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种地做豪强叶声谷》 第一章 小尉迟开拓登云山 大宋政和二年,登州城外的十里牌,登云山脚之下的荒地之上,一个健壮青年正拿着锄头在低头忙碌着。 青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颌下已经长出微微的胡须,身高达到了后世一米八的高度,放在这时人中绝对是堪称身材高大。 他正仔细的用锄头挖着地上散落下来的碎石,时不时将地上坚硬的石块捡起丢进一旁的箩筐之中,突然听到前边的登云山山崖之上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他好奇的抬头,便见一个巨大的铁疙瘩从半空之中丢了下来,下一刻那东西直冲着他就来了,轰隆一声,巨大的火光笼罩了孙新的头顶。 良久后孙新愣愣的站起身,只感觉头昏脑胀,他的外表和几分钟前看起来并无差别,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体内的灵魂已经完全被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所调换了。 从前世的全国粮王,十佳种粮大户一下变成了同名同姓的水浒传中的英雄人物,虽然作为鲁省人从小就对水浒中的故事如数家珍,此时的孙新还是感到心情万分的复杂。 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成为了年纪刚刚十七岁的小尉迟孙新,自己哥哥孙立今年刚刚当上登州兵马提辖。而远处正在土地上劳作的两个青年同样是水浒中登州城里的两员好汉:两头蛇解珍和双尾蝎解宝,他们是自己的姑舅弟弟,今天是来帮自己的忙的。 最近登州官府为了鼓励百姓在城外开垦出了新政策:往城外开垦土地的农户所开垦土地可以三年不纳税,并且所开垦土地都发给地契。 虽然已经当上了兵马提辖但是孙立并无多少家产,兄弟俩一合计,孙新以前也在琼州种过地,于是就带着解珍解宝两人到这登州城外的十里牌来开垦土地来了。 看向远处地平线上正在忙碌的两个身影,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里,孙新连忙看向身后的货车残骸。 自己车上载的可是本要进行的玉米-花生宽幅间作实验项目所使用的省农学院研发的优良良种,这些玉米花生小麦良种全都是超时代的东西! 孙新一番翻找,发现汽车残骸下自己运回来的几十袋优质麦种还有玉米和花生种子都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又到烂了的驾驶座上一阵翻腾,孙新发现虽然自己的手机等电子设备全都消失了,那辆大货车的机械也已经被烧成了一个空壳,但是唯有自己出差前随手准备的三板助兴所用的蓝色小药丸却安然无恙,他脸上不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一世自己才刚刚十七岁,又是梁山好汉的体格,暂时真还用不到这玩意儿。 孙新走出那已经不能被称为车厢的地方,看看周围,解珍解宝已经往更远处锄了过去,想着身后这几百斤种子一个人也难得搬走,孙新索性把油毡一盖决定就把这些东西暂时囤放在这里。 登州这一带放在后世也就是山东烟台附近,冬天降雨很少,把这些种子暂时堆在这里也不会坏,到时候大不了找个理由说是从外地买的良种糊弄过去。 整理好资源后孙新这才思考起自己现在的状况来。 上一世经历丰富,所以此时虽然心情复杂,但他还是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现在他就是小尉迟孙新了。 上一辈子作为山东大汉孙新从小就很喜欢看水浒传,对于水浒传里面的各个情节都如数家珍,接受了原主的记忆稍稍一回忆便记起了十里牌这个地名。 后来小尉迟孙新和母大虫顾大嫂两夫妻开的酒店不就在十里牌吗? 既然是开了酒店,也就是说明他开垦土地当地主的计划算是流产了,又看到此时正在远处和他一起开垦土地的解珍解宝,记得在水浒传中第一次出场时这两人是猎户并非地主,显然这也印证了开垦失败这一想法。 孙新疑惑蹲下,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前世的孙新当过兵,退伍回家之后又当了村医,大家都走出农村的年代他却没有离开,眼光独到的抓住机会开始种地,一步一步成了全国有数的种粮大户。 他在后世的种地技术绝对是全国数一数二,知识储备不输于任何一个农学院里的专家。 前世他经营的种粮合作社地址虽然离着现在所在的登州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对于这一带的气候他可是熟悉的不得了。 一直到前世鲁省这一带田地间都没有太多的地上径流,农村想要种地最多使用的都是地下水浇灌。 于是他抬眼一看很快便明白了他们开垦失败的原因。 “这地开了也白开,浇不上水呀……” 孙新一看面前这广袤的土地,第一反应就是这些土地根本没有做水利配套,这样的地即使是草草开荒了起来也会因为没有办法浇上水而使得大面积的土地绝收。 又回头看了一眼被油毡覆盖着的几百斤良种,孙新心里很快便有了该怎么拯救这些土地的计划。 自己身后的几百斤种子正好就是三十亩良种田所需要的种子数量,而他们现在就只有三个人,如果要种地的话,一年精耕细作能够伺候下来三十亩的土地也就够多了,再更多的开荒根本就没有意义。 孙新一想果断放下了锄头,向解珍解宝走去。 一人抬着一个土筐正在忙碌地解珍解宝被姑舅哥哥喊停了手中的活计,叫到一棵大树下坐下喝茶,两人一边擦汗一边都迷茫的看着孙新。 “之前俺想的差了些,现在仔细想想眼下这些土地咱们根本打理不了,照俺说来不如照实了将二三十亩田土侍弄的清楚了,明年咱们的收成也才有个保证。” 听到孙新的话,解珍和解宝两人对视一眼,哥哥解珍摸摸头说道:“孙新哥哥,咱们不是说好了将这面前两顷的土地全部清理干净明年广种薄收先将这田土占下来吗?怎么如今却只要三十亩土地了?” 听到解珍的话孙新心里吓了一跳,孙新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顷不是后世只相当于十几亩的公顷,而是前世已经不再使用的大顷,一大顷土地约等于一百亩,就算是解放前鲁省一带的大地主家里面也就是普遍不到一顷土地而已。他没想到解珍解宝还有孙新的计划却是一口气就要把两百亩土地给侍弄出来,这明年能种的活才出鬼了! 第二章 种粮户打井荒草甸 孙新连忙询问两人这主意是谁出的,然后很快便得到让他哭笑不得的结论,他隐约想起这计划就是孙新提出的。 原来之前的孙新想的是先在这十里牌地区多烧荒,尽量开多一点土地然后随便撒点种子只要种出粮食来就可以通过孙立的关系把这些土地申请为自己名下的田土,接着三人再缓缓地侍弄起这些田地,慢慢的把这些荒地变成熟地。 可现在孙新一想便在心里直接把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完全否定了。 这样的荒地开垦出来,第一年撒下种子去基本上不可能成活,水肥条件都不适宜,即使他们把这些田地的地契想办法弄到了自己的手上又有啥用?哪有佃户会放着登州城外这么多荒地不种跑来种他们的地? 虽然不知为何来到了水浒的世界,但已经穿越成了小尉迟孙新,既然有这样的条件,自己不如就从种地开始,不管在哪个时代有粮有钱总是不差!现在第一步就是踏踏实实把地种好! 孙新大手一挥直接叫解珍解宝不要再继续拾荒了,转头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找了一处之前看起来应该是荒草甸的地方。 前世的孙新记忆很深,在六十年代的农田改造运动之中生产队很重要的一项农田改造任务就是茅草岗改造成放水田。 想要在这大平原之上搞地下水灌溉,孙新一眼便看中了这处草甸子,之前这里能长出广袤的茅草,说明这里的地下水水位足够的高。 孙新叫解珍解宝帮忙,翻出箩筐里的石头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碳炉,然后又叫解珍去找一个他们之前用坏的铲子来。 为了能够在十里牌开荒,三人这几个月已经在他们这荒地的中央搭了一个简易的小窝棚,平日里就在那里吃住,解珍回到窝棚里,很快拿来一个已经破碎了的铁铲,孙新用一根木棍楔在那铁铲上当做把手,然后通过把手拿着那铁铲直接放到火上去加热。 用炭火把那铁铲烧的通红之后孙新抡起大锤几下将那铁铲给窝成了一个圆筒的形状。 解珍和解宝两人看着孙新把这窝出来的造型奇怪的铲子放到水里淬火,都是一头雾水,解珍问道:“这铲子既不能铲土,头上又这么小,是做什么用的?” 孙新嘴上带起一抹笑容,拿起手中的铲子仔细检查,心中感叹这时代用来打铁铲的熟铁质量比起他记忆中六十年代乡镇铁匠铺所使用的小铁矿的土铁质量还要差,但是好在打出来的东西形制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应该勉强能用。 后世孙新的合作社早就有专门的打井队了,根本用不上这种土玩意儿,不过好在孙新年纪够大,见过之前手工钻井时代的全套操作过程,对于这东西也是十分的眼熟。 他手中拿着的东西就是后世盗墓小说里面常见的洛阳铲,只不过这东西在孙新的记忆中主要是用来探水井的。他叫解珍和解宝去找些长棍子来,两人听了孙新的话很快便各自抱回来了一捆大长树枝子,孙新见每一捆树枝都少说有五十多斤重,心中暗暗点点头,果然不愧是梁山好汉,虽然两人现在才十三四岁但是身高都已经窜到了一米六几,长得跟小牛犊子一样,以后做庄稼活绝对是把好手。 孙新在附近探了探位置,很快便发现这附近有一处地方的土质比较接近沙壤,知道这样的土质一般就是地下水活跃的地区,他便又在那附近转了两圈,找到了一块表面几乎都翻起沙壤的地方。 孙新在双手之上吐了一口唾沫,搓搓手掌增大摩擦力,然后便拿着那洛阳铲“吼嘿吼嘿”的往地下打了下去。 孙新就这么一直打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将洛阳铲打到了地下五米多的位置,拉上来的土也从沙土变成了黄土。 曾经组织人打过几十口井,孙新知道打井时土质都是由软到硬的,看到黄土之后孙新知道自己已经离地下水层越来越近。 看他打了这么久,解珍和解宝两人大概也明白了孙新在干嘛,于是都提出来跟孙新换班。 指导了两人怎么操作洛阳铲之后打了半小时洛阳铲的孙新便把铲子交给了解珍。 解珍接茬打了半小时后洛阳铲已经深入地下八米多,他们再想打也没有那么长的木头了,于是孙新便在那井口之上架起了一个三角的支撑架,之后又用木头做了一个锁链机构。 孙新拿根绳吊着洛阳铲的一头,绳子另一头则连接在洞口之外的一个轱辘上。 孙新和解珍解宝三人分工合作,一个人扯着轱辘控制绳子的松紧,另两个人则在井口上手扯着那根绳子,两人和扯轱辘的人一起配合用力,便很快开始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继续把洛阳铲往地底下钻。 每打几下当洛阳铲中的泥土积满之后他们就要把那长长的绳子从井口之中抽出来,把洛阳铲上的泥土敲掉才能继续工作。 一边打孙新一边提心吊胆的,这洛阳铲的口就那么大,若是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一块大石头他们的工作就前功尽弃了。 好在一直往下打去,洛阳铲往下前进的过程中虽然碰到过几次阻碍,但很快都被解决了,倒也有两次碰上过石头,但是拉上来的都是比洛阳铲的口子更小的小石子,洛阳铲下去的速度虽慢,但总还在不断前进。 将那洛阳铲打到十三米深的时候,孙新和解珍两人扯着绳子时就感觉到这一次打上来的土格外的沉重,孙新的心中一喜,手上加快动作,果然将那洛阳铲拉上来一看便见洛阳铲的铲头上全都是吸满了水的沙壤。 再接再厉,孙新连忙和解珍两人再将洛阳铲放下去又往下打了一米,他们终于感觉到洛阳铲的铲头掉到了一处有浮力的地方。 听着那洞穴之中瞬间充满了地下水的声音,解宝不敢置信的说道:“这样就打出了一口井来?” 要知道在这个年头几个人的打井队用上箩筐和铁锹总要挖上三四个月才能打出一口深井,而现在孙新居然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在这地头打了一口水井。 虽然这口井的井口也就是茶碗大小,但是这样的工作效率可是这时代的人前所未见的。 孙新在打好井之后吩咐解珍往井里塞一根长十几米的接起来的木头,这样即使塌方了好歹也有办法快速的把井口恢复,然后自己则叫上解宝两人去往登州城。 十里牌的营地之中并没有牲口,想要去往登州城只能用走的。 两人从中午开始赶路,到了登州城时天色已是傍晚,孙新不敢耽搁,连忙带着解宝到了城中的铁匠铺去。 在铁匠铺里,他按自己的记忆将压力井所用的各种铁件的结构都和铁匠说了一遍,怕对方听不懂,他又拿着木炭在墙上详详细细的将自己所说的铁件的结构图画了出来。 那铁匠摩梭的大胡子看着孙新所画出来的图样一下理解了孙新要的东西是什么。 “你这图上既然标了尺寸我定不会给你做差了。若是要的急时,两天就能给你做出来,只不过要的银钱却是多些。” 一番讨价还价,孙新为这口压力井所需要的各种铁器花了足足一两银子,另外还有十多米长的铸铁水管,铁匠表示也可以帮忙去定造,在孙新再给一两的造价之后,那铁匠满口答应孙新五天之内可以来取。 第三章 亲哥哥保媒顾大嫂 等从铁匠铺出来天色已经全黑,登州城的城门已然落锁,孙新和解珍一合计,两人直奔大哥病尉迟孙立的家。 敲响房门之后一阵脚步传来,一个模样十分端庄的妇人往外看了一眼,见是孙新和解珍两人,脸上一下挂起笑容。 “原来是新哥儿来了” 孙新对那妇人拱手行礼,原来面前站着的正是自家哥哥的夫人,铁叫子乐和的姐姐,乐大娘子。 “嫂子,今日进城急了一些没看着时间,想要回去时城门已经落锁,如今我家哥哥在吗?” 乐大娘子笑着迎着孙新还有解宝两人进门,“便是无事时也常想要叔叔来住呢,如何这般说话?你家哥哥刚从教场回来,此时正在屋里用茶,他还正说要去找你,有件好事要说与你听呢。” 孙新和解宝笑着进屋,便看到了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往上,体格魁梧,满脸落腮胡的大汉正坐在堂上喝茶。 孙新一见他就感到由心的亲近感,这就是这一世的自家哥哥,登州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 哥哥之所以会被叫做病尉迟并不是因为孙立真有什么病,而是因为他是琼州人,皮肤比北方人黄黑一些,所以在北方人眼里就是印堂发黑的模样。 孙立抬头见到是孙新进来,笑着起身:“正说明日去十里牌寻你,却怎么今天先进城来了?” 孙立一开口孙新心中就充满了温情感。 那是一种来自于血脉的亲近。 他从孙新的记忆之中知道孙新和自己这个亲哥哥孙立两人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孙立的年纪比孙新长了十八岁,两人都是军户,孙立在父亲死后就把孙新从琼州接到登州生活,说是哥哥,其实孙立是从小拉扯着孙新长大的。 根据自己对于水浒传的情节的记忆,孙新更是知道原文之中,几年之后解珍解宝两人被毛太公一家坑害入狱,孙新和自己的败家老婆顾大嫂脑子一热就决定去劫狱,因为怕自己劫狱不成他们就把哥哥孙立给骗到了家里逼迫他入伙。 可怜哥哥孙立明明是一个大好前程的朝廷武官却被弟弟拖着一起去丢官落草,如果换成别人定然就反水了,可孙立开口却是说:“你众人既是如此行了,我怎地推却得开?不成日后倒要替你们吃官司。罢,罢,罢!都做一处商议了行!” 虽然说的是要替他们吃官司,可是从这话中就可以听出孙立根本就没有背叛兄弟的打算,要不然直接出去把孙新夫妻俩给告了岂不万事大吉?能做出这样纵容弟弟的行为就可以知道孙立对于孙新的感情绝对不假。 而后来的孙立也真是被他这个弟弟的计划给坑了。 后来孙立和孙新两人成为了梁山大破祝家庄的最大功臣,可他们立了如此的功勋在梁山好汉排座次之时登州军团里最高座次的孙立也不过是排在了地煞之列,连一个天罡都没混到。 在以后梁山的各项征讨之中兄弟二人缕立战功,可最后落得的下场也不过就是个返回登州为官的结局,拼了十几年,最后孙立不过是回到了原点,还是个戴罪招安之身,何苦来哉? 看着此时这个抱着自己臂膀满脸热情的兄长,孙新心里此刻想法就是这一世自己一定不能再让孙立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 这一世的他绝对不要去上那什么鸟梁山,就算是想要成为一方枭雄,与其上梁山,还不如自己干一个梁山出来! 这个时代有钱有粮就可以成为一方豪强,比起上梁山最后不得不受招安为朝廷卖命,他还不如学习独龙岗上的祝家庄、李家庄或者是那个可以和梁山打对台的曾头市,自己成为一番土豪地主! 而这一切就要从十里牌外的那三十亩土地开始做起! 孙新正在构思着自己的宏图霸业,孙立上下打量了自己的弟弟一番,突然笑着说道:“你也已是十七岁的人了。” “该考虑成家立业了!” 孙新从对于未来的想象之中愣愣的转过神来,就见大哥哈哈一笑:“最近我正考虑给你找一个婆娘,打听得这登云山上有一户杀牛放赌的豪强名叫顾富,他家中有个独生女儿顾大姐,颇是能拿得起事情的好女子,那女子也是个爱好武艺的,听说俺是登州的兵马提辖,又听你也是个从小习武跑马的好汉子,对你也是颇有意思。” “你十里牌那里的土地明年就可以种下了,到时候我叫人帮你把房子一修,送几个猪羊过去做彩礼,明年你土地种下,婚事也就定下了……” 听到这话,孙新心中瞬间起了一层的冷汗。 这个孙立口中所说的顾大姐,不就是后来水浒传中鼎鼎有名的梁山三女将之一的母大虫顾大嫂?这老婆可是娶不得呀。 先看看水浒里对这女人的描述,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忽地心焦,拿石碓敲翻庄客腿。生来不会拈针线,正是山中母大虫。 脾气爆还罢了,关键这女人还没个好主意,她和解珍解宝也有点亲戚,水浒中她听说两人入狱后一口答应和孙新一起去劫狱,甚至怕哥哥孙立不想去时“身边便掣出两把刀来”开口就说:“伯伯不肯,我们今日先和伯伯并个你死我活!” 这就是个催老公全家去落草的败家娘们儿! 前世的孙新虽然也曾经有过婚姻,不过很年轻时就因为感情不和离婚了。后来他一直忙事业也没有去找,虽然后来也交往过很多女人,但孙新也知道那些女人都是图他的钱,一直到五十多岁穿越前为止,孙新都是无妻无儿,在感情方面十分的不负责任,完全是一种游戏人间的态度,要不然也不至于在死前包里还大咧咧的带着一盒蓝色小药丸了。 可虽然孙新对于娶怎样的老婆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但顾大嫂显然不符合他的要求。 孙新左右看看,转移话题道:“怎么没见到两个侄儿?是去读书还是去骑马了?” 听到孙新突然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孙立瞬间皱起眉毛来:“莫要东扯西绕,这事情你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说着将手在桌子上一拍,孙新吓得一缩脖子,毕竟是长兄如父,被哥哥带大的孙新发现自己对于哥哥的恐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这种转移话题的本事在孙立面前还真就用不出来。 看了孙立一眼,孙新坚定的摇摇头:“那顾大姐不行,我看她不上。” 孙立一愣,“你见过她了?”接着却是一脸不满的对孙新说道:“你觉得不好,那你倒说说,你看上谁了?” “总有别人招亲吧。” “别人?” “独龙岗上扈家庄的扈三娘?” 第四章 精细人筹谋扈三娘 扈三娘正在招亲,这个消息孙新是从他原主的记忆之中得来的,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孙新就开始动脑筋了。 孙新年轻看水浒传时对于扈三娘的印象就很深,扈三娘人长得漂亮武力超群,是多少水浒爱好者的梦中女神,当然此时的孙新想到的并不是这个,前世他也算是纵横花丛,对于女人感情上的需求也就那样,关键是他还看中了扈三娘的身份。 自己想要成为豪强必须要有依仗,自己的哥哥孙立虽然是登州兵马提辖,但在水浒之中去劫囚牢时登州府牢中的一个节级都敢不给孙立面子,可见孙立的这个提辖的身份能不能保下一个偌大的庄子还真要打个问号,可扈三娘的家庭就不一样了。 按水浒传中记载,独龙岗上的三个庄子:扈家庄、李家庄、祝家庄,单是祝家庄就“方圆三百里”,“庄前庄后有五七百人家,都是佃户”,而这三处庄上更是“算来总有一二万军马人等。” 哪怕水浒的记述和现实情况比都有点夸张,但扈家庄也必然有军马有吊桥有壕沟,三庄能够联斗梁山泊,这扈家庄说是个小城市都不为过。 独龙岗和登州两地之间的距离也就是一天的路程而已,扈家庄的势力绝对是可以影响到登州城里的。扈太公有这样的势力,绝对可以成为自己发展田庄的帮手。 一番思索,孙新果断开口:“哥哥,我想娶那扈三娘为妻。” 孙立瞪大眼睛:“你还真敢想,那是扈太公的宝贝女儿,你知道扈太公为那姑娘开了多少的彩礼?整整一百石粮食啊!” “我才当上这登州兵马提辖没多少日子,家里也不过攒下了十几石的余财而已,要说放两口羊牵头猪帮你去提亲还支持的下来,可你想要娶扈家庄的女儿……咱们家如何消受得了?” 孙立说出这话,孙新也不疑有他。自己这个哥哥对自己是全心全意,如果他还有一点余钱肯定也会用在帮自己娶媳妇上,哥哥既然这么说,十几石的余财也就是孙立的所有财产了。 孙立知道登州兵马提辖这个级别的官员每个月的俸禄也就是十几两银子加上两三担的禄米而已,扈太公要求的娶扈三娘的一百石彩礼大概是这时代中等人家五六年的收入。 “弟弟呀,咱们娶亲虽说要娶好的,但也得讲个门当户对不是?咱家这条件,怎能娶得扈家庄的女儿,要我说还是那顾富家的顾大姐,小门小户的,知冷知热懂得照顾人。” 听着孙立这话孙新心中都想笑,他不住摇头,知冷知热懂得照顾人这描述和顾大嫂扯得上边吗?那可是位扯起井栏能把老公的腿打断的主。 “我就看中扈三娘了。” 孙立听的脸上焦急道:“那扈三娘是好看,可那当的饭吃?你未必不晓得那扈太公开出一百石粮食的彩礼的意思。人家是想自家女儿以后过上好日子,嫁到财主家去呢,咱们既然不能满足他又何必往上去凑?” 扈太公能开出这样的条件大概真也是如此想的。可是水浒传中后来扈三娘倒是跟独龙岗祝家庄的三公子祝彪定亲了,但她那未婚夫就是个二愣子,最后落得个全家破灭的下场,连带着扈家庄也被梁山势力给一锅端了,整个扈家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有扈三娘一个活口,这姑娘还被宋江逼迫嫁给了一个色中恶鬼矮脚虎王英。 “又是了,那扈三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就算你真把她娶到家里来,她能和顾大姐一般老实和你过生活?” 这话孙新就不同意了,水浒传里扈三娘被嫁给了矮脚虎王英后也咬着牙跟王英过了一辈子。 虽然很多人对于扈三娘最后老老实实跟王英过了一辈子的事会感到这女人很没有奋斗的精神,可是在前世已经经历过五十多年风雨的孙新眼里却知道很多时候命运是不由人的,扈三娘面对命运的不公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还能咬牙坚持活下去,光是这一点就胜过绝大多数人了。 孙新面不改色的听着自己的兄长在面前唠叨了半天,最后就是吐出一句话来:“我就看中扈三娘了。” 孙立叠着指头说了半天,却发现自己这个弟弟今天居然变得油盐不进,最后也说的烦了,一拍桌子道:“要娶容易,你去拿一百石的彩礼出来!” “好,今年秋天我如果能拿出一百石粮食来,你就得帮我去提亲!” 孙立满脸惊讶的看着孙新,见他眼神坚定,好像不是开玩笑,自己都不相信的笑了出来:“你要真能拿出一百石粮食,哥哥豁出自己这张面皮不要也帮你把扈小姐给说回来!”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两位哥哥我饿了!” 孙新和孙立同时看向门口擦鼻涕的解珍。 孙立家毕竟是当官的,伙食比起孙新在十里牌天天吃糠咽菜那是好多了。 当天晚上孙新和解珍两人就吃了个肚圆,第二天孙新和解珍两人早起时孙立已经出门去点卯了,倒是嫂嫂乐大娘子给两个小伙子端来了一碗羊肉。 一问才知道原来大哥早上出去之前特意叫家里的土兵到集上去牵了一头羊回来,亲眼看着杀好炖下之后才出门去上班,就等着自己两人起床之后吃肉喝汤。 没有骟过的羊肉又腥又柴,可是在这个没有油水的年代还是让孙新和解珍两个正在长身体的青年吃的大呼过瘾。两人一顿饭就干掉了半头羊,最后还是不好意思才留下一半请嫂嫂收拾了,晚上一起吃。 吃过饭之后孙新到铁匠铺上去看了一下,压力井的结构件还没有打好,他索性继续在登州城里呆着。 下午孙立早早就拎着一瓶酒从教场回来了,坐下和孙新还有解珍三人讲论武艺。 前世的孙新自己当过兵,学过军队中的一些格斗技术,自己后来为了跟老领导们凑趣,也正经学过一些太极拳,身体到了五十岁还十分结实,但是到这个时代他才发现自己前世的那点积累和此时的高手比起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一世孙新的脑海里有许多来自于原主的武艺传承,原主和孙立两人都是大名鼎鼎的河北大侠铁臂膀周侗的徒弟、栾廷玉和林冲的师弟,所以于武学一道上也算是颇为精通。 听着孙立和解珍两人兴致勃勃的谈论枪棒,孙新心中暗暗评判这个年代的武术水平到底如何,很快他就有了自己的判断:这个时空的武术水平并不像水浒传说的那么玄乎,但是比起前世已经是热兵器时代的武术水平还是高了一大截的。 毕竟在这年头武术是真正保身立命的本领,值得大家花费心思去研究。 孙新感觉自己前世所认识的那几个武英级的全国知名武术家和散打冠军应该也就和自己此时的身手差不多,比起自己的哥哥孙立应该还要逊色不少。而自己的哥哥孙立在水浒传中也不算是顶级的人物,如此推算也就可想而知这年代的顶尖武术水平应该在什么层次了。 (本书中物价按现实北宋环境换算,和水浒传有出入,否则按水浒物价就太夸张了。比如北宋时小县的县令一个月月俸才十五贯,而水浒中黄泥岗上一担酒就要十贯钱,随便出个抓鲁达的海捕文书赏银就是三千贯,打祝家庄抢了五千万石粮食……北宋时全国一年粮赋才五千万石) 第五章 说亩产农夫起心思 在登州城里呆了两天之后,解宝也提着一柄猎叉跑到了城里来。 一问,解宝说一个人待在十里牌的棚子里又冷又没东西吃,昨天下了一场大雪他看他们打的那口井被大雪泡了一晚也没有塌方,索性也就不看着了,进登州城来和两位哥哥一起呆着。 解宝说完把钢叉一丢就跑进厨房叨了一只羊腿吃得满口流油。 第二天孙新一大早就把解珍和解宝从床上揪了起来。 两人嘟囔着还没醒酒起这么早干什么,孙新则已经到外头去等他们了。等解珍和解宝两人穿好衣服出来,孙新指指外头说道:“眼看就要春播了,种地用的的牲口还没着落呢。” “孙立哥哥不是说了春播的时候帮咱们去附近的农户家牵两头牛,要实在不行他登州城里还有军马可以供咱们使唤吗?” 孙新听了却是不以为然,一旦开始种田,平整土地、打井、施基肥、下种全都需要耕牛的帮助,借耕牛哪里能应付。 这些日子里孙新也了解了这年头普通农民的种粮方法,这年头登州地方一年种两季粮食,一季是春末种下的小米,秋天收获,秋收之后第二季则种冬小麦,第二年的春夏之交收获,然后再种小米。 至于这两种粮食的亩产量大概都是一石。 听到这亩产的第一刻孙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米和小麦这两种粮食每亩地的种子就要一斗,十斗一石,也就是说这年头这两种作物的产量居然只有所用种子的十倍而已。 这也太低了。 一个成年的壮劳力一年至少得吃掉一石多的粮食,也就是说这年头一亩地只能勉强养活一个人,如果是一个三口之家的话,至少要有四亩地供给耕作才能活得下去,稍稍遇到灾荒就要借粮或是逃荒。 然后孙新又得知就是这样一年两收的轮作方式,居然已经是这年头最先进的种植方式了…… 在冬小麦流行开之前这年代登州的农户就只种一季小米,剩下的时间种高粱,一年能收上一石半的粮食就已经算不错。 而孙新清楚记得自己前世种粮合作社的基础产量——每亩半吨粮。 半吨,一千斤,换到这个年代大约相当于十石。 不是一年十石,是一季十石。 他手下合作社的土地最基本的种植方法都是两年种三季。 平均下来每亩地年产量十五石,是此时的七倍多! 当得知这年头的粮食亩产量之后,孙新心中那叫一个底气十足,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扈家庄开出一百石粮食的嫁妆就足以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了。 在这年头就是有半顷田的人家也得五六年才可能凑上这笔彩礼,可是对于孙新来说这一百石粮食可是太简单了。 不说其他,他现在囤在十里牌的六百斤种子放在前世亩产数字分别是花生0.5吨,小麦0.7吨,玉米一吨八。 虽然到了这个时代亩产肯定没法和前世比,但是就凭着这优质的种子资源平均亩产半吨总能有吧?这数字放在后世绝对算是欠收,可放在这个年代却是平均亩产的五倍多! 接着孙新心中生出的却是一种紧迫感。 这些良种全都不是专门用来留种的品种,产量是会退化的! 孙新很清楚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持住种质资源。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留种。 孙新不敢保证这些种子到了明年还有没有活力,他必须要在今年把这六百斤种子播种到土中去。 成功了,娶扈三娘,不成功自己就麻烦了。 如此多的土地需要精耕细作,孙新一算,他在春耕之前至少要弄到三头牛! “孙新哥哥,咱们去哪儿?” 解珍和解宝终于换好衣服跟着孙新准备出门。 “我去药房,你们俩上登云山给我套个山麂回来。” 一头牛得拿六石粮食去换,孙新手上根本就没有这些本钱,虽然他知道自己开口找孙立去要孙立一定会给,可是他却不想把自己兄长的家底全都掏空了。 前世的孙新退伍之后专业种田之前当过十年的赤脚医生,虽然只是九十年代的农村赤脚医生,但得到了这一世孙新记忆的他却发现自己这个中医高专的90年代职高生,医学功底绝对超过这年代大多数郎中。 解珍和解宝本来就是猎户出身,他们没满十岁就跟着父亲一起上登云山下套子了,要他们猎个豺狼虎豹或许麻烦,但要抓山麂子还是手到擒来的。 听说孙新要山麂做药,两人拿上钢叉药箭就出了城。 孙新去往登州城内的药铺,买了一大堆的草药。 回到家中之时,在堂上坐着的孙立好奇说道:“解珍解宝两人听说出了登州城去?” 孙新笑着说道:“叫他们帮忙做药呢,家里还有酒没有?” 孙立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当年跟着老爹在琼州学军医,他是个豪杰的性格,听说孙新要酒也是放开手让弟弟折腾,便叫土兵去搬了两坛来。 孙新见拿来的是一坛村酿的浊酒,倒也合用,于是跑到灶下去鼓捣,不一会儿他便用锅碗瓢盆加上黄泥抹布弄了一个土制的蒸馏器出来。 孙立插着腰在旁边看孙新折腾,倒是很快也弄明白了孙新这个蒸馏器的工作原理,一脸好奇的说道:“拿这东西去蒸酒么?” 孙新点点头,在锅里倒上酒水,锅上套上蒸馏器,点上灶火烧了半天。 很快孙立和旁边的土兵耸耸鼻子,眼中都露出惊喜的光彩来。 “好香!” 孙新断了酒头,把中间的酒体热乎乎的接了一杯,掺水降度之后给两人各分了一小口。 一小杯酒入喉孙立更是高兴的直夸:“这酒有力气!你何不卖这蒸馏酒?” 孙新摇摇头。 拿黄酒做蒸馏酒还不够本钱的。 孙新前世发迹晚,没活干的年代还真做过蒸馏酒坊,正是因为做过这行所以他来到这个时代干脆没动做蒸馏酒的想法。 要大规模制作白酒的话就得研究出白酒酒曲才行,用这种醪糟来蒸酒,麻烦不说而且产量低质量差,何况开酒坊在这年代还得时刻操心着粮食供应,这东西不是一般的费粮,在北宋连低度数的黄酒都是管制物资,更别说蒸馏酒了,孙新真想开酒坊就光原料渠道这一关就能让他想破头去。 孙新想想都知道,除非有一天自己掌握着大量的廉价粮食,否则是根本就不用动开蒸馏酒坊的念头的。 第六章 配药酒村医合秘方 两大瓮的黄酒最后蒸出来的白酒凑满了两小坛,孙新将那些洗好的药材分门别类的放到了酒坛之中泡着。 傍晚时分,解珍和解宝就扛着一头山麂回来了,猎一头山麂子对他们来说全然是驾轻就熟的活计,进门之后解珍便把用布包着的一副完完整整的麂三宝递到了孙新手里。 “俺们挑着打的,满山遍野就数这头的话儿最大。” “多大?”孙新打开布包袱看了一眼,傻了。 “……这是山麂的?” 在看了死掉的动物确定那是头山麂后孙新不禁对两人竖起大拇指:“好本领!”不知道的还以为哥俩错骟了头野驴呢。 登州寒冷的夜晚之中,孙立和解珍解宝还有他手下的土兵四人围在桌前,吃着炖麂子肉,喝着蒸馏酒大呼过瘾,而角落之中孙新则专心致志的将一副烤干烤酥了的山麂鞭泡到了酒坛里。 孙新这药酒的方子可不是胡乱来的,前世老家有一个药酒厂,发际之前他经常和那药酒厂的老板胡混,这一副山麂壮阳酒的方子就是那老板喝醉之后亲手给他写的。 那小子要不是后来进去了,也能是个颇有成就的乡镇企业家。 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孙新拿出两片蓝色小药丸,碾碎后倒了进去。 拿手在那酒坛子里搅了搅,孙新闻闻指头上那腥气的酒体,终于没敢尝。 鉴于泡制药材的视觉效果,孙新决定把产品名改成虎鞭酒,比较符合水浒的气质。 登州下了一夜的暴雪,次日早上,州桥之下,扫雪的人刚刚把一条路开出来,孙新就带着解珍解宝扛着门板来到了。 孙新端坐州桥之下,横放门板,戴上斗笠,先在门板上放了几只比茶杯大点有限的小瓷盅,又在门板旁边竖了两个布帘子,一边写着“琼州虎鞭酒”另一边则写着“切莫错过”。 孙新前世先学的老干体,一度热衷于给人提“天道酬勤厚德载物”的匾额,直到后来他真正学起书法才发现先前的字实在上不得台面,于是开始默默回收墨宝,练了好几年到底觉得是个俗体,再不出手,可到这年代孙新又发现自己前世俗体在这年头居然成了超越时代的东西,写出手竟也看得过去,心中也觉有趣。 登州的州桥是个挺繁华的所在,不准摆摊,但孙新和解珍解宝三个铁塔般的汉子往那一站,一个小吏在墙角看了半天终于没有敢来制止。 不久之后州桥之下也来了其他的买卖人,一些人挑着担子在孙新的身边蹲下,只不过没人敢像孙新这帮明目张胆的,都是一副随时挑着担子要跑的模样,便格外显得他们三人显眼了,谁过都要看两眼。 还没开张,一个戴着鹿皮帽子,留着三缕长髯,模样颇为清秀的中年人早早从桥上走来。 他走到近处看见了孙新,上来便跟三人剪拂说道:“弟弟怎么在此处做起买卖来了?” 孙新笑道:“原来是乐和哥哥。” 铁叫子乐和,乐大娘子的弟弟,自己的舅子,登州府牢里的小牢子,按原著发展也是要上梁山的。 “你们怎么这副打扮?” 乐和满脸好奇的看着孙新在大冬天缩脖坐在那里,头上也不带一个毛毡,倒是像南边来的客商一般带了个竹笠。 再看看旁边猎户打扮的解珍和解宝,瞄一眼他们钢叉上面的虎尾巴,乐和只感觉眼熟——这虎尾巴和孙立家里堂上的那个差不多。 孙新笑着回答道:“卖酒呢,扮个南边来的军户方便别人记着我。” 又指指身后满是cosplay意味的解珍解宝,“这俩扮的是猎虎的猎人。” 乐和好奇的看了一眼那一坛插着草标的酒,又眼睛看看那“琼州虎鞭酒”的招子。 “琼州方子?” 孙新面不改色:“琼州秘方。连药材都是我当年从南方带来的。” 昨天跟着孙新哥哥走到药房才分手的解珍解宝脸上一抽。 “这里头泡的是虎鞭?” “三鞭酒,虎鞭是两个弟弟登云山上打来的。” 解珍和解宝各自将眼睛看向了别处。 孙新举起那小坛子说道:“来一杯吗?” 乐和好奇笑道:“一杯多少钱?” “一杯一两。” 小舅子拱手就走。 原本还说光顾一下弟兄的买卖,可一杯酒一两银子他怎么不去抢? 他一坛酒够自己干上两年的了。 旁边一个卖枣子的客人蹲半天了,闻言也是吓了一跳。 指指孙新的酒坛:“这般贵?” 孙新点点头。 孙新就在州桥口坐了一天,好奇的来打量他们三人的人不少,主要是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州桥口摆摊的人确实少见。 倒也有几个来问价的,只不过当听说一杯酒一两银子的价格之后都是吓的缩着脖子就走。 倒是几个在他旁边卖东西的流动商贩发现他三人虽然模样威武但脾气都不坏,后来便都时不时过来和他们说说话。 那卖枣子的客人又来蹲了两次,末了跟孙新说:“你的酒卖不出去了。” “做痴么?哪有人会买这么贵的酒?” “不如让我分两杯来尝尝……好时,一杯十个钱我买去。” 孙新笑着摇头,等那人挑着枣子走后解珍才默默抚摸着老虎尾巴说:“其实十个钱一杯也是赚的……” 毕竟里头没有虎鞭,两个小孩心虚了。 把摊子搭到了傍晚,孙立从衙门里回来叫孙新回家吃饭,孙新抱起酒坛叫俩小孩扛上门板就往家里走。 老虎尾巴一甩一甩,孙立看着皱皱眉,感觉这虎尾巴挺熟悉……像他去年打的那个。 孙新脸上毫无沮丧的神情,但孙立还是小声安慰他道:“卖酒不成就算了,开春后去十里牌外种地,顾大姐那边我再帮你说说……” 孙新微笑看向他。 晚上一大家人吃完饭后,孙新找到孙立说道:“哥哥,你喝药酒不喝?” 嘀咕一阵,孙新说:“办事之前使用。”孙立便半信半疑的装了一杯酒去。 这几日弓马劳顿,筋骨确实松了点。 看哥哥走了,孙新并没有什么担心的,酒是好酒,药也是好药,自己哥哥黑铁塔一般的身子绝对扛得住,自己不想尝是因为不需要。 当天晚上他拒绝了和乐和一起睡在孙立夫妻外间的建议,默默将自己的铺盖搬到了远一点的房间去。 次日早起,解珍和解宝站在雪地里都很疑惑平日里最是勤快的乐大娘子怎么迟迟没见起床? 不久之后孙新也洗漱了出来,解珍拍拍酒坛子问道:“今天还去不去州桥下摆摊?” 孙新只是注视着那房门,等了一阵,乐和走了出来,小舅子眼圈都黑了,一副受了精神折磨的模样。 第七章 琼州虎鞭酒 昨天上床前乐和还不知道为什么孙新不愿意和他睡一屋,然后半夜时他就明白了。 病尉迟端的是一员好汉,那动静都吓人,可把乐和整惨了,他一个小舅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天色微明才终于得了一点清静。 早起见到里头孙立和姐姐还没醒,他连忙穿好衣服溜了出来。 走出房间就看到孙新三人。 乐和一夜没睡好,嘴里都是苦的,见到三个臭小子的第一反应是要骂人,可还没开口就看见了解珍怀里那坛酒。 顿时乐和把话憋住了。 脑中回荡起昨晚拆屋的声音。 铁叫子乐和,诸般弹词唱曲无不精通,拈枪使棒似命般爱,家可以不回,勾栏瓦舍不能没有他。 想乐大官人一副斯文面庞总是能勾得不少小娘邀他入幕,可是人到中年,久历战阵,再是金刚之体也难免漏风…… 昨夜,缩在被窝中的小舅子痛恨又嫉妒。 “孙新弟弟!早啊,哎……你这酒!”乐和笑语盈盈。 “琼州虎鞭酒,夜间办事前服用最是有效,反正不好卖,哥哥要时,我免费给你一杯。” 乐和瞬间一扫昨夜萎靡的神色,眼睛放光道:“那倒是好,先来一杯,来一杯。” 孙新叫解珍打开酒坛子,摇匀其中的酒体,拿小勺给乐和装了一瓷杯的酒,酒气恁的袭人,乐和宝贝一般抱着就走了。 又多等了一炷香时间孙立和乐大娘子才迟迟出了里屋,乐大娘子看见孙新等三个小的站在门外,瞬间脸色通红,软着竟又回了屋去,独独孙立龙行虎步的出来,满脸笑容的拍了拍老弟的背。 “有这手艺何不早说?吃肉去!” 上午用早饭时乐大娘子扭扭捏捏不肯出来,孙立则满心舒畅,羊汤都多喝了两碗,见他如此模样,在一旁陪吃的乐和忍不住又是妒忌。 他悄悄拉着孙新说道:“你那酒非得卖一两银子一杯吗?” “得来不易,不好卖,我也懒得做了。” “别别别……”乐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说道:“到底有人要喝的。” 孙新点点头:“是吗?哥哥若是有买主时帮我多留意,好卖时,家中多做些个,到时专给乐和哥哥送上一瓶也不值得什么。” “此言不虚?” “自然不虚!” “等着!” 乐和没吃完饭就走了,走时手中端着那个白瓷杯一步一拜,仿若捧着个新请的菩萨。 把乐和送走之后孙新把那小坛酒留在了孙立家里,以走时嫂嫂的身体状况,这两天完全不用担心哥哥偷喝,嫂嫂会劝他的。 孙新带着解珍和解宝一起去了铁匠铺。 那铁匠终于把压力井的结构件和铸铁水管给弄出来了,孙新付了剩下的钱和解珍解宝两人一起扛着东西回了十里牌。 到地头上将那根插在洞里的木棍掏出来,又用洛阳铲掏了掏,孙新发现这水井之中的水非但没结冰反而在这几日的积累之后还往上满了一些。 这年头的地下水水位果然是高,自己这土地今年的灌溉是不愁了。 把三角架重新架好,三人用之前打井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把那铸铁水管打到了水井中去,每打下一段就在和下一段水管的连接之处用铁箍加麻绳桐油做好密封,虽然这铸铁水管时间长了难免生锈麻绳也难免腐蚀,但这已经是孙新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水管材料了,大不了隔两年就换一次,这也比用这年头的技术打口水井要便宜太多。 费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将所有材料全都安装到了固定的位置上,孙新往那密封井的井口之中倒了一瓢水,使劲摇了两下就听水管之中传来了一阵哗哗上水的声音,他手上继续使劲,很快哗哗的水流便从地下被抽了出来。 解珍和解宝都看得是心悦臣服,这个压力井浇起地来可比普通的水井要方便太多,打井的成本更是低了不知多少。 孙新转头看着解珍和解宝说:“这井要你们再打一口能打出来吗?” 解珍和解宝对视一眼,都是忙不迭的点头。 孙新用一天便把三十亩地的灌溉位置给规划了出来,又选了几个比较适合打井的点对两人说道:“如果能够在春天之前把这几口井打出来,其中一口井还有它对应的水浇地我都送给你们。” 解珍解宝闻言都是兴奋,虽然他们都还是小孩子,帮孙新做事本来不存着什么利益的念头,可是两人都是苦孩子,如今父母双亡要自己挣饭吃,有了几亩水浇地两人就饿不死了。 何况整个打井和装压力井的过程孙新都没瞒着他们,这是明摆着教了他们一手活命的本事,现在又出钱帮他们做了一口井,他们亲眼看过那口井所用的铁器可是要二三两银子,一头小牛的价格,靠他们自己一年都存不下来。 第二天早起,想要挣回水浇地的解珍和解宝便迫不及待的拿着洛阳铲、扛着一大堆木头等工具到草甸子上忙活起来了,而孙新则跟两人告别回了登州城。 一进哥哥孙立就说昨天乐和来找过他,还有人来问他的酒,只不过孙新不在家他就没主张着往外卖。 孙新和哥哥一起出门,在街角分手后独自扛着门板和酒坛子又到了州桥下。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那小吏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没敢上来执法。 孙新在州桥下刚把摊子摆起来,坐了一炷香时间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到摊子前请他去和他家主人说话。 “敢问可是认识铁叫子乐和?” “正是乐和官人介绍的。” 孙新点点头,跟着那小厮一起进到州桥边一个偏僻的小巷,便见到了一辆装饰简单的马车。 马车形制漂亮,装饰少应该是主人家不想显露出自己的身份的想法。 孙新十分理解,哪怕后世买这玩意儿大家也是愿意到二十四小时无人售货店去,谁愿意抛头露面的说自己那方面有需要呢? 挑开帘子,就见车上坐着一位中年男人。 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身上穿着件看着就轻便暖和的皮裘,让到这个时空之后一直只能穿笨重麻布衣服的孙新看的羡慕。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孙新魁伟的身形和年轻的脸庞,终于开口询问道:“敢问孙小郎,这琼州虎骨酒是根据什么药理配的?” 第八章 山东病尉迟 越是有钱人对于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就越是要问个清楚,除非对方是大有来头的神医,不然哪个正常人会听到对方说是神药就掏钱购买的? 孙新早有准备,说起药性药理,他敢保证自己的中医功底比这时代的任何医生只好不差。毕竟从元明清到现代,中医理论本身也是在发展的。 “这是从琼州那里带来的南边方子,取知母、黄柏、土牛膝、红藤、败酱草、萆薢泡酒,外加三鞭。” 那中年人将孙新所说的药方默念了一遍,思索一番问道:“是什么道理?” “是个治膀胱湿热蕴积取清热利湿的方子,三鞭是补气的。” “倒是明白。”中年人想想,又考较道:“如何加减斟酌?” 孙新一笑,这是考自己基本功了。 “若是用着时候觉着口干叫渴,那是热气大了,可以银花一两连翘五钱煎水配服;若是三鞭补的太足,舌苔厚腻,则取半夏二钱陈皮三钱煎水……” “若是体虚不受补呢?” “用党参,三钱党参泡酒同服。” 孙新目光灼灼,闪烁着自信,哪怕药理错了,蓝色小药丸也绝对靠谱。 没效果你找我! 中年人终于点点头,欣赏的道: “可否写张方子来看?” “那是自然。” 那中年人叫小厮去取了纸笔,孙新就默写起来,中年人在一旁见到孙新的一手字蓦的眼前一亮,半天终于笑道:“果然药理不差,君臣佐使都有分论。” “官人是位行家!”孙新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诌:“这是小人在琼州时机缘巧合才得到的海上方,最是能治难言之隐的。” “不过这一坛酒药量斟酌最是难处,炮制三鞭的法子也是不传的,得来十分不易,药性保证好,不过要价也高些,一坛五十两……” 说着孙新就见那中年人脸上闪现出意动的神情。 “若是效用不好该如何?” “我哥哥现在登州做着兵马提辖,跑不了的。” 那中年人终于点头:“原来你是孙提辖的弟弟。那便先拿一坛用用吧。” 孙新一笑:“官人用的如意时,十里牌上找我家买去。” 那中年人点点头道:“到时少不了叨扰。” 孙新和那中年人的小厮一起回州桥,那小厮留了五个十两的大银子,便将那一小坛酒给抱走了。 在一旁卖枣子的客人看见这场景惊得叼着半个枣子忘了吃: “真卖出去了?” 孙新笑着冲他拱拱手,抬起门板往家走。 那卖枣子的客人看着孙新的背影走远,不禁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担子,这一担枣子才一百个钱,妈耶五十两,自己得卖多少年枣子? 孙新一手门板,一手托着银子,跟端个宝塔似的招摇过市。 倒不是他有意嚣张,这是实验真知。 五十两银子,净重三斤半,衣服兜着五个元宝,跟把个小杠铃劈成五份揣在胸口差不多,刚走两步满胸口晃荡,孙新坚持着,然后没走二十步裤带就开了。 孙新一手托门板一手系裤带,元宝却又顺着裤带滚到裤裆里去,小伙儿冻的一哆嗦。 他很不雅的放下门板弯腰去捞,一躬身另外两个元宝立马从脖领子掉了出来。 再蹲下去捡,哐当一声,元宝倒是没掉沟里,门板砸脚上了。 这以后心里骂着娘的孙新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水浒中好汉们拿钱都得找个大盘托着,不是为了显摆有钱,这玩意儿携带确实不方便。 孙新就这么一手托着银子回孙立的家,而与此同时,孙立正在家里头和老婆乐大娘子商议着。 两人坐在炕上,面前摆着一大堆的碎银子。 乐大娘子正在用手帕包着那些小银子一个一个的仔细数着,孙立问她道:“咱家的银子有多少?” 乐大娘子回答道:“约莫三十两的样子吧。” 孙立闻言有些发愁。 他虽说叫孙新自己想个法子去挣聘礼,但是自己的父母走得早,家里就孙新这么一个弟弟,现在还没见着他成家立业,这些事情他这个大哥不管,还等着谁去管呢? 这几天他看孙新坐那虎鞭酒十分上心,他自小是知道自己弟弟的性格的,从来没见他如此用心的做某件事情,想来孙新真的是喜欢上了那扈三娘,想要挣彩礼钱。 既然孙新一口咬定要娶扈三娘,孙立怎么劝也没办法,他做哥哥的虽然不说,但也只能默默开始为孙新的婚事而努力。 这几天他凑来凑去,最终也才凑到了这三十两银子,这已经是他能借到的所有钱了,这还差着许多呢。 孙立口中暗暗计算:孙新那里开春种粮食,哪怕再努力,碰上没有水旱灾荒,今年也不过能产出个四五十石的粮食而已,这还没算上农具的消耗。 再加上自己这里的三十两银子换的粮食也能有个三十石,加起来也不过是七十石,这还差着二三十石呢。 好在孙新还可以去卖虎鞭酒,那酒这几天来了个买主,估计也能买个二十几两酒。 如此算来彩礼钱倒是真让他凑够了,不过总不能花完彩礼钱之后一分也不剩,为他操办婚事总还得留些款项吧? 在十里牌为他置房子也得要钱,自己又该哪里去为自己的弟弟筹措? 孙立正在头疼之时便听外头便传来了土兵招呼孙新进门的声音。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敢不是已经卖了酒?把钱收起来。”孙立对乐大娘子说了一声便往屋外走去。 见孙新在外头放门板,孙立便说道:“那个买虎鞭酒的客人你可联系上了?” “联系上了,酒也卖掉了。”孙新没打算对孙立隐瞒,他知道孙立是真把自己的事情上心,在门口放下门板孙新便将手上托着的五十两大银放在了桌子上。 孙立一眼看到这么大的几锭银子,霎时惊了。 “这钱哪里来的?” “卖药酒的钱。” 孙立深吸了一口气,仔细用眼打去便知道那是五枚十两的银元宝。 “怎能卖的如此多?” “那客人把一小坛酒全要了,以后再要买时还去十里牌上找我讨来。我看着他像是认识哥哥的模样,只不过他没说我也没细问。” “真的。” “这事上我如何敢骗你?” 孙立一脸激动,忍不住深吸了两口气,转身冲着堂上的父母牌位默念道:“弟弟真的能往家里面挣钱了,以后可以自当一面独立门户,阿爷阿娘也算能放心了。” “哥哥说什么呢?” “没事没事,”孙立转回头来,一脸喜色的看着孙新,“如今钱够了,我便帮你提亲去!” 第九章 俊孙新买牛登州道 孙新疑问:“钱够了?不是还差着许多吗?” “呵,为兄这里自然要帮你掏一点,家中凑了一凑再加上你这五十两银子算去却已然是够了,还能多出二三十两筹备婚事和起屋子的钱。” 听到孙立如此说,孙新也就明白肯定是孙立自己又去哪里筹措来了银子想要帮他凑这份彩礼钱。 他微微皱眉,这钱他不想让孙立出。 “哥哥这事情却是不急,说好了秋收之后再来提亲,到时我收了粮食自然有彩礼。” 孙立摇摇头说道:“这种事情自然是赶早不赶晚。” 他没说的话却是生怕自己家好不容易凑出了这些钱财,若是不提前说定万一到了秋收时候又有什么急事把这些银两都花了出去,到时候再想凑一百石粮食却是会真的来不及了。 却见孙新将头一摇。 “这钱我是打算用来买耕牛的。” 孙立瞬间皱起眉头来:“是娶亲重要还是种地重要,且不是说好了,耕牛的事情我帮你去办?这种大事上你听我的。” 孙立拿出了自己做哥哥的派头,按往常的情况这时的孙新一定就会听他的话,可今天孙新却是拿定了主意。 “哥哥有所不知,种地人家总是有自己的牛做起事来才方便,而且买几头耕牛以后也算一份家产不是?” “这事情我心里已经打好计划了。趁着天早,我先去牛马市上看一看!” “你站住!” 孙新拿上钱就跑,孙立连忙在后头追了两步,却见孙新早已经溜出门去,孙立回头看看孙新倒是在桌上还给他留了一锭元宝。 孙立不禁苦笑。 急急忙忙的出门这是怕被自己追上呢。自己这个弟弟怎么突然变的主意这么正了? 不过想想自己这个弟弟之前一直是一副好吃懒做的模样,而今有了主意,孙立心里却是不生气的,到了十六七岁终于有了些家中顶梁柱的意思,自己这个弟弟总算是长大了,以后自己也能放心许多。 今天孙新一出手就用那虎鞭酒挣了五十两银子,虽然说有点天降横财的意思,但是今天能挣五十两,也许明天小弟真能成个大人物也不定然! 念及此处,孙立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都轻了。 “娘子,我先去衙门里应个卯。” 乐大娘子走出来,见孙新不在疑惑道:“孙新叔叔怎的刚刚回来又走了?” “你今日不是应过差事了吗?怎么又要出门?” 孙立回答道:“我要请上两天假,去一趟独龙岗。” 虽然孙新说不让自己去帮他提亲而且还把那五十两银子带了四十两去,但是孙立觉得剩下的钱凑一凑估摸着到今年秋天那彩礼钱也够了。 提亲这个事情总要早些去说清楚才好,时间拖久了容易出枝节,孙新既然那般的努力,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得做些事了。 孙新拿着钱一路跑出门来,见到孙立没有在后头追孙新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去往登州城的牛马市。 牲口是这年代最主要的劳动力来源,登州城这样的大城市中卖牛马的地方必是十分繁华的所在。 孙新早几天就已经打听好了牛马市的位置,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拥有耕牛,今年的耕种计划马上就能完成重要的一项,他的心里还是有点激动的。 进入牛马市看到他人高马大的模样,便有几个人走到了孙新身边。 “官人敢是要买牲口,需不需要人帮着参谋?” 孙新只见几人都穿着一种右手的袖子格外长的短衣,知道这几个人便是此时牙行的中人。 据孙新的本主记忆,孙新知道这年头买卖必须经过牙行,不光是因为外人很难了解某一行业的内幕容易受骗,更主要的原因是朝廷需要通过牙行收税,所以对于耕牛这一类买卖是指定由牙行代办的。 私人去买也行,只不过会涉及税收问题,容易被找麻烦。 若是地主豪强自然是不用担心自家的耕牛有没有交税上籍贯这种事情,但孙新的买卖刚开张,而且手中的钱够也没必要惹事,于是他打算完全按照规矩来。 看了几个牙人一眼,小选了其中一个看起来伶俐的,其他的伢人也不恼,笑了笑,便各自继续回去等待生意。 得知孙新要买牛之后,那个牙人脸露喜色。卖牛虽然比不上卖马的价格高,但也是项高利润生意,那牙人连连说自己认得好多卖牛的人家,这就带孙新去。 登州城的牛马市建在靠近城郊的地方,周围已然是农田,但是却十分繁华,人头攒动,孙新一走进去便感觉四处都弥漫着浓重的牲口棚味道。 一路走着孙新发现这地方规划成了许多区域,有卖马卖骡子等大牲口的,也有卖小猪小羊等牲畜的地方,而其中卖耕牛的一块场地却是最大的。 讲好买一头耕牛需要给这中人一钱银子的抽水,那中人便带着孙新到了一户相熟的买卖家。 看摊子的牛倌见到那中人连忙陪笑着走了出来,中人对孙新介绍这一户是这登州城一带有名的养牛大户,一年四季总会牵着几头牛到这集上来卖的。 中人直接指着棚中的一头牛说道:“官人看这牛如何。” 孙新走上去一看,果见那头大黄牛壮的不得了, “春买骨头秋买肉,如今刚刚过了冬别人家的牛都上不了膘,但官人看这头耕牛却不比别家的牛都大上一个个号去?官人买到庄子上绝对合用。” 仔细打量了那耕牛一眼,孙新抬眼看了一下那中人和旁边牛倌的表情,见他们偷偷的交换了一个眼色,孙新摇摇头,他直接走到了那头耕牛的身后,摸了一下那牛的屁股。 中人和牛倌的表情果然瞬间起了变化。 前世虽然早已经是农机时代了,但是孙新是六十年代生人,怎么可能没使过牲口? 当过村医,在农村还大量饲养耕牛的年代孙新也是帮不少牲口看过病,正经研究过现代兽医的,论起看牛,他的眼光绝对比这时代的大多数人要好。薆荳看書 刚才那中人虽然把这头牛吹得天花乱坠,但是孙新一眼便看出这牛有问题。 这头牛比周围的牛大一圈是不假,可是它的肚子鼓的奇怪,而且虽然体格如此健壮,但是牛的毛色却不鲜亮。 果然孙新走到最牛的屁股上一摸便摸到了一块硬硬的疙瘩,这样的疙瘩就是艾灸之后留下的痕迹,这头牛绝对刚刚生过病。 孙新知道眼前的这头大耕牛就是一病牛,那鼓胀的肚子里头不定是什么东西呢,孙新又轻轻按了一下那牛屁股上硬硬的那一块,果然就感觉到那牛吃痛的往前走了两步,几乎就要跪下,却没有像其他跟牛一样撂蹶子,全然没一点力气的样子。 第十章 病尉迟走马扈家庄 那中人和牛倌两人看到孙新一下就找到了这耕牛受过艾灸的地方,瞬间脸色都变了。 原本看到孙新人高马大一副豪杰模样,这中人就以为他是那种钱财缘手而尽的江湖好汉,这种人的钱是最容易挣的,所以那中人第一下就给孙新介绍了这头看起来十分唬眼的病牛。 这头牛看着模样健壮,但其实身体十分不好,若是不及早卖掉,说不定过两天都死了,这牛棚的主人也早就和牙行说好,谁能将这头牛帮他卖掉,他会多出一钱银子的好处费用。 可这中人怎么能想到孙新看起来是个冤大头,实际却如此眼光毒辣,一下就找到了这头牲口的问题所在。 他心中已然后悔起来。 要知道今天这孙新开口就要买上四头牛,如果成交的话,他能收到的牙钱足有四钱银子,这样的大主顾可是不常见。 现在他为了挣这一钱好处银子,居然把四钱银子的大买卖给搅黄了,而且这一钱银子还没落到手里,却是何苦来哉? 孙新瞬间翻脸。 “我诚心实意的同你做生意,你怎么把病牛卖给我?不买了不买了,我去另外找人去。” 中人连忙拉住孙新的衣袖哀求道:“大官人别走,想是我眼力差了,没看出这是头病牛来,我再给您挑好的。” 孙新却是摇头说道:“你连这头病牛都看不出,可见你手中也没什么好牛了。” 中人脸色凄苦,连声道:“有好的有好的,官人你跟我来先看看再说。” “你若再骗我呢?” “官人慧眼如炬,先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如今知道官人的本事小人如何敢再骗?” “真不敢骗?” “真不敢骗了。”那中人连声求饶。 孙新嘴上依旧是骂骂咧咧的,但却依旧跟着那中人走去。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其中的牙就是指的牙人。 孙新早就知道这年头的牙人基本上没一个好东西,在做生意的时候若是碰到不懂行情的买家想要牙人不坑钱是不可能的,早在今天来买牛之前孙新就做好了自己会遇上一个奸商的准备,果然正如他所想,自己碰到第一个牙人开口就想骗自己入套。 可是孙新却没有换其他牙人的打算,其他牙人的品德还真不一定有这位好。 反正都是坏人,这牙人在见到自己的本事之后继续欺骗自己的可能性反而会小很多,毕竟他也是想把生意做成的,哪怕不能多挣一点好处费,四钱银子也足够吸引人了。 使功不如使过,果然接下来这牙人再拉孙新到另一处牛棚之时所指的牛模样看起来就正常了许多。 孙新仔细上去研究了一下,发现这头耕牛虽然没有之前那头耕牛一样肥胖,但是毛色光滑,叫声也很洪亮,孙新又让牛倌把这耕牛赶出来走了两圈,见到这头耕牛,走路的样子很好,牛蹄也是仔细修过的,孙新便明白这牙人说的没错,这头耕牛之前是有人使用过的,训的也很好。 孙新打算回去马上使用这些牛来开垦,所以今天打算买的都是健壮的大黄牛,而且孙新今年并没有自己繁育耕牛的打算,所以选的全都是力气更大的公牛。 原本孙新的计划是只买三头牛,但是自己的虎鞭酒一下卖出了五十两银子,手中钱一下充裕了,原本的三头牛便变成了四头。 一上午时间,孙新都泡在牛马市里,一头一头的仔细挑选。 孙新每挑选一头牛时用的方法都不一样,有时会上去捏捏牛的肌肉,有时会仔细观察牛的鼻子用手去摸牛鼻子之上的水珠,有时会仔细听那耕牛的呼吸声,更有一次孙新直接蹲在了那牛的牛粪前拿根棍子仔细挑着。 这花样百出的观牛方法让跟着他的中人都开了眼,之前他自己作为一个卖牛人都没有见识过这么多的方法。 而孙新每一次出手看起来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中人很快便心悦诚服,知道孙新是一位看牛高手,甚至比自己还要老辣许多,于是他给孙新推荐的耕牛只能更加靠谱。 但即使这样孙新还是挑剔的把其中大多数都给否定了,一直弄到大中午牛市要休市之前孙新已经跟着众人把整个牛市的牛棚几乎转便了,最终才挑出了四头牛,价格倒比原本预想中的便宜一点,只花费了三十两银子。 中人很积极的帮着孙新去给这四头耕牛上户籍,许诺上好户籍之后帮孙新把这四头牛赶到城外的十里牌去,于是孙新转头又去了之前的那家铁匠铺,定了五口压力井的配件,一番口舌最后花了八两,算是把孙新带来的四十两基本用完了。 孙立骑着自己的乌骓马,手上拢着两条铁鞭,往独龙岗一路赶去。 马后挂着两瓶酒,更有一大包银钱。 独龙岗上沪太公这人孙立之前早就听说过,当年两把弯刀打遍山东,闯下偌大的家业,自是一位不好相与的主。 这两年听说扈太公年纪大了,有意退位让儿子飞天虎扈成来接手家业,但是余威犹在。 自己的弟弟偏偏要娶这个扈家庄的扈三娘,孙立颇为头疼,可作为哥哥,他豁出面子不要也得帮孙新把这门婚事给说回来。 也不知道这一百十粮食的彩礼自己许出去了,对方是不是就真能同意。 骑马走上独龙岗,孙立远远便见到一大片连排的庄院。 孙立吃了一惊,只见三座庄院全都砌着高墙深垒,壕沟吊桥,简直如同三个巨大的碉堡一般,各自围墙之上还有明晃晃穿着铠甲持着军械站岗的庄客。 “好个独龙岗,三庄鼎立,倒是比之朝廷军寨还要齐整。” 孙立不禁望了一下南侧的一道水面。 “前几日听说有一伙儿强人在梁山上盘踞,奉了个什么落地秀才名叫王伦的当做大哥,打劫来往客商,如今独龙岗这般的准备,看来是这梁山泊的声势越发大了。” 孙立单枪匹马来到庄门之下,一番通报之后,扈家庄的吊桥缓缓放下。 扈家庄围墙之内,扈家人所住的几进漂亮的宅院气派非凡。 “什么风把孙提辖带到小庄来了?可是请也请不来的客人!咱们弟兄亭子上说话。” 扈太公亲站在庄前迎客,他的脸色有些灰败,穿着一身皮裘,哪怕已经要入春,他的手依旧拢在袖子里,虽然脸上殷勤,但看起来确然身体不太好。 孙立连忙下马,将军器交给庄客,然后规规矩矩提着礼物进门。 第十一章 扈太公推辞不受礼 看了一眼孙立手上提着的礼物,扈太公眼神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接着却是再次露出笑容。 两人互相谦让着一起来到了扈家庄的梅园之中坐定,孙立提起自己手上的一瓶好酒就要打开。 扈太公摇摇手道:“老夫年纪大了,喝不得烈酒,也就喝点自家庄子上酿的村酒倒还适口。” 说着他手下的一个仆人便打开一坛庄子上的村酿老酒,舀了一勺放到锡壶之中加热。孙立只得把那瓶酒放下。 小火炉上坐的水吧嗒吧嗒的冒着小泡,很快就将锡壶里的酒温好,酒香肆溢。 扈太公看着孙立将两瓶好酒放在了桌上,问道:“孙立老弟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何必如此废钞?” 孙立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露出一个笑容来:“扈家哥哥,今日我来却是有件好事要说与你听。咱们俩原本就兄弟论交,如今有了这桩喜事,日后咱们是又更亲了一层了!” 扈太公眼神老辣,一听孙立这话便从中品出了几丝滋味。 他直接打断孙立的话道:“敢不是今日孙立老弟要向我庄上提亲?说的是哪家后生?” 孙哩笑道:“正是提亲哩!我家那个弟弟孙新,他如今已十七岁了,人高马大,枪棒之上也有些本领,现今他在十里牌外种下了好多土地,正打算置办个庄院起来,我瞧他干着不错,日后也是个庄户人家了,如今……” 他的话还没说完,扈太公却直接开口打断道:“孙立老弟,三娘是我家最小的女儿,自幼是娇生惯养起来的,受着我全家人喜爱,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老夫想着为她许配一户好人家,日后也好过些安生日子,如此不为过吧?” 孙立的笑容僵在脸上,坚硬着面皮说道:“那自是应当的。” 扈太公点点头,说完这话之后便自顾自的喝酒不再言语,被晾在了那里孙立只感觉自己背心出汗。 孙立又硬着脸皮将那一包金银放到了桌面之上,笑道: “听说扈哥哥你开出了一百石粮食的彩礼钱,那孙新也是发了狠心,他没日没夜的劳作,如今倒也先挣到了这笔银子,我做哥哥的不敢耽搁,连忙便上门提亲来了。” 扈太公看了那包金银一眼,打眼少说也是三四十两的数目,他却脸上毫无意动神色。 “孙新才在十里牌外开荒,一季粮食都还没种,如何就有如此的收成了?” 孙立连忙笑道:“我家弟弟除了能够干活种田也曾跟着我阿爹学过些行医的本事,他在登州城里给人配药酒,一口气便挣下了五十两银子!你想孙新有这样的本领,又是个肯出力的,日后小两口成了好事,日子也过得自然不差,这点老哥绝对可以放心。” 扈太公嘴角带笑,心里却是全然不相信这钱会是孙新自己挣来的。 什么药酒有那等的奇效,居然可以一口气卖出五十两去? 这肯定是孙立为了帮自己的弟弟说合亲事所以东挪西凑凑出来的银两,既是这样,他自然更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孙新了。 扈太公放下酒碗,沉吟道:“孙新这孩子我见过,一表人才,人也精明肯干,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孙立连忙点头。 扈太公却继续道:“只是他那几亩土地刚刚拾叨出来,我家女儿如是跟了他怕少说还要吃上好几年的苦头,稼穑之事可是不容易啊,平心而论,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忍啊。” 扈太公说着便起身道:“这件事情我实在是无法答应,还请孙立老弟不要见怪!” “老夫身子有些不便当,恕不能久坐。” 扈太公转身离开,他手下的老仆便将桌上的两瓶好酒提起来交还到了孙立手中,哪怕孙立再怎么说将酒留下那仆人也只是礼貌的道:老爷没发话他们不敢收。最终两瓶酒连一瓶都没有送出去。 从扈家庄的吊桥走出,孙立看了一眼自己马背上原样奉还的礼物,只得拨马往登州城回来。 就在孙立垂头丧气的离开独龙岗之时,扈家庄内,小小闺房之中,一个模样俏丽的姑娘正一脸好奇的听着小丫鬟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ζΘν荳看書 孙新,扈三娘倒是记得登州府有这么一个人。 几年前病尉迟孙立来独龙岗上帮助缴贼的时候那小子也跟着来过的,扈三娘记忆中他也是人高马大的一个毛头小伙,不过从没有把他往这方向想,怎么这么一个人却会来自家提亲? 而且据自己的丫鬟芽儿说那小子是卖药酒挣到了五十两银子,才有彩礼钱上门的。 什么药酒能这么挣钱? “你说爹爹会要他吗?”扈三娘忍不住问。 丫鬟芽儿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包包头道:“估摸着不会,他哪有祝彪少爷好呀。” “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听到祝彪的名字,扈三娘由心的便感到厌恶,她实在是不喜欢那个眼高于顶毫无礼貌的刻薄青年,对于爹爹有意无意透露出的想要把她许配祝彪的安更是万分的不满意。 两相对比之中,小姑娘脑海里甚至默默留下了对于孙新的印象。 也许嫁给他能比嫁给祝彪好些? 孙新回到十里牌时发现解珍和解宝两人已经把那些井口全都打好了。 本来计算的是要打五口井,孙新到田地上一看却见两人在那地方周围却是打出了八个洞来。 一问之下才得知两人打井的过程远没有第一次那么顺利,五次打到中途都碰见了大石头的情况,有两次石头比较薄,他们硬是咬着牙把那石头打碎了,另外三次则没那么好运,洛阳铲都打坏了两把,只能在旁边另找位置再开打。 孙新回来的时候短短两天时间,两人已经将打井的洛阳铲用坏了四把,都是弄的一手血泡。 看着两个小伙子脸上皮肤皲裂却仍旧一脸笑容的模样,孙新心里赞叹了一句果然两个是山东好汉,后世的孩子哪有在初一的年纪就做得下这种活的? 孙新回到十里牌的下午那中人也从牛马市赶来了四头牛,顺带还送了几包豆料来。 孙新带着解珍和解宝在自己住的棚子旁边将牛棚给搭了起来,然后便开始修整农具准备春耕。 第十二章 小尉迟苦恼沤基肥 第二天早起,孙新一点不敢耽搁,直接就带着解珍和解宝开始平整土地。 今年他打算种三十亩地,采用花生——玉米——小麦轮作法,第一季的春花生在清明节之后便要种下,现在已经入了春天,农时不等人,一切还没准备,时间非常赶。薆荳看書 何况解珍解宝都是新手,连牛都没赶过,虽然他们身体强壮,但其实也才十三四岁,初中生的年纪,孙新也不敢真把他们当成大人用。 带着两个孩子干活,得防备着他们受伤,孙新时刻不能掉以轻心,如此忙碌程度就更上一层了。 干了一天活,孙新浑身疲劳的回到工棚时就见到大哥孙立正坐在工棚之中。 “哥哥回来了?” 孙立还没开口就是一声叹息,孙新便也不用再问,孙立已经把此去提亲的结果写在脸上了。 孙新苦笑一下说:“早知道还不如我自己去,也不至于让哥哥你丢了面子。” 孙立摇摇头:“面子没什么紧要,关键是那扈太公死不松口,看他的模样即使你真挣到了一百十粮食,他也不定能把扈三娘嫁给你,哎,也怪是我嘴上笨……” 孙新倒了杯水放在了孙立面前:“扈太公直话直说哥哥你自然反驳不了,没事,到了秋天我种出粮食来再去看看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 “对了,哥哥你回去帮我问问登州城里还有没有要虎鞭酒的,若是有人要买我再做一些。” 孙立点头:“我回去再问一问。” 说完了事情孙新便转身对身后的解珍解宝道:“早些做饭,待会儿城门关了哥哥不好回去的。” 解珍解宝连忙去准备。 吃过饭回去的路上,孙立骑在马上默默走着,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工棚的方向。 他总觉得刚才跟他对话的孙新并不像是个十几岁出头的小子,那处变不惊的模样反而有点像是扈太公这种老狐狸的态度。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日月周行,立春之后天气迅速变暖,春耕的准备工作也繁忙的进行起来。 孙新和解珍解宝吃住都在工棚里,人歇牛不歇,仔仔细细的开始翻耕土地。 登州所在的地方正是后世的烟台的一部分,作为后世全国最大的农业合作社的负责人,孙新自然知道后世烟台是全国的芽儿之乡,而且烟台出名的远不只是芽儿而已,莱阳梨,烟台樱桃,烟台无花果等全都是驰名全国的名产。 之所以能种出这么多优质的水果,正是因为这地方日照充足,土壤肥沃,是绝佳的旱地作物种植地。 这几天的观察下来孙新也发现这十里牌外的土地绝大部分都属于肥沃的棕壤,更是有一小块地区是肥力更好的黑土地,果然虽然时隔千年,但这登州仍然是膏腴之地。 看见这土质,孙新也稍稍放心了。 现在正是施底肥的时候,但是没有底肥的来源,他之前还担心第一季的花生种下去会减产,现在有这肥沃的土地撑着,孙新才觉得或许今年的收成不会太难看。 不过孙新还是有些不甘心,如果这土地能先施一遍底肥的话,今年的亩产量或许能追上自己前世的水平也说不定。 听孙新念叨肥料,解珍建议他们到登州城的粪行里去买一些粪肥回来,孙新闻言却是大摇其头。 这年头的人没有太过精细的肥料使用概念,但孙新却知道花生在苗期施氮肥不能过多,偏偏人粪肥是一种含氮量极高的肥料,若是几十桶大粪沤肥往地里一倒,今年自己的花生苗肯定得减产。 非要使用农家肥的话种花生最好用鸡粪肥,只不过这年头也没有大型养鸡场,自己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鸡粪? 孙新有些发愁。 这天傍晚干完活之后解珍解宝两人又拿着钢叉出去了。 虽然十里牌这地方是一片荒野,但两人从小是在山海之间长大的,只要有两把钢叉总能弄到一些东西来吃。 看着今天他们去的是海边的方向。 孙新一直等到了深夜两人才从海边回来,却是四手空空。 孙新走出棚子就听解珍和解宝一路走一路骂。 “好端端的怎么海边就发了苔呢,漫去好大一片,礁石上都糊满了。” “是啊白走了五里路,连个海蛎子都没抠到。” 在棚子里的孙新听到两人的对话,突然抓住了重点,急急忙忙从棚中跑了出来。 “你们说海边长了什么东西?” 解珍回答道:“咱们登州这里海边有时会长一种苔藓,本地叫肠子苔的,这东西往常都是夏天才会发的,也许是因着今年海水暖和一些,却没想着刚刚入春,这肠子苔便爆发了起来。” 解宝点头道:“我们今天到海边一看,只见连绵好几里地都是那肠子苔,把半边的大海上都弄得一片绿油油的。我们今天本想去挖些海蛎子,却因为长了这苔藓的原因礁石上的海蛎子都叫闷死了,不甘心的走了五里地却还是空手而归,也不知那该死的苔藓到底有多少呢。” 解珍和解宝说起这肠子苔都是一脸厌恶,可他们却见面前的孙新闻言一下眼中放出光彩来。 “不会是我想象的那种东西吧?”孙新心中狂跳,抬头便对解珍解宝说道:“快带我去海边看看!” 解珍解宝不知道孙新哥哥为什么突然激动,不过听他语气,如此急切两人也连忙带着孙新就往海边去。 跑过一处山坡,三人就见面前出现了一片广阔的沙滩。 那沙滩之上长着成片成片的绿色苔藓,苔藓覆盖住沙滩礁石,还一路往海上延伸,在海面上成团的聚集着,简直是将这一片海面变成了一片广袤的草原一般。 这些苔藓层层叠叠,有一些生长的早的苔藓又被后来的苔藓覆盖住照射不到阳光所以已经腐烂了,所以这一片滩涂都散发出浓郁的腥臭味道。 解珍和解宝闻到这味道时,都是难受的捂起了鼻子,可孙新闻到这味道的一瞬间脸上的喜色却是更加浓了。 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孙新连忙从沙坡之上跑下去,他不顾那冰凉恶心的触感,直接抠了一块海边礁石上的苔藓,放在手中碾碎,然后闻了闻那腐烂的味道。 接着他们就见孙新看着这一大片苔藓开始哈哈大笑。 解珍和解宝都是被他笑得发懵,解珍走上去疑惑的问道:“孙新哥哥你笑什么?难道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吗?” “这东西当然有用,这可是老天爷送给咱们的宝贝!” 第十三章 俏三娘探望提亲者 孙新心中高兴无比,眼前这一大片被解珍和解宝称为肠子苔的东西在他的前世被叫做海青苔。 这东西属于污染藻类,但是用来做农家肥是磷肥含量达到百分之一点六,钾肥含量更是达到惊人的百分之三点二,是天然肥中除鸟粪石之外最好的钾肥来源! 孙新知道有这东西作为基肥,他这一季的春花生产量可就真不愁了! 听孙新说这些脏臭的海苔居然可以被当做肥料使用解珍和解宝两人都是半信半疑,可是看着孙新欣喜的样子他们终于还是听从了姑舅哥哥的命令。 第二天三人干脆中断了翻耕土地的工作,把四头牛全部赶出来,每头牛都背上水桶,三个人每人一条扁担,便开始往返于十里牌和海滩之间,一桶一桶地将那些海青苔挑回去。 雨水节气之后,天气越发的暖和。 孙新一大早起来给还在炕上睡的呼天黑地的两个小伙子煮了一锅糊糊然后才叫起两人。 三人配着咸菜疙瘩吃完早餐,便带着干粮提上农具走出工棚。 解珍和解宝要继续去翻耕土地,而今天孙新则要把那一大堆的海青苔给沤上肥。 三十亩地的肥料堆成一座小山一般高,若是不紧张点,一个人干一天时间绝对不够。 孙新可不想在这堆臭臭泥里呆上第二天了。 于是孙新打上光背就开始投入的干活,直到身后观察他的人走到很近的地方,他才猛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孙新转过身去,正对上一个俏丽的姑娘。 那姑娘一脸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 孙新稍稍奇怪,等瞄见那姑娘腰间的双刀之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扈三娘? 心中瞬间警觉,下一刻孙新丢下手中的铲子便往旁边的草丛跑去。 扈三娘一脸疑惑,转头看看自己的丫鬟芽儿。 “他怎么跑了?” 一会儿后他才从旁边的草丛之中转了出来,身上已然穿上了衣服。 只见孙新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小人不知道身后有人在看所以才没穿衣服,还望姑娘见谅。” 扈三娘这才明白原来孙新刚才匆忙逃窜是为了这么一回事。 她心中颇为好笑,她是庄户人家出身又从小练武,对于光膀子的男人扈三娘实在是看的太多了,所以刚才看见孙新光着膀子干活她其实一点反应都没有。 扈三娘见他脸上尴尬,连忙说道:“不碍的。” 孙新松了一口气,然后左右看看说道:“这里脏臭的很,还请姑娘这边来。” 扈三娘和芽儿跟着孙新来到旁边的一处树下,然后就见孙新先用衣袖仔细擦干净了两块大石头,请他和芽儿坐下,然后自己才一撩短打,不嫌脏的坐在了扈三娘的对面。 看着孙新这一套动作,扈三娘只觉新奇。 她的身边无论是爹爹哥哥还是祝家、李家庄的人,全都是江湖豪杰厮杀汉子,活了十五岁,扈三娘看惯了那些好汉的做派,却从没有见过孙新这般礼貌随和的举止。 扈三娘不禁好奇的看着面前的青年,只见面前孙新虽然模样算不得俊俏,但也是高大挺拔,而他彬彬有礼的样子更是显得他气质出众。 她突然觉得面前的孙新是自己从没有见过的男人的样子,就好像……戏台上的小生一样。 这时孙新很有礼貌的开口说道:“不知姑娘是来找谁的?” 扈三娘没回答,左右看看,突然看到了远处那一大堆的海藻。 想到刚才那堆东西臭的跟屎一样,孙新却光着膀子在其中忙碌,她忍不住指着远处的海青苔堆好奇的问道:“那堆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去铲它?” 孙新回答道:“那是海青苔,铲来堆肥料的。” “堆肥?” “就是像沤粪肥一样沤成肥料。” 扈三娘点点头,她看看孙新将那肥料一铲子一铲子倒进去的大臭坑,又问道:“你既然要把这东西拿来沤肥,一开始便倒到坑里不行吗?为什么还要堆成一堆再来忙第二遍。” 孙新摇摇头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海青苔是从海水中捞出来的,若是直接拿到坑里沤肥,腐熟之后的肥料的盐分太高,撒到地上会使得土壤板结的。所以必须要先堆成一堆,淋过两三道雨洗去盐分之后才可以使用。” “土壤板结是什么意思?” 扈三娘性格活泼,什么都好奇。 讲起农业知识孙新却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人太多,更何况他本来就能言善道,他有意娓娓道来,自然很快就听的扈三娘和芽儿两人一愣一愣的。 两人原本都觉得种田是最脏最傻卖力气的职业,却从来都没想过孙新侍弄田地可以弄得这般的井井有条提前规划,孙新娓娓道来自己的农业经,很快使得两人心中都感到佩服。 看着面前的青年侃侃而谈,扈三娘突然觉得眼前人和她身边那些浮躁的同龄人全然不同,浑身透露出一股让人舒服可以依靠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她看孙新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说了半天的农业知识,孙新突然问扈三娘道。 “姑娘你究竟是何人?今日来这十里牌总不能是问我稼穑之事吧?” 扈三娘一下语塞。 原本以她的性格,肯定张口就会大大咧咧的说自己是来看他的。 可现在扈三娘却突然感觉自己说不出口了。 自己一个十五岁的大姑娘居然说自己是赶了一天的路专门来看男人的,孙新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于轻挑了? 这时孙新突然露出阳光的笑容,“姑娘你就是独龙岗上扈家庄的扈三娘吧。 扈三娘圆圆的眼睛瞬间瞪大,一脸紧张,都结巴了:“你……你怎么知道?” “我让哥哥帮我去独龙岗上提亲,又怎会不记得姑娘的容貌呢?” 扈三娘小小的樱唇大张:“那你刚才怎么?” “呵,实不相瞒,几年前在独龙岗上第一次见到姑娘孙新便暗暗倾心了。三娘来打探孙新的心意,孙新在心上人面前自然要显摆一下。” 这年头的姑娘哪听过这种话,听到孙新直白的说出心上人这三个字,扈三娘瞬间脸红。 而这时孙新却继续说:“其实三娘不需要考验我,孙新只有一句话,若是三娘嫁给我,孙新定然一辈子让扈三娘平安喜乐!黄天在上,厚土为证,若违背此语,教我天打雷劈!” “不要!”一只嫩嫩的小手一下捂在了孙新的嘴上。 第十四章 虚官人苦求养生方 这年代的女子哪听过这种誓言,更何况扈三娘的生长环境,她身边的好汉们能不打老婆就算是好丈夫了。 所以当听到孙新口中说出如此毒誓之时,扈三娘吓得忍不住将自己的小手一下捂在了孙新的嘴巴之上,然后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动作不妥,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扈三娘只感觉自己的耳朵根都红透了,小声道:“这……这话如何说得?老天爷会听见的……” 她不敢看孙新,只感到自己心中小鹿乱撞,只敢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而当看到自己脚下的一双皂靴之时,扈三娘又有些懊恼,今天自己为什么不打扮的漂亮一些涂些脂粉再来看孙新呢?怎么也应该换一双女孩的绣鞋来吧……这样……这样孙新会不会嫌自己不会打扮? 见到姑娘变得娇滴滴,孙新心中一笑,再接再厉继续进攻,他又跟扈三娘聊了半上午的天,直到中午时分这丫头已经话都不会说了,只是红着脸蛋看着他。就是一旁的芽儿看着孙新和小姐都已经是一副磕到了的模样。 孙新带着扈三娘和芽儿回到工棚,路上还把解珍和解宝都叫了来,叫两人赶快做一顿饭招待扈三娘主仆。 解珍解宝都是一脸懵。 “孙新哥哥什么时候有了吃午饭的习惯了?平时不都是在地里干到黄昏才能回工棚休息的吗?” “我哪知道?” “怕不是招待这扈三娘吧?” “笑话,一个女子而已,孙新哥哥这般奢遮的人物,岂会把个女人放在心……哎呦!” 唾沫横飞的小屁孩解宝被孙新照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讪讪闭嘴。 能够午休两小孩还是高兴的,特别是看到孙新解了一条咸肉下来要他们炖了,馋肉的两人便都积极的去灶上开始烧饭。 招待了一顿饭后,下午孙新送三娘离开十里牌,看着扈三娘骑马远去的背影,孙新忍不住摇了摇头。 上辈子他发财之后交往过的小姑娘也不少,并不用什么巧取豪夺,光凭他的身份和气质,便有许多小姑娘会主动贴上来。 只不过即使在后世他骗到手的小姑娘最年轻的也有二十多岁,而刚才脸红扑扑离开的这一位多大年纪来着? 十五。 ……会不会犯法? 孙新感到自己心中生出了一丝负罪感。 “别!” 他猛然惊醒,“扈三娘十五,我孙新也才十七啊,我小尉迟也是个纯情少男啊!” “这是少男少女之间纯洁的爱情!” “是了,这谁要能看出不对来,只能说明他们心脏!” 本来今天孙新打算能够把那些海青苔全部翻完的,但是因为招待了扈三娘,时间也不够了,可他还是丝毫不舍得浪费时间,下午,孙新依旧是拿着铲子到那堆海青苔上劳作。 他打算苦干一整个下午,却没想到半下午时家中又来了客人。 一辆油漆的轿车停在了海青苔堆旁,车上的官人看见忙碌的孙新连忙掀开车帘,毫不在意车外传来的阵阵恶臭,一脸笑容的说道:“孙新老弟,你原来怎么在这里,我可是好找了。” 孙新回过头去一脸惊奇。 “大官人,你怎么来了?” “听老弟说你在十里排外有个庄子,今日特意来看看呀!” 孙新连忙披上衣服,走到轿车旁,往里一看就见车子上堆满了的腊肉酒水之类的东西。 孙新一下明白了这位的来意,看来那琼州虎鞭酒的效果真是不差。 果然这大官人在开口便道:“孙新老弟,你这药酒真是有效果,我喝了几次只觉得自己筋骨强壮了许多,老弟医术真是通神!” 他所说的都是真心话,这几年他年纪大了,于夫妻之道上渐渐有心无力,孙新根本想不到他对这事有多苦恼。 若是他的妻子是普通人还则罢了,偏他的妻子出生名门,他的官运多半还要着落在妻子和老丈人身上。 当年妻子是看中他文采风流才找了他做夫婿,十几年时间对自己百依百顺,甚至还允许自己纳妾,可现在随着自己年纪大了,身子渐渐亏了下来,妻子也越发对自己不满意。 他生怕夫妻关系会影响到自己的仕途,于是几年间到处求医问药,可是他这隐疾从来就没有真的被治好过。 哪怕是那些有名的医士开出的药方都没有效果,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那天无意中听乐和说这孙新的药酒颇有奇效,这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重金买了一坛虎鞭酒回去,却没想到当天晚上便出了效果,将他的妻子弄得惊喜的不得了。 开始他还害怕这药的效果会慢慢减弱,可是此后他每次使用那琼州虎鞭酒都是效果非凡,眼见那一坛虎鞭酒已经只去了三分之一,他的妻子都小声催促他是不是到十里牌外去再买几坛酒回来了,他今天才匆匆到了十里排外来找孙新。 孙新闻言笑道:“这也是多亏了官人平日里精心调养身体,药酒的效果才能发挥的好,要是换了普通人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效果呢。” 这大官人闻言笑得更开心了。 那天和孙新一番讨论,又看过孙新的那一手好字后这大官人心中便已经认为孙新的医术功底十分优秀,这几日尝试了这琼州虎鞭酒的奇效后他更把孙新高看了几分,若不是孙新年纪轻轻,他简直会把孙新当成神医。 而孙新这夸奖,正好搔到他的痒处。 因为身体虚弱,再加上有几分文采,所以他这几年求医不成之后就自己开始研究各种医学典籍,自己给自己治病。 虽然病没治好,但是读的书多了之后他现在自负也是半个医家,在养生之道上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平日里就这东西不吃那东西不吃的,有时还开几个方子自己抓药煎汤喝。 他自己觉得自己的养生法子十分高明,但终究没有外人给他作证。 这时被孙新这个专业人士夸奖自己调养有方,却正是骚到了他的痒处,他霎时眉开眼笑。 “孙新老弟,你上回卖给我的虎鞭酒十分有效,只不知现在还有没有了。” 第十五章 如养鹰犬,恶人也有用处 那药酒孙新棚子里还放着一坛,只要把蓝色小药丸加两颗进去就能配出来,只不过现在他要把这神药吵上高价,自然不能那么轻易就让对方得到。 孙新微微皱眉,苦恼道:“官人不瞒您说,这琼州虎鞭酒配置颇为讲究,哪怕要的急至少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配出来。而且现在季节也过了,一些药材可能不那么好找。” “这,能否麻烦孙新老弟……钱上好说!” 孙新做出苦思的模样,终于点点头道: “行,那就请官人等上半个月,期间官人也不要来催,到时候配好了酒,我亲自送上门去。不知官人如何称呼?” 那大官人笑道:“多谢老弟,你配好酒到登州城去找王正王孔目家便是了。” 孙新拱手:“原来是孔目大人当面!” 王正摆手笑道:“叫什么大人,日后我两兄弟论交!” 只要孙新能够治疗他的隐疾,现在王正叫他爹都行。 孙新却在心里默默嘀咕:王孔目,这名怎么这么熟啊? 送王正离开之后孙新还一直在想着他这名字,直到傍晚时他才猛然一拍脑袋。 “王孔目,这不是水浒传之中陷害解珍解宝的那个登州城六案孔目吗!” 他这么有钱的吗? 这王正之前一出手就掏了五十两银子买一坛虎鞭酒,听自己说的配制有难度之后毫不犹豫的又表示只要能买到酒他愿意加钱。 这一来一去的数目远远不是当一个六案孔目可以挣来的,孙新心中十分好奇这王正的身份背景,第二天他干脆一大早就进了登州城去,找到哥哥孙立的家。 “王正?原来那天跟你买酒的人是他!” 孙立点点头:“那就无怪乎他能一出手就拿五十两银子了,他确实是需要这个。” “这人是什么背景?” “咱们登州府前通判的女婿,有名的俏郎君啊!” 孙立一方解释孙新才终于明白,原来这王正的老婆是登州府陈老通判的女儿。 这陈通判年近六十混到了登州府通判的位置,原本就打算一家在这登州告老了,当时带着女儿来上任之时他就想把自家女儿嫁给登州的一个坐地户,自己以后在登州也好培养些势力。 却没想到他的女儿喜欢俊俏郎君,一眼便看上了当时还在登州府坐着一个小押司的王正,作死做活的非他不嫁,陈通判没法子只能咬牙把女儿嫁给了没根没底的王正。 之后王正能够从一个小吏员一路做到登州府的六案孔目也都是靠着陈老通判的势力。 “这王正也是个不成器的,心思奸猾,谁看得上他?他弹琴唱曲虽然厉害,但是人缘不好,到底也只是混成个吏,根本没有官身,现在陈老通判退下去也靠他不得,只靠自己家的儿子。” “他家儿子小陈都统是咱们登州的登州兵马都统治,是我上司的上司。” 孙新又连忙询问这王正和登云山毛太公是什么关系? 孙新记忆中这王正之所以要陷害解珍解宝,就是因为解珍解宝打死的老虎掉进了登云山毛太公的庄园里,毛太公想要贪图打虎的赏额,于是诬陷解珍解宝是闯进他庄园的贼人,又叫自己的女婿王正把解珍解宝给抓了起来投入死囚牢。 孙立解释那登云山毛太公只不过把女儿嫁给王正做妾而已。 孙新点点头,这就说的通了,怪不得王正在水浒传里面为了陷害解珍解宝甚至愿意出钱去贿赂知府。 按理说毛太公家那一只老虎的赏额都没有陷害解珍解宝所要花的钱多,投入产出根本不成正比,却原来这都是王正为了在妾室面前显威风才会做的行为。 从登州城回去路上孙新心里便有了打算。 自己一定要用虎鞭酒拴住这王正! 王正在水浒之中轻而易举就可以买通整个登州府牢上下,甚至贿赂知府把解珍解宝抓进府牢中直接判了死刑。 这人的品格差到极点,但是实力背景绝对够硬,而且做起事来十分疯狂,只为了帮自己的小妾家出头居然就能杀死两条人命。 孙新知道就像他坑害解珍解宝一样,这种人只要为了达到目的,完全是不择手段的。只要自己手上掌握着他需要的东西,以王正的性格就会愿意为自己做很夸张的事。 回到十里牌孙新连忙从床下翻出了那坛麂鞭酒。 轻松配好了酒之后,孙新又开始分装,他将那一大坛酒倒出,先装满了一个小坛子,接着另外又装了两个小瓶。 这两小瓶酒中一瓶他打算送给哥哥孙立,另一瓶酒打算送给乐和,只不过孙新不知道乐和会不会收。 之前交谈是王正透露说他能知道这药酒的效果也是乐和宣传的,孙新之前也许诺过,只要这药酒能卖出去自己就再送给乐和一瓶药酒。 可是那天自己卖出酒之后自己装了一瓶酒给乐和送去,乐和却无论如何推辞不要。 孙新大概也看出了乐和这人的性格,若是自己的药酒没有卖出那么高的价钱,可能乐和还会愿意接受自己的报酬,可是得知自己的药酒卖得如此昂贵之后乐和却是怎么也不愿意收了。 说是自尊也好,自卑也罢,总之这人的性格十分要强,无论如何不愿意接受别人的过多施舍。 怪不得这乐和聪明机灵却一直只能在登州府牢里做一个最底层的小牢子,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实在是难办。 就在孙新在小窝棚里面配药酒的时候,扈家庄也闹开了。 扈三娘平时带着两把弯刀出去瞎跑家人也并不担心她的安全,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够打得过她,可是这一次扈三娘一出门就是一天不归还是有些太过分了。 扈家庄大娘子扈陈氏蒸了一笼的肉馒头端上桌,见扈太公拄着拐杖气冲冲的坐在那里,她连忙对女儿道:“饿了吧,快吃些东西。” 扈太公突然一敲拐杖:“也是要嫁人的年纪了,怎么还整日骑着马出去疯跑?这哪像一个姑娘家的样子?” “说说就算了,别太吓着三娘。” “再不说两句,日后不知道还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扈三娘低着头吃着馒头,目光冉冉而动。 突然她抬头说:“阿爷阿娘,我想嫁给孙新!” 一句话出口扈太公瞬间呛住。 “你吃什么药了?父母之命,这事情哪有你做主的份!” 第十六章 偷瞧情郎,女儿却生外心 “我去十里牌上看过那孙新了,他甚是会种地,已经打理出好大一片田地了,他是真有本事的定能让我过上好日子。而那祝彪脾气暴躁,女儿实在不喜欢。” “什么,你竟还去十里牌上找孙新?” “是呀,他还叫我和芽儿一起吃了饭呢。” 扈太公气的七窍生烟,转头看向自家妻子怒道:“听你女儿都说的什么话,这就是你教的女儿?” 扈陈氏不紧不慢说道:“她有手有脚的成日在外头野惯了,我如何看得住。而且姑娘家家的要是容易看得住,我也嫁不得你了。” 扈太公一拍桌子,“说女儿的事,又扯我俩做什么?皮痒了不是!” “呵呵,你来打呀!你敢做我又如何不敢提,照我说人家还是规规矩矩上门来提亲的呢,总比有些人提刀去抢回的老婆来的好。” 扈三娘好奇的听着父母两人偏离了方向的对话,父母时常拌嘴,扈太公和其他男人不同,惧内,根本不敢打扈陈氏。 爷娘说的这些往事她不懂也不在意,只不过她心中已然打定主意无论扈太公如何说她就是看中孙新了,她还要再去找孙新说话呢。 几声春雷响过,已然是惊蛰时节。 这一次扈三娘和芽儿的两匹马刚刚到十里牌的工棚之前孙新就走出来了。 “你手上这是什么?” 扈三娘一下把他手中那张纸夺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工工整整的文字。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这年头还是词曲发展的早期,李清照都没出来呢,扈三娘自然没有见过纳兰容若这婉约风的诗词。 她本来就读书不多,第一次读到这样深情款款的情诗之时,心里就喜欢了起来。 “这几日思想三娘实在睡不着,便胡乱写了一些字。” “这是你写的?” 扈三娘看着那工整的字迹心中再次突突的跳了起来。 良久之后她才珍重的将那张纸折好:“多谢你啦,我很喜欢的。” 言罢她脸红红的就跑到窝棚里去了。 悄悄拿出那纸张又看了一眼。 情窦初开的少女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子便心心念念的。 这天回去之后扈三娘觉得自己好像入了魔,白天也想,夜里也想,有时在庄园之中发呆便见花草之上仿佛都是孙新的模样,然后她就悄悄掏出那张词来读了又读,再小心翼翼的折好包回手帕子里,生怕被别人看见了。 而孙新这边却没有时间去想扈三娘的事,随着天气渐暖,孙新也开始了种花生的正式劳作。 他先是赶着耕牛翻耕了两遍土地,把土地彻底翻松之后,孙新才将一担担腐熟完成的海青苔从大坑中挑出来为土地施底肥。 清明节一过,登州的平均气温也渐渐升到了十二度以上,孙新赶着春雨带着解珍解宝一起将一粒粒的花生种子种到了土壤之中,再种子之上松松的盖上五至七厘米的覆土,然后再将一车一车运来的稻草,仔仔细细的覆盖到覆土上。 在这比较寒冷的地方种花生必须要覆膜,一是保温,二是为了减少杂草的生长。有塑料地膜是最好的,没有的话就只能用稻草这样的土办法了。 等上几天,花生长出了苗芽,三人又在孙新的带领下拿着手锄将每一棵花生苗的子叶都刨出土面,这叫青棵蹲苗。 小小的花生苗全部被清理出来,他们的工作却还远没有完,接着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除草、追肥、灌溉、排水。 草长莺飞,春意渐浓。 田间的忙碌让人简直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这一天孙新在田头劳作,隔老远便听到远处鸾铃响动。 不用抬头他就知道是那扈三娘和芽儿又来了。 今天扈三娘带了一大袋的炊饼,还拖着两个食盒。 打开食盒是满满两大盆色泽红艳的炖鸡肉。 这东西可太熟悉了,后世的济宁梁山辣子鸡,鸡皮还带着韧性,而鸡肉脱骨,汤汁浓郁,那味道可是太顶了,孙新每次经过济宁都得吃上一顿。 虽然时隔了千年,但是烹饪方式是一脉相承,在这年头的济宁红炖鸡除了没有辣子以外,色香味绝对靠谱。 一见到这菜,孙新便感觉自己的唾液上涌。 “慢些吃。” 扈三娘一脸幸福的看着孙新一手炊饼,另一手中筷子飞快地扒着自己给他炖的鸡肉。 远处正在浇地的解珍和解宝也时不时往这里看来。 窝在十里牌这个地方每天忙的脚不点地,孙新把做饭的活计全部交给解珍解宝,可两个小孩能把饭煮熟就了不起了,好味道什么的完全不用指望。他们两人好久没有吃一顿正经的饭了,也馋啊。 可是孙新毫不理会两个小屁孩眼睛都要瞪出来的样子,他完全没有跟他们分享的意思,这可是扈三娘给他专门做的菜,浓情蜜意,给那两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吃纯属浪费。 孙新很快就把一整盆的红炖鸡全部吃完了,见他吃的满嘴油花,扈三娘甜甜的笑着拿手绢帮他擦去嘴上的油渍,接着又从怀兜里掏出几个大馒头来。 “家里做的肉馒头,我挑了几个来。” 纤细白嫩的指肚将包子上的灰尘拍去,捧到了孙新的面前。 孙新说:“别光我吃呀,你也吃点吧。” 扈三娘摇摇头,“拿过来就是给你吃的,我又不饿呢。” 孙新这才把七个馒头全接了过来,远远的看见解珍解宝两人直往这里瞅。孙新总算发了善心,叫芽儿拿了四个去给解珍解宝。 “叫他们在田地上吃就好了,别过来。我和你扈三娘姐姐说会儿话。” 两个小屁孩在远处听芽儿一番吩咐,便倚着锄头坐下开始啃馒头。 “我总觉得哥哥好像有了婆娘就忘了弟兄。”解宝小声说着,两个小屁孩都是一脸幽怨。 光阴似箭,立夏时节,在孙新的精心照料下,那严格以一亩地一万三千到五千株密度种植的花生苗终于从土壤中钻了出来,昂首挺立的站在田间。 出苗率居然超越了孙新的预期,已经接近后世普通品种的水平,孙新觉得这应该是良种优势的体现,等到明年品种退化,产量就不可能有这么高了。 第十七章 母大虫单闯十里牌 孙新带着解珍解宝刨开了土壤,观察花生的长势。 解珍和解宝见到这种孙新所说的海外油料作物在土壤之下密密麻麻的长出了一大堆,都是无比震惊。 他们学着孙新把这东西放到手上一捻,接着就是一手的油花,把把这东西放到口中咀嚼,那花生仁一被咬开两人便感觉这花生带着一股清新的油香味,就是当零食吃都好吃。 不用问都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是极高的,而这样密密麻麻的长势不禁让两人憧憬这三十亩地的收成。 丢下花生壳,孙新却抬头望向济州的方向:自从那天带着红炖鸡来过一趟之后扈三娘已然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没有来十里牌了。薆荳看書 他能够猜到扈三娘肯定是在家里面遇到了什么情况,只是当时间越久之后,他心里也有点着急。 第二天,孙新吩咐解珍解宝今天的农活后就提上那坛虎鞭酒去往了登州城。 进入城门,孙新先把那坛虎鞭酒送到王正的府上,王正热情的亲自出门接他进去,聊了一炷香时间之后,孙新一脸笑容的拿着七十两银子离开王正的家,去往孙立住处。 “哥哥吃过饭没?” 孙立抬头弟弟和土兵一起进来,见孙新手上提着两个酒瓶,他瞬间便露出比之平常更加热情的笑容来。 “酒做得了?” “已经给王正那里送了一坛去,又换了几十两银子。这又给哥哥送一点。” 孙立深吸一口气,虽然早有预料,但这话还是听的一个月只有不到十两进项的他好不羡慕。 孙新将两瓶酒放在桌上道:“两瓶酒一瓶是给哥哥的,另一瓶是给乐和哥的。” 孙立却是无奈摇头:“乐和说过了他不收,怎么说也不行。” 孙新也不意外,乐和这个性子不是自己随便能改过来的。 “总之我将酒先放在这里,若是乐和哥哥到家里来时你再劝劝他吧。” “怕是难得劝。” 孙新将酒放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五十两的大元宝来放在哥哥面前。 “还有一件事,这五十两彩礼钱,还请哥哥再帮我去独龙岗走一趟。” 孙立苦笑:“我走一趟不打紧,但我听说扈太公已经要把女儿嫁给祝家庄的三公子,将心比心,咱们家哪有人家阔绰……” 孙新道:“我打听到一个消息,祝家庄似乎正在修盘陀路呢。” 孙立一怔,“盘陀路是什么东西?” “一种防御阵法,我听说祝家庄正在大兴土木,修盘陀路故意搞得路径弯杂,再配合上机关阵法,军器埋伏,可抵几万雄兵呢!” “有这事?” 孙新点头,“有心人去打探一番就知真假。” 他知道以孙立的敏锐,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果然就见孙立沉思一阵,眉头越皱越紧,“那这祝家庄可就不是怕梁山借粮了……独龙岗上三个庄子独他们最强,梁山若是打下来,祝家庄安然无恙,另外两个庄子就未必了……他们这是……要驱虎吞狼,借梁山的手独霸独龙岗!” “不说独霸,但在外人看来难免有这个意思吧?” 孙立眼神凌厉看向弟弟脸上带着几分喜色:“你说的确切么?” “差不离,若哥哥是扈太公,知道这件事还会把女儿嫁给祝家么?” 孙立大笑:“嫁女儿?防着他还来不及呢!” 他迫不及待直接起身,拿起银包和军器就对小弟道:“城门快落锁了,我得赶快出城去打听一下。你没有马匹晚上出城不方便,便叫你嫂嫂做饭,今晚和你侄儿们在家吃一顿,明天天亮再慢慢回去。” 孙新点点头,孙立就叫备马去了。 孙新第二天一早才离开哥哥家,走路回到十里牌的棚屋外时,他远远见解珍和解宝两人都站在棚屋外面,棚屋的另一边则站着一个女人两边似乎正在争吵。 那女人的身材很高大,应该有一米七了,穿着打扮像是个中年妇人的模样。 她吵吵嚷嚷的数落着解珍解宝,把两孩子训得跟鹌鹑似的不敢还口。 孙新疑惑:难不成自己出去一天解珍解宝把牛赶到人家地上去吃了人家的庄稼?也不对,这方圆十几里哪有人家呀? 他连忙跑上去喊道: “别吵了,别吵了,敢问婶婶是谁?我弟弟们犯了什么错事?” “哪个是你婶婶!” 女人一下转过脸来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孙新这才发现眼前站着的人看模样不过是十五六岁。而且姑娘的眉眼挺清秀的,只不过她骨架大了一点,又不会打扮,此时随便穿着一身农家妇女的服装,从背后看上去孙新还以为她已经三十多岁了。 孙新连忙改口:“这位姑娘你们为何吵闹?可是我家弟弟们哪里做的不对?” “我要进去他们拦着我不让进,是以我自然要跟他们吵了。” 姑娘上下打量了孙新一阵, “你就是孙新?你没见过姑娘我,俺姓顾。” 姓顾?见这姑娘背后还背着一口护身的朴刀,孙新一下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么大的身高还有武艺傍身,眼前这姐们除了是母大虫顾大嫂还能是谁? 只不过孙新没想到这顾大嫂长得倒是不难看,如果看身材和体型的话,倒有点后世超模的样子,而且胸前发育的非常好,不会打扮但却不丑。 但是想想水浒传中记载,多半几年之后这姑娘还要发胖。 这姑娘一米七的骨架,比这年头普通男人一米六的平均身高要高出半个头去,若是再发起膘来,放在这年代确实是会给人一种母大虫的感觉。 孙新打量顾大姐的时候顾大姐也上下打量着孙新,接着她开口就如同直刀子一样快人快语。 “听说你还想娶独龙岗胡家庄的扈三娘?呵,野狗跑到锅子里去叼肉好大个心。你不要做那春秋大梦了!” “那扈三娘模样漂亮,可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你还打算让她跟你去挑水浇地么?” “照我说,你想成亲也得找一户门当户对的,能和你诚心实意过日子的人家不是?” “如此,之前你家孙立拿着礼物去找我爹爹提亲,而今你落着个好,姑娘我不嫌你家破落,吃些亏便应下来了。” 一番话说的孙新和解珍解宝目瞪口呆,这位顾大姐今天带着把朴刀上门居然是来说想嫁给孙新的? 这算怎么一回事? 第十八章 一丈青受困扈家庄 其实孙新不知道的是这几天他在十里牌忙碌的时候,孙立上独龙岗提亲的事早在这三州两郡传遍了。 之前孙立代孙新上顾富家提亲时,顾大姐因为没见过孙新的模样所以没答应,但但她得知孙新居然又跑到独龙岗扈家庄去提亲时却就感觉不愿意了。 明明之前是找自己家提亲来的,自己这里虽然还没给答复,可是孙新又送礼物到别人家去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一番打听后当她是得知这孙新居然拿几十两银子做彩礼送上扈家庄去时顾大姐心中就更加惊讶。 不管这几十两银子究竟是孙立的还是孙新的,这可都是个普通人家难以一下拿出的数额。如果有个几十两,盖房子置地都不愁了。 顾大姐的老爹顾富虽然杀牛放赌但是却是个豪杰性格,平日钱财缘手而尽,混了这么多年,手中根本没有多少积蓄。 所以虽然名声在外,官府也不敢管他的生意,但是其实顾富的家中并不富裕,顾大姐的娘亲死的又早,家中有个弟弟还是不中用的,一切竟得靠顾大姐维持。 这种窘迫的环境之下,若是孙新能够拿出几十两银子来,她还真觉得可以考虑一下孙新了。 于是打听了不少消息之后,顾大姐终于忍不住在今天便亲自跑到了十里牌来。 到了十里牌之后她也没鲁莽,先悄悄的到孙新的田间去瞄了一眼。 到田地之上时,顾大姐原本以为孙新这样军户出身的人就算想种地也种不出什么模样,却没想到孙新的田上那一颗颗植株苗长势齐齐整整,三十多亩田地平整的展现在面前,垄是垄沟是沟的,水渠肥坑错落有致,看起来比最好的农夫种出来的田还要整齐。 虽然顾大姐也没下过田,并不认识孙新种的是什么植物。 但作为在乡间生活的姑娘,只要看到这田地她就知道孙新的地种的非常好。 再见到孙新高大威武,顾大姐心里就觉得孙新是个不错的对象了。 于是才有了这一出。 孙新却不管顾大姐是什么想法,他早拿定了主意,并不想招惹这位姑娘。 所以他直接摇头道:“顾大姐,我实在对你没什么意思,你还是走吧。” 一听这话顾大姐登时就愣了。 他虽然不会打扮,脾气也暴躁了一些,但是身宽体胖看模样就是个好生养的,而且父亲顾富虽然不会经营家产,可是在乡间也有些诨名,等闲人都不敢去惹他们家。 所以在乡里也不少人去她家说亲。 她以为自己说了这一番话是给孙新面子,却没想到孙新开口就拒绝了她。 接着就有些恼羞成怒的生气起来。 “你还真道那独龙岗扈家的扈太公会愿意收你这么个种田的人做女婿呢?” “呵呵,你有眼不识泰山,今天你回绝了我,以后你娶不到扈三娘再想来找我可就没机会了!” “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孙新哭笑不得,这姑娘居然直接在他面前叉着腰发飙起来。 他在前世本来就是六十年代生人,不习惯小年轻间野蛮女友那一套,到了这个时代就照样不喜欢这些。 别说前世就听过顾大姐的名声,哪怕没听过,就看这姑娘现在这架势他也实在是敬谢不敏。 孙新连忙摆手道:“别担心,我便是和扈三娘成不了也绝不去叨扰姑娘清静的!” “你!”顾大姐气的发抖,“你给我等着!” 说完狠话,她在地上啐了一口痰,这才红着脸气冲冲走了。 孙新只能苦笑。 他回头安慰了被骂了半天的解珍解宝几句,这才带着他们回去工作。 转眼孙立从扈家庄回来已经好几日,独龙岗那里却再无消息,扈三娘也再没来十里牌,孙立急的找孙新问了几次,觉得虽然把他要说的事情传到了,但扈太公既没收礼金也没给回复,是不是这件事又吹了。 孙新却是老神在在,安慰哥哥再等几天。 与此同时,独龙岗的扈家庄,扈三娘坐在闺阁中一脸的忧郁。 那天自己炒了两份菜带去十里牌给孙新吃回来就被父亲发现了。父亲大怒之下居然命令哥哥把她关了起来。 一关就是半个多月,也不说哪天是个头。 倒不是身子难受,但十几天没见到孙新了,扈三娘心里想念的不行。 这几天天气热了起来,入夏了,他地上的农活一定很忙吧? 他侍弄庄稼一向是十分尽心尽力的,一忙起来肯定又是连饭都顾不上吃。薆荳看書 哎,偏偏那十里牌上的解珍解宝就是两个小孩,白长那么胖了,连个肉都做的半生不熟,哪里会照顾人了? 这几天自己也没去送饭,他再一劳累,可别伤了身子。 又想到孙新跟自己说过他之所以要努力种地就是想尽早打出一百石粮食来凑足彩礼迎娶自己,扈三娘就更加心焦了。 好想去看看他呀!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扈三娘仔细一听,连忙趴在窗户旁边呜呜的开始装哭。 扈陈氏皱眉道:“哭什么哭,碰着鬼了呀?” 扈三娘幽幽道:“娘我饿。” “今天不是给吃个饭了吗?” “身上痒痒。” “每天给你烧水洗澡,痒什么痒?” 扈三娘幽怨的坐在窗前。 “娘,你就一点都不怜惜女儿了么?” 外边人漠然走过,等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走了回来。 “跟你说了要找一户好人家,嫁过去之后清清静静的你也能够不受苦,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娘说那祝家庄的祝彪算是好人家?” “怎么不是好人家?独龙岗上面三个庄子就属他们庄子最是兴旺。娘是被你爹爹骗了,一辈子落在了这独龙岗上,要是把你生在其他地方,说不定你还能嫁到大城里去做读书人家的太太,可是既然身在这独龙岗,除了祝家庄,这三州五郡的还有哪个家里有更好的后生?” “哼,你说的是祝彪么?你便是看他那副做派,整日介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平日里便是对上我也没个好脸色,这样的人哪里能够知冷知热了。你是没见过孙新哥哥,见了你便知道他才是会把女儿放在心里的好人。孙新哥哥说的对,女儿嫁给了那祝彪对咱们扈家庄也不定是件好事,说不准没两年庄子都让人抢去了!” 第十九章 辨局势,扈太公怒悔婚 扈陈氏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好奇起来:“那个什么病尉迟孙立前两日上门来也是这般说,你怎么知道咱们扈家庄会让那祝家庄给抢去?” 扈三娘冷哼一声说道:“原本孙新哥哥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是将信将疑,可是这两日你看那祝家庄的模样,听说我想要嫁到十里牌去,三天两头的上门催逼,他们若是心里没鬼何必催得这么急呢?” “人家是怕你跑了。” “你想想他们上门时那模样,恨不得一把绳子把女儿绑了去,这话娘亲你自己信吗?” “罢了,这事情我个妇道人家也说不准,等你爹爹回来再和他说。”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分才听见外头传来了两个人进院的脚步声。 扈太公一进到院子里便是气急败坏的,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儿子飞天虎扈成。 “爹爹,这事情我是真不知晓呀,我哪里能想到那祝家庄居然会暗暗造起盘陀路来,唉,他们可真是阴险,爹爹你可千万要信我,我绝无二心……” 扈成今年三十多岁是这独龙岗上最早一辈要接班的人物,眼看着自己老爹的身子日渐衰朽,他已经被扈太公开始培养起接手扈家庄的内外事物来。 可扈成虽是扈太公的唯一儿子,但是扈成的性格却是偏软弱犹豫,常被人觉得拿不定主意,压力之下他一心就想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这一次和祝家庄的结亲,许多事情都是扈成亲自去跑的,他也想凑成小妹和祝家庄之间的联姻,未来自己接掌扈家庄之后做事也会方便许多。薆荳看書 可几次到祝家庄上去谈这事情,他都是夜里被人拿轿子抬着去的,喝的伶仃大醉才回来,却是没注意到这祝家庄已经在暗暗修起工事来,谁能想到,这祝家庄竟在暗中摆了他一道。 刚才他和扈太公两人到祝家庄上一看,特意按照孙立所说的从前路进去,果然就发现这祝家庄庄前的那一座小山之上,许多布置都已经被悄然改变了,虽然这些改变做的很隐秘,但是却是瞒不过扈太公的眼睛。 老李看见这情形瞬间便愤怒起来,祝家庄的人也是尴尬,进去喝茶之时扈太公还没发作,可是一出了庄门他就把儿子扈成给骂了一顿。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我还能怀疑你去私通祝家庄吗?真个没头脑,当此情形你先好好想如何办才是个正经!” 刚才扈太公一到祝家庄门口便仔细查看,发现只要再过一年这盘头路就可修成,到时候这盘陀路守卫着祝家庄面对梁山的南大门,祝家庄想要抵抗梁山的入侵将会方便许多,而他们分处独龙岗东面西面的李家庄和扈家庄则很容易成为被梁山劫掠的对象。 从他西面的扈家庄看往祝家庄之间还隔着几重山,对于祝家庄修筑工事的事情了解的还可能不真切,但是东面的李家庄却是可以将祝家庄这种种行为看得一清二楚的。 而李家庄非但没跟他们联系,也没有去和祝家庄闹。 扈太公知道这扑天雕李应的李家庄虽然和两个庄子攻守同盟,可是他的庄子去协助祝家庄的路却是最远的,当他看到这祝家庄开始偷偷修起自己的城防之时想着的多半是独善其身。 反正祝家庄已经决定自保,而他李家庄路又远,真遇到梁山贼寇的攻打另外两个庄子想救他都可能来不及,扈太公怀疑扑天雕李应现在这个态度,到时候万一凉山打来他可能直接私通梁山贼寇就给梁山的人放道而行了。 但李应可能独善其身,可是自己的扈家庄和祝家庄几乎是连在一起的,其中没有任何的险阻可守,到时候祝家庄被攻打自己的扈家庄决不能幸免。 而且若是自己不帮忙的话,危急时刻他也不敢保证祝家庄不会一下反水,联合梁山祸水东引一起把自己的扈家庄给灭了。 很快扈太公心中便打定了主意,背叛祝家庄绝不可行,但是自己也绝不可能让祝家庄控制自己扈家庄的势力。 如果这件事情晚几个月被他知道的话,祝家庄的盘陀路已然修成,自己的扈家庄和祝家庄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谈判筹码,现在幸亏孙立提前通知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他也得拿出扈家庄的态度来。 “俺们扈家庄也要开始修工事,先在那通往祝家庄之间的道路上竖起他三个碉楼来,再把城墙加高,马上去济宁府城找几个得力的工匠来布置防御!” “另外,祝家庄的礼物先送回去,日后和祝家庄结亲的事情再也不要提!” 扈成思索一番,苦恼的问:“若那祝家庄不收咱们送回的礼再来闹又该如何是好?” 扈太公右拳拍在左掌中,下定决心说道:“咱们把三娘嫁出去,看他们还闹哪去!三娘不是闹着要去看那孙新吗,罢,就把她嫁给那十里牌上的孙新是了。” “这……那十里牌上的孙新如何配得上咱们家的女子!” 扈太公冷笑一声:“你可知道孙立来提亲之时说过这祝家庄建盘陀路之事是孙新提醒了他他才晓得的。” “他一个外人在十里牌都有心打听到了消息,你就在这祝家庄边上住着,迷迷糊糊的去了几趟还一无所知,我看这孙新比你强十倍!” 扈太公虽然这几年身体不好,可是当年两把弯刀战遍山东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此时怒气中自有一股凛凛威势,吓得扈成再也不敢反驳。 扈太公直接让管家进屋去把祝家庄之前送的礼物都拿了出来,一五一十的点验清楚,一张大红礼单原样奉还,便命令扈成带人挑着回祝家庄退婚。 扈成慌慌忙忙的便去了。 他办砸了这桩事情,一两年之内只要扈太公的身体还能撑得住,他都不要想提前接手家业了,现在只求能够将功补过。 而在小院之中听到了外面动静的扈三娘则是连忙开始喊闹。 “爹爹,可以放女儿出去了罢!” 扈太公头疼的摆摆手,扈陈氏忙跑去给闺女打开门。 “且站住了!已经许了你要和那孙新结亲,你就该守些女孩的道理才是,哪有没出阁的闺女整日往夫家跑的?况且如今天都黑了,你个姑娘家家的连夜跑到别人家里去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章 巧上门,孙提辖喜结缘 第二日早,用饭时扈陈氏便忍不住念叨起来。 “之前人家上门提亲你偏倒是不要,而今再如何说?人家若不上门,总不成我们女方家自己带着礼物上门去找人讨亲事?” 闻言扈三娘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看看阿爹,又看看阿娘,再扫过哥哥嫂子,十分关心的模样。 扈太公被说的烦了,将饭碗放下道:“说不得时去走一趟又如何了?” “如此,用罢早饭,扈成便同我一道去登州城。” 扈成连忙点头。 吃完饭,扈太公也是心事重重,坐在堂上看着扈成和管家准备一些上门的礼物,套起马匹,突然就见得外头有小厮跑进来。 “孙立提辖带着礼物上门来了” 闻言扈太公愣了一下接着他那张原本皱成一块的老脸瞬间眉开眼笑。 佝偻的身子此时似乎也敏捷了许多,扈太公带着扈成走到了庄前迎客。 “孙立提辖,快快快,里边坐罢!” 扈太公眉开眼笑的态度比之前几次孙立上门可是要好的太多,孙立一见他这态度心中也瞬间了然,听孙新的意思在这两天紧着又上门一趟果然是来对了。 扈太公直接是抱着孙立的手臂把他拖到正堂里去的。 扈三娘见孙立进来,连忙文文静静的行了一个万福礼,叫道:“孙提辖。” 扈太公哈哈笑道:“好不知礼数,三娘,还不快与你孙立哥哥泡茶!泡好茶!” 孙立将手上两瓶好酒、一扇山麂子肉、几块上好的兽皮还有一大包金银放在桌上。 扈太公看到这一大堆礼物心中又是一番高兴,倒不是说他身为堂堂扈家庄的庄主会缺这点东西,关键是孙立这一下上门来的实在是太妙,解决了他如何把扈三娘嫁出去的问题,还给了他一个台阶免得他作为亲家公亲自上门去讨亲的尴尬。 既然扈太公高兴了,这一回孙立和扈太公两人自是谈的颇为融洽。 喝着扈三娘沏上来的茶,扈太公又仔细询问了一番孙新的情况,然后便拍着胸脯保证日后扈三娘嫁过去自己也会多多提携孙新这个姑爷。 在屏风之后的扈三娘闻言脸瞬间红了,偏偏眉梢眼角又都带着笑意。 扈太公连忙叫下人去准备把彩礼钱收下了,而对应的麂子肉、兽皮等等东西他都叫管家准备了一份价值略略高的谢礼,叫了一个小厮回头跟着孙立一起把这些东西送回登州去。 这些礼数都已经谈妥,孙立心中也是终于放了心,原本已打算起身却突然听扈太公问道。 “孙提辖,你说咱两家之间的婚事什么时候办?” 孙立闻言没有马上表态,而是询问道:“依照太公的意思呢?” 扈太公摸了摸胡子,缓缓道:“过了这个月我家扈三娘也满了十七,年纪算起来已然到了,若没谈妥时我倒是可以让她在家里多待两年也不急,可如今既然有了佳婿,那日子便趁早,说起来过了秋收便可以操办。” 在屏风之后听到扈太公如此说的扈三娘脸都红了,她原本想着是要嫁给孙新,但却没想到连年都没过她这么一个还不太懂事的小闺女就要到孙新家去做夫人了, “这会不会太快了些?”扈三娘手中捻着裙摆站在那里,逗得她身旁的扈陈氏忍不住笑。 孙立这里闻言却是心中暗暗计算,现在自己给扈太公送了五十两银子,若是要一百石的嫁妆还差着五十两。 自己手上凑三十两是可以拿得出的,小弟庄上种的那些花生看着长势也不错,听他的意思打下二十石来也是轻轻松松,就是不知道那东西究竟可否如小弟所说有那么高的价值。 但即便价格贱一点,算算到了秋收时节一百两彩礼钱大概可以凑够。只不过成婚之时的婚房以及种种来往聘礼就很紧张了,若是能缓一缓是最好。 于是他开口道:“这眼看便要入秋,操办如此匆忙怕不是委屈了弟妹。” 扈太公却害怕不早点把扈三娘嫁过去,祝家庄那里又要生枝节。 “委屈什么?家中东西已然置办好了,孙新那里创业艰难条件差了一些,大不了到我庄上来办了。年轻夫妇白手起家时艰苦一些也是有的,有你孙提辖的名头和我扈家庄的名声压着,哪个敢说咱们两家孤寒?” 扈太公把话说成如此,孙立也就不好反驳了,虽然扈太公是如此说但,他也知道让孙新到扈家庄来办婚礼成什么事情,心一横,大不了自己再撂下面子去借钱便是,连忙拱手道:“有太公这句话便是好的,孙家这边自然礼数周全,到时候三娘送过来也绝不至于给太公丢脸。” 闻言扈太公眉开眼笑。 相谈甚欢两个亲家当即开了一瓶好酒,扈太公也不再说自己喝不惯烈酒的话了,和孙立结结实实的喝了一杯,身体不行,便又让扈成上来陪孙立喝了两海碗。 酒酣耳熟,扈太公就叫着杀猪宰羊留孙立在家吃饭,孙立见扈太公催着人去准备,连忙道自己不能留下来吃饭,要赶着回登州出去。 他心中却是明白自己若是留下在扈家吃这顿饭,给人家造成麻烦太多,怕会被扈家人在背后说嘴。 带着一个扈家庄派来送回礼的小厮两匹马离开独龙岗,孙立终于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有心将这好消息连忙报与小弟得知,在乌骓马上弓下了身子,快马加鞭便朝着登州城方向奔驰而去。 一路跑回十里牌,原本一天的路程,孙立乌骓马累得浑身出汗,只用了大半天时间便到了。 傍晚时分,孙立在十里牌的工棚前滚鞍下马,拿出一串大钱谢过同送回礼的仆人,接过那小厮递过来的礼物,孙立手中大包小包便走向工棚方向。 隔着老远看到正在修理农具的孙新和老大老二,孙立连忙大声招呼起来。 “弟兄,弟兄出来!” 孙新拿着一把锄头走出来,就见孙立满脸喜色的说道:“扈家庄的事情成了!” 孙新直接把锄头丢了问道:“扈太公那边应承下来了?” 第二十一章 知隐忧,小尉迟急种麦 孙立将手中的一大堆回礼交给跑出来的解珍解宝,笑着对孙新说道: “果然如你所说,那扈太公得知了祝家庄建设盘陀路之后再见我时脸色都变了。我提着礼物上门,几句话便拍板了!” 孙新闻到孙立身上还带着浓浓的酒气,知道孙立这回上门去扈家庄说亲也是出了大力气,只不过他没提,心中对自己这个兄长十分感激。 他虽然早预料到这回能成,但是当听到确实的消息之后依旧是感觉高兴。 孙立道:“我原先想着说等你这边粮食打下来之后明年再慢慢的去筹备婚事,可既然扈太公那边催的那般急,我也不得不快快的应承下来了。” 说着他看了看远处:“先前经过你的田地,我见到土地之上你那花生长得十分繁茂,看样子今年可是能获得丰收了?一亩能产出一石花生不?” 孙新心中却忍不住暗暗想:如果一亩地仅仅产出一百斤花生的话自己这花生种子还不如拔了算了。 但是现在花生还没有收获,他也不想说的太多,便附和的点点头说道:“应该是有的,说不定还能多上不少呢,这种子当初从外边买来之时那人是告诉我说产量非常高的。” “如此便好,”孙立大喜,问道:“这花生什么时候能收?” “便就是这半个月了,到时候还需要到登州城里去多雇些人手来,这么多花生我们三个人忙不过来。” 这么快就能收花生,孙新也是颇为惊讶的,在他的前世春花生一般要到秋季才能收获,收完花生马上就要赶种冬小麦了。 可孙新一来到这个时代就发现这年头的平均气温好像比后世高上不少,来的时候刚刚过完春节他们便可以在土地上开荒。要知道后世的烟台一带可是雪窝子,新年前后的土地上肯定是积雪覆盖的。后来发生的事情也一步步验证了他的第一感受,前世的烟台一带春花生在清明前后可是种不下去的,至少要拖到新历的三四月份才能播种,而在这个时代清明节刚过,下了一场雨之后土地上的平均气温就直接飙到了十二度,花生种下去之后长势非常好。 而在这几个月的实际感受后孙新终于确定,这个年代的平均气温至少比自己所来的前世高两度以上。据说这还是近几十年气候变冷后的结果,再往前推二十年东京汴梁府一带甚至可以种植柑橘,当初几年之间汴梁城外的柑橘树大批因霜冻而死亡时还惊讶了不少人。 孙新觉得大概这几年华北地区开始广泛推行小麦小米轮种植制度也是跟着一轮的气候变冷开始的,毕竟气候冷到一定程度冬小麦和小米的播种期差别会更加明显,而气温的变化使得原本的主粮种植时间缩短也会让大家主动去寻找新的轮作制度以补充粮食产量。 而这几日综合种种因素,孙新做出了一个判断:此时自己身处的应该是一个漫长的温暖时期的末期,在这之后气候将会渐渐变冷。 这个判断也印证了孙新最大的担忧。 他之前想着这个世界好像是照着水浒传的剧情在运行,照着水浒剧情的结尾,北宋最后会在梁山好汉的帮助下大破辽国重返太平,那么也许自己呆着的这个时空里徽宗朝最后也许并不会出现金兵南下的悲惨结局,自己或许可以在山东一地安然度过晚年。 可是既然这个世界的气温仍然在下降,那么原本历史中驱使女真和蒙古人南下的力量就从不曾减弱,世界大降温带来的严寒在几年之后就会逼得北地冰风大作农牧业破产,逼得女真蒙古渐次南下,一次次的在严寒和饥饿之中去夺取南方的土地。 以这个角度去想,这个年代的大宋所遭受的种种屈辱也就根本不可能被拖延! 他虽然不知道历史上的钦徽北狩具体是哪一年,但是他打听过宋徽宗此时的年纪,按照年纪推算,此时此刻距离金兵南下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年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这几天孙新脑海中思思念念的就是自己手中的势力必须要赶快扩大!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这样的严寒之中,自己手中所握有的高产种子的价值就越发具有重要性了,毕竟自己手中的种子本来就是适应比这个年代还要低两三度的平均温度所研发出来的。 “哥。” “什么事?” 孙新郑重的说道:“我想要在秋收之后就开始招募庄客,正式把庄子给建起来!” 原本正在低头看着解珍解宝的孙立愕然抬头,解珍解宝也同样惊讶的看着自家哥哥。 “这不会太急了吗?” “这一季的花生收完之后这三十亩田土也算是变成熟地了,收完花生我想把玉米和小麦的种子都种下去,三个人决计不够,雇长工的话又不划算,还不如招一些庄客,便把这些熟地给他们耕种。” 孙新现在手中的种子还可以种三十亩的冬小麦和三十亩的夏玉米。 照现在这个发展速度,想要尽快把庄子发展起来的话,如果是慢慢的按照轮作制度种完小麦明年再种玉米然后让土地休耕后年再种花生重新循环,一次循环就需要花费两年时间,对于急于扩张土地的孙新来说有些太慢了。 何况这年代的气温还比较高,花生的播种时间就先提前了一个多月,收获时间又提前了一个多月,这节省出来的三个月时间足够播种夏玉米了,虽然因为种的时间比正常时间晚了点,玉米收获之时肯定会减产,可是怎么样也比这个年代的其他作物产量高,而且产出的玉米种子还可以用来做留种。 至于冬小麦那更是必种不可的,甚至孙新还想着实在不行他就再到外面去买一些这个年代的麦种回来一起种下,反正小麦是自花传粉作物,也不用担心买来的低产小麦会污染他的良种基因库。 看过这年头其他的农民是如何种粮食之后,孙新很有信心凭着自己的种植技术,哪怕只用农家肥的情况,自己手下的小麦产量比起此时的其他农民高个百分之三四十也没有问题。 孙立也不知道种田的事情,听见孙新信誓旦旦终于还是信了孙新的话,只不过他有些担心孙新是因为要娶扈三娘心里有压力所以才想着赶快挣下一大片家业来。 临走之时他劝孙新道:“两人过日子是长远之事,小弟你也不必担心甚么自家配不上人家,既然弟妹娶过来了,你年纪轻轻,慢慢干去总有出头的日子,倒也不必太着急。” 孙新心中一暖,对哥哥道:“我晓得了。” 如此孙立才放心的骑上乌骓马,挽着铁鞭向登州城而去。 第二十二章 论情理,出林龙领帮工 找人帮忙收花生这事情缓不得,所以在孙新的催促之下第二天孙立便在登州城帮忙寻找起人来,三天之后,孙立带着三个汉子到了孙新家里。 孙立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模样老成的汉子对孙新介绍道:“这位是李直,是咱们登州城里面有名的庄客,手下养着十几个闲汉。” 孙新看了一眼李直的手掌,见他手掌之上满是老茧,果然是一个做农活的人。 接着孙立又指了指身后两个看起来年轻一些的汉子,孙新注意到其中一个看模样不过二十岁的汉子脑袋上长着一个硕大的肉瘤,十分醒目。 孙立对着那个年长一些模样的汉子说:“这位叫邹渊,外号出林龙。” 他又指了一下后边那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是邹渊的侄子名叫邹润,外号独角龙。这兄弟俩都是莱州好汉,手下有一帮闲汉都是出得力气的,惯常在登州城里面找些帮闲的活计,听说你要人手,我便把他们都给你找来了。” 当看到邹润的模样之时,孙新心里就有了猜测,所以听到邹渊和邹润两人的名字,孙新并不意外。 又是两个水浒里上了梁山的人物。 在水浒之中出场时他们已经在登云山上面做土匪了,是被孙新和顾大嫂找来一起帮着救解珍解宝的,看模样在这时他们还没有落草,而是养着一帮手下在登州城里面给人做帮闲。 不过孙新心里还是犯起些嘀咕,如果自己想要去做土匪,眼前的邹渊和邹润自己肯定果断收下,可是现在自己要老老实实的种庄稼,把那么多梁山好汉招到田地上似乎就不是什么好主意了。 于是他悄悄把孙立扯到一旁小声问:“这几个人靠谱吗?我怎么看着那出林龙和独角龙倒像是强盗的模样。” 孙立回头看了邹渊和邹润一眼,对孙新道:“你临时要找这么多帮手我也来不及帮你去寻,只能在登州城里面问一问。来之前我也接触了这几人几次,那个李直老成些,不苟言笑,他的为人我并不清楚,但这邹渊和邹渊两人却是豪爽性格,喝了几次酒,我感觉颇为投缘,而且两人谈起枪棒武艺也是头头是道,并不坏了。” 说着他郑重的对孙新道:“我敢保证这两个都是英雄豪杰,这等人物若是应承了咱们的差事,哪怕心中不喜欢也断然不肯背信弃义反偷到了你的钱财去,这点你可相信哥哥的眼力。” 孙立说起邹渊和邹润会枪棒武艺之时就一副欣赏的神情,孙新心里也是无奈,可是看到孙立如此郑重的说出最后的结论,孙新也有点信服。 想了想,在水浒之中邹渊和邹润听了自己和顾大嫂一声招呼就愿意来帮朋友干劫狱的买卖,甚至为此将自己在登云山的山寨都解散了也在所不惜,确实是可以当起一句义气深重的评价了。 孙新决定相信孙立的判断。 他问了一下三人可以带来多少帮闲,李直表示自己可以带上五个人来帮忙,而邹渊和邹润则说孙新这里收割的时间还没确定,临时去叫他们只能保证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另外还能带上四个帮手。 孙新算了算,十五个人行动快一点的话三十亩地用上四五天时间也能收完,时间比较赶,但倒也是来得及。 说定了到时候他们一叫就来之后孙新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扩建庄子,又对三人说道:“我这田地明年马上就要建成农庄,几位手下都有帮闲,不知有没有想到我庄上来做庄客的?” “我这庄子每年的田课只收一成,还为大家提供种子,地上都打了井,浇灌起来也是很方便。” 孙新的待遇已经十分优厚了,在这年头普通的庄客每年要交纳的田课都是三成以上,提供种子这种事情更是根本就没有。 可是听了他的话之后三人对视一眼,却是脸上都没有什么异动的神情。 李直带头开口问道:“敢问小官人手下有多少亩田产?” “现在开垦出来的有三十亩,过了秋天还要继续开垦。而且我这花生种子的收成可是极高。” 他说完这话就见李直露出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直接说道:“小官人这花生种子我也没种过,并不知如何侍弄,怕把您的地给种坏了。” 而邹渊则是思索一番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们手下都是有家有口的汉子,不知道您这种子产量如何,怕说不动大伙儿过来的。” 孙新闻言知道他们是觉得自己开垦的土地太少了,三十亩地如果是自耕农的话当然算是十分富裕,可是想要建成一个农庄则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而对于自己那花生种子三人更是根本就看不上。 现在还没有收获,孙新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告诉他们自己的花生产量有多高,看着三人都不怎么动心的模样也是无奈,只能转头开始说起酬劳的事情。 “我这花生的收成十分不错,薅花生也是件辛苦活计,照我说便按重量算钱,也不至于亏待了大家。” 听他如此说,邹渊十分爽快:“之前和孙提辖甚为投缘,听提辖道小官人你也是个豪杰的性格,既然如此,小官人发了话那我们便按重量算钱是了。” 而另一边的李直却是思索了半天开口说道:“按重量算钱也不方便,不如我和我手上的帮工便按着田亩来算好了。收一亩地,大官人给一百文钱如何。”薆荳看書 孙新知道李直的这种算钱方式肯定会让自己收入减少,但见李直如此态度,知道他心里对自己的亩产数完全没有概念,自己再说只怕对方反而不乐意,于是也只能点头。 两边很快写了文书:李直和他手下的帮闲帮着孙新收完一亩地孙新给开一百文的工钱。而和邹渊则是约定收获一石花生给他们五十文钱。 光阴似箭,在孙新辛勤的劳作之中登州城也渐渐进入了三伏天。 小暑时节。 孙新站在植株已经长得十分健壮的田地之间,弯腰从土中刨起了几粒花生。 拨开花生的果荚,孙新就见果荚之中的内果皮颜色已经变得有些黑褐,又另外拨开了几个,数数十个果荚之中有六个内皮都已经变色。 “该收获了。” 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乌云,在夏天闷热潮湿的空气之中,天上乌云翻滚,显然一场暴雨即将降临。 下雨之后土地会松软许多,锄起地来轻松不少,是薅花生的好时间。 “而且现在花生已经有七八成都成熟了,如果再不收的话,过了两场雨可能还会在地里重新发芽,到时候就麻烦了。” 孙新念叨着回头和解珍解宝说了一声叫他们赶快准备收获时用的锄头,自己则去登州城通知那些等待帮助收获的帮闲。 第二十三章 老庄客看田心思万种 第二天一早李直和邹渊邹润便都带着人手来到了十里牌。 孙新把两方都带到了自己的田地之上,跟他们讲解了一下薅花生的方法,便让两边自己开始工作。 李直提着锄头带着自己手下的五个帮闲来到了田头之上,看了一眼这横平竖直的田地,心里暗暗点头:这小年轻的田地种的倒是挺齐整。 李直也是个名声在外的老庄客了,在不少的农庄都干过活,有一些庄主会给出很优惠的田课请他去庄子之上佃种土地,图的就是他种地的本事好,保证土地的产量,也保证可以完粮纳税。薆荳看書 只不过这两年没有合适的庄子可去,李直便带着自己的一帮弟兄出来给人干些帮闲的活计,收入倒也不低。 作为一个老庄客李直虽然挺欣赏孙新种田的本领,但是对于孙新种植花生的选择他却是十分的不以为然。 这种作物他见都没见过,肯定是从来没有在登州一带种植过的,李直觉得如果他是孙新肯定不会一开始就种下三十亩这么大的面积,这花生长得好倒还好说,若是长势不好大半年的工作都将付之东流,实在太不保险了。 而想到那邹渊和邹润两人听孙新一句话就同意了孙新按照收获的粮食重量来计算工钱的建议,李直心里只觉得好笑。 他早就计算过了,自己开出一亩田地一百文大钱的工钱已经十分不低,而且收入非常有保证,而按照孙新和邹渊和邹润约定的一时产量给五十文钱的话,这一亩土地非得产出两石粮食来才能够挣到一百文。 一亩田地产量两石,这样高产的田地不是没有,但是能够三十亩田地都是这样的产量,哪怕眼前孙新所种的花生长势再好李直也是决然不信的。 他身边的弟兄们正一边挖着土地一边聊天。 “这花生看模样确实挺好的,不定明年俺们也可以讨点种子来种种。” “只是开始几株看起来这样,谁知道后来的如何呢?” “那孙新官人不是说了吗?这花生的种子不好讨,满登州也就他这里有而已,而且咱们从来没种过这东西,若是没有他的指导,贸然去种不定也是侍弄不好的。” 李直听着大家的谈话想到之前他在孙新介绍之时也剥开花生的果荚吃过里头的花生仁。 这作物产出的东西如此大粒,而且一吃那花生仁李直便知道这东西的含油量不低,甚至可能比大豆还高,他下意识就明白,这绝对是一种好作物,可这么好的油料作物为什么没有被推广开来呢? 想到每一粒花生种子都是如此的富含油脂,出游率肯定不低,李直觉得自己说不定明年也该讨些这花生种子去种种。 不过这种子只在孙新的庄子上有,想要种就得像孙新那天说的一样成为孙新的庄客,那李直还是有点不愿意的。 因为孙新的田地实在是太少了,田地少就意味着庄主的实力弱。实力弱的庄主一来没势力也没法子逃税,平均下来每年朝廷收粮税时都得多收一成,这成本都得加到庄客的头上,就相当于多收了一层的粮课。 何况小地主的田地之中水利设施什么的配套自然和那些田产阡陌相连的大地主无法比的,算来算去除非孙新手上的花生产量可以比其他作物高出两三成,否则实在是无法吸引李直到他的手下来做佃户。 李直照着之前孙新所教的方法挥起锄头对着这花生的根部朝前一点的位置一锄头刨下去,接着往上轻轻使劲一拖,果然就如孙新之前所教的,这被暴雨湿润之后的土地土质十分松软,轻轻一翻一颗花生苗便被他翻了出来去。 李直看了一眼那花生苗的根部,见到那硕果累累的景象忍不住点头,“孙新这地种的可真不坏,又是一颗高产的花生苗。” 孙新示范之时刨开的那一株花生苗下面便是硕果累累的,李直当时看了就很惊讶,不过他觉得这肯定是特例,若是每一株花生苗上面都是那么多的花生,那这一亩地该产出多少的花生啊? 他想着时又一锄头往地上刨去,往后一拖,翻出来的又是一株高产的花生苗。 李直微微皱眉,难道说这花生的产量如此之高? 李直一路将锄头沿着田垄往前刨去,刨一棵就是一棵硕果累累的花生苗,当刨到三分之一的田土之时李直终于愣住了。 他看看身边同样是满脸惊讶的弟兄们,然后眼睛不禁看向自己的身后。 他们一路走来刨出来的花生苗,已经在土地上堆成了一大堆,而那些花生苗中每一棵都是如同孙新所展示那一颗一样的硕果累累,这时李直才恍然意识到,难道说刚才孙新所抛出的那个花生苗并不是运气好所挖出来的特例,而是这田地之上的每一颗花生苗都长出了这么多的花生? 可是这怎么可能! 李直看了一眼那一大堆的花生,又看了一眼自己前面还没有刨开的土地,这才是三分之一,而那一大堆的花生就已经有多少了? 十里牌土地都是方方正正的规划出来的,旁边的空地很大,孙新直接便把晒花生的晒场设立在了这三十亩田地边上的一块空地上。 晒场之上解珍和解宝两人正将一个脚踏式花生摘果机踩的哗哗响。 这是孙新前世在农业机械普及之前见过一种摘果方法,直接将一辆自行车放倒,踩动自行车的脚蹬使得车轮转起来,然后把花生的根部对着车轮中一放,瞬间车轮便会将花生果全部绞下来,接着把花生的茎秆一丢,花生的摘果就算完成了。 到了这个时代想要做出复杂的摘果机实在太麻烦,孙新索性就复原了这个东西。 所以现在解珍和解宝所采的这所谓的摘果机其实就是一个简易的木轮子配合上麂皮传动带、脚蹬所做成的一个简单机构,不过摘起花生果来效率也是不低。 李直看了一下那轮圈之中被飞快摘下的花生果,又呆呆看了一眼已经铺满小半个场地的花生,他终于忍不住跑到正在晒花生的孙新身旁问道:“小官人,这花生果已然摘了多少了?” 拿着耙子将花生铺平的孙新直起腰来喘了一口气,看了看面前密密麻麻排开的花生果子道:“这里刚刚摘了半亩地,大概有个三四石吧。” 闻言李直的眼睛都瞪了出来,半亩地就三四石,哪怕这些花生果晒干之后缩水严重,那这一亩地的产量怎么样也有个五石以上,这世上居然有产量这么高的作物? 第二十四章 小尉迟榨油日进斗金 当三十亩土地的花生全部收获之后,不光是李直,所有参与收获的人员全部惊呆了。 四天的时间帮工们在田地之上拼命的薅花生,而孙新和解珍解宝则在晒场之上拼命忙碌。 等到前面的花生全部薅完,最早的一半花生在太阳之下暴晒也已经晾至了九成干,孙新开始把它们全部装进麻袋,一袋一袋的送进自己早就置办好的谷仓之中。 这时产量基本也就能够统计出来了。 前面所晒出的一半花生,最后进仓的数量是八十五石,平均亩产五石半。 这个产量令孙新自己都有点惊讶,想不到这个时空的登州花生的产量居然和后世自己合作社中花生亩产数差不多。 孙新猜测这是因为自己所使用的花生种子是高产良种、今年的天气比较炎热加上所选的的土地还没有进行过耕种肥力相当不错的综合因素才能取得的收成,这对他来说都是意外之喜,也许明年就很难复刻了。 而这个收成看在其他人眼里更是无法想象的的数字。 一亩地能产出五石半的粮食,开天辟地以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甚至当孙立听到这个产量数之后都是快马加鞭的来到十里牌,当他看到那满仓满谷的花生豆,直接便乐的合不拢嘴。 几天之后结工钱时李直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们收了十四亩地的花生工钱总共是一两四钱银子,几天就挣下一两多银子,如果放在以前足够让他们六个人十分知足,可是对比之下,接受了孙新按照花生重量发工钱建议的邹润和邹渊六个人收了十六亩地的花生,进仓时重量达到了八十八石,按照一石花生给五十文的约定,孙新直接掏给了六人四两四钱银子,是李直他们收入的三倍还多。 邹润和邹渊几人喜出望外,当听说孙新还想要自己榨油去卖需要人手时,六个人直接拍着胸脯表示这活他们接了。 孙新接着又提出想要建庄子,这一次所有参与收获花生的人都表示只要孙新能够让他们种这花生他们都愿意留在孙新的庄子之上做庄客,而且都询问孙新能不能带更多的人一起来耕种。 孙新自然是希望手下的庄客多多益善,连忙便拿出契约跟他们签了一年的合同,并且把土地都划归好了。 他一口气便收了三十多个庄客。 接下来的时间,孙新划出了三百多亩的田土,开始分派人手开垦,一部分去种植玉米和冬小麦,一部分人在解珍解宝的指导之下到田间去打井。 当见到解珍解宝打压力井的本事之时众人更是心悦诚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便捷的打井的法子。 而邹润和邹渊则加入了孙新的油坊。 孙新早就了解过到这年头的食用油销售状况,随着农业技术的发展,油料作物在大宋早已经广泛种植,整个大宋人民早习惯使用食用油了。 这年头的食用油,在北方以胡麻油为主,而南方则流行菜籽油。 当得知登州城里面此时的油价是一斤素油一百文钱时,孙新更是喜出望外。 把花生当做杂粮用来储存当然可以,但是那哪里比得上将花生作为油料作物的价值? 蒸汽弥漫的油坊之中,邹润和邹渊两人将用石碾碾碎的花生仁放上笼屉。灶台之上大火加热,很快把那些花生碎蒸的透明。 孙新打开笼屉抓了一把花生碎在手里,轻轻一碾便是满手的油,他连忙点点头告诉邹润蒸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 邹润和邹渊在孙新指导之下把出了笼屉的花生仁用稻草包成饼,装进用柳树条制成的圈子之中,接着两人脱光了脚踩在饼圈之上,很快将花生胚压实彩平变成了中间略高的垛子。 他们将一个个垛子放入由大木头掏成的人力锤榨机之中。 又在花生饼之中插入了一个楔子,接着几个汉子一起推起吊锤,在有节奏的劳动号子声里,木楔子寸寸的深入花生饼的间隙内,开始不断挤压那一块块花生垛子。 很快被挤压的花生垛中就开始源源不断的流出花生油来。 等到出油速度缓缓减慢,估计花生仁已经被榨到七成干孙新才叫停了压榨步骤。 拆榨、出饼、刮去饼边,几个汉子将头道压榨之后的花生饼碾碎过筛,然后加入后面碾好的花生碎中再蒸,再榨,一枚花生仁要如此压榨三次才会变成花生饼,之后便将那些花生饼打碎拖去做种地的肥料。 把这花生油的压榨过程不断的重复,大家也渐渐的熟能生巧,孙新的油坊也进入了正式的生产阶段。 花生果然是优秀的油料作物,几天之后孙新得出计算结果,自己的油坊之中榨花生的出油率可以达到百分之四十,这已经接近人力压榨的极限。 花生的亩产是按照去壳之后的花生仁计算的,所以如此计算孙新粮仓中一石的花生就可以榨出四十多斤的花生油。 孙立在城中放出消息说孙新的庄子之上有油可以卖,没过两天便有行商到十里牌来买油来。 尝试过香气扑鼻的花生油后几个行商都对于孙新的花生油要和胡麻油同样售价的要求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但是几个商人却众口一词表示一斤素油一百文那是市面之上的售价,他们收购花生油的价格无论怎么都只给到一斤六十文。 孙新知道这几个商人肯定是在这其中得到了巨大的利润,可是现在他手中就只有这么一点花生,自己去卖油的话虽然价格会更高但是浪费的时间却不怎么划算,孙新只能接受了几个商人所开出的价格。 附近几个州城都有近十万人口,消耗掉孙新的这点花生油完全不是问题。 孙新留下了五十石花生作为来年的种子,剩下的一百二十石花生在邹润等人的连夜赶工之下压榨出了五千多斤的花生油,孙新一口气交割,直接卖出了三百三十两。 刨去给庄客的工钱净赚三百两,当看到这么多银子之时,孙立再次深深的倒吸凉气。 经济总算宽裕了,孙新马不停蹄的拨出了一百两银子让孙立帮忙去登州城里请工匠,很快庄子之中便开始大兴土木。 一方面土地之上大规模的开始建设供给庄客居住的房屋,购买牛马牲畜,另一方面则是孙新开始跑马圈地一般的将十里排周围方圆数里地都围上了木栅栏。 不管能不能开垦,反正先圈起来,以后这里就是孙家庄的范围了,这一番操作还剩下了一百多两钱财后,去赢取扈三娘所需的费用,孙新偷偷找到孙立,要他帮忙自己定造一批刀枪。 第二十五章 愁安全汤隆造火器 私造兵甲这事讲起来是大罪,但是孙新找到孙立提出请求的时候孙立却是毫不意外,这年头地面不平静,哪个庄子里能不备下些刀枪? 这事情不能张扬,孙新交代之后没过两天,孙立便领了两个铁匠来到了十里牌上。 为首的汉子三十多岁,满脸都是长期打铁所造成的烫伤,加上长期受熟铁质烤导致皮肤发红脱落,远处看起来整张脸都是斑驳的颜色。 “这位弟兄名叫汤隆诨名金钱豹子,原是军中专管火器制造的。”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孙新心里就是微微惊讶。 孙立介绍道:“弟弟不要小看了他,汤隆兄弟世代管造军器,祖上曾凭借打造军器做到了延安知寨之位,只不过这他早年不合恶了上司,便出了军中,在四里八乡打铁为生,说起打造器械之精良,这汤龙兄弟在山东河北两地说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 孙新当然不用怀疑,汤隆在原著之中管造整个梁山的军马器械,论见识也可以提出勾连枪这种奇门兵器,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铁匠。 孙立叫孙新有什么需求就和汤隆说,暗暗的在庄子里面把刀枪制造起来等造好之后再让他离开,全程这些刀甲都不要出孙家庄的范围,以保绝对不往外张扬,孙新自然答应。 至于守备一个庄子需要多少刀枪这事孙新也不知道,孙立直接拉出了一份单子。孙新又找来邹润邹渊还有解珍,解宝参议,听说孙新要造刀枪,几人的兴致都很高,纷纷提出自己的建议。 孙新有心要把几人培养做自己的得力手下,于是除了庄中惯常需要准备的刀甲之外,他又嘱咐那汤隆师徒给解珍解宝各自制造了一条称手的钢叉,给邹润和邹渊那里各自造一条用十足好铁打造的朴刀。 好兵刃的价格十分昂贵,给全庄的人打造二十多把刀枪只用了十两银子,而这四把定制的兵刃汤隆则直接开价二十两,孙新询问一番发现根本讲不下价去,也便答应。 几天之后收到钢叉的解珍解宝乐的合不拢嘴,直接便举着耍了几套把式,而拿到那把朴刀是邹渊也是满脸感激之色,唯有独角龙邹润接过朴刀虽然明显露出喜爱之意,却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来到庄子这么久,最开始邹润还跟孙新等人有说有笑的,但是这几个月孙新却发现邹润这人越发的寡言少语了。 最初孙新还有点防备,可是时间久了之后他也慢慢习惯。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孙新知道有些人外热内冷,初次见面之时十分外向,但其实是很内向的性格,时间久了性格便会慢慢显露出来,这倒也不奇怪。 农庄之中的各项事宜都在缓缓的进行,因为今年土地还没有开垦出来,所以孙新跟这些庄客们签的都是雇佣合同,在今年建庄子的过程之中,每人给他们十两银子的工钱,等到明年土地都开垦成熟地之后,他们再各自到自己的田地之上去种植。 半个多月之后玉米和小麦都被种到了地里,而汤隆那里的兵器也打造完毕了。 总共从孙新这里得到了三十多两的收入,汤隆自然高兴。 他自从当铁匠以来便漂泊无依,虽然手艺精良,可是因为为人任侠,受不得工作的拘束,经常干半月歇半月,少有能够短期便入账这么多银两的时候。 汤隆格外问了孙新还有没有更多的兵器需要制作。 孙新思索一番,哥哥孙立的铁鞭是当初在周侗亲自指导之下制成的,无论是配重还是材质都是最优良的,就算让汤隆再制作一对也不会有他现在所使用的更加合手。 而自己手上的这一对熟铁鞭孙新倒是早就想换了,只不过既然可以自己设计的话,孙新想换的便不是一般的冷兵器。 听说孙新想要造一对火铳,汤隆却是一头雾水的摇摇头。 “火铳?俺倒没听过这等军器,敢问是何模样?” 孙新颇为惊讶,说好的水浒传呢,说好的梁山之上善使火器的神火将军魏定国呢?这年头的北宋军械天才怎么连火铳都没听过? 可是在他的询问之下,汤隆师徒确认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火铳,哪怕讲出原理也不认得。 孙新次日进城顺便去问了孙立,而听到孙新提起一种可以拿在手中发射子药的火器之时孙立也是表示从未耳闻。 他说自己倒是听过凌州有个叫魏定国的将领善使火器,只不过这年头的火器都是一些炸药包、发火筒、药烟筒之类的东西,投掷的火器也只不过是用投石机抛射出去的火药包罢了,像火铳这种东西他也是从未耳闻的。 孙新回去后只好跟汤隆讲述了自己对于火铳的要求,听说孙新需要的只不过是两条铁管时汤隆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手艺足够好,直接给他窝两条铁管再用焊药焊上不就行了。 闻言孙新吓得连连摇头。 明代的火铳就够傻大黑粗了,可那至少也是用铸铁做的,一体成型,即使这样都免不了炸膛的危险,现在汤隆想着直接用手锤出一条铁管来给他当做枪管,这不是玩命吗? 前世当过兵的孙新在队伍里射击成绩就不错,退伍之后还没到收枪时代,上山打猎时玩的猎枪也是不算少,对于枪械他也是有自己的最基本要求的。 别说铸铁火铳远远达不到孙新对于自己防身兵器的要求,就算给他一把普通的滑膛枪孙新也看不上。 孙新知道后世土作坊所造的燧发鸟枪技术难度最高的东西就是那条枪管,那是用合金钻头刀直接在铁条之上钻出来的,自己想要做出枪管,至少需要一台有合金刀的钻床。 思索半天,孙新在夜里跑到了当初自己穿越的登云山脚下,钻进那烧成残骸的卡车钢架中一番鼓捣,第二天他便抬了一块已经烧得变形的发动机残片找到了汤隆。 这种卡车发动机的内壁都是用钨钢涂层制造的,如果能把内壁的钨钢给弄下来,说不定真能做成一把合金镗刀。 听了孙新的一番描述后汤隆却还是并不太清楚什么钨钢涂层是什么,但是大体也弄明白了孙新手中拿着的这片金属是用好几层不一样的钢材结合在一起做出来的,而现在孙新就想要他们把最里层的钢材给拿下来,汤隆没做过但还是表示自己可以去试试。 第二十六章 报恨意祝彪烧粮仓 第二天一早孙新便见汤隆拿着一块剥落下来的乌钢皮找进屋来。 孙新还没开口,汤隆先激动的拉着他问:“这机器是谁造的?” “这机器造的简直是巧夺天工,俺无论如何是想不通那制造机器的工匠是怎么把那一层层不同的材料结合在一起的,简直天衣无缝啊!” 孙新只能用这是海边飘来的外番铁器应付了过去,汤隆闻言竟是十分遗憾,反复询问了孙新是在哪处海滩捞到这片金属之后,看模样似乎是想去那里再碰碰运气。 手上总算是有钨钢了,孙新连忙叫汤隆师徒为他制造出了两条一米多长的熟铁管,接着孙新又自己上阵,做了一个简易的镗床,然后他指导着汤隆拿花生油做润滑开始缓缓的磨起枪管,那钻头的硬度还是有些欠缺,耗费了汤隆四天的时间才把枪管和膛线磨好。 接着金钱豹子汤隆又按照孙新的要求给那两条铁鞭包上木托,加上扳机和火药池。七天之后,孙新终于收到了自己的兵器,两条“八面铁鞭”。 汤隆捧着这东西一头雾水实在不太明白这东西的使用方法究竟是怎么样,唯有孙新知道他手中拿着的这玩意哪是什么铁鞭,这就是两支异形的肯塔基线膛枪。 几天交往下来,孙新也算弄清了汤隆的性格这人十分好相处,而且有些后世技术专家的感觉,孙新有心留他在庄子里,于是在夜里偷偷拉着汤隆一起出去试看这款线膛枪的效果。 孙新抬起那他仔细调教了好几天才弄好准心的铁鞭,一枪直接准确命中了一百以外的人形靶标。 在看到那铁鞭猛的在黑夜中发出火光和声响之时汤隆直接呆了。 “来年我的庄子还要扩大,想再多打造几支这样的火枪,汤隆哥哥可能来我庄子上帮忙?” 汤隆瞬间露出喜色,作为一个铁匠他自然能意识到这样的军器所带有的价值,甚至仅仅出于对技术的追求他就想留下。 不过汤隆有些为难道:“俺今年还约好了要到几个财主家去打造物品,需要去忙碌几个月,既然已经许诺便不好推脱,能否等过了年再到你庄上来帮助打造火器?” 孙新也知道汤隆这人是豪杰性格,绝不愿意背信弃义,如果自己逼迫的话以汤隆的性子是宁愿放弃制作火器也必须去完成自己的许诺的。 想想自己现在的实力有些冷兵器自卫也就足够,而等到过了冬自己的玉米也就收获了,到时候自己手中实力又将扩大,那时候才真的需要建造装备了热兵器的家丁武装。 于是他便道:“那有何不可?” 汤隆闻言大喜,“如此我年后便来,决不食言。” 三伏天,秋季已到,但暑气迟迟未去。 这天黄昏之时,早早下了差的孙立骑马来到了十里牌。 进入孙家庄,孙立先是满意的四处看了看房屋建造的情况,然后才进到屋子里。 看着孙新桌上摆满了的营造图样,孙立忍不住插着腰长舒一口气。 “怎能想到如今俺们孙家也有这般的声势了,回头当给阿爹阿娘坟上再添一炷香,多亏了他们老人家在天上的保佑啊。” 孙新抬头一笑。 这时孙立突然看到了孙新身边那个装金银的大箱子,心中觉得这么多钱放在孙新这有点不安稳,提醒孙新道:“晚上睡觉也将眼睛睁开些个,如今这庄中放着如此多钱财,你这庄子又是新建,十分空旷,可要避免遭了贼人来。” “知道了,大哥,我不是打造了兵甲了吗。” “那是用来防强盗借粮的,怎防得了小贼?” “明白了,我小心一些便是。” 孙新把所写的种植计划往边上一推,抬头看着孙立问道:“扈家庄那里可是看准了结亲的日子吗?” “扈家庄听说了你这里卖油收入颇丰的事情也是十分高兴,扈太公提了冬月便结亲,日子我已和他商量定了。这两天他会送回礼过来。” 等两人把事情商议完天差不多也完全黑了,孙立这才骑上马匆匆赶回登州城去。 孙新叫解珍解宝两人一道胡乱吃过饭,自己便又回到房间里点起灯开始写今年秋天的种植计划。 对于过去曾经安排过跨几个乡的农业合作社全年工作的孙新来说,这区区几十人的古代农庄的种植计划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于是他落笔飞快。 突然,孙新听到院中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 十里牌这地方外面基本都是荒地,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野兽在外头游荡,所以听到一些响声并不奇怪,孙新低头继续写东西,但很快他便发现这一次的响声似乎与往常不同,因为解珍解宝两人的声音没了。 往常这时间解珍解宝应该准备睡觉了,俩小孩每天睡觉之前都会跑出来撒泡尿,但是今天晚上这两人却是无声无息的。 孙新暗暗放下了笔,背着油灯的方向缓缓起身,他尽量使得自己的影子移动范围小一点,不会落在房外人的视角之中,同时伸手拿起了自己桌边的铁鞭。 祝彪猫在黑影之中,口中衔着刀,手上拿着火褶子,悄悄的向着孙家庄的粮库摸去。 “好个泼皮,敢抢我祝彪的婆娘,你不是种花生赚了不少银钱吗?呵呵,今夜我便叫你火烧连营!看你还如何种!” 祝彪自小习练武艺,身手非常好,他毫不害怕那什么小尉迟孙新,他曾见识过孙立的本事,感觉孙立比自己还差着一些,至于他弟弟孙新肯定比孙立更要弱手。 他不出来则已,若是出来的话,祝彪会果断冲上去对着他就是一刀,最好在黑灯瞎火中把这孙新给搠死了才出他心头之气。 孙新从门缝中看了一眼,就见暗淡的月光之下,一个人正蹑手蹑脚地向着自己的粮仓走去。 那粮仓里可放着自己明年要种的花生种子,如果被这家伙给破坏了的话,自己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孙新连忙打开火药瓶往枪管之中倒入火药,又拿了一块山麂皮包着铅弹用通条将药子捅入自己的枪管里。 再在火药池中加入引火药,孙新屏息凝神地将燧发机构拨动开。 咔嗒,这细微的响动,却让那个小偷的身影停滞了一下。 见到对方身影停下,孙新果断大喊一声:“什么人!” 那小偷眼中却没闪出害怕的光彩,而是兔起鹘落一般的转过身来挺刀做出了一个攻守兼备的起手势。 孙新利落的扣动扳机,火光闪过,那人一下便倒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 莽撞人邹润图报复 见那人瞬间倒了孙新也是吓了一跳,自己并没有打他的躯干重要部位啊?难道说这杆土作坊线膛枪的弹药散布面这么大,自己瞄准膝盖打却打中了对方的要害? 孙新连忙提着两只铁鞭上前,蹲下来仔细查看他的伤口,却见那人只是大腿之上打了一个贯穿的弹孔,并没有伤到动脉,此时正汩汩地往外冒的血。 这并不是致命伤,孙新又摸了摸那人的肌肉,这才发现这人牙关紧咬肌肉紧绷,他终于放下心来,原来这家伙就是第一次见到火器,半夜之中被这火光和声音吓了一跳,出现应激反应直接被吓晕了。 这种情况缓一缓应该就能苏醒过来。 这时突然又听见旁边传来一个重物掉下的声音,孙新瞬间警觉。 这人还有帮凶! 孙新将另一只还没有激发的铁鞭举起对准那黑暗的方向,果然就听见那黑暗之中传来了阵阵牙关颤抖的声音。 那小偷刚才也是第一次见到火铳击发的声势,所以被吓到了,这时又被孙新拿枪口指着自己,瞬间腿都软了。 那人转身便要去翻院墙,可惜他已经被吓得脱力,爬了几下都没有爬上去,孙新果断走上前,直接脱下那人的外衣把他反绑了个结实。 那人虽十分恐惧却是一言不发,孙新气愤的把他的脸正过来,接着却是不禁一愣。 只见那人二十出头年纪,脑袋上长着好大一个肉瘤,却不是独角龙邹润? “居然是你?我家两个小弟现在在哪里?要不说出来你和他一样下场!” 邹润也是在紧张之中,见孙新看见他的脸,他也知道躲不过去,咽了一口唾沫开口说道:“我没有伤人,解珍解宝被我灌酒醉倒了,现正在屋中不省人事。” 孙新连忙到偏屋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两个小子满身酒气、四仰八叉的躺在大炕之上,没心没肺的还在那喃喃说“邹润哥哥喝酒”的醉话。 孙新稍稍放心,这才走回院子里,见捆结实了的祝彪仍然没有醒过来,他生气的揪起了邹润的衣领。 “我哥哥说你们是忠义豪杰,断不可能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我自负也是待你们不薄,你们却为何恩将仇报?” 邹润咬着牙不说话,只不过脸色变化还是显示出他的心中这时也是有些气短。 “邹渊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件事情?他现在哪里?” 邹润闻言激动起来,“这事纯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叔叔邹渊无关。要抓也只抓我一个人罢了。” 孙新看了一下邹润的反应嘴角暗暗露出微笑。 “你空口白牙,我如何信你?” “这……这……”邹润在这情急之下他脸胀得通红,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孙新在邹润面前蹲下身来道:“想要我信你的话也成,你且先慢慢说怎么回事,我自会判断。” 邹润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欺负了顾大姐是也不是?” 孙新微微惊讶:“难道是她叫你来的? 邹润摇摇头,“我们兄妹论交,听说她受了欺负,我如何能够无动于衷?今日之事存系我一人所为,她豪不知晓。” 孙新愕然的看着邹润满脸正气的模样,有些无语地发现邹润好像没有说假话,合着顾大姐根本就没有要求,是邹润自己好打不平,听说顾大姐在他这里受了委屈所以自己一冲动就想来烧他的房子? 怪不得在进了自己庄子几天之后邹润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大概也就是那几天他从顾大姐那里得知了她和自己的恩怨。 孙新无语的指了指远处的祝彪问道:“所以那人是你的帮手?” “我不认得他,我是躲在这里想要放火,谁知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我还以为被人发现了,却没想到偷偷出来看一眼,就见到你用那……那铁鞭把他放倒了。” 邹润看向孙新手中的那两杆铁鞭时脸上仍然带有畏惧之色。 孙新听了这话微微皱眉,他转身来到祝彪的身旁在他的身上一顿翻腾,很快孙新就从他的怀中摸出了一块牌子来。 在月光下一照,孙新就见那是一个雕刻精美的令牌,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祝”。 祝家庄? 看来这人还真的和邹润没什么关系。 他又走回邹润的身旁,蹲下来看着他思索良久,孙新突然解开了邹润的捆绑。 “你什么意思?” 孙新一边给他解着捆绑一边道:“还说什么英雄豪杰,你今日所作所为真是令人耻笑。” 听到孙新的话邹润脸上也是闪过一丝羞愧。 其实这半个月来他心中一直就纠结着该不该为了顾大姐而向孙新报复,一方面他听说顾大姐的事情之后心中十分憋闷,很想帮自己的妹妹出这口气,但另一方面孙新对他们又确实是十分的恩遇,他也不愿意忘恩负义。 终于在今天邹润下定决心在孙新的院子中放一把火,他也没有想着要把孙新的种子全部烧掉,而是想着给他添点乱子好让孙新得知顾大姐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也就罢了。 之前他也已经决定帮顾大姐出了这口气后他就逃离孙家庄再不回来了, 看着孙新把他手上的捆绑全部解了下来,邹润问道:“你不把我送到官中去吗?” “你可以不仁,我不可以不义,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你静静的回去,什么事都不要对你叔叔说,明天还是如常的起来做事明白了吗?” 邹润的眼中闪过惊讶的神情,看着孙新将地上的朴刀捡起来归还他,邹润终于是有些意动。 看着邹润提着朴刀便走出了院子,孙新心中也是叹了口气。怕不知道经过今晚的事情之后,邹润还能不能继续跟着自己干了。 水浒原著之中邹润和邹渊两人听了孙新和顾大嫂的一句话就愿意烧掉自己的山寨来帮他们去劫死囚牢,这样的豪杰人物孙新实在是不想和他们交恶。邹润今晚的所作所为自然是蠢的不像话,但是孙新却也感觉有些欣赏。 毕竟不是哪个人都能够只为帮朋友出一口气就干下这么大的事情的,甚至顾大姐都没有要求他这么做,邹润只是出于豪杰性格就自己来了,这样鲁直的人前世今生都非常难得。薆荳看書 看着邹润离开院子,孙新又瞅了一眼在角落之中仍旧昏迷的祝彪。 思索一番,他将手中住家的令牌给丢到了院子角落去,然后转身便进了偏房。 第二十八章 精细鬼孙新用计谋 孙新进屋把解珍解宝从床上提溜了起来。 “就知道喝酒,家里进贼了你们也不晓得!” “什么?家里进贼了?” “哪里哪里?” “好大的狗胆!” 解珍和解宝两个小屁孩酒气熏天的睁开眼睛,连忙各自下床去,跌跌撞撞的跑到屋角拿起自己的钢叉就往外冲…… 红日初升,独龙岗去往登州的道路上,一辆漂亮的马车正在轻快的行驶着。 车上的扈太公不时撩开车帘看一看车外的风景,当车子行驶靠近了十里牌之时,扈太公便看见车外的野路边出现了连排的木栅栏。 “这孙新建起的孙家庄面积居然如此广阔?” 虽然早就从孙立那里得知自己这个准女婿今年夏天收成十分不错,挣下了许多的银钱,现在已经开始把庄子建立起来了,可是没有亲眼见到之前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个庄子的范围居然有如此广大。 看这庄子的规模说是孙立借钱给自己弟弟充面子扈太公也不可能相信,哪怕是孙立豁出自己的面皮倾家荡产的去借也断断借不来起这么一个大庄子的资金。 可据孙立所说,孙新今年只不过是和两个族弟一起在十里牌外种田而已,虽然一季的粮食大获丰收,可是怎么种了一季的粮食就能挣下这么多银两来? 难道说自己这个女婿真的如此有本事,纯是靠土里刨食居然就能在短短时间内挣来这么多银两? 中午时分,小轿车子到了孙家庄的正门前。 扈家庄的老管事从车前跳下,进到桩子中先行去打招呼,而扈太公则整理了一下衣袍,看着小厮将回礼一箱一箱抬到了地上后这才在仆人的牵引之下缓缓下车。 眼前的庄子并没有什么亭台楼阁,更谈不上防御工事,只不过是一片联排的栅栏围起的空地而已。 但扈太公知道这庄子所在的地方于几个月前还是一片荒地,扈太公也明白孙新能够在空地之上短短时间建立起这样大的一座庄园,就已经是奇迹一般的事情了。 “老庄主,这孙家庄里没有人迎客呀。” 等了半天只见管事一脸疑问的匆匆的跑回来。 扈太公点头:“庄子新立肯定养不了多少的仆人,人手缺一些也是有的,如此,我们便自己进去吧。” 听扈太公如此说便由管事当先引路,一行人走进了孙家庄的木栅栏之中。 走进孙家庄后扈太公和那管事却很快都奇怪起来。 如果说只是庄院之中没人迎客还则罢了,可这孙家庄今天的情况明显有些古怪,开垦了一半的农田之上根本就没有人劳作,新长出来的作物之间也没有人浇灌的踪迹,就是旁边的木栅栏边也正放着许多还没有完工的木料和工具,显然那些木工原本应该在此干活的,可这时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孙家庄里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满脸疑惑的一路走进了孙家庄最中央的大屋,扈太公和仆役们就见大院之中人头传动。 四五十人正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人群之中,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格外大:“孙新哥哥,这人嘴巴如此硬,根本就不招呀!” 接着又是另一个听上去就是变声期少年的公鸭嗓声音传来:“照我说如此问不是个门路,不如还是上刑吧,我去抬一桶盐水来,咱们拿皮鞭蘸了盐水打他!” “皮鞭不行,用铁鞭!” “憨货,用铁鞭不打死了么?” “轻些打么,难不成就饶了这贼?” 扈太公和手下的仆役们总算明白为何今天孙家庄里头都没有人工作了,原来是这庄子里头抓到了贼。 接着扈太公也是有些生气。 如果说孙新没有和他扈家庄结亲还则罢了,现在这十里八乡都知道孙新和他扈家庄的关系,有哪个不开眼的居然敢偷到他扈太公女婿的庄子里头来? “贤婿,可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情吗?” 扈太公咳嗽一声,手下连忙分开众人。 人群散开,扈太公就见中心的空地之中一个模样俊朗的高大青年正坐在一条板凳之上,他身前两个看起来像是庄头模样的人正小声议论着,再之前则是两个身材颇为壮实的小孩子正围着一个被捆在树上的汉子争吵着该怎么收拾那贼子。 看见扈太公出现,原本正在那里慢悠悠喝茶的孙新连忙起身,一脸恭敬的拱手道:“泰山大人如何来到了?未曾出庄远迎,恕罪恕罪。” “不妨,今日本是来回礼的,不曾想你庄中出了如此的事情。” 扈太公发出声音的时候,那被绑在树上的汉子也是暗暗抬头,而正当此时,扈太公恰巧也转头,两人一下照了面。 原本咬着牙硬撑着不开口的祝彪,看见扈太公的一瞬间就是完全呆了,而扈太公也是呆愣。 两人心中同时升起的想法都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扈太公一脸惊讶的指着被捆在树上的祝彪问:“这是怎么回事?” 孙新身后的解珍连忙开口介绍道: “这小子昨夜带着火折子潜到我们庄上,来在粮仓旁鬼鬼祟祟的想要放火,得亏我们哥哥武艺高强,一暗器把他给打趴下了捆在这里。如今问他是哪里来人,受何人指使,他却是嘴硬不说。我们哥哥已派人去通知城中的孙立哥哥,要把他捉去见官呢!” 扈太公深吸了一口气,看看祝彪的表情,他瞬间就明白解珍所说的并不是假话 接着心中瞬间鄙夷。 这祝彪实在也太不成器了!求亲不成,居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潜入孙家庄想要烧人家的粮食! 孙新一脸单纯的表情来对扈太公说道:“泰山大人,这贼人你可是认识?” 扈太公盯着祝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他还是明白自己必须把这小子给带回去,要不然祝家庄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贤婿,这边来。” 带着孙新走到一旁,扈太公才小声对孙新说道:“贤婿你所抓的这人是祝家庄的三公子祝彪。” “什么?”孙新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 “唉,这个祝彪原本也想求娶我家的三娘,之前被我拒绝了,却没想到他这般没脸面,做出此等行为来!” 第二十九章 十里牌上,量宽宏孙郎一诺 “这……这人居然如此?”孙新不信道。 扈太公看着孙新满脸惊讶,有些难为情的开口: “不过我如今有个不情之请。这祝家庄在济州也是好大的势力,我们又同在独龙岗居住,若是今日我没见到这场面也就算了,可如今我既见了他面,你再把这祝彪送到官里的话,怕是……” 闻弦歌而知雅意,没等扈太公的话说完孙新直接把胸脯拍的啪啪响:“既然如此,怎能让泰山大人为难,泰山大人便把这祝彪给带走吧!” “这!”听到孙新答应的如此爽快,扈太公有点惊讶。 “只怕委屈了贤婿啊。” 孙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总不能让泰山大人难做吧。” 看着孙新真诚的模样扈太公顿时心中感动,他刚才也听了解珍说过这祝彪昨天晚上的行为。 要是祝彪昨晚上进入孙新的庄子,放火成功的话,孙新明年的种子只怕都会被这家伙给烧掉,若是换成自己年轻几十岁,在孙新的位置断然不肯如此宽宏大量的就把这样坑害自家专院的人轻轻放过,在他看来孙新年纪轻轻却能够如此决策,那绝对是无比尊重自己的表现。 一瞬间他心中就对于自己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婿观感大好,而再看看那祝彪,扈太公的心中则是万分鄙夷。 幸亏自家的三娘没有许给这样的货色,哪怕没有祝家庄图谋扈家庄的阴谋,这等下作的家伙又如何配得上自家的闺女? 被绑在树上的祝彪此时已经万念俱灰。 他原本想着自己死撑不开口可能等到自家哥哥来救人,甚至在被押去登州的路上想办法挣脱捆绑杀死几个人之后逃掉,可他哪里想到扈太公会突然出现。 看见扈太公和孙新两人走到一旁说几句话之后,孙新就向他递过来惊讶又鄙夷的表情,祝彪瞬间便感觉无比丢脸。 两人交谈几句之后,孙新便来到树旁叫人把他给放了下来,祝彪不敢造次,呆呆的被牵着拖到了扈太公的身边。 扈太公看都懒得看,挥挥手便有两个仆人扶着他下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扈太公也没有兴致在十里牌多呆,送了回礼之后吃了一顿便饭便又启程。 孙新看着扈太公和祝彪的马车走远,暗暗点头。 他早知道这两天扈太公要来登州回礼,所以当知道那人是祝家庄的之后,孙新心里就已经定下了这个计策。 不过他原本只是想害害祝家庄的人,却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就是祝彪。 至于孙新跟解珍解宝说他去请了孙立来拿人,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派人往登州去。 孙新本来是打算把祝彪绑在这儿直到扈太公到来为止的。说起来这祝彪运气也挺好的,才绑了一晚上扈太公就来了。 至于祝彪这家伙,只不过是腿上挨了一铅弹而已,身体那么好,糊点金疮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最多以后瘸了点。 敢烧自己的粮仓,照孙新的想法这已经算是舒服的了。 这次被送回独龙岗这祝彪可就算是现了大眼了,而且瘸条腿是肯定的,祝家庄肯定再也没脸向扈太公提起求亲的事情,也只有这样孙新才安心。 扈太公刚刚走,孙新回到庄园,便见已经被自己提拔为庄头的邹渊有些担忧的走了过来。 “我家邹润昨天晚上出去和解珍解宝喝酒之后便再也没回来。” 孙新一愣,问邹渊道:“你没仔细找找?他的行李什么的都还在吗?” “四下都已经找过了不见人影,说起行李,怪的就是如此,你送给他的那些衣服他都整整齐齐的叠了放在床上,那柄朴刀也没带走,只是他之前带来庄上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他原本说好明年将妻儿都接过来的,如今如何却又这样?” 闻言孙新心里叹了一口气,邹润到底是没脸留在庄上自己走了,不过这家伙倒还是挺要面子的,临了临了还要做封金挂印的这么一出。 孙新安慰了邹渊几句,叫他派人回老家去寻找一下,邹渊也没有别的办法,忧心忡忡的去了。 孙新来到田地之上查看了一下小麦和玉米的长势,正仔细研究着土壤的墒情,突然便听栅栏之外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呼叫之声。 “孙新,你出来!” 孙新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微微皱眉。 那女子似乎不知道孙新这庄子的栅栏入口处在哪里,偏偏栅栏又长的不得了,所以她一路沿着栅栏喊了半天,还没有找见进入庄子里的路,孙新倒是先到了她的面前。 孙新突然出现,顾大姐一愣,连忙道:“孙新,你饶邹润一次行也不行?” 孙新看着顾大姐一反常态的扭捏模样。 顾大姐道:“这次是邹润大哥他想差了才做出这等事来,他家中有妻有儿的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一份庄客的事情可做,总不能再回去做帮闲!你全当做是我的不对,不要怪他行么。” 孙新苦笑道:“我本来也没有说他什么,是他自己要走的,若是想回来之时自己回来便是了,我绝不怪他。别让我做坏人。” 闻言顾大姐有些惊讶,接着脸上便露出感激的表情。 “邹润是为了帮我出气,他所做的恶行我来还,只要你真心让邹润回来做你的庄客,从今天起我便到你庄上为你做一年的仆妇还债是了。” 母大虫到自己庄上来做使唤丫头,这可受不住,孙新连忙摇头道:“没必要罢,他也没烧成什么东西,没什么债可还的。” 谁知顾大姐却不相信的说道:“嘴上说不怪,谁知你心里如何想呢?你便收下我,我也不吃你庄上粮食,也不使你庄上的银钱,这锄地我也干得,砍柴我也砍得,于你有什么不好?” 听她如此纠缠孙新也是没办法,只能道:“你要来便来吧。” 想了想,孙新又说:“你若是有些什么亲人愿意到我庄上做庄客的也可以带来,反正我的庄子正缺人手。”心中想的却是这顾大姐没婚没嫁的一个人跑到他的庄子上来做帮工,传出去别生什么事情,虽然顾大姐不在意,但是自己还是让她带着家人做个见证为好。 “真的?”顾大姐问道。 孙新点点头。 “你……” “怎么了?”孙新问道。 他有点怕这妮子,见她脸色变化,生怕她不满意又撒泼。 顾大姐抿抿嘴唇笑道:“你居然还是个宽宏大度的豪杰,是我看小你了。” 孙新一愣一愣的。 谁能想到少女时期的母大虫抿嘴一笑的模样……居然还挺甜…… 第三十章 稼穑园中,情意绵小姐千娇 两人说好之后孙新就回了庄子里去,顾大姐一个人沉默着走回了登云山,刚进村子她远远的就看见自家家门前哥哥顾甲正和一群人摆着呼卢玩耍。 “哥,你过来一下!” 顾甲看了顾大姐一眼,有些不满的从赌桌上站起来,走进屋中:“做什么,我这刚摸了好大一个彩,正在兴头上呢。” 顾大姐问道:“爹爹哪里去了?” “到东村吃酒去了。” 顾大姐看了一眼屋外正在呼呼呵呵的顾甲的狐朋狗友们,皱眉对哥哥说道: “你如今也是二十啷当岁的人,也该出去找份活计,总不至于这个家要我来操持吧?如今我在家还好,将来若是嫁了出去又该如何?” 听顾大姐如此说顾甲就有些烦躁,他摆摆手道:“我成日在赌桌之上不也是拉关系吗?若是不和人交好关系,哪有那么多活可干的?就算我想要弯下腰种地,咱们家也没有地可种。” “若是有个地方要你去种地让你当个庄头,你愿意吗?” 顾甲闻言倒是挺感兴趣:“如何了?哪个庄子在招庄头?可是有门路?不说别的,你哥哥我人手上不缺,一声喊,叫起十几个闲汉也是有的。” “就是山下那十里牌上孙新的孙家庄,如今他已经把庄子建起来了,正在大招庄客,你若是有心便带人去好好干,他那个庄子的田课只收一成,在那里种上几年,说不定咱也可以在十里排外开几亩土地。” “真的?”顾甲十分感兴趣,接着又有些犹豫:“那孙新之前不是和你有些矛盾吗?前两日邹润哥还从他庄上回来了,说是什么恶了那孙新从他庄上逃出来的,他能要咱?” 顾大姐摇头道:“事情都说开了,他说了让邹润回去,而且庄子还在招人,请咱们去呢。” “不过哥哥你若是到了人家庄上可需得好好干,再不像家里一般可以游手好闲的了。” “那是自然。”顾甲连忙表态。 他也不愿意在家里面整日的闲晃,只是因为父亲顾富游手好闲,没有给他置办下什么产业,除了跟顾富一样做一个闲无赖之外他根本什么正事都找不着,若是有个庄子可要他们去种地的话,顾甲是十分愿意带着一帮弟兄去做个庄头的。 “我去做了人家的庄客,那你呢?” 顾大姐回答道:“我也说好了到他们庄子上去做个仆妇帮闲。” 顾甲点点头,虽然有点惊讶于顾大姐的性格居然愿意屈尊去给人家做仆妇,可是他也觉得这也是条门路。 顾大姐说:“若是干得过时,咱把爹爹也一道带到那庄子上去,多少也能干些活。” 顾甲苦笑道:“爹爹那性格,哪能耐得住田地上的寂寞?” 顾大姐听闻也是无言。 晚上等顾富回来之后,顾大姐把这事跟他一说,对于顾甲要去人家庄子上当庄客顾富并没有什么意见,可是果然他又表态说自己受不得约束不想去人家庄子上做活。 顾大姐知道自己这个爹爹一向性子很倔,若是他拿定主意,任凭外人如何劝说都不可能听,不光不听还要生气,她也只得作罢。 次日顾甲在村里一番呼朋引伴,果然招呼得了几个厮混的厌烦了或有些家庭压力的帮闲愿意跟他一道去干活。 还有好几个原本在村中租佃土地的村民,此时刚刚交了佃,正不知来年去租哪里的田土种。 他们早就听闻今年孙家庄的孙新种植花生收获颇丰,也知道孙家庄的待遇十分之好,都正打着去孙家庄做庄客的心思,听说顾甲可以到山下的孙家庄去,于是纷纷来攀附。三天后顾甲和顾大姐两人便带着十几条汉子一起下了登云山。 庄上来了这么多人,孙新自然是大为欢喜,跟几人讲好条件之后,几人都愿意在孙新的庄子上做事,于是便纷纷签下了合同,各自在孙新的安排之下去整理土地。 这边刚刚安排好顾大姐他们的活计,孙新突然听到围墙之外一阵马匹的嘶鸣之声。 孙新脸上一愣接着便露出惊喜之色。 他连忙告别了顾大姐等人就向庄子门口跑去,一出庄门果然就见到扈三娘后头跟着丫鬟芽儿还有一个仆人各自骑马正向着自己的庄子飞驰而来。 看见孙新的一瞬间扈三娘脸上神色激动,眼圈红红的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她一勒缰绳,利落的滚鞍下马,然后飞快的跑向了孙新这里。 看着扈三娘激动的样子孙新忍不住想笑,这姑娘在激动之下脑子也不太清楚了,下马来用两条腿跑还不如骑在马上来的快呢。 不过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扈三娘,此时再见到她,孙新感觉自己心中也是情绪翻涌,来到这个时代大半年了,他发觉自己心性中的一些方面也越发变得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 他笑着跑上前去接住了扈三娘。 孙新问道:“回来了?” “嗯,”扈三娘点点头,脸蛋红扑扑的,“回来了。”她却是没意识到自己还没过门呢,这话里却已经把孙新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 这年代哪怕是已经订了婚的青年男女,也不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相拥亲吻,可是两人虽然只是在庄子门口执手相看,但其中的情愫却比之后世的青年男女丝毫不差。 一边的芽儿见状不禁掩嘴直笑。 “进来看看!” 扈三娘“嗯。”了一声。 孙新便牵着扈三娘的手向庄子的大门走去。 一路上,正在栅栏边忙碌的庄客们纷纷好奇抬眼看向他们俩。 上一次来到十里牌这里还只是一片荒地,身边也不过就是孙新和解珍解宝两个小屁孩而已,那时扈三娘和孙新有些比较亲热的举动只要防着那俩小屁孩儿看就行了。 可这次再到这里突然就有这么多双眼睛看过来扈三娘有些脸红,可是看向前面的孙新却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走了两步之后,她渐渐胆子也大起来。 扈三娘终于大方的挺起胸膛,纤纤玉指和孙新的手紧紧握着,同他一起向庄子里走去。 第三十一章 小尉迟携美逛庄院 孙新牵着扈三娘的手,两人很快便走进了一个小院之中,看着刚刚打起夯土墙正在拆掉木棚的小院,扈三娘对孙新问道:“这院子将来是做什么的?怎么好好的房都给拆了。” 孙新看着正在给新屋放大脚的泥瓦工们的施工进度,对扈三娘笑道:“这是咱以后的婚房呀。” 听到婚房两个字扈三娘的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上。 直到孙新拉着她介绍哪里是牲口棚哪里是厨房,她才慢慢把红霞退去。 扈三娘跟着孙新一起在小院中转着,畅想着之后自己婚姻的生活。 孙新问她道:“到时候咱们的花园你是想放在这房子前头还是放在房子后头”? 想到婚后从床上起来推开小窗就可以看到一片花丛的景象,扈三娘十分憧憬。 “都行……放在房子后头吧。” 孙新点点头,他也打算放在房子后头——这样种点丝瓜啥的也方便,若是放在房子前头,太阳直射,种夏季的蔬菜还要搭棚子。嗯,那房子前头就用来养鸡。 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小院,孙新心中也是有一些期待的,孙新现在并没有奢侈到如同那些大地主一般在自己的庄园之中建起雕梁画栋的建筑的程度,他为自己和扈三娘设计的这第一个小院基本上就是仿照后世农村四合院的样子建起来的: 前面有一个大晒场,左右分别是厕所和牲口棚,正面一排明亮的房屋,屋后再加上一个可以种花种菜的小园子。 现在十里牌上圈出来的地方够大,他又不用雕梁画栋的装饰,资金安排宽松,想要起这么一间小院子还是很轻松的,而且都可以任他规划,所以孙新的院子虽然小但是居住起来一定非常舒适。 他又看向自己身旁穿着一身漂亮绣衣,脸蛋红红和自己一起看这么一个农家小院的扈三娘,孙新真心的开口道:“就是委屈你了,好好的扈家大小姐却来和我住这农家院子。” 扈三娘道:“有地方吃有地方睡就行,哪有什么委屈的?” 孙新闻言却是摇摇头,他郑重的看着扈三娘道:“暂时只得如此,再给我几年,到时候我什么都给你挣回来,绝不让你比别人过得差!” 这年头的汉子哪会这般的和女子承诺什么,就是扈三娘她爹算是怕老婆的了,也从不会如此的去哄着她娘亲。闻言扈三娘瞬间痴了。 眨眨眼睛,扈三娘连忙转过头去,拉起领子捂住自己通红的小脸,见到孙新上去和木工攀谈没有看向自己这边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禁心中暗道:三娘你真个没出息,怎的人家说句话都能把你迷成这个模样,再不许如此了! 这年头一般的农民在中午是不吃饭的,孙新家原本也就没有吃午饭的习惯,但今天扈三娘来了,中午孙新便捉了只鸡,叫庄上会厨艺的庄客给整治了一些饭菜。 饭间孙新才得知原来扈三娘之前是被扈太公要求不能出扈家庄大门所以不能来看他。 前两天扈太公从十里牌回去,他先没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祝家庄,也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什么,回来之后扈太公就开口表示扈三娘若是想要去十里牌的话可以去了,但是绝对不能像之前一样一去就一天,而且还要有自家的仆人陪同。 孙新心里知道扈太公那天一定是把祝彪给送回祝家庄去了。 以前扈太公之所以不让扈三娘出门是为了不给祝家庄口实,现在既然祝家庄的祝彪做出了这么丢脸的事情,估计在退婚这件事上扈太公已经占足了道理,自然不用再担心扈三娘跑来十里牌会给祝家庄说嘴的机会。 讲到自己下午就要走扈三娘满脸的不舍,虽然之前来十里牌也不会待太久的时间,但是如同现在这般被一个扈太公派来的仆人盯着,她就越发感觉到和孙新相处的时间十分宝贵。 看见小姑娘恋恋不舍的模样孙新也便推迟了下午的工作,吃过饭之后就陪伴着她在庄子之中闲逛。 孙新一路走走看看,时不时就要蹲下来抓一把土握在手中检查,又时不时仔细看看路边田中作物的长势。 扈三娘见到孙新的田里面垄沟开的横平竖直,但是一块田里面却奇怪的种了两种东西。 两种不同的作物在田间交错种植,一排作物看起来像是小麦苗,这她是认识的,但另一排长得粗壮一些的茎杆作物她却是从没见过,而此时一些农人正在田中施肥除草,那些农人似乎对于这样麻烦的种植方式也是颇不习惯。 见到孙新走近,一个庄客抬头招呼道:“庄主,你看看这的情况,这一遍粪肥湿完之后要不要换肥料了?” 孙新伸手摸了一下玉米叶子,然后对扈三娘说道:“我下去看看。”扈三娘还没回答,他就一下跳到了田里去。 扈三娘好奇的看着这场面,走了一圈后她也发现了,孙新这个庄主和她爹爹全然不同,面对佃户孙新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地主模样,其他庄客也并不怕他,有什么问题开口就问,而孙新好像就比最会种地的老农还知道该怎么种田一样,有问必答,从来不打磕巴,更也从来不拿架子。ζΘν荳看書 孙新下到田里去查看了一番,叮嘱了那庄客这片土地灌溉的一些注意事项之后才回到田间。 扈三娘问孙新:“这高高的是什么粮食?” “那是玉米,产量很高的,这是海外作物,咱们登州是第一次种,回头结了实,我摘些个嫩的送到扈家庄去。” 扈三娘点点头,又问道:“这地里为什么两种作物间隔着一排一排的种起来呢?” 孙新笑道:“这叫套种法,玉米和小麦成长的周期不同,植株高度也不一样,小麦和玉米套种,只要掌握了彼此的间隙,玉米和小麦就都能照射到阳光,还能同时利用一片土地上的肥力和水源。这法子方便管理又可以节省肥料和人工,而且一亩地上所能产出的粮食会更多。” 扈三娘默默听着孙新说话,每一次孙新讲起这些种田的门道之时都是十分的投入,虽然扈三娘对于种田不怎么感兴趣,但也觉得孙新说起这些时那自信的模样十分吸引人。 孙新对她道:“我没有其他的本事,但种地之上绝对是把好手。最迟两年之内,我定给你建一个大大的庄子起来,你想要什么房子就给你盖什么房子。” 他又说这样的话……扈三娘红着脸想着。 第三十二章 莽大哥对坐要礼金 三伏过后紧接着就是几场秋雨,登州之地寒气渐生。 离着冬月也就剩两个月了,孙新的庄子中方圆几十里的土地上已经全部拉上栅栏,在栅栏之中孙新带领庄客开辟出来了五百多亩土地,地上全部打下了水井,梳理了灌渠,建设好了配套的沤肥坑,此时还全都长出了即将收获的玉米和郁郁葱葱的冬小麦。 而随着婚期越来越临近,扈三娘往十里牌跑的次数也越发勤快,扈太公无奈之下似乎懒得管了。 这天一早孙立就带着乐大娘子一起来到了孙家庄上。 一进屋子就撞上了扈三娘。 大伯子来看婚房结果却看到还没过门的媳妇儿此时正坐在房里,这让扈三娘有些脸红,连忙不好意思的起身。 好在孙新及时出现,背着药筐拿着小锄头对扈三娘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上山吧。” 今天孙新叫扈三娘来是一块上山采药的。 扈三娘脸红红的应了一声,孙新跟孙立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扈三娘一块出门去了。 等孙新出了门,孙立才叫来解珍解宝。 “去把庄上的三个庄头全都给叫来。” 随着时间来到秋末,第一茬的玉米也快下来了,孙新带来的玉米品种并不适合新鲜食用是用来做棒子面的,但是考虑到大家都没有吃过玉米是什么口味,所以趁着比较嫩的时候,孙新便叫庄子上的庄客们掰了一批分给大家都拿回去尝尝鲜。 “爹,你再来一个棒子……真个不多住几日再去吗?” 一间朴素但是也算齐整的小房间之内顾甲手中拿着一个玉米棒子递给自家的老爹顾富。 来到孙家庄后孙新虽然没有给顾大姐工钱,但还是帮他们开了几亩菜地让顾大姐种,平时也会从她这里买点蔬菜让顾大姐有点收入。 顾大姐心中明白,所以干活也自勤谨,今天一早她就和嫂嫂一起到菜园子里锄地去了,家里小孩也跟着去玩,所以这时炕上只有顾甲和顾富两人。 顾富拿起棒子啃了两口,对于这种鲜嫩香甜的食物这年头的人第一次吃都觉得新鲜好吃,这几日来到儿子家短住的顾富也特别爱好这一口,顾甲作为庄头分到的嫩玉米,几乎都叫他解闷时给吃掉了,甚至连顾甲的儿子都没吃到几个。 顾富吧唧吧唧嚼着玉米道:“这庄子里头就这几个人,实在闷出鸟来,俺今天就走了,回头你把那玉米棒子给我带上几个。” 顾甲知道老爹的性格,想劝也劝不住于是点点头。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几下。 “哪个?” “顾甲,孙立哥哥叫咱们的庄头都到孙新哥哥的屋子里去聚集” “晓得了。” 顾甲应了一声解珍才去了。 顾富道:“能是什么事情?” 顾甲笑道:“多半是孙新要娶亲了,那孙立提点着咱们出点意思。” 顾富瞬间皱起眉来,“他结亲咱出什么意思?那婆娘又不是送到咱房里去的!” 顾甲也不想拿钱,但他道:“多少给点罢,明年咱还种他庄子里的地,这等人情手面上的事情总要走的。” 这一听顾富却是一屁股又坐回炕上去了,他开口道:“这般时,我替你去吧。” 顾甲吓了一跳。 “爹爹你莫要去搅浑水!” 顾富闻言一下怒道:“腌臜东西,你敢这般说你家老子?” 顾富大发雷霆,顾甲无奈只得由顾富代他去了。 庄院之中,一间土房窗明瓦亮,八仙桌上,孙立坐在正主的位置左手坐着李直,对面坐着的是邹渊,而右手边坐着的却是顾富。 顾富只说自家儿子顾甲吃坏了肚不好来,他便代着来了,都是一家人,老爹替儿子做主这算是人家自己家事,孙立自然也不说什么。 他清清嗓子道:“大家在我小弟的庄子上干了这几个月,感觉日子上还过得去吗?” 李直和邹渊两个人都是点点头。 于是孙立道:“你们也知道我小弟两个月后便要迎娶扈家庄的扈三娘了。他既然是庄主,你们作为佃户的头,各自想出多少的意思?” 顾甲猜的没错,这就是孙立今天来的真正原因,而之所以要趁着孙新出去的时间则是因为之前他跟孙新提过几遍,但孙新一直支支吾吾的,孙立看得出孙新不想跟自己的庄头收礼金,可在他看来这事却是非干不可。 这年头佃种地主的土地,逢年过节按理都应该去给地主送些礼物的,礼物不说要多重,但割上一斤肉、提上两瓶酒或一尾鱼也是至少,手面上必须过得去。 可是孙立来到孙新庄子上这么多次,他却发现虽然孙家庄上的庄客干活不算偷懒,却从来没有对孙新表现出过这等尊敬的意思。 孙新为人比较和善不愿意在这些庄客面前摆谱是一回事,但这些庄客自己没有表示这就让孙立有些不高兴了。 钱不钱的另说,庄客如此不给孙新面子,这明显就是欺负着孙新好说话,说去其他地主耳朵里是会让孙新被人看扁的,所以今天孙立必须提点一下他们。 他的话说完,和邹渊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听坐在他身边的邹渊开口道:“孙新官人迎亲是个大喜事,这等时,我出三两银子。” 邹渊先用三两银子逼宫,此言一出顾富却将脸看向了别处,仿若是根本就没有听见邹渊的言语。 而另一边的李直则如同佛爷一般坐在那里,仔细的盯着面前的茶杯一副入定的模样。 孙立看向两人,“二位,这是我弟弟孙新一生大事,若是放在其他庄主家里面,那是要管家一个个找着庄头上门收钱的。” 这三两银子是他之前就和邹渊两人商议了的价钱,说出去不算难听,而三个庄头每人手下有十几个庄客,平分一下压力也不会太大。 “李直兄弟,顾太公……” 顾富脖子就是一梗:“我家中困苦的紧,没钱,今日还不知是这事情,若是这事情我来也不来了。” “再者说,你孙家财雄势大,还要我们这几两银子?你结亲是大喜事,怎么没见你派给我们钱呢?” 孙立闻言一愣,接着砰的一拍桌:“我要的是这个脸面。你回去问问你家孩儿,我家孙新待你们如何他也清楚,别的庄子有这般的主家吗?” 孙立大发雷霆,李直终于也害怕了,连忙说道:“我便也送上二两银子给孙新官人庆贺庆贺吧。” 二两……孙立深吸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顾富也抢着开口道:“如此那我们便也送一两银子的礼,家中困难,多的实在没有了。” 孙立冷笑,格哒格哒捏了一下拳头,到底是点点头: “好,你等以为这钱是砸水里了所以不想多出,我若挑拣你们的也忒不是好汉行径,但独有这一句:日后我孙家庄发达时,这是你们自己误了机会!” 第三十三章 狼毒花照登云冷 两匹马飞快的穿行在登州的大地之上已经临近冬季,在这气候变暖的日子里,夏天更热冬天却似乎是更加的寒冷,只是十月份刚过登州便刮起了十分凌冽的冷风。 扈三娘起初嫌热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狐狸皮围脖丢在了孙新的筐子里,跟着孙新一起策马奔驰,冷风直往她的脖子里头挂,将扈三娘冻的脸上带了两团高原红。 起初孙新满脑子想的是待会儿上山之后采药的事情完全忘了这茬,等向后一看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马停下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瞧我,光顾着赶路了,竟全然忘了这事。” 扈三娘已经冻得满脸通红,却开玩笑道:“我哪知你骑上马就跑的这般快,马背上灌风,我开口说话你也听不见的。” 孙新将狐狸皮围脖从自己的药兜之中拿出来,仔细的拍去上面的灰尘。扈三娘安安静静的驻马在那里,看着孙新帮自己围好狐狸皮围脖,然后又帮她身上的衣服掖的严严实实,确定她不冷之后才重新打马前行。 “这回咱走的慢些,若是感觉冷了千万要告诉我。” “晓得了呀!”扈三娘笑着说道。 小两口就这么不紧不慢的骑着马,很快便来到了登云山上。 下马之时扈三娘还有些意犹未尽,心中想着的是如何这么快便到了。她看着孙新去栓马,只觉得以前从十里牌到登云山需要半个多时辰是挺远的路程,今日却觉得近的不得了。 栓好马之后孙新一手拎起药篓拿着药锄,另一手则自然地牵上了扈三娘的手。 这一牵在孙新这里完全就是顺手可扈三娘却是愣了一下,低头悄悄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她的脸蛋瞬间红扑扑的,却老老实实的乖乖跟上。薆荳看書 孙新上山之后便仔细查看起山上的植物来。 今天上登云山跟扈三娘说是采药,其实孙新真正想的是仔细了解一下十里牌附近的物产,好为自己来年的工作制定计划。 在这个没有化肥和现代农药的年代,孙新想要保证产量,也只有尽可能的上土肥料和土农药了。 肥料倒是还好说,现在自己农庄的产量这么大又有五十多口人,粪肥和牲畜的肥料来源已然不缺,热天发动庄客们一起去河里清一些河泥或者是去海边捞些海青苔、海星贝壳之类的回来,虽然麻烦点,但是也能补充一点上微量元素的缺额。 这几天孙新还去打听过莱州那边的煤矿,后世莱州所在的招远是全国有名的矿产之乡,在北宋之时这地方也早就进行了矿产开发,虽然打听之下得知招远那里现在主要开发的是金矿,可是询问之后也有商人,告诉孙新,若是孙新想要一些煤矿的话,他们可以帮忙运来。煤矿的矿渣是优良的基肥原料。还有招远所产的硼矿也可以制作成浸种所用的土药液,这样肥料就算是解决了。 可肥料问题虽然部分解决,但农药成了一个让孙新十分担心的隐患。 他完全不知道在这个年代的条件之下自己究竟能弄出多少种土农药来。 两人手牵手的一起往登山上爬去,一路上孙新的眼睛扫着周边的草丛,虽然发现了不少种类的草药可是他却一直没停下,直到孙新的眼角看见草间长着一种根茎膨大的草本作物。 狼毒! 孙新瞬间脑中一个机灵,总算让他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他连忙带着扈三娘一起向那一株狼毒生长的地方走去,在周围一看便发现了一大片的狼毒。 孙新十分惊喜。 狼毒是一种毒性非常强烈的植物,其中的生物碱对于地下害虫的治理效果非常理想,这是孙新自己以前在生态种植实验田里用过的。 只要用狼毒根切成薄片就可以使用,晒干碾碎可以制成粉剂,撒在植物的根部就可以杀死地下钻出来的害虫,对于伤害植物根系的害虫也有一定的防治作用。 狼毒根加水煮沸过滤还可以直接用来喷洒麦田作物,虽然和现代农药的效果比起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起码有了狼毒后对于食叶害虫也有了一种最基本的防治手段。 这个年代药铺里也会卖狼毒,只不过产量并不大,可能整个登莱二府所有药铺之中的狼毒加起来都不够孙家庄之上的用量。 谁知就在这登云山上居然就长着这么大一片的狼毒。 看着孙新围着一株植物查看了一番然后便蹲下身子开始挖掘扈三娘好奇的走上前去问道:“这是什么药材?” “别碰!”孙新刚刚用锄头切断了一株的根茎,见扈三娘用嫩手去碰这狼毒的动作连忙出声阻止。 狼毒大戟全身带毒,根茎叶花果实全部有厉害的毒性,若是扈三娘的手上有什么没注意到的伤口,这碰一下就够她受的。 扈三娘被吓了一跳,不敢上前,站得远远的问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这东西很毒的,我想要拿回去做农药用来防害虫,现在要切几条根下来回去种。” “用根就可以种吗?” 孙新点点头,这一片的狼毒晒干之后大概够他明年的农药使用,可是在这之后就跟不上了,收割这些狼毒花他们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他,可以之后叫庄客来做,他现在想把狼毒拿回去试着繁育。 前世山东这一带没人中这玩意儿,因为这东西价值不高浪费土地,可是到西北几个沙漠化治理基地出差交流时孙新是见过繁育狼毒的养殖户的。 据他当时了解这东西非常野,哪怕是沙漠边缘都可以种植,耐寒耐旱,而且特别喜爱沙土,只要每年四月份花期之前浇一点粪肥就能长得非常快,孙新觉得拿回去种一种应该养活它们问题不大。只不过要小心这东西的扩散,孙新已经想好把它种在远离自己农田的荒地上,毕竟这东西竞争力贼强,一般的杂草都没有办法和它竞争,万一扩散出去弄得自己的田间满地毒草可就麻烦了。 扈三娘从来不知道这东西居然还能做农药,看着孙新在那里小心的处理着狼毒的根茎就觉得孙新非常有本事,什么都知道。 第三十四章 野参气熏满山香 在采集了一些狼毒的根茎之后,孙新又带着扈三娘继续往登云山上走。 接下来的时间他又在登山上发现了辣蓼草和断肠草两种植物,断肠草的作用和狼毒差不多,都是用于毒杀害虫的,辣蓼草的发现却是让孙新比较高兴,这东西和葱姜蒜一起煮水可以用于喷洒防治小麦锈病。 对于这种让人头疼的真菌感染自己的防治手段很有限,除了积极预防之外,有这样一个药物也是挺好的,要不然光靠买葱姜水来防治的话,成本可是要高得多。 孙新把这些在登云山上本就生长着植物都采集了一些,仔细的包好准备拿回农庄之中去试种。 走着走着两人已经到了登云山的高处,天气然入秋,高山之上多少有些寒冷,脚下的青苔也让山路十分的湿滑,他们最初沿着砍柴采药人的小路行走,到后来山上已然没有路了,孙新只能牵着扈三娘一路穿过树林荒草而行。 两人走得很慢,拐过一个山脚,到了一处崖壁的拐弯边时孙新突然停下脚步。 他看着一边的岩壁方向保持了这么一个攀爬的姿势,冲着那上头指了指道:“我去那里看看。” 扈三娘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见孙新爬过去的地方,是一处悬崖边的沙石地,沙地之上照样长着一大蓬的杂草,这些草在她眼中都没有什么区别。 扈三娘皱眉看着孙新艰难的往那沙地上摸过去,她脚下的路十分的丝滑,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山去,看的扈三娘十分担心。 就算想采药也没有必要这么拼命吧,到底为了是什么东西,这万一摔了下去,谁能陪自己这么一个好郎君啊? 扈三娘正想说话,却见的孙新已经爬到了那沙地边上,小心的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面前的那一株植物。 看他那珍惜的模样,扈三娘才终于暗暗闭了嘴,孙新自己就是个好医生,他看中了一株药材,多半是有自己的理由,她也不好多于干涉。 而此时孙新盯着那一株植物,则是满心的惊喜。 以他再粗浅的药材知识也认得这玩意儿,这就是人参啊!还是野山参! 在前世挖到这么一株野生山参也足以让人发一笔小财了,而这一世虽然孙新也听说过人参在明代之前并不怎么值钱的说法,可是孙新却清记得上自己一次到药铺里面去拿配置虎鞭酒的草药之时是见到药铺里把一株制好的干参十分宝贝的放在柜台最上方,露出红绸包的一角当做镇店之宝那般摆放的。 不知道是世界背景的改变还是本身在宋代当时人也推崇过人参这种药物,但就看那株人参被对待的样子,孙新也能猜到大概在这个时代野山参的价值同样是非常高。 孙新回头对扈三娘问道:“你听过人参吗?” “人参?”扈三娘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你说那一颗是人参?” 看她的样子孙新就知道自己所猜的并不差。 “此物可值钱?” “自然值钱了!”扈三娘惊喜道,“我爹爹房里放了一只五百年的野山参,有两个指头那么粗,当时是从金国买来的,可是花了一百七十两银子呢!” 孙新闻言马上开始挖那株野山参。 扈三娘在下边看着也有点站不住了:“想不到这回上山居然能挖到人参,要不要我上来帮忙?” “不用,你别蹦!小心脚下。”孙新回头嘱咐一句,自己动手轻轻的用手指去扒开那野山参下面的土,将它的每一根根系都清理干净,很快一株完整的人参便被孙新拿在了手里,只见那根人参须子非常完整,长长的根系足有五十多公分,而人参的主体部分则有一个小指头粗细。 孙新将那株人参放在怀里,然后小心地从那崖边爬了下来。 回到扈三娘身边,扈三娘连忙让孙新把人参拿出来给她看,她看了一眼之后惊喜道:“真的是人参!” 孙新直接问道:“这年头卖人参是看什么?” “自然是看大小呀。” “其他呢?比如形状什么的?” 扈三娘奇怪道:“看那个做什么,我记得爹爹买参时也只问过重量和年份,其他都不管的。” 她高兴说:“这人参不小,我们拿回去可以卖到登州的药房里卖!少说能卖几十两呢!” 孙新却是十分高兴,摇摇头也不瞒她:“这般时这人参我不打算卖了,我拿回去种。” “种?从山上挖了拿回家去种?” 人参的人工种植技术据孙新的记忆应该在宋代就出现了,但是看扈三娘这反应应该是还没有流传到登州这一带来,所以扈三娘她们对于人参价值的判断,也就是依据人参的重量来计算而已。 后世因为人工种植技术已经足够发达,为了区别人工种植的园参、人工撒种的林下参、野生后移植回人工环境种植的移山参、天然野山参等等各种不同环境下生长的人参市面上已经有一套非常复杂的标准,什么看眼、看皮、看芦头等等,可既然扈三娘说这年头的人根本还没有这个意识,那孙新可操作的空间就实在太多了。 前世孙新所在的地区虽然没有多少人种人参,可是和本地隔海相望的省份所产的石柱参是天下闻名的,孙新光是出差作报告都去了不知多少趟了,哪里会不清楚人参种植的门道? 孙新心情不错,说道:“我把这株人参拿回去好好种植,到时候再卖出去,想必不会比你爹爹房中那株人参价格低的。” “能长到那么大吗?可这要种多少年呀” 孙新竖起一个手指头晃了晃。 “十年?” “一年就够了!” 扈三娘瞪大了眼睛,“一年就能把这株人参种到那么大?我爹那个人参可是五百年的!” 孙新哈哈大笑,在后世人参的种植早就已经产业化相关的研究也成熟的不得了,扈太公所买的那什么,五百年人生多半是个噱头。 其实人参在种植的第六年体内的养分就已经最充足,再往后如果不死的话人参的根部只会越来越木质化,且不说人参能不能长到五百年,如果真长到五百年,那时候人参也就是一段没有任何营养成分的木头而已了。 而想要长到两个指头那么大实在也没有什么难度,后世的园参生长到五年已经就跟小萝卜一般的大小了,这跟人参如果自己拿回去用肥料催一催,一年内膨大的一倍真不是什么问题。 第三十五章 玉米收成庄客诧异 孙新和扈三娘一起下了登云山骑马回到十里牌时已是下午,还没有到孙家庄门口就碰到了牵着马的仆人,催促之下,扈三娘一脸不情愿的和丫鬟芽儿离开了孙家庄,而孙新则带着自己采回来的植物回去准备把它们种起来。 刚进到院子中放下筐子,就见孙立坐在屋中喝闷酒。 “回来了。这六两银子是你庄上的庄头给你的贺礼。” “邹渊给了三两,李直二两,顾甲家……就给了一两……” 孙新有些意外,看看桌上的那几锭元宝:“这钱怕是不好要的吧” “也还行,俺就是不喜欢人家如此看低咱们。” “咱们是军户出身又如何了?在登州没有耕地又如何了?只要有手有脚,两条这帮长大的汉子难道还混不出个脸面来?” “俺晓得的。”孙新接过大哥递的酒碗放在桌上。 “哥哥放心,只要有俺们两弟兄在,这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总有一日,保叫谁也不能看不起俺们孙家。” 孙立看向孙新,然后便哈哈大笑起来:“这就对了,如此才像一个好汉的做派!” 他大饮了一口黄酒,吐出长长的酒气,似乎将胸中的浊气也连支一道吐了出来。 次日早起,地上已铺了一层霜洞,孙新将手拢在袖子里,拿起昨天从登云山上带下来的药筐到自家小院的后墙去,将狼毒、辣蓼草和断肠草,都种在了划定出来的位置,很小心的用树枝标记了它们的生长范围。 而那一株山参孙新则特意找了一个背阴的山坡地,仔细地将地锄松,又洒了一遍肥料,在地底下埋了一层便于让人参的根须舒展的松软沙土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那株人参种到了土中,之后他又专门找来树枝等物在那株小人参上面搭了一个小小的棚子,避免风吹日晒让这人参闷死在土里不能出芽。 做好这些之后天色也已经大亮了,眼看着庄客们都吃过饭,拿着锄头出来准备工作,孙新回到庄里宣布今天开始收玉米。 夏玉米的种植完全是为了扩大种子资源所以抢种下去的,整个种植周期都乱了,因为种的时间比正常时间要晚了不少,虽然刚刚种下去的时候天气条件还行,但很快便开始降温,那玉米的长势也就基本出现了一种惨不忍睹的状态。 这玉米长成这样,如果是前世孙新的合作社来说的话,绝对是种亏了的,早在嫩的时候就全部拿去做青储饲料算了,可是到的如今也不得不收。 眼看地上都起了霜冻,再不收的话这些玉米只怕会烂在地里。 一声令下,对于三十亩玉米地的收割马上便红红火火地进行起来。 五十个人加上足够的牲口,收三十亩玉米地所用的时间非常短,等这些玉米收下来全部晾干进仓之后,大家统计了一下玉米的收获数字,最终得到的玉米产量是每亩七石。 孙新看见这个产量只想苦笑,要知道前世他这玉米在实验田之中轻轻松松种出的亩产是一吨八,换到这年头的重量单位相当于十八石,每亩七石连产量减半都不止。 可是这个数字放到全装的其他人耳中,却是让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 当这年头的农民已经习惯了每亩地只能收获一石粮食,让他们得知种玉米一亩地居然能收获七石粮食之时,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那黄灿灿的玉米粒,仿佛那就是一座金山一般。 当得知了这个产量消息之后,孙立再次快马加鞭的从登州城赶到了十里牌来,看着那满仓满谷的玉米粒又一次放声大笑。 当全装庄的庄客都开始吃玉米面大饼作为主食的时候,原本对于孙新这里态度有些不咸不淡的李直和顾甲两个庄头都偷偷的跑到孙新屋里来对他道喜,然后给他各自奉上了二两银子的礼钱,恭贺庄主即将成亲。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所需要的就是从孙新这里获得花生的种子而已,可现在看到了这一亩地能产出七石粮食的玉米,他们觉得自己想要从孙新这里渴求的东西似乎又远不只是花生。 伸手不打笑脸人,孙新毫无介意神色的收下了两人的礼金,跟两人都各自道谢,并且从库中拿了一些酒肉作为回礼让他们带回去。 玉米作为粮食在这个年代还没有被广泛接受,磨成棒子面拿出去卖,估计也只能卖出跟小米一样的粗粮价格。 孙新现在庄中也不太缺资金,所以他索性就没有卖,而是将这回所收获下来的两百多石玉米储存晾干后在了家里的粮仓中。 一方面是作为今年整个庄子中的口粮,另一方面则是大部分都准备用于明年的扩大种植。 而当这玉米收完之后,孙家庄却没有进入正常的农田时光,全庄人都因为即将到来的喜事而紧接着忙碌起来。 庄主的婚礼就在眼前了。 政和二年,冬月十五,宜纳采迎亲。 独龙岗上扈家庄,天还没亮,整个庄子中便家家户户都开了门,上千庄客都开始为今日的大事忙碌起来。 扈家的大宅之中半夜里扈三娘就已经开始梳头打扮,到此时她已然穿上一身大红的喜服,仔仔细细的对镜贴着额头上的花钿,今日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没有人比她更加重视了。 等到扈陈氏进得门来见到扈三娘已经将口脂也涂好了,满头的珠翠也已经重重的插上,正在那儿选耳钳子呢。 “怎的就将口红涂上了?倒是先吃点东西啊,这口红一画接下来一日中可是再也不能开口了。” 扈三娘一愣,这才转头看看身后被自己吵着要赶快来帮她化妆的梳头婆子,见到她一副恐惧不敢言的模样,扈三娘这才小声对扈陈氏道:“我倒忘了这般事情。” 扈陈氏心里也是不禁哀叹,自家这姑娘这般的痴心,嫁到那边去怕不是要被丈夫给耍的团团转? 难不成真是娘怎个样女儿也是一般样吗? 芽儿在后头牵着扈三娘的大红礼服,小姐和丫鬟互相配合来到花厅之上,扈三娘一屁股坐下,便拿起桌上小个小个的糕点小心的放入口中,以一种很快又不会弄坏妆容的速度迅速的填着肚子。 穿着一身喜庆衣服的扈太公拄着拐杖转进来,看见大快朵颐的女儿不禁咳嗽了一下。 “日后到了新家要有个体面样子,行要稳坐要重,你也是当家主母了。” 扈三娘闻言不由动作缓慢了一点,努力做出庄重的模样。 “爹爹,我晓得了。” 第三十六章 作物引种朝奉吃惊 看着女儿从房间跑出去,扈陈氏让仆人们都离开,自己悄悄的便将一个装满了金银首饰的包裹放进了女儿的一箱之中。 与此同时在孙家庄,全庄的人一起吃过早饭,已经穿好吉服的孙新也站在门口看着解珍和解宝欢欢喜喜的给他刷马。 早在昨天晚上孙立一家就已经赶到了庄子里来,今日一大早院中就开始垒土灶,搭棚子,一头头鸡鸭被捉出来杀了,庄客的女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给鸡鸭退毛的退毛,做菜的做菜。 孙新昨天晚上在孙立的要求之下卷起袖子写了一大堆的喜字和对联,而此时乐和正招呼着人将红纸一路从他的小院门口贴到了庄子门前的迎客树上。 刷过马之后,孙新回到堂屋,就见孙立一个人正坐在屋子中发呆。 “哥哥?你怎的了?” 孙立抬头时悄悄擦了一下眼角,笑说道:“没事,昨天晚上睡得晚了,今日起来有些迷糊眼。” 孙新默默的看着他,两世为人他知道孙立对自己的情深意重,这些事情他都记在心里。 今天知客的活儿由乐和担任,负责统筹婚礼的大小事物迎来送往,虽然乐和这人比较好面子,有点贫贱不能移的那股子酸气,但是做这种事情孙新绝对相信他能做好。 果然此时他走出屋去就见乐和已经将人事安排的井井有条,每个人都有位子有事做,事无巨细。 孙新觉得乐和当牢子真是屈才了,若是能让他到庄子里来当管家才是最好的职位,只不过想想以乐和的性格也不可能接受。 在庄子里转悠了一圈,今天是孙新的大婚之日,没有一个人愿意让他动手,孙新很快发现自己无事可做。 辰时的时候孙家庄的客人们也渐渐到场了,孙新这边的家人只有孙立和乐家的几个亲戚,更多的亲戚则是冲着独龙岗所来的各种势力豪强。 扈家的人要等孙新去结亲之后再跟着队伍一道来,但是在附近办事的祝朝奉却是早到了。 这位是祝家庄的老太公,在水浒之中就和扈太公一样出场戏份并不多,可是孙新到这个时空才知道,此时此刻这位祝朝奉才是祝家庄真正拿事情的人物。 他估计到了水浒故事的时间点,扈太公和祝朝奉两人都已经因为年老而退位了,这样一想梁山攻打独龙岗的时刻也就是两个老人退位新生代还没有完全接手的衰弱时期。 这一次孙新却是很想延缓这一进程,水浒传中祝家庄的祝氏三杰武力值虽然很强,但是头脑着实一般,各种被人耍的团团转,而且破坏了祝家庄和扈家庄的联盟,最终导致祝家庄被人一举攻破。 同时孙新接触几次之后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舅子扈成也不是多么精明的人物,扈太公的眼光比他毒辣的多。 若是扈太公和祝朝奉两人执掌着扈家庄和祝家庄,未来真碰到梁山下山劫掠,独龙岗说不定还有守住的机会。 孙新看了今日的礼单,知道虽然这一次祝朝奉会亲自来,来客之中却没有请李应,李家庄只不过是派了一个管事,带了些礼物前来。 孙新觉得这意味着经过这一段时间独龙岗上的势力分布已经重新调整平衡,虽然跟祝家庄之间出了祝彪的那一档子事情,但是显然最终扈家庄和祝家庄还是再次结成了紧密的同盟,而李家庄则仍然游离在两庄之外。 孙新第一次见到祝朝奉,入眼同样是一个豪杰人物,祝朝奉满手老茧、龙行虎步,一副宽大的骨架,虽然已经年过六旬身体也难免虚弱了一些,但一看便知当年也是一个江湖上的好手。 祝朝奉在庄子前头看见孙新便是眼前一亮,接着便开始夸奖起孙新今日多么神气多么帅气,仿佛他那已经瘸了的儿子祝彪所受到的遭遇和孙新从来没有关系一样。 这也让孙新心里默默对这人加了几分重视。 跟着孙新一起走进庄院,祝朝奉一眼便看到了在孙新庄院旁的那几个巨大的谷仓。 谷仓虽然是锁着门的,但是看有几个窗子锁上门大概也能猜测出这谷仓之中存的粮食有多少。 而此时看到那五个大谷仓之中有四个都是舱门紧锁的样子,祝朝奉还真有些对孙新刮目相看起来。 “孙新贤侄,你这谷仓里头装的可是玉米?” “早就听说这粮食产量高,年后给我祝家庄也送几袋玉米种子去罢?” “那容易,等年后我派人挑上几十玉米种子上独龙岗上去,届时无论是哪个庄子想要试种这玉米,只消说一声去拿种子便士了。到时我还会派几个庄客上去,都是今年跟着一块种了玉米的老手,若是种植这玉米时有什么不晓得,直接找他们询问便可。” 听到孙新这个回答,原本只是开玩笑的祝朝奉却是微微一愣,接着他一下露出欣喜的表情:“果然是个少年豪杰!老夫先谢了。” 孙新连连摆手,“老英雄当面,小子可不敢当一声豪杰的称呼。” 祝朝奉见他这反应暗暗心想:怪不得扈太公老对自己夸口说他这个女婿有点本事,看来还真不是凡人。 对于玉米种子流出的事情,孙新早就有所预料了。 此时虽然此时他的孙家庄能够吸引庄客靠的是种子,可是种子这东西的保密难度实在太高,说难听点这些庄客每个人收获的时候偷偷抓一把,五十多个人也能轻轻弄出几十斤种子,够种上好几亩地了,再不过两年这东西就能流传开。 甚至孙新不用查都能知到就在此时此刻,肯定已经有庄客私藏了玉米和花生的种子在家里,别说在这个年代建立什么严格的保密农场保护自己的种子资源,就是后世建立种质资源垄断靠的也是使用不可留种的作物才能做到的,在农村里让一粒种子都不外流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自己的作物必然被推广出去,那么与其让别人来做还不如自己去卖这个好,至于孙家庄以后的发展,自己庄子建立以后就不能妄想靠这点种子安身立命了。 第三十七章 小尉迟迎亲香车满路 将祝朝奉送到了堂屋之中坐下,乐和便进来通知孙新说吉时已到。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之中,孙新骑着孙立那匹乌骓马,领着孙立、邹渊、邹润、解珍、解宝还有乐和,六匹快马,威风凛凛的便从孙家庄出发。 浩浩荡荡一路从孙家庄赶到独龙岗是中午,马匹跑到扈家庄大门之前,不少小孩和男女都挤在庄桥边上整个独龙岗的人今天都知道岗上最漂亮的扈三娘要出嫁,哪个不想看这热闹? 乐和一匹快马抢先到前,一边安排着人在吊桥边放鞭炮,一边则连忙给大人小孩们发放糖果和糕点请他们让开路。 孙新在扈家庄前下马,庄门早已大开,扈太公已然是等在庄门之前翘首以。 孙新一下马便被喜气洋洋的扈太公牵着手接近庄子里去,扈家庄的正堂之中此时早已挤满了贺客,扈太公牵着孙新一一介绍,其中甚至有一个梁山上派下来送礼的小头目,孙新却是发现其中没有几个自己认得的,心想未来的梁山的豪杰们这时大概都还没出世呢。 在孙新打量众人之时,众人也打量着这位扈家庄的新女婿,旁的不说,孙新此时身穿红袍,肩宽腰细,果真是高大帅气,更关键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子自信的英气,让人看着便觉神态不凡。 孙新敬了一圈酒之后,便到庄子中去接扈三娘出来。 早在宋代婚礼就有接新娘的习俗了,进到扈三娘的闺房之前就有不少扈三娘同辈的男女们正在那儿闹腾。 一群人围着房门不让孙新进去,乐和在那儿塞了一圈的红包,还是有人笑嘻嘻的不让。 一个后生直说:“这般一个美人而落在你的手里,只是推得开我们时便才让你进!” 孙新看着时间不早自己还要回十里牌去,也是没耐心了,直接给手下使个眼色,邹渊和邹润当先,解珍和解宝两人紧随,四个人往前一去,差点把拦在房门前的五个后生给挤飞了。 看见这四个汉子仿若四尊金刚护法一般站在门前为孙新打开一条道路,在旁边围观的众人都是心里默默惊讶,就是扈太公都在一旁看的默默点头,自己这女婿不过刚刚建起个庄子来,手下怎么就有如此英豪的人物,还一下就是四个? 孙新成功站到了房门之前,自然便有婆子从里头将房门打开,牵出了披着红盖头的扈三娘。 看到盖头下那个身姿窈窕的小姑娘,孙新不禁心神摇荡。 孙新迟迟不动,扈三娘在盖头下都脸红了,被孙新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咱快回家吧。” 孙新“哎!”了一声,很快他便笑嘻嘻的牵着换上便服的扈三娘一块出门。 前边的仆妇撑开红伞映照,孙新和扈三娘两人在伞下出了扈家庄大门。 六匹快马来到扈家庄,而往十里排回去的时候马队则直接扩大到了二十几骑。 孙新的六匹马走在最前,身后则是一大群扈家庄的仆人们,他们都要骑着马将扈三娘的家伙事儿一路带到十里牌去,到十里牌还需要正式拜一次堂。 快马后边跟着的是八辆轿子车,全都是扈家庄和祝家庄的亲眷们,想要骑马但被严令不许的扈三娘也坐在里面。 轿车之后浩浩荡荡跟着的则是足足二十辆的大板车,每一辆大车子都绑着扈三娘带来的家具或嫁妆。 这些叫铺房礼物,是女方出的,在普通人家也无非就是些蚊帐被褥而已,可是到了扈太公这里则是巨细迷遗,从地下的地毯到头上的花灯应有尽有。 看到这阵势时孙新也在心中暗暗想,自己这一百石的彩礼出的其实不算那么多,就扈三娘往十里牌带去的这点家伙可能都得值几十石。 这些嫁妆本来可以少几辆车送的,可是扈太公就要这个排场,若是几个大板车满满当当的把东西没声没响的便送到十里牌去了,那还是他扈家庄嫁女儿吗? 这一趟的回程弄得声势格外响亮,往回走之时速度也要慢了许多。 一行近百人共同行动的场面无比壮观,一路上凡是遇到路口和桥梁的地方都要请阴阳先生上去念经,放鞭炮,而四里八乡的乡亲们也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每个路口都有,全都好奇的看着这一场面,互相一询问,才知是独龙岗上扈家庄嫁女儿,于是纷纷兴高采烈的议论。 如此前呼后拥,在前边的孙新感觉压力很大,没到半路乐和的糕点和铜钱就散完了,好在是扈太公这边早有准备,大舅子到前面和乐和一起打点前来看热闹的乡亲们,将所带的一大包糕点,糖果和散碎铜钱一路分发,也不知花了多少钱才勉强应付到了十里牌。 进屋之后又是隆隆的鞭炮响声,迷迷糊糊中孙新被一大群人簇拥行了,各种的礼仪,一会儿照镜子,一会儿跨马鞍,一会儿射箭,又散了好几通的利市钱之后他才终于来到了庄院之上。 重新换上一身礼服的扈三娘已经漂漂亮亮的等待在那里。 孙新手执槐简,挂红绿彩,绾着一条同心结,扈三娘也娇生生的用玉手牵着同心结的另一侧。 孙新倒退着手拿同心结牵着扈三娘缓缓而行,把扈三娘从院子牵进了礼堂中。 进入礼堂两人先拜过天地,再拜高堂,扈太公和扈陈氏两人坐着,而孙立和乐大娘子代替孙新父母的位置,不敢坐,站在椅子旁受了这一拜。 又是一番敬酒敬茶,出去之时换做扈三娘牵着孙新。 夫妻牵引来到婚房,两人又互相交拜,接着乐大娘子带着一大群扈三娘这里的姑婆亲戚一起往两人的婚床之上撒东西,这叫撒帐。 撒帐都是使用一些产量很高的作物,预示着多子多福,因为孙新种出的花生产量给大家留下了极大印象,所以今天撒帐的东西在传统的黄豆红枣芝麻之外还多了一大把的带壳花生。 闹哄哄的撒完之后又闹哄哄的清理。 折腾到黄昏时刻,孙新终于把扈三娘送到了干净的婚床上。 孙新拿着秤杆挑了扈三娘的盖头,盖头之下的小姑娘今日格外的艳丽,让孙新看着都痴了一阵,直到乐大娘子在旁边发出嗤嗤的嘲笑声孙新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起身。 接着乐大娘子陪着扈三娘妯娌之间说话,孙新则直接被赶出了房间,他还要出去应酬。 第三十八章 飞天虎看人请酒一杯 孙家庄的场院之上早已经坐满了来道贺的人物,孙新来到十里牌这里开荒这么久已习惯了此处空荡荡的环境,原本觉得自己庄子上有五十多个庄客就算是不少了,可是今天看到整个庄院都被坐满的场景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庄子其实真还不算大。 他这个庄子光是来了一百多人开酒席就把场院都做满了,而水浒传中真正的大庄子,比如小旋风柴进的郊外农庄光是食客就一百多人,算上自家的教师仆役和庄丁们,在没有任何喜事的日子里家里也需要应付上千人吃喝。 登州一地人口有近二十万,除了几万人聚集在州城之外,剩下的十几万人都散落在各个乡村之间,而这年头的土地集中已经十分严重,就好像扈家庄整个庄子的庄客都是扈太公的佃户,这十几万农民的土地几乎也集中在大大小小的地主手上。 土地过百亩的地主就能建起自己的庄子来,成为一地豪强,而今日来到孙家庄吃酒的豪强就有三十多人。 孙新在乐和的指引之下和众人拱手见礼,招呼着众人进去吃饭。看着这么多的豪强,他心中想的却是就这贫富悬殊的程度大宋真也是走到了王朝尽头。 要知道这些地主们手下的庄客手上几乎没有余财,能够一年到头混个温饱就不错,而这些地主个个所拥有的土地都是一百亩起跳,可谓阡陌相连。换位思考要是自己是那些穷苦庄客,遇上什么灾难交不上田课还有什么选择,那不就是拿着锄头上梁山? 可转念一想,孙新又不禁想到自己现在手下也有整整五百亩的好田,自己也是挖大宋根基的豪强中的一员…… 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生在一个繁华盛世他自然也愿意老老实实的安生过日子,可眼下这年头却是乱世将至,在这乱世之中不为豪强便为蝼蚁,比起任人宰割,孙新还是宁愿多挣些资本才能为自己的未来谋一条出路。 说不定当自己足够强大,在这世界之中出现了自己这么一号搅动风云的人物,也能给这世上百姓谋一条出路呢? 眼前这些来吃酒的人以前并没有把十里牌的孙家庄放在眼里,虽然孙立是登州兵马提辖,但是在这些地主眼中孙立也不过就是个流官,还是个武官…… 这年头,铁打的地主流水的官员,无论哪个官员到登州城里,这登州的天下终究是这些豪强们的。对于孙立这个武官大家尊敬有余畏惧就真谈不上了,平日里更是不需要巴结什么。 可今天来到十里牌的孙家庄里实地一看,看到那阡陌相连的田土,打听到孙新手下已经有了五百亩土地之后,大家才纷纷愕然,孙新有了这么大一个庄子,就真足以让他在登州的豪强之中有一席之地了。 土地不过百亩上下的小地主们今天都被挤到了场院之上,孙新拿着酒杯打了一个圈之后也便应付完了。 接着他迈步进屋。 房屋之中坐着的是登州府中孙立请来的官员们,大多是些武官,另外就是独龙岗三庄今日来的客人。 一进堂屋孙新便遇见了扈三娘的大哥飞天虎扈成和二哥扈采。 之前孙新还不知道扈三娘有个二哥,毕竟水浒之中根本就没有提过这个人物,不过当扈三娘介绍之后,孙新想了想也觉得扈三娘名字叫做三娘,应该排行老三,既然扈成是家里的长子,那么有个二哥也是理所当然的。 打听之后孙新才知道原来扈三娘的二哥外号叫做坐地虎,之前一直在外头跑生意,今日是听说扈三娘成婚才匆匆回来的。 扈采年纪不大二十出头,面白无须,同样是个武人的体格,只不过比起扈成来看面相就戾气一些。 一见到孙新扈成连忙招呼他一块喝酒。 两人碰了一杯各自饮尽之后,扈成和扈采才放孙新到前边去敬酒。 邹渊在孙新耳边提醒道:“这扈成今天怎的对你如此热情。” 孙新笑道:“约莫是从别人那听了什么事儿吧,无需多想,就是有心思咱不点头他又能从咱们这儿拿走什么东西去?” 邹渊一愣:“官人倒是心宽。” 而看着孙新离开,扈采忍不住同扈成道:“哥哥,你倒真把那泼皮当个人物呢?” 扈成眯着眼看着孙新的背影转头对弟弟道:“咱家爹爹几十年来纵横山东,他的眼界咱们是晓得的,他哪曾看错了人?先前我又听他们桌上便是祝朝奉也对那孙新赞不绝口,结交一下没坏处。” 扈采听的愕然接着便有些感觉妒忌,哽着脖子,语气发酸道:“爹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老眼昏花也是有的。” “至于那祝朝奉,呵呵,孙新上赶着要把自家的良种送到独龙岗去种,分给咱扈家庄也就算了,还要给他住家庄也送去几石,有这等的草包哪个不喜欢?借着酒气夸他几句不要钱的好话,这也当得真吗?” 孙新到最上座的桌上又敬了一圈的酒,黄酒不要命的就往嘴里灌,很快便是晕晕乎乎的摆手表示自己要到后屋去一下。 众人都是颇有些身份的人物,自然不会强压着灌酒,几个长辈让孙新赶快下去,还打趣说:“今日是小尉迟大喜之日,可不要把他灌多了,到时候惹得三娘对咱们有意见。” 众人哈哈大笑。 孙新道着歉走出房间,在廊屋下站了不久之后扈太公也走了出来。 扈太公见孙新时发现他正神采奕奕的站在那里,哪里有一分醉意? “你先前跟祝朝奉说要送种子到祝家庄去,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爹爹的庄子之上明年不是也想要种玉米吗?一道种罢。” 扈太公闻言饶有兴致的看着孙新:“你这种子流出去你倒是舍得?” 孙新笑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藏也藏不住,索性让大家都来种,一来,这玉米现在登州城里人都不知道怎么吃,我今年种了一茬,卖都卖不掉。索性让大家都来种了我这玉米明年收下来还能有些销路。二来这不也是结了个善缘。” 孙新有心要取信于扈太公所以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想要卖人情的想法给说了出来,闻言果然扈太公会心的一笑。 “卖这般大一个人情,你想做什么?” “孩儿想着单只在这十里牌上种地也不算是一件长事” 孙新请扈太公坐下然后才仔仔细细的道:“光是这般招庄客种地开垦虽然庄子也能渐渐发展起来,可若想做出番声势怕不是要十几二十年后了,孩儿看这天下大局以为咱们这山东怕是没那般久的安稳时日。” 他说着话便偷眼去看扈太公的表情,见到扈太公听他说山东局势有变之时丝毫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孙新心中明白扈太公多半也看出了这一点。 第三十九章 恐借粮孙新修集市 “届时山东若是真的乱起来,那些小贼想要劫掠和借粮首选的对象,便是这满山东的地主大户。抢完小地主再抢大地主,如孩儿这般只有几百亩田地的地主,一个不小心都是家破人亡的局面,孩儿只有快速将庄子扩大这一条路可走” 说到这里,孙新见扈太公的眼神也越发凝重,终于说出自己想法:“孩儿接着想在这十里牌外修一个集市。” 孙新早就想过现下他立马要做的就是抢时间尽快把自己发展起来,不求能短时间内发展到和独龙岗、曾头市一样可以独面梁山这等级别的对手的程度,但起码也要让人有一点戒惧之心,不至于像水浒中那些被土匪们欺负得惶惶不可终日的田庄一般是人是狗都能到自己庄子上来打秋风。 此时自己庄子的主要优势就是种子,他的庄子有其他庄子没有的高产良种,这算是资源垄断,可是这个资源总有一天要流失出去。 现在他能把资源利用到最大的方式只有主动推动的向其他庄子教授种植技巧,其实这也算是以技术换取下一步发展的资源。 下一步他在自己的农庄之中建立集市,集市建成后无论是坐地收房屋地税还是就近开展一些针对旅客商贩的生意都会有一笔源源不断的稳定财源,拥有钱财之后自己就可以进一步的营造工事和碉楼,组建壮丁队伍,将自己的农庄变得更加强大。 随着自己农庄的势力增强,来投奔自己的庄客才会越来越多,就像这般慢慢的滚动起来,自己的庄子才能真正的快速发展。 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孙新也早就看清楚了为什么李直和顾富顾甲看不起自己的孙家庄,又为什么独龙岗上的三个庄子每个庄都能有几千庄客? 没有一个农庄是因为所收的田课足够少就能吸引到庄客的! 乱世之中只有足够大、可以提供足够保护的势力才会成为丁口投奔的对象! 独龙岗上那些庄客所看中的不只是独龙岗上那点田地而已,可以保住农庄在乱世之中收成不被劫掠的城墙,那些明晃晃的刀枪和吊桥之上穿着铠甲寻守的壮丁才是那三个庄子最大的吸引力来源! 种地是根本,但自己要发展庄子,也决不可只靠傻乎乎的种地。 扈太公听了这话之后,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集市能运营起来吗?” 孙新早就想过这一点,当下他便坐在扈太公身旁,于沙地之上画出了几个州郡的地图,指着中间自己十里牌的这一块地方道: “登州是个海港大城,从金国辽国往来的货物常常要在登州上岸然后运往整个山东。” “而从登州出来往济宁、沂水一带无论是往东去还是往南去都得从十里牌过。十里牌离着登州城,不远也不近半天的步行时间,若是路上时间晚了的人,害怕城门关闭,大可以在十里牌歇脚,等次日天明再到登州城里去。” “之前十里牌一直是片恶林子,周遭没个人烟,自然没人敢在此处设立店家,可如今孙家庄占着这个宝地,这周围也有好几个村子,因为靠着登州城不远不近,所以这些村都没有集市,村民只能到登州城里去赶集。” “如今若是在孙家庄这里设立起一个市集来,如何会没有生意?” 孙新心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依据没说,水浒传之中十里牌上就开着孙新和顾大嫂的一家酒店,便是那样一家荒山野岭中的酒店都可以养活十几个闲汉,可见这地方的人流量真的不少。 翁婿两人说着话时就见远处祝朝奉弓着腰走了过来。 孙新看了扈太公一眼,见扈太公点点头,他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要祝朝奉帮忙的,当下便站起身来请祝朝奉也凑到这边来。 祝朝奉听了孙新要在十里牌建个集市的想法,点头道:“建个集市倒是不难,如此,我们庄上本就有些毛皮贸易,若是集市建成了那皮货店大可以到孙家集上也开一家。” 闻言,孙新连忙拱手道:“多谢祝伯伯。” 在这北地皮货可是大宗生意,祝朝奉这一个提议基本上就是给孙新送来了一大笔钱,这也是他还孙新送他玉米种子的情。 扈太公也道:“我们扈家庄有木材,可以在这集上开一个打木坊,到时庄子里的木材也不必往登州去了,都停在这边,要往登州运还是往沂水运都方便。” 又是一笔钱到手,孙新连忙拱手。 “翁婿之间,何必如此?”扈太公按下孙新,笑道:“只不过你这集市想要建起来恐怕所需的钱粮不会少。” 这年头想要建集市首先想的其实并不是客流量而是怎么能保证自己的集市不被人抢掠,要知道无论是皮货行还是打木坊,那都是有大批商品储存大笔金银来往的地方,不可能不成为山贼土匪们的眼中肥肉。 而在这平原地带想要保护一个集市,没有任何天险唯一的办法就是建城墙和碉楼,这些东西没有一个是便宜的,比起得天独厚的独龙岗这样的地方可是麻烦太多,这也是为什么孙新说出自己想要见集市的想法之后,扈太公并没有参股意思的原因。 扈太公道:“若是你要建碉楼之时便知会一声,我帮你去寻几个得力的师傅来。” 孙新知道要扈太公出钱帮自己修集市这肯定是痴心妄想,可是扈太公能开口帮他找人,到时候找来的人一定是自己想尽办法也寻不着的建筑人才。 “那便多谢阿爹了。” “我和你祝朝奉伯伯在此处醒醒酒,你先进去吧。” 孙新起身离开,祝朝奉才看向扈太公道:且看他言语哪像个十七八岁少年,年少老成,日后成就怕是在你这泼皮之上。” 扈太公拍着老腿:“我无非一个庄户人家有何成就?但我看这小子在这小辈之中确实有些出挑,比之我家的那两个孩儿似乎都强些个,得了如此有能为的一个好郎君,倒真是我家三娘命数不差了……” “倒是你肚量大,祝彪孩儿的腿被那小子打断了也不发作。” 祝朝奉摇摇头道:“若没这事情我也不会明白祝彪有多乖戾,此子若不受些磨难终究不能成事,一条腿罢了,瘸些个也能能跑,终比将来吃亏送命强。” 第四十章 逗娇娘军户展雄风 和席中最重要的扈太公还有祝朝奉都聊了之后,剩下的人情对于孙新来说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无非就是走走过场而已,何况今天晚上还有正事要办,所以后来的酒孙新直接拖出解珍和解宝帮他挡了,而这对解珍解宝来说丝毫不是问题,这俩小子好酒的要命,对此居然颇为欢喜。 等到酒足饭饱,宴席将散,解珍解宝都已经摇摇摆摆,孙新也走出花厅。 在院子里他就碰上了已然喝的大醉的扈采和扈成。 坐地虎扈采这回可真是坐了地,他抱着一株柏树便哇哇吐个不停,扈成在一旁时不时有点丢脸的看看周围好奇走过的众人,拼命的想把他扯起来。 这时两人的仆役不在,坐地虎的身量也颇为不小,所以扈成虽然弄的满身大汗,地上的坐地虎却仿若一尊金刚一般纹丝不动。 孙新见状连忙上去,两人一起将扈采从树下抱了起来扶到旁边的台阶之上坐着顺气。 扈成已然被他折腾的气喘吁吁,逮着已经懵了的扈采一痛数落,而后他才转头对孙新小声的道:“妹夫,听人说你那玉米和花生收成不错,而且都是海外种,咱们山东是没得见。” “大哥,我已然同着爹爹说好了,来年就把玉米种子和花生种子都送一些到独龙岗上去,咱们扈家庄也可以试着种一点。” 扈成虽然因为扈三娘的事情被扈太公数落得不轻,但是毕竟是长子长房,日后还是铁定要接扈家庄的班的,他自知是个守成之主没有过多的开拓心思,于是对于扈家庄田土的本业格外上心。 他此时闻言自然十分高兴,却又忍不住询问: “如此自然是好,听说你那种子一亩地能产好几石粮食是是不是真的” “产量比之其他种子倒也高些,花生种好了一亩地能产四五石,那玉米今年的收成是七石,但种的不当季,若是当季时产量还要高” “七石?” 扈成直接被他给说傻了,要知道他们在扈家庄里面累死累活的种田一亩地能年产两石粮食就已经是很值得夸耀的成绩,而人家一季就能产出七石。 片刻后他缓过神来,“我先把你二哥给扶到马车上去,粮食之事,开春还得多劳烦你。” “那是自然,大哥你们慢些个。” 孙新帮着扶了一把,看两人歪歪扭扭的走远,接下来便也没他的事情,他见着乐大娘子从里屋走出来冲着他斜着眼睛笑,瞬间感觉自己身上的酒气也散了许多,抖抖衣服便向自己的内屋走去。 摸进内屋,孙新就见扈三娘正坐在小桌子前拿着一碗甜粥小口小口的喝着。 显然今天这一场婚事把她饿坏了,呼噜了半天扈三娘终于算是吃了个半饱,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灯花,然后便坐到了婚床之上,将两只小脚放在床沿上荡呀荡呀的等人。 这一幕看的孙新蠢蠢欲动。 扈三娘一转头也看见了他,这回却没有脸红,而是眼睛一眨一眨的和他四目相对。 孙新走过去坐到了床边,扈三娘笑笑的看他,突然扈三娘凑过头来,蜻蜓点水般的在孙新的脸上亲了一下。 孙新正要动手,这时房门一声响动,就见顾大姐走进房间来,手中端着的则是一盆肉丸子。 看模样,似乎是专门端进来给扈三娘吃的。 看见两人同时坐在床边,顾大姐原本笑着的脸微微垮了一下。 原本蠢蠢欲动的孙新感觉自己的身子凉了,不知为什么这场面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捉到做了什么事情。 “太太,这肉丸子我放这儿了。” “好嘞,顾大姐,你先去吧。” 孙新惊诧的看着扈三娘,心想这才刚刚进门怎么这俩女的就已经互相处好关系了?而且自己这傻媳妇和谁处不好关系不行,非得招上顾大姐? 好在顾大姐转身出门的脚步十分自然,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才终于让他松了一口气。 顾大姐突然在门边转过头来促狭的对孙新道:“庄主你如何一脸的红胭脂呢?” 孙新连忙拿手去擦,瞬间便惹的顾大姐放声大笑,连带身旁的扈三娘也脸红了。 看到自己手上干干净净没有胭脂痕迹孙新才知道被人耍了,而此时顾大姐早已跑了出去。 夜深人静,灯花爆了两下,屋外已然寒气深重,而屋内暖暖的火炉烧着,两个人坐在床边。 孙新笑问:“娘子,洗漱过没有?” “洗过了,夫……夫君洗过了吗?” “我也洗过了。”孙新果断一掀鸳鸯被:“洗了就睡吧。” “我……我怕……” 孙新咳嗽了一声,看着在烛光之下格外美艳的姑娘,突然岔开话题道: “娘子听说你的武艺很好?” “那你对天下的武学一定也有很多见识了?” “就是过去在庄子中找人学过一些,说见识……倒也是有一些的” “这话大了,过去我和哥哥在琼州当军户时学过一些南边军中的武艺,其中颇有一些奇怪的招式,我想娘子你恐怕是不认得。” 扈三娘却是不服:“南边的军户也常来北方驻防的,无论南北军中武艺我多半都见过,有什么奇怪的招式我会不认得?” “娘子你看看,我教你。” “哪有什么招式是躺着起手的……这样吗?”扈三娘有些疑惑。 红烛的灯花又爆了两次,光线渐渐的暗了,一滴嫣红的烛泪低下,整个房屋陷入了黑暗。 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孙家庄第一次南北武学交流宣告结束。 “这琼州军户的招式如何?” “嗯……嗯……” “可是我觉得我没打过你啊?” “没打过,什么意思?”扈三娘喘着气问。 “武无第二,这样是不行的。” “那……那怎么办?” “再打一场吧!” “啊?” 隔天一大早,孙新还在那儿打着呼噜时扈三娘就起了床。 进门三天大,刚嫁过来的前三天,扈三娘是不用做活的,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嫁人了自然不能再像过去在独龙岗上做扈家三小姐一样事事由着性子来,今天就是自己这孙家庄主母到庄子的第一天,自然要在整个后宅之中留下点好印象。 扈三娘下床之后感觉身子微微的不适,不禁抿着唇瞪了一眼还在床上睡觉的孙新。 她强行让自己的动作恢复正常,走出八步牙床,小声叫外边屋等着的芽儿给她梳头打扮。 “带我出去梳头,别吵着他了。” “小庄主不起来吗?” “他昨日跟人比武了,且歇着呢。” 第四十一章 铁心肠邹润拜师 扈三娘出去后不久孙新也便醒了,他在床上拉伸脊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接着便叹了一声“爽快!” “要不说这是黄金年龄呢。” 年纪轻轻的虽然经过一夜的征战但是之后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起床之后孙新只感觉神采奕奕,哪里有一分疲倦之态? 若是扈家庄办席面,来的客人多,说不得要办上好几天的流水席。 但以孙新的名声能请来的客人也就是昨天吃上一餐,昨天吃到大半晚后客人陆续都走了,今天只剩下那些搭彩棚的工匠、做事的厨师、庄里的女人们开始拆棚子的拆棚子拆灶台的拆灶台。 孙新另外开了两桌席面请这些帮工的人和昨天帮忙的庄客吃饭。 扈三娘和孙新两人一起在席面之上陪客。 孙新十分大方,一桌桌的酒敬,酒到杯干,即使是最普通的庄客,也丝毫不拿架子,使得许多来吃席面的人,都暗暗在心中竖大拇指。 而扈三娘一直陪在他身边,要喝酒就喝酒,要说场面话就说场面话,孙新心中不禁也有些感叹,大家闺秀真不是说来玩的,这媳妇儿模样漂亮,在待人接物上也是真拿得出手。 一顿饭一直吃到了傍晚,众人酒足饭饱,该拆彩棚拆灶台的人也已经把活干完了。 乐和把孙新叫到屋里,拿出一份清单把这几天的开销和彩礼钱一一与孙新核对交接。 孙新一看账,这次自己的孙家庄办席面的花费达到了五十多石粮食。 普通人家结亲送的礼也就是两升粮食,大概是一个农民三到五天的收入,算是很重的了。这次自己娶的扈家庄的女儿,所以来的地主们手面上并不难看,几个财主们上门基本就能给上三斗粮,但即便如此客人们送来的彩礼总共也就不到二十石,自己结一次亲亏了三十多石。 孙新在心中感叹这扈家庄的女儿确实是要有点能力才娶得起,如果当时没挣下自己的家业而只凑到了一百石粮食的彩礼钱就结亲,现在这三十石的亏空他和孙立都不知道怎么还。 谢过乐和孙新起身便去给乐和找了些礼物让他带回去,乐和推搡了半天才勉强收下。 送着乐和还有孙立离开的时候,孙新就发现院里还有个人拿着扫把在哼哧哼哧的扫地。 “邹润?”拿着扫把的邹润转身看过来,面带憨厚的笑了笑。 乐和指着远处的邹润道:“这两日这汉子干活可是挺卖力,他是你的庄客? 等把人送走孙新回头找到还在那儿干活的邹润问道:“这几日是怎么了。” “反正庄子里也没什么事,我手脚勤快,自然来帮帮忙,这点活计算不得什么,我很能吃苦的。” “你若是此时不说我便当你真没事了。” “庄主,莫走莫走……孙新哥哥,我想跟你学种地。” 孙新看了邹润一眼,自从邹润回到孙家庄之后就没有主动来找他说过话,孙新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差到这种程度,以邹润的性格一定在憋着什么大招,却没想到他最后想出来的招数居然是来找自己拜师。 想了想,孙新有心用好邹渊和邹润两人,至于教邹润种地,邹润要真想学的话能学到的东西可是多的很呢。 他点头道:“行呀。” 邹润没想到孙新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这是他想了好久的事情,自从被孙新请回庄子里来并且毫不介意的接纳之后邹润心里便一直感到自己有些愧疚,这些日子以来邹渊也知道了他和孙新之间的事情,劝了邹润好几次,邹渊告诉他若是下定决心留在庄子里便好好跟着孙新干,以后定能有一番前途。 邹润思来想去,觉得若是自己只是这样留在庄子里难免孙新心中会存芥蒂,要是真想表自己的忠心,还不如下个狠心就跟孙新拜师了。 只不过他比孙新大了好几岁,原本喊孙新做哥哥便觉得对方可能会有意见,此时却没想到自己说起拜师学艺对方居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他开心起来,“师傅,俺这就回去准备拜师的东西。” 孙新笑道:“慢慢准备,也不在这一两日。” 看见这一幕,院子中的其他庄客都颇为愕然。 孙新要往后屋去时站在院墙边的顾大姐突然憋着笑对孙新说道:“邹润可是比你大上五岁呢。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顾大姐笑说:“到时候他叫你师傅,那场面俺可是想也不敢想。” “那有什么,你叫他做哥哥他叫我做师傅,到时候我还能长个辈分。” 瞬间顾大姐幸灾乐祸的脸便垮了下来。 婚礼结束,孙新的生活也恢复了正轨。 麦田之上的冬小麦已经全部出苗。 今年孙新开辟了五百亩田地,其中除了六十亩种过花生和玉米的熟地之外,其余的四百多亩都是临时追加出来的,基本上保持在一个人十亩地的耕作强度之上。 这种大面积的工作光靠人力根本无法完成,所以所有的庄客都发现自己若想跟好自己的十亩地,必须要使耕牛。 有些庄客最初感觉自己种十亩地根本忙不过来,所以也曾跟孙新提出佃种更少的土地,孙新没有回答只让他们先好好种地。 今年庄客们都是拿了二两银子的工钱帮忙开垦土地的,明年才正式包田佃种,现在他们都是替孙新打工挣钱的,自然孙新让做什么就做什么。ζΘν荳看書 庄客们开始依照孙新的命令耕田,接着大家便发现出不同来。 以往自家佃种土地无论是种苗、灌溉、肥料还是耕牛全都要自己操心,而孙新的孙家庄上所有这些种田所需要的资源全都已经妥善的分配好了。 灌渠在垄沟之间平均的舒展开,各片田地能打井的地方就打井,不能打井的地方就适当的配上各种储水设施,大家惊讶发现孙新的农庄中五百亩地居然没有一亩地是浇不上水的。 而孙新农庄中的那十几头耕牛则有人统一的专门饲养,庄客们只要按照孙新所说的农时去庄上要牛从来就不存在要不到的情况,甚至庄子之上的种苗、农具等也全都妥善提供。 在孙新的安排之下,似乎孙家庄的一切种植活动都井井有条,没有一分的地力被浪费,而孙家庄的作物也全都长得出奇的好。 孙新依旧什么都没说,但这些常年给人做佃农的庄客们都渐渐感觉到了孙新的厉害。 “佃了一辈子田了,从没有种过这么好种的地。” 第四十二章 冰雪夜孙新明志 腊月,登州终于显现出了雪窝子的威力,初一开始一场大雪就把整个十里牌都盖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下。 孙新很紧张的到土地上去看了好几次小麦的长势,发现自己带来的三十亩良种冬小麦已经在入冬之前全部分蘖,,而补种上去的那四百多亩本时空冬小麦则有一大半全都没有分蘖,看来只能到春季拔节之前才会迎来分蘖的高峰了。 分蘖就是小麦的苗长出分叉,每个分叉明年都会长出麦穗来。越早分蘖分出来的茎杆在接下来几个月之中,所能积累的养分自然也就越多,未来长出来的麦穗,自然也就更饱满更重。ζΘν荳看書 光是看这个分蘖的比例,孙新就能猜到明年这些本时空的冬小麦和自己带来的良种冬小麦间收成的差异了。 他心里决定今年这些良种冬小麦全部用来留种,哪怕是后代的产量减少一半估计都能比本时空的冬小麦亩产要更高。 随着气温降低冬小麦彻底进入了休眠期,要到来年春天才会反青继续生长,田地上所能做的事情已然很少,于是整个孙家庄也进入了农闲时节。 他从麦田回来又去看了看人参,大雪已经快把土地完全盖住,可是那小棚子之下的人参依旧没有长出芽苗来,孙新挖开土地看了一下,好在那人参并没有死,只不过看来想要出芽也要等到来年春天。 屋外大雪纷飞,孙新踩着碎琼乱玉走回自己的庄院,把自己身上的皮裘脱下来拿给芽儿,走进里屋,一撩门帘便是一股热气铺面,扈三娘坐在炕桌边已经等了许久,见孙新回来,她连忙将酒壶之内温热好的黄酒为他倒上。 “其他的庄客都歇了,你何必每天这般早出晚归的,真不知道都是种地你哪来那么多烦心的事儿。” 孙新笑着上去捏了一下扈三娘嫩嫩的脸蛋。 “每天去种地挣钱还不好吗?” “我就怕你累着。” 孙新回头看了一眼见芽儿没进来,于是贼笑着对扈三娘道:“昨晚上你又不是没见着,我精神足不足你不知道?” “别……芽儿在外边呢!”扈三娘脸红的打了一下孙新的手,终于还是被孙新一带顺势趴进了孙新的怀里。 嫁到十里牌上不到半个月,扈三娘也被迫习惯了孙新这种时不时把她抱在怀里的相处方式。 “我就是见你每天都心事重重的,怕你太忙累坏了自己的身子,现在咱们家里地也有了房也有了,你还那么忙,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呀?” 今年孙新卖花生油挣了三百多两,玉米又收了两百多石,玉米虽然因为大家还没有广泛接受所以只卖出了一点点,但是用来给庄客们发工钱是可以的,大抵也能够当做两百石的粮食使用。扣去建庄子和结亲所用的费用,到年底孙新手上结余下来的存粮还有一百八十石。虽然和扈家庄的存粮数量不可比,但是也足够一百多人坐着吃上一年了。 当扈三娘看到孙新今年一年就存下了这么多粮食之时都是吓了一跳。 何况孙新现在还开着五百多亩土地,以扈三娘的想象土地上的小麦到明年肯定也有五百石粮食入账。 而之后将那些土地佃出去,哪怕田课就只能收到每亩两斗,那也是每年一百石粮食的稳定进账,只要慢慢的存钱慢慢的买地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完全不需要这么劳累。 孙新听着雪打窗棂的声音,张口道:“我想要快点把庄子建起来。” “建的比扈家庄还大,比独龙岗还大。” 扈三娘吓了一跳:“扈家庄的土地是孙家庄的十倍不止,哪里是短短时间可以建起来的?” 孙新笑笑:“事在人为嘛。” 他转移话题问道:“娘子呢,明年想干些什么?” 扈三娘从震惊之中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张口就道: “我想……” 话说一半,脸却红了。 扈三娘突然止住话头道:“你快去吃饭吧,天这么晚别人都吃过了。” 孙新看着扈三娘脸红红的模样不明所以。“这丫头话说好好的,没头没尾怎么就跑了?” 摇摇头,坐下来开始吸溜棒子面粥。 出了屋的扈三娘看到刚放好衣服的芽儿,忙把她叫过来说道:“家里带来的那幅送子观音图可放在你那里?” “在箱子里呢,小姐要做什么?” 扈三娘捧着心看了一眼里屋,红着脸小声说道:“挂起来吧,我许个愿。” 第二天早起,孙新和扈三娘一起收拾好礼物便带着解珍解宝一起便往登州而去。 四匹飞马奔驰在雪地之中,孙新突然勒马停下,看着路边的一具尸体就要下马。 “哥哥且慢,这人看起来身强体健的,怎么会死在荒野之中?” 听了解珍的提醒孙新才止住了下马的动作,他刚刚来到这时空不满一年,有些时候确实会忘记一些本主原本应该记住的事情。 大宋确实是有不少的流民,可是在这大冬天这些流民很少会在荒野之中跑来跑去的。 大宋官家往往会在冬天招收大量的土兵,将他们拉去做劳役或者是到边塞上去当炮灰,虽然待遇并没有多好,可是对于将要冻饿而死的流民来说却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眼前这具尸体看起来年龄不过三十岁,身体也颇为健壮,像这样的人应该是招兵的优秀人选,真要是流民的话早就应该进登州城里去了,怎么会还没进登州城就被丢在了路边? 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兵荒马乱的地界,就是流民也会结伴而行的,同伴死了就这么丢在路边,连收尸都不收,这显然是十分古怪。 解宝到路边捡来了一段枯木,这才和解珍一起上前,两人一起将那尸体挑到正面向上的位置。 那具尸体已经在风雪之中冻了许久,挑过来之后依旧呈现着一种趴伏的状态,不过却是可以看清面孔了,两人凑上去看了一眼后接着便吓得都往后退。 “怎么了?”孙新问道。 解珍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发花了。” 往登州城去的一路上,孙新的眉头越皱越紧,只见一路上离登州城越近这路上的路倒就越多。 第四十三章 病尉迟演说生辰纲 四匹马缓缓走进了登州城里,一路上看到的路倒少说有二十几具。 来到登州城前,看到城门上下戒严的样子孙新和扈三娘几人的神色越发凝重。 天花是这年头的常见传染病,在孙新本主的记忆中就曾经经历过几次天花流行的惨状,但是此时此刻自己亲眼所见还是让他觉得触目惊心。 来到防守严密的城门边,就见一群土兵正拦着那些看起来就有疾病的流民不让进城,只把那些个还能妥善行走的流民放进城中去,一群破衣烂衫的穷苦人跪在冰雪中哀求。 向守城几人说明自己的身份,土兵们也是认得孙新的,自然便放了四匹马进去。 孙新见城中的道路非常湿滑,在冰雪天之后大路上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这场景往常看上去或许会让孙新觉得有几分意趣,可今天他却明白这是因为城中人恐慌所以连扫雪的人都不出来的缘故。 几人走了好远才看见路边有辆马车缓缓的将一些路倒给收走,不过显然短时间是收不过来的。 进城之后几人就下了马徒步向着孙立的家中走去。 一脚深一脚浅,他们捡着雪比较干的路边走,可饶是如此几人的鞋子还是很快就湿了,孙新看了一眼扈三娘冻的发抖的模样,“上马吧。” “城里大路不让骑马。” “你看这情形还有谁会来管?到时候碰着官差再下来便是了。” 等扈三娘坐到马背之上孙新才牵着马缓缓而行,来到孙立家门前时扈三娘的鞋子还是十分干爽,但看看丈夫脚下的皮靴却早已经湿透,扈三娘心中只是感动。 几人来到孙立家门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孙立的小儿子,一问之下原来是临近年关又闹天花,索性学堂里也停了课。 进门之后将礼物放下,乐大娘子领着扈三娘进去说些体己的话儿,而孙新则和解珍解宝还有孙立一起到堂屋中去说话。 坐下来各自灌了一杯热茶驱散浑身的寒气之后孙新才问:“今年这天花闹的厉害吗?” 孙立摇摇头:“入冬闹瘟疫也是常事,不过今年天气邪性,刚进冬月便天冷的格外快,故而这花也发得格外厉害些。” “但天冷些倒也是好事,大雪封路,来往的客商不行走了,天花传的速度想必不会那么快,我问了一些人,都说咱们登州想是闹不起来。” 孙新点点头,这年头人也是有朴素的传染病知识的,人员流通的越频繁瘟疫传播越快这种事情并不需要后世人来科普他们自己也知道。 既然孙立觉得这天花不会闹成多大的事情,加上孙新想了想水浒里也没有记载这一段瘟疫,想必也就是和孙立所说的应该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疫病,这种程度的瘟疫在古代是常事,他稍稍放了心。 孙立说道:“你说明年想要将粮食往西边卖的事情,我找人去问了,按说咱们不过是几百石的量,西边的军州总是在存军粮的,你那小麦他们自然收就是咱们那玉米充着杂粮卖去也有买主。” “这场大雪之前其实我已和几个官家商量好了,人物也打点清楚,可惜这月突然通知说有明年官家的官船要走这道路,往河北去的小船要封上一阵,封河之时正赶上收小麦的时节,怕是明年咱们的粮食去不了西边了。” “官船?” 孙立有些神秘的左右看看,凑到三人耳旁道:“说是官船,其实我听说上头载的乃是大名府梁中书给京城中蔡京蔡太师所送的生辰纲。” 一听到孙立的叙述孙新瞬间心中一惊。 孙立还以为孙新不明白,对他解释道:“这大名府留守司衙门的梁中书乃是京城中蔡太师的女婿。能够一路平步青云也是纯靠这太师蔡京的保护。” “梁中书在大名府收刮了好多浮财,每年借着这蔡太师生日之时便会往东京城送去给他贺寿,据说里头装着的可是整整十万两的金珠宝贝。” “我听闻便是没有十万两,一二万两横该也是有的,江湖上不知多少好汉望着劫夺这一笔财宝。” “这梁中书也是知道着自己这一口肥肉十分诱人,所以送的格外谨慎小心,明年说是要专门派了府上一个提辖带着一队兵士压着这宝物而行,大摇大摆的坐官船走官路,比押运朝廷的钱粮还要严整,生怕受人劫了去。” 这话自然引得了孙新心中狂跳,黄泥岗上智取生辰纲几乎是水浒中最重要的名篇之一。 这段故事之中,水浒日后的几关键人物纷纷登场,也是奠定了整个梁山命运的重要转折点。 “这押运生辰纲的提辖可是叫杨志?” 孙立思索一番:“你说的可是江湖上人称青面兽的杨志,五侯杨令公之孙?” “那人也是咱们军中子弟,现今在南边操办殿帅府的公务呢,却没听说过他北上。” “明年押运这生辰纲的该不是他,我听闻多半是个北京大名府的管营提辖,叫做飞天将李虎的。” 孙新皱眉,自己怎么从没有听过这个李虎的名字? 接着他很快反应过来,在水浒之中记载着梁中书让杨志去押运生辰纲时就曾说过他的生辰纲在去年被一伙贼人给夺了去,一直都没有找到下手的人,所以第二年才改了由杨志去押运,而那李虎根本没有出现。 他的心瞬间狂跳。 这是不是杨志押运的那笔生辰纲,而是被夺走的那第一笔生辰纲! “他这生辰纲如此大摇大摆的走官道,不怕被人抢了吗?” “呵呵,谁敢抢他的?那押运生辰纲的飞天将李虎可是天下闻名的硬手,等闲二三十个汉子近不到他身,他手下又带了一排刀甲鲜明的兵士,没个二三百人怕都抢夺不得他的宝贝。” “若一个草寇能带着二三百的人马大摇大摆的穿州过府去抢这财宝,那都该是割据一方扯旗造反了吧?还需抢什么生辰纲呢?” 孙新摇摇头,按照书中所写这笔生辰纲到最后也没被查出是谁抢的。 兄弟四人说了一回闲话,孙新出了屋跟扈三娘他们一起吃过一顿晚饭便匆匆离开登州城。 骑在马上他心事重重。 那可是金珠十万贯,直接奠定了梁山开业基础的钱,自己拿还是不拿? 看了一眼马旁挂着的火铳铁鞭,孙新眼神渐渐坚决,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这钱财我孙新要了! 正当孙新如此想之时,身后听得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却是孙立快马追了过来。 第四十四章 老拳师起团登州府 孙立喘着粗气道:“弟弟且慢,刚得知有个人要你去见一见。” “谁?” “刚刚听闻师父回来了。” 周侗如今年岁已近六十,人生中大部分时间一直在各地为人教授武艺,也当进过许多大人物的幕府之中充作拳馆教师之类的人物。 当年孙立就是周侗到登州教拳之时拉拔在身边学了三个月的,还看出了他手长脚长应该用威猛的短兵器,于是传了他一套双鞭。 而孙新则是后来在孙立的恳求下周侗收做徒弟顺便指导了一个多月,虽然时间短,但是所学颇为深刻,孙新印象中自己身上有六七成的功夫都是这一个多月之中开悟得来。 和其他徒弟还不一样,因为孙新孙立当时在周侗手下学拳都是被发掘于微末,那时节两人家中贫困自然什么束脩都送不起,而周侗宽宏大量的收下两人做徒弟,虽然学的时间只有几个月,但确然是传了两人安身立命的本事,到最后周侗离开登州之时也特意嘱咐过他们不用送束脩。 这代表着孙新孙立是真正的周侗的儿徒弟,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日后周侗若是飞黄腾达那便不必说,但若是周侗有一天没得饭吃,就凭他传艺的恩情,跑到两人家中,两人是要把周侗当做亲生老子一样养老送终的。 天地君亲师周侗来到登州,也就和两人的父母来到登州没什么区别,听到师父回了登州,孙新必须马上准备礼物前来拜见的。 孙新和扈三娘还有解珍解宝连忙打马回去,因为时间太晚怕打扰师父休息,他们先在孙立家住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兄弟两人先去外头办了许多的礼品,之后才带着礼品踩着风雪一起向客店走去。 客店门口门庭若市,周侗在登州授徒两年,的徒子徒孙少说有几十人,毕竟连孙新这样后进的记名弟子都已经将近二十岁了,再加上这些徒子徒孙所带来的孩子家属,这一次周侗来到登州,来看望他的人物,已经将整个客店都挤满了。 孙新来之前也仔细了解过周侗的生平,自己的师父周侗有点类似历史事实和演义小说的集合体,并没有演义中那么传奇。此时空的周侗虽有大侠之名,平时行的也是侠义之事,但是一来碍于此时人的眼界,二来他也只是个仅仅学过武艺没读过多少书的莽汉子,并做不到如同后世传说中那般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虽然周侗的名声也是真的,可平日里也需要靠收徒传艺来养活自己。 两人挤进房间之时,就见周侗正被几个看起来似乎财主模样的人簇拥着,正在看一个小孩的筋骨。 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仍旧是精神健旺,因为走南闯北的原因他的,身子骨比起同样是武人但已经年老的扈太公和祝朝奉也要强不少,肩宽背阔甚至有普通三四十岁汉子的水平。 周侗按按小孩的胳膊又摸摸他的肩胛骨,便满意的点头跟那送孩子来的富豪说着孩子身上的一些好处,言语中尽是夸奖之意。那财主满脸笑容,想是要把孩儿送到周侗门下学些拳脚。 兄弟俩将礼物拿给了服侍的小师弟,老老实实的站在房间边等待。 一个白玉高塔般高大的白脸汉子看见他们便站在远处和他们打招呼。 孙立忙走过去,那白脸汉子便笑道:“你们弟兄俩也来了。” 孙新从记忆之中隐约想起了这人的名字,铁棒栾庭玉,相当阳刚的外号。 又是一个水浒人物。 按照水浒的记载,在几年之后他会到祝家庄上做枪棒教头,而后在梁山三打祝家庄之中大显神威,一锤便将摩云金翅欧鹏打下马来,和梁山上最强战力之一的霹雳火秦明连战二十余回合,最后利用伏兵生擒秦明。 如果不是碰上孙新、孙立的登州军团利用师兄弟的掩护做卧底进了祝家庄,为梁山打开庄门,铁棒栾廷玉主导的祝家庄还真不一定会输给梁山。 孙立走上前笑着道:“师父今天心情倒是不错。” 闻言栾庭玉笑道:“此次登州里有一个大庄主邀请师父到庄上去组保甲团丁,连带着还要招许多的教师,这刚进登州城又有好几个富户闻言来送自家子弟学枪棒,得了好多新收的学生,师父哪有个不高兴的?” 孙立和孙新闻言都点了点头,一问之下,栾廷玉这几年都跟在周侗身旁走南闯北,算是周栋手下再亲不过的弟子了。 孙新心想怪不得后来栾廷玉的本事那么大,看来这几年的杂活没有干亏。 能够给周侗手下跑腿也不是谁都有的殊荣,比如说同样是亲传弟子,周侗当年从登州走时就没有带上孙新和孙立的意思,显然两人的武学悟性比之栾廷玉还是差一些。 周侗送走了几个来延请师傅的官员富豪,这才回到屋里来。ζΘν荳看書 师父果然心情不错,看看已经到来的众徒弟们他叉腰笑着说道:“这房中没有外人,我便说件好事与大家听。”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站在前头的师父。 “我在登州教过的徒弟记名的、入室的、亲传的也有十几人了。尔等虽然武艺各有高低,但也都多少得了些传授,等闲三五人近不了身是少说的,今日我收了城外王家庄的聘书,说是城外王家庄想建个保甲。” “那王家庄保正再三登门,言辞恳切,再加上这段时间我思索拳理正想到一个将要开悟之处,却总是隔了层纸一般捉摸不透,正是想安顿下来仔细思考,有这样一个地方倒也方便,这两日终于是应了下来。” “我去那王家庄看过,那庄子占地颇广,地形复杂,要的人手也不少。我和那王家庄的王保正已把条件谈好,还要带着五个徒儿前去,每个徒儿都做教师,到那庄上给一年十五两的工钱,吃住也包,每年年节之下还送两套新衣服和三串钱的手面!” 一听周侗这话房中许多徒弟们都议论开来。 一年十五两对于孙立这样有官身的人自然不算多,可对于普通人来说着实不少,足够买下十亩田地了,何况接下来一年时间可以在师父身边日夜请益,自己的武学肯定也能大有渐近。 这些学武的弟子们很多也都只是比旁人厉害些个而已,有好多都只是登州城中的闲汉,若是有机会挣下这么多钱他们自然心动。 年纪大后人便是喜欢这种满堂子弟都对自己尊敬的感觉,见到众人的反应周侗也是心中开心。 他的目光在下边扫视一阵,很快便落到了自己入室的小徒弟孙新的身上。 第四十五章 不受好意,师父冷笑道寒心 周侗指着孙新道:“孙新,你哥哥现在登州当着兵马提辖,也算有一番出息了,他那套鞭法我是看的极好的,独独你手上要生疏许多,我常想提点提点你,这一次你不要贪玩,便跟着我身旁一起到王家庄去做个教头知道了么!” 孙新却犯了难。他明白自己的身手比哥哥孙立要差的许多,孙立之前也多次和他研究过如何改进,可凭孙立的眼界却没有想出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练的,两人讨论良久都认定这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研究出来的东西。 而现在这次既然师父发话了,孙新知道若是自己跟在周侗身旁他一定会仔细指点自己,甚至已经想出了一套训练方法弥补自己的不足,有个一年半载自己的功力肯定大增。 可是现在他的庄子刚开张,一切的发展都压在自己身上,他哪有那么多时间跟周侗一起到王家庄里去当教头? 何况他知道自己的天赋也有限,练到最高也比不上孙立的水平,可哪怕是能够和花荣战斗三十回合的祝彪对上自己也就是一枪放倒的命,腿都给他打瘸,时代变了,孙新觉得只为自保的话不如多想想改造火铳的事儿,花上一年去学武对自己来说真不划算。 孙立看孙新一眼就知道弟弟不愿意,他忙对孙新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叫他不要当众拆周侗的台。 和一众师兄弟攀谈一阵之后孙新才找个机会来到周侗身边,先是十分坦诚的对周侗表示自己感谢师傅的好意,然后又委婉的告诉周侗自己娶了扈三娘,而今庄子刚刚建立,要忙庄中的农活实在没有办法抽身去王家庄。 听说孙新娶了独龙岗扈家庄的女儿之时周侗一阵惊讶,他明白孙新的意思了,然而他的脸色还是不好看起来。 他冷哼一声:“是以你一辈子就打算在庄子上种点田地?你那鞭法练作这个样子便再也不想精进了吗?” 孙新忙道:“弟子也是想自己把日子先过起来,日后有了出息,弟子还请师父到庄子上享福去呢。” 周侗不满道:“你既看不上老头子这点儿玩意,我还哪有脸去贵庄吃闲饭?至于发财,呵呵,回去问问你家岳父扈太公,要没那对双刀他能建起扈家庄来么?我还没听说哪个人是靠种地就成了一方豪强的!” 周侗就是个要面子的人,刚才他如果没有当着众人指着孙新去王家庄做教头现在孙新解释一番或许还能让师父理解,可既然这话说出来孙新再叫他把这话收回去周侗却只会因孙新拂了他的面子而越发不开心。 孙新明白这话再也说不下去了。他默默的退到墙角,等到周侗让众徒弟离开便也就闷着头和孙立一起走了。 离开登州城后孙新回十里牌歇息了一夜,他便又同着扈三娘一起去独龙岗。薆荳看書 眼看年关将近,独龙岗里头许多家乡在外地的庄客趁着这年下存了些钱粮,多有想着回家过年的。扈家会在每年近年关时给家中的庄客安排一顿席面,扈太公今年特意叫了自己这个新女婿也来庄上吃饭。 孙新刚刚到扈家庄里便被户太公拉进房间里去说话,惹得在外头坐着的扈采暗搓搓对扈成道:“我也是这几日刚走外地回来的,怎的爹爹不见拉着我到房中去絮叨,倒先叫他进去算是怎么回事?” 扈成烦躁道:“你且少说些吧,眼看都要过年了,莫生事端。” 另一边孙新和扈太公进了里,扈太公便问孙新道:“你那庄子之上可是开始修街市了吗?” “几天前已经开始动工了,找了爹爹说的三个工匠,我打算先把碉楼修起来。” “不造围墙先修碉楼?” 孙新拿茶水在桌上画出一个集市街道的样子,然后在街道两头画上两个圈。 “这两个地方建碉楼,上面安排上射击武器,若是有人来抢这条街市,他们在大街的范围走时就都处在射程之内,只要碉楼不被攻下,就没人能抢占街市。” 孙新了解过这年头庄子内修集市的方法之后才知道这年头的庄子中基本是把交易的地方修在庄墙里的,主要目的是保护街面不受抢劫。 可孙新记忆中前世的农村老街并不是这个样子。 前世他出生的村子也是一个清末就有的古村,那村子之中的老集市街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城墙,只是在集市街的两头建了两个碉堡而已。 这两个碉堡一头一尾,只要在这种叫“黑楼”的碉堡上面安排上火枪,任何人到集市街上抢劫,都会身处火枪的射程之中。 这种黑楼是自己前世所在的山东河北一带主要的防御建筑,直到抗日时期都还在使用。 孙新前世村子里那两座半塌的黑楼也是县级的文物保护建筑,黑楼之上满是斑驳的弹孔。 据说当年村民自发组织的保乡团就是靠着这两个黑楼和来抢劫的土匪周旋,激战几日,几百人的土匪在这两个黑楼的阻碍之下吃了好几次亏都没能得手,落下几十条人命之后,附近的土匪好几年都不敢打庄子的主意。 此后周边的村庄还纷纷效仿着修建起黑楼来。 后来是土匪头子投了小日本当伪军拿了迫击炮下村来把民团的人杀了,还把这俩黑楼给炸塌了,之后村子就成为了这些二狗子们任意来去的地方。 既然这种防御设置配合上射程较远的火器,哪怕是面对装备了连发枪的劫匪也能够打退,更别说对付这年头的冷兵器武装。 可听了孙新的话之后,从没见过这种防御方式的扈太公却是皱眉:“这会不会太儿戏了?街市如此之长,碉楼上怕不是要用重箭?一般的射手射重箭不过一百箭就要失了准头,一个碉楼上又能站几个弓弩手?若是敌人来的多了如何应付?” 孙新明白扈太公并不知道自己有火枪这种装备,以冷兵器思维看这种防御就肯定感觉很不靠谱,不过他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的装备优势,于是道手上并没有那么多资金,暂且只能修起这两个碉楼以后他有了钱再慢慢修围墙,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扈太公这才点头表示赞同。 第四十六章 急寻牛痘,村医回忆知因由 孙新和扈太公两人商量完事情扈太公便把孙新叫到了自己的桌子上和众人一起吃饭。 这桌坐着的都是本庄的庄头和一些大管事,明年扈家庄还能不能稳定运营都得看这些人回去之后能不能回来。 吃着饭时孙新就见其中有几个人神色不对,他也不好多问,吃着吃着其中一个四十多的管事直接哭了出来。 扈成在孙新耳边解释:“他爹前两日刚走,今天才刚收到消息要回去时便是见不着最后一面了。” 孙新小声询问道:“可是发了花。” 扈成点头道:“他们那村子之中发花的人甚是多。” 孙新又听扈成说:“今年这场天花是在莱州发出来的,咱们登州这儿没什么声响,可是越往莱州,沂水一带去,这发花的人就越是多,据说莱州城外许多村子都已经走了好些人了。” 听到这话孙新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咱们庄子里有多少人是那一带的。” 扈成说道:“莱州城里的不多,但是沂水的确实不少。” 他说完就听扈太公咳嗽一声,抬头对众管事道:“今年年假便放久些个,等到过了十五再来庄上吃饭,你们都回去好好的料理家中之事,若是家里有人老了的,临走时还从账上拿上一斗谷子也算是庄上的一个意思。 众人全都道谢。 孙新找扈成问道:“祝家庄上也有许多人是沂州涞水一带的吗” 扈成点头:“那是自然,这两庄上的许多庄客佃户当时都是一道来的,干了几十年了,多为同乡。” 孙新暗暗惊讶。 自从得知了梁中书明年要转运生辰纲的消息孙新就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水浒的时间发展,他怎么算最多离着梁山三打祝家庄也就是三四年的时间了,可是现在祝朝奉还有扈太公两人虽然身体有些疾病但依旧精神灼灼,看这样子他们领导两个庄子的时间应该还有个十几年。 可为什么到梁山攻打祝家庄之时无论是祝家还是扈家全都是青年一代的人物挑大梁,而祝朝奉和扈太公虽然在书中出现过名字,却几乎一言不发,就好像两个木偶人一样。 此时听到这场天花孙新总算觉得自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就是因为这一场天花使得两个庄子的老一辈人物全都失去了原本的领导地位,那这事情可就太大了。 三庄之中李家庄的扑天雕李应此时才刚刚四十多岁,身体最为健硕,很可能扛过了这一场疫病,这也是为什么三个庄子里只有李家庄不是由年轻人来当任领导的原因。 扈太公和祝朝奉这两人的能力绝对远远超过祝氏三杰和飞天虎扈成! 只看祝朝奉在儿子祝彪被打断腿之后仍旧能大度地接纳自己,孙新就知道他是个能够为了大局极其有度量之人。 由他领导的祝家庄绝不会像原书之中一样在梁山当面之时依旧是傲气逼人得罪另外两庄,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打出要平灭梁山的口号,更不会傻到主动去捉拿杨雄石迁给梁山出兵的口实。 而扈家庄的扈太公也不是像扈成一样的笨蛋,只因为扈三娘被抓就会把全庄都拿去投靠梁山。 到时两个庄子在这两个老英雄的领导之下,李应想要私通梁山贼寇也得掂量掂量。 加上孙新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如果想要利用扈家庄发展十里牌,跟眼界开阔的扈太公交易肯定比跟老实巴交的扈成谈要方便许多。 当晚孙新就连夜回了十里牌,第二天一早孙新也没跟扈三娘说自己要做什么,骑上马便来到牛马市。 孙新一进牛马市就叫来那个当年他第一次买牛时找的中人。秋天时孙新在牛马市里又买了十几头牛,都是找这中人牵线的,一下把这中人喂的肥了,以至于他一见孙新来到便满脸堆笑。 “官人又来买牛么?这几日集市里生意不好,许多牛都囤在这里,官人要选时尽有的挑呢。” “你们这儿有没有发了花的牛?” 一听这话那中人的脸色马上变了,头摇的如同波浪鼓一般,“哪有发花的牛还会往牛马市里送的?” “我就要买这种牛,若是能找到的时候我多给你二两银子的牙钱。” 中人惊讶的看了孙新一眼,确定他没在开玩笑之后才细细思索,然后小声对孙新道:“官人跟我来。” 孙新跟着那中人一起七拐八弯的来到牛马市角落的一个牛棚,就见牛棚外面坐着一个无精打采的农夫,棚中有一头牛被拴在那儿。 那中人根本连牛棚都不愿意进,只是远远的指着那棚子道:“官人你去看看是要这样的牛么?这母牛是他自家牵来卖的,放在棚子里好几天了不敢往市上赶。” 孙新走到近处瞧了一眼,只见那母牛乳房上长满了天花一般的痘痘,心中就惊喜起来。 果然就像他猜想的一样,牛痘也是牛群间常见的传染病,这年头也该会有得了牛痘的牛。 那农夫见两人只对着自己这头母牛指指点点却一下紧张起来,他生怕两人是要去报官说他这里有病牛,连忙将身子拦在了孙兴的面前道:“这牛我不卖的,我马上就要赶回去。” 孙新道:“我不是衙门里的人,也没有要抢你的牛,老哥你且把手臂给我看看。” 孙新身旁的中人也劝说:“这位是个大庄主,何必骗你一头牛?” 那农夫才将信将疑的伸出自己的双手,给孙新瞧。 一撸起袖子两人就见那农夫的手臂之上结了斑斑点点的痂,中人只看一眼便吓得连连退后,惊恐道:“这人发花了!” 孙新心里却总算放心。 虽然前世没有接触过天花患者,可是在教科书上看到过的天花患者的照片和各种患病症状孙新还是记得清楚的,眼前这位农夫的手上明显是感染过牛痘康复以后遗留下的疤痕,而眼前的母牛又出现了牛痘的症状。 两相结合孙新基本可以肯定眼前这头母牛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牛痘病毒携带牛了。 种牛痘的致死率很低,感染症状也很轻微,虽然现在看这农夫手上都是痘印,但没几个月就会消去。 孙新对中人笑道:“你看他如此健康,像是正在发花的模样么?” 他又对那农夫道:“你的这头牛我买了。” 那农夫本来还以为这头牛要砸在手上了,听到孙新愿意将这头母牛买走喜出望外,哪里还还什么价钱,三两银子便答应帮孙新把牛赶到十里牌去。 孙新又付了牙钱,骑马跟着那农夫赶牛回家,在路上他想到自己一出来就找到了得了牛痘的病牛,心里也是直道侥幸。 第四十七章 小尉迟冒险试种痘 孙新回到孙家庄便叫庄里面看牛的把式把牛赶去单独的棚子养育,那老把式看了一眼那母牛的乳房吓得连忙对孙新说:“庄主这牛可收不得,这是头病牛。” 孙新一问才知道这年头的人虽然见过牛痘,可是因为牛痘的症状不重所以几乎没人重视,偏偏这几天登州天花闹的厉害,所以大家看见有牛痘症状的病牛也都杯弓蛇影起来。 孙新叫把式不用怕,只把牛赶回棚里去。 下午他自己跑到了牛棚里,拿了一根竹签将那头母牛乳房上的痘痘挤破,将其中的组织液浸润了一块棉花之后,又用小刀划破自己胳膊上的皮肤,便把那棉花按在了自己的皮肤之上。 这种接种方式自然十分危险,可在这环境之下孙新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种好痘后孙新吩咐牛倌把那头母牛好好养起来,又找了间空屋住进去,嘱咐扈三娘这两天不要进屋看他,只把食物和水放在屋门口。 扈三娘问他怎么了,孙新却闭口不严进了屋就把门反锁。 扈三娘在屋外敲了好久孙新都没理,只得讪讪的把晚饭留在门外。 半夜时分孙新便感觉自己的身子一阵阵的发凉,到了下半夜孙新就很确定自己已经发起烧来。 这一场高烧来的极快,第二天高热都没有退下去,比孙新印象里种植牛痘后的症状要严重一些。 孙新不禁担心是不是自己种错了痘。 牛也是可以感染人类的天花病毒的,万一这头牛感染的不是牛痘而是人类患病的天花的话,那刚才自己可是把一堆天花病毒直接接种到身体里去了。 孙新很快意识到这种想法不能在脑子里多转,要不然整个人都得崩溃。 他索性便闷头继续睡觉,到第二天傍晚一觉醒来孙新才发现自己的高烧已经退了,除了身体虚弱一些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问题。 他见自己手上也出了一些细密的如同天花症状一般的痘印,只不过远没有那些城中的天花患者一般触目惊心,只是细细的一层仿佛鸡皮疙瘩一样。 孙新不放心的又在房间里独自呆了一天,到第三天下午,孙新发现自己已经全然和常人无异终于放心 他还没有准备好出门,可这时外面却已传来扈三娘的声音:“三天了,你话也不说,究竟在做什么?” “再不理我么?” 扈三娘语带委屈道:“我砸门了!” 听着妻子砰砰砰的开始砸门,孙新连忙把门打开,扈三娘看见胡子拉碴的孙新瞬间泪崩,抱着他就是大哭,把身后站着的解珍解宝等人看的颇不好意思。 孙新耸耸鼻子,他在这房间里头已经待了三天,三天里因为害怕会将病毒泄露出去,所以连排泄物都没有敢往外送,一个大桶臭烘烘的就摆在房间里头。 前两天烧的七荤八素他也没注意,这时嗅觉恢复后他才觉得房间里头的气味十分难闻。 孙新笑道:“咱们出去吧。” 扈三娘听到个去字,紧张的抓着他手臂道:“去,你又要去哪里?” 孙新哭笑不得,一番解释才带着扈三娘离开房间。 出屋沐浴更衣,吃了些东西,晚上他才对扈三娘说了自己这几天实验种痘的事情。 听说孙新把牛痘病毒接种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扈三娘脸都吓白了。 此时人早是知道天花这东西只要靠近就会染病,而孙新居然直接把牛痘中的脓液抠下来往伤口上抹。 扈三娘忙掀起孙新的衣袖看他的胳膊,见到孙新手上的痘印真的开始结痂,确实不怎么吓人之后才稍稍放了心。 接着就生气的指责孙新做这种事怎么不为她想想,数落了他半天。 一整晚她在孙新身边几乎没睡着,隔一阵就要爬起来看看孙新有没有发烧。到第二天一早,孙新真的安然无恙这才放心。 早起他对扈三娘说自己想给全庄的人都接种牛痘,还要到独龙岗上去给扈太公接种,扈三娘闻言却是有些犹豫道:“你要种就给我种得了。” “怎么?” “我是不怕,可外人怕是没人敢种的。” 孙新已经三天没有打理田庄上的事情,吃过早饭他便出去看田地中的情况。 看田的时候邹润一直跟在他身边,两人在田间忙了半个时辰,邹润突然小声的询问孙新:“师父你是不是把那发花母牛的都种到自己身上去了?” 孙新点头便见邹润脸露出有些害怕的样子。 孙新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扈三娘说的没错,种牛痘想要在这时代推广起来本身就是一件颇有接受难度的事情,更何况庄里面的人都是看过那病牛的样子的,自然心理更加抵触。 孙新思索一番,将庄上种田的事情吩咐下去之后,下午他匆匆忙忙又骑上马去往了登州城,直接来到了王正的家里。 进门之后见王正正在花厅之上写字,孙新心想这位平时也是够闲的,这才不到午饭时间,自己的哥哥这时还在教场上班呢他一个掌管全州刑名文书的六案孔目居然这么早就回家了,果然是领导女婿的待遇。 见孙新到来,王正惊喜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这不年底了,我又做了一坛药酒给王哥哥送来。” 王正高兴的将酒坛接过来笑道:“我正想到十里牌上去讨呢,要说合这药酒还是孙新老弟你做的最好,满山东找不出第二个有你这般手艺的。” 王正叫人撤了纸笔和孙新聊天。 “孙新老弟,听闻你在十里牌外的那个田地经营的不错呀,不到一年便把田庄给开起来了。” 孙新笑道:“小弟刚刚结了亲,娘子家是个有财势的,俺也怕是亏待了人家,故而于经营上格外卖力一些。” 王正喝了口茶点头道:“那十里牌紧挨着登云山,想必老弟选那地方种地也是为了便于上山采药吧?” 孙新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不过既然王正如此说他自然顺杆而上,笑道:“正如哥哥所说,我常到山上去弄一些药物来合药,倒是方便?” 王正闻言好奇问道:“如此说这几日又得了什么新药?” 第四十八章 三管事惊魂走莱州 孙新道:“这两日我复原了一味古方,是专门用来治天花的。” 今年的天花不大不小,但也成为满登州城这一阵子来最大的热点,一听这话王正自然来了兴趣:“真的?” 孙新直接把衣袖撸起,给王正看自己的手臂。 “想必哥哥也知道这天花乃是发了一次便一生不会再发的了,哥哥且看我的手上是不是发过花的样子?” 王正仔细看着孙新的手臂,点点头道:“果然是得过天花的,老弟幸运呀,过了这次鬼门关一生便不用再怕天花了。” 他又仔细瞧了一阵道:“不过你这花看起来是新发不久,而且模样也不如其他发过天花之人那般吓人,若是不说时倒是丝毫也看不出。” 孙新笑道:“哥哥果然慧眼,正说道这方子的妙处。我这方子专门就是用药让人感染一场不严重的天花,而后便再也不会染疫的,这便是古书所说的治于未病。” 王正闻言只感新奇,连忙询问做法。 孙新知道王正没有免疫学尝试,更不可能听懂牛痘和人痘有同样的免疫蛋白这种解释,于是把阴阳五行、脏相气理、子午流注什么的扯了一通。 他能言善辩,中医理论更比王正这种半吊子精神得多,一番解释听得王正目眩神摇,连连点头表示佩服。 王正想了一会儿对孙新道:“不知孙新老弟手上可有多的痘种,我家有几个下人正要往莱州去,听得那儿天花闹的急,正好先让他们种上,也防备着把病传了回来。” 孙新想这王正可真够损的,自己不敢试药,先让下人来试。 不过这样也好,让种了牛痘的人往暴发天花的地方去也正好能看出牛痘的效果。 王正把三个管事叫上堂来,请孙新为他们种痘。 涂抹法接种并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器械,孙新便拿了一把小刀用高温消过毒,便拿出怀中早就准备好碾成粉末保存的干制痘种帮三人接种了。 王正看过孙新接种的全过程,又叫人拿了药酒的钱,礼貌送孙新离开之后,他连忙叫人把那三个人送到自己宅子的偏院之中去,不许他们和外人接触。 傍晚时分,王正的妻子王陈氏回了家,奇怪的问王正道:“你怎么把王福三个叫到偏院去了?” 王正道:“我刚给他们用了孙新老弟的新药,说是能防天花的,那过程看着吓人,我怕会传了别人。” “还有这种药?” 王正笑道:“我瞧着也不像是能成的,不过是三个下人罢了,若是这药成了自然是好,若没用时,明天回莱州老家办事也要叫他们三个去,给他们三人用了药也让他们做事之时心中能安心一些。” 王陈氏撇撇嘴:“这三个管事我用的且还顺手呢,你可不要把他们给治死了。” “孙新老弟医理精深,制出的药物大不了没用,怎么能治死了?” 孙新赶着关城门的时间出了登州城,他回到家正赶上晚饭。 扈三娘有些担忧的说道:“今天独龙岗上传来信,不光是莱州沂水,就是郓城县也闹起天花来了,我想着把爹娘和两位哥哥先接到咱们庄子上来住,可行么?” 孙新喝着棒子面粥道:“这也是你的家,老人当然是该接过来了,这事我怎会有意见。” 扈三娘开心道:“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 想着她又有些担心的说:“不过你可别跟他们说什么种痘的事情,非得把他们吓着不可。” 孙新皱眉头道:“怎么,你也不相信我吗?” 扈三娘咬着嘴唇看了孙新良久才点点头说道:“我什么都信你。” 孙新暗暗苦笑,合着只是信自己这个人,对自己的牛痘还是不信。 第二天一早孙新对全庄宣布了庄客都可以到他这里来接种牛痘,说的时候便见众人交头接耳,接下来一整天庄上根本没有一个人想来他这儿接种。 孙新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惊讶,可是庄中人都很紧张,似乎都觉得这事会让孙新感到很没面子,所以一天里庄客们见到孙新之时都绕着路走,生怕自己的庄主突然会抓着他们要他们种痘。 傍晚时孙新在庄院门口碰到顾大姐问他:“你那种痘是真的吗?” 孙新点头:“自然是真的。” 顾大姐思索一番道:“你若是怕没面子便先给我种吧,我想着你既然种了没死,我也不至于倒霉被你划一刀便死了。” 孙新哭笑不得,到今天只有两个人告诉他愿意让他帮自己种豆,一个扈三娘,一个顾大姐,不过显然两人都不是出于对自己医术的信任。 晚上,扈三娘把晚饭端到孙新的面前,在炕桌的另一头坐下开口道:“你若是真担心的话,不如便强让庄里人都来种这痘吧,反正也是好意。” 孙新摇头道:“若是如此我怕庄上人都得被吓跑了,不急,且先等一阵。” “今天都没人种,再接下去我看……” 孙新却还是摇摇头道:“且等等。” 两天后,扈家庄上人陆陆续续来到十里牌,而登州城里的这场天花也越发严重了。 王正家里,王正和王陈氏两人待在家中不敢出门。 几天之前他们还没有这么害怕,但是这两天莱州沂水一带的消息渐渐传回来,他们这才得知莱州那一带已经闹得十分厉害,这两日登州城里也病死几十人了,街头巷尾都是办丧事的。 王陈氏担忧的说道:“谁知这天花几天之内便闹的这般严重,现在便是我爹还有弟弟都是忧心忡忡的。” 王正叹气道:“多事之秋,还是少出门吧。” “便是少出门也不保管就能安然无恙。”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跑进门来道:“老爷、夫人,王福他们从莱州办了货回来了。” 王陈氏惊道:“回来了?别是染病回来吧?” 王正连忙问:“王福他们回来了几个人。” “四个都病了回不来,只三个管事回了。” 王陈氏吓了一跳说:“这病果然厉害,七个人病倒了四个。” 王震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的问小厮道::“只有三个管事?” “怎么了?”王陈氏问道。 “这不就是让孙新老弟种了花的那三个管事吗?”薆荳看書 王陈氏也反应过来,连忙问:“这三个管事可有什么异常?” 那小厮摇摇头,“三位管事看模样都挺健康,跪在府门口哭呢。” 王正道:“他们哭什么?” “他们说去莱州的一路上好些客商都染了病,道上旅店里死者枕籍,就像地狱一般,偏偏他们三个一路上安然无恙,身边人都病倒了他们也没事。” “三人说这都是老爷找孙新给他们种了痘的缘故,生死线上走了这一遭,他们在跪哭老爷的恩德呢!” 第四十九章 天花蔓延!两兄弟嘲笑孙庄主 闻言王正夫妻都震惊了。 他们原本对于孙新所研究出来的那什么治天花的法子并不抱有什的希望,可是现在这一队去了七个人四个人得天花被撇在了莱州,只有三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而且正好就是孙新给种了痘的三个人! 王正惊讶:“难道说孙新那个治天花的法子真有这么厉害?快,带我去看看……” 十里牌外,孙家庄,因为扈家庄来躲瘟疫的人涌入,一下把庄子挤的满满当当。 一间小屋中,一个小孩抱着扈采的腿撒娇道:“爹爹,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扈家庄去啊?这庄子如此小,一点也不好玩。” “去去去,那边玩去,爹爹说事呢。” 扈采不耐烦的看着仆人把自己的小儿子哄走才一脸郁闷的对扈成说道:“今年这瘟疫闹得简直邪性,听说莱州沂水运城一带都有不少人染了花了,咱们躲在这时里牌又能躲多久,过不了几日我怕登州也得传上这天花来。” 扈成怒道:“莫要乌鸦嘴……能躲一日算一日吧。你看爹爹那身子,若是染了天花……” 扈采说道:“这儿逼仄窄小,我早就待的厌烦了,那孙新也是,这么大个庄子里头什么也没有,他成天不是在田地之上便是在牛棚之中摆弄他那头牛,倒比庄客还累,哪有这样的庄主?” “他也是想研究个法子出来么,你也小声些。” 扈采嘲笑道:“我听他不过是小时在军中学过几天军医罢了,也就配点金疮药的本事,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神医了?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让自己得上病,还说这能治天花,这不是做痴么。” “什么做痴?”这时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两人转头便见到一脸怒容的扈太公和站在他身旁的扈三娘与孙新不知何时走进来,瞬间吓得脸都白了。 扈太公见他们在背后说姑爷的坏话还正被姑爷和女儿听到,只觉十分丢脸,他气得身子发抖,怒道:“你们在人家庄上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这般说人家闲话,这可是我教你们的为人处事?” 闻言扈成连忙低头不语,扈采脸色一红之后却是嘴硬的道:“我也没说错呀。” 扈采十分嫉妒孙新在短短时间里就建成了自己的庄子,而且经常听孙新被扈太公和扈陈氏夸奖再拿来和自己比较,他心里对孙新早就看不惯了。 他一指孙新道:“妹夫你天天闲的没事去抠那牛身上的痘说可以防天花,这是从没听过的事情,不是痴是什么?” 又对扈三娘道:“妹妹也不是我多口舌,你做妻子的也不知道劝劝你家相公?说出去不怕被人笑吗?” 见孙新没有回答,扈采心中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说到了孙新的痛处,当下脸带十分嘲讽的对孙新道: “也不要怪哥哥说你好高骛远,我也不知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种牛痘的法子,但你想想但凡是这法子要有用的话,岂不是早有人用了?” “你把那牛身上的天花取下来种到人身上,这事情想想便多恶心人,哪有人可能这样做的?” 扈采一番话说完,见孙新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新中只觉得孙新是心中理亏所以退缩了,不禁自得。 要你平日那么猖狂,现在还不是被我压在脚下? 他忍不住大咧咧用训人的口吻道:“你呀,天天这般折腾,好不容易挣下的这点家业总有一天也要被你败掉的,到时候我家三娘又谁去养?” 这话说的就实在太难听了,跟诅咒一样。孙新没有说话,但她身前的扈三娘却已经忍不了了。 扈三娘上前一步拦在相公面前,叉着腰对扈采道:“二哥你这说的什么话?” “难道我说的还有错吗?” “呵呵,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家相公短短时间便有了自己的庄子,所以才刻意挑着这事情来讥讽他的吧!” 坐地虎扈采瞬间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你说什么?” 扈三娘冷笑道:“我说你事事都不如我家相公,所以嫉妒他。” “你……我有什么好嫉妒他的?” “你出生在咱们扈家庄,手握多少田产,可你可曾种出跟我相公一样一亩地七斗的粮食,别说七斗就是一亩地三斗的花生你也种不出!” 扈采气愤道:“那他是凭借海外的种子,你要但凡把那种子给我……” “怎么我相公就能弄到种子,你却弄不到呢?而且就算给你那种子,你又能跟我的相公比?” “不到一年前我相公还只是登州城里一个普通的军户,拿着一把锄头带着两个弟兄到这十里牌外来开荒,短短一年过去,他现在手下已经有了五十个庄客,五百多亩好田,土地上都种满了麦苗,挣下了偌大的家业。若是给你同样的条件,你能一年之内经营出这样一个孙家庄来吗?” “我……” 扈三娘双手叉腰,牙尖嘴利的根本不饶人。 扈采说她可以但是说孙新的不好简直就是触到了她的逆鳞一般,她偏要为孙新出这个气。 她又道:“我家相公在南边学的配药的手艺,他配一坛药酒,就能到登州城里卖上五十两银子,还是供不应求,你有这本事吗?” “我家相公在田地之上班班事情都来得,无论是什么田亩之事,他都比最厉害的老农还要精通,这手艺你又有没有?” 以前大家没这般想过,当扈三娘细数出孙新这一年来的成就之后在场众人也都惊讶于短短一年之间居然做到孙新这般的成绩,心里对孙新这个姑爷也是刮目相看。 而扈采则是被说的脸上阵红阵白,事实当面哪怕他再不要脸也没脸说自己能做的比孙新更强。 可是他还是不服气道:“呵呵,我再没本事也不至于傻到,去割牛身上的天花给人接种,还说什么可以防治天花疾病。” “你看看现在十里牌上下,哪个不笑他?” “你!”扈三娘气的嫩脸上都发起红来。 扈太公也看不下去了,对扈采道:“你个小畜生住口!” 他正要劝扈采不要太不给孙新留面子,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一个庄客急忙跑进来。 孙新问他道:“出什么事了?” 庄客道:“登州城里来了几辆漂亮马车,说是专门要找庄主的。” 第五十章 无人种痘?陈家人齐上十里牌 听到庄客的话孙新一愣,接着便是喜上眉梢,总算来了!他不禁又看看扈采,心想却是来的时间偏生这般的巧。 孙新毫不在意扈采的挑衅,拍拍扈三娘的肩对她笑道:“走吧,咱们一起去。”又对扈成扈采还有扈太公说道:“一起去看看,该是有贵客到了。” 几人一头雾水的跟着孙新走出庄院来,便见孙家庄的场院之上此时已经停了三辆漂亮的清油马车。 一个面容清秀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一下跳下来。 扈太公一见到那男子便喜道: “这不是王孔目吗?你怎么到我家女婿的庄上来了?” 王正作为登州城里有名的官二代,扈太公虽然不身处登州但是自然也认得。 王正凭借着陈老通判这个岳父在登州城里地位超然,哪怕扈太公对于这些官员都可以不假辞色,可是也没有必要去得罪这么一位可以给他穿小鞋的吏员。 王正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这孙新原是你扈庄主的女婿,瞧我,早该想起来的。” 一听扈太公介绍,扈成和扈采也是十分惊诧,孙新不是仅仅种地厉害吗?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居然能跟登州城里的官员也攀上关系了。 扈成连忙上去要和王正寒暄,这时就见王正看都没看他,十分热情的走向孙新,跟他大礼拜了一拜道:“孙新老弟,这次哥哥可有事情求你来了。” 孙新十分自然的拱手回礼:“哥哥哪里话说?有什么事情哥哥但凡吩咐一声,小弟哪有不去做的?” 这一番客套引得在场的扈家人全都惊得张大嘴巴,这王正有名的是登州城里一个难缠的主儿,就是平日里碰见扈太公也无非是微微拱手作礼就过去了,脸上丝毫不带尊敬之色,可怎么他在孙新面前居然会如此的彬彬有礼? “哎呀,还不是为了跟孙新老弟求那牛痘么!我家三个管事自打种了那牛痘之后,果真就像老弟说的一般有了那什么免疫力,这几日去往莱州办货,跟他们同行的仆役全都染了病,那三个管事却是安然无恙,有如此神药,老弟可要多给我留些呀!” 听到王正的话原本还在好奇他为什么今天如此对孙新礼遇的众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孙新连忙笑道:“只消王哥哥说一声我便没有药了也会从别处给哥哥匀出一点来。” 王正喜笑颜开,“那太好了,今天我是专门带了家人一道来弟弟你府上种痘的!” 他说话时身后的两辆马车车帘打开,就见一个模样跋扈的胖子搀扶着一个年老的富翁走下车子。 看见两人时扈太公都吃了一惊:“老陈通判!小陈统治!” 孙新早就了解过王正的家世,得知来人是王正的岳父老陈通判和妻弟陈统治,他也是吃了一惊。 陈通判对孙新笑道:“孙小郎君,听说你庄上有防天花的神药,我们专程求药来了。” 孙新这听人家连价钱都不问的语气,又看了一眼后面几辆清油小车上下来的孩童和女眷,他忙对陈通判道:“请几位到暖厅去坐吧。” 跟着几人进屋,王正在陈家人面前一改平时高高在上的模样,跑前跑后,比之陈家的小厮还要巴结,而小陈都统治则是对王正满脸不屑,倒是对孙新这个医生颇为尊敬,再三请求孙新要把他爹照顾的好点。 王正平日里不受陈家人喜欢,今天说出种痘之事却一下引起陈家人兴趣,自然要殷勤伺候。 他也悄悄拉着孙新道:“今日弟弟可要帮衬着我些。” 孙新自然会做人,拍拍他的肩笑道:“哥哥放心。” 种痘的过程哪怕在孙新尽量高标准的操作下也非常快,不到半个时辰陈家的十几口人就都种好了牛痘。 孙新细细嘱咐众人回去要注意保温,发烧期间一定不能洗澡,又根据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开了一些补养的方子,陈家人见孙新虽然年纪轻轻行事却颇有尺度,医理上更是十分精通,对孙新的印象都十分之好。 送陈家人到车边时陈统治才问了一声价钱。 孙新忙道:“小子不忍见天花肆虐这才制出了牛痘,如若多收钱,必有穷苦人因为无钱所以不舍得种痘,但若一文不取,又怕天下医者无法取利,反而不愿推广牛痘。是以我决定种一次痘收取十文钱,相当于普通人家一日所得。今日种痘十八次,便取一串零八十个大钱。” 闻言陈统治和陈通判都是一愣,接着两人都露出惊讶表情,便是扈家人也都吃惊。 陈通判满眼欣赏的道:“小郎君真有济世胸怀,如此若是牛痘有效,我定为郎君在这三州两郡大为扬名。” 孙新道:“多谢老通判,不过若是牛痘有效,我想请老通判为我请书州郡,让城里安济坊的医生都学用种植牛痘之法,如此才是真正的惠及天下。” 陈通判道:“那是自然。” 陈家一行人离开,孙家庄里这才炸开了锅。 扈太公惊喜的追问孙新如何认识的陈通判。 陈通判是在登州一地经营了十几年的实权州官,陈家更是在登州上下盘根错节,孙新的医术居然受陈家重视,怎能不让大家刮目相看? 然而孙新的回答却十分简单,只是他越是如此家中人便越发觉得孙新高深莫测。 之前王正为讨好孙新帮他种痘,特意在全家面前好好夸耀了一番牛痘的效果。 再加上连陈通判都来种痘,大家终于都觉得这牛痘或许真有效果,最起码不会种死了吧。 下午扈成就不好意思的询问孙新能不能给扈太公种痘,旁敲侧击的说他们年轻人还好,就是怕老人得病。 孙新忙表示说只要想种痘的自己都能种,对于孙家庄和扈家庄的人自己也是分文不取。 闻言扈成喜上眉梢,而扈采则早没脸在外面呆了,上午就默默溜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去。 经历了这件事情,孙家庄里的人终于也对种痘不再恐惧,傍晚开始便有庄客找到孙新请求种痘。 今天之前大家都不想种,可这时一开始种痘大家又纷纷担心抢不到,第二天一早众庄客居然争抢起来,扈成那里也找来询问孙新能不能到扈家庄上去帮忙种痘。 孙新一看这样不行,找到扈成提出让大家领号排队,又分派了庄中一些保温效果好的房子作为留置观察区,让所有种痘的人都移动到观察区居住,统一做些清淡的饮食、备上一些退烧和补养的汤药,等他们安全退烧了再离开。 在这样的安排之下,孙家庄和扈家庄的人都分批有序接种了牛痘,几天之后,更是有不少从陈家得知消息的人来到十里牌请求种痘。 第五十一章 小尉迟种痘抗天花 种牛痘这件事孙新一口气就忙了十几天,把登州城和十里牌这里需要种豆的人全部种植好牛痘之后,孙新又应扈太公的要求来到了独龙岗给三庄愿意接种的人也接种了牛痘,有一些不愿意接种的他也没有办法。 等到二十天后无论是登州城还是独龙岗上想要接种牛痘的人基本都已经接种完毕了,十里牌上每天来找他接种牛痘的人也只有三五个了。 前后二十天来他接种牛痘的次数已经有两千多次,期间要使用的干制牛痘粉都不够用了,孙新只得把那母牛身上牛痘种植到庄上的其他黄牛身上作为培养基,这才又得到了不少的牛痘病株才完成了这些接种。 至于孙新最担心的:这些完全没有经过灭活的牛痘毒株会使得一些人产生过强的免疫反应,最终在两千多次的接种完成之后统计得出最严重的接种者也不过是发烧的时间超过五天而已后来还是痊愈了,孙新庆幸之余心中也真的感觉到牛豆这个发明的伟大,这么低致死率的疫苗,又能够从天然的生物身上获得,防疫的效果又是如此之好,怪不得当年能在欧洲飞快的推广开。 登莱二府和沂水的这轮天花仍然在慢慢的蔓延着,可是已经没有人来种痘,孙新知道这时人的理念对于牛痘还需要一个接受过程,自己强行去推广也不会有更多人愿意接种了,对于这轮天花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只能回到庄子里面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 孙家庄全庄人都接种了牛痘,所以虽然外边天花闹得厉害,可是庄中却一个染病的都没有,一切的生产生活还是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现在是农闲时节,整个登州都被大雪覆盖,小麦也进入了休眠期,能够干的农活不多,孙新便趁时机组织全体庄客开始修整整个庄子之中的防御工事、平整土地、开挖水渠。这也多亏了登州城里面出的政策是新开发的土地三年内不用缴纳赋税、孙新招募的这些庄客也没给他们上户籍再加上孙立又在城里帮助打点了一番,所以今年城里没有要求这些庄客出徭役,不过到了明年孙新估计自己庄子上就没有这么多劳动力了。 如果按规矩来官府每年的徭役估计到农闲时间会要抽走自己装上一半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庄子尽量再建大一些,自己的实力扩张之后仗势欺人,城中官府想要抽调徭役之时自己少出一些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孙新问过扈三娘知道独龙岗上扈家庄中的徭役是怎么服的,得知扈家庄虽然有几万的户口,可是真正每年需要服徭役的人居然不到千人之数,占全庄劳动力的十分之一不到,剩下九成的人还能在农闲时间继续各种生产生活时孙新都有点吃惊。 这比例可太低了。 仔细想想扈太公这样的土豪大户们用各种方式逃避徭役其实也是挖整个朝廷的根基,因为独龙岗上少出的徭役并不是不存在了,而是都会被分派给济州和郓城县里其他小地主和普通的自耕农来承担。减轻了土豪们的负担却加重了这些小农们的服役压力。 一来一去只会使得那些豪强们的势力越发扩大。可是虽然明知这种行为的危害,但是孙新也知道在这个时空这种恶性循环已经形成,自己也不得不加入这个阵营,如果自己不变成豪强的话,那么没过几年别的豪强的徭役也会被分派到他的孙家庄上。 不管如何,暂时免于徭役的孙家庄在今年冬天仍旧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庄中的庄客每天按工时敲钟上工,女人们则被组织起来给出去干活的庄客们做饭。 一大早在厨房帮着扈三娘准备食物的顾大姐看着外头孙新跑进跑出安排各种工作,好奇的对扈三娘说道:“孙新治理庄子的本事比你们独龙岗上的扈家怎么样? 扈三娘不无自得的说道:“孙新比我哥哥强多了,我哥哥做事情可没有这般的条理明晰。” “你不见我家爹爹都对孙新另眼相看了。” 这几日扈太公确实时不时派人到孙家庄来联络感情,这事情扈三娘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家的扈太公虽然有拉拔孙新一把的意思,但主要也是因为看到了孙新这个人做事的潜力。ζΘν荳看書 扈三娘这阵子在孙家庄里面也习惯了和顾大姐聊天,她觉得这姑娘不错,会武艺,性格也和她颇合的来,突然说道: “不如你就留在我们庄子上吧,你看看我们庄中哪个庄客你看的好的,便是庄头,我也给你说合一个。我们搭伴在这孙家庄上居住着,倒也有意思” 顾大姐剥着苞米棒子低头不语,良久才说道:“这些男人我哪个也看不上。” 她转移话题道:“你说孙新道来年这地里的小麦能收到一亩地三石以上这话是不是真的?我听着像吹牛呢。那玉米花生之前没人种过产量高也便罢了,哪听说过有小麦一亩地收三石的。” 这话正被走进门来的孙新听到,“信不信的,过几个月粮食打下来你就知道了。” “吹牛。”顾大姐说。 在灶前忙碌的扈三娘看了孙新一眼问道:“过两天你收徒弟的事情,咱们要不要提前做些啥准备?” “没什么好准备的,磕个头敬杯茶也就算了。” 顾大姐忍不住,在一旁道:“说起要人给你磕头说的这般自在,你还真拿起个师傅的谱来了。” 孙新笑道:“他们要从我手下学本领,诚心诚意的来了,我收他们做徒弟,受几个头,这是礼法上的事情也不是我占他们的便宜。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本来他只要收邹渊一个徒弟,没想到这件事情传出去几天,解珍和解宝也找到孙新表示他们也想进孙新的门下学徒。 孙新知道这些人跟着自己手下不一定是专门为了学什么本事,更重要的是看中自己这么一个人,自己收了他们做徒弟在这时的礼法之下也就可以放心用这些人了。 正好手下也急需帮手,孙新索性便把三个徒弟一口气收下来。 一场大雪之后,转眼已过了元旦,这年代没有新历,元旦就是春节。 初一大家都待在家里,孙新还专门去登州城里买了些炮仗给庄里的小孩们放,元旦之后又四处去串门送礼,一直忙到初六孙新才有时间打理庄中的事情,庄客们都在过年不好上工,孙新干脆便定了这一天收徒。 第五十二章 三徒儿拜师学种地 来到大宋孙新才知道在这个时代的习俗大年初六也是要开始做农业生产了,“三六九往出走”与后世大体相同。 政和三年,初六。 一大早邹渊就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在邹润的带领之下喜气洋洋的来到了孙新的庄子门前。 很快解珍和解宝也出来了,两个家伙本来每天都要在床上赖到孙新去踢门才肯起来,今天却也精神十足的早早起床,换上了新衣服,还将头发用香油抹的一丝不苟。 孙新坐在堂屋的上首身边坐着扈三娘。 本来孙新也打算把这个仪式弄得有点神秘色彩,想着搞个什么神像供起来让三人在拜师的时候先对神像磕头。 不过种地这个东西,自古就没有收徒这么一说,都是老子带着儿子言传身教的,一问之下谁也不知道该供什么神仙。 孙新倒是想出搞个神农氏或者黄帝的像往中间摆,过年串亲戚的时候一说就被乐和连忙劝住了。 乐和脸色难看的说跪拜三皇五帝这个事情他们搞起来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僭越的罪过可是不小,孙新一听索性就算了,于是第一个头打算先让他们对着黄土地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下。 一拜土地,二拜师父,三拜师娘。 三徒弟对着夫妻俩磕头时,扈三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转过年虚岁才十七,还是个小丫头,比起解珍解宝不过大了两三岁,比邹渊更要小了八岁还有多,现在却被人磕头叫做师娘。可是头一看孙新老神在在的样子,才心想着自己一定要在几个徒弟面前不给自家相公丢人,终于也是吸一口气正襟危坐。 之后便是给师傅敬酒。 三个新收的徒弟恭恭敬敬的起来,每人端了一杯温热好的屠苏酒递给孙新。 这喝屠苏酒也是大宋时节过春节的习俗,所谓的屠苏酒就是拿大黄、花椒、辛夷等药材和黄酒同熬煮出来的饮品。 花椒和辛夷这些药都是温热的,在冬天喝孙新还看得懂,不过加大黄这一道清热利泻的药这配方就猛了点了。 孙新不敢多喝,一是喝不来,怎么闻都是一股苦药汤子味,二是大黄这东西喝多了拉肚子,屠苏酒一般人家也不敢喝太多,在冬天也就饮个两杯为止,孙新估计若是把这三大杯屠苏酒全干下去今天大半天就在茅房呆着了。 浅浅的将三杯酒都喝了一小口之后,孙新便站起来对三个徒弟训话。 “我们孙家庄不可能只有这五百亩土地、五十个佃农,你们在我手下若是一年能出徒,那么一年之后你们每人都能当上庄头,若是两年能出徒,那就两年之后。” 听到这话三个徒弟脸上都显示出兴奋的表情,虽然孙新没有明说,但是这么多日子下来大家也都看得出孙新的志向不小,以后庄子肯定要扩大。 孙家庄若是扩张的跟独龙岗上扈家庄一般大,他们每一个庄头手下管着的人手那都是几百起步,这十里牌上还有这么多荒地,足有孙新扩展的空间。 在跟三徒弟训话之后,孙新便拿出了三本书分送给三个人。 解珍拿着书本挠挠头说道:“哥哥,我不认字呀” 孙新背着手道:“当我的徒弟怎么能不认字?慢慢学起来。” 这是师傅给他们的第一个要求,三个徒弟不敢违拗,于是各自都拿着那书左看右看,孙新对他们解释道:“从今天开始每日我教你们学上半个时辰,让你们细细的认识这三本书之中的内容,今天便是第一课,咱们学习小麦生长的全过程。” “种地一定要对于自己所种的作物有足够的了解,了解它们的生长过程和各种农业的原理,这样才可以对于作物生长中出现的每一个问题有准确的认识,解决问题时才不会犯迷糊。” 孙新现在可是太缺人手了,去年种小麦和玉米的时候只打理六十亩土地他就已经忙得脚不点地,现在田亩数量直接扩张到五百亩,这放在后世也是一个小规模农场的大小了,要是全部让孙新一个人来打理的话他就别想有时间做其他事了,何况今年土地面积还要进一步扩大,他必须赶快培养出一些自己手下的技术骨干来。 孙新这本小册子是自己写的一个简纲,内容浅显,学完后三个人也能达到后世普通农民的水平,想要成为农技员肯定不够,但起码不会像现在一样孙新要吩咐去做什么事时庄头全都一脸懵的情况,还要他一遍一遍的去解释。 孙新为三徒弟讲小麦的生长全过程,三个徒弟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头来,仿佛这才发现原来种田是这么麻烦的事情。 孙新在讲述过程之中也在观察三个徒弟的心性。 大徒弟邹渊非常用功,他上过几年私塾,但所认的字数估计还不到一千字,全程一直在很刻苦的做着笔记。 只不过这家伙做笔记做归做笔记,可孙新当堂问他几个问题时邹渊却是站起来之后根本不知道回答,每次都闹个大红脸。 孙新心里也算是明白了,这独角龙邹润的学习态度确实端正,只不过脑子不太活泛。 两头蛇解珍他算是个中不溜的水平,虽然不认字但听讲之时也认真,还会时不时口中复述讲课内容,孙新试着叫他回答问题解珍也都答得出,但问得稍稍深一点就不理解了。 而解宝则有点意思,孙新开始讲课没一炷香时间他的眼神就已经开始左右转悠,甚至无事自通的开始竖起书本挡住脸发呆,孙新临时突击叫他起来回答问题,却发现这家伙之前认真听讲时所讲的内容居然都记了下来,而且稍稍深入的问题他在思考一会儿之后也答出来了几个。算是个会动脑子的。 孙新一堂课讲了半个多时辰,将小麦的生长过程全部讲了一遍之后他就留下了课堂作业:明天会抽查几人今天的学习内容,谁答不出来就把这个月庄上沤粪的活包了。 闻言三个人瞬间都脸色紧张,孙新走出暖房之时三人便飞快的拿着书本开始彼此交换笔记努力复习。 孙新暗自点点头:果然教书这事情还是带点惩罚比较有效果。 第五十三章 春日融融孙家添新口 收了三个徒弟后没过几天便出了元宵节,回家过年的庄客渐渐返回整个庄子也重新忙碌起来。 在这个时空度过了完整的一年,孙新已经十分肯定这个时空的平均温度的确比自己来自的后世要暖和的多。 后世的山东大概要到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河面才会化冰,而这个时空在正月底登州附近的地表水系就已经完全解冻了。 这不刚刚进入二月,休眠期的小麦就已经开始返青。 孙新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和一些常在登州附近种田的老庄客打听了这几年的气候,得知这几年气候正在缓慢变冷,连带的极端天气也格外的多,特别是今年比起往年还要温暖一些,根据孙新的经验,这种情况下登州今年发生倒春寒的概率会很更大。 孙新没有后世的药物,想要提高小麦的耐寒能力所能做的只有在小麦返青过后抓紧追肥,让小麦在这段时间之内生长的更健壮一些,希望不至于一场倒春寒就全部把麦苗都冻死。 同时还要忙碌的事情便是分田。 转过年来到夏天就要收成了,按之前的合同收了这一批麦子之后庄客们就要全部分到自己的田地。 可是孙新当然不可能按这个年代的地主一样就把土地交给佃户然后双手一撒啥也不管,但继续让庄客做自己的雇工也不合适。 等到土地面积扩大,哪怕是后世书记文书跟在屁股后边记工分的生产队模式都会闹到最后吃大锅饭,更别说在这年头薄弱的管理能力下了。 分田必须做,可要怎么组织分田之后全庄庄客的生产,怎么调动生产积极性,也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 孙新伏案写作,转头便看见扈三娘端着一个铜脸盆走进房间,她将盆子放到洗脸架上然后才发现棚子里面没装水,于是又端着空盆子正正的走出去。 “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 见扈三娘怔怔的,孙新笑着搂她进怀里,三娘靠着他的肩膀小声道:“我上个月月事来迟了。” “那怎么了?” 这段日子里孙新忙的脚不着地,虽然在听扈三娘说话,但是他却没有抬头而是继续在纸上写着字。 直到扈三娘生气地捶了他的大腿一下,孙新才反应过来。 “我怕是有了!” 孙新一下就懵了。 他也曾考虑过会不会让扈三娘怀孕的事情,扈三娘今年才虚岁十七,放在后世也就是刚上高中的小姑娘,孙新之前一直怕她这么小年纪就生孩子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而扈三娘嫁过来几个月都没动静,他也就把这事放下了。 当真的得知这个消息之时他在迷茫之后却是感到一阵惊喜。 上一世他没有老婆孩子所以从来没有感受过得知自己将有下一代是什么样的感觉,可这时他却突然觉得这感受挺奇妙。 想想也是好事。 虽然十六岁放在后世绝对是太早了,可是这年纪的女孩该发育的地方也发育成熟,硬要生也是能生,何况这年头的打胎方式只怕对女子身体伤害更大。 在看看扈三娘的身体状况,孙新觉得自己这个老婆绝对不会因为年轻时生个孩子就出现什么身体问题。 想到自己要有孩子了,孙新越想越开心,忍不住抱着扈三娘的脸蛋就亲了一口。 三娘自己知道自己没有来月事的时候,除了对丫鬟芽儿之外对谁都不敢说,也很害怕相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是什么反应,现在看到他如此高兴的模样终于放下了心。 孙新拿起扈三娘的手就把起脉来,他学过一点把脉,但也就是半桶水,大体知道中医的喜脉主要原理就是妇女怀孕之后心率会加快所以放在手中便有急滑的特点。 可是孙新把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名堂,他无奈的发现以自己的中医学水平还真没到能够把出喜脉的程度。 把喜脉是一个非常玄学的本事,真要能在怀孕一个月内就能铁口直断说出女性是否怀孕的医生,放在后世那都是妥妥的中医大师。 而等到孙新都能摸出心率明显加快的时候,估计都已经怀孕几个月了,那时看看肚子也能知道三娘是不是怀孕,根本不用把脉。 第二天孙新就进登州城里去找孙立,告诉了哥哥嫂子这个好消息,孙立和乐大娘子也是十分开心,孙新询问要不要带扈三娘来登州城里头找个医生看看,孙立却是摇头表示不着急。 孙新知道这年头的婴儿出生率和死亡率都很高,孩子夭折对于这年头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所以这年头的人对于生孩子远没有后世重视,能不能养活还两说呢,一问之下果然孙立也表示没听说登州城里面有哪个医生是能在。 孙新索性也就放弃了找医生的想法,自己到登州城的药铺中医买了一些钙含量和可以补叶酸的药回去,准备配些方子给老婆进补。 临走的时候就见孙立在让乐大娘子收拾包袱。 “嫂子这是做什么?” 乐大娘子道:“弟妹这是坐的头一胎许多事情怕是不晓得,你庄上事情也忙多半照顾不到,还是让我跟着去照顾一下,等到胎坐稳了嫂子再回来。” 孙新点头心想也是,孙立便叫了辆车子和乐大娘子一起到十里牌庄上来。 回到庄上,哥哥嫂子忙去看望扈三娘,而孙新则去忙庄里的事情。 返回屋里时就见乐大娘子已经支使着芽儿把扈三娘伺候的妥妥当当,三娘挺着根本不显的肚子躺在床上,乐大娘子则摆了个小灶子在炕台之下煮老酒鸡蛋给扈三娘吃。 孙新见扈三娘想说什么的样子,先对她道:“下午我已派人去告知独龙岗那边了。” 扈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 乐大娘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话,不禁笑道:“瞧我这弟弟多知人心,三娘你便放心的养胎,到时候给我家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孙新也难得的被调侃的嘿嘿傻笑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独龙岗那边便来了一辆车子,孙新迎出去就见扈陈氏大包小包的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娘?你怎么来了?” “怀孩子可不是个闹着玩的事,三娘这是头一胎,我自然要来照顾一下。” 而当扈陈氏出现在屋里之时,怀孕没多久正经受着情绪波动的扈三娘端着饭碗居然直接哭了出来。 扈陈氏连忙上去握着扈三娘的手哄闺女,还回头看了孙新一眼,似乎是在抱怨孙新没把扈三娘照顾好。 孙新心中一阵冤枉,这姑娘在他庄里被伺候的跟娘娘一样哪有一点受委屈的地方? 直到扈三娘连连跟扈陈氏说孙新的好话,扈陈氏看女婿的眼神才慢慢变得和善一些。 ζΘν荳看書 第五十四章 麦穗沉沉庄客包良田 转过二月半,汤隆应邀回到了孙家庄上,孙新迫不及待,拿出了自己这几个月构思的图纸和汤隆计划起建设孙家庄武装的事情。 孙新预计今年还要再招一批庄客,估计到年底孙家庄的庄客总数能达到两百多的规模,以壮劳力居多,随时可以组织起一支一百人以上的护庄队伍。 孙新计算了一下今年庄上的收入,预计到年底建起四座黑楼来保卫村庄不是问题,可是想要给全庄的护庄队全部装备上火枪就有些夸大了。 但他给汤隆的第一个任务依旧是制作线膛枪,至于要干什么,那自然是准备着七月份去发一笔横财——眼看生辰纲就要送到登州了。 汤隆这里热火朝天的干起来,而孙新庄田之上的事情也是一茬接着一茬。 春末夏初,就要到割麦子的时节,孙新也拿出了自己的分田方案。 孙新庄主给庄客的佃种方案和此时普通地主拿给佃户的东西全然不同——孙新的方案里不是孙新给大家分田,而是每个庄客根据自己估计自己的能力来承包相应亩数的田产,看好地方,讲明地点之后写成方案提交上去。如果庄客们喜欢,两家合作、三家合作乃至十几个家一起合作承包下一大片土地,只要他们能种得下来,孙新也随他们。 然后孙新又是弄出了一个叫监理会的东西,由庄客的代表组成,根据每个庄客的实力审批他们提交上来的方案能否完成。 至于田课,孙新只要求庄客的承包田后到底所产出的粮食全部必须卖到孙新这里统一收储,田课根本就不收。 每年年末监理会会统一评价每一个承包户今年的种植成绩,作为第二年审批承包方案时的主要考量。 会种田、勤劳下地的,来年就能批更多的土地,若是闲汉懒汉那么经过监理会考评,来年可能将他们今年批下的土地又全部收回去。 孙新把这套方案拿给孙立看之时,孙立有些担忧的表示如果这些庄客联合起来承包下一大块土地自种自销会不会把他孙家庄的权利给夺了过去?孙新却却是完全不怕。 这其实就是改版之后的后世种植合作社制度,哪怕在后世的环境之下这套制度之中董事的利益都是可以绝对保证的,更别说在这年头了。 整片地上的水利、畜力、种子、肥料全部把握在孙新的手中,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些庄客们真的想把他的土地变成了他们的私田,他们也会发现他们自己种地的效果比起孙新规范下有序管理的田地上的亩产要少上许多,不需要孙新出手他们那些土地都会被其他佃户给抢去。 更何况孙新手上还掌握着监理会、四个黑楼将孙家庄紧紧包围,再加上几十条刀枪火铳,这孙家庄要是还能脱离他的掌控,他也就太废物了。 而当看到孙新给出的这份计划之世庄客们全都是喜出望外。 孙新给的粮食收储价格比市面上要低了不少,等于是把田课都藏在了收粮价格里面,可是这年头的佃农们还真不怕挣的少,这年头的农民最怕的事情其实是遇到灾荒,因为租地主的土地哪怕颗粒无收也是要给田课的。 若是佃户运气不好,遇上了一个大灾,田里收不下粮食不说,地主的田课依旧要交,庄客们往往因此要卖儿卖女。 而租孙新的土地只要保证每年种出来的粮食都卖给孙新就行了,如果减产也无非是收入少一些、明年孙新的庄子不让他们佃种土地了而已,这已经足够吸引他们。 至于孙新在计划之中承诺提供的灾荒补贴、统一提供畜力和种子、有人专门负责堆肥、挖渠、放水,丰收时节甚至还会组织庄客一起抢农时收割谷物,这些事情庄客们普遍将之视作孙新的画大饼,根本就不期望能够实现。 单单是不用交田课这一条,就吸引得许多附近村庄的庄客都来打听能不能加入孙家庄。 孙新正打算扩大田地的规模,所以跟不少新到孙家庄的庄客陆续签订了合同:因为土地不够所以新加入孙家庄的庄客需要先在庄上打一年的工,开垦出更多的土地之后,第二年才有分田的权利。 期间孙新提供他们一年四两的包银,大多数人就算是去城里找工作也就是这个收入,何况第二年还能分田,种孙庄主提供的花生和玉米小麦种子,于是绝大多数人都留了下来。 春天刚过,孙家庄庄客总数就已经扩张到两百人。这还是孙新考虑到自己能够开垦的面积有限和担心附近其他地主们对于庄客流失有意见,才不敢疯狂收人的结果。 而至于早先加入孙家庄的五十个庄客这时都为分田忙了起来。 这些田地他们去年都种过,知道孙新手下的全部都是水肥到位的放水田,在其他庄里这都是过年要送上好几块猪肉、求爷爷告奶奶才能租到的上好田地,现在却是有五百亩放在面前任他们选择。 于是庄客们每天下工之后便在田土之上晃晃悠悠,看着哪些田地自己喜欢,另外就是互相联络,商量如何提交承包方案。 庄客之中有打算当家独户干的,但更多人选择的是联合起来两三家一起租下一大块田地共同耕作。 有一些善于放水堆肥的庄客也找到孙新表示自己愿意在庄子上专门做对口的事情,负责给全庄堆肥或者放水。 而原本的孙家庄三庄头,邹渊、李直、顾甲在半年的耕种之中都立起了自己的威望,开始承包时各自拉起了自己的队伍,少的五六家,最多的邹渊直接拉上了十家庄客,包下了一百二十亩土地。 他平日里跟孙新最亲近,对种田也上心学了不少东西,加上自己的侄儿邹润在孙新调教之下,对于孙新所要求的科学种田了解程度更是远超别人,他自己又是监理会中的成员,完全不担心这些土地会弄不过来。 邹渊现在只想着在孙家庄里大干一场。 而看见邹渊这里的声势,顾甲和李直也想包下一些面积比较大的土地,可是案子打到监理会后却被留下讨论、迟迟没有批准。 虽然孙新的真正考虑是庄中便于统一耕作的大片田地也就百亩上下,已经租给了邹渊,顾甲和李直两人就算能租到百亩以上的土地那也都是一些边边角角凑出来的,这里种完又去那里种,光是走路就要浪费不少时间,如果要租可以安排到明年。 可在两人心里却只觉得孙新是敷衍他们。 他们都认为自己的方案之所以不被批准是因为当时帮孙新凑彩礼时自己两个掏钱不爽快,都懊悔当时自己何必就为了那一二两银子白白得罪了孙新,丧失了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早知道孙新这么快就发达如此,那时便是十两二十两他们也掏出来了。 第五十五章 顶梁柱难当,庄主忙家业 五月春末,细雨和大雨交错着来,连下了小半个月还不见停歇。 傍晚,孙新披着蓑衣急匆匆的走进院子,把湿淋淋的蓑衣和斗笠往墙上一挂,拍拍衣服便进房去。 在廊下做饭的乐大娘子忍不住劝说他道:“虽然庄子上的事情忙碌,可你也要注意自己身体些个,现在整个孙家庄你是顶梁柱,若是你钱挣来时身子却垮了,将来三娘和肚里的孩子还要靠谁呢?” 孙新笑了一下,他也明白乐大娘子说的是好话。 两人进了堂屋之后便见到已经有些显怀的扈三娘走了出来。 孙新喝了一大口茶水才道:“刚刚跟几个庄头开了会,这一季小麦的收成算下来了,我们的种子一亩地收四石,本地种子一亩地收一石二,五百亩地,总共收了七百六十石粮食。” 听到今年土地上的收成这么多,扈三娘和乐大娘子都十分惊喜。 孙新则是深深松了一口气。 今年种这冬小麦,他算是见识到这时空小麦种子的实力了。 从返青开始,这时空的小麦几乎把能患的病几乎都要得一遍,至于抗寒、抗冻、抗锈病、抗倒伏能力那是一点都没有,最后种出的小麦还是皮多面少,又黑又黏又湿,还娇气的不行,一沾到雨水就要腐烂,给孙新看的没脾气了。 虽然收下了七百多石粮食,但是孙新预计这些小麦的平均出面率也就是个百分之七十往上,后世的百分之八十根本不用想,能有个百分之七十五孙新都得谢天谢地。 而这样的产量放在这年头居然还是妥妥的高产,所有人都对于能种出这样高产田地的孙新都充满了信心。 看着他们热忱的眼神孙新就感到头痛。 五百亩地全部种小麦就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今年分田下去后马上就要让每家每户自己种植,还是第一年进行轮作,到时候各种纠错和指导的事情孙新想想就头疼。 今天开的会议是布置花生种植计划和春末防涝,孙新讲的久了一点,回到小院不久天都已经完全黑了。 大家的晚饭早已吃过,现在是给扈三娘专门做的加餐,乐大娘子多端了一碗红枣炖鸡蛋放到孙新的面前,孙新喝了两口甜汤就把碗中的鸡蛋夹给老婆。 乐大娘子见状还没张嘴,扈三娘直接把鸡蛋又夹回了孙新的碗里。 “相公怕是还没吃东西,你多吃,再垫补些点心,别饿坏了。” 孙新没说什么,默默吃完鸡蛋挤了个手巾擦了擦脸,便又到外屋把油灯给挑了起来。 三娘追出去问:“怎么又要做事?” “庄子里建碉楼的材料怕是不够了,明天我想去一趟独龙岗跟爹说一说,看能不能找爹帮忙赊些木料来。” “昨天一晚没睡,今天又跟人开了一天的会,明天还要去独龙岗?”三娘满脸不舍,“叫解珍解宝帮忙走一趟不行吗?” 孙新摇摇头笑道:“求爹爹办事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叫解珍解宝去实在太不尊重了些。” 孙新坐到案前开始忙碌,三娘抿着嘴唇看了良久才在乐大娘子的劝说之下放下房帘。 坐到炕上后扈三娘突然一下眼泪便流了出来,乐大娘子忙握着她的手劝说道:“而今叔叔也真是个大人了,他要扛起这庄子的事情也是应当的,撑过这几个月不定也便好了。” 第二天一早,孙新根本没睡上几个钟头,听到鸡叫就醒了,叫解珍帮他套了马后披上蓑衣踩着雨水便出了门。ζΘν荳看書 扈家庄上,扈太公看了一眼孙新眼圈深重的样子,让仆人多端来了一把软垫椅子给孙新坐。 他对孙新道:“你要的好铁我已经叫人帮你问去了,不定月底便能到。” “这次来我是想问木头的事情,最好再能弄来一些青砖水磨石……” 扈太公一愣。 “从莱州买好铁,从江南买水磨石,现在又要收木头,晓得的你这是修碉楼,不清楚的还道你是在给登州城修城墙……” 孙新也是有些尴尬,陪笑道:“黑楼总要修的坚固一些,多上石材少上木料,防止到时候被人用火攻一烧就塌了。” 整个庄子开始大兴土木之后孙新就发现自己手上的钱财真是如流水一般出去,一年半积累起来的八百多石粮食不到两个月就见底了,而此时四座碉堡才修起了两座,汤隆那边的武器制作更加烧钱,几百斤好铁堆进去,至今线膛枪才做出了五把,滑膛枪十多支,就是清末随便一个匪伙的火力都比这强。 扈太公深深看了孙新一眼叹口气道:“行吧,祝家那里倒是认识几个送南边木材的商贩,回头我去问,有好木料时先紧着你孙家庄上去。” “结货款时可能要迟两个月……” 扈太公摆摆手:“晓得了。” 看着孙新起身要走,扈太公对后面的管事喊了一句:“套车!” 他拄着拐杖站起来:“回去就别骑马了,坐车上还能再睡会。” 晚上回到孙家庄之时孙新从马车中颠醒就感觉头重脚轻,下车时脚下一个不小心便绊倒在了泥地里。 孙家庄的仆人连忙来拉,孙新叫他不要喊得太大声惊动了别人,很快自己爬了起来。 他拍拍身子对那小厮表示自己没事,让孙家庄的仆人牵着马赶车去安顿,而自己走入庄子想要回小院时却有些犹豫。 在屋门前思索良久,孙新提着自己的两条钢鞭转身进了小菜园。 不是不想回家,就是实在太累了,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孙新坐在菜园旁的一块大石头上,默默看着黑夜之中的园子。 上一世创业时他也曾这样劳累过,只不过那已经是许久之前的记忆,这样的劳动强度他能干得下来,别说是现在这副梁山好汉的身板了,就是上一世他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可他虽还能坚持,但那感觉却实在折磨。 好像是自己在走一条漫无边际的黑暗隧道,不知道光明什么时候才能到达,于一片黑暗之中,时间久了人都会感觉喘不过气来。 孙新双手做了个夹东西的动作,放到嘴边才苦笑起来,这年头想抽支烟也难。 苦笑一阵,收拾了略微低落的心情,孙新转身要离开小菜园时往地上一看,突然就被地上的一株植物吸引了。 他跑到那小棚子前蹲下来,仔细查看,脸上渐渐便露出惊喜的表情。 上一次撒了肥料之后半个月没来照顾这园子,却没发现那一株小人参现在已经长得枝繁叶茂了。 第五十六章 雨过天晴朗,村医制红参 孙新仔细看着地上的那株人参,只见这人参的长势好的不得了,根根茎叶全都挺立着显出健康的神态。 他忙轻轻刨开一些土摸了摸那人生的根茎,脸上喜色更浓,都不用刨到太深的部分,只是葫芦头下一寸的地方便能看见那根茎已经有两个指头粗,已经比扈太公房里的那只人参不差了。 孙新深深的吸气,据他这几天到登州城里的了解,这人参卖出去少说是一百两的价钱! 晚上孙新进屋之时眼睛里都在发光,扈三娘笑着问他怎么了,孙新只是摇头,然后突然抱着老婆的脸蛋亲了又亲。 扈三娘脸红红的用嫩手捶他的胸膛道:“发什么疯?” 孙新用些热水泡脚之后便倒在炕上睡着了,扈三娘在一旁直听到孙新的呼吸变得细腻绵长之后才微微放了心。 用手摸了摸相公瘦削了不少的脸颊,心想自己相公这些天也实在太劳累了,把她心疼的吃不下饭,总算今天晚上他才能踏踏实实的睡一觉。 第二天一早,孙新起床之后养足了精神,便带上一把小药锄,来到了后园。 他很仔细的将那株人参从土里慢慢的刨了出来,连一根须子都不忍折断,最终拿到手上一看却是一支主体有两个指头粗细,须子长度达到了八十厘米的上好人参。 光看这人参的品相,哪怕是放在前世那也是大几万起步的价格。 孙新回到屋子里之后忙便将一锅水坐起来,洗干净了一只蒸笼,将人参用小刷子细细的清洗掉淤泥,然后放到蒸笼里面。 先武火后文火蒸了整整三个多钟头,过程中孙新几次打开蒸笼盖子,摸一下人参的状态,直到人参完全柔软,才将那只蒸透了的人参取出来放到灰堆旁利用余温的热量细细的把那人参烤干。 孙新到温州城的药铺之中了解过之后才发现这年头的人参只有红生参一种,孙新怀疑这是因为糖参和生晒参的加工技术在古代的条件下常常需要使用到硫磺熏蒸才能防腐,这种技术估计在这年头还没有被发展出来。 用了三天时间孙新终于将一只形态完整、通体棕红、香气四溢的的红参给制作了出来。 这株人参的卖相甚至比扈太公房中那只所谓的五百年金国老人参还要好上不少。 把它仔仔细细的放进一只药匣之中,剩下的事情就是该怎么给它找买主了,孙新终于放了心。 下午,扈三娘依偎在孙新身旁,看着趴在他肚皮上对肚子说话的孙新有些脸红。 她爱煞了这个男人,也喜欢孙新和她亲近,就是有时怕孙新和她不庄重的样子被别人看去,太羞人了。 “孩子都没出来,能听到你说话吗?” “自然能听到,这叫早教。” 孙新对着扈三娘的肚皮念唐诗,直到扈三娘害羞的拍了孙新肩膀一下小声道:“别闹了,芽儿要进来了。” 孙新这才直起身子,将媳妇的小被子盖上。 孙新搂着扈三娘道:“嫂嫂在庄上照顾了你这么久,咱们回头牵几个羊到哥哥家去感谢一下吧。” “我也早想着这事了。对了,上午爹爹那里派了人过来,说是你订的木料到了,要你去登州城里接回来。” 孙新点头,又抓着媳妇的小嫩手,掰着指头数。 “这回来了二十多根大木头,一根算他五贯,这边便去了一百两。五十斤莱州铁,一斤八十文…… 扈三娘伸伸舌头道:“你建这庄子呀,光是建几座黑楼,筹备一些岛甲,就出去了八百多十粮食。” 孙新抬头笑道:“怕我没钱吗?一千石我也用得起。” “吹牛!” 看芽儿又端着脸盆出去,孙新一下将手伸到媳妇的腰间道:“问问你肚里的孩子,他爹是不是吹牛。” 见孙新又动手动脚,扈三娘笑着拍打孙新的手。 孙新去登州城里接了木料,转过天来,正打算去独龙岗上谢谢扈太公给他接洽的情谊,还没动身,独龙岗上的马车却先到了十里牌。 “爹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孙新从庄子上迎接出去见到扈太公居然不在人搀扶之下便主动自己走下车,孙新便感觉两人今天的态度格外的严肃。 果然符着二老到庄子上便听扈太公十分动感情的笑道:“老两个谢你来了。” 扈陈氏在一旁说道:“你爹爹往日江湖上的几个朋友在莱州沂水一带的去岁有七八都遭了天花,撑到这四五月份,不好的都便走了,好一些的也是风邪入体,个个口歪眼斜,如今想起来若不是你当时给我们种了痘,我和你爹爹也是难逃此劫。” 孙新闻言也是颇为唏嘘,去年那场天花虽然并不算闹得太大,可是依旧是从登莱二府肆虐了过去,带走了无数人的生命。 “看来这种痘的效果真是不错,若是当时能推广到更多地方,好些人其实不用死的。” 扈太公点点头,叫人把自己从扈家庄带来的礼物全部卸下来,突然又将拐杖,猛的一杵地面,指着外头的方向骂道:“我家那不成器的扈采居然还敢诋毁说你这种痘是发痴,还叫我们不要去种,真个差点损伤了我们全家人的性命,看我回去不叫人打断他的腿!” 孙新和扈三娘连忙在一旁宽慰,扈太公良久才微微松了气,他也不可能真舍得把扈采的腿打断,无非是要再为女儿女婿出气而已,有这样的表示,孙新和扈三娘也不能再说什么。 老两口回家之后第二天登州城里的小陈统治和王正也一起来到了孙家庄上,同样满嘴谢意,留下了一份礼物。 去年冬天开始在登莱二府流传的天花到春夏之交才算过去,而这场天花之灾结束之后,大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来到孙家庄接种过牛痘的人居然在这场天花中无一死亡,甚至无一感染。 于是渐渐的,孙新种痘的名声也就传了出来。 在这之后几日登州城中接种过牛痘的人纷纷来到孙家庄上感谢,有钱的往往留下一些谢礼,而无钱人家更是感激涕零,毕竟孙新接种牛痘只收十文钱,要不是他如此仁善,这一场疫情中他们这些住在窄小逼仄坊巷之中的平民很可能是最遭殃的群体。 第五十七章 丈夫扬名妻惭愧 进入五月份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平时外出也方便了许多,扈三娘眼看自己的肚子已经快要显怀,怕肚子大了之后出门不方便,于是便拉着顾大姐和芽儿在显怀之前一起去登州城走走。 坐着车来到登州城门外,等待入城时三人便感觉到比起前几日登州城门前已经热闹了不少,完全没有了之前天花流行之时愁云惨淡的模样。 就听一个赶着大车进城卖货的农夫问那守城土兵道:“怎的今日这城里都不再设卡了?” “还设什么卡?早就没有发花的人了。” 那农夫可能住的地方也叫偏远,没有及时收到登州城里的消息,闻言有些吃惊。 “今年春天咱们登州的天花才发起来,怎么不过六月便结束了?” 那守城的兵士也是无聊,倚着枪对那农夫伸出手来,笑道:“这还要多谢谢十里牌外孙神医,要不是他种那牛痘,咱们登州城里的天花哪能结束的这般快?” 赶车的农夫连忙将几枚大钱交到那兵士手里:“有这般神奇?” 土兵收了贿赂心情也不错笑道:“咱们这十几个守城的兵丁都去十里牌上接种了牛痘,今年没有一个得天花的,要不是孙神医的牛痘,俺们今年怕都熬不过去。” 听到两人的对话扈三娘放下车帘,嘴角也显出微笑来,只感觉丈夫受夸奖她也与有荣焉。 孙新听闻扈三娘要出门去登州时便给她开了一张药方,都是给孕妇吃的补品,于是扈三娘进城之后便先让车子去了药铺聚集的街巷。 街巷之中也是人头攒动,她们选了一家比较大的铺子,让车把式在药铺前停下,芽儿和顾大姐便和扈三娘一起下车。 药铺的生意因为天花流行的结束也好了不少,居然已经开始拥挤排队。 扈三娘怕进去挤坏了肚子,于是便等在人群的后面。 就见得药铺柜台之后走出个拿着药包的人。 “张先生这是你的药,还请看对是不对。” 那被称作张医生的中年人从座椅上站起来,拱手笑道:“有劳掌柜亲自送药出来。” “唉,这是什么话?前两日张先生在我们药铺之中为大家种植牛痘,给我们药铺里招揽了不少生意,还留下了这样一篇诗作作为我们药铺的招牌,我们实在感激不尽啊。” 那张医生摆摆手,“也不是我的恩德,这十文钱种植牛痘都是十里牌外孙神医嘱托的。至于这篇诗文,那也是孙神医与我们说药性药理时随口而出,小子不敢专功。” 原来随着孙新种痘防治天花的效果渐渐被证实,便开始有登州府里广济坊的医生来到孙家庄请求孙新传授他们种痘的技巧。 几个医生原本还以为要孙新拿出所学肯定很难,却没想到对方不但医理精通,而且更是医者仁心,主动拿出自己收藏的牛痘病株跟他们分享,又详细讲解了种痘的过程,还免费留他们在庄上居住学习包教包会。 医生们亲眼所见,无不对孙新十分佩服,回去之后也比较忠实的履行了孙新种一次牛痘只收十文钱的嘱托。 这也是因为这个价格其实比较合理,虽然并不能让医生们一下挣到大钱,但是却能保证大多数有闲钱的人都愿意来种痘,医生们的收入并不会太低。 听到又有人夸自己的相公,扈三娘忍不住暗暗高兴,转头看向那两人所指的那首诗,只见那是一首写在粉墙之上的题诗,名叫四季歌: “春风和煦满常山,芍药天麻及牡丹;远志去寻使君子,当归何必问泽兰。端阳半夏五月天,菖蒲制酒乐半年;庭前娇女红娘子,笑与槟榔同采莲。秋菊开花遍地黄,一日雨露一回香;牧童去取国公酒,醉到天南星大光。冬来无处可防风,白芷糊窗一层层;待到雪消阳起时,门外户悬白头翁。” 扈三娘的文学素养并不高,但读着这诗时,倒也看出了这诗中包含的其实是好几味药的名字,巧妙的用药名描述了春夏秋冬的情景。 而这时那掌柜和医生两人的对话也引起了店中众人的兴趣,有几个在店中买药之人是熟悉诗文的,捻着胡须仔细品鉴这首诗之后便纷纷点头。 一个客人道:“想不成这孙新医术超凡,就看这诗词也是一个名家水平。” 闻言扈三娘暗暗惊讶,难道说自家相公的诗文值得这么高的评价? 那张医生笑道:“孙家庄上我曾见过孙新庄主那气度,也是个文采风流之辈,想必花丛间行走也是不差的。” 听到这话扈三娘就有点不高兴了,自己的相公人高马大会写诗不错,可他专一的很,才不风流呢。 可是她也不好把这话说出去,而众人听闻之后却将那医生所说当了真。 那文士问道:“张先生既然见过孙新,只不知这人什么年岁?” 那张先生摆手笑道:“说出去众位可能不信,这孙新医生今年不过十八岁而已。” 果然众人大吃一惊,紧接着便有人问:“如此说来,那孙新医生怕是还未娶亲?” 扈三娘听到这话之时,原本还有点开心的脸一下垮了下来,忍不住偷眼去看那说话的人,见问话的人是个中年富户。 那医生笑道:“孙新已娶了妻了,却是去岁上的事情。” 那富豪闻言倒是叹了口气,看模样真是想要把自家女儿嫁到孙新庄子上去的意思。 他身边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人笑道:“这孙新官人,医术精通,文采又风流,想必娶的必是个能师绘画的大家闺秀吧。” 那富豪闻言也是点头:“像我家女儿原也是不与他同路人的,就便嫁过去,怕也没话说。” 众人都笑起来。 扈三娘闻言渐渐低下头去,俏丽的脸蛋上脸色也越发难看。 看她脸色不好顾大姐和芽儿对视一眼,顾大姐忙拉着扈三娘道:“人太多了,我们等下午再来吧。 她拉着扈三娘上车,车子走了一阵,扈三娘突然握着顾大姐的手道: “你说我配得上孙新吗?” 顾大姐连忙道,“这是什么话?” “以相公的条件,明明该能娶一个能诗会画的女子,而我只是个舞刀弄棒的粗鲁姑娘,一点儿也不懂得端庄。相公真有那么多话跟我讲吗?还是说,其实相公也有嫌弃过我?” 扈三娘已经有些后悔今天到登州城里来了,要是没听到这些话,今天不知该有多开心。 顾大姐和芽儿两人只能一遍遍的宽慰扈三娘说孙新肯定不是如此想的。 而顾大姐劝着时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这个孙新真是……这么出色干什么呢? 第五十八章 火铳速射弹无虚 就在顾大姐扈三娘他们进登州城去的时候,孙家庄上也迎来了王正的马车。 孙新给陈家人接种牛痘之后,陈家人在这次天花流行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染病,一家因此大为高兴,连带着最早提出让全家去种牛痘的王正也难得的被夸奖了几句。 王正知道陈家对孙新的态度很好,于是在这之后几日便经常到孙新的庄子上来坐一坐。 王正进屋见孙新正在摆弄一个药匣子,笑着问是什么,孙新把药匣子打开,王正便看见了一株好大的红参,不禁眼睛发亮: “这么大的人参,根须齐全,炮制的也漂亮,这得有上百年了吧?” 孙新心想果然离着药材原产地越远人们对于药材的认识就越玄幻,看见两个手指粗的人参动辄就是按百年来算还行。 不过王正自己说出这大冤种的话他不接就是傻了,孙新笑着道:“这是金国来的参,卖的时候说是有五百年了呢!” 王正也是瞎猜的,可听孙新证实之后却是郑重的点点头,一脸我是大明白的表情道:“得有!” “可能都不止五百年,我见登州城里五百年的老人参也没这般大的,你这人参说不定都有七百年了!” “这株人参孙新老弟是拿来合药的?” 孙新道:“没有合适的药材用得上这株人参,正想着卖出去呢,就是不知有没有买主。” 王正眼前一亮,思索一番对孙新道:“老弟能不能把这株人参留一下,我去帮你寻个买主。” 孙新自然是点头。 傍晚时分扈三娘、顾大姐和芽儿坐着车回到了庄子里,孙新去接媳妇儿时就见媳妇儿闷闷不乐的。 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顾大姐,顾大姐直接拿眼睛剜了他一下,好像说看你做的好事。 孙新一头雾水,也不要使唤人,自己动手帮媳妇儿拎着东西走进后屋。 刚把东西放下孙新一转头便看见了媳妇儿水汪汪的大眼睛,原来刚才一路上扈三娘就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走。 孙新忍不住笑问她怎么了,扈三娘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就跑过来抱着他。 孙新不知她怎么回事,直到晚上把芽儿叫过来询问了一通才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 合着小姑娘这是自卑了,孙新哭笑不得,这东西他没办法解决,只能晾着,过两天说不定扈三娘就能给忘了。 第二天起来孙新便来到庄子里给汤隆专门开辟的小院。 “你说的那武器我给你做出来了。” 汤隆将八把胡椒瓶手枪放在了桌上。 这段时间孙新和汤隆一直在研究怎么制作枪管,真正实验之后才发现这东西的技术难度非常高。 有镗床的条件之下想要做出一根拉了膛线的枪管并不难,而且在孙新和汤隆两人的合计之下他们甚至搞出了几种本时空条件下能做出的硬质合金。 所以如果所用的枪管铁质软一点的话,汤隆已经可以直接用本时空的金属做镗刀制作线膛枪。 可真正制作线膛枪的难点在于怎么使得这枪管能够长期耐腐蚀。 火药可是高腐蚀性的东西,特别是这年头的黑火药,无论怎么配置燃烧效果都不会太完全,每一次发射之后都会在枪管之中留下大量的残余,两人发现他们只要所用的枪管铁质有一点问题,发射十几枪之后枪管之中积累的火药就能把膛线给腐蚀的坑坑洼洼。 膛线被磨没了还不要紧,更关键的这薄厚不均的枪管损伤之后非常容易炸膛,吃过两次亏之后孙新和汤隆现在试枪都已经只敢站到十米之外拉火发射了。 这也是为什么汤隆消耗了那么多好铁才总共做出五把线膛枪的原因。 眼看着生辰纲就要送到登州了,孙新这里也算有了一些技术储备,从十天前开始,孙新便叫汤隆暂时不要管什么步枪攻关,先给他制作出八把短管六发的短枪来。 枪管一缩短之后,制作难度直线下降,这不不到八天,汤隆就把八支胡椒瓶短枪放到了桌上。 孙新拿起一把胡椒瓶检查一番:“试验过了吗?能行?” 汤隆笑道:“绝对能行。” 自从几个月前汤隆回到孙家庄上后,孙新就发现这老哥短时间之内多半是不会走了。 这位仁兄是有一点科学狂人的气质在身上的,平时好玩好赌,但是只要对武器进行专心的研究时就能从武器之中得到无数的乐趣,想想要没这点乐在其中的精神,原著之中他也不可能做到一个人就可以统管整个梁山的兵器制造。 明显这次孙新新拿出的胡椒瓶手枪设计图纸就让他感到非常有兴趣,只看他此时眼中满是血丝,孙新就怀疑他应该是不眠不休的干了好几天。 孙新举起一把已经装满了发射药的六口胡椒瓶手枪,一手拿着火折子准备发射。 孙新现在给汤隆的手枪设计图来源其实就是后事有些农村上坟放铳之时所用的蜂窝状火铳,因为没有火帽可以做到随时击发,所以孙新干脆根本没有设计什么复杂的激发装置,击发的时候直接拿火折子对着点火孔里面送就行了。 这些枪制作的技术难点主要在于枪管制作上,后世农村的蜂窝火铳只是礼仪用品,不需要装铅弹也不需要杀伤人命所以直接拿铸铁浇铸就行,但真正的枪管如果做的那么薄只怕打一铳就要炸膛。 而做厚的六个枪管集中在一起是人又举不动,要如何用好的材质制作出足够薄的材料,在这个时空的当下也就孙新和汤隆拥有这样的技术。 六个枪管中已经分别压实了颗粒状的黑火药,填上六颗铅弹。 汤隆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而孙新直接将手中的火折子靠近一个枪管后端的引火孔。 轻轻一碰,轰的一声那枪管之中的铅弹便猛的打了出去。 这把手枪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体工学设计,枪管后座力奇大,幸亏孙新的身体够结实,这才没开一枪就脱手。 不过一枪之后他也感觉自己的肩膀像被人踢了一脚一般。 走过硝烟去看那弹着点。孙新发现汤隆的手艺果真还不错,自己这一枪抖成这样居然都没有脱靶,在二十米外的人行吧上留下了一个很大的弹孔。虽然自己瞄的是脑袋而弹孔偏到了腿上,但已经超过他的预期了。 第五十九章 喷火神机炮糜烂数米 接下来的几天孙新以要去登云山采药的名义带着汤隆一起来到了十里牌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开始仔细研究起这胡椒瓶火枪来。 经过无数次的激发练习,两人渐渐调整着火枪的设计。 这么粗糙的火枪想要减少后坐力是不可能了,孙新干脆根据不同枪管击发时后坐力方向不同,让汤隆将每个枪管的角度都微调一下。 最后制作出的胡椒瓶手枪六个枪管全都指向不同的方向,用来抵消枪口跳动所能造成的误差。 两天之后孙新得到了八只可以保证二十米之内打中人形标靶的胡椒瓶手枪。 这手枪的缺点多的不得了:笨重、准确率低、装填更是麻烦,打完一轮之后需要等待十几分钟,等到红通的枪管冷却才能继续装填,在战斗时基本就是一次性武器了。 但让孙新最看重的优点则是这柄手枪的激发非常迅速。 这玩意儿的激发速度仅仅取决于持枪人用火折子点火的速度和他的手臂承受能力。 孙新的体格健壮,在练习两天习惯了那好像被人殴打一般的后坐力之后便已经可以做到双手各持两把枪、指缝间各夹着两支火折子飞快射击。 三秒钟之内打光一把枪之中六发子弹,然后用另外三秒钟将另一把枪之中的子弹也全部打出,加上换手时间十秒钟孙新就能射出两把枪全部十二发威力巨大的铅弹。而且二十米之内的命中率接近八成,使用特定形状的弹丸之后加上装药量足够大,弹丸甚至可以轻松破甲。 这是这年头无论什么弓弩暗器都达不到的发射水平。这么说吧,如果当时孙新碰到祝彪的时候用的是这个胡椒瓶火枪,就算他是瞄着祝彪的腿打,在祝彪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腿应该直接就被打截肢了。 把这八把武器研制完毕之后,孙新便把自己的三个徒弟叫了来。 见孙新一脸神秘的样子,邹润直接开口问道:“师父,咱们是不是要去干私商买卖?” 这直白的话倒是把孙新给问愣了。 原来三个徒弟早就看出他野心颇大,得知他和汤隆两个偷偷摸摸的在庄子外筹备东西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孙新要去干点不法的事情。 而对于这事他们是毫无抵触情绪。 孙新想想也是,这时代的社会风气比起后世可是要狠恶的太多。 就看看水浒里面的豪强能有一个是守法良民? 晁盖的庄上经常收留南来北往的私商不说了,小旋风柴进的庄子之上明目张胆的就窝藏了一堆通缉犯,江州渔业老大张顺业余工作是和哥哥张横一起在江上杀人抢劫。 各个豪强地主家里面不是勾着这个山贼就是结交着那个势力。 不是豪强的也没好到哪去,想想鲁智深和史进两人没盘缠的时候想出来的第一个法子就是随便在路上找个树林子,蹲个倒霉蛋抢劫,要说有良心的无非就是鲁大师可能还想着抢劫之后留下对方一条性命。 这时代发财的人手上能不沾血的是少数,孙新感觉大概他这三个徒弟也早就想着跟他一起出去做点带血的买卖了。 找这三个人一起去夺生辰纲也是孙新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这三个徒弟跟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他基本能保证三个人对自己都足够忠心,更何况他这三人的队伍比起水浒中智取生辰纲的那七人可是要团结太多了,而哪怕是那七个家伙里意志力最薄弱的白胜都是挨了一顿打之后才招供的,相比之下,孙新对于自己这个团队的信心还是挺充足的。 解珍笑道:“往日里常常想着要去发财可总是没得门路,今日有师父带着,刀里刀里去,火里火里去。” 刚刚年满十四的解宝也凑上前道:“师父,这回咱们去做什么?是运私盐,贩私茶还是北地抢马?” 孙新一拍解宝的后脑勺笑道:“我现在有的这么大一间庄子,至于冒险去贩私盐挣那点钱吗?别啰嗦了,先进来看看这回咱们的兵刃。” 当见到孙新和汤隆所制出的八把火枪时人都是一脸雾水,而当孙新展示了自己十秒十二发的神射技之后三人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接着三人都欣喜的拿起分给自己的火枪练习起来。 孙新都带着三个徒儿在僻静之处热火朝天的练枪,直到两天之后王正又从登州城赶着马车来到孙家庄。 一进堂屋王正便对孙新道:“我家爹爹听说你这儿有人参,便叫我买了来,只不过价钱只一百五十两,孙新老弟你看愿不愿意。” 扈太公那支所谓的五百年老人参就卖了一百七十多两,虽然要加上从金国到大宋的运费,可是在地价格放在那里,孙新的这只红参只卖一百五十两确实是算低了,但孙新知道有些人情自己也该做。 他想都没想便对王正笑道:“既然老哥开口,钱多钱少又有什么在意,这红参便卖给老哥了。” 王正闻言大为喜悦,点头道:“行,这情我便记下了。” 当下他便叫人拿了银子来,两人那红参交割清楚。 一下有一百五十两银子入账,当这钱端到扈三娘面前之时扈三娘自然惊喜的不行。 下午孙新骑马去了登州府,旁敲侧击的问了孙立生辰纲的事情。 孙立答道他听说山东往西边去的水路要等到几天后才可以开,官府一般做什么事都会留下几天的余裕,如果几天之后才能开河道,那么生辰纲过境登州的日子大抵就在这几日了。 孙新暗自点点头,他又和孙立扯了一些其他的话后才对孙立说自己要离开十里牌一阵,出外去做些买卖。 闻言孙立并不意外。 他嘱咐孙新千万小心,又叮嘱他现在已经有家有业,有些事情能办就办不可为时千万不必拼命,孙新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晚孙新也不去练枪,回家好好休息了一下。 他抱着已经有些显怀的媳妇数道:“这卖人参的一百五十两到时候便拿去还莱州卖铁的款子和买石头的款,至于其他欠下的钱,过两天我出门去一趟,回来之后也就有了。” 扈三娘知道孙新前些日子一直在为修庄子的花费上火,而这几天孙新突然又忙起准备兵器的事情,她早就猜到自家男人肯定要出门去做什么买卖。 “你真能挣回那么多钱?” “你还不信我!” “不是不信,只是……几百两银子也不值得拼命的。”扈三娘低下头去喃喃说。 第六十章 寻迹生辰纲踏破荒山 扈三娘生在独龙岗,对于这种事情经历的太多了,丝毫不觉得奇怪,这时听到丈夫终于说出来,她却并不在乎挣不到钱,只是对于丈夫此去的安全万分担忧。 她从没感到自己如此牵挂一个人,不知别人家的女人也是这样么? 孙新只见扈三娘微微撅嘴舍不得自己走,又不敢说出挽留的话来耽误自己,模样十分可爱。 孙新突然笑道:“你怀上有四个月了?” “四个多月了呢,你可别去太久……” “那也够了。”薆荳看書 “什么够了?” 孙新吹灭了油灯将刚刚明白过来而脸蛋通红的扈三娘给扶到了床上。 折腾半夜,第二天一早孙新神清气爽的起床,与三个徒弟各自子跨上马鞍,在扈三娘和邹渊顾大姐等人送别之中往西而去。 从淮北经山东绕个弯然后直接去网北京的大运河是在元代以后才修的,而这年头的大运河还是沿袭隋唐大运河的基础。 运输路途的终点在河南,根本没有必要远道去山东再折返回来,所以这个时代京杭大运河途经山东的路线只插着山东的一点儿边走。 而梁中书传令封闭河流倒是和孙新记忆之中后世的京杭大运河路线有些重合,是插着济州凌州的边拐过去的,并不是这个年代至关全国漕运的大运河主力,要真是京杭大运河的话别说梁中书了就是他岳父蔡京也没胆子封。 在路上孙新才和三个徒弟讲了自己这次的目标,当得知自己的目标居然是生辰纲之后三个年轻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紧张而又兴奋的表情。 孙新见他们这模样连忙给三人打预防针,确定三人都明白了这件事情虽然说出去一定能在江湖露脸,但是暗暗的发财远好过扬名立万受通缉的道理,孙新这才停止说教。 孙新之前已经仔细推算过那些生辰纲应该是从京杭大运河的北段一路南下,经山东的河道绕进河北东路。最终一路去往东京汴梁府的。 这段路途之中南下和西去的道路全部和大运河重叠,一路之上都有相关的漕运衙门保护,唯有在山东境内的这一段是小河道。 其实用河道运送生辰纲远比挑着金银担翻山越岭要来的安全,后来梁中书会让杨志走陆路而不是水路运送生辰纲肯定是因为这次用生辰纲在水面之上出了什么问题。 大概率生辰纲就是在山东这一段的河道上被抢的! 孙新定下的计划就是打秋风。 凭他们四人现在的火力水平,只要那伙抢劫的人动手时他们在场,他们四个绝对有实力上去分到一杯羹。 就算是抢不到东西,最危险的情况之下凭借他们四个人四匹马八把火枪,也足以让他们在人群之中快马逃出,风险和收益计算之后还是很划算。 四人快马先赶到泰安州,然后便沿着这边的运河一路往西北方向走。 这段路在后世孙新也来过很多次,可是此时这一段路线上的州县却远没有孙新后世记忆之中的繁华。 想想发现元代之后这里的河道才会变成了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运河两岸的商业才繁华起来,现在却是没有的。 从泰安州一路往西北而去,去许多州城之间都是荒山野岭,孙新走着走着就觉得自己的判断不错,这样的地方会跳出个把劫匪他毫不意外。 只不过整整走了两天,都已经快到临清了他们却始终没有发现河道之上有搁浅的船只。 渐渐的大家的耐心都开始出问题。 解珍在一处山岗之前下得马来对身后的孙新道:“再走过前面的莽林子左不过一两日的路程就要进入临清了,师父你看……” 见另外两个徒儿也看过来,孙新心中也有点打鼓。 一旦进入临清就到京杭大运河的路线了,在那一段路程上基本不可能发生大规模的抢劫,难道真的是自己的估算有误? 孙新摇头,自己的计算不可能出错:这生辰纲肯定是丢了,而要丢就最可能丢在这里! 他将手往前指道:“走到临清去,若是还没有发现再说其他。” 前面的莽林子之中连道路都没有,四人只能下马来提着朴刀劈山而行。 走进林子之后,他们发现这林子曲折盘旋,越往前去,道路越发崎岖,渐渐的脚下的土地便从原本的平地变成了荒山,这爬起山来脚程可就远的多了,四个人走了一整天连预计六分之一的路程都还没走完。 “师父你看前面那是什么?” 走到中午,听到邹润的叫喊孙新连忙跑上前去。 他从山崖下上往下一看就见着林子旁的河道中有一艘船沉在了那里,船上堆了许多的柴草等物,有人在船边砍翻了一棵大树,那树倒塌下石又带下来几块巨石,直接把河道堵得死死的。 “这是怎么回事?”解宝疑惑的问道。 孙新思索一番,脸上突然露出惊喜之色。 “这是有人故意堵塞了河道!肯定是运生辰纲的人做的!” “他们的船在前边沉了,他们搬不走财宝,又怕贼人顺着河流而下来抢劫,所以便划了一艘还没有沉的船逆流而上,到这河道前故意将河道堵塞。让那些弄沉宝船的贼人到了这里也只能弃船登岸。” “在这样的莽恶林子里想要走陆路去到他们沉船的地方必然需要不少的时间,他们就可以利用这时间去通知下游的官府派船上来接他们!” 听了孙新这番分析三个徒弟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接着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既然他们是要堵塞河道防止贼人顺流而下的那么肯定会选择离自己沉船地点比较远的位置,要用脚徒步走到他们沉船的地方所花费的时间想必不短。 但已经确定了宝船的确沉在这里就足以证明这次孙新的判断没错,四人一下不再怀疑。 出发前孙新已经给四人都安排了一个丝绸贩子的假身份,所以四个人的马匹之上除了防身的器械之外还载着一些绸布,所以哪怕四人已经下马,但是驮着货物的马匹在逼仄的林子之间还是走的颇为艰难。 但是在希望的支撑之下四人一路披荆斩棘,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第六十一章 怕细作尽抓来客 黄昏时刻,解珍突然拦在三人前边指着远处草丛道:“小心,那里有人。”薆荳看書 大家连忙退后,就见前面草丛之中站起了一个人来。 那汉拈弓搭箭指向他们这里,大喊道: “尔等站住了,是做什么的?” 孙新听着草丛之中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喊声从不同方位传来,连忙止住了三个徒弟拔枪的动作。 这么多方向的人,哪怕他们开火也没有办法逃走,先混进去再说。 他连忙对草丛里的人叫道:“莫放箭!我们是贩丝绸的客人,迷路进了这林子。” 远处那人闻言举着弓箭缓缓走近,满是不相信的道:“卖布的?这荒郊野岭哪有人买你的布?” “走错了路。” 那人腾的一下便从山岭之上跳下来,孙新眼神一凝,就刚才这一蹦便能看出这人的身手矫健,大概率比自己的哥哥孙立还要强。 “空口胡言,你定是个贼人。把他们抓起来!” 那个人一声命令,手下的六个兵士便围拢上来,孙新见到六人的动作知道这六个兵身手都是不差。 若是近距离动手,凭他们手中的火铳还是可以解决六人,但唯一的问题就是举着弓箭的那家伙手一直还扣在弓弦之上。 走近孙新才发现那个人的身高可能得有一米九,绝对是个硬手,自己四个人这里一动手他手中的弓箭肯定马上射出来,而且他身后还背着一对短戟,这种东西可以做投掷兵器也可以做近距离格斗的武器,若是一下没打死这人,孙新怀疑这人的反击可能会把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于是孙新决定先看看情况,一脸老实的赔笑道:“我们真是过路的客商,你也见了,我们就是四个人,也做不得什么事情。” 孙新说完话就见到那个人眼神十分狠恶的看着他们,一瞬间他的心中闪过一丝紧张,几乎有想要摸出火铳来的冲动,但是过了一会儿那人的眼睛终于缓缓转向冷静。 孙新很确定刚才有一瞬间那人肯定是嫌麻烦,直接想把他们四人杀了干净,可是自己这里有四个壮汉,而且一看模样就是有身手的,他们那里虽然人多,但也不过是七个人而已,若是打斗起来两边肯定互有损伤所以他才没有动手。 孙新刚才之所以敢直接投降就是因为打赌这人手下肯定是十分缺乏兵士,这会也不愿意过多的浪费手下人力和他们拼人命。 那人沉吟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带回去,解了他们兵器。” 孙新对几个徒弟示意一下三人便老实的将手中的长兵器交了出去,接着却有士兵来搜他们怀里,很快一个士兵便把解珍怀中的胡椒瓶火铳给搜了出来,疑惑的看着。 孙新忙道:“这是我们防身的短锤,这东西就不要收了吧。” 走在最前头的壮汉眼神一狞,说道:“一样收去。” 孙新连忙对解宝做了个眼色,瞬间解宝便心领神会的暴跳起来。 “防身的兵器都收去了,若是你们黑夜之中想要加害我们却又如何?” “若要收我的短锤之时,便与你们听个鱼死网破!”他说着便张牙舞爪地从怀中掏出火枪来,看他模样身边的兵士也紧张起来。 这时就从旁边草丛之中走出了一个一瘸一拐的老头子,开口说道:“又闹什么?吵吵嚷嚷的!说不收便不收了吧!” 那个大汉十分不耐烦的说道:“我等押送的事情你不要来吵嘴!” 那老头对这大汉似乎也颇为不满,冷笑道:“我不吵嘴你们又能如何,你手下还有几个兵去和他们打?” 那大汉被老者说中了短处,强压下火气狠狠的瞪了老头一眼。 老头冷笑道:“一个府里提拔的贼配军也敢跟我使眼色了?到了东京后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孙新四人连忙将自己的胡椒瓶火铳收回了衣服里。 他们四个被卸掉长兵器,很快便被押送来到了一处山洞边。 只见那山洞边的悬崖之上还坐着三个人,两人也是兵士的打扮,而另外一人却是个年轻汉子,也像是被押解的模样。 见到众人回来那两个兵士站起身,而那年轻汉子一见到孙新四人便笑道:“怎么又有倒霉蛋被你们抓到了?弟兄,你们几个是哪里人士?” 四人对视一眼还没说话,那人先主动打招呼道:“我是青州人,划船的,本来接了这一笔生意还道有个赚头,谁知倒霉便被当一个犯人一般扣在这里不让走!” 兵士把孙新他们押到这里之后那短戟大汉又带着老头子和士兵到前边去埋伏。 因为要看押的人比较多所以这次那大汉只带去了两个士兵,而把剩下的六个士兵全留在了这里,各自拿着长枪看着孙新他们这群手上只有短兵器的人。 孙新四人都知道这肯定就是押运生辰纲的队伍了,见到三个徒弟有些紧张,孙新想了想便主动坐到了那大汉身边。 孙新装作担忧的问道:“这里究竟怎么回事?他们是谁?为什么把我们扣下来?” 那大汉将下巴向远处指指,笑着说道:“那高个使短戟的汉子诨名叫做飞天将李虎。” 孙新心道果然却是故意装作惊讶的道:“飞天将李虎,倒听得他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好汉。” 那汉子笑道:“你也听过他名字?这李虎前几年因劫财杀人被发配到了大名府本来要做一世配军的,却是得大名府梁中书看中他武艺超群提拔为府里提辖,这一次是梁中书让他押运生辰纲去给蔡太师贺寿。” 孙新心里暗暗想:原来李虎有抢劫前科,难道说这笔金银的失踪神不知鬼不觉是因为这李虎坚守自盗? “一个犯了罪的人,梁中书怎么敢用他?” “派人盯着他呢,”汉子用下巴点了点远处的那个老头:“那个瘸腿的老者,他乃是梁中书府上的奶公,人都叫他王奶公。” “只不过我道这梁中书看人也不准,我在这儿待了两天便得知那王奶公好赌成性,光是在这些军士里便欠了几十贯钱了,天天有人要找他还钱。” 第六十二章 恐内鬼无人不防 汉子笑道:“我听这些军士议论,这王奶公在大名府和东京欠下的钱财还更多呢,有人放话说若不还钱就要剁了他手脚去。人都他是被逼债逼的不行才主动跑来押运这生辰纲的。” “梁中书怕李虎私通贼寇,却不知这王奶公要有机会怕不比这李虎还想抢了这笔钱。” 孙新微微皱眉,这么说这王奶公也有抢劫的动机。 那汉子接着又解说李虎他们在这里抓人的原因,果然和孙新猜想的一样,李虎他们的船在上游被人做了手脚,当时没发现,走到一半才漏起水来。李虎害怕两岸有人抢劫,不敢停船强撑到了这里。 那时船已经半沉,李虎知道走不了时手下还有一条小船,他当机立断叫人划舟到上游去把河道堵了,然后又命令手下的二十多个军士一起将即将沉到水中的生辰纲硬拉到了这处河岸边的山洞之中藏了起来,又回去将沉船全部打成木板沿河飘走,让人发现不了他们是在哪里沉的船。 然后才派了十几个人一起去下游州县去报信。 顺着那汉子手指的方向孙新一眼便看到了离悬崖不远的那处山洞,只见山洞中有一条小溪,而那些财宝就是藏在小溪后面一些的地方,十几个大箱子堆成一堆。 孙新想想也明白了李虎这么安排的原因: 那一大堆财宝,在这样的密林之中想要扛出去非得有十几个人手不行,而且走的速度也会十分缓慢。 如果李虎他们想要挑着这些财宝到下一个地点,光是穿过这片林子所用的时间应该就会误了蔡京的生日,所以只能选择让下游派船上来。 而李虎把这些财宝藏在这里非常隐秘:就算那些劫匪沿着河岸找下来,也多半找不到他们现在藏财宝的所在。 至于为什么李虎这里只留下七个人则是为了自证清白,因为七个人虽能够勉强把这笔财宝搬走,但去的地方肯定不远,何况各自分属不同阵营,七个人要联合起来一起做事怕是很难。 合着这个队伍之中,所有人都在互相猜忌……不过孙新想想也是,走着走着船突然沉了,虽然有可能是之前的船只就被人做了手脚的原因,但是放谁又能不怀疑自己队伍里有内鬼? 孙新坐在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在水浒世界中这笔财宝也是被这样处置的话,想要劫走这些生辰纲就只有一个方法:有一个探子碰巧摸到了这里,发现财宝,然后向外传递出财宝在此处的情报。 否则这么大一片林子,那些劫匪找到死也找不到这处财宝藏在哪里。 可李虎也明白这点,所以他和留在这里的兵士正将所有靠近山洞可能发现这些财宝的人全部抓住。 这几乎万无一失了,那些土匪就算是找上一年可能也找不到这儿。 可是如此一来水浒传里这些财宝是怎么被劫走的呢? 正在孙新满心疑惑的时候便听得远处又是一阵人声嘈杂,他抬头一看就见李虎又压了两个人上来。 两人的打扮都十分朴素,一人是个中年汉子,身体健壮,而他身旁的则是个不过十岁的小孩子,脚一瘸一拐的,右腿上还包着纱布。 那汉子被一个兵士推着往前走,委屈道:“我俩是过路的客人,你抓我们做什么?” 李虎冷笑:“过路的客人?就从这莽林子里走?” 那小孩子脾气倒是挺暴躁,开口道:“我和爹爹两人坐船要往河北去,半路上不知哪个缺德的将河道给堵了,船家不愿意往西行,我们只能沿着河岸走路,不从这走却从哪里走?” 他说到缺德的堵了河道时一旁的王奶公不禁捂嘴笑了一声,嘲讽的看着李虎。 李虎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我们是大名府的军士,有公务在身。”他问那汉子道:“你们父子俩是做什么的?” 那汉子一听他们是军士果然有些敬畏起来,连忙老实回答道:“我叫马成,这是我儿子马义儿,我父子出门给人佃种田地折了本钱,现在正要回河北投亲戚去。” 李虎看了马义儿的腿一眼突然问道:“你这腿是真伤吗?” “不是真伤还是作假的?” 那小屁孩突然哎哟一声痛哭出来,却是李虎一脚踢在了他的伤腿之上,瞬间那腿上的血便汩汩的流出,马义儿破口大骂,急得马成也连忙上去护住自己儿子。 “军爷你这是做什么?” 李虎点点头:“是真伤了。” 那汉子在孙新耳边笑道:“瞧,又来了一个伤腿的,我看要我们全是瘸腿这李虎可就开心了。” 孙新问道:“为何?” 汉子指了指远处藏箱子的山洞:“这里只有两条路可以出去。” “一条路就是从我们这边的悬崖下去,李虎带着兵士们防守着,谁也不可能从这里跑。” “一条是走那山洞下小溪出去的大路,这也是他们把生辰纲抬上来所走的道路,那条道路又宽又长,很难防住,若是有人从这里进来想要把生辰纲运出去会十分容易,可若是想要从那里出去传消息却是得先沿着河岸跑一炷香时间才能到得外面,而且河岸崎岖怪石嶙峋,若是腿伤了的人给他再好的身手也跑不出去。” 孙新仔细看了看附近的地形,也不禁暗自点头,心想这李虎果然是思虑缜密,只要堵在山崖上就能防备山下来的敌人,而且还能把周围局势尽在掌握,谁也不可能把信息从他眼皮之下送出去。 这时李虎也是走累了,一脸不悦的走到火堆旁坐下吃东西,烦躁的看了那汉子一眼道:“你如何这样多嘴?你个周通,我看你也不是好东西,当时挑船夫之时我便觉着你起个小霸王的诨名听着刺耳,不定这船便是叫你给弄沉了!” 孙新一愣。 小霸王周通?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身边居然又坐了一位梁山上的人物,事情更加复杂了。 他的脑海之中飞快计算起来。 书中周通出场的时间是在几年以后,那时他做了青州桃花山的二当家,可是书中却没有写他是什么时候落草的。 所以这时候的周通是已经落草做了土匪的内应,还是真的就是个跑船人?通知土匪到来的人是不是他? 周通道:“李虎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虽然身量长大些但却是个良善人家,哪里有勾结贼寇之事?王奶公,你倒是说说他呀。” 王奶公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锤着自己的瘸腿道:“我说什么?唉,那些兵士说五天之内就会把船从下面的州县赶上来,而今已然过了两天,左不过再等上两天便能往西走了,还是快些结束的好。” “我这腿脚怎么又疼了起来?这荒山野岭的怎么熬哦?” 他说着抬头看看天上越发浓密的乌云:“我看今晚呀,怕是要变天,” 第六十三章 山雨夜诡异丢宝箱 吃饭时孙新发现这些人要撒屎撒尿时全都会跑到山谷下面去,就挨着那些生辰纲方便。 他也借着上厕所的名义下了一趟山谷,走近去仔细观察那些生辰纲箱子。 很快孙新发现周通的描述不错,那些箱子堆放的时候显然十分着急,一箱箱的财宝不少都泡过水,箱子的漆皮都裂开了,不过里头的宝贝都是贵金属和珠宝,看起来倒还是金光闪闪的。 从远处位置看上去这堆箱子简直就像是一堆垃圾,完全不能让人想象到里头装着的居然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孙新知道这里头的东西随便捞上一串都能值几十两银子,可是孙新想想也只能苦笑,李虎和士兵们都是人盯人,有人出去的时间久一点就会有人来找,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想带一串宝贝出去根本是不可能。 怪不得李虎他们可以随意放他到下面来方便。 天色暗下,来孙新和三个徒弟窝在一起,没有说话。 他已经有点后悔贸然来到这里,他原本以为自己能看到的是一众匪伙抢劫的场面,自己带着人快马进去快马出来总能分到点什么东西,可现在李虎将情况掌控的这么严格孙新自己都想不出那些土匪会用什么方式把这笔财宝抢走。 事情有点超出了他的预期。 果然被王奶公说中了,当天傍晚整片林子中便下起雨来, 那藏财宝的山洞正是雨水汇集之处,原本守在那里的军士根本站不住,只得上来。李虎命令所有人晚上都不能睡觉,睁大眼睛守着。 孙新四人都是健壮的汉子,在李虎眼中十分扎眼,所以入夜之后李虎直接命令四人坐在火堆旁边最明亮的地方,谁都看得到他们。 孙新知道这笔财宝肯定会被抢走,但不知是怎么做的。 他也只能等到抢劫的人出现之时再行动,于是嘱咐三个徒弟都和他一起先老实坐在那里静观其变。 其他人则没那么有耐心,不久之后众人便哈气连天,为了让大家打起精神,王奶公掏出一副骰子叫众人一块去赌。 李虎马成还有孙新等人没去,但是马义儿虽然才十岁出头却是个孩子天性,一瘸一拐便跟着一块儿去赌博,过了一会儿周通也一道去凑趣。 马成叫了几声儿子劝不住。 天上下雨,看不见月亮,好在李虎有个看时辰用来巡逻的漏壶摆在避雨的地方,马成便指着漏壶嘱咐儿子道:“到了亥时你便回来要睡觉,不能玩的太晚!” 马义儿闻言十分顽劣的道:“聒噪,晓得了!” 周通左右一看对众人笑道:“我们不要在这里吵扰,去远处一些的地方玩吧,省得他们啰嗦。” 李虎闻言不允许道:“就在这里玩,不要走开了!” 王奶公却说:。我们这边又有兵士又有我在,还有两个客人,六七个人总不能都串通一气吧?便去那边玩又如何了?” “不管他咱们去玩就是!” 他如此一说,李虎劝也劝不住,于是众人便一轰跑到了山崖另一边一个躲雨的地方,却是背着李虎这个方向然后大吵大闹的玩起来。 晚上雨越下越急,入夜之后天气寒冷起来,众人守着火堆昏昏沉沉,远处赌博的叫喊声也渐渐淹没在了雨幕之中。 雨幕嘈杂中也看不清对面藏着财宝的山洞之中到底是什么情况,孙新坐的时间久了也有些昏昏欲睡,只是强令自己眼睛睁着,生怕今天晚上会出什么变化。 突然孙新被脚步声吵的一怔,却见是李虎提着他的双短戟站起身。 李虎点了两个士兵道:“我们下去看看。” 他叫两人起身,身边坐着的另外两个士兵却有些防备的看着他们三人。 孙新心中明白这些人彼此之间毫无信任,这两个士兵明显是害怕李虎跟他带去的那两个士兵私通一气,会趁着下去巡逻的时候,将消息通过下面那条河滩路传出去。 李虎微微皱眉,然后突然指了孙新和马成道:“你们两个跟我去!” 他解释一般对那两个士兵说:“马成他儿子留在这里,这布贩子的三个弟兄留在这里,总不能五个人都串通一气吧。” 那两个士兵思索一阵才点点头。 孙新跟着李虎他们冒着雨慢慢的向山下走,李虎点起一只进过油脂的火把,那火把在雨水之中摇摇晃晃,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李虎和一个士兵在前,一个士兵拿着长枪压着孙新和马成。 孙新心中觉得这一趟来的很没有必要,刚才众人根本没有离开山顶,而且两拨人都聚集在一起,互相监督以保证根本没人离开。 不会有人能够通知人进来把这些箱子给搬走的。 下到崖底又往上走了大约十分钟,他们便来到了那处山洞边上,火把照亮山洞的那一刻孙新突然听到了两声恐惧的喊叫声。 “生辰纲呢?” 李虎呆愣半天突然疯狂的叫喊起来,抽出背上的短戟怒目指着在场的四人。 孙新向火把方向看去,下一刻不由呆住了。 只见下午他还清清楚楚看到放满了十几个沉重宝箱的地方,此时已然空空如也! 李虎身边两个拿着长枪的士兵一愣之后也纷纷挺枪,马成呆滞的张大了嘴巴,而孙新则是脑袋也瞬间空掉。 他们明明守着下谷的道路,如果有大队人马从山崖的道路经过抬走生辰纲肯定早已被人发现,所以那些人肯定是从河谷走进来的。 可今天一整天这地方都是人盯人,以李虎防守的严密程度,这地方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被传出去,那些抬走生辰纲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个地点的? 孙新瞬间脑子都空了,自己跑了这么远的路本来想分一杯羹,现在倒好,连对方都没看到人东西居然就被抢走了,这还分啥呀? 不,这世界上绝没有这样说不通的事情,满满的十箱财宝就这么不声不响就能被人抬走孙新绝对不信。 他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李虎,冷静道:“我们下面就五个人,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们传的消息?不如上去看看!” 闻言李虎也是反应过来,他连忙转身带着众人就向上方跑去。 来到悬崖之上,李虎见大家已经昏昏欲睡,怒吼一声:“东西都丢了还睡觉?” 闻言众人都是愕然地抬头,李虎看了这边人一眼又跑过悬崖去看那边的情景。 见到那边的地上也是一群刚才赌博的人睡成一团,他气得一个一个将他们踢醒。 第六十四章 空山谷争吵寻奸细 来到悬崖之上,李虎见大家已经昏昏欲睡,怒吼一声:“东西都丢了还睡觉?” 闻言众人都是愕然地抬头,李虎看了这边人一眼又跑过悬崖去看那边的情景。 见到那边的地上也是一群刚才赌博的人睡成一团,他气得一个一个将他们踢醒。 众人睡眼惺忪的起来,得知生辰纲失陷的消息后全都惊骇莫名。 整个悬崖上一下混乱起来,一群兵士都各自拿起武器,有士兵用疑惑又不善的眼神看着孙新这些外人,也有人彼此怀疑拿着枪互相指着,更有些兵士则是想到回去之后将要受的惩罚而哭爹喊娘,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贪图一时的歇息留下来看守生辰纲,还不如当时跟着一起去报信。 王奶公整个人完全呆滞,瘫坐在地上喃喃念着什么。 崖顶之上的混乱持续了好久,直到被李虎一声怒吼遏止住。 李虎眼睛通红的开始数人数,发现一个人都没少后道:“生辰纲不可能自己跑掉,一定是有人去通知了强人让人趁着雨幕进来将生辰纲给运走了,是谁去的!” 解宝看了周围一眼,对李虎道:“之前我们都在这里,你也是亲眼所见的,我们没有时间下去报信,如何怀疑的我们?” 那边王奶公闻言也想起什么,他连忙问李虎:“你们是几时回来的?” 众人回想了一下,解珍和马成还有两个士兵都隐约有印象,互相印证一番最后几个人确定李虎回来告知生辰纲消失的时间是亥时一刻。 王奶公一拍手掌道:“是了,我们赌钱到亥时才去睡觉,你们亥时一刻就回来了,离着我们睡下才刚到一炷香时间,算上上下山崖的用时,你们发现生辰纲失窃的时候我们还在赌呢。” “我们彼此都可以作证,我们这些人赌钱的时候没有一个离开的,我们亦是没有时间跑出去告密呀!” 王奶公拍拍自己的腿脚道:“何况你看我这腿,只说我自己,便是让我从下面那条路跑去告密我也跑不出去。定然不是我了。” 一时整个场面都陷入巨大的疑惑和恐惧之中,两边人都可以互相证明没有人有作案时间,那是谁去告的密?难不成是有鬼? 邹润咽了一口唾沫,感觉有些脊背发凉,他看向身旁的孙新,却见孙新皱眉沉思着,半天之后孙新也是对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头绪。 孙新自然不相信有鬼,就算真有鬼那些鬼也不会闲到来抬箱子。 箱子只有人抬的走。 此刻孙新眼中山顶上的所有人除了自己这四人外都有疑点,只不过线索太少了。 白天他是亲眼见着李虎是怎么看守他们的,他很确定以李虎这种看守的强度加上整个护送队伍之中人人自危的程度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有机会出去告密。 雨小了一些之后李虎命令所有人点起火把一起下山去查看情况,走到悬崖边上时他回头狠狠的说了一句:“若是看到有一个逃跑的,不论是谁都不要手下留情,杀了了事。” 闻言众人都是咽了一口唾沫。 来到山谷中,大家用火把一照果然发现山谷之中有许多纷乱的脚印,有些脚印落地还十分重,显然是不久之前来过一群人将那生辰纲沿着河道这一条路抬了出去。 李虎恨恨看了那河道的尽头一眼。 “现在生辰纲已经被夺走,咱们之中定然有那伙贼徒的探子,只有抓到那探子咱们才能有个交代,不然回去之后没一个能有活路。” 士兵和那王奶公都默默无言,但是孙新却能感觉到他们听了李虎的话之后眼神之中都更带了三分的狠厉。 所有人都是神色凝重。 腿脚不好的王奶公跟了下来,却走的很慢,他需要一个兵士在旁边搀扶。 但饶是如此在跳下山谷的那一刻王奶公还是一脚踩到了一个大石头,然后他便砰的一下坐在了地上。 王奶公疼的唉呦唉呦的直叫,然后指着旁边的那块大石头骂道:“这山谷里都是小碎石,是哪个今日这般无聊从上面丢个石头在这里?疼死爷爷了!” 孙新看去,见那块大石头果然和山谷下被水流冲刷的非常细小的卵石截然不同,显然是从山顶之上有人弄下来的,却不知怎么倒霉被王奶公一脚就踩中了。 孙新又拿着火把很仔细的检查地面。 突然他皱起眉头来,指着地上的一个地方。 一个土兵正站在他身旁,一眼看去,然后也惊讶的指着孙新面前的那根簪子道:“这东西是谁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地上的那只簪子。 李虎一愣,突然恶狠狠的看向在他身旁的周通。 “你头上的簪子呢?” 周通在看到地上簪子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变了,他连连摇头,万分紧张的说道:“不是我,兴许是今天下午我下来方便之时簪子落在这儿了。” 李虎虎目盯着他:“落下的,呵呵。” 王奶公想了想道:“不对!晚上赌钱时你还带着这簪子呢!” 几个赌博的人一想也都有印象。 “拿下!” 两个兵士便冲上去抓周通。 “别动俺!呵,你等这些人除了这个簪子之外别无任何证据,若是事不可为的时候说不定凭借这根簪子就把所有罪责都推到爷爷头上,我却是不认的!我冤枉!” 他说着时猛然往后挣脱,手一松一放,那两个兵士便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推入了溪水之中。 那溪水直接淹过了两人的腰部,其中一个兵士脚踝扭了,哎哟哎哟的在水中直叫。 “还敢狡辩,不认,那你说这簪子如何下来的?”李虎自己也要上前去抓周通,这时突然就听那山洞之中传来了几声惊呼。“快来看这是什么?” 众人都把视线集中到那山洞之内,就见几个已经点着火把深入那洞穴之中的士兵惊叫着跑出来。 这山洞窄小逼仄,而且里头有十分多的岔路,之前李虎他们也没有探完。 孙新连忙跟着他们走进山洞,他发现这山洞很窄,也不算深,只不过洞中却是有一处地方藏着一大堆的布包袱。 翻开那包袱一看就见里面都是些金银之类。 解珍喜道:“这是生辰纲?” 孙新却是看了一眼就摇摇头:“不是,生辰纲里怎么会有这么廉价的布匹?” 只不过一眼看去,孙新就知道那不可能是生辰纲。这里的东西顶多能值个上百两银子,档次不高,和生辰纲所有的金珠十万贯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第六十五章 小霸王扬威无名洞 王奶公的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这里怕不是劫匪们藏财宝的所在?” “那是有人藏在这里?” “不可能,下雨前这地方满是积水,现在是雨水冲开石头才流出水来的,今晚之前此处哪里藏的了人?” 一个士兵连忙道:“是了,今夜他们正好走那条河滩路趁着大雨前来取财宝,不想见了咱们的生辰纲便一并都取去了。” 闻言众人都是心里一惊,这么一想的确不是不可能。 解珍悄悄跑到孙新身边小声说道:“不会这生辰纲真是被那些贼人顺手牵羊给取去了吧,那咱们跑这一趟可是白来了。” 孙新低头思索良久才对解珍说道:“不一定……咱们先等到明天再说。” 他又补充了一句:“接下来若是发生什么事情,自保为先,备好枪。” 凑过来的三个徒弟对孙新此言都是茫然不解,可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们几人也不好聚集在一起让孙新把事情因由仔细讲完,只好都点点头表示明白。 雨势渐渐小了下来,洞穴下的积水慢慢的减少,这洞中终于可以蹲人。 李虎不让任何人离开,就命令所有人都等在这洞穴里。 孙新听身后几个兵士在小声议论起来。 “这趟我们回去已然是交不了差了,如何是好?” “若是这李虎和王奶公哪个人跑了也好,到底也有个顶罪之人。偏偏一个人也不少。” “一个人也不少也得要人顶罪,我看李虎多半就是拿那四个布贩子、那对父子还有那个小霸王周通来顶了。” “你是说……若是事不成时便杀?” 孙新见三个徒弟都看过来,比了个枪的手势,又默默做动作让三个徒弟和他一起躲到了洞穴比较靠外的地方。 夜越来越深,孙新神经紧绷,但时间一久不禁再次感觉昏昏欲睡。 这时他突然便听得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孙新连忙睁开眼睛,见身旁众人也全都探头探脑的张望,显然都听见了外头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一群人正在往这儿跑孙新才瞬间激动道:“果然如此!” 他猛的对身后三个徒弟道:“快!快跑出去!” 三人全都还在蒙圈当中,可听到师父如此说他们也连忙跟在孙新屁股后头往外跑。 而在他们身后马成父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挨着他们,见他们一动两人也紧跟着他们屁股跑。 李虎发现六个人想要逃跑连忙大喊道:“那六人就是贼子,拦住了!” 孙新感觉后背一阵发麻,知道有人在拈弓搭箭,他正打算做躲避动作时突然就听得李虎的喊声戛然而止。 孙新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正做着抽出短戟动作的李虎右手拿着一支戟左手却是空空。 而原本应该在他左手中那只短戟却已然插在他的胸膛之上,动手插出短戟之人正是小霸王周通。 “你是偷生辰纲的……” “哈哈,俺乃桃花山大当家小霸王周通,桃花山好汉全伙在此,尔等还不受死!” 周通一喊众人都吓了一跳。 周通也将手中的短戟飞快舞动,三两下便搠死了身边一个士兵,接着他将手中的短戟一丢,脚尖挑起那被打死士兵的铁枪,接住之后便是一枪甩出。 瞬间他又扎倒一人,哈哈大笑:“叫你等这几日敢抓爷爷?” 话刚刚出口,突然从斜下里飞出一柄短戟直接刺穿了周通的喉咙。 周通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缓缓的倒地。 孙新这才见到周通身后李虎正挺在地上,手上保持着丢武器的姿势,可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丢出短戟后李虎也终于气力不支,胸口殷红,倒地而亡。 见到周通被杀死,洞外瞬间响起了一阵呼喊之声。 “大哥!” 孙新连忙加快脚步溜出山洞,回头一看,就见几十个土匪已经沿着那河岸舞刀弄枪地跑来。 洞中的士兵们都站的比较靠里,这时再想往外跑却是来不及了,连忙拿起武器抵抗。 可他们只剩下几个人哪里抵挡得过对方人多,那些土匪个个想要为周通报仇,手下格外的狠力。 转眼之间小王便见一瘸一拐逃到门口的王奶公便被乱刀砍死,那群土匪大股的杀入山洞之中。 孙新估计也就是半炷香的时间洞中士兵就要死绝。 孙新这里的六个人也没来得及跑多远就有土匪舞刀弄枪的向这里杀来,孙新掏出怀中的手枪当做短锤,上去一下便把其中一个瘦子给锤翻了,接着他忙从土匪手中夺下一口烂铁刀防身,转身就见三个徒儿也各自夺来了兵刃。 四人背靠背作战,身前冲来的土匪越来越多,四个人且战且退。 正当他们感觉打的有些吃力之时,突然一杆铁枪猛的横在了孙新面前。 枪锋一扫,瞬间杀到孙新斜侧的两个土匪被直直的挑到半空之中,落地时直接摔的骨断筋折。 孙新一扭头,便见马成挺着铁枪站在了他身旁。 而马成左边,马义儿瘸着一条腿也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单刀,十岁的孩子凭着一把单刀居然正和一个成年的土匪斗个旗鼓相当。 马成对孙新道:“好弟兄,这些贼子夺了生辰纲,人数又多,咱们跟他们拼不得,而今只能求个活命,不如并做一道杀出去!” 孙新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六个人连忙各挺兵刃,且战且退。 一路上有好几波土匪冲上来,但是很快,土匪们都惊讶的发现他们这六个汉子各自手下都十分强硬。 落下十几条人命之后那些土匪终于不再往这里涌了来。 孙新几人已经退到了悬崖之上,还往林子中去了好远。 终于当马成面前丢下最后一具尸体时,远处的嘈杂之声也已经消失。 几人身前不再有追兵,但出于安全考虑他们还是结伴往林子中又走了一阵,一直躲到天光大亮六个人才重新回到了那山崖之下。 只见土匪已然离去,地上土匪的尸首都被收走,而那些士兵的尸体被泄愤一般的砍了许多刀,特别是杀死周通的李虎的尸首已经消失,根据地上的血迹来看,李虎的尸体肯定曾经被那些土匪用乱刀分砍过,血肉横飞,应该是被土匪拿回去祭奠周通了。 山洞中的财宝也被土匪全部取走。六人看没有什么东西可带,便又回到悬崖上各自找到自己被扣下来的马匹等物。 马成和马义儿各牵着一匹马,扛着铁枪和孙新拱手拜别道:“今日与四位仁兄共杀贼寇真是快哉,他日江湖上有缘再见。” 孙新道:“且慢。” 马成和马义儿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江湖行事见者有份,今日两位发了这么大一笔横财,十万贯金珠宝玉呀,我等多少也算是有功劳之人,难道不分我等一些吗?”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全部呆住。 第六十六章 孙二郎指认盗宝人 邹润忍不住疑问道:“师父,是他们?” 马成呆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 “壮士说笑了,那生辰纲自是被那群劫匪抢去,我父子何曾拿到?” 孙新摇头道:“大家都是聪明人还是不要绕弯子好了。” “周通就是个土匪头子而已,那山洞里的财宝多半是他们这匪伙以前抢劫时藏下的,和放生辰纲的山洞在一处只能说是凑巧了,他只是为了找这财宝才来到这里,却不想李虎他们把他卷入了这桩事情。” “那些劫匪若是真抢到了生辰纲,还回来一趟做什么?跟着大家一起趁乱离开不就了事了吗?莫说以周通的身手真有个走不了的。” “至于周通留在这里的簪子,那是你们特意带下山来想要嫁祸于他的。” 马成苦笑道:“壮士说的解释也有道理,可我等确实没拿宝贝呀。” 孙新笑道:“如此你们先去,我们便在这里等待两日,看看风景,晚些时候再走。” 孙新说出这些话时几人就见马义儿的脸色明显不正常起来,他的小手紧紧握在了腰间的单刀之上,邹润和解珍解宝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孙新说的对,眼前这对父子就是夺走生辰纲之人! 瞬间三人也暗暗将手按在了怀中的胡椒瓶之上。 马成依然是脸露微笑。 “昨夜在悬崖之上的人如此多,谁都保不准是通贼的人,你又如何确定说是我们夺了那生辰纲呢?” 孙新摇摇头道:“悬崖这一侧的人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个人曾经下过悬崖。下山去报信的人只可能从悬崖另一侧下去。” “那时我也在悬崖这一侧。” “可你的儿子在悬崖另一侧呀!” 马成笑着摇头道: “孙兄弟也听到王奶公的话了,他们都是一起看着漏壶,在亥时去睡觉的,哪怕我儿子从悬崖另一侧在众人睡觉之后偷偷下山,可他腿脚不便根本不可能走河谷出去通知人呀。” “二来就算他通知到了人,别人睡下和你们上来之间间隔不过是不到一刻钟时间,这点时间哪里够他跑出河谷去通知人又叫那些贼人将那么多宝箱从山洞之中搬出去?”ζΘν荳看書 “时间好办。” “漏表是按照水的体积来计时的,你只要拿一个固定容量的东西,比如是……水杯。” “你们趁人不注意往漏壶里面加一杯水漏壶的时间显示就会加快,等一段时间之后你儿子就可以骗赌博的人说已经到了亥时,便让大家都去睡下了。” “反正昨晚雨下的那么大,你们赌博的声音到后来已经听不清,你们早两刻迟两刻睡觉又有谁会注意?” “等到大家都迷迷糊糊睡下之时你儿子或者你自己再拿那杯子从漏壶之中舀一杯水出来倒掉,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可就算我儿子下到了山谷之中。他的脚程根本跑不出那河道又怎么去报信?” “这点啊,其实……我们发现生辰纲消失的时候,你们根本没有把生辰纲运出去对不对?” 马成原本还微笑着的脸渐渐冷了下来。 “便是那块绊倒了王奶公的大石头提醒了我。” “那石头是从山崖之上丢下去的,我便想着哪有人会无聊到将如此沉重的石头从山崖之上丢下?便是丢下去那石头不也该砸碎了吗,那块石头如此完整,该是有人特意带下山来的吧?” “应该是马义儿先下的山来,带着那块大石头将装生辰纲的木箱都砸碎了,那些木箱已经被水泡的浮囊,又晾了两天,漆皮都爆了,疏松的很,令郎也是位有身手的,抬着那般大的石头,想必不用一刻钟便能将十个木箱全部砸碎。” “砸碎箱子之后将木箱之中的宝贝全部倾倒在河水里,那条河因着涨水已经有齐腰深了,十箱宝贝分散些倒下去,黑夜之中水底下的东西黑乎乎的一片哪里看得清,应当是不会被人注意到的吧?” “至于砸烂的箱子,敢是直接用水流飘走了,是李虎处理沉船的法子提醒了你们出这样一招对也不对?” “而且你儿子还在下山的时候偷了周通的簪子故意丢在现场引人去怀疑他。” 马成的表情渐渐变得十分玩味。 孙新笑道:“我们下去看到那箱子之时,其实那些宝贝就泡在洞穴之下的那一弯溪水里,可笑我们只在惊恐之中全然不知道,还在那条溪上蹦来蹦去走了好几回。” “而当整个悬崖之上乱起来时,想必当时马兄才是趁乱跑出去通知了你的同伙来将那些沉在水中的宝贝捞走了,然后你再马上回到山顶上,赶上了李虎点验人数。” “其实我们第二次下到山谷时那些抬生辰纲的人才刚刚离开,所以在大雨之中他们留下的脚印才会那般新鲜。” “那个船上的洞就是你们钻的,运送生辰纲的人疑神疑鬼全然是怀疑错了人,其实你们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孙新指着马氏父子道: “你们两个是先头兵,你们的弟兄就跟在你们后面不远,只不过刚刚沿着河岸走下来,你们两个排头的人便被抓了,所以才设了这个计谋。” “不过黑暗之中就算能捞走大多数的金珠宝贝,但是那乱石滩中多半还沉着一些,到了白天你们肯定要借着光亮再回来搜寻一次。” 孙新笑道:“若是我们在这里等上个把时辰,说不定便能见到你的同伙们大驾光临呢。” 马成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恢复笑容,终于不再否认孙新的猜测,而是直接问道:“便是如此施为之时也可能是别人做的,阁下怎么确定是我们呢?” “彼时这是我想到的唯一能够那般夺取生辰纲的办法,总不能是真出了鬼吧。怀疑你,一是因为你提醒过马义儿要看时辰睡觉,若是没有你的提醒,谁也不会注意到时间。” “二是考虑到这种办法必须要在赌博的人和守在悬崖前的人互相配合。” “本来那些士兵们相互勾结也是有可能的。可是刚才土匪来时那些士兵全都慌忙无助的挺枪和他们打斗,若是成功夺取了生辰纲的人想必不会那般的不惜命。” “你们两个在乱局之中跟我们最紧,是想跟我们合兵之处一起杀出来,这么惜命,最可能的便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而且你们两位的武艺太过深藏不露,很难不让人起疑心呀。” 马成哈哈笑道:“说到武艺四位也不妨多让。” 孙新摇头叹息:“昨天晚上的大雨不是谁可以预料到的,没有这场大雨做掩护,赌博的声音不会被掩盖掉,河水也不会暴涨,这个计划根本实施不了。” “是以你们该是在下雨之时便马上想到了如此缜密的计划,我却花了这么多时间才弄清楚,这点上我实在不如你们。” 马成哈哈大笑,将长枪一挺感叹到:“在家教徒几年不想山东竟出了如此智能之士,只不过我有一个疑问,先生便是猜出了事情全貌又怎么敢跟我讨要生辰纲?”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人手不多?若是我手下带着几百强人,先生今日仅仅四人,不说出这话还能饶你们一命,若是说出这话我俩怎么能让你们走得出去?” 孙新耸耸肩,“你要有几百强人早就冲上山崖把我们全杀了吧。” “你连正面跟我们对抗都不敢,只能说明你对于以偷袭的方法对付我们山上这几个人都没信心,如此你手下能有多少人?八个?” 孙新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就见马成的脸色一僵,心里不禁苦笑:合着自己一猜就中还真是八个…… “八个人也就将将把这生辰纲抬到远一点的地方去而已,所以一直到现在那些生辰纲还放在附近,你们却能继续面不改色的演完这出戏,你们的胆子可还真够大。” 马成干咳一声。 “果然聪明,不过,阁下却算错了一件事情。” 这时马义儿突然将手指放在口唇之间一声呼哨,孙新就听自己身旁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 孙新一下反应过来,他左右一看就发现八个人从林中走出,包围了他们,瞬间脸色都白了。 孙新还以为他的帮手此时应该躲在更远的地方,却是想不到他们居然埋伏的这么近。 第六十七章 英雄汉豪气通姓名 马成道:“先前打斗之时,我们一路往这树林子之中躲避,阁下怎么没想到若是身后孤立无援如何我们又会往这儿躲呢?” 看着孙新惊讶的表情,他哈哈大笑:“阁下先前一番推演真是精彩绝艳,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真是少遇如此机智的好汉,特别看阁下的年纪怕是还不满二十,实在厉害。” 他颇为惋惜的道:“之前我是愿放四位一条生路的,但四位既然知晓事情全貌,这生辰纲干系重大一点儿疏忽不能出,既然互相照面如今却是留你们不得了。” “抱歉,双拳难敌四手,你们四个人被如此包围,真是四条老虎也飞不出去了。” “师父……”解珍一脸紧张的看过来。 孙新也没办法,刚才他没法动手,不然这辈子恐怕都找不到生辰纲在哪里了,可却没想到自己慢了一步,人家先就把自己给包围了。 只能拼一把了。 孙新微微示意,三徒弟连忙将手扣在了怀中的火枪之上。 马成从腰包中取出一顶暗藏的短刀来,马义儿也笑着扣起一枚飞蝗石。 马义儿低声道:“搭箭!” 包围他们的八个人的弓箭搭上弦,马义儿刚刚要喊放箭,突然就听被他们包围的四人中孙新高喊了一声: “右手,放!” “砰砰砰砰砰……”一阵仿如连珠炸雷一般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 马成就见原本在他瞄准之中的孙鑫四个人手中各自燃起一片火光,孙新四人瞬间笼罩在烟雾里,而伴随着在烟雾和火光,下一刻,马成惊讶地看见他身边的一个弟兄直接浑身爆发出血雾,痛苦倒地。 马成的瞳孔猛然放大。 这是什么暗器? 马成的右肩也已经被铅弹猛的贯穿,不管这是什么暗器经验老道的他的第一反应都是连忙将身子趴倒一个翻滚躲避,同时将手中的飞刀猛然甩出。 马义儿还有他们的手下也都是同样动作。 一时间树林之中嘈杂一片,爆炸声、铅弹打叶的声音、两三声弓弦的响声、飞蝗石破空的呼啸伴随着受伤者痛苦的哀呼。 三秒之后,右手一轮齐射结束,孙新在硝烟中大口喘息,眼前已经没有站着的敌人,他们这边也都受伤不轻。 四人已经按照孙新所教的战术动作在射击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移动隐蔽,这时已经分散开各自找到了掩体,他们丢掉打空了的胡椒瓶火铳,左手火铳右手火折子的进入第二轮射击的准备状态。 孙新感觉自己的左肩剧痛,只见自己左边的肩膀上已然中了一箭,腿上鲜血淋漓,一颗飞蝗石已经嵌进他的小腿肉里。 而看看附近的三个徒弟也各自受伤,孙新只见邹润大腿被一柄飞刀插透直接跪在了地上;解珍被一箭射穿右手手臂;解宝的左肩上插着一支羽箭,腰间被什么武器划开了一道伤口,半边衣服都被血染红。 被硝烟呛的直咳嗽的马成这时同样躲到了一棵大树之后,他眼睛一扫地面便见自己这边已然倒下了五具尸体。 马成心中无比震惊,就是刚才一个照面,对方还是在被包围的情况下居然不知用什么暗器一下便带走了他五个弟兄! 这还是因为有树林遮蔽的原因! 刚才四人手中烟冲火突的恐怖场面给他留下的印象无比深刻,他都不敢想象如果刚才两方是在空地之上对战,就凭孙新他们手中那种恐怖的暗器,一轮齐射之后自己这边还能有人活下来吗? 现在他这方还剩五人,而对方还有四人。 马成飞快计算,很快发现虽然对方受伤的十分严重,但自己这边也没好多少,关键孙新的实力比他预计之中强的太多! 马成连忙朗声道:“兄弟且住,再打下去咱两边怕是一个活口都没有,如此,生辰纲一边一半!” 两边都是聪明人,利益得失都算得出来。 几秒钟之后,孙新举着胡椒瓶,马成举着弓箭同时从树林后面站出来,可以瞬间结果对方性命的武器互相抵在脑门上。 孙新:“具体怎么分?” 马成:“先看东西再商量!” “行!” “请!” …… 下午,夕阳西下,孙新和马成两人站在山崖之上,两人的腿上都受了伤,鲜血淋漓的。 他们静静见着远处一只船队沿着运河慢慢开来,船上的人上岸,很快河岸之上便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孙新看了一眼身边的马成,心中有些感叹。 刚才他死了五个弟兄,而此时居然还能自己谈笑风生。 如果刚才的战斗之中是自己的三个徒弟有一人死了,自己还能不能这样和马成谈交易?孙新觉得他做不到。 算得到,做不到。 这大概就是自己适合种地而不适合抢劫的原因。看看自己这时还在波波流血的大腿,心想以后这么刺激的事还是少干。 生辰纲已经瓜分干净,一人五箱十分公平。 马成他们身上背着的包裹并不多,孙鑫知道他们应该是把另一部分宝贝藏在了什么秘密的地方。多半就在河岸边上,记得地点到时候在乘船上来把宝贝挖了取回去就行。其实英雄所见略同,孙新他们也是同样的操作。 而马成也并不避讳,凭这里古怪的地形他有意藏宝的地方孙新找上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找到,还是那句话,英雄所见略同。 马成五人拱手拜别,“老弟请了,后会有期。” “请!”孙新四人也同样回礼。 两方人马向相反方向走了几步,马成和孙新两人突然同时转过头来。 “通个姓名吧。” “我也正有此意。” 马成点先拱手道:“河北史文恭!” 接着他一个眼神,他身边扶着金银担的马义儿也像模像样的拱手:“曾升!” 孙新暗暗吃惊,原来是曾头市,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史文恭,一个是曾家五虎里头年纪最小的小郎君曾升。 怪不得曾头市那么富,原来是得了这样一笔横财,自己已经离水浒世界越来越近了,孙新想着胸中也是豪气顿生,哈哈一笑,声音朗朗:“江州龙傲天!” “原来是龙贤弟,幸会幸会。” ……………… 两边各自走远,直到看不见身后人的身影,邹润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刚才为何与他们通了个假名姓?” “咱们抢劫是为了好好种地,他们种地是为了有个由头抢劫。我们不是一路人,结交了反而麻烦。” ……………… 与此同时,远处的曾升也忍不住问史文恭道:“师父,俺看那人并不是江州口音,他别是诓骗俺们吧?” “自然是诓骗之言。” “那我们还和他通了名姓?” “如今做下这般事,他想活命之时哪可能告发我们?那也是个好汉,断不会如此,这点上徒儿你尽可放心。看得出这人定然是个心有挂碍的,可俺们是豪杰中人,怕的只是见不着英雄人物,哪会怕真英雄知道我等的名姓?” 史文恭笑道:“这趟出来不光挣到大笔钱财还碰到如此一个好汉,所获不浅呐,哈哈哈哈……” 第六十八章 十里牌索债愁娇妻 孙新几人走了两天的时间,才将这些财宝给带出了那片林子。 出林之后他们商量了一下,怕日久生变,决定还是先要把他们埋藏在灵中的剩下一部分生辰纲取出来。 几人来到最近的州县买了一条船,怕被记下模样,所以买船这事孙新是找了中人出面帮着经营的。 全程即使和那中人交接之时,也都是乔装打扮而去,那中人也看出孙新这伙人有些古怪,但是孙新的反侦察意识比较强,一番打扮并且变换口音之后,他可以确定那中人即使后来去报官在这年头的行政条件下也找不到孙新这个买船人。 买下一条船后他们三人一起将船划划拨到一个僻静之处等待着消息。 又过了三天孙新等人才见一艘大船顺着运河往下去了,船上站着些,拿着器械的土兵想必是官府出面去清理那运河之上堵塞的障碍。 等见那大船回来,四人才趁着黑暗之中划了一艘小船半夜里赶路往那运河中去,一路来到他们藏宝位置的岸边,四个人各自拿着一把铁锹下船,费了一些时间便将那些剩下的宝贝全挖了出来。 挖出财宝时,天已经亮了,出于小心四个人在白天之时不敢行动,所以挖出宝贝之后他们便窝在树林里睡了一觉,直到天又转黑他们才把那些财宝全都运送到大船之上,划着船于夜里便一路往上游行驶。 擦着第二天清晨的光亮四人的小船来到了之前准备好的河岸边,四人都不怎么会划船,也没有太好的技术,于是直接将船搁浅,小船的船底撞出大洞,这花费了五两银子买来的小船直接就报废了。 但是四人毫不心疼,解珍去林中牵来之前已经买好的牲口,四个人连忙将这些宝贝从床上一件一件搬下来,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稻草等东西,将这些宝贝掩盖起来装作是其他货物的模样,整整套了三辆大车。 一切就绪,解珍放把火,看着将那搁浅的船只烧毁,几个人才赶着这些车往登州而去。 登州城,十里牌上孙家庄。 就在孙新他们赶着大车回家的时候,孙家庄里却已经十分热闹。 扈太公和扈家庄的许多人都跑到了孙家庄上,扈太公看着自己肚皮已经越来越大的女儿,只感到十分麻烦。 “孙新出去做生意了?这么久你怎么才对我等说?他出去时说是做的什么生意?” 扈三娘小心的拖着自己的肚皮,摇摇头说道:“女儿也不清楚,他去已经大半个月了,说是去干一些私商买卖。” “带了多少人?” “四个人。” 闻言扈采忍不住嘲讽道:“四个人能做什么私商买卖?还一去大半个月?他们四匹马上能带回多少粮食?这半个月吃什么喝什么?” 他指责道:“你道你家相公半个月不见人,现在这些索要物料前的商人都逼上门来,这一次是我等出面,好不容易把他们劝跑了,下一次呢?这么大一笔钱总不能让别人替他还吧?” 扈太公将拐杖在地上敲了一下,“你妹妹还有身子呢,少说两句!” 虽然他如此说,但是扈家的人全都脸色不太好,扈采的话十分难听,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他们所担心的。 孙新一去半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般做私商买卖哪里需要这么久的时间?他们都有些担心孙新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而这时扈成翻着几张孙新手打的欠条,也皱着眉:“你们孙家庄建几个碉楼种点田地,如何要花这么多的钱?” 这两天来孙家庄上要账的商人,络绎不绝,孙立一个人已经没有办法处理,何况他在城中还有公务缠身,时不时要往返于十里牌和登州之间每天十分劳累,扈三娘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眼见的有人都找到登州城孙立家去要账了,扈三娘没办法,只能回娘家去请人来帮忙平事。 而扈家人来到之后,听的那些要账人索要的款项全都十分吃惊。ζΘν荳看書 建碉楼所用的木料就花费了大几百两银子,而他们来到孙家庄时所见孙新订的那些用作肥料的东西一车一车运到,一看他数量众人也都呆了。 他们扈家庄也是种地的地主,但每年种地施肥这个事情都是佃户自己解决,哪见过这么麻烦的? 那一车车矿渣、海青苔什么的东西络绎不绝的运来,像废物一样堆在庄子里头,也不知有什么用,虽然这些东西价格都很贱,可这些钱现在都是还没结的。 到时候一旦要结账时不知要花多少钱。 扈成作为实际经营户家庄的人,对于进一个庄子的账目方面,自然是比扈采更加有敏感性,看到孙家庄这大进大出的状态他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担心孙新出什么事,他现在担心的是会不会孙新现下做下这么大一摊的事业,自己核算一番发现钱款之上倒了账,而今还不上钱干脆抛妻弃子跑了? 只不过这个担忧说出来实在是太把孙新想的扁窄,扈成不想得罪人所以闷着没说。 扈三娘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发白。 半个月来孙新杳无音讯,她只比众人更加担心,而这络绎不绝上门来的催账人更主要是她自己在应付,听着娘家人这些话时她的心中比谁都挣扎。 可是她依旧是站起来说道:“我的相公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相公说他一个月内会回来,便是一个月内会回来!” 下意识扈采就想站起来说什么,可是这时扈太公向他看了一眼,那眼神足可以杀人吓的扈采不再敢说话。 扈太公咳嗽了一声对扈三娘说道:“你跟我后边来。” 扈三娘跟着扈太公一起走到后堂扈太公才道:“木头的款子实在掏不出来时我口袋里倒也有些个余钱可以贴补一阵。” 扈三娘摇头说道:“相公说过,那木料商人是爹爹你帮着接洽的,他回来后一定先把木料那边的钱还清,决不让爹你难做。” 扈太公皱眉,这几天孙家庄的情况他也看得大约清楚了,他们庄子中存粮已然不剩一百石,而这木头的款子至少要两三百石。 孙新走这一趟私商买卖能半个月便带这么多的钱财回来他是全然不信的。 他最喜爱自己这个小女儿,生怕他们没有什么经营经验跟孙新两个年轻夫妻把家庭给弄破产了,当下道: “莫贪心想太多,这一次孙新能把其他的款子平上也就好了。” 第六十九章 谨提防,运宝回乡 往登州回去的时候孙新四人怕这笔钱财在路上会出什么问题,所以没有走最近的路回登州,而是绕了一个大圈才从莱州绕道往十里排的方向去。 便是如此,孙新还是不放心,他怕路上遇到什么兵士盘查会把自己的这些财宝给露了馅,于是在莱州的边界上停下,专门派解宝先进到登州城里去请孙立过来。 孙立在马上看见孙新等人时便脸露喜色,接着却快马加鞭的过来便劈头对自己弟弟骂道: “孙新这几日你哪里去了?可是扰的你家娘子好苦!” “有很多人到庄子上去讨钱吗?” 孙立摆手道:“莫说了,而今你等四人都还安全便是好的。” 这时孙立才注意到孙新等人身后的车子,只见车上满是稻草。 他知道做抢劫买卖时,如果是抢得的东西比较多,经常就会伪装成稻草这种货物来运送,瞬间也是眼前一亮。 孙立问孙新道:“你们这趟出去挣着钱了?” 孙新点点头,直接将三车的财宝在孙立面前打开,当看到那三车之中的金珠宝玉之时,孙立的眼睛惊得都直了。 他原本也预计的是孙立有可能带着解珍解宝一起去加入了哪个匪伙干一票大生意,但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也就是几人去敲了哪家的黑窑,可现在看这些钱财的数量,这哪是抢了哪个一般的大户能得到的财宝数额? “你们这是端了个县库?” 这是孙立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了,还得是钱粮比较充足的县衙几年的府库结余。 这么多钱出现在面前,孙立再傻也知道孙新他们三人绝不可能是去干什么合法的事情。 他马上便打消了询问孙新这些钱财是如何到手的想法,这事情肯定很大,如果孙新不说的话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里得有多少金银?” “约莫有一万五千贯吧。” 孙新几人在这几天反复估算之后确定了生辰纲的数量没有达到传说中金珠宝玉十万贯的级别,但是也能有个三万贯,这也已经非常惊人了,相当于六万个壮劳力一年的收入之和。 手上掌握了半数的生辰纲,孙新手中的资产便足以和扈家庄、祝家庄这样的大庄子相媲美。算是直接拥有了一等豪强的硬资本。 孙立看了那些钱财一眼,开口道:“这些钱财不可露白,要慢慢藏起来花出去。” 这倒是和孙新想到一块去了,孙新和孙立合计了一番,最终决定这些钱财先都藏到孙新的地窖去,短时间之内不能全部拿出来使用。 孙立的建议是把这些钱财当做传家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这么多钱,孙新后世两辈子孙都花用不尽。但孙新的想法却全然不同,他打算等到自己孙家庄的街市建好之后把这些钱财当做经营的流水洗干净。 这种事情他自信自己的操作手段绝对超出这年代的段位太多,只要做账的时候小心一点,到时候这些钱财全部都能洗白,能拿到县衙门里去一交商业税就能堂而皇之的变成干净的钱财任他使用。 只不过这个想法他就没有开口跟孙立说了。 孙新说叫孙立这次来的主要任务是一路帮他保驾护航把这些钱财运回十里牌去,免得路上被士兵抓着盘问,孙立了然的点点头。 孙立骑着他的乌骓马当先带路,众人赶着车子往十里牌去路上果然是遇到了巡查的士兵。 只不过孙立亮出身份那边的士兵便没有纠缠。 在这年头帮着亲戚朋友走私一些东西,对于孙立这样的军官来说也是外快的来源之一,同为兵士谁也不会来惹这个麻烦。 队伍要走到十里牌时孙立对孙新道:“你先派个人到庄子上同三娘说一说,也好让她准备起来。” 孙新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打算的,便叫邹润先回庄上告诉三娘自己马上要回来了,同时也叫他清理出宅子里一个安全的房间来摆放这些财宝。 邹润正要打马启程,孙立却叫住他,他又叫解珍解宝到身旁,很严肃的对他们说道:“这次你们师父出去的事情你们对谁也不许说,也不许告诉别人他家里有这么多财宝。” 三个徒弟都连忙点头,这一次出来经历这些,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孙新的当机立断他们根本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现在看到了孙新的实力他们对于孙新更加佩服,都想跟着孙新一起闯天下。 这点钱虽然很多,可是对于真正想要闯荡事业的人来说并不是主要的,关键是师父这个人。愿意拜师到孙新门下时,他们早就想清楚了这些。更何况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他们三个也逃不掉。 他们表示自己明白后孙立才放邹润离开。 孙立又对孙新道:“再往前面去便不会有人巡逻了,你们便自回十里牌吧,我入夜之前要进登州去,如果是城门关了便不好了。” 孙新连忙叫解珍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了一大包金银交到哥哥手中。 孙立却是摇摇头,只在里面拿了四个十两的大银揣在马兜里,剩下的全部还给孙新,对孙新道:“之前你结亲时我和你嫂嫂借了你四十两银子,如今你手头宽裕了,这四十两可还给我,剩下的你还是自拿回庄上去。” “哥哥还同我分这些?” “什么话?这是你们几人拿命换来的钱,那自然就是你们的,哥哥不会要。” 孙立笑笑道:“而今你有了钱财便好了,多的钱我拿到登州城里既不好用也不好藏,若是要钱时我自会找你说话。” 孙新知道哥哥是不会收这钱了,也只能点点头。 孙立又嘱咐了解珍,解宝一番回去千万不要说漏嘴之后才打马而去,看着哥哥走远孙新他们才继续赶车子。 孙家庄里,邹润芽儿顾大姐陪着扈三娘一起站到了庄门口。 天气已经炎热起来,扈三娘的肚子也很挺了,这么热的天里站的时间久了对于孕妇来说也是挺大的负担。 扈三娘站了一会儿便有些气喘,但依旧是伸长了脖子,向着邹润所说孙新要回来的方向眺望。 顾大姐对扈三娘道:“你别在太阳底下晒着了,先回房去坐罢,他们不时就回来了。” “也不知庄主这回能不能带回银子来,能活着回来就是好的。” 扈三娘却是摇摇头,一脸焦急:“相公出去这么久,回来时一定想第一眼便见到我,我自要在庄前等他!” 第七十章 惊二女,金银入账 扈三娘在孙家庄前翘首以盼。 天气已经入夏,孙家庄面前的土路边长出了许多杂草,等了不知多久才终于听到一阵车轴吱呀吱呀的响声,扈三娘就见孙新三人各自牵着马车从视线的远处走了过来。 看见孙新脸孔的一瞬间扈三娘的心跳都加快起来。 半个月了,她担心了半个月,甚至好几次,在梦里梦到孙新,被人乱刀砍死,然后哭着醒来,却又不敢对别人说,所有的担心和恐惧都压抑在自己心里,只等着今天跟孙新倾诉,总算等到今天见到孙新回来。 扈三娘感觉心中有千万话儿想对孙新说。 孙新看到远处挺着大肚子的媳妇儿,加快了脚步跑到扈三娘面前冲扈三娘笑笑,“还好么?身子怎么样了?” 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当听到丈夫的询问之时扈三娘却脑子嗡了一下,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丈夫那因为劳累而显得消瘦黑黄了不少的面皮,睫毛抖了抖,眼泪就流下来。 孙新连忙哄着扈三娘,叫大家先一起回到庄院。 一路上扈三娘只是牵着丈夫的手不愿意放开。 带着媳妇儿一起走进孙家庄,只见庄子道路两旁的玉米田都已经长得十分不错,路上许多正在田地中劳碌的庄客都对孙新打招呼,孙新一一笑着回应。 到庄子之中,他才连忙让邹润去把门关上,然后三人赶着马车来到邹润之前就清理出来的一间坚固的房屋前。 接触了一段时间,孙新也了解了顾大姐的性格,这姑娘虽然说话的时候有些直但是并不是没脑子,加上他知道顾大姐很讲义气,并不打算瞒她。 还没有卸车,孙新先笑着对顾大姐道:“你和芽儿去搬把椅子来给三娘坐。” “搬椅子做什么?”顾大姐笑道:“三娘妹妹可是扈家庄的大小姐,见过多少钱财,就你还怕吓着她?你能带回来多少银子呀?” 孙新想起这次他们的行动险象环生,最终收获到了这样一大笔财宝也不禁有些自豪。 他笑道:“我还真怕吓着她了。” “不就是三辆马车吗?总不能上面装的都是金银?” “啰嗦什么?快去搬,不然我就赶你出去了。” 顾大姐撇撇嘴和芽儿一起去搬了一把椅子,顺手她还带了一个棉垫子让扈三娘舒舒服服的坐在上面。 看老婆坐下孙新才一声令下,于是邹润和解珍解宝便开始卸车。 当将那车子上的稻草全部掀开,露出车中那一包一包的财宝时,在场所有人都是深吸了一口气。 扈三娘想到过孙新这次能挣回钱,却没想到能挣到这么多钱,脸色都激动得发红,顾大姐连忙在一旁扶住了她。而顾大姐自己也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你们出去一次就挣回来了这么多钱?”三娘不敢置信的问道。 孙新笑道:“够还咱们建碉楼的钱了吧?” 稳住了情绪激动的扈三娘,顾大姐这里也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她看着那一包包的财宝被搬下车子,又听孙新和扈三娘说这里有一万多贯的金银,顾大姐眼睛都直了。 她暗暗算了一下,一万多贯,哪怕是像孙新这样拥有五百亩地的大地主,一年能收上一千石粮食的地租,这也得抵上他十年不吃不喝的积蓄了。 就算是扈家庄这样的豪强,庄子里也不可能有一万多贯的活钱! 扈三娘心中惊讶之余突然想到自家的爹爹顾富还有大哥顾甲。 自己的爹爹和大哥在干活之时心中总是转着各种的小心思经常想要在孙新的孙家庄上谋些自己的利益,今天上午他们还暗暗嘲笑孙新不会经营,为什么不老老实实把土地佃出去,弄得这么麻烦,又是组织监理会,又是组织统一供应肥料的,这样经营肯定会亏钱。 而且平时爹爹和大哥还经常数落顾大姐,说她经常同扈三娘在一起却不知道给自己家挣点利益来,顾大姐对他们这种想法全然看不上,他觉得若是自己开口闭口就是钱,扈三娘和孙新早就把他看低了,又哪里会同她来往? 顾大姐不禁想:可笑自己的爹爹和大哥一年各种转着小心思,最后年下计算也不过能因此多挣了一二两银子,这样他们变感觉自己是十分精明了,可他们要知道孙新的手段,出去一趟就挣回了一万多贯,不知道得惊讶成什么样。想到这个场面他居然觉得有些开心。 孙新信任她,在她面前显露了自己的家底,顾大姐当然也不会回去说,反而下定决心守口如瓶。 把那些财宝全部堆进了庄子里,孙新才和三个徒弟一起把这些东西小心归类,将其中便于花用的金银整理了出来。剩下的一些古玩字画、金珠玉雕则分门别类的放好,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过于显眼,需要慢慢出手,如果一下涌到市面之上,引得有心人来查询这些东西的来路可就麻烦了。 花费了大半天时间才把这些财宝给整理完,眼看要吃晚饭,三个徒弟知道师父和师娘肯定有许多话要说,于是纷纷告辞。 孙新叫住三人,从那金银之中拿出了一百多两平均的分给三人。 “这一万五千贯我拿一半,剩下的一半你们三人平分。不过现在不能全部给你们,我怕你们一下花了被人察觉到问题,你们各自拿上几十两先回去花用。” “剩下的先放在我这里,等到有机会再慢慢拿给你们。” “或者等农庄扩大之后按照价格折成土地或者房屋也行,你们想要去做生意也行。” 孙新知道财富的威力,三个徒弟虽然现在尊重自己,但如果自己真的大秤分金银,三人绝对会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财富给冲昏头脑,把这些钱浪费掉事小,大概率还会像水浒中抢劫生辰纲而一夜暴富的那七人一样很快露出马脚,给所有人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他只打算先给三人一部分,剩下的钱慢慢再说。 至于不给钱更是不行,虽然现在有师徒情谊,但谁也不是圣人,这么大的利益,若是一点也不分给三人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种横财如果要分,一定要分的比他们原来想象中更大方才能够收买人心。 果然三个徒弟闻言都十分惊讶,他们原本心中也想过孙新会怎么分钱,其实以孙新这次的处理来说,若是没有他带领的话这些钱财他们一分也得不到,甚至可能直接在那莽林子之中被人杀死,所以之前悄悄讨论时他们都觉得如果能拿到哪怕一成便是再好不过了。 却没想到师父居然愿意分给他们一半的钱款,这可是每人两千多贯,拿去买地也足买上四五百亩做个大地主了。 而且师父公开在他们三人在场的时候跟他们说这件事,三人互相作证显然是为了证实自己不会私吞的意思。这次行动,他们本就对孙新十分佩服,而今孙新如此处理,三人心中都只感觉服气。 第七十一章 孙新展财孙家庄 吃饭的时候扈三娘想到家里面多了这么多钱财,忍不住嘴上笑。 孙新笑着跟她说:“这下你便放心了吧,明天我先在庄里看一看,之后便上独龙岗去把那些木头的款子都结清了,也好叫爹爹放下心来。” 扈三娘点点头:“这话说的是。” 这时丫鬟芽儿端了一盆酸浆子煮的面条上来,这年头这东西叫做水引饼。 今年孙家庄收了不少的小麦,前世的孙新对于粗粮细粮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可是到了这个年代因为物质享用上的匮乏他又发现细粮真的是比粗粮要好下口的多。 既然有了那么多小麦所以家里面主食直接便从棒子面进化到了白面,各种各样的面条是夏天的必备。 这酸汤水银饼之中加了不少发酵的酸汤,细细的煮了之后在夏天十分的开胃。 但饶是如此,孙新看扈三娘去盛那面条之时仍然是额头之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年头天气变暖,刚刚进了六月份在这保暖性极好的房间之中人就呆的有些坐不住了。 更何况扈三娘有了身孕身体更加沉重。 孙新连忙接过扈三娘手上的碗道:“我自己舀,你坐下。” 他想了想对扈三娘说道:“咱们回头便在庄上起个凉亭吧。” 扈三娘摇头:“何必浪费那个钱,热的时候便到下风处去坐一坐好了。傅家庄里倒是起了凉亭,但也不见有多凉快。” 孙新道:“我知道一种凉亭,把水引到亭子之上流下来带走热量,哪怕是大热天也能比别处的环境阴凉许多,咱庄上就修一个那样的。” 这个时空夏天的酷热真的叫人没处藏没处躲,别说空调了,连个电风扇都没有。 叫个人老跟在身边扇扇子不现实,不说效果不好,就光身边走来走去都跟着个人便让人心烦,纯是烧的。 孙新早就想着能修一个以前在科普书上看到的那种自雨亭了,只不过之前钱财一直不凑手,现在既然有了钱,他肯定要修一间凉快的屋子,好让媳妇享受享受。 扈三娘有些舍不得钱财,但孙新却一拍板道:“这事情便这般定下了。” 扈三娘看看他笑道:“你这般说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心里却是喜滋滋的,毕竟她知道孙新要修这亭子是为她考虑。 当晚孙新便找到庄上修碉楼的工匠,跟他们说了这自雨亭的构造。 几个工匠思索半天对孙新道:“修个亭子是不难,关键是怎么把水引上来?” 自雨亭所需要的水量也不多,孙新早就有了相应的想法,直接把亭子建在庄中一处湖面之上,然后在旁边竖个风车,风车用传动轴连接到水车上,十里牌这地方地势平坦,靠海风也很大,风车提供动力足够将湖中的水用水车提到高处了。 那水从高处流到下方来,落在亭子之上,在夏天走进亭去,自会有一番清凉景象。 孙新把自己的设计和那几个工匠沟通一番,几个工匠给孙新报了个价格,就光是修这样一个亭子便需花费一百多两。 怪不得这东西属于奢侈消费,不过现在他手上的钱足够。而且这东西修在自己的庄子里面也不担心被外人看去,大手一挥,让工匠在修碉楼的同时,把这自雨亭也给他弄好。 工匠听说孙新决定了,又见他拿钱拿的爽快,当下便表示这亭子修起来不费事,不过十日功夫大体便能完备。 第二天清早,孙新连忙到庄子上去查看这阵子的耕种情况。 分田的各个佃户种的都是熟地,生产上完全没什么问题,但是来到了新开垦的土地之上,孙新就看到几个庄客,正在那里吵吵嚷嚷的,还互相推搡起来。 孙新连忙上去问是怎么回事,在旁边劝架的邹渊很为难的对孙新说道:“俺们新开的土地中有百几十亩是沙子地。他们两拨人怕这些土地明年都是要分到自己手上去,正在互相推诿不休。” 他说时便有一方的庄客卷着袖子指着另一边的人说道:“这地本来就是分到他们来开的,他们只是借了俺们的劳力罢了,现在倒说这地是俺们和他们一块开垦出来的,这不是俺们开的地,庄主明察,到时候他们自己的地自己种,不要赖到我们身上。” 另一边的人也是愤愤不平,指着这边的那农夫说道:“当时你是见我们这块地广阔了,上面的草又没除掉,心道这或许是块好地,便主动和俺们一道来开垦。如今开出来的地见是沙子地便不要吗?这地要是佃时咱们一人佃去一半,谁也不要怪谁。” 孙新看了一下他们开垦出来的土地,发现这些土地正处在他孙家庄土地扩张的中心位置,不可能舍弃,到时候一定是要人种的。 可这些土地的状况都很不好,放眼望去尽是白糖土,这种土地的沙化很严重,浇上水肥之后什么玩意儿都得渗走走,分给谁都不会愿意种。 “这样的地有多少面积?” 那邹渊听到这话时脸色更难看了,小声对孙新说道:“从这里一直往南边去都是,再往更南边的地方咱们也没有开始开垦,但光是开出来的面积就有上百亩了。” 孙新蹲在田头仔细研究了一下,接着便转头叫解珍去牵马来。 骑上马之后他一路往前赶,便见他们圈出来的这土地中前面还有两三百亩的面积都是长着沙地作物。 显然这些都是沙土,只不过孙新发现这些土地并不是完全不可挽救的眼碱性的土壤,这些土地沙化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这里的地势低洼,排水不畅,使得这里长时间没有长出足够高大的植物。没有办法留下太多的营养物质才使得这片土地十分贫瘠。 但如果放在后世这样的田地,只要做好排水,肥料跟得上,这样的土地照样是好田,可放在如今的条件之下庄客门肯定不愿意佃种到这样的田土。 那邹渊见孙新回来很头疼的说道:“庄主你看这如何是好?” 孙新笑道:“改就是了,你安排一群人去把这土地的排水做出来,我派人去买河泥细细的拌到这白糖土里,之后照样是肥田。” 邹渊疑惑:“这能成,要多少钱?” 孙新没回答,这办法当然是最好的,将这些土地全部改成良田虽然今年的投入多一些,但是日后肯定能挣回来。 邹渊则是想起昨天邹润回到家里,虽然守口如瓶,但是邹润却一下把之前欠他的钱全都还了,还掏了不少银钱让家里的老婆孩子去置办新衣物、买些吃食,今早起来又说想要重新修一修房子,邹渊想到他们这趟出去肯定是挣了钱回来了,但现在一看孙新改良田土的手笔他还是不禁吃惊。 孙新这次挣到的钱好像比他想象中要多不少。 第七十二章 扈老心念扈三娘 想到改善白糖土所需要的淤泥应该要含有比较丰富的营养物质,不好挑,这年头的人多半搞不清楚,孙新决定自己到附近几个的村县去转一转、选一趟。 昨晚扈三娘已经派人到独龙岗上去联系扈太公,让扈太公把那些孙新欠了款子的商人全部请到独龙岗去汇集,到时候孙新一起还款项,在扈太公面前交割清楚,也能让老人家放心。 下午那报信的小厮回来告诉孙新扈太公那边说召集那些商人还需要一点时间,所以去扈家庄的事情倒是不急。 于是孙新回院子里跟扈三娘说了一下之后,便带着三个徒弟一起到了附近的州县,找了一些养鱼的人家专门看了看他们塘泥的情况, 最终孙新挑选了一些肥力比较充足的池塘以及淤积的沟渠请人挖泥,商谈好每车河泥的价格,最后那三百亩田地所需要的河泥算出来大概需要一百两银子。 孙新也不啰嗦,承诺他们只要把泥运到十里牌上自己就当面付钱。 登州这地方靠海,吃海鱼的人多,吃这河鱼的人倒是少数,而且这年头鱼货什么的都是就近贩卖,那些养鱼的人家卖鱼销路也就一般,许多池塘都是充作灌溉的水塘顺便养鱼而已,等到夏天灌溉放水之后淤泥随时都可以挖出来,却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也有人远道来收,不管钱多钱少是个进项,所以村民当得知孙新要时都是很热情,纷纷答应很快就将这些泥土送到十里牌上去。 孙新回到庄上告诉邹渊自己已经解决了沙糖土的事情,邹渊也是松了一口气。 孙鑫离开的这段时间委托他管理全庄的活计,真是把他累得不行,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孙新平日工作里的辛苦,这还是在孙新已经给了他绝大多数工作日程,按照孙新安排做事的情况下,邹渊简直不敢想象平日里孙新自己做完这些事情还要天天晚上写计划该忙成什么样子。 甚至干了这几天之后邹渊都已经不嫉妒孙新发财了,人家挣的这才真是辛苦钱,有时候他都会好奇的想,难为孙新这么干活,怎么还有时间让三娘肚子大起来的? 这时总算可以交接,他连忙跟孙新汇报工作。 把事情交接的差不多,他又跟孙新提出:“最近咱们庄子之上种田的人手已经不缺,庄主你说的训练庄客的事情,因着咱们庄上不收田课,大伙儿种地也方便,平日里空闲时间比在别的庄子之上佃种土地要多得多你说要训练时庄客们都不反对。只不过咱们庄上会武的人手太少了,而且也不知排兵布阵,若是要把这些庄客训练出来,怕是人才不够。” 闻言孙新倒是重视起来,想想也是,他现在要组建自己庄子的武装力量,可是现在他们庄子之上武艺算不错的也就是自己,邹渊,邹润,解珍,解宝还有汤隆,顶多加上扈三娘和顾大姐,六个男人都有各自的工作,扈三娘和顾大姐虽然肯定够格来训练这些庄客武艺,只不过在这个年代,顾大姐还是个没出阁的大闺女多少有些不方便,而扈三娘还大着肚子就更不适合骑马训练了。 而且众人武艺不错,打仗却没那么专业。 孙新点点头说:“这事情我知晓了,这几日大家先顶着点,有时间便我来训练,这保甲还是要尽早练起来,至于缺的人手我再出去寻找。” 转过天来一车车的河泥便运到了孙家庄上,孙新跟运淤泥来的人结清了钱款,治理白糖地的工作也很快进行起来。 孙新先让邹渊将其中一片比较好治理的白糖地的排水工作做好,便叫邹渊把之前争执的那几个庄客都带到田头上。 原本潮湿难看的土地在排水两天之后已经显得正常了许多,而孙新亲自带人把那些河泥一拌到土地里,肉眼可见的原本抓一把就从指缝间流下来的沙土,很快都变成了泛着油光的膏腴之地。 站在边上原先还有些怀疑目光的几个庄客看到这土地的模样之时全都由怀疑转而震惊。 再也没有人担心明年这些土地会佃给谁的问题了。 孙新打算今年这些治理出来的土地先拿来种花生和大豆,利用豆科植物根部的根瘤菌增强土土地的肥力后到明后年再用力的加几次肥料,用不了几年这土地慢慢的也能被养的肥起来。 办好庄子里的事情之后,孙新才骑马往独龙岗而去,来到独龙岗前面的一个集市,找到市上一个看起来比较大的酒店,叫店小二给抬了两坛店里最好的酒,又在集市上牵了两个羊洗剥干净,看着他们利落的煮好之后叫了两个帮闲和他一起将酒水和羊羔全部扛上独龙岗。 以前没钱不敢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销,但以他现在的身家也就不在乎这点礼数了。 提着这么多礼物上门,扈太公果然高兴。 不是为了这点猪养酒礼,主要是当着几个客商的面女婿这样表示出对他的尊重很给他长脸。 但私下里他又跟孙新说:“家里正要买肉,这算你给我们带的,回头我把银钱给你。” “爹爹,不用。” “不要多说,拿着这钱回去你和三娘吃喝。” 见扈太公执意不肯,孙新也只得先跟他进去。 跟着一众商贩来到庄子之中,扈太公早已经叫人准备了一桌菜。 孙新知道扈太公的心意是怕自己带的钱不够,所以想要先和这几位吃喝一顿,缓解一下关系。 毕竟自己这回欠下的可是大几百两银子,哪怕是扈太公手里,这些钱也不是眼睛不眨就能拿出来的。 吃喝一顿之后,大家坐下来算账,众商人在喝高兴之后给出的价钱果然比之前打了些折扣,一项项算来总是低上了几十两,翁婿这顿酒喝的不亏。 扈太公看着孙新从包中拿出金银和那些商贩一起用秤称好,把帐一个个结清,眼神中才渐渐放下心来。 将那些客商送下独龙岗去,扈太公有些酒气的对孙新道:“里面说话。” “看你这模样如今钱上真是缓过来了?” 孙新笑着点点头,扈太公看着也是长出一口气。 第七十三章 自雨亭孙新展设计 扈太公问道:“下一步你便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先把那四个碉楼修起,把集市建起来。另外我还计算着要在集市上开一家自己的店铺,卖些药品杂货之类。” “如果只是开街市的话不知要多久才能招来的客人,但若是有自家店铺可以插手,只要我这店铺做好了也能引得四面八方的客人前来。” 扈太公点点头:“这主意不错。” “另外就是这集市的安保了。修了碉楼我这孙家庄的庄客也要训练起来,只苦于现在我手下会武艺的人才太少,我那三个徒弟都是好手,可惜勇武有余却不懂阵法,真若想让他们来训练庄客守卫庄子都还差些火候。” 闻言扈太公道:“你师父周侗不是也在登州吗?他手下那么多人才,你只需要跟他说一句,想要帮找几个懂得排兵布阵的还不是简单?” 孙新苦笑道:“之前师父想让我同他一道去登州城外给人做教师提点我一些武艺,我没去,他而今怕是不太愉快见我。” 扈太公听了脸上也是笑起来,“你那师父武艺的确是高的,只不过早就听闻他为人颇倔强,他那人也是,你有这样大一个庄子还去学那点武艺做什么?” 孙新不愿在扈太公面前说自己师傅的坏话,没有应承,扈太公也不再多说这个。 “此番将账都结清了,你手上可还有其他的余钱?” 孙新点头,“有的,这段时间要做的事情该是都凑手了。” 扈太公点点头,没有继续问,其实孙新的这句回答便已经让他暗暗吃惊。 刚才孙新说的那些事情可没有一件是不需要钱的,他刚刚结了几百两银子的款不说,再把他那四个碉楼修起来估计就得花上二三百两银子,而后再要开一家集市、再在集市上支起自己的店铺,里里外外一算孙新手上现在至少还得留下上千两的钱财。 想到这儿他再也不担心了,开口道:“如此,早些回去吧。” “爹爹那我便先走。” 送着孙新走出庄子,扈太公的心情也是大为舒畅。 他拄着拐杖慢慢晃悠,回自己的小院便正见着扈陈氏走出来。 “不是说是结账吗,怎么又喝的这般醉?” “今日高兴,不说这些。” “都说过你不能多饮酒,还是孙新他陪着你喝的?他做女婿的也不知体贴个老人?” “欠了人家钱那般久,不喝这顿酒岂不是要让人家说我们翁婿失了礼数?” “你做娘亲的也不要太说着人家小辈了,你不知我们家扈三娘嫁了这般一个女婿是遇上了好人家,也是前世积德了,换的别人哪有他这样本事?” “本事本事?”听到这话扈陈氏却是一肚子抱怨。 之前扈三娘受苦的时候,扈陈氏身子不便,没有到十里牌去,但她也听说了自己女儿的惨状,这时说起又叭叭起来。 “之前他一个人出去大半月没有消息,留的扈三娘一人在他家里面,大着个肚子受苦受难的,这叫什么本事了?再看咱家扈三娘挺着那般大一个肚子,还要天天为他男人家的事情操劳,我女儿嫁给他可算是受苦了呦。” 扈太公正因为孙新有出息而开心,听到扈陈氏如此说当下便不满的拍着桌子说道:“孙新又不是出去吃出去玩,他买那些木料那些青石不都是为了建庄子吗?” “你看他欠下的款子多,却不知他做下的事业有多大哩。就他建庄子花的那些个钱财放在别人家里,买下多少亩田地都绰绰有余了。” “这都是正事,照你说女婿不去闯荡就好了?堂堂一个好汉不走南闯北,天天挺尸在家里面那算什么本领?” “我这句话放在此处,我看这孙新日后出息定然是在咱家两个儿子之上,你如今怨他,日后你还要指望他呢。” 扈陈氏莫名其妙的看着扈太公愤愤不平的样子,老两口之间的交流方式便是这般吵吵嚷嚷的,转过晚上还一块吃饭呢,两人谁心里也不会因此而憋太久的气。 只不过扈太公话里话外都在说孙新的好却是让扈陈氏好奇起来。 扈太公说她女人见识短,可她就不明白了,难道说孙新真有那么好。 回头自己倒是要去孙新的庄子之上瞧上一瞧! 孙新这边结清了款项回到十里牌上,一下空出了一些时间,自家的自雨亭也要建起来了。 孙新指挥着几个石匠在小院的墙上打出一个门洞,铺了一条走廊一直通到庄子后面的池塘边。 这池塘是他原先就选定的,溏中都是积存的活水并不会淤积发臭。 想要铺一道桥到池塘上,然后在池塘中修亭子,对这年头的工程技术来说难度很大,而且也很费钱,于是孙新直接让人在这池塘旁边又挖了一个备用的池塘,然后挖通一条深沟将两个池塘的水联通在一起。 如此一来,两个池塘便一道组成了一个面积更大的塘,而中间的道路便变成了塘中的一小块陆地。 风力水车和自雨亭全都修在这块陆地之上。 计划是不错,可接下工作的木匠却有些犯嘀咕。 “孙小官人,我们学本事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你这风力水车道理是通,可俺没见过,这料子开下去了,成与不成,我心里也没个底。” “到时候若是转不起来官人却莫要打我的板子。” 这就是工匠和设计师的不同了,来到这时代这么久,孙新也习惯了这时代技术工作者的思维。 这时代大多数技术工作者是没有什么设计能力的,所谓能工巧匠其实本质就像后世岛国的“某某仙人”一样只是把一种工作通过无数次的重复而做到熟极而流而已,一旦叫他改变工作的程序和方式需要做一些创新的事情时往往就不会那么如人意。 这也是为什么像汤隆这样的人才出现在这个时代会让孙新感觉眼前一亮的原因。 孙新也没有设计过风力水车,但既然是做实验,其实原理是通的,好解决。 “先做个模型试验一下吧。” 第七十四章 十里牌扈氏叹豪华 用了一下午时间,那工匠终于按孙新的要求给他搭出了一个缩小了许多倍的风力水车模型。 把它装好试了试后两人果然发现这风力水车的设计有问题,风车转动之后并带不动水车的运转。 但既然有了模型就一切都好办,孙新让那工匠继续实验将模型上的部件拆下来改动,做上更大的风叶或者是更轻薄的水斗装上去,最后选出一个合适的方案。 实验了一天,那工匠做出了一台可以高效运转的风力水车。 这台风力水车的所有结构都是跟真正的风力水车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是缩小了而已,把所有结构拆出来再放大就可以做成真正的风力水车了。 那木匠惊骇莫名,指着那模型说道:“这便把这风力水车给设计出来了?” 孙新笑着点头。 这种改动在后世真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甚至连创新都算不上,最多的就是调试而已,可放在这工匠这里,他就算是真正的掌握了一种其他人都做不出来的工具的制作方法,自然高兴。 只用了十天时间那台水车便在凉亭之后竖了起来,风一吹那水车的车轮便呼呼的转动。 水车后面连接着管道。一段段的管道一直将水引到了凉亭的正中央,从正中央的塔尖将水浇下去,在凉亭之中便形成了一种雨幕一样的效果。 孙新在凉亭修好之后走进去试了试,因为有水浇在屋顶上降温所以凉亭中的温度能比外面低个四五度的样子,在大夏天基本能保持在三十度以下,比起外头算是凉快许多了。 而同时身处亭中一直有淅沥沥的雨声在耳旁,心理上也会给人一种无比清凉的感觉。 在经历过后世空调间的孙新看来这自雨亭的效果也就是一般,有效果,但也不至于像古籍传说中那般的是一个让人“腋下生风”的避暑神器。 何况这东西的施工成本也非常高,这个小亭子面积不过五六平米就花了将近一百两,怪不得在后世并没有很快的推广开来。 可对于从没有经历过空调和风扇享受的本时空的人来说这自雨亭的效果却完全不同。 扈三娘一进入这凉亭便觉得十分舒畅,几日来的烦热顿时全消。 特别是孙新在凉亭的四面都放下竹帘之后,亭中清风徐徐,既凉快又能听见雨声,同时还保证了私密性。 扈三娘待在这亭中就喜欢,甚至都不愿意出去了。 “不如我们便在这里用饭吧。” 孙新自然同意。 两口子刚用上午饭的时候便见芽儿走进来。 “怎么了?” “太太,不……是扈陈氏来了。” 其实也不用芽儿来汇报,她前脚刚进入凉亭紧跟着后脚扈陈氏也走进了这自雨亭。 掀开那纱帘进入亭中扈陈氏便感觉凉风扑面,四下雨声潺潺,看着便让人觉得舒适。 孙新这两天已经发现自雨亭这东西好像在宋代也是野史笔记之中才会存在着的奢侈建筑,普通人听也没听过。 扈陈氏自然是从没见过,就是独龙岗上也没有这般的享受,颇为新奇,而看到那无风自转的风车时扈陈氏知道这东西的价格低不了,暗暗放下了让孙新帮他们到独龙岗上也去修一个的想法。 “娘亲,你怎么大晌午时来了?也不叫孙新先去接你?” “我自有车马来得,再说了看自家女儿还要挑时候吗?” 芽儿连忙去端来马扎子让扈陈氏在凉亭中坐下。 孙新又让芽儿去添了一副碗筷,笑道:“娘用过饭了没有?一块吃些吧。” 扈陈氏原本是吃了过来的,可是当看到两人正在吃着的鸡蛋打卤面时就觉得这面条的色泽不错,大夏天的进入这么一个凉快的房间,一下子人的胃口也打开了。 “这是水引饼?” 孙新笑道:“我就爱吃一口这个。” 扈陈氏看着芽儿为她装了一碗打卤面,又厚厚的舀上一勺炒鸡蛋酱,拌几筷子夏季的时蔬,最后加上点芝麻油和醋在碗中搅拌均匀,顿时香气四溢, 扈陈氏胃口大开,端起那面条吃了一口,点头道:“这味道是不错,你们往常时也是这样吃的吗?” 三娘笑着对扈陈氏道:“孙新这家伙顿顿少不了肉,一天几个鸡蛋,便是大夏天吃不下肉也定要吃个鸡蛋酱子,纯素的东西而今都下不了口了。” 这是真话,之前没有把孙家庄建起来时孙新就肚子里缺肉,那时他都是叫解珍解宝时常去弄些海货和野味来填补,但是光靠打猎其实也没有办法养活三人,很多时候他们也只能靠咸肉干之类的打打牙祭,平日的主食只是吃些粮食配咸菜而已。 孙家庄建庄的过程之中日子也过得十分清苦,依旧是棒子面粥配咸菜,给孙新喝的那叫一个难熬,直到今年开始庄子上的经济条件有富余了,孙新才不再亏待自己,何况家里还多了一个扈三娘更不能吃得太差,所以慢慢的他又恢复了前世的饮食习惯。 可这话听到扈陈氏耳朵里却是万分惊讶。 “顿顿都少不了肉?如此说来,平日还要鸡蛋,你们一年下可不要吃上百千个鸡蛋呢?” 扈三娘想了想点头道:“是啊,庄子上庄客养的鸡蛋都买了来还不够他吃,还时常要到附近村子里买去呢。” 扈陈氏听的暗暗啧舌。 扈三娘以前在扈家庄里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饭量也不大,不知道这吃饭耗费的钱财是个什么概念。 可扈陈氏却是明白的,孙新和扈三娘一年得吃上上千个鸡蛋是什么概念。 而今这年头一个鸡蛋总要三文钱,说起来不多,但是普通的劳力一个月的忙碌也就挣上三四百文而已。 合着孙新和扈三娘两人每年光是吃鸡蛋的花费就相当于一个壮劳力的收入了,要知道这年头女人不外出做事,一个壮劳力挣来的钱可是要养活家里老婆孩子四五口人的。 哪家也没这么奢侈。 而在这年代哪怕是地主也十分节俭,就是在扈家庄也只是三不五时才吃上一顿肉,所谓吃的好些更多时候无非是吃些比平常人更加精细的米面,不是差钱,只是庄户人家节俭惯了。 扈三娘只是觉得孙新爱吃,却不知道扈陈氏一听就明白孙新给她提供的生活待遇,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在扈家庄时所能享受到的水平。 再想到一个风车推动的磨盘就足以开启一家磨坊来了,能建起这样一个风力水车就为了给家人来享受,孙新这日子那过得还差得了吗? 她转念又想到之前走进庄子之时看到孙新的那田地,转过一个年来,孙新的田土面积居然扩大了那么多,而且那田地都黑黑的泛着油光,显然全都是好田。 扈陈氏心中瞬间明白了之前扈太公的意思。 三娘还真是到了一个好人家! 第七十五章 共举杯小尉迟邀豪客 孙新建起了这个自雨亭原本只是打算给扈三娘用来休息所用,却没想到这东西的宣传效果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扈陈氏陪着扈三娘在这次雨亭里面说了一下午的话,到晚上扈三娘找到孙新说娘想留在庄子里住一阵,暂时不走了。 “娘不说下午就要回去吗?” “亭子里凉快,咱们也孝顺孝顺老娘吧。” 孙新目瞪口呆,在这年头乘凉的效果有这么大,居然可以让独龙岗上扈家庄的主母为了多在这凉房里休几天就在他的庄子上住下。 他晚上刚刚安排人手去给扈陈氏整理房屋住下了,第二天便又见着孙立骑了一匹快马从登州城里赶到了庄子上来。 “听人说你庄上建了一座什么自雨亭,建了这样稀奇的东西怎也不叫哥哥来玩赏?” 孙新很想说这只不过是一个给扈三娘建来乘凉的东西而已,可是当看到孙立进入那自雨亭之后脸色猛的变化,显然也是被惊着了,他这话便没能出口。 孙立将双鞭直接丢在地上,在自雨亭中伸展了一下腰身,感叹道:“真是一件妙物,从没想到这大热天居然还有如此清凉境地!” 见孙立和扈陈氏还有扈三娘对这自语停的效果都是颇为称赞,孙新才真的重视起这亭子来。 他是觉得这玩意儿没什么,但架不住这年头的人都把这在夏季可以提供凉爽的自雨亭当做一件奇物,那自己再不有所表示就显得有些不礼貌了。 干脆第二天晚上他便叫几个庄客张罗了一桌饭菜,然后去请解珍、解宝、顾甲、邹渊、邹润、李直、汤隆等庄上的头面都来庭中宴饮。 一去请之后居然每个人都表示自己可以前来,孙新算是明白这年头人们对于乘凉的刚需有多迫切了。 估计这些人是早就想来孙新后院的这个自雨亭中坐一坐,只不过碍于这是孙新的私人产业,又建在他家院子里,所以不好自己提出要求进来,早就在等孙新请了。 酒宴开席,孙新叫庄客摆出了许多夏季的清凉时蔬和瓜果,这些东西全部先放到井水之中冰镇过,搬上桌时冰冰凉凉又不像冰箱中拿出来那样的一咬炸牙,正是好下肚的时候。 而那些羊肉牛肉的冷盘孙新则亲自操刀,按照后世的口味拿些大蒜、花椒油和香菜之类的东西拌了一拌,佐以青梅、林上盐豉才一盘盘的端上桌。 这年头江湖好汉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听起来颇有气概,可真正尝过才知道那玩意儿有多粗糙。 孙新到这年代受到招待时主人往往一块牛肉恨不得煮的跟拳头一样大,外头又干又柴,里头还不太熟,咬都咬不动,孙新吃过几次就觉得实在是浪费玩意儿,既然是自家办席面还不如自己细细的侍弄来的好。 而江湖好汉们原本不计较这些,见到孙新将那牛肉切的如纸片般薄,端上来时心中还道如此吝啬的切法,吃来有甚趣味? 可当每人都用筷子夹了孙新的凉菜放入口中之后却个个瞪圆了眼睛,接着那筷子便没停下过。 众人一边吃凉菜一边配黄酒,喝的好不痛快。 大家酒酣耳热之际也便聊了起来。 一张口开聊都颇为投缘,孙新心里知道这几人按照原书情节不少是要上梁山的,心中有江湖,讲起江湖中事自然入港。 便是解珍解宝因为从小被孙新带在身边所以没有和原书剧情一样成为误入歧途的孩子,其实骨子里也自有一股野性,到后来也忍不住插嘴。 孙立今日吃的尽兴,满饮了一盅酒之后带着几分酒气对孙新笑道:“而今老弟你这庄子建的真个是不差了,便是在满登州城外也是头一份,你而后先要慢慢发展,但凡能免得行差踏错,这份家业就不会衰败下去。” 孙新笑了一声,他没跟孙立说自己的担心,而是道:“哥哥你也知弟弟心性,想我一年中便挣下了这样的产业,再慢慢的去种地,心中总觉得有亏。” “何况如今这么多庄客到我庄子之上,有大半是图着我那高产的小麦玉米花生种子来的。过不两年这些种子必然要在登莱二府扩散开来,届时咱们庄子想要招揽庄客就没有如今这般容易了。如此若只是老实的种地,终究不是个事。” 孙立从这话中也听出孙新没有要收手的意思,道:“那你还是想要扩大庄子。修那街市?” “就是差人手。” 孙立低头思索怎么给弟弟的庄子上招来好汉,而这时孙新也对在座的诸位举杯道:“而今咱们庄子上什么人都缺,,若诸位囊中有贤才的还望多为我家举荐举荐。” “会种地的来做庄头管事,能排兵布阵的来做教师,桩桩件件都得要人。” “时日久了,各位也都知道我孙新是怎样的人品,若是英雄好汉,只要到了我孙家庄上,断没有亏待的说法。” 在孙家庄上干了这么多时日,哪怕是李直和顾甲这样的庄头也只不过是因为经营理念的不同所以有时对孙新的一些决策有些保留意见而已,但说起孙新的人品大家感觉都是不差。 孙新说要诚心实意地朝庄客,大家都知道他的待遇肯定是有保证的,闻言也都是点头,表示自己尽量回去想想有谁可以介绍道孙家庄上来。 而孙新这边则是思索起后续庄子的经营方向。 接下来,自己要扩大整个庄子的经营规模,可是他并不想把这个庄子的经营完全交给手下人来做。 这年头的人做事方式和他差太多,若是自己放手经营届时手下人无论是在建立市场,还是在经营农业上肯定都是用这个年代的法子来弄,在孙新看来是会浪费很多人力的。 既想要扩大生产,同时又想保证自己的意志妥善执行下去,孙新思索半天心中暗暗开始有了构建起一个农业产业链的计划。 把整个农业生产的过程分段外包,以后他的这些庄头和庄客也不要只做佃农种地了,而是就好像前世的农业合作社一样,堆肥的人专管堆肥,收割的人专管收割,各种各样的专业化搞起来,这才能保证庄子扩大之后依旧能拥有一套高效运转的科学农业体系。 第七十六章 思富贵老孙立谋升迁 第二天,孙新早起感觉昨天晚上喝了一夜的酒还有些头疼。 拍拍脑袋强令自己清醒过来,想好了农业专业化的发展思路之后,孙新越发感觉自己手下的人才不够,可是短时间要解决手下的人手问题他也只能依靠庄中人的举荐。 孙新坐在桌前写了一会儿计划感觉无聊,索性便将桌下的那坛虎鞭酒翻了出来。 这虎鞭酒他早就做好了只是一直没有往王正家里送去。 他现在藏着的蓝色小药丸就剩一版了,孙新还真有点不舍得全给王正用了,所以他打算这场虎鞭酒送完之后就暂时不再制作这种活计老是依靠药物也是不太健康的,到时候给王正开两张方子,他能控制住自己把肾养好最好,如果他自己的自制力不够那孙新也没有办法。 暂停制作药酒的理由也是现成的,这虎鞭酒的配方这么复杂,自己一年三四趟的做,估计王正也应该起怀疑了。整个登云山上能有多少头老虎?照他这么整应该差不多都被杀绝了,下一次借口中自己怕不是得到莱州去打虎? 将两粒蓝色小药丸磨成粉末加入那坛虎鞭酒中,孙新跟扈三娘说了一声便骑上马去往了登州城。 来到登州城的时候时间倒是还早,孙新想着王正哪怕再不爱干活大清早的应该还是要去点卯,自己别撞上人家不在家于是先抬着酒坛到了孙立的家里。 开门的是自己的大侄儿,问了声得知孙立刚刚出门去教场干活了,这时乐大娘子也从里头走出来。 她见到孙新,连忙招呼他进屋。 “你哥哥上午是要回来一趟的,叔叔可以先等一阵。” 孙新谢过乐大娘子的茶,乐大娘子又端出糕点瓜果之类的摆在桌上,孙新忙道乐大娘子不需客气,嫂子笑了一下,突然对孙新道:“昨夜你家哥哥在叔叔庄上喝了一晚的酒,今日早上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我听他出门时说叔叔想要在庄上办个保甲?” 孙新老实回答:“我进登州城也是为了这事,我想找那王正王孔目问问他能不能帮着弄个保甲的名额出来。” 这年头虽然大庄子大地主自备刀甲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自己的十里牌离着登州城这么近,孙新也怕自己声势闹得太大会惹得官府不高兴。 如果能得到一个官方的准许让自己建立私人武装那是最好的。 这也是常事,水浒故事之中的大豪杰许多也会弄一个官方的身份保护着,比如说晁盖就是东西村的保正,曾家五虎的老爹曾弄则是曾头市的朝奉大爷,虽然官不大,但是有了这个名头想要在自己庄子里面建武装就合理合法了。 他说完话之后就见乐大娘子眉目冉冉,孙新感觉出自己嫂子有些话想说,便没先开口,只等着对方说话。 果然听乐大娘子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叔叔有时怕不会忘了你家哥哥。” 这话的意思不对,孙新连忙问:“嫂嫂何出此言?” 乐大娘子起身给孙新添了杯茶然后才道:“不要怪嫂子多嘴,而今也是你哥哥不在这里才敢说这番话。” “你难道不知你家哥哥心里也自有一番上进之心的。” 果然。如果是前身的孙新肯定想不到这些,可是现在的孙新是早就预料到这些的。 虽然哥哥孙立总是表现出淡泊名利的样子,可是一个在沙场之上拼出性命去挣得官身的人物怎么可能真的是毫无野心? 之前孙新就觉得随着自己的庄子发展的越来越好,如果哥哥还一直只是当个下层的小军官不是那么回事,地位的悬殊总有一天会让自己家族内的关系会变得很尴尬。 他自己发财之后一直想要拉拔一下孙立,可是询问了几次孙立都是大咧咧的样子,连自己抢了生辰纲给他一包大银孙立都不要,孙新一直是苦于想要送人情都送不了,这时突然听到乐大娘子说这话他心里反倒是高兴。 这是前世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孙新这辈子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兄弟之间产生龃龉最后被外人而利用不得不手足相残的悲剧了。 嫂子的话还没说完,孙新直接打住道:“嫂嫂见教的是,之前是小弟我见识不到而今却不知如何弥补?” 乐大娘子想不到自己还没开口孙新倒显得比她还积极一些,这倒叫她放下了心。 她刚才也是想到自己丈夫为这事愁眉苦脸,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才自作主张才鼓足勇气说出这话的。 这时见到孙新这态度乐大娘子连忙开口说道: “上午你哥哥说起你庄上要招募武人建立保甲时语言之间却有几分寥寥之意。外人不解其心,我和他是多年夫妻哪里听不出来?我想你哥哥定是对这事情之上有点意思。” 孙新听的有些疑惑,“怎么?哥哥想要到庄子上帮我去训练保甲?” 孙立当军官当的好好的,总不至于想要到孙家庄上去当个教头吧? 乐大娘子苦笑道:“叔叔想到哪里去?你哥哥是想帮你说合这门事情。” 见孙新还是没理解,嫂子给他解释道:“你家哥哥而今虽做着个军官,其实日子颇是苦闷无聊,他常抱怨手下只管着三五十号土兵,整日胡乱的训练抓贼,又没一个封赏的盼头。在登州的几个提辖之中,你家哥哥的武艺是最出挑的,可年纪也最大,眼看四十许了,如今不升而后怕是再没升职的机会。” “你哥哥要升职便要走那小陈都统制的关系,你也知你哥哥这人的性格,他能在酒场之上胡吹海喝,可到上司面前便是闷葫芦一个,和人开口都开不得,平日里没甚交流,这贸然拿着礼上门也不好求情分,说不得还被人赶了出来。” “而今叔叔你说孙家庄上想要建个保甲,这事情本是小陈统制在管,却不正是一个让你家哥哥去走关系的好机会?你如何又要去问那王正?” 孙新听的恍然大悟,原来孙立是有这个意思,只是孙立的多半不想跟自己贸然开这个口,于是一直也没跟自己说,这个哑谜他哪里猜? 去孙新忙点点头道:“若非嫂嫂说知我也还真不晓得这一层,那这件事情我便劳烦哥哥办去!” 第七十七章 独角龙种田挠破头 孙新和乐大娘子刚说完话,就见孙立大马金刀的走进院来。 孙立见到孙新得知孙新是进城来送酒便叫乐大娘子去备些饭食,让孙新吃了再去。 嫂嫂走出门后孙新主动开口道:“我想给孙家庄搞个保甲的名额,不知这事哥哥你能否帮上忙?” 此言一出果然见孙立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然后却是笑道:“这事我也想过,只不过怕是要花上些通融的银两。” 他跟弟弟解释:“小陈统制那人虽然到你孙家庄办事的时候和和气气的,可是你求他的时候他却是不会论情理的,即便是弟弟你这般的关系他也照例要收钱。” 孙立描述时表情很客观,完全是习以为常的模样,但孙新从他这话中就能明白怪不得自己哥哥和这上司的关系没处好,这个陈统制和孙立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能有这样的描述多半也是孙俪当初万分看不起自己的这个上司,但最终挣扎一番无奈接受的结果。 “钱不打紧,”孙新想了想又道,“若是能多批我几个庄丁的名额,除了礼物经营之外到时我那街市之上还送小陈统制一家铺面。” 既然有了陈家这么一个靠山,孙新当然是要抓的牢牢的,他早就想好这些了。 这么大一份礼物,陈家不可能不心动,这一来一去的,作为中人孙立的面子自然也就有了。孙新知道自己的哥哥只是不喜欢和陈家这种人说话而已,又不是傻子,拿着礼物把关系经营好,这种总事情不可能办砸。 而听到孙新这送礼的重量孙立也是脸上一喜,他也知道有这份礼物自己说事情就方便许多了,这是弟弟给自己做脸面呢。 孙立笑道:“那行,回头我便去同陈家说说。” 说完这事情乐大娘子备的饭也上来了,孙新孙立胡乱吃了些,孙立取了东西又要到教场去干活,孙新也要去王正家送酒,便一同起身。 离开孙立家,孙新便去了王正家里。 当王正得知虎鞭酒可能要断货的消息时脸瞬间就白了,整个人的三魂七魄被抽到了一半。 孙新看他的模样有些好奇的询问之前的那三场虎鞭酒难道都给喝了? 这也是他一直奇怪的事情:那三大坛虎鞭酒,就算是一天一杯撑到今天也绰绰有余,自己送给哥哥孙立的两瓶到现在都没消耗完,这王正是得有多猛。? 王正正处在悲伤之中一问之下他老实回答这酒他不光在他夫人身上,在小妾身上也没少使,甚至开心了还拿着这酒往花街柳巷跑。 而且随着时间越久王正的消耗量居然还是在增加的,最开始两天一杯最近已经发展到一天两杯的程度了。 其实不用孙新自己来给他送酒,明后天本来王正都打算到十里牌上再去问一趟。 孙新听得心里直吐槽。 合着这东西还是多用途,既能够当做工作用品伺候老婆,也能当做休闲用品用来娱乐。他越发觉得自己给王正断货是明智之举,这王正对于虎鞭酒明显是有点依赖了,如果不及时断货自己那一版蓝色小药丸也撑不了多久。 王正不甘心的问了半天,孙新言言之凿凿的说没货,王正脸都变成苦瓜一块了却也是没办法。 他只能亲自把孙新送到门口,抱着酒坛子再三叮嘱孙新若是研究出什么可以等效替代的药方一定先告诉他知道,满都是期望做小白鼠的劲头。 最后一坛虎鞭酒卖的价格足有八十多了,孙新拿着那银子转出门去又买了些礼物送到孙立家中,告诉乐大娘子这些是请孙立帮他跑陈统制关系使用的后才离开登州城。 半下午回到孙家庄,孙新便到了田地上。 今年已经被承包了的土地都已经种上了玉米,此时长得郁郁葱葱,而新开垦的土地之上也稀稀拉拉的种了些花生。 孙新看了一通便走到一片花生田前面,只见三个徒弟正站在田头上劳动。 今年新开垦的土地之中开垦时间早的在春末就已经开出来,孙新给这些地全部安排种了花生,想利用花生的根瘤菌来固氮,等一季花生种完这些土地的肥力都会相当不错。 只不过种下去之后状况连连,这些新开垦的土地许多的土质都没有孙新之前选中的那五百亩地好,加上用的花生种子也已经是孙家庄自己留种的花生,比起当初孙新从农科院带来的第一代优良品种的抗病力和产量都下降了不少。加上今年的夏天闷热。于是到了这花生病害的高发季节,各种病就都找了上来。 这一大片花生主要犯的是青枯病、茎腐病和叶斑病,都属于病菌感染,在后世这三种病都有对症的处理方法,过程比较复杂,效果也好,如果放在后世孙新是绝不可能放心给自己三个徒弟这样水平的人去治理这样三片花生田的。但是到了这个年代反而简单了。 第七十八章 坐地虎羡慕图发迹 孙新这边指教了三个徒弟一番,转过身就见顾甲张头探脑的的站在远处。 见庄主过来顾甲连忙招呼。 孙新把头往旁边一扬,顾甲心领神会的和他走到路边一个僻静处,他这才对孙新道:“庄主先前说要找人来做庄头,而今我却有个人手,也能带上十好几庄客来,你看?” 孙新正需要人,听顾甲有人介绍当即便点头道:“过两日带到庄上来试一试吧。” 顾甲没想孙新答应的这么爽快,然后连忙笑着点头。 等从顾甲这儿离开,孙新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半道上却又碰到了李直。 “李庄头?” 听到孙新招呼,李直跑了过来道:“庄主你说要找庄头,我正认识一个好把式。” 想不到今天自己的两个庄头都有推荐人来,孙新正愁手下没人点头说道:“这般时,过两日叫到庄上来试一试吧。” 李直点头答应,孙新却见他还是鬼鬼祟祟,正想问,李直却先开口对孙新道:“顾庄头是否也叫了个人来?” “没关系,你俩各自叫人,若是好时我都收下,不冲突。” 李直却是摇头道:“我这几日也常见了顾甲家里有个大汉来往,我观那人只是好吃酒,顾甲叫来的若是那人怕不是个能踏心实意的,庄主届时可得防着些。” 原来是这么回事,孙新想着总要等人来看一看再说,于是点点头道: “我晓得了,你先去吧。” 下午孙新又骑上马去往了独龙岗,他派往独龙岗的去教玉米种植的庄客已经到岗上好多日子了,现在独龙岗上三个庄子都拿出了一定面积的土地来尝试种植玉,米只不过遇到的问题比想象中要多,远距离的说也说不清楚,索性孙新就去当面解决。 本来就是为了攀关系的,多走动一下也没坏处。 而与此同时扈家庄里扈太公有些不乐意招待自家的小儿子,可儿子来了总不能把他往外赶,只能坐在那里听他啰嗦。 “爹爹,我听那几个商人说孙新把他欠下的木材款子都结了去了?” 扈太公没理他,自顾自地在那儿给自己的弯刀缠把手。 “也有人道那款子是咱们扈家庄垫了些的……” “是是是,我给他垫的,你爹爹我给他垫了大几百两银子帮他结了款子,又帮他付了开垦土地的钱……” 闻言扈采一下着急的站了起来,“这未免太过分,我们扈家的钱……” 直到看到扈太公嘲讽的表情时,他才是反应过来。 扈采讪讪笑道:“我便道咱也不是那般没脑子的人家。” 扈陈氏走入屋来看到到扈太公这样,皱眉道:“扈采,都是一家人,便不能面对面好好说话。” 她说是骂扈采,但其实言语里是在点扈太公,闻言扈太公心中暗暗想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其实扈太公很明白自己这小儿子的想法,气人有笑人无,之前孙家庄欠钱被人逼上门时自己这小儿子心里就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那时自己没理会他,而今听到人家挣钱了这家伙却又羡慕起来,说不定也在想着自己如何也不能去挣这样一笔钱财,可他倒是有那个脑子呀……ζΘν荳看書 扈太公也是十分苦恼,不求他能学孙新一样发大财,只要扈采能学孙新老老实实经营田地他就烧高香了,可小儿子偏没这打算。 他这里不愿意多聊,扈采心中却是火急火燎的,想到孙新一下挣了那么多的钱,整个人都羡慕的不行。 这时便听得外头传来声音,孙新来了。 孙新进屋见到扈采笑脸相迎的样子就看出了这人的心思,他只是不说破,跟扈采打着哈哈。 扈采看孙新这态度心里就来气:什么出身的人家?倒跟自己打起官腔来了! 不过心中虽是看不起他,但是毕竟有问题要问,于是只能死皮赖脸的往前凑。 “妹夫,这几日你们庄子的事情可是平息了?前几日那几家商人到你们庄子上去要债时三妹妹挺着大肚子一个人支持,我们也是帮了好大的忙哩!” 在一旁的扈太公只觉得自己没脸,忍不住道:“帮忙帮忙,你若真关心你三妹妹时也不知到孙新庄子上去看她一看,她如今挺这个大肚子,等着孩子自己爬出来找你叫舅舅吗?” 可是对于扈采他们到十里牌上去帮扈三娘平事这件事情孙新的态度肯定不能差,否则难免让人背后说嘴。 于是连忙道:“的确是多亏叔叔了。” 扈采笑道:“都是一家人么……妹夫,听得这一回你从外头挣回了好大一笔银钱来,不知是做的什么生意?” 孙新含糊道:“跟人一道去走了趟私商……也没挣多少钱,无非是平了原先的账,而且如今修些碉楼,组个保甲,这些钱便又进去了。” “私商这般挣钱?” 孙新看着扈采眼睛放亮,不想多说。 在这年头富家子、游侠儿纠集着一票人马去打黑窑、抢行人实在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他难道要在扈太公面前鼓励他的小儿子去抢劫? 何况在他亲身走过一次抢劫生辰纲之后就知道这玩意儿的风险有多大,就扈采这人毛躁的性格,他要真带上一票人马去抢劫,到底是抢到东西发财回来还是弄得一身腥还真说不定呢。 扈太公也明白孙新的意思,起身便往外走,对女婿道:“你跟我到田地间去看看,那玉米种下去问题可是多哩。” 孙新连忙跟上去,趁机便逃离了扈采的面前。 孙新在田地里研究了一通,晚上吃饭时孙新也还在田上没回来。 扈太公让人送了饭去田里,自己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在桌上吃饭。 吃饭时他见到小儿子心驰神往的模样,冷哼一声道:“扈采,你回去自去踏踏实实做你买卖,莫东想西想。有些钱人家能挣得到你却是挣不到的,我可不想到时候再把你这儿子给舍了出去。” 扈采一边扒饭一边随口呜呜的支应,只说自己晓得了。 可吃过晚饭扈采却是连在庄里留宿一夜都不愿,说外头还有些事情便骑上马匆匆忙忙走了,气得扈太公在庄里破口大骂。 第七十九章 顾大郎抱怨懒庄户 孙新在独龙岗上呆了两天,把三个庄子的玉米田中的问题都给弄了清楚,跟三个庄子的人都交待怎么处理之后便在三庄感谢之中骑着快马回了十里牌。 李直和顾甲两个介绍的庄头都到了。 来的两个庄头都是三十上下的年龄,孙新听李直和顾甲介绍两人一人姓陈,另一人姓陶叫陶宗旺,诨名九尾龟。 孙新听到陶宗旺名字时脸皮就抽了抽,万万想不到只是招庄头居然又招来了一位梁山好汉。 这位在水浒传之中主管整个梁山的农田耕种房屋建造与河沟港汊修筑的,不光是个农业好手也算是个水利大师。 在原书之中陶宗旺这人出场时就已经是黄门山的二当家,介绍背景也指说他是个佃户,为什么就上山落草了却没明说。 按这个年代的普遍情况一个佃农上山落草肯定是犯了点事情,佃种给他土地的地主受害的可能性很大,孙新虽然知道陶宗旺有能力但是想到这一层难免有些担心,别是这家伙虽会种地,但却是个为非作歹的,到时候一下贪心起来再在庄子里闹出什么血案。 他连忙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下陶宗旺的身世。 便听李直说道:“这人是河南光州的,乃是一把做庄稼的好把式,往常也是跟着人在河南河北山东一带给人做佃户的。他世代做这个,名声在外,来过咱们登州半年,照常都知道,要说种地这事情,我李直在见到庄主你之前从来不服谁,但在这陶宗旺面前,我却是自知我不如他。” “他这般有本事的一个人家,怎么做了几代还是给人做佃户?” 说道这话李直也不禁长叹了一口气,他明显是了解过陶宗旺的身世背景的:“说来也是可惜,这陶宗旺前两年已经积攒了不少钱财,到人家地里去承佃了几百亩土地,包课包税自己招了庄客一起干,若是那一回他种成了,而今他也便是一个地主了。却没奈何遇着夏天大雨,那一季地里种的粮食全都给涝了,一分钱没往回挣,反而该着地主的田课。为了让手下的庄客不至于卖儿卖女,陶宗旺便贴钱包了他们原本要承担的田课。这一下便把两代人几十年的积蓄都搭了进去,闹得如今这样子。” 李直道:“这事情在山东河北一带庄头里都有传闻,我也是敬重他义气深重,所以才特意去叫了他来。” 孙新点头表示明白。 李直这个人比较古板,而且和人交往都不深,孙新原本还惊讶于他怎么会特意来给自己推荐一个人才,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关系。 如果陶宗旺并不是见财起义杀了地主全家,反而是因为看不得自己手下的庄客衣食无着所以才弄得孑然一身,这的确也算是个英雄人物了。 孙新到田地里看了一眼两个人做活,只见陶宗旺做事情果然像李直所说十分规矩,虽然他们孙家庄的土地耕作方式和陶宗旺这些传统农民所适应的耕作方式差别很大,可是陶宗旺愿意多看多问,干了一天时间也学的有模有样,而且这人十分老实,不多话,要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偏偏头脑也很清楚,他只是在旁边看了几眼而已,但如今做起活来跟着其他的熟练工已然几乎没有区别。 孙新看着默默点头。 再看看那顾甲介绍过来的陈庄头,孙新只瞄几眼就发现这个人手下生的很。 虽然一看去也是农家子出生,可是看他做农活的模样便知这人平时在田地上肯定也是个懒鬼。 不光动作不怎么麻利,而且他还带了几个庄客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走一步歇三口气的主,那陈庄头还在田地之上呼呼呵呵,弄的手下一群庄客又是这里跑又是那里跑,但是半天什么活也没做出来,净是在那里瞎忙。 孙新叫来李直和顾甲,先跟李直说那陶宗旺他留下,然后又对顾甲道:“这陈师父不行,你去打发了吧。” 转过头来,孙新就跟众人补充宣布:现在他孙家庄的庄客暂时是招够了,只要庄头,请大家还是推荐一些庄头过来,但是推荐来的庄头最好是手里比较有活能服众的。 这话和直接指着顾甲说也没区别了,顾甲颇为没面子。 回头顾甲送着陈庄头离开十里牌,路上便跟他说了孙新不要他的事情。 顾甲叹口气忍不住抱怨:“要你今日来做的好些,你却如何这般懒散?这孙新最是喜欢眼里会做活的人,你做这模样莫说是他了,我也看不过去。” 陈庄头还被他说的颇为不满,抱怨道:“哥哥你说是伺候个大庄主我自然带一些聪明伶俐的人来,哪知一到了庄上也不进花厅也不去骑马便直接派了人下地干活,我等干了这么一天农活,差点没把腰背给折腾坏了。” 陈庄头拿过孙新包给他们的程仪捏了捏这才有点认同的说道:“好在这程仪包的还算厚,不然真是白来一趟。” 看着陈庄头将那一份程仪先扣去一半,剩下的散给了手下的一众帮闲便张罗着大家去喝酒,顾甲不禁生气数落他道:“你却不知那孙新本就是爱挑我事的,你等这般不上进,却是害得我苦。” 那陈庄头哭笑不得:“哥哥你还要说我,你找我来这孙家庄说是这里好做事,要早知你们是做这苦工之时,我去也不去了。” “哥哥,这孙家庄田地之上真要卖力气,你如何还道这孙家庄好?这样的苦活计岂是我等爷们能做的?不如哥哥同我等一道都去了吧。” 他这话倒是说的顾甲一愣,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带着一众庄客下山也是贪图孙新的高产良种,觉着这孙新新当地主不会管理,孙家庄上的活计会轻省一些。 怎么如今他倒像是老农一般数落起人家做事不用心来? 恍惚间顾甲突然发现在孙家庄上干了小一年,自己的性子也越发受了孙新的影响,现在要他再像陈庄头一样挣到两个钱就游手好闲的花销掉他真是不舍得了,也一点也不开心,反倒是看着自己承包的田地之上那郁郁葱葱的玉米苗便觉安心自在,总想拿着农具再去锄一锄杂草,施一施肥。 第八十章 九尾龟初识小尉迟 送走了那个不会干活的陈庄头之后孙新的庄子之上马上忙碌起来,转进八月份,种下去的夏花生要收了。 原本那些佃户和孙新签的合同都是承包自己田地的,收花生这事不用他们帮忙,可是现在他们土地之上的玉米都已经种下,在孙新的统一管理之下,事后这些田地并不需要人一直盯着,只要一些人力时常去维护就行,听说孙新这里组织要统一收花生而且还能给工钱之后许多承包了那第一批田地的佃户都一起来帮忙。 因为庄子里事情太多,扈三娘肚子大了也没时间照顾她,正好扈三娘也想回娘家去一趟,所以收割前孙新便送扈三娘回了独龙岗。 而孙新则是卷起袖子下田地里去干活,踏踏实实的忙了四天。 最小的徒弟解宝已经完全可以独挡一面,虽然他的年纪才十四岁,可如今指挥起人来安排各种活计和李直、顾甲、邹渊三个庄头已经没什么区别,而解珍虽然脑袋聪明,但是做事时总是不愿意多动脑子,只要做得出来就成,加上邹润这个不动脑子,但手脚特别勤快的徒儿,两人凑在一起正好互补,大概能分担一个庄头的工作。 四天的过程之中,孙新也在悄悄观察着陶宗旺干活。 他发现陶宗旺这人果然是个能干活的材料,平时陶宗旺话不多,但是并不沉闷,哪怕是跟不太好相处的顾甲也经常能聊的有来有去的,再说到干活之时他又不会懒懒散散,带领来的几个庄客很听他的话,别人要他帮忙他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去。 至于干农活的方式,陶宗旺开始自有自己的想法,看见孙新的许多做法和自己不同时都采取保留的态度。 但是时间久了,他渐渐也就发现孙新处理田地中各种事情自有一套新奇的思路,思索一番之后他却觉得孙新的方法有效率,没过几天在孙家庄中做事情,跟孙新风格最像的居然就是陶宗旺和他手下的那十几个庄户。 干活时孙新也和陶宗旺谈论一些种田的经验,几番交谈之后陶宗旺暗暗心惊,他本以为自己家里世代都是佃农,在种田上已经是十分精通了,却没想到孙新往往能提出一些他听也没听过的观点,而且说的头头是道。 虽然很多事情他也没有去实践过,但是光是听孙新说,他就觉得合情合理,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孙新治理孙家庄所提出的那一系列方案更是让陶宗旺觉得耳目一新,这些方案在孙新的手下一弄起来,不光他们这些佃农日子好过了不少,而孙新的收成却似乎非但没有减少还比其他的地主要多不少,时间一久陶宗旺心中原本那一点子自傲的心情也都消散了。 “没想孙新官人如此年轻却懂得如此多的稼穑之事?” “我在琼州当军户时家里也种了不少的田地,在南方不像咱们北方人口多,是需要自己开荒的,这田间管理的本事渐渐也就练了出来。” 陶宗旺听了笑着点头心里却是不信。在南方种地的农民他也接触过,那些农民虽然种地的方式和他们不同,这年头的南方还有许多未开发的土地,据说极南琼州更是苦恶瘴厉所在,那里农夫因为地广人稀所以有点大规模经营的意思,但是从没有一个人眼光能像孙新这般长远。 只不过孙新不愿意说出真情陶宗旺也自然不追问,两人打着哈哈便说过去了。 四天之内新开垦的土地之上种植的花生便全部收获脱粒。 孙新今年在这些荒地上总共是种了四十五石的花生种子,二百多亩地,最后脱粒进仓的干花生有八百四十三石。 最后计算今年花生亩产已经从去年的一亩五石再次下降,掉到了仅仅一亩四石的水平。 虽然这和今年这些新开的田地状况没有去年的好,和花生受了病害的原因不无相关,但是第二代种子的迅速减产也是表现的清清楚楚。 虽然亩产四石放在这年头仍然是令人惊掉下巴的高产,可是孙新不得不重视。 他专门筛选了一百五十石个大饱满今年没有发生病害的花生种子作为明年的留种,希望能够慢慢的培育出适合登州地区的花生资源来,另外的花生则有一部分往城市里发卖,另一部分卖不出去的预备着再次用来榨油。 七百石花生能榨出两万多斤的油,足够养活一家油坊了,再加上那些榨油剩余的花生粕也可以卖。 去年花生并没有在登州一带普及,自然也没有多少人习惯吃花生粕,所以榨油剩余的花生饼孙新全部拿来作为氮肥施到了地里,可今年这些花生粕他是不舍得在这般糟蹋了。 花生饼在后世都是优质的口粮和饲料,而且耐储存,只要干燥的情况下可以放上三年,孙新今年打算把这花生粕当做农副产品卖掉。 至于花生油,去年孙新特意到登州市场上去询问过,那些以六十文进价从他这里买来花生油的商人转手到登州城里面便卖出了一斤花生油八十文往上的价格,这剥削的实在是有点太狠了,今年两万斤的产量孙新可舍不得再次这样的贱卖。 不过就是两万斤花生油而已,这十里牌周围的几个村庄人口加起来也上万了,时间久一点自己就可以消耗掉。 正好自己的碉楼也修好了,孙新越发着急的,想要把自己的第一家油坊给开起来,除了卖这花生油和花生粕外还可以接一些外面榨油的生意。 把花生进仓的第二天,孙新便提上礼物去了登州城,找到孙立的家里。 孙立正在吃饭,见到孙新便招呼他一起上桌吃。孙立喝了杯酒之后才和孙新说起正事。 “保甲之事我已然跟小陈统制说过了,他说今年整个登州起保甲的名额抢的很紧,再一个保甲之中也分大保小保,最小的保甲一个庄子才给十个人的名额,那建起来又有什么用处?” 虽然有了保甲的名额要招多少人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孙立所说的也是实话,自己庄上能有的名额越多越好,孙新当下便表态说:“便照最多的人来办,有什么需要的都应承给他。” 孙立点点头,有孙新的这句话,他去拿捏分寸的时候就容易的多了。 第八十一章 折庄客扈采拔刀一怒 收完花生之后孙新的农庄总算有一段时间的清闲,孙新便按照约好的时候带着三个徒弟一起到独龙岗上去接媳妇儿。 这次并不着急,所以他们起码慢悠悠的颠了两天才来到独龙岗,又在独龙岗下的集市之中办了一头羊两瓶酒,上得独龙岗去,庄客放下吊桥,便有管事的接到通知连忙赶来,几个庄客将孙新的酒礼都接了过去,小厮牵马,管事则引着孙新到扈太公他们的田庄之上。 一路上孙新就见那管事的脸上有些异样的神色,但对方没说,他也没好意思问,刚刚走进一处花园,便听得扈太公生气的骂声传出来好远。 孙新连忙走进去,就见扈成扈采都站在园子里,扈采身上穿着一件皮甲,甲缝之间还带着血,腰间两把弯刀挂着,像是刚刚厮杀回来的模样,他正在挨扈太公的训,满脸都是不平之色。 而自己大着肚子的媳妇扈三娘也坐在一旁的凳子之上,脸色不太好看。 孙新心中疑惑,这又是怎么了? 孙新慢慢向人群中靠近,扈太公见着他。也没像往常一样热情的招呼,只是点了点头。 “爹,怎么了?怎的发如此大的脾气?” 扈太公将拐杖一杵地面,“你问那厮!” 扈采依旧是不服气的模样,见到孙新来了只是把头看着地面还在愤愤不平的咬牙。 孙新只能问扈三娘:“到底怎的了?” 扈三娘看了扈采一眼小声对孙新说:“二哥听说你去做私商挣了不少银子,前两日纠结了一票人马跟着梁山的一个小头目一道出去打劫。他们抢了一个商队,颇得了些钱财,回来的路上却是那梁山的小头领贪图钱财将二哥的一票人马打伤了,将那一大笔金银都抢了去投其他山寨去了。现在二哥带去的庄客死了四个,正不知该怎么和他们的家人了账呢。” 听到这话孙新也是颇为无语,他哪能想到扈采居然头脑一热真的带着一群人去抢劫,跟扈采一起出去抢劫的那伙人里大概率也都是和扈采平时混在一起的帮闲游侠儿,这群人自己要去作死别人也拦不住,现在死了人孙新能说什么?也只能帮着宽慰: “二哥也是没想会出这样的事情,而今人能安然回来便是好的,爹爹也别太生气了。” 扈太公却那里转得过气性来,怒道:“你个孽畜!那都是在我们扈家庄做了多少年的老庄客,你把他们的子侄给害死了叫我如何交待?” “你自己上他们家里跟他们老人说话,人家要你当儿子你就给人养老,要你披麻戴孝你就给人戴孝,人家要是不愿意非要你赔个儿子你就跟人家做儿子去,也别姓扈了!” 扈采被骂的狗血淋头,颜面尽失之下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他突然就向孙新这里走来,抽刀指着他脸道: “先前我都是听了你这厮的言语道那做私商的买卖好挣钱,却不想而今一去倒折了这么大的本钱。我弟兄死了四个,你也要为他们负点责任!走,一道上他们家陪礼,人家要我披麻戴孝你也逃不了!” 这叫什么话? 扈采的身手比孙新还要快上许多,孙新听到扈采这神逻辑的时候脑子还真是一下没转过来,就这么瞬间的猝不及防他便一下就被对方拿刀指着。 孙新心里骂娘,这扈采真是个神经病,说不定真要砍人,孙新瞬间将手指扣到了腰间的胡椒瓶上,而他的三个徒弟在身后也全是满脸紧张的伸手入怀。 孙新不想在独龙岗上杀人,但是扈采但凡敢拿刀再靠近一步,这么近的距离真说不定这疯子能干啥,他保证只要扈采一刀砍不死他这家伙今天就得成个马蜂窝。 在看见那寒光闪闪的弯刀指向自家相公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扈三娘也是瞬间既紧张又愤怒。 她一个突然长身从大哥扈成腰间扯出了一柄刀来,然后站起身来走近一步,狠狠一刀背拍在扈采手上。 当啷一下,扈采右手中的弯刀被拍了下来。 扈三娘脸带寒霜,挺着大肚子喘了两口气才叉腰用刀指着扈采骂道: “你可是疯了?我相公可说过要叫你去做私商的事情?是你自己偏要去的!” “我过去敬你一声二哥有些事情不好说的,而今你般做出来我也不留你面子了,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可有我相公的本事?自己没本事挣钱折了手下倒把刀指向自家人!” 扈三娘怒气冲冲回头便对孙新说道:“这家里我不呆了,你带我下山去!” 弄出这样的事情,孙新也不好在这里收场,借着扈三娘这话他当下也脸色铁青的转身带着扈三娘就走了。 转过身来时使个眼色,三个徒弟便默默掩护在他们身后。 牵马一路走出扈家庄的庄门,小心的扶着媳妇儿骑上马,孙新才松了一口气对扈三娘说道:“而今你还怀着身子呢,气坏了不值当的。” 扈三娘回头看了一眼扈家庄,见没人追出来才道:“我二哥气性最大,我先才怕他一下脑子发热真个拿刀将你给砍着了。” 孙新一笑,“合着你相公就这么傻,站在那里让他砍?” 扈三娘斟酌着用词,尽量不伤害孙新的自尊心说道:“扈采武艺不弱。” 这话孙新就不爱听了,虽然他也知道就刚才那一下如果自己真是拿着武器和扈采对打多半是会被对方砍个半死,但是媳妇面前怎么能让这小姑娘如此小看了自己? 他们已经走出独龙岗,见这地方比较僻静,孙新也是有心想要在媳妇面前现一现本事,于是回头对着骑在马上的三个徒弟道:“右手击发!” 四个人抄起右手的胡椒瓶火铳,以最快的速度展出火褶子,放到了引火孔上。 三秒钟直接清膛。 扈三娘目瞪口呆的看着五米外一片松树被他们打的树皮横飞,一轮齐射之后被他们集火的那几棵松树上已然是斑斑点点。 这若是打到人身上去不得连骨头都打碎了? 孙新笑道:“相公的本事比起你二哥如何?” 五人说着话却是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几十米处脸色不太好的扈太公正带着几个小厮抬着回礼走下山坡来。 之前孙新和扈三娘怒气冲冲的离开,扈太公觉得虽然家里出了事情但是这样招待女婿也实在太失礼数,所以在叫人把扈采拖下去照死打一顿后又连忙带着礼物追出来。 他们正走下山坡恰巧见到了眼前这一幕,所有人都惊的眼睛圆睁,抬着回礼的几个小厮腿肚子都在抖。 扈太公目瞪口呆,刚才他还担心扈采拿刀把女婿给吓坏了,可这时他才知道刚要是扈采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会儿早就被打成马蜂窝了。 扈太公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在心中感觉庆幸又有些恐惧——不想自己这个女婿居然有这么大的本领…… 第八十二章 念自卑三娘暗诉忧思 孙新和扈三娘慢悠悠的回到十里牌,刚把媳妇儿送进自雨亭去休息,后脚扈太公便带着一车礼物来了。 孙新连忙让解珍去给扈太公倒茶。 扈太公却难得一点架子没有的摆手坐下。 “爹爹有什么事叫我们再去一趟独龙岗就是了,何必亲自到这十里牌上来?” 扈太公今天来到孙新的庄子上看到了那面积又扩大了不少的田地以及众多庄客,这会儿又看到这漂亮的自雨亭,笑道:“不怪之前你们娘亲到了这庄子上一住就是好几天都不愿回去,而今你这孙家庄果然越发有声势了。” 扈太公喝了一口茶水,斟酌着对孙新道:“你二哥哥是个诨人,之前拿刀对你虽然是气性使然但也是畜生的行为。他只见得你在外头挣了银钱心中还以为自己两柄弯刀哪里都去得,却不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而今我已然把他狠打一顿关在庄中日后只叫他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再不会犯这种事情了。” 说着扈太公从怀中解下两把刀来,抽出刀鞘一看却是断了的。 “拿刀指着自家人,这刀不练也罢。” 孙新听他的意思就知道老人家就是想要自己饶过扈采。扈太公亲自上门来求情给自己的面子也不算少了,自己也是不得不接。 孙新把刀推回去道:“二哥十几年的功力都在这两把刀上怎么能不练呢?受了这回教训,想必日后也能改醒一些了吧。” 扈三娘却还气呼呼的道:“可二哥无论如何也不能拿着刀对自家人呢?他要是还是这性子,以后还有的亏吃。” 扈太公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自己的儿子来擦屁股也是心里不乐,听到女儿的指责便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可说不是呢。” 他们家本就有错,何况在之前见到了孙新那烟突火冒的实力之后,扈太公实在是觉得自己这个女婿有本领所以才走了这么一趟。 他不想再在这问题上多纠缠,转言道:“最近我见郓城附近的许多人都在偷偷种你那玉米和花生,还有一些庄子上似乎也在种你那新式的小麦种子。这事你得小心提防起来。” 孙新点头,早就想到种子会扩散出去,刚刚过一年这十里牌附近的许多村庄里都已经开始小规模的试种花生和玉米,庄客去问,那些人就说这种子都是从外番叫人买来的。 孙新自己对外面说他的花生玉米小麦种子都是从外番走海路运来的,现在别人也用这个借口,他虽然知道是胡扯但也不好说什么。 那些种子肯定是从自己的孙家庄流出去的,现在已经隐隐以孙家庄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规模的花生玉米种植区。 而听扈太公的话在独龙岗为中心的郓城附近也已经开始流行起了玉米和花生种子。 孙新早就知道这些种子会扩散,之后为了高产种子而来投到自己庄上做庄客的农民肯定会越来越少。 自己的孙家庄想要再吸引庄客的话,除了改善承包田制度之外更必须赶快把孙家庄的集市和保甲建起来了。 孙家庄的承包田制度有什么好处对于没有来过孙家庄干活的农民来说并不直观,而集市和保甲所代表的实力则是大家一眼就能看到的。 孙新和扈太公两人商量起建设集市的事情,自然要涉及到不少资金方面的计算,扈三娘在一旁听着两人开口就是几十上百两的交易,渐渐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晚上,自雨亭中雨声淅沥。 扈三娘躺在孙新的怀里问道: “相公,你有才学有本领,之前家里还亏着些钱,而今钱财也有了,再娶我这么个不知书不打礼的乡野村妇做老婆会不会觉得亏了?” 孙新心里好笑,他知道媳妇早就担心这些问题。 哄小姑娘嘛。 孙新笑道:“之前你在独龙岗上做着三小姐吃穿不愁,突然被嫁到我这十里牌跟我这么一个农夫一起开荒种地会不会觉得亏了?” 扈三娘一脸认真的说:“自然不会了,相公你是个好人。” 孙新一摊手:“是了,我也是这样说话。” 扈三娘皱眉:“相公你那般有才华我自然见着你好,可我这样一个村妇有什么好的?” “你长得漂亮。” 扈三娘一愣,脸蛋红红的看向孙新:“就因为这个?” 孙新竖着指头:“漂亮、身手好、心里有我。” 孙新看着扈三娘仍旧是一脸疑惑的模样,心想这小姑娘也真是不容易,她今年才十七岁吧,还是甜妹一个这都有年龄焦虑了,要放在后世还怎么活? “别担心,这些就够了。”薆荳看書 看着扈三娘还想说什么的模样,孙新只觉十分可爱,抱着她亲了一口又把她拉进怀里,很快扈三娘就脸红起来再没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第二天早起孙新走出自雨亭只感觉神清气爽。 这自雨亭在大夏天确实是比普通的房子要舒服许多,唯一的问题就是潮气有点大,加上这亭子四面只不过是用竹帘相隔,大白天的把帘子放下来小两口单独待在里面,外面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两人在亭中做些什么事情。 孙新其实无所谓,但是扈三娘却是不愿意。所以即使是没事两人也不会老在自雨亭里呆着。 孙新活动着筋骨走出自家小院,正见到顾大姐挑着一桶水往菜地走去。 顾甲作为大庄头之一,去年跟孙新一起学了不少东西,今年又佃了几十亩田地,同时还在孙新的桩上承包下了一部分收割和放水的工作,手下管着十几个庄客,他们全家的收入已然是不愁了。 可虽如此顾大姐却没有在家里面老实呆着而是继续种着蔬菜。孙新听扈三娘隐约透露,顾大姐这样做也是有不想多花家里钱财的考虑。 她种出来的菜平时自己吃一点,剩下的则是在庄子里面卖了。 孙新和扈三娘吃的青菜大多是从顾大姐的菜地里买来的。 孙新跟着顾大姐一起走到她的田间。 顾大姐的这片菜地的肥力去年是不错的,但是因为高强度的种植所以转过年来这菜地就有点缺肥料,随着孙家庄面积的扩大,她这处于孙家庄中心的菜地位置已经变得有点宝贵,也不好再向外拓展了,于是在孙新的指点之下顾大姐今年便在菜地上种了一大片的黄豆,用根瘤菌给地里拔拔肥。 第八十三章 升官吐气,病尉迟苦熬见红日 顾大姐原本以为孙新看了一会就要走,却见他待在旁边站着没有要动换的意思。 她拿着葫芦瓢转身问孙新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孙新指着一地的黄豆道:“这豆子卖不卖?” 顾大姐道:“壳还青着,没长成呢。” 孙新笑道:“就是要青的,你拔下来,我拿盐水煮毛豆吃。” 孙家庄里并不缺油料作物,附近的村子中种大豆的也不少,想要吃豆腐啥的也很方便,孙新现在反而馋的是这一口还没有成熟的毛豆。 可顾大姐闻言却是摇头,“这豆子哪有没长成就拔下来吃了的?又不是闹饥荒。” 孙新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年代根本就没有吃毛豆的说法,在顾大姐看来这大豆再过上几个月就能成熟变成粮食,青生生的拔下来当做零食吃则是很奢侈的行为。 孙新无奈只能一再表示自己不是开玩笑,顾大姐这才半信半疑地拔了些毛豆下来给孙新拿去。 不多时孙新便端着一碗煮毛豆回来,两人蹲在菜地旁边边聊天边嗑。 吃了几粒毛豆之后顾大姐也不得不认同孙新所说的这青豆子拿去水煮之后确实是份外的鲜美,吃起来也很有意思,可是当孙新问她这种吃法怎么样时,顾大姐却还是直白说:“浪费东西,也就你这样的大庄主家舍得如此吃了。” 孙新想怪不得这年头没有普及起毛豆的吃法,人们的思维观念转换不过来,生产力也确实没跟上。 “采上几斤送到我家里去,我给三娘也煮一些吃。”孙新拿着空碗站起身来,看着顾大姐又去继续浇菜,孙新心中想着的却是自己是不是该给顾大姐找个什么工作了?把这么一个女中豪杰放在自己的庄上种毛豆确实有点浪费人才。 孙新把马绳交给土兵,自己走进院子,就见孙立打个光背躺在院中的树下乘凉,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却是已然是快睡着了。 听见孙新进屋的声音,孙立的鼾声打了个顿,缓缓睁眼,然后才笑着坐起。 “我正说下午到十里牌寻你去呢,那小陈统制的事情已然说好了。” 孙新接过乐大娘子递来的茶,在孙立身旁的台阶上坐下便听孙立缓缓的说起他需要跑的关系。 虽然这年头乡间豪强横行,每家都制造刀枪,可是想要合理合法的办起地主武装来,所需要走的关系可真是不少,一条线拉下来上上下下总要七八个人点头。 孙立讲了一通才道:“为首的还是小陈都统治,只要他这里定了剩下的人无非是些关系情面,小陈都统制点头后再把这七八个人的礼物一送多半也便行了。” 孙新又问孙立道:“那哥哥的事情?” 孙立摇摇手笑道:“那倒不用这么麻烦,功绩本事上我原也是够了格的,无非是小陈都统制那边愿意帮忙就定是成了。” 孙新松口气,点头道:“如此便好,要银钱时咱们只管使,只要能把事情办成便行。” 从孙立家出来孙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提了些礼物到王正家去说了说,表示请他明天一起到十里牌去吃饭。 王正也听说了孙新要办保甲的事情,虽然孙新没求到他,但是这顺带的轻松人情他自然也是满口答应。 转过天来,孙新请小陈都统制到十里牌吃饭,虽然孙立一再表示不需过多的意思,但孙新听孙立的话就知道这小陈都统制是个要钱不要脸的人,请这种人办事,一餐饭想让人办两件事情怎么想都有点不保险,于是孙新还是事先备下了一份重礼。 几人到了十里牌,孙新先陪着王正和小陈都统制一起在他新修的市集街上逛了一逛,指出了自己给小陈都统制留下的店铺,然后才请三人到自雨亭上去宴饮。 期间王正看在孙新的面子上说了几句好话,而小陈都统治这人果然是钱到事成,几杯酒下肚之后当下便表示这事情他一力操持。 “本来朝廷上也是鼓励尔等大户自办庄丁保甲守卫一方的,这是公忠体国的事情,没什么好为难的!” 至于给孙立升官这事,小陈都统制说的更是信心满满。 一餐饭吃的宾主尽欢,最后把两个人送上车之时,小陈都统制却是刻意跟王正分开了车子坐。 孙新心领神会,嘱咐解珍和解宝各自把礼物提到两人车子上,不让他们互相知道收了多少东西。 四人一路看着车子走远孙立才打个酒嗝倚着一株大树哇哇的吐起来。 孙新连忙让解珍解宝扶着孙立回庄子上去休息。 看着孙立脚步踉跄却脸带笑容的模样,孙新心中也是感叹。自己这个哥哥二十几岁调防登州,而后又拉着自己这个小弟一起在登州生活,阵前出生入死混到将将四十终于能脱离底层军官的序列,孙立盼这一天不知也盼了多久了。 吃过饭第二天,登州府里面准许孙家庄自办保甲的通知便拿到了手上。 孙新领了保正的名头,比照着行文之中的制式开始正式建集市。 朝廷的公文之中有各种保甲装备的配额,但实际上只是给个标准而已,所需的衣服器械全都要村子里面自己照办。 孙新不缺钱,骑马进登州城找到了裁缝铺和铁匠铺,不过五天时间便做起了几十件保甲的衣服,配上留客住、铜锣、更鼓等等一众的东西,很快孙家庄的保甲队伍便被拉了出来。 庄里配备了保甲加上四座碉楼耸立,孙家庄的实力展现无遗。 效果立竿见影,第二天就有过路的客商来到孙家集上投店住宿,看到那四座碉楼之后,还询问能否把要在登州城附近中转的货品存在孙家集上,几天之后又有登州城中的商贩来打听孙家集中是否可以开设店铺。 又没过几天附近几个庄子的地主也陆续来找孙新,却是商量要不要每月的十五日以及三十日定期在孙家庄的街市上开集市。 这些土财主说他们的庄子之中也有一些物产,本来这些货物都是运到登州城去发卖的,可是一来路途有些远了,二来登州城里人生地不熟城中的商人总是欺负他们。 十里牌附近几个村庄加起来也有两三万人口,其实许多货物在本地就可以发卖掉,只是之前苦于没有市场进行交易,而今有了一个孙家集,若是能在孙家集上就近销售货品他们也能多挣一些钱财。 第八十四章 客源稀少,孙小郎筹谋母大虫 孙新走在孙家集的大街上,几个已然到十里牌上开了店的庄客都热情的招呼着庄主到他们的店铺中去坐坐,孙新笑着谢过。 这地方在此时的人看起来已经是个店铺聚集的繁华所在了,可是在孙新看来却还不如自己前世村里面的主干道繁华。毕竟前世那村道上面也有两家茶楼ktv,两家小超市,四家将馆,外加好几家网吧和肉铺。 而眼前的孙家集大街只是一条宽不过五米的黄土路,两边有一溜临时修建起来的木板房,外观看上去就像后世纪录片中南亚那些小国的贫民窟一样。 转念一想,这附近的村庄居民加起来两三万户数才七千多。就算每户人家都年入五两银子,刨去吃喝,每户都能每年能拿出一两到他的孙家集来消费,然后他再从这消费之中获取地价,一年下来在这孙家集上所能获得的利润也就不到五百两而已。 更何况自己的地租也不可能收到这么贵。 看来光靠这周围居民的消费能力还是不足以撑起自己的集市啊,还是需要做一间自己的店吸引来登州城附近的客人才行。 孙新原先打算的是做一家油坊,但后来一算光靠卖油的收入一年也没多少,孙新最后决定多开几家店,把孙家庄里面所有的产物都在这里发卖。 这种销售方式在这年代也是经常的,比如说登州城里面就有南北货行,卖的就是一应在登州港上岸的南北货。 而孙家庄自己的产品也有不少了,比如说之前打算的蒸馏酒在现在粮食充足的情况下已经可以做出来。孙新曾经到登州城里面去实地考察过,这年头官府是垄断酒类贸易的,但因为官营的酒类质量一般却价钱高昂,所以在村镇之间私酿的村酒还是占到了酒类消费的绝大多数市场。 孙新的蒸馏酒在自己的集市上发卖也不愁被官府抓到,而孙新计划这蒸馏酒也并不是作为单独的酒类销售。 除了孙立这样的好汉这年头的人还真喝不惯白酒这辛辣的口感,孙新最近发觉最适合白酒的销售方式反而是作为酒水添加剂贩卖。 南来北往的客商完全可以在孙家集上买上一坛蒸馏酒,再加上水一起掺到自己合法购买来的官酒之中,这样就可以把买来的官酒一变二甚至二变三,而且还能把私酒混在合法的酒类之中销售,大大减少了被抓包的风险。孙新之前就专门蒸了两坛酒拿到登州城里去找酒铺用这个法子推销,结果获得的反响非常好,几个卖酒的店家还偷偷询问孙新有没有更多的蒸馏酒可以给他们使用,他们甚至愿意提价购买。 至于花生粮食等大宗商品,如果客商想要时孙新可以卖给他们,但若是没人买也没关系,反正这年头粮食是硬通货,无论是存着作为存粮还是送到登州城里去发卖都是一条销路。 除了粮食店和酒坊,小王想着真正的主打商品是登云山上的各种药材。 最近孙新已经叫人开始到登云山上去采药,以他到这个年代这么长时间的实践孙新已发现这年头的药材是一门很大的生意,南来北往的商贩中有大概一成的人是药商。 能卖的商品是有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到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用来管理店面的人。 孙新想了半天几个徒弟都被否了,这几个人他留在庄子里面还有大用,至于从外面雇人孙新又实在不放心。 其实如果扈三娘肚子没有大起来倒是很适合。 他们庄户人家也不像城中的大家闺秀一样要讲究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扈三娘是他的媳妇,以这个身份来管店这是合适的。 可现在老婆肚子大了,自己又去找哪里去找这么一个值得信任又有能力的人来看店? 孙新想了半天没个头绪,进城时顺便把这个问题提给孙立孙立也是摇头,他表示自己倒是认识几个好汉,不过都不是能够和和气气帮着人做生意的。 晚上回到家里扈三娘也对他说:“我已然向爹爹问过了,他那里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能给你介绍来,怕不是还要咱们自己找。” 孙新将脚从泡脚的木盆中伸出来,接过扈三娘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这人不好找呀,年轻的镇不住,咱们这店又是刚建起来,难免大把金银往外掏,年老有经验的找了来怕是会看出问题,到时候一问这钱财来源的事情也不好说清楚……” 说着说着,孙新突然眼前一亮。 “你说咱们找顾大姐来看这店行不行?” 扈三娘疑惑道:“她还是个没出阁的大姑娘,能做这事情吗?” 孙新却越想越觉得靠谱,按照水浒中的描写十里牌上孙新和顾大嫂酒店的主要管理者就是顾大嫂。十几个庄客在她手下呼来喝去的,要杀人就杀人,要放火就放火,这管理能力还敢说不好吗,再加上顾大姐这人,足够讲义气,做事也雷厉风行。 他的店铺主要的要求就是有一个忠诚的执行者,顾大姐来做这角色,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我看行,她是个能做事的,又晓得咱们的底细,全家人都在庄子上,那还有什么不可信的?” “可顾大姐家里会让她来抛头露面吗?” 孙新笑道:“这你放心,她是个女中豪杰,定能说服家里人。” 扈三娘虽然还有些怀疑顾大姐不会出来做事,但是也觉得孙新说的对,顾大姐确实是来管理这家店铺的最佳人选。 “这话你不好直接去找她说,我和她玩的好,回头找她来我先问问她的意思。” 孙新点头,然后又有些担心的说:“就是顾大姐这人脾气有点暴,母大虫一般,我就怕她做生意时脾气稳不住,事情是能做好,但万一到时候拿着门板打客人……” 扈三娘笑道:“人家愿不愿意来还不一定呢,你倒嫌弃起人家来了。” 孙新第二天早起走出院子便见顾大姐又挑了一桶水去浇地,便跟她说了一声扈三娘找她有事情,顾大姐点点头,表示自己浇完地就去找扈三娘。 第八十五章 母大虫热情迎冷客 和顾大姐说完上班的事情,孙新转身便先去视察庄中的情况。 田地中陶宗旺正在忙碌,自从陶宗旺到来之后,孙新便发现这个人好用,原本的三个庄头各自了承包土地和庄里的专业事情陶宗旺又能拿得起庄中的各项农活,所以孙新干脆就把带领开荒土地的事交给了陶宗旺负责。 现在新店马上就要开起来,但孙新手下却并不缺货物,自打手下人手多了之后他已经建立起了专业的分工体系,每一个步骤都事先安排好,并且和他们各自的的绩效挂钩,每个人的工作内容简单了,工作效率却因此提高了许多。 孙新在庄子上转了一圈,见庄中什么事情都是井井有条,出门的时候便让邹润把他依照前世中药记忆制作好的丸散高丹都备上一份,到时候拿到店里去做样品。 离开孙家庄进入孙家集,孙新先来到了孙家集的打木场和皮货行,这两家店分别是扈家庄和祝家庄的产业,也是孙家集上此时进驻的最大的店家。 孙新分别跟两家店的掌柜的聊了聊,得知最近一阵生意总体来说不太好,而且店面刚刚开设许多配套设施不成熟,他们的住房和餐饮都有些问题之后,孙新就请两家店的掌柜和伙计先到孙家庄上去居住和开火。 两家店的伙计们纷纷感动,都表示说这孙新庄主实在是个良善之人,而两家店的掌柜则是明白他是为了拉拢两家大门市留在孙家集才会如此做法。不过也暗暗想这孙新真有一套,哪怕是对跑腿的伙计都那般的和气,全然不像是一个坐拥广袤土地的豪强。这样的人物难怪能够发财。 回到家中正碰上打点好了田地来到他家里的顾大姐。 顾大姐一进屋就问孙新道:“急急忙忙叫我来究竟是什么事呀” 孙新看扈三娘正在后屋坐着,于是指了扈三娘方向对顾大姐道:“进去你就知道了” 顾大姐点点头,将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便快步走进屋里去。 她们小姐俩在后院交流孙新也不掺和,过了半天庄客把饭做出来了,孙新坐到餐桌前,顾大姐和扈三娘也走了出来。 顾大姐走过孙新身边时转头对他道:“妹子跟我说的事情我答应下来了,不过妹子说你怕我脾气大打客人,这是怎么回事?” 孙新默默看着她,表情已然说明一切。 顾大姐的脾气大不大,难不成她自己还不明白? 正以为顾大姐要发飙时,却不想下一刻顾大姐点点头:“好,晓得让我去给你家看店子,便知你也算是个有眼力的。为了给你这大东家撑好门面,我就伏低做小些,保证绝不发脾气便是了。” 孙新颇为惊讶顾大姐居然就这么服软了,也不知扈三娘是怎么劝的,看向一旁盛饭的扈三娘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为她竖个大拇指。 接着顾大姐便问:“是以你一个月许我多少银子呢?” 得,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花生油和粮食酒类不用你推销,你的店里主要管的是卖药,我想着一月就许你三串钱的底薪,另外每卖出十两银子的药物再给你一串钱的提成。” 孙新是按照后世推销的收入方式来给顾大姐开价钱的,这种发钱的模式和此时人所普遍追求的安稳收入差别比较大,他原本以为顾大姐会犹豫一阵。却没想她略略思索就爽快的点头道:“好,这活我干了。” 顾大姐果真是豪杰性格快人快语,让孙新原本想着劝说顾大姐的言语全都落了空。 三个人坐下来没吃两口顾大姐便起身离座,表示自己要去看看店子,还要回去准备。 顾大姐走后扈三娘才对孙新问道:“一个月就给开三串钱的底薪是不是低了些,这要是卖不出去如何是好?” 孙新无奈道:“我也就是开个高低口,还想着她会还还价的,哪知刚说出口她就答应下来了。这也太心急了!” “你不知她的情形,先前她在屋里同我说家里人已然催着她去结亲了,若是不能干出点事情来,家人肯定马上把她嫁出去的,所以她有了这个机会才会如此着急。” 听说顾家正打算把顾大姐出嫁孙新心中也有些不自在。 这毕竟是自己前世的媳妇儿,而且这一辈子又和自己挺投缘的,可是这点子小心思他不敢让媳妇看出来,于是借用扒着饭掩饰心思。 “若是这店能办好,届时她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再不用听家里的摆布了。” 孙新让庄客去准备了一番,很快一间崭新的木板铺面便在孙家集上建立了起来。 位置就是之前孙新和陈统制定下的,正位于进入集市拐角的第二间,只要是来孙家集逛街的人都能一眼看到这里。 铺面建好之后又上上下下整理了两天,过程中顾大姐十分积极到孙新的庄上去挑选庄客作为店伙计,带着人一起去打扫铺面制定柜台的各种样式。 十天后正是初一,孙家集赶集的日子,红日初升,孙记也正式开始营业。 一大早扈三娘和孙新都来到店中剪彩,一起给店子挂上了大大的孙记的招牌,之后顾大姐便也打扮漂亮的来了。 她今天换下了往常村妇的衣服,头发打了油,脸上擦了粉,还带了银簪子和耳环,看上去却是干练不失漂亮。 孙新和扈三娘走了之后,顾大姐便背着手跟几个庄客训斥了一顿,然后一刻也不让歇,就按自己到登州城里去看见的那些大商号的要求,使两个店伙计板板正正的站在门口迎客,一人手上搭一条白肚巾,随时准备招徕来往的行人。 新开张的孙记中伙计和掌柜都精神十足的早早开始等待客人,和对面的皮货庄还有打木场的伙计们全然不同。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打木场的几个伙计才懒洋洋的出来将门板给卸下了。 卸了板之后他们也不招揽客人,而是掇了条板凳坐在门口发呆,不久皮货行的伙计也闲闲散散的来到打木场门口,和那打木场的迎客伙计一起坐在板凳上,两人指着孙记的店铺小声议论说笑。 孙记的两个伙计很积极的在店门口招揽过路赶集的人拉他们到孙记里去看一看,顾大姐面带笑容的在柜台里。 她就这么等了半个时辰,直到脸都酸了却一个客人都没进门。 第八十六章 孙二郎悬壶坐药房 顾大姐和两个伙计一直忙到中午,一上午被他们拉进店里来的总共就五个人:其中三个在店里转一圈就跑了,另外两个人在好奇的看了看店中卖的是什么东西后也摆手表示自己不需买药便出了店去。ζΘν荳看書 一个上午一桩生意都没做成。 到了下午三个人也没有那般的劲头了,顾大姐也忍不住走出了店,到对门的打木场去。 “劳驾打听一下。” 打木场的伙计坐在板凳上已然靠着墙边睡着了,被顾大姐一下叫醒整个人抖了一抖,他睡眼迷蒙的看着顾大姐。 “今日生意怎的如此不好?” 那伙计抬头看了看天,对顾大姐道:“这才刚到中午,今日还没过完呢。” “我知今天没过完,可一个上午一单生意也没做成呀。” 那店伙计似乎正好睡的脚有些麻,一边站起来活动腿脚一边对顾大姐说道:“正常,自打到了孙家集上生意一向便是如此的,我见你上午还拉了几个客人到店中,这就算不错了,若不是碰上这赶集,一天你都不定能碰到一个进店的客人。” 顾大姐惊讶:“这么少?” “可说呢。”那伙计摊摊手笑道:“这来赶集的都是四里八乡的村民,买些针头线脑的是有,哪有闲钱买这皮货、木材或者买你那店里的什么药材?” “要买这些东西的人自到登州城去了,何必来这孙家集?” 这伙计合盘拖出,全然不觉得把自己的经营情况告诉顾大姐会有什么问题。 他这么睡觉聊天也不怕被掌柜的骂,掌柜的在里头早已经铺床睡下了。他们觉得这两家店铺就是独龙岗上两个庄子给孙新做面子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收入。 一天下来顾大姐连一文钱的生意都没有做成。 到了傍晚准备下板时两个伙计都是垂头丧气的,顾大姐也有些后悔起来。 怪不得孙新只给自己一月三串钱的底薪,合着自己除了底薪是什么也挣不到呀! 这人也太抠门了! 看着两个伙计将门板合上顾大姐都有心现在就去找孙新说自己明天不来干了。 可她又想到了正在家中催她嫁出去的爹爹和哥哥。 自己来这孙记做掌柜也是和家里闹了好一番才成功的,若是自己没能在外头挣到钱就灰头土脸的回家肯定就会要被逼着嫁出去了。 他们给自己找的那些对象自己哪一个也相不上…… 顾大姐决定还是坚持下去,哪怕是挣扎也要挣扎到走投无路才放弃。 第二天顾大姐和两个伙计也没有之前的那一番心性了。 这一天不是赶集的日子,整个孙家集只接待了两个从登州出来的商队。孙记的药材等东西完全就没销路,顾大姐也看清了情况,站了半上午的班便跑到对门的皮货行和打木场去跟他们的伙计掌柜的聊天。 两边聊起来顾大姐才知道对面的伙计和掌柜都是扈家庄和祝家庄上的老人。 他们在这孙家集做事倒是没什么不满的,每日里工作清闲,孙新包吃包住,月底又能在扈家庄和祝家庄那里拿到一份钱粮,虽然收入不比在登州城等大码头,但养活家人勉强也是够了。 闲日天长,两边天南海北的聊着,打木场其中倒是有几个人爱好武艺的,论起些枪棒当时颇为投缘。 第三天上午孙记做了开门以来的第一个生意,一个商队的客人吃了生冷的东西闹肚子,左右不得劲便来孙记赎了一贴膏药。 别说,孙新配的膏药还真不错,拿火一燎之后贴上那人就不疼了,给了十文钱笑眯眯的回去。 一个伙计家里有事便请假回去了,顾大姐也没阻拦,另一个伙计坐在店门前发呆,顾大姐和打木场的那个爱好枪棒的老哥从上午聊到下午。 聊这两天的闲天顾大姐也知道了对门的收入,打木场上个月总共就做了二两银子的生意,而皮货行也没好到哪去,听到这个数额顾大姐的心都凉了。 不用问,等到月底发下钱来家里人肯定会说她挣的太少了,还不如回去。 聊到没得可聊后又在大街上使了两路枪棒,终于是无话可说,顾大姐无聊的开始坐在门口看天发愣。 顾大姐坐在店门前睡着了,梦见自己被爹爹和大哥逼着穿上了大红嫁衣,一群人哈哈笑着把自己抬往一个黑洞洞的小房子里,房中坐着一个痴肥猥琐的男人,顾大姐在惊吓之中醒来,眼角已经是湿漉漉的。 午睡醒来之后整个身子都在发凉,顾大姐没由来的小到了孙新,然后在心中便对他感到万分抱怨。 她有些迷茫也不知在抱怨什么,是抱怨她把自己骗来了这孙记做掌柜给了自己虚妄的希望?还是抱怨别的什么事情? 第四天上,孙新才再次出现。 “帮忙抬桌子呀,你不有两个伙计吗?人呢?” 三个徒弟都在田地上实习,孙新是一个人来的,拖了辆板车,运着些桌椅板凳之类。 顾大姐幽怨的看着他,心想这家伙真不是个好东西,几天不见面一来就支使自己干活。 “拿桌子做什么?” “抬进来就知道了。” 顾大姐跟着孙新一起出去搭手,将一个沉重的木桌抬进屋里。 一路走一路暗暗的在心里数落他:这个薄情寡信的负心郎。 负心郎…… 顾大姐眼前一亮,感觉总算想到确切形容自己对这家伙感受的词了。 不知道这个词是从哪里抠出来的,有些奇怪明明孙新对扈三娘还是挺好的,为什么自己想道负心郎这词就觉得放在他身上如此贴切呢? 看着孙新把桌子搬进屋中,找了一个正对着大门又不影响客人走路的位置放下,孙新又在桌后放上了一张太师椅,还在椅子上细心的垫了一个舒服的草垫子,坐上去试了试确定位置不错。 顾大姐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你不是说生意不好吗?这两天我来这坐堂行医,给你招招客人。“” “坐堂?” “就是坐在药店里面当场给人看病,看了病再要拿什么药他们直接到店里买就是了。” 顾大姐听了点点头,这好像是个好主意,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这能行吗?” “当然能行。” 第八十七章 小尉迟杏林名望 虽然有些资料里说起坐堂行医的起源能一路扯到汉末的张仲景,可是学过一些中医史的孙新却知道历史上真正最开始创造了坐堂医模式的医生是明末的叶文机。 叶文机凭借这个销售模式创办的叶开泰药房可是火了三百多年,最终办成了响彻全国的四大药房之一,这种坐堂医的模式也是被全国所有的药铺模仿。 如果这个超脱年代的商业模式都不能把孙记给带火起来,那孙新也就真没办法了。 听孙新介绍了一番顾大姐也是觉得孙新所说的做糖衣应该能吸引一些病人来孙记买药,眼中亮起了亮光,然后又有些幽怨的问孙新道:“那你怎么不早来?我这店都开了四天了。” 孙新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哪有时间呀,我那么忙,这两天也是闲下来才在这坐堂的,过两日若是有效果我便去登州城里给你找个好医生来。” 顾大姐点头,等孙新转过身去之后又暗暗用嘴型骂了一句“负心汉”。 她知道孙新的庄子上工作早就被他安排好了,最近孙新在庄中无所事事走来走去的时候越来越多,孙新根本不是什么没时间来,就是懒而已,还让自己白担心了四天。 孙新把场地布置好之后抬腿便出了门去,“我到登州城里找人先做做宣传。” 顾大姐张张嘴想让孙新慢一些走,她一个人在这里冷冷清清的没个伴,可话到嘴边却没好意思说出来。 等孙新离开对门的那老哥才笑道:“顾大姐你们这东家倒是挺热心,这么大的庄子都挣下了,还担心你这小小铺面的生意。” 顾大姐道:“那是自然,这不也是他的店子吗?” 那老哥却是摇摇头:“我要有那般大的一个庄子,这店好不好的我哪还在意?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办的了。要不是上了心的,哪会如此忙慌过来?” 顾大姐闻言不禁目光冉冉。 这时听那小哥又道:“不过我瞧他再怎么办也没法子,这孙家集人口太少,什么生意都难得做起来。” 顾大姐也是幽幽一叹:“但愿他能行吧。” 那老哥悄悄瞧着顾大姐的反应心里一笑,他这话纯就是为了攀关系说的,刚才见着孙新对顾大姐的态度他就看出来了,这两人要没点事儿才怪…… 第二天一早孙新便带着一串鞭炮来到了孙记门口噼里啪啦的放起来,之后便在门口上贴上了庆祝开业的红底告示。 顾大姐十分疑惑,“咱们这店不是开业过了一次吗?” “昨天到登州城里去宣传了一阵,今天若是人家听了宣传来看病,总是让别人觉得赶着刚开业的日子来了心情会好一些。让人知道已经开业好几天了我才来,弄得跟个草台班子似的。” “可若是人家知道咱们之前已然开业过了岂不是更觉得我们这店是个草台班子?” 孙新笑道:“之前算是试营业,今天是正式开业。” 顾大姐张了张嘴发觉没有什么可反驳的地方,心想这家伙名堂还真多。 前四天开业的时候顾大姐和两个伙计都是精神气十足想着能够在这十里几这孙家集上做起一番大生意,可四天的挫折已经让他们的精气神被消耗干净,这时虽然看着孙新热热闹闹的张罗这开业的事情,顾大姐却是心里没底,孙新这坐堂行医的策略真的能让这孙记的生意好起来吗? 时间渐渐逼近上午,算着从登州城到十里牌的人这会也该着到了,顾大姐虽然心里打鼓却还是下意识将身体站得板正了一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客人。 临近半上午终于听到一阵车马声由远及近,顾大姐就见刚才已经昏睡到趴在桌上流口水的孙新猛的恢复起来,坐的板板正正,又喝了一口茶水、整理衣服,眼睛微眯,呈现出一副好整以暇等待病人的神医姿态。 “这里便是孙新行医的孙记?” 顾大姐连忙迎上去:“正是呢,孙新正在里头,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先请他看一看。” “就是那个做出了牛痘的孙新?好,带我进去……” 那人急急忙忙来到了孙新行医的桌,前问清了诊金之后,便让孙新给他看诊,望闻问切然后开药,一气呵成,三分钟之后那胖子给孙新付了五十文的诊金,从顾大姐这里拿了价值一百文的玉叶清火片便喜滋滋的走了。 而这胖子前脚刚走后脚便又是两个后生扶着一个虚弱的老者走进孙记,孙新送走第一号病人便给这老者看病,而这老者的病还没看完,外边的病人便又来了,很快就排起队来。 迎客,拿药,称药,打包,推销保健品,收钱,送客…… 突如其来的忙碌让顾大姐和两个伙计措手不及。 孙新种牛痘之后在登州城里名声可谓是越传越响,虽然真正他接种过牛痘的患者不过是一千多人,但他的名声却远远超出了这千人的范围。 这年头的医生一般是两种营业方式,一种是摇着药铃走街串巷的摇铃医,另一种则是有些名气的医生需要专门到府上去请才能给人施治。 今天最早来到孙记的病人都是那些坐得起车马能从登州城早早赶来的富人,而之后来的陆陆续续的则更多的是穷苦患者。 孙新在孙记中坐堂行医,意味着无论贫富只要能来孙记就能得到神医孙新的亲手诊治。对于许多请不起好医生上门的病人来说,能找到孙新看病显然比去找那些居无定所、看了病就跑、若是治死了也不知道找谁去报官的摇铃医要好得多。 一天下来孙新总共看了八十多个病人,每个病人平均买了五十文的药,最后一算这一天的销售额居然达到了四两银子。 顾大姐不禁高兴起来,照这样计算自己一个月就能拿到一两多银子。有了这样的收入,她想不想嫁人,家里也管不着她了。 可是顾大姐很快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危机。 晚上孙新跟她复盘今天的销售情况时刻意点了点顾大姐为什么他今天开的药都是孙记之中的成药: 如果孙记只是卖药材的话利润是很低的,而且也每有足够的市场竞争力,但是这些自己创制的中成药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如果能把成药的名声打出去的话,以后哪怕孙新不在孙记坐堂行医了,也会有人本着这些药品的疗效上门购买。 而今天的销售之中顾大姐卖出的药却基本都是孙新给病人开的药品。 第八十八章 顾大姐挣钱思方 孙新下班时指点道:“我尽量按照病人的消费水平给他们搭售了最有药效合理利润也有保证的药,这才使得今天有了四两银子的收入,可是你这里却没有能够另外卖出些什么东西去呀。” 孙新又对两个庄客道:“而且你们也不能只是拿药买药,你们也要会宣传才行。” 顾大姐被孙新一提醒才发现自己今天卖出的药纯是依据孙新推荐什么就卖什么。自己也应该要能够给这些病人卖一些额外的补养身子的药才能拿到更多的利润。 可为什么孙新卖药就能卖得出去,自己几次推销病人都是表示不要呢? 顾大姐想了一番觉得还是自己的态度和销售方法有问题,而且自己的形象好像也没那么好。 她突然觉得好像真像孙新说的,自己要学着温柔一些,还要学些化妆打扮的本事才可以更好的卖药。 在孙记坐了两天的堂孙新总算是把孙记的名声给打响了。 而之后孙新也没有时间一直待在店里面,而是专门到了登州城里去找到了广济坊。 这两天来孙新在孙记坐堂卖药的事情已经在登州一带传开了,许多广济坊的医生都去找病人求来了孙记的方子,然后对孙新的药方评价颇高,而他方中的那些出自孙记的成药也被医生拿来仔细琢磨。 也有不少人在思想着学习孙新坐堂卖药的模式。 而当孙新找到广济坊表示孙记需要坐堂医时许多人都是眼前一亮。 比起自己开一家药房还要去联络各种药品来源,现下就有着许多成药配方和药品并且打响了名头的孙记显然是一个更好的去处。 很快孙新就从官办的广济坊中挖角来了两个医术精通的医生,让他们跟在自己身边手把手教了半个月后孙新便和他们签了合同。 这两个医生以后按照合同要隔五天轮流在孙记坐堂问诊,诊金他们全部拿走,而且每个月开药的销售额和孙记阶梯式分成,卖的多挣的多,但是不准苛刻的坑害病人,如果闹出了医疗纠纷更是他们要担第一责任。 等到孙记每天的营业走上正轨之后孙新也就离开了。 之后两天他又大笔写了一副门帘让人挂到了孙记的门栏上。 “修合虽无人见,存心自有天知。” 这是后世北京同仁堂的招牌,也是孙新对自己孙记的期许。 虽然之前他使过蓝色小药丸配置虎鞭酒和人工种植人参装成野山参这种活,但是这种方法挣一时的快钱可以,可在自己孙记的日后运营中却有利无害。 孙新知道一旦整个体系适应了挣这种快钱投机取巧的模式,那就不可能真正沉下心来做出一个好药铺。 孙新已经在庄客中选拔培训自己的第一批合格的药工,他必须保证自己孙记出品的每一味药材和丹方都是诚心实意的,这才是孙记的立身之本。 后市大型中药房的主要收入来远不是坐堂医生开药那点收入,只有打响了药品名气,让其他的医生哪怕不在孙记坐堂也会在方子之中使用孙记的成药,那时孙记才可以从一家医院进化成药品供应商。 毕竟后世的同仁堂卖安宫牛黄丸的收入远比坐堂老中医卖出的那点药钱多了不知道多少。 短时间内他也不期望孙记能够马上变成一个老牌子,药铺的口碑需要慢慢的经营和沉淀,而现在药铺为孙家集带来的客流量已经达到他的预期了。 孙新不急于扩展孙记的经营,但此时的顾大姐心中却也有了一番自己的抱负。 她开始慢慢的学习如何销售药品和与客人打交道,渐渐的每天虽然孙记的看诊数依旧是在六十个上下,但是每个客人的客单价却被顾大姐从五十文提升到了八十多文。 顾大姐也慢慢摸索出了一些卖药的诀窍,给那些有钱的人就推荐一些昂贵的保健品,至于那些穷苦人家则不过多的给人家推销人家买不起的东西,不让病人耽误时间也尽快让他们拿到他们需要的药品。 如果自己每个月的收入能够达到一两银子甚至更多,那时谁还敢逼自己去嫁人? 顾大姐憋着一股劲,每天都在努力。 进入九月份,孙新的农庄之上又忙碌起来。 先期开垦的五百亩田地之上种植的玉米马上就要收获,而后来开垦的土地中开垦的早的已然收了一季花生,这会儿要接茬来种冬小麦。 而收了一季花生之后多了几百亩的熟地,庄上那些新来的农户也有几十个可以开始承包新的土地种小麦了。 一份份承包书如雪片般飞上来,监理会中忙做一团,这些新土地的各种归属权利没少扯皮,收获了一季粮食之后发现的一些先前设计配套设施中不合理之处也要修改,农庄中储备牲畜数量的缺额更要补上,孙家庄在实行孙新的分工制度之后第一次面临如此复杂的运作情况。 当一桩桩问题摆到台面上时监理会里的众人全都感觉手脚发麻,孙新却是对这套制度运作起来很有信心。 现在的孙家庄所统一筹办的无非就是统一开垦、统一收割、还有分配耕牛和水源而已,这不过是后世合作社最基础的工作任务而已,监理会里头的几个庄头这都觉得麻烦,那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后世合作社中涉及到市场开发、运营、修基础设施等更棘手的事情处理起来要掉多少头发。 果然就在孙新这新制度的安排之下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解决了,仿佛是热铲子切猪油,看着纷繁复杂,可是却没有一件事情在运转之中真正的卡了庄子的壳。 这一下不光是陶宗旺等刚刚来到孙家庄的庄头对孙新佩服,就是邹渊等孙家庄上的老人都为孙新这精妙的制度设计而感到惊讶,没人想到这一套合作社制度居然有这么大的行动能力。 就在孙新把农田之上的事情忙的差不多的时候,却是解珍和邹润跑来一脸急切的跟孙新说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训练庄客了。 “师父,你把这庄子之中除了田地运营之外的杂活都丢给我们两人,现在孙记的药品订单每天开来,我和邹润两人光在药房里就忙得脚不点地,这庄客训练我们本就做的磕磕巴巴的,现在一忙却是实在是做不过来了!” 第八十九章 母大虫盘掌生意经 得,原本还准备专心去照顾老婆的,这会儿又不能回家了。孙新让解珍他们多坚持一阵自己会马上就训练更多药工出来,打发走徒弟之后他便转身向孙家集走去。 快十天没来,孙新发现孙家集中的人流又比之前多了不少。 自从药房打开生意之后便开始有一些登州的人慕名往来孙家集求药,别看只是每天多了几十个病人,加上送他们来的家属那也是上百人的规模,也足以让几家做小生意的摊贩活了下去。 走进药房再次见到顾大姐时孙新不禁感觉眼前一亮,顾大姐的身材比起十几天前明显瘦了一圈,再略略画了些淡妆,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明媚干练的感觉来,光看上去时给人感觉已经和母大虫这个外号一点都不沾边。 见到孙新顾大姐就幽怨的开口道:“你不在庄子里陪你家扈三娘还有心情来管我呢。” “瞧你这话说的,这也是我家的生意。”孙新见店里客人不少,就他们说话的这会功夫那边便又有一个客人拿了药走。 他笑道:“你这店倒是管的真好。” 听孙新的夸奖顾大姐的脸色不禁好了一些。“那是自然。”她到柜台中把账本翻出来丢给孙新,“你自己看吧,我还去招呼客人呢。” 孙新把账本翻开仔细查看就发现这几天的客户都稳定在六十多个,而且每个客人的平均消费居然已经达到了八十多文。 顾大姐招呼完一个客人后倒了一杯水放在孙新面前:“这已经是我们三个人尽力卖药的结果了,每天来的客人就这么多,再要提高客单价也是不容易。” “能卖到这么多钱便已经出乎意料了,咱们孙家庄里头的药材产量也就是这个水平,待我回去再多招几个庄客做药工,之后你再慢慢扩大销售量也来得及,倒是不用太赶了。” 孙新仔细看看账本最后的数字,然后对顾大姐笑道:“你这每天都能卖出五两银子的营业额,每天药材提成也有五十文了,这个月到月底你的算起来收入怕不是有一两多,都快比上你哥哥顾甲了。” 闻言顾大姐脸上也显现出自信的神色,可是她的嘴上却是要强的道:“赶上我哥哥算什么本事?” 她微微靠近孙新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道:“倒是我最近研究出一个法子,我从你请来的两个医生那儿打听得知咱们登州城里广济坊中医生开药只收诊金,开了药之后病人都是到登州城的普通药房中去买药的。我想着咱们药店有这么多的成药,若是跟那广济坊的医生合作,让他们多开咱们药店之中的成药,这样我们的订单额定会大大扩张。” 她和孙新说话时也怕别人听到,越靠越近,孙新只能一直往后退,孙新发现这姑娘不知从哪里学的,已经学会使用香膏了,当她靠近自己身边时,纤细的身体之上一股如兰似麝的芳香便直往自己的鼻孔里钻。 等到顾大姐说完,孙新已经缩到了柜台角上。 顾大姐说完话,皱眉看看他的样子道:“你跑什么?我还吃了你吗?” 孙新暗暗咽了一口唾沫,也没弄清楚这姑娘是情窦未开还是情窦初开。 他咳嗽了一声才回答道:“这方法倒是不错,不过能去广济坊中开药的一般都是没法请上门医的穷苦人家,若是给他们开成药怕是对他们经济上压力太大了。” “逼人家上咱们这儿来拿药,人家病人也不是傻瓜,时间久了自然能看得出来,虽然如此收入是多了,但是逼着人家去买贵的药材,却是挣些活命钱,日后对咱们这药房的名声怕是不太好。” 他想了想才对顾大姐道:“如此,你依旧去和广济坊中的医生联络,就照你说的许他们一些提成,不过我这里再给你写几张药方。这些药方配伍出来的效果和咱们的成药差得不多,就是病人买回去要自己费时费力熬制而已。若是他们碰见需要用这药的病人,有钱的便给他们开这方面的成药,无钱的便照着这方子抓药也是一般的效果,价钱上却能便宜不少。至于提成上,无论是这药方还是成药我们都给一样的价格。” 顾大姐觉得孙新说的对,于是点点头。 孙新补充道:“这事情也不着急,咱们孙家庄里头药品的产量扩产之前你就是再卖的多我们也供不上了,能稳住现在的销售额就已经不错。” 眼见又有客人来,孙新知道顾大姐这里很忙,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好好干,这个月的前几天咱们名声没打开所以卖的钱少了些,而今这药房只要保证如此的销售额,你下个月说不定便是二两的收入,真就比你哥哥还多了。” 孙新一说这话,顾大姐的眼中便放出亮光来,整个人都充满斗志。 孙新和店中的两个伙计还有那坐堂的医生打了招呼之后便对顾大姐摆摆手道: “行了,你们忙,我先走。” “慢着些啊。”顾大姐嘱咐道。 离开药房孙新心中十分满意,顾大姐照这样干每个月的提成能逼近二两银子,按照自己的药房销售额每十两顾大姐拿一百文的提成来算,顾大姐每月挣二两就表示自己的月度销售额就能达到二百两。 孙新用的药物主要都是来自于登云山上的,药材的成本并不高,而且现在他已经开始尝试派人到登云山上去开辟药田,在适宜药物生长的环境之下本地种植,这样可以将成本进一步的摊薄。 其实即使是现在自己药物的利润也已经达到了五成,也就是说一个月销售二百两的话自己每月光是来自于药房的收入就有整整一百两,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两,估计扈家庄一年的田产加上山林收入也就是这么多。 只不过孙新知道自己这孙家集的客源有限,就算顾大姐再怎么卖估计也就是一个月二百两到头了,若是想要进一步将自己的药房销售额扩大自己可能就得要把销售网络扩张到附近的莱州、甚至是济州去。 那可就要开分店了。 而且庄子里头的制药能力也要赶快提高。 最近自己的三个徒弟都有多多少少跟自己学一些制药的方法,孙新并不需要他们成为医生,只要他们能够成为合格的药工就行。不过三人学的还都不是很深刻。 孙新决定接下来庄子中扩大制药能力的时候,就把三人带在身边,让他们把制药这一块学扎实学透,不光是自己会的一些单方配伍要传给他们,最好还去登州城里面请几个老药工来。 他在街上一路想一路慢慢走着,抬头就见几个保丁急急忙忙的向自己这里跑来。 “庄主,咱们集上来了个牵马的汉子,看着好不彪悍。” 第九十章 栾廷玉指教孙家庄 这年头做生意常常会碰到闹事的,所以闻言孙新连忙问道: “一个人?” “一个人,牵一匹马,还拿着军器呢。在咱们集市上东张西望的,人家问他他也不说话。” 孙新连忙道:“带我去看看。” 孙家集离着登州城这么远,虽然在商道之上,但是一个人又没带货物显然不会是商队,孙新也不得不防备。 孙新跟着那报信的庄客走近,果然就见自己庄上的几个保丁正拿着器械将一个牵马的汉子团团围住。 那牵马的汉子也是十分不悦,正在和今日分派管理巡逻队的小庄头吵嚷。 孙新走上去便大喝一声:“拿住了!何人来我孙家集上撒泼?” 对方也是被喝得一愣,认出孙新的声音后转过头来笑道:“师弟你总算来了。你这手下看的好紧,我才到你们孙家集上走了两步便被围上了,让他们去叫你也不听。” 孙新看到那汉子的脸庞,一愣然后也笑了起来,原来是自己的师兄铁棒栾廷玉。 “师兄你怎么不直接进庄子里去坐?” 听到庄主叫师兄,那些围着栾廷玉的庄客们才散开。 栾廷玉笑道:“我单枪匹马前来若是直接投你庄子上怕是冲撞了,小的弟妹而今正怀有身孕便想着到这孙家集上先买些什么礼物,却没想你这集子如此之大,我从南头的碉楼绕过来走了半天还没有到你庄门口,倒是先让你手下的人给围起来盘问。” 孙新笑着让保丁们自去巡逻,然后带着栾廷玉的到旁边的一处座头坐下。 这茶摊也是孙家庄中一个庄丁的伙家开的,见到庄主来了连忙满脸陪笑的拾叨桌椅。 孙新摆手道:“大姐不必忙,我们自说一会儿话而便走的。你将一些茶食点心拿上来与我师兄解解乏渴便是。” 那大姐闻言笑说:“还是庄主体谅下人。”便连忙叫自家孩子到灶下去烧水泡茶,自己又去洗干净了手整治点心。 茶水很快上来,孙新见到栾廷玉欲言又止,便没有先开口。 他帮栾廷玉倒了一杯茶,栾廷玉便道: “有件事情,做师兄的怕是不好提。” “但说无妨。” “我不想在那王家庄干了,便想问问师弟你这庄子上缺人不缺。” 孙新闻言忍不住脸上的喜色。 这可是铁棒栾廷玉,能和秦明大战几十回合并且将之生擒的人物,自己庄子之上正愁需要一个训练保甲的教头,他万万想不到栾廷玉居然会自己上门。 最近他也发现了训练庄客真是一件累活计,自己前世当过兵还好说,可自己庄子上的其他好汉虽然身手不错但是在训练士兵上却是全然摸不着头脑,往往是事半功倍。 栾廷玉这一个懂行的人来训练,能抵得上自己庄上三个好汉了。 “我这正缺人呢,师兄不来时我都想去请,你自己来了,我哪有往外送的道理。” 学得文武艺货卖与识家,栾廷玉的身手虽好,但是空有一身好本领却也是需要找工作的,若是在登州城找不到活干便得去投军了。他听说孙新这里要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孙新却是话风一转:“师父那里愿意放人吗?” “师父那儿走的人多了也不差我一个,我出来时便和他说过了,不回去他也不会怪的。” 孙新仔细问了问栾廷玉才得知周侗去的那个王家庄之前跟周侗说的各项承诺虽然好听可是兑现之时却出了状况。 不光是周侗的包银没有送到位,周侗手下的几个徒儿也没有像原先说的一样每个月给上一两多的银子,那个庄主求到周侗,老人家那里抹不下脸去所以还是在他的庄子之上做教师,可是徒弟们缺钱要走,他做师父的也不好说什么。 栾廷玉今年也三十多岁了,也不可能一辈子跟着周侗,他正是要挣钱成家立业的时候,眼看这一年不会有什么收入心里着急,跟周侗说了说,周侗那里也就放他出来做事了。 孙新点点头道:“那行,今天起师兄你就是我们孙家庄保甲的总教头了。” 孙新又栾廷玉道他明天就到登州城里给栾廷玉去请个教师的职位下来。 保甲的教头也是有编制的,只不过一般的庄子之上不会管而已,多个编制每年就要多给衙门里的官员贿赂几个大银,一般的地主当然不愿意。但是给一个正式编制却也是一种保证,栾廷玉闻言也听得出孙新对他的看重,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 带着栾廷玉一起回到庄子里,孙新给他找了间干净的院落,安排妥当孙新才回到家中,刚刚进屋便听见屋里传来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孙新拔腿便跑进屋里。 一进屋就见自己的老婆扈三娘陪着一个三十许的妇女在那哭,仔细一看却是乐和的老婆乐张氏。 乐和和自己家的走动不算太紧密,他的老婆乐张氏也不过来过庄上几趟。 孙新记忆中乐和这个人是个浪子性格,吹拉弹唱都会,长得又漂亮,加上牢子的工作比较清闲,所以经常流连于花间酒肆。而他老婆乐张氏是济州人,文化不高,模样也就是普通。 之前孙新几次见面看得出乐张氏却是爱她那个风流的丈夫极深,毕竟她的丈夫模样长相本领都确实算是不错。 不过孙新之前似乎听过乐张氏说她丈夫平时不太待见他。 再看看乐张氏此时委屈的样子孙新就猜到了。 “发生什么事了。” 乐张氏呜呜的哭了半天才道:“我也没多说什么,就道了句他不如叔叔奢遮,他便……他便打我……” 孙新一皱眉,打老婆呀,这可真不局气。 孙新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乐张氏哭哭啼啼的,但是嘴里却没说乐和什么坏话,扈三娘一直在她身旁安慰她这才是是渐渐看明白了: 这乐张氏是被打了之后没地方去,所以跑到自己庄子上来了,也是想找个由头这会说话,能够让乐和气消之后放自己回去。 要是乐张氏没这想法孙新也不好管,可如今看自己嫂嫂这意向孙新也是见她可怜。 于是他拍拍大腿站起身道:“这般时,我送嫂嫂回去好了,有什么事情我来同乐和哥哥说。” 第九十一章 孙小弟义送乐家嫂 听说孙新要送乐张氏回去扈三娘却是有些担心,她小声对孙新道:“嫂嫂这会儿回去怕不是还得挨打?” 孙新笑看着扈三娘说道:“她要是不想回去早就回娘家了,之所以来我们这儿不就是不想回他莱州的娘家弄得不好下台阶,又不好去哥哥孙立的家里和乐和的姐姐乐大娘子闹得尴尬这才来的,嫂子她是缺个理由回去呢。” 扈三娘听了孙新的这番解释却还是微微担心,孙新叫庄客去套车,扈三娘看向乐张氏却见乐张氏默默跟着孙新出去,她这才明白了孙新说的好像是对的。 孙新让庄客帮忙套车的时候,自己则来到粮仓旁的库房中挑了一瓶蒸馏酒和一瓶虎鞭酒带上。 庄客很快套好了车,乐张氏在孙新的帮扶之下上车,孙新自己坐到车前,孙新赶着车便往登州城去。 一路上孙新时不时跟乐张氏唠两句家常倒是缓解了乐张氏心中的紧张。 乐张氏昨晚和丈夫乐和一个说话不顺吵了起来,她也是被压抑的狠了忍不住的说了一句坏话,结果丈夫酒气上脸居然动手打她。 两人过了这么多年这是丈夫第一次动手,乐张氏也生了气便跑出门来。 跑出门来之后思来想去乐张氏又不想真的回娘家,没地方去只好就哭哭啼啼的上了孙新这儿。 她原本自己也心中着急不知下一步的出路,却没想到孙新这么替她拿主意,这时孙新还在车前传来言语让他安心,乐张氏听着只觉意外,感觉孙新这个人年纪虽轻但是却是个有正主意的,这次回去说不定孙新真能帮自己说两句好话。 孙新把车赶得很快,半下午时便进了登州城。 两人一路来到了乐和的家里,只见面前是三间不带走廊的板房,有个小院子,院中搭一个葫芦架,下面也没养鸡,就是放了一个躺椅,显然乐和平时颇重享受,哪怕家里条件一般也喜欢在这葫芦架下悠然自得的闲坐一会儿。 这半下午的时间家中也没有人,乐张氏下了车拉开门请孙新进去。 孙新跟着乐张氏走进篱笆,刻意没有关门。 乐张氏进门先呼喊了两声,半天才有一个小脑袋从门后探出来,眨巴着眼睛看了一下,见是乐张氏来了,那孩子才连忙跑出来一下就扑进了乐张氏的怀里,哭叫着:“娘亲你回来了。” 却是乐和和乐张氏七岁的儿子乐程。 孙新知道乐和已经三十几岁才得了这个孩子,平时十分宠爱,他年前也见过几次,记忆中乐程继承了他爹爹的聪明伶俐,而今再看时却发现小半年没见,而今乐程却是瘦了许多,肚子也鼓胀胀的,看了一段时间,孙新不禁微微皱眉。 乐程扑进乐张氏怀里说道:“娘亲你昨天跑出去,爹爹昨晚便怒气冲冲的出去找了一晚上没回来,只是把俺锁在家里,到今天也没人管俺,肚子饿也没人煮饭吃。昨晚你们把炉膛里的火弄灭了,爹爹带走了火镰,乐程也不会生火,弄坏了好些劈柴。” 说着说着乐程就哭了出来,孙新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是作孽,显然一个晚上爹娘吵架之后走了没人管他让他觉得十分害怕。 听着儿子边哭边说,乐张氏也忍不住哭了。 这娘俩抱着哭也不是回事,孙新连忙对乐张氏说道:“嫂子,不如先给孩子做点饭吧,孩子也饿了。” 他这一提醒乐张氏这才想起来,擦着眼泪“哎”了一声,对乐程道:“娘亲这就给你做饭。” 孙新跟着他们走进厨房只见厨房之中冷锅冷灶的也没有准备,乐张氏说要做饭,乐程便很懂事的,拿了个小刀到园中去割了些青菜来洗。 孙新见乐程走来走去之时身子十分虚弱。 他洗好了菜端到厨房里,乐张氏到厨下去生火准备,孙新便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对乐程说道:“乐程你过来我看看。” 乐程很听话的走过来,孙新看了一小他的步态,眉头越皱越紧。 “乐程,你这几天可是生病了?” 乐程很老实的回答道:“上个月发热了,肚子疼还咳嗽。” “然后肚子便胀了起来?” 乐程点点头:“孙新叔你怎么知道?” 孙新深吸了一口气,“你夏天可是有下过水。” 乐程仔细想了一阵才对孙新说:“天热时曾跟着爹爹一道到河中去洗过澡。” “不止在河中洗澡吧?” 乐程支支吾吾了半天,在孙新的严厉询问之下才小声对孙新说道:“我还跟着几个伙伴一道去摸田螺了。” 孙新暗暗叹口气,这就对了。 前世他学的那赤脚医生的课程中有很多重点介绍的传染病都是在新中国建立之后在几次卫生运动中消灭了的,等到孙新来学的时候患者已经很少了,像是天花这种基本属于学之无用,即使有的,很多在孙新所在的区域也已经多年未有出现过。 而现在乐程得的病就是这样的一种,他得的明显是前世教材中提烂了的血吸虫病。 血吸虫病在前世的解放前曾经肆虐全国,但是在解放后的几次大规模防治运动之后,在孙新的家乡已经很少见了。因为这病的病原体是潜藏在淡水中的血吸虫,一般是经常接触淡水水体的农夫才会得的,在南方农民需要下水田种稻子,所以一直到后世还有病例出现,而在山东一带的旱作农业区这种病基本已经可以说是绝迹。 孙新没想到来到这年代像乐程这样小小年纪的孩子都会受到血吸虫病的困扰。 “爹爹找广济坊的医生给我开过药了,但是吃了肚子还是疼,我跟阿娘说阿娘就去找爹爹,哭哭的爹爹烦了,阿娘阿爹便吵起来,我后来便不敢说了。” 乐程说着说着有些委屈的在那儿抽鼻子。 孙新用手指帮乐程擦去眼泪对乐程道:“把你的药拿出来叔叔看一眼。” 乐程有些虚弱的跑进房间中很快便拿来了一包药。 孙新打开拿出里头的粉末闻了闻,然后点点头,这是去壳南瓜子烘干后的粉末,在后世也是处理血吸虫病的中药材之一,但是只能缓解血吸虫病的症状,并不能治本。 南瓜是从非洲引入的作物,在明代才普及开来宋代并没有广泛种植,乐和能给孩子弄来这药说明他真的是用心去搜寻了,但怕是也只能做到这样而已。 第九十二章 铁叫子硬撑死面皮 “你爹爹就是因为你娘亲跟他说帮你治病的事情所以才和你娘亲吵起来的?” 乐程点点头。 孙新心中也便明白了,血吸虫病在这年头是绝症,哪怕是用药后患者也活不过两三年。 多半是乐和已经找过广济坊的医生知道了这个情况,却不敢把这事情对家里人说,而昨晚乐张氏见孩子生病如此难受,所以一直催促乐和去给孩子治病。 乐和本来就是个要面子的人,压力之下终于忍不住和乐张氏吵架。 哎,要瞒着家里人这么一件事情也是不容易。 孙新把那包药交还给乐程,拍拍小孩的头道: “别担心,这病叔叔给你治。” 乐程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从父母的态度其实也看出来自己可能是患了不治之症了,本来心中已经存了畏死的念头,这时闻言不禁欣喜。 “叔叔我这病真的能治?” 孙新点点头。 幸亏乐程得的是血吸虫病,这个病的对症药品孙新还真能做出来。 前世的卫生运动之中根治血吸虫病的一大功臣就是新中国自创的药品没食子酸锑钠。 这种药的效果比起外国的酒石子锑更好并发症也小,更重要的是制备条件简单许多,在当时国内的医疗条件之下,很快便被推广开来,非常有效的防治了血吸虫病害。 作为新中国自主研发并且功勋卓著的药品,关于没食子酸锑钠的制备方式和药性药理等等内容在赤脚医生培训教材里面讲的非常详细。 这药品所需要的原材料就两个,氧化锑和没食子酸。 没食子酸是人类最早提纯的有机酸,而且最早记录下没食子酸提取方式的还是汉代的医书,以孙新现在的实验室条件已经完全可以制备出来。 至于氧化锑,他记得招远一带是有锑矿的,如果有单质锑纯度能够非常高,这会儿那些单质锑大概是被当成铅矿在销售,只要仔细寻找肯定能获得。 “别哭哭啼啼的,回头上叔叔庄子去不过大半个月你这病就能治好了,到时候肚子小下来,身体也恢复了,你再想去哪玩去哪玩。不过不能再到那种积水里去了,要不然再得上这病看你爹爹不打死你的。” 乐程闻言连忙点头,又哭又笑,孙新用手指头擦去他脸上的泪珠,教训道:“以后长大也要做一条好汉,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乐程这才努力忍住眼泪。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节,便见着街巷那头转过来两个身影,看见孙新坐在院子里两人便愣了一下。接着乐大娘子脸上一喜就匆忙跑进来。 “可是弟妹回来了?”孙新点点头,指向厨房,“做饭呢。” 乐和本来就因为家里的事情弄的,十分烦躁,昨晚乐张氏跑出去之后他便在外头找了大半宿,今天又到孙立家里去找姐姐乐大娘子发动人一起找老婆,心中着急上火,哪想乐张氏居然去了孙新那里又被孙新送回来。 乐和先喜后怒,接着怒气冲冲的便向厨房走去。 乐张氏也正端着一盆菜从厨房中走出,看见乐和跑过来挥起巴掌就要打,她吓的连忙要躲。 乐大娘子忙在一旁道:“小弟住手!” 乐和脸上怒气十足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可知我等找了你多久?一言不发便要走,你也不想着你是孩儿的娘亲……看我如何收拾你!” 见乐张氏吓的几乎哭出来,乐和又抬手要打,孙新上前一步拉住乐和的袖子:“别闹了!” 乐大娘子也连忙过来扯住了弟弟。 孙新面带冷意道:“那是你家婆娘又不是你家的猪狗,伸手就打?若知道你这般时我早便不送嫂嫂回来了。” 乐和是个爱玩的人,常常以世道不公所以自己只是努力也没什么出路,不如游戏人间的想法自勉。 如果孙新是像以前一般的浑人,乐和可以和他很好的相处,可是如今孙新如此之上进,每每在内心把自己与他相比,就让乐和觉得十分的沮丧。 他已经三十多岁,大好的年华玩耍去了,再想要努力却也没什么机会,可偏偏孙新的例子摆在眼前。 眼见孙新渐渐带着孙立也发达起来,日久天长,他在孙兴面前就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每每见到孙新都会自惭形秽,乐和心里不愿意承认,也是不想触碰自己的这一伤疤。 本来他就觉得自己在孙新面前没什么脸面,着时听了孙新的话更是难受,忍不住呛声道:“这是我家事,哪用得着你来多管?” 乐大娘子闻言忍不住扯了他一下:“你平时也不是这般的人如何说出这种言语来?孙新叔叔难道不是我们家人?你和她俩都多少年了,从不见你动手打人,如今脾气倒变得如此暴躁!” “姐姐我……哎!”乐和一下坐在了椅子上,只是生闷气。 孙新咳嗽了一声对乐张氏道:“嫂子忙半天了,先把饭菜端上来吧。” 乐大娘子反应过来连忙拉了拉乐张氏,俩人一起去厨房里端菜。 孙新又看看身旁的乐程,不想孩子在眼前不好说话。于是说道:“我带酒来了,就几个素菜也下不得酒。乐程你慢慢的走去到街上切两斤肉来。” 说着他便从兜里掏出一串钱交给乐程,“多的你便留着花用。” 乐程应了一声拿着钱就去了。 孙新从边上拎起自己今天带来的酒推到乐和面前。 乐和却是哽着脖子不接。 乐大娘子端着菜出来,见状面连忙打圆场,“这瓶可是虎鞭酒?你哥哥讨了好久叔叔都说没有原来却是要留给乐和的?” 乐和闻言看了那虎鞭酒一眼。 孙新见他还不说话,于是把那一瓶蒸馏酒打开。 “麻烦嫂嫂拿两个小杯出来。” 他给自己和乐和各倒了一杯,高度酒的酒气冲鼻,乐和没有去接那酒杯,孙新便自己举起那蒸馏酒敬了乐和和乐张氏一下道:“今日来到你们家里也是给哥哥嫂嫂添麻烦了,这一杯便敬哥哥嫂嫂。” 说完孙新仰脖将那一杯白酒直接灌进了肚里,火辣的酒体烧的他不禁咧嘴。 乐和见状终于忍不住皱眉。 他是经常在花间酒厮肆私混的,知道孙新这孙家庄的白酒有多烈。 孙新又倒了第二杯酒起身对乐和道:“这一杯是劝和酒,我干这一杯,还请叔叔嫂嫂两人重归于好。” 话说完不等乐和回答,孙新又是直接把酒灌到了喉咙里。 乐和不禁张嘴想要说什么。 孙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敬到乐和面前,乐和坐不住了,微微站起身用手去拿杯子。 “第三杯酒我倒是想跟哥哥说这乐程的事情,我见了乐程如今的病,哥哥莫担心,我是有法子医治的。” 闻言乐和终于瞪大了眼睛,孙新把那第三杯酒就要放到口边乐和连忙拦住道:“你说乐程的病有法子医治可是真的?” 孙新点点头。 第九十三章 小尉迟仗义医侄儿 乐和的胸膛起伏良久,终于是眼中泛出泪来,他诚心实意的把自己的酒杯端起:“今日兄弟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都是乐和的错,乐和敬你这杯酒,求你救救我儿乐程!” 这一下却是孙新拉住了乐和的袖子笑道:“要敬我这杯便答应我日后不要再为难嫂嫂了,夫妻两人之间遇事多想些个,这杯酒我便受下。” 乐和脸上发红,看了一旁的乐张氏一眼,点头说道:“是我的不对,若是日后我再做出这般没名堂的事情时我便也不是个人了。” 闻言乐张氏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看向孙新十分感激,乐大娘子也是笑了出来。 乐和把那一小杯白酒一饮而尽心中百感交集,过去他一直对孙新突然发迹心中十分有些妒忌,可今天见到人家这所作所为真是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怪不得满登州城都听闻小尉迟孙新的声音,他乐和服气了。 孙新跟乐和说清了自己要回去配药的事情,乐和连连感谢,终于也对乐张氏说了实情。 乐张氏在听说了自家的孩子乐程原本患上的竟然是不治之症之后也理解了乐和的苦衷,两夫妻不禁感慨。 乐和端着酒跟乐张氏敬了一杯,在这年头要他在外人面前低头给乐张氏道歉不太可能,这一番举动其实已然是难得的了,乐张氏也喝了这一杯酒。 到傍晚时分乐和已然醉的不省人事,孙新起身跟乐张氏告辞道:“弟弟只能做到这里了,若是再有事时尽可到庄子上来找我。” 乐张氏眼泛泪光的点头说道:“今日要没有叔叔的帮忙我还不知如何回这家里来呢。” 孙新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别说这蒸馏酒的力气还真挺大,他这时也有些酒气上头,于是说了一声“明天我接乐程到庄子上去治病。”便告辞了乐和家。 登州城的城门也快关了,孙新醉成这样没有办法赶夜路便牵着车马先到孙立家去投诉。 孙立正在为乐张氏的事情担心,等在家中半天没见乐大娘子回来,正打算去乐和家找人呢,这时便见孙新和乐大娘子一块回来了。 他听了乐大娘子所说的事情,仔细询问了一下孙新是不是真有治疗乐程的法子之后才确定事情都被解决了,松了一口气,欣慰的拍着孙新的肩膀道:“这事情做的真不错。” 第二天孙新便先到登州城的药铺街上去找寻锑。 锑因为存量比较少,而且化学性质和铅很接近,所以在这年代一般是被当作铅售卖的。 孙新先找到一处卖化妆品的店子。 铅粉是这个年代很常见的化妆品,直接把千白往脸上抹的行为在孙新看起来简直是慢性自杀,而且这种化妆品也确实造成很多长期使用铅粉的人铅中毒,不过这流行趋势孙新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他能做的只有不断跟身边的女性科普强调铅毒的危害。现在孙新庄子上的扈三娘和顾大姐化妆用的粉底都是发酵沉淀之后的米粉,安全性会高很多。 听说孙新要买整块的铅块,那店家便拿出了一些铅块给孙新分辨。 孙新比较了硬度之后可以确定这其中肯定是有一些不是纯铅,但是那是锑铅合金还是其他铅合金,或是单质锑孙新却是分辨不出来了。 那店主看孙新折腾了半天,忍不住上前询问,当他听闻孙新要买一种是铅又不像铅的东西时想了想变笑着道:“你这东西听着不像是铅粉,到像是假锡。何不到锡匠那里去问问?” 孙新听了店家的建议转到锡匠铺上,一番询问居然在这里找到了纯锑矿。 孙新颇为惊讶,问了那锡匠才得知这东西是从湖广运来的,孙新也隐约想起后世新中国最大的锑矿来源实际上就是湖南的锡矿山。 锑这种金属的储量太低了,所以在古代大家普遍会把它认为是铅锡的一种。 其实经常接触这些金属的工匠和商人也不是不清楚锑和锡铅的区别,很多时候是故意装糊涂而已。 在他们看来储量稀少的锑卖不出价格,还不如用来作为锡或者铅往外售卖。 虽然在后世锡铅的价格可是远远不如锑,可是在这年代将锑作为锡或者铅发卖居然还是一种参假的行为, 于是听说孙新要买假锡,那锡匠便在孙新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拿出了一块单质锑矿石来。 孙新知道这种东西储量极少,要是放在后世甚至可以进地质博物馆的,可换到这年头如果他不来买的话这块宝贵的单质锑矿很可能就要被这锡匠偷偷掺假熔到锡水里面去做成酒壶了。 听说孙新要买那工匠开出的价格居然比买一块纯锡还便宜。孙新连忙加纳表面已经有些氧化发黑的矿石买了下来。他用手指刮了刮基本上可以确定纯度,至于要进一步确定这东西是不是锑,只能拿回去按照制作没食子锑酸钠的方式试验一下,如果反应过程和自己学的书上所记载的完全不错的话基本上也就没问题了。 又买了一些需要的药材,孙新才去乐和家接乐程。 乐和和乐张氏都已经早早起来给乐程换好了一件新衣服在屋里等待。 孙新见到乐张氏身上也背着一个包裹,一问却是乐张氏和乐和昨晚商量好了,她跟着乐程一起到孙新的庄子上照顾孩子。 孙新知道乐张氏这也是有报恩的想法,不好意思,平白接受他的治疗,所以想要到他庄子上去帮忙做一点事情来还点人情。 他没说什么,把母子俩一起接上马车。 赶车回到孙家庄安排好两人住宿,孙新便马上开始着手制作药品。 一番实验之后,孙新惊喜的发现那块矿石果然是单质锑,而且纯度已经超过了他在这年代的工艺条件下自己提纯所能得到的纯度了,不过两天时间他便制作出了足够乐程使用的没食子酸锑钠,那块锑还剩下了不少,孙新便拿了一个瓷瓶将之密封保存。 乐程虽然已经年满七岁,按照后世的标准完全可以使用五天大剂量的短程疗法,但是出于保险对于乐程的治疗孙新还是选用了比较保守的二十天小剂量长程疗法。 ζΘν荳看書 第九十四章 孙家庄齐心收苞米 没食子酸锑钠这药的一大好处就是保存方便,并且可以口服使用。这种特性在前世艰苦年代的条件之下为抗击血吸虫流行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而在这个时代则更是帮了孙新的大忙。 孙新仔细的按照计量分配给乐程用药,过程中一直密切的注意乐程的身体状况。 锑剂这东西对于肝脏的损害还是非常大的,好在过程之中乐程没有出现太大问题,二十天的治疗之后乐程的肚子已经明显的小了下去,整个人的精神活力也渐渐恢复。 期间乐和来到十里牌好几次,看见儿子乐程一天天康复对于孙新的感激已经难以言表。 二十天治疗结束乐程已经基本恢复健康,大肚子也瘪了下去,孙新又把乐程放在农庄里观察了一阵子,孙新确定乐程已经完全康复这才亲自赶着马车送乐程和乐张氏回家。 乐张氏下车时几乎就要给孙新跪下,孙新连忙上前扶着不让她跪,乐张氏与乐和无论如何不愿,终于孙新只能让乐程珍而重之地给自己磕了三个头。 孙新治好乐程的时候时间也已经到了八月初,顾大姐从孙新那里领到了自己第一个月的分红。 顾大姐从账房出来正碰到大着肚子跟着丫鬟一起散步的扈三娘,她便忙上去打招呼。 扈三娘见到顾大姐脸上笑嘻嘻的样子忍不住询问:“何事笑得如此开心?” 姐妹之间顾大姐也不用太瞒着,顾大姐于是笑道:“三娘你可知我上个月挣了多少钱?” “多少?” 顾大姐不无自得的掏出自己上个月的所得,足足有一贯两串钱。 扈三娘这几天肚子越来越大,已经不怎么管问药铺的事情,听闻顾大姐的收入这么多也是颇为惊讶,这可比庄上几个小庄头挣的还多。 顾大姐脸上满是自豪之色,这都是她自己一步步学习如何销售才得到的成就,一个月间付出的心血和汗水这时都有了回报,也让她第一次有了自己可以掌握人生的自豪感。 “上月我卖出了一百二十两的药材,换做收入便是一两二钱,这个月我们开月的销售便是不错,我瞧着能卖上二两银子去了。” 顾大姐十分自豪的说着,心里暗暗算账,自己月收入二两银子,那孙新的月销售额就得到达二百两。 等等,这算一算孙新的利润不得有一百多两? 想着想着她也是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挣这点钱在外人面前已然是非常多了可是跟孙新一比又算得了什么呀? 看向面前仔细听她说话的扈三娘,顾大姐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艳羡,自己这点钱,在扈三娘眼中大概是看不上的吧。 三娘真是嫁了个好丈夫…… 转过八月时间飞快,中秋节前玉米便开始收获,而新一季的冬小麦也紧接着种下。 庄上五百亩去年开垦的田地今年大多都种了玉米,这一茬收下来后大家计算了亩产居然达到了八石粮食,比起去年的七石还要多。 众人都十分惊喜,孙新也是在经过去年亩产七十的打击之后已经认清了现实,前世玉米一吨七的亩产那都是用化肥堆出来的,现在条件之下他已经不再考虑用前世玉米的高产来评价这一世的玉米种子了。 去年玉米每亩七石的低产主要原因是因为抢种留种导致大多数玉米都没有完整的发育成熟,而今年这亩产八石的产量估计就是在这年代条件之下玉米种子的真正实力,以后再要减产估计也就是比照着这个数额。 今年登州城附近种植玉米的农庄也渐渐多了一些,市面上已然有从孙家庄流种出去的玉米在售卖。 大家渐渐接受了玉米这种作物,新鲜的玉米棒子好吃,但是要长久储存就必须要晒干之后磨成棒子面,而棒子面的口感和细粮就不能比了,也就是比这年头的高粱等更加粗粝的粮食接受程度高一点而已。 现在城中对于玉米的定位大抵也确定了,大家普遍认定玉米是一种粗粮,在登州一地玉米和细粮小麦的交换比例维持在一石玉米换七斗麦的水平,脱粒玉米的销售价格也就在一石七钱上下。 孙新的合作社之中收购玉米的价格是每石五钱,换算过来相当于收了三成的田课。 孙家庄中的佃户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在一年的工作之中合作社制度的优势有目共睹。 因为统一管理:浇水、施肥、用牲口、打造农具、收割等都十分方便,完全没有落后农时的情况,因此才能得到每亩八石的高产,他们也都去问过其他庄子中的情况,其他庄子之中种玉米的亩产普遍都在三四石,对此那些庄子之中的农民竟然还都以为是不得了的高产了,在孙家庄的佃农眼里这却是好笑。 一年多下来,孙家庄的庄客心理已经产生了对自己庄子强大的归属感,孙新的孙家庄已经渐渐发展成了规模,不光有自己的药铺,还有汤隆开设的铁匠作坊,庄门前就有集市,购买什么东西都十分方便,而且庄子之上还竖了四个碉楼,有从城里定下来的保甲名额,有穿着号衣拿着留客住在庄上巡逻的庄丁。 现在庄客们说起自己是孙家庄的人已然是一件颇有些面子的事情,或许暂且还比不上独龙岗的名声响亮,但堂堂孙家庄在十里牌一带的名声也已经立了起来。 这一季玉米收了每亩八石,庄客以五钱银子的价格将玉米卖到庄中的公仓后每亩地的净收入就是整整四两。 今年承包土地的五十多个庄客所承包的面积最小的两亩,最多的有上百亩,换算下来哪怕是收入最少的庄客光是种这一季粮食也能有八两银子的收入,放到登州城中也得是一个熟练工才有的待遇了。 如邹渊这样的大庄头更是包下了一百亩土地,这一季玉米收下来后和十几个弟兄分了账,平均每人入袋都超过十两,邹渊更是年收入八十多两银子,陡然而富! 五十户收了粮食的庄客家中都是张灯结彩,许多人在挣钱之后都开始找泥瓦匠修缮房屋。 第九十五章 扈家人惊叹十里牌 庄中分派给庄客居住的宅基地是固定位置,一时间大家都要修屋居然连孙家庄中的地皮价格都被炒了起来,已经分派出去的地皮孙新没有办法管理,可是还捏在他手上那些没有分派出去的住宅用地一时间居然也都成了一笔不菲的资产。 今年邹渊挣了大钱,便谋划着修个大院子和邹润两家一起居住,一去询问才得知泥瓦匠们的排期已然要等到半年之后,而且这样大兴土木的大工程人家都不愿意接,太费时间了光是这五十个庄客的活,他们一年之内都干不完。ζΘν荳看書 几个庄头和管事都碰到同样问题,到监理会里跟孙新反映,孙新只能请人到登州城里再去找泥瓦师傅来,登州城找不到就去周边的县找,实在不行就去莱州。 孙新算了一笔账,这一季的玉米打了四千石,每石以五钱的价格收购,然后再以七钱的价格卖出去,一进一出后所得足有八百两银子。 再加上几个月前卖花生的入账有个四五百两,药房的收入一百多两,他今年的纯收入已经达到了一千六百多两,足以堪比独龙岗上三庄的收入,虽然收了玉米之后,那五百亩熟地全部要休耕,新开垦的土地轮种小麦也要到明年才能收获,可今年却还有进项。 一个是每月能够带来百两利润的药房,另一个则是这些庄客挣了钱多半依旧要到孙家集上消费掉。 孙新知道这之中地租、仓储和自己在孙家集上店铺中的股份可以将其中很大部分又回流到自己的口袋里。 而且庄客们的粮食是必须全部统一收储的,他们要买粮食难道还千里迢迢到登州城去运粮回来?自然也是在孙家庄中消费的,孙新卖给庄客们的粮食和登州城里的粮价是一样的,而这会儿是收玉米的时节,粮价正低,可到了年底这粮价肯定还要涨。 孙新算了算年末各种细水长流的收入能回笼的资金又是七八百两的规模。 何况抢劫了生辰纲之后他手下的钱财并不吃紧,孙新更看重的是粮食。 现在这些粮食孙新也不着急卖,完全可以作为压仓粮。这四千石玉米无论是放在公仓里还是又被各家农户买回去吃都不会流出孙家庄的范围,也就是说他的孙家庄实打实有了四千多石的粮食储量。 收完这一批玉米之后已经经营了两年的五百亩土地全部休耕养地,要等待明年开春再种花生。 五十个老庄客们也不会闲着他们分分开始承包一些装上的水利工程,为下一步的土地扩张做准备。 新开垦的土地面积有一千五百亩,有的是事情做。 孙新接下去的时间中忙忙碌碌的给这一千多亩土地全部种上了小麦,这一季孙家庄里的的小麦全部用他带来的小麦种子,孙新心中期待着明年能够有一批好收成。 种麦的事情忙完便已经是八月十五了,中秋在这年头也是一个大节,扈三娘的肚子已经挺大,活动不方便,所以这一次中秋两人并没有到独龙岗上去而是扈家庄的人来到十里牌看望扈三娘。 扈陈氏和扈成坐车骑马到庄中,扈陈氏带着几个仆妇进屋便见扈三娘大着肚子坐在椅子上,问了一阵扈三娘的身体状况,然后才在仆妇的伺候下坐下来。 “如今见得你们这庄子之上土地弄的那般齐整,几个粮仓都满了,孙新今年这地种的真是不赖,这一年的收入怕是不少吧。” 扈三娘笑而不语,现在还没外人知道孙新抢了生辰纲,只她心里知道现在隔壁的粮仓之中还放着价值一万多贯的金珠宝玉呢。 扈成安排人把礼物送去这才转回来在屋中坐下,听到娘俩的话便帮着算道:“我瞧着那外头孙家集的客流不少,他那集市上而今已经开了二十多家铺面,每个铺面一月总要收上一到二贯的房钱,再加上他那孙记药铺的营生,又加上这庄子之上的营收,这一年怕就是近千两的收入了!” “竟能如此之多!” 以前只知道姑爷能挣钱,这时听儿子这么一算扈陈氏也是颇为惊讶,一年上千两这都接近他们扈家庄一年的收入了。 她连忙问扈三娘道:“这些收入你不会都没算过吧?” “这可不成,而今他在外头做事,你是个主内的人,不能一味的就看着男人在外头挣钱自己屋里什么也不知道。你这内宅也有多少消费呢!一年几十上百两的使出去,若是不知他挣多少钱时,你屋里想要用个钱都不好开口的。” “得了,你要是不敢问为娘便帮你问去。” 听着老娘这生意经,扈三娘也不得不开口说道:“我们家的钱内外都分管的严着呢,每月我的开销都不会少的。别看他如今挣了这么多钱,他还要继续扩建庄子,明年又要开上千亩的土地,这些钱财不定都得砸进去。” 闻言扈陈氏和扈成都是啧啧,现在独龙岗上三个庄子的土地面积已经都稳定了,一口气开上几千亩土地的垦殖事业那都是老一辈人才经历过的场面,对于扈成来说都颇为新奇。 扈陈氏摇头道:“还要开地?如今守着这个庄子不就好了,再要开田土,万一招不到庄客或是收成不好难免还去了多的。我瞧那孙家集在好好发展,日后你们这十里牌已然是不差了,你还是劝他谨慎些吧。” 而扈成闻言却在心里暗暗盘算,孙新这庄子如今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规模,再要开垦上千亩的土地,这庄子之中的田地面积不就达到三四千亩了吗? 要知道扈家庄的土地面积也就是个六千亩出头,虽然山林湖泽等面积加上肯定比孙家庄多的多,但是孙新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开出这么大的田地以后肯定会有更大的发展,他心中暗暗决定自己今后可要跟自己的有本事的妹夫处好关系。 这里刚跟娘家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见外头丫鬟芽儿跑了进来,说是几个庄头都来送礼。 扈三娘连忙整理好衣服准备出去,今年孙家庄的收入不错,孙新要在八月十五搞个宴会,一众庄客都要来拜节的,这种场合她作为当家主母自然要出去招待。 第九十六章 赖老汉痴讨红包封 扈三娘走到院中时便见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虽然孙家庄已经有了偌大的规模,但是孙新却没把自己家弄得跟扈家的宅子那般庞大,一来是他无意在这些享用上花太多的钱,二来确实是家中也没那么多人口。 就他和扈三娘两个主家,弄那么多房子给谁住都不知道。 所以孙新现在的小院依旧是那个农家院的样子,虽然收拾的颇为利落齐整,原本打算弄的菜地和鸡笼什么的也没搞,孙新还叫人把院前的场地仔仔细细的砸了三合土的地基,如今颇可以坐几个人,但是此时随着孙家庄的人口扩大这小院子也渐渐有些不够用起来。 今天来拜节的都是孙家庄上的头面人物,除了几个大庄头之外还有小庄头、教师、管事、孙家集上的几个大掌柜、铁匠铺的汤隆还有孙记的医生、药工等人,二十几个客人加上老婆孩子一下就把这小院给占满了。 孙新还在田地之上没回来,扈三娘只能拖着大肚子担起了招待客人的事项,扈陈氏和扈成也出来帮忙。 几个庄头今年都吃得肥胖了,在小院之中有说有笑,个个双手叉腰都显出富态的样子。 李直今年包了二十多亩的土地,他天生性格严肃,伺候土地也比别人格外勤快一些,到收获玉米的时候,别人的土地之上平均每亩的玉米收成只有八十,可李直的土地亩产却已经达到了九石,甚至追平了孙新亲自弄的示范田。 其实也并不是李直的种地本氏比孙新更高,而是他实在勤快,每天观察着孙新在田地之上怎么侍弄然后便把孙新的法子拿回去加力的在自己的田土之上整治,一年到头没有哪天不是光脚在田地上干活的,最终收入也真没有辜负他的勤劳。 今年的粮食打下来后孙新都特意把李直当做承包示范户在全庄宣传。 李直这一季打了两百多石玉米,他是带着自己的子侄种地的,并没有和其他人联合承包,所以最后分收入的时候他自然就拿了大头,独独自己便入账了七十多两银子,干了一辈子佃农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现在李直已经把明年的承包申请打到监理会上了,一口气要包八十亩土地。 这孙家庄的土地采用轮作制度,一包就是两年,他今年是孙新亲自宣传的典型,监理会也不会不给他这面子,八十亩好地明年应该是能包下。 李直已经计算着接下去两年的三季粮食自己要和几个庄客联合侍弄,他不愿意和别人分太多钱所以哪怕是和庄客联合,他也是选择了那些丁口少的人家,按照自己打上去的承包案最后自己家还是要占大头,李直有自信两年之后自己就能挣到大几百两的身家。 他心中知道没有孙新和这孙家庄,自己一世也见不到这么多的钱财,所以这次拜节李直也是狠心出了血,他特意从自己家里挑了口肥猪,洗剥干净让两个侄儿一起将之抬到了孙新的院子里。 他觉得自己带的礼已经很重了,转头却见邹渊直接牵了五个羊来,而另一边的陶宗旺也是杀了两口猪挑上来。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李直这才心里暗暗想自己的手面是不是太轻了些? 正式的宴会要到晚上才开始,扈三娘便招呼庄客们先领着庄头和管事到院子中吃一顿午餐,然后便从屋中拿出了一大盘红包封的银叶子来。 今天也不能单独请管事们在家里吃饭,所以孙新一家早在前两天就开始准备,今天一大早就已经让庄客杀了几个羊,全部切了煮好之后让自己宅中的庄客给庄子之上每家庄客都送了一点。 另外就是给庄头管事们还有上了年岁的老人由孙新和扈三娘两人的名义每人都分一份红包。 此时见大家都到了扈三娘便将那红包一封封的送到众人手里,见扈三娘亲自来送红包,所有人都是站起身来双手接过。 庄上的几个老人也被请到了院子中,每人照例也发上一份红包。 顾富早就来了,见到扈三娘给大家发红包便挺着胖肚皮走上去挤开众人,先从扈三娘手上拿了一个。 那红包入手顾富就暗自掂了掂,感觉颇为沉重,于是到角落悄悄拆开一看,却见在红包里装了足有半钱的小银叶子。ζΘν荳看書 顾富暗暗惊喜,眼睛一转又笑嘻嘻的跑回扈三娘面前。 扈三娘正在给旁人发钱,见顾富跑来,问道:“太公有什么事情么” “我儿顾甲如今同着孙新还在地头上忙碌呢,他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过来,他的那一份红包到时或是忘了,我先来帮着他领了吧。” 扈三娘点点头,便叫又拿了一份红包递给顾富。 顾富将两份红包都揣进兜里却还是不走。 又笑着说道:“我家顾大姐也是你们庄上的掌柜,虽然做的时日短了些,但今年她怕不也是有一份红包?我怕她来的晚忘了这事,也先把红包给我吧。” 扈三娘不禁微微皱眉,她知道这顾富这人五十多岁都还是闲不住,前两月在庄上放赌被孙新查到了差点把他赶出去,要不是自己挨不住顾大姐的面子去劝丈夫,今天这人早不能在孙家庄上居住了。 明知道红包交到他手里肯定是被他私吞了。可是偏偏顾甲和扈三娘现在都不在,自己不给顾富红包反倒是落了他们面子。 思想一番扈三娘便只能拿了一份红包交给顾富。 顾富将三份红包都揣进怀里,喜笑颜开:“是了,我替他们保管着。” 这边刚发了一圈红包便又有车马来到了孙家庄上。 庄客迎出去,从车上下来的却是乐和、乐大娘子还有乐张氏。 乐大娘子带了一个土兵提着礼物进屋,跟扈三娘解释说到这几日孙立马上就要升官了不好离城,所以今天只有她来。 扈三娘点头表示都是一家人不碍的,庄客接过哥嫂的礼物,扈三娘请众人进屋去说话。 乐和主动帮着去张罗安排席面。 而一进屋乐张氏就拉着扈三娘的手说孙新治了乐程二十多天,如今孩子回到家里已是全然好了,对孙新只有感谢的话,如今乐程三不五时就说想到十里牌上来看叔叔婶婶。 二十多天里孙新一直对乐程十分关心,这他们做父母都是看在眼里的。 “若是没有孙新叔叔,乐程这孩子如今怕不是命都没有了……”说着说着乐张氏便哭了起来,乐大娘子和打听了前情的扈陈氏在一旁也是连连感叹,扈三娘只能握着乐张氏的手连声安慰。 第九十七章 惊收入顾甲探孙记 扈三娘在庄子上招待客人的时候孙家集上生意也丝毫未曾停歇,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药铺掌柜顾大姐已然去了孙家庄里准备赴宴,店里只剩下两个伙计和医生忙碌着。 两个伙计像往常一样接待客人,他们这会儿都是青衣小帽,手上展了一条白净的羊肚儿巾,形象利落,招待客人之时更是热情饱满脸带笑容,这都是顾大姐总结出来的要求,他们卖药的人家必须要给人一种利落干净的感觉,客人才会愿意消费。 几句话便给一个客人推销了一份保健品,将人热情的送出屋去,伙计用手上的羊肚巾擦擦汗,一人整理柜台,另一个人去和坐堂的张医生说话。 “你瞧那汉子今早来了四五趟了,怕不是有什么事情?” 随着张医生指点两个伙计也看到了店门前走来走去的那农家汉子。 顾甲低头在药铺门前逡巡着,眼神中难免带着几丝鬼鬼祟祟。 最近一个多月顾大姐一直在这药铺之中忙碌。 起初几天顾甲问她药铺中生意如何,顾大姐都闭口不言,顾甲也觉得顾大姐没挣多少,但最近大半个月顾大姐却忙碌了许多,而且已经不从家里面拿钱了。 顾甲前两天旁敲侧击的说起顾大姐不想嫁人也行,但是如今年纪这么大了还在家中吃住家中开销顾大姐也要付一份。 顾大姐就拍出两串钱来问他够不够。 顾甲颇为惊讶。 而今顾大姐也满了十六岁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顾甲一直想着能够收笔彩礼把顾大姐嫁出去,可是看如今的样子顾大姐却是一副离了他们家也能生活的模样,顾甲不禁怀疑起顾大姐的收入来。 故而妹妹究竟能从这药铺之中挣多少钱?若是她挣的钱够多时,自己想要把她安排嫁出去还真是不容易。 所以今天他说是陪着孙新一起去田头看作物,但是刚刚出来没多久,他就说是闹肚子告假回家了,他想着趁顾大姐不在铺里,正好就来偷偷瞧一眼。 顾甲在这药店门前又转了一圈想再看看,抬头便见一个伙计向自己这走来。 “官人可是想要买药?” “啊,哦……我是要随便看看。” 顾甲平时都在庄里忙碌,虽然是孙家庄的一个大庄头却是很少到这孙家集上来。而顾大姐这药铺之中用的两个庄客都是今年来到孙家庄上的生面孔,也是没怎么见过顾甲的模样。 那伙计打量顾甲一眼没认出他来,有些怀疑的请着顾甲进屋。 “官人要看什么?” 顾甲指着刚才那伙计卖出去的那一款药问道:“这药是治什么的?” 他今天上午转的这一会儿便见到这药已经卖出两盒了。 伙计指着那药道:“这是咱们孙记数一数二的好药,有名的六味地黄丸,专治肾亏的。” 顾甲点点头又问道:“你这药卖多少钱?” “咱们这孙记的药品价格一向公道,这一盒六味地黄丸只卖您一百文。一个疗程可管十五天。” “一盒药就要一串钱!” “都是这个价,您到登州城里去买六味地黄丸也是从咱们孙记出去的,进一个城少说就要涨二十文的价钱呢。” 顾甲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早上他就看这孙记已经卖出两盒六味地黄丸了,也就是说他们轻轻一张一碰嘴皮就轻松入账了两串钱! 顾甲又记得今天早上那六味地黄丸旁边的一盒药也是卖出来过的,只见那药物的纸盒之上漂亮的印着一支人参的模样,一看就觉得贵气,于是他又指了指那六味地黄丸旁边的药: “这药是怎么卖?” “这也是好药呀,这是咱们庄上的人参养荣丸,一盒两百文,您家里有老人要补气血时买这药最是合用。” 顾甲为两百文的价格又咽了一口唾沫。 问道:“这药一天能卖多少盒?” 听着顾甲问东问西两个伙计心里也有戒备,不想说实话,只是随口道:“卖的也还行吧,一月总能卖出几盒。” 一个月几盒! 顾甲想着刚才这药店顾客盈门的场面心中暗暗计算这药铺的收入,这就是三串钱了,这店子怕不是一个月要有上百两的营业额!也就是说顾大姐一个月的提成就能拿上将近一两银子! 那孙新能挣多少?一个月流水就是上百两了! 顾甲深吸了一口气,今年他忙了一年的田地总共挣到口袋里的也不过是三十两而已,顾甲原本觉得这已然比之去做其他工要挣的多的多了,接近一般有十几亩地的富农家庭,却没想到自己家的妹子一个女人出来干活也挣了这许多的钱财。孙新的收入更是天上一般高。 他又想到顾大姐就算去嫁人能收的彩礼也不过就是个十几两罢了,自己还和爹爹议论着怎么把顾大姐嫁出去呢,可如今一问人家自己一年就能挣下快二十两银子,怪不得顾大姐听到他说要嫁人时完全不理。 那伙计见顾甲眼珠乱转忍不住小声问道:“您到底要什么?不成便让我们这医生先给您看看?” 顾甲忙挥挥手道:“我就是随便看看。” 转身出了店面,顾甲对于逼妹妹嫁人完全不报指望了,甚至想着自己回去要把顾大姐巴结的好一点,他看出了孙新对顾大姐似乎有点刻意拉拔,孙新那般奢遮,自己这个妹妹以后说不定有大出息呢。 而看着顾甲走远了那伙计和医生三人也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伙计问道:“这人真是有些奇怪,怕不是城里其他店家来打探消息的吧?” 另一个伙计点点头:“我看着也有些像。虽然他穿着是个庄客的模样,但是见他的气度也不是地里出力气的人家。怕不真是个药房的先生或是药工?” 那伙计又问:“登州城里哪家药铺最想学咱们的本事?” 医生眼前一亮:“周桥下有一家王记药铺,他家的掌柜有个三叔的二侄儿的三表妹夫年下时我见过,好像就是这人……” 三个臭皮匠在一起议论了半天,越说越热闹。 就在顾甲从孙家集上心事重重的回来之时,顾大姐也已经化好妆换好衣服来到了孙新的院子里。 她一进入院子便见到爹爹顾富正霸了一张桌子在那吃东西,她连忙拉着顾富到一旁小声道:“还没开席你怎么就把冷盘吃了?叫人家看了多没礼数?” 顾富理直气壮的道:“我们顾家是送了礼来的,一斗粮食呢,吃他几口菜算得什么了?” 第九十八章 悲势利女儿怨父亲 顾大姐又看了看远处的扈三娘,问顾富道:“前两月你在庄上聚赌被孙新发现了,原本他是要赶你出去的,多亏了人家扈三娘劝着才让你继续在庄上住下,今日你见了三娘有没有先上去跟她问声好?” 顾富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不满的说道:“你同她的关系那般好,平日里姐姐妹妹的叫着,按说她也是我女儿辈的了。她不来先跟我问好,我反去跟她说话,那多没面子?” “是以你进来也不先同她打招呼?” “哎呀,她过来时我两人见过也就完了,还打什么招呼?啰嗦的很。” 听着顾富这话顾大姐就感觉自己胸口憋着一股气。 这时孙新已经忙完地上的事情回到院子中来了,正在院中心和一众庄头管事们聊天,顾大姐气得不想跟爹爹说话了,转身便向院中走去。 这时顾富却跟在身后追问顾大姐道:“你一个月究竟挣的多少钱?我和你哥哥要你嫁人你也不嫁。” 顾大姐敷衍道:“一个月五串钱。” “才五串钱?”顾富喃喃念了一声。 “那你上个月给你哥哥两串钱做开销自己也没剩多少了呀。” 顾大姐懒得应顾富的询问,埋头只是向前走。 身后的顾富却是不依不饶说道:“我瞧你一个月挣的不止五串钱吧。” “看你上个月一拍就是两串钱,我瞧你一个月能挣的钱财少说也有六七串了是不是,你不说时我去问你们庄主!” 顾大姐打扮漂亮的脸蛋此时也难看起来,她生气的回头对爹爹说道:“你要问时自去问好了。” 这时顾甲也回来了,看了顾大姐一眼,脸色微微异样的站到了顾富身边。 “你当我不敢!”顾富转身便挤进人群,张口直接问孙新道:“你给我家顾大姐一个月开多少钱?”ζΘν荳看書 孙新一愣,悄悄看向顾大姐,就见顾大姐脸色不好看,孙新冲她眨眨眼睛询问,顾大姐那边才心领神会的比了一个五的手势。 于是孙新对顾富说道:“我一月给他开五串钱。” “真是五串钱?” 顾富念了一句,又晃晃手臂对身旁扯着他衣袖的顾甲说道:“你扯我做什么?” “既是一个月给你开五串钱,你便拿给我两串吧。” 顾大姐一听不禁瞪大了道:“我一个月就挣五串钱,已然给了哥哥家两串,再给你两串,我……我就剩一串钱来开销?” 顾富摇摇头直接张口说道,我养你这么大,现在你每月都给你哥哥两串钱,却不给我一分儿钱财,如今你又不肯嫁人,我手上哪里有钱使用,你做人多少要讲些良心,你长得这么大吃谁的穿谁的?如今不过要你一个月两串钱你便不肯给了?” 顾大姐闻言深深的吸气,胸膛起伏,然后忍不住看向孙新。孙新也是一脸无奈,顾大姐不禁想起前两天孙新提醒过她要少对自己爹爹说自己收入的事情。她原来不以为意,这时才感觉孙新说的针对。 在看向爹爹这里,顾大姐只觉得自己心都凉了,思索一番,她转头对孙新说道:“那众人都给我做个见证吧。” 在场的一众庄头们看着这顾大姐的家事都觉得有些尴尬,但见孙新没言语,于是对视一眼都悄悄点头。 孙新心里叹了口气,见顾大姐那里抿着嘴唇,于是对自己手下一个庄客道:“到三娘那儿提两串钱来。” 他转身对顾家人说:“既然是我做见证,你们一家人便跟我来吧。” 那庄客很快去了,顾大姐顾甲还有顾富三人便跟着孙新一起来到一个僻静处。 孙新叫过庄客托过两串钱站到顾富面前。 顾富眼前发亮,连忙伸手要拿钱,孙新却先伸手拦住问道:“顾太公拿了钱可是还在咱们庄上住,可是出去走走?” 顾富眼睛一转笑道:“我登州城里有些事情,拿了这钱须得先出去走两天。” 孙新点点头。 他看了一眼顾大姐眼眶红红的样子,突然对顾富道:“先前听我家三娘说你多拿了两个红包是给你家孩儿的,你要走时便把你儿子女儿两个红包留给他们吧。” 顾富闻言一愣,接着一下捂住自己胸口的红包道:“这是你家三娘给我的,给的钱怎么还往回要?” “我不往回要,你们家自己的钱,我只是要看着你给到你儿子女儿手上。” 说着孙新伸手放在那装钱的盘子之上,显然顾富不照他说的做这两吊钱他就拿不走。 顾富犹豫一阵,那两份红包不过是值一钱银子而已,而眼前的盘子里却是放着相当于两钱银子的铜钱,虽然有些心疼但他还是连忙把两个红包从兜里拿出来,转身分别揣进了自己儿子女儿的怀中。 “顾甲、女儿,都拿去花,爹爹我怎么会要你们的钱呢?” 孙新松开手,顾富连忙把托盘上那两串钱揣进怀里。 临走他还不忘说:“孙庄主你可要做个见证,这是我女儿孝顺我的,以后每月我都从她这拿两串钱。” “那你以后也不能催她嫁人了。” 顾富眼珠儿一转,顾大姐的彩礼他要和顾甲两人分,加上女方还要出嫁妆,即使把顾大姐嫁出去能落到自己口袋里的钱也不过是四五两银子而已。 从顾大姐这里拿上两年的钱就超过这个数了。 顾富心里算完连忙笑道:“自然不催,这都是她的事情,我由着她的。” 顾富拿了钱便大咧咧去了,顾甲脸带尴尬,只能点点头连忙跟着顾富离开。 看着爹爹和哥哥走了时顾大姐眼眶都红了。 孙新对她道:“以后每个月扣两串钱,其他钱你都可以自己拿在手上了。” 顾大姐抿着嘴唇良久才道:“要是按照我先前的脾气这钱,我就是丢河里也不给他一文。” 孙新叹了口气,这时顾大姐突然抬头看向孙新道:“今日谢谢你……孙新哥哥。” 顾大姐脸颊红起来,然后飞快的走了。 孙新满脸意外,反应过来,摸了摸后脑勺。 小声儿还挺甜,和想象中的母大虫不一样啊。 好像上一次想到母大虫顾大嫂叫自己一声哥哥的情景时自己带入的角色是宋江。 第九十九章 秋雨寒,十里牌上小家添丁口 天过九月,一场秋雨一场凉,登州地界的秋老虎被两场秋雨一扫而尽,在这气候变暖的日子里夏秋天的天气变化更加剧烈,竟是转过几天便冷的要换上厚衣服戴起围脖来。 顾大姐拿到了第二个月的工钱,加上提成足足有二两半,比孙新想象中还要高上许多。 给了顾富两吊钱再给顾甲两吊钱之后,顾大姐手中还有二两银子,花都不知道怎么花。 有了这样的收入,顾大姐的腰杆终于硬了起来,而在家里顾甲也有些怕她和孙新两人的关系,说话都不敢跟她大声。 “嫂嫂,今天晚上吃个捞面条吧,我瞧着孙新家里常吃这个,我告诉你怎么做。” 嫂嫂点头听着顾大姐的指示,便照她所说的方法去和面煮浆子。 想到以前自家嫂嫂看自己时可是满脸的不甘愿,老想着抓着自己跟她一起去干活,而且总是拿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去烦恼她,说些什么女人家不能上桌吃饭之类的话。 顾大姐自小就是在顾富教育下长大的,从来没有这些规矩,以前嫂嫂嫁过来之前就是她一个女孩忙着给家里做饭,自己做好了还不能上桌吃?顾大姐的脾气哪里忍得了? 偏偏嫂嫂自己不敢反抗顾甲,还觉得顾大姐应该跟她一样的做,常常在顾富、顾甲耳朵边说些顾大姐的坏话,顾大姐也是由心的懒得理这个女人,现在终于得以扬眉吐气。 顾大姐吃完饭之后把碗丢下便起身准备出门。 一家人都看着她,嫂嫂看看那还没洗的碗问道:“妹子哪里去?” 顾大姐理直气壮的说:“我到孙新家去一趟。” 嫂嫂想说什么话,顾甲瞪她一眼她才连忙噤声。 顾甲进内屋去拎了一只腊制好的野兔对顾大姐道:“而今庄主家的娘子也要生了,咱们做庄头的没什么好孝敬,这是前日里我手下一个庄客到登云山上采药时打来的兔子,便拿与扈三娘去将养身体。” 顾大姐点点头接过兔子便出去。 自打过了九月,她整天就是往孙新的家里跑,这时扈三娘已经快要生产,肚子大得不行,在家里面常常要人说话。 顾大姐来到了孙新家里之后,见到扈三娘在床上休息,床底下有些果皮之类的东西,她也不打扰妹妹,卷起袖子就拿起笤帚扫地。 这场面要是让她家嫂子看到了绝对会气的鼻子都歪了,可是顾大姐却是懒得理他们。 她到孙新家做事她愿意,其实在哥哥家嫂嫂过门之前一应家事也是她在做的,可是如今她就是故意就是不做,以顾大姐的性格倒也没有什么巴结扈三娘的想法,纯粹就是不喜欢就不做罢了。 现在离扈三娘的预产期越发近了,不光顾大姐三不五时往孙新家里跑,扈陈氏和乐大娘子还有乐张氏都到孙新家来照顾扈三娘。 三个人轮流伺候,还有众多庄客家里的妇人在一旁照看。 孙新前世没有老婆怀孕的经验,也没想到一个女人要临产之时居然能够调动起这么多的人力。 但是真正到了这时候,他却感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嫌人手太少。 他在房间里头也帮不上什么忙,转头到了孙家集去了汤隆的铁匠铺里,研究了几天之后打出了一个模样奇怪的钳子用布包着拿了回来。 众人看着那钳子不知如何使用,听孙新一番说才大体明白这什么助产钳的用法。 然后大家都眼神奇怪的看着他,好像在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怎么知道这么多女子生产的事情? 孙新只能继续用自己以前学医时见过应付过去,这话不能仔细研究,因为孙新的医术自称是在琼州的军中学的,行伍之中学到了怎么配置壮阳酒的药方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在居然说还学会了怎么给女人生产,仔细深究下去让人很难不怀疑琼州军中的生活作风是不是大有问题。 孙新拿回的助产钳无形中让众人更加紧张,唯独是坐在风暴中心的扈三娘每天该吃吃该动动,她今年才满十七岁,身体健康的不得了,甚至在进入十月的时候还依旧保持着每天练刀的习惯。 算着预产期临近,在孙新的坚持之下,他们直接将登州城里有名的稳婆王婆子请到了家里来住,就等着哪天扈三娘要生不会赶不上趟。 这事情让扈陈氏直说是乱花钱,要知道请这王婆子提前到家里来可是按天收钱的,一天就是一钱银子。 在已经生过三个孩子的扈陈氏看来扈三娘这一次生产比起以前她生孩子时已经条件要好得多了,完全没必要如此担心。 而乐大娘子和乐张氏却是比较理解。 这年头的婴儿出生绝对是母亲和孩子共同要过的一道鬼门关,虽然众人都觉得扈三娘的身体状况很好,而且营养条件优秀,这一次生孩子风险并不大,但孙新和扈三娘感情很深家里条件又好,根本不想让老婆冒这个险。 他们在十里牌这个地方,如果扈三娘真的遇到什么问题要去请人来帮忙生产都需要大半天时间,只用庄中的妇女们帮助生产,别说是孙新了,她们也有些不放心。见到孙新的安排都在心里暗暗羡慕自己,当初生孩子时,自家男人可是没有这般细心的。 扈三娘的怀孕时间大体是在年初的时候,怎么算到十月十五时扈三娘的预产期都已经到了,可这时扈三娘的肚子却依然没动静,孙新不禁紧张起来,反倒是扈三娘自己心大的不得了,整天跟顾大姐有说有笑的。 到了十月二十这天却是扈三娘起床时自己发现羊水破了就要生了,孙新连鞋都来不及穿,穿着一件单衣就跑出去找王婆子来。 孙新把王婆子叫来的时候家中的女人也全都来了,连带着他跑出去的动静也弄的全庄皆知。 孙新的卧室在顾大姐临近生产这几天每天都是消了毒的,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是毕竟比这年头大多数其他脏乱的房间要好。 孙新想进去监督着那些婆婆帮自己媳妇生产的过程,可是却被女人们义正词严的赶了出来,只能在屋外着急。 第一百章 人情暖,产房门前孙新望前尘 女人们不让孙新进屋孙新十分无奈,只能掇了条小凳子坐在屋门口。 这时才感觉身上有些冷,他胡乱到隔壁房间弄了件兽皮袄子披着,心中乱的很。 前一世他没有老婆孩子,以他的性格从来也不觉得这事情对他有什么困扰的,这一辈子,来到这个时空最初想要娶扈三娘时心中的想法其实是想借独龙岗的势力来壮大自身。 如今他的羽翼渐渐丰满,独龙岗的帮助对他已经不算太大了,可是孙新却发现自己心里对扈三娘和这个家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深。 现在想到自己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孙新心中只觉得十分奇妙,见着走进走出的丫鬟婆子们,哪怕是他这时也不禁在心里起了一些迷信的念头,暗暗把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神佛都拜了一遍。 孙新想着自己来到这个时空,非但没有做什么恶而且还救活了不少人,也算是积德了吧。 老天爷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也该让他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屋外吵扰一片,听说扈三娘要生了庄客们各家都派了婆婆媳妇来探望,孙新把来探望的二徒弟解珍叫住,让他在门口招待众人。 中秋节时收礼收的太多,一头猪两头羊的,要知道在这年头这些可都是值上几石粮食的东西。 孙新知道这是因为庄客们今年挣到了比往常多的钱财所以刻意巴结着他,想要明年在分配土地之时自己能够对他们高抬贵手。 孙新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如果庄客们都把自己的收入换成礼物送给自己绝对会让整个村子的运行都出现问题,所以孙新在中秋节之后就定下了规矩,自家庄客上门来送礼的超过一斗粮食他就不收。 这个规矩也不是以强制命令说出去的,在中秋节之后孙新仔细的统计了送来的礼物,将每一份超过一斗麦礼物的人家统计出来,接着全部送出粮食形式的回礼,回礼就用了整整两天时间,像邹渊这种一口气就送了那么多猪羊的人家,光回礼就派了两个庄客挑着担子送了三道。 如此一来众人自然也就明白了孙新的心思,今天庄客们无论贫富来探望之时多半都是由婆婆媳妇提着一小袋粮食就来了。 虽然孙新的严格,多少有些不尽人情,可是众人心里也知道孙新是为大家好,孙新摆出这个态度,大家都感觉做事之时也舒服很多,私下里都说庄主仁义公道。 顾大姐从孙家集赶回来,进到院子中之后便对着孙新一通问,孙新也是隔墙听里头的动静,哪里回答得过来?只能是摇头。 脾气急躁的顾大姐心中只想着自己的三娘妹妹别是出了什么事情,气的直说:“你平日里也是个有担当的,怎么到了如今一问三不知起来?” 半上午时哥哥孙立便和扈太公一起到了,不是孙新通知的,他们正好今天结伴前来。 在进庄子时两人就得知了扈三娘正要生产的消息。 扈太公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孙新被顾大姐数落的说不出话来的场景,哭笑不得。 “好个鲁直的姑娘,这女人生孩子的事情,他孙新自坐在屋外哪里省的?放心好了,我家三娘是个好生养的,你们只在屋外等着不多时便能听到好消息来了。” 孙立也叫过老婆来问了两句,听说里头三娘还没生出来,他和扈太公两人赶路也没来得及吃饭,听闻孙新这里也是早上起来就水米未进,于是就转头让土兵到孙家集上去买了些肉馒头让大家先垫补垫补。 孙立九月份已经上任了新职位,从原本的登州兵马提辖升到了登州南面的侯家寨做知寨,实打实的升了一级,而且侯家寨守着盐场,是个油水丰厚的地方,孙新那些礼没有白送。 唯一的问题就是侯家寨离着登州城实在太远了,从侯家寨赶到登州总要大半天的时间,兄弟之间的走动不能再那么频繁。 大半个月不见,孙新看孙立的样子只见哥哥人晒黑了一些,精气神倒是十足,而且身体比去往侯家寨之前还肥胖了一点,将军肚都挺起来了,可见哥哥在侯家寨的生活实在不差。 土兵去买包子时顾大姐也跟着去了,包子买回来,顾大姐也到孙记的店里拿来了一些产后需要的药物。 顾大姐知道孙新庄子上虽然自己做药,可是对于送往孙记的药还要过上质检那一关,比孙新庄上还没有出厂的药物质量要好,孙新自己家里要用药时也是到孙记的柜上去买的。 她嘱咐庄客把药品放到孙新家的仓库里,转头跟孙新说了这些药都是她拿自己的钱从柜上提出来的,没有走公家的账,而且价格也没有超过一斗粮食。 孙新点头表示感谢。 此时孙新心中着急,馒头放在面前根本吃不下,一心只听着里头的动静。 突然就听见里头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孩子的哭声,瞬间几个蹲在一起吃饭的男人都站了起来。 “生出来了吗?”孙新抓住出来倒水的王婆子问。 而一旁的扈太公追问了一声:“是男是女?” “恭喜孙新庄主生出来的是个公子,六斤重,胖的很。” 闻言孙立和扈太公脸上都露出喜色,孙新却还抓着王婆子问道:“我娘子怎么样?” 听到这话在场的男人没什么感觉,却是顾大姐和王婆子还有几个来帮忙的仆妇都暗暗吃惊,心想这男人真是不差,孩子生出来不先问小孩,却是先关心自己婆家。 那些常常帮人接生的婆婆都心想自己当年生孩子时自家的丈夫都没有这般的有情有义。 王婆子说道:“夫人很好。”孙新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王婆子也是松了一口气,暗暗擦汗。 给人做接生婆这么多年,今天的接生实在是她这些年来做的最劳心费力的一件。 扈三娘的身体状况很好,生产也很顺利,只是孙新的要求太严格了,进屋就要洗手喷酒精,而且还自己钉在门口,连带她也紧张起来。这时再一看远处,却不是独龙岗上扈家庄的扈太公还有一个打扮一看就是军官模样的人也满脸关心的看着她。 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物关心,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些明明往常都做的很习惯的活计今天做的都战战兢兢起来,全程生怕有一点怠慢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第一百零一章 孙二郎误传惧内名 扈三娘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孙新才得知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男人是不能进新生儿的产房的,说是怕什么冲撞了脏污不吉利。 但孙新哪里管这些,他说了一句要进那王婆子根本拦不住,孙新在身上喷洒了一些酒精之后就直接走进屋去,于是一众女人就惊讶的看着这么一个莽汉闯了进来,动作都僵住了。 孙新走到床前握着刚生出孩子的扈三娘的手,见她满头大汗的样子,连忙问道: “你怎么样?” 听到他的话在场的女人都羡慕起来,在屋里的女人都是生过孩子的,她们当时生孩子的时候,自家男人可没有像孙新这般的贴心,别说什么进屋之后先握着手问话了,有心大的知道孩子生下来了都还没到家呢。 扈三娘也是有些疲惫,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扈陈氏才抱起孩子给孙新看,孙新见到那皱巴巴的婴儿问清小孩没问题之后欣慰的点点头。 刚生出来的孩子,孙新其实还真没有太深的感情,他刚才更多担心的其实是扈三娘这么一个漂亮媳妇别出什么问题,这时媳妇没问题他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 扈陈氏满脸不可置信,“不关心儿子到先关心起婆娘来了……”再转念一想却不也是自家扈三娘的福气,这年头哪有男人如孙新这般的,真个是戏文里出来的人物。 跟扈三娘说了一会话孙新才伸手接过孩子来。抱住儿子的一瞬间儿子也正伸出手来,小手胡乱抓着一下正到孙新的手指,那婴儿好像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天性好奇,于是便死死的握住。 婴儿的力气能有多大,哪怕是很用力的抓握在孙新感觉也只像是挠痒痒一般。 只不过这一瞬间看着那握起来还没有自己三根手指粗的小拳头,孙新之感觉好像是有一种血脉的联系瞬间就在天性之中构建起来了一样。孙新看着这小孩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逗弄了起来。 扈三娘这时也恢复了一些精神,看着孙新弄儿子也伸手要抱孩子,于是孙新把儿子给了扈三娘。 扈陈氏进来跟孙新说道:“你爹爹从独龙岗上带了几尾好鱼来,都是今早擦着天亮下网在梁山泊里抓到,拿水草弯了送来的,而今还活跳着呢,我正给三娘烧个下奶的鱼汤。” 不一会儿芽儿顾大姐等人都跑进来看孩子。 自有人去谢过王婆子,把钱给她,礼礼貌貌的送了回去,至于照顾孩子的事情,庄里那么多有孩子的仆妇抢着做,用庄里的人家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扈陈氏的鱼汤烧熟了,让一个仆妇端着汤进来,扈陈氏突然想到什么,问扈三娘道:“你身子擦好了没有?” 她又一脸责怪的看向孙新:“哪有汉子急急忙忙进产房的,也不知道冲撞了!先前还没给女儿擦身子呢,现在却不是又要忙一趟?你还把那王婆子给送走了,算了,我来擦吧。” 她说这话之时却见扈三娘的脸都红透了,扈三娘声如蚊蝇的说道:“擦了的。” 扈陈氏疑惑的眨眨眼睛:“什么时候擦的?” 扈三娘没说话脸蛋通红。 刚才孙新把人支出去,就自己就拿着一个配的什么消毒药水说要给她做严格一点的产后清洁。 扈三娘还以为他要胡闹,却没想到孙新一脸郑重的表情,真的很严格的帮她擦了身子,整个过程羞死人了,把扈三娘给臊的不行,这时哪有脸在老娘面前说出这话来。 扈三娘听话的喝了鲫鱼汤,其实她正是年轻的时候,身体健康奶水充足,抱着小孩便喂了奶。 等到孩子和大人都吃好孙新也放心了,孙立和扈太公这时也都看过小孩,转头跟孙新说他们路上都有休息,倒是孙新这一大清早就起来折腾到现在连个馒头都没吃,只怕是又饥又饿,不如他先去躺一会儿。 没有让外人照顾老婆的道理,孙新自然不愿,一番推让扈陈氏笑着说:“得了,你们不见先前他进到屋里来时握着三娘手的模样,不说时我还道是在看人唱戏呢,你此时让他去休息他哪睡得下?”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大笑,孙新这才想到自己之前关心的态度好像是比起这年头的人来说要亲近许多,在大家面前有点闹笑话了,自己也是微微老脸发红。 接下来的时间之中孙新的重心暂时先放到了照顾老婆孩子上,除了顾大姐送来的药物之外,他自己又派人到孙记去开了一些药,再拿出药方让庄里的药工把它赶制了一批给坐月子女人所使用的补品。 而照顾小孩的事情倒不需要孙新和扈三娘操心,庄子里应聘看护婆子的仆妇多的不得了,甚至连应聘奶妈的人都有好几个,只不过扈三娘的奶水十分充足,她平时在家里带一个小孩完全不是问题,倒是不舍得自己的孩子跟奶妈太亲近了,两人一阵商量,在扈三娘的坚持之下孙新便没有请奶妈,只是找了几个沉稳的婆子帮忙照顾。 孩子生出来几天,扈三娘这里的情形已经稳定孙新这才重新开始工作,但是工作之余每天总还是要花上不少时间去照看小孩。 不少庄客家里的婆婆媳妇也来孙新的院子里头看夫人和小公子。 虽然孙新自觉比起来后世那些自己听闻的孩子一生之后便连个觉都睡不好的丈夫自己的日子已经过得十分轻松了,但是在众媳妇婆子见到孙新庄主亲自捧着一个尿布走出来的时候还是都惊的嘴里能塞下一个鸭蛋。 孙新庄主一个大男人居然亲手给小孩换尿布的奇闻几天之后就在庄子里不胫而走。 男子们多半是不信的,换尿布?孙新庄主这般奢遮的一个好汉怎可能做那种污脏之事?这种事情就是家中只有一个女人,也该是那坐月子的女子自己操持的,何况孙新手下还有那么多仆妇。 可女人们心里却是暗暗称赞羡慕。哪曾听说过如孙新这般好的一个丈夫。 甚至孙新宠妻的名声由此都往登州城里传去了,导致此后每逢年节给孙新送礼的人,常常都会额外给庄主夫人也带上一份礼品。 唯一不满的就是扈三娘,这个名声给她带来的心理压力很大,她觉得自己做的很不够。可扈三娘也感觉委屈,明明她也没有要求丈夫去给儿子换尿布啊,是丈夫自己拿着尿布去的,她也拦不住。 第一百零二章 顾大姐羞说豪强汉(2/5) 孩子生下来没几天便到了十一月。 入冬之时,登州城又流行起一场不大不小的疫病来,这一次疫病倒是没死多少人,可是让很多人鼻算咳嗽,不少人都去广济坊里找医生。 顾大姐早就已经实行起了之前的计划,入秋之后许多广济坊的药单中都有来自孙记药铺的成药。 其实倒也不是顾大姐刻意做什么,孙家庄的药品自己就有很强的市场竞争力,价格公平,药效稳定,那两副对联一挂天然的就让登州城里的医生们对此感到信服。 开成药能拿提成又比起开方子让病人回去自己抓药熬煮来得方便许多,医生们何乐而不为? 一下大笔的订单压过来,整个十月孙家庄除了扈三娘生孩子忙的不亦乐乎之外,药房也是一个十分忙碌的所在,转过十一月份,顾大姐拿到自己十月的提成居然逼近了三两银子。 这已经彻彻底底比哥哥顾甲的收入还多了。 “吃饱了,我出去一趟。” 见到顾大姐大晚上还打扮漂亮的出门,嫂子忍不住多问一句:“这么晚了妹妹去哪儿?” “我出去转转,放心,我自己带了钥匙,留盏灯给我就好。” 今天顾甲没在家,家里面的几个小孩都要由顾大姐的嫂子来看管。 刚刚赶了小孩去睡,这会儿正要跟顾大姐一起做家务呢,却没想到顾大姐提脚就要跑。 眼见自己丈夫不在家,嫂嫂也不忍着性子,她当下把抹布一丢冷笑道:“妹妹你,也是家里的女人,整天吃了饭就走,倒是真把家里当做客店一般了吗?” 顾大姐本来就和自己这个嫂子各种性格不合,只不过平时不说罢了,这时嫂子反倒过来挑她的火。 顾大姐一下就把拔得细细的柳眉给竖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我一个月往家里交两串钱,而今出个门倒要看你的脸色了?就是哥哥在家时也不敢管我!” “呵呵,他不管时才把你惯成了这般样子。天天跑到人家孙新家里去,也不知你安了什么心了。你倒是他们家的人,是我们家的人呢?说出去也不知道难听的。” 顾大姐瞬间脸都白了。 两边都不是火气小的人物,如今一挑自然大喊大闹的吵了起来。 闹得好不愉快之时就听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姑嫂之间这才收声。 刚刚出外去喝酒的顾甲进的院子来便听到了这让他头大的吵闹。 他进屋之后冷脸将自己的皮帽挂在门后,转身看着老婆和妹妹。 “怎么?刚过了两天有肉吃的日子如今就不想好好过了?要把这家拆散了才甘心?” 媳妇见到丈夫回来不敢说话,顾大姐抽抽鼻子把脸偏向一边,眼眶渐渐红了。 她的性格爆烈,但是也为人敏感,刚才被嫂子这样骂了一句心里十分难受。 顾甲看了两人一阵,先对自家老婆说道:“你比妹子大上这么多年岁,怎么如今还倒和她吵起来了,哪里有一丝为人嫂嫂的样子。这帮污蔑自家妹子,说出你脸上有光了?” 嫂嫂被说的一下不敢说话。 顾甲瞪了她一眼这才转头看向顾大姐问道:“你心里是不是有气?” 顾大姐默然不语。 “你虽是不往家里说,但我也多少能猜到而今你挣的钱财已然是不比哥哥我少了,你整日里在店里忙碌这事情我也见到了,可你如今十七岁了,还不愿意出嫁,也不是拿挣钱这事便可以说过去的。” “老实对哥哥说你是不是对孙新有些意思?” 顾大姐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我哪有?” 顾甲摇头:“我是你哥哥,虽然过去荒唐一些,但是如今也成了个庄户人家,手下管着十几号庄客,看人看事也有分寸。再不要把我当那泼皮无赖一般看待了。你的这些事情,哥哥难道见不出的?” 顾大姐脸更加红,终于低头不说话了。 顾甲道:“你心里有气可以,但是不该对你嫂子撒。” “我心里没气……” 顾甲叹了一口气:“要我如何说你才好……行了,孙新庄主人家那是天上的人物,我看了也觉得羡慕。实话实说,妹子,哥哥过去不成器,年纪比你大上好几岁却还要你操持家里的事情,已然耽误了你不少青春,如今哥哥的家业也立起来了,你自会挣钱会打扮,我看了心中也欢喜。” “过去那孙新到我们家里来求亲之时我们还拿乔做样的,而今却再不是我们看不上他的时候了,他现有的这样大一份产业,就是你过去给他做妾也没什么不好的。若是你能与孙新成其好事,哥哥也还多一份光彩。” 听到这话,顾大姐的眼里也放出光来。 顾甲道:“要不要哥哥帮你到孙新那里说去?” 闻这话顾大姐一下紧张起来,连忙摇头道:“不要不要。” 她对哥哥解释:“如今还不到时候呢,就是们红着脸上去,人家也不定要我的。” 顾甲呆愣半晌,“你俩竟还没说定?” 顾大姐一下脸红起来,“什么话,你真把妹子当成那样的人了?” 顾甲颇为惊讶的看着顾大姐。他原以为看孙新的样子定然早和顾大姐成了个什么事情,不然怎么会把孙记那么大一个药店交给顾大姐这样一个女流来打理? 却没想到两人之间居然还是清清白白的。 转过天来,孙新的院子里,这段时间孙立等人在扈三娘和孩子安稳之后便陆续回家,只剩扈太公和扈陈氏两个在庄上住下,要多陪着女儿和小外孙一段时间,而住的远的亲朋们倒是陆续来看望。 扈成这天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到了十里牌上,嫂嫂手上带了一大包给小孩做的衣服,说是专在郓城那边找了妙手的裁缝做出来的,而扈成则是又掏出一封大银来说是给妹子和侄儿的礼物。 孙新看在眼里,请扈成到堂屋坐下。 让庄客上了香茶,便见扈成在那里手捧一杯茶水使劲砸磨着,也不知砸磨个什么味道。 “哥哥有什么话大可直说,别让小弟猜了。” 扈成眼珠儿乱转,终于放下茶水道:“如今独龙岗上的田地也没什么扩张的由头了,咱们庄子之中的钱财好几年不见增长,而今爹爹要把庄子交到我手上,总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让他看见。我瞧着妹夫,你这孙家集上的孙记药铺经营的极其好,就想问问妹夫你这孙记能不能开分店?” 第一百零三章 孙记开辟郓城县(3/6) 孙新问扈成:“倒不知哥哥想要到哪里去开店。” “我打算往济州一带把店子开去,那一带的贸易都是极好的,而今却没什么大的药铺存在,正是我等进去的好时间。” 孙新想想,点点头:“哥哥你可得想好了,你们在独龙岗上种田是个稳重的路子,每年的收成都有个保证,而今要下山来做活路,这做生意可不比着种田,是真金白银要掏出来的,能不能回本却是说不准。” 他帮着扈成分析道:“哥哥要开店时肯定是要往这郓城的大集市去,不比我这孙家庄外的孙家集纯是自己建起来的一条街,我集上铺面什么的都是想要就有,可哥哥若是要到热闹所在开一家孙记药铺,这一下要投入的钱财却是不少。” 扈成思索一番也是有些心理犯难,点点头道:“我回去仔细琢磨。” “是要好好思索一下。” 扈成刚回到孙新给他们安排的小院便见自家老爹扈太公找了过来。 一听到扈成说出自己和孙新说的事情扈太公便嘲笑大儿子道:“你真是个村夫。你却不知孙新跟你说这事是要考验你呢。你想借他孙记的名头做生意,不拿出点真金白银来投入难不成真要他白给你贴个名字?” “可那开店的钱?” “咱们独龙岗上田地就那么许多,而今还挨着梁山泊,人家一发兵马说不定就会将咱们庄子给打下来了,如今你和老二两个儿子都长大了,难不成一辈子就靠我那庄子过活路?你若连下独龙岗到郓城做生意都不敢,而后还有个什么发展?” 下午扈成便又找到了孙新。 见他来的这么快,孙新知道了他的心思,不多问直接开口道:“如今咱们的孙记药铺已经把登州城这一带的生意给占了,之后发展便是往着济州和莱州去。对于这些地方我不熟悉,大哥你知晓其中的情况,说说看。” 扈成早就想好了,当下把自己思索的情形都说出来。 “而今济州和莱州两地也自有些药房,虽没一家如同叔叔你的孙记这般名声响亮,但也有些是经营许久的坐地户,如阳谷县做药的西门庆,寿张的陈家都是有势力的,独独郓城一带药铺还不算多,我便打算先紧着郓城县开他一家,来往方便,离着独龙岗近也能照管得到。” 孙新点头:“那就郓城。今后在这郓城县的药铺便由哥哥你来经营,这药铺由我供药工和药品,哥哥你只负责销售,经营所得我可以分给哥哥你四成。” “四成?”扈成万万想不到孙新居然给他这么高的利润,按孙新所说他这药铺的经营自己只需要投资一个开店的钱和往来的运费而已,剩下的供货什么全是由孙新这边出,这样一来就能挣到四成的银子? 他已经听说过孙新的药铺在这孙家集上,每月至少是百两的流水,除去成本四成分账一年下来纯收入也是二三百两了。 “哥哥,这开药铺可不比你想的那么简单,如今在这孙家集我还能照管的到,若是在郓城那边,一切的推广之类事情,虽然法子你可到孙家集上来学,但是如何打点关系,如何疏通人脉都得要你多多费心,我是看管不到的。” “这都是哥哥你要劳神费力的所在,是以现在给你的利润才会这么高,若是以后扩张开了,我少不得要把利润再往回收一点的,但是哥哥你这里可以放心,至少我也给你三成的利润打底。” 现在孙新的孙记刚刚扩张,不打算走放手不管的承包模式,只打算做直营店,给代理商多一点的利润他们才会有经营的欲望。 只要扈成能够把郓城县的孙记经营好,看见足够亮眼的回报,想必短时间内再开几家分店也不是难事。扈成自己就会帮他在整个济州把药房给铺开。 随着孙记经营范围的扩展,孙新自然会进一步减小分成比例。 反正供货渠道在他这里他占有绝对的主动权。 现在孙家庄的药工人数正在飞快的补齐,生产力上来之后只要把药多卖出去一文钱也是多挣来的,孙新这边工作跟得上的情况下并不需要太过操心。 扈成被说的眼前发亮,当下便决定和孙新这里签下契约,孙新许诺自家兄弟绝不会互相坑害,这天下午两人便签了合同。 第二天送走扈成一家孙新便回到了内宅。 这两天时间他刚刚找汤隆开了一个新项目,回家就见汤隆那里忙碌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了,只见房屋之外已然放好了一个锃光瓦亮的大炉子和一系列通水的管道。 扈三娘皱眉道:“咱们家的房子已然够暖和了,你却还修这个做什么?” 孙新笑道:“大冬天的连个门帘都不敢掀,向着个火盆熏死人,那还叫暖和?今天这暖气装上了我带你真真正正暖和的过个年。” 汤隆的铁匠铺是去年便在庄子上开起来的,那时还没有孙家集,只是在汤隆在制作器械之余帮庄里打造了一些农具而已。 今年随着庄子的庄客达到两百多人,庄里也确实需要一个铁匠铺才能满足日常的生产需求,在孙新的支持之下,两人合股便在孙家集上给汤隆办了一个铁匠作坊,孙新以资金和店面入股占股本八成,汤隆技术入股算了两成的股份。 而今汤隆手下收着四五个徒弟,每天干的热火朝天,一年下来其实除了邹渊之外他的收入反倒是全庄上排第二的,算是孙家庄上一个隐形的富豪 打造火枪这种事情两人都默契的不敢往外宣传,孙新也有心利用这个自己占有很大股份的铁匠作坊做点什么大活计。 今年这供暖系统就是他研究的第一项东西。 这东西就是后世的土暖气,用煤炉子烧火,灶子上剩余的热量可以做水煮饭,而大多数的热量则通过管道引到房间里去。 这东西后市的农村里经常用在北方,更是一项重要的扶贫项目,虽然时常要烧火添煤麻烦,但比起火炕什么的是要舒服多了。 只不过这东西的技术难度也是真不低,这可是要通高温水的暖气管道,压力还大,稍有一点密封问题那飙出来的热水是要烫伤人的,孙新和汤隆两人为这密封的法子着实是想掉了不少头发,最后总算是用麻绳密封外面再抹油的办法配合上螺钉勉强搞出来了。 只不过搞出的管道着实是傻大黑粗,这一套净重上百斤的系统用料成本也远比孙新之前设想的要高,一时间想要普及真是件难事。 这一次大工程的投入甚至把铁匠铺的流水都要吸干了,汤隆是没什么意见,对于研究这供暖系统它简直是乐在其中,可是铁匠铺的运营资金直接出了问题。 孙新本来就打算给自己庄上装一套土暖气,算算账,索性大手一挥花了几十两银子把设计成品买了下来,正好用自己的钱填了铁匠铺这个窟窿。 第一百零四章 保甲训练滑膛枪(4/6) 到了十月中旬,天气开始变得阴冷,起初是连绵的下雨,接着便突然降温,于是雨水都冻结在了地面上,走路之时都十分湿滑。 庄子里的农业生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十月下旬第一场雪开始落下之时庄上又迎来了两个客人,一个是从莱州来的,另一個却是来自青州,两人都来找孙新商谈代理权的事情。 这一阵子扈成在郓城县的药铺筹备着开张,声势闹得很大,两人听闻之后都起了心思,在登州打听了一阵确定这里的孙记生意确实不错之后今天便一起来谈这两个州的孙记经营权。 孙新这一次给两人的分成比例和扈成一样,不过却没有向两人保证扩张后还有三成的分红,但即使这样也让两人颇为欢喜。 在商量协定之后当天两人便跟孙新签署了合同,各自回去筹备自己的药店。 天气寒冷,土地上的劳作也渐渐停下来了,有了空闲的庄客来训练,孙新庄上的药工人手已然不缺,闲下时间他便来到了庄子的一处空地上,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营房,栾廷玉带着庄客轮流做军事训练。 见到孙新来到,栾廷玉连忙从马上下来,叫手下继续带着二十几个庄客练习进攻阵型,自己则走到孙新面前。 军事装备普及的难度远远比想象起来要高,孙新最终给自己的武装选定的基础装备并没有包括线膛枪这种高级货,而是一水的列装了配备套筒刺刀的滑膛枪。 不光是因为线膛枪的制作成本高,更关键的是孙新发现以这个年代的后勤能力根本养不起线膛枪打仗。 火药便宜,装备火器的主要消耗是在购买枪支和弹药上。 首先线膛枪的枪管要用好铁,而滑膛枪的枪管只要用质量差一些的熟铁就行,成本差别在用料有区别之后就可以到一两倍的程度。 再加上线膛枪需要的最好是米尼弹,至少需要很高纯度的铅所做的牵绊,否则子弹稍稍出点问题,那些好不容易弄出来的膛线放不了多少枪就能给磨平了。而滑膛枪的铅弹就方便许多,拿个小模子随便浇一浇就行。 而战场上的维修和前期的军事训练等一系列更复杂的投入又会将训练线膛枪兵的成本提高上好几倍。 考虑到训练成本,装备成本,后勤补给的成本之后,孙新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线膛枪,甚至连卡隼刺刀都放弃了。 套筒刺刀十几分钟就能打出一个,卡隼却要花费一个工匠半天的时间才能磨出来。至于什么套筒刺刀在战斗之后可能会歪斜松动的问题,孙新和汤隆研究之后发现越质朴的东西容错率就越高,拿着刺刀干完一场战斗后捡块石头捶一捶套筒就能把刺刀重新安装紧实,都用滑膛枪了,那还何必用上复杂的卡榫结构? 这年头的兵员素质根本不可能要求他们能够记住枪械使用的太复杂的内容。能够把农兵们训练到知道如何听着金鼓统一放铳就已经耗费掉栾廷玉无数脑细胞了。 一番实践之后孙新也总算知道为什么早期的火枪队需要排队枪毙,不光是阵型的要求,更重要是指挥上的便利。大家站在一起时军官可以一眼看到哪个人没放出枪去,然后大声指责。 跟着大家一起做动作,对于这年头的农民来说难度也会低许多。 只要对着军官所说的射击方向,机械性的放铳就行。 要每一个人学会拿着线膛枪自主射击,甚至还要学会什么三三制,那根本不是一个这年头的不脱产农民可能被训练到的水平。 而栾廷玉自从来到孙新庄子之上,见识了孙新为军队所装备的滑膛枪之后就已经叹为观止了。 栾廷玉虽然没有到军中服役过,可是他长期给人当教师,也带领过庄丁进行过许多小规模的战斗,对于军事的理解远比常人更深入。 他仔细听了孙新的一系列理论之后,很快就确定了孙新所说的东西在这个时代是革命性的。 滑堂枪和弓箭哪个更强这事在栾廷玉这里根本就不是问题,滑膛枪和弓弩之间的区别并不是什么射程射速的差异,两者之间的根本差距只在一个——那就是动力来源。 弓弩无论再怎么来改进也不能改变它们的动力来源是人类的臂力的事实,而滑堂枪的动力来源则是封装在火药之中的化学能。 这一点差别就决定了冷兵器和热兵器必然的未来,只要火药足够,一个人可以拿着滑膛枪持续战斗,而对于射箭的人来说,重箭不过百。 一个拿着上了膛的火枪的人可以瞄准目标等待一个小时再激发,而一个再有能力的弓箭手也不可能拿着弓箭瞄准目标抄过十个呼吸还能保证射出去的弓箭有足够力量。 何况这东西居然比一把好弓弩还要便宜,而且一个滑膛枪手可以随身带上几百发的子药,射出去的铅弹十丸才需要一文钱,维护工作更是比娇气的弓弩容易,这个训练成本和补给难度能让弓弩手羡慕死。 而更为栾廷玉所重视的是孙新给他介绍的一系列排队枪毙的规则。 这规则在孙新看来比起后世的各种战术动作似乎有点太简单了,可在栾廷玉看来却十分好用。 他只需要教会这些农兵在三段射时每一队人听到一个口令需要做什么样的动作,然后便可以用一套口令使得一支军队源源不断的向着自己所指向的目标飞快的发射出近乎是无限的子药来。 当敌人逼近之时,只要再喊两个口令自己手下这支远程射击的军队便又可以立马转变成一只人人持有短矛的近战队伍,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在栾廷玉看来这种战法最闪光的地方就是它够傻够笨。 栾廷玉知道军队的真正战斗力来源是在于军队可以将所有兵士的力量统一在一点之上快速的输出,五个手指握成拳头打出去永远比用五个手指分别去戳人来的厉害,这就是一支十人的军队可以战胜十个泼皮的真正原因。 而这一套够傻够笨的制度要求一个方向,同进同退,一起放枪,在组合军士力量的考虑之上简直是做到了极致。 栾廷玉自信地看着在远处听命左转右转的农兵对孙新说道:“这些庄客如今虽然动作还慢些,但若是拉出去,便是和两倍的土匪对战也能胜了。这一批练完庄里的能战之兵也有一百多了,还练吗?” 孙新招庄客来训练,既要管他们吃饭,还要补他们的粮食,栾庭玉想来如今有了这般的战力想来也是够了。 “自然要练。” 孙新笑道:“我们的庄子越做越大,日后没点本钱怎么立足?” 第一百零五章 庆满月贺客盈门(5/6) 十一月下旬,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天亮的时间也晚了不少。 一大早孙新擦着黑便起床去看冬小麦的情况。 庄上现在只种着几百亩的冬小麦了,去年的玉米田经过了三轮种植正在休耕养地力,要到开春才再轮种花生。 地头上几个庄客正在给冬小麦做最后的追肥以保证这一茬的小麦能够安然过冬。 孙新出去走了一圈再回来,半路上便纷纷扬扬下起雪来,接天连地的白茫茫一片。搓着手走进房屋,一撩开门帘瞬间便是一股热气扑面。 房屋是两进的构造,外边像一个客房,中间隔着的是芽儿的住处,在里头则是孙新和扈三娘的房间。 此时芽儿的那房间之中土暖气里虚腾腾的烧着柴火,管道输送的热气将整个房间都熏得暖烘烘的,温度至少达到了十二三度。 孙新进屋先倒了一杯土暖气上烧着的热水暖暖身子,然后招呼在外头做事忙碌的芽儿也进来暖和暖和。 小姑娘今年才十五岁,虽然做惯了活,但是在孙新看来也就是个中学生而已,平时能照顾就多照顾一点。 正跟芽儿问话之时,就听得里屋一声婴儿的啼哭,便见老婆扈三娘哄着小孩出来了。 而今小孩还没起名字,孙新来到这年代才知道六斤重的孩子在这年头已然是属于肥胖,庄客门们念叨的多了,孙新叫顺口了就一直把儿子叫小胖小胖的,大名却是还没取。 孩子马上就要满月了,孙新和扈三娘两人也渐渐学会了怎么照顾小孩。 扈三娘自己因为是第一胎所以学习当妈妈的热情很高,即使孙新已经给她派了两个有生育经验的婆子帮忙伺候,但是扈三娘更多时候还是愿意自己照顾孩子。 小孩天天在床边睡觉,半夜难免哭闹,晚上婆子是不住里屋的,丫鬟芽儿还在长身体的时候难免睡得比较死,两夫妻只能自己动手,孙新自己也不得不学了一些照顾小孩的学问。 他对此是无所谓的,该换尿布换尿布,该哄孩子哄孩子,前世没有儿女,所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辈子才十七八岁,精力充足,熬几个大夜也不算什么,所以照顾小孩倒是不费什么精神。 虽然这更加导致外头都传他惧内,但孙新自己倒也乐在其中。 屋外的雪纷纷扬扬的下了半个时辰终于停下,孙新见天空晴朗过来,估计转天是不会再落雪的了,于是便出去找庄客把院中的空地铲出来。 明日就是十一月二十,就要给自家小胖办满月酒了。 孙新并没有发多少请帖,但是当时小胖出生时附近许多人家都是来了的,自然知道满月酒的时间,估计来的人会不少,孙新这里也要先准备起来。 正当他叫庄客整理的时候,扈陈氏也从偏屋出来,原来他以先想到这些事情,到外头去喊了庄客来铲雪,这时进来却见孙新,已经叫人在做了。 扈陈氏又转过头去将想要出来看看的扈三娘喝回房间,孙新颇为无奈,扈陈氏坚持要扈三娘一个月不能出屋,说是坐月子,给自己那苗条的媳妇坐的小肚子都出来了,不过孙新不想在这点小事上和老人家争执,反正家里条件也够,就让扈三娘在屋里呆着便好。 扫完雪,孙新让庄上给来帮忙的庄客都安排了一顿有肉的早饭,自己没扒两口就连忙出去,从登州送货的人来了。 驴拉的板车运来了两车上好的羊肉,还有大半车的糕点糖食蜜饯之类的东西。 上一世对于小孩满月酒完全没有什么概念,可这一辈子孙新才感觉到这个日子的不容易。薆荳看書 这年头的婴儿夭折率实在太高了,就在扈三娘生产过后每两天孙家庄上也有一户庄客生了孩子,孙新刚刚派人送了礼金去,结果不到十天后突然得知消息说那孩子没了。 孙新震惊之中去看了看那婴儿的尸首,然后发现即使他早知道这消息几天其实也是没办法的。 婴儿的用药和各种治疗所要求的条件太严苛了,中医的小儿科也是主要治三到十岁的孩子,对婴儿的手段很有限,婴幼儿连奶都没断呢,根本不可能喝下药汤去。 在这年头孩子能活到满月真是相当于过了一道鬼门关,等到周岁又是一关,孙新突然感觉古人之所以在周岁时抓周就是因为很多小孩甚至是活不到一岁的,在那之前对一个孩子倾注太多的心力也没有意义。 这年代一个婴儿有没有缘分留在父母身边长大,大半的可能并不是父母说的算的。 感觉到这个孩子的宝贵,加上今年手面上也阔绰了,这一次孙新办席面的规模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喜糖喜饼什么的都是到登州的大铺头去订来的,自己庄上本就有的蒸馏酒更是直接运了三十多坛到了仓库里,蒸花馍、烙大饼的工作也从今天就已经开始准备。 半下午时,哥哥孙立嫂嫂乐大娘子坐着马车从东南边赶来。 十几天前乐大娘子也和孙立一同去侯家寨居住,哥哥嫂子才从车上下来,便让土兵从马车之中搬出来了一大堆的干制海货。 主要是蛤蜊干,后世的文登面蛤也是全国知名的产品,只不过这年头这东西在靠海的地界根本卖不上价,更是没有人会去分辨文登的蛤蜊和青岛的蛤蜊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孙新询问孙立管理的地方时发现那应该就是后市山东文登一带的盐场,根本也没有人会想起这茬。 弟弟提了一嘴孙立便记下了,来之前他在侯家寨说要买本地蛤蜊,镇子上的盐头转天便送来了几十斤的蛤蜊干。 孙立刚到不久,独龙岗上的人物们也一起到了,扈成在郓城的孙记分店正准备开张,所以这时想多和孙新走动走动。 陪伴着扈家人来的还有祝朝奉和李家庄的李应,这是孙新第一次见到这位水浒之中的人物。 远远的便注意到了李应的身影,这人实在是太魁梧了,李应的身高可能逼近了一米九,胯下又是高头大马,长人坐在高马上,远看仿佛是一座小山在移动。 第一百零六章 叹富贵弟子艳羡(6/6) 孙新和祝朝奉还有李应都打了招呼,有心想和李应多说两句话,可是无奈两人其实并没见过几面,丝毫不熟悉,暂时也只能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客套。 到傍晚时分院子里已然挤满了人,孙新连忙让庄客先煮些肉来,端上好酒,请众人进堂屋先吃喝。 乐和一家到来之时,整个庄上已然是忙做一团,小院之中根本没有人来得及招待他们。 乐张氏对乐和笑道:“如今孙新叔叔这脸面真是大,办酒前一天家里便连人都装不下了。 乐和笑道:“你自进去女眷的桌上吃喝便是。” 夫妻把礼物交给被抓来当知客的解珍,乐和去和孙新打了个招呼,便出来让解珍去吃饭,自己主动承担下了知客的工作。 孙新忙了一天,本以为早一天把来道贺的客人都安顿好第二天不会这么手忙脚乱,却没想到第二天早起刚刚出屋便听见闹声一片。 出去一看却原来是十里牌附近的地主豪绅们也都来了,一问之下居然连土地面积只有几十亩的小地主和富农都来贺小胖的这场满月。 还没到上午开席之时,乐和便先找到了孙新说人手不够要他多分派几个庄客来,另外就是孙新庄上准备的东西也怕是不足,还需要赶忙去弄些食材。 孙新接过单子来一看,就见那单子之上光是羊肉就要上百斤,他也不多说了,直接叫上了三个徒弟一起骑马去往登州城拉货。 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下来,孙新的庄子之中已经由乐和张罗着在空地里搭起了一个大彩棚,哪怕是在这露天的野地里,因为人挤人倒也并不寒冷。 许多来的早的宾客还能被乐和安排到座头上,有些来的晚的则是只能站在彩棚下面等待排座,彼此之间互相交谈。 “这孙新庄主如今真的是赶在运头上了。” “怎么说?”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这十里牌过去乃是一处莽林子,不过是三年前才被这孙新庄主带着两个外弟开拓成了田地,却没想两年一转,这地方已然建成了偌大的农庄。居然还建起了一条集市来。你看看今日这孙新庄主给儿子办个满月居然连吃饭的地方都挤不下了,这样的手面,可是满登州城都没见过几回呀。” “不过我听人说这孙新是靠他发狠娶了那独龙岗扈太公的女儿之后日子才好过起来的,人都说他那一百石粮食出的好值。” “放屁呢,他靠扈太公?你却没听说过孙新种牛痘的本事,没听说过他孙记那些神药的功效?人都说孙新的医术那是满山东头一份,人家正经的本领,这是靠娶老婆能娶来的?” “如此说来,他倒还不是靠着丈人家的势力?” “见那座头上喝吃酒的那人么,那便是扈太公的大儿子扈成,如今他在郓城县里也开一家孙记药铺,你说孙新靠着他丈人,却不知他丈人家而今也沾了孙新的光呢。” “还不止这些,你们见了那外头的孙家集没有。我手下有商队常在这孙家集往来,你可知他这孙家集上一月能有多少的流水?” “多少。” 那商人悄悄给两地主比了个五的手势:“一个月就能有五百两!” 两人闻言都是惊的嘴巴大张:“这可真是生发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论之时,孙新和三个徒弟已经骑着马一起奔赴了登州城。 三人直接进牛马市,点了二十个羊就让人杀出来。 一下要宰这么多个羊,牛马市上人手不够,孙新和三个徒弟也都卷起袖子一起上。 孙新悄悄看三个徒弟干活,只见邹润哼哧哼哧的下苦功在那剁肉,每一斧子剁下震得胳膊上的肌肉都在颤抖;而解珍则挑了个轻松点的活计,到一旁去刮毛,这家伙看了两眼便学会如何做,只不过到底没有那些熟手熟练,不时便把羊皮给划破。 而坐旁边的解宝则是个鬼机灵,在那儿做个剁羊肉的模样,却是将眼珠儿左右乱转,别人都剁好几块了,他却才迟迟剁下一斧子。 三个徒弟的表现孙新都看在眼里,只但他却没有出声去指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三个徒弟没犯大错,孙新这个师傅也不可能把各自的性格给转过来。 何况孙新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他的动作比解宝还要慢点,解宝都剁完一头羊了,孙新还慢悠悠的在那磨着洋工呢。 四个人干着活便聊起天来邹润,一边剁肉一边问师父道:“师父当初你是怎么娶到师娘的?” 解珍解宝是跟孙新一起走过来的,当然不用太多解释,可是邹润却是在孙新已经有了土地之后才来到孙家庄,对这些事情的原委只不过听闻了个大概而已。 孙新说起自己刚刚到这个时空之时的场景。 “要不是当时那坛虎鞭酒一出手就卖上了五十两银子,我也娶不得三娘回家了。” 邹润第一次听了师父发祭的过程,不禁诚恳的说:“想要挣钱有出路,俺就要好好的学本事。” 解珍想了半天,突然问师父道:“师俺们日后学会了这本事,是不是只能在孙家庄上专门种田做药?” 这话难免让人赶紧他学会了本事就想要另投他处,如果师父不是孙新,解珍是绝对不敢说的。 孙新闻言一笑,他果然毫不在意,他培养三个徒弟这么久,怕的就是他们没野心呢。 解宝看了哥哥一眼也是抬头问孙新道:“师父,当时你一坛酒就能卖五十辆,而今咱们孙记药铺也建起来了,我们也学了不少的药方,可我们学会这些却还能和你一般碰上这样的好时光吗?” 三个徒弟原本拜到孙新门下之时都只不过是想最后能在孙家庄上做个庄头吃喝不愁也就好了,可如今跟着孙新一起看着孙家庄一点一点的扩大,居然短短时间成就了这么一个豪强,三个人都是气盛年纪怎么会没点雄心壮志?可是他们扪心自问,很难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孙新现在的地步,难免迷茫起来。 “你们学会了管理的本事,练兵的本事,日后就只能种地?” 第一百零七章 气徒儿师父不上门 解宝抬头问孙新道:“难不成师父的意思是我们未来也能够像师父一般建起一个大庄子来?” 孙新笑着拍了一下解宝的脑袋:“这般没野心,这管人的本领,可是没有实践练不出来的,如今你们各自都已经开始学着怎么管理十几个庄客了,未来若是庄子扩大,你们还要学管百人,管千人。” 管理千人……解宝终于听出一些味道来,眼睛发亮。 孙新却是点到即止,不愿意再把这個话题深入下去,现在他还没有那么大的实力,这么快暴露出野心并没有太多意义,只要有这么个话头提着三个徒弟的兴趣也就好了。 解珍和邹润议论一番,可是对于什么情况下他们才要管理上千人三个家伙都是没有太多的头绪,孙新低头剁肉,不去理会他们的议论。 三个人吵吵嚷嚷说了一番,意思都是以后能够个子出去开庄子的想法,最后邹润的脑袋不行,暂且退出了幻想,剁着肉说道:“俺还是跟着师父好好做事就是了,日后师父若是能成为一方豪强,俺便给师父手下做个大庄头。” 三个徒弟各有个性明显解珍解宝两人是有些野心的,其中可能解宝的野心还大一些,而这个年纪最大的邹润倒是最忠心于孙新。 不管怎么样,三个徒弟在孙新手下一年多了,孙新也能看出他们并不是有歹心的人,起码在现在来说不是。 三人套了一辆板车,又找那牛马市的人家借了一头驴子,赶着车一起回到十里牌时已然是到了下午。 流水席还没有散,只不过最早来的客人已经吃过了。孙新进去跟来贺的客人打了一圈招呼,见到栾廷玉在远处向自己招手。走上前去就见栾廷玉正和一个年轻人说着话等他。 那年轻人蹲在地上,一边同栾廷玉说话,一边手中修理着一把朴刀。 在这个年代其实外出携带武器还是有管制的,离开了十里牌这样乡间,川州过府的外乡人如果带着明晃晃的刀枪一定会被兵士拦下来盘查。 所以习武之人一般携带的防身武器都以一些不太明显的兵器为主。 比如说栾廷玉的铁棒,孙新的铁鞭,这些重兵器看起来就不是非常吓人,外面拿布条裹一下便不会被太多刁难,而朴刀就是另一类常备使用的武器,这东西其实是柴刀的变体,穿州过府之时把那朴刀的铁器部分卸下来挂在腰间就可以说是农具,而离开了州府地界,就拿长柄往刀上一楔,瞬间一把柴刀便变成了一把长柄的双手朴刀。 栾廷玉对孙新介绍这青年是周侗派来的,是最近师父在王家庄上新收的一个师弟。 孙新和他打过招呼便询问道:“师父今日没来吗?” 那青年说话间已将一根新的木棍楔入了朴刀的刀柄,拿起来耍了耍,非常结实。 他抬头看着孙新和栾廷玉,脸面上有些尴尬:“师父对两位师兄似乎是有些意见了。” “对我有意见还则罢了,怎么还对师兄生上了气?” 栾廷玉苦笑道:“还能为着什么?先前你拂了师父的面子,我还道时日已久这事儿他也放下了,而今却是师弟告诉着我说,当时我若是投别处去还则罢了,来跟着你干,师父听了却是觉得我也同你一道跟他对着,怕是觉得事情传出去,让他在徒弟间更失脸面。” 孙新想了想摆手道:“我瞧师父并不是这般的人。” 周侗是什么脾气孙新清楚的很,不过话肯定得这么说,不然以后再跟周侗见面就很难办了。 师弟苦笑一下,将怀中的两个红包掏出来递给孙新道:“这是师父叫我送来的礼,还有一份是我自己的。” 之前栾廷玉介绍过这师弟也是登州城中的豪富子弟,出这点银子并不在乎,孙新知道这一节便坦然接过,对师弟说道:“回头节下我俩还要去王家庄上拜会师父呢。” 师弟道:“那也是个办法,师父好面子,若是两位师兄上门去拜见他绝计不会不见的。” 师弟今天还要回王家庄,说了一会话便提上朴刀走了。 孙新回头进到院里,便见着乐程抱着一个芝麻糖瓜和几个庄客的小孩闹呼呼的在外头跑来跑去。 几个小孩都闹着要吃,乐程却是不给。 几个孩子打闹之间一不小心将乐程碰了,糖瓜掉到了地上哗的一声摔碎,几个小孩不在乎脏污连忙把那糖瓜捡起来就往嘴里塞。气的乐程在那里直骂。 一见到孙新进来乐程就拉着自家叔叔告状说:“这是芽儿姐姐给我的糖瓜,被他们抢着去了。” 孙新阻止了那几个小孩继续把沾了融雪和泥巴的糖瓜往嘴里放,对几个小孩道:“去找芽儿就说是我说的,让她给你们每人拿个糖瓜,快去。” 几个小孩听闻都是面露喜色,闹哄哄的便往厨下跑去。 乐程抽抽鼻子,孙新对他说:“待会你也去拿一个。”又问他道:“你爹爹呢?” 乐程指着里屋道:“爹爹同几个叔伯在里头说话。” 孙新转身便进了内院。 此时雪已经停了,半下午的太阳又从云层之间露了头,暖洋洋的照着地面,虽然不能把雪融化,却也使得空气不再那般寒冷。 孙新进到院子里就见李应、乐和等人都在,几个人没有坐到里屋去向火,而是或坐在石头上或倚着院内的大树在那吵嚷,和着后世人喝醉酒之后聊天打屁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孙新走近一听,几个人正在闹哄哄的吵的还是他这孙家庄的事情。他也笑着站到一旁去听。 很快孙新就发现讨论李应和扈成、孙立在一头与祝朝奉还有乐和三个人对峙,扈太公则在一旁笑着听着。 李应声音朗朗的说道:“如今这孙新的孙家庄是做出了些名堂来了,可这只是盘踞乡间又有什么发展?孙新之后还是该多往这登州城里去一去。他这十里牌同着咱们独龙岗还不同,是紧挨着州府的,哪有一个豪强在此情形下能不靠衙门里做事?而今孙立贤弟也当了知寨,未来衙门里有熟人,这庄子才能保得万全。若是不攀附官府,我瞧着这庄子未来不好做。” 扈成闻言也是点头道:“对,官府里还是要有些人手,不然那些衙门中人一下乡来查税查账什么的都不好弄。” 第一百零八章 感生民庄主立志气 两人说完这边的乐和却是不同意,说道:“官府官府,当官做吏的哪里是喂的饱的?你今天喂了一个明天又有新官来,你却还拿钱去把他?这一个个的官员你哪里打点的完?要我说要扩大势力之时,还不如多结交些三山五岳的好汉来的好,咱们孙新不是做官的,人要在这江湖上混就得混好江湖上的规矩。” 他自己明明也是登州城里的小牢子,但是因为性格使然,说出这话时却是全不违心,怪不得升不上去。 一旁的祝朝奉也是点点头说道:“对,孙新种他自己的地,在这乡间没什么官府好来骚扰他,只要注意和那些三山五岳的好汉搞好关系支持一切都可平安顺当,若是专一的交好官府,他这个地方离着登州城那般远,届时有人上门来打秋风,难道还望官府来救他?” 他这话说出对面的孙立有些不乐意,毕竟他也是个官员,跟乐和不同,孙立还是比较注重自己在官府中的声望的,瞪着眼正要开口反驳,孙新却是连忙插话打圆场。 “此事俺倒也有些想法。” 这两边的人再说就要吵起来了,他不能不拦,大好的日子闹出什么不愉快可是不好。 孙新站到扈太公身旁说道:“昨晚吃饭时我也同爹爹说过这孙家庄将来发展,我既不想靠官府,也不想靠着拉拢好汉,我想的是这庄子如今有偌大的田产,又有了四个碉楼,未来慢慢的把这庄子的防御修起来,训练保甲庄丁,然后再慢慢的购买马匹,只有自己壮大了才是真本领。” 祝朝奉还有李应有些惊讶, 壮大自己?能有多壮大?这是要自立为王? 之前他们在独龙岗上虽然都在做着针对梁山的防御,但是所想的也都是听从官府的号令,梁山不来他们就保境安民,若是梁山来犯,他们还能抓些梁山上的贼寇到官府去领赏,最好还得一个官府给他们的告身之类,可以福荫子孙。 可是听孙新这意思,孙新却似乎是全然也没有想过和官府合作。 李应道:“谁也不靠,这未免也太……”摇摇头,话没说完,但是不以为然的意思已经全部表达出来了。 孙新对李应笑道:“李大庄主,若是梁山好汉下来抢劫你那独龙岗,你去结交了官府,能让官府发兵来救你吗?” 闻言李应扈太公和祝朝奉三人全都笑了,李应道:“不望官府发兵来救我,只求他届时不要杀我庄中良民冒功便是。” 孙新点点头道:“是了,那又问李庄主得了官府中的封赏可有什么用处?” 这一句话问出来却是让祝朝奉和李印两人都呆了一呆,扈太公昨天晚上听过孙新跟他的商讨,早就惊讶过一遍,这时没说话,只是笑看着两人。 李应祝朝奉思索一番也突然反应过来,是呀,即使抓了梁山贼寇解上官府,好像也没有什么作用。 哪怕他们抓到了贼寇解上官府去,官府终究只给个名头,一分赏银也不可能拨下来。若是早些年间,拿着官府给的名头还能保举个家人当吏员,让自己在衙门中有个靠山之类的,可如今纲纪败坏,就是这样的路子也走不通了。 至于官府给的什么保甲名额之类的奖励,那有屁用? 他们在独龙岗上想要招多少的保甲想要开多少的隐田难道真有官员敢来查?之所以没有开垦更多的土地,招更多的人其实是受限于独龙岗上可开垦的土地面积和自己能招收到的庄客数量而已。 越想越觉惊讶,终于李应一拍树干道:“是了,什么结交官府结交好汉都是虚的,把这庄子实实在在的建立起来,那才是真正拿在手中的实力,谁也抢不去!孙新老弟所说这话真是至理名言!” 扈太公李应对视,心中已经在想象自己该怎么把独龙岗的势力整合起来,建一个真正不怕抢劫不怕官府的王国出来。 孙新看见他们想清楚了这一节,也是露出笑容。 其实这个脑回路不需要他提点过两年这些大地主们自己也能通过局势慢慢想明白。 到了北宋末年,金人南下前夕,整个大宋由于刚纪败坏地主武装对于大宋的朝廷已经不寄予什么希望了,纷纷选择了结寨自保。 这个选择以他们的利益来说还真是有一定的好处,无论是金人还是后来的元朝,在统治稳定之后都学会了对北方大地主都采取怀柔政策,甚至地主们在金代和元代过的日子比在大宋时过得还要好一些。 之所以现在这些庄主们还想着听赵皇帝话,一是长期生活在大宋,还没有把自己的思维方式转过从治世到乱世的弯来,二是心中对于大宋的统治还有最后的希望,认为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日子还能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若是到了这大宋统治即将崩溃的前夕,这些人没有一个会是看不清局势的,而自己所做的无非是把这话早些挑明了而已。 至于孙新自己从刚到这个时代变思想过自己的后路。 留在山东,十几年后必然要经历靖康之耻,到的那时自己想必能有大地主的身份,想要保命不难,可是他却不愿意在金人手下做个顺民。 如果以生命财产安全来说,现在他也挣下了些许的身家,把钱洗白之后带着扈三娘一起到江南去生活,仗着时代记忆先在临安附近购置下大批田产,也足够他做一世的富家翁了。 可是一旦到了江南孙新在北方种地的那点经验,能够合用的估计不会剩下多少,这一辈子对于历史的改变,估计也就是到此为止了。 孙新上辈子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到了这个时代难道还要和历史机遇擦身而过?大地主们在金人南下之时只要选择臣服,固然可以安然的挺过几百年的悠闲时光,可是烽火扬州路上死伤的那些平民百姓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最终孙新决定留在山东,往小了说他想在这大时代中轰轰烈烈的活上一生,做一点有滋有味的事情。 往大了说,孙新知道未来山东河北一地的命运,先被北宋抛弃,再被金人掳掠,经历连绵的战乱最后还要重新被蒙古铁蹄踏破一次,哪次不是杀得人头滚滚,太惨了,孙新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按照计划实行下去,也许真能改变这些百姓的命运吧。 第一百零九章 火炉暖暖娇妻说梦境 独龙岗上三个庄主都认同了孙新的想法,孙新趁机提出了大家联盟的意思。 独龙岗和十里牌距离太远,想要让三个庄子和自己遥相救应是不太可能的,孙新此时的说其实更像是后世清末的红枪会组织。 乡间结社自保自古就是乱世之中豪强们的生存方法之一。 这独龙岗已经是济州一带最大的土豪势力了,未来如果好好发展,很可能建成自己一個独立的小集团,水浒之中完全体的独龙岗和梁山的差别仅仅就是梁山抢劫造反,独龙岗种地不造反而已,都是天然抗拒官府管辖的。 而孙新的孙家庄也要照着这个方式发展,此时他们商量的则是互帮互助。 比如打起仗来孙新庄上的队伍到了独龙岗上,对方必须要招待他们吃喝为他们提供医疗救护,三庄的人马受了通缉来到孙新庄上,孙新也必须全力支援。 这话题昨天晚上孙新就和扈太公说过,扈太公当即便表示很感兴趣,今天在和祝朝奉和李应提起,两人也是连连点头。 这话头一开起来孙立和乐和两人就默默走开,他们身为官府中人不好在一旁听,倒不是他们想去报官,而是他们怕站在一旁会引得在场的三个庄主心生芥蒂。 聊了半个多时辰,四家都是满眼憧憬,最后还是扈太公定调道:“这事情急不得,咱们现在可还拿不出什么反抗官府的本领来,便是这话也不敢往外说的。” 李祝二人也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而孙新心中想的却是此时他虽提出的是大庄互保的方案,可真正目的其实是鼓励一些独立于北宋之外的势力。 到时候大宋跑了,金人环伺,孙新可不想独个儿在山东一地支撑。 如果有个独龙岗帮忙,在乱世之中起码也多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等聊完天之后晚上的席面也开了,大家各自去吃饭,吃过晚饭天已擦黑,于是众人便纷纷回到孙新给安排的庄院之中休息。 乐大娘子同扈三娘在屋里说了一下午的话,这时也要回到自己的院去。 离开孙新的屋子时见到芽儿正往那土暖气中拼命添柴,呼呼的把火烧旺,乐大娘子忍不住感叹道:“你们这暖气好是好,只不过一天下去却是要烧了多少的柴火?” 土暖气烧蜂窝煤自然是比烧柴方便,可是这年头并没有大规模开采的煤矿想要去弄煤还真没那么容易,孙新曾想着开春是不是去招远一带走一趟把蜂窝煤这东西弄起来,不过也只是想想,动力并不大。 首先登州一地并没有大煤矿,去外地想要买下一个煤矿,若是不挣钱还好说,若是挣了钱来,以孙新现在的能力多半要被人夺去。 至于不控制煤矿而是售卖蜂窝煤,这么说吧,煤场这个生意自古都是本地豪强势力所垄断的,哪怕到后世其实长期也是一样,这东西的技术含量不高,就是卖体力和掌握供应渠道而已,孙新就算插手也没有办法在外地挣得多大利润。 而且就以大宋这个钢铁产量,想要把蜂窝煤土暖气之类的东西普及到千家万户,实在也只是个梦想,索性孙新暂且就多烧些柴火好了,庄上并不缺这东西。 于是面对嫂嫂的问话,孙新笑道:“这大冬天的把屋子烧热一些,住着也舒服,嫂嫂若喜欢时,回头也往侯家寨安上一套?” 乐大娘子摆摆手笑道:“不了不了,这房子住着太舒服了,我怕出不得门去。” 其实乐大娘子心中十分羡慕,今天一进入这暖气房她就想着往侯家寨弄一套了,只不过和扈三娘的对话之中得知这土暖气一套就要上百两的本价,而且每天还要大把的柴火添进去烧她当时便觉了这念想。 以孙新的财力当然用得起这玩意儿,可以孙立那点子俸禄怕不是烧柴火都要烧穷了他。 这弟弟如今真是发迹了…… 羡慕的看了孙新热烘烘的屋子一眼,乐大娘子拢着袖子便跑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孙新进屋,扈三娘已经给他打了一盆热水。 擦过身子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就见扈三娘拿着一张单子交给自己,“这是乐和叔叔统计出来的礼单。” “倒是有心了,这么晚还难得他送来。” 孙新接过礼单看了一眼总数后忍不住吸口气,今天孩子满月酒的礼居然收了五十多石。 要知道自己当时和扈三娘成婚之时,所收的礼物也不过是三十多石而已。 扈三娘依偎在孙新身边看着那数字也是感叹,“而今咱们这孙家庄起来了,大伙儿看咱们的态度也是不一样了,人情冷暖真是明明可见。” 孙新点点头,将礼单仔细收好,将来人情往来时今天人家送多少自己也得差不离的给人家送回去,这张单子不能丢。 收好礼单回头看了一眼床铺,孙新见两人炕边的小床空空如也,扈三娘已经把孩子抱出去了,瞬间心领神会,于是开始脱衣服。 刚脱一半,突然就感觉老婆从后抱上了自己的腰,腻在他背后。 孙新笑道:“怎的了?” “今天我见着祝彪的妻子了。”扈三娘小声说。 今天祝朝奉来赴宴,儿子祝彪也带着老婆一道前来,只不过他故意躲着孙新,孙新也只在他进庄子之前是远远的拱手招呼了一下,后来也没刻意去找他。 此时听到扈三娘说起祝彪孙新便等着扈三娘接下去说,就听扈三娘说道:“祝彪的腿有些瘸,脾气也更爆了些,我听大嫂私下说他对他老婆极不好,今天他老婆来屋里看望时见我抱着孩子的模样,便默默站在墙角哭出来了,我瞧着她日子也真是不好过的。” 扈三娘迫为感触,突然又抱着孙新说道:“这几日我常在做梦,梦到我没嫁给你,也没嫁给祝彪,不知被个什么人娶了去,而后的日子便是一塌糊涂,每日里只是暗暗哭,又不敢被那人瞧了出来,吓得我心中难受之极。” “醒来看见你,看见小胖,却仿佛如今的日子倒像是做梦一般,今天见着他媳妇我便心里害怕,可知若是那时我没嫁你而是嫁了那祝彪,不定如今日子过得怎么样呢!” 孙新听的呆了一呆,问扈三娘道:“你真梦到了这些。” 扈三娘点点头,说起梦境之中的事情,似乎还颇为恐惧。 孙新心中叹口气。 他知道扈三娘若是没嫁给自己而是选择嫁给祝彪的话,日子可不是她说的什么和祝彪两人夫妻不和这么简单。 按照水浒传的原剧情三娘最后落的是连柱标也配不上,被那色中恶鬼王矮虎给娶上山去,真是活脱脱在屈辱之中过了一生。 “行了,梦里都是假的,而今我不是活生生在你面前吗?” 扈三娘看着孙新,吸吸鼻头,真情实意的笑道:“相公不知我多开心呢,我出阁前偷偷拜菩萨求他不要让我嫁给祝彪,没想菩萨对我这么好。” 孙新笑道:“怎么好了?” 扈三娘脸一红,拍拍孙新的背小声道:“笨蛋,还不去吹了灯……” 第一百一十章 其乐融融潘家开宴席 小胖在孙新和扈三娘的照料之下比起这年头的其他小孩来说明显是又白又胖,可爱的就像年画中走出的娃娃一般,很讨老人喜欢,老爷和扈陈氏在孙家庄上直待到了十二月份还不舍得走, 反正扈三娘也好长时间没回独龙岗了,此时临近年关孙家庄里的农活也稍稍清闲了一些,几个大庄头加上三个徒弟完全可以料理,于是孙新和扈三娘一合计干脆就带着小胖一起到独龙岗老丈人家去住上一阵。 车马摇摇晃晃来到独龙岗,刚把小胖抱下车来这边扈成便找到孙新说:“而今这济州一带的富户见着咱们的孙计开张营业,也都有想和咱们做生意的,听闻的你到独龙岗上,却有好几家人家下了帖子来请。” “他们也要开孙记的分店?” 扈成笑着摇摇头道:“怕是不会开,而今下帖子的,多是有药店的人家,我寻思着他们怕莫是想要从咱们的孙记拿货。” 这孙记的成药如今在这三州两府也是颇出名的,如果是开药房的人家,许多人也会上门去询问有没有售卖孙记的一些成药,若是这些药店能从孙记拿货,与他们的生意也会有些好处。 孙新思索着反正孙记的辐射能力也就是如今的登州济州莱州一带再往远了去,人家就是想买也不会上孙记的店来了,还不如以给别家供货的形式先把货销出去,只不过这价要提一些。 孙新说了自己的想法扈成笑道:“正是这个意思,若是你答应时便在这两天约个宴席,我这就去说。”孙新点头同意。 转过第二天来,孙新和扈三娘正陪着扈陈氏一道逗弄小孩,便见扈成进屋道:“席面都谈妥了,而今就在阳谷的潘大户庄子上办,约的今天晚上,现在启程吧。” 孙新便和扈三娘说了一声,自己晚上在外面有宴席,扈三娘笑道:“你的事情跟我说做什么,你自己去吃酒就是了。” 等到孙新和扈成走出门去之后扈陈氏才把小胖交给芽儿让她带出去,对扈三娘小声道:“这事情你也不多问问?到时他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引了什么不是回来,还不是你的麻烦?” 扈三娘听闻只是笑:“我家相公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偏生你就那般的有信心?” 扈三娘低头不语。 孙新和扈成出门前吩咐了个小厮拎上一些礼物,孙新带来的东西颇多,便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挑上了两瓶质量较好的孙记的蒸馏酒,又去药箱里头挑了两瓶药带上,扈成问是什么药时孙新却卖了个关子说到时就知道了。 跟着扈成一起下得独龙岗来,骑马走了小半天来到阳谷县外。 几人没进县城,孙新却是便被扈成引着弯弯延延来到一处山庄门口。 只见那庄子也有几顷田地,但却大多是曲里拐弯的山地,在山水掩映间现出一座三进的大宅子来。 那大宅子周围并无防护,就凭那几亩山地和几个佃户显然养不活一个能修如此大宅的地主,孙新便知道此间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乡间别墅了。 几人骑马到达这宅子前时便有小厮进去报告。 很快一个模样三十许,身着锦袍貂帽的男人便迎了出来。 扈成下马跟孙新介绍道:“这是清河潘家的潘大庄主,这位在清河县也是开着生药铺的,手下做着好大的生意,而今此间只不过是他一处别墅罢了,若是到他清河县的庄子上去看时,那一个庄子不比妹夫你的孙家庄差哩。” 清河潘家,听到这名头之时孙新心中便暗暗起念,难不成这人和潘金莲还有点关系? 悄悄问了扈成一声清河县有几个潘家,得知有钱的不过这一户之后,孙新心里便确定了。 暗暗看这人模样,却和想象之中的潘家大户不同,潘大户只不过三十许岁,身高虽不高,但也有几分贵气。 听扈成介绍道他二十多遍接手家业,短短时间就把原本便在清河是为一霸的潘家整治的越发兴旺,孙新点点头,这潘大户看起来却然是个年轻有为的样子。 那潘大户见到孙新却是满脸客气,拱手笑道:“早听闻十里牌上有个孙新,不光短短时间做下了偌大的家业,还是这满山东再不见第二个的神医,又是这独龙岗上扈家庄的女婿。” 两边打过招呼,那潘大户上下打量孙新一番,然后感叹般笑道: “我就说扈家庄本便是豪杰辈出之地,看人定然不错,但原先却不晓得你孙新神医的年纪,还道孙神医怕莫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呢,而今一见却是如此俊朗一个少年人物,果然英雄。” 他这一番话既捧了孙新又捧了扈成,说的扈成眉开眼笑,指着潘大户讥讽:“这厮惯常是会说好听话的,你却不晓得他下手时可是黑哩,这里纯靠这一张嘴,不然如何成得个豪杰?” 潘大户哈哈大笑:“你却把我的底都在孙新老弟面前给托出来了。” 两边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庄来,潘大户介绍此地道:“这也是我家一个别墅,常是养着几个好厨子的,而今我又从清河把自家使女带来了几个,那几个女娘也颇有些整治肴馔的本事,今天晚上整治她一桌席面,两位也尝尝我家手艺。” 孙新叫小厮拎过来自己的两瓶白酒放到那潘大户面前道:“我孙家庄上土产的蒸馏酒,此物甚烈,一般人喝不惯,但若是入得口时倒也有些力气,今天晚上便与重味尝一尝。” 潘大户眼睛发亮说道:“早听闻登州孙记的白酒厉害只不过贩到我们河北都是掺了水的,而今却是第一次见着这纯白酒,今晚倒要试它一试。”ζΘν荳看書 进得花厅里,只见已经排下一张大桌,围桌坐了好几个人物,潘大户介绍一番,原来都是这济州河北一代有名的豪杰,至少也是个身价千两的富翁,而且多与这药物生意有点关系。 孙新暗点头,看来今天还真是一次商业宴席了。 他多问了一句,阳谷县有名的生药铺老板西门庆却是没来。 潘大户挤眉弄眼的说道:“那厮新纳了一房小妾,今日去请他家人却说是闪了腰,是不好出门。” 说起这话众人皆是哈哈大笑,孙新听着却是感觉奇妙,这纳的该是谁?孙雪儿还是孟玉楼?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解酒请服片仔癀 坐到酒桌上孙新便掏出了怀中药瓶对大伙说道:“这是我孙记药庄中的一种药,名叫做片仔癀,能解酒毒,今日便带来几丸,众位若是有意思的都试用看看。” 闻言大伙都有些好奇。 几个药商拿出孙计的药单来,找到了片仔癀的名目,看了一眼不禁咋舌。 “这片仔癀一丸竟要一贯钱?” 孙记现在发售的丸药在清单上写明的有八十多种实际上在生产的不过十一二种,更多的只是列个名字罢了。 这片仔癀也就是这种列名药丸,在孙计的药房之中从来也没人推销所以他们也不知道。 看着众人惊讶的神情孙新笑道:“这药的制作及其不易,又用了牛黄麝香等名贵药材。我在琼州时师父碰着一个海商,那厮长期苦熬远海,难免借酒伤肝,偏偏那厮酒瘾又大,见着我师父时已然是脸色金黄,确乎不治。他求到我师父那儿,说是这生命危在旦夕宁愿舍出全部身家换这一条命来。我师父见他既然不惜钱财,便拿出了这个药方,制成丸药片仔癀给他慢慢调理,如此过了半年一个面如金纸的虚弱汉子居然便全然好了。那时我才见了这方子的厉害。” 众人闻言全是惊讶。 孙新笑道:“这药的效果绝佳只是价贵不好卖得,但成本放在那里,若要我降价之时我也不舍得。是以我们孙记每年只制作一百二十丸片仔癀,所以市面上不常见。” 听他如此说众人纷纷十分感兴趣,原来这药如此难得而且背后还有这样的传奇故事,又听孙新说这东西不但是病人能吃普通人吃了也能强身健体,哪有不想尝试的? 孙新数着在场的人数每人给发了一丸,剩下的一丸都不肯浪费珍而重之的塞好瓶子又揣回怀中去。 见他这模样众人纷纷眼前发亮。 “这一丸就是一两银子呀!” “今天真是沾了孙新贤弟的光了,我们也尝尝这片仔癀的药效。” 有那好事的一下便把药丸吞下然后便催着上酒,刻意要验证这片仔癀的效果一般。 孙新看的心中好笑。 片仔癀这东西在孙新这里的定位就是奢侈品。 后世的片仔癀之所以那么贵首先就是因为传奇历史和让人捉摸不透的功效所带来的传奇性加分,然后就是每年只生产一定数量的稀缺性,最后则是这东西人人都可以使用,但是价格又极高,非是大富大贵之人根本用不起,天然就带有一种奢侈性。 奢侈品的三个宝贵因素都具备了,导致后世这玩意儿一个小药丸居然一枚的价格炒到了天上。 片仔癀在后世的酒桌之上被当做保健品使用孙新是亲眼见过的:奉承的人掏出一盒片仔癀来请在座的宾客每人吃上一粒,笑着说自己跟着厂商有点关系,手上片仔癀多的很,若是各位喜欢以后自己常常带些来——不声不响之间便把人情给做到了十足。 至于这片仔癀有没有用?说实话孙新前世吃了也没觉得有多神奇,虽说第二天倒是真喝了大酒之后脑袋也不疼,可孙新知道这效果一般的保肝解酒药也能达到。 至于真正要看有没有他吹嘘的作用,那得长期使用之后再看服药人的健康状况才能得知。 可是这药的价钱已经炒到天上去而且货源极其难搞,谁会有那本事去长期吃它验证? 真正的片仔癀配方孙新当然搞不到,但他知道其中有牛黄、麝香、三七和蛇胆,孙新前世记得的本地验方当中有类似配方的保肝药不止一两例,干脆就把它们按照君臣佐使的规律杂合了一下,最后做出的这玩意儿说是能和前世的片仔癀一样有奇效孙新不敢保证,但是孙新可以保证自己的这个片仔癀真的用了名贵药材、有保肝功效,普通人服用也可以强身健体。 这时大家都吃了片仔癀,然后都很期待着今晚喝酒时的表现,都嚷嚷着要潘大户赶快上酒。 孙新告了腹急转出门来,从茅房出来时便见那些酒已经被端上去了。 见到厨下一群小厮将自己的白酒倒入锡壶加热后往上端,孙新便自己找进厨房道: “黄酒温热的好喝,白酒却是不用热的,冷的上去喝还爽口些。” 几个小厮被他堵在厨房门口不知如何办,厨下便走出一个围着围裙模样极漂亮年纪约莫二十上下的丫鬟来。 这个年纪还跟在富家没有出价的都算是大丫鬟了。 她上下打量孙新,见孙新穿着不甚富贵而年纪又不过是十七八岁模样连胡须也没留,心中便把孙新当做了哪个豪强手下的使唤人。 那大丫鬟微微皱眉:“这是我家官人吩咐的你却如何来多嘴?回去回去,只管你自己家的事情。” 孙新笑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众人都是一呆,那大丫鬟又上下打量孙新一番,试探般问道:“你也是客人?” 孙新哈哈大笑:“你们庄主请的孙新便是我了。” 那俏丽丫鬟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孙新看她这呆呆的模样也好玩,笑了一番嘱咐他们待会儿端冷的白酒上去。 离开了厨房回到酒场之上,只见众人已经是推杯换盏的豪饮了起来。 扈成跑过来和孙新勾肩搭背说道:“妹夫你这片仔癀果真有效,我今日连喝了三大海却只是微微有些醉意,头脑还清醒,若是往常时我早已醉了。” 孙新心中好笑,知道这多半是心理作用。 扈成又小声对孙新说道:“众人也说这药有效果,席间就有人问咱们拿这片仔癀的货。我瞧着你这片仔癀一丸就卖一块钱是卖低了,若是这东西真被炒起来,有钱人是可以拿这药送礼做人情的,咱们卖的再贵一些他们也会买。” 孙新有点对自家大舅哥刮目相看,扈成居然一下就看透了片仔癀奢侈品的本质。 不过他却是笑着摇摇头:“若是随意提价咱们的孙记的格调就低了,届时大家对我们的片仔癀也会有所怀疑。若要要让人心甘情愿的拿高价买药,咱们绝不能把这格调给降下去。” 扈成不解道:“那难道就真一年只卖一百二十丸,一丸只卖一贯钱?那便是全卖出去咱的获利也不及一百两呀!” 孙新拉着扈成到角落处对他笑道:“一年一百二十丸,三十丸放在孙记老店,三十丸送到你郓城的分店来。若是有人到柜上来买片仔癀,这公开的三十丸你就以一两的价格卖给他,剩下的六十丸咱们屯在手里,等他们把价钱炒上去,然后暗暗的通过其他途径一丸一丸的往外卖,市场上是什么价,咱们卖的就能是什么价。” 越说便见扈成的眼睛越亮,最后不禁连连点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仗义来救潘金莲 潘大户见酒桌上气氛十分热烈,大家都喝得有些上头,这时晕晕乎乎的不能再多喝,便要上一批菜来让大家先歇一歇,于是叫了一声起菜。 很快便有小厮流水介将了一大堆菜肴端上桌来。 小厮们走过之后,便见着之前那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大丫鬟自端着一盘细细切过的鱼脍进来。 这东西就像是后世潮汕一代的鱼生或者杂拌之类,用的是淡水鱼,最是见烹饪者手艺的。 那一盘鱼生切的片片大小几乎一样,用筷子夹起,那白皙的鱼肉能透光,再加上葱姜丝一拌,十分的下酒。 只不过孙新一看有些警惕,这玩意儿是淡水鱼,这里头的寄生虫可是厉害呀。薆荳看書 那女子把那一盘鱼生放到主桌,一个阳谷县的大户摸着胡子笑道:“金莲,这是你的手艺了。” 孙新不禁再多看了那女子一眼,原来这就是潘金莲。 看来这时候她还没有从潘大户手下被许配给武大郎。 那潘金莲笑一笑,便又有好事者对潘大户起哄:“怎的这么漂亮一只小羊羔,如今还没被收到房里去?” 潘大户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微微有些不自在的模样。 孙新心想水浒里写的这潘大户是求娶潘金莲不成所以一怒之下才把潘金莲倒陪妆奁嫁给武大郎的。看潘大户这模样好像还真是对此有些耿耿于怀的模样,说不定已经求娶过了。 潘金莲脸微微红着对众人说道:“我自是大娘子手里的丫鬟,又不是这潘家的妾室了,众位不要胡说。” 众人哈哈大笑,“不胡说不胡说。” 又有人指着潘大户笑道:“你瞧你成日眠花宿柳的,而今是不是身体不利索让你家丫鬟看在眼里了,你这么一個大老爷上去求取,你家丫鬟都不愿意呢。” 这话虽是玩笑,但却也真是切中要害,只见潘大户脸上的尴尬神色越发严重,他用喝了一杯酒才把那尴尬压下去,指了一下潘金莲对众人笑道:“如今金莲这么一个美人儿放在这里了,你们列位若是有兴趣的大可跟我说一声,咱们都是多年的好友,有面子的豪杰,我也愿意祝大伙成这一段佳话。” 他这一说,潘金莲脸蛋更加红了,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而人群之中倒也真有起了念头的只把一双眼睛去睃她。 潘大户笑着对潘金莲道:“你看看,你的相公在这里了。”说的潘金莲连忙转身走了。 过一会儿却又见潘金莲端了菜肴上来,每隔两三盘菜潘金莲便走进来一趟。 渐渐的大家伙都觉出不对来。 “往日里你家这个大丫鬟最是有性格的,今日怎么进来的如此之勤快?” 一人笑道:“为何进来的勤快?还不是相中如意郎君了吗?” “相中哪个了?” 大家互相看看,突然有人笑,:“那还用说,咱们在座的都是三十而上四十许岁的人物,最年轻的倒是有一位。” 这话一出不用他指众人都把眼睛瞟向孙新。 孙新正在埋头吃菜,他不敢动那生鱼片,所以只是吃着自己面前的菜肴,突然被众人关注到一时也愣了。 做人见到孙新呆愣的模样,顿时大笑。 潘大户对孙新笑道:“老弟若是有意之时便跟我说,哥哥自成你的好事。” 上一世孙新成功之时年纪早已大了,往那一坐就震的大家不敢说话,根本没人敢跟他开这样的玩笑,想不到这一世在年龄上吃了亏,只能沦为众人的谈资,而且他还没法反驳。 特别这时扈成还在身旁,众人拿着这话引火,若是传到了扈三娘耳朵里不是好玩的。 转头看一眼扈成,却见扈成抬头笑道:“我扈家庄的女婿有个差处吗?正是要是迷的那些小女娘神魂颠倒的。” 好,这也是个没溜的,啥话都能说。 孙新都郁闷了,只能低头吃菜。 有了这一番对话,接下来众人的话题便绕着孙新和潘金莲打转,这群人是有钱但都是些地主,格调能高雅到哪去?各种荤段子也是频频抛出,恨不得当时便让两人睡到一块去。 偏偏他们如此说,那潘金莲还一直端着菜进来,他们的话自然也被潘金莲听到耳朵里,她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 突然潘大户瞟上孙新的衣服:“孙新老弟,你这褂子可是烫了个洞?” 孙新抬手看了看,只见自己今天外面披的锦袍之上果然是不知何时被灯花撩了一个小破洞出来,“怕是吃饭之时没注意。” 便有人心领神会的起哄闹道:“让金莲给你补。” 孙新不接话茬,潘大户却是对正在上菜的潘金莲道:“你过来。” 他指着孙新的锦袍对走过来的潘金莲道:“把孙庄主这件锦袍补好拿了来,正是要看你的针线本事呢,快快去做。” 孙新只得将衣服脱下,潘金莲接过孙新的锦袍,临走之时还不断拿眼睛来瞟孙新。 众人更是哈哈大笑。 大家伙一边吃一边闹,这群富豪商贩们都是常年在酒场上谈生意的,个个是酒罐子,如今有了片仔癀的帮助,那酒水更是喝了不知多少,一场酒从上午吃到大中午,孙新也有些顶不住酒气,借口解手再次逃跑躲酒。 走出屋外时便见潘金莲拿着自己的衣服回来。 见孙新走出来,潘金莲连忙上前两步,将锦袍交还给孙新说道:“孙庄主,这衣服补好了。” 孙新点头接过锦袍:“多谢金莲姑娘。” 潘金莲将衣服交还给孙新之时并没有像话本中说的一样偷偷去挠孙新的手心,做事也倒是妥帖,但一双眼睛也是直盯着孙新看,那眼神都快能拉丝了。 孙新哪里不明白这潘金莲的心思,水浒中记载的潘大户想要强娶潘金莲,和潘金莲不愿意委身于已经被酒色淘换坏了身子的潘大户应该是都真的。 只不过这潘大户如此大的身家,一时色心得不到满足也不至于耿耿于怀。 潘金莲不肯嫁他没事,若是能够送出去给别人做人情也不亏。 扈三娘刚刚生孩子,孙新怎么可能把一个女人往家里招,更何况这女的还是潘金莲。 不过一想孙新心中也对潘金莲有些可怜,若是按水浒的发展潘大户发现潘金莲送不出去,肯定会在哪天再次对潘金莲骚扰,自己求取潘金莲不成干脆就一怒之下倒陪妆奁把潘金莲嫁给了武大郎。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扈三娘吃醋嗅锦衣 这姑娘不愿嫁人倒不是真因为她有多贞烈,但凡出于利益考虑潘金莲也能明白嫁给潘大户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她对于潘大户想要把自己送给哪个富家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 可最后被逼着嫁给了武大郎,那就是潘大户的侮辱了。 其实在潘金莲想想,她被潘大户逼着嫁给武大郎和梁山上扈三娘被宋江逼着嫁给王矮虎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虽然和王矮虎不同武大郎只是个无辜的人,但站在潘金莲的角度,她不愿意和武大郎过日子说实话也能理解。 不过最后和西门庆联手把武大郎毒死时,这姑娘就已经被自己的命运给折腾的疯魔了。 可心里对潘金莲再同情孙新也不可能把潘金莲娶到自己的庄子上。 所以接了衣服他转身就打算走。 潘金莲见到孙新冷冷的转身便走,突然有些着急,一抿嘴唇大着胆子开口说道:“孙庄主,你道我日后该如何是好?” 孙新回头看一眼,潘金莲不需要多说两个人就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潘金莲不开口就算了既然他开口,孙新想了想,心中确实也是对她同情,于是有了个主意对潘金莲道:“我去跟你家官人说一说,日后嫁到我家庄子上如何?” 潘金莲的脸上一红,孙新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补充了一句:“不是我,是我家的庄头或者哪个徒弟,那时还要你们男女双方自己看了满意才行。” 潘金莲闻言一愣,双眼中希望的火光明显暗淡下去的一些,可她思索一番后也是点点头,然后表忠心般说道:“我也会待人接物,也会做家务吃食,哪家男人娶了我定然不差的,只是我不想给我家老爷做妾罢了。” “你这话可敢当面跟我说……” 孙新惊讶。 这可是当着外人面说潘大户的口舌,若是自己嘴巴一个不言说给潘大户听,估计潘金莲这悲惨的命运还得提前一年到来。 潘金莲一双桃花眼看着孙新,小声道:“我听说过孙庄主在登州给人治天花的事情,早就心有所慕了,我信孙庄主是个正人君子。” 孙新哑然,莫名有一种英雄相惜的感觉,只不过这英雄是潘金莲,哪说理去? 他点点头道:“我自跟你家老爷说这事。” 穿上衣服走进花厅,花厅之中一众大老爷们已经将整个房间弄得酒气弥漫,声音闹的瓦房顶都要被掀翻。 这群人格调也不高,不需要谈什么和孙记买药的事情,反正酒喝到位了这生意自然也就谈成了。 孙新等大家伙都醉的差不多了,才拉着潘大户跟他仔细分说了自己想要把潘金莲许配给自家庄上哪个庄头的事情。 潘大户本就是求娶,不成所以打算拿潘金莲做人情的,无论是孙新娶了还是拿去许配给自家的哪个庄客管事,这都是孙新自己的事情,反正这个人情孙新是结结实实的受了,潘大户哪有个不愿意的。 当下笑道:“那便替金莲求孙庄主给她配一段好姻缘了。” 一场酒喝到半下午才结束,有住的近的人便要离开潘家别墅,扈成倒想住一晚,但孙新怕回去晚了扈三娘会有意见,毕竟老婆刚刚生过孩子容易多想,于是告辞离开。 骑在回去的马上孙新主动对扈成说道:“今日我和那潘金莲真是没什么事情。” 扈成摇手笑道:“男人在外头办事,逢场作戏也是经常的事情,就是娶个外宅那又如何了?我自不会回家对三娘说。” 孙新摇头道:“哥哥不要误会,这事情上我拿的稳,哥哥全然可以放心,你说不说时都是无事的。” 听他这话扈成仔细端详孙新一阵然后才放心的点点头笑道:“我还道你俩真有什么事情,如此说来倒是误会妹夫了,如此我也得以放心。” 孙新和扈成两人一路骑马回到了独龙岗上已然是半夜,孙新醉的不行,又骑了半天的马极为劳累,回到家一身酒气直接便躺到了床上。 扈三娘端着一盆热水来给他擦身子洗脚,扈陈氏捂着鼻子扇风:“喝成这个样子?这还没说一句话就睡着了。” “他也是出门做事么。” 扈陈氏叹口气说道:“男人太会做事也不好,就怕他在外头沾花惹草的,还是老老实实经营田庄放得心。他出去做买卖又能挣多少银子了?他那田庄一年的出息都快一千两了。” 扈三娘心想自家库里现在存着上万贯的金银,以自家相公的本事,一千两对他来说还真是不够。 “我全然信他的,娘你早些回去吧” 把唠唠叨叨的扈陈氏送走扈三娘叫芽儿倒了洗脚水又帮孙新把衣服脱下。 刚刚脱去孙新外边的褂子,扈三娘突然一愣。 翻过孙新褂子的背面只见那褂子上原本的一个破口此时已被人细细的用针线补了起来,那填补针线的碎布却是不知哪里剪下来的一块极好的绸子,绸子上还有杜鹃花的纹样。 扈三娘把那块绸子放到鼻尖闻了闻,除了锦袍上原来就沾满了酒气之外,她分明能从那块绸子上闻到一股脂粉香气,当下眉毛便微微皱起。 不用问,她都能知道这是一块女孩自家手帕上截下来的碎布。 又用指腹轻轻抚摸那绸子的边角。 扈三娘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孙新一下生气的念叨:“倒是做的好针线,也不知哪个女娘有意勾你呢,我看你最好别上钩!” 拿着那锦袍生闷气也没办法,而且想来想去还真不好问,扈三娘只能郁闷的睡了。 第二天孙新早起发现自己家媳妇莫名其妙的不开心,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自觉自己应该没有做什么错事,所以也不去理她,只去忙孙记的事情,晾了老婆几日扈三娘才慢慢的恢复正常。 从独龙岗回到十里牌已经是接近年关了,小年那天孙新和栾廷玉两人提着礼物去了登州城外的王家庄。 进庄子就碰到那天去报信的小师弟,一问周侗在哪,小师弟笑着指着里屋道:“师父在屋里歇着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周大侠惊讶讲散手 两人连忙提着礼物进到房里去,见周侗正在桌前闭目思索,忙将一大堆礼品放下。 周侗听到声音,睁开双目看他们一眼,然后就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栾廷玉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孙新却笑嘻嘻的上前道:“听说近日里师父新研究出了一门散手的本事,极为厉害,往日里我等只知兵器可以对敌,却不知这散手在作战之时有何用处了?” 一提这话孙新便见周侗眼神发亮,却依旧回头嘲讽的看他:“就凭你那点子武艺,双鞭的本事还没练到身上呢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被师傅怼了回来,但看师傅的模样孙新便知自己是猜对了。 周侗最近在研究散手这事是进院之时他从小师弟那里得知的,一下就想到了后世河北一带流传的岳家散手。 据说这套徒手搏击的武学就是从周侗岳飞这一脉流传下来,既然是能够流传千年的武学定然有其高妙之处,而以周侗的性格若是研究出了这套东西怎么可能不大加宣扬?所以孙新一进门便提了这个话头,果然引出了周侗的话来。 孙新把自己带来的酒礼往周侗面前推了推,顺势坐到周侗对面的凳子上道:“师父,我等虽不成器但也是好武的,你也跟我们讲一讲吧。” 栾廷玉见周侗脸色稍晴,也连忙请求师傅给两人讲一讲那散手的门路,他将自己揣在怀中带来的一块酱牛肉打开,铺排到桌上便请周侗吃肉喝酒讲说这散打之法。 周侗看两個徒弟一眼,也是有心要卖弄,伸手抓起一块牛肉塞进嘴中道: “你们如此想听我便也讲一讲。若真在战场之上,两边对敌自然是刀枪器械为主,再是一个小孩只要手中拿一把钢刀那便是一个七尺高的壮汉空手也不敢轻易去招惹他,照此说来散手是没什么用处的。可如今我等在这城里,平日里怎么能带着刀剑行走?多不至带一把短刺或者匕首之类也就是了,当此情形若遇敌手该如何打斗这便是要研究散手的法子。” “最近我也多收了些富人家的子弟,他们都不是要从军的,更多的不过是练武在城中防身,所以我就专一的琢磨起这散手其中的道路来,一琢磨之下其中关切之处还真是不少,想想这空手打斗,先着说便是没有……” 周侗说起自己最近研究出的这套散手,果然是眉飞色舞,而孙新和栾廷玉两个人也做出虔诚受教的模样,看他们这乖样子,周侗原本心中那点子别扭渐渐也就消散了。 孙新暗暗听着周侗诉说他这些散手的套法,在心中思索总结,很快就发现周侗研究散手的思路基本上和后世的散打是一脉而出的。 孙新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点头,应该来说周侗研究的这些散手套路才是后世一系列空手拳法的祖宗,而那些空手拳法到了新中国再次被总结,就成了以踢打摔拿四大技法为主的散打。 一个祖先一个后辈,两者却气韵相通一脉相承,想想这其中还颇有些哲学上的意味。 不过孙新也很快发现了周侗这套散手之中的缺点。 这时流传的一些空手搏斗技巧大抵是角抵和相扑之类,更类似于运动,有规则,有限制,主要目的是把人掀翻却不是将人打倒。 而至于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武松醉打蒋门神则是纯照着自己长期习武的身体优势碾压对方,要说有什么系统的格斗技巧也真说不上。 周侗应该是最早研究空手制服对手方法的一批武术家了。 这就导致周侗研究散手没有什么可参照的对象,虽然他的研究方法很科学,可是却只能拿自己的身体作为比照,和自己有限的几个徒弟互相参悟。 这种情况下周侗最后研究出的散手套路虽然有一定的实战性,可是也不过相当于是专门为周侗自己量身定做的一套衣服,一切的招数套路都是根据周侗自身的能力和身材力量所制定出来的。 周侗用起来绝对十分有用,可是若要教给别人这其中需要调整之处就颇多了。 孙新发现了这些,便在跟周侗交谈的时候暗暗的将自己后世所学到的一些散打理念说出来。 后世的散打虽然常常被人诟病为是对拳击和中式摔跤的拙劣融合,但毕竟也是一门用了科学理念总结出来的格斗技法。 散打以踢打摔拿的四类技巧将中国武术的几乎所有技法给归类总结,科学性上绝对是有的,而且练习效果以孙新自己的经验来说也真是不差。 后世的孩子进散打训练班系统的练上两三年,出来后格斗能力基本就能碾压大部分同龄人了,每一个城市最能打的孩子,多半不是体校里练摔跤的就是练散打的。 孙新这交流的不动声色,但是很快周侗和栾廷玉两人都惊讶起来。 孙新每每说出自己的观点,却正点在关窍之处,往往让两人细细思索。 周侗渐渐对孙新的意见也重视起来,一番谈论一直持续到天色渐晚。 周侗终于是指着孙新道:“这么好的悟性还不专心学武,真是浪费自误。” 孙新笑着不敢接话,周侗这一年来也听闻了孙新的孙家庄如今是何等的发达,心里明白谁在孙新的位置也不可能舍弃农庄跟自己来这王家庄上做个什么教师,只不过自己被徒弟折了这一回面子,终究是要在嘴上找回些个周侗心里才感觉平衡。 天色将晚,王家庄里也开了晚饭,自有庄客将好吃好喝送到周侗的屋里来。 栾廷玉和孙新两人见状起身就要走,周侗却是一挑眉毛道:“怎么?大老远来了连师父一顿饭也不愿意吃?” 两人一愣,同时脸露喜色,栾廷玉忙道:“我俩自然是愿意同着师父吃饭的。” 孙新也笑道:“有饭谁不吃,却怕是师父赶我们走。” 老头冷哼一声,“最会说嘴,”想想又道:“回头你将今日所说的那些散手的法子整理一份写与我来,你说的也还有些道理。” 孙新连忙点头称是。 周侗又看向栾廷玉说道:“人往高处走,这王家庄给不起包银,你们要自谋一些生路,不肯跟我这老头子一块儿受穷,师父也能理解。” 见栾廷玉脸上尴尬,孙新连忙给周侗倒酒,笑着对周侗道:“师父莫要如此说,我还想着年后便请您到庄子上去,也帮我盯一盯保甲的训练哩,师兄一个人看着那些保丁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栾廷玉连忙点头称是。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年关下家家做麻糖 周侗和这王家庄的庄主有过承诺,所以哪怕徒弟们都走了他却不好背信的离开,此时听闻孙新请他去庄子之上做教头也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点点头道:“过了年再说罢。” 孙新也没有再多的逼问,今天他带来的是自家孙记的蒸馏酒,专门挑选的最好的一批,这批酒在庄上已经放了两年了,口感醇和不辣,非常好入口,也是十分的对周侗和栾廷玉这些武人的胃口。 三个人推杯换盏了半天,周侗指着这蒸馏酒笑道:“你们孙家庄的酒我也听闻了,价钱着实不低,今天这瓶酒要价怕不是抵得上我半个月的包银?” 听到周侗调笑孙新连忙接话道:“这一瓶是我孙家庄上的陈酿,对外叫价是一贯钱一瓶,就师傅你手中这一钱的一小杯,卖起来也得要几十枚大钱了呢。” 周侗听了微微惊讶,不过看向手中这白酒还真是符合他的口味。 往日里喝的黄酒软绵绵的他嫌没力气。 孙新也看出周侗的想法,笑道:“这酒喝饱了会上头,今日开心可以多喝些個,平常倒是需要节制。若是师傅喜欢时,我带再送几瓶到师傅这儿来。” 周侗摇摇头道:“这么贵的酒我喝不惯。”这酒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昂贵,收徒弟一瓶也就好了,他也不想落个贪得无厌的名声。 几个人把一大坛酒喝了七成,栾廷玉还要倒酒,周侗却是把酒瓶抢回来道:“这是孙新孝敬我的,你一滴也不给我留吗?” 两人闻言哈哈大笑,而周侗则正起颜色来,将那泥封塞上酒坛的口对栾廷玉说道:“之前不知道这酒如此厉害,如今这酒气上来我也觉得顶不住,再多喝就容易乱心神了。虽然是好酒,但哪有个不伤身子的,是以这白酒绝迹不能多喝,便是平日喝黄酒也得少些个,斟酌着来,尽兴便可千万不能伤身,咱们练武的人家最怕被酒色淘换了身子。” 孙新和栾廷玉两人都正色点头,周侗这是教导他们,且师父也真是身体力行,难怪如今六十往上了身体却还比普通年轻人要结实。 酒足饭饱之时天也擦黑,周侗还要留两个徒弟住宿,可是孙新和栾廷玉两人看了看也知周侗是借住在这个王家庄上,住房并不宽敞,留着徒弟在庄上住宿,说不定还会惹得主家不高兴,当下便一力告辞离开。 离了王家庄,路上栾廷玉还问孙新道:“这一来师父该是不怪我们了吧。” 孙新心想栾廷玉的眼力界不可能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他这是关心则乱,他鞍前马后的陪伴周侗好几年,和周侗之间的师徒感情其实比孙新和孙立要深许多,师父一生气对他来说心理压力十分大。 孙新笑道:“师兄只需把心放肚子里,师父这里便没事了。” 栾廷玉这才放心的点点头,连连道:“这就好,这就好。” 回到庄子里时,整个孙家庄上下都充满了过年的气息。 今年的农活已经结束,不说之前最早的五十多名庄客各个收入丰厚,哪怕是新到庄子上的一百多名庄客也都拿了孙新给的包银,足以过一个暖和热闹的新年。 所以还没进入孙家庄就见集上的磨坊前排起了队,平日里舍不得吃细粮,但到了这年节下哪怕再吝啬的人家也会想着把仓子里的小麦拿出来磨上几斤细细的白面回去包饺子吃。 进庄子之后更是每走过几家便能看到有人在那杀猪宰羊的,还有许多庄客家的妇女孩子热热闹闹的在做腊肉腊鱼,一些人家把花生之类的架起大锅摆到院子中来翻炒、晾晒果脯,准备过年下供在灶王爷的面前或是用来招待往来客人。 今年孙家庄的富裕在年节的供礼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外边普通的农民家里,年节下桌上摆的多半是芝麻、炒麦和一些自家做的果干,这两年随着花生种植的普及,也有些人家会摆花生的,但都是些便宜的东西。 可到了孙家庄就不一样了,你但凡进哪一户人家,都能见桌上摆着的是大枣子、花生和香香的芝麻糖、花生糖。是以串亲戚的小孩都愿意来孙家庄走动,都知道孙家庄人有钱,家里好吃的东西多。 回到自家小院孙新就见扈三娘热热闹闹的也和人商量着做芝麻糖。 回到这年代,孙新才感觉到这年代的过年气氛比后世那是浓郁的不知道多少,腊月开始许多妇女们都会合在一起制作麻糖。 这东西很麻烦,一般家里妇女是没有办法独立制作的,只做一小批也过于费神,所以都是几户人家合在一起做,对于扈三娘来说自己家里面做些麻糖自然是容易,但是作为孙家庄的主母,她心中想的是要拿出一点拉拢女眷的态度来,所以便招呼了临近的几家妇女一起合作着制作麻糖。 就见扈三娘正煞有介事的和附近住的几家妇女们开会,很仔细的和各家各户商量着今年要做多少斤麻糖,每家平均出多少斗麦子,在谁家发麦芽,在谁家蒸,又有谁在制作麻糖之后还要继续制作“米片子”“芝麻片子”和“花生片子”。这点事情全都要一家一家分好,到时候避免混乱。 孙新让芽儿打了盆洗脚水,坐了半晌扈三娘才走进屋来。 孙新笑道:“你倒是有耐心,这麻糖等到过年时每家每户必然都会给我们送的,今年怕是根本吃都吃不完了。” 扈三娘拿了一条布巾给孙新,“既然家家户户都做,咱们自然也要做一些,要不然外头瞧着咱们便是和庄客们生分了。” 孙新低头擦脚,扈三娘问孙新道:“今日陪着师父喝酒了吗?” “他老人家心里有些怨气,今日是这一场酒把他喝得开心了,日后再也没有事情了。” 扈三娘闻言也高兴起来:“如此便是最好。” 孙新眼珠儿一转,便掀开被子钻上炕去,“睡吧。” 扈三娘脸蛋红了一下,也坐到床边,两夫妻正勾着小手打算亲近,突然便听到外头小胖哇呀一声哭了起来。 孙新顿时脸黑,“芽儿哪去了?孩子也不管!” “小胖怕不是饿了。别闹,我去看看孩子。” 跟孙新俏皮的做个鬼脸,扈三娘忙随手扎起刚刚放下来的长发,踩着绣鞋便到外屋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乱世至渐渐起烽烟 十里牌一场大雪,整个孙家庄也进入了过年的气氛。 过年期间孙新没出门,在庄上安排明年的种植方案。 新年他打算进一步将孙家庄的规模扩大,直接将庄客人数招收到一千,开拓的土地面积也要直逼七千亩。 这已经是后世一个规模较大的自然村所拥有的耕地面积了,一千個庄客还有家中老小,孙家庄的居住人口将要逼近三千人,放在后世也算是一个中等人数的大村子。 这一次开拓完成孙新就将成为登州城这一片数一数二的大地主。 现在孙家庄的监理会制度已经很完善,加上陶宗旺和三个徒弟还有几个庄头都已经是得力的人手,所以孙新的计划之中虽然明年的工作更多但实际做起事来可能比今年还要轻松一些。 而在做计划之余,孙新开始常常到孙家集上去打听那些商队口中的消息。 这一天他又是踩着雪傍晚才回来,扈三娘帮孙新解下被雪打湿了的裘皮,拿布巾吸着皮衣上的雪水,有些不舍得他整天忙碌,说道: “这些商人都是远路而来,便是有生意的门路也必然很远,咱们也不好去做,还是多在家里休息一会儿吧,这几日外头冷得很,等开春再去忙也来得及的。” 孙新笑道:“左右在家里也没事情,我多去集上问一问,打听些外面的消息也能解闷不是?” 他话是如此说,实际上这几天他最多关注的是北面的情况,尤其是最近辽金之间的战争。 这个时空的金国建国比前世的历史时空之中早了几十年,可是孙新仔细询问之后又发现虽然此时金国有一个国号但其实所占有的土地面积和前世时空之中的女真部落也没有什么区别。 此刻所谓金国仍然不过是辽国东北方割据一隅的一个小势力而已。 前世因为喜欢水浒传所以对于宋辽金元这段时期的历史,孙新也是有仔细读过的,对于一些历史的小事记得或许不清楚,但是对于历史转折的大关口他多少有些印象。 此时已经到了政和四年,在前世的历史中今年辽金之间应该会发生一场大战: 完颜阿骨打发兵攻陷位于后世吉林东北的辽国宁江州,又在后是吉林夫余县附近的出河店大败前来征讨的辽国都统萧嗣先,取下后世铁岭附近的咸州。 连夺下这两个州郡金国才站稳根基,由此开始之后几年的飞快崛起。 知道即将发生的历史事件孙新当然忍不住打听。 此时辽宋之间是有盟约的,两国之间虽然剑拔弩张,但是明面上的外交关系还是依旧维持。 大宋登州正对着辽国的营州,就是后世的辽宁营口一带。登营两个海港在后世是一个黄渤海经济圈之内的地方,而在这年头也差不离,许多辽国的商队都会从营州坐船到登州上岸。 孙新一番打听,果然从走宋辽两国之间的商队那里打听到了最近在辽国东北方似乎即将发生战争。 只不过从大家口中的态度普遍认为这所谓的金朝现在完全不成个气候,所有人对于这所谓大金的入寇都全然不认为是什么大的事情。 辽国连大宋都能压着头打,那兵员不过数千的大金在煌煌大辽面前又算得什么势力了? 孙新默默收集着这些信息,心中知道未来这些人肯定是要被战争的结果大大的打脸。 熟悉了这时代人的想法之后,孙新才发现这年头宋辽防线以北的辽国汉人对大宋根本没有什么归属感,更别说把触角伸到大辽东北的辽金边界去。所以对于辽金之战这种历史大事件以他现在的实力也没有什么能力去改变。 但听了这么多人对金国的不以为然,孙新却敏锐地感到这场即将发生的战争可能是自己一个壮大实力的好机会。 宁江州之战的发生时间应该是在转年的六月份,现在还刚刚到腊月,孙新还有时间仔细的琢磨自己该如何利用这场战争发财。 就在他仔细思考的时候新年悄然过去。 自从家里修了土暖气扈太公老两口就经常过来居住,正月里扈太公夫妻又来到了孙家庄上。 这天孙新早起去和爹娘问过好便出来在庄子之上规划新开垦的土地,忙碌了半个上午,抬头就见一个庄客领着一个青年人走来。 那年轻人穿着一身文士服,头上不歪不正的带了一个儒巾,看模样不像是个读书人,油头粉面的倒仿佛是勾栏里给人凑去的帮闲一般。 那厮一路走一路眼珠子乱转,到了进前对孙新拱手做个礼笑道:“俺是登州城里的钱粮押司手下的书办,名叫做张文远的,今日专来孙庄主装上看税。” 孙新这才想起自己这孙家庄的土地已经开垦有三年了,官府里给的政策是新开垦土地三年内不用缴纳赋税,如此一算最早开垦的五十亩土地今年的确也到了完粮纳税的日子。 而一听那书办的名字,孙新心里也是起疑,张文远?也不知和水浒里勾搭阎婆惜的那个小子是不是同一个人。不过看他这嘴角油滑的模样,即使不是同一个人,性子也该是相差仿佛了。 既然是官府里面派来查税的孙新也不敢怠慢,于是将农具交给邹润,吩咐几句,自己便洗了手请张文远一起到小院去说话。 一路之上张文远跟孙新科普了这年头收税的名目,孙新这才知道水浒世界虽然和原历史之中的北宋有些区别,但是收税之上也照样是实行两税法,夏秋两季各收一次税。 只算正税的话每亩田地夏秋两季交税不过两斗,但是根据田庄和户数每亩地上还要相应的出丁口税和各种杂税,这些杂税却是比正税要多不少。 一路讲着,他们已经回到了孙新的院子里,扈三娘和扈陈氏两人正在院里带小胖走路。 孙新和妻子介绍了一下这张文远,两边见礼毕,母女俩知道孙新要谈正事便带着孩子到后房去耍。 第一百一十七章 孙庄主义气保庄客 孙新请张文远堂上喝茶,那张文远笑道:“孙庄主要不要找个清静地方?” 孙新摇头道:“院里都是我的亲信,但说无妨。” 张文远点点头笑道:“我来前已将这田庄之上的赋税看得清楚,孙庄主今年这五百亩田地要出二百石的税钱。” “不过只要我到衙门里去一分说,账面上做些余地出来,今年这庄上的税大可以往三百石收去。” “若是庄主这边需要之时再诓骗他几个庄客做上户,还可以把要交的税额再往上做!” 那张文远说完和孙新交了一個你清楚的眼神,嘴角带笑的喝茶,孙新这里神色却是渐渐的冷了下来。 他之前也了解过这年头的律法,知道张文远之所以会把这个可以多收税的事情拿来当话头就是因为这年头的税法还保留了部分的包税制。 孙新身为孙家庄主肯定是孙家庄的包税人,而孙家庄上要收多少税和孙新其实关系并不大,这些税全都是佃种他土地的佃户来交的。 孙新如果是一般的地主,此时就应该和朝廷官员一同勾结,想办法收更多的税。 因为只要如此他除了稳稳的拿一份佃户要交的田课之外,还可以每年从收税之上拿到抽成,这些佃户所交的税越多他的抽成也就越多。 至于张文远那边,能够多收上一百多石的税,他自己肯定也能吃到很大部分的肥肉。 而且收更多的税也是一种权力,因为这些税收的口子全都握在孙新和张文远的手里,那些佃户实在交不起钱时求到孙新手上来,孙新先做个心软的态度表示自己去和官吏求求情,然后再通知张文远这里口子一松,真给这佃户免了几斗的税粮,这佃户还要反过来感激孙新的恩情———这样的顺水人情往往也就是大户收奴仆丫鬟的好办法。 老爷给了恩情,你不往老爷家里面送去几个小孩子做工这还说得过去吗? 孙新不动声色,笑着问张文远道:“不知这口子是张兄弟帮忙开,还是要问到钱粮孔目大人那儿去?” 张文远正等孙新问这个呢,当下一拍胸脯哈哈笑道:“孙庄主虽然如今有了上千亩的田产,但是今年要交税的不过是这五百亩而已,五百亩田地还引不得咱孔目大人的兴趣,是以今年这事情有我一人做下便可,孙庄主尽可放心。只要多收了粮食,明年保不齐这孙家庄的田赋还是我来收。” 孙新点头。 看来张文远是想依靠多收的这一百石粮食明年自己运作成登州城的钱粮吏员,而今年鼓动自己提高税额的这个计谋也全是张文远出的,并没有跟上头的孔目相勾结。 这下他就放心了,他已经打算整人了。 但整张文远一个人没什么难度,但若是还要牵扯到登州城里的孔目,自己下手之时就要麻烦许多。 对于其他的地主来说,庄客不过是些没有土地的流民而已,即使是税率实在太高庄客们丢下了土地逃荒地主也不会亏,大不了把土地收回来就是,田里剩下的麦子养不活人,但是交税还是够。 可是孙新不同,他的田庄之中实行的是承包土地制度,所有的税负都是他自己来交的,张文远鼓动他多交税就是让他自己从口袋里多往外掏钱,他又不傻。 而且孙新是要把自己的孙家庄整治成未来发展势力的堡垒的,怎么可能跟张文远一起去坑害自家的庄客? 不过现在张文远的到来就说明自己的孙家庄已经被这些吏员们盯上了。 孙新知道如果自己不下狠手让这些吏员见着自己的厉害,张文远走了还会有王文远、李文远,一定会搅得自己不厌其烦。 那就让自己拿着这张文远杀鸡儆猴! 张文远问:“孙庄主,你看开多少的税额合适……” 孙新嘴角猛的冷了下来,他突然将那茶杯往桌上一丢,茶水登时溅满整张桌子。 张文远吓了一跳,就见孙新突然站起,指着屋外道:“我这孙家庄上的庄户都是同着我一道土里刨食挣下的家业,岂能让你这般的敲骨吸髓?今年的田赋就是两百石,我亲自解到登州城上去,丁口钱我来给,该着多少你给我算个数来,别想从我家庄客身上敲到一文钱!” 张文远愣了,实在想不通,原本两人和和气气的说话,怎么孙兴突然就变了脸色。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孙鑫不是跟自己开玩笑,脸色渐渐也冷下来。 他将茶往桌上一放,嘲讽笑道:“孙新庄主这又是何必?” “难不成你真为那些泥腿子说话?你如今是个地主了,再不是那土里刨食的庄稼汉,俺可是正经从县衙下来的,我等都是体面人,两人之间多少要有些情面是不是?” 孙新直接冷笑:“你要害我家庄客,我为何要给你留着情面?来人!” 之前和张文远谈话时,孙新故意没有赶走庄客,而在孙新的院子里帮忙做事的庄客今天见到这衙门里头的吏员来装上收田赋,也都想要知道孙新今年想给他们安排多少的赋税。 孙新又没有赶他们,所以早有人在门边听墙根了。 刚才张文远说起要和孙新联手给他们加税之时,这些庄客都是亲耳听见的,自然又惊又怒。 可是他们又害怕得罪孙新不敢说,却没想到孙新居然自己表示绝不让这张文远坑害自家庄客。 此时满院的庄客心中都对孙兴无比感激,而想到张文远时却都是对他恨的牙痒痒。 孙新叫一声来人,当下便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庄客撸胳膊挽袖子的走上来。 孙新一指张文远道:“叉出去!” “什么?你……你敢如此对我!”张文远满脸不可置信,可是看着几个庄客眼中冒火的向自己这里走来他终于还是知道害怕了,平时坑百姓的事情做多了,他知道这些农民对自己有多厌恶,这些泥腿子生起气来能把他活吃了! 张文远小脸吓得惨白,见几个庄客已经撸胳膊挽袖子的走来,不等大家动手自己便急忙跑出院子去,落荒而逃。 第一百一十八章 坐地虎短视涨税钱 张文远跑了,扈陈氏和扈三娘这才走出来。 扈陈氏道:“这人之前在独龙岗上我是也见过,好像是个长名衙前的泼皮。” 孙新对扈陈氏道:“娘,日后这人再来不必对他假以辞色,你和三娘谁见到他直接叫庄客叉出去便是,连庄子都不要他进。” “不好吧,这等泼皮最是难缠的,你不喜欢他便少和他往来就是,何必故意去得罪……” 扈陈氏不认为孙新这样和对方硬碰硬是好办法,心中只觉得还是少惹这种无赖为好。 晚上吃过饭回到小院里,扈陈氏便和扈太公说起想要他劝劝孙新,扈太公仔细思索便反对扈陈氏道:“女婿这是要收拢人心呢,你懂得什么?” 扈陈氏被说的颇不高兴,只觉得他们翁婿两人都是暴脾气。 第二日扈太公却是找到了孙新问他要不要去登州城处理这事,孙新正是这想法,于是两人便一起进登州城,直接找进了登州的六案孔目王正的公房。 对于这些长名衙前的小吏王正再清楚不过。 “这张文远专门就是靠这勾当发财的,每年都吃得盆满钵满,得罪的人也是不少,怕是总有一天要被报复。” 扈太公开口问道:“我不管他吃了别家的事,就想知道这回他是不是盯上了我女婿的孙家庄?” 王正摇摇头道:“这不至于吧?” 他叫人下去问了问,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吏走进来汇报。 王正越听越皱眉:“今年他倒是到钱粮孔目那儿去了好几趟,还专门看了十里牌上耕地的契约。” “这贼厮鸟!”孙新的眼中瞬间冒出火来,这张文远果然是盯上了自己,说不定背后还有六案孔目的意思。 他思忖着道:“王老哥能不能想個法子把这张文远给搞掉?” 王正没想到事情这么大,微微惊讶道:“这怕是不好弄……” “不成这人和王老哥有什么关系?” “那倒没有。”王正忙矢口否认,想了想说道:“扈太公的独龙岗上今年也是通过这张文远报了不少的税上来,我只怕若是搞了这张文远会损害到扈太公的产业。” 扈太公一愣,今年他明明已经跟孙新商量好了要把独龙岗和十里牌都整治成自己的独立王国,怎么现在反而有人来动自己的根基。 “是谁报的?” 其实王振哪是不晓得其中的门道,对扈太公如实相告道:“是你家坐地虎扈采报上来的。这张文远脑子很活络,早就联系了你们庄上的人了,孙新庄上也有。” 扈太公一听气的连拐棍都摔了:“张文远这厮可恶,专一的教坏人家子弟,必然要整死他!” 孙新的眼神确是越发凌厉起来,他请王正坐下求他说说细节的情况。 王震细细解释,果然这张文远做的事情不小,今年他不光在登州长名衙前,而且还管了好几个县的事情,在郓城县做了扈家庄的税,而在这十里牌上居然还给自家庄头李直给挂了一个名字。 走出登州府衙扈太公直接对手下的管事道:“去独龙岗上把扈采那厮给我叫到登州来!” 孙新回到孙家庄也派人去找李直过来,结果解珍回来跟孙新说李直今天告了病在家里说是不方便出来。 孙新冷笑一声,“去跟他说,他是庄上的大庄头,我给他脸面。他要是想通了病好了,便快快来找我,我只给他两天时间。” 一夜无话,转过天来一大清早,孙新该出门便听见外边鬼哭狼嚎的吵做一片。 孙新连忙走出院去就见扈采躺在地上正往自己的小院爬,他已经被打的口角流血,而自家老丈人则是拄着拐棍在后面追,满脸的怒气,扈陈氏带着自己的婆子管事们苦苦在边上哀求阻拦,而一早起来干活的庄客们看见这稀奇的景象早在边上围了一圈。 见到孙新出来扈陈氏连忙道:“孙新你还不快拦着你爹爹,要不然你二哥可被他打死了!” 这应该是扈太公一边打扈采扈陈氏一边护着他逃,这才一路逃到孙新小院门前的。 孙新连忙上前扯住了扈太公道:“爹爹莫要如此,有什么话也进屋里去说。” 而这时扈成也气喘吁吁的从另一边路上跑过来,他是和弟弟扈采一起来的,扈太公把他支开了先和扈采说话,却没想到一进门就把人关着打,扈成到这时才得到消息。 把围观的庄客给赶散,孙新把自家院门关起来,就剩下一家人在里头。 扈三娘作为小女儿去端茶倒水,而孙新和扈成则一边一个坐在扈太公的身旁。 棍怕老郎,扈太公的年龄虽然大了但是格斗意识没有丢,有拐棍的帮助,两人都怕扈太公一生气真把扈采打死。 扈成看着眼前满脸是血的小弟长叹一声:“小弟,年初时不已在庄上讲的明白了吗?而今我们正是要拉拢人心的时节,你怎么能为了那几贯的税钱反而做这种让庄客离心的事情!” 扈采闻言全然没有悔意,反而看着大哥说道:“不受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能和张文远一起高报税率,即使现在没被发现以后收税时肯定会败露的,早就有了被全家人唾骂的心理准备,哪里会害怕大哥的指责。 扈成被噎了一下,不禁生气道:“我怎么了?我不也是没日没夜的为庄子操劳吗?我难道做的事比你少?” 这一阵子扈成的确在外头挣回了不少钱,说这话时心中底气十足。 却不想扈采听完之后一脸讥讽的回他:“若是没有孙新给你开个孙记的分店,你能挣回那么多银钱来?这钱是你挣来的吗?” 这话把扈成气的几乎想要揍眼前这混蛋的一顿,但他捏紧拳头最终却是长叹一声:“怎么这般说!” 扈陈氏这时连忙替小儿子解释道:“自打那回他去做私商买卖被梁山贼寇坑害的折损了几个庄客之后便意志消沉,如今给庄子上多谋些税钱,虽然是想的差了,但也是要有一番作为的想法。” 这话若是扈采自己说扈太公能直接拿着拐棍把他再敲一顿,可偏偏是母亲代替儿子说嘴,在这么多小辈面前扈太公爷不能驳了扈陈氏的面子,只能叹息。 扈成更是痛心:“你这般先斩后奏,到时候收税之时你是和张文远分了好处去了,可咱们先与庄客说了多少税收,突然又提税,却不是让整个扈家庄为你的利润来做坏人?你手上真要银钱之时便同哥哥开口,哥哥便是偷着也能给你些个去使用,愚钝呐。” 扈采冷笑:“大哥倒是说的好听。” 扈三娘倒了茶水出来给众人都递上一杯。 扈成没接茶水,而是心灰意懒的摇摇头转眼看向孙新,意思是要他说句话。 然而孙新还没出声,那边的扈采突然就满脸不服的道:“你住口!若是到时爹爹放去自开一个田庄,也全盘的信我,如今我还不比你孙新有出息,你有什么权力来训我?” 这话刚出口,原本在旁边端茶递水的扈三娘忍不住就站起身子。 “二哥这话大了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李直昏头当上户 扈三娘插着腰对大扈采说道:“二哥,莫道妹妹说的难听,三姊妹之中就是你做的事情最是上不得台面了。以前人都说大哥老实,你聪明,可现在扈成也知道跟我相公一道开店铺,挣下大笔银钱,偏偏你是眼高手低的,耍点这种小聪明挣钱到底是坑了自家人。你还说什么看不起我相公?你扪心自问有脸说这话出来吗?” 扈采脸胀得通红,却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扈三娘以前在独龙岗三个庄子的后辈中就是年龄最小的,所有人都宠着她,扈采过去都不会和她吵架,如今又不占着道理如何能说得过她? 孙新将老婆的衣服往后扯了扯,意思要她别说话,这样吵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他看了一眼扈太公,咳嗽一声道:“不然我说说看。” 扈太公点头,明显有些心灰意懒。 孙新这才站起身对着扈采说道:“二哥,你如今这般做时可曾为你手下那些弟兄着想过?” “当时你要去做私商买卖,几十個弟兄喊一声便跟着你一道出去做事,这般的交情便是我也羡慕不来。那些人全都是你庄上的庄客,如今你却偷偷提他们的税,现在不跟他们说到时候真被他们知道了,你在这独龙岗上还如何做人?如果这件事情不被大伙发现,真到了收税的时候大家才得知。到时候一家家地把税收上来,此后在独龙岗上可还真有一个心腹愿意跟你做事吗?” “自然了,你挣到了钱财也可以不管那些弟兄,可是一日两日可以,难道那些钱财变真多到花也花不完吗?” “一个好汉三个帮,等那笔钱才花完了弟兄又该如何?日后你真要单枪匹马的去闯天下?”ζΘν荳看書 此言一出,就见扈采的脸终于是红透了,脑袋也彻底低垂下去。 无论他说的多么光棍,可是在这江湖上混对自己兄弟背后下手这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事情。 扈成暗暗吸了一口气,难以相信,这妹夫还真是有本事,怪不得扈三娘如此喜欢他,上下嘴皮一碰说的这几句话直指人心,真是比他们骂上半天都要强了不知哪里去。 不只是扈成,扈陈氏、扈太公和扈三娘也全都是惊讶。 说的是呀,这一下真戳到了扈采的软肋,孙新话说三分,把意思说到后没有继续在那大咧咧的训人,而是默默告了声罪,走出屋去。 不久扈成也出来透气,孙新叫住他,没问扈采的事而是向他询问道:“大哥这事情咱们想要弄这张文远,可以把他捉起来吗?” 扈成摇摇头道:“他这些都是走衙门面上的事情,不但捉不起来,而且今年报上去的税还非得交不可,说不得时我们扈家只能自己贴着了。” “难道就没个法子整治这张文远?” “法子自然有,官面上没有,江湖上难道还没有吗?” 扈成也是独龙岗上混出来的人,虽然性格老实,但是说起杀人放火的勾当之时眼中也自有狠厉之色。 “好办吗?” “要看下多少本了?安排到位了就好办。” 孙新思索一番对扈成说道:“我要把这张文远做了,弄出个杀鸡儆猴的声势来,大哥你要不要参一股?” 扈成顿时露出狠色:“自然要有我一份,这事情不好在州府内办,最好是给他办成个移文的官司,能够驱使着他走出登州城,到野地上事情就都好做了。” 这一夜再没有别的话头,隔天孙新来到庄上地头,却见李直还没有出现在田间。 孙新也不等了,马上叫人去找来李直的浑家。 “孙庄主,我这还要下地呢,有什么事?” 孙新也不多话叫李直的浑家带他上门之后一脚就把房门给踹开了。 见到李直神色惊慌的样子,李直的浑家顿时感觉到不对。 “你不是说在外头惹了泼皮怕人家上门来打所以才闭门不出吗?怎么见到孙新官人还是如此的害怕?” “孙新官人,他究竟做了什么事?” 孙新懒得回答,指指李直道:“你自己问他。” 李直的浑家是个怕事的,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孙新庄主对我等如此之好,好不容易挣下这一份产业,你又做什么妖?你究竟做了什么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别瞒着我,若是在这般时我也跟你撤伙不干了,孩儿我也带回娘家去,不跟你的姓!” 李直这浑家还是个带着孩子刚嫁给李直一年的寡妇,李直这一年刚刚阔气起来,好不容易求娶到这么一个能干活的老婆,年纪三十出头,刚刚过门一年就有了一个小子,而且和亡夫所生的两个小男孩过两年就到十三四岁了,也都是家里的一份壮劳力,都心甘情愿的改口管他叫了爹跟他姓了李。 如今好好一个小家庭眼看就要拆散,李直也是吓坏了,当时就惊慌道: “别走别走,我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被那张文远诓骗报了个上户的户口,也是想着日后若是出息了,咱家的孩子也能去读书,像其他好人家一般,如今已然是知道错了。” “什么上户名额?放着庄主在这你报的什么上户?” 那婆娘一时恼怒起来,挥拳便打,李直抱着头直窜,还叫孙新来救救他。 这年头的户口是分主户和客户的,主户之中又分作好几等,李直一辈子都是给人做佃农,所以都是报的客户的身份,税收虽然要少些,但是这样的身份既没有办法自己出去办事,儿子无法科举,说出去也是低人一等。 李直今年刚刚挣下了些钱财,当时被张文远骗了以后就成了个上户。他回来就感觉不对了又不敢去跟孙新说。 李直心里也知道其实张文远是想要通过他这个上户间接的把他手下那些他佃种孙新的田地的税收全部提高一层,当时他还有些侥幸心理: 如果孙新和其他的地主一般黑心,就有可能接受张文远的提议,把全庄的税收都往上提。 那时他也不会跟孙新去争什么收税权,他这个上户身份能把税收提得更高,孙新说不定还能开心。 却没想到孙新直接把张文远给打了出去。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李直就瞬间没了主意,于是好几天都不敢来见孙新。 第一百二十章 孙新辣手杀吏员 那李直的浑家一直踢打到自己也疲惫了才站下身子道:“你这般昏头还如何做的我家丈夫?” 李直已经是涕泗横流,当下赌咒发誓道:“我以后再不做这种事情了,若是有违此誓,当时你便带着三个儿子回去。” 那婆娘没回答而是拿眼睛直往孙新这里看。 李直也聪明了过来,连忙转身对着孙新下跪道:“庄主,我再不做这般昏头的事情了。” 孙新冷着脸说道:“我说过了,我庄上不准跪,起来!” “你婆娘说的对,你这般昏头之时,我如何信得你?现在除非你将功补过。” 李直刚刚站直身体,这时膝盖微微弯着连忙答道:“庄主,我将功补过,你要我如何做?” “你去给张文远送个礼,然后配合我到郓城县去首告他偷了扈家财物。” “啊?这……” 那李直的浑家连忙掐了李直一下,“叫什么叫?如今庄主给你一個改过的机会你还不赶快应下?张着大嘴等个什么?” 李值还是有些担心道:“这般时我会不会也被牵连进去?” 孙新背着手道:“这点之上你大可放一百个心,何况你是个首告,东西他拿不走时顶多打你十几板子,我上下使钱买透了,绝对保你全须全尾的回来。” 照这年头的法律就算是没犯罪成了证人都会被抓到牢里去关个七荤八素的,可是孙新绝不可能让李直受什么苦。 就算是他真的犯罪了,孙新也会花钱把他买出来,关键是必须要在庄客面前树立一个自己想要保下的人绝对不会出事的形象。 而且让李直出头去反水也算个惩罚,以后他再不可能有胆子到庄外去做私事了,出去就是张文远牵连着的人手说不定都会想要他的命。 这下孙新要彻底绝了这些庄客违背他的意志自己出去联络外部势力坑害孙家庄的想法。 转过半个月,深夜,孙新和一群人一起埋伏在树林之中。 初春的天气里,土地白天化了晚上又冻结,道路泥泞湿滑,林子中海风和树林的腐烂气息交杂在一起。 扈成将一壶酒温热之后倒了一杯端给孙新,孙新却摇摇头。 “不喝了,再喝下去怕是要醉。” “那便用些茶水吧” 孙新没让扈成的小厮去烧水煮茶,怕见了火光,他直接伸手到扈成的茶叶袋子中抓起那龙团碎饼放到口中咀嚼起来。 这年头的茶和后世制作方法不同,此时的蒸制茶叶非得要用热水煮才能出香味,而且苦味和涩味也很难去除,最好的茶就是扈成所带的这种团茶。其原料中除了是蒸好的茶叶之外还加了大量的冰片之类的药材,嚼在口中另有一番风味,也是分外的提神,就是不能喝多,力气太大,会头晕。 “起风了,怕是待会儿还要落雪。” “落雪不怕。这县城里的都头们最是要银子讲义气,他们没有官面上的编制,若是说话不算时以后咱们这些大户谁也不去找他了。只要是约定的事情,便是天塌地陷他们也会按时将人送来。” 两人话刚刚说完,便听得旁边路上一阵脚踏枯叶的声音,一个身高甚至超出了孙新一头的壮汉裹着一身戎衣斗篷,趟风冒雪地走到这里。 孙新连忙起身相迎。 不为其他,就为这人的名字。 这人是他们在郓城附近找到的一个逃窜江湖的犯罪帮闲,名叫武松。 武松来到孙新和扈成身边道:“扈大老,孙庄主,前面王都头压着张文远他们已然到了林下。” 扈成连忙对身后的小厮打手势,还不忘跟孙新说一句:“那我便叫人上去了。” 孙新点点头道:“带上我的庄客,路上需保护着他们些个,他们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今天他们埋伏的地点正是从登州往郓城的必经之路上,孙新的庄客是第一次出来做这种黑活,孙新这回把庄上几个会武的好手都带上了,倒不是什么纳投名状的想法,只是要大家都来见见血。 今天的任务并不危险,没有带火器,不过这么多人去杀一个张文远,张文远是插了翅膀也难得逃跑。 武松得了信便一同回去准备杀人,还不忘转头吩咐扈成道:“官人最好多带些银钱上去,那些土兵们走了大半夜,虽然说之前已经使钱买透了,但他们是些无赖汉子,若是做的不满意时难免会多生枝节。” 扈成道:“我这就叫人扛去。” 不多时听到林中传来了一阵喊声,接着便是一个人的惨叫传彻整片林子。 扈成和孙新都站起身来。 张文远这厮直接被捅烂了,脑袋割下来挂在树枝子上,等着天明后血干了收回去交差。 孙新没有什么感觉,一是来到这个时代已经适应了这年头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二是了解到这张文远所做的事情,这厮光是收税就不知逼死了多少贫苦农民,今天得到这个下场真是不值得可怜。 做完事孙新便带着庄客们回家了。 到家之时,天刚蒙蒙亮,原以为扈三娘应该还在睡着,结果刚进屋却见只有儿子小胖呼呼大睡,而顾大姐和芽儿却是陪着扈三娘一脸担心的在那儿等待。 见到孙新回来,顾大姐第一个站起来问道:“怎么样?事情办好了吗?那人反抗的厉不厉害?有没有伤着?” 孙新根本就没有参与杀人的过程,哪知道反抗厉不厉害,他看到的时候张文远都已经凉了。 不过他还是大咧咧的表示:“能怎么样?那只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罢了,我们这帮悍勇的汉子一个上去,他哪能见到今日的太阳?” 说着他又催促顾大姐道:“你快回去吧,你哥哥也是安全回来的。” 赶走了顾大姐,孙新叫芽儿去打水擦了一番,然后便抱着扈三娘上炕去休息。 今天晚上第一次指使杀人,对他来说全然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接近凌晨,外头便下起雪来,大雪盖满了登州道。 次日张文远的尸首被拖回郓城县之时,已然是冻的坚硬。 有几个人听闻之后就跑到县衙门口去放炮,那都是被张文远提高税收逼的死了儿女的人家,那买炮的钱过年都不舍得花的,而今听到张文远的死讯却是兴高采烈的拿钱买了鞭炮去放。 第一百二十一章 顾大姐初见潘金莲 雪下了一夜次日一早,孙新起床之时院中已然是满地皆白。 屋里热乎乎的,孙新有心在床上多呆一会儿,却架不住孩子已然起来,扈三娘听见外边动静便是连忙扎起头发要去看小孩,瞬间床上少了一个人就感到冷飕飕。 孙新窝了一会儿,也只得起床,出屋之时就见院子外李直的浑家正满脸急切的站在那里。 “来的这般早,套车备马也要时间,先回去带孩子吧。” 孙新说完李直的浑家却是没有动,她满脸焦急的道:“回去我也坐不下来,不若便在这里帮着庄主做些事情。” “你还不信我这个吗?”孙新没办法,只能道:“如此,一起吃些东西罢,之后我便带你去郓城,今日里你家丈夫也该出来了。” “今天定能出来?”李直的浑家瞬间眼中便有了神采。 吃过早饭,孙新跟扈太公扈陈氏打声招呼,带着已然是万分焦急的李直的老婆出门,那女人自己没吃多少东西,临走之时却揣了個饼子在怀里,一问却说是怕李直在牢里挨饿专门给她相公带去的。 孙新转去集上又接了顾大姐,今天顾大姐要去郓城县指导大舅哥孙记分店的销售,正好顺路。 顾大姐现在已经是孙记的金牌销售了,三个店轮流的跑,有时候看起来比孙新还要忙碌。 李直的浑家不会骑马,孙新便让庄客套了个车,他和顾大姐两人骑着马在前面慢慢的走着,那庄客便赶车在后面跟随。 风雪刮的面庞都要裂开,顾大姐却还嫌马匹太慢。 “孙庄主呀,咱庄上是不是也该换批好马了?如今这么大的庄子连两匹快马都找不出来……” “我平日里也不怎么要出门,便是要换马,随便去买匹所谓好马我还看不上呢。” 孙新来到这个时空看见过最好的马就是孙立的那匹乌骓,虽然那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却比他们普通庄上的劣马要神骏许多,速度更是能比自己胯下这些马快上一倍去。 “你还想用北地的名马吗?” “有这个意思。” “那就难了。” 孙新早就有想过买马的事情,不光是自己骑,关键是他还想给自己的庄子装备一批骑兵。 综合这个年代的实际情况分析,孙新决定以后他的队伍就主要用火枪兵和骑兵两个兵种了,只不过这个年代想要买几匹好马容易,可要买上几十匹这样的数量,就必须要专门去找贩运马匹的队伍。 随着这两年北地的局势变化,现在想要大宗的买马已然越来越麻烦。 连独龙岗上马匹都不怎么富裕,孙新能弄到的不过是一些驮马而已,充作战马完全不合格。 孙新托关系找门路,至今也没有想到一个办法。 晃晃悠悠,清晨出发直到傍晚时几人才到了郓城县。 来到县衙门口,路边的一辆清油小车突然车帘打开,露出一张惊讶的俏脸。 “孙官人?” “哦,潘金莲?” “我是替我家主人来接人的。” 张文远这事牵扯到了许多这三州两郡的豪门大户,张文远死之前还只是个盗窃案,等他一死这些跟他约定了分成的人都要改契约。 不是说不收税了,是要把这笔税收分给其他的小吏去操作。 这些人家一时间都来衙门中告这张文远,欺骗他们提高税率,需要再商定契约。 到了下午之时挤在郓城县衙门口的都是要接自己家下人回去的马车。 告别了潘金莲,顾大姐突然冷冷的问孙新道:“你在外头认识恁多女子,三娘可是知道?” “你何时看到我认识了恁多女子了?” “刚才看到的。”顾大姐十分执拗。 孙新只能摆摆手不理会她,等待半天他一下抓住了从衙门中走出来的都头朱仝。 美髯公朱仝是个好说话的人,没有等上一柱香时间,孙新他们便接出了李直。 “孙新官人,这人便在此处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病害的,若是没有便可签了文书。” 孙新连忙将一枚大银塞到朱仝手中道:“多谢朱都头,改日里还请着几位都头一道到庄中吃酒。” 朱仝笑道:“何必如此废钞,就找这郓城县附近哪个店家对付一顿便是了。” “都听都头安排。” 转头离开县衙,李直愁眉不展,脸上丝毫没有精气,可见得这一段时间他被关在县衙之中定然是受了不少的罪。 到车上李直的婆娘将放了半天的饼子掏出来给丈夫吃,却是已然变得冷硬了。 李直拿着那饼子思索半天,好像对自己发脾气一般捧着那个饼子使劲的啃了起来。 孙新皱眉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待会儿在路上停一下,找个店家,你也用点热汤热菜。” 孙新先送顾大姐去运城的孙记分店居住,临下车之时顾大姐拉着李直的婆娘咬了半天耳朵,直到那女人点点头她才进得店里去。 孙新不知她们说的什么话,见顾大姐瞪他一眼,“女人家的事情你也要打听吗?” 孙新只得摸摸鼻子,送走顾大姐又跟着车子骑了一阵。 傍晚时分,郓城县的街面之上还是有一些茶点铺开着的。几人便转进了一家做羊汤的店子。 暖和的羊肉汤端上来,李直端起便喝,又直接用手去抓那羊肉胡乱的往嘴里塞着。 一直用了半斤的肉,他这才仿佛活过来一般抬头喘气,接着他看向孙新,颇为沮丧道:“庄主自此之后这三州两郡里做吏的人怕是都会找我的麻烦,此后我是再离不得孙家庄了。” 孙新毫不同情,这本来就是他计划之中的事情。 “以后在孙家庄里好好干,踏实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李直艰难的咽下羊肉,点点头,心中那种不踏实的感觉却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这时路边一辆马车停下,车帘掀开:“孙新老弟,你还在县里,我还道你是已然出城去了呢!”却是潘大户。 潘大户身旁坐着的潘金莲没说话,却也用大眼睛看着孙新。 今天来接扈太公她穿了一身簇新的绿色夹袄,一条狗皮围脖,剥皮水煮蛋般光滑的俏脸围在毛茸茸的围脖中,显得无比明艳,怪不得潘大户会对她起那心思。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孙庄主重整烂麦秆 孙新正不自觉地用欣赏的眼神看着潘金莲,突然就听身边李直的浑家开口道:“李直你吃好了没有,庄主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呢,若是你这厮吃好了便不要耽搁,咱们快些启程。” 潘金莲脸色猛的白了。 对于孙新的家事,潘大户早跟她说过,潘金莲知道孙新家里的婆娘是独龙岗上扈家的女儿,只听这名头,便知是个颇厉害的,据说能使双刀砍人。 潘金莲明白多半孙新不肯收下她也是因为害怕那婆娘的原因,可潘金莲依旧是忍不住对孙新的向往。 刚才等潘大户出来的这当口,潘金莲还特意又化过妆,就是期盼着和孙新相见。 孙新咳嗽一声连忙道:“潘大哥,过几日我约了要请这郓城县衙里头的几位都头吃饭,俺在这郓城县也没个相熟的地方,能否到你那别墅去请客?” “这事简单,到时知会一声,我那宅子便供贤弟使用。” 潘家的马车一走李直的婆娘眼神就闪烁起来,看着桌面不敢说话。 孙新看她一眼,总算是知道刚才顾大姐跟她说的是什么了,这小娘皮…… 不过他也懒得揭穿她们两人的心思,招呼了一声众人便上车。 这一夜没有办法赶回十里牌去,孙新他们便投扈家庄居住。 扈采悄悄提高全装赋税的消息,已经在扈家庄传开,扈采继续留在庄上不好做人,所以他这几日已经不知被扈太公处理到哪里去了。 招待孙新的只有扈成一人。 扈成叫人给孙新倒上热茶,问了一声李直的事情,孙新接过茶杯便把这事详详细细的说了。 扈成点头道:“庄上人不听管教确实麻烦,你这一下倒是杀鸡儆猴。” 旋即他又是微微叹气:“不过只是吓一下庄客容易,想要让庄客长长久久地听你的话却是实在难了。” “你虽想着把田庄长久地做下去,可在庄客眼里人家又凭什么相信你这些?在人家看来若是有一日恶了你这大庄主,你说不定转过年来便要夺了他的田地去,他们总会要存一些自保的心思。” 孙新点头道:“要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庄上出力,就必须给他们提供安全感和庄子能够稳定制度的预期。” 扈成眼前一亮:“我正是这番意思,却不像妹夫能说的这样准确。” 两人聊了一阵,孙新跟扈成说了找個日子一道请郓城县都头吃饭的事情,扈成表示他定然也会到,当晚在扈家庄歇了一夜,次日又启程往十里排赶去。 回到庄子上这天孙家集前十分热闹,正是初一十五赶集的日子,也是监理会每半月的一次全体会议时间。 李直虽然犯了错误,但是孙新下车时还是提醒他下午要去参会。 听到孙新还让自己在监理会干,李直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表示自己会去。 下午众人都到了孙新的院子里李直还没有来,庄上的几个头面人物聚在一块堆儿交谈,议论声中无外乎都在说着最近李直这档子事情。 见孙新出来了,邹渊走过来,看着孙新似乎想说什么话,但不好开口。 邹润的性格就直许多,直接问孙新道:“师父,那李直是不是叛出庄子,自己当家立户的到衙门里报税去了?” 孙新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叫叛出庄子去?那只是他自己看得差些,用不上一个叛字。” “只不过这事情以后大家都放在心上,咱们是一个孙家庄,不要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坑害整个庄子的人。再有二次时我就不是这般处理了。” 众人纷纷点头,旋及孙新转移话题问几个庄头道:“叫你们先准备的麦杆都准备好了吗?” 邹润指着院外那辆板车说道:“已经挑些好的运过来了,在仓里的麦杆也全都翻了一遍。” 解宝疑惑的问道:“师父,这麦杆你不许我们烧到田里还专门让庄中的妇女老幼全部收储起来,却要干什么?” 这徒弟脑子很聪明,虽然平时干活多少有些疲懒了,但是好奇心强,愿意想事。 孙新走过去一边看着那些麦秆一边对众人笑道:“你们都猜猜。” 邹润最先猜测道:“师父,咱们是要拿着麦杆来做肥料吗? 解珍笑道:“好痴,若要做肥料直接烧成草木灰留在田里不就好了?这么费劲巴力的收拾起来,肯定是要做别的事情。” 邹润委屈道:“师父要我猜我便猜了,如何又来笑我?” 陶宗旺笑道:“我瞧着庄主定是打算拿着麦赶来生产些其他物事。” 孙新笑着点头道:“还是陶庄头说的对。咱们现在庄上种地是已经走上正轨了,可是其他的副业还有很多可以开发的地方。现在庄子每年能够最稳定产出的副产品,就是这些麦杆了,每年打这么多麦子,这麦杆做饲料都用不完,若是放到田里烧成草木灰肥力又实在不算高,就是拿去厨下烧火,那火也是空心虚火,不顶什么时候。我倒想着把它开发个什么其他的用处。” “现在我有两个思路,一个是把这麦杆做成菌种包用来种植蘑菇,第二个则是把这麦杆拿药水烧过之后可以代替棉花使用。” 孙新的这两种用法众人都是闻所未闻。 邹润听了喃喃道:“这麦秆还能种蘑菇做棉花?” 而陶宗旺却已经开始思索了,越想眼睛越亮。 菌类在这年代是属于山珍,若是能够有法子人工种植出来所获的利润定然颇丰,而至于棉花,这年头棉花作物刚刚在大宋普及,种植技术还非常不成熟,棉纺品依旧昂贵。 他不知道孙新所说的这麦秆处理之后能够代替棉花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但即使这麦杆处理之后不能完全作为棉花的替代品只是能够成为一种保温的填充物也必定很有市场。 在棉花普及之前,冬天有钱人自然能够穿暖和的兽皮保暖,可是普通的贫寒人家就要犯愁了,穷人必须要在入冬之前就要去收集芦花、稻草、柳絮,甚至是一些细的木头刨花、纸屑等填充到两层的夹衣之中用来保暖。 这样的保暖衣物只要时间稍长里头填充的东西便会掉绒,填充物聚集在衣服的下半部分,使得保暖性大大减弱,而且粗糙的填充物还会使得衣服很快损坏。 第一百二十三章 孙新吃酒赵家庄 陶宗旺看到了孙新做麦秆研究的附加价值,而孙新看的却还要更深远一些。 到这年代不久孙新就发现这个时代一到冬天普通人家几乎是没有办法出门的,纯就是因着没有厚衣服御寒的缘故。 棉纺织品的大繁荣要到元代黄道婆改革防止技术才会开始,在这宋朝,虽然乡间已经开始普遍的种植棉花,可是对于棉花的处理还非常粗糙,甚至连去除棉籽的工作都还要纯手工完成效率十分低下。 在此年头若是开发一种柔软似棉花的东西来填充保暖衣物肯定会很有市场。 棉花这种作物的处理过程是一门复杂的学问,前世孙新生火的山东是黄河流域的棉产区之一,可是孙新自己接触过的棉花处理技巧却是不多,最多能隐约回忆起一些手工织布时代的操作流程,但是那些机器究竟该怎么复原,对于孙新来说也是一件需要慢慢摸索的事情。 倒是这小麦秸秆制作秸秆棉的技术孙新前世的农场之中是扎扎实实引进过的,操作流程他一清二楚。 过程十分简单,就是污染大了一点,效益也不高,如果那时不是为了凑环保,孙新的合作社根本就不会引进。但是放到这个年头确实十分合适,首先那点子污染对这年代的环境来说完全没问题,而生产成本这一块,接杆棉弄出来就可以直接进行纺织,在这棉花处理技术还十分粗糙的时代,孙新感觉甚至可能比这年代的棉制品制作起来还要便宜。 而之所以一定要选定麦杆开发,孙新也存着另外的心思,他想要在孙家庄逐步建立起制造业。 无论是蘑菇的种植还是纺织品加工,全都是基于农业之上的深加工,孙新对于孙家庄的预期可不仅仅是一個农庄而已,以后的孙家庄必然要有远超这个时代普通农庄的工业能力,这一切总要有个开头,现在庄上最能稳定产出的副产品就是麦秆,那么就从这麦秆开始。 孙新将麦秆种植菌种和用麦杆制棉的方法简单的与大家说了一遍,接着他来到那车麦杆边看了看,翻动后孙新觉着这些麦杆的质量还行,于是便把剩下的重活交给了三个徒弟。 他分派邹润和解珍带人去制作菌包,而解宝则到药工那里去准备研究麦秆棉的制作方式。 开了好一阵的会后李直才迟迟的来到了小院之中,孙新见他的样子就能猜到他是跟自己手下的庄客先开小会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这里还好说,而他手下人心思动的程度想必可是比自己这里要强多了。 李直有些没脸见大家,进屋之后陪着笑脸与众人打了招呼,接下来的时间却是眼睛都只敢看着地面。 众人进入屋中又商量了一阵春耕的事情,散会时孙新拍了一下李直的肩膀:“事情都过去了,今日回去好好休息,等春耕开始你们还有的忙呢。” 第二天早起孙新来到了孙家庄的制药作坊。 和农庄中的其他地方相比,一进来这作坊便让孙新觉得神清气爽。 如今孙家庄中专门做药材的庄客和药工已经有三十多人,相比于农庄别的地方多少会有些臭气这制药作坊中的环境就要好太多了。 地上青砖铺就,墙上开有清油纸大窗户,采光良好,而那些木柜子和台面每天三遍的擦洗每日收工之前还要专门花半个时辰来搞卫生,从来都不允许留有脏污。 空气之中没有肥水味,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一见孙新进来,在药房之中忙碌的药工们都抬头问:“庄主好。” 解宝早就点了几个机灵的药工,孙新带着他们去走了一圈,专门教了他们制作麦秆棉的方法。 麦秆棉的制作,不要什么复杂技术,就是很直白地用强酸强碱把麦秆给烧烂,把其中的纤维素给提取出来而已,过程中关键是需要硫酸和氢氧化钠。 这两个东西是一切工业大生产最基础的三酸两碱之二,以现在孙家庄的技术能力勉强可以制作。虽然对于庄客门的身体伤害多少会有一些,但是孙家庄地方这么大,给他们找个通风的地方也就是了。 几个药工和解宝一起仔细听着孙新说着他幼年记忆中社办化工厂里土法制作硫酸和烧碱的方式,他们详细记下了所需要的设备。 几人转过天来便要去登州城里买齐那些瓷缸之类的用品,去登州城的药房之中寻找孙新所需要的绿矾之类的药物。 交代完事情孙新便离开了孙家庄。制作硫酸和烧碱总需要一段时间,这些琐碎的事情他已经可以交给解宝去忙活,眼看就到中午,他还要到附近的村里去赶席面。 在十里牌呆了两年,现在孙新已经是这附近最大的豪强了,年关刚过,孙新便开始不断的接到附近各村庄大户办各种红白事的请帖。 结果就是如今才出一月十五,而整个一二月份孙新所接到的需要他出面的席面邀请就达到了二十个。 大多数席面他都不得不去,关键是人家第一回请自己不露面有些不好意思,至于以后倒是可以让徒弟送些礼物就对付过去。 这年头的人关系走动不多,所以在外人看来多半觉得孙新这样高强度应付宴请会应不暇接,但孙新却丝毫没有压力。 前世跑生意的时候,一天吃上五桌酒席而且顿顿喝到吐的情况他也遇到过,那时四十多岁的身子照样应付过来,此时自己十七八岁身体健壮,两个月应付二十桌红白事,这才到哪? 而且想必应付过这一阵之后接下来的席面邀请应该不会像现在这般频繁了。 年关前后大家农闲,办事情也热闹一些,若是等到开春就算是地主家也没有时间再去管这些事情,田头上的活计忙都忙不过来,就算有人请哪怕地主们多半都是没有时间出面,更别说那些整日从白忙到黑的小农了。 和个庄客一道骑了半个时辰的马,孙新便来到了离登州不远的赵家庄。 今天是赵家庄的老太太过六十大寿。 孙新赶到之时赵家庄的小儿子正在门口支客。 孙新出现的瞬间,那赵小官人脸上便登时挂上了十二分的笑容。 他忙亲自带人招呼着孙新到上席坐。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众人其看目连僧 今日这主桌子上安排的都是十里八乡颇有头面的人物。 最上首坐着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土豪,倒不是他最有钱,而是这是厮有着一个进士的身份,是这登州城外有名的乡贤。 而他身边坐着笑的是一個清癯汉子,乃是这登州一位有名的读书人,再之旁后悠哉悠哉吃酒谈笑的也是几个大地主。 这帮人物平均年龄都是五十往上,相比之下孙新的年纪简直是年轻的可怕。 孙新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年纪坐上座不合适,有心让赵小官人帮他再安排个其他地方去吃。 却没想刚刚靠近那桌上便有一个大地主见到孙新来了连忙站起身,要将自己所做的上手位置给孙新让出来。 孙新怎肯答应,谦逊几句互相推辞,只得又去求赵小官人帮忙说嘴。 那边赵小官人笑道:“几位都是这十里八乡有头脸的人物,我年小面薄说不得话,几位自己安排便是了。” 得,如此一来大家哈哈笑着就把孙新给推到了上首,直挨着那老进士和老先生两人坐着。 这头位也真是不好坐,不一会儿老太太便出来了,孙新被一群能当他爷爷奶奶的长辈盯着,年纪又轻,只好全程给众人又是让菜又是倒酒。 众人看他这两年如此奢遮,所以上手的几个桌子的人都来给孙新敬酒。 黄酒度数不高,对于孙新这具身体来说代谢掉这点酒精也并不是什么问题,可是耐不住人来的实在多。 一顿饭下来孙新自己没捞到几口吃菜的机会,倒是把肚子里灌满了酒水,喝的浑身发热,到后来衣服都脱了两件。 吃过午饭,赵小官人请孙新在庄上休息,说晚上还有一顿,孙新当时便有要走的意思。 他连忙问身边众人有没有要一道离开的,却不想一问之下众人全都表示今天不走。 那老进士笑道:“今日这赵家请了隔帘说书的班子,孙小庄主何不也留下来看个热闹?” 戏班?孙新也有些好奇,忍不住点头答应留下。 北方的冬天,天黑的格外早,这天也没有下雪,傍晚时分众人便在赵家的大院之中聚齐。 两棵树上高高拉起了一张白布,白布后面则搭起了一个四面不透风的戏台,台上还用油毡盖着,蚊蝇不入。 里头点起一盏七星灯,三个和尚钻进布台之后,很快那白布之上便出现了人物的形象。 孙新哑然失笑,他这才弄明白原来这个隔帘说书就是皮影戏。 此时赵家的院里早已经聚齐了自带板凳来的庄客们。 众人满心的期待,满脸的热切,那股子想要看戏的冲动便是再冷的天气都阻挡不住。 这几个和尚今天唱的是《目连救母》,很是符合今日给老太太办寿的想法。 老太太在几个儿女的陪伴之下慢慢走出,幸福的张嘴直笑,露出只剩牙龈的一张嘴。 孙新偷偷问了身边的老进士才得知这赵家的儿女都孝顺,老太太爱看戏,所以这个《目连救母》的戏在赵家庄已经演过好几年了,可无论是村里的庄客,还是附近的地主们,哪怕是看过几年的戏,能够再看一次也依旧是激动,甚至孙新身边的老进士下午还专门让人去接了儿孙,来一道看皮影。 灯影摇曳之下,那质朴的皮影唱腔悠悠传来,很快众人都看得目眩神迷,就连最吵闹的小孩此时也忘记了哭泣,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那灯影背后的皮影摇动。 孙新对于戏剧没有什么研究,隐约能听得懂这戏的唱词,词非常的文,理解上有一定的难度。 但是身处这个时空实在是太缺乏艺术享受了,他发现众人听着这半文不白的唱词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却也纷纷觉得十分有趣。 身边的老进士跟孙新介绍说这皮影戏在早些年头原本是僧道用来说些佛道故事吸引信众捐香火钱的手段,但随着市民社会的发展,现在已经渐渐成了一项娱乐活动。 大宋的僧道本来就生冷不忌在东京大相国寺里甚至开设有烧朱院专门向外售卖烧猪,而江湖上行走的行者们更是许多虽然拿着僧籍却明目张胆的吃肉喝酒娶老婆,所以随着大家的娱乐需求,渐渐这登州城附近的和尚们开始有些和尚专职转变成给大家表演皮影戏的艺人。 合着是半路出家…… 孙新点点头,虽然旁边的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可是他心中暗暗评价,感觉这出《目连救母》的表演其实非常粗糙,那些和尚们就是把一个佛教故事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而已,几乎就没有什么戏剧式的剪切。 故事平铺直叙,表演的古井无波。 和后世的皮影艺术多少还要带点唱不同,那几个和尚真就是隔帘说书。 三个人用很平静的嗓音在那儿讲故事做对话,而且这边说了半天了那个皮影才微微扭一下,和后世孙新见过的唐山皮影戏那种能够把人物演活了的样子全然无法相比。 可虽然在孙新看来这个表演实在是没有什么吸引人之处,但是无奈这年代的人对于艺术实在是太缺乏了,演出反响分外的好。 目连僧母亲受难时故事的情绪达到一个小高点,孩子们盯着幕布含着麻糖流口水,完全忘了吃,而跟着来的男人女人们也全部都呆呆看着戏台之上所发生的事情。 真是什么年代老百姓都爱看戏啊。 孙新正在出神,忽然身边的庄客问他道:“庄主,这赵家作得这般好戏咱要不要去把夫人接来?也叫她来看看。” 孙新想了想却觉得没什么必要,原本以为隔帘说书是什么,但见识了这皮影戏也就不过如此,孙新倒是有点想走了。 听说孙新要走他带来的庄客却屁股粘在椅子上满脸不舍,孙新便和小赵官人说了一声若是晚了便留那庄客在他庄上休息,之后孙新自己趁着天还没全黑就骑上马赶回了十里牌。 到家之时扈三娘有些等的急了,问孙新怎么吃午饭到现在才回来,孙新便说起赵家请了戏班的事情。 这一说却没想扈三娘眼中也瞬间露出向往的神采。 “你也想看?要早知道你喜欢看,刚才便回来叫你了。” 扈三娘见到孙新有些后悔的样子连忙违心的说道:“去看也是麻烦,天又黑,路又远,还要住在人家庄子上,算了算了。” 看媳妇儿这样子,孙新略略思索,便道:“如此,明天我出趟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孙新指点皮影戏 第二天早上,孙新匆匆用过早饭就直奔登州城。 乐和正在牢里头忙活,看见孙新到来还以为是要跟他说那张文远的事情,跟孙新做了个手势让他稍等。 转过头等乐和空下时间来,孙新开口问的居然是买皮影戏箱的事情。 “皮影戏箱,那有些贵呀,普通的那几出戏每出总得几两银子,若是一套刻的好的,十几两也打不住。再加上养戏子的钱,那就更没个头了。” 乐和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今年颇听闻孙新的孙家庄声势浩大,现在这十几两银子对的孙新来说又算的什么? 孙新只是因为老婆想看皮影就决定在自己庄中办一個皮影班子,这也实在太豪富了。 “前几日你问我说买马的事情,如今又是要买戏班,依我的意思钱还不如先存着,到时把马买了看再剩下多少再看要不要养戏班。” 说着乐和又觉得有些不对,仔细一想,对如今的孙新来说,似乎买了那马再买一个戏班也没什么紧张的,那还分甚先后呢? 果真便见孙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完全不觉得钱上有什么问题。 孙新想要办个皮影戏班,也是昨天晚上起的念头,除了是给扈三娘表演皮影戏讨老婆开心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年头人都很喜欢看戏,扮个戏班可以在庄周提供娱乐的同时潜移默化的宣传自己的想法,拉拢庄上的人心,文化阵地这一块自己不去占领就等着敌人去占领,何况戏班的成本也并不高。 这年头越是穷苦的地方皮影戏就越流行,皮影戏班两三个人就能表演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十分的节省人力,哪怕是穷人也消费得起。富裕一些的地方则是流行傀儡戏,傀儡虽然只能一个人操控一个傀儡比皮影废人工一些,但是同一个操偶师父提着不同的傀儡就可以表演多个角色,一出傀儡大戏也就是三五个人就能演完。而只有那种大码头才会流行由真人全副披挂上台表演的大戏班子,那种戏班演一出就得上十几个人,非是王公贵族养活不起。 一个小小的皮影班社对孙新来说完全没压力。 而且看昨天那几个和尚表演的《目连救母》都能够把这时代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如果说是那种需要唱念做打的皮影戏,孙新还来不了,但那样坐在布帘后面说书,孙新自己上都可能真比他们强。毕竟孙新脑海中有那么多后世的故事,随便拿出来几个,都比昨天那几个和尚所讲的故事要精彩的多。 “乐和哥哥,你是否认识做皮影的艺人。” 乐和点点头,对于吹拉弹唱这一块他也是个中翘楚,认识的三教九流颇多,他便给了孙新一个皮影艺人的住址。 那皮影艺人是一对夫妻,丈夫诨名“活叫天”,本名马子六,会刻皮影也会演戏,而老婆人都叫她“母叫天”六婆娘,也是专管说书的,两人还有个孩子名叫小六儿,也会许多本戏。 孙新问清了三人的住址之后,便直接找上门去。 那对夫妻所处的地方是这登州城最贫苦的所在,一进屋就见屋内环境残破简陋,但是在那杂乱的桌台之上正中居然还供着孙新的长生牌位。 孙新一问之下才得知那马子六公婆两个常走街串巷的演戏,去年登州附近闹天花的时候他们也害怕感染上,所以都去过十里牌接种过牛痘,孙新对他们不熟悉,但他们却是对孙新十分感激。 见孙新到来两人都是热情欢迎。 得知孙新想要在自己庄上养活几个皮影艺人,还要刻戏箱,马子六先是解释说要刻皮影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刻一套可以演上五六出戏的戏箱少说要小半年,又询问孙新他能不能去他庄上唱戏。 孙新微微惊讶:“你等若是肯来我自然欢迎,只不过刻个戏箱居然需要这么久?” 昨天他看那些和尚表演的皮影戏就发现他们所用的皮影十分粗糙,基本上就是剪出一个大形状,然后用颜料绘画细节而已,比后世那些精雕细琢的皮影差了太多。 孙新知道这多半是因为这年头皮影戏也只是发展的早期的原因,不过他以为这么粗糙的皮影做一个应该会很快,怎么做一套戏箱居然需要半年? 那马子六表示:“做一个皮影小半天确实能够,只不过一出戏就有十几个人物,那就要刻上十几个皮影。孙庄主扮一个戏班,总要有十几出戏吧,那就得刻出上百个影人出来。可不得半年吗?” 一旁的六婆子补充道:“回大官人,这还只是小戏班的规模,若是一个大班子,那光是戏箱就得刻上十来个哩。这演戏容易,可是刻戏箱却着实要本钱,这也是为何我两人只能给人搭班没法自己出去演戏的原因。那些大戏箱都在有钱的和尚与富豪手里拿着呢,若是要和人搭班唱戏时我们去租箱子都是按天给钱的。” 孙新听得直皱眉,回想着自己前世看过的那些皮影戏演出,那些班子拿出一大长串戏单随主人点戏,而带到现场的戏箱也就是一两个而已,怎么会要那么多? 他仔细回想前世关于皮影戏的记忆,然后忍不住开口道: “不用每个人物都刻一个皮影,而是做成拼接式的,根据生旦净末丑刻出不同类型人物的身子,然后不同人物只刻上一个脑袋,按照索要演的剧目需要什么人物就将人物的脑袋拼到身子之上,这样是不是就能少刻许多影人了?” 孙新在后世看过的皮影就是由可动的身子和可以替换的脑袋组合而成的,演出之前拼在一起就好了。 马子六呆了半晌,接着猛拍大腿道:“这等好的法子如何就没人想到过?如此一来只要刻出几个身子和脑袋,便能将世上所有的人物都演出来,一个戏箱就能演所有的戏!孙大官人,你这法子……这法子实在太好了!” 两夫妻在震惊的同时都不禁满脸激动的看向孙新,孙新说出的这一套方法可以大大的节省制作道具的成本,几乎将他们这皮影戏行当的未来都给改变了。 马子六当即表示自己手上就有一些刻好的皮影,想改成拼接式的也就是把脑袋剪下,增加几条绳索的事情,几天之内就可以给孙新凑出一个戏箱来。 孙新开出每个月一两的包银,请两夫妻带着孩子到他们庄上去唱戏。 马子六这种艺人是这年头最穷苦的人家,身份上是下九流,工作又是居无定所,看天吃饭,本来就梦想着能够到人家里去拿一份稳定的收入,此时孙新开出的收入又比市面上请艺人的工钱还要高出一些,自然是宾主尽欢很快,一家三口定下两天后便到孙新庄上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庄客喧嚷看哪吒 马子六一家三口在孙新庄上唱戏,每个月孙新要包给他们一两银子的生活费,除此之外还是多劳多得,每次演出之时,孙新作为庄主还要给他们两串的辛苦钱,再加上一个戏箱也要二十多两,光是请这马子六一家来孙新庄上干活,今年孙新就要出五十两银子。 虽然孙新并不缺钱,但他算一算也觉得这花费实在有点奢侈。 这年头的五十多两,精打细算几乎相当于普通地主全家一年的收入了,足够养活一家人外加上好几個庄客丫鬟,甚至再娶上个小妾都够。 然而等到马子六带着戏箱来到孙家庄之时,看见全庄庄客们欣喜的样子以及媳妇儿扈三娘由衷开心的模样,孙新瞬间便觉得值得。 马子六的戏箱还在刻但大家的热情已经抵挡不住,孙新连忙跟马子六说了出戏,利用现有的皮影人物就先演起来。 天刚擦黑,一家三口在孙新的院子里搭起台棚,放上各种响器,将那精美的皮影往幕布后面一放,小院之中顿时便吸引了许多庄客连饭也不顾上吃便跑来围观。 老太太抱着小胖出来,听说孙新居然在庄上养起皮影戏班,惊的嘴巴张了半天合不上。 这孙新真是不知如何才好,自家婆娘说想看个戏就在家请个戏班,这事情说出去外人都不信,哪有这样宠溺媳妇的? 老太太心中正在抱怨孙新大手大脚,可当那《哪吒闹海》的皮影戏热热闹闹的演起来之后老太太,立场立马就变了。 “哎,自家庄上有个皮影戏班也是好,平日闲时也好来解闷,再不用四里八乡去人家家里看皮影了。” 来看皮影的人越来越多。等到入夜时孙新的院子里人都站不下了,连孙家集上的店铺都早早关门,顾大姐带着两个庄客都提早下板到庄里来看这热闹。 “咱们庄上怎么还弄起个皮影戏班来了?”顾大姐多半能猜到各种原因,却仍是忍不住发问。 抱着孩子的扈三娘则是忍不住脸上笑意,用嫌弃的口吻道:“还不是孙新那厮,惯是爱乱花钱的,前几日说是赵家庄请了几个和尚来演皮影,我说了一句没看着,却不想他居然真到登州城里去请了个班子回来。” 接着她又对顾大姐道:“以后每月的月初十五三十都在庄上演戏,你想看就记着来啊。” 而孙新在一旁则是有些烦躁,院子里挤了这么多人,而且扈三娘也抱着孩子不愿回来,看来今晚不弄到大半夜是没法上炕了。 下回还是让马子六他们到庄上的空地去唱吧,弄得自己连个觉都没办法睡。 次日下午,孙新赶到了潘家的别墅。 扈成比他先到,已经安排了扈家庄的厨子在别墅之中忙碌菜肴了。潘大户也在。 潘家现在正在清河经营孙记的药丸,两边生意不差,而且今日虽然是孙新做东请郓城县的几个都头前来,但是潘大户和扈成两人也要顺势拉拉关系,所以潘大户也很出力。 见孙新进来,扈成就要跟他说今日开的菜单,孙新笑着道:“你们两位都是吃过见过的老爷,比我熟稔的多,听你们的,我跟着吃就是了。” 潘大户笑道:“这般时你倒是得了轻便。” 几人说笑着便进了暖厅,刚刚坐下就有丫鬟安排了酒水进来。 孙新见到每张桌前放着的都是不同的酒水小食,便是点点头心中暗想潘大户这人还真有些做人的本领,几县中这几位都头的兴趣喜好显然潘大户都摸了清楚,在他这儿安排席面自己还真是省心。 很快郓城县的步兵都头插翅虎雷横便先来了,这厮身量不高,体格十分健壮,他将军器交给门口的小厮,进屋同几个人互相见,礼撩袍坐下,又问扈成道:“扈太公最近身子可好?” “身子还健朗,就是不耐远路也不能喝酒,是以今天没来。” 雷横恭敬道:“早听闻扈太公当年便是这三州两郡有名的豪杰,只可惜无缘当面得见。” 说话之时,另外几个都头也到了,跟着端酒进来的是孙新专门请的武松。 武松去年在老家清河县打伤了一个恶少,原以为对方死了怕吃官司所以逃在江湖之上,这一年都在山东河北跟着一些奢遮的人物混日子。 孙新要弄张文远,跟几县之中的都头们通了意思,武松正跟在其中一个人手下做帮闲,一道去了,孙新听闻他的名字,瞬间便留心注意,今日又特意把他请来赴这场酒会。 席间孙新故意挑起武松去年犯的事情,潘大户一拍脑袋道:“原来你是武二郎,我道如何那般熟悉。” 然后他笑着说:“被你打的那个厮鸟并没有死,只是当时晕厥了,弄回去便救活了,你家哥哥赔了些银钱便将这事了了过去。如今你的哥哥武大正在清河着急如何寻你回家呢。” “他没死!”武松十分激动,孙新心中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笑着给武松倒酒。 武松今天是被孙新带来的,原本应该是他给孙新倒酒,可这时孙新已经满满的给他倒了一杯,酒壶之中剩下的酒水却是不够一杯了,武松只能端起那酒杯受了这一礼。 等众人都喝过一轮酒,屋外又传来朱仝下马招呼的声音,大家将朱仝迎进来,人也齐了。 在场的是阳谷郓城以及附近几个州县的都头,来的十分齐整,也只有扈成孙新和潘大户这样的阵势才可以让几县的都头同时到达。 受邀人物之中就以朱仝那一副漂亮的大胡须作为扎眼,他做人也局气,一派豪杰之相。 而下的雷横则是嗓门洪亮,目蕴精光,十分会来事,而在这些之外却是一旁人高马大的武松最是惹人注意,好几人都暗暗询问这长大汉子是何来路,得知他不过一个帮闲才没去攀谈。 这年头的都头大多也是豪爽人,心中对于那些敲骨吸髓的吏员并没有什么好感。 开始之时大家还有些拘束没有说开,等到酒足饭饱,雷横先放下心防,有些醉意的对孙新说道:“这一次要不是孙庄主一力支持,这张文远还真是弄不掉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扈三娘筹划妇联会 弄死张文远这件事情应该是这些都头也乐见其成的。 孙新连忙问道:“雷都头这张文远死之后可有其余首尾?” 雷横眯着醉眼看了一下周围的同僚:“这是原是不好说的,不过在座都是好朋友我便说之无妨了,那张文远只是个泼皮无赖,有什么苦主来追索?该是没事了。” 他用了一个“该是”并没有把事情给说死,但是孙新等人也听出这事情不出意外就是揭过了。 孙新连忙起身给众都头敬了一杯酒:“这张文远实在是太过于害人,我们也不得不出手,这一次都仰赖列为的帮忙。” 都头们纷纷举杯。 张文远坑害百姓这事情都头们是知道的,但是哪怕心中有些想法,却也没想到张文远居然会被人弄死。 这一次孙新一力主导要杀鸡儆猴,在这些都头心中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人年纪不大但是真狠! 朱仝抢先起身跟孙新遥遥互敬:“这一次也是孙庄主出力主持,大家富贵。” 孙新和扈成组织的要把这张文远弄死,上下自然是买通的,在座的每一個都头都揣到了十两往上的大银,实在算是富贵。 “日后有事情时还得劳烦诸位。” 听到孙新的话,众多头都心中想着:这家伙难道还有事情? 果然就听孙新话锋一转道:“我的孙家庄中庄客都是老实种地的人家,最怕这税收浮动,日后若是衙门里有新到的官人要提税或是其他事情时,还望列为公门中行走的弟兄提前给个消息。” 几个都头互相看一眼,朱仝心下了然,经过这一次事情孙新的狠厉已经充分的展现了出来,这三州两郡再没有人敢把孙新看做个年轻好欺负的。 他隐隐然作了众都头的首领,便举杯表态道:“这张文远作恶多端,除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日后有事我们自会说与庄主听。” 众人谈笑饮酒,宾主尽欢,饭局结束之后都头们各自回家,孙新问了武松一声他有没有地方去,武松表示自己要回老家去看哥哥。 孙新找扈成借了十两银子,塞到武松手里,“日后有机缘再来相见。” 武松接过那沉甸甸的影子,眼眶不禁红了。 今日这顿饭所有人都看着他只做一个帮闲角色,却从始至终只有孙新一直提点着他。 至于孙新狠心杀死张文远,他听说那张文远是先去坑害孙新的庄客在先,作为从小受欺负的社会底层人家孩子,武松更是觉得孙新杀死张文远,那是为民除害的好事。 武松突然抬头叫住了即将上马的孙新道:“孙新哥哥,我去接了我家大哥之后定到孙家庄去拜见!” 孙新笑道:“专等兄弟到来!” 孙新回到家,下马进院,将缰绳交给庄客,就见到院子里的皮影戏台还没拆。 一问原来是这哪咤闹海的故事实在是太精彩,上一场有来的晚的庄客没看全,扈三娘昨天就又给马家叫他们昨晚又演了一出,昨天却是来的人数比上一次出演时还要多。 孙新进到屋里,就见扈三娘坐在炕上写写画画的。走去一看却见扈三娘在那儿写着一些练兵的计划。 见到孙新回来,扈三娘连忙放下笔笑道:“路上累了吧?我叫芽儿去给你烧水。” 孙新拉住她道:“不用,我已叫芽儿去了,你这是做什么呢?” “我想在庄上练女兵。” 孙新惊讶:“怎么突然要练兵了?” 扈三娘盯着孙新的脸,一看半天,直到让孙新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忍不住摸摸脸颊,扈三娘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哪咤闹海的故事马子六说是你叫他演的?” 孙新点头。扈三娘就问道:“哪吒是谁?敖丙是谁?那威逼陈塘关的四海龙王又是谁?相公,你这故事讲的真好。是有大志向的呀。” 孙新心中真的惊讶了,他这哪咤闹海的故事就是自己前世印象中最深刻的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版本,政治隐喻十足,一个英雄奋出自己的生命去反抗封建压迫的戏。 不过孙新也只是打算用这个故事潜移默化的影响庄客们,完全没有考虑过会有人这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意图。 就听扈三娘笑道:“相公你整合庄子,代表交税,训练保丁,如今又让庄上每隔十天一起看皮影戏,我再不知道你想要把这桩子变成铁板一块那也配不上你了。既然你想要做这些,我是你婆娘也要帮帮你才是。” “庄子上有许多的婆子媳妇,都是干惯了苦力的人家,抡刀使棒也不比男人差,而且若是我能将这些女子组织起来,不只为图他们的力量,也能稳定人心。” “未来你带着庄客们在外头厮杀,只要他们心中能想到家中女人都团结在一处,那自然便更加团结了。” 孙新忍不住点头,抱起扈三娘狠狠的亲了一口。 这媳妇儿太好了,自己还没表露出这意思,她居然就能自己想出筹备孙家庄妇女联合会的道理来。 贤内助啊! 临近二月,孙家庄开始忙碌起来。 虽然孙新已经说过李直只不过是一时的行差踏错,但是李直毕竟是真的想要提高庄中人所交的赋税,那是犯了众怒的事情,所以李直回到桩子上之后还是一度被全庄的人另眼相待。 李直自己也觉得没面子,只能工作的格外努力想要改变大家对自己的印象。 孙新说过制作硫酸和烧碱很伤身体,李直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养子承担下了主要的制备工作,不用庄客,而是自己父子三人一起上,每天天还暗时就来到了工坊之中,等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才趁着最后一丝光亮离开作坊。 在他们这样的忙碌之下,孙家庄小化工厂的第一批强酸和强碱居然比预计时间早了五天制作出来。 不过代价也确实不小,李直的两个孩子一个手差点被碱水烧烂,而李直自己则是因为不严格依照孙新所说的生产安全规范制备浓硫酸,直接把牙釉质给腐蚀了,此后只要吃硬一点的东西就犯牙疼。 而通过这样的努力工作,二月没到孙新就收到了硫酸和烧碱制备出来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双尾蝎制作秸秆棉 孙新看着父子三人做出来的硫酸和烧碱,不禁拍拍李直和他两个二子的肩道:“你们真是辛苦了。” 解宝也笑嘻嘻的往前站,李直三人做出了硫酸和烧碱劳苦功高,而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和统筹也是孙新交给他干的。 孙新轻轻推了一下解宝的肩膀道:“你也不赖。” 解宝摸着肩膀直笑,他虽然脑袋活泛,但也不过是个十几岁出头的小孩子,对于师父的夸奖十分受用。 今天孙家庄的几個头领管事在孙新的招呼之下临时加了一场小会,此时都来到了孙家庄的制药工坊。 那做出的硫酸和烧碱孙新一再嘱咐过危险,加上又有李直和他的两个养子受伤在前,在场众人都知道了这玩意儿的厉害所以并没有一窝蜂的往上凑。 在孙新打开那些东西的时候,邹润有些迷糊说道:“师父,就用这两个东西便能做出你说的棉花来?” 其他的头领们也是茫然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出这棉花该当如何来做。 孙新笑着对解宝道:“你便亲自操作来试试看。” 这几天李直也一心扑在这秸秆棉的制作上,亲手操作过,而且也弄懂了原理,于是也主动道:“庄主我也来帮忙。” 药工送上来准备好的秸秆。 这些秸秆全部已经切成两寸长的小段,又将每个秸秆破成了四份,解宝专门找到汤隆弄出了一种套筒刀,把秸秆从这一头塞过去,从另一边一拉便能将秸秆一破为四了。 李直和解宝两人很仔细地穿好用麂皮缝制的皮手套和围裙,带上一个可以防止液体溅到脸上的面罩,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制得的纯碱倒到了一口大瓷缸中稀释,瓷缸下面则有庄客烧火加热。 一边加热缸中的液体,而液体表面还放了一个小小的铜盆,盆中舀了半盆满的冷水。 瓷缸之中的碱水慢慢冒起白烟来,温度逐渐升高,直到液体表面微微沸腾两人才把那水面上的铜盆小心拿下来,解宝拿了一根没泡的粉条放进铜盆里,然后摘下手套掐着自己的脉搏数数,脉搏跳了一百下左右那粉条便被微微泡软了,于是解宝点点头看向孙新说道:“师父,温度够了。” 这一套操作都是他们琢磨出来的土方法,根据解宝的经验,铜盆中的水加热到这个程度,瓷缸中液体的温度大约就是师父所说的九十度左右。 孙新点头让他们继续做,几个药工将瓷缸之下的火又加了一把,同时解宝和李子两人便一起快速的将几簸箕破好的秸秆倒入瓷缸之中。 李直拿起一个木棍站到远处,小心地搅拌着瓷缸之中的秸秆。 秸秆一遇到浓碱水就开始烧蚀,飞快的变软。 等那些秸秆全部被搅入水里充分浸泡,解宝和李直才是松了一口气。 操作过几次之后他们都知道这烧碱水的厉害,这玩意儿加热到了九十多度,咕嘟咕嘟的冒着小泡,操作过程中一个不小心碱水溅到皮肤上就能把一整块皮都活活烧烂。 见他们安全做到这一步孙新也是松口气,叫大家先到一旁去休息,浸泡过程要整整耗上半个时辰。吃了半个时辰的茶后,瓷缸之中的秸秆便已经被烧碱给泡烂,李直和解宝两人一起将秸秆从瓷缸中捞出来,然后又在秸秆中加入配制好的稀硫酸去进行中和。 稀硫酸倒下去的瞬间酸碱中和产生大量的热,那一栏秸秆便很快变得烟雾腾腾。 将稀硫酸全部倒完,又搅和了一阵,酸碱中和的也差不多了,那一栏秸秆碎已经全成了烂纤维的样子。 再把那坨东西丢进一个大竹篓之中,吊到沤池中去浸泡,用木勺鼓动流水洗去表面残余的酸液之后放入烘箱之中烘干。 前后花费了两个时辰,最后上秤一秤,三十斤秸秆出了二十斤的秸秆纤维。 做出的秸秆纤维纤维长度普遍在三到六厘米,和麻纱的纤维长度差不多,这种小麦杆纤维后世人来说有些粗糙,一般要加入棉或者化纤之中混纺成纤维线使用,可是在这年头已经算是很柔软的材料了,完全不需要这么复杂的处理,孙新叫两个庄客将这个麦杆纤维放在一起捶打,很快这些干燥的麦秆纤维便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一坨坨棉絮一般的样子。 陶宗旺一摸那柔软的纤维絮便惊喜道:“庄主,好东西呀。摸起来比麻纱还要柔软一些,只要找几个婆娘用纺车纺一纺就可以当做麻线往外卖,织成麻布也行,便是直接锤打成这样子也就可以当做冬衣的填充物了。咱们生产这东西的成本是多少?” “一斤两三文。” 众人闻言都是眼前一亮,这可比市面上卖芦花的价钱还要低,只要买上五六斤就足以填充一件挺保暖的衣服了,哪怕是登州城里的穷人花上小半个月的工钱也能买得起。 邹渊啧啧赞叹:“咱们一亩地上每年总能产出六七百斤的麦秆,若是都照这般做去那岂不是成了聚宝盆了?” 孙新在后世用这个方法生产麦秆纤维,因为后世棉花的成本太低了,再加上生产麦杆纤维的工业废料的处理成本,导致麦杆纤维在后世市面上完全没有竞争力。却没想到到这年头这麦秆纤维的开发成本居然比纺纱还要低。 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用强碱去烧过的麦秆纤维比起麻纱还要柔软,既然经过强碱这一步也就不用挑什么原材料了。而且也不需要花钱处理废水。 解宝和李直这边结束之后,孙新又带着大家去看了看解珍和邹润的研究成果。今天孙新带众庄头来看的,还不止这一项麦杆棉的制作技术。 这小半个月时间内,邹润和解珍都在温室之中忙活着。 和种温室蔬菜需要透光玻璃不同,种植食用菌并不需要阳光,只要提供足够的营养物质和温湿度就可以了,所以在这年头想要种出食用菌也是有可能的。 两人使用的菌种是从登云山上采集下来的野生菌种,成活率并不高,但是半个月的时间也让解珍和侄儿两人成功在麦秆菌包上种出了孙家庄的第一批人工培育菌。 因为培育的菌种是在登云山上,采到什么就用什么,所以这一批培育出来的蘑菇居然是后世卖价甚高的鸡油菌。这东西在登云山上产量最高,至于后市主要种植的香菇和双孢菇,那都是南方才有的野生菌,在这年代孙新想找都找不到。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争提成,母大虫不让飞天虎 一件用麦杆纤维做出来的粗糙麻衣摆在左边,一碗香喷喷的荤油炒鸡菌放在右边,众位庄头们左看右看,觉得都好。 只不过孙家庄的实力就这么强,短时间之内没有办法再开两个作坊了。邹润拿不定主意,就问孙新道:“师父你觉得哪样更好?” 在旁边摸着下巴半天没说话的汤隆也发表自己的意见:“鸡油菌好,这东西在河北卖的可是昂贵,如今我们可以自己种了,若是发卖到外路去,利润绝对比着做麻纱要大。” 这边解宝不愿意了,道:“麻纱更好卖,现在我们能自己产硫酸和烧碱了,日后成本还能降低。” 邹润就瓮声瓮气的说:“我们研究种植食用菌产量扩大之后成本也能降低啊。” 两个徒弟当时便有些口角起来,几位庄头纷纷站队。 有的说麻纱好,肯定有销路,也有人说食用菌利润高。 直到大家都表达完自己的意见孙新才咳嗽一声道:“照我看咱们说的都当不得准,具体哪個做哪个东西不若便让客人来选择。两种产品都放到孙家集上去,哪个好卖以后便专一的做哪个,这叫实践出真知。” 这说法倒还真是有道理,众人听了一下也就不吵了,栾廷玉问道:“那这得用多少时间呀?” 孙新想了想道:“就以一个月的计算为准如何。” 他说完自己的方案,便让两个团队各自将自己所产出的质量最好的麦杆棉和鸡油菌全部送到孙记去发卖。 至于孙新,他懒得操心这么多只看最后结果。 两边都觉得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价值很高,何况花费了这么多心思,所以着意挑选,下午时两路人马一起到孙家集上,将那麦杆衣服和陶土瓮装的油浸鸡油菌往柜台上一放。 顾大姐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庄主怎么说?他不管?” 解宝摸着脑袋笑了一下:“大姐您管不就好了吗?” 顾大姐又好气又好笑:“你们忙活了这么久,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不交代,俺却要如何卖去?” 解珍也满脸堆笑的凑上来道:“顾家姐姐,我这鸡油菌有各种的好处,年老的吃了延年益寿,年少的吃了强身健体,我跟你详细说说,到时你碰到客人便这般的告诉他们。” 他一贴上来,解宝也反应过来,扯着自己的麦杆棉制作的布匹,说自己这布经拉又经踹,柔软不褪色。 顾大姐连连后退,然后用手指点了一下解宝的脑袋道:“来我这凑鬼机灵没用,这事情我还要找你们师父去,你们等着,没有他这般办事的。” 火急火燎的进了孙新的院子,顾大姐隔着门帘便大喊道: “孙新你如今这般大的架子,你那三个徒弟跟着李庄头一道忙活了这么久的东西要放到我店里来卖,你连我柜门都不进一步?那些新货品,什么鸡油菌麦秆纱的究竟怎么个卖法,我哪弄得清楚?” 喊了半天才见门帘一掀,扈成走出来问道:“什么鸡油菌和棉纱?难不成你这孙家集的孙记又要上新货了?” 孙新开完会就到田头上管春耕的事情去了,扈成和妹妹扈三娘在屋里说着话,听到顾大姐说孙家集上又上了新的货品,当下便迫不及待的出来。 “是不是试验新货呀?若是那什么鸡油菌和棉纱你不愿卖时大可放到我们郓城的孙记去先卖卖看,郓城人都爱赶个新鲜,有什么新产品也好试得出来的。” 郓城县的孙记每次接受孙新孙家庄的新产品都会比孙家集的孙记慢上一步,扈成店里的伙计已经和他抱怨好多次了。 顾大姐眼睛一眨,连忙摇头道:“我哪有不乐意卖,只是想要问个清楚才好卖货,而且我们孙家集这里客流量也不小,孙新若是不在我便下回问好了。放心,若是这货好卖时再介绍到郓城去也不迟。” 她连忙转身的跑回店里,到店中时还是心中紧张。 还想着去找孙新问清底细呢,却没想到差点就让人把这上新产品的机会给抢走了。 哪怕这东西再不好卖,也是个多赚提成的门路呀,而且仔细想想孙新那家伙做生意从来就鬼精着的,既然他会主动让三个徒弟和李直研究这么久,当然不会是笔亏钱的买卖。 卖这两种东西肯定能挣钱。 想通这一点顾大姐也不禁重视起来,她进到店中便叫在柜台上东张西望的解宝道:“你们几个过来同我仔细说说,这鸡油菌和麦秆麻纱是什么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处?” 小院之中扈成正想着孙新的孙家庄新做出来的产品,这时看过春耕情况的孙新也正好转回院子里来。 “妹夫,听人说得你们孙家庄最近又做出了什么鸡油菌和麻纱来。” 扈成急忙的道:“有这东西何不放到我们郓城县去卖?郓城孙记的生意比起你们这孙家集还可差了不少呢。” 开了这孙记的药铺后扈成才意识到这孙记的收入有多可怕,他郓城县的那家店一个月的流水就有一百五十多两,而每回到登州的孙记扈成发现这孙家集上的孙记销售额应该还要大,那怕不是一个月就奔着二百多两去了? 对于孙新的实力另眼相看之外,扈成对于孙记的生意也越发的上心。 孙新继续在手中的木板上写写画画,听到扈成的话笑着说道:“那是我处理庄上麦杆的试验做法,一种法子是把那麦杆处理之后变成类似棉纱的东西,可以纺布也可以作为被褥衣服的填充物,另一种则是用那麦杆做底料种植菌菇。庄上如今还不定用哪个方法消化这些麦杆,只能看哪种东西卖的好然后再做取舍。” 扈成点点头笑道:送到“郓城县的孙记也可以看哪个东西卖的好呀。” 孙新摇头:“把这点玩意儿千里迢迢送到郓城县去还不够折腾的呢。哥哥,这事情颇为麻烦,实验货品数目上也不大,没几个钱。若是等生产确定下来之后,只要产量供得上,无论是郓城还是孙家集不都是一般的供货吗? 扈成听他这话头也只能放弃。 又说道:“起来你倒真该换匹好马了,快马去运城也就是一天便能打个来回。你换了马常带人到郓城去看看咱们郓城孙记的生意指点指点也好。” 说起这话题孙新便笑道,“马是要换,不过单买一匹没什么意思。我现在打算一次给庄上配个四五十匹的。” “四五十匹,那要千两银子呢。”扈成话刚出口很快就觉得这话多余,既然孙新已经决定说要一次性买那么多,就意味着这钱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处。 扈成心中不禁暗暗惊讶,扈家庄一年的收入也就是一两千两,而且大多数都会作为各种成本花用出去,积蓄到口袋里的,一年能有个三四百两就不错了,孙新一开口就能动用近千两资金,他感觉哪怕妹夫再富裕这恐怕也就是孙新的全部身家了。 这么多钱都用来买马,往后建设庄子难道不用再花钱吗? 扈成觉得这实在是太冒险,自己该开口劝一劝,可是一时半会又不知从何下嘴。 第一百三十章 讲吃喝,小尉迟震惊大舅哥 孙新进去洗了个手,出来便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扈成坐到桌面之上,便看着几个庄客端上来了一盆盆的饭菜。 一盆油滋滋的红烧肉,还有一大锅鲜美的蛤干吊的豆腐汤,一盆炸鸡、一只鸭子,还杀了一头鱼做了鱼汤。 见到这一桌菜将桌子都铺满了,扈成也不禁惊讶,这年头可没有冰箱鸡鸭什么的现杀现做还好说,但猪肉豆腐都得大动干戈才能弄得到:“今日这饭也实在太过丰盛了,妹夫不需如此破费的。 扈三娘抱着孩子吃饭,微微一笑还没说话,这边在孙家庄上呆了好几個月的扈陈氏便抢白道:“你妹夫家天天就是这般吃。” 扈成瞪大眼睛:“天天这般吃?怕不是当朝太师也没这般的待遇?” 而一旁的孙新则是笑道:“今天这鱼不错,不然哥哥我们喝一些?” 他叫庄客去拿酒,不一会儿扈成便见孙新的庄客拿上来了一坛贴着孙记红封的酒。 “这是你们孙记上最好的白酒吧?不用不用,妹夫,你这酒卖的实在贵,在孙记上一坛就要一两银子呢,我们就吃个便饭,不须这些。” 孙新平时也爱喝两盅,只是浅尝辄止而已,如今有人陪他更是想喝了,直接便打开了泥封对扈成笑道:“这酒就是我们庄上自己酿的,对外头卖的贵在家里却没有这个价格,哥哥若是喜欢,回去时可叫人带上两坛。” “啊?”扈成心中总算是明白自己这个妹夫平日过得有多奢侈了。 看着妹夫的庄客给自己倒酒,心想这一杯就是小半串钱呀,扈成都害怕那庄客会不小心撒出个一星半点的。 这一餐饭扈成吃的肚中满是油荤,临走时还真捎上了两瓶酒准备回独龙岗去和扈太公两人慢慢享用,离开孙家庄时,他心里暗暗想着今天所售的招待那鸡鸭鱼肉那白酒,突然觉得下回再来孙新家不能再随便送上两斗米做见面礼了。 不是怕孙新挑理,但是看过人家家这样阔气,自己再送这等的礼物扈成自己都没脸说出来。 用过午饭,孙新带上一个庄客出去隔壁村子看杀猪。 这年头想买点肉食,远没有后世那么方便,自己的孙家庄上两三百人也没有天天杀猪的,所以孙新家里缺肉的时候就必须要四里八乡的打听,有时间孙新就会自己去看看。 两匹马来到了隔壁的王家村,屠夫刚刚杀好一口猪,猪血都还没有凝固就见到孙新来了。 他连忙笑道: “孙大官人你来了。” 那屠夫将刀交给手下的小猴子,嘱咐去准备一张新鲜的大荷叶来。 孙新道:“肉可有帮我留着些个?” 孙新一家人的吃肉量能赶上人家十几户,这屠夫早就认识孙新了,此时笑道:“早知大关人要来,已经是先留下了。” 他一声招呼两个徒儿便抬着一个大盆上来,一挂完整的猪下水都拾掇的干干净净,一点坏肉不带。 这东西在后世卖的极贵而在这年头却是没人要的。 好不容易吃一次肉,谁愿意要买这脏臭的下水,自然是挑着那好肉去,而且特别喜欢肥肉,不过孙新家里不缺蛋白质。 这年头人爱吃的那“四指厚”的“花糕也似好肥肉”,前两年孙新还干得下去,但是如今肚里不缺油水了,吃一口都觉得实在太腻。 孙新看了一下那副猪下水,见着那大肠和粉肠都不错,于是叫屠夫手下的小猴子给切了下来,又挑了一副好猪肝,再叫他把那花肠也切下来,接着他又问那屠夫有没有好排骨。 那屠夫已经给孙新留了一扇排骨,这东西在这年头也是没人喜欢要的,肉不多,而且穷人家也没那精神去炖什么排骨汤。 一番收拾便买下了三十斤的肉。 那屠夫喊着主家要了秤,孙新给了钱便叫庄客将肉包好,往马背上一扛,接着又去那村中问活鲤鱼的价格。 这年头想要吃口新鲜的肉就只能这样到处跑,要不然平日里家里就只能吃点咸鱼腊肉之类的了。 出去转了一圈就买回了几十斤的肉食,往院中一放直接铺满了小一张桌面。 岳母扈陈氏在边上带孩子,见到这场景暗暗嘬牙花子。 自己出生也就算是个极富贵的人家了,可以前在家里头也是年下才能看到这般多的肉,那还得是自家长辈款待下人时才有的场景。 人家说山上那些没有王法的贼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便就以为是了不得的事情,那是没见着自家的女婿,这人连大块的肉都不稀得吃了,居然更爱吃排骨。 甚至在他家里养了几天把自己都给带坏了,如今她也吃不下大块肉,喜欢跟着女儿女婿一起吃点排骨汤之类的。 这日子过得也太奢靡了。 清明节,一大早扈三娘便起来招呼着院中的几个婆娘一起做枣糕,又专门煮了野菜和豆饼做出来的牛饭。 这是登州一地在清明节时的习俗,这一天按规矩家里的牲口是不能驱使劳动的,要由当家主母专门煮饭给它们吃,意思是感谢这些大牲口一年的劳累。 孙新起床之时枣糕已经鲜乎乎的蒸得了,扈三娘带着庄中屠夫一起去饭牛,孙新则趁热坐到桌前吃枣糕。 作为良田千亩的大地主,孙新家的枣糕是很舍得放蜂蜜的,一开蒸笼便能闻到那股甜腻味。 孙新闻着那芳香的枣糕不禁觉得食指大动,自己吃了几块,又拿个大瓷碗装上一碗才端着去往了孙家集上。 孙新端着枣糕一进孙记的店铺,指挥着庄客下门板的顾大姐便凑过来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孙新把那盆枣糕放在桌上往,叫顾大姐和两个庄客过来吃。 顾大姐连忙跑过去用尖尖的手指去掐了一块放到嘴里。 “还是你家蒸的糕好吃,恁的香甜了,今年你这枣糕是我吃过最甜的。” 孙新问道:“你们家今天没蒸枣糕吃?” 顾大姐摇摇头:“不知道,早上似是看着我嫂子在厨下忙活,但我没吃饭便出来了,许是蒸了的吧。” “你这日子过得也太昏头了。” 顾大姐笑道:“这我不也吃上了吗?” 她深深看了孙新一眼,暗暗用男人听不到的声音自言自语:“昏头就昏头,俺到底什么事儿也不会落下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孙庄主仗义争施粥 顾大姐和两个庄客在那里吃枣糕的时候孙新就走到柜台边拿起账本翻了一翻。 一个月售卖下来孙家庄所做的棉纱卖了十多两银子,而那鸡油菌却只卖出去十坛,价格挺高,但是总共的收入也不过五两。 看来哪种产品更适销对路已经出了结果了。 这边的顾大姐一边吃枣糕一边对孙新道:“那鸡油菌虽然许多人来问,可是价钱太贵,一些有钱人家买得起,但这样的人家都是更愿意吃自家厨子的手艺,不会买咱们的菌子。” 孙新点点头,如此说来这秸秆棉的销路是远胜过鸡油菌了。 孙新合上账本转头对几人吩咐:“以后的客人便别再给他们介绍菌子了,只说这棉纱的事情,” 顾大姐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从孙记走出来,孙新心想这年代果然还是大众消费品最有市场,不过既然确定了发展秸秆棉,自己只是卖秸秆纤维这种粗加工产品怎么算都有点太亏,孙新想着等到今年再招一些庄客看能不能再自己庄上办一個纺织作坊起来。 至于能够生产到什么级别的产品,那还要看市场的需要,最底线是卖用纺车仿出来的纱线,如果能招到的庄客比较多,而且能证明自己脑海中的纺织机械技术优势比较大的话甚至自己可以尝试生产出麻线或者是成品的麻布。 脑中想着事情,抬头一看就见远处走来一个手拿哨棒的长身大汉。 孙新眼中精光一闪,连忙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 “二郎,你总算来了!” 武松远远见到孙新便剪拂行礼。 “我回清河安顿了家中便想来哥哥这里坐坐,只是路上经过梁山时耽搁了几日。” “梁山?那里又出了什么事情?” “说来也是件奇事。” 武松道:“那梁山上新到一个好汉,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人送外号外豹子头林冲的,他如今命蹇时乖在梁山上落了草,那梁山之主王伦偏要他在山下杀一个行人,砍下头颅纳个头名状才让他入伙。” “他带人在山下剪径,正遇着我,两边一番好打,还是那山上下来几个头领解劝才把我俩分开了。” “那王伦事后还想留我在山上坐一把交椅,但我瞧着他是个气量扁窄的人物,何况俺武松凛凛一驱如何肯落草?我执意不行,这才被他们放下了山。” 武松的故事讲到一半时孙新就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了,只不过他的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紧迫感。 水浒传的故事已经发展到林松被逼上梁山这一节了,看来离着梁山势力的壮大也越来越近了。 孙新知道梁山的发展壮大不是原因只是结果,破产流民越来越多,人心思变,乱世将至这才是梁山起义的背景,自己这孙家庄也必须赶快发展才能生存下去。 孙新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庄子必须要在自己控制之下一力壮大的办法,即使这条路不如原世界之中上抛家舍业梁山那般的爽快,但是水浒的故事已经证明上梁山只是条死路,只有自己的这条路才可能完成自己的宏愿。 只不过要有什么契机才能招到更多的庄客如今却还是一件需要等待的事情。 孙新带着武松一起回到庄上便马上叫庄客去召集庄上的各位头领。 众人到来之后,孙新先与大家引荐了武松,然后才是说了秸秆处理方式确定是发展秸秆纤维上的计划。 既然实践出了结果那就必须听从。 这边邹润却是颇为惋惜,摇着头小声说道:“这市场真是奇怪,那菌子我自己吃着也觉得香甜,怎么没人买呢?” 不过他有意见归有意见,庄上专注着发展一项产业对于众人来说,工作量也会减轻许多,能提高全庄的效率。 孙新当即规划新的生产流程,怎么试生产硫酸和烧碱、怎么处理麦秆纤维,一桩桩一件件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才将这些东西安排好。 天气越来越暖和,孙新忙碌之中突然接到了登州城中传来的消息。 一个吏员态度恭敬的看着孙新,这可是一怒之下就弄死了张文远的狠角色,他们在孙新面前根本不敢拿桥。 “孙大官人,去岁上河北闹了灾荒,大片的田地绝收,闹出好多流民,而今不少流民来到了等州,新上任的宗通判,想请登州城里有能力的富户都出粮赈灾,定了后天在衙门里碰个头,届时还请孙官人也去……” 小吏说的战战兢兢,讨要粮食这事情从来是不好开口的,而面前的孙新又是杀神一样的人物,为了一点子税收居然就能动手杀人,他今天分到这份差事都是苦着脸来的。 孙新在听到流民两个字的时候,眼中却是一亮。 能够从河北走到登州,身体想必不会差,并且是因为闹灾荒才跑出来的农民,那都是能种地的人呀。 自己正苦于没有地方招收庄客,这人不就来了吗? 于是在小吏恐惧的目光之中,孙新突然换上一副笑脸。 “有劳公人前来通知,赈灾捐粮这是我们分内之事,后天我一定早早去。” 他说着又回头叫庄客拿来银两,把那小吏唬的一愣一愣的,拿着一串钱离开孙家庄时他的脑中还在发晕。 转过两天,孙新早早便骑马进了登州城。 大屋中所坐的都是这登州附近几县中有名的豪强,等到那通判出来,大家争先恐后的倒苦水,哪怕通判宗泽已经表明了这一次赈灾只要各位富户自己开粥棚衙门吏员不会参与从中舞弊,大家依旧是抱怨连声。 宗泽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时孙新突然起身拍着胸脯道:“俺愿意开粥棚,就开在靠近十里牌的登州城东门上如何?” 宗泽大为惊喜,仔细看了一眼这面嫩的少年,听身边的幕僚说了这孙新是城外十里牌上最大的财主,他连忙对着孙新满脸鼓励的点头。 离开登州,武松跟孙新并辔而行。 说起孙新今日在堂上的所作所为,武二郎不禁满脸敬佩。 “孙新哥哥,我想接我家哥哥武大也到这十里牌上来住。” 孙新惊喜的看向武松,自从武松来到十里牌上孙新便一直带着他一起做事,就是想要让武松能够留在自己的庄子之上。 没想到直到今天自己带头赈灾,自己才真正的折服了这位好汉。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庄客考较种黄麻 过了清明气温便直线上升,一早孙新起床之时脑门上已经热出一层细汗,一看肚皮才发现应该是自己半夜时太热将棉被给掀开了,结果扈三娘早起时怕他着凉又给他盖上,所以才把他给热醒了。 下床孙新感觉温度已经达到十五六度,自己穿一件厚衣就不冷了。 走出卧室只见房中扈三娘把昨天做的枣糕热了一盘,孙新洗漱之后刚坐下来吃饭便听见外头庄客进来说武松到了。 孙新连忙出门,见武松已经打点好行装,拿着一条哨棒站在门口。 昨天说好武松要回清河去带武大郎一起来孙家庄居住。 孙新已叫庄客给武松选了一匹马,当下饭也不吃了,送着他一路走到庄口。 “庄主,你看我家哥哥若是来到庄上能做些什么事情?” 孙新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庄上事情一大把正愁没有人手呢。” 他想了想:“现在我正打算办一个制作秸秆棉的作坊,秸秆棉单独纺线韧性太差,还需要掺一些麻纤维到里头去,若是大规模生产再去采购麻绳不合算,我打算在桩上开辟一小块麻田,不知你家哥哥愿不愿意到我们庄上来种麻。” 武松一听十分感激,他知道哥哥性格老实,若是做一些管理的工作难免被人欺负,孙新肯定也是想到这点才专门给了他一个收入又高又不需要太多人际交往的活儿。 他连忙又要对孙新道谢,孙新连忙拦住他道:“行了,你先去家中接哥哥来,我们登州不是黄麻的主产区,我听说河北那一带倒有不少种麻的行家,你这一趟去务必也帮我多招几個种麻的行家回来。” 出于现实考虑,孙新最终还是选择了种黄麻而不是种棉花,主要是黄麻处理起来工序要比棉花少一些,而且在这年代大宋的棉种质量也没有中原人自古就种植的黄麻来的稳定。 武松连忙道:“我记得我们那儿有不少土地都是种黄麻的,种地之人也都是些佃农,现在种麻的人家还没下种,若是哥哥这里给的银钱多时他们该会愿意来的。” 孙新嘱咐武松招上三四个会种黄麻的人手,武松牢牢记下这才跟孙新拱手拜别。 回到院里,孙新见到扈三娘就跟她说了要在庄上种麻的事情,扈三娘突然提出道:“咱们这个纺织作坊是不是主要用女工呀?” 孙新点头:“本来纺纱织布这活计就是女工做的就比较熟练,我打算主要招女人来纺纱织布。” 现在孙家庄上有许多在家的婆子妇人,大量时间都消耗在看孩子做饭这些事情上了,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劳动力孙新打算把她们都解放出来。 孙家庄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建立比较初级的托儿所和食堂,节省一些进厂妇女们用来煮饭带孩子的时间,让她们有精力到工厂里去做事挣钱。 扈三娘说道:“那便让乐和家的嫂嫂也到那作坊上去干活吧。” “她不是在家里带孩子吗?” “先前来庄上做客时,她曾问过我,家里有没有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她可以帮咱们做,我听嫂嫂那意思似乎是家中的开支不甚富余。我们两个人又不穿什么好衣服,并没有活计给她当时我还怪不好意思的。你开了这作坊要招女工,不若便让嫂嫂到咱们的作坊来做事。” 孙新心中有些疑惑:“乐和哥哥虽说拿的那一份俸禄不算多,但养家糊口也是足够,怎么如今钱上到紧张起来?” 扈三娘道:“这却是不知。” 孙新想了一下乐和那个性格也是只能说:“他不说时我们也不好问,那便去问嫂嫂一声,她想来时便让她到咱们的纺织作坊里干活吧。” 武松回清河县前后十几天便带了武大郎和四个专门种黄麻的庄客回来。 孙新见到武大,发觉这人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矮,身高大概是一米四左右,并不是侏儒,可能是营养不良才导致了身高比一般成年人要矮上小半个头,不过武大虽然容貌不起眼,可身体却还健硕,做一般的农活应该没什么问题。 孙新便对他道:“哥哥日后便在我庄上一起种麻,每年按照产出黄麻的数量给哥哥算工钱可好?” 武大是听武松说过孙家庄之上是厚待庄客的,听时心中便十分向往,此时满脸感激的点头。 孙新便说:“咱们这就到田头上去看看吧,我们已将种麻的地方给划出来了,种子也已经准备好。” 而武松带来的那些种麻老手此时却不乐意了。 种植桑麻和种田并不是一回事,黄麻对于土壤和土地的排水情况是有自己的要求的,虽然孙新在种粮食上挺有才能,可种黄麻这活计他没干过就贸然给他们划定了田地,这划出的田土能靠谱吗? 更别说孙新还擅自把种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今年是按照收成算钱的,如果孙新准备的东西不合适他们今年的收入都没有保证。 几个人马上抱怨出来。 没等孙新说话,武松已先急了。 “列位,要是孙新庄主没把握时他会放下手头上如此多的事情专门来给你等添乱?” “他事先把田土给弄好,准备种子,不也是为了你们到来之时能方便一些。” 孙新拍拍武松,然后冲几位种麻行家道:“这黄麻种子要事先晒一两天,为的是除病害。黄麻的植株高大,根系入土深,吸肥吸水能力强,所以需要选择土层深厚排水良好的沙土地,而且土地要靠近水源,这样便于采收黄麻之后浸洗。黄麻种子小,幼苗顶土能力弱,所以土地必须要深耕才能出苗。做畦时畦面要中高两边低,避免积水,影响出苗。我说的对不对?” 一番言语出来四个老庄客当下就无话可说了。 一个庄客不好意思的领头对孙新拱手致歉,孙新摆手笑过,请大家一道去看庄上种黄麻的土地。 麻田开在了靠近农庄门口的地方,这里地势比较低洼,积起了一个小水潭,正好方便浸泡。 黄麻这种作物在中国的栽种历史非常悠久,这时已经选育出了很好的良种,亩产量能够达到四百多斤,计算用量之后,分配出来的种麻的土地也不过就是二十多亩就足够,四个庄客加上五大郎五个人管理着二十多亩田地,人手刚刚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乐张氏初见纺织机 三月初,天气温暖,草长莺飞,乐张氏坐着马车来到了孙家庄门口。 感谢了那赶车送她来的同伴,看着对方两夫妻到孙家集上去进货,乐张氏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提着伴手的礼物进入了庄中。 院子中孙新正在跟三个徒弟强调玉米底肥的配比,看见乐张氏到来,提前结束了课程,起身笑道:“嫂嫂来的这么早。”又见到乐张氏手中提的酒,连忙摇头道:“何必送这些?” “家里酿的一些酒,不过是个意思而已。” 孙新看乐张氏有些紧张,知道她一直是個家庭主妇从来没有出来干过活,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情绪孙新自然的笑道:“嫂嫂在家里可曾做过纺纱织布的活计?” 乐张氏连忙证明自己的能力说:“我自幼便学着纺纱织布,便是平日里在家中带孩子时也常常要做这些事情补贴家用。你看我的这件衣服便是我用自己仿的麻布做的。” 说着便将一件衣服拿出来给孙新看。 孙新点头笑道:“那便好了,我们现在成立的纺织厂并不需要纺布,只要把秸秆棉和麻纤维做成麻沙便可。走吧,我们一起到厂房里去看一下准备的机器。” 最终孙家庄成立的纺织厂把产品定位为纱线。 主要原因是市场调研之后孙新发现这年头的普通人消费不起成品的麻布,消费量更大的是麻纱。 一般的家庭所穿的衣物都是自家织布所做的,有种麻的人家会自己纺纱,而没种麻的人家普遍是倒集市上购买麻纱,由家中妇女将纱线纺成布匹制作衣物。 在这年代农民的观念里农闲的业余时间是不值钱的,一家人所要穿的衣服一个妇女没日没夜的织布完全可以做出来,这就导致没几户人家会愿意花高价买现成麻布来换取家中妇女能少干一点活。 如果孙新想要生产麻布去挤占手工麻布的市场就必须要将成本降到非常低,但制作麻纱需要大量的人工,还要有麻池来浸泡,普通的小农普遍不能承担,所以麻纱的市场反而非常广阔。 孙新带着三个徒弟和乐张氏一起来到了村中一片新开辟的空地上,空地一边靠着小河,河中已经竖起了一架大水车,而空地四周则把杂草全部除干净,用三合土打起了地基,地基的最边缘紧靠着河水的地方建了两座低矮宽敞的小工棚。 低矮这是孙新自己的感受,眼前这三百来平米的厂房怎么看也就是后世八十年代最贫困的乡中小学的规模,但是对于这个年代来说这却已经是很庞大的建筑了。 木结构建筑的跨度是根据梁的长度来限制的,而梁的长度又受限于树木的高度,所以这个年代房间的长或宽总会被限制在几米的范围内,不能修的太宽敞。 非要像宫殿一样要修那么宽敞的建筑,就得需要设计很多根粗壮的木梁来支撑两根木头的结合处,光是那种高大木料就会让建房的成本直线上升。 陶宗旺本来打算修一系列连片的小土坯房就把这事给糊弄过去,可是孙新为便于厂里工作要求陶宗旺一定要在建筑中少用格挡和围墙,最终才修出了这样一片连排的宽阔房屋。 施工难度大,成本控制严格,而且又要短时间内建好,为难的陶宗旺嘴角都起泡。 而这座在孙新看起来不过是乡间小学规模的建筑放在乐张氏眼里却是让她看的眼睛溜圆。 不就是一个纺纱的地方吗?居然要建这么大的房子? 而等她走入房内看到那台水动力的纺纱机时更是惊得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就是你说的纺纱机?” 远处看起来小小的水车走到近前才显现出它巨大的威力,直径足有两米的水轮带动动力轴连接到房内,动力轴通入一个传动箱内,一路轴承连接,最终驱动起五台宽度超过五米的大机器。 机器之上一个个梭形的玩意儿呼呼地转着,和乐张氏印象中自己那嘎吱嘎吱的手摇小纺车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 她甚至都不敢上去碰。 不光是乐张氏,就是孙新的三个徒弟虽然已经知道这台机器的存在,但是当每次见到这巨大的纺纱机时还是会对这神奇的机器感到一种由心而发的敬畏。 孙新指着那呼呼旋转的纺锤跟乐张氏解释这台机器的原理:“和纺车没什么不同,嫂嫂你来看……” 在他的解释之下乐张氏才渐渐搞清楚了,原来这台纺纱机的原理和自己的小纺车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自己纺车之上横着排放的纺锤到这里全部变成了竖着排放,这也就使得一根传动轴可以同时带动几十个纺锤一起转动。 见乐张氏大概理解的原理,孙新便走到纺纱机的后面搬动一根摇杆,纺纱机的动力轴脱开,瞬间那呼呼转动的机器便停了下来。 孙新从边上拿出一筐棉纱接到了纺锤之上,“你也来试试看吧。” 他又开启机器让乐张氏坐到了机器前的位置上,看她开始手忙脚乱的给五个纺锤同时续上纱线。 其实这台纺纱机就是珍妮机的复原产品,这东西在前世应该是清末就引入山东了,在孙新记忆中八十年代的乡镇纺织厂里算是最低端的机器。 整台机器在在原理上非常简单,技术上也没有什么难点,最难的反而是那一个传动箱。 孙新本来打算是用人力纺纱机的,历史上最早的珍妮机也是专门搞个人在旁边转动,可是当做出机器摸清楚这玩意儿的原理之后,陶宗旺和汤隆两人却主动建议可以把这东西改成水利驱动。 孙新看他们热情那么高,就让他们去试验,没想到几天之后传动箱就被他们做了出来。薆荳看書 见了这个奇迹,谁要说我国古代没有发明能力,孙新能喷死他们。 为了保证使用寿命,现在这台纺纱机的传动轴是木质的,但是传动箱内的齿轮全都是铁制,质量还行,一天大概需要修一次,但是汤龙的热情很足,听说齿轮坏了他的徒弟马上就会拿着配件赶到,暂时是能保证这台机器不出问题。 不过孙新也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正式开始生产后机器的损坏率太高,他还是可以把传动轴卸下来,顶多再安排上五头驴在旁边拉纺轮就是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孙家庄成立工业口 孙新自己试验过这台纺纱机的效果,确定它能顺利的工作,可第一次上手的乐张氏却着实是有些忙乱。 以前用小纺车纺纱只用管一个纺锤就好,可现在一台纺纱机上就是三十多个纺锤同时在旋转,乐张氏顾了这边顾不上那边,还没过五分钟时间手上的沙锭就已全部断了头,想接都接不上了。 孙新忙叫解珍停下机器,看了一眼那纺锤之上已经仿出了一些的麻纱,显然效率是有的,就是要怎么能够赶上机器的速度还得费一番脑筋。 没办法,他上辈子又没有在纺织厂干过,只不过是粗略知道個原理而已,现在眼前这纺纱机肯定是非常的简陋,他记得后世即使是在没有电子机器的年代,一个女工看上上百枚纱锭也是正常事情,孙新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肯定是有其对应的办法。 他只能问还在为这机器的速度而发懵的乐张氏:“这么快的纺纱机一个人管一台能行吗?” 孙新原以为她要说做不到,却没想乐张氏思索一番便抬起头坚定的点了点脑袋道:“能行,只不过要有些趁手的工具,要不然这麻纱断时接头太慢了,而且这机器转的这么快要想个办法能在棉纱断掉之前提前接头。” 孙新见乐张氏说的如此有把握也是高兴,不可能什么问题都要由他来解决,如果乐张氏真能解决这个问题,以后这间纺纱厂就有技术骨干了。 乐张氏说自己要在纺纱机旁多想想,孙新便留下解宝在一旁陪她,帮她开动机器。 带着邹润和解珍回田里去了忙一上午,刚坐下来午休乐张氏和解宝便高兴的跑来。 “我找到法子了,现在自己一个人已经可以看下一台机器来了。” 乐张氏满脸喜悦地说:“这机器纺纱线真是快,一斤的麻线一眨眼就纺出来了,要是放在家里,那线我非得纺上一个上午呢。” “这么快就好了?”孙新真是有些惊讶,看向解宝。 解宝也点头道:“嫂嫂真够厉害,研究了一上午便能将一台机器给看下来了。” 孙新这才相信,确有其事连忙跟着乐张氏一起来到了工厂里。 那个工位上已经摆了好几筐待纺的麻纱,乐张氏坐到那纺纱机前便很熟练的给三十多个沙锭全都接上了接头,解宝上去将机器打开,纺纱机飞快的旋转起来。 孙新就见乐张氏忙碌而又不慌张的仔细的观察着每一枚纺锤的情况,不时便将要断的纱锭及时的补上麻纱。 孙新所能提供的秸秆棉和麻纤维混合成的棉纱并不好纺,可是练了一上午之后乐张氏已经能很熟练的操作,每每在即将断线的时刻便及时抢救回来,一筐麻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只是看乐张氏的操作孙新就看的眼睛都花了。 他不禁暗暗觉得这果然得是女子才能处理好的工作,这年头的男性很少有可以做到动作这么轻快而又不慌乱的,起码如果换自己上去坐乐张氏此时的位置,他绝对就像张飞绣花一样有力气都不知何处使。 只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乐张氏便用掉了整整两斤的麻纱,孙新见他完全没有问题也是点点头让解宝停下了机器。 这年代普通人用小纺车纺一天也就是出两三斤的麻线而已,而自己的这台纺车的产量应该能达到一天一百多斤。 孙新又走到机器后面去看了看那仿出的纱线的质量,接着笑着对乐张氏到嫂嫂,那今后便在我这纺纱工厂中做个领导如何? 乐张氏也是满脸喜悦,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她自己解决了怎么快速给纺纱机续上麻纱的技术问题,过程中还和解宝一起找到了汤隆的铁匠铺中打制了一些需要使用的小工具。 乐张氏这辈子都没有出来干过活,在家中又总是处于男强女弱的氛围之下,第一次自己亲手解决问题后不禁有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满足感。 这时他还怕孙新不让她在厂里做事了呢,哪怕孙新跟她说每隔七天只能放假一天让她回去一次乐张氏也愿意。 几天之后孙新的庄子之上便新成立了一个部门:纺织工业口。 这时最早的纺织工业口只不过是由十几个乐张氏挑选出来的女工和几个种黄麻的庄客组成的团体而已,孙家庄监理会的庄客代表的人数都比整个纺织口的人数还要多了。 此时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个独立于监理会之下的机构在未来将会变成何等庞大的组织。 暮春时节,中午时还是艳阳高照可天上飘过一片云彩半下午便下起雨来。 天猛地黑下来,接着便是雨打叶片的声音,等再亮起来之时只见天地万物都被一股雾气所笼罩。 春天的雨也不那般的暴烈,细雨如牛毛一般润泽而下,庄中的黄牛喜爱雨水,吃了青草还不愿回棚,几个牧牛的孩子焦急的催赶;女人们匆忙的拿上斗笠和蓑衣送往地头;几个老人坐在屋檐下守着炉灶中的火,看到从茅草屋檐上滴下来的雨水,于是颤颤巍巍的爬到椅子上,想要把茅屋中漏水的地方给堵上,避免淋湿柴火——这其实是个好消息,孙家庄的庄客已经养得起脱产的老人了。 这天孙新组织孙家庄的管事们一起办了一场酒席。 春雨贵如油,庄头们看着这淅淅沥沥的细雨脸上都是带着笑容。 新成立的纺织工业口的人全都来了,孙新专门给他们单开了一桌。 孙新看着这一桌自己现在的工业人才,陶宗旺、汤隆,还有坐在上首正给孩子夹菜的乐张氏,作为一个家庭主妇这是她这一生中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尊重,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她一旁的乐和也在喝酒,孙新暗暗想这位也是个人才,梁山好汉中有不少莽夫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可像乐和这样的绝对属于能人,调和鼎鼐的一把好手,孙家庄正缺一位大管家呢。 邹渊他们原本坐在监理会那一桌但是开始喝酒之后自然就满场乱窜了。 他突然举着杯对乐和道:“乐和哥哥,日后你家嫂嫂到咱们孙家庄上来干活岂不是要你们夫妻两地分居了?这可怎么是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武二郎受命孙家宴 孙新吃着一片凉拌猪耳朵笑道:“乐和哥哥自在登州城中做着公差,又何必到咱们庄上来做这农人的活计?” “话是如此说,可毕竟是夫妻两个,女人在外干活相公不陪着,这不得让人多想么?” 孙新见乐和笑的有些勉强,连忙冲着邹渊微微摇头,邹渊心领神会哈哈上去只说自己开玩笑同乐和碰了一杯。 乐和虽然经济上有些紧张,但到底还是安贫乐道,宁可让老婆出来打工自己也是不容易轻易到孙家庄上来做事。 孙新知道这种事情一头热不行,还得要乐和自己有意向,要不然非给人弄到庄子上来,乐和也不可能真心实意的帮自己出力。 而且乐和在登州城里做牢子的工作确实也符合他的性格,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多少能管着几个犯人,平时工作又清闲,还有时间到登州城四处去玩耍,说到欢乐享受,在登州确实是比到孙家庄来窝着强。 武松拍大腿道:“是了,乐和哥哥在登州城中自有公差,倒也不必非到咱们这孙家庄来。” 他说着话时身旁的哥哥武大在座位下踢了他一脚。 武松一愣,连忙起身对孙新敬酒道:“而今我们兄弟有条活路全是孙新哥哥的帮扶,武松敬哥哥一杯。” 孙家庄的黄麻已经种下,武大郎是第一年种黄麻不知道,而那几個被武松从河北带来孙家庄种麻的老庄客却已经把孙新夸的天花乱坠,谁干活过谁知道,就孙新调教出的这几亩黄麻田绝对是他们自己来弄都弄不出的好田地。 甚至连武大郎这种没有种过黄麻的在孙新指点一番之后也能在这地头上种出个好收成了。 见弟弟起来武大也跟着一道起身,满脸堆笑的一起敬孙新,孙新连忙同两位碰了杯。 一杯酒喝下武大的脸上便闪出了红云,他不怎么会喝酒,斟酌着对孙新说道:“庄主,如今我是有了活计,可我家这弟弟却连个正经事儿都没有,你看……” 武大现在自己安顿下来了,早知道弟弟也想跟着孙新干活,就想找孙新问个清楚。 武松现在在孙新的庄上也说不出算什么身份,说是客人吧,孙新也不跟他讨教武艺枪棒,说是庄头管事,他也没有实际承担什么工作,难免让哥哥武大操心。 孙新笑了:“就冲二郎这堂堂一表、凛凛一驱,他要是愿意大可在庄上当个保丁的头领,护卫庄子周全,大郎不用操心。” 武松其实心里也担心孙新只是把他当个朋友养在庄上,一两天可以,可是日久天长他也拉不下面子整天吃人家喝人家的,此时听说孙新可以给他个工作脸上也露出喜色来。 而这时武大郎连忙借机道:“庄主何不就让我家弟弟给庄主当个护卫好了。日后庄主外出办事带上我兄弟定能护得庄主周全。” 这话说得武松眼前一亮,给别人做手下,他不愿屈尊,可给孙新当保镖,他却丝毫不排斥。 一来孙新对待弟兄十分公正,二来,孙新这人格局大还不夸夸其谈,很符合他的性格。 接触了这段时间,他已经很清楚孙新是能做大事业的人,自己给他当保镖未来一定有前途。 孙新也是一愣,他以前只是想着把武松养在庄上当个冲锋陷阵的将领,可是这时仔细想想,好像武大说的确实不错,在这几天接触下来,他发现武松这个人的个人武力值绝对是此时空的一流,可是领军作战却似乎也只是常人水平。 但如果是作为自己的私人护卫的话,有这么一个人物岂不是相当于身边带了一个许诸? 现在他天天在孙家庄范围内活动,并没有什么安全隐患,可是日后若是要走南闯北外出办事身边有武松的话,绝对能护自己周全。 孙新越想越觉得靠谱,转头问武松道:“兄弟马上功夫可熟稔?” 他就是害怕武松家里穷困没有马可以练习所以马术不行,作为保镖当然是要十项全能的。 武松连忙点头:“我自小也是跟人学过骑马的,在马上撒蹬也可左右开弓放箭。” 孙新终于放心,以武松的性格在武艺上定然不会吹牛,这样说来他的骑马本事可是不一般。 本身射箭就是需要腰力的,在马上双脚撒蹬之后脚下无根,还能双手开弓,对身体平衡力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有这样的马术已经比自己还要强了。 武松又道:“我认识许多江湖上骑马的好汉,跟他们学过马战的本领,若是庄主需要时我也能帮庄主练骑兵。” 孙新却是抓住了另一个重点:“你认识骑马的好汉,可有途径能买到马吗?三十几匹。” 武松思索一番,点头道:“我认识几个人是卖马的……应该不难。” “那今后你便跟着我身边护卫,现在先帮我把这马匹的事情解决了可行?” 武松地头思索,直到被武大郎踢了一脚才连忙点头,“行!”他又起身端酒对孙新道:“庄主,俺敬你这杯。” 两人碰杯,这便算是说定了。 转过天乐张氏开始训练女工,等他们全部掌握了新式之机的操作技术之后,便开始进行生产。 春雨迷濛。 孙新撑着一把伞走上孙家集, “庄主好。”一个老人正披着斗笠在集市泥泞的道路上撒上厚厚的刨花,抬头见到孙新,连忙问候。 孙新跟老人点点头道:“雨大了,路边歇一歇再干吧。” “俺不累,马上就撒完了,待会儿马队走起来也不会带着泥点子。” “那,小心着点身体啊。” 老人看着孙新转进店铺,撒完了刨花起身捶捶腰背。 孙新庄主是个好人啊,可怜他年老体弱还给他找了这样的工作,他有一份收入,在家吃饭也吃的有底气,再不至于受子女的白眼了。 孙新走进孙记便见和之前都是一些穿着比较好的客人的情况相比,如今店中有不少客人的衣衫看起来都会破旧一些,而他们买的货品都是孙记正在销售的麻纱。 现在的孙记已经把原本的油坊、酒坊和药铺整合在一起,另外还加上了麻纱销售,越发像孙新想象中那个孙家庄特产公司门市部的模样。 孙新甚至在说服孙家集上其他店铺的老板也在孙记这里办一个门市部,这样一个商队来到孙记柜台上转一圈就能一站式采购,原本只是买某一样东西的客人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也可能增加他们的消费额。 孙记柜台也已经几次扩大,把隔壁的商铺都打通了还嫌有些不够,招呼的店小二也扩增到了七个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秸秆纱风靡登州府 孙新进店时顾大姐手上正有客人,他便在一旁等待。 等顾大姐招呼完那客人后拿着账本走过来,孙新才问道:“这几天麻纱的销售情况怎么样?” 顾大姐一说这话便不禁高兴,笑道:“好得很,咱们一斤麻纱只卖八文,纱线又匀又细,根本不愁卖。” 孙新有些惊讶:“就咱们十里牌这点地方居然能把一天六百斤的产量都消耗出去?” “不只是十里牌,有不少贩子甚至从其他的州县来咱们这儿进货呢。” “我们这儿一斤麻纱才八文钱,卖到外地去哪怕加上运费都比他们本地自己沤麻做纱线要便宜。不买才傻呢!” 孙新脸露喜色,点点头。 他调查过在登州附近的古法制作麻纱的成本就是一斤八文钱,这还是大地主家里面大规模制作的成本,如果是小农沤麻做麻纱成本肯定比八文要高。 孙新自己麻纱厂的出厂成本其实才五文,但因为其他人的成本价就是八文所以他才定了八文钱的价格,已经足够有市场竞争力了。 孙新自己的生产成本在黄麻自给自足之后更成本甚至能低到四文。 至于跟他恶意竞争的人,根本就没有。 这时代登州的黄麻和苎麻种植面积很小,而且孙家庄现在敞开了收购黄麻已经把本地的黄麻价格往上抬了不少,不需要沤麻直接一车车送到孙家庄来就好了,孙新照单全收。 那些纺纱为生的女子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麻纱价格低下来织布的利润就高了许多,十五斤麻纱就能织出一匹布,一匹麻布在河北的市价是两百文。 普通人家婆媳两人配合在家用五天时间就能织出一匹布来,用孙家庄的麻纱织布往其他州县售卖,一个月的收入能抵上一个壮劳力。 现在附近的农村里家家户户都忙着织布呢。 真正受损的人当然有,等到过几個月这些布匹大量倾销出去,必然瞬间打击邻近州府的麻布市场。 不过那和身处登州的孙新有什么关系?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麻纱都处于热销的状态。 孙新通过孙记每销售一斤麻纱就能挣四文钱,一天生产六百斤,这个麻纱厂一年的利润在一千两上下。 黄麻种下后不久孙家庄上的农事也忙碌起来,新的一个轮种周期开始,立夏前孙家庄上两千亩土地全部要种下花生。 同时早就说好的流民终于来了,孙新也安排了一些庄客去到登州开了粥棚赈济灾民。薆荳看書 本来按照宗泽的说法,这批灾民应该在三月初就会到达登州的,可是事实上来的却比预计中慢了不少。 宗泽对此很奇怪,孙新也不太理解,对庄客们说起,还是陶宗旺给了一个让他完全想不到的答案。 “这些流民该是回家种谷子去了。” 陶宗旺解释道:“哪怕是流民也是家中有地的,有些是自耕农,有些是佃种土地的庄客。他们虽是去年受了灾荒,土地减产不得不出来乞讨求活,但是今年开春说不定会是个好年景呢?” “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回去先把种子埋到地里,哪怕种了种子再出来讨饭心中也有个念想不是?” 孙新疑惑:“他们都讨饭了,哪来的种子种地?” 陶宗旺道:“有些是路上讨来的,有些是回去找老爷们赊来的,还有些便是讨饭之前就在家中囤下的。” “我曾听闻,有人一家没饭吃出去讨饭,留了两个老的走不动在家里。老父母活活饿死也没有动家中的种子粮,等到来年他们家儿子讨饭回来,把饿死的父母埋葬了,便从灶下拿出那藏好的种子粮种到地里,秋天得了一场丰收,便是因此续上了一家人的香火。” 陶宗旺摇摇头道:“世道艰难,像这帮逃荒的人回去种地,光光在回去路上就得饿死好些个,能到家种下土地又活着走出来的,不过十之七八罢了。” 听着陶宗旺的这话,不光是孙新便是一旁的解宝都是目瞪口呆,感叹道:“若天下的庄子都如咱们孙家庄一样,不知能活多少人口呢……” 陶宗旺苦笑:“可不是吗?你没去外头见过,而今孙家庄简直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了。” 孙新也是愣了半天,转头来便吩咐邹润道:“你明天到登州城施粥的时候要叮嘱庄客,跟那些流民说咱们孙家庄的土地制度,让他们相信在孙家庄种地比起回他们老家种地更有盼头,这样才能把人吸引过来。” 想了想他又叮嘱道:“还要跟那些庄客们强调纪律,不要拿着能进孙家庄这件事情当自己的权力去威胁流民,若是谁被抓到了我定把他赶出孙家庄去,听明白了吗?” 邹润惊讶道:“不至于吧?还会有这种事情。” “现在我们孙家庄的名声还不显,但若是日后世道再这样乱下去,咱们孙家庄的名头又大起来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 孙新嘴里讲的是怕庄客们拿这事情威胁流民,但他心中知道,如果不早早预防,真到那时候别说威胁了,收受贿赂欺男霸女都算是轻的。 就像梁山里一样,李逵随手就能杀了韩伯龙而且根本没有人找他麻烦。 入山寨早地位高的人杀死一个入伙晚地位低的人就像杀了一只臭虫,根本无人理会。 在孙新看来这反映出来的事实已经太恶劣了:梁山说大宋黑暗所以要造反,但是大宋再黑暗不会有一个官员无缘无故杀死另一个官员然后还不受处罚吧?梁山搞得自己内部比大宋还要黑暗,那还凭什么说自己是替天行道? 如果梁山内部比大宋还无道,大家待在梁山上的安全感还不如回到大宋,那你不被招安谁被招安? 这事情不能不重视,孙新决定马上组织监理会会议起草一份孙家庄内部的规程出来。 这时就体现出监理会的好处了,如果孙新只是作为庄主要求庄客们做事,许多庄客都会阳奉阴违,但是通过监理会发布的规程一旦违反,第二年监理会就能名正言顺的把违规庄客的土地收回,威慑力直接拉满。 甚至其他庄客也会互相监督,毕竟孙家庄上的土地数量有限,一个庄客的土地被收上去,其他庄客能分到土地的机会就大得多。 这种情况下孙新通过监理会发出的庄内命令将有非常强的执行力。 说干就干,他安排好田头上的事情便回家开始草拟规程。 上辈子玩了半世的人心,孙新自然明白这种事情必须要自己先出一个大纲,沟通后再走流程。 孙新是要用超越时代的眼光去领导孙家庄发展的,如果先在会上让大家讨论意见,监理会的成员们讨论出了孙新无法接受的意见,孙新是听还是不听? 强行否决众人支持而自己反对的规程,日子一久监理会的威望也就荡然无存了。 监理会必须变成自己手里的橡皮图章,但绝不能让监理会变成庄客心里的橡皮图章。 不然这把刀他还怎么用?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乐和受迫求入伙 几个月内孙家庄就将扩充到一个自然村的规模,在后世要管一個村子种几个生产队的生产劳动,那也不是简单的事情了,必须要纲举目张,把制度先建立起来再扩充村子远比边建设边制定要来的方便。 既然要写规章,孙新索性就给孙家庄写一个庄规。 这事情不可小视,孙新铺开纸整整写了三天,又和监理会里头的几个头目反复讨论用了前后七天时间,总算拿出一个大纲来,条条目目光是详细的章节就写了几十页纸。 这些条陈到时候都会公示,不管庄客们有没有看,起码以后处理庄中事物都将有所本。 傍晚时分,扈三娘敲响房门听到孙新说了一声“进”之后才端着碗饭推门走进来。 看见正在案前点灯熬油写作的孙新,扈三娘忍不住用关心的语气说道:“相忙活一天了,还是歇下来吃吃饭吧。” 孙新却是头也没抬,一直在那奋笔疾书,直到半分钟之后他高兴的喊了一句:“成了!”一下把笔丢掉,满脸喜悦地看向媳妇儿。 “写完了?”见到孙新点点头扈三娘也是终于长出一口气,“总算写完了,快吃些东西吧,好几天了都没正经吃过一餐饭。我叫厨下再去做点菜来。” 忙活了好些日子总算是将事情理出了个眉目,孙新轻松的伸了个懒腰,现在只要将最终成稿拿去走一遍监理会的流程就行了。 他不禁看向几天都在为自己担心的扈三娘,在红艳艳的烛火之下,只见扈三娘身穿着一件嫩绿色的夹袄,恰到好处的显出健康优美的身材,自己的媳妇儿年过十八,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扈三娘把饭放在桌子上,又帮孙新整理那些书籍和笔墨。 突然感觉有人用力一扯她。 “唉呀?”扈三娘下意识扎了一个马步,反应过来身后只有孙新才松下了力道,顺势被相公拉到了怀中坐下。 她看了看外头确定芽儿没有在外屋,她脸红着拍了一下孙新道: “作什么怪呢?” 忙了十几天终于把事情解决了,这才感到十几天没和自家媳妇儿亲近,孙新这时哪有心思吃饭呀? 笑着伸手,扈三娘这才反应过来相公要做什么,连忙又系上衣服道:“天还没黑呢……哎呀,好了,好了,关上门!” 两人正在笑闹之际,突然便听外传来了乐和那熟悉的声音:“孙新,弟妹。” “来人了!”扈三娘吓得跳了起来,好像被人撞见什么丑事一般。 孙新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位乐和哥哥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挑着这时间。 他只能拦住媳妇儿道:“我去吧,你整理一下衣服。” 扈三娘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瞬间脸更红了,连忙坐回炕上,一边系上扣子,又好气又好笑道:“你……都有孩子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孙新笑着出去,打开门就见来的不只是乐和一人,还有身边陪着的乐张氏。 看了一眼乐和与乐张氏两人手上满满当当的,孙新道:“嫂嫂今天不是放假吗?怎的提前回来了?快进屋坐吧。” 孙新带着两人往屋内走,又冲里屋喊了一声:“乐和哥哥和嫂嫂来了。” 里头的扈三娘插着簪子走出来道:“哥哥嫂嫂快坐,我去沏茶。” 乐和在太师椅上只坐了半个屁股,连忙道:“弟妹不用忙了,我们自是喝了茶水来的。” 孙新见乐张氏和乐和两人都有些拘束,特别是乐和这人平时都是一副颇为自如的样子,今天这模样显然是有事。 他便主动提道:“如今嫂嫂也是咱们庄上人了,哥哥来家里怎么还提东西呢?” 乐和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但偏偏最要脸面,今天涉及自身便导致他说话都没原先那么利索了,“自家的一些酒礼,不值什么钱。”薆荳看書 这时芽儿端了茶水上来,孙新起身便给乐和和乐张氏各倒了一杯。 他端起茶水慢慢饮着,眼睛瞟向哥哥嫂嫂,就等他们主动说是什么事。 就见乐张氏端着茶杯,不吹也不喝,仿佛不知道烫一般在那儿想事情发呆,而一旁的乐和则一边喝茶一边不时的瞟向他。 “哥哥有什么事情便说吧,这般做哑谜兄弟我还真猜不出来。” 两人都是一愣,乐和和自己媳妇儿对视一眼,终于是下定决心道:“兄弟,哥哥想到你们孙家庄上来做个庄客成么?” 孙新笑着看他,“哥哥想来我孙家庄上做事,我求也求不来的,我也早有此意了,可之前几次试探哥哥都不愿意来,如今却突然找来不知是为的什么原由?” 孙新果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这不清不楚的话自然搪塞不过去。 乐张氏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道:“孙新,我家相公原本在那登州牢里做的好好的,偏偏他好与人交际,在江湖上厮混了几个朋友,如今其中有一个叫王伦的却是在梁山上当了土匪,他们纠结下好大一批势力,而今做了个什么山寨,前几日间便有那梁山的小头目找到了俺们家去,说是王伦书信要请你乐和哥哥上山去坐一把交椅。 你哥哥如何愿意落草为寇?三言两语回绝了那厮,那厮却说是头领的吩咐,你哥哥不去时还要再来找他。 现如今你家哥哥都吓得不敢在登州城里住了。 我们家的乐程,整日里也是要出外玩耍的,若是那伙强人抓了孩子作为要挟可又如何是好? 万般无奈还请兄弟千万收留我们家人,要不然总有一日要受那伙贼人要挟上山的。” 等等孙新忍不住打断道:“王伦?” 乐和点头道:“对,王伦。 他以前只不过是咱们登州一个不第的秀才,我和他在酒场中也结交过一回,本不是多亲密的关系却被那厮记下。 那厮文采不够,后来听说是进京赶考失利又无钱返乡,便在路上做了杀人放火的勾当。 而后听闻他靠着沧州财大官人的引荐上了梁山去做个军师,再一转眼不知如何便成了如今的梁山之主。 这两年听着他名声越发响亮,我也不敢提认识他的事情,却没想他还下山来找我。 唉……我真是没地方躲他了呀,我……” 孙新呆了半晌,万不能想到乐和之前居然和王伦有过交情?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武松蒙面走梁山 记得之前武松经过梁山时正好碰见要纳投名状的林冲,按算现在应该是林冲刚刚上山不满两个月,想到王伦和林冲一直不对付,孙新觉得此时应该就是王伦感觉林冲实力太强,怕被抢去了他寨主的位置才突然这么着急的想要叫乐和上山以壮大自己的势力。 想到这里孙新就笑了:原本的水浒故事之中乐和也一直是当着自己的小牢子当的好好的,说明哪怕没有他孙新的帮助乐和这一次也能安然度过。 毕竟王伦在林冲上山之后活不了多久就要被晁盖和林冲合伙给弄死了,乐和和乐张氏的担心大概是多余的。 不过王伦这一威胁倒是帮了自己一把。 孙新想想又怕过两天王伦的死讯传来会让乐和觉得自己放弃了登州牢城中的工作有些吃亏,于是笑着对乐和打预防针道:“日后咱们兄弟一处在庄上干事情倒也快活,不过照俺看来那王伦也不至于逼迫的如此着急,哥哥大可回去仔细安排了再过来,也不用那般担心。” 话说完却见乐和一脸恐惧的说道:“兄弟说的轻巧,你若是不接纳我,我撑不了几天便是定要到那梁山上去了!” 孙新不禁疑惑。 就听乐张氏道:“叔叔不知那王伦手下的头领逼的多急呢,他话里的意思若是我们家不随他上山,他就要杀人放火,要将我们那一连排的房屋都烧了,绝了我们的活路,甚至要扮作你哥哥的模样去打劫,污了他名声逼他上山去。” 嗯,这的确是梁山上好汉们能做出的勾当。 再看看乐和的表情,孙新确定在这样的逼迫之下,在乐和的位置几乎是别无选择,哪怕为了老婆孩子也是必然会上山的。 想到此处,孙新的眉毛便皱了起来。 “我庄上正缺乏一个调和鼎鼐的管事人,哥哥若是到我庄上,便到监理会中做勾当。” 乐和是個天生的管理人才,虽然没有到岗位上,但是对于人事是有天生的敏感度的,对于孙家庄的制度,他早就摸得七七八八了,知道监理会的分量,自然也明白自己这是受了重用。 送哥哥嫂嫂离开后,孙新便叫来庄客去找武松过来。 武松走进了房间,孙新跟他说了说乐和的事情后武松皱眉道:“这事听起来就是江湖上常见逼人上山的法子,能查出什么来?” 孙新摇头道:“我觉得这王伦叫人上山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这人手上还沾着什么其他事情。你江湖上的朋友多,想办法打听一下。特别要注意那些登州城里乐和认识又接触过王伦的人。” 虽然对于孙新的意见并不完全同意,但是武松还是点头道:“如此,我明日便去登州城里查访。” 孙新提醒:“查是要查,但你也需一路小心,要是被那些梁山上的贼寇发现了不是作耍的。” 武松笑道:“那是自然,便是我不怕那些人,我也怕这事牵扯到咱们庄上来不是。” 从原著中武松办理自家哥哥武大郎的一案就能看出武松是心细如发的人物,果然不到三天便有了消息传回来。 当看到那几个登州城中消失了的好汉的资料时,孙新也是阵阵背后发凉。 这王伦就是一精神病啊! 王伦前后勾引上梁山去同他做事的登州好汉足有五个人,而这些人上山之后全都是在几个月之内便因各种原因死于非命。 有下山劫掠之时被砍死的,有骑马是摔死的,甚至有莫名其妙就失踪,然后几个月之后才被发现尸首在烂山崖下的,全都是让人怀疑的死法。 再想到王伦的性格,最大可能就是王伦请这些人上山之后发现这些人物的能力都比他强,所以便下狠手害死了他们。 而乐和显然就是王伦的下一个目标。 他自己带上山去的亲信都这样不信任,怪不得杜迁、宋万和朱贵三个梁山最早的元老到梁山大火并之时二话不说就背叛王伦投了林冲和晁盖。跟这种上司干活一个不小心甚至有性命之忧。 毫无疑问如果原著中的乐和得知到了这几个,之前被王伦请上梁山的登州好汉的下场,他绝对是死也不愿意上山的。 而武松早已是的怒火填膺:“王伦这厮毫无义气,我们何不把这些事情都传播出去好让江湖上都耻笑这等小人?” “且慢!”孙新眼中金光一闪,他突然想到这份材料有一个很好的去处。 朱贵、杜迁、宋万,显然是知道王伦做的这些破事的,但是现在他们在王伦手下做事肯定不敢把这些事情公之于众,而得到王伦一死这些王伦的黑材料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可现在却有一些人会非常需要这东西。 孙新摸着下巴上青嘘嘘的胡渣随口问道:“梁山上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吗?” 武松思索着说道:“听说那豹子头林冲上梁山后颇受那王伦的鸟气,只是那厮是个惯于忍耐的,硬是将这些气给压了下来。不过就看王伦能做的这些事情,想必那林冲的处境不会太好。” 孙新点头。 “你能否用匿名的方式帮我将一封信送到林冲手上去,我要咱们两人都不要出面,让他根本不知寄信人是谁。” 武松思索一阵,点头道:“上回我遇到林冲时,曾见他手下已有了几个亲信,这次走河北回来我又见那几人在梁山一带行走,若是将书信悄悄递于他们的手上他们该会送到林冲那儿去。” 孙新于是连忙写下了一首书信,轻轻一折没留名记,嘱咐武松让他用匿名信的方式把这消息传到林冲手上去。 林冲的存活能力孙新毫不担心,而现在如果把这个消息交给林冲的话,背信弃义,坑害自家兄弟,这可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罪过,林冲自己就能找到足够的理由把王伦给除掉,即使不现在动手这也是日后他们这个派系执掌梁山一桩有利信息。 至于自己这边能得到的利益,一是,可以尽快的除掉王伦,解决乐和这里的隐患,另外也能留下一份善缘。 至于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这份匿名信被交到了王伦手上,那无非就是使得王伦和林冲斗的更厉害而已,信是匿名的,他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七日武松回来汇报自己已把那信交到武松之下一个头目手中,是蒙脸去的,但把这信交上去之后等了三天梁山上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孙新闻言笑着点点头道:“这信该是交到林冲手上了,否则若是王伦收到信这会儿早就闹开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贼寇起,扈家庄收借据 当天晚上孙新特意吩咐家中的庄客做了一桌子十分丰盛的席面,让三个徒弟还有武松一起来作陪,招待乐和与乐张氏两人。 说清了前因后果,听说了登州城中已经有几个好汉被王伦骗上山去害死,乐和的脸都白了。 “我也是派人去查过这事的,暂时还没回信,却没想那几個好汉果真是让王伦那厮给害死了。 今后我便在贤弟庄上效力了。” 有了这一桩事情,他再也绝了回登州的心,孙新也是高兴,连忙举杯表示欢迎。 两人都和孙新与扈三娘频频敬酒,现在乐张氏在孙新的麻纱厂里做骨干,乐和再一入伙,夫妻俩日后的发迹都要着落在孙新身上。 喝酒闹了一夜,转过天来孙新早起还有些醉意,便听到庄客来报说是扈太公还有孙立到来。 孙新走出卧房便见到两人都已经进到屋中,他立马便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去洗漱坐下来便问:“这般大的阵仗却是何事?” 孙立道:“还是太公来说吧。” 扈太公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他这两年保养之下身体虽然健旺了不少,可是每当春末秋初还是容易犯病,此时嗓子中难免透着一股虚劲儿。 “如今局势不对,我看着咱们这几个州郡的匪患是要闹起来了。” “爹爹,这却是从何说起?”孙新连忙追问。 “你看这书信。”扈太公说着便从兜里掏出一封书信来,孙新接过一看,只见却是一封梁山上下来借粮的书札。 “这梁山借粮的书信居然已经打到了俺的独龙岗上,而且一借就是一百石粮食,我问了另外两个庄子也是大约的数量。” 孙新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书信上的字迹,见到书信之上字迹工整,行文也算十分通顺,暗暗点头,显然梁山的团伙之中已经有了足够有文化的土匪加入。 一旁的孙立也说道:“最近侯家寨那一带往来的私商贩子在道路之上碰到土匪的越发多了,还有人出高价,请我们的土兵陪着他们一道行走。” “我带人出去了两回没着黑手,但是有其他的官兵在路上与土匪遭遇过的,已经坏了好几个。要是往常时节那些土匪绝不敢动有土兵护送的车队,可见而今他们已经嚣张到了何等程度。我最近也是看着这气氛不对,所以趁着回登州的时间连忙到你庄上来看看。” 扈太公想着想着便颇为不满的一拍桌面,“你看这书信上的言辞,现在显然是腰板硬了呀,话里话外的意思,若是我们不借粮食说不定还有其他颜色奉上来。 我们专门到梁山上去请了几个头领下山来看我们独龙岗的布置,见到我们的高墙深垒他们也不再是像往常一般神色便和气了,而是脸上都带着不屑的样子看那模样,似乎是觉得哪怕我们有这般的防护时他们也能将独龙岗给拿下来。” 孙新缓缓点头,早在河北的流民抵达登州时他就有了这个预期,现在果然来了。 一方面下书信催逼,一方面对自己的武力有了极强的预期,两者结合说明现在山东已经渐渐乱起来了。 “独龙岗上拿出三百石粮食自然不是问题,我就是担心你这里。” 孙新有些惊讶,“梁山借粱的条子能开这么远?” 登州附近并没有大股的匪伙,自己的庄上现在已经聚聚集了上千人,附近州县的小贼还没有哪伙不开眼的人马会把想法打到他这里来。 扈太公点点头道:“最近梁山上的人马越发壮大,已经在附近好几个州郡的豪强家中都下了帖子,或借五十石或借上百石粮食,总有个数目出来。你这里若是没收到时,说不定时间也快了,那伙人气焰极盛,若是不给粮食便要喊打喊杀的。” 孙新点头,“我倒是不用担心梁山侵州过府的远远杀到这十里牌上来。” 扈太公道:“梁山不会打到这儿来不假,可他们在道路之上给你添些乱子也是麻烦,特别你还开着这孙家集,总有办法将你的集市给搅和了。照我看时若是他们要借的粮不多最好还是将粮食暂先给他,你庄上的粮食可还充裕?” 在扈太公和孙立看来孙新的庄子虽然填土面积很大,可是他庄子的经营模式毕竟和别人不同,手上有钱但说不定并不像其他大地主一样有那么多的余粮。他们担心的是这个。 没想孙新施施然的笑道:“粮食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别说借一百石,便是借五百石,我手下也开得出来。 扈太公惊得站起来问道:“这话是真?你可别装了面子吃暗亏。” 孙立也看向孙新。 孙新笑道:“自然是真,我庄上的粮仓就在院子边上建着呢,爹爹和大哥都可以去看。” 扈太公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孙立说道:“孙立老弟,我就说我家这女婿是个有能为的,这点粮食他定是没问题。哈哈哈!” 两人担心的事情解决了,一下子气氛都松快起来。 做地主从来就是讲个人际关系,能花钱消灾显然比让庄客去卖命来的轻松许多。 地主训练保甲那都是拿钱财喂出来的,和那些不要命上山为匪的亡命徒拼命自古都不划算,非到万不得已时不会如此,哪怕是独龙岗上的豪强也不例外。 孙新却是将问题拉了回来,问道:“可给了一趟粮食难道他们就满足了?” 扈太公腰板笔直的说道:“还要如何?我们是借粮,还没说还的事情呢。一百多石粮食,便是给朝廷的正税也就是这么个数额了,江湖上总要讲个道理,他再是贪得无厌的索要,难道我等手上便没有刀枪?” 一旁的孙立也说道:“做好汉勾当的人物多少在江湖上总要讲个脸面,若是及时给上了所借粮食,他们应该也没理由来杀人放火吧。” 可此话说完扈太公和孙立两人却都沉静了几个呼吸。 谁也没有点破,但这事情已经有了答案。 花钱可以消灾那是以前,可现在土匪们的气焰越发嚣张,也许今天花钱消灾还有用,可再往后还能不能花钱消灾,大家心里都得打个问号。 这时再想想终就能发现孙新从建设庄子以来就花大力气修建碉楼整治保甲的决定是多有远见了。 第一百四十章 意志消,坐地虎丧信心 把大哥和扈太公送走,孙新来到孙家集上。 走进孙记的店铺,却见顾大姐也正提着一包东西要往外走。 两人碰上,她便道:“你如何来了?我正要寻你去呢。” “什么事情愁眉苦脸的?” 顾大姐左右看看,将孙新拉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打开手中的布包,露出其中一封封皮上只写着“借粮”两字的信来。 不用拆开孙新都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刚才他在扈太公那刚刚看过一样的。 “梁山上来的信?” “直接送到了咱们柜上,我怕庄客知道害怕所以一看到便收了起来,里头写的说是要找咱们庄借粮。” 孙新拆开了那封信札见了一眼,借粮的数额是八十石。 看来是把他的孙家庄当成了比普通一般借五十石的地主强一点的大中型豪强,但还没有到独龙岗三庄那样的地位。 这显然是低估了自己孙家庄的实力,不过梁山与自己相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居然也能打听到这两年自己的实力已经超过普通的地主,其实以这个年代的标准也能说明他们的情报工作做的还是不错的。 见数字比想象中少,自己能接受,孙新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直接将信揣到兜里,然后对顾大姐亲描淡写的说道:“日后若是有梁山上的好汉到店里来,他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便尽量给他事后再跟我说便是,和几個庄客也说说,面对那些好汉时最重要的是别伤了自己。” 顾大姐点头道:“反正隔着这么远,他们总也不能拿太多东西。” 夜深人静,天上愁云惨雾,将月亮遮了个严严实实,只有油灯的光亮和耳旁的风声。 让芽儿把吃剩的饭菜端下去,扈三娘静静听完了孙新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倒是心情开朗: “库里还有那么多的财宝,大不了孙家集不办了也能过活。便是庄里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得问问我那两把弯刀。只要你和小胖在,怕他们作甚?” 孙新笑着搂过媳妇儿,亲了一下她嫩嫩的脸颊。 只有他知道世道是真的要变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发的有挑战,那些土匪们会越来越强,直到强到自己不得不正视他们的地步。 有一天梁山上土匪是真能带着大队人马,目无官军的穿州过府去攻打州县的。 时代的挑战已经越发逼近眼前。 随着天气越发变暖,登州附近的商业活动也越发热闹起来。 梁山上的人马又来了两次,孙新干脆便把他们请进庄中去款待,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给梁山好汉的粮食,随时可以来取。 梁山之上对孙新的态度颇为满意,派了人来表示孙家庄是梁山的好朋友,粮食暂先不急,等他们要取用之时便会来拿。 孙新又让武松出去打听,得知梁山上并没有出现大火并的事情,于是知道林冲这时还在积蓄力量。 大概还是要按原著中等到晁盖他们上山林冲才会拼死一搏。 端午节,孙新一家带着孩子和礼物一起到独龙岗老丈人家去。 半年来虽然世道并不平静,但是独龙岗上的扈家庄的声势却是越发健旺。 这泰半是依着扈成在郓州城里新开的那家孙记的功劳,那孙记如今每个月总能有一百多两的出息,大大使得扈家庄的收支宽裕起来。 不过庄上也并不是人人都那般的高兴,比如扈采就是例外。 孙新一家来到独龙岗上之后全家人都围着孙新三人转,眼见着孙新和扈成都已经挣到了银钱,越发的奢遮,唯独扈采还现在过去的阴影之中。 一群孩子围着孙新要糖吃,又闹哄哄的被扈三娘带着去看他们带来的马子六一家表演的皮影戏。 扈太公中午用了些酒,有些醉意,趁着还没睡下连忙叫着孙新和扈成进堂屋准备说说话。 三人走过院子进屋,便看见扈采闷闷的一个人窝在堂屋之中吃粽子,坐也没一个坐相,将吃过的粽子叶丢了一地,还吃的醉了。 扈太公瞬间就来气了:“大过节下的一天不见人,你也不知出去和庄上人聚聚说话,你难不成还是女孩家怕生?一个人窝在屋里算什么事情?” 扈成连忙在一旁道:“爹爹,二弟他也是有心事。” 自从上回被孙新点出他这人对兄弟没义气之后,扈采如今在庄中也脸上无光,人毕竟是需要社交的,如果人人都不喜欢,哪怕再顽劣的性格这时候也会变得意志消沉。 扈太公看他萎缩的模样冷哼一声:“有多大事情?不就是自己头脑不清楚让人戳脊梁骨吗?这便受不得了?拿不起,放不下,你瞧着咱们谁不是一堆事情缠身,如今梁山借梁的书信都下到庄里来了,你看我们有似他一般坐那自斟自饮的叹气了吗?” 老头越说越气,直接将扈采赶了出去,命令大儿子和女婿不准追,三个爷们儿坐下来说正事。 在扈家庄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两口子才带着孩子一起往家赶。 因为带着孩子,所以三人都坐车。 车子摇摇晃晃的,小胖还不满一岁晃悠一会儿就在芽儿怀里睡着了,芽儿出去后扈三娘连忙握着孙新的手躺到了他的怀中。 “怎么了?累?” 扈三娘抱着相公苦恼道“做起事来才知道家长里短的事情真是多,每天光是想这些东西我都烦不过来了。” 扈三娘最近刚刚进入孙家庄监理会的妇联部门,原本预想的是练兵,但其实主要工作不是军事训练而是组织妇女们一起生产劳动。 这是提高孙家庄作战能力的很重要基础,按这年头庄客们传统的生活方式,一大堆妇女被圈在家里平日里都被家庭琐事所耽搁,既是浪费生产力又消磨人的精神。 而在孙新提点之后,现在扈三娘的工作就是把庄上年轻的妇女组织起来。 一方面每天轮换着有人看孩子做饭打柴什么的,剩下的妇女则在一起,农忙时下田帮忙捡麦穗、刨地、晒谷子,做些不要重体力的活计,农闲时就在一起纳鞋底,制作衣裳等。 这些纺织工作是纺织厂外包的活儿,是有收入的,但是如果打起仗来马上就都能转变成孙家庄的军用品生产力。 第四十一章 小尉迟指点妇联法 组织妇女的工作,做起来才知道有多繁琐。 庄客们工作可以直接拿利益说话,可妇女们做的工作有许多是不能计件的谁干的多谁干的少了这件事情在干活之时往往说不清楚,有些不甘愿的就要闹,三两句话便把官司打到扈三娘这里,呼天抢地,闹得她头都大了。 扈三娘毕竟才是个十八岁出头的小姑娘,要她去扯那些婆婆姥姥们的麻纱哪里扯得清楚? 而且一个判罚不对,人家还会在背后嚼她的舌头根子。 扈三娘对孙新抱怨他这几天来的烦恼,说着说着委屈的都要哭出来。 一脸幽怨的腻在孙新胸口哼哼唧唧,直到芽儿带着小胖回到车上,她才不得不回去坐好。 车子又慢悠悠的前进,孙新看了一眼扁嘴在一旁还是很不开心的年轻老婆,忍不住心中好笑。 “你这是工作方式的问题。” “我工作还有问题,你不知我每日操多少心呢?”扈三娘还以为孙新开口会宽慰一下他,却没想到直接说他有问题瞬间语气十分委屈不满,大眼睛盯着孙新,意思好像是质问孙新怎么胳膊肘还向外拐? 孙新连忙笑道:“不是说你操心不对,而是你做事的方法不对。” 这话一出一旁的芽儿也为自家小姐抱不平了。 “我家小姐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是那群蠢妇们听不懂,她们都是些目光短浅之辈,明明小姐说的是好话,她们心中也知道,却偏偏不做,就是要在那胡搅蛮缠,这才闹得我家小姐不开心大家不愉快。” 扈三娘满意的看了芽儿一眼,就是就是。 孙新这儿笑着说道:“是了,你说什么事情都要找三娘来理论,明明是没道理的事情,也敢到你这胡搅蛮缠。如果娘子你手下有几個亲信,能在妇联会里主动帮你说话的,那还有可能出现这样胡搅蛮缠的婆婆吗?她们根本闹不到你面前,刚刚开始吵便会被你手下的亲信给骂回去。” “你自己作为孙家庄的主母不好开口骂人,在妇联会里养几个能帮你骂人的人不就是了?” 扈三娘和芽儿都想了一下孙新说的话,然后都发觉孙新说的好像是对的……原来还有这个办法! 孙新又接着道:“而且你也说这些人素质不高,那娘子你可以不光是教她们怎么做衣服,纳鞋底呀。你也得想办法把他们的素质提高起来么! 是不是能够在妇联会里面定时开展一些学习教育。比如咱们孙家庄现在已经渐渐的给庄上的庄客进行扫盲,你也可以将那几个咱们庄上做扫盲识字的先生请到妇联会去讲课嘛。 反正他们的婆婆姥姥也在妇联会里开一个班讲大课,自家婆婆女子就在当场看着,谁也不能传什么流言蜚语去。以娘子你的身份一去请,他们定然是会来的。 那时你就在这课上考试,谁学得好,谁就能成为你的亲信,一来你的亲信班子不就有了?二来大家有事做,没时间操心其他的事情。三来大家渐渐都提高一些素养,日后眼界开了自然也就不会为点没名堂的小事争长道短了。” 扈三娘不禁再次点头,孙新说的这个办法比她想出来的笨招好像是强多了。 她连忙又追问:“你还有什么法子,别瞒着我,赶快说出来。” 孙新自得的一笑,前世村中的妇女干部在两委班子中是排名能算到五六号的人物,绝对不是可有可无的,妇联的工作要想做好,门道可有的这小妮子学呢。 孙新自己虽然没亲自做过妇联工作,但在农村混这么久理论水平比扈三娘那是丰富太多。 他掰着手指头跟扈三娘说道:“前面说了培养骨干和宣传教育的重要性,那第三点就是经济基础了。你说你给妇女们包来的活计都是从咱们村庄中各个作坊中拿来的,那无论是纳鞋底、做衣裳、砍柴、晒谷子是不是都有银钱入账?这钱你是怎么分的?” 扈三娘说道:“自然是按劳分配的,相公你说过,分配要公平才能有信誉。” “按劳分配不错,可是公平之外也要有激励。你可以不全分呀。 比如说你拿出三成来做个奖金,七成的钱按劳分配,而这奖金则是谁家干的好你便分给他们家。 你说她们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起来,这真金白银的利益放在面前,那还不是被你管的服服帖帖的?” 扈三娘眼睛放光,越想越有道理,不禁一脸喜悦地看向孙新说道:“相公你真有法子,怪不得能把庄子管的这般的好。” 孙新嘿嘿笑着,看着扈三娘,“若是如此时娘子是不是要奖励我则个?” 一旁的小丫鬟芽儿脸又红了,连忙再次抱着小胖到外边去跟车夫说话。 扈三娘羞的捶了孙新胸口一下。 下午回到孙家庄孙新也没有到地头上去,从三月份开始事情便不断,现在总算有个清闲时候,他都好久没跟扈三娘做游戏了。 芽儿在外头呆到很晚都不敢回去,房间之中的活动惊天动地,声音穿云而出,远远的都听了个大红脸。 第二天早起扈三娘满脸幸福的贴在孙新身上撒娇道:“你说若是我把我们庄上女人家的事情都弄好了,日后庄子扩大,庄客们家里妇女之事是不是也能由我来管?” 扈三娘已经看出了孙新的目标远大,对于这监理会妇联的事情他也非常上心,扈三娘不由得开始害怕以自己的能力孙新会看不上让自己分管这一摊事了。 她也是有做事情的野心的。 “接下去估计世道会有些艰难,庄子的扩张怕是不容易……先稳扎稳打的做起来吧,嗯,我打算今年新招的庄客还是放在同一个监理会下,妇女的事情你一肩挑。” 扈三娘这才开心起来,又在孙新身旁缠了一会儿,她系着抹肚下床起身。 孙新浑身舒泰,晃晃悠悠的走出屋来,就见外边芽儿的床铺早就收拾干净。 昨晚他们两人活动的声音肯定是被这小丫头听去了,让他们吵了一夜,以至于羞的一大早就跑出去。 走到门外果然就见芽儿带着小胖和老二一起蹲在门口玩。 孙新一眼看到笑的明显过于灿烂的老二蹲在地上假装哄孩子眼睛却老往芽儿那里瞟,一副舔狗般的样子。 孙新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最近老二往自己院中跑的如此勤快了。 这小孩儿…… 第一百四十二章 鲁智深到访孙家庄 解宝站在小胖的左边,芽儿站在小胖的身后小心提着小胖的两个肩膀。 两人就这么屈着腰蹲在地上跟着小胖练习走路。 小胖是个非常健康的孩子,虽然还不满周岁,但是已经有很强的行动能力了,有人牵着时,他就很大胆的踩着虎头鞋一歪一扭的在地上拼命前行。 解宝说道:“你瞧这孩子多可爱呀,日后长大定是個好汉。” 芽儿道:“那是,这可是庄主家的儿子,日后定然是有出息的。” 解宝:“咱们如今孙家庄上,大家日子都好过,我瞧着便是一般庄客家的儿子,也比着外面地主人家孩子要强壮不少。” 芽儿道:“那是呢,能到咱们庄上的人都是有福气的,谁像咱们庄主一样在咱们庄上生个孩子还给上私塾认字,税课还收的这么轻。” “是了,若是能在庄上有个孩儿,便是做父母也省心些。” “我也是这般说。” 孙新在一旁默默听着两个小孩谈论,很快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年头的人到十三四岁就已经可以结婚了,解宝和芽儿在他看来是小孩,但是在他们自己看来已经是可以成家立户的年纪,两个人此时谈论的远不是孙新想象之中小情侣间扭扭捏捏的事情,反而话题十分成熟,不是怎么养孩子就是怎么种地,俨然如同老夫老妻一般,现实的不得了。 听了一会儿没意思,孙新便转身去洗漱,这一走动闹出了点动静,芽儿回过头来解宝也抬头一看,看见孙新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芽儿扶住小胖,而解宝则是连忙站起身子紧张的搓着手道:“师父我没有……” 芽儿:“庄主……我……我……” 芽儿是扈三娘的陪嫁丫鬟,在这年头默认是会成为孙新的通房丫头的,虽然孙新明显对于芽儿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未来很可能是把芽儿许配给庄里的哪个骨干的,解宝和芽儿早就商量过这些,知道自己只要上去求师父许配,会很大的概率成功。 可是这必须要孙新先有表示他才能行动,毕竟要怎么出来芽儿的婚姻终究是在孙新的嘴巴里头,如今他还没发话解宝和芽儿两人就暗生情愫,这说严重起来便算是私通了。 孙新看见两人紧张的样子,连忙摇手道:“若是两情相悦时,我便许你们婚约是了。不过如今芽儿年纪还小,你们做出事情来未免也太早,要守着些规矩才是。” 两人齐齐一愣,接着脸上同时露出欣喜的表情。 他们一直害怕自己的事情被外人发现,所以甚至连互送礼物都不敢,最多只是郎情妾意的聚在一起说点小话而已,今天也是芽儿说昨晚孙新折腾到很晚解宝才大着胆子陪芽儿带小孩解闷,却没想到孙新如今一开口直接许了两人大事。 解宝脸上闪过激动的神色,接着二话不说砰的就跪下了,孙新连忙去扶却扶不起,解宝硬是结结实实的,给师傅磕了一个头。 好不容易把解宝扶了起来,这边芽儿也一边哭一边万分感激的跪了下来又要磕头。 “嚯……起来起来!抱着点孩子……” 孙新很紧张的扶住小胖。 小胖在两个大人放手之后却居然能稳稳的站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芽儿姐姐和解宝哥哥在自己身边一下跪一下起的,满脸疑惑。 孙新见两人感情这么深,干脆就放下两口在院子里带小孩说话,自己不当电灯泡跑了出来。 刚走出院子便见着远处武松和一个胖大的和尚一道走来。 远远看见那胖大和尚时,孙新就被那人的身形吓了一跳。 武松本来就是天上降魔主一般的人物,身高超过一米九看起来就仿佛寺庙里的金刚力士从神台上走下来一般,这身形已经够吓人了,而他身边这胖大的和尚比他更加扎眼,不光身高逼近一米九甚至整个身体比武松还粗了一圈。 孙新不用问都能想到这胖和尚绝对来头不小,在这年代光是能吃出这一身肉那所需要的成本就不低了,有这样身量的家伙不是个人物都奇怪。 他赶忙迎上前去,就听武松远远对自己招呼道:“庄主,这位乃是桃花山的大当家,名唤鲁智深的。” 鲁智深腰胯一口戒刀,手拿禅杖身后不歪不斜的背着一个大包袱,包袱沉甸甸一看就是金银之类,显然是走了远路来到了孙家庄上。 孙新一听忙把两人引到院里去,叫芽儿和解宝去安排庄客准备茶点。 武松连忙介绍他这回去北边联系马匹去的路上途经青州桃花山,桃花山上的强盗见着他身量长大便觉得他该是个好汉,是鲁智深亲自出来邀他到桃花山上去坐坐。 较量之下,武松把桃花山的二当家李忠三两招放倒了,和这大当家鲁智深也战到了五十回合,两人意气相投。是以联系了马匹回来之时鲁智深执意要和武松一道行走,自己便带他来到了孙家庄。 武松说完又刻意提点说鲁智深是被那李忠诱惑的落草,在官面上并无海捕文书,若是那李忠不说时鲁智深的身份还算是清白的。 他又不断夸奖鲁智深的义气,话里话外都对孙新表示是鲁智深一定要跟着他来到孙家庄上,他不好阻拦,不过它可以担保这人对他们没有什么恶意。 孙新自然明白这些。 鲁智深是孙新在水浒上最欣赏的人物了,毕竟是一百单八将中真正做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杰。 原著之中,鲁智深上桃花山时是遇到了周通和李忠两人做寨主,可那小霸王周通去年在抢劫生辰纲时就死了,大概本时空鲁智深经过之时桃花山上寨主就剩李忠一个,却没想到他把鲁智深给赚上山做了一个大当家。不过看鲁智深身后背的那一个大包裹,孙新就能猜到鲁智深多半也是和李中性格不合,所以才会要下山来散心。 他打量鲁智深的时候,鲁智深也用一双虎目上下瞅着孙新。 鲁智深原本和武松义气十分相投,一路上听武松夸奖孙新,心中只道孙新是个不得了的豪杰,可今日刚刚见面武松就不断的和孙新解释自己的来路,鲁智深如何听不出这是孙新在怀疑自己,他心中便有些不喜起来。 武松介绍完鲁智深的来历,孙新还没说话,鲁智深抢先道:“孙新庄主,只你不把俺举报到官府中去,俺定也不会害你的庄子,你怕俺是个草寇时,俺身上自带有金银,俺见你这孙家集上也有客店,俺便不住你庄子,自在你这孙家集上投宿是了。若是出了事也扯不到你庄主身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花和尚打量孙家集 武松连忙道:“鲁大哥是会错意思了,俺家庄主最是个好客的人物,无非是性格之上谨慎些个,总要问清你的来路才好结交,他可没有不欢迎的意思。” 说完武松紧张地看向孙新,他十分不想孙新因为鲁智深是個土匪的身份就错过这么一位豪杰,连连对孙新使眼色。 而这边孙新看着鲁智深良久,突然莞尔一笑,他对鲁智深说道:“大师若是不想留在我庄子上,到孙家集去投宿也是方便,我便叫庄客带鲁大师去住店。” 鲁智深冷哼一声: “这般时大家都轻松。” 他拱手道:“我路上也走得乏了,这便告辞。” 说着提起禅杖,栓上戒刀,便跟着孙新给他派的庄客要走。 武松:“哎,鲁大哥……庄主……” 孙新:“不送,明日还请鲁大师来吃酒。” 鲁智深:“好说了。” 见鲁智深和庄客走了,武松一脸着急的对孙新说道:“庄主你莫看他是土匪出身便道他是个做贼的性格,这鲁大哥之前乃是延安老种经略相公手下一位提辖,只为一个屠夫强抢民女,打抱不平,便三拳惹了人命,他与我说起这事时毫不后悔,只说这世上恶贼太多,他只恨杀的少了。 这鲁大哥是个真正豪杰人物,我见他在那桃花山上和他家二寨主李忠性格不合,待的也是极不自在,这回下的山来定是不想和李忠一处,又不愿抢了他山寨坏了义气,所以主动离开,若是能将他留在俺们庄上未来定然能出一份力的。 武松敢以性命担保这鲁大哥绝不会给庄子带来什么危害,哎,趁他现在没走远,我赶忙去将他追回来你和他谈谈便明白了。” “且慢。”孙新拦住就要往外跑的武松笑着道:“我自是知道这人是个豪杰,我也想把他留在庄上。” 武松一愣,随即疑惑:“可刚才?” “这等人物并不是小恩小惠热情相待就可以留下的,若想让他真心留在庄子上做事便要让他亲眼去看看,看得满意时他自会留下,不满意时强留也留不住。你说是也不是?” 武松一愣,接着却也不禁点了点头,自己当初不也是跟在孙新身边好多时日才真心留下来的吗? 再看孙新的笑脸,武松不禁也佩服,到底自己想的还是比孙新少了一些。 这边鲁智深在庄客的安排之下住到了孙家集的店中,打点好行李鲁智深在店里坐了一回,心中也是苦闷。 他这回本是和那李忠两人实在说不到一块去,每日呆的烦闷,想下山之后投个新的安身之处。原以为这孙家庄的孙新庄主路上被武松说的那般奢遮该是个好的投身之处,可到地头一看那孙新人虽长大,却怎的是恁般一个不爽快的人?这等人能有什么志向了?可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安身? 在床上叹了一回,鲁智深也不是个坐得住的人,坐了一会儿摇头心想,反正来也来了部落便在这四下上走一回散散心也好。 想一想他便从钱袋之中拿了两锭大银,又将禅杖放在床头,自拴着戒刀走出客店,一路在孙家集上摇摇摆摆的闲逛。 刚才急着去见孙新没有注意,这回鲁智深仔细查看才突然发现这孙家集的布置颇为讲究。 只见路两头两座好大的碉堡森严的守卫着街巷。 “嚯,这么大座碉楼,修起来可是要费不少的钱财。” 鲁智深是做过军官的人物,自有见识,心中暗想自己那桃花山上的一应布置所用的花费加起来都是建不起这样一座碉楼来的,再仔细往那碉楼上一看,只见那碉楼上有拿着刀枪的兵士在巡守的。 而想到刚才在这孙家集上也见着有拿着留客住和铜锣巡逻的庄丁鲁智深暗暗点头。 管中窥豹,虽然没有完整的看到这孙家庄的庄丁布置,可就看这防守的严密程度便知道这孙家庄在自建兵甲之上是下过大力气的,要不然这些庄丁不可能有这般的精气神。 “这孙新做人不爽利,但街市布置的却是齐整。” 鲁智深一路往前走,路上来往的商贩不少,摩肩接踵,走了半天他突然反应过来,前后一看再次惊讶。 “这街市怎么这般热闹?比之一般的县城中的街道也不差了。” 武松说这孙新不是才在十里牌上开荒两年吗?如今只看这街道说是个小镇都有人信,这居然是他两年之内便能建立起来的? 鲁智深惊讶的看着路边生意颇好的皮货行和打木坊,又往前走去,直到他看到街道正中央的孙记门市部前客似云来的场景,终于是忍不住抓着孙记门口迎客的店小二询问。 原来这孙记门市部之中卖的都是孙家庄的产出,又以药材最为文明,而这孙新还是登州城有名的医生,在去年的天花之中,活人无数。 “那种牛痘的法子我也听人说过极是有效,特别是行路的商人,不少都专门要到登州城来种痘,没想到居然是这孙新发明的?” 鲁智深这时心中对于孙新的印象不禁改观,“原来他真是个有本领的,怪不得这人能够让武松佩服。” 不过接着鲁智深却是摇摇头,有钱而已,能震得住旁人却是镇不住他鲁大师。他见过的奢遮人物难道还少吗?可其中又有多少人能真给这世人带来什么实惠? 孙新发明牛痘行医济世,算是难得能做些实事的人物了,但也就不过此,这天下不是医生能救的过来的……鲁智深暗暗叹气。 一路往前走去,鲁智深走着走着急事面前便出现了孙家庄的庄门。 孙新派出来送鲁智深去住店的庄客刚才已同值守的保丁说过不要拦着鲁智深。 所以鲁智深大摇大摆的挎刀走进庄子,那两个保丁也只是冲他笑笑。 鲁智深没理会他们,大步走进。 这回进了庄子有时间仔细查看,他就发现四周田地之上各种作物长得整整齐齐,田中正有不少庄客忙碌,人人都是一副卖力干活的景象。 很快鲁智深便有些奇怪起来,这孙家庄上的作物种的也太齐整了,地上的农作物长是几乎是一般高,并没有出现他在其他农庄之中见到的不同佃户所种的田地之上各家作物长得参差不齐的状况。 他心中疑惑,正好边上走过两个挑着粪桶的庄客,他便抓着问道:“劳驾问问,你们不同人所种的土地总该会有多一桶肥少一桶肥的情况,怎么你们这孙家庄上的秧苗都长得一般高,这是何道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老庄客解说监理会 两个庄客见到鲁智深这么大一胚,又挎着戒刀神威凛凛的模样,也是害怕。 接着想到今天下午孙新吩咐大小砖头通知庄客们都要好生接待一个胖大和尚自然便认出了眼前人,不敢不老实回答。 他脸上忙露出笑容道:“回和尚的话,我们这地和别人庄中不同,都是统一耕种的,又不缺水又不缺肥,而且耕种之时人力扶持,如何会种得不好?你看到庄上的庄稼都是一般的高矮,那正式因为家家不落后的原因,若是哪家的庄稼生长的不好时庄主还要亲自去看呢。” 鲁智深闻言疑惑:“这些东西难道他不使用钱财便能调遣?总不能他还贴钱给你们种地?” 那中年庄客道:“自然不可能叫庄主贴钱,我们家中都有收入,可以拿着钱去买肥料买畜力,庄主他能够给我们点拨些种田的法子便是感恩的了。” 鲁智深点点头,又奇怪道:“可你们庄上总不能人人家中有钱吧?” 那個年轻庄客笑着回答道:“俺们庄上有一个监理会,人人入会,每年总拿出一些钱存到监理会里,用钱时若是哪家青黄不接,打个欠条到监理会去便能借出钱来买种子或是肥料。” 鲁智深闻言点头笑道:“这般便是了,这什么监理会定是他自己放贷的方法,收的利息想必是重,专一的逼着你们花重金给他种地呢。” 这时附近几片田中的庄客也正要收工回家,扛着农具经过,正见到鲁智深身材高大众人看个稀奇,都围着听他们几人说话。 听到他如此说时附近庄客都笑起来。 “一年不过收一成的利息算什么重?用来种地之时谁都愿意借的。” “一年一成利?”鲁智深大为吃惊,在这年头哪听过这么薄的利息,便是亲戚之间借钱也少有开这样低的利率的。 旁边便有庄客笑道:“这监理会的钱财是我们庄客之间自己筹的钱款,孙新庄主在里头虽也有一成股份,但自己不肯多买,就是要这监理会的钱款都由监理会自己处理的意思。 监理会每年多少利息都是大家商量出来的,我们庄户人家把余钱借出去,每年能得到个接近一成利的收入算是很丰厚的了。 大家谁能保证没有个青黄不接的时候,若是利息定的高了,到时候轮到自己要从监理会中借钱,却不是坑了自己人?” “他真能一分不往回拿?” “你这和尚,我们监理会每年账都是公示的,一笔一笔算得清楚了,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孙新庄主做的事情让人服气。” 众庄客闻言都是点头,都说孙新确实公正廉明。 鲁智深闻言呆了半晌,终究是摇头说道:“俺却不信他这般的仁善。” 几个庄客见他不信也不与他过多计较,此时天已近黄昏,众人说笑着就要走,鲁智深追上去几步道:“你等不是已然忙完了农活么?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 那中年庄客笑说道:“不是不想与和尚说话,只是我正要到学堂里去接孩子吃饭了。” “怎么?你们这孙家庄还有学堂?” 那庄客点点头,“而今孙新庄主专门在这孙家庄上办了个学堂,只要是庄客的子弟,年纪到了五岁的便要送到学堂里去读书,白日里也不需有人照顾,自有先生看管着。孙庄主还管他们一顿伙食。” 鲁智深更加疑惑,“总不成他还供你们读书科考?你等不是客户吗?” 那几个庄客却摇头笑道:“我们都是给人做佃户的孩子如何能够科举?孙新庄主给孩子读的都是些写写算算的知识,会识字会打算盘,那四书五经之类却是讲也不讲。” “我瞧着孙新庄主给我们孩子教些这实在的学问反有道理,什么读书科举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家,那是挂在天上的事情,我等也没这福分,便是认字打算盘这样的本领日后学成了便极好了。有本事的到孙家集上去给人家做个账房,若是真有那个伶俐心之时便到药材作坊或是麻纱作坊里头给人做个工人,再不似我们这般成日里扛着锄头下地,那便是有福气了。” 其实现在的孙家庄还没有给全庄所有儿童提供免费的教育,并不是孙新缺少这一点财力,而是许多庄客都不愿意送孩子去上学,几岁的孩子在家里也算小半个劳动力了到合作社里去赶个牛或者是打点柴也是能挣回工资的,特别是女孩,大多人更是宁愿她们在家劳动也不愿意让她们去上学。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孙新只是劝导,并没有选择强制改变,社会制度是建立在社会生产力的基础上的,孙新很清楚以这个年代的社会生产力根本没有办法适应后世义务教育时期的社会制。 现在跟鲁智深说话的这几个庄客也是家里面女人都在麻纱厂做工,家庭收入足够高所以才选择将小孩送到学堂里去的。 整个孙家庄把小孩送去全日制上学的人家也不过就是三四十户而已。 可即使是这样,当鲁智深不相信的跟着两个庄客一起来到那学堂门口,见到一大堆孩子从学堂之中走出来之时,还是惊得睁大了眼睛。 之前同他说话的那中年庄客其实已然是做爷爷的人了,他看着自家孙子从学堂之中跑出来,连忙将小孩抱在了怀里,那孩子高兴的对爷爷说道:“阿爷,今日我在学堂里新学了一首汤头歌。” “汤头歌,那便是药工的本事了吧?那些字你都认全了吗。” “认钱了先生还夸我聪明来着呢。” “好好,”那庄客十分开心:“我家也出了个识字的人了,背给阿爷听听……” 其实那庄客的家庭条件也就是足以温饱而已,衣服上还是补丁摞着补丁,鲁智深便看着这样一个满身补丁的庄客手中抱着孙子,那小孩一路摇头晃脑的念着跟着那爷爷走在田埂上,鲁智深突然心中有了一种奇怪的感受。 他从小习武,不识字,但如今在这孙家庄里便是这般穷苦人家的小孩都能认字背汤头哥,虽然还不太明白孙新让他们读书认字的原因,但是他却总觉得眼前这几十个穷苦人家出生的认字孩子身上似乎蕴含着一种他没有想到过的强大力量。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庄客齐聚皮影场 鲁智深不自觉的便跟着爷孙俩一道走,走着便转进了一处凉棚中,凉棚前架了几个大灶,已经有些人笑着坐下来吃饭,彼此之间见到时还“四哥”“三哥”的招呼几声。 这年头的小孩没那么娇贵,都在同一个庄子里头并不需要父母接送,之所以那庄客要接孩子,正是因为今天晚上他家儿媳和浑家都在厂里值夜班,家里没人做饭所以他得来接着孩子到庄上的大灶吃饭。 一番邀请之下鲁智深也便跟着到了桌边坐下,那庄客花钱打了两大盆玉米粥,两個咸菜疙瘩,又买了一份炒鸡蛋。价钱挺公道。 看到居然有荤菜,鲁智深暗暗吃惊。 庄客笑着跟鲁智深解释:“我家是河北来的佃户,早些年家里四处游荡,几个孙儿都养不活,一脉单传就这么一个孙子,如今孩子年纪小买个鸡蛋给他养身体。” “这大灶也是你们监理会上办的吗?” 庄客笑道:“可不是么。都是拿监理会的钱财办的,每年下来多少还能给各家送点分红回来。” 看着孩子捧着粥碗配着鸡蛋喝的香甜,那庄客也是颇为欣慰:“我也活了快五十岁了,从没想过能有一个地方过上这等的日子。孙庄主说话了,孙家庄里谁用力干活谁就该发财,从来饿不着种田的人。” 一旁同样在吃饭的庄客笑道:“你这话说的忒不简练,却不记得庄主说了好的,这叫多劳多得。” 那中年庄客笑起来:“是这话:多劳多得,多劳多得……我挂在嘴边了,就是没讲出来。” “多劳多得。”鲁智深喃喃念了一回,只觉这话有理。 自己这一世所看到的事情之所以感到不公平,说起来不就正是没这四个字吗? 在思索之中吃过了晚饭,鲁智深打算回馆舍,却见几个庄客都闹哄哄地催促孩子吃完饭,说是要赶着去看戏。 这时他也才发现几个孩子今天都特别的安静,纷纷低头扒饭,似乎都在急匆匆等着吃完饭去看戏的模样。 鲁智深好奇问道:“怎么这庄上还有个戏班?” 说起这事之时便是那中年庄客也是满脸的推荐神色:“我们庄上可是做的好戏哩,这附近许多村庄的人都来看。” “你不见今日咱们孙家庄比着其他庄子都热闹了许多,路上灯火不断,这都是来看戏的。” 鲁智深笑道:“这般作怪,却是什么戏如此诱人?” 说道这事众人都是神采飞扬,连旁边的庄客都来插话。 “杨家将呀。” “那是俺们庄主教的戏。” “已然唱到第二十本了。” “满门忠烈,真个一家好汉!” 见众人都竖大拇哥一直推荐,鲁智深却是疑惑,杨家将的故事在此时的民间也有流传,鲁智深出生军中,长期在大宋西夏的前线效力,知道这是附会本朝初年死守太原的杨继业故事所形成的话本,但是他印象之中的杨家将故事并不复杂,这什么穆桂英挂帅却是哪里来的传说? 他全然不知道这穆桂英是什么人。又什么杨门虎将,杨继业何时有了恁多儿子? 鲁智深深感兴趣,于是笑道:“俺也跟着去看看。” 吃完饭鲁智深便跟着那中年庄客还有他的孙子一到来到了孙家庄的大广场上。 一路之上,那小孩不断和中年庄客谈论着杨家将的剧情,而越离那广场近,周围人对于剧情的讨论也就越热闹。 来到广场之上鲁智深就见场上早已聚集了许多的庄客和附近村子来看戏的村民。 一些孙家集的庄客人家挑着小兰在场中走来走去吆喝着卖花生,旁边支起了小锅煮着醪糟汤团。 孙家庄每周三次的戏曲演出现在已经成了这四里八乡有名的活动许多人都专门跑来看戏,甚至这一天晚上,连孙家集上许多店铺的关门时间都要晚许多,就是等着众人看完戏之后,挣他们的宵夜钱。 马子六现在已经在孙家庄的庄客之中收了三个徒弟,即使这样还依旧演不过来,孙新和马子六交代了不少后世的剧本故事。 戏曲本来也是不断发展的,宋代还没有经过元代的戏曲大繁荣,许多的戏曲传奇还处于很原始的状态,而孙新拿出的故事比起这年头流行的小段故事要完整复杂的多,流传到后世孙新那个年代还能看见的戏曲,那都是古代戏曲之中的精华,对于大宋的人来说都是降维打击,演出之后自然火爆。 现在甚至连登州也会有一些人选择在每月的同逢十演出日来孙家集买东西顺便看戏,于是除了每月初一和十五的赶集,如今逢十的日子孙家集也会比往常热闹许多。 今天演出的是孙新和马子六一家研究了好久的最新传奇剧杨家将。 这也是马子六初次尝试演这种长篇折子戏,杨家将的内容孙新自己也只记得一些大概,不过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把原本的故事复述一遍,而是要利用杨家将的故故事框架插入不少自己的思想,他提供故事梗概,而剩下的细节则有马子六和六婆子还有他的徒弟们加以补充。 最后制定出来的完整的杨家将剧目有五十多回,哪怕每个月演三场每场连唱五出都得足足能演上三个多月。 这年代的人哪看过这样长篇的折子戏,看了前面被引起了兴趣后来就不得不看? 现在这出杨家将演到中段的时候,每次演出都会固定的吸引来近千名观众。 马子六的这一出杨家将如今已是火爆登州。 如今每场演出甚至有登州府里来的说书人专门将故事情节记下来,回去改编出演,第二天也必然有登州府中的卖艺之人将今晚的演出内容变成说书或唱曲等其他曲艺形式传播出去。 马子六一场演出光是收大家的打赏就能入手快两贯钱,心中深感自己来孙家庄的选择是对的,他正和孙新计划着在孙家集上开一家勾栏,未来便有一个固定的演出场所。 孙新也没有办法跟他们收稿费,只不过对此他倒是乐见其成,如今对他来说稿费已经是小钱,关键是他在杨家将的剧情之中掺杂了不少私货,借着故事的流传,这些私货自然也会传播出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杨家血战金沙滩 鲁智深进入广场之后便找了处座头,他见那中年庄客的孩子可爱,又唤来那卖煮花生的人掏出几枚大子买了一碗煮花生让那孩子与他爷爷一道坐在自己身旁看戏。 这时就见灯火之中一个身形瘦小衣着却是华贵的中年人上场。 他一出面便是满面笑容,对众人团团的抱拳行礼,而场下看戏的众人见到他瞬间响起一阵热烈的喝彩。 经旁边的庄客介绍鲁智深知道这人便是马子六了。 马子六和他的浑家以及一个徒弟拿着响器钻进后台,七星灯点亮,锣鼓声响,今晚的杨家将正式开演。 经身旁庄客的介绍,鲁智深大概明白今晚杨家将的内容演到名叫金沙滩的剧情。 上回书说到本朝的仁宗皇帝和辽国萧太后约定于金沙滩饮宴和谈,杨家将沿路保护。 路上杨七郎因为好打不平还打死了奸臣潘仁美的儿子潘豹,潘仁美对此颇为记恨。 此时大宋对于民间附会官家的故事当然也是有所忌讳的,只不过一般到了十里牌这样的乡野地方谁也不会没事去管几個乡下说书人野场之上的演出内容。 而对于官家之事乡野百姓自也乐于观看,所做的传奇故事不少,鲁智深也不觉这内容有什么奇怪。 幕布之后皮影摇动,剧情缓缓展开,鲁智深渐渐沉浸入了剧情之中。 杨家八虎威风凛凛,伴随着父亲杨继业保驾仁宗来到金沙滩。 可这时潘仁美早已经把宋军的内幕泄露给了辽国。 孙新在这个故事里做了一些改动,把潘仁美从一个单纯的奸臣给改编成了为了让宋军不要继续北伐所以故意泄露机密给辽军的主和派。 讲明了潘仁美的心路历程,让众人感觉潘仁美认为宋军疲惫不能继续战斗的想法也有自己的道理,但同时明明杨家将又有恢复燕云十六州的能力。 而偏偏潘仁美的手段下作,为了自己的错误信念而破坏了大宋恢复河山的可能,他这种形象就更让众人咬牙切齿。 随着剧情发展,鲁智深的心思也渐渐被这从没有见过的精彩故事所吸引。 宋军进入金沙滩,而私通了潘仁美的辽国已经备有大兵,潘仁美则暗暗拥兵阵后堵住了宋军的退路。 看见剧情发展到此,鲁智深心中不禁为杨家将的命运捏了一把汗。 接下来剧情果然急转直下,杨家看出辽人奸计,杨家大郎假扮宋仁宗前去赴宴,结果遇辽兵包围,杨大郎展开长枪枪挑十八员辽将,却终因体力不支,精疲力竭,横死马下。 二郎为保父帅,马前死战,被乱刀分尸而亡。 三郎领军回护,乱军之中,马踏成泥。 杨继业带着八个儿子出关之时是何等的威风,到儿子一一死去时给人的震撼就有多强。 一系列的杨家儿郎的丧生已经把鲁智深的脑海冲的嗡嗡响。 而当看到好不容易破军而出,前去请兵回园的杨七郎一马冲入了潘仁美的大营里请求救援之时,鲁智深忍不住紧张的抓紧了拳头。 “他还不知这潘仁美早已是个通敌的人,恁般一个好汉莫不是要被这潘仁美给坏了!” 而场上的观众们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荧幕,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小孩把花生拿到嘴边忘记了吃,妇女将绣到一半的绣活放在腿上全然忘记了手上的劳动,一众男人们都瞪大眼睛张着嘴紧张呼吸。 杨七郎被潘仁美骗说他马上发兵去救,然后他不光不出兵马,还将麻药放入酒中,骗杨七郎吃醉。 接着潘仁美为了报儿子潘豹之仇将杨七郎绑在树上,命士兵拿杨七郎做箭靶,乱箭射死。 此情节一出,瞬间全场众人的情绪都被引爆了。 瞬间便有庄客忍不住大喊一声:“贼子!” 而一些妇女则是看着英俊潇洒的七郎被冤屈的捆在树上乱箭活活射死的场面,忍不住情绪激动的哭了出来。 鲁智深也是气的目眦欲裂,恨不得冲到屏幕之上将那奸臣潘仁美给生吞活剥了。 接着有个年轻的庄客站起来就往舞台上冲,似乎是要去拆台子。 孙新早就防备今晚的金沙滩大战会引起这样的情况,他早安排下了人手,那外来村民没冲两步就被孙新安排的保丁给按住带了回去,被抓回去的路上他依旧是大骂不已。 被赶出场时他却又跟那两个抓他的保丁求情,问他能不能把后续的剧情看完? 鲁智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定住心神,看看身旁同样是义愤填膺的中年庄客,他忍不住用僧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言自语。 “这故事恁般编的好,便是我看时也觉心惊胆战,比之上阵厮杀还要痛快!” 屏幕上的故事还在继续。 杨四郎去抢夺二哥的尸体被乱军围困,生死不知。 最小的杨八郎在战场之上走失,六郎和五郎拼死护送着残余的杨家军逃回了雁门关。 而家主杨继业则引着残兵厮杀,最终被大军围困在了李陵的碑前。 孙新在这里把剧情改成萧太后派人亲自去劝降杨继业,使者表明了辽国十分尊重杨老英雄,只要投降定会给他高官厚禄,又说大宋虚弱无能奸臣当道,何必为这样的官家去拼命?不如早投明主。 在场观众已经通过前面杨家将的一系列惨状感到了大宋的腐败无能,专一的互相倾轧残害忠良,这时听到辽国的劝降,甚至有人觉得杨继业为这宋朝效命实在是埋没了,还不如投降大辽。 而这时孙新夹的私货也适时登场,杨继业先是指着李陵碑复述了汉朝李陵的故事: 李陵在前线,前无退路后有追兵,走投无路之下无奈降了匈奴。 接着便是杨继业自白: 杨家当年也是降将,可他们之所以要从北汉降于大宋,是为了不再看见百姓无谓的厮杀,想还天下太平。 而如今的辽国却是侵犯大宋边境,契丹人在辽国境内欺压汉人,而今还要往南扩张土地,自己若降了辽国那岂不是为契丹人欺压汉人? “恨北国萧银宗打来战表,擅抢夺我汉家锦绣龙朝。贼潘洪在金殿帅印挂了,我父子只能做马前的英豪。” “俺杨家将为宋厮杀,不是为了那赵官家打天下,而是为了这天下的汉家儿郎不再受欺压!是以今日,杨业我誓死不降!” 咚一声,锣鼓响处杨令公撞死在李陵碑前! 相隔千百年,两个同样处境的人物,一个选择了识时务的投降异族,而另一个则是因为看不得汉人受欺压的处境,舍身取义! 这番论述结束,那些思想水平不怎么高的庄客没什么反应,但场上但凡是有些见识的人物都是纷纷深吸一口气。 鲁智深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振聋发聩! 许多人心中被打通了一个始终没想通的疑问:而今朝廷昏庸,奸臣当道。他们便是舍身报效国家又有何意义? 而作者却借杨继业之口将事情说得明明白白:他们之所以要报效大宋,为的不是那个金銮殿上的赵官家,而是为了保住这么一个汉家政权,使得大宋的汉家儿郎不会像辽国汉人一样受尽契丹人的欺压。 鲁智深脸都白了,瞬间站起,“为汉家儿郎而死,不为赵官家而死,为汉家儿郎而死,不为赵官家而死……俺要去找孙庄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孙新讲戏露志向 看完戏鲁智深情绪激动的来到了孙新院子前,却发现孙新的院前已然是灯火通明,他以为他来的算早了,却不想此时院子中已经有好几个人,手下庄客们打的火把把院子里照的明晃晃的。 见到鲁智深进来,人群中活有不认识他的,武松忙帮他一番介绍又对鲁智深介绍院子里的人物。 鲁智深见过前来的解珍解宝心中已然惊讶,转头又见到陶宗旺,汤隆和栾廷玉如此人物,再次深吸一口气。 他这才知道了孙新的庄子之中确实是颇有些豪杰自己之前真把这庄子给小看了。 今天晚上大家都抱着娱乐的心态到场中去看了戏,可就和鲁智深一样,当听到杨继业的那一段告白之后,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在散戏之后连忙到了孙新的院子里。 鲁智深问:“孙新庄主可是在院中?” 邹渊道:“庄主平日里不爱熬夜,若是有戏之时,别人爱去看,可是他他多半是早睡的。” 刚说完就听房门吱呀一声,见孙新庄主披着衣服笑着走了出来。 “来了这么多人?” “庄主!”邹渊惊喜的上前。 众人也连忙围上去,纷纷想要说话。 这时院门又开起,却是扈三娘和芽儿正看了戏回来。 看完戏扈三娘脸上也带着思索的神情,进门见到这么多人在院子里,扈三娘深深的看了孙新一眼,然后叫芽儿道:“咱们去泡茶。” 乐和忍不住道:“今日里杨继业那番词……” 孙新笑着问:“可是有道理吗?” “有理。”乐和点点头。 “到屋中坐下,有什么问题慢慢问吧。” 几人都叫庄客在外头等待,自己则进屋落座。 汤隆思索一番,抢先开口问道:“庄主俺们这北地也颇有些异族人物,为何杨令公只说要保汉儿的江山?” 这年头许多后世已经规划入汉族的民族都还是少数民族,平日里生活中各民族杂居的情况还是很普遍的,汤隆出生边疆,有此一问,确实是深思熟虑而来。 “汤隆哥哥可听说辽国的两官制度?蕃氏殴汉人死者偿以牛马,汉人若杀人则斩之,仍以其亲属为奴婢。是这般时公平也不公平?” 在座都是血性汉子,汤隆闻言自然道:“不公平!” “既有此不公平,杨令公仁人志士,目之心惊,自然要去改变它。而今汉人受欺负,这便是他要为汉儿一呼的原因了。” 汤隆闻言暗暗思索:“这般说时若是对着胡人不公平,难道杨令公也要去管他?” “当年汉唐盛世之时,中国之人,不论胡汉,受了外国欺辱,那汉唐君主也必回护,这才有个大国之气度!” 在坐几人互视一眼,脸上都现出惊讶之色。 鲁智深思索一番,笑着开口问道:“这世上官家各为其私,似这般有大志向人,天下哪個君王能容他?” 孙新笑道:“只求是世人能容他,又何求君王?” 孙新暗暗观察着众人的神情,见大家听到他这话时先是一愣,接着个个脸上显现出激动的神色来。 孙新心里暗自点头:果然是一群造反坯子! 他又补了一句:“这世上本就该是多劳多得,他官家种了多少粮食?做了多大生意?却如何能把着恁般大的产业?” 此言一出,大家全都深吸一口气,心脏狂跳,接着又下意识的左右看看,然后很快发现彼此之间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却没有一个人害怕的! 场中瞬间落针可闻。 邹渊拍了一下座椅的扶手:“庄主!” 夜已三更,月亮在西天之中忽隐忽现,大家都已是熬了大半夜,此时大家嗓子里都热出火来,眼睛酸胀,可是众人的精神却异乎的亢奋,目光灼灼,仿若中酒。 众人目光聚集之处孙新低垂着眼眸,良久,他突然笑着抬起头来:“我困了,众位也回去歇息吧。” 大家一愣,各自反映不同,有人低头思索,有人暗暗叹气,有人则是明显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孙新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确定所有人虽然各有心思却没有人露出害怕的样子之后,心中点头。 大家拱手便各自离开。 鲁智深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对孙新道:“庄主,不知庄上可有俺效力的地方。” 孙新笑道:“庄上正需人才,只恐大师不肯留下呢。” 鲁智深哈哈笑起来:“碰到个真豪杰如何不留下?” 送走鲁智深,孙新回到屋内自己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情绪烘托的太到位了,差一点点他就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扈三娘带着芽儿收拾茶具,孙新说了一声便先上床去睡。 这一晚根本就睡不好,第二天孙新一早就醒了,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思索: 他喃喃念着“广积粮,缓称王,现在还不到时候……” 回过神来才见旁边的扈三娘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在黎明前的微光中美眸盈盈的看着他。 “怎的了?” 扈三娘趴到孙新的身上小声说:“我怕你想的太多,有什么心病。” 孙新摇头笑道:“能有什么心病?” “还说呢,一晚上也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弄得我心中也没招没落。” 孙新看他一眼:“你是昨晚看戏想多了吧?” “我又不是傻瓜,怎能不多想?” 孙新苦笑:是啊,自己这个媳妇儿确实聪明。 孙新转头问扈三娘:“怕吗?” “怕……也不怕……” 扈三娘抿抿嘴唇,凑到孙新耳边问道:“相公,去年你说要把庄子建的比扈家庄还大,而今算是将将做到了,今年你又想做什么不若先与我说说吧,也叫我有个心底。” 孙新深吸一口气道:“把孙家庄建大,然后再到外面去走走。” “去哪儿?” “这十里牌上能扩建庄子的土地也就这么大,如今时局似乎要起变化,未来发展,只能到外头再去找点机会。” “不过你放心,如今我也是有身家的人,再不需刀口舔血的去做那私商买卖,不过我要动一动家里的钱财。” “那你要何时去?” “半个月后动身吧,不过这一去不会太久,先去摸摸形势,左不过大半个月我便回来,到时再好好陪你。” “都听你的是了……” 无论前途有多少未知,只要还有计划孙新就不害怕。 此时将计划说了出来他心中也自觉多了一份安稳,再见扈三娘这乖巧的模样,孙新突然感觉心情大好,于是一搂扈三娘,就在妻子的嘤咛之下两人开始战斗。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娘红脸说本领 黎明的战斗结束之后夫妻俩都累睡着了。 等到天亮,他们还是被芽儿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扈三娘一听到芽儿呼唤自己的声音便连忙起身,看看屋外的阳光,知道自己起的迟了,她脸上羞红的看了孙新一眼,连忙下床开始穿衣洗漱。 她每天都是要到妇联会去干活的,工作时间比孙新还要来的准时。 孙新则是坐起身愣了好久,才捡起一件衣服,趿拉着鞋走出院去。 昨天晚上一番豪言壮语导致众人的干劲都比之前更强了,今早院子之中再没见解宝来和芽儿打情骂俏。 孙新洗漱之后换了件衣服出门,就见到鲁大师扛着一口戒刀走来。 “孙庄主,俺想好了。俺是个不喜受人拘束的,你要俺指点你庄客武艺那是简单,便是保卫庄子,冲锋陷阵也是分内之事,可平时若安个身份让俺到你这庄子上做個教师庄头之类,俺怕是呆不住。”ζΘν荳看書 “思索了半宿,俺想问你讨一个差事。” 孙新笑道:“大师要做什么?” “俺看你这庄上也没个庙宇,俺想着不如便在你的庄上建座庙起来,俺当方丈!” 孙新听得一愣,他万万没想过鲁智深居然还有个做方丈的愿望,在整个水浒剧情里鲁智深什么事都干过,就没有踏踏实实当过个和尚。 可是思索一番却又发现他说的好像真不差。 鲁智深虽然有智慧,可是现在自己这庄子也不过就是个地主农庄而已,真叫他在庄上做什么事务性的工作还真不好安排,只要他肯指教自己庄客武艺,自己好像也真提不出比孙家庄寺院方丈更好的职位给他了。 自己的庄子之上如今就一个庄客们自己修的土地庙,未来孙家庄至少要有上千人口,确实是需要一座庙。 不过……自己孙家庄寺庙的方丈是花和尚鲁智深,这个画风有点奇特呀。 孙新点点头:“如此时,我便叫监理会里头批几个庄客帮师父起坐庙宇。” “不求什么庙宇,有个能让我容身的土房也便是了。” 以现在孙家庄的资源,想建座庙非常容易,都不需要监理会里批钱,孙新自己出钱就能建起来。 孙家集上就有打木坊,请个师傅来便可以就地挑选木料塑造佛像。 两人说定之后孙新便和鲁智深告别,转身打算去田头之上,走了两步却见鲁智深还跟在他身后。 “大师可还有什么事情?” 鲁智深摸摸光头道:“你道我要不要回去跟李忠说一声?” 孙新笑了:“你下山之时也没跟他说要走,而今有了落脚处突然去与他说,反而不方便。” 鲁智深想想也有道理,不过又有些为难道:“可是不说之时,那李忠若是挑我的礼数,俺面子上须是过不去。” 孙新想了想道:“这样如何?我下个帖子,请他到俺庄上来,当面与他喝顿酒便把话说掉了。” 鲁智深眼睛一亮,点点头笑道:“如此倒是好办法。” 送走鲁智深,孙新和三个徒弟一起到田头上去看了一番作物的生长情况,又处理了一下新修水渠的事情,忙到大中午有庄客来报说扈成和孙立都带着老婆孩子上门来了。 “不是才到扈家庄上去坐过?” 孙新心中想着,知道说不定有事,连忙交代了田地上的事情回院里去。 扈三娘也从监理会回来了,便同着乐大娘子还有自家的嫂嫂一道进到里屋去说话。 孙新吩咐庄客去备下一些酒肉,把两个哥哥请到堂屋之中落座。 孙新坐下就问道:“怎么一同上门来,却是有什么事?” 扈成和孙立对视一眼,还是孙立先开口道:“如今的局势不好,到底是心中挂念,我从侯家寨回来,路过独龙岗时同得你扈家哥哥说起,没个主意,便还是来你庄上聊聊天。” 孙新点头,如今他也已经算是这几个家的主心骨了。 今年的山东局势更加的混乱,各地都有人闹事,自己处于毗邻海边的登州还不感觉,但越靠近河北腹地,扈成和孙立所见的情况肯定越发紧张。 于是孙新先道:“扈成哥哥那里,今年生意怕是不好做,你在郓城那边的孙记最好不要有太大的阵仗,只求稳住之前的客户,收着来。” 扈成皱眉道:“有这么厉害,要收到什么时候?” “一切小心为上,先等一年看看局势怎么变化,估计闹过这一阵总有大的匪寇起来,到时有个山头可拜便能安心些了。” 孙立却问道:“那弟弟你呢,你这孙家庄可有什么计划?” 孙新摇摇头:“俺的庄子无非是闷头发展下去,一切过了今年再说。” 再过个把月晁盖他们就应该上梁山了,整个梁山的领导集团就此确定,从此山东其他的土匪都会上山,梁山对于周围匪伙的虹吸效力在水浒传之中已经描写的足够清楚。 这么一个大的团伙起来,反而会让局势暂且确定。 孙新他们说着今年的计划时屋里三个女人也坐一块聊闲天。 乐大娘子抱着小胖道:“你这孩子养的真好,白白胖胖的。” 这时一旁的扈家嫂嫂突然问扈三娘道:“唉,听说孙新之前会配那什么虎鞭酒,不知妹子你这庄上还有没有?” 扈三娘摇头道:“那酒倒听他说过药材难得,州里也有大官人来讨过几回,他都说没有,估计是没存货了。” 扈家嫂嫂闻言略略失望,又说道:“那酒的效用人们传的只是神奇,也不知是否真的有用。” 一旁的乐大娘子只是笑:“可不是真有用!” 扈家嫂嫂:“真的?” “可不是真!”乐大娘子又看向扈三娘。 “你自家养的这么一个神医,你怎么不知道这虎鞭酒的功效?” 扈三娘摇头,接着又疑惑的问乐大娘子:“那酒很有效吗?” 两个嫂子都笑了,乐大娘子问扈三娘道:“你家相公平日……嗯?怎么样?” 扈三娘红着脸,熬不过两个嫂子的逼问才说道:“挺厉害的。” “用上那酒只怕更厉害呢。” “还是别了,他不用那酒可就够我受的了。” “说笑,你这般身板,他平日里能有多久?” 扈三娘也是好奇自家相公的本领,于是小声说了个数字。 乐大娘子和富家嫂嫂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这么久! 扈三娘愣愣的问:“这算是正常的么?” 乐大娘子和扈家嫂嫂闻言都是一时哑口,接着纷纷糊弄她道:“正常正常……我家相公年轻时也是如此……” 心中却是暗暗想,这扈三娘真是落到一个好郎君,这般会经营庄子还则罢了,还恁的有本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武松受嘱赴辽国 送了孙立和扈成两家人去休息,孙新又去往孙家集,半路上就碰见了鲁智深。一问却是鲁大师已经自己去联系了打木坊约好做佛像,又看好了自己寺庙的位置,就在村中的角落,靠近登云山的方向就。 “选这里建寺庙一来不占村中农田,二来……” “二来此处临近高山,是村子防御薄弱之处,师父想要帮我看着,多谢师父好意。” 鲁智深闻言大笑:“孙庄主倒也想到了。” 说完之后他脸上却又现出纠结神色来:“俺不回桃花山时请那李忠前来是否要送些礼物,还望你帮着带去。” 孙新摇头:“大师我且问你件事。” 鲁智深连忙道:“你问罢。” “听大师的话头,那李忠似乎不是个气量大的人物。你送他礼物可是为了让他不说你不辞而别的坏处?” 鲁智深挠挠光头道:“是这意思。” “大师在山上这许多时间,算起来一年你们桃花山能有多少出息?” “俺虽不愿多坏人命,但总要取些浮财过活,一年在山上总有三四百贯的出息。” “若没了你时还能抢到几成?” 鲁智深笑道:“那李忠本领稍逊,敌不过真好汉,若没我在山上时一年不定要少了一大半钱财呢。我以此才怕他记恨我,坏了义气。” 孙新算道:“若他是个斤斤计较的,这般时师父除非一年送他二三百贯的礼,否则他心里定要记恨师父。” 鲁智深傻眼了,想想直接摇头道:“我有那钱财时不如自己快乐,哪有得把他?” 孙新笑道:“既然如此大师也别想着送多少礼物了,等那李忠到孙家庄上,我同他说是了。” 鲁智深点点头正要离开,孙新没能走出院子,乐和又来了。 “这监理会又要接收一批庄客,各家要分地的要人手的,吵的很。我到大庄主你这儿躲躲清闲。” 孙新笑了:“如今你是监理会的常任,他们自然要找你。” 乐和无奈道:“我也不种地,都是监理会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找我又有何用?” 孙新笑道:“他们哪会管,你算明白我以前的苦了。你既然要躲清闲,正好帮我去理会一下梁山上来的好汉,他们如今正住在客栈里,你去陪他们吃喝,把人陪好。” 乐和一听,点点头道:“此事我倒精通,放心罢,我定把梁山的情况给你套出来。” 乐和来到庄上個把月,不得不承认,做起各种管家和组织事物来时乐和有天生般的敏锐。调和鼎鼐比孙新自己上要做的还好,这都是管理者的人才品质,若不被提举到合适的位置上根本没机会发挥,而现在乐和虽然笑着抱怨但是明显富有干劲。 孙新陪着乐和一起到客店去招呼了那两个下来的梁山好汉,回院子时已经到了黄昏,家家都开火做饭。孙新正看见武松穿着教头的衣服笑着往家里走着。 而今武大郎已经成家了。 女方还是个十几岁的庄客家的女子。武大郎虽然人物挫了些,但他现在在庄上种黄麻,明显是被孙新提拔着的人物,他家武松又被孙新看重,自己种麻每年也有十几两的收入,这样的条件对于普通庄客来说已经是非常高了,一个普通庄客的女子嫁给他甚至有些高攀。 其实听说武大想要娶妻时就有几家漂亮姑娘来说亲,还是武大自己想着娶个老实的女子才选的这家。 武大有了家室家里也便有了热粥热饭,弟兄俩终于告别了每天孙家集食堂的日子,而今武松也能回家吃饭了。 “二郎,来得正好,我有两件事要二郎同我走一趟。” 武二郎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哥哥你说。” “一是下个月咱们一道去一趟辽国的营州,时间约莫要大半个月。” 从登州去往营口其实也就是几天的船程,他这是有其他的事情 听说要去辽国武松却问也没问是什么事情,就点头道:“成。” 就听孙新又道:“你上回说的青州附近的那批战马,再去问问,若是有时我便买了,但是得有办法带回登州来。” 武松去打听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能买三十几匹马的渠道,是一伙青州的山贼抢的军马。 这年代的蓟州和历史上的位置似乎有些差别,居然也是大宋的国土,不过似乎位置改到了定州以北的边境之地,并不是历史上位于辽境中那个位置险要之处。 这次武松思索了一番才点头道:“行,我再走一趟。” 想要把青州的马匹送回登州路途不易,所以孙新也是让武松去试试,做一个选项。 隔天孙新要去郓城走一趟,带着小胖和扈三娘一起去娘家。 扈太公早就等在独龙岗的路口,一见小胖被抱下车就走上来,小胖一下扑进姥爷怀里,口水滴啦了扈太公一身,扈太公却是十分喜爱。 小胖说出两句意味不明的儿话就让扈太公眉开眼笑。 她让小孩骑在背上,背着就进院子。扈陈氏见了忙抱过孩子去,“这般大的人了,搞的一脸唾沫也不怕笑。” 扈太公毫不在意:“自家孩子有什么好笑?” 这时扈家的人也陆续来见。端午时垂头丧气的扈采今日却是一改往日模样,有些儿激动神态。 孙新看着,心道这扈太公那天的当头棒喝还真有点效果。 就听扈采雄心壮志的道:“俺已经下了决心,等过了这个月便到独龙岗外去开一家新庄子!” 扈成没有想着太多,闻言只是忧虑道:“二弟,你平日里只是走些商陆,也没有从事过农桑,那种地的苦处你可吃得下么?” 扈采正是踌躇满志之时,闻言毫不在意的道:“俺自也有个七尺的身量,他人能干得,俺如何便做不得了?” 孙新看着扈采说这话时的样子大半是故意刺激自己,知道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多说。 让扈采下山去种田,总比图谋去抢劫来的有前途。 扈采出去后扈太公却是叫住孙新道:“扈采下山开庄子之事你如何看的?” 孙新尴尬笑笑,他能有什么看法,扈采那性格,眼高手低,又没有自知之明,如今难得想要干事情,却偏偏和自己较劲要选择去开庄子。 若是早两年他开农庄还有机会发展,可眼看山东就要大乱,他此去的前景实在堪忧。 第一百五十章 孙新作保解为难 孙新还没说,大哥已经先笑着道:“二弟难得有这样的志气,出去闯荡总比在庄中整日消沉好吧。” 孙新摇摇头:“早一年下山我也不说这话,可二哥今年要去闯志气,只怕……” 扈成一愣,反应过来道:“你意思是说即使下山也没法成个事情?不至于吧,他只是下山种地都不行么?” 扈太公皱眉不语,其实他和孙新所想差不离。他也看出如今局势不对,今年扈采想创建庄子怕是不会那么顺利。 可是他的二儿子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志气,此时自己去拦他也不一定有效。 扈太公终是点点头决定道:“罢,他也需自己去经历一番才知道这世道如何。” 从扈家庄回来已经接近月中,李忠已经收到了扈家庄的邀请,正带了几个喽啰来扈家庄赴宴。 这天一早就见鲁智深换了一身干净僧衣,孙新笑着问:“大师的庙起好了么?” 鲁智深当即笑道:“这要多谢贤弟了,你们这孙家庄的庄客恁的利落,三五天便把这土屋给垒出来了。我还须与他们建庙的钱。” 孙新连忙拦住鲁智深,“都是庄上的事业,何必多说这些?” 鲁智深也是挠挠头,笑道:“也是,俺这是太焦急了,你说李忠那厮一来,俺真不知如何与他见面。” 孙新摇摇头,直接对鲁智深说了一遍自己的计划,鲁智深一听奇怪道:“如此……能行么?” “放心罢,我叫了我家哥哥来陪,届时你两人便如我说的一般做,我管保不出事体。” 鲁智深也是個莽撞人,无非是顾及怕被老弟兄说闲话不舒服,而今听了孙新的意思点头道:“成了,我便如你说的一般,到时只等你一句话我就做将起来。” 孙新笑道:“什么做将起来,又不是要杀人放火。师父先去庙中自歇息,等那李忠到了我自派庄客去请你。” “是了,那我先去。” 说完鲁智深低头思索着就走了,连跟他打招呼的扈三娘都没瞅见。 孙新屋外扈三娘在院里弄了个兵器架子,如今放了不少兵器,都是些粗笨东西,上阵用不了,但是平时可以用来练力气。一切武艺总要从扎实的基础练起来。 站了不久,孙立家的几个孩子就吵吵闹闹的跑来。后面跟着的是乐和的儿子乐程,乐和与孙立两人商谈着也走进来。 几个侄子跑的飞快,到刀枪架边就去拿武器玩耍。 孩子的力量并不大,几个小孩拿不起沉重的短兵器,都去抢那几把他们能拿动的刀枪。 乐程抢了一把短锤,单手拿不住,双手握了乱抡,前两天刚看了戏,于是嘴里还配音说:“俺是铁锤将杨宗怀,哇呀呀呀……” 自从被孙新救了之后乐程对于孙新就十分亲昵。 他看见孙新站在不远处,又跑过来笑道:“孙新叔。” “又壮实了不少。” “叔,如今我每日跟着武松叔叔习练武艺呢,气力大了许多,再不会病殃殃的了。” 孙新欣慰的点头,然后问道:“月考成绩出来了么?” 乐程的脸当时就尬住。 “叔,俺的成绩还没出来呢?” “哦……我明天去找你们先生问问……” 乐程的脸更苦了。 乐和并没有打算让乐程去科举,他的成绩原本也是不好,所以父母都到孙家庄上后就把乐程也放到了孙家庄的学校里头读书,孙新也没关心过乐程的学业,这时一问,基本上也就确定了这孩子的成绩大概不怎么突出。 乐程苦着脸回去,同伴的孩子们见他的模样嘻嘻哈哈的笑。 见到小孩们欢乐的样子,孙新也觉得近几日里因为局势压力带来的紧张感觉稍稍缓解。 进屋时孙立的小女儿正在他的怀里腻着,小女儿不过三岁。 孙新问两个哥哥道:“喝点酒再谈?” 孙立摇摇头:“不喝了,谈事情。” 孙新点点头,唤庄客去上些肉食。 乐大娘子来抱走了小女儿,孙新坐下,吃了点东西,三人很快进入谈话状态。 乐和问道:“今年除了招两千个庄客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计划?” 孙新摇头倒茶:“今年在十里牌能够好好的让这几个庄客把庄子扩大起来就谢天谢地了。” 乐和现在也了解了孙家庄的发迹史,对于这两年孙新的操作只觉心潮澎湃,种花生,建监理会,搞集市,建立孙记,他现在只恨自己入伙晚了,没能参与这些大事业。 听说孙新今年在孙家庄的活动居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开拓田地,略微失望。 “何必如此担心,只要应付好那些梁山好汉,他们再闹难道还闹到我们头上?咱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那些好汉们总不成把我们这样的大庄子都端掉?” 孙新喝了一口滚热的香茶,摇着头道:“话虽如此,但是我还是怕树大招风,咱们就抓好种地的这点出息,收入比着做其他事情其实也不算少。” “而且关键是能囤粮食。乱世要的就是这个。” “便是如此也算二哥计算的好了,至少提前把防御建立了起来,让许多人都不敢觊觎,否则梁山也不会像如今一样派人下来和颜悦色的与你们商量。”孙立摇着头道:“你不晓得,如今许多乡下没有防护的大户都在卖地,卷了钱逃进城里去,不敢在乡间呆了。” 乐和突然眼前一亮道:“孙新,咱们可以去吞并他们的庄客!” 孙立一愣,接着不禁心中一喜,连连点头。对于大庄子这确实是壮大的机会。 “甚至你可以把他们的庄子整个买下来!” 孙新也同意这是个边危机为转机的好办法。别人的危机对于他这种可以抵抗的势力的确是壮大自身的好机会。 他想想点头道:“不光是破产了要逃走的庄子,还有一些匪伙势力,未来肯定也要受那些大山寨的威胁,除了被吞并之外,也能试着将他们纳入咱们庄中,正好补充而今孙家庄上兵力不足的情况。” 孙立有些紧张的问道:“那些土匪喽啰多不过是失地的流民倒是不怕,只不过把他们一起招到庄子之上会不会还受着原先的头领节制,到时莫不在庄上生起事端来?” 孙新摇摇头笑道:“把那些土匪弄回后肯定要先筛选一次,不老实的一律不要,至于其他人,分了田有了地,谁还听什么头领调遣?便是要闹事,如果咱们连庄子上想要闹事的人都管不住,那也别说其他了。” 决定之后孙新就去找了武松。 “二郎帮我留意一下,若是有可以收容的山匪,我们可以招纳一批,不过我只要种过地的。” “有道理,如今落草之人中也有不少豪杰,找一找该有合适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李忠走马受金银 几人说完话不久,就听得一个庄客喊着:“庄主,庄主,那打虎将李忠李大爷来了。” 孙新连忙叫庄客去请鲁智深,自己则和孙立,乐和,武松一起起身去迎。 李忠在陶宗旺的陪伴下走进孙家庄,看着眼前壮观的农庄,李忠笑着对陶宗旺道:“我只是在山上担心那鲁智深久久不归时出了什么事体,却不想他在这天堂一般的地方享福呢。偏是不该一去半个月音信全无,寨中弟兄们也担心不是么?”ζΘν荳看書 陶宗旺脸带微笑,说的话却全不进李忠的套路:“鲁大师他自己下山,连山寨一匹马都没拿,这已经体会桃花山弟兄们要用的难处,他这般思想山寨之事,义气干云,我等也是羡慕的。” 李忠闻言却是一笑,非但没有觉得自己吝啬,反倒有陶宗旺夸他降得住鲁智深让他不敢拿山寨便宜的感觉,颇为得意。 陶宗旺看在眼里。 和李忠拱手相见,人已经齐了,孙新迎着他进院子,孙立小声问道:“鲁大师人呢?” 孙新笑道:“怕生,待会儿就来了。” 一看远处,却见鲁智深慢慢走来。 见到鲁智深李忠连忙起身招呼:“哥哥一去半月,想的我好苦。” 众人到桌前坐下,鲁智深笑着接过酒杯问李忠道:“山上事情可还都好?” 李忠忙让喽啰给他斟了杯酒,点头笑道:“一切都好。” 他满脸带笑,众人也都给他敬酒,可接下来孙立的话就让李忠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如今鲁大师在俺们这庄上建了個寺庙,日后弟兄间还要多走动呀。” “什么?”李忠一下把酒杯放下,惊讶的看着鲁智深。 鲁智深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最是抹不开这兄弟间的面皮,此时只觉得十分对不起李忠。 一旁的乐和见状连忙道:“鲁大师也是俺们实在舍不得他走才强留在庄上的。这里弟兄不少,彼此间义气相投,大师在此也是快乐。” 然而李忠却已经冷了脸,想想突然转头看向鲁智深,满脸怨气的道:“哥哥,难道我们山上的便不是你的弟兄,你是山寨之主,又和大伙儿相处了这么久,难道没有一点儿义气……”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乐和盘账暗心惊 相比于去年的五月份大家都在田地之上忙碌全村热热闹闹的场景,今年孙家庄的这个五月确实安静许多。 不是因为工作减少,而是人们心中都压抑着某些情绪。 眼看着孙新就要去往辽国了,虽然大家没有打听出孙新具体要做什么事情,但是自从那晚关于杨家将的谈话渐渐被传出去,庄子中有些人多少也明白孙新的此去必然和庄子未来的扩张方向有着很大关系。 更有聪明的人能够隐约想到此后自己的庄子便要从一个普通的豪强势力往这孙新所设想的那种方向去转变了。 有识之士都隐隐约约闻到了这股气息,虽然孙新没有明说,但是大家干活之时心中都自有了一种奇妙感觉。 俺们如今不再仅仅是作为一個庄子在干活,日后这孙家庄是登州甚至是整个山东的一股强大势力。 乐和在招呼了那几个梁山来的好汉,把他们陪好酒送回梁山之后,还真就如同他与孙新所说一般在孙新的小院旁边找了间空房躲清静。 一方面是今年开垦土地的工作已经确定完了,他消耗了太多脑力,需要好好休息,二来也避免执行过程中的过多扯皮来烦恼他。 先雷厉风行的把监理会的任务执行下去,等到事情干到差不多他再出面调和还更方便。 现在出去只是惹麻烦。 同时他也没闲着,窝进小院时他带上了孙家庄过去两年的账本,仔细查看这些账目能让他了解到孙家庄现在的真正实力,孙新既然决定让他做这个大管家乐和就得担起自己的责任来。 不过当乐和真正对着那些账目看起来之后,他的脸色却渐渐从平静转为震惊,最后是巨大的疑惑。 从孙新的院里走出来,解珍和武松两人勾肩搭背的,如今大家都在孙新的庄子之上做事,彼此之间相处倒是融洽。 这时乐和也正从隔壁的小院出来透气,看见两人连忙冲他们招招手:“解珍你老实跟我说,你师父的庄上如今真有这么许多的收入吗?” 孙新的孙家庄上账册收入最后计算出来的结果不是上百两不是上千两,而是令乐和嘴巴都合不上的五千多两。 这五千多两还不包括这几万亩的田土。 仅仅是可支配的银钱,孙家庄上居然就存着五千余贯! 这数字简直是开玩笑一般,不光是普通的小地主,恐怕是独龙岗三个庄子的活钱加起来都不会有孙新手上的钱多。 真有这么多钱的人家,说出数字去足以让半个登州城的人都对这庄子感到高不可攀了。 所以乐和才忍不住问了出来,他说出话之后却没想解珍听到那数字毫不意外,只是漠然思索,接着他看向乐和笑道:“不过是五千多两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知道此时师父的库房里还存着一万多贯的生辰纲的钱没有入账的。 这一下乐和连同身边的武松都呆住了。 乐和原以为孙新今年要拨出几百两去买马匹已然是掏空流动资金的行为,却没想人家这上百两对于此时孙家庄的存银来说不过是不到十分之一。 他根本都不需要动用卖填土的钱,只不过用一些经营收入就足够填补了。 就凭如今孙家庄的这底气,便是组起一只小骑兵来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乐和深吸一口气,让他真正感到恐惧的不是这数字,而是解珍说出这话时并不太在乎的态度。 他忍不住问解珍道:“你知道你们师父究竟有多少身家吗?” 解珍是和孙新一起出去抢过生辰纲的,对于这事情他自然要装作一无所知,于是只是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武松和乐和看他这样子都明白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其他的事情,但是既然解珍不愿意说他们也就不好追问。 只不过武松想了想便小声说道:“看模样,我得尽快给庄主去找马匹了。”他存了这么多钱财,想必是要干些大事情。 这边解珍闻言笑道:“马匹之事固然重要,可今年师父要去辽国,他既然要武哥哥陪伴,可见此去辽国才是第一要务。武家哥哥你一定要保护好师父。师父他不轻易走远路,若要去远处之时想必涉及的事情将会很大……非常大!” 听到解珍如此郑重的强调,武松也不禁满脸严肃,他点点头。 接着解珍又想一想,转向乐和说道:“乐和哥,师父曾对俺说过人这一世中能走的路其实也就那么几条,只要走对几步便能成个事情。” “如今乐和哥到俺们庄上便是走对了第一步路,而另一步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只要跟着师父走,俺想着绝对是不错的。” 乐和脸上一红,那天晚上大家在询问孙新关于未来的设想时,最后孙新终究是没有说出谋逆的话语,当时有人失望,有人思索,有人高兴。 那高兴之人中就有乐和,他虽然有心要做大事业,可是也害怕孙新会真的说出什么要他去舍身的大谋划,所以当听到孙新并没有当场举事时,他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的。 却没想这笑容定是被解珍看在了眼里。既然解珍看到,那么察觉他这反应的多半不止一人。 乐和心中顿时纷乱,他知道自家的情况,自己虽然有能力可是却安于享受,总觉得没有到自己做大事业的时候,没有必要去拼命,不如暂且风花雪月也是好。 可是来到孙家庄上,面对着这一系列的冲击乐和也渐渐感受到了什么。 难道说自己的机会就在面前?也许自己真的应该要放手一搏? 乐和思索着,犹豫不定。 半下午时他又听见小院外一众人说笑着走过。 乐和出来便看见孙新同着几个种麻的农夫在说着今年种麻的计划和收麻之后的处理方式,看在眼中,乐和心中暗暗思索,他是算过监理会里的账的,这些农人今年收麻之后每人的入账少说也有十五两。 这些人全是跟对了孙新这么一个庄主便翻了身了。 若是只做普通佃户,这一世他们怕也见不到十两一锭的银子。 那自己跟着孙新是否也能翻身? 思考之时却是孙新抬头也见了他站在院墙外。 孙新当即笑着上来道:“乐和哥你正好在这儿,如今可不让你窝着躲清静了。本月二十五日宗通判要到俺们庄上来看安置流民的情况,你正好去给我筹备一番,务必搞出一些声势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孙家庄喜迎宗通判 当时乐和就觉得有些意外,明明孙新是个性子挺低调的人,怎么如今突然大张旗鼓的去招惹官员,还要跟他搞什么仪式,这岂不违背了他之前所说的缓慢低调扩张庄子,不要惹事的想法? 孙新也没有让他多猜,直接笑道:“收拢了那么多的流民总不能什么便宜都得不着,咱们既然是让那宗通判觉得做的不错想亲自来看看,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讨他的欢心。” 乐和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场面不是为孙家庄扮的,而是特意为那宗泽宗通判吹捧?” “不然呢?我们自己鼓动庄客们一起在孙家庄上庆祝孙家庄招揽了多少流民……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乐和听得好笑,转而又觉得自己早该想到这一节。 宗泽那人虽然听说他是個有能力的官员,而且还挺清廉公正,但是天下人不是求名就是求利,既然不为利益所动心,那孙新把花花轿子送上去,对方肯定乐意接受。 孙新把这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就不需要操心了,他放心乐和可以把这一切事情处理的毫无问题。 果然接下来几天乐和不需要孙新吩咐就到处奔波,先是去找了登州城里的人帮准备好了孙新所需要的彩画条幅,又去沟通马子六找他和几个徒弟一起准备到时候欢迎宗泽之时的各种吹鼓场面,还专门到城中几个大户人家去寻访了几个有名的厨子来为宗泽准备饭食。 等到五月二十五这天,宗泽来到孙新的孙家庄体察民情,所见的便是一副红旗招展彩绸纷飞的景象。 宗泽刚刚从轿子上走下来,便有人挑了一串鞭炮在路上为他噼里啪啦的放起来,路边还给他搞了两个香炉呼呼的烧着,宗泽从轿中走下之时身边香烟缭绕仿若神仙。 孙家庄的管事们站的济济一堂,人人脸上带笑,身上穿着簇新的衣服聚集在孙家集的大门口恭候。 在孙家庄门口早备下了欢迎的场面,又是舞龙,又是舞狮,又是跑旱船,还有几个人踩着高跷走出来。 宗泽自己带来的州府仪仗完全都使不上力,他们那几面开道的铜锣哪有人家这专业的庙会把式来的热闹? 等到一场热闹终于接近尾声,孙新早就已经在人群之中清出了一大片空白的场地。 孙新欢迎宗泽和一众从登州府衙之中走出来的官员吏员们站在众人面前,他拍着手一脸捧场的模样请宗泽说两句。 今天这场典礼的主角自然不是孙新这些穿的花花绿绿的孙家庄众,而自然是人群之中那五十多岁头发略微发白的宗泽。 对于宗泽会亲自下到十里牌来观看流民的安置情况,孙新也是有些意外的,当然他能来对于孙新来说是喜出望外的事情。 宗泽虽然年纪不轻了,但是到登州之后却有着一股蓬勃之气,到登州不过小半年便已经着手办了不少实事,一改前几任通判的昏聩之风,也正因为想干实事所以宗泽对于孙新这个接受流民分外积极的地主还是同意站出来给予支持的 此时宗泽站在人前,孙新先一脸吹捧的对大家宣传道:“大伙儿听了,这位便是号召着收拢流民给大家活路的宗大老爷,都是宗泽宗大老爷的关心下大家才有着今日的生活!” 说完孙新就自己开始领掌,众庄客们早就排练好,见到庄主一拍手连忙都劈里啪啦的按着节奏鼓掌。 看到百姓们如此欢迎自己,宗泽的脸上也是潮红一片,咳嗽一声说道:“众位乡民,俺便是宗泽了,是这登州府的通判!今日里俺也是开心,见得你们如今都被安置在这孙家庄上,有衣有粮……” 说到一半,台下的乐和再次领掌,等到掌声结束宗泽才继续道:“说起俺,虽说有个父母官的名头,但是圣人有如此的话语:官如舟而民如水,若是没有这天下万民,俺们这些朝廷的官员,却又有甚能为的?” 孙新在一旁看着宗泽说话,脸上挂笑,但是其实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到耳朵里去,只是默默出身。 宗泽虽然是宋代的官员,可是当着这场面却是丝毫不怯场,而且一下就能够说出生民为上的思想。 要知道在这年头能够有这种思维高度的官员其实已然是很难得了,宗泽的讲话并不啰嗦,反而十分接地气,口语之中也没有什么文绉绉的词汇,一口一个俺啊俺的自称着,要不知道时人家还到他是个经年老吏拔擢的官员,谁能想到人家是正经的进士出身? 孙新的记忆之中对于宗泽的名头也是印象很深的,在后来的靖康之变之后宗泽是大宋在北方难得的柱石,火线上任,强抗金军,最后到死之时还三呼渡河,可谓是天下文人之望。 不过也就是如此了,一个官员的能力所能调动的资源是基于整个朝廷所能调配资源的水平之上的,大宋在北方的统治全面崩溃,宗泽哪怕再是一个好官,也不可能凭着一个名声扛住大兵压境。 等到宗泽讲完之后,孙新又连忙请着宗泽进到孙家庄前去看田地。 伴随着宗泽进入庄子,刚才已经停下的锣鼓再次鸣响起来,踩高跷的、跑旱船的都绕着庄口开始表演,引得众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庄客们也是看的各自觉得有趣。 这年头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哪怕是跑旱船这种在后世看起来没什么吸引力的民俗表演到这年头也是百姓们百看不厌的,甚至每年春耕之时普通人家还会花钱去请高跷和旱船的艺人到田间表演,不为其他,就为让大家看个热闹,演个一炷香的时间便要花出一吊钱去。 等到视察完孙家庄的田土,宗泽便被孙新邀请到院子去坐。 而此时宗泽才真正有时间跟这个孙家庄过分年轻的大庄主一起聊聊想法。 众头领都跟进院子之中,请了宗大老爷坐到了上首,又看见众位官吏们都排了座,孙新笑道:“多谢宗通判今日大驾光临孙家庄,小庄真是蓬荜生辉。” 宗泽摆摆手笑道:“孙庄主这孙家庄办的恁的齐整实在是难得,年轻有为啊。” 孙新近距离看着宗泽,三柳长髯,面团团一脸佛像,完全想不到他是后来那个拼死抗金的官员,只觉得他仿佛是一个和蔼的乡绅财主一般。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尉迟恭送万民伞 宗泽对孙新笑道:“如今我也见了你这孙家庄的模样,确实是个十分齐整的庄子,孙新庄主后生可畏,日后只要好生的发展,定然是前途无量。” 他想想又为难道:“今天我到庄上来,还有一个意思……” “宗通判请说。” 宗泽缓缓吐露,孙新这才渐渐听懂了,宗泽如今能对他如此好的态度,不光因为他收拢流民,还想让孙新多承担一点登州城的赋税。 登州周围原本有许多王公贵族的飞地,这些土地根本就没人耕种,但那些王公贵族们也不会来清理,就让它们那么荒着。 可每年这些土地虽然抛荒可是还要按照好田分派赋税,结果这些赋税就只能分派给登州的其他百姓承担。 宗泽到达登州之后发现这一现象,立即便上书朝廷请求将这些无主的荒地从收税的账册之上抹除。 经过长久的博弈,今年朝廷那里终于松口,宗泽这一行为为登州城的普通百姓创造了一项绝大的福利,许多只有几亩地的小农为此都能活命了。 只不过这一下朝廷每年能从登州所得的赋税也少了许多,朝廷那里也是不满意的,所以宗泽只能到处找附加大户们化缘,希望多少能填补一些空额,使得赋税不要断崖式降低,变成慢慢减少也好。 宗泽的话还没说完,孙新立马答应,承担下了一百八十石的钱粮。 今天宗泽来孙新的庄子上化缘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当下心中也是高兴。 他激动许诺道:“孙庄主放心,你只大胆的做去,日后不愁这孙家庄不是咱们登州一等一的豪富地方。” 他的年纪比孙新大了两轮还多,拉着孙新只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子侄辈,尊尊教诲。 而孙新表面上自然乖巧的点头应承,只不过心中却对于自己孙家庄的发展前景没有丝毫的改变。 下午孙新便在自己的小院中摆开了好几桌酒席,将宗泽以及他所带来的官员吏员们全部请到桌上就座。 孙家庄里庄头管事们全部出面,几個人盯一位,务必要把衙门里的来客都伺候好。 场面十分热闹,特别是看到孙家庄豪富的手面,大家对于孙新更是连连夸奖。 不过宗泽却是十分清醒,他只不过是喝了一杯孙新敬的孙家庄的白酒后便不再喝,孙新他们见宗泽之意也都不敢强求。 等到众人喝的舒服了,日头也渐渐向西,送着大家起身要走时,孙新追到门口,笑着让几个庄客抬上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布伞过来。 宗泽很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东西。 那个伞长宽却然是普通伞的大小,只不过上面全由绸布遮盖,显然是丝毫没有防雨的性能,顶多是能用来遮遮太阳,而最为醒目的是那伞骨下面贴着一张张的纸条,每一个纸条上面似乎还写着什么字,那纸条层层叠叠,几乎将一把大伞弄成了一个罗盖的模样。 孙新一脸严肃的指着这伞道:“大人爱民如子,为官一方,便如一把巨伞一般呵护了这一方百姓的平安。如今为了感谢宗大人,咱们孙家庄上安了家业的流民们共同凑钱为大人做了这一把伞,这便取名叫做万民伞,这伞下面的每一张纸条,便是一个安家落户的流明的名字,若是不会写字的人也在上面画了圆圈,盖了手印,此物虽然粗鄙,但却是百姓们拳拳敬爱宗大人的心意。” 宗泽很意外,他当然不可能傻到看不出这是孙新用来吹捧他的东西,不过他果然就如孙新想的一样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向孙新露出了一副惊讶又欣赏的表情。 接着他想了想,便突然脸露出感动的样子,情绪十分激动一般几步跑上前去。 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伞,还将伞上的几张字条掀起来翻看,看着上面那七扭八歪的字体满脸感动。 宗泽又回身冲站在旁边几个看起来就穷苦的庄客们拱手:“这事情不好,以后不要再做了,尔等都是穷苦的庄客,好不容易安下了家业,又如何为这浮华之事坏钞,我如何安心?” 他吩咐手下一个小厮将这制作万民伞的费用留在孙家庄上,务必不能让大家为了这点虚荣就帮他出钱,接着才叫手下珍而重之的将那万民伞抬着,冲着众人一礼,坐上轿子离去。 看着宗泽离开,孙新又让大家去把那些喝醉了不好走的吏员各自安排到条件好的小院中去歇着。 接着他便对头领们道:“正好现在大家都在,对于安置流民这个事情,咱们开个临时例会,监理会成员和候补委员都来,叫庄上的几个先生来记录一下。” 一听这话大家原本脸上的醉意顿时消去,有人连忙叫手下的庄客去把自己的记事本拿来,也有人叫手下庄客去将自己想要在例会之上说的事情,拿出来的账单之类整理一下。 刚才宗泽和大家说话之时,虽然是一周通判的身份,但是大家都只是做个聆听的样子,其实不怎么在意,而此时孙新一说开例会,大家的态度却比之刚才应付宗泽要严肃许多。没一个人敢将之无视。 别说什么宗通判了,不好使,如今在这孙家庄里真正说一不二的只有孙新这一个人! 宗泽走了两天之后,从登州府里便送来了一块牌匾,“厚泽乡里”四个字写的遒劲有力,下面落着宗泽的款,孙新命人将这块牌匾高高的挂到了孙家庄的正门之上,引得许多庄客们下工之后都前来围观。 老庄客还不如何,那些刚到孙家庄安置下来的流民哪怕是走上半炷香的时间也要从庄子最角落的地方来这大门瞅上一眼。 大家扛着锄头倚着扁担看那牌匾,认字的不认字的都兴高采烈的讨论着。 虽然孙新的孙家庄已然是一个庞大的势力,可是挂了这样一块牌匾,那些新到的庄客们才觉得这个庄子再没有那种草台班子的感觉,俨然成了一个底蕴深厚的豪强了,心中对于自己未来的期许也就强了许多。 孙家庄招揽流民的工作终于完成,整个庄子的庄客人数达到了两千,垦荒目标直奔一万五千亩而去。 整个庄子的机器再次忙碌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娘劳累怜相公 自家的孩子也出生好几个月了,终于不是每天离不开人的情况,扈三娘稍稍得以宽松,于是把孩子交给母亲来带,自己便开始专心忙碌起来。 随着孙家庄的人口扩增,她这妇联主任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现在乐张氏已经被她发展成妇联会的积极分子,扈三娘整天拉着芽儿和乐张氏一起开会,顾大姐有时也会来帮忙,这天一早扈三娘就拿着一份“妇联会建立申请案”给孙新过目。 想法很好,基本把之前孙新和她说的东西都融为一体了。 要想组织妇女们共同生产劳动,甚至一起读夜校,现在这种简单松散的组织已经不足用,所以扈三娘便筹划出来这个正式的妇女联合会组织。孙新一看入会妇女要求还真严格,想要入会先打個自己手写的申请上来,别人帮忙写的不算。在这年代能写出一百个字的申请妥妥的夜校精英,扈三娘显然是打算利用互联会培养出一批妇女工作的骨干。 其实这年代的妇女力量远没有那么深的基础,扈三娘走组织基层妇女缝缝补补的路子可能还比去找什么骨干妇联会成员要简单,即使是后世的妇联工作也没做到扈三娘期望的那个深度,但是孙新没拦媳妇儿,拿着这份条陈就让监理会通过了。 反正组织妇女工作的投入必须做,索性放手让扈三娘去试试,如果真能成功,那自然是最好,不能成功也不会有什么亏损的,取法其上得乎其中也是好事了。 不过给政策支持归支持,孙新没掺和妇联会的具体工作,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整个五月份的事情虽然繁琐杂乱,但是孙新始终没忘记年初就定下的计划。 辽金之战! 今年庄子只能低调发展,那横财就只有从其他路子上赚回来。 去年一笔生辰纲就换来了孙家庄大扩张的底气,今年的辽金之战中机会甚至更大。 这两个月孙新一直关注着辽国那边的情形:金国的完颜阿骨打去年已经撤去了给辽国的海东青进贡,使得天祚帝震怒,遣使斥责。 一个月前金国的星显水纥石烈部首领阿疏作乱,逃入辽国的宁江州,阿骨打向辽人索要叛徒,辽国不予,阿骨打誓言报复。如今已经在国内聚兵。 现在大家还没有意识到王颜阿骨打聚兵来流水的两千五百人将掀起何等大的声浪,可孙新却明白女真的崛起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估计不出多久宁江州就将被女真人攻陷,这是完颜阿古打早就谋划的事情,并不是偶然而成的历史事件,而那又只是女真一系列大崛起的第一步而已。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月末,扈三娘的草案在监理会上全票通过,于是开始琢磨怎么落实的事情。 每天密集的开会,孙新想不听都难,在家里经常碰见她和妇联会的几个骨干一起商量事情,此时妇联会中能用的骨干总共有七个,都是扈三娘专门选拔出来的。 扈三娘把顾大姐叫到院里,一边缝着衣服一边很仔细的跟他说着今天晚上的这场夜校补习。 “咱们先从那张家娘子入手,若是今天晚上她跟大家宣扬自己的补习成果发言的水平够高,那这人以后就能用,我瞧第三组的工作就给她管理……” 扈三娘预计中的妇联会并不是个广泛性的组织,而是一个精英团体,现在扈三娘就是打算先树立典型拉进自己的妇联会再给妇联会中的女子更大的权力,有了这样典型人物的鼓励,妇联会的声望就能建立下来。 这种组织工作模式在后世很常见,可是在这个年代却是一种创举,毕竟这是真正的从百姓之中选拔出头领,这些头领的选拔标准并不依据什么亲族关系或者是财富出身,纯纯的是看个人能力,在这年代是难得的公平。 连孙家庄的管事都没有能够通过这么任人选材的方式来选举,现在他孙家庄的几个大庄头很多都是当时带了庄客们来入伙的小领导自然而然成就的地位。 扈三娘的会一直开到傍晚,等顾大姐走了之后扈陈氏才抱着小胖过来,抓着她好一顿埋怨。 “一天到晚扑在外面的事情上,连自家的儿子都来不及管,你还是一家主母呢?” 扈三娘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抱过孩子来喂奶,孩子吃完之后她扒了两口饭便急忙出去夜校开会。 孙新看在眼里,等媳妇走之后,他将桌上扈三娘的那一些会议记录放在旁边思索一番,拿盏灯过来就低头开始帮她整理条陈。 等到把章程全部写完夜已经深了,扈三娘开完会回来,就见到孙新的桌旁就放了个吃饭的空碗,显然忙了一晚上,饭都是在桌边吃的。 她又走到桌旁,看见孙新手下写出的那一份工工整整的监理会初期组织纲要,脸上原本疑惑的神情也瞬间变得温柔而又感动。 她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孙新,将小脸埋在孙新的脖颈上。 自己只不过是操弄一个监理会便已经累的脚不点地,而孙新建立孙家庄这两三年来,每日里经手的事情,要管的人手比她多的多,可想而知孙新受了多少的苦处,可是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做着这一切。 越想扈三娘就忍不住越发用力的抱着孙新,两口子这一刻只觉得心意相通。 亲昵一阵之后扈三娘才把孙新写出来的条陈一页页拿起来仔细查看,越发的惊讶。 “这条陈写的真详细,你也没到监理会里看过,却是如何想到的?” 孙新笑道:“做妇女工作我没什么经验,但是这是组织管理的事情,你相公倒还是有些门道。” 既然拿出来的条陈经过了扈三娘的肯定,孙新又让扈三娘转天把妇联会的几个骨干叫到一起,孙新亲自给她们培训了未来妇联会的发展方向。 既然扈三娘要真的组织起一个妇联的管理团队,那么训练管理层这件事情,孙新是可以帮忙的,不过说话之时只能到庄上的空地去,必须让大家都看见,免得瓜田李下传出一些不好的名声。 而这些日子里孙新除此之外却没有更多的干涉庄里的事物,他把家中的资源都做了一个统计,陆续的集中了起来,为出发辽国做准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扈采下山生怯心 政和四年六月初一,初夏的清晨,空气之中还弥漫着浓浓的水气。 扈三娘一早便起来煮粥做饭,临出门前要为孙新亲手做一顿早餐。 昨晚扈三娘就已经在准备今天这餐饭,睡觉前已经做好了老面,用湿布盖了等待发酵,一大早将面团排了气便包了孙新最爱吃的肉馒头,又把杀好的鸡炖起。 两人还没成亲前她上十里牌偷瞧孙新,做的就是这两样菜。 孙新早起洗漱之时,一桌饭食已然热腾腾的端了出来,等孙新出来坐下吃饭,扈三娘又从屋中走出,将一个平安符塞到孙新怀里。 细细的给他理好衣服道:“出去之后一切小心些,千万莫出了什么事情。” 孙新一边吃饭一边笑道:“你放心好了。只是怕会想你。” “正经些说话莫要胡说。” 扈三娘回头看了看,芽儿还没有进来,于是红着脸凑到孙新脸旁,飞快的亲了一口相公的脸颊。 就在这时便听外头武松大步流星地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孙新招呼道:“二郎吃了吗?这是你弟妹做的饭食。” 武松笑道:“俺已在家中吃过了。” 孙新知道武松定然是和武大郎已告别过,连忙将面前的包子三四口一个的吃完,又将那红炖鸡也扫了尾。 两人和扈三娘告别,带了六個身手不错的庄客骑着马匹出门,先不去海港边,而是往东走去接东路上来的扈家庄的扈成和扈采。 这趟去北方的不只是他们两人,听说他们要去辽国,扈成就表示想要一道去辽国,他们独龙岗本来就和辽国之间有些生意,原本一直要通过来往两地的商队进行,现在扈成却是想自己探探路看能不能自己把这条商道给走通。 单独上路心中多少有些不踏实,既然孙新他们也要去辽国,正好一道搭帮前往。 孙新这次做的不是什么抢劫的生意,没有理由拒绝。 而扈采则是已经决定下独龙岗来自建庄子,如今正要带着第一批专客到庄子上去。 只不过两边并不同路,孙新和扈成带着庄客在登州上船,而扈采则是到达登州之后继续往西边去。 两边按约定的地点在路上碰了头,扈成带了三十几个庄客,运送了好几担子的货物前来。扈采则是带来二十多个汉子。 等到达登州时已经是傍晚。 他们都是第一次走这条道路,去海港打听消息之前,孙新先换了一身不扎眼的衣服,服装的料子不错,加上孙新年轻面嫩,看模样就像是一个商队的少东家一般。 看到孙新这副打扮,武松也明白孙新今天让他穿麻布破衣服出来的用意了,当下便叫手下们都将衣袖往上撸了撸,各自显出粗壮的胳膊来,加上孙新这身富家公子派头,孙家庄众人,俨然就是一个东家少爷带着庄客们外出做生意的模样。 扈成原本的性格,沉默寡语,一路上不断观察孙新等人,而此时看着孙新,一行人马飞快的变换了装束不禁是略有所悟。 而一旁的扈采更暗暗吃惊,这孙新倒还有些门道,刚到登州便已经留起心眼来了,难怪乎能够做出番声势。 这身打扮,显然便是有过研究的,而且一路之上他的庄客们也都是沉默不语,只是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看着便知训练有素。 再看他们独龙岗上下来的庄客们,虽然因为要出远门不能丢了脸面,所以都是特意挑选的强壮之人,乍一看庄客们的体格比孙新的庄客们要健壮一点,可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独龙岗上下来的人物远没有孙新的队伍来的有素质。 他们的那几个庄客一路说说笑笑的,不时透露出济州的口音,这刚进登州城人家便知他们是济州来的队伍了,等到了辽国只怕这情况更加明显。 孙新做事如此精细,怪不得孙新去做私商买卖就能成功,而自己当初带着庄客下山抢劫,三两下就被别人给黑吃黑了。 他这一次执意下山闯荡,说了不少的大话,却是比自己的哥哥扈成去营口卖货更有挑战性。 没想到光一个训练庄客便有了这么多的差别,扈采突然心中有些没底。 自己能成功吗? 扈采突然有种想法,不如自己也跟着哥哥和孙新一起上船去营口算了,也看看孙新是怎么做事情的,偷学一下。 可这话到了嘴边时孙新正向他看来,扈采看着孙新的脸,又觉得自己开口说这话会很没面子。 越往登州城的海港去,路上聚集的商贾就越多,人和人之间平日里看不出差别,真到了有事之时比较就很明显了。 扈成跟着孙新还有武松等人,看看前头孙新和武松有商有量的,嘱咐着路上可能遇到的的各种事宜,又叫人提前安排准备一些酒食。又不时看看跟在大家后面的扈采的队伍,只见扈采眼珠乱转,一会儿看看东边,一会儿看看西边,心事重重的,恨不得走路都能把自己绊倒的模样。 这一下的对比极其强烈,扈成自己看着弟弟扈采都觉他黏黏糊糊的不成器,连他带着手下那些庄客们也是将熊熊一窝越看越烦。 终于到了港口要分手的时候,扈采看着那港口上来来往往各民族打扮的商户,突然就心生退意。 他抓着自家哥哥的衣服小声说道:“要不,要不俺再想想。” 这外面的世界太大了,一下把他从独龙岗上丢下来,他真有些害怕。 扈成瞬间皱眉,大声叫扈采手下一个提拔起来的亲信小厮:“你如今已是俺家的庄头了,要担一些事情,先带着人去,若我回来知道你们没有把庄子开办起来,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以后也别回独龙岗了,当流民去吧。” 那庄头被大少爷一驱赶,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协助扈采把庄子做好。 扈成又对弟弟严肃说道:“你当日偏要下独龙岗之时是如何跟家人说的?再看看如今你这模样。须知你比孙新还要大上好几岁,且看人家做事是什么样的气派,你也学着些个。而今你再不是小孩子,也该要有个顶门立户的样子,” 说完他狠心将弟弟肩膀一推便带着自己的庄客们向海港走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路迢迢劈波斩浪 孙新和武松等人到海港之上询问,去往辽国的船只,得到的结果非常吓人,而今去往辽国的海船,别说送货,光是一个人去到辽国就得花费整整一贯钱,而且根本就到不了营口,只能到锦州。 他自然不能只听一个船家开价,于是孙新又多去问了几個人,却发现最后都是一般的结果,想讲五十文的价都讲不下来,大家的价格如此统一,不用问自然是有着行会之类的组织统一定价的结果。 孙新当即就放弃了讲价,想了想再等时间也就来不及了,而对于扈成来说这一贯钱一个人的价格虽然昂贵可是比起他所带的那些货物到达辽国之后所能换来的价值也完全不成比例,所以两人一番商量当下扈成便找了一条海船。 四十几人的队伍包了两个船舱,大家全都聚集在一处。 而今走这海路,特别还是跨国之间,在大海之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如果不是众人结伴,多半在半路之上就被做了刀板肉。 那海主等着要收钱,看船上客人一满便催促着启航,这时天已擦黑,可他却是一刻时间也不多给,哪怕是夜里行船也不在意。 没办法,众人只得急急忙忙扛着货物去挤海船。 大船杨帆启航。 庆幸的是渤海毕竟还是风浪比较平静,大家在海上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严重,几人窝在密不透风的船舱之里,几个庄客手脚利落地便在舱室里清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先让孙新和扈成还有武松安坐。 孙新却没有歇息,而是主动起身在两个舱室走动,怎么组织一个几十人的班排级队伍他还是手到擒来的。 分派人手值夜,嘱咐大家拿了东西出来吃,又让庄客们打扫船舱的地方,区分了船舱中各部分的功用,看他们都安排下被褥之后孙新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去。 默默呆在角落的扈成已经看傻了。 从小他跟着父亲一起出门行商哪一次不是闹哄哄的,只因他们从来没有管过庄客的死活。 只要庄客给自己铺下铺盖之后,他们往往倒头就睡,或者是唤来仆役给他们整治酒食,自己舒服就行,至于其他庄客随他们弄个狗窝睡觉,并不需要他们这样的贵人来管理, 如今孙新却是十分贴心的关心了每一个庄客的情况,还安排大家扫洒,很快将两个舱室都弄得整整齐齐,甚至还给两边的庄客们布置了专门用来上厕所的地方,连恭桶都已经事先买好抬到了船上来,原先扈成预计应该会是出门过程中最烦人的海路旅途,此时却发现已经变得环境优雅,自己坐在舱室之中丝毫不觉得脏臭。 果然这孙新是个会事先计划的。ζΘν荳看書 在摇摇晃晃的船舱中坐了大半夜,众人也适应了,已然都没有太想呕吐的感觉,于是人也放松下来,长夜漫漫,离开山东之后,马上要奔赴辽国,大家心中都有些紧张,虽然身子放松了可是扈成却依旧大睁着眼睛想睡也睡不着。 半夜之中舱室里黑乎乎的一片,耳边传来庄客们打呼噜的声音,扈成沉默了半夜憋不住,于是碰了碰身边的孙新。 “什么事体?”扈成心想原来孙新也没睡,于是小声问他道:“孙新贤弟,你道那扈采会不会没一个出息偷偷带了人又回独龙岗去,先前要不是我强逼他出发,他说不定那时便已走了。” “不会。”孙新却是毫不怀疑,斩钉截铁的说。 扈采要真敢带着一群人返回独龙岗去反而是一种理智的行为,无论是从实际上还是从胆气上都是足以让孙新对他刮目相看。 可是就看扈采那个德行根本就没有退缩的胆子,只怕是要到青州那儿去碰个头破血流才会不得不回家。不过这个结局他不好跟扈成讲明。 海路摇摇晃晃,船舱之中又不好透气,只能轮班上甲板去看一看,回到船舱下便是空气浑浊的环境,除了吃就是睡,幸亏孙新给大家的安排还不错,所以船舱之中不至于脏臭到不能住人。 时间一久大家基本连时间观念都渐渐忘记了,不知白天黑日,坐的脑袋都是晕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笑盈盈粉气脂香 扈成小声对孙新道:“人都说辽国穷荒,今日一见却也是恁的繁华。” 孙新点点头,锦州不光是繁华,甚至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奢靡场面,商贾豪强们争相斗富,士卒脸上却现应付神色,市集中百姓衣着除了少数明显能看出是契丹人之外全都穿着着漂亮的汉服。 正如辽国这个国家的气质一般,在立国二百年之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征战四方的契丹豪国了。 宋辽两国之间的正式贸易,要通过两国朝廷所确立的榷场才能进行,孙新和扈成他们没有这個渠道,而且就算有渠道也不会走,普通商人去榷场进行贸易基本就是亏死才能出来的,那根本不是他们能玩的游戏。 他们现在做的都是正儿八经的私商买卖,这丝毫不值得惊讶,除了大城市之外,这年头的民间主要买卖途径都是私商,可以说整个孙家集其实也都是一个私商聚集之处,但宗泽看见了都不会找孙新的麻烦。 看到锦州城关厢的繁华程度,大概也知道这年头来往于登州和锦州之间的私商有多热闹了。 两人早已经打听过这一路上所要落脚的地方,他们来到关厢之后并没有往城门里进,而是让那车夫拐向了一处挂了宋人招子的客店。 一般把货物放在这样的地方便可以免于抢劫,只不过所收的钱财会多一些。 庄客敲响了客店的门,很快便有小厮开门,见到是商队来了,几个小厮便熟练地带人带货到后头去歇息。 这地方除了寄放货物外还可以住宿吃饭,很多交易也是在这样的地方谈出来的。 报了名姓孙新几人正要进屋,却看见一个年近三十的女子走出来。 那来招待的女人着实美艳,身材凹凸有致,容貌秀丽。 看见她的模样时扈成脸上不禁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不想这店居然是个女子主事。” 可那女子却是对他不假辞色,笑着看向孙新道:“你是登州城的孙新孙官人?”” 孙新有些意外:“你认得我?” 他此行并不想招摇,不过按照计划是要在辽国这里创下基业的,大宗贸易也不可能完全用假名遮掩过去,所以给的姓名和住址倒都是真实。 那女子笑着说:“俺唤做曾赛花,家父是曾头市的曾首长,嫁了个丈夫是辽国人,而今丈夫亡去了,俺便在这锦州城外开些买卖过活。” 她说话时上下打量孙新,心中颇为赏识,她是曾家的四女儿,去年就听过栾廷玉说他们和孙新的遭遇,又细细访查孙新的身份,得知对方的迅速崛起,曾家人也是惊讶。 而曾赛花则早对这样的青年十分欣赏,今日一见孙新又是个这般白面无须干干净净一个男子,虽然常年下地皮肤黑了些,但是格外健康,看的曾四姐更加喜欢。 当听说这曾赛花的来历之后,孙新心中那点意外的感觉便消失了。 曾头市是个“僧道能抡枪棒,妇女惯使刀枪”的地方,加上本身曾家的出身就是金国商贩,又是地下马市,生意都做杂了,有个女儿在辽国做事实在不出奇。 自己的身份能瞒上一年已经是神奇,只不过两边一起做出的事情,也不用担心曾头市会去举报。 孙新道:“原来是曾家姐姐,请开上几间房给俺们歇息。” 曾赛花道:“这是自然。” 她亲自引着众人往后院去,又对孙新笑说:“俺早听说了孙新庄主在青州的手段,恁般了得。” 孙新忙咳嗽一声,曾赛花看看孙新身后的扈成,当即会意。 一路走,她又不时拿眼睛瞟向孙新高壮的身板,年轻的面庞,突然问:“不知孙庄主如今可曾婚配?” 孙新连忙打断道:“这是俺家大舅子,如今陪着俺一道到这辽国来做生意的。” 听说孙新的大舅子就在身后曾赛花这才不说。 等进了屋子,孙新问道:“能否给做些饭食来?” 曾赛花问:“可要酒肉?” 孙新点头道:“酒给每个屋子里送上一壶,肉也每屋切半斤送去。在给美屋中送些能填肚子的吃食!” 曾赛花道:“这是自然,俺亲手做了些好发糕,不知孙新庄主可想尝尝?” 孙新道:“恁般时姐姐做的糕点一定是好的,便请端来一些。” 曾赛花立时喜上眉梢,不久便端来一大盘发糕。 关上门,端着发糕的孙新一脸疑惑。 “你们道这曾赛花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这发糕里头下了蒙汗药?” 扈成和武松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老弟恁般有福气,到哪里都不缺女子青睐。” “你不吃俺们吃,莫要负了佳人美意。” 他们毫不客气一人拿了一块发糕放到口中大嚼,见他们吃得香甜,吃完后也没有任何问题,孙新这才吃了两块。 过一会儿酒足饭饱曾赛花跑来收盘子,见到一盘发糕都空了她竟十分开心。薆荳看書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孙新早起,同曾赛花一番询问才知她这只是个小店子,更像是客栈,并不是如今宋朝做私商的人商议买卖之处,若是想要卖东西给辽国的商人时他们还得到城中会馆去。 于是孙新带上武松两人直奔她所说的城中会馆。 来到所在地,和想象中的商业交易场所不同,这所谓的锦州大宋会馆更像是一个茶楼,一群人坐在那里吃酒喝茶,寻找商业机会。 宋辽两国之间的私商主要交易的便是铁器,粮食,茶叶和布匹。 除了少量粮食之外,其中铁器、茶叶、布匹这种工业产品,碍于辽国的工业能力都是需向大宋大规模购买的。 而至于在宋国境内最大中的私商买卖货物:私盐和马匹,盐在辽国并不缺,马匹即使在辽国买了也很难安全的贩运回大宋,所以反而是小众商品了。 两国之间的私商贸易数额虽然巨大,可是风险也极高,漂没货物的风险倒是其次,关键是这种大宗商品买卖的价钱敏感性放在那里。 私商贸易的利润本来就没有榷场贸易来的高,一旦市场浮动便是生死之患。 孙新和武松进到会馆内也同别人学着点了些茶食,坐下来慢慢听旁边人商谈,很快便发现今天这会馆里的人都在谈论着最近的宁江州局势。 原来完颜阿骨打举兵来流水的消息已经传到锦州了,只不过对于他此次出兵的成果,大家只是颇为轻视取笑。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尉迟初看海贸 “这次金人作乱若是闹的时间久了,大辽无论是粮价或是布匹都能涨上去,要不要参一股海贸的股份?” “嘿,那些金人才聚起了两千多兵马就想攻打州府,痴心妄想,能成个什么事情?” “哈哈,也是。” 孙新早知道宋辽间的私商贸易风险大,如果没有渠道自己进行,也能够以出钱参股的方式参与,这也是他来此的目的。 不过对于这次金辽之间的战争大家普遍觉得不会变得多有影响,所以对于投资私商也没有太多的兴趣。 孙新听几个大海主开价如今一股才两贯钱,如果大辽的粮价能够上涨半成就能盈利,即使如此也没有多少人有意向。 看来这价钱还会降,孙新觉得应该可以等等再出手。 这时,耳旁突然传来一個高高在上的声音:“这后生,第一次到辽国吧?” 孙新就见对方是一个面貌油滑的中年,胡子打理的油光水亮,一看就是个走南闯北的老商贩了。 孙新对他点头一笑,不再理会。 那厮原以为能够得孙新敬杯茶,身子都扭过来了,却没想到孙新根本没有尊重前辈的意思。他走了这宋辽贸易十几年,早已是个中老油子了,却没想孙新这个面生的新手居然毫不上道。 “有什么好听的?这宋辽之间的海贸利润很薄了,有钱投给这些海主,倒不如去河湟买茶引。” 孙新笑笑,不置可否,已经大概了解情况,便叫武松一起走。 回到客店正碰上扈成在整理货物准备出发,他已经和人约好了就在锦州附近交割。 孙新想想道:“俺这两日有事走不开,便让二郎同哥哥走一趟吧,路上多坐车马,不要担心钱财,安全要紧。” 扈成张张嘴,他本是想要孙新同自己一起去的,一路上已经看清楚孙新比他会办事,不过孙新不想去,武松也好,毕竟多个人保护比他自己带人去是安心多了。” 扈成要去的是来州,那地方靠近辽长城,消费力比锦州要高许多。来去一趟约莫是一天时间。等他们离开,孙新便蒙头在屋里歇息。 住到傍晚,就听外面一声柔柔的招呼:“孙小郎君在么?” 孙新警惕的摸到了床边的铁鞭,一下坐起,问道:“是哪个在叫?” “孙小郎,我是曾赛花呀。” 孙新这才听出确实是曾四姐,于是开了门。 曾赛花站在门外,玉环金翠,粉面桃腮。 打开门后孙新还是有些警惕的看着门外的曾四小姐。 “曾小姐?可是有什么事吗?” 曾赛花面露微笑,一脸轻松的道:“孙新庄主,我今日整治了一桌酒食,没人陪着吃饭,一起去用一些吗?就我们两个。” 对于这个邀请孙新根本不考虑,拒绝道:“曾小姐,我如今有些事情走不开。” 曾赛花也只不过是跟过自己那个丈夫而已,再没同其他男人接触过,昨晚见了孙新,心动了,想了半天才已经是鼓足勇气来的,她知道自己外貌极美,又着意打扮后只道可以成功,这时轻轻翘起的玉臂动作不禁一滞,她没想到自己这样主动上门居然会被拒绝。 脸一下就红了。 但是她仍旧是不愿意放弃,想了想突然笑道:“我可以进屋去坐坐吗?” 说完之后曾赛花只感觉自己的脖梗子都红起来,自己怎么会主动提出如此不要脸的请求,原本只是想着一起吃饭的,现在却要进男子的房间? 孙新也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露骨,可是自称他没时间跟人吃饭,现在如果再连人家自己的客店房间都不让进,又好像是把关系弄得太僵。 只能让开一点身子说道:“嗯,请进吧。” 看着曾赛花也是飞快的进屋,样子并不比他自在多少,孙新心里也是好笑,这女子虽然泼辣,但明显也并不是那般的无法无天,也是跟自己在这硬撑着呢。 曾赛花现在是什么意思孙新自然不会看不明白,他特意开着门没关以证明两人之间的清白。 进屋后孙新还是决定把事情说开免得以后尴尬,于是对曾赛花道:“不瞒曾小姐,我对家中妻子情重的很。” 曾赛花愣了一下,看着孙新这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原本好不容易已经铁定的内心,这时又慌乱起来。 好么,自己送上门了人家还不要,这又怎么办? 可是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太主动,所以让孙新觉得自己是个水性杨花之人? 越想越乱,心思渐渐歪掉,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孙新连忙把他的话拉回来说道:“俺在登州已有了家室,是以并不想在外头多生枝节了。” 他的拒绝已然十分直白,曾赛花要是再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真傻了,只是六神无主间她又不知该怎么收场,只能红着脸坐在那里。 这时就见孙新笑笑问她道:“话说曾小姐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孙新给递了一个台阶,曾赛花心中这才松一口气,好在没有撕破面皮,连忙起身说:“我……我是想问问你们初到辽国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 “若是真有什么事时我自会开口的。” “那,那我先走了。” 房门被孙新从后头关上,曾赛花才捂着胸口在走廊上直喘气。 “回去之后要少去听那些宋人所讲的传奇话本,什么郎才女貌,自荐枕席,全都是骗人……丢死人了!” 话说回来,曾赛花又想想刚才自己已然表现的如此明显,孙新却也没有顺竿而上,而且没有把话讲破还给自己留了台阶,想想刚才的场景却在曾赛花心中孙新这人的形象越发的有魅力起来。 曾赛花的事情让孙新觉得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尽招泼辣女子的喜欢,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等到第二天扈成和武松就回来了,孙新见了就问道:“哥哥那些货已经办完了吗?” 扈成摇头笑道:“还没,今日去交割的不过是一半。还有一批货明天要走。” 孙新点头:“照此说时明日还是让武松跟你一道走。” 昨天去走一趟货后,扈成对于武松的印象颇为不错,于是笑道:“那自是谢谢了。” 第一百六十章 史文恭再会孙新 时间已然入夏,转过天来锦州的气温也越发高了,孙新摇着折扇进到了城中的宋辽会馆,果然就发现那帮商人各个换上了薄衫,打着蒲扇在会馆之中谈话聊天。 孙新一进屋时众人看向孙新的眼神却让他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一副看棒槌一般的表情。 直到他看见那天同自己打招呼的那油滑中年人脸上的嘲讽神色,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对于这些商人的看法,孙新毫不在意,这些都是注定亏钱的货色,自己和他们计较什么? 抬头叫来一个私牙询问此时筹股的海商们开的股价,果然便听闻原本已然是两贯钱的股价这几日已经降到一贯八串钱一股了,只要辽国的粮价和现在持平就能有收益。 孙新毫不犹豫,虽然再等下去还能有持续的收入,可是现在他却没时间继续在这里耗了。 当下他便打定主意叫来一個牙人道:“此处先下订,大笔银钱去登州交割行不行?” 那牙人点点头,“登莱两地都有收钱的地方,若是要参股时,可以回登州去交割。” 于是孙新便对那私牙说道:“帮我去买五千贯的海商船股,每家每户都掺着些来买。” 那牙人先是满脸惊讶,然后脸露喜色,连忙点头去办生怕这生意落在了别人手上。 小小的宋辽会馆立马便骚动起来,众人们见孙新说完这话,都惊讶的看向他。 尤其是前天与孙新说过话的那油滑中年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鄙夷的神情。 “这厮是疯了吧,什么来头?” “有这钱财何必买宋辽之间的股,还不如去河湟买茶。” “真是浪费了!” “这的家伙年轻面嫩,新做贸易,拿着家中资材钱来花败,也不知哪家人能有这么多的钱财给他花用。” “嘿嘿,花钱买罪受,会有事实来教训他的。” 很快那牙人便处理完毕,拿着几张股权证明回来给孙新。 孙新没有把所有钱全部交出来,因为有很大一部分钱财是以粮食和铜钱铁钱的形式存在家里的并没有带来,但是他还是兑换了两张此时在北地也有流行的纸钞,这东西是民间发行的,信誉还算好。 交了五百多两纸钞的订钱之后,对方相信他不会赖账了。 武松看着孙新这几年积蓄下来的五千多两瞬间变成了这几张轻飘飘的股票,暗暗咽了一口唾沫,他也如同那些议论孙新的众人一般觉得十分冒险,但是他终究是忍着没说出来。 就在此时便听得外边一阵车马之声,掀开挑帘,史文恭带着一众人急忙忙的闯进来。 他一眼便看见了位置靠里的孙新。 “龙傲天?哈哈!” “史大哥好久不见呀,你也来锦州了?” 史文恭笑道:“我听四小姐说时还道不信,我如今也住在那店里,却是刚到,晚上咱哥俩一道喝酒。” “史大哥客气了。” “且等我为老爷办些事情。” 两人说话之时,身旁原本嬉笑议论孙新的众人眼神与脸色全都变的古怪起来。 那孙新是个走宋辽贸易的新人他们不认识,可眼前的史文恭在场之人岂有不知的? 曾头市是跨国贸易的私商中老大的一股势力,虽没有自己的海船,可是却是陆上的一霸,这三州两郡之间都听闻这青州豪强的名声,而史文恭就是曾头市走南闯北最得力的一位头领,他到场就和曾家到场是一样的意思 大名鼎鼎的史文恭竟然与那面嫩的棒槌两人谈笑风生,就仿佛是老友一般!这小子到底是何来头? 而等到史文恭叫来牙人直接对那牙人说道:“给我办四千贯的宋辽海贸股份!” 那油光面皮的中年人瞬间是惊的把茶杯都掉到了桌上,茶水漫了一桌子。 “这,这,俺怕是听差了吧,曾家居然也买宋辽之间的股权?” “没错!” “难不成宋辽之间的这海贸真要利润提高了吗?” “那小子不成还是个中高人?” “哎呀,管什么其他,俺也要买宋辽之间的股权!” 一瞬间原本无所事事的牙人们突然都忙碌起来。 众牙人四下奔走之时那孙新和史文恭早已经笑着走出了会馆,看着史文恭的车马远去,那油光的中年商人才愕然良久,摇摇头道:“与高人交臂而失之!” 自己前天居然还把这孙新当成了一个刚走宋辽贸易的楞头青想要以自己的老面皮让他请自己吃茶喝酒。 “这年轻人是什么来头,怎么史文恭都对他如此敬重,难不成也是山东的豪富?” 突然有人想起说道:“对了,最近山东可出了什么奢遮的人物,年纪还如此轻?” 瞬间众人议论纷纷,只不过他们常往来于登莱之间所认识的豪强都是一些商贩,像孙新这种老实种地的地主却不落在他们的情报之内,猜了半天也没猜出个准数。 孙新同着史文恭一起回到了城外的客栈,这时曾赛花刚刚安排好曾加的人走出前台来,一下碰见了孙新,她脸蛋依旧泛红,又看看身边的史文恭,略略尴尬。 这时孙新却大方的先冲她笑了一下。 曾赛花心中瞬间对孙新的观感更好,报以微笑。 史文恭见过四小姐便要去后边安排一些事情,约好待会儿吃饭。 孙新见到曾赛花要离开,想了想,突然叫住她问道:“咱们能一道喝杯茶吗?” 曾赛花一愣脸上露出欣喜,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着,点点头。 不多时两人便在这客店中摆了一些茶酒,互相坐下来。 曾赛花年近三十,满是风韵,一颦一笑间都十分迷人。 孙新坐下之后先沏了茶,便主动将茶杯推到她面前,他如此体贴的样子,更是让曾赛花暗暗欣赏,毕竟在这年头很少会有男子主动服务女子的。 “孙庄主,你找我到底要说什么事情?” “那曾头市如今还支持姐姐你钱财吗?” “我是嫁出来的女儿怎么还会吃娘家的东西?无非是沾些亲戚平日里帮衬着些个而已。” 孙新点点头,虽然曾赛花开着这样一家店,但是整天要抛头露面的招待客商,这几日看下来他也知道曾赛花的生活不算贫乏,但也确实讲不上富裕。 “想不想挣钱?” 曾赛花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事,不过她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一码归一码,对这男人有什么想法也不耽误她为自己争取实在的利益。 她点点头道:“难不成孙小官人有什么门路?”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乱世来前需忍耐 “暂时也说不上什么门路,未来倒可能,只是想先请四姐帮我个忙。” “说说。” “能否帮我留意一下宋辽之间海贸的情形,若是有什么变化便去个信通知我,在这锦州与登州之间通过私商来通信还得要是四姐你的客栈这般地方才能方便联系,若找的别人这消息是难得传通的。 原来如此,曾赛花点头笑道:“这事简单。” “那便谢谢了。” 曾赛花看着孙新道谢之后转身便洒然离开,丝毫不留恋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黯然,人家已是有家室的人,不过请自己帮個忙而已,自己还想入非非的做个什么劲? 孙新和曾赛花说完话,便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脑中翻来覆去思索着辽金之间的战争。 虽然他很确定金国的壮大大概率会将辽国市面上各种物价都抬高,但是能抬高到什么程度他却也没个底,也或碰上什么小概率的情况自己这一单还能做亏了,这可是整整五千贯呀,是自己现在手上一半的活钱了。 心中多少有点紧张。 等到半下午时扈成便回来了。 “事情忙完了?” “是呀,总算是办完了。” 扈成在穷乡僻壤跑了一天,捶着腿直叫苦。 孙新道:“晚上我约着有饭吃,却是不同你们开火了。” 他出门之后扈成颇为惊讶,问武松道:“他该不会真和那曾赛花凑到一块儿去了吧?” 他毕竟是孙新的大舅子,总不能看这事情真在自己面前发生。 武松摇头笑道:“俺家庄主是白天同那史文恭一道约了饭去。” “史文恭,便是那曾头市的?他来了锦州了?” 话说完扈成一愣:“白天的饭局?怎么史文恭今日也去了会馆?难道说这辽金之前的冲突真能闹大?” 他想到此处,眼睛不禁越瞪越大。 “武二郎,你老实跟我说,你家庄主这回到底买了多少的股份。” 武松笑看着扈成摇摇头道:“俺却不敢说的。” 扈成,听到他说话反而更加深吸一口气,想了半天竖起两个手指头问他道:“两千贯有没有?” 武松笑着摇头,他没说数字,可是扈成看到他那嬉笑的表情就已经万分震惊了,居然超过了两千贯! 在他想来两千贯已经是孙新开设孙家庄这两年多来积攒的全部财富了,难道说他这回来这锦州居然还是借了钱来投资的? 这……这也太冒险! 不过又想到那史文恭也在锦州代替曾头市投下了重股,扈成心中不禁也痒痒起来? 难道说那什么金国真能起些声势?自己要不要也在这的海商中掺上一股? 可思索了半天他又舍不得下那个本,扈家庄一年的出息也就是一千多贯,如果是小量投资看不见可观回报,大量投资他却也不看好那什么金国能在大辽的边境上兴起什么风浪,最终心中到底是没有下得那个狠心。 排下一桌酒宴,史文恭同孙新见面之后便开始吃喝谈笑。 史文恭拿了一瓶白酒来。 “这是俺从山东带来的,却是你们孙家庄出产的白酒。这酒力气硬是大,俺们曾头市上也学着酿了些白酒,却是辣的呛人,没你庄子的酒这般的香醇。你这久如今在这大辽却是上上之品呢。” “哈哈,想不到在这儿还能碰见这白酒,这白酒在大宋我都只能偷着卖,想要卖到大辽来,也就是你们曾头市才有这样的本领。” 这一番吹捧曾头市说的史文恭哈哈大笑。 白酒酒曲这种东西在这年代还没被研究出来,几种特殊的香型也没分清楚,孙新弄出来的白酒其实也就是后世口粮酒的水平,制作方式也非常的取巧: 他弄不出有特殊香型的酒曲,干脆便采用多次蒸馏之后直接勾兑蒸馏水的方法制作白酒,做出来的酒没有多少悠长的酒香,放在后世超市里能卖上十块一瓶就不错了,但至少是能喝。 而其他土作坊酿的白酒,那就是酸的臭的,什么味道都有了,所以一来二去,孙新孙家庄的白酒反倒是市面上少数靠谱的白酒种类,而且别人怎么想也想不出这东西的秘法是如此的直给。 史文恭拿起孙新的酒杯就要替他倒酒,孙新连忙道:“何必如此客气?” “小弟是个高人,受得这一杯。” 孙新挑着肉吃:“什么高人,俺不过就是个种地的罢了。” “孙新老弟切莫如此说,俺也知晓你在登州做下好大的事业,英雄不论出处,不论以前老弟是配军还是种地的,如今谁还敢说你不是个豪杰?不瞒老弟所言,进曾头市之前俺就是个没名没气的乡野汉子,就是一身的庄稼把式,万幸得了俺家老爷的赏识才有了如今这般的风光。” 他给孙新倒上酒,然后对孙新举杯一敬道:“俺们曾头市也是个讲能力的地方。看见老弟如此本事早想同老弟做些大买卖,不若咱们两家便合在一伙做他一些大事业出来!” 孙新眼珠儿一转,抢先同和史文恭碰了一杯,将酒一饮而尽又将杯子口朝下倒了倒,示意史文恭自己的诚意。 然后他才摇摇头笑道:“史家哥哥,俺是个种田人家,做不得大事业,无非是赚些牟利的钱罢了。你们曾头市是大地方,俺如何和你们比得了?” 史文恭一笑,摇头道:“孙新老弟年轻有为,如何说做不了事业?” 孙新却是不再说话,只是闷头喝酒,史文恭举杯又劝:“老弟,你有这帮才干,只是蜗居乡里,这可是浪费了大好时光呀。” “一个种地人家说甚好时光呢?” 史文恭劝了半天,还以为是孙新怀疑自己的诚意不够于是拼命的与孙新敬酒,可是孙新虽然酒到杯干十分诚恳,可喝到最后还是那副态度。 史文恭终于也没办法了。 一场酒宴在两人都晕乎乎的情况之下散场,孙新回屋之后倒头便睡,隔天早上起来,史文恭又在门外热情相邀,孙新却是直接表示自己已将此间的事情办好,今日便回登州去。 一众人直接收拾行李离开客店。 “走的如此着急?”曾赛花看着孙新离去还颇有些不舍。 孙新一边走一边暗暗思索,他不是不知道针头是肯定想要拉他去参与什么大买卖,而且多半能够成功,可他却不愿意这么早就去挣那血钱,现在才到政和四年,每当乱世来临,第一批跳起来的人就没有成功的。 君不见原著之中曾头市拼命做大后是什么下场? 第一百六十二章 梁山到时论私交 离开了辽国境内,孙新就感觉自己仿佛是从天下风云的世界瞬时穿越回了安心种地发展的小天地。 想道这时金辽两国已经在边界上开始龙争虎斗,而自己所在的登州却还是一片太平,大宋官员心中最大的心头之患居然还只是境内的几个占山为王的匪寇所兴起的起义军,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事情。 孙新在辽金两国敢于涉及各种天下大事,可是回到了大宋却要万分小心,虽然在大宋他其实也已经是一方小豪强。 孙新看着背后渐渐掩映在波涛海浪之外的锦州城,心中暗暗想着自己迟早要回到这锦州来做事的,只是当前自己所能深入这個时代变局的事情实在不多。 现在自己还需要暂时蛰伏,等到真正的天下变局到来之时才能出手! 又是如上回一般的一路颠簸,几天之后他们终于摇摇晃晃的回到了登州海港。 一上岸就有扈家庄的人在迎接,扈成连忙去询问自家的管事道:“扈采没有跑回独龙岗去吧?” 那管事挠挠头:“二少爷不是到青州去了吗?怎么会回独龙岗?” 他看见扈成那担心的表情然后才反应过来,小声道:“扈采还在青州并没有回家。” 扈成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叫人赶快把这回从锦州城贩运回来的货物开始往外搬。 扈成他们在登州城里还有自己的事情,大家同甘共苦已经外出大半个月,所以也不必多说告别的话,孙新和武松带着几个庄客同扈家庄的人拱手告别,然后便径直回了十里牌。 下船之时正是黎明,到十里牌时太阳便转了出来,在这登州与锦州的气温却是差不多,响晴白日之中夏天的威力已经开始显现,一路骑马太阳照着后脑勺,晒的人连头发带背上一齐发热。 进入了孙家庄孙新也知道自己手下几个庄客和自己走这一趟也是担惊受累的,于是对大家道谢之后让大家先自己回家休息,自己便带着武松往自家的小院子走去。 还没下马,老远便听到院中传来了一阵吵闹之声,孙新往院门看去,便见院子里此时已经多了好几个身材魁伟的生人面孔。 他连忙翻下了马来,把缰绳交给武松,自己便抢先走进院子里去。 一听几人对话,才明白原来是梁山的人来勒索收钱了。 自己和梁山之前已经说好了借粮的数额,并且那些粮食都已拿去,但是孙新早就预料到这事情定然没有如此简单,果然随着梁山的扩张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 乐和和鲁智深等人正在与梁山来人争辩,寸土不退。 只听乐和道:“之前你等所开出的借粮数额我们已经照例办理,这一次怎么又来借粮?俺们庄子哪有那么多粮食借与贵山?” 一个瘦壮矮子笑道:“乐大管事,你村庄手上困难我们也了解,可是如今俺们山上人吃马嚼的总要些开支,还请你通融些个。” “俺们也知你梁山对这山下人是讲仁义的,是以今岁上你们来俺孙家庄借粮,俺们可是给的一点磕绊都没有。来了几个头领也真心实意的伺候,你们也口口声声说俺们是梁山的弟兄了,怎么如今对着弟兄却又做出这种事情?” 那矮子眼睛一瞪:“谁与你是弟兄?孙家庄的,你等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一年俺们不过找你借了几十石的粮食,你这孙家庄的田土可是比着好些庄子都要大,却只借了几十石,你还说是俺们的朋友?” 孙新小声问身后的武松道:“那两个下山来的头领,你可认识?” 武松点点头,小声给孙新介绍:“那个高大的就是林冲。” 听着梁山上那个小头领气势逼人,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的陶宗旺和鲁智深顿时不愿意了,嚷嚷着说这梁山的待人不公平,眼看两边就要吵起来,孙新及时的走上前站到两方之间,一边拦住自己的手下,一边对那站着一直没说话的强壮中年头领说道:“林教头,可否边上聊聊?” 林冲听到孙新叫他颇为意外,外人都只叫他林头领,叫他林教头的只有一些真心兄弟。 武松刚才介绍今天来孙家庄收粮的两人一个便是豹子头林冲,另一个则是白日鼠白胜。 现在梁山上已经换了首领,晁盖等劫持生辰纲上山的人已经执掌山寨,事情的发生过程就和小说之中的没什么差别,只不过林冲出手的时机比小说之中要早了一些。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尉迟结交豹子头 林冲惊讶看着孙新,孙新又笑着道: “俺家乐和哥哥说的没错,俺这孙家庄之前一直很配合梁山的借粮,即便你们再要借粮也该分个亲疏远近。” “当然,若是梁山上真有什么需要,俺孙家庄必然尽力支持。只不过不该如此生硬做事,寒了俺们这些与梁山关系不错的庄子的心。山寨上怕也不是想要这般的结果吧?” 林冲眼神玩味,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却是放松下来,看着孙新笑道:“你倒知俺们梁山的发展方向了?” 孙新笑笑转移话题道:“听说林教头你们都是守山大头领,怎么也下山来征粮来了。” “你是有所不知……而今咱们梁山上人口广博,虽然多有银钱,可是却难得买到粮草,若是不下山来征粮总不能吃金银过活?” 孙新心想这也是屁话,真要这么有钱拿钱来跟我买啊,还不是开口就找我借?到底是想从老子身上占便宜。 不过他脸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他点头道: “那是自然,教头你放心,若是俺们梁山上真是粮食有亏之时,只要不给我惹上麻烦,孙家庄一定全力配合。只不过俺们庄子毕竟能力有限,教头还是应该多考虑些个。” 两人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那边人也感觉出不对来,纷纷用眼神往这看。 孙新还想再和林冲拉拉关系,却没想林冲摇头表示自己还要回去跟弟兄们一块,于是孙新也跟着林冲一起往回走。 远远的走过去之时林冲就问孙新:“是以那铁叫子乐和如今就在你们庄上勾当了?” 孙新笑道:“我原本就与乐和哥哥有亲戚,之前一直想要他来庄上管事,那王伦的相邀却是有個机缘巧合,他到了俺庄上之后兄弟之间倒也快活,便再不回那登州牢城了。” 林冲听了感叹道:“这世道真是想要好生做个吏员也做不得,能到你这孙家庄上,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他的言语之中颇为感慨,似乎很羡慕乐和可以不上山落草而是投靠到了孙家庄来做事。 他自己却早已没有这样的选择了。 “也要多谢林教头铲除了那王伦,不然乐和哥哥便是待在俺孙家庄上也是提心吊胆的。” 林冲笑笑,不用过多的言语,不过小王知道他这里应该就是手下留情了。 果然回到众人面前,林冲先拍拍白胜的肩膀,然后又对乐和道:“乐家哥哥说的不错,俺们确实和这孙家庄关系颇好,如今再要征粮,第一刀也不该从这孙家庄上砍。” 一旁的白胜愣愣,小声对林冲道:“可是林教头,这孙家庄的粮食是最多的!” “白贤弟不用聒噪,待俺回去同着晁哥哥说。” 看见那林教头说完转身就走,鲁智深一愣,接着拍拍孙新的肩膀道:“怎的,孙新你连着梁山上的人都有关系?” 孙新笑着解释道:“俺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是因缘际会帮了那林教头一个忙才算认识的。” 一旁的乐和也是看的颇为惊讶,笑着说道:“你年纪轻轻整的,人脉如此之广!” “乐和哥你别笑我了。” 而这时一旁的陶宗旺却是忧心忡忡的对孙新说道:“你去的这大半个月,咱们这山东的局势可是越发的坏了。” 孙新让他们仔细说,这才知道就这大半个月来抢劫生辰纲的名头,加上大笔金银开道,使得梁山的旗号彻底在这山东一地扎了下来。 梁山已经吸纳了周围的不少匪伙,而越多的土匪加入梁山并没有带来更稳定的局势,而是使得梁山上的人口暴增。 于是他们已经开始打劫周围的大户,明晃晃的要大户交粮,若是不交时便威胁攻破庄子。 甚至他们已经以惩恶扬善的名义,打破了梁山脚下几户地主的庄园,把人家庄上的庄客全部抓到梁山之上去落草,如今几乎是把刀架在周围豪强的脖梗之上,官府拿他们也没办法,气焰之嚣张令人望而生畏。 陶宗旺说完感叹道:“越是知晓这些事情便越觉得庄主当初一力要壮大保甲的想法有多明智。” 一旁的乐和也是点头称赞:“便是当初多投了钱在这练兵之上,如今才有如此大差异,若不然再和那林冲关系好时,他也断不会放过我们去。” 这些话最后都被鲁智深摇摇手总结了:“说这些也没甚用,如今那俺们庄子的局势依旧是岌岌可危,俺看梁山不会这般就罢手的。” 武松思索一番没一个头绪,终于开口问孙新:“庄主有什么想法?” 大家看向孙新,孙新却是笑着道:“有列位的帮衬俺们庄子自然能够闯过这一关,只不过下一次碰到这梁山的人前来,鲁大师你可别再和他先露胳膊扎腰带的斗气了,你一人尽可打杀的去,可俺们庄上几千男女,如果是这梁山真个杀来,总不能个个练得像大师一般以一抵百。” 众人哈哈大笑,乐和指着孙新道:“看看,这厮如今还有心说笑,可见这事情到底难不倒他。” 大家还有事,说一回之后没什么头绪,便散了。 等众人纷纷离开鲁大师却还没走,孙新看向他,鲁智深摇摇头道:“俺就怕这林冲好对付,可听说他那山上还颇有几个鸟头领,若是一味的带人来找麻烦,俺们却该如何是好?” 果然鲁智深是上山当过土匪的,深知土匪们的性格,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这样轻轻松松的就把事情放过。 “没事,就算真到那一步,俺们庄子未必没有对付他们的本领。” 武松点头:“是了,庄上也自有兵马,大不了打上一仗。” 鲁智深想了想问道:“孙贤弟,武贤弟,你们不是同纳林冲林教头有些关系吗?俺看他是个真心实意的人,要不从他那上面拉拉交情,看能否得些梁山内部的信息,多少也是个保证。” 这世界中鲁智深走到桃花山就被李忠给截住了,根本就没有进东京城的那一节,直到今日他才和林冲第一次相见,不过看样子他和林冲虽然比原著中晚了这么久见面,但第一印象倒依旧是不错。 孙新心中不觉得林冲在这事情上真有什么权力,不过他想了想也是点头道:“成,回头先给那林教头备份礼物送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孙二郎急练保庄兵 孙新这里刚刚把自己的礼物给林冲送去,还没有跟林冲正式的搭上消息,没两天却从扈成那里先得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信息。 “清河县的潘家庄被打破了!” “被梁山打的?潘家人呢?” “他们的庄子被一伙土匪烧了,虽不是打梁山的旗号,却也是清河县当地的匪伙,如今那些人抢了潘家便上梁山去,粮食也都全部被他们抢上了梁山,和梁山打下的又有什么区别?” “潘家人死的死逃的逃,多数不知何处去了。” 孙新蓦然一阵,心中先是想到了潘金莲,但这女人在他脑袋中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把心思转回到整个庄子的安危上,想了想孙新又问道:“他们只是打潘家还是不管哪家一路烧杀抢掠而去?有没有影响到咱们的其他客户?” “就是打潘家一家而已,应该是那潘大户之前不知如何误了他们的头领才遭此横祸。今后咱们在那做事附近也得小心一些了。” 孙新点点头道:“现在若是有潘家的人逃到你庄子上你收不收?” “收自然是收的,只不过我不可能为潘家出头就是。” “这也是应得之理,你们独龙岗上如今危不危险?” 扈成摇摇头:“这还要多靠你去年的提醒,俺们三個庄子都已经多修了防御,独龙岗是恁般大的一个地界,暂时他们倒起不了心思来攻打俺们,不过看这局势也就是有个两三年的喘息之机,那梁山的做大,定有一日要碰到咱独龙岗上来的。” 他语气之间也是颇为惊恐,要是独龙岗能够整座山岗搬家而走他们估计早这么干了。 孙新想想只能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他们打来时再做计较。” 扈成也不知该怎么说,于是转而又说起自己那孙记的事情:“说来你怕是不信,这两月孙记的药材销售额居然还是往上涨的。” “形势虽好,但还是要小心” 这是他们之前把市场慢慢做出来带来的长尾效应。 在庄上老老实实的干活整顿,转到六月中旬,孙新这里便接到了从锦州寄来的信件。 信是寄到孙记的柜台上的,顾大姐匆匆忙忙的拿到孙新院中来交给他,孙新拿到时哭笑不得,因为那份信件居然是一封花笺还有女人的脂粉气味,好在扈三娘在一旁看见了他拿信就主动回避,扈三娘还是本着男人家做事自己不要干预的想法,这也是夫妻之间相信的表现。 扈三娘知道如果孙新想要告诉她什么会直接跟她说。 孙新打开信件,发现这十几天来锦州的海贸局势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奇怪,虽然完颜阿骨打已经聚兵来流水,但是历史上真正要打下宁江州已经是十月份的事情了,现在还只是在酝酿阶段,在那之后辽金之间的局势才会飞快的运转起来。 而此时整个山东的豪强之间已经有些人人自危的感觉,梁山的崛起带动的绝不仅仅是济州周边的局势变化而已,这梁山的突然冒头就好像是给这两年已经出现的土匪壮大的形势彻底挑明了,各地的匪伙纷纷壮大崛起,有些投梁山而去,有些在小地方称王称霸。 而这时孙家庄众人才发现孙新之前的决断是多么的英明,四个碉楼往那一放,一般的小匪伙过了孙家庄根本就不敢进来动手,便是看着那热闹的孙家集这么一块肥肉也没有人敢动。 随着孙家庄的安全和周围局势形成的对比越发明显,再加上之前孙记大力宣传出了成果,直接导致无论是孙家集的生意还是孙记的收入全都不降反增,走了一波逆势上涨的曲线。 这是连孙新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原本还打算今年就是专心开垦田地,抓紧训练农兵,却没想到如今生意一下火爆起来,为了将能挣到的钱先抓到手里,他只能把庄客们都留在工厂和土地之上加紧生产,意图赶在这一波大寒潮来临之前为自己庄子中多囤积一些物资。 按照他的计算这般火热的势头至少能延续三四个月。 天气已经正式入夏,海边的日头分外毒辣,整日里晒的人后背生疼。 万物滋长,农作物也从土地之上热腾腾的冒出头来,农田中的活计根本不能清闲,每日里孙新也和众管事们在田间地头忙得心焦冒火,晚上热的都睡不着觉。 扈三娘每天还出去管妇联会的事情,回来又写着各种规划和条陈草案,最近正打算把孙家庄的食堂由妇联会承包下来办,搞一个会办店铺为妇联会的运作提供资金。 孙新看了劝她道:“咱们孙家庄的食堂这一阵子可以不用投资,过不了几天我就要开始大练兵了,到时候庄上的闲散人员空闲时间全都会被我聚集起来,练兵时就统一供应饭食,怕是就没有人去吃食堂了,如果现在投资只怕你的资金回笼会很慢的。” 扈三娘一愣,问道:“你现在还大张旗鼓的练农兵会不会太惹眼了?” 孙新对媳妇儿笑道:“正因为如今局势变换,咱们才有机会大张旗鼓的练兵呢,现在我们便是制造刀枪自筹兵甲那些官老爷们也不敢说什么,要不然让他来替我孙家庄守庄子?” “你就不怕招来那些梁山上土匪们的忌惮?” “忌惮就忌惮,难道我这孙家庄建起来就是为了给他们那些梁山好汉们抢的?即使咱们不练兵梁山的人也早晚会找到咱们头上来,我就是要把这兵练给梁山上看看,让他们也知道动咱们是要出血的!” “只不过如果练起兵来说不得还可能跟梁山起冲突,倒是你要不要先到独龙岗上去躲躲?” 扈三娘依偎在相公怀里摇摇头说道:“我才不去呢,出事情时俺这个孙家庄的主母还逃出庄子去了,让别人听了会怎么想?而且你不是说了吗,越是打仗之时,咱们妇联会的责任越大。我这个妇联会主任怎么能走?”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庄客,说是锦州来了个人找他,原来从锦州回来十几天,终于有人到孙新的庄上来取他那些买股未交的金银了。 四千多贯的银钱整整装了三辆大车。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监理会实验火枪队 孙新进屋就见扈三娘坐在炕上拿着那几张商票翻来覆去的看,一遍又一遍。 孙新笑道:“这屋里最值钱的可不是这几张票子。” 扈三娘看着他:“就这几张票子可是换了咱家四五千贯的银钱出去,你别说还买了什么其他贵重的东西?” “咱们屋里最大的一个宝贝不正坐在床上吗?” “嗯呀!”扈三娘不满的拍开孙新的大手,总算是把那钱都被花出去的怨气收了一些。 转眼到了七月,今年开垦的土地总算种完了第一批的作物。 一大清早,栾廷玉就带着庄中参加农兵训练的庄客们到了教场之上。 栾廷玉骑在高头大马上,指挥着士兵来往冲突,俨然已经是一个火枪时代的军官,绝对是这年头的头一份。 孙新来到教场上,先叫妇联会的妇女们将酒食放在边上,不少正在训练的农兵都把眼睛向这边瞟来。 一早上太阳未起他们就在这里集合站队,拿着木枪走来走去,到这时早已经是渴的嗓子眼都冒火了。 栾廷玉对孙新提出意见道:“不用送这么好的酒食来。” “莫道我是在跟庄上客气,咱们保甲训练的资源自然不能缺,每回在监理会的例会上我都是这般说。” “只不过训练时伙食的提高,我还是不支持的。每一次农兵训练时都给这么好的饭食到时候把庄客们的胃口给养大了,如今他们只不过是拿着木枪走来走去就这般娇惯,未来要打起仗来哪有这般的好吃食与他们?”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栾廷玉对于火枪战斗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未来的火枪战争所面临的场面都只会比冷兵器时代更要凶险恶劣,而那些火枪兵们所要求的纪律性不是冷兵器时代的士兵可以比的。他已然警惕了起来。 孙新笑道:“养刁了才好,以后咱们的兵练出来,個个要膘肥体壮,走出去也叫人知道咱们孙家庄是个好地方。好兵不是饿出来的。是打出来的,平时吃的好些没关系,如果要训练庄客的坚毅品质,大可以抽出一段时间让他们受累挨饿,经历一下苦楚,但绝不能在训练时省粮食把他们身子饿出问题。” 栾廷玉想了想,点点头笑道:“这般时你可要等着出血了。” 随即他展开孙新给他审定的训练教材问道:“你打算把这些农兵全部编队了?” ”我便道似这般的农兵只是学习阵列射击也是不成。排成一列横队固然是可以阻挡骑兵的冲锋,但若是被人来到侧翼攻击该当如何是好?” “你把队伍分成连营团,一个连八十到一百人是什么想法?” 孙新给栾廷玉算道:“咱们现在练的是三段射,八十到一百人排成三段射的阵型分作三排,每排的人数就约末是三十人。” 孙新指着远处三十人的队列,栾廷玉看了一眼,很快理解。 三十人基本是一个连级军官所能看到的最大范围了,如果连队的宽度再一步扩展的话,站在一边的连长都顾不到最末尾的战士,有人跑了都不知道。 栾廷玉把那份训练手册看了又看,最后同意道:“那便照这条例先试着练起来。” 这份孙新写的训练大纲在监理会上提出之后自然是引起众人的热烈讨论,大家都对火枪兵时代的战争没有一个具体的想法,一番询问后才觉得这大纲之中颇有巧思。 但是孙新还是主动提出要先找些农兵来练练看,毕竟他自己也没有打过排队枪毙时代的战争,自己的这一份训练大纲也不过是面对着白纸,纯依靠自己前世对于火枪时代一知半解的了解和一系列的计算得出来的,肯定有诸多不合理之处。 他对监理会众人表示再多的巧思也抵不上实验的结果,就如同当时的秸秆是用来做秸秆棉还是用来种植蘑菇一样,无论是谁提出的建议,最终都要通过实验监理会才能批准。 于是经过监理会军事主官栾廷玉的拍板,一群被选出来的精锐农兵就开始了漫长而又痛苦的连级战术训练。 七天之后,孙新带着监理会众人再次来到登云山脚下的教场进行审核。 邹润看着那一排农兵眼睛发亮,“而今咱们这农民恁般有精气,倒是比之前好太多了!” “有甚奇怪?”大夏天里面训练兵士累了七天,栾廷玉整个人都黑了一个度,脸颊凹陷下去,却更显得硬朗,他满脸的骄傲但还是颇为不满的说道:“你这话便似有人说你真个会种地,浇水浇的特别好一样。” 邹润虽然不太开窍,但是在孙新的亲自提点后此时也已经成为了孙家庄农业技术方面的一个骨干,想想栾庭玉这话邹润就是一乐。 他作为一个农技方面的骨干,如果有一个人说他的本事好时夸他浇水浇的好他肯定会生气。 孙新吩咐栾廷玉:“就开始变阵练习吧。” “好!” 栾廷玉应了一声,传下号令,一个农兵小队长的咚咚咚的敲起小鼓来。ζΘν荳看書 听到那鼓点节奏,场上的农兵们飞快的变换着方阵。 看着这方阵的变化,没有军事经验的人还则罢了,鲁智深却越看越满意。 又快又好,丝毫不慌乱,这些还到罢了,关键是他们的队列在各种变阵之后站的排排笔直,简直是将纪律性刻到了骨子里。 “便是最好的官军也就是如此了。” 在火枪时代,步兵的军阵变化其实比冷兵器时代要少得多,却也严格的多。 冷兵器时代可以有各种各样的长短兵器互相搭配,一个队伍之中需要安排持各种器械的兵士互相配合,可火枪兵时代孙新的孙家庄上就只有两种兵:轻步兵和骑兵,未来再加上一个炮兵。 骑兵只带短枪和骑兵矛,轻步兵配备火枪和刺刀,仅此而已。 所以像冷兵器时代那样每换一种阵型持不同类型武器的士兵就要跑到不同的位置去的复杂阵法完全就没有意义,火枪兵的队列变动考虑的是如何最快的变阵,同时连营长如何很快的了解到自己队伍的情况。 这时所要计算的就是几何问题了,怎么前进,怎么转弯,怎么分开,怎么聚合,所有队列要做的行动都得在平时训练之时刻入每一个士兵的脑海里。 练到他们听到某种节奏的鼓点,或者看到某个旗语之时,下意识就能明白自己应该站在队伍的什么位置,应该跟着自己左手还是右手的人运动,应该是要换子弹还是放枪,应该要蹲下还是起立。 第一百六十六章 金钱豹苦造陆战王 当眼前的这只模范农兵将这些要求全部练成了习惯动作之后,整支队伍显现出来的气质就和乱哄哄的冷兵器时代的步兵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身上并没有此时强军的那些夸张的红缨兽头之类的装饰,每个人看起来都平平无奇,拿着一样的武器,穿着一样的衣服,但是从那横平竖直仿佛是用墨斗画出来的队列之中,从那迅速到每个人都能毫不犹豫做出的战术动作之中,体现出的是一种全然有别于崇尚勇武的冷兵器时代兵士的另一种风貌——冷静、专业,整個队伍就仿佛一台运动着的杀人机器,如同这孙家庄工厂之中日夜不停转动着的纺纱机一样,让人觉得朴实却又望而生畏。 在场众人看见这步兵列队而进的景象,无一不认为这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部队,只不过对于这火枪兵究竟在战场之上会有怎样的表现大家心里还是没底。 但是眼前的表现已经足以让监理会给这只火枪兵批下下一阶段的训练经费了。 只有鲁智深在看了半天之后点点头,默默的吐出了一句:“天下无敌。” 孙新颇为惊讶的看着鲁智深,想不到鲁大师居然能够给予这么高的评价。 鲁智深却只是静静盯着那只军队的一举一动,仿佛在思索着如果是自己领着一支队伍和这支火枪兵遭遇之时要怎么破它。 想了半天鲁智深又摇摇头,再下了一个判断:“俺便是带上西军最强的老卒,也没有办法和这支队伍在战场上一比一的碰上一碰。” 鲁智深说出这话后在场众人更是愕然,连栾廷玉都颇为惊讶,鲁智深可是延安老种经略相公手下的提辖,虽然官位不大,可却是老兵中的老兵。 能不能当个大将不一定,但是如果只论单兵实力的话,放在这年代算是军中第一等的人物,这也才给了他敢在小种经略相公手下无法无天的底气。 当时鲁智深要不是把郑关西给打死了,而是只求胡乱教训他一顿,那还真就是打也就打了。 现在他居然给了自己这支队伍这么强的评价,众人中除了孙新眼中放出神采之外,其他人却多少有点不信。 等监理会视察完农兵的训练情况之后,孙新上台讲话,他知道这种训话,在军队之中说太多会不讨喜,于是说了两句之后便拍手给农兵派了饭食。 监理会的监事也和农兵们一道吃饭,连桌子都排在农兵的桌子旁边,人太多挤不下之后,孙新更是端着个饭碗满场转悠,和这庄客说说话和那人谈谈今年庄稼的长势。 众监事看在眼里,有些人心里只以为这是带兵时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笼络人心的手段,可孙新转头便告诉农兵军官,以后大家吃饭,军官们必须要在一起吃,谁都不准开小灶。 虽然孙新知道自己这只军队肯定不可能成为后世那样的真正的革命队伍,可是孙新自己也知道机关灶这种东西带来的风气有多坏,高层将领偷偷摸摸搞一点没人发现还则罢了,如果连营级的干部也开小灶的话,那真要上阵打仗的时候可就麻烦了。虽然只是黑火药时代的战争,但孙新也没有想练出一支贵族军官团来。 职业军官要有职业军官的荣誉不错,但这荣誉绝不是通过和士兵对比表现出来的。 监理会的众人在审核完军队训练大纲之后便又跟着孙新一起来到了农庄最偏远的一个碉楼旁。 看着那楼上已经砌好的炮洞。鲁智深奇怪问道:“这是放什么东西的?” 孙新看了陶宗旺一眼,陶宗旺笑着解释:“这地方是放炮的炮位。” 这年头说起“炮”一般的军官都会以为是投石机一类的那个“砲”,可是鲁智深他们却是知道之前孙新花了一大笔款子和劳动力用来制作什么青铜炮,那东西贵的出奇,现在已经花了监理会三百多贯了。 孙新原本打算用自己的私人财产来铸炮的,钱上是可以花得起,但是孙新后来想想这防御自己一个人来建多少还是有点不合适,于是示意监理会批款子,最后在这两尊炮的制造上监理会也投入了颇多的人力物力,那都是从全庄的庄客基金之中支借出来的钱还有大量的庄客劳动,所以这两门青铜炮算是大家合股的产物。 孙新占了七成股份,而孙家庄的庄客占了三成。 就是这三成的股份都已闹的乐和嘴角起泡。ζΘν荳看書 孙新有钱,但监理会里的钱款和孙新这个大庄主的财力比不了,看到那造炮的花钱如流水之后,乐和直接跑到汤隆那里去坐着,怀疑铁匠铺一定是浪费了原材料才会使得这钱花的如此之快。 这半个月乐和硬是在现场盯了几次实验,看那烧红的青铜浇筑,全程详细的统计所耗费的原物料用来入账比对,导致他现在眼睛都是被铜水烧的发红,迎风流泪。 鲁智深道:“这炮放在碉楼顶上能够射到街巷上吗?” 为了让这个时代射程堪忧的火枪能够覆盖到整条街的范围,孙家庄的碉楼修的高度可是不矮,以鲁智深的想法,如果要在这么高的高度之上有准确性的投射东西,那至少得是宋军中最好的神臂弩才能达到的了。 他实在怀疑那什么青铜炮有没有这等的用处。 孙新笑道:“金钱豹子,这是你的事情了。” 一直没说话的汤隆从徒弟那里拿了一大本的稿纸转出来,展开稿纸就得意洋洋的念起了自己青铜炮的各项参数。 当听到那恐怖的射程时监理会众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作为监理会中的军事权威,鲁智深直接发问道:“炮在哪里?可否一试?” “现在放在山脚下,就等你们呢!” 汤隆十分殷勤,监理会众人只看到训练那几百个农兵耗时耗力,却很少有人知道,他这制炮的研究才是真正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 本来孙新还打算和汤隆一起设计着研究铸铁炮,毕竟生铁铸炮在后世才是更为流行的技术,一直到清末民国都还有使用,而青铜炮虽然质量好,但是成本却实在太高,可试验几次之后两人直接就放弃了,不要说那上千度的铁水控制的问题,就是孙新认为应该更简单的青铜铸炮都把两人折腾的够呛。 他也不得不承认,科技发展还是要脚踏实地,追求小步快跑可以,但是想要从无到有飞跃性发展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可能。 现在孙新也只能计划着先建一支青铜炮的炮兵,在拥有一系列的战争经验和较成熟的青铜炮生产工艺之后再着手进行铸铁炮的研发。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炮杀死重骑兵 监理会众人到实地看见那两门重达两吨的青铜火炮之后瞬间无不感叹。 这东西纯是用金光闪闪的青铜给堆起来的,放在那里就有足够的视觉震撼力。 只看这玩意儿的样子众人都已经对它的实力有所期待了。 几个铁匠学徒充当了炮手的角色,小心翼翼的给青铜炮装入发射药,插上引线,然后又将两个重达十斤的铁弹推进了炮口。 看见汤隆的两個铁匠学徒一边艰难的推着那炮车,一边不断对着手中一张纸上的数字调整炮楔,鲁智深不禁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孙新解释:“这叫射表,装同样的发射药的情况下,将这炮口往上扬多少度那炮弹最后落在什么位置,全都提前算了出来,这样战斗之时方便。” 鲁智深是操纵过这年代的远程射击兵器的,一听这话立马就理解了意思,眼前一亮。 孙新的炮兵射表现在还十分基础,完全就没有考虑什么风速之类的因素,不过对只是用在防守要塞的青铜炮这样也就足够了。 两个炮兵拿着六分仪和射表对照调整了一番,便点火发炮。 轰轰两声,震耳欲聋,吓得监理会众监事一跳。 那两个重达十斤的大铁球被远远的抛出,落在了远处被当作标靶的大树附近。 虽然两炮的准头并没有厉害到直接把大树拦腰打折,但弹着点的偏差也不过一米左右,那铁球落地之后掀起的声势着实骇人。 众人来到那着弹点一看,只见那铁球落地之后先是重重的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洞,然后一路前滚,硬是在干硬的泥地上开出了一条沟壑,沿沟的所有泥土都像是被犁耙翻过一般松开,最后铁弹更是直接扎进了土地里半个手掌深。 邹渊蹲在地上看着一块正挡在弹子翻滚过的道路中间的大石头,那石头已经被打的粉碎,摸摸那石粉他惊的嘴巴张了半天合不上。 而栾廷玉更是双眼放光,看了一会儿,便问孙新道:“这青铜炮射速多少?” “若只是发射,一刻钟足以发射出二三十枚弹丸,但实际上这炮打了两枚弹子之后炮管就会发热,再放火药便有危险,是以需要冷却炮管休息。现在正在研制冷却液,若是能够找出有效冷却炮管又不腐蚀炮膛的冷却液,射速应该能达到每个时辰三十发。”ζΘν荳看書 栾廷玉连连点头又问:“能不能做个小一点的,到时候拿着炮车推着走。” 孙新笑道:“现在正在筹备制作呢,只不过要监理会上面批些工人。” 守要塞的青铜炮重达两吨,可野战的青铜炮在火枪时代的普遍重量也不过是,一吨半左右别看只是比例的缩小,所要参考的技术着实不少,要以什么比例来设计炮管厚度和口径,要不要加铁窟,要用什么高度的车轮车轴,这些全都需要一再研究,这研究过程中所需要的经费着实是不少的。 原本其实孙新想做的远不止这些,不过这一次铸造青铜炮已经把他和汤隆两人折腾惨了,如果没有监理会和全庄庄客的支持,下一轮的铸炮工程开展起来只怕更加艰难。 铸造工件这事情孙新在前世倒也是做过的,这次第一时间想到要铸造青铜炮时他就知道这东西制作起来有难度。 青铜炮的铸造使用失蜡法,这法子在此时的工匠中也是一种常见通用的铸造方式,汤隆同样有经验,只不过要做一个长度达一米多的巨大蜡模,这就非常不容易了。 在铸造之时,其实孙新已经预先让大家躲过了很多的坑。比如说孙新费了很多时间才和汤隆说清楚,为什么要将炮耳铸造到平行口径最下端的位置。 这是前世欧洲人用鲜血换来的经验,炮耳的位置往上往下移动一点都会导致青铜炮在射击的过程中因为后坐力的方向不稳定而倾覆,那炮打起来就会一跳一跳的,几吨重的大铜疙瘩一旦跳出炮位,随机压死个把人实在太容易了。 但即使有一些前世道了解到的经验,真正制造起青铜炮来过程还是非常的曲折。 每一次制造出青铜炮的泥模光是阴干就要用上三四个月,而三四个月之后阴干的泥模根据泥土的配比不同基本都出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比如外干内不干,开裂,甚至是泥模中直接长出了青苔和草类。 那些没有开裂的泥模也不让人放心,在浇筑的过程中,因为泥土配比的问题,有几个泥模直接就爆炸了,幸亏孙新和汤隆提前把泥模埋在了地底下,泥模的爆炸才没有导致严重事故。 费劲巴力得到了八门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青铜炮,经过注水实验之后,又有三门的炮管上出现了渗漏的液滴,说明炮管在冷却的过程中就已经出现了裂缝。 而剩下的五门炮才有机会进行大装药量的安全实验,在试验之中又有两门炮被炸出了裂缝而被淘汰。 到了实弹射击实验的过程中上了大药量之后又有一门炮没有通过质检,直接炸膛,幸亏没出现人员死亡。 做了二十几个蜡模,最后真正完好无损出厂的青铜炮就只剩眼前这两门了。 可看见这青铜炮的实战效果之后,栾廷玉依旧是一脸期待,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孙新一再规定他的士兵在行进之中只能采取横队的作战队形不能用纵队了,有了这青铜炮的出现以后,战场之上纵队的士兵只会变成排成一串的人肉靶子,只有横队士兵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小伤亡。 “怪不得之前庄主说俺们庄中的农兵不用排练铁骑,有了这炮比什么铁骑冲阵都厉害!” 孙新笑着点头,正是这个意思,在战场之王炮兵出现之前军队中需要安排重骑兵去冲击那些强大坚固的枪阵,可一旦炮兵出现,那些排列紧密的枪兵阵型就会成为一个个活靶子。 特别是在这北方的平原之地,那横飞的炮弹对付列队紧密的步兵的效果想想都知道有多恐怖。 监理会里的众人对于孙新这炮兵也是颇为期待。 栾廷玉感叹:“俺们孙家庄以后怕是真要出一支天下强军了。” 孙新笑道:“师哥,这话您说出来了,可就得靠您来做。” 栾廷玉:“俺讲的是实话,可不像咱们师父,放着这么好的庄子不来,死要面子活受罪。” “如今师父在那王家庄不也干的挺好的?” 栾廷玉笑道:“师弟你还是早日把师父从那王家庄劝过来吧,训练步兵鲁大师和俺足以担当,但要训练骑兵,这本事还是属咱家师父最有名堂。” 第一百六十八章 梁山驻扎孙家集 没过半个月的功夫,孙家庄的第一批农兵模范连已经训练完毕,而栾廷玉又利用这批农兵模范联作为骨干迅速的扩充着孙家庄火枪兵的数量。 汤隆抓紧的打造另外两门青铜炮,同时飞快的补充着孙家庄上燧发枪的数量。 七月中旬,扈太公和扈陈氏又来到了孙家庄上。 老两口这回不只是来看望扈三娘的,而是打算先到登州,然后再经由孙家庄往青州去,去看看扈采的庄子建的怎么样了。 孙新自然是热情招待,就在他庄上农兵训练的热火朝天之时,这天突然有庄客跑进庄来报告孙新一个消息。 “从东南方向来了一支队伍,现在已经驻扎在孙家庄边上,自称是从梁山过来的。” 孙新听完之后急忙将田地之上的事情撂下直奔庄门,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三個徒弟以及武松也连忙将手中的农活放下,跟着孙新一路往庄门跑去。 到了庄门口时只见,两伙人已然是怒气冲冲的站在了一起。 这一次林冲带着的不只是那几个下山的喽啰,而是足足一大群兵马,其中不少人的打扮看上去甚至都是头领的模样,显然这回下山的头领已经不止林冲和白胜两人,来的人马直接把孙家集的两头给堵了。 此时孙家集上原本行商做买卖的人家全都吓得关了店门,一些商贩从客栈之中探头探脑的望出来,生怕发生什么事情会有人洗劫了孙家集。 孙新隔着老远就换上了一脸笑容,拦住了正要上前说话的鲁智深主动对林冲行个礼笑道:“林教头有什么事到俺这庄上来?” 林冲似乎有点尴尬于此时的场景,还没开口说话,他身后的白胜却已经站前一步。 白胜嘴角带着冷笑看着孙新,一脸孙新的命运全然攥在他手上的模样。 这人的态度如此嚣张,怪不得鲁智深刚才脸都黑了。 孙新根本就懒得跟他说话,继续转身看着林冲微笑等待着林冲回答,那意思显然就是不愿意搭理白胜。 林冲也是有点尴尬,咳嗽一声,然后用一副和孙新全然没有私交的口吻冷冷道:“俺们山上晁盖哥哥发令,要弟兄们下山借粮,晁盖哥哥说了,既然孙家庄是俺们的弟兄,将俺们的兵马变驻扎在这孙家集上想必孙家庄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而今便是要借贵宝地驻扎,直到征齐了粮草才能撤走。” 驻扎在孙家集上? 孙新听到这话瞬间就明白了,笑着问了一声:“敢问梁山上的弟兄这回要借多少粮?” 百胜走出笑道:“不多,五百石,何时征到何时走。” 孙新点点头,以他们的意思,他们就要驻扎在自己的孙家集上慢慢借粮了,除非自己把这五百石粮食主动给了他们不然地老天荒也不走。 他早就料到梁山不会止步于那八十石粮食,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不过下一刻他却直接点头笑道:“如此时梁山上都是自家弟兄,便驻扎在孙家集上又如何了?” 他转头对乐和说道:“乐和哥哥,去跟孙家集上的几个商户说说,腾房子给梁山的弟兄驻扎,全力配合。” 此话一出连着乐和众人都是一脸惊愕。 林冲面带尴尬,白胜也没想到孙星会这么嘴硬,面对这样的勒索都不给钱,下一刻他却是冷笑着点点头。 “弟兄有了,咱们找房子住去!” 陶宗旺从庄中走出来,看见孙兴正招呼着梁山的众头领向庄门走来。 突然便见其中一个头领见到自己,一脸激动的走过来道:“陶贤弟,原来你在这里勾当?” “蒋敬、欧鹏、马麟!你们如今却是上那梁山去了?” 孙新远远听见两边说话,想起在原书之中这四位是黄门山四杰,只不过这一世陶宗旺没有被他们骗到黄门山上去而是先进了自己的孙家庄,但是另外三个果然还是上了梁山。 孙新走过来交代道:“陶哥哥,这些都是梁山上下来的豪杰,好好配合弟兄们的工作,回去跟自家庄客说说碰上梁山上的弟兄要客气些。” “晓得了,庄主。”交待完之后孙新便要离开,不料这时身后白胜又笑着走出来道:“孙庄主,俺们驻扎在此地,少不得会有些叨扰,只怕是你庄上的庄客会被吓着。” 乐和脸色不太好看,看向孙新一脸都是询问是否干脆出钱消灾的意思。 今年的账本都揣在他脑子里,他深知今年孙家庄的收成不错,只要孙新开一句口,五百石粮食他们孙家庄还是出得起的 一旁的顾甲更是小声说道:“庄主,这般驻扎在咱们孙家集上,若是他们一个不和杀进庄子里来,咱们庄上可如何能抵挡?” 旁边的李直也是暗暗点头,小声道:“这些人都是执枪带棒的……” 孙新脸上没有丝毫反应,而是转身看向林冲笑道:“林教头,俺信你们!” 林冲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但是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 孙新转过身,离开之前对着武松说道:“你留在这里,若有什么事情及时到庄里来说。” 武松严肃的点头冲着几个梁山好汉那儿走去。 孙新带着庄上众人离开了孙家集,刚才看完全程的扈太公脸色早已铁青,虽然许多良善的人也认识他,可是刚才的场景之中,他实在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这时他才是叹口气道:“你怎能让这些土匪留在你的孙家集上?他们定是存了抢劫之意,若是一个不合杀进来该出多少事情?” “爹爹,只是一味的给钱如何是个办法?如今梁山还未做大,怕也没那么多时间来天天打我家的主意,只要过了这一关,俺们便能有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不如同他们硬碰一下,倒看看他们这几百人能否就破了俺的孙家庄!” 一旁跟着的鲁智深也点点头道:“这般才好,一直受这些厮鸟的欺压气的人肚皮都要破了,俺们如今有了农兵,如何怕他们!” 扈太公想了半天也是感慨:“若是当时那潘大户家有你这般的毅力,早做准备,死守不退,也不至于被那些贼厮给打破了庄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九尾龟震惊神算子 听到这里孙新忍不住问扈太公道:“爹爹,那潘大户的家人可都有下落?” “不清楚,俺们独龙岗上倒是逃来了几个他家的庄客,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走得散了,据说女眷也被掳掠了去。” 孙新可以想象当时潘大户肯定也是尽力抵抗,只不过他的庄子防守并没有孙家庄这么强,最终才是被土匪打破了农庄,导致整个庄子的人口都被掳掠而去。 其实他知道潘大户这种豪强对于手下的庄客剥削十分严重,在农庄将破之时,一些庄客为了以后能够留条活命说不定还会出现跟土匪内外私通打开庄门的情况。 不过在自己的孙家庄上绝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在自己庄上做庄客远比上山当土匪的生活要好许多。 他又想到了至今也没有潘金莲的下场,也不知那姑娘现在究竟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虽然心中对于潘金莲终究有些芥蒂,但是想到她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时,孙新还是略略有些唏嘘。 孙新转头便见着装上的另外几個监事也走了过来,孙新忙叫上栾廷玉道:“一起去视察农兵。” 与此同时,孙家集上原本十分繁盛的商业街市这时却是冷清一片。 几个孙家庄的庄客一脸防备的神色将孙记的药材等贵重东西往孙家庄里面搬。 白胜冷笑地看着这一幕,。 见他如此模样,他身后的林冲暗暗鄙夷,他喝着自己酒壶中孙新送给他的孙记白酒,心里已经对白胜这厮的评价更调低了一档。 白胜是和晁盖一起上山的抢劫生辰纲的旧部,虽然因为之前吃不得官府拷打背叛晁盖被安排在了座次的最后,但是依旧是晁盖这一群人的心腹手下,在这些后来上山的弟兄面前也有一份老资格。 现在梁山上又多了一批宋江带上山的人,虽然宋江哥哥已经回去郓城县投案,可是这一批宋江带上山的人群已成了梁山上的一大势力,晁盖哥哥未免对此没有被夺权的担忧。 这一次远到孙家庄打秋风的主意就是白胜一力提出的,晁盖也支持了他的这一想法。 之所以今天白胜敢这么为头做主的号召众人办事,显然也是仗着晁盖在背后说过什么话。 如果这回下山空手而归的话,白胜一定会吃极大的挂落。 只不过林冲却是看他不起,虽然想要仗功绩在兄弟面前露脸,但白胜这厮的表现实在也是把路子给走窄了。 林冲觉得即使要逼孙家庄拿钱粮也该是用威逼而非武力的方式,若是这一仗打了下去,日后这孙新如何不对他们在心中记恨。 这孙新可不是个庸碌之才,日后定然是有一番成就的,何必得罪这样的人物? 就凭白胜这急切立功的样子,林冲心里便知道这人未来迟早要出事。 陶宗旺和蒋敬两人本就是好友,蒋敬是落第的举人,科举不得意,家中又穷苦,他当年只能学习算学谋一份差事。 他也是十分有才华,在算术之上很有天赋,积千累万不差分毫,学成之后也就一直投在贵人庄上为他们计算钱财,而之前陶宗旺也投在那人家农庄上佃种土地,当时两人都爱好者枪棒,又都是郁郁不得志之人,所以交谈之下意气相投,彼此之间情若手足。 却没想如今因缘际会却是在这孙家庄上再次相遇。 两人互相道了之前的遭遇,那听说陶宗旺散尽了自己的身家为手下的庄客们付了田课,这才落到如今的地步,蒋敬好一阵惋惜。 然后他便不禁为陶宗旺感到憋屈:“而今哥哥便只能沦落到这般的庄子里给人当个庄头了?如今俺们梁山好大声势,哥哥若是如此厮混时不如同我一道上梁山去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蒋贤弟,其实这地方挺好的,每日里只要操劳农田之事不需想其他,那孙新庄主带俺们甚是有情意,而且这里颇是个能做事的地方,俺们一年的收入也是颇高。” 蒋敬笑道:“一年收入颇高?种地之上能有多少出息?” 陶宗旺看他的样子脸露微笑,手上比了一个数字,瞬间就见蒋敬挺直了身子,不敢相信道:“哥哥怕不是诓骗我?这岂不比俺们在黄门山上抢劫还要多了几倍?” “自是真的,俺们孙家庄上有监理会有承包制度……颇为复杂,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只要是会干活肯干活的人家,来这孙家庄便从来不缺了钱财。”薆荳看書 陶宗旺说话之时心中也自骄傲,他这钱是凭实力挣来的,一方面是他自己承包的土地产出颇高,另一方面他也在孙家庄的监理会上担任着职位能拿一份薪水,这职位虽然是孙新给他提名来的,但还是要经过庄客们一道选举的程序。 选举众装客纷纷表示陶宗旺有能力而且也足够讲义气,他做这么一个监事大家都服气,居然是接近全票通过。 那种受到所有人尊敬和信任光荣感觉是陶宗旺一生也没有经历过的,所以这时说起自己在孙家庄之中的收入和生活时他满脸都是自豪。 不问不知道,听陶宗旺这么一说,蒋敬再看看周围这庞大的孙家集心中也羡慕了起来:“如此说这孙家庄还真是个好去处呀。” “只不过……” 听到蒋敬这话里有话的言语陶宗旺心思一动,连忙询问:“你们可是要对庄子出手?” “孙家庄可真是个好去处,如此好的庄子,不打下来实在可惜了!” 说这话的是此时正坐在桌上喝酒的白胜他面前摆着的是孙新让庄客给他们头领们送来的好酒好菜。 这一盘盘鸡鸭鱼肉都不是普通人家可以负担的,可孙家庄犒劳他们梁山弟兄转眼就送了一大堆来,这样的实力看着他们这些土匪都觉眼馋。 “真是想不到如此一个旺盛的庄子,居然是出自这般后生的一个厮鸟之手,看那孙新年纪怕还不到二十五呢。” 见他眼中冒出嫉妒的光彩来,林冲看着势头不妙,不禁问道:“你要做什么?” 白胜哈哈一笑,自斟自饮。 林冲看他神色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这厮居然已经准备好今晚就动手了! 第一百七十章 白日鼠鼓噪孙家庄 林冲一下就不满起来。 倒不是林冲妇人之仁,只不过他是这一次下山来的最大头领,白胜违反他不用强的意思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准备动手了才跟他说,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哥哥此事你不用操心,只等小弟做将出来!” 白胜完全不理会林冲的意思,突然站起,猛的将酒碗往地上摔去。 啪啦一声,随着他的酒碗砸碎似乎是传来命令一般,坐在席间的一些小头目纷纷将手中的酒碗砸碎,那上好的孙记白酒洒了一地,瞬时酒香四溢。 接着便有骂声传出来:“什么鸟孙家庄?尽给俺们上些馊酒,走,进庄里去找那孙新讨个公道!” 白胜带着自己所部的上百喽啰瞬间就挤到了街上,跟着林冲白胜一起下山的欧鹏马麟也都点起了喽啰跟随在后,显然都是说好了的,只有和陶宗旺关系不错的蒋敬犹犹豫豫的跟在最后。 林冲看着这场面心中越发不满,这白胜整个谋划过程居然瞒过了自己。 他脸色难看等到其他人都走出之后才缓缓起身,这时就见刚才一直没说话的武松和陶宗旺两人站起身来。 刚才白胜他们准备动手之时都没有把武松和陶宗旺两人放在眼里,这两人哪怕身手再好,也只不过是四条胳膊四只手臂,能闹出多大的阵仗来? 甚至知道蒋敬之前跟陶宗旺说他们要攻打庄子,白胜都没有在意,能让孙欣害怕直接投降那是最好。 可此时就见陶宗旺走到蒋敬面前,武松则是走到林冲面前笑着拦了一下。 “林教头,咱们还是坐下吃酒吧,出去莫要伤了你和弟兄们。” 看着武松和陶宗旺那并不如何沉重的表情,林冲颇为愕然…… 白胜身后密密麻麻站了四百多人,这些人中都是梁山上下来的好汉,個个都拿着铁制兵器,这样的装备远胜一般的匪伙。 白胜看着自己身后的人马,心中豪气顿生,向着远处孙家庄的大门一指,当下便有一个喽啰跳出来大声说道:“弟兄们跟俺进庄里去找那孙新讨个公道!” 众人瞬间鼓噪起来,杂乱的向着那孙家庄的庄门冲去。 守在庄门前的两个保丁见到他们怒气腾腾的杀来,先是一愣,接着连忙转身将庄门关了起来。 很快便听见那厚厚的松木大门之后传来敲锣打鼓的报警声。 片刻后,孙新从孙家庄大门后的碉楼上探出脑袋来,疑问地询问道:“俺们庄子并没有亏待梁山上的弟兄,为何如今却在俺庄门口吵闹?” 白胜排众而出的大声道:“孙庄主,俺们弟兄说你庄上给俺们的酒水都是馊了的,却是要讨个公道。” 大管家乐和紧接着探出脑袋来:“俺给弟兄们的都是上好的酒肉,俺们庄中自己用的也是这些,如何有臭了的?怕不是梁山上的兄弟们误会了什么?还请白头领给好生解释一番,先让众弟兄回去,到时俺们庄上自有一份厚礼送给各位兄弟。” 白胜直接道:“这不是俺所能指使的,弟兄们劳碌了一天,实在是饥渴难耐,你们孙家庄犯了众怒,俺虽然从中调停,却是如何拦得住?” “此时只怕唯有请孙庄主赶快将庄门打开,好生与弟兄们解释一番才能奏效。” “若不如此之时,俺们这些弟兄都是从梁山上下来的,并不似你孙庄主的庄客那般有规矩,怕会做出些难堪之事呀!” 孙新:“白胜头领,俺们庄子与你们梁山一直交好,从来没有得罪过好汉们,如今如何要攻打俺们孙家庄?” 与此同时,白胜看不到的地方,孙新身后的一个排的三十名火枪手全部装好了弹药,整装待发,汤隆的两个徒弟也做了一个青铜炮装填完毕的手势。 栾廷玉听着下面传来的喧闹声,小声询问道:“庄主……” 早在刚才陶宗旺把梁山要攻打它们的消息报到庄上来时,农兵就已经紧急集合,埋伏在两座碉楼之上暗暗准备,这时已经是用过晚饭养好了精神。 孙新小声对众人道:“沉住气,放近了再打。” 楼下,白胜心中不禁好笑。 这孙新之前好大派头,这时也是害怕了。 刚才他说话的同时手下的喽啰们并没有闲着,这时他们已经在孙家庄门口用钩钉钉好了两个三角形的木头框架,此时在框架下又用绳索吊起了一根巨大的圆木。 那都是刚刚从打木坊中拿出来的木料,被他们熟练的制作出了一个攻城锤来。 见到这个临时攻城锤制作好白胜也不等了,大喊一声:“这事只怕是要你自个来解决了,还是请赶快打开庄子吧!若不开门之时,俺也管束不住弟兄们了!” 他轻轻挥手几个壮汉摇动着那攻城锤就开始对着孙家庄大门撞击。 他满脸得意,知道这种大动干戈的情形肯定会吓得地主们面如土色抖若筛糠,没有几个地主可以忍耐住这种恐惧。 根本不需要撞开他们的庄门这些地主多半就要开门投降,而他也不需要以自己的身份找孙新要粮。 一切行为都是自己手下的喽啰因为孙新给的酒食实在太差所以愤而闹出来的,孙新是为了平抑这些喽罗们的怨气才自愿给了几千石的粮食作为赔偿。 一切都是孙新咎由自取,并不是他们梁山不讲义气! 没错,白胜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只讨要五百石的粮食。 他觉得如果只是五百石粮食用林冲的方法威逼一下时间一久肯定也就能够逼出来,可是这样如何能显出自己的本事? 他上次来到孙家庄便看中了这里的田地广大,惊讶于这孙新的豪富,所以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几千石粮食。 如果弄到几千石粮食回去,自己一定能够在梁山之中大涨颜面,更是得以让晁盖哥哥给自己提几把交椅。 白胜正如此想,这时突然听见楼上孙新喊道:“这般时俺们也只得自己料理了,俺们实在不愿坏了义气,还请各位及早退去。” 白胜一愣,什么意思?孙新刚才说的话和他的想象全然不同,孙新这时不应该是战战兢兢表示自己要开门投降,并且拿出几千十粮食犒劳他们吗? 怎么听他的话头好像居然还敢反击? 他又有什么本事反击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火枪兵齐射显威能 白胜疑惑的看向那碉楼,突然发现那四层的碉楼之上每一层都开辟了小小的孔洞,那些孔洞远看了并不显眼,可是此时每个孔洞之中突然都伸出一根黑色铁管来,他站的距离十分近,所以那铁管便看得十分清楚。 那是什么东西? 白胜下意识就感觉那些东西不对劲,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伴随着碉楼内传来的一声隐约的“放”的命令。 他头顶传来噼里啪啦的炒豆声音,接着好像是一阵狂风刮过,白胜就见冲击庄门的喽啰们瞬间倒了一片。 硝烟过去,只剩哀嚎! 孙家庄的二号炮楼之上,齐射之后场面已经陷入混乱之中,栾廷玉在模范排的队伍之中巡查,走了两步鼻子都气歪了。 他直接把一个农兵拖出射击孔位,指着他那已经缺少了通条的滑膛枪道:“你的通条呢?” “好……好像是先前一着急,装了药子就放了枪,没把通条拿出来,打,打到楼下去了。” 栾廷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又看向身旁另一個庄客,那庄客倚着一杆已经炸膛的火枪在那发呆,还因为刚才的炸膛事故而全身发抖。 栾廷玉看他一眼便知是什么情况,拿过火枪来用通条捅了捅枪管,果然如此,于是将那火枪往地上一丢,对那庄客骂道:“你还是班长了,怎么一口气装了两枚铅弹进去,这幸亏是你这枪性能好,要是枪管磨薄了些炸个开花膛,连你和你身旁弟兄都没命了!” 那农兵被他骂的脸上阵红阵白,不知如何说话。 孙新默默看着这一幕,倒是不如何奇怪,他想起了前世看的有关于线列步兵时代的一些战争记录。 那时的军官普遍反映所谓的步兵齐射其实就是第一轮齐射之后各种无序的杂乱射击。 哪怕是最精锐的军队,真正有杀伤力的射击也就是在第一轮的时候,之后士兵们便会因战场之上的紧张而出现各种事故。 想想也是,这前膛枪装弹过程就要半分钟,在炮火横飞的战场之上谁能沉下心来花上半分钟时间心无旁骛的将一发子弹装好然后再往前射击? 其实刚才这些农兵的表现已经让孙新眼前一亮了,起码他们还有最基础的三段射的作战意识,成功完成了一轮的三段射击,到第二轮开始才渐渐乱套。 临敌紧张这种情况需要通过更多的战斗使得这些士兵慢慢积累经验才能改善。 怎么训练火枪兵是栾廷玉的事情,孙新没有过多的参与,这时他则是看向身旁面沉如水的鲁大师。 鲁大师虽然还穿着一身的僧袍,可是面上的凌厉杀气却和那佛像完全挂不上钩,他一直静静看着下边的局势,孙新询问道:“要发炮了吗?” 鲁大师摇摇头,缓缓摸着胡须,一直等到楼下的土匪们渐渐后退,聚集到了孙家集的一处空旷地带,鲁大师才连忙对身后的旗令官说道:“让一号碉楼对准三号炮位,射击!” “俺们二号炮楼也对准三号炮位,射击!” 片刻前,二号碉楼的楼下,孙家庄门口,白胜有那么一瞬间只感觉自己身处在了一片地狱之中。 第一轮火枪齐射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自己手下那批冲在最前面的那群人瞬间倒了十几个。 等到第二轮碉楼上的火枪打下来,白胜才意识到上面肯定是往下边发射了一些什么暗器之类的东西。然后连忙让儿郎们往后退。 可是这东西也太厉害了,打到人身上便直接让人骨断筋折。 眼看着自己身旁一个儿郎瞬间被打飞一条手臂,白胜吓得脚都软了。 而他身后那些跟着一起来庄门前鼓噪的头领喽啰们看见这场面也是都吓得毛发直立。 他们的瞬间散开并没有使得这碉楼之上的攻击有太大的减缓,白胜发现就在他们往后跑开的时候那碉楼之上依旧是接连不断的发出了那噼里啪啦的渗人响声。 伴随着那响声一排排跑的慢的儿郎,就仿佛是被风吹过的衰草一般纷纷倒地,白胜一路跑一路,心中越发惊讶,最终发现那碉楼之上射出的武器所能射到的距离居然能超过三百步! 燧发枪的准头当然没有这么远,可是伊莱碉楼的高差使得往下掉落的弹丸飞行距离更远,二来孙家集的街道就这么窄,梁山的土匪们被堵在街面之上,几十个人往下面拼命的放枪,就是瞎猫碰死耗子也总会有个别倒霉蛋中弹。 而当土匪们发现自己哪怕跑到三百步这么远的距离还是依然会被那高高的碉楼之上伸出的黑管子发射的弹药所击中之时已经是哭爹喊娘。 白胜跟着众人一起退到街市中央,总算再不见自己身旁的弟兄被那黑楼之上的暗器打倒,往前一看却是心都凉了。 只见这一路退来已经丢下了四五十具尸体,将这短短几百步的道路挤得血腥不堪。 刚才冲在最前边的都是他手下的儿郎,死掉的主要也是,现在他的儿郎瞬间损失了四五十人。 一瞬间白胜都有了放弃的心思,可是转念一想他本来就在山上地位低微,没有多少儿郎愿意跟着他混,如今手下又死伤惨重,再等回到山上去自己手下还有什么兵马?自己这回的买卖可算是亏大了。 想到回山之后所要面临的情景,白胜原本生出恐惧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狠厉神色。 不行,自己必须要把这孙家庄打下来,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 他看向身后的欧鹏和马麟说道:“两位哥哥,俺们都点齐兵马再去冲这庄子一次!先前是俺疏忽了,中了那孙新的诡计,刚才只要再撞几下便可把那庄门撞开,这时俺们聚齐了一批人一道冲上去,只用再冲一波,打开庄门之后,这孙家庄中如此多的男女财货大可任由我们掳掠。 欧鹏和马麟两人都脸带难色,心想:刚才第一个往后跑的不就是你手下的儿郎吗?要不是你带着往后跑,又乱哄哄的挤在街道上挡路,俺们的队伍也不至于冲散还没能及时撤下来损失了人手。 可是想到之前下山时晁盖有表露出过要他们配合白胜的意思,他们一时又不敢违拗。 他们都是在宋江被救回梁山之时一路跟随上山的,可是他们又只算是宋***的外围,现在随着宋江回到了郓城老家去自首,他们黄门山三杰也没了依靠。 这次下梁山来,虽然白胜的座次还排在他们之后,但是知道白胜和晁盖的关系,他们也不敢违逆白胜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二章 林教头求和表诚意 摩云金翅欧鹏和铁笛仙马麟两人对个眼神,只能点点头,心中倒是羡慕蒋敬和林冲落在了后面不用送死。 这一回三个头领也是放聪明了,他们没有敢把队伍放到太靠近那二号碉楼的地方,又惧怕一号碉楼之上也埋伏着火枪手,于是选了孙家集街道中段的一处空旷地方聚齐兵马。 打算站齐后便不要命的向那孙家庄门口冲去。 白胜打气道:“刚才这一路跑的慌乱,互相挡路,所以才折损了许多個弟兄,这一次俺们并不会如此了!” 话语刚落,众人突然就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仿佛是山摇地动一般。 就见孙家集道路另一头的碉楼之上突然射出了一个黑黑圆圆的东西,离他们越飞越近。 林冲听到外头噼里啪啦的发出枪响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变了,一直被武松和陶宗旺两个人拦着,推开了两人跑出来站到门口时,林冲正看着远处的碉楼之上射出了一个圆圆的铁球。 铁球飞过天际滑过林冲的头顶,飞到了远处聚集着的梁山众人所在的地方,下一刻轰的一声落地。 林冲先是不明所以,下一刻脸色便变成目瞪口呆。 只见铁球落下,当面的几个土匪下意识的轰散跑开,瞬间他们聚集起来的队形就散乱了。 炮弹落下的一瞬间并没有砸到人,那铁球落下之后就如同保龄球一样在地上翻滚前进。 那铁弹好打在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大家推搡躲避,有几个倒霉蛋根本跑不开,那铁球滚动的速度从近处看来并不快,有的人发现根本逃不开之后心中未免没有侥幸心理,甚至有一个家伙感觉那东西缓缓滚动,便伸出脚去想要把那铁球给踩停。 下一刻他的腿果断就被那铁球给带走了。 “妈耶,俺的腿!” 大家终于是知道那玩意儿的厉害,瞬间哭爹喊娘,更加疯狂的推搡逃命。 铁弹在众人间横冲直撞,发出嗡嗡的响声,每一次弹跳溅起的飞石都足以在人脸上打出一道血印,被它直接碾过之处,更是将一切阻挡他的人体组织,都搅成纷飞的碎肉。 梁山众人失去秩序的速度远远快于他们组织起来的速度,密集的大编队面临到这种铁弹的冲击之时,那种死亡的恐惧根本不是一个训练有术就可以对抗的。 三个头领都知道任他们再是打骂惩罚也不可能让队伍组成一个密集的阵型去冲击庄门了,这一次的进攻已然完全失败。 白胜脑中一片空白,等第二枚铁弹再从空中落下之时,他已经完全想不到什么再去攻打孙家庄的事情,只是跟所有人一样抱头鼠窜,只求逃命。 第二发铁弹因为大家躲的比较及时倒是没有打着人,那铁弹一路翻滚着最后犁进了路边湿滑的烂泥里,直接下去了半个手臂深,巨大的威力,看的梁山众人都是一阵胆寒。 打了两发炮弹之后,孙新正准备让鲁智深继续攻击,这时就见林冲跑到了白胜和欧鹏两人身旁,说了几句连忙又向自己这里的碉楼方向做手势。 很快一个小喽啰将衣服举过头顶,飞快的跑到了碉楼之下,大声的表示梁山众人请求投降了。 孙新才不会大咧咧的出去受降,他带着几个监事一起来到了碉楼的二层,隔着窗户和对方喊话。 对面的林冲语气焦急,而欧鹏蒋敬马麟三人都是被刚才孙家庄火器的威力所惊讶到,此时满脸都是震惊的神色还未恢复,最后的白胜则是脸色灰败仿佛丢了魂一般。 梁山众人面对他们孙家庄的样子再不如白天时那般的趾高气昂,而是各个面上带着几分恐惧,仿佛是他们才是被土匪抢劫的人一样。 孙家庄众人心中都是扬眉吐气,孙新隔着那射击孔明知故问:“林教头,你们作乱的弟兄如今可是安定了?” 林冲岂能听不出孙新这话中的调侃讥讽之意,可是想想他们之前把孙家庄看成那般弱小的势力,还要抢劫人家的庄子,换成谁谁能没有怒气? 对他来说现在能够让自己这只队伍安然无恙的离开孙家集都是一个幸运。 看着满街的尸体,知道他们都是被碉楼上的火器打死的,此时再看见这一层层雕楼上面的射击孔都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孙新一个不高兴,把他们这几百人在孙家集上两头一堵,他们出都出不去,只有被当成活靶子打。 林冲脑海里飞快转着,其实这一次白胜吃了瘪对他来说也并非全无好处。下山的五个头领之中他自己并没有明确的阵营,而那黄门山的三个当家都是宋江的人,只有白胜一个人代表着晁盖的势力。 虽然孙新把大家打的肝胆俱裂,可是他明显也是有所收敛的,实际造成的损伤并不大,死的五六十人主要都是白胜的手下。 回去之后只要把责任一股脑的推到白胜头上也就行了,这事说起来还真的是白胜无理鲁莽所致。 而且看如今梁山上的局势,大家似乎对于削减晁盖的势力都已经隐隐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就凭今日孙家庄展现出来的实力,林冲很清楚梁山若是不派上成千上万的军马大军围剿的话,这孙家庄他们根本啃不下来。 要派上万兵马穿州过府,这不是梁山现在可以做到的,暂时来说梁山只能把这个暗亏吃下去。 既然不能成为敌人,那便是朋友,对于林冲来说如今孙新展现出了自己的实力,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结交孙新。 于是林冲朗声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孙庄主放心!这次是俺们梁山处置出错,与孙家庄全无关系,一应损失都是俺们梁山管教弟兄无方咎由自取。” “俺还要向孙家庄的众位头领庄客们道歉,贵宝地收留我等,我等却惹了这一出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 孙新身后的李直与乐和等管事刚才看到孙家庄农兵的威力之时就已经大为惊讶,这时听到梁山上的头领居然也认了输,庄子真的安全保下,瞬间都是松了一口气。 孙兴也不想把梁山给得罪死了,听到林冲如此表态不禁点头,这厮果然是个识时务之人。 接着就听林冲赞叹道:“真没想到孙庄主的庄子居然能有如此的实力,而今俺们总算是明白为何庄主能够在短短时间便成就此等的事业了!贵庄果然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哪怕孙新自己没有被林冲这句话说动,可身后的监理会众人和庄客们却都被林冲这句马屁拍的非常舒服。 他们都知道刚才林冲并没有出来带兵攻打,这时又听他说好话做和事佬,居然有些人心里对林冲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退梁山,孙家庄保平安 既然梁山这边求和孙新便隔着碉楼要求林冲先把众土匪都带回房屋中去休息,他会派人出来给受伤的土匪医治,再送给他们酒食。 众梁山土匪害怕孙新是想要把他们分而歼之,都犹豫着不敢动作,还是林冲一挥手道:“如此时俺们便听孙庄主的,全部回去!” 如果孙新想要杀他们的话早在刚才就动手了,他们的实力哪里逃得出这两个碉楼去?孙新根本不需要玩这一出。 次日一早林冲就来找孙新表示梁山众人准备要离开了。 孙新说道:“林教头,大伙儿这回下乡来闹了这般的不愉快,俺也是十分过意不去。” 他拍拍手便有五个庄客,拖了五盘大银出来,孙兴指着那些银两对林冲说道:“这几盘银两还请林教头拿回去给弟兄们分了。” 林冲看看那些银子,一脸严肃的道:“多谢孙庄主美意,但这一次下山时日已久,俺们还要去征粮,不好过多的彷徨。于你们庄上闹出了这么多不愉快,还拿贵庄的银子,也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又补充说道:“这次上山之后我一定与晁盖哥哥仔细分说,不去扯孙庄主的麻烦就是了。” 既然林冲如此说,也就表明了和孙新划清界限的意思,但孙新有他最后一句话也就够了。 梁山众人开拔离开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完全不复原来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而且他们一边走一边不时看向那碉楼之上的射击孔,生怕那射击孔中又伸出枪管来。 送走梁山众人,扈太公不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可算是将这群贼子给送走了。” 孙新点点头笑道:“这一次之后咱们庄子少说能有個一年的平安日子。” “正是这意思。” 扈太公看着梁山众人远远的走过前面的山岗去,然后颇有感慨的说道:“如今这梁山的贼寇走到哪抢到哪,所过之处没有不被他们盘剥一趟的,如你们孙家庄这般可以安然无恙存活下来的真是为数不多,也多亏你早做准备,训练出了这么好的庄客。” 昨天那冲突爆发之时扈太公并没有在庄门前,当得知孙新的农兵打出的战果之后,也是惊的嘴巴张了半天收不回去。 不过明显孙新并不想把现在孙家庄的武器推广出去,所以扈太公也没有把话题往深了聊。 转头孙新又问扈太公道:“爹爹,二哥那里有没有消息。” 说到此处扈太公脸上禁不住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摇摇头道:“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传回来,他那庄子选的地方极为偏僻,如今到处闹山匪,倒是不容易传回信来。” 随即他却又故意做出一脸不在意的说:“管他做什么,走,你这几天也忙的没时间回家,快回去看看你家孩儿吧。” 翁婿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进入院子时正碰见扈陈氏在院子里带着小外孙,一见到自家老伴进来扈陈氏就问:“今天二哥有没有传信回来?” 扈太公摇摇头表示没有,扈陈氏马上就着急起来:“怎么还没消息,往常十天半个月总会派个人来送信的,现在晚了这么久,该不会出了事吧?” 孙新抱起地上的小胖,见到扈太公的眼睛向他看过来,当下想了想,笑道:“该是出不了什么事情,他那么大一个庄子无非是亏些钱财罢了,就算真是被土匪围了总不至于连个信都传不出来。” 一听这话扈陈氏却是更着急,“怕不是他脾气硬,被山匪攻打庄子亏了钱财,怕没面子不敢回家?” 扈太公不禁冷哼道:“怕东怕西的,他偏生那么麻烦?他就是出去闯荡的,带了那么多人手那么多钱粮去开庄子还能饿死他?” 扈三娘出去开会了,孙新抱了会儿孩子,老两口也没什么东西要说的,于是将孩子交给芽儿便走了。 田地上一堆事情这几天都没处理,此时正是夏玉米的灌浆期。三个徒弟都在田地上忙着中耕培土、玉米去雄和防治病虫害的事情,孙新看了看田地的情况,发现追肥没有做的太好,所以玉米的长势只算是还可以而已。 他马上叫来负责这方面的邹渊。 “原本已经定下了,从莱州那一带要运来的矿渣等肥料因为这几天路上不平静所以运过来的时间都晚了许多。他们都怕运这点肥料在半路上被抢了,不值当的。” “这几天咱们庄子被那些梁山的人围了,本来约好了要和他们来谈的,他们也一直没到监理会上来。” 今年的道路确实不安静,孙新想想,于是对邹润说道:“跟他们说只要把东西送到登州附近就行,我们自己可以派人去拉,还可以给他们多点钱,但是一定要及时把肥料送过来。” 邹渊点点头。 两人说了一通之后孙新还是觉得不保险,干脆就骑上马带着邹渊先出去联络附近的庄子,看能不能买到一些塘泥之类的东西,多少补充一点。 在附近庄子联络了一天,等到天完全黑的时候两人才急匆匆骑着马回到孙家庄。 将缰绳丢给庄客,孙新走入院中,直接到了井边那打了井水就冲凉。 前两天应付梁山的事情,根本没好好洗漱休息,今天又跑了一天,浑身上下都晒出了一层油垢,洗完之后才觉得那浑身黏腻的感觉清爽了不少。 而转过头来,便见到三娘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了,此时正看着自己怔怔发神。 孙新顺着老婆的目光往下一看,只见自己如今这副身板正是十九二十岁的年纪,身材高大,狼背蜂腰,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他一笑,谁说女人就不好色了。自己这副身板可说是穿越以来所得到的比前世好了太多的条件。 又想想两口子好几天没有在一块好好待着了,真有点想念的感觉。 于是他一扎兜裆布,走上前去问媳妇儿道:“吵到你了?” 扈三娘将拿好的衣服递给相公:“上午我开会去了,也是晚上才着的家,是以你上午回来之时我不在。” 孙新接过三娘递过来的衣服,却不扣上,只是很有派的披在背上,一路往屋里走:“小胖呢。” “让芽儿带着睡了,在隔壁房……唔!”三娘脸通红的瞬间被孙新搂到怀里。 其实孙新的虽身高体长比常人高大不少,但只论本领放在梁山上也确实只是一般。 如果互相量搏斗起来,扈三娘分分钟能把孙新打的半死。 但是此时被他这半光膀子露出肌肉的一抱,扈三娘却感觉自己全身都软了。 看见媳妇儿眸中如有清泉一般看着自己,孙新只觉蠢蠢欲动。 …… 半夜时小胖突然醒来,吵醒了身旁的芽儿姐。 芽儿揉揉眼睛,半醒不醒的抱着孩子摇晃,突然她微微皱眉,竖起耳朵听隔壁屋中奇怪的躁动。 很快小姑娘的脸蛋就红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练骑兵,两兄弟诓师父 第二天早上起来,扈三娘下床时就是脚下一软,转过脸来颇为不满的抱怨道:“你也太粗蛮了,我今天还怎么去监理会上做事,肯定要被那些婆婆媳妇儿看了笑死。” 孙新却是神清气爽,抱着媳妇安慰道:“谁敢,你把名字告诉我,我整死她。” 扈三娘脸上一红,拍开孙新的大手,她还是坚持着自己下床去准备早饭。 时间进入八月,天气越来越炎热,孙家庄打走了梁山的事情在登州城附近渐渐发酵,越来越多人安心下来愿意和孙家庄这里做生意。 最大的收益却是孙家集,许多从登州出来的客商一出了登州城就先往十里牌赶。哪怕是绕一点路,也要在晚上在孙家集里休息,这里无疑是这登州城墙之外,方圆百里,最安全的地方。 把田地上的活忙的差不多之后,孙新还是将自己的工作重心放在了训练庄客上,经过了梁山攻打这样一事件之后,庄客们也纷纷对于自己的武装有了信心。 监理会那里更不用说,所有人都打从心里认同了孙新要先把孙家庄的农兵练好的想法。 上下同驭,孙家庄的练兵机器开动的无比顺利。 汤隆的铁匠作坊收到了大笔款项,要为全庄的农兵制作滑膛枪,同时补齐四个碉楼之上的炮位,并且立马开始了轻型青铜炮的研制。 同时全庄以第一模范营为基础,将模范营的四个连打散,老农兵作为骨干穿插到新的营中,以旧带新,如滚筒般,基干农兵训练很快便在整個孙家庄之中大张旗鼓的开始。 鲁智深和栾廷玉一起上场,批量的农兵依据训练条例一批一批的训练了出来。 等到八月末的时候,全庄的成年男性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两周的训练时长,能够有基本的兵员素质了,这方面有鲁智深和栾廷玉抓总孙新完全不用多问。 只是处理整个庄子的大方向问题就已经足够他忙活的了,具体的细节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等到整个庄子的农兵全部训练过一道之后,孙新又把栾廷玉叫来,一边看他练兵,一边告诉他准备筹备常设兵员的事情。 栾廷玉一看到孙新又拿出来的新训练大纲就吓的摇头,他可是知道孙新这训练大纲的厉害,别看只是一些最细节的训练条例,但是却要一丝不苟的执行起来,几个轻飘飘的字真能把练兵的人连带同时训练的士兵都给累死。 专业的士兵和农兵的训练要求肯定又全然不同,他估计这半年都没有清闲的时候了。 “咱们庄子如今已经有了一千七百多的壮丁,没必要再训练出一只上百人的保丁队伍了吧。” 鲁智深却立刻摇头道:“真出了事情时,临时征召农兵肯定来不及,还是要有一批过硬的队伍才靠得住。” 一旁的乐和也是点点头,然后提醒孙新说道:“俺们现在监理会训练大纲要练出步兵不难,可是你不是说还要练骑兵的吗?要不要监理会批钱?” 孙新点头:“这事情也要安排起来了。” 一旁的栾廷玉却笑道:“前两天吴师弟来咱们庄上你在忙便没见着他,我跟他说了两句,他说那王家庄的庄主如今也不敢练什么农兵了,准备把庄子一甩出事就跑进登州城去,师父早已闲了下来,这时正在王家庄上每日当个教师度日呢。” “是这话?”孙新一听瞬间心动,今年孙家庄的忙碌情况比想象之中要厉害许多,孙家集的生意逆流而上消耗了不少人力,同时整个孙家庄之中的生产工作也一直需要有人管,再加上训练农兵的事情,全庄都忙得不可开交,把周侗这么一个大神放在那里闲着实在也太浪费了。 既然周侗如今没什么事情,也该来帮帮自家徒弟了。 栾廷玉心领神会的笑了一下:“只不过咱们师傅你也晓得,最是要那面皮的……” 孙新想想,问道:“那吴师弟来庄上说了什么?来了几回?来去匆匆,怎么不见我就回去了?” “来了有三回吧,每回都问你,但听说你在忙便没多说话就走了。” 孙新闻言笑道:“师兄你好痴,吴师弟没事老往咱们庄上跑做什么?那显然就是师父等着咱们去呢!” 栾廷玉想了想也回过味来,笑道:“是这个意思,你不说时我还没想着,明日我便到那王家庄去一趟。” 孙新说道:“别,俺们一道去,也显出一些诚心来。” 第二天一早孙新和栾廷玉两人都提前把工作给理清,带上了两个庄客拿上礼品,一路奔着王家庄而去。 到王家庄报了姓名,被人引进周侗居住的院落。 只见吴师弟正在院子前练刀,满身大汗。 “吴师弟,师父在里头吗?” 一旁的栾廷玉也问道:“师父人呢?” 师弟收了刀,一边擦汗一边说道:“一大早师父便说不舒服躺在床上不起来,饭也是在床上吃的。” “得病了?” “可不,说是头疼腰又疼的,到城中给他抓了药,吃了也不见好,请了医生来也说不出什么毛病,就是整日恹恹。” 孙新一愣,按说周侗的身体那比普通老头健康许多,就是和壮年的人比起来也不差,怎么好好呆着突然生病了。 身边的栾廷玉笑道:“我跟着师傅这么许久还不知师父的情形,多半身子没有什么病,就是心中不快,推病不理人呢。” 孙新也反应过来,“是这个道理!” “进屋去看看。吴师弟还请告知一声。” 小吴师弟去说了两句,出来表示师父叫他们进去,孙新和栾廷玉两人连忙一起进屋。 一进屋先把礼物摆到了桌上,可床上的师父却一直没动弹,两人对视一眼,孙新呶呶嘴栾廷玉心领神会,连忙演了起来。 “咱们庄上现在怎么弄成这样了?” “你说这农兵练到今天都已经弄了一年了,这庄上也就是那么上千个青壮,如何到现在个个还都是无精打采的,站出去和从地上拉出来的农民也差不出什么来,就是这般练时再花多少银子进去也练不出个门道。碰到土匪来了也是纯靠火气把人吓走,若是有一日,咱们庄上的火器流传了出去,人家也拿着火器来打咱们,咱们还能守吗?” “之前还好了,如今打退了梁山,这名声再传了出去,小的土匪是不敢来惹俺这孙家庄了,那来的时都是大寨子,若是再碰到土匪来时,我可真是没个办法了。” 栾廷玉适时捧一句:“唉,还是少了会练兵的人呀。” 孙新一拍手:“你说练个步兵都这般时还想练骑兵,又该如何是好?” “要不然回头还是去找你家哥哥孙立,请他问问军中有没有退下来的老兵卒,找一个到咱们庄上帮忙参详参详?” 孙新点头:“是了,我回头派个庄客去找他问问。” 说到这里时就见床上一直躺着没出声的周侗一下坐了起来:“找什么老兵卒?你们两个小子连练个兵都练不清楚,真是丢俺的脸!”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丈青俏语留周侗 周侗说着话自己就下床准备出门了,手脚利落,哪再像刚才躺在床上一动都动不了的样子。 孙新和栾廷玉对视一眼,连忙孙新扶着帮忙穿衣服,栾廷玉拿过鞋来,等出门之时已经有庄客给他套好了马,几人骑上马去时周侗还回头对身后的吴师弟说了一句:“今日你先去给那王家练庄丁,俺去你师哥庄子上看看,也好解了他的烦恼。” 几人打马直奔孙家庄,走到孙家庄的教场之上,鲁智深正在那里看着一整营的农兵走队列。 这精气神,这士兵素质,在这年头绝对属于头一号。 周侗一见立马就瞪大了眼睛。 “这都是你们庄上自己练出来的农兵?打退了梁山贼寇的那一批?” “那还要多亏了火器的功劳。” “不说火器,俺是说你这农兵的训练方法和旗号口令都是自己教的?” “倒是俺们自己想出来的。” 听到孙新这话周侗老脸上一红,接着骂骂咧咧的回头就走。 他还以为自己的两个徒弟真遇上了什么问题,还想着自己轻车快马就来帮他们解决了,一来让两个徒弟宽心,二来也显一些自己老师父家的本事,现在一看这不是拿他逗耍吗?这样的兵便是他自己上也练不出来。 师父好不容易被他们骗了来孙新怎么可能让周侗就这么离开? 他连忙上前拉住周侗道:“师父既然来了如何甩手便走?先到院子里去喝一杯酒,俺孩儿出生之后还没见过师爷呢,也让他认认师爷的脸是不是?” 听闻孙新的师父到来扈三娘也连忙从监理会往这赶。 这时来到教场这儿正见到孙新和周侗两個人拉扯,于是扈三娘连忙也上来劝师父留下。 “师父,早听孙新说您是一位豪杰想要去拜见了,如今怎么还要走?俺这便去给师父烧顿好菜,师父就留在俺庄上吃喝一顿吧,这般走之时,俺也怕被姐姐妹妹们笑话不会做人,知道时是师父嫌俺们庄子狭窄,不知道时还道俺不会照顾长辈,一见面便把长辈给气走了呢。” 见到这个聪明灵巧的漂亮徒媳妇儿,终于是把周侗给劝了下来。 被孙新和栾廷玉两人拉着一起回了院子坐下,两人轮番上阵灌了一通白酒,又说了不少的好话,周侗直接就醉倒在了孙家庄上。 第二日早起,孙新去找周侗,却听庄客说周侗一早就出去了。 寻找一番最后还是在教场上发现了周侗的身影。 周侗正仔仔细细的看着栾廷玉和鲁智深两人练兵,一招一式都细细琢磨,满脸都是新鲜的神情。 看了半天周侗终于手瘾大发,上去一番指点。 鲁智深十分客气,但栾廷玉却有些苦恼。 孙新见状便明白周侗不知道什么监理会练兵条例这种东西,难免会瞎指挥,鲁智深也碍于情面不好说他,连忙上去先把师父带到一旁。 在一旁的沙地之上已经建了一个马厩,如今只有几匹马,但这才是他准备让周侗发光发热的地方。 老人家看着那大大的沙场便知孙新想要训练的骑兵规模,想了想跟孙新道:“这么多骑兵俺一个人可练不过来,你能不能请你几个师兄请到庄上来做教师?” 孙新早就想要自己庄上多练些骑兵了,闻言喜道:“正等师父这句话呢,您放心若是师兄们到了俺这庄上,于钱粮之上绝对不会亏待,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一码归一码,不用担心师兄弟之间说不开。” 周侗也是关心徒儿的,闻言大咧咧的说道:“他们也就肚子里那点货,你给个公道价钱便是了,不需娇惯他们,等他们本事练上来了再说。” 孙新在当天的例会上便把周侗介绍给了众位监事。 监理会众人都是听闻过周侗名气的,知道孙新的意思是把骑兵这一块由周侗总体把握。 众人都无二话,周侗的能力摆在这里,名声远大,又有一帮善于骑射的徒儿,整个孙家庄上论起练骑兵的本事周侗绝对排头号,练骑兵这事情全权交给他再正常不过。 四天之后孙新的三位师兄弟便带着军器来到了孙家庄上,各自又带上了几个帮闲徒儿,总共十二个人,成了孙家庄的第一批骑兵骨干。 孙新让监理会给批了房舍和自耕田,经过了安置上千人的流民的考验,这么一点人口的安置对于乐和来说早已全无问题。 孙新可以放心的把这些事情全部交给他。 在排队枪毙时代骑兵还远远没有退出战场呢,至少还能享有几百年的辉煌,轻骑兵是不得不练的。 这事情孙新就完全没有惊艳了,于是很信任地交给了周侗,自己则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和几个监事一起学着周侗的练兵经验。 几个师兄弟到了庄里之后便在农兵里选拔出了第一批的骑兵小队,总共是三十个人,这些庄客们以前都是农民,虽然都是身手轻快的骑兵好苗子但是并没有骑过马,必须要加紧训练。 孙新装上可堪用以作战的战马也就是八匹而已,只好让他们轮流着练,而在周侗的仔细安排之下,农兵的马术训练也是进展飞快,不过十几天时间那三十个农兵就都可以骑马奔驰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 庄客们自然是没有多少空闲的时间,再是过节也得到农田之上去劳作,可是像陶宗旺这般承包了上百亩土地的大承包户过节时稍稍歇息一天却是不心疼的。 他今天便没有安排出去,而是在家休息,正在屋中修理农具时突然听到耳后传来一声招呼。 “哥哥好清闲。” 陶宗旺转过头去便见神算子蒋敬一脸笑容的提着礼物站在他身后。 陶宗旺惊喜的起身道:“蒋贤弟,怎么是你?” 蒋敬毕竟是读书人出身,虽然做了土匪,但是只要不做武夫的打扮看起来依旧是文气白净,他脸上常带着笑容,让人看着便知是个好脾气的。 “今日过节,俺特意来找哥哥说话。” 陶宗旺的浑家见来了客人连忙去煮茶水,又招呼几个小孩整治吃食,以前两人同在农庄之上干过活自然与陶宗旺的家人都是见过的,蒋敬起身见过嫂嫂,将礼物送上,这才掇了一条板凳坐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 神算子谋划入农庄 两人也不是外人,说了两句后,陶宗旺继续低头整理自己的农具,而蒋敬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好奇的看着他手中弄着的那根锄头。 陶宗旺也任由他看。 忽然蒋敬问道:“你这锄头长得倒是有意思。” “这是我们庄主叫那汤隆做的懒汉锄,看着模样奇怪,但是用起来却着实省力,用的钢口又好,就算打到石头上也就是一道白道子而已,连刃都不卷。锄地时不用弯腰,便是再懒的闲汉拿着这锄头锄地也不会叫累。” “若是手脚利落的人,原本一天只能锄上十亩地,用上这锄头一天做个十三四亩也不是问题。” 蒋敬惊讶道:“难怪你们孙家庄上的田地种的如此之好。” “那是了,你也不瞧瞧俺们庄上如今这富裕的模样。” “每年种出这般多的粮食,这庄子上怕是不愁吃喝了。” “是这个理,俺们庄上的庄客都道从没过过这般富裕的日子,每日里干活都有气力。” “真的,你们庄上种麦亩产有多少?” 陶宗旺闻言笑着看向他。 蒋敬笑道:“陶家哥哥,俺们都是这般的关系,难道我还会诓骗于你?” 陶宗旺面上带笑却是摇摇头道:“这事情俺可不敢随便往外说的,庄主开会时再三吩咐,哪怕俺们关系再好,我又怎敢告诉你?” 就在这时院门敲响,陶宗旺的小儿子跑去开门,就见邹润站在门外笑道:“陶家哥哥,俺师父说了晚上一齐到他院中去吃喝,师娘在自雨亭里整治了好餐饭,监理会的几個监事,庄上的庄头管事掌柜们都要去的。” 陶宗旺笑道:“晚上一定去,你今晚别跑,我定抓着你灌酒,看你还要如那般吹嘘自己酒量不。” “嘿嘿,喝就喝,俺却不怕你陶庄头!” 说笑几声,邹润表示自己还要去别家通知,拱手告辞。 陶宗旺回到屋里便吩咐自己的浑家去孙家集上买几样茶酒果礼,晚上带着给庄主家送去。 回到屋里跟蒋敬说话却带了防备。 蒋敬见才刚交谈两句,对方就缄口不言起来,之前两人那般好的关系,怎么如今陶宗旺到了这孙家庄一下便与自己生分。 可待了半天,他又是凑上来问道:“哥哥,你如今每年的出息真有那般多吗?” 陶宗旺继续在那里削着木头加固锄头,不应声。 “便照实说,如今俺手上也不差钱财,总不至于找你借钱!” “俺就是想问问……若是俺也到了这孙家庄上,能否也有那般的出息?” 陶宗旺惊讶看向蒋敬,“如今你们梁山那般的兴旺,你如何却想着到孙家庄来?” 神算子蒋敬露出苦笑:“俺也是好人家出身,如何愿意一世做个强人?过去虽在黄门山上打家劫舍,但于江湖上也还没有做出什么大的名堂,也没受什么通缉。若是孙庄主愿意包庇时多半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过去没一个好地方相投,那自然只能上得梁山去,如今见到这孙家庄如此兴旺,我不如在这地方谋个出身,总比做那梁山贼寇来的要好,就怕孙庄主不愿意接受我这做贼的人。” “俺道随着这梁山日渐壮大,终有一日做出大事来,到时俺的姓名若真落在那海捕文书上了,日后便是想改也改不得。” 陶宗旺听的连连点头:“这太好了!不瞒贤弟所言,之前俺怕与你说话,也是怕与落草的人扯上什么关系,如今你有了这洗心革面的心,俺便一力替你与庄主说去。”ζΘν荳看書 “别人不知道,你那神算子的本事俺是见着过的,如今孙家庄正要你这样的人!” 陶宗旺又眼神灼灼道:“俺如实跟你说了,俺们这孙家庄也不只是个踏实种地的小地方,俺们庄主是颇有才智的,庄上一批人中龙凤也不比你那梁山要差,你在此做事定也能谋个出身!” 蒋敬听的眼睛发亮,连连道谢,只求把自己的出路放在陶宗旺的身上。 与此同时,教场上孙新带着两个徒儿练了一会马,满身是汗,于是找了个上风处解开了衣怀在那乘凉休息。 喝水时便见武松过来道:“哥哥,那饮马川上的马匪又托人来找俺,他们庄上如今抢的那五十多匹的好马已然悄悄赶到了山东来,他愿意再让一百贯钱,只消一千贯便可以将那五十匹好马交割,唯一的要求便是一千贯中要有两百贯用粮食结清。” 饮马川上的三个头目是铁面孔目裴宣、火眼狻猊邓飞和玉幡竿孟康。 这三个都是水浒中的熟人,之前说他们居然就是要卖马的人时,孙新也是暗暗惊讶。 孙新问道:“他要这么多粮食是不是还想扩张山寨?” 武松摇摇头小声对他道:“俺这几日也试探了一番,感觉那饮马川上的强人多半遇到了什么困难正在缺粮。” 一听这个孙新顿时有了精神:“如今山东河北这局势,他们居然没法下山抢粮……可是他们要被吞并了?” 武松眼前一亮,点点头:“像。” 孙新道:“去看一下!” 孙新跟身边的两个徒儿一通交待,晚上如果他来不及回来的话便让乐和主持晚宴说完就点了几个骑兵保护,骑上了马跟着武松一起直奔两边所约定的交易地点。 看着师父匆匆忙忙的打马而去解珍颇为开心:“咱们马上就有好马可骑了。” 解宝却是笑着摇摇头,“俺看师父却不只是冲着那马匹而去的。” 几匹马一路狂奔,傍晚时分他们便来到了约定中的一处野林子。 这地方极其荒僻,也难怪乎饮马川的那些土匪,敢到这里来交易。 到了地方之后,武松先下马仔细的查看着左右的环境,生怕这地方有人埋伏。检查了一通确定没事他才叫众人一起缓缓走了进去,即便如此,大家都还是把手扣在腰间的胡椒瓶上。 进入林子挺远才看见几座破落的木屋,此时有几个小喽啰正在屋边放马。 那马不是交易所用,该是小喽啰骑着来报信的,他们的马群肯定养在其他地方,可是就这报信的几匹好马都已经是孙家庄上见不着的良驹了,孙新和武松都看得眼前发亮。 第一百七十七章 荒郊岭邓飞卖马 饮马川是梁山中一个很有特点的势力,他们的位置按照原书记载位于蓟州。 真实历史中蓟州应该是辽国的土地,但是在水浒中蓟州的位置却是变了,在真定往北靠近天津的地方,算是大宋的边境,经济并不发达但是在如今宋辽局势之下城中肯定是屯有重兵的。 饮马川作为蓟州城旁的土匪聚集处肯定被高度关注,越是时局乱,他们受到的压力反而越大。 饮马川的三杰有两个人是让孙新不得不注意的。 一個是大当家铁面孔目裴宣,这厮是因为太过于正直所以被上司诬陷排挤流放的前蓟州六案孔目,落草前在大宋的体制内已经算是中级干部了,才干绝对不是普通土匪可比。 第二个则是三当家玉幡竿孟康,这是后来梁山水军的装备大总管,书中他世代督造船只,因为押送花石纲要造大船,他受不了提调官的期限和责罚,才杀官上山。 这两人都很有用。 武松上去和那接头的头目打招呼,孙新远远的看着,特别注意他们所带来的码。 孙新确定他们带来的这几匹马绝对是好马,如今这豪杰并起的时候,这样的马放在河北山东这样的地方,只要愿意花点时间找买家,肯定不愁卖。这么着急饮马川肯定遇到了什么难处。 武松过去跟那头目说了两句,便把人领了过来。 “邓家哥哥,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俺家庄主,大名鼎鼎的孙新,孙小官人。” “孙官人好生年轻!”邓飞双眼赤红,头发卷曲,模样奇怪,但是声音却是十分的洪亮清响,听着便让人感觉是一个磊落之人。 “如此年轻便有恁般大的事业,再看看俺这模样,真是相形见绌。” “当不得豪杰如此夸奖,今日见到邓家哥哥也觉哥哥英雄气逼人!” 孙新随口捧了一句让邓飞心里稍稍快意,也知道这人不是个轻挑的人。 三人便离开了手下,来到一处僻静地方好好谈话。 全程孙新并没有多说话,主要是按照之前两人商量的让武松来问邓飞问题,孙新一直在旁边仔细听着。 “邓哥哥这次穿州过府来到登州,路上可还安全?” “我们饮马川往常也常便是靠宋辽之间走私马匹来过活,要不是如今局势差时,便是几百匹好马俺们也能给你赶到登州来,如今哪怕时局乱一些,赶这五十多匹马穿州过府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这马匹俺家庄主心里是有点意思,但是却还是想多和咱们饮马川上的豪杰接洽接洽,就是怕有什么手尾不干净的事情。” “这事武家兄弟你尽可放心!俺们饮马川上的人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从来不会做伤害主顾的事情。” “往常年间便是碰到了再大的困难俺们也绝不伤害朋友,便是如今也不会犯这些规矩。” 武松:“如此说来现今咱们饮马川上可是碰到了些困难,难道是缺钱粮,这一次贩了马之后可是能补上?” “唉,哪里是钱的事?俺们得了这笔钱财便要散伙了。” 孙新和武松暗暗对视一眼,武松连忙问: “为何?” 邓飞摇摇头:“还不是那蓟州城里官军叨扰!” “俺家大头领裴宣哥哥原本虽是落草,但也和那蓟州城中的官吏们有些香火情分,往常时只是井水不犯河水。” “俺们只是贩马,并不打家劫舍坑害良民,他们冀州城里的官军也不来打搅我们,两相快乐。” “可如今那济州城中新换了主官,又碰着这时局纷乱,那背时的朝廷近日格外重视剿匪的功绩,那主官便想拿俺们饮马川做他的一份政绩。是以才专一的针对俺们。” “其实俺们百十个儿郎都是熟悉道路精通马术的好汉,真到城中去闹他一闹,那些官军哪里止得住俺们?可是裴宣哥哥心存仁义,不愿意伤害那些良民,是以只能主动遣散弟兄。” 孙新知道除了不愿伤害良民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裴宣多半也是害怕自己如果闹大了真引起朝廷的大兵围剿他会吃不了兜着走,他明显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如此一来还不如及早销赃解散。 他开口问道:“就没想着跟那主官谈上一谈?” “谈什么谈?他摆明了是看中俺们饮马川贩卖马匹的生意,想要让自己的亲信手下接管过去。就算谈了他也不会放过我们。” 话聊到此处孙新心里基本就明白了,果然同他之前想的差不多,在这天下大乱的时候,那些小土匪寨子生存环境反而更差。 像饮马川这样的山寨,在如今的山东河北肯定不少,看似如今仅仅是梁山这些大势力的崛起,实际上对于这些山寨来说反而是噩耗。 朝廷打不过大的土匪,就会把刀子动向他们这些小山寨,变相的逼迫它们要不选择投向梁山这种大势力中,要不然就是当做替罪之羊被剿灭。 孙新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于是武松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和邓飞聊起马匹的价格来。 三人说了一通,孙新先回孙家庄去,武松则跟着邓飞一道到林子中去看马匹。 眼前这几匹马的素质不能做准,必须要把那五十匹马全部看过一遍。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孙新自己去的话武松第一个就不让,土匪绑了他能要挟来的钱财,可不止一千贯。 孙新自知自己也不是什么看马的好手,还不如让武松一个人去。 孙新给武松拿了一贯钱让他同那邓飞好好聊聊,他则和几个庄客先骑马去到了附近的黄县县城找个客店打尖,没想孙新刚到县城中武松便骑着马回来了。 “怎么这般快?没和他好生聊聊吗?” “聊了,马也看了,但是那钱财他却不收,看完马的便把俺送走了,说是他们山寨的事情没个结果,自己不敢休息,亦是不敢收俺们的钱财。” “俺看他那山寨上管人管的倒是严格,那铁面孔目裴宣该是有些手段的。” 孙新点点头:“不光是他们山寨上管的严,这人品格也是不错,要不然天高皇帝远的,裴宣再是铁面无私他也没必要如此自律。” “庄主,你的意思?” “五十匹马肯定是要了,这饮马川的骑兵也给他图谋下来!届时把这些儿郎弄到咱们孙家庄边上,便让这邓飞来管理。” 闻言武松居然面露喜色,一下站起来道:“这般时可太好了。” 孙新惊讶的看着他,“我是给那邓飞谋份出路,你如何如此开心?” “今日一见俺早就觉得那邓飞是个爽快人,这等豪杰都到了俺们孙家庄上,俺如何不开心?” 孙新突然发现武二郎虽然心思灵巧,但是那英雄性格却是藏在骨子里的,无论经历了多少事情都难改。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十里牌孙新谋划 武松都没有坐下来吃饭,急急忙忙又骑上马去通知邓飞孙新想要把他们的庄子全部收留下来的。 邓飞喜出望外,他们这样的土匪如果解散了山寨流落江湖未来也是没个着落,如今有人愿意把他们全伙接收,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他表示自己这就派人去通知裴宣来与孙新商谈。 说定了这些事情,第二天一早孙新等人便骑马回了十里牌。 回到自家小院时,正见着栾廷玉和小周两人在商谈步马协同的训练方法很快各位监理会的监事也来到了小院。 一见到孙新已经回来,邹润眼睛便四处打量。 孙新问他道:“你看什么呢?” 邹润挠挠头道:“师父,你们买的马呢?” “你当是买什么东西,几十匹马半天就能从外地赶回十里牌来?” 邹润一笑,道:“俺还道如今师父这般的有钱财,定是出去说两句话便能让那些土匪将马送到庄上来呢。” 孙新没说话,而是抱着手出了院子在田地上转了一圈,指着一块玉米田道:“这块地的中耕培土是谁在管理的?” 邹润一個激灵连忙跑到田边去看,然后苦着脸道:“俺之前没看到这处,俺这就跟那承包户说这些土地全部要重新翻。” “你什么时候能够看得清楚也就出师了……我院子门口的土地,你都不整理的清楚一点,这不是找骂吗?” 邹润挠挠脑袋,后面众人一通大笑。 很快众人到齐,大家聚到孙新院里开完工作例会,众人陆续离开,孙新则是去往扈太公的院子。 进小院时见扈太公正在院中摆了一张桌子,自斟自饮。 今年来扈太公虽然年纪大了一岁,但在孙新的好生调养之下扈太公身体比去年却还好了些。 如今便是少少喝一点酒,也不会出现什么心急气喘的情况了。 只不过今天他却明显是有心事在这里喝闷酒。 扈采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传来消息了,去往青州的道路又不平静,老两口只靠带来的几个庄客护卫根本不敢贸然上路,这几天扈三娘有跟孙新说能不能派一只农兵护送老两口去青州扈采的庄子上看一看,孙新表示没问题,只不过老两口没有亲口对孙新提,孙新也没有时间来说。 扈太公放下酒杯问道:“一大早你怎么不去忙田地中的事情,反到这儿来了?” “爹,有个事情要跟您老说说。” 看孙新如此样子,扈太公便知孙新肯定有正事,于是叫自家管事再拿来一条凳子。对孙新道:“坐下说。” 那边扈陈氏也听到了两人的声音从偏房出来。 现在扈三娘每天忙互联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时间在家里整治饭食,所以老两口在小院偏屋里自己又开了一个火房,平时做饭都是由庄客到火房里面按他们口味做的。 扈陈氏从饭堂出来,显然也在愁二儿子的事情,多少有些没精打采,但见到姑爷还是问道:“用过饭了吗?要不要在这吃一点?” 孙新摇头表示来前吃过了,扈陈氏这才点点头走进屋里去,却是揣着佛珠念念有词,显然是在为扈采的安危求佛祷告。 孙新看着扈陈氏进屋才对扈太公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饮马川的情况跟扈太公说了一通,扈太公听完点点头:“而今你是想要把饮马川的这群马匪接下来,还想要接手他们从辽国贩运马匹的道路?” 孙新直言道:“坦白说,而今俺这孙家庄也已经很安全了,便是这些农兵守卫庄子,也没有多少势力敢来侵犯。但是俺只怕这山东的局势今明两年还会有变化,如今组建骑兵也是未雨绸缪的意思。” 扈太公将酒杯放到唇边抿了一口,点头同意道:“如此说来确然没错,要多抓些兵力在自己手里,到时也不怕有什么局势变化。问题是如今这山东的世道,你真敢保证庄子能够挺得住吗?投下如此多钱才去,真不想想卖庄子进城的退路?” “爹爹,别人家挺不挺得住,俺不敢说,但俺们孙家庄肯定是安然无恙的。放弃庄子俺从没想过。” “把饮马川众人招到孙家庄上,俺也没打算给他们正式并入庄子里,最好就是在孙家庄旁的登云山上给他们开个寨子。” 孙新这么做的用意自然不必多说,毕竟这是一伙强盗,如果明目张胆的招到庄子上来,很可能会被人落下口实,虽然没多少人敢打孙家庄的主意,但是留个心眼总是好。 扈太公点点头,拄着拐棍思索一会儿,又问:“那你把那伙贼人收编之后是准备自己从辽国运马回来?” 五十匹马对于现阶段的孙家庄尚且不够,未来他要扩大骑兵还需要更多马匹。 可孙新却是摇头说道:“俺暂时不想亲自去。” “为什么?” “我又不打算做马贩子,等有了马源之后不一定还需要在饮马川那里留下多少人手。” 扈太公想了一番,点头道,“是了,你说那蓟州城出动的官军就能把饮马川给打的想要散火,可知那地方也不是什么易守难攻之地。” “什么时候去跟那饮马川的人联系?” “他们说三五天内便会给信。” “行,到时俺跟你一块儿去。” 又说了两句闲话,孙新从扈太公的院中出来,没有去田地上,而是走向了监理会的办公区域。 这地方是孙家集后面一处僻静之地,出去就是街市,往后一走则是黄麻田,没有什么粪池之类的东西,端的是可以欣赏田园风光又方便休闲购物的好去处。 阳光透过纱窗照进,办公室里,孙新走进屋中叫了一声:“乐和哥。” 乐和从桌前抬起头来,下意识合上书本,看到进来的是孙新,这才笑了一下。 孙新看看桌上的书,资治通鉴。 这书是几十年前由大宋官家全国刊印发行的官刻书籍,按这时来说存石梁算是很大,只不过全套的依旧十分难找,孙家集这里虽然比较热闹,但是并没有卖书的铺头,想要找这书多半还得去登州城里寻摸,没想到乐和居然如此有上进心,这书跟他倒是专业对口。 “怎么?未来想要登堂拜相?” “要看孙庄主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那你是可以先学起来了。” 孙新这句话让乐和想了想,眼中瞬间有了光彩。 他起身给孙新倒茶: “怎么有时间到俺这清闲衙门来了?” “是这样,过几日我要和我家爹爹一道去与那饮马川的头领交谈,我想着把他那一票土匪给收编了做骑兵,你是庄上的大管家得一道去看一看。” “行。” “带上一千贯的银票,无论如何此去便把那些马买回来,从我的私账上支钱。” 乐和点点头,很明白孙新的意思,孙家庄的农兵都是庄客农闲时义务训练的,庄客也有大量的时间付出,虽说孙新要调动没有人敢说个不字,可是所属权却不在他手上。 如今孙新自己去招抚饮马川的群盗,又用自己的钱买马匹,显然是想把这只骑兵变成他的私人武装。 未来若孙家庄的兵力有什么不服之心,这支武装就是纯属于孙新的力量。 乐和把这一切想的清清楚楚,知道孙新这是防备着他们,但是他是孙新手下的人,自然不会说出个不字。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心思单纯玉潘竿 次日一大早,天刚亮,扈三娘便在院子中摆下了不少的吃食。 很快人便陆陆续续来了,首先是武松和乐和两人从靠庄外边的房子慢慢走过来,接着来的是扈太公。 扈太公也是一大早赶着黑天便起床,他是个老年人本来觉就少,来时已然是精神抖擞。 显然他起床的时候便已经想了许多的事情,这时是有许多话要和孙新说,来到院子中之后,他便先拉着孙新在一旁交代了许多细碎的事情,路上要注意什么,在哪里吃喝,别忘了带什么东西之类。 孙新连连点头,心中却是在想扈太公尽管是个豪杰,但是如今这般年纪了也是难免有些啰嗦,不过这么多细细的嘱咐也说明他是真把自己当成半個儿子来看待了。 孙新招呼众人吃喝,呼噜完一顿之后便趁着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的阴冷时间,都骑上了马,一路打马而行。 等他们穿过登州府时,太阳便已高挂。 八月末的天气便是在家里呆着不动也觉得烦热,而这时赶在路上,虽然骑着快马,但是面前吹来的风都仿佛是蒸笼中涌出的水气一般烤的人脸上汗都下来。 马跑的时候浑身也在散发着热气,不一会儿孙新便感觉自己夹着马腹的双腿上沾满了马身上躺下的汗液。 他见前后的庄客都把裤脚挽起来,撒开了马蹬狂奔。 其实在把骑术练好之后,身体就可以随着马晃动的程度调整姿势,并不需要时刻把脚放在马蹬上,那是作战时需要借力才有的动作,如果一直这么和马较劲的话骑一天下来累都得累死。 孙新也和众人一样把腿张开,挽起裤脚,终于感觉那风穿过裤腿吹的全身清凉。 身边几个人很快都做了同样的打扮,便是扈太公也卷起裤腿骑乘。 别说,扈太公在这群人里面骑马的动作也就比武松生疏一点罢了,娴熟程度比孙新还强,若不是身体不太好不敢快速颠蹬,说不定都能冲到最前头去。 这时,孙新就听身后传来哎哟哎哟的声音,转头一看便见乐和骑在马上颠的头巾都散了。 见孙新看过来,乐和有些不好意思笑笑,一手按住头巾,另一手控缰绳,同时也想学着大家的姿势将裤腿挽起,不过他的骑术实在是难以掌握这样高难度的纵马动作,一下弄的马不开心,于是开始扭头乱蹦,乐和抱住马的脖子紧张的要命。 此时距离黄县已经不远,孙新见他颠的难受,便笑着叫大家把速度降一降,都纵马缓缓而行。 一早上吃过饭就开始骑马狂奔,这会儿他晃的也是七荤八素,正好休息一下。 缓缓的策马穿过一片树林,茂密的林子遮挡了阳光,终于是有了几丝阴凉的感觉,清风徐徐吹来,众人骑在马上都感觉刚才已经汗透了的衣背这时被凉凉的风一吹便十分舒畅。 他们到达约定的地点时太阳还未到中天,武松先带个庄客骑马前去,很快便带了一个饮马川那边的喽啰回来。 “约的地方就在前边林子里。” 孙新和扈太公一起下马,几人徒步走进林中,几个庄客贴身保护,全部拿上了胡椒瓶,生怕会出什么事情。 到了林子里时众人见林中并无人在等待。 那喽啰笑道:“俺们寨主怕有埋伏。是以请几位先等一等,他不多时便从前边过来。” 这也是应有之意,几人便都坐下。 扈太公道:“把那马留下来让俺们看看。” 那喽啰的态度倒是不错:“饮马川上带来的都是这般的好马若要看时便把这匹留下。” 两个喽啰舍了一匹马,于是两人骑在同一匹马上往回而去。 扈太公走到前去,仔细打量那马匹,掰开嘴看牙口,又捏捏马匹的肌肉,端详了半天才回头冲着孙新说道:“是匹好马,这种马体长,养不出膘来冲阵,但胜在快捷轻巧,本该是给贵人做打猎时的玩马使用的,也正好练成你庄上要的那种轻骑兵。” 孙新知道扈太公不会信口开河,既然他说是好肯定就不会有问题,于是点头道:“如此俺就放心了。” 众人骑马到这里,上午出门吃的那点汤汤水水也消化的差不多了,见着饮马川的人还没来,孙新便叫庄客拿出些干粮白肉之类,又有庄客拿出铜壶来煮茶,几人坐下来边等待边休息。 等了一炷香时间才见得远远的一个矮壮的白面大汉骑马过来。 不用问那矮壮汉子就该是孟康了。 爷俩交换个眼神,都在打量这个孟康的人物。 大多数时候人的外貌举止都是能看出一个人的身份底细来的,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复杂的玄学,不过是随着人的社会经验增加而慢慢积累成的阅历而已。 第一百八十章 心思玲珑裴孔目 孙新往回走的一路上总感觉有人在暗中打量着他,虽然知道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那种被审视的感觉还是让他觉得颇为不自在。 走了半天即将走出林子时,突然见远处一骑快马飞奔而来。 孙新以为来的还是探马,但是很快发现那一骑马上坐着一个高大肥胖的中年书生,面皮白净,眉目纤浓,身上穿了半身漂亮的皮甲,胡须打理的十分精致,看起来绝不是小喽啰的模样。 而随着他一马当先后面便跟有十几个人,只看着他后面当两骑,一個是邓飞,一个是孟康,都做着护从的模样,孙新便颇为惊讶——想不到居然是裴宣亲自骑马来迎。 裴宣来到众人身前十几步的距离,脸上早已带上了热切的笑容,远远放下缰绳拱手道:“孙新孙庄主,名声早有耳闻,今日才有缘得见,幸会幸会。” 孙新和扈太公两人都下意识拱手做礼,不吭声的悄悄瞧着裴宣,这人脸上此时带着十分亲切的笑容。 他心思明显很多,但做事总是有理有据,刚才偷偷打量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而这时下定了决心,便当先一匹马出来欢迎自己,做事谨慎却又是让人挑不出理数来,一看便知不是一般人物。 难怪乎,能够在蓟州城附近做土匪做了这么多年也不被人缴掉。 不过也因为他太过于拖大,就在州城边上做土匪,才会这么容易就被蓟州城的官军所当成了目标。 在水浒中,裴宣他们上梁山的时间应该也就是几个月之后。那时应该是和现在一样,他们正为着自己现在的出路发愁,只不过这一世他们山寨多半是要归到自己的孙家庄上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厉害,听邓飞说他们的局势已经如此危急,可裴宣居然还在水浒时空中笼络着自己手下的几百喽啰硬扛了几个月,直到上梁山时山寨都还是完整的。 可见此时的困境虽然严苛,但还难不倒这个铁面孔目,果然是土匪之中的豪杰。 这样的豪杰上了梁山之后也只归在地煞之列,想想梁山上的人实在是太看出身了。 其实裴宣的官员出身其实远比许多上梁山的小武将要高,只不过是因为他上梁山之前就已经做了土匪所以就被宋江众人所看轻,想来水浒之中裴宣心里未免也没有怨气。 但赏识归赏识,想到这样的人才不一定能为自己所用,当下孙新也没有起过多的心思,先在商言商把事情谈好再说。 他现在已经了解了饮马川的详细情况,是饮马川有求于自己,所以在这一次的吞并之中他绝对掌握有主动之权。 也正是意识到这一点,裴宣才没有主动出面,而是先抻量了一会自己,这也是谈判之中破局的一种方法,两人都是个中老油子,对于这些事情看得清楚。 裴宣笑道:“孙庄主,你说要接纳我们饮马川的弟兄,那咱们便开门见山。饮马川上愿意来登州过活的弟兄有一百多个,都是马术精通的好儿郎,亦是颇讲义气,孙庄主要他们再装上看庄护院决计不会差的。” “这些人我已经列了个名具在这里。但剩下百十个弟兄也不能亏待了他们,是以若是想要接纳俺饮马川弟兄之时,除了这百来个弟兄的路费和安置费外,遣散另外百十弟兄的钱财庄主也要给一些。” “一口价,两千贯,只要拿出钱财来饮马川的弟兄便带着马匹和军器到贵宝庄上去效力,他们所带的马匹全也归你,光是这些马匹的价值便不低了。” “另外庄主也放心,这些弟兄去登州之前俺会和他们说清楚,一切全凭庄主调遣,绝对不会到贵庄上再闹什么事情,到时庄主自可以将他们打散训练,甚至把他们的马匹全部撤走,只要不去官府中首告他们,他们便绝对没有怨言,不会留下任何手尾。” 这实在是十分有诚意的表达,甚至连名单都列出来了,看着裴宣拿来的一系列精细到每个人的名字、年岁、所用武器、擅长技能、所骑马匹状况的花名册,孙新示意了一下乐和。 乐和连忙接过那一大本名单去过目,随后孙新便对裴宣道:“裴家哥哥容我多问一句。” “孙庄主有话尽管讲。” “哥哥对于之后的前途如何计较?” “孙庄主不必如此婉转,便直白的同庄主言说,俺只是想为山寨里的儿郎找一个出路而已,他们只要能够安然有落脚之地,俺三个弟兄有手有脚,满天之下,何处不能容身?” 孙新和扈太公对视一眼,心中其实也早都想到了裴宣如此做派肯定是没有打过上孙家庄的念头。 而他身后的邓飞和孟康两人,听闻裴宣已经安排好他们三个以后就要流落江湖,居然脸上也完全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显然是早就对这个大哥心服口服,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 孙新心中暗暗盘算时一旁的乐和则是飞快翻看着那些花名册,对于很多细节的问题一一提出询问。 “裴寨主,你们饮马川的山寨日后就废了吧?” “不错,但若是孙庄主有能量,想要派人到饮马川去,俺还可以留几个人镇守在山寨里,虽然饮马川上大部分山寨可能都会被官军打平,但是这些年来我们也在山上修了一些小碉楼和山洞,那些地方林深树茂的官军还是走不进去的。” “而且那些地方后面都配了小山路可以下山,若是孙庄主想要在饮马川安排下一支势力,大可直接去接收。那些山洞都可以补给,基本上都是能够独立存活的小地点,一个小山洞或碉楼聚集个十几二十人不成问题。” 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一边等待时间,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乐和才把那花名册全部看完,走到孙新身边小声道:“光是马匹和军器就至少值一千多贯,若是再得到一批好兵员的话,两千贯花的很值得。” 孙新点点头,这时裴宣也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道:“那孙庄主咱们是不是可以交割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孙新诚意收马匪 孙新也起身,对裴轩笑着道:“若是成交如何将钱粮运来,要多少钱多少粮食?放到什么地方?” “这我早有计算,那些人……”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林子外走,谈论之中孙新又发现裴宣对于他要送来的这一批骑兵的了解十分详细,饮马川对于这些骑兵也是有编队,裴宣将每一只小队的情况都说得清清楚楚,详细到哪一队可以做前锋,哪一队可以做主力,哪一队可以用来攻坚,包括他们所配的马匹和武器也都是根据作战安排专一配置。 看着裴宣对于自家军队如数家珍的模样,孙新甚至怀疑裴宣是不是专门从事过军事,只不过一问裴宣却摇头笑着说他之前在蓟州城里做的是六案孔目,主管文职并不掌兵,他也没有什么专业的练兵经验,全都是一点一滴摸索而来的。 对于自己练兵的本事裴宣显然颇为自得,对孙新的夸奖很受用。 孙新也是暗暗点头,裴宣这本事可比这年头普通的军士都要强的多,孙新是听鲁智深说过的,这年头普通的军官练兵其实手下都糙的很,主要还是靠一大批家丁领头去打仗,像裴宣这种调动起整个武装力量能力的组织,对于这年头人来说绝对是精细操作了。 这厮真是有才干! 而乐和还在详细的清点那些财务,一一的和裴宣手下人询问,主要问一些细节,确保他们并没有撒谎。 虽然裴宣有可能虚报自己的财务,但是对于乐和这种精细人来说,只要多问几句,如果是编造出来的数据很快就会出现前后不符之处,一番询问之后乐和基本上也能确定这些财务都是真实存在的。 等到全部点算完毕,众人便也来到了林子边,找了一处清静隐秘之处两边人全部坐下来,进入最后拍板的阶段。 “孙庄主你看?” 孙新思索一番,指甲敲着石板道:“两千贯确实价钱合理,但我想着能不能让饮马川上的三位豪杰也留下来继续管理你们的寨子,俺可以多给你们五百贯作为诚意。” 这个提议出乎裴宣的意料,他没想到孙新居然想要把他们三人也收服下来,他下意识捋了捋胡须,思忖一番才道:“不知孙庄主想要聘我们三人做什么?是到庄上去管理骑兵吗?” 孙新摇头笑道:“说起来也算是管理骑兵,但却并不只是训练,俺看你这单子上说的马匹只不过是七十多匹,可见你们这一百多骑兵也不是人人都能有马,加上卖给俺的五十多匹,现在俺孙家庄上也不过养了一百多匹马而已,俺想组建一只一百五十人的骑兵队,至少就需要两百匹马作为后备,这还不算训练所用的马匹数量,马匹还缺的多呢。几位都是筹建骑兵的能手,俺想要几位帮着从辽国给俺搞来马匹,一块组建骑兵。” 一百五十人的骑兵队! 这可是個大计划,孙新说完之后甚至一直在裴宣身后老实坐着的邓飞和孟康眼睛之中都露出惊讶神色。 裴宣细细思索,最后回答道:“若是如此时那我不要五百贯钱,也不上孙庄主的孙家庄去。留给俺几十个儿郎便在山东河北一带活动,自会帮孙庄主搞回马匹来,俺不做孙庄主手下的人,只不过就如同而今一般,一匹马给俺二十贯,俺们帮你弄马。” 孙新笑道:“难不成裴哥哥对于俺这孙家庄的前途如此不看好?” 裴宣却也是直言问道:“孙庄主对日后的山东局势怎么看?” 居然还被对方问回来了。 孙新:“俺觉着日后山东会有豪杰趁势而起,但是若是有能力之人,在未来的这天下总该是有一席之地的。” 裴宣竖个大拇指,哈哈大笑,“呵,好志气。” 接着却是不再多说,显然对于这局势他已然寒心。 谁都能看出来这天下已经不再是前几年那般有一批豪杰人物就可以肆意潇洒的时代了。 既然裴宣真的寒心,孙新也知道自己再劝也劝不出多的来,于是只能点头道:“这般时裴寨主愿意帮俺弄马也是好的。” 说完他起身冲裴宣拱拱手,表示成交的意向。 裴宣也笑着起身对孙新一拱手。 具体的细节还有非常多,涉及到几百人的调动,还有马匹军械,而且这些人许多都是在官府中留下恶名的土匪,根本不能往孙家庄送去,还要在登云山上给他们起寨子,同时这些寨子又必须在孙家庄的控制之下,不能让他们上山后又变成了一群不受控的匪伙跑来跑去。 按照孙新的计划这些人也将被规划成农兵的范围,平时训练之外还要分配有自耕田,要收多少的田课,要怎么调配庄上的人力物力去保正自耕田的产量可以让这些土匪们安心种地不至于因为太过穷苦再次生起为非作歹的心思,甚至怎么派人管理监事他们,这一系列的安排全都要详细的规划具体条款,在由庄上具体执行下去。 根本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所以今天达成了个意向之后,裴宣那里便留下便派了几个得力的头领去往孙家庄商量后续。 孙新有计算裴宣也必须确定孙家庄准备了足够的人力物力接纳他这些弟兄,他不会贸然就让兄弟跋山涉水地派到登州来,要不然孙新一但反水他这些兄弟可都算折了。 事情都商谈好之后。孙新主动相邀道:“俺从登州带来一批好酒,若是不嫌弃的话,今晚便到附近的黄县县城里找一处干净地方吃喝。” 裴宣却是摇手道:“吃喝自有机会,俺的山寨中如今诸事繁杂,没有时间在此徘徊,还是日后有时间再聚吧。” 孙新也没有多做要求,便叫人把那几瓶白酒给裴宣装上,让他们自回山寨去。 回去的路上,刚才谈话中一直没出声的扈太公,突然担忧的说道:“这裴宣十分精明,连他都对着天下局势那般寒心。你还花出这么大的价钱接手他的山寨,会不会怕把这生意做亏了?” 孙新知道扈太公对于此时天下的局势也不看好,但对此他也没有办法再多说什么安心的话,只能道:“爹你放心,便是亏了两千贯以俺的实力也不算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众人欣喜试良驹 孙新和裴宣交割下那几千贯的单据,又说好了剩余的粮食在什么地方放取,那群马匹便全都由孙新的孙家庄的马倌赶着回去了,后续的事情慢慢在算。 临走之时,孙新还是心存侥幸的拉住裴宣说道:“裴寨主,你若是有意向要进俺的庄子时尽管说话。” 裴宣还没张嘴,孙新又补充一句,“俺不求你马上回复,你只细细看着,日后自知道俺这庄子是何等样的地方。到时再说来或不来的话。想看一月俺给你一月,想看一年俺给你一年!” 裴宣见到孙新如此诚心邀请,心中也有点感动:“多谢孙新庄主对俺们弟兄的赏识。” 今天这一番交谈已经让他认可了这个年轻人,以后不一定会为孙新效力,但是交个朋友肯定是可以的。 敲定了事情首尾之后,孙新一行人便赶着大群马匹往孙家庄回去。 马群不能像孙新他们一样穿州过府,必须要找一些偏僻地方躲避着巡检司行走,因为这些马全都是没有上税的,具体来源也实在是说不清楚,被抓到都是麻烦事。 倒不是说过不了关,那些巡检的土兵都爱好钱钞,只要花点钱贿赂别说是马了,就是绑票的肉票也能大摇大摆的押运过去,可这一路上要贿赂官员就得多花好多钱不是? 为了省钱孙新他们先换上好马骑着回孙家庄去,而剩下的大批马群由几個马倌慢慢的赶回来。 骑上好马孙新嘱咐乐和道:“乐和哥哥,这马都是还没有训成过走马的,性子烈的很,跑起来比俺们之前带的那几匹烈马还要跳脱,你可得小心些。” 乐和被说的稍稍脸红,摇手笑道:“弟弟为何如此说话?俺也是个使枪弄棒骑马射猎的汉子,如何你们能骑得这好马俺就骑不得了?今日花了这么多钱钞,俺自然也要尝尝这好马的滋味!” 马并不是天生就给人骑的,它们想怎么运动自有自己的方式,人骑在马上要学会如何配合马,其实同样的,马也要学会配合人。 孙新他们从孙家庄带来的那几匹马都是经过训练的走马,在马从小的时候就用给它们压重物,帮它们拉直身体,让它们学会怎么跑步时的步伐可以使得背上坐着的人感到比较舒适,不会太过于颠簸,这些训练在牛马市中有专门的马官负责,没训过的马在大宋一般是卖不上价钱的。 经过越多训练的马匹,在市场上就能卖上越高的价格,据说最好的走马甚至可以达到飞快奔跑之时马上的人丝毫感觉不到颠簸的地步,那样的马匹哪怕是品相不怎么好也能卖上令人瞠目结舌的高价。 从饮马川上带回来的这一批马全都是自辽国走私而来,当然没有人给它们做这么仔细的训练,所以虽然这些马都比孙家庄上骑来的好马要神骏,速度跑起来肯定会快不少,可是骑乘之时的舒适程度却是远远不能和孙家庄上带出来的那些马匹相比。 乐和骑孙家庄上的马飞驰都能颠得七荤八素,要是和孙新他们一起骑着这样的快马纵马回到十里牌,估计路上得晃到吐。 不过此时乐和却是全无惧色,满心兴奋的想着也要尝尝这骑乘快马的滋味。 众人上马之后便是各自一声呼啸,扬起马鞭策马飞驰。 孙新上辈子发财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没玩过那些富二代们所热衷于的飙车类的运动,到了这一世才体会到骑快马飞驰电掣之时所能感受到的那种刺激与新鲜的感觉。 孙新策马狂奔一段转头后看向身边的武松和扈太公,见他们也全都是满脸兴奋的样子,不禁好笑,看来男人不管多大年纪对于快马好刀这种东西都是有一份刻入骨子的喜爱之情的。 但跟在他们队伍最后的乐和就有些苦恼了,他同样骑的很快,但是这会儿已经颠得快从马鞍上滑下来,幸亏他坐的马鞍是高桥的,才把他卡在了当中,不过前面撞了后面撞,显然被硌的胯下生疼。 远远的见前面的人停下速度,乐和又连忙打马奔上来。 他那马匹似乎也看出了背上人的技术并不高超,特意欺负他,乐和明明是往左边掰缰绳,胯下的马却偏偏要往右边蹦一段,在路上走的都是个“之”字形。 导致乐和的脑袋,一会看左一会看右,摇摇晃晃的半天,才奔到孙新他们身后。 这时面前是一段平路,并没有什么拐弯下坡之类容易摔倒的地方。 见到乐和骑马骑得如此难受,扈太公和武松两人不禁在一旁指点他,说了一大堆乐和所要注意之处,乐和也很仔细的记下,重新整理了衣服,做出一个准备万全的样子。 扈太公鼓励道:“你再试试。” “行!”乐和满是信心的说着,他喜好骑马和枪棒,但其实水平都只是平平,跟普通人尚且能够胜过一点,但真碰上学过一些的人那都是被碾压的程度,如今孙家庄上有了这么多豪杰,他越发感觉自己差的还远。 现在他是全庄上头几个骑上这快马的,他也想练一练马术,听了这么多两人的经验,手都痒痒了。 众人都慢慢的陪着乐和走,看着乐和在最前扬鞭打马。 乐和见原本旁边人都是轻松的样子,可这时却个个仔细盯着自己,就连孙新都一只手松开了缰绳似乎随时准备自己要掉下来时就上来扶住的模样,不禁愤愤。 别人做出紧张的模样还则罢了,可这孙新是整个队伍之中除了自己之外马术最差的,居然连孙新都大咧咧的想要在最危急的时刻来帮自己的忙,这是有多看轻自己的骑术? 乐和微微一笑,心想你们就看老子的本领吧,随即熟练的勒紧马腹,一拍马屁股,胯下快马如同飞一般向前奔了出去。 一旁的孙新大着脸紧紧跟着,众人见乐和的起步不错,刚松一口气,这时就见乐和的马匹突然一扭头。 “小心!” 孙新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连忙地伸手去扶乐和,却不料其实他胯下的马匹也早就不爽孙新这个骑士了,孙新的重心一个改变,两匹马好像约好一般在路上开始舞狮子。 瞬间两个人呜哇乱叫的在马上乱成一团,众人脸色大惊,连忙便有庄客跳下马来,跑上前去拍马脖子的拍马脖子,扯缰绳的拉缰绳。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孙家庄迎回小尉迟 费了半天劲终于还是饮马川来的那个马匪经验丰富,千难万险的把那两匹马稳了下来,扈太公吓得脸都白了,直骂孙新:“俺就说你的技术不好,偏偏要这般的装相,还跟着你家乐和哥哥一块闹,待会给你马踏泥坑你就知道厉害的!” 武松则警惕地盯着孙新此时在马上的动作,一脸你骑术不行就赶快下来的模样。 而一旁的乐和则是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状态,自言自语:“俺没做错呀,为什么马惊了呢?” “是了,孙新骑马骑得太坏,他的马匹先咬过来吓到了我的马?” 一句话点醒了众人,孙新无语的发现刚才大家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听了乐和这厮的一面之词却纷纷开始把眼睛看向自己这里。 孙新心中不忿:“我技术好的很,怎么会出这种事情?是他的马惊了,我去扶他!” 但是说完这话却见武松和扈太公还有一众庄客全都是完全不信他的模样。 孙新瞬间觉得万分耻辱,怎么好像自己的骑马技术在他们眼中和乐和也就是半斤八两的模样,怎么可能?我技术这么好! 孙新一再赌咒发誓说自己的技术绝对比乐和强到不知哪里去了,肯定是乐和的马惊了自己的马,要不是自己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扶住了乐和这时乐和早已经摔了。 乐和如何肯承认? 两个人一人说对方骑术不行吓了自己的马,一人说是自己救了对方才让对方没有摔下来,扈太公和武松还有几個庄客则默默骑着马跟在他们身后,下意识都放慢了速度。 乐和和孙新两人说到急切之处互相不服气,于是赌咒一般各自又策马往前狂奔了一段,想要让众人渐渐他们的本事到底谁高谁低,狂奔出一段距离,回头却见扈太公和武松还是默契的在后面慢慢走着。 两人一愣,都郁闷了。 显然众人意思就是说就你们俩这马术还是不要试着去冒险了,就这么慢慢悠着回去算了,你们想要跑我们也不跟。 傍晚到黄县投宿,第二天众人起身再慢慢的往十里牌而去。 经过昨天一天的路程,这几匹马儿也渐渐接受了自己要从此被变成坐骑的命运,不再像昨天那般的桀骜,这时众人才放心让孙新和乐和纵马狂奔了,不过昨天被鄙视了一下午,两人此时也失去了纵马的兴趣。 孙新想着反正自己的骑术已经比起一般的骑兵要好了,何必练的那么精通?自己是孙家庄的庄主,又不是骑将,看看身边的乐和发现乐和显然也是类似的想法:俺是孙家庄的大管事,又不是骑将…… 一路缓缓骑行,路上他们也有心思聊起其他的事情了。 走了几步,孙新转身跟身旁的扈太公说道:“爹爹你见远处那个人。” 扈太公眯眼睛一瞧,冷笑一声道:“几个马贼而已,探路的,放心,他们不敢抢俺们,俺们这里几个人都带着军器,又都是人高马大,一看就知不是好相与之辈,他们若是真敢出来,那时再说话。” 走过前面山岗果然就如扈太公所说,那几个在路上探头探脑的骑士跟了他们一阵,见他们走出山岗终于是远远的发出一声呼哨,林中传来一片马蹄远去之声,似乎这批马贼非但没有把他们这几个硬手当做目标,反而是刚才一直是戒备着这群人会对他们的山寨发起什么行动。 见到孙新等人离开了林子,他们这才安心。 孙新等人听着那些马匪远去的声音,乐和说道:“庄主,你看这路上的马匪确实是比起过去要多了不少。” 孙新点点头道:“今年形势不好,怕是许多庄子都被打破了,那些庄子中的富豪自然可以卷起钱款进城中去过活,可那些庄上原本的庄客如今没了生计,进城中也是活不下去,不少人只怕都是上山落草了。” 想了想,孙新问扈太公道:“爹爹,小舅子那边还没有消息?” 姥爷说起这话时脸色却已经轻松不少:“前日里你有急事没跟你说,前日我和你娘便收到了小舅子那边传来的信,说是他们的庄子之前被土匪围了,所以没能派人出来报信,但是如今景况已经安稳,他带几个庄客杀了一阵,那些土匪也退了,他说是道路不平静他也不好回来,如今一定要混出个人模样来,再来与俺们说话。” 孙新笑道:“这般时爹爹你便放心了吧?” “放心?呵,我本也不担心他!不成器的东西,带了那么多庄客下山,到如今还是这般样子,他要是连几个土匪的包围都冲不出去,那还不如死在他那什么庄子上呢!” 扈太公虽然嘴硬,但是知道了小舅子的消息,脸上的神色其实早就轻松不少。 他们骑着好马回到了孙家庄,直接就引起了庄客们热闹的围观。 扈太公下马让庄客将马匹接过去,而几个年轻人则纷纷要展现自己的技术,孙新和乐和尤其爱现,都表示自己能骑着马到马厩去。 众人还是有些惊慌的看着乐和,骑马走田埂,随时那马儿都要跳到田里去踩坏庄稼的模样,让承包地位置在路边的农户颇为紧张。 等到把马放进了马厩,三个徒弟都从田上回来看着那几匹好马格外喜欢。 孙新对三个徒儿道:“咱们孙家庄日后多买了马匹也可以向庄客们发卖,若是买了大牲口便不需要成日在庄上徒步来去了,到哪都能骑马,多方便。” 邹润闻言笑道:“俺骑术走大路还行走小路怕到时候颠到田里去。” 等到大伙都参观完好马,孙新到田地之上去看这几天耕种的情况,乐和也去监理会中处理事情。 此时已经过了八月中旬,孙家庄上有一大半的玉米已经开始收获了,农田之中众人热火朝天的忙碌,冬小麦也正在种下去。孙新看着众人抢收抢种的景象,心中知道今年庄上玉米的产量应该不差。 刚在田上走了不久,便见乐和鲁智深、栾廷玉一起急匆匆过来。 孙新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鲁智深说:“前天宗泽宗通判派了人到俺们庄上来通知,说是要配备了保甲的庄子都出一些兵士去帮着登州的土兵清乡剿贼,平静道路。”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十里牌打起护保旗 如今的山东局势不靖,许多的官员都选择了无为而治,反正梁山这样的大土匪只在城外闹腾,官员们将城门一关待在里头还是安全的,至于完粮纳税,如今山东的局势朝廷也明白,官员们报一个土地被土匪劫掠收不上税的理由,朝廷也拿他们没办法,哪怕被朝廷斥责,总好过拼着性命出去剿贼。 宗泽在这情况下居然会主动决定在登州这一地大力的平整地方,果然也是个有理想的官员。 他问鲁智深道:“他要俺们孙家庄出多少人马?” “要的人倒是不多,上头点名要了一百個正兵。” 他们孙家庄批下来的保甲名额也就是一百出头而已,当然孙新凭借着这名额实际上练出来的庄丁已经有了上千人。 “咱们出不出兵?”乐和问孙新道。 孙新思索一番决定道:“出兵,而且还要选最好的庄丁拉出去,正愁没有地方给咱们练兵呢,有这样的机会庄上一定要重视起来。” “可这钱粮……” 大兵出动所需要的花费朝廷自然不会垫补,这可都是要孙家庄自己拿钱的,别的庄子肯定没有他们这么积极,这样出去缴一通贼所用的花费怎么样也是数千贯的数量了。 孙新决定已下,开口道:“咱们的玉米不是收了一茬吗?这一季种了一万多亩玉米,这回收下来后总有个两万石的出息,今年孙家集和孙记的生意也都不差庄子上的存粮和金银足够咱们拿出上千贯帮着宗通判缴贼了。走,召集大家碰一下。” 监理会上一番谋划,最终孙新决定这一次派出的一百农兵全都是自己庄上的精锐,由栾廷玉带队,而且全部装备火枪。 这事情在监理会上引起过一阵讨论,主要反对者是汤隆等人。 他们的意见是火枪的效果比起这时的冷兵器来说有太大的提升,生怕火枪作为孙家庄的利器提前公开出去会使得孙家庄隐藏着实力大大的暴露,到时候真碰上什么事情便收不了出奇制胜的功效。 然而孙新却知早在他们用火枪退了梁山之后,孙家庄火枪兵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 但效果也就是那样,火枪兵在这时的江湖上基本上被当成了一种奇门的兵种,并没有多少人想着去给自己的武装装备这种第一次耳闻的武器。 而且一百多人的火枪兵出去打仗,哪怕得到的效果再好,也不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对于孙家庄来说他们极度缺乏野战之中火枪兵的实际使用经验,这么好的练兵时机,如果不让火枪兵全副装备的上去打一打那实在是太浪费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丈青幽怨擒庄主 栾廷玉带着一百多个农兵浩浩荡荡的出征,几天后汇报情况,他们得到宗泽的通知,安排的任务是去守卫登州和青州之间的一条要道,肃清敢于侵犯商道的土匪。 栾廷玉汇报中表示宗泽大概也是听说了孙家庄依靠火器抵抗住了梁山借粮的事情,是把孙家庄的这一批农兵当成了守卫阵地的好手所以干脆给安排了一个守路的工作。 汇报信中栾廷玉的语气颇为失望,他本来计算的是通过这一次真实的出兵测试一下农兵们野战战法的实用性,连汤隆试造出来的马拉青铜炮都带上去了,结果只是要他带着一群农兵在山道之上巡逻算什么? 他对孙新一通抱怨,最终愤愤的表示守商路就守商路,他不信找不到一個和土匪野战的时机,话语之中满是一旦有土匪不开眼敢去惹他,他就直接带兵名正言顺的去评了对方老巢的意思。 监理会众人看了信件后乐和第一个变了脸色,例会结束便带上蒋敬,打着算盘跟孙新抱怨说,光是派兵就拨了多少钱粮出去,这栾廷玉还想去跟敌人野外浪战,得浪费多少钱。 孙新心理自然是支持栾廷玉的战术练习的,但也不好驳乐和的面子,他被对方念叨的头大,索性放他和蒋静两人在那里打算盘咒骂。 蒋敬通过陶宗旺的介绍,已经进入了孙家庄,对于这位水浒之中主管梁山钱粮计算的神算子,孙新自然是万分欢迎,直接给了一个监理会钱粮幕僚的工作,考察一段时间确定人品可用之后,孙家庄财务大总管的位置基本上就是给他留着了。 农兵出征之后孙家庄上的军事训练也丝毫没敢停歇。ζΘν荳看書 饮马川的马匪们被安置到登云山上,经过鲁智深和周侗的仔细梳理,很快便被分批打乱成为了孙家庄骑兵的骨干。 在孙新的反复解释之下,现在周侗也知道他这徒弟所想要练出的农兵和此时天下的所有军队都不同,只由火枪兵,炮兵和骑兵组成。 而依照孙新的意思,他们更是完全不需要练习任何重甲骑兵的战术,所有骑兵全部是轻骑兵,甚至不配备远程武器和铠甲,只持马刀或者短矛。 可是周侗仔细研究之后却在例会之上坚决反对孙新的这种设计。 “日后若是天下真按你那般说的都是火枪兵做主力,你这轻骑兵倒是也练得,可而今咱们的对手并不是你说的那什么火枪兵。” “练什么样的兵是根据要打什么样的仗决定的,现今你那全不穿甲的轻骑兵有何用?和人家着甲的骑兵打也打不过,去冲人家的枪兵更是冲不动,又不拿弓箭,甚至连远远放箭打乱敌人的阵型都没有办法,倒是跑得快了,难道要他们上战场去跑路玩?这不是浪费人力是什么?” 孙新知道自己这点子对于火器时代骑兵的想法都是照本宣科,当然不会搞一言堂,让鲁智深主持进行了一次模拟攻防演习,很快证明孙新那全靠枪骑兵的思路在这年头果真不行。 最后孙家庄骑兵的训练便有周侗主导,目标是训练出一支轻甲骑兵。 骑兵全部携带双头短枪,配备上半身的轻甲,在战斗时的任务是配合炮兵进攻打散敌人队形,布置在火枪兵的侧翼防止敌人的袭扰,在敌人溃散的阶段,及时上去抓俘虏。 要求是追得上逃得掉,可以随时拦截敌人,哪怕是以小队的形式在战场上落单也必须要能够生存下去,灵活机动。而在发起集团进攻之时,又要能够非常有能力的操作马匹,甚至能够达到孙新所要求的两两之间,间隔不到半个手臂的长度,一大群马儿和枪骑兵一起如墙一样的向前冲锋。 这种冲锋形式是这年代人几乎没见过的,对于骑兵的纪律要求非常高,练了半个多月,周侗才第一次在全由饮马川老马匪组成的模范教导小队中,实现了这样的一个战术。 二十几匹马紧挨在一起如墙一般往前冲锋所带来的震撼感令周侗都感觉头皮发麻。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孙新一再强调要他们练这样的战术了。 不过这种战术也是极其残忍,人和人挤在一起,马又是群居性动物,只要同伴跑起来,它们也只会拼命向前跑,一旦冲锋开始除了最两边的骑兵之外,中间的士兵就算半路上想退出都刹不住马蹄。一旦冲锋开始,身处阵型之中的骑兵基本上只有胜利冲阵或是撞在敌方阵型之上活活拖死两个选择。 这时用重骑兵也有这样成排冲锋的,不过重骑兵人马皆着铠甲,在战场之上基本上没有一合之敌,根本不需要挨得这么紧,松散的重骑兵冲锋就足以把对方的阵型给打乱了,碰到危险骑兵也能调头逃跑。 而轻骑兵挨的如此紧密的冲锋就是用人数的优势去弥补盔甲的损失。 这样一队骑兵冲到面前,哪怕你身手矫健能够第一时间杀死其中一位骑士,但他旁边紧挨着的几个骑士也可以轻轻松松将你给弄死,一人一码的训练成本,算起来还真没有一套重骑兵的夹具来的昂贵,若是能够用密集的轻骑兵冲锋换来重骑兵冲阵的效果还是十分划算的。 “就是太过血腥了些,真是拿命去换命。” 听着师父的感慨,孙新却没说出其实他印象之中火枪时代的骑兵强冲锋远不止这样轻轻松松的一排撵过去而已,而是将骑兵以小队的形式结成一个一个纵深的骑兵墙,第一排的骑兵撵上去和对方换光了之后第二排补到缺口之上继续前进,第二排死光了第三排又正好补上。 火枪时代大家都是一样的兵种配置,不用人命去填根本破不了招。 不过在这冷兵器年代,这样的大纵深骑兵墙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谁也不会拿轻骑兵去冲击大型方阵,第一排的骑兵墙冲上去没用,第二排冲上去也就是送死而已。 更复杂的骑兵墙还是等火器普及开之后再拿出来吧。 孙家庄里热火朝天地练骑兵,同时庄上还在抓紧的种植冬小麦,孙新忙的脚不点地,这天忙到半下午才从教场上回来,进了院子之后直接到井边去舀水冲凉,冲了半天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小院格外安静。 见到媳妇儿扈三娘拿着衣服默默走出来,问孙新道:“忙完了?” 孙新道:“嗯,开完会了,回来洗洗。” 又问:“儿子和芽儿呢,怎么院里没点声音?” “我让他们到爹爹和娘亲的院子里去了。” “爹娘怎么了?” 扈三娘淡淡道:“好得很。” 孙新疑惑:“那为何……” 扈三娘看他一眼,“这半个月你又是买马又是出征又是练兵的,你说说这几天你才回来几回?” 孙新愕然看着媳妇儿幽怨的眼神,便见扈三娘上前把衣服往他怀里一塞,牵着他的手严肃道:“走,进屋!” 别说,天天挥锄头就是比不上天天抡双刀的锻炼效果好,这姑娘劲儿比孙新还大,被她使劲一拉,孙新挣都挣不开。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小农兵欣喜传捷报 孙新看见老婆如此主动也是心中火起,毕竟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夫妻,火力正旺的时候。 扈三娘目光灼灼,那双媚眼简直能挤出水来,孙新一碰,她就很主动的依偎上来,全部表情都在诉说着对于孙新的思念。 孙新心都化了,正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只小野猫,突然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孙新,孙新在家吗?” 那声音还有谁不就是乐和? 瞬间扈三娘的脸就垮了下去,孙新支起身子笑着看着自己老婆。 扈三娘恨恨的瞪他一眼,把小被单一卷,侧过身子说道:“你还不去办正事?” 真是个可爱媳妇儿。孙新喜爱的抱着老婆的脸亲了一下,小声说道:“等我回来的。” 扈三娘脸蛋红了一下,生气的用小手在他的腰间使劲一掐,然后才放了孙新去穿衣服。 掀开门帘走到院里就见乐和和顾大姐两人都已经在那里等待。 乐和完全没有打扰庄主兴致的自觉,而是看看里屋说道:“三娘在家吗?怎的不见她出来?” “没事没事,她休息一会儿,什么事情?” “都什么光景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休息,我的孙新大庄主唉!” 乐和便开启了倾诉模式,“刚刚出的八月份的账本,你可知孙家集如今收入已经跌成什么样子了?” 孙新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这也正常,今年的形势本就不好,哪怕孙家庄因为保甲打出名声吸引了一些客商,可是整个市场都做不起来,主要依靠经营利润发家致富的孙家集收入下滑也是可以想见的。 孙新问顾大姐道:“孙记的收入掉了多少?” 顾大姐说道:“前两個月的出息还有四百多两,到上个月就只剩二百两了,这个月恐怕二百两也保不住。” 话说完顾大姐又补了一句:“上个月我还拿了二两多的利润,这个月只怕算上提成也就是一两出头了。” 顾大姐现在在孙家庄的许多产业里面都有股权,但是这一二两的利润对她来说也是不少的钱粮,言语之中也是颇为惋惜。 孙新思索一番,鼓励道:“这也正常,如今天下的局势就是这般,我们先撑过这一段去再说其他。” “这可是白花花的往外掉银子呀,如何不想个办法?” 孙新看着乐和笑了一下说道:“这能有什么办法,而且钱也不是这般算的,如今咱们的庄子只是少挣了钱,你却不知有多少庄子,都已经被土匪打破了,分文不入。” “过去人家兜里有一贯钱咱们有十贯,咱们的钱财是人家的十倍,而今天下大乱,咱们虽只挣八贯钱,可人家却一贯也不挣,如此一算咱们的钱财已经不知比别人多了多少倍了。” “在这乱世之中只要能够保本,甚至像咱们这样小赚那便是不差的,等到乱世过去,有咱们发市的时候呢。” 解释完这一通之后乐和与顾大姐都是眼前一亮,细细思索着孙新所说的道理。 鼓励了两人一番,孙新回头便见到扈三娘已经穿戴整齐出来招呼两人:“要不要留下来一道吃饭?” 两人和扈三娘打过招呼,说孙家集上还有事情要去处理,饭便不吃了。 送走两人,孙新疑惑的看向扈三娘。 扈三娘脸红了一下,说道:“人家上门来了,我作为孙家庄的主母却躲在屋里不出来,像什么样子?” 孙新认同的点点头,下一刻却是轻轻摸到了媳妇的身边,搂着扈三娘的腰说道:“走,继续……” 孙新和扈三娘两人胡天胡地的一通,等到云收雨骤已然是天色将晚。 孙新心满意足的起来,扈三娘则像水一样瘫在床上,用幸福的眼神看着自家相公。 她突然生出了一种僭越的心思:“你去给我叫饭!我……不想走路了……” 她说完话就后悔了,紧张的看着孙新的反应,哪有女子叫男子去厨下拿饭食的,生怕相公会被自己这个无礼的要求说的发火。 孙新点头笑笑说道:“我出去叫拿点东西,吃蒸饼配点肉食行吗?” “你真去拿?”扈三娘瞪大眼睛看着他。 见孙新点点头,扈三娘眼神复杂起来,终于是叹了一口气,“你不要对我这般好……给人笑话呢。” 孙新看着扈三娘微微抿着嘴唇穿衣下床:“怎么?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