《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 1. 第一章 引蛇出洞 冯逆之一路打马南下,越走日头越是毒辣。她看很多路人戴着一种围纱的斗笠,尤其是那些个女侠士,又飒爽又防晒,心里好生羡慕。 她又行了半日,终是按耐不住内心的羡慕,它蠢蠢欲动,终是化作了妒忌。冯逆之夹着马沿着官道缓慢走着,眼睛止不住在那些个围纱斗笠上扫来扫去,唔,这个粉色不错,蓝色也还行,最美是这个白色,而且人也很美呐,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冯逆之仔细甄选,最后一眼相中那顶朴实无华,又灰秋秋的围纱斗笠。她夹马过去,抱拳拱手道:“请问这位女侠士,这顶斗笠花了多少银两购得?” 女侠瞥了她一眼,见她穿着还算不错,猜测她也是个什么世家子弟来行走江湖的。于是客客气气回道:“不值钱,些许碎银罢了。” 冯逆之眼中的羡慕之色溢于言表,目光热情火辣,直勾勾看着那顶斗笠,毫不掩饰欲望。啧啧两声道:“碎银呐,不算便宜了,唉,若我也能够拥有一顶就好了。” 那女侠略有些尴尬,这不过一顶帽子,难道真的有这么好看?可再好看,也不至于这样直白得说出来吧,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她侧身避了避,却仍避不过她火辣辣的目光。 正要积蓄些薄怒,冯逆之又恬不知耻,笑眯眯地开口道:“也许,前辈愿意割爱与我呢?” 说是询问,但语气里的笃行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她就那么笑着,弯弯的眼睛和唇角,春风和煦,人畜无害。然而下一刻,她却突然出手,速度极快,众人还未及反应,只一眨眼,那斗笠帽子竟戴在她的头上了。 偏她还左右转了转头,看样子挺满意的。 女侠很生气,抬手遮了下脸面,原是额上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红斑,斗笠戴在头上正巧能够遮住。被这少年猝不及防盗取了帽子,暴露了秘密,顿时脸孔涨得通红,浑身发抖,幸而旁边就是同门,同行的姑娘忙摘了自己的帽子盖在她头上。 饶是如此,这女侠仍下意识四下环顾,深怕有人窃窃私语,她怒不可遏,大声喝道:“大胆贼子,看我不拧下你的狗头。” 冯逆之也没料到这么巧,怎就挑中了有疾之人。她叠声致歉,甚至想掏出些什么东西来补偿。但那女子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冯逆之见她长剑出鞘,脸上也无什么焦急之色,自若地避了她的剑势,正欲摆脱纠缠,忽地凝眉,抬指一夹,凑近了去看她手中的长剑。 口中咦了一声,忽地出声问道:“阁下出自朝暮派?” 女侠没料到她能看出自己的来历,但既被揭穿,也不再隐瞒。“没错,看不出你个小贼还挺有些见识的。” “此剑不是你的,剑的主人呢?” 她闻声一顿,满脸疑惑,这少年看着尚小,即便在江湖中走动,时日也有限,怎会连这剑也识得?她将信将疑,问道:“黄口小儿休要胡说,这剑在我手里,自然是我的。” 冯逆之没有辩解,眉尖微蹙,她不会记错,这剑是那孟燕绥的。被她捡回朝暮派最初的一个月里,她的工作就是替她拭剑。虽然在冯逆之眼里这剑和废铁没什么区别,但孟燕绥却是极宝贝这把剑的,因为按照朝暮派门规,只有大师姐,未来的掌门才有资格佩戴这把剑。 如今,怎会在这女人手里?她出了什么事?冯逆之思绪纷纷,但转念一想,太子爷的差还没办妥,若冒然插手江湖中的事,只怕很难脱身。 她松开夹剑手指,眉目中不似方才的云淡风轻,不知为何就多了一层郁色。“今日不想动手。”她随意地翻了翻袖子,摸到什么算什么,抬手扔了过去,却是一片金叶子。 女侠愣了愣的功夫,冯逆之已驭马离开了此地。天气渐热,官道上设了处饮水的窝棚,她拴好马吆喝了一嗓子,“店家,来碗凉茶。” 店家乐呵呵地搭着汗巾应了声好,一转身去盛凉茶的功夫,又一列人马疾驰而来,远远听到为首的年青男子喝道:“在那,在那里,就是他。” “这一路走来,总能听到一个少年抢马,吃霸王餐,这不,方才居然动手去抢朝暮派燕妮仙子的东西!真是好肥的胆子啊。” 语气愤愤不平,很有些少年英雄拔刀助人的味道。冯逆之不住地用手扇风,耳中听到也做充耳不闻状,眯着眼四处打量,面上平静,心里却很是急切。这听着像谢家的人,嗤,管闲事的来了,来得还真是慢啊。 她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眼风扫过,似乎有什么在林间一晃而过。她略弯了弯嘴角,看着谢家人离自己不足百米了,她决定不等,起身朝着店家过去,自己撸起袖子从大桶里舀了瓢凉茶咕嘟咕嘟往嘴里灌。 半瓢喝完,随手将瓢一扔,于是那把用了许多年的瓢应声碎成几瓣。 谢家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在自己眼前,气得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就差破口大骂了。 冯逆之翻身上马,直直往一旁的树林里钻。谢家的小辈下马替她付了铜板,余下的七个人快马加鞭紧追而去。 谢家人走得这样赶,不少在路边休息的江湖人士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嗬,谁呀,肯定是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盗,不然怎么值得谢家人这么去追? 原本零零散散坐着的三五个人衣着打扮各异,想来是出自各个门派,相互扫视后,不约而同拿上武器追了过去。 即便不能给谢家打打下手,拉拢关系,便是旁观也是大有裨益的。 这林子外面看着稀稀疏疏,谁想,越往里去,越是茂密。好几次骏马都是堪堪从树枝旁擦着过去,枝桠横生,须得很小心才能不被划个大花脸。这么一谨慎,速度便降了下来。 又追了片刻,高大的树木突然一矮,眼前豁然开朗,竟穿林而过抵达了一条稍显僻静的小路上。 小路蜿蜒,左右极目远眺,除却白晃晃的日头外,哪里有半片衣角可察。 众人追得满头大汗,停在路边才有机会抬手擦脸,表情都是恨恨,“算他运气好,再遇上可就没这么容易逃了。” 为首的男子心里燥热,正大口喘着气,忽地背上被什么砸了一下,随即见到一粒圆圆的小石子滚落在地。他猛地回头,与躲在枝叶中的人四目相对。 两人都是愕然,一瞬后,同时绷紧了脸,剑拔弩张,眼含轻蔑。 谢蔚然年逾四十,正精壮,是谢家的骨干人物。他自恃刀法了得,罕逢敌手,一见这金丝描边,胸前绣着魔字的衣物,登时血气翻涌,大喝一声:“魔教贼子,还不束手赴死!” 那人身形一晃,也出了树林。手持一并折扇摇曳,眉目清秀,自有一番风流。他表情很是冷淡,轻蔑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谢老二啊,怎的,不在家抱小姨子寻欢,却跑这里犬吠?” 这句话的信息量巨大,一个脏字没有,却叫他额上青筋毒暴起,恨得牙直痒痒。 一旁的谢雨声提示道:“二叔,他就是魔宗里四处游荡采花的肖遥公子。” “呸,就他这种畜牲也配称做公子。”谢蔚然生平最不齿的就是他这种人,祸害一位姑娘,全家声名扫地,罕有不死人的能了结的,真是最下三滥的那种人,人人得而诛之。 肖遥却眯着眼唇角含笑,冷漠回他道:“若你肯学个狗叫,本公子饶你个全尸。” “找死!”谢蔚然悍然抽刀,足下一蹬便直奔着他面门而去。肖遥出手极快,把柄花哨的扇子已被插入腰间,真的对阵生死,武器好看是没有用的,得靠硬货才说的上话。 肖遥袖中刀在手,硬是接了他一刀。谢蔚然气力大,震地他虎口发麻,不由随着推力退开几步避过锋芒。 就这么一退一转的功夫,谢蔚然的刀已连劈带砍又攻击了数十下。 采花贼麽,惯常的是轻功绝佳,这等拼内力和实力的打法,肖遥明显落了下风。他嘴上却还逞能,“你这老匹夫,不过占着武器出自名家之手的便宜才能与本公子过几招,这么浪得虚名,还不干脆自裁以谢江湖。” 谢蔚然埋头下刀,刀刀割肉,他看出这肖遥的功夫不如自己,便起了剐他的心思,也算替那些个未出阁便遭了毒手的姑娘们出口恶气。 人非钢筋铁骨,哪有不怕疼的?加之他也不是走硬汉那路数的,当即疼得直吸气,就差嗷嗷叫了。 原本看热闹的人都躲得稍远些,一看胜败成了定局,又靠了过来指指点点。而那谢家余下的六人则负手站成笔直的一列,谢家人的性子大多经过打磨,那些个尖尖角角的在成长过程中被硬生生磨圆了,搓碎了,箍成少年老成,刚正不阿的样子才允许涉足江湖历练。 冯逆之倒挂在一旁的树上吹热风,看着他二人的打斗忍不住笑起来。 半月前途径驿站时便觉察到了这根尾巴,不远不近地跟着,摸不清要干什么。她急着赶路懒得去切断它,但被暗中窥伺令她格外不爽。又跟了半日,原准备自己出手的,但一路听了太多谢家人的英雄事迹,便觉得有趣,想见识见识所谓江湖世家的青年才俊,这才一路作妖,想钓谢家的小鱼小虾们出来玩一玩。 没成想,居然钓出了谢蔚然这种榜上有名的大人物来,还出了魔宗,这什么鬼?玩这么大吗?真长见识啊。 她啧啧嘴,抱臂点评道:“太血腥,惨无人性。” 她也没避着,场中的人听得个一清二楚。尤以那苦苦支撑的肖遥最为激动,“救我啊,救救小生,小生愿以身相许,常伴左右。” 大家一阵恶寒,果然是魔宗的坏人,少男少女都不放过,着实令人发指。 然而冯逆之却略眯了眯眼,一侧细眉微挑,难怪一路尾随,这采花的就是阅历丰富,竟能一眼看出雌雄来。她忍不住笑了笑,口中悠悠道:“你这身子骨太弱,我怕禁不住折腾,用不久呐。” 肖遥眼放华彩,他为何追了这么久却不下手?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啊。这乔装打扮的小娘子看着无害纯良,但身手委实了得,连开黑店的血百家都差点折她手里。本想再跟一阵,摸摸她武功的路数,别扎了硬点子赔上小命的。却不想,还未出手,就碰着宿敌谢家人了。 但是,此时若得她出手,想来是能够与这谢家老二较量一番的。 “小生花样繁多,未必非要来那等硬拼硬的才刺激。公子你还小,还在长身子呢,须要记得,留青山在,年年有柴烧啊。”肖遥猥琐地笑起来,真是浪费了那张还算清秀的脸。 一众江湖人士笑得意味深长。 冯逆之却冷哼了声,眼底弥散着寒意。真是给根棍,就敢往上爬啊。渣滓败类,这个朝代未出阁的姑娘们大多未及芨,那可都是未成年人啊,搁她那个地方不说人人唾弃,至少烙上L童癖的变态标签,连坐牢都要被狱友爆锤。 谢蔚然不同于其他人的愤慨,他更惊讶于这个少年的出现竟毫无声息,连自己都避了过去。转念又一想,那粒击中自己小腿的石子应当也是他故意为之。既引了自己来此,又知肖遥隐匿在何处,想必也有一身俊功夫在身吧。 哼,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吗?倒是个好算计,但算错了人! 他手上猛地发力,本是横切竖削的手法陡然一变,直直劈向肖遥的颈项。他艰难侧身,却仍被砍去一臂。 鲜血喷射之际,谢蔚然收刀避开。 就在这时,谢家余下的六个人已将冯逆之团团围住,六柄长剑齐刺之下,冯逆之仍抱着手臂卷腹上抬轻松躲过,身子一拧上了枝桠,半蹲着看向场内。 但见那肖遥又惊又痛又绝望,原本一张白净的脸庞登时涨地通红,怒极喊道:“敢断我一臂,我要你死!” 谢蔚然余光扫了冯逆之,不知她的底细,想来与这肖遥认识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怕自家小辈吃暗亏,只能分些神去照拂。听闻肖遥的狠话,不由嗤笑道:“口出狂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宗主,快来救我。”肖遥喊得凄凉。可再怎么喊也是鞭长莫及,他仰着头冲树上的冯逆之哀嘁唤道:“救我。” 冯逆之蹲在枝上耸肩,后知后觉他看不到,只得叹口气,“细看之下,谢家这几个儿郎各各俊朗不俗,又兼顾阳刚,出身名门,你与他们一比,这就相形见绌了呀,怎么想都不太划算呐。” 肖遥知自己被耍了,登时脸色一变,狠狠瞪了她一眼,见谢蔚然走来忙半路喊停,做垂死挣扎道:“宗主就在附近,我伺候左右,若回不去了,宗主不会轻饶你们。” 不提还好,一提起魔宗宗主,谢家多少青年才俊折在了剿灭魔宗的那一战,他气得发抖,自己的发妻也是那时难产而亡,他没能陪在身边,亦没看到最后一眼,一尸两命,他魔宗宗主如何偿还? “你且先走一步,谢某定会送那郁汝癸在阴曹地府与你汇合。”谢蔚然面目狰狞,再不废话提刀横扫,血溅三尺。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1. 第一章 引蛇出洞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二章 年少成名 谢蔚然的狠戾惊地林中飞鸟疾走,乌云盖日。好吧,也是巧了,大块的云彩随着风缓缓飘动,热辣辣的日头被遮住,金丝描边煞是好看。 冯逆之抿唇,心道这郁汝癸的名声果然不怎么样,这人也是傻,好端端提什么魔宗,你提一提平日里扶老奶奶过马路,给蚂蚁搬家架桥铺路,替燕子换巢老虎更衣也是好的,他谢家名门正派,自诩江湖卫士,你偏拿死对头刺激他,焉有不死之理? 冯逆之笑眯眯地打破沉寂,“敬佩敬佩,不愧是广陵谢家,扫奸除恶,鲜有失手。”顿了顿,语气仍是轻飘飘的,“那不打扰各位收拾凶案现场了,告辞。” 旁的人都眼巴巴看着,无能为力,但谢蔚然却不允许! 她本是蹲着的,正欲起身,银白色连成一片的刀芒在眼前闪现,快刀谢二的名头当真是名不虚传。冯逆之足尖发力,双目瞪圆,轻喝一声掰断了一截3尺来长的碧色竹条,细长绵软,却韧劲十足。精钢大刀砍上去,本以为一招斩断,却不想竟被那竹条尖端折过来抽在手背上。 啪得一声,谢二吃痛,眼角一抽,好似被千军万马碾过般,疼得他额上瞬间起了一层薄汗。他招架不住,从枝头跌落在地。 谢家子弟都倒吸一口凉气,忙围了上去。这本该是十足把握制敌的狠招,怎自己败退了下来?谢蔚然哆嗦着咬紧牙关捏住刀把,低头一看,手背一条鞭痕斜着覆盖了整个手背,皮开肉绽,露出四根细细的森森白骨。 他喝退小辈,自己杵刀欲起,然而受伤的地方撕心裂肺地一疼,再看,竟看到豁口不齐的骨头茬直挺挺戳破皮露了出来。 不过一管细竹罢了,却能叫他这只手废掉不成?他心下骇然,却强忍心头骇然,仰头去看那少年。 冯逆之仍半蹲着,袍角翻飞,枝叶缝隙中露出一张圆乎乎的小脸和一弯月牙似的眼。这笑很奇怪,不似讽刺,也不似得意,而是一种笃定,好像在说看吧,吃亏了吧,何必招惹我呢。 呵,这个可比讥笑还伤要伤自尊呐! “不知小儿师承何处?” 冯逆之可不敢提赵北秋的名字,当下摆摆手,一脸的为难,“聊点别的吧,比如,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你买不买?” 谢蔚然皱眉,金疮药什么稀罕,哪个出来走江湖的不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不必。” 冯逆之抿唇,猜测道:“你也带了?” 这不废话么?年轻的小辈接口道:“你一路走来处处作恶,但看你身手不凡,不会出自籍籍无名之家,何不报上名来,大家交个朋友?” 我都处处作恶了,还能跟谢家的人交朋友?冯逆之忍不住翻个白眼,又很快笑眯眯亲和问道:“金疮药你们有,那接骨的药呢?有吗?” “行走江湖,这个自然也是带了。” 冯逆之很失望,这个竟也备了。思来想去,猛地想起自己手里还有半瓶不知管不管用,可以敷在筋脉上续筋的膏药,忙探身出来,一脸兴奋地问道:“那续筋的呢?这种药总不会也有吧?” 大家对视一眼,这个的确没有。 冯逆之看着他们的反应,咬唇半晌,一派后悔的样子,眼睛在谢蔚然正包扎的伤口上逡巡,谢老二不经意瞥见,立刻通体生寒。 她轻轻一跃下了枝头,手里无聊地甩着那管细竹走近他们,不顾谢家人一脸戒备地抽出长剑,开口与那谢蔚然商量道:“方才是我失策了,以为你们最多带了外伤的药,这抽断骨不及时治疗会落下后遗症,你定然不想,亦非我本意,不然我的药就能卖给你们换些银两了。可是,你们什么都有,我又缺路费,当着你们匡扶正义的谢家人面前,我也不好打劫这些江湖人士。” 她露出腼腆的笑意,温柔地说出残酷的话语来。“我瞧着你左手不是很灵便,想来右手伤了只能靠着这些小辈们伺候着,不如这左手就别在意了,我只断它一根筋骨。” 她说着自怀里掏出在集市卖大力丸的摊铺上买来的木头盒子,貌似有些溢出,她顺手擦在谢老二身上,献宝贝一样蛊惑道:“老板说了,隔壁算卦的因为算错被员外家的看家护院挑断了脚筋,就是从他这买的续筋膏,一日两敷,七日见效,保管和从前一样灵便。我瞧着那算卦的老儿能跑会跳,据说连掏鼻屎这么精细的活儿都不在话下……” 谢蔚然太阳穴疼得直跳,出门见乌鸦果真不吉利!他现在右手拿不起这把三十公斤重的大刀,谢家一干子弟以及跟着来的各派翘楚中,也绝无一人能从这位少年手上过十招。现下这个局面,似乎没什么好的办法能不伤面子的全身而退了。 他暗暗握了握拳,这个亏看来不吃也要吃了。 正思量着,谢家子弟中不太成气候的谢雨濛探头探脑,压低了声音道:“哎呀,啧啧,这位公子上当受骗了呢。我昨日里还瞧见那算卦的拄拐诉说悲惨遭遇呢,说是被老鸨喊人打的,要抵扣嫖、资来着。” 此间正寂静,他的话落一句不落地进了众人耳中。哎呦,这谁家傻孩子,可行行好住嘴吧,真当人家要卖东西呢。这么一戳破,万一恼羞成怒,岂不要大开杀戒? 众人不由缩着膀子往一处聚了聚。 冯逆之默了默,于一片沉默中重重拍了下大腿。一脸愤然的表情,后知后觉望向谢雨濛,“此话当真?” 谢雨濛抬手便指,“呐,三师兄,你也看到了对吧?什么是嫖,资还是你告诉我的。还有那边那个李大铁,这一片你最熟悉,你来说。” 被点名的李大铁连着咽了好几口口水,结结巴巴骂道:“小小…小崽子,我李大铁又不是街头脚夫,怎,怎么知道。不过,大张旗鼓卖膏药的,历来,历……哪有什么真的。” 冯逆之不信,“照你们的意思,他不挪窝就在那卖,难道不怕人回去找他事吗?” 李大铁神情微妙,望着天道:“嗯,毕竟大力丸是真的。” “嗯?”大家都望过去,他涨的脸孔通红,怒吼一圈道:“老子家里婆娘多,开,开枝散散叶的任务比较,比较重不行吗?” 冯逆之扶额叹气,悻悻地将粘手的膏药扔了,张着手与谢蔚然大眼瞪小眼。 这沉默使人心慌,叫人凭白生出些智慧来忆一忆自己的半生仓皇。 片刻,冯逆之颇有些无奈地对着谢蔚然道:“也没什么好办法了,这可真怪不得我。” 众人听闻,不仅一片哀嘁之声。 冯逆之又撩起谢蔚然的衣袍,一边擦手一边礼貌地询问道:“你们带了多少金疮药?即便再多,也不够这么多人分的吧?唉,体力活做多了也会累得,各位体谅一下,我也是无奈之举,身无分文,荒山野岭,饥肠辘辘,如何赶路?可在下饱读诗书,深知礼义廉耻,偏又做不出些强抢的勾当,深怕辱没了师门,只得遍行好事,你们会以银钱报恩的,对吧?” 对?对什么? 其中一人不满问道:“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想来一个一个打断腿挺累的,既然你开漏了,那便杀鸡儆猴,我枪打出头鸟,姑且先断你两条腿吧。放心,我会亲自给你上药,好叫他们看看,不能随便买那些个路边的膏药,都是假的,不仅治不好腿脚,还会丧命呢。” 冯逆之说地情真意切,然而谢蔚然却被气得差点跳起来。打一顿再卖药就不辱没师门了?亲自上药再眼睁睁看着那人疼死就是在行好事帮大家辨别真假了?这么做,只怕祖师爷都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吧。 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当下黑着脸,口气不善道:“小兄弟好生猖狂,便是今日里得了便宜走掉,难道就不怕被挂在榜上重金悬赏吗?” “还有还有,你那药不也是从路边买来的吗?”谢雨濛又不怕死地接话。 冯逆之半阖着眼皮子,起身迎风抖了抖手里的那管细竹,笑得凉薄,眼神睥睨,如看死物。“呵,谢家人就是严谨,这么一说,倒是点醒了我。” 众人胸口一闷,这是要灭口啊,很多人不约而同瞪了谢蔚然一眼,又慌忙从胸前往外掏银子,争先恐后地上前谄媚道:“我这里有些碎银,就想买公子的灵丹妙药。” 看着一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冯逆之端着的架子立马垮了,笑得假惺惺的,又十分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来地匆忙,收的药也不多,但大家这么信任在下,只能割爱了。” “来小朋友,药要记得拿,一日三敷,包你蹦跳。日后若有缘再见,就是朋友,甭管谁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还有啊,下次遇见定要坐下饮酒叙旧的,我常常露宿荒郊野外,食不知味,唉唉。” “哈,少侠委实辛苦,至于饮酒叙旧那是自然,自然。只是,我家中尚有嗷嗷待哺的孩童等着我回去喂奶,少侠您看,我是不是可以……” “你要亲自哺乳啊,这么辛苦,那你去吧,去吧,多吃些鲫鱼汤啊,保管你喂出个白胖胖的大小子。” 那人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然而脚步还没迈开,冯逆之又发话了,“等等,小兄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啊?我已身无分文了,要不,这玉扳指……” 冯逆之一脸嫌弃,“提这个做什么,俗气。我是说你忘了问我的名号了。” 还真有名号?众人顿时为之一振,知道名号就简单了,顺着捋也能挖出他的底细来,连谢二也不由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叫什么好呢?我一时也没个准备啊。”冯逆之负手来回渡步,嫌弃那管细竹不够气派,随手扔了从腰间抽出太子爷的那柄洒金泼墨的扇子来。 轻轻一展,逆之二字映入眼帘。 “逆之?”谢二问道:“小兄弟名讳?” “冯逆之。” 众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小声嘀咕,“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啊,长久,你小子久在江湖,可曾听过?” 被点名的男子头摇地像个拨浪鼓。 “敢问冯少侠何时成名?在何处因何事名扬天下?”其实谢长久更想问的是,你哪年出道的?出道遇着谁了?都干嘛了?有了这些线索,还愁打听不到他的来历? 冯逆之认真思索,轻声道:“嗯,昨天才打了一架,但卖了一贴膏药。还是今天收货大,那我就今天出道吧。” 众人一顿,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还没走江湖呢,想拿谢家当跳板炒作呢!谢二气得直翻白眼,出门没看黄历,真该着倒霉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相信我,就照着我这个做人做事的原则,出名是迟早的事。日后你们还可以出去吹牛,与逆之少侠相识于微末,闻于发达。好了好了,卖药卖药喽!” 也是,就他这个作死的样子,日后混个被四大世家围剿也不是不可能! 有了前面那个榜样的示范,剩下的人有样学样,拿钱买命这种好事不是日日都有的,总比二话不说就是要你命的可好太多了。 谢蔚然脸色铁青,一旁的谢雨声是个机灵鬼,瞄了眼二叔,从怀里开始掏银子,还未能拿出来,林中竹叶突然莎莎作响,几息而已,一道黛色身影突然从高处砸下来,撞得尘土飞扬。 紧随而至的是十几个着统一颜色样式衣裙的女子,冯逆之眯了眯眼,嗬,好巧啊,来的都是熟人。 再定睛去看地上坐着的,峨眉细扫,眼尾微扬,有的人,再落拓进尘埃,只一眼,你也会认出她来,并惊为天人。 太子府中收下的那菀香玉的确国色天香不可多得,但单轮五官而言,孟燕绥简直是被老天爷亲自照拂过,造诣再深的画家都难画出可以匹敌之一二的女子来。 就在大家征仲之际,领头的那女子持剑上前一步,大声喝道:“叛徒,还不纳命来。”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2. 第二章 年少成名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第三章 仙子落难 这一喝气势了得,动作迅速,生怕被谁半路截胡了似的,容不得孟燕绥说上半个字。 然而今次,这么爱打抱不平的谢家却只是抱臂上观,丝毫不打算趟这个浑水。很快,那要打要杀的人落了下风,局面便从一对一变做了群殴。 印象中,孟燕绥是使剑的,一招一式毫无波澜,端的是行云流水仪态大方,算不得一等一的高手,却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今日再见,发现她换了长鞭,用得还不是太趁手,几次挥出去的动作都用力过猛,以至于收回时横扫一片难以泄劲平稳着地。 这样明显的不足之处冯逆之能看出来,旁的人自然也能。 谢二更直接,轻叹口气,不住地摇头。“力有不逮,绵延不足。” 冯逆之展开扇面掩住半张脸,只余一对大眼睛露在外面去看场中局势变幻,她撅着屁股伸着头挤进谢家小年轻地队伍里,压低了声音问道:“她们是谁?瞧着你们都认识似的。” “不算熟识,只是知道,都是朝暮派的人。” “这朝暮派也算得名门正派了,怎么会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你们谢家可是江湖的正义守护者,宇宙护卫队,这么干看着不符合你们谢家人设啊!” “人家自己门派里的事,旁的人谁也不好插手啊。”谢雨濛的语气很无奈,接着看到孟燕绥被踢了一脚,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啧啧嘴道:“唉唉,轻点,轻着点,这挨上一脚该多疼啊。” “门派里的事?那就没必要喊打喊杀了吧,还什么叛徒?这姑娘背叛师门了?” “怎么会!”不止谢雨濛,旁边的谢家人更义愤填膺,“你知道这是谁吗?孟燕绥啊,朝暮派的大师姐,不出意外的话,她是朝暮派下一任掌门人。你说,她为什么要背叛师门?有什么理由背叛师门?” 冯春生小脸揪着,沉思道:“被人收买了?难道为了嫁给村里最有钱的崽?” “呸呸呸!”谢雨濛气急败坏,扭头瞪她,冯逆之下巴一抬,眼神犀利,他的气势瞬间坍塌,撅着小嘴弱弱回道:“少侠有所不知,这朝暮派算不得大,但规矩委实不少。历任受了掌门剑的女子便不可再婚配,而门下弟子若到了婚嫁之龄有意退派的,要么以一人之力打败剑阵,要么以千金之财的聘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回去。” “你可知孟燕绥前年及笄礼来了多少青年才俊?朝暮派山下的小镇就靠着提供食宿一跃成了附近百十里地最富裕的地方。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大师姐受簪时明确表态了,要继承师傅衣钵。啧啧。”谢雨濛咂咂嘴,一脸的陶醉模样,“江湖十多年没出现过她这么美的女子了,可惜了,居然不肯嫁!” 冯逆之有点不耐烦,这都说的不挨着啊,她怎么就成了叛徒了?她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说重点,讲人话。” “诶诶,好嘞。”谢雨濛迫于她的淫威,连连点头,尽量长话短说道:“几个月前吧,传闻朝暮派被盗,不知丢了什么宝贵的东西,秋扇仙子一气之下将她逐出了师门。” 冯逆之心下了然,再投向那群人打斗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逐出师门那出就是,又何必要置人于死地呢?” 谢雨濛亦是觉得如此,重重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但偏偏,就这么举全派之力,追杀了孟燕绥好几个月。” 谢蔚然本是听着不做声的,忽然冷笑了声,口吻轻蔑,笑她二人年少不思,不知轻重。“能将一派的继承人逐出师门,丢的东西又岂止是宝贵能够形容的?其中牵扯之大,怕只有秋扇仙子自己才知道吧。” “丢就丢了,找才是上策!就是逼死孟燕绥,东西就能自己回来吗?” “能。”冯逆之经谢二的点拨,立马通透了不少。“秋扇仙子心思之深,不得不佩服啊。这逐出师门恐是假,暗中派人跟着想探她虚实,找出失物才是真。只是不想,这么久过去了,孟燕绥却是一点马脚也没露出来。秋扇仙子要么等不及,要么恼羞成怒,总之,是要来硬的了。” 谢二点头,这少年心思倒是缜密,不似这几个谢家后辈,单纯愚钝,像个木头一般不懂人情世故。 都说相形见绌,原是这个意思。 孟燕绥甩着一手不太熟悉的鞭子苦苦支撑,朝暮派擅长阵法,一旦被徐燕妮等围住成阵,她的落败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同于一众人既心疼又干着急的袖手旁观,冯逆之突然一展扇面便掠入阵中。身形快如鬼魅,持扇的左手负在腰后,余下那只空手接白刃。 大家冷笑着冲这出头鸟而来,一路已遇见不少怜香惜玉的公子们来护人,对这种不知内情,只因样貌便出手的男子很是愤恨,大有一种将他们赶尽杀绝般的狠辣。 但冯逆之又不是个傻子,眼瞧着那长剑落掌,她却瞬间翻转手腕屈指去弹,只那么看似如鸿毛般轻而易举的一弹,持剑人的手腕却剧痛起来甚至拿不稳剑,不得不左手捂住痛处,一脸吃惊地后退两步。 随着铛铛几声响,至少一半的人手中的兵器落了地。 徐燕妮带着围纱斗笠看不清面容,但想来也是十分愤怒的,不然也不会用力捏紧拳头,声线里是藏不住的愤怒。 “少侠何意?” 冯逆之不解望着她。“咦?你认不出我来了?是我抢了你的东西呀。”冯逆之特意取下夹在两侧的围纱,甚至还摇头晃脑转了一圈展示给她看,“看清楚了吗?想起来了吗?” 徐燕妮性子锱铢必较,心眼又小,怎么会认不出这个抢了自己斗笠又扔金叶子羞辱自己的人!她狠狠等着他,强压着怒气,“原是你,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谈不上,我不过是个卖货郎,游走四方卖药罢了。方才和谢二叔聊得甚欢,他们也买了不少金疮药,续筋药,我是觉得好事不能给某家人独占,这才想问一问你,可有什么需要的?” 以一人之力,轻而易举破开剑阵,再扫一眼谢家,谢蔚然显然受了伤,想来也没能从他手里讨着便宜,自己又何苦做这出头鸟? 徐燕妮抱拳道:“谢过少侠好意,只是朝暮派清理门户,多有不便之处,还望海涵。” “不买啊。”冯逆之笑眯眯地望了一圈,目光落在吃了亏的孟燕绥身上,她一身素衣身无长物,目光又警惕,惊为天人的面孔上一片肃杀之意。 冯逆之却迎难而上,右手一探取下她髻上一支缀银珠花。平平无奇的款式,并不是个值钱的物件。她却笑得得意,“这珠花瞧着挺入我的眼,就当酬劳吧。但说无妨,可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大家看着她的举动神色各异,谢家人面面相觑,这少侠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早晚要被围剿,死无全尸。 朝暮派也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她,最终都望向徐燕妮,这怎么办?有人插手来护短,偏刚交过手,真的打不过啊。 徐燕妮不甘心,眼见着要将她拿下带回去交差,以师父的性子,非扒下她一层皮不可,届时看她还怎么仗着这张脸去勾引男人!可人算不如天算,怎好端端又冒出个少年来横叉一脚,她恨,凭什么孟燕绥总能得到上天的垂青! “我劝少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随意插手别人门派的事,引发众怒,后果你担待得起吗?” 没等冯逆之回答,孟燕绥先恼了,上前一步要将那银簪抢回来,冯逆之身量高些,举起来孟燕绥始终差了那么点才能够着,孟燕绥气恼,脸色羞红,口气冷硬道:“你还给我!我不需要你出手。” “别逞强。”冯逆之看着她脸上身上的伤于心不忍,软声劝道:“女孩子天生可以被人保护,偶尔示弱更不丢人。” “不需要!我孟燕绥就是死,也不需要被男人保护。” 冯逆之轻叹口气,她这样自尊心强的女孩子较真可真是要命。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不行,我就是看上你这银簪了,不管你需不需要,反正我就是要。”冯逆之抬指点上她的穴道,忽地矮身将她拦腰抱起甩出阵外,口中喊道:“谢二,接住了。” 谢蔚然可不想接住,这种插手别人门派内部可是要结仇的,以谢家的名望,吃饱了撑的才管。 但不管他怎么想,谢雨濛等年轻一代的谢家子弟接受的是君子教育,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一位女子在眼面前摔到地上去?更不必说还是朝暮派的孟燕绥。是以他们不止是接了,还挣着抢着去接,谢雨濛没轮着,反倒被谢长垣抢了先机。 谢雨濛气得不轻,但他雨字还晚了长字一辈,只能干生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冯逆之轻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然后反手抽出怀中的扇子在掌心轻轻敲了几下,笑吟吟道:“呐,诸位仙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便是您各位百般不喜,小生也不得不为之了。” 徐燕妮见他如此护着那孟燕绥,心知今日又要杀诩而归,不甘心道:“少侠与她是否旧识?” “不是。” “难道中意于她?” 冯逆之连连摆手,解释道:“就我这样的家庭,且不说我尚未弱冠,便是成年,这样的婚姻大事也全凭父母做主的。” 徐燕妮神色稍霁,却仍不肯放弃,试图劝说他不要干涉,“少侠家教甚严,此事若宣扬开来,一旦传入他们耳中,岂不是要责备于你?再者,孟燕绥乃我朝暮派大师姐,师父一贯疼爱有加,此番将她带回门派中,师父如何处置尚未可知,但若随少侠一并离开,岂不坐实了叛徒的罪名!师父有召而不返,真乃逆徒了。” 这番话说得极有水平,威胁有之,替人着想亦有之,而他冯逆之若真的还继续为难自己,就委实是个不懂事的人了。 冯逆之听后不由连连击掌,一柄腰扇在她手中转来转去,头也是点个不停,就在大家以为她被说服之际,冯逆之出人意表,腰扇一展,洒金的扇面折射出熠熠光辉。她单手捏着那支银簪迎着太阳看了看,又放下。 她忽地扭头粲然一笑,唇瓣开合,轻声道:“怎么办,还是很喜欢这支银簪。” “不过一支……” 徐燕妮说着,忽地明白过来。一个人要放弃,根本不会说这么多废话的。 果不其然,冯逆之笑眯眯拉开架势,轻慢道:“时辰不早,速战速决吧。” “你就不怕惹怒家族……”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个任性的人。想要就要得到,只争朝夕,管别人喜怒作何。”冯逆之粲然笑着,“况且我这不已经逃命在外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再离谱的我都做过,可不差这一件。” 真是个率性而为的人,谢家小辈们没由来一阵羡慕的同时,也觉得她这样的人十分危险,不可掌控。连魔宗的人都知道要遵守魔宗定下的规矩,忌惮后果,而她,看似天真烂漫,实则无惧无畏,没有羁绊就无所谓的软肋。 他一人为天下,天下何惧怕? 徐燕妮一行人已同她交过手,相互看了看,谁上?丢人事小,丢了性命就不划算了。 眼见着同门都生了退意,徐燕妮也不逞强,江湖上一贯用实力说话,道理没那么好用。她勉强给自己找面子,“马上要选武林盟主了,谢家今日的作派,我朝暮派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谢二爷,告辞。” 饶是服软,也要挑个声名赫赫的服,真是可笑。 谢蔚然更是无语,他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和朝暮派结下了梁子?抱拳正要说上两句,徐燕妮伤了面子,一点情面也不留,抬手招呼一声,众姐妹们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走了。 被无视的冯逆之摇了摇扇子,哎呀哎呀两声,语气中的可惜不言而喻,“这就走啦?小姐姐们不留下一起约个饭吗?还有这膏药需不需要?再不济,替我给秋扇仙子问个好,改日定登门拜访。” 徐燕妮在与他擦肩而过时,扭头阴狠地瞥了她一眼。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3. 第三章 仙子落难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第四章 拦路抢劫 对于冯逆之的出手相救,孟燕绥始终是抗拒的。谢二解了她的穴道后,孟燕绥仍执意要回她的银簪。 冯逆之也不强人所难,将簪子还了回去。她想,这东西应该对孟燕绥很重要才是,那么老旧的款式,原本发亮的银子也成了发污的旧银,她仍戴着不肯换下来,可见其意义非凡。 谢雨濛期期艾艾地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巾递过去,孟燕绥冷着脸避开。到底是年纪小脸皮薄,能鼓起的勇气就这么多,一旦被拒绝就涨红了脸抬着手杵在那里不知所措。 “新的吧,那我就笑纳了。”冯逆之顺手接过来擦擦手,扭头对孟燕绥道:“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呢?但凡在这个江湖一天,朝暮派的人就不会放过她。她们有钱有人有的是时间,她孤身一人哪里能敌得过? 周身打量一圈也能看出来,她已颠沛了不短的日子,衣衫破旧不说,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太好。一双原本熠熠生辉的明眸失去锋芒,细细的一截颈子既倔犟又易折。 江湖这样大,她哪里都去得。但江湖又这样小,哪里都容不下。 谢蔚然见日头渐渐西斜,时辰跑得飞快,担心这肖遥迟迟不归引来魔宗的人寻仇,为避免节外生枝,于是心生退意。 他并不想瞎掺和,也不允许谢家子弟有辱斯文,于是抱拳道:“小兄弟,山不转水转,来日方长,不如就此别过?” 冯逆之摇着扇子笑得和善,“我倒是无所谓,打尖住店还是风餐露宿地都可以,只是这位姑娘受了伤,不知江湖侠义之门的谢家打算如何安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收留她岂不是等着朝暮派找上门闹吗? 谢蔚然深思熟虑一番后朝谢长久伸出手,谢长久自怀里掏出一只压着暗花的袋子,看着沉甸甸的,里面应该有不少银两。 他冲着孟燕绥递过去,神情漠然道:“姑娘拿去吧,做错了事便是错了,逃避是没有用的。” 孟燕绥抬手将那袋子银两打翻在地,一双眉目里尽是愤怒,“敢问谢家,孟燕绥错在何处?” 人家关上门的家事,谢蔚然当然不尽知,也懒得知,本以为好意劝上一句有个做个长辈的样子就算了,没想反而丢了颜面。 当下脸色难看,一甩手道:“听老夫一句劝,别不知好歹。” 冯逆之收了扇子过去捡起钱袋揣进怀里,仍笑吟吟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对错未必说的清。况且真相总有天下大白的时候,多说无益,容易打脸。” 她嘿嘿笑着,冲谢蔚然道:“天色不早,前辈急着赶路,剩下的交给我好了,我定不负谢家托付将人送往小镇投宿。那咱们就后会有期啊。” 谢蔚然哼了一声就走,骑上马率先沿着官道往西奔驰而去。 一干人等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孟燕绥理了理衣裳,随后不置一词扭身离开了。 冯逆之看着她走远也不急,吹了声口哨,方才骑着的马儿自己找草吃饱,听闻召唤便不疾不徐颠儿颠儿地穿过树林回来了。她翻身上马,脸上还挂着那种笑着的表情,可眼底的郁闷几乎满溢,她拍了拍马颈,轻轻问道:“马儿呀马儿,你说我追是不是?这姑娘现如今委实惨了些,唉,皆因我而起,都是师哥造的孽啊,还是不还?” 她也不牵马绳,由着马儿自己走。 “可我身怀要物,是带着师哥的任务来的,耽搁不得。前两日里在茶楼听到几个衙役喝多了酒闲聊,说是自己家的大人前些日子还下了死命令,三个月内要攒足了银两给自家儿子也捐个官身,但不知从京都远方亲戚那得了什么消息,说是陛下近来与太子关系紧张,担心要变天了,为了更好搜刮民膏,天天琢磨着是否要与东南部刚兴起的红巾组织联手。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好些个事宜早不宜迟。” 冯逆之轻叹口气,扯了扯领口,天气日渐炎热,叫人无端端地感到无力。 “怎么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她使劲抓抓头,天一热就想剪头。 冯逆之就这么散漫地走了一刻钟,耳中忽地听见林中发出簌簌抖动的声音。冯逆之撇撇嘴,心下不爽,正欲拿来人出出气,猛地回首,瞬间腰扇张开斜着飞了出去。 扇面大张,一路切削着林木枝叶,直遇上躲藏在暗中的人方才止住。就这么一个照面的时间,那腰扇伤了他半面脸颊后又回旋落入冯逆之掌中。 原本以为隐匿追踪天衣无缝的男子不得已露了面,抬手楷去脸上的血迹,阴沉沉望着马背上的少年和那把不同寻常的扇子,眼底是赤裸裸的贪婪,口中冷冷道:“想活命的,将那把扇子给我。” “那可不行,这上面写了我的名字。”冯逆之摇了摇扇子,拒绝道:“不过,你想要这扇子也简单,你杀了我抢去就是。” “正有此意。”男子神色一凛,眼冒凶光,随即抽出腰间双刀,造型古朴精钢所制,长度及肘,刀柄被磨得蹭亮,一看就不是用来装饰的工具,是实打实用来收割人命的工具。 冯逆之顺手折了一根斜着长出来的榕树枝,一边摘下叶子,一边歪头看过去,嘴角噙笑,眼波荡漾。“捉迷藏吗?” 男子眯眼,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那根枝条上的叶子很快被她揪完了,光秃秃的,像被剥光了衣服般赤条条,怪害羞的呢。冯逆之脑洞非比寻常,这么一想,竟笑得不可抑制。 “你,你看,像不像被我脱了衣服……哈哈哈,好好笑哦,被迫营业。”她自己笑还不算,还递过去给那个男子看,“真的很惨,怎么就被我逮到了,你说是不是?” 原本笑得灿烂的面庞猛地一收,嘴角残余的弧度尚有余温,却更显讽刺,细细的手腕平平无奇地那么一翻,小臂向前推送,顷刻间,有什么从她五指缝隙中飞射而出。 男子一直在提防她暴起杀人,自然也知道从她手里飞出的是什么,不由恼怒她的轻视,手起刀落,不断切割着那些叶子。 直到刀身不断发出铛铛声时,男子方才神情一紧。 他也不知究竟击落多少片叶,到最后停下时竟有些庆幸,两臂涨麻,明明不过几息,却如几年般煎熬。 他的内心里,第一次有了疑惑。真的会有人于一片云淡风轻中,飞叶伤人?有这闲工夫,不如拔刀来得快些,这不纯粹浪费时间吗? 冯逆之歪头,定定看着他身后漆黑一片的林子。天色已暗,月未皎洁,暗世界的人们蠢蠢欲动,“出来吧。” 男子眸子一沉,扬声道:“我就站在这,你眼瞎吗?” “萍水相逢,说话干嘛这么冲。”冯逆之挺直了背,视线仍停在他身后的某个地方,这叫眼前的男子十分不爽,下颚绷紧,蠢蠢欲动。 “你从哪来?要办什么事?” 这话听着很奇怪,冯逆之摇了摇扇子,觉得林中闷热,又展开扇面扇风。“你这是杀人越货的勾当,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什么都好奇可不是好事。来,我们聊回这扇子,如果我想出手,又想出个高价,该去哪里?” 男子紧了紧手里的刀,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问话不妥当,于是闭口不言。 冯逆之等了片刻,再看他,忽地反应过来,他身后站着的人才更值得对话。有些懊恼如此简单的事现在才弄清主次,冯逆之猛地屈指收扇自马上一跃而下,男子神情高度紧张,明明看得见她直奔而来的身影,甚至连她负手在后的轻蔑都感受地到,但抬臂格挡她的探手一击,却还是没能在接住一击的同时将另一只手刀抬起割裂她的喉咙。 因为那刀被扇子那么随意的一扫便击飞了出去,都说四两拨千斤,那刀没入树干至刀柄才停下,如此恐怖的一击,她仍做得行云流水轻而易举。 他空出的手陡然变抓,想扣住她的腕脉,岂料冯逆之手臂非但不躲反倒前行,一圈击中他的小腹,那种肺腑翻覆的感觉直冲大脑,还未来及消化,冯逆之那只负后的手一把接过腰扇,洒金扇面一展,磅礴气势漫漫,压力袭来,男子瞳孔放空,濒死的直觉叫他拼力一搏。 冯逆之眼疾手快,提脚踢在他的膝弯,男子仰面扑倒在地后被冯逆之单膝卡住他颈部,下手太重,衣衫被扯开了些,露出一个银锭子大小的一团云状的刺青。 眼见着扇面要落下去切那男子的头颅,然而极普通的一声且慢声叫冯逆之停了手。 那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人缓缓走了出来,身量颇高,瘦削,冠发,着墨绿色暗纹缎衣,气质斐然,是一种能叫人略过他的容貌而感到贵气。 冯逆之蹙眉,男子样貌普通,虽眉目清秀,但口鼻却落下乘,颚角偏方,算不得俊朗。这样普通的人,哪里都是,为何偏偏他叫自己感到莫名熟悉呢? 易容? 冯逆之很随意地就起身了,没了她的掣肘,持刀男子翻过身趴在地上一顿猛咳。 冯逆之摇着扇子,不疾不徐朝着方才出声的男子走去。 还趴在地上的男子忙站起来,眼底有了死志,拔刀欲来,却被那人用眼神止住,“小九,退下。” 原本气势不俗的冯逆之听闻立马停了下来,腹诽道他妹的,差点以为是师哥叫我退下。这口吻,这居高临下的气势,看来不是寻常人物啊。 唤作小九的人亦是悟了,她飞叶伤人不过是探路,为的,是他身后站着人。敌暗我明,状况不清,哪能上来就动手? 至于冯逆之是否想这么多,那就不得而知了。她指着小九问道“这是你护卫?打手?死士?” 面对冯逆之的提问,男子略扬了扬眉,温和笑道:“侍从。” “都无所谓。”冯逆之诚挚建议道:“瞧着你风度不俗,给你贴身侍从就起这样的名字?喊出来不跌份吗?不叫人耻笑吗?正儿八经给别人起个名字有这么难吗?” 男子听闻后颇有些意外,正要开口却被冯逆之一个住口的手势止住,“别解释,趁现在,重新起一个,我来帮你参谋。” 不止当事人惊呆了,连鸟都惊呆了。原本在枝头看热闹的一对云雀嘶鸣一声振翅便走。 多管闲事容易遭雷劈,更不论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事。 “在下不谙起名,不如这样,小九你自己起一个名字吧。” 小九眸子暗沉,抬眸看人时微露三白眼,眼神凶戾,类极饿狼。被主人点了名,这才垂了垂眼皮子,掩住凶光。 冯逆之看着男子似笑非笑的脸,不爽道:“你这表情别以为我看不懂,就是在威胁知道吗?到底是吃你饭服你管的,能僭越吗?狡诈,阴险,哼,小人一个。不怕,放着我来。” “嗯,嗯,嗯。”冯逆之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她是个不学无术惯了的,胸无点墨,是以起名字这种古时候先生才能干的行当,她哪里干的来。 什么青葵,高腴的,光听着就不大对劲。 但往往人越是缺什么没什么就越是想争什么。冯逆之又走了片刻,忽地猛一拍大腿,两眼放光,信誓旦旦与他二人道:“想到了,你一个习武之人,就叫疾吧,速度快,完活儿就三秒!怎么样,棒不棒!” 面对她的洋洋自得,双刀男猛地持刀冲着她颈子就来,冯逆之反应迅速侧身避开,斥责道:“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啊,不喜欢就算了,好商量不是,干嘛起杀心啊。你看看你侍从,脾气这么暴躁不说,还不知感恩,性子阴晴不定的,人格肯定缺陷吧。” 男子的表情微妙,欲言又止。思付片刻,笑着问道:“敢问公子是哪两个字?” “什么两个字,疾!疾恶如仇,疾风暴雨的疾!”冯逆之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男子恍然大悟般点头,喃喃道:“哦,原是一个字啊。” “当然,耳朵呢?”冯逆之哼了哼,洋洋自得。后知后觉问道:“对了,你姓什么?” 小九默了默,“吴。” “吴疾,无疾而终。挺好,对吧。” 面对她的盛情,当事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主人却不领情,一直不表态,冯逆之冷着脸问他道:“你呢?你叫什么?我来听听到底多么有内涵的。” “没什么特别的,不提也罢。” “不提你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我就会生气。”冯逆之昂着下巴咄咄逼人,“说,必须说,不说我割了吴疾的舌头。” 谁不说割谁,做什么伤及无辜? 男子容貌普通,唯独笑的时候眼里似乎有光,熠熠生辉。“韦杭。” “韦……杭。”这俩字被冯逆之说的山路十八弯,顿了顿,抿唇半晌,收了扇子在掌心一下一下地敲着。 小九不懂她的意思,不过两个字,谈什么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值得她迟疑?谁武力强谁说了算,狼群向来如此,只有草木才成丛,弱者才结对。 “谁谓河广,一苇之杭。”冯逆之呐呐念了一句,抓抓头发,终于认了,“烦死了,这名字谁起的?没事看那么多书干嘛?还是吃太饱了,就应该饿着讨生活。” 气呼呼半晌,又道:“也没事,一苇之杭,牛皮筏子罢了,哪里敌得过无疾而终?都是成语,没有孰高孰低。” “吴疾便吴疾,就这么定了。”韦杭不欲与她纠缠这莫名其妙的事,抱拳道:“实在抱歉,鄙人有腿疾不便骑马,这才步行赶路。小……吴疾瞧上了您的腰扇欲抢,奈何技不如人,不如公子开个条件,放我们一马。” “不存在的,韦公子多虑了,我又不是什么坏人,还能因为吴疾拦路抢劫就杀了你们不成。”冯逆之眯眼笑起来,“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又正巧顺路,一起赶路吧。” 小九默了默,这话中的威胁他怎会听不出?“公子不妨……” 冯逆之飞身落回马上,打断他的话道:“咱们就去距此最近的五层殿,走吧。” 于是别无选择的,冯逆之夹马在前晃悠,一主一仆落在她身后几米跟着。几次三番,小九都暗中握紧了刀欲行凶偷袭,但都被韦杭一个眼神拦住了。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4. 第四章 拦路抢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第五章 敢不敢赌 冯逆之一行在韦杭的指点下抄小路赶在城门关闭前进来了,这里是南北必经之路,商贩走卒也好,押镖商队也罢,连江湖人士都喜在这一带活动聚集,是以经济繁荣。加之大家都求个吃好喝好睡得稳妥,反倒治安更好,连带着宵禁制度都比京都宽松些。已这个时辰了,即便不是走在发展特殊经济的街道上都灯火辉煌,人流如织。 三人投宿在城中不错的客栈中,前后三进三出,院落中还有喝茶看戏的场地,小二们极有眼力,忙接过冯逆之手里的缰绳将马儿牵到马厩中吃草饮水。 走了这么久,大家都又累又饿,点了些吃食后连房都没回就地坐下了。许是小九的气势凶戾,频频引得几桌持械男人们的回顾。 那些审视的,不爽的,厌恶的以及忌惮的视线不断扫射,终于叫他怒了。一抬头与其中一位携剑的男人对上视线,他阴恻恻问道:“找死吗?” 男人偏头怒目,正欲起身但被身旁的同伴压住手,他紧了紧手里的剑,佯做没有听见。 这时小二来上菜了,是一小碟下酒的猪耳丝,小九低头看了眼,冷冷望着店小二,“就这么点吗?” 正四下探头探脑着想听戏的冯逆之冷不丁出声问道:“小二,现在台上准备唱哪出啊?” 这小二看着弱不禁风,但眼神倔犟,不爱理人的样子与这处众多的小二们格格不入。 “救母。”小二回地格外敷衍。 冯逆之蹙眉,还没开口,小九猛地起身一把揪住小二的领口,整个厅内都是猛地一静,隔壁正在清扫的小姑娘慌忙揪着抹布跑来,惶恐着不断对小九求饶道:“我们只是跑腿的,挣个辛苦钱,说错了什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在意。请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我这就去叫掌柜的,他能解决问题。” 小姑娘说话条理清晰,不太像穷人家的孩子。 小九眉骨较之中原人稍高些,眼窝凹陷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显得格外深情,可一旦发怒,也会加倍狰狞与凶恶。一字未答,刀锋已出,小姑娘惊骇地瞪大眼,红色的血从小二颈项流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刀尖被两根骨节分明的细指轻轻捏住,是以小二只破了表皮,并不严重。 “当众行凶伤人,在这里很快会被逮去坐牢的。”来人淡淡说了一句,然后松开手,眼风扫过同桌而坐的冯逆之与韦杭。 “住手,不得放肆。” 韦杭出声训斥,起身扶起跌坐在地的小二,自袖中掏出些碎银进塞一旁小姑娘的手里,柔声道:“快扶他去找个郎中瞧瞧,伤口包扎一下。” 小姑娘呆滞地听从他的话,“哥,咱们走。” 韦杭见她二人走进后堂,这才抱拳与来人笑道:“抱歉,我们离群久居,不懂规矩,还望见侠士见谅。” 来人笑了笑,又看了眼冯逆之,抱拳行了个礼,悠悠走到正中的位置落座。 掌柜的很快出来打圆场,好话说尽,又忙招呼戏班子开场活跃气氛。随着几声急促的鼓点,碧衣红缎头戴紫冠的青衣男子上来了,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去,不知开高腔唱了句什么词,叫好鼓掌声一片。 冯逆之的座位在后面,前排观众们站起来鼓掌,她伸长了脖子也只看见黑黑的一片人头攒动,不由气恼地用筷子使劲戳了戳桌上的红烧肘子。 “讨厌,什么都瞧不着。算了,快点吃,吃完了咱们去五层殿。” 小九不吭声,一遍遍擦着刀。 韦杭只夹了一块子素菜,细嚼慢咽道:“敢问公子可是怀揣邀帖?” “没。” “那怎知五层殿今日营业?” 冯逆之隐约听说过,五层殿并非日日开门,她在一众叫好声中烦躁地掰折了手里的筷子,恨恨道:“不管那么多,先去再说。” 对于这种没有计划的行事韦杭不能认同,沉吟道:“不知公子要去买什么东西?非五层殿不可吗?” “不买东西,打听消息。” 韦杭抿唇,“即是打听消息,怎不找点事阁?” 为什么不找呢?冯逆之自有些顾忌,总觉得那叫做卓一的少年与郁汝癸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地宫那次可以是偶然,唐门那次又该如何解释呢? 看她沉默,韦杭仍温和笑着去夹了她吃个不停的醋溜白菜,甫一入口就被酸味冲着头脑,使他不易觉察地眉尖微微一抖。 “再等等看,不急,不急。”冯逆之一路上已探听了不少零碎的消息,这里是距高四叶驻军最近的城镇,有些可笑的是,此城几次被南魏虎视眈眈,都是高四叶的军马暗中解围。几乎一旦局面平稳后,驻军如藤蔓般又快速抽回。 一种既效忠国家,又不愿与朝廷交往过密的反骨感。 冯逆之轻叹口气,还有个不算严谨却叫她欣喜的坊间传言,说是曾亲眼见过高四叶在酒肆寻欢作乐,还被宠妾嫉妒抓包,当众打过耳光。 啧啧,当众被打耳光,这羞辱委实大了些。 韦杭放下筷子望着他,眼神温柔如水,笑道:“看来公子还要在此地住上几日,委实不巧,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恐不能奉陪了。” 听闻他要走,冯逆之也不在意,只将头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敢问点事阁怎么找?” “不必找。” “嗯?” 见她不信,韦杭轻叩长指,淡淡道:“只需告诉掌柜的,不出三日,必有人找上门来。” “哦?”冯逆之拉长了强调,“这点子棒啊,有想法,我喜欢。” 韦杭仍是笑,不再作声,偏过头去听戏。 冯逆之躁动不已,光听哪里能满足她的好奇心,起身便朝着方才出面阻拦的男子那桌去了。他的位置极好,视野极佳不说,桌上还摆满了山珍海味。 见她走了,小九与韦杭对视一眼,韦杭食指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个谢字。小九点头,学着他的样子沾了水,歪歪斜斜写了个天字。 韦杭眉头一挑,谢长天?谢家青年中的翘楚?这一代的中流砥柱?他不由望过去,细长的指头将桌上水渍一抹而尽。 冯逆之哪管他是谁,兴高采烈跑过去一看,唔,果然是谢家人,方才远远看着就觉得很像谢老二,近了一瞧,果然是! “咦,真是巧,你们都在啊?” 她自来熟地打过招呼,八仙桌已坐满人,她环顾一圈,决定去挤那谢雨濛。谢雨濛冲他挤眉弄眼,屁股稍稍往一旁挪了挪,一旁的谢长垣十分不满,但也跟着动了动,誊出个小小的空隙出来。 谢蔚然坐在坐首,与谢长天并排,他瞟了眼冯逆之后,用鼻子喷气。“又抢了人?还是原就是同伙?” “啊?不认识的,路上遇到想抢我扇子,你也知道我为人心善,怕他们迷路,就往城里送了送。”冯逆之毫不客气地挤进来,半个屁股沾座,半个屁股悬空。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高亢地情绪,毫不客气地抓了把桌上的瓜子塞进嘴里,眼睛一眨不眨望向戏台,唔,身段不错,唱得咿咿呀呀甚是动听。 她微微侧头与谢雨濛咬耳朵,“唱哪出啊,呦呵,这个后空翻真漂亮!好好好,这个回眸一笑百媚生,俊啊!” “呐,敢不敢赌。”冯逆之乐呵呵笑着与谢雨濛道:“那着嫁衣的女子原是个男的。” 谢雨濛将声音压得极低,偷偷瞄了眼谢蔚然,细声细语道:“赌什么?” “喜欢我这把扇子吗?” 谢雨濛迟疑一下,摇了摇头,“再好的宝贝,写了你的名字,我拿来何用?” “也是,你很睿智。” “你也不差,武艺冠绝。” 两人相视而笑,商业互捧,初见成效。 谢雨濛腼腆道:“你要是不嫌弃,我来说一个。” 冯逆之点头。 “谁输了,便要听对方的差遣,做到一件事才作罢。如何?敢不敢赌?” 他说的语速有些快,眼神飘忽,不敢去看她。冯逆之却不然,与他咬耳朵也不忘看戏,笑得合不拢嘴。听闻他的建议,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她这么爽快,反倒叫谢雨濛踌躇起来,期期艾艾扭扭捏捏又加了一句,“但我有条件的,三不原则是底线。一不烧杀抢掠,二不违背家族,三不干……” “你今年多大?” 对于冯逆之冷不丁的一句话,谢雨濛一时不知何意,“明年冠发。” 冯逆之啧啧嘴,不知是嫌弃你来我往的爱恨纠缠不够狗血还是嫌弃他的回答,总之冯逆之终于将视线落回桌上,捡了粒葡萄干塞嘴里,“这年纪,不正是逆反的时候吗?还三不原则?三非还差不多!现在不作妖,你等着七老八十带孙子一块作妖啊?” 谢雨濛抿唇顿了顿,不敢去看坐首两人的脸色,但又隐隐觉得她是对的,于是既兴奋又很不服气,“你,你就没有顾忌?什么都敢干?” 冯逆之扇面一展,笑意盈盈中略带猥琐,凑过去对他道:“只要打不死我,我什么都敢干。不是我吹,在皇陵中骑过马,给将军掠过阵,敢和王姬叫板,敢在太子床上睡觉!” 一桌人都没吭声,但眼神都是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少年口无遮拦地吹牛皮。谢长天靠在椅子上略眯起眼打量她,能叫谢二叔吃了亏的,硬功夫应当不俗,也算有些本事,但这么轻狂自大,行走江湖少不得要吃大亏,受大罪的。 谢雨濛亦是觉得她吹牛,但还觉得她可爱。我也想这么大咧咧别着一把扇子,于一众高手中语笑嫣然地自吹自擂。她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太阳般的光辉,耀眼灿烂,自信洒脱。明明年纪看着不过十四五岁,还那么小,可那份从容笃定,他拍马难追。 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他打从心底里羡慕这样的人。 一曲唱罢,一厅的人鼓掌。冯逆之屈指收扇,抹把嘴起身催促他道:“走,走啊,去后台。” 谢雨濛磕磕绊绊站起来,一脸的不明所以,“你不看啦?还有一场呢!去后台看不着戏呀。” “你傻不傻?这不中场休息麽,走,咱去后台扒衣服去。男的归我,女的归你。”冯逆之挑眉,笑得猥琐,伸手拨开人群,还不忘回头对他道:“丑话说前头,我这么一扒衣服,万一是个女的,寻死觅活的你可必须得娶回去啊。” 谢雨濛一听顿时怂了,想往回退,冯逆之可不许,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拖也要给他拖走。谢雨濛抵不过她,忙回头求助道:“叔,叔,哎呦喂,长天叔救我。” 谢长天出名的时候约莫着就像冯逆之这样的年纪,谢家的仇人在谢家好手与江湖各派约着剿灭魔宗时趁虚而入,要将谢家置于死地,不论老弱妇孺,一概杀尽。 危急关头,是谢长天站出来,一柄长剑将仇家如数尽歼,还割下首领头颅悬于谢家庄门口的桅杆之上示众半月余。 他满脸是血,一手持剑,一手提着人头的画面烙印在谢家几辈人的心里,即是荣耀,亦小一辈们除之不去噩梦。是以他笑得再俊朗,也落了个微笑阎王的称号。 谢长天觉得这个侄子有些丢脸,赌约定下了却反悔,委实有辱谢家声名。与此同时,有不少人发现了他二人的举动,正巧散了戏闲得无聊,于是一面吃茶,一面看起了热闹。 谢蔚然可不想再在这个小少年面前丢了谢家颜面,于是出声呵斥谢雨濛道:“去,有什么不敢的?” 谢雨濛都带了哭腔了,“二爷,万一是个女的可怎么办?” 谢蔚然已在冯逆之手上失了面子,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再失一次!于是梗着脖子吼他道:“那就带回去做妾!谢家男儿,敢做敢当!” “我不要!我,我还未弱冠,未娶妻,哪里能先纳妾?万一我日后的妻子介意不肯嫁给我怎么办?再者,随随便便就带个女子回去,我娘知道了,会打死我的!”谢雨濛就差哭嚎了,“叔,四叔,你救我啊四叔,下次霖霖姑娘来庄上了我帮你挡……” 话未完,嘴里就被弹了颗硕大的梅花糕,没卡死算他命大。 谢长天握拳在嘴边轻咳两声,不得不出面打圆场道:“玩笑而已,小兄弟不必太过于当真。如果真的想赌,我谢长天随时奉陪。” 呵,这谢长天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以为抬出来就能压自己一头不成?冯逆之撇嘴,抬着下巴道:“一码归一码,你想赌什么?我冯宝宝也随时奉陪!当然了,我与雨濛兄一见如故,也非要为难他,行吧,不去也无妨,那他就是不战而败,你们都来当个见证,我赢了就行。” “你赢了,我认!”谢雨濛怕他反悔,连忙认输。 谢长天噎得一顿,摇了摇头,这个侄子啊,有点怂! 冯逆之开心得咧开嘴,笑得不怀好意。“那么现在来兑现赌约吧,嘿嘿,我要你娶她!” 谢雨濛两眼一翻,生无可恋。 围观的人发出爆笑声,在看清被捉弄的竟是江湖出了名严谨的谢家后,竟开始纷纷起哄,要谢雨濛现场与那唱戏的女角儿互赠定情信物。 本以为闹一闹就过去了,但不想竟有好事者将那角儿从后台押犯人似的押了出来,她妆容卸了一半,身上的彩衣不知被谁趁乱扯破了,瑟缩地站在那里,满脸惊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见另一个当事人出场了,作恶的心里愈发蠢蠢欲动,竟有趁乱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拔了他的衣服,叫咱们瞧瞧到底是男是女!也好替谢家的小兄弟参谋参谋怎么个娶法!” 这嗓子吼出来后一呼百应,连准备起身要走的韦杭和小九都重新落座。 群情激昂,场面很快失控。当真是有人跑上台去扯她衣裳,女角儿紧紧护住,却不敌这些衣冠禽兽们作恶的兴奋,很快五彩羽衣被撕地七零八落。 谢长天眉头一拧,长剑出鞘,笔直地擦着女角儿的脸而过,不少围着的人都被利刃割伤,一时间鲜血洒满戏台。 原本激昂的厅堂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掌柜的跪着哭求的声音,“别扯啊,别扯啦,都是出来讨生活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容易啊,求求大侠们放过他们吧,也放过我这个小客栈吧。” 这声大侠们叫得颇为讽刺。 谢长天沉着脸不置一词,冷冷看向罪魁祸首。冯逆之却抿唇站着旁观,感觉到他的视线却没管,扫视全场后淡淡道:“都说了我赢了,他就是男人!你们这么喜欢看男人赤身裸,体吗?要不要我给你们现场剥一个看看。” 谢长天在江湖中颇有威望,是以无人敢直面锋芒,但她一个无名小卒,又年纪尚小,很快有丢了面子的人呛声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冯逆之抿唇笑着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连连点头,扭身望向谢长天,“好,我没资历,不配说话。来,放着你来。” 冯逆之事不关己般坐回去,暗自嘀咕道:“也是奇了,就听个戏打个赌图一乐呵,居然也能闹这么大?” 然后对着同是一脸不解的谢雨濛道:“你说你,跟我走不就完了,咱俩私底下解决,是雌是雄我比你有经验,我就这么扫一眼,我就知道这屋里坐着八个男扮女装的姑娘。” 厅内静可闻针落,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去看自家男扮女装的小姐,再跟着别人看的眼神去找别人家的小姐,这么粗粗一算,呵,还真是叫她说中了,八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谢雨濛嘀咕道:“原来你在诓骗我,这哪里叫打赌?分明是设圈套叫我跳!” “我叫你赌你就赌啊?那我叫你娶她你怎么不愿意了?”冯逆之翻他白眼,“还不是你想从我这占便宜?怎么样,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我……我不过是想着万一赢了的话,想叫你帮个忙而已。” 既然被当众戳破小伎俩,谢雨濛干脆就承认了。谢家人这点勇气还是有的,他似乎不太甘心,又将头凑了过去,声音压得极低。 “你还缺钱吗?需要多少?我都给你,你帮我做件事如何?” 冯逆之一脸被侮辱了的样子,愤慨道:“你觉得小爷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鉴于她之前的行为,连谢蔚然都暗暗点了点头。谢雨濛甚至还摸了摸胸口,面对她理直气壮的质疑,他差点要回去找一找那些被丢弃的劣质瓷瓶了。 冯逆之吸口气,一副摆事实讲道理的模样。“我来问你,我要钱干嘛?这一路,总会有不长眼的坏人来抢我,我这么乐善好施肯定不能听之任之叫他们越变越坏,当然要带着走一段好生教育教育啊。你说,我吃喝不愁,还有倒贴的仆人,我要钱干嘛?” 这……还真是,高端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刚刚抢劫失败的韦杭陷入了沉思。 谢长天抱拳环视一周,扬声道:“实在对不住各位,看一场戏而已,却添了场闹剧,叫诸位见笑了。这戏文还有下半场,不如放角儿回去准备准备,咱们开怀畅饮,恭候下文吧。” 人群呼啦一下都散了,谢长天跃上舞台拔出长剑,又掏出些纹银交给来搀扶的班主道:“对不住了,这些钱就当作补偿了,你也给角儿重新置办一身行头。” 班主哪里敢收,一拒再拒,点头哈腰再三道谢,然后离开了。 谢长天只得收回银两,扭头又对方才呛声的男子道:“你若不服气,可以私下约她出去解决。无论生死,一概与谢家无关。” 嘁,冯逆之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长天,不都解决了吗?怎还替自己约架?这个臭不要脸的!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5. 第五章 敢不敢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第六章 奉命绝交 两个始作俑者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悄悄退出厅堂,并肩走在人流渐少的大街上。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可去,随波逐流而已。 “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又不缺钱。” “我是不缺钱,但我缺朋友啊傻瓜。”冯逆之脸不红心不跳地搭在他肩膀上哄骗他,“呐,你看我,就是在家里混不下去了才被赶出门的。唉,现在这个世道多难啊,正所谓多个朋友就多条路,我这不在给自己留后路吗?” 谢雨濛想想她这么讨打的德行怎么会有人愿意和她玩,于是就信了她的鬼话,但还是不忘确认,“其实我也没什么江湖上的朋友,说出来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说出去。唉,可我还是觉得你靠不住。” 冯逆之佯做生气,抱臂教育他。“所以说,你们这种世家子弟最麻烦了,但凡干点偷偷摸摸的事就怕别人知道。你怎么不想想,我替你干觉不觉得丢人呢?怕不怕你报复呢?” “况且,我还是免费帮忙,你怎么能这样伤害一个涉世不深,一腔热忱的朋友呢?” 谢雨濛想想也对,于是放心地吐露自己的小秘密了。“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孟姑娘澄清叛门之事。” 冯逆之看不到此时自己的表情有多精彩,又是愕然,又是不解,还有几许无语和郁闷。本以为是个什么小事,顺手为之做个人情好诓骗他去探探情报,或是替孟燕绥找个地方躲一躲,这倒好,自己反被惦记上了。 “来你说说看,这种事怎么澄清?” “我仔细想过了,假使孟姑娘有错,毕竟曾作为接班人被培养,与掌门的感情必定深厚,不如自行返回朝暮派去跪求原谅,掌门人未必不会原谅。当然,我个人是认为孟姑娘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她又一心想回朝暮派去见掌门,只不过这些师妹们一直阻拦,甚至还要杀她,使她有心而难返,求而不得见罢了。”谢雨濛说着说着愈加坚定自己的分析是对的,总结道:“我希望冯公子将她安全送回朝暮派!” 可拉倒吧,冯逆之强忍着骂人的念头,抿紧唇不住点头,好半晌才道:“先不说朝暮派离此地一百多里路啊,就说孟燕绥她自己,她愿意回去吗?” “愿意啊,在树林时你没听见吗?” “听见什么?从头到尾孟燕绥说过几句话?不需要,还给我,哪个字叫你误会她想回去?” 谢雨濛无从辩驳,但仍坚持。“回去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办法。” “回去你也得有证据啊,孟燕绥要是能自证还会被迫流亡吗?这么两手空空凭着一张嘴送上门,那就是任人宰割。” 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就这么对峙时,突然一条黑影从身旁的窄巷里闪过,冯逆之几乎下意识拔出腰扇脱手而出,待两人紧随其后进去时,冯逆之抬手接住回旋而来的腰扇。 巷子里空无一人,再低头去看扇面,竟有残留的血渍。 冯逆之极其自然地拉过谢雨濛的袍角擦了擦扇面,谢雨濛急道:“哎呀,不追吗?” “追不上。” “连你也追不上吗?” “你对我是不是存在什么误解,我又不是千里马,闻臭狗!再说,我浪费那个时间干嘛?跑过去个人而已,万一与我无关呢?好,就算与我有关,那该来他还会再来的,急什么?” 谢雨濛听得唏嘘不已,“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豁达就好了。” “对了,你知道这城里最好的,大人物都喜欢去的寻欢之所在何处?” 谢雨濛一副看禽兽的表情看着他,“不知道,谢家有家规,不许逛烟花柳巷。” 嘁,谢家规矩还真是多,能在江湖屹立不倒果然是有原因的。这怎么办?她暗暗思付,想去碰运气等一等高四叶看来有些难。难道真的要找点事阁?师哥这么多年的情报网工作重心全在平霁王身上真是太失策了。 她没了闲逛的心情,两人往回走,却正巧与准备出门的谢蔚然和谢长天碰着了。 “二爷,四叔,你们这么晚了去哪儿?” 冯逆之敷衍地打个招呼就走,擦肩而过的瞬间,谢长天喊住了她。“冯公子且慢,在下有一事想问。” 冯逆之扭头看他,等他开口。 “公子可是红巾组织的人?” “啥巾?” “不是便好,那么再会。”谢长天笑了笑,喊上谢雨濛一道离开了。 冯逆之回房简单洗漱便躺下了,红巾组织?好像听说过啊,衙役也提,谢长天也问,官家与江湖极少扯上关系,这是个什么情况?还红巾,嘁,怎么不叫红领巾? 韦杭开房间时,刻意将三间房放在了一起。他居中,左右分别是冯逆之与小九。更夫瞧着梆子,口中喊着小心火烛的声音自远处传来,韦杭仍未睡下,点了一盏油灯,正迎着光在翻书册。 厚厚的一沓放在手边,他看得速度极快,看完便将纸放在灯上点燃扔在脚旁的火盆里,很快这一沓书信看尽,火盆里全是灰烬。 他坐了太久,起身松动筋骨,刚准备洗把脸,小九回来了。 他腰侧有伤,横着被什么利器切中一般,所幸伤口创面较大,但伤得不深,上过药他潦草缠了几圈纱布就置之不理了。 “事情办的如何?” 小九摇了摇头,“这伤就是拜她所赐。” 韦杭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听闻只点了下头,像是意料之中般平静。“那件事呢?” “去的十三个兄弟都折了,谢长天过去了,很麻烦。” “谢家不是江湖中人吗?何时为朝廷趋策?他们是怎么挂上关系的?”韦杭拿着布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着。 小九受了伤本就不悦,此时更加不耐烦,没好气道:“你只出钱,别搞得好像真的可以使唤我一样。该我办的事我自然会办好,谢家又如何?还不是被狗官们利用?这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被耻笑围攻吧。” 看着他毒狼般阴恻恻的神情,韦杭的眉尖轻蹙,淡淡道:“那边的事先不急,我需要弄清她的来意。” “她这么重要?直接杀了算了。” 韦杭一直清冷的表情终于变了,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如果你有这个本事,也不是不可以。” “你。”小九表情可以称之为狰狞了,与方才的清秀截然不同,他恶狠狠地揪住韦杭的衣领,逼近他道:“别以为你有钱我就不敢动你,要弄死你,还是易如反掌的。” 他猛地推了韦杭一把,韦杭踉跄着向后退开数步,待站稳后也不恼,自顾自整理好衣衫后才道:“我们的关系难道不是鱼与水?涸泽而渔对谁都没有好处。” 小九并不是真的没脑子,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你放心,我还会继续跟踪她,以后会加倍小心的。” 韦杭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九刚离开房间,房内的光猛地熄灭了。韦杭静静坐在床沿,他已擦完手,将布巾往旁边递过去。黑暗中有人接过布巾,又将火盆等杂物清理干净。 这一夜过得很是平静,冯逆之是被窗外热闹的街道吵醒的。她伸着懒腰推开窗,一整条街上都是人,走夫贩卒的叫卖和摊位老板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阳光刺目,看来又是个炎热的好天气啊! 冯逆之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儿冲下楼,昨晚上梦见吃灌汤包了,一觉醒来还没忘,蹦蹦跳跳地朝着对街的包子铺飞奔而去。 然而,这欢快的脚步却被不愉快的事给羁绊了。 客栈老板采购的一批食材货物等从后门运来了,账房正在清点,帮厨只取了所需便走,只剩昨晚那个小姑娘一人推着板车运送。另一个小二油滑,一个劲往她的小车上装东西,全然不顾小姑娘纤细的身材和恳求。 看来被欺负是常态,求也不管用,小姑娘只得咬着牙往里推,不想楼上下来一位客人,小姑娘去避,奈何小车子委实太重,她把难以把握方向,车子一倒就翻了过去。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堆东西中还有易碎的鸡蛋,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去清理,还要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打扰到往来的客人。 冯逆之轻叹口气,正欲过去,不想却看到小九正散漫地靠着栏杆站着,眼神放空望着天,不知在想什么。 一只番茄不自量力地滚到他脚边,小九低头看了一眼,俯身拾起来。抬眼对小姑娘道:“来拿。” 小姑娘缩着肩膀紧紧抱住一只菜瓜,闻言头也不敢抬,硬着头皮走过去。 小九抬手丢进她怀里,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飘忽不定,试探着往回退了一步,见他没阻拦,忙跑了回去继续捡东西。 小九仍沉着脸,却跟着走了过去。小姑娘吓得连忙起身靠墙躲着,眼皮子都不敢抬,也不敢说话。岂料小九单手握住小推车的把手将车子翻了过来摆好,语气不善,“昨天不还牙尖嘴利,今天就哑巴了?” 小姑娘大气都不敢出,结结巴巴道:“谢谢,谢谢您。” 小九冷笑一声,扔了一吊铜板在车上,“给你哥请个郎中,靠一个女人养着算什么本事。”说着便走出门外。 倒底是没能买上灌汤包,热气腾腾的小铺里只剩下没人喜爱的菜包了。冯逆之也很嫌弃,唉声叹气坐着喝了碗鸡丝汤面。 这人群很是熙攘,这地方有无数人情冷暖,各有各的活法,也各有各的造化,只她一人冷眼旁观,无法感同身受。因她知这地球是个球,而不是祭祀时祈祷的天圆地方。亦是因她遍看历史,却找不出与记忆中哪怕一处相似。 人在梦里会笑会哭,可哪怕发疯也保留了一份清醒的意识,知道自己在发梦,都是假的,再美的人与物都是假的,再悲伤的纠葛都会消散,梦总会醒的。可笑,明知是梦,谁会当真? 冯逆之仰头看了会儿太阳,眼睛刺痛泪流不止才作罢。她低头揉眼的时候有人坐在身旁,声音清朗,“掌柜,我也来一碗。” 唔,是谢长天的声音,很年轻儒雅,光听委实难以想象他杀人提头的样子。 “昨日我的傻侄子托你办了什么事?” “没谈妥,崩了。” 谢长天拿筷子的手微顿,她在答非所问,并且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回答速度非常快,是个聪明的人。 “谢家繁文缛节多,规矩也多,难免束手束脚,将一代一代的谢家子弟紧紧束缚,养出统一的,得体的样子。无趣地紧,你别介意。” 冯逆之两眼放空,目不聚焦,淡淡道:“我不介意,我又不去谢家讨生活。” 这饭吃得有些索然无味。 “谢雨濛能和你交个朋友也不错,你心思玲珑,还望多多关照。” 话说到这冯逆之挠挠头,皮笑肉不笑道:“劳谢公子看重,您要这么说我就必须坦白了。我这个人的人品不好,下限非常低,会带坏小朋友的。不过大哥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和他说清楚,再不往来,您甚至不必拿钱砸我,纹银啊珠宝首饰之类的,不缺,我真的不缺。” 冯逆之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衣袖,口袋都翻个底朝天,她甩着手左看看右看看,口中不住念叨着钱财如粪土,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谢长天看着她似笑非笑,冯逆之熬不住老板炽热讨饭钱的眼神,冲老板笑了笑后,转过头来对他道:“谢公子您看,这个面钱要不要帮忙付一下?放心,正所谓一饭之恩,待我日后发达了,必当重金报答。” 谢长天放下筷子,其实他并不爱吃面,只是方才在对面的酒楼里见她大口大口吃得好像人间绝味一般,这才一时兴起想着来尝一尝。 但好像,来得不太值。 他放下铜板率先离开,冯逆之展开扇子摇着风走得很慢。谢雨濛迎面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口喘气,冲冯逆之抱拳示意后方才开口道:“四叔,有新发现。” 谢长天望了眼冯逆之,她识趣地走到前面去了。但她耳目过人,这点距离算不得什么。 “四叔,昨夜死的人背上全部都有云朵状的刺青。” “云朵状?”谢长天重复了一遍,“看来情报是真的,那个人定然躲在此城中谋划新的事端。” 冯逆之神色不变,此事与自己无关,不必节外生枝。只是,那韦杭不知为何叫自己格外在意。真是像啊,身材气度无一不像,唯独是脸,难道易了容? 这种事江湖中人比较懂,她靠在客栈的木板门上等着谢家叔侄,谢雨濛已通传过信息,现下无事,大步上前去拉冯逆之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你猜今早上我看到谁了?” 冯逆之毫不客气地翻个白眼,“孟……” “嘘。”谢雨濛生怕被后面的谢长天听了去,忙打断她的话,用眼神示意跟他走。 冯逆之却清清嗓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你叔开了大价钱,叫我与你绝交。” 谢雨濛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谢长天,似乎对此很是震惊。“四叔,你……你平日里不是鼓励我们多交朋友,不必在意对方的身家地位吗?反正在江湖中,身家再高也高不过谢家。” “嗯?”冯逆之皱巴着脸来回去看他二人,这是在变相在吹捧自己,贬低他人吗? 谢长天负手深吸口气,拍了拍谢雨濛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待回去,我便给你说一门亲事,江湖不适合你,你去庄上管理佃农吧。”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6. 第六章 奉命绝交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第七章 许你周全 到底年轻人的友谊比较坚固,谢雨濛与冯逆之并排坐在台阶上看着街上熙攘的人流。谢雨濛苦笑,哀叹连连,“你看这江湖多苦,我需要非常努力去成为少侠才行,不然,就要回家继承家业收租度日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炫富,冯逆之甩着两袖清风长吸一口气,幽幽道:“真是难为你了。” 谢雨濛吸吸鼻子,坚强道:“刚才说到哪里了?对,在隔壁街上我碰到孟姑娘了。她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当时着急回来找四叔就没有上前询问,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走了?” 趁着现在无事可做,冯逆之认为还是要解决一下孟燕绥的事。她起身拍了拍灰,一幅老大哥的模样,“走,找她去。” 谢雨濛又惊又懵,舌头都打结了,“要,要这么直接吗?”他忙跟了上去,兴高采烈地去指路,还不忘道:“冯弟,说实话,你与那两人关系如何?” “哪两人?”冯逆之随口接话,“哦,你是说韦杭与小九啊,就是单纯的抢劫与被抢劫的关系。” 谢雨濛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他俩不像好人,你别和他们走得太近。” “韦杭不是好人,还是小九不是?” “我托人去查了。”谢雨濛忆起四叔的话,觉得不能对朋友隐瞒这种可能伤及性命的信息。“你最近如果缺钱的话一定要找我,千万别干这种黑吃黑的事,近来江湖不太平,魔宗的人在找什么东西,又出了一个红巾组织,万一和他们搅和在一起,很容易惹事的。” 冯逆之眸子转得飞快,难怪谢长天会找自己谈话,自家傻侄子居然动用谢家人脉来替朋友查人,而这个所谓的朋友却连姓名都不知真假,可不得多留神,多少敲打敲打么。 她弯了弯唇角,也不接话闷头往前冲,不料在转角处与人撞个满怀。两人都走得急,脚步飞快,这一撞,两人不约而同后退几步,对方率先发难,“赶紧着去投胎吗?这么不长眼?疼死老娘了,还不快道歉!” 声音有些耳熟。 谢雨濛已追上来了,一看对方不由眉头紧锁,扶了把冯逆之,抱拳作揖,礼仪妥帖道:“实在抱歉,冲撞了徐仙子,可有哪里不妥?是否需要找个医师瞧一瞧?” 徐燕妮见是谢家子弟,难看的脸色略收了收,但怒火依旧,原本谢家在她心目中崇高无上的地位因着谢二的袖手旁观不肯助她擒服孟燕绥而感到万分不齿。 于是她冷冷扫了谢雨濛一眼,对着冯逆之仍不依不饶,“谢公子无需致歉,撞人的又不是你,何错之有呢?” “你,你是哑巴吗?” 面对她的盛气凌人,冯逆之表现的较为平静克制。“实在抱歉,伤得如何?需要找个郎中瞧瞧吗?” “你巴不得我伤筋断骨是吗?”徐燕妮轻慢地瞥了她一眼,满目都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滚开,别挡道。” 冯逆之依言让开几步,目送徐燕妮一行人离开。谢雨濛轻声道:“我娘说女子跋扈久了,会面目可憎。” “你娘说得对。”冯逆之想起她面纱下的胎记,本没什么的,但因着她总是怒不可遏的神情而显得突兀难看。 “她们既然在此,那孟姑娘会不会就在附近?”谢雨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神情慌张,手足无措道:“不好,冯弟,孟,孟姑娘会不会被杀了?” 冯逆之懒得理他,进客栈后找了一圈没见到人,转身下楼问了掌柜,掌柜的对她印象极深,“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也很麻烦,有人为了打招呼迟迟不走,反倒耽误了很多生意。” “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后脚跟着又来了许多女子打听她的行踪,问完后就走了。公子,她是哪家的小姐?是逃婚还是犯事了?” 不顾掌柜的还在后面絮絮叨叨,谢雨濛紧跟着她又出了客栈往方才徐燕妮的方向追去。才走到一半就听见打斗声,谢雨濛慌了神,叠声道:“不好,被徐仙子捷足先登了!” 冯逆之双臂一展,平地一跃上了房顶避开那些摊铺和人流,很快赶到打斗的现场。 正在械斗的这群人很多,但她仍一眼就看见了小九。授他刀法的人可能自身也寻常,唯一厉害的,便是小九心狠手稳,杀起人来干净利落,像杀只鸡,宰头猪那般自然。 这场厮杀结束地很快,小九简单收拾了死人的细软揣进怀里后就着最近的人擦了擦刀身的血,余下的清理工作便交由身下的人来处理。 拐过弯站着四个衙役,小九挨个打点过,其中一人恶狠狠道:“别以为用钱能就解决一切麻烦,你给我当心点,早晚给你抓回去。” 小九听后笑了笑,悍戾中参着刺眼的谄媚。他的笑容不够圆滑,像光秃秃的树干上冒昧横生的一根斜刺。“官爷,人都要糊口的,你不吃饭?家里人不吃吗?” 衙役提刀冲他头上打了一下,随后又架在他脖子上,怒瞪双眼,恶狠狠道:“你敢威胁我?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带回去?” 余下三人忙来解围,“地痞乞丐,不值得和他一般见识。” 四人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小九站在原地偏着头,伸长了舌尖去舔额上潺潺留下的血,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清秀的面孔扭曲,透着变态的狠厉。然而奇怪的是,这笑意在他转过看到街边的人时戛然而止。 孟燕绥正站在那里向路人打听什么事,许是没得到想要的回复,正要走,回头时与他四目相对。 小九登时顿住,垂下眼眸,僵硬地走出巷子。擦肩而过后,留下瘦削的脊背,背对着她往前走。孟燕绥定定看了会儿,忽地追了两步,声线中有着迟疑,扬声道:“是,是你吗?” 冯逆之扬眉,却见小九眼神一乱,又很快镇定下来。缓缓转过身,痞痞笑着,轻挑道:“青天白日的就在大街上与人搭讪吗?” 孟燕绥不理会他的轻挑,只上下打量他,不是十分确定道:“你是否曾在青城山一带待过?有一年冬季发雪灾,你在长街路旁插草卖妹妹埋母?” “唔,我当时谁,原来是何不食肉糜的孟大小姐啊。”小九笑得讥讽,“是这么说的吧,何不食肉糜?这句话我一记,就是十年。” “果然是你,你叫九……狗还是?”孟燕绥不太确定,又有些说不出口。 “抱歉啊孟大小姐,我有名字,我叫吴疾。” 孟燕绥略点头,又想起一事来,“打听一件事,若要找一个乞儿的话,我该……” 然而没等孟燕绥说完吴疾就翻脸了,截口厉声道:“孟大小姐恐怕找错人了,我吴疾已是红巾舍的分舵主,并不知道乞丐的事。你要找乞丐,就去找乞丐问去。” 就在这时谢雨濛赶到了,关切地上前询问道:“孟姑娘你没事吧?” 吴疾冷冷看了眼谢雨濛,转身离开。 冯逆之捏着下巴思付着,孟燕绥怎么这么爱拣小乞儿啊,还真是个烂好心的人呐。不过,红巾社的分舵主?九狗不赖啊,能爬到这个位置,想必承受不了少常人不能想象的苦难吧。 难怪浑身是刺,又冷又狠。 孟燕绥一字不发看着谢雨濛,谢雨濛招架不住,期期艾艾左顾右盼,一眼看到坐在屋檐看热闹的人,连连招手,语气难掩惊喜,“冯弟快来,你要找的人在这。” 冯逆之正在关注那边的残局,听衙役的意思盯这几个胡商许久了,好像在私自往南魏转运货物。体量不太大,时常财物被劫也不敢声张,这回是花大价钱请了押镖的人,衙役们不是对手,正巧红巾社的分舵主在,这便请他出手了。 官匪勾结,历来有之。 冯逆之意外厘清了些线索,全是与她任务不相干的,自己的事一筹莫展,真愁人! 她从檐上一跃而下,冲孟燕绥打个招呼,“嗨孟姑娘,又见面了。” “听说你在寻一个小乞丐?” “你怎么知道?” “天下之大,何必非朝暮派不可呢?” “天下之大,公子何必非缠着我呢?” 冯逆之觉得她说的在理,若非她自己就是那个小乞丐,她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还一次又一次。 “这么说吧孟姑娘,我看上你了,想请你跟我回山上当压寨夫人!”冯逆之不顾谢雨濛长大的嘴又补充一句,“山上风景很不错,附近的山头随便你挑。” 孟燕绥抬手就去扇她巴掌,冯逆之捏住她的手腕,笑眯眯道:“就喜欢脾气大的。” “你无耻。” 冯逆之点头,“对。” “你……”孟燕绥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使劲挣脱了她的手,嫌恶之情溢于言表。“滚开,再说这些胡言乱语我就不客气了。” 冯逆之邪魅一笑,千言万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后还是咽了下去。孟燕绥性子耿直,再调戏真的要拼死反抗了。她展开扇子摇了摇,撂下话来,“你对朝暮派感情深厚,但朝暮派对你可未必。你想过没有,若不是你师父授意,她们怎会紧追不放?” 孟燕绥气愤道:“闭嘴,朝暮派的事轮不到外人议论,若再敢提我师父一个字……”她扬鞭就甩,巷子旁的抱石鼓应声碎了一地。 谢雨濛哆嗦了一下,暗暗拉了拉冯逆之的袖子,冯逆之学着太子的样子笑了笑,略一掸衣袖,那神情至少学去七分,清贵非常,哪里是山大王的模样? “这样,你若能重回朝暮派,我绝不阻止,甚至,我还会替你找一找那个小乞丐。反之你便随我回去做压寨夫人,我缺一个身手不错的管家。” “意下如何?” 孟燕绥不信,“你不会从中作梗?” 冯逆之笑了笑,也不多说,负手摇扇缓步往回走。谢雨濛窜唆道:“你们朝暮派的事,他无从下手的,又谈何从中作梗。再不济,你就当捡了个免费的保镖,吃喝不愁有人安顿,也不赖啊。” 孟燕绥一路颠沛,朝餐暮宿的滋味的确不好受。英雄尚且志短,美女未必性坚,“我需要考虑一下。” 冯逆之走在前面得意挑眉,清了清嗓子后才道:“哎,看你是个美女的份上,这样吧,条件砍半。后面那部分届时再商量,毕竟我尚未弱冠,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世界之大,美女太多,我出来还没到一个月,抢回去当压寨夫人一事不宜操之过急。” 孟燕绥被气到了,扭身想走,就在此时徐燕妮一行赶到了。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们见面更恐怖,话还没说一句就先动上手了。大约是商量过战术,几个年纪小些的师妹二话不说冲上去抱住她的手臂和大腿,孟燕绥对同门难下死手,这种贴身抱着她也不好挥鞭伤人,于是挣脱不开,被逮着机会的徐燕妮一巴掌甩在脸上。 就为了羞辱她的这一巴掌,徐燕妮从七岁等到十九岁,她几乎用尽全力去打,打完这一巴掌整个人都颤抖着,癫狂般不可抑制地笑起来。 世事如此,乐极生悲。 冯逆之抢过她手中的长鞭振臂在空中一甩,啪地声音震耳欲聋,她顺势反手去抽,以横扫千军之力将人统统打飞出去。 “看好了,鞭子是这样用的。”冯逆之淡淡说着,扬臂一抖,鞭尖精准地抽过徐燕妮的左颊,鞭势太盛,带着她翻了个跟头。她趴在地上灰头土脸地去摸脸,满手的血渍吓得她嗷嗷直叫! “我的脸,我的脸,破相了,该死,你们都该死!”她怒不可遏,眼泪像珠子般掉落,咬唇恨恨地冲着孟燕绥喊道:“你就是个婊,子,只会勾引男人为你出头,从前是,现在也是,难怪没人要被师父捡回来,你就是个哔哔哔,哔哔!” 泼妇骂街不过如此,再纠缠下去就失了体面。冯逆之收鞭站定,将鞭子还给孟燕绥,余光瞥见她绝色的半边脸颊肿起,嘴角挂着血迹,于是走到徐燕妮面前低头俯视她。 徐燕妮不知她要做什么,忌惮于她的武艺不由缩瑟肩膀躲了一下,冯逆之却只抬手掀了她的围帽盖在孟燕绥头上。 冯逆之一言不发,负手离开。 孟燕绥默了默,终是抬脚跟了上去。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7. 第七章 许你周全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第八章 春色无边 多了个人,又不能睡一起,房价很高,上次卖药的钱财全拿来添置衣物和消耗品了,现在兜比脸干净,可大话已放出去,最后只得被迫腾出房间,委屈自己背着小包袱坐在屋顶上吹风了。 唉,赎罪的代价有些大啊。不过好在现在是夏季,露宿也无妨。 她将包袱当枕头,躺平了架着腿哼歌。夏夜月圆如镜,清辉刺目,一时间没有睡意。哼着哼着,记忆中最喜欢的歌反倒唱不全了。 “在我心上用力地开一枪,让一切归零在这声巨响,如果爱是说什么都不能放,我不挣扎,反正我也没差。” 嗐,就没一句着调的。 自娱自乐地正开心,韦杭搬着梯子爬了上来。冯逆之眼皮子一抬,侧身撑着头望向他,抛媚眼打招呼调戏道:“晚上好啊俊俏的公子,怎么一天都没瞧见你?” 韦杭在她脚边坐好,笑道:“为了生活而奔波,片刻不得清闲。小公子呢?今天过得如何?” “过得开心极了!还请了位姑奶奶回来供着,嘘,你听?” 韦杭静静听了片刻,疑惑道:“什么?” 冯逆之笑着戳一戳胸口,哈哈笑起来,“是无家可归心碎一地的声音啊。” 韦杭微怔,亦是笑起来。 “你眼睛真好看,亮灿灿的,像星星。” 笑意凝固,韦杭扭头看她,“你夸奖别人的时候,是真心还是假意?” 冯逆之眨眨眼,看着他腰上系的环佩笑得狡黠。“你不通武艺,但又很富有,缺不缺一个看家护院的小跟班?脾气好,会夸人,喜欢游山玩水四海为家的那种?” 韦杭只笑着,却不说话。 冯逆之一骨碌爬起来,坐到韦杭旁边,伸手将这城郭缓缓指过,紧紧盯着他的眼,蛊惑人心道:“韦大哥你看这城池,耸立百年不变,但这鼎沸喧嚣的人们,却如秋收的粮食般换过一茬又一茬了。什么金银财宝,什么千亩良田,都不过是身外物,过眼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嗯?” “什么最好?及时行乐,只争朝夕呐!”冯逆之站起来展开双臂拥抱夏夜晚风,笑眯眯道:“韦大哥,你可知这城中最贵的酒肆在何处?” 韦杭遥遥一指。 “酒如何?” “佳酿。” “菜如何?” “珍馐。” “可有美人?” 韦杭笑而不语。 “走走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叩门都需银锭子,你有?“ 冯逆之听闻后摸遍周身一样一样往外掏,腰扇,丝帕,木簪。 她托腮来回打量,值钱的不能卖,能卖的不值钱,最后只得一股脑儿地收起来。拍了拍手,一脸我也不想的表情,夸张说道:“此月因我明,此景因我美,若要观赏之,留下粪土财。” 韦杭轻叹口气,仰脸看着她,眼底漾着波澜,轻声叹息。“你呀,就是强盗。” “走吧走吧,再晚天就亮了。”冯逆之火急火燎地要走,韦杭亦是起身要从梯子下去,她嫌慢,上前揽住韦杭的腰带着他于一片灯火辉煌纵身一跃。 谢长天端坐在屋内与人话事,耳尖微动,起身推开窗看出去。身后四个江湖中人探头看热闹,“咦?这小儿身手不错,哪家哪派的?” “天上来的。”谢长天眯眼看了一眼,复又坐回去,拎起水壶倒了杯水捏着把玩,兀自笑了笑。 韦杭不知做的什么生意,面子很大,原本已落了门闩的门房正骂骂咧咧地赶人,他扯下腰间的环佩从小窗里递进去,不消片刻门就开了。 此处像极了销金窟,连盘龙雕凤的柱子都洒满了金粉,正厅的门梁高悬“天水尽财”四个泼墨大字,极尽抽象之所能,冯逆之这个胸无点墨的抱臂看了许久,自信地大声念道:“全是废材。” 韦杭抬手敲了敲她的头,“此处不宜,咱们往后头走。” 接引早换了个女子,自然得体,大方又恭敬。“两位公子可有齿牌?” 韦杭摇头,“翻牌的庭室就好。” “是,这边请。” 两人对答如流,冯逆之一脸懵圈。“为什么往后头走?” “后殿雅致些。” “唔,什么是齿牌?” 韦杭一时不知如何形容,接引使善解人意回道:“两齿咬合为一,天衣无缝为真,一人持一块,是为信物。有些公子重金买下齿牌交于楼里的仙子,仙子便不可再接外客。” “哦,我懂,包、养下来了。翻牌子就是正常接待,翻谁是谁。”冯逆之斜睨韦杭一眼,“韦大哥轻车熟路,真的没有齿牌?” “骗你做什么?”韦杭低头抽出她腰间的扇子展开来,笑吟吟道:“此处俱是风流,该轮到它上场了。你这扇子委实不俗,待换过坠子后可愿意卖给我?” “这上面都是血,你经商的人,要它做什么?怪不吉利的。”冯逆之恨只生了两只眼,根本看不过来。“不过凭你我的交情,今晚这里所有人,只要你看中了谁的东西,尽管告诉我。” 如此大言不惭,引得接引使暗暗翻了个白眼。 韦杭笑道:”告诉你作何?你有钱买下来吗?” “买什么呀?”冯逆之说得理所当然,“他们会愿意让给我的。” 很快来到后殿,这处悬挂的字冯逆之仍是看不太懂。“周芝色正?” 韦杭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纠正道:“色正芒寒。” 冯逆之皱着脸想了想,突然意识到这四个字是刘禹锡写序中的话,指人的品行高洁正直。怎么?是她脑子坏了还是来这里的人自欺欺人?都逛这种风月之地了,还能品行高洁? 她冷冷哼了哼,接引使以为她不信韦杭的指正,暗含讥诮道:“此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家财万贯不行,粗鄙莽夫亦不行。” 冯逆之岂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就你这种档次的,没有韦公子你连边都摸不着。字都认错,还不虚心接受反倒质疑,令人反感! 然而冯春生却想到了另一层,“权贵都来这?不去别的地方?” 接引使以为她瞧不上这流云阁,脸上的笑意冷了些。 “就这?”冯逆之委实搞不懂为何男人都喜欢这里,看着无非美女多些,环境好些,丝竹弹唱高雅些,可披着再高端的外衣,最终还不是行苟且之事? 呵,竟敢悬一块“色正芒寒”的匾额?真是侮辱包公祠,叫人好想一脚踢翻啊。 冯逆之仰头看着镶金的外框,牙齿磨地咯吱作响。 接引使站得笔直,凉凉道:“公子是头一次来吧,不知您听过传闻吗?连陛下都曾下旨传召这里的小小姑娘去抚琴,南巡时还曾在此地宿过一夜。顶楼的“摘月”二字便是陛下亲书,寻常人连窥一眼的命都没有。” 韦杭垂了垂眼眸,收扇敲了敲掌心,正欲开口却被冯逆之抢了先,“哇塞,这么厉害的吗?” 她表情夸张,一副土包子的模样,惹得接引使愈发地不屑一顾,“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捉夫案你没听过吗?那位将军是什么人,还不是对我们这流连忘返。” “哪位姑娘这么……”冯逆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表述才显得委婉,“才……情俱佳,惹人频顾?我大哥今晚就翻她的牌子。” 接引使总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公子有齿牌吗?良宵姑娘三年不曾露面了,实在好奇的话,在我们流云阁消费达标成为贵宾可以去阅仙楼一睹仙子们的风采。” 冯逆之眉尖轻挑,接引使便知她误会了,又缀上一句,“都是名家手笔,惟妙惟肖。” “嘁,画像啊。”冯逆之顿时不感兴趣了。 带两人来到房间接引使便退了出去,有专门守着为此房间服务的侍女着一身玄狐蓝的束身衣袍跪着行礼,待两人落座后,侍女取了一只紫檀木的托盘放在居主坐的韦杭面前。 韦杭冲冯逆之招手,冯逆之自然地坐在他旁边就着他半托的手去看盘中物件,里面是整齐摆放好的十只黄梨木牌,一面是镌刻的名字,另一面是小象,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女子的面部特征,这技法委实上乘! 连冯逆之这个现代人也禁不住夸赞道:“这流云阁的老板脑子真好用,经商奇才啊!谁说越发展越高级的?论雅致精巧,还得物质匮乏时代出工匠。” “你来选一位。” 冯逆之一个个牌子看过去,点了点牌子都磨地发亮的那位名唤春涧的姑娘。“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好名字,就是她了。”她抬眼示意韦杭,他却不急,摇着扇子一挥,侍女恭敬地退下,不多时又托着一只水曲柳制作的木盘上来摆在桌上。 韦杭似乎对这把扇子爱不释手,收了握在掌中往盘子里一点,冯逆之伸长了脖子去看,不由轻嗤道:“点个琵琶做什么?你不要姑娘作陪了?” “她的琵琶不错,你听听。” “我逛花楼是为了听琵琶?大珠小珠落玉盘?还是十面埋伏这么刺激?”冯逆之忙摆手否决道:“来个高山流水觅知音那种有意境的,我脑子疼,听不了太亢奋的,容易失眠。呐,就这个吧,来个古琴,会几首曲子是次要的,一定要舒缓柔和,男俊女靓。” 韦杭失笑,示意已选定。 婢女便退下了。 不多时便有人鱼贯而入送吃送喝的来了,冯逆之躺平了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忽然弓身喊疼,“哎呦哎呦,疼,厕所在哪儿?” 侍女忙喊了小厮在前引路,冯逆之边跑边喊道:“韦哥,呸!韦大哥你吃你的,我去去就来,那什么春涧留给我,其余的都归你啊。” 韦杭扭过脸不理她,直到侍从关上门,他这才缓缓收起笑意,原本熠熠生辉的星眸也变得深邃晦暗,顺手将折扇展平了摊在桌上低头仔细看着。另一只手不知扔了个什么东西出去,正滚在侍女脚边。他头也不抬道:“叫他来。” 原本只是毕恭毕敬的侍女捡起来看了看,顿时一脸惊恐,连连磕头,“是,奴婢眼拙,这就去办。” 不过片刻钟便有人赶来,低眉顺眼,正欲开口,韦杭抬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这字体他瞧着不俗,想着也不会出自冯逆之的手笔。于是这么一细看,不由眯起眼来。不知他想着什么要紧的事,眉头紧锁,突然面无表情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趁着下人们取东西的间隙,韦杭定定看着落款笑起来,肌肉僵硬扯得五官扭曲,看着十分别扭。有何好笑?谁也不知。 “你去跟着,不出意外,她会去找凌霄,不必阻拦,仔细着些,听听她说些什么?意欲何为便是。” “是。” 韦杭不理会旁的,伸手取了宣纸覆在摊平的扇面上,一只狼毫蘸满墨沿着逆之二字一笔描下。 此墨产自滇南一带,工艺水平很高,自带松针般的墨香,一块要千金,时常有价无市,连进贡都朝不保夕,更不提寻常人家了,只是听闻都算得有些见识。 他却不喜这味道,常用来试笔,反复洗蘸消耗,丝毫不以为意。 整个房间自冯逆之离开后便只他一人,他今夜忽地起了兴致,唤人提来一坛女儿红对月独酌。身旁插着一只香,此时香已燃去大半,一点星火一缕青幽细烟。 他面前摆着古琴,时不时抬指拨弄两下后又侧躺回去,透过轩窗望向一株叫不上名字的花树。 就在他喝第五口的时候冯逆之回来了,带着一身浪荡不羁的笑意推门进来。 “呦,韦大哥先喝上了?”她自然而然地坐在他身旁,探头看了眼酒坛子,又来回张望,疑惑道:“什么情况?就这一坛吗?” 韦杭勉力起身,轻拍了拍手,很快有婢女又送进来一坛。他复又侧身躺回去,撑着头把她望着,嘴角噙笑道:“一人独饮怪寂寞的,可我一直自己喝,在客船上,驿站里,有时躺着听雨,有时倚着火炉看雪。” “那都是矫情,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贪杯的人。”冯逆之是个顶会煞风景的人,什么悲春伤秋她可懒得琢磨。她自顾自地拍去封口,顺手取了矮几上的瓷盏斟满,抬手对天,扭头望着他笑道:“两个人都不够,来,咱们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还以为你习武之人,胸无点墨,今晚接连出口成诗,叫人刮目相看。” 冯逆之哪敢贪这个功,“没有一句是我作的,占某些文人雅士的便宜呢。我不学无术人尽皆知,洗不白的。对了,我才发现,这满屋子的人呢?怎么我出去一趟再回来,服务就结束了?” “还好是我结账,不然以为你跑路了,你出去可不止一会儿啊。”韦杭示意一旁的香,笑了笑,一副就是这样的模样,“今日身上只带了这些银子,刚好半柱香的娱乐时间,你全没把握住啊。” “我……”冯逆之差点口吐芬芳,这敢情比她那个时代还要黑啊,论时间付费也有个起步价啊,怎么这儿上来就计费,也太挣钱了吧。“这儿老板忒黑了些,照这个挣法,税收都得对半才行,不然说富可敌国都是在侮辱这位老板的财力。” 她哼哼两声,“好歹叫我瞧瞧春涧长什么模样啊,说是来了趟流云阁,嘁,就待厕所了,说出去笑死个人。” 韦杭弯了弯嘴角,放下酒坛子起身,双手按在弦上,问她道:“想听什么?借花献佛,我来为贤弟弹上一曲,也不枉来一遭了。” 冯逆之学着他方才的样子躺下,饮了口酒闭上眼,幽幽道:“高山流水吧,旁的我也听不懂。” 琴声悠扬,与一院之隔的那些个靡靡之音截然不同。韦杭的一双眼极有灵性,一旦闭上,这张脸再找不出半点可取之处。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8. 第八章 春色无边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第九章 玲珑心思 虽然没人侍奉,但是还是给住的。冯逆之凑合着躺了一晚,大清早就被扫洒的嬷嬷赶出来了。 当她伸着懒腰回到客栈,边揉眼边思考人生时,房门突然打开了。孟燕绥站在门口堵她个正着,冷冷看着她,出声问道:“昨晚去了哪里?” 冯逆之不知为何,居然有种被家妻捉奸的窘迫感,“没,没去哪里啊。” 孟燕绥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你吃早餐了吗?想吃点什么?”冯逆之颇有些心虚。 “说实话。” 一同回来的韦杭闷不吭声就要回房,却被冯逆之一把拽住,连声催促他道:“韦兄你来证明,咱就喝了点酒,不知怎么就,就一夜过去了。是不是韦大哥?一见如故,再,再见……” 韦杭接不住冯逆之求助的眼神,拧头四下张望,一眼瞥见匆匆打后门回来的吴疾。他扬声道:“吴疾,起这么早啊?” 被点名的人不耐烦地仰起头,当视线扫过孟燕绥后顿了顿,满脸的悍狠之色散去,很不自然地沿着楼梯走上来。 “公子出门去?” 冯逆之一眼瞧出了他的不对劲,似乎腿上有伤,走路的时候刻意抬高左腿,尤其上楼梯时,左脚才落地,右脚便接着踩上一阶了。 韦杭让了一步,吴疾从他身后走过,低着头谁也不看,径直进屋关上门。 三人静了静,冯逆之才转身,孟燕绥冷冷开口了,“你说过你不会从中作梗的,本以为你虽……虽孟浪了些,但至少是个君子,言出必诺的人,没想到也会背地里耍花招。” “发生什么事了?”冯逆之一头雾水。 “徐燕妮和我那群师妹是你伤的吗?” 冯逆之抓抓头,一脸无辜,“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就去喝了一夜的花酒,不信你上那,那什么楼还是什么阁?” 冯逆之望向韦杭,韦杭掩唇打了个呵欠,厌厌道:“流云阁。” 冯逆之摆摆手,一副名字不重要我说的都是实话的神情望着她,“去问问就知道了,我懒得打女孩子,能不沾就不想沾,这一打就哭哭啼啼的还骂街,就真没劲。” 孟燕绥咬住下唇在判断她话的可信度,既然能问得到,自然没必要撒这么低劣的谎言。可不是她,又能是谁? 韦杭已进屋了,正要关门,却见孟燕绥抱臂皱眉,厌恶道:“花酒?哼?还喝了一夜?” 谢家人和几个没见过的男子匆匆打三楼下来了,谢长天为首,与冯逆之擦肩时颔首示意。队伍里的谢雨濛像小狗一样粘了上去,凑近他压低声音道:“一大清早的,你和孟姑娘聊什么呢?” “哦,没聊什么。这不被逮着单方面辱骂呢,就因为逛了花楼。” 谢雨濛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更低了,“你昨晚上去的吗?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想来着,还不是怕谢长天跳过单方面辱骂,直接提剑来捅我么。” 想想也是,谢家家规甚严,注重品行高洁,别说去花楼里了,恐怕看了眼什么大家闺秀的胳膊都得娶回去。 谢雨濛长叹口气,显得又羡慕又懊恼。冯逆之昨晚睡得挺好,不像韦杭,十分抗拒一个屋里有两个人,在地上翻了一夜的身,天才蒙蒙亮就坐着等日出了。 所以说,有钱人就是矜贵,床那么软那么舒服,不像地板那么硬那么硌人,怎么可能会失眠。 啧啧,冯逆之从来不失眠,因为不管几张床,反正我睡床。 谢长天落后了队伍几步,转身去找谢雨濛,谢雨濛拽着她的袖子往前走,扬声与谢长天道:“魔宗在这一带出现了,很可能是因为咱们杀了肖遥,魔宗的人寻仇来了。” 冯逆之连忙否认,“停停停,别说咱们唉,是你们谢二爷神勇,一刀剁了那采花贼的狗头。” “当时那么多江湖中人瞧着呢,也有你的功劳,不必谦逊。” 才不是谦逊,魔宗宗主可是那郁汝癸,被他知道了万一来找茬,岂不耽误大事?一提起郁汝癸她不免想到了那自称点事阁,十分八卦的卓一来,这两人关系匪浅,看来魔宗与江湖的纠葛颇深,不知谁是谁的卧底。 唔,好有趣啊,仗剑江湖屠戮魔宗,还有江湖世家,不晓得有没有武林盟主。 一行人走的走,骑马的骑马,居然还有雇佣脚夫抬轿的,这么多花样还真开了眼。冯逆之与谢雨濛混在人群中咬耳朵,悄咪咪道:“大家的经费看着是自理啊。” 谢雨濛掏出一张油饼正要啃,冯逆之眼神不善,他会意,忙扯了一半给递给她。 两人并排蹲在羊肠古道边上,望着冉冉升起的太阳闲聊着,“很多门派都请不来了,这世道不太平的居多,临近南魏边界的门派居安思危开始屯粮存银,花一文钱都想着盟主来掏。上一任是武当派,山脚旱了一季收成不济,连弟子的月银都对半发放,怎么可能肯给别的门派发车马钱?” 谢雨濛咬了口饼,里面是肉馅儿的,有小葱,吃着倍儿香。“后来再喊人,又不给车马脚费,应和的门派渐渐少了,他们一气之下辞去盟主之位了。” 冯逆之不爱吃葱,任何佐料都不行,一边嫌弃地剔去一边感慨,“这快意江湖都是表面,光鲜不过柴米油盐的生活。是人就得管那口吃的,谁饿谁知道滋味啊。” “是啊,所以原本四大世家是不直接掺合江湖打打杀杀的,一切由武林盟主出面,四大世家各司其职辅佐他就行了。可武当一撂挑子,江湖群龙无首,这不,谢家成名于一柄快刀,武艺在四大家中稍好些,就被推选出来暂理江湖恩怨了。” 谢雨濛好像很不情愿一般,吃一口叹一次气,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我都离家快半年了,养的那只红嘴鹦鹉不知学舌了没?我娘性子软,万一三姑嫌吵给宰了就不妙了。” “你三姑?”冯逆之挑地不耐烦,随口道:“你三姑还能在谢家待多久?谢长天行四,瞧着都奔三十去了吧,你三姑她……” 冯逆之说着觉得不太对劲,比谢长天还大的年纪仍在谢家,要么和离,要么入赘,总不能是个老姑娘一直没成亲吧。 “三姑曾经定了亲的,但她还有个胞妹,一模一样的妹妹,结果定亲的对象喜欢的却是四姑,唉,那男人真是……”谢雨濛瞥猛地住了口,抬眼看了看远远站着与人谈话的谢长天,心有余悸道:“不能说三姑的事,被四叔听着又要家法伺候,不伤筋动骨肯定出不了祠堂的门。” 他咽下最后一口饼,拍拍手总结道:“反正吧,闯荡江湖真没意思,这江湖本身就很没意思。魔宗杀人还是放火,你报官啊,私底下打打杀杀的再正义,也是私刑,不足取之。” 唔,冯逆之倒是没料到他能有这个觉悟,一口口吃着,望着羊肠古道的尽头淡淡道:“实话说啊,没钱真的别想着当出头鸟,搁哪儿都一样。你们谢家是有钱有人,何乐不为?” “恩怨情仇听着挺快意的,但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人命呀,谁有权,谁给的权力去剥夺?又怎么确定这个度是合适的?” 谢雨濛故作深沉继续道:“反正我是不赞成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可不论他是否赞成,都由不得他决定。他只能继续等在这里,待一众江湖人士到齐,聆听线人的情报,再根据情报决定下一步的攻打计划。 “不对呀,四姑四叔,你们这辈分儿怎么论的?这么乱吗?” “是三姑奶奶,四姑奶奶,比我四叔还长一辈呢!”谢雨濛纠正道。 “哦哦哦,是这样啊,那你好好叫,做什么省略啊。”冯逆之蹲地脚麻,一屁股坐倒在地,抽出扇子扇风纳凉,“昨夜饮酒过度,头痛地狠。这里尽是江湖豪杰,十分有安全感。唉,我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说完看向谢雨濛,他满眼都是羡慕,“我也好想饮酒过度,第二日与朋友扶着头说痛。你说,可爱的女孩子们倒的酒,喝起来会不会更香?” “走,小朋友,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去。”冯逆之爬起来拍拍屁股的灰,压低了身体去拽他,“趁着我在,饮酒去,肆意去,做想做的事去,谢家责备你,尽管往我身上推。谢二爷打不过我,谢长天打我我就跑,他追不上!” 他俩诗酒趁年华时,有人仍在忙碌。 韦杭沐浴后一直在房内未出,起先吴疾来敲门,两人简单几句话便散了。但吴疾始终小心谨慎,立在门口竖耳倾听韦杭房内动静,半晌后,确定真的没有半点动静,于是紧了紧腿上的绑带下楼走了。 两人都是奉了红巾社的令半道相逢,结伴来此办事的。韦杭出钱,吴疾出力,两人互为对方提供需要,但没有任何信任基础的大楼,猜忌提防久了,倾覆不过是时间问题。 韦杭仰面靠在木桶里,水汽腾腾,许是泡地久了些,肌肤起皱,额上笼罩一层汗珠,顺着脸颊,耳根长驱直下。 但即便如此热了,他的面庞仍纹丝不动,既白且顺滑,毫无瑕疵,平平无奇地反倒有些怪异。 他闭着眼,缓缓开口道:“人呢?” 有中年男子低低的声音,若冯逆之在此,定然有印象。“在外候着呢,现在可要叫进来问话?” “确定那个……。”韦杭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形容吴疾。 那人接口道:“哼,市井之徒吗?手段拙劣,方才听了会儿墙角,现下已往城东去了。我派人跟着呢,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 “那就好。”韦杭略点头,忽有所感道:“若是她也这么容易掌控就好了。” 室内静了静,那人似乎也在沉吟这种事的可能性,“她可不容易,若只是武艺好些也没什么,可她又精又滑,一旦派去的人暴露身份打草惊蛇,再想跟着就更难了。” “是啊,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亲自来。” “实在不行,我亲自去跟一阵。” “这倒也不必。”韦杭否决了他的建议,“现下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她此来目的,太子定给了她什么重要的任务,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是,那我叫他进来。” 说着人便不见了,须臾,轩窗吱嘎一声,拖长的黑影略过地板站定在屏风之后。 “说说看,昨夜她消失的那半柱香的时间,都做了什么?” “她甫一出门便遇见了冬凡姑娘,于是两眼直勾勾盯着她,就那么跟在冬凡姑娘屁股后面搭讪,后来姑娘叫来护院将她赶走,她这才回酒屋。” 韦杭蹙眉听着,直觉没有这么简单,沉吟道:“中途与谁搭话了吗?” “没有,我看得仔细,一路上都未与任何人说话。” “去查一查冬凡。” “冬凡姑娘是被亲爹卖进来的,她娘死于难产,亲爹头两年在赌场作弊被当众打死了,家里几乎没人,并且平日里也都是跟着先生学习琴艺,翻过年就及芨之龄可以接客了,应该不会有问题。”此人知之甚详,“我这就去查,看看有无疏漏之处。” 韦杭不答,室内无人出声,汇报之人不知要不要走,一时之间陷入尴尬的沉静中。 两人安静等着,看阳光渐渐斜着从桌角爬上鞋面。 韦杭突然睁眼,水声哗啦,“这些姑娘身上都带着什么?” “未出师的姑娘平日里只能在焦溪院内活动,是以对两殿并不熟悉。晚上灯火不明,陪侍或出来接引时身上都会带着铃铛和路线图……路线图?” “速回流云阁,加紧防备,一旦发现她潜入不可声张,远远盯着便是,摸清她的去处后速速来报。” “是。” 待人走后,韦杭站起身,哗啦啦的水顺着他身子流下来。木桶被阳光直射,水面波光粼粼,室内到处都是反射出的亮斑。 他接过毛巾擦拭,赤脚走到屏风后更衣。细长的指节肌肤凝白细嫩,却显苍白无力,不似习武之人,因武器的不同或掌心或指尖,总会有个地方被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又糙又硬,不够美观。他却不同,柔弱之躯,没受过半点委屈。 他系腰带时忽地问道:“吴疾因何受伤?” “与朝暮派的小姑娘们打斗所伤。” 韦杭眯起眼眸,嘴角是僵硬地一抹笑意。“他与朝暮派有何恩怨?” “这个不知,但我已叫人去查了。” 韦杭更衣完毕临窗坐好,抬手开始研墨,手边是高高堆起的账册等书物,他面容委实寡淡,于一团光晕中也没能熠熠生辉。 只那低垂的睫毛又长又翘,投影出黑色阴影。“漠阳城还不宜生出事端,你且约束着点各分舵主,别叫大事败于微末。” 男子颔首称是。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9. 第九章 玲珑心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第十章 广陵谢家 冯逆之与谢雨濛并没有去流云阁,而是兜兜转转来到一家酒肆前,门房小厮正搬着门板准备开张。夏季来了,不少想寻个纳凉地方避暑的人会趁着日头毒辣之前进店休息。 好好吃一餐,睡一觉,再醒来日头西斜,唱曲的,卖酒的渐次都走动起来,那可就真的热闹非凡,没剩下什么好位置可以挑了。 是以当他二人才落座一间厢房,隔壁就陆续有人占了,铛铛的几声,听着像是解了兵器放在桌上的声音。 谢雨濛有些失望,酒肆罢了,他也来过,没什么大花样,男人居多,挤在一起也很八卦聒噪,臭味熏天,委实叫人心烦。他嘟着嘴抱怨道:“还以为你要带我去什么好地方呢,就这儿啊,四叔常来,但他去的酒肆比你这小些,更安静些,环境也好,饮酒赏花都可,至少还有那么些情调。你这,啧啧……” 冯逆之笑起来,“这地方怎么了?” 谢雨濛泄气,趴在面前的小桌子上一动不动,“档次太低了些,你再等等,此处会愈发嘈杂,就连行酒令都低俗得紧。” “咱是来喝酒的,爷们儿点,你瞧你那细皮嫩肉的模样,怎么瞧都是缺乏粗砾的打磨。江湖儿女,自然是要融入江湖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纵情开怀,放声大笑!”纵使冯逆之说得一套一套的,也挽回不了谢雨濛低落的兴致。 无妨,冯逆之唤小二倒了壶上好的碧螺春,谢雨濛眯着眼看她,口气不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来酒坊饮茶?饮茶来这里饮?你是在耍我吗?” “没办法,未成年人不得饮酒。”冯逆之笑眯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绢纺布帛来,摊平了在桌上仔细琢磨。 半柱香后,她的表情愈发凝重,间或叹息,摇头,不断调整布帛的方位,偶有恍然大悟,偶有疑惑不解,不过一方绢纺,竟也叫她看出了一场大戏的既视感。 谢雨濛渐渐挪到她身后,单手端着杯子假意喝酒,却倾身探头去看桌上的东西。 咦?谢雨濛觉得疑惑,这不就是个地图吗?房间多了些,但还算横平竖直的布局,有章可循。冯逆之支肘托腮叹息道:“唉,谁画的图,这么糙。” 糙吗?谢雨濛觉得还好吧,线条凝炼简答,一笔通幽,繁复的布景都粗略带过去,更加突出指示功能,整张图清晰入目,毫无赘笔,堪称典范! 嗯,绘制地真不错。 “这是哪里?瞧着体量不小,不像家宅。”谢雨濛干脆坐下来,仔细看了看,疑惑道:“你从哪儿得来的?” “顺手捡的。”冯逆之撑着脸,单手叩了叩图,闷闷不乐道:“捡坨狗屎都比这个强!大门在哪儿?这画得什么抽象派!” “这里。”谢雨濛抬手点了点。 冯逆之一脸懵圈地表情,不由坐直了又问道:“简单直白告诉我,落星辰在哪儿?” “这是楼的名字吗?”谢雨濛伸长了脖子去找,看了看,很快被指了出来。“呐,这里。” “真的假的,你乱指的吧。” 面对冯逆之的质疑,谢雨濛强硬反驳道:“你连地图都拿倒了,当然看不出来。再者说了,这是最简单的索引图,根本不复杂好吗?标得这么详尽你都看不出来?你是故意的吗?” “我……”冯逆之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智商有问题。 正午十分太阳热辣辣的,一丝风也无,蝉声震天,听得人十分烦躁。 有个约莫着四十来岁的男子立在水榭池边,手旁架了管鱼竿,鱼漂远远地浮着,好半晌都不见有什么动静。日头渐渐滑下檐头,他扭身进了亭子落座,问一旁的人道:“长天出门月余,可有书信过来?” “没有。” 男子轻呼口气,倒了杯水喝尽,但喉咙仍旧又干又痒,轻咳几次后又道:“三妹那边什么情况?” “还在瞒着,这封信的真伪不弄清楚,谁也不敢透露给三姑知道。” 男子再叹口气,使劲捏了捏鼻梁,满脸是焦虑,又隐隐藏着些期盼。“若是真的,那,那荷娘这些年过得,可,可真是太委屈了。十五岁离家,一晃,竟过去近二十年了呀。” “庄主不必过于哀伤,当心犯了心疾。” “曜日你说,若真的是荷娘,赵……他死的时候,多深的情分也该断了吧,为何不安排人将她送回来?她为何自己不回来?咳咳咳。”谢庄主情绪激动,说着说着就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曜日忙上前替他拍背,待他咳意稍稍平缓后,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那信里的内容已足够详尽,连信物都有,必然不会错的。只是,这么多年为何不寻亲,偏要这个时候来寻?他谢家在江南一带不说顶级贵胄,但论富庶程度,也是数得着的。他谢家护短地紧,谢家姑娘虽嫁了出去,但一旦过得不好,和离后仍可归家。得二亩良田,一间宅子,几个仆人,安度一生。 庄主长叹口气。他私心里是希望这个幺妹回来的,他可以养着。但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掌门人,他又怕她哭哭啼啼地回来。 听说,南魏乱了许久了,他的驻地又与之相邻,若起了什么心思,他谢家难道要跟着趟这趟浑水吗? 曜日推着谢庄主走出水榭池边,鱼竿支架晃了晃,又很快复归平静。须臾,鱼漂再度浮了上来,随波荡漾,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懂的人却是知道的,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早已上演过一出涉及生死的大戏码了。鱼儿虎口夺食,是胆量使然,还是迫于生存?有些选择和机会稍纵即逝,谢家真的要去把握吗?又把握地住吗? 谢庄主扶着轮椅的扶手,扭头去看波光粼粼的水面,忽地轻笑着点了点湖面浮漂的位置,“且喂鱼儿一阵子,再钓不迟。” 很快谢长天等一干江湖豪杰们就回了落脚点,有的还带着伤,一路骂骂咧咧叫谢长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简短说了几句来日方长邪不压正的场面话后,众人便呼啦一下散去了。 谢长天走过长长的回廊时,突然长剑出鞘一半,正欲出手,一扇门扉后传来冷笑的声音。他眸子一紧,飞快环顾四下后闪身进了房内。 大半下午的本该艳阳高照,这屋的主人偏将窗户封死,只有木板与木板的接缝处漏进几丝金线。 谢长天闭眼静站了会儿,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黑暗。他走到桌旁坐下,提壶倒了水进盏,猛地喝了两口后长出一口气。满身是汗,燥热地叫人心思难安。 “可有什么进展?” “这不忙着剿灭魔宗的人,没顾上去探查消息。” “愚蠢!本末倒置!要你出面,难道只是为了那魔宗吗?你临行前,庄主是如何与你说的?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日后又该如何独当一面?” 面对这人的指责,谢长天紧抿着唇,下颚绷紧,瞳孔微缩,一根食指将面前的茶盏推来拨去,就是没有回答。 “长天!”这人的语气已有些怒了,“你翅膀硬了?敢违背三姑的意思?” 谢长天低垂的眼帘略掀起,瞥了眼窗户缝隙中的那金色的一线微芒。许久,他缓声道:“月姑,长天会办该办的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妨回去请三姑再想想,谢家能走到今日靠的是什么?自古民不与官斗,我谢家不是出不起这十万担粮草,而是输不起这百年家业和广陵谢家子弟的性命。” “好好好,小姐一直说谢家唯长天可托付,现在看来,你谢长天也不过满嘴忠义担当的虚伪之徒罢了。”华月冷冷笑了笑,一张脸上满是恶狠狠地怒意,冷嘲热讽道:“说到底男人都一个样,说什么考虑的是家族利益,其实还不是靠着牺牲女人换来的?当年若不是荷小姐遣人送来万万金,谢家又哪里能在短短数十年间积累如此财富?居四大家族之首?” 这确实是事实,谁都无法否认,若非这些金锭子购置良田,开拓生意,内部腐朽的谢家早已家道中落了吧,像别的世家那样,一代不如一代,逐渐成为三流,乃至倾覆。 谢长天的手指停了下来,与那茶盏只一寸的距离,他却无法再碰一下。以前父亲总爱念叨累卵之阁,焉能久居?后来不惜舍了一身宠爱,也要与庄主闹翻叛出谢家。 那时他尚年幼,父亲背着刀走出谢府大门,回头望着他,眼神是他不懂的沉重,他追着几步迈出谢府三寸六分高的门坎,他高声质问这个自己满心称赞的大英雄,罔顾纲常,抛妻弃子,岂是大丈夫所为? 父亲沉默了会儿,却终是叹息一声,头也未回,只道坐拥牺牲者的富贵,无法使自己安心。 何为牺牲者? 母亲吗?不堪羞辱,替父亲背负苛责,指责的骂名而且悬梁自尽的女人吗? 谢长天冷笑一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三姑只是代管而已,现在替庄主做这个决定,未免有越俎代庖的嫌疑吧。” “还轮不到你操这个心。”华月冷冷看着他,“日后待你掌权,你就会明白三姑的用心良苦了。” “用心……良苦?”谢长天淡淡重复了一句,笑得讥讽。“将谢家置于危亡之地,请教是何用心良苦?” 华月猛地一拍桌子,将茶盏震地一晃,茶水洒出顺着桌沿流了一地。 “谢长天,既然你那么不满三姑的决定,当初又何必在三姑面前信誓旦旦要助她查清此事内情?还荷小姐一个公道?”华月气得额上青筋鼓胀,口不择言道:“没想到你谢长天是这么个卑鄙的小人,为了权势谎话连篇。枉费三姑如此信任你,此等辛密都全盘告知,而你呢?你在做什么?还在为了谢家的声名奔波,丝毫不顾荷小姐的死活!” 谢长天抿唇,略偏着头,轻声开口道:“请三姑放心,长天既应下了,就会竭尽全力去做。此事颇有难度,给我点时间。” 华月见他松了口,也不再咄咄相逼,缓了缓才道:“我们等得起,只怕荷小姐等不起。” 谢长天不置一词,起身离开。 他刚回到屋内,有人急匆匆跑来,“四哥,雨濛没回来,到现在都没回来,要不要去找找?” 谢长天挑眉,眼珠子一转,问道:“去瞧瞧姓冯的那小子在不在。” 不多时谢长桓回来了,激动得向他报告道:“四哥料事如神,听孟姑娘说自早上与我们一道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过。” “他不会有事。”谢长天携剑站起来,“我出去一趟,不必声张。” “若是各门派的门主来找,我该如何回答?” “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我可能不刻便回,也可能三五日或更久。不过二叔既在此地,有什么大事,请他出来做主便是。” 谢长垣点头应下,有些担心道:“魔宗就在漠阳城中,你一人出门办事要处处小心啊。” “这个你收着,若我回不来,你定要转交给三姑亲启。”谢长天笑了笑,眸中一抹郁色和疲惫,再三叮嘱道:“你们也要多加小心,若是他们宗主亲自来了,不必硬碰硬,避一避不丢人。二叔历来喜战,你多劝着点。” 谢长桓收下一卷布帛填进火漆木桶中,不住叹气,“唉唉唉,我这心里总不太踏实,你万万分小心啊。这里的事就别记挂了,虽然也怕劝不住他那个暴脾气,但江湖豪杰众多,聚集于此,想来也翻不了天的。” 谢长天闻言笑了笑,“不必过于忧虑,谢家的事谢家了,不探个究竟,心里始终难安。” “唉,是啊,可不就是。” 谢长天一人驭马趁着天色未暗城门未关之际出了城,他怀揣着一张地图,上面在漠阳城以北五十里的位置圈出了一个红圈,不知何意。 依着他的意思,是要等对方失了耐心再度传书时尾随摸一摸对方底细的,但庄主与三姑都迫不及待要验证书信中提及的荷姑信息是否为真,他不得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一趟了。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10. 第十章 广陵谢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第十一章 带你去舀 谢长天一夜未归,谢雨濛亦是。 第二日一早,谢长桓就守在客栈门口,望着街头日渐喧闹,太阳压过檐角,贩夫走卒和行人穿梭而过络绎不绝。 但这些热闹都是别人的,他独自坐在门路的条桌后冷眼旁观,明明心急如焚,却还要故作镇定。 不多时孟燕绥也下来了,脸色不太好,郁郁地坐在对面的另一张桌子后。朝暮派的姐妹们不知被何人袭击了,自己非但帮不上忙,前去探查还遭到一通奚落和羞辱,她气得回来后晚饭都没吃就闭门歇下了。 一夜辗转难免,忽然不懂自己坚持的意义何在,迫切地想回去的地方,真的是值得用性命来守护吗?师父她当真不了解自己的品行吗?相伴十几年的姐妹们,怎么会这样快地翻脸就不认人了?往昔情分真的一文不值吗? 他二人一左一右坐着,像两尊讨债的门神,路人想进来讨个水喝都不敢,远远瞧着就快速走过去了。 店家在台后算账,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奈何心里再多的不满,也不敢与江湖人太过较真。 又过了片刻,街角突然出现了两个歪歪斜斜不走正路的身影。勾肩搭背,满脸霞飞,不知说到什么开心的事,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使劲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就这么短短三百多米的距离,两人跌跌撞撞走了许久,久到谢长桓失了耐心,起身站在客栈门口掐腰骂了起来,“小二十三!你还有没有个人样了?还不快滚进来,在那丢什么人现什么眼!” 不喊还好些,俩人虽慢些,但也快到门口了。就这么一嗓子而已,楼上的窗户噼里啪啦打开不少,都伸长了脖子准备看谢家人闹笑话。 谢长桓恼地直拍脑袋,转身又进了客栈。 谢雨濛不知情况,进了客栈便立刻高声与他打招呼道:“十四叔起得这么早啊,可吃过早饭?不如去街角的面摊来一碗阳春面,劲道可口,滋味好着呢。” “还不快给我滚回房中!” 见他发了这样大的火,谢雨濛立刻清醒不少,松开冯逆之想站直了,奈何酒量有限,宿醉后头晕目眩叫他连站都站不稳。 过了一宿尚且如此,昨夜简直不可想象! 冯逆之醉眼迷蒙,一把将谢雨濛推到谢长桓身边,摆摆手,自顾自地上楼去了。“人,我安全地带回来了,呐,交给你了,别再找我要人啊,我要睡会儿,头痛得厉害。” 谢雨濛终于感受到宿醉头痛地感觉,以前多么羡慕,现在就有多么悔恨。他舌头僵硬,口齿不清道:“不,不能再,嗝,嗝,喝了……” 冯逆之不再理会他,径直上了楼,正要去推房门,孟燕绥抱臂堵在门口不让她进,“这是我的房间,你走开。” “啊?是,是吗?”冯逆之挠挠头,仔细想了会儿又笑起来,红着一张小脸不住地点头认同道:“好像是哦,现在是你的房间了。但,但是我就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你……”眼见着冯逆之进了房内,孟燕绥气得不轻,反手取下腰间挂着的长鞭就冲她甩了出去,冯逆之踉踉跄跄脚下不稳,侧身一歪避过了第一鞭,待她扶着桌子站直后竟巧合地避过了第二鞭。 冯逆之嚷着口渴,她右手在桌上胡乱摸了一通,茶壶茶盏推得到处都是,然而左手一抬,竟稳稳地抓住了孟燕绥的第三鞭。 她拧过头笑,眯缝着眼,手腕暗暗发力,看着好似轻而易举般只那么一收,孟燕绥便随着鞭子一道落在她怀里。 冯逆之正值长身体的时候,个头窜地飞快,同普通中原女子一比,竟快高出一头了。孟燕绥被她禁锢在怀里,顿时全身僵硬,满脸通红,剧烈挣扎道:“你无耻,还不松开!我要杀了你!” “哦,抱歉。”冯逆之露齿而笑。 楼下不乏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谢雨濛拨开人群掐腰对着冯逆之道:“冯弟!朋,朋友,你,松……松开!” 谢长桓架着他,稍稍有些安慰。身为谢家人,哪怕喝醉了,喝死了,骨子里的正义感也不会因为酒精的麻痹而忘却!这不仅关乎个人责任,更关乎家族荣誉! 谢雨濛挣扎着要上楼,念念叨叨大声嚷道:“放,放,放着我来扶!” ”孽子!”谢长桓抬手就是一巴掌。 冯逆之却听话地将人往前一推,随着孟燕绥落在一楼的同时,房门啪一声关上了。 里面传来冯逆之猖狂至极的声音,“睡觉!谁再吵吵,老子弄死谁!” 人堆安静极了,纷纷交换个眼神,然后望向孟燕绥。孟燕绥咬紧下唇,猛地推开挡路的人拔门而出。 就这么跑了还一会儿之后她一个急转躲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方才在被他推出来时,冯逆之贴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句,她咬唇思量许久,信是不信呢? 她使劲捏着手里的长鞭,直磨得掌心破了皮,有丝丝血迹渗出也没有意识到。要叫她怎么相信呢?如果当真师父在这里,她也在的话,怎么可能叫别人欺负门内弟子呢? 要她如何相信呢?大多的姐妹,都是很小的时候入派的。有一些同自己一样,是无家可归,还有些是乞儿或遭贩卖,都是在绝望时看到秋扇仙子站在面前,像一道曙光,一座佛陀。 可今日,冯逆之却说秋扇仙子亦在这漠阳城之中,甚至就在大家身边,隐匿在暗处? 冯逆之是如何得知的?如果当真,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做?和她弄丢的东西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联系? 她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她好像没什么选择权了。掏出冯逆之方才塞给自己的纸条展开来看,竟是一副地图? 再细细去看,待看清流云阁三个小字后不由气得直跺脚!这个,这个混蛋! 下午突然狂风大作,乌云盖顶,电闪雷鸣之后,暴雨倾盆打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韦杭被雨堵在了街角的一处点心铺里,他手中虽有伞,却不抵这瓢泼的雨。 他立在门口的位置,又过了一阵,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身量稍矮些,举着把灰蒙蒙的油纸伞,半截身子都湿透了,滴答滴答往下落着水珠。 “公子,线人回话,上次与您同去的人并未潜入流云阁内。” “咦?”韦杭听后挑眉,似是感到意外。 “确定吗?” “那少年的肖像已分发下去,不会错的。” 韦杭盯着檐顶下一线剔透的雨珠出神,整张脸毫无生气,是那种瞧着普通到再次遇见都会忽略的长相。 可长身而立时,从背后望去又气质斐然,叫人满怀期待等着他回眸。 委实充满了矛盾感。 “谢长天昨日出的城,可查明去向?” “派去的人都死了,尸体倒挂在城外三十里地的小树林里。”男子顿了顿,才道:“哼,谢家自诩名门正派,杀人的手法倒和魔宗没什么区别。各个开膛剖心,叫人望之生畏。” “这是在警告我们。”韦杭将视线从檐底收回,淡淡道:“谢长天是谢家异类,道貌岸然,并不是真的遵从谢家那老一套。派去跟着的人一定要是好手,远远跟着即可,我只要知道他究竟与朝廷中的何人搭上了,不需要听见他们说什么。” 男子轻声叹息,摇了摇头,“即使这样也十分不容易,谢长天是个打鸟的,又怎会轻易被鸟啄了眼睛?” 大风突然裹挟其中,将冰冷的暴雨扑打地四下飞溅。韦杭冷眼看着鞋面湿透,缓缓抬眼,眼底透着寒光。“再派些人去,我就不信,他谢长天能滴水不漏。” “是。” 小小的点心铺子里充满了说话声,嬉笑声,拉拽物品的刺耳摩擦声,一时间竟盖过了屋外的狂风大作。 韦杭静静站了片刻,抬头看着黑压压的乌云,又低头看着逐渐要压过台阶的积水,脸上怪异地抽动了下,却什么情绪都没能表达出来。 夏日的雷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多时,天空猛地一亮,西边竟还出了太阳! 一众人呼啦地散去了,韦杭被人流挤着推着出了铺子门,大街上行人不少,孩童举着木盆三两成群而出踏水摸鱼去了。 往来皆人,如流如织,唯他立着成为不合群的那个。他轻声自语道:“还不够,这点雨还差地远呢。” 冯逆之倒不是被暴雨吵醒的,而是渴醒的。她迷迷糊糊从床上滚下来后磕到了脑门,疼得瞬间飙泪。嗓子干得冒火,身边半个人都没有,她哀嚎两声,认命地爬起来扑到桌子上抓起水壶,翻个身朝上,水壶往下倒水,她只管咕嘟咕嘟大口往下咽。 眼窝,鼻腔甚至整个头都接受一次凉水的洗礼,呛得她濒死而不自救,直逼到身体本能地开始反抗后,她才大口喘气,剧烈咳嗽,涕泪横流不止。 她洗把脸,对着有些模糊的铜镜仔细看了看脸孔,不得不感慨年轻真好,不止肌肤看不出什么变化,连黑眼圈肿眼泡什么的,都一概没有! 感慨完肚子就饿了,她走过去推开窗,刺眼的光线逼得她抬臂挡住,耳边传来人声,嘻嘻笑道:“怎么?是我帅得太刺眼了吗?” 好一会儿后冯逆之才适应了光线,掀开眼皮子瞅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卓一? 她展臂伸个懒腰,佯做无精打采挤上窗台与他坐在一处,懒洋洋道:“帅帅帅,帅得我不敢直视。呐,身上藏什么吃的没有,我快饿死了,分一点给我。” 卓一捏着鼻子跳下窗台,一脸嫌弃道:“臭死了,一股酒味。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冯逆之瞎比划了下,无所谓道:“大概这么多吧。” “脑子喝傻了吧。”卓一嗤笑一声,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热乎的葱油饼递给她,“吃吗?” “谢谢,谢谢恩公。”冯逆之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咬了大口,没料到有些烫,疼得眼角一抽,可嘴里却是没停,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极了偷吃的小松鼠。 “你怎么在这?” 冯逆之口齿不清,连说带比划道:“找人,加上见见世面,你呢?” 卓一伸长了脖子左看看,又看看,好像到处都是新奇,都能叫他在意似的。“我一直在江湖啊,出现在哪里都不稀奇。更何况,谢家与江湖豪杰们都来与魔宗一战,此等江湖大事,怎么能少得了我?” 他瞥了眼冯逆之,坏笑道:“你改名了?之前叫冯宝宝,现在呢?逆之?这么叛逆的吗?” 冯逆之吃得太快,噎得直瞪眼,“你懂什么?冯宝宝是爱称!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叫冯逆之?” “我是谁?你想想。”卓一抱臂笑得狡黠,他又指了指太阳穴,“这里存的东西多到你无法想象!” “那我问你一件事。”冯逆之跳下窗台去洗手,扭头道:“近来风头正盛的红巾社是干嘛的?” 卓一眨眨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我不会笑话你的。” “你在激将我?”卓一哼了一声,不屑道:“我可不吃这一套。” 冯逆之仍笑眯眯的,又道:“漠阳城最大的销金窟在哪儿?” “流云阁啊。” “唔,还真是。”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觉察到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你要不要听?” 看着卓一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冯逆之掏掏耳朵,做出勉为其难听一听也无妨的表情。“说吧。” “我怀疑流云阁啊,五层殿啊这类高端挣钱的地方,幕后都是同一个老板。” 冯逆之瞳孔微缩,同一个幕后人?她蓦然忆起京都五层殿见到的那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这么一说的话,他那时背对自己坐着,只看背影,姿态和气质,倒与某个人非常相似。 难怪总觉有人在跟踪,甚至监视自己,有一种接续的,刻意隐匿自己的感觉,不似同一人能够做得到,更像一个结构严密的组织作为。 是以她只能隐隐觉察,却始终找不出那个影子,原是如此吗? 卓一望着她,隐秘笑了笑。 “你精通易容术吗?”冯逆之边擦手边走过来笑道:“近距离看一个人,你能一眼看到他是否易容了吗?” “哦?你需要看穿谁?我可是收费服务的哦,根据难易程度来决定佣金。”看着卓一奸诈的模样,冯逆之露齿而笑。 “没问题,钱财乃粪土,你要多少,我带你去舀。”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11. 第十一章 带你去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第十二章 江湖救急 随着夕阳落山,谢雨濛终于清醒过来。他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强忍着不适撑着手臂坐起来,撑臂的手掌摸到床上竟湿湿的,全是冰凉的液体。 咦?可疑液体? 谢雨濛在那一瞬间脑中掠过无数种的可能,其中就数尿裤子叫他最为惶恐!他惊慌失措之余滚了下来,不可置信般往下看向自己的裤子。 可怎么看怎么可疑,裤子居然真的是湿的? 如遭雷击般,谢雨濛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隔壁的谢长桓听见动静,不多时端着个铜盆推门进来了,甫一见他,二话不说兜头浇下凉水。 谢雨濛呆若木鸡,半晌才回过神来,木然问道:“十,十四叔?怎么了?” “还知道我是谁啊?这会儿不是梅兰竹菊小花仙了?” 谢雨濛登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羞赧道:“我,我竟说了这些个没羞没臊的话?可,可还说了什么?” “回家筹集三千银,要赎一个端茶倒水的姑娘回去红袖添香。” 谢雨濛在短暂地惊诧后,猛地一把捂住脸呼,叠声呼号着,“不活了不活了,没脸见人了。” 谢长桓抱臂居高临下望着他,表情不善,“还不快洗漱更衣,谢家人都给你丢光了!待回谢家庄后我定如实禀告三姑,看你日后还张不长记性。” “不要啊十四叔。”谢雨濛一边麻溜地爬起来换衣,一边求情道:“四叔可是允过我的,许我交这个朋友。” “许你交朋友交到那种烟花柳巷之地吗?”谢长桓气得跳脚,“藏污纳垢之所,听着我都嫌丢人。” 谢雨濛漱过口又去洗脸,凉水拍在脸激得他打个激灵,瞬间脑子清明不少。于是梗着脖子大声反驳道:“才不是,我与冯弟就是去了酒坊而已!”他甚至怕别人听不见,又扯着嗓子喊道:“去酒坊不喝酒难不成喝药啊?男子汉大丈夫的,多喝两杯又何妨?” “当真是酒坊?” “千真万确!” 谢长桓脸色稍霁,走到门口探头看了看,关上门压低了声音道:“这一辈里就数你机灵些,我一宿没合眼,思来想去总怕出事。小二十三唉,你说,四哥出门什么时候交代过身后事?这一趟居然给了我一样东西,是不是十分凶险?” “啊?”谢雨濛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喏喏接口道:“难道,是有去无回的那种?” “身首异处?” “碎尸万段?” 啪啪啪地拍门声猝然响起,惊地两人抱在一起,“谁?” “十四叔,二爷问你去不去与一众豪杰们夜会商议要事?” “不去不去。”谢长桓连连抚胸,不耐烦道:“又想着蹭谢家的饭呗,请二爷出面张罗便是。” “诶,好勒。”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远,谢雨濛从地上爬起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又一圈,试探问道:“十四叔,你说,咱们要不要跟去接应一下四叔?” 这个事谢长桓昨天想了一夜,他想倒是想,可若谢长天都不敌,那谢家谁去恐都是送死的。 谢雨濛听了他的顾忌,又深觉有理,转而提议道:“那请冯弟陪我们走一趟如何?” “他?那么小个少年郎,可靠吗?” 谢雨濛对他看不起自己朋友十分不满,拉夸着脸道:“实在不行,一会儿去瞧瞧谁吃了谢家的饭,就喊谁陪我们一道去?” “不行!”谢长桓激烈地拒绝道:“这种事岂可声张?喊他们一道,无异于打着旗帜去游行,拴着恶犬去偷袭!” “左右都不行,那等着给四叔收尸吧。”谢雨濛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推门下楼,谢长桓紧跟其后,使劲揉了揉太阳穴,低低道:“容我再想想,想想。” 日头跌落云霞,余晖洒在连片的云层上,到处是橘色红色的柔光。 客栈的大厅已坐了不少人,眼见着到了饭点,外出的人们也回来了。一时间热闹非常,往来走动与热络地谈话声不绝于耳。谢雨濛站在扶梯上,一眼就扫见了居于一角的冯逆之。 不知在说些什么,与身旁坐着的男子聊得十分开心,一双晶亮的眼睛弯着,成了一架月亮桥。 谢雨濛大惊失色,又仔细看了看她身旁的男子,已冠发,着玄色衣袍,腰间别着一只旱烟袋锅锅,脸色泛着不健康的白色,更凸现了眼睛下的合眼圈颜色浓厚铁青。 这人是谁?自己怎么没见过?怎么昨夜还一道饮酒作乐,一觉睡醒,她就有了新欢? 谢雨濛噔噔噔跑下楼挤过去坐,冯逆之摇着扇子笑得正开心,叠声问他,“当真?就这么个面口袋也能娶三房?呵呵,图他什么呐。” “当然是那百十的良田,不然呢?图他老,图他站不了?” 冯逆之猛吸一口气,摇着手指坏笑连连,“我怀疑你开车,可是我没有证据。” 卓一亦是笑得鸡贼,却道:“诚然是身世坎坷,眼界却委实小了些,啧啧,若肯再等等,说不准又碰到谁,然后被赎了出去。好歹能有个后啊,日子绝不会更糟糕的。” 冯逆之点头应和。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嘴江湖名人了。要不怎么说朝暮派的秋扇仙子有远见呢,放着好好的指腹夫君不嫁,非要带着嫁妆出逃开山立派,现在弟子众多,良田千亩,日子该过得多么逍遥自在啊。” 谢雨濛等了等始终插不上话,现在一听话题扯到江湖中了,自己恰巧知道些,于是接口道:“秋扇仙子名下产业可不得了,连我三奶奶都夸过。” 冯逆之这才注意到他,扬手打招呼,笑道:“感觉如何?晚上继续?” 谢雨濛为了不失去冯弟身边最好朋友的地位,不得不拿出舍命陪君子的豪气来。“你一句话的事,只管叫我,我买单!” 冯逆之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没等谢雨濛骄傲,她转脸又问这个男子道:“卓兄意下如何?为这久别重逢,不醉不归?” “不不不。”卓一连忙摆手拒绝,“工作的时候不喝酒。” 冯逆之也不勉强,笑道:“有缘就是朋友,这位是谢家小公子,谢雨濛。这位呢,乃出自大名鼎鼎的点事阁,卓一公子。” 两人连忙抱拳,“好说好说,幸会幸会。” 谢雨濛心思单纯,先前被抢了朋友的不悦一扫而空,反而对卓一格外感兴趣。混江湖的谁人不知点事阁啊,但成为朋友的几乎没有。 他们行事十分小心谨慎,又精通易容之术,是以成员内部也只知其名,甚少见其人。偶有得见,相貌也千人千面,不知何为真,何为假。 此时竟能与点事阁的人坐在一桌,谢雨濛一扫之前的醋意,忙不迭问道:“卓,卓公子瞧着好年轻啊,这脸是真的吧。” 卓一抬手摸了摸面皮,一本正经道:“哦,假的。晚上还得脱下来对着火烛缝缝补补,描眉画眼才行,不然第二天就不那么逼真了。” 谢雨濛满脸的惊讶兴奋,两颊绯红,“冯弟,你快问问他,孟姑娘丢失的东西去哪儿了。江湖传闻,点事阁知晓江湖一切隐秘,大到上一任武林盟主比剑赢了半招是哪半招,小到尼姑庵的庵子穿了什么颜色的里衣他们都知道。” 唔,冯逆之皱眉,看向卓一的眼神就和看变态没什么两样。卓一澄清道:“这消息可不是我探听的,我只对江湖轶事感兴趣。” “说吧,孟燕绥弄丢的东西在哪儿?” “听闻啊。”卓一压低了声音,冯逆之与谢雨濛不由得伸长了脖子靠近过去侧耳倾听,“卞水渡。” “啊?什么意思?东西在卞水渡吗?那里可是朝暮派的范围,不可能没找过,难道,因为地方太大搜寻有所疏漏?”谢雨濛满脸问号,冯逆之抱臂坐直,长眉微挑,似笑非笑望着卓一。 卓一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视线始终在场内扫射,看似在聊天,实则在有意识地在搜集各色讯息。 谢雨濛仍满怀期待等着他继续说,卓一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不可说破,卞水渡乃转折点,至此,那东西便不是尔等可以肖想的了。” 什么意思?那东西被龙王吃了不成?我等凡夫俗子再也拿不到了?” 面对谢雨濛的发散思维,卓一被逗笑了,意味深长道:“差不多吧。” 从始至终,卓一没有看过冯逆之一眼,冯逆之也未插一句话,但二人都有种避讳之感,都不愿再深聊这件事。 为了不叫谢雨濛继续纠缠,卓一又道:“许是秋扇仙子也意识到了什么,这些日子可谓阎罗王附体,找谁谁死,一时之间成了各掌门人避讳的对象。” “为什么?” “有些东西啊,丢了就丢了吧,找回来也未必是幸事。到处打听,托关系,闹得越大,只怕麻烦越大啊。” “啊?为什么?” 谢雨濛好奇宝宝一样的,瞪大了双眼,单纯地望着卓一,想要搞个明白。 卓一笑得无奈,歪头去看托腮出神,不知想些什么的冯逆之,感慨道:“难怪能与你成为朋友,委实是个纯良之辈。” 听着像是夸赞,但谢雨濛不太确定,“这是在,在夸我吗?” “是啊。”卓一点头,“秋扇仙子一步错步步错,先前徘徊在漠阳城内不肯离去,不知大难临头还以为要一飞冲天,可怜呐,啧啧,委实可怜。” “什么?秋,秋扇仙子就在这吗?如果孟姑娘知道的话,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冯逆之望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场内开始上菜了,原本很多抱臂端着的江湖豪杰登时放下架子,扫射一圈,频频清嗓子。门下心腹弟子忙着往自家掌门碗里碟里夹菜,哪一声清地响亮,就多多夹哪一道菜。大家都笑靥如花,气氛其乐融融。 “关掌门,这坛酒刘某方才尝了,滋味甘醇,好酒!刘某敬关掌门一杯。” “不敢不敢,关某敬刘庄主一杯。” 随着推杯换盏地开始,气氛愈加热烈。三五杯酒下了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不知关掌门可收到消息?听闻南边接连暴雨来袭,好多地方都高出水位线了。” “唉,可不就是,有几处低洼的早就发大水冲了村庄,一泻千里。站高处望去,良田成湖,浮尸横遍野,打捞的船家日夜不停,也未能清理一半众。”男子仰头痛饮一杯,杯子嘭地一声撞碎在桌面上。“啧啧,年年淹,年年无人管,可怜呐可怜。” 关掌门举杯的手放了下来,长叹口气,幽幽道:“可不是说,年年如此,人命如草芥啊。州牧不知上报朝廷了没有,赈灾的银两物资,不知几时能到。” 默了默,恨恨又道:“门内不少弟子转投了红巾社门下,起先老夫不是不气啊,但后来听闻他们组织了救援,不少百姓都是靠他们撑着木舟一村一村接出来的,我,唉,连关某人都觉得红巾社……” 一旁的人听闻后连忙打岔道:“喝多了喝多了,来,饮酒饮酒,咱们江湖中人,不提朝廷的事。都是无辜可怜的百姓,朝廷会救的,许就在路上呢,快了,快了,稍安勿躁!” 关掌门迟迟不举杯,想了想又道:“红巾社日前在招募成员,各州各城遍布地都是分舵,管吃管住还发银两,尤其受灾的城镇,多少门派培养多年的核心弟子都反出师门了,唉,不知是好是坏啊。” 场内有人接话,口气十分不满,“听闻红巾社大蓟总舵主不求回报,是信佛之人,讲因果做善事的,看不得老百姓受苦受难,为拯救苍生而来,怎么可能是坏事?” “对的对的,我家兄弟一早入了红巾社,这不还靠着月银娶妻生子了?平常很少集结,分舵主说了,百姓有难之时,便是红巾社报不平之日。”他很是兴奋,也很骄傲,“我兄弟已发展了不下六人进社了,有赤脚的苦力,没有盼头的鲧夫等等,每拯救一个都会奖励一笔救苦救难的奖励哩!” 冯逆之夹了一筷子卤鹅放进蘸碟里,醋味很重,她咬了一小口,不由皱起眉头。 大蓟?皇宫中道士的同伴?五层殿殿主?甚至是流云阁阁主?如今又添了一个呢,算不算意外收获! 她扭头与卓一道:“红巾社的总舵主叫大蓟?” 卓一点头,“据我所知是叫什么大蓟,不知哪两个字,更不晓其意,啧啧,真是奇怪的名字,不是吗?” 冯春生眯起眼,果真是大蓟,红巾社居然是他成立的,这种拥有明确目的,以拉人头洗脑分红利为主要手段的组织,绝不简单。 普渡众生?呵,可笑至极啊。她拿筷子在桌上划了几笔,又抹掉,眼神郁郁,透着凶光。 这个危险的大蓟,师哥注意到了吗? 有人一拍桌子,冷冷呵斥道:“在江湖,言江湖,再胡言乱语的,可别怪老夫我不客气了!” 说话的人年逾半百,着一件朴素的棉袍,头插木簪,足蹬圆口黑白鞋,面目庄重威严,有种德高望重之感。 “庄老道也在,别说了别说了。” 场内窃窃私语片刻,又恢复了推杯换盏地欢乐气氛中,好像方才的事不存在一般。 卓一抱臂看着,嘴角噙笑,有种冷眼旁观尘世的架势。“天真啊,红巾社已来漠阳城了,岂是你不谈我不语,它就不存在的?且瞧着吧,有热闹看了。” 没等好奇宝宝谢雨濛再问为什么,谢长桓一路小跑着朝他们而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慌,甚至顾不得礼仪,附在谢雨濛耳畔压低了声音道:“糟了糟了小二十三,方才收到庄主来信,说是万不可叫四哥单独行动,以防中计啊!” 冯逆之与卓一就着场内一位颇雅致俊俏的公子在打赌,可两人却说的出奇一致,都认为是女扮男装,这下可为难了,赌什么都没说呢,意见就先达成一致了。 谢雨濛唤了一句冯弟,见她没反应,只得上手去扯她的袖子。 冯逆之轻叹口气,无奈地笑着回过头看他,轻声道:“何事?” 谢雨濛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表情夸张,手脚并用地比划道:“走,救人!” “我又不是大善人,可没有日行一善的喜好。你快去吧,别贻误了时机。” 见冯逆之拒绝,谢雨濛两眼一瞪,不可置信道:“就凭你我的关系,难道不是我有难处了,你拍桌子就走吗?” 卓一用手指推着茶盏转圈圈,加油添醋道:“对呀,就凭你俩的交情,还不是刀山火海一句话的事。” 冯逆之可不这么认为,她向后仰着头不可置信般望着卓一,而后视线又徐徐扫过谢家叔侄二人,一字一句道:“卓兄不太了解在下,这么说吧,我冯宝宝天生贪生怕死,从不干无利之事!” “有利,有利!”拿钱能解决的事对谢家而言就不叫事,更何况比起人情关系,钱财结盟会来得更牢固可靠。 谢雨濛不满得瞪着一旁的谢长桓,梗着脖子,把胸脯拍得砰砰直响,信誓旦旦道:“什么钱不钱的,我谢雨濛的朋友就不是那种贪财的人!且放心,日后冯弟你一句话,我谢雨濛这条命都可以给你!” 冯逆之抬手止住他的动作,正欲开口,谢长桓插话道:“一命千金,或一命一诺,绝不食言。” 须臾,冯逆之长叹口气,眉头紧蹙,一副勘破人生苦短的表情,轻声问道:“救谁?” “我四叔。” 谢雨濛见冯逆之与卓一都是一副他还要救的表情,深怕她打了退堂鼓,叠声道:“我四叔的确厉害,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出门在外怕的不就是落进圈套里。当然,也不是说一定就有什么致命的陷阱等着咱们……” 一旁抱剑站着的谢长桓听得十分不耐烦,稍稍探出身子,诚挚道:“小兄弟,实不相瞒,我四哥很可能正处于危境之中,急需好手相助。请放心,事成之后,我谢家欠的情,日后定当竭力相报!” 冯逆之垂了垂眼,不知在顾虑什么。“也不是说怕,只是我不能离开这漠阳城,若谢长天去了什么很远的地方,只怕真的爱莫能助啊!” “不远,就在城外。至多……”谢长桓迎着冯逆之满脸不信的表情,不情不愿地小声补充道:“往西北方追踪而去,至多是高将军属地,若还寻不着,那,那只能作罢。” 冯逆之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将将是掩了去,就被谢雨濛一把架起就往外拖,“快些着吧,天黑路遥,赶早不赶晚!” 卓一饮尽盏中凉茶,片刻后嘴角微扯,起身追了上去。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12. 第十二章 江湖救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第十三章 日行一善 谢家财大气粗,奔出客栈没多远就迎见几个谢家的小辈,各个身着金缕彩衣腰配玉珏,足踏羊角靴,很有些世家子弟的矜贵感。 谢长桓伸手一拦,几个小辈早早翻身下马行礼,他上前牵过一匹,扭头对冯逆之与谢雨濛道:“快上马,几十里路呢,不知今夜能否敢在城门关闭前回来了。” 冯逆之面露迟疑,谢雨濛见状不住地催促着,就耽误了些许功夫,卓一追了上来。瞧着这副光景不由笑道:“冯宝宝,都已至此,再退缩就不像样子了。” 冯逆之挠挠头,挑眉道:“卓兄言之有理,不如一同前往?一来多个助力,二来也探听个秘密。” 卓一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正合我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谢长桓不知卓一身份,心想着能与冯逆之称兄道弟的想来不会太差。多个人多个帮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没等谢雨濛说出顾虑,他率先同意了。 谢雨濛追着他走了几步来到马前,看着他翻身上马,仰头问道:“叔,你可想清楚了?此事不是越少人知越好吗?” “这个道理我何尝不知?”谢长桓焦虑道:“如果连你四叔都折进去的话,足见凶险。此一行,生死未卜,倒也不在乎多个人少个人了。” 谢家子弟又让出一匹马来,四人相顾无话,结队疾驰而去。 谢长桓自出城后便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段停下休息,他自怀里掏出谢长天临行前交给自己的布帛,摊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冯逆之倚着马边看四下,边单手去解水囊。环顾一圈后不自觉就被远处云波诡谲瑰丽骇人的晚霞吸引住了视线,这种美,美得震撼与浩大,非大自然不可造就! 卓一仍高坐在马上,略俯身探手去拿她的手里的水囊,岂料冯逆之身子一扭躲开了,撅嘴不满道:“我的。” 没喝到水他也不恼,伸出去的手划了个圈回到自己头上,轻轻挠了挠,瞥着撅屁股的叔侄二人,笑道:“你还不好奇他们在看什么?” “地图呗,还能看什么。” 卓一点头,笑得意味深长。“都这个时候了,还防着我们呢。” 冯逆之挑眉,弯腰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嚼着,味道可能不大好,她的眼睛不由自主挤了挤,而后吸了口气道:“老实说,我才发现呐,男人挑事的手法也不比那乡野农妇更高明些。” “还是……呃,不大一样吧。”卓一两指捏着比划了下,“至少我不会被戳穿后恼羞成怒,又抓又挠的。” 冯逆之摸摸脸,沉稳道:“许是,没在某些人面前吧。我一直觉得,你的品行值得商榷。” “哈?何出此言?” “这么喜欢八卦,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正人君子的品行。” 卓一一脸的义正言辞,板着脸,瞪圆了那双眼,一字一句道:“你可以不喜我的喜好,但决不能侮辱我赖以为生的门道。” 两人无趣地斗着嘴,目光闲闲地望着那撅着屁股瞎捣鼓的叔侄二人,卓一架着胳膊目光意味深长,“谢家不过尔尔。” 冯逆之用门牙啃着草根,闻言顿了顿,笑得漫不经心,“你跟来做甚?即是尔尔之家,不值当多花心思的。” “我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卓一抱臂也不掩饰,大大方方道:“点事阁近来收到密信,说是谢家与朝廷交好,不少门派花了大价钱来查此事,你也知道,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人,无利不起早啊,哪能放着这么一夜暴富的好事不做呢。是吧?” “你怀疑,谢长天来见朝廷中的人了?” 卓一蹲下身,仔细挑了挑,选了根杆长毛厚的狗尾巴草拔下来,笑嘻嘻举着递到冯逆之面前,“瞧,冯宝宝,我这根比你的大。” 弱智,冯逆之懒得掀眼皮子,弱弱地哼了哼。 “谢家若只是巴上朝廷倒是好事了,怕只怕呀,与那敏感的边缘政治有扯不清的联系。”卓一哦呵呵笑了起来,眯着眼去看冯逆之的反应。但见她眼神呆滞,一脸的困意,不由加大了筹码。“唉,多少年过去了,高将军偏安一隅,守着塔鲅天险不思进取,白白浪费了他主子的临终托孤啊。” 临终,托孤?托什么孤?难道当年的四皇子竟还有血脉存活?冯逆之耷拉着眼皮子,掩盖住了一片狂风暴雨。 若高四叶有心拥遗孤而立,那即便是见了虎符,想必也不肯认吧。 此事太子知情吗? 卓一说的又是真是假呢? 谢家为何会与高四叶扯上干系? 冯逆之不敢轻举妄动,卓一乃江湖中人,却在唐家与那魏国的妖孽一道出现,他是否是个魏国潜伏在北朝的间谍呢? 自己将将才来漠阳城,卓一却也来了,一再抛出高四叶的事在自己面前,究竟是何用意?魔宗之主是郁汝癸,但郁汝癸乃南魏中人,值此时机隐匿暗处,难道,在酝酿什么大事不成? 先前想着的以静制动,怕是等不起了。 冯逆之佯做毫不在意,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浪费了。” 卓一嚼着草根等了等,她却再无动静。 马儿躁动,他随即起身解了缰绳自放它去饮水食肥。拧着眉毛瞥一眼身旁的小小少年,有时看着澄净无暇,单纯可欺,有时又觉得她大智若愚,不好欺瞒,唉,如此矛盾,真叫人捉摸不透。 他啧啧嘴,不得不自己接下去这个话题。“你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还是你早已经知道了?” 冯逆之扭过脸,一脸认真地把他望着,不解问道:“高将军是谁?” 卓一抿紧嘴,江湖中人不了解此等朝廷辛密反倒正常,她的反应不似作伪,若来之前没有打听过她的来历,恐怕真的就被她蒙混过关了。 “那可是朝廷的大将军啊。”卓一摆摆手,“你看你都不知,那谢家是如何知道的?还有,你猜他们手里的,是不是通往高将军屯兵自重的世外桃源的地图啊?” “朝廷的事,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你傻了呀,我是谁?我可是靠着贩卖信息过活啊,论小道消息,我是专业的。” “那你说说看,高将军屯兵此处为何?” “我告诉你,谁都不能说啊。”卓一颇为谨慎,四顾张望,压低了声音,凑近了道:“这高将军啊,偷偷爱慕着自己主子的遗孀!临终托孤,托的,就是这位当年一舞惊天下,最受皇子宠爱的意夫人!” 冯逆之张大了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猛吞几口口水,掩饰不住的喜悦感溢于言表。她一把捂住嘴,叠声道:“真的假的?你能为你说过的话负责吗?造谣一张嘴,真相跑断腿啊!这种桃色绯闻没道理能捂这么严实啊,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呜呜,快说快说,我最喜欢听这种禁忌之恋了。” “怎么没有。”卓一一副你这个乡巴佬也敢质疑我的不屑,“就在漠阳城,流云阁里,高将军被一位美妇堵在院中,最后迫不得已,衣衫不整地从狗洞爬出去这才逃过一劫的轶事,难道你也从未耳闻?” 冯逆之摸着下巴,笑得猥琐,“狗洞?美妇人?还衣衫不整?” 两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你说,高将军一介武夫,居然喜欢听琴?坐在院子里,自己提一壶酒独饮,也不上楼去见美人,一听就是半宿,可能吗?” “啊!”冯逆之兴奋地瞪大了眼,叠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光是听琴呢?琴声又不当人,能抱着软软的,暖和暖和的……哎呦,难道不想说说话,摸摸小手……” 卓一一副你是懂逛花楼的模样。 “他夫人怎么堵上门的?这流云阁阁主不地道啊,居然放人进去,真坏啊。” 卓一冲她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居然想到了阁主放人进去这事,据说啊,据说这位夫人懂些武艺,直接提枪杀进去的。但只杀到院中,一听那琴声,登时就呆住了,并没有杀上楼一枪挑了那个琴师,反而自己退回去了。” “啧啧,这琴师的琴艺之高,大约可以媲美当年广陵画舫一琴惊天人的若姑娘了。” 冯逆之不知江湖旧事,所以没什么反应。但一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高将军年纪不小了,这玩得什么路子?心神往之?” 正欲深入讨论,谢雨濛揣着手癫癫地跑过来,见了二人的形容,脸上的表情立刻从忐忑纠结立刻变作了兴奋与天真,两眼放光,叠声问道:“又在说什么秘密?我是不是错过什么有意思的事?” “不是我说啊少年,你看这月亮都挂在中天了,到底是赶路还是扎营啊?给个准话吧,不然我们等地太辛苦了。” 谢雨濛露出羞涩的表情,扭捏着道:“实不相瞒,任务可能要取消。” “好好的为何取消?” 谢雨濛深沉地望着三条岔路,忧郁道:“四叔留下来的,是家书。许是情急之下挥就的,我们要理解。” 卓一托腮望着他,笑吟吟道:“所以,你们看不懂地图?” 一旁远眺景色的谢长桓猛地接口道:“谁说看不懂的?就是看懂了我们才放弃的。” 冯逆之与卓一的眼神充满了安慰与怜悯,她甚至拍了拍谢雨濛的肩膀,轻声道:“看得懂,看得懂好吧。” 谢雨濛一咬牙道:“四叔留的家书是撕了驿站的图册书就的,十四叔拿到手时过于紧张了,没留意,误以为是寻人的路线图。方才与我细细研究过才发现是个误会,唉,白高兴一场。” 居然还有这等事? 冯逆之与卓一对视一眼,都觉得被耍了,但又没有完全被耍。毕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天资聪颖,事无疏漏。 四人静静站了会儿,夜风夹杂着麦香袭鼻,旷野蛙鸣,星幕低垂,倒也别有一番景致。只不过此时此刻不对,人物也不对,免不了一番沉默与尴尬。 卓一轻轻吐掉嘴里衔着的狗尾巴草,悠悠道:“鄙人不才,但因着献身事事通的行当,是以天下奇闻异事鲜有我不知的。二位不妨说说看,究竟要去哪里寻人?”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13. 第十三章 日行一善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第十四章 出淤不染 这边月上中天,城里亦是如此。 那孟燕绥得了冯逆之的地图,心中再多不愿,但既答应了,也不得不去。 可想象总归是与现实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她来到流云阁门口,看着形形色色的男子,或一表人才,或风流倜傥,三两结伴或带着随从独来,只要那脚一踏入门槛,眼风瞥见影壁后的高台上,那两位藏在透光的纱帐后翩翩起舞的婀娜身姿时都不免失态。 夜风袭袭,纱帐偶有错落起伏,春光乍现一片酥香软白,又转瞬间藏匿于画着山峦叠嶂的纱帐后,这么大胆地画面不仅冲击灵魂,也最是勾人心魄。 孟燕绥就这么瞧着一个接一个的男人从人变成了动物,涎液很不能流过三尺,当即捂住口强忍着一腔不适飞奔出两条街外扶着树干呕。 师傅说得对,自古男人都是负心汉,喜新厌旧,沉溺美色,鲜少从一而终。 她厌厌回到客栈,半睡半醒地想着事情,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天光大量,外头人潮熙攘的嘈杂声将她吵醒,她怔神许久,暗暗下定决心,今夜无论如何定要潜进去一探究竟。 她闷在房中一整天,眼见着日头在天空划出一个半圆的弧度,半边天都染成了没蒸熟的蛋黄色。孟燕绥自认为是个心境平和的人,被冤枉扫地出门那会儿,再悲愤欲绝,但心想着会有办法洗清冤屈,也就很快振作起来。而今日,她满心烦躁,食不下咽,寝难安眠,一想到还要再去一趟流云阁就焦灼地想发火。 万般不愿也无济于事,她是个重诺的人,既答应了,怎能轻易反悔? 孟燕绥定定心神,特意换了一身男装。她容貌上乘,又不苟言笑,气质有些冷,像极了贵胄人家的子弟,傲慢难以亲近。 如此出众,吴疾甚至不需要左顾右盼,一眼便看到了她的身影。近日得了消息,南边有发大水的迹象,不少常年受灾的州县早早便有民众流出,沿路乞讨,一般走到哪儿算哪儿,能有口吃的活命就行。 很多富裕的地方极厌烦他们揣着两只手往大街上一坐,什么也不干就是乞讨。破碗破棍的往哪儿一扔,今日要着一口吃的就吃,明日里要不着了就饿着,饿得不行了就唆使半大的孩子领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挨家挨户地敲门。你还不给,行,今儿就睡你家门口了。有些个看家护院的暴力驱赶过后,没到半夜里,碎渣子,碎石头什么的就从天而降了。 一个不小心砸地个头破血流,这边一开门还没骂,那边呼啦一声就跑个没影了。 这还算好的,往年还有些个讨不着媳妇的癞蛤蟆光棍,死了老婆的猥琐鲧夫,瞅着落单的大婶小丫鬟的就围了上去,吧唧着嘴,留着哈喇子,两眼放光,形容猥琐,打都打不醒。 吴疾默默吃了碗茶,余光瞥见孟燕绥的身影要拐过街角了,下意识一把抓住桌上的剑起身追了出去。 明着他是韦杭的随从,可暗地里他是个召集了几十众的小头目。红巾会总舵主已发出指令,要筹集一笔善款,刀兵武器备用,待灾民泛滥之际,一旦漠阳城受命封城,届时便要一展拳脚了。 □□安宁与流民良民,不过一念之间。 吴疾眉眼生地不错,安静时有几分忧郁之色。但安静的时候总归是少的,更多的时候,他都一身流氓痞气,眼神狠厉,有种蛰伏许久而伴生的攻击性。又冷又硬,言语匮乏,绝非善类,像极了一朝功成名会报复天下的人。 孟燕绥快要逼近流云阁时本能地调转了脚步往回走,心里想着缓一缓,就这么出其不意地一个转身,使得吴疾猝不及防与她打了个照面。 他眼神错愕,想避,却挪不动脚步。 孟燕绥很快从短暂地愕然中回过神来,眼神轻易略过他,脚下不停,按下满心疑惑,飞快地与他擦肩而过。 吴疾眼底瞬间涌起的光亮一闪而逝,扶着腰间的刀,缓缓往前走去。漫无目的,迷惑不解。 孟燕绥站在街角,许久才鼓起勇气,再度朝着流云阁走去。吴疾蹲在远远的一棵古树上注视她,有些恍惚,孟燕绥和印象中的样子大有不同。 那年他十三四岁,农闲的时候会徒步十二公里的路去镇上的私塾旁听。他早早就知道,佃农的孩子世世代代都是佃农,若想逆天改命,只有读书识字,去做个代笔或是记账的行当,才可以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可能命里就刻着卑贱两个字,才学了一年多,夏日的一个傍晚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家家户户早早关紧门窗挤在一处乞求老天爷快些放晴。 可命运并没有眷顾他们,吴家庄作为蓄洪的第一线,总是在连续下了三日的大雨后就顶不住压力了,河道的水倒灌而来,趁着狂风一浪高过一浪。村头立着的泰安石敢当早淹得没了踪迹,他爹招呼着十个兄弟姐妹爬上高高的草垛,可经水一泡,再迎浪一打,平日里再高再结实的草垛也摇摇欲坠。 许多低洼处的农户游着往高处爬,往草垛上踩,很快,偌大的草垛塌了大半,十来个人瞬间掉入水中身不由己地被洪水冲向漆黑的远处。 这其中,就有小九的爹和五个兄妹。 他行九,大名吴犬九,都说贱名好养活,他一家十二口名字是各顶个各地不堪入耳。可就再不入耳,这么一家人却在一场水灾过后只余下他和母亲及幺妹三个人。 灾后便是瘟疫,幸存下来的人若逃地不够快,一旦封村治疫,又是横尸遍野。 他母子三人随着流民大军一路往东行进,期间因为幺妹年幼体力不支,渐渐掉了队伍。约么着大半年后天气冷得入骨,先是幺妹染了疾,母亲为了筹措些药草钱,贱卖了自己给当地瞎了一只眼的老鲧夫。 可那老鲧夫渐渐开始往不满十一岁的幺妹身上打坏主意,不顾母亲反对欲行禽兽之事,待他上山砍柴回来时,母亲被老鲧夫按在井边殴打,天寒地冻被扒地就只剩下一件打了补丁的肚兜,血从鼻子里耳朵里呼呼地往外淌,像极了挡不住的,倒灌进村的大水。 骨子里的暴怒因子就在这时被激活了,他捏着拳头,红着一双眼,生生是失手捶死了那个禽兽不如的老鲧夫,背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和惊慌失措的妹妹连夜赤脚走了三里地。 他身上背了人命官司,自知没了活路,越走越是心寒,最终冒着风雪留在了青城山脚下。他想着妹妹得有个出路啊,于是打着插草卖妹埋母的幌子,想给她找个好人家。 就这么一坐两日,终是在大雪满山街上空空荡荡之际,饿得头晕眼花之时,一抬头,竟看到了一个身着红色披风的少女抱剑站在自己面前。 清冷的眼神,完美无瑕的五官,像极了娘娘庙里供奉着的仙家侍女。 经年后,他在客栈里听过一句说书先生的戏词,说是那仙女下凡尘,头顶着白绒儿毛,身批彩色蓑,顾盼生辉,美得不似人间物。她们来此一遭,不为了吃呀不为了穿,只为渡那有缘人得道,为了结那一场露水情缘。 彼时他坐在午后的窗下,夕阳余晖勾出一身金边。他端着酒盏,被这最后一句戏文击穿了灵魂。 原来是为了结一场露水情缘吗?呵,若当真,那真真是极好,极好的。 吴疾藏匿在树上,躲在漆黑的枝叶中笑了笑,笑过后,脸色又渐渐凝重,乃至阴沉。那时的孟大小姐举手投足端是贵气逼人,美是极美的,却稚气未脱,尚有那么几分人间烟火气。而今她眉目已开,倾城之姿,美得叫自己不由得心生自卑,嫌弃自己满身淤泥,不敢沾染她分毫! 他只卑微地希望再见面时,自己已能够足够体面。 就这么片刻的失神,那边孟燕绥却被人请了出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抱臂冲她笑,客客气气道:“小姐莫要贪玩,再怎么扮作公子也是不像的。快些回家去吧,去找你的兄长或是夫君吧。” 孟燕绥不服气,与她争论道:“我若不是个男儿,何必来此寻欢?” 半老徐娘掩唇笑道:“普天之下,就没有男儿郎见了我迎宾的姑娘能泰然处之的。” 她说完话,打量她道:“我见你姿容不俗,若日后落了难,不妨来此寻我,我定然将你捧成头牌!” “呸。”孟燕绥气得扭头就走。 吴疾瞳孔缩成一线,握着的树枝被碾碎在掌心。她好端端为何要来这里?那个姓冯的少年呢?是否受她指使? 嘁,自己不露面,叫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来这等地方算什么男人? 他抿唇,有些恨自己。为何自己学艺不精,竟打不过她。为何她处处出风头,春风得意,甚得孟燕绥欢心。 暗暗捏紧了拳头,眼见着孟燕绥离开,他又瞥了眼流云阁的牌子,这才跟着离开。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14. 第十四章 出淤不染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第十五章 万恶皆果 吴疾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尾随了一阵,突然瞥见红巾社的联络信号出现在街角的茶社门前。残破的朱漆红柱顶住外伸的檐角,一盏细笔勾勒的火炬图形的灯笼突兀地随风摇曳。 他调转方向前去查看,残缺零落的黄色穗子中间缺格的地方果真藏着一个小纸条。他取下藏在舌下压着的一根细针,捏在指间轻轻一捅,字条便落在他掌心。 吴疾做这一切非常迅速,展开纸条飞快扫了一眼后,又重新卷起再度塞回去。 他四下环顾后,敛着阴沉的眉目穿过东南方的街道,混入人流中朝城南方向去了。 纸上并没什么特别的指示,只叫已来此等候的红巾社分舵主们这两日稍加注意,要给他们分派区域,准备收取商铺的保护费用了。 这并不是一桩易事,漠阳城中自然有着存在许久的势力,他们一直掌握着民间资源,靠吃商铺红头税费为主,养着大批的闲散游民。这种自称一股暗流的势力,往往背后的那个人黑白通吃,亦是在干着替一些人处理不干净的事,洗白一些钱财。 红巾社成立至今才几年的时间,谋求迅速发展并不是坏事,但强行插入盘根固结的势力中去,钱财远没有流血来得有用。 他揩了下唇角,体内的热血沸腾,像一匹嗜血着魔的孤狼,唯有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时方能感到快意。 城南的城隍庙里这些日子逐渐聚集了大量红巾社的组员,周边的分舵主们为了抢夺漠阳城这块肥肉,几乎是刚接到总舵主的调度函就带着手下匆匆赶来了。 大家各自为政,谁也不服气谁。但因着大多数的人都是苦出身,压根不识得字,而城隍庙里恰巧最先盘踞的是一位私塾先生,还懂些个拳脚功夫,手下又网罗了七八个考不上功名的大龄书袋子们。于是他们一伙变成了与总舵往来交换函件,传达命令的中转处,还自我美名曰青鸟使。 吴疾也时常去转一圈,每每便是今日的样子,不说话靠在墙壁上安静地听着他们五湖四海的穷苦兄弟们吹牛皮,聊风俗,算不得有趣,但打发时间足矣。 但今日的气氛却有些怪异,青鸟使团中的一个人横躺在靠近神佛像的里侧被几个人围着,平日里最喜热闹的李老头也低眉哀眼嗟叹连连。余下的各自成群,缩在自己的伙伴身边一言不发。 这样反常的情况还不曾发生过,吴疾心生疑惑环顾四下时,耳中忽地听见后院隐约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下颚绷紧,单手按住腰间佩刀正欲往里走,途径神像时被一人拉住裤腿,“别,别去。” “后面在干嘛?” 男子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难掩悲愤和厌恶,眼神缩瑟,但还是喏喏道:“还不是那群北方的侉子,居,居然……” “你想死啊!是不是今天吃得太饱了?有那碎嘴的闲工夫,还不如去扛几个包来得紧要。” 被打断的话,终是没说出来,他瘪着嘴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翻个身弓腰躺在稻草上一动不动了。 吴疾一听是那群人,脸上的神情微妙,他们是唯一一支藏着器械进城的,各个正值壮年一身蛮力,为首的男子常年头戴一顶灰褐色貂帽,脸上有疤,不怎么爱说话,但出于同类相斥的直觉,吴疾在见他第一眼时就知道,这是正干着绿林行当的土匪头子。 红巾社的成员成分复杂他一直知道,包括自己,身上也背着人命官司,逃窜几年被迫上过山,但总归底线还是有的,再观林大当家一群人,那种蠢蠢欲动贪婪成性地勃勃野心无法掩藏。 是以当大家对后院的情况讳莫如深时,他才更要看上一眼。 有些鼠辈眼光如寸,万不可叫他们耽误了红巾社多年的部署。他虽未曾接触过总舵主,但隐约他就是知道,此人绝非凡类,组社之初便籍借着授课广散金银,笼络人心,叫百姓们在不知不觉中信任红巾社,至于他的教义为何,这么艰涩的东西也并不真的指望大家能懂。正是因为时日漫长得补贴存在,才能积聚起如此高的信任度和人气。 说是一呼百应,绝不为过。 这样耐得住性子的总舵主,难道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转世不成?他不信,那就走着瞧! 吴疾眸子清亮浸满凶光,扶着刀来到后院,趁着微薄的月色,一眼看见几个男人,或光着膀子,或赤身裸体,正围成一圈看着笑着满嘴的淫言秽语。人头攒动的缝隙中,一对洁白修长的腿不合时宜地露了出来,软绵绵搭在一个蹲着的男人腿上。 地上是一摊一摊的血迹,像颓靡开放着的暗夜恶之花。夹缝里露出了女人的脸,两只空无一物的眼望着天空,木木的,有些瘆人。 活死人比死人更可怕。 吴疾牙关紧咬,险些捏碎了刀柄,然而脚下却未再上前一步。一旁的瓦檐下传出一声嗤笑,吴疾拔刀,这招起手式他于朝霞与黄昏中练过上千次,上万次!只为溶于肌肉记忆中去,做到最大程度的心随手动。 于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招拔刀而已,快若残影,吹毛断发,狠狠震慑住了早就站在那里的人。 “小兄弟当心,刀剑无眼。” 吴疾收刀却不同于拔刀,动作缓慢,慢慢地,一点点噌收进鞘中。 “好功夫,老子十分欣赏。”随着击掌声,他走出了阴影中,貂皮帽和虎皮裹就的短裙,脚下是露脚背的草鞋,在这仲夏夜中怪异万分。 吴疾平静地看着他,冷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勾栏里多的是暗门子的女人,何必用这个手段,难道不怕引来官差吗?” 男人憨声笑了起来,拍了拍胸脯,朗声道:“我林虎豹岂会怕那些个朝廷的鹰爪?” 吴疾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上来回摩挲,他的气质凶悍,眼神阴沉,是一眼可知的,经过世情冷打磨后的冷血无情。林虎豹干笑两声,并不愿意与他交恶,“你放心吧兄弟,这女人是我花了10两银子买来的。牙婆说了,生死不论,是个黑户,惹不上什么麻烦的。” 摩挲着刀柄的粗糙大手这才稍稍松懈了劲,略点了下头,走到方才林虎豹待过的地方靠着墙壁站着。外头清风明月,然而他却更愿意暗不见天日。 细细碎碎的咕噜声起先只是含在嗓子里,像翻滚的开水。而后,渐次有些焦灼般声响大喊了起来。 吴疾心里杂乱,于是抱臂望向远处开得正好的一树白玉兰。一旁的林虎豹渡来渡去,待那女子好似再忍不住开始哀嚎时,林虎豹高声骂了句娘。 紧接着有人抬手一个巴掌下去,院中顿时一静。 遥远的林间有鸟不知为何被惊动了,叫声凄厉,扑腾着翅膀做群状从枝头飞起四散开去。吴疾移开视线望过去,只看到鸟儿们努力逃离时绝望姿态。 林虎豹斜着眼看了看,脸上蜈蚣大小的疤痕因着皱眉而更显狰狞,砸吧砸吧嘴,不无遗憾地说道:“还想着撑个三五天的,给兄弟们解解馋,可听这声音,嗨,阎王来抢人了。” 他笑了笑,“兄弟,听哥哥的话别多管闲事。你想啊,如果我不守规矩去抢个黄花大闺女来糟蹋,你往我脖子上砍,老子绝对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这是老子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反正她就是这命,落不到我手里,在那牙婆手里指不定又被卖给谁呢。人呀……” 林虎豹啧啧嘴,大咧咧地总结道:“都是命,看开些吧。” 这女子的哀嚎声再度响起,她开始剧烈的挣扎,肌肤在粗糙的地板上用力摩擦,伴随着反复的撞击声,叫人听着莫名烦躁。 吴疾猛地站直了身体,林虎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他此番来是抱着干一票大的目的前来,惹恼此人密报给那个神出鬼没的总舵主,一旦派了执法使来此,恐怕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搓着手,正欲开口,就听那边的兄弟骂骂咧咧道:“呸,真晦气,老子干到一半,他老母亲的,人没了!” 后面几个排队的人更生气,为了防止她假死,从腰上拔出断刃上去就是两下子。声音有些怪,闷闷的,拔刀后才流出暗红色的血液。 从始至终,这个女人的脸孔都是朝着天空的,连死,都是睁大了眼直勾勾看着夜幕。 是觉得不公平吗?还是渴望以死来解脱? 吴疾含着小指吹了声呼哨,就只是男人们提裤子的时间,五个汉子走进了后院。两拨人剑拔弩张,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林虎豹的人开始摸武器握在手里,并向着自家老大靠近,结成坚固的攻守同盟。 吴疾孤身一人扶刀往前走,林虎豹压住蠢蠢欲动地手下往外退,两拨人很快换了个位置。吴疾越过那女人继续往围墙边走,众人眼睁睁看着他弯腰捡起一张打了补丁仍旧到处漏风破洞的旧草席,就那么背对着一扔,遮住了那对连死都望着天空的眼,和眼角未干的一滴泪。 假使幺妹还活着,大约……也是这个年纪了吧。或许更小些,耳珠一颗朱砂痣,和那个仙子般的孟姑娘惊人地相似。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转过身来,孤狼般望着林虎豹,“人已死,不如交给我来处理?” 死人是没有价值的,便是他不要,自己也是要扔到后山喂野狗。这下倒好,有人收尸,倒还省了自己的事。于是做个人情,笑道:“小兄弟仁义,愚兄佩服!这个女人就任由你处置了。” 吴疾抱拳致谢,“裹起来,扛走。” “好勒。” 两个属下上前将人一卷,一人屈膝放在肩上,余下的三个人一言不发地跟着吴疾朝外走。 出了城隍庙的门,月色猛地一亮,将人的影子照得有如实质般漆黑细长。吴疾扶刀走在前面,他们默默跟着,也不问去处,忠心耿耿。 这几人目睹了前半段,这后面的即便没有亲眼得见,但光靠想,也不会差上太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有的人兄弟姐妹被拐过,卖过,饿死过。有的儿女一群,走着走着,就稀稀拉拉只剩下饿得皮包骨头,勉强存活的那一两个。 世道艰难,苛捐杂税众多。自打南魏乱了,犬戎也偶有犯边后,众人都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何时就会征兵,一旦去了,回来的机会更是渺茫。而劳动力的流失,使得农耕无法保障,又进一步加剧了家庭负担,一旦旱涝成灾,食不果腹,饿死冻死,成为常态。 其中一个憨厚的汉子突然停下来,开口哀求道:“九哥,九哥……她,如果我姐还活着,应该也这么大了。咱们,嗨,我自己掏钱,给她添置口薄皮棺材吧,否则就这么张破席子裹一裹,埋得再深也要被野狗掏出来吃喽。” 吴疾还没来得及开口,耳中忽地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蹲在城隍庙街口,对着一个躺在路边的小乞丐发问,“你是乞儿,平常见的也多,有没有见过一个大约这么高,双眼皮,特别爱说话的乞丐?瞧着十三四岁的,或者更小,从青城山附近流窜而来?” “公子行行好,赏些银子吧!我还有个三岁的弟弟在破庙里张嘴等口吃的……您行行好。”孟燕绥被他一把抓住袖子,惊地连忙起身后退两步,正欲离开,一抬眼就与吴疾撞个四目相对。 接着,孟燕绥的视线向后移,看到被破席裹着,四处漏风的破洞里清楚可见白皙的大腿中间不住潺潺顺着腿往下流出的血液。 起先是不可置信,震惊之余只剩下愤怒与不可置信。 吴疾随着她表情的变化而变化,内心深处有一座正努力建设的高塔轰然坍塌,叫他心脏一抽,疼得用力握紧了刀柄。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15. 第十五章 万恶皆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第十六章 谋天之事 吴疾握刀本是这下意识的动作,落在孟燕绥眼里却是要杀人灭口,不禁叫她紧张起来,解下腰间挂着的长鞭,眼神里全是防备与愤怒。 “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的人,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救你。” 吴疾沉默着,脸颊被月色照得太亮,有种病态的,像是被关在地窖中太久不见天日的白皙。他眼皮子耷拉着,瞧不见清亮的眼珠。须臾的沉默后他一侧嘴角牵动着肌肉向上拉出一个不屑地弧度,淡淡回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孟大小姐还是喜欢捡小乞儿啊。” 其实只也是就事论事罢了,但是被吴疾说出来,却不知为何带着酸味和嘲讽。 孟燕绥气得扬手一鞭,鞭声清脆,划过夜空直抽在吴疾的背上。眼见他不躲避,孟燕绥以为他心虚,收势后又是一鞭! 只是这次,吴疾抬手一把抓住鞭身,两人对峙,鞭子绷得紧紧地。 气氛紧张,剑拔弩张。 这时,吴疾身后的人站出来解释道:“这女人虽然是被糟蹋死的,但我们没干……” “二牙子。”吴疾出声呵斥打断了他的话。 孟燕绥反手一抖,鞭身抖开了悉悉索索的倒刺,吴疾猝不及防被扎了一下,便松开了手。 孟燕绥收回长鞭,一双眉目瞪地浑圆,两眉间难掩厌恶。“希望你不要作奸犯科,不然对不起你妹妹的成全。” 吴疾阴沉沉的眸子一黯,缓缓朝着孟燕绥的左耳看过去。圆润的耳垂上赫然一粒小小的朱砂痣,不在意的话,一扫而过,便隐匿在鬓边碎发中了。 更夫敲着梆子的声音从对面的街上传来,漠阳城许多年未实行宵禁制度,虽不实行,但因城中鱼龙混杂,百姓们也自发入了夜鲜少出门走动。 “哥,咱们快些走吧,晚了麻烦。” 吴疾点头,一双眼底涌动着绝望的冷光。率先朝前走。在与孟燕绥擦肩而过时,轻声道:“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别和那个小子搅和在一起,他可不简单。” 孟燕绥静静站着去看那地上点点滴滴干涸了的血迹,突然胃里一阵反酸,又想起方才在流云阁看见的那些个红尘男女们被欲望驱使而扭曲的面孔,当下扶着树干呕了起来。 常言道,几家欢喜几家愁。太子自被皇帝禁了足后,一连两个月都没再出府半步。原本重新启动大兴土木建造的金屋计划亦再度被迫搁浅了,那惊天姿容的舞姬亦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被一顶软教抬回了人去楼空的平霁王府。 即便如此,太子府常年的静谧仍旧被打破了,南方的戏班子,歌舞乐姬等频繁出入府中,由管家领着,迎着朝霞漫漫匆匆进了后门,又踩着一地破碎的月华初上匆匆出了门。 夜夜笙箫,纸醉金迷好不快活。 有人猜测,这是太子因着受罚才敛了性子不再胡作非为,送回舞姬的举动就是在向皇帝表和相爷表明心意与那被圈禁的皇叔划清了界限! 但也有人认为,太子冷面冷情,是个冷血的人,当初闹得轰轰烈烈,宁可得罪相爷,也要将平霁王府的歌姬迎入府中加以宠爱。可一旦心情不好就迁怒别人,加之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又没有长性,怕只怕日后啊,成为了喜怒无常难以揣测的暴君。 一方四九城里,多少魑魅魍魉的看客们盘算着,绸缪着,将眼光放在这虚假繁荣与安泰的北朝都城里,或谋一方巨贾,或谋平步青云。 每朝每代都不乏能人异士,或大隐于朝,小隐于野,夜观天象时,望着北方那颗日渐灿烂的星宿都不免按耐自己激动不已的心情。帝国危亡呼?何惧动荡。 皇帝脸色清灰,精神却愈发矍铄。坐在龙位上淡淡笑着俯瞰大臣们的一举一动,他近来勤勉,总觉得自己好像只有四十岁,如初初登上宝座时那般亢奋,有大把时间和精力来治国理政,统治山河。一切都还未开始,他能在此坐满百年,千年,直至成为真正万人口中高呼的万万岁! 思绪飘得远了,忽然想起今日的不老丹还未服下,皇帝眉头猛地一皱,原本看着还算可亲的脸孔霎时变得阴鸷骇人,眼袋下垂,一副摇摇欲坠的两个大累赘,更衬得眼眶凹陷骨相凶恶。 正在汇报江南雨况的工部侍郎正说到激情处,一抬眼,登时被吓得一个哆嗦咬了舌头。来不及细品充斥口腔中的腥甜滋味,亦是顾不上剧痛,结结巴巴正欲继续细禀,皇帝突然起身离开。 一种朝臣尚未反应过来,皇帝扭身冷冷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工部侍郎身上,“不过一场绵延暴雨,何至于如此喋喋不休。朕限你三日拿出应对措施,否则,哼,要你何用。” 工部侍郎当即跪下磕头,老天爷要下的雨,他能拿个口袋去装走不成?这边哭诉还没开始,情绪刚酝酿地差不多,那边大太监细着嗓子尖声道:“退朝。” 就这么几个字的功夫,皇帝的身影已隐入后殿中了。大臣们向前聚拢,喊住大太监问道:“公公请留步。” 大太监跟在皇帝身边数十年,早练出了一身过硬本领。当即抱着拂尘眯眼笑对一众朝臣,任你台下叽叽喳喳吵成什么样了,他就耐得住性子一言不发地候着时机。 太子不在,相爷抱病,一时间没了个能站出来震慑局面的人。眼见着吵嚷不休没个尽头,生怕大太监甩脸走人的工部侍郎大喝一声公公啊!许是声音又大又悲怆,连几位尚书都不免抱着手多看他两眼。 工部侍郎眼见得了机会,忙作揖问道:“请公公赐教,陛下方才所言何意?” 大太监笑得春风和煦,眼皮子却连掀都没掀。细细的嗓音中有着难掩的傲气,“您太看得起洒家了,洒家只是个奴才,哪里敢妄议朝政啊。” 朝堂内登时静了静,杜乐然揣着手悠悠开口,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呦呵,这都求到徐公公头上了,想来我泱泱大国也是无人了。” 大太监仍带着笑意,一双内双的细长眼里看不出什么怒意来。 杜乐然惯常看不起奴才,便是伺候皇帝又如何?奴才不得议政参政,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他徐公公这许多年了,只管着陛下的起居饮食,能有什么建树?估摸着也没几年前吧,他自小喂大的养子刘炎雪当差时贪睡误了时辰放奴才们送碳球,导致各宫娘娘们在寒冬腊月里冻醒的。皇帝当即命人打了他二十大板,撵去打更了。结果拖着屁股伤打更也能出岔子,时长二更天当做三更来吆喝,拖着细细长长的嗓子喊着小心火烛能传二里地去,惊得猫都不发情了。后来徐公公一生气,干脆就将他打了一顿,求个圣旨撵出宫去了。 呵,近水楼台能不能先得月不知,但照得纤毫毕现却是真的。 杜乐然的话说得叫人下不来台,这么多的老狐狸眼睁眼看着,搓着手,竟无一人上前来圆个场。大太监换个手托着拂尘,行过礼,躬身道:“诸位大人,洒家还要伺候皇上,这便先行一步。” 不少人忙恭维地笑着相送,唯有杜乐然一甩手,大步离去。 但他却也没有真的走,递了牌子去求见怡妃娘娘。怡妃肚子眼见着大了起来,起卧都不太方便,脾气逐渐暴躁,两个婢女贴身服侍也还时时刻刻都不满意,哪里都不能合她心意。 杜乐然提着从异域商贾那弄来的青碧色的葡萄,粒粒晶莹剔透又饱满,凑近了闻,香味简直勾人心脾。还没等怡妃坐稳,他忙将洗净的葡萄端过去摆在她面前,“娘娘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话还未完,怡妃捂着鼻子扭头就是一口酸水吐在婢女身上。原本漂亮精致的五官此刻扭曲着,细细的黛眉如蚯蚓般蜷缩着抖动,整张脸略略浮肿不说,两颊竟生出了些黄褐色的斑斑点点。 像一块上好的绸缎上,却被人无端洒了洗不掉的隔夜馊汁,委实叫人心生厌恶,不能直视。 杜乐然心里再不喜,再难受,也强忍着不适挤出满脸谄媚笑意小心陪着。孕妇情绪不容易稳定,暴躁起来摔砸都是小事,偶尔半夜三更忽然起床要吃酸枣糕,御膳房备的有,小太监跑得鞋都掉了急吼吼地送过来。然而,怡妃娘娘只看了一眼就说味道不对,于是半夜三更的,一众小太监被打得嗷嗷直叫。 当杜乐然听闻此事时,旁人只道娘娘恃宠而骄,如今身怀六甲更是不得了,唯他一人冷汗测岑岑,瞬间湿透一背。 怡妃娘娘要吃的哪里是酸枣糕啊,她要的东西,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毕竟她母亲,就是因着怀着第二胎的六月时,被诬陷偷吃祠堂供奉的酸枣糕被乱棍打死,如今她自己亦是将将怀胎六个月,怎好端端想起要吃那一口晦气的酸枣糕了? 杜乐然近来听戏文,正巧唱到王侯将相争夺天下的段子,里面有位神勇大将军,身披七色鳞甲,每每陛下有难,宫廷有变,他都好似天神般及时救驾,着实是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本领。然而,饶是大将军功劳再多,奈何与皇帝身边的心腹不对付,这便有了三下昭狱又被义妹平反的故事。 他端坐在台下听得津津有味,但罢台回去的路上突然回过味来。天下霸主向来如此,狡兔死走狗烹,怕的是什么?一来功高盖主,二来掐灭其中的蝇营狗苟之事。自己现下与表妹干的勾当,岂不一模一样? 那么事成之后呢?自己落得什么下场?鸟尽弓藏倒算得幸运了,怕只怕……他思量一宿,天色蒙蒙亮时猛地坐起身一拍床板顿悟了。 狡兔尚且三窟,他又怎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转胎说得好听偷天换日,可这世上,哪里有白来的好处?佛家讲因果,有恶因,会有好果吗? 杜乐然看着怡妃娘娘凸起的小腹,怎么瞧着还没自己的大?正疑惑,怡妃娘娘已吐完漱过口了,斜着瞥了他一眼,捂着胸口倚靠在金丝串线绣就的百子图的软垫里。 “梁真人闭关半月余了,说是要制一幅龙王布雨图。”怡妃娘娘孕期越往后反应就越大,孕吐厉害得紧,一宿辗转难眠,脾气就好不了,看什么都烦心,精神很差,厌厌道:“画什么龙王?能管人间的事儿吗?倒不如给本宫腹中的未出世的儿子好好祈福,早日平安诞下才是正事!” 她手指都肿了,一块上好滴翠的戒指卡在指根,挤得说不出的难受。情绪忽然就低落了下去,厌厌道:“陛下前两日偶得一梦,巫山夜游,踩着流云漫步,而后看到一位坐着麒麟异兽拉的马车的仙子,于一片紫霞满天中越过山头直奔着高空而去。” 怡妃娘娘冷冷笑起来,道:“你猜怎么着,陛下醒了以后啊,乐不可支,说是自己大约仙道将成,可与天齐寿了。呵,还忙不迭宣了画师来,要将梦里的景色画出来,可一连画了百十来张,一张也不满意。” “也是啊,仙子能随便画出来吗?”她拈了粒葡萄放在桌上,也不吃,就这么静静看了半晌,唇角突然扯起一抹笑意,下一刻钟,手指一使劲,碧绿剔透的葡萄瞬间四分五裂汁水飞迸溅地到处都是! 终于,她惬意地笑了起来。“邀他巫山云雨?成一段帝仙之好?” “哈哈哈,哈哈。”她笑得眼水直流,“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男人,连生活都不能自理,还谈什么雄风?云雨?哈哈哈哈,你说,一个男人,帝王,老了还不是一样,还说什么益寿万年,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男人什么都可以被羞辱,唯独这个,直戳心肺叫人跳脚,哪怕事不关己,但旁听的男人也有生理上的厌恶。 杜乐然暗暗咽下一口恶气,不冷不热道:“娘娘说得有理,天上的仙女啊再稀罕,下了凡,还不是要和牛郎过日子?生儿育女,柴米油盐的。” 他伸直了腿,膀大腰圆令他时常感到疲累。 “唉,今早上出门的时候小厮跑来说是夜里有贼,被护院们乱棍打死后才发现是那个会跳番邦舞的舞姬。表哥当下心里啊不是滋味,这哪里是小贼,不过是你姑母对她不满的惩罚罢了。可怜她三年抱俩,却都是丫头,可把你姑母气坏了,这才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这不,年前又张罗了一房,她娘家人拍着胸脯下了保证,这肚子里的肯定是儿子!表妹您说啊,这女人连个传家的都生不出来,还能怪你姑母出手狠毒吗?” 怡妃娘娘冷冷听着他把话说话,杏眼中难掩厉色。“表哥的家务事还真多,怎的,此话说与本宫听,却是个什么意思?” 杜乐然岂会不知她动气了,可他要的就是她的不痛快,哪怕一瞬也是好的。既然目的已达到,他心下感到快意,端着茶盏道:“娘娘,太医到底行不行?可别到时候出什么乱子,耽误了大事!我这小妾娘家听说于此于途颇有些门道,可需要……” “不必!”怡妃娘娘突然翻脸,疾言厉色打断道:“本宫乃母仪天下的命数,用不着你操这个心!再胡言乱语,你便是本宫的表哥,也仔细些性命。” 这话是极狠了,杜乐然心里不由又涌起无线懊悔。本质是个怂人,披金甲也掩盖不住内力长着个狗胆。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16. 第十六章 谋天之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第十七章 柳暗花明 杜乐然战战兢兢思量一瞬,话题又绕了回去,“表妹啊,这梁真人是有些真本事的。你是不知,最近南边开始下暴雨了,听说连着下了好些日子了!有些州牧瞒着不报,乃因组织抗洪不利,怕陛下责备。” 怡妃娘娘听闻也只哦了一声,没有过多表情。他继续谄媚道:“一会儿啊表哥我就去求一求梁真人,定要他出个什么宝贝来护佑小皇子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哼。”怡妃娘娘不置可否笑了下,不知何意。 杜乐然坐了会儿,坐卧难安,不时偷偷瞄一眼,琢磨着怎么脱身之际,她大约休息够了,出声道:“对了,你稍晚些时候,待陛下吃过长生丹休息后将大蓟带来见我。” “大蓟?”杜乐然听到这个名字精神为之一振,脱口而出道:“他不在京都城。” 怡妃眉头一蹙,杜乐然知大事不好,忙解释道:“他临行前交代过,天下不乱不成事,此番时机正好。” “什么正好?” 杜乐然遣退一干宫女太监,环顾左右,确信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太子一日不除,便是娘娘诞下龙子,也难稳固根基继承大统。当今唯有趁乱将太子逼到民间,咱们才有机会要了他的命!” 怡妃大惊,猛地抬眼看向杜乐然。她还是知道自己表哥几斤几两的,这等筹谋万不可能是他想出来的。“大蓟的主意?” 杜乐然也不邀功,知道邀了也无用。于是点头,合盘托出。“大蓟先生说了,先除太子,朝中定然会乱。举国悲痛之际,娘娘诞下龙子,不仅抚平陛下伤痛,一旦有人在后推动立太子固朝纲,亦能顺理成章被立为新的太子!” “有理。”怡妃瞬间神采奕奕,直起身子思量片刻,又问道:“可平霁王那边?” 杜乐然嘿嘿笑起来,胸有成竹道:“这便是大蓟先生的过人之处了,一旦太子薨,平霁王必然另起炉灶加紧实施谋权篡位之事啊。” “那又如何?” 杜乐然笑得像朵开了花的白面馒头。“娘娘,太子薨是多好的机会啊,平霁王若能眼睁睁看着新皇子立为太子,那他也不会有异心了!在举国哀悼的这段时间里,平霁王要么发动武攻,要么就是对您下手,防止诞下龙子。可无论哪一种,陛下都不会坐视不理。能引起陛下警惕,基本上就已成功大半了。” “陛下都这样了,还能斗得过平霁王那个老狐狸吗?” “大蓟先生说了,咱们不能死等,要攻守兼备!他平霁王再厉害,奈何有个扶不上墙的傻儿子啊!若无子嗣,他便是坐两天皇位又如何?”杜乐然对此颇为得意,好似自己有儿子就高人一等似的。 怡妃顾不上关注他的得意,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沉浸在幻想之中,口中喃喃自语道:“太子薨,才是一切可能的开始……大蓟有什么计划?” “娘娘,这雨求的好啊,好戏才将将开始,擎等着看吧。”杜乐然乐不可支,一双豆眼精光四射沁满恶毒,一字一句解释道:“陛下多信神鬼,民间歌谣四起已叫陛下反感起了戒心,这次若发大水,太子去赈灾时与民间势力勾结意图谋反,便是我们暗杀不成,他也未必有胆量回京,届时,他不反也要反了!” 怡妃扶着座椅,眼神坚定,“对,他不反,也要反!” 到了深夜,天空银丝般落了小雨。雨虽不大,但狂风呜咽,枝叶簌簌抖动不止,冯逆之四人无处可避,被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浇了个透心凉。 冯逆之气得直锤树,出手一个没留意,咔嚓一声响,大腿粗细的榆树应声折断塌了下去。 谢雨濛被惊得平地一跃三尺高,瞪大了眼望着自己的四叔,惶恐叠声不休道:“叔,叔啊,雷劈来了!” 谢长桓抿着嘴唇,下颚线条绷得铁紧,死死拽住猴子样不安分的蠢侄子,沉声冷冷呵斥道:“谢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卓一噗嗤笑了声,觉得笑得不大妥当,于是抹把脸望着天,假意道:“唔,这雨下得好啊,朗朗乾坤,月朗星疏,天下同庆,嗯,好啊。” 冯逆之干脆蹲在地上,一把掀起卓一的袍子搭在头上,语气不耐,“造什么孽了,自己找雷劈?你们谢家人忒狠毒了些,为了弄死我,真是下血本啊!” 谢长桓眼角一抽,自知理亏,抖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卓一使劲拽了拽袍角,差点遭到了无故地殴打,饶是他菩萨好磨地性子也被蹉跎地失去了耐性,“诸位,咱们是去是留,且有个主意吧……” 话音未落,一只短箭擦着谢长桓的脸颊飞过。冯逆之反应迅速,起身的瞬间一把接在手里。 四人以背相对张望警戒,然而此处地势平坦,一眼可见边际,哪里有什么可藏匿的地方?冯逆之摊开掌心,赫然露出那支细细长长,金光闪闪,造型独特的短箭来。 顶部呈伞状,有一点镂空的地方藏匿在黑暗中。下身独独的细杆,周身光滑,折射出森森寒光。冯逆之掂了惦,还挺沉,捏起来仔细看了看。 卓一抿唇,眼中精光一闪即逝,“此地不宜……” 话未完,冯逆之哎呦一声,引得三人侧身张望。原是她用指腹划了下箭尖,岂料三棱状的侧锋竟锋利如斯,轻易就见了红。 卓一神情一紧,忙伸手捏住她的手指将血挤出来。冯逆之眉峰轻挑,“你这是干什么?” “这不是怕箭上淬毒,嘿嘿,小心为上。” “此言有理。”冯逆之笑了笑,抽回手塞嘴里猛吸了大口,一扭头吐了一滩暗红色的血来。 她突然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嘴角抽搐不止。 “糟糕,真的有毒!” 谢家叔侄异口同声道。 “无妨无妨,哈哈哈哈。”冯逆之说着一骨碌坐起来,从怀里掏出原本硬卖给他们的廉价瓷瓶来,也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就往嘴里倒。砸吧砸吧嘴,一脸苦相,“呸,比狗屎还难吃!” “看来是吃过。” “滚!”冯逆之怒呸了一口,继续对着谢家叔侄谆谆善诱道:“看,这瓶药可解百毒,乃行走江湖,居家必备之良药。你们买不买?” “嘁。” 傲慢至极的女声突然响起,听着像是从东边,又像是西边,一时叫人摸不着头脑,又格外恐怖。 谢长桓有些见识,慌忙道:“坏了,坏了,怕不是魔宗的宗主在此?怎好端端来此了?没叫那群剿魔的门主们找见,反倒给咱们遇上了!” “什……什么?”谢雨濛乍一听魔宗二字头皮发麻,抱紧长剑严阵以待,“叔啊,魔宗宗主不是个男人嘛?这声音听着又细又脆,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儿家。” “魔宗宗主时而男,时而女,罕少以真面目示人,大家也并不知其身份啊。然而,他手段之残忍却是不争的事实!” 见长辈如临大敌,谢雨濛用胳膊肘拐了下冯逆之,轻声道:“贤弟,你有几分把握?” “装神弄鬼,有种滚出来单挑!”冯逆之懒得理会谢雨濛,两指捏着细长的箭杆看了又看。这声音不似男儿伪装,转念一想又觉那厮可不会化一个女儿家的形。如此想着心下稍安,来的不是郁汝癸便好,现下可不想与他碰面。 她心想着,敢扛那妖孽的大旗出来跑江湖,定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虽有所顾忌,但既然她口出不逊,便少不得要教育一番了。 岂料来人听着声音年纪不大,出口却猖狂得紧。“路遥幕黑不好赶路,本座正缺了盏皮相不错的人骨灯笼。你虽长得丑了些,但本宗委屈一下,凑合凑合倒也能用。” 本意是为了激怒冯逆之,但卓一瞥她,却觉效果不佳。她掏着耳朵,顺手将短箭插入头顶的小啾啾里,翻着白眼嘀咕道:“至少是个金的,应该多少值点钱。” “穷疯了吧你!是不是狗屎捡起来也能装袋子里当干粮?” 冯逆之闻言扭头对卓一道:“她辱我。” 卓一笑道:“辱之如何?” 冯逆之翻身上马挥鞭猛抽一记,马儿疾驰而去。“看前面黑洞洞,待俺赶上前去,取她项上人头。” 谢家叔侄唉唉两声,面面相觑。方才他已自称本宗主,看来情况不妙啊!一个不小心,恐有性命之虞。两人四下环顾,空旷荒野不时绿光飘过,不知暗处可躲着些魔宗门人,上一次去剿魔听说杀了不少人,他二人没去,但身为谢家人,这仇可跑不掉。 原本此一行是仰仗着冯逆之的匹夫之勇,她一走,二人不得不追。 卓一冷笑一声,不知在笑谁,又为何而笑,也急追了上去。 冯逆之马术一般,很快被三人撵了上来。雨后乍晴,夜幕低垂,繁星满天,给人一种伸出手就能摘下来别在耳后的错觉。 谢家叔侄气喘吁吁,对她的任性颇有微词。“冯贤弟,这是去哪里?穷寇莫追啊。” “看前面黑洞洞,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话音才落,耳旁飕飕嗖嗖声不断,不同于方才的金箭,根根折射银色微芒。冯逆之夹马上前,探手一展折扇连扇数下,那破空的短箭仿若遇见极端气流的阻力,纷纷偏离轨道射进一旁的空地里。 谢雨濛抱头躲着箭,还不嫌事大地连声嚷嚷道:“哈哈,别以为你躲着就找不到你!一会儿给你金箭统统搜刮过来,打个金簪子给媳妇戴。” “贫嘴,不知厉害!”谢长桓又惊又怕,这挨一箭事小,冯家小兄弟逞凶斗狠贻误了治疗时机可就小命休矣。 就这么夹着尾巴又跟了片刻,渐渐,东方现出一线线诡谲的红色,微弱却不可忽视。就在谢长桓晃神的片刻,一片小树林出现在前方。 林中不知挂了什么随风晃动,影影幢幢的,黑一片白一片,叫人心生疑窦。 谢长桓率先勒马,“小心有诈。”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17. 第十七章 柳暗花明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第十八章 林中遇伏 冯逆之冷笑一声并未减速,“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伎俩都不值一提。” 不提倒好,一提,谢长桓心肝都疼。“可不就是魔宗宗主的实力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你个小小少年,技不如人,现在走也不丢人……” 然而话未完,冯逆之的身影一闪,翻扇收在腰侧,弃马压低身体,一头扎进林中。 晨曦未开,灰蒙之中带着雾气,冯逆之落在一株大树上,轻轻拨开枝叶,不由得被眼前的一幕惊震了。 棵棵株木上都倒挂着一个人,一个死人,不少枝干都被压得弯下了腰。林中静极了,哪怕密密麻麻看过去都数不清到底挂了多少个,可能呼吸的,寥寥无几。 冯逆之倒吸一口凉气,眉尖微蹙,轻轻道:“何至于此?” 这话不知说与何人听。 少顷,一声惊叫划破诡异的静谧。原是谢家叔侄也进来了,甫一站定便瞧见了这骇人听闻的一幕。卓一噗嗤笑了声,“少见多怪,不过是些死人罢了,怕什么?” “四……四叔你看,看见了吗?这衣裳,这些人穿着谢家□□的衣裳。” 谢长桓到底老练些,饶是脸色惨白如蜡,仍伸出哆嗦的手伸向其中一人。此人当死得久了些,躯体趋于腐败,又干又硬,快脱了人形。 “别碰。” “九哥。”谢长桓一见至亲手足便慌忙想将人解下,冯逆之的告诫哪里能听得进去。 谢雨濛正欲上前帮忙,却被卓一伸臂拦下。 “这样热的气候,不时有雨,尸体却不腐,也无异味,甚至蚊虫不近,必然有毒。” 然而谢长桓刚解下九弟,一抬眼,隔壁晃来晃去的脸孔又是旁支年轻一辈中天资过人的小侄子,将将是弱冠之龄,死也瞪大了眼。 他起身又去解下他来,可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之众几乎都是牵连血脉之人,各个七窍流血,睁眼张口死状灿烈,他一个人一双手,哪里应对地过来? 悲从中来,他一张嘴,噗地一声呛出大口鲜血来。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十四叔!” “别碰他,毒已攻心,能呛出血来,倒还有的救。” 听卓一说有救,谢雨濛强忍着眼泪抓住他的手臂,“求求你,快救救我十四叔。” 卓一扬起眉目环视一圈,“下毒的人就在此林中,我没本事,你呢?” “魔宗宗主?”谢雨濛气得捏紧拳头,恼自己学艺不精,又猛地想起冯逆之来,可这次面对的是穷武林之力也未曾在她手里占过便宜的魔宗宗主,仅凭一个来路不明的世家子弟,饶是武艺高强,想来也没有几成把握吧。 “想救他不难,叫这小子自己乖乖束手就擒,服下这瓷瓶的毒药,本宗主便饶你们不死。” 一只碧绿的小瓷瓶从天而降,稳稳当当地立在一旁的石头上。 又是那女声传来,飘忽不定,难觅踪迹。“本宗主耐心有限,待数到十还没服下,那可别怪本宗主迎风洒一瓶失心散了。” 树下的两人颇有默契得回过头仰视树上的人。 冯逆之一跃而下,拿起小瓷瓶仰头喝干。末了还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道:“味道不行,不过我正好渴了,再来一瓶?” 她笑着笑着,毫无征兆地往前一扑,再无动静。 谢雨濛登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自己居然害了朋友性命,委实于心有愧啊。 下一刻,两条黑影抬着一把撑伞的圆椅悄无声息地落在她面前。 椅中坐着一妙龄少女,挂着薄纱,手握一杆玉柄烟枪,斜睨着眼,不可一世道:“去,翻过来给本宗主瞧瞧。” 两人放下圆椅,前面的人依言上前将人翻过身来。 少女微微前倾身子,佯作不屑,实则视线紧紧粘在冯逆之脸上。随着她鼻翼一阖,嫌恶道:“与那画上不大相同,肯定是寻错了人。不过算了吧,死都死了,那就扔这吧,咱们走。” 谢雨濛不敢哭得太大声,抽噎道:“是……是双鬼,双鬼抬宗。呜呜,真的是魔宗宗主来了,咱们完蛋了。” 两人沉默着再度抬起椅子,然而前脚才迈出,下一刻便觉得肩上一沉,椅中多出一人来。 冯逆之手中的扇面抵在少女的细颈上,头凑得很近,猛吸了一口气,笑地猥琐,“嗯,人美不说,味道都这么香。” 少女大惊失色,强捺住起身的冲动与她挤在一处,不过很快,她的脸色又缓和了下来,巴掌大点的小脸,左侧眼皮子底下埋了一粒朱砂。她挑衅道:“敢与本宗主靠地这样近,你胆子不小,不怕被毒死吗?” 只这眉眼,便胜却人间无数。 冯逆之收敛起笑意,冷冷道:“解药拿出来。” 少女似是笑了,扶在椅背上的手指轻点,“要解药做什么?你们统统得死。” 抬椅的两人身形如鬼魅,可速度再快,到底也没能快过冯逆之。她索性弃了椅子上的少女,飞身迎着那双鬼的左右夹击而去。 她素来悍勇,一柄骨扇瞧着既花哨又脆弱,对上双鬼的四刀好似柳枝撞上冰碴,看似不堪一击,实则韧性过人。 双鬼撞上扇面的每一刀都被冯逆之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卸去,然而当扇面翻转直上时,裹挟凉风与锐利,每一次的扫过面门都危机四伏,每一次擦肩而过都必要见血。 洒金的扇面做了特殊处理,血珠飞溅着四散开去。扇面如新,仍是倜傥君子手中轻摇的风流。 是属于冯逆之这等高手的,残酷又洒脱的风流。 很快,交手不过二十个来回,一鬼就被割了手腕,二十斤的贴身刀片落在地上。勉强拾起刀,却手抖如筛糠,心知雷霆之势去矣。 又三手下来,另一鬼突然大喊道:“速去。” 冯逆之冷笑一声,语气轻慢,下手却更狠辣了些,“哪里去?”一招燕不留行将那人一击必杀。 那欲离去的鬼登时红了眼,然而眼风扫过被惊地呆住的少女,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冯逆之却收了扇。 展时重若千金的杀人利器,收后被她拿在手中轻敲着,又成了奢华的一件装饰物。 “解药。” 少女梗着脖子,不肯退让。“哼 你休想。” 冯逆之眼底已浮现杀意,她单手负后迈出左脚,原本几丈的距离,几乎眨眼之间,她的右脚已落在少女眼前。 少女仰着头,她实在不懂,为何好似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缓慢,她居然看到冯逆之负后的那只手缓缓从背后伸出,细细的长指,触在肌肤上有些凉。 凉后,只觉喉头一紧,窒息感袭来,叫她几乎在瞬间失去意识。然而几秒后却又缓过劲来,她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呐呐道:“你……” “为什么自称宗主?” “因为我本来就是。” 冯逆之睫毛抖了抖,不知在想什么。但她既放了手,自然不可能再杀她,于是一身的杀气瞬间散去。 “郁汝癸在哪儿?” 少女眼眸一亮,“果真是你。” “什么是我?” “那不重要。”少女起身道:“你叫什么?” “你叫什么?” “叫我宗主。” 冯逆之轻叹口气,无奈笑道:“给我解药。” “给。” 这么爽快?冯逆之一时难辨真假,卓一却推了把谢雨濛,“还不去拿来,你十四叔快撑不住了。” 谢雨濛呆呆愣愣,被推了一把上前拿过解药握在掌心,他的视线牢牢凝固在冯逆之身上,这一切都发生地太迅速了,快地叫他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果真,人与人是存在鸿沟的吧,有些人生来耀眼,旁的人拍马难追。 双鬼只余一鬼,他悻悻想了片刻,决意离去。少女拦住他,“不必去找他。” 那鬼却指了指已故去的另一鬼,少女负手在后,蹦跳着来到冯逆之身旁,“呐,这不是现成的。” “好,本宗主现在宣布,你就是魔宗抬椅双鬼中的前鬼了。” 冯逆之摇扇笑着不置一词,催促谢雨濛将解药喂给谢长桓。谢雨濛期期艾艾,“这,这解药是真的吗?万一十四叔吃了死掉怎么办?” 真是个傻小子。卓一摇头,“既然喂不喂解药都是死,那为什么试一试呢?死马尚且当做活马医治,你十四叔难道都不配试一下吗?” “也对。” “况且,解药的主人还在这里,若救不成,那我做个好人,给谢十四叔黄泉路上找个伴。嘿嘿,这么漂亮又香香的女孩子,谁不爱呢?” 谢雨濛想着还挺有道理,就利索地喂了下去。 这时天色大开,薄雾散去,林中倒挂的尸体被阳光照得纤毫毕现,各个面容扭曲,表情极为痛苦。 一想到这些叔叔伯伯贤弟兄长们的惨烈境遇,再看看坐在地上虚弱不已的谢长桓,谢雨濛又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谢长桓轻叹口气,唉,这个侄儿哪里都好,就是性子软弱,难堪大用。 谢雨濛听到十四叔的叹息,心头委屈,可又怎敢在这里露怯?他猛地起身拔出佩剑直指那少女宗主,声色俱厉道:“魔女!你屠我谢家子弟,今日必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来!” 少女好整以暇地坐在圆椅上,不屑道:“是你死我活!” “对,就是你死我活。” 少女眉眼间满是嘲讽,“呵,这傻货哪儿来的?” ”你……你凭什么骂人!” 冯逆之听不下去了,“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两位小朋友的对话,我插一句嘴,魔宗宗主是吧,请问你引我来此有何目的?” “杀你啊,还能图什么?” “为什么来此杀我?” 少女极为得意,“这里林多叶密,遮天蔽日,不止轻功不好施展,便是你武功冠绝,一旦来到这障目局中就别想轻易踏出去。加之本宗主放的毒天下难解,死不过是早一时,迟一时的事。” “最,最毒妇人心!”谢雨濛哆嗦着嘴唇。 少女洋洋得意地说完又拉下脸,恨恨道:“算你走运,居然这么警觉,一直待在树上不肯靠近。加之今夜刚下过雨,余毒消散,新毒无风不远,这才叫你躲过一劫。” 这样说的话,谢家子弟都不太聪明的样子,密密麻麻这么多人倒吊着,居然还敢不分青红皂白就往前冲? “我问得不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捕杀这么多谢家子弟?你放的什么饵,能钓这么多人?” “一线天啊。”少女宗主架着腿撑着脸,“对了,一两日前吧,谢长天不是也往一线天去了。他算谢家聪明的,也进了林子,也见到了这些人,可他就是一个没碰,与双鬼打个照面,也不恋战,很快就撤了。” “四叔真的来过?一线天又在哪?谢家人为什么一波一波地往那里去?” 谢雨濛后知后觉,扭头又问谢长桓,“十四叔,到底怎么回事?” 谢长桓闭上眼,轻叹口气。“你不要多问,此事不该我们过问。” “十四叔你看看这林中的谢家子弟们,他们为什么而死?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死的吗?还是说,族长一个命令,大家就前赴后继地来了,莫名其妙死在了这里?” 谢雨濛不可置信,谢家何时罔顾族人性命如草芥? “若我们没有误打误撞来此?他们就这样莫名失踪,然后风干了,不知什么时候被野狼野狗的掏空,死无全尸。而家人们还在等,日日思念……” “闭嘴!” 谢长桓听不下去了,猛地坐起来剧烈咳嗽,半晌平缓下来后,神情低落,哀声道:“族长也有苦衷,这些人临出发前都已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日后事了清算,定能告慰英魂。” “究竟什么事值得这样牺牲?” “你不要问了!这不该你知道……” 少女宗主架着腿笑起来,“他不说本宗主告诉你也无妨,你们谢家呀,叛国了。呵呵呵呵。”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18. 第十八章 林中遇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第十九章 乖乖就范 就这么征憧的一瞬间,少女宗主翻了个大白眼,冷笑道:“怎么?怕了?不敢动手了?” “当然,本宗主给你个机会也不是不行,就看你识不识趣了。”少女翘着二郎腿,一幅施舍的样子。“如果你能将我安全送到我要去的地方,那我就告诉你如何去一线天。” “如何?”少女宗主嫌恶她没有及时回话,鼻尖皱起,挤出几缕细纹。 冯逆之笑了笑,“我又何必亲自动手。你身上的秘密一旦公之于众,焉有活路?” 少女宗主咬着唇,不相信他会这么做。“那你永远也别想去一线天了。” 冯逆之二话不说一把夹起她,突然在林中飞快奔走起来。雨后初晴,地面满是污泥,与枯枝败叶混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脏,她惊慌地捂住头发,慌乱地喊道:“你发什么疯?你把我放下来,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冯逆之置若罔闻,又跑了一阵,忽然纵身一跃上了颗枝叶繁茂的大树,斑驳光影刺地少女宗主睁不开眼。她气急败坏,正要开骂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冯逆之在她身后,靠近她耳畔,低低道:“噓,别叫下面的山匪们听到。” 山匪们躲在草丛后埋伏着,等待买卖开张。冯逆之极力去往,路的尽头却没半个人影。这群傻子,也不提前叫人在路口设个眼哨,有商队就招呼一声,也好过兴师动众劳累一群人。 少女宗主可不吃他这一套,张嘴就咬。冯逆之吃痛抽回手,“你这性子,日后可有的受呢。” “呸,撕了你的嘴,挖了你的眼,敢这么对本宗主,你活得不耐烦了。” 看她嘴硬成这样,想来说什么也是徒劳。 冯逆之瞅准了一处堆满枯枝腐叶的小土堆,抬脚就将她踢了下去。随着一声尖叫,一个水灵灵的大美女就这么从天而降落在一群山匪面前。 双方都没料到,一时间大眼瞪小眼。少女宗主摔得倒是不疼,但姿势不雅,一幅狗吃屎的模样,但胜在天生丽质,灰头土脸也挡不住美丽。 一个身材瘦小形容猥琐的男人抱着手一蹦三尺高,拍着大腿嚷嚷道:“大当家的,天上掉仙女拉!” “仙……仙女?” 裹着头巾的男人结结巴巴,不可置信。 “可不就是仙女,除了仙女,那还能有这么俊的闺女!反正我逛遍了十里八乡,窑子里的头牌往她身边一站啊,提鞋都不配!” 一众人抹了抹口水,“那,那还等什么?抢回去再说啊。”看着蜂拥而上的男人们,少女宗主脸色一白,连滚带爬站到土堆的高处,她飞快环视四下,冯逆之人呢? 然而没等她骂出口,后颈一疼,人便失去意识了。 再醒来却是在一处屋内,不算大,几件简单的家具便塞满了。 少女宗主从床榻上下来,凑近窗户朝外看,一群扎着头巾短打装扮的糙汉子们正围在一处,正中是一簇篝火,木柴烧得噼里啪啦得火花四溅。 远处日暮低垂,诡谲的漫天云霞正逐渐褪去色彩。夜幕将临,一山连着一山的郁郁葱葱成了墨色的背景,似有露水,在山坳起伏中腾起薄雾。 少女宗主气得握紧拳头,这群山匪好大胆,竟敢俘本宗主上山?那少年呢?想必就躲在这黑暗的某处窥视着,哼,等本宗主求饶?门都没有! 门外正讨论的热火朝天,山大王曾砍过柴,是以对这附近的山林格外熟悉。后落草为寇,江湖人便称他为樵莽——砍樵的莽夫。 他不以为意,甚至洋洋自得。北朝苛捐杂税日益繁重,连年征兵,他文不成武不就,还能闯出个名号来,试问普天之下能有几个? 今日老天开眼玩,平白无故落下个仙女来,岂不是瞧着自己还未有后,赏赐给自己的?他大口灌酒,洒出来酒将络腮胡子浸透,丝丝缕缕黏在一起。他使劲抹把脸,看着手下们吃肉吹牛好不热闹,他望了望天色,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既已这个时辰了,岂能辜负美人? 他这么想着,突然站起身一把摔了怀中的酒坛子,场中一静,他大手一挥,起身扯下大旗缠在腰间,朗声道:“大王我要去洞房花烛了,小的们且自在着吧。” 人群哄闹,簇拥着他来到门前。 少女宗主难掩厌恶,自袖中摸出一管漆红的竹筒,瞅准开门的时机一个箭步冲出去拉开扣环。噌得一声,一道红光只冲云霄,久久不散。 大家一愣,信号弹? 樵莽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愣愣看了会儿,扭头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一手!” 少女仍旧倨傲,有些人骨子里就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最是搓伤底层苦难人的自尊。 那樵莽本惊惧犹疑不定,本不想俘,但惊为天人一时迷了心智。现在看来,竟埋了祸根啊。这种姿容,哪里会是寻常人? 哼,最恨这种生而不凡的人,享尽富贵,高人一等!凭什么?就凭投个好胎? 他一咬牙,恶狠狠道:“你今日插翅也难飞!待俺生米煮成熟饭,天王老子来了又如何?哈哈哈哈。” 少女宗主厌恶至极,却躲不开那双磨满厚茧的大手,一旦被他紧紧钳住,想脱身也是不易。 随着掉漆的门扇嘭地被关上,少女宗主的咒骂声和尖叫声不断,还有砸东西的破碎声。冯逆之坐在屋顶上轻叹口气,这姑娘的性子,真是烈啊。 不过,她的信号弹现在才发射是否迟了些?还是那妖孽人也在附近,这才叫少女有恃无恐的? 呵,天真。 冯逆之捏着根刚抽芽的竹条甩来甩去,饶是那妖孽脚程再快,想来也是快不过这春宵一刻的。届时一切都晚了,杀了剐了又有何用? 人呐,何必非要吃眼前亏呢? 她掀开半块残瓦,托腮看着屋内的情景。少女宗主摸到一只瓷瓶子举过头顶,樵莽与她隔着圆桌追逐,狞笑着道:“你今晚逃不掉的,还是从了俺吧。” “呸,还是想想待会儿你怎么死得不那么痛苦吧。” 这话倒提醒了樵莽,再这么逗弄她时间可来不及了。他冷笑两声,一掌拍碎着横亘在二人中的木桌,被举过头顶的瓷瓶没有发挥任何效力便粉身碎骨了。 剩下的事本该顺理成章,奈何冯逆之一声轻叹,悄无声息立在床边将那樵莽击晕。 少女宗主顾不上拉起肩头的衣衫,爬起来就扬手朝着冯逆之脸上扇去。冯逆之的折扇将她拦下,“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奢望了,你若执意要等他,我陪你等。” “现在装起好人来了,等郁汝癸来了,我定要他将你的人皮整个拨下来,做成长明灯放在宫外一百年一千年!” 少女宗主嘶叫着去砸可以够得着的东西,“你敢这样羞辱我,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冯逆之掏着耳朵,一脸的漫不经心。她赌郁汝癸不会来!一鬼已离开这许久,若他在这附近,该来的早来了。 山顶的夜色还算不错,凉风偶来,萤火虫缭绕。冯逆之侧卧在屋顶,时光飞逝,再睁眼,东边山林间竟隐隐有些微光了。 少女宗主枯坐一夜,暴烈的脾气稍霁,没等冯逆之开口,她率先往外走去。露水打湿山路,群鸟啼鸣振翅,她恍惚的瞬间,被冯逆之一把挟起于林云间起伏纵跃,脸庞似有流云擦着而过,空气中充满凛冽的凉意,叫人神清气爽,振奋不已。 鼻音有些重,还似略有不平,“你怎习得这样的武艺?” 冯逆之沿途不停,朝着她指的方向狂奔。多个人,总归是累得厉害,她也不敢分心,敷衍道:“没办法,老天爷追着喂饭,天之骄子。” 这话将少女气得不轻,“呸,不要脸。” 就这么跑了三天三宿,直到第四个夜晚的来临,漫天繁星扑闪扑闪,偶有狼啼,少女宗主饿得前心贴后背,终是闹腾起来。“你这个疯子,就知道赶路赶路,水也不喝,饭也不食,休息一下能死吗?” “你放我下来,我要小解。” 少女宗主的两只手不住得往她身上拍打,“快放我下来,不然你会后悔的。” 冯逆之无法,只得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将人放下。 她敏锐地感受到了这里气候的变化。干不说,还时常起风。日头也毒辣些,田间地头的农作物变了,昼夜温差拉大,地势起伏明显。极目四望,山峦叠嶂,应是快到北朝的边界了。 生过火,又捉了只野兔扒皮去烤。冯逆之野外生活经验丰富,盐巴辣椒面都带足了,不多时,香味便四散开来。 没待撤掉架子,少女宗主掐着腰一脚将野兔踢翻,口中振振有词道:“我不吃这个,你快去给我找些果腹的东西来。” 这一路为了吃的她没少闹,被饿了一顿又一顿,可她仍旧骂骂咧咧不止,该不吃就不吃。 野果说涩,抓鱼说腥,抓野味嫌弃没有洗,冯逆之仰天长叹,脾气这样倔,这么难搞也是独一份啊! 于是趁夜潜入镇子里买了些干粮,这不还有存货,于是懒得打,也懒得废话,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巴巴的烙饼扔在她面前,“就这个。” 少女宗主嫌弃得撇撇嘴,抱臂嫌恶道:“你说你,吃的都弄不来,你活着还有何用?空怀一身武艺还不如街头要饭的呢。这要放在我们魔宗,本宗主早就叫人给你的手手脚脚斩下来喂狗了。” “长得又丑,又高,像极了村头的粪叉子。哼,估计也没什么家世吧,整日为了几两碎银子点头哈腰的。”宗主冷哼几声,“你活着可真没趣,我要是你,早就投河自尽了。” “我且问你。” 冯逆之正撅着屁股捡起那只滚落的烤兔,闻声头也没抬,亦未吭声。 “你去那一线天做什么?” “找人。” “什么人这么重要,值得你绑架本宗主。” 因为烤兔烫手,她一边吹一边撕开外皮,香气四溢,很快吸引了不少动物从四面八方潜伏而来。 “你放心,等到了一线天入口我就放你走。” 不说还好,一提及这个少女宗主的情绪格外激动,“走?怎么走?往哪儿走?这么远的路谁来驮我?” 冯逆之嚼着兔肉,香有余而烂不足。“那我可管不了。” “烂人!”少女宗主肚子饿得咕咕叫,一跺脚,恨恨骂了几声你等着,弯腰捡起地上的干饼背过身去使劲咬了一口。觉得还是难以发泄怒气,又要往一旁走开却被冯逆之呵斥住。 她气得银牙咬碎,终没有再走,一屁股坐到,不再理冯逆之。 冯逆之无所谓,快速吃完饭后便和衣而眠。片刻后,冯逆之突然解开腰间缠着的赭色绡,白练翻舞,所到之处列列如帜。地上猩红,有动物的累累残尸。 月上中天,一眨眼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冯逆之起身叫醒正酣睡的少女。“起来,赶路。” “啊啊啊啊啊啊,你干脆弄死我算了,天天催催催,你是催命鬼啊。” 冯逆之蹙眉,隐约有了些太子爷烦躁的切身感悟。要不,弄死算了? “不走,我要小解。” “去。” “你背过身去,不许偷看。要是敢偷瞄,当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泡酒。” 冯逆之露出痛苦之色,叠声道:“快去吧祖宗,谁要看这个。” “哼,量你也不敢。”她说着就下了土丘,寻了个背阴面正欲宽衣解带,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19. 第十九章 乖乖就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第二十章 世外桃源 “噓。”粗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你们几个人?来此地做什么?那个少年是何许人也?师承哪里?” 少女宗主被捂得太紧不能呼吸,白眼直翻两腿乱蹬,心道这个死人,平日里不是很厉害吗?怎紧要关头屁用都没有?呜呼,救命。 许是因着分散了些许的注意力在人质身上,背后偷袭之人只是一个转眼的功夫,再去看,原本立在土丘之上的少年居然不见了身影。 他心中警铃大作,心道不好! 果真不好,略一偏头就觉颈项冰凉,余光瞥见一把骨扇搭在自己肩头。 “放开她。” 男人松开手,少女宗主骂骂咧咧头也不回地跑远了。男人笑出声,“你的同伴丢下你,自己逃走了。” 冯逆之不为所动,“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男人嗤笑,反手便是一刀从腋下刺出。 冯逆之似有所料般拈指夹住,猛地注力,利刃应声折断。 “你……你是谁?” “留你也是无用。”冯逆之半垂眼皮,正欲挥扇,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男人眼睛一亮,“来了。” 冯逆之眯眼看着,趁着凉凉的月色瞧着为首人手中握着的大旗。怎么瞧着,像个像个高字。 高? 冯逆之亦是瞳孔一缩,放下骨扇。“你是高将军的人?” 男子颇感意外,“你认识我家将军?” 几句话的功夫,骑兵已至。男子上前挥臂拦下他们,冯逆之眯着眼,突然与马背上一人视线相对。 她正欲开口,那人忙抢先道:“不是叫你居家照顾老母亲,二弟怎跑这来了?” 领头的人看了一眼,冯逆之顺势答道:“母亲走了,小弟只好投奔哥哥这来。” 那人一顿,这少年好不要脸玩,好会打蛇随杆爬。 “他是?” 此人正是谢长天,他解释道:“乃在下胞弟,有些个武艺傍身。不如……” 领头的人颔首。 就在这时,少女宗主已小解完,又骂骂咧咧从另一边走了出来。她没料到怎这一会儿突然多出许多人马来,顿时停下脚步。 冯逆之对着谢长天道:“母亲临终前给小弟定了门亲事。”她对着少女招手,笑吟吟道:“菜花,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叫大哥。” 谢长天登时目露杀意,这少女他岂会不认识?险些在她手里吃下大亏不说,谢家那么多宗族子弟还倒吊在林中,这会儿却成了弟媳妇?他面容抽了抽,强忍了下来。 “大哥原以为只你一人,现下却拖家带口的,想来是多有不便……” “不妨事,她洗衣做饭都可以,杀鸡喂马不在话下。大哥你久去不归自然不知,埋老母亲的坑都是菜花亲手挖的,最后一程也是菜花亲手送的,尽了这么大的孝,不能辜负啊。” 谢长天险些被气笑了 ,这妖女只会将人活埋吧!“可这马儿却没这么多,带不下你们了。” 冯逆之仰着巴掌大的脸,笑得天真。“大哥还不知道我吗?山野林间打猎跑惯了,你们只管在前带路,我与拙荆在后跟着就是。” 领头人咦了声,倒是想看看人是怎么跟得上儿马跑的。于是打断道:“不太远了,也就五公里的路程,小兄弟若是能跟得上,那便来吧。” “是。” 一列不到二十人的队伍再度动起来,冯逆之一把将少女宗主扛在肩头,看了看路,亦是跑了起来。 少女被扛在肩上,胃部被她的肩头顶着撞来撞去,呕吐感源源不断袭来。她觉得自己像个破烂的麻木袋子,四处漏风,很快会散。 “慢……呕,你放我,呕,下来呕呕。” “哼,骗我说还有百十里路,那我便扛着你再跑个百十里吧。” “你……呕,嗷,……我要掐死你,呕。” 少女宗主脑袋充血,脸涨得通红,香消玉殒弥留之际,细若蚊吟道:“有,有近呕……路。” 冯逆之脚程快,轻功绝佳,沿着她指的路很快超到前面去了。龟缩在一块巨石后,趁等着那群人马的空闲,她终于有机会仔细看一看这怪石耸立的地方。 真是鬼斧神工,除却大自然,任谁也造不出这样的地方。明明前面是大片的黄土砾石地,偶有起伏,遮蔽视线也不过一个高低落差的土丘。但就这么偏了些许的小道,弯曲延伸几里路后,竟不知不觉就走向了另一个景象。 逐渐多起来的土包子,乱石堆,没等绕过去太久,一抬头,赫然就是一处天堑。细细的一线直冲天际,连鸟儿都飞不过。 冯逆之笑了笑,原来在此处。 不过大半晌的功夫,烈马嘶鸣的声音骤响。此起彼伏,很快连成了片。 冯逆之蹙眉,马群被惊了? 正不解,突然一声巨响,两侧的山石轰动,迎着光突然涌出一列人马来。为首的着银袍银冠,手持长枪,夹马冲刺,周身的凛冽杀气。 呼,倒有点像某个故人。 她恍惚之际,后面又一顶软轿被四人抬着出来,说是抬,倒不若一个飘字。瞧着这轿子里不止无人,连轿子本身都没什么重量。再往后,便是个十人的小分队,简装轻骑,轻尘雾起。 冯逆之二人没有料到有次一遭,一时间避无可避,便与他们打了照面。然而除却那顶软轿径直来到面前外,旁的人马并未停歇离地离开了。 少女宗主饶有兴致,许是仗着冯逆之在此,并不在意是否给她惹麻烦。她久未梳洗,灰头垢面,但气势如虹,负手上下打量了软轿一番后,便欲上前去掀那轿帘。 抬轿的前两人反应迅速,腰间佩刀已出鞘,冯逆之眼疾手快瞬间按住,少女宗主满不在乎地点评道:“当时本宗主也考虑过软轿,就是觉得不够拉风才弃之不用的。如今再见,啧啧,还算看得过眼。” 她话音刚落,里头传来咳嗽的声音。断断续续,有着压抑的沉闷,只听着,都觉肺腑翻腾。 少女猛地去掀轿帘,大风是帮凶,里头的情景一览无余。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听闻动静抬起眼皮子瞧过来。 冯逆之见过太多芝兰玉树,只觉这个不过是个眼神冷得没有人味,厌厌的,如珠蒙尘的少年罢了,没甚的稀罕。 但一旁的抬轿人可慌了,四个一并上前,这么近的距离冯逆之怕误伤,一脚将少女踢进了轿子里。 面对她的飞扑而来,男子想躲,但连腿都没来得及挪一下就被扑了个满怀。 轿子中空间狭小,少女宗主爬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急得男子举着手,情绪瞬间激动,哪里还有半分厌世之态,气急败坏得嚷嚷起来:“阿一,还不快把人弄出去!” 轿外打得不可开交,名叫阿一的人有心无力,急得一头汗,还是回道:“是,少公子。” 少女宗主一通乱摸,摸到他腰间碰到一物,触手温润,心知是个不菲的东西,便使劲一拽收入怀中。“呦,倒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只可惜手无缚鸡之力,这会儿只能当我的人质了。” 她想的很好,但同样没有武艺傍身,男儿家总归力气是大的。两人一番撕扯,她落了下风被按在轿身一侧,就在她呼救时,男子突然放手猛锤几下胸口,大口喘息,脸色白得如纸。 冯逆之揩完手,不急不慢地用折扇挑开轿帘。里头混乱,两人挤在一处,看着谁也没吃大亏,但也没占着什么便宜。 “他怎么了?突然发病,万一死了,传出去这笔账可别算我头上。” 冯逆之一把将她拽出来,收了扇子别在后腰上,自己探身进去口住男子的下巴,强迫他仰着头大口喘息。眼见着他一张脸由白转红,强行注入一道真气替他理顺。 霸道地不管不顾,这种法子强硬,怎会不伤人。 好半晌,那男子才恢复平静。一张脸白得吓人,掩唇咳了几声,慢慢开口道:“你二人怎会在此?” 少女宗主抱臂,斜睨他,“你一个病痨,管得还挺宽。本宗主且问你,你干嘛的?这轿子瞧着还行,你走吧,轿子和抬轿人留下。” 她这一路被冯逆之夹着赶路,扛着赶路,苦不堪言,这会儿别说见着这么一顶做工精良的软轿,便是一头驴,她也不会放过。 男子闻声瞥了她一眼,又朝着冯逆之看去。 “你叫什么名字?” “高闻邸。” 高?冯逆之微微眯起眼。“你和高四叶是什么关系?” “大胆,我们大将军的名讳岂是你这等乡野之人可以直呼的?” 阿一被揍得爬不起来,仍倔犟且骄傲地怒斥道:“快放了我家少公子,不然定叫你有来无回,血溅三尺。” 没等冯逆之说话,一旁的少女宗主怂恿道:“人都打了,仇也结了,这可是高四叶宠爱的小儿子,若叫他们活着离开,岂不自找麻烦。” 她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毫不犹豫地给冯逆之指路,“全杀了灭口吧,以确保万一。” 见冯逆之不允,她翻个白眼,又道:“好吧好吧,若你下不去手,念在你我的交情上,这样,抬轿子的四个人留着,只杀那高四叶的小儿子。” 呵,杀人在她口中真是好容易的事,如草芥,如蝼蚁。 可冯逆之来此还有求于高四叶,怎可能上来就杀了他二子?但现下的局面有些尴尬,如何挽救呢? 正思量着,烈马嘶鸣马蹄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靠近。她拧头去看,方才那银袍小将仍是领头,身后跟着几个挂彩的简装轻骑策马飞驰,还隔得老远就大声吼着,“少公子快走,伏击不中。” 高闻邸原本就脸色惨白,这会儿看不出是否更难看。他现在受制于人,想走?谈何容易。 也就这么会儿的功夫,隐匿在尘土飞扬的大旗已隐约可见。 咦?这不是谢长天混进的队伍吗?少女宗主站得累了,抱臂倚靠在轿子上啧嘴,“我说小孩,你手段可忒拙劣了些,就指望这么几个人,妄图灭杀几倍于你的敌人?” 毫不掩饰的嘲讽的语气,登时叫高闻邸红了脸。 眼见着一群人将至,高闻邸忽然轻声道:“若你能阵前救危,本公子可不追究你行刺之事。” 冯逆之无动于衷。谢长天混进的队伍绝不会是寻常,“为首何人?” 高闻邸默了默,眼底的光黯淡了不少。“高闻霁。” “谁?”少女宗主接口,“你叫高闻邸,他叫高闻霁,你俩什么关系兄弟手足?” 阿一脸上是恨恨的神色,“我家少公子可没有这种歹毒的大哥!” “住口。”高闻邸呵斥他。 阿一不甘心,扭过头去。 只这三言两语,冯逆之倒听出些个俗套的家族恩怨来。也是,山高皇帝远,高四叶不啻于帝,待他身后,谁来继承? 谢长天来此,又跟着高闻霁,究竟意欲何为? 时间不等人,高闻邸又道:“本公子麾下正缺人手,贤者能者,只要有真本领,来者不拒。” “少公子,在下不才,不如就拿高闻霁的性命做投名状如何?”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20. 第二十章 世外桃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第二十一章 混口饭吃 高闻邸咬紧牙,须臾道:“那倒不必,若能拂他颜面,叫他羞恼亦可。” 冯逆之笑了笑,大步向前立在山丘高处俯望这列军马。天高云阔,黄沙沸反,列列的大风逼得她眯起双眼。不需一击必杀,那便用不上短搏的骨扇,她单手按住腰间的赭色绡,心底计算着距离,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杀气冲天,叫队伍里的谢长天敏锐觉察到。 谢长天略知她的武艺,虽未交手过,却也不敢小觑大意,忙用力夹马朝着为首的高闻霁靠近。 正是谢长天夹马的瞬间,冯逆之突然暴起,赭色绡随之射出,长练遮住高闻霁头顶的一片天,他大惊之下猛地勒马,余光只瞥见一抹乌暗的袍角掠过,像极了燕不过山顶上大梟雷霆一飞时的羽尾,犀利果断,势不可挡。 不过是高闻霁征憧一瞬的事,赭色绡就到了他眼前,裹挟着金属噌鸣的锐利之声,叫人头皮发麻。他本能去抽马刀,但到底差了速度,心底想着吾命休矣,正要闭眼,坠着玉珏的配件斜着插入,隔开了赭色绡与他的脸庞。 铛得一声巨响后,长剑被弹飞,与此同时,赭色绡被击偏射入马腹,骏马不及嘶鸣,前腿打弯,连人带马扑倒在地。 形容狼狈不说,高闻霁摔得不轻,好半天没能站起来。身后的人马很快反应过来,一部分人成合围,另一部分的人弃马持刀,或取弓搭箭立在高闻霁身旁。 高闻霁半跪在地,抬头张望,顺着赭色绡回撤的轨迹望见高立在上的清俊少年。长练如银蛇般在她周身飞舞,张狂肆虐,动人心魄。 是他! 高闻霁拄刀起身,“谢副将,此事作何解释?” 谢长天已取回佩剑,此刻正蹙眉凝视冯逆之。他握紧剑柄,蓄势待发,慢声回道:“回少将军话,家弟顽劣,待卑职一问。” “放肆,少将军面前,岂敢撒野!还不放下兵器,速速过来请罪。” 冯逆之目的已达到,拧头看向高闻邸,他脸色红润,面上是藏不住的喜色。冲着冯逆之微微颔首,走上前来。 谢长天隐姓埋名入一线天时间虽短,却也是知道这兄弟倪墙已久之事,见高闻邸站出来,他不由看向自家主子。 高闻霁已挫败他遣来的武将,还以为高枕无虞,没料到他竟还有后手等着自己。一贯痴傻听信幕僚毫无主见的傻弟弟,何时竟得了这样的高手傍身? “父亲叫我来助大哥一臂之力,不知可有什么需我帮助的?” 高四叶对着个孱弱的小儿子宠溺惯了,也时时告诫高闻霁谦和忍让,不可与他冲突。耳提面命,时刻敲打,偏袒之心溢于言表。如今日这种小事再寻常不过,更过分的都有过,闹得再凶,最后也不了了之。 他掸了掸身上的沙土,扬声道:“幼弟身弱,还是不要过于劳累。在府上吃吃茶,听听曲儿,绣个花,赏个景的,擎等着为兄带回好消息吧。” 高闻邸捏紧拳头,冷笑道:“如此正好,那就静候兄长佳音了。” 见好就收,高闻霁认为这可能是蠢弟弟身上唯一的优秀品质了。 一线天再度开启,高闻霁带人率先通过。 高闻邸被沙尘呛得直咳嗽,咳了许久许久,直到咳得直不起腰,被压垮在现实中苟且着喘息。 少女宗主看了他一眼后,自己一扭身便坐进轿中。 冯逆之掐住他的手腕,真气再度强行灌入,疼得他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但法子极其有效,他的咳意渐渐平息,脸色白得像鬼。 “坐我的轿子,你付的起这代价吗?” 少女宗主架着腿不屑一顾。 高闻邸转过身对着冯逆之道:“你叫什么名字?” “冯逆之。” “可愿来我麾下,做我幕僚。” “图谋什么?”冯逆之笑了笑,“我总得知道自己效力的方向吧。” 高闻邸哼了一声,眼底冷意蔓延。“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旁的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 “也行,到哪儿不是混口饭吃。”冯逆之笑得天真。 入了一线天,景色骤变。 即便不是冯逆之想象中的那种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样子,倒也差不了太多。走过很长一段布满路障和机要关卡后,视野渐渐开阔起来。 奇异的是,路两旁到处绿树成荫,但远些仍有大片黄沙黄土裸露在外。村民们有的聚集锄田,有的牵着水牛叼着旱烟,这处村落走过后,下一个村落里又满是挽着袖子的妇女们,坐在篱笆大院里抱着箩筐翻铺桑叶,机杼声家家户户不绝于耳。 冯逆之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之间又说不所以然来。 这位少公子的府邸占地不小,规模恢宏,然而守卫却寥寥无几,只有着布衣的家丁看家护院。院落五重,朱漆大门又高又重,四个成年男性齐心才勉强推开。 高闻邸这一趟出门还不到两日便返,屁股刚沾上椅子,一层一层的院落便传来嘈杂的交谈声。由远及近而来,七八个带着方巾的儒雅君子们便出现在会客厅内。 他们只听闻少公子回来了,却不想竟还带回了两个人。双方甫一见面,不由上下打量。 少女宗主懒洋洋靠在太师椅上,一路颠沛她累极了,正抱臂打盹。冯逆之饮着茶,感受到赤,裸,裸的视线后抬起头来,清冷锐利,并不是友好的模样。 有男子抱拳行礼,“少公子回府,我等未能远迎,还望公子恕罪。” 高闻邸放下茶盏,语气冷漠。“崔成涛是谁荐给本公子的?” 几个面面相觑,有着心照不宣的谨慎。其中着米褐色长衫的男子出列,行礼回道:“禀公子,在下推荐来的。” 高闻邸甚至看都没看此人一眼,继续道:“管家,给他十金,日后不必在府中走动了。” 没等那人开口,高闻邸又补充道:“崔成涛成事不足,不堪大用。收了他的软银锁子甲,逐出甲地城。” “少公子息怒……” 众人匍匐在地,不见读书人的风骨。 “崔成涛虽未成事,但其主动请缨,勇气可嘉。对少公子的衷心日月可鉴,还望少公子念在他年轻缺少经验,假以时日,总能为少公子排忧解难。” 众人纷纷劝说着,连一旁的管家都好言好语,诚恳劝道:“少公子,老奴可不偏帮啊,但观崔小将胆勇过人,敢单枪匹马战大公子的可不多见呐。” “偶这一次失败,也是情理之中。但亦不能因着这一次的不成功就将人否定抹杀,不然后面哪里还有人敢荐,敢自荐?” “少公子且听老奴一言,崔成涛可成气候,留在身边,必有大用。” 高闻邸皱着眉头面色不悦,不耐烦地摆摆手,厅内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不断,他声音很轻,须臾后才开口道:“就按管家的意思办吧,不必再报。” 大家都是一幅心中有数的样子,齐声喊着少公子英明。 有人又报了些琐碎的杂事,事关农业和生产,高闻邸厌厌听着,感觉很烦躁,却一直未打断。 冯逆之冷眼旁观,这高四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方治理大体来说尚可,也能自给自足,所以才偏安一隅地生活。可军事呢?她最想看到的,洞悉的是这方面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拿出有效对策。 劝说归于太子作用,还是…… 她没有细想,现下能留在高四叶幼子身旁,总归能有些助力。外面夜色渐晚,气温骤降,她饮了口凉透的茶水,一抬眼正好撞见管家意味深长的眼神。 太子殿下埋了五年的棋子各个死得蹊跷,他们有的连一线天都没入,甲地城在何处都不得而知便死了,要么有高人在暗中盯着防止有人接触到高四叶,要么,便是这高四叶本身城府极深,身怀异心绸缪大事。 冯逆之放下茶盏,想起那谢长天来。他今夜会找来吗?他是奉了谁的命?来此为何? 杂七杂八想了不少,仍一头雾水不得章法。 一旁的少女宗主睡醒了,众目睽睽之下伸了个懒腰,连眼也未睁,开口使唤道:“饿死本宗主了,人呢?都死透了?” 这一嗓子出来,整个厅堂顿时鸦雀无声。高闻邸约莫着也是累极,脸色疲惫,冲着管家挥挥手 一干人等还欲开口,管家已经开始撵人了。 待人都走完了,冯逆之与那少女宗主还赖在这坐着,一动不动。 管家呵斥道:“二位怎还不走?” “一会儿要开饭了吧,吃完再走不迟。” “放肆!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轮得到你等胡搅麻缠。”管家立刻抬高嗓门呼叫,“吴教头,来人呐,将他二人打出府去。” 然而那吴姓男人左脚才迈进来,高闻邸撑着头不紧不慢开口了。“说吧,你与我大哥手下的谢副将究竟什么关系?” 主子问话了,这人自然是打不得撵不得。吴教头尴尬地搓手,犹豫着是走是留。他看向管家,管家板着脸揣手立着,合着眼皮子示意他进来稍候。 得了管家的同意,他将右脚也迈了进来。可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彪形大汉,往哪一杵都很是碍眼。高闻邸挑起眼皮子看了眼,没做声。 冯逆之想了想,回道:“大抵是几面之缘的……挚交吧。” 高闻邸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能下得去手吗?” 冯逆之亦是笑,“但凭差遣,管饭就行。” 少女宗主饿得嗷嗷叫,“不就是杀个人么多大点事,能不能先吃东西啊。” 高闻邸的眼神蓦然望向立在门口的护院。 冯逆之轻叹口气,人影一闪,带起的风连人带门一并关上了。不过片刻,门扇吱嘎一声露出半人宽的缝,他手里拿着半块布料,一边走进来一边揩手,葱白的指头细细的,却根根指骨分明布满厚茧。 她坐回原处,对着管家:“这些日子赶路吃了不少烤肉,腻得慌,晚餐清淡些就好。” 没等管家发怒,外面传来婢女的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死……死人了!救命!” 婢女连滚带爬进了屋,门扇洞开,吴教头与那四个彪形大汉躺在地上无声无息,而一旁,吴教头的佩刀沾着血立在大理石铺就的台阶上,寒光反射出冷意,叫管家脸色几变。 高闻邸却笑了,“备宴。” “公子!”管家急了,“在少公子府内就敢公然行凶,此人留不得。来人呐,还不……” “吴教头没本事,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高闻邸说得好像天气变化一般自然,“她杀了吴教头,那她就来顶这个差吧。” “如此儿戏,如此儿戏。”管家上了年纪,一激动就抖个不停。 高闻邸满脸的厌恶和不耐烦,“管家快下去吧,别死在厅里,怪晦气的。” 哈哈哈哈。”突兀的笑声打破了有些压抑的气氛,少女宗主捂着肚子笑得起劲,“你……你怎么找了只箩筐精当管家哈哈哈哈,能抖下一筐面疙瘩吗?哈哈哈哈。” 管家气得捶胸跺足,就差翻白眼,两个侍从忙掺扶着往外走,高闻邸嘴角是似笑非笑的弧度,压抑着汹涌咳意,紧紧抓住扶手的手指青筋暴起,手背毫无血色。 两人吃饱喝足,惬意地回房去了。少女宗主自然是要睡床的,冯逆之只得搬了把太师椅在门口躺下。 “给我倒杯水。” 冯逆之刚合上眼皮子,听闻后不得不起身给她倒水。 喝完水又要漱口,漱口完擦面,擦面后脱了鞋子不肯再穿,非要换双新的。 冯逆之长叹口气,撇嘴出门去了。 少女宗主静静听了片刻,起身从袖中一一掏出空了的小纸包,每一种都是无色无味的粉末,一旦沾上,染上,一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几乎必死无疑。 都已在她身上用了这么多了,这冯逆之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佯作不知?少女宗主下床将包着毒的纸包扔进装满水的铜盆。 七八种毒混在一起究竟还有没有得解她都说不定了。待明日一早冯逆之来净面必然能碰到,呵,毒死拉倒,毒不死的话,果真是和那个怪物一样。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21. 第二十一章 混口饭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2. 第二十二章 乱花渐入 冯逆之来到街上,夜已深,几乎都已歇下。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发现这里的街道十分聚集,城墙内几乎寸土必争都是有用的。天空泛着红光,远眺会见到灰蒙蒙的沙尘。这里并不适宜大规模的人群居住,土壤沙化盐碱化,伴随着常年大风少雨,昼夜温差也大。这个年代想克服大自然的规律来农耕、畜牧,乃至养殖冶炼自给自足,不说痴人说梦,但必然是十分吃力的。 她信步闲庭般四下打量,对于身后跟着的一条小尾巴毫不在意。 她无所谓,有人却按耐不住。谢长天一刀将那人抹了脖子,现身质问道:“冯小兄弟,你究竟什么意思?” 冯逆之满脸不解之色,“谢兄?好巧啊,你也来晒一晒月亮?” “别扯那些没用的,我只问一句,你与魔宗是何关系?还是说,你本就是魔宗的人?” 冯逆之嗤之以鼻,“话可不要乱说,我还怀疑你是魔宗的卧底呢。” 其实,她是谁不重要,为何来此他比较在意。自己好不容易混入这里,万不可叫他搅和了。“我与你本无仇怨,也不想随意造什么杀孽。你我最好能够井水不犯河水,都达成所愿离开这里。” 冯逆之笑起来,心思盘算得极快。只需两人毫不相干就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至于自己兴什么风浪都不必管,说明他要办的事,不以人为意志而转移。有什么事是不惧怕外部力量的介入? 难道是找什么宝物?只需查明它的位置就能行动。谢长天孤身混进来,并不寻求谢家人的帮助,那么一定是不需要很多人就能带走的东西。 她眉心微蹙。难道也是冲着虎符而来?若真如此,他是哪方势力?受了谁的命令?一介江湖人士,怎么会效忠朝廷? 见冯逆之许久不开口,谢长天暗暗捏紧了剑柄。若非迫不得已,对于没有万全把握的人,他不想在这个地方动手。万一打草惊蛇,形势必然又变得更加复杂。 杀是不杀? 这同样是冯逆之思考的问题,而且,她同样没有下定决心。 姑且,再看看吧。 冯逆之笑道:“谢兄尽管放心,我也算误打误撞来的此处。四下逛逛也不枉走一遭,一旦新鲜感过了,自然就走。” 这种鬼话骗一骗谢雨濛那样的傻子还差不多,至于谢长天,看似深信不疑,实则另有盘算。 两人笑得心照不宣,又寒暄几句,“高家二公子自幼体弱多病,性情乖张,人也多妒,哪怕是自家大哥也见不得比自己优秀。这些年,两兄弟间的嫌隙愈发大了,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高将军尚在还好些,都有所顾忌,一旦身故……” 谢长天顿了顿,严肃道:“这里必有一乱。” “高将军能没有防备之策吗?”冯逆之不信,“这里算得高将军一生心血,他岂会没有打算。” “起先我也是这样以为的,但待了这些时日,有许多事,我倒看不懂了。”谢长天也不瞒她,“高将军对高闻邸的偏爱到了无法理解的地步,他曾允许这个病秧子可携兵器在他殿内走动。一次家宴,高闻邸多饮了一杯,竟因一位起舞的艺女与高闻霁发生冲突,后持短刃偷袭,差点要了高闻霁的性命。” “后来呢?” “后来?高闻邸禁足半年。” “没了?” 谢长天冷笑,“直到高闻邸解禁了,高闻霁还下不了床。你说,这高四叶究竟偏爱幼子到了什么地步。” 冯逆之跟在太子身边那么多年,宫廷的尔虞我诈生死较量不知看了多少,直觉这事怕没那么简单。高四叶的能力是经过历史检验的,又被三皇子临终托孤,其能力、人品、心智都必然过人。虽说偏爱乃人之常情,但纵容一子谋害另一子之事,便是寻常百姓人家,为人父母的也不至于狠绝至此。 见冯逆之不置可否,谢长天又道:“算我多一句嘴,高闻邸心胸狭小偏执,不是好人。你若缺少落脚之处,不如去我那里小住。” “能带着魔宗宗主一道去住吗?”冯逆之也不藏着掖着,谢长天必然与那少女打过交道,一正一邪,一白一黑,一明一暗,同在一个屋檐下也挺有意思的。 还真是有些好奇,不知谢长天能熬过少女的几次下毒呢? 果然,谢长天拉下脸来,“我劝你还是少和魔宗接触为好,他们心思毒辣,与你不是一路人。” 冯逆之抿唇,眼含憾意,“不瞒你说,我中了那魔宗宗主的毒,她一日不给解药,我一日离不开她。” 谢长天抱剑笑,“希望你我没有兵戎相向的一日。” “没事,各为其主嘛,不是个人恩怨。”冯逆之跃跃欲试之情溢于言表。“江湖传言谢长天的剑法出神入化,这些时日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一试。” 这个少年,轻狂意气,奈何天资绝伦,的确有说这话的资格。谢长天成名极早,争强好胜过,冲冠一怒过,现在心气平和,收敛锋芒。 “谢某办完事就会离开,高家的事与我无关。也奉劝小兄弟不要搅和太深,权谋之下,难有完卵。” 这个道理,冯逆之自然懂。 她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谢兄亦是,谢立只一人,谢长天却关乎广陵谢家整个家族的兴衰,及早抽身才是良策。” 冯逆之着实过了几天混吃等死的好日子,她现在成了少公子府内的冯教头,走到哪里都有人躬身问好。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毒蛇般盯着她,伺机而动罢了。 这世上,有好便有坏,在一个烈日当空的午后,少公子开始磨刀了。先是在院子里种了娇嫩的倒挂金钟,黄土新翻,水多得黏黏糊糊。挖出来遗弃的海棠躺在脚边奄奄一息,被毫不怜惜地践踏粉碎。有婢女瞧着心生怜悯,捡了一枝挪在凉亭后的绿植带里种上。本是好意,却不知为何竟激怒了高闻邸。 一声令下,护院押着婢女就地连抽二十鞭,生生是抽地晕了过去。 少女宗主闲着没事干正在亭中纳凉,冷冷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高闻邸咳得厉害,又吃不下饭,瘦得一双眼又大又亮。虽玉冠束发,却没显出精神来,整个人厌厌的,没有生气。那细细的一截颈子是倔犟不肯服软的姿态,像一根梗在天地间的刺,尖锐伤人。 “你叫什么?” 少女宗主笑得阴阳怪气,“问这个做什么?鞭挞死了给本宗主立碑吗?” “你自称宗主,想来也是一派之长,怎么连一点武功都不会?带着的跟班也不听话?” “你自称公子,不也狗屁都不会。”少女宗主毫不留情地嘲讽他,“至少我这个跟班不敢杀我,你就不一样了,我看整个一线天里,你最招人恨。” “你……”高闻邸暴怒,“当真我不敢杀你?” “你不是喜欢杖毙吗?来人,将她就地……”话未完,少女宗主好整以暇地调整了坐姿,就那么抖了抖衣袖,一阵扑鼻花香袭来,高闻邸原本燥热发痒的肺部突然被一丝清凉之意笼罩,这种舒缓的感觉叫他为之一愣。 而来抓人的两个仆人已冲进凉亭里,然而他们来得很快,却在踏入凉亭后每走一步都觉眼睛昏花,抬手去摸,脸上横流的滚烫液体全是鲜艳的血液。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趴在地面上痛苦地扭曲哀嚎,凄厉声引得旁人连连后退。 少女宗主用脚尖踩着朱漆木棍,稍一用力,木棍就在她脚下来回滚动。 “本宗主不会武功又如何?比起你这个废人来,还是强上百倍千倍的。” 高闻邸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艳丽绝色的女孩子,连张狂都不损姿容。“我这院里总不够美,原是缺了你。” 少女宗主斜睨他,“都是本宗主玩剩下的。” 她换条腿架着,冲他勾勾手指,“你来,我告诉你个新花样。” 高闻邸正欲挪步,管家大惊失色连忙阻止道:“不可过去啊少公子!这妖女会毒。” 冯逆之午睡才醒,听声音寻到这里来看热闹。 管家没能阻止高闻邸走进凉亭,他本就离得很近,三两步的事。“不妨说说看?” “你这花儿呀,不够美,又缺少肥料,蔫儿不拉几地,换什么品种都没用。”少女宗主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什么,高闻邸眉峰一挑,却没接话。 管家瞧着两人凑这么近,急得直跳脚,“还不快去给少公子扶出来?作孽啊作孽,要是少公子有个三长两短的,看我不要了你们的狗命!” 饶是再怕,下人们也只得硬着头皮进去扶人。 外面管家掐腰怒骂道:“妖女,若再敢放毒,仔细老奴打断你的腿。” 少女宗主抖腿冷笑,不屑一顾道:“是毒还是解药,你一个卑贱的下人知道什么。正所谓彼之□□,吾之蜜糖,也不动脑子想想,若本宗主想要他的命,又怎还会叫他好端端站着喘气儿?” 高闻邸笑起来,凉飕飕的,没有人味。 “很好,好一句彼之□□,吾之蜜糖。咳咳咳,本公子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 “少公子!”管家急得直差点一屁股坐倒,“大将军若知道了,是绝无可能坐视不理的。届时又少不了责罚,请少公子三思而行。” “拖下去,拖下去。”高闻邸不耐烦地挥挥手,“叫冯教头来见我。” 管家的了话,使了个眼色,身后的狗腿子们一窝蜂往凉亭里冲,冯逆之负手从假山后走出来,轻咳一声,大家都停下了手。 少女宗主起身掐腰冲着她骂道:“你死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来!本宗主要是死在这儿了,等他找来,给你肠子掏出来挂树上勒死你!”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22. 第二十二章乱花渐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3. 第二十三章 祁天之事 这都什么令人作呕又变态的说法,冯逆之皱着眉头一把抽出侍从的佩刀,抬臂一震,刀气四溢,将这干外强中干的仆人们俱震出亭外。 她装得老气横秋,轻叹口气道:“胡闹。” 转身拱手冲着高闻邸行礼,“不知少公子何事吩咐?” 高闻邸只说了几句,身体疲倦,便先行回房中休息了。剩下的来自管家口述,究竟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事情大体是这样的。 这里干旱少雨,粮食的收成每年全靠天意。今年不知为何,已连着晴了月余,土地干裂不说,连河床都快见底。再拖些时日,百姓和牲畜们的日常用水都难有保障。 祈雨之事迫在眉睫,可祈雨的仪式向来是这里的原住民们才会。每年年中往后,他们族内的大祭司就会准备祈雨。可自五年前上一代老祭祀病死去世后,他们族内就起了争执,意见分歧巨大,无法调和。 保守的一方认为老祭祀后继无人,临终之时也未指定继承人,那么族内的问天仪式注定消失,旁的仪式因着没有血脉之故,勉强去做,也不会有好的结果。于是他们选择避世隐居,基本不与高将军这群庞大的外来民再有什么接触。 而另一支则不然。他们激进,凶悍,对自己的领土有着格外强烈的归属感,一直想要驱逐闯入族地的外来民。老祭祀死得蹊跷,他们怀疑是高四叶派人暗杀造成的,于是复仇之火熊熊燃烧。光最近这两年年,光是以自杀式的暗杀就多达八次!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无孔不入,这祈雨是个大事,百姓围观,人多事杂,正是行刺的好时机。 再者,汉民也曾学过祈雨,但从未奏效。是以,高四叶花费巨大财力物力精力,说服一个原住民来主持。这等行为立马惹恼了激进的那伙人,他们甚至放出话来,杀叛徒,诛高四叶! 是以,这几日高闻邸日日去高四叶那,就是磨来一个新差事,负责七日后祈雨仪式的保卫工作。 冯逆之琢磨了下,这事听着好像是给了高闻邸无限信任,明知原住民凶悍,却仍就把身家性命交给小儿子来守护。 但细细一想,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高四叶武将出身,大半生都在马上度过,也曾统军阵前,真刀真枪地厮杀过,岂会需要一个病秧子来保护?届时真的暴动,恐怕高闻邸自顾不暇,还需要自己老爹搭救。 更何况,祈雨仪式之所以被受重视,是因为高四叶他们手里只有这一个原住民能办这事,百姓闻讯赶来围观,既能增强高四叶的威信和凝聚力,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真的下了雨,又解旱灾的燃眉之急,一举两得,不容出现一丝意外。 如此重要,无论从哪方面看,高四叶都不会将此事交给高闻邸来办才对。高闻霁呢?好多日了,听闻外出,竟还未归? 还有什么事比祈雨更重要? 管家见他半天不说话,以为她怕了,止不住地嘲笑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一个毛头小子仔细些,搞砸了没人保得了你。” 冯逆之思付着,高四叶在此安营扎寨许多年,经过发展,规模已然庞大,根基也较深,一线天乃天险,易守难攻,他若铁了心在此当个土皇帝,天王老子来了也难撼动啊。 太子这次,真的是豪赌! 皇帝迟暮,对一个正值青春的儿子颇有忌惮不说,现在一心求仙问道要长生不老,其不甘皇位之心昭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怡妃若诞下皇子,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仅凭太子手里五千金鳞卫,呵,蚍蜉撼树啊。 冯逆之抓抓头,自己肩上挑千斤,难怪最近胃口大开,原是怕事搞砸了,没命再吃啊。 管家见她叹气,轻蔑的白眼都快嵌进脑壳里了。拿腔作势正要奚落,有门房来传,三公主来了。 这个所谓的三公主脚程倒是快,管家才理顺衣衫举步去接,随着一阵香风袭来,人已穿过回廊来到院中了。 “三公主大驾,老奴不及远迎……”管家一个箭步跟上去,卑颜奴膝道,“三公主慢着点,当心台阶!最近府里新得了匹塞外汗血宝马,三公主可要去试骑?” 三公主提着裙角走得飞快,一旁的仕女个头矮小,一路小跑着累得气喘吁吁。没好气道:“骑什么骑?我家公主身娇肉贵,是那种野性子的民间女子吗?摔下来伤着了你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是是是,老奴该死,考虑不周。”管家赔笑不止,又道:“少公子寻得了南海夜明珠做成的珠串,颗颗饱满,大小等圆,戴在身上在夜间行走有微光绕身,煞是好看……” “我二哥呢?”三公主打断他的话,“我有急事,你速去唤他来书房,就说我有要事相商,不可耽误。” “老奴这就去,公主稍待片刻。” 管家跑得飞快,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冯逆之伸长了脖子去瞧,敢自称公主?这是将当朝皇帝置于何地?高四叶当真有谋反之心? 她当即扭身进了暗处,瞧着四下无人,抬手勾住檐角瓦就当上了书房的顶。偷听这事,她轻车熟路。 高闻邸今日气色越来越好,那种病入膏肓般的青白色不见了不说,还隐隐透着健康的红晕。可惜这个三公主没有觉察到自家哥哥的异样,屁股还没落座,就急不可耐,喋喋不休道:“二哥你说父亲怎么能这样?说好的话出尔反尔,我去找他,他竟还怪我多事。” 她气得眼眶发红,一下一下用力拍打着桌面,怒气冲冲道:“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吗?他居然要青面自证血统,非要他明日一早举行问天仪式。你说父亲是不是老糊涂了,青面能打开遗址棺面还不足以证明自己是率然族人吗?什么都听大哥的,大哥说他不能出遗址大门,就当真半步不给出,说要沐浴斋戒,就连饭都一天只送一餐素食,连我想见他都要有人跟着,这是求人办事的样子吗?我看一定是觉得青面太好说话了所以故意难为他吧。”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高闻邸压根插不上话,饮着参茶等她发泄完。 三公主越说越气,忍不住道:“大哥太过分了!爹也是,说什么要确保万无一失,一定要再三确认青面的身份。哼,真是可笑,人是他们自己找回来的,这会儿临近祈雨仪式了,又说万万不可儿戏,要什么比真金还真的率然族嫡系。他们又不是汉民,还讲究嫡亲庶亲吗?” “二哥!你听我说话了吗?” 高闻邸抬眼看她,“你不是一直说,大哥有勇有谋,智勇双全吗?” 三公主撇嘴,十分嫌弃道:“顽固地要死,任我如何去说,都不肯通融,居然还叫我不要再去遗址,不然就要去禀告父亲,要禁我的足!” 她气得蹦起来,不可思议般又重复了一遍,“他高闻霁居然敢威胁我?要禁我的足!我可是堂堂三公主,他算什么东西!” “你可去过母亲那里?” “那倒没有……”三公主噘嘴,呐呐道:“二哥你是知道的,母亲身体不好,爹轻易不叫我们往休憩阁那儿跑。” 高闻邸冷笑,“那你来找我又有何用?” “爹虽然爱听大哥的建议,但比起你的话来还是差了不少的。只要你去说取消问天仪式,爹就不会再坚持。” “问天仪式有何不好?” “当然不好,那种玄之又玄的鬼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差错。万一不灵,岂不很难收场。再说了青面会祈雨,能祈雨就好了呀,他来又不是为了主持问天仪式的。”三公主抱怨着,“二哥你今天怎么了,往常不是但凡大哥所拥护的,都必是你所反对的吗? 高闻邸笑得不怀好意,“可这次,我觉得大哥说得对。” “二哥!” 三公主一听坐不住了,“你说吧,怎么才肯帮忙?” 高闻邸却不开口。 三公主等了等,实在按耐不住性子,主动道:“只要二哥肯帮忙,今后不论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 “那倒不必。”高闻邸放下参茶,好半晌才道:“倒是有件事需你去办。” “你说。” 突然间,高闻邸觉得头很昏,一种体力不支的感觉袭来。他闭紧眼,咬着牙勉强道:“送客。” 管家伺候高闻邸的时候他才五岁,真是看着他长大也不为过。知道他这是发病了,不想叫人瞧见,于是忙将三公主往外请。 三公主磨磨蹭蹭,还想再说什么,高闻邸突然凶相毕露,冲她怒吼道:“滚!” 这突兀的一声咋起,将那三公主吓得脚下一软就要跌倒,还好管家扶着,和婢女一道慌忙将人拖出去了。 冯逆之觉得很有趣,这三公主来了一趟,传递出不少消息啊,虽然都是碎片化的,那总有能串起整条线索的时候。 她暗暗摸了摸腰间的赭色绡,要怎么才能劝说高四叶为太子所用呢?要怎么才能叫他承认虎符呢?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23. 第二十三章祁天之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第二十四章 冤家路窄 对于这个娇生惯养集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哪怕是高四叶也没这么吼过她。她出了府坐在轿中越想越生气,捏紧手绢低声骂道:”二哥真是太过分了,难怪王妃不喜欢他。一个病秧子,阴晴不定,也不知道父亲偏爱他什么!” 婢女忙去拽她的手,仔细看了裹着纱布的位置是否又潺潺流血。她心疼自家主子,含泪劝她,“公主,二公子孤僻惯了,身体又不好,难免异于常人。咱们今天来是为了青面公子的事啊,看在青面公子的份上,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也犯不着生这个气。退一万步说,便是再生气,也要仔细您自己的手啊,到处都是伤口,再崩了,溃脓了该如何是好?” 三公主却颇感幸福地抚摸着腕上的伤,幽幽道:“绿湖你说的对,为了青面公子我该忍忍的,不该就这么一气之下走了的。这下事情没办好,我该怎么回去见青面公子啊?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怪我?” “唉,公主你也尽力了,这么早就来求二公子,光是这份心意就难得,青面公子若是知道了,该感动才是。”绿湖自幼跟着三公主,公主学什么,她便在一旁看着,好些功课公主不愿意做的,都是绿湖代劳。久而久之,倒培养出个知书达礼,颇有见地的婢女来。 “再者,您是公主的身份,委实不必要对一个异族男子讨好至此的。”绿湖轻叹口气,瞧着自家公主一幅为情所困的模样,只恨自己长了张不能巧言善变的嘴,不能叫公主醒悟过来。 “你不懂绿湖。”三公主一想到情郎就笑得连眼睛里都是蜜糖。“他与别人不一样。” 除了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外,绿湖实在不知道他还有哪里好。平日里冷漠得像块冰,惜字如金,哪怕与公主在一处,也好似眼里没有任何人。只时常深情凝望着棺面上的那株长年不开花的绿茎,仿佛那才是他的一生所求。 及至午时,有人在公主府外求见。 原是少公子遣来的,说是事情已办妥,叫公主放心。 三公主坐不住了,兴奋得在房间走来走去。绿湖为她打扇,忍不住道:“公主,歇会儿吧,这天气炎热,当心出一身汗腻得难受。” “绿湖,如果青面公子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吧。”她两眼放光难抑激动之情,“你叫人去报信了吗?” 绿湖笑吟吟回道:“已遣了个腿脚麻利的去送口信了,公主您就放心午睡吧。” 三公主笑着坐下,刚碰着薄被,眼珠子转了转,一骨碌又站起来了。口中唤道:“不睡了,绿湖更衣。” “啊?公主您要亲自去吗?大将军才说过,不许三天两头就跑去,您昨日里才去过,今日再去,恐怕侍卫不放您出城啊。” “拿王妃的令牌,谁敢阻拦?” 三公主已挑了件珠饰环绕的衣裳,一边由绿湖伺候着穿上,一边唤来下人,“去备轿。” “不,轿子太慢,去备马!” 炎炎夏冀季,日头毒辣,晒在皮肤上热腾腾得不说,很快就红了大片。三公主戴好遮阳帽,又披上蚕丝斗篷,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直奔着城门而去。 冯逆之倚靠在一株榕树下遥遥望着,果然不出那高闻邸所料,三公主甫一得了消息,必然亲自去一趟。 她摸了把额上的汗珠,眯眼看向碧蓝如洗一丝云彩也无的天空,以及树上震耳欲聋的蝉鸣。这天气,热得烫脚底板,没什么急事谁会大中午还外出啊!她啧啧嘴,心里总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唉,这三公主,真是恋爱脑,爱得深沉! 抱怨归抱怨,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自从知道这个率然族人被高闻霁带回来后,高闻邸几乎一次都未曾见过。都说滋事重大,此人不宜抛头露面。 哼,越是不让,高闻邸越觉得是高闻霁在搞什么阴谋,尤其那遗址的守卫几乎全是高闻霁的人,一直以来派去的人几乎没几日便被人在乱葬岗里发现,不能插手这件事,令他寝食难安。 他不死心,命冯逆之前去,必要打探出情报来。 偏执至此,高闻邸性格上的缺陷暴露无遗。 冯逆之跟了一路,晒得都要掉皮了,才在一处坡下瞧见三公主的拴着的马。绕过马桩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一人见宽的通道,通往地宫般漆黑狭长,半个人也没有。 她摸索着走进去,没两步便是一个转弯,绕出去眼前豁然开朗,居然绿树成荫,居中一片碧绿的湖泊。绕湖泊南侧是一排排吊脚竹楼,四面环山,想出去只有这一条路。 再往前就是出口,一列披甲士兵手持长枪站着,三公主与侍女举着一块牌子说着什么,为首的士兵仔细看了看,还给她后让出一条道来。 少顷,冯逆之掀起袍角裹着块石头搂在怀里,满脸匆忙神色,见到守卫士兵,劈头盖脸先行发问,“公主殿下呢?进去了吗?不是说不给来得如此频繁吗?” 士兵答道:“公主殿下手持王妃令牌,谁敢阻拦?” “哎呀,我就付钱的功夫,三公主就趁机溜了。这下可如何是好,我如何向大公子交代啊。”冯逆之一脑门汗,又是叹息又是跺脚,“小的这回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士兵也刚被为难过,深有同感,“刚进去,兴许你快着些,还能找到。” “是吗?”冯逆之满脸喜色,忙掏了碎银悄悄塞进他手中,“谢谢大哥,我这就去追。” 为首的士兵暗暗捏了捏碎银,颔首道:“即是大公子的人,那便去吧。” 冯逆之应了声谢谢,谢谢,便连忙跑进去了。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再找就不见了人影。 冯逆之攀上一处大树举目四望,到处空空荡荡,破败的吊脚楼群静静伫立着无声无息,沿湖的羊肠子小路扑满枯叶,湖面如镜,哪里都没有一丝人气。 呵,她自嘲地笑了笑,居然也有自己跟丢人的一天,这里地形还真是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两个只识三脚猫功夫的女孩子脚程有限,绝没有甩开冯逆之的可能。 除非,她们拐进另一条路,或距离出口不远处有什么秘密通道是直达遗址内部的路。 正仔细搜寻,她脊背突然一紧,凉意瞬间爬满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就这么一刹那,一只精钢带羽的长箭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带起的风声凄厉,叫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她心里隐约猜到是何人所为,是以她更不敢稍动分毫。阔叶随着风反复摩挲她的肩头,乍起的风吹皱了一湖碧水,也叫她心底涟漪泛滥,举棋不定。 对峙的时间其实很短,远比冯逆之所感知到的时间短上许多,但她处于被狩猎的一方,这一路的恃勇傲物春风得意,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她哪是什么天之骄子,分明是井底之蛙小人得意罢了。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竟被压制地毫无还手之力。 不,冯逆之深吸一口气,她劝慰自己,许是这个人占据天时地利之便?自己精进了多少,她还是心中有数的,不说一日千里,但百里当还是有的。寻常人哪可能与自己一较高下? 他也不行! 冯逆之以极慢的速度欲去摸腰间的赭色绡,可手指才懂了半寸,嗖嗖几下箭羽破空声惊得她极限走位,连着变幻三个身形才敢回头。 就这么迎着夏日午后最刺目的阳光,仰着头,眯着眼,努力去看清那个站在半山腰的男人。 灰白色的粗衣布衫,未冠发,手持一柄巨大的玉弓,白得瘆人的面具盖在额顶。他孤身立在那里,溶于一片热辣喧嚣的热焰和极致纯粹的碧翠中。 鬼魅妖邪,容颜依旧,不是那妖人郁汝癸,又是谁呢? 第一箭时冯逆之已猜到是他,却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骗自己这世间总有奇迹。人总喜爱自欺欺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却还道是天意。 可笑。 然,事已至此,再不情愿,也还是要面对的。她整理好表情,从大树上纵身跳跃,几个起落便来到他跟前。冯逆之笑意吟吟,开口道:“果真是妖兄,许久不见,姿容愈见勃发,令人仰慕。” 郁汝癸不语,静静看着她。 压迫感甚强,冯逆之讨好道:“能在此处遇见,真是缘分。”想来他不是刚好出现,更可能是自有人踏入这遗址的一刻起,他便知晓了。撒谎无用,冯逆之没有心存侥幸,但也不可能据实吐露,只真真假假掺和着来,“妖兄可曾见到两个女子闯入此间?” “不要说废话。” “那两个女子中,有一位是公主。”她神神秘秘道:“我新讨来一份差事,替高家二公子看家护院。他呢,可能是个妹控,妹妹去哪儿,见了谁,做了什么什么,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唉,寄人篱下糊口饭吃,真是什么活都得干啊。” 只看着郁汝癸的眼神,冯逆之虽然笑容还挂在脸上,心里却一点点凉了下去。因为她猛然意识到,三公主那个心心念念的青面公子,该不会就是他吧。自己来偷窥他的八卦,这…… 果不其然,郁汝癸冷冷道:“滚。” 冯逆之笑了笑,心道原来是你,难怪把公主迷成这样。可等着吧,看我回去在高闻邸面前如何编排你,非叫你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心心念念拔了去不可。 那时候才有好戏看呢,高家两兄弟阋墙,三公主为了情郎扇风点火,真是不愁高家不乱啊。 她美滋滋地想着,于是迫不及待要回去挑事了。忙拱手道别,“妖兄再会。” 她刚转身,脚还未及踏出,郁汝癸忽道:“慢着,你身上怎么会有不败花的味道?你遇见过宋祛?” “谁?” “不败花的毒中有我的一滴血,对寻常人而言几乎必死无解。宋祛是拿来保命的。” 冯逆之憨笑,“闻错了吧,我不就是那个寻常人,要真是不败花的毒,早死了,怎还会在这里遇见。” “巧言雌黄。”郁汝癸可不信她的话,抬手便朝她抓去。 冯逆之见招拆招,面上神色越变越紧张。要想从他手下逃脱,以自己现在的实力,简直痴心妄想。她进步神速不假,可要追平郁汝癸,仍需三五年苦修。 这个认知令冯逆之格外灰心,她败势已显露,只得服软,“我真不认识什么宋祛,若说遇见过什么人,想来是在小镇上被一个坐圆椅的少女追杀过。啊,那是她一幅志在必得的模样,哪里会说自己叫什么。” 眼见风暴来得更加猛烈,冯逆之肩背都挨了打,疼得吸溜吸溜直喊停。 “对对,我想起来了,她还冒充你的身份,说自己是魔宗宗主我一听这不打着妖兄你的名号招摇撞骗吗?一个小丫头片子到处树敌,靠着抬椅的鬼不鬼的人滥杀无辜,委实令人不齿。” “但是,苍天为证,我冯宝宝未伤她分毫。” 郁汝癸掌气一推,冯逆之被打个满怀,当即被打翻在地,一抬头就忍不住呕出血来。 这妖人,下手还是这么狠!等我有朝一日能打过他时,非给他拔干净了吊在京都城楼上鞭挞三天三夜不可! 这么想着心里便舒服许多,也能坐好心平气和地运气疗伤。 半晌,郁汝癸开口道:“她的确是魔宗宗主。” “哦。”冯逆之本是敷衍应了声,但仔细一想,不由抬高了音量,“啊?” “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不是知道我非北朝人士。” “那……” “她父亲乃上一代魔宗宗主,受了伤,被下属联合追杀。阴差阳错救过我一命,临终托孤,我才花了半年时间将魔宗重整。他的女儿便是宋祛,女承父业,我自然是假的,幌子而已。” 不小心知道了些奇奇怪怪又不得了的秘密,冯逆之抿着嘴翻白眼,还好还好,只是父亲的恩惠,尚不至于因为挟持宋祛就非杀自己不可。 待此间事了,大不了将宋祛送回魔宗。现下只要两人不碰面就万事大吉了。 “妖兄放心,我以后躲着她走。” 郁汝癸持弓负于身后,斜睨她道:“去将射出去的箭捡回来。” 冯逆之百般不愿,却仍旧收了功去一一捡回。 “那我走了,有缘也别再会。” “且慢。” 冯逆之听见这两个字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耐烦道:“又怎么了老大,箭也捡了,打也挨了,你怎么没完没了的?” 郁汝癸眼神猝然一冷,周身杀气如瀑布般陡泄,冯逆之被淹得差点喘不上气。“妖兄请吩咐,有什么是我能效劳的?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再过七日有个祈雨仪式,我需要你配合。” “我哪儿会什么仪式啊,别再搞砸了,给您丢脸就不好了。” “届时会有红蓝两支令旗,你持红旗,去那绝壁的旗眼站着,我持蓝旗,你随我一道挥舞令旗即可。” “哦,这个简单。” 郁汝癸顿了顿,接话道:“也并不简单,届时设坛作法,一旦法成,天上恐有雷击。” “击谁?”冯逆之一脸警惕,“拿旗子的人?还是拿红旗的人?人命关天,这你得说清楚。” “并不易一定。”郁汝癸敷衍她,“天雷的轨迹无法预测,你我都做好防范便是。” 冯逆之气得捏紧拳头,一幅你当我是个傻子的表情。“我站那么高,又拿个引雷的破旗子,不劈我劈你啊?” 郁汝癸露出看傻子的神情,好像她是个没有见识大惊小怪的神经病一样。 “做好防护就是,怕什么。” “怕什么?”冯逆之气得大喘气,哆嗦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怕本来雷要劈你的,结果误劈了我!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24. 第二十四章 冤家路窄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5. 第二十五章 加入组织 许是对人性的洞察颇深,任凭冯逆之作出怎样的保证,郁汝癸都毫不动摇,坚持同艰苦,共进退。 哦,不,是她艰苦,自己坐享其成。 果不出冯逆之所料,遗址的入口之一就在守卫的不远处,可能是刻意种植的低灌木群,绵延起伏遮蔽得很是严实。 入了洞口后就会觉察,这里是倚仗天然形成的溶洞再辅以后天人力开凿,最终形成了这颇具规模的洞府。 跨过台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圆形石室,正中下沉广场,摆着三米来高的巨蛇石像。冯逆之觉得颇为眼熟,仔细一看,呵,原是衔尾闭环,鳞甲披身的赤色大蛇。没等她笑过,又猛然发现不同之处。这里的盘柱大蛇口中亦是蛇头,不止循环往复,起点即是终点,终点亦是起点。 率然一族,图腾暗含禅理生机,倒是有趣。 石像下是巨型石台,凹槽密布,像是暗藏了机关的样子。这里整体摆设类似祭祀台,蜡烛的位置分布四周,地上星罗棋布二十八星宿,暗合苍穹变幻。 再往里是两间休息室,空荡荡的,红烛摇曳,冷冷清清。 三公主在其中一间石室休息,石桌石凳,一张石棺,一壶冷水,一碟冷糕,一瓶红色液体。她匐在桌上休息,绿湖在旁为她包扎手腕的伤口。 横着一道,斜着一道,反复切开后伤口变得难以愈合,疤痕丑陋,整个手腕惨不忍睹。饶是绿湖小心再小心,用的膏药再名贵,血还是流了满地,疼得她呜咽不止。 唔,桌上这瓶红色液体难道是血? 这是要干什么邪恶的事?要用人的鲜血?难道是为了七日后的祈雨仪式?这公主究竟是为了百姓还是情郎,这个姑且不论,看着伤就知道已取了不少次,啧啧,无论哪个还真蛮拼的啊。 郁汝癸放好玉弓后径直走进去,拿起桌上的瓶子看了看,又晃了晃,可能因为只有半瓶,他眉尖微蹙,似是不太满意。 三公主脸色白得吓人,连喘息都很微弱。也是,寻常人鲜血也还有个度,为保证健康,一年也仅建议1至2次,每次不会超过400毫升。 绿湖怕郁汝癸还要血,率先开口道:“青面公子,我家小姐近来头晕地厉害不说,还乏力心悸,失眠盗汗,伤口也久久不愈合,再取血下去,只怕,只怕是……” 郁汝癸收了瓶子,眼神甚至没在三公主身上停留,更没有理会绿湖。他走到最里侧的石棺上盘坐坐下,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这狭□□仄的房间瞬间静地呼吸可闻,三公主支撑着抬起头嗔怪地瞪了绿湖一眼,细弱纹丝道:“公子,我父亲已同意了,明日不必再行问天仪式,只需安心准备好七日后祈雨便好。” 郁汝癸半晌后慢声道:“劳烦公主费心了。” 他连眼都不睁,一幅不想被打扰的模样。三公主愣愣看着他的侧颜,一时又喜又酸。喜的是这个男人冷漠,这许久时日,除却自己他别的女子一眼都不看。而酸也是酸在他的冷漠上,好像为他做再多事,他也没有表现出感恩来。 绿湖催促着公主离开,这大热天的这么捂着伤口,只怕还要溃烂流脓,要尽早回去叫大夫重新处理下才好。 就在绿湖掺扶着三公主走出门口时,郁汝癸突然开口,“公主留步。” 三公主不明所以,但喜色难掩,“公子……” 他自怀里拿出小瓷瓶来,轻轻一甩便落在绿湖的手里。“每日一次,三日可见奇效,好好将养。” 就这么一句不痛不痒,听不出多少关爱的话,竟叫三公主感动得热泪盈眶。“我过两日再来看望公子。” 待两人离开,郁汝癸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这里便被封闭起来。冰冷潮湿,不见天日,时光的流逝无法觉察,只有点燃的火烛照明,简直是幽闭恐惧症的噩梦。 郁汝癸不再打坐,将那液体缓慢地浇灌在长在棺面上的一株植物上。并不见得是多么好看的植物,笔直的一根茎,左右对称长着三对椭圆的叶片。顶端已打花苞,拇指大小。 一切都平平无奇,反倒更加诡异。石棺面上的血迹缓慢聚拢在这植物的根茎旁,吸收的速度肉眼可见,不多时,半瓶子血就见底了。可这花,仍旧没什么变化。 经历这一幕,冯逆之连看郁汝癸都觉得诡异。哪有人用血浇花的?还干得这么郑重其事,怕不是个变态吧。 冯逆之想要离开的心思再度蠢蠢欲动。 似是知道她的所思所想,郁汝癸竟笑了。一个拿血浇花美得像妖怪的男人突然冲着自己笑,冯逆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就是上来砍一刀也就那么回事,但是玩这种恐怖氛围值拉满的游戏,她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 “老实说,你是什么成精的?” “如果非要吃我,请先杀了我再吃。” “如果觉得我口感不好,我这就出去给您逮些人回来,慢慢挑选。” 她的狗腿是发自肺腑,郁汝癸只要点个头,不,一个眼神,她能跑出人类极限速度。 然而郁汝癸却淡淡道:“去把衣服洗了。” “啊?” “隔壁石室里有暗道,通往后山湖泊。洗完衣服后,记得摘些野果回来。”郁汝癸眼神不太友好,“不要妄想逃跑。” “怎么可能,妖大人你多虑了!”冯逆之一听要她离开这里,态度立刻变得恭敬,就差匍匐在地三叩九拜。 说不逃,不逃是傻子。 可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下场有多惨就可想而知了。冯逆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鼻青眼肿事小,还卸了她的一条胳膊以示惩戒。 冯逆之一边抹眼泪,一边趁着月色清明坐在湖边浆洗衣服。由于只有一只手可以用,于是连脚也用上了。 洗完衣服往回走已是月上中天,她饥肠辘辘,不禁感慨自己的年少无知与莽撞。这种地方摆明了像是藏着绝世高手,用来给天之骄子们镀金用的,谁给自己的勇气,觉得自己少年得意可以横扫江湖? 半道上遇到一只毛色金黄的猴子,甫一见到她便扎哇乱叫,甚至还挥舞着手里的浆果龇牙咧嘴进行挑衅。 林中枝叶繁茂,她折了片叶子弹出竟未打中!这可把冯逆之放气得不轻,放下腋下夹着的木桶,就近找棵树使劲撞了上去。 那猴子蹲在树上看她,叽叽笑着指手画脚。很快又招来两个同伴,三只猴并排蹲着抱着肚子龇牙咧嘴笑个不停。 冯逆之的脏话都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胳膊复位后做了简单拉伸,活动筋骨。猴子们还模仿了一下,用吃剩的半个果子砸过来。 “呵,大师兄你好呀,做那么久猴子很辛苦吧,老子现在就教你们做人!”冯逆之猛地一跃三尺高,赭色绡随即窜出,她瞄准手里有果子的那只猴子,一拳下去鲜血四溅,果子掉了一地。 赭色绡将猴子紧紧裹住就露出半个头,都已倒吊在树上了,它还未回过神来。 旁边的两只猴子颇通人性,从树上咚一下掉下来,连滚带爬躲到树后面,不时探头探脑,两个大眼珠子精光四射。 冯逆之干脆将那木桶倒扣过来一屁股坐上去,顺手捡起果子在裤子上蹭了蹭。这果子也是黄色的,半个拳头那么大,一口咬下去汁水横流甜地惊人! 可惜只掉了两个三个,冯逆之摸摸肚子,唔,不太够。她眯着眼回头去看那剩下的两只猴子,“去,给大爷我再找点这种果子来。” 两只猴子居然在犹豫。 冯逆之气不打一出来,连猴子都敢挑衅自己不说,居然还使唤不动? 她捡起脚下的一块石头握在掌心,稍一用力,再摊开就是一摊细腻的石灰了。 猴子大惊,三两下就在林中蹿地不见了猴影。 冯逆之顾影自怜,“真他娘的惨啊,没进这里之前是冯少侠,来了之后就成了奴隶。嘶……好疼,妖孽就是妖孽,都说打人不打脸,他哪都下得去手。啊啊,嘴角好疼,吸气都疼。” 倒吊的猴子已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先是虚张声势撕咬怪叫一番,挨了冯逆之两个巴掌后立刻老实许多。 冯逆之架着二郎腿挑个头大的果子咬了口,味道甘甜多汁,解渴压饿,还真是不错。 她这边悠闲地吃着,那两只猴子蹲在一旁伺候着,其中一只甚至还将掉落的衣服捡起来抱进怀里,冯逆之斜看了眼,冷哼一声,随手扔掉剩下的半个果子,收回赭色绡,又将衣服潦草收进桶里扛着便走回暗门。 她探头探脑看了眼,除却郁汝癸浇花的那间石室熄灭了火烛外,旁的都还亮着。她轻呼一口气,气呼呼地将东西往地上一摔。 石室回声太响,吓得她一把扑倒抱住滚动的木桶。 饶是她动作很快,一道斜着拉长的人影仍旧覆盖上来。他披头散发,着宽松的里衣,手上还握着一册残卷,居高临下扫了眼满地杂乱的衣物,冷冷开口道:“我发现你是打不怕的。” “怕,怎么不怕。”冯逆之下意识摸了摸有些肿的半边脸,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你需要奴仆我可以帮你俘一个老实听话又能干的,何必要我笨手笨脚地瞎折腾。我既然答应你了去引雷,那就必然会去。人与人之间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岂不什么事都做不成。” 冯逆之见他坐下,于是转变策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妖兄你想啊,这几日你这么样使唤我,欺负我,践踏我,我满心都是怨气,待到那日祈雨,你又如何放心得下?” “但是,我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念旧情,一直劝慰自己,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又十分投缘,我是万万不会阳奉阴违去捣乱坏你好事的,这个你只管放心。” “然而,我多少也是知道些的,你这个人不善交际,也不算坏人,只是有时手段粗暴,急于求成激进了些,不过不要紧,我冯宝宝向来大度,与人为善是我为人处世的宗旨。”她谄笑道:“我还有个优点,就是嘴巴格外严实,该说的不该说的到了我这里,统统都是只进不出。” “貔貅知道吗?嘿嘿,我就是人形貔貅,妖兄你只管放心。” 郁汝癸似笑非笑,拿着残卷轻轻敲击石桌。 “要你摘的果子呢?” 冯逆之的国骂差点就脱口而出了,预想了那么多种可能,可能他会动摇,会拒绝,会嘲讽,哪怕是发火,动手,也不该是要什么破果子啊!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回道:“我要是说被猴子抢了,你信吗?” 郁汝癸吹了个口哨,不多时,一直金色毛发,胡须发白的老猴子推门进来,见了郁汝癸连忙作揖,口中低声叽叽咕咕搞不清什么意思。 冯逆之屏气凝神,心里暗暗骂道:“还说自己不是妖邪,这不连猴子都召唤来了,马上就要变身了吧,瞳孔都竖仁了,快了,快了。呔,妖怪还不现出真身!” 她这边内心戏刚开幕,郁汝癸冷不丁一脚上来将她踢出几米远。她后背空门毫无防备地挨了这么一下,一张嘴,大团鲜血喷射而出。角度正巧对着正中的雕像,那率然大蛇图腾与石台无一幸免。 她哆嗦着抹了把嘴角,偷瞄了郁汝癸一眼,这,这不能算是侮辱他们的神明吧?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25. 第二十五章 加入组织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6. 第二十六章 天选之人 猴子的反应倒是快,哇叽一声吼,用布满猴毛的长臂指着石像,活像个告状的小人。 郁汝癸脸色果然变了,冯逆之耳畔陡然生风,呼啦啦吹得衣衫翻飞。挨打久了疼痛感会有记忆,她浑身肌肤战栗绷紧,慌乱中不知扯下了什么攥在手里,一刻不停就扑向雕像,边擦边道:“想,想来这里蒙尘许久,未有人打扫过了。正好,正好,我来做个大清洁。” “妖大人你只管放心,交给我没问题的,我从小就接受的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教育,尤其是对劳动,爱得深沉!” 风越来越大,吹得她睁不开眼,也听不到旁人说些什么,就一门心思地踩在石台上清理血污。 但是,在她顾及不到的地方,尤其是她脚下的凹槽起伏中,那些血迹竟通过慢慢渗透,直至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其微弱的光芒在抖动,太过微弱,随时会消失一般。 郁汝癸抿紧嘴唇,似乎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此处乃率然一族的祭祀场所,是历代大祭司的家,这石台是祭祀台,可行所有仪式,包括占星,问天,示训等等。除却祭祀,或是他的血脉,没有人能启动这祭祀天机窥世轮。 听闻上一代祭祀终生未娶,没有圣女为他诞下后代,何来的血脉后人?退一万步说,便是祭祀血脉,可能诞下三个孩子,三个都未必能继承这种能力。她的血居然可以? 还不止,自己的血液充满剧毒,她也不惧,现在看来绝对不是巧合。她怎会是率然一族的天选之人?怎么会是她? 这冯春生究竟是谁?她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随着血迹被冯逆之擦干净,光芒逐渐消失。她累得不轻,瘫坐在那大喘气,“我,我就知道,我就不该来,不该趟浑水,呜呜……老天啊,救命啊。” 郁汝癸静默许久,久到猴子走了,冯逆之从小心翼翼到找了个石床倒头就睡。 思索良久,他仍旧认为此事不当叫冯春生知晓。 一来率然一族已没落,大多隐居生活,她也不可能随他们避世而居。二来她若真是祭祀之女,如何流落北朝丞相家的?期间新密他不感兴趣,可一旦被有心人知晓,大挖深挖之下,率然必受牵连。 最后,他自己此来也不过是为了石棺上十年一开的花,花期极短,几乎绽开后在会极短的时间内凋谢。花儿一旦凋谢,花蕊里比弹丸还小的一粒种子必须及时服下,不然种子瘪了黄了,一切前功尽弃。 这粒种子在率然被称作迟迟果,几乎是平衡他体内毒素的唯一解药。原本还需再等三年此花才会自然开花,但他武艺精进太快,副作用显现,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五感的衰退。 症状像极了那时被喂血的冯春生。难道,就是那是,她的血液被自己血中剧毒刺激而觉醒的? 只可惜,现在知道太迟了,他已放下一切潜入进来,强行催花儿盛开以此解毒。但催开的办法苛刻,用了谁的血,就要从始至终都是那个人的血。期间要吊着命,要将养着,防止血质越来越差,后劲不足,以致花开得不好,迟迟果也结得过小。 这血,还得是处子之血,要连续浇满一十八次。他原本准备买个奴隶回来养着的,但三公主的出现搅乱了他的计划。三公主身份尊贵,又自愿献血,府内名贵药材和大夫一应俱全,连后顾之忧的血质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明日不必行问天仪式,她待在这里,似乎也并无必要。 一夜很快过去,天色灰蒙时分冯逆之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探头一看,竟是几只金毛的猴子用一张竹子制作的担架抬着鼓鼓的一堆野果进来,它们似乎轻车熟路,将果子如数倾倒在角落后,又将两只装满水的阔口陶罐摆好,又将衣物放进她昨日扛回来的大桶后就离开了。 冯逆之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郁汝癸这厮能在此生活并不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而是这些猴子们的爪子啊! 敢情衣服一直都是猴子在洗,野果也是猴子在摘,难怪昨日碰到那几只猴子敌意那么大,原来它们以为被抢了工作啊! 冯逆之气得直哆嗦,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她一怒之下冲进另外一间石室,正要发作,郁汝癸轻轻睁开了眼。 “我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见过坏的,没见过你这么损的。”冯逆之蹦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也不怕出门遭雷劈,啊?猴子干的活就叫猴子干呗,你还使唤我?害我被猴子针对,吃的果子都没这里的甜!” 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肚子咕噜咕噜得响,于是弯腰挑一个漂亮的,使劲往衣服上蹭了蹭,咔嚓一大口,唔,还真是比昨日猴嘴里抢来的要甜呢。这厮真可恶,披着张人皮,还不如牲口通人性呢。 郁汝癸波澜不惊,起身就着陶罐洗了把脸,正思索找什么借口叫她滚蛋,冯逆之自己给自己铺路了。 “呐妖兄,我猜你也不是什么植物变化而成的,天天窝在这石头房子里吃果子,一点也不着急吗?”冯逆之虽然觉得果子不错,但打从心底里还是觉得荤素搭配,精神百倍。“不是我想出去所以狂骗你,有研究表明长时间吃素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尤其你们男性,蛋白质摄入不够的话,哪儿哪儿都硬不起来的。” 可能自己也觉得猥琐,于是拍了拍臂膀道:“肌肉,肌肉就没了,不硬了。” 还是怪怪的。 她啧啧嘴,大手一挥,“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就问你想不想吃红油毛肚,香卤牛肉,脆皮烤鸭,荷花烧鸡……” 冯逆之差点口水都流出来,接连负伤使她更想吃点好的补一补,“我去给你买如何?不要你的钱,我请客。” 郁汝癸不想她与高四叶等人碰面,届时还需解释,十分麻烦。于是打发她道:“去打壶好酒来。” “得嘞,我这就去。你放心,我肯定回来,妖兄且等我把酒言欢啊。”冯逆之喜色难掩,欢快地吹了声口哨绷着跳着离开。 郁汝癸沉默地看着她欢天喜地地离开这里,又转身去看石棺上的植物,他心知冯春生多半难回,不过不要紧,这花已浇了十六次,还差两次足矣。若非担心那公主身体吃不消,只怕连着再催两次兴许就能开花见果了。他吃过这果子,身体恢复了,再图后事。 至少知道了她的存在,好些事,叫他郁郁难言的那些不甘,那么多羞辱,似乎都有了狭窄的宣泄口。 他啃一口吃了几个月的果子,再没有当初时的甜味,反倒涩涩地难以下咽。一如人世欢愉,最初总是好的,久了就倦了乏了,初心不再。 郁汝癸点了支香插在后山的泥土里,遥望西北,心道若母后知晓祭祀有后,是否在天之灵稍感慰藉? 冯逆之逃离这里的心十分迫切,与风比肩,还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万一那妖孽反悔,又不知要被折磨到什么时候呢。 与他一比,冯逆之顿时觉得自己是个难得的好人。是,她是挟持了那少女宗主,可这一路走来,自己非但没有虐待殴打她,反倒好吃好喝供着,重话也不敢说,好言好语哄着,给她收拾烂摊子。这都罢了,还经常超负荷工作,满足她的一些无理需求。 她重重拍了下脑门,一脸的生无可恋。“老子未免也太惨了吧。” 待她出了遗址,又狂奔五里地后,终于停下休息。这时天光大开,鸟群齐飞,万物都抖擞焕发生机。野兔并不惧人,一前一后蹦着跳着从脚边跑开。 冯逆之哪有心思捉野兔,心想着此回少公子府该如何交差。她一拍大腿,秉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干脆借高闻邸的手抄了那妖孽的老巢吧。哼,不是稀罕那什么血养的花吗?老子就给你连根拔起! 想到他气急败坏又回天无力的样子,冯逆之就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又掉头自己劝自己。 郁汝癸翻脸,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可高四叶的事还没办妥,万一真搞得出师未捷身先死,那真真是个笑话,死不瞑目了。 算了算了,人哪能和妖一般计较呢?他们寿命无期,无聊的事干多了,难免变态。而自己短短几十载寿元,当用在刀刃上才是。 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这么大度,不能与它们一般见识。 冯逆之自己给自己洗完脑,开开心心拍拍屁股往回走。几日后祈雨仪式自己绝不露面,看到时候谁给你拿旗站旗眼?哼,丢人现眼还差不多。 冯逆之这边刚踏进高闻邸的宅子,那边就看见几顶软轿几乎是跑着进了府内。有婢女和小厮早早守在门旁,这时恨不能一路高歌,一棒接一棒得喊着:“李大夫来了。” “陈神医来了。” “刘回春来了。” 再往里走,一众家丁们跪守在院中,各个汗流浃背,神情木讷,瞧着像是跪了许久,又看不到头,只能如此的样子。 如果廊下挂的不是红灯笼,冯逆之几乎还以为高闻邸死了呢。 她闲着无事多看了两眼,管家瞧见她后,竟径直朝她走过来。冯逆之皱眉,这老头怪怪的,既像坏人,巴不得高闻邸出事,但满脸担忧焦躁之情又不似作伪。 也是,高闻邸这么听他的话,在少公子府内他几乎医一遮天了,高家病秧子一死,他到哪儿去再谋个这么好的差事。 “管家,出什么事了?” “这是你能打听的事吗?”管家横眉冷对,训斥道:“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还不去院子里跪下祈福。” 冯逆之一幅你老年痴呆吧的表情,十分干脆地拒绝了。“要是跪着有用,请那么多大夫来干嘛?” “你。”管家气得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敢跟老夫顶嘴?我看你活的不耐烦了。” 冯逆之掏掏耳朵,“你看看谁能打死我,你叫他来吧。” “你……” “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休息了,对了,少公子要是醒了你记得差人来叫我,我有要事禀告。” 瞧见她负手走开,管家沉下脸,阴狠道:“给老夫走着瞧。” 回到房内,她随手收拾了干净衣服打了两桶水洗个冷水澡,隐约的困意就这么洗没了。她躺在西窗的竹椅上晾头发,这个时辰气温还不算热,吃着葡萄哼着小曲十分惬意。 随着日头升起,光线快照到脚脖子,她心想着该挪窝了,正起身,几个脸色难看的婢子们神色慌张地从门前跑过,留神去听,竟是关于那少女宗主与高闻邸的事。 原来高闻邸这次不是生病,是中毒了。罪魁祸首就是冯逆之带回来的女眷,她嚣张至极,不仅叫嚷着要一府的人陪葬,还动手扇了高闻邸一个巴掌。 这下可不得了,高闻邸沉睡不起,管家将她投入少公子府中用刑的小黑屋里。 几个杂役见她生的花容月貌不似凡人,遂起了色心。却不想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当即命丧黄泉。婢子去送饭发现了尸体,死状惨烈,吓得失心疯了。 现在没人愿意再去送饭送水,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管家已找了人要她交出解药,一番折磨总归是跑不了的。 冯逆之叹口气,认命般地往后院走去。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26. 第二十六章 天选之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7. 第二十七章 毒与非毒 冯逆之赶到时,几个佩刀剑的男子正严阵以待守在门口。他们对冯逆之道:“小兄弟你来晚了,这活儿已经被我们五兄弟领了。” “五个人?分得过来赃吗?” “你……” 站在正中的男子拦住率先开口的那个,和善道:“抱歉小兄弟,屋里这丫头难缠得紧,我们五兄弟一块来的,才刚到这就折了一个。这种情况是万万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再说,二弟已进屋了,相信片刻就会将人擒住。” 他说着抱拳,“江湖规矩,下一单若有缘再会,我兄弟们定然掉头就走,绝不插手。” 冯逆之听到有人进屋了,悠哉的神情猛地一敛,不由分说上前一脚将门踹开。 室内黑洞洞,却也不全然无光。四角点着手指粗细的蜡烛,窗户全部封死,刑具摆满了整个屋子,光是瞧着就鬼气森森。冯逆之踏进去环视一周,除却靠墙斜倚的男子外,哪里还有其他人? 她心里咯噔一声,细细搜遍了房间,仍旧一无所获。这窗被钉死,她使劲拽了几下,纹丝不动。四下都是墙壁,想要出去唯有大门一条路。 可外面守着人,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饶是她自己也办不到,更何况一个不懂武艺的人呢? 她回头看向立在门口不肯进来的四个人,冷声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四人见她进去平安无事,于是其中一个性子急的毫不犹豫抽出刀面楼露狰狞垮跨了进去。岂料他越往里走越是头晕,抹了下鼻子才发现像瀑布般血流不止,胸前衣衫被染得通红,他踉跄两步跪在地上,扭头回望门口的兄弟,“救我。” 三人同时后退一步,惊恐万状,忙质问冯逆之道:“你,你下毒?” “我只问一遍,关在这里的人呢?” “大哥,这里有诈,恐是做局,将我们骗进来杀。”其中一人颇为机警,“此地不宜久留,是杀是撤?” 为首的大哥还算冷静,只是一对上冯逆之那双冰冷无情的眼,也不免有些心虚。他出道十年,只见过两次这种眼神,而被这种眼神盯上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 打一场他不认为自己人多就有胜算,方才这少年来时竟无一人知晓,足见内里深厚。现在的问题是跑是否能来得及。 “小兄弟,我们守在门外一直没进来过,这屋里究竟藏着人还是没有,现在我们也很怀疑。你看。”他指着倚墙靠着死了的男子,诚恳道:“我兄弟死得莫名其妙,现在究竟怎么回事我们也好奇,也必然去会找朱管家讨个说法。” 若他们说的不假,那少女宗主人呢?说到底她还是一介不通武艺的女流之辈,脾气也不好,身边无人保护,只怕要吃大亏的。 冯逆之大步走出这用刑的屋子,从头到尾,也只是管家说人被关进来了,高闻邸中毒昏迷不醒,一切事物都是管家一手操办,现如今,只能去找管家问个清楚了。 管家一直围在高闻邸的卧房前,大夫一个个并排站着,轮番把脉。管家的眼神像能吃人,一旦松开诊脉的手,就刀剜般射过去。“如何?” 换来的是一次次的摇头。 房内气氛压抑到顶点,看完的大夫不许离开,全部安排在外间继续琢磨。眼见着等候的大夫只剩一两个人,可情况丝毫没有向好的趋势,他绷着脸将心腹叫到外面窃窃私语。 “二爷,少公子这样也不是个事啊,您还不快去禀告大将军,叫他想想办法。万一……万一有个好歹的,咱们也算尽力了。” “不行,现在还不是禀告大将军的时候。”管家否决他的提议。 “这都昏迷五六个时辰了,大夫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就这么干耗着也不济事啊。” “这个你别管了,一定给我看好了,这些给少公子看过病的,一个都不能放出去。” 心腹登时瞪大了眼,诧异道:“什么?” 声音有点大,管家连忙捂住他的嘴,“要死是怎么滴?把话给我咽下去,一个字都不能漏出来。” “二爷你疯了,这城里一共才多少个大夫?咱们都杀了,日后头疼脑热的,找谁看去?” “谁说要杀了?”管家狠狠敲了敲他的头,“我是说给这些人看住了,待少公子醒了自有主意。” “他?他能有什么主意?” 管家摇着头,以一种极其缓慢地语速道:“少公子啊,心里明白着呢。高将军被他拿捏地死死地,夫人又在旁盯着,纵然是王妃护着大公子,可毕竟四皇子已薨,什么王妃不王妃的,全看大将军念不念旧情。” “那咱们,咱们少公子这次是不是被大公子暗害的?” 管家陷入深思,“老夫也很奇怪,少公子昏迷前交代老夫,他若有事,万万不可惊动将军。也不必过于着急,时机到了,自然会醒。” 心腹一脸地惊讶,“少公子什么时候会推演算命了?” “少胡说!”管家呵斥他,“总之,再等等。你一定要看好这些大夫,万一走漏风声将大将军引来,没等少公子醒,咱俩的脑袋就得掉!” “诶诶。” “听见没有!” 管家突然提高嗓门,心腹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叠声道:“听见了听见了,这就去办,我这就亲自去看着。” 眼见他跑远,管家还是不太放心,皱着眉头来回渡步。冯逆之正欲上前,那兄弟三人闯进来了。管家瞥了一眼,淡淡道:“人可弄死吗?” “朱管家,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演戏了。瞧瞧,我们兄弟五人来的,如今只剩三个,你要总得给个解释吧。” “拿钱办事总有风险,死了人你们活着的就不过了吗?”管家不以为意,“尸体呢?待老夫瞧过,自然付你们剩下的银子。” “尸体?”其中一个冷笑道:“你说的尸体我们没有,但我兄弟两个的还在那刑房躺着呢,朱管家可要去看看?” 管家听着他的话不对,抬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不知我兄弟们何时得罪了朱管家,要设这局来讨要我们性命。”老大抱拳拱手,肃声道:“如今已折了两个兄弟,这再大的仇怨,也该了了吧。” “你什么意思?” “刑房内根本没有人。” “怎么可能,老夫亲眼看着那丫头被扔进去的。” 冯逆之在角落里听了会儿便离开了,管家应当没有说谎,都已找人要弄死少女,自然没有必要将人藏起来。而那兄弟们是为了钱来,自然会不遗余力将人杀了换取赏金。退一万步假设,少女宗主花更多的钱收买了他们,那更没必要再来寻管家的麻烦,走得远远的才对。 这其中必有猫腻。 冯逆之捏了捏鼻梁,真叫人头大。若叫郁汝癸那妖孽知道了,会不会真的要了自己小命? 一时间没了头绪,冯逆之也没心思出去转转,干脆一屁股坐在后花园的台阶上,看着下人们来来回回走动,或是浣洗衣物。 相较于少公子府内的压抑,大公子府内就一派祥和喜乐。将将近晚,一列人马哒哒归来。甫一拐进胡同,夹风将他们的兜头吹落,露出一张张年轻帅气朝气蓬勃的面孔。每人都风尘仆仆,却依然挡不住活力四射的干劲。 这次为首的不再是高家大公子,而是谢长天。只有他一人,神情疲惫,尘霜满面。 大门早已洞开,他们长驱直入。除却谢长天一人直奔着书房而去,余下的人都得了打赏,欢天喜地地解散了。 高闻霁有个习惯,晨不习武,晚练筋骨。谢长天跟在他身边这些时日也算了解的,抬眼看了看日头,就准备在书房坐一会儿等他回来再行禀告。 可他屁股还没坐热乎,管家乐呵呵找来了,“谢副将,大公子有请。” 谢长天正在出神,闻言一怔,百般不悦,还是起身跟着往校场走去。 高闻霁见他来了,于是从兵器架上取了杆长枪扔过去。谢长天平地一跃而起,接过长枪,人亦稳稳落在场内。 枪太霸气,谢长天江湖侠气,惯使长剑,耍起枪来总比不得高闻霁虎虎生威。两人对阵不过几十招,谢长天便败下阵来。 一旁休息的间隙,谢长天禀道:“已同上次的那队胡商联系上,他们同意了以低于市场的价格,长期,持续供应我们粟米和菽麦。” 高闻霁登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居然同意了?” 他擦擦汗,又想到什么,“以前十五税一还尚有那么些余粮可以收购,听讲现在因为很多地方闹水灾,朝廷拟提高到十五税一来赈灾,富庶的那几个地方都叫苦连天,怎还能收的来粮食?” 这消息谢长天自然是知道的,赋税官已亲自去过谢家,也提到了十五税一之事。佃农们听闻后自发来到谢家庄外聚集,都很担心汗水白费了都未必够交税。 可自古民不与官斗,苛捐杂税巧立名目一样收取,更何况这次还是以赈灾的名义。 谢长天没有说这么多,只道:“属下问过,胡商的意思大多存粮,就看我们要不要了。” “存粮?存粮质量未必会有保障。人一旦食用了变质的食物,个人生病事小,只怕再闹出什么人传人的病来。”高闻霁敲了敲椅子扶手,抿紧唇,忧心忡忡。 这不是谢长天要考虑的范围,他只想这边事了,尽快出去。外面闹得太凶,水患甫一成灾,居然就有人开始兴风作浪趁机闹事。也并不是烧杀抢掠,而是组织那种无家可归的青壮年集结,按人头给一笔安家费,然后回去安顿好妻儿老小后,就必须回来跟着到处跑。 按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必然会搞出大动静。 只是不知这背后之究竟是何来历?不仅资金雄厚,还能游说谢家的那群老顽固替他江湖议事,他的野心太大了,简直大到不敢置信的地步。他不出去看着谢家,不去从中斡旋,只怕谢家百年根基都要倾覆啊! 高闻霁思量再三,起身要去更衣,“我去大将军府一趟,谢副将先去休息,一路奔波十分辛苦。” 谢长天行过礼便退下了。 他简单清洗过,一点睡意也无。关于找人的事他已有眉目,现在等的就是太阳落山,他要一探究竟。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27. 第二十七章 毒与非毒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8. 第二十八章 夜探暗访 话说那谢长天掐着点离开大公子府,他怀揣着一张羊皮卷,为了谢家原家主,他爷爷的临终遗愿找了过去。 直到真切地站在这高门大院前,他的感悟都不太真切。谢家是江湖世家,联姻也罢,自己去找也好,门第偶有差距,却从没打破过这等阶级差距。他心道,若这位三皇子还活着,当年谋权上位成功了,谢家现在是何境地? 以那位皇子对自己姑姑的宠爱,便不是封候拜将,位极人臣,谢家也会一时风光无两吧。 但这一切已来不及,人死了,姑姑十几年杳无音讯,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自然不能无动于衷,哪怕是告慰爷爷的在天之灵,也一定要将人接回去。 荷娘——便是当年三皇子的宠妃,唯一一个连谋反都带在身边的女人。 谢长天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潜进宅子里,下人们在天黑后便回到房间极少走动。偶有几个巡逻的士兵机械地走着,这里不算太大,一夜三班岗足矣。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差错,久而久之,这巡夜就成了美差,敷衍了事走一圈就回门房那里喝酒赌博,好不快活。 他怕贸然闯入吓到这个从未谋面的姑姑,于是在婢女进出的瞬间朝室内窥视了一眼,登时惊在原地。 王妃正在灯下做女红,鬼使神差一抬眼,恰与他看个正着。 人都有秘密,形形色色,可出口的,不能言说的,或是不得不为的,总归呀,是叫人心里头堵着,等待出口的那一日。 冯逆之坐了许久,心想这也不是个事。既然都说高闻邸是被少女宗主下了毒才昏迷不醒,那不如看个究竟也好。 她趁夜潜进高闻邸房内,里头燃了香料,气味浓郁浑厚,将那药草味牢牢压了下去。外间像萝卜坑一样布满了蔫掉的老萝卜们。 冯逆之往里走,里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床前支了张小方桌,上头摆着红烛,一只瓷碗,还有一摞汗巾。丝翠的芙蓉被上压着一只细长惨白的手臂,凝白的脸庞两颊略略凹陷。高闻邸这才熬了多少个时辰而已,人已隐隐有些瘦得脱相。 她来到床边坐下,抬手搭上他的脉。 真是奇怪,光看脉象,并不至于昏睡不醒啊。反而平实有力,与上一次摸到相较而言,还更显得健康。她都摸得出来,这群大夫难道不能? 略一思索,冯逆之猛地意识到问题所在。她手上微微使力,雪白的手腕很快显出两指按压的青色印记。 而躺在床上的人则缓慢睁开眼。 “少公子,可要饮口水?” 高闻邸不言。 冯逆之端起放桌上的瓷碗放在鼻下轻嗅,原是参茶,难怪不吃不喝这许久也无什么大碍。她俯身将人扶起来,隔着这么厚的褥子也能摸到一把硌手的骨头。 她很想吐槽,就这身子骨,还参与什么斗争啊,有钱有闲培养点爱好度此余生,有什么不好? 高闻邸就着冯逆之的手浅饮了一口,眉头一皱,不肯再喝。“凉了。” 冯逆之抬手一泼,那碗参汤便如数倒在地上了。 许是没料到冯逆之会这么干脆,他面有怒容,冷声呵斥道:“放肆,未经允许,谁准你进本公子房间的?” 冯逆之并不怵他,直言道:“少公子可曾见过贱内?” 高闻邸抬着下巴,一脸的轻蔑。“你这是在责问本公子?” 青灰的脸色,眼底一片血红,指甲盖部分呈现凹凸的起伏,冯逆之心思微动,再度扣上他的手腕。 这次高闻邸没有让她细听,急忙把手往回抽。冯逆之由着他抽回,笑了笑,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我观少公子脉象,私以为至多明日,不消说站起来便是跑起来,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了。” 她眼神肯定,言之凿凿。“贱内略通晓些毒蛊之术,她若在,定然有法子通过长期调养来改善体质。” 高闻邸眼神阴沉,病态,笑地鬼气森森。“冯教头,本公子的事轮得到你插嘴吗?你要找的人,管家已投入刑房,是死是活全看她的造化。你若还想留在我少公子府被听差,就要识大体,知轻重。不要因小失大,为了个女人就自毁前程。” “女人罢了,哪里找不着。更何况她脾气差,自以为是,还喜欢害人,不要也罢。”冯逆之笑了笑,“我在想休掉她,换个温婉可人,知道好坏的女人了。毕竟吧,谁也不想整日提心吊胆,不知何时就中了她的毒。” 冯逆之笑得别有用意。“贱内手里的毒可不是别人给的,全都是自己研究的。人嘛,不怕聪明,就怕瞎琢磨。有时候我们看着是寻常之物,没准儿啊,到了她手里就成了要死人的东西。” “少公子见谅,我多言多语了。” 高闻邸复又躺下,慢声道:“不听话的东西,统统杀了便是,哪里会这么麻烦。” “要是只有生和死,世间的事倒也好办了。”冯逆之起身,“少公子交代的事,属下去办了。那遗址内住着率然后人,一直龟缩在洞中准备祈雨之事。三公主对他倾心,这才叫大将军不满,令大公子派兵守在入口处。” 高闻邸却是不信,“哼,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高闻霁才不会考虑高培姝的死活。还有什么发现?” 冯逆之仔细扫过整个房间,中规中矩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这样的人家不可能没有暗室,只是暂时还不能确定机关藏在什么地方。高闻邸说高闻霁不会管别人死活,好像他自己是个好人一样。 “别的,暂时没有。不过。”冯逆之故意卖关子,“我倒是听说,现在大将军对这个率然后人十分倚重,他会行问天仪式,大将军似乎有什么事难以决断,只待这次祈雨仪式后就要问求天意了。” 高闻邸的眼神果然一黯,猩红的眼角下垂,遮不住的狠戾。他抓紧褥子,指骨要破皮而出般。“我道她高培姝为何来找我,明着是要我帮她阻止父亲问天,暗着是要踩我一脚,叫父亲觉得我怕问天问出的不是自己吗?呵呵。” “上一次是找个面相的,说我是个短命鬼。这回换个能问天的,还有什么招,不妨都使出来。你们可太小看我了,大将军究竟为何不肯立下传人?哈哈哈哈,咳咳,哈,你们可没我清楚啊!” 冯逆之胡扯一句,没想到叫高闻邸这么激动。 “叫他问,叫他们问!哈哈哈,我看问出什么来,我要亲眼看到高闻霁失望至极的样子!” 他的神情近乎癫狂,冯逆之惊醒他话中的意思。他明显知道高四叶在犹豫什么,禁忌什么,并且十分肯定高闻霁成不了传位人。 这其中是何隐情? “冯教头,你万务保护好那率然的人,一定要他问问老天爷,这荒蛮之地选定的主人是谁。” 冯逆之直皱眉,这是个典型的心里变态没本事又爱搞事,盯紧他,绝对有收获。 正想着,外面一道人影闪过。冯逆之也不管高闻邸的戏演完没,转身追了出去。 来人轻功很不错,她卯足劲追了好大会儿才在一处小树林边缘逮到他。出乎意料,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个头娇小,穿一身极具民族风情的短裙,绑腿,着皮质镂空的短靴。两个脸蛋上都有豹纹斑,光是看着就觉得好可爱。 冯逆之笑眯眯地探手去擒,一套组合拳下来,小丫头毫无还手之力。她开心地上去捏了一把,脸蛋肉乎乎的,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就这么一捏,毫无疑问把人捏哭了。 冯逆之始料未及,“别哭啊小妹妹,你这么可爱,一哭我更想捏你脸了。” “滚,臭流氓。” “呵呵,果然,可爱的人连骂人都这么可爱。” 她这副贱样子,很快遭到了报应。一群人早有埋伏,原本可能在等什么,并没有现身。但鉴于冯逆之这货委实流氓,再按耐不住从四面八方将人团团围住。 惯例是一通呵斥,批判和不齿。 冯逆之掏着耳朵听,没什么新意,激不起她半分兴趣。“说吧,引我来此是为何事?” “狂徒,要你狗命。” 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冯逆之倒也不怕。这些人武功平平,很快落了下风。大家又惊又气,纷纷去问为首的人,“极耳赤,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怕毒?” 唤作极耳赤的人比较稳重,收了兵器道:“拖住他,等待青面。” “你们看着不像汉人,那肯定是率然一族的吧。气势很足,却不够凶狠,应该是避世那一支。”冯逆之一脚一个,下手毫不留情的同时,嘴巴却不闲着,“派这个三脚猫的小可爱去少公子府,怕不是为了行刺少公子,而是想引我出来吧。” “让我猜猜,我初来乍到,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呢?” “嗯……”她拉长音调道:“难道是受某人指使。” 她这么后知后觉,话音落了才猛然意识到,青面不就是指那妖人郁汝癸!只是这么想想就叫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道这厮不会这么小气吧,为了一壶酒,就要派人来弄死自己? 无论真假,她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正准备脚下生风溜之大吉,然后一扭头就被一道劲风击中从树梢上落下来。 冯逆之忍不住哀嚎,怎么阴魂不散啊! 郁汝癸戴着面具而来,欲探手去抓她后颈,冯逆之警觉得紧,下意识后腰平展,堪堪略过。 两人都是一愣,都没有想到这雷霆一手居然落空了。相较于郁汝癸的意外,冯逆之更觉可怕。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丢了丑,只怕他捉住自己会加倍报复! 果不其然,接下来冯逆之面对的就是如暴风一般地狂怒,又如冷冷的冰雨在她脸上来回地甩。她被打地头晕眼花,被毫不留情地按在地上摩擦,直至她求饶,仍被一脚踩着头跌进尘土里。 搞得这么灰头土脸,毫无尊严,还真是许久不曾有过的经历了。她被灰尘呛地眼泪包在眼眶里,仰视着郁汝癸的鞋底子,郁郁寡欢道:“不过一壶酒而已,妖兄你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郁汝癸居高临下俯视她,心里却想着别的事。自己静脉愈发僵硬,真气不顺,行动迟缓,这些症状明显加重。再耗下去,不知还能不能等到花开缔果的那刻。 这个人,该不该成为备选? 郁汝癸始终难以下定决定。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干接下来的事,一弯腰一把拽起冯逆之,掐住她的手腕就要动刀。 冯逆之猛地将手缩回来,警惕地问道:“你要干嘛?为什么拿刀?剁了我的手也不济于事,我,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便是,何必动刀子呢。” 郁汝癸懒得与她废话,小擒拿三招一过,人已被按着头朝下,手反剪在背上了。郁汝癸动作利落,手起刀落化在她掌心,不待鲜血流出,瓷瓶便备好了接上满满一罐。 塞上木塞封口,他急着要走。 小可爱缩头缩脑,指着她道:“不杀了吗?” 冯逆之坐在地上,一幅看错你了的模样。郁汝癸回身瞥了她一眼,略做沉吟,“带走。”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28. 第二十八章 夜探暗访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9. 第二十九章 小道消息 除却祈雨仪式,最近比较急得事,想来就是高家大公子出门买粮的事。 都说只有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话还真是灵验。原本粮仓的存粮再坚持三个月也当问题不大,但没想,天干物燥,后山的小树林不知怎么大中午的叫雷给劈了。好好一棵三人合抱粗细的合欢树正中被劈开,露出里头婴孩般大小的毛毛虫。 头部焦黑,□□通白。 这火呀就是这么燃起来的,一发不可收拾,顺着干柴枝一路烧进了粮仓。 待守卫们发现时,火势如海,已基本不可控了。大群的人前赴后继着往里扑,最终,粮仓的库管纵身一跃跳进火场化作一捧烟灰了。 自知无力回天,难辞其咎,以身殉职以期不连累三族。唉,其心可怜,却也难济于事,高四叶听闻后震怒,鞭挞所有守卫士兵,将领一律现场处死,这还不算,这些人的三族不得再用,全部发配农耕,男不着丝,女亦为奴。 在这里,除却犯了错误的男子和士兵外,基本上都是半军半农。甚至当兵还有补助,阶级逐渐分化,一旦失去军人的身份,就意味着沦为下等人。 民间传说愈演愈烈,甚至连那只叫人恨得牙痒痒的白色大虫子都成了要渡劫成仙的存在。这天雷劈的是妖,毁的却是粮,眼见着土地干裂急等一场雨来催熟粮食解一解燃眉之急,却没成想,反倒釜底抽薪断了生路。 高四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时辰内下派遣了三个使者去催高闻霁出山门找胡商买粮。可就这么紧要的关头,高闻霁却找不见谢副将了。 这一路与胡商对接,包括谈条件等都是谢副将一手包办的,现下要找人,还得谢副将领着一道去才行。高闻霁急得大发雷霆,又遣人四处去找。 这么一耽误,个把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高四叶仔细询问了主管分粮的官员,一旦丢了粮仓,这一线天还能撑多久? 粮官一直摇头,情况十分不乐观。 这里年年干旱少雨,一年两季栽种粮食也收不了多少。吃糠咽菜是常事,连高四叶也身体力行坚持一日两餐,这才硬是从牙缝里抠出来些存放以备不时之需。 但也的确省不下来太多,三个月已是极限。 这一把火,算是把这许多年的家底子都烧了个大半啊。 高四叶又问掌管财务的官员,金银细软,财力如何?毕竟买粮也需要钱来支撑,不可能上嘴皮碰下嘴皮人家就白给了。 这是长久的买卖,既要低调于无形,又要长久可持续,赖这一次事小,信用一旦损失了,怕再无人敢合作。 可掌管财务的官员眉头紧蹙,频频摇头。 进这山时倒还算富裕,可白手起家将这荒蛮之地变得耕田万顷,屋舍遍布,林木成群并不容易,连打个铁,孵个鸡都要花钱买原材料,更不提这大刀阔斧开山育林。 他算盘珠子啪嗒啪嗒响了一阵,最后肩一耸,两手一摊。国库吃紧,赤字未消。 天色近晚,高闻邸派出的探子终于探回来一条消息。谢副将最后出现在王妃府邸,再没人见他出来。 高闻霁听闻后从座椅上弹起,脸色难看,对着探子就是一脚。疾声呵斥道:“信口雌黄,拉出去砍了。” 不是高闻霁不信,而是打从心底里惧怕。王妃在这里的地位一直居于高将军之上,这正是代表着高将军当年对皇子的承诺,是君君臣臣的纲常体现。是以虽然王妃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但她要么不开口,开口之事,高将军必然再三思量,轻易绝不会反对。 但她地位再高,也是遗妃,用平民的话来说,就是个寡妇。正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当年王妃怀有遗腹子,被人暗杀,后不幸流产,被多少人传出了多少个版本的流言蜚语。从此她闭门不出,仍是不行,多有传闻她秘密再嫁,甚至与高将军有过私情。 悠悠众口难堵,高将军索性修了个庵子般的宅子,王妃高调入住,吃斋念佛再不回应任何流言。 现下,却说自己府内的副将潜入王妃住所,一旦被高将军知道,只怕要提头去见。 他急匆匆换了便服就往王妃住处赶,王妃贴身的婢女见了他忙将人请进去。 王妃对待他与高培姝格外亲厚,为何高培姝被唤作三公主,乃因她甫一出生就被王妃认作义女,抱至自己膝下抚养,为此高夫人还曾大闹一场,以自杀相胁迫,这才将女儿认回来。 但三公主的名头是被叫出去了,改与不改其实并无意义。 高闻霁心知肚明,王妃对自己有所偏爱,这是可以影响到高将军日后决定的人。他理了理衣衫,进屋请安。 其实这位颇具有神秘色彩的王妃生的并不是多美,骨架稍大,加之身量也高,浓眉大眼的,就会给人一种颇具力量的感觉。 高闻霁进去时她正低头纳鞋底,坐在窗下,迎着光一针一线地做着活。听到脚步声于是回头去看,笑容可掬道:“是霁儿来了啊,琇真,看茶。” 她爽朗笑着,挪了挪屁股面对着他。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一番,嗔怒道:“你呀,怎么又黑又瘦?高将军最近给你施加了不少压力吧,下回我说说他,哪能把人当牲口对待。” 相较于高夫人的弱柳扶风,含羞带怯,王妃更显泼辣热忱,真不知当年四皇子如何看上她的。 “万不敢叫父亲以为我来此告状了。”高闻霁赶忙拒绝,“属下前几日猎得了一只花皮野兔,一箭射中兔儿,它却不跑。待属下赶过去一看,原是因着它产了三只崽兔。” 他笑着道:“心里想着也许王妃会喜欢,就送过来了。” 婢女琇真怀抱着一只大兔子,胳膊上又挎了只竹筐,里面装着三只小兔子。她大惊小怪嚷嚷着,“王妃您快看,多可爱啊,这小嘴儿粉嫩粉嫩的,呀,在吃菜叶子呢。” 王妃一点没耽误手上的活,撇了一眼,沉思道:“皮毛看着还挺顺滑,大的剥了皮,正巧给姝儿做个围脖。洗刷干净了肉给霁儿带回去下酒。小的三只呢,再养养,待大了些再看怎么处理。” 琇真的笑意容僵在脸上,求救一般扭头去看高闻霁。 “这兔子毛色不太好,怕三妹看不上眼。过几日我安排人去狩猎,火狐狸的皮毛品相上乘,正衬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王妃笑起来,“你这张嘴,可真会哄人开心。姝儿爱美,你若真送她个火红色的狐裘披风,你便是叫她去给你当门房她都肯去。” “属下可用不起这么美的门房,父亲知道了,非打断我的腿。”高闻霁亦是笑,眼里闪烁着精光,话锋一转,缓缓道:“其实闻霁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盼望您能宽待。” “什么事,你尽管说来。” “王妃久不问俗事,可能不知,外头出了大事。”高闻霁并不觉得王妃当真两耳一闭,安心做个吃斋人。单是每每高培姝一遇事就来搬她这个救兵就可窥一斑,可谓人虽不在朝中,但对朝中事了若指掌。 比起闭门不出的高夫人,她技高何止一筹。 “天降灾祸,一道天雷毁了粮仓。”高闻霁神情坚毅,虽悲痛却不哀怨。“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我们安逸太久,总下定不了决心与外界互通,此番事一出,反倒给了我们转变的契机。” “收粮屯仓,制备械刃,厉兵秣马,以备不时之需。” 高闻霁眼里有光,谈起天下大事来,熠熠生辉。 王妃笑意吟吟看着他,并不为他表现出的野心而恐惧,反倒是满心赞许。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说来惭愧,这许多年了属下也未曾培养出一个得力干将。这次外出反倒救了一个青年,才华谋略,胆识武艺都算拔群,用着也合我心意。但……”高闻霁顿了顿,继续道:“我与他之间还差了些默契,没有知根知底。本以为交与他的事只消放心等待便可,哪知他一去不归,给我惹下了大麻烦。” “霁儿说的,可是胆大包天,夜闯我府上的那个登徒子?” 果真在此! 高闻霁精神一振,面上满是忧色,“可有伤到王妃?” “那到不曾。” 高闻霁一拍桌子,怒道:“他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扰王妃清净!他人现在何处?我提刀剁了他去。” 王妃终于将手上的活暂时搁下,鞋面上已初步定型,有了半个鸳鸯的绣面,花团锦簇围边,针脚细密,但碍于画工欠妥,委实算不得精致。印象中,自记事起高闻霁就不曾见过王妃。不同于母亲的体弱多病,常年静养不见任何人,王妃乃因着不断被暗杀而被人为藏着保护起来。她弹得一手好琴,性情也温柔,是许多曾伺候过的婢女们口中如九天神女般的存在。 然而现如今,高闻霁心觉讽刺,神女也落入凡尘,像个农妇般给鞋面绣上俗气的花朵了。 “他叫什么名字?” “谢立。” “家是哪里?” 高闻霁心急火燎要带他出去购粮,这王妃反倒与他唠起家常。“这个我没问过。” “什么都不清楚,你如何敢用他的?” 高闻霁没吱声。 “听话,要么将他送走,要么将他打死,总而言之,一线天内容不下他。” 王妃说完,复又拿起活计做起来。面上冷冷的,十分严肃。低着头,是拒绝再沟通的姿态。 高闻霁神情也冷了下来,他自有分寸,不喜别人插手自己的事。可谢立还没要回来,目的还未达到,仍需周璇。 他清清嗓子,低垂眉目,小声却恳切道:“霁儿办事不利,叫王妃担心了。” 王妃到底对他格外厚爱,见他做低小伏状便硬不下来了。“不是我刁难你,你父亲三番四次对你赞许有加,看中的就是你稳重,果决。现如今你却重用一个来历不明,明显有图谋的人,怎能叫人放心?” “唉,也罢。人你可以带回去,一旦出了山门,你要保证,再不会叫他出现在我面前。” 高闻霁一见她松口,连忙应下。“王妃放心,霁儿有分寸的,定把此事办得妥当。” 琇真安顿好兔子窝又返回,嘴里嘟嘟囔囔抱怨着,“真是的,娘娘你说得太对了,她果然又作妖了。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去山上看星星,一个侍从都没带,披头散发地就独自跑去了。” 她继续道:“大将军都已休息了,又去寻她,闹得整个大将军府一夜不得安宁。” 王妃笑了笑,头也没抬,冷哼一声道:“又犯病了吧。” “得亏是将她安置在外,要一直住在将军府啊,只怕早就被休弃了。” 毕竟是高闻邸生母,做得再不好,也不容旁人碎嘴。他只那么看了琇真一眼,眼中暗含警告和杀意,叫琇真急忙跪下求饶。“奴婢多嘴多舌,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大公子息怒。” 高闻霁起身告辞,“霁儿还有要事,就不打扰王妃休息了。” “琇真,上次备下的糯米糕呢?去装好给大公子带着路上吃。”王妃笑容可掬,眼里的喜爱要溢出来似的。 “谢王妃惦念。” 高闻霁提着食盒走出大门,门外立着灰头土脸的谢长天。他识趣地上前接过,默默跟在高闻霁身后。 出乎意料,高闻霁这么火爆的武将性子,居然没有立即跳起来给他一拳,而是神色不明地与他徒步沿路走起来。 “你是哪里人士?” 谢长天道:“广陵谢家。” “是否刻意接近我?” “是。” 高闻霁轻呼口气,他肯坦诚,好过欺骗。 “说说你的目的。” 谢长天静了片刻,艰涩开口道:“我爷爷刚故去,至安葬都未闭眼。临终徘徊时吐露一桩陈年旧事,始终无法介怀。他最疼爱我,时常念叨,初初未曾在意,现下想来,老爷子每个特定日子的反常都是有据可察的,只是我们都不在意,就这样白白浪费了时间,叫他抱憾而终。” 每个特定日子的反常?高闻霁突然被他这句话打动,细细想来,好像母亲也并非总是发神经,每次闹出事都是特定的日子,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老爷子的憾事,与此处有关?” “对。”谢长天点头,“我家中有位姑姑,曾在当年乱局中,追随着自己的夫婿一并入了这一线天避世而居。” “从此杳无音讯,线索全无。前几日家中叔伯亦是念叨着这位姑姑,遣我来寻一寻。若能找到,也算是了却家族一桩心愿。” “为何找到王妃的府上?” “经过打听,好像那位姑姑的丈夫已亡故,她便卖身成了侍女。”谢长天轻叹口气,“卑职何尝想闯进王府寻人?只是这一线天内稍大些的府邸,我都要一处处去查看。倘若都没有,那,天意如此,那也只能如此了。” 他的话真真假假,最难分辨。 “王妃府邸没有,你便还要去大将军那继续找不成?” 谢长天沉默许久,长吁口气,“我出来这样久,还不知家里乱成什么样了。反正尽人事,听天命吧。大将军那里,我没有完全把握,应当不会轻易闯入。” 高闻霁接过手下人递来的马绳,“我能相信你吗?” “大公子若是为难,我谢立这就离开。” “是要走,但不是你一个人走。”高闻霁翻身上马,“购粮之事迫在眉睫,你与我走一趟,再回来必不能空手而归。” 他在马上回望谢长天,“你可有把握办成此事?” 谢长天有些为难,“当时给胡商十日时间去各地收购粮食,现在时间未到,恐怕没那么多在手。” “有多少,咱们先要多少。” “我们有多少银两?” 高闻霁神秘地笑了笑,“先劫他人富,再济我们贫。”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29. 第二十九章 小道消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0. 第三十章 博君一悦 好些个事真是奇怪,越努力,越无解。 三公主本想讨得青面的欢心,这才修养了两日便急于献血。结果伤口反复始终不见好转,最后发展到溃脓腐烂,乃至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地步。 这下事情败露再也藏不住,婢女挨了三十大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始末。高四叶大为震怒,派人将青面押解至囚牢中关押。 但碍于两日后要行祈雨仪式,不能严刑拷打或杖毙,气得他当晚就病倒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这些年多少的旧伤,一夜之间全如山石般倾泻而来。屋漏偏逢连阴雨,大公子也不在一线天内,一时间无人主持大局。 是夜,三公主的马夫摸黑找到遗址,一干人等这才知道,原来青面被大将军扣下了。小可爱咋咋呼呼惊叫连连,“青面大哥会不会被打死?” 极耳赤瞪了她一眼。 可小可爱很是担心,跳下石棺走来走去,“会不会被严刑拷打?上夹棍?老虎凳子?拿鞭子往脸上抽?” 冯逆之躺在一旁惬意地吃着桃,她最喜欢这种果子很大,软硬适中,扒皮就能吃,汁水横流的蜜桃了。猴子果然是猴子,十分了解哪只桃最甜,哪只桃还稍硬些能搁置两天。 极耳赤很快纠集了几个年轻男子聚在一处商讨对策,对他们而言,青面无异于首领般的存在。这些年吃穿用度大多倚靠他往一线天内运送,后山甚至开凿出了一条容一人一马进出的密道。 很大程度上,寻求安逸和繁衍生息是倚仗着青面的鼎力支持才得以实现。现在青面出事了,是否意味着他们的隐世生活即将面对巨大生存考验? 在场的不过六七个人,但显然各怀心事。真正担心他安危的又有几个? 人的本性,趋利而避害矣。 冯逆之抖着腿看他们急得团团转,原本吃得发腻的桃子都顿时香了不少。许是她的笑意太明显,许多人投来愤怒的目光。 极耳赤坐立难安,口中喋喋不休。“早叫他不要操之过急,不必在乎多等几日的。这下好了,血皿受损,质量必然就不大好,凭白又要再多费许多心思不说,达达迦若知道了,肯定又要闹腾不休。” “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青面被关在大将军府内受刑了没有?” “这许久都没有动静,真不像他的做事风格。” “难道……”极耳赤猛地想起什么一般,瞪大了眼,焦灼道:“他的身体出问题了?” “极大可能,极有可能,大有可能,不然怎么会这么着急,不惜破坏血皿呢?” 大家看着他,等他拿主意。 极耳赤沉默良久,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般一拍大腿,起身道:“不行,不能放着他不管。我们去大将军府救人!” “就凭我们几个?”一直沉默地坐在边缘的人突然开口质疑道:“大将军府戒备森严,高手如云,我们去,还不是如羊入虎口。” 他说的确实在理,刚才还豪气冲天的几人不禁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极耳赤又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可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失了青面,无异于失去了主心骨。 “叫他去救。” 那人突然指向冯逆之,“青面出手才擒住他,他去或许有一线希望。” 这话说得是没错,但他是俘虏,放出去能去救人吗?极耳赤颇为犹豫,“他……” “极耳赤,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优柔寡断!” 这话捅到极耳赤心窝子上了,他瞬间涨红了脸,再开口就有些结巴。“你,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意走这一趟,救,救人?” 冯逆之能出去当然乐意,她扔掉果核,拍了拍手道:“去可以,但我不保证能不能将人带回来。” 笑死,那厮若想走,谁人留得住?还需要我去救? 她若真的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反倒叫人不信了。 目送她离开,有人问极耳赤,“他是何来历?” “不知。” “青面为何拘他在此?这里乃祭祀之所,暗藏多少率然辛密,岂能给外人窥视之机?” 极耳赤亦是摇头,只道:“青面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用意。许,许是接替那三公主的血皿?”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若这样容易找到替代品,青面哪里还需这般守候? “若祭祀有后,又是个女儿的话,青面公子娶她,自己也就有后了,血毒自然也解……” “青面哥哥才不会娶任何人!”小可爱突然疾声打断他的话,涨红着脸孔,攥紧拳头,一幅坚决捍卫的姿态。 大家只当她还是个孩子,摇了摇头,没人往心里去。青面再清冷,也是个男子,也要娶妻生子的。现如今陷于血毒而囫囵,亦是无奈之举。谁又敢说,每每毒发,从少年守到青年的迟迟果,他就不曾假想过。假若祭祀有女,假若娶之…… 本来率然一族中,祭祀一脉的血就纯净,体质特殊,与族人通婚,产下的后代大多也是如此。但异于常人就会遭到天谴易夭折,一辈能活两个算是极限。 比邻而居的俘窋一族,不论男女,生来貌美。但因生存环境恶劣,物质匮乏,饮食多以山间草木,林中蛇蟾果腹。天长日久,代代累积,以致婴孩呱呱落地便血中自带剧毒。外人难以通婚,是以人口凋敝,勉强繁衍生息着。 直至率然族长看上了俘窋族的圣女俘来为妻,虽无有子嗣且终身为毒所困,却开启了与俘窋族通婚的先河。 然而奇妙的是,率然祭祀却不仅有后,后代还拥有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能力。但这种事却仅限于俘窋族天选圣女,并且治愈了圣女与生俱来的剧毒所导致的所有疾病。 青面,便是圣女之后。 冯逆之来到大将军府外,这里围墙甚至比不上少公子府的高度。她攀上大树往里眺望,宅子清冷,偶尔一列守卫持矛走过。许是当年进山只带了一个建造匠,这些大些的府邸格局几乎一模一样。 她轻易地就找到关押人的刑房,里面点着火把,红光寂寥,衬得孤坐在牢房正中的人满身落寞。 冯逆之打趣道:“难道这里的牢饭比较香,妖兄你舍不得走吗?” 郁汝癸闭着眼打坐,并不理会她。 冯逆之撇嘴,平生最见不得别人镇定如斯,这样会叫她觉得自己很傻,落了下风。于是恶趣味道:“啧啧,我刚才来的时候瞧见两个大夫说什么人没了,这么年轻,真是可惜。” 她侧头望着天花板,一脸不解,“按理说,这个高将军年纪不小了吧,棺材板也快盖到头,还说什么可惜……” 郁汝癸猛地睁开眼,吓了她一大跳。 “你干嘛瞪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半截黄土埋身子……”冯逆之气势没由来就小了,“高四叶难道还小吗?” “滚。” 冯逆之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道:“那你继续坐着吧,我走了。” 冯逆之离开刑房,没走太远便瞧见一顶软件从大将军府后门离开。她跟上去,居然来到了少公子府。 啧啧,这少公子真是个有趣的人。 冯逆之回到房内,正欲反手关门,管家揣着手阴恻恻地出现了,“冯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老夫等了你一天,真是好等啊。” “等我干嘛?” 管家冷冷笑着,“走吧,少公子有请。” 两人来到门口,室内通明,高闻邸还未就寝,伏在案桌前不知在看什么。 “公子。” “冯教头呢?” “少公子什么吩咐?” “你来。” 冯逆之上前一步,顺着高闻邸举着灯台的手看过去,案台上是一张羊皮卷的地图,线条简单,有山有水,几个地方还标注了红色的圈和黑色的叉。她心里一紧,退开几步讪笑道:“这等机密,就不必喊我一道观摩了吧。” 高闻邸满脸嘲讽,“怕什么?不过是张布防图罢了。” 还不过一张布防图,这是她不花钱能看的吗? 室内陷入安静,高闻邸抬眼看她,“你真的怕了?” 冯逆之眉头皱地像条毛毛虫,“叫我一起看,该不会想叫我去把兵器库给端了吧。” 高闻邸露出一幅正有此意的笑容。 冯逆之这才发现,他与最初相见时有着极大的区别,病态不见,满面红光不说,整个人都散发出野兽的攻击性,掩藏在他瘦骨嶙峋的身躯下,有股难言的诡异感。 她心中不由有个大胆的猜想。 她不在府的这段时间,那少女宗主与高闻邸达成了什么约定?毒与药,药与毒,相辅相成。能这么短时间叫一个人一扫之前病态,非猛药不成。他久病体虚,猛药猛于毒。 “现在,整个一线天内,父亲病了,高闻霁外出,这等时机本公子不出手,更待何时?” “你要造反我倒是不反对,只是我去攻占后,你有兵守吗?” 高闻邸不语。 冯逆之看傻子般看着他。 高闻邸笑得露齿,“率然造反作乱,与本公子何干。” “弄乱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冯逆之不解,“率然一族并没有想独占这里的意思,嫁祸给他们,有什么意义?或是,率然有人得罪过你,你要借刀杀人?” 高闻邸看了半天,终于敲了敲羊皮卷,“就这里了,今晚就下手。你有问题吗?需要多少人?” 见冯逆之不言语,高闻邸又道:“只要事成,本公子赏你百金。” 冯逆之翻白眼。“老子头上绿油油的,要百金来衬吗?” 高闻邸抿嘴,“若一线天乱了,父亲无人可用之下,不得不给我兵权。” 还真是这个道理。 可一线天乱了,高四叶万一被这个傻儿子气死,谁还认虎符?冯逆之思量着,可不行,暂时还乱不得。但这个少公子不知怎么了,满脑子都是作乱,反老子,反大哥,天生反骨不成! “我先挨个去踩点,看看环境。”冯逆之想拖他时间等待高闻霁回来。“高将军统兵多年,不会只为了一个兵器库就把兵权放出去的。最好同时出手,闹点大的动静出来,届时他无暇兼顾左右,少公子才有机会啊。” “倒也是。父亲只是病了,还不至于老糊涂。” 见高闻邸有所松动,冯逆之连声附和,“少公子所言极是,此事不能打草惊蛇,要一击必中。不然待高将军觉察出什么,就更难成事了。” “咱们要先调研,再拿方案,最后研讨。”冯逆之托着下巴一幅深思熟虑的模样,“要有计划行事,确保万无一失才是。” “拿去看,今夜都就开始去看地形,都跑个遍,明早本公子要听你的意见。”高闻邸将桌上的羊皮卷扔给他,自己打个呵欠,准备休息。 “下去吧。” 冯逆之揣好布防图就走了。 管家见她走远,上前道:“少公子,容老奴多嘴。此人来路不明,不可信任啊!布防图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哪里能轻易交给她?” 高闻邸不以为意,“怕什么,她孤身一人,便是有心,也成不了事。” “万一内外勾结,后果不堪设想啊!” 高闻邸冷笑两声,“想过一线天谈何容易?” 他脸上露出不耐烦地神情,“管家不必再说,本公子自有分寸。对了,母亲那边如何?” 管家叹口气,十分忧心。“高夫人一个日夜没出房间了,房门关得死死,一丝光线都不肯漏进去。婢女进去送餐食,被枕头打了出来。” “滴水未进?” “吃得极少。”管家叹气,欲言又止,“高夫人她,她又爬屋顶,要,要跳下来。” 高闻邸脸色难看,“看紧了,万不能叫母亲出事。” “那是自然。” “本公子定要高四叶付出代价!”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30. 第三十章 博君一悦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1. 第三十一章 虔诚祭献 冯逆之怀揣着这张羊皮卷漫无目的走了很久,她此来,并不是为了推翻高四叶的统治地位,相反,若高四叶失了势,她反倒难办。 可高家二公子为何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去逼宫?他那病篓子,能活多久都未可知,做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似天下人都负了自己似的。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五六个人组成的小队伍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追了半里地,竟又绕回高将军府中。 这些人身手还不错,只是运气不大好,刚翻过墙就与巡视的守卫撞个脸对脸,这种情况除了打一场别无他法。 打得正精彩,青面出现了。战况顿时急转直下,一时间守卫被打得七零八落哀嚎遍野。 房门突然被推开,吱嘎一声,一个身披灰袍的男人立在门口。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留着美髯,两鬓微斑,抬眼看人时,有着很强的压迫感。 冯逆之上下打量,这便是传言孤身三入军营救主的一代名将——高四叶。 “在我府上也敢撒野,年轻人,你好大的胆子。” 青面闻言收手,与高四叶对视,口中淡淡道:“还不快滚。” 这话是说给翻墙越户的宵小们说的,可他们却不领情。“呸,你现既成了率然的领袖,就不能做他们汉人的走狗!你今日不杀这狗贼,他日我们率然哪有活路?” 原来是率然一族的激进派。 “闭嘴。” “呵,怕了吗?还是说你这个走狗怕高四叶知道真相?其实你也只是圣……” 话未完,青面振臂一挥,强劲的真气将这几人卷起扔出墙外。 高四叶脸色铁青,许是因病,许是被青面这一手震撼住了,许久没有说话。管家上前打破局面。 “都退下吧。” 侍卫们撤回一旁候着。 高四叶缓慢地朝着凉亭走过去,中原风格,八角朝天,蹲着霸下。“都来,本将军许久没有见过外面的少年俊杰。” 青面走过来坐下。 高四叶候了片刻,轻笑一声,“那边的小伙子也来,看了半天戏,饮杯水吧。” 除却冯逆之,哪还有别人藏匿在此?青面不喜这样候着一个人,屈指一弹,一道劲风逼去,一树榔榆断了一枝落在地上。 冯逆之不得已翻身进了厅中。 甫一见,高四叶顿了顿。他倒是没有料到还有个这样小的少年,包子脸,一双黑曜的大眼,稚气未脱,贵气又喜俏。 “都说江山代有人才出,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出门闯荡了,老夫如何不老?” “谁都会老,但回顾一生,无愧于心才最重要啊。”冯逆之大咧咧坐下来接口道。 高四叶瞥了她一眼,转头却望向沉默着,气势却惊人的青面。有些人,天生就与旁的人与众不同。以往总在培姝嘴里听到此人的信息,无非多么出众,多么难得,叫人一见倾心,他总以为是小女儿家的一点小心思,却不想,每每得见,都惊为天人。 “青面,你既有这个本事,为何不逃走。” 青面倨傲惯了,闻声淡淡道:“高婄姝如何了?” 高四叶摇头,声线略有悲伤,缓声道:“伤口溃脓感染,高烧不退,大夫已下了猛药,还需时间。” 冯逆之能敏锐觉察到青面本就冷峻的脸色更是冷得像下霜。 高四叶忽地笑了笑,“小女性子刚硬,不懂转圜,小时候便是如此需要什么就一声,必须得到,否则不吃不睡,闹得人头昏脑胀,不得不应。我与她母亲都十分头疼,女孩子家的,日后总要相夫教子的,这个性子,哪里能讨喜?能得俊才青眼相待?” 这话从一个老父亲口中说出来,其中深意昭然若揭。都说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没想到,老丈人看姑爷,也这么卑微啊。 冯逆之眼含笑意,直愣愣看着青面等他做出反应。 冷不防,青面突然出手。冯逆之后仰避过,但那劲风从面颊刮过,足以昭示其主人的不爽。 冯逆之摸摸脸,翻个白眼,小声嘀咕着,做什么迁怒于我?脸皮这么薄,活该讨不到媳妇。 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青面略垂眉目,遮住眸中滔天杀意。 高四叶轻叹口气,自觉是老了,儿女们都大了,成家立业的事也确实需要操心。夜风不比白昼,温差极大,批了衣衫受不住穿堂而过的凉风。胸腔痒痛,叫他忍不住掩唇咳了起来。 也是有趣,这咳嗽像是会传染,青面跟着咳了两声后,冯逆之也觉得嗓子干干的,低低清了清嗓子。 管家与高四叶耳语两句,高四叶强纳咳意点了点头。 “高某府上虽不是皇宫大院,却也容不得旁人随意进出。小兄弟,不论你今夜为何而来,都注定要空手而归。还有,望你日后走正门,翻墙越户可不是好习惯。” “那是自然,下不为例。我这就走,不耽误你们聊人生大事。” 冯逆之脚下抹油,一溜烟地跑走了。 “去做该做之事,两日后的祈雨仪式不容有失。”高四叶由下人搀扶着回了房。管家与青面道:“青面公子不如去三公主府上瞧瞧,兴许公主芳心大悦,有利于病情。” 眼见着院中重归于平静,管家伺候着高四叶喝药,不解问道:“将军放走那青面,可是相中了他?可毕竟是异族,三公主嫁过去诸多不适应该如何是好?唉,怎眼界颇高的公主,偏就看上了这么个人呢?” 这药极苦,苦到连他也忍不住皱眉。 “姝儿被惯坏了,她看准的事,谁能拦得住?”高四叶轻叹口气,“这么多年,老天爷赏饭吃的日子没几年,庄家收成不好,糊不住口,就失了人心,长此以往,必将大乱。今年更甚以往,天灾不断,如果这个青面真的能力挽狂澜祈一场雨来,不仅可解燃眉之急,还带来了希望啊。” 他目光悠长,望着腕上蜈蚣般深刻的疤痕,缓缓道:“只要事成,莫说一个姝儿了,便是我的老命又有什么可惜?” “将军!” 管家满眼心疼,“只是,这一线天以后该如何呢?” 高四叶陷入沉默。 冯逆之可没真的走了,她对于青面这个变数委实不放心。他一个南魏人,万一掺合进北朝局中作乱,就这么一批军队,也够安稳这许多年的北朝慌一阵了。 本以为从哪个角度来思考,青面都会去一趟三公主府的,但出乎意料,青面直接回了遗址处。 冯逆之无所事事,干脆真的按照羊皮卷标注的位置全部走了一圈。她脚程快,傍晚来临前就全遛了一遍。 这里昼夜温差大,热得冯逆之学着大狗那样直吐舌头。她仔细想过了,高闻邸病久了,心理扭曲是个疯子,就喜欢干些匪夷所思出人意表还不讨好的事。造反滋事重大,没有完全把握的事哪里能干? 她转悠到最后,又绕回遗址后山来。此地的猴子们已识得她了,猴王被暴揍一顿后老实许多,远远瞧见她来,新鲜的瓜果蔬菜就已备好。 冯逆之啃着甜甜的椰果,解了外衫,噗通一声跳下水。她是个旱鸭子,加之被赵晋修虐待过,对水诸多畏惧,只敢在浅滩上躺一躺,泡一泡,手边还得抱着根腰肢粗细的浮木。 一线天内好似一切如常,大家都在等待明日的祈雨,好些士兵放下兵戈太久,久到挥动起来更像在使锄头挖地。他们不再关心军事防务,比起那一月一次拉练补助的一碗糠米,他们更在乎何时下雨,地里庄家收成如何。 唉,兵不成兵,农不专农。 当百姓们还苦于无颗粒可收时,公主府的高婄姝已把人参当萝卜那样糟蹋了。青面被高将军派人抓走,她病也不装了,当晚就找了过去。后来听见管家要他去公主府见自己,着急忙慌往回跑,结果等了一夜也没见到人。 主仆二人一商量,与其关在宅中生气,不如找上门演一出苦肉计。 轿夫挨了一路的骂,终于在天黑前赶到遗址。绿湖搀扶着看着十分虚弱的三公主往里走,但这里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等了会儿,三公主不耐烦了,甩开绿湖的手到处去找。 走了一会儿,绕到了后山。 夕阳照晚,地表积攒了一天的温度都在尽情释放。冷热交替,鸟倦飞林,枝摇水荡,到处都是山涧喧闹嘈杂。 冯逆之正舒坦地泡着湖水,猛然睁眼,一柄长剑破风来刺,转瞬间便到了她眼前。冯逆之正惬意,懒得理会,只拧了身,轻松避开这势如破竹的一剑。 来人惊诧,不可置信般落在沙地上。低头看了半晌,忽地起剑再袭。几招下来,都被轻松化解,委实挫伤了来人的自尊。 他一把扯下面巾,露出一张略显异域的面孔,狰狞道:“你起来,与我一较高下。” 简直烦不胜烦,冯逆之从水里一跃而出,两人打在一处。 三公主与绿湖躲在大石后仰头看着,湖面波光粼粼晃得人看不真切。然而这打斗并未持续多久,绿湖突然警觉道:“公主,您没觉得其中一个看着很眼熟吗?是不是有点像……” 绿湖从怀疑到确定不过用了一秒的时间,“对,是那个总想杀青面公子的率然人。” 三公主也反应过来了,“尾可?” “是他。”绿湖十分肯定,“上次他袭击我们时,就穿的这套衣服。青面公子一剑刺穿他的左肩,公主您仔细瞧,那面料是不是有补过的痕迹?” 听她这么说,三公主眯起眼仔细瞧了又瞧,可距离这样远,又逆光,她一个不通晓武艺的弱女子,能隐约瞧见他们打斗的残影已属不易了,更不提身上穿着什么了。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尾可突然从半空坠下砸进湖边。泥沙与水花四溅,他正欲爬起,冯逆之紧随其后再度击中他的胸口,这次飞迸而出的是通红的鲜血。 然而没等冯逆之再击,青面从半山腰处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来。 气势磅礴,冯逆之翻个白眼,侧身避过。 她浑身湿淋淋的,头发挂在耳下还滴着水,眼神湿漉漉的,又凶又冷。 绿湖像是有什么惊天大发现似的,猛地捂住嘴,一脸不可置信般扭头附在公主耳畔,压低了声音道:“她……她是女子。” 高婄姝倒是很镇定,“女子怎么了,女子就打不过他们男人吗?” 冯逆之很不爽,怒道:“什么意思?杀人未遂,就要灭口啊。” 尾可捂住胸口爬起来,指着冯逆之鼻子就骂,“青面给了你什么好,好处……呸,不知羞耻。” 他突然涨红脸,抖着手指不下去,竟扭身跑了。 “神经病啊!”冯逆之抹把脸上的水渍掐腰大骂,见他跑远,又扭头望着青面道:“这傻货谁啊?莫名其妙的!” “光天化日不说,居然在这里洗澡。” “洗澡要脱衣服的,我什么时候脱了?”面对青面看自己像看一个变态,冯逆之是接受无能的。自己怎么就被一个变态当变态看待了?“天这么热,我摆烂躺一会儿碍着你们事了?” 青面眯眼,半晌才道:“你可知,这里是率然一族的圣湖,岂容你泡着水躺一会儿?” “拜托,你们都隐居了,这里都被废弃了,还谈什么圣地?不觉得可笑吗?还是故意找事?” 青面始终左手负后,看人的眼神空洞,好似在看你,又好似穿过实体看向了虚无。冯逆之可不傻,时间不等人,青面的情况究竟坏到哪一步了还真不好说,她跃跃欲试,就等着机会暴揍他一顿了。 三公主由绿湖搀扶着缓缓从巨石后步出,巨大的夕阳几近没入湖中,火烧一般的大湖被风吹皱涟漪阵阵,像极了湖边几人展不平的心事。 “青面公子,我家公主按照约定来了。” 看着面色惨白,精神不济的三公主,青面连眼神都吝啬于给予,只淡淡道:“公主身子不妥,还是请回吧。” “不,为了公子,别说一点鲜血,便是生命,又有什么不可以祭献于公子的?” 这等痴情,真叫人唏嘘。 冯逆之轻轻击掌赞叹道:“此情感天动地,青面公子再拒绝,委实天理难容啊。” 青面眉头微蹙,还是出声道:“这边请。”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31. 第三十一章 虔诚祭献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2. 第三十二章 赴汤蹈火 冯逆之又回去冲了个澡,衣服半湿半干,索性就套在身上捂着了。她身体素质强悍,也不甚在意这些,糙得没谱,头发随意地一挽一扎,并不讲求精致美观。 她自己还美名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一屋子的人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各个神情哀伤,一幅死了老子娘的悲痛感在这狭小的石室内蔓延开来。 冯逆之不明所以,一眼瞥见了单独坐在角落的小可爱,于是凑上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集体在这为谁哀悼呢,” “呸呸呸,少说不吉利的话。”小可爱反应激烈,瞪她道:“还不都是那个什么三公主,非要再浇一次花。结果花也不知怎么回事,竟开始蔫了。” 冯逆之啧啧嘴,瞎扯道:“会不会是这些天三公主的汤药喝多了,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所以通过她的血,将花毒死了?” 说得轻巧而不负责任,却更容易蛊惑人心。 大家都若有所思地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 冯逆之笑了笑,揉揉饥肠辘辘的肚子就准备离开这里去找些吃的。还没走出门,外面忽然有人闯进来,险些与他撞个满怀。 尾可别别扭扭绕过去,大声喊道:“青面呢?叫他出来见我,外面都闹翻天了,他都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啊。” 极耳赤忙拦住他,“你说什么事,不要大呼小叫,等下青面来扒了你的舌头!” 尾可噎了下,撇嘴不爽道:“好,好,好,你们不在乎我更无所谓。那大家就一块躲起来。” 他是率然激进派,亦敌亦友,说弄死吧,率然族人本就不多了,又是血脉相亲,可留着吧,就像苍蝇一样飞来飞去,叫人头疼。 “究竟什么事啊?”小可爱连忙追问,她知道最近青面哥哥情绪不好,万一出来揍他,一时失手说不定就将人打死了。 “外面乱了。”尾可说得神秘兮兮,“他们姓高的搞窝里斗,那什么二公子造反了,听说,现在已经封锁了一线天的入口,别说人了,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众人一听不觉倒吸一口凉气,绿湖正端着个盛水的坛子路过,听见此话手一抖,清水洒罗裙,她不由蹙起眉头。 冯逆之倒吊在一根藤蔓上,忽地又不急了。嘲笑道:“高家二公子手里无兵,封了一线天入口又如何?高将军是吃素的吗?” “高将军的亲卫兵早已移交给高二公子了,现下,就看将士们认人还是认符了。”尾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这高四叶对待高闻邸超乎寻常地好啊。 冯逆之正琢磨着,青面从石室中走出。绿湖偷着瞟了他一眼,几乎贴着墙边进去了。岂料才踏进一步,手中的坛子猛地跌落在地碎得四分五裂,她惊呼一声:“公主。” 这发自肺腑痛楚的叫声招来所有人的视线,冯逆之瞬间攀到门边,探头去瞧,却见那三公主尸身横陈在塌,胸口衣襟大开,黑洞洞的胸腔里不断往外淌着鲜血。她视线斜着朝上看,脸上是满足且幸福的笑容。 随着大家围上来,冯逆之抽身离开。她想起乍见时的郁汝癸,白发披身,如魔饮血。 这个男人,再精致美丽的皮囊下,也是一妖物。 冯逆之抱臂笑了笑,心道若开肠破肚取一心食之便能解他忧困,又何必费时费力去培育一株植物?呵,是什么逼急了他? 高闻邸造反,与他何干? 冯逆之挠挠头,若高四叶当真被自己儿子玩死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可驻兵半兵半农,大多戍卫边土,大将军府一旦被围困,无人传递消息,只怕高闻邸一发狠,手起刀落弑父的话,待高闻霁来,黄花菜都凉了。 但,这不正好是个机会,若能救高四叶一命,再坐下谈太子之事,总归胜算更大些。 许是她的视线在青面脸上停留太久,青面蓦然扭头看来,冯逆之咧嘴笑道:“呵,又吃了一颗心吗?” 她嘲讽的语气委实没有遮掩,青面瞳孔一缩,下秒人已近前,左手负后右手去掐她的脖子。冯逆之提起二十万分的戒备,几乎在他动手的瞬间就开始后退。 青面一着落空,定定看着自己的手,似乎难以置信。 冯逆之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更加小心,口中却道:“我师哥说了,吃生的东西容易消化不良。妖兄你慢慢吸收,我先走一步了。” 外面的街道仍是寂静,家家户户掩门而息,星光布满天机,苍穹深邃美丽。夜风甚凉,冯逆之猛打个寒颤,直奔着大将军府而去。 不同于往日的清冷,大将军府忽然变得喧闹起来。有士兵频繁地在府内外走动,大红灯笼高悬,像是有什么喜事一般。 冯逆之避过侍卫兵们闯进书房。 一脸病容的高四叶枯坐在案牍前,听见动静,许久才抬起眼。 见到是她,颇有些意外。 “小兄弟所来何事?” “这个时辰来,不是报喜,就是报丧。” 高四叶的眉头肉眼可见挤在一处,是深刻的川字纹,多年积攒,再抚不平。 “何事喜?何事丧?” 高四叶眯起眼注视着她,良久后意味深长道:“你是何人?此来为何?” 冯逆之笑眯眯看着他,“高将军不必急着知道我是谁,当务之急,怕是这兄弟倪墙,争权夺势的困局吧。” “不过三千侍卫兵,闻邸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这一喜,喜的是高将军可以定下接班人,好好休息了。” 高四叶心下很是不悦,冷声呵斥道:“胡言乱语,再不离开,可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不急,高将军就不想听听这一丧吗?” 冯逆之好整以暇,慢慢道:“都说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为人间最悲,将军丧个女儿,想来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啪一声,高四叶重重拍了下案牍,震得桌上高叠的片牍大半掉在地上,哗啦哗啦的声响惊动外面的守卫。 “将军?” 高四叶见冯逆之眼底杀机一现,捏紧拳头,低声道:“无事,退下吧。” 这个小儿郎,外面的人哪里是对手。 “高将军果然是个人物。”冯逆之抿着嘴笑,“那我做个人情,高培姝是青面杀的。” “他有什么动机要杀我儿?” 见高四叶不信,冯逆之耸肩,她只能言尽于此,并不敢真的泄露了郁汝癸的秘密。“将军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高培姝已死,但活着的人都各有人生还要继续。” “更何况,明日祈雨。” 高四叶眼神复杂,“你怎知此事?” “人死的时候我不在,但死的人我瞧见了。” 高四叶握紧拳,哑声道:“姝儿她……现在在哪儿?” “遗址。” 冯逆之坐在太师椅上翘着脚,端起一盏凉透的茶看了看又放下,侧耳听了片刻,忽地笑道:“将军你听,有轻骑打东边过来了,速度不太快,像是在迁就为首的人,以至于整个队伍都行进缓慢。啧啧。” “不过。”冯逆之狡黠笑道:“能纵马夜奔,也算得偿心愿了呢。我倒是小瞧了她,玩毒玩到极致,真有意思。” “哼,你究竟有何目的?”高四叶冷笑一声。 冯逆之不答。 不过片刻,门口有人来报,“禀将军,将军府被围了。” 高四叶锋眉猛地扬起,下意识站起来,扬声道:“怎么回事?” 来人跪在那里,抱拳回道:“是二公子,方才在门口站着,这会儿该进来了。” ”高闻邸?” 见高四叶朝自己看过来,冯逆之一脸无辜。 “叫这个逆子过来见老夫。” “是。” 不多时,高闻邸进来了。不同以往,他这次竟着了一身软甲,身披黑红色披风,身量挺地笔直,气宇轩昂,眼睛灿若星辰! 一扫往日的病态,高四叶愣了愣,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后知后觉想起冯逆之的话,眼神又投向她。 高闻邸行过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冯逆之后略略挑眉,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他朗声道:“爹,听闻您身体每况愈下,儿子心急如焚,特带了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为您诊治。” “兴师动众的,却只是为了给老夫诊治?” 高闻邸笑了笑,一扫往日的阴鸷,还真有那么些意气风发少将军的意味。“爹您何出此言?儿子对您的拳拳之心溢于言表,只盼着您长命百岁呐。来人,请神医。” 随着他一挥手,很快一位裹在硕大斗篷里的人走了进来。帽子一脱,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却是那位少女宗主! 果然没死。冯逆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竟与豺狼为伍。呵,不过她大约也是虎豹,总归不是只纯良的兔子。 高四叶也忍够了,寒着脸,冷声道:“闻邸,这大半夜的你意欲何为?还调动侍卫兵围府?太放肆了。” 都已发动兵变了,还能这么平静地说着这些话,高四叶未免脾气太好了些。 “爹,这些年您辛苦了,不如趁着生病好好休养吧。这一线天就交给儿子,您且看着,不出三年,咱们必定能够走出这里,去对抗皇帝老儿,重新划地称王。” 高四叶猛地一拍案牍,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是要造反?” 高闻邸大抵懒得再装,阴恻恻笑着道:“爹,你瞧我,还是从前那个病秧子吗?一直以来,你看大哥的眼神里都是赞许,骄傲,而一看向我,就满心愧疚和犹豫,你究竟在犹豫什么?后悔什么?觉得若不是我,大哥上位顺理成章?现在母亲偏爱孱弱的幼子,叫你左右为难了?” “放肆!” “不必因为被戳穿了想法就恼羞成怒,爹,你看,我这不是来为你分忧解难了吗?大哥被堵在一线天外,只消他去搬动巨石,触发机扩,嘭地一声,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高闻邸十分自信,整个人焕发出勃然生机。与一脸死灰的高四叶形成鲜明对比,“你,你居然要置你大哥于死地?” 对于他的不解,高闻邸觉得可笑。 “近来一线天内事多,爹,你放心修养,儿子会处理好一切的。” 他挥了挥手,少女宗主翻着白眼走上前来欲去诊脉。 与此同时,一列侍卫破门而入,长枪对准高闻邸。室内狭小,高闻邸身旁只有崔成涛一人,他反应很快,立刻护主,拔剑相对。 “拿下。” 随着一声令下,侍卫中为首的两人几乎同时发难,崔成涛左支右拙,不过十招便被夹击逼出室内。 高闻邸没来得及阻止,亦无法呼叫外面的侍卫兵,少女宗主一见室内形式急转直下,立即气得飙脏话,“这什么情况?说好的万无一失呢?你是猪脑子吧,自己想死还拖累老娘!” 看着脸色铁青被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高闻邸,冯逆之噗嗤笑出了声。 少女宗主斜睨她一眼。 有些人你想无视,老天爷也不允许。 高四叶的神情甚是复杂,默了默,轻叹口气。“闻邸,我仍记得你小的时候,听褚先生说起外面的风雪时,便记在心里。我带闻霁出门采买,你站在门口望着,分明渴望同去,却不敢争取。那时我恼你怯懦,却没想过你也曾哀求过,但我总觉得你身子骨弱,路上艰苦你无法承受。” 他顿了顿,“直到有一日,一向与我亲厚的幼子,喜欢独自吃饭,念书,要独立出去辟个新的府邸时,我才猛地发现,你不知何时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高闻邸颈项青筋鼓起,粗暴打断高四叶的话,“别拿我身弱当借口!你中意大哥,自然什么事都为他考虑。因为瞧不上我,又心存怜悯,想放弃我,又怕内疚,这么多年还用我身弱来安慰自己。不是当爹的一碗水端不平,而是他身弱,百事不成,我这么做是为他好,为他着想!” 听着这个幼子的控诉,高四叶闭上嘴。 “你一直偏爱大哥,从来他想要的都能轻易得到,而我呢?被豢养的宠物一般囚在府中。等你闲暇之余的逗弄,等你得知我又病了时的一声叹息。” “今日成事,是你逼的。不成,也是你逼的。”高闻邸转向冯逆之,他不管为何她会半夜出现在此,现下唯有冯逆之可救急。 “你还愣着做什么?本公子命你立刻将大将军拿下,请他卧床休息。” “你敢!”高四叶厉声道:“就凭你,这么些人马就想篡位,未免想得太好了。” 高四叶一把抽出挂在柱上的佩刀,刀口雪亮。到底是把常年饮血的刀,不管搁置多久,再出鞘,依然寒气森森,威风不减当年。 “冯兄弟,此事若成,将来天下你我共分如何?” “我可以信任你吗?”冯逆之歪头笑了笑。 “当然。” “要我站队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个条件。”冯逆之恶趣味地指着一旁的少女宗主,“我要她。” 高闻邸脸色骤然一沉。 “本公子已问过,她与你并非夫妇。既然不是,小兄弟又何必勉强?” 少女宗主不待冯逆之回答,疾言厉色对着高闻邸道:“我告诉你高闻邸,你要是敢为了权利把我交给她,我有一万种弄死你的办法,你信不信?” 高闻邸斜睨她,没有说话。 冯逆之啧啧嘴,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和某些人你一样,逮到了当宠物养起来。一般啊,到我手里就弄死了,二公子还用得着担心你以后报复他?” 少女宗主暴跳如雷,“姓冯的你别太嚣张,我已放出讯息,癸哥哥找来发现我死了,不论天涯海角,他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就这么把你当回事啊。”还癸哥哥,呕。冯逆之不屑地想,郁汝癸现在可没空管自己。 “哼,你大可以一试。” 高闻邸眼眸杀意浮现,冷冷看了看少女宗主,喉头滚动,阴鸷骇人。 “还不动手?” 屋外铁甲摩挲的簌簌声突响,高闻邸心道不好,老头子果然留了一手。今夜突袭,为了高效轻便,他下令全员轻装不必披甲。此时院中来人不少,既着甲,必不是自己的人。 今夜之事一变再变,不能再拖! “冯弟,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你要,便拿去。”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32. 第三十二章 赴汤蹈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3. 第三十三章 故人情谊 高闻邸话音刚落,冯逆之便屈指一弹,劲气封住少女宗主的穴道。 高四叶被她这出其不意的一手震慑住,锋眉紧蹙,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佩刀。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与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为敌。 室内静了一静,似乎都在等她做决定。 冯逆之脑子转得飞快,像高四叶这样的人,若要收服,不将人逼到绝境恐难有机会。既然高闻邸给了机会,不把握好像对不起他呀。 ”高将军抱歉了,少公子于我有知遇之恩,不得不报啊。” “小兄弟,凡事讲求名正言顺,逆子一时鬼迷心窍误入歧途,好在尚有挽回的余地。小兄弟若真要报恩,那就不要推波助澜,叫逆子背负万劫不复的骂名。” “呐老将军,你这话在下可不敢苟同。自古史书都是成功者书就的,一旦自己拿笔了,那还不是随心所欲,翻云覆雨。” “别废话,天快亮了。”高闻邸怕迟则生变,叠声催促道:“还不快请我爹去休息?” “对不住了高将军。” 冯逆之笑眯眯拱了拱手,摸出那把洒金面的折扇来。 高四叶行伍出身,岂是个会退缩的鼠辈?他将刀鞘用力一掷,红烛摇曳一瞬,他已飞身扑向高闻邸。 这一手着实叫人意外! 冯逆之腰扇太短飞旋而出只阻了他一息,腰扇被弹回,她右手顺势接住的同时,腰间缠着的长练飞出,高四叶持刀去砍,金属碰撞的噌鸣声突起,众人不由都是避了一避。 赭色绡势头不减,径直缠上高四叶的腰。高四叶大将风范,临危之际果断弃刀徒手去攥长练。可他哪里知道这看着毫不起眼的兵器的厉害,冯逆之扯起嘴角,内力如惊涛般注入其中。原本还看得出褶皱的赭色绡霎时绷紧。与此同时,高四叶两只手掌钻心地痛起来,鲜血洒了一地。 他心中大骇,却仍暗暗咬紧牙关,躬身一个马步仰身向后,与她对峙。 冯逆之业已收起腰扇,单臂缠着赭色绡特制的另一端,笑眯眯开口道:“还请将军卧床休息。” 两人交手不过是极短暂的时间,待大家反应过来时,胜负已分。 冯逆之并非善人,只高闻邸的一个示意,屋内能站着的便只剩她四个。 少女宗主抱臂冷眼旁观,高四叶心知败局已定,却不甘心。“小兄弟,你来此绝非偶然,不妨说出你的目的,老夫若能为,必当倾尽全力帮助你。” 冯逆之莞尔一笑,耸肩道:“晚了。” “待少公子上位,我一样能得偿夙愿。” 少女宗主抱臂冷冷看着这一切,嘴角挂着耻笑和不屑。 冯逆之撤回赭色绡,随手撕下一块帐幔递给高将军,“将就着包扎一下吧,毕竟未来几天还有很多好戏可看,万一感染死掉岂不可惜。” 她这人,说话总是只管自己开心,叫别人人不高兴。 但大家都得忍着,奈何不得。 高四叶竟真的接过这片布,深深看了她一眼,重新做回椅子上。 高闻邸欣喜若狂,只交代一句,“看好高将军。”便大步朝外走。逼宫的第一步算是实现了,剩下的就是控制各要塞,防止高闻霁的部下借机闹事。 他走得太急,一脚踩在钢刀上险些滑倒。大家都看向他,他脸色一红,强作镇定地走出屋外。 冯逆之上前将刀捡起,精钢所制,她用两只手才将它举起来挂回原处。刀柄拴着的红缨络已发白,刀身俱是磨损,都说宝刀未老,可人会老,刀会旧。 有侍卫开门,说是少将军有请阿祛姑娘。 冯逆之这才知道少女宗主的名讳,她扯着嘴角笑道:“明明我与你认识在先的,真是托少公子的福,可算知道姑娘闺名了。” 阿祛不同于那些侍卫深怕她发难的小心谨慎,她略昂着头,讥诮道:“等你死了,我会把名字烧给你的,急什么。” 她这样的姿态,像极了那个妖人。 冯逆之目送她被带走,想到什么一般,追到门口大声喊道:“阿祛,待此事一了,我便去提亲。” 阿祛嫌恶地呸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冯逆之乐呵呵地直到看不到了才依依不舍地关上门,一回头便瞧见高四叶研着墨,掌心的血滴答滴答落进砚台里。雪白的纸铺在面前,四四方方,不知要写什么。 她闲着无事便凑过去,随手取了笔架上的小毫,蘸满墨水,端端正正写了一个诺字。 都说字如其人,她这样一个随心所欲又讨人嫌的人,字却意外地内敛且饱含风骨。每一笔的转折都如风雪有山,呼啸处旷达,遮蔽处蒙荫。 高四叶轻叹口气,略有悲怆地感慨,“缩头过日子未必是孬种,逞一时豪强只会兵败四方。霁儿懂,虽不甘心却也忍着。只万万没想到,闻邸这样温善怯懦的性子,竟还藏着走出去的梦。” “你这将军,带的好兵,却管不好家。一碗水端不平才闹出的事来。”冯逆之撂下笔,打了个哈欠,“都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该计较的假装不懂,高家两兄弟还真应了这话。” 高四叶捏笔的手不住颤抖。 “一个娘胎里的手足相残,啧啧,不论谁赢都一样叫人痛心啊。” 冯逆之怕他不难受一样,继续道:“这种情况叫什么来着?哦,兄弟阋墙。” 高四叶举笔半晌,终是一字未落。 “小兄弟不妨直说,此举何意?” “嗯?” “犬子为人老夫心里是有数的,不论你要什么,都不可能如愿。”他顿了顿,“更何况,老夫观那女娃并不钟情于你,何苦强求?” “当然强求。” “你钟情于她,怎忍心见她日日不悦。” “我悦啊,管别人干嘛?” 高四叶噎了噎,好半晌才道:“可,你拴着一个不爱你的人在身边,怎么会幸福?” “将军,只有她委曲求全了,才能叫她喜欢的人幸福啊。若不是我,她哪里来的机会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冯逆之毫不避讳,“高闻邸的命,可全在她手里呢。” 硕大的墨点啪嗒一声落在纸上,很快晕开来,污了整张纸。 “你究竟为何而来?” 冯逆之探头想外面瞧了眼,低声嘟囔道:“呦,还真来了。” 没等高四叶追问,冯逆之足尖一点,人蹿上屋梁很快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大门被人推开,廊下一盏灯笼摇曳出微光渡他,使他身披红光,宛若妖邪。 “你怎么来了?” 面对高四叶的不解,青面眼底古井无波,黝黑的瞳仁反射出粼粼清辉,毫无情绪的人,总叫人惧怕。 “今日之约。” “今日?”高四叶皱着眉看了眼天色,恍然大悟,子时竟已过了呢。 他苦笑,“老夫今陷囫囵,祈雨怕是祈不成了。不过,老夫答应你的事,依然有效。率然一族自禁地方圆百里内都归你们自治,率然族民与我军民同等,再不捕猎,永不为奴。” 冯逆之静静看着,心想,这老头真是人精,明明身处绝境,却还能诓人卖命。不过万万没想到,青面之前的所作所为却是为了族人,真难以想象,这么冷漠的人居然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哼,要是自己,干脆就先屠姓高的满门。她咧嘴笑着意淫,但心里却如明镜一般。以杀止杀并不能解决问题,这里万众,仅凭一人之力是杀不完,也不能杀完。 青面负手而立,沉默着点了下头。见他扭身要走,高将军忙又叫住他,“且慢。” 青面站住。 高四叶眼波微动,沉默了好一会儿,强纳情绪,哑声道:“你已杀了我女儿,不许再对闻邸动手。” 声线颤抖,恐他都不自知。丧女之痛他忍得要忍,忍不得,也要忍。 但对高闻邸溺爱至这般,也世所罕见了。冯逆之啧啧嘴,旋身落下,毫不客气道:“爱子如害子啊大将军。” 高四叶似有难言之隐般顿了一顿,复又捡起笔,蘸满墨汁,在冯逆之的诺字旁写下了一个臣字。 冯逆之探头去看,臣,君臣的臣。 饶是现在的高四叶,依旧挂着皇子家臣,高大将军的名号。 冯逆之自顾自倒了杯水,正欲饮,大门被一阵劲风刮开来。她眯眼看去,自家主子高闻邸竟立在门外。 一同来的,还有青面。 嚯,擒贼先擒王是吗?这下有好戏看了。她好整以暇,添满水,找了个舒服姿势,瞪大了眼等着。 高闻邸阴沉着脸,显然在青面手里吃了些苦头。高四叶望向她,其余的人也都望向她。冯逆之放下茶盏,这才想起来,哦,自己现在是高闻邸的狗腿子啊,自己主子被抓来了不说,还要和这个妖人为敌了! 她打了个激灵,猛地站起来。 高闻邸恼道:“冯教头,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救本公子。” 冯逆之总归是杵着郁汝癸的。她用力拍了拍额头,方才怎么没有想到呢? 事已至此,她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妖兄,你我各为其主……啊,疼!” 青面不等她说完,上来就是一脚,冯逆之捂着屁股一蹦三尺高,连忙躲到椅子后头不断地揉搓。“啊呀,妖兄你可太过分了,先礼后兵的道理你懂不懂?你要是不讲理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二人相识?”高将军与高闻邸不由对视一眼。 “夺妻之仇!”冯逆之冷冷哼了哼,“来吧,赌上心爱之人的命运,来打一场吧。” 室内一时陷入安静。 “真的是阿祛。”高闻邸神情阴鸷。 青面显然已与阿祛碰过面了,但他总这么面无表情的模样,叫冯逆之也拿不准他是否动了杀心。不过,现下也顾不了那许多,若由他救了高四叶,横扫高闻邸之众,她该怎么办? 不将高四叶逼到绝境,他又怎会承自己的情? 冯逆之按捺住心中惧怕,拿出孤注一掷的决心来面对。见郁汝癸没有背弓,知他不用武器,于是她也收起骨扇。 “若我赢了,阿祛归我。” 青面眉尖微蹙,却不看她。“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高四叶颔首,“闻邸,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话说?” “鹿死谁手,尤未可知。”高闻邸不肯认输,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一时兴起带回来的陌生人身上。“冯教头,你还在等什么?事成之后,你我称兄道弟,平起平坐。” 冯逆之笑得甜腻,“我只要阿祛。” 高闻邸慢慢扯了扯嘴角,“何止一个阿祛,要什么女人没有呢。” 冯逆之拉开架势,正欲发难,又猛地泄气,扭头望向高闻邸,“现在我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万一你失败,岂不是要赔上性命?” “不可能失败!”高闻邸额角青筋直冒,“我高家军,向来认令不认人!现在调度的令牌在我手中,我已部署下去,对各路兵马进行搜剿,服从的打散编入亲卫军中,不服从的当场格杀。” 高闻邸眼中尽是癫狂和狠辣,“只消熬过今夜,这一线天就尽在我的掌握。届时,就剩下一个反骨的大公子和他的三千亲信兵马。呵呵呵呵。” 他忍不住笑起来,却是透骨凉意,丝毫没有手足间的温情。“他这么骄傲自负,不知看到这一切作何感想,真是期待啊。” 和他一比,郁汝癸精神正常多了。 高四叶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全身发抖。“逆子,逆子!老夫何时教过你们手足相残?平日里还时常称赞你温雅墩善,怕闻霁欺负你,到头来,居然是你挑起事端。” “这一切还不是拜您所赐。”高闻邸不为所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已然没得选了。于是催促冯逆之道:“还不动手?” 既然难免一战,冯逆之便拿出了匹夫悍勇,率先扑了上去。 青面只是格挡,几十招下来,居然落了下风! 高四叶看在眼里,轻叹口气,于是起身从博古架上取出一只碧色锦盒,掀开盖子后将里面的东西朝青面掷了过去。 冯逆之欲抢,却被青面冷不防一脚踢去正中她的前胸。她吃疼,弹开数步。 青面将东西拿在手里看了眼后,确认了是自己所需后,突然发难。 他的天资远在冯逆之之上,又多年历练,饶是现下身有不爽,擒住她不易,弄死她却易如反掌。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33. 第三十三章 故人情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4. 第三十四章 惊天隐秘 局中形势急转直下,冯逆之的压力陡增。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被他一掌击中。她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吐出嘴里的血,冷笑两声。 她本没什么趁手的武器,练内家子的,都是一口真气吊着,别人一刀一剑砍来刺来,速度就落了下风,如此胜负就在一拳一掌间。 可现下,郁汝癸也是如此,她便讨不到一毫的便宜。硬碰硬地交手,高下立见。 冯逆之唯一可取之处,可能是比较抗揍了。青面越是想速战速决,冯逆之便使劲浑身解数躲避。 说不清缘由,她只是直觉知道,郁汝癸不会杀死自己。 他从前有无数次机会,好些时候她能嗅出他的杀意,可很多次又转瞬即逝。这次在遗址内重逢,他化身率然人后,那种强烈的矛盾感愈加突显。现在她更加肯定,郁汝癸不会真的弄死自己。 那么这次呢? 冯逆之抹了把嘴角的血渍,一双眼底是冷冽的笑意。她会是个好赌徒,从来愿赌服输。这一把,她赌青面不会杀自己! 抱着这种心态,她直面排向肺腑的那一掌。掌风带起的风湿是有些呛人的硝石味,身体在危险面前绷得紧紧地,仿佛在迎接一场盛大的喜宴。 生死一线间,时间是会放慢速度的。冯逆之清楚地看见他左侧眉弓处藏着一粒朱砂痣,随着他眉头耸动而微露头角。 电光火石间,青面撤掌后退,内力反噬使他脚下不稳踉跄一步方才站稳。而此时的冯逆之早已算好,出其不意从他背后偷袭,由指及掌,速度奇快,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封住了他的周身大穴。 不及他反应,冯逆之一掌中在他的背俞穴,还要再击时,他已弹开数步拉开距离。 颇有些狼狈。 冯逆之翩然落下,亲眼瞧着他吞下一口血水。 她笑得甜腻,“看来阿祛姑娘没有在你面前说我坏话呀,咱们早晚是一家人。” 倘若有一天她死了,一定是因为嘴巴太欠。 青面抬眼看着她,若视线有重量,一定是千斤般沉甸甸的。“阿祛说怀了你的骨肉。” “嗯?她是这么说的?太棒了,那我要想一想孩子叫什么好了。”冯逆之笑得玩味,这姑娘好有趣,视名节为粪土啊。 相比于青面的不为所动,高闻邸瞳孔一缩,暗暗捏紧了拳头。 青面知她是女娇娥又不靠谱,再加上阿祛向来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任何手段的人,所以对这二人的行为一点也不意外。 但,他觉得很烦。 “滚。” 冯逆之揪着嘴,不为所动。“没有少公子的命令,我哪都不去。” “作死。” 青面的耐心很快告罄,再度朝冯逆之袭来。两人正打得难舍难分之际,屋外传来哨声。两长三短,急促尖锐,划破夜空。 显然,这哨声是传递什么信号用的,青面识得,顿时停下手。“高将军,人我给你带来了,杀是不杀?” 虎毒不食子,高四叶到底狠不下心来。“我儿留下,这少年却是留不得。” “高闻霁来了。“ 高四叶与高闻邸俱是一惊,高四叶忙问道:“他人在何处?” “一线天入口。” “你速去接应。”高四叶斟酌道:“你亲自去老夫才能放心,那里依凭天险易守难攻,闻霁手中无人,硬闯必然吃亏。” 青面早安排了人在一线天处打探消息,想着的就是卖高闻霁一个天大的人情,一旦高闻霁掌权,极耳赤也就有了倚靠。 可如此一来,这个意图造反的高闻邸就必然要死。 但高四叶始终不同意,一个武将心软至此,也是稀奇。 “他一死,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青面已走出去两步,想了想,还是多了句嘴。可能只是单纯地不解,为何放的简单的事情不做,非要做这样复杂的。这超出他的认知,又或者他曾遇过同样的困惑。 高四叶抿唇,望向面容俊美,与高夫人七分相似的幼子,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面也不再提,瞥了眼猴精的冯逆之,犹豫了一瞬。高四叶怎不知他心事,出声与他道:“青面公子,老夫亦想劝你一句,不要打后山的主意了。不动尚可苟且偷生安稳一时,动了,引得争夺,不说率然一族,老夫也未必能善终。” 冯逆之听得云里雾里,好奇的小火苗蹿地三尺高。 青面默了默,转脸与冯逆之对上视线。 冯逆之满怀期待他的解惑,岂料,青面翻她一个不屑地白眼,转身离开了。 “若我不得,黑珍珠终眠于此亦可。” “老夫也是这样想。” 几乎是青面刚走,高闻邸便高声呼叫侍卫。他气急败坏地将为首的将领一顿臭骂,而后才道:“还不快去,若将高闻霁放进一线天,本公子诛你三族!” “若,若大公子硬闯……” “格杀勿论!” 高四叶痛心疾首,不敢置信道:“你要弑兄不成?” 高闻邸拿起书架上的一卷《朝贡论》,原本四卷,上一卷在高闻霁府上,上二卷在此,下两卷整个一线天里都没有。 此乃驭权训下的智谋书,除却帝王和皇子们可以阅读外,旁的人连见也不得见啊! 可偏偏,高闻邸就想看一看下两卷的内容。 他笑了笑,对着高四叶道:“如果爹你现在就将军权让渡与我,宣告由我来接管一线天,又哪来的手足相残呢?” 有侍卫来报,“禀少公子,王妃持长矛闯进来了。” “混账,连一个女人都拦不住吗?” “孽子,你来拦拦看。”说话间大门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精钢制成的矛尖,挂着褪色的红绫。着玄色披风的女子大步跨过门槛走进来,面若冰霜,冷声质问道:“高闻邸,你这是要造反吗?” 高闻邸讥诮笑道:“说好听点是遗妃,其实不过是个入了娼籍的歌女,在这摆什么架子?” “休要胡言乱语!”高四叶起身握住刀柄要拔,冯逆之将他拦住。 “说不得吗?呵,天下谁人不知?四皇子只是瞧着她貌美罢了,便收入芙蓉帐。甚至都未曾替她脱籍,现在去淮阳府查阅,定然还有她的玉蝶。” 高闻邸眼底的厌恶和轻蔑毫不掩饰,一览无余。这些年若非她这个所谓的遗妃偏帮偏爱的,自己又怎会在父亲面前处处比高闻霁矮一头?她一口一个病秧子,骑不得马,握不得剑,话里话外都是要当成一个纨绔来养,养废,养残,养得像条狗一样离不开主人。 他恨! 恨遗妃如此明显的偏爱,恨这不公的一切,恨这孱弱的身躯,恨母亲的不争不抢。 但是,如果没人能帮自己,何妨自己去抢? 遗妃并没有他渴望看到的羞愧和自卑,相反,她脸上反倒是一种认同,和不齿。 “闻邸,你犯了大不敬之罪。皇子的女人,身份再卑贱,也不是尔等可以谈论的。”她看向高四叶,“藏着掖着有什么用?粉饰太平罢了。也不知将军为何这么坚持,非要供着上不得台面的遗孀。殿下九泉之下,又当真感激你吗?” “闭嘴!”高四叶突然发怒,冯逆之拽着他手臂他走不得,但仍扯下那把刀狠狠掷在地上。 发出的巨响镇住室内的人,而站在门口的人却好似并无什么影响。 一袭拖地的碧色长裙,鹅蛋脸和柳叶细眉,是一张标准的花容月貌的美女模样。她缓缓抬眼,目光从室内一干人的脸上扫过。虽无一句话,但一双秋水剪瞳里却含着千言万语。 冯逆之总觉得,她有些面熟。 “将军不必动怒,他们说的,也都是实话而已。”高夫人的嗓音悦耳,端庄温雅,只这么站在那里而已,就美得叫人难以忽视。“闻邸,你还不知错?” “娘,你怎么来了?”高闻邸很是意外,这个时辰她怎么会出现在此处?他扬声道:“来人啊,送夫人回府去。” “我叫人接来的。”王妃拦下侍卫,呵斥道:“我看今天谁敢动?” “高闻邸,这许多年是高将军将你惯坏了,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惯得你大逆不道!高夫人,往日你不管教,今日本王妃替你管一管。你可别心疼。” 王妃说着便举起手中的长缨枪往高闻邸胸口扎去,高夫人惊叫一声,两行泪滚落在腮旁。她的娇弱无助,委实我见犹怜。 高将军一把将案牍上的砚台甩出去,正中枪头。许是王妃早有所料,枪头只是偏了偏扎进柱子里,枪柄仍握在手里。 她扭头怒目而视,口中恶狠狠骂道:“高四叶你个孬种,别人给你画个圈,就把你一辈子圈死在这里。老了,死了,你都是最忠心的狗!” “够了!” 王妃冷笑着,来回看了看高闻邸,高夫人,“你们赢了,这么多年受到高四叶毫无底线的庇护,受尽了好处,还不知足,还要逼死他才开心吗?” “不要欺人太甚!”高闻邸眯着眼看她,“别以为你是所谓的遗妃,就能在这里大言不惭。我爹这些年之所以对大哥和小妹极尽可能地偏爱,就是因为你总是在背后怂恿我的父亲,他因为你的偏好而偏好,因你的一句话而不公正地对待他的三个孩子。” “而现在,我要纠正这种行为,以至于不惜通过这种手段来达成目的。为的就是要我爹知道,不论他选谁,我才是那个天选的继承人!” 王妃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笑得前仰后合,满脸通红。“听见了吗高将军,你听见了吗?高夫人,这话是不是听着就很耳熟?哈哈,真有趣,骨子里流淌的血果然骗不了人。” 不同于高四叶的神色复杂,高夫人明显十分惊恐,她捂住嘴,无助地望向高闻邸。口中喃喃道:“闻邸,娘说过无数次,娘只要你一生平安就好,争那些权势做什么?” “不争?”高闻邸抬高音量,“娘你未免太天真了。你看过那些书吗?纵观历史,哪个上位者不是踩着手足的白骨俯瞰天下的?哪个上位者为了稳坐屁股下的那把椅子,用莫须有的罪名逼死血脉至亲的?今日我不反,他日高闻霁管理这一线天,我又能活几日呢?” 他放低声音,试图劝服高夫人站在他这一边。“娘,大哥自幼便与我们娘俩不亲厚,你不也说过,你只爱我一人,只我一人是你活着的盼头。若非带不走我,你早就离开这一线天南下回娘家去了。现在事已至此,我没有回头路了。事成,娘想去哪里,孩儿就陪你去哪里。事败,孩儿身死,娘也不要太悲伤,少了我这个枷锁,娘就能离开这个囚笼重获自由……。” “住口,娘不许你这么说。”高夫人哽咽着打断他的话,“娘……娘错了,娘不该,呜呜,娘当年若不是虚荣自私,非要去抛头露面跳一支舞,又怎会弄得个无处可归无亲可认?又怎会沦落至此!” 嗯?跳舞?冯逆之摸着下巴,这桥段颇有点富贵小姐落魄书生的味道。高四叶一介武将,倒是挺会玩。 高闻邸看着高夫人,缓慢地摇了摇头,瞪圆了眼,一字一句道:“娘,晚了,很早很早以前,早在你第一次从屋顶上纵身一跃的那时起我就已经做了决定。邸儿这辈子宁可被杀死,也绝不在圈养的笼子里自缢。” “哈哈哈,真可笑。你们可知当年四皇子起兵……” “够了。”高四叶一掌拍断梨花木的案牍,冷冷道:“王妃若再出言不逊,休怪老夫不念旧情。” “不念旧情?”王妃梗着脖子扭头回望他,表情古怪,像看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皱着眉头,哑声道:“高将军,你何时对我念过旧情?我李金梅走得每一步都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对得起任何人,反倒是你们,轻易就左右了别人的人生。那我这被耽误的一辈子,谁来偿还?” 她忽地厉声质吼道:“高四叶,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如何许诺于我的?” 话到激动处,她猛地扯下左肩的衣衫,“你看这里,还有左胸,脊背,这些因为暗杀所受的伤,还有脖子,脖子是被士兵们逼着上吊硬勒出的印记,快二十年了,这脖子咽水都会呛着,多少日日夜夜活在死亡的笼罩之中,别说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是拿走了我应得的。而你们欠我的,又要怎么还?” “我……”高四叶抿紧唇,下颚绷紧,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 高闻邸却好似明了般点了点头,“难怪这位王妃说什么爹都听,都信,原是如此啊。” 冯逆之也发出了哦的声音。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高四叶想辩解,却欲言又止,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落在高闻邸眼里就成了证据。 “下人们都说我长的随娘,婄姝随爹,唯独大哥,竟与王妃五分相似。”他凉凉地撇嘴笑起来,“现在不就真相大白了。” 当事三人都沉默,室内气氛有些微妙。 高闻邸站直了身子,缓声道:“都道王妃与四皇子情深缘浅,甚是可惜。闻邸私以为,这种爱情值得成全。一想到拖了这许多年,闻邸就惶惶难安。” 大家不知他此话何意,他又继续道:“冯教头,送王妃一程,好叫他二人在九泉之下再续前缘。”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34. 第三十四章 惊天隐秘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5. 第三十五章 必有一死 啊?冯逆之傻在一旁站着,这就开始了?先拿遗妃开刀? 唔,有意思。 冯逆之反手摸出那把品相上佳的骨扇来,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将洒金的扇面展开。她冲着遗妃露齿一笑,“别怕,我手速快,一点都不痛。” 高四叶抽出刀,拦在遗妃身前。 “闻邸,你可以杀了老夫,但她你不能动。 高闻邸笑得玩味,甚至残忍。“你当着我娘的面如此维护这个女人,你置四皇子何地?置我娘何地?” “老夫无愧于心,他日老夫归于九泉,自会去皇子面前谢罪。”高四叶义正言辞,“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高闻邸笑了笑,“我能。” 冯逆之接住他的眼神,皓腕一转,扇面便抵到高四叶眼前。高四叶有心无力,他擅长指挥作战,也一身好武艺,但一来年纪大了,二来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与冯逆之这样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交手,哪里是对手? 只几个交锋,高四叶的刀就脱手了。 “真是稀奇,我怎么记得皇子当年在是在广陵遇到王妃,王妃娘家姓谢,也不姓李啊。” 谢? 冯逆之的扇面已触到王妃的颈项肌肤,然而就是这无心的一句话,立刻叫冯逆之收了手。 她拧头望着倚靠在门框上的阿祛,再次确认道:“你说什么?王妃姓什么?“ 阿祛岂是个老老实实待得住的人,先前乖乖听话,无非是迫于高闻邸的武力,当然,也算不得听话,她从来不是个乖觉的人,她的逆反无声无息持续至今。如今郁汝癸亦在一线天中,又还了一把贴身毒物,她现在就差横着走了。 她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谢。” 冯逆之看着高四叶微变的神情,心中瞬间明了,其中必有蹊跷。 她笑起来,心道,不如大胆地猜测,这个李金梅,说不定真是高闻霁的生母啊。 “你怎么出来的?”高闻邸捏紧了手。 阿祛笑得张狂,“就凭你那几个手下也想困住老子?门都没有。告诉你高闻邸,你现在没死,是老子还没玩够,接下来,可就不是按你想的来了。” 高闻邸没有说话。 “还有你,郁汝癸不会放过你的。” 冯逆之耸耸肩,笑着调戏她。“乖,待为夫处理了这些琐事,就带你回家,与你完婚。你且放心,届时我那神勇无双的大舅哥定要赏光来饮一杯薄酒的。” 阿祛气得乱蹦,从袖中取出一个竹筒,一拉引线,竹筒笔直地朝着冯逆之飞去。冯逆之避也不避,任由着那竹筒砸在身上,然后滚落在地。 掉在地上的竹筒滚了两滚,竹盖脱落,一只铜钱大小的虫子飞起来,冯逆之手起扇落,虫子便作了两截。 看着寻常,但其中的毒性却不寻常。尸体落在地上化作一摊脓水,嗤嗤冒着白烟。 众人俱是一惊,眼睁睁看着冯逆之出门拿了只扫把将虫子的尸体扫出门外。 阿祛恶狠狠瞪着冯逆之,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毒对她没有任何作用。大家只看到虫子便多加提防,却不知真正要人命的反而是那只不起眼的竹筒。它不仅浸泡在毒液里七七四十九日,还用蜜蜡封漆,触之即化。 明明竹筒已沾他身,为何不起作用? 冯逆之眉眼笑着,心思活络地紧。若要彻底弄垮一个心如磐石的人,首先要从精神上打击他。刚刚经历丧女之痛,现下他的正牌夫人在此,疑似的红颜知己亦在此,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她刚要动,高四叶突然开口,“小兄弟要什么,不妨直说。” 冯逆之抿嘴,有些为难。这一线天内自成一国,高家子孙在此哪怕现在不做,日后也会世世代代为王的。她要打破这一切,高四叶怎会为着一个女人就轻易放弃。 她笑地眯起眼睛,缓慢地摇了摇头。“对不住了。” 高夫人惊呼道:“不要啊。” 以前只知人血是热的,而今次洒在脸上,竟觉得滚烫。高四叶在短暂地惊诧后一把接住王妃瘫软的身体,搂在怀里仍是软的,热的,只有心跳声渐次微弱,宣告着这个人的死亡将至。 王妃最后用尽力气推开高四叶捂在自己颈子上的手,倔犟道:“假惺惺装什么好人?” “我死后,碑上要写李金梅,不要写谁的夫人,谁的女儿,谁的母亲。” 高四叶沉重地点了点头。 王妃笑了笑,拼力斜了一眼跌坐在地的高夫人,似是不甘,满眼愤恨。“我,我不服。你除了一张脸外,什么都没有。小姐那么偏爱你,寒冬腊月也舍不得你去浆洗,守夜,而你呢?呵,呵呵,小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九泉之下,我等着,等着去小姐跟前,继续服侍她。你……你就是孤魂野鬼。” 她说了太多话,很是虚弱疲惫,缓了缓,继续道:“对不住了高四叶,我争强好胜,却落得这个下场。都是报应。培姝呢?她是我心头肉,你万要照顾好,叫她一辈子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你,你答应我。” 一句培姝,瞬间使高四叶含泪。 “你……你务必做到,不,不然,就是死,死我也不会原谅你。” 都说杀人诛心,这道理冯逆之也是懂得。她俯身开口道:“王妃,三公主刚才,哦不,准确地说是昨夜已死,走在您前面了。” “混账!”高四叶暴怒,吼地声音都劈叉了。 冯逆之抿唇,“又不是我杀的,你吼我干什么。” 王妃突然一口鲜血喷出,瞪大眼,头一歪,再没了生息。 “金梅!” 高闻邸委实没有想到这个冯教头真的这么利索地就把王妃杀掉了,毕竟,自己能否事成还是个未知数,她这么干,无异于将她的后路全部断绝了。 高四叶必不会放过她! “你……你说培姝死了?” 冯逆之见他神情恍惚,以为他与三公主感情深厚,会因她死讯而有所动摇,于是劝道:“她是为爱而死,心甘情愿的……” “哪会真的有人愿意为了爱情去死。”高闻邸笑得冷漠。 “有的。”高夫人被吓得不轻,绞着两只手满脸泪痕。她征憧着,梦游般开口道:“有很多人,为了爱情不仅可以放弃生命,也能抛下一切。家族,荣誉,命运,统统都不值一提。” 高闻邸顿了顿,轻声道:“我不信。至少在权利面前,这种牺牲不值一提。” “小兄弟,你如此助纣为虐,就不怕他日遭报应吗?”高四叶质问冯逆之。 冯逆之皮糙肉厚,最擅长心里战,怎会被他一句话吓到。“大将军,我助纣为虐了吗?哪里助纣为虐了?少公子是纣吗?他难道不是一个为了儿时就有的梦想在不懈努力的优秀青年吗?甚至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待这件事,反倒是将军您有错在先。” “一错在不患寡而患不均,所有你吝啬给予的父爱都最终会变成怨恨。二错在犹豫不决,早立太子哪有空子给他钻?三错在生活作风不检点,纳新宠妾都可以,何必偷吃?” 冯逆之笑眯眯地,满脸纯真与憨厚。她披着十三四岁的少年好皮囊,说着三十四岁都悟不透的话语,委实违和。 “成王败寇罢了,哪有真的纣,真的贤?老大登位也是一样,难道就会轻易放过老二了吗?再说,现在少公子手里握着的精兵良将可都是当年皇子的亲卫兵,战力不可小觑,追溯源头,是谁给了少公子的一争之力?是谁早在交付兵符时就埋下了今日的隐患?是谁亲手铸就了这一切?” 高四叶全身颤抖,几度想要开口打断,最终都沉默不语。 “真的要怪,就怪将军的犹豫不决吧。”冯逆之总结道:“今日王妃之死,乃将军之过也。” 阿祛听得目瞪口呆,连连抚掌,赞叹道:“曲解是非黑白我只服你,厉害厉害。” 就在这时,有侍卫来报。 “禀将军,一线天入口处爆发激烈冲突,大公子带着很多人马回来了。” “什么叫很多人马?他出去买粮时不是只带了谢立一人吗?”高闻邸皱眉。 “看着不像一线天内的人,都是外面的。” 冯逆之挑眉,谢长天出手帮他了?谢家人马?还是江湖中人?她摇着扇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进来许久,不知外面情势如何了?太子现在是何处境? 尤其是红巾社,这个社会组织叫她格外在意。 眼见着这里翻不出什么大风浪了,高闻邸便动了心思要冯逆之去入口处守着。 阿祛一听也来了劲,非要跟着一道去。 高闻邸脸色阴晴不定,他很有些神经质的病态,前一秒还好生说着话,下一秒就攥紧拳头努力压抑自己的暴躁情绪。他精神矍铄,目光炯炯,但眼底一片青黑色,肌肤白得像反复浆洗过的浣纱。 “你不准去,你若敢离开这里一步,本公子就叫人打断你的腿。”高闻邸恶狠狠冲着阿祛说道:“别以为你有那个人做靠山就能为所欲为,在这一线天里本公子要弄死你,简直易如反掌。” 阿祛噗嗤笑出声来。她面容极美,因着年纪小,又有几许童真参杂其中,使她看着善良无邪。当然,她做过的事,可全然不是这样的。 她掏出棉帕摊开,里面是一对骨笛。没什么造型和美感可言,甚至开的孔都不均。阿祛拿起其中一支挥了挥,神秘兮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见高闻邸不说话,她笑起来,“这是人骨做的笛子,有些虫子听不得从这笛子里发出的声音。一旦听见了,就会发狂。” 高闻邸眉尖一耸,似乎想到了什么。 “没错,你服下的洗髓丸里,就有一颗蛊卵,想必这会儿已经孵化了。不如,我吹一吹笛子,将它唤醒如何?” “到时你疼得哭天喊地,可别求我。” “不要。”高夫人慌忙道:“姑娘,千万不要。我儿他不会阻止姑娘去任何地方,姑娘不必吹这只笛子。” 洗髓丸?这是什么bug一样的存在?竟能叫一个先天的病秧子脱胎换骨般健康?冯逆之不信,这世上能量永远是守恒的,得到与失去在同一架天平的两段,没道理高闻邸只享受好处。若当真一颗蛊卵能换如此体魄,未免付出的代价太小,太不值一提了。 阿祛很满意高夫人的哀求,她喜欢被人哭求,看人惊慌。她收了笛子,与冯逆之道:“还不走?” 冯逆之作出个请的手势。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35. 第三十五章 必有一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6. 第三十六章 乱世可成 距离冯逆之进入一线天不过半月余,外面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内涝,绵延十几天的雨水将三个州府全淹了,颗粒无收,灾民成群,哀鸿遍野。再是南魏与犬戎爆发了几次较为激烈的冲突,南魏国境线长,易攻难守,犬戎骑兵机动灵活,时常大部队与赫家军打仗,骑兵到处突袭骚扰。这支由犬戎贵族组成的骑兵战无不胜,久了就开始骄纵,已经盯上北朝富庶的州府,屡屡犯边。 最后是朝堂之上,有大臣告发太子门生私藏意图谋反的禁书,触怒龙颜,诛杀三族一百九十三口。此案案发快,审理快,结案快,没等人反应过来,当事人就在狱中畏罪自杀了。太子百口莫辩,一度废太子诏书都拟好了,却被天子老师一头撞在华表柱上给劝了下来。 太子的一退再退,一让再让,还是叫垂垂老矣的皇帝不能满意。 涝灾泛滥之际,便被遣去赈灾,打发出京都去了。 这些都是冯逆之不知道的,她此刻正抱着手臂在遥远的北边感受昼夜温差。拿着高闻邸给的信物,她与阿祛姑娘轻而易举就来到了核心阵地。 此处极为隐蔽,占据了天时地利,即被百年大树萌荫,又有巨石遮蔽,藏匿几百号人完全不成问题,是个突袭的绝佳之地! 为首的将领姓范,中年人,肌肤黝黑精干,两手布满老茧。说话中规中矩,不卑不亢,虽死板地紧,反倒叫人觉得可靠。 阿祛在路上偶见一物,要死要活地逼着冯逆之去捉。冯逆之烦不过,竟捉了一只两色尾羽的鸟儿回来。它路上一声不吭。但眼睛清亮,毫无惧色地四下张望,瞧着就不是凡物。 因着探子还未回,前方来的何人第一回合战况如何还不太清楚,这空档期闲来无事,冯逆之便逗弄那只鸟儿玩。 鸟儿倨傲,与她对峙。 半个时辰过去,冯逆之瞪得眼睛发酸,眼泪直流。阿祛姑娘笑她是个傻子,掏出锦盒,里面是壳背发红的蜈蚣,尺把长,她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蜈蚣尾巴甩了出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落地,那只两色尾羽的鸟儿瞬间张开翅膀飞出去,长长的喙精准捉住蜈蚣腰,然后往空中一扔,正落在鸟儿仰起的嘴巴里。 吃掉美味后,那鸟儿飞回枝头立着,目光陷于呆滞,一动不动。 “这鸟真有意思,动若脱兔,静如死物。” “你懂什么。这可不是天然的鸟儿,是靠厉害的养蛊师秘法孵化的,不可多得。一般都是有主的,这只不知怎么就被我的蛊酒吸引来了。天上掉馅饼,不要白不要。” “有什么用呢?”一只鸟儿罢了,冯逆之不太懂它到底多珍贵。 “它的嗅觉灵敏,对中蛊的人格外凶。”阿祛抱臂解释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呢,它吃蛊虫,可以解雇。啧啧,听他说,能孵化两色尾羽的养蛊师几乎死绝了,好多秘法没有传承下来,真是可惜。” “听谁说?” “要你管!”阿祛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两人无话,闲月无风 冯逆之想起高闻邸,不由好奇道:“你说高闻邸中了你的蛊?” “当还不是怪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那,我要是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阿祛恶狠狠打了一下她的胳膊,翻个白眼,又洋洋自得道:“他想洗去一身病骨谈何容易,但我是谁?我可是伟大的魔宗宗主阿祛大人,自然有的是办法。” 冯逆之被打了一下,不痛不痒的,但还是揉了揉胳膊,讥讽道:“恐怕不是什么好办法吧,洗髓丸副作用之大,简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时效也不长,好像危卵高阁,强行拔高,自然会随时倾覆。” “这个道理你以为他不懂吗?可是,哪怕只有一天的强大,也好过一辈子的缠绵病榻。” “那就是说,那蛊是高闻邸自愿服下的?” 阿祛点头,“当然,我阿祛做事从来不会偷偷摸摸,其中利弊讲得很清楚。” 冯逆之若有所思地颔首,指着鸟道:“那你捉这只鸟为何?要替高闻邸解蛊?” 阿祛呸呸两声,“我闲得没事做吗?我养这鸟,自然是有我的用处。以后碰到玩蛊高手,我就会更胜一筹。” 说是毒蛊一体,但天下用毒的人多,会蛊的寥寥无几。她却精通,师承何方?冯逆之玩味道:“你与那妖人如此亲密,可瞧着既不是兄妹,也非情人,难道……” “难道什么?”阿祛冷笑着等她继续说。 “难道他是你爹?” “呸!”阿祛啐了她一脸唾沫星子,很是嫌恶,“就他?比我冻尸的冰窖还要冷,哪有女人给他生孩子?这么多年,我都怀疑他是个太监。” 冯逆之笑得猥琐,“你不懂男人,人前正人君子,人后寻花问柳,啧啧,就没有不好色的。” 连太子那个洁癖到骨子里的人,不仅金屋藏娇,还吊着个王北雁,呵呵,男人。 阿祛斜眼瞥她,“真恶心!” 冯逆之一脸你说谎但我不拆穿你的表情。 阿祛性子烈,哪里能经得住她激将。梗着脖子道:“不信你去问他,反正我没撒谎。” “我与他不熟,怎么好问他这个问题。再说了,他还等着取我狗命,我去问,岂不自寻死路?你好坏,好一招借刀杀人!” “你少来这套。”阿祛烦躁地摆摆手,“我看是你与他关系匪浅吧,我都这么诋毁你了,你还能活着,总不能你比他武艺还要高强吧。哼,定然是他放过你的,这么多年,他可一次都没违背过我的命令。” 冯逆之敏锐捕捉到命令这两个字,“你能命令他?” “也不算命令。”阿祛皱眉,天色将开,灰蒙郁郁,凉风侵入发肤,她拽紧斗篷吸了吸鼻子,鼻音颇重道:“你不懂,当年若非我爹将他从河里捞出来,现在他坟头的草都得一人高。我使唤他可不就理所应当吗?不然他找谁报恩去?毕竟我那个魔宗的爹练武走火入魔死了,临死前就放心不下我而已。” 原来如此,冯逆之暗暗挑眉,没想到郁汝癸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你应当是中原人,怎么会用蛊?” 阿祛不屑一顾,“井底之蛙。” 冯逆之笑得谄媚,眯着眼睛,摇头晃脑道:“那是当然,我这个乡下来的没见识的野小子,哪里能比得上天下第一的魔宗宗主阿祛大人。” 阿祛很是受用,仰着头不屑道:“算你识相。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毫不客气地说,这里是蛊虫发源地。” 冯逆之挑眉,“你是说,郁汝癸也会用蛊?” “他?他怎么学的会这个。”阿祛撇嘴,“当年我爹逼着我学武,早三更晚五更的,大冬天冷得伸不出手,还累死个人。我一哭就被我爹关在山上,一关山上我就跳崖。那时他被我爹拘在山上,还得负责看着我,后来他把我爹打趴下以后,就将我扔这里来了。” 阿祛抿唇,忽然有些伤感。声音隐隐不稳,好似要哭。“遗址里原本只有有婆婆在住的,养了一只黑猿,我从八岁起就住在那学医蛊……” 她抽了抽鼻子,不肯再说。 待天空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时,阿祛悄悄拽住了冯逆之的衣角。这是即将天亮的征兆,是黎明前最后的至暗时光。 当一切湮没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地方响起来。昆虫濒死挣扎,走兽蠢蠢欲动,鸟禽栖树望天,连风,都是呜咽。 静默中,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有人翻过天堑绝壁进来了!” 话音刚落,嗖嗖嗖地羽箭破空声传来,仿佛就在耳畔,万箭齐发般骇人。 冯逆之反手箍住阿祛的细腰点足攀到参天大树上,几个纵越便上了树梢。她极目四望,这才发现有一袭墨蓝色长衫的男子半跪在天堑巨石的缝隙中,两脚蹬在两侧,身负竹篓,篓中俱是小臂长的短箭,他张弓来射,一次五支,正对着军队埋伏的方位毫无差别地射击。 速度很快,这才造成了许多敌人在暗处放冷箭的错觉。 冯逆之将阿祛放在粗大的枝桠上坐着,笑着道:“抓紧了,可别掉下去。这里风景独好正适合看戏。” 阿祛想去拉她的手臂,但速度不够,慢了一步。她的身影咻忽间不见了,只留下笑言道:“这个人好有趣,我去看个仔细。” “笨蛋!”阿祛悻悻地缩回手,不满道:“这么爱玩,早晚有失手的时候。” 高闻霁负手站在山外,山门不开,他心下涌起不好的预感。又等了一日,仍没有开门的迹象,他与谢长天商量,二人都意识到一线天里有重大变故。 可单凭着他二人,不说强行闯入了,便是闯了进去又如何?可以调动军队的权利被一分为二,高将军手里掌握着平日戍卫安全和化军为民的那部分,余下机动灵活,处理日常事务的那部分握在高闻邸手里。数量不多,千把余众,但都是从未农耕放下操练的精兵良将。 而他,虽各个屯粮兵甲要塞都是自己在管,可那些个行政类的差役们从未见过血,真刀真枪打起来,多半是溃不成军的。 高闻霁长叹口气。 于孤冷寒夜中,高闻霁望着千辛万苦筹措来的粮食,不由心灰意冷。父亲如此偏爱幼子,着实叫人心寒。今日籍借自己出门买粮之际将自己逐出一线天,不知是顾念情分,还是另有打算? 一壶热酒很快冷得入骨,他仰头喝了大口,而后狠狠掷在地上。碎片渣滓四溅, “谢立,反乎可乎?” 谢长天眯着眼看那绝壁,山体如巨人持斧一刀斩下,连擅长攀爬的猿猴也要小心翼翼,一个不慎,怕是跌下山崖命丧于此。好在山河在变,生命力顽强的种子在山体内生根发芽破石而出,枝桠生出繁茂的一簇绿意。 说人力不可及,倒也没那么绝对。 “需要谢某做什么?” 高闻霁迎着风,轻声道:“助我回到一线天。” 回去做什么?没有兵力,一切都是空谈。但他不甘心,哪怕往昔父亲对待两个儿子的不公平历历在目,他也依旧不能相信父亲会如此狠绝。 他仍记得父亲说过的话,厚德待人,不以斧戟。不忘恩耻,重诺千金。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怎会叫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 他用命来赌。 谢长天眼界高广,自然是知道仅他二人回去改变不了什么,现下需要借助外力的话,还尚有一丝可能!可现下世道乱了,街道上的水干了,处处是水印,却空无一人。他们买粮时曾一夜飞驰两个州府,八个县郡,路上的尸体比活人多,野狗成群,各个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珠子看人,那种眼神,比狼更可怕。 听说这次灾害比往年都更严重些,朝廷十分重视,不仅派了钦差大臣,还将那不成气候的太子一并打发来了。说是赈灾不利的话,就要废太子。 即便如此,他们一路回来看到的,还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惨状。但也有令人振奋的情形,有不少十人左右的队伍扛着一面红底黄巾大旗活跃其中。有支锅布粥的,有猎杀恶犬的,还有些摆个条案悬壶治病的。虽做的事情不一样,但都同样分文不取! 不少安定下来的村落甚至开了祠堂供奉起红巾社的总舵主牌位,三九烧香,二四斋戒,端的是虔诚和依赖。 这个大蓟先生,绝不是池中凡物! 谢长天看得脊背生寒,大蓟先生要的是民心所向,可寻常人,要什么黎民百姓的拥戴?大蓟先生的目的他甚至不敢深想,南魏乱了这么多年,北朝是否也如危卵? 两人在黑夜里坐着,面前是一堆熊熊燃烧的柴火,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沉默许久,高闻霁忽道:“若能得大蓟先生相助,恐能成事。” 他的粮,是从红巾社手中买的。原先谈好的那些商贾有关门闭市,有囤货居奇,有居安思危,但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售出。但红巾社不同,他们听闻此事后居然主动找上门来,又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卖给他们。甚至,银两不够还赊了账。 高闻霁与谢长天同时想起了那个手持红日令,卖粮的分舵主——韦杭。 不同于谢长天的惊讶,高闻霁更多的是兴奋与欣赏。能坐到红巾社分舵主的位置,言谈举止间端的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沉稳。他不通晓武艺,却敢独自一人深夜会谈财帛之事,不知究竟是空有一身胆,还是成竹在胸他们不会谋财害命。 但高闻霁被他的封风度折服是不争的事实。 谢长天混迹武林,翰旋各门各派,早练就了识别危机的敏锐感。“大公子,韦杭此人不可信。哪有人凭白无故借粮借兵的,红巾社所图不小,只怕他别有目的。” “当务之急,是先回一线天讨个说法。”高闻霁自信道:“一线天不比旁的地方,便是他有利用之心,恐不是那么容易。” 谢长天默了默,天下绝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更不提如此巨大的付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倘若大蓟有反心呢?民心已得,相较起民间杂兵,高家自己送上门的精锐简直太诱人了! 大蓟的手段高明,高闻霁能是对手吗?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36. 第三十六章乱世可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7. 第三十七章 逼入绝境 谢长天原本想找到姑姑便离开一线天,但现在不仅人未找到,还卷入了高家继承人的战争中。若非他对高闻霁的品行能力惺惺相惜,他是绝不会屈居人下。 好些话,他如鲠在喉。按理他应当说,可他却明白,说了只能叫自己与高闻霁生出嫌隙,并不能真的改变他的心意。可不说,他觉得一旦兵败身死,愧对高闻霁的信任。 原来纳谏真的并非易事,历史上那些个因谏良言而惨死的忠臣良将,都是怀着必死的决心说出那些话的。 柴很快燃尽,东方泛着鱼肚白,二人披一身的朝露去迎接那满天霞光。 “谢立,事不宜迟,你这就去请韦舵主帮忙。” 谢长天一脸沉重,左思右想,还是不想辜负他的信任。“向红巾社借兵,无异于与虎谋皮。待韦杭领兵进入一线天,届时局势的走向就不可控制了。” 高闻霁无奈地笑了笑,扭头望着他,“你觉得我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是,我这就去。” 谢长天一路飞驰,漠阳城早已关闭城门,不得手令的不得随意进出。城外受灾逃荒的流民们将城门口挤地水泄不通,饿得紧了,偶有三五众去扣门,去哭,甚至去冲撞,州牧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亲自去宴请城内富庶的商贾,动员他们开仓布粥。但粥少人多,灾情不知何时是个头,大家都开始拖着,粥里少放粮食多放水甚至还有沙砾参杂。 州牧也只得妥协,协商后决定没三日开一次城门救济,其余时间一概不理。 谢长天来的正是时候,日头将将是爬上城墙,守城的士兵就开始击鼓。一阵鼓声后,大门缓缓被打开,披甲的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起来。 这施善的举动闻名千里,一传十十传百,但凡离得近的遭灾的百姓,宁可冒着死在路上的危险,也要往这里赶。 能吃上一口,就有活路啊! 城门洞开,谢长天混水摸鱼潜进城里。自冯逆之离开,韦杭也不住在客栈了,而是在内城热闹的地段购置了一处宅邸。闹中取静,十分低调。 谢长天找去时,正逢小雨淅淅沥沥,他住的宅邸门前是一条弯曲的羊肠小道,地上是长满青苔的石板路。路两侧有艳艳黄花开得正好,远处天青色,眼前白墙黑瓦。 门上悬一块木牌,上书一个韦字。 他上前扣门,两三声后,一老叟探头出来,上下打量他,警惕问道:“你找谁?” “韦先生可在?在下谢立,有要事求见,烦请老先生通报一声。” 许是这声老先生中了老叟的意,他哼哼着又看了他一眼,甩手关上门去了。 谢长天负手渡步等了片刻,大门缓缓张开个口子,“随我来吧。” 宅子里空落落的,除却正中一株参天大树外,宅子就三间,裱花的格栅窗朱漆剥落,廊下有树,还未开花。老叟早不知所踪,谢长天只得自行进去。 韦杭正端坐在厅堂,手持一只小毫在作画。仍是雪白无暇,却又平凡无奇湮没人海的一张脸,只气质这种东西无法掩盖,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谢长天抱拳道:“不知韦先生可还记得在下?” 韦杭换支细毫给牡丹描边,极有耐心,沿着花瓣边缘一气呵成。不厌其烦,几朵花能描上半盏茶的时间,精益求精的态度,亦令人咋舌。 他屏息描完一朵花的最后一笔后,方才略抬起下巴望着他。唇角分明有笑意,却叫人觉得冷冷的。 “如何不识?谢兄好大手笔,一次购入巨量的粮食,是我们红巾社的大客户。”韦杭说着放下笔,展袖道:“请坐,看茶。” 谢长天落座。 “不知谢兄所来何事?再要粮食,鄙人手中可没有了。” 他就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望过来,便有一身的压迫气息扑面而来。韦杭此人,绝不止看到的这样简单。 谢长天清了清嗓子,“不知韦先生是否还记购粮的高公子。” “高公子骨相极佳,看着就不是寻常人物,韦某虽与他只一面之缘,却印象颇深。” 谢长天听着他的寒暄,心中却很是踌躇。韦杭究竟知不知道高闻霁的身份?若他是有心利用,后果不堪设想。他沉着眼眸再三思量,自己一介江湖草民,能护得家族吃穿不愁便好,家国大事岂敢掺合。 窗外小雨忽迎一阵冷风,雨点随风飘摇,四散开去。 北朝岂不正值风雨飘摇?多事之秋,他何苦推波助澜? 谢长天猛地起身,韦杭却连眉角都没抬,脸上挂着笑意,听他道:“高公子命在下前来道谢,剩下的银两会尽快筹集。” “不必客气。” “谢某不再叨扰,告辞。” 谢长天由先前的老叟送出门,正转身,与羊肠小道尽头处的男子对视,他下意识扶刀。 来人分明穿着整齐干净的衣衫,如旁的江湖中人一般腰间悬剑,却不知怎的,只他如天上阴云,走起路来似孤狼,眼神阴鸷狠戾,周身都是危险至极的气息。 眼前人与先前在客栈简直判若两人。 吴疾看似走得缓慢,却很快来到他面前。他亦是扶刀,两人都没说话。 静默几息,大门再度被打开,老叟探头出来,口中道:“府中无酒,吴公子且回吧。” 吴疾歪头对着老叟道:“无酒,碎银总该有吧。韦先生住着这么大的院子,连个护院也无,不怕飞贼宵小吗?” 老叟气得骂骂咧咧,抖着手去关门,“你等着,等着啊……” 吴疾点头,一幅无赖的模样。 谢长天懒得与他言语,侧身同他擦肩而过。 吴疾垂下眼皮,斜着脑袋目送他走出小道。他不爱笑,法令纹渐长,与他年轻的面庞极不合衬。 他推开门,抬脚迈进去。 谢长天回到先前的客栈,不止江湖中人都散去,连谢家人也都走了。客栈的老板交给他一封信,谢四手书,说是灾情严重,庄主下令要散落在外的谢家子弟速速回去共商良计。他们迫不得已先走了,希望谢长天在看到这封信后就回去主持大局。 谢长天揉碎了信笺,坐在临窗的位置上饮了口酒。火辣辣的滋味顺着喉管一路向下,不刻便烧地他空了一个日夜的胃刺痛起来。 城里看着还算井然有序,只是开了宵禁,也严令各酒肆饭庄一日只开门两个时辰,要开源节流,不许铺张浪费,否则一旦被逮到不仅杖邢,还要没收财粮。 谢长天洗了个澡,睡了一觉,待醒来已日暮低垂。他打包了几个菜,又抱了坛好酒,趁着还不晚翻城墙出去了。 马儿未饮水食草,便跑得有些慢,赶到一线天时子时已过。 高闻霁坐在高高的巨石上,迎着风,像一尊固执守卫天地的石像。今夜天色阴沉地厉害,好像湿透的棉布被张开,勉强撑着未落雨滴,但也不过时间的问题。 谢长天三两下便攀了上去,高闻霁猛地回头,脸上是藏不住的期待之色。“可有眉目?” 谢长天摇了摇头。 高闻霁一下子瘫坐回去,仰起脸望着天堑群峰。 两人无话,枯坐了许久。直到细雨蒙蒙湿透了衣衫,高闻霁抹把脸,自嘲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吾如丧家之犬。” 他站起身,抽出腰间佩剑指天道:“我不服,这一线天我必回!爹,你等着看!” 突然,低暗昏沉的天幕像被一只巨手撕裂一般,从东方蔓延到西方,闪电照亮了他坚毅的脸庞,随即,炸耳的惊雷响彻天地。 “走,本公子要亲自去会一会红巾社的分舵主。” 两人冒雨潜入城中。 韦府一人高的院墙在他二人面前如同虚设,但高闻霁仍毕恭毕敬地抬手叩门。谢长天已进去过,知道这大门距离韦杭的房间足有90尺,他不通晓武艺,不可能听得到声音。 二人等候了片刻,高闻霁仰头闭上眼。正失望时,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老叟探头出来,睡眼惺忪地望着他二人,骂骂咧咧道:“哪里来的宵小?夜半三更,吵吵什么?” 高闻霁忙挡住门,“深夜打搅,多有抱歉。烦请通报一声,在下高闻霁,想见一见韦先生。” 老叟打个呵欠,留下门转身回门一侧的小屋里去了。 高闻霁忙推门入院,急走着来到韦杭的门前。 屋内灯火摇曳,一片瘦长的影子投映在窗户上,不知在忙活什么,走来走去的。谢长天正要叩门,高闻霁抬手止住。 他掸了掸衣裳,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房门吱嘎一声开了。韦杭似笑非笑看过来,声线清越,“高公子请进。” 高闻邸眼睛一亮,掀开袍角便跨了进去。 韦杭又望了眼谢长天,高闻霁回身对他道:“你不必进来,我与韦先生谈一谈事。” 谢长天点头,“是。” 两人关上门围着圆桌坐下。 谢长天走到大树下,阵风和雨,兜头浇了他一脸冰冷的水。他抹把脸,愁容不展。不知广陵如何了,那些佃农是否流离失所?庄主身体不好,要日日夜夜操着这些心,身体如何?谢家千亩良田,洪灾一来,可还有收成?流民泛滥,钱庄需要值守,朝廷一旦赈灾,必然搜刮富贾,以往都是他去翰旋,现如今他在此处生死不明,谢家可乱了? 真是烦躁,谢长天叹口气。 走呢? 不行,谢长天很快否决。现如今高闻霁只身一人,如果连自己都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他不能做这种不仁不义的事。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高闻霁出来了。眼神复杂,瞥了他一眼,转身去与高闻霁道别。 二人逗留在城中,往来无去处,只得留宿流云阁内。高闻霁临床而坐,门窗洞开,寒气扑身,独自饮了一夜的酒。天色将开时分,他猛地回身,却不是质问,只道:“早就该想到的,谢立武艺冠绝,又有勇有谋,怎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倒是愚兄唐突了,屡屡遇事,叫谢弟为难了。” 他拍开酒封,捧起一坛咕咚咕咚又是几口。 “即是相逢便是缘分,愚兄没什么好赠予的,只能待这红日一升就离去,还谢弟一个自由身。” 声线嘶哑低沉,沉甸甸的,满载着前半生不曾遇到的心酸苦楚。 谢立倚柱假寐半宿,闻言掀起眼帘。 “韦杭都说了什么?” 高闻霁笑了笑,眼底有水光。“那里是我爹大半生的心血,我哪里敢与虎谋皮丢了家业。” 片刻,谢长天才道:“那高公子日后有何打算?” 高闻霁不答,背对他坐着饮酒。 能作何打算?他孤身一人,一线天归不得,外面天地广阔,却没有一处容身之所。他心气高傲,是先生们十几年时光教习出的权利者,现如今流落市井,如明珠蒙尘,大鹏折翼。 人生总有一段路,有人陪着是幸事,但也有人必须离开,这是常态。 谢长天起身离开。 他忽地想起那个姓冯的小兄弟,他说谢立是一人,谢长天却是一个家族,及早抽身才是良策。 那么现在还不算晚吧,谢长天迎着飞霞漫天走出门外。 然而,忽地一只利箭呼啸而来,他侧头避过。定睛一看,不远处的小巷里站着一个持弓的布衣人。两人视线一对,那人转身就跑。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37. 第三十七章 逼入绝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8. 第三十八章 钦差驾到 谢长天很快追上那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制服。那人不止长相平平无奇,胆色也是,没等他问,就自己全招了。 他是红巾社的敢死队成员,月银不菲,专门做危险的事。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才明白过来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自己离死亡这样近。 旁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谢长天也不必再问。 他走出巷子,太阳刺目,他蹙紧眉头走地缓慢。那人突然追出来大声喊道:“你朋友也上榜了。” 韦杭究竟何意? 合作不成,就要置对方于死地吗? 谢长天轻呼口气,不对,韦杭没有理由这样做。当时找上门买粮时,韦杭对他们并不感兴趣。但只隔了一夜,他竟自己又找来,说明他要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么知道了高闻霁的身份。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更何况韦杭这样谋划着大事的人,无论是谢家还是高家,显然都对他有着极大的帮助。他不仅要攀,还要纳入囊中才是,怎可能派人来杀? 还是派这样不入流的,算得懂些拳脚的百姓? 谢长天百思不得其解,一转身,复又潜回流云阁内。果不其然,那人说得对,韦杭同样对高闻霁下手了。然而不同的是,来杀高闻霁的却是两个实打实的高手。 左右夹击之下,高闻霁已然左支右拙空门渐露。谢长天成名早,杀人无数,在江湖中颇有声望,那两人显然识得他,俱是神情一紧,攻击的同时还在防备他。 很多时候,直觉远比理智来得快。谢长天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像是有什么陷阱布下了,只等猎物自己跳下去。韦杭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见谢长天还不出手,那二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很快,一人一刀分别划向高闻霁的左右臂。闷闷的入肉声响起,猩红的血液溅了一地。高闻霁手中的刀脱手,哐当甩出去很远。 紧接着,直指高闻霁咽喉的第二刀就要袭来。谢长天长剑出鞘,笔直地击中其中一人,对方吃痛连退几步出了圈子,剩下的立马调转刀头与谢长天交起手来。 十几招一过,谢长天便看出对方来历。不由喝道:“崆峒的前辈,你为了银两就来杀人,不怕被掌门知道逐出师门吗?” 那人见身份败露,恼了下,又很快恢复平静,像是意料之中般轻叹口气。“不愧是谢家未来的掌门人,既然识破了,老夫也懒得再藏。” 说着干脆扯下面巾。 似是扯下了遮羞布般,两人的攻击突然凛冽且饱含杀意。 谢长天且战且退,不解问道,“二位前辈何故如此?” “没什么好说的,为了生计迫不得已,谢后生不必手下留情,今日必分出个你死我活来。” 高闻霁高声对着谢长天道:“你不必管我,你快走。” 谢长天并非良善之辈,见问不出什么话来,下手便肆无忌惮,几乎在二十招之内就将其中一人毙命。剩下的稍弱些,瞧着谢长天沾满血的长剑,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他长叹口气,不无后悔道:“唉,乱世人不如狗,一家老小失了我的庇护,守着百金,又能活过几日?” “连你们也是红巾社敢死队的一员?” “惭愧惭愧,老朽一生爱惜羽毛,临了,却不得不为了斗米折腰。今日之死,死有余辜。只求太子赈灾能有良效,百姓有活路,北朝拨云见日。” 话毕,他欲抬剑,却被谢长天一掌打晕。 高闻霁顾不上查看伤口,探头看了眼窗外,忙道:“有人来了,快走。” 走是来不及,谢长天剑走偏锋,都说灯下黑,不得不为之了。他一把拉住高闻霁的手臂,两人跃上房梁趴好。 很快那几人赶到,为首的男子宽脸阔口,满脸凶相。“人呢?” “他俩死了,看来任务失败。” “都是蠢货,回去怎么跟韦舵主交代?” 男子转了一圈,又临窗看了两侧,估摸了个大概的方位,一招手道:“走,继续追。” “头,城里的差役们最近好像有什么任务,都紧张兮兮的,叫我们最近安分点。再者,再过片刻,大家都起来了,被发现很麻烦。” 那人顿了顿,犹豫几秒,最终心一横道:“不行,必须将那谢长天杀了。” 高闻霁与谢长天对视一眼,心里所想却千差万别。谢长天似乎有些明白过来韦杭的用意,自己一死,高闻霁再没别的选择。只消将他逼得紧一些,届时他不得不寻求韦杭的帮助。 高闻霁却不这么想,谢长天令韦杭如此忌惮,他背后的势力果然非同小可。既然如此,他去一线天当真是寻人?还是另有所图?又或者……是高闻邸请来迷惑自己的? 两人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正欲走,却被流云阁的人拦了下来。 本以为还有一番酣战,岂料出来的却是流云阁的管事,一位书生意气的年轻男子。 白皙的面皮,嘴角自带三分笑意。 他将人请进后宅的园子里,这里端的是江南园林的盎然诗意,文人雅意。走了几步,空间开朗,布局自由,建筑朴素,亭榭廊槛,婉转期间。 谢长天见多识广不以为意,反观高闻霁,到有些井底之蛙的意思。 三人落座,管事开始布茶。 足有半盏茶的功夫,这里只闻鸟叫和潺潺水声。待茶香四溢后,管事轻声开口道:“二位公子尝尝,都是青峰山上一点翠,赶在清明前摘下的,水是朝露无根水。” 婴儿拳头大小的一盏,如翡翠般水润碧透的水,两者相得益彰,摇身一变就成了寻常人高攀不起的模样。 管事做了个请的手势。 高闻霁端起正要饮,忽地琴声起。悠扬婉约,十分动人。“好妙的琴声,想必抚琴之人也是个妙人。” 管事笑了笑,回望身后的一处楼阁,道:“琴师痴迷琴道,饭可三日不食,琴不可一日不练。” “难怪难怪。” 谢长天开门见山,“不知阁主何在?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还敢将我们留下,不知何意?” “我家阁主时常在外云游,名下产业甚广,并不怎么在意这里。是以这许多年,阁主除却途经漠阳城进来歇脚外,都是鄙人在打理。”他为人颇为诚挚,讲话语速缓慢,令人信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若非朝廷不作为,百姓如何能够落到这般田地?死的死逃的逃,不怕二位笑话,鄙人就是当年水灾逃难至此被卖进流云阁内,也算苦主之一吧。” 他顿了顿,苦笑一下又继续沏茶,“若当年有红巾社……” 高闻霁不懂他何意。 管事抿嘴,顺手点燃一小段沉香。袅袅的白色烟雾如实质般向下沉去,许久才是扑面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对不住了二位,谢公子乃广陵名门,鄙人虽开罪不得,却也不得不赌上身家性命来博一把。” 两人神情一紧,手已按在剑上。 管事颇有些献身后的悲壮之情,“朝廷钦差不日将抵达漠阳城,红巾社声名在外,必将遭到清算。鄙人读圣贤书十载,罔顾君君臣臣之道,也要与之翰旋到底,不惜拼上这条性命。” 谢长天不解,“与我何干?” 他冷笑一声,“广陵谢家已不是江湖的谢家了,而是受朝廷驱使的鹰犬。这些时日,多少红巾社的骨干被你们谢家子弟剿杀?此仇不报,鄙人死不瞑目。” 高闻霁瞥了谢长天一眼,问道:“你们阁主可知晓此事?” “不知。” “那你就不怕给他惹麻烦吗?”高闻霁蹙眉,“他这么大的产业交给你打理,想来是放心你的能力与人品,而今你却因个人崇拜而毁掉他的产业,不觉有愧吗?” 管事轻叹口气,垂下眼帘,“是鄙人对不住阁主,可在大业面前,没有私情。阁主他家财颇丰,这流云阁就算他为红巾社做出的贡献吧。” 谢长天见他如此执着,也不再废话,正欲拔剑,眼前忽然一黑,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用力甩了甩头,强做镇定道:“你下毒?可我并未饮水,难道是这沉香?” 管事摇了摇头,“这流云阁的设计当年是花费很多心思建造而成的,你们随我这一路走来,眼里看到的,鼻子里呼吸的,以及你们触碰的物品,都是环环相扣的。” “你的目的是杀我,不如放了高公子?” 管事摇头,“抱歉,虽与高公子无关,可他也走不了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留下一个去通风报信。” “你……”高闻霁欲起身,但身体丧失知觉,倒下前看到谢长天被一柄匕首抵在胸口,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正如管事所言,不过晌午刚过城内忽然躁动起来。差役挨家挨户地扣门,也不说寻什么,进屋转一圈便走。这样的举动搞得人心惶惶,大家悄悄凑在一处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 这种情况延续到第二日傍晚,多日的阴云密布突然散开,日暮天光亮地吓人。城门毫无征兆地突然大开,没等流民与百姓反应过来,一列骑兵呼啸而至,那些企图冲卡进城的流民躲避不及,各个横尸当场。 血溅了三尺,茫茫黄土地上像开出了一朵朵颓靡的彼岸花。 再后来,就是钦差进城,街头人,流一扫而空。 州牧罕见地从自家府邸搬了出来,在内城衙门口旁的两进出的宅子里安家落户。大家都隐隐知道,天子朝臣来了,这漠阳城要变天了! 而此时的韦杭正在空荡荡的大宅子里喂鸟。起先是一只瘸了腿的鸟落进院子里,扑腾着起飞。失败了几次后便歇在廊下,他随手喂了碎馒头屑。 吃了几次后,突然飞走。 他倚靠窗前望了许久,笑了声,嘭地关上了窗。 一日午后,天气湿潮地厉害,一波波的人来了又走,他勉力撑着精神应对。视线一转,竟瞧见了那鸟儿停在一根干枝上。起初他并不确定,直到那鸟儿勾着一只腿蹦了两下。 韦杭莫名笑了笑。 他低垂眉目,轻声开口道:“此地不宜久留,该往东荒之地走了。” 这里不仅富庶而且四通八达,自古就是兵家必争重镇,红巾社各方人马来此都吃得脑满肠肥,哪里肯轻易从这里退出,去那荒蛮之地? 见众人都不表态,韦杭也不恼,淡淡道:“想去的可以启程了,不去的,那便算了。” 得了他这话,在坐的一众人立刻眉开眼笑。抱拳作揖道:“还是韦先生通情达理,那我们不打扰了,这就走,这就走。告辞。” “不送。” 众人一窝蜂地出了门,惊得枝头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吴疾抱着手倚靠在门框上,“现在城里什么情况?” 韦杭闻言挑眉。 “来的钦差大臣很厉害吗?” 韦杭的面皮很紧,笑也是浅淡无痕的,看着怪模怪样。“有人嗅到了危机,要来肃清红巾社了。” “谁?” 韦杭不答,反手按在座椅扶手上,欠起身子拿起一卷书,轻叹口气,“红巾社早期为了谋求发展,吸纳的人员成分太复杂。现下民心已固,借他的手来清洗倒是一件好事。” 吴疾阴郁的面庞暗沉沉的,“不怕损失队伍吗?” “杂鱼罢了,算不得损失。” 吴疾阴恻恻笑起来,举步往外走,声音闷闷的,“在韦先生眼里,大家都是垃圾啊。” 韦杭不语。 吴疾的身影一晃,刀已抵在韦杭脖子上。他生来反骨,现在也一样不服管教。 韦杭翻了页书,连眉头都不曾动。 僵持片刻,那鸟儿又飞了回来落在枝上,扭着脖子直勾勾望着他们。韦杭无视他的兵器,起身径直走去灶房捧了一把碎米洒在地上,那鸟儿便毫无顾忌啄了起来。 吴疾扶刀入鞘,摇摇晃晃地走在院中,拧身回望,眼里的浮光掠影千般样的复杂,掩藏在阴郁的目光下,无疾而终。 他曾是路边野狗,凶残落魄,为世人唾弃。现在披上了华丽外衣,可内里,仍旧是斑驳溃烂的皮肤和严重匮乏的自卑心理。 呵,他拔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谁不想如他般光鲜亮丽,睿智如神。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38. 第三十八章 钦差驾到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9. 第三十九章 各取所需 还不是时候,还需要忍耐。 韦杭站在树下,手中撑一把雪白的竹伞,身后是风雨欲来的黑色夜幕。他略仰着头,雨丝落在他脸庞又滚落,他像个人型木偶般无动于衷。 雨中走来一人,高挺的身材,气势如松。他头戴蓑笠,看不清面容。走得近了,出声道:“公子,可以启程了。” “嗯。”韦杭应了声,转身离开这处宅邸。 若冯逆之在,定然会认出这个头戴蓑笠的男子,他是那日在五层殿与她交手的剑客。此时他接过韦杭手中的伞替他撑着,两人不疾不徐地走着。 “可有冯逆之的消息?” 剑客摇头,“我安排人盯着呢,可自她进入一线天,就再没出来过。” 小雨渐渐大了些,也有微风来搅动。 剑客疑惑道:“她进去做什么?难道死在里面了?” 韦杭眼底有一丝笑意,“她与卿,孰胜孰劣?” “这个嘛。”剑客砸吧砸吧嘴,回道:“自然是我。” “假以时日呢?” “当然还是我。” 韦杭负手在后,慢声道:“她一人可成军。” 剑客蹙眉,不满道:“公子对她的评价未免太高了些。” “她此番离京,我就猜测必有缘由。现在看来,是替太子当说客,搬救兵来了。” “此话何意?” “高四叶的兵若能收入囊中,王家军马就不是朝中必争之力,他就能腾出手来扼住京都周边驻扎的贵胄营,九门提督的护城军以及禁军。” 剑客哪里懂这些个朝堂的权谋算计,听得一知半解,“为何?” “贵胄营里全是达官贵人,朝廷重臣子弟,直接听命于皇帝,一旦宫廷有变,他们就可围住京都,对外抵挡来军,对内剿杀反贼。” “哦,还挺厉害的。那九门提督和禁军呢?” 韦杭静静走着,不知在思量什么事,“为什么非要不远千里来调动这一支叛军?他哪里来的自信能够调的动?” 夜色愈发深沉,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听说某个大人物已进入漠阳城中,驻军在城南二十里外,不日便来赈灾。 呵,赈灾用兵? 韦杭二人拐进一处小巷子,曲径通幽,走了会儿便看到一扇朱漆木门。剑客用力一推便开了,两人跨进去朝北走,穿过假山林立的花园后来到一幢琉璃挂瓦的小楼前。 原是流云阁啊。 管事早早等在门口,见他二人来了忙拢袖上前,作揖道:“阁主您回来了。” 韦杭轻点了头,径直走进厅堂。 “汤池已备好热水,阁主要不要先沐浴更衣?夜里湿气重,不换衣裳怕是要染风寒的。” 剑客收了伞随意地往座椅上一靠,嚷嚷道:“饿死老子了,快上菜。” 管事一招手,下人们连忙动起来。很快布满一桌的珍馐美味和一坛好酒,韦杭已去沐浴,剑客也未等他,自顾自吃了起来。 王家军不如高四叶的军马好用吗?韦杭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太子放着联姻就能拉拢的王家不用,非要叫她来高四叶处,究竟是为何? 高四叶已占地为王,不可能再被任何势力收服,这么多年过去,已然成了大家默认的事实。太子反其道而行,是有什么秘密吗? 他为人多猜忌,对于不确定,不能掌控的事,便十分计较,谨慎,耿耿于怀。 身体被泡得发汗,通红,只那脸,白得反光。他擦干后换了身月白色长衫,眉头紧锁,始终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孤独气息。 管事捧着汗巾候在门口,韦杭顺手拿过擦拭手心,“事情办得如何?” “他俩都关在地牢中,用了重药,还没醒,就等您发落了。” “审。” 管事躬身跟着,“如何审?” “告诉谢长天,若想要高闻霁的命,需要谢家配合,放红巾社入城。” “雍州莱城?可是流民聚集,最乱的那处?” 韦杭不语。 管事点头,“我这便去与那谢家未来掌门人聊一聊。” “至于高闻霁,你是需告诉他,谢长天被人救走了便可。”韦杭进了屋,取出一张地图摊在案牍上看了起来。“今夜便将他放了。” “放了?”管事一惊。 “对,再去知会陈衙役一声,有人偷偷潜入城中。” 管事点头,应道:“是阁主,属下这就去办。” 雍州莱城因当地府尹开仓赈灾,吸引了大批流寇入城,起先还混在灾民中安分守己,时日一长,摸清了城内守卫情况后,突然发难,一举将衙门灭了口。而后挟持府尹,用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佯作无事后,便在城中作恶。 有百姓冒死到旁边的邹城求救,这才事发。 但朝廷来剿后,并未捉住流寇匪首,他也算得人物,竟与新上任的府尹勾结,沟壑一气鱼肉百姓。谢家有少部分产业在莱城,是以在被欺压后便有了谢家子弟驻守莱城与匪寇抗衡之事。 因着利益之故,无论朝廷还是匪寇,便是谢家,也都十分抗拒莱城再挤进一方势力。红巾社图谋许久都未成功,此番正巧捉住了谢长天,真是机不可失。 管事哪里知其中关节,领命照做便是。 当夜,高闻霁便被放了出去。 高闻霁却没有走,而是绕了一圈又潜回地牢。谢长天不同于他的毫发无伤,他被吊在一口石缸上,赤着上半身,头颅低垂看不见面孔。 但满地都是血,斑驳的,一摊一摊的,有些颜色还算鲜艳,有些已干涸发黑。 高闻霁悄无声息地杀死了四个守卫,利索地踏上石缸用剑去劈那铁链。铁链火花四溅,发出刺耳的声响。 谢长天渐渐聚焦,一见是他,忙道:“快走,此链玄铁所制,靠砍是砍不断的。”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绝不能留你一人在这里。” 高闻霁见砍不断,又打起了注意要将悬梁劈断。他取了墙壁上行刑用的斧头,掂了掂,重量尚可,于是二话不说上去就是砍。 砍房梁木比玄铁容易多了,他几下就砍出个大豁口。可是这动静太大,很快吸引来了大批守卫。谢长天催促他,“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高闻霁只恨自己少生了两只手,饶是他卯足了劲去砍,仍然还有一半尚未砍断。现在的速度更慢了,一边与守卫纠缠,一边还要分神去砍,谢长天心知肚明,他救不走自己的,委实没有必要两人都折在这里。 “大公子快走,他们与谢立有私怨,不必累及他人。” 高闻霁还没来得及开口,剑客如鬼魅般现身给予他致命一击。他当即软倒在地,生死不明。 剑客笑了笑,“还挺仁义,明明将他放了的,居然潜回来救人。这下可好,自己的命也要搭进去了。啧啧,真是可惜。” 谢长天捏紧拳头,嘴唇咬的滴血。恶狠狠看着剑客,“你们欺人太甚。” “我家公子说了,一切都在谢公子一念之间。” 待高闻霁转醒时,他已孤身一人躺在街头。爬起来举目四望,心中茫然若失,一股悲观的情绪喷涌而出。他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境地,孤家寡人走投无路,救人无门,真是一丝希望也无。 人生在世,堂堂七尺男儿,苟活岂不叫人耻笑?他捏紧剑,心中百般思量。既然爹执意要二弟继承家业,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必要?有什么意义? 脑子一时间满是以前的事,关于二弟,父亲总是无条件地纵容,满足,哪怕他露出赤裸裸的敌意乃至杀意,也无损父亲对他的偏爱。 他仰面闭眼,绝望蔓延至四肢百骸。再是英雄,也苦于无兵可用。不被认可,即便回去一线天又如何?叫父亲亲手杀了自己吗? 高闻霁长叹一声,愿来世生于平凡,再做不凡之事!他拔剑吻颈,正要发力,耳中突闻佩刀与衣物的摩擦声。他眉尖一蹙,正欲躲避,却已不及,于是同身穿差服的人马撞在一处。 官差呵斥道:“何人夜不归宿?” 高闻霁没有身份名牒,最不想同他们打交道。便是死,也不想死在他们手上,于是回身便逃。 官差紧追不舍。 好一通猫捉老鼠的游戏,高闻霁被他们锲而不舍的追逐着,几乎快跑遍了大半个漠阳城。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兵加入,高闻霁心一横,干脆攀进了一处民宅。 三进四出的大院子,影壁旁种了两株合欢花。他只扫了一眼,便窜进了二进院。不巧有仆人低着头走过,他为了避开,一转身进了西厢房。 房屋略低矮,前院一个形似贻贝的池塘,一株垂柳一座亭廊,廊下一位姑娘,喂鱼纳凉。 两人猝不及防对视,视线胶着,好似闪电划过夜空劈亮了彼此的世界。 还未及细品,大门被人砸地砰砰作响。原来这里是告老还乡柯委东的府邸,当年曾官至五品,奈何被小人诬告,再没有得到重用。后告老还乡,郁郁寡欢。但饶是再不得志的官,也是京都回来的,官差们多少忌惮几分,不敢破门而入。 待门房开了门,说明情况,数十人鱼贯而入四下探查。眼瞧着快来到后院,高闻霁瞥了那姑娘一眼,手搭高墙翻出去了。 原本古井无波的漠阳城,在暗地里忽然动起来。高闻霁伏在高阁殿顶望着这大片城郭,忽然不想死了。 既然天下负我,那我又何必留情? 高闻霁冷冷看着呼啸而过的一列骑兵,转身朝着韦杭的宅子方向而去。他还不知那里有什么在等他,什么样的未来在等他。 不过无妨,毕竟未来终要到来,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只要下定决心,努力争取,至少他日不会因辜负了自己而悔恨。 高闻霁赶到时,那宅子里已空无一人。桌上留了一封书信,他拿起来仔细看,看完神情复杂。桌上的火炉里有油膏,长燃不断,旁边一壶水,一碟茶叶,像是提前洞悉了他需要思考,需要烧一壶好茶,细细思量。 若他掌握一线天,届时手握重兵,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能如父亲一般龟缩在那环境恶劣的地方一守一辈子? 真的如此,又有什么意思? 这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人才辈出,地大物博,就连一个不起眼的城镇都比一线天有趣的多。如果,他心想,如果与红巾社总舵主联手,与大蓟联手的话,是不是还可以图谋更大的目标,乃至整个天下? 他心潮澎湃,越发激动,盯着沸腾不止的茶水两眼放光,有何不可?这天下姓赵的人坐得,姓高的就坐不得吗? 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并非高闻邸有病,而是那个固步自封,夏虫语冰的自己有病。 好些事一旦想通了,就绝无负担。他听从韦杭的安排,暂时在此地住下静候时机。 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的漠阳城正合了这句俗语。谣言沸反,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这么安静地过了一夜,天才蒙蒙亮,街上突然传来叫喊的声音,打斗的声音。 众人原本睡得正酣,一下子被惊醒。连外衫也来不及系好扣子就往外跑,岂料才露头,就被身披盔甲的士兵持枪撵了回去。 百姓人数众多,都想着法不责众,于是无人退让不说,反倒对峙起来,纷纷讨要说法。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街上的叫嚷声戛然而止。有耳尖的,竖着耳朵听了听,脸色陡然大变。哆嗦着嘴唇道:“都被杀了。” 就这么几个字,轻易使群情激愤,纷纷上手去推搡士兵。士兵们无动于衷,拉结成人墙,不动如山。 有与官府日常走动地亲近的,把这些官差们看了又看,没有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使他不由后退几步。 就是这几步,挽救了他的生命。 一侧二楼的茶楼上端坐着个年轻的将领,待喝干手里的水后,轻声道:“凡有抵抗者,一律按同伙论处,格杀勿论。” 话音一落,士兵原本反手持械,听得将令立刻拔枪相向。拥挤的人群里不知何人喊了一嗓子,“官差杀人灭口啦!”就这么一句话,被煽动的群众反应激烈,一时间嘈杂声沸反盈天。 楼上的年轻男子起身临窗望下来,单手负在身后静静看着。 士兵们反应迅速,几乎连眼都未眨便将扑身上来的人一枪扎个对穿。 不过几息的功夫,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人。鲜艳的血流了一地,又慢慢干涸变作紫褐色,气味熏人,在拥挤的人群中弥散开来。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都直勾勾看着前一秒还鲜活的人,现在放在那里一动不动逐渐变得冰冷。后背一阵冷汗岑岑,腿脚发抖。 人群不必再驱赶自己就散了。 为首的士兵向着年轻男子汇报道:“禀高侍卫,无人逃脱。” 高腴略略点头,转身离开了。 慕绿野率另一队人马从城南回来,见了高腴,开口问道:“高侍卫可用过餐?” 高腴停脚步等他过来,回道:“不曾。” 正说着,邝舸意亦从北面回来了。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脸正义。慕绿野仰着头眯着眼,目视他越走越近。“邝大人,一起吃口?” 邝舸意当即下马,对他二人拱手示意,认真回道:“当先去复命才是。” 慕绿野扯着嘴角笑,没说话。不多时,西边又来了一列人马,大家引颈去看,只见一身石青色衣衫的少女驭马而来。走得近了才发现,她举手投足,一身都是贵气。身系玳瑁腰带,悬圆形环佩,腰别红宝石长剑,抹额是金丝穿线的花型滴翠。美得又冷又飒,态度倨傲,生人难近。 “呦,这不是白家小娘子吗?” 话音才落,青葵长剑已出鞘。慕绿野双手举起,笑道:“口误口误,是冯家小姐才是。” 高腴轻弹了她的剑身,青葵收剑回鞘。 东南西北四方的魑魅魍魉都已伏法,他四人各率一列回州牧府复命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39. 第三十九章 各取所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四十章 俱是故人 漠阳城的大清洗行动开始了。 凡是与红巾社有关的人都遭到了搜查盘问,乃至下狱。 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 先前韦杭叫他们撤出的那批人,大多受到波及,此时凑在一处,不免后悔不迭。他们出身绿林,崇武少文,最是沉不住气。眼见着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越来越少,他们鼠胆一横,竟欲闯卡出城! 除却这委实没有头脑的外,余下的围炉夜话,都思量着该如何是好。有人提议,要与红巾社彻底划清界线。可说的容易,做起来比登天还难。如何划?找谁说?现在躲都来不及,主动找上门岂不是找死? 吵来闹去,最终决定还是去找韦先生。 他早有预判,奈何人性贪婪,白白葬送了性命。现下他们已无法摆脱红巾社的烙印,若想活命,只得再调转舵头,重新归队。 而韦杭之所以没有极力劝诫,就是因为他深谙其中奥秘。江湖也好,朝堂也罢,一切侥幸在绝对权利面前都是徒劳。 他滞留在城中没有离去,就是算准了这批亡命徒还会再来!届时,这股势力就真的可以为自己所用了。 太子久居京都不知百姓民生,此次赈灾,各个州府走一遍看一遍,天下事在天下,他必走这一遭。再者,漫天流传的歌谣已引起他的注意,这红巾社已然发展成为祸患。 天气一连阴沉了多日,突然放晴!热辣辣的太阳挂在天上,烤得地面热气腾腾。 最怕涝灾后的爆热干旱。 韦杭手持书卷望着窗外的大树出神,瘟疫将来,好些事还是要趁早啊。 正想着,剑客揣着手进来了。“公子,正如你所料,那些人去老宅子里找你去了。” 韦杭收回视线,“高公子可还在那里?” “在。”剑客笑起来,“他孤家寡人一个,连家都回不去,自然你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那倒不至于。”韦杭看着书,话说得缓慢。 安静了许久的夏蝉突然鸣叫,一时间仿若盛夏刚至那会儿,都快叫人忘了早已立过秋。 剑客闲得发慌,没事找事,“你叫那什么高公子专挑带头的打,打到服为止,你怎么知道他能打得过?” “啧啧,我走的太急,没瞧见打起来,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那小子功夫如何,瞧着细皮嫩肉的,不太像能打的样子。” 他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韦杭轻叹口气。 “高家乃武将之家,若这点傍身的功夫都没有,如何征战沙场?”韦杭翻过一页书轻声道。 “也是,姓冯的小子瞧着更弱不禁风,但打起来还不错。”剑客难得夸赞一个人,冯逆之差强人意吧。 韦杭抬了抬眼,冯春生吗? 他放下书,“就这几日吧,准备好,咱们随时可能要出城。” “出城?”剑客早待的不耐烦,闻言兴奋道:“去哪儿?好嘞,我这就去准备。” 韦杭无奈摇了摇头,“你去老宅子瞧一瞧,高闻霁若真不敌那些个匪寇,你要助他一臂之力。能否将这些势力重新利用起来,就看高闻霁的能力了。” 他顿了顿,“他是我们进入一线天唯一的机会。” 翌日,白衣立在廊下。高腴绕过抄手回廊过来找他,“白衣公子,可有小公子消息?” 白衣摇头。“只知她前些日子离开漠阳城,却不知后来的去向。” 青葵也找了过来,怀里抱着硕大如猪的泰山,她已学会手语,于是冲着白衣比划了一下,白衣抿唇没有允口。 “那我去找殿下。”高腴绕过白衣要往主殿走。 “且慢。”白衣将他拦住,“不要给她惹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殿下自有主意,容不得旁人左右。” 白衣厉声说完,顿了顿又道:“根据线索,今夜在内城一处宅邸里可能会有红巾社骨干聚集,我已知会左统领与慕统领前去围剿。高腴你的任务,是将那几个骨干活捉带回来审讯。” 高腴已在太子跟前听差了一段时日,多少知晓太子殿下的脾气。他眼眸微转,扭身走了。 白衣没有劝,太子之命不可违,他低头看着青葵,要严加约束才是,断不可叫她与冯家小姐捆绑在一起,届时,她的人生便由不得她自己了。 不同于白日的热辣,夜晚稍有几许凉意。韦杭先前住过的大宅子里有几分诡异的安静,大树枝叶繁茂,风过可闻。 甚至那只瘸腿鸟儿都未眠,瞪大了眼在枝上渡步。 第一次来时,高闻霁只觉这里过于简陋。可等他自己住进来后,才觉出什么是大道至简。多余的东西太多,反而迷人眼,乱人心。起先他所求,不过是个孝子,兄友弟恭,尽可能为父亲排忧解难。而现在,他检视内心才发现欲望变了。 就如这大院子,只盖一间房,房主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而等许多房子建好了,没有景观又不协调。最后景观假山都备齐,又觉少了人气。人心,总是贪得无厌不能满足。 譬如他自己,现在不仅不想死了,还想回一线天夺回权利,待夺回权利后,还想着搅一搅这北朝的天下。还有……那个一见钟情的女子。 欲望纷杂,他做不到余下这么大的空间来浪费。 大道至简,他隐约懂,却做不到。 思绪万千时,院子里忽然有了点动静。他抓起长剑推开门,今夜月色朦胧,照不见园子里隐藏的所有魑魅魍魉。但也无妨,高闻霁捏紧剑柄,按照韦先生信上所说,今夜只消按住这群人的首领,大事便成了一半。 而他才能继续与韦先生合作。 这些匪寇哪里会懂,自己左右都不过是韦杭手中的棋子。他们自恃精明,专挑了夜半时分来拿人。想的是先将人制服,再给予施恩,韦杭必定就范。 呵,结果却不过是各怀目的的两路人马相博弈,胜出者才能继续当他手里的棋子。 高闻霁也的确如韦杭所料那般武艺不俗,只稍稍费了些力气就将为首的男子制服。他以为胜券在握,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邝舸意及慕绿野、高腴三人伏在墙头看着这一切,通过他们的交谈,他们得知了院中的男子是高闻霁,不由相互交换了眼神。临行前,这个高字反复被提及,却又不说什么缘由,委实叫人格外在意。 现下陡然听见有人自称高公子,不得不多看几眼。 邝舸意命慕绿野潦草绘了小像,记名字加急回府向白衣公子禀告。 想除去这些宵小并非难事,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放长线,方能钓大鱼!高腴杀手出身,最擅长隐匿和追踪,他耳畔忽闻极轻微的声响,瞳孔一缩,压低了声音道:“有高手来了。” 邝舸意毫不犹豫与他一道跳下高墙,转身攀进一旁的宅子里。这处稍远了些,只能瞧见人的脸孔,说的话很难再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如风般闯入,身形迅疾,气势如雷,甫一露面就是十足的压迫感扑面。不知他与高闻霁说了什么,高闻霁便与那匪寇之首一道随他走了。 邝舸意与高腴继续跟着。 夜色渐晚,起了薄雾。雾气打湿衣衫,叫人遍体发凉。邝舸意旧伤在身,行得急了就有些吃力。高腴搭他肘部一并前行,倒有着些莫名的默契。 高闻霁那边就不行了,寇首咬碎了牙也跟不上,渐渐掉下队伍。高闻霁奔跑地满头是汗,又行了会儿,终于停下喘息。 剑客背着一把巨大的剑在前带路,也不关心同行人,不多时竟不见了身影。 就在邝舸意欲现身去追的电光火石间,高腴终于忆起他是谁了!那日与冯春生递投名状时,就是他在五层殿内与冯春生交手,却因托大被冯春生一把掀翻了斗笠的那位剑客!高腴手快过大脑,没等大脑发出指令,手已拽住他的胳膊。 高腴缓慢地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若硬碰硬,冯小公子也未必一定能讨到便宜,更何况你我。” “你识得此人?” 高腴大约知道他是谁,“不认识,只知道此人乃五层殿殿主的近侍。” 五层殿?邝舸意并非江湖中人,对这些人物并不熟悉,“小公子与他交过手?” 高腴望着前路茫茫,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级别的剑客出手,不会空手而归。再等等,猎人要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猎物。 不多时,一个人影旋风般刮回来,口中骂骂咧咧道:“怎么不走了?害老子都到地方了又折回头。就是只猪,给它口吃的也能跑起来。” 说归说,他还是明显放慢了速度。 转了几圈,走了几条路,终于停了下来。抬头一看,朱门大院,里面的建筑物影影幢幢,瞧着不是普通的地方。高闻霁蹙眉,“流云阁?” 很快,高闻霁等人再次见到了韦杭。 他手不释卷,眼睛都未抬,淡淡道:“高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自踏入流云阁,剑客带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客人无法进入的内宅时,他恍然大悟。这处竟也是红巾社的产业。 “韦先生料事如神,高某敬佩。”他侧身将那匪首让出来,又道:“经此一事,高某更笃定韦先生有经纬之才,愿意与韦先生共商大业。” 韦杭不语,只招了招手。很快,有侍女进来奉茶,匪首看得一眨不眨,这等姿容,放在哪个地方也是魁首无疑,可在此,却也只够得上侍女。真不知这流云阁里养着的花魁是何模样? “高公子已收了兵马,剩下的事,自不必韦某人赘言了。” 他说完又望了眼匪首,冷意如霜,竟叫这悍勇的土匪头子缩了缩脖子。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觉得不然。自古那些个折磨人的都是酷吏,那些个冤事狠毒,哪个不是出自读书人之手? “韦某人不才,瞧着你三庭五眼也算周正,正合衬打天下的武将面相。你面前站着的,若辅佐好了……”他留了白,没有说下去。 匪首似懂非懂,琢磨了须臾,好像悟了般突然跪在高闻霁跟前,口中呼道:“费某人愿意跟着高公子,只管吩咐。只是日后发达了,别忘了兄弟们。” 邝舸意与高腴不敢跟得太近,眼见着他们进入院中,两人便绕着高墙寻了棵参天大树攀上去。极目去望,却也只瞧见门扇开合露出的男子身影。 匆匆一面而已,高腴心中大惑不解。依着剑客这等高手,不可能轻易认主,他即在,说明驱使他的便是五层殿殿主。难道,流云阁也是五层殿的产业之一? 这个却不稀奇,五层殿富可敌国,区区一个流云阁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他的样貌颇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若说他用了易容术,又找不出破绽来,令人不解。 估摸着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高闻霁与那匪首一道出得门外。两人似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匪首对他毕恭毕敬,两人一前一后往外城的破庙走去。 邝舸意与高腴没有再跟着,转而回了州牧府邸复命。 白衣等候多时,命了下人备上薄酒宴食摆在八角亭下。 “二位请坐,慕统领也坐。” 原本站在他身后的慕绿野闻言也坐了下来。 白衣举杯,四人端杯共饮。 正要开口,突然一声凄厉悠长的啼鸣响彻夜空。白衣抬眼看去,却是狼烟振翅盘旋后直冲云霄。 他淡淡笑道:“诸位,今夜的发现十分有用,这位姓高的男子,正是咱们要找的人。” 慕绿野嘻嘻笑了笑,“恭喜白衣公子,又可立下大功一件。” 白衣摆摆手,“大功却是不敢,找到此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是才最为紧要。” 三人立刻放下竹箸。 “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高四叶高将军。” 邝舸意与慕绿野神情都微微一动,唯独高腴没有反应。一来江湖人不问朝堂事,二来那时他年纪尚小,每日为温饱所困,哪里懂什么家国大事。 但饶是邝舸意他二人,对此事也知之甚少,但越是禁忌,大家反而越是打听。高四叶这个名字,是曾一度超过四皇子的存在。此刻从白衣口中说出,不由有些激动。 白衣很是淡定,挟了一筷子素菜放在碗里后又放下筷子,淡淡道:“高四叶将军就在梁州城旁,带兵隐居了。” 慕绿野心思玲珑,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其中关节。 “难道这个高公子与高四叶有关系?” 白衣点头。 高腴想到当时冯春生亦是往梁洲方向来的,难道也是为了此事? 白衣看向邝舸意,“邝家当年好像驻守京都,也参与了护城一战?” 邝舸意点头,神色严肃。“我三叔便是在那一战中箭身亡的。” “我已派好手跟着了,一旦有进展,就轮到三位出马了。” “那是自然。” “万死不辞。” 白衣笑了笑,转了转酒杯,仍是一口未饮。 虽说是金鳞军负责府中安全,但仍是他们三人统领。邝舸意瞧了眼天色,忙告辞去巡逻。 慕绿野喝了不少酒,趁着还未天光大亮,回去睡觉去了。 高腴没走,坐在那里等着白衣开口。 一整晚,白衣菜夹了,却一口没吃。酒满杯,亦一口未饮。他的忧色藏在眼底,在月色下浓烈地无法化开。 “实不相瞒,我最担心的是小公子的安危。自她前往梁洲城后,探子就断了她的消息。”白衣轻叹口气,“此一行殿下本准备去雍州的,那里灾情更为严重。但……” 高腴自然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为什么,默了默,出声道:“你要我做什么?” “邝家在禁军营中盘踞已久,今次武考,殿下之所以弃了王家公子而选中邝舸意,是想拉拢邝家,试探一下邝家的意思。” 其实还有话他没说完,殿下想避一避风头,现下还不能被人利用王家做文章去圣上面前添油加醋地挑拨。 “殿下已将狼烟放出去寻小公子了,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回来。届时我会派你和邝舸意同去接应小公子,一旦发现他有反心,可先杀而后报。” 高腴特立独行惯了,不愿与旁人同往。他蹙眉道:“何必多此一举?” 白衣笑了笑,有些疲惫。“邝舸意武艺颇高,金鳞军中无出其右。便是你,只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的确,邝舸意是个好手。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四十章 俱是故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四十一章 宿命姻缘 箭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大家退开天堑半里地,远远看着。吴二捂着头撅着屁股往一块大石后头躲,嘴里嘟嘟囔囔着,“哥,你快来这,这儿安全。” 跟在他后面的男子抱着刀不住仰头张望,他方才被流矢擦中面颊,此刻血已半干,皮肉翻着骇人。 “你看到了吗?有人从天堑石上掉下去了。” 那时候局势混乱,吴二吓得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土里,哪里能瞧见别的。“哥你整天瞎琢磨什么呢,那什么地方?谁能翻紧来?就是那能翻紧来,这不也掉下去了。非摔死了不可,别看了。” 吴大又看了会儿,终于坐过来。灰扑扑的尘土一惊,又慢慢在人挤人中沉下去。 “二弟,你想从这里出去吗?” 吴二大惊,忙去捂他的嘴。“你不想活了?这种话能说吗?被揭发上去,咱一家老小可都没命了。” “爹说过,外面和这里不一样。”吴大神情认真,“大公子的亲信都知道,外面什么都有,不像这里。”他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反正,我们要去外面。” 吴二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惊恐道:“哥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形,变天了!少公子他,他要掌握这一线天。还记得他说过的话吗?人与畜何区别?人不如畜,因为人不能吃!” 他左看右看,瞧见大家脸上都隐隐写满了绝望。“先活着吧,咱家三子,你我死了,至少老三能给父母送终。希望少公子不要动这个规矩,那就阿弥陀佛了。” 吴大抿嘴,怔怔道:“还是要出去,决不能等死。大公子被关在外面,至少要把他放进来,不能由着高家少子胡来。” 一旁有人冷笑。 还有三两个人揣着手抱着刀挤过来,鬼鬼祟祟对着吴大道:“你说得对,高大公子果然杀回来了。” 吴大默了默。 “刚才是来搅乱军心,分散我们注意力的。跟兄弟们说,今天晚上才是来真的,大家一定要注意,尤其是守机关的兄弟。” “咱们守不守!你可想好了。” “叫大公子进来。我们才有活路。” 其中一人探头探脑,“你确定吗吴大?我可看得真真的,那会儿乱箭齐发的时候,嗖嗖几道影子在天上打得可厉害了,可是后来,后来还不是哐哐哐都掉下去了。” 说着指了指天堑下的无底渊。 他也看到了,但他看书上说,夺权的事都很复杂,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的确,书写历史从来不是简单的事。多少人前赴后继,披肝沥胆地筹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轻易笑言成功。 就连郁汝癸亦不例外。 当他直奔着机关而去时,冯逆之从天而降。那边箭如雨下,他却与这个缠人的小东西打得难解难分。 今次的毒并未解,急催的迟迟果药效减半不止,他全仗着一口意气在压制她。然而越是打得急,冯逆之越是遇强打强,疯子一样,半分不让。 两人缠斗片刻,终是从剑术章法打到贴身肉搏,郁汝癸被打急了,一着不慎,竟被冯逆之一拳打进山体中。沉烟弥漫,他毒气攻心,大脑短暂眩晕一下的功夫,竟又被冯逆之按在地上摩擦。 冯逆之打得顺手,十分开心。却没成想,郁汝癸突然抬手,却不是攻击。指腹擦过她的脸颊,激得冯逆之一个激灵。 就是这么一瞬,郁汝癸倾身跌下深渊。冯逆之伸手去抓,脚下不稳,双双从天堑之巅掉落下去。 好在深渊的尽头是水。 郁汝癸水性不错。 可惜无底的终底是水。 冯逆之不通水性。 这里大约是溶洞,划水游过,不久便豁然开朗月光得见。气候乍然一暖,居然有花树林立。郁汝癸扛麻袋一般将滴着水的冯逆之往花树下一扔,静静站了片刻,转身走了。 片刻后冯逆之剧烈咳嗽着醒来,像一尾干涸的鱼,濒死挣扎。 好在她皮糙肉厚,耐得住折腾,直咳得涕泪纵横肺里热辣辣地痛,方才得以喘息。她四仰八叉地躺着,一边蠕动着解开湿漉漉粘在身上的衣衫,一边数着树上黄澄澄的果子。直到她脱的只剩里衣里裤了,这才抓起身旁的小石头屈指一弹,嘭地一声砸在她脸上。 冯逆之疼得嗷嗷直叫,一边拨皮一边骂骂咧咧,她侧个身寻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吃果子,酸酸甜甜的口感还不错,就是舌后微涩,牙齿逐渐失去知觉。 唔,她捂住嘴,一把扔掉这个有毒的果子。 左看右看也没旁的选择,她又匍匐了几步,又捡了个最近掉落的果子继续吃起来。 她没心没肺啃了两口,一抬眼,瞧见了靠近水边大石旁打坐的郁汝癸。 身披白发,满肩落拓清辉。 冯逆之将手里狗啃过般的果子冲他砸过去,没想到郁汝癸动也未动,任由那果子砸在衣袍滚落下来。 口水渍斑驳,脏兮兮的。 “妖兄好雅致,晒月亮呢?” 郁汝癸掀开眼皮子望着他,神情疑惑。“你什么都敢吃,什么都敢,是吗?” 意有所指,无数话掩埋他心里,转了无数圈,却不肯吐露。最后一张嘴,还是无关风月。 冯逆之蹙眉看了看手里的果子,撇嘴笑道:“反正死不了,要真是被这果子毒死了也挺有意思的。” 她斜睨郁汝癸,“我这身百毒不侵的体质,还不是拜您所赐。倒是你,老实说你究竟是什么妖物化形的?” “南山的一捧雪?还是山顶的一簇莲?” 郁汝癸觉得,好像只有她在,自己才会这么多的情绪变化。“你什么都不在乎,为何要来这里?” “谁说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可多了。我现在想泡个热水澡,吃一餐红烧肉,再美美睡一觉。” 如此衣衫不整,还在一个男子面前躺着,大约所有可以丢的礼仪都被她丢完了。 大约是郁汝癸的眼神太赤,裸,冯逆之后知后觉看了看自己,忙裹了裹衣裳。有点凉,她忍不住打个喷嚏。 嘴里还不忘了占便宜,“看什么?在水里的时候都被你抱过了,还亲了我一口,我都不计较了,你那一幅什么表情,好像我寡廉鲜耻在勾,引你一样。实在不行,咱俩就地成亲吧,反正你这模样,四海难寻,不知道啃一口能不能得道成仙。” 她吧唧吧唧嘴,看得郁汝癸的眉头皱地要滴出水来。 “你可知我是谁?” “我们出来混得,从来不问家世。反正问了,谁也没我家穷。”冯逆之笑得鸡贼,“呐,要不要嫁给我,不过正所谓嫁鸡随鸡嫁叟随叟,以后你哪怕去卖身也要供养我哦。” 她总没个正经。 “对了妖兄,你这头发怎么回事?咦?”冯逆之抹把嘴,发现他的瞳孔颜色深得如墨,好似连瞳仁也看不真切了。 郁汝癸毒发在即,冷风一吹,竟再也压制不住。他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掐住冯逆之的脖子,速度之快,冯逆之只觉眼前残影一晃罢了,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制服了。 这种绝对的力量叫人心生畏惧。 但事出反常即是妖,郁汝癸两颊是汗,身体烫地像开水。眼底一片赤色,看着冯逆之时,压抑的山风暴雨欲来,迫得人无法喘息。 “你可知你是谁?” 这几个字似是从他腹中发出,字字沉闷无声。 冯逆之不敢激怒他分毫,第一次露出了惧色。“我应该是谁?” 郁汝癸像是用尽了力气,鼻尖抵在她的额上,哑声道:“你想要什么?普天之下,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很有趣,冯逆之甚至下意识勾了勾嘴角。赵群也这么问过她,那时她说的什么来着? “自由。” 郁汝癸登时身体一僵,他自己尚且没有,又能许谁自由呢? 他大抵是笑了,笑自己也有痴傻的一日。郁汝癸猛地低头伏在冯逆之肩头咬下去,滚烫的鲜血从皮肉间翻飞。 突然一道撕裂天地的闪电划过夜空,月色一黯,转瞬间便乌云密布。 吴大所料不错,先前的箭雨不过是搅乱军心用的。一线天外,谢长天背着箭篓,在做黎明前的整顿工作。 高闻霁一直站在他身后,两人于休息间隙得以短暂交谈。“那铁链乃精钢玄铁制成,只怕不易砍断。我这把剑虽不是出出自名家手笔,却也趁手,今日就交给你了。” 谢长天婉拒道:“我已从谢家取来久冶子的名刀弱水。” 高闻霁闻之为之一振,有久冶子的神兵利器在手,何愁砍不断天下事。只是久冶子早已不再锻器,弱水一旦出世,必然要引来有心人争夺,岂不陡生事端? 谢长天显然也考虑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用此刀。” 高闻霁连连点头,诚挚道:“今日无论成败与否,能得谢兄鼎力相助,他日有需要高某人的,高某万死不辞。” 谢长天颇感疲惫,谢家子弟从广陵赶来,几乎三日无眠无休立刻投入这场战斗中。这只是擂鼓前的平静,一旦爆发冲突,死伤无法控制。 他只求,还能在一己私欲中,将这些广陵好儿郎平安带回去。 “高公子,你身后的这支兵?” 高闻霁难掩眼中的不信任,轻叹口气,“实属无奈之举,但韦公子肯借,已是难得。更难的,是谢立你居然没死,还能赶回来,委实令高某人感动。” 他说的可谓字字发自肺腑,谢长天的出现对他而言,可谓有如神兵降临,令他惊喜不已。 谢长天便是再看不上这群匪寇组成的队伍,但自己谢家子弟人数并不多,一旦短兵相接,拼的还是人数。 “方才我已观察过,守卫虽森严,却也不是无懈可击。”谢长天抱剑望向天堑,天色突变,波谲云诡叫人心生不详之感。“再晚些,我会潜进去打开机关。届时一旦大门洞开,高公子,便是你重回一线天之际。” 高闻霁神情严肃,颔首道:“为兄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突然,一声枭啼传来,惊得漫天鸟儿扑翅四下逃散,一时间乌压压到处是羽毛。人们惊恐地张望着,窃窃私语,“天罚来了?” “听说一线天是巫神守护的地方,高家强行占领,这许多年横行无道早惹得巫神不满,连年干旱,说今日祈雨,呵,结果呢?” “还祈什么雨?听说大将军被自己儿子软禁了。” “都是报应,报应啊。” “二公子是个病秧子,生平最恨有人在他面前生机勃勃的样子。听说他府上的丫鬟都不敢站着走路,都要跪着爬行。” 阿祛姑娘被冯逆之放在大树上看戏,戏看完了,人却下不来了。她气呼呼地托着腮,听着下面士兵们的八卦,十分不屑。 哼,高闻邸啊,到底是个孩子,骨子里就不够狠。他还差的远呢。不过,人倒是很有趣。 天色如此,并未改变谢长天的计划。在隆隆雷声中背着长剑走向天堑。 高闻霁托着一坛酒走来,两人各饮一碗,“只要兵权在手,他日事成,我与谢立共天下!” 谢长天疲惫地笑了笑,谢家得罪了朝廷大臣,待这次灾疫一过,必被清算。高闻霁若真的携兵出山,他谢家也算有枝可栖。 “谢立这就出发。”谢长天紧了紧肩带,忽地又道:“成败在此一举,望高公子不要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高闻霁暗暗攥紧手心,要杀了高闻邸吗?那父亲该如何是好? 然而时事推进太快,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边谢长天冒险再度翻越天堑,那边,天堑下的冯逆之体温骤失,迷迷糊糊中也不觉得颈项那么疼了。只是冷得厉害,牙齿打颤,整个人忍不住痉挛。 郁汝癸已解了毒,白发如新,眉目细腻,略起身看了眼抽搐的冯逆之,忙不迭用手捂住伤口。 可伤口那么惨烈,哪里是他想捂就能捂地住的。他脱下外衣,用质地柔软的里衣缠了一道又一道,雪白的衣衫很快被血打透。 郁汝癸翻遍了冯逆之的衣衫,终于找到几瓶金疮药。他看也不看,一股脑儿全倒上去。可冯春生脸色惨白,冷得卷缩成团。 明明那么细长的身量,突然就如婴儿般无助。 人类在生死前,渺小如斯。 郁汝癸生了火,但大风呼啸,火堆摇曳不止随时会灭。他将人抱进怀里,可她像冰一样难以捂热。他自嘲地笑了笑,许是因为自己亦不温暖吧,抛下一切,逃避一切,却还痴心想要活下去,真是自私自利之极。 他见冯逆之口唇干得起了皮,于是划破皮肉喂了些血给她。 又抱了她好一会儿,见她颈项间不再潺潺流血如注,这才将她横抱着往一处幽静小道上行走。夜色愈发深沉,四下静地只闻她微弱的呼吸声。 绕过一弯后,前面忽然急行奔来一个人。郁汝癸眉尖微蹙,将人放下,解了外衣盖上去又重新抱起来。 “唉,唉?啊?”来人似乎颇为激动,又是笑,又是羞,口不择言道:“公子,你这……这是,哎呀我的好公子啊,恭喜恭喜啊。” 极耳赤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就说,宿命之毒必然要宿命之人方可得解。这因缘际会是很奇妙的东西,不管千里万里,都必然会遇见。” 他捂住眼,这等春光自然不可多看。 郁汝癸缓慢地在前走着,极耳赤垂着头在后跟着。显然这里他们极为熟悉,也是,这里是率然一族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极耳赤喋喋不休,像个操碎了心的大妈。“这可终于有解了,公子啊,待小姐醒来,咱们就按照族内规矩给您完婚。日后若诞下小小公子,还不知道多有趣呢。”他偷偷摸摸抹把脸,泪眼婆娑。 曾经以为青面公子此生不仅被毒折磨要英年早逝,没成想,柳暗花明,竟还能有后! 苍天有眼啊! 郁汝癸说得极为平静,“叫巫医准备好,替她疗伤。” “啊?这种事怎么好叫巫医来……我叫小可爱帮忙给她擦一擦身子。”他说着飞快看了那二人一眼,这才觉出不对来。 这血是不是太多了些?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年轻人,玩,玩这么大吗?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惊破天地的枭啼。 与此同时,冯逆之终于睁开了眼。 “狼烟。”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四十一章 宿命姻缘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四十二章 攻坚克难 谢长天从没想过能如此顺利地来到机关前,完全没有他预料中的拼死抵抗,更多的像是在有意放水。 然而越是容易,越叫他心生疑窦,反而不敢去推动那机扩。 倒地的士兵躺了很久,直到那雷声大雨点小的一阵风刮过,其中一人突地起身直奔着谢长天而去。可谢长天的刀都拔出一半了,那士兵却二话不说扑身上前操作起极其复杂机关。瞬间就听得山体中机关齿牙咬合的声音,随后是铁链拖动重物在移动的声音。 这些声音把所有人都惊醒了,大家看向天堑下方,那里的山体在缓慢移动,大门即将洞开。 高腴已随着狼烟来到此地,他与邝舸意伏在山头静静看着这一幕,眼见着山匪们披挂上阵与山内的人马战在一处。 虽高闻霁这边人杂战力低微,但胜在人数众多。他们在战术上也有过研究,第一波持刀枪短兵相接,第二波背箭篓伺机而动。第三波骑马砍杀,横冲直撞,死在马蹄下的不在少数。 一线天入口其实并不窄,只是机扩两重,平日里极少动及山体根本罢了。而这次,为了将高大公子带来的人马放进来,守门士兵不惜去触动第二重机关。 于是随着山体的移动,越来越多的山匪人马进入一线天内。他们都已被韦杭重金打点,性命相挟过,拼杀起来只看前方,半步不退。 高闻邸手里真正能调动的是高四叶早些年就拨给他的护卫军,人数并不大多,平日里的主要工作是保卫少公子府安全。真的论起战场厮杀,还差的远呢。 这部分真心归顺高闻邸的战不动,战的动有二心,高四叶领兵多年,这些老将不可能真的对他心服口服。他毫无建树,自然难以服众。 于是这短暂一战,胜负自然不难预料。 他们且战切退,很快将入口处让了出来。 冯逆之脸皮厚,干脆就赖在郁汝癸怀里不下来了。她斜睨着这个男人,笑得狡黠。“原来我的血是你的特效药啊,怎么不早说呢,害我每次对上你都胆战心惊,抱着拼死一搏的信念去对抗。累死我了,可算苦尽甘来,大福得报。” 她这边喜滋滋的,可难为死极耳赤了。他甚至有些后悔,青面公子高高在上惯了,怎么可能趁人之危对一个女子行那种事?他若早些赶到,一剂助兴之药下去,两人生米煮成熟饭,焉有这后头的许多麻烦事? 血可解毒不假,但随着毒根深重,血的效果会越来越差,直至连迟迟果都比不上。届时那女子早过了婚嫁之龄,一旦成亲,青面公子又该如何是好? 他偷偷望向郁汝癸,第一次觉得他可怜。纵使武艺冠绝,手可摘星辰又如何?孑然一身于天地间,连个能放在心上的人都没有,无人惦念,归于忘虚。 三人甫一重回战场就知一切回天乏术。轻叹口气,便去寻那阿祛姑娘了。阿祛瞪圆了眼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扫射,不可置信道:“你,你二人,你二人这副模样,你俩是不是……” “哎呦我就说你这么多年坐怀不乱,原来好这口啊。” 阿祛那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看得极耳赤连连叹气。 郁汝癸懒得解释,随手逮到两个士兵,拔了他们的衣服扔给冯逆之一套,两人弃了盔甲只着灰蓝色布衫,并肩立在一处,落在极耳赤眼里竟还看出了些夫妻相来。 高腴站的高,自然看的远。冯逆之才出现就被他瞧着了,只是没想到她竟衣衫不整地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如此扶风弱柳不堪一击的样子他可从没见过,心里纳闷,不知她又唱的哪一出。 他带着邝舸意不远不近地尾随冯逆之离开战场,邝舸意笑了笑,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兴奋。“这里真是卧虎藏龙之所,旁的不说,就前面这个男人,要想杀死你我,简直易如反掌。” 高腴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 四人走了一路,冯逆之伏在郁汝癸肩头,笑道:“阿祛,你还回少将军府吗?” 阿祛嫌恶地瞪了她一眼,她赶路十分辛苦,不通晓武艺,已走得脚都要断了。她气急,干脆把手里的棍子扔在地上,叉着腰骂道:“你真不要脸,老娘都在靠脚走,你居然要抱着!寡廉鲜耻,都不配为人!” 极耳赤可不这么认为,他甚至觉得这样特别好,一男一女肌肤相亲是好事,说不准抱着抱着就抱出感情来了也未可知。 他插话辩解道:“冯小兄弟啊是受了重伤,这才需要额外照顾的。姑娘你就多担待些,不必这么刻薄。” “我刻薄?老娘什么时候刻薄过?”阿祛气得跳脚,“就这个妖孽,能这么容易死吗?你放她下来,再打断她一条腿,你信不信她都跑得比我快!她一肚子坏水,你说我刻薄?” 冯逆之好不容易享福了,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郁汝癸。她懒得搭理阿祛,转而望向郁汝癸,“你的目的不过是保护族人平安,但你觉得,与虎谋皮能得几时安宁?” “就算高四叶信守承诺,但他已徐徐老矣,高家新的接班人会和他一样遵守约定吗?毕竟率然一族于药蛊一途有着与生俱来的天分,能够轻易被舍弃吗?” 她笑起来,像只伸出爪子挠人的猫。蠢蠢跃动,不安分地在试探主人的底线一般。 “再者,你又能庇佑这些族人多久呢?想必这些时日被拴在此处,也觉得厌烦了吧。” “不如,我将这些人带出去如何?” 面对她的循循善诱,郁汝癸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 “你究竟为什么来的?他们为什么听你的?”阿祛疑惑道。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冯逆之并不想与郁汝癸为敌,尤其他已解毒,又重回巅峰。 “什么交易?”阿祛替郁汝癸问道。 “我将高家的这支军队带走,这里还给率然一族。”她顿了顿,“作为交换,你要立刻离开这里,不得再插手任何事。” 阿祛姑娘不同意,“凭什么要他走?你安的什么心?他一走,这里就是你的天下了,谁还能打的过你!我告诉你郁汝癸,千万别上当,她鬼主意多着呢,指不定憋什么坏,你前脚一走,后脚她把率然给卖了。” 冯逆之成竹在胸,一个连将军都俯首称臣的人,必然大权在握,外面等待他处理的事务颇多,哪里能一直耗在此处。她要他走,不过是因为狼烟来了,说明太子着急了,她不能再由着性子胡闹拖延了。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郁汝癸不是没有想过她究竟何人。一个总是插手北朝政务的女子,一个游戏人间视钱财为粪土的女子,一个来借兵的女子,她服务于谁? 她知道自己是谁吗? 她乃率然后人,怎会流落北朝? 现下听她的意思,她只要这支军队而已。呵,一支军队而已,哪里能够和源源不断的黑珍珠作比较?这说明她并不是此事。那么她身后的人呢?早前的探子是他们派来的吗?他们可知黑珍珠一事? 这些事他辗转思量过,可冯逆之颇有主见,自己又不想叫她知道身为祭祀之后所背负的宿命,干脆,尘归尘,土归土,何必执着天命? 他从不信天命。 “我可以走,但只给你十日。我在漠阳城等你十日,若你做不到……” 冯逆之赶忙从他怀里跳下来,殷勤抢答道:“没问题,十日后你来验收成果。若我做不到,海角天涯,我也绝不会再踏足此地一步。” 当然不再踏足,任务失败,太子爷发火,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那时候海角天涯地浪迹下去,谁还管谁呀。 阿祛见郁汝癸转身就走,急了眼,跑着追上去,“你这就走啦?你是不是傻啊,你看不出来她在耍小聪明吗?” “喂!” “我命令你留下来,呐,这是我爹留下的最后一颗佛珠,我最后命令你一次!” 郁汝癸闻言停了下来。 冯逆之眯眼看着他俩一道离开,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对极耳赤道:“呐,我瞧你身手不凡,命里带好,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要不要跟着我去干一番大事业?” 极耳赤被她笑得猛打了个哆嗦,拢了拢袖子就要离开,“从前觉得率然一族没有首领岌岌可危,怕是要绝了。可现在看来,啧啧,就你俩的话,还是算了吧,都不靠谱。” “你说什么?” 极耳赤跑得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迹。 冯逆之独自在地上躺了会儿,她失血过多,头晕目眩,委实没什么力气去干活。加之郁汝癸一走,她暗地里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松懈。 她略略偏过头,抬手捂住自己疼痛难止的颈项,脑中思绪万千,眉头紧蹙。郁汝癸身上的毒显然不是寻常之毒,看起来饱受困扰,甚至有性命之虞。加之率然一族颇为古老神秘,不仅通晓蛊毒之术,还能求雨窥天,身为率然后人的郁汝癸身怀如此神秘的毒,又怎么会是自己的血能解的了的? 她细细揣摩,回忆,难怪郁汝癸最初视自己为蝼蚁,那时可杀可不杀,不杀,是为不屑。后来发现自己吃了他的血并没有死后,是静观其变,可以不杀。而到如今,他对自己再没了杀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郁汝癸确定了自己对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呢? 是喂血吗?难道在遗址内引起了那风?还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真的喝下自己的血时? 冯逆之闭上眼,想起飞鱼说的,自己并非丞相之后。难道平妃娘娘也是率然一族?那,岂不是自己当真是赵群同父异母之妹? 她咬紧下唇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真的要弄清真相呢?这件事之复杂飞鱼很难真的查清,赵群这样偏执的人看不到确凿证据是不会相信的。届时真的娶了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她接受不了□□这件事啊! 冯逆之猛地抬手拍地,不行,还是要弄清真相,否则寝食难安。但从郁汝癸下手恐怕很难,看来还需契机。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四十二章 攻坚克难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四十三章 相逢是缘 高腴二人不知为何他们突然分道扬镳,邝舸意笑了笑,“高兄你瞧,就剩下一个最弱小的,老天爷都在帮我们。” 说着脚下发力,几个纵越就来到冯逆之面前。 高腴紧随其后。 冯逆之躺着上下打量了他二人一番,忽然笑道:“啧,这身衣裳真好看。” 邝舸意一眼看到她颈项缠着的白布,潺潺血流不止,看来曾是个致命的伤口。他笑了笑,对冯逆之调侃道,“大难临头,你还笑得出来。” “要不要打个赌。” “啧,还是个赌徒。” 高腴接话,“赌什么?” “今日能否吃上一碗红烧肉。” 邝舸意眯着眼,缓缓抽出剑来,淡笑回道:“我赌你吃不着。” “我可不这么认为。”冯逆之笑着缓缓坐起身来。 面对她这样笃定的神情,饶是邝舸意也不免略有疑窦,扭头看着高腴道:“高护卫,临行前白衣公子如何吩咐的?杀这个小少年,不会影响大局吧。” 高腴暗暗将剑收回鞘内,一如既往绷着脸,淡淡道:“为何杀他?” 为……为何? 邝舸意噎了下,也是,好端端为何要杀他?白衣公子说看一看高家当真在此?是否有所图谋,旁的无需节外生枝。也不知这小少年是谁,杀他作何? 便是看到了他二人的脸,她也并不知他二人是谁! 邝舸意也不是个喜好杀人取乐的,顿时放下剑,冲着冯逆之挑眉道:“你赢了。” 冯逆之掸了掸士兵的布衣,又道:“还没有,还没吃上肉,怎敢说赢?不如,在下请二位去吃上一碗,也做个见证。只是这荒山野岭的看着哪里都是路,可又哪里都不通,你们不缺一个带路人吗?” 这倒是。邝舸意探身将她拉起来,“也好,眼见着输了,能吃到肉也算稍稍赚了。” “你这人活得通透,我喜欢。”冯逆之好整以暇,来回看着他二人,“你俩猜拳决定谁背我吧,比较公平。” “不要得寸进尺。”邝舸意怎会将后背空门暴露给一个陌生人。 冯逆之张开双臂,对着邝舸意道:“你大可以封上我的穴位,这样就可高枕无忧了。不然我这么虚弱,慢慢地走,待走进城中,黄花菜都凉透了。啊还有,少公子府内的厨子做的红烧肉真是一绝,你们真该尝一尝才是。” 邝舸意与高腴飞快对视一眼,邝舸意入府时间短,又同是护军,怎么论也不好叫高腴去背。于是他飞快封了冯逆之的穴位,扎上马步道:“来吧。” 三人很快进了城,天色已开,到底是雷声大雨点小,地面连灰都还在,烈烈骄阳晃得人眼晕。冯逆之一路睡过来,现在觉得饿得头晕眼花,前心贴后背,走过一条街,见什么要什么。 这许多年,生活在这里的人过于安逸。打仗,争斗,流血这些事已太遥远,远到守城的士兵连关闭城门都慢吞吞懒洋洋。邝舸意不免叹息,再锋利的兵器束之高阁久了,也是一堆废铜烂铁。想当年高四叶统兵一路北上,经两广,过杭河,无往不利,令人闻风丧胆。而如今,啧啧,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冯逆之想的却不是此事,阿祛姑娘显然是站在高闻邸那边的,现如今她如果要郁汝癸去杀高四叶该如何是好? 她往嘴里又塞了个狮子头,匆匆忙忙起身要跑。高闻邸这个疯子,应该不会弑父吧。 邝舸意忙起身跟上,长剑出鞘直奔冯逆之后心口而去。“想跑?” 冯逆之扭身一转,反手抓住剑柄,顺势又前进了两步,挽了个剑花后竟将长剑掷了回去。 “走啊,去少公子府上吃红烧肉去!” 邝舸意接剑的手臂又痛又麻,暗暗甩了甩手,瞥一眼淡然的高腴,扯扯嘴角,一并跟了上去。 兵书上都道,兵贵神速!想来谢长天不是个吃素的,再加上后面还有个韦杭在出谋划策,当高闻邸闯进一线天的那刻起,他的旧部就已整合集结,就待与他汇合了。 而高闻邸或许是个打仗的天才,但没有实战,全靠推演,俨然就是纸上谈兵的典型。他一夜未合眼,招来将领们在沙盘前挥斥方遒。 阿祛姑娘坐在高处看着,不时指指点点。待冯逆之赶回来时,八个将领就剩三个还在屋内候命了。 阿祛看着冯逆之身后又跟着两个人,皱眉道:“你怎么没死外面?这又从哪儿骗来的打手啊。” “阿祛,你想我了吗?”冯逆之笑得甜腻,“这来的都是高手,就是为了给少公子鞍前马后,办实事的。” “不过,我们饿了许久,一点力气也没有。” 高闻邸阴沉沉看着她,冷声道:“听说你将我父亲请来的高手打落深渊了?” “当然!”冯逆之恬不知耻,当着阿祛的面吹牛道:“他哪里是我的对手,要不是我拼死拦着,咱少公子的军队可就全毁他这个杀人魔手里了。哪里还能且战且退,谋求后路,将大公子的人马一网打尽!” 阿祛翻个大白眼,嘴里骂骂咧咧,就差上去给她俩大嘴巴子了。 怎么会有人如此无耻? 高闻邸心生一计,挥了挥手,喊管家道:“去,给冯小兄弟弄些吃的,吃饱了好干活。” “告诉厨子上红烧肉啊,别的我不吃!”冯逆之冲着管家的背影大声喊道。 这可真够喜剧化的。 邝舸意看着眼前的红烧肉,又看了看烫金的少公子府四个大字,有些恍惚。 就只是一餐饭的时间,传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前线已全被高闻霁掌握了,包括当时收入囊中的兵器库,镇守的将领业已反水。他的亲兵死伤无数,很多守城的人被高闻霁振臂一呼就投降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 高闻邸越发沉默,脸色阴沉地能挤出水来。 冯逆之熟视无睹,给颈项换了药,又饮了贴中药,人参也从仓库里翻出来当萝卜啃。看她折腾地差不多了,高闻邸终于开口,“以你的能力,刺杀区区一个高闻霁不成问题吧。” “杀他干嘛?”冯逆之满脸不解。“呐少公子听我一言,咱们打不过大公子这很正常。” 高闻邸猛地一拍桌子,大家没有防备,一屋子人都吓得一激灵。 只有冯逆之安之若素,她啃一口人参咔吃咔吃嚼着,还不忘苦口婆心地规劝,“管什么带兵打仗的本事,那些都是将军们的事,你要图谋的难道是大将军之位吗?” 冯逆之边说边咽,被噎地直翻白眼。猛喝两口水顺顺嗓子,继续道:“高大公子就是天大的本事,高大将军说他不行就不行,说你行,你一定行。” 高闻邸瞳孔微缩。 “正所谓名正则言顺,只要高大将军定下你是继承人,高闻霁这么闹就成了乱臣贼子,届时不用你出手,光是舆论就能杀死他。” 邝舸意这才认真看着冯逆之,这个少年对政见洞察之深,出乎预料。 “若我爹不允口立我,又该如何?” “呵呵呵呵,为少公子分忧解难,是逆之义不容辞的责任。”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四十三章 相逢是缘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四十四章 身世之谜 于是,冯逆之再次见到被软禁的高四叶。 堂堂一位大将军,竟沦落至此,也是唏嘘。 他已伤病缠身,这次病如山倒,只得勉力支撑不敢丝毫怠慢,生怕自己两眼一闭,这一线天当真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当冯逆之再度进得屋内时,峥嵘一生的高四叶也不免惊讶。“好小子,你竟又来了。” 冯逆之摆摆手,捡了把椅子坐下歇息。她总感疲惫,大约要休息很久才能补足气血。思及至此,她又从布兜里摸出一根白萝卜大小的人参开始啃。 “我也很苦恼,大将军你说,你们高家人自己内讧,还要我一个外人居中协调,有没有这种道理?” 高四叶被她的言论气笑了。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当老夫的面杀害了王妃,现在还敢再来?” “没有王妃掣肘,你高家一族才真正意义上是这一线天的主人。这么说,大将军你应当感谢我才是。” 高四叶脸色一沉,“滚出去,老夫不想见到你。” “那大将军想不想见一见高闻霁大公子呢?” 大将军府已被切断了一切消息来源,高四叶一夜不曾合眼,就为了等一个消息。可如果消息是来自这个混账少年,又是否可信? 青面人呢?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是闻邸的人?” “原本是,但他抢了我心爱的女人阿祛,天还没冷呢就叫我戴帽子,我可不愿意。”冯逆之吃得很香,硬是把人参吃出了水果萝卜的感觉。“他不仁,可就别怪我不义。” 高四叶没有尽信。“外面如何了?” “老实说啊,你究竟更倾向把这一线天交到谁的手里?”冯逆之一直疑惑,“明明高闻霁是按照继承人来培养的,但又毫无底线纵容高闻邸,甚至连他加害高闻霁你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今日这局面,你是不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老将军。” 高四叶闭了闭眼,轻声道:“老夫何尝不知呢。” “那你究竟如何打算的?” “事已至此,老夫作何想法又能如何?” “你老糊涂了吧。”冯逆之将最后一点人参尾巴丢进嘴里嚼着,不可思议道:“你居然还没下定决心,难道真的老糊涂了。” “放肆!”高四叶气得瞪眼,引起剧烈咳嗽。 “谁更适合继承你的衣钵,是个人都能看明白。这样吧,我为了将功赎罪,决定帮助高闻霁一把。” “如何帮?” “你现在写个诏书,我拿出去昭告天下不就好了。高闻霁得了民心,自然众人归顺,不消打也赢了高闻邸啊。” “不行。”高四叶咳得满脸通红,衬得一头银丝更为明显。“绝不能叫闻邸沦为众人唾弃的逆臣贼子。” 这老头,究竟唱哪出?冯逆之也迷惑了。 事没办好,冯逆之走出大将军府时不免垂头丧气,高腴与邝舸意迎上前,“事情办的如何?” 冯逆之摇头。 三人回到少公子府,刚进门就听见丫鬟们边跑边道:”快,快烧热水,熬参汤。” “大夫来了吗?管家催了。” 门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引颈张望,回道:“还没瞧见,没回来。” 正说着管家小跑着来了,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道:“谁,谁去接的大夫,怎,怎还……还没回来。” “是崔教头。” 管家一眼看到冯逆之三人,老脸一拉,藏不住的嫌恶,口中呸呸道:“晦气,真晦气。” 邝舸意气得捏紧拳头,高腴拦下他,三人绕过他径直往书房方向去了。谁知脚才踏进门槛,邝舸意突然展臂拦住他二人,“有高手。” 三人就此停下。高腴心惊,他作为杀手,竟没能觉察到!他扭头去看冯逆之,她却一脸轻松,显然是知道这一切的,甚至可能知道是谁! 这个少女若作恶,只怕生灵涂炭。 管家紧随其后,领着位老大夫正要进门,房内突然射出两支飞镖钉在管家脚下,吓得管家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显然是认识这镖主人的,脸上大喜过望,“花,花小姐回来了,是花小姐。公子有救了。” 花小姐?冯逆之挑眉,看样子此人存在已久,这不,才回来就宣布主权。阿祛姑娘可有的闹了,真有趣。 果不其然,房内传来东西落地的破碎声。 “闻邸,怎么能随便收留来路不明的人?她一看就不安好心。” “呸,就你这张萝卜脸才看着不像好人呢。我说他这个病秧子怎么一直体弱不见好,原来是你的蛊在作祟啊。啧啧,也不知道谁不安好心。” “你这个妖女,你敢污蔑我,找死。” 随即便是嘭地一声。 气急败坏地声音再度传来,“闻邸,你竟护她?” 阿祛冷笑一声,“嘁,丑人多作怪,你可敢取下头纱?” “你闭嘴。”高闻邸大约是真的生气了,嗓子都喊劈了叉。 “花嫣姐姐,你先回去。” “闻邸。” “回去。” “可你已中了她的蛊,现下身体被透支,如不拔除,将命不久矣。” “他愿意为我去死,你管得着吗?”阿祛姑娘笑得纯真,“他叫你走你没听见吗?还赖在这里讨嫌,啧啧,好不要脸啊。” “滚!” 大门洞开,一盏瓷碟被扔了出来,阿祛提着裙角站在门口,气呼呼掐腰怒骂道:“高闻邸你有种,叫我滚是吧,待你死透了,我会去你坟前看看,再一把火烧个精光。” 她骂完了一扭头看见冯逆之,冷着脸道:“你来的正好,给我教训一下这个死女人,敢叫我下跪,活的不耐烦……啊!” 话未完,一柄弯刀直冲着她而去。冯逆之反手摸出腰扇甩出去,两物相撞,各自飞回主人手里。 阿祛气得厉害,不管不顾掏出一只手串,随着她的起舞,手串上的铃铛叮当作响煞是好听。然而花嫣却如丧考妣般大叫道:“停下来,不准跳!” 阿祛是个叛逆的姑娘,她越是跳脚,她越是开心。本就美得不可方物,跳起舞来更加赏心悦目。 冯逆之对着高腴使个眼色,高腴会意,进屋查看。却见高闻邸披头散发斜靠在塌上,面部青筋暴起,眼窝深陷。他似乎陷入了什么幻境,嘴角噙笑,五识俱在流血,两只手脚痉挛扭曲成了奇怪的弧度。 高腴蹙眉,忙出来据实相告。 冯逆之只三招便降伏了花嫣,她握紧弯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尊严,“求求你,叫她停下来。闻邸身子弱,再这么叫蛊虫折腾下去,他会没命的。” 高腴轻轻颔首。 “我见你后颈上纹着首尾蛇,你是率然一族?” 她抬手捂住后颈。 “率然一族与世无争,怎会为高家所用?” “不关你事。” 确实,不关她的事。冯逆之撇嘴,“那高闻邸死与不死,也不关我的事啊。” “你……”花嫣气得不轻,深吸口气,故作镇定道:“你要问什么?” “不急。”冯逆之笑起来。她手持腰扇一点,阿祛就被定在原地,铃铛的声音随即戛然而止。 管家带着大夫冲进房中,口中高呼着少主啊,少主…… 冯逆之坐在台阶上似笑非笑把花嫣看着,花嫣十分厌恶她的这种纨绔做派,绷着脸不去看她。冯逆之拿出腰扇在掌心一下一下敲着,慢声开口道:“关于青面的事,你知道多少?” 青面二字一出,花嫣脸色蓦然变了,扭头仔细看着她,“你怎么知道青面公子的?” “青面怎么了,有多神秘吗?”冯逆之撇嘴笑,不以为意的表情叫花嫣惊疑不定。“他不过是身有奇毒罢了,现已解,还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 “怎么会解?”花嫣掩口不信,“除却祭祀之后,谁能解他宿命之毒?”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四十四章 身世之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四十五章 变态之爱 冯逆之心里大惊,面上却佯作不太在意的模样。 “必须祭祀之后?” 冯逆之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据说平妃自幼丧父丧母,龀齿之龄被太后接到宫内养着,方及笄便跟了皇帝。除却那次宫变,一生不曾独自外出过,便是平妃娘娘有这胆子,却也没能力和这个千里之外的什么祭祀生孩子。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冯逆之捏了捏鼻梁,难道,自己不是平妃的孩子?但与其怀疑自己,不如怀疑别人。“青面会不会是假的?不是率然人?” 花嫣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拧过头不肯再回答。 “来,说说青面的身世。”冯逆之皱着眉头,等她回答。花嫣的冷笑还挂在嘴角,下一秒就被冯逆之一把扼住喉咙按在地板上。 “快点说,我现在心情不大好,情绪波动比较大,没有耐心。当然,你最好说真话,不然,遗址地我知道在哪,我会问一个杀一个,直到得到确认我所知道的事情是真实的为止。” 花嫣半张脸都在地上,尘土的气味很呛人,她第一次感到恐惧。 “青,青面公子是上上任圣女与外族人通婚生下来的,还没过五天,就被一列铁骑踏破山门抱走了。后来圣女也离开,前任圣女接替了她的位置。本来,圣女是该与祭祀成婚的,但这一届的圣女和祭祀都爱上了外族,并各自私定终身。但……” 她顿了顿,“但圣女之后,若是男儿,必然继承宿毒,唯一的办法就是娶祭祀之女,她的血,是他唯一的解药。否则,不仅青面公子自己会渐渐毒发身亡,他娶任何女子,一旦交,合,那人会因毒而死,自然也不会留下后代。圣女这一支血脉,会渐渐凋敝,直至……” 这些话要消化掉委实不易,这等于间接坐实了自己率然族人的身份。她气笑了,原来自己既不是丞相之女,也不是平妃的王姬,却是个什么祭祀与外族通婚生下的。这其中想必还有些什么事情,不然怎会辗转流落北朝,又成了“龙猫换太子”的主角之一? 冯逆之放开花嫣,此事只有平妃最清楚。 要不要杀了郁汝癸保守这个秘密?若被殿下知晓此事,依着赵群的性格,既然毫无血缘关系那怎会放心将自己嫁给别人?他掌控欲向来强烈,又难信任任何人,不押在身边,他怕是寝食难安。 可,要杀郁汝癸谈何容易? 冯逆之坐在廊下,千万般思绪拉扯,叫她头痛欲裂。 不知飞鱼那边查的如何?罢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倒是平妃不能留,有机会定要回一趟京都办妥此事。 正想着,就听里面热热闹闹一通瞎捣鼓,最终还是出来请了花嫣姑娘进去。阿祛解了穴,气呼呼地原地打转,不住地骂着冯逆之,“你怎么不杀了她?你可真蠢,现在不杀,等那个病秧子醒了又要护着她。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居然要我回避?” “呵,要我回避?什么时候我阿祛也不可能给别人让位的!” 她越说越气,气得跳脚,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拔了插在冯逆之腰间的骨扇就要往房间里冲,“老娘去杀了他,叫他不信我?那就去死!” 看来不捅他几刀,阿祛咽不下这口气。冯逆之无奈地笑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取下腰扇,又顺手拔出高腴腰间的佩剑塞进阿祛手里,嬉笑道:“敢欺负我们阿祛姑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走,我陪你捅他几刀。” 冯逆之正欲推房门,却不见阿祛跟来,扭头去看,只见阿祛双手抱剑正十分辛苦地往门口拖,她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想举剑伤人委实困难。可她性子坚韧,锱铢必较,咬紧牙关也要去报仇,这种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委实令人钦佩! 就这么一闹的功夫就到了晌午,阿祛折腾自己精疲力竭,气呼呼把剑一扔,就去吃饭了。 外面的街道上人流渐少,有些人收到家书说是在打仗,还有些连信都没有一封,但总而言之,这里十几年的太平被打破了。再加之祈雨之事一拖再拖,不免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冯逆之捡了个茶摊坐下,四下环顾,轻叹口气,“兵不兵,农不农,高四叶半生戎马,半生糊涂啊。真交给高闻霁来管理,其实也未尝不可。” 邝舸意挑眉,“权利交接牵连甚广,有时候最适合的,未必是选中的。” 这倒是,按照高四叶这个偏心的架势,高闻霁就是紫微星转世,想大权在握,不走这条路去争取也是白搭。 “只苦了百姓。”邝舸意轻声道。 隔壁桌是几个衣着稍稍华丽些的中年男子,蓄髯,瞧着文质彬彬。其中一人不断唉声叹气,“听闻高家大公子的兵马已打过眉河,待过了石桥,就到这里了。这一夜之间行了二十里,畅通无阻,恐怕明后天就兵临城下了。” “这是好事啊,大公子治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劳役从不押长男独子,算得开明之主啊。” “好是好,但靠造反还是大逆不道啊。届时大将军亲征讨伐,只怕是要他命的。” 几人接连摇头,唉声叹气。 冯逆之饮了口水,有些涩,有些粗厉,难以下咽。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起身往石桥方向去。高腴不解,拦下她道:“何故去石桥?” “不能叫高闻霁赢得太轻松了,高四叶还不够心痛,还远远不够。” 高腴不懂,邝舸意模糊想到了些什么,对高腴道:“咱们跟过去看看,兴许能帮上忙。” 狼烟忽地现身,在空中盘旋着嘶鸣。冯逆之已驭马行了半里路,听闻复又折回一片竹林中。她取了狼烟腿上的竹筒,展开一看,果真是太子的笔迹。 “高家兵马,得知吾幸,不得必毁。” 毁?毁什么?难道叫她不眠不休杀光这一线天所有人吗?可真是看得起她啊,这么疯狂的事,连郁汝癸都没想着去干,她又不是杀人有瘾。 刚打发走那长毛的飞禽,那边高腴二人便追了上来。邝舸意瞥了眼飞走的狼烟,心中越发笃定。 高腴已转达过白衣的意思,但冯逆之并不大在意。她一挥手,三人直奔石桥而去。 算不得出乎意料,凭着这些年高闻霁一直出面替高四叶打理事物的成绩,大家都觉得他来接班是板上钉钉的事。临阵倒戈发生了太多起,高闻霁的杂牌军一路走来,不仅阻力甚小,甚至还将之前的兵力收回。 看着桥对岸修憩的队伍,冯逆之三人好整以暇地守在路口。邝舸意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冯逆之,“冯小兄弟身手不俗,敢问师承何妨?” “下山前师父吩咐过,不许提。” “这是为何?” “怕被我的仇人们联手抄了他的老巢吧。” 邝舸意只道她不愿意多提,笑了笑也不再追问。冯逆之自怀里掏出一包佐料,满脸期待地把他望着,“喜欢兔兔吗?” 邝舸意警惕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那就好,不喜欢的东西吃起来才会没有负担。” 邝舸意噎了下,他并不想去打猎。“我是说,我不是喜欢兔兔,是十分热爱兔兔。” “真的吗?”冯逆之惊喜道:“我也是诶,不如邝兄将它捉来咱们食入口腹,永不分离如何?” “你的热爱,倒是很残忍。” 冯逆之娇羞笑着,搓手道:“爱它,就要将它拆骨分肉融入血脉,那样才能谁也抢不走。” 好变态的爱。 邝舸意恶寒,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少说两句吧,容易被当做坏人打死的。” “你人真好,兔兔见到你,一定不会跑的。”冯逆之信誓旦旦道:“邝兄放心,只是这顿你请客罢了。” 邝舸意忙起身去猎兔,根本不想纠缠这个话题。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四十五章 变态之爱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四十六章 孤月难明 冯逆之叫高腴见了些柴火堆起来,问道:“外面如何了?殿下怎么将狼烟放出来了?” “怡妃临产在即,陛下听信她的谗言,对殿下愈发忌惮,一直在找机会废太子。”高腴说话言简意赅,“雍州这边发大水,殿下被钦差监视着来赈灾,现下已在漠阳城内。” 听着局势不太很乐观,太子一旦被废就要解散金鳞卫,门下幕僚一散,人心就散了,再想东山再起,只怕困难重重。 “王家呢?”这是冯逆之最担心的事,若得不到王家的全力支持,相爷又明哲保身,太子在朝中只会举步维艰。 “王家忌惮民间歌谣,不敢与殿下交往过甚。王家千金与工部尚书家的公子在商讨婚事,殿下甚至很久不上朝了。” 如此严重吗?难怪高家兵马志在必得,这是不得再失手了,否则他手里将没有底牌。 高腴拨动火堆,遥遥望着对岸,一个个花里胡哨的帐篷看起来毫无章法可言。“高家也是一团糟啊。” 默了默,邝舸意提着兔耳朵回来了。他顺手在河边扒皮清洗,甚至手起刀落沿着骨骼划出许多道口子来,这样稍加腌渍便能入味。 三人食过午餐就磨刀霍霍等着大军过来。 岂料这一等便是一下午,直到夕阳西斜,对岸都没有拔营的意向。邝舸意杵着剑大马金刀做了一下午万夫莫开的姿势,累得腰酸背痛,不由道:“难道是想晚上奇袭?” 高腴眯着眼看了半晌,将剑搁在一旁继续休息。 冯逆之实在太闲了,昏昏欲睡,只得强打精神没话找话。“待会儿他们攻过来,咱们不必正面对抗。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消一击必杀将领,剩下的就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了。” “此言有理。”邝舸意也本也就是这么打算的。 “说实话,我真是看不懂高大将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根本不可能被一个病秧子软禁,更不提还是软禁在自己的府邸之中。” 邝舸意默了默,看着硕大的红日落于西山,缓声道:“许是,他故意的呢?” 他勾起唇嘴,笑意漫天。“譬如,一个习武之人,三更不起至多五更也要起床打拳。十几年如一日地坚持,可仍旧没有精进。一边是没有天分,另一边是声名在外,自然难以取舍。现在突然有个机会能叫自己体面地退出武林,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岂不正好。” 冯逆之豁然开朗。 “压力有时并不只来源于权利的交接,还有这恶劣的生存环境。” 邝舸意笑着点头。 “这里若只少量人在此生活,环境尚可。但一下涌入这么多人,削峰填谷,围猎捕鱼,生态环境被大肆破坏,未来只会越来越糟糕。高四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他无法下定决心带领这些人出去,怕朝廷追杀,怕过得还不如这里。” “可前怕狼后怕虎也无济于事,总归问题是要解决的。” 冯逆之微微出神。 她觉得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早些年还算得民富兵强,出去了尚可一战。如今大半兵力都归农,现在还想着出去岂不可笑? 那时她杀了遗妃,以为高四叶就不会再束手束脚。可现在来看,还是有什么困住了他。 是什么呢? 天色暗了下来,对岸生火,星星点点的红意连成了片。三人静静注视着,各有所思。 高腴率先打破沉默,“一群乌合之众,难成大事。” “的确。”邝舸意颔首,“表面上来看高大公子必胜无疑,但,请神容易送神难,日后灾祸的种子已埋下了,或早或晚都要反噬的。” 冯逆之这才饶有兴致认真打量邝舸意,此人倒是眼光毒辣,武艺不俗,但以他的能力怎会去太子府上当差? 又过了个把时辰,冯逆之饿了。她揉着肚子对邝舸意道:“邝兄,你喜欢兔兔吗?” 邝舸意杵剑的手一抖,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他蹙眉,“你不是说上一顿我请?” “是啊,但和这顿你接着请并不矛盾啊。” 邝舸意扭过脸不看她,“我不喜欢兔兔这不想将它食入口腹永不分离。” 冯逆之笑了笑,“那不要紧,你也不会与兔兔一直不分离的,毕竟你不是貔貅啊。” 邝舸意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对她道:“咱们一直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我去对岸打探一下消息。告辞。” 他抱了抱拳,把剑一拿就走了。 冯逆之百无聊赖,对高腴道:“青葵呢?” “在漠阳城中。” “白衣将她教习地很好吧?” “现在大家都戏称她是冯家小小姐。” “怎么不是白家?”冯逆之打趣道:“青葵可是我备下给白衣当童养媳的。” 高腴懒得理会他的恶趣味。 “高四叶那边必然还有后手,要抓紧时间逼他一把了。”冯逆之凝望对岸,“你去放把火,叫他们动起来。” “是。” 这把火趁着夜风,把他们吃饭睡觉的家伙烧个大半,大家灰头土脸,再没了睡意。高闻霁令匪首拔营,准备趁夜一举打到新城城下。 高闻霁率正规军在前开路,匪众懒懒散散在后跟着,谢长天单独一路断后,这样的行军顺序十分值得玩味。 高四叶府中仍是静默无声,唯他披着外衣站在院中。高婄姝的尸身已运了回来,灵堂也摆好了,香烛白沙俱全,唯独不闻哀恸的哭声。 一切都静悄悄的,连穿堂的风都不敢悲咽。他站了太久,受了凉就咳嗽不止。旧疾复发,病如山倒,他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更夫敲着梆子走过时敲了四下,高四叶恍惚抬头望着东边天色,这时管家领着一个着铠甲的人走了过来。 “末将孙茯苓见过大将军。” “什么情况了。” “禀将军,大公子已过石桥,连夜行军,这会儿怕是已在新城外不足二十里地扎营了。” 高四叶见火盆里的纸钱不太多了,于是又往里投了一大把。火舌疯狂舔上去,很快化作灰烬。 “你就驻扎原地待命,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叫靳丰带一队人马进城埋伏好,一切以老夫号令行事。” “是,末将遵命。” “你下去吧。” 孙茯苓走后,高四叶对着管家道:“闻邸那边什么情况了?” “白日里旧疾发作请了大夫,休息了一阵,现在应该在想应对之策吧。” 高四叶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从未在军中历练过,这些将领们对他是不服气的。他虽持令,却调不动他们。新城的大门是他最后的防御,一旦城门被破,他就只能来老夫府上。届时,老夫便是他的人质,是他最后与闻霁一搏的资本。” “大公子他……” “闻霁虽宽厚些,但耳根子太软。”高四叶不住地往火盆子添纸,将火烧地旺旺的。“老夫很在意那个姓冯的小家伙,她在谋划什么事呢?” 管家也猜不透,只得劝道:“老爷不必过于忧虑,船到桥头自然直,明日自然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希望经此一事,闻邸能够明白老夫的用心良苦,看清自己与闻霁的差距。更希望闻霁懂得,掌管一方不是易事,是需要耗费心血绸缪,眼光长远的。” 高四叶轻叹口气,望着灵堂的排位黯然神伤道:“只是婄姝,还有……她俩人做伴,想来就不会孤单了吧。” 高四叶捏紧拳头,咬牙道:“血债血偿,老夫绝不会放过杀人凶手。青面要尽快除去,姓冯的小子也不能活过明日。” 孤月高悬,照不亮人间心事。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四十六章 孤月难明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四十七章 利益交换 他三人少眠,囫囵睡了一觉后天色未开就醒了过来。邝舸意严于律己,不仅打了一套拳,还就着月色仔细擦拭兵器。 其实他并不惯使长剑,他的性子霸道,更喜欢长枪的横扫千军之威。 冯逆之看着这样勤勉的人心生敬意,却不从自己身上找毛病,反而冲着高腴扔了块小石子,“你怎的不练练功?” 高腴懒得理她,一扭身上了树,抱臂闭眼继续睡了。 “高统领不是行伍出身,没有这样的习惯罢了。”邝舸意收了剑笑道。 “邝兄文韬武略都远超寻常人,想必在家中也颇为得宠吧。” 邝舸意的笑容僵硬了些,回道:“家中还有个哥哥,家族中还有不少堂兄,他们各个都优秀过人哪里能轮到我。” 二人闲话几句的功夫,突然警觉道:“来者何人?” 谢长天负手从阴影中走出来。 “你总算来了,害我在荒郊野外等这么久,下面的交易可就不会谈得这么友好了。” “你如何笃定我会来?” 冯逆之懒散笑了笑,不答反问道:“谢兄来一线天的初心还在吗?” 谢长天垂下眼帘,须臾幽幽道:“在。” “谢家本没有必要搅和进来的,江湖人在江湖岂不快意?何苦参与政治权谋。高家之事可能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也不必视为谢家改命的稻草。” 冯逆之说得还算诚恳,参与进来的势力越多,变数就越大,她不想这么麻烦。“你现在是谢立,还是谢长天?” 谢长天不语。 “谢兄,你可听过一句话,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你什么意思?” “谁会希望家事被外人插手?你真当酣睡的老虎是病猫吗?”冯逆之言尽于此,也不戳破太多。他若能懂,抽身还不算太晚。 “小兄弟的好意谢某心领了。”谢长天抱拳,“冯弟跟着我们这么久,是为何?“ 他三人像暗中窥伺的毒蛇,叫人不安。原本只一个冯逆之,现在又来两个好手,他一生自负,但双拳难敌四手,又都是高手,没有必要硬拼。 “实话实说,我原准备削枝留杆的。但听闻邝兄一番话后,又改变了心意。” 谢长天强忍着怒气,“好大的口气。” 高腴悄无声息自树上而来落在他身后,正好与冯逆之、邝舸意形成了犄角之势。他三人在此,大罗金仙来了也难脱困。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谢长天所来有求,不得不低头。“不知现在冯兄弟有什么新的打算?” “我多嘴问一句,高大公子手里的这只杂牌军哪里来的?” “借的。” “你真烦,问一句答一句。算了算了,你我各为其主,待你们打进新城吧。那时候我再问不迟。” 谢长天以往训诫谢家子弟惯了,被这么个小少年搞得很没面子,但还是强压心中不悦与她道:“红巾社韦先生。” 居然是他! “韦杭可不是个做慈善的人,承了这样大的情,不知高大公子准备日后如何还?” “走一步看一步吧。若连山门都进不来,又谈什么日后呢?” “你想辅佐高闻霁?” 谢长天拧眉,这些天好多事压在心里,反复梳理,到最后却不知是为什么了。私心里他想报高闻邸的恩,但也知道高家这滩浑水不好淌,一个不慎,只怕谢家有倾覆之危。尤其,与韦杭做出交易使得红巾社的人马搅合进莱城后,他更是寝食难安,片刻不得自在。 然而仅凭自己的巧言令色,竟打动了庄主。这几十个谢家子弟跟随他一路奔来,奔的是什么?是谢家昌盛?还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死亡? 他内心何尝不是惴惴? 可事已至此,面对高闻霁信任和期待的目光,他断然没有撤退的道理。可又怜惜这些朝气蓬勃的少年们,左右拉扯,叫他无法呼吸。 至于辅佐高闻霁,他可能曾经也偶尔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总归还是知道的,朝堂权谋不是一个人的事,牵扯甚广,一个稍有不慎,广陵谢家便不复存在了。 “若我身死,希望冯弟能带我这些广陵子弟活着逃出一线天。”谢长天语气沉重,长呼一口气,举刀对她道:“我手中这把刀,两指宽,一臂长,没什么花哨,刃已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名唤弱水。” 他顿了顿,又道:“此刀出炉之时曾引起江湖一段血雨腥风,后因缘际会由谢家长辈托人送回庄内,这才刀落谢家。冯弟若能答应谢某所求,谢某身死之时,便是此刀易主之日。” 邝舸意猛地眯起眼,缓声道:“名刀弱水?” 饶是高腴不以外物悲喜,也是一惊。 江湖人杰辈出,趁手的兵器却甚少,久冶子这等神兵利器更是万金难求。他开悟冶炼一道时已不惑之龄,任性又计较,誓言要十八般武器练个齐全。但每练一器都反复思量,成器耗时久,一星点的微瑕也不能忍受,时常做了毁,毁了再做。十年也只出了三器,弱水刀,渊鸣剑,长虹枪。 谢长天心里咯噔一下,他十分意外,不说贪欲,甚至没能在这个少年眼里看见欣喜之色。这桩本以为稳赚不赔的买卖,到现在竟有些不确定了。 她一介习武之人,怎能对兵器不在意? “何必如此?本与你不相干的。最初也只是寻人而已,怎到了现在,竟想着把命都搭进去?”冯逆之轻叹口气,真挚道:“现在你带他们离开,还不算太晚。” 谢长天默然片刻轻摇了摇头,“困局之中,谁都断言做出的选择就一定是对的。只是,这寻人之事,怕也要托付给谢弟了。” 他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扔过去,冯逆之看也未看捏在手里,满脸不耐烦,却仍接了下来。口中不满道:“一把破刀罢了,刀把都有污垢,还说什么名刀?啧啧,还真是什么要求都敢提。” 邝舸意忍不住道:“那一团未必是污,也可能有意为之。再者,这可不是什么破刀,此刀一现江湖,必然又要引来一场争夺。物是好物,却也要守得住才行。” 冯逆之闻言眉头一皱,撇嘴道:“啊?还有这许多后续的麻烦事啊,谁要岂不是谁自找麻烦?我不要,我又不使刀,你找个用刀的去。” “我观你还未有趁手的兵器,那柄折扇也只是你用来耍花样使的,真碰上高手持械,压根拿不出手。”谢长天一心劝她回心转意,现在的形势下,非有一身绝学傍身不能持刀,否则就是怀璧其罪。谢家的刀,若沦落到宵小手中,就真叫祖宗蒙羞了。这些日子虽不曾深交,但他自认看人不会出错,更何况在这一线天内,再没有别的人可以托付了。 “我不太懂,高闻霁究竟许了你什么?竟能叫广陵谢家的翘楚不顾谢家利益,这一线天已没落,是烫手山芋一块,解不了近渴的。” 这个道理,他在交战的那晚也已悟了出来。虽有些晚,却不算太迟。 “高闻霁曾为救我不顾性命,这个恩,我谢某必当肝脑涂地相报。” 冯逆之抿着唇看他,这种深沉叫谢长天为之心惊。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小小少年远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种轻浮与不羁,相反,她的心思之深,远在高闻霁之上。她若不肯应,不知还有什么变故。她既然为高闻邸效力,一旦反扑,只怕…… 正担忧之际,冯逆之却笑了起来,砸吧下嘴,满意道:“行吧,久冶子的东西,不算太亏。不过一把刀,为什么叫弱水?起个霸气点的名字不行吗?” 邝舸意笑了笑,解惑道:“出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之意。普天下名剑虽多,却只这一把得意。” 冯逆之掏耳朵,翻个白眼道:“唯一的意思?” “正是。” “那怎么不叫一瓢?弱水一瓢?”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四十七章 利益交换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四十八章 一桩生意 冯逆之的话总有这种魔力,可以叫任何人尴尬。 这不,邝舸意的笑僵便在脸上。 谢长天却在心底轻呼口气,“我会交代下去,届时谢弟尽管招手,必将一呼百应。”他抱了抱拳致谢,转身就走。 冯逆之眼波微转,来回渡步。她细细梳理了一番谢长天的讯息,心里咯噔一声,韦杭也搅和进来,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邝舸意见她许久不说话,打破沉默道:“这买卖不亏,只是有一阵要烦了。只有等那些个刀客们都败了,死了,你的声名大噪,刀技登峰造极时,才有平静的日子过。” 面对冯逆之的不屑,邝舸意并不能理解。“这刀你不喜欢?” “怎么会,这可是久冶子的东西,值钱着呢。” 邝舸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冯逆之想到了什么,立刻起身道:“走,回城。” 冯逆之并不想高腴二人跟着,于是猛地加速,邝舸意猝不及防正欲去追,人却不见了。 果然,待冯逆之来到大将军府邸时,韦杭已在那坐着了。 还是绷得紧紧地面皮,白皙地毫无瑕疵。他手中捏着一张白纸,经他翻来覆去地揉搓,已失了筋骨,不能书写。 高大将军心事重重,正立在灵堂前点香。 还未及韦杭反应,他身后站着的剑客已拔剑冲着冯逆之而来。两人在檐顶交手,顷刻间已过了几十招。 一点寒芒如星,万剑归宗似花。 高四叶点完香走出来,冲着打斗中的二人道:“灵堂前岂容你们放肆。” 韦杭抬眸看去,轻声道:“回来。” 剑客正打地酣畅淋漓十分快意,闻声后不情不愿地收手。冯逆之趁机展扇,锋利的边缘割裂了他的手臂。 剑客恨声道:“小儿卑鄙。” 冯逆之收扇拿在手里摇着,对韦杭招招手打个招呼,“许久未见,十分想念。” 韦杭起身抱拳,“咱们又见面了。” 冯逆之转头对着高四叶道:“高将军可知他是何人?” 高四叶没有回答。 冯逆之眯眼望着那剑客,慢慢展颜笑道:“我该如何介绍呢?这倒为难了。是搜罗天下奇珍异宝的五层殿殿主,还是风头正劲的民间组织红巾社分总舵主?” 她抿唇笑道:“亦或是什么新的名头,而我尤未可知。” “在下姓韦,字杭,名瞻堃。今夜来访,欲与高大将军谈一桩生意。” “啧啧,还有莫有样呢,连名带姓的造假,韦兄你真是个严谨的人。”冯逆之笑眯眯的看着他道。 韦杭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颇有些宠溺的意味。他自袖中拿出一个黑漆木盒,递过去道:“小朋友拿去吃,大人说话,不要一直插嘴。” 冯逆之挑眉,不置可否地接过来看。这盒子精巧极了,每一处都严丝合缝毫无破绽,该从哪里打开呢?这可是难为人啊。 高四叶静静看着,笑了笑道:“老夫粗人一个,只懂拳脚,不谈生意。” 韦杭被拒绝了也不急,继续道:“大将军可知高大公子的粮从何处,何人手中购置的?花费几何?欠了多少?又拿什么作为交换的?” 他声音轻柔,但每一句都掷地有声。 “这是犬子与你之间的事,老夫不过问。” 剑客颇有些不耐烦,“公子跟他废什么话……” 韦杭抬手拦住他,“高府有丧,不可无理。不知冯弟在此,愚兄不曾带酒,明日至多晌午,我们在此地重聚如何?” 好狂的口气。 冯逆之拿扇子一下一下敲着手心,笑着问道:“你做东,还是我做东?” 韦杭似是笑了,面皮动了动,一双眼漾起波澜。“有何区别?” “我若做东,这宅子还是姓高。但韦兄做东,只怕还要赶出一块韦府的匾额。”她望着高四叶,“大公子引狼入室,与虎谋皮,您不出面收拾烂摊子,只怕这一关不好过啊。” 冯逆之深怕高四叶不知道韦杭的恶意,添油加醋道:“红巾社所图,只怕不是如道家,佛教那般只要信徒瞻仰供奉就能满足。有五层殿殿主富可敌国的财力,若再加上有兵,只怕光听一耳朵都是杀无赦的大罪。” “南魏国乱,多少人以为是可乘之机想取而代之。结果呢?一乱十年,南魏仍是姓魏,争来争去,还是太子与其弟之争。旁的人,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高将军,您说呢?” “在老夫这里撒野,你们好大的胆子。”高四叶冷声道:“来人呐。” “末将在。” 高四叶轻轻挥了挥手,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批士兵,手持弓弩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一看便知是精兵良将,素质甚高,只待将领一声令下就要发动。 剑客挡在韦杭身前,神情不复方才的轻松。 “拿下。” 剑客正要拔剑,韦杭按住他的手。“我都已到达终点,不如就在此等候高大公子。” 士兵们将人押走,冯逆之讪笑着道:“大将军英明。” 高四叶肃容道:“小兄弟现在可愿意说?” 冯逆之眼波微动,扇子展开又合上,反复几次,忽地回身,认真道:“在此事之前,我有一事不明,请大将军解惑。” “说。” “当年四皇子交代的事,在高大将军这里可还算数?” 高四叶一怔,厉声道:“你究竟何人?所来何事?” 冯逆之抿唇叹口气,“这里环境愈发恶劣,不是几场祈雨就能解决问题的。购置粮草可解一时燃眉之急,却非长久之计。况且这里万众不止,缺口太大,车马一旦成辙,当地的官吏总会发现,一旦上报,朝廷派兵来缴,很快就会发现这里聚集的是当年三皇子残部。以当朝皇帝的秉性,岂会善罢甘休?” “黄口小儿,老夫这里的事情岂容你来置喙。” 冯逆之双手一抬,一脸的生无可恋。“来,来吧,给我也带下去关起来。高闻邸身中蛊毒只怕命不久矣,唉可怜啊。” “什么?”高四叶一个趔趄,身后的管家连忙扶住他。他摆手自己扶着栏杆站稳,静默许久后抬头看着天空,沉声道:“为何会中蛊?是那个率然一族的小姑娘吗?” 还真不是。 冯逆之叹口气,“将军没发现吗?少公子突然可跑可跳可驭马疾驰了。他尝试过这种快意后,还怎么能坐回轮椅呢?” “他,他不要命了?” “他究竟想要什么,你作为父亲当真知道吗?”冯逆之也凭栏远望,“鸟儿总归是向往蓝天的,他只是不愿死在这方寸之间。” “你懂什么!若非你的蛊惑,他哪里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高四叶冷声打断,“来人,将她拿下。”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四十八章 一桩生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四十九章 千人千面 冯逆之与韦杭同在狱中碰面。隔着金属栅栏两人相视笑了笑。冯逆之自然地躺在草堆上,一把揪住拇指大小的老鼠,拎着尾巴吊起来看了看,嘴里嘟囔道:“抱歉啊小兄弟,借你的住处休息,倒是给你挤地没处可藏了。” 小老鼠吱哇乱叫,又是蹬腿又是卷腹的,看得冯逆之乐不可支。 韦杭看着她,眼底有笑意。“为什么主动来牢狱?” “你不也是。” 韦杭坐正身子,一旁的剑客抱臂靠在墙上,警惕地盯着她,冷笑道:“你这个娃娃,根本不像个娃娃,坏地狠。” “我和你家公子彼此彼此吧。也不对,至少我以真面目示人,不像你家公子,千面佛一般的脸,千重身份。” 她扔了小老鼠,转而托腮望着韦杭。“韦杭想必也是另有其人,你借来一用吧。” “何以见得。” “红巾社的分总舵主,五层殿殿主,还有什么?哦,这个可不能忘,大蓟。大蓟能出入九一观,又怎么可能只是个分总舵主呢?” “你很聪明。”韦杭不吝啬赞美她,“冯弟此来,是为了高家兵马吗?” 面对韦杭的直言不讳,冯逆之低垂眉目,抿紧的唇角有一丝隐匿的警告,她笑道:“是啊,不然谁会煞费苦心在高家父子中周旋。好辛苦啊,高四叶冥顽不灵,高闻霁妇人之仁,高闻邸更糟糕,命不久矣。说是兵马,现在却兵不兵,民不民,真叫人大失所望啊。” 确实,她所言极是,这些也正是他所想。 “你来干嘛?”冯逆之目不转睛盯着他,深怕错过一丝异常。 可他那张脸,就是打两巴掌也看不见指头印子,更不提那些个微妙的小表情了。他神情自若,淡淡道:“冯弟直言不讳,那我也不妨直说。为兄此来,是来讨债的。高闻霁只有一张嘴,而我却搭进来无数粮草,金银和人马,结果进来一看,这里物资匮乏不说,他还做不得主。呵,真是玩得好一招空手套白狼的戏码啊。” 冯逆之闻言笑得前仰后合,摊开四肢躺平了懒洋洋道:“大蓟兄,小弟多一句嘴,在商言商,钱能解决的问题,最好用钱来解决。你为钱财我图兵马,各不相干。惦记太多,麻烦就多。” 韦杭似是笑了,又好像有些恼怒,总归是没有说话。剑客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别太嚣张,好些事情不到最后,不知鹿死谁手。” 冯逆之神情一肃,与剑客对视,暗潮永动。 翌日,预料之中的兵临城下等到傍晚时分也没等来。 吴大混在高闻霁讨伐的军队中来到新城城下。他仔细留心过,这一支队伍约有五千人左右,大多不是行伍出身,兵器各式,大家相互提防,以致一有风吹草动就兵戈相向。 但事已至此,又不能将人撵走,高闻霁无法,只得将人放在中间看着,像极了一只包裹着异物的海蚌,强忍着剧痛前行。 冯逆之与韦杭面面相觑,剑客心急,掰弯了铁栏杆就出去了。守卫正在喝酒,酒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瞪大了眼珠子目送他离开。 果不所料,那些匪寇们与高家军发生了摩擦,高闻霁的亲兵损失惨重。高闻霁最初也只是借一借他们的力量进得一线天的门,现下,旧部归顺,他手中不下万众兵力,又岂会将他们还看在眼里。 匪首多年江湖飘荡已成了精,又许是有人指点,悄无声息混迹于这批士兵中,在攻城一战中先出力,待攻克城门后竟开始无差别屠戮士兵。 一时间新城混乱无章,百姓死伤惨重。而这些人本就是匪寇,偷盗、抢夺、杀人成性,就如鬣狗见了肉一般,甫一入城就窜进百姓家,说是烧杀抢捋绝不为过。 高四叶得到消息气得不轻,孙茯苓奉命捉拿。可几百号人,又四散开去,想要一一捉拿并非易事。 高四叶的副将业已过了不惑之龄,两鬓微斑,却精力充沛不见老相,他得了高四叶的令,亲自去将这两个孽子捉回来。 破城之时,是谢家子弟打的头阵,伤亡惨烈。离他最近的是谢家小辈谢雨初,那时他正在搭过墙梯,谁知城墙上的巨石冲他头顶滚下,他不及惊呼,就只眨了下眼罢了,再睁开,只剩巨石下的一捧鲜血。 他内心极其震撼,幼时那头无助和悲愤的小兽破笼而出,他再没有更大的能力来护佑谢家子弟,他举目四望,好似哪里都有他们的尸体。 他深知这是他的错,因一己私欲而搅进这滩浑水中,进退两难,几乎给谢家带来灭顶之灾!是以刚刚破城,谢长天便收拢人手退在一侧修整疗伤。于是便亲眼目睹了一场人间惨剧,见到匪寇们的恶行,谢家但凡能站起来的,能拿剑的,都冲了过去。 又是一片死伤。 天色已乌云盖月,暗沉无光。攻进城的高闻霁已顾不上那些匪寇,而是迅速召集旧部,取代城防,直冲府衙。 然而他不曾想到,府衙大门洞开,空无一人。他带着疑惑往后厅里走,终于在小院中见到一袭挺拔的背影。 身负红缨长枪,腰间是虎头金钩带,足蹬云靴,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两鬓微斑却不掩俊秀的面孔来。 高闻霁一愣,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道:“闻霁见过东方叔。” 此人正是高四叶副将,东方魁。 “你可知错?” “闻霁不知何错之有?” 东方魁端的是斯文的长相,彪悍的武艺。一言不合,下一刻长枪划破夜空直指他的咽喉。“还敢狡辩!本将且问你,你带这些人来府衙做什么?是谁破的城防?又是谁放些魑魅魍魉的宵小之辈进城烧杀抢掠的?” 他越说越气,脸色寒得凝霜。 “你还有什么话说?” 高闻霁起身,掸了掸衣裳,冷声道:“东方叔不妨去质问高闻邸,为何我会攻城!” 东方魁拎着长枪沉默地看着他,一转身进屋去了。片刻,高闻邸被他的儿子东方铎压着走了出来。高闻霁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这个样貌,才情样样胜过自己一筹却病态的弟弟,而是神采飞扬的东方铎。 他一身银袍,两目如星,腰间插着两柄长刀,手中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高闻霁定睛一看,却是弟弟的护卫崔成涛。 高闻霁心中十分懊悔,方才谢长天要与他同来,他没有应允,现在身后的一干众将们,竟无一人能与 东方铎相较量。 身后的将士们显然也是知道东方家父子的,都神情紧张握紧兵器,问道:“少公子,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是好?看着高闻邸背着手面露讥讽的笑意,高闻霁亦是叹口气,“闻霁愿随东方叔一道走。” 外头的骚乱还在继续,但已趋于平静。 阿祛姑娘在大街上像个无头苍蝇般走来走去,她累极了,靠在一颗柳树下歇息。那个银袍小将出现的时候,高闻邸神情紧张,竟不顾她的反对,被强塞进一顶软轿中,还被高闻邸在腰间栓了块价值连城的玉珏。 她拼命反抗,终于在软轿行了一段后,轿夫因她的毒而倒下后才恢复自由。阿祛匆匆赶回去,只瞧见了无头尸身和一院落的死人。她突然意识到,高闻邸的陌路恐怕是来了。 阿祛首先想到的却是冯逆之。她连连抚胸安慰自己,还好还好,当初留了一手,在这个少年身上也下了蛊。 然后当她催动蛊母时,却毫无反应。阿祛难以相信,最简单的寻人蛊罢了,怎会失手?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四十九章 千人千面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五十章 拿你问罪 眼见着时光流逝,阿祛不得不再度呼唤郁汝癸。 郁汝癸负手从天而降,神色冷漠如九天神祗。“你我之间已无瓜葛,何必又呼唤我。” 阿祛可不管他说的什么,急道:“高闻邸那个病秧子被人带走了,我怕他出事,你快带我去找。” 郁汝癸一动不动。 阿祛急得跳脚,“我们相识这么多年,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吗?难怪老头子说你本是薄情寡义一骷髅,根本不长良心的行尸走肉。” 郁汝癸欲走,阿祛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哀求道:“好好好,我错了,你留下我一个人走。” 郁汝癸终是有些反应,不可置信道:“你竟求我?” “对,我求你。算我求你行了吧。”阿祛两眼通红,泫然欲泣道:“要不是下在姓冯的小子身上的蛊失手了,我怎么可能求你!哼,忘恩负义的家伙,一点往日恩情也不顾。” “你给她下蛊?” “下了又怎样?” 面对郁汝癸的眼神,阿祛莫名有些紧张,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失手了,真奇怪,对她居然不管用。” 阿祛使劲挠挠头,后知后觉道:“我学蛊术的时候好像听你们族人提过一嘴,好像圣女与祭祀体质特殊,俱是天选,普通蛊术,剧毒都起不了作用。咦?那这个冯逆之难道……” 阿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捂住嘴道:“不会吧,难道,难道她和你一样,都是圣女之后……” 但话说出口便觉不妥,若都是圣女之后,该是兄弟才是。可转念一想,这一代曾出现过两个圣女,祺灵和祺敏,两人是姐妹,那生的孩子也还是兄弟啊。 但明显事实并非如此,阿祛咬着下唇,心道,难道,冯逆之是祭祀之后?她想到什么似的眼神突然一亮,却又很快黯淡下去。两个男子,如何相互救赎? 郁汝癸一把挟起她,朝着黑夜奔去。 大将军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无数火把将整个府邸照得如白昼,麻油经过火烧,烟气浓烈,好似幽幽烽火直冲天际。这些无声的黑与满府拴挂的白形成强烈的对比。 不同于高闻邸的无动于衷,高闻霁甫一踏入大将军府就满脸疑窦,直至走进偏房,见到正中摆放的遗像时,才猛地一怔。 他想过很多人,很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死的会是高姝婄。 高四叶坐在太师椅上,目光直视前方的小院,那里插着招魂幡,有道士举着桃木剑在舞动,一地的白烛闪烁着橘光。 东方魁上前行礼,口中道:“将军,人我带回来了。” 高四叶点点头,目光却仍落在那纹丝不动的招魂幡上。 高闻霁按捺不住,上前跪道:“爹,姝培她怎么没的?何时的事?是不是高闻邸干的好事?” 高闻邸闻言连眉头都未动一动,一副懒得理他的不屑。 高四叶却答非所问,厉声与他道:“你此番采购粮草,都结识了些什么人?与豺狼为伍,你可知错?” 高闻霁感受到莫大的委屈,顿时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他吸了吸鼻子,扭头道:“爹,你为何不问问儿子怎么回来的?买的粮草如今又在何处?” “粮草何在?” “爹,儿子只问一句,为何将儿子关在一线天外?” 高四叶搭在椅子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面上冷硬如石盘,淡淡道:“你弟弟与你玩笑罢了。” “玩笑?”高闻霁气得几乎抓狂,狠狠锤了锤地面,一抬头,两目微湿,“如果儿子进不来这一线天了呢?” “你不是进来了。”高四叶抿唇,深刻的法令纹难以舒展,“祈雨仪式未能如约进行,粮仓又被烧毁,眼下最紧要的,是去将所购粮草运回来。” 他略略侧过脸,对着东方魁道:“老夫观铎儿有独当一面之勇,押韵粮草一事,就交由他来办吧。” “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东方魁与高四叶十几载的交情,两人更像是老友。“闻霁只怕不会配合。” “是吗?”高四叶终于将视线移回来,他望着这个跪在面前的儿子,他风尘仆仆,一身疲惫,眼底却波涛汹涌,满是不甘。 “大哥能一文钱都不花就购得粮草,只怕是出卖了什么作为报酬吧。”高闻邸在旁说着风凉话,他一身弱骨,却挺得笔直。“我也是为了一线天的安危,怕大哥被什么奸人蒙蔽,趁机闯入,这才暂时关闭了一线天的入口。大哥高瞻远瞩,想来只能够体谅弟弟的一番苦心。” “满口谎言!”高闻霁怎会相信他的说辞,指着他急切地对高四叶道:“爹,他撒谎。若只是有所顾虑,为何还占领了各处粮仓和兵甲之所?为何看到我来,竟关闭城门与我一战?” “哼。”高闻邸阴沉沉笑了出声。 引狼入室祸害百姓,不提还好,一提高四叶的火气就来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还敢提破城之事?铎儿,你押他去看一看城中惨状再来回话。” 东方铎领命带他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东方魁和高闻邸,下人们早早回避了去,连盏茶都无人来端。 高四叶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好一会儿才道:“闻邸,你想要这一线天吗?” “要如何?不要又如何?” “你若想要,老夫便将它交到你的手上也未尝不可。但只一样你要答应我,有生之年不得离开一线天。” 高闻邸蹙眉,俊秀的容貌阴郁,脸色白得近乎病态。但他神情自若,淡淡道:“爹你怎会不知呢?只有离开这里,大家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这里物资匮乏,环境一年比一年恶劣。能种植的土地本就不肥,三年两翻,再多的种子种下去也长势不旺。再加上多旱少雨,一旦连着十天暴晒,这一年就会连糠都吃不着。我们人数众多,地皮都挖了十尺,还有什么吃的给百姓暂缓饥饿?” 他似是笑了笑,“购粮可不是小事,一旦被有心人盯上,出事只是早晚的问题。大哥这事只是出现端倪的祸端,往后去,还有更大的灾祸。来自民间的觊觎,更有甚者,来自官家的铡刀。” 高四叶端起早已凉透的,不知放了多久的茶盏饮了一口。又苦又馊,含在嘴里咽不下,吐出去又委实太难看。他就那么含着,在心里权衡了无数次利弊,终究一咬牙还是吞了下去。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是真的,但心里的憋屈和不适,才最叫人恶心。 “你觉得爹是在苟且偷生,不顾大局,做缩头乌龟吗?” 高闻邸负手望向远方夜空最亮的那颗启明星,撇嘴道:“难道不是吗?为了一己富贵,而置万万百姓于不顾。” 茶盏嘭地一声在高四叶掌心碎成四瓣,坏掉的茶水与血一道流的满地都是。“时机未到,老夫断不会拿百姓的命来尝试的。” 我们输不起。 高闻邸冷笑道:“是怕再也做不了这偏安一隅的王吧。” “放肆!”东方魁比高四叶还生气,他当年是折服高四叶的人品,气魄和胆识,若他当真想要做一个偏安王,四皇子进京时便可以,只消带着皇子的兵马投降,朝廷封个属地,好不快活。 “你可了解你的父亲,他在你心里就是这副模样吗?看来,高将军对你过于溺爱,以致令你狂妄自大,不知满足。你大哥虽不够足智多谋,却宽厚仁爱,显然,你也不曾理解过什么叫兄友弟恭。” 高四叶下颚线条紧绷,放在桌上的手捏成拳,开口道:“来人,将他关进庆峰阁里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高闻邸不屑笑着,“你们,都是懦夫。”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五十章 拿你问罪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五十一章 东方小将 进城作乱的匪寇们被控制在外城东西一带,随着巡逻的兵力加强,想要越过坊间大门已不是易事。 东方铎与高闻霁很快赶来,刚踏上塔楼就望见一处处的火光闪烁。 高闻霁气得发抖,连声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竟明目张胆地去抢,抢完了还要放把火!” 东方铎一言不发地看着,东边一户人家三进三出的院子,被五个匪寇闯进去。主人家听见声音刚出来就被为首的一人横刀杀害。幼童探头来看,又一个匪寇干脆踹开门走了进去。 西边的人家稍小些,看布局,许是女眷多些,晾晒的衣物全在西厢。本没打算朝这样的小户人家下手的匪寇在翻越高墙时也发现了这一点,竟改了主意跳进院中。 隔了这样远的距离,他们应是听不见声音的,但耳畔却好似传来豆蔻少女们的呼救和哀嚎声。 还有更大的宅子,闹中取静,立于一片酒肆旁。十几个匪寇杀起看家护院的镖头们毫不费力,登时鲜血满地。他们喜欢这样的游戏,看着四处逃窜的妇孺,幼童,他们扛着刀闲庭散步般随意走着,遇到细软就收进口袋,遇到人就一刀两断。 高闻霁不顾东方铎在旁,一把抽出长剑朝着这场本不该有的人祸而去。 街巷过于安静,家家户户都上了锁,更有甚至拿铁链锁紧,枕下藏刀,不敢稍有小憩。高闻霁杀地累了,靠墙喘息,看着唯唯诺诺的壮汉子举着锄头缩在门后,想上前致谢,又畏惧他手中滴血的长剑。 这都是高家庇佑的百姓啊,怎沦落到这等凄惨的地步?他闭了闭眼,勉力起身离开。才走了几步,一抬头,望见谢长天站在路中。看样子是在等着自己,等了不少时候,以至于脸上的疲惫之意难以掩去。 “辛苦你谢立,这些匪寇该杀,该碎尸万段。” 谢长天却并不是来说这个的,他好似几日未合眼,眼底的血丝连城片。“大公子,接下来您准备如何?” 高闻霁迟疑一瞬,开口道:“我正要回大将军府见我爹,要他问罪二弟,再取得兵权,接管一线天。” 谢长天在心底长叹口气,果然,高闻霁软弱如斯,怎斗得过狠辣的高闻邸?问罪有何用?明目张胆的夺权之事都干出来了,仅仅问罪便能叫高闻霁满意,岂不可笑? “若大将军不肯追究此事,您又该如何?” 高闻霁没有言语,踌躇了一会儿才道:“我爹一直偏心二弟,这次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与其叫大将军左右为难,不如我来动手。大公子,一山难容二虎,高闻邸不死,您绝难上位。” 谢长天见他神情犹豫,又劝道:“妇人之仁只会碍事,您不妨想一想,高闻邸若有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您杀之后快。” “这里千疮百孔民不聊生,落在残暴寡恩的人手里,要么迅速没落,要么激起民愤而反。” “大公子,回头看一看走过来的路吧,全是鲜血染红的,高闻邸不死,不足以告慰这些死去的亡魂。” “可,手足相残有违纲本,爹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没人知道,交给我来做。”谢长天的语气放得柔和,劝慰道:“你二人继续争斗下去,一来毫无意义,二来会有更多无辜的牺牲者,造的都是杀孽,您于心何忍?” “若被我爹知道……” “不会的,交给我。” 高闻霁抬眼看着他,好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般咬牙道:“不行,他也没有置我于死地,我为兄长,怎能害他性命。” “非他不想,只是他身边没有像我一样受他驱使之人。” “谢立。”高闻霁提高音量道:“不许伤他,将他带离一线天,为他寻个远的去处,让他与花嫣一道自谋生路去吧。” “大公子您可想好了,错过这次机会就没有下次了。” “去办吧。” 见他心意已决,谢长天深呼一口气,转身离开。 塔楼之上,东方铎仍静静看着作乱的匪寇们,风从耳鬓过留下微凉的触感。他点燃火把放在墙上,目光反复扫过整个城郭。 逡巡许久,他突然眉头一皱,锁定了一处小巷。这里如一处蚁巣般,工蚁们不断搬动的“粮食”送来,空手再离开。一旦锁定目标,东方铎便不再等候,足下一蹬,俯冲而去。 他的双刀的确很快,刀锋泛着冷光,一路滑来,如刀切豆腐般,身后倒了一地的尸体。 都是喉咙破开,咕噜一声人就没了。 待匪寇们发觉,他已来到跟前了。 寇首有些见识,一见他的双刀,两眼瞪得浑圆,不可置信道:“东方家的人?” 东方铎没想到有人能一眼认出他的来历,但也只是皱起眉,动作丝毫没有迟疑。寇首显然对他的刀法很是了解,身子一弓猛地弹开丈许。 甫一落地,就听见小巷尽头传来哭喊的声音,“老大救命啊,阎罗王收命来了,快救救我啊。” 随着鬼哭狼嚎的声音,几个男人连滚带爬闯进了视线中。紧随其后是一声轻蔑地冷笑,邝舸意提剑走了出来。 巷内静了一静,挡住月亮的乌云才飘走,又飘来一块更大更厚的乌云。一时间小巷内陷入黑暗,伸手难见五指。枝头的鸟儿啾鸣叫着,与伙伴交头接耳正嬉戏,一声悲怆地尖叫惊得它们拍翅急飞。 “我与南洲东方家颇有渊源,尔等小辈,焉敢杀我佘衵齐?” 随着噗嗤一声,血溅白墙。 一颗圆滚滚的人头滚着滚着滚到了邝舸意脚边,他才杀尽这是几个喽啰,剑还在滴血,他抬头与这位着软甲的小将军对视。 棋逢对手,两人同时握紧手中的兵器。 今夜有稍许的风,枝头叶子微晃,飞走的鸟儿不舍此枝又飞了回来,才刚落下,月色忽明,清辉如银,窄巷中寒芒不断闪烁,兵器交锋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邝舸意许久没有遇到差不多的对手了,打得过瘾,笑道:“东方家的双刀名流斩技法果真名不是浪得虚名。” 东方铎双眼微眯,他在这一线天内几乎没有对手,骄傲自负久了,突然遭遇敌手,心态失衡,定要分出个高下来。 两人正酣战,高腴不知何时找来了。他抱臂看了会儿,耐心逐渐耗磬,扬声道:“邝兄,我先去大将军府看看情况,你完事后来找我。” 就是一句话而已,却令东方铎大为震撼。 他自幼便常在山中与野兽为伍,练就了一对极为灵敏的耳力。可是这个男人何时出现的?他竟一无所觉! 他无心再战。 邝舸意也并非想要他的性命,他理智多谋又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小将来历非凡。他抱拳道:“在下邝舸意,不知如何称呼小将军?” 东方铎回道:“在下东方铎。二位来一线天有何目的?” 他二人同样是入侵者,好像与这些横尸当场的匪寇们没多大区别。对这里的人来说都是威胁,不安定因素,居心叵测。邝舸意歉意地笑了笑,诚心与他道:“我们是来寻人的,没有别的目的。” 东方铎年纪不大,却沉稳老练看不出太多情绪。信是不信并不重要,他捏了捏手里的双刀,冷声道:“你们为何要杀这些人?” “他们干着入室盗抢,杀人放火的勾当,不该杀吗?” “该杀,但不该由你们来杀。” “那指望谁呢?”邝舸意摊手笑,四下望了望,问道:“仅凭你一人,要杀到何时?在等待的过程中,又有多少无辜遭到残害?” “还有一个。”高腴突然插话,抬着下巴指了指小巷入口。 衣衫染血的高闻霁走出来,见到他们一愣,他只是要穿过小巷罢了,却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藏着人。 但他定睛一看,疲惫的脸上放出喜色,高声道:“东方铎,你在这里。” 东方铎收刀回鞘,抱拳行礼道:“见过大公子。” 邝舸意也收了兵器,笑着看了看他二人,“既然官府的人在此,那我们便没有必要插手。告辞。” 他与高腴一道离开,高闻霁定定看着,轻声道:“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蜗居于此地太久太久了,久到夜郎自大,久到固步自封的地步。” 东方铎今夜的震撼十分巨大,他没有回答高闻霁的话,内心波涛汹涌,极大地冲击了他二十载的人生信仰。 “走吧,回大将军府。”东方铎静静说道:“仅凭你我二人能做的有限,提督府已派人来剿。” 大将军府内乱成一团。 原是高闻邸不知何故突然呕血晕厥,大夫来看,竟是中毒了。经过检查,发现是茶水中有毒,可自高闻邸进入庆峰阁后便再无一人进去过。 高四叶来看过,负手渡步,转头与一旁的管家道:“寻常大夫不能医,去叫巫医来看。” “商闿自己都病了许久,怕是来不了了。” ”他年岁已大,大限快到了。他的徒弟呢?” 管家叹口气,“那个徒弟啊,唯唯诺诺,连只鸡都不敢杀,学了这么多年都未出师,哪里放心将少公子交给他来看?” 高四叶低垂眼帘。 大夫立在一旁轻声道:“大将军,老朽浅薄,但还要斗胆说一句,此毒发作极快,拖不得。” “花嫣呢?” “叫她来。” 东方魁招来手下,交代了一句,手下立刻离开了。 片刻,花嫣被带了上来,形容狼狈。 她向高四叶行礼,“见过大将军。” 看来,当时东方铎去少公子府拿人的时候,花嫣也在,被收拾地不轻。“去看看你家公子。” 花嫣行个礼,起身过去,低头一看,登时低呼一声,怒道:“岂有此理,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居然给少公子下毒!” 高四叶回头,“谁?” “少公子身边新来的女子。”花嫣垂着头,细若蚊蝇道:“不仅来历不明,还不怀好意。” 高四叶有些印象。 “请大将军将她除去吧,少公子被她蛊惑心智,竟甘愿,甘愿……食下她的蛊虫,长此以往,只怕性命堪忧。” “你可有办发解毒?” 花嫣点头,“我识得这毒,自然解得。” 高四叶略略点头,带人离开了。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五十一章 东方小将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五十二章 错失良机 高四叶穿过长长的回廊时,东方铎与高闻霁回来了。 他二人一进府就得知了这个消息,高闻霁怒斥管家道:“二弟的吃穿用度都要格外仔细你不知道吗?在爹这里都能被人下毒谋害,那哪里还是安全之地?还不去速查?此事决不能姑息!” 他说完后突然一顿,好似意识到什么般脸色难看。心中暗道,谢立阳奉阴违不成? 又恍惚地走了几步,掌管户部的官员小跑着追上来,焦急万分对他道:“大公子,好些地方连糠皮都吃不上了。村民们上山打猎,兔子窝都掏空了,再这么下去,树皮剥下来都不够吃了。” 高闻霁一时心乱如麻,边走边与他敷衍道:“此事可禀过我爹吗?” “已面呈大将军了。” “我爹什么意思?” “这,这……”官员顾左右而言其他,“大公子,百姓是无辜的,不能因为你们抢夺权利就置……” “放肆。” 官员看着冷漠的东方铎忙闭上嘴,垂头丧气站到一侧躲避。但还是不甘心,抬头去望偏巧又撞见了东方铎,只得丧气地躲进人群中。 高闻霁一刻不停往议事房赶去,他心里也十分着急,一路杀进新城死的人还不如路边饿死的人多。 高四叶正伏案写些什么,身边的人在研磨伺候着。高闻霁甫一见到他,鼻头立刻发酸,强忍着眼泪轻声道:“梁师傅,您怎么来了?” 梁夏已满头白发,他左手捻须,对他颔首,“老朽惭愧,一生只教了两个弟子,而这两人却手足相残,酿出祸端来。老朽此番来见大将军,一是负荆请罪,二是尝试补救的。” 高四叶已写完,抬眼看他,“当务之急,先运回粮草。” “我去。” 高四叶并不急于回答,缓声道:“你如实交代,用什么换的物资。” 高闻霁抿唇,脖子缩瑟,眼神看向一边,怯懦道:“这个爹你就别管了,多推延一日,就多饿死许多人。” “你还不肯说实话,看来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梁夏亦是附会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那些个强盗,侩子手们可清理干净了?” 这话是看向东方铎问的,于是东方铎回道:“首领已伏诛,残众未清。” ”此一事,乃他们背信弃义,无恶不作导致的后果,姑且可不算作你违背约定。但卖你粮草物资的商人,却没有任何错处,你一旦将东西拉回来,约定成立,便要将银两给付给别人。”梁夏是个儒生,十分看中信义,认真对着高闻霁道:“届时,你拿什么给人家?” 高闻霁来回看向高四叶和给自己传道授业的师傅,抵触情绪高涨。他冷声道:“我已与人家谈妥了,师傅不必操这个心。” “谈妥了?你出卖了什么?”高四叶把面前的纸一扔,纸张轻飘飘地滑落在高闻霁脚旁。他低头去看,竟是一篇筹措银两的动员书。 呵,真是可笑。他这么想着,也真的是笑了出来。高家居然沦落到讨要妇女们的嫁妆,首饰,孩童的长命锁,银镯子了。 他笑得直不起腰,撑着腿,抬头去质问去高四叶,“爹,为何还要守在这里?您出去看看,方圆百里,视线可及之处,都是荒芜,都是我们强造的繁华,都是假的呀。若您真的想称皇,那不如出去博一把,连二弟这样的病秧子都比您有骨气,有胆气,有脾气!” 啪地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五个指头银子很快浮在脸颊上。这巴掌十分用力,嘴角沁血,足见动手之人的愤怒。 “老夫先问你,闻邸的毒,与你有关吗?” 高闻霁缓慢地摇了摇头。 “好,老夫再问你,你要图谋这里的权利,无妨,待你拿到后,你准备怎么处置闻邸?” “他能成什么气候,关着,养着便是。”高闻霁脸色灰败,一双眼珠子黯然无光,抬手抹了抹嘴角,面露讥笑道:“我会把他留在这里,就在这里,这个宅子,养一辈子,直到他死为止。而我,或在外面称王称霸,或战死、客死,总之再也不会回来。” “老夫最后问你,你将什么抵给那商贾了?” “一半的天下。” “什么?”梁夏随着年纪增长,愈发耳背,于是大声询问道:“你说清楚些。”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许的是外面的天下,虚无缥缈,不知何时能成事的诺言?”高四叶皱着眉头,轻叹口气,“没有根,哪来的叶?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长线固然要,但眼前的利益也必然要图。来人,将他们带上来。” 说完,他俯身捡起地上的征告书放在案上,用袖子反复摩擦,轻声道:“你引来的可不是寻常的豺狼虎豹,红巾社老夫已打听了,他们图谋的,甚至比你所想要深远地多得多啊。” “爹,借他们之势共谋天下有何不可?” “当然可以。”高四叶认真与他道:“可你有那个权谋算计的本事吗?怕只怕还未到那一步,就被对手吞了下去。” 高闻霁对此嗤之以鼻。 韦杭等人被从牢里放出来时,郁汝癸带着阿祛也赶到大将军府了。 听着下人们偷偷议论着高闻邸中毒的事情,阿祛笑得十分开心。显然,这毒是她下的,高闻邸既然要她离开,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呢? 然而却没能高兴太久,高闻邸的毒被身边跟了近十年的花嫣姑娘轻而易举地解了。阿祛垮着脸,想了许久,豁然开朗。质问郁汝癸道:“这个花嫣,是你们率然一族的人吧?我所学她皆会,相当于师出同门,真是岂有此理!” 她掐腰发怒道:“你难道不想解释一下?为什么率然的人会为高家所用?这样的叛徒,你居然听之任之?” 郁汝癸平静道:“她是祭祀之后。” “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说祭祀死时什么都没留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猜测。她说祭祀是她爹,就是吗?” “她的面容,与敏后……与最后一任圣女有五分相似。祭祀与圣女,是有婚约的,若真的偷偷生了一个,也不足为奇。” “什么后也不行!规矩就是规矩,一旦破了口子,日后如何服众?” “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她在我手里抢人,我要弄死她。你说,你帮谁?” 郁汝癸拿出那副惨白的面具覆在脸上,一应情绪面容统统被收归于黑暗中。“真假已辨,她不再特别了。” 阿祛听得懂他话里有话,却不甚明晰其意。但大概是知道了,自这一刻起,这个花嫣的生死都与他无关。哼,阿祛冷笑一声,阎王叫你三更死,我阿祛偏叫你二更就去报到!“走,不去看热闹了,我要去高闻邸住的地方,要他亲眼看着我怎么弄死他的心上人!” 才到庆峰阁门前,一声枭啼突鸣,郁汝癸蹙眉看了看,足尖一点,展臂追去。 阿祛独自闯进去,药味甚为浓烈,她循着药味一路找到灶房。里头花嫣正守着一只热气腾腾的陶罐,一旁有位年纪稍大些的女官在添柴,两人极为熟稔,聊着天,打发时间。 “少公子今次闯下大祸,不知大将军会如何发落呢。” 花嫣道:“少些柴火,后面要小火煨着收汁,三碗水变作一碗才能见着药效。” “好。”女官低头用勾耙扯出些大的木头扔进一旁的水槽里,火光顿熄,嗤啦一声,白起蒸腾充满这间小屋。“听说前头正在问大公子罪呢,你能不能既给少公子解毒,又不叫人发现?总归大将军不好与一个躺在床上的人计较。” “你难道不知少公子做了什么吗?这次大将军可不会轻饶他。若不是他突然发难,大公子绝不会引狼入室,兵临城下,被扣上一顶手足相残,弑父谋权的帽子。大将军气得不行,怕不会轻饶少公子。” “可这么多年,少公子干的混帐事还少吗?有次险些刺死大公子,不也只是被禁足少公子府,鞭挞十鞭就算了。”女官撇嘴,不屑道:“我看这次啊,只要咱们少公子低低头服个软,大将军不会对他如何的。” 花嫣垂下脸,“少公子的脾气你还不晓得?叫他认错可比登天还难。” 女官想了想,又道:“那也分人,花嫣你在少公子面前的分量大家都是知道的。待解了毒,也就你能在少跟前说上一两句话了。” “那么执拗的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花嫣轻叹口气,神情恍惚,眼前好似看到高闻邸对夫人的劝说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孱弱瘦削,精神却无比强大,认准的事一往无前泰山难憾,两种反差在他身上共存,那种破碎和撕裂感对花嫣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眼沦陷,为了来到他身边,不惜叛出率然。 阿祛探头探脑撇了一眼,秉持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理念调头就走。岂料运气不济,女官正巧起身去拿一味去腥的香料,两人看个对眼,惊得女官大叫一声。 诺大的将军府,一群黑衣人像软体动物般侵入。他们行动果敢,所到之处,侍卫无一幸免。 很快,领头的来到庆峰阁门外。 花嫣正在为难阿祛,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红彤彤的指头印子根根分明。阿祛嘴角挂着血丝,反而生死置之度外了。 她挑衅地与花嫣对视,她有着天然的傲慢,打从骨子里就是高人一等的模样。“嘁,本宗主还道你多有本事,还不是个伙房里打杂的下人。怎么,高闻邸还没给你提一提身份,好叫你出门的时候体面些?”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巴掌抽在她脸上,花嫣的身份始终尴尬,无名无份,大家明着不说,但背地里没少嘲笑。这也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说不得。如今被这个来历不明,居然可以登堂入室对着少公子吆五喝六的女子挑明了说,已是叫花嫣起了杀心。 “给了你机会逃走,你却又回来。”花嫣淡淡说着,暗下决心。“那就不要怪我,是你该死。” 她懂些武艺,于是拿过案上切肉的刀朝她走过去。阿祛一边尖叫着郁汝癸救命,一边慌不择路朝外跑。 花嫣怕她的叫声引起高闻邸的注意,忙一个起身踏在扶栏,一跃落到她前面挡住去路。手中握着尖刀,毫不犹豫朝着阿祛的心脏刺去。 “你敢!” 急厉地声音突起,两个黑衣人架着高闻邸出现在门廊处,喊声正是来自高闻邸。 居前的黑衣人背上背刀,腰间悬剑,虽蒙着面,却露出一双果决坚毅的眼眸。气势如虹,绝不是鼠辈凡角。花嫣心知此事败露,但已出刀,哪有收回的道理?这个妖女不除,少公子必有大劫! 眼见刀尖触到衣物,居首的黑衣人剑鞘射出,正击中花嫣手腕,她吃痛缩回,匕首落地。 阿祛忙跑向高闻邸,慌张中脚下不稳被拌了一下,即将跌落之际却被这个脸色灰败连站里都颤抖的男人一把抓住搂进怀里。 充斥着浓烈辛涩的药味竟叫阿祛感到安心。 花嫣心里有什么东西瞬间坍塌,惊诧,难堪和绝望的神情一晃而过。大势已去,她知道错失了良机,这个妖女赢了关于少公子的一切。 可自己守了这个男人十年,怎能甘心?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五十二章 错失良机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五十三章 一睹真容 一夜很快过去,又迎来了酷暑难当的秋老虎。蝉声震天,热气从干裂的土地里往外冒。一些饿死,病死,老死的尸体尚未收敛的,还在义庄停放的,不及下葬的很快腐烂生蛆,臭不可闻。 哭丧的人嚎地嗓子冒烟,眼泪流干,茫然四顾,发现身边的人或站或躺,无一说话,宽阔的天地陷入沉默,黑色的,压迫的,令人窒息,绝望的安静。人人沟壑纵横,神情麻木,呆呆看着怀里的幼儿猫叫一般哼了哼,头一歪,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年轻的母亲愣了许久,将幼儿抱起一下一下拍着衣不蔽体漏了大半在外的屁股。嗓子深处发出腥甜血味的歌谣声,静静唱着唱着,将手边破碗里盛着的几滴露水抹在幼儿唇上,哄了又哄,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哀嚎,一声一声叫着乖儿,乖儿…… 栖息的鸟儿被惊飞,行人被叫醒,坐在角落默默看着这一切的赤脚的黑脸汉子突然往地上重重砸碎了碗,起身振臂一呼,高声呼道:“徐林部下何在?可敢与吾去讨一个说法?” 半兵半农的男人们放下锄头,拿起放在家中生锈的刀箭集结,齐声高呼,“农焉可生?” 一处起,处处齐。举起的大旗五颜六色,口号各异,浩浩荡荡,朝着新城而去。 此时的高四叶将将是与韦杭达成一致,他退出一线天,而高家日后见他信物蓟玉花则退避三舍,不得用兵。 此诺极重,重到冯逆之微微眯起眼,起了杀心。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阴霾了几日的房内,冲开了高闻霁郁郁的心情。眼见着韦杭离开,他与高四叶道:“爹,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拉回物资。” 高四叶捏着鼻梁,觉得无比疲累。管家急匆匆赶来,附耳言语一句,顿叫他瞪大了眼。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高闻霁,冷声道:“孽子,你对闻邸做了什么?” 高闻霁心一抖,他也不确定谢立对自己的弟弟做了什么。支支吾吾,懦懦回道:“儿子只想,想着二弟身子孱弱,不如去外面求医问道,以得解脱。” “求医问道,以得解脱是吗?”高四叶用力一拍桌子,吓得高闻霁立刻跪下。“还不说实话?” “来人,将花嫣姑娘带上来。” 花嫣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悲痛难掩的情绪中,眼眶通红,却从始至终没有留下一滴眼泪。见了高四叶,行过礼,轻声道:“少公子被掳走,为首的人携刀与剑,已走了近一个时辰。” 听到刀与剑时,高闻霁眉尖一挑,心道果真是谢立所为。可转念又一想,既已下毒谋害,何必多此一举去掳走他? 很快花嫣给了他答案,“大将军,少公子身体余毒未消,还需三副药服之保命。” “孽障,还不快将闻邸送回来。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定要你自裁谢罪!”高四叶怒极,顺手扔出去单位瓷盏正中他额角,鲜红的血登时顺着眉骨流了下来遮住眼。 高闻霁匍匐在地上,口中低低问道:“霁儿差点被堵在一线天外回不来,爹可问罪二弟吗?” “霁儿被他派来的杀手无数次伏击,爹可问罪二弟吗?” “霁儿左耳至今失聪,爹可曾问过二弟?” 室内过于安静,显得趴在地上的高闻霁太过突兀,太过聒噪。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很快来到门前,将士抱拳道:“禀大将军,各处百姓举旗反了,正在赶来新城的路上。估计至多两三个时辰,就会抵达。” “将军,是否派兵?” 高四叶着实一愣,蹙眉问道:“几时的事?” “据前方来报,今日一早发生的,打头的是已卸兵甲农耕的徐将军。” “怎么会是徐林?”高四叶不可置信道:“消息可确切?” “确切。” 高四叶望向东方魁道:“你速去一探究竟,徐林万不会反,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东方魁领命走了。 屋内的人越来越少,越显出高闻霁的孤独和卑微。许久,高四叶起身去扶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来。血已干涸,泪痕犹在。 高四叶迟疑一瞬,举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霁儿,还记得爹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不论何时,不论何因,都不能伤害闻邸。” “为什么?为什么?”高闻霁崩溃地甩开他的手,吼着叫着,不解地问着,“爹,难道霁儿就不是你的儿子吗?人不能偏心至此,不能!” 高闻霁胡乱抹了把脸,恶狠狠道:“爹,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后悔的,你等着。” 看着他跑出去,高四叶对着东方铎道:“派人去将他追回来,下狱看管。你速去营救少公子,要毫发无伤。” “是。” 韦杭许是觉察到了危机,走得极快。 一路上看到浩浩荡荡,无序往新城奔赴的百姓,大多衣衫褴褛仅能包裹身体,年长的男子体态挺拔,神情无惧。年轻的扛大旗,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与胆怯,却强装无畏,喊着口号。 他驻足看了一会儿,对剑客道:“这就是人性,无论在外面,还是相对蒙昧的一线天内,都是如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高家军,并非铁板一块,其中积弊,非眼前这些皮毛。” 剑客可不操这个心,一把掀了蓑笠,叠声催促道:“公子还有功夫操这个闲心,有高手追来了,快走,免得生什么不必要的事端。” 正说着,邝舸意与高腴一左一右包抄而来。 邝舸意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把红缨枪,展臂一送如箭,止住他二人脚步。高腴剑如惊鸿刺来,逼得剑客不得不拔剑相对。 相较于高腴,剑客对邝舸意更感兴趣。“啧啧,许久没见有人能耍得一手好枪法了。全力来战,叫爷我看看一丈威的厉害。” 邝舸意冷笑一声,口中喝道:“看枪!” 长枪这种兵器极其难练,少有大成者。但一旦习得精髓,横扫千军不在话下。邝舸意苦学二十载,不敢说功成,却也有些火候。横枪在手,腰腿臂一体发力,枪收如线,宛如游龙。 剑客仰天大笑,一掌击在韦杭背上,掌风将他送下长坡。岂料韦杭脚尖还未着地,冯逆之从树上一跃而下轻松将人接住。 她露齿一笑,对韦杭道:“仔细崴着脚啊韦兄。” 韦杭先是一愣,但见来人是她,又松了口气。 剑客却大惊失色,可想补救也来不及了。只得讥讽道:“二位,剑是好剑,枪也是好枪,却为何不能自己做主,非要由着他人指使呢?” 高腴不满地皱起眉头,接口不悦道:“阁下的剑,是为自己而拔吗?” “我不一样。”剑客下意识反驳道:“我是言之有信之人,这才……” 他顿了顿,忽地笑起来。遥遥看了一眼韦杭,砸吧砸吧嘴,意味深长道:“此言有理,有理,咱们的刀剑棍枪不论如何出神入化,也不过是他们这些动脑子的人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邝舸意对此早已想得明白,不甚在意自己是否是一颗棋子,他更在意是谁的棋子。“各为其主,多说无益。请。” 剑客成名较早,又隐退了许多年,冯逆之虽不识得,却从不敢轻视,稳妥起见,这才安排了高腴在旁掠阵,助邝舸意一臂之力。 邝舸意抬臂便是一□□出,红缨簌簌,其力可窥一斑。剑客笑起来,纵身一跃进了二人的包围圈,三人酣战,精彩绝伦。 冯逆之抱臂看了片刻,一扭头,发现韦杭长身而立,气度从容,心里顿时不大爽快,逡巡他一番后,仍不掩饰眸中的孟浪,“啧啧,旁的不说,韦兄身材不错。” 韦杭面上古怪,看不出笑意与否。 “为了合衬,怎么也不能再放过你了。”冯逆之挑眉道:“韦兄,大蓟兄,可还记得五层殿那日我说过的话?” 岂会不记得? 那晚她饮了自己杯中的酒,又漫不经心把玩着自己的獠牙面具,眼眸星辰漫天,笑意狡黠无邪,她说多想一睹公子真容,结为知己。日后晚来天欲雪,天苍翠梧,还可邀我共饮一壶。 多么诱人,她总能轻易击中人性的缺口,叫人跃跃欲试,蠢蠢欲动。 然而理智却在疯狂阻挠着,叫嚣着,她与太子勾连,淬骨融血,不可分离,岂有他人容身之处? 果不其然,冯逆之等了等,轻叹口气颇为惋惜,手中的酒杯明明布满裂痕却被她稳稳捏在指间,这次便算了,下一次这面具可别再落入我手中。 那时心高气傲,不屑一顾,自己小心谨慎至此,身份百般变化,又岂会轻易载在她手里? 呵,天意弄人,这个笃定竟被打破地这样快。 “冯公子,你何以执意认为韦某人不是以真容示人?” 冯逆之一脸你看不起我的表情,“因为你现在的这张脸委实平平无奇,按照设定,你这样的坏人不该长成这样。” “谁的设定?” 冯逆之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一脸的你太天真。“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没办法,只能摸一摸了。” 韦杭抗拒道:“你来摸?这不大好吧。” 冯逆之冲他努努嘴,指着一旁的大石对他道:“坐。” 韦杭没动。 “你个子太高,我够不着摸。踢你一脚吧,跪着被我摸又好像很伤自尊。”她一脸苦恼,“当然,韦兄若心胸宽广至此,一点也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韦杭从善如流地坐好,任由冯逆之的手在自己脸上揉来搓去,不一会儿就满脸通红。 冯逆之收回手看着他,好半晌,她轻叹口气,沉默着没有说话。按照常理来说,多好的面具覆在脸上都会有缝隙,被自己这么暴力揉搓就会起鼓,皱起来露出马脚才是。 可韦杭看着,除了面颊肌肤泛红外,一点破绽也没有。难道,这真的就是他原本的样子? 韦杭好整以暇,抱臂问道道:“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冯逆之收敛笑意,定定看着他,慢吞吞道:“不知大蓟兄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韦杭扯了扯嘴角,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意来。“何苦绕这么大的圈子,你要杀我,杀便是,不需什么理由。好歹我也曾奉你为知己,死在你手中是命,我无话可说。只是,不必套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我。” “我可没套什么罪名。” “没套?那敢问冯公子,韦某何过之有?竟惹得杀身之祸?” 冯逆之默了默,突然笑起来。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般笑道:“唉,也就是你,才能使我费这么大心思。为了使我良心上过得去,看来还真要加诸一个罪名在你上。” “莫须有?” “也不算吧。”冯逆之坦然与他道:“嗯,涉嫌拥兵造反如何?” “且不说何来兵?何来的反。”韦杭摇了摇头,“你是何身份,能下这样的定罪。” 冯逆之摊手,“不要较真,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 韦杭看着她掏出腰扇,开口道:“太子殿下的婚事被取消了。”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五十三章 一睹真容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五十四章 生死之战 冯逆之展扇的手微顿,似是觉得不可思议般,下意识问道:“什么?为何?” “当朝太子殿下与相府千金的婚事已被陛下取消了。” “这个我听见了,我是问怎么取消的?理由呢?” “听闻,相府千金守陵时遇刺,伤势过重,太医救了三日,虽然最后从鬼门关将人拉了回来,但伤了根本,日后便是康复了,也难有所出。相爷识大体,于是自请,请求皇帝废了这门亲事。” 韦杭缓缓说这话,眼睛盯着她看,饶是如此仔细,依旧没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些除却初闻时的诧异之外的情绪。 “说这些做什么?”冯逆之扭头与他对视,抿唇笑道:“好端端的,韦兄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呢?难道因为太子不娶相爷女,就值得我庆贺而不杀生吗?” 韦杭亦是笑,“太子殿下离京前,皇帝为了冲喜,又为他定下一门亲事。” 他顿了顿,直视冯逆之的眼睛,“殿下定于下月初六,纳吉,合婚。” “唔,大蓟兄知道的还挺多,挺详细。”冯逆之连连点头,反问道:“虽是好事,可与你我何干?” 韦杭不语。 “呐,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蓟兄你看开些我,虽然没能等到太子大婚甚是可惜,但反正你我也看不着,远着呢,是不是?不过放心,我杀过这许多人,从没有差评,不信你随便问。” 问谁? 韦杭抿唇,视线越过她望向远一些的地方。 “恐怕,今日韦某命不该绝。” 正说着,有人过来了,轻功不俗,几乎眨眼间几个纵跃便来到她跟前。来人眼前一亮,似是没有料到会遇见她一般,喜色溢于言表,一把扯下面巾对冯逆之道:“帮我挡一挡。” “没空,我在杀人。” “好快的速递,追来了。” 谢长天忽地冲冯逆之一跪,口中道:“属下无能事已败露,还请责罚。” “居然还有同伙。”东方铎长刀与话同时抵达,冯逆之不得不举扇挡下他雷霆一击的刀芒。他双刀在手,速度极快,左右开弓,眨眼间已交手数十招。 原本东方铎是不信谢长天还有上线的,本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与冯逆之交过手后便认定了她才是首领。谢长天趁乱离开,东方铎反倒不去追他了。 即便这少年不是首领,但与谢立,也绝不是泛泛之交。 高腴与邝舸意二人联手,也不过是勉强阻了剑客半盏茶的功夫。他二人咬紧牙关与剑客对峙,邝舸意长枪横扫是外围,高腴长剑近身而搏,再次被击中撞飞出去。堪堪稳住身形,一抬头,气海翻腾呕出大口鲜血来。 他知撑不了太久,高呼道:“公子何必废话,速战速决。” 嗯,冯逆之边收扇子边讪笑道:“对对对,功败垂成,毁于话多。” 她眼眸微缩,静静看着东方铎。 “少公子被你们藏于何处?” “你叫什么名字?武功不错,双刀吗?这个设定很有趣啊。”冯逆之瞥了眼邝舸意与剑客的搏斗,留给她时间可不多。她突然暴起发难,东方铎只觉眼前一黑,她移动时似是有残影般跟在身后,眼睛尚且可以捕捉到,但身体却无法准确做出反应。 简单来说,就是才看到人动,自己想跟着动,却还没动就被她捉住向前送刀的左手,手腕与手肘被外力推着改变原有轨迹,刀刃向内,直奔着他自己的颈项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那剑客硬受了邝舸意一枪,他左肩胛被刺,顿时血肉翻飞,但与此同时,他长剑如紫电般直奔露出后背空门的冯逆之而去。 高腴施救不及,高声疾呼,“公子当心。” 基于对危险敏锐的直觉,冯逆之在杀人与自救中几乎本能地做出了选择。 东方铎死里逃生,惊出一身冷汗。他的震惊无以复加,作为一名武者,毕生所求不过是武学上的登峰造极,现在看着打斗中的二人,长者游刃有余尚可理解,但观这个小小少年,居然能有一战之力,属实叫他感到不可思议。 这种对以往认知的冲击令他有片刻失神,一线天委实太小了,小到没有什么对手时,便止步不前,囿于现有境地。 邝舸意曾接过冯逆之一剑,对她的武学造诣初窥一角,原以为不过天资聪颖有所小成,却不曾想,她竟厉害至此,半只脚几乎已踏入臻境。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邝舸意看得目不转睛,现在看来,方才剑客以一敌二时,竟还未使出全力。 心下真不是滋味。 原以为棋逢对手,但到底,冯逆之是差些火候的。几十招迅速拆完,剑客就摸到了她的上限,长剑如虹,将她挑了下去。 明明是平平无奇地摔在地上,外表看着什么伤也没有,但冯逆之斜躺着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高腴慌忙去扶,电光火石间剑客的杀招便至,冯逆之咬破舌尖,将真气强行催动,一把推开高腴与他对掌。 几乎在掌心相触的瞬间,冯逆之被气浪弹开,高腴与她一道滚了几滚,撞在大石上方才停下。 冯逆之坐着动了动嘴,血沫子里有些碎渣子,她蹙眉品了品,扭头呸呸呸地吐掉。 剑客冷冷站在一旁望着她,一扫往日的慵懒,唯有值得他出手的人,才能激起他的斗志。只可惜,眼前的少年还是嫩了些,无法叫他畅快淋漓生死一战。 剑客释放出威压叫人胆寒,长剑指天,锋芒刺目。“我一直小看了你,能在我九成功力下过了百招不说,还有余力与我拼内力的,近十年来,也只你一人。” 称赞后便是杀机。 “常言道养虎为患,你这少年才多大,就有此成就,假以时日只怕无人能敌。” 高腴若挨了剑客那一掌,只怕现下已没有命了。他强撑着站起身,持剑立在冯逆之身前。虽一言未发,却胜过千言万语。 剑客自是看不起他的,轻蔑笑着将长剑刺出。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忽地开口阻止道:“且慢。” 韦杭负手走过来,平静地看着斜躺在地上,满脸血污,形容狼狈的冯逆之。 这种居高临下俯瞰的眼神叫不爽。 “我今日留你性命。” “不能留!”剑客激动地唾沫翻飞,断然拒绝。 邝舸意深知剑客所思,冯逆之此人年纪尚小,武学造诣却如此之高,这是还没有历练过,一旦实战搏杀积累了大量经验后,加之天资过人,假以时日放眼整个江湖,能敌之人又有几个? 而剑客如今已临巅峰之境,想要再进一步全看机缘,三两日,五八年难有作为,更甚者,可能今生都止步于此,眼瞧着一个新起之秀在眼皮子底下崛起,还不是自己人,他是万没有给自己留下如此大的祸患的道理! 剑客气得面红脖子粗,又扯着嗓子嚎叫道:“公子,她不能留!你听我的没错,她现在才是幼虎期,已有凛凛威风,再等等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韦杭吸口气,缓缓吐出,仍旧坚持,“放她走,你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她方才差点要了你的命,你现在发什么疯?还要留她?留着日后来杀我们吗?”剑客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放她走。” 剑客捏着剑,梗着脖子,憋着气与韦杭对峙。奈何自己气短,气愤地举着剑跳脚,“你可想好了?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她再杀你,我可救不了!” 韦杭不语。 剑客气急,屏息运气,两指夹住剑尖,稍一用力便折断了一截。他甩至韦杭脚下,看也不看她,冷冷道:“还记得你当初为你所用时,你应承下的承诺吗?此剑三断,断完无剑,剑藏则人离,人离则无我,无我便永归你驱使。” “呐,这第一截,我要这小子的命。” 韦杭蹙眉,“你宁可动用自己的三次机会,也要杀她吗?” “对,宁可无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狼崽子做大。” 韦杭抿唇不语,扭头望向冯逆之。这一眼里饱含无奈与悲痛,委实令人费解。 事已至此,高腴也明白,今日恐难善了。他扯下袍角缠住自己的手与剑,防止因外力而脱手。他压低脊背,目光牢牢锁定在剑客身上,轻声道:“公子,我只能接他一剑。” 一剑后呢?高腴必死无疑。 剑客已无所顾忌,笑着对高腴道:“你小子对她倒是忠心耿耿,不惜以命相博。不过可惜,你俩一前一后罢了,黄泉路上还有个伴,不至于孤零零的。” 高腴不语,眼眸坚毅。 冯逆之起身就着高腴的衣服擦了把脸,挽起碍事的衣袖,左右瞧了瞧,没有趁手的兵器,轻叹口气,与邝舸意道:“来,枪接我一用。” 邝舸意强纳心中澎湃之情,一把将手中长枪掷了过去。 剑客笑了笑,“可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冯逆之歪头想了想,对韦杭道:“韦兄似乎很中意我的这把扇子,人之将死,什么都是身外物,不妨拿去。” 韦杭接过扇子,抬眸望着她。 冯逆之单手持枪,突然发难,腰间的赭色绡猝然飞出,然后却不是直奔剑客,反倒是缠住高腴,她使劲一挥,高腴便被远远地扔出去了。 “替我转告他,牛马有腿,鸟有翅膀,他亦可四海为家。” 不待韦杭回答,冯逆之已冲了出去,长枪迎风而上,枪头直刺剑客心脏。 这样简单粗暴的枪法并不惊艳,甚至许多用枪的人都练过这样的招式,但今日冯逆之使来却每一枪都扎扎实实带着劲风,每一刺,一挑,一回转,都叫对手不能小觑。甚至每接她一枪,握剑的虎口处都被巨大的冲击力震的发麻,吃痛。 连剑客这样的顶尖高手一时间都被压着打,没有时机还手。 邝舸意看得呆住了,同一根长枪,怎换到她的手里,就有如游龙般灵活,似金刚般沉重? 剑客被打得很快耐心告罄,出声斥道:“你真是个疯子,这样使用气海,很快会枯竭,有损根本。”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五十四章 生死之战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五十五章 弑神之战 冯逆之悍勇无双,一双眼里满是勇往直前的坚毅。十八般兵器她都学过,却无一傍身,乃因什么兵器在她手里都撑不过三个月。她心随意动,只管畅快,这些个冷兵器哪里耐得住她来用?这不,才百十招罢了,握在她掌心的那部分棍身便有了细微的裂痕。 她端的是枪人合一,以己力渡枪,枪却委实不能承受。是以当冯逆之一枪扎进剑客胸口时,长枪寸寸断裂,只剩小臂长的枪头被送出。 剑客见血,长剑不及回转,便一掌击在冯逆之左肩,冯逆之从高空坠落,速度极快,好似鸟儿折了翅膀般一头栽下。 高腴再度赶来时,正巧看到她的坠落,他展臂去接,却始终鞭长莫及无能为力。 随着巨大的烟尘散去,露出端坐在坑中冯逆之,七窍流血,却满脸森森笑意。 她可真顽强,邝舸意不由得吸了口气,她的眼神像极了寒冬日暮饿了好几日的孤狼,是那种孤注一掷,不求退路的决绝。 他忽然心生羡慕,心无旁骛追求极致,才能到达极致吧。譬如那杆枪,作为兵器被主人用到极致,便是折了,它亦不愧对此生。 正伤感,一低头瞧见了被那剑客甩在地上的一截剑尖,上面是赤色凌霄花纹,走势一半夭折,却不耽误邝舸意认出它的来历。他走了几步再三确认后,脱口而出:“这剑……原是剑神!” 剑客颇有些意外,见他眼生,不像见过,疑惑道:“你小子是谁?居然认得我。” “在下不认识前辈,却认识这剑,与剑身上的凌霄纹。授我武艺的师傅曾视您为天人一般,经常讲一些您的事迹给我们听。” 他说着扭头去看东方铎,继续道:“百年来江湖只出两把剑,当年南海剑挑四大世家,七大门派,与成名更早的北剑酣战三日三夜,一夜封神。前辈,您就是南剑东方辞前辈。而这剑上花纹,便是东方家的徽纹。” “不错不错。”东方辞颔首,“想不到陈年旧事还有年轻人知道。呼,一晃,二十载匆匆而过。” 他唏嘘两句,复又打起精神来,对冯逆之道:“你小子本该未来可期,奈何命不好遇到了我。不过,你倒可以放心,杀死你的也不是籍籍无名的小辈,不算难看。” 见他还要杀人,邝舸意遥遥指着东方铎道:“且慢前辈,你可知他是谁?” 剑客瞥了眼东方铎,不解道:“与我何干?” 东方铎眉头紧锁,试探问道:“你真名,乃东方不彧吧。” 这四个字一出口,剑客拿剑的手明显一抖,拧眉上下打量他,脸色难看,语气严厉,有种你说不出叫我满意的说法来,我定叫你一同去见阎王。“你是何人?” 东方铎抱拳,恭敬回道:“在下东方次铎,家父东方不魁。” 剑客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不魁家的小子啊,瞧着挺精神的,待二叔杀了这小子再与你叙旧。哦还有,不许再提老子大名,记住了,老子现在叫东方辞,告辞的辞。” 南剑辞,北剑秋,都是假名出来混江湖啊。冯逆之终于气顺,刚扯了扯嘴角想笑,滞留体内的残血猛地呛了出来。 口鼻耳眼俱是,瞧着十分恐怖。 “你笑什么?”东方辞举着断剑问她。 冯逆之随意地抹了把脸咯咯笑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不彧?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不孕?” 东方铎的父亲行五,虽说是不同房的堂亲,但东方家族在南海盘踞百年,枝叶繁茂,往来亲厚,谁家的事不出半日就能传个遍。 东方魁时常说一些家里事与东方铎听,是以他才知道家族里居然出了一位剑神。这更加刺激了他,叫他立志要与剑神比肩。 其实冯逆之虽信口雌黄,却不算离谱,因为东方不彧是真的还有个哥哥,也的确叫东方不韫。但因着南海与中原颇有些距离,往来交通不便,除却东方家族中往来经商的几位叔伯外,旁的人,尤其作为东方家族长子长孙的东方不韫甚少露面,冯逆之是如何得知的? 就在他疑惑之际,东方辞抱不住火,提剑再度刺来。 冯逆之早有防备,扯过高腴弹开数米开外。饶是速度再快,但剑气仍是破开两人的脸颊。 冯逆之嘴巴太欠,她临死都不忘嘲讽别人。东方辞气得眼珠子都鼓起来了,“找死。” 冯逆之似笑非笑,凯掉嘴角的血渍,眼神充满杀气,她打了个响指,不知对谁说道:“还不现身?非等我死了你来啃尸吗?” 话音刚落,一片青芒从山上俯冲而至。于是东方辞那雷霆万钧的一剑,竟被这片青芒挡了下来。与之一并出现的,是戴着纯白面具的郁汝癸。 东方辞惊讶地无以言表,山崩地裂也不过如此。来人虽面具遮脸,但凭身段气度亦可知他年纪轻轻,江湖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内力深厚,磅礴大海,绵延不绝。 紧随其后出现的是谢长天,他已摘下面巾,见了东方辞抱拳道:“见过东方前辈。” “你是?” “在下广陵谢家五代孙,谢长天。” 同是四大家族,平素往来频繁,却也诸多摩擦。更多时候囿于利益不得不联姻,大多不幸福。却也叫四大家族彼此都有些血脉上的牵扯,关系愈加复杂。 原本东方辞是不准备认他的,谢长天在流云阁受刑吃了不少苦,那时没认是没说开,现在都说了这许久,再不认就说不过去了。 东方辞悻悻点头,“青年才俊,谢家人才辈出。” 多虚伪的话,东方辞假笑两声。 谢长天亦应和着,心中却道,若非在流云阁内你不顾念四大家族交往的情谊而袖手旁观害自己吃苦不说,还欠了高闻霁好大一个人情债,搞得自己现在深陷泥淖。现在本已绑了高闻邸,只消将人带出去养在谢家的江南别院中静待高闻霁成事便可,谁知,高闻邸非要带着那个姑娘,接过结果竟引来了那尊真正的杀神——郁汝癸。 魔宗这许多年的发展仰赖于他,江湖眼睁眼看着他做大却别无他法。 谢长天之所以跟着来,不过是为了这尊魔神指路罢了。在绝对实力面前,耍花招反倒小气了。他安排谢家子弟护送高闻邸与魔宗少女阿祛返回新城,瞧着之前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徒劳无功。 现在场上的人数又壮大了,韦杭莫名感到不安,尤其是在看到这个蒙面男子,难以名状的敌意悄然滋生。 来的又是高手!邝舸意显得有些激动,望向韦杭道:“韦先生,请问现下如何收场?” 韦杭不答,望向东方辞。他既然已断剑于此,自当该由他来决定。 东方辞正欲开口,冯逆之突然发难。“谢兄,借你一瓢一用。” “什么一什么?” 谢长天满头雾水,冯逆之已近身抽出谢长天背上的长刀,寒芒乍现,皓腕低沉,她咬紧牙关虚空踏了一步上前,冲着东方辞便是一刀。 谁能料到一个毫无胜算,又重伤在身的人还敢出刀?东方辞措手不及,匆匆提剑,却仍被她这悍勇无双的一击打翻在地。 他杵剑半跪,满眼的不可思议。仅这一刀罢了,竟能叫自己手中长剑嗡鸣不止,手臂酸麻抖若筛糠。 方才几次交手,他已探得这少年实力,若真有本事逼他到这个地步,绝不会保留到现在才出招。那么只可能是他手里的这把刀有什么蹊跷。 邝舸意给出了他答案,“名刀弱水!” 冯逆之得意地晃了晃,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没错,一瓢在手,天下不愁。剑神是吧,我呀,偏不喜欢人间有神。” “好大的口气。” 两人吹胡子瞪眼,互不相让,俱是压低身体做出攻击的姿态。冯逆之衣衫染血,满脸是伤,咧着嘴笑着,疯魔如佛陀,不悲不喜不见苍生。 “我今日,就要弑神。” 风云际会,两大绝世高手的碰撞注定要擦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火花来。就在邝舸意瞪大了眼等着的时候,冯逆之率先出手,长刀如闪电般劈下,东方辞提剑格挡,两把兵器甫一接触,冯逆之就像个莲蓬精,喷出细蒙蒙的血雾来。 郁汝癸展臂接住她,一掌贴在她后心,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他二人血毒共享,内力竟也毫不排斥,郁汝癸一时间心思杂乱,不在状态。 绕是如此,剑神也绝压力陡增。他暗暗施加内力,口气不善道:“找人帮忙还敢夸夸其词,你脸皮可真厚。” 冯逆之不以为意,“要你管,你有本事也找人帮忙啊?嘁,社交能力不行,长的也不好看,脾气又坏,还不挣钱,你说你,你还有什么优点?” 剑神张了张嘴,又闭上。 “娶妻了吗?光耀门楣诞下一儿半女了吗?给你家族争光了吗?朝廷表扬过吗?”冯逆之开始了来自灵魂的发问,“谋过一官半职吗?盟主开会有你一席之地吗?官也当不好,钱也挣不着,还寄人篱下任人驱使,连自由都失去,你在这骄傲什么呢?” “譬如路边小树,长的正好,假以时日参天可成。路过的避个风,遮个阳,有什么不好?偏偏呐,有些人,个别人,性格阴暗,心思龌龊,没有容忍雅量的不育分子来搞破坏,削去一枝,折下半根都不满足,非要连根拔起夺人性命,就这等气度雅量,还敢称神?” 冯逆之啐了一口,斜睨他,眼里是毫不掩饰地鄙夷,冷冷笑道:“路过的狗都不闻,深怕染臭。” 这几句话说得东方辞眼里几欲滴血,气得咬牙切齿,“你,你……真是气死我了,颠倒黑白,你信口雌黄。” “小瞧他了唉,高腴你听见了吗?他居然会用成语唉。” “作死!”剑客气得一剑劈来,郁汝癸只得一把握住她拿刀的手亲自去扛。 冯逆之内力早被抽干,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看着云淡风轻还能不断输出嘲讽剑神,全不过依凭着郁汝癸在兜底罢了。她想过了,这妖人啃了自己那么大一口,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不扛谁扛? 扛住了皆大欢喜,扛不住一个都别留。也算间接大仇得报了,怎么都不亏。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五十五章 弑神之战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五十六章 陈年旧事 高四叶近几年忽然落了个心痛的毛病,时不时发作一下,虽不致命,却叫他倍感挫败,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何为英雄迟暮。 他独自枯坐书房,面前摆着遗妃的一方绢帕和高姝婄的一对嵌绿松石金耳坠。从清晨薄雾迷蒙到骄阳金光四射遍洒凡尘开始,一直到桐景下西墙,露重觉荷香为止,高四叶都未踏出房门一步。 许是感怀前半生的贫困潦倒和抑郁难得志,亦或是思念那几年马上驰骋,金刀挥横难逢敌手的快意,他偶尔醉酒,梦回午夜时分,对着院中的一滩积水自问,怎么就忽然之间成了乱臣贼子?有封地回不得,有军马良将动不得,甚至一人未杀,一战未开,就被迫逃亡十几年之久。 再对铜镜自顾,竟已双矑炯炯朱成碧,两鬓星星玄尚白。呜呼哀哉,久藏于胸的那一点点郁愤难抒,豪情壮志都化作清晨惊坐起的那一声声咳意,和逐渐眯起眼才可得见一二的书册点墨。再有,就是牙牙学语,蹒颤学步,眼见着环绕在膝前的孩子们一点点长大,那种不同于搏杀带来的那种快意,更多的是平淡的幸福感。 然而,若说高四叶宝刀锈蚀,不善兵甲就大错特错,他困守此地的真正原因,知之者廖廖。 直到月上柳梢头,清风明月舞,高四叶终于起身,吹了火折子点上红烛,接着来到博古架旁去掀起一幅山水字画,随着吱嘎一声,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扇缓缓开启。 是个面积狭小的暗室。 高四叶举着灯台回首望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缓步进入。进去后将门关上,又走到左侧敲了敲墙壁,随着他的敲击,墙壁上凹下去一块巴掌大小的洞,高四叶伸手进去拉动一根红铜手环。 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墙壁缓慢,沉重地被外力向着两边强行拽开露出可容纳一人进出的裂缝来。裂缝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洞洞地,还有阵阵沁入心骨的凉风拂面。 高四叶取出朱漆木匣里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借着光亮方才看到下面是一级级石阶,表面粗糙凿毛,甚至脚下能清晰地感受到石头的冰冷之意。 约莫着也就下了七八层后面忽然变得平缓,他几乎没有迟疑地向前走着,越过彷徨,带着时光穿胸刺背留下的累累血痕,终于走到了小路的尽头。 尽头的墙壁上有一扇门,没有把手,除却从那边打开别无他法。高四叶站定,收起夜明珠放进朱漆实木匣子里。四下忽然黑得好似漫天银河跌进弱水,逃逸不出一丝光明。 他轻叩门扇,咚,咚咚,咚咚咚,像极了战场的鼓槌声。很快有脚步声自那边响起,少顷,一条笔直的金光割裂出虚无的空间,随着门扉开启而逐渐扩大,最终成了一片金灿灿的光明。 一条人影站在耀眼的光芒中,逆光剪影看不见神情,但仅凭借笔直的侧影竟能感知出此人的冷硬稳重的气质来。 “大将军,您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高四叶恍惚一瞬,眼睛从失明中缓过劲来,望着这张与东方魁极为相似的脸孔,心中坍塌的一角终于不再是满目疮痍的废墟,他轻声回道:“老夫想着天色渐寒,又需大量烧炭取暖过冬了,不知你准备地如何了,故此来瞧一瞧。” 高四叶说着抬脚迈过门槛,整个人置身于一处空旷的山坳中。繁星像是仙人洒下的银豆子,遍布在玄色锦缎上。夜风呼啸,鼓动他二人的衣袍,像极了猎猎飞舞的蝶。 身旁的男子身量颀长,着绀宇色布衫,气质冷凝不苟言笑。他抱臂望着不远处的坑洞,心不在焉道:“年年如此,将军不必忧心。倒是属下上次提及的药材和加固用的铁撑需加急送来才是。” 高四叶黯然一瞬,也望向那处坑洞。他曾下去过两次,前面的人提着油灯带路,一直顺着斜坡向下走,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喘不过气都没能走到工作面。还有一次,是塌方事故,埋了几十人在里面,无论地面的人怎样向下挖也挖不到,他站在半塌的洞里只觉窒息。 “瞻儿,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东方瞻连眼神都未动,只面无表情注视着那处坑洞,淡淡接口道:“算不得委屈,当年也是我自己愿意才来守着这里,只是不想,一守就是八年罢了。” 因缘际会,一位胡混浪迹的老道士闯入一线天,因为卜卦极准,深得一线天民心。于是他胡吃海喝了三个月,临走前神神秘秘将高四叶带到一处山坳中,指了一处与他道:“其一,天德不可为首也。” 高四叶还未及深思,老道人又曰:“此之宝地,地道之光也。” 老道人哈哈大笑着,打个呼哨,一头纯黑的毛驴从羊肠小道上踢踏踢踏地走了出来。他跨坐上去,拧开酒葫芦灌了好大一口,打个酒嗝,又道:“再多言,天不容。” 他行到路口,自言自语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高四叶琢磨了许久,一日久旱逢甘霖,天雷滚滚下着瓢泼大雨之际,一道闪电击中了枯藤老树引发山火。也是奇观,这边如银河倾斜,那边火光满天,待雨停火灭,有士兵来报,山坳中满是黑色炭火烧焦的痕迹。 大家俱是不解,荒山老林谁来烧炭?后知后觉,这才发现了老道人口中的宝地是何意。高四叶封锁了消息,知道这件事的人全留在山坳采煤。权衡了半年,高四叶终是下定决心只采所需。 起先扶着看守此处的将领不解其意,一意孤行超额开采,由于技术不成熟,加之天灾引发矿洞塌方,死伤惨重。于是,高四叶这才打上了东方瞻的主意,他为人多智,性子清冷耐得住寂寞,加之一身好武艺,是看守此处的绝佳人选。 但苦于不能公之于众,东方瞻于一个雨夜不辞而别。 “大将军,这天旱了太久,一线天内怕是物资匮乏,难以为继了吧。实在不行,令采矿工夜以继日多采些运送出去兑换物资……” “万万不可!”高四叶厉声打断他的话,“谵儿糊涂,私下贩炭不足为奇,但奇的是大规模的贩卖必然会引起官府的主意,一旦事发,绝难善了。” 这个道理东方瞻又何尝不知? 两人并肩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山中露浓打湿了衣衫,高四叶才缓步往回走。东方瞻孑然一身立在旷野中,笔直如旗,扬起猎猎孤寂。 他就那么站着,沉默着,直到矿洞中传来咒骂声他的表情方才有了松动,有了人气。 “他奶奶的,又差点着了道了。刘麻子你说,就这么一条路,咱怎么就看成了岔路口?” 另一人接口道:“不是我眼花吧,哥几个都看到了吧。我就说今晚上这毛月亮邪性你们还不信,看,看看,差点没命了吧。” “呸呸呸。” 一队人约莫着十来个,陆陆续续从矿洞里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肩上扛着巨大的竹筐,腰上或拴着羊镐,或挂着铁铲,各个黑不溜秋,一说话就隐约露出瓷白的牙齿。 东方瞻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个,两个,三个……直到最后一个人出来,他这才放下手臂松了松筋骨,转身回到那间小屋里去。 高四叶迈着沉甸甸的步伐回到大将军府,房内安静地落针可闻。他洗把脸,脱下衣物躺在床上,扭头望向窗外,东方已泛出了鱼肚白,天色将明,他又可以起床了。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五十六章 陈年旧事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五十七章 其道难明 高四叶这几年虽偏隅一角,但也没放弃关注外面的事情。他一直知道朝廷的动向,此次灾情并不特别,却能引来太子亲临,其中辛密值得琢磨。 然而更能引起一个掌权者注意的是民间活动频繁的红巾社,从粗略的情报统计来看,他们光是参与社仓放粮就达17次之多,更不提屡屡组织乡绅大户捐赠,参与搜救援助和筑防工事等。 他们声名在外,颇得民心。 只是,这个组织发展地太快了,手也伸地过长,倘若非要说只单纯地想为百姓做些好事,很难让人信服。高四叶思付着,一时间冷汗涔涔。这个首领倘若别有所图,真真是诛夷九族都不够啊! 他看着书册上的大蓟二字,取下架上的朱砂笔重重画了个圈。 此人,非诛不可。 作此等感想者,绝不止高四叶一人。已身在漠阳城中的太子赵群感悟更深,尤其是他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了百姓之后,红巾社积累的口碑叫他忍不住眯起眼重新审视这个颇有些气候的组织。 第一步肃清地并不算顺利,很多社员脱下红巾,扛起锄头就能下地种植,挑起扁担往墙根下一蹲,就能做些苦役杂活,他们来自民间底层,很容易又混回去,强行捉拿也不是不可,一是不想在赈灾的紧要关头闹出些不和谐的动乱来,二是这样的组织全靠金钱和首领维系,捉些小鱼小虾委实没有必要。 再者,秋种农忙已临,少不得这些庄稼汉。 太子无意与他们多做纠缠,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遥远的京都,他已借故离开京都,露出这么样大的破绽,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总要把握时机才不枉他走这一遭。 他正临窗持卷,忽地听闻狼烟高啼,不由得抬眼去寻。上一次狼烟这样叫还是瞧见了她被皇叔打落山崖,不是紧要之事,狼烟断不会这样来报。 这一次,冯春生因何再濒死地? 好些人不信命,但总归敬畏。冯逆之却无法无天,怀揣着对命运的对抗之情随心所欲,却偏偏命格里烙刻着绝处逢生四个大字,更加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当然,也可能是自带贵人渡劫,就是比较费贵人罢了。 神之所以为神,必然有超越人的属性存在。而东方辞号称南剑神,正值怒火中烧,全力之下,竟将郁汝癸覆脸的面具都震出了一道裂痕。他不得不从托大的单手握刀改为双手,这样一来,冯逆之便被他从身后搂在怀中。 两柄利器每相撞一次,便火花四溅。两人交手速度极快,饶是夹在中间的冯逆之都偶有左支右拙的无力感,更不提旁观的人,各个满怀激烈,看得人热血沸腾。 冯逆之闲着就嘴欠,摇头晃脑,悠悠感怀道:“妖兄,从这个角度看你,也是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的一日啊。” 郁汝癸于一片寒芒肃杀中低头斜睨了她一眼。 冯卿此人,多数死于不会看脸色。 她满心以为这是个夸赞鼓励的眼神,羞赧笑道:“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乱我心也。” 果不其然,下一秒冯逆之被斜着甩飞了出去,若不是高腴反应及时一把托住她,少说也要当场磕掉两颗大门牙才对得起她的口无遮拦。 然而没等冯逆之笑出声,下一刻又被郁汝癸箍住手臂扯进战局。 她的心思,好像这个妖人一直都猜的到,却从不说。 还没来得及翻个白眼以示问候,她忽地瞥邝舸意朝着韦杭的方向走去。 “韦先生是吧,今日你可走不了了。”邝舸意顺手拔出钉在地上的枪头,走到路边折了几粗细略有差别的竹管分别试了试,取其中一根合适的做枪杆。 他试着挽了个花枪,手感尚可,于是反手持枪一跃来到韦杭面前,神情平静道:“你乃分总舵主,我必杀之。” 剑神听在耳中,冷冷笑着插话道:“你敢杀他,就不怕与我为敌吗?” “前辈怎会报复?他若死,您便恢复了自由身,实乃一件幸事才对。” 这话说的在理,可剑神却不认同。“小子,我既然答应了保护他,就不会叫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了他。” 剑神欲赶去,但郁汝癸又岂会叫他分神?剑锋一偏,直指咽喉。却不想冯逆之暗暗作梗,用力一推,剑偏了几寸,连他衣物都未沾着。 很有趣,一刀一剑,三个人角逐。 一番拉扯下来,外人瞧着郁汝癸很是滑稽,声势浩大,却总差了那么些意思。反观剑神,游刃有余不说,还能发出暗器攻击邝舸意。 但到底他被牵制了,所发暗器唬人居多,对邝舸意并没有实质上的威胁。 剑神见邝舸意不是个初入江湖好骗的人,只得求助东方铎道:“好侄儿,你二叔的主子可就暂且交给你保护了。” “遵命。”东方铎欣然应下。他二人曾交过手,却没分出个胜负来,今日岂不正好一较高下。 邝舸意并不惧怕,只扭头对高腴道:“这小子我来解决,韦杭就交给你了。” 高腴没有动,眼眸锁定谢长天。 谢长天举起双手后腿几步,“我的目标是高闻邸,旁的人与我无关。” 东方铎是为了高闻邸而来,现在任务没有完成,于是追问道:“少公子何在?” 谢长天笑了笑,不答。 “少公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必出不了这一线天!话虽如此,但东方铎救人心切,冲着邝舸意道:“出手吧。” 邝舸意冷哼了声,拎起红缨枪舞了个平沙落雁的起手式,东方铎双手按在刀上,左腿弯曲,右腿蹬地,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上眼皮将浑圆清亮的瞳仁遮住一半,看起来格外专注。 “高兄,是时候动手了。” 高腴闻言并未拔剑,而是纵身跃起抢过韦杭便跑。 邝舸意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正欲去追,东方铎与谢长天一左一右夹住他。眼见着高腴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放下枪,连连笑了几声,扭头望向了冯逆之。 “高腴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怕被殿下怪罪吗?”邝舸意遥遥朝着漠阳城的方向抱拳,口中恭敬道:“殿下曾言,凡是遇红巾社分舵主以上的领袖,不必另禀,旦杀无妨。冯弟,若高兄现在将韦杭带回来,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说的信誓旦旦,言辞恳切,甚至循循善诱道:“冯弟,现如今正值乱机,殿下跟前无人,若你我三人将这韦杭的项上人头提回去,殿下必会另眼相待,岂不就有了宏图大展的契机?” 见冯逆之挑眉,他锲而不舍劝说着:“太子殿下乃是正统,跟随他绝不会错。愚兄长你们几岁,句句发自肺腑,且听这一次吧。” 冯逆之松开握刀的手,屈背矮身,登时脱离了剑神与郁汝癸的打斗。 她寻了个高地,坐在大石上休息,觉得脖子上的纱布委实碍事,总勒得自己喘不过气。方才剑神的一掌后劲犹在,她全身痛得好似易主一般。 她没好气道:“谁说高腴是救他走?不过换个地方杀人,何罪之有?” “换个地方杀人的确无罪,但若韦杭没死,高兄可就说不清了。” 谢长天抱臂看着剑神与那魔宗宗主打在一处,心中骇然。他武艺造诣之高,颇有些高岭之花的味道。若他出手,江湖只怕是一场浩劫。现在细细一想,有些了悟。这江湖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玩乐场,供那少女宗主取乐用的。 便是剑神,竟一时也拿他不住! 谢长天沉眸,忽地转身便走。 东方铎见他离开大惊,分神之际,被邝舸意枪头扎中左肩,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想再举手,却已握不住刀。 邝舸意继续发力,长枪挑着他又进了几米。东方铎疼得惨无人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稍稍站定后,东方铎迫不得已扔下右手刀一把握住枪身。 他的判断是对的,邝舸意手腕一翻便要扭动枪身,若被枪头钻个窟窿,只怕这条手臂筋骨俱碎,肩胛难保。 如此紧要关头剑神分身乏术,救他不得,只能看着邝舸意与东方铎劲力僵持。但东方铎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邝舸意早已将这一丈威玩得炉火纯青,加之常年习武不辍肌力过人,哪里是东方铎这样刚刚束发少年能够匹敌的? 就在东方铎咬碎牙龈也无法支撑之际,冯逆之坐在石上打了个呼哨,狼烟不知从哪里啼鸣着笔直俯冲而来。 这飞禽畜牲有意为之,巨翅掀起怪风,利爪如金勾,长喙一张一合似要吞人。冯逆之不知掏了个什么东西,屈指一弹正中它的口中。它好似通人意般冲邝舸意飞扑而去。 邝舸意抬臂格挡,连着退了好几步,红缨枪脱手,被东方铎拔掉扔在地上。 狼烟瞄准时机狠狠啄了他一口,调头高飞,盘旋几圈,也不恋战,径直便飞走了。 “这不是殿下豢养的鹰隼吗?”邝舸意一眼认出狼烟,再看向冯逆之的眼神就有些不同。然而令人费解的是,他忽然起了杀心。 邝舸意踢了脚红缨枪,枪身飞起一把攥住转身就刺向冯逆之。 染血的璎珞鲜艳欲滴,几乎擦着冯逆之的脸颊而过。冯逆之足尖踢在枪杆上,长枪回旋着飞回去。邝舸意再度握枪,一半的枪杆抵在背上,枪头却在冯逆之的胸口。 他抿唇,下颚线条绷紧,神情冷硬坚毅。 冯逆之轻声念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可惜可惜。”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五十七章 其道难明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五十八章 执着皮相 剑拔弩张之际,谢长天的人突然跑回来了,其中一人焦急地冲着他喊道:“四叔,高闻邸和魔宗妖女掉下山崖,不知死活。” 此话一出,郁汝癸与那剑神同时后退拉开距离,剑神心系韦杭,本也无心恋战,现下郁汝癸担心阿祛的小命,自然没有再打的必要。 “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能与我打……” 剑神还在说着,郁汝癸已将弱水抛给冯逆之抽身离开了。剑神没趣地哼了声,“没礼貌。”他说着,俯身将那东方铎夹在腋下,人已在百米开外。 谢长天自然不会再去寻那高闻邸,谢家不少子弟都陆续赶来,将邝舸意围了个圆。冯逆之手持神兵弱水,蹙眉沉思片刻,嘟囔道:“当时学刀,是什么招式来着?年纪大了,容我想想。” 说着说着就舞了起来。她的刀法干净,是一眼看得见的平铺直叙,然而力量和速度却叫人忍不住侧身避一避锋芒。 简单的几招,在场的人却看不出出自何处。 邝舸意收枪站好,鼓掌道:“好刀法,不知冯小公子师承何方?” “师傅说了,下山打斗不可报他名号,否则腿打断挂在旗上祭天。”冯逆之亦是收刀扔给谢长天,“谢了。” “不杀我?” “为何想杀我?” “你定是殿下心腹,回去在殿下耳畔嚼舌根,给我穿小鞋如何是好。”邝舸意无奈耸肩,“我已从护城军中被打发走,到了九门提督不得李非境待见,又贬去禁军,熬了几年这才有机会进太子府当差,岂能被你三言两语毁了前程。” 他笑着,眼底却没有温度,复又抬枪道:“小公子,看来今日,你我只能活一个了。” 谢长天已被郁汝癸重伤,余下一干谢家子弟又怎能敌他?冯逆之观形势,诚挚劝道:“你不要有被迫害妄想症,你我一见如故,从何谈起我会在殿下面前说你坏话?再者,你烤的兔子味道鲜美,甚得我心,你可千万想清楚了,你这一□□过来,才真是你我关系恶化的源头。” 冯逆之这几日分别被郁汝癸和剑神打伤过,铁打的身子骨也扛不住,她方才不过虚张声势,实乃强弩之末。她心里愤然,郁汝癸这厮,果真更在乎那个阿祛妖女,枉费自己的血对他如此重要,哼,待我死了,且看他何时殉葬。 谢家子弟中有人忽然出声道,“冯小公子,使出你的手段来,叫这用枪的瞧一瞧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哈?冯逆之哑然看向那位眉目清秀的小兄弟,很是眼熟,但又委实想不起哪里见过。 “在下谢雨丝。”小兄弟赧然羞涩道:“雨濛一直提及你的英勇事迹,曾一人挑了魔宗宗主。我,我也想一睹风采。” “你听他瞎吹牛。”冯逆之眉毛拧成疙瘩,谢家这一辈子弟怎得都蠢蠢的样子。“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瞎逞强。学武之人,自然要宅心仁厚,修身养性,岂可整日里以打打杀杀为勇。” “哈哈哈,我邝舸意若真死在你手里,倒也不算窝囊了。来吧。”邝舸意腰身一挺,长枪如游龙般笔直刺出,冯逆之重伤之躯难以抵挡,谢长天勉力出剑,堪堪是格挡一下,胸口便如大锤重击,鲜血从口鼻中呛出,人亦难以支撑杵剑单膝跪地。 冯逆之本已抽身,但见那枪头逼近谢长天咽喉,不得已一个折身,一掌击在那枪杆上弹出数米远才止住身形。 谢长天很少笑,尤其是入了这一线天内,他始终忧心忡忡,满腹心事。而现在,他看着冯逆之狼狈的模样却笑出了声。“冯弟,弱水托付给你,是弱水之幸。” 冯逆之从他的笑意中读出了危机,“谢长天你要干嘛?你要敢死在这里,我就把刀身的弱水抹掉,改成一瓢。” 谢长天轻叹口气,“叫什么又有何重要?名刀配英雄,是它之幸。眼下形势,你我总要活一个。虽不知你身份,但你比我作用要大。倘若有机会,贤弟若是顺路,可以去莱城看一看。” 邝舸意冷冷看着,口中轻道:“在场的一个都走不了,只有你们死了,我才能去找高腴,重回太子府。” “太子府吗?”谢长天垂下眼帘,“果真是官家的人,看来高闻霁惹得麻烦真不小,岂是我一个江湖中人能够掺合的。所幸,我也算对他有所交代了。” 说话间,谢长天服下一颗棕色药丸。谢家子弟各个神情惊恐,齐声喊道:“四叔,你不要命了?” “谢家子弟听命,我死后,见冯小兄弟如见我。交于你们的信,定要交给庄主!”他说着,将弱水再度抛给冯逆之。 邝舸意见势头不对,深怕耽误下去药效发作有什么不利,长枪再度扫来,触地便是寸许的棍痕。这力度带起的风,裹挟着内力之威,迫得人睁不开眼。 但谢长天却丝毫没有畏惧,反而迎着精钢的枪头而去,手中长剑朝他胸口刺去,逼得邝舸意连连后退。他的内力肉眼可见地提升了,剑法如行云流水接连不断地挥出,剑剑有如神助,邝舸意疲于应对,一时间竟被压制着难以还手。 之所以速度如此之快,只因支撑不久。唯速战速决矣。 冯逆之起身便走,谢家子弟还在围观,被冯逆之一刀砍在他们面前,深深的刀痕距离他们足尖不过半寸,“还不走?要看你们四叔白白牺牲吗?我数到三,不走的我现在就给你们一个痛快。” 谢长天嘶吼道:“还不快走?” “四叔……” “走。” 冯逆之在前奔跑了一段距离后开始留心观察,很快就看到高腴留下的记号。她循着记号去追,很快便看到坐在地上休息的韦杭。再扫一眼密林,果然瞧见了埋伏着的高腴。 她轻呼一口气。 “大蓟兄,看来你与剑神没能心有灵犀啊,他离开这么久都没到自己的主子,是严重的失职。” 大蓟面皮动了动,开口道:“你意欲如何?” 高腴翻身落在冯逆之身旁,淡淡道:“江湖中有一种变脸秘术,消失许久,看来并未失传。巧的很,我在杀手组织里学习过如何剥离那层人皮,只是手法粗糙,不仅会痛,还会损伤原有容貌。” 大蓟眼神微缩,藏在袖下的手指卷缩在一起。 “何必执着于我的皮相。” 冯逆之上前一步,抬手细细地去摸他的脸。一寸一寸,细致缓慢。两人鼻息可闻,这么近的距离,近到冯逆之冰凉的手指摸到每一个地方都可以看见他眼底的波动。 很快,冯逆之停下手,与他对视,嘴角勾起笑意。“大蓟兄,你怕了。” 大蓟深吸一口气,不置可否。 “知道吗?我认识一个人,他下颚骨的地方曾受过伤,也像你这样,仔细摸的话,会凹凸不平。”冯逆之敛起笑意,眼底是深刻的锋芒。“只是,他不似你这般,生有反骨。” “何为反骨?”大蓟分毫不让,与她对视直面锋芒。“没有谁,天生就该是某种模样。高高在上的人,也可以低入尘埃;纵是蝼蚁,又该认命吗?” “你的命不好吗?”冯逆之摇头,“不要试图用大道理掩盖私欲野心,谁在那个位置都是一样的,都不会讲人人平等,不会放弃特权,更不会以民为先,弃祖法不顾。” 大蓟又扯了扯面皮,这么一张泯然众人的脸孔,笑和不笑根本没什么区别。只是那双眼眸太清亮,深邃,满是不可见底的暗潮汹涌。 “你不曾经历我的苦难,依凭着什么来指责我?” 冯逆之的确不知,她抿唇不语,收回手退开一步,静静把他望着。 谢家子弟不明所以,但也知这是朝堂之事,于是无人过问,远远站着,等待一个结果。 冯逆之默了默,忽然从身上拿出一物,又找谢家子弟拿了个酸枝木盒,她背对着大蓟将东西放好,然后盖上盖子,潦草地用布条缠了几圈。 她将木盒递给大蓟,“此物你收着,现在不要打开。有朝一日不得不为之,或委实没有退路了,只要在我手中,凭借此物,我定会放你一条生路。” 冯逆之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眸中千言万语,浮浮沉沉,都尽是哀伤。 “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路,旁的人不知冷暖,多说无益。告辞。” 她打了个手势,高腴与一众谢家子弟跟上她的脚步,她的声音飘在空中冷冷的,很是果决。 “若再遇大蓟,世上便无大蓟。”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五十八章 执着皮相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五十九章 人心之惑 冯逆之说走便是走,绝尘而去。 大蓟静静站了会儿,累了,便倚树坐下。风吹过面颊的触感像极了隔着上好物料去摸女子的肌肤。朦朦胧胧,心里知道细滑如脂,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看来再好的东西,不是自己的,仍无法做到天衣无缝。 轻笑了声,大蓟陷入回忆。当时刚学会骑马,得意忘形,不自量力要驯服那匹已成年的野马,结果摔了下来,坠落时恰巧下巴磕在一块铜板大小的石头上,当时只觉得全身骨头疼,这小小的下巴伤还真是没有在意。 他解开束发的带子,而后从怀里取出小瓷瓶倒在掌心,使劲搓了搓,双手覆在脸上。待脸上的僵硬感渐渐消失后,又拿出一只竹筒,里面装有针线。他捻过一根金丝线,两手各捏住一端置于额顶。摸摸索索着将金丝线系在头发间的硬物上。 绷直试了试,还算牢固,他用力攥紧金丝线一点点往下扯,渐渐地,一张薄如蝉翼的膜从脸上剥离。 很快,一张完整的面皮被扯下来都在一旁,大蓟闭目享受这一刻阳光,微风和世界万物与他肌肤碰撞的触感。 剑神忽至,微微讶异道:“咦?你没死就算了,怎还被剥了面皮?” “你觉得,冯逆之该杀吗?” “这么聪明,又狡猾,天资甚高,既然不可为你所用,留着便是个大患。”剑客斜着眼看他,“可你为什么不杀?” “她记得我下巴上的伤。” “嗯?” “走吧,回漠阳城。”他抬起手,由剑客搀扶着起身,“我所图,不是这一方小天地。得之我幸,失去也不用可惜。耽误了这么久,真不知外面如何了。” 剑客回首眺望,不知所思。 冯逆之带着高腴又返回方才打斗的那处。 打斗的痕迹不太多,不过几棵树木倾倒,地皮掀翻,沙尘漫漫。 谢家子弟茫然四顾,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直到稍年长些的男子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家分头找。” 十几个人胡拉一下过散开去,不多时,有人高声喊道:“快来,都来,四叔在这里。” 冯逆之忍着一身疼痛走过去查看,谢长天正靠在树下盘腿坐着,与她道:“他来找过你。” 冯逆之由高腴掺扶着走过去并肩坐下,抬头看着湛蓝的天际,指着一团白云道:“看,像不像鬼门关。” “呸呸,晦气。”谢家小兄弟连啐了几口。 冯逆之的眼神像极了看着一个不经人事的小朋友,可她自己还没人家大呢。“你可算没死,这么多人跟着我,我拿什么养啊?快带走,带回你们谢家庄去。”她说着看了高腴一眼,高腴解解下背上的弱水放在谢长天腿旁。 谢长天是肉眼可见地虚弱,轻笑了下,却没说话。 冯逆之扶着树站起来,低头俯视他,“快走吧,只要她活着,我就替你找到。” “如此恩情,谢某如何能受?” “不必客气,谢你当时舍身救高腴。我们扯平了,离开这个是非地吧。” 谢长天却又将那弱水抛出去,冯逆之反手接住,回头望他,他疲惫笑了笑,“你配得上它。” 冯逆之挑眉,“谢氏家族之物,岂由你说送便送。现下姑且一用,日后必当原样奉还。” 谢长天抱拳致谢。 走了一段,高腴忽然问道:“为何不杀他?” “他不能死在我的手里。” “我是说谢长天。” 冯逆之仰脸笑了笑,“我说的却不是他。” 高腴默了默,突然插话道:“你认识他。” “对。”冯逆之没有迟疑。 天色渐晚,远方的云层波谲云诡,瞧着又美又惊心。阿祛全身湿透,这会儿被风一吹,冷得直打颤。她抱紧自己,竖耳听着周边的动静,总觉得会有野兽出没。 她咽了咽口水,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手边还有一包毒粉,别说狼来了,就是大块头的棕熊也只需一小点点就能将它毒死。况且,自己和前后鬼经常在野外过夜,最厉害的一次,还靠着坟堆睡过觉。 不用怕的,郁汝癸会来救自己的。 又过了会儿,阿祛终于失去耐心,她焦躁地站起来朝着高闻邸离开的方向张望。只是去捡些柴枝罢了,怎去了这样久? 是不是自己找到路逃走了? 还是找到吃的东西,却不想带回来,自己独享?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夜里听着,甚至比野兽嘶吼还要恐怖。她慌忙拿起手边的枯枝对外,是可笑至极的防御措施。 这里是个坍塌后历经风雨洗刷而形成的壳洞规模很大,但入口很小,荒草掩盖叫人很容易忽略这个危险。 高闻邸四肢麻木瘫倒在树下,口鼻如万蚁噬咬,钻心地痒痛。若是可以,他会挥刀切下鼻子,割下唇齿,此刻有人来剜他心肺,他亦觉得这是个恩人。 毒与蛊反复,狠狠地摧残着他的身体,他如眼前这颗看似粗壮的巨树,这一树翠绿的繁茂是最后的绽放,而内里,甚至连年轮都被啃噬得斑驳残缺,只待一次时机,便会拦腰截断化作肥料,成为这天地的一部分。 其实,他的苦痛只是须臾间,比一盏茶凉的时间快,比一只秋蝉跌落的时间慢。好在他渐渐缓解,痒与痛的感觉相继消失,然后又躺了半盏茶的时间,四肢百骸又归他调动。 他扶着树勉力坐起身,转头去找辛苦捡来的一地枯枝。它们散落在一旁,四仰八叉,杂乱无章。高闻邸细细的长眉蹙起,又要重新捡起来捆好,然后扛回去给那个少女取暖。 她还在吗? 沦为自己俘虏时也掐着腰疾言厉色,对任何人都视作奴隶,吆五喝六,凡事以自己为中心,极度自私,眼睛恨不能长到头顶上去。她如此耀眼,与这一线天里的所有人都不同。 她以为吃下她的蛊虫,一切就万无一失尽在掌握了?可笑她并不知,花嫣才是用蛊的个中高手。他想解,不过是否愿意罢了。之所以哄着她,不过是她还有用处。 休息了片刻,终于续满了力气,他弯腰弓背,一根根,不厌其烦地去捡拾那些枯柴。 青面武艺卓绝,寻她易如反掌。还有那个姓冯的小子,乳臭未干就想讨老婆?呸。他二人若联手寻她,只怕早已将人带走了吧。 高闻邸看着扎了一半的柴火,突然怒上心头,她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哪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若不是她途中一会儿喊累,一会儿饮水,一会儿歇息的,他二人怎会失足摔下来? 全是她的错,高闻邸一把握断了枯枝,不然自己早已回到父亲那里,绝不叫高闻霁继承这一切! 除却杀了她,否则难解心头只恨! 高闻邸一把扛起柴火,拖着湿漉漉的衣衫,沉重的双腿和全身酸麻疼痛的不适感匆匆往前赶。 从来没有哪一刻,哪一秒,叫他如此迫切地想要去见一个人。 夜色来地太快,这里变得比白日危险百倍。要快些生火,圈地做好防御野兽的准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地势稍高,嵌有山上滚下的大石,内凹成可容纳几人坐着的小洞。夜风呼啸,大雨倾盆都可挡一挡。 高闻邸背着柴走出林子时,一眼看到阿祛抱着自己将头抵在树上。披头散发,鞋子只剩一只。身边还有两只毛绒绒的灰兔子,左顾右盼。只是,她是怎么从那大石上下来的,那么高,他当时还摔了一个跟头。她那么怕疼,肯定哭了很久。 急走了两步来到她身后,灰兔子们蹦着跳着跑开几步瞪大了眼看着他。 高闻邸柔声喊她,“阿祛?” 连着喊了三两声都没什么动静,高闻邸去拍她的肩膀。阿祛闭着眼两手乱舞,口中还高喊着:“走开走开,都走开……” 泪痕犹在,干涸在腮旁。应该哭了很久,两眼通红,肿得老高。 高闻邸用力抱住她,不断道:“是我,是我,不怕不怕,我来晚了,我来保护你。”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五十九章 人心之惑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六十章 男子薄情 阿祛哇地一下放声大哭,扭身扑进他怀里。一股又腥又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没等高闻邸细闻,正哭着的阿祛突然抬手给了高闻邸一个巴掌。高闻邸吃痛,下意识就扬起了手,吓得她身子一缩。 见他放下手,阿祛气鼓鼓地道:“你跑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高闻邸没回答,捡起那捆柴往大石的方向走。 阿祛抹着眼泪跟上去,嘴里不饶人。“我在问你话呢,为什么这么久没回来?不想回来是吧?是没找到出去的路所以才回来的是吧?想甩掉我这个累赘是吧?高闻邸我告诉你,就凭你一个病秧子,我出不去,你也别想出去。” 谁也别想把她丢下,当年母亲不告而别,她才三岁半,被扔在义庄也照样活了两天。后来被父亲找回去,为了比武,又将她扔在崖顶,那时她八岁,凭着记忆下了山,被山下的猎户捡到。养了不到五天,见她貌美,于是高价卖给牙婆。牙婆带她赶山路,路上遇到劫匪,劫匪认得她,于是又被送回那个比武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父亲身边。 不过三言两语的兜转,却足以使一个孩子对人性失去信任,陷入没有安全感的残缺中。 高闻邸神经绷得很紧,两只兔子方才突然受惊般跳走了,夜色又黑,怕是有什么危险的野兽在靠近。他本想着先回到大石上再做打算,可听了她的话,神情瞬间变得阴鸷冷酷。 “放心,还有用到你的地方,放任你被野兽咬死可太不划算了。”高闻邸弯腰挑根趁手的木棍,嗤啦一声撕下袍角裹在棍头,怀里掏出的火石泡过水不大好用了,哒哒许久才露出火星。 “跟紧我,丢了我可不会去找。” 阿祛咬紧嘴,眼里是坚毅的微芒。 “为什么从上面下来?” “蛇,有我胳膊那么粗。” 高闻邸的眉毛拧得更紧,现在天黑透了,看不清地形地貌,大石那里是不能回了,可还能去哪儿?他张望片刻,决定往回走,回到树林里生火警戒。 走在这种年代久远的林子里,每一脚都是高低不平,厚厚的枯叶下布满悄无声息腐烂的骸骨。高闻邸无暇顾及其他,他极其小心,因为哪怕只引来一次危险,对他二人而言都是致命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时远时近,高闻邸不能确定是什么在跟着,试图靠近,甚至围猎。他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安静。岂料阿祛一脚踩下去竟传来卡吧的声响。 与此同时,那窸窸窣窣声猝然没了。 高闻邸气得不行,头也未回,责备道:“你想死别拖我下水,早知道就不带着你,真是拖累。” 阿祛没有说话。 墨菲定律说过,越怕发生什么,就会发生什么。一只幼童大小的花豹从树后走出来,虎视眈眈望着他二人。若非忌惮高闻邸手里举着的火把,只怕早已扑了上来。 两人对视,高闻邸神情凝重,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阿祛面露惊恐,挣扎道:“你要干嘛……” “相信我。”高闻邸松开她,然后弯腰拔出靴子里的短刀握紧,沉声对她道:“你吸引它的注意力,我从后面伏击。” 阿祛摇头,一边挣扎一边往后退,“你跑得快,你怎么不跑?我来杀它。” “必须一击必中,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你相信我。” 阿祛还是摇头。 花豹没有给他们商量的时间,突然压低身子暴起攻击。高闻邸用火把当棍横在胸前,花豹的两只前爪压在上面,豹头近在咫尺,在寻找机会咬住他的颈项。高闻邸火的匕首被甩开,他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阿祛,去捡匕首,趁现在,往这畜牲脖子上扎!” 如此大好时机,是逃跑还是留下? 眼见着花豹的獠牙在缓缓接近高闻邸的脖子,腥臭味熏的人直反胃。“阿祛……” “谁叫你的女人打了我两巴掌。”阿祛缓慢地迈出了一步。 高闻邸心里一沉,以为在劫难逃时,火把的火苗烧到了花豹的爪子。突如其来的滚烫的触觉叫花豹猛地弹开,这时,意外发生了。它落下的地方是一处坍塌的洞口,上面盖着厚厚的腐叶看不出异样,但稍有重量压上去就会落入天然的陷阱。 花豹被卡住后腿,吃痛和惊慌使它用力挣扎,结果是越陷越深,最终落了下去,声音微弱几不可闻。高闻邸一点点爬过去探头看,只见下面布满半截的树桩,花豹很不幸落下时被戳中柔软的肚皮,大量失血下很快没了生息。 他如释重负般瘫在那里,劫后余生叫他失了力气。 为什么不去捡匕首? 生死面前,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吗? 那迈出的一步,是去捡匕首,还是逃走? 高闻邸没有问,阿祛亦没有解释。 很快,高闻邸选到一处可进可退的斜坡落脚,视野开阔的同时,免不了无遮无靠。他点燃枯枝,火光猛地蹿出半尺高,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高闻邸轻呼一口气,只觉精疲力尽,缓缓坐下大口喘息。他刚阖眼又猛地睁开,反手攥住阿祛的手,阿祛大惊之下想要甩掉,谁知他却越攥越紧,疼得阿祛嗷嗷直叫。 而致命的眩晕和僵麻感一并朝着高闻邸袭来,眼前突然一黑,两耳失聪,只有无序剧烈的杂声在脑中爆炸般充斥在每个角落。回音无穷,他仿佛内窥到了生命的极致。 阿祛挣不开急得又给他一个巴掌,高闻邸向后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慌乱地将他抱起放在膝上,手搭上他的脉搏,就这么一摸,却摸出一个麻促的脉象。 没由来地心慌,阿祛捂住跳得无序的心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先前的窸窸窣窣声再度传来,阿祛茫然四顾,看到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躲在黑暗中闪烁着残忍的幽光。是那血腥味,吸引了更多黑暗中的捕猎者! 她忽然镇定到冷酷,掏出那包毒粉抖进篝火中,热气蒸腾青烟瞬间飘散了半里地。 这个男人靠在阿祛膝上,偶露一角的月色时不时照亮他阴柔的面孔。他像极了自己的母亲,继承了她的美貌,若是女儿家,也当是如阿祛一般,是个不可多得的绝色。 阿祛用手指轻触了触他柔软却毫无血色的唇,心里是复杂的争斗。 他没有自己离开,而是回来找自己。 方才遇到危险,他也并没有一把将自己推出去。但,他是没有来得及算计自己,还是算计了却没有机会实现? 但是,万一他死了,一会儿再遇到危险,岂不是要自己一人面对? 可,他任由花嫣欺负自己! 阿祛低头看着他不省人事却还死死攥着自己的手,修长有力,再孱弱,也仍是一个成年男性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把匕首递给自己,他确实给了自己。 好,那就再等等,等郁汝癸来等,郁汝癸来再杀了他出口气吧。 阿祛摇晃手铃,随着节奏变换,很快就将种下的蛊虫引来出来。原本还可收进竹筒中养着,但阿祛突然很厌恶,将□□血而养得肥硕的虫子一脚踩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亲手放弃了控制他的唯一办法。子虫已死,她诱出母虫碾碎。母虫食她精血而成,时日许久,它猝然丧命,反噬来得猛烈,阿祛一口血喷在树上,疼得晕了过去。 高闻邸不知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待他再度睁开眼,看到的竟是伏在自己身旁的阿祛。 她满脸是血,任凭他如何摇晃都没有转醒的迹象。高闻邸去摸她的颈动脉发现还在跳动后方才舒了口气,只是她全身冷得像冰,而柴火已近燃尽,他不得不再去多拾一些回来。 就在抬脚之际,他看到阿祛袖中掉出的纸包,捡起来发现是粉末。高闻邸沉思一瞬,收进自己怀里。 几乎他前脚刚走,阿祛就醒了。她怔忡许久,头也剧烈疼痛,卷缩着好半天不能缓解。更令她难受的是,她费力四顾也无一人在旁。 高闻邸呢? 见自己濒死,就弃置不顾了吗? 果然,自古男人多薄情! 阿祛冷笑连连,他真该死!她气得抽了自己一嘴巴,早知如此,何必取蛊?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六十章 男子薄情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六十一 章 婚丧嫁娶 饶是再怎么懊恼,生气,但在情绪的触底处,层层掩埋,遮盖着那一丝释然。 她侧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视界里全是虫子的尸体,枯萎的草和不断掉落的叶。动物们大多充满灵性,凭着敏锐的直觉就发现这里充满危险而不再靠近。呵,可到嘴的肉岂能不食?高闻邸这时候离开,不异于羊入虎口,焉有不吃之理? 夜愈发深沉,林子深处不断传出啼叫和嘶嚎。阿祛吐掉那口反噬的血后终于舒服许多,拖着脚爬向最近的树坐好,至于那堆火,渐渐变弱,直至剩下一息残存。 如阿祛所想那般,高闻邸果不其然遇到了野兽的围猎。他已尽可能地将野兽引开,千钧一发时赌了一把阿祛的那包粉末是毒药。 很幸运,他赌赢了。满地动物的横尸。 也很不幸,他左手臂被咬,血肉模糊,倒地不起。眼见着是活不成了,他却在想很可笑的事。那个少女的眼角长了一颗痣,垂眼的时候,斜睨看人的时候,傲慢的时候,都像一把勾子,叫自己移不开眼。 早知道,就摸一下了。 他冷笑一声,放松身体坦然享受这疼痛,静待死亡。 须臾,一群人举着火把从天而降。为首的是仍是东方铎,他的软甲下缠着厚厚的纱布,一见高闻邸立刻半跪着将他托起,口中喊道:“花嫣快来,少公子在这里,他伤得很重。” 高闻邸迷糊之际长了张嘴,东方铎俯身去听,“青面呢?” “据听说,他离开后又折回去救冯逆之去了。” 离开,折回,这些高闻邸统统不知,但也听懂了一件事,两个人中,阿祛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他笑了笑,这才晕了过去。 两个时辰在阿祛看来简直比一个月还要长,她冷得已没什么知觉。呆愣愣地注视着看不清的黑暗处,颓唐沮丧,犹如枯木。 天快亮了,天下陷入黎明前最黑的时刻。偏偏就在这时,一个人背着柴从林深处踩着腐叶,伴随着莎莎声走了出来。 阿祛猛地一个振奋,脱口而出道:“你死哪去了,怎么才来?我要死了,看你怎么跟我爹交代。” 来人没有说话,而是笨拙地卸下柴,点火,重新燃起一堆篝火。火光照亮这个人的眉目,竟是少有的英气逼人。 而阿祛却泪流满脸,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她的是高兴还是失望。 高闻邸垂着一只手,不大方便,于是单膝跪地继续添柴。他沉默了会儿,忍不住看她,“你说的这个他,是青面还是那个冯教头?” “我与冯逆之并不大熟。”阿祛复又靠回去,精神不济,半倚在树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摊开掌心在捣鼓什么,隐隐预约又传来那种怪异的香味。 高闻邸不动声色,“为什么又回来?不怕花嫣杀了你?” 阿祛笑得傲慢,“只有我阿祛不要的,没有被人抢走的。” “真抢了去又如何?” “那就玉石俱焚。”阿祛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高闻邸平静地看着她,眼神沉静长久。“倒是与我很像,得不到的,宁可毁了,也不给别人。” 阿祛忽然笑起来,不屑地,狠狠地看着他,“老天真不开眼,居然没叫野兽给你咬死。” “你果然想我死?” “对。” 高闻邸脸色铁青,缓慢走过去,将手放在她面前,“没关系,只要你跟我走。” “呸。” “你给我下的蛊还未解,我死,你要殉葬。” “等他来了,我叫他给你刺个对穿挂墙头风干了喂狗。还想解蛊?做梦去吧,这辈子都别想。”阿祛气得不轻,开始翻找那包毒粉。 “你在找这个吗?”高闻邸将纸拿出来给她看。 阿祛简直气疯了,伸手要去撕打他,“高闻邸我杀了你,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还偷东西,你还给我。” 高闻邸捏住她的手,这才发现掌心全是深浅不一的伤口。浅的皮肉翻飞,深的可见白骨。奇特的是,这些伤口都在散发异香。 “花嫣。” 花嫣从远一点的地方走来,低头看了眼,轻声道:“双生蛊,一方生命体征越弱,另一方感应便越强。她在自残求救,蛊毒已深还在强求,只怕……” “饮鸩止渴,他不会来了。” 阿祛厌恶地看着他二人,咬紧唇道:“他不会抛下我的。” “他已经放弃你了。” “没有!” 高闻邸静静看着她歇斯底里地又哭又闹,片刻花嫣看不下去了,一把揪住她的领口扬起手要给她一巴掌。高闻邸拦下来,“你走,去叫东方铎来。” “少公子……” 高闻邸冷冷看了她一眼,花嫣垂下头离开,“是。” “高闻邸,你这个畜牲,有本事你杀了我,我阿祛可不怕你……” 高闻邸突然跪下来一把将她按在怀里,阿祛剧烈挣扎,恨不能一口咬下他的肉来食。 “你坐起来咬,我只有一只手能动,很快就抱不住你了。” 阿祛不咬了,用力往他肩膀上打了一下,高闻邸立刻呛出一口血吓了阿祛一大跳,她也不哭了,坐好扭头看着他,“高闻邸,你什么意思?” 高闻邸仍用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大约累极了,下巴搁在她肩头轻轻呼口气,缓缓说道:“阿祛,别等任何人,就留在我身边。”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阿祛用鼻子哼了一声。 高闻邸轻咬了下她的侧颈,眼中含笑,“我娶你。” 阿祛呸了声,嘴角翘着,刚要说话,高闻邸搂住她的那只手陡然一松,滑落在地。阿祛大惊之下慌忙双手去接住他的身体,岂料高闻邸顺势将她抱住,两人鼻尖贴着,呼吸可闻。 高闻邸凝望着她,呢喃道:“你都脏成这样了,我怎么还想吻你?” 阿祛微一向前,如蜻蜓点水般触上他冰凉柔软的唇瓣。 她趾高气昂,傲娇自持,眼底是藏不住的欢喜,“高闻邸,不是我阿祛嫁给你,是你嫁入魔宗。” 高闻邸挑眉,不置可否。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 六十一 章 婚丧嫁娶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六十二章 道阻且长 在大将军府内,高闻霁与高闻邸双双跪在厅内。这场看似来势汹汹足可颠覆政权的作乱,几乎没什么阻碍地被平息掉了。 宛如一场闹剧。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被改变了,也只是被牺牲的两个女人再看不到一线天的未来。 冯逆之斜着躺在大将军府的屋顶上吹风,高腴笔直地站在一旁。晚霞如血,波谲云诡,美得令人赞叹。 “不如直接将高闻霁与高闻邸杀了,高四叶后继无人,再贪恋权利也无用。” 冯逆之摇头,“高四叶的兵权哪里来的?” “当年四皇子的兵马。” “是啊,皇子死了,兵权便由他最信任的人掌握。加之颇有威望,自然收入囊中。” 高腴略略沉眸,半晌才道:“你是说东方家……” “原本我也曾想过,没有子嗣继承,再逼迫高四叶一把,大约能成。可后来仔细一琢磨,这杀子之仇,恐难善了。”她轻叹口气,“怪只怪高闻邸纸上谈兵,高闻霁心慈手软,一旦夺权,根基不稳,又企望逃离一线天,这才好谈条件。” “唉,人算不如天算。可能得等到这一线天草木枯绝,山平水陷,高四叶才有出去的念头。殿下时机不对,高家兵权难以收入囊中啊。” “对,是殿下命不好,不是我任务失败。” 高腴拧头看她一眼,“那你准备怎么办?殿下就在漠阳城。” 冯逆之挠头,“还能怎么办,如实禀告啊。” 她撑着脸长久看着远处的山峦叠嶂,郁树青葱,脸上是纠结和犹疑,好半晌又叹一口气。“我倒不是怕别的,就是担心殿下把我栓死在太子府。” “你是相爷千金,怎会被押在太子府?” “相爷千金正在皇陵祈福。” “也对。”高腴点头。 “算了,快活一天是一天,眼下殿下来赈灾,红巾社作乱不说,有些地方要发瘟疫了,可没那么轻松。我先摸回城里泡泡澡,养养伤。”冯逆之将谢长天交给自己的书信递给高腴,“你留下打探一下,看能否将这人找出来。” 高腴快速看过,然后交还给她。 冯逆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接过信揣进怀里,正要走,忽地想起什么,回头问道:“邝舸意?” “我已经将他埋了。”高腴说得云淡风轻,“我也会如实向白衣公子禀报。” “得了,那我先走了。” 冯逆之几个纵越便消失不见,高腴静静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远处传来嘹亮的枭啼。 她前路何方?未来何处?深处漩涡或旁观?或深陷其中?她与太子捆绑,相爷作何立场?如今陛下废太子之心昭昭,宫廷被怡妃把控,四面楚歌,想一想都令人窒息。太子清瘦地好似大风一吹就倒,眼神复杂深沉,寡言吝笑,只背影,便有千金重。 这样的消息传回去,冯逆之怕要被罚吧。 可她却毫无惧色,一双眉目清明,活得肆意。只怕被束缚,旁的,除却生死于她无异。 高腴默默看着一线天渐次闪烁的微弱的光芒,星星点点分散亮起,然后低下头摊开寻人的纸包,细细看着。 这边冯逆之用狼烟给太子递去一封信,而后便一头扎进流云阁。大蓟约莫着还在吧,不然怎会她一现身就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遇。她率先泡了个澡,扒掉脏兮兮的衣服进入汤池后,一遇热,那股子打从丹田直冲肺腑的灼热感逼得她呛出一口褐色的血来。 外伤易愈,内伤难清。不愧是与赵北秋齐名的人物,这伤得不亏。只是,大蓟为何是他呢?他为何如此?都说凡事讲求动机,他有什么理由呢? 热气蒸腾,烟雾缭绕,她的面孔隐匿其中。只是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一变,须臾,窗边传来轻细的声音。“属下见过小公子。” 冯逆之没有说话。 那人继续道:“殿下命您立刻滚回去见他。” 双方都在沉默,许久,这里又陷入沉静。冯逆之运气行了一个小周天,虽还艰涩,却也算打通了各处经脉。 洗漱完就该吃吃喝喝享受了。她在院子里闲庭信步,这逛逛,那看看,还真叫她触碰到了隐藏剧情。 她耳力自幼过人,于这嘈杂喧闹中闻得一股怡然自得的琴声。是置身事外,不求闻达后的淡泊宁静,人与琴融,相得益彰。这样的琴声不必懂琴,声入人心,闻者自得。她忽然懂了郁汝癸的话,琴技高超不抵浑然天成。 那菀香玉玲珑心思,只这一着,便落了下风。 冯逆之无心歌舞升平,自伙房提了壶清酒便上得那幢毫不起眼立于角落的小楼楼顶。斜倚檐角,吹着夜风,对朦胧弯月,饮一口好酒。 她并不爱这口,也很怕自己和赵北秋一般沉溺其中。但偶尔,她会想念在枯木山时与赵群躲在殿前共饮一杯的时光。 着他旧衣,食他餐饭,眠他锦衾。他的喜怒她都懂得,他的心思俱能猜到,他的世界她端坐正中。不必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心疼的少年背负血海仇深郁郁寡欢,而她则像个骑士,身负重任要佑他周全。 冯逆之浅饮一口,就着琴声咽下,却辣得涕泪横流。 呵,明明是少年复仇的一出好戏,怎偏叫自己拿了护卫的剧本?看着他与命定的绝色美人佳偶天成,而自己却为了他的江山被戳得千疮百孔弃于荒岗。 抹掉眼角的泪,长叹口气,又饮了小口,仍是热辣辣,直通肺腑。 就在她紧闭双眼沉浸在这又痛苦又酸爽的感觉中时,一包花生米被扔了过来。她下意识接住,睁眼一看,立刻嫌弃地扔了,嘟嘟囔囔不高兴道:“我不爱吃这个。” 暗处沉默稍许,又掷来一个小物件。 许是酒劲上头,她抬手去接时身子一歪,便跌落了下去。 暗哨闭上眼不去看她。 这里真是冷清地可以,单独的小楼里连盏明亮的灯笼都没有,满是拳头大小的残缺红烛,油蜡滴挂,地板一尘不染。冯逆之跌落在廊下,噗通一声。 她干脆就那么躺着,翻个身,看着手中多出的碧色翡翠盏笑了笑,从酒壶里小心翼翼倒出几滴进去,然后两指捏住,一仰头喝干。 重重舒口气,乐不可支。 她玩上了瘾,翻身趴在地上将翡翠盏放好,提着壶继续往里面滴酒。 一滴,两滴,三滴,唔,差不多了,再多就是豪饮了,这可使不得。她笑眯眯地捏住两端,一仰头,再度喝干。 正乐在其中,琴声忽然停了。 冯逆之不满地蹙眉,摇摇晃晃站起来抬脚踹开门扇,口中呼喝道:“正听得舒坦,曲子如何停了?” 里间有幔帐相隔,看不真切,只模糊看到一袭身影坐在那里。一旁的婢女出来行礼,落落大方道:“公子勿怪,时辰不早了,我家小姐要就寝了。若公子还想听琴,不妨去前头。” “哦,原来是到点下班了呀。”冯逆之点点头表示理解,摇摇晃晃往外走,“没事没事,拒绝加班,从我做起。” 她笑着走着,一脚踩空扑了个狗啃屎。酒壶摔了个粉碎,迸溅的稍许碎屑还划伤了她的脸颊。黑暗处的人终于现身,一左一右架起她,不由分说迅速离开了此处。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冯逆之口齿不清,才这么点酒量,却还敢饮酒?也是贻笑大方。 飞鱼面罩后的下颚线条绷紧如铁,细细想来,他职业生涯的滑铁卢是从盯梢这个小公子开始的,好些麻烦的事,奇怪的事,皆是因她而起。方才出门前还差点被太子的燕窝砸中,多少年前的旧事,不过是关于小公子的身世罢了,非要一个确切的说法,那些个知情的该死都死了,除非去地府一问,否则弄个确凿谈何容易? 唉。祸起萧墙,皆因此人。 暗羽向来以轻功见长,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将冯逆之带到太子面前了。太子眼皮子都没抬,白衣便吩咐道:“带下去洗洗。” 说得好听,这大半夜的,外头再好的府邸也不比太子府日夜候着,现在起火烧水,只怕要折腾到天亮。 于是飞鱼自作主张,命人抬了个大缸来,里头只有锅炉上仅剩的半壶热水,余下全是冷水,然后就这么将冯逆之往里头一塞了事。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六十二章 道阻且长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六十三章 深渊之眸 潦草地洗涮一番后再度被推到太子跟前时,她头发还在滴水,表情木讷,杵在那里不知所谓。 太子仍伏案挥毫,冷冷开口道:“北朝之积弊久矣,仅靠着办掉这些贪官是远远不够的。今次他们之所以连赈灾银两都敢伸手,尤其明知本王亲自来赈灾亦不惧怕,只因贪惯,惯贪,一个个的向来如此,已不觉有错。” 一旁站着伺候笔墨的男子接口道:“譬如一块肉,谁沾过手上都难免会落一层油。办贪腐不是根本,根本在于是否能够救济灾民,扑灭瘟疫,重建村落,恢复生产。贪腐并非一日形成,也不是一日可以消灭的,尤其现已盘根错节牵扯颇深,哪里能够一下子拔除。” 太子闻言停下笔,“依柏先生之意,就当作没看到这些事吗?” 柏云间轻轻摇头,语气坚定道:“殿下,这些人只是末端枝节啊,他们如何明知殿下在此还敢胡作非为,要么是无知使人胆大,贪婪胜过一切。要么,就是年年如此,次次如此,他们拿的只是小钱,而大钱在上面。有恃无恐,自然无所畏惧。” “上面?”太子轻声重复了一句,眉头拧在一处。“你是说……” “能连太子殿下也不放在眼中的,只有后宫怡妃娘娘。” 太子神情不变,淡淡道:“可不止,有些老家伙们深藏不露,还在作壁上观。” “那就更使不得来整治这些官吏了。常言水至清则无鱼,殿下手腕雷霆,被他们现在瞧着了,都会盘算着若您日后真的上位,不免会进行清算,他们心生惧怕,便是不想倒戈,也要倒戈了。” 太子不语,但落笔几次,都没写下字来。捏了捏鼻梁,把这些折子合上随手丢在桌下。 “本王一路走来,所见皆是满目疮痍。良田千顷不假,但俱已成荒泽。路边,林中,野地,到处都是妇孺或抱着幼儿,或拽着孩提手臂,各个食不果腹,袒胸露乳,形容瘦骨嶙峋,没个人样。”他注视着对面墙壁上的一只碧玉装饰的挂画,眼眸里是沉甸甸地愤怒,“北朝治下,竟路有饿殍,标草卖孩。这些还只是本王见到的,那些没有见到的呢?民之反,已然是不得不反。” 柏云间似是没有料到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却也能体恤民情,爱惜百姓至此!这些个话大家想过,却无人敢说,因为无异于谋反。但当朝太子说出来,竟叫人莫名热泪盈眶。 柏云间默了默,轻声道:“殿下,旁的地方草民不知,但草民家在雍州来糠县,曾在县衙谋过一个代押司的职务。是以知晓县内在籍百姓三十一万人,入册田亩六十三万亩,其中三十七亩是一位朝廷大员告老还乡后购置的,不必纳税。余下二十六万亩耕田,丰年每亩可产约二石五斗,歉年产谷不到两石,这还未脱粒,脱粒后每人白米不到二百三十斤,一年三百六十多日,每日还不曾合到六七两。老幼勉强饱腹,壮力如何能够?” 柏云间轻叹口气,继续道:“便是如此,还有未捐的税米,需换购的食盐油布等。这些还不是最苦,最苦的是隔壁行洪的县,每到夏季洪水一泻千里,房屋垮塌,真是什么都不剩。原本朝廷赈灾的安顿银勉强可以度日,修葺残屋断瓦,可一层一层拨下来,过了一遍遍的手后,到灾民手里,剩不下几钱。” “因着那处还有皇室的陵墓在山上,依照律法不许搬迁,真是走也走不得,活也没盼头,小民之苦,已然苦不堪言。” “所以殿下,忍下这一时,不要再追究这些贪官污吏背后的人物究竟是谁,还不到时候,不如到此打住,先解这一方灾民的燃眉之急吧。”柏云间眼眶泛红,语气强忍着苦楚还算平静,一字一句谏言道:“殿下,打击红巾社已初见成效,控制住漫天流言后,就该给小民百姓们一些甜头了。要给他们先吃饱,聚拢在一处,然后一面派兵清扫流寇,一面对村落进行瘟疫灭杀……” 柏云间的计划详实,周密,叫人挑不出疏漏来。太子静静听着,许久才道:“白衣,此事你与柏先生去商量着具体事宜后,再行推进。事必从速,不得耽误。” 白衣颔首领命。 太子揉了揉额角,仍有薄怒,却只轻叹口气道:“北朝大弊不革,难有太平盛世。” 柏云间伏在地上磕头,“天下若得殿下良主,实乃百姓之福,社稷之褔。” “得天下,又岂是易事。” 待太子遣退左右,这才看向冯逆之。 飞鱼新探的情报就压在他手边的砚台下,为了几个私贪赈灾银两的几个小吏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去看,人竟被带回来了。 冯逆之拢了拢袖子,打个呵欠,对着太子笑眯眯道:“师哥,你这样洁癖,怎么睡得惯别人的床?” 冯逆之在床上呼呼大睡,她酒量甚浅,喝了大半天,掂一掂酒壶,较之未饮前却几乎没什么差别。加之她身下这张大床是太子来此地后,州牧命人用了十八个木匠三个时辰赶制的,虽不是皇室惯用的紫檀木,却也是一等一的黄花梨。造型简约不失精致,尺寸虽小却样样俱全。 榻上的垫褥铺盖全是上等织物,躺上去如在云端,这么舒适,叫她几乎立刻陷入梦乡。 就为了这张床,太子怒而责罚州牧,灾祸当前,岂可铺张浪费。于是当日这床就被扔了出去,白衣默默捡了回来,却也被责骂一番。 最终,太子睡的是寻常木床,一应用度从简,这张黄花梨被弃在西厢,冯逆之好福气,被她捡了个大便宜。 就在她酣睡时,太子坐在里间的冰冷的榻上久久不能入寐。 太子捏着鼻梁复又起身,床侧通臂粗的红烛未熄,室内光景看得真真切切。他将飞鱼递上来的情报展开放在榻上,上面的字迹工整,用词严谨,短短百十来个字便将问题交代地一清二楚。 “平妃父原雍州安抚史,母率然,剿匪遇刺,双亡。孤女回京,帝母收,赐而婚配……”太子看得极快,一目十行,“逃且临盆,避难至姨处,逢乱时诞女,托孤相爷夫人,一应事宜交由近侍秋莲料理……稳婆已死,秋莲赦免归家,寄嫂檐下,疾病缠身濒死,合盘诉诸瞒天大案帝姬错换一事。” “姬生异相,绵雨不止,胸有朱砂,左踝牡丹青纹,抱之不啼。姨母欲弃,后闻母泣方哭……乳母横死,一时无接替者,遂抱由相爷夫人哺乳……” 太子起身将纸凑近了火烛,火舌卷住辛密,一应化为灰烬。他低声唤来飞鱼,飞鱼跪在窗下听令。 “此事到此为止。” “是。” 太子负手站着,眉间多思难以展平。嗓音略哑,一双眼眸被细密的睫毛遮蔽,挡住一切窥视的光。此事真假,看来除却平妃,世上无人再知。 若春生起意,去与那平妃滴血验亲,所有疑窦便可解。思及至此,太子瞳孔猛地一缩,他睫毛根根分明又长,却仍盖不住眸子里冷酷的微芒。 如此一来,平妃娘娘必然留不得。 “若有朝一日她问起,你便告诉她,稳婆已死,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太子说着忽然顿了顿,扭头望向外间。他走过去俯视冯春生,见她正在睡梦中,呼吸声均匀,两手如婴儿般摆在头的两侧,面容青雉平静。 太子长久地凝视她,像深渊凝视着深渊。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六十三章 深渊之眸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六十四章 天籁之音 眼见着白衣的背影消失,冯春生悻悻回屋,吃了口饭,枯坐一上午。太阳掠过屋檐后,她撑着腮打盹儿,婢女进来添水,她站起身舒展筋骨。 到了傍晚时分,她消失了。 下人禀告到太子那时,正值修筑工事的地方官员在呈禀图纸。白衣见太子没有分神,于是打发了下人离开。 许久之后,待这些官员们离开后,太子仍伏案在看那图纸,掌管财政的官员被扣在院中计算钱款,再往前,还有一群大夫们候着等待召见。 瘟疫已有了肆虐的苗头,好些一路浪迹而来的灾民莫名死亡,有存在潜在传播的可能。 月上中天时分,冯逆之斜倚在流云阁内饮酒。两杯下肚,看人就重影了。她跌跌撞撞中,又闯入那琴师的小楼里听琴。 在她醉生梦死之际,慕绿野带军抄了高闻霁屯放物资的地方,结果是好的,但过程并不轻松。东方魁悍勇无双,慕绿野对上他,几乎没有必赢的把握。两人酣战许久,打得势均力敌。加之一旁还有东方铎掠阵,慕绿野忌惮之下难免束手束脚,重伤倒是必然了。 好在金鳞军的弩甲部队训练有素,近战的威慑力远胜过一个江湖成名许久的高手。 东方魁被机弩射中两箭,伤了要害,否则几乎寸步不让。慕绿野从未吃过这样大的亏,回来禀报时也是强撑着一口气,还未走出书房就倒地不起了。 高腴未归,邝舸意身死,慕绿野重伤,太子手里一时间竟没有什么可以带队的高手了。白衣请命,最终还是派了青葵连夜赶去压送物资回漠阳城。 是夜,冯逆之悄无声息地在太子休息的院外树上捉狼烟,这飞禽勇猛无双,刚入夜就敢在她手中抢信鸽!冯逆之掐住它的脖子,举着手看了一圈,却还真不敢把它如何了。于是忿忿冲它挥了挥拳头恐吓后,携它远遁至城南便放了。 借着一户酒肆微弱的光,冯逆之看见高腴飞鸽传书的内容后不由蹙起眉头。 高腴在信中写得清楚,谢家要找的人,乃谢家三姑胞妹,二十多年前离家出走,后竟与高四叶成婚,生下高家三兄妹。现居祠堂,深居简出,几不与世人通。 冯逆之对这则消息的真实性将信将疑。若高夫人便是谢长天寻找的人,他亲自去过大将军府,没道理认不出来啊。她展开又看了一遍,看到信中最后写着高夫人为妤解高四叶物资之困,主动表明身份要联系谢家求援。 旁的便没写了,高腴只转述他听到的,但对内容的真实性不予置评。 冯逆之揉碎信纸。 她若不是,又怎敢毛遂自荐,夸下海口?可她若是,谢长天断然没有道理认不出她来。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谢长天去一封信,如此,方能解惑。 冯逆之处理完此事又去了流云阁,醉酒听琴,很快便将此事抛诸脑后。听得兴起,竟拔出弱水合着琴声舞了起来。一时间,小楼中的刀芒如炽,点点寒星,楼外浮云如棉,柳垂星梳,欲罢不能。 而随着她身法变换,弱水忽地好似神助般如有虎啸,霸气初露,刀亦畅快。 就是这时,琴声戛然而止。 冯逆之正畅游其中,它一断,她自然再舞不下去,自空中跌落而下,杵刀望向纱幔。 层层叠叠的纱幔被一只纤纤细手撩起,一名风韵犹存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神色慌乱紧怯,抿唇望着她许久,几度张口又闭上,视线最终落在冯逆之手中的弱水上,声线又轻又细,透露着不大自信的闪躲。 “请问公子,这刀您哪里来的?” 冯逆之哈哈笑了几声,带着醉意道:“什么?你是说一瓢吗?哈哈哈哈姑娘好眼力啊。” 那女子又走进了几步去看,笃定道:“果,果真是弱水。” 看着这女子激动的神情,冯逆之歪头上下打量她一番,却不是个通晓武艺的人,如何识得这刀? 女子瘫软在地后,忽然掩面而泣。 冯逆之跌跌撞撞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面露困惑道:“你在哭?哭什么?为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呀,难道是想要这把刀?” 她倒是很大方,手腕一翻递过去道:“喏,给你。” 女子跪在那里,双手拖住刀,又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收起啜泣,抬眼望他,不失前辈风范。“你是谢家雨字辈的吧?出自哪一支?姑姑身体如何?” “在下姓冯。”冯逆之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吹了下,“噓,不要惊扰了神明,他们闲着没事干,特别爱找事。” 她拉长了音调,指着自己的鼻子,险些笑出眼泪来,“我就是啊,一个……玩笑。” 那女子死死盯住她,冷声道:“你不是谢家人,弱水怎会在你手中?” “谢长天给的。” 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女子一时分辨不出她的话是真是假,喃喃自语道:“现在谢家做主的,是长天吗?” 冯逆之手腕扭转,长刀归鞘。她摇摇晃晃走出去,身形一动,人已上了流云阁最高楼台的殿顶。斜着撑臂躺下,左手撑刀,背影瘦寡寂寥。 女子静静看了会儿,毅然决然转身去抱琴然后下楼往阁主住的方向走去。 大蓟果然在这里,但即刻就要离开。他负手站在月亮门前仰望着那抹苏芳色的倩影,这样美的颜色,寻常重金也未必能得。她却浑不在意,与城外那些衣不蔽体的灾民有着天壤之别。 他刚跨上马车,那女子转过弯看到了。但怀中的古琴太过笨重,她难以跑起来,于是慌忙开口唤道:“阁主大人,阁主大人留步。” 大蓟眼皮微垂,脚下不停一矮身进去了。 车夫挥动皮鞭,啪地一声响,马车哒哒地动了起来。女子既舍不下怀中的琴,又要追马车,没跑两步便跌倒在地。古琴嘭地一声磕在石板路上,琴弦断了两根。 她欲哭无泪,强忍悲痛冲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大声喊道:“阁主大人,丹若愿奉上性命,求阁主成全。” 大蓟坐在车里,环臂闭眼无动于衷。 眼见着马车渐行渐远,丹若用力咬住下唇,唇瓣上现出血珠,她捏紧拳头,跪着行了两步,再次大喊道:“我可与谢家三姑写一封书信,阁主可拿着书信进入莱城。” 马车停了下来,像静止的一样。 丹若强撑着扶琴站起身,挺拔的身形下彰显那么一丝丝的傲骨,她抬着下巴继续扬声道:“阁主,谢家的确不会因我一言而转变根本,可谢家三姑若是肯出面为您说话,很多事未必不能成。” “你想要什么?” 大蓟粗噶的声音在深夜中听着特别难受。 “我要回一线天,和那个人一块。”丹若的手指遥遥指向殿顶那抹惬意的身影。 “你为了她手中的刀?” “阁主在乎原因吗?” 大蓟笑了起来,声音刺耳不辨喜怒。一只手从窗帘中伸出来,轻挥了下,淡淡道:“你陪她去一线天。” 黑暗中歪歪扭扭走出一个扛着刀的男人,气质阴沉,像一头来自黑暗森林深处的野兽。 吴疾十分不悦,“我打不赢她。” 这个她不言而喻。 “不必赢她,你只需要保护丹若即可。至于她,丹若必定自有办法搞定。” 丹若本想再说什么,可那马车又动了起来,不是先前慢吞吞的模样,很快出了后门。剑客坐在马夫旁剔着牙,咕哝道:“这弹琴的什么情况?” “谢家的人。” “我瞧着也像。”剑客点头,啧啧嘴,不满道:“你看见了吗?那小子多嚣张,明知道老子在这,还敢大模大样地找来,是胆儿肥呢?还是故意的?” 大蓟轻笑了声,“你与她一样,都是聪明人。她吃定你不敢一人与太子府为敌,你赌她避你锋芒不会生事。” 剑客挠挠头,悻悻回他,“面子总是要的呀,那小子不主动出现在我眼前,我也懒得杀他,怪麻烦的。” 他想到了什么,噗嗤笑出声,“说到聪明人,忽然想起吴疾那愣小子了,他呀,日后真不知道会怎么死。” 大蓟不予置评,只道:“你回去拿丹若的书信,前面驿站汇合。” “好。”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六十四章 天籁之音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六十五章 井底之蛙 冯逆之躺地正舒服,任凭丹若如何呼喊就是无动于衷。吴疾试图攀上殿顶,她却好似后背也长出了眼睛,刀也未出鞘,就这么拿在手里随意地一挥一压,刀威霸道,硬是将吴疾压制地毫无办法。 丹若静静站着看了会儿,垂眸走回房内。她没什么值得收拾的东西,原本还有那张古琴,现已损毁,整个流云阁内,便再没有值得她带走的东西了。 月亮很快爬上树梢,掠过屋檐,上了中天,又吻在遥远的山头,最后挂在枝上时,冯逆之终于伸了个懒腰坐起来。 吴疾就那么扶着刀一直一直看着她,见她动了,阴鸷的神情一紧,细长的手指骨节泛白,捏得卡吧作响。他再度跃上屋顶,这回冯逆之没有再出手,而是睡眼惺忪瞟了他一眼,自顾自落了下去。 吴疾跟着落地,紧走两步,神情冷峻眸光晦沉,捏紧了剑柄,“你回来了。” 冯逆之侧身看他,对他说的话不明所以。 丹若背着一只小包袱静静站在月亮门前,开口道:“你去过一线天吗?” 冯逆之又转过身看着她,亦是对她说的话觉得奇怪。 丹若继续道:“此刀你从哪里得到的?” “你这是在质问我?” 丹若丝毫不惧怕她的冷冽,仍淡淡说着,“丹若不是这个意思,若谢家丢了刀,断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即不是强行拿走的,那便是赠予,当是对谢家施予很大的恩惠才会如此。” 见冯逆之脸色缓和,她继续道:“可无论哪一种,丹若都觉得,名刀易主,总该和刀的原主说一声才是。” 原主?什么原主?冯逆之略歪着头望着她。 丹若轻叹口气,“其中细节本不足为外人道,但冯少侠既已得到弱水,自然是有资格知道此刀的来历。弱水斗胆,想请少侠移步,与丹若一道去见一见她。” “他在一线天?” “是。”丹若眼神瞬间陷入回忆的迷梦之中,恍惚道:“一晃,已这么多年过去了。丹若青丝已夹白发,不知她……” 她顿了顿,羞赧道:“抱歉,丹若走神,让您见笑了。” 如此端庄得体,又从容大方的女子怎能叫人心生讨厌?冯逆之连连摆手,“无妨无妨。这刀乃谢长天给的,看来他做不了主,去会一会原主倒是无妨。” 丹若施施然行了褔礼,“天色将明,不如用过朝食再赶路?” “都行都行,正好饿了。”冯逆之笑眯眯地跟着丹若离开,吴疾扶着剑,不远不近地跟着。见两人落座也并未靠近,他始终绷紧神经,难以合群。 再赴一线天,冯逆之驾轻就熟,感慨万千。不过十来日罢了,这里竟从先前的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象,变得摧枯拉朽似的,到处是腐烂的尸骨和破败的房屋。 一路赶赴新城,越靠近核心,越是惨烈。锈蚀的刀兵和破烂的盔甲,累累白骨和脱了形骸的饥民。 不同于丹若的惊诧不解,冯逆之心中多少有数。她离开时一线天内已有了乱相,揭竿而起的队伍随处可见。两个儿子无人能当大局,还致力于搅乱现有稳定局面。当然,最重要的是,太子扣下物资,这一招釜底抽薪委实太狠,逼得高四叶左支右拙,焦头烂额。 三人在一线天外住了个店,岂料一觉醒来,车夫与马车都不见了。吴疾出去雇新的马车,半晌午回来了,摇了摇头,一无所获。 乱世之艰,商贾无存。 三人只得徒步,走了很久,丹若一个弱女子明显跟不上他二人的步伐,她又渴又累,并且坚持不肯换下身上得体却束手束脚的衣裙。 她天然去雕饰,满身礼数和矜贵,只站在那里也叫人不能移视。 冯逆之默默看着她的背影,片刻后忽然高喊着累死了热死了,不走了,然后一屁股坐在路边倾倒的大石上。丹若归心似箭,无可奈何地把她望着,冯逆之嘿嘿笑着往后仰,身体顺理成章地摔在地上。她一边嘟哝着这石头硌屁股,一边站起来将丹若推过去,一边说道:“姑姑,你来试试。” 丹若抿唇,轻轻冲她行个福礼,然后才坐在石头边上一些,腰背挺直,饶是形容狼狈,风尘仆仆,也不失仪态端庄。 她才刚喘口气,一只短箭呼啸而来。 吴疾拔剑格挡,四下环顾,很快锁定短箭来自何方。接着,又铛铛铛一阵响,十来只短箭接连射出。冯逆之用脚踢了踢掉在地上的箭,剪头铁质,锈迹斑驳不说,有些还残缺不全。 周围原本一并走着的人很快散去,官道上只剩下她三人。第一轮的箭雨稀稀拉拉很快射完,有种青黄不接的尴尬。 静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从一旁的树林里冲了出来。带头的打着赤膊,头上勒着白巾,是个红脸的庄稼汉子,举着一把柴刀,脚步虚浮,耍的招式乃军中统一的那几下子。 看来此人也曾是个军人,但因为某些原因复又务农。而他身后跟着的汉子,稍有些年纪的,都能耍几招,但年轻的就是全凭着蛮力。不知高四叶看到这些人心里会是什么滋味,高家军的将士沦为绿林劫匪,为了果腹不惜干着杀人越货的营生。 丹若扭头望着冯逆之,“你在怜悯他们?” “嗯?” “你的眼神。”丹若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与他们不太一样,你看着,好像与这里格格不入。” “当然不一样,一线天被高将军封闭太久,这里的人,尤其是年轻人,他们的认知里一线天就是人生的全部,保护这里,扎根这里,甚至死在这里都是理所应当的。” 她静静看着吴疾的剑,一抽一送,一劈一刺间,都是一蓬一蓬的鲜血喷薄而出。 年轻的男子狠狠瞪着吴疾,大口的鲜血呛出,双目已无神,但嘴里还在念叨,“你们这些外族匪蛮,都是你们害的我们地里一粒粮食都没有,都是你们触怒了龙王不能降水,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冯逆之轻叹口气。“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 吴疾像一尊杀神,毫无怜悯之意,很快就将这些人屠戮殆尽。他似乎弑杀,嘴角的笑意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走吧,天气热,这里的尸体很快会变味。” 吴疾说得冷酷,但是很对。 丹若咬着牙站起来,又与他们继续行了半日。足下染血,嘴唇干裂,委实支撑不住猛地向前倒去。 冯逆之眼疾手快将人拦腰抱住,她累极,属实再难坚持。 吴疾很烦躁,直言道:“我已经打听过了,这里距离新城只有几十公里的路程了,据说新城正在闹兵变,乱的很。女人真是没用,我还有事,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 他眼眸一缩,似笑非笑道:“如果这个女人死了,我就可以离开了吧。” “你现在就能离开。”冯逆之瞥了他一眼,“韦杭的命令你不是向来不听的吗?” “红巾社被朝廷打压地厉害,怎还能内斗?”吴疾冷冷看着她,“听说,你是朝廷的人?” “各为其主罢了。”冯逆之不愿多说,她蹲下将丹若背起来,眼眸一抬,轻声道:“走了。” 话音刚落,冯逆之已拔地而起,飞快地奔跑起来。眼见着她的人影越来越小,吴疾忙不迭地去追。若非一口不甘的气吊着,只怕吴疾在半途便将人跟丢了。 他一直知道冯逆之厉害,但这种差距之大,还是令他震惊。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六十五章 井底之蛙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六十六章 往事直视 冯逆之避开城门翻墙潜入城内,寻了个落脚的地方后,便发了信号唤来高腴。 等待之时,丹若说出了要找之人乃四皇子遗妃。冯逆之细眉一挑,不由轻呼口气。按照高腴所探,高夫人才是谢家四姑才是,怎从丹若口中听来,却又成了遗妃? 她与丹若再三确认,“当真是遗妃?” 丹若的口气不容置喙,“那年谢家四姑外出学琴,听闻江南有位琴师冠绝,便私自离家寻访,为拜师学艺隐姓埋名近八载光阴。一日坊中接待了一位贵客,先是被琴声吸引,后倾倒其容貌,两人有了私情,随即带在身边,此人便是四皇子。” 如此言之凿凿,叫人不得不信! 可,冯逆之是见过遗妃的,其姿容虽好,却委实算不得倾国倾城,更不可能只一面就将一位皇子迷倒。 她暗暗思付,倒是高夫人,她美若天仙,若将这个故事安在她头上,一切都能说得通。 难道,高四叶觊觎遗妃美貌,强行将其占有? “遗妃已死,倒是有位高夫人你可以见一见。” “什么?”丹若显然有些吃惊,“她,她怎会死?她跟着皇子,权势滔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切她想要的都得到了,怎么会死?” “嗯。”冯逆之挠挠头,尴尬笑了笑,“我杀的。” 丹若闻言柳叶细眉拧在一处,不解质问道:“为何?” “先不说这个,我有一事想确认,不如先见一见这个高夫人,后面的事再行定夺。” 丹若神情黯然,不知在想什么。 高腴很快赶勒过来,正巧,吴疾也随之赶到了。 高腴与吴疾打个照面,双方都是眉头一皱。冯逆之与高腴走得远了些,高腴仍遥遥看了吴疾一眼,对她道:“此人不可用。” 冯逆之也没想过用他,摆摆手,压低了声音道:“现在高四叶有什么动静?” “一线天乱了,也回不去了。高四叶无力回天,只能看着它毁灭。谢家还未回信,高家二子就已经打得难解难分了。” “高闻邸先动的手?” “魔宗的那个姑娘给高闻霁下毒,差点要了他的小命。现在高闻邸还在府中闹绝食,除非高将军把那个小姑娘给放了。” 没有直接给阿祛弄死,想来高四叶还是忌惮青面。 “慕绿野重伤,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白衣杂事颇多,无法统领金鳞军,你回去正好。” 高腴也不多问,点头应下,“你一人在此,涉险之事少做。记得提防身边人,尤其是你带来的那个人要多加小心。” “你认识他?” 高腴摇头,“不认识,但他的眼神我很熟悉。算不得小人,却是个为达目的很难善罢甘休的人。人一旦太执着,就容易犯些不能回头的错。” “你这过来人的架势。”冯逆之噗嗤笑出声,“你快走吧,殿下身边不能没有忠心的护卫。” 冯逆之目送高腴离开,一转身,发现十几个人突然将吴疾团团围住。为首的女子她识得,朝暮派的徐燕妮。那身后负手而立的女子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年纪,只一个缓慢抬眼的动作,就冷冽中带着妩媚风情。 徐燕妮抬剑就刺,吴疾并未拔剑,只是避开,口中道:“我说过了,那些人不是我杀的,你们何必一直纠缠。” “不是你杀的,那就是孟燕绥杀的。”徐燕妮招招紧逼,“说,孟燕绥那个贱,人躲到哪里去了?” 吴疾脸色一沉,强捺怒气,冷声笑了笑,“谁杀的你不是最清楚,何苦去栽赃别人。” “你信口雌黄。”眼见着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徐燕妮收剑退回那女子身边,忿忿对她抱拳道:“师父,这个人阴险狡诈,与孟燕绥里外勾结,丢的东西定然被他二人藏起来了。只消将他制服,定能问出宝物的下落。” 秋扇仙子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打量了一旁站着的丹若,这等气质岂是寻常人能有的?冒然开罪委实没有必要。但作为一个江湖成名许久的人物,她又拉不下脸来主动询问,于是装作视而不见。 她对着吴疾道:“说吧,燕绥偷的东西被你藏在哪儿了。她毕竟是我朝暮派的弟子,事情没有了结以前,任何人都无权插手干预。” 她这话明面上是说给吴疾听的,其实,还是怕丹若横叉一杠子。 吴疾暗暗握住剑柄,阴沉沉望向秋扇仙子。“她已被你们逐出朝暮派,你们便管不着了。” 秋扇仙子皱着眉头斜睨他。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管定了。” “是吗?”秋扇仙子嘲讽地笑了笑,挥挥手,“你看这是谁?” 被人押着带出来的竟是孟燕绥。 披头散发,衣衫脏污,绝色的脸蛋上有一道道细细的伤口。瞧着当很深才是,明明结了黑痂,却褪去地断断续续。 吴疾上前一步,脸上的紧张,愤怒和惊讶难以掩饰。“怎么会?” 秋扇仙子笑得气定神闲,慢悠悠道:“哼,你懂什么?我朝暮派的弟子怎会轻易就相信一个男人?” 她翻个白眼,十分不屑。 “燕绥,这个男人叫你跟他走,你走不走?” 孟燕绥被锁着双手,听闻秋扇仙子的话后略略抬起头,轻声却坚定道:“好几个师妹都落入他手不知所踪,我与他之仇,不共戴天。” “听到了吗?”秋扇仙子一幅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俯视着吴疾的卑微和可笑。“快把东西交出来吧。” 吴疾始终盯着孟燕绥,她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木讷和悲伤却满溢,叫人恨也恨不起来,只觉得她十分可怜。 吴疾柔声道:“你大可以跟着韦先生离开此地的。” 孟燕绥只是摇头。 秋扇仙子失去耐心,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旁始终不置一词的丹若,继续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秋扇仙子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一旁的姑娘上前一步站在秋扇仙子身旁,声音稚嫩,眼神却狠戾市侩,“师父,好多师姐都被他糟蹋了,这个仇不能不报,不然日后如何在江湖上行走?且不说我朝暮派的声誉受损,更严重的是开了这个口子,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岂不是等于自己斩断了手脚任人欺负。” 这是秋扇仙子进来新招的弟子,年纪很小,却十分很贴心,吃穿用度上将秋扇仙子照顾地妥妥贴贴。这不,走到哪里都要在身边带着。 她十分懂得揣测秋扇仙子的心思,压低了声音煽风点火道:“朝暮派女子各个才情俱佳,冰清玉洁,江湖谁人不知?现在突然冒出个杀了不少江湖名门正派,还有身价不菲的世家子弟的男人与大师姐纠缠不清,传出去且不说有辱门风,就是这男人结的仇太多了,我们此刻不摆明立场,万一遭到那些门派,士族来围攻怎么办?” 此言甚是有理。 秋扇仙子也嫁出去过不少弟子,朝暮派是她们娘家,许多门派之所以这么给她面子,无外乎好些弟子们嫁的好,爬的快,又辅佐丈夫渐渐掌权,自己的话便有了分量,都想帮衬着朝暮派越来越好,这样自己在夫家地位才能水涨船高,互利共赢的事自然大家卯足了劲去做,这才有了朝暮派的十年风头无两。 可如今孟燕绥勾搭的这个野男人要权没权,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还四处结仇,怎能入了秋扇仙子法眼? 她颇嫌恶地皱起眉头把孟燕绥望着,没好气地开口道:“白长了这么张脸,枉费我这十来年的教导。” 孟燕绥始终低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冯逆之蹙眉,此事因缘际会因她而起,却叫这个好心收留自己的孟燕绥失去所有,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但能认清这位秋扇仙子的为人,脱离那道貌岸然的门派,倒也不失为一桩幸事。孟燕绥耿直善良,出淤泥而不染委实难得,若袖手旁观只怕良心上过不去。 冯逆之轻叹口气。 这这一声叹息而已,却叫秋扇仙子抬剑的手猛地收住。她朝着声响处望来,却见一个眉清目秀放荡不羁的小公子立在一株大白杨下。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六十六章 往事直视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六十七章 绝不负君 蓝天湛湛,阔叶在她头顶轻摇。她身上的衣物只是粗略一看,也知不是寻常人家的东西。不仅布料质地上等,针脚做工简直完美无瑕。 她并未披金戴银,左侧腰上斜插着一柄折扇,右边挂着一把长刀,整个人看着又朴素,又贵气。真真令人费解。 然而秋扇仙子是个识货的人,越看那把刀越觉得眼熟。 徐燕妮见小师妹费燕浠方才与师傅窃窃私语心中很是不爽快,深怕被她抢了风头,独得偏爱。这会儿见冯逆之出现,她连忙喊道:“冯少侠,你怎么也在此处?” 冯逆之抬眼看去,隐隐有些印象,好像是那日抢了她的斗笠,害她当众露出胎记丢了面子的徐燕妮。今日再见,她佩戴了悬挂流苏的抹额,即完美挡住缺陷,又多了配饰修饰面孔,真是一举两得之法。只是当时被冯逆之教训地那么惨,竟能转脸就这么亲热,也是个人才啊。 “当然是因为缘分使然。”冯逆之笑眯眯地回道。 秋扇仙子果真比较在意他的身份,可脑子里想了又想,也想不出江湖哪个有头有脸的家族姓冯。 孟燕绥听见她的声音,头缓缓抬了起来,眼里水渍浸润,瞳仁黝黑清亮,却盛满了恼怒。她紧咬下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冯逆之被她这种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不由站得笔直,深刻反思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最近也没有和哪个姑娘勾勾搭搭,也没摸人家小姑娘的手,就是小可爱,嘴巴上都没占过便宜。唯一一个阿祛姑娘,虽说背过她,但郁汝癸在那摆着,自己早就远离了。 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在气势上不能输。于是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孟燕绥却猛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我的天,这一手真是绝了。瞬间有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叫冯逆之脸上的笑意登时凝固了。 费燕浠深谙揣测师父所思为能事,仰脸发问道:“敢问冯少侠家在何处?师承何方?” “山野村夫,不值一提。” “少侠不必谦逊,刀兵无眼,万一动了手,家中长辈又是旧识就不大好,难免伤了和气。”费燕浠少年老成,说话有度,心思也深,倒得了几分秋扇仙子的真传。“莫非是少侠瞧不起我们朝暮派?连自报家门都不配?” 孟燕绥转过脸,说不好奇是假的,她一身绝学,浪荡又君子,身无长物,却锦衣夜行,不知什么样的家世才能养出这样孩子。 没等冯逆之开口,秋扇仙子猛地抬手指向她腰间悬挂的武器,不可置信又斩钉截铁道:“是弱水,名刀弱水!” 秋扇仙子的神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忌惮又贪婪,脸上的细纹紧密错落,交织成算计的纹路。 “少侠原来是谢家的人,难怪难怪。” 冯逆之是谢家人?丹若不解地望过来。 孟燕绥可不信。她在客栈里见过谢家人,他们与冯逆之算不得熟识,连相熟都不算,又怎么可能是谢家人? 就是冯逆之本人,也没有隐瞒。“我可不姓谢。” 然而秋扇仙子却不这么认为,能这么大摇大摆拿着弱水招摇过市,便不是谢家人,那定然有着谢家不敢招惹的背景。 秋扇仙子笑起来,妩媚又可亲,声音都柔弱不少,对着身后一众弟子道:“少侠小小年纪如此谦逊低调,你们要多向他学习。” 众弟子忙抱拳回道:“是,弟子遵命。” 秋扇仙子这才与冯逆之说话,“冯少侠与燕妮熟识?” 徐燕妮被当众点名,不由觉得高兴,挺直了腰板。 冯逆之拿着折扇敲了敲掌心,双眼看向孟燕绥,轻叹口气,“我离开并不久,你碰上什么难事了?怎么不来找我?” 孟燕绥本来没那么气,听到那句你怎么不来找我就更气了。这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没告知过自己如何寻找,怎这会儿就是自己的错了。她恨恨瞪了她一眼,冷笑一下,扭过头不理她。 气氛很尴尬,弄得冯逆之很没面子。 她呵呵笑了下,秋扇仙子亦是跟着尴尬笑了下。 冯逆之自己找台阶下,“可能不好意思哈。” 她揉了揉脸,对秋扇仙子道:“仙子若能行个方便就再好不过了,我想与她说句话。” “哦,好好好。”秋扇仙子忙示意押她的弟子们松开手。 冯逆之笑着走过去,众人只觉眼前刀芒一闪晃了下眼,再定睛一看,捆住孟燕绥的铁链掉在地上。 试问那么硬的铁器,如何做到一击斩断而不伤人分毫的? 场中人的脸色各异,最难看的却是吴疾。 孟燕绥得了自由,活动了僵硬的手腕,垂头不语。冯逆之瞧着她腕上磨得结痂的伤口,一边掏出金疮药一边去抓她的手。孟燕绥要躲,但哪里躲得过冯逆之? 孟燕绥看她为自己上药很是不解,“你对谁都这样殷勤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闲得没事干。” 孟燕绥定定看着她,年纪比自己还小些,身量未开,心智未定,身负绝学,无忧无虑,这样的少年,与出身卑微,毫无背景的自己,本就是两条不能交汇的线,短短遇见,很快会成为过客。 这么想着,于是她抿紧唇,用力抽回手。 冯逆之不解其故,想着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确实于她名誉不利,便将金疮药塞给她。一想到若非自己偷了东西离开牵扯到她,她又怎会受这些苦,心有不忍,陪着小心道:“你可愿意跟我走?”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你也看到了,朝暮派你是回不去了,江湖虽大,却也没什么值得你挂怀的。不如跟我走,前程未来,我替你谋划。”冯逆之认真把她看着,用一种成熟的,笃定的语气道:“只要你愿意,剩下的事交给我。我有座还不错的宅子,里面也有位姑娘在住,你若过去,不仅可以做伴……” 话未完,孟燕绥的巴掌就打来了。冯逆之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因着她有伤,又不敢用力,于是这一巴掌擦着边打在她的耳畔。 孟燕绥十分愤怒,涨红了脸啐道:“你真令人作呕。” 冯逆之也火了,摸着热辣辣的耳朵吼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不愿意就算了,脾气这么大,早晚要吃大亏。” 吴疾拔剑的手缓缓放开,阴沉的脸色稍霁。徐燕妮噗嗤笑出声来,幸灾乐祸之情难以掩饰。她还真是怕孟燕绥与这个少年发生些什么,她嫁得好,比叫自己死都难受。 秋扇仙子冷笑一声,虽说也有弟子嫁出去做了妾,但也都是些偷偷定下私情坏了清白和名誉的,像孟燕绥这样样貌才情都是自己当继承人培养的,怎能为妾? 还好,她自己也是个知道羞耻的,总算不枉待在自己身边十几年。 “冯少侠,你如此轻视我门派中人,后面就不必再聊了。”她瞥一眼弱水,心中自有计较。“走。” 孟燕绥被徐燕妮重新捆上麻绳,粗糙的质地和野蛮的手段将已结痂的手腕重新磨出鲜血来。 冯逆之展臂去拦,秋扇仙子的长剑接着来到眼前。她两指夹住剑尖三寸处,寸步未避,只为再问一句,“你有什么想法,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力所能及的,我都能应允。” 孟燕绥的嘴唇已干得起皮,怎么舔也无法缓解。自尊太重,压得她无法启齿。 冯逆之的执意一问,最终没等来孟燕绥的回答就被吴疾一剑挑开。 秋扇仙子剑锋一转朝吴疾刺去,吴疾紧紧拽住孟燕绥的手,这么近距离的一剑实难躲避,但他已做好被一剑穿胸的准备。 但最终这一剑被一柄骨扇轻轻格住。 吴疾回首望了眼冯逆之,然后不顾孟燕绥的反抗强拉着她转身便逃。 秋扇仙子与冯逆之短暂过了几招,匆匆收手,笑着对她道:“人都被别人拐跑了,少侠还与我酣战什么?” 冯逆之默了默,突然折扇一展,慢声笑了起来。“喏,不是还有一个等着我。” 丹若静静站着,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话。此刻被众人望着,便抿唇淡然笑了笑。 朝暮派门下的女弟子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这种花花公子做派委实令人反感。不少人对孟燕绥这个大师姐是认可的,于是抱不平道:“大师姐为了你不惜顶撞师父,甚至在那种地方讨生活,你怎么能左拥右抱,做个负心汉呢?” 冯逆之不想与她们再废话,冷下脸,面露不悦。“我素来不喜与女子动手,但你们若再出言不逊的话,也别怪我刀下无情。” 秋扇仙子端着架子,冷哼一声,带着弟子们拂袖而去。 冯逆之见她们走远,转过身缓缓摊开手,掌心是一张小纸条。丹若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六十七章 绝不负君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六十八章 各中隐秘 这张纸条是孟燕绥打她那一巴掌,冯逆之握住她的手时交给她的。“高将军听琴之人,乃谢家人。”只这廖廖几个字,原本没什么值得多思的,但如今细细揣摩,又觉得想得肤浅了会错失不少真相。 诺大的流云阁内,固然不止丹若一人会抚琴。但论弹得精妙,她当之无愧。这是其一。假使丹若不认识弱水,没有提出走一趟一线天,高四叶便是夜夜来此听琴也不过是段附庸风雅的偏好罢了。 但偏偏,一切线索都在昭示丹若与高四叶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想了想,掏出谢长天交给自己的纸条递给丹若。“姑姑看看,这是谢家何人?” 丹若摊开书信,待看完全部内容后竟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金梅的字迹,谢家为数不多通晓些武艺的婢女。” 冯逆之不解,谢家劳师动众要找的可不是个婢女啊。 “模仿的字迹很像,就连我都差点被骗过去了。”丹若将信还给冯逆之,“看来我早该走着一趟了。” 听这话音似乎她是个中关键,冯逆之笑意盈盈对丹若道:“姑姑,唐突了。” 说着一把将她扛在肩上,脚下一蹬,人便上了树梢。三两下,几个纵跃,人便远行不见踪迹了。 同样赶往新城的还有一队人马——失利的东方魁。 那夜与慕绿野一战,虽慕绿野身负重伤,但他也没讨着什么便宜,旧伤复发,新伤难治,被东方铎赶来接回。 因着东方魁伤势过重,车马不敢颠簸,走得十分缓慢。东方铎心急如焚,一日连送七封书信至将军府,高四叶命中将军沈开春与高闻霁一道赶来支援。 东方铎自己本也有伤,得知物资被押送走并不太久后,一人二十骑便前去追赶,正与青葵狭路相逢。 青葵虽在白衣的教习下熟读兵法,练了拳脚,但遇上悍勇无双,冷静机敏的东方铎,胜败几乎立定。不仅如此,青葵还被他生擒,一并押解着带回一线天。 高闻霁与沈开春负责再看护物资,待东方铎赶回新城调兵遣将再行运回。 此一桩事发生在高腴回去前,白衣正焦头烂额苦于无人可用时,高腴赶到了。他思量再三,扔下一切事物赶了过去。 临行前,万事仓促,白衣无法细细交代,听见高腴说冯春生又回一线天后,忙唤来狼烟传递信息。余下事宜,皆由高腴应变。 打从心底里,白衣相信冯春生,包括她的人。 只是待他准备妥当去找太子时,太子屋内烛火已熄,他静静站了会儿,低声轻禀。 许久,屋内传来一声去吧。 白衣行过礼,大步离开。 这几日气温骤降,清晨与傍晚,总有些凉意袭袭叫人裹衫顿足,骂两句见鬼的天气。冯逆之身强体壮,枯木山的风雪早已练就了铜皮铁骨,打个喷嚏已是极限,不像丹若,风寒侵邪,一病不起。 真是愁煞人也。 冯逆之熬了一夜,天才蒙蒙亮,烧了一夜的丹若终于转醒,她望着伏在床边强撑着守护的人,轻声道:“你没去找那位姑娘?” 冯逆之熬得迷迷瞪瞪,打个呵欠,随口回道:“事有轻重缓急,你这病如山倒的样子真吓人,我哪里脱得开身?” 丹若目露悠长,望向屋顶许久,轻轻笑了笑,“她被那个人带走了,你不怕?” “怕什么?” “怕。”丹若幽幽道:“怕人心易变啊。” “求不来的何必勉强?” 丹若将视线挪回她脸上,“你是真豁达,也是真薄情。人的七情六欲哪里这么容易克服?” “心不动,才能风不动,幡不动。所念皆虚妄,所得皆可失。” 丹若噗嗤笑出声,摇了摇头,“唉,到底你还是太年轻,这世上哪有什么是虚妄的,每一段路,一些人,彻骨的痛,挚爱的欢喜,这些组在一起,才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你,你完整的人生。” “残缺也好,圆满也罢,都是一种选择。” 冯逆之撑着脸看她,岁月在她面庞留下了些微的痕迹,使她宁静,多了份处变不惊的淡然。 “姑姑失去了什么?为什么藏身流云阁?现在仅一把刀,却使姑姑又重拾往昔恩怨。” “不是恩怨,各人不同的选择而已。”丹若认真与她对视,看不见怨怼,只有实事求是的理智。“当年故人赠我此刀,我拒绝了,他转而赠予他人。后经兜转,此刀回到谢家,再不曾露面。如今却出现在你身上,你又不肯据实以告,少不得我要亲自走这一趟。” 冯逆之莞尔一笑,“姑姑解一解心结,未尝不是好事。” 丹若蹙眉,略带疑惑,“你……猜到了什么?” “姑姑再睡会儿吧,待天亮以后我再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 “你真聪明。”丹若凝眸细细打量她,“我的确是谢家人。”她顿了顿,又看着弱水,眼神温软湿润,像望着心爱的情人一般满是柔情。“最初,弱水是赠予我的,我拒绝了,还因与他置气将弱水扔进灶台里烧,这才有了弱水刀柄上的一团污迹。” 冯逆之挑眉,难怪这刀柄上黑漆漆的一团很是难看,原是如此得来。看来这丹若,当真是局中关键。 “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丹若苦笑,“总归是佳人与公子才有未来,我相貌粗鄙,便是一手好琴引人频顾又能如何?还不是为她人做嫁衣。” 看着丹若沉寂凄苦的神情,冯逆之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难道说,高四叶被她琴声吸引,却因她非绝色而不愿娶回去?这才不时来听琴,却无下文? 她思及至此,顿时瞪大了眼连气都不敢出。 不妨大胆些猜测,高四叶微末时便因琴频顾,热络许多年,亦叫谢家这位姑姑痴心等待了许多年。然而一朝平步青云后,却又觉得琴师相貌平平难以下咽了,却恰巧有美女在旁,于是这两人情投意合在一起了,丹若这才一气之下将定情信物弱水投掷灶内。 看着冯逆之精彩的表情,丹若竟笑了笑。“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姑姑既然已收下定情信物,他反悔,那时就该在负心人身上扎几个窟窿解解气的。” “你怎知弱水是定情信物?”丹若大惊。 “弱水乃名器,不可能随随便便拿来赠予别人。习武之人肯舍趁手兵器,只可能是送给心上人。” “心上人?”丹若讽刺般笑了起来,摇摇头道:“池中月是宫阙月,心上人不是意中人。再多的心有灵犀,也不及风拂面纱时的蓦然回眸。男人最终,还是渡不过红颜水,逃不离温柔乡。” 冯逆之想起了菀香玉,殿下也是如此吧。此遭回来,殿下竟一眼也没看过自己。嘿嘿,她每每思及至此都忍不住弯起嘴角,长此以往赵群忙于政务怎还会顾及自己去向?太开心了,只待此间事了便可远走,纵情声马,快意江湖,岂不人间一大幸事? 她用了拍了下自己的脸颊,好使自己从兴奋地状态中冷静下来。“所以姑姑退了弱水,那弱水又怎会在谢家庄?” 丹若若有所思,“她……是因为愧疚吧,再者一把刀她拿着也没什么用。” 冯逆之闻言默了默,打听这么久,居然打听出高四叶的一桩风流韵事来。她边挽衣袖,边起身要走,她俯身对着丹若比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我去看看谁半夜不睡来偷听墙角。”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六十八章 各中隐秘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六十九章 人心叵测 刀出现之前,至多月余。” “怎么会。” 看着丹若失魂落魄的样子,冯逆之却笑了笑,“还有一个人,姑姑不妨见一见。” “谁?” “将军夫人。” 外面的确是乱了,高闻邸一夜未归,不知在大将军府内能否商讨出个稳妥的对策来。将军夫人自他绝食那日起就搬入少公子府内亲力亲为照顾自己儿子的起居。三日后,经由花嫣的手,高闻邸点头,将军夫人一病不起卧榻在床,心心念念的却是要阿祛回来照顾。 将军万般无奈,仍是妥协。 花嫣据此立下大功,重拾高闻邸的信任。 临行前,高闻邸交代花嫣万务保证夫人及阿祛的安全。待内乱平息,他便会娶阿祛过门。花嫣笑吟吟一口应下,接过少公子府的统军牌,目送高闻邸离开。 她立在门前,轻轻一挥手,少公子府的大门便缓缓闭上了。花嫣将俯牌紧紧握在掌心,嘴角噙笑,直奔后院走去。花嫣瞧了瞧,四下无人,于是轻轻扣掌,不多时,一名男子翻越围墙进来了。 见到她不解道:“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阿兰,看在从小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 唤作阿兰的男子虽满脸不情愿,但还是没有拒绝。“你要我干什么?” 花嫣掏出一把碎银塞进他手里,然后握住他的手,言辞恳切道:“现在一线天已经乱了,不安全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你愿意和我一道走吗?离开率然,去外面的世界,谁也不认识我们,我们重新开始,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阿兰与她青梅竹马,被她抛弃过,现在佳人回头,他怎会不愿意。但残存的理智还是叫他警醒地追问,“你,你不喜欢高家二公子了?” “他一个病秧子,已病入膏肓,没得救了,我嫁给他,难道是为了瘦寡吗?”花嫣用力握住阿兰的手,紧紧看着他的眼睛,“不要提他,就说我们。我们逃出这里以后,需要购置田地,宅子,这些都需要花很多钱,我们需要钱,非常多非常多的钱。你有吗?” 阿兰被她逼问地窘迫,不敢与她对视。给不了心爱的姑娘花团锦簇的生活,这叫他觉得自己即难堪又慌张。“我,我会努力去挣……” “不,阿兰,我没有责怪你。”花嫣嫣然一笑,“我有办法。你只需要拿着这些钱去外面雇三四个流民来,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流民?”阿兰惊慌道:“你要干什么?你不知道花嫣,现在到处杀烧抢掠的都是大公子带回来的匪寇,东方小将军灭杀了很多,但还有逃掉的,现在趁乱都冒出来了。” 花嫣顿时眼前一亮,“就找他们。” “你,你要干什么?” “如果你想和我双宿双飞,就别问。”花嫣见他还在犹豫,顿时甩开他的手,冷笑道:“好好好,你不去我自己去,我与你恩断义绝。” “我去,我去呀。”阿兰深怕她真的翻脸,上前想去拉她的手却被甩开了。于是阿兰一边翻墙出去,一边叠声道:“我这就去找,找来了给你信号。” 见着人翻墙出去后,花嫣唤来侍卫,重新排班,将这处院落放了空。有侍卫长提出异议,花嫣示意大家散去,唯独将他一人领进屋内详细相商。不过片刻,花嫣掸了掸衣角出来,身后却不见侍卫长的身影。 傍晚时分,夕阳喋血,正值晚餐之际,花嫣收到阿兰的信号。她推开碗碟赶到后院,阿兰伏在墙头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四下真的无人时才发出信号唤来花嫣。 阿兰带来四个人,孤臂的剑七,鹰钩鼻孙会,还有两个贼眉鼠眼,江湖上叫不出名号的人物。四人毫不客气地来到院中,四下扫视,贪婪之色溢于言表。 孙会搓着手,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着花嫣,猥琐地探头露出豁了一颗牙的大嘴,“姑娘真香啊。” 说着还使劲吸了吸鼻子,意犹未尽地闭上眼,“老子暂住破窑洞,都记不得多久没摸过女人了。等我出去,一定去流云阁点个头牌好好享受。” 花嫣满心厌恶,打发走阿兰,阴沉着脸,冷声道:“请几位过来,是有个活,不知你们敢不敢接?” 四人相互看了看,哄堂大笑,剑七目露凶光,恶狠狠道:“杀人还是吃人?你只管说。” 花嫣笑了笑,却不肯明说,只领着他们穿过抄手回廊来到西厢房。“诸位放心,这里我已安排过,侍卫绝不会闯进来误事的。” 如此密而不语,四人泛着嘀咕推开了房门。 阿兰并非真的走了,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此事办的欠妥。花嫣请来的全是恶人,恶人又怎会做积德行善的好事?他急匆匆往遗址地赶去请极耳赤。一来万一出事,有人兜着;二来极耳赤可以做个见证,花嫣事办妥翻脸不认的话,也有人为自己撑腰。 这一去可巧,遇上一列披甲精骑,十来个人的样子,人人胯下一匹良驹。领头的小将军恭敬与青面说着什么,青面静静听着,不见悲喜。 阿兰站在门口候了会儿,看到青面起身渡步,回首与他道:“赫璟,此事你爹怎么说?不必问我,联姻是好事不假,但不要委屈了你才好。” 赫璟抱拳,“不委屈,卑职愿为南魏献出一切。” 以青面对他的了解,知道他此话不假。可婚事大事,他并不想勉强赫璟。 赫璟身边的小将长空噗嗤笑了笑,小声嘀咕道:“听闻肖将军家的小闺女国色天香,贤良淑德,才不委屈。” 另一人名唤海阔,不由翻个白眼,“呵,不委屈,不委屈你怎么不娶?” “她退了三门亲事,就是死了三个军人。我可不想成为第四个,连什么样都没瞧见就去了阎罗殿未免太冤。”小将直摇头,“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牡丹何其多,我为何偏采那一朵?” 赫璟眉头轻蹙,左右看了他二人一眼,他俩闭上嘴。 青面若有所思,“方才得到消息,乌孙近来动作频繁,好似要南犯北朝,这样屡屡挑衅边疆是何用意?” 赫璟摇头,“乌孙向来与北朝交好,连年进贡,断不会无缘无故挑起矛盾。难道……” “大将军与犬戎精锐大军对峙已久,始终无法将他们打回库贝干勒山。他们游牧迁徙,无法耕种,军草粮食都是问题,马上要入冬了,不提前囤积,一旦深秋风寒,待大雪封山,他们退无可退,除却拼死一搏或投降,没有别的路可走。”青面平静地阐述道:“早前不断骚扰北朝边城,自被围困悉数剿灭后便没了动静。现在乌孙国不断做出小动作,如此反常,必然在密谋什么大事。” 赫璟接口,“主上所言极是,我爹也加强了部署,不叫犬戎有可乘之机扰偷袭各地粮仓。” 正说着,极耳赤早见阿兰探头探脑,招手唤来,阿兰一五一十告知后,极耳赤气得不轻,直呼愚蠢。青面听得一清二楚,那其中一个小将却啧啧嘴,与另一位相视笑道:“这独臂持剑,脸上碗口大的疤瞧着阴恻恻的倒很像被公子砍的那个窃贼。” “什么窃贼,敢打我们赫家军粮草的主意,没砍死他算他命大。” 阿兰一听不由缩着脖子一脸忧虑,“敢,敢抢军粮,花嫣定然打不过的。这可怎么好,请狼入室。” 极耳赤听闻有四个人也是紧张,忙扭头请示青面,青面虽毒已解,但积弊已久正是革新时,他原准备闭关的。“赫璟,你去一趟吧。” “是。”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六十九章 人心叵测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七十章 识人不清 那边四人进得屋内,只见里面装饰精致,熏着雅香,有种暴雨在外,幽帘相隔的,叫人醉生梦死,满心安逸的静谧感。扫过珠帘,帘后的梳妆奁前坐着一夫人,面容皎洁,唇若桃花,正微微侧脸戴耳环,身段婀娜,美得好似画中人。 四人一时间看傻了眼。 “不过一只不值钱的金耳环罢了,掉了就掉了,值得你爬进床下去捡吗?回头我叫闻邸再送一对。”正说着,门扇忽然一开一合,高夫人以为是婢女取东西回来了,语气一转,戏谑着道:“明莎你猜猜,阿祛在哪儿……?”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男人猥琐地笑声。高夫人猛地回头,见到他们吓得一缩,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又连忙仰起脸,颤声问道:“你,你们是谁?怎么会在少公子府内?” “美人儿莫怕,你这眉尖一抖,我心头都跟着一跳。你放心,哥哥们不是坏人,路过贵宝地,见这宅子里有霞光,就知道藏着小仙女儿等着我来疼爱呢。”孙会垂涎三尺的贪色表情毫不掩饰,说着话的功夫人已扑了上去。 就在那双粗糙的大手即将抹上将军夫人肩头时却被人打断了,剑七毫不客气地长剑出鞘拦在他胸前,面露鄙夷道:“孙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就你也配碰这样的女人?真不怕自己死了就算了,却连累一族都被挖出来鞭尸吗?” 孙会大怒,“剑七别以为老子怕你!” 剑七冷笑一声,“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高四叶小儿子的住处,看这女人的年纪和穿戴,很可能是高四叶的内人,你今日若碰了她,依着高四叶当年剐一镇男丁的手段,岂会叫你善终?” 孙会明显脸色一变,更不提那两人,凑在一处窃窃私语,这些时日被高四叶手下猫捉老鼠般玩弄,一起进来的兄弟都折了,自己侥幸躲藏至今,原本想着城内乱了就能趁机逃出一线天,现下来看,若真的动了高四叶的女人,只怕不仅走不了,还会死得非常难看。 孙会馋女人很久了,原本想着出去找那些个莺莺燕燕们春宵一夜的,但今次一见高夫人惊为天人,顿觉外面的女人样貌丑陋粗鄙,难以下咽。 他心里如刀锯般又疼又不甘,“待老子爽完将人杀了就是,神仙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当然,谁要说出去,老子就先拿谁的人头活祭!” 他面露凶相,抹了把嘴,恶狠狠道:“至于方才那个小娘们,老七,我知道对你的胃口,你去爽一把,然后割了她就是。” 剑七单手抱剑,闭眼倚柱,好一会儿才道:“那小娘们非杀不可,但这个女人你不能碰。” “凭什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必要给自己埋雷?”剑七厉声对他道:“单就是我们把这里洗劫一空,就够高四叶记恨的,你还想给他戴绿帽子,是不是嫌大家命长?” 他缓了口气,声音放缓,慢慢道:“你们懂什么?高家这样的地方,金银细软都有标记,不好出手。我们还得过几年苦日子,找到时机才能变现。就这样,还要防着被人算计。好,算咱们走运,三两年就发了,是不是要买宅子,置办田地?这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高四叶可能觉得为了点钱懒得计较这么久,但如果你动了他的女人,你认为他可能会善罢甘休吗?那时候别说是咱们干的,就怕不是咱们干的好事,都要算咱们头上了!” 他总结道:“这一票干完,咱去深山里猫几年再下山,世道说不准变成什么样了,但高家不会这么快倒台,我们何必为了个女人招惹这么大麻烦?” “孙会,天下女人多的去了,等你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不来投怀送抱?” 话虽如此,但孙会鬼迷了心窍,一直在瞥高夫人。她脸庞美得毫无瑕疵,一双大眼睛惊恐万分,湿漉漉地看过来,比蚂蚁噬心还叫他难受。 可自己一人又怎么敌得过剑七三人? 他笑起来,向后退开数步,“还是老七想的周到,女人嘛,熄了火烛还不都是一样。哪像你,喜欢女童嘻嘻嘻嘻。” 剑七顶不喜欢别人拿这事出来说,但他行走江湖真多年没有折过一次,靠的是不仅是脑子,还有时时刻刻防范他人的警觉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耐心。他面上是信了孙会的话,于是也笑了笑,指指四下,“家具都很值钱,但大件咱扛不走,还得指望女人家的首饰盒子。要不,孙老兄你先请?” 孙会大咧咧走过去一把拽开梳妆奁,里面的首饰落了满地,叮叮当当的,看得剑七连连直呼慢着些,慢着些,碎了破了的可不值钱。 再多首饰也不禁分,更何况阿祛本来也没几样好东西,若不是高闻邸接她回来瞧她素净地丢人赏赐了些与她,否则阿祛最值钱的也就那身衣裳了。 她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又不缺钱,只是生性不喜穿戴,是以高闻邸给的,她闭眼收,随便就扔进盒子里蒙尘。 高夫人喜欢摆弄这些,嘴巴上说着来看看阿祛,心底里还是想把玩一下珠宝。可没成想,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遇上了牛鬼蛇神这些恶人,吓得她僵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但是,在宽袖下的手却按在床沿下。阿祛撅着屁股往外爬,高夫人用手抵住她,颤声用低不可闻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不要出来,你若出事,闻邸要疯的……” 剑七只取了一对玳瑁耳饰,旁的都不入眼。他上下打量了高夫人,目光锁定在她搭在桌上的另一只手的腕上。那是一对葱碧的翡翠镯子,算不得十分昂贵,胜在好出手。 孙会瞧他目不转睛看着高夫人,登时就不乐意了。脸色沉地像寒潭,阴阳怪气道:“这是看上什么了?” 剑七懒得理他,又怕激怒他坏了好事,强忍下一腔不爽,“趁着放我们进来的那娘们没有准备,抓紧时间去别的房间搜刮财物。记住,首饰细软最佳,金银锭子为次,古董易碎,实在没有小件的使劲装。” 那两人得了话,一头蹿了出去。房内剩下剑七和孙会相互提防,两人一个笑着,一个冷着脸,谁都没开口。 又过了会儿,剑七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这许多年失败过无数次,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会把握时事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孙会那个色迷心窍的匪寇,压根入不了他的眼。 “出来吧。” 还不等孙会反应,剑七已抬掌冲着高夫人去了。孙会大叫一声:“住手!” 为时晚矣。 然而嘭地一声响后,高夫人身后的那张梨花木床裂开,一个小脑袋露了出来。阿祛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惊呆了,高夫人反而是这群人里反应最快的,一把将阿祛的头按进怀里,“这府邸里的东西你们尽管拿,拿完就走,我保证不会有人追究。” 她望向剑七,“我可以保证。” 剑七却笑了,“你如何保证?哼,高四叶怎么会听一个妇人的话?” “他会的,他一直听……” “闭嘴!”剑七恶狠狠地打断她的话,吓得高夫人全身簌簌抖动。阿祛用力拨开高夫人的手,探出半边脸啐道:“哪里来狗杂碎在这犬吠,高夫人你别求他,他敢杀我们?那就是和魔宗和高家作对,下场可不止是不得好死那么简单。” 魔宗二字甫一出口,剑七与孙会同时皱眉。但下一秒,孙会竟吹了个口哨,连连惊叹道:“这雏儿长的,啧啧,老七,我看你怎么办?” 剑七也看直了眼,他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阿祛。他的眼神露骨又淫邪,激得阿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高夫人是过来人,心中不禁悲叹痛不能生,两手紧紧箍住阿祛,眼泪簌簌落下,为阿祛,更为了自己。 “孙会,关门。” 一门之隔,花嫣抱臂站在院中,明晃晃的太阳打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娇艳可人。她轻笑了笑,迷茫之中夹杂着犹疑。 侍卫队长挎刀赶来,神色焦急,“花嫣姑娘,有流民在内城徘徊,大公子府上已闭门,并且放了马刺围住,我们要不要采取什么措施?” 采取什么措施?花嫣恍惚了一瞬,整个少公子府上最应该被保护人俱在这处了,流民算什么? 见她沉默,侍卫队长又提醒她道:“少公子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定要护夫人和阿祛姑娘周全,万一形势不对,即刻要向大将军府求援。花嫣姑娘,此事马虎不得。” “对,少公子如此在意她二人,肯定马虎不得。”花嫣粲然一笑,干脆地转过身率先离开了此处。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七十章 识人不清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七十一章 白衣忽至 冯逆之带着丹若赶到时,少公子府内正乱作一团。庭院正中的大榕树上吊着花嫣,发钗凌乱,盖住脸,生死不明。 高闻邸坐在廊下,掩袖咳着,一声声断断续续,脸色青白,眼下猩红。他听见脚步声,略抬眉扫了眼,见是冯逆之,似笑非笑,继续咳着。 这里到处是打砸的痕迹,还有些宅院被人放了把火,东风趁势,烧地只剩黑漆漆的断壁。好些角落里尚有浓烟,侍卫和下人们忙着四处扑灭隐患,诺大的宅子,却无人声。 她二人是从大将军过来的,得知将军夫人在此才来,若非耽误了时间,可能赶到时还能瞧见初初那根点燃房屋的薪柴,和拿着这根拆的人。可惜一切没有可能,只有结果。 冯逆之不死心,问了句,“将军夫人呢?” 高闻邸坐在轮椅上,强忍着咳嗽,回道:“你……咳咳……你究竟……” 在旁伺候的管家忙给他抚背顺气,轻叹口气,幽幽道:“出大事了,夫人和阿祛姑娘被歹人俘走,生死不明。” 冯逆之猛地挑眉,“歹人?” “就是前段时间大公子带进来的……” “闭嘴。” 管家被高闻邸突如其来的严厉呵斥声吓得一个哆嗦,立刻禁声垂眉不敢再开口。 高闻邸青灰的脸色泛着红光,眼神是少有的阴鸷狠辣,双手因强捺咳意而紧紧捏住扶手,“无论你为什么来这里,要什么我都给你,至多这夕阳近山,我要见到她二人……” 他眼神瞬间涣散空洞,不知望向何处虚无,“平安回来。” 冯逆之没有出声,静静站着看他。高夫人即不在也无妨,大不了再回大将军府找一副画像而已,没那么麻烦。 看出了她的拒绝,高闻邸扯着嘴角,“知道我方才从哪里回来的吗?” “东方铎将东西抢回来了,不仅如此,还押回了太子府里听差的侍卫。” 他看着冯逆之因太子府三个字而露出不易察觉的表情后,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传闻不假,当朝太子无能,手下无人,出来做差的都是女子。” 女子?冯逆之眉尖微蹙。 “嘴很硬,从被俘到现在,一个字没说过。若非东方铎点了她的穴,只怕要咬舌自尽。” “人在哪?”冯逆之终于不再淡定。 “别妄想去救了,平乱先抚内的道理大家都懂,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物资接回来,不然除非杀光这些高家军,否则内乱是无休止进的。现在她如此重要,我爹怎会给别人可趁之机?” 冯逆之缓缓道:“人往哪个方向逃的?” 高闻邸遥遥一指,正是一线天出口的方向。 “他们走了一刻钟。” “至多夕阳挂树我便回,我回来要见到她。” 高闻邸与她对峙,都知对方底线便好办多了。“一言为定。” “这位姑姑托你照拂片刻。” 她看了丹若一眼,安抚道:“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她正欲走,挂在树上的花嫣猛地挣扎起来,乌发间隙可见一脸哀容。冯逆之罕有地出声警告道:“这位姑娘恐怕没那么简单,在我回来之前,不要放她离开。” 高闻邸挥手,侍卫将人放下来,“带走看住了。” 花嫣的笑声很突兀,细细的,支离破碎。她柔声问道:“少公子,便是花嫣辜负了您的重托,老夫人和阿祛妹妹被歹人所俘,要如何责罚花嫣都认了,但少公子却凭外人一句话就怀疑花嫣,岂不寒了人心?” 高闻邸咳地过于猛烈,一口血呛出,喷地满地如血色星辰。他甚至没有擦拭,低低道:“若非十载情分,你现已身首异处。” “少公子!我拼命去护夫人和阿祛姑娘,落得如此伤痛,难道是假吗?”她声声质问道:“你看不见我这一身的血,断了的筋骨吗?为了谁呢?若我自己逃,大可以安然离开的……” 她声音渐小,自嘲笑起来,“真恨啊,倒不如一同被俘走,做什么以命相博,派人去求救呢?” 高闻邸终于挑起眼皮子看向她,“我只问,他四人如此进院的?” “花嫣不知,是花嫣失职。”她跪在地上,瞧着十分可怜,不仅胸前衣襟染血,甚至连剑都拿不起来了。哪有人能把自己伤成这样?高闻邸寒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花嫣与剑七的确交了手,并且被他伤得不轻。这是事实,为何高闻邸不信?她仰头看着他,眉目与少时一般模样。那年他着一身青裘低头走进遗址,侧颜对着山石,身材颀长瘦寡如纸,不能承担一丝一毫重量,却美得浓烈像凉秋一夜满山红叶颓靡。就这一眼,花嫣用了十年都没能走出来。 她笑了一声,听着古怪,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那个妖女给你下了两生花的蛊,你现在的情根深种不过是子母蛊虫相互作用的结果。若她真的也爱你,怎舍得叫子蛊蚕食你的性命?用饮鸩止渴的法子叫你枯木回春?再者,你与她才认识多久,怎会偏爱至此?少公子,为了追随在你左右,我不惜与族人决裂再回不去率然,这十年,我为了调理你的身体,冒着生命危险试过多少药方,你怎能不信我!” 高闻邸面上无动于衷,调转视线看了一圈府内打斗过的痕迹。他忽然起身,脚下踉跄差点跌倒,由侍卫扶着,俯身捡起花池边的一只金耳环,品相一般,因为是一朵寒梅便送给阿祛了。 一想到阿祛,便是春雪未融,一片晶莹洁白中红得滴血的那支梅。 “叫个大夫来给花嫣医治。” 他将那耳饰放进怀中收好,抬眼看了看天色,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白衣来到一线天。 他一路赶来,始终不见狼烟传递消息,心中惴惴,途中不敢多加逗留,诸多纷争与内斗他统统避开。 只是距离新城愈近,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新城之乱,超出他的预期。不止如此,这些曾经令当朝皇帝忌惮的高家军马,如今怎变得轻战,无序,原本精良的骑兵骑术不精,马上作战挥不起丈二的长矛,铁质的长枪。步兵的宝刀锈蚀不堪,不少人弃刀法不用而盲从野蛮砍剁,刀刀出去却难收回,徒耗精力和宝贵的时间。 他立在山头俯瞰这一方仿造京都的城池,内心五味杂陈。 白家祖上其实与四皇子是交好的,在政权交叠中选择的是四皇子,只可惜,最终落败,成了反贼。是以白家多年夹着尾巴做人,明明富庶江南,掌握着巨大财富和名仕文人,却把嫡子嫡孙都押在京都。为的,一方面赎罪站错队之过,另一方面要取得皇帝信任免遭迫害。 四皇子兵败退守,不知白家当年偷偷运送来的棉粮兵甲可还在了。 他执剑在手,不禁想到,若当年起兵事成,白家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父亲不会孤身死在皇宫,至今不知死因。而自己,亦不会如现在这般模样吧。 风过撩拨他的发丝,可他内心却坚如磐石。一切没有如果,他必须走完现在的路。 白衣进入新城,赶往大将军府的路上遇见两个男子在卖女。孤女蓬头垢面,身量不及成年人一半,缩在两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中间摇摇欲坠,呼吸清浅,不过吊着一口气罢了。 白衣本是路过,马儿速度很快,就这么擦肩而过的瞬间瞥了一眼,女孩恰巧抬起眼,两人视线只来得及一碰,便很快错过。 但那眼神却触动了白衣。 他猛地勒马调头回来,两个男人本能地将孩子藏在身后,但想着自己要将她卖了,于是又让了让身子,将女孩露出一半来。 白衣自马上的布兜里取出一小包干粮扔在他三人面前,淡淡道:“分着吃完,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这么说着,然后缓缓抽出剑在地上劈出两道剑痕,四下原本跃跃欲试想上前去抢的人都不敢再动,虎视眈眈看着他三人狼吞虎咽吃完了那小包粮食。 他持剑回鞘,拽着缰绳便走。 小女孩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跑了两步摔在地上,白衣只看了眼,没有再多逗留挥鞭离开。 当年初见青葵时,她跟着冯春生穿过抄手回廊缓缓朝自己走来。行至廊中,青葵抬眼遥遥望来,那么美的一双眼,却如死水般空洞寂寥。不知前程,没有未来,徒留美丽的皮囊在这人世间浑浑噩噩飘荡。 与幼时听闻父亲死讯时没来得及与母亲说上一句话就被宗族的叔伯们塞进马车送往京都时的自己何其相似。 有多少迷茫在心底,最终都化作面上的无动于衷。 他与青葵都做到了,但这个孩子没有。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七十一章 白衣忽至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七十二章 朝暮派人 白衣很快将一切思绪抛之脑后,来到大将军府门前时已波澜不惊了。他下马的一瞬,忽地涌出一个大胆地想法。他掏出怀里佩戴的羊脂玉递给门房,简言道:“烦请将此物通传。” 时值多事之秋,门房异常戒备,正欲拒绝,但瞧了眼他手中的物件,哪怕不通晓玉石,也只其珍贵,忙敛起怒容恭敬地双手接过一路跑着进去了。 白家在江南一带盘踞百余年不止,对文化文物这些东西将就传承,自是研究通透,代代沿袭。其中之一的典型就是配玉。 传言玉有防妖辟邪之用,又兼温润君子之意,是以白家子孙自出生起就会被宗族族长赐名赠玉,人死玉葬,绝不流落在外。 白衣乃这一辈中佼佼者,持有的是最为罕有贵重的羊脂玉,天然去雕饰,形如如意。 果然不过片刻,管家提着袍角匆匆跑着出得门外,还未站定,人已伏在地上,长跪行礼道:“老奴见过公子,叫公子久侯,请公子责罚。” 这话就说的有些过了。 白衣负手跨进门槛,目视前方道:“你家将军何在?正说着,高四叶大步从影壁后折出,甫一见他愣了愣,白衣反应很快,行礼道:“百闻不如一见,高将军悍勇无双。晚辈江南白家子弟白衣见过大将军。” 高四叶伸手托住他的手臂,发自内心感慨道:“见笑了,行至半百,鬓已星星,何谈当年事。反观白公子,颇有白楷当年风采。” 白衣笑了笑,“都说我是这一代兄弟中长的最像祖父的一个。” “像,真像。只是他没有你儒雅,脸稍方正些,最喜欢方天画戟。” “明明是个文人,偏长了颗武将的心。”白衣毫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 “是啊,他委实提不动方天画戟,为此还找老夫抱怨过,想着给方天画戟换成木棍。” 两人都笑起来。 高四叶仔细看着手里的羊脂玉,轻叹口气突然道:“白公子不会是路过此地吧?” 白衣停下脚步,正色道:“高将军,您可知晚辈现在何处听差?” 高四叶沉默地看着他,许久才道:“老夫虽偏隅一角不思进取,却还是知道些朝廷之事。太子状似无能,但实则恐不那么简单吧。” 白衣颔首。 “若小公子为太子殿下来当说客,恐怕老夫不得不关门谢客。”高四叶将羊脂玉如意递还给白衣。 白衣收下玉佩,“晚辈即是以玉扣门,代表的就不是太子府。” “将军何以态度如此坚决?” 高四叶正色道:“外人都道老夫想做个土皇帝,以至于不顾高家军死活而一意孤行。老夫不求外人知晓何故,今日却想和小公子明禀,非老夫之私欲,乃曾诺于殿下,既诺便践诺,除却生死不可改志。” “殿下不肯麾下众将士归顺?” “以当朝陛下为人,一旦归顺必将被血洗清算,倒不如偏隅一角自生自灭。” 白衣怎会不知? “话虽如此,但将军可曾为这些囿于饥饿与灾难的孩童们想过?他们生在此地别无选择,只见过土地干裂颗粒无收,只见过风寒无药病入膏肓,不知学问为何物,不知织帛彩缎,不懂江南娉婷北方广袤……” “若非藏匿于此,他们连被生下来的机会都没有。”高四叶打断白衣的话,“白公子到底是来当太子说客的,利益为先,倒不必扯上一线天的子民。” “撇开太子殿下不谈。”白衣轻叹口气,“将军,现在的局面要如何收场呢?” “不劳小公子费心。” 白衣还欲开口,高四叶打断他,“白公子以玉扣门,老夫还以为白公子如你祖父那般,是来救高家军的。” “高家军……”白衣低低重复一遍,抬头望着高四叶道:“四皇子的兵马,最终还是称作高家军了不是吗?” 高四叶脸色难看,张了张嘴,几次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 “若归顺太子殿下,高家军的一切需求都由白家负担。” “谁掌权都是一样的,太子也好,当朝陛下也罢,最终都是狡兔死,走狗烹。况且,太子釜底抽薪夺取物资,这样的手段老夫怎能不忌惮?”若非太子横插一脚,一线天怎会乱成这个样子?高四叶被眼下乱局困得如幼兽,左右不得法,急得焦头烂额。 不由讽刺道:“白家很喜欢掺合政事,此次可不要再押错宝才好。” 白衣凝眸远望,没有对白家现在的处境多做解释。旁人体会也好,不理解也罢,不是自己的事,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想来,高四叶的欲言又止也是如此。 “暂且不提太子殿下,白衣以白家身份,想向大将军讨要一个人,还请大将军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谁?” “前几日我的弟子奉命押送高将军的那批物资,不想被将军麾下将领擒住。不瞒将军,白衣此来并非奉了太子之意,单纯想要接回晚辈的弟子,仅此而已。” 高四叶浓粗的眉毛一拧,略略沉吟,侧头与管家道:“东方小将军捉回来的人何在?” 管家陪着小心道:“听闻被小将军押在府内看管,好似是因与那人一战,两人都受了伤,一同在府中修养着。白公子放心,东方家的人从不虐待俘虏。” 白衣脸色沉如寒水,管家察言观色,立刻缄口,不知哪里说错了话。 能够卖白家一个人情是多么难得机会,更何况是这种小事?高四叶赶忙吩咐管家道:“你速去东方家将白公子的爱徒接回来。” 管家连连应和,提着袍角一路小跑着出门去办。 白衣坐在廊下饮茶,一杯茶水从沸腾到凉透都不曾饮过一口。他不明白,为何冯春生没有与自己联系,狼烟传递消息不可能失误,这里面出了什么差错不成? 秋高气爽,万里碧倾,白云如丝,愁肠满结。这么年轻的贵气公子,却一筹莫展,终于也有了俗世烟火气。 冯逆之循着痕迹一路追出去,出了城后又沿着小路跑了十里地,冷不防竟瞧见了形色匆匆秋扇仙子与她弟子费燕浠大包小包地在赶路。 本不愿意多事的,但又听见她俩人在嘀嘀咕咕,费燕浠对干活抱有很大的抵触情绪,不停地在抱怨,“师父,咱们好歹也是江湖名门大派,说出去都响当当的好不好,为什么要给这样的土匪流氓使唤啊?” “你懂什么?别看那糟老头子少了条胳膊,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可没几个敢惹他的。” 秋扇仙子轻叹口气,“他也算恶人里面数得着的人物,多少高手围剿都折在他手里了,后来还是武当的几个老头出关连着追杀了几个月,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却不了了之。” “啊啊师父,我知道了。上次出门在酒肆里过大家聊江湖轶事时提起过近百年来的八个恶人,他是其中之一。因为喜好□□幼女而为江湖所不容,朝廷也通缉过,却怎么也逮不着,后来武当出面与他和谈,他出关浪迹江湖去了。” 瞧着年少无知的费燕浠一脸崇拜之色,秋扇仙子却显得忧心忡忡,他并不是出关浪迹江湖,而是招惹了不该惹的人,被断了一臂,逼上绿林躲藏起来。如今,他怎会出现在一线天?被他捉住的两个女子是谁?要些干粮倒是可以理解,但还备下这么多药物和被褥碗盆,显然是准备藏进深山老林许久不出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七十二章 朝暮派人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73 章 “闭嘴,等下见到剑七不要说话,放下东西就走。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费燕浠撇嘴,不满意道:“师父,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咱们好歹江湖名门大派,为什么听他使唤?” 秋扇仙子狠狠瞪了她一眼,费燕浠缩着脖子闭上嘴。 “管好你自己的嘴,就像把门中姐妹交给红巾社那样,心要狠,嘴要严,才能干大事,日后才能继承为师衣钵。” “是,弟子知道了。”费燕浠小小年纪,眼神却狠厉地叫人心惊,“师父,咱们哪里是心狠,我们是送那些姐们去享福的呀。不过往床上一躺,腿一分,红巾社就好吃好喝供着,可不比在山上早起晚睡挑柴担水练拳脚来得幸福吗?” 秋扇仙子听闻笑起来,颇有些骄傲地说道:“为师当然不会害自己的弟子,还是你聪明,懂感恩。若非寻常女子禁不住那些个习武之人的折腾,哪里能轮到这些死丫头们去。” 她哼了一声,“有些人可真不知趣,还非要去寻一寻,为师说人丢了就是丢了,竟敢质疑我,真是不知好歹。” “对对,都不知道体谅师父的良苦用心,每日光是操心门派生计都就够心力交瘁了,还要分神给她们个说法!一个个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量。我跟你说啊师父,那些跳出来怀疑师父你的,要么是从前跟着大师姐的一批人,要么就是徐燕妮想要笼络人心在后面煽风点火的。” 费燕浠边说边呸了一声。 “师父你可不要被徐师姐的花言巧语迷惑了,她要是代管咱们朝暮派,说不准门派哪天就解散了。” 冯逆之不远不近地跟着,听到了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师父,孟师姐一直在找被送走的师姐妹们,您说,那个吴疾会不会告诉她真像?” 秋扇仙子脸色一沉,没有吭声。 “男人啊最靠不住的,吴疾是红巾社的人,也亲手接走过两个姐妹,算是知情人之一,他会不会为了讨好孟师姐和盘托出此事?” “不该留活口的。”秋扇仙子咬着牙轻声道:“燕绥是我一手带大,多少有些情分,这才手下留情,只要她说出木匣下落,为师不是不能容她。可她这么多管闲事,就真的在逼我与她恩断义绝了。” “不杀她吗?”费燕浠急急追问。 秋扇仙子挑眉,“你很希望燕绥死啊?” 费燕浠连连摆手,“这么会,大师姐这么多年可照顾门中姐妹了,深得人心。” 秋扇仙子目光复杂,“她过于正直,又很有担当,性子刚烈,只可惜……” 可惜什么她没说,又走了一段,来到僻静的山林中。这里地形复杂,树荫遮天,落叶腐枝盖满大地。走在这里深一脚浅一脚,稍有不慎就掉进了天然形成的树洞里。里面大多有动物失足落下,白骨森森,人落进去会被坚硬的兽骨戳中,容易丧命。 这里静地落叶可闻,每走一步都沙沙作响,冯逆之不敢跟得近,渐渐地就跟丢了。她攀上树梢眺望,只能大致分辨出她二人所走的方向追去。 而此时,孟燕绥接到了同门姐妹的飞鸽传书,有师妹逃了出来,正在漠阳城中躲着。孟燕绥二话不说就要去寻,吴疾冷眼看着她离开,直到快看不清她背影时,吴疾又追了上去。 “你孤身前去,能有什么用?” “谢谢你救了我,就此别过。” 孟燕绥绕过他离开,擦肩的一瞬间吴疾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去抓她。他扭过头道:“你已被朝暮派逐出师门,何必再管闲事?” 孟燕绥听闻后站住,“不是闲事,她们都是我的姐妹,一起生活,成长,我做不到熟视无睹。这种感情,你怎么会懂?” 的确不懂。 现在的吴疾心无旁骛,冷硬如铁,为了前程什么都可以忍耐。 孟燕绥蹙眉看着他,很难再将从前那个乞儿与他联系在一起,现在的这个男人,也已有了改变江湖的力量。他是来报当年之恩吗?孟燕绥不愿凡事以恶来揣度他人,于是问道:“你为何几次三番救我?” 吴疾默了默,抿唇又笑了笑。轻声道:“因为巧合,很巧,也不知为何,总遇到你。” 孟燕绥颔首,“谢谢你出手相救。虽然啰嗦,我还是想多说一句,不要去做坏事,不要作恶。” 吴疾凝视她片刻,率先转身离开。 此时远在几百里外的大蓟则收到了秋扇仙子的消息,事实真假未知,却假设了背叛。剑客接过来看了看,笑道:“你准备怎么办?” 大蓟手握一卷书册,眼皮也未抬,淡淡回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什么意思?” “杀他很容易,却不是时候。”大蓟皱眉,很难得表现出了厌恶之色。“黎江弄出来的这个嫡仙楼令我很是不喜,论功行赏确实必要,却不必走什么采阴补阳的路子来满足那些江湖怪杰们的变态癖好。” “江湖事还得黎江出马,你不比他,他又不是文人,可不讲究你们那些个礼义廉耻,法子管用就行。”剑客抱臂露齿大笑道:“这些年江湖事可不都靠他吗?你这过河拆桥不地道啊。” 做大事何必顾此小节?大蓟拿着不曾离手的折扇缓缓展开,望着那扇面刚劲有力的逆之二字略略出神。过了许久,方才慢声道:“还不到时候。”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 7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七十四章 可怜可恨 白衣等了一个时辰,等来的却不是青葵,而是愁眉苦脸的管家。 “将军,老奴回来了。” 管家身后还跟着高闻邸,两人在门口碰见,管家说了此事,高闻邸便一道进来了。鉴于高闻邸此前的所作所为,自知理亏,他自己也低调不少。 高四叶瞥了眼高闻邸,没有理会,转头瞧着管家却发觉他不大对劲,但碍于白衣的注视,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管家偷偷瞥了眼高四叶,吞吞吐吐道:“禀将军,东方家小公子起先是同意老奴将白公子爱徒接走的,还盛情挽留老奴在院中饮茶,老奴哪里敢耽搁便婉拒了,说白公子在将军府等候不敢怠慢。东方家小公子听闻后详细询问了白公子的情况,说了会儿话,小公子便累了回房休息去了。过了好一会儿,不知怎的,突然说白公子爱徒从东方府上逃跑了,很多人去追,现在也没个消息了。” 白衣猛地起身,淡漠冷凝的面庞罕见显露了怒意,他持剑与管家道:“劳烦管家再走一趟,我亲自去见见这位东方公子。” “不必麻烦了。” 中气十足的低沉男声从门口处传来,几息便有人影来到院中。 东方魁抱拳行礼,“大将军,当务之急是寻回物资不假,但大公子方才来信,说是腹背受敌,乃精兵所为,现下来看,定然是当朝太子的人马。便是我们倾巢而出,想要全部抢回来也不是易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者。”东方魁望向白衣,“白公子既然在此,不妨换个法子自救。” 高四叶怎会不知东方魁的意思,当年白家可是举全族之力支持四皇子,兵甲与粮草的供应从不曾断过。现下,白家的小公子亲临,哪里能够放弃这个上门的机会呢? 白衣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少年老成自持的气度不凡,叫人仅从他白皙的面庞上看不出想法来。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高闻邸出声道:“东方叔不妨说一说怎样换个法子,如何自救?” 东方魁与高四叶相视一眼,心领神会,于是单刀直入,干脆说道:“白公子来一线天不会只为了一个女弟子吧,白家蛰伏这许多年,被朝廷压制,忌惮,利用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只可惜当年未能成事,不若,白家现在不仅是江南第一的白家,还是整个北朝冠首豪绅仕族。” “当然,成王败寇,现在说这个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可是白公子,我们曾是盟军,现在遇到困难,白家难道不能伸手帮我们一把吗?” 白衣不置可否地看着他轻笑一声,淡淡道:“承蒙东方将军看得起白家,但如今的白家已弃仕从商多年,国事天下事都不再过问,也不懂如何插手,这个忙只怕白家有心无力。” 见他拒绝,大家脸色都很难看。 就在这时,有门房通传,东方铎小将军求见。 白衣不动如山的眉目猛地一动,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屈,却端坐着没有动。高闻邸掩唇咳了几声,眼眸沉沉,视线扫过他的手。 东方魁不悦,“他重伤在身,足足昏迷了三日,这才醒来怎敢下地?速速安排人将他送回去。” 门房应下小跑着出去了。 高四叶长叹口气,满脸疲惫,“寒宁这孩子太要强了,已伤地这样重,定不能勉强去接应闻霁。若是为了这批物资必须做出牺牲的话,老夫亲自去,东方你留下稳定大局。” 东方魁抱拳道:“属下去。” 高四叶摆摆手。 白衣冷眼看着,不知作何想法。 东方魁冷哼了一声,对白衣满是不屑和蔑视,“想不到白家一代不如一代,当年白楷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勇,与四皇子在冬江荷亭内把酒言欢,酩酊大醉时亦敢赤脚踏薄冰而行!此等气概,多么地令人神往追思。” 白衣静静听着,却无动于衷。 他的淡定自持激怒了东方魁,气得这个半百的武将一把取过长枪就朝他刺去。白衣侧身避让,脚下一转,人已跃出廊亭。 东方魁紧追不舍,一杆长枪在他手中虎虎生威,每一棍都裹挟着劲风,即便没有击中,也觉出巨大的压迫感来。 面对这个常年不懈的武将,白衣这把剑又怎够看的?很快他便落了下风,被他一枪挑破了前襟,鲜红的血晕染出了花朵的模样。 高四叶见状,上前一把握住再度刺向白衣的枪头,言语虽有歉意,但神情冷肃,想必对白衣的袖手旁观也是不满。 “到此为止,东方,你僭越了。” 东方魁收枪,略昂着头道:“老夫年纪大了,脾气不好控制,白公子见谅。” 白衣低头看了眼胸前的红花,扎地不深,但疼痛感剧烈,叫他忍不住蹙起眉尖。他心知肚明,此刻离开是最好的时机。但青葵还在东方铎手里,他居然不肯放,究竟是何缘故? 高闻邸起身过来递给他一方帕子,彬彬有礼道:“自幼便听家父念叨白家,仰慕已久。” 说罢又冲着东方魁道:“东方叔此举大为不妥,我们高家向来与白家为友,岂能对白公子动手?您自请罚吧。” 东方魁冷着脸,抱拳道:“属下有错,这便去领罚。” 高闻邸突然以袖掩唇,再度剧烈咳了起来。青白俊秀的脸孔涨得通红,许久都没有平息。 高四叶忙唤大夫,与白衣道:“白公子车马劳顿,不如先在府中住下。” 东方魁的轻蔑之色溢于言表,白衣佯做看不到,跟着管家离开了。 高闻邸渐渐平息了咳意,冷冷地,带着阴沉道:“东方叔你别回去了,定要看住他,可别叫他跑了。” “这是做什么?”高四叶不同意,“得罪白家并无好处。” “爹,咱们不得罪白家就有好处了吗?”他冷笑着,“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怪不得我们。现在新城濒临绝路,一刻都不能等了。相比较起与太子抢东西,还不如以这个人为质,向白家索要物资。毕竟。”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翘起,“白家暗度陈仓之事可没少做,重操旧业也算得心应手。” 高闻邸虽做的事上不了台面,却是见效快的,且是最可行之策。两人默许了,都不再说话。 “爹,儿子有一事相求。” 高四叶何时见高闻邸说过相求的话,十分惊讶,忙道:“你说。” “孩儿想向东方叔讨要那个俘虏回来的女子,她在东方家没什么用处,但在我手里却不然。” 对于那个俘虏回来的女子,东方魁一面都未见过。一切事情,包括东方铎昏迷的那几日,都是将人押解在他屋内的。此举本就不妥,现在高闻邸讨要,也没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于是东方魁应了下来,“我这就安排人将她送到少公子府。” “余下事宜劳烦东方叔了,爹,闻邸觉得身体不爽,先行告退了。” “快回去吧,好生将养。”高四叶目送他离开,转头对东方魁道:“老夫不愿开罪白家,是在念白楷旧情。若他还在世,一切都好办了。” “未必。“东方魁觉得事情并不乐观,“便是白楷在,面对现在朝廷的步步紧逼,他也未必敢接济我们。常言道救急不救穷,白家是生意人,可不会一味做些亏本的买卖。” 却是这个道理。 “老夫现就修书一封,你安排个可靠的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江南。” 就这样被软禁起来是白衣始料未及的,他本想着以旧有物资为饵,诱高四叶投桃报李爽快地交出青葵。 但东方魁的羞辱叫他改了主意,白家的确被朝廷拿捏,却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踩一脚。青葵是要带回去,但这支高家军也须收入囊中。 皮肉伤不值一提,大夫上了些金疮药就被撵走了。他系好衣带亦推开门,不想东方魁扶枪立在门口。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神情冷肃,开口道:“白公子要去何处?” “我何须向你禀告?” “确实不需要。”东方魁长枪一横,冷冷道:“外面太乱,为了安全着想,在白公子伤势未愈前,哪里都不能去。” 白衣蹙眉,“与白家为敌,可曾想过后果?” “哈哈哈哈。”东方魁笑起来,“燃眉之急不解,何来以后?” 许是冯逆之走运,她盘算过后选了一条路追了上去。不多时,竟听见了男女对话的声音。 “我东西放在这了,只此一次,恩情已还,再碰面,你是匪寇,我是门主,咱们从未相识过。” 蹙粗嘎的男声冷笑着,“你可知我这洞里藏匿的是谁?” “不要告诉我,与我无关。”秋扇仙子说着便要离开,“燕浠,咱们走。” “嘿嘿,想走?哪有这么简单?” “你……”秋扇仙子被他气得不轻,“你真是个小人,明明说好事成一拍两散,现在又反悔?” “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蠢。我从前提点过你,做大事要当机立断,不要感情用事。尤其是像我这种手握把柄的人,不吃不喝也要想法子除去啊。”男子单手持剑,嘴角是狰狞的笑意,“你人长大了,脑子却一点没长。” 秋扇仙子立刻拔剑相对,“剑七,念在我少时便从你的份上,放我走吧。这么多年了我一个字没对外吐露过,现在也不会,你相信我。” 剑七似乎有些动摇,眼神放在她身后的费燕浠身上。 秋扇仙子立刻会意,忙将哆哆嗦嗦的费燕浠从身后拽出来,嫌她哭闹太吵,劈手用剑柄砸在她头上,“你不是一直喜欢雏吗?这丫头还未及笄,留给你吧。” 剑七却冷笑了声,不屑道:“若没瞧见里头那丫头,这个倒也勉强可用。现在老夫年纪大了,挑嘴地狠。” “那怎么办?”秋扇仙子急得团团转。 “杀了吧,留不得。” 剑七的提点对费燕浠而言无异于催命符,费燕浠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了,抱住秋扇仙子的裙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师父师父,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听您的,我比大师姐她们更听话……师父。” 秋扇仙子突然变得可亲,弯腰摸摸她的头,柔声道:“你知道吗?为什么孟燕绥弄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我也没杀了她吗?” 费燕浠哭着摇头。 “因为她就是最初我想成为的样子,人哪里能下的去手杀了曾经的自己呢?”秋扇仙子笑得古怪,脸容扭曲,“而你们,都是曾经欺负过我的,那些师姐妹的样子,至今我一想起,仍会恨不得将她们挖出来鞭尸泄愤。” 她站得笔直,斜眼看她,“不瞒你说,我这个门主的位置,就是弑师夺来的。剑七虽怂恿了我,但也帮助了我,现在他要你死,别怪师父无情。九泉之下,找阎王告状别报错了人名啊。” 秋扇仙子猛地一剑刺穿她的心肺,费燕浠满脸是泪,缓缓倒在血泊中没有闭眼。 剑七吹了声口哨,“还算有些长进。” “你抓这两个女人回来,不怕高家倾尽全力追杀你吗?” 剑七眼神如鹰犬,阴鸷冷酷,“原准备在府里玩一下就弄死化骨的,都怪孙会 ,竟趁我不备暗算我不说,还将她二人虏走。”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叫你买的药呢?还不快按这个方子给我熬一副?” 秋扇仙子接过他抛出来的纸,上面只罗列了十几味药材,而自己却几乎抢了一家药铺,零零总总得有个三十几种。她顿时明白了,剑七不想被人从要买的药材中知道自己哪里出问题了,这才叫她全部买回来后,再行挑拣。 可无论如何防备,这病是实打实的,药方也是按需配药,秋扇仙子撇嘴,这个老不死的,原来是被孙会一掌击中大穴,伤了经脉。不仅如此,腿上还有伤,甚至连移动都需强忍着疼痛。 正想着,剑七突然厉声冲她呼喝道:“别想歪点子,把药都拿来,当着我的面熬。” “去,捡些柴来生火。不许捡附近的,跑远些,多跑几个地方。”他冷冷道:“别想着跑,你黄口之龄就在我面前脱光了衣服初尝人事,你身上哪里有颗痣我都知道,半个时辰不回来,我就将此事昭告天下。” 秋扇仙子被他吓了一跳,这么多年当门主都是呼来喝去他人,甚至衣来伸手惯了,带着费燕浠也是伺候自己居多,现在叫她来干杂活,她哪里愿意。但听见他说那些从前龌龊的事来要挟自己,立刻恶从胆边生,笑吟吟扭过去妩媚笑道:“那么凶干什么?早说要干这些活,我就不着急杀这丫头了。” 她看了眼药方,娇嗔道:“你这方子千金难求,要的东西也是稀罕物,我找来的还差一味,耽误了你的伤可怎么办?” 剑七也发现这件事,但一线天罕与外通,好些东西没有也是常理之中。但缺了这味药,究竟药效如何剑七自己也犯嘀咕。 若真的作用有限,那自己虏这女子来又有何意义?看得到吃不到,起不更痛苦? 可,再放秋扇出去,万一一去不返怎么办? 见他犹豫,秋扇仙子便知,他这采阴补阳的功法需得有些个药物辅助,否则自己也吃不消。看来他还未得手,还有机可乘。 “我现在江湖好歹也有些身份地位,怎敢博一把?”秋扇仙子煽风点火道:“我再去一趟,至多月中便可归来。如此良辰好景,岂不正好宠幸佳人。” 此言也甚是有理。 秋扇仙子见他动摇,忙不迭依偎进他怀里,吴侬软语道:“只是我功力低微,一直这么跑来跑去委实吃不消,怕耽误了你的好事。这样,你也渡我一次,还不好?” 剑七眯眼笑起来,这么多年,头一次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一时间有些飘飘然,摇头晃脑悠悠道:“虽然你已不合我口味,但念在过往情分上,就送你两成功力吧。” 他将长剑掷地,用那只满是老茧的大手伸进秋扇仙子胸前捏了一把。 秋扇仙子娇嗔一声你坏,略略拧身坐在他腿上,两手上去解他衣衫。 冯逆之无奈地扭头抿紧嘴,她不喜欢看野战这种重口味的戏码。救命啊,干脆下去杀了算了。正心里挣扎时,稍远些也藏着几个人在一同观看这出离奇的戏码。 长空对着海阔挤眉弄眼,两颗脑袋不顾中间还站着赫璟强行碰撞,“本以为咱俩已经是猥琐的极限,没成想,居然还有一个。不愧是北朝,民风开化,遍地行礼。”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海阔啐了他一口,没好气道:“不如杀过去算了,这次我再砍他另一只手,如此方得圆满。” “嘘。” 冯逆之耳聪目锐,猛地回头扫视。她隐约听见了人声,却不见人影。但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绝对不是自己想多了。 她不动声色地握紧刀,能藏匿地这样好,功夫不会差到哪里去。 “璟公子,麻烦你与长空给我掠阵,时间宝贵,我尽量速战速决。”海阔说着正要动手,剑七突然惨叫一声,“好歹毒的女人。” 秋扇仙子挨了他一掌,衣衫散开跌在地上,她捂住胸口吐出血来。反观那剑七,胸前赫然是把易于藏匿的短匕首,已满满地插进心窝里了,足见得秋扇仙子是有多恨他。 都已架起刀的海阔顿时泄了气,那女子袒胸露乳伏在地上委实不雅,自己这么过去于礼数不合。几个男人同时移开视线,喔,这里的树棵棵参天,鸟儿的窝到处都是,野生的摘一朵回去煲汤倒是不错。 眼见着日暮将临,冯逆之与高闻邸之约在即,她急切地紧,于是就顾不了那许多,轻轻一跃而下,折扇格挡接下剑七带着滔天怒意刺向秋扇仙子的最后一剑。 许是万万没有料到这里竟还藏着别人,他临死都瞪大了眼,满眼的不可思议。 相较而言,秋扇仙子显得格外平静。“燕绥脾气虽倔,但看上的人还不错。” 冯逆之翻手压在她的手腕上,眉尖一挑。 秋扇仙子笑起来,轻轻去挽自己的发髻。“没得救,剑七那个老不死的可坏了,他一直防着我,就算我不出手,待他调理好身子,我一样要死。” 冯逆之没接话,只是俯身将衣物盖在她身上。 秋扇仙子正在穿戴,五窍开始流血。瞧着形容可怖,令人不忍直视。 冯逆之一露面,赫璟微微展眉。是他? 长天率先奔来,但不幸的是,他甫一落地就被冯逆之一把掐住喉咙按在地上。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七十四章 可怜可恨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七十五章 胜过佛陀 海阔对于长空的实力还是比较清楚的,看到他被这个少年几乎碾压性地击倒惊地一愣,随即望向赫璟。 赫璟按住他拔刀的手,轻声道:“我认识她,不必动手。你也不是对手。” 说着赶了过去。 冯逆之细长的眼眸略略低垂着,耳畔传来的动静并没有使她过于分心,口中淡淡道:“佳人更衣,尔等如此迫不及待前来围观吗?”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是些不要脸的登徒子一般。 饶是被压制地难以喘气,长空还是嘴欠回道:“就好像我们没见过女人一样?谁千里迢迢来看她换衣服?你有病吧。” 冯逆之觉得他此言有理,正要松手,赫璟开口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冯逆之闻声猛地回头,凛冽的眼神陡地一变,上下打量他一番,笑眯眯说道:“你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海阔咦了一声,表情十分有趣。 赫璟忽略她的轻挑,直言道:“我们来此是为了除去他的,既然他已死,我们这就离开。” 冯逆之不大乐意了,原本已经松开的手又猛地收紧,长空被捏地直翻白眼。 “着什么急?不想看看山洞里的人?”冯逆之挑眉,“妖兄就没给你安排点别的任务?比如将阿祛带回去之类的?” 还真有,只是赫璟不大愿意沾手罢了。他离得远,听不见声音,只是看这场景大约明白,这里的女子想清清白白地带回去只怕天方夜谭。 自家主子什么脾气他是知道,便不想多事。 “小兄弟来此,不是为了此事吗?” “当然不是。”冯逆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是想吃野味了,想着这里林深叶茂的,正好捉只野鸟回去尝尝鲜。” 她说着松开手,俯身捡了颗石子在手里惦着,然后一边扶着腰一边仰头四顾。这里大半被枝叶遮住,只露出小小的橘色天空。 绿地毫无章法的各色叶片和波谲云诡的天色构成了一副毫不客气叫人地心颤的景色。美得不讲道理,任再高明的画家,也无法完美复制出这里的色彩。 她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咻忽间一抬手,只听闻一声悲鸣,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她笑眯眯望着赫璟,眼神坚毅,手一伸拽住了从天而降的大雁腿。 她露齿一笑,“晚饭有着落了。” 海阔觉得她可真有趣,“我手艺好,我来烤。” “唔,上一个为我烤鸡的人,已经走了。倒是很怀念他的手艺,不咸不淡,处理的也很干净。”冯逆之面露怅然,“昨日之日不可追啊。”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海阔接口,“他不走,我哪有机会露一手?” “这倒是。”冯逆之笑着拍手,顺便将大雁递过去给他,“来日之日犹可为嘛。” 赫璟对他不大熟悉,但能在主子身边这么久,武艺又冠绝的,想来也是有些本事。而有本事的人,通常就会恃才傲物,难免与常人不同。 秋扇仙子身体渐衰,弱声插话,“你们不去救高家的那两个女人了?” 这一提醒,赫璟不得不与冯逆之一道走到山洞入口,这里散发着阵阵腥臊气味,还有拨去的动物皮毛,粗粗看了眼,可能是剑七强占了野狼的窝吧。几只小狼崽子的尸体被开膛破肚,并没有食用,那么小的几只,压根也吃不到什么肉,可能纯粹是剑七的恶意,光是弄死还不能满足变态的杀戮感,还要开膛破肚曝尸荒野才行。 赫璟眼尖,看到有女子的罗衣裙带堆在草丛里,一并躺着的还有三只绣花鞋。他心里一紧,面露愤然之色,“此人罪大恶极。” 冯逆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亦发现了那些东西,抿紧唇瓣,扭头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剑七,“就这么死了,可真是便宜了他。” 海阔提着大雁轻叹口气,面露难色,“不好办啊公子,谁去送衣物呢?” 四人面面相觑,最后将视线落在秋燕仙子身上。秋燕仙子已缓慢地穿戴整齐,正偏着头在插珠花,她一直在侧耳倾听,此刻端着架子,勾起嘴角傲慢地笑了笑。 长天率先开口,“这位仙子不正合适吗?不知可愿辛苦一趟将这些衣物送进去?” “我一个将死之人,哪有力气?” 这么明显地在讲条件,大家都不傻,赫璟抱臂等着冯逆之开口,冯逆之亦笑着打量那只中招的大雁。 林中一时安静下来。 冯逆之伸个懒腰,抬手对海阔道:“还给我吧,天黑了,我要回家吃饭了。” 海阔瞥了眼赫璟,将大雁还给冯逆之。 冯逆之接过来转身真的往林外走去。 这种局面大家都是始料未及,正尴尬之际,山洞里传来带着回音的说话声。“我有种蛊,可以为你续命。” 阿祛一开口就是定海神针,局面被她轻易掌控住,就连冯逆之都停下了脚步。 秋扇仙子哪里想死,忙问道:“你,你这个丫头,说话是要负责的,可不能不能信口胡诌啊。” 阿祛冷笑一声,“你应该识得这个吧。”说着,山洞里传出清脆悦耳的手铃声。秋扇仙子一瞬间面如死灰,绞着手指,颤声问道:“你,你是魔宗的人?” “知道就好。”阿祛向来傲慢无礼,即便落得今日这种境地了,语气依旧高高在上,“你将衣物送进来,我便赠你三生机缘蛊。” 秋扇仙子有些迟疑,扭头去叫冯逆之,“小子,你说呢?” 冯逆之被问懵了,“说什么?” 秋扇仙子有些狠厉地望着她,“这衣物,可还需要本仙子去送?” “我无所谓……” “姓冯的,你要敢胡说八道,我把你舌头割下来喂蚂蚁。”阿祛尖声打断她,“我可不是在求你送衣服,你越拖,这蛊的效果就越差,到时候非死不可了,只能留在这里被狗掏出心肺吃个干净。” 秋扇仙子咬咬牙扶着树站起来,慢慢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对冯逆之道:“魔宗出妖女,本不可信,但现在非常时期只能先做此打算了。冯公子,若本仙子有命回去,就将燕绥许配给你。” 冯逆之闻言似笑非笑,“她不愿意呢。” “哼,我养大的狗,不论生死,都听我的话 。” 就在等待秋扇仙子的间隙,高夫人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还有这种蛊?那我儿,我儿能续命吗?” 阿祛许久没吭声,再开口,声音又轻又细,裹挟着甜蜜,“自然能用。花嫣那个半吊子懂什么,我给高闻邸用的可不是毒,而是命,我分了自己的一半生命给他。” “我死他即亡,没有生离死别,只有同生共死。” 高夫人又哭又笑,连连道:“闻邸三生有幸能遇见你啊,如此,也不枉我一个母亲为他忍受的羞辱了。只是可惜,可惜不能再见你二人成婚,生子……”她嘤嘤地哭了起来,后面的话像在喉咙里来回滚动,含糊不清又情深意切。 这一切都逃不过冯逆之的耳力,阿祛如此倒是出乎意料。 很快,秋扇仙子与高夫人既阿祛就走出了洞口。饶是天色已晚,暮色微光,高夫人在踏出洞口的那一瞬,仍旧抖着肩膀缩瑟了一下。 她不敢看向任何一个人,半个身子都藏匿在阿祛身后,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看着状态非常不好。 冯逆之望着阿祛,轻叹口气。“你到底是选了高闻邸。” “不然呢?选你吗?”阿祛嗤笑,“你有心吗?” “高闻邸恐非良人。”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冯逆之闭上嘴。 这里是深山老林,妇孺孱弱如何出去是个问题。高夫人不允许除了阿祛外任何人靠近自己,但阿祛本身就需要依靠他人的力量才能离开。 面对她的固执己见,长空无可奈何道:“不如,先给这位仙子续命如何?” “不行。”秋扇仙子与阿祛同时拒绝。 大家相互看了看,不大明白缘由。但见天色猛地一暗,夕阳落山,世上没了光亮。 海阔利落地做了几个火把,大家分着拿在手里。冯逆之心急如焚,但面上仍笑眯眯的,走过去同阿祛道:“世上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阿祛刚要开口,冯逆之已抬手将高夫人打晕了。她将人扛在肩膀上,对阿祛道:“你选一个人吧,实在不行,就只能留在此地喂狗了。” 说是选,但其实并无选择的余地。赫璟已负手先行离开,只剩下长空和海阔留下干活。 他们一行回到大将军府时已点点星辰漫天,山月无心事,亮堂堂照着大地任人检视。 高闻邸得到消息赶来时,高夫人已服了凝神安眠的汤药入睡了。若非冯逆之拦着,阿祛可能会被高四叶不由分说乱棍打死。 其中奥妙阿祛不懂,但在场的几人都明白,要想保住高夫人名誉,阿祛作为外人,又是知情人,必然留不得了。 但留不住也要留,至少留到高闻邸赶来。 冯逆之东拉西扯,满嘴胡言乱语的时候,高闻邸终于被抬着进了大将军府。高四叶被他形容枯槁面如死灰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高闻邸一双眼珠子像死了许久的大鱼,黯淡无光。 “爹……” 高四叶紧紧捏住高闻邸的手,神情凝重,打断他的话,“你身体不好,不需在这件事上劳神费力。” 高闻邸猛地抬眉,心知无法再翰旋,干脆就直截了当道:“爹,阿祛与孩儿已私定终身,您让孩儿将她带走吧。” “万般诸事,爹都不曾拒绝过你,唯此一桩,爹不能应。”高四叶看着这个儿子不顾一切只为佳人的模样心头猛地一痛,于是冷冷拒绝了他,“这妖女今日必须得死。” 阿祛因着冯逆之的维护,身上并没有什么伤情。但被高四叶点了哑穴,反剪双手跪在院中。 赫璟三人返回遗址复命去了,这里的外人只剩下冯逆之一个。她本也是想走的,奈何青葵还需高闻邸交还,只得装聋作哑不解世事般硬赖在这里。 “抱歉,我打断一下。”冯逆之探头探脑,笑得谄媚。“少公子,你要的人我带回来了,我要的人呢?” 高闻邸阴沉把她望着,“我只要活的,死的可不作数。” 冯逆之指着阿祛道:“这不活着呢。” “没到我手里就不算。”高闻邸心思缜密,怎会不知高四叶所想。然而,越是知道,他的心就越是疼地厉害。像一把生了锈钝刀子在心脏上反复切割,不见鲜血,却满结痂。 阿祛拼命挣扎,锁紧她双手的细铁链上不大会儿就磨出血来。高闻邸靠在软椅上把她望着,两人眼神相会,无人说一字,却胜过千言万语。 高四叶一挥手,有士兵走过来将阿祛架起来往外拖。高闻邸低吼一声,“冯逆之!” 冯逆之正欲上前,高四叶冷声道:“冯小兄弟这是执意要与老夫为敌?” 高闻邸紧随其后,“还不救人?” 阿祛多少与冯逆之有些交情,也万不忍心看着她被士兵拖出去乱棍打死。一柄折扇即出,便没有救不下的人。 高四叶脸色铁青,东方魁守着白家小公子,现在去叫也来不及了。他咬着牙问她,“我儿许了你什么?在这一线天有什么事是我儿能办老夫却办不到的?” “我要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女俘。” 原是为她? 高四叶思付一瞬,扬声道:“速去东方府邸将那俘虏带回来见我。” 这次青葵被顺利带了回来,身着碧色束腰窄裙,足蹬云靴,长发高髻插一只翡翠簪,瞧着贵气逼人。 这与想象中的俘虏简直天差地别。 青葵甫一进门便瞧见了冯逆之,眼睛瞬间一亮,三两步便冲过去。冯逆之笑着抱了抱她,“果真是你,泰山呢?” 青葵摇了摇头,打出手语。“我们走。” “不急还有一桩事没有了结。” 青葵垂下眼眸。 冯逆之蹙眉,直觉青葵气质大变,不复往日的清朗,那种因着心无杂念而自带的无邪与不理人间春秋的自得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逼仄的忧郁和彷徨。 冯逆之很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高四叶平静地看着高闻邸,“看到了吗?东方家看似为你所用,但其实不过是老夫暗中授意罢了。你身子不好,与你母亲一道再将养一阵子吧。” 他侧身看向冯逆之,“你要的人你带走,现在就走,不要再出现在一线天了。” 阿祛拉着冯逆之的胳膊,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冯逆之会意,解了哑穴。 阿祛尖叫道:“高四叶你个老匹夫,想弄死我阿祛还早得狠呢。”她快走几步来到高闻邸面前,伸手就在他身上翻起找起来。 她边翻,嘴里还不闲着,骂骂咧咧道:“高闻邸算我看错了你,指望你保护我?呵,到最后什么狗都能来咬我一口。既然你管教不好手底下的人,没关系,放着我来。” “找到了。” 阿祛眼睛一亮,用力扯下系在高闻邸袖带上的一管细细的金竹。她对此物极其熟悉,不知拨弄了什么机关,原本不过拇指长度的小金竹又被拽出来一截,成了管手掌长短的空心金竹。 阿祛置于唇上,两手分别按住几个圆孔,算不得悠扬悦耳的金属声传出,高四叶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阿祛不理会他,仍旧吹着金竹。 很快门房气喘吁吁跑来与管家耳语,管家忙上前对高四叶道:“东方铎小公子来了,没等通传,就迫不及待进来了。” 东方铎年少老成,做事向来进退有度,今日怎敢擅闯大将军府?“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速去将人引来。” 为您提供大神 乔己 的《给太子当备胎的这些年》最快更新 第七十五章 胜过佛陀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