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赛博朋克后女主她嘎嘎乱杀》 第1章 自爆模式，异种追杀！ 【滴滴滴！！！】 【警报！警报！】 【不可单向启动自爆模式！！！】 【警报！警报！】 【不可单向启动自爆模式！！！】 女人脑中响起机械木讷的提示音，高度紧绷的神经被刺耳警报扯断，继而便是断断续续的电流嘈杂。 可惜那人神色淡漠短促，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把女孩扔出抽离空间后就该按指示行动了。 “依然启动，执行。” 女人沉声，眼神却一直望着少女消失的方向，瞳孔颤动后幡然冷却颓芜。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大抵是死寂黑海翻滚咆哮掀起的飓风骇浪，灭世洪水后，女人眼中只剩一滩被搁浅至腥咸海岸线上的陈腐死水。 “滋——嘣！” 体内筋脉分崩离析，电火花四溅，腐蚀焚化着周围的乳白色墙体，血肉裹挟着金属燃烧散发的气味瞬间充斥整个抽离空间。 深色风衣被火星点燃，灰烬似黑玫瑰般飘散在空中…… ——五分钟前·抽离空间 独立于现实三维空间，这里的时间流动很缓慢，继而成为育器皿存留的天然土壤。 除了伫立于这里的女人和她对面的育器皿，抽离空间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迹象，也没有猎猎风声与漂浮的粉尘，空气罅隙浸满寂静。 白金发丝自瘦削的脊背滑下，和主人一起，望着什么发怔。 女人很单薄，身形精练紧瘦，深色翻领大衣，沾满泥土的短靴。 望着被惰性气体包围的透明容器，乌佟眼神从震惊不解到最后一潭死水也仅仅只用了半分钟。 “还真是为我着想，半分不差……”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办法？” 容器里躺着一个少女，和女人一模一样的少女——样貌、年龄、身高都丝毫不差，除了……身上的气质。 只因她们共享基因，少女是二十年前就以女人的基因克隆出来的复制品。 容器里是雾色的絮状培养液，亲昵地包围着少女的肌肤，沉寂安稳，宛若北欧神话中沉睡与古堡里的尊贵公主。 克隆体套着白色病号服，苍冷小脸神情呆滞纯洁，就那样静默无言地躺着，两颊旁荧蓝色鳞片随水流微微翕动，白金色的发丝乖巧地依偎肩旁。 是精致脆弱的东西啊…… 乌佟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自嘲似的看向自己—— 满是污泥与血迹的黯灰色风衣，算不上细腻的双手，干枯起皮的双颊，和一只被异形剜掉眼球无法自愈的眼眶。 宛如菟丝花般的人，怎么可能是由自己的基因孕育而出的呢？ 女人倚坐在容器旁，从风衣内衬里掏出那封已经被揉皱了的信，垂眼盯着那上面的一词一句，直到眼眶滴下来的泪浸湿两颊鳞片。 “行，都听你们的。” 她掏出泛着金属光泽的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芯摇曳生姿，随后便是缭绕火舌上下窜动，癫狂吻噬着枯黄的信笺。 起身，无言戴上容器旁的激活装置，感受到记忆一点点复制，传输，最后连接到女孩的大脑。 乌佟接着拿出一块磁片塞进她的上衣内衬的口袋里，嘴里念叨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话。 “记得学聪明点，打不过就跑……记忆，会慢慢恢复的。还有……” “替我好好活。” ——未知领域 【试点01号单向启动自爆模式！！！ 试点01号单向启动自爆模式！……】 红色指示灯与报警器轮番运转，机械女声重复播报着尖锐刺耳的警示。 “怎么回事？她不是一直处于值守状态吗？”男人急匆匆赶来，紧皱眉头，出声呵斥着一旁的监察人员 男人看起来四十几岁，身形单薄，无框眼镜。 “drliu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芯片只检测到01号像往常一样去了亡域荒原与阿喀琉斯地域的交界地带，我以为……以为是搜寻物资就……不小心睡着了。”一旁的监察人员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战战兢兢地回着话。 男人慌忙在操作台上敲打着，试图终止自爆模式，眼镜滑落到鼻梁下方的位置也全然不知。 指示灯的赤色光伏跳跃翻转，映照在显示屏虚拟躯干上，似乎是对愤然死亡与无限自由的歌颂。 “晚了，救不回来了，别敲了。” 打断男人动作的是一道温和的女声，应该也是四十中旬，身形清丽孱弱。 “进程已经到一半了，你自已看看显示屏。” 女人打发走了还在发抖的监察人员，麻木地望着男人的背影，竟开始诡异冷笑起来。 “刘深松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上层交代吧……呵……我就说，简直是自作自受……” 女人讥笑摇头，陡然想到什么，兀地怔住，神色痛苦。随后就开始癫狂发笑，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 “哈哈哈哈……当年的事！当年的事终于是要……” “希禾！你这话别被他们听到！” 名叫刘深松的男人急忙打断了接下来的话语，颓丧着肩，自顾自地呢喃道：“看来要想别的办法了。” ——亡域荒原与阿喀琉斯地域交界 “咳……” 当乌佟再次醒来时，大量泥沼气掺杂着一股腐腻血腥味直冲脑门，可身体却是半麻木状态。 她费力颤了颤眼皮，瞳孔霎时收缩，逐渐看清了那个可以算得上是颠覆自己认知的世界—— 被变异蓝藻束缚的海域，魁巨放大无数倍的动植物，小幅度翕动伺机猎食的半活生物……红绿交织的鲜艳高饱和度色彩瞬间占据视野中心。 未南归就被冻死的雁在极端诡谲的气候变化下也不足为奇，森冷阴绿的葳蕤看似生机实则危险，日月诡异的双生于同一时空，连位置都相差不远…… 她在哪儿？！ 她无端感觉自己以前来过很多次，但当下又怎么都记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嘶——” 一阵剧痛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望向自己的右腿，终于意识到那一股血腥味是从哪儿来的了，那是一个长达十几厘米且伴有撕咬痕迹的创口，猩红的血迹蔓延至草丛后。 她躺了多久？ 这是哪儿？ 自己是谁？ 一连串问题扰得她头疼欲裂，殊不知危险悄然欲近——血腥味她闻得到，别的东西，也闻得到。 ！！！ “唰——” 几乎是一听到粗哑的喘息声少女就条件反射般跑了起来，耳边只有罡风猎猎作响，可沉睡了二十年的身体就像生锈了的发动机，怎么也跑不快！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附近绝对有个巨型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朝着北边逃！ 第2章 那就……大发慈悲一下？ 亡域荒原！ 这里是亡域荒原！ 她脑海中自动冒出一串名字——阿喀琉斯地域！ 直觉让她回到流域之内，那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喘息声愈发靠近，与此同时她不知为何感觉身体开始轻盈许多，五感也比刚才发达敏锐，以至于她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后方巨型兽离她只有十米不到，一旦她停下就会被撕成齑粉！ 伤口的疼痛指数在人体极限运作的状态下已微乎其微，求生的本能告诉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奔跑！ …… 终究，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 孱弱少女被一个比正常野兽还要大两倍的生物扑倒，凹凸不平的表皮上布满疙瘩，那长满斑黄利齿的口中滴下令人作呕的涎液。 她叫不上这是什么新物种，但腹中翻滚而起的胃酸不断刺激着乌佟的大脑神经。 那是一头级别未知的变异种，归属特格拉姆兽科。 “唰——！” 乌佟不甘心，双手带动着身体快速后移，谁知这一移竟与那生物拉开了三个身长的距离！ 此刻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了不可言喻的异变—— 原本平整的侧颊上显现出发荧光的鳞片，五指甲片变得异常锋利且有伸长趋势。 她知道逃不过，进退亦是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凭借身形优势和逐渐恢复的灵敏度，她向左侧翻后立即起身朝特格拉姆兽的右后方的古树奔去。 清瘦单薄的身躯在蓊郁树林间飞跃，白金发丝狂乱飞舞绽放。 特格拉姆兽虽然体型庞大，但笨重缓慢的行动力和退化的视觉器官是其致命弱点。趁它寻找猎物之际，乌佟拚命似的爬上古树枝，她估算了距离—— 两米…… 一米…… 跳！ 她直接跳到了特格拉姆兽的脊背！ 大家伙面对挑衅开始发怒，不停上窜下跳。 少女被震的肺腑发疼，污血从喉中迸出，但她死死抓住那恶心的表皮，在马上要被震下之际，双手利甲疯长，随后—— “噗嗤！” 径直戳进了它的眼睛！ “吼——！” 视觉的丧失和疼痛使特格拉姆兽发狂，尖锐嘶哑的吼叫从它黑洞洞的喉咙传来，长满青苔的头部凸起随着身体晃动而散落。 继而迎接乌佟的，是更为猛烈的跳跃。 “嘭！” 更不幸的是，她被甩了下来，营养不良的单薄身板猛的撞到上了古树，之后又摔在满是泥泞的地面。双眼发昏的乌佟强忍巨痛，现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离开这片深林，离开这个鬼东西！ 可在双重撞击的情况下她已经爬不起来了，尤其是在肋骨断了好几根的情况下。 腥甜伴有铁锈味的污血不断涌出，她只能试图从鼻腔空隙中吸入氧气，呼吸顺畅对她来说已经是奢望，剧烈的咳嗽成了少女可悲的催命符。 特格拉姆兽顺着血腥味寻来，即使瞎了也能通过气味定位乌佟的位置。不过它好像不指望吞掉她—— 发怒的怪物只会想碾死刚刚在它背上兴风作浪的蚍蜉。 算了。 乌佟心想，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知道以后要到哪里去，死了也正常。 她此刻睁不开眼，但能感受到特格拉姆兽落下的前肢。 此刻脑海中突然闪现游散凌乱的图片，游散着密密麻麻的黑白斑点，那一刻，时间过的尤为缓慢…… 阴影越来越深—— …… “砰！——”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反倒听到肉体沉闷的撞击声，而且应该是个比巨型兽小上一倍的东西。 阴影又逐渐淡去，乌佟感知到巨型兽转换了方向，却感觉不到另一个生物的踪迹。 怎么？！还有东西想吃我？！ 我都这么惨了！！！ 还想分一杯羹？ 乌佟使劲睁开眼，可眼前全是重影，只看到一个身形似黑豹的东西灵活地与巨型兽斡旋。 那东西虽然体型上处于劣势，但它看起来丝毫不费力，游弋松散，似乎只是百般聊赖之际发现猎物的戏弄罢了。 使劲儿晃了晃头，乌佟发现自己的眼球上已经出现了由于用力过猛而出现的血斑，对面的情形在恍惚中呈现一片斑驳。 另一边—— 身形矫健流畅的肃杀黑豹将特格拉姆兽引到对面，后又似蛇般窜上树枝，慵懒松散地躺在浓密的枝叶中，幽绿圆瞳余光一直注意着人类少女的动作。 特格拉姆兽以为是乌佟换了方向，于是疯狂朝着对面树干上撞。 趁着两个东西对峙，乌佟喘了口气，费力将自己拖到古树后方。 视线逐渐清晰，无意中瞥见自己右腿的伤口，从十几厘米变成了五厘米不到的小划痕！疼痛感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少女顿时求生的希望似荒草疯长，但此刻最重要的是怎么不漏痕迹的移动。 乌佟小心翼翼从古树旁探头向对面望去—— 歪头？！ 它在对我歪头？！ 她警惕审视打量，这是一只体格精壮的成年黑豹，肌肉线条流畅，脊骨精悍紧绷，幽绿色瞪圆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她，冷冽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不解和…… 似有若无的嘲讽？ 可在手无寸铁的人类少女看来，这就是捕食者盯上必死猎物的眼神。 …… 啧。 笨死了，拓忒墨尔心想。 特格拉姆兽仍然不懈作死般撞击着，拓忒墨尔敛眸怒目，眼底嗤讥玩味不掩。 那就……大发慈悲一下？ “嗡——” “轰隆隆——！” 那是深蕴精神力与大自然勾连后产生的浑厚共鸣，摧枯拉朽般的高频赫兹足以震慑荒原上的任何一个物种，使其降低姿态，归于绝对的臣伏。 矛盾诡秘之处在于，这般震耳欲聋的声响，旁人无法捕捉丝毫，只有被送上断头台的死囚，才有机会再濒死前聆听这般美妙的安魂曲。 五极原始粗犷的力量开始在这片葳蕤中孕育，末了汇集收拢成一束束圣金光柱，悄无声息自地面升起。 “噗嗤——” 干净利落，毫不费力地贯穿巨型兽的躯体。 散发着恶臭的血水蔓延攀附，逐渐渗透土壤，湮没于这片葱郁葳蕤。 反观始作俑者，耷拉眼帘，销声匿迹，甚至都不曾施舍那瘫倒之物一眼。 窸窸窣窣响起，栖居于附近的魁巨植物和半活生物随即迅速伸展触手或口器，贪婪的吸收着战败者仅剩的残渣躯壳。 一刻钟不到，一具庞大的动物尸体被吸食殆尽。餐饱餍足的下层寄生物又静谧地收回进食器，乖巧地待在母体的庇护伞下，静静等待下一次“盛宴”。 这个宇宙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生物都永远遵循适者生存法则，不管是红混纪之前的古世界，还是红混纪现在的诡异时空—— “一切为了生存。” 凡是那些存活下来的物种，不是最强壮的种群，也不是智力最高的种群，而是对变化做出最积极反应的物种。 乌佟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想起自己伤口的自动愈合和零散的记忆，逐渐接受了之前一系列不理解的事情。但现在她对记忆的恢复情况也仅限于名字、住址、世纪、异能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 她又望向对面，结果什么也没有！ 等待自己的，有两种情况，一是我不在它的猎食范围内，一是…… ！！！ 它就在我附近！ 第3章 欢迎回家，6714号进化候选裔！ 乌佟呼吸一滞，高度紧绷的手指开始不自觉痉挛。 寒颤从脚底升起，麻痹着大脑和四肢。 冷汗再度侵袭脊椎，此时少女的心跳显得尤为沉重，乌佟缓慢移动身体，谨慎观察周围的一切可疑动向，确认无误后才拼死向流域奔去。 身后，幽绿色的瞳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跟着少女，蓊郁青翠之上，是宛若磷火的层层监视，直到看见白色病号服隐匿在阿喀琉斯地域内才熄灭。 …… 这个世纪没有白天和黑夜。 公元3200年，银河系进入“正常”。 “偶然”的终止，便是宁静毁灭的开始——恒星、行星、星云，几乎所有天体都以不规则轨道运行着，唯独太阳与月球相互吸引，似希腊神话的日月双生子般，定居于银河系中心。 自此，地球进入日月同辉的红混纪，今年是红混纪407年。 ——阿喀琉斯地域监察关卡 等待审判的人群聚集，脚步杂乱，却在同一个位置自发排起了长队。 五公里之外是核爆炸后高阶核辐射的亡域荒原，之内仅剩对现人类没有致命影响的低阶辐射。 为了生存，现人类已经倾尽所有，再也抵挡不住其他未知变异物种或进化生物的进攻了。 乌佟抻长脖子仰望关卡，无边际的米灰色城墙成压迫趋势延伸，看得出修缮痕迹。壁垒上攀附着各色的植物，但却在同一水平线的位置诡异消失，似乎是有人定期清理，而且是齐腰斩断。 壁垒高达百米，之上每隔五米都设置了监测据点和巨型高温激光口。其间隔之处便是由伊斯戈珞黎主城的高级军事防御中心发射出来的足以覆盖整个地域的红外镭射火电网。 唯一还昭示着这里曾是古人类遗址的是刻画在壁垒擎柱上纷繁精美的花纹和古语。 这个文明是确确实实消逝了的，但也真真切切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了下来。 古人类消亡了，但现人类没有。红混纪的现人类会灭亡，但人类不会。人类之所以伟大就在于—— “他是桥梁而不是目的，他是过渡而不是终结。” 到了检测台，乌佟收回飘散思绪，脑海中却一直回想着那句不知是何时见过的语句。 恍惚中她被身穿防护甲的工作人员抽了一管血，其间有人直接被拖出检测台。 生死……她也不知道。 可她没有听到惨叫与哀求，反而死寂的无法呼吸。 只听说被拖出去的人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饮弹而亡，二是自己走向亡域荒原，否则直接击毙。 漫长的等待实际上也不过五分钟，随后便有人通知她可以进入身份认证台，乌佟松了口气。她似乎早就预估到这个结果，因为记忆中她仿佛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请出示居民id”身着金属机甲的持枪士兵眼神直视前方，公式化开口。 乌佟凭记忆从满是血迹的上衣内衬口袋里摸索出一块磁片，缓缓递给那人。 “编号407387 016714，申请核对虹膜。” 茫然的少女一切照做，也没有在意人群的异样神色。因为在这批检测过关的人群中，只有她一个人穿着病号服，满身是血。 —— 【欢迎回家，6714号进化候选裔，圣威修索期待您的加入！】 直到机械女声悦耳的声音响起，人群听到某些特定的字眼才打消疑虑的目光，从而转为崇敬与向往。 “我的一个邻居的儿子就在圣威修索服役，听说待遇不是一般的好。政府还会定期给家里的磁片上输送奉献点呢！” “哎，可不是吗，我儿子也去参军了……唉，只可惜没选上。” 乌佟听到身后两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人低声讨论着，眨了眨眼。 圣威修索？ 有印象，她记得好像之前有位身着军队制服的人来邀请过她。但她拒绝了，像是早就编写好的程序一样，她没有问自己的心，而是出于下意识的回绝，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迷茫的克隆体回头向荒原望了一眼—— 又是日月同辉下幽绿色的生机，很美…… 只可惜会吃人。 美丽的东西都是危险的。 前方呢？ 前方是黝黑的隧道，唯一的光源是来自齐脚踝高的两排平行的小孔照明灯，寂静的坚守在隧道壁上。密不透风的隧道几乎隔绝了所有的危险因子，似乎这样就能一直生存下去。 穿过两百米隧道，前方的光源愈发强烈。直到她看到太阳西落，孤月攀升才感觉安定了下来。 先辈总觉得日升月落才能抚慰他们早已分崩离析的价值观，所以利用发射了的量子光电干扰器形成全息屏障，再设计了人造日月星辉。 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在阿喀琉斯地域的平流层上方建立了可吸收光板，利用真实的日月光反射而已，其最终目的只是为了掩盖人群克苏鲁式的恐慌。 乌佟一直觉得他们是在自己骗自己，但此刻她却因为所谓的“自我欺骗式的产物”感到心安。 ——某不知名郊区 皎月孑然孤悬于上空，粗粝麻布质感的地面潮湿肮脏，坑坑洼洼的积水反射出灰银色光晕，腌臜与圣洁交织。 乌佟左手护着腹部，拖着残破的身躯，依照现有的记忆搜寻自己的住所。 她发现自己只有在特定场景内才会恢复特定记忆，所以即使她记忆缺失，但依然能迅速做出判断。 她很累，虽说异能是[自愈]，可毕竟是肋骨，愈合也无法似外伤那般迅速。 熟悉的街道赫然显现，乌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靠着身旁的早已生锈脱皮的路灯杆缓缓坐了下来。 …… 天际渗出森冷蟹壳青。 清晨阳光怜爱地抚摸着少女的残破之躯，乌佟觉得好温暖，像是一个人的拥抱，温暖到她要睁开眼看看是谁，就再也不要放开了。 可迎接她的只是一个明亮的清晨，和一轮散发着光晕与热能的太阳。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 那封信上的内容到底是不是真的出自父母？ 他们……会在哪里呢？ 土灰色的街道寂寥萧瑟，枯叶漫天飞舞，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尘土，最后归于死寂。 “砰——！” “啊！”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突如其来的疼痛将少女游散的思绪打乱！ 第4章 车祸！？生存即正义 乌佟蹙眉，那是从膝盖蔓延至大脑神经末梢的刺痛感。 “艹！走路不长眼睛啊！” “啧啧啧，真脏！赶紧滚一边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男人骂骂咧咧的粗嘎声从车窗扎进乌佟的鼓膜。后知后觉低头，她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横穿人行道的二手车撞倒，膝盖刚好正对着车前的保险杠，冲击力将她拖至三米远。 身穿染血病号服的孱弱少女被无视交通规则的肇事司机撞到在地，却无辜成为遭受谩骂受害者。 一旁印有“前方住宅区，车辆请减速慢行”的标红警示牌上的几个大字赫然伫立，乌佟扯出一抹讥笑。 真他妈讽刺。 街道拐角避风处还躺着几个身形矮小，面黄肌瘦的流浪者，下水道散发着腐臭，时不时传来低阶变异老鼠的吱喳声。 行人寥寥无几，步履匆匆。他们对这种事司空见惯，又或者麻木不仁，但多数都是自顾不暇。 “咳咳咳！” 乌佟啐出一口污血，此刻肺腑是火烧火燎的灼痛，强撑着从地上站起，麻木空洞的眼神瞥了肇事司机一眼，淡漠又疏离。 下一秒，男人莫名感到一种异样，他竟不敢对上浴血少女的眼神！ 她……她居然站起来了！ “刹——” 后背脊椎汗毛霎时竖起，喷涌而出的驱逐声也陡然减弱，男人不敢做过多停留，而是猛打方向盘，灰溜溜离开了案发地。 半晌，少女一瘸一拐的单薄身形消失在阴影深处，她似乎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社会渣滓的身上。 ——小型公寓 近五十平的公寓什么家具也没有，但看得出来房子在这片区是属上等。 只有一面器械墙，挂着不知道从哪搜罗的大小枪支。 乌佟淡然走上，取下了一把枪柄弧线优美流畅的银制手枪，比一般手枪要小，想必是定制的。 握住的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它的名字。 “你和我一样，都叫wunden。” 只见枪柄尾部雕刻着两个斜体字母“wd”。半分钟后，一些与之相关的记忆浮现眼前—— 这支枪是她用从亡域荒原那儿搜集到的物资和优化变种基因换来的，为此她的眼球也因为在与异形的打斗中被硬生生从眼眶中抠出。 没了本体，再怎么自愈也没用。 乌佟摸向自己的左眼，虚无的感觉消失了。 “克隆体还挺好用。” 除了记得自己是个克隆人和那个单向自爆的自己，她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还得慢慢找回来。 乌佟进入卧室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张深灰色单人床，嵌入式衣柜，深色系衣服，不多，但够穿。 床头柜，台灯，还有一封信。 以下为信封内容—— 你叫乌佟，代号wunden。现在芯片没了，上面控制不了你。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1待在郊区，平平静静，没有烦恼，然后自然死亡。 2离开郊区，去伊斯戈珞黎主城，成为圣威修索现役军。 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通过巴别塔，去上面。在那里，你才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身世与父母）。 巴别塔里有个人，很奇怪，我不认识。去了巴别塔之后，你应该可以推测出来他的身份。 不知道你记忆恢复得怎么样，目前我也只知道这么多。 异能，你自己慢慢在实战中发掘。 最后，生存即正义。 乌佟不太明白“芯片”“上面”是什么，但她想，继续待在原地对记忆恢复一点帮助都没有。 所以，她的选择为后者。 乌佟想知道，自己除了“孤儿”，还能是什么。 为什么说“自己”之前是被“控制”的？ 为什么要提到“主城”和“巴别塔”？ …… 一连串的问题不断从脑海中冒出。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散发出阵阵腐蚀性酸味，乌佟关窗回眸，忆起仅有的那些经历，突然发现—— 自己竟活的如此空洞虚无。 小小一方郊区，竟将自己囚困了十几年！ 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念想，更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一切行为似乎只是在机械履行某个见不得人的指令，与浑身被绑满透明丝线的人形木偶别无二致！ 所以“她”才会主动自爆，将仅存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吧，乌佟暗自思忖，透过矮小模糊的琉璃瓦，望向窗外的灰暗街道。 她不能继续呆在这里，她要变强大，要弄清身世找到父母，要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要将控制自己的幕后黑手揪出来，看一看他们到底是何居心！ 她乌佟，这一次，要为“乌佟”活一次！ 为自己真真正正活一次。 …… 抬眸审视着浴室镜子里的共享同一张脸少女，乌佟苦笑，分明才是堪堪二十的年纪，眼神中却是寥然聊赖，沉溺于眸色深潭下的警惕全然取代了初生时的稚拙。 比之前好看了不止一点，这是事实。 少女许是恩泽于上辈优越基因，生来就是冷白皮，精脆细腻之下泛着透亮的粉红。 眼球……回来了，棕瞳弥漫着漫天透明薄纱，雾蒙蒙恰如其分掩住了精诡黠光。 出挑的是那一头白金，洋洋洒洒一直缱绻悱恻到后背，宛若自飘茫银河一蹴倾泻而下的金幕，夺目绚丽却也足够刺眼。 唯一不满意的…… 少女蹙眉压睫，虚焦而过，激动时侧颊旁显现的荧蓝色鳞片有点突兀，幸好平常没有。 肋骨处还有青紫凸起的淤青，她没管，反正不到半小时就好了。 雾汽蒸腾，水分子弥漫肆意，少女将自己整个人泡在水里。温暖的水流拂过躯干，侧颊的鳞片又开始了，它们很高兴，一遇到水就会小幅度翕动。 洗完澡后乌佟就直接躺床上休息了。尽管现在很饿，迫于昨晚囫囵仓促的修整，她还是准备先睡一觉再去填肚子。 …… 再醒来已是晌午，气温上升，金灿耀白的光柱穿透空气与灰尘共舞。 清羽雉穿梭于这片由硅镉混凝土与机械钢筋丛构成的城池内，发出清脆悦耳的长啸，歌颂着彼岸灰烬中顽强存活的文明之一。 乌佟发现这里的三分之二的人都只能靠营养液填肚子，只有主动外出搜集物资和优势变种基因的人才能在兑换站拿到有些许滋味的吃食。 而如今大多数居民都只是半进化者和无效变异者，像她这样拥有异能的进化候选裔少之又少。但大家好像都偏向于廉价又顶事的营养液，营养全面而且节约时间。 蔬菜，在含微量辐射的土壤中无法生长，至今也不过在科学技术的帮助下研发保留了几类，但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苛刻。 肉类，现在都不直接吃肉了，因为变异活物的肉恶心，所以直接经过加工后提取成蛋白质，也是营养液的主要构成成分之一。 乌佟讨厌营养液的味道，所幸她的磁片账户余额较为富裕，就在兑换站买了一盒青蔬什锦和面包。这是她从苏醒到现在吃过的第一餐，还不赖。 现在该上路了。 迷茫混沌的少女此时还远远无法理解自己磁片上那几个堆起来的零意味着什么，至少在了解这里货币运行规则之前是这样。 第5章 一经发现，即刻绞杀！ ——伊斯戈珞黎主城 这是一个更为死寂的城市。 不对，更准确来说应该是秩序。 一切像是早已设定好的浮动编码，跳跃纷繁却又有条不紊，互不干扰。 百米高空之上，数十只通体漆黑崭亮的巡护战机盘旋在城市上方，似游隼巡视领地一般，悄无声息。 空气罅隙中满是威慑冷冽。 相比起郊区，这里的建筑更为高耸密集，哥特式建筑群尖锐地刺向渺然云端，新式赛博朋克风建筑打破常规，脱离基架悬空而起；古典与前卫，两种迥然不同的风格，在这里却得到了绮糜诡秘的融合交织。 这里的建筑外表不仅仅有钨合金镀层，还有特殊的光热材质，吸收一切可利用的能源。 街道上没有郊区常见的流浪汉，没有老旧耗能车辆，没有无害植物。所有除了人类的生物，在这里都被视为异类。 一经发现，即刻绞杀！ 与其称之为城市，乌佟淡淡收回视线，她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浮华基站，一个集齐所有经济政治军事与尖端科技于一身的人类保护所。 走到城门口，她发现一行身穿机甲的士兵在指挥着进城人群的动作。所有除了主城居民之外的人想要进城，必须表明意图—— 1磁卡标明身份为进化候选裔或者每年招兵处标注的人选 2获得城内蒂芬岚茵科研中心发送的邀请信 除了参军和志愿毕生投身科研与医疗事业的人，其他人则无法获得入城资格。 这倒不是什么死板迂腐的陈规旧俗，不管是什么年代，只要存在高智慧物种，那必然就有阶级划分。 红混纪，亦是如此。 伊斯戈珞黎主城，寸土尺金，侯服玉食，坐拥且独揽人类基地无限至上的生存资源，这里是高层管理人员的集结地，这里是上流社会狂欢奢靡的销金窟…… 简单一句话，能拥有主城永久居留资格的人—— 非富即贵，非官即商。 所以，这里不容忍任何一个毫无价值的物件存在。 …… 此刻，她倒是庆幸，自己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进化候选裔。 进城对于乌佟来说是轻松，可进城后作何打算，只剩惘然。他们一行人只能跟随带路士兵，听从指挥行事。 带路士兵站定，标准侧转身，单眼皮下是一双正气凛然的黑瞳，坚毅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们在明天上午八点将迎来甄别环节，今天自行休整。进入军事基地后就可以解散，房间号码发在你们的磁卡终端上，自行查看。” ——【房间号3017】 士兵话音刚落，终端就发来提示。 她观察到这一批进化候选裔大概有上百人，男性占大多数，女性只有十分之一不到。但想真正成为圣威修索现役军的一份子，可不是看生理优势。一路上听他们讨论，好像有一部分人是去年没选上，今年继续参加的实力选手。 她估摸着自己的异能，心中忐忑，没法进攻，只能防守。 这样的情况，可以称得上是最倒霉没有之一。 带路士兵停在一处小型建筑旁，宣讲了有关入住事宜和领取制服的注意事项后便解散了队伍。 乌佟眼神巡视着四周，只有左手边有个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女孩，便轻轻拍了她的肩膀，主动介绍到： “你好，我叫乌佟，叫我wunden就可以。可以交个朋友吗？” “你好呀！我叫卡娜，还以为大家都很冷漠呢……不过你居然主动找我说话，你真好。”女孩看起来很高兴，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你为什么想加入圣威修索啊？不是还有其他比较轻松的军队吗。”乌佟漫不经心问道，眼神却一直紧跟离开的士兵。 “？” 名为卡娜的女孩发出一声惊呼，一脸震惊模样。 “这需要问吗？” “圣威修索诶，虽然至今在kol上将的带领下只有五个年头，而且人数只有一百人不到，但他们的事迹家喻户晓。就是这样的队伍，近五年来击退了七十六次大大小小的异形潮。有了他们，现在基本不用担心异形侵袭了！” “这可是每一个候选裔的毕生梦想啊！！！” 听到两个少女的讨论，一旁的参赛者也都纷纷附和。 “嗐，可不是嘛！毕竟这儿的工资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嘞！” ？ 工资高？ 乌佟暗自盘算，那还不错。 就相当于是事业编了，铁饭碗呗！ “并且，圣威修索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是直接听命于kol上将。无论是在异能掌控熟练度、军事指挥头脑还是在团队协作力上，任何一个人的实力都不比上尉军衔的军官差！” 一中年男子头头是道。 “与其说一年一度的甄别是比赛，不如说是实战训练。在甄别的过程中不仅能取精华去糟粕，而且能在短时间内培养作战能力！往届比赛中也有很多后起之秀，他们都是在过程中迅速成长起来的。” 短时间内培养作战能力？ 乌佟皱了皱眉，看来正中下怀。自己刚好需要急速提升实力，弄清楚异能到底是怎么个用法。 “不瞒你说，我其实是仰慕一个人而来，他在异形侵袭中救了我们一整个片区的人！”卡娜一边说，一边流露出敬畏与向往的神情。 “那你呢？你为什么想来？” 卡娜越说越激动，侧过身来热情问道。 “……纯粹欣赏。” 乌佟敛眸，思索片刻，给了一个不出错的答案。 …… “我的房间号是3025，记得找我来玩喔！拜拜～” 一起领完制服后乌佟和卡娜就各自散开了。 熙熙攘攘中，她总觉得有道视线盯着自己，像是凶猛野兽盯上弱小猎物的目光让她感觉脊背不自觉发凉，可每次抬头环顾四周查看时那种不适感又消失了。 诡异。 解散后，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回房休息，而是在规定范围内闲逛。 这片建筑群独立于军事基地之外，叫“坎维斯甄别区”，规模不大，但基本生活设施都有，比郊区大部分的生活都要好上许多。甚至还设立了供候选裔交手试探实力的擂台，但现在还处于不可使用状态。 ——军事基地中心·圣威修索主殿上层 “报告kol上将，此次自愿参军的进化候选裔总计一百三十六人，男性一百二十二人，女性十四人。这也是首次出现女性参军者的一届甄别。报告完毕，请求指示！” 第6章 “自愈？……真弱。” “照常。” 冰冷低沉声音回荡在主殿上方，掺杂着棉絮丝摩挲砂砾的沙哑。 位居中位的，是那个端坐在真皮灰质靠椅男人，纯银凌冽的肩章昭示着显赫不菲的身份。 分明是空旷宽敞的办公地，却因为那人的存在，神使鬼差多了几分逼仄躁郁，仿佛是要将人硬生生挤爆般的乖戾狠绝。 …… 男人沉默，垂眸翻看着今年的参军名单，薄唇微抿，眉骨高挺优越，神色不清。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眼窝深陷，阴翳中划过一丝讥讽，冷笑一声，低语道： “自愈？……真弱。” 他没多想，反正这种垃圾会被淘汰，即使侥幸存活了下来…… 自己也会亲手解决。 诡秘寂静中，竟无来由生出一丝凉意，霎时收缩的气压令一旁士兵的额头不自主冒冷汗，处理完自己的分内事后就急忙踉跄离开了这个压抑灰暗的空间。 …… 几分钟后，业摩拿着一摞资料进来了，看见克凛赫斯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 “怎么，又有什么麻烦事把我们kol上将难住了，难道是政事中心有什么新指示？”业摩戏谑地看着他，放下手中的文件。 业摩，上将副手，少校军衔。同时也是第一批圣威修索现役军入选者，与上将和平相处了整整四年。 男人眼神冷而短促，低瞥来者，继而再次看向落地窗。 “今年加一个环节。” “啊？” “环节？什么环节？” “清除废物的环节。” …… “我的队伍不养闲人。” “原来你在看坎维斯甄别区啊……哟！还有个不休息在外边闲逛的！”业摩指着那个白点大喇喇说道，说完才悠然意识到刚才男人话中的意思。 ——坎维斯甄别区 【所有选手请注意，所有选手请注意！】 甄别信息在傍晚八点定时发送到所有参与者的终端上。 【甄别之战将分为三个环节： 1亡域荒原生存战 所有选手明天将被随机投放至亡域荒原，带着定位存活一周，遇见无法解决的情况请立即通过终端求救。 如若因个人原因而延缓救援进度，后果自负！ 2虚拟平台淘汰战（形式：待解锁|地点：巴别塔） 3今年应kol上将要求，增添环节，形式未知。 各位选手，请尽全力通过甄别之战，圣威修索期待你们的加入，人民期待你们的保护！】 听到这个消息，公寓内所有参赛者都开始躁动不安，更多的，是不解与疑惑。 “啊？这是什么鬼？怎么突然多出来一个环节？！” “对啊！以往几届不是都只有常规前两个环节的吗？” “完了完了……这下是死定了……” “就算前两轮勉强活下来了……环节…谁能在kol上将手下活过一秒……”垂头丧气的男人满面愁容，似乎口中的上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嗐！别一副号丧样儿，不是说了形式未知吗？又不是kol上将亲自来……别仗还没开始打就自乱了阵脚！” “振作点！” …… 候选裔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站在一旁冷眼上观的少女神情淡漠。 她无法与这些人感同身受，她孑然一身，后无退路，前无归处，所以无所畏惧。 这是一次甄别，更像一场比赛，一场披着公正外衣的血腥比赛。 这批候选裔中不乏有实力的人，但在通过率只有十分之一的情况下，一切自信都会幻化成泡影。更何况今年增添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环节，即使是之前有经验的参赛者也没有把握。 乌佟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开始回想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好像在甄别面前不值一提。目前唯一的实战也只是和特格拉姆兽交手，如果不是那个黑豹，自己好像也活不下来。 提到黑豹…… 一股矛盾感涌上咽喉，她感觉它好像没有恶意，如果仅仅是看中了她这个细皮嫩肉的猎物，那也没必要和特格拉姆兽周旋那么久，它大可以凭敏捷的身手叼走自己。 难道它在为自己拖时间？ 带着一系列疑问和惴惴不安的心情，少女迷迷糊糊进入休眠状态。 ——坎维斯甄别区·主建筑大厅 “你们每人只有一次求救机会，一旦按下终端按钮便会有小组来接你们安全回家。但同时也意味着你失去了此次入选的机会，决策权在你们。” “你们可以组队，也可以自成一队，但需要知道通过率只有十分之一。是敌是友，决策权依然在你们。” “最后，祝你们好运。” 负责人宣讲完，士兵便用几十架轻便改造直升机将他们运送到亡域荒原上方，分散投放。 乌佟被士兵带上直升机前又警觉感知到了先前那道阴森的目光，盯得人心里发怵。 回眸环望时却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坦然无物。 身旁十米远，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性候选裔翻身跳上直升机。 ——亡域荒原 看着制服上镶嵌的定位仪和手腕上的终端，乌佟心里没底，说不怕是假的，勉强扯出一丝僵笑。 没想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这个鬼地方。 记忆零零散散，异能也是最没用的一个，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乌佟现在只祈求自己这一星期什么怪物都不要遇到，最好还能杀几只低阶小动物填肚子就好了。 可事实哪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美好呢，除了自己额外藏在腰间的银枪谁也帮不了她。 所幸走了半天，没有什么长相奇怪恶心的异形，但并不意味着接下来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踪无疑等于自杀，她需要找个地方隐藏自己，还需要补充水分和营养。 好不容易偷偷摸摸找了一处小型避风洞穴，扔了几根树枝，没有反应。确定没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在里面后乌佟才踏进查探。 “不好意思，我就住今天一晚，明天马上收拾东西走人。千万别吃我。”少女小声嘀咕着。 乌佟先折了几根树枝，然后在离洞穴五十米左右的必经之路搭了一个小型的报警器。 不是听不到，而是怕自己睡太死无法察觉。 毕竟，她现在对自己的身体机能与应激反应掌握的也不多，小心驶得万年船。 在洞穴附近采摘了新鲜的莓果后，乌佟回到洞穴，一边摸着快被自己拔秃了的头发，一边盘算着接下来几天该怎么过。 …… “咔哒——！” 一声轻微响动。 就在她小憩的时候—— 木枝散了！！！ 第7章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 几乎是同一时间，乌佟感知到了五十米开外的轻微喘气声！ 根据振幅判断应该是体型较小的变异种，没有异形那么难对付。wd的子弹只有七发，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省着点用。 她迅速起身，准备利用洞穴旁的藤蔓和遮蔽物悄悄从一旁的小道溜走。 …… 但她低估了变异种的嗅觉！！！ “呼噜——咯…咯咯……” 这是一只变异鬣狗，体型与乌佟差不多，表皮腐烂得不成样子，浓水淌过腐肉，棕褐色的结痂死死扒于皮毛上。满是黄垢的牙齿异常锋利，细细密密排列于腐坏的牙床。 在少女逃离洞穴的同时，没了藤蔓的遮挡，鬣狗便问到了强烈的香味，那是食物的香味。 对于一个几天未进食的变异种来说，少女的存在便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饥肠辘辘的变异鬣狗在看清人类少女体型后便直接朝她的方向扑来，阵阵低吼显示着它即将饱餐的愉悦。 “吼——” 一声嘶哑扎耳的咆哮穿透天际。 乌佟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命，暂时避免正面交锋！ 刚才的休息为她提供了充足的动力，她知道最终跑不过鬣狗，所以一路上都在观察地形。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冷风，人体在面对死亡威胁时爆发出来的力量让少女在遍布荆棘利石的丛林中飞快跳跃！ 二十米！ 距离只有二十米了！ 但凡她此时被任何物体绊倒就会让变异鬣狗抢得可乘之机，等待着少女的就是被掏心挖肺死无全尸的惨状！ 肺部被不断灌入的空气撕扯，乌佟的胸腔没来由地迸发出一股拥堵，那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和自我厌恶！ 厌恶自己的无能，厌恶这种无休止的逃亡生活。 什么时候才能应对自如呢？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变强大呢？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 余光瞥见一条从古树上斜吊着的藤蔓，少女棕瞳中划过一丝狡黠！ 在最后十米的时间内，只见少女麻利轻巧爬上树枝，牵住一端绑在自己手腕上，另一端攀附在树枝上，伺机而动。 目眦尽裂的鬣狗追上前发现没了踪影便开始原地打转，不停地嗅探着，刚抬头就发现上方黑压压扑过来一个人影。 “砰——” 迅猛精准！ “锵！” 拼死一搏的少女坐在鬣狗的背部，左手利甲了当直戳入它的后颈，紧接着，另一只系着藤蔓的手在它脖颈绕圈，继而死死扼住它凸起的喉头。 苍白小脸上的莹蓝色鳞片一张一翕，少女面无表情，咬紧牙关，死命攥紧，藤蔓扭动打结的窒息声“咯吱”响起。 “呜……！” 不料鬣狗感到疼痛后开始倒地左右翻转，企图将乌佟碾下身。 而亡域荒原的危险，又何止这些变异种呢…… 地面审时度势的东西伺机而动，殷红蕨悄然挪动至扭打的地方，张开巨大的花型口瓣，乍一看去，美艳娇翠得很。 但这无害的背后，却是要将你茹毛嗜血的狠毒。 “噗嗤——噗嗤——” 只见那口瓣中布满了尖锐的乳白色利牙，上面甚至还挂着腐烂的碎肉与血迹。绿的发黑的茎秆灵活柔软，外表则是黏糊糊的透明粘液。 那茎秆甚至已经不属于蕨类科目，汩汩流动的绿黑色血液昭示着这不是个简单的半活生物，而是吞噬动物后直接与本体植物基因融合成的怪物！ 这种叫不上名儿的怪物，在亡域荒原—— 遍地都是。 殷红蕨的口瓣死死吸附住人类少女的娇嫩脆弱的肌肤，大肆吸食着乌佟腰背的血液，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觉得不能松手！！ 扭打之中，乌佟手中的陡然藤蔓松动，刚准备打结的她只好分神去抓。 ！ 可就在这一瞬间，鬣狗挣脱桎梏，翻过身瞬间将少女死死压制。乌佟双手抵制着鬣狗的头颅，尽量不让这个恶心的东西碰到自己。 自鬣狗口腔中散发的恶臭夹杂着蔓延而上的土腥味霎时侵袭折磨着乌佟的嗅觉器官。 “哗啦——！” 满是泥垢的利爪狠厉地横扫而过，乌佟只觉得自己的腰腹开始一缕一缕地往外冒血，随后便是皮肉绽放的剧痛。 挣扎扭打之中，创口面积越来越大，鲜血汩汩。 背部的小东西在吸血，腰腹也在不停流血。 失血过度的她开始懈力，鬣狗的涎液滴到少女绛红的脸上，她脑中一片空白，绝望之中脑海飘过一句话—— “替我好好活。” 我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乌佟忍住剧痛，下意识将手掌击向鬣狗的头颅。 ！！！ “砰！” “呜——” 鬣狗像是遭受了巨大痛苦般向后倒去，呜咽声近乎要把乌佟耳膜震破，接下来便是它接连不断的哀嚎和翻扭。 发生了什么？ 乌佟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挣扎着惊恐望向四周，没有别人，更没有听到枪击！ 她缓缓起身查探，发现变异鬣狗已经昏死过去，僵硬的四肢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在一起，这是面对危险的应激反应。 她现在不知道“实战”的具体含义，但面对亡域荒原的一切，她好像本能的熟悉，完全没有恐惧的意识。 每当自己认为现在该害怕的时候，身体总是替她做出第一反应。 …… “咳咳咳！” 靠意志力踉跄到小溪旁，她想用水清洗一下背部和腰腹的伤口，可还没等蹲下来，自己就已经失去意识昏倒在浅滩上。 不远阴影处，身形修长精壮的男人暗中观察着一切，幽绿色的瞳孔直直望向乌佟的方向，挑眉泄出一丝顽劣。 ——与此同时·圣威修索主殿上层 “kol,你不觉得奇怪吗？” 业摩望着蓝屏上的红点极其生命体征，又看了看资料，似是反复核对着什么。 “不对，她肯定不止有自愈。” …… 半晌，寂静的空气中响起低沉磁性的声线，似砂砾摩挲腥咸海岸线，又似古着大提琴从空洞胸腔发出的震鸣。 “对不对……重要吗？” “她连解决一个变异种都费力，这就是事实。” 冷鸷男人垂眼看着资料上少女那一头白金头发，古井无波终是荡开几尾裂痕，晃眼得很，总觉得自己很早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讨厌，不是讨厌的感觉。 但，他也绝不会承认是喜爱。 ——亡域荒原 垂眸打量昏倒在浅滩上脸色苍白的少女，拓忒墨尔疑惑了很久。 明明自己刚刚准备在危机时刻出手，结果这人自己突然就反杀了变异种……细胳膊细腿的，浑身都是血，他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身量颀长的少年嗤笑一声，近乎是从鼻腔中轻呛而出，寂寥幽绿色的眼瞳扫过少女惨白的小脸。 之前扭打的时候看起来挺犟的，现在又像精致却呆滞的洋娃娃，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奇怪。 现在不仅是笨，还奇怪。 他到底要不要大发慈悲呢？ 第8章 他想咬断少女的脖子 “啧。” 想着自己之前好不容易救活的病号服可不能这么容易就死了，一身黑意的少年不耐烦顶腮，霎时化身兽形，将少女轻轻驮在身上，向西边走去。 日月双辉下，是一道被拉长的身影…… 一路上少女很安静，好像是因为伤口的疼痛，呼吸是断断续续的孱弱，拓忒墨尔生怕自己走猛了，不小心把她给磕死了。 于是明明半小时的路程硬是给拖到了一个钟头。 ——亡域荒原·西部豹族基地 乌佟感觉身上很热，很舒服，像抱着金灿灿的大太阳，但一会儿就没了，继而恢复成冷寂。 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里，反正没有大太阳暖和。 拓忒墨尔把少女抱进自己的卧室，放在床上后就频繁望向门外，他这个时候才终于感觉到部落医士还是有那么点用的。 见病号服无意识撇嘴觉得好笑，拓忒墨尔不知觉挪手轻抚在她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心。 “首领！！” “首领！您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反悔了，觉得那里的苦日子不好过，所以回来了？” “我就知道……” 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溅起圈圈涟漪。 ！ 罗尔话说到一半就感觉有只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咽喉。 被称作首领的少年皱眉轻啧，睨看向来者。 “再这么聒噪就扭断你脖子。” “医士呢？腿残了？这么慢？” 拓忒墨尔扬眉厉声，瞥见罗尔无辜的表情，便索然无味放开了手。 “咳咳咳！……马上到！” “我几乎是看到你一落地，怀里还抱着个血糊呲啦的洋娃娃就叫了医士！怎么样，我这个左膀右臂当得好吧？” 罗尔一边压低声线一边朝房间里偷瞄，眼神中带着八卦性质的惊讶揶揄，踌躇片刻小声嘀咕道： “话说你十五岁以来长老们往你房间送的美女也不少，可你碰都不碰。” “怎嘛，喜欢这款？” ……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拓忒墨尔砰地关上门，冷言：“什么时候医士到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唉唉哎！来了来了！别关门！开门快快快！” 罗尔推着刚到的阿妮亚混进了房间。 阿妮亚是只雌性雪豹，从小跟随父亲学医，是豹族公认的聪明又美丽的雌性。看着首领不耐烦的表情，阿妮亚轻声询问：“怎么伤的？” “变异鬣狗，抓伤的。” “额……你们需要回避一下。” 阿妮亚皱眉打量着浑身是血的女孩，腰腹边被抓伤的衣服已经裂开，伤口处全是粘稠半凝固的血块，背部似乎也有伤。 听到阿妮亚的提示，拓忒墨尔不着痕迹地将眼神从少女腰腹那块被鲜血浸染的皮肤上移走。 …… 一刻钟不到，他又被阿妮亚叫了进来，语气中带有一丝疑问。 “确定是变异鬣狗抓伤的吗？” “你在怀疑我眼神不好？” “……不信首领你自己看。” 阿妮亚不卑不亢，动作轻柔挑开乌佟腰腹的纯白色布料。 只见原本横跨侧腰的狰狞创口现在只有平整的划痕，像是小刀才能造成的伤口。 不仅是长度缩小到十厘米，深度也缩小到一厘米不到。即使此刻依然在流血，但只是轻微出血，注射微量凝血剂就不碍事了。 “换衣服的时候，我发现她后背全部都是圆形小结痂，估计是被地面的寄生物吸血过度才导致的晕厥。” “并且，她好像营养不良，身体机能状态很差。”阿妮亚添了一嘴，疑惑道：“她什么时候受伤的？” 拓忒墨尔移开盯在乌佟腰际的视线，估摸着：“大概两小时前。” “那不可能愈合这么快，除非她有异能……自愈。” 阿妮亚虽然不知道对面的女孩是不是本族，但从模样来看，应该属于人类。 据调查，人类群体中异能者出现的概率是百分之十，而豹族除了首领至今无人进化出异能，所以…… 首领居然带回来一个人类！ “知道了，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阿妮亚看着首领望向人类女孩关切的神情，将惊诧情绪压了回去，只是掖了掖嘴唇，终是无言，最后把门带上之后悄然离开。 偌大房间，只剩躺在深色软床上的少女和伫立在一旁的少年。 他搬了把椅子斜身侧坐在床边，手里懒洋洋把玩着从制服上发现的银枪，线形流畅，定制女式手枪，枪柄处的雕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wunden，名字吗？” 少年歪头眯眼，嘴角倏忽扯出一丝笑意，邪气又散漫，叫人看得心里发怵。 “看来你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娇气。” “竟然是个自愈异能者。” 拓忒墨尔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离病号服近点，那种感觉，很熟悉。 梦中草地里的感觉，但就是记不起人。 那种感觉也只在梦中出现过，很可惜，只在进化异能的那天晚上出现了一次。 幽绿的眼瞳霎时竖起，那是猛兽定位猎物的预兆，黑豹仔细观察着床上的女人，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大，白皙到没有血气的皮肤，蓝紫色的毛细血管静静躺在柔软细嫩的颈部下皮组织。 拓忒墨尔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他想…… 他想咬断少女的脖子。 他想感受猎物在自己身下露出脆弱脖颈的样子，随后是温热的鲜血缓缓流出……猎物只能属于自己。 套裙很宽松，但依然能隐约勾勒出少女纤细薄韧却又骨肉匀称的身躯，白金色的头发乖巧的蜷缩在乌佟肩头，在晕黄灯光的映衬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气血方刚的成年黑豹闭眼，停止了观察，将银枪放在乌佟枕边后急忙从椅子上踉跄离开，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想法。 …… 退出房间，拓忒墨尔吩咐随从将乌佟的制服缝补好后便将两人的定位器随便递给了罗尔，淡言：“开信号屏蔽器”。 极光来了，他又像往常登上了瞭望塔，手中摩挲着那片代表他身份的磁片。 “首领，还别说，你人形的样子挺好看的。”罗尔斜眉调侃道。 收到来自首领的一记刀眼后继续输出。 “你怎么会想去人类基地参加那什么军队啊？这里生活不好吗？长老现在都说你是叛徒……” “叛徒？” 拓忒墨尔轻笑一声，“那些老家伙也就只敢嘴上说说了。” 为什么会想去人类基地呢？ 第9章 真是……笨的可以 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以下进入回忆） 自拓忒墨尔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亡域荒原，但他总觉得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05号混种失败” “……废弃” “……下放……生死……” …… 又开始了，同样的梦，原封不动的机械提示音和弥漫消毒水的房间。 拓忒墨尔脱离沉睡的兽群，独自登上基地的瞭望塔，浸肌砭骨的寒风拂过深黑色油亮的皮毛，幽绿眼眸倒映着只有荒原才有的极光。 以前年纪小，对梦魇感知力不强，只觉得奇怪，不一会儿就被其他新鲜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可现在他已经十八了，再也无法麻痹自己。 十五岁之后梦魇的频率增加，梦醒后体内的躁郁因子也成正比增长。 他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他要去找梦里的那个地方，他想看看，自己原本的归处。自小佩戴在脖子上的磁片告诉他，他不属于这里，他要去科技更为发达的人类基地一探究竟。 也正是那年，他打破了兽类无法进化异能的定论——作为唯一的异能兽，他也在十五岁成为种族最年轻的首领，继而带领着种族成为了亡域荒原的优势猎食者。 说来也是讽刺，他的幼年记忆不似身边同伴般美好，没有父母的庇护宠爱，也没有朋友的陪伴关心，只是个上任首领勉强收养的孩子，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饥饿与伤痛中度过。 十几年前，一只老年雪豹在基地小溪旁的礁石下发现了干瘦虚弱的拓忒墨尔并带回了议事中心，在众族人的反对下，首领和老年雪豹出于可怜和豹群数量减少的原因极力保下了这个来历不明的黑豹。 在物资匮乏，捕猎难度上升的情况下，同种的生物都会联合在一起猎食。 年幼的他什么也不会，只有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给集体添麻烦，才能继续待在这个他以为是家的群体里。 继而，迎接他的是饥饿，挨打，嘲笑诽议和孤独。 …… 那现在呢？好像前三者不存在了，后者……他不知道。 亡域荒原黑白交织，混沌危险。 唯一他觉得漂亮的就是每天末尾时段出现的极光。 十五岁之后，他每天都会定点来瞭望塔看极光，他想知道极光之上的东西，幽幻缥缈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呢？ 是更为摄人心魄的美，还是隐藏在空泛精致皮囊之下的丑？ 什么是美？ 什么是丑？ 年轻的荒原首领只知道一件事—— 美丽和丑陋，可以毫不矛盾地兼容在同一副空泛的躯体里。 唾弃鄙夷、嘲笑怒骂，也可以在局势逆转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着一张张谄媚奉承、审时度势的嘴脸，拓忒墨尔开始厌恶[荒域主宰]，以至于他很少发动异能，除了每年的猎食季和那个…… 白色病号服？ 说来奇怪，她真是他在这个年代见过最笨的人类了。他平常在交界地带碰见遇险的被弃人类不少，救过的也不少。 可唯独那个病号服，异能也没有，跑也跑不快，脑子也不灵光。明明都为她拖了那么久的时间，逃命机会也创造了，结果就是跑不掉。 真是……笨的可以。 从救回病号服之后，拓忒墨尔就一直感觉身体异常，体内的细胞聚集，分离，重组，肌肉抽搐后又变得僵硬紧绷。 他死命攥紧手中那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磁片，随着一阵又一阵似蚂蚁啃噬般密密麻麻的刺痛与发热，他知道自己十八岁的二次分化来了。 是彻底困于兽形之内，还是分化出人形，在此一举。 幸运的是，他成功拥有了换形的能力，那就意味着亡域荒原，再也无法困住这个野心勃勃的少年首领。 …… 收回游散思绪，拓忒墨尔眼神黯淡，莫名其妙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归属感……” 罗尔不懂，首领明明已经是族群里守人敬仰的王，为什么会提到“归属感”？ “什么归属不归属，只要你在，整个豹族就都归属于你啊……”罗尔眯着眼爽朗一笑，这是所有人都承认的事实。 历来首领都会遭到种族第二强者的无数次挑战，可从拓忒墨尔上位后，竟打破了这个定律，无一人敢主动挑衅宣战。 只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罗尔皱眉，笑声湮灭，转而化为忧虑，首领的这个决定，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始终是参不透。 毕竟，在外人来看，这就是赤裸裸的背叛。一旦首领离开的时间超过一定阈值，那些蠢蠢欲动的弹劾者就要开始兴风作浪了。 大抵是到了极光最炫目的时间，盯着那抹靛蓝青绿的眼睑开始泛酸，拓忒墨尔敛眸，神色不清，扯开嘴角： “在我异能觉醒之前，族人正眼看过我吗？” 罗尔忽而怔住，只听到首领凌冽的讽刺，他感觉的到，那是掺杂着自嘲的不屑。 “其实都是一样的，现在的我也不过是你们的捕猎工具而已。” “你知道吗，我离开之前，和长老们签订了一份协议。每年狩猎季，我都要回来。首领只是个称号，没了称号，我一无所有。” 极光幽影变幻莫测，映照在少年野性硬朗的立体五官之上，竟呈现出一种恰如其分的诙谐。 “还有另一个原因……不过你没必要知道。” …… 罗尔看着首领望向极光的背影，坚毅宽阔，好像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谁也走不进。 他不明白，本来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但总带着哀伤和疲惫。 悄悄退出瞭望塔，他不想打扰首领与极光的独处。 冥冥之中，他总会这样坚信，无论豹族基地如何动荡，只要这个年轻的首领回来，一切就又会归于宁静。 这是对首领实力的绝对自信，也是自愿忠诚的绝对臣伏。 ——房间内 乌佟转了转手腕，身上的疼痛感逐渐消失，腰际的伤口只觉得细细密密的痒。眼皮微微掀开，周围全是陌生男性的味道，不难闻，带着点枯木和桔梗茎的苦香。 睁眼却发现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枪呢？！ 转头却发现腰间的枪不知何时出现在枕边，心中紧绷的弦松了松。 深色系的被褥在头顶昏暗的吊灯下褶皱出阴影，层层叠叠在光斑的轻抚下交缠融合，偌大的房间只有左侧附有精美雕花边框的琉璃瓦散发出柔和的亮光。 她活动了身体，发现没有任何不适，难道是个好心人救了我？ 又或者另有企图。 乌佟思索片刻谨慎起身，握住银枪手柄，偷偷摸摸走向房门，侧着身将耳朵贴在深棕色的木门上。 ！ “唉——！” 刚刚贴上去重心还没稳住，结果有人将房门向外拉开，于是少女侧着身直直向前栽去！ 第10章 “通知救援队。” 人体在无法掌控身体平衡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张开手臂寻求倚靠，乌佟也一样，她凑巧般抓到一节只挽了半边袖子的手臂，结实有力，肌肉线条流畅。 “咚。” 沉闷一声。 少女刚想抬头说声谢谢，结果自己的侧脸又撞到了对方的腹部。 脸疼。 乌佟：家人们谁懂啊！ “醒了？” 落入耳廓的是一个低沉睥睨的声音，带着察觉不到的邪性，还没等乌佟反应过来那声音继续道： “去床上躺着吧。你外伤好的差不多了，但身体要养。” 拓忒墨尔克制扶起半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余光打量着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点到为止：“制服在缝补，定位器不用担心。” 这场景，不论是谁看都会称赞少年适当无暇的礼节。 谁知少女似蛇般从一旁绕到他身后，之后便感觉到黑洞洞的枪口径直抵靠在自己的脊背。 拓忒墨尔气嗤一声，眼神中划过一丝玩味。 原来不是个省油的啊。 乌佟听见对方沉闷的低笑，愈发觉得奇怪，但拨动子弹上膛的动作迟疑了几秒。 “我救了你，你现在却想杀了我？” 年轻首领半眯着眼，威慑型信息素似火药般霎时充斥着整个房间，向后掰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扳了回来，力道故意减小了许多，但依然不容丝毫拒绝。 乌佟站定，冷脸看向对面，结果发现对方比她高出两个头，看不到脸，只有锋利似寒刀的下颚线。 乌佟：…… 那咱站远点。 …… 可看清之后她便开始皱眉，心中没来由生出不安的恐慌感，原来之前令自己感到不是舒服的视线出自这里！ 他一直监视我？！ 少年五官硬朗端正，许是生在荒原的缘故，明明与自己一般年纪，落拓脸庞中竟多出几分野性成熟。 一时间，乌佟不知道是该称眼前的人是少年好，还是男人好。 她被那一双锐利深邃的幽绿色圆瞳勾起了之前与特格拉姆兽交手的回忆。 “我叫拓忒墨尔，叫我tarte也行。” 少年一身漆黑作战服，依旧是毫不掩饰的恣意逡巡，见乌佟不说话，挑眉戏谑： “……你应该记起我了，病号服？” ！ 难道说，这人救了我两次？ 面对眼前人两次搭救的既定事实，她第一时间不是感激，而是深陷怀疑的漩涡流沙。 为什么呢…… 乌佟左手的大拇指抠着无名指尖，这是她不安时候的小习惯。随后，乌佟快速调整面目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 “谢谢你，我叫乌佟。” “我能问问这是哪儿吗？” 乌佟活动着僵硬的脖子，转头打量着房间内部构架。 “亡域荒原西部豹族基地。这几天你就待在这儿，不然又得见阎王。” “可是……” 即使知道这个世纪生物会进化出自主意识，乌佟在听到豹族基地之后依然震惊了许久，原来不止人类会建立起复杂精密的政权。 抛开先进的科技，人类恐怕早已被淘汰。 拓忒墨尔双手交叠，眯眼看着手足无措的少女，打断道： “我也参赛了，别担心，我会带着你进入下一环节的。” “……你好像不太了解自己的异能。” 乌佟此时没空将注意力放在少年末了那句话的信息，而是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空空的，棉质套裙里什么都没有。 拓忒墨尔察觉到少女不安震颤的棕眸，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移开视线，“衣服是女医士帮你换的，有什么需要就和门外的随从说。” 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军事基地·圣威修索主殿上层 “报告kol上将，有两名参赛者的定位无法追踪，是否派小组搜救，请求指示！” 士兵急忙呈递信息报告，脑门儿上渗出薄汗。 …… 身居中位的黑影没说话，密闭的空间内，陡然浮动起阵阵罡风，之前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士兵明白，这是kol上将躁郁的预警，他在迟疑……或者更为准确地说，是在权衡利弊。 无法定位并不代表着候选裔的主动求救，若是因为这件事就浪费搜救资源……那未免显得有些闲得慌。 业摩习惯了男人的沉默，不经意开口：“是那个自愈异能者和一个年轻男性。” “救不救？” “无法定位……啧，之前的确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我觉得还是得去看看。” 看似轻松的语气中却透露出重要信息，业摩不紧不慢呷了口水，观察着上将的反应，至于他为何要在这个节点提醒男人，就得归功于自己超常细致的观察力了。 要不是昨天见克凛赫斯办公桌上突兀的档案，业摩也许不会产生任何疑心，毕竟以性冷淡和感情缺失闻名的主城上将，可从来不会这么关注异性…… 更别提是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候选裔。 故而，业摩有合理理由怀疑，上将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这个少女，要不然就是裙带关系了。 “……” 沉默阴沉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表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 五分钟后。 “通知救援队。” 低磁有力的声音一晃而过，男人“唰”的起身，稳步前迈，眼神冷而短促地掠过站在一旁的业摩，似乎想把这没来由的躁动归咎于那句“好心”的提醒，随后便离开了大厅。 业摩倒是习以为常，看来自己赌对了，视线跟随着男人深黑色衣袂，戛然而止，他知道，那人肯定又去了射击场。 这位杀伐果断的上将，破天荒地妥协了。 ——亡域荒原·西部豹族基地 乌佟观察着房间，是古欧式建筑，美轮美奂的吊灯自房顶坠落，一旁的壁炉余火未息，侍从出出进进，运送着她的午餐。 她一边吃着侍从呈上来的食物一边思考，可脑袋想破了也想不明白。 他为什么要救我？ 难道想养肥了再吃？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能问问刚刚那个到我房间的男人是谁吗？他和豹族有什么关系吗？” 乌佟赶忙叫住身边端菜的女人，想到什么又将手缩了回去。 她们……也是豹族的？ 会不会吃了我？！ “小姐你好，我们是首领的侍从。你是他从亡域荒原救来的，其他的我们也不清楚。但首领说你感觉身体没什么不适之后可以到处走走，仅限于基地。” 侍从回答完后就推着餐车走了，没有展现出任何想要吃人的举动。 “噢，谢谢你哦。”乌佟咀嚼着肉，口齿不清地回应，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居然还是个“首领”！？ 原来是首领啊，怪不得住的这么好。 可豹族首领为什么会丢弃锦衣玉食去参加人类基地的现役军选拔呢？ 第11章 “最后，别打她主意。” 少女的注意力被食物吸引走，她已无暇顾及想不明白的事。 这简直就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比兑换站提供的好吃多了，低阶进化兔的后腿肉撒上孜然和盐巴，不知道要比营养液好吃多少倍。 乌佟砸吧砸吧嘴，心想果然是捕猎的好手。 与之相比，人类如果没有科技的辅助，简直是一坨垃圾。 接下来就是少女疯狂的进食，她这几天都快饿死了。秉持着不浪费粮食的优良传统，她硬生生把多出她平时食量一倍的食物全吃了。 填饱肚子之后她感觉胀得慌，确实得出去晃晃，就当消食了。 …… 于是半小时不到，“首领从人类基地带回来个洋娃娃”的流言在豹族基地炸锅般的传开。 一直传到当事人和各长老的耳朵里。 “不过也确实嘛，相比起豹族的雌性，乌佟身形小了点。又是一头白金发，穿着套裙在首领你的寝宫内乱晃，不是洋娃娃是什么嘛，就是瘦了点……” 罗尔就这么大喇喇地说着，完全没管他首领越来越黑的脸色。 “首领，你确定带回来的人类雌性对豹族没有丝毫威胁吗？” 为首的长老冷声质疑道。 一旁的长老纷纷附议：“是啊，万一她图谋不轨，做出有害我族的事该如何处置？你又该当何罪？” “别忘了，当初可是豹族收留了奄奄一息的你。别到最后成为豹族的叛徒！” …… 怒骂指责掺杂着恶意似洪流席卷议事厅，这些老家伙仗着年纪资历，抓住时机一哄而上。 幽绿圆瞳扫视着一张张审时度势的脸，拓忒墨尔讥笑划过眼底，只觉得心里发凉。 “要说图谋不轨，也应该是我……住不了几天，马上走，不叨扰几位长老。” “你们的要求，我不会食言。” “最后，别打她主意。” 拓忒墨尔剜了罗尔一眼就大步离开了议事中心，也没再管一旁意再发言的长老。 洋娃娃？ 他觉得不是，她警觉得紧。 洋娃娃可不会像她，整天冷着个脸。 …… 他去房间看了看，发现没有自己想见的人，只有收拾餐盘的侍从在默默清理。 看着餐桌，拓忒墨尔暗自琢磨，朗然笑出声。 明明肚子那么小，还挺能吃。 —— 森绿馥郁的欧式花园内，精心打理的不知名花卉懒散地舒展着腰肢，墨绿色的枝叶看到有陌生少女的到访兴奋不已，悄悄攀附在少女单薄的肩头、手腕、脚踝处，痒意逗弄得乌佟发笑。 洋桔梗无害地耷拉在乌佟的臂腕，亲昵地抚蹭着她手臂内侧细腻的皮肤。 她知道这些都是红混纪仅有的未变异物种，只是进化出了自我意识而已，所以她能感受到这些小东西的善意和依恋。 她一边闻着花香，一边庆幸，在紧张残酷的比赛中居然能有如此宁静安好的体验，她舍不得离开，但也在为自己接下来的比赛发愁，一直躲着也不是事。 拓忒墨尔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身穿白色套裙的洋娃娃俯身回应着洋桔梗的抚摸，蓬松的发丝与细小藤蔓耳鬓厮磨，就连平时经常板着的脸也在此刻舒展开，洋溢着欣喜的笑意。 “它们很喜欢你。” 拓忒墨尔上前沉声解释。 “嗯，我感受得到。它们是你养的吗？” “很漂亮，谢谢你。” 乌佟觉得之前态度不怎么友善，于是主动接下了话题。 “之前园丁打理的时候它们可不像现在这么主动，应该是看见新物种，所以有点激动。” 一男一女在林荫隐秘处安静地并排走，被光线投射的身影交叠。身后的小东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见主人在一旁便没再好意思凑上去求摸摸了。 “我吃撑了，散步来着。” “嗯，我知道。” 拓忒墨尔眼神不自觉朝身旁人的腹部看去，抑制住笑意，放慢脚步在少女身旁一起享受着宁静的喧闹。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一直这么走下去。 …… ——房间内 “我觉得我们这样不行，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乌佟开始担心，手指不安扣着床边的柜子。 “自信点，把们字去掉。”拓忒墨尔直勾勾盯着她痞里痞气地回了一句，又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 乌佟：浅笑一下吧（我可不能生气，毕竟咱现在寄人篱下呢） 拓忒墨尔觉得和她待在一起总会有好笑的事情发生，就比如现在洋娃娃极力压制怒火的表情。 “tarte首领，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当下你我身为参赛者，该当如何是好，不知您有何高见啊？” “没有高见，除非你搞清楚自己的异能。” 乌佟蹙眉，思忖片刻：“可是我也不清楚，记忆缺失，零零散散。” 沉默过后，拓忒墨尔妥协般回应道：“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叫医士检查下身体，没问题就出发。” “……但只能跟着我。” 许是良久都未曾接受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少女瞳孔逐渐失焦，扩散放大，感觉自己的心房好像散了，他的话像小锥子，一点点敲打着心里的某块地方，现在她感觉土松了。 她不想沉溺在这种不知名的感觉中，乌佟将这划定为“没用”的范畴。 于是，少女自己拿起锄头和铁锹，紧紧按压着松动的土块，直到感觉心房又变得结实如初才堪堪停手。 “你为什么想加入人类基地的军队？” “你的种族不会起疑心吗？” “还有……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一连串尖锐的问题似炮火向拓忒墨尔密集轰来，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浑身是刺的洋娃娃。 看着眉头紧皱的乌佟和那双充满芥蒂的棕眸，拓忒墨尔顿了顿，两道视线交汇，不急不缓开口： “我的身世，种族管不了，不知道，目前没有。” …… 乌佟听完先是怔住，完了，没想到他听进去而且记住了，这下得她自己回想刚刚的问题再一一对应。 真是造孽。 难道他也是和自己一样因为身世才想着要参加圣威修索的？ 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救自己？ 咦，这人真奇怪。 还有那什么“目前没有”……乌佟咂舌，看来果然还是想着利用自己，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啊！ 乌佟眨了眨眼，既然甄别规则上说可以组队，那跟这个人组队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到目前为止，自己并未感受到少年的恶意。 好！ 那就相互利用吧！ 我的好战友！ 拓忒墨尔双手抱叠在一起，静静欣赏着炸毛慢慢自我顺毛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 乌佟经过一番自我梳理，顿时神清气爽，缓和语气小声问道：“那我可不可以住在客房？” 第12章 黑豹骑士与洋娃娃 拓忒墨尔歪头挑眉，懒洋洋抬眸，年轻野性的面庞露出少有的生气。 “不是不满意，我是说，毕竟我一直霸占着人家的卧室不太礼貌。”乌佟见势低声解释，“而且……” “别想那么多，让你住你就住。” 拓忒墨尔想去摸摸洋娃娃的头发，但一想到她龇牙咧嘴的模样就只得作罢。 …… 是夜，凉风穿堂而过。 生活在亡域荒原的生物都进入无声休眠，只有绚丽诡谲的日月辉光投射在广袤无垠的土地上，细闪跳跃鲜活。 拓忒墨尔破天荒做了之前只出现过一次的梦，就在今天晚上。 梦里有阳光，绿草地，泥土与草香，还有…… 一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鲜嫩的草尖，带着凉意的露珠和泥土，看见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女孩，顶着一头白金发，穿着粉白色小蓬裙。 还有躺在她怀里肆意翻滚的小家伙，那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年黑豹。 女孩将粉白脸蛋埋进小家伙的皮毛中，澄清眼眸倒映出幼年黑豹的身影。只见女孩软糯的唇珠与下唇一翕一张，小家伙听不懂洋娃娃在说些什么，许是在羡慕自己的幽绿色的眼瞳。 短暂温馨之后便是无休止的黑暗—— “……05号混种失败” “……废弃” “……下放……生死……” 一模一样的梦，除了洋娃娃。 拓忒墨尔恨透了这种感觉，明明是记忆，却总以梦魇的形式结尾，断头断尾的梦魇一直试探着他的忍耐底线，暴力因子不可抑止地在心里某个地方滋长。 他了无睡意，便穿着睡袍在寝宫随意乱逛。 夜里恢弘瑰丽的寝宫空荡荡，除了带着湿气的凉意和年轻的首领，什么声音都没有。 以往多少次像这样的闲逛都没能安抚自己焦躁的情绪，但他感觉这次不一样。 微风拂过拓忒墨尔额头与肌体渗出的薄汗，之后又不知去往何处。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自己的卧室。 迟疑了许久，轻轻推门。 “吱呀——” 然后就看见了梦中的洋娃娃。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属于他的卧榻上。 心间羽颤动，似乎有根线在向外延伸…… 他不知道，但他的心告诉自己，就是她。 …… 乌佟睡得很沉，恍惚中看见一个宽阔的身影，像拓忒墨尔。身体潜意识警觉后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没什么威胁，才再次沉入睡眠。 拓忒墨尔轻声斜靠在椅子上，借着黑色幔帘穿透的光纤，视线仔仔细细描摹着少女，这是他第一次观察她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乌佟有一种能力，一种能让他平静下来的神使鬼差的能力。 脸色比昨天好多了，唇色是健康的殷粉色，总算有了点血气。单看这张脸，其实和洋娃娃搭不上边，脸颊软组织没那么多，还是太瘦了。 黑豹垂眸，神色不清。 之前看她和鬣狗扭打之际，侧颊会显现出荧蓝色的鳞片。现在一看，连缝隙都没有，这倒是挺神奇的一点。 凌乱的头发呈圆形散开，少女的脑袋深陷天鹅绒枕芯当中，洋娃娃好像只有晕倒和睡着的时候才是听话乖巧的。 视线下移，便是乌佟因睡觉不老实而蹭掉的被褥，还有…… 随意交叠的粉白小臂，漏出一半的肩胛，细腻的皮肤下覆盖着小巧的锁骨，以及……被睡裙隐约遮掩的浑圆，随着清浅呼气而起伏。发丝慵懒散布于枕芯，自肩胛垂落，最后隐匿于胸口布料之中…… 拓忒墨尔感觉暴戾情绪得到了安抚，但另一种情绪悄然侵袭心头，这依然令他烦躁，他说不清是什么。 但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移开视线，起身，替她盖好被褥后，又不知不觉退出了房间。 一片寂静，只有奶白光柱和漫天飞舞的细小尘埃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怎样的洪流—— 它们亲眼见证了一个黑豹骑士囚禁自我，最终臣服于洋娃娃的圣祭。 …… 竖日。 “恢复的差不多了，结痂也褪了，目前看来大致没问题。” 阿妮亚收回诊疗器，看了看首领，犹豫了半天，踌躇开口：“您真的要走吗？” 回应她的只是年轻首领那套疏离又客气的陈词和表情。 “没什么事你就退下休息吧。” 拓忒墨尔望向乌佟的方向，丝毫没有把眼神分给这个曾经爱慕过他的雌性。 “换好衣服就可以出发了。”留下制服后，拓忒墨尔轻轻带上房门，于是偌大的房间又只有乌佟一个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拓忒墨尔会无条件对她表示善意，虽然嘴上说的是同意合作，但心里的防线却一直都紧绷戒备着。 …… “洋娃娃你要走了呀？怎么不多在这儿住几天？你都还不了解我们首领呢！要我说……” “你别说，哪天把你嘴废了。” 罗尔的咽喉再次被他家首领扼制，锁喉之后便是他早已习惯的眼神蔑视。 “行了行了，我闭嘴还不行嘛。” 只见罗尔快步移位到乌佟身旁，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拓忒墨尔刚想按住他一顿毒打，罗尔就已经飘的不见人影了。 看的出来，是惯犯。 听到悄悄话之后乌佟便愈发觉得好笑，回眸看了一眼那张故作老成的脸。 “我们首领才刚刚成年哦，小姐姐你加油！” 什么嘛，原来是个比我年纪小的弟弟，亏他还装成比我大的样子，乌佟暗自腹诽揶揄。 “他和你说了什么？” 拓忒墨尔斜着眼打量了她半天才别扭开口，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 “没什么，就是……” 乌佟陡然踮起脚，单手勾住黑豹首领肌肉紧实的肩膀，凑在他耳畔轻声打趣道： “以后别在我面前装大人了，小——朋友？” 说完便嬉笑着阔步向前跑去，散乱的发丝在微风吹拂下张扬明艳，也没管后方某人红到充血的耳尖。 耳边的温热吐息尚未散开，耳蜗旁全是乌佟轻声逗弄的酥麻感，整个人醉熏熏的。 拓忒墨尔愣了许久，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是比平常快一些的频率，他感觉心脏不停膨大，缓慢占满整个胸腔。 直到乌佟停下，用雾蒙蒙的棕眸回望他，笑着开口： “傻了，还不走？” 拓忒墨尔回过神来才觉得羞愧别扭，看似不情愿地跟上始作俑者的步伐。 他总有一天会亲手废了罗尔那张多余的嘴。 第13章 “你……你能不能，别摸了……” ——军事基地·圣威修索主殿上层 “报告上将，定位器又开始运行了！现已锁定失踪人口位置！”一旁的监测士兵激动地传达着好消息。 “现在参赛者乌佟与拓忒墨尔的定位点相差不远，之前应该是误入磁场紊乱区，所以检测不到，看来他们组成了小组。” …… “嗡——” 凌冽罡风骤然四起，只是刹那，片刻偃旗息鼓。 男人那双古井无波的淡漠眼底缓缓显现出厌恶至极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惹这位主城上将生气了。 狭长鸦黑的眼尾微眯，男人看着蓝屏上两个相近的红点，不知为何，竟愈发刺眼。 “咔嚓——” …… 不远处，桌上成排的琉璃杯悄然碎裂，却又在坍塌破损的边缘堪堪止住，监测士兵察觉后也立马从激动欣喜转为浑身僵硬。 “kol上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在不知不觉中造成这种影响的，只有那位年轻有为但脾性古怪阴晴不定的上将。 “不是，我刚准备喝水呢！您又怎么啦？” 能在这种隆冬冰窟中泰然自若的，也就只有业摩那个家伙了。 “查人，十分钟。” “十分钟！？十分钟查个鬼……” “查谁？乌佟旁边那男的？” 业摩滑到喉咙里的水硬生生被这人给呛出来了。 “五分钟。” 克凛赫斯又变回那副阴沉的样子，这次的情绪不是躁郁，而是愠怒。 ——亡域荒原 自从知道拓忒墨尔比自己年纪稍小的事实之后，乌佟从一看到他就尴尬变成了大大方方，时不时还能调侃他几句的心态。 乌佟感觉身边带个开挂神器也挺好，既不用担心被异形追着跑，又不用担心饿肚子。（这大腿不抱白不抱！） 但就是小朋友一直到现在都还别扭着，连走路也不跟乌佟并排走了。一个人化身成兽形在她身后十米左右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往乌佟的方向瞟几眼，颇有幽怨之意。 这才是一个刚十八岁的少年该有的样子，乌佟转身回望那道默默跟随的身影，而不是背负种族首领的使命，一整天板着脸，装作久经世故的模样。 他的动机的确不纯，但对自己的保护她这几天还是看在眼里的。 拓忒墨尔不想和那个一直打趣自己的女人待在一起了，就是觉得别扭的很。这下好了，要每天忍受洋娃娃叫自己小朋友了，他可不会在让乌佟抓住机会。 除了捕猎后分享的食物，他基本离她远远的。 …… 这样的僵局一直到第六天晚上便被极端天气打破了。 日月被隐匿在星云中，所有热源都被垂死的不知名恒星爆炸而产生的尘埃隔绝，只剩刺骨的寒风猖獗呼啸于孤寂的亡域荒原。 荒原里的生物都纷纷躲进自己的小窝——或是洞穴，或是母体的庇护伞，又或是某具被掏空后散发着恶臭的巨型动物尸体。 低智下层生物早已被冻成干尸，眼睁睁看着躯体的水分凝结后爆裂开，只剩下一副丑陋干瘪的皮囊。 寄生物小心翼翼探出触手感知着外界的温度，不到一秒，原本灵活柔软的触手便被低温冻裂，最后只能自行断落保全本体。 所有的生命体都在观望。 这就是亡域荒原。 …… “不想冻死，就自己过来。” 看着乌佟冷到发青的脸色，少年桀骜睥睨的声音响起，这次是拓忒墨尔先开的口。 即使他们已经预知了极端天气的侵袭，找到了绝佳的保暖洞穴，可乌佟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我说，这垃圾衣服的制热模式……真不怎么样”，乌佟一边牙齿打颤一边抱怨道。 “……” 拓忒墨尔继续无语地看着她那副逞强的模样。少年直接化成兽形，修长有力的豹尾一挥便把乌佟卷进自己健硕的身躯内。 …… 几分钟之后，便看到少女将自己蜷缩起来，依偎在成年黑豹身下，小嘴紧闭。拓忒墨尔几乎是把乌佟整个人包裹在身下最温暖的部分，白金色的发丝隐匿于深黑的阴影中，倒是颇有几分……禁忌的意思。 不得不承认，毛茸茸的动物确实好。黑豹的体温比她高出不少，再通过黝黑温热的皮毛传递出来，就像抱着个大太阳一样。乌佟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 大太阳？ 当初是他驮我回来的？ 这……这很难评。 好了，乌佟回想之前自己的种种尖锐言行，还真有点白眼狼的感觉。 这几天自己的记忆恢复了不少，但大多都是关于亡域荒原里每一种生物习性与弱点的记忆。 同时，根据观察，她感觉自己的异能好像可以随着受伤程度不断精进，不经意间擦伤的伤口愈合的速度越来越快。 伤口越恐怖，疼痛指数越高，她的身体就越是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增长，只是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而已。 在一次次伤害中汲取成长的力量，这是乌佟自己观察归纳出来的异能含义。 最重要的是，她记起来自己的异能叫什么了—— [并蒂愈莲] 只是她不明白这和自愈有什么区别，她不清楚“并蒂”指的是什么。 乌佟就这么思考了半天，无意识之中手也开始不老实，根本没察觉到某人愈发粗重的喘息声，呼噜着腹部内里更为柔软的绒毛，她总算感觉身体热乎起来了。 拓忒墨尔黑着脸，不过兽形乌佟看不出来。他忍受着少女不老实的手在他胸腔前的那块皮毛处抚摸，刚开始还只是轻轻挠几下。 结果身下的人愈发得寸进尺，竟然开始不知觉用脸贴蹭。 可惜某人只把他当毛绒玩具一样，完全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对于刚成年的黑豹来说是怎样的酷刑。 “你……你能不能，别摸了……” 受害者终于忍不住了，用稍微嘶哑带着情欲的声音开口，似乎还带着点犹豫的感觉。 ？ 乌佟那只点火的手顿住了，皱着眉思考原因。 “怎么，小动物应该是喜欢抚摸的呀，不舒服吗？” “还是说我力气大了点，弄疼你了？” …… 黑豹幽绿圆瞳骤然竖起，不耐烦顶腮，从鼻腔轻嗤一声，眼神中满是顽劣戏谑。 “我是小动物？” …… “……你要想发生点什么，我也奉陪。” ！！！ 第14章 kolin上将，身处血色深渊的修罗 感觉到黑豹的不对劲后乌佟便闯入拓忒墨尔那双深邃的幽绿中。 乌佟（尬笑）：原来是……是这样啊哈哈哈哈。 直到听见这句话，再加上某人粗重的喘息，乌佟才彻底明白拓忒墨尔古怪的点在哪。于是便乖乖呆在那儿一动不动，她就算再怎么笨也该猜出来话里是什么意思了。 黑豹掀开眼皮，胆小鬼，怂的很。 感觉到乌佟逐渐均匀的呼吸后拓忒墨尔凝视着少女的侧脸，继而沉沉睡去。 ——圣威修索主殿上层 巨大的显示器上自动播报着比赛信息： “目前参赛人数：120人 剩余时间：1天 失联人员：0人 甄别进度：10” 所有阿喀琉斯地域的居民都会通过空中全息投影看到这场甄别之战的大体信息，不仅显示着比赛的公平，也间接告诉了参赛者的亲眷他们的存活状态。 …… “拓忒墨尔，男，十八岁，出生于阿喀琉斯地域，异能：[荒域主宰]。” “除此之外，什么也查不到。就连内部信息库也没有具体资料，就更别谈这里的公民统计数据了。” 业摩一改往日懒散的模样，报告完之后也陷入沉思。 年轻的上将眸色渐深，一改往日的阴鸷沉闷，望着虚晃璀璨的太阳竟开始闷声发笑，大提琴般的磁性嗓音回旋在窒息逼仄的空间内。 又是这样，可笑。 自己的也是这样，都查无来处。 克凛赫斯不知从何时起就被安置在伊斯戈珞黎主城的军事基地，记忆中的世界除了无休止的异能训练便是血腥暴虐的模拟实战。 kol上将，身处血色深渊的修罗，这是基地公认的事实。 与他一同训练的候选裔换了一批又一批，长大后都被分派至各地服役，可他收到的指示却是留在这座死寂坚固的城市内，似乎他的使命就是为这座城奉献生命。 每天都被关在冰冷的四方天地，以至于他甚至都记不起一朵雏菊的芬芳，一片浮云的形状，又或是……一个人的身影。 记忆像是被人活生生从大脑剥离出来，拖出一地腥腻血色脑浆，六岁以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虚无。 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查不到自己的父母，除了军事中心的指示，他似乎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每当自己渴望想起什么的时候，惩罚便像撒旦的低语，大脑爆裂的疼痛让幼小的孩童不敢再去反抗邪恶的呢喃。 他只能机械反复地训练考核，搜集优势种基因，只为收到唯一像亲人发送过来的信息——来自军事中心的军衔升级通告。 在实力至上的时代，十七岁的他便靠着怪胎异能坐上了主城上将的位置。在外人眼里本该满是芬芳鲜花如炬掌声的阳关道，在他这里，却歪斜着由猩红血液断壁残垣堆砌浇筑的独木桥。 内心的压抑与麻木让他也成为自己厌恶的模样，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没有同情心、同理心，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感情欲望，只有极端到失灵的痛觉。 极其残忍怪异的杀戮方式至今都是人们闭口不谈的话题，于是现在的他也成为的人们口中的“常胜修罗”。 …… “这一届甄别比往常有趣……我已经开始期待环节了。” 业摩听到上将这样说道。 但只有他知道，那是来自地狱死神的呢喃。 ——巴别塔地心八层 处决完一个妄想越狱的死囚后，诃珐诺兰才拖着那整洁的镶金白袍一脸疲惫地登上悬浮舱。 “塔主，今年的甄别之战仍然采用塔内的虚拟平台。kol上将审批的申请使用文件已经发送到您的办公室。” 悬浮舱内，同样身着白袍的青年男子跟在诃珐诺兰的斜后方报告着相关事宜。 男子叫伯朗特，是蒂芬岚茵科研中心的工作人员，以助手的身份跟了诃珐诺兰十年。除了与科研工作相关的事宜，他唯一负责的就是安排并汇报塔主的行程。 “新的她要来了，你不激动吗？” 诃珐诺兰垂眸，自顾自地淡言道。 “您的激动便是我的激动！” 还没等青年男子回答，一道浑浊扎耳的声音便油腻腻地响起。 这是另一个中年男人，巴别塔牢狱的狱长。他听着这个年纪三十左右的领导嘴里念叨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东西，于是一边顺应奉承着，一边瞟向诃珐诺兰那张比女人还精致柔美的侧脸。 “哦？” “……可万一，她是来报仇的呢？” 诃珐诺兰用他那波澜不惊的嗓音反问，水潋滟的蓝眸底呈现出温和与戏谑交织的诡异神情。 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直到悬浮舱返回地面，伯朗特鄙夷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便跟随塔主离开了。 ——亡域荒原 最后一天的生存战似乎比前几天更难熬，没了呼号吼叫的飓风，气温也随之上升，可依然是干冷的天气。 卡娜走出洞穴看着周围僵硬的植物，心也凉了半截。 前几天都是靠摘果子充饥的，可如今附近的莓果藤都被冻死了，上面的果子也被自己昨天晚上摘完了。 如果想今天在寒冷的情况下不挨饿，只能杀生了。 只见卡娜返回洞穴，黑葡萄般的眼睛盯着昨天晚上的“暖宝宝”——大小两只皮毛厚实的花狸。 纯色的瞳孔似是容纳了旋转黑洞的星河般，异能启动五秒钟之后，大小花狸便听话地走出了洞穴。 她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所以在感谢完它们之后便放它们离开了。接下来的路，得她自己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了两个小时也没见到一个小型动物出来觅食，即使有送上门的食物，卡娜也不忍心杀害。 这个时候[万物通灵]的异能反而成了求生的累赘，因为在散发亲和力与它们沟通的同时也会听到小动物的心声。如果不愿听到它们痛苦的声音，就只能失去比赛资格。 就在她苦恼纠结的时候，身边的叶芽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知道，附近百米有人了，两个。 赶忙躲到灌木丛后，卡娜便静悄悄地观察着风吹草动，必要时刻，藤蔓会帮她出手。 碰巧的是，来人不是对手，而是自己之前结交的朋友。 不远处，人类女性的身影明灭，身后似乎鬼鬼祟祟跟着一个东西？ 看清是乌佟的脸后，卡娜暗中叫苦。 完了，身后有个东西要吃你呀！ 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于是卡娜跑出灌木丛对着乌佟走来的方向大喊： “乌佟快跑！你身后……” 话说到一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便似箭般冲过来按住了卡娜的脖子！ “啊！——” 第15章 “是低阶异化大花犀角！这东西有毒！” 卡娜的惊叫声堪堪卡在喉咙里，漆黑的眼珠里皆是恐惧。 “等等！” “拓忒墨尔！你给我松开！” 乌佟刚听到卡娜的声音想打个招呼便被拓忒墨尔给按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浑身戒备肃杀的黑豹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只是松了松力气，等着乌佟的下文。 看着卡娜窒息到绛红的脸，乌佟火急火燎跑过来揪住那只体型魁壮矫健黑豹的耳朵。 “是我朋友，你快放手！别把我的小卡娜给憋死了！” 直到耳朵的痛感传递到神经末梢，拓忒墨尔才缓缓懈力放开了卡娜，幽绿色圆瞳在兽形时便愈发慑人心魄，黯黑森冷的丛林里，那两只巨大宛若磷火的眼睛在主人不甘移动下霎时幻化为迅捷浮游的荧绿光带。 这下卡娜可被吓得不轻，乌佟抱着她安抚了许久才停止了发抖。 悍然黑豹睨看身旁的两个女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鼻腔中发出嗤嗤的声音以表示轻蔑，心中吐槽着“好心当做驴肝肺”。 …… 乌佟一边走着一边听着卡娜诉说着这几天的经历，笑着开口问： “那要是我们为了充饥不得已杀生怎么办？” “我刚刚试过了，还是不忍心啊。”卡娜挽着乌佟的小臂小声嘟囔着，时不时还瞥向身旁那个刚刚想置自己于死地的黑豹。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乌佟顺着她的视线说道。 “拓忒墨尔，参赛者之一，这是兽形。多余的他也没告诉我，但对我没有恶意。” 拓忒墨尔没再听两个女人磨磨唧唧，只是一想到拖油瓶还要带着另一个拖油瓶就恼火，这下得准备三人份的食物了，女人真的是非常麻烦的生物。 看着他向前方奔去的身影，乌佟愈发觉得这个小黑豹可爱。 “别担心，他来当刽子手，你等着吃就好。” …… 然而，就在某人赌气自己单独去捕食后，危险悄然逼近。 “等等！” 卡娜紧紧拽住乌佟的袖口，呼吸愈发急促，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藤蔓告诉我，有东西在监视我们，就在拓忒墨尔离开后的五分钟之内。” 想到什么之后，卡娜紧皱眉头，开口：“不是刚来的，而是定居在这片区域，只是刚刚才睁开眼睛……具体形态，我也不清楚。” ！ 卡娜话音刚落，乌佟感觉温热黏腻的液体自头顶上方滴落，是卡娜那边！ “快走！！！” 乌佟直接将人朝前方一推，继而便感觉到整个左肩及手臂被剧毒麻痹。 骤然抬头，便发现古树上攀附着一簇又一簇的球状物，仔细看，竟然是眼球，粘液是从眼球中滴落的！ “是低阶异化大花犀角！这东西有毒！” 乌佟用右臂护着卡娜死命向前奔去，直到跑出它的领域范围。 那眼球诡异地睁大，齐刷刷扫向自己的猎物，黑红的血丝缠绕在眼周，随着血液流动微微鼓起。 似乎是不甘心自己的猎物就这么跑了，原本躲在多肉瓣里的眼球呼之欲出，呈动态与大花犀角一同绽放，怪诞荒谬中渲染着惊悚美艳。 有些眼球想挣脱本体的保护，呈现目眦尽裂的模样，纷纷从大花犀角上掉落下来，发出密集的咚咚声。 “啪嗒！” “啪嗒——” 一个接着一个。 那是形状大小不一的眼球，有直径大至十厘米的，也有直径小至一厘米的。 自然，有的是人类的，有的是动物的。 那眼球被一团团变异后的大花犀角包裹着，吸收了有毒粘液之后与大花犀角形成了共生体。 大小不一的眼球负责查探，而本体产生的剧毒则是麻痹猎物的好手。待到猎物在不知不觉中倒下，它们便可以享用大餐。 不出所料，被蚕食殆尽的猎物只会剩下一双垂死挣扎的眼睛，继而成为共生体的一份子—— 生命将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 …… “话说，你怎么知道它是低阶异化大花犀角？” 卡娜被身旁的人拉着跑了将近十来分钟，步幅频率减小之后气喘吁吁地问道。 “见过，突然记起来了。” 乌佟将自己被麻痹的左臂藏在身后，语气尽量轻松地回复着。 “你有没有受伤？” 卡娜拉着乌佟的右臂上下打量，但身旁的人不说话。 “……你，是不是左边手臂受伤了？” “别想骗我了，刚刚你藏手臂的样子我都看见了！刚刚你推我是不是就是为了保护我！ 卡娜说着就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泪光莹莹，鼻尖泛红。 “别哭呀，你不是知道我能自愈嘛！” 乌佟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赶忙安慰道。 半小时后，她的手臂逐渐恢复知觉，这个时候拓忒墨尔也带着一整只变异鹿回来了。但卡娜依旧紧紧抱着乌佟的手臂不放，看见对面来人了才把眼泪收住。 “将就着吃吧，附近兔子都抓完了。” 拓忒墨尔满腹狐疑地看着乌佟尴尬的脸色和卡娜愁眉苦脸的样子，半晌才开口。 “遇到异形了？” “没有，就是一低阶异化大花犀角，手臂麻了。” 乌佟看着拓忒墨尔走近的身影，急忙开口：“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 —— 第八天清晨，军事中心根据各参赛者的定位派专机将他们接回基地。 乌佟坐在直升机里，听见螺旋桨嗡嗡打转的嘈杂声，觉得这几天如果不是拓忒墨尔，自己肯定没办法走到这一步，深深的挫败感袭来。 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的确很讨厌这种被保护的感觉，也就只有卡娜那双清澈的眼睛透露着兴奋的喜悦。 ——坎维斯甄别区·主建筑大厅 身形各异的候选裔齐聚一堂，乍一看都不怎么体面，哪怕是实力上乘的几个人，作战服上也满是灰土尘屑。 反倒是乌佟一行人，作战服上整洁干净不说，就连精神状态也是乌泱泱一片中最好的几个。 一身黑意的少年首领此时正懒散倚靠在大厅盘龙踞凤的浮雕梁柱旁，幽潭似的瞳孔聊赖竖起，遮不住矜贵桀骜的气场。 “恭喜各位选手通过了亡域荒原生存战！” 电子屏幕机械地播报着热情洋溢的贺词。 “下面通报剩余人数。” “目前还有一百二十位候选裔，在休整三天之后，各位即将迎来淘汰率最高的第二环节。这三天各位可以随意使用坎维斯甄别区的所有设备，希望各位有一个愉快的体验！” “提醒：擂台即将开放，各位可以通过自己的终端发送切磋申请，受邀者有权利拒绝。切记不可造成人员重大伤亡，违者将立刻取消参赛资格！” “交手过程将由kol上将全程监督！！！” 第16章 黑豹的强势进攻，洋娃娃呆在原地 一听到kol上将的名号，大厅即刻喧闹起来，在场的所有候选裔都开始交头接耳，兴奋之情难掩。只因大家都想亲眼见到这位年轻有为的上将，有的女性候选裔甚至抑制不住发出惊呼。 “听说kol上将不仅实力邪门，而且颜值也不差，真的好想亲眼见一面！” “那可不是，我的一个表哥参加了去年的甄别之战，连他都对上将赞不绝口。唉……只可惜，他在第二环节中途就被淘汰了。” “我只在军事新闻的网站上见过kol上将一眼，不过那也只是一个模糊到失真的侧脸。” 一身形高挑的女性候选裔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不知名情感，似是敬畏，又像是倾慕，低声喃喃：“虽然后来那篇报道被军方强制删除了，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的侧脸的轮廓……” 乌佟听着女选手的八卦和男选手的赞叹，也开始对人们口中的上将产生好奇。 kol上将……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站在乌佟身后的年轻男性疑惑问道：“但是，怎么才算重大伤亡呢？” “你这都不知道？”站在他身边的候选裔开口，似乎是上届的参赛者。 “那上将的异能你该知道吧？” “我听人说，所谓[空戮弑神]，就是一切与大气有关的，上将都能用意识控制，也不知道对不对。一旦上将感应出异象，就可以立刻触发异能用空气形成保护罩，将进攻方的攻击硬生生挡下来，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kol上将在场。” “那这岂不是对控制者能力的要求极高？万一抵挡不住反而造成人员伤亡怎么办？” 回答者不屑反问：“你在质疑上将那邪门的异能？” 年轻男人听到这话之后便立马闭上了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乌佟竖起耳朵仔细捕捉着两人的对话，生怕错过一点细节，对于她来说，掌握关键信息是唯一能救命的东西。 反观站在她身边双手抱胸高大少年，兴致恹恹，举手投足间满是没睡醒的淡漠。 对这位自小生活在亡域荒原，成天与异形和变异种打交道的豹族首领来说，坎维斯甄别赛里的所有环节等同于过家家，别无二致，孩童间的小打小闹罢了，拿不上台面的东西，自是入不了他的眼。 “再次提醒，不可发生人员重大伤亡，违者立刻取消比赛资格！！！” 听完广播后，所有候选裔便各自散开。 —— 【房间号？】 乌佟的终端收到一条消息。 看到来者姓名后她才反问： 【你的？】 【3007，快点。】乌佟已经能想象到黑豹那副不耐烦的表情了。 【3017，我的，我住你楼上。还挺巧！】 乌佟听到拓忒墨尔的房间号后立刻回复，本来还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的，结果就没下文了。 浏览着终端上刚刚才下发的候选裔信息，乌佟愈发觉得自己弱鸡。 候选裔基本信息是在擂台开放的时候同时发送到选手的终端的，大部分都是攻击性异能，只有自己和一小部分人是防御性异能，这下她已经能想象到第二轮自己被虐得有多惨了。 为什么自己的异能是最没用的那个？ 为什么？ 下一秒，她的注意力立马被插播进来的消息吸引—— 【选手拓忒墨尔向选手库斯汀发出切磋申请，成为本届第一位擂主！】 什么情况？！ 呼吸一乱，少女不明所以挠了挠头，她不知道拓忒墨尔到底想要干什么，心中都倒是期盼着库斯汀拒绝邀请。 此刻所有选手都关注着通告，有的人已经开始隐隐不安了，生怕下一秒的邀战申请中出现自己的名字。 以往的擂台就算开放了也不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迎来自己的客人，因为所有人都不想两败俱伤，即使想打探实力，也不会主动邀战。 两分钟后，乌佟还是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结果—— 【选手库斯汀已接受申请。】 【切磋将于十分钟后开始，其余选手可自行观战。】 谁不知道库斯汀是去年就参加的老手，而且实力应该属于上等，他的[阴轮毒针]在去年就令许多参赛选手被淘汰。 现在拓忒墨尔一个新人居然敢去主动下战书！？ 不行！ 她得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圣威修索主殿上层 “呦！来活儿了！”业摩接到消息之后就立马通知了克凛赫斯。 “那个什么都查不到的黑户，他居然下战书了！” …… 身着熨帖深黑军大衣的男人没有回应，反而在隔着落地窗观察着什么。 坎维斯甄别区的道路都是深灰色的柏油路，周围没有任何绿植，只有净化器代替着植物产生氧气。 所以，当一头白金发色的女孩焦急地奔向擂台方向的身影在此刻，就显得尤为扎眼。 “走，去监察。” 克凛赫斯深灰莹白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原本半吊着的眼皮也微微睁大。 ——擂台区 “你有把握吗？” 乌佟扯着拓忒墨尔的袖子，站在他身边低声询问。 反观她身旁的落拓少年，却像没事人一样，双腿交叠散漫靠在候战室的座椅上，时不时抿几口桌上的茶，完全无视一旁少女的关心。 “你挑什么人不好，怎么就挑中了库斯汀呢？” “还有七分钟就开始了，换个人，好不好？” 结果，她收到的却是小朋友一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眼神。 ！ “哎！” 下一秒，乌佟感觉自己腰腹被一道滚烫的力量猛然收紧。 拓忒墨尔直起身，终是伸手揽住了他之前观察了很久的腰间的那块皮肤。 “你在质疑我？” 黑豹首领发出一声轻嗤，挑眉，掀开眼皮： “你需要明确一个观念。” 拓忒墨尔恶狠狠低身，脊梁势如盈满拉张的弯弓，靠近少女耳后那块敏感的位置，学着她之前的模样，轻声说道： “我是一个成年黑豹，所有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懂了。” “别把我当小孩子看，我会解决的，嗯？” “洋娃娃？” 少年野性中少不了顽劣戏谑。 “啊……” 乌佟这下是彻底蒙了，她没想到拓忒墨尔敢直接上手。 所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禁锢着她的那双手早已挪开，恣意傲居的少年也从她身旁径直绕走，只有耳后和脖颈不可忽视的余热留在原地明晃晃嘲笑着乌佟此时的僵硬。 第17章 “成交，我押六千。” 与其说是擂台，倒不如形容为奢华高配版的古罗马斗兽场。 四周莫奈灰的高墙上搭建起螺旋式上升的露天看台，深黑尼龙布悬挂于鹅绒黄的梁柱顶端。 建筑中心便是擂台区，防御金属丝将其围成圆形牢笼，实则是防止无意中伤场外人员。 看台上人声鼎沸，大多都是在下注，参赛的候选裔几乎都到场了，无数双兴奋疯狂的眼睛盯着擂台上的两个男人。 库斯汀年纪比拓忒墨尔稍大一点，但两人气质却大相径庭。相比起库斯汀，拓忒墨尔看起来要更加沉稳一些，大抵得益于三年首领经验的加持。 看着精悍黑豹那双敛聚野兽锋芒的眼瞳，乌佟释然一笑，自己担心过度反而是多余，再说了，也不是没见过他之前动用异能，实力应该和库斯汀不相上下。 …… “我押库斯汀，反正上一届我可是看着他淘汰了十几个候选裔。” “我也押，一百奉献点。” “我押三百！” “加我一个，五百！” 乌佟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叫喝声，觉得心烦意乱，点开自己的终端查看磁片余额——20670000 看来自己之前也没少去亡域荒原，原本的实力也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弱，不然这么多奉献点怎么来的。 “你们加起来一共多少？” 乌佟轻声询问，探头打量着围在一起的人们。 “小姑娘，你问这做什么？” “我也要下注。” 众人见来者是个女性，身形清丽，朦胧棕眸，一头白金发丝蜿蜒而下，自发热心建议道： “来来来，快押库斯汀，吃不了亏。我看那新人也不怎么样，保险起见，还是押库斯汀。” “是啊，小姑娘。押库斯汀肯定没错！” “听我的准没错。” 空气凝滞，那少女陷入沉思，仿佛是在考虑他们建议的可取性，半晌众人才见少女缓缓启唇： “哦？……那我要是押拓忒墨尔呢？” “而且，我还要押你们加起来的数，怎么样？” 少女艳丽的唇珠伴随嘴角弧度起伏，雾蒙蒙的棕瞳此刻却显得尤为精亮，闪烁着狐狸微笑时亲昵无害的黠光。 “！” “那可是六千奉献点，你一个小姑娘有这么多吗？” 一旁长相端正的男人梳着大背头，凑近乌佟低声问道，举手投足间尽显油腻。 乌佟嘴角一僵，不作声色地向后移开。 “成交，我押六千。” “既然乌佟押，那我也押了。” 卡娜赶到乌佟身后，挽住她的手臂。 “你们不后悔？” “你废话挺多的。” 乌佟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剩余还犹豫不决的新人窃窃私语。 —— 擂台上，身着作战服的少年依然是那慵懒无畏的表情，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着他此刻的心情，豹族灵敏的听觉使得他在一开始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说实话，洋娃娃此番举动倒是他没想到的。 “下面宣布切磋相关事宜。” “第一回合：受邀人打擂，擂主无法进攻，只能防守。 第二回合：擂主守擂，此时允许进攻。” “切记：禁止造成人员重大……！” ！ “啪——！” 那是军靴后跟在外力的作用下急速并拢而发出的脆响。 裁判话到一半便陡然顿住，双脚有力一转，直直朝着门口的方向敬礼，剩下只言片语被另一句更为洪亮坚毅的声线代替。 “报告kol上将，选手已准备就绪，是否开始？” 裁判此话一出，所有人神经霎时紧绷，上百双目光齐刷刷投向大理石柱旁那个缓缓走来的颀长身影。 男人逆光而来，白炽骄阳笼罩在他身后，投射在地面的黯黑色影子随着主人的移动而逐渐游弋逼近。 迫于上将周身冷淡气压的震慑，原本喧闹嘈杂的人群偃旗息鼓，等待着来者的指令。 “开始。” 是道低沉冷漠的声音，宛若隆冬深寒的雪山冰窟，哗哗刮过一阵令人双脚发颤的罡风。 清幽寂寥，没有分毫此刻该有热情。 只见来者一袭纯黑齐膝呢绒军大衣，身量高伟孤寂，银白衔尾蛇肩章攀附于男人精壮立挺的肩头。 冷脸，眉骨优越，薄唇紧抿，眼眶深邃，碎发像是不怎么打理，堪堪耷拉眉眼之间。这是乌佟捕捉到的第一印象，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并不符合大众传统印象中上将的年龄。 好奇心驱使，乌佟的视线紧跟着男人的身影，在看到那个挂在男人左耳耳垂中央的东西之后就开始暗自腹诽：咦？ 耳饰？ 上将？ 这与她心目中沉稳刚毅的上将形象大相径庭。 那是一个直径一厘米的耳饰，血黑色的碧玺为主调，周边盘踞着银白色的金属丝，使男人整个人散发出矜贵又阴翳的气质。 男人脚步游刃有余，慢中紧凑，身边跟着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少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乌佟总觉得自己被上将眼尾扫了一眼，冷而短促，却足以让自己脊背发凉，之后男人的脸色就愈发阴翳骇人。 但此时她没有多想，kol上将的性情她也略闻一二，故而并不会在意这一点。 众人期待已久的上将动员终于要来了，纷纷激动地拍手鼓掌。 但令所有人吃惊的是这次kol上将没有走上擂台发言，而是径直走向最高看台，鸦黑眼睫与碎发遮住了男人此时的眼神。 乌佟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不应该例行公事上台宣讲吗？ 爆发式的掌声逐渐冷却，众多候选裔错愕之下是诚惶诚恐。 “额，既然上将此届没有什么话说，那就直接开始吧。估计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业摩视线掠过四面八方疑惑的脸，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是个人都能察觉出来他们的上将此刻心情不佳，沉闷逼仄的气场让所有刚刚还在交头接耳的参赛者此刻都缄口不言。 看台上的女性候选裔刚想发出慨叹，可迫于周围肃整的气氛，也不敢放开声音。 乌佟也沉浸在疑惑当中，但右手边的袖口实打实的被抓紧，转头看向身边的卡娜，漆黑荧滢的眼珠氤氲着异样的情感。 难道是kol上将是她那什么救命恩人？ 不对，那为什么刚刚不抓？ 还是说，卡娜仰慕的那个人就是业摩少校？！ 乌佟清了清嗓子，暗自眼神示意业摩少校的方向，悄声问道：“咳，那个人是他？” 卡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带着点十八岁少女少有的羞怯犹豫。 嚯！ 乌佟瞬间化身为瓜田地里的猹。 只可惜这瓜还没熟，吃着不香。 第18章 “拓忒小心！” 看到白金发丝一晃而过的瞬间，克凛赫斯就产生了无端的烦躁，心间冒出一丝从未感受过的情感，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位年轻上将的情绪感知能力实在太过微弱，除了以往就充斥在内心阴暗的负面情绪，他甚至都无法描述出来，此刻的异常到底是什么。 所以，出于下意识的防备排他，他自动将其划分为碍眼的敌对势力，以至于这次没有例行往常的鼓动仪式就踏上了最高看台，视线移动到擂台上那个少年精悍背影，停顿几秒，默然收回。 …… “刚才的注意事项和规则是否明白？” 裁判向看台最高处示意后便宣布切磋正式开始。 “第一轮，受邀人进攻。” 拓忒墨尔依旧懒散地站着，双手交叠，等待着库斯汀的进攻。 库斯汀眼神狠厉，死死盯着对面这个看起来年纪比他小不少却又看起来如此游刃有余的少年。 自己竟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子玩弄，接下来就让他见识什么叫[阴轮毒针]的险恶，即使现在没办法直接淘汰，等到虚拟平台淘汰战的时候…… “倏！” 只见库斯汀四周闪烁起高强度的荧白色斑点，其亮度及范围让站在看台上的乌佟都忍不住眯了眯眼。 此时乌佟悬着的心更加不安，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硬生生看着擂台上的人遭受危险。 “轰——唰啦！” 随后透明的细针便像压抑的阴雨一般直直冲着拓忒墨尔袭来，看台上的参赛者纷纷喝彩，仿佛是在提前庆祝赌注的胜利。 且不说库斯汀是否发动全部异能，单从这次攻击强度来说就已经可以压制在场百分之三十的参赛者了。 “砰——” 一道浑厚沉闷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喧嚣。 只见五极原始野性的力量开始汇聚，从地面升起，最后铸成一扇金盾，伫立在一身玄黑的少年身前。 原本攻势猛烈的细针接连栽进云雾般的金盾里，这无异于拳头砸进棉花里。 之前还叫嚣的人现在都开始紧皱眉头，一是惊讶于青年如此娴熟的防御手段，二是疑惑于青年的异能[荒域主宰]，竟看不到任何实体，那看似坚固的金盾就是一团云雾罢了。 “还有吗？” 拓忒墨尔这下真的开始闲得慌了。 他没想到人们口中实力强劲的对手是这般……弱小？ 脑海中划过洋娃娃惊恐担心的模样，拓忒墨尔嘴角一勾，看都懒得看对面的人，直接将视线转向右后方乌佟的方向。 不出所料，是乌佟一边挥手一边让他专心比赛的神情。看到了想见的人之后，他才缓缓把头转过来。 殊不知这一幕在库斯汀眼里竟成为了赤裸裸的挑衅，他威胁般的开口： “臭小子，你要知道，但凡被我的毒针擦伤的，下场都不怎么样。” 说完之后便发起了比之前更为猛烈的进攻，周围分散的阴雨开始凝结在一起，形成了一根粗壮的击锥，直接将金盾冲散，向拓忒墨尔的胸口奔去。 “拓忒小心！” 裁判刚想宣布违规，可看见少年精悍敏捷的动作又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此时的看台已是一片屏息，只听见其中少女声音急切。 拓忒墨尔看着对面的击锥轻蔑嗤笑，幽绿瞳仁霎时竖起，闪烁着嗜血的兴奋。 下死手？ 轻巧向左侧翻，拉长攻击距离，随后发动异能，夺目的圣光直接将整个击锥包裹住。 “哐当——” 众人只见那原本朝着少年的尖锐击锥竟在金色云雾的裹挟下直接转换了方向！ 又是一招借刀杀人！ “还给你。” 说完拓忒墨尔便操纵击锥飞速向库斯汀的方向！ “擂主涉嫌违规……” 没违成。 好了，裁判又没话说了：合着我才是那个被戏弄的！ 击锥似箭直戳库斯汀的心脏，却又巧妙嘲讽般，在云雾的控制下乖戾地在离心脏一厘米的位置准确停下。 ！ 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自己胸口正前方悬浮的击锥，库斯汀开始暗自惊讶于对面少你的实力，明明刚才他已经极力控制了自己的击锥，可在降维打击面前不值一提。 “好了，没有什么其他的花招，那第一回合结束。” 拓忒墨尔望向裁判开口，沉稳踱步走下擂台，还不忘向右后方露出一个极其意气张扬的挑笑。 裁判一度濒临失控：这是我的台词！ ！ “啧啧啧！” “这少年什么来路？精神力怎会如此深厚？！” 接下来便是看台上所有参赛候选裔的惊叹，乌佟的确惊讶于黑豹台上的表现，可她没时间在这儿浪费，穿过层层人群，加快脚步走向候战区。 ——最高看台 “依我看，着个叫拓忒墨尔的男人不简单。你觉得呢？” 只有空气回应着他，业摩知道，上将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克凛赫斯回过头，淡漠抬眸。 “我可不是智障，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业摩只听见上将缓缓开口： “我参不透。” “什么？要参透什么？” 继而又是沉默。 “继续看比赛。”克凛赫斯开始困惑，似是想到什么，又添了一句： “去查，乌佟。” ——候战区 “下一回合，你就别拖着了，早点结束。” 拓忒墨尔捕捉到到洋娃娃的声线，眉峰一转，掀唇泄出一丝餍足：“担心我？” 他径直向乌佟走来，幽绿眼瞳诡谲迷幻，语气微微上扬。 ！ “等等！你站那儿别动！” 乌佟似是想起来什么，立刻单手护住自己的腰，急忙喊停。 “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别受伤就行。” 洋娃娃匆匆离去，白金发丝拂过门框，碰都没让黑豹碰一下。 —— “下面进入第二回合，此时擂主可主动攻击。”裁判宣布完就走下擂台，临走时还不忘瞟了一眼身旁满是懒散气的少年。 库斯汀死盯着拓忒墨尔，从牙缝中蹦出警告：“你应该不想失去比赛资格吧？” 少年嗤笑一声，不想过多废话，直接发动异能。 倏尔，金色的光柱冲破地表，后又分散为极细的丝线，逐渐蔓延至整个擂台，这次的攻势和之前的气势汹汹不一样，反而悄无声息，却无意间将周身的区域完全包围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啊！——”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惨叫。 随后众人只见库斯汀脸色一变，目眦尽裂，动弹不得。 第19章 “你猜怎么着？这也是个黑户。” “啧。” “死不了，别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就是……相当于麻醉剂而已。” 拓忒墨尔兴致缺缺挑眉，看来也不过如此，他主动下战书就是为了打探人类进化候选裔的实力，这下清楚了，也就不好玩儿了。 无趣至极。 少年无视刚要出手制止的裁判，缓缓走下擂台。 形同虚设的裁判：…… 看台上的一众候选裔：…… ！！！ “这是啥！？” “我是土狗，怎么看不懂这人的进攻？” “看来是个深藏不露的对手。” …… 但承受者的体验就不怎么轻松了，金丝从脚底直接穿透整个身体，继而就是一瞬间的剧痛和半小时的麻痹。丝线以半透明的水雾状悄然渗透库斯汀整个躯体的神经，似捕猎般伺机而动，趁其不备，极致绞杀！ 三秒之后，众人的注意力便被一道抓耳却沉闷的掌声吸引，那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压迫倏而侵占整个空间，回荡于寂静的梁柱之间。 “很精彩……” “这次切磋。” 众人见kol上将不紧不慢踱步走下看台，锋厉眼尾淡漠扫过拓忒墨尔的方向，神色不清，补充道：“我很期待。” “那么，环节再见。” ！！！ 众人皆是一惊。 环节再见是什么意思！？ 那就意味着此少年的实力足以让主城上将直接预判他第二环节的胜利！！ 意味着拓忒墨尔，一定可以进入附加的环节！ 难道说，刚才拓忒的每一次防御与进攻力度都被kol上将悉数洞察…… 乌佟将目光聚焦，只见男人小幅度歪头，碎发凌乱浮动的倥偬间露出暗邃立体的眉宇，深灰眸子却是空无一物，乖戾嗜血的表情只浮现了一秒，之后便被主人收回，又回到了那副冷厉廖然的样子。 总感觉这人怪怪的。 “我刚才可是看清了，那库斯汀像是要下死手，要是换做我，我就不会像这少年这么客气了。” “你不懂，这叫降维打击，人家根本没把库斯汀放在眼里。” “这下来了个实力强劲的对手了……” 观众掌声如雷声滚滚劈裂穹顶，不仅是为拓忒墨尔的实力鼓掌，而更是对他崇高的擂台气度的赞美。 第二回合，拓忒墨尔守擂成功，意料之中。 结果就是，乌佟和卡娜赚的盆满钵满，之前还趾高气扬的候选裔蔫头耷脑，乌佟看着不减反增的磁片余额，心里美滋滋。 ——圣威修索主殿上层 “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你猜怎么着？这也是个黑户。” “乌佟，女，二十岁，进化候选裔，出生于阿喀琉斯流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无父无母，无幼年经历，无具体职业，连个家庭地址都查不到。” 业摩看着手中的报告，不禁发出疑问：“以往都没有这种情况，这下出现了两个，怎么处理。” 克凛赫斯冷笑一声，这个结果他预料到了。 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是黑户，还有两个，实属意外收获，他现在越来越好奇了……不管是身世，还是联邦政事中心的意图。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除了政事中心，再无他人。 “看他们能不能进入环节再说。” 克凛赫斯顿了顿，继而开口：“今天晚宴准备礼服，再加个内容。” “啊？” “我没听错？” “不是吧，虽说主城有钱，但你不是喜欢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人啊……” 业摩在察觉到男人那瞬间沉鸷下来的眼神之后说话声音就越来越小。 “行，就当我多嘴。马上去办！” 业摩都快走出门外了才突然想到什么，脚步回转返还，从一堆资料中抽出一个文件夹： “对了，巴别塔那边诃珐诺兰说今年有一个要求，说是让你从第一副本就开始跟进。” 骨节分明的手一顿，漆黑伯莱塔上一秒还被把玩在这只手里，下一秒就被主人不轻不重按在冰冷办公桌上，克凛赫斯淡淡掀开眼帘：“难度增加了？” “不清楚，听说是。” “嗐！巴别塔主的心思，谁猜得透。反正我是大冤种，每年都跟进。” 业摩苦涩，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克凛赫斯垂眸，思索片刻，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 “知道了。” 克凛赫斯从生活在军事基地起就知道主城有个政事中心，但精确的地理坐标谁都不知道。坐上伊斯戈珞黎主城上将的位置之后才有了更多权利和资源去调查，可无一不是被中途拦截。 他一直怀疑政事中心只是一个空壳傀儡，也就只有生活在基地的人类群体信奉着所谓的政权罢了。 红混纪真正有用的就是军事科技和医疗，除此之外，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毕竟，科技能代替的，可不止人。 要是去掉所谓的政事中心，现在的主城就被两个人主理着，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住在蒂芬岚茵科研所的那位。 克凛赫斯作为上将，也只是处理军事中心的琐事，没有异形潮侵袭人类基地就都不是大事。他与政事中心沟通的唯一方式便是偶尔发送到终端的指示，距离上次的指示，已经过了一年。 不出意外，今年的指示应该会像往年一样，在新一批候选裔加入圣威修索之后发送到他的终端。 他在等，一个时机。 那时候，神圣光辉的鲜丽皮囊将被残酷扒开，露出原本卑劣而丑陋的腐朽内里。 但这时的克凛赫斯怎么也不会想到，竟会以这种形式。 …… ——坎维斯甄别区 观战之后候选裔大多都各自散开，乌佟一伙人吃完饭后也都回了房间。 直到傍晚时分，乌佟才看见终端上发送来的信息—— 【小佟姐，今天晚上会举办所有候选裔参加的宴会！你去不去！】 【我真的很想去呐！真没想到甄别区竟然会有这种高级服务！】 【礼服是由官方提供的……】 看着一连串的消息轰炸，她已经能想象到卡娜那双一激动就会闪小星星的黑眸了，无声笑了笑，还没看完她便被紧促有力的敲门声打断。 “6714号进化候选裔乌佟，这是今天的晚礼服，请查收。” 第20章 “但……你现在不是需要我吗？” 来者是一个身穿制服看似像人类的东西，外表与真实人类无异，可从说话的电子声音和诡异微笑的表情来看，就是机械人无疑。 估计是甄别区的服务人员，交递完礼服后便木讷离开。 之前来去匆忙，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专门服务的人，说是严苛残酷的甄别区，其实这里的服务装潢不比任何高级酒店差。 乌佟感觉这里反而更像一个专门为人类基地挑选精英的产业链，为了掩盖物化的本质而建设的虚浮外表罢了，如果单纯从表里看，那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进化候选裔都想加入圣威修索了。 看了看手中的礼服，感叹于主城的挥靡无度与经济发展程度，这个年代，想成批做出这种质感的礼服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是件主色为血黑色的一字肩包臀丝绒裙，从大腿下方开叉散开，周边镶嵌着镀银丝线。 吸睛的是那朵绽放在胸口直径半掌的雏菊，纯洁的淡白色，与之形成极致反差的是花瓣上的点点红斑，乍一看像倒是血液滴溅上去的。 整体上来看，是乌佟喜欢的款式和风格。 可是看着地上突兀摆放的东西，她开始犯愁—— 一双八厘米的黑绑带细跟。 且不说她之前从没穿过，即使现在穿上适应也得需要时间，可现在距离晚宴开始只有半小时了。 乌佟打算先换衣服，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就穿平底鞋。 就在犯愁少女走进浴室的后一秒，一个黑影敏捷地从大敞的窗口翻过，轻巧落下，黄昏微风顺着少年的动作悄然溜进室内，留下一地微凉。 ——浴室内 乌佟穿到最后，发现礼服与身体严丝合缝，不差分毫，现在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调查了自己。 但是背后的拉链一直拉不上，令她烦躁的是自己的头发还被绞在拉链里了，少女小臂发酸，冷白小脸也在此时微微涨得发红。 “唉……” “咔哒！” ！ 可就在乌佟泄气的时候，浴室灯骤然熄灭，漆黑一片的环境立刻引起她本能的警觉。 刚想转身，结果肩膀就被一双粗粝温热的大掌握住，动弹不得。 桔梗茎带着点枯木的苦香顺着微风从身后传来。 “别动，是我。” 声音微哑，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乌佟从浴室的半身镜中看见一双幽绿的眼瞳散发着磷光，即使是黑暗的环境，她也能感觉到那道视线的炙热。 “！”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出去！我在换衣服！” 硬朗男声轻笑：“……不是说过我住你楼下？” “你别告诉我有门你不走偏偏要翻窗！！” 幽绿眼瞳狡黠一晃，浓密的睫毛被映衬的分毫毕现，这便是小黑豹的回应。 乌佟冷脸，与身后的人拉开距离，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以后敲门进来。” “但……你现在不是需要我吗？” 拓忒墨尔邪性勾起唇角，慢悠悠安抚，语气中掺杂着捕捉不到的痞劣，却又盈满少女不会拒绝自己的笃定： “……不干什么，帮你整理拉链。” 乌佟便感觉那双原本放肩头的温热大掌逐渐下移，缓慢的速度和轻微的幅度引起后背肌肤的战栗，最后落到肩胛蝴蝶骨的位置，耐心地将缠绕在一起的细软发丝一一抻开。 “你……看得见吗？” 身后的少年张扬嗤笑一声：“你以为豹族的视力跟你们人类一样？” 乌佟只感觉自己的脸愈发红热，直到身后的拉链被拓忒墨尔仔细的拉上，她才急速从浴室飞奔出去。 喘不上气。（喘不完，根本喘不完。） 拓忒墨尔从浴室不紧不慢踱步出来后就看见乌佟身穿血色包臀裙的样子，曲坐在床边，紧绷的脸盯着地上的高跟鞋。 不合适。 这件礼服一点都不适合他的洋娃娃。 “怎么，不合适？” 拓忒墨尔走近些问道。 “不是，就是穿了站不稳。” 然后乌佟就听到少年清亮爽朗的笑声，是赤裸裸的嘲笑，抬眼一瞟拓忒墨尔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乌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就是从来没穿过，别笑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办吧。” 拓忒墨尔没废话，直接屈膝单跪，纯黑西装随着蹲下的动作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继而，少年用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乌佟纤细的脚踝，感觉到乌佟抗拒的推力之后拓忒墨尔没有放开，而是加大手中的力度，不至于捏疼，但是刚好可以控制住的力度。 “帮你穿鞋。” 乌佟刚想收脚就发现他的力度增大，现在也没法动了。 “我又不是残废？” 对面的少年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半晌，拓忒墨尔抬眸，漫不经心地说道：“等会儿你搀着我就可以。” 乌佟：……（清心寡欲，清心寡欲，清心寡欲。） 心跳漏了一拍，她这才开始仔细观察这个自己以为的小朋友—— 那张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脸算得上异常出色，纯黑色的西装将他的身形修饰得颀长笔直，宽肩窄臀大长腿，肩背比例优越。 上衣不是老套的领结配衬衫，而是充满设计感的不规则豹纹翻领，领口一直开到胸膛上方，半露出深陷的锁骨，禁忌中透露着一丝野性。 虽说才刚成年，但在身上的气质的加持下一点都看不出来才十八岁，性格张扬的同时又不失沉稳，这要是放在人群里，肯定一大群女孩追。 “你盯着我看了半分钟。” 低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 “啊！……啊？” 拓忒墨尔的突然出声将乌佟拉回现实，才发现鞋子已经穿好了。 “发了一会儿呆。” 拓忒墨尔装模作样哦了一声，揶揄地看着乌佟，没戳破她，开口： “你扶着我的手臂，试着站起来。” “好。” 乌佟看着那只伸出来的臂腕，将手搭在丝绸质感的西服袖口上，试着从床边站了起来。 站着不动还好，就是走动的时候会不稳，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扶着拓忒墨尔。 “那什么，就谢谢你当我的人形拐杖了哈。” 乌佟面子上挂不住，低着头，也不看他的脸。 在去晚宴大厅的路上乌佟一边挽着拓忒墨尔的手肘，一边练习着穿高跟鞋走路。 少年放慢脚步，在一旁配合着她的步伐。 第21章 “我就不能是你的男伴吗？” 不得不说，乌佟发现自己接触新事物的能力很强，不管是在亡域荒原应对异形的时候还是现在的高跟鞋，不出五分钟，她便感觉自己已经大致掌握了行走的技巧，只要不大幅度移动还是可以独自应对的。 于是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腕，低声开口： “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你不用迁就我的。” …… 无人回应。 出于疑惑，乌佟扭头示意，下一秒便是两道视线交汇。 拓忒墨尔那双眼睛又开始直勾勾地盯着她了，这次是不一样的感觉，根本招架不住。 “我就不能是你的男伴吗？” 小黑豹语调下降，尾音染上一丝失落。 湿漉漉的，不是玛瑙翡翠，也不是幽静深潭，而是那双眼睛。 恍惚，乌佟脑海中不可控地浮现一只幼年黑豹的身影，只是刹那间的图像，就连自己也道不明缘由。 “啊……” 从惆然思绪中抽离后，她转而一想，这么可爱的小动物怎么可以被伤害！ “好吧好吧！我的男伴，这下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乌佟无奈笑着将小臂重新挽上拓忒墨尔的手肘，抬眼偷摸观察着他的神情。 一旁的人嘴角微扬，眉宇生的英气挺傲，眼波流转的假面下是狡黠餍足的真实，察觉到乌佟把手放回来之后才重新迈开脚步，走向主厅大门。 …… “小佟姐！这里！” 一身奶白身穿泡泡袖蕾丝短裙的少女一边小声呼喊一边朝乌佟的方向挥着手，点缀在短裙上的零散倩碧色碎花与卡娜那浓密的海藻色头发相得益彰，灵动清澄的黑眸将少女衬托得更娇俏活泼。 “你穿这身真的要命！连我一个女的都忍不住上手。” 卡娜目不转睛地盯着乌佟看，同时手也不听使唤地挽住乌佟裸露在外的小臂，然后，趁某人视线不备，鬼鬼祟祟地把乌佟的身子拉向她这边。 “话说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 “没什么，就是跟儿太细了不好走路。” “还好我的是玛丽珍，你扶着我吧！” 乌佟察觉到了卡娜的想法，于是很配合地与小姐妹合作将自己的手悄咪咪地从某人手肘上挪下来。 结果中途就被身边的黑豹截胡了。 拓忒墨尔从踏进大厅的之后就一直感觉周围男性候选裔不怀好意的眼神时不时瞟向乌佟，敏锐的听觉早已将那些窃窃私语中的污秽字眼悉数收入耳中。 本来女性参赛者就少，如果不是自己在身旁杵着，估计下一秒就会有油腻的家伙上来搭讪。 感觉到臂腕的手开始不安分的时候，他就猜到这两人心里的小九九，不着痕迹地抓住那只移动中的粉臂，随后露出恶狠狠的眼神看向卡娜，警告道： “她是我的。” 之前的事还惊魂未定，现在拓忒墨尔又添了一把柴，卡娜赶紧躲到乌佟光洁的肩膀后，心里不知道把这个没有边界感的黑豹骂了多少回。 “你好。请问是拓忒墨尔吗？” 只见一个长相端正举止谦卑有礼的青年男人走上前，身后跟着三两候选裔，端起手中的香槟，似是想与拓忒墨尔攀谈。 见对面的人表情冷淡无动于衷，男人继续解释道：“我叫科吉亚，没有恶意，就是看你在擂台上表现非凡，想交个朋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拓忒，要不……你先和他们聊一聊，我和卡娜就在那个长桌上歇脚。别担心，那里都是女性，就在你身后。” 乌佟感觉来者脸生得很，但见这里不是自己说话的地儿便识趣地拉着卡娜屁颠屁颠地跑向那块她俩觊觎已久的甜点区，现在这种东西哪怕是在郊区兑换站也不一定找得到。 拓忒墨尔见来者的眼光没放在乌佟身上才缓和了表情，余光看到洋娃娃乖乖坐在长桌旁和其他女性候选裔聊着天也就没再过多干涉。 “谈什么。” “合作？” 拓忒墨尔象征性地举起高脚杯以示礼貌，幽绿眸子笑不达眼底，浑然敛聚精悍锋芒。 “你误解了，我们不是……” 科吉亚话到一半就被台上主持人洪亮的声音打断。 —— “尊敬的各位来宾，参赛候选裔们，大家晚上好！” 接下来便是台下响起的阵阵掌声，主持人满意点头，正色开口： “此次晚宴举办的目的是致敬本届首次出现女性候选裔参军。同时kol上将为表达歉意，送给各位一个额外礼物，就在你们身边，各位不妨猜猜看，这个礼物是什么？” 怪不得。 乌佟发现大厅布置的都很偏向女性柔美风格，就连女性喜爱的珍贵甜点都想到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赛博与危机充斥的世纪虽然混乱，但尊重女性的风气随着女性不断减少的人数也在不断强化。 “猜中了可获得神秘奖品一份！届时会发送到获奖者的终端上！” 不得不说，主持人很会渲染气氛，这下瞬间点燃了大厅所有人的好奇心，纷纷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限时两分钟，各位选手请在终端上作答。” 主持人话音刚落，在场人员的终端上就发来一条作答信息。 乌佟虽然实力目前差了点，但眼头亮得很，加上还算好使的脑袋和主持人故意买的关子，就立马证实了之前就形成的想法。 有奖品诶，不拿白不拿。 从她踏进大厅，到坐在长桌之前就已经把所有在场的人打量了个遍，同时也尽量忽视着某些油腻的眼神。 这不观察还好，一观察就发现多了许多新面孔，得益于她之前闲来无事将终端上参赛候选裔信息栏留心过了一遍。 乌佟坐下来之后，默默往嘴里塞着黑森林，眼睛也不停，直到把人数清点完之后才垂下眼眸，估摸着不对劲。 明明第一环节之后候选裔的人数减少到一百二十人，但与刚刚的数据相比，在场的人多出来六十多个，还不排除有人在洗手间或者其他看不到的地方。 “卡娜，你之前说圣威修索现役军一共多少人来着？是不是不到一百？” 乌佟立马转身向右边的卡娜问道。 “对，但是具体数字我也不清楚。” 乌佟偏头看向那个自称叫科吉亚的男人，又回想起刚刚主持人所说的“来宾”，“上将送的额外礼物”。 “来宾”二字是被专门放在了“候选裔”前面的，那就意味着这些多出来的人，身份都不简单。 ！ 所以刚刚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们一伙人不是这届的参赛候选裔，而是圣威修索现役军的一份子？ “还剩一分钟，请选手抓紧作答。” 第22章 那他是泣血歌唱的夜莺吗？ 主持人开始倒计时，脸上依旧挂着标准微笑。 乌佟不动声色观察着在场所有生面孔，他们很奇怪，紧皱眉头，各自装作在深思的模样，但放松的姿态和自然下垂的手骗不了她。 从行为举止来看，完全不像刚入伍的样子。 “卡娜，等下我写什么，你就写什么。虽然是猜测，但是值得一试。” 海藻般的头发随少女点头的动作轻微浮动，卡娜知道这时候不能声张，激动的眼球泛着只有星河才有的亮光。 —— “时间到！”主持人公布道，“此次获奖者有两个！” “这真是令人没想到，这个结果足以让我吃惊。竟然都是女性候选裔！果然是红混纪智慧又温柔的女性！” “她们分别是……” 随着呼之欲出的答案，全场的气氛也被推至高潮。 “乌佟和卡娜！” 主持人公布答案之后所有人的目光便随着聚光灯齐刷刷投向甜点品尝区。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回应她们的机智！两位稍安勿躁，神秘奖品将会在接下来环节中得以使用！” 如潮的掌声与赞美铺天盖地向她们卷来。 说实话，乌佟内心很抓狂，但对着这么多人，她只能僵硬扯出一个微笑以示礼貌。 “那答案到底是什么呢？” “早知道奖品可以在接下来的环节使用我就认真对待了啊喂！” “是呀，快公布答案吧！” 喧闹过后便是候选裔遗憾和困惑的声音。 “答案是—— 今天在场的嘉宾中，有一小部分是圣威修索现役军！” 主事人眼神冒着精光，徐徐道来：“所以，各位，上将说你们可以随意与他们探讨以获取经验！” ！！！ “真的吗！？真的吗？” 这下整个大厅的人像炸锅过一般，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只见各自分散的候选裔都纷纷围聚在一起，中间则是三三两两的圣威修索现役军。 “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科吉亚，第三届圣威修索甄别赛的入选者。” 男人向拓忒墨尔伸出手，面中带着赞赏的微笑。 “刚刚你也知道，我们不方便提前透露身份。” 说完后眼神向拓忒墨尔身后看去，是那个漂亮又聪明的女性。 “不过，你的女伴很聪明，她猜出来我们是谁了。” 拓忒墨尔回头望向那个又开始往嘴里默默塞甜点的身影，嘴角不知觉噙着笑。 “之前态度不对，我的错。” “但她的主意，你就别打了。” ——与此同时 “小佟姐～你简直就是我的活菩萨！” “我不管！我要和你贴贴～” “不过，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有些脸很生，不是这届的参赛选手。” 乌佟吃完最后一口，拍了拍小肚子，缓缓启唇解释。 “也就是说，你把本届参赛选手的信息全记下来了？那么多人，怎么记得下来？” “就是无聊的时候记下来了……哪知道会用在这里。” 乌佟摇了摇头，这些信息虽然无关紧要，但对于一个对异能掌控模糊的克隆体来说，却是最简单，也最关键的东西。 “哎呀，别整天愁眉苦脸的啦！” 卡娜紧紧贴着乌佟的手臂，时不时还用偏幼态肉嘟嘟的脸颊蹭着，细细密密的痒意和那副可爱的模样弄得她哭笑不得。 可面对未知的命运和零散的记忆，乌佟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好了好了，我去下洗手间。” “我陪你吧！” ——【去洗手间了，卡娜陪着。】 乌佟看着拓忒墨尔与科吉亚交谈甚欢的身影也就没有上前打扰，怕他担心于是在终端上通知了一声。 ——大厅上方会议室 克凛赫斯从乌佟踏进大厅之后就一直观察着这个令他无故恼怒和担心的瘦削身形。 那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没有任何情感的，没有任何杂质的注视，即使看到她获奖之后也没有些许变化。 他在思考。 玫瑰有几种颜色。 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就是那头刺眼的白金发，他总觉得自己见过。 不是在这里，而是另外一个地方。 可一旦他开始回忆，大脑被浓硫酸腐蚀的焦灼感便似腥咸涩苦的海浪般袭来，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回忆起六岁之前的种种了，成为上将以后，每天的任务压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根本没有时间去分神。 但她是唯一一个，能让他钟意啃食恶果的人。 端详着少女身上合身的礼服，克凛赫斯阴翳空洞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神情，仅仅是一秒，他又将目光死死钉在那个血色玫瑰上，似乎要将从她劣质腐坏的土壤中连根拔起。 从上位者的视角看，大厅里人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可监视者的目光焦点却只在一个人身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则被他视若无物。 少女肩胛光洁白皙，裸露在外的锁骨玲珑纤细，随着浅缓的呼吸而小幅度起伏，皮肤在血黑色礼服的衬托下愈发苍白。 匀称温润的浑圆被修身的礼服包裹，在朦胧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只露出隐隐约约的冷白轮廓。 修长细腻的脖颈上亲昵贴附着一条银色项链，中间是一颗血黑色碧玺，适当垂坠在锁骨下方，散发出珠宝特有的诡异又矜贵的柔光。 白金发丝慵懒散落于肩头、蝴蝶骨、藕臂、胸前…… 无言起身，克凛赫斯要去养一株野玫瑰了。 用自己的心脏里流动的血。 那他是泣血歌唱的夜莺吗？ 不，他不是。 他只是个卑劣病态的豢养者。 —— 乌佟和卡娜走到洗手间内部便各自散开了。 出来后乌佟没发现卡娜的身影，于是一边往走廊拐角的方向走，一边用终端跟卡娜发消息—— 【我在外面拐角处坐着等你，那儿有座椅。】 由于发消息时太过专注，根本没抬眼注意到对面逐渐逼近的阴翳黑影。 “砰——！” 结果就是她撞到了一个柱子。 …… “嘶——” 好疼！什么鬼柱子？ 身上还有类似徽章质地的花纹？ 乌佟吃痛抬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下一秒，低下的视线刚好看到一双皮质锃亮的鞋。 鞋？！ 所以……我撞的，不是柱子！ ……是个人？！！ “不好意思，我走路没注意，不小心……” “不小心……” ！ 等乌佟抬头看清人影之后，道歉的声音也愈来愈小，最后直接没声儿了，剩下的话语如鲠在喉，幻化为利刺不断剐蹭着声带。 第23章 “你很弱小。” 男人身着深黑色齐膝军大衣，但未系上银白色纽扣，只是微微敞开，露出灰色内衬和随意别在腰间的玄黑伯莱塔，单薄熨帖的布料映衬出男人劲瘦精硬的腹部肌肉线条。 自然下垂的手指修长，骨节匀称，甲盖饱满修整，那是一双连乌佟看了都感叹漂亮的手，不至于单薄柔弱，而是一种筋韧禁忌的感觉。 青蓝色血管自臂腕蔓延至手背，甲床整齐精致，像是会定期修理，乍一看倒不像是经过常年训练的手，反而无故生出矜贵。 视线向上移，男人下颚角清晰锋利，发丝尾部凌乱，慵懒交叠于眉眼之间，堪堪遮住那双狭长冷峻的深灰色眼瞳。 他眼里除了一潭死水，什么多余的感情都没有！ 见鬼了见鬼了…… 完了，这下撞出了个大麻烦！ 原来那不是花纹，是上将左胸的银色徽章。 短短一秒钟，乌佟已经把自己所有表示歉意的话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生怕对面的冷面修罗不买账。 不怕？ 胡说，都是假的。 她对这位上将的脾性早有所闻，之前擂台的时候也见识过，所以当下不知如何是好，后背浸出一层薄汗。 转念一想，上将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小事就责怪候选裔？ 乌佟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得先道完歉。 礼数周全才不会被挑错嘛，乌佟这样安慰着自己。 直到现在，对面比她高出两个头的男人都没有开口，静静端详着，黑暗的身影将少女的身形笼罩在自己领域范围，逐渐吞噬着少女身后的光线。 克凛赫斯的脸上浮现出新奇的神态，对于他的野玫瑰。 看着逐渐湮灭的光线，他再度陷入沉思—— 他想知道，到底是自己的阴暗罪孽掩盖了少女的柔光亮影，还是后者中和了自己的卑劣腌臜。 “kol上将，不好意思撞到您了。” 乌佟象征性的微鞠躬。 “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 沉默。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看对面的年轻男人没有任何示意之后乌佟才在心里呼了口气，然后用左手提起裙摆，准备赶紧与他拉开距离。 “欸——！” 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下好了，当事人现在很后悔。 乌佟因为走得太急，结果高跟鞋被裙尾绊住脚，身体直直向后仰去。 克凛赫斯将少女笨拙急切的动作尽收眼底，可依旧一言不发，只是观察，直到听见乌佟口中轻呼才下意识迅捷伸出手将她即将跌倒的娇小躯体揽住。 ！ 好疼！ “嘶……” 结果不出一秒就听见少女倒抽冷气的声音，看着乌佟骤然紧皱的眉头，克凛赫斯歪头，开始疑惑。 乌佟以为自己会直接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但意想不到的是kol上将竟然接住了她。 可接下来迎接她的的确不是整个身躯与地面撞击而产生的疼痛，而是自己被揽住的腰！！！ 除了从布料传递过来的力量之外，男人的手指似乎也在尽力将乌佟的身躯包裹住，生怕她摔下去。 继而乌佟便感觉自己腰部上方肋骨的敏感位置被上将宛若精钢般的手指紧紧勒住，那已经不能算得上的正常人的臂力了。 她敢打赌，现在那块皮肤绝对是青紫一片。 kol上将似乎不太能控制臂腕的力量，或者说他的生活似乎并不需要。 乌佟忍着疼，垂眸低语： “疼……可……可不可以放开了……” 是陈述语气，带着点隐忍。面对人们口中忌讳如深的年轻上将，她依然是不敢直接用命令的口吻。 克凛赫斯在听到乌佟说疼的时候就开始松懈力度，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 “乌佟！你在哪儿？” 一道亮丽的女声插入，是卡娜。只要她转角，再向前走几步，就能看见男人禁锢少女的情景。 乌佟开始小幅度挣扎，抬眼望向那一潭死水，疏离地蹙眉警告：“可以放开了，多谢上将。” 克凛赫斯感觉到女孩的抗拒，迟疑了几秒，随后直接把手中的人带到身后五米之外的小会议室。 “不想被发现，就闭嘴。” 这是乌佟至今为止私下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 磁性低哑的声音在她脖颈边仅以两人听得到的范围游荡，威胁中满是军队里不容拒绝的命令。 —— 会议室内。 一切嘈杂与荒糜都被隔绝，只剩少女愤懑不满的呼吸声。 “kol上将，你的行为，我不明白。” 乌佟极力压制心中的不满，本来想直接质问，但考虑到身份的悬殊和那双淡漠狭长的眼神就换了一种方式开口。 男人依旧将目光放在乌佟身上，可她能明显感觉到上将的眼神和大厅那些上下打量她的那些充满欲望的眼神不同，而更像是在观察。 观察一个……物件儿？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难受，但也算不上舒服。 “礼服很适合你。” 许久，乌佟才听到男人不急不缓地开口，狭长的双眼随之开朗，从之前锐厉的眼神变成现在的桃花眼，他拿起茶几上的茶杯，缓缓抿了一口。 克凛赫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不知不觉中轻佻圆滑地将话题带偏。 乌佟觉得奇怪，之前就感觉自己锁骨处的项链好像在哪见过，看着上将隐匿于发丝的血色耳饰…… 她瞬间意识到—— 这件礼服难道是他挑的？ 还没等乌佟想清楚，便听见克凛赫斯又开口，灰眸微眯，音质偏冷： “你很弱小。” …… 沉默。 空气再度陷入沉默。 沉默！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积郁在胸口沸腾欲翻的火山终是忍不住滚烫岩浆的拍打，乌佟这下是真忍不了了！ “你……！” 男人接下来的话像一瓢冷水，“哗啦”无情浇灭了她心中的怒火，剩下就是一路焦黑。 “异能，不止自愈……” “开发，会不会？” 男人淡漠扫过少女单薄的身影，歪头，修长手指腹徐缓揉了揉太阳穴，眼神中溢出一丝上位者的嘲讽轻蔑，沉声冷言：“变异种。” 乌佟微怔，手指不自觉缠绕着身边的裙摆，满腹狐疑，这是什么意思？ 上将是不是想说“异能可以开发”？ 还有，他怎么知道自己生存战的时候遇见了变异种？ 难道是定位仪？ …… “高跟鞋，别穿了。” 说完男人便起身大步离开，经过时弥留的凌厉罡风将少女本就细腻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第24章 哦，原来小麋鹿迷路了 乌佟呆在原地，仔细回想刚才上将的敲打，愈发觉得奇怪。 很明显，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但也算不上客气。 想着下去大厅也无事，她索性直接坐在了会议室的皮质座椅上，反复咀嚼着刚刚男人提醒的“开发”和“变异种”这几个字眼。 左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腰腹和肋骨处，乌佟点开终端赶紧给卡娜和发消息—— 【刚刚在拐角摔了，我现在还在二楼，一个小会议室里，歇了会儿脚。不用担心我。】 谁知不出五分钟，一个机械人便拿着一双低跟黑丝绒女鞋走进房间，木讷开口：“乌佟小姐，换这双吧。” 换上鞋之后乌佟开始不安，总觉得上将整个人都不对劲，可追问起来，那机械人却什么都不回答，完成任务后便无视乌佟，径直离开了房间。 谁知那机械人刚离开，乌佟终端上就收到两条来自拓忒墨尔的消息—— 【摔了？】 【等着。】 —— 现在的卡娜已经自顾不暇了，所幸通知了拓忒墨尔去接乌佟。 一刻钟前。 卡娜从洗手间出来后便着急找乌佟，但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走到拐角后发现没人，以为在其他拐角，于是沿着连廊向前走。 谁能想到卡娜竟然是个路痴，转着转着就把自己转晕了。 这里毕竟不同于亡域荒原，没有任何有意识的生物可以操控，只有冰冷冷的墙面和坚硬反光的地板，一点生气都没有。 坎维斯大厅修建结构很复杂，但有没有具体的指示牌，所以卡娜绕了很远的路。 少女开始担心自己绕不出去了，但好在中途遇到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业摩少校。 …… 业摩自从上将离开高层会议室之后就开始整理资料，大概十分钟后才离开，可谁曾想余光居然瞥到个奇怪的少女。 她就这样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像一头初生麋鹿一般，用她那漆黑的眼瞳打量着自己，娇小的手指缠绕在一起，抓着短裙边的蕾丝，怯生生的，眼神中带着崇敬。 业摩脚步放慢，以为对方有什么问题想问自己，继而偏离方向，径直朝着少女走去。 卡娜看着对面走过来的男人，手指不禁用力，心也开始不停地砰砰跳，是紧张。 “请问有什么需求吗？” 卡娜听到业摩轻声问道，男人的腰背因为女孩的身高也微微弯曲，低垂下来的脸微侧。 “……就是……额，找不着路了。” 业摩听见女孩支支吾吾，看着她交缠在一起的手愈发用力，眼神也慌张地上下打转，白皙的脸蛋开始浮现红晕。 哦，原来小麋鹿迷路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的名字？” 卡娜望着现在仅离自己半米不到的少校，心中越来越紧张。 他居然问我名字了！ “我叫卡娜……来自c-05郊区。” 似乎是为了突出某个信息，卡娜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把所属区也说了出来，渴望对面的人可以捕捉到。 “卡娜啊，我记住了。” “别紧张，就是找不着路而已，不丢人。” 业摩莞尔一笑，温柔安慰着不知所措的女孩。 很可惜，少校的反应不像是还记得那个地方，那个对于她来说很特别的地方。 卡娜看见男人爽朗温和的微笑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黯淡了许多。心里空缺的地方没有被补齐，反而像个不断扩大的豁风口，源源不断的往心里灌着冷风。 也是，少校救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记得住当年瘦弱干柴的女孩。 卡娜安慰着自己，嘴角依然微微上扬，能让他记住自己的名字已经很好了。 “你是要下去吗？” …… 卡娜呆呆地点着头，发出极小的回应，显然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便跟着我吧，我带你下去。” 业摩总觉得卡娜神情不对，与刚刚相比，脸上的表情虽然维持着，但那双眼睛不一样了，但碍于两人关系不熟也未说什么其他离题的话。 带到大厅后卡娜便看见业摩少校匆匆离去，似乎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 “小卡娜我先走了，会再次见面的。” ——会议室 拓忒墨尔走进乌佟所说的会议室之后便把乌佟上下打量了一番，不一会，少年皱眉，盯着那双被换掉的鞋，开口：“换了？” “嗯，穿着还是不舒服，就换了一双。” 乌佟回应着，一边起身，这下感觉好多了。 “下楼吧。” “对了，那个科吉亚和你聊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对于圣威修索的人，乌佟难免好奇，便在下楼时开口问了。 “他们说虚拟平台淘汰战是甄别进度最快的环节，之前的生存战只不过是每个具有基本能力的候选裔都必须熬过的。” “接下来的比赛，会在巴别塔内部举行，参赛者会进入三个不同类型的副本，对候选裔的分析力、反应力、指挥力、成长潜能和异能开发度等各方面进行考察。” “所以不是任何一个仅仅只有异能强大的人可以通过的。” 拓忒墨尔偏头看向乌佟，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而且，今年，听说诃珐诺兰和克凛赫斯都会从第一副本跟进。估计难度增加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在副本里遇见你。” 诃珐诺兰，这个名字乌佟有印象，但仅仅只限于身份。 乌佟没多想，走一步是一步，既然自己选择了第二条路，哪怕是丢半条命，她也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蒂芬岚茵科研中心 一道身穿白袍的颀长身影倒映在光洁的地面，室内整体风格简约。 没有华丽精美的吊灯，只有电板转换而成的微光，窗边乖巧地生长着几株在主城少见的蓝桉，好似它的主人也是这般朴素冷清。 男人银发齐腰，发丝随着灌进来的凉风轻微浮动，在空中缠绕打结。 “塔主，kol上将答应了。” 伯朗特拿着报告像往常一样播报着。 “呵……他也没办法拒绝，不是吗？” 诃珐诺兰微微一笑，只是笑不达眼底，似乎早已知晓答案。 伯朗特迟疑：“只是，今年的副本，会不会太难了一些？” “这不重要……一切终将毁灭。” …… “我的计划要开始了。结果……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你说，可笑不可笑？” 第25章 选手汉斯已向选手乌佟发出切磋申请 诃珐诺兰看着屏幕晚宴上的人，启唇说出这么一段话来，随后露出温和煦暖的神情。 年轻的伯朗特不懂，望着塔主那双似海的蓝眸，他总觉得塔主身上藏了许多往事。 那是一片深海，一座孤岛，也是一道无法捕捉探查的虚幻。 可波澜不惊的海面总有一天会迎来熔岩海啸。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站在他旁边，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塔主的孤独。处理完自己的分内事后伯朗特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没再打扰塔主的沉思。 …… “就是，不知道他们，接不接受得了。” 诃珐诺兰兀自开口，打理着他精心栽培的那几株蓝桉。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指的是谁。 ——坎维斯甄别区（休息第三日） 乌佟昨晚在床上躺了很久，望着单调的天花板，又开始回想诃珐诺兰这个人。仔仔细细在脑中搜刮了一遍，发现自己依然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那张脸怎么都记不起来。 难道自己进入克隆模式之前就没见过他？ 乌佟还是经过旁人透露才知道他是巴别塔主，同时在蒂芬岚茵科研中心工作，为人类基地的科研项目做出了不少贡献，仅此而已。 但信中提到的“奇怪的人”又是谁？ 目前除了了解到的诃珐诺兰，巴别塔好像也没有任何人她脑子里有印象。 记忆怎么都无法自行恢复，只能外部刺激。 至今为止，一切对于她来说都过得太顺了。 “滴滴滴！”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终端发来一条通知—— 【选手汉斯已向选手乌佟发出切磋申请，选手乌佟，是否接受。】 就说过得太顺了吧，这下才是正常的。 乌佟看到这个结果并不惊讶，自己可以浏览候选裔信息，那别人一样可以。 她反倒觉得这个对别人而言的烫手山芋还不赖，自己缺乏的就是实战，她必须尽快搞清楚自己的异能。 将汉斯的模样以及异能梳理了一遍,乌佟想着自己反正死不了，于是就选择了接受。 【选手乌佟已接受邀请。】 【切磋将于十分钟后开启，其余选手可自行观战。】 ——【确定要接受？】 拓忒墨尔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发来了消息。 ——【嗯，我不能一直都这么弱。】 他收到的是洋娃娃肯定的回复，不留一丝余地。 ——擂台区 ？ 乌佟刚进来就被这里诡异的气氛绊住了，安静，太安静了。自己确实来得晚了一些，但好歹也是在第九分钟的时候到场的。 看台上的候选裔人头攒动，但似乎都默契地减小了分贝。 视线上移，哦，原来kol上将来得早，怪不得都不说话。 不远处，只见拓忒墨尔快步走来，神色不清。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但万事小心。” 少年虽懒散傲居，但话语中依然透露出一丝关切。 “好，我自己会注意的。” 乌佟交代完便走上了擂台中央。 众人只见单薄的少女一步步踏上擂台，白金发丝飘动，脚步坚定。 …… 望着对面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汉斯，乌佟心中并没有害怕，而是本能地生出一种欲望，一种对疼痛所带来的兴奋感的渴求。 体内源源不断的力量暗中蕴蓄着，从她筋脉游走，汇聚后又重新四散开来。似乎她之前一直都是这样，无所畏惧。 汉斯的异能是用精神力操纵利刃和索命链，估计又是一场血肉模糊的恶战。 面对即将到来的攻击，乌佟已经想象到自己被虐得皮肉翻滚的的样子了。 可自己对伤口的疼痛近乎麻木，反而疼痛指数越高，她体内的躁动幅度就越大。 更确切地来说，是兴奋，是期待。 她隐隐感受得到，自己之前承受过的，绝对不止被异形撕咬的痛苦。 “双方选手是否听清规则？” 裁判抬眼望向最高看台，用眼神示意后便宣布了比赛的开始。 汉斯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性候选裔，之前那油腻腻打量的眼神中也包含他一个。乌佟虽然没说，但心里一直默默提防着那批人，自然模样也被她默默记了下来。 对面的男人看起来身材魁梧，硕大的肌肉堆积在上肢，脸上是很久没打理的络腮胡，看起来很邋遢，眼神依旧是那么讨人厌。 乌佟心想，又是个专挑软柿子捏的废物。 按照比赛规则，这一轮由乌佟进攻。可自己至今都没搞清如何触发异能进攻，看来只能靠近身格斗。 可汉斯那油腻的脸上缓缓挤出一丝嘲讽的微笑，再加上那上下打量着乌佟的眼神，硬是令看台上的女性候选裔都为乌佟感到愤愤不平。 这种眼神，也就只有女性能感同身受，看台上的人顶多就是暗自为这个身形瘦削的女孩捏了把汗，更多的还是事不关己作壁上观。 “啧。” 黑豹视线锁定少女对面的男人，眸中敛聚狠厉杀意，仿佛要把人盯出个洞来，早知道是个人渣，当初就该拿他开刀，现在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在淘汰战处理这家伙了。 乌佟率先动作，一个箭步向对面那恶心的脸冲去，随后旋身横扫，踢向男人胸口。 汉斯在这轮无法主动进攻，只能被动防御。 毕竟是男性候选裔，那汉斯也不是个吃素的，对着猛踢过来的腿也只是眼神划过一丝奸佞，直接生生将对面少女的攻势用那健硕的大臂挡住。 该死，怎么这么硬！ 汉斯的体格仿佛是个巨型肉盾，他还没开始疼，自己的小腿骨就开始发麻。 乌佟见攻击无效，便立马退回身来，与对面的人保持一定距离。 刚准备发起第二次进攻时却被对面男人的话打断了，又是那副恶心的表情。 “呦，小妹妹脾气倒是不小，就是力度还差了点。” “可我就喜欢脾气大的哈哈哈。” 汉斯油光满面，眯在一起的眼皮都让乌佟作呕。 ——最高看台 男人双腿交叠靠坐在真皮沙发上，今天接到这样的监察出乎了他的意料，没想到乌佟居然主动接下了战书。 所以今天连克凛赫斯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来得比以往早了五分钟。 开始比赛后，克凛赫斯就已经察觉到乌佟对面的男人心思不纯，只是身为上将，比赛刚开始他也无权干涉。 但此刻听到男人对自己的野玫瑰赤裸裸的羞辱，更像是调戏，男人那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破裂开来，阴翳的寒霜覆满灰眸，身边的温度直线下降，茶几上的琉璃杯悄然裂开细缝。 第26章 乌佟，她是故意的 “怎么这么冷？今天又没下雨。” 业摩瞟了一眼他家上将，发现他身上的暴戾气氛瞬间笼罩了整个看台，这才后知后觉顺着视线看去，发现克凛赫斯的眼神不对劲。 “咳，那个男的确实恶心了点……等会儿让裁判去警告就行。” 业摩虽然看似吊儿郎当，但这和克凛赫斯相处么多年来，没什么是他看不出来的。 —— 擂台上的乌佟听到这几句之后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虽然她在生理上不占优势，但并不意味着她没办法以身试险。 众人只见少女再次向前攻去，白金色的头发在露天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金蓝鎏光，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矫捷的弧线。 ！！！ “砰——！” 汉斯见少女飞速向自己的下盘冲来，那速度快到根本令他反应不过来，等身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汉斯发现自己的左腿被少女整个人用身体铲开，重心瞬间不稳，直直向一旁栽倒。 既然自己没办法从整体入手，那就从局部开始。乌佟死死抱住男人的左小腿，然后迅速反向掰去，下肢也不闲着，直接一个绞腿锁喉。 “啊！——” 一声惨叫。 汉斯明显惊愕于少女的灵敏度，可现在他可闲不下来想这件事。因为自己的喉头被紧紧锁住，喘气也开始不顺畅，而左腿被反扭至非正常肢体生长的方向！ “你……咳咳咳……你以为，这样就困得住我？” 乌佟听见汉斯断断续续的话语，声音像是刺耳断电的喇叭，听得人心里发麻，似乎是在蓄力，男人很开始发出油腻腻的笑声，自肉体传来。 “跟我斗，小妹妹你还是太嫩了。” ！ 只见汉斯猛然起身，双手发力，将少女整个人倒着提起来，双眼愈发狠厉，硬生生捏向她的小腿。 “你不是会自愈吗，那倒是自愈一个给大家看看呀！” 乌佟在感觉到对方想发力时就稍稍将自己的腿转了一个方向，以防被扭断膝盖。 “咔嚓！——” 可没想到，汉斯的蛮力居然如此之大，乌佟的小腿中段直接骨裂。 汉斯随后将少女随意甩向地面。 “砰！” 肉体沉闷撞击冷硬物体，钻心的疼痛自脚底传来，直抵大脑中枢，乌佟没吭声，紧紧咬着牙，口腔中的软组织不堪咬合肌的压迫，唇边渗出猩红的血丝。 “呵……” “就这？” 少女轻蔑嘲弄一声，缓缓啐出一口污血，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下方冷冷传来，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汉斯听到。 这种程度，还不够，她需要更多。 正如乌佟所愿，汉斯成功被她这句话激怒。 还没等乌佟从疼痛中回过神来，汉斯顺势起身，厌恶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少女，随后像踢垃圾一般，将乌佟向前踢去。 “我看，也不怎么样。” 面对少女死磕到底的样子和轻蔑的眼神，汉斯语气中似乎有种心思被戳穿后的焦躁。 “砰——！” “哗啦啦——” 乌佟整个人被狠狠摔在擂台旁的石柱上，只见石柱都被震开来裂缝，足以见力气之大，口中的污血开始源源不断渗出，染红了擂台雾灰色的地面，绽放出一朵朵血黑红莲。 但那少女的眼神，依旧轻蔑寒凉，只不过多了一丝狠厉。 “咳……” 发丝也被沾染上斑斑血迹，红白交织，少女嘴角微扬，死死盯着对方，整个人呈现出荒诞诡谲的美。 连汉斯都搞不清她到底藏着什么，只觉凉意悄然爬上后背脊柱，他竟被少女的眼神盯得发慌！ 惊呼与倒吸凉气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螺旋式看台，候选裔纷纷开始同情这个瘫倒在冰冷地面的女孩。 “不对啊，这男的也变态了吧，之前就看他不顺眼来着。” 一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镜框男也忍不住感叹道。 “怎么还踢女孩肚子？真不是个人！” 在一旁的女性候选裔附议，看起来较为沉稳。 “这种程度，还不能判违规吗？在不喊停就来不及了！” 卡娜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愈发颤抖。 ——最高看台。 “还不出手吗？” 业摩感觉形式不对劲，开口问道。 …… 但回应他的只有上将的沉默，和微皱的眉心。 业摩熟知男人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这是他疑惑思考的表现。 一秒，两秒，三秒—— “你倒是回个话呀！再不结束，那乌佟就要被打成重伤了。” 克凛赫斯没有回答，而是反复回溯着乌佟之前的种种行为，还有那句微弱的“就这？”。 旁人可能听不到，但他几乎连乌佟的呼吸声都能捕捉到，怎么可能漏掉这句。 他缓缓得出一个答案，斟酌片刻连自己都开始惊讶。 有输入，不可能没有输出。 乌佟，她是故意的。 看来，野玫瑰确实不好惹。 克凛赫斯敛眸沉色，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打法，也就她想的出来了。 “你忘了她的异能？” 克凛赫斯被乌佟的想法逗笑，玩味地眯眼，继而兀地加了一句： “不急，还有三十秒就宣判。” —— 拓忒墨尔看着洋娃娃被摔在石柱上，暴躁的情绪直接涌上心头，一言不合就往擂台的方向走去。 本以为那男人只会试探一下乌佟的实力，结果居然是这样虐待。 他是真被人类的恶毒恶心到了，豹族基地的雌性从来都不会受到这种待遇，结果给这碰上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卡娜看着急得不行，也跌跌绊绊跟上去，悄悄抹了把眼泪。 “切磋期间禁止入内！” 迎接他们的是守卫无情冷漠的声音。 “让开。” 拓忒墨尔被气笑了，开始质问。 “裁判眼瞎？” “实在抱歉，我们没有权利置喙。” 拓忒墨尔看说理无效，白了一眼，随后直接一只手拎起左侧守卫的领子，暗中发动异能，金色丝线在看不到的地方将右侧的守卫紧紧缠住。 随即抬手，欲将手中的人直接放倒。 ！ 然而，另一只手迅速阻止了拓忒墨尔的动作，力道很大。 拓忒墨尔不耐烦转头，眼中倒映出一张很熟悉的年轻面庞，但他现在只想救人，烦躁的神色不明觉厉。 “别着急，还有十秒宣判，请不要扰乱秩序。” “业摩少校，你怎么来了？” 唤起拓忒墨尔记忆的是卡娜怯生生的声音。 第27章 拓忒墨尔，是第一个，问自己疼不疼的人。 业摩？ 那个跟在克凛赫斯身后的少校？ 有印象。 “是卡娜吗？” 业摩礼貌笑了笑：“我来澄清一些事情。你们不要担心，接下来汉斯不会有所动作，毕竟他可不想失去甄别赛资格。” 业摩看向卡娜和那个恣睢桀骜的少年，温和客气地解释。 “最好是。” 拓忒墨尔轻嗤一声，眼神却愈发慑人，荒原首领的气场即使是在他刻意压制的情况下也无形中朝众人施压。 业摩晃神，留心观察了此人一眼。 —— “第一轮结束，擂主汉斯胜！” 裁判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冒，掐着时间，立马宣判。毕竟他也是心惊肉跳，说同情都是少了。 然而，不同于往日，这次的守擂没有一个看台的候选裔鼓掌，反而是一片唏嘘。 “乌佟！” “乌佟你怎么样？！” 卡娜焦急大声询问，踉踉跄跄跑上擂台，直接跪坐在乌佟身边。 “咳……死不了，你们知道的。” 乌佟强迫自己深呼吸，大喘了几口气，咳出剩余的污血，应该是内脏震碎了点。 不碍事，比起之前被特格拉姆兽蹂躏的那次，差远了。 眨眼间，对焦上一道关切的眼神。 拓忒墨尔沉着脸，在看清眼前人嘴角的血痕后戾然压眉，随即无言下蹲，朝着洋娃娃的方向伸出手。 ！ “诶！” 精壮少年径直将半躺在冰冷地面的孱弱少女横抱起，旋即冷厉傲然的目光锁定对面那人的身影，霎那间释放出野兽茹毛饮血的惊悚感。 乌佟心下一惊，慌乱中少年锋利硬朗的下颌线映入眼帘。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豹族现任首领的怀里，就连发痛的的身子也是一僵—— 得是出于一种什么情感，才会令一个桀骜睥睨的首领纾尊降贵，低下自己的高贵的头颅去拥抱一个人呢？ “疼不疼？” 耳畔落下黑豹的低沉询问，伴随着少年稳健有力的心跳声，穿过脸颊旁炙热发烫的胸膛，就这样在乌佟毫无防备的时候，沉淀在她心头。 少女瞳孔后知后觉骤缩。 拓忒墨尔，是第一个，问自己疼不疼的人。 “……” 乌佟并未针对这个问题做出回复，反正已经疼麻木了，不是生理，而是心理。 “问你，我这样抱着疼不疼？” 黑豹皱眉厉声，这是乌佟第一次见到拓忒墨尔脸上露出类似愠怒的表情，似乎是在怪自己没有及时回复，缓缓望向那双幽绿色的眼瞳，很复杂，她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回了一句：“很舒服，不疼。” 看台之上—— “那不是之前赌注赢了的女孩吗？” 一眼尖的男人看清乌佟的脸后迅速转头和同伴讨论。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之前还记恨她来着，结果现在发觉她其实挺可怜的。” 另外一声音叹息道，摇了摇头。 现在看台上几乎全是候选裔的质疑和指责，不一会儿，众人便被一道坚毅洪亮的声音吸引。 “各位候选裔，在这里，我谨代表裁判方和监察方声明以下事项。” 业摩站在擂台之上，高声道：“首先，乌佟候选裔异能特殊，是自愈异能。所以裁判方并未当即宣布违规，只是为了证实这个异能。” “其次，监察方结合裁判方和刚才乌佟候选裔的表现及意图，才没有出手制止。” “最后，监察方会一直跟进，若有失职渎职，各位可自行向最高军事中心举报。” 业摩宣布完后匆匆离场，生怕自己和裁判被骂声和质疑淹没。每次都是自己出面解决这种麻烦，大冤种无疑。（业摩式微笑） 听着业摩少校的声明，乌佟满腹狐疑。 难道上将猜到我要干什么了？ 他怎么知道的？ 抬头，隐约看见最高看台那淡漠黯然的双眼，朝着自己的方向，乌佟连忙闭眼，装作晕倒模样，那眼神瘆得慌。 还是眼不见心为静。 ——候战室 “小佟姐，等下的比赛还打吗？我不想你去。” 卡娜拿着湿毛巾擦拭着乌佟嘴角的血痕还有身体多处挫伤，用水蒙蒙的眼神看向乌佟。 可乌佟知道重伤根本就不在皮肤上，也难得他们这么有心，还挂念着自己。 少女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安慰道：“我心里有数。” “而且，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吸收这些疼痛。” 乌佟看了看站在对面双手抱胸的拓忒墨尔，垂眸淡言。 “这伤，不会白受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受伤暂且好说，你们就不一定了。”乌佟见气氛还是低迷，打趣地说道。 “啧。” 沉默不言的少年此时终于出声。 “我会受伤？把们字去掉。” 落拓傲居的硬朗男声响起，两道视线交汇，乌佟勾唇，看来是哄好了。 “好了，等下一轮，姐替你们赢回来！” 乌佟抬手就自信地拍拍胸脯，结果用力过猛，把自己拍得又咳出一小滩污血。 “咳咳咳……” …… 卡娜：…… 拓忒墨尔：…… “不碍事不碍事，咳出来才行，堵着不舒服。” 乌佟看着两人欲想上前的步伐，连忙摆手。 —— 克凛赫斯出神地看着监控，看着少女滑稽地自圆其说，左眉轻微一挑。 从乌佟到达擂台，一直到现在，克凛赫斯的眼神就没离开过，以至于当她被那个少年抱起时，神色才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暴戾。 看来，野玫瑰，不止一个人对她感兴趣。 可豢养者，只能有一个。 —— “接下来是第二轮，此时擂主可主动攻击。” “双方参赛选手是否明白？” 裁判此时没有看向台中，而是将眼神直接望向乌佟，带着点惋惜与担忧，可切磋一旦开始就没有终止的道理，任何比赛都是这样。 众人都开始为这个站在擂台中央孱弱的身影担心，即使知道她的异能是自愈，也不禁疑惑，怎么会有这种毫无攻击力的异能，在实战中完全不占优势。 “唉，要我说，这第二轮也是汉斯胜，还不如直接宣判结束。” 一中年男子紧皱眉头，好似很是担心，看着擂台上女孩的身影，缓缓开口：“我家里也有个女娃，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只希望这闺女不要受太重的伤。” 但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乌佟微微点头，看向裁判，声音不大，但透露着坚定：“明白，开始吧。” “没想到，被我踢成那样还能站起来。” 汉斯左右扭了扭那青筋虬结的脖子，继而阴森森望向乌佟：“可接下来，就没那么好过了。” 汉斯话音刚落，乌佟只见对面倏然出现近十把利刃，锋芒向外，寒光乍现，晃得人眼睛生疼。 那利刃在空中浮动，蓄势待发。 乌佟眼中狡黠一闪，终于要来了。 “唰——！” 那利刃在汉斯的操纵下灵活无比，只听见汉斯一声令下，那数十把利刃上下交错，呈蛇形走位向乌佟袭来，同时汉斯也在不断逼近。 五米，四米…… 乌佟心中估算着距离，眼神愈发冷冽。 最后，一道身影利落划过—— ！！！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第28章 “起来，继续。” 发生了什么？！ 看台上的人惊呼，纷纷将身体勾在围栏上向一探究竟。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谁看清了！？快快快，告诉我！！” 众人只见汉斯痛苦大叫着，丑陋的五官紧紧扭曲在一起。 而对面，是死死将右手插入汉斯腹部的少女，苍白孱弱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同时，她的手还在不断施加压力！ 另一只手则紧紧掐住汉斯的喉头，令其痛苦不堪！ 汉斯的哀嚎不断，整个看台的人都可以听到。 刚刚众人还在疑惑为什么女孩不躲避，而是直愣愣傻站在原地，原来是这样！ 乌佟在利刃距离她只有一米的时候，死死盯住离她两米远的汉斯。 时机到了—— 此时狂风骤起，台柱悬挂的丝绸帷幕猎猎作响，少女的发丝似野草疯狂飞扬，众人只见少女冷白侧颊旁显现出荧蓝色鳞片，原本平整的甲床迅速生长。 “噗嗤——！” 乌佟一个箭步，硬生生迎着对面铺天盖地的利刃，直接近身将手指戳入汉斯腹部！ 干净利落！ 对面汉斯似乎是没料到还有上来赶死的对手，竟然被乌佟的动作震慑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感觉到少女的手指借着甲片戳开的窟窿，在自己的肚子里缓慢搅动！！！ 而这一切的发生，仅仅只用了三秒。 当然，乌佟也好不到哪里去。 少女浑身上下都是被利刃割裂的伤口，深浅不一，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就连光滑冷白的脸上都被划出一道道交错纵横的伤口！ 血丝不断渗出，乌佟的脸上已然是一片猩红交错，视线被血色晕染模糊，可大脑在高密度疼痛的刺激下反而是愈发兴奋清醒，宛如吸食罂粟的上瘾者。 最严重的，不是这些，而是其中两把直接深深刺进少女身体里的利刃—— 一个在肩头，一个在右下腹。 空气和时间好像静止了，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擂台中央的少女，屏息凝神。 可少女毫不在意，麻木地继续手上的动作，根本没管自己千疮百孔的身躯。 “砰铛——” 对面身形壮硕的男人似乎忍受不了剧烈的疼痛，双腿逐渐瘫软，最后滑跪下去。 乌佟面无表情地看着汉斯那张油腻的脸，反正自己也接不住这个庞然大物，随即缓缓抽出手来，手掌依然呈锋利弯曲状。 乌佟嫌恶地看了一眼手上肮脏的血液，拿出上衣口袋的纸巾，细细擦拭着纤细的手指，警惕的眼神时不时看向地面上的人。 汉斯依旧痛苦地捂住腹部，冷汗直冒。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说话，看着浑身是血的女孩，众人心想：是自己小看人家了。 看清乌佟接下来的动作后，所有人又开始倒吸凉气—— 这小姑娘对自己真狠！ 乌佟不紧不慢擦完手之后，将那团纸直接随意丢向汉斯的方向，那团纸倒也是听话得很，砸到汉斯的鼻头之后又自动反弹到擂台之外的垃圾箱里。 随后，少女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在此期间，众人没看见少女皱过一次眉，像是生来没痛觉似的，依然板直地伫立在原地。 不一会儿，只见乌佟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下一步，直接将刺进肩膀的利刃扑哧一声拔出，连带着许多新涌而出的血液。 好在右下腹刺得不深，应该可以拔出来，不然不方便行动。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闭眼，双手缓慢将右下腹的利刃一并拔出来。 不出所料，流血程度没有肩膀上的恐怖，可以接受，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乌佟随即抬手，想着直接还回去。 顿了一顿，现在还不行。 “哐当！” 众人只见少女将两把带血的刀轻轻扔出了场地外。 用衣袖将脸上的细小血痕擦去，少女原本暗红的脸又恢复之前洁白的模样，只有荧蓝色鳞片一张一翕。 这点皮外伤，对于她来说最无用。 乌佟垂眼看向地上躺着的男人，冷冷啐出一小口先前的污血，随后开口：“起来，继续。” …… 地面的人没回应，乌佟歪头，死了？ “小心！” 众人齐声。 就怕，来不及了。 “倏——” 只见一条手臂粗的铁链从少女背后袭来，速度快到令人发指。 不料少女似乎早有感知，一个转身低腰，便将迅猛的攻击躲过。 可是，那铁链见袭击脖颈不成，便立刻转变方向朝着乌佟腰腹飞去！随后死死锁住少女的身躯！！！ 乌佟被这猛然的攻击绊住了脚，腰腹的疼痛更为沉闷，仿佛要把五脏六腑挤碎，身体弯曲，呼吸也逐渐缓慢。 不行！ 要触碰到人才行！ 乌佟咬紧牙关，回想着自己与变异鬣狗的打斗过程，发现鬣狗的死亡是在自己击出去的那一掌之后。 所以，这次不管有没有用，都要先靠近那个油腻的男人。 ——最高看台 “等。” 这次没让业摩提醒，克凛赫斯主动开口。 业摩观察着克凛赫斯看似沉寂的表情，其实刚刚那句话中夹杂的紊乱的呼吸还是被他捕捉到。 克凛赫斯看着擂台上少女的一举一动，似乎是想接近对手。 他能感知到，乌佟的胸腔内还有多余的空气。 虽然自己也在无意识中调动她身边的气体帮助她更好呼吸，但此时的上将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精神力的变化。 他想看看，野玫瑰的潜能。 —— 乌佟忍着腰腹的绞痛，艰难直起身来，朝着汉斯一步步逼近。强迫自己从夹缝中吸取氧气，冷汗自乌佟的额头滑下。 对面的人看到这举动也开始察觉不对劲，开口：“认输吧，我可不想失去比赛资格。” 众人只见少女憋红了脸，抬头，眼神死死盯着对面。 随后，举起右手，看似是要认输的模样。 看到一半，汉斯得意地裂开嘴大笑，眼珠也挤得看不见了：“不过如此！” 可还没等他笑完，只听场外一片哗然。 那手掌缓慢弯曲，最后，只剩一根中指—— 朝着汉斯的方向。 随后，少女左手似箭般弹射而出，正对汉斯胸口！ ！！！ “砰——轰！” 两股力量交汇，发出爆炸般的巨响。 冲击波将汉斯像条死鱼一样震飞，随后击倒在地上。 众人目瞪口呆，赶忙将视线转向另一边—— 只见少女毫发无损，腰腹的索命链也不见了，唯独白金发丝狂妄张扬。 乌佟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擂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男人，轻微泛红的脸立刻降下温度。 第29章 “本次擂主守擂失败。” 克凛赫斯用精神力控制着擂台周围的大气，同时也感知着双方每次进攻的强度和方向。 可这次，不一样。 很奇怪，他感知不到少女出掌的强度。 出于职责，即使厌恶与乌佟对战的候选裔，他无法置之不理。 在对方未知情况下，他调动了百分之五十的力量形成屏障，甚至比以往多出一半。 “咳……” 爆炸声响起，一切化为虚无。 克凛赫斯感觉胸口处传来锥心之痛，不由得发出闷哼，随即咳出一滩污血。本来应该是由汉斯承受的攻击，竟然直接冲破了防御屏障，借由精神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要不是屏障的削弱作用，眼下自己估计也得废半条命。 “哈……” 抬手擦过嘴角血迹，狭长锋利的眼尾轻飘飘扫过擂台上单薄的身影，男人扬眉喘了口气，开始自顾自地发笑，声音自胸腔传来，沉闷诡异。 野玫瑰，出乎他的意料。 确实得用心脏的血豢养。 …… “这……什么情况？乌佟反杀？” 业摩看着这一切，不知是为何，怎么上将坐着坐着就咳出血来，还发出渗人的笑声。 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不会是被下了降头吧？ 还没等自己上前问，只见克凛赫斯从闷笑中缓了回来，径直踱步，走下台阶。 “得浇水了。” 给他的野玫瑰。 —— 众人都没能从刚才的爆炸声中回过神来，只见kol上将灰暗劲瘦的身影不急不缓地从最高看台上下来。 锃亮军靴与地面发出微小沉闷的撞击声，在安静的场地内尤为明显。 身后，业摩少校一言不发地紧跟步伐。 抬眸，克凛赫斯望向擂台上孤身一人却又浑身长满毒刺的野玫瑰，眼底藏不住笑意。 “本次擂主守擂失败。” 这次不是裁判公布的结果，只听见一道磁性低沉的声音，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克凛赫斯站定，眉峰一转朝着少女的方向，淡言： “乌佟，胜。” 随后，两道视线交汇，这时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乌佟还沉浸在触发隐藏异能的疑惑当中，她在思考刚刚自己的动作是怎么一回事，无意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便猛地抬头—— 结果发现kol上将用深灰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审视着自己，眼皮半吊眼睫鸦黑，但那阴翳寒凉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别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情感。 如果自己没猜错……是赞赏？ “小佟姐，你太棒啦！” 卡娜兴奋地奔向擂台，眼神中透露着喜悦。 视线交汇被卡娜冲过来的的拥抱淹没，乌佟这才收回眼神。 拓忒墨尔也走上擂台，神色轻松的看向获胜的少女。 “凭什么！” 众人的高兴被质疑声打断，只见汉斯不甘心地嘶吼道：“明明最后是我占上风，那道屏障凭什么是她的？难道一个自愈的人还能开发什么其他精神力操控的攻击？……” “闭嘴。” 拓忒墨尔嫌恶地看向地上的男人，幽绿眼瞳像盯必死猎物一般。 “你……！” 迫于实力压制，汉斯知道对面护在乌佟身边的少年不好惹，不得不将接下来的话咽进肚子里。 此时看台上的候选裔也开始议论纷纷，有人支持少女，但也有一部分人质疑切磋的公平性。 “我怀疑切磋不公平！” 一男性候选裔叫嚷着，他看向周围持怀疑态度的候选裔：“公平起见，请监察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别在这儿搅混水了，大家都看见你家汉斯在乌佟出掌后倒地不起，要不是上将为他挡住大部分攻击，估计他早已开不了口！”之前那位为乌佟抱不平的女子反驳道：“谁不知道你和汉斯是一伙的？” …… 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瞬间似岩浆爆发般袭来，叫嚷男子只觉喉中一紧，随即开始呼吸不畅。 “质疑我的监察能力？” 一道森冷逼仄的声音传来，众人目光一致看向上将，只听见男人继而开口： “……你还不够格。” 克凛赫斯瞥了眼叫嚷男子，不曾施舍目光给仰躺在地面的汉斯，随后淡漠收回视线，离开了擂台区。 业摩听见上将这么肯定的回答，回想起克凛赫斯嘴角涌出的鲜血，心中的疑虑大散。 谁都会失误，但克凛赫斯不会。 看来，这乌佟果真不简单。 于是众人只见业摩少校顿住脚步，看向乌泱泱的人群，坚定开口：“kol上将的异能感知不会出错。” “应该是提前感知到乌佟的攻击，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至于为什么会产生冲击波与爆炸声……想必各位猜得到。” 业摩看向乌佟，笑着启唇：“乌佟，你还挺能藏。” 说完之后便跟上克凛赫斯的步伐离去。 ？！！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单薄少女的攻击差点冲破上将的屏障？ 头一回见啊！ 此时在场的所有候选裔都开始暗自腹诽，这届新人都不简单啊。 ——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一双幽绿色瞳孔直勾勾盯着乌佟。 “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乌佟如实回答。就是被震出的内伤还需要一些时间，她尽量放松身体和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从外表来看，除了衣服上深色的血迹和几道裂缝，她身上确实没什么伤口，但腰腹的勒痕依然没消下去，那种被铁链死锁住的感觉还在。 拓忒墨尔见卡娜搀扶着乌佟的手臂，便也未说什么多余的话，他知道，洋娃娃内里要强，警惕又倔强，自己不去抱着反而会让她心里舒服点。 “话说小佟姐，你刚刚那一下震惊了所有在场的人。我本来还挺担心来着，结果你瞬间就把那个讨厌的汉斯放倒了！怎么做到的！” 卡娜从极大情绪波动中缓过来，扭头看向旁边镇静的乌佟。 乌佟皱了皱眉头，回想着自己刚才的感觉，拿不准道：“我不确定，可从两次的分析结果来看，我猜测可能与疼痛指数有关。” “不是我的感受，而是承受者的。之前与变异鬣狗的打斗过程中，我也是无意识将手掌向前击去，而后鬣狗就立刻倒地哀嚎，像是承受了巨大痛苦一般。” 乌佟顿了顿，想到kol上将那道屏障，继而开口：“无法肯定的就是这次，由于监察方的保护，我无法直观地看出汉斯的反映。” “我总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积蓄池，不断地从身体的疼痛指数中获得能量。而且，每一次受伤之后疼痛的感觉，我都能清晰的记住。” “那岂不是很痛苦？不仅要受伤，还得记住。”卡娜耷拉着脸，话音也明显下垂，搀着乌佟的手更加小心，生怕自己成为二次伤害的罪魁祸首。 “其实变异鬣狗那次，我也在。”拓忒墨尔在听完乌佟的陈述之后兀自说道，思索片刻：“我看到你与它扭打的全过程了。” ？！ 这下乌佟直接冷脸，声线凛冽乍泄：“你跟踪我？” 说完将少女头转向拓忒墨尔的方向，棕眸霎时浸满寒霜。 第30章 第二环节：虚拟平台淘汰赛 “一半一半，不全是。” 拓忒墨尔像是早已料到这种情况，坚定地盯着乌佟疏离的棕瞳。 “之前，我在亡域荒原巡视的时候看见你一副快被特格拉姆兽碾死的模样，就顺带救了你。” “二次分化之后，拿着手里的磁片来人类基地参加圣威修索……没别的原因，巴别塔内部的核心科技豹族基地没有。而我的身世，继续待在那儿也是毫无进展。” “没想到，在第一次集会的时候无意间瞟到扎眼的白金色头发，就发现是你。挺好玩儿的，反正生存战我去亡域荒原也甚是无趣，就跟着你了。” 乌佟即使不信任拓忒墨尔，也静静听完了他的解释，脸更黑了。 “你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我被鬣狗吃掉！” 拓忒墨尔勾唇，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洋娃娃打消了大半疑虑，望着少女炸毛的样子，不紧不慢反诘：“我见死不救？不知道现在反咬一口的是谁？” “再者说，要不是我，你都不一定发现得了自己的延伸异能。” “……”也是。 这下乌佟没话说了，默默转回头。 “还有，刚刚你攻击的时候，有没有感觉精神力波动？”拓忒墨尔不再一副打趣的模样，正色问道。 “不知道，这种感觉我还不太清楚，每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要在更多实战中才能总结出来。” ——未知领域 一道极强的白色射线以肉眼看不见的光速返回探测器，随后立即隐没。 “诺亚”在黢黑的迷雾中睁开双眼，两个巨大金属坑仿佛深渊，贪婪吞噬着一切外在星系的信息。 周身一连串的红色警报灯规律地散发着微弱可怖的柔光，与之构成和谐的是整个探测站的氛围。 透明观测台前，身穿深蓝色制服的人成群，围绕在数据屏边，脸上露出罕见的震惊和兴奋，但很快又拧紧了眉头，变成之前那副凝重模样。 十分钟前—— “有新发现！” “是归来的德尔塔射线！” 一道极为年轻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身走向观测台。 “小袁，你是不是眼花了？德尔塔已经超过归来期限了，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返还？”离袁游一个工作台远的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嘴上说着不信，但还是挪步走向数据屏的反向。 袁游抬手拂去额头上的汗珠，年轻的脸庞掩盖不住激动。 “我没看错，就是德尔塔！” “理论上来说，如果探测射线无法在计算好的时间内归来，那么就默认射线遇到漂浮天体的阻碍或者被周围的磁场冲散解离了。” 袁游望着周围环绕的组员，开口解释道：“我的理论只是狭隘的定义，缺乏实际数据。之前的阿尔法和贝塔射线如期归来，再加上后来的伽玛射线至今都没有返回，这只是证明理论百分之九十的正确。” “但是，今天的消息……不仅完善了理论，还会为人类开启新的纪元！”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开启新的纪元？” 一众年纪稍大的研究员窃窃私语，似乎不太懂这位小小年纪就提出“诺亚”计划的天才科学家。 “德尔塔射线极有可能遇到了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所有的数值都对应上了德尔塔射线上的空缺，这些空缺是我根据地球原始数值设置的！” 袁游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像是炸开了锅一般，神色间难掩兴奋。 “德尔塔逾期的时间段应该是在轮流对应探测数值，但这只是我的推测。具体信息还得从连带的数据中分析。” 年轻男人想到什么，顿了又顿，最后连眉眼也耷拉下来。 “而且就算有宜居星球存在，其中的具体进化情况我也无法保证比地球更安全，有可能朝着更加恶劣的方向演化。毕竟……红混纪之后一切都变了……” 空气再度陷入死寂。 ——坎维斯甄别区 【注意！注意！所有参赛候选裔注意！】 乌佟是被终端陡然的震动吵醒，自从变异鬣狗之后，她便有了浅眠的习惯。 从擂台回来后便将卡娜和拓忒打发走了，乌佟像死尸躺在床上。 她很累，被撞击的内伤隐隐作痛，于是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结果刚歇了没半小时，终端的信息就来了—— 【欢迎各位人类基地进化候选裔进入第二环节：虚拟平台淘汰战。 为期三天，具体情况如下： 第一副本：《卡勒斯游乐场》 各位将在明天上午九点准时进入第一副本，外部时间为一天，内部时间依据候选裔通关情况而定。 进入副本后候选裔所有生理机能将被完全复制，官方确保各位可发挥出真实条件下的全部实力。 在副本中死亡后将无法参与最终的积分统计，同时意味着失去参军资格！ 最后，祝各位好运！】 “唉……” 这下也不用休息了，乌佟直接从床上坐起，穿上鞋，准备到外面跑道上散散心。 主城的一切都单调得很，至少在乌佟看来是这样—— 没有墨绿的长青树，没有人群熙熙攘攘的欢闹声，连漂浮在天空上的云她都鲜少见到。 透过高伟坚硬的城墙远眺军事基地之外，一成不变的空中轻轨运行声幽幽作响，透明轨道架设的立交吊桥上车辆川流不息，在人造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鎏金光斑。 高饱和度的立体彩绘灯牌闪烁着独属于各自的特色广告，地下市场红绿相接绚烂夺目，错综复杂的干线交织在一起，衣着各式的人来来往往混迹其中，赛博朋克元素充满了的世界也就只有在这些东西的加持下才展现出一丝生气。 转悠了许久，乌佟对着钢筋丛林生不出一丝欢喜。 红混纪，伊斯戈珞黎主城为了保证人类核心不被异变植株侵袭，定期就会有专门人员清理路边的叶芽，哪怕它看起来弱不禁风。 陡然间瞟到什么，乌佟止步，停了下来—— 植物。 她竟然在军事基地这样规苛肃整的地方看到了植物！ 那是一株长得极好的蓝桉，绿到发黑的叶片上盈盈盛着点点露珠，灰蓝色的树干直挺挺的伫立在跑道旁湿润的土壤中，整体随着阵阵微风摇曳。 而它身后就是坎维斯灰白压抑的后墙，几道细微的裂缝呆滞依附其上。 这株蓝桉与整个伊斯戈珞黎的氛围格格不入，但又像是生存了很久一般，注视着这座城市的一举一动。 乌佟不禁挪动脚步，上前查看，随即在离它三米的位置停下。 第31章 “你为何觉得我是仙女？” 这是一株蓝桉幼苗，不像是自然生长，看来有主人。 泥土是刚刚翻新过的，所以这片地区的腐殖质味道很冲鼻。 这株幼苗应该是在三小时前被人栽种于此，主人很用心，用铁锹拍实根块周边的土壤后还不忘给叶片上喷水。 “好看吗？” ！ 乌佟从思绪中惊醒，一道清亮润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五点钟方向传来。 转身，却什么也没看见，乌佟下意识皱眉，眼神中划过一丝警惕。 …… “你叫乌佟，对吗？” ！ 又是那道声音，似海妖低吟自缥缈之处传来，诡异地让乌佟生出依附感。 这下她看清了，那人此时早已站在蓝桉旁，细细打理着那株幼苗。她现在只顾着观察对面的女人，并没有注意到刚才的问题。 女人肤色白皙，放在美人堆里也是亮眼的存在—— 身穿鎏金镶边的纯白长袍，一头丝绸似的银发静静贴在她后背，侧脸妖冶精致，身形瘦削挺拔，淡蓝色的眼瞳澄净到没有一丝杂质。 她身上温润柔和的气质让乌佟很想靠近摸一摸。 “你是仙女吗？” 乌佟揉了揉眼睛，下意识问了出来。 随后她便听到“仙女”轻声一笑，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随即弯下腰身，双手撑着膝盖，身姿降低到与乌佟平视的高度，缓了许久才开口。 “你为何觉得我是仙女？”那声音温柔得可以拧出水来，像羽毛一样轻扫着乌佟的心。 她盯着“仙女”看了半天，阳光照射在那人的身上恍如圣光，深吸一口气：“一定是我出现幻觉了，主城怎么可能有绿植？难道是被打后遗症……” 话说到一半，乌佟就彻底不吭声了。 “仙女”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温热的手掌轻抚着她刚起床炸毛的头顶。 “现在是幻觉吗？” 乌佟嘴角一扯，机械地转头看向那只手。 哦，是真人。 视线上升，是纯白色的衣料。 ？！！ 不对！ “仙女”怎么还有喉结？！ 看着乌佟僵硬的肢体动作和五颜六色的表情，诃珐诺兰眼底满是看小孩儿的宠溺。 “我不是仙女哦。” 乌佟瞬间脸红，“唰”的一下从那人手掌下移出：“不好意思。”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叫乌佟？难不成你是军事基地的人？”乌佟回想着刚刚男人所说的话，突然发现不对劲。 “你很快会再次见到我的。” 男人没有回答，喃喃低语，说罢还留恋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蓝桉。 “看你有缘，这株蓝桉送你了……只有你看得见，清理队不会拔的。” 留下一个水波潋滟的眼神后，男人徐徐转身，微风拂过衣袂蹁跹。 他好奇怪。 乌佟眼看着男人逐渐走远，没有去追问，她总觉得男人身上的温柔气质与死寂冰冷的主城格格不入，可总是带着忧伤。 就像，那株蓝桉一般。 ——坎维斯甄别区主堂大厅 许是因为第二环节即将到来，候选裔都早早起床集中在主堂等候。 “马上就要去巴别塔了，你激不激动？”一褐发男子转身向同伴投向好奇的眼光。 “实话说，我感觉有点瘆人。你们这些新人是真不知道那里面的恐怖。” “啊？什么？此话怎讲。” “听说过里普泽炼狱吧？” 一声线沉稳的男人问道，似乎并不急于透露主城秘辛。 “只听老一辈的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只知道是关押死囚犯的，其余不太了解。”褐发男满脸疑惑：“怎么，你知道？” 乌佟不动声色将视线朝那边瞟去，余光发现那男人一脸络腮胡，特征明显，思索片刻，乌佟记起来了，他叫赵风，上届被淘汰的候选裔。 “……巴别塔，你能看到的只是极其一小部分。上届参赛的时候，刚踏入大门，我和几个听觉还不错的候选裔听到了极其沙哑刺耳的嚎叫声，仅仅持续了两秒，微乎其微，听得出来很绝望。但那声音不是从同一水平线传来的……而是，地底，很远的地方，深不可估。” “难道说，里普泽炼狱在巴别塔下面？我至今都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褐发男眼瞳竖起。 “谁知道呢，只是推测而已。”赵风摇了摇头，随后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毕竟谁也想不到集人类高科技于一身的建筑地下……会是那样肮脏污秽……” “各位候选裔，上午好。”男人的剩下的话语被之前那个带路士兵铿锵有力的声音淹没。 “接下来，将由我带领各位前往巴别塔。现在，自行与旁人组成五人小队，十分钟后将会有军队的低配装甲车到达，彼时各位以小队为单位上车。” 乌佟见带路士兵走出主堂，身影逐渐消失在通往大门的拐角处。 “嘿！发什么呆呢？”卡娜伸手拍了拍乌佟后背的肩膀，想到什么又开口问道：“对啦，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卡娜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乌佟昨天被刺伤的肩头，圆溜溜的黑眼珠关切地望着她。 “小看你小佟姐了。” 乌佟笑着安慰道：“好得差不多了，别担心。” 今早乌佟昨晚洗漱时就发现身体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而且愈合时间相比之前缩短了大概五分之一的样子。 她在想，一种可能—— 伤口愈合的熟练程度会随着承受攻击的次数成正比增长。 简短叙述完她的想法之后，一道冷水泼来，将乌佟淋的瞬间黑脸。 “也就是说，你想被别人揍？” 拓忒墨尔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幽绿色的眼瞳戏谑地看向乌佟，神情带着一丝嘲讽。 他很享受于洋娃娃现在的表情，和当初自己逗她的表情一模一样。 “……” 呵。 乌佟这下彻底没话说了，不过看着那张年轻俊美的面庞貌似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请问，两位是乌佟和拓忒墨尔吗？” 一道亮丽带着试探语气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来者是一位长相明艳的女性候选裔，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瘦削的眼镜男，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但是又持有一种资深学者的气质。 “有什么事吗？”乌佟礼貌询问，可不知不觉中，自己被揽到某人身后。 拓忒墨尔走上前，将少女侧护在身后，但又不至于遮住她的视线。 “我好像认识他们。”卡娜在乌佟身边小声嘀咕着：“就是记不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第32章 有人在放音乐？是不是幻觉？ “我叫尤音子。” “龚长辕。” 两人的介绍简洁，神色开朗大方。 “哦！小佟姐我记起来了！” “他们是之前你打比赛时候站我身边的人，还为你抱不平来着。”卡娜一拍脑袋，紧皱的眉头陡然散开。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你们还缺不缺人。”尤音子拨动高马尾，爽朗地笑道：“我也记得你，是叫卡娜吧。” 乌佟打量着对面的两人，龚长辕微微点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正好缺两个，不嫌弃就好了。”乌佟也没有多虑，她感觉得到，两人对她没有敌意。 拓忒墨尔似乎并不关心发生了什么，看见对面的人没有敌意后，就主动让开了位置。 “那以后大家多多关照！” 尤音子大方回应。 “对了，你们的异能是什么？”卡娜露出两个酒窝：“我的是[万物通灵]，就是弱了一点，o(n_n)o哈哈～” “我[岚渊水鞭]，他[易容师]。” “也就是说，他会易容？” 卡娜兴奋得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蹭蹭地跑向对面。 乌佟在看到两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各自的异能了，只是在看到龚长辕的第一眼，她就笃定—— 肯定不是现在这个身型外貌。 ——【装甲车还有三分钟到达，请各位候选裔成小队到大门集合！】 机械女声响起，众人纷纷挪步。 只见近二十辆轻便型装甲车齐刷刷停靠在坎维斯甄别区的大门，车体漆黑油亮，点缀着合金外壳，车门上烙印着主城特有的衔尾蛇标志。 不亮眼，隐蔽性极强，在外出搜寻物资时基本都是用的这种车型。 依照指令上车之后乌佟先是把装甲车的内部结构打量了一遍，无驾驶员，一切只听程序。 余光一扫，陡然发现左上角的隐约红光，极暗。 不动声色地挪开眼神后，乌佟跟没事人一样坐在车内假寐，心里却在暗中吐槽。 还有监视器呢，又不是押送犯人。 …… 自上车后，亮白的天空就开始飘起蒙蒙细雨，光线被灰色笼罩。路上行人寥寥，少数几个也只是身穿制服，撑着特制雨伞步履匆匆。 车外，地面被硫酸腐蚀的恶臭逐渐蒸发，弥散在空气中。不一会儿，那被腐蚀后黑洞洞的窟窿立马自动复原，新一轮的特殊可生材料掩盖了原本丑陋的地表。 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气氛似冥王哈德斯窒息的扼腕，连一向乐观活泼的小卡娜也撇了撇嘴：“这兆头不怎么好嘛。” 乌佟感受着雨滴拍打在车窗的密集啪嗒声，睁开眼，透过车窗看向周围，她并不在意兆头好不好，反正自己向来运气一言难尽。 余光瞟到白色制服后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 完了，蓝桉！不会被浇死了吧？！ 但是为什么那个男人说只有自己看得到？ 当初启动自爆的时候也是这样，在阿喀琉斯与亡域荒原的交界处，确实存在一个只有自己能触发和观察到的空间。 “！” 大脑一阵剧痛—— 乌佟感觉眼前的物体开始打转，对面拓忒墨尔的脸开始扭曲，掺杂着红光与绿色条纹，精神虚浮在肉体之上。 零星碎散的图片又开始在脑海里打转，像是不完整的默片，随后整个人向前倒去。 虚晃之际，只看模糊到黑豹及时伸出的双手。 乌佟在陷入混沌之前，捕捉到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有个人匿名发送了一封信，给克隆模式之前的自己。发件人信息处一片空白，于是去询问她公寓不远处的一个破败冷清的纸质信息交递局，花了大价钱才问出来地址——巴别塔。 五分钟过后，身上的冷汗退去，乌佟这才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便是卡娜惊喜的表情：“小佟姐你醒啦！你刚刚着实把我们吓到了，是内伤还没好吗？” 对面的尤音子和龚长辕也投来关切的眼神。 乌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发现自己身体倾斜，头还歪着，太阳穴旁边是个坚硬却温热的东西，转头去看是少年的肩膀。 “记起什么了？” 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拓忒的头也随之微微下垂。 拓忒墨尔感觉乌佟像个不定时炸弹，刚刚的事绝对不是身体问题，之前见过她的自愈能力，所以下意识排除了这种情况，那可能就只剩一个—— 记起什么事了。 乌佟也没有故意隐瞒什么，缓缓开口：“巴别塔的一个人认识我，但是我不认识他。” “还是一些碎片，但我感觉得到它们的存在，就是需要场景激发而已。” 【各位候选裔请注意，还有三分钟到达目的地。】 终端发来的信息像是砸开平静水面的石子，死寂的气氛终于消散些许。 尤音子最先问道：“大家目前有什么可靠的小道消息吗？听说今年的淘汰赛有些许变化。” “嗯，今年的难度会增加，而且诃珐诺兰和上将也会参加。”乌佟歪头思索，回应道：“……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真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帮倒忙的。” “看来之前听到的消息不假，总之大家加油！很希望和大家一起战斗！”尤音子将手伸出来，示意大家一起打个气。 “来来来！”卡娜将手叠加在尤音子之上。紧跟其后的是龚长辕，但他将手悄悄贴在了尤音子的手下。 乌佟看着大家，心中一股暖流，也笑着伸出手。 黑豹扯笑摇头，懒散将手掌随意搭在洋娃娃的手上，在他眼里，这不过是起到个心理安慰的作用罢了。 ——巴别塔 雨就在这时停了。 望着高不见顶的建筑，卡娜发出惊呼：“来之前就听说过巴别塔很高，但没想到居然连顶端都看不到。” 整个建筑是主城最高的，尤为显眼，诡秘肃整的哥特式建筑群依绕巴别塔而立，直直插入云霄，似乎在对上帝诉说着人间的疾苦。 雨过天晴，圣光悲悯，白金色的光柱刺透天幕，洒落在通体银灰的建筑外壳，那些外壳看起来完好如初，丝毫不受酸雨的腐蚀。 细心观察，还会发现外壳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 微风吹过，随后便是一阵悠远孤寂的音乐传来，没有人声，单纯只是乐器恢宏交杂。可那声音，似塞壬低吟，远古又朦胧，带着点悲凉的韵味，这让所有候选裔止住了脚步。 “小佟姐，有人在放音乐？是不是幻觉？”卡娜扭头询问。 尤音子点头附和：“我也听到了。” 第33章 这不就是之前送她蓝桉的人吗？！ “不是幻觉。” 乌佟感受着刮过脸颊的微风，抬头望向外壳上的铭文，以一种看似杂乱无章的方式摆列着，但不同的符号在每隔二十米的地方就会重复一次。 乌佟从踏进巴别塔地区就开始打量周围的建筑，如果此刻的风速正好，那么是完全可以制造出这种声音的。 龚长辕后知后觉跟上乌佟的动作，才明白是为什么。 “风的摩擦。” 乌佟顿了顿，将眼神挪回，示意卡娜：“看到那上面的铭文了吗？声音就是这么来的。” 拓忒墨尔挑眉，看不出来洋娃娃还很聪明嘛。 悠扬的音乐重复了三遍，此时上空乌云的影子早已不见，阳光传递的温暖让众人放松了心情。 诃珐诺兰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只见一身白袍金边的男子缓缓从巴别塔大门走出，脸上挂着微笑，神色温和，却眼睛里总带着疏离感。身后跟着十来名同样身穿白袍的人，只不过他们的衣服上不是金边，而是普通的淡蓝波纹。 候选裔开始躁动，好像是在讨论有关此人的事迹。乌佟一行人站在队伍的最后方，视线都被前面的人遮住了，再加上巴别塔主站在较远的位置，这下乌佟是一点都看不见。 “啧啧啧，不是我说，这hepha塔主还真是绝色。连我一男人看了都……”人群中一猥琐男小声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脸上的露出贪欲与色欲交织的表情。 但另一人不急不缓地敲打道：“实话告诉你，诃珐诺兰塔主可不是你能觊觎的，连克凛赫斯上将见了都得礼让三分，你就别在这儿恶心人了。” 乌佟没再看那张令她心生厌恶的表情，转而将目光放在女性候选裔这边。 “听说，这巴别塔主已有三十多岁，但是如今一看，这脸比女人都还好看诶！” 这下乌佟就更好奇了，比女人还好看的脸吗？ 那自己也看过，“仙女”哦不，人家还送了一株蓝桉呢。 回想起那句“你很快会再次见到我的”乌佟瞬间一机灵。 ！！！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不行，自己得想办法看到脸才成。 随后，乌佟眼珠子转来转去，将视线定格在身边的拓忒身上。 好了，拿你开刀！ “咳，借你腿一用。” 拓忒墨尔扭头疑惑地看向她。 “就是……看不到来着，想踩你大腿上看看。”乌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抓了抓脑袋，原本平整顺滑的头发现在被她抓起了一撮呆毛。 拓忒墨尔眼眸一深，嘴角微微上扬，随后斜着身快速贴近乌佟的左耳低语：“你想看什么，那个巴别塔主吗？” “不是，我有可能之前见过他，现在就是想确认……诶！等等！” ！ 乌佟话到一半，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拓忒墨尔直接举起来了，还是以她最尴尬的方式——自己的腰腹位置被拓忒墨尔的大掌紧扣，随后身后的人丝毫不费力地将自己托举起来，高度刚好比前面男性候选裔高一点。 这不就是抱小孩儿嘛！ 乌佟没好气地回望一眼，暂且不跟他计较。 视线一转，虚焦后锁定。 …… 乌佟僵硬片刻。 这不就是之前送她蓝桉的人吗？！ 难道说，他就是诃珐诺兰？ 昨晚见到的男人就是巴别塔主？ “好了，放我下来吧。” 乌佟满腹狐疑，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 手感还挺好，很软。 这是拓忒墨尔碰到乌佟腰腹的第一感觉，直到自己的膝盖被乌佟回踢了一脚才反应过来。 “我说——我看好了，放我下来吧！” 乌佟被放下来之后也没有计较刚刚的事，而是皱着眉头开口：“我见过他。” “昨天，我散步的时候，遇见了。” “什么什么？” 卡娜凑过来：“你见过他？” “散步的时候遇见的，就是瞟了一眼。”乌佟没有说实话，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她总觉得诃珐诺兰带着什么目的。 尤音子听后疑惑道：“按理说巴别塔主是不会有闲工夫到坎维斯甄别区的。” “你说得对。” 就是因为这样乌佟才觉得奇怪，她突然把信中的那个奇怪的人主动对应上了塔主，她的直觉一般都不会出错。 “各位候选裔，大家上午好。”诃珐诺兰温润的声音从台上传来：“下面，就第二环节相关事宜，我为大家简单说明。” 就在他讲话时，候选裔身边的装甲车也整齐划一地离开了巴别塔地区，只剩前排的士兵在维护着秩序。 “今天你们将进入巴别塔核心的虚拟平台，迎来第一副本。进入虚拟平台后，所有的候选裔都拥有一个手环，监测身体数据。” 台上的男人依然不紧不慢地宣讲着，但眼神却一直扫向台下的队伍，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在定位到某个人之后便满意地停了下来。 “同时以防大家由于副本难度上升而无法在今天落日之前完成任务，工作人员会根据各位的数据输入营养液，所以大家不要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诃珐诺兰说完微微一笑，随后转身：“大家跟我们来吧。” “本来以为主城的人都和死气沉沉的军区一样，结果这下来了个巴别塔主。” “就是，他好温柔啊！！！” 女性候选裔的的感叹此起彼伏。 诃珐诺兰的举动无疑是候选裔这几天紧张情绪以来最好的安抚剂。 —— 所有的人进入巴别塔内部后都没有发声—— 太安静了，空荡荡的建筑只有风的呜咽。 四周都是单一的银灰色墙壁，上面依然刻画着乌佟看不懂的文字，但在大厅中央，一个垂直的透明晶体管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诃珐诺兰不知不觉中离开了场地，他得去早点等待了。 “接下来你们会乘坐悬浮舱去往巴别塔核心，也就是中间层。” 见塔主离开，伯朗特面无表情机械开口，语气很官方又冷静，态度与诃珐诺兰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那就是悬浮舱？……装得下十个人就谢天谢地了！” 一男人不满质疑，眼神中满是不屑鄙夷。 “这，这确实小了点。” “是新人吧？嗐！这你们就不懂了，我之前第一次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别担心，继续看。” 站在队伍前方的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打消了质问者的疑虑。 伯朗特面色不霁，径直走向悬浮舱主干，随后伸出手指，在靠左的地方按下按钮。 “轰——” 一阵微弱的响动后，只见那主干竟然像古树一般长出鳞次栉比的枝干，白光投射在地面，随后透明屏障拔地而起，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悬浮舱。 第34章 欢迎进入第一副本——《卡勒斯游乐场》 “听说这样是为了节省占地资源……而且听说有了这科技，但凡妄想进入核心行窃的犯罪分子都会被地面的感知系统缠困住。” 乌佟听那人的解释，转而看向拓忒墨尔，求证似的问道：“你指的科技，是这个？” “不止，还有。” 拓忒墨尔欲想说些什么，但又堪堪止住，他不想插手人类基地的事。 亡域荒原的西部豹族基地曾经检测到人类基地上方有一大块阴影，远在平流层之上，但无法确定其具体形态。拓忒墨尔不相信蒂芬岚茵科研中心不知道这回事，还是说…… ——巴别塔中间层·虚拟平台 一排排整齐的椭形胶囊被安置在场地内，合金包装外壳冷冷泛着荧光，除了正面的透明玻璃可以看见内部的结构，其余地方几乎全是金属。除此之外，每隔椭形胶囊旁边还连带着一个可供营养液输入的小口。 场地可以称得上是空旷，被一块可见度为百分之八十的玻璃隔开，划分成两个区域。 “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眼尖的候选裔指向对面的玻璃惊呼。 其他人便一窝蜂朝对面的玻璃涌去，手指扒在原本干净的玻面上。 “！” “那是……难道真是kol上将和hepha塔主吗？！” “而且周围还有十名圣威修索现役军！” “每年的确会有小部分现役军会参与跟进……但今年，居然连这两位都到场了！” 卡娜勉强看清之后暗搓搓拉了拉乌佟的袖子：“小佟姐，是业摩少校！”说完少女便露出腼腆的微笑。 他们早已进入胶囊，现在处于被动传输模式，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乌佟一眼就认出了，不仅有候选裔提到的那几位。将眼神转向拓忒，结果直直撞进他那双幽绿的眼瞳内——炙热的，复杂的，但看得出来有担心和不舍，也不知道他这样盯了多久。 她知道拓忒在想什么。 “又不是真实场景，而且……你不是知道我死不了吗？” 乌佟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说没有丁点担心是假的，毕竟是陪伴了自己这么久的……朋友？ 她心里乱得很，自己的生活一地鸡毛，哪有闲工夫想这个。 乌佟用眼神示意，开口提示：“诺，还有那个叫科吉亚的男人，之前见过的。” “各位根据自己的公民编号寻找对应的胶囊，然后带上里面的所有的装备之后便可进入被动传输模式。第一副本，将在十分钟后开启。” 伯朗特看着乱成麻的人群，开口又是那副官腔，带着点不耐烦的意味。 乌佟找到自己的编号之后就躺了进去，转念一想又爬起来，起身将头靠在胶囊窗边，对上拓忒的眼睛：“好啦，又不是见不到，随机分配嘛。” “到了就找我。” 拓忒墨尔留下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他的编号？ 虽然自己一直生活在亡域荒原，但自小带在身边的磁片不会错，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来人类基地的原因。 而且从进城到现在，自己这张磁片也没有出现任何差错。找到自己的编号之后，发现自己离乌佟的位置不远，拓忒墨尔将磁片放在内部的身份认证区域内，他倒想看看，这张磁片背后的故事。 【欢迎参加圣威修索选拔赛第二环节！】 【拓忒墨尔男进化候选裔公民编号407389 016752】 【……信息加载中。】 【身份确认完毕！请佩戴好监测仪器，三分钟后进入被动传输模式。】 乌佟看着手上的仪器，一个已经戴在脑子上了，还有一个黑色的小贴片。按照机械女声指示后，乌佟将其贴在自己锁骨下方三厘米的位置，随后躺下。 …… 然而，不到一秒钟，她感觉神识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拉力从肉体剥离开来，随后眼前一片虚无，连黑色都感知不到，进入被动传输模式。 【所有候选裔皆准备完毕，即将进入第一副本。】 【欢迎进入第一副本——《卡勒斯游乐场》！】 乌佟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阴森森的，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发丝缭绕，而且自己的身体正在相对静止的情况下运动！ 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坐在海盗船上！ 而且身边还坐满了“人”，乌佟放眼望去，这是一艘巨型海盗，载客量将近一百。 但是刚刚粗略扫一眼，没有自己认识的脸，一个都没有！ “咔哒——” 是骨骼转动的声响，清晰刺耳。 像是感受到乌佟的打量，周围的“人”纷纷转头，露出极其一致诡异的微笑，连角度都一模一样！ 一身冷汗直接被吓出来了，也就是说，副本里不仅有竞争的候选裔，还有npc吗？ 好在那些奇怪的“人”也只是看了乌佟一眼，微笑之后便转回身“享受”海盗船的快乐了。 系统提示—— 【是否查看第一副本资料？】 乌佟想都没想就抬手按下了进入的按钮。 【简介：卡勒斯游乐场建立于2050年，距今已有五年的历史。自建立以来，便由于其亲民的价格，完备的设施，惊悚的情节与欢乐的氛围垄断了第六区的娱乐服务行业。 其中不仅有建立在地上的娱乐设施供游客放松心情，还有“地下城”，其连带的一切“服务”广受顾客好评。而依绕卡勒斯游乐场建造的“赛博都市”住宅区也成为度假人最好的选择。】 所以说，现在是2055年，古人类时期吗？ 副本主要围绕三个板块展开——卡勒斯游乐场，地下城，赛博都市。 乌佟思索着现在的情况，海盗船估计还得五分钟才能停下来，于是将视野扩大到周围的娱乐设施，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系统提示—— 【主线任务：翻新游乐场】 ？？？ 乌佟心里翻了个白眼，您请睁开眼看看，这么崭新豪华的游乐场还需要我来翻新？ 这什么破副本！ 真是瞎了眼了！！ 翻新？ 怎么翻新？ 用锹挖吗？还是用手刨？ 给个信息也给不全，听得人云里雾里。 【请所有候选裔一刻钟后到达赛博都市蒂德亚皇家度假酒店的会议厅集合。地图已发放在各位的终端上，自行查看。】 十五分钟，等自己下来了就只剩十分钟了。乌佟查看着终端上的地图，自己与蒂德亚皇家度假酒店的距离足足有三千米！ 第35章 呵，果然霉运缠身。 不死心地点开终端上的奉献点——几个大红叉叉直接弹出来…… 【奉献点不适用于当前世界观，请自行准备货币。】 乌佟不死心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继而转向裤子口袋，脸色愈发阴沉。 哈哈，大冤种就是我。 乘不了车啦！得用跑的！ 乌佟顶着一张黑脸坐完了全程海盗船，下来之后便直奔目的地。一路上都在心里暗搓搓骂街，不停地喘着粗气。 十字路口，她才注意到身边也有跟自己一样大口喘气的人，大概十几个？ 刚才一路上光顾着跑，没看清周围。看到他们的脸确认是候选裔之后，乌佟心里瞬间平衡，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没钱嘛！ 绿灯了。 这个转角之后就是蒂德亚皇家度假酒店的正门。 少女又开始向前跑去，白金发尾随着奔跑幅度而飘动，乌佟混迹在奔跑大军中，依然在心里骂街，就是声音小了点而已。 “乌佟！快来！” 听到尤音子的呼喊之后乌佟下意识抬头，发现卡娜也在酒店大厅，与尤音子并排站着。 “来了！等着！” 少女扬起一个明媚的微笑，加快了步伐。 站定喘了几口气之后乌佟缓了缓：“话说，你们……呼……怎么到这么早？”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附近的咖啡店里，所以不怎么费劲，走了五分钟就到了。” 尤音子搀着乌佟，时不时用手帮忙顺气，眼神带着点疑惑：“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句话像是激发了什么怪异开关一样，尤音子发现乌佟白眼一翻。 “嗐！真是笑发财了！” “我醒来的时候哈……在卡勒斯游乐场的海盗船上，好不容易停下来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哈哈哈……”乌佟弓着腰，笑岔气，殊不知这自嘲在尤音子眼里却是另一幅场景。 “你……是这里受到什么撞击了吗？” 尤音子犹豫着开口，还用手指了指脑袋。她感觉现在的乌佟和之前的那个乌佟好像不一样了，但又说不清是哪里。 谁知乌佟突然直起身，表情立马恢复成扑克脸，语气直线下降：“就是感觉这个副本的世界待我不公罢了。” 说完还顺带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蓬松的白金秀发。 想当年，金戈铁马！富甲一方！ 现在……就一破无业游民，还是连公交车都坐不起的那种。 “不对！” 乌佟想到什么，眉峰一转：“卡娜怎么不说话？”继而转身拉住卡娜的手腕，想着好好拉着小姐妹叙叙旧。 “小卡娜，你醒来的时候在哪呢？” “就在酒店。”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卡娜连眼神都不曾挪动，只是僵硬地看向前方。 乌佟微笑脸瞬间垮起，不对！ 这不是我光芒四射的小卡娜！ 尤音子将乌佟悄咪咪拉走，小声嘀咕：“我刚刚问她的时候，她也这样，像是中了邪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尤音子也觉得乌佟脑子有问题的原因了，举止反常，行为怪异。 听完这句话之后乌佟眉头紧皱，但还是挽住了卡娜的手臂。 【请所有候选裔立刻到会议厅集合！时间仅剩一分钟！】 系统发出集体提醒，乌佟正色，也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一行三人走向会议厅。 只见门边站着两个身穿服务员制服的男侍者绅士地为她们拉开了门。 不愧是皇家度假酒店，那装潢，那瓷器，那雕塑，啧啧啧，壕无人性！连门框上都镶嵌着钻石呢！ 这就是古人类的生活吗？红混纪除了主城，哪有这好生活！ 一进门就发现候选裔三两成群地坐着，唯有中间一块像是被收割机齐刷刷吞并了一样，一个人都没有—— 哦，是kol上将。 那就不奇怪了。 乌佟留心瞟了一眼，上将居然穿了西服！ 身旁还有业摩少校，看起来表情很复杂。 乌佟她们找到位置之后就落座了，她们算是来得晚的，会场里的人几乎都坐满了。 当然，一进来她就扫视着每一张脸，指望看到那双幽绿色的眼瞳，可当她看见离她不远的拓忒墨尔之后就愈发感到怪异，少年面无表情，并没有回应的意思。 “你是怎么来的？”乌佟走上前试探性开口。 那人淡淡望了乌佟一眼：“就在这里。” 所以不用走？哈！还真是好命。 乌佟本来还指望他说些什么，但对上拓忒墨尔疏离冷漠的眼神之后便没再继续聊下去，转身离开。 反应不对。 绝对不是现在这个神情，乌佟笃定。 “拓忒墨尔也是这样。” 乌佟沉着脸将情况告诉了尤音子：“龚长辕呢？” 尤音子摇头，估计是没找到人。 “刚刚卡娜说自己就在酒店，拓忒说的也是这里。他俩还挺巧。”乌佟环顾四周，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但接下来的话被一阵恢弘的交响乐打断—— “尊贵的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 台上的男主持人在背景音乐下开口，瞬间将气氛拉到顶点，乌佟一行人也跟着大众鼓掌。 又是个ncp。 “你们作为卡勒斯游乐场专门请来的维修官，应当享有本酒店至高无上的服务！”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乌佟观察着大家的表情，看来主线任务都是一样的。 维修官？ 说的倒是好听，不就是一工地搬砖的吗？ 还是说，现在的社会……维修官有特殊的含义？ ncp继续开口，丝毫不受动摇：“写下各位会被分成五人一组开展维修工作，请自行查看分组情况并以小组为单位集合。” 【第十一组：乌佟，克凛赫斯，尤音子，龚长辕，莫迪玛】 嘴角一扯，乌佟看着紧跟自己名字后面的那个人—— 呵，果然霉运缠身。 自然垂放在大腿边的左手大拇指又开始抠着无名指尖。 “对了，你的分组？” 卡娜机械的将自己那边的终端呈现在乌佟眼前。 看着卡娜的动作，乌佟眼皮微眯，看得出来很想维持普遍意义上的朋友关系，但假的很，但她也没说什么。现在什么提示都没有，轻举妄动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第十三组：拓忒墨尔，常壬，诃珐诺兰，业摩，卡娜】 嚯！真的卡娜估计又要激动半天。 只可惜现在的卡娜冷静得过分了点，不为所动。 想不到拓忒墨尔居然和诃珐诺兰分一块儿去了。 “好了，谢谢小卡娜，去找你自己的小组吧。” 此时龚长辕早已自动走到尤音子身旁，估计是之前就观察到了。 乌佟见卡娜默默收回终端，转身走向自己队伍的方向，诃珐诺兰像是察觉到这里的视线，便转过头来朝少女露出一个温润的微笑。 第36章 自己应该不会倒霉到和上将次次碰面的 还没等乌佟反应过来，尤音子便拿手肘撞了撞她的手臂，眼神不停示意她看右前方。 “咳……咳咳。” 尤音子看着不断靠近的高大身影咳了几声，终是没敢继续原地杵着：“那个，姐妹永远在后方支持你哈。” 随后乌佟便感觉身边一空，好家伙，原来是躲龚长辕那边去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自己一人面对着走来的冷面修罗。 上将依旧是那副模样，眼睫鸦黑，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眼神阴翳，看来是没睡好。 一身标准灰黑色西装将男人笔直有力的腿衬得修长，肩宽腰窄，即使不穿军大衣也自带上位者的气场。 “上将好。” 出于礼貌，总不能什么都不说，乌佟不着痕迹地向后挪动几步。 ……沉默。 除了男人一瞥而过的眼神，就是沉默。 乌佟尴尬，向尤音子求助。 尤音子连连摆手，龚长辕惊恐摇头。 哈，又是触霉头小能手的一天。 沉闷的气氛被最后来到的人打破。 “真是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如此幸运，竟与kol上将一组！” 莫迪玛在还没走到的时候就摆出一副奉承的嘴脸，那声音油滑得乌佟别过脸去，心中狂呕。 上将径直走过，站定乌佟身边，坐下，闭目养神。 莫迪玛被晾在一边，脸上青红相接。 令乌佟好笑的是这次克凛赫斯连眼神都没有施舍那人分毫。 转身看音子和龚长辕，发现他俩表情扭曲，双唇紧抿，脸颊旁的肌肉不自然上升，看得出来已经极力克制了。 “既然各位都知道了自己的组号，那就在会议结束后按照组号去往你们的包间吧。” 主持人满意地点点头：“今天各位可以以小组为单位自行游玩附近的所有娱乐设施！接下来，尽情享受你们的午餐吧！” 说完最后一句话，主持人便微微一笑，从后台离开。 于此同时，会议厅右侧的深红色幕布自动拉开，呈现出以昏黄色为主调的宴席厅，紧凑有序的酒店服务人员将早已准备好的盛宴端上酒桌。 奢华的吊顶上投射下晃眼的花色琉璃光，所有人一窝蜂地涌进右侧宴席，他们甚至根本连这样的菜名都没听过，更是不用说在现实中吃得到了。 乌佟嘴里嚼着从没享受的食物，但眉头一直没松下来过。 这就完了？ 什么提示都没有？ 不是淘汰赛吗？怎么看着真像是来度假的。 反观对面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应该是习惯了军队严苛的生活，没有拖沓的样子，但看起来又很从容矜贵。 乌佟在克凛赫斯抬眼的瞬间将眼神移开，转而望向拓忒墨尔那组的方向，表面无事发生。 结果又对上了业摩略微焦急的眼神，歪头，难道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囫囵吞枣吃完这顿饭之后，候选裔便跟着各自的小组去找包间号了。走廊里全是候选裔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发现豪华包间的欣喜。 果不其然，业摩少校脱离队伍，神色凝重地向乌佟走来，走到一半又硬生生止住，眼神示意乌佟向洗手间方向走。 “你们先走，刚刚有东西溅衣服上了，我去公共洗手间一趟。” 乌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业摩之前和上将坐在一起的时候就脸色不太好，估计是和克凛赫斯有关的事。 尤音子看到乌佟眼色立刻接收到消息：“好，那你等下来找我们。” —— “业摩少校，什么事？” “我感觉，克凛赫斯，不对劲，说不出来到底在哪里。”业摩叹了口气：“平常我跟他相处的最久，但今天……虽然他性子就是这样，但还是有对不上的地方。” “上将也这样？” 乌佟警惕地看着业摩，看来之前的推测有道理，正色：“拓忒墨尔，卡娜，都不对劲，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没有。”业摩摇摇头，继而担心道：“你们，小心点……我是怕他控制不住……” “知道了，我们会留心的。” 乌佟转而问道：“但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 “其他人没印象。”业摩看着对面警惕质问的女人，将这个问题马虎敷衍过去了。 心中鄙夷：还不是因为克凛赫斯在意你。 乌佟之前的推测是：副本中会出现随机剥离部分自主意识从而变得机械冷漠的设定，而卡娜和拓忒就是最好的例子。 回想着刚刚上将的一切行为，都很正常，难道是他本身的性格跟这里冰冷麻木的设定很相近，所以旁人观察不出来什么，也只有业摩这种天天跟在他身后的副手察觉得到？ “还有，卡娜和拓忒也不正常……那就，还请少校帮忙盯着点。” 乌佟心想除了这两个，还有个棘手的——诃珐诺兰，简直是毫无头绪。 —— 包间基本是一层两个，所以十一组对面就是第十组，乌佟一层层推上来的话拓忒那组就在他们楼上。 每个包间都配备露天阳台，泳池，棋牌室等一切休闲设施，这就是有钱的快乐吗？ “咳……怎么选房间。”这次是龚长辕先开的口，尴尬推了推眼镜之后将目光放在乌佟身上，尤音子冲着乌佟笑了笑。 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有分配指标。 之前一直在思考业摩的话，乌佟一路上偷瞄了克凛赫斯好几眼，以至于没怎么看房间布局。 结果发现房间卧室区被设计成三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两个房间。 莫迪玛精明的打量着现在的情况，反正除了那个不说话的上将，对面几个都是新人，没什么威胁，随后自顾自地走进靠右边的区域：“这间是我的了。” 这下那间房是不指望了，乌佟绝对不会进去的，转而将眼神看向尤音子。 “乌佟……那我和长辕……就先走了。” 乌佟：…… ……假笑女孩上线。（扭曲，尖叫，爬行，撞墙！！！） 尤音子快速将乌佟拉近身边，用最小的声音耳语：“主要是长辕，他也觉得那位不好说话。之前你擂台赢了，上将还帮你说话来着……应该对你印象不错。” “再加上克凛赫斯上将也是个大帅哥，你不亏的，就帮帮忙！” 好你个尤音子，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吧！乌佟心里拔凉，不就是个龚长辕嘛，见色忘友。 尤音子一副祝你好运的表情，龚长辕点了点头表示歉意，合着她才是大冤种。 身边的男人淡淡看了乌佟一眼，绕过她径直走进中间的卧室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乌佟眼睁睁看着对面小情侣离开，硬着头皮将自己拖进了卧室。 左右探头，暗中探查，没人，看来是进房间了，大呼一口气。 其实还可以接受，反正房间不一样，就是要公用浴室和沙发而已，自己应该不会倒霉到和上将次次碰面的。 第37章 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啊……“游客们”？ “这就不好弄了，还有个小姑娘在这儿嘞！”常壬尴尬地挠了挠头。 拓忒墨尔抬眼，虽然不记得面相，但他灵敏的听觉让他记住了这个声音，这个中年男人好像有个女儿和乌佟差不多大，之前乌佟比赛的时候还在看台上惋惜来着。 业摩立马回复：“没事儿，让她住独间，我来跟常叔你住。” “看你是少校，就怕麻烦你了。”常壬不好意思笑了几声，看来个叫业摩的少校挺热心肠，不像那些颐指气使的军兵。 诃珐诺兰饶有趣味地看向拓忒墨尔，想不到当年的小黑豹长这么大了，只可惜运气不好，被剥离了部分自主意识。 在拓忒墨尔发现之前，他便顺着视线温和地说道：“多多关照。”随后走进卧室区。 —— 乌佟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睡了个午觉之后她感觉神清气爽。 因为接下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副本名字叫《卡勒斯游乐场》，那肯定得去游乐场逛一逛吧，不给提示，那就自力更生。 “砰——” 空气中传来两道同时开门的声音。 不会这么倒霉吧？ 乌佟在推开门之前是这样想的。 推开门后，乌佟：浅笑一下吧。 “哈哈，真巧……上将，午好？”乌佟望向那空洞沉鸷的双眼，眼底的乌青散了一些，看来也是睡了一觉。 克凛赫斯偏头，从眼前的碎发缝隙中看到对面跟他打招呼的少女，头发晃眼得很，随即闭上双眼。 “咳……那个，我和尤音子他们要去游乐场实地考察……” 乌佟看着对面的人不耐烦地闭上了眼，声音不自觉放小：“就问问……上将你去……” “去。” 克凛赫斯回复，看到乌佟的举动继而开口：“没必要叫称呼。” “好的……啊？” 乌佟本来以为男人不会再说些什么，便开口回答。 结果后面他又加了一句“没必要叫称呼”……是不是意味着不用恭称他为“上将”了？ “称呼还是要叫的，表示尊敬。” 乌佟：婉拒婉拒。 咱俩又不熟，把我捏青了的仇都没报呢。 —— 乌佟一行人走之前问了问莫迪玛，他说要去地下城，大家也没强求，估计是想在地下城里打探消息，毕竟那里可是个堆积腌臜污秽之事的好地方。 晌午，太阳被厚实的云层遮挡。 “之前都没有进副本的经验，现在根本就是毫无头绪。”尤音子抱怨着。 乌佟没回答，只是盯着游乐场形形色色的人。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npc，有几个认出来的候选裔，估计也是来找线索的。 “那就全部玩一遍吧，看看到底哪里需要维修。”乌佟转身征求他们的意见，唇角略过一抹笑意。 视角转移到身后依旧冷脸的男人，两道视线交汇。 克凛赫斯之前也会参与副本跟进，但这一次不知道诃珐诺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决定。” “那就从大摆锤开始！”乌佟兴致冲冲，哐哐几下跑向对面的检票口，以前只是在古人类科普杂质上见过这玩意儿，她还没玩儿过那么有趣的东西。 …… 一轮下来。 “呕——” “扶着我点儿。”乌佟整个人摇摇晃晃，眼前人脸到处飞，全是重影。 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拉住，乌佟才继续开口。 “早知道……这东西这么上头，呕——” “我就不来了。” 几分钟前—— 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乌佟第一个坐上了座位。 克凛赫斯挑了一个乌佟左边的位置，右边则是尤音子和龚长辕。 “我怎么觉得这东西有点恐怖……”尤音子弱弱地说道。 “上了贼船就是一根绳儿上蚂蚱，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乌佟此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危险境地，一副我很懂的样子，“再说了，你身边不是还有个龚长辕嘛！” “各位游客请系好安全带，大摆锤即将开始！” “倒计时：3——2——1！” 乌佟感觉整个身体随着机身上升，此刻的体验感依旧是好的。 等等！什么鬼？ “唰啦啦——” 大摆锤到了顶点之后就开始转向，径直急速下落！ 乌佟开始觉得翻江倒胃，腹部隐隐作痛。 应该是刚刚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想吐也吐不出来，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乌佟紧咬着牙，视线也恍恍惚惚。 慌乱之中，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股试探性的力量包裹住。 是左边。 先是潜意识的习惯性用力，倏而那人又顿了一下，逐渐将力度减轻，温热自身边男人的手心传来，但她现在根本就没工夫扭头，所幸就没有拒绝。 察觉到男人疑惑的眼神后，乌佟勉强摆手，表示自己还好。 好不容易下来了，乌佟刚落地就感觉脑袋两个大，双腿发软，耳边是尤音子无情的嘲笑。 “哈哈哈！之前不知道是谁提议要去大摆锤，结果现在成了这幅鬼样子。” 乌佟弯腰缓解着眩晕感，将手搭在尤音子的臂腕处。 嗯？怎么这么高？ 抬眼看向身边的人，克凛赫斯精致锋利的下颌线映入眼帘。 乌佟立马清醒，急忙把手放开：“不好意思，以为是尤音子来着。”说完还不忘递给尤音子一个极为震惊和不理解的眼神。 克凛赫斯眼眸低垂，淡淡将手收回。 —— “现在就剩这一个了。”尤音子似乎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拉着龚长辕就直奔主题。 按照推测，如果不给提示，那就必然要参赛者自己寻找。这个理论大家都是同意的，大部分候选裔都分散在副本的三大板块搜集资料。 乌佟看着眼前的三层旋转木马—— 精美的装饰品吊挂在顶部，水晶绽放着零星碎闪，光滑的木马随着音乐移动，耳边传来阵阵欢笑。 温馨，这是第一个从脑海里蹦出来的词。 但是，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啊……“游客们”？ 少女挑眉，目光却死死钉在那些游客的身上，虽然都是npc，但这些人和他们之前那些项目里的人不太一样。 他们个个脸上的表情都是喜笑颜开，姿态放松。 但是……手指过度用力，导致泛白，眼神时不时向下看，像是在看什么很恐怖的东西。 而且，奇怪的是，他们的神情太过一致，安乐的假象妄想掩盖事实。 “我上去了，你……？”歪头，发现身边没人。正如乌佟所想，kol上将这次没有跟他们一起，而是坐在一旁的木质长椅上休息，双眼微眯，看着像是睡觉。 爬上第二层之后乌佟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继续打量着周围的“人”。 “诶！小心！” 第38章 “晚上的时候……千万别来这里。” 乌佟及时接过一个即将摔倒的小女孩，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可爱软糯。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我……我不知道，他们不见了。”小女孩轻声抽噎的声音钻进乌佟耳膜。 正在她皱眉思考着怎么办的时候，焦急的声音便从旋转木马下方传来。 “小爱！——” “小爱你在哪儿？！” 小女孩眼瞳微微睁大，泪珠还挂在肉嘟嘟的脸颊旁：“是妈妈！妈妈来找我啦！” “那小爱，我陪你去找妈妈吧！记得以后要牢牢牵住妈妈的手，不再放开了哦！”乌佟笑着牵起女孩的手，慢慢走下台阶。 你的妈妈是找到了，我却连妈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乌佟之前不是没有尝试回忆有关自己身世的事，但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线索，脑子里连零散的图片都没有。 “您是小爱的妈妈吧？” 妇人急忙转过身，将孩子抱在怀中，眼神疑惑地看着乌佟。 “姐姐她没有恶意的，还把即将摔倒的我抱起来了。”女孩用糯糯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解释道。 “谢谢你了。”妇人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擦着额头渗出来的汗，连忙表示歉意。 “不是说过了别来旋转木马吗？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那位母亲此时正训诫着孩子，语气虽然听起来严厉了点，但手上的爱抚不会骗人。 乌佟听着妇人充满爱意的责怪，一时晃了神，她有没有被自己的妈妈这样训斥过呢？ 乌佟晃神之际，那妇人上下打量了面前少女一眼，迟疑着问道：“你们……是新来的游客吧？” 还没等乌佟回答，那妇人悄悄走到她身边，眼睛警惕地看向乌佟身后的旋转木马，自顾自地诡异开口：“晚上的时候……千万别来这里。” 说完便抱着孩子匆匆离开，没给乌佟多问的机会。 别来这里吗？ 她回想起妇人告诫小爱的话，坐实了心中的想法。 那就……试试看吧。 —— 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小队各自散开，尤音子和龚长辕像是去什么泡温泉的地方了。 乌佟准备去餐厅找东西垫垫肚子，毕竟胃里到现在都不怎么舒服。 刚踏进二楼的餐厅，迎面就走来一个面容端正的男侍者：“尊贵的维修官，你想吃点什么？” 懒得看npc的僵硬的微笑，乌佟扫视着餐厅四周，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一身落拓黑意的少年懒洋洋坐在靠椅上，浑身散发着不经意间聊赖恣蔑却又睥睨一世的气场，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来回敲打着餐桌。 “拓忒，你有没有感觉自己不对劲？” 乌佟不死心，走向坐在右侧餐桌的少年。 幽绿色眼瞳倏忽亮起，拓忒悠然开口，手中的银叉缓慢搅动着茶杯里的咖啡：“什么不对劲？” 乌佟见对面的拓忒墨尔举止正常，不像是被剥离了部分自主意识一般。 除了那双眼睛——丝毫没有之前看她的感觉。 “小朋友？” 乌佟试探性开口，结果发现对面的少年只是眉头微皱，表情疑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就是了，拓忒之前听自己叫他小朋友的时候会表现得很暴躁，但现在他的反应未免太过生疏。 拓忒墨尔当然知道眼前人叫自己小朋友这件事，可自己的意识像是缺失了一块，不知道作何反应，沉默片刻，启唇： “你，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没什么，就是看到你打个招呼，我坐这儿吃个饭。” 看来拓忒也和卡娜一样，乌佟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转身向等待一旁的男侍者：“上你们这儿招牌菜就好，我不挑。” 乌佟吃饭吃到一半，抬头便看见小黑豹一直盯着自己看。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感觉无法操控自己的意识。”少年迎上看过来眼神，“……必要时候，离我远一点。” 他太在意乌佟了，以至于为了防止自己伤害她主动提出来这样的要求。 无期限的保护与忠诚，是黑豹骑士对洋娃娃的单方面承诺。 乌佟心中一颤，默默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饭，没过多久，拓忒墨尔便自行离开了餐厅。 —— 尤音子：【你来不来泡温泉？】 走进电梯，乌佟便看着终端上尤音子发来的消息，无声笑了笑。 她可不是来这里享受的，还有主线任务等着自己呢。 尤音子：【真的还挺舒服的，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看到“线索”二字，乌佟便内心动摇了，反正离十二点还有几个小时，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你们在哪里拿的衣服？】 趁着电梯上升乌佟问了一嘴，记忆中泡温泉的地方在三十六层，刚好是自己房间楼上。 尤音子：【不用准备泳衣，这里自带的，只要你进来就会有侍者帮你拿衣服。对了，我们的温泉房间号是186，记得来找我们哦！】 乌佟走进温泉区，发现这里不分男女区，只是用隔板将温泉分为不同的小房间。 “换衣服的话请跟我来。” 一女服务员抬手示意乌佟。 “好的，谢谢。”乌佟客气回应，顺便问道：“你们这儿温泉一般是什么时间开放？” 女服务员微笑：“从早上七点一直开放到晚上十二点的。” “如果有顾客想十二点之后来泡温泉怎么办？” “这种情况是不被允许的，这是规定。” 不知为何，乌佟看着女服务员甜美的微笑，只觉愈发渗人。 “更衣室有维修官各自的编号，找到对应编号就可以虹膜开锁自行拿取衣物了。”说完这句话，女服务员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本来之前还犹豫着泳衣会不会太过暴露，但打开衣柜之后乌佟便松了一口气。 泳衣是短连衣裙的款式，主体是奶白色，短裙边墨黑色的扎染。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只是背后几乎镂空，好在靠近低腰的位置有一个法式蝴蝶结可以遮挡。 穿上泳衣后乌佟不放心，顺手将挂架上的浴袍披在身上。 186是吗？ 乌佟看着连廊上的房间号，走到门口，扭动把手。 不得不说温泉的氛围确实很好，水汽缭绕，白雾氤氲，几乎看不见人影。 “音子，你们在吗？” 无人回应。 难道是回去了？ 第39章 美男出浴图啊！ 哦，小情侣，那就不打扰了。 乌佟心中揶揄，看周围没有任何人，进来之后还将房间门反锁了，就没有多想。光脚踩在温泉边的石头上，乌佟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又返回去吧？ 感受着脚底传来温热，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随后，将浴袍褪下，顺手放在一旁的木桌上。 乌佟将整个身体浸泡在温泉中，涓涓细流带着暖意划过肌肤，蒸腾的水汽缠绵悱恻，侧颊旁的荧蓝色鳞片也舒展开来。 就在少女闭眼的时候，水面掀起淡淡波纹，灵敏的感官让她察觉到另一个生命体的存在，神经瞬间警觉。 “哗——” 水淋淋的声音传来，透过层层缭绕白雾，乌佟看见离她五米远的地方浮现一个人影。 那人身形比自己高，但似乎又拥有女性的长发。 “你不是尤音子。” 少女退后几步，眼神冷漠警惕地打量着那个模糊的身形，笃定般说出了这句话。 那人没说话，反倒是低笑了几声，清冽润朗的男中音穿过薄纱般的水汽穿梭至乌佟耳中，而她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第一秒就识别出来它的主人是谁。 “hepha塔主？” 乌佟疑问着开口，脚步不断往后，直至后背抵到温泉石面。即使之前见过诃珐诺兰，也见过他温和的性子，她也不敢保证对面的男人一定对自己没有威胁。 “不必惊慌，我没有恶意……背后不痛吗？” 乌佟又听见那道磁性的男中音传来，似乎还带着一丝善意关注的意味。 她伸手绕到自己的镂空的后背，才感觉到刚刚由于自己太用力，皮肤上已经被石头上的细密边刃划伤了。 乌佟看着男人没有动作，便逐渐压制住心中大作的警铃，既然逮着机会，那就一次性问出来好了。 索性将全身浸泡在水中，这样对面的人也看不到，乌佟斟酌片刻，问道：“您……怎么在这儿？” 白雾中颀长瘦削的身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又开始轻哂。 “这话，不应该由我问你吗？” 男人清风霁月般的声线透露着宠溺无奈，似许多年未曾送达的电波，“滋啦”的一声在此时安然归港。 “……什么意思？” 乌佟疑惑呆滞，一时慌了阵脚：“房间号是186，我没看走眼。” “是跟着朋友来的？” 诃珐诺兰看着那一团小小的东西，只露出来一个扎起来的丸子头，亮滢暖棕的眼瞳里是毫不掩饰的戒备，此时正不停打量着自己。 嗯，还挺可爱。 “你是没看走眼，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是你朋友记错了呢？” 诃珐诺兰见那一团小东西愣住了，但神色严肃，似乎在参考他的建议。随后，不出三秒，小东西的脸上开始泛红晕。 “这……我倒是没想过。” 乌佟结结巴巴回答，脑子却乱成一团，自己的确是后面进来的人，那就很有可能是尤音子将房间号记错了。 …… 【音子，你确定没记错房间号？】 尤音子此刻正疑惑着乌佟怎么还不来，看着终端上发来的消息才恍然大悟，急忙问身边的龚长辕：“我们房间号是什么来着？” “168，怎么了？” “完了完了！” “记反了！怪不得乌佟还不来。” 尤音子连忙回复：【记反了记反了！是168号……你……不会遇到什么尴尬的事了吧？！】 【没有，别担心。】 乌佟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活埋了！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诃珐诺兰为了缓解小东西的尴尬，主动开口。 问什么问呐，这种倒霉程度也真是没谁了。 “为什么之前你要送我蓝桉？”乌佟搓了搓脸，勉强找了个话题，总不能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看你和我的蓝桉有缘，便送你了。”男人依旧是没动，只是回答着她的问题。 乌佟假笑，答了还不如不答，太敷衍。 “你之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是巴别塔主？而且，巴别塔主为什么要去坎维斯甄别区闲逛？还种一株蓝桉？还有，为什么我和你的蓝桉有缘？” 诃珐诺兰听着这一连串的问题，一时不知该回答哪个好，终是轻叹一声。 看着那团小东西，脑海中浮现出娇小的身影，眉眼微弯，笑着开口：“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 “小时候？” 乌佟听到这里就坐不住了，脸色陡变：“你见过我？” “这些问题，等你能成功入选圣威修索之后再来问我吧。”诃珐诺兰收回眼底笑意，无奈摇了摇头，他现在还不能让小东西这么早知道残酷的现实。 这下乌佟是彻底无语凝噎了。 说话就说话，吊人胃口是个怎么回事？ 眼下哪怕是自己逼问也诱不出来什么了，乌佟陡然发现整个对话节奏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被塔主拿捏恰当，而自己只是在无意中承受。 就在她暗中麻麻批的时候，对面的男人缓缓起身，温润柔和的声音似丝线一般缠绕在她耳廓：“你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乌佟抬眼，浑身一机灵，看到一幅让她移不开眼的画面—— 美男出浴图啊！这搁谁谁不迷糊啊？！ 男人白皙的身躯虽然没有经过训练，但身上的肌肉线条还是有的，精致的侧脸上留下一个清浅的微笑，喉结微微凸起，绸缎似水滑的银发紧贴着脊背。 微弱起伏的胸膛上还挂着透明泛光的水珠，一直延伸到腹肌，还有……啊！人鱼线！ 乌佟感觉脑中一热，赶紧移开眼，顺带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不行不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那个……我跟你一起走吧。”虽然心存疑惑，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漂亮人儿，乌佟是真没办法拒绝。 或者说，诃珐诺兰身上的气质太过独特，让乌佟下意识产生没来由的信任感和安全感。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晕轮效应”吧。 待到少女迷迷糊糊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从另一边上岸穿好了浴袍。 水汽缭绕中，乌佟见一只瓷白修长的手绅士地出现在她身旁。 “搭着我的手上来吧。” 男人绅士克制，话中似乎是担心自己滑倒。 现在乌佟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不知道是被温泉的蒸气熏得还是被巴别塔主温柔的话语和举止迷惑了。 “啊？……哦，谢谢你。”说完乌佟缓缓将自己的手伸过去，随后便是一道微凉瓷滑的触感。 第40章 那这人是谁？！ 诃珐诺兰将小东西笨拙回应的举动照收眼底，瞬间又低笑出来：“托你的福，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上岸后乌佟别扭地试图用双手遮住背后大片裸露的肌肤，偷瞄了诃珐诺兰一眼，发现他已经拿着自己的浴袍走过来了。 “没事，我自己穿就好。”飞速将浴袍从他手中拿过，然后展臂向后一铺。 好了！总算穿上了！ 诃珐诺兰噙着笑，观察小东西紧张的表情： “别着急，慢慢来。” 更衣室虽然有冲凉的地方，乌佟看见人挺多，就没有上去凑热闹，她懒得跟一帮人挤。 看着小东西垂头丧气地从更衣室出来，身上紧紧裹着浴袍，诃珐诺兰瞬间猜到了原因。 “我送你上去。”诃珐诺兰凉玉般的声音传来，冲着乌佟笑了笑，“你房间应该在楼上。” 乌佟看着那张美轮美奂的侧脸，脑袋不受控制地点了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塔主身旁并排走着，身边时不时传来旁人问好的声音。 “塔主好！” “塔主晚上好……” 身边走过一群男性候选裔，眼神不停地打量着两人，但碍于男人的身份便没有过多停留。 “怎么巴别塔主还关照起一个小女孩来了……” “这谁知道，塔主的心思最难猜。” 听着逐渐远去的声音，乌佟心中狐疑。 “你说，你认识我？” 诃珐诺兰淡淡回应：“嗯，之前。” “可我印象中并没有你这个人。” …… “也许我不够重要，你便忘了我吧。” 身边的男人侧身弯腰，眉眼染上一丝失落，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微凉的发丝轻轻扫过乌佟沾有水珠的脖颈，酥酥麻麻的电流感瞬间让她呆住。 不愧是在巴别塔待久了的人，表面温柔内里世故，不知不觉中将矛头只向了诘问者。 “哈哈……” 这下乌佟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简直无懈可击啊。 尬笑后只得挠了挠头发，他的口吻太软，内容又太模糊，像是拳头打进棉花里，除了深深陷入别无他法。 “你现在肯定有很多想问的，但是先不要着急，先成为圣威修索的一份子再说吧。” 这次是男人先开口的，淡蓝色的眼眸低垂，漫不经心地看向乌佟的方向。那一刻，少女见证了寂静深海少有的柔波，不知觉中铺天盖地淹没呼吸。 人们都说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对面的男人不是自己的爱人，反倒是像许久未见的故人，那波光粼粼的双眼中像是包含了整个海域般，让乌佟移不开眼。 “好。” 乌佟坚定回答道，极力控制自己将眼睛从诃珐诺兰的身上移开。 之后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宁静安谧的氛围不会让她尴尬，反而乌佟感到一种异常安心的感觉。 “好了，我到了，谢谢塔主。” 乌佟抬手输入房间密码。 “嗯，看你进去之后我再走。” 然而，就在乌佟密码输到一半的时候房间门砰的一声开了。 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深黑色阴影，棉质内衬，带着木质冷香侵袭着乌佟的感官。 “呵呵……好巧。” 乌佟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今天绝对水逆！ 眼神看向对面离自己一米不到的丸子头，身后还站着诃珐诺兰那个老家伙，两人都穿着浴袍，克凛赫斯眉头微皱。 他回来后就一直补觉，昨天晚上紧急处理了一项郊区异形入侵事件之后就一直没怎么休息。今天又要跟进副本，他是真的没什么闲工夫享受酒店的各种服务，包括温泉。 “小东西走错路了，把她送回来。”诃珐诺兰留下这句话之后就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还不忘打量克凛赫斯一眼。 小东西？ 塔主在说我吗？ 乌佟呆在原地，但她感觉得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频率逐渐加快。 克凛赫斯眼尾低垂，沉默注视着乌佟白皙脸颊旁小幅度翕动的荧蓝色鳞片，耳垂是淡粉色，耷拉在纤细锁骨的碎发尖还在滴着水。 许是好奇心驱使，又或是其他不知名原因，男人手不自觉的抬起，随后竭力减小力度按压在那块散发着荧光的地方：“这是什么？” 迷迷糊糊的少女依然沉浸在“小东西”带来的影响力当中，根本就没察觉到对面男人的动作。 直到感觉侧颊被略微粗粝的手指拂过，乌佟才瞬间清醒，立刻侧过脸去：“上将……你的行为，逾矩了。” 乌佟眼神冷了下来，侧颊旁的鳞片也被收起，疏离的语气似利刃向对面的男人扎去。 周身幽然晦暗的空气骤然消散，留得满地虚晃闷湿。 对面男人没有继续，只是将手缓缓放下，依然是那副姿态，转身走向客厅深灰色沙发。 不对，这个反应和之前那次不一样，乌佟皱眉，怎么感觉被剥离部分自主意识的上将变得…… 温和了许多？ ——浴室 乌佟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然而就在她脱完浴袍的时候，咔哒一声，整个浴室陷入黑暗。 自己锁了门，不是人为因素。 乌佟排查完下意识打开终端查看候选裔总群，聊天框里全是一条条抱怨的声音—— 【艹，包租婆，怎么停电了！】 【不好吧，我还在洗澡呢！】 【怎么一皇家度假酒店还会停电啊喂！我真的会谢！】 确实停电了。 随后终端上便自动弹出一条提示—— 【各位尊贵的维修官不要惊慌，由于地底生物啃食基层电缆，酒店出现停电情况。此时正在启动备用电源中！】 “地底生物”，不止生物那么简单吧。 皇家酒店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小事停电，看来都是设计好的，说是一点提示不给，其实都在细枝末节当中直接暗示了。 乌佟打开了阀门，发现水还能用，所幸就没在意，能洗澡就行。 “！” 随后转身，脚下一滑，整个人就直接硬生生摔在冰凉的地板上。 “嘶……” 疼死我了，腰闪了不说，还撞到洗漱池了！ 今天这运气，以后干啥事都得看黄历了。 “咔哒——” 无声无息，浴室被锁着的门被人悄然从外面打开。 乌佟正眯着眼揉着自己的后腰，结果发现一个模糊高大的黑影逐渐靠近自己。 除了自己和kol上将，这个房间谁也进不来。 那这人是谁？！ 第41章 “可以继续掐，不过……力道可以再重些。” “你——唉！” 乌佟见男人抿唇沉默，蹲下身，弓着腰，一只手臂穿过她的小腿窝，另一只手则是揽住她镂空的后背，只是在碰到自己的那一秒略微停顿了。 “放开我！” 少女皱眉抬眼，在黑暗中直直对上了男人那双狭长阴翳的深灰眼瞳，双手则是毫不留情直接掐到了克凛赫斯的脖子上。 要不是自己腰闪了，此刻肯定能反压住对面的男人。 “你怎么进来的？！” “出去！” 疏离语气中满是被叨扰的厌恶惊恐，若不顾及男人的身份，乌佟此时的态度怕是可以再恶劣几个度。 克凛赫斯看着浑身是刺的野玫瑰，眼底翻滚着不知名的情感。 他再度陷入沉思。 游离拘缚于灰暗泥沼的囚徒浑身都是镣铐，挣扎窒息，渴求在纷繁污泥中分辨自己此时产生的情绪，那是腐烂森白骨架连着鲜红心脏的震动。 在停电的时候男人就注意到了浴室里的动静，但又担心少女加深对自己的戒备，所以一直等着。 直到听见乌佟摔倒之后倒吸冷气的声音，克凛赫斯才起身查探，黑暗中视线被模糊，进门只看见少女蜷缩在地上的身影。 男人想都没想就将倒在地上的人抱起，手掌触碰到少女滑腻肌肤的那一刻是僵硬的。 他甚至能感受到温热脆弱的表皮下鲜活跳动的脉搏，太软了，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触感，像釉光粉瓷。 “别动。” 乌佟听到男人低哑着声音说道，声带震动的频率似电流般穿透手掌，酥麻电击的触感一直传达到神经中枢。 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掐着的人是主城上将，乌佟手一松，后怕地将手缩回来，他刚刚是在威胁自己吗？ “如果你怕我对你做什么的话……可以继续掐，不过……力道可以再重些。” 克凛赫斯看着野玫瑰猛然止住的动作，哑然失笑：“我不介意。” ！！！ 这次居然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 瞳孔骤缩后渐渐放大，失去焦点，乌佟就这样愣住了。 感觉到怀中少女不再抗拒之后，克凛赫斯缓缓起身，将人抱出浴室，轻放在沙发上。 “嘀——” 房间内的空气净化器通电后发出微弱的电子开机音。 不行！ 我还没穿浴袍！ 乌佟内心绝望。（尖叫、扭曲、到处乱窜） 克凛赫斯刚放下手中的少女，手臂未曾来得及抽离，随着一阵强烈的晕黄色光线的出现，他不适应地闭了闭眼，随后—— 泳衣下少女玲珑有致的身躯就样呈现在他眼前，镂空后背，腰部青紫一片，奶白色蝴蝶结带绕过腰窝遮住以下部分…… “不许看！闭眼闭眼闭眼！” 乌佟此刻不能动弹，只能将手挡住背后的肌肤，羞红的脸像熟透了的虾子。 …… 克凛赫斯在少女叫出声以前就闭上了眼，冷淡偏过头，将自己随手搭在沙发左侧的军大衣盖在少女的身上，也盖住了眼底浓郁的情感。 随后，主动与乌佟拉开距离，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只有一点令克凛赫斯不解，为什么乌佟的腰上怎么还是会有淤青，明明自己已经减轻力度了。 …… 身上盖着陌生男性的大衣，乌佟心里还是别扭，淡淡的烟草味中夹杂着极具侵略性的味道充斥着她的感官。 三分钟之后，乌佟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悄咪咪起身把上将的大衣放回原位，这次进入浴室她小心了很多，潦草冲完身体穿完衣服之后就出来了。 时间到了十一点，接下来该干正事了。 ——卡勒斯游乐场·旋转木马 “我瞧着也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嘛。” 乌佟小声嘀咕着，以免有意外危险，所幸就没叫尤音子他们。 十一点半的游乐场火树银花，人海熙攘川流，悬挂于枝桠的亮黄小灯泡眨动双眼，热闹的气氛感染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乌佟无聊地坐在一旁的木质长椅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从路边拔来的狗尾巴草，眼神精亮地打量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形形色色的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可惜全是假的。 这下是一个候选裔都看不到了，估计是忙着享受酒店和地下城的高级服务，没时间到这种幼稚的地方来。 乌佟总觉得没到十二点就无法轻易下定论，不就是熬夜蹲点嘛，咱等得起。 ——蒂德亚皇家度假酒店 “啊啊啊！！！——你——！！”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候选裔被另一只手掐住脖子，那只手已经不能称得上一个正常人的手了—— 遍布腐肉与蛆虫的小臂机械地执行着指令，紧扣住矮小男人的命门，皮肉翻滚。 矮小男人充血的眼球死死盯着对面的人，从喉咙中嘶吼出断断续续的咒骂，凄厉的吼叫传遍整个温泉区。 随后，血肉炸裂开来，鲜血飞溅，染红了温泉中的流水。 始作俑者销声匿迹。 ……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尤音子从温泉旁的躺椅上坐起来。 龚长辕脸色一变：“你也听到了？” “去看看。” 打开房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脑门。 跟随着味道的指引，他们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房门半掩，水汽夹杂着铁屑味四散。 “吱吖——”房门被推开，结果见到了一个令他们震惊的人。 “怎么是你！” 龚长辕将尤音子护在身后。 尤音子看着眼前断脖子的猩红人体，胃里开始反酸水，用手急忙捂住口鼻。 只见拓忒墨尔半蹲在地上，身边还有一个已经断气了的候选裔，眼球凸起。 “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拓忒墨尔淡淡回答道，依旧弯腰在地上查找着痕迹。 尤音子分析：“也就是说，你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已经逃了？” “随你们信不信，看那边窗户就知道了。”拓忒墨尔低头思量着，并没有着急证明自己的清白。 龚长辕看着窗户上的泥土痕迹，又看了看拓忒墨尔衣服，整洁干净。 “你有什么推测？” 拓忒墨尔点了点头，抬头望向龚长辕的方向：“有，但不确定……” 说完，便用手指向了窗户的方向。 “什么意思？”尤音子被他这一番话搞得云里雾里。 第42章 “小姐姐……你怎么不笑啊？” 龚长辕推了推眼镜，反问：“凶手？” “嗯。” 拓忒墨尔用一旁沾了水的毛巾擦拭着手掌，缓缓：“可能是副本里的npc，也可能……就是我们当中的人。” ——卡勒斯游乐场·旋转木马 “铛——铛——铛——” 三声钟鸣，在空旷的游乐场显得尤为刺耳，悠长欢悦中带着点惨惨诡异。 乌佟随着声音抬头，是摩天轮中央的那个复古钟盘，十二点了。 随后，瞬间—— “啪——” 整个游乐场的照明设施全部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乌佟下意识皱眉：“难不成游乐场停电了？” 转身，顿住。 面前是一张呆滞的娃娃脸，离乌佟只有十厘米，眼神空洞，因为那人没有眼珠。 “小姐姐……你怎么不笑啊？” 小女孩糯糯的声音传来，声音中带着点疑惑，但肉嘟嘟的脸上竟然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乌佟在看清那人脸之后手臂就开始鸡皮疙瘩，背后阴飕飕的风穿过发丝，渗入她的后颈。 透过黑暗她环顾四周，原本欢声笑语的游客此时像是换了一副皮囊一般，面无表情，行动缓慢，除了—— 旋转木马区域内的人。 他们脸上笑容更甚，而且都和眼前这张脸一样，没有眼珠子。 “小爱……怎么是你？” 乌佟僵站在原地，勉强扯出一个极其僵硬难看的笑容，看来得配合他们的指令才能引出关键点。 “小爱”估计是贪玩，没有听妈妈的话，才再次踏进这片区域。 “小姐姐笑了，你马上就会和我一样快乐了。” “小爱”话音刚落，地面就开始剧烈摇晃，跳动的土块兴奋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压抑了很久，即将破土而出。 乌佟虽然没见过这种情况，但她的情绪异常镇定，她的习惯告诉她—— 不破不立。 下一秒。 “啊——！” 耳中的高频率鸣叫使她尖叫出声，乌佟双手紧紧抱头，指望这样可以抵挡住身体的不适感。 恍惚过后，她将手掌从耳边拿开，鲜红的血液自双耳流出，手心全是血锈味，使劲儿甩了甩头，乌佟睁开眼，却发现一切都变了样。 依然是旋转木马，但不是同一个，原本温馨公主风的旋转木马被此刻眼前的景象替代—— 简陋的支柱上全是被风雨腐蚀的痕迹，破破烂烂的圆穹顶上挂着被风干的尸体和还在半蠕动的肠子。 最重要的是，旋转木马里没有木马，而是枯骨亡灵和占据中心位置的恶龙骨架！ 代替油彩绚丽木马的位置，这些东西，成为了游乐场的主宰。 阴风吹过，一阵尸臭扑面而来，带着腐朽和死亡的味道。 森冷的天空中，黑压压的云层遮住唯一洁白的月光，穿过树林的风发出哀嚎。 一只布满蛆虫的手，悄然从地底伸出。 随后，抓住少女的裤脚。 ！！！ 正当乌佟在打量着眼前的场景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脚踝处都被狠狠勒紧，心头瞬间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低头，朝身后看去—— 人群早已不见，原本结实的沥青柏油路面全部震裂开来，黑黢黢的缝隙中伸出一只又一只长相怪异的手，有的被折断，有的只漏出光秃秃的白骨，有的则是与另外生物的手掌结合在一起的东西。 放眼望去，全是这样的东西，数以万计。而且，乌佟估算着，不出半个钟头，这些东西的本体就会从土壤中完全长出来。 而自己的裤脚处，正攀附着一只青筋中蠕动着蛆虫的手，力气不大，但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加重。 这也许就是酒店公告里的“地底生物”，乌佟垂眸思索着。 抽出随身绑在腰际的小刀，她对准那只手腕，利落割下，对付这种东西，不值得用她的银枪。 不能再拖了，这些东西只会越来越灵活，时间一长，天王老子来了都逃不出去。 看来，这个游乐场确实得好好翻新一下了。 抹去耳畔干涸的血印，乌佟用匕首将那只“死亡”的手腕挑落，起身快步向“旋转木马”内部走去。 翻过栏杆，乌佟小心翼翼地靠近“恶龙骨架”。 此时，副本系统突然发出提示—— 【候选裔乌佟，已到达第一副本任务触发点。请继续寻找线索，否则每晚都会有候选裔死亡。（积分加十）】 积分，乌佟倒是有印象，听说所有候选裔在每隔副本结算的时候可以通过积分“复活”，即使在这个副本里“死了”，只要有足够的积分，就可以买活。 怪不得没有任何提示，原来是要自己找。 但是，什么叫“将有另一个候选裔死亡”？ 难不成今天就有人死了？ 还没等乌佟想清楚，终端就来了一条拓忒墨尔的消息—— 【刚刚有个候选裔死了，被掐死的，凶手未知，万事小心。】 难不成是这个东西搞的鬼？ 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一架巨大的白骨，乌佟渴望寻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不然外围那些东西就白“等”她了。 仅仅是作为一个任务触发点，不可能一上来就是全盘总攻。 如果说刚刚自己那个故意配合的笑容是触发标志，那么肯定又有另外一个是可以停止外围那些丑东西额的生长的标志。 乌佟伸手触摸着冰凉的骨骼，到眼眶这个地方，她停住了。 “咻——” 一道绿光闪过。 那副骨架睁开了眼睛，燃烧着磷火的瞳仁镶嵌在阴森森的白骨当中，诡异地盯着乌佟的眼睛。 手中握紧银枪，乌佟站定，下一秒，她听见“恶龙骨架”苍老浑浊的声音。 “你……是来献祭的？” 乌佟皱眉，如果此刻不顺着它的话说下去，那么自己的结局只有两种—— 被这里的亡灵吸食掉灵魂，成为跟那些丑东西一样的人；或者，直接被那些丑东西吃进肚子里。 “是。” “恶龙骨架”听见这道坚定地声音，卡了痰一般的声音沉闷荒诞地怪笑着。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乌佟坦言，直视那副躯体道：“先放我走，下一次，我来兑现诺言。” “可以。” 她挑眉，没想到这么好说话。 “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依然是那道怪笑，带着可怖的意味：“你得留下你的血液，这样我才好找到你。” “砰——！” 一声巨响。 银枪弹口冒着白烟，只见目标被打的稀巴烂，瞬间瘫倒在黯黑地面。 银枪子弹经过了改装，一颗改装弹可以在出弹匣的瞬间散开，形成数十颗压缩微弹，其威力不亚于一颗箭式榴散弹。 “废话真多。” 乌佟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碎骨。 第43章 视野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血海 【恭喜候选裔乌佟成功触发线索标志！（积分加四十）】 系统自动播报着—— 【线索一：候选裔当中，有人被剥离部分自主意识，行为举止异常情况因人而异，精神力与受影响程度成反比，即精神力越强，越不容易受影响。 线索二：只有恢复自主意识，才能消除意识被亡灵操纵的风险。】 【接下来，作为唯一一个知晓线索的候选裔，请竭尽全力逃出生天！（逃离游乐场即可）】 什么鬼？ 不是已经触发了另一个标志吗？ 怎么还要逃？ 此时，耳后方传来一阵急促剧烈的呼吸声。 “——砰！” 还没等她消化线索，一道带着浓厚腐臭味的身影俯身扑来，直接将乌佟绊倒在地！ “噗嗤！” 粗重的呼吸声铺天盖地，悉数打在乌佟的后颈上方，她反手将匕首插进背后怪物的身上，挣扎着翻身，死命用手臂拉开距离。 看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对劲。 没想到变故居然来得这么快！ 乌佟整个人都被压着，现在根本就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估计那些丑东西在打碎骨架的之后就被激活，此刻正朝着她的方向攻来！ 感觉到丑东西不动之后，少女嫌恶地将那东西推开，起身查探周围的情况。 这下轮到乌佟苦笑了—— 丑东西露出了真面目，浩浩荡荡的丧尸大军夹杂着丧尸生物疯狂朝着她的方向袭来！阵阵嘶吼仿佛午夜噩梦中的鬼魅！ 抬手解决完另一个妄想近身的丧尸之后，乌佟迈开腿，准备来个百米冲刺。 “嘶——！” 手腕上传来噬咬的剧烈疼痛使她将匕首飞速插入丧尸的头颅中，是刚刚那个装死的丧尸，眼下居然反将一军！ 鲜红的血液自手指滴落，乌佟没在意，此刻她的关注点都在这群丧尸身上。 就知道没这么好对付，怎么还跟长了脑子一样！ 还会诈骗！ 眼前又一道身影飞来。 乌佟闪避，勾腿后踢，直接躲过攻击，随后用匕首在那丧尸的脑子里转来转去，直到脑浆汩汩流出，确认已经死透了才收手。 这一个个解决得到猴年马月，天要亡我！ 就在她忙着应付眼前的丧尸时，被啃咬的伤口逐渐愈合。 鲜红的几滴血液在地面上与空气氧化，逐渐变成黑红色，烫水在油锅里发出的滋滋声被外面的吼叫声掩盖。 随后，碎成渣的骨架像是生出自我意识一般，鬼魅般移动到乌佟血滴的位置，贪婪地吸食着人类少女的“献祭品”。 乌佟眼下根本没闲工夫关注地面，她得逃命！ 铆足了劲儿向前跑，只要跑出游乐场就好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身后，一大批长相怪异的丧尸死咬不放地追着。 然而就在她觉得自己有希望逃出生天的时候，前方，倏忽“长出”一个又一个黑影，而且体型要比身后那一群大上一倍！ 什么鬼？ 吃了膨化剂吧？ 乌佟被眼前的前后夹击的困境绊住了，横竖都是死，待在原地就是主动送命。 就在紧要关头，之前早已愈合的手腕处开始发痒，细细密密，又像是蚂蚁啮咬般。 不知道是何原因，乌佟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发晕，身体各处也使不上劲，腿软。身后的丧尸离她只有两米远了。 “嘶啦——” 极其微弱的一声，新鲜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周围，那是皮肉与金属刃摩擦的声音。 她用小刀划开了自己的小臂，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上的感觉器快速延伸到大脑神经末梢，这下比之前清醒多了。 乌佟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丑东西，心里盘算着。 今天，自己估计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嘀滴滴！” 消息已发送。 这下乌佟送了口气，她把目前已经知道的消息发送给了拓忒，命可以丢，线索不能丢。而且，她不想把拓忒墨尔也卷进来，所幸就没有告诉他自己的位置。 她费力解决着身后啃食着自己肩膀的丧尸，面前是一个没有脸皮的怪物，逐渐逼近少女单薄的身躯。 看着眼前的怪物，乌佟现在也无处可逃，所幸砍下身后丧尸额脑袋之后，她向腰后伸手，拿出银枪，瞄准。 发射—— “轰！！——” 一声巨响，黑色的血丝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味似喷泉炸裂开来，面前身高三米的怪物才应声倒下。 乌佟趁着机会赶紧向前跑，那些碎肉即使被自己炸得稀碎，她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离谱的事。 果不其然，那堆碎肉在五秒钟之内又恢复成原型，用看仇人的眼神盯住人类少女奔跑的身影。 下一秒，一道庞大的身躯从黑霾霾的空中划过！ “啊——！” 胸腔后方蝴蝶骨的位置被刚刚那个怪物的手横穿而过，温热的鲜血止不住地从背后涌出。乌佟感觉得到，但凡那只手再向前多伸一厘米，自己的心脏就会被活活捏爆！ 乌佟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自己的身体机能已经到了极限，若不是刚刚划的那一刀，她早就神志不清被丧尸群分而食之。 此时，身后的疼痛已经让她无法分神逃命。 ！ 眼前一黑，随后彻底陷入昏迷。 那丧尸群看见少女栽倒在地上，纷纷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怪笑，猩红的嘴巴大张，流出腐黄色的涎液。 爬满蛆虫的干枯双手争先恐后地搭上乌佟单薄的身体…… 一秒，两秒，三秒—— 阒静霎时充斥着整个空间。 时间似乎被冻结了一般，整个丧尸群突然僵住，四处探头嗅着什么，像是对危险的提前感知，伸向少女的手诡异和谐地停在同一个角度。 下一秒。 “砰！——” “砰！” “噗！——” 一连串的肉体爆炸声接连响起，毫无规律，视野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血海。 靠近少女周围的丧尸最先爆炸，整个身体像是被强势的高压充气不断施压一般爆裂开来，恶臭瞬间浸泡着整个游乐场。 奇怪的是，乌佟身上一点脏东西都没有被溅到，依然是干净整洁，除了她自己背后的血，仿佛是有一道屏障，隔空将少女与血腥的画面分割开。 整个丧尸群都陷于惊恐之中，空洞的眼神慌乱地扫向四周，阵阵压制在喉咙中的低吼彰示着此刻的不安。 ！ 我没死！ 乌佟就是在这个时候醒的，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冰冷地面上，但周围的丧尸都不见了！ 刚刚疼昏过去，才过了三分钟不到，背后的伤口没那么快愈合，动弹不了的乌佟只能强撑着精神，将头微微抬高，看清身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继而，一个高大坚毅的颀长身躯缓缓走进破败少女的视野…… 第44章 “站起来。” 黑暗之中，她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来人是个身高近两米的男人，紧绷的脊背宛若拉张盈满的利弓。 是敌是友尚且未知。 随着男人步步逼近，周边的小一部分丧尸纷纷主动让道，大部分像是被挤爆了一样，整个身体都被碾成齑粉，泛紫深红的腐肉和黑色的血液在空气中立刻变为水雾，连骨头渣子都消散不见。 就这样，十秒钟之后，一条由腥臭污血堆砌而成的道路就这样展现在少女眼前—— 男人不紧不慢地踏上这条路，此起彼伏的致命爆炸声在此刻却成为了专属于屠/tu杀者的交响曲，肃穆而诡谲。 就在此刻，天边黑压压的阴惨云层倏尔消散，像是主动为那个身处杀戮中心的男人揭开面纱一般，整个游乐场由怪异陷入死寂当中，还在蠕动的地底生物逃命般缩回了手掌。 乌佟使劲眨了眨眼，借着周围唯一的可见光，来者的脸部轮廓愈发清晰—— kol上将，常胜修罗，伊斯戈珞黎主城的守护神。 那人背着光，立于苍白的皎月之下，身上的纯黑色大衣一尘不染，银白色的衔尾蛇肩章在盈盈月光的照射下冷泛着金属光泽。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这什么变态异能？ 乌佟甚至都没有看清上将是如何出手，身边的一切障碍便被挤碎。 她凭着本能，觉得那不仅仅是异能本身的作用，更多的是一种习惯，一种经过无数场厮杀与实战而养成的娴熟到浑然天成的习惯—— 压倒性进攻以及必然性胜利。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男人的身影愈发靠近。 “起来。” 一道低沉凛冽的声音穿过冷丝丝的空气传入少女耳中。 乌佟用手臂颤颤巍巍强撑起后背，就这样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被震撼到了，以至于现在脑子里还停留在几秒前的那个荼蘼血绮的画面，身体的动作只是机械地回应着发令人的指示罢了。 克凛赫斯垂眼，见地上的人似乎是起不来，雾蒙蒙的棕瞳就那样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粉白纤细的脖颈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野玫瑰是害怕了吗？ 克凛赫斯不知道少女的想法，只是低头思索着。 乌佟看来半天，只见上将缓慢歪头，冷淡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随后，黑色阴影逐渐加深，男人深灰色的眼瞳看向自己，单膝跪地，伸出左手。 “！” “啊？” 乌佟惊吓。 “伸手。” 克凛赫斯看着乌佟的举动，反应总是慢半拍，有点呆。 “站起来。” 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有力，青蓝色的血管一直延伸至腕口深处。 “哦……” 乌佟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男人的手上，生怕自己的举动会冒犯到眼前这位年轻的上将。 回想着刚刚那场毫无悬念的屠/tu杀，某人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掐人家脖子的事情，现在不止是后怕了，就怕自己下一秒惹上将不高兴，直接被嘎了。 ！ “诶！——” 下一秒，男人手掌瞬间收紧，整个人直接被毫不费力地提起。 乌佟感觉自己的手指被包裹在温热的手掌间，抬头直视男人的侧脸，此刻的温暖与之前暴虐的杀戮完全不一样，但又都是从同一个人身上出来的。 是很矛盾的一个人啊……我们的上将。 “嘶——” 起身的动作直接将乌佟背后正在愈合的伤口扯开，冷汗从额角涌出，少女咬着牙，不想让眼前这个上将觉得自己很没用。 克凛赫斯听到乌佟倒抽冷气的声音，手里的动作缓了缓，脚步也慢了下来，视线挪到她背后。 “受伤了？” “自己会好的咳咳……问题不大，快走吧。” 乌佟强撑不适，抬眼，直直对上那双深灰色的冷淡眼瞳，只是这次有一丝和以往不一样的情感，但她说不上来是什么。 看着乌佟背后深红色的血迹，克凛赫斯皱了皱眉，但少女逞强的口吻似乎一直刻意地与自己保持着距离。 此刻，他们身后十米之外的距离依然徘徊着几个锲而不舍的丧尸，只是碍于男人周边死寂的气氛不敢上前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听着少女与前几个小时完全不一样的，小心翼翼的语气，克凛赫斯心里琢磨，野玫瑰还是害怕了。 “问。” “……那我开始了。” 乌佟忍着疼，清了清嗓子：“第一，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 克凛赫斯之前将乌佟放在沙发上就转身去了房间，等将近十二点只有出来喝水的时候就发现人就已经不见了，只看见乌佟房门半掩，里面空无一人。 联想到白天她看着旋转木马的神情，就猜到了。 “……” 还指望着克凛赫斯说些什么，但乌佟感觉男人除了这两个字，就没有再开口的欲望了。 沉默是金，一字千金，这个答案相当于没说。 乌佟无心分辨上将话中的真假，锲而不舍，乘胜追击：“第二个问题，您的异能是控制空气？” 又是一道淡漠的眼神瞥过，看得她脊柱发凉，虽然上将什么都没说，但眼神中似乎带着点“废话”的意味。 “差不多。” 克凛赫斯本来懒得开口，看到少女偷瞄过来的视线，还是回应了。 什么叫“差不多”，乌佟心里琢磨着，看来大家知道的消息也不完全准确。 在人类基地中，候选裔的确会保留一部分实力，只是将众人明眼看得到的异能赋名。 克凛赫斯见身边的人沉默了半天，下一个问题迟迟不问，便偏头看向乌佟。 身边的女孩像是陡然想到什么，小声嘀咕：“也就是说，之前浴室的门也是异能？” “锁芯，爆了。” “怪不得，我明明记得锁了门来着。” “淤青，好了？” 听到男人简短的疑问，乌佟愣了，难道他是说自己腰上的？ ！！！ 难不成…… 他看到了？ “啊……这个，本来就是自己摔的。” ？！ 乌佟刚话音刚落，便感觉脑袋跟之前一样晕乎乎的，眼前一黑，身体便不自觉地向后倒去，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不到的地方，少女手腕内侧倏忽出现了一根泛紫的筋脉，浅浅依附在透白肌理内。 第45章 好了，这下难度又要升级了。 克凛赫斯感觉到乌佟即将向后倒的时候就伸手将她的腰揽住，皱眉看着怀中面色苍白的少女，他顿了顿，随后弓背，直接将人横抱起。 皎月之下，一道抱着少女的黑色身影从空中划过，凌冽罡风将衣袂吹起扬天弧度，猎猎作响。 ——蒂德亚皇家度假酒店三十六层 诃珐诺兰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视线中略过一道黑影，瞬间认出黑影的主人是谁——克凛赫斯。 怀中还抱着……“小东西”？ 他们来的方向是游乐场。 啊……看来已经知道线索了。 身为跟进人员，即使知道副本走向，也不能自发推动进度，只能在副本中作为一个监督者，在必要的时候出手，这一点诃珐诺兰相信克凛赫斯是知道的。 更何况，这次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透露任何副本走向。 那么，就是小东西发现的？ 诃珐诺兰视线紧紧跟随着那道黑影，淡蓝眼瞳华光流转，虽然知道小东西在小时候就很聪明，但进入克隆模式后乌佟的观察力与分析力实在太强，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感叹。 转身，诃珐诺兰的眼神扫向拓忒墨尔的房间，此刻大多数候选裔都在睡觉，拓忒墨尔也不例外。 说道拓忒墨尔，这的确是诃珐诺兰没想到的，没想到他居然活着，还成为了豹族基地的首领。 不知道是在亡域荒原待久了还是什么，这小子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相比起那些被剥离自主意识的人，拓忒墨尔成为了第一个自我发现异常的人。 从温泉区回来之后拓忒墨尔就将自己反锁在房间，似乎是在担心些什么，估计是看到候选裔莫名死亡之后猜到什么了。 诃珐诺兰微微一笑，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明天将会是很精彩的一天。 —— 克凛赫斯到酒店的时候就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走廊里暖色调的灯光依然默不作声地亮着，只是周围安静了很多。 将少女轻轻放在床上，克凛赫斯打开终端，停顿了半秒，又关上了。 他忘了，副本里是不会出现医生这样的职业的。 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平常看向自己警惕的双眸此刻紧紧闭上，看样子应该是失血过多晕倒了。 从克凛赫斯能完全掌控异能之后就很少受伤，即使之前年纪小的时候受伤，也只是用消毒水和纱布潦草处理。 少女眉头紧皱，面色苍白，额角的冷汗清晰可见。 随后，不自觉伸手，骨节匀称的手缓慢移向乌佟额头。 怎么这么凉？ 眼神瞥到乌佟的沾有血渍的脖颈，手也随着视线下移，直到掌心传来少女瓷白软糯的肌肤才恍然收回。 克凛赫斯起身，径直走向浴室，拿出用热水烫过的湿毛巾轻轻擦拭着少女鬓角的冷汗和滑腻脖颈上的血渍，力度很小。 他不明白，为什么乌佟身上这么容易出现淤青和伤口，军队里也不是没有女性军官，但是她好像格外脆弱一些，仿佛自己轻轻一掐就可以将这株野玫瑰折断。 擦拭的过程中，克凛赫斯发现少女发尾也染上了血红色，于是迟疑着用手指将那一缕头发挑起来，细软柔滑的冰凉滑过…… ！ 克凛赫斯猛然低头，大脑开始了与之前一样的剧痛。 这个触感，很熟悉。 以往不管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的画面，此刻，在白金发丝的刺激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那是一张冷色调的默片，一只手与一缕同样是白金发丝的画面伴随着炸裂般的疼痛浮现在克凛赫斯的脑海中，也是像此刻一样手指上缠绕着发丝。 只不过，那只手要比现在小很多。 但克凛赫斯能认出，那就是自己的手。 他垂眼，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故事，和这个躺在床上的女孩，深灰色的眸子开始轻微动摇，阴郁中带着疑惑。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野玫瑰的根茎已经死死扎根于他的心脏里，默默汲取着养分，乖戾又安静。 就这样在乌佟身边坐了一刻钟之后，少女还是不见苏醒的迹象，克凛赫斯点开终端通讯页面。 上面大部分都是空页，联系人加起来连五根手指都不到。 点开第二个联系人的页面，克凛赫斯直接拨了过去，丝毫没管对方在这个点睡没睡。 “看病，给乌佟。” 克凛赫斯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挂了，回想着之前诃珐诺兰送她回来的场景，那个老家伙看起来和乌佟关系还挺亲近？ 目前勉强会看病的就是在蒂芬岚茵科研中心工作的诃珐诺兰，此刻克凛赫斯除了想到他，就没有合适人选了。 —— 昏黄黯淡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的暖光，铺洒在男人丝绸般的银发上。 诃珐诺兰抬手，搭在乌佟的手腕边。 嘴角微微勾起，诃珐诺兰看向克凛赫斯：“失血过度，昏厥了。” “好在自身恢复能力强，现在已无大碍，就是太累睡着了而已。” 泛着潋滟水波的蓝眸却在不经意间瞥到小东西臂腕上淡紫色的筋脉，诃珐诺兰眉头陡然皱起，扬声：“她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脚步虚浮，反应迟缓。” 克凛赫斯早已察觉乌佟手腕上的异常，只是他赶到游乐场的时候就发现少女孤零零地倒在地上，身边围绕着一堆散发着腐臭的丧尸，之前的事他也不甚清楚。 在两人返回酒店途中之时他就感觉到乌佟在勉强，脚步踉踉跄跄，杂乱松散得不像话。 他不清楚诃珐诺兰到底想要干什么，进入副本也只是完成跟进任务罢了，克凛赫斯的习惯并没有让他在这种事情上停留太久。 或者说，他不知道怎样表达担心的情感。 诃珐诺兰盯着那根淡紫色的筋脉，难道她放血给恶龙了？ 看不出来，小东西胆子大得很，不断给他带来惊喜。 好了，这下难度又要升级了。 “哈……” 诃珐诺兰将乌佟袖口拉回原位，觉得甚是有趣，不禁轻笑出声来。 “你之后记得多观察一下小东西……我不在的时候。”诃珐诺兰看向克凛赫斯，又是那张冷脸，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还有，这件事，不要透露出去。” 诃珐诺兰知道克凛赫斯也是被随即剥离部分自主意识的人，但这对于克凛赫斯这种本身就性子冷淡的人来说影响微乎其微，再加上他强大的精神力，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第46章 房间里有两个陌生男人 “嗯。” 克凛赫斯吊着眼皮，懒懒回了一句，看到乌佟没什么事之后就转身回卧室了。 —— 半小时前。 “是你吧？杀人犯？” 少年歪头，幽绿瞳孔带着悍凌杀气看向对面被自己压制的男人。 拓忒墨尔将男人放倒在地，脚上不断用力，挤压着男人的胸腔。 拓忒墨尔看似将自己关在房间，实际上早就翻窗户跑了，他一直看诃珐诺兰不顺眼，出自本能的，于是便营造了他一直呆在房间的假象。 他想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这幅鬼样子，更担心自己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比如，洋娃娃。 根据之前在温泉闻到的气味，他在酒店旁的花园处找到了凶手，发现男人的时候，他正躲在灌木丛深处。 “啊！……啊啊！” 对面男人像是受到极大惊吓般大叫着：“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随后，男人又发出痛苦的哀嚎，不是胸口传来的疼痛，而是来自于身体内部，像是被炸裂开的疼痛，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异变。 拓忒墨尔突然神色一变，他看见男人原本遍布腐肉与蛆虫的手臂在哀嚎过后恢复原样。 难道有时间限制？ “你感觉到什么了吗？”拓忒墨尔抓住机会猛然弯腰，死死盯住地面上神色紧张瑟瑟发抖的男人，却发现那人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拓忒墨尔的终端上出现了乌佟发送而来的消息—— 【三个线索：候选裔当中，有人被剥离部分自主意识，行为举止异常情况因人而异，精神力与受影响程度成反比；而且只有恢复自主意识，才能消除意识被亡灵操纵的风险；每晚都会有候选裔死亡，人数未知。】 拓忒墨尔没有第一时间去分析内容，而是在想乌佟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你在哪？】 消息发出去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复，拓忒墨尔瞥了男人一眼，转身回酒店了，他要找洋娃娃。 …… 开门的是尤音子。 “乌佟吗？她从温泉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房间里，没什么动静，现在估计是睡着了。”尤音子降低音量，眼神看向套间内：“而且，她那边还住着kol上将，不好去打扰。” 拓忒墨尔迟疑了，给自己发完消息之后睡着也不是不可能，他心里琢磨着，明天得好好问问乌佟。 洋娃娃除了爱逞强，还挺聪明的。 ——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透过丝绸质窗帘的缝隙，圆形光斑投射在少女洋洋洒洒的白金发丝，散发出柔和温热的光晕。 床边，是身形修长优美的男人，静坐在一旁，视线逡巡于少女精致的面庞，与那煦暖阳光一般，怜爱中却带着丝丝悲悯。 诃珐诺兰是在早晨七点的时候进来的，这里所有房间的数据都在他的终端上，所以进来并不是件难事。 本来是想看看小东西恢复得怎么样，结果一进来就发现她还在睡觉，乖巧得紧，便在此等着。 乌佟闭着眼，但是眼皮还是感受强烈的光源。 诃珐诺兰看着小东西表情委屈地皱了皱眉，不忍心，便抬手帮她挡住了，看见小东西舒展着眉头，他才无声笑了笑。 此时，卧室外客厅的门铃小心翼翼地响了一下，似乎不放心，那人又抬手轻按了三下。 诃珐诺兰看了看时间，八点，不早了。 克凛赫斯那个扑克脸估计还在补觉，他身为主城上将，不仅每天要处理一堆军务，还要巡视人类基地每个区域的防御状态，审查新兵，绞杀高危异形。 进入副本跟进这样的任务本来不是必要，但是今年出于自己的要求不得不进来。 诃珐诺兰从容不惊打开门，眼尾微弯：“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你你你！” 尤音子站在门口结巴了好久，愣了半天才意识到对面站着的男人是巴别塔主。 “塔主！您怎么在这里？” “这个嘛……说来话长，就不解释了。” “怎么了？是来找乌佟的吗？” ！！！ 这巴别塔主在私下性子这么温和！和那个暴戾冷漠的上将简直天差地别！ 尤音子暗自腹诽，真想不到这两个人在主城是怎么相处的！ “额……对，就是来问问乌佟醒了没。” 就在这时，另一个卧室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缓缓走出来一个极具压迫感的身影。 克凛赫斯抬眼，看向门口。 怎么那个老家伙还在？ 尤音子瞬间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在上将只是淡淡向他们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就径直走向浴室，并没有做过多停留。 “如你所见，乌佟没醒。” 诃珐诺兰回头看了克凛赫斯一眼，转而回复道。 “估计小东西过不了多久就醒了，到时候再谈，好吗？” 尤音子直接被塔主这副温柔攻势拿捏了，看着这样的美人，怎么忍心拒绝！ “ok！” 说完这句话之后尤音子就爽快地离开了，一路上还奇怪着乌佟怎么和巴别塔主这么熟，连昵称都用上了。 所以，拓忒墨尔得到的消息经过尤音子那大马哈的理解之后就是—— 乌佟还在睡觉，但是房间里有两个陌生男人。 火气瞬间涌上，少年剑眉愠怒，落拓长腿一跨，直接下楼找了过去。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和感觉都被削弱之后，拓忒墨尔就一直留意着自己的心绪。分析完昨天晚上乌佟发来的消息，他就大致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了。 只要自己时刻保持精神力集中，那么这个副本里的设定就对自己没有太大影响。 —— “呼——” 乌佟睁开眼，感觉浑身都不舒服，自己好像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超人在天上飞来着。 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的确是被上将救了，但是自己后来似乎又晕了？ 不管自己是被拖回来的还是被扛回来的，反正沾了上将的光，自己算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拍了拍自己晕乎乎的脑袋，乌佟起身，得赶紧洗漱，把线索告诉他们。 少女眼下并没有意识到手腕上的异常，径直走向了浴室。 …… “咦？” 看见客厅里同时出现的两张脸，乌佟眯着眼睛，发出疑惑。 此时阳光正惹眼，透过起居室的茶白色百叶窗，倾泻下层层交叠的朦胧光影，将眼前人分割成片状，乌佟摇了摇脑袋，瞪大眼睛分辨着。 一张脸冷得要命，像是每个人欠他八百万似的。 另一张脸却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盛满笑意地看向自己。 空气突然变得好安静。 第47章 “不想组队，就滚。” 原来是上将和塔主啊。 哈～ “两位大人……可是在讨论主城机密？” 乌佟还是不清醒，脑子晕乎乎，用手刨了刨炸毛的头发表示不理解，在副本里还这么忙，确实日理万机，自己还是悄悄溜走，不要打扰为好。 “小的先行告退。” 看到少女迷迷糊糊走进浴室，诃珐诺兰才忍不住笑出声：“小东西还挺幽默。” “你认识她？” 克凛赫斯直接打断，他从昨天晚上听到诃珐诺兰叫乌佟“小东西”之后就生出一丝奇怪的情感。 “没有，只是先前泡温泉的时候乌佟走错路了，样子很有趣，就随口叫了。” 诃珐诺兰凝滞片刻，再度换上那副温温和和的面孔，漫不经心回应着，神色中流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迟钝。 克凛赫斯心里烦躁得很，但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脸上的表情比之前还冷。 —— 嘀！ 终端传来一声震动。 【开门！】 【别睡了！】 【还没醒？】 乌佟刚准备脱衣服，终端上突然蹦出来这么一长串句话，看了看页眉，是拓忒墨尔，那就不奇怪了。 【我在洗漱，马上。】 乌佟慢悠悠的点完发送之后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晚上的，背后的血窟窿还在，得好好洗洗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咦，脖子上的血迹怎么没了，难道是尤音子那个小可爱帮忙擦了？ 嘿嘿，有队友的感觉就是好。 抬手的时候，乌佟才看到自己左手腕被丧尸咬了的地方出现了一根若隐若现的淡紫色筋脉。 难道是副作用？ 系统提示—— 【请候选裔乌佟不要向旁人透露手腕处异常的消息，否则后果自负！】 ？？？ 接受这个事实后，乌佟陷入沉思，难道还有什么隐藏任务？ 不管了，反正今天要去地下城，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老娘无所畏惧！ 洗完一个香喷喷的澡之后，乌佟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身体倍儿棒！ 就是肚子饿了。 “砰——” 乌佟在穿好衣服之后就开了门，出去的时候还没忘记将袖口拉低挡住手腕。 …… 这下是三张脸呈现在她眼前，分别是扑克脸，黑脸，还有美人的微笑脸。 三个人分别坐在沙发的三个位置，隔老远，除了诃珐诺兰，其他两个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拓忒墨尔？” 乌佟这下更不理解了：“你怎么在这儿？” 坐在沙发上的人意外挑眉，冷嗤一声，幽绿眼瞳又阴森森地放在乌佟身上：“闲得慌。” 嘶，怎么像吃了炸药，还带阴阳人呢？ 还没等乌佟开口，诃珐诺兰就打破僵局：“饿了吧，先去吃早餐。” “对对对，先吃饭，等会儿叫他们都来。” 作势揉了揉肚子，乌佟狡黠一笑：“我找到线索了。” —— “就是说，你一个人晚上去了游乐场？……我还以为你睡下了。” 尤音子听到消息之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你不害怕？” “这就叫午夜惊魂呐……” 不怎么说话的龚长辕此时悠然飘出来一句话。 乌佟笑了笑：“我当时也是猜测，没有经过证实。如果贸然调动人员，反而会浪费人力物力打草惊蛇。而且，当时很晚了，怕打扰到你们休息，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由于拓忒和卡娜都在十三组，乌佟便让他把队员也叫上，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所以吃完早饭后，十一组和十三组的候选裔都集中在套房的小会议室里。 就在大家都在消化乌佟提供的线索之时，莫迪玛阴恻恻地开口：“谁知道你不是为了独吞呢？况且，谁知道你现在提供的消息是否准确。” “不知道的，说不定就被你捏造的线索给骗了。” …… 空气凝滞。 这句话摆出来直接降低了室内的温度，不是莫迪玛的话多有歧义，而是在场的人都感觉上将身边的气压似乎低了不少。 还没等拓忒墨尔开口，尤音子直接一个白眼：“净长了张臭嘴，不吃饭的时候就别用了。” 说完还作势用手挥了挥周边的空气，紧皱眉头。 然后就听见在场的候选裔纷纷爆笑出声，包括乌佟都忍着笑，不得不说，尤音子这豪爽麻利的行事作风还真是出彩，在怼人这个环节上她就从来没输过。 “她是我救回来的。” 克凛赫斯冰冷淬毒的眸子在男人身上扫过一秒，似乎不想将精力浪费在这种烂人身上，继而开口：“不想组队，就滚。” 乌佟挑眉，没想到他会帮自己说话。 上将的语气依旧是阴沉命令式的，没有任何感情的，越是这样，身边的人就越是忌惮，会议室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只是此话一出，除了诃珐诺兰，众人都愣了，不知道男人的第一句话到底是何意。反倒是莫迪玛，听见上将的话之后就偃旗息鼓，眼神怨愤阴险地看向乌佟。 “你受伤了？” 拓忒墨尔眼神一沉，将乌佟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气笑了，居然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不回我消息就是这个原因？” “哈哈……当时不是忙着逃命来着嘛，就没时间……” 乌佟看着黑豹黯淡的眼神，默默将头低下去，移开视线，心里涨涨的。 此时，听到乌佟受伤这几个字眼，游离于世外的卡娜陡然惊醒：“……小佟姐……我感觉自己很奇怪。” “明明我很想关心你，可是自己的意识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无法表现出来。” “而且，每次想要做什么，都感觉控制不了自己。” 从卡娜进会议室乌佟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可惜小卡娜只是表情茫地听着，没有之前活泼的生气。 现在听到卡娜这样说，乌佟总算是松了口气，握住卡娜的手安慰道：“没事，能意识到自己奇怪就证明你精神力不差，不会有太大问题。” “你试试看，将自己的精神集中，这样也许会好一点。” …… 五秒钟后。 “这样真的有用！” 卡娜的眼神终于不再一片呆滞，亮晶晶的黑眼珠看向乌佟。 诃珐诺兰像是对昨晚的事很感兴趣，开口问道：“小东西，你细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乌佟理了理思路：“这个得从昨天白天我们一起去游乐场的时候说起。” “白天，我在玩旋转木马这个项目的时候发现这片区域的人动作很奇怪，像是有意为之。” 第48章 乌佟是怎么认识的这两位大人的？ 尤音子皱着眉头，一脸茫然：“啊？我怎么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别打岔，你能看得出来才怪。”龚长辕拉住了尤音子的衣袖，示意继续听下去。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 “后来晚上到游乐场的时候，一切正常，变化发生在十二点。” 乌佟回想着，脑海中闪过恶龙骨架，继而开口：“旋转木马在十二点之后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上面不是木马，而是白骨。” 卡娜倒吸一口凉气，将乌佟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拓忒，你昨晚发现惨案的时候是几点钟？” “十二点过五分。” 拓忒墨尔玩味轻哂，瞬间意会了乌佟的意思。 “那么，线索中提到的亡灵也许就是那个东西。十二点之后，亡灵出现，操纵被剥离部分自主意识的候选裔，进行作案，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有时间限制，半小时。” 回想着矮小男人恢复正常的模样，拓忒墨尔此时提醒：“我之后去找了凶手，但是他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十二点半左右，他就恢复正常了。” “虽然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发生惨案，还是得提高警惕。” 乌佟抬眼看向克凛赫斯，坦言：“目前已知我们当中有三个人被剥离了部分自主意识，卡娜，拓忒，还有……kol上将。” 一直没说话的业摩倒是出了声，表情严肃：“按照线索提示，上将说不定会被操控……” 众人一听这话，顿感不妙，这要是被操纵，那就不止每晚死一个人了，大家都别想出这个副本了。 “不。” 在克凛赫斯眼神回看的时候，乌佟急忙将眼睛移开，“这个不必担心，上将的精神力不会出错。” “我担心的是，线索里提到的只有恢复自主意识，才能消除意识被亡灵操纵的风险。而我们现在连方法都没找到，现在才过了一天，事情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乌佟顿了顿，将最后一点猜测透露出来：“主线任务是翻新游乐场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昨晚，游乐场长出来很多怪物……我感觉，那些怪物还会再出来。” “不仅仅是丧尸那么简单，感觉像是将所有的肉体拼接在一起组成的东西，有人的，还有动物的，很恶心。” 回忆这些东西的时候，乌佟依然可以清晰记得自己背部被贯穿后的疼痛感。 “如果不是上将，我估计就会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交代在那里了……” 拓忒墨尔听着少女断断续续地回忆，口中提起别的男人，竖起的瞳仁中绿光乍现，却又在短短几秒之内回复正常。 “所以这就是你不叫上我们的原因吗？” 卡娜语气中似乎带着点不满，小嘴撇了撇。 尤音子也跟着附和道：“我们是你的队友，队友就是会互帮互助的，你这……就见外了。” 在乌佟记忆中，自己独来独往惯了，一时接受身边朋友的关心，她还有点不适应。 晃神之时，她感觉一只有力的大掌轻轻搭在自己手腕上，下一秒便直直撞进黑豹那双幽潭中。 “以后，记得带上我。” “嗯。” 乌佟嘴角勾了勾，继而正色：“游乐场估计是不用看了，除去我们现在的位置，赛博都市，那就剩唯一一个地方。” “地下城。” 诃珐诺兰接着乌佟的话说了下去。 听完乌佟的分析之后，他再一次被小东西缜密严谨的逻辑惊，自己的设计差不多被猜了个透。 “身为跟进人员，你们应该不能主动触发任务，其实可以不用去，在酒店休息就好了。” 乌佟转身看向塔主和上将的方向，降低音量，一副我很懂的样子悄咪咪说道：“你们不是有什么机密要谈吗？” “谁跟你说我们在谈机密了？” 诃珐诺兰温柔笑出声，顺带将手放在小东西的头顶上摸了摸，表情无奈：“我们只是在等你出来吃早饭而已”。 然后，他便看见小东西瞳孔放大，惊讶过后只是仰着头朝着自己，调整表情：“就是说，你们可以去？” ！！！ 主城上将和巴别塔主竟然会耐心等人？ 其他人面面相觑，只有拓忒墨尔不耐烦地顶了顶腮。 见少女与上将和塔主关系很好的样子，在场的人都开始纳闷—— 乌佟是怎么认识的这两位大人的？ “好不容易清醒了，我们快点出发吧！” 卡娜兴奋得很，她还从来没有去过什么赌场夜店，听说地下城配备这样一系列专门的产业链，激动的小手搓了搓。 尤音子余光瞥了一眼卡娜稚嫩的脸庞，揶揄道：“你成年了？小卡娜？说不定人家还不让你进去嘞！” “！” “你不要瞧不起人哦！” “我要是不成年，怎么可能会参加圣威修索的甄别赛？”少女气嘟嘟的脸蛋鼓起，幽怨地回看尤音子。 这时候，乌佟看着站在上将身边的业摩少校，内心萌生出一个想法，笑容逐渐猖狂。 “那要不然就让咱们业摩少校看着点我们小卡娜，免得她被坏人拐跑了？”说完乌佟还不忘给尤音子使了个眼色：“音子，你说……是吧？” 尤音子瞬间明白了乌佟的想法：“就是就是！少校你不是和卡娜一个组的嘛？这样也方便些。” 业摩倒是大大方方地答应了，随后直接走向紧靠在乌佟身边的卡娜，低语：“卡娜，记得跟紧我哦！” 看着女孩略微忸怩的神情，微微点了点脑袋，没说话，业摩倒是觉得有趣。 —— “我押闲家！” “庄家！” “raise to 40w！！！” “call！” “让开让开……”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充斥着这片纸醉金迷的地带，虽然是地下城，可周围奢华的吊顶与装修一点也不比赛博都市的建筑群差，五彩斑斓的霓虹肆意旋转，映照着舞池里疯狂扭动身躯的男女。 烂大街的廉价香水味儿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淹没。身形各异的服务员带着金丝面具，手掌端着各种叫不上名儿的酒水，流连忘返于来到此地的顾客身边。 乌佟一行人透过大门看见内里糜烂奢华的场景，强烈的视觉冲击使得几人纷纷咂舌。 第49章 短到大腿根的黑色吊带裙 虽然红混纪的人类基地存在这样的地方，但是由于政事中心查得严，每个月都会派人审查，自然就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画面来得震撼。 居住在底层的贫苦人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服务，就更别提享受了。 “尊贵的维修官，你们的服装将于五分钟之内送到。”一个长相妖艳的男侍者谄媚地说道，眼神还时不时在拓忒墨尔与克凛赫斯身上晃来晃去。 他们本来打算直接进去，但是走到大门口就被拦住，说是什么必须要身穿“特定服装”才能获得进入资格。 于是就这样等了三分钟左右，一个个身穿亮片包臀短裙的性感女郎走来，手上端着精品礼盒。 乌佟当下就感觉不对劲，不会是这种类型的衣服吧？ “请各位随我来，更衣室就在旁边。” 听到声音后乌佟蹙眉看向领头的女人，大波浪，红唇，媚眼如丝。 怎么这里的人都这样，刚刚那个男侍者是，这个女人也是。 等看到衣服的时候，乌佟就傻眼了—— 短到大腿根的黑色吊带裙。 目光移到地下，又是高跟鞋…… 呵，乌佟冷笑一声，转身掀开帘子。 “必须穿上我们提供的衣服才可以进去哦。” 门外女人成熟性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下是把乌佟心里的想法结结实实浇灭了。 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就这样轻轻捏着“特定服装”，乌佟突然开始很认真地思考一件事。 他们的衣服……也这样吗？ 更衣室由于是隔间，故而可以听见彼此说话。 “卡娜，音子，我怎么感觉着衣服有点不合适呢？” “什么不合适？穿上这衣服老娘就是全场嘴美的妞儿哈哈哈哈！” 想都不用想，这话只有尤音子那家伙说得出来，乌佟反倒是担心卡娜。 “额，有点短，但是我的还可以接受。”卡娜看着自己这件粉白色的蓬蓬裙，虽然短了点，但是上半身还是规规矩矩的荷叶袖。 听到她俩这么说，乌佟索性直接穿上了。 整体感觉还行，没有出现穿不上或者是太大的问题，这次是短裙，穿高跟鞋应该不会绊倒。 刚好衣服下面还有一根黑色绑带，乌佟垂眸思索片刻，将银枪绑在大腿外侧，至于出去怎么解释，就说是装饰品，礼盒附带的。 —— 【穿好了吗？】 拓忒墨尔的消息刚好在乌佟穿戴好之后弹出来。 【马上。】 抓了抓头发，乌佟所幸将作战外套披在身上。不是不好意思，主要是里面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烂人，穿着太暴露反而吸睛，不方便乌佟暗中行动。 最重要的是，自己手腕上的异样不能被发现。 刚掀开帘子乌佟就听到尤音子的惊叹，眼神将自己打量了一遍：“呦！看不出来嘛，咱们乌佟深藏不露啊！” 一袭热辣红裙的尤音子倒是大大方方，高扬的黑色马尾被银白色金属环箍着，衬得整个人明艳动人。 “快把那件土里土气的作战外套拿开，影响气质。” 乌佟只是笑着摆了摆手，眼神看向另一个隔间：“卡娜，你穿好了吗？” “来啦来啦！” 三人整理好之后便一同走出了女更衣室。 乌佟现在是很想知道拓忒他们都穿了些什么，所以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 帅哥谁不爱。 然后，她们三个在看到对面的男人的时候眼神瞬间无光，他们穿的就是最平常不过的深色系西服。 拓忒墨尔在看到乌佟之后第一反应是挑眉，后来又紧锁眉头。 “这什么鬼衣服？” “我也想问。” 乌佟叹气：“没办法，可能地下城变态吧。” 抬头时却不小心闯进了另一道深邃的灰色眼眸中，乌佟象征性点头示意。 “维修官，地下城是不允许穿其他衣物的哦。” 站在门边的男侍者看了看乌佟肩上披的衣服，好心提醒。 “……” 乌佟斟酌片刻，褪下作战服的瞬间感觉肩头一沉，回眸看去，是黑豹的西装外套，不禁嘴角勾了勾，从善如流地顺手穿上。 “可以进去了。” 拓忒墨尔对着站在一旁百般要求的男侍者冷冽开口，眼神中满是厌恶，他看出来了那个男侍者的意思，剩下的就是恶心。 踏进地下城之后，他们所有人都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消息—— 【地下城是各位赚取积分的最佳地点，请各位候选裔多多参加娱乐项目，争取为自己赢得复活机会！】 这就不奇怪为什么大多数候选裔选择到地下城找线索了，乌佟余光看到莫迪玛进来之后就自动脱离了队伍，不知去向。 地下城一共分为三个板块—— 卡思诺赌/du场、克巴普夜店，还有隐藏在这两个区域之后的“休息区”，说白了就是提供一夜情的地方。 克凛赫斯跟在队伍的最后方，视线却一直跟随少女的白金发丝游动。 他觉得很奇怪，自己此刻的感情。 乌佟刚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男人就注意到了少女穿着的问题，深灰眼底晦暗不明一潭死水。 直到看到少女白皙纤细大腿根外部的黑色绑带，还有那把附着其上的银枪，克凛赫斯默然的眼底才出现一丝裂缝。 此刻的乌佟正穿着拓忒墨尔的外套四处打量着地下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令人窒息的目光。 随手取下服务员提供鸡尾酒后，诃珐诺兰低头看向身后的小东西：“你想去哪？” “塔主在问我吗？”乌佟迎上回话，微微眯着眼，尾音上扬：“你其实不知道这里触发任务点在哪里吧？” 诃珐诺兰一时没反应过来少女的意图，顿了顿，后来才听见小东西继续分析。 “你作为设计者，虽然知道副本大致走向，但是，由于你也是第一次来，所以对这里也不是很清楚，我说的对吗？” 从五年前开始，巴别塔主以及其团队就接手了副本设计的任务，这是候选裔都知道的消息。 乌佟猜到塔主根本就不可能有时间全程设计，所以肯定只是负责大框架，其他的就算直接丢给人工智能也可以。 诃珐诺兰没做声，只是轻声笑着，点了点头，想不到小东西还很狡猾嘛。 “分头行动，这样省时间。” “那我和长辕就去克巴普了！” 尤音子兴致冲冲，拉着龚长辕就直接走进了舞池。 剩余的人似乎对克巴普夜店的兴趣大一些，所以就跟上了尤音子的步伐。 现在还剩黑豹、塔主和站在队伍后面的上将。 拓忒墨尔散漫轻佻：“你呢？” “当然是……赌/du场。” 第50章 是成王，还是败寇，在此一举 乌佟刚进来看到卡思诺赌/du场的时候就想进去，狡黠一笑，跟随着指路标上的箭头迈步。 要想赚取积分，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豪/du赌”。 不同于克巴普区域男女浓烈荷尔蒙的狂热，卡思诺这边的局势就显得尤为紧张激烈。 浓烈的劣质香水味直冲乌佟天灵盖劈来，覆盖着难以察觉的血腥味，其意图昭然若揭—— 营造出安详和平的假象，抹去这里吃人的事实。 乌佟下意识皱眉，抬手遮住口鼻。 低头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只手，白色丝巾搭在那人的手掌中央。 “用这个。” 诃珐诺兰温柔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似乎什么都无法影响他身上那种遗世独立的气质。 乌佟顺从地接下：“谢谢塔主。” 此时，一个身穿小丑服的滑稽男人走上前，眼珠转了转，试探性开口：“先生小姐，你们也是来赚取积分的吧？” “你知道？” 乌佟抬眸，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丑，估计这也是一个npc。 “那各位想从什么项目开始呢？”小丑只是自顾自地问着，脸上的油彩浓重，嘴角大敞，并没有想要回答她的样子。 “最快的。” 小丑似乎没有明白乌佟口中的话，瘪了瘪嘴，继而听到少女直接了当地说道：“什么项目，赚积分最快，报酬最丰厚。” 听到这里，乌佟见小丑的眼珠倏忽亮起，笑意愈发浓烈，只是在油彩的加持下显得有些诡异。 他经营了这么久，其他的候选裔只是在赌场里寻找一些小筹码，低风险的益智小游戏。 可眼前的少女不一样。 乌佟，是第一个一上来就要参加高风险项目的人，她这样的打法无疑是在自掘坟墓。 “有是有，叫de-krul poker。” 小丑话到一半，面露难色，“就是……”。 “你是说，代价吗？” 乌佟早就做好了准备，赌/du场嘛，说得好听点是来钱快，不好听的就是拿命赌/du了。 赌/du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情况好一点，倾家荡产，剩下的，就是血腥的肢解游戏和器官拍卖环节。 环顾四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充斥着整个赌场。 失去理智的赌徒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空洞的眼神中只有对铜臭的渴求，丝毫不复往日对妻儿的温情，那颗心早已被赌场血淋淋的利爪掏空，就连唯一属于自己的身体也被榨干。 这里就是个吃人的无底洞，一旦踏进，就会把你嚼得连渣都不剩。（法制社会，严禁赌/du博！！！） 若是放在现实生活中，乌佟绝对不会沾染上这里的一点腌臜气息。 但这里是副本，是只有通过了，才能探清自己身世的关卡，她没有选择，这也是为什么她一上来就不知死活地想参加风险最高的项目的原因。 她想速战速决。 相比起失败和死亡，她更怕的是后悔。 她孑然一身，所以无所畏惧。 “也不算代价，只是，有一个规定—— 筹码的选择，不止一个，除了金钱，还有身体部位。” 小丑莞尔一笑：“小姐，还想参加吗？” 乌佟心头一沉，终究还是要来的。 她之前就猜到是这样，只不过当自己真正面对这样血淋淋的事实，她还是怕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处被温热包裹住，乌佟转头：“怎么了，拓忒？” “……” “真的要去吗？” 是温和下来的口吻，黑豹下颌线紧绷，皱眉直视着少女的双眼。 听着平时桀骜不羁的落拓少年说出这样的话，乌佟犹豫了。 她并不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相反，自己可以算得上是倒霉到家。 乌佟垂眸，余光扫过塔主与上将，两人身为跟进人员并不能参与进来。 奇怪的是，诃珐诺兰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悲悯。 人们都说hepha塔主的心思最难猜，那kol上将，根本就无处可猜。 透过那张冷峻的脸庞，没人看得出来男人到底在在想什么，因为这些人根本不敢直视上将的眼睛。 但此时乌佟却在那副冰冷面具之下，看到了其中躁动不安的情绪。 这个时候，没人能替她做决定。 是成王，还是败寇，在此一举。 随着人潮，他们已经走到了赌桌旁边。 “规则。” 乌佟直接对着小丑问道，这样无异于告诉拓忒墨尔自己最后的决定。 她知道，不论自己做出怎样的决定，身边的人一定会坚定不移地选择支持自己。之前那次擂台赛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 “我没听错吧？” “规则？” 听到少女的提问内容，周围的赌徒纷纷开始嘲笑，有的甚至直接将目光放在乌佟的身上来回“审视”。 “怎么还来了个小美女！” “是呀，还是个连规则都不知道的小美女哈哈哈哈……” “要不要叔叔调教调教你呀！……哈哈哈哈” 少女此刻身上还披着一件男性外套，如果不披，恐怕就不止被油腻男轮流“视/jian奸”这么简单了。 乌佟在问完规则之后，眼前就呈现出一张蓝屏，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规则。 她现在没有闲工夫将心思放在周围的声音上，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她需要在下一轮之前尽快弄清游戏规则，时间不等人。 乌佟看到的画面如下—— 【de-krul poker是一款简单易学的纸牌游戏，基本所有的玩家都能在十分钟之内掌握其基本游戏规则和技巧，但同时也存在“易学不易精”的情况。】 【由于您选择的是无限下注桌，那么所需要承担的风险也是最高的，因为一旦加注，就要是您前一位庄家的两倍。】 【比牌方法如下： 用自己的2张底牌和5张公共牌结合在一起，选出5张牌，不论手中的牌使用几张（甚至可以不用手中的底牌），凑成最大的成牌，跟其他玩家比大小。 比牌先比牌型，牌型一般分为10种，从大到小为： 皇家同花顺，同花顺，四条，葫芦，同花，顺子，三条，两对，对子，高牌。】 也许是在军队里待久了，克凛赫斯对视线很敏感，眼神瞥向那几个不怀好意的赌徒，这无疑让本就暴虐的男人变得更加阴郁。 不出一秒，那几个刚刚还在嘲笑调戏乌佟的赌徒瞬间感觉呼吸不畅，感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死死扼住，痛苦的神情代替了之前那副丑恶贪婪的嘴脸。 现在的他们除了大口呼吸别无他法，因为找不到凶手。 气压，就是这样产生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还有物理上的。 乌佟规则看到一半却被小丑的提醒打断了。 第51章 无限下注桌，现在开始！ “小姐，这里的庄家必须选择另一个人作为意见参考者，因为是无限下注桌，所以多一个人也好多一份力量。” “如果我们没有钱怎么办？”乌佟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规则上说必须要有基本的本钱压到注池里，就是俗称的下注。 “这你就不知道了，小姐是否先前就积累了一定的积分？”小丑似乎并不急，像是笃定少女有积分一样循循诱导。 乌佟回想着，好像有这么回事：“有。” “那就好说了。”小丑喜笑颜开：“十个积分就可以兑换一百万，小姐，你要怎么兑换呢？” 照这样说，只要每位庄家在注池的筹码累积的越多，那么最后的赢家获得的积分也就越多。 “如果我赢了，会有什么奖励？” “当然是积分回报啊……这个嘛，不如先赢了再说？” “那小姐，你想好自己的搭档是谁了吗？”小丑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乌佟身边的男人，“是这位男士吗？” “是。” 拓忒墨尔甚至都没有经过乌佟的询问就直接回复，从当前的局势来看，除了他，谁也帮不上这个忙。 大致了解完规则之后，乌佟与拓忒墨尔便坐上了三号庄的位置，身边其他三个庄位也陆陆续续坐满。 小丑唇瓣大咧，高声大喝： “那么，无限下注桌，现在开始！欢迎大家前来观看！！” 话音刚落，整个赌/du场的人群唰的眼瞳一亮，像是见到什么千年难遇的稀奇事儿纷纷闻着铜臭味儿凑过来。 说实话，乌佟心里是没底的，她与小丑用二十积分兑换了两百万，可在无限下注桌里，两百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数字。 乌佟事先就观察了其他庄位的玩家，一号庄的两个男人，她不认识，应该是这里无具体任务的npc。 二号庄则是与他们一样的男女搭配，只是，其中那个男人是个候选裔，叫乔雷尔。 四号庄的人则是莫迪玛与库斯汀。 “现在，公布四位庄家各自拥有的bank roll(筹码）。” 小丑滑稽地将手一挥，巨大的屏幕便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号庄位：350 w】 【二号庄位：200 w】 【三号庄位：200 w】 【四号庄位：300 w】 此刻，场上的局势一目了然。 她不知道莫迪玛与库斯汀是怎么拿到三十积分的，也许是在地下城攒的，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他们自己的钱，而是从别人那里抢的。 “看牌吧，各位？” 就在这个时候，小丑荷官点了点桌面。 乌佟翻开两张底牌—— 黑桃8，黑桃10。 不出片刻，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只见一号庄位的两个男人眼神放光，那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乌佟垂眸，琢磨自己手中的牌，算不上好。 但是，在公共牌出来之前，都不作数。 “各位庄家，blds（盲注）时间到！下注吧！” “50 w！” 一号庄的两人立马叫喊出声，激动的红光满面。 那么，接下来，除了跟注，就是加注。 “call！（跟注）” 乌佟与拓忒对视，没有过度思虑：“call。” 相反，四号庄位的人就显得谨慎了不少：“call。” 还没有翻牌，注池的筹码已经累积到两百万。 “那么，flop！（翻牌）” 小丑不紧不慢地将三张公共牌亮在公众眼前—— 分别是黑桃6，红心q，红心a。 “bet！（押注）” 看到第三张公共牌出来后，一号庄位的两个男人立马加注：“raise to 60 w!” 【注池筹码数：260 w】 可见一号庄位根本就没有想要check（让牌，即直接请求看牌，但是需要所有庄家同意）的意思，那么场上的庄家除了弃牌，就只能跟注或者加注。 “call。” 乔雷尔此时面色凝重了起来，就连腿上的性感女郎都被他推了下去。 接下来就到乌佟了，此时的局势尚未明朗，她还是选择稳扎稳打：“call。” “call。” 不出意外，翻牌圈的其他庄家都跟注了。 此时的局势就连局外围观的赌徒们都一头雾水，究竟这几位庄家的底牌得有多亮眼，才能让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弃牌。 【注池筹码数：440 w】 “turn！（转牌）” 小丑直接将第四张公共牌亮出—— 黑桃2。 此牌一出，一片唏嘘，这可不是什么好牌，不管是比大小还是组成其他牌型，都不是什么最佳选择。 但是赌疯了神智的人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只要第五张公共牌出现了一张相同的黑桃2或者随便什么花色的a，那么就可以组成葫芦或者四条，一号庄家绝对是全场vp，因为他们手上有两张花色不同的a！ 要知道，皇家同花顺与同花顺下面就是四条与葫芦。 而出现同花顺的比率，是万分之一，皇家同花顺就更不用说了。 “raise to 80 w!” 一号庄家的加注让场外的人开始猜测。 少女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她现在心里也没底，加上公共牌，她已经有四张同花色的牌了，所以这次决定至关重要。 乔雷尔看着桌上的牌，直接将手上的底牌一摔：“fold！（弃牌）” 这个时候，看到一号庄位的举动，人们心里差不多摸清楚了。 乌佟身为与乔雷尔拥有相同筹码数的庄家，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弃牌。 因为现在，她手里只有90 w了。 但是，当围观的赌徒都认为三号庄位的少女要弃牌的时候，却听见镇静清亮的女声响起。 “call。” 乌佟面子上捕捉不到任何神色，其实只有拓忒墨尔才能感觉得到，身边的人放在桌下的手指颤抖得有多剧烈。 但de-krul poker最考验人的，不是玩家的技术有多精湛，或者玩家家底有多深厚，而正是眼下的心理战。 只要敢赌，心态扛得住，指不定就从菜鸟变大神。 拓忒墨尔侧身，看向洋娃娃那张冷静的假面，直接伸手将乌佟颤抖的左手包裹住，接触手心的瞬间就是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乌佟极力安抚着自己即将跳出胸腔的心脏，她知道，自己在赌。 “别怕，大不了……毁了这个赌场。” 就在后怕的时候，自己耳边传来一阵带着温热气息的低语，他在安慰自己，好像不管自己做什么，黑豹总是会第一时间站在自己身后给予支持。 “call。” 库斯汀视线阴狠地盯着拓忒墨尔的方向。 他们的底牌是方块k和红心j，加上已有的公共牌，只要第五张的运气还不错，那就可以凑成顺子。 所以，场上的三位庄家心境都是一样的，都想赌下一张。 【注池筹码数：680 w】 “那么，river！” 小丑嘴角诡异扬起，精亮的眼瞳在每个人身上都扫了一遍。 人群视线纷纷集中于桌上的最后一张公共牌—— 红心a！！！ 此牌一出，四号庄家脸色陡然一变，竟然不是他们预期的那样！ 乌佟看着第五张公共牌，一时慌乱了起来，极度紧张下，她的胃部开始隐隐作痛。 第52章 “四根肋骨。” “！” “公共牌就已经有两张红心a了！” 那这就意味着，只要剩余的庄家手上有两张随便花色的a，就是四条！ “各位庄家，亮底牌吧！” 随着一号庄位的男人缓慢将手中的方块a与黑桃a亮出来，整个赌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嘶吼！ 要知道，这个项目最先比的不是大小，而是牌型！ 而一号庄家的牌型竟然是仅次于同花顺的四条！！！ 乌佟现在是真信自己招霉了，现在她手上仅剩十万。 可游戏，并没有结束。 一旦进入这个项目，至少要参加两轮。 这也就意味着乌佟在接下来的游戏中，除了弃牌，别无他法。 此时在克巴普夜店的一行人也都被这里爆发的喝彩声吸引过来，忧心忡忡地看着乌佟的方向。 诃珐诺兰倒是没有表现出低落的神情，他知道，小东西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就像小时候玩游戏一样。 运气这个东西，是有正负阈值的。 就在这个时候，拓忒墨尔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异能，用不了。】 乌佟立刻意识到这个游戏的问题了，只要是在这个赌桌上坐着的人，异能都会被特殊的磁场干扰到精神力，从而使异能失效。 也就是说，这个游戏，谁也干预不了，只能继续进行下去。 “新一轮的游戏开始了。” 巨大的屏幕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更新各位庄家的bank roll: 【一号庄位：840 w】 【二号庄位：90 w】 【三号庄位：10 w】 【四号庄位：110 w】 “这三号庄位的形势不怎么妙啊！” “还有一轮，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挺过去。” 赌徒议论纷纷，而赌桌上，少女的眼神却愈发坚定，笔直的脊梁从未塌下。 “怎么办，小佟姐怎么还要参加下一轮？” 卡娜的声音微微染上哭腔。 “不知道啊……” 业摩看似在安慰卡娜，其实眼神时不时瞟向克凛赫斯的方向，哀婉地说道：“可惜这个赌桌有磁场干扰，谁都不能终止游戏，真是不知道乌佟怎么想的，居然上来就整这么猛。” “不过，办法还是有的……” 龚长辕推了推眼镜，突然出声：“少校是说用身体部位？” 往常大大咧咧的尤音子听到这话，也是眉头紧皱，冲着桌上的人大喊：“乌佟，不然这一轮就直接弃牌吧。” 之前用积分兑换筹码的时候小丑就跟乌佟再三确认过是否只兑换两百万，一旦游戏开盘，至少两轮都无法再用积分兑换。 乌佟脊柱发凉，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那，就用别的。 就在众人都以为少女要知难而退的时候，少女却再次做出出乎意料的举动。 而拓忒墨尔在乌佟摇头的时候就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心头一紧，神色中带着慌张：“用我的。” 乌佟笑得很苍白，她知道，这没用。 拓忒只是作为一个意见参考者在庄位上坐着，真正被剥夺身体部位的，只有自己。 “我申请用身体部位兑换筹码。” 少女清丽声线在偌大嘈杂的赌场再度响起，微弱有力，冷静得不像话，但那微微颤抖的声带还是被克凛赫斯捕捉到了。 此话一出，空气中的兴奋因子立刻似孢子一般四处扩散，闹哄哄的赌场瞬间阒静，等待着小丑的回应。 谁不想看热闹呢？ “乌佟你疯了！” 尤音子在一旁大喊，卡娜吓得脸都白了，此刻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 克凛赫斯古井无波的眼中荡起层层波纹，气压愈发低沉，可暴虐的情绪立刻被诃珐诺兰那警告的眼神压制。 “记住，我们只是跟进人员，此时不能插手。” 不管是出于少女的原因，或者身份是军人这一点，他都厌恶这里的空气。 克凛赫斯阴鸷扫了眼身边宠辱不惊的人，不愧是老家伙，死板的很。 “哇哦！这里竟然有一个勇气可嘉的孩子！” 听到乌佟的请求，小丑的唇瓣愈发扯开，精明的眼神中惊讶又满意，就连语调都变得古怪了不少。 “那么，你想用哪一个身体部位呢？我们这里可是用疼痛指数来衡量的哟！” 疼痛指数吗？ 老本行了。 众人只见少女神色间闪过一瞬间的狡黠，随后朱唇缓启： “四根肋骨。” ！！！ 在场的人听说四根肋骨，一改往日惊叹的口吻。 要知道，从医学鉴定上来讲，肋骨骨折一般要比四肢骨折更疼。 如果肋骨骨折四根，不仅会引起肋间神经的剧烈疼痛，还会造成肺不张或者肺实变，出现反常呼吸运动，甚至威胁生命安全！ “这要是四根齐齐断裂，只怕是疼都要疼晕过去吧？！” “那可不是，看来这女孩是真的赌疯了。” 看众纷纷摇头。 尤音子直接破口大骂：“乌佟，你是不是有病？都说了直接弃牌，怎么就是不听！” 乌佟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这里的异能无法发出，但是并不代表，自己不能吸收。即使没办法马上自愈，也能在身体里积攒力量，她竟然对疼痛出现了渴求的症状！ 此时，小丑的声音悠然响起，眼神还在拓忒墨尔身上来回打转：“温馨提示，意见参考者不允许代偿伤害哦！” 拓忒墨尔的眼神已经算不上冷静了，直接对着小丑冷言：“她要是出了赌桌恢复不了，你这赌场……也别想开了。” “好！” “那么，申请即刻生效。” “噗呲——！” ！ 小丑话音刚落，指尖一动，乌佟胸腔的四根肋骨发出沉闷的扭转碎裂声，她感觉得到，畸形锋利的断裂处直直插入肺部，现在连呼吸都艰难！ 拓忒墨尔眼疾手快接住即将从座位上跌落的人，她此刻真的就像易碎的洋娃娃一般，本就白皙的肤色现在是一点血气都没有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少女竟然一声不吭。 场下人的惊呼甚至比之前开出四条时候的都要来的震撼一些。 克凛赫斯空洞地盯着少女瘫软的身躯，寂静腐朽肋骨之下附着的心脏终于开始鲜活震动，那是很久没有体会过的感受了。 乌佟闭着眼，落入一个宽厚滚烫的怀抱，她知道是拓忒墨尔。 她很疼，口腔里的软组织已经被她的牙齿咬得血肉模糊。 那就，多待一会儿吧。 “咳咳！” 一口污血从少女唇角泄出，衬得那人愈发明艳诡谲。 第53章 她要弃牌吗？ 拓忒墨尔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人，就像之前驮她回豹族基地一般，眼尾通红，低头颤抖着声线问道：“疼不疼？不用忍着。” 可惜怀里的人已经没有回答的力气了，呼吸对她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哇哦！看来这位小姐很坚强嘛……” 小丑荷官在板面上确认完毕后才悠悠开口： “经过估算，三号庄家可以兑换400 w！” 莫迪玛见真的有效，于是咬咬牙，眼神狠毒：“我也申请用身体部位兑换！” “就用右腿！” ！ “啊！——” 话音刚落，众人只听见男人惨叫一声，身体向座位后后方仰去，右腿直接骨折。 “非常遗憾，这位先生，经过疼痛指数估算，您右腿的价值只有150 w呢～” 小丑嫌恶的怪调传来，似乎是讨厌这刺耳聒噪的叫声。 这样的疼痛都会使一个男性候选裔惨叫出声，众人心里惊叹道，之前那个女孩得遭多大的罪！ 竟然一声不吭！！ 接下来，bank roll上的数值立刻发生变化—— 【一号庄位：840 w】 【二号庄位：90 w】 【三号庄位：410 w】 【四号庄位：260 w】 这下，乌佟一跃成为筹码数第二的庄家。 乔雷尔脸色发青，他没有想到乌佟这女人会这么疯，按照她这样的玩法，自己哪怕是成残废都不一定能成为大赢家。 “现在，游戏，正式开始！” 诃珐诺兰就知道小东西不会善罢甘休，毕竟，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总是能绝境反杀的人。 “blds！（盲注）” 小丑已经将三张公共牌摆了出来，背面朝上。 乌佟与拓忒也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他们的底牌—— 方块a与红心j。 “80 w。” 不愧是赌场的老手，相比起上一次，一号庄位的两个男人就显得冷静了不少，筹码多了，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一旦冲动过头，就是倾家荡产。 “fold。（弃牌）” 乌佟见乔雷尔直接弃牌，这个时候如果硬跟，他也玩不到河牌圈，赔了夫人又折兵。 “call。（跟牌）” 表态的是拓忒墨尔，乌佟现在已经疼的说不了话了，躺在身后少年的身上，以气若游丝的声音耳语。 “我们也call！” 见乌佟跟注后，四号庄位的库斯汀立即叫喊。 因为，他们这次拿到的，可是两张花色不一样，但数字相同的底牌！ 【注池筹码数：240 w】 “flop。（翻牌）” 小丑微笑着将三张公共牌翻开—— 方块9，梅花4，红心q。 看到这里，莫迪玛的眉毛使劲向上撑起，眼眶突出，就连刚才的疼痛都被强烈的兴奋感麻痹了，加上公共牌，他们就有三张4！ 也就是说，在剩下两张未知的情况下，他们至少能凑成三条，运气好就可以拿到葫芦或者四条！ 乌佟手中已经有了花色相同的a与j，但是现在即使公共牌里有自己想要的牌，也说不准，这次不允许她再出现任何失误。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见一号庄家迟迟没有叫柱的意思，而是在沉思。 这一轮，大家都谨慎了很多。 经过小丑的催促，一号庄位的为首的男人用手指点了桌面两下，将眼神放在乌佟与库斯汀的身上，似乎是在请求。 “哦？” “我们一号庄家似乎是想check……那另外两位庄家呢？” 拓忒墨尔收到乌佟示意后也用手在桌面上轻点两下示意。 莫迪玛面色不霁，但他不会错失这个不用下注就可以看牌的机会：“同意。” “turn。（转牌）” 小丑只好妥协，极其不情愿地翻开了第四张公共牌—— 方块10！ 看到这里，一号庄位的两个男人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他们手上是方块k与红心j，但凡加上公共牌，他们就是同花顺！！！ “raise to 330 w!” 整个赌场似蒸锅一样炸开，霎时闹得沸沸扬扬。 已知现在公共牌为方块9，梅花4，红心q，方块10。 “他们绝对是葫芦以上的牌型！” “嗐！叫我说，按照他们这样加注，同花顺跑不了啦！” 龚长辕推了推眼镜：“我怎么觉得，330 w这个数字是在针对乌佟他们呢？”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啊，乌佟只有330 w了。”就连一向吊儿郎当的业摩都将精力投入到了这场赌局中，说完之后照样瞟了他家上将一眼。 乌佟耳边全是嗡嗡声，她现在虽然直不起身，但是却听到了那个明显的330w。 就剩最后一张牌了，看来…… 一号庄的人是笃定了自己会赢了。 她要弃牌吗？ 可惜，她乌佟偏偏是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疯子，用血肉换来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call。” 这次不是拓忒墨尔回答的。 在喧闹与嘈杂中，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气若游丝。 ！！！ “这是在找死啊！？” “这三号庄家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都这个时候了，弃牌是最好的选择！” “要是换做我，我早在第一轮儿就弃牌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混到今天，也就这样的原因啊！” 另一个赌徒眼神精明，像是见过很多牌局似的：“哼，没那么简单，不是还有一张牌吗？” 这下气氛瞬间阒静，他们知道，这将是有史以来最激烈的牌局。 相比三号庄位的乌佟与拓忒墨尔，四号庄位的两个人如坐针毡，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没有筹码了，库斯汀剜了一眼三号庄位的方向：“fold。（弃牌）” 【注池筹码数：900 w】 “那么，场上就只有两位庄家咯！” 小丑眼珠转了一圈，阴恻恻开口：“river！（河牌）” “啊啊啊！！！” 又是一阵骚动！ 第五张公共牌竟然是—— 红心k！ 周围的赌徒疯狂吼叫着。 现在，就是翻看底牌，一决胜负的时候了！ 桌上的公共牌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就像此刻的那个被抱在怀里的少女一样，分别为方块9，梅花4，红心q，方块10，红心k。 而此时一号庄位的两个男人依然沉浸在自己成了同花顺的极度兴奋当中，根本并没有在意第五张公共牌。 难不成还能出现皇家同花顺？ 要知道，一次四个庄位的局，大概需要十二点七万次牌局才可能出现一次皇家同花顺！ “现在，两位庄家，showdown（亮出底牌）吧？” 小丑的话一出，闹哄哄的赌场立刻安静了下来，就连醉酒的赌徒都停止了咒骂，纷纷减小音量，屏住呼吸看着大屏幕上的画面—— 一号庄家不出所料，方块k与红心j！ 是同花顺！！！ 第54章 it’s royal flush！！！ “先别急，小东西还没翻呢。” 诃珐诺兰终于在此时出了声，眼底尽是对乌佟的赞赏。 观察拓忒墨尔的举动，没猜错，小东西赢了。 拓忒墨尔轻轻将乌佟抱起，注视着毫无生气的那张脸，眼尾泛红，擦拭着乌佟不断冒出的冷汗，无声的嘴型告诉她： 你，赌赢了。 随后，他抬手将面前的两张底牌掀开—— 方块a与红心j。 …… …… 沉默。 全场沉默！ 现在是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众人屏息…… ！！！ 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三秒过后，整个赌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嘶吼与掌声，既充满癫狂又充满着对少女的敬畏。 业摩此时眼神又转向一旁伫立似雕像的人—— ！？ 什么鬼？ 克凛赫斯竟然笑了？ 冷面修罗竟然会笑？！ 即使只是短短几秒，业摩也捕捉到了上将那微微挑起的英眉和唇角，看得出来，他很惊讶。 但业摩总觉得其中掺杂着些什么，复杂深沉。 “这……呼……” 小丑则是不可置信地用手指抹了抹眼睛，强迫自己深呼吸，脸上的油彩被晕染开，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颤抖着手指，声音战栗着开口： “royal…royal fsh……it’s royal fsh！！！” “是皇家同花顺！！！” “这是我作为荷官以来第一次见到的皇家同花顺！” “哈哈哈哈！” 小丑荷官此时整个人都像是疯癫痴呆了一般发出惊悚尖锐的诡笑，视线不断在少女那两张底牌上打转！ “咳咳！” 乌佟感觉自己的胸腔处的疼痛感开始慢慢减轻。 异能，可以用了。 “看啊！” “上帝就是会奖励有勇气的孩子！” “哗啦啦——” 小丑直接将注池中的900 w筹码朝着少女的方向推了过去。 五颜六色的筹码叮叮当当散落，径直跌落赌桌，惹得周围的赌徒露出垂涎之态。 “同花顺遇上皇家同花顺！啧啧啧，今天算是开眼喽！”龚长辕面带微笑，冷静地推了推镜片。 “哇！小佟姐怎么这么厉害！”卡娜激动地晃着手臂。 “还真看不出来，乌佟有一手哈哈哈哈……”尤音子跟龚长辕说着：“我就说我眼光不错吧！” “……不知道刚刚是谁在那泼妇似的喊乌佟疯子……” 龚长辕话到一半，嘴巴便被尤音子的美甲抓住，眼神警告：“嘘……不要惹我生气。” 克凛赫斯抿唇敛眸，缓缓走上赌桌，视线注视着少女白金色的发丝，在奢靡辉煌的灯光下，散发出一圈圣洁的光晕。 而周围红了眼的赌徒纷纷跪倒在少女身后，手里疯狂拨动着散落在地上的筹码，做出使徒膜拜圣女之态。 他在思考，玫瑰的颜色，好像不止一种。 此时，两队队员一窝蜂地涌向赌桌，将乌佟围成一圈，而一号庄位和四号庄位的几人则是灰溜溜地离开了场地。 拓忒墨尔完全没有关注周围掀翻屋顶的嘈杂与喧闹，低头看向乌佟：“还是很疼吗？” “异能咳……咳咳，回来了。” 乌佟刚说话，肺部淤积的污血就顺着嘴角留了下来，所以声音也是含糊不清。 “要是说不了话就别说了，看着怪可怜的，小东西。” 诃珐诺兰用惋惜打趣的口吻庆祝着乌佟的胜利，依旧是那副淡雅温柔的样子，眼神中满是赞赏。 但是，就在大家以为乌佟会乖乖呆在拓忒墨尔的怀里的时候，乌佟皱着眉头，颤颤巍巍伸出了右手，在众人面前挥了挥。 ？ “小佟姐，你想干嘛？打招呼吗？” 卡娜漏出酒窝：“嗨～” 乌佟一个白眼过去，闭上了眼。 “诶？小佟姐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老娘要钱！ 要积分！！！ “你们挡着她的视线了，她要找小丑换积分。” 拓忒墨尔沉声，非常默契地说出了乌佟想说的话。 众人只见乌佟猛然睁眼，向拓忒墨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即将视线落在正前方的那道身影。 乌佟（虚弱呐喊）：你！就是你！挡着我的财路了！！ 克凛赫斯抬眼，两道视线交汇，面不改色地转身，命令下达： “你，过来。” 小丑此时正愁着怎么进去，矮小的身材被面前这个雕塑般的高大身躯遮挡住，即使是刚刚蹦起来也看不到被包围的少女。 这下看见前方终于让出了位置，不知所措的圆脸瞬间明朗：“好嘞！” 小丑艰难地从克凛赫斯与业摩两个大男人中间挤过，脸上失去了之前那副诡异的神色，胖嘟嘟的脸蛋在此时却显得滑稽搞笑。 “嘿咻！” “乌佟小姐～我来啦！” 乌佟恍惚间听见金钱叮当响，立马直起身，眼神放光： “咳咳咳……什么，钱来了？” …… 众人：……这人怕不是有病吧。 这下硬是让拓忒墨尔在心疼会之余还多了一丝好笑：“不是钱，是小丑荷官。” 小丑整理了衣冠，清了清嗓子：“由于你是我职业生涯里遇见的第一个皇家同花顺得主，除了九百万，我还有一个特殊的奖励要送给你哦！” “别废话，咳……先把钱给我再说。” 乌佟感觉身上自愈的速度越来越快，此刻的疼痛感已经减轻的大半：“记得给我兑换成积分哈。” 小丑听见乌佟不太客气的话并没有生气，反倒是激动了不少（赌神跟我说话了耶！）：“那是自然，马上到账！” 小丑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变得忸怩娇羞了起来：“那个，乌佟小姐……我能摸摸你的手吗？就是出于崇敬的那种嘿嘿～” “不行，出去。” 就在乌佟疑惑的时候，克凛赫斯凌厉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不怒自威的气压。 “好叭(╯▽╰)～” 小丑只是稍稍伤心了一小会儿，又展开笑意：“以后记得多多光顾de-krul poker哦！” 随后再次艰难从两人中间挤出去。 拓忒墨尔淡漠扫了一眼克凛赫斯，手上开始动作，穿过少女腿窝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裙子怎么这么短？ “你想干嘛？” 乌佟猜到拓忒的意图了，看到周围那么多人，就没好意思：“咳，没事，我自己可以走。” 拓忒墨尔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手上一空，怀中的人早已直起身，抬手扶着座椅晃悠悠站起来了。 即使现在整个胸腔还是疼得发麻，乌佟也可以勉强站起来，毕竟对于一个生来就与疼痛为伴的人来说，这点罪都受不来，还叫什么进化候选裔。 “唉！” 卡娜大惊：“小佟姐你——！” 第55章 【恭喜维修官乌佟触发隐藏任务！】 “——扑通！” “咳！” 少女单薄的身躯径直跌落而下，再次从口中呕出一大滩猩红血渍。 在乌佟迈开步子的刹那，脚踝处无法忽视的失力感再度袭来，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也恰恰是在少女即将扑向地面的瞬间，周身气压一紧，乌佟整个人被毫发无伤地复原回直立状态，稳稳当当。 男人眸光渐深，薄唇紧抿。 “小东西，你逞强的样子挺好笑的。”诃珐诺兰视线在克凛赫斯身上停留片刻，温和打趣：“还是乖乖让拓忒墨尔扶着吧。” “我……这不是还没完全恢复嘛。” 望着队友关切的眼神，乌佟尴尬：“没事儿的，别担心，不出一刻钟就会好……” “那血不吐出来反而坏事儿哈…哈……” 拓忒墨尔垂眸，自如伸手稳住少女身形，主动转移话题：“你自愈能力提高了？” “好像是。” 乌佟留心打量身边人一样，回想着之前恢复的时间，“进入副本之后，尤为明显。” “你们那边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 相比起光顾着玩的尤音子，龚长辕就显得可靠得多：“我打听过了，克巴普那边的消息基本上都是我们之前就推测出来的，没什么重要的。” 卡娜这个时候突然询问出声：“所以说，还是要去卡斯勒游乐场对吗？” “我们小卡娜终于聪明了一回，不容易啊！”尤音子摸着卡娜海藻般森绿柔顺的头发，露出慈母般的微笑。 “好了好了，走吧。” 看着面前打闹的几人，乌佟即使在疼痛的情况下也忍俊不禁。 她想，要是可以一直和这些可爱的人待在一起…… 就好了。 她从未体会过有人关心的感觉。 许是倥偬荒诞，打马而过，幽篁忆起往事，林林总总的浮华绚丽中只剩孤身一人，少女明媚笑颜徐缓湮没，空洞迷朦的怅然若失取而代之。 世上之事，不如意十有八九。 …… 系统提示—— 【尊贵的维修官乌佟，恭喜成为皇家同花顺得主！（积分+90）】 加上之前的30积分，现在乌佟一共累积了120积分。 就在她心里计算分数的时候，整个左手臂突感到轻微的抽搐，随后就是细细密密的刺痛，像是筋脉上被针扎一般。 随后，系统再次提示—— 【恭喜维修官乌佟触发隐藏任务！】 【隐藏任务：成为血轮疟病毒母体，只要感染人数达到候选裔二分之一的人数就可以顺利获得“保送”机会。（保送：无论第一副本生死，候选裔可直接保送至第二副本！）】 乌佟收拢游散思绪，心下一惊，这不会就是什么特殊奖励吧？ 这不是直接丢给自己一个烫手山芋吗？ 什么叫血轮疟病毒母体？ 难不成和左臂上的刺痛感有关？ 还有，怎么感染？ 一连串的问题从脑海中冒出来，但她转念一想，这个不比主线简单得多？ 心情瞬间舒畅，再次变成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也不枉她折断的四根肋骨。 这个时候，大家都商量着下午吃什么，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左臂的异常和此时起伏的情绪。 走在她身边的拓忒却将头转了过来：“你怎么了？” 小黑豹那灵敏的感官，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自己的异常呢？ “没什么，就是手抽筋。” 乌佟嘴上这样说着，但其实心里愧疚得很，自己对小黑豹是不是不太坦诚呢？ 余光突然瞟到少年锋利落拓的下颌线，乌佟临时兴起—— 那就，那你开刀吧。 小黑豹？ —— 地下城休息区。 “乌佟手上已经有很多线索了，而且，赌场之后她的积分也不少。” 莫迪玛与库斯汀出了赌场之后就找上了乔雷尔，莫迪玛将之前听到的线索一股脑地告诉两人，意思是想组成团体。 “我看那女人不爽很久了，老子本钱都赔进去了！” 乔雷尔手上摸着性感女郎的腰，脸上露出阴险憎恶的神情。 莫迪玛此时出声：“副本里虽然有主线任务，但是又没说不能相互淘汰，不如……” “可是……她身边的那个拓忒墨尔不好对付。” 库斯汀之前与拓忒墨尔交过手，“这个想法不成立。” “这还不好说，你们知道亚特伍德吧？” 莫迪玛眼神中划过一丝诧异：“你是说，那个异能是分身的前辈？你竟然结识了亚特伍德！” “也算不上，只是之前见过几次面。”乔雷尔想到什么，嘴角一勾：“但，他有个癖好。” “都不用我们动手，只要把人交出去，那女人估计就被玩儿得半死了。”乔雷尔说着，还不忘捏了一把手中女郎的腰肢：“小美人儿，我算得上是温柔了。” 听到这里，两人瞬间明白是什么意思了，阴恻恻的笑声回荡于糜烂腌臜的包间。 —— 出来之后乌佟就赶紧去了更衣室，就在脱下拓忒外套的时候，她看着手腕上的紫色筋脉，眉头一皱，怎么还延长了？ 只见那原本缠绕在手腕边的筋脉悄悄爬到了少女小臂中间的位置，颜色愈发醒目，甚至有发黑的趋势。 听到尤音子的催促声，乌佟不得已中断思路，换完衣服就离开了地下城。 在酒店餐厅解决完晚饭之后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整个人直接向前栽去，倒在一个柔软蓬松的枕头上。 鼻腔中满是阳光晒过的暖意，紧绷的神经随之放松。 现在她苦恼的是怎么完成隐藏任务，如果要感染一半的人数，那就意味着接下来几天自己要与不同的候选裔碰面，还是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 稍有不慎露出马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乌佟像死鱼一样在床上躺了半天，突然点开终端上的联系人界面，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灵光一闪—— 【拓忒，来酒店旁边的花园一趟。】 拓忒墨尔：【什么事？】 乌佟：【想了解一下昨天晚上杀人的那个男人的活动轨迹。】 接下来拓忒墨尔就没再疑问，估摸着是动身了。 如果是母体，那要怎样才能感染子体呢？ 难不成，是咬脖子？ 不管了，反正接下来就知道了，乌佟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嗒作响。 …… 由于是乘电梯，而她又刚好在拓忒墨尔的楼下，所以两人是在电梯里遇见的。 粗重钢缆缓缓下降的声音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明显，富丽堂皇的金辉色电梯内里可以将人影拓印得很清楚。 即使是奢靡无度的设施，也掩盖不了这里腐烂不堪的事实，电梯里的气氛始终保持着沉闷紧张。 “今晚还是会有候选裔死亡。”拓忒墨尔此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乌佟的意图，所以很认真地分析当前的局势。 “按照你之前的推测，我怕……我自己——” “！” 少年的话说到一半，却硬生生停了下来。 拓忒墨尔幽绿瞳孔放大，接下来的话悉数被吞咽进喉咙里，脸上错愕的表情仅仅只是存在了一秒。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脖颈那块被吮吸的皮肤上，准确来说应该是舔咬。 第56章 “所以，你是拿我当试验品？” ？ 比想象中要难咬一些。 乌佟又换了个更加柔软的位置，朝着黑豹的脖子就是一口！ 拓忒墨尔就这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从电梯镜面中看见自己身前那个肆意大胆的洋娃娃，此刻正将头埋在自己的脖颈里—— 耳鬓厮磨，是只有恋人才会做出的举动。 细密的疼痛与洋娃娃发丝扫过的痒意从那块皮肤一直蔓延至神经末梢，将他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呼吸愈发粗重，心跳也开始加速，这就是小黑豹最原始的反应，乌佟咬噬之后便感觉到拓忒的异常，意外的是，他竟然很听话，没有任何反抗。 直至舌尖舔舐到丝丝血腥味，乌佟才松了口，离开前还不放心地舔了舔。 暧昧潮湿的气息萦绕在两人周围，充斥着略显狭窄的空间。 “你……在做什么？” 少年声音暗哑晦涩，震动瞳仁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系统提示—— 【维修官乌佟已成功感染一人！请再接再厉！】 “额……” 乌佟离开之后立刻将身子转过去，只是这样刚好就可以从镜面中看见黑豹那微微发红的耳尖。 但是，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此刻正以盯猎物的方式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没好意思，就率先移开了眼。 “马上解释！” “此事，说来话长……” 乌佟故作老成刚准备解释的时候，电梯门开了，一楼到了。 拓忒墨尔敏锐环顾四周，熟稔平息跳动的脉搏，扬眉嗤笑一声：“等会儿说。” …… 欧式花园内。 “这下，你懂了吧？” 乌佟吧啦吧啦一堆之后，将脸侧过来问道。 拓忒墨尔眉头一皱：“你是说，你触发了隐藏任务？” “我也不知道怎么触发的，但是目前就是这样。” 乌佟打量着花园的内部结构，和拓忒豹族基地那边的还挺像，就是品种要多得多。 拓忒墨尔了然轻哂：“所以，你是拿我当试验品？” “……” 乌佟尴尬一笑，毕竟是人家吃亏，自己好像也反驳不了什么。 “那成功了吗？” 少年眉梢略带笑意，一身黑翼落拓气，挑眉看着身边的人。 “成功是成功了。” 乌佟顿了顿，思忖：“但是，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对了，今天晚上你有什么打算吗？” “去游乐场。” 拓忒墨尔垂眸，他想自己去实地考察。 其实，他是怕今晚那个被操纵的人，是他自己。 “这样也好，说不定你能找到额外的线索。今晚我就不去了，我要蹲点守人。” 乌佟查看着昨晚男人带过的灌木丛，嘴里漫不经心地念叨着。 “你之前说，那人手臂很恶心？” “像是丧尸或者活死人的手。”拓忒看着蹲在地上一团小小的身影，觉得好笑，“和你昨晚见过的丧尸可能是同一种类型的。” “那东西不简单，但是以你的实力，应该不成问题。” 乌佟拍拍手上的灰，漫然起身，再度撞进拓忒那深邃翡绿的眼眸中，那是酷热夏日的一泉幽潭，沉寂凄寥的水面上倒映出白金色头发的少女，激起层层涟漪。 “咳……没什么我就回去了。” 乌佟不自在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结果就听见黑豹那锋凌傲然的声音悠悠响起。 “那你以后要怎么报答我？” “？”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啊，这个现在暂时没想到，以后再说。” 说完乌佟便不再给小黑豹继续进攻的时间，直接一溜烟儿，不见踪影。 拓忒墨尔站在原地，饶有趣味地回想着洋娃娃在电梯里大胆的举动。 面对乌佟，他似乎永远也学不会拒绝。 而回房间的路上，乌佟就在思考，自己好像只能对拓忒墨尔坦然说出事实，如果是别人，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 深夜，十一点半。 拓忒墨尔那一组的人按照计划去了游乐场，目的就是为了证实之前的猜想是否正确，顺便再看一看是否有新的线索。 【拓忒，你那边到了吗？】 乌佟此刻正在终端上发送着消息，神经也是紧绷着。她知道，即使做好了准备，也不一定阻止得了今晚的凶杀案。 【到了，一切照常。】 乌佟起身，这样呆着也不是个办法，敌人在暗我在明，得想个办法才行。 龚长辕不是[易容师]来着？ 那就好办了。乌佟直接给尤音子发送消息—— 【开门，有事商量。】 …… 十一点四十。 “也就是说，你想黑进监控室？！”龚长辕在乌佟说出想法之前就算出来了。 乌佟眼神微眯，毫不遮掩爽然承认：“就是这个意思。” “那位……” “试试？” 她当然知道尤音子指的是谁，想着说不定能帮上忙，就起身去问了。 即将入睡的时候，男人被外的动静吵醒了。 只听见门外的两个声音用气流的方式悄咪咪沟通着—— “你去。” 一个声音竭力推搡着旁边的人。 尤音子（瞪大双眼）：“我？！” 另外一个人立马摇了摇头，表现出极其不愿意的样子。 “那谁敢去？” “龚长辕！你去！” 龚长辕（无视）：径直离开，祝你好运。 乌佟与尤音子面面相觑。 乌佟挠头发：“呵呵……” “不是我怕，就是万一打扰人家休息了多不好。” 也许是之前上将带给乌佟的印象太过深刻，她现在只要看到那个冷着脸的男人就会回忆起肉体被气压挤爆之后的炸开的血雾。 “砰——” 就在两人在门外徘徊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自动打开。 随后便是一阵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随着凉风袭来，男人似乎是被打扰到了，眉头紧皱，眼睫鸦黑，在眼睑下放投射出深灰阴影。 “……” 克凛赫斯抬眸，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什么事？” 乌佟踌躇半天见上将开口才将想法娓娓道来。 “就想问问你去不去……？” …… “等着。” 男人音质微冷，简短利落。 尤音子（震惊）：！ 这不是还没说去哪吗？ 这……上将还挺好说话？ 第57章 小爱，和爱她的母亲 ——卡勒斯游乐场·旋转木马 此时，人潮如织，灯火阑珊，而雀跃欢欣的背后却潜藏着深渊巨口。 “乌佟好像说有什么触发动作？” 业摩虽然是跟进人员，但他还是很珍视每一次的副本工作的，毕竟在这里，也是模拟实战训练，而且比军队里要好玩得多。 “微笑。” “那些人脸上的笑太假了。” 卡娜倒是记性好得很，只是整个人都站在业摩少校的身后，怯怯回答。 “到时候，记得看住卡娜。”拓忒墨尔目不转睛地盯着来来往往的游客，心里琢磨着时间。 “放心。” 业摩留心看了拓忒墨尔一眼，到底是远超中人之姿，他总觉得这个少年一定会成为圣威修索的一份子。 不管是从之前擂台的结果来看，还是整个人身上的气场来看，要是没有录取这个人，反倒成了圣威修索的损失。 十二点整，时间到了。 “铛——铛——铛——” 依旧是钟盘发出的三声钟响，随后，游客没有发出预料中的惊呼，整个游乐场陷入一片死寂。 接下来的场景和乌佟之前描述的别无二致，那些“地底生物”开始缓慢生长，畸形的骨骼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你们怎么不微笑啊？” 这次询问的是一位慈祥的中年妇女，手上还抱着一个身穿蓬蓬裙的小女孩，没有眼珠和僵硬微笑是她们的共同特征。 如果乌佟在这里，她一定可以认出来这两个人是谁—— 小爱，和爱她的母亲。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死在了这个地方，中年妇女伤心欲绝，也跟着成为了这里的活死人。 卡娜这个时候悄悄抓住了身前人的衣角，身形又向里缩了缩。 如果是外围那些东西，她还有办法对付，但如果是这种没有眼珠的人，她就说不准了，因为他们认主，而且控制不了。 也就是说自己的通灵，不会有任何办法。 诃珐诺兰此时倒是走上前，主动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面无表情：“这个地方你很喜欢吗？” “嗯！” 小女孩展现出烂漫的笑容，“可是，我因为贪玩，被永远困在了这里……还好妈妈来陪我啦！” 常壬最看不得这样的场景，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于是转身掩面。 他今年已经四十几岁了，妻子死在了亡域荒原，就连唯一的女儿也在几个月前随她娘去了，来这里参加圣威修索也只是碰运气混口饭吃罢了。 拓忒墨尔回想着之前乌佟描述的触发点，适当性僵笑了一下。 “轰——！” 继而，摧枯拉朽的浩然震动似海啸一般袭来，土块轰然崩塌，带着阵阵翻卷沸腾的怒气，似乎是对来者接连叨扰的不满。 “什么鬼？！她可没告诉我们有地震啊！” 业摩感觉到身后的女孩脚踝一崴将要摔倒，情急之下立刻抓住卡娜的手腕，心中暗搓搓地将乌佟骂了一遍。 ——蒂德亚皇家度假酒店 “阿嚏！” 乌佟揉了揉鼻头：“有谁骂我？” “嗐！说不定就是受凉了？” 尤音子降低音量，低着头耳语道。 “咳……其实，你不用这么安静的。” 乌佟将紧紧绑在自己小臂上的手移开，看向走在身后的男人，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们上将还是很好说话的，是吧？” “……” 沉默。 乌佟笑容一僵。 “但是，为什么已经凌晨过五分了，现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龚长辕疑惑，用手推了推眼镜，指着屏幕上的画面。 监控室里，没有任何工作人员，只有他们四个人站在满是屏幕的房间里。 由于是酒店，所以监控室很大，密密麻麻的人影在屏幕里移动，根本看不过来。 十分钟前—— “到了，龚长辕，该你了。” 只见四人已经走到监控室区域，尤音子吱声。 龚长辕之前见过那个监控室主管的样貌，所以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喔！好神奇！” 乌佟见龚长辕从一个身形高瘦的理工男倏忽变成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性，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变了。 尤音子脸上浮现出笑意：“我当时，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 有故事！ 乌佟一听就知道这两人只见肯定有什么故事，有时间了她肯定拉着尤音子对酒夜谈。 进去的只有龚长辕一人，乌佟他们只是坐在离监控器不远处的休息厅里喝茶。 由于是主管，监控室里的两个夜工连忙站起来问好，脸上疲态尽显。 “主管，这么晚了，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秃头男眼神点头哈腰，语气小心谨慎。 “看你们值夜班挺不容易，回去休息吧，我找别人替班。” “诶！那就谢谢主管了！” 两个夜工感谢着主管的调休，心里却狐疑，什么时候主管这么体贴下属了？ 龚长辕眼观鼻、鼻观心，见形式不对，又装模作样扯着嗓子添了一句：“今天是老子心情好，你们不想就拉到！” 听到熟悉的语调，两个夜工才急急忙忙走出了监控室。 等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五十五了。 可惜十分钟过去，四人即使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监视器上也没法看出任何反常。 “这是什么！” 尤音子率先看到一个快速移动的黑影。 “那边……也有一个。” 乌佟发现两处异常后疑惑着将头转向尤音子的方向，眼神对视一秒点头：“分头行动！” ——卡勒斯游乐场 余震过后，旋转木马露出它真实的样貌—— 还是那森森白骨与被吊着的亡灵。 常壬瞪着眼睛：“不是说已经死了吗？怎么这恶龙还在？……邪门儿。” “这里的东西，都是可以长出来的。” 拓忒墨尔将注意力放在外面那些正在生长的东西身上，发动异能。 浓墨般的黑丝线从地底哗然崩出，散发出明灭灰色的雾气，随后攀附上那些东西，拖延着时间。 由于是午夜，他的五极原始之力会根据天色的明暗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颜色。 系统提示—— 【第十三组全体维修官，已到达第一副本任务触发点。请继续寻找线索，否则每晚都会有候选裔死亡。（每人积分加十）】 “等等！” “这怎么不动了？！” 第58章 野玫瑰，的确得靠心头血养啊…… 卡娜从业摩身后探出头，半眯着眼疑惑。 业摩伸手将那颗毛绒绒的脑袋轻轻拍了拍，无声笑了笑：“你还是好好呆在我身后吧，小卡娜？” “咦～怎么还看不起人呢？” 说完，卡娜便跳出保护圈，将整个人暴露在恶龙骨架面前，眨眨眼：“我试试，看行不行。” 只见少女一改常态，小脸紧绷，紧盯面前的白骨，黑曜石般的眼眸即刻闪现出旋转碎星，似容纳整个星系般绚丽。 业摩不禁挑了挑眉，想不到这小女孩还挺勇敢。 “咻——” 恶龙感应到身边有活人跟它进行精神勾连，睁开了浮动着磷火的巨大眼珠，苍老粗糙的声音从喉咙中卡出来： “你们，都是来献祭的？” “……之前那个少女呢？” 听到这，众人一头雾水，都不知道“少女”指的是谁。 拓忒墨尔动作迟疑片刻，幽瞳竖起，绿光乍泄，一时竟不知到底谁更具危险性，歪头：“为什么要提她？” 浑浊的声音咯痰般放荡而出，只见恶龙的眼瞳直直看向拓忒墨尔的方向，了然怪笑： “你，已经成为了她的追随者了吗？” 业摩立刻警觉，追问道：“什么叫追随者？她是谁？” “你们明天就会知晓答案。” 恶龙的阴恻恻笑声逐渐扩散，在整个游乐场回荡着，令人脊柱发凉。 拓忒墨尔顶腮，扬声：“废话真多。” ——唰！！！ 一阵撼动。 只见黑色的丝线直接从地下迸发出强烈的波动，汇聚成一道泛着滚滚浓烟的利剑，夹杂着锐利闪电，径直刺向恶龙的方向—— “嘣！——” 爆炸之后就只剩零零散散的骨头渣子散落在地上。 诃珐诺兰看着拓忒墨尔的动作，心中隐隐不安，这小子怎么实力如此深厚？不仅有精力拖住外围的变异丧尸，还有闲功夫处理掉面前的恶龙骨架。 而且，依然没有成为被亡灵操控。 【恭喜第十三组维修官成功触发线索标志！（积分每人加四十）】 系统自动提示—— 【线索一：每过一天，就会多一个死亡的候选裔，直至游乐场翻新。 线索二：明天将颁布，请各位维修官做好准备。】 “什么意思，难道今天有两个候选裔被杀？” 业摩这下搞不清楚了，今年的副本确实要比以往难，而且即使身为跟进人员，他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不清楚，先从这里走出去再说。” 拓忒墨尔蹙眉，外面的变异丧尸会源源不断地长出来，即使处理了这一波，还会有下一波。 ——蒂德亚皇家度假酒店 “站住！” 尤音子看见凶手背影，大喝一声，甩出水鞭，死死将那人的手臂缠绕住。 “转过身来！” 那人只是弓着身，桀桀笑了几声：“就凭你？” 随后那人发动异能，竟然硬生生将尤音子用精神力凝结的水鞭震碎！ 巨大的气浪将尤音子直接掀翻在地！ 那黑影嗖的一下，消失在夜色中。 “该死！” 尤音子将水鞭收回，低头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人，眼神黯淡。 龚长辕连忙将人扶起：“感觉只要是被亡灵操纵的人，实力都会比之前要强上几倍。” 这次死的是一个女性候选裔，年纪看起来与卡娜相仿，腹部的血窟窿还在汩汩留着温热的鲜血。 待到龚长辕查看的时候，这女孩就已经没气了，因为那凶手似乎是在女孩肚子里绕了一圈，将心脏扯了出来！ “本来女性候选裔参加圣威修索的人数就少的可怜，现在又死了一个。” “去监控区看看情况吧。” …… 而乌佟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被操纵的候选裔，异能是[隐身]。 “怎么又不见了？” 乌佟穿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此刻正扶着消防通道的楼梯扶手。 暗中吐槽着那个不靠谱的上将，刚和尤音子说完分头行动，转眼人影就不见了，连消息都不留一个。 …… 黑黢黢的通道阒静无声，此时只有“逃生通道”这几个阴绿色的字散发出诡异的微光，压迫幽闭。 虽说是金碧辉煌的度假酒店，但逃生通道里的墙皮斑驳，暗锈丛生，仔细听，还可以听见漏水管道的滴答声。 “滴答——” “滴……答——” 在这样垂直密封的空间里，这无疑似悬刀死神收人前的怜悯。 “咯咯……” 忽远忽近的喘息声似鬼魅一般萦绕在乌佟周围，时不时还发出几声讥诮的笑声。 她根本就捕捉不到那人的身影，更不用说接下来自己会不会莫名其妙成为这次的死亡候选裔。 在这种环境中，即使是胆子再大的人都会被吓得不轻。 就在乌佟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悄然响起—— “需要帮忙？” ！！！ “鬼啊——” 这下乌佟是直接吓出了声，下意识的反应让她径直拿起腰间的匕首向那个声音的来源刺去！ “噗呲！——” 刀刃穿透衣料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微弱但刺耳。 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身手利落的女孩，脸上依旧是什么表情都没有，麻木淡漠。 “是我。” 低沉幽微的男声钻进鼓膜。 ？！ kol上将！！ 乌佟缓了缓，霎时意识到对面之人的身份，眼瞳骤缩，血液乍然哗哗逆流，握住匕首的手后知后觉地松了力气，太阳穴突突直跳。 黑暗中，克凛赫斯感受着胸口处的刺痛，观察着乌佟的反应，原本眼神犀利惊恐的少女此时竟变得手足无措了。 野玫瑰，的确得靠心头血养啊…… 随后，乌佟便听见男人从胸腔中传来低闷的笑声，密密麻麻的震动从匕首的刀刃一直蔓延到乌佟握着刀柄的僵硬的手心，冷汗浸湿整个后背。 完了完了…… “你怕鬼？” 没等乌佟反应过来，男人主动开口，气息平稳，似根本就感觉不到痛一般，还有力气笑得出来。 “我……不……我是……” 她此刻是真被吓住了，语无伦次磕磕绊绊，生怕冷面修罗直接用气压挤爆她。 “吓呆了？” 克凛赫斯深灰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反而折射出莹灰色的细闪，“等着。” 第59章 两人正以女上男下的姿势…… 乌佟的手腕在高度紧张下僵硬无比，收手的动作也忘了，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那处不断渗出血滴的位置。如果她此刻向前伸手，那块布料已经是泞湿一片。 倏忽，她察觉到匕首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离开原本刺入的肉身中，男人呼吸紊乱片刻，继而是匕首“咣当”掉落地面的声响。 “好了。” 伤口不深，只是血流的多了点。 乌佟恨不得给自己来几巴掌，可此刻她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呼……你……” 见上将依然是低垂着头，看着自己，乌佟调整呼吸，颤抖发问：“你……疼不疼？” 一句话之后，少女的情感像是打开了泄洪闸一般，将所有的话全吐出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 “……是上将你太吓人了，还以为你走了……怎么走路没声儿。” “这这这……这怎么办？” “我去跟你请医生！！” 克凛赫斯一把拉住慌忙转身的少女，哑然失笑：“不用。” “可是这还在流血！” “不用。” 他这次的语气重了些，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 乌佟本来想挣脱男人的手，尝试无果，便放弃了，可那种愧疚感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毕竟是自己失手伤了人，总该要承担起责任的。 “我感觉得到，那个人。” 男人并没有计较这件事，反而是主动提起了抓人的事情。 “！” 乌佟：震惊！这也是异能？他到底将异能开发到了何种程度？ “在上面。” “你在我之前就赶到了？”乌佟不可置信地看向男人，映入眼帘的是那锋利肃杀的下颚。 年轻上将并未回答，只是沉默着，示意少女向上看。 “下来了。” 克凛赫斯身为跟进人员，没办法淘汰候选裔，也就是说，他现在不能杀了这个“傀儡”。 被操控的男人神志不清，此刻脑海中唯一的指示就是杀了任一候选裔。于是整个楼道里响起惊悚的脚步声—— “嗒——” “嗒嗒——” 欢快的，窒息的。 “你们好？” “两位可是在主动送死？” 那人显露出真面目，以诡异的语气问着好。 乌佟这才看清，来者是个长得斯文败类的男性候选裔，头发一丝不苟地被发油包裹住，刚刚就是那双尖头皮鞋发出嗒嗒的声音。 如果忽略那空洞的目光和腐烂肿大的手指，人们很容易联想到此人平时的职业是律师，或者证券经理。 “！” 乌佟刚想出力将那人抓住，只见那人挑衅般邪气笑了笑，倏忽不见踪影。 开启隐身模式后，男人便游离于两人周围，伸手探向少女的位置，准备一击致命—— ！！！ 男人忽然发现自己的整个身体无法动弹，周围似乎是有一个无形的气体屏障，阻碍了他的一切动作。 “他要杀你。” 乌佟依然处于警觉状态，听到上将这样说，蹙眉不解：“那他怎么还不动手？” “……” “上将你帮我挡住了？” “不蠢。” 听见这话，乌佟暗搓搓吐槽：收回之前的愧疚。 此时，终端上来了一条拓忒墨尔的消息—— 【线索一：每过一天，就会多一个死亡候选裔，直至游乐场翻新。 线索二：明天将颁布掠夺任务，请各位做好准备。】 乌佟思索着，如果让上将拖着这个候选裔，那么今天就不会死第二个人，规律就会被打乱，这个副本也许会提前进度。 此时她并不知道“掠夺任务”是什么，等他们回来了再问清楚。 “这样，上将你能不能帮我拖着这个人？” 乌佟试探性开口，语气缓和。 依然是沉默，回答她的是加下来长达十分钟的“安全期”，也就是说，那人被控制住，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杀了乌佟。 …… “时间到了！” “可以放开了。” 只见那男人显现原身，神色惊恐，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乌佟很耐心地问道，仔细打量着那人的一举一动，遗憾的是并未听全男人说了什么，只听见断断续续的颤抖声和“我”、“死”这样的字眼。 男人听到乌佟的问题，惊然抬起头，浑身上下止不住的战栗。乌佟还未等到回答，那人便似惊弓之鸟，疯了一般朝着两人方向冲来，猛推一把，随后从身后的侧门跑出去了。 ！艹 难不成又要摔倒？ 乌佟心里暗骂一声，眼睛紧闭，准备迎接自己又一次社死。 她摔是摔了，只是感觉不一样，好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了，反正比地板要软。 转身，撑起手臂，然后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扑克脸。 哈…… 乌佟发现刚刚自己的头就压在那块涔湿深黑色的位置，表情瞬间僵硬，自己真不是人。 此刻两人正以女上男下的姿势，怪异的定在静谧黑暗的空间中。 “哈哈……我不是故意的。” 身下的男人眼睫渐眯，只是用那双深灰色的眼瞳盯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乌佟脑海中瞬间飘过一个想法，起身的动作延慢。 如果是上将的话，那么也应该属于候选裔的范畴吧？ 克凛赫斯看着神色一变的少女，只是觉得奇怪，没有料想到接下来她大胆暧昧且近乎调情的举动。 身上的野玫瑰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径直朝着克凛赫斯靠近。 随后，便是一阵湿热的气息铺洒在他的脖子边，带着点犹豫踌躇的意味。 乌佟凑近，下口—— ！ “嘶！” 乌佟痛呼。 怎么这么硬？牙都快磕断了！ 这他妈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皮肤！ 乌佟蹙眉，难不成这个上将是个假的？ 还没等她思考完，身下的人倒是出了声：“想感染我？” ！！！ “你怎么知道？” 回答她的又是男人的兀自闷笑，由于两人的位置实在太过于“亲密”，乌佟甚至都感受得到上将呼出的气流轻轻摩挲过她的锁骨。 “手腕，看到了。” “怎么看到的？” “那天晚上。” 先前克凛赫斯就看到了少女刻意遮掩的模样，再加上老家伙刻意叮嘱，于是便推测出大致的情况。 但野玫瑰的那点力气对他来说就跟挠痒一样，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像是小动物的舔舐，哼哼唧唧中带着炸毛。 “……你现在试试。” ！！！ 什么鬼？ 第60章 “但是，今晚，只死了一个。” 乌佟这下是直接被男人的反应搞蒙了，这是什么意思？ “种植机甲，取消了。” 克凛赫斯见少女动作一顿，愣在自己身上，于是便开口提醒。 原来是这样。 之前乌佟就听说过只有到了上校军衔的人才能拥有种植机甲，即使是这样，真正拥有的人却少之又少。 只因为其种植过程极其血腥痛苦，又需要耗费强大的精神力去操控，所以至今人类基地拥有种植机甲的也不过上将一个人，军队里的人大多都会直接选择性价比较高的穿戴机甲。 “？” 乌佟思来想去，还是感觉不对劲…… 他为什么会自愿成为子体呢？ 当心有诈！ 要我咬下去？ 没门儿！ 乌佟一溜烟地起身，拍拍屁股，直接消失得没影儿了。 …… 黑暗中，男人缓缓坐起，垂眸，挑起肩上那缕白金色的发丝，胸腔微微震动，将其放入自己上衣的内衬口袋中。 ——卡勒斯游乐场 “常叔！快跑！” 业摩大声提醒，右手护住卡娜。 几人看完线索刚准备撤退，可外围的东西继恶龙死后就似雨后春笋般势如破竹地从地底钻了出来！ 那些变异丧尸根本就不是“挣脱”了拓忒墨尔的束缚，而是自行分裂成一块块碎肉，再重新拼接起来组成新的人体！ ！ “长势变快了！”卡娜连忙提醒。 拓忒墨尔重新凝力，黑色的丝线再次将那些东西死死绞住，刺穿每个头颅，腐臭瞬间弥漫整个游乐场。 “走！我善后！” 就在拓忒墨尔处理队伍后方的丧尸之时，卡娜突然出声： “业摩少校，你帮我个忙，将前面的人定住，一会儿就好。” 稚嫩软糯的声音传来，业摩疑惑着看着少女：“没问题。” 随后，业摩发动异能—— [冰羽停滞] “——唰！” 只见他们面前的丧尸大军身上立刻结起白霜，原本疯狂进攻的怪物们此刻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诡异地停在同一角度。 “人数太多，只能持续十秒。” “没问题！” 卡娜眼神坚定，径直走向丧尸群，目光勾连，万物通灵即刻生效—— 少女眼中迸发强烈的白光，如同炬火。 …… 三秒过后，前方的丧尸大军像是被下了降头般，晃悠着身体，主动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牛啊！小姑娘！” 常壬对着卡娜竖起大拇指，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诃珐诺兰见这里并不需要自己帮忙，所幸就没怎么动手，只是感叹着这届的候选裔，还真是卧虎藏龙。 ——蒂德亚皇家度假酒店 拓忒墨尔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乌佟正坐在他们套房的沙发上，无聊翻看着消息。 “小佟姐！” 卡娜立马放开业摩的衣角，一路小跑而来，“你怎么在这儿？” 业摩脸上的微笑消失，他这下倒是希望这小姑娘“见色忘友”了，难不成自己的魅力还没有一个女的大？ 业摩少校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收到拓忒的消息就来你们这里了。”乌佟上下打量着拓忒墨尔，“情况怎么样。” “和你说的一样，但是一切顺利。” 一身肃杀黑衣的少年语气轻快，眼神依然张扬桀骜。 “你那边？” “所以根据线索提示，你们是知道今晚会死两个的。”乌佟慢悠悠抿了口茶，“我和尤音子他们分头行动。很不幸，他们那边死了一个……” 诃珐诺兰见小东西眼神中划过一丝狡黠，继而便听见乌佟开口：“但是，今晚，只死了一个。” “kol上将帮忙，拖住了那人……所以，他没有任何机会杀人。” “你在挑战打乱副本节奏？” 诃珐诺兰挑眉，“小东西，你胆子不小啊。” 他现在也说不准副本规则被扰乱之后的事情，毕竟，小东西是第一个…… 只希望最坏的情况不要出现。 “对了，明天的掠夺任务是什么？” 拓忒墨尔迟疑着开口，眼神黯淡：“不清楚。” 乌佟此时收到终端的消息—— 【但是总感觉和病毒有关系。】 —— 乌佟回房的时候脑子里一直萦绕着“病毒”这个词，心中隐隐不安。 探头，左右查看，没人。 上将估计是去睡觉了，她这才进浴室洗漱。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 “滴滴滴——” 睁眼，进入终端，关闭闹钟，乌佟是早上七点起的。 【乌佟，你快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昨晚被操作的那个？】 尤音子的消息在下一秒插进来—— 【图片jpg】 图片中的男人目眦尽裂，神色惊恐，双手还保持着在空中胡乱挥动的姿势，僵硬而扭曲。 但仅仅从外表来看，男人着装整齐，身上仍然是昨天晚上熨烫平整的西服，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他杀的迹象。 【怎么了？】 【这男的今天早上被队友发现没气儿了！】 乌佟左眼皮开始突突直跳，心中浮现出不详的猜测。 难道是自杀？ 还是说，不管被操纵的候选裔有没有杀人，每天的死亡的人数依然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一旦“傀儡”作案失败，那么“他”就要作为代偿，替那个本该死掉的候选裔偿命！ ——会议室 “这副本还真是有点邪门。” 业摩坐在克凛赫斯旁边，讨论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如果还不找到方法阻止，那这样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死亡。” 龚长辕叹气：“如果被盯上的候选裔实力够强，也许就会逃过一劫。” “他妈这不就是变相淘汰吗！” 尤音子拨弄着新做的美甲，愤愤不平，突然感觉手肘被轻击了一下，跟着乌佟的眼神示意，看向了诃珐诺兰，收回怒气。 “咳……这倒是正常。” 乌佟去那人的卧室看过了，只是人挤人，看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没有仇家，现场也看不到任何他杀的痕迹，那么大致可以证实猜想。 卡娜皱着眉头，很是担心她现在的处境：“难道就没有可以恢复自主意识的方法吗？” “走一步是一步吧。” 乌佟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主线任务没头绪，隐藏任务也是没有丝毫进展，愁得她一头两个大。 …… 时间一转眼来到了下午。 乌佟正在地下城赚积分，无非就是那几样。纸醉金迷，酒池肉林，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天堂”般的存在。 ！ 就在她坐下休息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一黑，随即便是强烈的失重感与眩晕轮番袭来。 第61章 【已知初代母体：女性候选裔乌佟。】 ！ 待到她睁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摩天轮的小仓里，此时正是最高点。 什么鬼？ 按照感觉，自己应该没被迷晕。 系统提示—— 【各位候选裔，请不要惊慌，你们已经被随即投放至卡勒斯游乐场的各地。】 不知道为什么，乌佟好不容易停下的左眼皮，现在又开始上下起伏了。 【现公布掠夺任务，请各位候选裔注意！】 【介绍：血轮疟病毒作为未知病毒，其主要威胁尚未可知。】 【掠夺任务：如今候选裔当中已经出现血轮疟病毒的携带者！请各位极力绞杀病毒母体，成为下一级母体，只要感染人数到达候选裔二分之一的人数就可以顺利获得“保送”机会。（保送：无论第一副本生死，候选裔可直接保送至第二副本！）】 乌佟的心直接凉了半截，可接下来的提示让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已知初代母体：女性候选裔乌佟。】 枪口直抵眉心。 这下无疑是告诉在场所有的候选裔—— 杀了乌佟，就可以进入第二副本。 乌佟垂眸，这难道是副本对于自己挑衅行为的惩罚？还是说，本来就有这样一个环节？之前的什么特殊奖励也只是一个幌子？ 摩天轮缓缓降落。 下午的游乐场应该是最热闹欢乐的时候，但此时却阒静得让人脊背发凉。 余晖洋洋洒洒，轻吻着整个游乐场，浸肌砭骨的寒风拂过白金发丝，在空中嬉戏打闹，缱绻缠绕。 它悲悯地注视着这片“欢乐”圣地，聆听着旋转木马上的八音盒发出叮当脆响，但那究竟是在歌颂人们眼前短暂的幸福，还是假面下血腥腐臭的不幸？ 平日里只在午夜才会苏醒的复古钟盘，竟然在此刻恢宏响起，从邈远天际传来。 “铛——铛——铛——” 三声，沧浪肃穆。 八音盒欢乐的曲风突变，诡谲惊悚的弦乐伴随着孩童咯咯咯的笑声，在整个游乐场走街串巷。 …… 拓忒墨尔在接收完系统消息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乌佟，游乐场此时的信号格外的差。 好不容易发出去了，结果就收到系统冰冷的提示—— 【拦截成功！】 【温馨提示：在掠夺任务期间，候选裔不可于终端上相互联系。】 可想而知，其他的人也是一样的。 …… 乌佟像个木头人坐在原地，系统三分钟前的消息似一道惊雷，带着势不可挡的冲击力，硬生生将少女的心劈成两半。 摩天轮转了一圈又一圈，她天真地以为这样就可以躲避外面候选裔的攻击。 但事实并非如此，转到第三圈的时候，乌佟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躲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还没有遇上难缠的家伙之前迅速完成隐藏任务。 乌佟从摩天轮上下来，找了个较为隐蔽的位置坐下了，捋了捋思路，总不能将自己送到别人眼前挨打，她准备守株待兔。 尤音子他们必定是知道了自己现在是母体了，难以预估的，是他们以后对自己的态度……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小美人儿？” 是个男的，粗嘎的声音像是破风箱般难听。 “小美人儿你在哪儿？” 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挑逗油腻的语气：“想不到小美人儿竟然是病毒母体……那就不要怪我太粗鲁咯！哈哈哈哈！” “和你商量个事。” 清亮女声从不知处传来。 乌佟在暗中说道：“只要你自愿成为子体，我就把我的积分给你一半，怎么样？” “哟！还真在这里！”那人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乌佟的提议，“那你的积分有多少呢？” “120。” 听到这话，男人肉眼可见地兴奋了。 “成交！” “！” 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乌佟的下半张脸死死捂住，脖颈处不断勒紧的力气让她无法呼吸。 ！！！ 乌佟刚想转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几根极细的透明丝线缠住，动弹不得。 男人有同伙！ 这是乌佟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但是不出三秒钟，那种眩晕感又来了—— 是迷药！ 莫迪玛看着昏睡过去的乌佟，眼神愈发狠厉，嘴里念叨着：“去死吧！” 也许是之前的“皇家同花顺”把乌佟的运气都花光了，所以眼下才会碰上亚特伍德。 …… 游乐场某休息室。 “这小妞长得真是妖艳！” 亚特伍德双眼发光，用那指甲缝里满是污垢的手摸了摸少女光洁的脸颊，肥腻的肉堆积在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奸佞的笑容：“你们可是给我送了个天大的惊喜！” “这都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希望……以后前辈能多多关照咱哥儿俩。”乔雷尔奉承着笑脸相迎，说到后半部分时又假装面露难色。 “知道了，不会亏待你们的，下去吧！” 莫迪玛和乔雷尔见亚特伍德正在兴头上，相互对视一眼，便悄然离开了。 乌佟其实在被扛进休息室的时候就醒了，即使是高浓度的迷药，对她来说也只是几分钟的事。 她继续装睡，这个时候，敌众我寡，不可轻举妄动。 知道听见两个人带上房门的声音，乌佟才将眼睛打开一条缝，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现在只有一个人了，也不用装了。 “哟！醒了！” 亚特伍德那粗嘎的声音钻进乌佟的耳朵里，“醒了也好，这样更好玩儿！” 乌佟蹙眉，眼神尽显厌恶，难不成这人还有什么杀人癖好？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这个嘛……小美人儿你感觉不到吗？” 男人话音刚落，乌佟就感觉到那只粗糙的手在她腰际来回摩擦着。 真恶心！ 但这个时候乌佟的双手都被绑着，根本找不到反击的机会，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于是，她扯出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声音尽量放软：“既然你想这样，不如将人家的手松开，这样也许更有趣一些？人家手都被勒痛了！” “嘶……” 亚特伍德来回剐蹭着下巴的胡茬，迟疑开口：“谅你也不敢做什么，那就听我们小美人儿的。” 乌佟扭了扭已经麻透了的手腕，依然是没动作，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只见男人荤惑地喘着粗气，整个身体愈发向她这边靠近：“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 第62章 “小东西别怕，我们带你回家。” 乌佟眉峰一转，抬手就是一个痛击！ 死变态！ 顷刻间，少女侧颊边的莹蓝色鳞片闪现，原本平整的指甲伸长，径直刺向压过来的男人。 “啊！——” 亚特伍德显然是被乌佟之前乖顺的模样迷了心智，腹部处被刺穿后发出凄厉的惨叫！ “呵呵……” 可谁曾想，油腻男人斜眼讥笑，“你以为，这样就对付得了？” ！？ 乌佟亲眼看见手中的男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还在淌着血的自己的手。 “吱呀——” 休息室的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来一群和亚特伍德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 不下十个！ “！” 乌佟心中一紧，糟了！ 忘记他的异能是分身了！ 那群走来的人当中估计也没有一个是本体，全是假人。 也就是说，即使乌佟有能力将这群人弄死，亚特伍德也死不了。 少女整个人如坠冰窖，冷汗浸湿了整个后背。 “怎么？还想反抗？” 其中一个亚特伍德斜着眼，打量着乌佟此时苍白的面色，似乎是很享受欣赏这样的场景。 乌佟当下想直接翻窗户走人，但是面对十几个身形壮硕的大汉，这样的挣扎在他们眼里也仅仅只是负隅顽抗罢了。 “按住她！” 还没等少女靠近窗口，几个人就已经将她整个人死死压在地上！ “性子还挺泼辣！” 男人用膝盖将乌佟的双腿死死桎梏，一双双眼睛中发出饥饿荤惑的幽光。 感觉到粗糙的手掌在自己身上游走，乌佟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那眼神已然是看死物一般。 “放开我！” “放开你？”亚特伍德阴恻恻看向躺倒自地的少女，“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恐怕小美人儿今晚都逃不掉了……哈哈哈哈……” 此刻被侵犯的屈辱感瞬间涌上心头，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男性生理优势本就让营养不良的少女无力反抗，更不用说面对这么多个人！ 眼看着男人的身影愈发猖獗，她内心的恐惧感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绝望的求助似乎在这个寂静的游乐场里石沉大海。 恶心的嘴脸已经伸到少女的柔软的脖颈处，贪婪地嗅着来自专属于少女才会有的体香，但乌佟不停地反抗与挣扎似乎是惹恼了男人。 “闭嘴！” “你长这样不就是求艹的吗？” “畜生！” 乌佟狠狠啐了一口，颤抖着转头。 想到什么，亚特伍德突然停住，嘴角歪斜，抽出乌佟腰间的匕首：“既然你喜欢叫，那就让你叫个够！” 只见少女被分身抬起，无数只手勒住关节，男人拿起匕首，将乌佟的上衣破开，露出苍白细腻的肌肤与棉质小衣。 目光猥琐地打量着少女的肌体，男人再也忍不住，粗暴地捏住乌佟的手臂，力度大到骨骼发出“咯咯”般的脆响！ “划——！” 瞳孔骤缩，乌佟倒吸冷气，锋利的刀刃在自己的脸上、小臂、肩膀、脖颈以及锁骨下方划过，刀刀入肉，两种疼痛让她手脚发麻！ 可少女娇嫩的肌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只要是被刻画过的地方都渗出殷红的血丝，渲染着白色的小衣。 白金色的发丝被冷汗浸湿，结成一绺一绺的凝重，再也没有之前灵动张扬之态。 本就可怖的伤口就这样不断愈合，溃烂，再次愈合，继而迎接少女的便是一次又一次更加用力的伤害。 愈合的速度永远跟不会上被伤害的速度，铺满尘土的冰冷地面上全是乌黑色的血滩。 乌佟，好像是从生下来，就是要承受痛苦的。 …… 红了眼的恶徒怎么可能就此罢手，男人见差不多了，面露喜色，便开始脱衣服。 “啊！——” 亚特伍德刚解开裤子的时候不自觉喉头一紧，不断压缩的空气让男人霎时脸色绛紫，嘴唇发乌。 顿时心头叫苦，不会是那位吧？ “嘣！——哗啦啦！” 木渣飞溅！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暴戾地从外面破开，随即似坍桥被炸的稀巴烂! 在高强度持续不断的疼痛刺激下，少女拖着残破躯体，眼前泪水模糊一片。 来者的身影在雾气酸涩中晕染，却又在眼眶处拼凑完整，只觉耀眼夺目的光渗透，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强烈而霸道，她闭上了眼。 十几个亚特伍德只觉身体猛然被无数根钢针穿透，转头看去，是一双淬了毒的幽绿竖瞳，此刻正阴冷地盯着自己，这让他直接联想到丛林里捕猎的黑豹！ 拓忒墨尔见到眼前猩红的一幕，视线触及少女绵软无力耷拉下来的脖颈，脑海里的爆竹噼啪炸开，盛怒的暴戾因子从四肢直抵神经，抬手就直接将男人捏死。 断断续续的血液从那人口中涌出，可黑豹手中依旧不肯懈力，直到颈骨被硬生生捏碎！ “活腻了。”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那人魁梧的身体被浑身戾气少年随意扔在覆满灰尘的地板上，此时早已死透！ 原本挤满整个房间的亚特伍德倒是作鸟兽散，像是原地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尤音子水鞭一摔，破口大骂：“他妈的！这里没有一个是他的真身！” 没了支撑的乌佟只得顺势滑落下去，她现在眼前全是重影，鼓膜内耳鸣不断，再也没力气辨认来者是敌是友了。 “小佟姐要晕倒了！” 还没等卡娜上前，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跨步上前。 下一秒，神识不清的少女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丝绸衣料是冰冷的，但那人胸腔跳动的温度尚在。 “小东西别怕，我们带你回家。” 是水波般的男低音，像羽毛一般轻轻扫过少女的耳朵，那一刻，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又好像，只听见了这一句。 积蓄了许久的委屈与不甘终于在此时似火山喷发一般发泄出来，乌佟听到熟悉的声音，鼻头一酸。 看见少女奄奄一息的模样，饶是素来温润的男人眼中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小东西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爱哭鼻子。 “kol，衣服。” 站在一旁垂眸定思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将身上的军大衣褪下，轻手盖在少女被凌辱后青紫的上半身。 第63章 “小东西，你下口挺重的。” 克凛赫斯将视线落在孱弱少女身上片刻，转而扫过诃珐诺兰那张脸。 讽刺至极。 若不是他阻拦，那人早就可以爆体而亡，现在又在装什么悲怜？ 克凛赫斯现在依然可以感应到亚特伍德的方位，只要自己意念动一动，那人就可以直接丧命。 他可不是什么正经上将。 只要这位残暴无情的主城上将动了杀心，随便找个理由，不用说区区一个恶心的候选裔，就算是整个人类基地的候选裔凑齐了，也都只有死路一条。 业摩像是看出男人的烦躁，适当小声提了个醒：“咳……hepha塔主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别忘了，我们只是跟进人员，不能伤害候选裔的。” 回应他的是男人淡然讥讽的深灰眸子与转身后的无声嘲弄。 “走。” 诃珐诺兰倒是不在意，抱起乌佟便要走，只可惜被一道蛮力阻碍。 “这里，还轮不到跟进人员的插手吧？” 拓忒墨尔幽然抬眼，伸手制止，作势要将诃珐诺兰怀中的人抱回来。 “哦？” “可是……你会看病吗？” 男人不紧不慢的话语倒是将他问住了，诃珐诺兰索性绕过拓忒墨尔径直朝门外走去。 “不然还是就交给塔主吧，毕竟人家是这里唯一一个研究医疗科技的专业人士。” 龚长辕倒是很懂此时拓忒墨尔的心境，劝阻着拍了拍他的背，看着乌佟那副模样，不忍叹了口气。 …… 半小时前。 拓忒墨尔寻找乌佟无果，不得已在游乐场乱逛，盼望着能遇上熟人。 好巧不巧，迎面走来的便是尤音子和另外一个长相陌生的男子。 “别奇怪，这还是长辕，就是变了个样子罢了。”尤音子看向拓忒墨尔身后，却没发现乌佟的身影，“怎么？乌佟不在？” 拓忒墨尔黯然：“你们……已经知道乌佟是母体了。” “是啊，怎么了？” 龚长辕朗然一笑，“你不会以为我们想取而代之吧？” 尤音子皱眉否定：“怎么可能！我们也在着急找她来着……她现在，说不定命悬一线呢……” 于是，三人分头开始寻找乌佟的下落。 而克凛赫斯这边是业摩主动找到他的，身边还带着个怯生生的卡娜。 “乌佟现在肯定在被追杀，你就不着急？”业摩心想，终于有个人可以改变这个冷血怪胎了，以后自己的日子说不定会好过很多。 不出意外，空气中只有沉默，还有那个沉默的男人。 克凛赫斯身为主城上将，本身就是一个不合常理的存在，不仅实力强大到离谱，就连情感也单一到离谱。 除了公认的几乎没有的痛觉，就是根本找不到的感知能力，这种感知不是精神上的，而是情感上的。 业摩和他相处的几年中，除了知道这个人扑克脸，顶多会皱眉烦躁，眼神阴翳到可以杀人，就再也没有见过多余的表情。 但这次奇怪得很，自从遇见乌佟，上将的表情开始不止这一个了。 克凛赫斯只觉得自己奇怪，他分不清自己喜欢的，到底是玫瑰，还是那头白金色的头发。 下一秒，感知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他已经知道了她的方位。 所以才出现了刚刚拓忒墨尔带人破门而入的场景。 …… 天如焦墨，斑驳的乌云团集于天际，皎月也黯淡。 夜间风凉，乌佟只觉畏寒，睁开眼，天花板是白炽灯的暖色调。身上似乎盖着一件军大衣，带着之前熟悉的烟草味和不知名的淡香，不冲鼻，是极为微弱的味道。 “醒了？” 这个声音与她昏迷之前的听到的一模一样，继而，诃珐诺兰那张温柔玉面映入乌佟眼帘。 “身上的皮外伤已经好了。”诃珐诺兰轻笑一声，“小东西，你看看自己的手臂能不能动？” 细腻修长的指尖掠过少女脸颊，将那缕错位的发丝拨回原位，激起乌佟一阵战栗。 “那人死了吗？” 诃珐诺兰听到冰冷的问句，微微挑眉，这又是他没想到的，小东西一醒来不是抱怨，那双雾蒙蒙的棕眸里逐渐充斥乖戾的杀气。 “他异能是分身，没死成。” “那就再去杀他就好了。”乌佟翻身，径直走向面前男人的方向，垫脚，勾住诃珐诺兰的脖子，上口就咬了下去。 “嘶——” 诃珐诺兰眸光流转，脖子传来的刺痛细细密密，但并没有推开她，而是轻轻将乌佟揽入怀中，抬手给正处于别扭情绪的女孩顺毛。 “小东西，你下口挺重的。” 挺重？ 她可不觉得。 也许是之前某两个男人不好咬，这才下意识加重了力度。 乌佟感觉自己的头顶被大掌抚摸，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了些，她以为是做坏事应该出现的激动，于是并没有在意。 系统提示—— 【公告：已知子体人数为2人。】 “加上我，你只感染了两个？” 诃珐诺兰只觉得好笑，“我该说你心狠呢，还是该说你心软……你这样怎么可能成功？” 乌佟歪头，只是不理解男人所说之话的意思。 “其实，这个病毒，血液传播就好了……不用非得咬脖子的。” 随后便是男人爽朗的笑声。 “你在嘲笑我？” 还没等到下文，乌佟便听到卡娜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小佟姐！你醒啦！” 推门声，来的人不止有卡娜，还有身后的队友。 “之前塔主说病人要静养，我就没好意思打扰。刚刚那个公告……” 卡娜的好奇八卦的眼睛在诃珐诺兰与乌佟两人之间来回打转，“难不成，你把塔主感染了？！” 拓忒墨尔随之看向站在乌佟旁边男人的脖子，是一排细小的牙印，还渗着血，气极反笑，目光当即锁定少女。 “哈，就是顺手的事。” 乌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站在原地。 不出三秒，这样的尴尬被另外一种忧虑代替，视线扫过面前众人，乌佟蹙眉疑惑：“你们……不想成为母体吗？” 尤音子听到这话就来气：“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拿我当朋友？” “就算成为了母体，也要被人追杀，鬼才想要这种折磨。”龚长辕抬手挥动着周围的蚊虫，举手投足间根本就不在意这种事。 “话说，你怎么这么久了才感染了两个人？” 面对尤音子的看似质疑实则关切的话语，乌佟将视线转移：“这不是没找到好方法嘛……” —— 月黑风高，鬼鬼祟祟的一行人从水库走出…… 五分钟前。 “这样到底行不行？” “嗐，塔主的话准没错。” 第64章 “黎明前夕，血祭……” 站在水库旁，业摩递给卡娜一个坚定的眼神。 乌佟只是将自己的小臂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让血液顺势而下，汇入游乐场饮用水的储藏库里。 原本鲜红的血液滴入透明质的水中，瞬间被稀释，冲淡，随后消失不见。 “好了，走吧。” 此时，钟盘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整。 …… 系统提示—— 【公告，已知子体人数为10人。】 ！！！ “还真有效！” 尤音子瞬间觉得这塔主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不顺眼了。 乌佟掀开左臂袖口，眨了眨眼：“延长了，那条紫色的线。” “疼不疼？” 拓忒墨尔眼神幽幽地打量着乌佟的眼睛，将她的手臂轻轻抬起，视线转移至少女的手腕处，沉声询问：“你之前……不是会疼吗？” 乌佟这下倒是没有收手，任凭黑豹滚烫的手心捂着冰凉的手臂：“嗯，之前是会有……但是，也许是进入了掠夺任务，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尤音子（神叨叨）：怎么觉着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事瞒着我。 “！” “难道？！” 尤音子瞳孔睁大，不可置信：“第一个子体是你！” 拓忒墨尔像是听到什么令他满意的消息，剑眉一挑：“就是我。” 卡娜听到这话，感觉自己不是乌佟的第一顺位，委屈的小表情上线，大声嚷嚷：“不行，我也要感染！” 一分钟不到，路灯幽微亮起，一排人整齐地坐在小广场的廊椅，抱着水壶吨吨乱炫。 “小佟姐快看看我被感染了没！？”卡娜漆黑的眼睛看向乌佟的方向，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乌佟哭笑不得：“手臂上的紫线延长了，应该是了。” 不出半小时，感染的人数就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一。 但是，候选裔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异常，自从身边的人喝了水之后，系统就会播报新一轮的子体人数。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感染人数上涨趋势直线下滑。 乌佟现在倒是不在意子体的人数，她更关注的是自己手上的紫线，已经发黑了。 这颜色倒不像是什么好兆头，她担心有什么副作用。 “你们到时候发现我有任何异常……就不用管我了。”乌佟侧着身，看向拓忒墨尔的方向，“认真的。” “想都别想。”墨色少年轻笑一声，对上少女的棕眸，“……我也是认真的。” 黑夜中，那双幽绿色的眼瞳倒是格外引人注目，深邃而神秘，热烈又狂放，乌佟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不再看那双令自己心悸的眼睛。 “话说现在几点了？” 龚长辕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半，你们回不回去休息？” 业摩打了个哈欠：“我倒是想睡觉了，不玩了，拜拜。” 几人也已走到卡勒斯游乐场的大门，可奇怪的事发生了—— 原本大敞的雕花铁门在此时却严丝合缝。 “什么鬼？撞邪了？” 业摩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推开大门，随后收到一条来自系统的警示—— 【候选裔业摩，直至明日黎明，请不要走出游乐场范围。】 将消息告诉大家后，乌佟走上前，象征性推了推，结果也收到了系统的警示。 卡娜转了转眼睛：“可不可以理解为，今晚有大事发生？” “对，我们卡娜又聪明了一点！”尤音子笑出声来。 在这种诡异紧张的气氛下，卡娜的话倒是起到了缓解的作用。 “去旋转木马！” 乌佟心中顿生不安，脚步加快。 —— “听他们说这里好像就是线索触发点。” 莫迪玛将消息透露给汉斯几人，“不过，要等到十二点之后才会出现。” 三分钟后，就遇见了乌佟一行人。 “呦！没死呐！”莫迪玛神色划过一丝污秽，“估计也因为被玩儿坏了吧？” “啊——” 结果下一秒，凄厉的惨叫传来，莫迪玛就感觉自己的整条手臂被硬生生割下，断臂僵直躺在地面。 冒着灰雾的黑色丝线嫌恶地甩了甩，随后消失不见。 “你！” “再张嘴，把你头废了。” 少年漫不经心，看向男人的眼神中淬满了毒。 汉斯身边就是库斯汀，他们是见识过拓忒墨尔的实力，所以此时也不敢出声。 尤音子拨动着美甲，漫不经心：“亚特伍德人呢？” “他……这，这我们也不知道。”其中一个獐头鼠目的人见机回复。 乌佟敛眸，恶心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既然有另一批人要在这里守着，那就让他们守好了，她才不想趟这趟浑水，接下来，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如先看戏再说。 库斯汀和莫迪玛的账，不会等太久。 午夜十二点，以往的钟鸣像是被消了音，寂静的游乐场只有路灯在一旁散发着微光。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一切陷入黑暗，连路灯也被高频率的赫兹声波震得稀巴烂。 ！ 恶龙骨架再次出现，周围布满了身披黑袍的亡灵，旋转木马的支柱上攀附着各种蠕动的生物，散发出阵阵恶臭。 其他候选裔哪见过着这阵仗，纷纷逃窜，生怕自己被吃了，唯有几个实力较强的候选裔还留在原地。 乌佟本就坐在一旁，看见面前的场景，不禁蹙眉。 不对，之前那些亡灵还只是骷髅而已，怎么就披上了黑袍，而且数量增多了不少。 包括那个恶龙，也不对劲，黑洞洞的眼眶直直盯着自己，像是在观赏一件满意的作品。 只见那恶龙压抑的声音响起：“黎明前夕，血祭……” “你说什么？” 乌佟上前一步，指望能听得清楚些，可那恶龙眼中的磷火一闪，消失不见，只剩一副空壳！ 弥留之际，乌佟听见那声音盘旋于暗夜之中—— “这不重要……今晚，一切都会结束……” “你的使命，就要到了……” …… 乌佟使劲晃了晃脑袋，转身问尤音子：“你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听到了什么？” 尤音子莫名其妙，“我可是什么都没听到！” “我也。” 龚长辕附议。 乌佟转念一想，难不成这声音只有母体听得见？ 倏忽，系统提示—— 【警告！警告！】 【掠夺任务时间已到，血轮疟病毒母体不变，副作用未知！！！】 【被感染子体拥有特权：恢复自主意识！】 第65章 “它们要来了。” “我恢复自主意识了？” 卡娜疑惑着调动自己的精神力，发现即使不凝神静气也能操控自己的身体了，“真的诶！” “为什么成为子体能恢复自主意识？”尤音子不解。 龚长辕出声解释：“也许就是副本的规则而已。你忘了，之前晚宴上有个圣威修索现役军提醒过，副本里，规则至上。” “你们快看！” 业摩无聊转头，眼神无意一瞥。 “轰——！” 地面像是被雷电劈开，裂出一道道豁口，无数只手从龟裂干燥的地面伸出，死死困住地面上一切正在移动中的人！ “你有没有感觉，这里的东西，长势变快了。” 乌佟僵硬扭头，离她近的几个变异丧尸已经长出了头来，紫黑色的面部肌肉干瘪，纷纷张开血口，胡乱地啃食着周围的建筑，就连钢筋水泥也被这些东西悉数嚼入腹中。 此时候选裔差不多都集中在旋转木马前的广场上，乱做一团，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惊叫地拍打踩踏着长出来的变异丧尸。 “啊！——” “放开我！！” “去死！啊——我的腿！” 一个男人的整条腿都被变异丧尸扯断，鲜血飞溅而出，那咬合力不亚于一头成年鳄鱼！ “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恶心！”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见远方传来一声巨响—— “吼——！！” 地表在震动，有什么东西蓄势待发。 “是狮吼！！” “快跑！——” 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嘶鸣，各种动物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将本来就处于混乱中的局面搅的翻天覆地！ 乌佟紧拧眉头，昂首望着天空，黑压压一片鸟兽在深夜中长啸，带着腐朽陈旧的气息—— 随后扑棱着硕大刚硬的羽翼直直朝下方扑来，将地面本就皲裂的表皮划开黝黑的伤口！ 是游隼！ 不…… 体型要比正常的游隼大得多！ “崩——” 碎石似烟花飞散！ 有什么东西破了！ 克凛赫斯冷着脸，看向乌佟：“动物园方位。” “您是说，动物园的门槛被这些东西破开了？” “滴答——” 是水珠飞溅。 乌佟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抹，发现是血色的雨点子，夹杂着浓厚的腐臭味。 干裂的地面传来阵阵晃动，翻腾的地面之上似有万马齐奔，身边的人都站不住，乌佟身形不稳，即将跌落。 一只有力的大掌将她拉住，扶稳后即刻收回。 “它们要来了。” 乌佟听见男人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声线中没有一丝起伏，好似任何威胁在他眼里都似沧海一粟。 她知道，上将是在提醒大家做好防备。 血战……要开始了。 等到乌佟侧过头去看时，身边的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音子甩出水鞭，卷起一排变异丧尸，朝着地面一打，大喝一声：“他妈的这下走不了了！” “塔主，你来真的？” 业摩不可置信地看向诃珐诺兰的方向，这局势，比异形潮有过之而无不及：“小爷我今儿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诃珐诺兰：微笑，点头，祝福。 这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诃珐诺兰要请上将第一副本就跟进了，这副本难度都快赶上上一届第三副本了！ 诃珐诺兰只是仰头：“这次的工作人员技术还不错……” 乌佟一个侧翻后旋腿，踢爆欲想靠近的候选裔之后就抽出了腰间的匕首，今晚的东西，要比前一天晚上的难对付得多。 谁曾想，后方又扑过来一个！ “啊！” 乌佟只觉得背部猛然一痛，连带着左臂也出现血浆崩裂的剧痛！ 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转身处理，背上的丧尸就被黑色丝线暴戾扯走，缠绕，搅碎。 “你怎么样？” 拓忒墨尔听到乌佟的声音便赶了过来，直接将她整个人按入怀中，查探着背的伤势。 黑豹此时并不想暴露实力，只要护她一人就够了，其他的……他不是做慈善，可没那么多时间去管。 “不碍事，会愈合的。” 乌佟揉了揉手臂，起身继续。 最后，就连匕首都没用了，大多数的丧尸都是站在她身边的黑豹解决的，这些变异丧尸似乎是一夜之间增强了实力，此时就算是将头颅割下来也无济于事。 拓忒墨尔翻过来：“这些东西，只能拖住。” “根本弄不死！”尤音子烦躁得很，“怎么办？！” “让卡娜试试！” 乌佟看向卡娜那边被控制住的丧尸，卡娜点了点头。 尤音子用水鞭困住一团丧尸后朝着卡娜大喊：“快！” 卡娜尝试了几次，手指微微颤抖，发现数量太过庞大，自己能让它们听话的时间很短，过不了多久就失效了。 “这已经是极限了，困……困不住多久的。” 少女哪是见过这等血腥恐怖场面的，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乌佟轻声安慰：“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业摩少校，看好卡娜！” “没问题！” 乌佟倥偬中看向天空，发现一个熟悉的黑影—— 肃黑色的军大衣在萧瑟的飓风中猎猎作响，大衣之下的人静静伫立于空中，看不出进攻与防御，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深灰色的眸子闪现荧光，如同冰冷的神邸。 是……上将？ 空中的男人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近身十米之内，一个活物也没有。 而十米之外的地方—— 全是鸟兽躯体爆炸之后产生的血雾！ 男人冷着脸，宛如暴虐的修罗。 “是[空戮弑神]！” “上将！是上将！” 候选裔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神色中露出敬畏，语气激动。 “怪不得没有冲下来害人，上将竟然凭一己之力对付了这一整片鸟兽！” 所以，刚刚那些血色的雨点便是这个吗？ 原来那个时候上将就在帮忙了。 ！ 乌佟左臂再次传来崩裂般的疼痛，眼前突然闪过白色身影，下意识喊出声—— “塔主小心！” “你在担心塔主？” 业摩一个白眼：“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他可是会隔岸观火的老家伙。” 经过提醒，乌佟倒是想起来了，诃珐诺兰之所以能当上巴别塔的塔主，不仅仅是因为威望与资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异能[隔岸观火] 但是，至今也没有人见过他使用异能。乌佟也是担心，专门搞科研的应该不太擅长打架。 乌佟顺着方向看去，只见身穿白袍的男人双手合十，低头呢喃，蓝眸紧闭，衣袂蹁跹，银发狂乱飞舞，金色镶边突然迸溅出点点火芯，微弱燃烧。 ！ 第66章 “乌佟她……这是怎么了？！” “灼尘灭三神，涤髓毁原身！” 旋即，“咻”的一声，那些火芯像是自动定位一般，听话地燃到周围拥挤的丧尸身上！ 丧尸大军立刻就地瘫软下去，发出阵阵哀嚎，随即化成一滩血水。 “这些丧尸不是没有痛觉吗？” 卡娜惊讶。 “你以为这火是普通的火？” “这可是阎髓圣火。” 业摩倒是不在把目光放在诃珐诺兰身上，只是心下难免疑惑，什么时候巴别塔主也爱管闲事了？ “业摩，别再闲着了，快来帮忙！” 科吉亚在丧尸群里怒吼一声，“老子快不行了！” “谁叫你整天在营队里游手好闲！” 业摩放声嘲笑，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手上动作不停，只见男人双手凝气，向前一推—— 唰！ 冰霜涌出，原本张牙舞爪的那堆丧尸定格在前一秒的动作。 “剩下的自己解决，就当锻炼实操！” ！ 就在众人以为这些东西就是全部的时候，只见一条通体银白的狮虎兽从山涧急速奔越而来，带着阵阵嘶吼，在黑夜中尤为扎眼。 可仔细一看，那狮虎兽的内脏与脑浆分明已经腐烂，整个兽体就剩一副空壳与皮囊！ “吼！——” 又是之前那声长啸！ 顷刻，地面的震动再度猖獗，一连串的变异猛兽纷至沓来，血腥气肃杀整个游乐场！ “嘶……” 乌佟再次看向自己的左臂，手臂里的血液像是滚滚岩浆，灼烧着她的身躯。 这是第三次了。 她卷起袖子，却发现紫黑色的脉络一直延伸至脖子上的大动脉，眼前一片猩红与幻黑交织。 ！ 下一秒，耳鸣陡升，神识抽离！ 原本被候选裔压制到一半的变异丧尸此时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纷纷将头仰向空中，稀烂的鼻头使劲儿嗅闻着，脸上露出诡异的僵笑。 骚乱之中，不知道是谁打碎了红蓝警报器，尖锐的声音立即响彻九霄，交织在一起的警报灯急速运转着，将暗夜笼罩在赤靛的包围圈。 拓忒墨尔是第一个发现少女不对劲的人。 “你怎么了？” …… 乌佟没有说话。 转过来的却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和一双紫红色的眼瞳，妖冶却呆板。 倏忽一闪，拓忒墨尔神色微变，感觉身体内部像是被人用力猛击，阵痛传来，他却只关心眼前之人，少女此时宛若机械姬，语调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这不是乌佟！ 拓忒墨尔疑惑，再度审查着眼前这个少女“乌佟”，顾不得身上传来的剧痛。 银白狮虎兽像是嗅到了什么，在候选裔中间四处蹂躏跳跃，对身旁的攻势视而不见。 经过乌佟身边时，众人只见那猛兽僵住，细嗅探寻，随后陡然转身怒吼一声—— 狮虎兽顿步，将原本凶残腐坏的头颅缓缓低下，整个躯体呈膜拜姿态，臣伏于少女面前！ 那少女白金色发梢随疾风卷起，竟也呈张扬之态，发丝之下的那张精致小巧的脸颊旁，是被掩盖的紫黑动脉。 少女神色泰然，径直走向狮虎兽，一个利落的翻身，直接跳上了庞然猛兽的脊背！ “乌佟她……这是怎么了？！” 尤音子不可置信地看向乌佟，后退几步。 诃珐诺兰像是早就知道什么，微微一笑：“小东西成了恶龙的继承人，这里的东西都听她的。” “她不是乌佟。” 拓忒墨尔眉峰一转，眼睛直勾勾盯着诃珐诺兰，他就知道这男人肚里憋着事。 “呵。” 诃珐诺兰只是轻笑：“她还是她，只是被占据了神识而已。” “之前那次她夜探卡勒斯，估计是被恶龙吸了血，成为了祭品。而这就意味着小东西，注定是恶龙的载体。” “那之前的血轮疟病毒？”龚长辕好奇问出声，担忧地望向乌佟背影。 诃珐诺兰淡淡抬眼，不紧不慢：“就是高智丧尸病毒，成为祭品的副作用。” 拓忒墨尔瞬间醒悟，所谓的“掠夺任务”只是一个衍生物，其最终目的就是要激发乌佟体内血轮疟病毒的活性，再将候选裔全部集中在游乐场，翻新游乐场就是要与恶龙和亡灵引导的丧尸开战。 也就是说，这场战役一旦胜利，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也就完成了。 …… 周围陷入一片沉寂。 “说不定，这反倒有利于激发小东西的异能呢？” 众人只见俊美的男人莞尔一笑，随后便消失在视线中，至于怎么消失的，没人知道。 克凛赫斯悬浮于上方，鸟兽的凄厉的惨叫充斥在他的耳边，低头俯视下方发生的事情。 敛眸抿唇，又要收拾烂摊子。 …… 狮虎兽此时感觉到背上的人站稳后，仰天长啸，沟壑凸起的脊柱旁倏地生出一副白金羽翼，随后直直升入空中，与悬浮于空的男人齐平！ “乌佟”倏忽掀开眼皮，紫红色的眼瞳覆盖着白翳，睥睨着脚下的臣民，又将视线定格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随后，少女双手展开，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不到三秒，只见原本吊挂在旋转木马上的亡灵挣脱铁链，俯身朝着人群冲来，连带着一阵黑气，所到之处，皆是哀嚎！！！ 而在那亡灵掠过的地方，纷纷开始孕育新的“生命”！ “我操！地下还有！” “啊！” “不是已经弄死一批了，怎么还有一批？” 镜头转向另一边—— “你……！” 平头男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捅向自己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把已经插入心脏的利刃，而握住刀柄的人，却是他昔日的同伴。 “不好！之前那批被剥离了自主意识的候选裔叛变了！” 没有恢复自主意识的候选裔在亡灵的控制下变成只会攻击的傀儡，而亡灵则是被站在狮虎兽背上的少女召唤出而出。 龚长辕第一个看出端倪，大声提醒：“大家小心！他们现在只听乌佟的！” 眼下他只是默默庆幸还好之前恢复了自主意识，不然此刻自己就变成跟这些人一样的傀儡了。 要是没有乌佟这个变数，参赛者通关的可能性占到七成，但少女的异变无疑是直接将这个比率硬生生压到了三成！ 周围的候选裔听到此话之后四处跳窜，原本刚刚成型的队伍再次被惊恐打乱。 候选裔此刻已经不能用疲惫二字来形容，不管是精力、耐力还是速度与心态都已经无法支撑他们进行第二场战斗了。 而血战，才刚刚开始—— 充满欢声笑语的游乐场摇身一变，成为充斥血腥暴戾的人间炼狱！ 第67章 “把他吃了吧，记得嚼烂了，再吞。” 那站在狮虎兽脊背上的少女，轻轻将双手举起，沉溺于专属于自己的世界，像是奏乐一般，弹奏出一个又一个“悦耳”的音符。 盛大的演奏会就要开始了…… “呕——！” “噗——” 是鲜血从口腔中飞溅的声音。 众人都还未来得及调整呼吸，只觉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人被狠狠捏碎一般，而身体上却一点伤口都看不出来，源源不断的污血从七窍流出。 所见之处，皆是“乌佟”的杰作。 精神力不强的候选裔纷纷倒地，身体蜷缩在一起，嘴里发出痛苦不堪的哀嚎与惨叫。 而此时，“乌佟”的脑海里是什么声音呢？ “杀了他们——” “你得报仇才行啊！” “你不是很委屈吗？” “你不是很不甘吗？” “你不是一直承受痛苦吗？” 苍老浑浊的声线一遍又一遍回荡在少女耳边—— “你难道不想，把这种感觉还给他们吗？” “现在，就是你反击的最佳时刻……杀了这些蝼蚁！” “乌佟”听到一声杀令，温吞犹豫的踌躇立刻被冲散。 少女缓缓歪头，目光逡巡下方四处逃窜的人群，锁定。 “十点钟方向。” 那狮虎兽像是听得懂人话一般，径直调转方向，朝着左前方冲去！！！ 亚特伍德望着飞来的狮虎兽面色陡变，霎时消失得没影儿。 想跑？ “乌佟”诡笑。 只可惜，跑不了…… 整个游乐场范围的人，都会无差别体会到自己先前的痛苦。 “啊啊——！” 男人一声惨叫，躯体上传来烈火灼烧感，径直朝着前方栽去！ 具体来说，那不是灼烧感，而是被刀刃不间断割裂划破的密集疼痛，无止无休地折磨着男人。 “乌佟”，很讲道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噗——！” 血沫飞溅，无数污血再度从亚特伍德口中喷涌而出！ 内脏破裂、刀刃入腹、肋骨胫骨粉碎的剧痛一齐降临在他身上，“乌佟”眯眼，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僵硬点头。 不出三分钟，这渣滓就可以死了。 收回视线，“乌佟”下达指令：“把他吃了吧，记得嚼烂了，再吞。” “扑棱——扑棱——” 狮虎兽张开血盆大口，细密尖锐的牙齿森然外露，旋即朝着瘫倒在地不断抽搐的男人扑去！ “啊！——” 又是一声凄厉惨叫。 “咯咯！” 咀嚼间传来惊悚悦耳的声响。 “走吧。” 狮虎兽餍足地舔了舔锯齿上的肉渣，听到少女指令后再度飞升！ …… 克凛赫斯眼睫微眯，观察着失去理智的少女，神色不明，野玫瑰此刻即使不用触碰，也能将记忆中的痛感复制在他人身上。 她的实力上线，究竟在哪里？ 众人只见少女站立在狮虎兽的脊背之上，紫红色的瞳孔竖起，殷红的唇角勾起，杀红了眼一般，指挥着变异丧尸与猛兽的攻势。 又是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 拓忒墨尔也感受到了内脏的疼痛，但得益于精神力的丰厚，这也仅仅只是乌佟疼痛指数的三分之一。 原来，这就是洋娃娃每次受伤的感觉吗？ 收回视线，黑豹不知觉收回异能，眼神黯淡。 怎么能只有她一个人体会呢…… “咳咳咳！” 卡娜哇的吐出几口鲜血，她实在坚持不住，瘫倒在地，身旁是互相依靠着的尤音子与龚长辕，两人嘴角也渗出血丝。 业摩低骂一声，将卡娜抱起，直直冲着天上的人喊：“克凛赫斯！再不动手，这里的候选裔都得死这儿！” 科吉亚震惊地看向变异狮虎兽身上的少女，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即使知道这是个机灵的候选裔，由于那姣好面容，也不禁以为这只是个花瓶罢了，估计在第一副本就会被淘汰。 但，他们都远远低估了她的实力。 不管有没有副本里大boss的加持，少女失控后的举动已经超出了想象。 这样下去，不用说接下来的副本，恐怕这里的候选裔都得被她一个人淘汰！ “上将，等不了了，直接召集跟进人员介入吧！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孑立于暗夜上空的男人并没有着急，更像是在观察一件珍宝，与“乌佟”的红瞳对视，他突然觉得这样才是她本来的面貌， 或者说，他喜欢的，是与杀戮沾边的一切。 嗜血的少女，让克凛赫斯产生了一种，他不是孤单一人的错觉…… 这才是野玫瑰本来的样子。 直至耳边传来业摩与科吉亚的吼叫，克凛赫斯才从之前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继而，众人只听上将沉静下令： “介入即刻生效。” 此话一出，包括科吉亚在内的十几名圣威修索现役军纷纷集中在一起，向幸存的候选裔逼近，形成一个严整的包围圈。 各位现役军开始展现他们真正的实力—— 不仅攻击强度高了不少，范围也随之增大。 以业摩少校为首，先是用冰羽停滞将此范围内的丧尸死死定住，随后寒气凝结成一片片手掌大小的冰晶，径直朝丧尸攻去。 科吉亚也没闲着，双手抱团，下一秒，掌心之内，竟然出现钢制军火器！ “接着！” 身边的男人接住后就开始往里加弹药，转眼间，一颗颗榴弹从炮筒发出，炸声震天。 “小贺，可以开始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侧头，向身边的人示意。 被称作小贺的男人身材稍微单薄，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紧绷的肌肉，男人双眼紧闭，额头上渗出冷汗。 “砰！”的一声，一道琥珀色的光屏升起，逐渐汇集成椭圆形，将整个包围圈笼罩。 至此，圈外的攻势大减。 圈内伤亡惨重的候选裔默不作声，只是个个都睁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现役军的完美配合与强劲实力。 卡娜皱着眉头，仰头看天，一脸担忧：“小佟姐怎么办？” “不会直接被淘汰了吧？” 尤音子垂眸，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乌佟的本意，但是，落到冷面修罗的手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难说……” 血腥气依然浸泡着卡勒斯游乐场，乌泱泱的黑云被猎风吹动，焦墨色的暗夜终于露出丝丝光线，皎月的轮廓缓缓出现在人们的视野，清冷圣洁。 上空—— ？ “乌佟”蹙眉抬眼，怎么动不了了？！ 第68章 “小丧尸，别咬我。” “乌佟”欲想发动第二次进攻，却发现移动艰难，倏地将目标锁定在眼前年轻的男人身上，侧颊旁的莹蓝色鳞片翕动，紫红色的眼瞳中浸满杀气。 “吼——” 那狮虎兽像是能窥探人心一般，感觉到少女的不满之后径直朝冷面男人冲去！ 身穿深黑色大衣的男人敛眸，阴鸷眼底乍现莹白，左耳上的暗红色银饰在月色英辉的映衬下发散出层层光晕。 “小丧尸，别咬我。” ？ “乌佟”不解，做出小动物才会有的动作—— 左右歪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可下一秒，狮虎兽像是被撕裂一般，发出哀嚎，庞大坚硬的身躯陡然从空中降落！ 失去支撑的少女神色一紧，单薄的身板也随之垂直下降！ ！？ 又是一次震愕—— “乌佟”突然感觉自己脱离了地心引力，即使没有狮虎兽的承载她也能悬浮于空中。 男人薄唇紧抿，压低视线，捕捉到玫瑰那一瞬间的惊恐，随后才悠然挤压着周围的气体将少女菟丝花般的身体升上来。 “怕了？” “乌佟”缓慢只是盯着男人看，搞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 但是，她只知道，自己有机会与男人抗衡了—— 趁着男人晃神之际，乌佟迅速伸出右手，死死桎梏住男人的脖子，手中力度不断加大，收缩。 克凛赫斯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回想起浴室发生的事，嘴角勾起。 男人冷笑了一声，这就令“乌佟”很不理解了。 按照力度，他应该笑不出来，他该死才对。 “力气小了。” 克凛赫斯不再与少女玩闹，霎时男人眼眸中蔓延冷冽阴戾，板脸叹惋：“可惜，你才是要死的那个。” “！” “嘣——”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男人周围及下方的所有丧尸与变异鸟兽瞬间化成血雾！ 令人作呕的浓厚腐腥味似海啸般席卷整个地域，而悬浮于上空的少女也没好到那里去。 “乌佟”连痛呼都发不出来，只得倒吸冷气。 自己的整个身体像是浸泡在高浓度硫酸池当中，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所有的细胞被不断加强的压迫性气体推挤着，数以万计的细胞壁爆裂开来。 可少女完好的身躯却不曾皲裂任何细小的伤口，像是施压者的恶趣味，或者说，施压者并不舍得这样的身体变成和那些东西一样的血雾。 极致痛苦之中，“乌佟”的身体终究是坚持不住，向后倒去。神识全无的她怎么可能知道原本还在制裁她的男人此刻竟神使鬼差地用手腕圈住了自己。 克凛赫斯在思考，不带任何杂质。 这样的状态仅仅只是持续了三秒，便被下方传来的声音打碎—— “上将！” 是现役军坚持不住的信号，也是提醒他，该做决断了。 就在此时，系统自动提示—— 【候选裔乌佟已成功完成隐藏任务！（积分加30）】 拓忒墨尔神色一松，原来被周围丧尸感染的人都成为了子体！怪不得这么快子体人数就从三分之一变成了二分之一。 克凛赫斯接收完系统的提示后迟疑片刻，随即挑了挑眉，看着怀中那双警惕的紫红色眼瞳，轻哂，“野玫瑰，下次见……” “乌佟”只觉眼前一黑，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困住，而自己也随之陷入休克，不省人事。 飓风终于停歇，潮湿腐臭的空气中漂浮着血滴，在少女闭眼的下一秒，一切归于寂静。 “乌佟”死了，被温柔绵软的空气挤压致死，闭眼前没有任何痛苦，而寄生在她身体里的恶龙也随之化为灰烬，永生无法寻找下一个继承人。 猖獗泛滥的变异丧尸与鸟兽像是被抽去了魂魄，钉在原地，停止疯狂的攻击。 “快看那些丧尸！” 候选裔惊讶叫出声，颤抖着手指朝向丧尸大军—— 只见从地底长出来的变异丧尸瞬间消失不见，而那些鸟兽则是恢复成原本的模样，短暂停歇后便乖巧地飞回栖息地。 乌云消散，皎月明朗。 系统提示—— 【恭喜各位候选裔完成《卡勒斯游乐场·请不要随意微笑》副本的主线任务！】 下一秒，所有人失去意识。 只见辉煌宏大的游乐场霎时变成一堆尘土，远处，赛博都市与地下城也被夷为平地，微风拂过，漫天的黄沙卷起衣袂，嬉闹着奔向远方。 所有先前的存在的事物，不管是肮脏污秽的蛮夷，还是璀璨瑰丽的文明，就在此刻，尘归尘，土归土。 ——巴别塔中间层·虚拟平台 下午两点半。 【检测中……】 【恭喜候选裔拓忒墨尔拥有进入第二副本的资格！】 拓忒墨尔醒来的第一刻就是起身跑向乌佟胶囊的位置，此时距离他们进入副本才过了短短不到六小时。 胶囊玻璃罩里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苍白的脸色显示出少女此时的状态并不好。 五分钟后，剩下的候选裔都陆陆续续醒来，思绪还沉浸在副本里，迟迟没有反应。但是每个人都收到了终端上官方发来的消息，几家失意，几家欢喜。 卡娜扒在在乌佟的胶囊旁，声音略微颤抖：“小佟姐怎么还不醒？……她不会被困在副本里了吧？” 饶是尤音子也没有做声，只是站在一边低着头。 业摩站在另一个区域，隔着透明玻璃，脸上呈现出揶揄的表情，并未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只是自顾自说道：“怎么，不去看看？” 克凛赫斯眼神阴翳，垂眸抿唇，没人知道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科吉亚此时走到业摩身边，看了眼那个与他并排的位置，“话说，hepha塔主怎么不见了？” 接下来却听见上将冷笑一声，“……” ？ 怎么感觉上将与塔主像是结了什么梁子？之前也不这样的呀？ 科吉亚假装四处看了看，又挠了挠脑袋，“业摩，我先走了。” 留给业摩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后科吉亚赶忙离开，这个气压，他真是一秒也不想呆。 可在科吉亚刚走的前脚，诃珐诺兰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小东西还没醒？” 另一个冷静的声音回复到：“不清楚，但是数据上显示乌佟候选裔并没有任何问题。” 伯朗特狐疑，按理来说，不管副本里有没有死亡，都是不影响现实中的任何生命体征的，难道出了什么纰漏？ 第69章 “乌佟是不是完成了隐藏任务！？” 相处多年下来，他太清楚塔主的习惯了，越是温和，塔主的心就越是浮动。伯朗特此时面对神色温和的塔主，也只是克制地官方回应。 “我去副本研发中心看看。” “算了，你回去休息吧。”诃珐诺兰扶额，看着僵坐在信息大屏面前的伯朗特，叹了口气：“辛苦了。” 众人只见塔主平静地从房间里退出来，径直走向乌佟的方向。 聚集在周围的候选裔纷纷让开位置，低头，噤声。 “塔主来了！” 龚长辕提醒着身边的人。 拓忒墨尔自然是没好气，黑着脸侧身，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这个男人，结果这人好像还对乌佟有兴趣。 诃珐诺兰解除玻璃罩，将少女的手腕捏起，随后轻笑一声，一语惊众人。 “小东西睡着了。” …… …… …… 尤音子：无语，白眼（亏得老娘担心这么久。） 卡娜：喜极而泣，颤抖（小佟姐没事，真好！） 业摩及龚长辕：…… 这下是真没话说了。 诃珐诺兰在确认小东西没事后起身离开。 明天的副本，可是比这个还要邪乎。 “那就让她多睡会儿，别吵。” 拓忒墨尔漫不经心倚靠在乌佟胶囊的躯壳上，闭目养神。 “可是，小佟姐到底有没有被淘汰？” “按理来说，她确实是被淘汰了。”龚长辕推了推眼镜，观察了拓忒墨尔的神色，却发现她并没有出现担忧的模样。 业摩此时走来，厉声正色：“下面进入买活环节，请各位候选裔自行决定是否复活。” “当然，也可以主动退赛。”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上一届的买活积分要到200呢！” “难不成今年的也要200积分才能复活吗？” 两个男人的讨论被打断：“一看你们就是外行，这买活积分可不是固定的，而是根据每轮副本积分排名来定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今年可能不是200积分，这要看积分排行榜上的第三名是谁，那人的积分就是今年的买活积分。” 业摩左手拿着数值板面，宣布：“第一副本积分排名已发送到各位的终端上，请自行查看。” 【积分排名—— 第一名：诺亚 第二名：金圣弘 第三名：乔治 ……】 这下无疑是给乌佟判了死刑，连唯一的买活机会都没有了，尤音子脸色一沉。 卡娜耸了耸鼻头，眼泪不争气地啪嗒啪嗒乱掉：“这下是一点期望都没有啦！……呜……” 龚长辕总觉得拓忒墨尔太过平静，此时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赶忙跟身边的少年确认：“乌佟是不是完成了隐藏任务！？” 拓忒墨尔不紧不慢掀开眼皮，懒洋洋嗯了一声。 听到这话，尤音子皱眉，她似乎听到过，疑惑：“什么是隐藏任务？” 在丧尸围攻和生死存亡的困境中，没有人会分心去记住系统无关紧要的提醒，也更不会理解什么是隐藏任务。 卡娜抽噎着：“我只知道系统在小佟姐完成隐藏任务之后加了三十积分，可是这样加起来还是不能到第三名。”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龚长辕转头，等待着拓忒墨尔的回复。 “她的隐藏任务就是感染子体达到二分之一，成功后就拥有保送机会。”拓忒墨尔扯出一个邪性顽劣的微笑，森白尖牙明晃晃。 “啊？！” 众人一听，这不就是掠夺任务的前身吗？！ 一候选裔经不住问声：“可是掠夺任务已经结束了，她怎么还能继续呢？” 龚长辕恍然大悟：“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乌佟在掠夺任务之前就已经触发了隐藏任务，那么，这个所谓的掠夺任务就仅仅只是一个衍生品而已。不管掠夺任务完成与否，都是不影响隐藏任务的进行的！” 卡娜听着龚长辕的分析，用小手抹了抹脸颊上挂着的泪珠，一言不发，只是静悄悄走到乌佟的胶囊旁边，指望能让乌佟早点醒来。 果不其然，卡娜一看到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就开始发抖，暗中抱怨，根本一点都不温柔，吓人得很，还是业摩少校好。 “行了，你就别吓我们小卡娜了，她本来就害怕你，她就是想关心关心乌佟而已。”尤音子出面劝解，“现在一切都还不好说，等乌佟醒了再说。” 另一边—— 业摩依然是自顾自开口：“我还以为掠夺任务结束了，没想到这乌佟竟然在副本结束之前完成了隐藏任务。” “之前是在擂台上绝地反杀，这次是在副本里九死一生，这个乌佟韧性还挺不错。” 业摩发自内心感叹，眼神一瞟，就发现原本站在身边的男人早已不仅踪影。 下一秒，业摩就看见乌佟从胶囊里坐起身，还伸了伸懒腰，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难不成克凛赫斯是在察觉到乌佟醒来后才走的？ 业摩心里咂舌，不予置评，以免被骂。 “你终于醒了！”卡娜看见乌佟起身就是一个熊抱。 尤音子沉着的脸色终于缓解，推搡着少女：“快看看，终端上的官方提示！” 乌佟此刻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看了看手腕上的紫黑色筋脉，然后…… 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关键是，自己整个身体像是被打散了重组一样，酸痛得要命！ 尤音子见乌佟衣服迷迷糊糊的样子，心里百爪齐挠：“诶呀，我替你看！” 下一秒乌佟便感觉自己的系在手臂上的终端被人拽去，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她的关注点在于，她究竟在失去意识之后干了些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与病毒和紫黑色的筋脉有关。 “嗡！” 终端传来震动—— 【恭喜候选裔乌佟拥有进入第二副本的资格！】 “成功了！”尤音子转身就抱着乌佟的上半身，激动：“你没被淘汰！” 接受完尤音子的庆祝后，乌佟缓缓起身，突然，脑海中的闪现一连串的画面！身体也不自觉想一旁倒去，此时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接受信息上了！ “哎——小心！” 尤音子惊呼！ 第70章 “在你面前，我永远没有任何盔甲。” “扑通！” 落入一个带有桔梗茎苦香的炙热怀抱，少年精壮的手臂紧紧将她箍住，见她从醒来到现在都没说话，磁性低哑的声音在耳边打转，“怎么，傻了？” 感受着手中柔软的身躯，拓忒墨尔嘴角微微勾起，幽绿眼瞳华光流转，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上挑的剑眉显示着少年此刻的好心情。 乌佟刚想推开，结果就被黑豹轻松横抱起，容不得半点拒绝的意味，她听见少年的戏谑懒散的声音再度响起： “乖乖呆着，继续睡。” 濡湿温热的气息徐徐打在耳蜗，乌佟只觉得心间一颤，好不容易压住心悸，继续闭上眼假寐。 毕竟，周围打量的目光实在让她感觉不好意思。 尤音子与龚长辕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随后跟随着人潮走进了悬浮舱。 乌佟睡不着，又将注意力放回突如其来的记忆中。 虽然自己的神识不受控制，但是这期间的记忆还是在的。 乌佟始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成为恶龙的载体，难道之前第一次去夜探旋转木马的时候就被恶龙盯上了？ 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手上被丧尸咬到的伤口滴落下来的血！ 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感染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恶龙所谓的祭品就是找到下一个继承人，而此时恰巧吸收了乌佟的血液，所以，她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恶龙的载体。 乌佟晃了晃脑袋，却不清楚自己发起攻击的方法。 但被上将用精神力绝对压制的那种感觉，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太痛了，估计此刻身体上的酸胀就是那次带来的余痛。 “我……是不是误伤了你？” 拓忒墨尔眸色一深，故作低迷：“有点疼……” 看着小黑豹受伤的表情，乌佟瞬间感觉自己不是个人：“那你怎么不反击，你可以打晕我的！” “在你面前，我永远没有任何盔甲。” 黑骑士扼腕，虔诚地对洋娃娃承诺。 ！ 少女瞳孔骤缩，半晌，逐渐失焦。 哗啦啦，心房外表的土堆松了。 而这次，她不想修补了。 ——坎维斯甄别区 一排排装甲机车有秩序地停靠在大门前。 此时正是晌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好在地表温度不在怎么高。 “小佟姐，醒醒！我们到了！”卡娜轻轻摇晃着乌佟的手腕，用气流在她耳边提醒着。 没醒。 尤音子见没效，便加大音量：“醒醒！异形来了！” 沉睡的少女依然紧闭双眼。 拓忒墨尔轻笑一声，不急不慢：“天上掉钱了。” ！！！ “钱……什么钱，可以换奉献点吗？” 乌佟瞬间睁眼，像是诈尸，直直从座椅上“砰”地弹起来。 尤音子：呵呵，挺时髦。 龚长辕：…… “什么钱？！就是到坎维斯了，要下车。”尤音子作势揉了揉乌佟的脸，“醒醒！” 乌佟老脸一红，不尴不尬。 “下来，我接住你。” 只见少年一个翻身跳转，轻轻一跃便从两米高的装甲机车上稳稳落地，身上的纯黑工装外套随风张扬，合金搭扣叮当作响。 映入乌佟眼帘的便是拓忒墨尔那张优越锋利的侧脸，带着英凌落拓之气，少年的脸在整个人类基地可以说是惊为天人。 不似诃珐诺兰那般柔美妖冶，少年的脸上男性特征更为明显，特别是那双幽绿色圆瞳，压低时深邃，微眯时危险，瞪大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时候又带着些许稚拙。 乌佟突然觉得，小黑豹好有魅力。 “可……可以了。” 看见拓忒墨尔继续伸出的臂腕，乌佟感觉脸上一烧，连忙摆手，她又不是小孩子天天要人抱。 而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却是一脸餍足的模样，看着洋娃娃通红的耳尖，打趣道：“你要是想，也可以继续。” 乌佟：“……” “行了，不逗你了，把手给我，接你下来。”少年仰着头，恣意嗤笑。 耀眼的阳光恰如其分地投射而下，黑豹眼眸散发出缕缕摄人心魄幽光，鸦黑眼睫分毫毕现。 乌佟眯了眯眼，蹭掉额头的细汗，顺便抬手遮住阳光，直直撞进拓忒墨尔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 慢吞吞将手递给少年之后，下一秒，乌佟便感觉到一股不松不紧的力量将自己整个人扯走，带着恶作剧的趣味。 “诶！”要摔了！ 没有想象中的狗啃泥，乌佟反倒感觉自己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鼻尖再次沁满洋桔梗茎的苦香。 “你——！” 拓忒墨尔听见洋娃娃气急败坏，小声控诉：“你是故意的！” “嗯。” 黑豹计划得逞后轻笑，语气嚣张恣睢。 “就是故意的。” 乌佟顺势就要从他身上跳下来，换来的却是始作俑者更加用力的桎梏，不出一秒，乌佟只觉眼前一黑，有个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的上半身。 炸毛洋娃娃现在的脸红得不正常，拓忒墨尔可不想让别人看了去，所幸就单手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睡吧，知道你没睡好。” 少年低沉的声音从胸腔处的布料传递至乌佟耳边，她眼下是被治得服服帖帖，待着不再挣扎，反正挣扎无效。 心一横，眼一闭，想着大门离自己的房间还有一刻钟的距离，乌佟就糊里糊涂的再次进入梦乡，她真的太累了。 不远处。 尤音子（暗中观察），用手肘拐了怪身边的龚长辕：“你去听听这两人说了啥？” 龚长辕：“……” 卡娜：“……” 尤音子一个白眼：“怎么？……竟然有不想吃瓜的人？” 偷偷摸摸，小碎步移动，尤音子逐渐靠近两人的方向：老娘独美。 —— 乌佟这一觉睡得很沉，压根儿就没感觉到自己还在被人抱着。 拓忒墨尔垂眸，看向洋娃娃那张精致冷白的脸，心想，还真是心大，这样下去，哪天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将乌佟轻手轻脚放在床上后，拓忒墨尔就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整理进入人类基地一路以来的消息。 这里的一切都与豹族基地不同，他需要好好熟悉这里的生活方式。 心中的想法也逐渐成型……比如，为什么他身上会带有人类基地才有的磁片，再者，为什么整个豹族基地只有他一个人进化出了只有人类才有的异能。 第71章 “你忘了，不许私下斗殴。” ——圣威修索主殿上层 “报告kol上将，第一副本的淘汰人数为三十人，剩余候选裔人数为九十人。” 身穿制服的小士兵高亢的声音响起，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上将的办公室进行汇报，洪亮中还带着微微颤抖。 “报告完毕，请指示！” 说完那士兵“噔”的一声并上后脚跟，双眼睁得老大，直视前方。 “收到，照常。”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并未抬眼，只是看着手中的屏幕，浓眉微皱，神色不清。 士兵感受的到，此时的上将似乎没有营队里说的那样残暴阴鸷，悄悄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就退出了办公室。 小士兵摇摇头，他不理解，一个副本复盘视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训练来的实在。 “怎么，还在看？”业摩放下手中整理好的资料，凑过来，“你之前可没有闲情雅致看复盘，别告诉我你转性了。” “查清楚了？” 克凛赫斯淡然抬眸：“你也挺闲。” 业摩当然知道面前男人所指，顿了顿：“查了，就是很奇怪。” “按理来说，联邦主城内阁政事会议记录上应该是事无巨细。” 年轻的少校顿了顿，表情瞬间严肃，正色：“但是，我去政治资料局查的时候，发现会议记录上对红混纪375到380年的事情的记录是少之又少。” “也可能就是当时没有什么重大政策或者动荡吧。” 业摩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只是推测。 “去问老一辈。” 克凛赫斯眼神晦暗，起身，锃亮漆黑的军靴发出缓慢有节奏的嗒嗒声，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 —— 晚霞烧的热烈，整个天际都呈现出金红色的波纹。 一觉醒来，乌佟感觉浑身都清爽了不少，起身，呼吸一滞—— 拓忒墨尔正坐在椅子上小憩。 恶作剧的想法涌上心头，乌佟轻手轻脚地走下床，逐渐靠近拓忒墨尔的方向。 随后，用食指随意挑起一缕细软的发丝，静悄悄拨弄起，将发丝放在黑豹的鼻子下方。 ！ 手腕被人陡然捏住，但是力度并没有让乌佟感到不适。 此时已是傍晚，房间没有开灯，昏暗之中，只见黑豹敏锐地睁开幽绿眼瞳，绿光乍泄，直勾勾盯着眼前人看。 “怎么，无聊了？” 少年声线低哑，故意放慢语调，像是砂砾在心间研磨，比之前更加撩人，粗粒的大拇指腹还时不时摩挲着乌佟白嫩的手腕。 什么都没做成，就被抓了个正着，乌佟瞬间垮脸，作罢似的将手收回：“好吧，我饿了。” 拓忒墨尔痞笑一声，眼神中尽是温存：“穿好外套，气温降了。” 两个都像是答非所问，但却又莫名其妙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从房间出来后就遇上了正打算叫上两人一起去吃晚饭的卡娜尤音子他们。 “你们想吃什么？” 乌佟眼下是真饿了，在副本里觉也没睡好，饭也吃不下，所以她现在活像头饿死鬼，饿得两眼发慌。 “感觉自从吃到古人类那个年代的食物之后，胃口都变刁了。” 尤音子拨弄着手中的美甲，眼神还时不时朝乌佟与拓忒墨尔的方向瞟几眼，摇了摇头，唉声叹气：“现在再吃这里的食物，简直味如嚼蜡。” 卡娜附议：“就是就是，小佟姐，你难道不觉得没什么食欲吗？” “……”乌佟怔住，“哈哈，我在副本都没怎么吃，想着不是有营养液吗。” 继而拓忒墨尔就听到洋娃娃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惊悚的话：“所以，我现在饿得可以生吞三个小孩儿。” 卡娜（脊背一凉）：…… 尤音子与龚长辕：好暴力。 …… 到了集中饮食区，好巧不巧，遇上了莫迪玛和亚特伍德。 “哟！还在这儿呐！” “我记得某人不是被乌佟淘汰了吗？怎么还有脸住在这儿？” “恬不知耻的畜生，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滚吧！” 尤音子丝毫不介意率先开火，见谁怼谁，语气中尽是挑衅嫌恶。 莫迪玛本身就看乌佟不顺眼，阴恻恻开口：“这话，该我问你吧？” “即使是在副本里被淘汰了，现实里不也还好好的吗？”亚特伍德丝毫不觉得羞耻。 尤音子听到这话就来气，刚准备甩鞭子干架就被一旁的乌佟制止住：“你忘了，不许私下斗殴。” 乌佟神色倒是平静，淡淡扫了莫迪玛一眼：“下个副本见。” 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她此时一眼都不想看那个站在莫迪玛身边的男人，胃中空空，酸水生理性直往上涌。 这种人渣，多看一眼都恶心。 亚特伍德盯着少女，再度出声：“不然出去了我约你出去玩儿？上次还没摸够呢……” ！ “啊！——” 油腻男人惨叫一声。 下一秒就被黑豹一个长腿直嗖嗖劈下来，正中胸口，紧接着一个利落迅猛的过肩摔，将人撂倒在地。 乌佟甚至都不准备与这些烂人争执了，可是那男人的话像是刀子般扎进她的心里，被蹂躏的记忆再度浮现，呼吸瞬间错乱。 拓忒墨尔眸色中藏着滔天怒气，剑眉挑起，用脚直接踩上男人的肋骨处，邪性露出獠牙，阴森森冷笑：“我约你怎么样？” “那可就……不止好玩这么简单了。” 深衣少年眼瞳霎时竖起，睥睨俯视，亚特伍德身体上的脚愈发用力，仿佛是要将人活活像蚂蚁般碾死。 “你竟敢私斗！我要去告发你！”站在一旁的莫迪玛声音颤抖，颤颤巍巍将手抬起，指着拓忒墨尔的方向，脸上一副惊恐的模样。 “随你。” 此时突然一只手迅速伸出，指望搭上乌佟裸露在外的脖颈！这人手上能分泌出腐蚀性极强的硫酸！ “咻——” 水鞭似游蛇般飞出，将莫迪玛的手臂不客气地抽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活腻了吧你！” 尤音子看莫迪玛的眼神愈发嫌恶：“只有贱人才偷袭吧？” 倏忽，一道金色的丝线死死缠住莫迪玛的脖子，带着不由分说的强势意味。 ！ “拓忒！” 乌佟进见黑豹真下狠手，赶忙拉住拓忒墨尔的衣角，“够了！” 少年控制力度将亚特伍德的手臂碾碎，直至身下的人发出惨叫才满意地收手，瞥眉嫌恶地看向地下嚎叫的男人：“滚！” “咳咳咳——” 莫迪玛双手箍着脖子，剧烈呼气咳嗽：“你！咳——等着！” 第72章 “它在等它的释槐鸟。” 看着男人灰溜溜离开，拓忒墨尔这才恢复之前懒散的模样，目光转移，漫不经心问道：“你想吃什么？” 龚长辕尤音子卡娜（微笑）：真善变 乌佟竭力压制心中的不适感，扯出一个安抚性微笑：“我都行，不挑食。” —— 吃完晚饭之后乌佟只觉得胃中涨得紧，就从房间走出来，准备散步消消食。也不知为何，自己竟然神使鬼差走到了那株蓝桉附近。 “奇怪了，明明之前还在的。” 乌佟靠近仔细打量了一番，自顾自地嘀咕道，眼神中尽是不解，“不是说好了不会被拔掉的嘛……” 此时天光已大暗，跑道上唯见人影明灭，绛红的晚霞退去。不同于正午的烈阳，此时气温骤降，凉风吹得人直打颤。 树梢见月弯弯，乌佟裹紧了身上的作战服，顺便将头发揽到前面来当围巾，能在这种情况出来散步的，估计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看你有缘，这株蓝桉送你了……只有你看得见，清理队不会拔的。” 诃珐诺兰那温柔朗润的男中音还回荡在乌佟耳边，只是此刻除了光秃秃的土地，什么也看不见。 “骗子。” 少女似乎不太开心，发泄般用力地将脚边的碎石踢走，本来她还想来这里给小蓝桉浇浇水，眼下却是不行了。 乌佟的眼神放在那个位置许久，偏偏什么也看不出来。抛去蓝桉，她其实想打探的，是诃珐诺兰这个男人，主城人人都敬仰崇爱的塔主。 她总感觉他知道很多事，也瞒下了很多事，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似乎永远都是温柔的克制的，像是巍巍蓝天下的一片静海，即使有风，也始终是起不了什么波浪。 可越是这样待人温顺的人，性子里就越是薄凉。 乌佟笃定，她的身世，他绝对知道。 随着不断向前步子，少女的身影里蓝桉的位置愈发的远了。 “谁是骗子？” 一道清冽温润的声音传来，围绕着乌佟的耳畔打转，像是羽毛轻轻挠过心底，带着些许探究的余味。 ！ 是塔主的声音。 乌佟猛然转身，瞳孔骤缩，那快原本贫瘠的土地上竟长出了一棵与之前相差无几的蓝桉。 昏黄天色下，身披白袍的男人从蓝桉身后缓缓走出，柔美的侧脸显露出来。 “小东西，你再仔细看看。”诃珐诺兰轻声，表情无辜，“我可不是你口中的骗子。” “你……树……” 诃珐诺兰见小东西很是惊讶，说话的时候连舌头都捋不直，只是一个劲儿地指着身旁的那棵蓝桉。 乌佟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开口问：“塔主可是会魔术？” 男人如丝绸般的银发倾泻而下，蹙眉思索了一番，继而眉舒目展淡淡点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乌佟便不再追问，反正自己问什么他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话题扯到另一边。 “小东西，你是来跟蓝桉浇水的？” 诃珐诺兰将身子微微弯曲，垂眸看着沉默的乌佟，小东西像是有心事啊。 “吃多了，来散散步，顺便看看这棵什么叫蓝桉的树。”乌佟表面上应付着，但其实心里还是在思忖着塔主之前说过的话，指望从里面找出破绽。 “你知道蓝桉的习性吗？” 还没等乌佟回答，男人便自顾自说道：“蓝桉喜光，不耐阴，不耐旱，不耐涝，只能在温暖湿润的气候里才长得好。” “这么难养活的植物为什么要养它呢？”乌佟这下倒是被勾起了兴趣，“而且，红混纪根本就没有温暖湿润的气候……” 见男人不说话，只是低头，乌佟走上前，翻起树枝尖的一片披针形树叶，打量一番：“我看着蓝桉长得倒是挺好，是经过改良了吗？” “嗯。”诃珐诺兰想了想乌佟之前的问题，眼眸悲悯，许久之后才给出答案：“它在等它的释槐鸟。” 释槐鸟？ 什么是释槐鸟？ 她不明白男人的意思，打量着塔主的神色，明明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为什么说话这么悲伤。 乌佟看见清冷的男人踱步，抬头望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明月，神色不清，寒风骤起，与白袍边的衣袂共舞陡涨，脱离尘世般高雅。 观察着眼前单薄高瘦的身形，乌佟突然觉得塔主很孤独，就……像这株蓝桉一般，静静地望着人类基地的芸芸众生。 男人周围沉寂凄凉的氛围像是令人窒息的海啸，突如其来将少女掩埋。 “时间不早了，夜里凉，以后记得多穿点衣服。” 诃珐诺兰转身回眸，留给乌佟一个孤寂的侧影，便缓缓离开。 还是像之前那般，乌佟没有上前去追，她感觉得到塔主的内心。 直至看见塔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少女才惊醒大声喊：“你答应我的！成为圣威修索现役军就告诉我真相！” 无人回应，只有蓝桉树影游动，窸窸窣窣。 …… 等乌佟回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八点了。 刚躺下，她就听见走廊上的广播滋啦划过电流声，心下不安。 “通知！通知！” “请所有候选裔立刻下楼集中！” “请所有候选裔立刻下楼集中！” 又是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划过，整个楼层就开始响起踢踢踏踏的紧密脚步声。 乌佟打开房门，腹中狐疑，眼下只得随着人群移动。 “有要宣布什么事情吗？” “鬼知道，感觉自从来了主城，没有一刻是空闲的。” 乌佟听着身边两个候选裔的讨论，终是不放心，用终端跟黑豹发了个消息—— 【莫迪玛搞的鬼？】 消息没有被立马回复，乌佟准备下楼见到拓忒墨尔再说。 下楼后就看见少年颀长笔挺的身躯，懒散地倚靠在大厅的雕花梁柱旁，半眯着眼。 “尤音子，你路子广，知道这次集中是为什么吗？” 尤音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乌佟转身，看向少年那副懒散的模样：“……” 不到五分钟，所有候选裔陆续到场。 只见身穿制服的军官神色严肃地走上高台，目光似鹰般搜查完整个大厅。 “七点五十分，举报中心接到一起私自斗殴事件。”士兵铁面无私，声音洪亮坚毅，“下面，军方将对此事进行调查与处罚。” 第73章 不是围殴，是单方面殴打 乌佟下意识抓紧了身边人的衣角，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大厅的候选裔一听此事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猜测着被惩罚的人是谁。 “不是说不允许私斗吗？” “就是，那规定上可写得明明白白，私下斗殴者可是要接受相应惩罚的！” 周围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直接将气氛推向高潮，乌佟这下是坐不住了，扯住拓忒的衣服就开口：“到时候你就说是我逼你的。” “？” 拓忒墨尔看着少女病急乱投医的表情，莫名觉得好笑：“你觉得，这可能吗？” 连卡娜都听不下去，憋着笑：“小佟姐，别太荒谬。” 乌佟只觉自己抓住衣角的手被滚烫的手回握住，继而听见小黑豹慵懒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无人左右的了。” 军官看了看举报消息，再三确认后开口：“此前，已淘汰候选裔亚特伍德举报拓忒墨尔，乌佟，尤音子等人对其施行围殴。” “！！！” 众人听到围殴，立刻炸开了锅。 “这么劲爆！” 一个身穿背心的男人惊呼：“竟然是围殴！” “噤声！” 守卫在一旁的士兵皱着眉，大声提示。 “鉴于此次事件极其恶劣，经过商议，军方将对拓忒墨尔与乌佟等人实施以下处罚……”台上的军官对照着手中的文书一字一句地念着： “……取消几人的圣威修索甄别赛资格！” ！？ 全场震惊！ 尤音子白眼：“他娘的这亚特伍德还真是会污蔑！莫迪玛那贱人又跑哪儿了？” “真他妈祸害遗千年！明天都要滚蛋了还在这儿膈应人！” 乌佟本来听见拓忒墨尔的名字就心慌了，眼下又要连带着尤音子他们连带着受罪。 “我有——！” “我有异议。” 众人只听见一道年轻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打断清亮女声，立刻将目光转向少年的方向。 乌佟刚想提出异议，就被拓忒墨尔拦截，眼下只是不解。 “这人我怎么好像见过？” “什么叫好像，这小子就是第一个打破了擂台申请记录的拓忒墨尔！”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 “难不成，这着小子想脱罪？” 拓忒墨尔毫不掩饰地看向台上的人，嗤眉厉声：“我有异议。” 台上的军官目光迅速定位，眼神不悦，他在营队里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刺头：“看在你们还没有成为现役军的份儿上，暂时不追究随意插话着一点。” “说吧，你有什么异议。” 是人都听得出来，这位刚正的军官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拓忒墨尔毫不掩饰地将眼神回看，挑衅又戏谑地问：“围殴？” “教训畜生而已，还谈不上围殴。” 空气凝重了一秒。 “你们眼中的亚特伍德候选裔，在我眼里，就是畜生。”少年挑眉，语势轻佻不见，浑然天成的慵懒尾音拉长： “而且，不是围殴，是单方面殴打。” “我—单方面—殴打——畜生。” 少年倒是生的一副凛然落拓的模样，锋利脸部棱角中却总带着邪气横生睥睨天下之感。 拓忒墨尔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大厅又开始窃窃私语。 这样无疑公然承认了自己殴打他人的“罪行”，顺带将乌佟与其他人摘的干干净净，还变相的告诉人们—— 亚特伍德他在诽谤。 一石二鸟的陈述。 拓忒墨尔但凡涉及到乌佟的事就会变的凌冽凶狠，龇牙咧嘴的小黑豹不允许有任何存在威胁到专属于骑士的洋娃娃。 原本还能够维持铁面的军官脸色一沉，很明显是对少年不太尊敬的语气感到不满，但是男人还是公正地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乌佟与尤音子等人没有参与到这次事件中来？” “你们没有事先查看过监控？” 又是一次挑衅十足的轻蔑质疑，众人心下一惊，这拓忒墨尔什么来头，面对这样中尉军衔的军官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反问？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台上军官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 龚长辕推了推眼镜，见势出来缓和道：“相信诸位眼清心明的军官早已看过视频，此次事件，还望诸位审慎商讨后再行决定。” 此话一出，那军官面色才见稍微缓和：“既然有异议，那就待我与业摩少校禀报此事再行商定。” 此时又走上来一个身材稍矮的军官，调整了话筒：“为了显示公正，稍后等业摩少校的视频拨来，各位便可以一起观看监控。” …… 一分钟后，业摩皱眉点开了视频，他真是不知道这帮候选裔到底是在造什么孽，好好的休息时间全被占用了！ “什么事？” 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随后男人话音陡降：“别说是为了候选裔之间的小打小闹。” …… 那身材稍矮的军官将事情的原委徐徐道来，逻辑清晰，口齿清楚。 业摩耐着性子听完之后直接黑脸，要不是听见几个他还感兴趣的名字，估计当场气的挂视频。 “就这点小事？”业摩闭着眼，心血来潮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反正扑克脸感兴趣，不然，把他也叫来？ 业摩神色划过一丝狡黠，瞬间来了兴致，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 “等等！” “鉴于此次是第一次出现围殴事件和异议，所以，我认为还是将kol上将一并请来评判较为公正。” “啊！这恐怕！……”军官脊背一凉，要是最后上将做出的惩罚与自己的不同，那就是被安上了一个处理不当的罪名，急忙开口：“恐怕不妥，上将日理万机，哪里抽得出时间……” “？” 业摩一记刀眼，脸色一沉，身上原本吊儿郎当的气质霎时全无，到还真有年轻少校的感觉，“你在质疑我这个副官？” 那军官倒是哑口无言，着急忙慌地摆手。 “行了，等着。” 业摩冷哼一声，点开置顶联系人的页面，将事情从头到尾发给了克凛赫斯。 —— 一秒后，视频被接通。 深灰色的房间内，偏斜着头的男人冷脸抿唇，缓缓将头抬起，发丝零散，许是因为睡眠不足，眼皮没有掀起，虚虚半眯，颓丧荒芜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74章 “亚特伍德，判刑。” 上将依旧是纯黑色的军服，银色的肩章熠熠生辉，与主人身上的气氛全然相悖。 乌佟暗自审视画面中的男人，许是这样的矛盾太过极端诡谲，竟无故在男人身上探究出一分割裂感来。 她总觉得，这人一点人味儿都没有，像是游离的孤魂，平淡之时就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愠怒的时候……那就谁都别想活。 见克凛赫斯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业摩拿眼神虚瞟军官：“把监控片段放出来。” …… “我怎么觉得那位使水鞭的候选裔不是进攻，而是正当防卫？” 站在队伍前方的一寸头摸着脑袋，他站在大屏正前方，故而将画面里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另一褐发男子也随之回应：“我看，分明就是莫迪玛先出手，谁不知道他异能是[触摸腐蚀]？” “但是，那位少年就真如他自己所说是单方面殴打了。”寸头男转而将手移至下巴胡须处，点了点头：“那打法，我还是很欣赏的，只是他就免不了惩罚了。” “可是，亚特伍德侮辱女性！” 聚集在一起的女性候选裔此时听出了端倪，纷纷站出来发声：“而且，监控里亚特伍德提到上次，那就说明，他不是第一次言语侮辱少女！” 尤音子本来准备提一嘴，既然身边的人都说了，与乌佟对视一眼，就很有眼力见地闭上了嘴。 她和乌佟此时处于受害者的范畴，此时不宜主动出来辩解，否则就陷入了自证的陷阱。 此时的风向已经女性候选裔被掰正，接下来就看上将怎么处理了。 军官见监控片段已经播放完，便试探性询问：“即使是如他们所说，但他们还是违反了规定，往届的私斗者可都是取消了比赛资格的。” “你还真是蠢，难道听不见那畜生说的话？” 业摩掸了掸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回想起之前乌佟那副濒死的模样，倒是非常赞成拓忒墨尔的对亚特伍德的称呼，反讽一句： “还是说……中尉你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众人一听见少校话语中“畜生”的字眼便意识到不对劲，这就是明显站在拓忒墨尔的一边。 而是个在军队里待久了的老人都知道，由于年轻的上将沉默寡言，所以……业摩少校的立场，就代表着上将的立场。 “少校你的意思是说，亚特伍德调戏在先，拓忒墨尔只是帮乌佟出气。”军官惊恐擦了擦汗。 “各位都知道，今年的圣威修索甄别赛是第一次有女性候选裔参加，所以，即使你们这些老家伙不知道尊重女性，也该仔细看清楚才对。” 业摩转而将目光看向视频中脸色阴沉的男人，缓缓开口，语气毒辣：“而且，坎维斯甄别规定上明明写的是恶性私斗，你个中尉竟然还眼瞎？” 训斥之意难掩。 原本还处于中立的候选裔纷纷站出来说话，毕竟红混纪，女性候选裔的数量，可不是一般的珍稀。 业摩正色，询问：“kol上将？” 这是在寻求最后通牒。 下一秒，众人只见那位作壁上观的沉寂上将堪堪恍然回神，眼中的颓翳淡漠一扫而过，锋利眼尾倏尔“唰”的朝镜头正中央刺来，宛若冲锋枪扣动扳机的犀利肃杀。 乌佟脊椎一凉。 “军队不需要畜生。” 冷峻声线落入耳中—— “亚特伍德，判刑。” “五年。” 男人自始至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与水泥从头到脚浇筑后的古希腊雕像并无二致。 …… 空气再度凝滞。 “判刑？！” “亚特伍德是做了什么事才会判刑！” 一时间众说纷纭，候选裔神色各异。 “不是，kol上将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让亚特伍德坐牢吧？” 业摩当然听得出来克凛赫斯是什么意思，微微一笑：“亚特伍德猥亵侮辱少女，意图不轨，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且剥夺其终身参赛权利。” “？！” “猥亵？！” “五年牢饭？！” “这人真恶心！” 大厅此时像是炸开了锅，闹得沸沸扬扬。 “滴——！” 终端传来震动，是自家上将的消息。 业摩点开—— 【别废话。】 了然，业摩回复：【那是自然。】 克凛赫斯出来之后就删除了乌佟被虐待的那段视频，业摩自然是猜得到自家上将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护短之心昭然若揭。 “都别吵了。” 业摩不耐烦皱眉：“我看，就是自作自受，那畜生活该！” “处罚撤回，都散了吧。” “我不服！你们污蔑！简直是血口喷人！” “是当主城律法不存在吗？！”亚特伍德此时愤懑出声，手臂上还裹着纱布石膏，眼神阴狠地看着乌佟的方向，气冲冲大吼：“我根本就没有猥亵成功！怎么会判刑五年！？” 此话一出，亚特伍德脸色一变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 …… 乌佟回看，扯笑歪头。 得，这下都不用逼问了。 这跳梁小丑自己爆出来了。 不过……为什么上将会直接判刑五年？ 还直接终身不得参赛？ 不由得分神，悄悄打量了男人一眼，乌佟蹙眉，难不成kol上将和亚特伍德有私人恩怨？ “不行！我要举报！”亚特伍德转而将矛头对准屏幕中那个阴冷的男人，气急败坏：“kol上将滥用职权，篡改律法！！” “嚯，狗急跳墙了。”乌佟眨眼。 …… “kol上将主观臆断，视律法为无物！”莫迪玛帮腔造势，转身看着一众候选裔：“根据联邦主城律法，亚特伍德顶多就拘役六个月！” “律法？” 视频通话中的男人淡漠抬眼，空洞的眼神中划过一丝讥讽。 “……” 众人屏息。 “举报，随意。” 只听啪的一声，那视频屏幕一黑，上将的身影消失不见。 …… 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人员听着男人冷硬的话语，一头雾水，亚特伍德与莫迪玛面色不霁。 “这像是根本就不怕啊……”尤音子冲着两人的方向嘲笑：“就凭你俩？哈哈哈别白费力气了。” 就连乌佟都不理解了，kol上将难道不怕被处分吗？ 业摩颇有趣味地打量着站在台上的军官，爽朗一笑：“看来各位初来乍到，不知道军事基地的规矩，你这个新晋中尉给他们解释解释？” 台上那个身材矮小的军官抹了抹鬓角的冷汗，一脸惶恐：“是是。” “主城律法在军事基地，不管用的。” 第75章 “你说我是杀人狂，倒也是情有可原。” “只要是kol上将亲自审理的案件，都是按军法处置。”那军官说完诚惶诚恐地朝业摩少校望了一眼。 …… “听到了吗？” 业摩挠了挠头，打了个哈欠：“记住了——” “军事基地，没有律法。” “kol上将，就是律法。” ！！？ 好炸裂的言论！ …… 这是众人万万没预料到的，短暂接受这个事实后大厅再度喧闹起来。 “哇塞，这kol上将是真的雷厉风行啊！”其他女性候选裔赞赏点头。 “就是有点子吓人了。” “真是想不到这年头还有像亚特伍德这种社会渣滓的存在……” “不过那亚特伍德是真惨，明明六个月的拘役，直接变成了五年牢饭！” “谁叫他没眼力见？！” …… “咳！” “怎么，明天不想比赛了？还是嫌第二副本简单？” “还有，某些畜生注意，不然下场，参照亚特伍德。” 业摩压眉厉声，“砰”的一声将画面关闭。 这无疑是给了众人一个警告，惹谁都行，就是不能因为生理差异而轻视或骚扰女性候选裔。 原本还对女性候选裔打着坏心思的男人此时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卡娜鼓着腮帮子，差点没笑出声来，故作深沉：“咳咳……军队不需要畜生。” “解气，实在是解气！” 尤音子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我看天色也不晚了，都回去休息吧。” 乌佟本来想转身找黑豹的身影，却发现拓忒墨尔早已踏上了回房间的楼梯，犹豫着在聊天框里打“谢谢”，最后终是没有发出。 他要是看到了，估计又要跟自己生气。 —— 许是下午睡多了，望着黑黢黢的夜空，乌佟始终是没有睡意。 “你知道蓝桉的习性吗？” “蓝桉喜光，不耐阴，不耐旱，不耐涝，只能在温暖湿润的气候里才长得好。” 脑海中又是那带着淡淡磁性的男中音。 “什么是释槐鸟？”乌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点开终端的搜索引擎，输入——“蓝桉”和“释槐鸟” 不知不觉中，身穿睡裙的少女走向窗边，将眼神微微看向跑道边那株蓝桉的方向，心中一空。 又不见了。 敛眸，捕捉到第一个词条，乌佟点进去看了看—— 【蓝桉，金桃娘科桉属高大乔木；其树皮呈蓝灰色，薄且光滑；叶蓝绿色，披针形。】 后面的介绍都是塔主之前讲过的，所以她就没留心看，反而是被最后科普性的文字吸引住了眼球—— 【蓝桉，孤独且霸道，自身会分泌出一种有毒物质，杀死周围一切的植物，故而孤寂是它的宿命。但是，它只允许一种鸟儿栖息，所以它还有“我的温柔只对你一人”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乌佟想着，这塔主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睡意涌上眼皮，少女爬回自己的小床，现在该睡觉了。 ——巴别塔地心八层 “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 男子惨绝人寰的吼叫在整个楼层回荡着，仿佛身后有恶鬼撕咬躯体一般，不停地将双手向前扒拉着，死死扣住地面的土壤，渴望不被身后庞大的牵引力拖走。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只见在地板上扭曲的男子头上全是一块块结痂的脓包，裂缝中还不断往外留着深黄色的浓水，眼眶将要包不住凸起的眼球，血丝纵横交错，遍布整张脸。 停顿半晌，男子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癫狂大笑：“哈哈哈！呵呵哈哈哈！呕咳咳咳——” “你说，要是上面的人知道他们素来温柔可亲的hepha塔主，竟然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该作何感想？啊？——” 身披镶金白袍的男人听见讽刺的话语，并没有露出任何嫌恶的表情，还是那副温温吞吞的模样，只是眼神中的悲悯又多了几分。 “别用他妈那种眼神看我！”癞头男子朝旁边狠狠啐了口混合着血块的唾液，“真他妈恶心！” 杵在一旁的伯朗特听不下去了，大声呵斥：“你本就是死囚！越狱已经触犯了里普泽炼狱的规矩！要不是塔主，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个男子是个连环杀人犯，身上背负着几十条人命，伯朗特不明白，为什么塔主要和这种人渣废话。 “你说的也对，处理过多少个妄想越狱的死囚……我自己也记不清楚。”诃珐诺兰低头思忖，银色绸缎似瀑布垂下，在腥臭昏暗的牢狱中散发着微弱的亮光，男人无声笑着，“你说我是杀人狂，倒也是情有可原。” “塔主！” 伯朗特出声提醒着：“该动手了。” “嗯……是该动手了，明天的副本，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呢……” 银发男人话音刚落，白袍边的金色镶边竟开始无火自燃，点点火芯点燃了整个黑暗的牢狱。 于是，所有的死囚纷纷瞪大双眼，借着这一微弱的光，双手紧抓囚笼铁杆，他们看见了那个身处阎髓圣火中心美轮美奂的男人。 但，真是应验了那句俗语—— 美丽的东西，都是危险的。 下一秒，只见男人将潋滟平静的蓝眸缓缓合闭，那原本金黄色的火焰转而化为靛蓝色，直直定位至癞头男子的身上！ “啊——！！！” 明明那火势不猛，甚至可以说的上的微弱，但癞头男子还是痛的叫出了声。 凄厉惨绝的惊叫瞬间从第八层上升，无穷尽的黑色地心呈垂直管道状，悄悄将这时不时就会上演的悲剧吞噬，消化。 在这里，任何邪恶都可以存在。 但其最终的宿命，就是被监禁于此，最后付出自身惨痛的代价。 监狱里的其他死囚对此事早已见怪不怪，看见癞头男子化成一滩血水后，就各自休息了。 “安歇吧。” 诃珐诺兰看着地上的血水，神色不清。 伯朗特知道，这是塔主每处理一个死囚后必定要说的话，可他不明白，为什么。 “塔主，还有一事。” 诃珐诺兰揉了揉太阳穴，转而不再看地上的血水，“说吧。” “有人……想查老一辈人的事。”伯朗特顿了顿，“但是，不知道这人具体是谁。” “不用管。”诃珐诺兰心想，怎么快吗？ 可是，查也查不到呢。 第76章 对应牌面是——“倒吊人逆位” ——虚拟平台 “唉，怎么又要进去了……第二副本肯定要难不少。” “行了卡娜，别哭丧着脸，又不是出殡！”尤音子将手臂搭在卡娜肩上，“我还没死呐！” 乌佟刚坐进胶囊就被人拽了起来，黑豹冷着脸，此刻像是斜着眼在看人，恣意傲然：“主动来找我。” 随后，小黑豹酷酷转身，留下一个高大宽厚的背影。 系统那一成不变的机械女声响起—— 【请候选裔佩戴好监测护具。】 第二次，少女轻车熟路，穿戴好之后就躺尸般等着被传送。 【嘀嘀嘀！您有一份惊喜礼品等待查收！】 什么鬼？ 乌佟宕机几秒，想起来之前晚宴上的事，确实是说会有奖励运用在后面的环节中，难不成是指这个奖励？ 漆黑一片中，乌佟只见面前倏忽闪现一黑一白的小球。 照理说，卡娜那里也应该会有。 【请候选裔乌佟从这两个小球中随机抽选一个。】 乌佟：…… 您睁眼看看，这他妈是奖励吗？！ 这不跟抽盲盒一样！抽到啥就是啥！ 万一抽到的是什么不干净的玩意儿怎么办？！ 乌佟一向是知道自己倒霉催的，所以也就没有纠结，随便指了一个：“就那个吧。” 【你选择的是黑色小球，对应牌面是——“倒吊人逆位”】 塔罗牌吗？ 看起来不是什么好兆头，“逆”字当头，不是伤就是残。 乌佟对此知之甚少，但也是没有过多忧虑，反正进去了也是九死一生。 【接下来，各位候选裔请做好准备，一分钟后即将进入第二副本。】 下一秒，所有候选裔集体进入被动传输模式。 —— ！ 乌佟感受着耳边嘈杂的声音，猛然睁眼！ 只见自己身处于人潮之中，摩肩擦踵，根本容不得她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整个人都被拥挤的人群前后挤压。 她艰难转动着头，发现这里的人面部特征不一，看来是交错杂居，与红混纪的人类基地一样，具有东西方长相的人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由于前面人潮堵塞，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所幸她就抬头观察着这个副本里的世界—— 米灰色大教堂精雕细刻，每一个拱顶的角度都分毫不差，视野所及之处皆为高耸入云的尖柱，尖锐地刺向天空。 十字拱、飞券、修长的立柱，营造出教堂轻盈修长的飞天感。模糊绚丽的万花色琉璃镶嵌在黑洞洞的窗口，隔绝一切凡人窥探的双眼。 越是纷繁复杂，就越是给人带来一种窒息的恐惧。 视野向右，接下来却呈现出滑稽又诙谐的一幕—— 在极具西方特色的建筑旁，竟然静谧诡异地矗立着一整座独具东方木质建筑美的寺庙！ 寺庙整体被玄黑与墨青色笼罩，肃穆庄严。 层层叠叠的翼角飞檐向上直奔，轻快灵动，托举着辟邪祈福的小巧灵兽，不似麒麟飞鹤，这些连成一片的灵兽长相凶恶歪斜，双目瞪如牛瞳，祟牙上竟然挂着斑驳血迹！ 而它后方则是重峦叠嶂，翠林蕉竹，黢黑幽静。山腰白雾缭绕，香火延绵不绝，日夜浸泡着这一方水土，竟然使其无端生出一丝惊悚式圣洁的感觉。 雕梁画柱上镌刻着精美的神像，梁柱旁垂挂的是一盏盏朱红深漆色的镂空雕花灯笼，僵直悬于上空。 可惜乌佟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座寺庙供奉的是何方神圣。 只因为，放眼望去，这片土地上这样滑稽诙谐的连带式建筑鳞次栉比，星罗棋布，不差这一个。 难道第二副本是个宗教的世界？ 正在乌佟疑惑之时，系统自动提示—— 【欢迎各位候选裔来到第二副本——《西瓦丕格异世》】 【主线任务：停止婴孩失踪】 看来果然是个异世，虽然这里的人口构成与人类基地差不多，贫富概况也大差不差，但是气氛却与人类基地截然相反。 如果说，除了主城，人类基地的居民每天都在为物质生活发愁的话，那么这里的人，似乎并不在意吃饱穿暖，即使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破布，他们孜孜以求的——依然是精神层面的信仰。 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祭祀朝拜用的场地。 【是否查看相关世界观介绍？】 乌佟：请问我有得选吗？ 不看就是死路一条。 【世界观：西瓦丕格异世，占地面积相当于整个人类基地的一百倍，被分为不同的几个独立区。这是一个宗教横行的时代，异世信仰肆意穿插，东西方神话交织混杂，不同派别鼎立。（以两方势力为主——圣洁与赤黑）】 【故而生活在西瓦丕格大陆上的每位平民都崇尚信仰，供奉神明，并将这作为一种习俗流传了下来。】 乌佟只觉得可笑，肚子饿了就去找吃的填肚子，肌体受冻了就去找棉絮着补肌体，天天祭拜有什么用？ 难不成那什么神的还会从天上还是地下“砰”地出现在你面前？然后“唰”的一下，给你变出一堆吃食和衣物来？ 乌佟她什么都不信。 她唯一信的，就是自己。 所以她对这种所谓的神明论很是…… 质疑与不屑。 就在她以为世界观就要介绍完了的时候，却出现了令人大跌眼镜的提示—— 【请各位候选裔尽可能接收有用信息，否则后果自负！—— 西瓦丕格异世中，神明存在，不仅仅是意识上的，还有物质上的。】 【1每位神明在西瓦丕格大陆上都有朝拜之地，或是东方寺庙神邸或是西方大教堂。 2凡人不可直视神明真身，一旦直视，就会因为承受不住神的凝视而暴毙而亡，所以每个神明都会拥有一个或者多个使徒，肩任与信徒沟通的使命，这类人被称为大祭司。 3神明，在拥有至高神力的同时，也被剥夺了前身所有的记忆，俗称洗魂礼。】 什么鬼？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你他妈告诉我这个世界里真的存在神？！！ 乌佟气笑了，别太荒谬！ 也就是说，这群在乌佟眼里疯了的人不是在发疯，而是真的有什么所谓的神明“砰”的变出来，然后给这些穷途末路的人一线希望。 “来了来了！” 乌佟还在消化震惊的世界观的时候，听见一妇女在她身边大喊：“慈莲观音来了！” 身旁一个胖大婶一听见这声音就气势如牛地直直向乌佟的方向撞来，其他人也随之跟在身后。 “砰！——” 第77章 今献红榴，虔求渡佑！ 倒霉催的。 “嘶～疼死我了……” 乌佟整个人朝地面砸去，不是被大婶撞的，而是被自己绊倒的。 密集脚步声在耳边轰鸣，初来乍到的少女抬头望了一眼—— 这下真是完了。 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十个人，而是一堆！一堆啊！！ 身后的人眼看就要碾过来，乌佟眼神一瞟，发现身边三米之外的地方竟然空无一人！ 竟然还有这种好地方！ 赶紧滚啊！ 活命要紧！ 乌佟几个艰难转身，哼哧哼哧将自己挪到一旁的空地之后才懈力瘫倒在地，此刻正大口喘着粗气。 “这些大婶是疯了吗？怎么一个个跟中了邪似的！” 抱怨出声后她才愣地发现—— 这群人中，妇女占了绝大部分。 下一秒，系统自动提示—— 【开篇游行：朝圣之始】 坐起身，掀开裤腿，乌佟发现自己的膝盖高高肿起，上面的伤口虽然不大，但还是在接触到空气的那一刻就开始往外渗血。 “嘶——” 区区小痛，老娘忍得了。 由于视线中没有人潮的阻挡，乌佟此时即使坐在地上，还是可以将大街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一支浩浩荡荡的游行大军从左侧驶来，带给人一种自惭形秽的恐惧感，那是来自将近五米身长的神祇石像的威压。 任他是魑魅魍魉，上古凶兽，还是奇妖异怪，在神祇一动不动的凝视下都无处遁逃。 “慈莲观音现世，护我西瓦丕格大陆永世安宁！” 只见一领头男子在游行的队伍前方大喝，响亮声音中尽是对神明的崇敬。 男子话音刚落，站在街道两旁的人群竟纷纷噤声，喧闹嘈杂被此时的阒静死寂代替。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周围弥漫着一股撕心裂肺的悲伤。 短暂寂静后，人潮整齐划一地双膝跪地，双手高擎，满目晶莹，口中低声呢喃：“慈莲观音现世，护我西瓦丕格大陆永世安宁！” 只见游行队伍的两侧突然出现左右两个官将首，两鬓长毛，凶神恶煞，满面彩漆，獠牙冲天，此刻正大肆在前方开路，阴阳司官手持虎头铡与三叉戟，叫人脊背发凉。 随着游行队伍的移动，乌佟看清了，人们口中所说的慈莲观音的模样—— 慈莲观音是女相身，肩披逸散飘动的外衣，由金银粉绘花的薄纱罗制成的披帛随着冷风浮动。石像颈上吊挂着绮丽幻彩的玛瑙石，堪堪遮住圣洁袒露在外的双\\\乳。 大臂于身旁自然垂落，小臂微举，掌心对内，一只向上，另一只相对而立。乌佟将视线上移，倏地发现那神首额头眉心处竟然又生出了一只眼，远远大于另外两只眼睛。 瘆得慌，这是她对那只眼睛的第一印象，她急忙将视线移开，不再直视。 祂似乎在说：世人皆该跪拜于吾。 除去迤逦的外衣，灰白色的石像上布满了青苔与地幔，甚至因为年代久远，石像的身体上裂开了几条豁口，但依然不影响祂呈现出母性慈祥的氛围。 许是因为当地人认为擅自修补神像是大不敬之道，故而人们只是将其外表装饰点缀得如此华丽威巍。 乌佟若有所思点点头，眼神继续向后看，却发现一个九首千足的怪物，通体漆黑暗黄，锈迹斑斑，丑陋的身躯枝干被死死束缚与绞刑架上，下方俨然跳跃着缭绕火舌，滚滚浓烟蔓延升起。 行进至中途，跪拜的人群中传来阵阵凄凉悲戚的吟唱，是自发组织的，甚至还掺杂着妇女低声抽泣，那声音就连乌佟听了都无端生出怜悯。 半晌，她联想到主线任务：停止婴孩失踪。 能让众多妇女哭泣祈福的—— 只有她们自己的孩子。 “吾儿龄幼，童稚无赖。 湿婆残恶，喜食婴灵； 毒咒未灭，十载怨恐； 吾儿已逝，悲戚牵念； 今献红榴，虔求渡佑！” 一曲尚未完，只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妇女站成一片，手上端着桃木暗红香盘，眼角还盛着几滴不甘蒸发的泪，神情坚毅狠觉。 下一秒，身形高矮不一的妇女倏忽从香盘下方抽出一把锋利泛寒光的小刀，猛地朝自己的方向插去！ “扑哧——” ！ 是肉体与刀刃摩擦的声音！ 乌佟瞬间从地上跳起，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极致血腥，却又极致虔诚的画面—— 那几人竟然将自己的心脏活生生剜了出来！ 她们吟唱的“红榴”指的是活人心脏！ 此时突然听见一旁跪拜的人说道：“若不是九子鬼母的法力太强，慈莲观音无法一人抗衡，每年就不需要一批妇女将心脏献给慈莲镇压鬼母的邪祟之力了。” “唉，那些可怜人估计也是从孩子死后就断了尘世的念想，一心求死。这于她们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另外一人摇了摇头，叹息不止。 随着朝拜最后一项流程完成，慈莲观音的石像也被抬入先前那座寺庙之中，隐匿不见。 乌佟明白了，这群穷途末路的母亲，祈求着慈莲观音能庇护她们被湿婆（鬼母的代称）吃进肚子里的婴儿。 而条件就是，献上自己的心脏。 那被束缚于绞刑架上的九首千足的怪物估计就是人们口中的九子鬼母。 少女不解，明明对这个怪物早已恨之入骨，为何还要用心脏献祭？ 在一年又一年的无尽诅咒与恶果中，人们早已不再尝试与之抗衡，而是呈现出一种央求的态度，可悲可怜。 如果说，导致婴孩失踪的罪魁祸首是九子鬼母，那主线任务就间接翻译为—— 击杀九子鬼母，祂是副本里的大boss。 乌佟眼下答案是有了，但是，第二副本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将攻击目标告诉候选裔？ 系统自动提示—— 【请各位候选裔查明婴孩失踪的原因并找出凶手，这你们共同的敌人。】 乌佟感觉膝盖上的血止不住，所幸就又坐了下来。 少女这时候并没有闲工夫去想明明三分钟就可以愈合的伤口为什么到现在都还在往外渗血，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系统目前提供的线索上。 如果说，第一副本考核的是候选裔自身的作战能力，那么第二副本这条信息就很明显地告诉大家—— 这个副本考察的是候选裔之间的团队合作能力。 可是她此刻左右翻遍了都没有找到任何候选裔的身影，就说明，这个副本是故意将他们打散的。 最致命的是，乌佟发现自己没有终端了！在这双重压迫下，想要联合候选裔齐心发力，简直是无稽之谈！ 此时系统突然又蹦出来一条消息—— 【候选裔中有人被挑选为npc或身赋半npc性质，请各位做好准备。】 第78章 哦，你也知道，我是流离失所的乞丐 ？？？ 没见过的设定，古怪得很。 之前第一副本是随机剥离自主意识，现在是直接当npc了？ “你是什么人！？” 游离思绪被耳边的惊呼拉回，乌佟蹙眉不悦打量着对面身披白色大氅的男子，可惜刚想起身就被人联合压制住。 “你！！——” 那人指着自己的膝盖下方的土地，双眼瞪得老大，满脸涨红，踟蹰半晌，结巴道：“圣……圣女！你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圣女！” “吾等拜见圣女！” 起头男子高亢，随后压制乌佟的几人也纷纷行跪拜礼，双手诡异举起至同一高度，高声疾呼：“吾等拜见圣女！” 少女满头黑线，摔一跤就成圣女了？ 而此时系统蹦出来的消息也把乌佟吓了一跳—— 【候选裔乌佟已成功触发塔罗牌“倒吊人逆位”，被赋予半npc性质！】 什么鬼？ 难道是成为这里的圣女就会被赋予半npc的性质吗？ 乌佟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膝盖下方，发现几株鲜翠欲滴的绿叶芽从黢黑干枯的土地里钻了出来。 “？” 不就是小草发芽嘛。 乌佟凝噎：别告诉我这里的人没见过小草。 乌佟嘴角一扯，缓缓站了起来，不紧不慢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脸装傻充愣全然不知的模样：“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圣女，你们认错人了，我就是一个流浪街头的乞丐而已。” 谁知先前几人的动作引来了还在朝拜的群众，几个中年妇女看见自己后连眼神都变了。 “这女孩是什么人？” “她竟然令这怨灵沼域的土地长出了活物！” 下一秒，乌佟眨了眨眼，大步一跨，直接脱离了她们所说的什么怨灵沼域，一听就不是什么干净地儿，怪不得没人站这儿。 动作之间，又有几滴血掉落在土壤中，这下连本人都震惊了—— 自己的血竟然可以使花草复苏？！ 难道是异能的作用？ 站在一旁的几位妇女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事，匆匆忙忙跑开来四处传播消息。 少女试探性询问：“难道……这个地方不能生长活物？” 听见乌佟问话，地上跪拜的男子立刻起身：“圣女不是我们区的人？” “哦，你也知道，我是流离失所的乞丐，刚来，所以对这里不怎么熟悉。”乌佟继续装傻充愣，一脸茫然逮着机会就问。 “无妨。” 男子耐心解释道：“怨灵沼域是堕神的地盘，所以常年不生长任何植物，平常我们也很少踏足此地。” 乌佟又听见男子将右手掩住嘴，神经兮兮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啊？” 少女暖棕眸子微微睁大，故作担心害怕之态，但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怎么这么多神？ 哪天我也找个神来当当。 “看来那什么堕神不是什么好东西！”乌佟捧哏咒骂。 ！！ “圣女可千万别被有心之人听见了去！会招来灾祸的！”男子神色瞬间慌张，顿了一顿，再度开口：“圣女此时可有落脚之处？” 见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男子大方介绍道：“我叫叶离，是光明火神的信徒。要是圣女信得过，不妨跟着我们来……恐怕此时，大陆已经传遍了圣女你的事迹了。” 自称是叶离的男子越说越蔫，像是怕谁跟他抢人似的，就连眉毛都耷拉下来。 乌佟打量着此人的一举一动，不如就跟他去，反正自己也找不到地方住，说不定还能打听什么其他的消息呢。 “可以，我跟你去。”乌佟话音一转，“但是，你想干什么？” 叶离大方袒露意图：“自上一任大祭司消逝后，光明火神就再也没有挑选过使徒了……所以……” “所以你想拉我去当那什么大祭司？” “不愧是圣女，就是聪明！” 叶离面露喜色：“这么说，圣女你是同意了？” “光明火神是圣洁派的？” “那当然！祂可是诸多圣洁派神明之首！” 如果成为大祭司，就意味着可以与神明直接交流，乌佟尽管有疑虑，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带路吧？” “好嘞！圣女稍等片刻。” 叶离说完转眼便消失不见。 半晌，朝拜的人群逐渐散开，空旷的场地行人寥寥无几。 …… “来了来了！圣女不要着急！” 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叶离驾驶着四轮马车的样子。 “这……” 贫富差距这么大的？ 看着眼前豪华精美的欧式宫廷马车，乌佟咂舌：“你们这里，难道没有政/府管理？” 骏马身高两米，油滑白亮的马尾轻轻拍打，驱散着身边的蚊虫。 “你连这都不知道？”叶离疑惑地上下将少女打量了一遍，解释道：“西瓦丕格大陆是没有政/府的，我们这里，只有至高的神明，不需要所谓的政/府。” “我之前摔坏了脑子，失忆了。” 乌佟脸不红心不跳，用手敲了敲脑袋，直接装傻。 “原来是这样。” 可谁知这幅情景倒是愈发让叶离觉得眼前的少女是个身份不菲的高人，看这气质与打扮，肯定不是乞丐。 莫非，她之前就被其他区秘密奉为圣女？消息泄露后在各派争抢之中，她不幸摔坏了脑子逃了出来？ 叶离眼珠子一转，这下可不能再被人抢了去！ “圣女请上车。” 乌佟顺从地踏上了马车，进去后就发现里面竟然别有一方天地。 马车内部中心立着方桌，方桌上盛满了时令水果与小食，就连一旁的座位也是由舒适柔软的羊毛织布制成的，布满了纷繁缠绕的花纹。 …… ——祭神渊 黑暗中，男人打开了五感，将滴落在怨灵沼域的鲜血悉数收进。 这个味道，他的身体记住了。 一股氤氲的温潮从虚无中升起，附着在男人的元神上，凝聚，虬结。 “！” “我主！我主竟然在吸收了那人的血液后恢复了！” 顺着黑袍侍从的视线，面前是巨口深渊，翻动着不知是何物的灼浪，一个颀长高大的男性躯体从中升起，下颌似刀锋，眼底覆满寒霜，阴翳慑人。 “去找。” 是一个邈远飘忽的神音。 一旁震惊错愕的黑袍男子立刻站得笔直：“属下这就去办！” 第79章 这么快就来抢人了？ —— 一路上乌佟在内休憩，叶离在外驾车，交谈之中她也了解了不少与这个副本世界相关的介绍。 西瓦丕格异世广阔无垠，所有神明算起来不计其数，但是叫得上名号的却是少之又少。而每个神明的神力来源就是供奉祂的信徒，信众越多，信念就越强，那么祂的神力就随之增长。 她此时所了解到的就是最具代表性的几位—— 圣洁派代表神明就是即将见到的“光明火神”，据说是最早诞生的那一批神明中实力最强的。 “那祂长什么样，你知道吗？” 乌佟再度拨弄起心里的小算盘，要是这光明火神是个长生不死的大帅哥，那不就赚了。 到时候还能借用祂老人家的神力来通关副本，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个……” 叶离面露难色：“虽然有神像伫立在教堂里，但那也只是很久以前第一任大祭司给出的模糊描述罢了，不真实，再加上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神像的外表都被侵蚀得差不多了。” “圣女你要是真想知道，不如自己成为大祭司之后亲自看呢。” 赤黑派之首则是人们谈之色变的“堕神”，人们也称之为“堕落的路西菲尔”。 “那这堕神有没有使徒？”乌佟打开马车内部窗户，上下打量着路边的建筑。 “你连这都不知道？”叶离降低音量：“堕神是不需要使徒的，因为祂没有信众。” 没有信众吗？ “那祂怎么获得神力？” “堕神本就不需要管理人间的事务，只要有人死去，祂就可以一直获得怨灵焚烧后产生的力量。” “而且，从来没人见过堕神的样子，甚至都不知道祂是否还存于世上。” 叶离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神秘地问道：“你知道万兽神吗？” 还真是多，这他妈简直就是鬼神大杂烩嘛！ “不知道，你给我讲讲呗？” “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叶离的声音透露出一丝兴奋，“万兽神，唯一一个凡人成神的案例，至今无使徒！” “？” “你是说，这里有凡人成神的案例？” “小声点，这可是我从我太姥爷那儿偷听来的。”叶离将马车前的幔帘掀起，探出一个脑袋，“这也只是一个传说罢了，知道这件事的人没几个。” 乌佟看着觉得好笑，觉得叶离不像是能藏得住事的人：“那万兽神是什么派别的？” “万兽神没有派别，祂一直处于中立，而且不太操心人间的事。”叶离在马车内四处巡查了一番才继续开口，“但祂的信徒也不少，包括飞灵走兽。” 听完乌佟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翻了个底朝天，这根本就不是可不可以接受的问题，荒谬的事情层出不穷。 “圣女，你先好好休息，到教堂还得一个多小时呢。” “哦，好。” 既然阴差阳错地被拉去当什么大祭司，那就顺手跟那个什么光明火神交个朋友，说不定可以在最后关头帮个忙。 万一到时候发现祂不是什么好东西，跑就是了。 少女迷迷糊糊睡着了，刚开始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但睡梦之中，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抑制了自己的呼吸。 ！！！ 猛然睁眼—— 发现自己面前竟然是两个陌生男人！ 他们都带着面具，根本看不清楚长相！ 而其中一个正拿着块布紧紧按压着自己的嘴巴！ 叶离！ 乌佟瞳孔骤缩，张口大喊，可喉咙就是发不出来任何音节，但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脚没有被束缚！ 双手利甲“噌”的亮出，直接朝两人刺去！ 两个面具男见情况不对劲，相视一眼便神奇般地双双化成飞鸟，一左一右吊起少女的肩膀就从马车上方冲了出去！ “砰——！” 原本完好的马车顶盖此时早已被破开大洞，之前两只比人大的飞鸟将乌佟吊起，不由分说地将少女往远山的方向带。 叶离闻声回头，却在查看的瞬间看到了乌佟的身影，心下一惊大吼：“圣女！” 这么快就来抢人了？ 叶离立即转身，指挥身后的护卫队展开攻击。 “弓箭手，准备！” “发射！” “飕飕飕——！” 密密麻麻的银色箭矢似洪水般向乌佟两边的方向袭来！ 势如破竹！ 可谁曾想那左右两个飞鸟根本不把这种攻势放在眼里，唰的将如钢铁般坚韧的黑金色羽翼展开将少女包裹在中间。 ！ 下一秒，冲上来的箭矢像是碰到了弹簧一般，深深栽进羽毛里，又借着回弹的力量直接调转方向，朝着地面上的人砸去！ 乌佟感觉得到，从之前被布料堵住嘴巴，到现在被这两个不知是人是鸟的东西保护着，他们似乎没有恶意。 视野越发模糊，最后她已经看不清地面上的情形了。 眼下是救不成了，那两个东西看来是某个神明的座下侍从，叶离抬手用剑挡住飞矢，在地下昂首大喊：“圣女当心！” “你们想干什么？” 乌佟抬手，死死扼制住其中一个飞鸟的脖子。 那人没回答，只是羽翼一挥，周围便出现金色的粉末，洋洋洒洒呛了少女满嘴。 ！ 不讲武德！ “咳咳……” 下一秒，乌佟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祭神渊 “属下该死！”黑袍男子跪在巨口深渊前，作势要将身上的黑袍褪下跳入其中。 ！ “我主……” 黑袍男子想要跳下祭神窟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看向空中的一团黑气：“属下办事不利，被万兽神的侍从截胡了去！” “而且，那女子是在光明火神信徒的马车上被截胡的，看来各派早已觊觎多时。” 黑袍眼下只是叹息：“若是不是属下去晚了一步，我主就可以重获原身了！” “属下这就去将那女子抓来献祭给我主！” 黑气瞬间像是发狂了般暴涨，翻滚四溢。 空气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退下。” “您是说不要紧？”黑袍男子试探性开口。 但接下来却没有任何反应，黑袍男子只得作罢。 ——契极山麓 乌佟是被脸上的冰水惊醒的，抬起眼皮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寂静的洞穴之中。 整个身体被平放于柔软的动物皮毛之上，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滴答——” “滴答——” 流水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就显得尤为刺耳。 一个翻身，乌佟站起来，打量着周围的事物，只可惜光线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楚。 既然没人，那就直接走人，就算那两只鸟不想对自己做些什么，她也讨厌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醒了？” ！ 乌佟刚抬脚就被一个慵懒磁性的声音绊住，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疑惑着开口：“你是谁？” 第80章 “你能直视我？” 还没等到那人回答，迎面陡然显现两个身影。 是那两只不讲武德的鸟！ “你是我们抓来供主上娱乐的，休想逃跑！”其中一男子恶狠狠警告。 也就是说，我仅仅只是因为你们出于好奇被掳来献给你们主上的？ 闲的慌。 乌佟根本没给什么好脸色，黑暗中只见少女敏锐的身影闪过—— “噗——” 冲着男子就是一掌，疼痛指数不亚于被刀捅，男子直接一口鲜血吐出来，抬手就想反击。 ！ 下一秒，劈下来的攻击却硬生生被一股无形强大的力量阻止，乌佟猛然抬头，发现男子的利爪离自己的肩膀就差一厘米！ 此刻她脑中自动播放着红绿交织的模糊画面，颅内剧痛难忍，耳边似有爆竹炸裂开来，胸腔哐哐如鼓擂，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开始紊乱，近乎到了窒息的地步！ “咳咳！——” 少女蹙眉，脊柱失力，陡然弯腰，呕出从口中一大滩血水。 像是感应到什么，整个洞穴的气氛瞬间冻结，倏地，明晃晃的华灯乍亮，似巨眼一般幽幽盯着这个初来乍到的少女。 流水潺潺的声音终止了，微风拂过的声音消失了，一切被按下了暂停键。 乌佟整个人像是被撕裂般，耳边一切都无法捕捉，只感觉得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缓慢流动，凝固，再度溶解，反复横跳，处于一种生死之间的地带。 活着，但又不是活着。 下一秒，自己的头部似是被人强制性扼住，无法抑制地低下来，那股力量带着不容挑战的感觉，霸道又懒散。 想起系统的提示“凡人不可直视神明真身，一旦直视，就会因为承受不住神的凝视而暴毙而亡”，乌佟忍住身体剧烈不适，腹中狐疑。 “主上。” 听见另外一男子恭敬地称呼，乌佟右眼皮开始突突直跳。 他们口中的主上，难不成真是某个神明？ 当真是这般，乌佟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万一进了个虎狼窝，那就是有去无回。 况且神明都还没现真身，她就已经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到时候若是直视，岂不是要七窍流血而死？ “请主上宽恕，我是听见人类说此女是天降的圣女，其血液能使怨灵沼域生长出活物，所以擅自才带来献给主上的。此事责任全在我，与穹无关。” 男子“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将头埋得很沉。 另一边名叫穹的男子也随之跪倒在地，声音从胸腔下方传来：“不关苍的事，是我先说要把这女人带来的。” 好啊，一个叫苍，一个叫穹，两只死鸟擅作主张将自己掳来了不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潸然泪下。 乌佟此时被迫将头低下，暗中骂街，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区域，地上居然铺满了兽皮风干后被织成的毛毯！ 各种上古神兽的图腾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的的同时呈现出一种奢华至圣的压迫感。 “你，是第一个不低头的。” 慵懒威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若即若离，根本就没管跪在地上的两个男子。 什么第一个不低头的？ 你又没有事先告诉我一声，这下反倒怪我了？ “请问阁下是？” 洞穴中又传来一声邈远的嗤笑。 乌佟突然觉得这个声音很是熟悉，但又立刻被自己否认，小黑豹怎么可能运气这么好成为npc？ “这你都不知道？” 匍匐于地面的苍立马解释：“主上是万兽之首。” ？？！ 万兽神？ 那位神龙不见尾的神明今儿被自己遇上了？ 乌佟瞬间将先前叶离科普的有关万兽神的信息捋了一遍—— 万兽神，凡人成神第一例，中立百年，态度未知。 既然是中立，那就证明自己没有落到坏人的手上，所以一切好说。 “我原本是流浪至此，结果被您的侍从半路拦截。”乌佟装作无辜惊恐的模样，颤抖着声音，“眼下……眼下该如何是好……” “您……不会吃了我吧？” 结果空气中又传来几声轻笑，那声音愈发靠近，愈发逼真，直到化为人声。 “你觉得呢？” ！！！ 这…… 这就是拓忒墨尔的声音！ 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乌佟睁大眼睛，血液霎时逆涌而上，心跳逐渐加快，断断续续喘气，她实在太想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就一眼！ 一眼就够了！ 万兽神懒洋洋地坐在石阶最上方的玛瑙冰玉神位中，眼神打量着这个白金头发的少女，古灵精怪，害怕？ 多半是装的。 因为下一秒，他就看见少女偷偷朝上方看来一眼。 随后，两道视线交汇，眼神里都是震愕—— “？！” “你能直视我？” 另一边。 “？！” 就是拓忒墨尔！ 乌佟忍着颅内炸裂般的疼痛，此刻脑子里像是在放烟花，噼里啪啦炸得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就短暂性昏了过去。 本来她是可以坚持的，但当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她的身体便先一步替她做出了眼下最正确的反应。 “退下！” 男人横眉厉声，瞬间站起身，衣袂掀起扬天弧度，在少女倒地的前一秒用神力托住。 苍穹两人听见主上第一次出现如此急切的反应，对视一眼，以为是犯了什么大罪，一声不吭地消失不见。 如果此时少女睁开眼，她会看到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洞穴—— 奇宝怪石琳琅满目，成批地堆放在犄角旮旯处；绮丽奢靡的巨大吊灯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占地将近五千平的地界；而在吊灯的旁边，则悬挂着无数大小不一种族迥异的野兽首级。 洞穴上方倏忽投射下一道光晕，将悬浮在半空中的少女笼罩。 只见少女的整个身躯被金色的雾气包裹住，缓慢将其运送至石阶上方。 “还活着？” 万兽神端详着少女的脸，只觉一瞬间的熟悉，须臾便消散。 “咻——” 一道金光灵巧地钻入乌佟的额头隐匿不见。 “！” 系统自动提示—— 【恭喜候选裔乌佟发现被挑选为npc的候选裔拓忒墨尔！这类人无主线任务，只要成功活到副本结束就可直接晋级下一副本。（积分加二十）】 “呼——” 乌佟瞬间回神，胸口剧烈起伏，自己被托在半空，身体分裂的感觉消失了，并且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筋脉里游走着，像是温泉水，暖暖的很舒服。 转头，发现此时年轻悍傲的神明正用打量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不认识自己？ 洗神礼！ 第81章 “想当我的使徒吗？” 乌佟脑海中蹦出来这样一个词语。 神明，在拥有至高神力的同时，也被剥夺了前身所有的记忆。 也就是说，黑豹真成了npc？ 还是个万兽神？ 而且还顺带把自己忘了？ 反观自己这什么半npc性质，既要完成主线任务，还得在这个世界里担职！ 这是歧视！ 赤裸裸的不公平待遇！ 要是现在有一面镜子放在她跟前，乌佟就能看见自己的表情有多丰富了。 但她此刻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npc的挑选制度是什么，难道仅仅只是看运气？还是说，根据候选裔的实力排名？ “很神奇。” 乌佟听见万兽神低醇感叹，用一种很新奇的眼神端详着自己的身体。 “……你是第一个被神凝视后没有暴毙的凡人。” 那是，不然我自愈的异能白有了？ 她知道眼下拓忒墨尔不认识自己，所以得格外小心谨慎些。 “咳……既然都是一场误会，那不然，您就放了我吧……” 少女看似如菟丝花般柔弱的声音响起，陈恳道：“……我保证以后不再来打扰您了！” 乌佟悄咪咪往身边瞟了一眼，径直撞进那寂寥幽潭，黑豹依然在观察自己，少女蔫头呆脑地缩了回来。 略带上扬的低磁嗓音再度回荡在洞穴内，带着点邪气：“现在，不是误会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很有趣。” “？” 这黑豹怎么还转性了？ …… “想当我的使徒吗？” 年轻的神明挑着眉，嘴角上扬，身体随意地斜靠在玛瑙冰玉神位靠椅上，慵懒中带着一丝逗弄。 “！” 乌佟急忙开口，脑海中浮现叶离的身影：“这可使不得！” “哦？” 万兽神像是来了兴趣，俯身查探着人间少女脸上的表情，“为什么？” “能不能……把我先放下来再说？” 她是真不习惯这样被人观摩，脸上的红晕烫到自己都感觉不舒服。 下一秒—— “！” 没有任何提示，乌佟就这样被“啪嗒”一声，放在地上了。 力道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这是万兽神的愠怒。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小黑豹了。 “解释。” 她听得出来，年轻男人很不耐烦，要是再不顺毛，估计自己等会儿自己的死相很惨。 “因为……因为我已经答应要做光明火神的使徒了！” 乌佟费了老大的劲儿才爬起来，此刻也只是低眉顺着男人的话说。 “所以这就是你拒绝的理由？” 万兽神嗤笑一声，根本就没把少女的话放在眼里。 “不成立。” “这种东西，我说了算。” 怎么感觉这万兽神有点小傲娇？ 乌佟总算找到一点黑豹的影子了。 可我这个倒霉蛋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这种没任务的人耗啊！ 眼下得赶紧想个法子逃离这里才对。 “但是，你的侍从无礼在前！” 乌佟皱着眉，可怜巴巴地控诉：“……” …… 半晌都没有听见头顶上的人有任何反应，似乎是在思考。 “那你想怎么办？” 男人的低醇的笑声拂过乌佟心间，是神明的妥协。 万兽神看见少女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棕蒙蒙的眼睛都亮了几分，紧接着就听见少女声如蚊蚋：“我想请您给我一个离开的机会。” “我以后有时间一定回来探望您！” “真的？” 少女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对。” …… —— 叶离回来后就立即召集了几个干事，即使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从外观上猜也知道跟契极山麓脱不了干系。 “你赶紧派一队人马去契极山麓搜寻一番，切忌打草惊蛇！” “是！” 叶离转身看着光明火神的塑像，口中低念：“愿圣女得神护佑，平安归来。” 说罢他又正色：“之前救济的那些人也该作用了。” “他们消息灵通得很，保证能把所有觊觎圣女的人都打听出来。”另一人附和着，“可万一……几家联合起来，我们就占下风了。” “摆阵！” 叶离神色坚毅，像是做出什么巨大的决定一般。 “！” “你可是要！” “是，按照古书上来。”叶离一锤定音，“即使是信徒，只要心诚，也未尝不可请神降！” 站在左侧的男子反对道：“可……自从上一任大祭司离世后，先辈尝试过无数次都没有成功。” “而且，一旦摆阵，就要持续一天一夜，无法中断！”身材稍微矮小的男子抗议：“这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之前难道出现过圣女？！” 此话一出，空寂的教堂内立即安静了下来。 叶离继续开口：“诸位既然都知道圣女的珍稀，那就一定不能错过。” “说不定，光明火神感应到圣女的存在了呢？” …… “……教堂，没了大祭司可不行啊……” 这其中的缘由，包括叶离在内的所有信徒都知道——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光明火神的指示了。 当疯狂固执的信徒开始逐渐迷失信仰的时候，就跟溺死的人放弃了水面上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 最终的结局都是走向灭亡。 只见身穿白色大氅的几位男子摘下头纱，自发集跪在一起，围成复杂交织的形状。 密密麻麻的祷念回荡在教堂的上方，邈远虚无。 就是不知道，这样诚挚的，泣血的请求，会不会被神明听到呢？ —— 乌佟额头上的汗直淌，弯腰双手撑着腿：“这他妈还邪门儿了！”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在原地打转了！ 好不容易万兽神放乌佟出来，走了没几里远她就被困在这个鬼地方。看着古树上自己做的记号，她开始感觉这个地方不对劲。 半个钟头前—— “可以。” 万兽神懒洋洋地答复道，此时正眯着眼小憩，有一搭没一搭的。 “只有一次。” 乌佟鞠躬感谢：“多谢万兽神殿下仁慈！”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 靠坐在古树的躯干旁，此时她心里都不知道把万兽神骂了多少回了。 好说话？ 都是假的！ 怪不得之前还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你根本就没想放我走吧？ 想要我知难而退？ 不可能的。 绿茵葳蕤处，一左一右站立着背附双翼的男子。 “苍，你说主上到底对这个人类女子是什么看法？”穹挠了挠脑袋，“我实在是猜不透。” “不知道。”苍回应着，“反正替主上看好她就是了。” 就在少女一筹莫展的时候，感觉有人用气流叫了一声。 第82章 “有点疼，你忍一下。” 那声音生怕乌佟没听到，于是又喊了一遍。 “圣女！” ！ 难不成是叶离搬救兵成功了？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向左跑！”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你看不到我，这是传音石，是叶离派我们来救你的！”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乌佟没办法过多疑虑，只得跟随着声音的指示走。 “右转之后直走。” 她照葫芦画瓢，却在一片湖水边停下。 “还要直走吗？” “再向前，我就要淹死了。” 就在乌佟放弃的前一刻，那声音再度响起。 “这些都是幻境，不是真的。” ！ 听到提示后乌佟恍然大悟，如果这整片山林都是万兽神的，那么他想干什么不行？ 看着眼前澄清如镜的湖水，她大胆地向前跨步，而踏进的瞬间，乌佟便感觉脚下柔软的水波顷刻化成坚硬的岩石。 湛蓝深邈的苍穹上方，两只黑鹰迎着煦风紧紧跟在少女的身后。 “她是怎么知道的？” 苍疑惑出声，“难不成是有人在给她传话？” 穹回看一眼，立刻掉头：“我去通知主上！” 转过几个分叉口后，乌佟突然发现眼前一片明朗，只是此刻摆在她面前的，是三条路。 而此时提示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 “怎么，不想走了？” ！！！ 低沉挑衅的声音从天际延伸到乌佟的耳朵里，霸道又懒散。 随后乌佟又感觉自己的头颅被一股力量威压而下。 “每次都要我帮你低头吗？” 乌佟此时突然记起来一点：只有神明的专属使徒才可以接受神明的凝视！ “你这样，很容易……让我产生误解。” 那远在天际的声音此时突然降落到乌佟的耳膜上，就像是男人在自己耳边低语，又像是恶魔的呢喃：“比如，你渴望成为我的使徒？” 神明磁性暗哑的余音在少女耳廓打转，话语尾调上扬，带着荼蘼诱惑的意味。 “你根本就没想过让我走出契极山麓吧？” 内脏隐隐作痛，乌佟咬着牙，没好气：“不守信用。” “你从哪里听到我是个守信的神了？” 倏地，一股浓郁的桔梗茎的苦香味强势钻进少女的呼吸道，男人精壮的身躯离她一米不到，就那样从上到下俯视着面前的凡人。 可偏偏受制于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乌佟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你很着急？” 只见一道金光再次没入乌佟的额头，身体中的筋脉像是被温泉水冲刷般舒展着。 难不成之前的感觉，就是他给的？ “好了，抬头吧。” 年轻的神明微微俯身，戏谑探究着凡间少女此刻脸上的表情。 他在保护自己？ 乌佟尝试着抬头，发现确实不痛了。 下一秒，映入眼帘的便是拓忒墨尔那张肆意张扬的脸，硬朗英气的男人唇角上扬，在骄阳的照射下，她乍然晃神，仿佛看到了之前在装甲车下接住自己的少年，他也是那般热烈狂悍。 小黑豹已经成年了，而她却一直在忽视这个事实。 眼前的万兽神就是拓忒，身上凌冽成熟的气质让她根本忽视不了。 毕竟，此刻的拓忒墨尔可是一位存活了近五百年的神明。 乌佟知道，自己在逃避。 你看啊，就算拓忒墨尔不认识自己，都会下意识产生保护的动作。 你到底要忽视到什么时候呢？ 在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除了逃避，她什么都做不了。 “傻了？” 乌佟被神明的幽绿色的瞳孔吸引，被打断后才堪堪收回视线：“眼下，您是不会放我出去了？” “你为什么想出去？” 她退后一步，与眼前的神明拉开距离，不急不缓：“我要完成一项很艰巨的任务。” 反正她是说了实话，至于眼前的神明信不信，那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乌佟卖惨：“要是不完成，我就会死……” “我不会让你死。” 猛然抬眼，直直跌进拓忒那双眼睛中，温柔的不像话，乌佟心跳漏了半拍。 他在这个副本里只是个npc而已，不当真，不当真。 她极力压制住自己的反常，镇静开口：“您就告诉我，怎样才能走出契极山麓。” “条件，之前就说过。”神明吊着眼皮，“成为我的使徒。” …… “成交。” 叶离，对不住了。 真的不是我失信，眼下被万兽神盯上了，不得已而为之。 乌佟心里说着抱歉，那什么光明火神的使徒，我就不做了哈。 还是主线任务要紧。 “我可以走了吗？” “……？！” 看着径直向自己走来的男人，乌佟连忙后退，莫名其妙，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怎么？难不成…… 少女疑惑声线中带着一丝颤抖，这下是装都装不出来的害怕：“成……成为您使徒的第一步难道是被您吃……吃掉？” 万兽神嗤笑一声，这脑袋瓜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之前跟自己周旋的时候还显得挺聪明，现在蠢得不行。 “砰——” 乌佟发现自己哆哆嗦嗦地撞到了树干上。 好了，完了，没地方退了，要被吃了。 “有点疼，你忍一下。” ？ 真的要吃我！！ 什么叫有点疼！ 你可是要生吞活剥了我！那是有点疼吗！！！ 这次算是折在拓忒墨尔的手里了。 眼前的阴影愈来愈深—— “啊！” 叫声刚到一半就被那股熟悉的力量制止，她动了动手脚，发现根本无法移动半分！ “！” 年轻的神明没说话，无形的神力将少女的整个身体翻了过来，抬手轻轻拨开白金发丝，将其光洁的后颈暴露在视野中央，炙热的阳光让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显得更加刺眼。 “！” “嘶——” 乌佟忍痛倒抽冷气，后颈上方的白嫩软肉此时被男人悉数含在口腔当中，兽神的獠牙穿透少女薄透的肌肤，将专属于自己的标记牢牢烙印在后颈。 所以，此时的景象就是，拓忒墨尔将乌佟反手扣押在树干边，神明将少女禁锢在自己的领域范围内，进行着原始兽族最本能的标/记活动。 可乌佟此刻偏偏是动弹不得，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得任由身后的男人动作。 本来轻微的咬伤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这可不是普通的啃咬，而是神明将自己的精力注入凡人身体的过程，其痛苦不言而喻。 第83章 “你们凡人都像你这样娇气吗？” 少女无法挣扎，铺天盖地的陌生气息在身体里似野兽般横冲直撞，只得紧紧反抓那只束缚住她的大掌，指甲深钳进年轻神明的手背，替主人无声控诉。 后颈处的刺痛感密集而猛烈，带着荼蘼酥麻之感，血丝从薄嫩的肌理表皮渗出，黏腻湿滑的一小块软肉被黑豹衔在口中反复标记舔舐。 在鲜甜血液的刺激下，神明甚至出现霎时的恍惚，体内的暴戾因子隐隐作祟似毒蛊催动着他不断靠近人类少女的馨香之处，直到意识到那是大动脉万兽神才堪堪回过神。 滚烫粘稠的半液体状物质让乌佟浑身像是被投入了赤红岩浆中，而身后的男人像是先前就预料到一般，不断输入少女身体里的金色丝线此时像冰冷刺骨的水雾游走于少少女的身体各处。 岩浆与海啸迸撞产生的灰烬席卷而来，她实在是受不来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只觉鼻头一酸，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 哭了。 年轻的神明没有预料到这一点，身下少女轻声隐忍的抽噎在两人感官勾连的时候就显得尤为明显。 乌佟此时还处于要被吃掉的惊恐阶段，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只是一味地表达着自己心中的委屈不满，故而忽视了后颈上逐渐减轻的啮咬力度。 她此刻想向全世界宣布： 她乌佟就是天下第一倒霉蛋！ 要被吃了不说，死之前还要经历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世间不值得！ 神明标记的时间持续了近五分钟，直到身后男人松开乌佟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小世界中。 整个身体都是半麻痹的状态，她就这样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在原地僵直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才猛然惊醒！ “还站得住？” ！ 没了？！ 这就没了！ 万兽神不是要吃了我吗？ 扭头，拓忒墨尔眉骨微微上扬，半眯着眼，视线看向自己的下半身。 乌佟：“？” 一脸黑线。 要不你来试试被人压着近五分钟不能动弹看看？ “腿麻了。” 少女的细软声音传来，像是糯米团子，不管是口感，还是听觉，万兽神思忖。 乌佟的脸此时绯红得不像话，自己都觉得尴尬，她是真挪不了僵麻的腿，出于疑惑，她战战兢兢开口问道：“您，不吃我了？” “嗤。” “只是神与使徒直接建立联系的一个标记罢了。” “把手给我。”男人步伐徐缓，走到少女的身旁，伸出右手掌心，“乌佟，我的……第一个使徒？” 而乌佟则是在听见自己的名字的下一刻双瞳骤然紧缩，难道说，他记得？ “您……认识我？” 乌佟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虚搭在男人的掌心之中，心下也是摇摆不定，抱着一丝希望。 “噗通——” 手被收紧后，男人强势迅猛的拉力直接将乌佟的整个身体揽入怀中，或者说，是她的双腿在尝试着发力的一瞬间就瘫软了下来，而身旁年轻的神明为了以防自己摔倒才下意识做出的举动。 “你们凡人都像你这样娇气吗？” 低哑揶揄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连带着胸腔震动，但乌佟此时却是无心顾及，只因为，男人稳健有力的心跳声就在她耳边回响。 “咚咚……咚咚……” 她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男人的心跳声，还是自己的。 使劲儿甩了甩头，从男人怀中挣扎出来，乌佟将问题重复了一遍：“您认识我？” 神明歪头：“你不知道？” “标记使徒的过程中，你的所有信息，我这里都能感应得到。” 男人解释着，轻轻点向自己的头，随后露出一贯野性桀骜的表情，“你叫乌佟。” 好吧，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乌佟耷拉着脑袋，将内心那点小火苗浇灭。 “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万兽神满意地看着少女低头时显露出来的白皙后颈，黑骑士圣剑图腾将其寰椎全全覆盖，与娇嫩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可以。” 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乌佟松了口气，拔腿就跑，生怕面前的神明失信。 —— 这一次离开契极山麓的路倒是平整了不少，弥漫的雾气大都消散，连一个荆棘丛都没有，更别说是岔路口了。 走在熟悉的街道，乌佟才想起要打听之前游行的事，于是装作买水果的样子，走到一个蔬果摊儿，摊主是个约莫五十大几的中年妇女。 “大婶儿，你知道今早那游行是怎么回事吗？怎么这么多人？” 看着妇女充满芥蒂的疑惑表情，乌佟面不改色解释道：“我从其他区流浪至此，不太了解这里风俗。” “原来是这样。”妇女的神色这才柔和了下来，不紧不慢地挽了挽鬓角，将音量降低：“姑娘有所不知，这游行是三年一度。” “你应该知道这祭祀的是谁吧？” 乌佟点点头：“略有耳闻，是慈莲观音。” “可是，为何我见那慈莲观音之后还绑着一个怪物？” “哎呦！可不是嘛！那就是活生生的怪物一个！”妇女作势锤了锤桌子，愤愤不平：“那就是九子鬼母！专门吸食婴孩元气！” “难道是一直都这样吗？还是说近几年出现的这种怪事？” “这……”妇女面露难色，顾虑片刻终是坦言：“看你面善，我就不妨全告诉你。” “反正，我这也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不怕什么。” …… 妇女像是好久都没有说得如此痛快过了，拉着乌佟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全是咒骂那九子鬼母的话语。 她手上握着大婶儿好心送给自己的柑橘，将刚刚听到的话捋了捋。 了解到这九子鬼母是近十年才开始大肆掠夺婴孩，而当地居民拿祂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在有人得到了慈莲观音的帮助，成功躲掉了九子鬼母来抢婴儿的时机，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人们才开始疯狂祭拜慈莲观音。 听妇女说，以往慈莲观音的寺庙可不像现在这般富丽堂皇，这是近几年香客们筹钱共筑的。 看来不管是人类基地的人，还是这里的人，只有在自己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想起神明的帮助。 终究是近几年才壮大起来的香客，所以慈莲观音的神力远远不及九子鬼母这专门吸食婴儿的赤黑派神明，于是才有了之前看到的妇女主动剜割心脏的画面。 虽然表面上极其憎恶九子鬼母，但人们还是打心底里害怕，只得用活人献祭这种陋习来平息祂的怒火。 本来还想多打探些消息，但是问到九子鬼母的具体情况的时候妇女却不甚知晓。 “这我们也不知道。毕竟咱们谁也没见过，而且，祂是当初最早诞生的一批神明。”妇女顿了顿，愁眉苦脸，“唉，我就是怕我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不保啊……她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 “不会的。” 乌佟莞尔一笑：“您儿媳的宝宝一定不会被抢走的。” 第84章 “这是撞鬼了？……” 少女摩挲着手中的柑橘，转身，朝着光明火神教堂的方向走去。 既然都是最早诞生的一批神明，说不定，光明火神那里有什么线索。 —— “叶离，休息一下吧……” 一旁的信徒纷纷劝说着，“你已经在这里祷告了一天一夜了！” 叶离只觉心中满是不甘，明明是自己先发现的圣女，结果被万兽神那边的人半路截胡。 派出去的一队人马也被直接弹出契极山麓，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除了那位不问世事的万兽神，再无其他人选。 圣女，估计早已成为万兽神的使徒。 “我主光明火神，再下已至诚至信祷告。”叶离被人搀扶着起身，“一定要听见才行啊……” 颓丧着摇了摇头，叶离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随众人一起离开了教堂中心。 教堂另一边窗口。 “你说，这些人为什么要在这里一动不动呆上一天？” 龚长辕皱着眉，转而看向身旁的尤音子：“根据之前的观察，我推测是在[请神降]。” “可那不是只有与神明建立了联系的大祭司才拥有的特权吗？” 龚长辕沉默半晌，问出另一个问题：“你在找我的路上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有关请神降的消息？” “嗐，精力不都用在找你了嘛……就没怎么注意。” 一向大方热辣的尤音子不自觉抓了抓头发。 “好了，那就去打听看看，说不定能知道什么。”龚长辕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你的第六感很对，因为他们口中的圣女，说不定就是乌佟。” “而且，我估计，她会去九子鬼母的神庙。” —— 乌佟一路打听过来，等到了光明火神大教堂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 走进教堂，她感觉一阵凉风拂过，手臂上立马泛点鸡皮疙瘩，环顾萧索静谧的拱门式内部结构，绮丽油画与繁杂浮雕肃穆又毫无生气。 冷清，就是少女对光明火神教堂的第一印象。 整个恢弘的大教堂里竟然连一个信徒都没有！ 双手环抱，她随便找了个廊椅就坐了下来：“我看这也不像是什么光明火神的地盘……难不成那叶离虚假宣传！？” 左右看了半天，乌佟发现这个教堂里连一个神像都没有，纳闷儿了半天，走向高台，高台之上还立着一个石碑。 那上面刻着几行小字，因为年代久远，早已模糊不清。 “我主光明火神宽怜，特许信众无需到场便可祈颂。” 乌佟虽然看不清，但根据自己的理解，还是将那句话低念出声。 怪不得这么冷清，原来是不需要。 在这个只要是朝拜就需要及时赶到现场的世界里，这位神明的举动无异于是挑战着这个副本的运行规则。 不管是什么场所，要是想保证正常运行，就必须要有资金周转，所以想进入教堂或是神庙里的人都必须缴费后才能放行。 而这句石碑上的话就是直接告诉那些贫苦民众，即使不踏进教堂，依然享有与其他人同等被庇护的权利。 石碑旁还附着一小行字—— 正午后，大教堂便会自动关闭。 “难不成这个神不喜欢热闹？”乌佟转身看向那扇自己刚推开的大门，“明明说正午后教堂不对外开放，为什么我进来了？” 乌佟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个教堂，不仅仅是没有信徒，就连管理人员都没有！ 倏忽，一只红喙蓝体的幼鸟从教堂的窗外飞来，直接降落在她身旁的长椅上，仰着头啁啾，忽闪灵动的圆溜黑眼还时不时看向少女。 “吱喳——” “吱喳！” 乌佟小心伸出手，摊平，将自己手心里的一小瓣柑橘肉推给眼前活泼的小鸟：“你饿了？” 小鸟犹豫着，轻轻在少女手心中啄了几下，将她的善意收下。 “吱喳——” “难不成，你也是来祷告的？”乌佟见小鸟不是那么怕生，就抬手顺了顺它小脑袋上的羽毛。 小鸟胡乱扑棱着翅膀，迫切地看着乌佟，飞开一段距离后又回头看了看，见少女并没有理解，又飞了回来，在她的手心上轻啄。 “你想让我跟着你？” 乌佟见小鸟的圆眼珠滴溜溜转，又把头重重地点了点，这才理解它的意思：“好吧，那你就带路，我跟着。” 小鸟像是知道自己的使命一般，飞一会儿，又停下来回看身后的少女，确认跟上才重新起飞。 跟随着小鸟的步伐，乌佟不知不自走到了高台右侧的一处石墙面前，“可是，我也没办法呢……你看到了，前面没有路了。” “吱喳——” 小鸟像是在安慰乌佟般，飞到石墙边，用红喙不停地探索着什么。 乌佟心下一惊，即刻用手在石壁上触碰着，摸到一处微微凹陷下去的石板，用力按压—— “隆——” 是石墙自动移开的声音！ 少女踏进一方天地，转身却发现小鸟早已不见踪影。 难道是故意指引我来的？ 乌佟沿着石壁一直朝里走去，发现前方竟有丝丝微光。 三分钟后—— 站在宽阔的土地上，乌佟屏气凝神注视着面前巨大巍峨的神像。 这里不是室内，而是一片广袤的绿野，也是真正存放神像的地方。 她仰着头，发现依然看不到神像的脸—— 巍峨高危，像是一座守护这个地方的沧浪高山，一动不动地屹立在这里，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人们来来往往，祂却一直坚守。 唯一证明神像年代久远的是祂身上的裂痕，密集而深邃。 不知为何，光明火神的神像总让乌佟产生一种既崇敬又心疼的情感，就像……就像塔主。 本来以为这里不像教堂，有廊椅可以歇脚，乌佟四处转了转就准备出去，可眼前竟然兀自出现一张小床！ “这是撞鬼了？……” “呸呸呸……光明火神不好意思哈，方才多有冒犯哈哈。” “难不成，您知道我的存在？”乌佟自顾自地问着，回想起之前那只小鸟，看向高大安静的神像，无端生出一丝睡意，眼眶也开始泛酸。 “还真别说，怎么就想睡觉了呢？” 乌佟打了个哈欠，下一秒“砰”的一声就直挺挺栽进柔软蓬松的席梦思，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第85章 “拍卖，现在开始！” 静谧之下，流水哗哗的声音停止，花鸟鱼虫顿在原地，窸窸窣窣的风声消失不见，绿野之中的一切像是油画，而其中沉睡着一个拥有白金发丝的少女。 神像微微眨眼，霎时幻化为一身形修长脊骨嶙峋的男人，朝着少女缓缓走来。 “我的……圣女。” 温柔朗润的男中音逸散在澄净圣洁的空气中，隐匿于透明舒润的水汽里。 男人五官精致，棱角分明，自带清冷高雅之气，垂眸，探查着这个信徒口中的圣女。 乌佟睡得很仓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催眠，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睡姿。 所以，在光明火神的眼中，凡间少女随意地躺在洁白的床上，侧身，发丝微微卷起，落在少女深陷的锁骨间。 而那块后颈正中央若隐若现的黑色图腾也随之暴露在男人眼前，一览无余，似乎是在替主人宣誓主权一般，黑骑士利剑倏地亮起，原本不显眼的标记在此时却是尤为明显刺眼。 感应一番，光明火神眉轻蹙，哂笑：“和预料中的一样……” 按理来说，神明与使徒是一一对应的关系。 而此刻的光明火神也不想打破这个定律，看着凡间少女熟睡的脸颊，男人嘴角微微勾起： “有点遗憾呢……” —— 一小时后。 乌佟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多了一件纯白色大袍，脑袋想破了都不知道是谁的。 难不成，是那什么光明火神的？ 怎么可能！ 连面都没见一次。 呆坐在小床上，乌佟左思右想—— 为什么，自己会睡着？ 一身冷汗被硬生生自己吓出来。 不行不行，赶紧跑！ 就算这地方神圣得不能再神圣，她乌佟也很难不往灵异事件上想，这种事情根本用自己原本的世界观说不通！ 着急忙慌跑出教堂门外，发现天光黯淡，连一丝晚霞都被黑暗尽数吞进腹中。 既然正午之后不开放，那明天就早点来。 此路不通，那就自己找路。 乌佟的下一步，就是去人们口中九子鬼母的神邸。毕竟夜晚，是那些东西最活跃的时候。 …… 黑/市—— 人头攒动，汗臭味与食物几天后散发的馊味交织在一起，小摊贩大声吆喝着属于自己的商品，面目狰狞唾沫横飞。 死老鼠的尸体躺在霉黑的下水沟里，发出阵阵恶臭，却丝毫不影响这里买卖的火热气氛。 火/药枪/qiang支，活人/器/官，濒危野生动物，只要是法律明令禁止的东西，在这里，都有一席之地。 “各位老板们看一看啊！都来瞧一瞧！”满脸胡渣的男人手持长皮鞭，卖力地在地上挥舞了几下，假意露出疑惑的神情诱人驻足： “你们快看这笼子里装着的东西，是什么！？” 听到这声音，行人倒是纷纷停下脚步，大多都是男性，打量着一整排被红色绸缎覆盖住的笼子。 “你又不掀开给我们看，鬼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啊，快掀开看啊！” 观察到周围人迫不及待的反应，胡渣男抹了一把唾沫星子，双眼瞪得老大：“那就请各位老板不要眨眼哦！这批货可是极品！” “唰——” 一块猩红幕布倏忽揭开，只见一金色的笼子里躺着一个浑身近乎赤/裸，只有重点部位被破布遮住的十几岁少女。 ！！！ “这可是清一色的处/chu女奴，各位老板，可还满意？” 油荤惊呼从笼子外面传进少女的耳朵，使得本就奄奄一息的少女惊慌失措，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滑下，晶莹泪珠止不住砸向地面，与污水混杂在一起。 “这么会哭，就是不知道在…chuang上是个什么滋味……”驻足的男性买家发出奸佞油腻的笑声。 “就是长得逊色了点。” 男人叫嚷着，“不是还有吗？快点都掀开看看！” 周围的禽兽眼冒绿光，恬不知耻地附和着，甚至还有人伸出手指，隔着栏杆磨蹭着女孩的身体！ “别着急嘛，这就来！” 只见胡渣男将红布一个个掀开，直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顿住了手，精明眼珠转了转：“这一个可是压轴！不管是长相还是手感，都是一等一的。” “那你倒是掀开给大家伙儿看看呀！” 周围的恬不知耻的禽兽纷纷起哄，眼神愈发兴奋。 “各位老板们不要着急，要想打开这个，得先交押金才行啊……”胡渣男装作为难的样子，搓了搓满是污垢的手。 能来黑市采买东西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要么是权势滔天，要么是家财万贯，这点押金对这些看上头了的禽兽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钱。 …… 一圈下来。 “各位老板们还真是出手阔气！”胡渣男乐呵呵数着手里的钱，一边朝着那些人点头哈腰。 “那么，接下来，就有请压轴出场！” “唰——” 红布落幕，一头海藻般森绿的头发瞬间抓住众人的眼球，随后便是那张白净清纯的小脸。 这下周围甚至都发不出惊叹声，只是暗自抽气。 只见少女只身穿了一件清凉的白色蕾丝内衣，娇嫩白皙的皮肤旁赫然印着几道鲜红显眼的被皮鞭抽打而出的痕迹。 最引人遐想的是少女脸上那根蒙住双眼的黑丝带，落在少女眉眼间，带着点禁忌诱惑的味道，又像是无声邀请。 胡渣男眼看气氛到了，又将皮鞭狠狠甩在金属笼子上，大喝一声： “拍卖，现在开始！” —— 乌佟神神叨叨了半天，自己虽然是个无神论者，接受着科学的洗礼，但在进入克隆模式以前好像也挺怕鬼。 这种虚无荒诞之物，还真说不准。 不管她害不害怕，眼下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夜探鬼母神庙。 一路上乌佟就没看见几个人，特别是小孩和妇女，也就只有几个中年男人在路边贩卖着烟酒小物件。 系统并没有像之第一副本那样直接下发一个地形图，终端也不见了，那就意味着所有候选裔在这个副本中只能依靠自己的侦查能力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可惜少女问了一路，遇见的几个商贩也只是支支吾吾三缄其口，根本不敢回答有关九子鬼母的任何事情，生怕给自家的小孩儿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夜色愈发浓重，灰白色的路灯默不作声地亮着，时不时还因为短路而闪烁。 潮湿土腥味儿顺着蒸腾而上的雾气弥散四扩，马路牙子旁多是零散乱石子、破碎暗绿的酒瓶，又或是从岩壁中挣扎蔓延生长的枯黄杂草。 飞蛾在灯影下扑棱着翅膀，声音空荡荡的大街上回荡。 朦胧之中，乌佟看见一位老者，身穿灰麻布，手拄拐杖朝她走来。 原本放在平常生活中不是什么怪事，但在这个时候，老者的身影就显得尤其明显怪异。 第86章 因果循环，孰善孰恶，未尝可知。 “请问，您知道九子鬼母的神庙怎么走吗？” 乌佟试着开口问道，但身体一直与老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问这个做什么？”苍老嘶哑的声音顿了顿，像是经历了风霜岁月的蹉跎沧桑，一瞬展现的疏离冷漠让乌佟心里听着不太舒服。 “就是想了解九子鬼母近几年抢夺婴孩的事情。”乌佟坦白，语气委婉：“您是否知道些什么，要是晚辈要是查到了，一定尽力。” “鬼母啊……” 老者若有所思，心绪迷离半晌，似乎有什么话挂在嘴边，但终是又咽了回去，“我只能告诉你祂的神庙方位，但是具体的……我这个老头子也记不清楚了。” “原本鬼母的神庙还在，只不过，你现在去，估计早已是一片废墟。”老者指了一条明路，摇了摇头，又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消失在夜色中。 乌佟隐隐约约听见老人家嘴里念叨着：“因果循环，孰善孰恶，未尝可知。是是非非，只在人心罢了……” 此时她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与老者道谢后乌佟便朝着鬼母神庙的方向走去。 …… 还真如老者口中所言，九子鬼母的神庙早已成为一片废土，从这里的砖瓦来看，早在几年前的神庙完全不逊于此时盛极一时的慈莲观音的寺庙。 寂静的废墟周围爬满了野草，残垣断壁纵横交织，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堆，处处显示着这里的破败不堪。 黑暗中的猫头鹰诡异地睁大着双眼，发出莹莹亮光，不知名的动物叫声此起彼伏。乌佟打了个寒颤，扭开在路边买的手电，倏尔发出一束极其强烈的白光。 可为什么九子鬼母这种赤黑派的神明之前还会有人类建立的神庙呢？不是说祂可以直接利用婴灵的元气来换取神力吗？ 难不成之前这里的居民中存在祂的信徒？ 乌佟眼下还是毫无头绪，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 凶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副本也绝不可能让候选裔这么快就知道导致婴孩失踪的原因。 一切，都要在查探之后才知道。 乌佟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才切换为正常的走路模式，只不过五感比平时都要警觉灵敏，生怕漏过一点线索。 要是个正常人，看见这破破烂烂的地方，早就掩着口鼻离开了。可她偏偏不是个精神正常的人，越是不可能的地方，她就越想去查探一番。 万一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一阵阴风呼啸而过，拂过少女脸上的细小绒毛，霎时拐了个弯，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围着少女的周边打转。 怕鬼是一回事，主线任务是一回事，乌佟硬着头皮支起手电，哆哆嗦嗦朝着废墟之内走去。 “啊——” 一声闷响，是肉体与地面撞击的声音。 是的没错，乌佟她又被绊倒了，而且膝盖又被摔了个大豁口。 “……”看着自己脚底下的碎石，她愤愤向前踢了一脚，“这跟他妈喝水塞牙缝有什么区别？！” “异能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嘣咚——” 就在乌佟抱怨的时候，被踢飞的石子像是撞击到什么东西，发出清脆响动。 举起手电，压低脚步，她随着声音来到一处细小的凹陷，用手扒拉开覆盖在上面的废石碎土，发现一个直径二十厘米的小口。 “这是什么鬼？” 乌佟顺势蹲下，像是一个垂直的管道，黑洞洞的，靠近听的话甚至还能感觉得到微风吹过的声音！ 手电射出的白光直直穿透整个黑洞，可里面什么都没有，看来还是不能贪小便宜，本来之前有一个射程更远的手电，抠抠搜搜的少女硬是选了另外一个。 要不是她怕鬼，估计现在连手电都没有。 乌佟不死心，整个人趴在地面上捕捉着细微的风声，根据其划过位置，大概能判断出这个管道底部距离地面大概十五米。 —— 偏僻小巷口。 “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白金色头发的女人？” 杂货店的店主本来坐在躺椅上拿着放大镜看着报纸，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将满是手指印儿的放大镜转向尤音子与龚长辕二人，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懒洋洋吐出一句： “本店先消费，再提供消息。” “……” 看样子是知道些什么，龚长辕与尤音子对视一眼：“那就这个吧。” “诶等等！” 尤音子看着两个外形差不多的手电，“你这怎么卖的？” “左边那个三十五，射程远，电池续航时间强；右边那个二十，没左边那个好。” “那就右边那个。” 尤音子将龚长辕手中那个左边的手电还给店家，拉着身边人的袖子立即转身悄咪咪说道：“其实差不多，一般这种都是坑钱的，大冤种我可不当。” “好了，提供消息吧。” 龚长辕将手电放在上衣口袋里，转而看向躺椅上的店家。 “实不相瞒，她也在这里买了手电，还想问湿婆的神庙在哪。”男人用报纸扇动着灯光下的小飞蚊，“没了。” “那你知道湿婆的神庙在哪儿吗？”尤音子本来也想打听湿婆的事情，既然遇上了，那就顺便问一问。 店家将报纸重重砸在橱台上，一改松散的语气：“还真是出了奇，怎么这几天一个两个都来问九子鬼母的事？” “那可是会吃幼儿的怪物，你们不怕，我怕行了吧！” “买完东西赶紧走人！” 龚长辕眼神示意，尤音子不得已走出杂货店。 “这里的人都对九子鬼母的事情闭口不谈，而且听店家的语气，已经有不止一个候选裔来查探过这个地方了。” “其实也可以理解，这年头，谁不怕自家的小孩被掳走。”龚长辕话音一转，“根据这几天的了解，候选裔基本上都知道九子鬼母的事，那就很容易破解主线任务的答案——绞杀湿婆，停止婴孩失踪。” 龚长辕顿了顿，凭之前对乌佟的了解，她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下定论：“走，去九子鬼母的神庙。” —— “轰隆隆——” 在乌佟手掌刚触摸到一个位置的时候，整个地面突然像是地震一般坍塌，沉闷密集的碎石飞溅声噼里啪啦。 ！ 她的身体正呈垂直状态在重力作用下不断下坠！ 第87章 “救救我吧……加百列……” “噗——” 整个背部硬生生砸在了坚硬的物体之上！ 乌佟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砸碎了般，剧痛一阵一阵地传来，嘴边不断涌出猩红的鲜血浸染衣襟。 系统主动提示—— 【主线任务进度条：百分之十（积分加二十）】 ？ 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自己误打误撞找到了线索触发点？ 将自己托靠在一旁的墙面，少女一边断断续续喘着气，一边打量着这里的构造。 这是个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地窖，由于手电射程有限，即使乌佟将四处仔细查探一番也依然不能窥探地窖全貌。 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发现了神庙之下的地窖，留给乌佟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在邪门的事情发生之前将这里摸清楚。 她来之前其实做过心理建设，既然那九子鬼母只吃小孩，那就证明祂对成年人没兴趣。 ！ 不对劲！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乌佟跟随听觉，后知后觉猛地抬头—— 原本被坍塌开裂的地面此时正在以平常人察觉不到的速度闭合！ 可是地面距离乌佟的位置足足有十五米，除非她有什么弹跳方面的异能，否则根本出不去！ 距离完全闭合的时间不到三分钟，而眼下根本没有任何乌佟可以借助的工具，说白了就是死路一条。 乌佟在阵痛的刺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起之前老者的举动和话语，再结合刚才那个触摸到的机关和系统的提示，这肯定不是误打误撞。 虽然不知道是谁，既然将她指引到了这里，那就一定不会封死自己的路。 如果仅仅是要取她的小命，那大可以直接点，何必要大费周章将她引到此处？ 反正也逃不出去，与其在这里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还不如趁此机会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关键线索。 —— “你有没有感觉到地震？” “嗯，感觉是有什么东西塌了。” 尤音子皱眉，“距离不远，要不要去看看。” “走！” ——黑/市 “五十万！” “五十五！” …… 此起彼伏的叫价声充斥着整个黑/市，而这样的事情却每天都在上演，无数被囚禁的少女看似是被所谓的“救世主”买走，实际上也只是金丝雀换了一个笼子而已，而前方等着她们的，也许是比鞭打和挨饿更加残忍变态的腌臜污秽之事。 卡娜此时像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狡猾的人体买卖商只要看中了什么东西，那就根本就不会有任何逃生的余地。卡娜只是走在大街上打听湿婆的消息，路过小巷拐角时，变故发生了。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闪现出几个横肉满身的油腻壮汉，直接将她打晕装上车。 中途卡娜醒来后尝试过用异能，眼看就要逃出来，结果被突如其来的一刀直接挑断了跟腱！ 而在胡渣男发现卡娜的双眼有问题之后就用黑纱带将她的眼睛蒙了起来，这才出现了让周围的“老板”们喉头一紧的场面。 卡娜感受着脚踝后方的疼痛，只是无声地流泪，难道自己就要被当做物品一样交易吗？ 绝望的女孩脑海中闪现过一个人的身影，那个时候，自己也像现在一样无助。 那是异形潮最为严重的一年，也就是卡娜十五岁的时候—— 面前无数魁巨无比的异形肆虐，在c-05郊区横冲直撞，踩死的人不计其数，被生吞的鲜血淋漓，就算整个区的火力集中抵御也无济于事。 为了防止蔓延到其他区域，当地军事中心战略指挥部紧急下达封控命令，才堪堪将这一堆怪物困在c-05郊区。 这样舍一保全的事情，在红混纪的人类基地，司空见惯。 人们并不会归罪当地军队，而是选择安静地等待命运的降临—— 死亡。 在异形侵袭的前一个小时，十五岁的卡娜还在认真地完成着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而她的父母还在不远处的写字楼工作，一切宁静又和谐。 而人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一个最先降临。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天，卡娜听得到广播里的安抚宣告，终端上的告示栏上也看到了父母被军队护送到保护区的消息，可她就不怎么幸运了。 这三天里卡娜躲在地下室，耗尽了食物和水，因为害怕，整个人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根本就没合过眼。 主城派来的军事救援队与圣威修索现役军也早已精疲力尽，异形像是无穷无尽，处理掉一批之后就会有新的一批爬过厚实高耸的城墙，再次进行屠/tu杀。 嗅觉敏锐的异形怎么可能找不到家用的地下室呢？ 身长两米的巨型腐蚁探长触须，感知着一切活物，锋利的口器“铿锵”一声穿透墙壁，伸进来的肢节径直将女孩瘦弱的肩膀刺破！ 四散开来的鲜血刺激着异形的神经，随后整个地下室开始震动！ 不出三秒，卡娜就被腐蚁大肆挥舞的肢节抛向天空，等待着她的就是死亡。 …… 可就在她自己都放弃的时候，眼前恍然出现一身军服肃整之人，身后是冰片凝结而成的羽毛，与身上的气息相反，那人轻轻将她托起，抱在怀中，冻结住她肩上不断向外流血的窟窿。 那时的小女孩听见天使在耳边呢喃： “别怕，我来救你了。” …… “啊——！” 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卡娜茫然地抬头，透过黑纱带缝隙，发现是胡渣男在摔着皮鞭呵斥。 她摇了摇头，苦笑，要是现在有天使来救她就好了，只可惜现在自己双腿近乎瘫痪，逃跑也是不可能了…… “发什么呆！赶紧叫几声给老板们听听！” 胡渣男发现笼中少女没有丝毫反应，于是变本加厉地在她身上抽出一道道醒目红痕。 此时耳边充斥着“老板”们竞标抬价的声音，卡娜只觉聒噪。 “既然这里允许神明的存在，那我可不可以……我没有那么贪心的……不需要什么高高在上的神明。” 少女睁大漆黑澄净的双眼，眼前是一片黑暗，象征性地抬头看向天空，心想：“我只是想着……这里有没有天使可以来救救我……” “我不贪心的，只是想祈求这里的天使来救救我！” “救救我吧……加百列……” “救救我……业摩少校。” 第88章 这没用的默契…… —— 举着手电逛了半天，乌佟发现这里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岩洞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但她又想到系统的提示，那就说明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漏掉了，或者，还没有出现。 她已经沿着岩洞走了百米左右，发现根本走不到尽头！ 隐约中，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由于是在岩洞里，音色会被层层叠加的回音改变，所以此刻分不清是到底是谁。 乌佟赶紧原路返回，那人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乌佟！” “乌佟你在哪里！？” 是尤音子火急火燎的声音！ “等等！先别下来！小心——！”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表层土松动的声音盖住了乌佟的提醒，还没等反应过来，这两人就已经掉下来了。 “用水鞭！”乌佟大喊，看着两个急速下降的身影，要是摔下来，他们的身体可吃不消。 而尤音子也是下意识就抽出水鞭将自己与一旁的龚长辕锁住，随后将水鞭反勾在凸出的岩壁上，缓缓下降。 眼前突然被手电的白光一闪，乌佟抬手遮了遮眼睛：“是我。” “乌佟！” “真的是你！” 尤音子肉眼可见的兴奋，落地后就拉着乌佟的手转了一圈，“总算找到你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个位置的？” 看到两人无事，乌佟这才沉声提示，“这里有问题。” “我和音子之前听见当地人在讨论什么圣女，外貌特征和你很像，而九子鬼母的神庙又是调查范围之内，就想着说不定能在这里遇见你。”龚长辕整理了衣袖，“我们原本是不知道神庙在哪里的……” “所以，你们是听见响动寻来的？” “没错！” 乌佟很想与尤音子共享这份找到队友的喜悦，但事实却让她实在高兴不起来：“如果我告诉你们，这里进来了就出不去了，你们后悔吗？” 龚长辕偏头看过来：“可是我收到了系统的进度提示，那就说明这里肯定有线索。” 少女还想说什么就被身旁的尤音子大喇喇打住，镶满碎钻的美甲一伸，举在乌佟面前一本正经晃了晃：“反正咱们在一起，怕什么！” “说不定有出去的方法。” 龚长辕的镜片在黑暗中泛着光，露出放松的微笑。 尤音子像是发现了什么，用手上的手电碰了碰乌佟的手电，挑眉调侃：“乌佟，你买的手电型号和我挑的是一样的！” 乌佟（苦涩）：这没用的默契…… 半晌，乌佟才恍然意识到尤音子的意思，扯开嘴角跟着笑了笑：“还真是……心有灵犀哈～” 在甄别赛中，胜出的往往不是异能最强的，而是团队合作配合的最默契的。 要知道，异能，是可以打配合的，基于这一点，大多候选裔在进入副本的第一时间，都会先找到自己的队友，而不是孤身奋战。 除去拓忒墨尔那个走大运的，眼下就只剩一个小卡娜了。 乌佟话锋一转，沉声：“你们知道卡娜在哪里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你有头绪吗？” “实不相瞒，在进入第二副本的之前，我收到了奖励。”乌佟逐渐放松，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斜靠着。 ？ “你说的是之前那个晚宴上的？” 龚长辕与尤音子就算之前和乌佟不认识，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我记得好像有两个人。”尤音子瞪大双眼，恍然大悟，“所以另一个人是卡娜！” “没错。” 乌佟回忆着之前的黑球，“我收到了，那么她肯定也收到了。” “但是，那个奖励……”乌佟摇摇头，一脸不屑：“根本算不上什么奖励。” “倒像是开盲盒。” 乌佟将手电筒的亮度换到了低档，省电，尤音子依葫芦画瓢，与乌佟并排坐了下来。 黑暗中两只手电发出微微光芒。 “我收到了两个小球，一白一黑。我选择了黑的那个，出现的是倒吊人逆位字眼的卡罗牌。但是，卡娜选的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尤音子眉头一皱，“不是我说，怎么感觉你选的那个听起来这么不吉利？”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倒霉。” 乌佟回到正题：“我猜，不管是我还是卡娜，在副本里的命运都会和塔罗牌上的牌面相吻合。” “……” “嗐，我其实之前是吓唬你的，你这牌面好得很！”尤音子左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几声，“倒吊人逆位是吧！” “这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 说到最后声音就越来越小，乌佟看着尤音子滑稽着补的样子笑了：“行了，我没那么容易死。” “刚刚我在这里逛了半天，发现这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岩洞，由于是在地下，所以体感温度较低。” “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乌佟摇了摇头，下意识抱怨了一句：“要是终端还在就好了，现在连时间都不知道。” “十一点五十。” ？ 乌佟疑惑：“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都有终端？” “终端大家都没有。但是……”尤音子邪魅一笑，将龚长辕的手腕举起：“哈哈！” 这个时候就要感谢龚长辕因为习惯而戴在手上的机械表了。 “一般，在这种时候，邪门儿的事情就出来了。”也许是乌佟怕鬼的缘故，她对这种事情尤为敏感，“既然之前都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那就等到十二点吧。” …… ——云端 “听说堕神要重新出世了！” “你这什么鬼消息，让我来！” “听说……是凡间的一个少女，血液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这才有了堕神用她的血重塑真身的传言。” 先前那个声音响起：“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又不得安宁咯！” 只见几个洁白羽翼的天使漫步在云端，八卦着凡间的琐事。 “困了就去休息，不困就闭嘴。” ！ 一道清冽的男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看见是炽天使加百列，原本还松松散散的队伍瞬间紧凑有序。 “禀报使长！编号003小队正在此处巡逻！” 其中为首的天使立马向名为加百列的男人郑重鞠躬，报告着一路上的发现。 “行了，以后没事就别那么八卦。” 炽天使挥了挥手，将一众天使打发走。 欲想返回住所的时候，他竟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而且，是个凡人……女孩儿？ 男人皱眉，暗自思忖，只要不是大祭司，一般普通的凡人连神明真名都不知道，而此人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第89章 “除非，凶手另有其人。” “救救我吧……加百列……” “救救我……业摩少校。” “哥哥，救救我……” 那的声音不断萦绕，那人心里越是绝望，业摩就听得愈发清晰，只是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名字后面会加上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称号。 说来也是奇怪，他们凡人不都是喜欢请神降吗，这下居然有个奇怪的女孩竟然在祈求自己这样一个不是神明的天使长。 业摩垂眸，听着女孩内心凄厉堕落的声音，他要不要去救她呢？那个素未谋面却认识自己的女孩？ …… —— “嘶～” 尤音子双手抱胸，摩挲着自己的手臂，“我怎么觉得现在比进来之前还要冷？” 龚长辕眨了眨眼，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动作行云流水地将其披到尤音子身上，“谁叫你不穿外套。” 乌佟（目睹微笑）：…… 又是一阵阴风刮过，瞳孔微缩，少女神经瞬间进入极度紧绷状态：“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们等候多时的东西出现了—— “啊！！！——” “……呜——呜呜……”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霎时淹没了三人！ 由于感官超然，乌佟听见的声音的速度要比他们快上半秒，她感觉自己的双耳出现短暂难以忍受的耳鸣，高频赫兹似电流在大脑神经内肆意游走，点燃每一处休眠的细胞！ 他妈这跟引燃炸弹有什么区别！ “捂住耳朵，向下趴，张开嘴！” 乌佟眼疾手快将尤音子与其一旁的龚长辕绊倒！ “呼——呼呼——” 惨惨阴风刮过。 女人的哭声、惨叫、嘶吼，夹杂着婴儿诡异的银铃笑声，哀怨、惊恐、泣血的负面情绪像是烟雾弹般在整个岩洞中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还我孩子！——我的孩子啊！！——” “呵呵咯咯！！” “咯咯咯——哈哈——”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妈妈来了！别怕！” 但在这些杂乱的声音当中，乌佟却分辨出了另一个相同绝望的吼叫：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是……啊！！” 像是被强迫中断，随后便是痛苦的呻吟，回荡在寂静的岩洞四壁。 在各种刺耳惊悚的声音刺激下三人只能用眼神交流，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近一刻钟。 终于熬过了高频赫兹的折磨，尤音子不停地用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耳朵：“我怎么感觉什么都听不到了？” 乌佟也是如此，不过她根据尤音子的口型和动作大致猜到是什么意思，于是夸张地用口型安抚道：“没事，后遗症，不出五分钟就会好。” “那就好。” …… 好不容易听得见了，龚长辕将自己的疑问直接摆出来：“这难道是惨遭湿婆毒手的妇女和婴儿的声音？” “听起来是。”乌佟留心问了一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你们还有没有听到些什么其他的？” 尤音子还没从短暂性失聪中缓缓过来，但还是大声冲着两人吼：“没有啊！难不成你听到什么不一样的了？” “可是我好像听到另一个声音……绝望，但情感出发点与周围的完全不一样。” “我没有听到。” 连一向稳重的龚长辕都说没听到，乌佟晃了晃脑袋，说不定真是自己幻听了呢？ “那这下就基本可以推定九子鬼母就是副本里的大boss了。”龚长辕看向乌佟，似乎是在寻求意见。 “我保留。”乌佟眉头紧缩，“难道主线任务的百分之十只是让我们听一场受害者的哭诉？” “还是说，有什么隐藏信息需要我们自己发现？” 乌佟这下倒是将自己说明白了，自己刚刚听见的也许不是幻觉，于是将听见的话又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探清那个女声到底是谁。”龚长辕脑子转得快，一下就明白了乌佟所疑虑的点，“难道是湿婆的？” “那这也不可能呀，湿婆吃小孩儿这是家喻户晓的事情，难不成还有错？”尤音子不理解。 “不是我。不是我……”乌佟反复念着方才听见的话，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蒙受冤屈之人才会发出的泣血控诉。” “在一众受害者中，为什么会有伸冤者的声音？” 乌佟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眼神无意中瞟过头顶上方的废墟，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想法—— “除非，凶手另有其人。” 乌佟翻了翻口袋，发现没纸，随手用袖口将自己耳边流出来的血擦了擦，“这件事先打个问号，等出去了再调查调查，说不定就有头绪了。” “眼下重要的是怎么出去？” “要不是上面的裂缝又闭合了，我把你们弄上去，还是绰绰有余。” 尤音子是一点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邪门又诡异，拉着乌佟的手臂就直接向着岩洞的深处走去：“此路不开，咱们另寻他法！” “哎呦！” 尤音子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身体直直向前栽去，幸好身旁的龚长辕眼疾手快将她整个腰揽在怀里，这才幸免于难。 “！” 被挽住的乌佟还真是个倒霉蛋子，虽然没有再摔一跤，但人还是不受控制地朝着一旁的岩壁倒去。 看着对面搂搂抱抱的两人，乌佟（side eyes）：…… 的亏外套结实，不然自己手臂又得剌出一条口子，将袖口从岩壁上的缝隙扯出来，乌佟无视，微笑，直走。 阒静死寂中，岩壁缝隙上沾染的袖口血迹在下一秒，悄无声息地被蚕食殆尽。 …… 黑暗中，几乎是一闻到那股熟悉的血腥味，矜贵阴鸷的男人就睁开了眼，那是一种禁忌却香暖的甜，矛盾又勾人。 惨无人道的堕神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求死。 “我主，您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黑袍男子低伏于祭神窟旁，神色紧张。 “来了。” 堕神的低语，也是死亡的预示。 “寝宫旁的岩洞。” …… ——黑市 “恭喜这位老板竞标成功！”胡渣男一听到报价一百万，油腻的嘴唇都要咧到后耳根了，“接下来，您可以随意处置这个女孩！” 胡渣男说完便迅速地用钥匙打开了金属笼，将少女整个身体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中。 卡娜忍着后脚跟腱的疼痛，将整个人蜷缩起来，她真的很讨厌，来自男性毫不掩饰的凝视，恶心到令人作呕的地步。 第90章 “杀了这个卖家，然后自杀。” 那就破罐子破摔，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资源。 买主搓了搓手，整个人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好久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处女奴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呀？” 卡娜尽力将自己蜷缩起来，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乌佟无意间提起的一句话—— 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装，反正活着最重要。 不管是猎杀动物还是人，总是要学会的。 这是她第一次萌生杀人的想法。 虽然以前从来没试过用异能控制人，但她想试一试。 她强忍心中不适，笑着回给那人一个甜甜的微笑：“我没有名字，您能帮我把黑纱带解——！” 话到一半，卡娜就被胡渣男打断：“老板可千万别听这小贱人的话！她的眼睛，会蛊惑人心！” 卡娜嘴角一僵，继续道：“难道您就不想看看我的眼睛吗？很美的……” 随后女孩装作一副伤心失落的模样，惹人怜爱。 买主像是被说动了心，冲着胡渣男大喊：“你就别多管闲事了，走开走开！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胡渣男只得作罢，恹恹离开。 “唰——” 轻微一声响，黑纱带随风飘散，降落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逐渐沾染上污泥。 随后便是少女那如黑曜石般的双眼，挣脱了束缚，闪烁着点点星光，“怎么样，好看吗？” “好……好看。”买主吞咽着口水，竟看得入了迷，无法抽离。 结果下一秒男人脑子里就兀自响起一个不容拒绝的声音—— “杀了这个卖家，然后自杀。” …… 众人只见刚才还正常的男人此时像事得了狂犬病般，浑身发抖，眼球凸起，飞速跑到一旁枪/支器械店里夺走一柄匕首。 成功了！ 买主双眼搜寻中，定位胡渣男，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 “噗呲——” 血液飞溅，胡渣男的惨叫顷刻震动整个黑市！ “杀人了！杀人了！” 原本集结在一起的人群顿时作鸟兽散！ “噗呲——” 又是一声，杀人者自杀！ ！！！ 人们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才纷纷回想起胡渣男之前的提示。 此时听闻动静赶来的壮汉大声吼叫着：“就是这个小贱人搞的鬼！” 就在卡娜闭眼平复心情的时候，那把锋利的匕首握在另一个壮汉的手里似水蛇般朝女孩刺过来！ —— “看！前面有光！” 龚长辕推了推眼镜，三人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摸索前进后终于发现了一丝光亮！ 乌佟也觉得身上开始回暖，那就意味着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近。 “快走吧！我都快困死了！”尤音子捶打着自己酸涩的肩颈，“以后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又冷又潮。” ！ 黑暗中，肉眼是很难分辨一些东西的，比如，此时悄然缠绕上乌佟四肢的黑气。 “！” 乌佟根本感觉不到那黑气的缠绕，但一切行动都被禁锢住，反抗已是无效。 “快跑！” 乌佟话音刚落，尤音子与龚长辕几人就被无形的屏障挡在另一边。 “乌佟！”尤音子疯狂敲打着屏障，惊恐大喊：“这是怎么回事！” 尤音子见敲打无效，“唰”的一声抽出水鞭—— 只见整个岩洞上凝集的水分子在[岚渊水鞭]的操纵下悉数吸附到原本直径不到五厘米的水鞭表面，瞬间形成巨大的冲击波，摧枯拉朽般朝着屏障攻去！ “砰——！” 那屏障竟然丝毫不动！ 不仅完好无损，还将强烈的冲击波灵巧地分散到各处，岩洞周围的岩石摇摇欲坠！ 要塌了！ 乌佟此时虽然动弹不得，但形势还是分得清的，她摇头，既然这股力量只是针对她一人，那就不能把他们牵连进来： “快走！” 下一秒，乌佟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挤压进一个封闭的空间内，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 尤音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乌佟消失不见！ “等等！那黑气正在不断逼近！” 龚长辕当机立断，拉住尤音子就往亮光方向跑：“我们找人来救你！” …… ——黑市 泛着寒光沾满血迹的刀刃离女孩的身体越来越近！ 藏匿在角落的人们幸灾乐祸，他们作壁上观，他们事不关己，此时没有一个人提醒女孩要当心背后。 怯懦的人们害怕，害怕自己也会成为下一个胡渣男。 在人体贩卖的市场里，旁观者，也有罪—— 不为正义站岗，就得为邪恶陪葬不是吗？ “砰——” 天空陡然绽放的刺眼白炽光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闭上了看好戏的罪恶双眼，时间定格在刀刃刺进女孩皮肤的那一秒。 像是被冻结一般，所有的人都被按下了暂停键，除了困于金属笼的女孩。 卡娜回头看向自己裸露的背后，刀尖被渗出的鲜血染红，可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却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 …… 一道虚晃缥缈之声缓缓降落。 “是你在向我求助？” 感应到头顶上的光源与悠远的声音，卡娜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太耀眼了，她根本无法捕捉任何事物，只看的见一个模糊朦胧的身影。 那人逆光而来，和业摩少校一样，动用异能的时候都会有洁白的羽翼。 “请问……您是谁？” 卡娜不适应地揉了揉眼睛，发出内心的疑问。 停在半空中的天使看着女孩近乎赤裸的身体，下意识慌了神，佯装镇定道：“我是加百列。” ！ 难道自己的祈求真的被听见了？ 卡娜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上一凉，低头发现是一件纯白色的衣衫，不偏不倚盖住了整个身体。 真的是天使？！ 卡娜强迫自己逆着光看向半空中的男人，天真地开口：“……可不可以把亮度调小一点，我看不太清。” 之前看这女孩还挺暴力的，怎么现在感觉傻乎乎的？ 炽天使忍住笑意，缓缓降落，身上的光芒逐渐褪去，显露出原身。 “现在看清楚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卡娜耳边炸开，这不就是业摩少校！ 猛然惊醒，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半噙着笑的男人：“业摩少校？” “我下来就是为了问清一件事。” 男人顿了顿，继续道：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为什么又要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一个根本不属于我的称呼？” 第91章 “真他妈和克凛赫斯一副德行！” 炽天使很是不理解，视线在这个可怜兮兮的女孩脸上逡巡。 卡娜微微蹙眉，同样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人，难道业摩少校被挑选成了npc？所以才记不得自己？ 系统自动提示—— 【恭喜候选裔卡娜解锁被挑选为npc的候选裔业摩！由于业摩少校为跟进人员，故而无主线任务。（积分加二十）】 看来真是这样。 现在又不能直接跟他说明原因，卡娜尬笑几声，直接胡诌：“梦里梦见的！” “？” 炽天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也不是没可能，说不定这个凡间的女孩与自己有缘？ 卡娜听见男人爽朗一笑：“你很独特，是个喜欢天使的女孩。” “既然听到了你的祈求，那我就拯救你吧。” 男人的话语似清泉淌过心间，卡娜看见救世主再次降临，与十五岁那年一般模样。 “别怕，我来救你了。” “那我就来拯救你吧。” 两句相似的救赎跨过高山险水，穿越不知名的时空维度，宿命般重合于此。 炽天使见小女孩眼眶一红，眼泪就啪嗒啪嗒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 “你别哭！” 往日板着脸的天使长面对这幅情景瞬间变得手足无措，慌乱之中走向女孩的方向，却发现女孩脚后跟两道黑红色往外冒着血水的伤口。 “很痛吗？” 卡娜看见男人靠近的身影，不安地向后挪动，磕绊抽噎道：“没有，只是很高兴。” 业摩蹲下来查看着女孩的伤势，发现根本就不是脚踝上两道伤口这么简单，露出来的小腿红痕遍布，他竟然生出了一丝以往从来没有的情感。 “我带你走，好不好？” 男人低柔的声音像是在哄小孩儿，直直看向卡娜漆黑的眼睛。 “好。” 一向让别人昏头的卡娜此时竟被男人绅士的低哄弄昏了头，含糊不清地点头。 系统自动提示—— 【候选裔卡娜已成功触发塔罗牌“星星正位”，被赋予半npc性质！】 …… ——祭神渊 浓稠绛红的岩浆在地底翻滚着，叫嚣着，蚕食着每一个怨灵残存的意识，而其中一个颀长身影则是毫发无损，主宰着这场鞭笞之刑。 呼吸道中浸满了厚重瘆人的铁屑味，乌佟即使是神志不清也能分辨出来，这就是活人的血腥味！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被吸血鬼抽干了浑身的血液，最后只剩一副骷髅般的干尸…… 浑身乏力，像是身上插了无数跟软管，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静脉中流出，细细密密的疼痛从头蔓延到脚底，无止无休。 梦中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朝着自己的脖颈边上的大动脉缓缓靠近—— “！” 乌佟猛然睁眼，惊得一身冷汗！ 天花板上空无一物，但华美繁重的纹饰依然显示出这里极为恢弘奢靡，僵硬地转动脖颈，发现这里竟然不亚于任何中世纪欧廷公爵的地产！ 如果忽视鼻腔中的血腥味和深黑色的装饰，称这里是城堡也不为过，矛盾的是周身不可忽视的腐朽之气，割裂又诡异。 乌佟皱眉，难不成被人救了？ 还是说，将自己绑过来的人家里就长这样？ “醒了，自己跳。” 空旷的宫殿中倏忽冒出这样一句话，乌佟下意识随着声源寻去，但视线中一个人也没有。 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只有一个巨大的岩浆池，似深渊巨口，黑红色的池底发出无声的邀请。 “还不动？”一黑袍男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粗鲁地将少女肩膀向前一推，“赶紧献祭吧！我主叫你行了就自己往下跳，别磨蹭！” “什么献祭？”乌佟摸不着头脑，堪堪站定，冷脸反问，“我为什么要献祭？” “你主又是什么鬼？我凭什么往下跳？！” “你就是圣女吧？”黑袍男始终没有将自己的脸露出来，看见少女不明所以的表情，“那就对了。” “！” “砰！” 乌佟整个人被黑袍男出其不意的动作推下岩浆池边缘，此时正在急速下降！ 唰——！ 完了！ 那底下可是沸腾的岩浆！ 自己这样掉下去肯定连骨灰渣都不剩！ 身边的温度越来越高，乌佟现在感觉自己像是被烧着了一样，皮肤上出现被滚烫的蒸汽烫红的印记。 从高处垂直坠落的不适感让她头发晕，混沌之中，突然感觉自己的后颈处发痒，下一秒，冰凉刺骨的丝线从后颈出发，黑骑士圣剑像是感应到了这具身体的异常，冰丝逐渐蔓延至少女的脆弱表皮，五脏六腑。 就这样，乌佟的身体外部与内部相互制衡，形成了一种诙谐平衡。 她不知道这是否跟万兽神的标记有关，但心里还是想着要是黑豹此时能出现就好了。 眼下皮肤上的刺激的确减轻不少，但按照这样的速度掉下去，自己迟早都要见阎王！ 就在乌佟离岩浆表面只有一掌不到的距离的危机关头，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拖住！ 她感应得到，那东西明明可以在自己坠落的瞬间就接住的，但却像是恶趣味一般，硬生生等到自己体会到死亡前的恐惧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出手，专门想看自己惊慌失措的模样。 真是够……变态！ 乌佟整个人是倒吊的状态，所以此刻岩浆上咕嘟咕嘟冒出的猩红小泡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浑身血液倒流，她强忍着脑袋充血的眩晕感，飞速转动着小脑瓜，这帮人肯定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茬，既然没想要自己死，那就说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乌佟礼貌开口：“请问你是什么人？” 发现没没动静，乌佟又试探性问了一句：“抓我来做什么？” …… 沉默。 沉默。 只有喧闹的岩浆表面跳动着，无声嘲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眼下只有将那人激出来这一个办法。 深呼几口气，乌佟伸手按住自己突突太阳穴，接下来就是破口大骂： “给你脸了？！” “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听不懂人话？” 说出来的话当然没过脑子，机关枪般的吐槽顺势而发—— “真他妈和克凛赫斯一副德行！” “怎么着，都是杀人机器是吧？” “语言系统已经迟钝到这种地步了？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真是……真是！真是没礼貌！” ……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骂醒了，周围的气温骤降，氛围也与之前不一样了，就连翻滚沸腾的岩浆此时也妥协似的偃旗息鼓。 空气中霎时弥漫着诡谲的安静。 “呵。” 低沉磁哑的声音经过神化重叠从少女耳畔划过，带着不言而喻的鄙夷与轻蔑，是方才那个醒来之后听见的声音！ 第92章 “你被标记了？” “嘶——” 乌佟倒悬着的身体陡然翻转过来，随后便感觉自己的手腕处被空气中的风刃划开一道轻微的口子，说疼不疼，说痒不痒。 就这还想杀了我？ 这点小伤口，按照常理，不出三秒就可以自己痊愈的。 但奇怪的是，乌佟抬手，发现手腕上的伤口不仅没有痊愈，还源源不断往外冒着血珠！ 而手腕周围的血管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一般，微微鼓起，自主地向外输送着血液……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流出来的血液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冒出来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臂上的汗毛瞬间竖起，脊背冷汗浸湿内衬，乌佟联想到了梦里的画面！ 此时的场景绝对不是巧合！ 难不成这也是个什么神明的地盘，为了恐吓自己所以才强行对自己进行精神勾连？ 伤口里流出来的早已称不上是血珠了，而是蜿蜒而下的血河！ 眼看着自己流血的势头越来越猛，乌佟紧急伸出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手腕，平复心情，幽幽猜测道：“你想要我的血？” 沉默。 还是沉默。 就在寂静快要吞没少女的时候，岩浆池的上方隐隐约约传来黑袍男的祷告声： “我主堕神，沉寂数百年……如今终于寻得此女，但愿我主……” ！！！ 这里还真有什么神？ 还是堕神？ 所以自己是被当成活人献祭了？ 乌佟苦笑都笑不来，遇上什么不好，遇到个赤黑派的代表人物。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刚刚自己骂出口的话也不知道堕神他老人家听没听到，乌佟肠子都要悔青了，这下自己必死无疑。 之前黑袍男祷告的话语，再加上血液自动消失，乌佟暗自思忖，肯定是被堕神吸收了。 而且，方才那点血似乎并不能满足周围躁动的空气。 自己的血在这个世界里确实有特殊的作用，不然叶离也不会如此笃定自己就是圣女。 乌佟当然知道各派都在觊觎自己的血，但是为什么堕神需要呢？“沉寂数百年”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堕神无法显现真身？ 如果真是这样……怪不得叶离说没人见过堕神的样子。 凝聚精神力，乌佟强行将自己手腕处的伤口合闭，她还不信，这点伤还能出什么大问题不成？ 看见裂开的伤口恢复成原来完好无暇的模样，乌佟松了口气，眼下暂时不会因为失血过度而昏倒。 “？” 没动静了，她本来以为自己身上另外几个位置会出现伤口，现在看来，那什么堕神是拿自己没办法了？ “您需要我的血。” “而且，需要的是活血，所以我不能死。”悬在空中的少女半眯着眼，镇静开口，“根据之前的情况分析，大致是这样。” “我跟您打个商量怎么样？” 乌佟四处打量着，就是看不到堕神在哪，她也不气馁，继而开口，“放我出去，条件就是……我来当你的移动血袋。” 她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被绊住了脚，还有扑朔迷离的主线任务等着她去解决呢。 “唰——” 一阵锐利刺骨的冷风呼啸而过，即使是离岩浆不远，也吹得乌佟脸蛋生疼。 有东西来了！ 乌佟瞬间警觉，紧紧盯住岩浆上方缓缓升起的黑气。 那股黑气不断纠缠着，翻滚争斗，凝聚又散开，逐渐停息。 “想死？” 堕神愠怒般发出疑问，带着极其强势的压迫感直接将乌佟震慑住。 下一秒，她便感觉自己的眼皮被周围的空气推搡，不讲任何道理地将自己的眼皮死死压住。 她又忘了，在这个世界里，凡人是不能直视神明的。 “闭上了。” 反正我也不想看。 深渊正中央，黑气消散开来，而男人矜贵沉翳的身影赫然凌驾于被无数污血染成黑红色的岩浆之上。 “！” “放开……” 乌佟只觉耳边一阵罡风倏然划过，周身的空气陡然紧缩，内脏像是要炸开，要命的是，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此时正被人含咬在口腔中！ 而这一连串的动作，男人用了连一秒都不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经过之前血液滋养的堕神在此刻显出了原身，高大颀长的身躯此时将少女整个人禁锢于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圈住少女柔软的腰身，继而欺身将白皙脖颈上温热跳动的青紫色血管含住。 双手没有任何异物缠绕，可就是动不了！ 乌佟心里暗骂一声，男人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提膝前击，提前就锁住了自己的双腿，所以就算现在她想抵抗都是无济于事。 这下乌佟总算是领会到什么叫降维打击了，前一个万兽神，后面又来一个堕神，而这就是副本里凡人和神明的差距。 有异能有什么用，在世界观的加持下，神与人之间存在的，就是鸿沟。 乌佟皱眉思索，如果确定了凶手是九子鬼母，那仅凭候选裔联合的力量，想要斩杀神明，根本不可能。 难道……乌佟心中隐隐出现一丝微弱念头，但很快就被感官刺激冲刷覆盖，她无法睁开双眼，而人在这种情况下，其他感官就会异常敏感。 比如，脖子上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湿热吮吸…… “你！” 乌佟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自己的命脉此刻正被人拿捏着，她也没敢破口大骂，语调瞬间降至冰点： “您的行为，我不理解。” 她感觉脖子上的黏腻湿润离开了，但堕神的头依然埋在自己的颈窝，男人呼吸间喷洒出来的热气悉数打在锁骨的位置，密密麻麻带着丝丝痒意，陌生又窒息。 奇怪的是，堕神似乎并不是因为少女的质问而停下了动作，而是发现了什么其他令其动怒的事。 “你被标记了？” 由于极为亲密的距离，堕神愠怒的诘问此时在少女耳畔实质化，顿时心里一咯噔——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一个人…… 他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话，他打算标记我？ 少女思考的沉默像是引燃炸药的导火索，浑身被愠怒笼罩的堕神在发现祭品被玷污后双眼猩红，冷峻锋利的侧脸染上一丝暴虐。 咕嘟咕嘟…… 原本偃旗息鼓的岩浆似是感应到堕神此时的情绪波动，再度叫嚣嘶吼起来！ 第93章 “我是来接我的使徒回家的。” 他感应到了，那个黑骑士圣剑充满警告的肃杀气息，只可惜它的主人感应不到任何异常，毕竟…… 这里可是堕神的地盘。 既然成为别人的使徒了，那就，没什么意义存在了…… 霎时，狂风四起，少女耳边充斥着连续不断的空气炸裂声，隐隐作祟的岩浆蓄势待发，不由分说地卷起滔天骇浪，毫无理智的腐蚀炙烤着黑黢黢的石壁，发出惊悚骇人的嘶嘶声。 “你可以死了。” 堕神强忍住恼怒的低哑声音在少女耳边不断放大，而乌佟压根儿就没有注意说话的内容，却在认真思考着她到底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声音…… 真的很像—— kol上将！ 难不成是自己幻听了？ “啊！” 脖颈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血管竟然硬生生被男人咬破，等乌佟反应过来就发现右半边脖子喷射飞溅出来的全是自己的血！ 红了眼的神明幻化为索命的地狱修罗，仿佛要把少女啃食拆解后吞入腹中！ 停靠在自己颈边的触感像是高压抽水泵，血液短时间大量涌出的胀痛让乌佟本能地将脖子往后缩，可换来的却是男人精钢般的修长手指愈发用力，粗暴地将自己的头往前送。 看着架势根本就是要致自己于死地！ 乌佟之前分析的时候漏了一点，虽然堕神需要的是活血，但是没说需要多少啊！如果一旦利用完，堕神一个不高兴直接嘎了自己怎么办？ 完了，这下玩儿脱了。 之前还骂他来着…… 少女的脸色随着堕神的不断汲取而惨白，健康的殷红唇瓣也没了丝毫血色，乌佟脑袋发晕，过一会儿就直接两眼一抹黑给阎王爷拜年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混乱之中，她发现周围挤压禁锢的空气突然消失了！ 许是堕神的精力都放在吸血上了，没时间管她动不动？ 乌佟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受过的伤得原原本本还回去才行啊！ 她就是死了也要看一眼弄死她的人是谁！ 横竖都是死，悄咪咪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 她怔住了，准确来说，是晴空落雷结结实实将人劈成两半！ 上将！ 不是幻听，就是上将，不管是声音，还是男人优越的希腊骨相。 事实摆在她面前，克凛赫斯，一人便可抵御多数异形潮的主城上将，此刻成为了副本里没有记忆的堕神！？ 系统自动提示—— 【恭喜候选裔乌佟发现被挑选为npc的候选裔克凛赫斯！由于克凛赫斯上将为跟进人员，故而无主线任务。（积分加二十）】 乌佟结合之前见过的拓忒墨尔分析，这个副本也许是根据候选裔本身实力来挑选npc的。 原本在没有副本世界观的加持下，上将的实力就已经突出到变态的地步…… 那现在…… 她不敢想。 不到五分钟，整个脖子就已经处于麻痹状态了，她还真是佩服自己，在快昏厥的时候都能动脑子思考问题，她真的不想在这里终结自己的圣威修索生涯。 最折磨人的是异能，自愈的异能让少女的身体自不断流失血液的同时也在大量制造，极其耗费精神力。 “疼……” 随着少女断断续续的抽噎，由于重塑真身而处于极度兴奋敏锐的堕神听到她嘴中弱弱吐出单字音节。 而接下来的几个字却让男人直接停住了动作，如死水凝滞的深灰色眼眸裂开波纹。 她说： “克凛赫斯……我疼……” 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且不是第一次，之前骂骂咧咧的时候也提到过。 脸色苍白的少女此时以近乎求救的口吻，在对自己说——她疼。 处于盛怒中的堕神恍然迟钝，继而陷入沉思。 他想知道，为什么。 每个神明的真名，只会有所属使徒知晓。 为什么，少女会知道自己的真名。 围绕在男人周围的暴戾因子收敛了不少，叫嚣着的岩浆也停息了下来，乌佟感觉耳边的风声逐渐减弱，最后只剩微微拂过脸颊的余风。 身上的血液依然在不断流失，但没有之前那么痛了，乌佟知道，之前直呼堕神的名字让他短暂理智了一会儿，缓兵之计而已。 好像有人来了，但她没力气睁眼看了。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恍恍惚惚听到有人说了一句话： “我吗？” “我是来接我的使徒回家的。” 是清凉朗润的男中音，异常平静。 随后，乌佟陷入一片死寂黑暗。 …… —— 一小时前。 龚长辕拉着尤音子好不容易逃出了岩洞，就马不停蹄地跑去光明火神的教堂附近信徒的住所，既然那里的信徒想要乌佟这个圣女当大祭司，那就肯定会出手相救。 “你们说圣女被九子鬼母神庙底下的岩洞困住了？”叶离匆匆忙忙披上衣服从卧室出来，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还突然消失不见了！？” “我们两个人生地不熟的，根本就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乌佟就不见了！”尤音子根本坐不下来，不停抖着腿，“赶紧想办法救人吧！” “那可是堕神的地盘……” 叶离趁着尤音子说话的空隙潦草穿好衣服，眼神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既然你们是圣女的朋友，那就快随我来！” “这种事，我也没办法。”叶离眼神瞬间黯淡，“只能看光明火神了。” 来到教堂之后，叶离带着两人进入了后面真正存放神像的绿野空地。 龚长辕原本是不信鬼神之说的，科学才是他毕生所求，但看见叶离虔诚地双膝跪地，上半身匍匐于地面，还是跟着做了。 “音子！” 尤音子听到声音之后才将目光从神像上移开，低头就看见跪拜在地上的两人：“哦！来了！” 只听见叶离口中碎碎念着： “圣女这次是真的有危险，九子鬼母神庙地下就是堕神的地盘，圣女估计要被抽干血了！” “我主光明火神，你听得到吗？” “她可是第一个答应做你的使徒的人啊！” “……” 尤音子瘪嘴，与龚长辕对视一秒，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 “叶离，你确定这样有用？”尤音子试探性询问。 叶离听到这样的话却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而是冷静地回复道：“不确定。” “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龚长辕见虔诚的信徒摇了摇头，继而叹气，“凡人，想从神明的手里抢人，就是自寻死路。” 尤音子可没有闲工夫听叶离祷告，她要离开这个无用的地方，结果刚起身就被强烈的光线刺激后闭上了眼。 无垠绿野之上，点点亮光被蓝紫色的火焰缠绕着，将一切黑暗腌臜驱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清香，那是圣洁神辉的惠泽。 第94章 “成为我的使徒吧……” 叶离闭着眼，颤抖的声线中带着激动：“我主！” “我主是你吗！” 龚长辕一脸不可置信，但迫于刺眼的光线，他此时只得将眼睛闭上。 难不成还真有用？ 跪拜在地上的三人只听见缥缈的声音从邈远处传来—— “叶离。” 叶离祖辈信仰了这么久的光明火神，这辈子都没听过神明的声音，这下一听到就立马回答道：“我主！” “我主真的是你！” 那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是。” “吾已知晓你为圣女做出的努力。” “辛苦你了。” “且退下吧。” 带着叠加回音，不过片刻，尤音子便发现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 三人齐刷刷睁开眼，什么都没有变，绿野还是之前那个绿野。 这就是光明火神一缕微弱神识的指示，余音随着消散的清香一同不见，唯一见证过神明降临的，是绿野之中厚重黝黑的泥土。 龚长辕将因激动倒地的叶离扶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神明的存在了，再次确认：“你确定光明火神会去救乌佟吗？” 叶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祷告被光明火神听到的刹那，心脏跳动异常，眼眶中饱含着晶莹的热泪，听到龚长辕的疑问才回过神来。 “我确定！” “我主既然知道有圣女的存在……”叶离喃喃道：“那就一定会救她于水火之中！” “难不成，我主之前摆阵的时候就听到了？” “哈哈哈……光明火神听到了！” “我主听到了！” 尤音子见叶离整个人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疯疯癫癫地夺门而出。 在旁人看来，这是不被理解的行为，但对这个世界里生存的居民来说，就像是穷极一生都在探求着无解题的固执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份答案，不可置信，震撼，救赎，狂喜，最后便是空落落。 而叶离，在这个世界里长大的人，正处于狂喜的阶段。 …… ——祭神渊 暴虐堕神感受着少女新鲜的血液流经筋脉，愈发真实的触感逐渐回到了他的身体中，听觉、嗅觉、触觉、视觉，都在经历着从未感受到的变动。 在此之前，他什么都感受不到，比如，天空中云层的飘动，草地里雏菊的淡香…… 犹豫迟钝的情绪出现在他听到少女虚弱呻吟之后，但空间中却出现了外来者的气息，是他最讨厌的味道，与血腥阴暗不同，反而极为澄净圣洁。 “你来做什么？” 堕神幽幽抬眼，深灰眸光似淬了毒的尖刀，覆满寒霜。 “我吗？” “我是来接我的使徒回家的。” “砰——” 光明火神的强烈神辉照射到灰暗岩浆池的角落，仿佛要将一切罪恶净化般，看似漫不经心却又不容拒绝，这是来自初代神明的威压，即使是杀伐无数的堕神也无法制止。 脸色阴沉的男人闭上了眼，却将手中的少女搂得更紧了。 “试试看。” 此时祭神渊的上方突然传来黑袍男子的嘶吼，那人疯狂摇头：“我主三思！你才刚恢复真身，不可！——” 堕神恢复理智，缓慢向后转动着脖子，看向怀中早已晕厥的少女，她不过是个知道自己名字的凡人而已。 利用完，就可以丢了。 倏地，剑拔弩张的氛围被抽离的空气缓解，少女的身躯失去了男人的束缚，脆弱地漂浮在空中。 只见一道靛蓝色的火焰闪过，乌佟感觉整个人便被包裹进一片温暖的汪洋之中，细密的波纹冲刷着自己的皮肤，不断给自己输送着精神力，继而转化成刺激造血干细胞的增长。 …… ——绿野 初生的日光自地平线上升起，散发出明媚温暖的热源，栖息于此的万物小心翼翼地探着头，看见神明此时横抱着一个少女踱步而来。 男人轻轻将乌佟放在洁白的天鹅绒床褥上，垂眼看着少女的惨白小脸：“之前怕你受不住，不打算让你成为我的使徒。” “可现在……”长睫颤动，的男人眨了眨眼，温柔得不像话，唇线流畅的嘴角微微勾起，“成为我的使徒吧。” “可怜的小东西。” “成为我的使徒吧……” 西瓦丕格异世向来都是一神一使制，从上一辈人记事起就很少出现过能和神明直接沟通的大祭司，就更不用说同一个凡人可以成为不同神明的使徒了。 普通凡人承受一个神明的标记就已经是在挑战天命，如果在短时间内频繁标记，最后的结果就是爆体而亡。 一个被标记的使徒，体内已经被一种神息霸占，故而对于强行闯入的另一种陌生神息，自然是全力抵制。 就算这个凡人命大，肉体短暂接受了两种神息，那接下来也会面临着体内两种力量抗衡的折磨，这种折磨，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所以，一个使徒只能归属于一个神明，就成为了这个世界里的公认定律。 “你不一样。”身披镶金白袍的初代神明盯着少女看了许久，温吞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小东西，你不一样。” 乌佟不知道，多亏了异能，待到她醒来之后就会发现自己成为了前无古人的双神使徒。 只见淡蓝色的光纤从火苗中分散开来，亲昵地摩挲着少女裸露在外的瓷白皮肤，神色温和的光明火神生怕加剧她的疼痛，还专门剥离了一部分神识帮助庇护在乌佟身体周围。 那处于昏迷中的人是什么感觉呢？ 被放在床上的前几分钟，乌佟脖颈边上的伤口愈合了不少，四肢也逐渐恢复了知觉。 奇怪的是，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臂被人捧在手心，随后，一个果冻触感的东西轻柔地贴上了自己的手腕内侧，冰冰凉凉的，很软。 红喙蓝体的小鸟偷偷摸摸从灌木中探出小脑袋，瞪大了圆溜溜的黑眼珠—— 洁白的床褥旁，身赋神辉的神明单膝跪地，虔诚地牵起少女的手，妖冶柔和的侧脸靠近—— 最后，吻了上去。 刹那，流水不动，细风骤停，山骨逶迤，水梭花也迟钝，仿佛此时少女才是那个神明，而男人才是等待了她多年的使徒。 可接下来就不那么好受了，她意识不清，身体像是被浸泡在滚烫的汤泉之中，两股力量不断撕扯着每一个细胞，又像是在争夺领地，不断地在头重脚轻和脚重头轻两种状态来回切换！ 第95章 “我是你的神明，你是我的使徒。”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一道屏障保护着自己，而且，分担了大部分的痛苦。 “睡一觉，就都好了。” 圣洁的神明起身摸了摸少女柔顺白金发梢，顺便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褪下盖在了她的身上。 乌佟闭着眼，但意识却是愈发清醒，准确来说是在那人低吻手腕的时候，她就惊醒了，不过碍于身体乏力无法睁眼罢了。 浑身难受的感觉一直持续了一个钟头，而身边的人也一直守护在乌佟身边，温凉手掌依然是轻搭在自己的额头上，不断输入的神力安抚着自己身体的另一股撕扯暴怒的力量。 乌佟不知道这个把她从堕神手里救下来的人是谁，但不出意外，也是个神明。 准备离开的光明火神刚转身就被绊住了脚，惊诧回眸，发现可怜的小东西正伸出白皙小手，用力拽着自己的衣角，眼睛乖巧紧闭，长睫似蝶羽轻颤。 神明听见少女沙哑着声音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 男人被逗笑了，发出清浅朗然的笑声，似春雨绵绵唤醒休眠整个冬季绿野上枯萎的云苔，悄然绽放。 “我是你的神明，你是我的使徒。” ？ 又是使徒！？ 不是说一个使徒只能效忠一个神明吗？ 乌佟没记错的话，自己不是已经被万兽神标记了吗？ “你的小脑瓜里一定有很多想问的。”正谦圣洁的神明用微凉葱白的手指点了点少女紧蹙的眉心，莞尔一笑：“但等你恢复好了，就知道了。” 由于神明的声音没有实质化，乌佟听不出来这人到底是谁，明明离自己很近，可声音还是邈远空灵的，只知道是个好听的男中音。 “万兽神，本性不坏。”男人此时像是在解释之前无所表示的原因，神色浮现一丝无可奈何，“之前就料想到他会标记你。” “没有成为你的第一个所属神……还有点可惜。” 光明火神明自言自语了许久，千万年来，祂都伫立于此，看人间悲欢离合，瞬息万变，可祂却不喜不悲，就这样静静地俯视着人间的一切。 “之前怕你身体一时承受不了，就没有着急标记。” 乌佟这下是反应过来了：“所以刚刚那么难受是您在标记我？” 男人像是被责怪了一般，皱眉，语气中满是失落，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可是不想成为我的使徒？……叶离不是说你已经答应了吗？” ！ 光明火神！ 真是歪打正着，这下不用自己找了。 “不不不！”乌佟赶紧着补，“我只是比较疑惑……嗯对，疑惑。” 以下省略少女问句。 …… 听完她噼里啪啦一大通之后光明火神眉舒目展：“你，之前也是这么喜欢问问题？” 乌佟听见这个熟悉的语气，脑海中浮现出塔主那张精致深邃的脸，她心血来潮想睁开眼看看此刻就站在她面前的神明到底长什么样。 说话那么温柔，估计也是个美男子吧…… 只不过，这么闭着眼对话真的很滑稽！ “你很调皮。” 男人像是早就察觉到少女的想法，点在眉心的手指精准移动到少女微微颤抖的眼皮，先是刹那的凉意，继而神明指腹的温热传递过来，他说：“……不听话。” “你要是还想多活些时日，那就闭眼好好休息。” 感觉到被人稍稍压制住的眼皮，乌佟内心的小九九瞬间被浇灭：“好吧。” “至于，你刚刚的问题。”神明听见少女蔫了吧唧的语调，轻笑了一声，“世人只知一神一使制，但其实，只要使徒足够强大，同时效力多个神明也是可以的。” “只是没有先例而已。” 少女惊呼：“所以，我这就是开了先例了？” “嗯。” 男人的回复中带着丝丝赞赏：“你很优秀。” 像是得到了大人认可的小孩，少女此时脸上才显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明媚肆意，带着些许的娇憨，少女心上像是被羽毛扫过，痒意绵绵。 压在乌佟心里的那块石头太重了，她急于求成，浮躁冒进，她患得患失，不计后果，所有的行动都是在她自己为自己创造的高压环境中决定。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她怕鬼，也在要在第一副本的时候只身夜探游乐场，包括这个副本里的九子鬼母神庙。 她其实并不在意是否能成为圣威修索现役军，她在意的是自己的身世，也是即使她现在将之前的记忆都拾掇起来，也不知道的事。 光明火神的一句话让她受宠若惊中带着释怀，像是自己的努力终于被人看到了一样，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欢心。 一步步走，总会知道的不是吗？ 要活在当下啊…… “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短暂放松之后便是迫在眉睫的主线任务，乌佟正色，“您知不知道最近今年的婴孩失踪事件？” 既然万兽神不问世事，那光明火神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听到少女的问题后，神色温和的神明先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此事，本不属于我的管辖范围。” 乌佟本来以为不会得到答案，但神明接下来的话，直接一语点醒局中人。 “既然你都提到了婴孩，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 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九子鬼母身上，但施暴者的线索往往是从受害者身上找到的。 不止乌佟一个，所以候选裔的方向都错了。 “好好休息吧。” 音质微凉的神明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不见，乌佟也没有挽留，只是思考着接下来要去哪儿。 既然从婴孩身上入手，那打听消息的时候，该怎么问呢？况且，被掳走的孩子不是被鬼母吃了吗？ 乌佟是真的累了，之前一夜未眠，再加上心惊胆战和失血过度，脑子里的问题还没有想清楚，整个人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契极山麓 “胆子挺大的。” 男人的感应到什么，气极反笑：“乌佟……还没死？” 年轻傲居的神明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感觉不对劲，黑骑士圣剑传递给自己的消息时隐时现。 他无法确定少女的身体状态，想要动身去抓她回来，却始终无法定位。 本来就极度烦躁的心情在感应到自己的使徒被他人标记的那一刻达到了最高阈值，年轻神明眉眼似弓弦盈满般蓄势待发，幽绿色的瞳仁中迸发出撕咬猎物时的狠厉眸光。 第96章 这小偷，像是想引路。 看见主上的反常，苍上前一步：“需不需要抓她回来？” “不用！” 万兽神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我倒是想看看……她到时候会求谁。” 拓忒墨尔感觉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躁动驱使他想直接咬断不忠使徒的脖子，却又始终发泄不出来。 …… ——绿野 乌佟是被人给晃醒的，睁眼，眨眼，再睁眼，眼前浮现出一张焦急脸和一张冷静脸—— 尤音子和龚长辕。 “吓死我了！”尤音子看见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才大呼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快不行了！” 此时叶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就说我主会救下圣女的！” 不出一会儿，叶离就出现在乌佟眼前。 “拜见大祭司！” 只见来者高喝，双手举过头顶，“噗通”一声将整个人匍匐于湿润的草地上。 迷迷糊糊之中，乌佟看见有人在给自己拜年，于是像泥鳅一样从床上滑下来，照着那人的动作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麻利爽快。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尤音子看着乌佟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抱拳向前作揖，实在是憋不住了，放声大笑：“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乌佟竟然有做搞笑女的潜质哈哈哈哈！” “你没发现她的本质吗？”龚长辕推了推眼镜，“只要是跟钱有关的事，乌佟都相当积极。” 两人双手抱拳，旁观着这场由乌佟主导的闹剧，也就只有叶离当了真。 “大祭司这可万万使不得！”叶离赶紧将半梦半醒中的乌佟扶起，“我可经受不住圣女的跪拜，这是要折寿的！” 尤音子从叶离手中接过乌佟，感激地看着叶离这个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事的信徒：“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乌佟此时也醒得差不多了，发现叶离就这样恭敬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真诚又热情，心中突然哀戚，要是这个副本结束了，他会去哪里呢？ 这里的居民又会去哪里呢？ “不好意思哈～”乌佟抓了抓头上的呆毛，“刚刚没睡醒，让你见笑了。” 叶离像是突然记起来什么，询问道：“大祭司，你看看你的身体上有没有什么印记！” 印记？ 是标记的图案吗？ 乌佟将手抬起来看了看，眼尾划过左手手腕上的一抹蓝色，“还真有！” 将那印记亮出来左右打量，她突然记起来之前引路的那只小鸟，笑了笑：“是一个淡蓝色的小鸟，还挺好看的。” “此鸟名为，释槐鸟。”叶离将神色缓和，解释道，“这是我主历代大祭司都会有的一个印记。” 释槐鸟？ 乌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来，就放弃了。 “你以后不要叫我什么大祭司还是圣女，叫我乌佟就好。” 乌佟在叶离打算拒绝的时候就添了一句：“不准拒绝！” “遵命！大……不对，乌佟！” 叶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着。 “对了，我们有一件事要问你。” 乌佟早就注意到尤音子递过来的眼神，继而问道：“你知道失踪的婴孩都去哪儿了吗？” “这个……”叶离耷拉着眉毛，语调瞬间下降，“那些小孩儿真可怜，都被九子鬼母炼化了。” …… 乌佟三人走在大街上，人头攒动，从表面来看，这里确实与平常居民区没什么不一样，甚至还要热闹一些。 “这不问还不知道。”尤音子平复着心情，“要我说，凶手就是九子鬼母，竟然会用婴儿，简直是惨无人道！” “确实。” 龚长辕紧锁眉头：“西瓦丕格竟然还有怨婴焚炉这种东西！” “叶离说，这怨婴焚炉是九子鬼母用来炼化神力的地方。”乌佟即使知道这个事实，她还是无法下定论，“先去看看再说。” “诶——！” 尤音子腰下一空，转头就发现自己的钱袋被一个小孩搂走了，起身就要追。 “抓小偷！” 候选裔进入这个副本之后都会收到系统发放的等额货币，不多不少，刚好够一个人，如果此时不追回钱袋，那么接下来的食宿费就成问题了。 乌佟和龚长辕也跟着追了上去。 明明是个小孩，但身手敏捷，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弯弯绕绕就把几人甩不见了。 就在尤音子弯腰嗤嗤喘气的时候，头顶上突然出现一个刺耳的声音—— “来抓我呀！咯咯咯！” “咯咯咯！” 总觉得这小孩的口吻诡异的很，乌佟抬眼直勾勾盯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孩，面黄肌瘦，脸上还印着脏兮兮的泔水。 饿到这种程度的小偷会有闲工夫陪气急败坏的失财者玩闹吗？ 这小偷，像是想引路。 即使这小孩儿看起来是个活人，但那眼神骗不了乌佟。 既然线索主动找上门儿了，哪有不追的道理呢？ 乌佟一个翻身跨步，直接从颓败围墙上越了过去，小偷见形式不对，又立马消失在拐角处。 “我还不信了！” 尤音子擦了擦头上的汗：“今天，老娘非得教训教训这个小萝卜丁不可！” “小小年纪就会偷东西了啊！” “快跟上。” 乌佟身手比两人快，于是就在前面紧追不放。 不知不觉，小偷一头扎进了香火旺盛的寺庙之中。 说来甚是可笑，三个大人，竟然连一个饿到半死的小孩都跑不过，最终还是尤音子将水鞭甩出才堪堪绊住了那个小偷。 “把钱还回来！”尤音子用恶狠狠的语调威胁道，“你要是不还回来……我就……” 尤音子作势将手中的水鞭缠绕得更紧了些，“跑不掉了。” 那小偷见自己小命不保，眼珠一转，立马求饶：“我还我还！” 将钱袋不情愿地交给尤音子后，小偷才灰溜溜地跑走。 在此过程中，乌佟一直打量着这瘦骨嶙峋的小孩，走的时候眼神也没挪开半分：“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小孩儿的速度，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有的。” “而且，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钱袋。”乌佟环顾四周，“他是故意引我们到这里来的。” “你想多了。”尤音子晃了晃手上的钱袋，“赶紧走吧，别整天疑神疑鬼的啦！” “也许吧，只是个猜测而已。” 自己也许是真的想多了，乌佟叹了口气，转身，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撞上了自己的大腿。 第97章 “鬼孩，只是凶器。行凶者，尚未可知。” 低头，发现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眼神中泛着机灵，比之前那个小偷小上个三两岁的样子。 “对不起，大姐姐。” 那小男孩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道着歉，圆嘟嘟的脸颊红彤彤，似乎很是不好意思，还拿那只小短手拽着乌佟的衣角。 “没事的，快去和你的小伙伴们玩儿吧。” 乌佟看向他身边的小孩子，摸了摸他的头，“记得不要让妈妈担心哦！” “好～” 那群小孩嬉笑着离开了，肉嘟嘟的小嘴里还哼着童谣： “小宝小宝莫贪玩，午夜时分不游荡。要听阿妈唱的曲儿，小心遇上鸠盘婆……”（九子鬼母别名湿婆，鸠盘婆） 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就是存放慈莲观音石像的寺庙，也就只有这一处，大人才会放心小孩儿四处跑动。 看来，九子鬼母吃小孩这个观念，早已在居民的心里根深蒂固。 乌佟这下也动摇了，也许，凶手真的是九子鬼母。 “啧啧啧，你看见没。”尤音子咋舌,“这里就算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儿都知道鬼母不能惹。” 可乌佟总觉得这一切都很刻意，之前那个小偷，现在碰巧听到的童谣，都像是安排好的事。 对了！ 孩子！ 这不就是孩子吗！ 乌佟赶紧跑上前去拉住了那个小男孩，顺便从尤音子口袋里抽出了一根棒棒糖，虽然她知道自己很像人贩子，但该问的还是要问。 “大姐姐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乌佟伸手递过那根棒棒糖，脸上尽可能展露出慈祥的微笑。 “不！”结果拿小男孩一本正经地拒绝了棒棒糖，摇了摇头，故作老成，“我阿妈说了，陌生人的东西不能要。” “好……好吧。” 乌佟碰了一鼻子灰，遗憾退场。 接下来，有请尤音子上场！ “小屁孩儿，再给你一次机会。”尤音子板着脸，“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不然……” 尤音子恶狠狠瞪眼，用手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小男孩看见瞬间就眼泪巴巴的，嘴角都瞥到地下去了。 “好了，不吓唬你了。”龚长辕看着尤音子的动作，只觉好笑，上前安抚着小男孩。 “我们是专门来消灭鸠盘婆的。” “只要你回答问题，以后说不定你和你的小伙伴就可以天天夜晚上街玩儿了。” 小男孩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几个度，擦了擦粉白脸颊上的泪水，稚嫩童声嗫嚅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乌佟顺势蹲下来，将小男孩身上的灰尘轻轻拍去，“那我们可以问问题了吗？” “嗯嗯！” “你们有没有见过鸠盘婆？”乌佟知道问小孩儿这样的话很荒谬，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或者说，你们晚上见没见过什么很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诶……” 小男孩一脸疑惑：“但是，小千说她之前看到过一个小朋友，比我们大一点，在晚上的时候。” 尤音子也蹲了下来，继续追问：“那她有没有说，那个小朋友长什么样？” “没有。” “但是，我听大人说，那个小朋友叫鬼孩！”说道这里，小男孩压低音量，神色悲伤极了，“小千从那以后就一直发高烧，现在都没有出来与我玩耍了……” 乌佟与尤音子对视一眼，再问下去也问不到什么了，她将手中的棒棒糖塞给小男孩：“好了，去玩儿吧，别让阿妈担心。” “你之前听说过有鬼孩这件事吗？”龚长辕问道。 “没有，我只知道午夜时分大人很少出门，说是怕被之前失踪的怨婴缠住下咒。” “这下又多了一个鬼孩。”尤音子烦躁地抓了抓头，“更复杂了。” “不，不复杂。” 乌佟思索了半天，脑海思路大致理清：“鬼孩，只是凶器。行凶者，尚未可知。” “至今为止，人们都没有见过九子鬼母作恶不是吗？” “那就，从鬼孩入手。” …… 之前从叶离那儿打听到了怨婴焚炉的具体位置，只是路上费时了些，三人随便找了一家小旅馆歇脚。 乌佟望着窗外的皎月，云层重重，怎么也睡不着。 起身，披上外套，像往常一样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旅馆附近的小河，夜晚的风有些凉，水面上波光粼粼，激起圈圈晕轮。 对面树林风姿绰绰，黑影憧憧，静谧又神秘。 ！ 乌佟突然感觉自己的左肩搭上了什么东西！ 下意识反擒拿，前抻，一个过肩摔“啪”的一下就将那人撂倒在地，这一连串的动作用了两秒不到。 “嘶～” 尤音子用幽怨的小眼神谴责着面前的人，“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乌佟才反应过来，赶紧将人拉起来：“摔疼了没有？我看看！” “我以为……” “嗐！” “疼是疼了点。”尤音子扶着乌佟的胳膊，龇牙咧嘴道，“不是我说，你这身手和反应，怎么这么快？” “你想知道哪个？” 尤音子被乌佟这没逻辑的话搞蒙了：“哈？” 乌佟坦然一笑：“身手，这个倒是好解释，之前偷学来的，但……反应速度……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之前去搜集优势种练的，习惯吧。” 她之前也疑惑过，克隆模式之前的记忆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这种应激反应和敏锐的感官就像是天性，生来就有一样。 “不说这个了。”尤音子挽住乌佟的胳膊，低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散步？” “就是睡不着，可能今天白天睡太久了？” 乌佟踢着脚下零零散散的鹅卵石，一直在琢磨，如果凶手不是九子鬼母，那会是谁。 “还在想着白天的事？” “嘘！” 乌佟递过去一个眼神：噤声，有东西来了。 尤音子震惊：难不成是那什么鬼孩？！ 乌佟皱眉：不确定。 只见河边的树林里突然刮起一阵飓风，本来是暮春，树上的枝叶都该长得牢固才对，但乌佟却发现那风居然将树上的绿野全吹掉了，哗啦啦呈现满目凋零之象。 就像，新生的孩童，还未体验这世间的绮丽缤纷就早早夭折。 “咯咯咯！” “哈哈！一起来玩儿捉迷藏吧！” “咯咯咯！抓不到我！” 乌佟拉着尤音子在河边的草丛里屏息匍匐着，耳边倏忽传来一阵银铃瘆人的笑声—— 是小孩子的！ 第98章 “你们在看什么？！” 黑黢黢的层层树影中，悚然浮现几个小孩儿的身影，三岁到六岁不等，甚至有的连路都走不稳，跌跌撞撞。 乌佟看那些小孩像是被抽干了意识，稚嫩圆溜的脸蛋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但眼神却是空洞无比。 队伍的后方是一个略高的孩子，诡异的是，那孩子是半实体的状态，在背景的衬托下，整个人几乎呈透明的黑青色，身上长满了可怖的血管。 而之前那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系统自动提示—— 【主线任务进度条：百分之二十（积分加二十）】 ！ 那就证明之前的猜测是对的，现在的方向也是对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乌佟总觉得鬼孩的余光正在打量着自己和尤音子，脊背发凉。 由于天色太暗，她没办法分辨那小孩张什么样，但可以确定一点，这就是今天打听到的鬼孩。 一群小孩在树林中嬉戏打闹，对他们接下来的命运丝毫不知。 乌佟猜测，这些小孩并不是不听妈妈的话，而是在睡梦中被鬼孩吸引于此，就像之前那个叫小千的女孩。 按理来说，小千如果是队伍中的人，那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可为什么，她回来了呢？ 过了一会儿，那鬼孩突然没了声音，动作也迟缓了不少，那群小孩儿就更奇怪了，一个个像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等待着检查。 尤音子紧紧拽住乌佟的袖子：这是怎么了？ 乌佟摇头：不知道，见机行事。 她知道，无辜的孩童肯定是要救的。 在这之前，她要看清这鬼孩到底要搞出什么花样，随便，摸清凶手的老巢。 只见那鬼孩伸长脖子，鼻子似乎也在嗅着什么，经过一排排站好了的呆滞小孩。 接下来，那些小孩又自动分成两队，一队站着不动，而另一队竟然自动沿着之前走来的路原地返回了！ 那这就解释的清了，鬼孩在挑选更加有价值的小孩，或者说，是在挑选至纯血液的婴灵。 “！” 尤音子疯狂摇着乌佟的手臂，双眼瞪大：不见了！不见了！那鬼孩不见了！ 霎时一身冷汗！ 玄乎的事情在这个鬼神存在的世界中发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之前她就给自己打过预防针，可乌佟心底里还是怵得慌。 河水流动，细风吹过树林，泥土深层蚯蚓蠕动，远方烛火摇曳……信息像是洪流汹涌冲刷着乌佟的感官，一旦她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以往接受不到的信息就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对面被精心挑选的小孩突然齐刷刷转过身，空洞凸起的眼球直直盯着乌佟的方向看！ “你们在看什么？！” 一道声音突然从后方幽幽响起。 粗嘎惊悚的声音似利剑猛然刺穿耳膜，就像是午夜凶铃，一遍遍回荡在乌佟的耳边。 尤音子此时也被唬怕了，紧靠着乌佟的身体，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好像知道那鬼孩……” “在身后！” 乌佟抓起尤音子急忙向前跑去，眼下最终要的是拉开距离，正面迎敌。 耳边就只剩下疾风呼啸，皎月的洁光被黑云遮挡，可见度就更低了。 “为什么要跑？” ！！！ 根本来不及刹车！ 倏忽，眼前出现那个浑身长满虬结青筋的黑青色鬼孩，诡异的微笑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划过一丝戏谑。 “你们不是想看吗？” “怎么逃跑了？” 那的声音像是活了千年的老妇，重叠混沌，参杂着尖细可怖的孩童声。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鬼孩继续道：“夜晚，不仅是小孩儿不能走动……大人，也不能出来啊！” “否则……” “就会被之前惨死的怨婴缠住！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逐渐地扩散，乌佟只觉身边一凉，原本空无一物的周围突然幽幽升起灰白色的亮光。 那些亮光霎时分散开来，竟也发出与鬼孩相同的笑声，三秒过后，笑声戛然停止—— “轰！” 一声巨响，万鬼齐哭！ 迎接乌佟与尤音子的便是无数声婴儿与孩童撕心裂肺的啼哭哀嚎，那亮光逐渐形成一个个婴孩的模样，朝着两人的的方向横冲直撞！ “来抓我呀！” 老妇粗嘎的声音又诡异地换成了清脆稚嫩的声音，鬼孩对着两人再次露出微笑，倏忽又朝着对面的孩童飘去！ “音子，解决的了吗？”乌佟立马问道，眼下情况紧急，不是犹豫的时候，鬼孩才是关键点。 “没问题！”尤音子反应倒是迅速，“唰”地一声将泛着寒光的水鞭甩出来，率先为乌佟开了一条路。 得到答复之后乌佟似箭般冲出重围，大喊：“我去追！”跑出几步远后还是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别担心我，这点东西还是撑得住！” …… 火急火燎赶到河对岸的树林，乌佟发现那些失了魂的孩童依然杵在原地，松了口气。 至少这些孩子没事。 但，鬼孩又不见了。 “怎么，是在找我吗？” 熟悉的声线自上而下传来，这种声音的刺激就像是巴普洛夫的实验，乌佟一听就会不自觉脊背发凉。 “你是鬼孩。” 乌佟死死掐住左手的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你背后的人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 飘忽不定的鬼孩狞笑着：“我可是九子鬼母的座下童子呐！” 说完再度发出瘆人惊悚的笑声，像是在庆祝着什么。 “你以为我会信！？” 话音刚落，乌佟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四肢都被控制的情况下，鬼孩竟然妄想入侵自己的思想！ “看来，你是知道什么了？” 鬼孩狡猾眨眼，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想不到嘛……居然会察觉到不对劲。” 此话一出，乌佟就笃定了之前那个申冤者的声音，就是九子鬼母。 真正导致婴孩失踪的，另有其人。 鬼孩看向瘫倒在地上的少女，发出阴森森的尖笑：“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 “可惜，你弄不死我。” 少女冰冷嫌恶的声音响起，鬼孩的笑容顿时僵住，他发现自己的思想入侵竟然失败了！ 第99章 恭喜候选裔乌佟成功消除npc“鬼孩”！ 那么就可以等同于，乌佟的精神力，远远大于鬼孩。 这个世界允许鬼神存在，并不意味着凡人没办法对抗，不然候选裔只有挨打的份儿。 之前乌佟还疑惑神力与异能不是同一套体系，怎么打？ 可方才见尤音子那一鞭子，她就明白了，既然候选裔进入了这个副本，怎么可能没办法。 体系什么的，系统已经自动打破了。 也就是说，只要候选裔够强，即使没有副本自带的神明称号，照样可以比肩神明。 只见少女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抱胸直勾勾看着眼前的半透明体，眼神中满是不耐烦，换了一种问法：“要么告诉我真相，要么……直接去死，选一个吧？” “！” “这不可能！” 鬼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你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 “怎么不可能。” 少女莞尔一笑，“之前都是装出来的，试探一下不行吗？” “别废话，赶紧选一个！” 话音刚落，那鬼孩见形势不对，“倏”地消失不见。 “哈……真是难缠。” 乌佟垂眸，看样子他不准备说出来，所谓的鬼孩不过是个办事的傀儡罢了，继续纠缠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既然已经从他嘴里套出凶手不是九子鬼母，那这鬼孩于乌佟而言，毫无利用价值。 这敌暗我明的捉迷藏游戏她也玩儿够了，乌佟敛眸，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喜欢躲，那我就让你躲在哪儿都是死路一条。 回想起第一副本被上将用空气挤压到窒息的感觉，乌佟嗤笑一声，发现不管她在哪里，只要遇见克凛赫斯，自己就只有受伤的份儿。 虽然第一副本最后一战中乌佟被操纵了思想，但从虚拟平台出来之后，这些画面还是会清清楚楚地重现在她的眼前。 最令她自己惊讶的是异能部分，即使不用肢体接触，痛感依然可以真真切切复制在他人的身上。 这根之前自己去亡域荒原捕杀变异种不一样，乌佟回想克隆模式之前的自己，除了知道[并蒂愈莲]这个称呼，似乎并不知道异能还有这种效果。 加之现在自己血液的问题，乌佟觉得异能，肯定不止这么简单，拓展空间很大。 所以，她现在的想法就是将之前窒息的感觉复制到鬼孩的身上。 黑暗之中，少女缓缓闭上了眼，凝聚精神力，灵敏的感官在这个时候就起到了作用，感受着空间中一切存在的物体。 抓到了。 乌佟嘴角微微挑起，接下来，就该结束了。 慢慢享受窒息的过程吧…… 幸灾乐祸的鬼孩在后方的树梢上攀附着，只觉喉中一紧，霎时就无法呼吸！ 目眦尽裂地看向地面上的人，她本是一介凡人，怎么可能！ 河面上波光粼粼，皎月乍现，静谧的树林一片死寂，半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此时，解决完对面的怨婴的尤音子匆匆赶来，看着眼前的黑影皱眉：“乌佟？” “是我。” 乌佟心里倒数着，还有十秒，“等等，马上完事儿。” 系统自动提示—— 【恭喜候选裔乌佟成功消除npc“鬼孩”！（积分加三十）】 【更新主线任务进度：百分之三十（积分加二十）】 十秒之后，尤音子只见那一片目光呆滞的孩童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脸上不再是僵硬的笑容。 那些恢复了意识的小孩发现妈妈不在身旁，纷纷嚎啕大哭，那可怜凄惨的声音此起彼伏，简直要把尤音子耳朵轰炸了！ “快想办法把这些小萝卜丁儿送回去！一个个跟吃了哨子似的，吵死人！”尤音子捂住耳朵，看见系统的提示，“为什么消除鬼孩会拉动主线任务进度？” 乌佟蹲下身，安抚着几个哭得尤为伤心的小孩，转头一笑：“把凶手唯一的凶器销毁了，犯罪率怎么着也得往下跌几个百分点吧？” “虽然不知道凶手具体是谁，但我敢肯定的一点就是，九子鬼母，不是凶手。”乌佟一脸慈祥，轻轻擦干小孩儿脸上的泪水，棕瞳中闪过一丝狡黠，“从鬼孩嘴里套出来的。” “走！” “咱们回家！” 乌佟示意尤音子在前面走，自己在队伍后方压阵。 …… 将一连串的小孩儿送回家后乌佟整个人都要累瘫了，现在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她永远都不会想到，受到挑衅的凶手会有多丧心病狂。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阴惨惨的雾气缭绕在附近一带。 乌佟是被凄惨的哭声吵醒的，哭声的主人换了一批，其中不再是孩童的恐惧，而是妇女的绝望。 此时房间的宁静也被紧促紧凑的敲门声打乱，门外尤音子的声音传来—— “乌佟！出事儿了！” 乌佟心下一惊，胡乱穿戴好衣服就跟随着尤音子与龚长辕离开了旅馆。 …… 越靠近河边，妇女的哭声就愈发清楚，那是何种撕心裂肺的声音？ 乌佟不敢走近，呼吸凝滞心如鼓擂，怕下一秒就看见自己预想的那般，早晨混沌的状态在听到哭声的那一秒就被惴惴不安代替。 拨开层层围着的人群，她最后看清了—— 那是一具具尸体，被泡到发白的尸体，是身长不到一米的尸体，也是昨晚乌佟救下来的那批孩童！ 而乌佟在看到熟悉的面孔后就开始浑身发抖，胃中酸水翻滚，之前那个拒绝她的棒棒糖的小男孩也在其中！ 发丝散乱的母亲们狼狈地抱着自己的孩子，泪水早已糊满了憔悴的脸颊。 围观的群众一声不吭，眼中噙着泪，悲不胜诉。 有的母亲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被溺死的事实，抱着怀中的小东西轻轻哼着安眠曲，好似之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未曾离开，诡异平静的让乌佟都感觉头皮发麻。 除了绝望，乌佟在这群母亲的脸上还看见了另一种感情—— 仇恨。 对凶手的恨之入骨。 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之前游行上会有那么多妇女献出心脏献祭了，没了盼头的日子，又怎么过得下去呢？ “乌佟？” “乌佟？！” 尤音子疑惑急切的叫喊声将她拉回现实，乌佟屏息闭眼，沉默无言退出人群，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凶手的报复。 第100章 坐山观神斗，岂不美哉？ 明明那些圆嘟嘟的可爱脸颊昨天还在眼前闹着，今天就已变为一副冰冷冷的尸体。 乌佟在想，他们……会不会很痛苦。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行了，别再自责了。” 龚长辕见乌佟一直处于低迷情绪中，适声提醒道：“尤音子昨天和我说了，就算你没有消除鬼孩，那些无辜的孩童也活不了。” “就是。” 尤音子拍了拍乌佟的肩背，“振作起来，查出凶手是谁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源。” 乌佟被这句话点醒了，她不是什么圣母，心中还是难免为那些无辜的孩童感到惋惜。 小小年纪，连这个世界的万分之一都没有见到就这样冤死了。 …… “咳咳！” ？ 乌佟耳朵好使一些，疑惑：“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咳嗽？” “什么咳嗽？”尤音子摇了摇头，“没听到。” “咳咳咳！” 这下三人都听到了，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这音色怎么耳熟？” 龚长辕推着眼睛，还没等放下手臂就发现乌佟似箭在弦上，“嗖”的一声就向前冲去。 “我知道了！”尤音子一拍脑袋，拉着龚长辕就紧跟而上，“是卡娜的声音！” 乌佟根据声音的远近判断出来卡娜的位置，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人，大声喊：“卡娜！” “卡娜！你听到了就回复一声！” “是小佟姐吗？” 卡娜的声音再次传来，可乌佟却发现那声音的源头竟然在上方！ “砰！——” 只见上空突然闪现一个被棱状冰晶包裹着的保护屏障，而卡娜就在中央。 那保护屏障将女孩的身体半托在空中，缓缓下降，随后落地。 卡娜只记得自己答应炽天使跟他走，之后的事情，就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了。 整个人清醒之后便发现业摩少校早已不见，身上穿戴着纯白色的衣物，跟腱后方的伤口也不知怎的愈合了，只有这个屏障隐匿于空中，直到发现乌佟他们才将自己放下来。 也是，天上的事情，凡人怎会有资格记住，卡娜心中小小失落。 “你这是……” 乌佟顾不得心中的疑惑，赶忙将卡娜扶起，脸上浮现一丝轻松：“终于找到了！” 一行人将卡娜扶到客栈，大致描述了一下各自的经历。 “也就是说，你当时选择的是白色的小球。”尤音子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出现的是星星正位。” “对。” 卡娜接话：“和小佟姐一样，都是半npc的性质，可具体在这个世界中充当什么角色就不太清楚了。” “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 乌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眼神中划过一丝八卦：“为什么这么巧？” “我指的是你和业摩少校。” “你看，业摩是候选裔吧。”乌佟盯着桌上的水杯，回忆起之前经历的种种，恍然大悟：“如果那些成为了npc的候选裔无法在这个世界中起到任何作用，那还要他们做什么？” 这句话倒是把龚长辕搞蒙了：“没听懂，具体说说。” “这个副本中的大boss即使不是九子鬼母，我猜也不是什么凡人，毕竟这种事，凡人做不来。” 乌佟将水杯端起来抿了一口茶。 “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很有可能是神？” 龚长辕推眼镜，正色沉声，“我听叶离说，凡人想与神明抗衡，就是以卵击石，所以当时他想到的不是派人去救你，而是祈求光明火神。” “那到时候和大boss打起来，候选裔怎么活？” “所以就得想到变成npc的候选裔啊！” 乌佟与卡娜都被赋予了半npc的性质，而至今又恰好只有她们两个遇见了变成npc的候选裔，斟酌着开口：“说白了，所谓的半npc性质，就只是起到一个通信的作用。” “这样就好解释为什么大家都没有终端的问题了。” 卡娜一知半解：“难道说，业摩少校要我来联系？” “就是这个意思。”乌佟继而起身收拾着房间，摇了摇头，“至于要通过什么方法，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想通关这个副本，靠所有候选裔团结作战远远不够。” 乌佟费解了几天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得借助神的力量才行。” 坐山观神斗，岂不美哉？ 乌佟话音刚落，系统的自动提示就来了—— 【更新主线任务进度：百分之四十（积分加二十）】 “！？” 尤音子一脸不可置信：“我的天，这也可以？” “毕竟乌佟将最关键的一点分析出来了不是吗？”龚长辕自叹不如，笑着摇头，“接下来就该去怨婴焚炉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发现那些变成npc的候选裔也会加积分的原因，这些人不仅仅是根据实力挑选的，而且乌佟肯定，到时候决战的时候这些人肯定有用。 尤音子起身，看着乌佟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咋舌道：“你还真是眼中只有主线任务。” …… 好巧不巧，他们在去怨婴焚炉的路上又遇见了另一批候选裔，约莫十几个的样子，而且态度很不错，大部分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关键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辆二手车，虽然看着是寒酸了些，但比乌佟他们这种只能打到三蹦子的好。 西瓦丕格异世地域辽阔，划分区域繁杂，不同地区经济发展程度天差地别，参差不齐，荒芜村庄旁边伫立着摩天大楼也是常有的事。 而乌佟他们既没有足够的钱，又是在落后的小镇里，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可以代步的工具。 就连唯一的三蹦子也是老到退休的那种，又慢噪音又大，一开出来就跟那杀马特不良少年踩着鬼火溜街没什么两样。 “一起？” 乌佟歪着头打量着领头的男性候选裔，关于此人的所有信息自动在脑海中检索出来—— 那人叫柯笑晨，年龄21，异能是[即时转移]。 他们似乎也知道这个副本考验的是团队合作，所以欣然就接受了乌佟的提议，还腾出来一个车分给乌佟。 龚长辕说自己会开车，坐在主驾驶的位置。 坐上后排后，她一路上都在思考，凶手不是九子鬼母，那可能是谁。 许是晚上没睡好，迷迷糊糊之中又睡着了，直到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目的地已经到了。 “小佟姐，到了。” 卡娜轻轻在耳边唤着，左手指向车窗外的景象：“你看——” 第101章 “你们快看！那东西在动！” 抬眼望去，是层层叠叠的翠绿色竹林，如果忽视此时诡异的气氛，此地还颇有一番闲情雅致的风味。 乌佟刚下车，脚底就传来一阵寒意，一直蹿到头顶，鸡皮疙瘩瞬间布满了手臂。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通体玄黑的建筑，突兀地立在竹林之中，如果看仔细点，很容易就联想到一个东西—— 古时候炼丹的炉鼎。 与大体风格相悖的是怨婴焚炉的外壳，密密麻麻地附着无法识别的斑驳刻痕，又像是人的手指，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抓上去的。 百米炉鼎之上，青黑雾气缭绕，好似牛鬼蛇神张牙舞爪，恐吓着妄想靠近的凡人，炉中时不时传来婴孩稚嫩尖锐的啼哭声，回荡在寂静的竹林之中。 炉身上赫然生长着两只冲天巨眼，极小的黑色眼珠在白眼球的衬托下就显得尤为奸佞惊悚，呆滞地停留在金属质眼眶里。 系统提示—— 【恭喜候选裔们来到线索触发点——怨婴焚炉！（积分加二十）】 乌佟死死盯着那双巨眼，这种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瘆得慌，但又不是同一种风格。 她突然回想起来了，之前她向叶离打听怨婴焚炉的时候他的反应就很奇怪—— “圣女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叶离挠了挠头，也不是不想告诉，就是很奇怪：“那里凡人都没有进去过，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接着他又降低音量，神神秘秘地说道：“据说，去了那里的人，都死光了！” “所以才没人敢提这件事，都不敢去了。” “你说，怨婴焚炉是九子鬼母炼化婴灵的地方。”乌佟皱眉，“那这个地方是怎么建起来的？又没有信众帮助修建……” “纸人啊！”叶离瞪大双眼，“就是那种死透了的人的尸体，被九子鬼母捏造成了纸人！”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叶离神色不清，踟蹰半晌确认道：“你们真的要去那个地方吗？” “嗯，必须。”乌佟堵住叶离的话，“别劝了，那个鬼地方，去定了。” “等等！” 乌佟刚想离开就被拉住了手臂，叶离急切问道：“我主告诉你他的真名了吗？” 三人齐刷刷一脸懵逼：“？” “神明还有真名？……真讲究。” “就是请神降。”叶离看着三人疑惑的表情主动解释道，“请神降，就是使徒与大祭司沟通的主要方式。” “只有知道了神明的真名，在心中默念三遍才能请神降。” “所以你是怕我回不来，想着光明火神来救我？”乌佟理解了他的意思，表示无奈，“很遗憾，我并不知道光明火神的真名。” 如果是这样的话，乌佟内心狡黠一笑，但是我知道万兽神的真名啊…… “之前一直闭着眼，脸都没看见，名字就更不用说了。” …… 思绪拉回现实，乌佟跟着队伍逐渐靠近怨婴焚炉，新的队友都很安静，这倒是让乌佟极有好感，没有二愣子和搅屎棍。 “你们快看！那东西在动！” 柯笑晨率先发现异象，低声提示：“警戒！” 乌佟顺着视线看去，发现之前呆滞巨眼此时正转动着黑色眼珠，缓慢向四周查探着，“倏”的一声突然似血钉般直直朝着队伍方向看来！ 此时队伍中的人呼吸一滞冷汗直流，卡娜往乌佟身后缩了缩，不再看那恐怖的双眼。 “邪乎了。”尤音子悄咪咪拉住龚长辕的袖子，小声问道，“这怎么还是活的？” “它已经发现我们了。” 乌佟他们本来在队伍的后方，此时她上前直接与柯笑晨沟通：“你们是要进去，还是只在周围查探？” 柯笑晨咬咬牙，看着乌佟苍白冷静的小脸：“进去。” “我们准备兵分两路，一队留在外围，一队深入查探线索。” “好。” 乌佟返回队尾，复述完柯笑晨的计划后转身征求卡娜与龚长辕的意见：“你们是想进去，还是留在外围？” 尤音子此时倒是没掉链子，扬眉正色：“你和卡娜就留在这里，我和乌佟进去。” 龚长辕看了尤音子一眼，虽然担心，但他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根据情况分析，自己和卡娜进去了也只是累赘，迟疑着说了声好。 “那你要小心啊！”卡娜恋恋不舍地放开乌佟的手臂，嘴角都要耷拉到地上了。 很快，原本一路的队伍立马分成了两队，乌佟与尤音子依然在队伍的后方不紧不慢地走着，尽量降低存在感。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急不得。 那双巨眼的视线一直黏在队伍的后方，但又什么其他的动作都没有，乌佟总觉得如果这个炉鼎长出嘴脸的话，那此刻一定是在阴险狞笑。 像是在引诱人们前往一般，眼睁睁看着地上的小黑点踏入深渊。 她知道进去了就有可能出不来了，但她始终相信不破不立，但凡找到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也不枉白来一趟。 “砰——” 面前的石门被一个皮衣男用异能震碎，乌佟跟随着队伍进入怨婴焚炉内部，里面很暗，什么都看不到，队友纷纷打开手电，视野瞬间明朗。 乌佟上下打量着内部结构，最后看了一眼石柱上不断重复的图案，留心记了下来。 那是一个汇聚着无数头颅的图案，交缠在一起，底下还刻着几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文字，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出来了。 头颅估计是那些惨死的婴孩们，想到这里，乌佟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小男孩的身影。 “停。” 柯笑晨举手示意，回头看了一眼队伍后方那个身影。 “可以散开找线索了。” 乌佟听到命令之后才动身四处查看着，将见过的所有细节全部记在脑子里才是最保险的办法。 通过一个狭窄幽闭的通道，前面的人像是魔怔了，双脚被定在原地，视线抬到同一高度，瞳孔微颤。 只见通道上方竟然用手臂粗的铁链将婴孩成群地悬挂在几人的头顶上方！ 可怜的婴儿双眼突出，目眦尽裂，似乎只是单纯地表达着对无辜死亡的不满！ 第102章 九首千足的巨型怪物！ 密密麻麻，将上方的光线死死遮住，压抑的根本透不过气。阴风徐缓划过，悠然荡漾起最纯真的怨气，胎/体条条下垂，碰撞着发出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其中甚至还有脐带都没有剪干净的胎儿！ 饶是队伍里的男人见了此情景都倒吸冷气，乌佟垂眼绕过人群，慢悠悠抬眼，见过那些无故溺死的孩子，她不惊讶，只是想看看有没有那个小男孩的脸。 乌佟轮完一圈看完发现居然没有，心中一沉，难道已经被炼化了吗？ 此时少女的举动在旁人看来就像是疯子一般，不但不怕，而且还抬头眼睛都不眨一下，一个个仔仔细细看完了！ “这个女性候选裔真恐怖。” “你不认识她？” “就是那个第一副本……”这样一提醒，队伍中的人倒是记起来了。 “哦！我知道！” “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 人群中传来小声咂舌。 “走啊。”乌佟回头看着柯笑晨和身后的队员，紧锁眉头，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呵呵……没什么，你继续。” 柯笑晨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回复。 乌佟见没什么特别的，就慢悠悠走回了队伍后方，再次隐身。 队伍再次移动，走过通道后却发现面前突然多出一道门，门身周围翻滚着浓重的黑气。 “这是什么？” 其中一个队员扬声问道。 “不知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柯笑晨面色凝重，低声征求着意见：“进去的举手，不进的……” “崩！——” 柯笑晨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门就发出一声巨响，崩天裂地！ 巨响之后，只见泛着滚滚黑气的门主动朝众人大敞开来！ 乌佟在队伍后方，所以看得清队员的一举一动，那门，不是人为打开的，而是自动的。 那就意味着，这个地方，是非去不可了。 众人屏息，空气中皆是一片死寂，尤音子看着乌佟这个疯女人直挺挺地走进去，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走走……走吧。”柯笑晨三番两次被少女的举动惊到，眼下不管想不想，都要进去了。 众人进入一个圆形场地，磷绿色的火焰燃烧着炉鼎底部，这里估计是怨婴焚炉的核心，黑气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乌佟没有管身后的人，而是上下审查着炉鼎上的图案。 似乎是一幅画，如果自己没理解错，那么这一连串的图画可以串成一个故事： 女人生产，诞下一个男婴，男婴长大，像是在和另一群小孩玩耍。 突然有一天，男婴被另一个人残忍杀害，女人跪在地上痛哭。 另一幅画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婴儿在上方，下面躺着无数个身形小一些的婴孩。 至此，故事结束。 这下乌佟是越来越不理解了，这几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咯咯咯！” 一声诡异清脆的笑声打乱了队伍的阵脚，乌佟根本来不及深入思考，陡然惊醒，发现尤音子正以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她，眼神示意她往上看。 顺着视线看去，那是一个个灰白色的婴灵，没有头脸，就这样聚集在一起，静静的看着地下的人，一声不吭。 刚刚那笑声似乎是进攻的命令，一笑之后，只见成批的灰白婴灵倏忽幻化成黑青色的怨婴，势如破竹朝着候选裔的队伍扑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哭嚎声，几乎要把耳膜震破！ “哈哈哈！” “呜呜——啊！” “还我头来！”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兴奋，痛苦，阴暗，仇恨。 “快撤退！”柯笑晨大声指挥，“赶紧！” 眼看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候选裔将要被黑青色的雾气吞噬，柯笑晨猛地向前扑去，抓住那个候选裔，即时转移启动，“倏”的一下，两人就来到了门外。 柯笑晨刚刚把人放下，抬眼就看见乌佟和尤音子被怨灵缠住！ 乌佟一动不动打量着围在身边的怨婴，即使疼痛难忍也未曾移动分毫，她感受怨气在身体内疯狂游走，大肆啃食着新鲜的血肉，冷汗不断从指尖滴落！ “你还真是个疯子！”尤音子一边用力驱赶着乱窜的怨婴，一边破口大骂，见乌佟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愿，蹙眉疑问：“你想吸收怨气？” “我只是想记住这种感觉而已。” 只要自己多忍受一种疼痛打击方法，对手就多一种死法，何乐而不为？ 尤音子当然知道乌佟指的是什么，摇着头：“疯了疯了！” “陪你！” “谢了！”乌佟咬着牙，坦然答谢。 “嗡——” 表达完谢意之后乌佟突然感觉脑中一片空白，耳鸣不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助力，原本还忍受得了的怨气成倍增长，火山喷发般冲击着她的身体，下一秒瞬间失去意识，“砰”的倒在地上，眼前是尤音子皱起的眉头和柯笑晨严肃紧张的神情。 柯笑晨在少女倒地的前一秒将其稳稳接住，看向尤音子，扬眉厉声：“抓住我胳膊！” 又是一个怨婴黑影袭来，“啪——” 尤音子右手甩出水鞭，那黑影霎时烟消云散。 “走！” 即时转移启动。 电光火石间，尤音子就在此回到满是竹林外围，又不放心地查探着柯笑晨怀中的乌佟，笑着说了一声：“可以啊你！” “！” 乌佟陡然睁开双眼，晃了晃脑袋，无数个冤死婴孩的惨痛记忆在极短的时间内蜂拥至她的大脑，这才导致暂时昏厥。 逐渐平息紊乱的呼吸后，她这才感觉恢复了不少，转头却发现自己在柯笑晨的怀里，踉跄着跳了下来：“谢谢。” “你……没事了？” 柯笑晨抿着嘴唇，焦虑的神色依然没有消退。 “嗯，没事。” 乌佟稳住身体，她现在知道为什么柯笑晨会是队长了，沉稳又可靠，任谁都会选他做队长，问了一嘴：“还有人在里面吗？” “没了，都救出来了。” 柯笑晨话音刚落，另一个焦急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齐刷刷抬头—— ！！！ 黑青色的雾气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几十米高的巨型怪物，九首千足，腐烂的獠牙上吸附着青苔与污垢，一阵腥臭的死亡味扑面而来！ 第103章 “快点，不然都得死！” 随着怪物的移动，地面开始发出微微震动，将细小的颗粒弹飞，炉鼎上的黑气愈发猖獗，乌佟推测也许这就是之前那股使怨气暴增的力量，这些东西汇聚在一起，就成了这么一个鬼东西。 “是九子鬼母！” 队伍里突然传来惊叫，霎时人心惶惶。 乌佟看清了那怪物的样貌，按理说，确实是九子鬼母的外形。 但，祂不是凶手。 她在想，为什么种种迹象总是带着一种很刻意的感觉，就像是，故意将人们的视线和怀疑点往九子鬼母身上引一样。 背后的主使者到底是谁呢？ 如果是有意为之，那用这些黑青色的怨气汇聚在一起捏造出来一个鬼母的外形，也不是不可能。 “鬼母来了！” 她没时间去纠正处于惊恐情绪之下人们的思路，眼下要紧的是怎么从这个怪物手里逃出来。 而就在此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清高雅致的琴丝竹像是中了邪魔般迅速交缠在一起，空气中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俨然成为了这批候选裔的催命曲！ “靠！是变异种！” 不出三秒，琴丝竹一层叠一层地编织着，将退路完全堵死！ “快点！只有十米远了！” 一经提醒，尤音子甩出水鞭，其他候选裔纷纷对着竹墙进攻，只要有一个漏洞都可以勉强求生。 而另一批攻击性强的候选裔主动上前阻碍着鬼母的步伐，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 尤音子发现这些琴丝竹竟然用水鞭都摔不烂！ “我来！” 皮衣男将手掌“砰”的一声放在竹墙上，不出一会儿，那竹墙被撼动了几分，继而像是被激怒般再次紧紧交织在一起！ “唰！唰！——” 被激怒的琴丝竹不断繁殖着新的枝条，竟然将枝条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不好！”皮衣男胸前哗啦破开一大条口子，血窟窿汩汩往外冒着温热液体，惊诧：“这东西会进攻！” “跑！” 皮衣男转过身大吼一声，皱眉看向自己的胸口，鲜血噗呲噗呲往外冒！ 可人类的反应速度哪里比得上变异种！ 尤音子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被枝条“啪”地一下抽到了背部，不出一秒鲜血染红了衣衫。 龚长辕眼疾手快将尤音子接住，眉头紧锁，低声询问其身体状况。 而柯笑晨则是将倒在地上的皮衣男扶起，慌了神：“现在怎么办？！” 乌佟时刻观察着眼前不断接近的怪物，蹙眉厉声：“你们往左边跑，我去把那鬼东西引到右边！” 众人皆是一顿，柯笑晨担忧地看向少女，卡娜斩钉截铁摇头：“不行，你一个人怎么对抗？”。 “放心，死不了！” 乌佟扯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打趣道：“有输入才有输出嘛！” “我跟着你去！” “还有我！” 队伍中的男性候选裔看见少女单薄坚毅的背影和随风飘荡的张扬发丝，纷纷站出来，虽然不知道乌佟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连她都敢独当一面，这些男人也不好意思当缩头乌龟。 与尤音子对视一眼之后，乌佟飞速朝着右边移动，脸颊侧边的莹蓝色鳞片显现出来，双手透明利甲瞬间生长，所到之处只留下一个白金身影。 乌佟一边移动一边观察着地势，利落从后腰处掏出银枪，抬臂，瞄准，发射！ “——轰！” 正中眉心！！！ 被极致压缩的微弹瞬间迸发出箭式榴散弹的威力，势如破竹狠狠砸在九首千足怪物的头颅上！ 直接将长在正中心的头颅爆浆了！ “吼！——” 怪物仰天长啸，发出振聋发聩的嘶嚎！ “牛啊！” 一旁的男人啧啧赞叹着。 乌佟死死盯着怪物，不断靠近，拿起手中的银枪，大喇喇在它面前晃了晃，随即扬眉上挑，露出一个极为挑衅的微笑。 那表情仿佛在说：垃圾。 果不其然，少女目中无人的行为立刻得到了回应，只见那怪物疯狂摇晃着其他几个头颅，张牙舞爪地朝着右边方向袭来！ 上钩了！ 棕眸微缩。 “小心！” 身后的队友大声提醒，急忙赶到乌佟身旁。 乌佟侧身，将身边健硕的男人上下扫视一番，基本信息就出来了—— 西蒙，23岁，异能[巨力金刚]。 “西蒙？” 西蒙看着面前娇小的少女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挠了挠头，憨憨一笑：“需要我做什么？” “送我上去。” 乌佟眼神似利刃，挑眉转而看向不断接近的怪物，用手指了指，镇静开口：“它的背上。” “！！？” 西蒙手足无措：“这不……” “别废话！”乌佟已经准备好迎接她的另一场疼痛指数的洗礼了，神情带着丝丝血腥的兴奋，“快点，不然都得死！” 西蒙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这少女还是个不要命的，将乌佟整个人一把捞起，轻松向前扔去。 “砰——” 肉体撞击的沉闷声传来。 “咳咳！” 靠！ 真猛！ 污血从嘴角溢出，身体没有任何缓冲地撞击在怪物的脊背上，乌佟打赌，自己的五脏六腑肯定已经碎了，还没有开始真正的战斗，自己就快疼昏厥了！ 怪物似乎感知不到这种程度的撞击，依然我行我素将长臂猛然朝着地下的几人挥去！ 乌佟顾不上疼，扶着怪物脊背上的倒刺，踉跄起身。 眼睛却一直打量着怪物的身体结构—— 戳眼球肯定不行，那怪物有十八只眼，刚才被自己打烂两只，剩下的即使有时间也打不完。 一般像这种怪物的致命弱点会在哪里？ 哪里少就打哪里！ 可这怪物浑身的器官都很多，简直无懈可击！ 乌佟转身看向怪物身上唯一的尾巴，停顿半秒，眼神移到怪物身前。 还是老套路心脏？ 乌佟即使心里已经有想法，但还是按照老套路试一试，毕竟她看不到内部结构。 大声朝着地下的几人喊道：“一起打他胸口！” 而自己则是顺着脊背上的沟壑一路来到怪物布满疙瘩的尾巴上，两边齐头并进！ 她还不信弄不死它个丑东西！ 西蒙虽然看起来憨憨的，但立马就反应过来乌佟的意图，将身旁的三米高的巨石用力朝着怪物的胸口一掷。 身边两个候选裔见势纷纷行动，一个手中不断迸发着箭矢，另一个控制风速为巨石和箭矢加速！ “嘣！——” 第104章 除非，那怪物，不止一个！ 那怪物的胸口处直接被捅穿了一个大窟窿！ 绿色的脓液夹杂着一个黑色粘稠的物质似喷泉般涌出，霎时污染整片土地！ 西蒙本来以为接下来鬼母就该倒下了，结果却眼睁睁看着它嘶吼一声，变得狂躁无比，上下跳动！ 乌佟此时才刚刚到达尾部，就被剧烈的震动打滑了脚，混乱中，怪物的足肢四处乱晃着，“噗嗤”一声就将她的小腹刺了个对穿！ ！ 少女双眼陡然失神，棕蒙蒙的瞳色逐渐黯淡，单薄的身影似纸片般轻飘飘摔在怪物的尾巴上。 失去了一个心脏的怪物哪肯善罢甘休，猛地朝着前方冲去！ 乌佟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混乱脑海中依然在思考着自己判断的正确性，既然心脏不行，那就一定是尾巴了！ 挣扎着将上半身撑起，冲着另外几人喊道：“往左边跑！” “别杵着！快点！” 西蒙担忧地望了少女一眼，鬼母的身影愈发逼近，虽有不安，但终是先行一步。 被所有候选裔担心的少女则是用双手将怪物的整条尾巴死死抱住，将所有的精神力全部集中在手上，饶是把她记忆中所有受过的伤统统回忆了个遍！ 顶天的疼痛感似海啸般袭来，乌佟紧紧咬住后绑牙，浑身发抖，这次不仅要把之前的拿出来练手，还要把这次小腹上的伤悉数还回去！ 尘土漫天中，血迹斑驳的少女眼神坚毅，白金发丝洋洋洒洒掠过一片乌泱泱的天空，下一秒—— “嘣！” 肉体爆炸声之后便是液体流动的声音。 “哗啦哗啦！——” 黑绿色的脓液自尾部喷发，而乌佟则是为了不让这些东西弄脏了衣服提早将自己的身体甩了出去！ 她整个人瘫在竹林之下，看着那九首千足的怪物连嘶吼都没有就“砰”地重重倒在地上。 见证眼前腌臜污秽的一幕，少女倏而笑了，那是一个张扬明媚似骄阳的笑，粲然夺目之下是如释重负。 乌佟从来没有这么爽快地笑过，掺杂着断断续续的微弱喘息声，即使小腹还在隐隐作痛，大脑还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她还是肆无忌惮地扯笑。 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的，死肉般的怪物就是证明！ 接下来就是分析之前看过的那几幅壁画了，乌佟没有任何停歇，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她要找尤音子他们汇合。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狠狠吐槽，为什么这个副本不允许候选裔用终端联系？ 这样就不用自己走路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原本空无一人的前方突然冒出来一个身影，急急忙忙朝着乌佟赶来。 “你有没有事？！” 是一个男人急迫关切的声音。 乌佟眯了眯眼，此时她什么都看什么都是重影，冷汗将眼睑打湿，还是听到那人的声音她才分辨出来是谁—— 柯笑晨 说曹操曹操到嘛！ “西蒙他们脚程快，赶上我们之后就大致告诉的你的位置。”柯笑晨满是心疼地看着血染衣衫的苍白少女，皱眉：“我背你！” “不用，死不了。” 乌佟朝着他笑了笑，手腕虚晃了几下，“扶着就行！” “……” 柯笑晨看着死透了的怪物，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你把它弄死了？” “嗯。” 看着柯笑晨将眼神不断往返于自己的小腹和脸上，乌佟忍痛再次爽朗笑出声：“会自己愈合的，你不是知道吗？” “走吧！” …… 不得不说，柯笑晨这即时转移的异能是真好用，乌佟简直要羡慕疯了！ “要是我有你这异能就好了。” 乌佟打趣完转而就将视线放在了紧紧缠绕在一起的琴丝竹上，问道：“为什么这鬼东西还不解开？” “不知道，我们试过好多次。”柯笑晨神情沮丧，“都打不开。” “不好了！快去看看尤音子和晓天！” 龚长辕急得连耷拉下来的眼镜都没扶，往日从容不迫的脸上满是忧虑。 “是伤口！” 乌佟都还没顾得上自己小腹处的疼痛就急急忙忙随着龚长辕来到队伍中间的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柯笑晨震愕，“明明我走之前伤口不长这样！” 只见两人被竹枝抽打过的血痕此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着，原本鲜红的血肉只剩下零零散散的青黑色肉渣！ 怨气不断从溃烂的伤口中浮现！ “就在你走之后不到两三分钟的时间，腐烂就开始了！”龚长辕将昏迷中的尤音子抱在怀中。 “现在怎么办！？” 乌佟慌乱地寻找着办法，余光突然瞟见自己衬衫上暗红色的血迹，瞳孔骤缩—— 自己的血！ “你！！”柯笑晨制止的话语被少女的动作打断。 “呲啦——” 众人只见血呲呼啦的少女作死般将自己的左手掌心划开一道口子，继而快速将滴落下来的血液接在尤音子背部的伤口。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三秒后，乌佟见眼睛眯开一条缝——！ 起效了！ 伤口竟然在痊愈！ “啧啧啧！” 与之同行的队友在知道乌佟一个人解决了怪物之后本就大为震惊，现在又看到这一幕，皆是暗自慨叹。 “之前不确定有这个功效，只是试一试而已。” 乌佟走到名为晓天的皮衣男那边，如法炮制，不一会儿那皮衣男就醒了。 这下她更加确定，自己的血，有治愈的功效，但是不是异能的延伸还未可知。 手心不断冒着冷汗，本来是松口气的时候，她却被另一个问题困扰—— 出现腐烂症状的时间就在自己将怪物弄死之后，而竹墙依然没有散开的迹象，假设这个地方的怨气一直以来滋养着琴丝竹，所以在由怨气汇聚而成的怪物死后，琴丝竹在报复？ 可是那怪物不是已经被弄死了吗？！ 这样的话，怨气的来源已经没了，怨气是怎么渗透进皮肤的？ 还是说，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看着炉鼎上方哐当哐当跳动的顶盖，清脆沉闷地翻滚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乌佟突然浮现一种不好的预感—— 除非，那怪物，不止一个！ 第105章 “去抓我那不忠的使徒回家。” “乌佟？！” 尤音子恍恍惚惚醒来，看着眼前的身影发出疑问：“是你吗？” “是我，我回来了。”乌佟回过神，蹲下回握住尤音子的手，轻声：“感觉怎么样？” “背上有点痒。” 此话一出龚长辕呼出一口气，将悬着的心放下：“是乌佟救了你，她的血。” “伤口在长新肉，有点痒是正常的。” 见尤音子没什么事，乌佟起身询问柯笑晨：“怎么出去？” 而接下来的一声巨响却让所有人的神经再度紧绷—— 不出一刻钟，顶盖上的怨气再次喷发！ 而且比之前的还要猛烈！ “！” “又有东西要出来了！” 乌佟似尘埃落定般认命地闭上了眼，看来自己的猜想没错，缓缓开口：“这怪物，杀不死。” “这不是九子鬼母，只要有怨气，它可以变换各种形态。” 此话一出，几乎是给在场的所有候选裔判了死刑！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这不是九子鬼母？” 有人战战兢兢问了一嘴。 “等有命出去再说。” 乌佟扶着自己的小腹，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伤口愈合的速度明显下降，眼神中也不禁染上一丝绝望，这下她终于知道叶离之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里就是个吃人的无底洞—— 只有进，没有出！ 这次的怪物体型要比之前大上一倍，外形却依然选择鬼母的样貌，误导之意图，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的时候，尤音子突然从龚长辕的怀中挣脱出来，站起身，伸手拨开乌佟后颈处散乱的发丝，皱着眉询问道：“这是什么印记？” 乌佟浑身一震，黑骑士圣剑！ 神明和使徒之间建立的联系！ 她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之前叶离说请神降要说什么来着？” 乌佟心跳如擂鼓，登时肾上腺素飙升，转身询问尤音子：“是不是默念三遍？” “好像是。”尤音子意识到乌佟的意图，双眼瞪大：“你要请神降！” “不管了，活命要紧！” 乌佟闭眼，心中默念： 我主恩泽遍布，使徒乌佟在此请神降，愿拓忒墨尔万兽神知闻即召来！ 愿拓忒墨尔万兽神知闻即召来！ 愿拓忒墨尔万兽神知闻即召来！ …… ——契极山麓 身形矫健肃杀的黑豹慵懒躺在玛瑙冰玉神位上，精壮坚硬的肌肉像雕刻而上的石板，水滑乌亮的皮毛散发出自内而外的浅金色神辉。 好似感知到什么，黑豹“倏”地睁开眼，露出幽绿色眼瞳，深邃眼神中浮现出点点顽劣，是掩盖不住的愉悦。 眨眼间，只见黑豹已俨然化身成为一个颀长高大的男人。 万兽神嘴角微微勾起，唤道：“苍穹，准备一下。” “去抓我那不忠的使徒回家。” …… ——怨婴焚炉 半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 而候选裔依然沉浸在乌佟早已成为神明的使徒这件事感到震惊，更多的还是对少女经历的好奇。 “怎么还没来？” 尤音子撇了撇嘴，“难不成是记错了？” 摇了摇头，眼神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乌佟没再将希望放在神降上，果然谁都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 “不管怎么说，先把那怪物的脚步拖住。”乌佟将满是血迹的外套脱下，看着无边无际的竹墙，“这次还是老办法，你们去找出路。” 柯笑晨见乌佟又要留下，先一步说道：“我和你一起。” “成！” 乌佟是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好搭档的。 “啊！——” “头怎么这么痛！？” “筋脉也出现了灼烧的感觉，好疼！” 人群中传来几声嚎叫，乌佟也隐隐约约感受到身体的异常，她实在是太熟悉这样的感觉了—— 那是神明降临的警示！ 万兽神降！ 凡人皆闭眼方得幸存！ “闭眼！” 霎时，乌佟瞳孔剧烈震动颤抖，呼吸不畅转头望向刺眼光芒中的那个身影，大声朝人群吼道：“快闭眼！” 尤音子立马用双手捂住眼睛，好不容易从死门关走一遭，她还这么年轻，可不想英年早逝！ “是不是那什么万兽神要来了！？”尤音子神神叨叨，语气是掩盖不住的兴奋：“想不到着拓忒墨尔运气这么好，竟然是个npc！” “你先别嚷嚷，嘘！”乌佟示意龚长辕将尤音子的嘴巴捂住，继而开口：“他什么都不记得，小心到时候把你给嘎了！” 所有人刚进入副本的时候就大致了解了世界观，所以都知道凡人不可直视神明，哪怕是再好奇不过，此时也纷纷将眼睛闭上。 “砰——” 又是一阵强势刺眼的光芒，自渺然天际迸发而出的浩荡神辉瞬间笼罩吞噬整片黑压压的竹林，连带着将怨婴焚炉的阴冷驱散。 逆光之下，万兽神的神尊高大巍峨，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乌佟。” 拓忒垂眸，打量着满身细小伤痕的少女，还有小腹处猩红的血迹，心脏骤缩，眉头紧皱厉声问道：“你被打了？” 乌佟看着不断下降的男人，视线直接对上那双绿宝石，下一秒，自己整个腰部就被搂住，力度不大，但容不得半分反抗。 “这里有另一个神的阻碍，所以，我感觉不到黑骑士圣剑的躁动。” 拓忒墨尔低沉的醇厚嗓音就在耳畔环绕，温热气息让少女恍惚之间出现错觉，以为真的是小黑豹来了。 令自己惊讶的是，万兽神竟然没有责备自己成为双神使徒，而是一上来就解释没有及时赶到的原因。 “你的伤……”乖戾桀骜的万兽神不会允许自己的使徒伤痕累累，只见抬手就要将神力往乌佟身上传输。 “等等！” 乌佟将男人的手推开，“先把那个东西弄死再说。” 见万兽神挑眉勾唇看着自己，乌佟脑子一转，嘴角一撇，告状似的控诉道：“就是它把您的使徒打成这样的！我半条命都快没了！” “你现在看看它还动不动得了？” ！ 滚烫的气息突然靠近，拓忒墨尔的鼻尖居然离自己的后颈一厘米的位置都不到！ 游刃有余的揶揄声闲散回荡在怨婴焚炉上方，乌佟抬眼仔细观察着怪物的位置—— 真的一动不动！ 第106章 “这件事确实是使徒我的错！” “所以，你是来请我帮忙的？” 乌佟勉强拉开距离，点了点头老实回答：“对，不然我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刚刚您说的另外一个神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祂的管辖范围，所以有感知屏障。” “那你知道祂是谁吗？” “不知道。”万兽神张扬嗤笑一声，泄出森白尖牙，落拓眉骨高挺：“对付祂……绰绰有余。” 黑金丝线悄然从青黝黝的泥土里钻出，密密麻麻将所有这片土地上的生物缠绕，似绞杀猎物般紧紧吞噬，随后，一击致命！ 琴丝竹组成的竹墙在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四处逃窜！ 接下来就是“轰隆”一声巨响，只见高达百米的怨婴焚炉似坍桥般散落，九首怪物也随之销声匿迹，一切化为虚影！ 怨婴焚炉坍塌后，系统提示—— 【更新主线任务进度：百分之五十。（积分加二十）】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乌佟眨了眨眼，本身的实力加上副本赋予的身份双重叠buff产生的降维打击真恐怖。 得亏之前还费老大劲和怪物周旋，乌佟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由于是在上空，她的视野极好，就难以避免地看见那几辆被琴丝竹压扁的二手车…… 怎么出去？ 徒步吗？ “还有我的队友。”乌佟脑袋瓜子飞速运转，冷静下来尝试与年轻神明进行谈判：“我想你把他们救出去。” “？” 万兽神冷笑抬眸，愠怒反问：“我只是你利用的工具？！” “不不不！” 少女头摇似拨浪鼓，立马否认：“怎么会！？” “他们是尊敬您，渴望您的救赎！” 乌佟心虚将眼帘掀开查看了一眼拓忒的脸色，却不料看见了之前那两只绑架自己的死鸟正在将候选裔一个个搬运到乌黑宽阔的翅膀上！ 咦～ 口嫌体直，果然跟小黑豹一模一样！ “放心了？” “现在，要抓你回去了。” 年轻神明顽劣的声音再度响起，乌佟只觉眼前一黑，之后发生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契极山麓 不知名小土丘处。 “哎呦！我的屁股！” 卡娜被一个黑鹰直接丢在地上，不止她一个，其余候选裔下场也一样。 “这人怎么这么粗鲁！” 卡娜龇牙咧嘴揉着自己的屁股墩，转身就和尤音子背地里说坏话。 苍动了动耳朵，鹰锐的视线定位至少女身上，倏地皱起了眉头，他居然在这个凡人身上嗅到了一丝不属于凡人的气息—— 不是神明，但也绝对不是普通的凡人！ 他顿时就想到了天上那位管理着众多天使的加百列！ “你是他的部下？” 卡娜感觉肩膀猛地被人抓住，转头就看见苍那张严肃的脸。 “谁？” “什么部下？” 少女茫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我讨厌你！！！” 卡娜瘪起小嘴，极力推搡着肩膀上的桎梏，声音大到连树上的鸟都惊动了。 苍这才后知后觉收回手，锐利鹰眼依旧观察着少女，他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凡人身上会有天使的属性。 “唉！” 尤音子开口：“那个……老鹰大哥？” “你知道乌佟去哪儿了吗？就是你们万兽神的使徒。” 苍冷冽开口：“主上的事，我们无权干涉。” “离开或是留下，自便。” 说完就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尤音子面色铁青：…… 此时柯笑晨皱着眉走来，之前一直闭着眼，根本就没机会看清，于是问了一嘴：“乌佟是万兽神的使徒？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 龚长辕推了推眼镜，继而将拓忒墨尔是npc的事情告诉了凑过来的队员，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只是，他什么都不记得。”龚长辕正色，“因为洗魂礼。” “那她之前说那怪物不是九子鬼母是怎么一回事？” 队员中有人默默问一嘴。 “对啊，可那不就是鬼母的长相嘛！” 沉默过后，龚长辕将思路顺了顺，将之前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他们：“一切都只是推测，凶手还未查明，但九子鬼母，肯定不是。” 尤音子之前还半信半疑，一听到龚长辕也这么说，回想起那怪物的形态：“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误导的意思！” “这就叫欲盖弥彰。”龚长辕笑了笑。 柯笑晨听后内心澎湃震惊，继而便是一阵羞愧与自卑，他从来没有想到，那么单薄瘦削的少女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经历了那么多事，次次都是死里逃生！ “既然没办法联系到她，那不如就在这里歇脚，等上一天。”柯笑晨在众人都在消化信息的时候提议：“天色不早了。” “刚好山脚下就有一家客栈。” “我赞成！”卡娜的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了，一听到可以休息，黑漆漆的眼珠都不自觉亮了几分。 …… 乌佟身体进入宕机状态，头脑却是清醒的，可以感觉到身体好似浸泡在温水中，舒适之下是细细密密的痒。 她知道，是万兽神在用神力为她疗伤。 浅金色的丝线自年轻神明的手指不断输入进少女白皙的皮肤，点点光芒没入，半晌，不紧不慢的神明懒散收回手。 “还不睁眼？” 耳边传来黑豹熟悉的低沉声线，禁忌又危险。 乌佟无声呐喊！（尖叫，扭曲，爬行！！！） 就知道逃不掉—— 现在，是接受审判的时候了。 她知道装晕没用，她早就醒了，只是不想动而已。 “哈哈……咳咳咳。”少女将棕眸眯开一条缝，直起身，继而就看见自己正躺在玛瑙冰玉神位上！ 使不得使不得！ 这可受不起！！ 起身，微笑，一个滑跪，“啪”的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拉。 “这件事确实是使徒我的错！” “我愿意接受惩罚！” 管他三七二十一，认错态度要诚恳！ “？” 万兽神哑然失笑，还真是先发制人，搞得他都不知道怎么诘问了。 垂眸看着地下软趴趴的一团，拓忒歪头，神情染上一丝戏谑：“那你说说，你有什么错。” “啊？” 乌佟微微怔住，怎么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接下来不应该是“这和你还没关系，你也是没办法才变成双神使徒的”类似这样的安抚性话语吗？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第107章 “那我怎么洗澡？怎么换衣服？” “啊！您说的这个吧！”乌佟佯装熟稔，“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其实每个人都会犯点小错误……这也是没办法避免的哈哈。” “所以当我们咋遇到问题的时候就不要生气，您说是不是？” “那么我们现在来解决它……不要着急……” “……” “……” 废话文学扯了一堆，少女越说越心虚，最后认命了，弱弱说了一声：“好吧，其实就是，我不小心成了光明火神的使徒。” “但这绝对不是我不忠的表现！”乌佟垂死病中惊坐起，“砰”地从地上直起身，牢牢抓住万兽神的裤腿！ 这大腿不得不抱啊！ 之后打架还要用的！ “不瞒您说，我之前其实被堕神抓去抽血，差点命都没了！”少女撇嘴可怜巴巴，愈演愈烈，无声控诉：“在那种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您！——” “——又在哪里？” “要不是光明火神及时赶到，恐怕您已经看不到您唯一的使徒了……” “而且，光明火神的标记本来就是在成为您的使徒之前就答应好了的，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说完乌佟还死命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少女眼波传递出委屈情绪，嫩薄眼尾染上胭脂红，棕眸雾气蒸腾。 以上，乌佟表演完毕，谢谢观看。 在小黑豹面前表演，乌佟忍不住偷偷翻白眼，真心累啊…… 要不是你还有点用处，鬼才愿意上演这幅苦情戏码！ “说完了？” 拓忒墨尔凛冽醇厚的声音冷不丁插进来，直接给少女泼了一盆冷水，从上到下，一丝不剩。 “你跟堕神也有交情？” 年轻的神明冷笑一声，缓缓俯身弓腰，双臂温柔又强势地将少女细弱的肩膀包裹住，野兽的幽绿圆瞳霎时竖起，“我怎么不知道……我的使徒这么抢手？” 少女冷白软糯的脸颊被略微粗粝的大掌掐住，皮肤上立马显现出红印子，可恶的是，黑豹还恶劣地捏了几下！ 乌佟：阴阳大师啊！总算是见识到了！ 小黑豹这是占有欲在作祟？ 怎么变成神明了还这样？ 离谱的是，失了忆的拓忒墨尔根本不吃这一套！ 欲哭无泪！ 万兽神看着被自己轻轻捏出来的红痕，无奈摇摇头，心里只有一个词—— 娇气 “我承认，没有及时救你是我的错。”男人话锋一转，继而柔和下来：“你难带不知道，不同神明之间是有感知抵制的吗？” “！？” 乌佟两眼放光，居然有的谈！ “所以，您和这次一样，虽然黑骑士圣剑告诉您我的状态不好，但是由于感知不到我的方位所以没办法进行施救？” “差不多。” 这么说，也就只有请神降才有用了，乌佟默默记下。 “但是，神降有时间间隔。” 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滚烫的大掌箍住，乌佟抬头，猝不及防地闯入成年黑豹炙热深邃的幽绿清潭中。 “起来。” “啊……哦，好。”乌佟结结巴巴回复，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清嗓，“您刚刚说时间间隔是什么意思？” “两次神降之间需要有时间间隔，因人而异。”年轻神明面对少女的询问也不着急，耐着性子解释，“请神降极其耗费精力，一般人承受不了。” “刚刚您在为我疗伤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注入精神力？”乌佟这下倒是知道为什么万兽神一直不想放自己走了，因为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还不算太蠢。” 空气停顿了几秒。 “你还挺让我惊讶的。”年轻神明将她扶起后收回手，偏头打量着少女低垂的精致侧脸和一旁的白金发丝，他脑海中又蹦出来另一个词—— 洋娃娃 “不仅可以直视神，还能承受两个神明的标记。” “挺能耐。” …… ——第二天清晨·山脚下 “你们说，小佟姐到底能不能回来啊？” 卡娜时不时望着山腰，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不会被万兽神绊住了吧？” “这还真不好说。” 尤音子喝着碗里的燕麦粥，缓缓开口：“听说，失忆了的拓忒墨尔还有点腹黑。” 与龚长辕相视一笑，尤音子又将注意力放在早餐上。 柯笑晨一头雾水地听着几人的对话，眉头紧锁，总感觉自己像是落后了一步，但又说不清到底在哪里。 就在人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客栈的们“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我亲爱的战友们！” 乌佟大摇大摆地从门外走来：“你们的乌佟同志，回来了！” 只见少女整个人神清气爽，身姿挺拔，就连语调都上扬了几分。 “！” 都还没等自己开口，卡娜一个熊抱就送入怀中。 “小佟姐，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 “你也不看看你小佟姐是谁！” 尤音子将燕麦粥放下，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别光站着，说说拓忒墨尔怎么舍得放你出来的。” 乌佟拉开一张椅子，随意坐下：“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说了些奉承话。” 说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本来以为会很难缠，结果睡了一觉醒来就放自己走了。 昨天晚上—— “我睡哪儿？” “您这里应该没有多余的……” 乌佟将视线从黑漆麻乌的窗外收回，忧虑着何时才能出去。 “啪嗒！” 年轻神明一个响指，面前就突然多出来一张床，深色系的床具。 “睡吧。” 乌佟：“……” 本来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放自己走，结果给自己变出来了！ “呵呵……” 尬笑之后乌佟很知趣地聊着：“你们神明有什么东西是变不出来的？” “你在想什么？” 幽绿眼瞳淡淡打量着少女，语气中有一丝不解。 “那我怎么洗澡？怎么换衣服？” 她就不信了，这下还能变出来？ “啪嗒！” 又是一声脆响。 乌佟呆滞地看着面前的衣物和食物，瞠目结舌：牛啊！ 要是我成了什么神，岂不是一夜暴富？！ “你们凡人必须的东西，神一概不要。”男人身着深黑鎏金华服，懒散地依靠在大殿神位之上，眼神紧紧盯住猎物，“你看这些东西够不够。” “洗澡的话……” 拓忒墨尔顿了顿，眼神划过一丝狡黠：“山林有温泉，你可以去那里。” “……” 第108章 短线结局铁窗泪 乌佟撇了撇嘴，人家都一条龙服务直接到家，再不满意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吹毛求疵不知好歹了。 “我谢谢您。” “嗯。”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乌佟警惕地看着神位上的成年黑豹，“您，是不是一直待在这儿？” “我指的是今晚。” “怎么，怕被我盯着看？” 男人瞬间移动到乌佟的身边，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揽住少女纤细柔软的腰际，恶劣地笑了笑，邪气又放肆：“放心，我会一直待在这里不动的。” 可看不看得见，就说不准了…… 毕竟，在他的领域范围内，什么都能感知到。 “……” 乌佟默默从黑豹怀中退出来，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那您可得言而有信。” …… 接下来的事情都还顺利，洗完澡之后她就看见万兽神依然坐在神位，心里松了口气。 “合身吗？” 暗哑低沉的声音在乌佟耳边炸开！ “啊？” “我指的是衣服。” 男人丝毫不避讳这种话题，仿佛只是不问世事的神明在很认真地慰问着下属。 少女的脸瞬间涨红，因为不仅仅是外衣，洗完澡之后，她还惊讶地发现，连内里的贴身衣物都准备好了。 “合适……合适。” 乌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他连自己内衣的尺码都这么清楚？ “凭手感。” 又是一声惊雷！ 准确的，中肯的，迅速的，“轰”的一声，直接劈中了少女的脑袋！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乌佟现在简直坐立难安浑身刺挠难受，不仅仅是这个回答，还有之前自己暗地里吐槽的话！ 难不成早就被人窥探得一干二净了！？ “真不知道你脑子是怎么长的，之前看你鬼点子还挺多，现在连这都猜不到？” 万兽神缓缓从阶梯上踱步而下，神情愉悦，身后附着圈圈神辉，轻哂：“这里，是我的地盘。” ！ 乌佟瞬间清醒，黑骑士圣剑的作用！ 离得越近，感知就越清楚！ 完了完了，不会要达成短线结局铁窗泪了吧！？ “累了就赶紧休息。” “诶？” 乌佟看着消失不见的男人，腹中狐疑，怎么感觉他心情还不错？ 大发慈悲不准备囚禁我了？ “别胡思乱想。” 模糊邈远的声音回荡在梁柱上方。 “那您去哪儿？”乌佟好奇问了一嘴，难道神明不用休息？ 空气中传来一声嗤笑—— “我，无处不在。” …… 回忆结束。 乌佟幡然醒悟，现在脑子里全是年轻神明的最后一句话，耳根逐渐染上绯红，难道说自己昨晚的一切都被拓忒墨尔看在眼里？ 卡娜冒着星星的眼睛看过来：“说说，你是怎么说服万兽神的？” 乌佟烦躁抓了抓头发，坦白：“万兽神没有为难我，就在他那里住了一晚，没了。” “这就没了？！” 尤音子无语：“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乌佟轻轻推搡着一脸八卦的尤音子，“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好了，现在说说正事儿。” 乌佟厉声正色，“把之前进入怨婴焚炉见到的细节全回忆一遍。” 听到要分析线索了，众人纷纷围过来聚在一块儿。 “我就只对那几幅壁画有印象。”龚长辕草草扒拉了几口碗里的燕麦，“大致知道在讲什么。” 乌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昨晚也讨论过这个问题，还是不理解。”龚长辕将问题指出，“画中的女人和男婴到底是谁？” 其中一个队员笃定道：“怨婴焚炉是九子鬼母炼化婴灵的地方，那百分之百就是鬼母和她的孩子。” “那另一个人又是谁？”乌佟反问：“又为什么将男婴杀害？” “从身形上来看，杀害男婴的人应该是个女人。” “这就是问题所在。” 乌佟昨晚睡觉之前就一直在反复推理着这件事，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种假设，但唯一说得通的，却也是听起来最不可信的一个。 这还要感谢之前为她指路的那个老者—— “因果循环，孰善孰恶，未尝可知。是是非非，只在人心罢了……” “因果循环”，壁画上的故事讲述的就是因果循环啊！ 壁画一般是来讲述人物生平的，怨婴焚炉的建设者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的情感色彩在诉说这样的故事？ 九子鬼母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通常来讲，壁画中的邪恶势力肯定不会是建设者本身，那么就会产生两种情况。 假设一：鬼母是建设者，同时也是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被另一个女人（邪恶势力）杀害后产生报复心理，所以开始大肆虐杀人间的婴孩。 这个假设看似合理，但为什么鬼母不去杀另外那个女人，而是将矛头指凡间婴孩？就算这个女人是凡人的抽象化概念，那就说明是凡人将神明的孩子杀死了？ 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而且乌佟之前问过了，根本就没有凡人可以对神明的子嗣产生半分威胁。 假设二：建设者另有其人，同时是母亲，看见鬼母（所谓的邪恶势力）杀害自己的孩子，产生报复心理，不仅随意虐杀婴孩还将黑帽子扣到鬼母的身上，还建造了这样一个所谓的怨婴焚炉，构造出鬼母十恶不赦的假象，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而这个怨婴焚炉炼化的神力，归处根本就不是鬼母，而是真正的凶手。 这样就是一举两得，在削弱了鬼母在民间的公信力的同时压制了鬼母的神力。 所以自己在夜探鬼母神庙的时候才会听到一个冤屈无助的声音，这可以理解为，鬼母在求助。 “熟善熟恶，未尝可知。” 这句话也就是说，人们普遍认为的善恶，也许并不准确，而所谓的九子鬼母吃小孩的言论也并非真实。 毕竟，简单的事件在经过群体的众口评述之后很快就彻底变了样，群体把歪曲性的想象所引起的幻觉和真实事件混为一谈。 舆论之下，众说纷纭，群众更喜欢幻觉而不是真理。（出自古斯塔夫·勒庞的经典社会心理学著作《乌合之众》） 既然鬼母有凡间的神庙，而且规模宏大，那么证明之前，祂是一个受人敬重的神明。 虽然不排除有纸人建造的嫌疑，但废墟中零零散散的香炉灰烬不会骗人，这里从前香火旺盛。 唯一的疑点就是，为什么，鬼母会无缘无故杀害男孩？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109章 他想要少女成为他的使徒 这一点乌佟倒是没有搞清楚，她准备等线索齐全的时候再重新推一遍。 “如果，我说怨婴焚炉根本就不是九子鬼母的地盘呢？” 众人一脸懵，柯笑晨问道：“不太可能吧？” “就连这里的生活了这么久的居民都知道怨婴焚炉和鬼母有直接的联系，你这未免也太扯了！” 尤音子摇头。 “……” 乌佟见众人都不相信，自己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现在证据不够，连她自己都很难相信。 还是要赶紧找其他的线索才对。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找到一个人，就是那个老者。 …… ——祭神渊 “我主？” 黑袍男子跟在堕神斜后方，小心翼翼询问：“可是恢复原身后不习惯？还是说，没有完全恢复需要把那少女再抓回来？” 深渊之下的岩浆翻滚咆哮，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殆尽，却与此时走在前方的男人气场貌合神离。 “多少年了？” 死寂冰冷的声线从矜贵的男人唇中吐出，昏黄灯光倾泻，堕神狭长鸦黑睫羽一霎分毫毕现。 “四百零七年整。”黑袍男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重复了一遍，“我主沉睡了整整四百零七年。” 阴翳的黑气笼罩在男人周围，身后悬浮着层层由大气形成的光晕，散发出扭曲压迫的窒息感。 阒静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一个身影，紧接着就是那股禁忌勾人的血腥味，堕神现在已经不需要血液的帮助了，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会时不时回想起那个少女。 男人古井无波的深灰色眼瞳中出现一丝裂缝，投射进来的，是那头蓬松柔软的白金秀发。 堕神萌生出一个想法，他想要少女成为他的使徒，即使堕神并不需要这样的东西。 他想与她进行精神勾连。 …… ——大街 经过怨婴焚炉一战，乌佟一伙人和柯笑晨的队员配合默契，就答应了继续合作。 由于人数太多，所幸乌佟和柯笑晨就兵分两路，乌佟去找老者把话问清楚，柯笑晨那边就去一个个排查神庙与教堂。 之前乌佟列出来几个可疑人选，无一不是神明，其中就包括了堕神，照祂之前吸血的样子，保不齐就是！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 柯笑晨笑着与乌佟打招呼，乌佟回应着点了点头。 看着一队人马的分离，尤音子问道：“我怎么觉着柯笑晨好像很在意乌佟？” 乌佟本人：“？” “别太荒谬！” “真的，旁观者清！”尤音子义正言辞，“刚刚他只对你打招呼了！” “说不定是人家只和小佟姐熟呢？” 卡娜回怼，“你就是想太多。” “行了行了，去找指路人吧。” 最后这场争论的终结者是龚长辕。 …… 傍晚，飞蛾朝着路边的白炽灯乱撞着，发出紧凑有序的扑棱声。 “奇怪，我们问了一路，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个老者嘛……” 听着卡娜的小声嘀咕，乌佟也生出一丝古怪，转头揉了揉卡娜海藻般水滑的直发，“你是不是饿了？” “有点。” “那就不找了。”乌佟望向周围荒芜的田野和不远处鬼母神庙的废墟，突然就想明白了。 “也许，那根本就不是人。” 笑着摇了摇头，乌佟脊背发凉：“这是个鬼神肆意的世界，根本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分析问题。” 一路上几人分头问了很多当地的居民，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乌佟总觉得有一股悲伤凄凉的力量指引着众人，老者是，冤屈的哭声是，说不定之前怨婴焚炉自动打开的门也是，似乎都在间接告诉着人们，一个被深深掩埋在众口之下的事实。 不仅他们被误导，这里的居民也被所谓的神明所诓骗—— 被蒙上双眼的朝圣者，怎么可能看清自己面前的路呢？ “走吧，去和柯笑晨他们汇合。” …… 等找到众人的时候，就已经是夜晚十一点左右了。 本来以为柯笑晨这队会有什么收获，结果也是和乌佟一样，什么都没有找到，进展就这样僵持在这个关键节点。 几人一天下来除了早餐那一顿，根本就没吃饭，就连乌佟都撑不住了，饿得前胸贴后背。 就在大家都在吃夜宵的时候，酒馆电视台突然增大的声音让众人齐刷刷看去—— “慈莲观音的使徒透露最新消息，下面由本台为大家即时插播。” 乌佟之前打听过，这是当地居民最重视的一档电视节目，每天都会传达不同神明使徒的消息，其重要程度和人类基地每晚播放的新闻速递差不多。 “九子鬼母的怨婴焚炉被不知名人士毁之一旦，九子鬼母雷霆大怒，慈莲观音此时正在全力压制！” “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坚持不了多久！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那些蓄意打破平衡的捣乱者驱逐出境，平息鬼母的怒火，这样才能让多年好不容易达成的制衡关系恢复，否则鬼母将会进行下一步更为残暴的虐杀！” “现请西瓦丕格大陆的居民共同努力！驱逐捣乱者！” 乌佟还没来得及分析其中的疑点门外就传来“砰”的一声，闯进一群陌生人，嘴里还振振有词，大喊： “早就看你们这群人不顺眼了，莫名其妙出现在我们区，自从你们来到这里，就没有一天是安宁的！！” “你们是不是电视上说的那些捣乱者？”此时酒馆的老板也一头雾水地走进来了，带着点质疑的语气。 “无凭无据，你们未免太仗势欺人了吧！？”尤音子一拍桌子脾气就上来了，冲着对面几人回怼：“狗急跳墙，谁急谁就是！” 乌佟（认可）：给你竖个大拇哥儿 “不瞒你说，我们可是慈莲观音的座下信徒！”为首的男人说道，“休要污蔑人！” 原来是信徒啊，乌佟唇角微微勾起，抓住了关键点，慈莲观音？ 既然你这么想刷存在感，那就不怪我起疑心了。 尤音子说的也确实是对的，一伙人只是去查探了一番，至于销毁怨婴焚炉这件事，只有万兽神干得出来，也只有祂干得了。 怎么，欺软怕硬？ 万兽神批斗不来就找上我们了？ 乌佟在听插播消息的时候就被慈莲观音吸引了注意力，这下好了，断了的线索主动送上门儿来了。 第110章 “走，去慈莲观音寺庙。” 之前一直将重心放在案件的两个主要角色上，九子鬼母和失踪的婴孩，可忽略了一点—— 整个事情的获利方。 据乌佟从中年妇女那里了解到的消息，九子鬼母是近十年才开始大肆掠夺婴孩的，而慈莲观音又突然出现在大众面前提供帮助，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巧了不是吗？ “别起冲突，和气生财。”柯笑晨快速扒拉了几口饭，起身微笑，“我们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不妨告诉各位，我们也是慕名而来朝拜慈莲观音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乌佟就不那么好说话了，冷脸：“这种污蔑诽谤的事情，几位，以后还是找全了证据再来。” 酒馆老板面子上挂不住，只得讪笑离开。 还多亏了插播的那则消息，不然乌佟都不知道从哪里查起。 “吃完了吗？” “差不多了。” 看着卡娜深深埋进碗里的头，乌佟愈发觉得好笑：“走，去慈莲观音寺庙。” “啊？为什么要去那儿？” “你们随意，我就是想看看而已。”乌佟眼尾染上一丝兴奋，低声，“他们口中的慈莲到底长什么样。” 龚长辕皱眉：“可是有什么新发现？” “还不确定。” 乌佟为了降低声势，沉思片刻：“但是不宜人多，就当是参观游玩。” “那我们还是分头行动，还有其余几个教堂没查看。”柯笑晨望向少女那张镇静严肃的脸，即使知道乌佟实力比自己强，还是忍不住开口，“万事小心。” “你们也是。” 分别之后，乌佟一行人便踏上了前往慈莲观音的路。 好在有借来的二手车，龚长辕当司机，一路上问了不少问题，但乌佟都没有给出具体的回答，她自己也不确定，还是要先观察之后才能推测。 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建筑，从低矮平房到中型公寓，再逐渐过渡到高楼大厦，精美华贵的亭台楼阁轩榭廊坊。 巨大的贫富差距每天都在这里上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是见怪不怪，甚至乌佟之前还看见“菜人”（一种饥荒时期被当做肉类来源的活人肉）都能在这里的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 有人饿死，有人病逝，可惜就是没人看见，没人在意。 “到了。” 随着二手车引擎的一声笨重熄火声，慈莲观音的寺庙映入眼帘。 棘手的是，夜晚，这里根本就不会对外开放。 没猜错的话，肯定有值守轮班。 看着紧闭的黑褐色大门，尤音子打了个哈欠：“请问这位陈/独/秀，你为什么不选择白天的时候来看，非要挑选在这样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 “音子姐你就别打岔了，就连我都知道的事你还不清楚？”卡娜一脸严肃，“你可别忘了自己还在甄别赛当中！时间紧迫！” “并不完全是这个道理。” 乌佟绕过大门，径直走到偏僻的瓦墙边，敲了敲，又目测大概高度：“我对午夜有执念，也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审美，诡异的事情，不都是在这种时候发生吗？” 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怨婴焚炉内见过的一切图案和标志，“你们要是累了可以在车内休息，之前那次来的时候都没能好好打量一番，这次我得仔细点才对。” “倏”的一声，尤音子只见乌佟双手上擎，抓牢瓦墙的边沿后一个利落的翻身，人就不见了。 “诶！等等我！我又没说不去！” 透明水鞭伸展开来，卷住墙内的树枝，巨大的拉力将剩下的三人一齐带进寺庙内部。 “小佟姐！”卡娜用气流喊着：“等等我们！” 由于是夜晚，就连寺庙里的值班人员都增加了不少，几人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查探，难上加难。 好不容易躲过了三次巡回，乌佟终于接近了寺庙的主殿，纷繁复杂的精美花纹雕刻在木窗上，紫檀香从殿内淡淡飘散开来，鎏金镀彩的梁栋与悬柱恢弘伫立于肃穆土地。 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绝对是东方祭祀场所中最为奢华的一个。 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了，可从主殿窗棂中折射出来的摇曳幽微烛火依然照亮着附近所有的景物，从香火的燃烧程度就足以证明这里的香客生意是有多旺了。 “又有一批巡逻的来了。” 乌佟转身：“卡娜，解决掉，不要弄出太大动静。” “没问题！” 几人鬼鬼祟祟走进主殿，乌佟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图案，心中不禁有些失落，难道是真是自己多想了？ “你们快来看！”尤音子像是手中拿着一团布料，疯狂朝自己招手。 “怎么了？” 乌佟走进才发现尤音子居然胆大地将石像上的披帛卷下来了！ “这可是对神明的大不敬！”龚长辕打趣，语调幽默，“你就不怕到时候祂入你梦缠着你！？” “哎呀，先不管那么多，我尤音子就没怕过什么。”尤音子大喇喇说道，“你们先看那上面写的东西！” 乌佟猛然抬头—— 剩下唯一没仔细观察的，就是石像，慈莲观音的石像！ 她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漏掉了！ “音子，我简直爱死你了！”乌佟抛了个媚眼。 反正也只是一个副本里的神明，出了副本就什么都不是了，她管不了那么多，三两下就踩着石像上的小凸起登上了慈莲观音的手臂。 没了披帛的遮挡，石像上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乌佟视线上下打量，缓缓落到一个熟悉的图案上—— 那是一个已经被风霜淡化了的印记，乌佟见过。 而且，她敢肯定，这就是怨婴焚炉石柱上的那个图案，一模一样。 汇聚着无数头颅，交缠在一起，底下还刻着几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文字符号。 系统自动提示—— 【更新主线任务进度：百分之六十。（积分加二十）】 事实呼之欲出。 而就在此时，一阵冷汗侵袭着乌佟的身体，敏觉的感官让她瞬间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看！ 缓慢将头抬起，看向那道打量着自己的目光，乌佟发现是位于慈莲观音额头中央的第三只眼！ 那眼睛居然会动！！！ 第111章 慈莲真面目 而就在自己回看的那一刹那，浑身就止不住地发抖，惊恐的感觉不断袭来，不是乌佟自主的，而是那石像传递出来难以名状的青白阴寂！ 乌佟头皮发麻，她顿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怨婴焚炉外面那两只巨眼很熟悉了，在朝圣之始的时候她就见过—— 慈莲观音的第三只眼！ 两种熟悉的感觉重叠在一起，乌佟抹了抹鬓角的冷汗，控制不住自己，双腿虚浮跳下石像，最后还是尤音子用水鞭稳住了自己。 “走！……快走！” 乌佟颤抖着声线，整个人靠在尤音子肩上，双手胡乱推搡着。 结果没出一秒外面就传来卡娜的尖叫声！ “小佟姐！” “外……外面！外面的人！！” 卡娜跌跌撞撞跑进来，漆黑的瞳孔不断震动着：“那些人，突然变了个样！” 不到一秒，少女惊恐的尖叫声陡然被一阵整齐怪异的脚步声取代，大殿内紧闭的门窗先是打开一条缝，卡娜的身躯急急忙忙跑进来。 “轰！——” 还来不及喘息，不出三秒，少女瘦弱的身躯整个人就被由于外力推动而坍塌的木门重重压在地上！ 眼前的阴影愈发沉重，就在卡娜以为自己要被压扁的时候，背后突然迸发出浸肌砭骨的寒冷，一道熟悉的白金身影将她猛地从地上推到一边！ 那力度根本就不是推，时间根本就不够用，而是乌佟的身体飞速移动后产生的撞击！ 卡娜顺势滑到梁柱角落，摇头大喊：“小佟姐！” “乌佟你不要命了！” 尤音子和卡娜的嘶吼声同时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央！ 门板离自己就只有五十厘米不到的距离，此时再想着翻身已经来不及了，乌佟下意识将绑在腰际的银枪抽出—— “bang！” 又是一阵消音爆炸声，原本厚重的沉木板瞬间被炸成碎渣，无数细小的木渣直接刺入乌佟的皮肤！ “嘶——” 真他妈疼！ 乌佟紧闭双眼，她可不想再次失去自己珍贵的眼睛，这是在短时间内想到的减少伤害的唯一办法了。 结果还不等自己站起身来，就感觉小腿上像是踩上了什么东西，不止一个！ 眯开一条缝，居然发现那些原本还血肉之躯的值守此时早已变成干尸，可落在身体上的重量却比正常人还要重上几倍！ 再不跑就会被踩成肉酱！ 尤音子眼疾手快，根本就不给值守机会，甩开水鞭麻利将少女从地上卷起来。 四人身后是诡笑着的慈莲观音，眼前是麻木整齐的干尸。 “这是不是叶离说的纸人？” 龚长辕眉头紧皱，观察着眼前的形势。 “也许。”乌佟不能确定，“慈莲有问题，出去再解释！” “老办法！”尤音子转头与龚长辕对视一眼，嘴角勾起。 之前还愁着龚长辕武力值不够，直到看到整个人直接消失不见了的时候乌佟才反应过来——龚长辕，深藏不漏啊！ “？” 卡娜瞪大双眼：“龚长辕呢，怎么不见了？” “易容师又不是只能照着人变模样！”尤音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地骄傲，冲上前去，扬起水鞭就是一摔，“只要他想，变空气都成！” 高马尾在空中划出优美张扬的弧线，眼前的干尸被那一鞭子打散，尤音子满意走出门外，下一秒直接傻眼了—— 那是成堆的干尸，挤满了整个慈莲寺庙！ 他妈简直跟叠十八罗汉一样！ “见了鬼了！” 乌佟见尤音子并没有担心龚长辕的安危，那就证明他此时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你们快来看。” 剩下三人见此场景也是浑身发酸，乌佟犹豫着转身回头，恍惚中，她似乎看见慈莲观音的诡笑加深了不少，第三只眼依旧紧紧盯着自己。 祂仿佛在说：这就是探清真相的下场。 “这下是真出不去了。” 层层干尸跟不断翻滚的海浪般，卡娜尝试了很多次，发现自己根本没法用异能控制这些东西。 “怎么办？用不了异能了！” “这些干尸都是慈莲捏出来的，代表的是祂的精神力。” 乌佟察觉到自己无形之中用疼痛指数给这些干尸施加压力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而唯一有效的就是之前被慈莲控制下的怨婴攻击后产生的感觉，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控制上的双重打击。 她在使巧劲儿—— 借助慈莲的力量，对抗慈莲。 但这些远远不够，顶多只能拖慢干尸的脚步。 尤音子发现肩膀上突然多出来一只手：“我艹，怎么又来？！” 三人一齐转身，竟然发现不仅大殿外有干尸，里面也的后堂也不断涌出一批又一批干尸，而且速度极其快！ 乌佟蹙眉，难道慈莲发现了？ 只见无数干尸手上拿着神龛旁边的镰刀状的法器，其中一个悄无声息接近尤音子，朝着她的脑袋就是一刀！ 乌佟回旋，一脚将那干尸踢飞，迎面而来就是另一个张牙舞爪的干尸，抽出小刀，再次利落解决。 看来慈莲发现了她的小聪明，这个办法用不了了。 这就意味着，三个凡人，要在神明的压制下，逃出生天。 根本就不可能！ 相比起乌佟和尤音子两人，卡娜的情况就不见得那么乐观了。 “卡娜，你站我们中间！” “噌！——” ！！！ 鲜血飞溅！ 伴随着剧痛的，便是一个愤怒狂躁的女声，来自石像—— “鬼母才是一切的根源！祂杀了我的孩子，我凭什么不能杀了她所珍爱的千千万万个孩子呢！？” “嗡——！” 慈莲癫狂惊悚的笑声之后便是高赫兹的耳鸣，乌佟脑中一片黑白交替，这下更加确定了凶手。 “乌佟！” “小佟姐！” “小心……上面……”乌佟抬眼，发现两把镰刀齐齐砍向自己的肩膀！ 那方向不是后面，而是在上方！ 太阳穴剧烈跳动，没顶的痛感霎时侵袭她的所有感官，从上半身一直蔓延到脚底，少女单薄身形出现一丝不稳！ 乌佟疼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提醒一旁的两人，而自己则是将没有受伤的右手再次朝着上方坠落的干尸刺去！ 飞速将小刀捅进干尸的身体，用异能传递着痛感，直到干尸瘫软下来她才松手。 第112章 塔罗牌星星正位生效！ 后颈处的黑骑士圣剑与手腕处的淡蓝色小鸟图腾像是察觉到这具身体的异样，原本隐没的颜色忽闪明灭，交替传达着焦急的信息。 浓重的血腥味逐渐散播至大殿之外…… “噌——” 又是一道寒光！ 乌佟根本来不及接住就要被腰斩！ “谢谢你！” 千钧一发之际，耳边突然出现另一道熟悉的女声，乌佟认出来了！ 是之前伸冤的鬼母！ 只见那迎面砍来的干尸动作骤停，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脚步，而镰刀硬生生在离她腰际不到一厘米的位置堪堪止住！ 那干尸被一股力量直接拖到门外，化成一团纸片！ “在慈莲的压制下，我已经没有神力了，只能帮你到这里。”乌佟听见那个声音颤抖道：“谢谢你，你是第一个有心探查真相的人。” 说完就销声匿迹了。 “放心。” 乌佟在心里默念着，本来脱力的手掌此时突然精力充沛，她知道，这是鬼母在暗中帮自己。 卡娜看着乌佟几乎快要断裂的手臂，眼泪瞬间就涌出眼眶，整个人急得发抖，不知为何，背后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愈发猛烈。 尤音子将脸转过去，她看不了这么血腥的场景，乌佟的肩膀在两次重击之下皮肉翻滚，连森森白骨的横截面都看得见了！ 想要我死？ 想多了！ 将卡娜护在中间，乌佟调整呼吸，将痛感造成的思绪混乱平息，握紧了手中的小刀，不要慌，肩膀上的伤自己会好的，不就是疼了点嘛，自己忍得住！ 重新打起精神，乌佟安慰道：“没事，继续，别分心！” …… ——阴暗处 堕神睁眼，那股熟悉的味道又来了，是从很远的地方，香甜禁忌中带着惊恐绝望的情绪。 他感觉的到，少女此时情况不太好。 确实如此，乌佟的位置跟祭神渊离了不止几个区远，物理上根本就解释不通为什么男人可以察觉到这一丝被稀释到忽略不计的血腥味。 可就是这样遥远的距离，隔着山峦与沟壑，轩榭与荒野，阴鸷残暴的堕神依然嗅到了。 男人抿唇，深灰眸底覆满寒霜，一成不变的瞳孔开始微微震颤，像是隆冬溪水冰面，终于被敲开，碎落后沉寂。 没办法定位，那就顺着血液的味道找。 …… ——慈莲观音寺庙 卡娜背后寒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意识也愈发模糊，下一秒就直挺挺倒在尤音子的背上！ “！” 乌佟与尤音子惊恐转头，相视一眼，绝望涌上心头，难不成别的方向还有攻击？ “神降！乌佟请神降！”尤音子吼着，神色焦急。 “没用，要有时间间隔。”乌佟之前不是没有试过，万兽神并没有出现，眼下只是后悔没能问清光明火神的真名。 尤音子急忙将卡娜翻过来，背在背上，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查探卡娜的伤势，三人几乎要被飞扑下来的干尸淹没！ “砰！——” 微弱的展翅声钻进两人的耳朵！ 继而便是皎洁轻薄的羽毛绽放出炽热的白光，乌佟不适眯了眯眼，转头看向光源—— 是昏迷的卡娜！ 卡娜的背上竟然长出了翅膀！ 那是用一片片寒冰雕刻出来的羽毛，精美的纹路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系统自动提示—— 【恭喜身赋半npc的候选裔卡娜触发天使身份！塔罗牌星星正位生效！（积分加三十）】 ！！！ 提示完卡娜就睁开了眼，只见下一秒，少女整个人腾空飞起，低声呢喃着什么—— “轰——” 是无数个煽动翅膀的的声音，在地上的两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要来了，而且是一大群！ “！” 乌佟感觉有一只精钢般的手臂悄然搂上了自己的腰际，带着自己倏忽移动到了角落，她还没来得及看就下意识将小刀冲着身后的人刺去！ “噗呲——” 刀刃扎进那人的胸腔后，乌佟发现那人一动不动，甚至呼吸都没有紊乱半分！ 下一秒，耳廓传来到男人哑沉黯然的低笑，似电流般流经少女的大脑，汹涌暴虐着穿透全身！ 而她在听到这熟悉声音的瞬间就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谁了，不对！ 不是人！ 是神！ 在这里，kol上将，是堕神。 混乱之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寺庙一角发生的事情。 “找到你了。”男人丝毫不在意少女扎在自己心口的那把利刃，压眉垂眼，缓缓开口：“我的……使徒。”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陈述语气，可男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致命的压迫感悄然攀上乌佟的脊背。 “！” 难不成又要抓我去抽血！ 说得好听是使徒，难听点不就是当血袋！ 司马昭之心啊！ 乌佟刚想挣扎，发现左臂被身后堕神不经意间托在手上，像是在帮自己减轻痛苦，力度轻到之前都没有察觉到。 奇怪的是堕神此刻并没有对自己的血液产生之前那种近乎病态偏执的渴望，而是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地端详着左肩的白骨。 震动的声音愈发近了，自黑压压的天际传来，带着恢弘严肃的气氛。 “！” 一阵极其强烈的白光朝着地面冲击！ 乌佟在闭上眼的前一秒看见光线背后的身影，那些人披着圣光而来，身后居然都有羽翼！ 难不成是天使？ 那阵白光一直持续了十秒，随后便熄灭。 勉强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只见成批的圣洁天使肃正有致，齐刷刷班列长空！ 一声令下，所有天使煽动着翅膀，俯身，瞄准，对着干尸就是猛扑！ 她看清了为首的人，那是之前拯救的卡娜的业摩少校！ 长在翅膀上的冰羽此时似万剑齐发，势不可挡！ 看来卡娜与业摩达成了沟通，有救了！ 就在乌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身后的男人鬼魅般幽然开口：“放心了？” 堕神早在之前就感受到了一丝只有天上才会存在的气息，预料到会有加百列助阵，所幸就清闲旁观。 这样也好，可以尽早标记。 “倏——” 空气中只剩一丝少女尚存的血腥味，两人却不见所踪。 尤音子使劲儿揉着眼眶，只见卡娜焦急地朝着自己飞来，一把捞过，转眼就将自己带离危险区。 “小佟姐呢？怎么不见了！？” 第113章 星星正位相关语：希望 “！” 尤音子一转身，突然发现身后的人影儿没了：“我明明刚才还看到……” 猛地一拍脑袋，“不会被慈莲观音抓走了吧！？” “不是慈莲。” 一道清冽镇静的男声传来，只见龚长辕佝偻着身子出现在两人面前，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 “你怎么了！？” 尤音子见势将身旁的人扶住，轻轻揽靠在身上，语气中全是担心。 “我拟态成一团大气……结果刚刚被一股不知名力量所操控。” 龚长辕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断断续续回忆：“于是就观察了四周，发现乌佟被一个男人缠住……而且，那人的身形……很像一个人。” “我刚想仔细看清那人的脸，就发现浑身开始出现细胞炸裂的现象。”龚长辕说完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将尤音子眼角的泪抹去，龚长辕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我无法探查那人的真身——那不是凡人，而是神。” 听完这话，尤音子和卡娜对视一眼，即使是再心大的人，也该知道话中人指的是谁。 在所有候选裔当中，能操纵大气杀人的，只有一个—— 主城上将，克凛赫斯。 “之前小佟姐好像说npc的挑选可能是根据实力来的。” 乌佟为了不让几人担心，就没有说自己被堕神，也就是克凛赫斯抽血的事情，只是将这次的经历一笔带过，所以几人目前还不知道上将就是堕神的事情。 “我之前还纳闷儿，怎么见不到上将的人，想不到人家成了这里的npc，还是个惹不起的神。”尤音子话中满是阴阳怪气。 龚长辕知道她是由于自己的伤势才戴有色眼镜看人，低声安慰：“是我自己想看的，也怨不了上将，要怪只能怪副本设定。” 相比起这两个人的忧心忡忡，卡娜就显得尤为活泼。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小佟姐暂时没有危险？”少女探头细细打探着天上的业摩少校，一眨不眨，“管他是什么神，上将是不会残害候选裔的！” 乌佟（如果在场）：都是假的！都他妈的假的！老子血都快被抽干了！ “等等！” 尤音子意识到什么，陡然出声：“上将是不是没有记忆？！” “那就说明，他没有身为上将的意识和责任，那剩下的……”龚长辕强撑着分析，“剩下的就是他的本性……” 龚长辕没有把话说完，因为接下来的，只要是生活在人类基地的公民，都知道。 kol上将除了有冷面修罗的称号，还有一个—— 顶级杀戮机器。 不仅如此，尤音子而且听说上将阴晴不定，操练手段毫无人性不说，处理逃兵的手段也是极其残暴。 总之，就连实力强劲的候选裔都害怕这位修罗不是没有道理的。 龚长辕顿了顿：“仅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想在上将的手里救乌佟出来，根本不可能，再加上他又是被副本赋予神力的神明，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我看这上将根本就不是来帮忙的，反倒是来增加难度的。”尤音子叹了口气：“只能祈求，乌佟那个倒霉蛋子这次运气好一点。” 卡娜乐观多了，不停地扇着身后两撮羽毛，不管身边的两人怎么说，她总觉得小佟姐不会被上将伤害，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话说你是怎么把业摩少校请来的？”尤音子疑惑，“你不是说他只是天使长吗？又不是什么神明，难道这也行？” 卡娜抓了抓头：“我也不清楚，包括后背上的翅膀……之前就隐隐约约感觉后背冰冰凉凉，之后就长出来啦～” “你这简直和业摩少校背后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是迷你版的而已。”尤音子笑出声，看着天上那一队游刃有余的天使和地上逐渐减少的干尸群，感叹道：“这简直跟开挂一样！” “你们在谈论我吗？” 一道邈远的男声从天际传来。 卡娜漆黑的眼珠转了转，紧紧盯着那个不断下降的身影，抬首扬声露出一个热情微笑：“加百列！” 不到一秒，尤音子与龚长辕便看见颀长高挑的男人降临在面前，身后的冰羽闪烁着淡冷色的洁光。 “这……应该不用闭眼吧？”尤音子活动着身体，感受了一番，发现没什么不适才开口。 “不用的。”卡娜三两步跑到男人身旁，“谢谢业摩少校！” “这是你的朋友？” 业摩的声音实质化，爽朗笑了笑，对上卡娜那双漆黑的眼睛：“之前看你那么可怜，还以为你没有亲人朋友。” 尤音子是什么人，眼头亮得很，见两人有话要谈就很知趣地开口：“那个……在此谢过天使长，卡娜，这里没什么事我先带龚长辕去休息了！” “ok！” 至此，干尸已经全部处理完。 一身着白衣的天使正色走到业摩身旁：“禀报使长，任务完成，请指示！” “没什么，回去吧。”业摩挥了挥手，转而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踌躇的少女身上，眼尾捎上点点笑意：“说吧，还有什么事？” “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背上的几根小羽毛是怎么回事？” 尤音子一直不明白星星正位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真如系统提示成为天使了？ 系统自动提示—— 【由于候选裔卡娜已经使塔罗牌星星正位生效，拥有查看说明的权利。】 【星星正位相关语：希望。星星是生命中的希望，也是在夜空与绝境中闪烁点点微光。】 “你说这个？”业摩笑了笑，这才知道少女别扭的点：“就是之前用我自己的两根羽骨种在你身体里了。” “毕竟，你是唯一一个不拜神明，却喜欢天使的女孩。” “你很特别。” …… ——祭神渊 “！” 眨眼之间，乌佟就发现自己来到了深渊悬崖边，整个人还没站稳就被男人强有力的臂腕横抱起。 “你！” 就算他克凛赫斯在这个副本里是个十恶不赦的堕神，乌佟也真的不想用尊称，太粗暴了！ 一点都不绅士！ “别动。” 堕神低磁的威胁就在耳边，却有像是在循循诱哄。 男人似眼镜王蛇般倏忽贴到少女侧颊边，寒光眸底淬出致命的毒液，阴恻恻开口：“……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 第114章 “鬼母说留你一魂，怎么……想永堕轮回？” 猛烈挣扎的动作偃旗息鼓，乌佟完全僵住，她从来没这么怕过谁，但还是一声没吭，直接开摆，不就是给你喝几口血吗？ 姐大度得很！ 就当做慈善了！ 随后少女便整个人摆烂似烂泥般瘫倒在克凛赫斯的怀里，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与克凛赫斯棱角分明的锋利外表截然相反，禁锢在腿窝和肋骨处的手臂似乎并没有使很大的劲儿，刚刚只顾着挣扎了，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男人相比上次要温柔的多的动作。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的沉默。 乌佟静静将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堕神之前好像说要自己做他的使徒，小脑瓜飞速运转，除了标记的时候疼了点，似乎自己不吃亏。 在副本的设定中，凡人是无法比肩神明的，除非实力强大到像上将这种变态的程度。 在看到图案之后乌佟还迟疑真凶到底是不是慈莲观音，可就是之后突如其来的干尸让她肯定了之前的推测，这明显就是杀人灭口。 唯一不确定因素就是慈莲真正的实力，不仅有凡间信徒的力量，还有怨婴焚炉炼化的神力。 那么想要对抗慈莲，就一定要实力相当的神明帮助，乌佟想到这里，瞬间感觉自己赚翻了！ 多一个神，就意味着多一分胜算。 “咚咚——咚咚——” 奈何她的感官实在是太敏感，视线被男人的胸腔遮挡，听觉就开始运作了—— 耳边传来上将平稳的心跳声，隔着一层布料，温热有力。 那心跳声像是有魔力般，乌佟渐渐感觉不到肩膀上的疼痛了，不是物理上感觉不到，而是将注意力转移了。 此时距离她受伤也不过五分钟，乌佟感觉得到新肉在不断生长，但被砍断的骨头，还需要时间愈合，可怖伤口处的剧痛被细细密密的痒所替代，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滞缓了不少。 在堕神高大的身影里，是一个左臂近乎断裂的少女，偌大的昏暗宫殿中只有两人的气息彼此暧昧交缠，昏黄的灯光下，是神明与少女重叠的暗影。 不知过了多久，乌佟感觉周围的光线似乎亮堂了些，男人转了个弯，过了一道门。 真丝黑绒欧式卧榻边，少女的头被男人轻轻放在羊绒枕上，避开左肩的位置，将整个人轻松抱成躺卧姿势，随后沉默着转身离开。 ？ 乌佟搞不懂堕神的意图，不是要标记吗？ 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眼睛将这间房上下打量了几遍，简直奢靡到离谱，一股似有若无的陌生气息包围在她身边，与它的主人一样，凌厉又霸道。 坐着无聊，乌佟就开始重新推理，脑海中回荡着慈莲愤怒之下的话语—— “鬼母才是一切的根源！祂杀了我的孩子，我凭什么不能杀了她所珍爱的千千万万个孩子呢！？” 千千万万个孩子，指的应该是凡间的婴孩。 “珍爱的”这个形容词……这就让乌佟想到之前看到的湿婆神庙了，难道说鬼母之前才是真正保护婴孩的神明？ 而慈莲在自己的孩子被杀之后选择散播谣言来摧毁鬼母公信力，取而代之，营造出人们现在看到的假象？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如果仅凭慈莲一面之词似乎的确只是伤心悲戚的母亲为了复仇才大肆杀害凡间的婴孩，但这就未免有些一叶障目了。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鬼母又为什么要杀害慈莲的孩子呢？ 一个珍爱婴孩的神，为什么要选择杀害同样是婴孩的慈莲之子呢？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感觉肩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索性就起身在空荡的古堡中瞎逛，凉风习习，本来应该是鬼故事里的恐怖氛围，但在乌佟这里，硬是逛出了一股惬意的感觉。 经过一个隔间的时候，她突然听见隐隐约约的怒号，而且听声音应该是个小男孩，他在说——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我要杀了你！” 前面几句乌佟还好理解，但后面这一句怎么听都不是一个小孩儿能说出来的话。 四处扫视一圈，发现没什么人，乌佟推开面前的那扇门。 “吱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和一个身形呈现半透明的小男孩，眼白居多，黑瞳仁只占据极少的部分，乌佟被盯出一身冷汗。 这双眼睛，跟怨婴焚炉外壳上的，一模一样！ 那黑色的铁笼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每当那小孩妄想迈出一步的时候就会被缠绕在周围的大气弹开，继而紧紧锁住咽喉！ 看见乌佟，那小男孩原本青黑的筋脉汩汩膨胀，逐渐变成绛紫色，嘶吼的声音止住，用那双诙谐诡异的眼瞳打量着她。 “放我出去。” 她听见小男孩音调降低，脸部呈现出不可描述的扭曲，像是禁忌的诱惑，又像是奸计得逞的洋洋得意。 不知为何，那声音神使鬼差渗透进了少女的大脑，她居然不自觉地朝着铁笼走去！ “来吧！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邪恶的唏嘘萦绕在她耳边，乌佟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了！ 而此时她的手已经放到了石锁旁，另一只手将银枪抽出，瞄准—— “砰！——” 可惜发射前一秒，乌佟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倒！ “咳咳咳！” 跪倒在地，窒息激烈的咳嗽之后，一双锃亮的黑皮鞋出现在乌佟眼前，往上看是修长紧绷的腿，意识陡然清醒！ “想死，直说……”男人厉声纾尊降贵，愠怒般将少女右臂一把拉起，深灰色眼瞳里阴鸷中带着一丝玩味，“醒了？” 胸口不正常起伏，乌佟猛地将视线转向那个长相恐怖的小男孩—— 此刻他居然哆哆嗦嗦瑟缩在笼中一角，邪恶诡异的面部表情被恐惧所替代。 很显然，他是看到什么比自己更恐怖的东西了。 这里只有两个人，除了自己，就是刚刚将她直接震醒的堕神。 她明白了，这个小男孩肯定会操纵心术，不然自己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谢谢。” 乌佟道完谢后发现堕神此时眯着眼，死死钉住那个小男孩，男人冷若冰霜缓缓开口：“鬼母说留你一魂，怎么……想永堕轮回？” ！！！ 少女眼瞳一亮，居然无意中打听到了有关鬼母的事！ 第115章 要是出去之后再见到上将该怎么相处？！ 乌佟眨了眨眼，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竖起耳朵听，这次不枉白来一趟。 堕神话音刚落，小男孩便出现一副痛苦难忍的神情，几乎连求饶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她转身分析着眼前的形势，堕神是专门管理怨灵幽魂的，这个小孩又是鬼母托付给祂的，难不成…… 少女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这个小男孩就是慈莲的孩子！ 鬼母并没有如同慈莲口中所说的那样杀了小男孩，而是保留了一魂，也就是保留了这孩子轮回的机会。 乌佟三两步走到男人身边，指着笼子，小声询问道：“他……是不是慈莲的孩子？” “不疼了？” 克凛赫斯视线转移到少女脸庞，不动声色下移，将目光似有若无停留在她左肩上，他没有接着乌佟的问题回答，指腹捻了捻她上衣的灰尘，淡淡道： “回去。” ？ “……好。” 乌佟眨眼，很知趣地转身，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套线索就要有套线索的样子不是吗？ 大不了在这里多赖几天，她就不信问不出什么！ “那……您准备什么时候让我成为您的使徒？” 少女早已走出隔间，却又突然将白金色的头从门缝里探出来，炸毛微微翘起，娇憨俏皮却又不失礼貌。 “！——” “倏！” 一道黑影掠过，乌佟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直接被男人抵到隔间外的大理石冰面上！ 她当然不知道，这句话对于一个不需要使徒的堕神来说意味着什么。 标记，在克凛赫斯这里，就相当于专属物占有的印章，一旦成功，那么双方都会被标记所羁绊…… 唯一可惜的是，即将成为他使徒的少女，早已成为了双神使徒，在光明火神带走她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 只不过，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活着。 晦暗黝黑中，两具结构不尽相同的躯体严丝合缝。 羞耻的是，乌佟居然发现自己的双腿被男人的膝盖不由分说地顺势顶开，两个手腕也被一只大掌丝毫不费力地束缚住往上抬，带着迅猛强势的力道，抗拒无效！ 高大的深色阴影投射在乌佟惨白的脸上，缓缓下降，她以为自己又要被抽血了。 “你很着急？” 乌佟紧闭着眼，浑身紧绷，感受着男人温热的吐息密密麻麻喷洒在埋藏着大动脉的脖颈边，头脑中回忆起之前脖子被啃咬的痛感，浑身一震，而自己好不容易恢复得差不多的左肩在绝对压制之下再次裂开！ “……疼！” 少女倒吸凉气。 沉翳寡言的堕神手上陡然松力，皱眉，垂眸，继而将少女的左肩轻轻放下，神色不明，像是在反思。 但也只有克凛赫斯自己知道，更多的是自责。 “可不可以在我的手腕上放血？” 克凛赫斯听见这句话先是怔忡片刻，嘴角不自微微扬起，原来是以为自己要抽血啊…… “倏！” 在空气的瞬间移动中，神明与少女再次来到之前的房间。 乌佟发现男人此时还是一副冷脸，不过身体的使用权倒是还回来了。眼神无意瞟到放在深棕色茶几上的酒精和消毒棉，她明明记得这里什么都没有。 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堕神，难不成祂之前去找这些了？ 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所以才那么生气？ “不好意思，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乌佟抽出腰际的小刀就准备放血，结果下一秒动作就硬生生止住！ “没说，抽血。” 堕神抬眼，乌佟手中的小刀自动掉落，“哐当”一声在空荡昏暗的房间里产生巨大的回音。 “过来。” 男人声音低沉磁性，像是徐徐诱哄。 乌佟腹中狐疑，眼下还是照着男人说的做了，走到沙发旁，在距离他一米的位置踟蹰半晌，乖巧落座。 只见男人拿起茶几上的酒精和消毒棉，朝着少女的方向压来…… “！” 乌佟眼睛瞪得像铜铃，头要似拨浪鼓，一边退后一边婉转拒绝：“我不需要这个的！” 随后一把夺过男人手里的东西，迅速站起，直挺挺说道：“我的伤口自己会好的，多谢！” 好险！（暧昧气氛终结者） 看着手上的酒精和地上的小刀，乌佟突然记起来一件事—— 她之前情急之下把堕神给刺了…… 这样是不是有点不人道？ 男人依然坐在之前的位置，对少女的抗拒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她偷偷摸摸瞟向克凛赫斯的胸腔—— 深色西服之下，是黑色的内衬，心口那一片早已被血渍染红，呈现出一种赤黑色。 至今乌佟没被弄死，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您的伤？” 蜗牛般移动回沙发的位置，乌佟用极小的声音问了一嘴，毕竟是自己伤了别人，总归还是有内疚感的。 之前第一副本也是，在楼道里，她懊悔了好久。 “！” “对了！我的血！” 乌佟记起来之前给尤音子和皮衣男疗伤的时候用的就是自己的血，这次她想在堕神身上再次验证一下。 “我看您的伤口也不浅，我的血可以帮你恢复之前的样子。” 见少女又从地上捡起小刀，克凛赫斯哑然失笑，竭力组织语言酝酿半晌：“我是堕神。” “神力只能杀戮，没办法，疗伤。” 听到这，乌佟动作迟疑片刻思考着男人没头没尾的话，试探性问道：“所以您才给我找来酒精和消毒棉？” …… 见男人没有回答，少女一脸诚恳：“那这又不影响我用血给您疗伤，您就当我心里过意不去就行。” 她只是觉得用酒精没什么用，还不如自己的血，省事又方便。 就在少女将小刀划向手腕的时候，男人温暖粗粝的手掌将她的手腕一整个包住，将下颌骨凑到她耳边，缓缓说道：“还有，另一种方法。” 似乎是为了安慰少女，堕神又加了一句：“不疼。” “！” 乌佟惊呼还没有叫出口就发现整个人被男人圈在怀中，环绕在周围的大气早已将她的身体禁锢住，不会触及伤口，偏偏半分动弹不得，身影交缠在一起，此时她正以一种极其尴尬的姿势坐在克凛赫斯腿腿…… 腿上！！！ 她将视线下移，脑子里搜刮了半天才意识到只是个什么姿势—— 跨坐。（花容失色jpg） 是跨坐！！！ 要是出去之后再见到上将该怎么相处？！ 他妈的这么每次尴尬的时候都会撞见他！ 苦涩jpg 第116章 “可……可不可以……快点？” “您想干什么？” 见少女煞白的小脸瞬间染上绯红，即使此时乌佟极力控制自己镇静下来，可通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少女内心的羞赧。 克凛赫斯眼尾染上笑意，深灰眼瞳中迸发出一道莹白闪光，却又只是须臾，男人眼底再度恢复成淡漠冷寂。 “疗伤。” 跟这种话少的人相处久了，乌佟立刻就猜到他是指自己为他疗伤的事，可这跟跨坐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您……可不可以先把我放开？” 乌佟即使再不情愿，眼下只能顺着他的来，她感觉肯定不止疗伤这么简单，内心悄咪咪吐槽。 就算没有身为上将的记忆，那脾性还真是一点没改，克凛赫斯的心思根本无处可猜，这人怎么老想一出是一出？ 乌佟一脸僵硬思考了半天，最后总结为六字箴言—— 男人心，海底针。 “！” 脖颈突然传来一阵濡湿温热的触感，男人就这样直接靠上来了！！ 带着微弱的呼吸声，一举一动都被少女敏锐的感官放大无数倍进攻性侵袭着她的身体。 说是不吸血，可到头来还是要走这一遭。 衣冠禽兽！！！ 乌佟惊恐地推搡着，可到头来也只是无济于事。 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残暴的堕神这次动作轻缓了不少，温凉的唇舌在少女细腻肌肤上的停顿时间也随着延长—— 试探，描摹，舔咬，吮吸，辗转反侧，不断加深…… 透过少女温热纤薄的颈侧肌肤，克凛赫斯甚至都能感受到猩红血液在青蓝色血管里流动的速度，急促娇嫩却富有生命力…… 他想杀人。 这是主城的上将卸下一身责任与使命后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 少女的脆弱是触发克凛赫斯本性的扳机，一触即发，大气炸裂开来。 但他没有这么做。 舍不得。 他想把怀中的人永远禁锢在自己的私人领域。 颈侧是少女挣扎之中散落而下的白金发丝，眼眶发红的堕神盯着看了许久，他在思考，什么颜色的玫瑰和白金色相称。 不仅仅是大动脉的位置，乌佟感觉男人像是挣脱缰绳的野马，湿滑触感从脖子上逐渐向下，就是不破开脆嫩的皮肤…… 一直，一直到锁骨的位置！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磨人的节奏了，既然要吸血那就别磨磨唧唧的！ “可……可不可以……快点？” 少女细如蚊蚋的央求在堕神这里就变了味，默契的是，双方都将对方的意思理解错了。 克凛赫斯嘴角微微勾起，野玫瑰在着急？ “！” 原本停留在右侧锁骨上方的触感突然咬住纤细的锁骨！ 一阵微弱的刺痛感袭来，乌佟发现堕神这次不是在大动脉的位置吸血，而是在下面！ 而这样细微的痛感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乌佟蹙眉，她感觉得到，男人没有吸血，只是将刺破皮肤后不断渗出的血珠用舌尖轻轻卷走，随后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略微锋利的虎牙深埋在锁骨凹陷处。 “啊！” 不同于刚才的疼痛，这次乌佟是真忍不住，剧痛之下，她蓦然明白了男人的动作是在干什么—— 标记。 一股陌生贲发的侵略性气息强势闯进少女的五脏六腑，从动脉一直延续到身体的每一个毛细血管，仿佛是要将另外两股气息赶走般凌厉迅猛。 乌佟额头上瞬间冷汗直流，她现在算是知道之前那句看似安慰自己的“不疼”是什么了，现在看来，还真是讽刺至极！ 少女颤抖之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扫过她的额头，将鬓角浸湿的碎发撩到一边，最后停靠在她的后腰上，虚虚揽住。 堕神震惊于少女的承受能力，能撑到现在还不死的，只有她一个。 体内的另外两股气息像是达成协议般联合抵制着气息的进入，这就注定了这次的标记过程，将会是最漫长的一次。 乌佟死死咬紧后槽牙，既然是自己要求的，那也怪不得堕神。 只要在最后关头起作用，那自己受的苦就值。 况且，她这个异能，就是一个需要不断承受痛苦的容蓄池，无穷无尽。 积累的容量逐渐增长，反击的时候所迸发的力量就愈发致命。 “砰——” 一阵细微响动后，后腰处倏忽多了一道温热，乌佟体内撕扯般的剧痛逐渐消减，呼吸也比之前顺畅了不少。 之前万兽神和光明火神也帮助过自己适应身体里的气息，可那是在祂们都拥有安抚救治性神力的前提下。 堕神不是说祂只能杀戮吗？ 乌佟将视线挪到对面，男人眉骨高挺，灰调睫羽在光下投射出暗色阴影，眉心却在此时微微皱起，她明白了，他在剥离神识帮自己适应！ 和之前光明火神一样！ 只因祂们都不是乌佟的第一位神明。 光明火神还好说，是初代神明，神蕴深厚。 可堕神就不一样了，他才刚刚恢复原身…… 乌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值得他在神蕴薄弱的情况下还要剥离神识。 …… 这样的过程一直持续了一刻钟，乌佟最后整个人像是泡在岩浆里动弹不得，浑身酸软无力，身上的内衬也被汗水浸透，如蝶羽的长睫上全是雾蒙蒙水汽。 堕神将瘫软在胸前眼神迷离的少女抱起，轻放在床上，白衬衫半遮半掩，底下是瓷白的肌肤，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东西—— 是暗红色玫瑰，吸附在右侧锁骨上，极为显眼。 那是堕神标记的图腾。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栖居在契极山麓的万兽神与在绿野中的光明火神一齐感受到了第三位神明的标记—— 乌佟，超出预期的成为了西瓦丕格大陆上，唯一一位，也是最后一位三神使徒。 恍惚中，少女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问清，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死死拉住堕神的衣角！ “不准走！” 少女气若游丝的声音刺激着处于极度兴奋中的堕神，克凛赫斯挑眉，转身看着那只藕白瓷粉的手臂，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想折断。 闭了闭眼，男人的眼神中又变成一滩死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明明都坐不住了，还有力气？ 乌佟察觉到方才那句话态度不太好，转而改口：“我……有话要问您！” 堕神并没有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依然是那副阴鸷表情，眼神示意乌佟继续说下去。 第117章 乌佟（微笑）：好嘛，人形标尺。 “是这样的。” 乌佟强撑着将自己支棱起来，“我之前问过，只是您没注意罢了。” “是。” 男人暗哑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少女可以听到。 ？ 原来他记得。 乌佟将问题重复了一遍：“所以，刚刚那小孩就是慈莲的孩子？” “那他是犯了什么罪才让鬼母抓住了？” “那又为什么要送到你这里？” “慈莲和鬼母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乌佟一连串的问题向男人炮轰过来，克凛赫斯低笑几声，胸腔发出共鸣，视线在她锁骨处留恋片刻，径直走出门外，烛光将黑色身影逐渐拉长，连轮廓都被其晕染成柔光。 她听见他说：“先休息。” “明天，自己看。” …… 听这回答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乌佟白眼一翻，又开始p，多说几句话会死人？ 什么德行？ 好嘛，大不了自己看就是了。 于是乌佟就这样在骂骂咧咧中迷糊睡着了，一夜无梦。 …… 竖日清晨，沉默幽暗的古堡就跟它的主人一样不爱说话，也没有一丝阳光照射进玻璃彩窗。 要不是乌佟自己的生物钟，她都会以为这里没有白天，只有黑不见底的夜晚和昏黄的水晶吊灯。 转头，发现床头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套衣物，整齐安静。 起身，走进浴室，洗澡。 面无表情的穿上，当她发现这套衣服也出奇般合身的时候已经波澜不惊了，内心呵呵。 乌佟（微笑）：好嘛，人形标尺。 穿戴好之后少女急匆匆出门，直奔主题，不管怎样，她掉几块肉都要从堕神那里把消息问到手。 “砰——” “？” 乌佟下意识双手抱头，妈的怎么这么痛？ 不会又是撞到柱子了吧？ 虚虚抬眼，两道视线触礁，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闯进克凛赫斯那双深灰色的眸子里。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将少女整个人笼罩在自己阴影之下。 “哈哈，早上好？” 乌佟立马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视线转移，迅速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沉默…… 还是沉默。 相处久了，她甚至都可以熟悉这样尴尬的场面了，也不管面前的人是什么反应，乌佟面不改色开口：“您之前答应我的，现在可以兑现了吗？” “就是您说要让我自己看。”乌佟挠了挠头，不解问道：“看什么？难不成还有故事书？还是什么编年史？” “走吧。” 男人转身，狭长沉翳眼尾染上笑意，在乌佟前面带着路。 她感觉得到，似乎是怕自己跟不上，堕神脚步比之前慢了很多。 可明明他可以通过空气瞬移不是吗？ 乌佟不理解，这下搞得她倒是不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了。 “到了。” 不知不觉中，乌佟来到了一个装满卷册的地方，成堆成堆的羊皮卷聚集在一处。 下一秒，一册羊皮卷被空气推起，自动送到乌佟眼前。 “唉！” 还好她反应快，不然根本接不住陡然下降的羊皮卷！ 不会慢一点？ 真是刁难人！呸！ 乌佟眼神悄咪咪瞟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当然没什么好气，但表面上依然是笑呵呵，“谢谢。” “嗯。” 在少女听来，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也许就是对于感谢的应付罢了，但在克凛赫斯这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回答的到底是哪一句话。 乌佟看着空白的羊皮卷直接蒙了，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和皇帝的新装一样，只有聪明的人才看得见？ “过来。” 乌佟照做，小心翼翼凑到男人身边，手指着空白部分，如实交代：“我什么都看不到。” “咻——” 一道神辉闪过。 那空白的部分竟然开始染上色彩，自动为乌佟播放着一幅幅画面，再加上她自己的理解，拼凑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混沌之初，各路神明出现自在大陆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地鬼蛇神，这些东西凝结成了一个怪物。 怪物诞生了一个恶孩，那个孩子自小就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于是每次都在午夜将人间的婴孩蛊惑后吃掉。 此时九子鬼母出现了，身后是无数被吃掉的无辜怨婴之魂，她看着眼前的恶孩，本来打算将其直接打散魂魄使其灰飞烟灭，但在最后一步的时候终究是不忍心，保留其一缕元魂送到了堕神这里保存。 而长相丑陋的怪物发现之后决心报仇，于是摇身一变化身为现在慈莲的模样，明里自导自演帮助妇女成功救下自己的孩子，暗中捏造纸人散播九子鬼母吃小孩的谣言，再加上最近的确发生了婴孩失踪的事件，于是受人朝拜的九子鬼母一时成为众矢之的。 众人推倒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湿婆神庙，将其中的物件砸得稀碎，往日的辉煌与鼎盛就这样毁之一旦。 随之而来的就是所谓慈莲的盛极一时和湿婆神力的衰弱，慈莲取代了鬼母之前的位置，成为了新一届保护妇女和婴孩的神明。 看完羊皮卷，乌佟脑海中回想起之前见过的废墟，一股巨大的讽刺感涌上心头。 你看，人类只要发现一个东西失去了之前的利用价值之后就会彻彻底底的抛弃，鄙夷，唾骂，甚至不惜毁灭……最后只剩一副丑恶扭曲的嘴脸倒映在道德的制高点，还沾沾自喜地用这张脸来进行自身价值的标榜。 群体，从不渴望真理，他们对不和胃口的证据视而不见。如果谬误诱导他们，他们就崇拜谬误；谁能向他们提供幻想，谁就轻易统治他们；谁摧毁他们的幻想，他们就摧毁谁—— 群众，更喜欢幻觉而不是真理。（出自《乌合之众》） “狗屁慈莲观音！” “不就是个丑东西？” 乌佟此刻感觉脑袋轻松了不少，一切疑点都迎刃而解，脑海中浮现慈莲的相貌，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您为什么有这种东西？” 乌佟没转身，指着地上一堆，腹中狐疑，一个堕神，怎么会有各种神明的生平？ “拜见大祭司！” 只见凶神恶煞的黑袍男子伴随着缭绕黑气“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呈跪拜姿势。 第118章 “杀人犯赶紧滚出来！” 乌佟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了，连忙退后几步摆手道：“不不不！” “我可受不起！” “你还是起来吧。” 那黑袍男主动起身，指着地上的羊皮卷解释道：“这是我主之前还不是堕神的时候就有的。” “？” “啊？” 乌佟这下更不懂了，转眼准备看向堕神的时候就发现男人早就不见了，扭头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主之前原本是司理众神命数生死的冥王，只不过反叛天条，违抗天庭才成为堕神的。” 黑袍男语调上扬：“但你可别认为我主是被惩罚了，实际上，我主现在依然司理着冥王的职务。” 他指了指天上的方向，小声道：“因为上面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匹敌我主的神明……堕神，只是一个应付监察的名号罢了。” “原来是这样。” 乌佟若有所思点点头，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但也没有兴趣继续问下去，反正已经捋清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现在就是将消息告诉候选裔的时候了。 相比从契极山麓里出来，离开祭神渊就显得简单得多。 堕神没有为难自己，一路上很顺利，黑袍男甚至还塞给了她在这里流通的货币！ 乌佟美滋滋拿着钱拍屁股走人。 …… 等遇见尤音子一伙人的时候就已经过了一整天。 “什么？” 尤音子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我在堕神那里看到的，没骗你。”乌佟无奈，将扒拉在身上的手抻开，“我之前只是大概猜对了百分之七十，知道实情的时候也是有点小震惊。”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其他候选裔知不知道这件事。”龚长辕推了推眼镜，“到时候去客栈之后再和柯笑晨那一队人马说一下。” 乌佟倒是不担心候选裔的问题，而是这里的原住居民，他们会不会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呢？ 说理和论证在流传已久的谣言面前，无非是蚍蜉撼大树以卵击石。 “咦？”卡娜凑近看着乌佟脖子下方，小声问道：“小佟姐，你锁骨上是什么？怎么红红的？” 这个时候怎么少得了尤音子，根本就不等乌佟解释，立马像个老色胚一样拉开她的衬衣，眼前一亮：“你这是……去纹身了？” 乌佟笑出声，还以为她们猜得到，结果问出这么一句。 “不是。”乌佟面无表情解释：“这是堕神使徒的印记。” “？！！” 在身旁的三人皆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简直比看见母猪上树还稀奇。 “你是说……上上上将把你给标记了？！” “怎么了？” 尤音子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乌佟：“他没把你怎么地？” “……” 乌佟：微笑 “我没那么容易死。” 回到客栈后龚长辕就将消息告诉了柯笑晨一队，众人了解到乌佟是从堕神哪里打听到的之后便打消了疑心。 “下一步怎么办？” 柯笑晨思虑片刻，回答着龚长辕：“我可以用这里的通讯工具将消息告诉另外一队的人，这个你就放心。” “乌佟呢？” 龚长辕上下打量了柯笑晨一眼，缓缓说道：“在楼上吃饭。” …… 傍晚，街上的行人逐渐减少，支棱在一旁的小摊贩也纷纷关门，喧闹声逐渐隐没，残阳如血殷红，浸泡着西瓦丕格大陆的每一寸土地。 就在乌佟准备休息的时候，一阵躁动出现在客栈。 “让你们其中一个叫乌佟的人出来！” 一道叫喝声后，便是无数声附议。 “叫她出来！” “慈莲观音的使徒说前几天晚上又一个叫乌佟的人企图扰乱寺庙秩序，还将值守人员残忍杀害！” “杀人犯赶紧滚出来！” 讨伐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屋顶。 “别喊了。” 众人只见一道纤细清瘦的身影从楼梯上缓缓下降，外围分贝逐渐减小，毕竟面对一个杀人犯，人们还是打心底里发怵的。 “你就是乌佟？” 有人甚至不相信这样一个女性可以将魁梧高大的值守打倒，纷纷站出来质疑。 “小佟姐，不要去。”卡娜看见乌佟上前的意愿，赶忙拉着她的袖子，小声劝戒。 “没事。” 乌佟反倒想借此机会试一试，看能不能将这群被刺瞎双眼的朝圣者唤醒。 “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 为首的男子站出来，面色不霁，“当然是抓你去献祭了！” 站在男子身后的妇女愤愤不平：“只有这样才能让慈莲观音继续保护我们的孩子！” “识相点就主动跟我们走……不然，就只能绑去了！” “给我主献祭是何等光荣的事？” 面目狰狞的居民像是发现了食物的斑鬣狗，紧咬不放，咄咄逼人。 “那如果我说你们口中的慈莲观音才是真正杀害婴孩的凶手呢？” 空气凝重片刻，嘈杂的声音平息下来。 少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场的人都听得到。 乌佟将自己所看到的知道的一一陈述而出，她看见一些人出现了疑惑的神色，他们在动摇。 “既然你们知道神明的神力是根据信众的信仰增长的，那为什么怨婴焚炉销毁之后，慈莲依然无法匹敌鬼母？” “这么多年过去了，慈莲的信众少说也能排得上前三吧？”乌佟将视线剜过讨伐者的脸颊，凌厉反诘：“是真的打不过，还是有意营造出这样一幅假象……你们就从来没有思考过吗？” 离开祭神渊之前她问过黑袍男是否可以将那册羊皮卷带走，只可惜得到的是否定答案—— 命运的齿轮依然在转动，带走了就改不动了。 原本气势汹汹的居民听到乌佟的话之后纷纷举棋不定，有人怀疑，有人依然反对。 就在众人踌躇不前的时候，队伍后方主动为一人裂开了条道路，侧身一旁的民众看见那人后皆是诚惶诚恐，满脸敬畏。 “凭什么听你的一面之词？” 是一道难听又干涩的声音，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拜见慈莲使者！” “拜见使者！” 此人一来，好不容易动摇的居民立马双膝跪地，双手高举。 看样子，是慈莲观音的使徒，乌佟顿生不妙—— 这……是不是人？ 第119章 “你们……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 “平身吧。” 来者一副男相，可从发髻来看的确是女人模样，似秃鹫般锐利的眼神盯得人发慌。 乌佟听见男人婆讥笑一声，说道：“还什么圣女？” “我看啊……她就是个扰乱民心妖言惑众的妖女！” “她说的话，你们有谁见过吗？”慈莲使徒厉声大喝，才刚站起来的众人再次跪地，像是突然脱离身体控制权，立刻失去意识。 一道道青黑色的雾气自那人的身后喷涌而出，霎时钻进居民的身体，不到三秒的时间，乌佟眼看着那些面容饱满的居民双颊“唰”地深深凹陷下去，只剩突出在外的眼眶和满是红血丝的可怖眼球。 “他们被慈莲操控了！” 乌佟立马反应过来，退后几步，提醒着身边的人。 慈莲使者狞笑高喝一声：“将这些来路不明的人都给我抓住！” “跑！” 柯笑晨大喊一声，拉住乌佟的手向后门撤退。 “多谢，我自己可以。”乌佟婉拒柯笑晨的好意，顺势踩着桌子朝楼梯的方向跑去，“分散开来跑。” “咯——” “咯咯——” 是骨头错位的声音，那些被操纵后的居民像是中了蛊般，只听那使者的话，活动完筋骨就似无头苍蝇般冲着候选裔攻来！ “你们以为逃得了？” 又一道青黑雾气弥漫升起，二十几个候选裔瞬间找不到方向，就连乌佟的眼前都被雾气遮挡得严严实实。 “！” 雾气有毒！ 乌佟刚意识到就昏倒在地！ 拥挤喧嚣的小客栈就在一分钟的时间内“咔哒”一声陷入一片寂静，凝重的空气中只有不断运送人体的脚步声，“居民”呆滞木讷地执行着他们眼中救世主的指令。 所有候选裔都被捆绑起来，像是押送刑犯般被一个个丢上了集装箱。 等待着他们的，是比今天傍晚更加激烈的批斗。 乌佟是对的，这些人的受骗程度已经不能是被蒙住了双眼，而是直接被刺瞎了双眼，最后连辨清黑白的基本能力都被所谓的救世主剥夺。 这里的居民，完完全全沦为了慈莲的傀儡。 …… 慈莲观音寺庙后山竹林，午夜时间：十一点五十分。 “！——” 乌佟是被一桶凉水泼醒的。 “咳咳咳！” 那水冰冷刺骨，不少都从她鼻腔里渗透到了肺叶中，随之而来的便是胸口火辣辣的疼痛。 “你们……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 慈莲使者用眼白斜视着乌佟，阴恻恻开口：“时辰一到，你们……都得献出红榴作为代价！” “哈哈哈哈……” 嫌恶地看了癫狂大笑的人一眼，乌佟敏锐捕捉到两个字眼—— 红榴 她知道这是什么，之前看那些妇女剖腹剜心，说是为了平息神明怒火才做出的举动，现在看来，目的是没错，不过……对象错了。 直接受益者不是人人唾弃的鬼母，而是仙仪神态的慈莲观音。 讽刺至极。 不知道这里的居民最后发现他们所敬重爱戴的慈莲观音到头来才是那个穷凶极恶的罪魁祸首之后，是何种反应？ 早在几小时前，她就醒过一次。 还多亏了异能，那毒气对她没什么作用。就在她准备逃脱的时候奇诡的事情发生了—— 她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呢喃，似乎有催眠的作用，不管她怎么强迫自己清醒也无济于事，很快便沉沉睡去，一直到现在。 乌佟借助山脚下汇集的点点炬火散发出来的光，看了看四周，发现其他候选裔也跟自己一样，双手双脚都被粗厚的麻绳束缚着绑在木桩上，身后就是黑不见底的竹林。 转头，她看到了尤音子三人，眼神示意：能不能用水鞭？ 尤音子会意皱眉摇头：不行，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制着异能。 眼神扫过一圈，发现会即时转移的柯笑晨都没有逃出去，乌佟垂眸，慈莲观音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不用多想，之前犯困和现在的异能压制肯定和祂脱不了干系。 乌佟估摸着时间，还有八分钟就要到十二点整了。 看着山脚下愈发接近的火炬，蜿蜒曲折，来势汹汹。 像献祭这种重要的场合，信众怎么肯不到场？ 时间来到十一点五十五分。 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出现在乌佟面前，但那些居民的眼神都在传达一个消息—— 仇视。 他们很讨厌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其中甚至掺杂着之前举棋不定之人，但此时也是与旁人无异。 这慈莲观音对居民的荼毒还真是不浅啊……乌佟心里感叹着，余光却一直关注着那不男不女的男人婆。 “你们说……从谁开始呢？” 慈莲使者奸佞刺耳的声音响起，除了乌佟之外的候选裔开始站不住了。 “从我开始吧。” 乌佟低笑，神色轻松，眼底除了是装出来的笑意，就是深埋着的警惕。 卡娜大声叫喊：“小佟姐！你疯了？” 其他候选裔纷纷制止，经过几天的相处，大家的关系都不错，更是对乌佟这个女性候选裔刮目相看，所以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皆是错愕震惊。 乌佟递给卡娜一个放心的眼神，背后被束缚住的手腕更加用力了。 “既然你如此主动积极……我主会祝福你的！”慈莲使者讥薄的嘴唇咧到后耳根，嘴里不停嘀咕着听不懂的咒语。 看到慈莲使者的举动，信众，也就是原住居民自发臣伏，双膝跪地，呈祈祷的模样。 火炬之上，摇曳诡谲的青蓝色火舌照应着每一张枯黄的脸，神秘而肃穆。 “那就开始吧？！” 只见一身朴素的女人端着红木案板碎步走来，几柄匕首赫然呈现其中！ 慈莲使者先是检查了一番，将寒光四溢的匕首拿起来看了又看，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我主会喜欢的。” ！！！ 众人只见身材矮小的男人婆将匕首毫不留情地朝着少女的胸口刺去！ ！ 一片唏嘘。 “啊！——” “放开我！” 这不是众人预期中少女的求饶声，而是另外一个人的—— 慈莲使者！ 乌佟在被冷水泼醒之后就暗自双手发力，不停地挣扎着将手腕从粗麻绳中解脱出来，白皙皮肤红痕遍布，手臂上全是被粗糙麻绳摩擦后产生的擦伤，麻绳上的细小茎秆死死深嵌入肉里。 第120章 恭喜候选裔乌佟反杀慈莲使者！ 只可惜这种痛感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她忍得了。 在提议自己先来的时候乌佟早已将一只手挣脱出来，所以当锋利的匕首刺过来的时候，乌佟死死将那只罪恶的手抓住，而刀尖就离她的心口不到一厘米！ 在手触碰到男人婆的一瞬间她就尽可能调动身体里的异能，将精神力集中在握住男人婆手臂的那只手上，不断复制着痛感。 一阵刺耳痛呼传来，她知道，成功了。 众人只见那匕首竟然在少女的主导之下硬生生变了一个方向，朝着慈莲使者的方向刺去！ “这下，第一个就不是我了。” 少女殷红唇角微微勾起，给众人留下一个诡秘冷冽的侧脸。 居民眼睁睁看着那把寒光泠泠的匕首狠厉穿透慈莲使者的胸腔，“噗嗤”一声，干净利落，暗红色的血液飞溅，少女的苍白的侧脸染上一抹红，而她那双在黑暗中越显凌厉的棕眸硬是眨都没眨一下。 “砰——” 随着乌佟双手懈力，所谓的慈莲使者便像一坨烂肉般瘫倒在地！ 最后竟然化成一滩青黑色的凝体物质，死死扒在地面！ “over!” 乌佟嫌恶朝地下看了一眼，用被血染红的匕首将腰上的麻绳利索隔断，将地上的腌臜东西踢开，踏着从容的步伐不紧不慢从木桩上走下来，审视着面前一张张惊诧的脸。 系统提示—— 【恭喜候选裔乌佟反杀慈莲使者！（积分加二十）】 【更新主线任务进度：百分之七十】 “怎么？” 少女瞥了居民一眼，冷言：“还看不出来？……这他妈根本就不是人！” 见这些被荼毒的居民依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乌佟也没想废话，走到上方将候选裔一个个解开。 “以后就别再信什么慈莲观音了……那就是混沌之初地鬼神蛇的凝结体而已，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慈善的样子才故意化形成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慈莲观音像。” “神面蛇心的东西而已……” 乌佟最后把卡娜身上的麻绳解开，将手上的匕首丢在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背对着居民说道：“都散了吧……至于我为什么说慈莲才是残害你们婴孩的凶手……你们当中其实有人知道，就看你们能不能分辨黑白是非了。” 一片死寂的安静。 “小佟姐……”卡娜弱弱提醒，手颤颤巍巍指向乌佟身后：“那些人……不对劲！” 其他候选裔随之看去—— 只见原本惊诧震愕的居民此时早已换了一副面孔，眼神空洞，眼白占据了眼球的大部分，身体也跟随着一道惊悚诡异的童谣有节奏地摇晃着，整齐到与傀儡无异！ 那声音是化成一摊凝体物质的慈莲使者发出的，而童谣的内容，和之前乌佟听到的一模一样！ 奸细的笑声晃荡在深无边际的竹林中，乌佟听到了，那声音诡笑：“你们逃不掉的……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他们被慈莲控制了！”龚长辕立马反应过来，面色不霁：“寺庙后山是慈莲的地盘，异能被压制了百分之九十，怎么打？” “跟你说了得在参加甄别之前跟着散打老师学几招，这下好了吧？”尤音子分神打趣，将身旁的人一把拉到身后护着。 向前一看，只见乌佟已经带着卡娜先行一步。 就在乌佟准备将腰际的小刀抽出来朝傀儡居民刺去时，慈莲使者的声音鬼魅般响起：“你要是现在杀了他们，那他们就永远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候选裔听到这句话皆是一愣，他们不蠢，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慈莲只是短暂操控着这些居民，第二天他们就会恢复原样，依然是那个平淡生活的凡人；可如果这个时候杀了他们的话，那就会有无数无辜的生命消逝在这场斗争当中。 尤音子气极反笑：“他妈这慈莲怎么不去死？” 盛怒后看着尸山人海般不断涌进的居民，尤音子摇了摇头，心中只剩绝望，苦笑道：“这压都要被压死……” “这下只能防守，不能进攻。”乌佟将小刀收回腰际，抬手抹了抹侧脸的血迹，安慰着身后发抖的卡娜：“没事……闯出去就好了……闯出去就好了。” 卡娜不断尝试着将背后的冰羽展开，可慈莲像是有过上一次经验了，死死压制着，根本不给她唤醒羽骨的机会！ “砰砰——” “砰砰——” 随着最后一举火把的熄灭，脚步声自厚重的土地轰鸣而来。 被操控的居民随着童谣小调摇晃着身体，僵硬死板，却又势不可挡，一时之间乌佟竟分不清这到底是凝重的黑暗还是乌泱泱的人头。 “不然……” 队伍中传来一声提议，他们即使不听也知道那人在说什么，如果想活着出去，就得采纳这个提议。 乌佟听到了，提议的内容回荡在耳畔。 一丝恶念涌上心头，她不是什么圣母，也不想因为这些出了副本后就不存在的人绊住脚。 她就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精致利己者，乌佟一遍又一遍麻痹着自己，不断与心中光明的一面抗争。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已经有人拿着趁手的武器朝着居民进攻了！ 鲜红喷张的血液自无辜妇女的腹部汩汩留下，霎时染红了少女的双眼。 她呆呆望着妇女痛苦的表情，瞬间清醒，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面对人类基地的居民，她难道真的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吗？ 她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乌佟在思考，这是否属于候选裔的考察范围。 不出三分钟，那几个凭借着身手而大开杀戒的候选裔陡然僵住，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觑，只因他们都收到了来自系统的同一条警示—— 【候选裔xxx，经检测行为，思想不当，根据杀害人数给予扣除30积分的惩罚！】 这就是副本，一切看似不经意的举动或是决定都在暗中考验着候选裔，不管是武力值，合作精神，还是品质道德。 副本，就是一个模拟的人类社会，一切人性的阴暗面都在这里一览无遗。 不管是普通的士兵军官，还是圣威修索现役军，只要是为人类基地服务的军政人员，在享受着优厚的食宿资源的同时，就得承担起保护人类居民的职责。 这是铁律，也是人类可以在红混纪生存下来的原因。 那几人没有告诉乌佟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得出来，下一秒，她同样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提示—— 【恭喜候选裔乌佟选择正确，触发生门！（积分加20）】 第121章 “游行既然有开篇，就得有尾篇啊……” 不仅是乌佟，防守的大部分人都收到了！ “生门”两个字倒是吸引了她的目光，生门到底是什么呢？ “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有救了！？”卡娜颤抖着声线，双目迷茫望向四周。 “对，有救了。” “唰——” 一阵晃眼的圣洁白光自竹林上方福泽而下，一切事物皆被这至纯之气定住—— 她感应得到，是一位神明降临了。 乌佟闭了闭眼，适应着头顶的光芒，随后睁开，这种感觉很熟悉，可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小东西？” 邈远温凉的声线自天际传来，乌佟心中一颤，只有塔主才会叫自己“小东西”！ “又见面了。” 神辉之下，众生合眼。 只有标记之后结成神使关系的大祭司才能睁眼直视神明，而乌佟已经见过另外两个神明了，那剩下一个没见的，就是光明火神。 她看着天上那个缓缓下降的身影，愈发觉得熟悉。 她试着喊出声：“塔主？” “我不是塔主，我是你的第一个神明。”那声音逐渐实质化，低沉又温柔，一字一句似鼓擂，随着耳根的痒意扑向每个一根神经。 她确定，这就是诃珐诺兰的声音！ 只可惜塔主没有之前的记忆，乌佟心里失落了不止一点半点。 眨眼间，身着金边白袍的男人便出现在少女身前，水波潋滟的淡蓝色眸子直直望着她。 “你成功了。”光明火神微微一笑，抬手放在乌佟毛茸茸的头上轻抚着，她竟然丝毫没有想躲避的意愿，男人身上的气息，让包括少女在内的所有人甘愿臣伏在他脚下。 “我……为什么我成功了？” 她不理解神明的意思，怔忡之间，仰头望向男人柔美的下颌线。 人，总会对美丽温柔的事物产生无限遐想。 “手腕上疼不疼？” 光明火神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凝眸，视线落在少女可怖血痂遍布的手腕。 乌佟感受着头顶上方传来的阵阵暖意，鼻头一酸，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手腕上的淤青和被麻绳割开的皮肉还没恢复全呢。 她不疼吗？ 应该……是会感受到疼的吧？ 她倔强的要死，哪怕是疼到呼吸不畅近乎昏厥的时候她都不曾抱怨过一句。 可现在，手腕上的伤口对于她来说明明微不足道，她此时却想将手抬起来给面前的神明看看。 就像……就像摔了一跤的孩童在没有看见妈妈的时候强忍着泪水不哭，可一看见那熟悉的身影，阀门咔哒打开，委屈的感情像是泄洪般四处汹涌。 乌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塔主，就会产生这般感情。 似乎，在很久以前，她就见过他。 “怎么哭鼻子了？” 男人微凉的指尖轻拭过少女润湿通红的眼角，甚至将嶙峋脊背弯下来平视着她的双眼，瓷玉般的声音只以两人听得到的方式扫过乌佟耳畔。 “……” 乌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兀自将头偏向一边。 似乎是看穿少女的小心思，圣洁的神明没有多问，而是自顾自回答着之前少女的问题：“你没有像他们一样滥杀无辜。” “你做得很好。” 温热的触感从头顶消失，心里一空，乌佟虚晃地看向神明身后的方向，发现那些黑压压的人群被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挡住，逐渐各自散开…… 看来是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了。 乌佟从那奇怪的感情中抽离出来，突然问了一嘴：“您为什么要叫我小东西？” 神明怔住，片刻，他低头回答：“一种感觉……就像之前见过你一样……” 这样吗？ 就算塔主没有之前的记忆也会下意识叫出“小东西”这三个字眼。 “标记……好看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清冽，小心翼翼询问少女。 “！” 乌佟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悄悄端起，她看见，美轮美奂的神明身赋神辉，秀眉蹙起，似乎是在心疼。 “这是释槐鸟。”光明火神主动介绍。 释槐鸟？ 呆呆望着男人的侧脸，她记起来了，自己之前似乎专门查过，但不是释槐鸟，而是只允许它栖息的蓝桉树。 “呼……” 神明在为少女吹气，单纯想着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减轻她的疼痛。 换做是往常，但凡有人企图靠近自己或是不小心碰到，乌佟都会迅速敏捷地与那人拉开距离，但此时她不想这么做。 不是迟疑，是主动。 感受着清爽微凉的气流划过血痂狰狞处，乌佟再次被神明的温柔所折服，她想，要是能永远和塔主待在一起就好了。 “好了。” 手腕上的伤口在神力的安抚下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她听见光明火神转身，看向自己：“天色不晚了……好好休息。” …… 竖日清晨八点，系统给所有幸存的候选裔发送了一则消息—— 【朝圣之终】 此时集结在一起的候选裔皆是脸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 “七天了。”众人听见乌佟坐在窗边，一只腿耷拉在边缘来回晃悠，闲散地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嘴里念叨着：“第七天……” “你是说，从我们进入副本已经过了七天吗？”龚长辕推了推眼镜，问到：“可这根朝圣之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 “没错，就是你的猜想。”乌佟从窗台上跳下来，刚刚将街道上的人数粗略数了一下，比前几天的人流量要多出一倍的样子，倒是和第一天游行的相差无几。 “游行既然有开篇，就得有尾篇啊……” 乌佟心里琢磨着，朝圣之终，鬼母会不会现身。 “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最后一战？”卡娜漆黑的眼珠滴溜溜转着，得到的是尤音子肯定的回答。 龚长辕补充道：“而且慈莲应该会显出真身，到时候就没那么简单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尤音子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神经大条洒脱。 乌佟记得开篇游行的时候，时间是上午九点，距离现在就只有剩下的半小时。 此时系统突然弹出来一条紧急集合—— 【请所有还在副本中的候选裔在一刻钟之内立刻集中，否则视为主动放弃比赛资格！目的地：慈莲观音寺庙。】 “这不合理！” 候选裔中有人愤愤不平：“要是有些人离这里很远怎么办？一刻钟？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合理？”乌佟轻笑一声，望向距离客栈不远的寺庙：“这才是淘汰嘛……” 第122章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怎么推进？ 尤音子眼前一亮，猛地一拍身边人的肩膀：“可以啊乌佟，之前还纳闷你怎么不选个好点的客栈……我还单纯以为你也抠门儿，现在看来还真是有你的！” “也就是说，那些根本就没有查明真凶的人是不会把歇脚地点定在慈莲观音附近的。”龚长辕分析道：“只有真正推动主线任务进度的人才会留心真凶，才会徘徊在慈莲观音寺庙附近。” 经过他这么一解释，有异议的队员偃旗息鼓。 “你通知的那队人到了吗？”乌佟皱眉，“如果到不了……” “放心，他们说还有五分钟就能到！” 听着柯笑晨爽朗的回答，她并没有感到放心，因为赶到的候选裔人数越少，抵抗慈莲的力量就越少，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走吧……该去看看了，慈莲的真面目。” …… 在反杀慈莲使者的时候主线任务的进度就已经到了百分之七十，感受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耳边的吆喝声，乌佟在思考一件事——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怎么推进？ 只要把慈莲观音击杀就可以吗？ “让一让！让一让！”一中年男子在游行队伍后方嚷叫着：“各位香客信徒们，让一让！” 乌佟站在候选裔队伍的后方，顺着人潮向后方看去，只见慈莲观音的石像再次被数百人用巨大轮车抬出来，寺庙大门随后走出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将首，她在朝圣之始的时候看见过。 “大婶儿，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乌佟扯着嗓子，尝试与身边身材矮小墩胖的妇人沟通，只可惜人潮实在太拥挤根本就看不清脸。 “诶？小姑娘……又是你？” 那妇人虽然虽然看起来是笨重了些，但行动确实无比的灵活，像小球似地“咻”一下就从人缝中挤出来，站定在乌佟面前，看得出来是经常朝拜的人了。 “！” 乌佟记起来了，是那个热心给她柑橘大婶儿！ “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巧！” 大婶很热情，非常自然地拉着乌佟的手，问道：“你说想问什么来着？” “嗐，也不是什么大事。”乌佟笑着：“之前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游行？为什么要再举行一次？”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婶很认真的解释道：“这叫送神，就是把慈莲观音再送回去。” “所以，七天前的那次是请神，对吗？” “还挺聪明，一点就通。”大婶嘿嘿笑了一声：“之前以为你只知道西方那边的规矩来着。” “但愿今年不要再出现婴孩失踪的邪门事儿喽！” “先不跟你说了，我还得找个好位置给我儿媳祈福呢！她马上就要临盆了！” 那妇人说完便再次化为一坨黑滚滚的小球从人缝中钻走。 此时距离九点还剩五分钟。 乌佟那队人跟随着人潮纷纷为身后的石像让路，居民要将慈莲的石像抬着绕城走上一圈，才算结束。 抬头，紧盯着愈发逼近的石像，一阵恶心涌上喉头，与朝圣之始的感情截然不同，更多的是反感与讽刺。 石像依然是那么光彩华丽，肩披逸散飘动的外衣，薄纱披帛随着冷风浮动，石像颈上吊坠着玛瑙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极为耀眼。 而面对那只位于石像额头正中心的第三只眼，乌佟眼神不由得多出一份憎恶轻蔑，扯开嘴角无声低笑。 为了得到信众的追随，还真是不择数段啊…… 可惜你只是披着华服的低阶小鬼，不管怎样都更改不了慈悲面容下丑恶稀烂的嘴脸。 就这样跟着人群走了半个钟头，还有几百米就要到达寺庙了，而就在游行都快要结束的时候，乌佟再次听到了那个哭泣凄厉的声音，带着视死如归的感觉—— ！！！ 是鬼母的声音！ 随后便是无数个冤死的婴孩啼哭声，似洪水在游行的人群中散播开来！ 和乌佟在鬼母神庙废墟底下听到的内容一模一样！ “呜呜——” “妈妈！我要妈妈……” “啊！——” “换我头来！阿妈！” 不只是乌佟一个人，所有参与这次游行的居民都听到了，骚动也随之产生。 机会来了！ 神明的神力都是从信众中汲取的，只要这个时候能让这些人看清慈莲的真面目，就有可能减弱慈莲的攻击！ 不管了，能唤醒一个是一个！ 与卡娜他们对视一眼后，乌佟朝着柯笑晨示意：可以开始了！ 其实他们之前就计划好了将之前的证据趁着人多的时候一一列举出来，只不过现在既然时机到了，那就顺势而为。 柯笑晨圆滑世故，处事稳当，让他来宣讲再适合不过了。 而乌佟一伙人则是悄悄靠近慈莲石像，审慎观察着石像的细微变化。 只见柯笑晨借过队友早就准备好的话筒，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告道：“各位父老乡亲！” “不要惊慌，请听我说！” 原本处于躁动中的人群在听到这声后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在男子身上。 “之前你们有人不是在怀疑我们的动机不纯吗？”柯笑晨缓缓道来：“事实并非如此！” “其实我们是来查明导致婴孩失踪的真凶的。” “你们刚刚听到的那哭声，正是鬼母的；而真正杀害婴孩的凶手——是慈莲观音！” 柯笑晨单手指向那尊外表圣洁的石像，厉声扬眉。 此话一出，众人轩然大怒，更有甚者出来质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先不要激动！”柯笑晨继续：“我们之前去过一次怨婴焚炉，而在那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和慈莲观音手臂上一模一样的印记！” “！” 一听到“怨婴焚炉”几个字眼，居民的议论声更大了：“你们！……你们是怎么出来的！之前去过的人可是都死在那里了！” 柯笑晨见居民并不抗拒接受信息，于是将万兽神神降和乌佟在堕神那里看到的羊皮卷的事情一并告诉了众人。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所说之事是真的？” 依然有慈莲的忠实香客在质疑，反复倒戈举棋不定。 “我不知道他们所说是否为真，但我叶离只知道一件事——” 就在剑拔弩张之时，拥挤的人群中出现一个高亢的声音，叶离缓缓走出，神色不明，身后跟随着几个身披纯白大氅的信徒。 第123章 慈莲坐不住了！ 空气瞬间安静，只要是生活在西瓦丕格大陆的，谁人不知道光明火神？ 而这叶离则是在光明火神座下主事多年的头号人物，即使不信奉的人都知道叶离的名讳！ 叶离走到乌佟身边，双膝跪地，手臂高擎，虔诚道：“拜见光明火神新一任大祭司——乌佟圣女！” ！！！ 安静的空气瞬间被这句话搅动，人群交头接耳，暗自腹诽，“大祭司”意味着什么？ 证明这个人是亲眼见过神明并与其生成绑定关系的使徒！ “她居然是光明火神的使徒！” 光明火神的影响力深远厚重，信徒遍布，众人都知道祂是圣洁派的代表，那祂的使徒应该也不会胡乱说一些扰乱人心的事。 “难不成他们说的是真的？” “这还有假，连叶离都这么说了！” 见居民神色缓和不少，乌佟眼神瞟到地面上的人，竟忘了这茬，旋即将叶离扶起就问：“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再不来，我怕好不容易找到的大祭司跟着别的神明跑路了！”叶离愤愤不平，眼神幽怨地看向乌佟锁骨上方只漏出一个角的暗红色印记，语气愤懑：“你是不是又被什么来历不明的神标记了？” “来路不明？” “我要是告诉你祂是谁，你别后悔。”乌佟眼尾染上笑意，睫毛微翘，打趣道：“祂是……堕神。” “你说祂是来历不明的神？” 乌佟看着叶离吓得青红相接的脸，没忍住笑出来，拍了拍叶离清瘦肩膀：“好了，祂没你想的那么恐怖……不过就是粗暴了点，不爱说话而已。放心吧，不会找你麻烦的！” 看着两人的互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原本眼神坚定的人们开始飘忽不定，乌佟知道他们在动摇，倒不是他们的证据多有说服力，而是柯笑晨与叶离提出的那几位神明将众人给唬住了。 不过，这样足矣。 “小心！” 柯笑晨脸色一变，冲着乌佟的方向狂奔！ 她转身一看，发现慈莲石像外表皮此时像是受到什么撞击般“啪嗒啪嗒”掉落毫无征兆沉重坠落，眼看着一块巨石就要砸向自己！ “救居民！” 乌佟眼疾手快，将身旁的人往前一推，直接送到柯笑晨手中。 “啪——！” “我来了！” 尤音子抽出水鞭，直接将那块巨石打得粉碎！ 柯笑晨见乌佟没什么事，就将叶离即时转移到安全地带，自己再回转过来救人。 乌佟退后几步，眯眼审视着石像表皮，不是外力破坏，那就说明—— 慈莲坐不住了！ “轰——！” 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石像表面完全裂开，露出大片大片青黑色的肌理，一个布满犄角的怪物就这样出现在人们面前！ 而这还不是最诡异的事情—— “你们看……看那是什么！”龚长辕眼尖，第一个发现居民的异常，声线颤抖，“那些小孩儿……” 只见那些带着孩子开开心心来参加朝拜的妇女此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纷纷将自己珍爱的孩子扔在地上使劲拍打，甚至有人拿起菜篮子里的剪刀径直刺向孩童！ “噗嗤——” 刀刃与肉体摩擦的声音接二连三，慈母弑子这般荒唐讽刺的诡异画面霎时冲击乌佟五感，太阳穴直突突！ 此时候选裔听见慈莲阴森森的狞笑响起—— “怎么样？有趣吗？” “你们救不了他们的……” “你们都得陪葬啊！哈哈哈哈！……” 而其他居民刚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就被慈莲的给控制住了意识，变成了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傀儡！ “分两批！”柯笑晨立马召集队员，几乎用吼的音量：“一批拖住慈莲，一批去救孩子！快！” 一时间，哭天喊地，场面混杂震动，青黑雾气缭绕毫无章法地在地面上横冲直撞，叫喊声，嘶嚎声，啼哭声充斥整条大街！ 身形各异，性别不一，性格大相径庭的候选裔像是共生体般，两支队伍动作迅速，有条不紊，救人的救人，抵抗慈莲进攻的一队人马丝毫不退缩！ 略微怔忡的乌佟被这一声叫醒，转身示意尤音子：“音子，可以吗？” “放心，死不了！”尤音子洒脱一声，瞬间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你快去救那些小孩！” 方才乌佟试了一下，发现自己低估了慈莲的实力，不仅是神明之间的感知抵制，还有慈莲神力的压制，此刻请神降是一点用都没有！ “可以联系炽天使吗？” 卡娜眼中含泪，估计是被那刚刚那场面吓住了，哆哆嗦嗦呆滞回复：“我……试试。” “这样，你和我去傀儡那边，看看能不能唤醒他们的意识。”乌佟抬手打晕一个傀儡，带着卡娜一路冲到人群里，不断安抚。 “好。” 慌乱中，乌佟看着地上大滩大滩猩红的血迹，心脏震颤，眼皮不自觉抖动，这些小孩……自己真的可以救回来吗？ “大姐姐……救救我……” “阿妈……阿妈是不是生病了……我好疼啊……” 一只肉嘟嘟的小手拉住了乌佟的裤脚，虚弱拉扯，嘴里发出咿呀模糊不清的求救声，而幼小的他根本就不会理解…… 甚至不会怪罪自己美丽的母亲拿着剪刀刺向自己心口这件事。 懵懵懂懂的他们什么都不懂，澄清水亮的大眸子里有的，只是对这个世界的向往与新奇。 乌佟听着粉雕玉啄的小男孩说出这样的话，眼眶一红，呲啦一下就径直将手腕割开，鲜红血液似流水，不要命般朝着小男孩心口处的血窟窿里填补。 “不要怕……阿妈只是被坏人控制了，她们没有恶意的……不疼了不疼了，睡一觉就好了。” 好不容易救活了这个，乌佟吸了吸鼻子起身，敞目望去，哀鸿遍野，视野触及之处皆是绛红丝绸，还有上百个婴孩等着自己救！ 如果仅仅用自己的血，恐怕还没救完，自己就已经死了。 怎么办！？ 这是她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之感，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吗？ 高强度的刺激和紧张之下，她的大脑居然开始发出炸裂般的疼痛！ 第124章 脆弱第章 渺小，不堪一击的凡人 捂住双耳闭眼，失力瘫倒，红绿交接断断续续的片段占据视野中央，电流在耳边猛烈炸开，滋啦滋啦贯穿全身，她似乎看到克隆模式之前的自己将手放在另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身上。 下一个画面就是—— 那人竟然奇迹般站了起来！ “！” 猛然睁眼，一把抹去脸上的泪，乌佟即使记不全也能猜到这是什么—— [并蒂愈莲]：不仅仅是自愈，而且能将疼痛指数与伤口原原本本或是叠加后通过精神力化为攻击性异能输出。其血液中带有超强愈合因子，外部刺激越强，进化速度越快，救治自己的同时也能治愈他人。 而就在刚刚，她领悟到了，既然可以用精神力攻击，那为什么不可以用精神力传输治愈因子呢？ 这样就比实体血液更加有效便捷，既可以救人，也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小佟姐！你怎么了？” 卡娜担忧一把将乌佟扶起，低声询问。 “没事，不小心绊倒了，你那边怎么样？” “可以！那些傀儡被我唤醒了！”卡娜喜极而泣，而后又将声调降下去：“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我只能几个几个解决……” “先把那些被控制的妇女唤醒。” “还有，我已经将求助的消息传达给炽天使了……就是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经过适应，此时卡娜小脸惊恐神情烟消云散，中气十足：“小佟姐你小心，我先去了！” 少女话音刚落，又将那洁白的冰羽“扑棱”展开，勇敢直冲，陡然飞升上空！ 转身，乌佟尝试着将手掌轻轻贴到另一个孩子血淋淋的腹部，凝神聚气—— “倏——” 一道白光闪过，乌佟下意识闭眼。 “！” 随之而来的就是突如其来的疼痛！ 乌佟皱眉，她感应得到，那疼痛的位置……也是腹部！ 和那孩子的伤口的位置一模一样！ 看来不是传输治愈因子这么简单啊……自己也得遭受同样的痛苦才行。 只有共感后，才能根据疼痛指数进行施救。 忍耐疼痛吗？ 她最擅长了。 扯出一个僵硬苍白的微笑，看着小孩不断恢复红润的脸色，乌佟松了口气，身形不稳，并没有多想，马不停蹄朝着更多的孩子走去。 人们来来往往抱头慌乱鼠窜，惊慌喧闹中，少女逆着的人潮而上，单薄瘦削的身影在浓重的青黑瘴气里显得尤为羸弱鲜红…… 她只是想缓解无辜幼童的伤痛，仅此而已。 白金发丝随着烈风猖狂飞扬交缠，空中留下一道高饱和度的抛光鎏色弧线。 “还疼吗？” “不疼了，谢谢大姐姐。” “诶……我也不疼了！” “好神奇啊……大姐姐，你是不是会魔法？” …… …… …… 一个又一个幼童站起，绽放笑颜，而乌佟的情况就不怎么乐观了。 少女的脸色根本就不能用煞白来形容，整张脸上除了那双棕色的眸子，根本就没有任何血色，冷汗渗透背后衬衫，一直映到作战服上，显出一片深黑水渍。 乌佟的脖子、胸口、肩头、后背、腰际、小腿，全身上下根本就没有一块肉完好无缺，即使之前承受过候选裔和异种的攻击也抵挡不住瞬间接收大量疼痛感的带来的痛苦。 她感觉整个人像是被铡刀里里外外剁烂，人疼到极致的时候，偶尔会生出麻木无感的错觉，乌佟也是，不过那不是身体上—— 由于异能的特殊，她的身体不仅不会感到麻木，还会慢慢吸收着这些疼痛，储存，不断折磨，消耗她的意志力和精神力。 她正与自己做抗争。 布满小石子的粗糙路面上赫然印着少女手掌与双膝渗出的斑驳血迹，这条路，乌佟不是走着去的，而是一点一点，爬着去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自己，只是一根筋地，固执地想要这些可爱小不点赶紧离开慈莲的监视，赶紧好起来。 后颈、手腕以及锁骨处的图腾灼烧感愈发清晰，隐藏在透薄肌理下的印记开始闪光，若隐若现。 它们都感受到了少女身体的异常，此刻也是无比焦急，像是要硬生生将皮肤破开！ “乌佟！你不能在继续下去了！” 柯笑晨闪现，一脸焦急地看着地上的人，简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之前他就来劝过一次，只可惜被少女果断拒绝，这次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一把将乌佟轻飘虚弱地身体捞起，柯笑晨准备将她直接送到安全区。 “啊！” 柯笑晨错愕痛呼，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少女，她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用异能固执表达着反抗，那感觉算不上疼，但也足够当作少女的警告—— 放开她，还有，不要浪费时间。 “？” 乌佟皱眉，说的还不清楚？ 抬手就是一个痛击—— “唰——” 自己被轻轻放在地上，男人消失不见。 柯笑晨只得作罢。 深深吸口气，乌佟环顾四周，还有一小批孩童，不过，慈莲制造的混乱已经在候选裔的合作之下打扫的差不多了。 余光虚焦而过—— 尤音子似乎在抱着龚长辕的手臂哭泣，卡娜艰难躲避着慈莲的攻击，西蒙不知疲倦地搬起巨石朝着慈莲的方向砸去，笨拙又卖力，皮衣男在另一个滑翔候选裔的配合下赤手触碰着慈莲的身体，原本可以将厚重石门震碎的力量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力…… 看着其他不认识的候选裔一个个被慈莲巨大的手掌拍的稀烂，乌佟苦笑一声，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苦笑，照自己站都站不起来的程度，恐怕是撑不到去救他们的时候了。 凡人，在神明面前，就是这样—— 脆弱、渺小，不堪一击。 她知道这是慈莲专门在拖延时间，还没到正面对抗的时间候选裔的精力就被消耗了大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可笑的是，异能给了她一个可以不断吸收疼痛的身体，却没有赋予这具躯体对疼痛免疫的能力，乌佟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而已。 她知道，自己早已是强弩之末，承受能力已经达到最大阈值了，如果继续下去，结果只有一个—— 在副本中疼死，淘汰。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死之前先完成自己的使命。 第125章 【倒吊人逆位相关语：牺牲。】 一寸一寸艰难挪动着，向前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少女撑死爬到剩下几个幼童身边，抬手，共感，传输；抬手，共感，传输；抬手，共感…… 眼皮愈发沉重了，她坚持不了了……队友该怎么办呢？ 绝望之中，少女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几个身形颀长的神明，她乌佟本是不信鬼神之说的，至少在今天之前，她都还是个无神论者。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居然开始希望真的有神明来救救她，救救这些无辜的生灵。 倒也不是真的指望神明可以降临，之前就试过了，无济于事。 这个时候的请神降，不过是濒死前的慰藉罢了。 灵不灵，她不管。 大街上全是居民垂死挣扎的呻吟，咸苦的泪水、腥甜的血水、掺杂着泥土与灰尘的汗水一时间涌入是少女的感官。 清醒后妇女撕心裂肺的吼叫，走失孩童的嚎啕大哭，利己者为出逃而你来我往的推搡，沉重零散的脚步声…… 混沌冲刷着大脑神经末梢，乌佟靠着最后一丝力气，心中默念—— 我主恩泽遍布，神辉葳蕤蓊郁，圣洁亦或赤黑，以我之躯，召主之印！ 使徒乌佟在此用性命请求神降…… 使徒乌佟在此用性命请求神降…… 使徒乌佟在此用性命请求神降…… …… 不知道默念了多久，唯一提醒着乌佟她还活着的东西，就是身体肌理三处无法忽视的灼烧感，即使在高强度的疼痛刺激下都烫得惊人！ 黑骑士利剑散发着缕缕黑金缭绕的雾线，释槐鸟淡蓝色的轮廓隐隐约约闪现，暗红玫瑰迸发着似有若无的高密度沸腾大气…… 它们都意识到了一点—— 使徒正在用生命对神明进行召唤！ 只不过，乌佟此刻毫无力气感知这些细微变化。 慈莲青黑色身影似挥舞着砍刀的刽子手，气势冲冲直奔目的地—— 匍匐在肮脏泥面上白金头发的少女！ “！” 魁大千斤重的黑手径直朝着乌佟压来！ “小佟姐！” “乌佟！” “乌佟小心！”柯笑晨刚想赶去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黑青雾气层层环绕住！ 无数道音色不同的声音响起，他们在神力的压制下自救都是问题，更别说注意到地上的人了！ 人群中传来抽泣声，低沉肃穆，似教堂中的低吟，颂歌缓缓流淌…… 黑影愈发的近了，少女感觉的到，不过……她什么都没做，就那样静静待在原地，眼睑紧闭，毫无生机，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 “砰！” “轰隆隆——！” 一声巨响！！！ 百亿分贝穿云裂石，那是自天地万物间传来的摧枯拉朽之声—— ！！！ 倏忽，山石崩塌游弋，流水停滞止息，地表发出巍然轰鸣，飞灵走兽沸腾喧哗，黑鹰盘旋嘶鸣…… 是足以毁天灭地的伟岸神力！！ 而远在天际之上，无数背附光圈的圣洁天使挥舞着白翼，霎时整齐摆列在海天一线交界之处！ 恍惚震慑之际，不止候选裔，还有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居民，除了看见传说中的炽天使，还看到了那三道逆光而来不可忽视的高大身影—— 那是自不同方位荒野苍穹显现的神明，祂们越过山川泥沼，趟过江河湖海，威压而降，衣袂蹁跹翻卷…… 西瓦丕格大陆的所有人在强烈刺眼的神辉下不得已闭上双眼。 就连这场血腥动乱的始作俑者都迫不得已硬生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布满黄斑的丑陋脸上出现扭曲畸形的表情，暗中叫苦。 那奄奄一息的少女呢？ 本来都要闭眼休息了，乌佟是被这颤振心脏的巨响吵醒的，缓慢转头，强打起精神将眼皮眯开一条缝，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三个前来渡她的神明—— 猝不及防，强势又温柔，带着无限生机与勃发的力量！ 可惜，少女此刻是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继续战斗了，乌佟嘴角勾起惨白的微笑，有人来救就好…… 在最后一刻，锥心泣血祈求的少女终于等到了她的神明。 随即，陷入一片无边黑暗。 系统自动提示—— 【恭喜身赋半npc的候选裔乌佟圆满完成“圣女”使命！卡罗牌倒吊人逆位生效！（积分加30）】 【由于候选裔乌佟已经使塔罗牌倒吊人逆位生效，拥有查看说明的权利。】 【倒吊人逆位相关语：牺牲。】 【吊人牌的意义并不是如传说中代表失败，厄运，你必须配合他的精神──牺牲。虽然倒吊人处于一个倒逆的处境，但仍能处之泰然，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完满精神，必须明白要付出才有收获，于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外界的浮华喧动，少女丝毫察觉不到半分，鲜活的生命，悄无声息地消逝…… 三个男人感应到各自的图腾熄灭后神色各异，他们都知道，乌佟是在用生命抵偿一次性召唤多个神明的恶果。 “区区鄙贱低阶小神，吾之使徒，你也敢动？！” 愠怒低沉的声音如若利剑，顺势而发，一击即中！ 男人暴怒，黑金丝线汇聚成光柱，瞬间将慈莲捏造的纸人绞杀，灰飞烟灭！ “——倏！” 万兽神尊用肉眼无法捕捉的高速径直朝巨物旋杀而去，随即狠厉扼住丑陋慈莲的咽喉！ 五指发力，猛然紧收，“咔嚓”，喉管被直接捏爆！ 万兽神并不想用所谓的神力，在他这里，发泄暴怒的最好办法，就是用双手直接感受对方的痛苦与绝望！ “啊——！！！” 慈莲用仅剩残缺的声带发出一声痛嚎，干涸粗嘎，抬手就要将男人拍碎，可不到下一秒，慈莲目眦尽裂，只因祂发现—— 自己的手臂在大气的狂暴挤压下早就成了一滩烂泥！ 堕神眸光深灰阴鸷，发动攻击的时间根本让祂来不及反应，甚至连痛感都无法及时捕捉到，直到此刻才发现双臂神经传递而来的剧痛！ “砰！” “砰！” “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昭示着主人的负面情绪，沉默骇人！双臂之后，就是腿脚，躯体…… 面色不霁的男人狭长锋利的双眼血丝遍布，仿佛此时不仅仅是堕神与冥王，活脱脱化身为自十八层炼狱索命而来的嗜血修罗！！！ 三位神明本应不认识彼此，而对于共有一个使徒也应该是呈现敌对态度，可现如今却默契到诡异的程度！ 第126章 慈莲消失，鬼母平反 只因他们在看到腌臜污秽中，唯有一个人，鲜活明媚—— 躺在泥地中的少女，宛若末日黄昏最后一抹霞光，转瞬即逝，羸弱似菟丝花，一折即断。 光明火神缓缓下降，目光悲悯，轻轻抱起体温尚未凉的少女，小心翼翼拭去她脸上的灰尘，低声呢喃：“真可惜啊……” “下辈子我来做你的使徒好不好？” “轰！——” 只见星星点点火芯汇聚成一道蓝紫色的圣光，穿透天幕，冲着慈莲的头颅一击而下！ “嘣——！” 三位上神泄愤般发力，青黑色的巨物倒下，土崩瓦解与地面发出厚实的撞击声！ 系统自动提示—— 【更新主线任务进度：百分之百！】 【恭喜各位候选裔完成《西瓦丕格异世·刺瞎双眼的朝圣者》副本的主线任务！】 顷刻，所有候选裔失去意识，肉体消失在大陆之上，进入传输空间。 第二副本不同于只为考验候选裔武力值的第一副本，在这里，有与红混纪一样生存的居民，有勾心斗角因果报应，也有真情大义生离死别……所以只要虚拟平台还存在，第二副本就会永远存在。 自此，慈莲消失，鬼母平反，盛世如期而至。 但，候选裔的事迹不会随着副本的关闭而消失。 孩童会记得，妇女会记得，生活在西瓦丕格大陆的人会永远记得这样一群“奇怪”的人。 他们会永远铭记，他们的子孙会永远歌颂，有这样一个圣女，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三神使徒，凭一己之力拯救了数百婴孩，因精疲力尽而长辞于世。 当然他们的子孙不可避免地会谈到那场战争中的三位神明，有人说是因使徒的消逝而悲痛隐匿，更甚者流传是随圣女而去……唯一真实的是，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三位最具代表性的神明。 …… ——巴别塔中间层·虚拟平台 时间：夜晚九点整 “！” 乌佟陡然睁眼，先是活动了四肢，再抬手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挺疼的。 哦。 那就说明自己没死。 只能说虚拟平台技术太好了，死在副本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身上的痛感还没有完全消退，乌佟一手撑着胶囊内的软垫，一手打开玻璃盖，环顾四周，不解皱眉—— 怎么一个醒来的人都没有？ 难不成是自己醒早了？ 大脑宕机几秒，耳边寂静无声，乌佟苦笑一声，她现在知道了，在副本里死亡后就相当于被淘汰了嘛。 只见有的胶囊中的候选裔依然紧闭双眼，而有一部分的胶囊中已经没人了，而自己也属于被淘汰的队伍之中。 真的就结束了吗？ 乌佟狠狠用双手揉搓着脸颊，试图让自己走出低落的情绪。 后不后悔？ 好像，至少现在是不后悔的。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选择拯救那些无辜的幼童，那才会后悔吧。 临死前，她看到了系统的提示，卡罗牌倒吊人逆位也生效了，那是不是说明，卡娜尤音子她们有救了？ 这样也好。 晃悠到拓忒墨尔的位置，乌佟敲了敲透明玻璃罩，发现黑豹一动不动，估计是还没醒。 不得不说，小黑豹这张脸是真的赏心悦目，跟塔主那种偏阴柔秀丽的长相不一样，更多的是一种刚劲野气的气息，带着无限蓬勃的力量。 “！” 背后突然多了一道压力，不轻不重温暖柔软，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人是谁。 “小佟姐！” 卡娜一把抱住乌佟的后背，登时嚎啕大哭：“我当时还真以为你死了！” “呜呜呜……” 乌佟起身，回抱住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女，拉住手安抚道：“那是在副本里，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就是……不能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呸呸呸！” 乌佟尾音下滑，还没说完就被尤音子亮丽的声音打住，只见那人一只手勉强搭住胶囊外壳边缘，头都还没冒出来就破口大骂：“谁说没希望了！” “别成天说这种晦气话！呸呸呸！” “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让你活！” 尤音子从胶囊中愤懑爬起，朝着龚长辕的方向走去，但嘴上还是没停：“这不是还有积分结算环节嘛！” 大多数候选裔都醒来了，聚集在一起，也不知道讨论着什么，乌佟垂眸，左手大拇指死命掐着中指，积分结算吗？ 她的确没想到这一点，而且至今终端都没有发送自己是否可以继续参赛的资格。 “龚长辕怎么了？”乌佟倒是回想起来一点，在副本中还看见尤音子抱着龚长辕哭来着，三两步走到龚长辕的胶囊前。 照尤音子的性格，她可不是什么轻易流泪的人。 “嗐……也没什么，就是手臂被慈莲压伤了……”尤音子知道乌佟指的是什么意思，倒是显得有些忸怩，“不过，龚长辕没死。” “你看，这不就起来了！”尤音子立即挽着龚长辕的袖子，神色关切，低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乌佟：…… 卡娜：…… 两人齐齐掉头。 乌佟了解到三人已经收到了终端上的继续比赛资格通知，为什么自己的通知还没到呢？ 五分钟后，所有的候选裔都恢复了意识。 包括……径直朝自己走来的黑豹。 拓忒墨尔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盯着自己看，神色不清，乌佟看不出来他的想法，反正也不影响，所幸就让他继续站在自己身后。 另一区域的跟进人员也陆陆续续出来了，乌佟漫无目的地看着人来人往，视线突然与一道凌厉的深灰色眸子触礁，慌乱间错开…… 她倒不是心虚，就是一种下意识的不安而已。 说到底，就是怕那位阴晴不定的上将因为副本里的事情跟自己结下梁子而已，她可不会给自己招来这么大一个麻烦。 好在脸色阴沉的男人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离开了虚拟平台。乌佟松了一口气，也是，这么晚了，就算他有什么要说的，估计也没这闲工夫。 业摩少校在上将的后面出来，依然是例行公事，登上高台：“下面，进行积分结算环节，各位候选裔可自行决定是否买活。” “嗡——” 所有人打开终端，查看一二副本的累计积分—— 【积分排名： 第一名：乌佟 第二名：范长岗 第三名：诺亚 ……】 ！！！ “小佟姐！你是第一名！”卡娜看到第一个名字的时候就激动地抱着乌佟的手臂使劲晃，言笑晏晏：“这下你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了！” 某副本中救过她的炽天使（黑脸）：……怎么总感觉这丫头性取向不对？ 第127章 吾爱女乌佟，展信佳 “我就说，不用担心……乌佟这疯女人在哪都死不成。”尤音子红唇上扬：“主线任务，基本都是她推动的……为了找线索，连命都不要，哪次不是死里求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邪了！” “所以，我和尤音子早就推测到了乌佟肯定可以获得比赛资格。”龚长辕微微一笑，推了推眼镜。 “那么……小东西要不要买活呢？” 一道低沉温凉的声线穿插进来，音量不大，但足以使混乱的场面瞬时安静下来。 “塔主好！” “塔主……” 一时间聚集在一起的候选裔纷纷让出过道，毕恭毕敬。 男人露出柔和的下颌线，依然是那副精致冷淡的神色，眉尾微微向下，那双桃花眼却呈现出上扬的曲线。 美轮美奂的侧脸就这样直直映入乌佟眼底，她好像又回到了副本里，怎么办？ 乌佟感觉自己被温热的水包围着，快溺死了。 “怎么？在发呆？” “！” 随着声音的陡然靠近，头上突然多了一道阴影，塔主居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那只手，在副本里也这样安抚过她。 男人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眼神示意：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哦！” 乌佟小幅度晃了晃头，使劲眨了眨眼迫使自己回过神来：“我没事。” 随后小心翼翼将头顶上的手“搬运”回到塔主的身侧。 “业摩少校，我要买活。” 乌佟看着周围候选裔面面相觑的神情干涩笑了笑：“谢谢塔主关心。” “嘀嘀嘀！” 终端发来一条消息—— 【恭喜候选裔乌佟成功买活，拥有进入第三副本的资格！】 “你做的很好，出乎我的意料。” 塔主在留下这句话后就悄然离开，和之前一样，根本没给乌佟多问一嘴的时间。 什么叫出乎意料，难道之前他就设想过自己在副本中的反应吗？ 她总觉得，塔主很了解之前的自己，或者说是某一个时间段的自己，而这恰恰是乌佟即使记忆恢复得差不多也找不到的记忆空缺。 更反常的，是这种明目张扬的关心，更像是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关爱，而且，独她一份儿。 看来自己的直觉没错，信中所指的“奇怪的人”，就是诃珐诺兰。 …… 随着终端的一轮筛查，最后可以进入第三副本的候选裔名单出来了，乌佟虚虚逛了一眼，发现莫迪玛和库斯汀早已不在名单中。 恶人，总会有人来收拾的。 “这不看时间不知道，一看就吓一跳。”尤音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问道：“已经九点半了，你们还不回去？” 转身，撞上一个坚硬滚烫的胸膛。 “嘶……” 乌佟知道，是拓忒墨尔，他身上苦桔梗茎的香味不会错。 捂着额头，她退后一步，微笑，知道黑豹在身后，就是没想到站这么近。准确来说，这人应该是在塔主将手放到乌佟头上的时候才上前一步的。 “走吧走吧。” 胡乱扒拉着自己的头顶，乌佟不动声色调整呼吸，极力忽视那道时刻聚焦在身上的炙热目光，打哈哈：“我快累发财了。” “哈哈哈……小佟姐，看不出来你还有搞笑女的潜质！哈哈哈嗝！……”原本笑得合不拢嘴的卡娜在看见眼前突然出现的少校后立马噤声，“……” “是吓到你了？”业摩不明所以挠了挠头，脑海中回放着副本中两人相遇的场景，耳根染上绯红，后脖子也开始发热。 而尤音子与乌佟相视一笑，很有眼力见地拉着龚长辕和拓忒墨尔离开了。 “没……没有。”卡娜慌乱中摇头，海藻般的头发缠绕在一起，两只粉嫩的小手指尖交叠在一起打转。 “不过，您是有什么事吗？” 听见少女不安的疑问，年轻的少校嘴角上扬，视线移到卡娜那双清澈的黑眸，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带着初生小鹿般的生怯疑惑。 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缓缓俯身贴近，慢悠悠开口：“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业摩看着那双眼睛出了神，总感觉，这样的眼睛，他似乎很早之前见过，就是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 竖日清晨，七点。 灰蒙蒙的雾霾笼罩着伊斯戈珞黎主城，厚重阴冷的湿气像是无孔不入，细细密密穿透天幕，是阴雨天。 不过好在没有腐蚀性极强的酸雨，乌佟是被冷醒的，此时手里捧着一杯冒着滚烫蒸汽的热水，盯着窗外的钢筋丛林发愣，棕色的眸子倒映着窗外的景色，同样的灰蒙蒙的，带着丝丝水汽。 她睡觉很老实，基本上不怎么移动，晚上是什么姿势入睡早晨就会用什么姿势醒。可今天早上她发现自己翻了个身，身体摆放的位置也出现了偏差，这要归结于昨晚做的那个梦。 她又看见自己给“新生的”自己写的那封信了，紧接着就是那封被自己烧掉了的信。 出乎意料，一直回想不起来的内容偏偏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做了个梦，就什么都记起来了，书信里的一字一句被书写者以一种极其温柔的口吻烙印在乌佟的脑海里—— 吾爱女乌佟，展信佳： 我们是你的父母。 爸爸妈妈很爱你，只是没有能力保护你的周全…… 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会交到你的手里，但只要你收到了，就证明那个时候你已经足够强大了，已经足够成为爸爸妈妈的骄傲了，而我们估计也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要伤心，我们会一直陪伴着你。 可惜，因为体内的芯片，你的一举一动都处于被上面监视的状态……所以，你需要一个新的载体。 你需要根据指示找到一个空间，载体就存放在那个空间内。 到达目的地后，你需要将自己的之前的记忆传输进入载体，也许在传输的过程中会丢失一部分，但这也是获得自由所需要承担的风险。 最后一步，启动自爆模式，你将利用载体摆脱监视，这也是获得新生的唯一办法。 我们之前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也为这个错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在只希望你能平平淡淡自由自在地生活就好。 要是能在人生道路上找到三两志同道合的伙伴，遇见那个想要陪你度过余生的人那就更好了。 我们不是故意不见你，只是在那个时候没有能力保护你，希望你不要心生怨怼。 亲爱的女儿，你要始终记得一件事—— 爸爸妈妈很爱你。 至此，信笺内容完毕。 第128章 离主殿越近意味着什么？ 空气中浮动着跳跃的光斑，吸了吸鼻子，乌佟抬眸看向光源。 是太阳出来了啊…… 圣洁的光柱刺裂铅灰天幕，迟来的清晨被这一丝丝光亮牵出，似乎在安慰着微微抽泣的湿气。 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少女眨了眨眼皮，只觉得那阳光刺眼得很，卷翘纤细的睫毛上凝聚着几滴水珠，依旧浑身发凉，如坠冰窟，冷白的小脸上毫无生气，肺腔活似被塞满了浸水的海绵，酸酸胀胀，沉重得她透不过气。 “爸爸妈妈很爱你”这句话在信件中出现了两次，是不是真的说明，自己是有人疼爱的孩子？ 也许是吧。 有机会，她想知道他们的名字。 在之前的记忆中，自己是一个生活极其枯燥单调的人，小时候生活在郊区的福利院，和一堆面黄肌瘦的孤儿生活在一起，平静的生活除了吃不饱穿不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进化出异能后就脱离了福利院，每天似乎除了去阿喀琉斯与亡域荒原的交界处搜寻物资就没有什么别的活动，生活像是早就被编写好的程序一样，井井有条，死板僵硬。 至于为什么这样，估计就要归结到芯片身上了。 “上面”？ 什么是“上面”？ 一直以来困扰着乌佟的，就是这两个字。 接下来就是第三副本，只要自己成功挺过去，就可以去问塔主了。 乌佟想到这里，紧皱的眉头微松，继而抬起手，将水杯中的温水一饮而下，暖意从唇齿划过口腔，一直蔓延到喉管，肺腑，最后流经心脏到达胃部。 洗漱的时候终端就一直在震动，只不过她当时一手拿着牙刷一手端着漱口杯实在是抽不出空来看消息。 所以在乌佟洗漱完的第一时间就点开了终端的消息页面，本届候选裔的小群里早就炸开了锅—— 哥只是个传说：【！！！】 【小道消息！小道消息！（暗中观察）】 【听不听？！】 西楚霸王：【你倒是说啊！！】 【磨磨唧唧干什么？】 哥只是个传说：【听说，今天不用进入第三副本。】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什么？！】 姐就是女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开富贵：【难道是……异形潮？！】 哥只是个传说：【大家不要惊慌！】 【肃静肃静！】 【听说是昨天的第二副本时间太长，考虑到有些候选裔的休息问题，所以就将进入第三副本的时间延后了一天。】 蒙娜丽莎士比亚：【（震惊）竟有此等好事！？】 【看来坎维斯甄别区的军官们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嘛！】 累死自己也要卷死他人：【说了只是小道消息。】 此时又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了，乌佟看见那人的网名叫“牛波一”：【不好意思了大家，这消息就是从我这儿传出去的。】 牛波一：【我是听一个在甄别区工作的亲戚说的，信不信由你。】 此话一出，争论逐渐平息。 乌佟摇了摇头，留心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八点了，之前都是八点过一刻在大厅集合一起去巴别塔中间层，要是一刻钟之后依旧没有官方通知，那就还是无法避免的要进入第三副本。 根据前面两次副本的经验，是人都能猜到第三副本不好过，乌佟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要走一遭的，早死早托生。 结果不出五分钟，每个候选裔的终端都收到了官方的提示—— 【通知！通知！】 【考虑到候选裔休息时间不足的问题，上层决定推迟一天进入第三副本，今天各位可以自由活动，但仅限甄别区，也可以使用甄别区内的各种设备，包括模拟实战进行针对训练。】 捕捉到“模拟实战”乌佟没什么反应，她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个地方，只是没时间去而已。 既然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她就打算吃完早饭后进行针对训练，顺带看看自己在副本中发掘出来的异能是不是真的还属于自己。 由于副本半npc的性质加持，乌佟无法确定自己治愈技能的真实性。 …… 天未大亮，一道道光柱穿透云层，通体黑钢白银的建筑表面逸散出专属于金属的冷色，凛然折射回大气中空，由内而外散发出死寂般的压迫感。 恢弘肃穆的圣威修索主殿坐落于军事基地中心，一圈一圈等级森严的灰白色城墙直挺挺矗立周围。 不同于老套的区域划分规则，整个军事基地是按照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同心圆展开的，而这个圆心，就是圣威修索主殿。 其他建筑则是围绕着军事中心的主殿呈无限扩大的不规则圆形进行规建，军衔等级越高，那么所拥有的居住权利也就越大，住得也就离主殿越近。 离主殿越近意味着什么？ 那是更优厚的居住条件，更为丰富的食物供应，更加珍贵的训练场地。 同样，享受着什么样的待遇，就要承担起什么样的责任，这也意味着不断增大标红的死亡风险。 居住在军事基地的人，没有一个是吃白饭的，只要是制服上扛着衔尾蛇肩章的军官，除了常规的训练，还需要每天巡视各自的管辖区域。 风险当然不是指这几点，而是“扩建”。 从人类基地建设至今，“扩建”一直在进行，只有不断整合并分派军事兵力对外搜寻物资，将低阶核辐射地区净化后纳入居住范围，才能平衡人口增长与资源紧张的问题。 得益于现任上将的管理，人类基地的人口近五年都呈现惊人的上涨趋势，如果没有“扩建”，恐怕那些底层人民和流亡难民早已是死路一条。 这就需要每位军官带领自己手下的士兵组成规模不一的特别行动组，每月外出履行职责。 即使面临着极大的风险，依然有层出不穷的人挤破脑袋也想要通过每年的全方位考核，“一跃”实现内部阶级的跨越—— 军衔升级。 统计下来，军事基地一共可以被划分为十一个区域，每一个环形圈都有各自的集居地、饮食所、训练场。 最中心的就是主殿及其周围的附属建筑，即圣威修索现役军居住地（h-0区），再依次按照将官、校官、尉官三大类官衔等级依次展开，等级越低，字母h后的数字就越大。 坎维斯甄别区可以算得上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地方了，独立于h-11区角落，而其他地方则是没有军衔的普通士兵所居住的地方，因而h-11区的占地面积也最大最杂乱。 与此同时，圣威修索主殿上层—— 只有空气净化器发出微微噪音，除此之外，半点声音都不见得听得到。 与主殿的整洁寂静格格不入的是外围掀翻天际的嘈杂练兵声，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随着一阵又一阵浑厚的口号，男性荷尔蒙蒸发后散发的温度化为卷卷热浪，铺天盖地朝主殿袭来，那是士兵操练极为认真的标志。 身着纯黑军大衣的男人半吊着眼皮，碎发不怎么打理，零零散散耷拉在眉眼之间，男人倚靠在皮质沙发椅上，看似懒散轻佻，深灰眼瞳却时不时扫过下方每一个环形圈的训练场，似游隼锐鹰，冷冽犀利。 办公室门外传来极其微弱克制的敲门声—— 第129章 “老毛病？” “叩——叩叩。” 三下，只有三下，多一声都是逾矩。 “进。” 男人低哑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站在门外的前来报告的士兵听见。 “吱呀——” 直到听见上将的许可士兵才战战兢兢打开门，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大声报告： “报告kol上将，第二副本淘汰人数……” 士兵的尾音在看到上将的某一个举动后陡然降低，最后竟连喘气声都不敢发出，噤若寒蝉。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情错愕，只见原本面向落地窗的真皮沙发椅“呲啦”一声转了个方向，回到办公桌的位置，面朝自己。 上将似乎是在对某件事情感到烦心，闭眼，浓眉狠厉皱起，以桌面为支撑点，单手扶额，浑身肌肉霎时紧绷。 “……啧。” 士兵僵直，背后的冷汗在短短几秒之内浸湿了衣衫，这依然之前那个作报告的士兵，这次本来不是他轮值，但在好友一顿饭的诱惑下还是来了。 上将脾性好？ 他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 就在士兵纳闷儿上将怎么还没有反应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可以了……下去吧，我来。” 来者身形挺拔，打断了僵持不下的局面，锃亮发黑的军靴在即使是在地毯上也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士兵看见是业摩少校，仿佛是看见了大救星般，投向感激的一目后匆匆离开，能大致了解这位阴晴不定的上将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人了。 空间再次陷入安静。 “怎么？” 业摩压眉，看见克凛赫斯反应不对之后加快脚步走向茶几旁，利落弯腰，俯身，打开抽屉，翻找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姜白色药片，一手端着水杯，立即走向办公桌的位置。 “老毛病？” 看见男人一言不发就着水吞下药片后业摩才慢慢吞吞出声，半掺着戏谑：“你哪怕是背上破开近一米长的豁口都不见得肯打麻药，暂且理解为你痛觉失灵吧……小小一个头疼竟然能让我们主城上将吃止疼药……” “不报告，就闭嘴。” 克凛赫斯紧握着桌角的左手缓慢松开，幽然抬眸。 今早也是奇怪，男人眼神明明是在盯着士兵常规操练，却神使鬼差不经意间飘到了极远处的甄别区，下一秒，脑海里不由分说开始浮现白金色洋洋洒洒的发丝。 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颜色如此敏感。 他思考了很久，除了之前那次回忆起来的画面，依然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越是揪着这一点不放，脑子里钻心的疼痛就愈发猖狂，那是一种应激反应，不单单关乎于疼痛。 业摩见克凛赫斯神色缓和了不少，便随便在办公室里挑了个位置坐下。 而这位上将也并没有对少校的行为感到任何不满，似乎早就习惯了一样，少校代替士兵报告道：“第二副本淘汰人数四十四，剩余候选裔人数四十六。” “我有一个疑问？” 业摩抬手摩挲着下巴上没刮干净的青色胡渣：“这一届的副本是不是太难了？这还没到第三副本和你加的猎杀环节，人数就已经少了将近三分之二……” “但是这次的副本还是挺有用，毕竟那些作为跟进人员的圣威修索现役军还是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正好也借此机会搓搓他们的锐气，一个个简直闲出屁来……”突然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业摩打趣：“到时候第三副本之后恐怕已经没人给你杀了……” “说正事。” 克凛赫斯没理他，敛眸翻看着剩余候选裔的资料。 “哦。” “虽说政事中心的确不知道具体坐标吧……可这老一辈内阁成员下台后的住所，借了你的名号，我还是调查到了那么一些蛛丝马迹。” 业摩正色，点开终端，连接办公室的蓝屏，将一张张面孔呈现出来，“这就是你要找的老一辈人……我把档案调出来筛查了一遍，有用的就是这几个，其中两个，你应该认识。” 业摩随便指着其中一张介绍道：“程旋，今年五十二，内阁右翼党，红混纪375年的时候他刚好二十。” “刘恺生，今年七十六，内阁老派成员之一，政治立场不明，据说是一直处于中立状态，不然也活不到这么久。” “李权佑，今年六十三，内阁左翼党……” “这些人我都私底下问过……奇怪的点就在这里，”业摩眼神愈发不理解，“他们像是中了邪，给我的答案都是记不清了！” 克凛赫斯倏尔挑眉，神色闪过一丝讥讽，示意业摩继续说下去。 “只剩最后两个没有盘问了，一个是司昂老将军……还有一个，就是塔里的那位。”业摩眼神挪动到军事中心之外那个显眼的建筑上，喃喃道：“不愧是人类基地最高的建筑，根本望不到顶。” “那个老家伙？” 业摩听见克凛赫斯这样称呼没忍住笑出来：“多亏塔主脾气好。” “喏，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诃珐诺兰，今年三十二岁，出生那年刚好是红混纪375年……我觉得吧……没什么好问的，那个时候塔主还是个小孩儿，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亲自去问一问司老将。” 业摩打着哈欠，摇了摇头：“他老人家……我可没权利探访。” 与此同时，距离军事基地百米开外的街道—— 一道黝黑健硕的身影穿插于鳞次栉比的建筑中，丝毫不受上方巡游战机的影响，凸起虬结的腱子肉随着不断迈开的四肢呈现出流畅矫健的线性。 那是一只成年黑豹，幽绿色的圆瞳中满是侵略性。 黑豹的速度快得惊人，专门挑的那种隐蔽小路，平地上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就更不用谈上方的战机了。 为了保险起见，拓忒墨尔动用的精神力建立起反侦察屏障，这一举动无疑是掐断了外界任何妄想追探行踪的可能性。 趁着今天没什么安排，他就产生了去巴别塔看看的念头，当然不是中间层的虚拟平台，他早就摸得门儿清了。 拓忒墨尔想去的，是巴别塔的上层。 旁人只知道蒂芬岚茵科研中心集结了人类基地的核心科技，但豹族基地的勘测台的结果可不是这样。 人类基地平流层上方的那道巨大阴影，跟这里的最高建筑脱不了干系。 他没什么精力在这里耗着，拓忒墨尔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怪物罢了。 从十五岁进化觉醒出异能，成为种族中唯一一个异能者之后，他没有一天不在怀疑着自己豹族血种的纯洁性。 如果真的是像人类那样，获得了进化异能的机会，那为什么在他之后就没有同伴进化呢？ 第130章 “那你试试，能不能入侵我的思维。” 这样的怀疑，大部分都来自于那块磁卡，他知道，这东西只有人类基地才有。这磁卡的形态在他被救下之后睁眼的那一刻，就清晰地出现在了脑海中—— 在上衣内衬的口袋里。 而且他潜意识里明白这块磁卡对他很重要，所以即使是在小时候被拳打脚踢他也没有屈交给恶作剧的同伴。 磁卡就这样跟了他十几年，至于这它的来历，就不知道了，但拓忒墨尔认知中明确一点，磁卡上的信息就是他本人。 成为圣威修索只是他计划中的一小步，除了圣威修索现役军有权限进入巴别塔的虚拟平台这一点，就没什么有价值的地方了。 优渥的生活条件在豹族基地的首领面前，就跟过家家似的，比不上基地的一星半点。 至于磁卡上人类的身份，根本困不住他。 只要他想出去，没人拦得住。 比如此时，拓忒墨尔是怎么从坎维斯甄别区出来的呢？ 以人类的模样肯定是出不来的，毕竟这里监控到处都是。 他化成原型之后从甄别区的围墙边翻出来了，即使被发现了，也只是一只黑豹而已，怀疑不到他身上去。 但被发现的可能性近乎为零，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区区一个住宅区的火力，对从小生活在亡域荒原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的首领来说，丁点威胁都没有。 经过一刻钟的穿梭，黑豹的身影在停下的瞬间就恢复成了人类的模样，他此时已经越过了巴别塔外部的围墙，现在斜靠在建筑的隐蔽处。 少年身姿挺拔，精壮躯干上覆盖着一层单薄外衣，勾勒出隐隐约约的腹肌，胸膛小幅度上下起伏，锋利的下颌线似寒刀，神色中除了警惕就是冷淡。 不出一会儿，只见那充满野性气息的少年靠近一旁的栏杆，勾栏侧跨，一个反手上撑就将整个人翻进了离其最近的一个窗口。 那窗口距离地面，起码有七八米，可在黑豹眼里，无异于如履平地。 那是一个办公室的窗口，拓忒墨尔抬眼打量着内部，空无一人，没有监控。谨慎推开门，走廊过道还是和前面两次来一样，冷冷清清，只不过他这次走的不是正门。 本来想着这里的防御系统应该不是省油的灯，结果不同于外围的层层防卫与检测—— 里面只有瑟缩在角落不起眼的监控和三三两两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或是专注于手中的研究，或是紧皱眉头查看着实验数据，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出现了一个非法入侵者。 小赵昨晚没怎么睡好，以至于今天做实验的时候神情都是恍惚的，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嘀咕着：“这次的实验数据可不能再出错了，不然塔主要失望了……” “！” 而就在他话没说完的时候，后颈一道不轻不重的力度劈下来，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随后整个人就脱力般瘫倒在地上。 看着瘫倒在地面的年轻研究员，拓忒墨尔扬眉，将其别在左胸口上的工作牌摘了下来，低声查看：“赵尘，三号项目小组成员……” 他不知道上面的专有名词是什么意思，快速将衣服换好戴上口罩之后就离开了实验室。 随便找了一个电梯口，面前出现一个身份验证平台。 “请出示工作证件。” 机械女声冰冷提示。 拓忒墨尔将工作牌放到指定的区域，不出三秒就听见“嘀”的一声，通过了。 进入电梯之后，拓忒墨尔疑惑了半晌，他发现这里的电梯和候选裔比赛时进入的专用通道不一样—— 没有楼层按键！ “欢迎研究员赵尘使用电梯，请输入楼层号。” 机械女声再度响起。 只要是对这里不熟悉，或者没有明确目标知道自己想要去哪一层的人，都会是他现在这个反应。 拓忒墨尔嗤笑，指尖停顿半秒，他之前大致根据中间层的高度估摸了一下楼层，看着电梯内部的输入键，抬手写下“100”这个数字。 这也只是最靠近中间层的楼层数而已，拓忒墨尔站在电梯里，暗自思忖，越往上，监控会越来越多，管理系统也会比这严密，不确定的就是这个赵尘研究员的职位，到底能不能有这个权限进入上层。 看着小屏幕上不断翻滚上升的数字，拓忒墨尔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数字逐渐停在“100”。 看来可以。 “叮——” “一百层，到了。” …… ——坎维斯甄别区 “呼——” 乌佟将头上的装置摘下来，深呼吸，擦去脸颊旁汗渍，缓了缓才逐渐从模拟实战的训练台上走下来，打开矿泉水瓶吨吨灌了几口水，冷白小脸上浮现粉红血丝，一鼓一鼓的。 朝左边望去，偌大的训练室里一排排都是这样的单人台，她放下水瓶，在终端上查看着自己这次训练的数据—— 【场景：迷宫】 【候选裔总成绩：s 防御数值：百分之七十（被激发程度） 灵敏度：百分之八十 即时判断力：s ……】 像这样的单人台林林总总差不多有五十台，由于候选裔属于人类基地中的稀有种类，故而受到的待遇要比普通人好不少，从为了挑选精英而专门修建的甄别区就可以看出来。 不止乌佟一个，也有不少候选裔在这里针对各自的弱点进行专项训练。 她与卡娜吃完早饭之后两人没什么事，又闲不住，所幸就在模拟训练室泡了一上午。 她发现，这里不同的训练台的性能不一样，总归可以分为两类，一个是进攻类的，还有一个就是防守类的。 刚刚她是从防守台上下来的，打消了之前的担心，她的治愈技能不是副本加持，而是被激发出来了，只是掌握的熟练度还不够。 “小佟姐，我成功了！” 少女略显幼态的脸颊挤出大大的微笑，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着星光，甩了甩紧绑在一起的麻花辫，一路小跑过来。 “是这次的模拟吗？”乌佟起身，递过一条毛巾。 卡娜顿了顿，回想起模拟中的经历，慢悠悠：“第一次的时候万物通灵不能控制人的思想，只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是没办法入侵他们的思维。” “本来以为第二副本中那次只是半npc性质的加持，但是没想到真的激发出来新的技能了！” “我多尝试了几次，发现越来越顺手，然后就在第四次的时候成功了！” 卡娜整个人兴奋得不得了，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自言自语：“我之前以为自己只能和动植物沟通来着……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真发现不了这个！” 乌佟听到这，嘴角微微勾起，连眉毛都上扬了不少，话锋陡然一转：“那你试试，能不能入侵我的思维。” 第131章 为什么诃珐诺兰没有拦住自己？ 她是认真的。 卡娜怔愣，迟疑道：“小佟姐……你明明知道我是不会对朋友这样的。” “试一试，在现实生活中。” 乌佟见女孩瞬间耷拉下来的脸，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安慰道：“只是入侵思维而已，又没要你做什么啊。” “你是想测试一下我嘛？” 卡娜理解完意思之后眨巴眨巴眼，垮下来的脸眨眼间就重新挂上了笑脸，漆黑的眼珠滴溜溜转，打趣道：“那到时候就不要怪我咯！” “嗯，开始吧。” 乌佟拉着卡娜坐在一旁的休息区，双眼直视卡娜似黑洞般的瞳仁，像是有魔力一样，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脑袋开始不听使唤，晕乎乎的，不至于意识涣散，但是又没办法完全清醒。 而在乌佟对面，卡娜皱了皱眉，不断加强着精神力，集中，收拢，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入侵成功，她能明显感受到一点—— 另一股更加深厚氤氲的精神力在抵挡着入侵，不是主人意识发出的指令，而是本身的自主反应，这样的精神力像是感应到了外界的威胁一般，逐渐形成一道屏障，将卡娜的叩访拒之门外。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分钟，乌佟从最开始眩晕的感觉缓慢过渡到正常，最后才是完全清醒过来。 根据自己身体的反应，即使卡娜不说她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出声询问道：“这次的是什么感觉？” 卡娜倒是丝毫不在意入侵失败，认真分析：“在进行意识勾连的时候，我发现了一股很强的精神屏障，是你的，入侵不了。” 乌佟没做声，侧耳听着卡娜接下来的话。 “我猜测，在精神力比我强大的人面前，我是没有办法控制他们的思维的。”卡娜回想起模拟实战，“刚刚场景中的人都是训练台根据我的能力自动分配的一些实力和我相当的人，所以多试几次就成功了。” “下午把尤音子和龚长辕拉来试试就知道了。” 乌佟拍了拍卡娜肩膀，示意放宽心，“慢慢来，毕竟你和我一样，都是刚适应。” “你这么一说……拓忒墨尔去哪里了？”卡娜喝了几口水，询问道：“一上午都没见他人。” 乌佟没多想：“不知道，可能单纯就是在房间休息？” …… ——巴别塔 话题的主人公此时并非在休息，而是等待着电梯门的自动开启。 身穿白大褂的少年冷着脸，由于戴着口罩，只能看清那深邃凹陷的眼窝和镶嵌其中的一双幽绿瞳仁。 与想象中大相径庭，拓忒墨尔站在空荡荡的楼层内，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四周灰白色的墙壁与冷色调大理石地面，寂静的空间内居然连一个通风口都不曾出现。 四周一股陈腐的气味侵袭着拓忒墨尔的感官，从墙壁上的灰尘可以看出来这是个上了年纪的建筑，但又没有任何潮湿或者霉菌寄生在此，与下面和中间层的精贵用料一对比，显得无比寒酸仓促。 仓促。 这里给拓忒墨尔的感觉就是仓促。 难道是自己找错了？ 还是说，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通向那个阴影位置的东西？ “你在找什么？” 一道波澜不惊的男声倏忽打断了拓忒墨尔的思绪，他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诃珐诺兰。 巴别塔的塔主。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居然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黑豹的感官瞬间高度紧绷，虽然外界都说hepha塔主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但身为一个非法入侵者，他拿不准男人的意思。 根据声音，他大致可以判断出来，诃珐诺兰就在他身后五米的位置。 “赵尘”压低声音搪塞道：“不小心输错了。” 随后避开视线转身，绕过男人，匆匆回到电梯内，直到电梯门关上。 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减小，拓忒墨尔才意识到一件事—— 为什么诃珐诺兰没有拦住自己？ …… 一百层。 男人依旧是那副温和模样，精致阴柔的脸上却是浸满寒霜，薄唇紧抿，偌大的空间内只剩男人凝重的呼吸声。 男人知道，那是拓忒墨尔，只不过没想到他会这么急躁。 诃珐诺兰看着那个白色身影，突然笑出声，可淡蓝色的眸子却平静得令人头皮发麻，喃喃道：“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吗？” “再等等吧……到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 温凉低磁的声音回荡在望不到边际的一百层，冷淡中竟带着隐隐兴奋。 …… ——坎维斯甄别区 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休息了片刻，乌佟准备最后针对训练一下进攻，再次走进台中，带上脑部装置，点击“雨林”选项，闭眼等待传送。 相比较副本那种综合性较强的世界，模拟训练的方式更加简单粗暴一些，只会让候选裔选择要进入的场景，随后提供具体的环境空间就可以。 乌佟耳边响起悦耳的机械女声—— 【候选裔乌佟，已成功进入“雨林”环境，请注意，五分钟后会出现攻击目标。】 雨后泥土掺杂着动物腐烂尸体散发出来的腥臭通过少女的鼻腔灌入肺腑，太阳似火球炙烤着大地，卷起阵阵热浪，悉数喷洒在乌佟的脸上。 她是以匍匐的姿势进来的，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的攻击。 此时乌佟知道自己不能发出任何响动，从进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倒计时，爬着就趴着吧，就是难闻了点。 乌佟虽然身体上没什么大动作，但眼睛却一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现在距离攻击目标出现，还有三十秒。 “咕呱……咕呱……” 雨林中本来就会有很多生物的叫声，窸窸窣窣，但这些声音都没有“咕呱”来得诡异，伴随着密集而紧凑的沉重落地声，那东西越来越近了。 乌佟感应得到，那就是攻击目标。 “咕呱……咕咕呱——” “咕呱……” “……咕呱——” 而且，不止一个。 “砰——！” 又是一声从地面传来的巨响，乌佟整个人都被震得发麻。 拨开层层灌木丛，她看清了，那是五只身高三米的“蛤蟆”。但又不完全是，它们只是保留了蛤蟆的原始弹跳习惯，牙齿却不是该有的样子。 第132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蛤蟆上颌倒是有一排细齿，另有犁骨齿，但这里的五只“蛤蟆”的牙齿反倒像是粉碎机一般，巨大的牙齿锋利且大小形状不一。 乌佟记起来了，这东西名叫突古尔蟾。 巧了，之前在亡域荒原见过。 最难搞的不是可怖的牙齿，也不是其惊人的弹跳力，而是它们湿滑具有极强粘黏性的舌头，一般蟾蜍用舌头捕捉虫子的速度是零点一五秒，那突古尔蟾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它们的弱点，也就是最柔软灵活的舌头。 这个场景，考验的是候选裔的应变能力和速度。 该起来了。 慢悠悠起身，乌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神色坦然，没有分毫惧色，倒不是显得她有多能耐，只是知道突古尔蟾视力不好而已。 “咕呱！咕呱！” 几乎是一闻到人类的气息，五只突古尔蟾就开始焦躁地乱叫，后腿也开始弹跳起来，椭圆形的黑眼珠瞪得老大，粗糙的暗黄色大嘴下方喉管不停吞咽着口水。 “咕呱！——” 低沉厚重的声音从蟾蜍的肚子里散播开来。 其中一只身形稍微大一点的蟾蜍根据气味找到了乌佟的位置，硕大的三角形头部角度一崴，“咔嚓”，是骨节转动的声音。 “砰！” “砰！” “砰——！” 接二连三的撞击声响起，它们离乌佟的距离只有十米不到了！ 眨眼间人类少女就被五只布满黑斑的蟾蜍围住，处境岌岌可危。 乌佟没想跑，模拟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正面交锋的，要是只顾着逃，岂不是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为了让五感更加敏锐，她得转换外形，如果一直压制鳞片，自己就和普通人无异。 眨眼间四肢纤细的少女侧颊莹蓝色鳞片翕动，三两下飞跃上树梢，紧绷着冷白的小脸，占据至高地，垂眸俯视，太阳移出云层，显现出更为酷热刺眼的光芒，少女卷翘的睫毛在脸颊处扫下鸦黑阴影。 “倏——” 只见一只肥厚湿滑的舌头似箭般直直朝乌佟的方向冲来，给她反应的时间只有零点零五秒，要想躲过攻击，就必须要在这个时间之内做出判断，还有剩下的零点零五秒，用来躲避。 瞳孔骤缩，乌佟整个人急速向后仰去，在后背靠近桠枝的那一瞬间陡然转身换了个方向，身形朝着另一边移动，森绿色的树林中，只见少女一头张扬的白金发丝，敏捷起伏，散发出与骄阳同样耀眼刺激的柔光。 “倏——倏——倏——” 一只突古尔蟾好应付，那五只呢？ 在经过数十轮的惊险躲避之后，突古尔蟾蜍被乌佟灵敏的动作惊住了，一时间减缓了攻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在乌佟凭借身形，一直与蟾蜍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这才没有被压死，背后的汗早就浸湿背心，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除了莹蓝色鳞片一张一翕，少女的脸呈现绛红一片。 她的体力已经被消耗了大半，乌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得攻击才行。 人类少女在与这五只蟾蜍对峙过程中，缓缓将手臂绕到背后，飞速抽出锋利白刃抵在身前，寒光乍现。 “倏——” 少女的举动刺激到了五只怪物，那只身型稍大一些的蟾蜍再次发起进攻。 奇怪的是，此时少女并没有实施之前的战略，而是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等死的模样。 “！” 少女细软的腰身被湿滑黏腻的舌头缠住，呼吸一紧，不出一秒，整个人就被带到蟾蜍的嘴边。 乌佟睁眼，一排排斑黄恶臭的牙齿就这样冲击着视线，下意识闭气。 恶心！！！ “唰——” 舌头带着少女的身体进入口腔，突古尔蟾发出难听的怪叫，像是在为捕捉到猎物而庆祝。 少女依然没有任何的挣扎，但从面部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 与此同时，模拟场景之外，乌佟单人训练台周围早就聚满了候选裔，都是准备去饮食区就餐的，结果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十几双目光一同看向上方的实时屏幕，屏气凝神。 卡娜看着屏幕中急迫危险的情形，心中跟着一紧，秀丽眉头微微皱起。 一寸头男摇摇头：“我就说，这种难度的场景，我一个男都没成功，她一个女的……都散了吧，没看头。” “你不认识她？”另外一个候选裔撞了撞身旁唱衰的人，努嘴：“她就是那个积分排名第一的选手。” “那又怎样，积分是积分，只要做任务就有，和真枪实战可不一样。”寸头男继续道：“虽然她的敏捷度是很不错，但你不想想，突古尔蟾可是有五只！” 其他人跟着附和道：“也是，没多大希望……” “不看了不看了，肚子饿了，去吃饭！” “走走走！” 卡娜面色不霁地看着那一直唱衰的寸头男，动了动唇，终是没说什么，不和这种人较劲儿。 就在人群都散开的时候，一道极为抓耳的声音顿时插入—— “等等！” 一身穿黑背心的男人惊呼：“乌佟没死！” “出来了！” “她出来了！” 寸头男疑惑着转身，在看到屏幕的一瞬间就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脚步也不知觉中移动回原来的位置。 四散的人群被这一声惊呼吸引住了目光。 “这……这根本不可能！” “她不是早就被吃了吗？！” 寸头男感受着人群的躁动与震惊，没说话，红着脸，视线却一直跟随者屏幕中少女的身影。 乌佟整个人被那只突古尔蟾活生生吞进喉管中，露出食饱餍足的模样，可不出三秒，分泌着浓稠粘液的眼珠霎时凸起，红血丝遍布眼周黑黄色表皮—— 那东西僵住不动了！ 继而便从喉咙里发出呼噜不清的吼叫，像是遭受极大痛苦，浑身抽搐痉挛。 “砰——” 肉体砸向地面的沉闷声响起，突古尔蟾僵直朝后仰去，片刻便不再挣扎。 死寂中，众人只见一道浴血的身影缓慢从那东西的腹腔中爬出来，孱弱的身躯撑地而起，少女眼神讥讽轻蔑中带着狠绝杀意，冷白紧绷的侧脸上一片猩红。 这一切仅仅只是发生在三秒之内，快到众人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乌佟是怎么反杀的！ …… ——“雨林”场景 乌佟当然不好受，她是被倒着吞咽进去的，所以此时头部正卡在突古尔蟾的喉管里，双手死死抱着湿滑恶心的舌头不让自己掉进去，而小腿则是被大小不一的牙齿咀嚼着。 “咔嚓咔嚓——” 少女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诡异的空气中显的尤为刺耳，不止一下，乌佟小腿处传来剧痛，顺着四肢的神经末梢，似电流一遍遍鞭打着身体。 下一秒。 “呲啦！” 右手抓着刀刃，狠厉上扬。 随着浓稠血液的飞溅，有什么东西断了。 乌佟闭了闭眼，脸上全是散发着异味的血，胃里泛酸，拼命抑制住呕吐的欲望。 成功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只有进入喉管深处，才能找到蟾蜍的致命弱点。 乌佟用蛮力，直接割断了那东西的舌头！ 第133章 【接通话，快点。】 从蟾蜍的身体里爬出来之后，乌佟就一直吐着酸水，发动异能，用灭顶强势的疼痛指数折磨着另外四只蟾蜍。 她是真不想再经历这样恶心反胃的场景了。 精神不断施加着压力，游走于身体的各个角落，收拢，集中于记忆深处的痛感，随后直接传递到蟾蜍的意识中。 她可不记隔夜仇，自己脚踝骨裂粉碎的痛，也得一一还回去才行。 场景之外—— 众人只见那四只突古尔蟾开始剧烈上下跳动，而少女则是懒散靠在一旁树干上，半眯着眼，悠闲打量着这些东西的反应，似乎还有点享受其中的意思。 “……” 长满络腮胡的男人不理解：“为什么，她不直接击杀？拖延时间是个什么意思？” 而背心男则是感到一阵寒意从脚起，哆哆嗦嗦：“……这女人……好恐怖……” 寸头男低声解释：“有时候，报仇不是一击毙命才爽快。” 这话一出，众人就都明白了，皆是一身冷汗。 温水煮青蛙，才是乌佟一贯的作风。 “想不到，这女人……这女人居然有这种怪癖！” “啧啧啧……真变态啊……” 一时间倒吸冷气的声音四起。 “滋啦——” 屏幕黑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清亮疑惑的声音—— “什么怪癖？” “哪里有变态？” 背心男：…… 众人：…… 一群男人站的板正，话到一半被硬生生咽进肚。 乌佟将头上的装置取下，皱眉，甩了甩被汗凝结在一起的发丝，看着围在面前的一堆人：“你们……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 “没事儿！就是散散步！” 一群大男人尴尬的摸着头，纷纷转头散开，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乌佟感到莫名其妙，最后还是看见小小一只的卡娜才露出笑脸，小女孩个子矮，被一群大男人挡住了，委屈巴巴小跑过来。 “他们就是在围观而已。” 卡娜一上来就抱着乌佟的手臂，转头：“小佟姐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乌佟腹中空空，但由于刚刚的训练，真的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准备……” 只是还没等她话说完，就有一个男人踌躇着走上来，时不时将目光瞟向自己，神色中还带着一丝丝羞怯。 “那个……我刚刚不是故意说你是变态的……”男人漏出一口大白牙，单手摸头，结巴着解释道：“只……只是很欣赏你……你这种做法。” 乌佟抿着嘴，看见男人留下这句话，一溜烟就消失在眼前，只是眨了眨眼，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所以，他们刚刚是在讨论我？ 乌佟点开终端，检查这一次的训练数据，看到攻击数值被激发到百分之八十才松了口气。 比之前几次的数据都要好看得多。 “小佟姐，尤音子他们发消息说你忙完了没有。”卡娜顿了顿，拉着乌佟的手臂就往前走，自顾自回答道：“不管你忙完了没，都要先吃饭才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不管，你不能再泡在这里了！” …… 好巧不巧，在去饮食区的时候刚好和从宿舍出来的尤音子龚长辕撞上了，四个人正商量着吃什么，乌佟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 尤音子是什么人，眼头亮的很，转了一圈都没发现拓忒墨尔的身影，出声询问：“乌佟你不知道拓忒墨尔去哪儿了？” “他没告诉我。” 乌佟摇摇头，将路面上的碎石子踢走，再次查看了消息页面，抬手发送：【你在哪？】 “坎维斯就这么点大，他还能去哪？”龚长辕笑出声：“……不会是还在睡觉吧？” 不知道为什么，乌佟总觉得心慌，她不知道拓忒墨尔来人类基地的真实目的，也不相信之前黑豹用来搪塞自己的话。 他可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茬儿，一上午都没有消息……她总觉得，黑豹可能根本就不在甄别区。 那他会去哪里？ 消息页面迟迟没有回复，乌佟垂眸，思索了半天，准备直接语音通话。 “嘟——嘟——” …… 还是没有回应，这下她的心算是沉到底了，一瞬间脑子里冒出来无数种可能性。 “不然，你去他房间看看？” 思绪被尤音子打断，乌佟回头看向宿舍的方向：“好，不用等我，你们快去吃饭吧。” “那小佟姐你们到时候记得找我，还是老地方！” 卡娜实在是饿的不行了，拉着尤音子的手就往饮食区跑。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走上楼梯，站定在号码牌为3007的房间门前，乌佟抬手欲想按门铃，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住—— 一秒，两秒，三秒…… 耳边全是心跳鼓擂声，她隐隐约约猜到了，黑豹不在里面，终是将手放下了。 自己为什么要在意一个不可能成为队友的人？ 拓忒墨尔是亡域荒原的首领，不管想做什么都可以任凭心意，来去自由，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乌佟苦笑。 所以，面对小黑豹的离开，自己好像也是可以接受的，不是吗？ 瞎什么操心。 这个时候候选裔都去吃饭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少女的单薄身影。 “嗡——” 一声细微的震动声从终端上传来，震得她手臂发麻。 迟疑着将终端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熟悉的黑色头像，乌佟怔住，瞳孔放大。 “嗡——” 又是一条消息。 【接通话，快点。】 消息的主人似乎很不耐烦，字句充满了桀骜野性。 “……” 乌佟按下接通，等待着对方开口，她不知道说什么。 “……” 对方没有说话，但可以听到少年粗重的喘息声。 “你转身。” 乌佟跟随着黑豹低沉的指令转身，两道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到一起，怀着不一样的情绪，乌佟呼吸一紧。 他是跑过来的。 只见身形高大的少年直直站在面前，离自己三米远的地方，宽肩长腿，深色衬衣勾勒出紧绷流畅的肌肉线条，胸口剧烈起伏，看得出来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耗费体力的运动，领口的扣子被随意解开，汗珠一直从利落干净的鬓角滑落到脖颈深处。 幽绿色的瞳仁直勾勾看着自己，像是烈阳，夺目强势，却也真诚炙热，那视线将自己浑身检查了一遍，乌佟翕动嘴唇，喉中像是卡了什么东西，她在等对面的人先开口。 第134章 “你耳朵红了。” 拓忒墨尔看着乌佟错愕的表情，嗤笑一声：“怎么了？” 在看到乌佟发来的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朝着甄别区的方向赶来，路上遇到点小问题，所以没时间回复。 “没什么……”乌佟舌头打结，“就是……喊你一起吃饭。” “你……去哪儿了？” 她神使鬼差问了一嘴，将视线移开。 拓忒墨尔眼神晦暗，语调没变：“去操场跑步了。” 这个是个具有说服力的借口，但乌佟在见到黑豹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在撒谎。 “那就去吃饭吧……” 虽然表面上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但心里还是不知觉中再次拉起警戒线，拓忒墨尔的鞋子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塑胶跑道的味道，反而是更倾向于消毒水和柏油路上的沥青混合起来的味道。 她不知道拓忒墨尔一个豹族的首领是怎么弄到人类基地的身份证的，但看在他救了自己两次的面子上没有多说什么。 感受着乌佟的沉默，拓忒墨尔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他知道，洋娃娃已经猜到了，再瞒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放心，没有做什么有害人类基地的事情。”少年俯身低头，音量降低，“就是去巴别塔了。” “你怎么出去的？”乌佟不惊讶，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才说出自己的疑问，“没被抓到？” 听到洋娃娃这样问，拓忒墨尔嘴角勾了勾，她第一时间关心的不是自己在巴别塔做了什么，而是自己有没有全身而退。 “哈……你挺有趣的。” 低哑的痞笑声敲打着乌佟的鼓膜，她知道，那双用来盯猎物的眸光又聚焦在自己身上了，此时的小黑豹像是换了个人般，浑身散发着成年猛兽的侵略性信息素。 “你难道就不问问我做了什么？”黑豹双手抱胸，英眉上挑，弯腰低头，陡然靠近，在距离洋娃娃鼻尖只有一厘米的位置停住，戏谑打趣，“你在关心我？” “！” 乌佟瞳孔紧缩，急忙用手将少年的肩旁推开，结果一使劲儿根本就推不开，跌跌撞撞往后退，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 在她退后的下一秒，乌佟就感受到自背后传来的滚烫热意，那是黑豹的手，他在阻止她后退。 成年黑豹死死咬住洋娃娃的裙摆，步步紧逼。 参赛的男性候选裔大多身形都很结实，而拓忒墨尔由于其本体的特殊性，不管是身高体型还是长相气场，在男人堆里都是极其亮眼吸睛的存在，生理上的压制让乌佟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的机会。 “你……你能不能先放我出去……” 洋娃娃手上的动作在黑豹眼里就跟挠痒痒似的，少女眼尾染上绯红，清冽细软的嘟囔声和手上的动作一样，在他心间扫过。 下一秒，黑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粗粝温热的手掌上移，拂过乌佟清瘦凸起的脊骨，带起一阵电流感，一直来到少女瓷软柔嫩的后颈皮肤处，定住。 ！ 棕瞳开始发颤，极力克制的呼吸声逐渐紊乱，黑豹的动作瞬间勾起了乌佟的回忆。 副本里的记忆是不会随着候选裔的离开而消逝的，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两个人都知道，此时的情景，和副本中的……很是相似。 恶劣的黑豹耳骨微扬，似笑非笑，欣赏着洋娃娃“唰”一下涨红的小脸和耳尖，暗哑开口：“你耳朵红了。” “咳……咳咳……” 乌佟窘迫，双手捂脸，猛烈咳嗽，大吼一声瞬间打破环绕在周围的不知名气氛：“我饿了！要吃饭！” 随后趁黑豹惊讶松动之际，利落下蹲，转身，从如铁钳的禁锢中逃脱出来。 她真的忍受不来这种令人窒息的暧昧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黑豹刚刚那眼神仿佛是要将自己拆吞入腹！ 乌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到机会就一溜烟朝前跑，直到与拓忒墨尔再次拉开五米的距离才停下来。 回头，单手指向拓忒墨尔的脚步，惊魂未定扬眉警告：“你！……你，你就在此地不要动！” “不然我就一直跑！” 洋娃娃企图用这样的词句威吓住双眼闪烁着绿光的野兽。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表情严肃，义正言辞。 拓忒墨尔眼底的笑意是彻底遮不住了，想不到洋娃娃还是个暧昧气氛终结者，直得很，丝毫不让自己靠近。 乌佟见黑豹薄唇上扬的弧度愈发肆意，再次严厉出声：“打住！你先不要笑！……我就知道你又要嬉皮笑脸，我不吃这一套！” “好。” 拓忒墨尔无可奈何，妥协承诺：“我站着不动，我不笑。” “这样满意了？” 他见龇牙咧嘴的洋娃娃思索了一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厉声：“你把去巴别塔的经历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发给我，不许撒谎！” 说完乌佟指了指手臂上的终端，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最后留了一句话：“去吃饭，老地方。” …… 所以画面就变成了乌佟在前面飞快走着，距离她身后十米的位置，慢悠悠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 “乌佟！” 尤音子一眼就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乌佟，边喊边招手，“快来！” 乌佟坐定之后就听见尤音子怨气深重，撇嘴抱怨：“我已经连续三天都在吃番茄炒蛋了……一点油水都没有。” “有吃的就不错了，那些生活在贫苦郊区和难民区的人估计连这东西都没听说过。”卡娜满脸幸福泡泡，感叹着：“看来参加圣威修索这个决定还真是没错！” 虽然这些候选裔都还没有成为现役军，但每天的饮食问题都得到了充足的保障，甄别区每天都会提供固定的菜品与主食。 不幸的是，由于这个星期蔬菜棚与种植区的收成不好，从候选裔进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了，饮食小黑板上的菜品就没变过，一直是番茄炒蛋。 说实话，乌佟也快吃吐了，倒不是她挑，而是那番茄实在是太难以下咽，硬邦邦不说，根本就没有番茄味，像是一种食品添加剂合成的，汤汤水水的味道和变了质的营养液没什么区别，亏得小卡娜吃得下去。 拓忒墨尔是直接放弃，选择了营养液。 看着面前的番茄炒蛋，乌佟扶额，默默将视线转移到对面埋头干饭的那一小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是闹饥荒。 “卡娜，你慢点，别噎着。” 尤音子轻轻拍打着卡娜的背，尝试学着她的样子大口吃饭。 “我发现，不管是什么，她都吃得进去。”乌佟根据之前和卡娜相处的经验，总结出一个规律。 “诶！这你就错了。”卡娜猛地从盘子里抬起头，葱白的小手里依然紧紧抓着勺子，一脸严肃地纠正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是吃不进去东西的。” 尤音子：…… 乌佟：…… 四人（无语jpg）：你有什么时候心情不好？ 第135章 打个骨折，友情半价 “办法倒是有一个。”不怎么说话的龚长辕此时推了推眼睛，闪过一丝黠光，手指着靠近窗户的那个位置：“看到那桌没。” 乌佟跟随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似乎还有点眼熟。 “他们，吃的不是番茄炒蛋。”龚长辕打饭的时候留心看了一眼，将那盘子里的东西与记忆中的图片对应上：“……而是红烧肉。” 尤音子拍案而起，义愤填膺：“？！” “什么是红烧肉，好吃吗？”卡娜再次将头从盘子里抬起，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光，鼻子也开始闻嗅。 “我是猜的，这东西我和音子只在古人类的食谱上见过一面。”龚长辕只是不理解：“红混纪的动物都在异变，根本就没有适合人直接食用的肉类，我好奇的是，那肉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去问问？” 乌佟点头，她也没听说过。 于是一行人飞速挪动，在靠近窗户的另一边坐下。 直到走进了才乌佟才发现那个看着眼熟的男人是谁，第二副本的时候与他们合作过。 柯笑晨和队友本来好好吃着饭，突然感觉自己的身边多了一道阴影，带着丝丝寒气，转头看去，发现是个冷脸的男性候选裔。 不出一秒，面前就多了几个人影，其中还有自己认识的。 “乌佟？”柯笑晨不确定，毕竟副本和现实生活还是有点差距的，“你们这是……” “嗐，不用惊慌，就是想问问你和你队友吃的这东西哪儿来的。”尤音子热络道：“是不是叫什么红烧肉？” “听后厨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柯笑晨瞬间就明白了几人的来意，笑着打趣：“你们是今天第四批来问这东西的人。” “(╯▽╰)好香~~”卡娜一脸认真，悄咪咪在乌佟耳边感叹，手里还端着自己的盘子，眼睛却一直往柯笑晨几人的盘子里打转，“看起来很好吃诶！” “你们是怎么弄到的？”龚长辕皱眉，上下打量着盘子里的肉块：“这不会是什么变异种的肉吧？”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柯笑晨队里的一个队员解释道：“这叫合成肉，才不是你说的那种恶心东西。” “什么是合成肉？” 乌佟看了，确实不像是那种恶心东西，“后厨？” 柯笑晨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耐心回复：“后厨里有我一远房亲戚，他说这是蒂芬岚茵食品科研组新研发出来的一种肉，口感还不错。” “哦～” 说完尤音子发出感叹：“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亲戚？” “怎么搞到的？说来听听！”卡娜看着裹满浓酱鲜香四溢的红烧肉瞬间就感觉自己碗里的饭不香了。 “我只能带你们找到他，但是费用要自己付。” 几人都知道，想要吃好的，肯定要自掏腰包。柯笑晨起身，带领着几人从取餐窗口旁的一个过道走进厨房用地。 “王叔！来活儿了！” 柯笑晨大喊一声，一地中海头型的中年敦实大叔便从门廊处探出头来，听说有活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好嘞！” 只见那地中海大叔一溜烟从厨房走出来，圆滚滚的肚子上围着一个与身份极其不符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围裙，站定，萝卜条状的手指来回搓动，憨厚问道：“你们想吃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都被这句话搞蒙了。 听这话的意思，是还有的选？ “有什么？”乌佟的视线被卡通图案吸引，憋着笑。 “那可多了，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完。”那个叫王叔的中年男人自顾自走到厨房，打开冰柜朝里看了一眼。 “这些食材都是我从h-3区悄悄运过来的，你们算是来得早的一批，还剩不少。”王叔不紧不慢列举：“有红烧肉、照烧鸡排、爆炒鱿鱼、清烩木耳黄瓜这些都可以。” 说完便递过来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菜式，如果忽略后面跟着的价格，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外面小黑板上可怜巴巴的“番茄炒蛋”创飞！ 啧啧啧，这就是走后门的感觉。 牌子上的内容： 红烧肉——8个奉献点 照烧鸡排——5个奉献点 爆炒鱿鱼——5个奉献点 清烩时蔬——2个奉献点 土豆炖牛腩——10个奉献点 …… 要知道，一盘番茄炒蛋的价格也不过一个奉献点而已，营养液就更不用说，各个地方的集中饮食区甚至都有免费的。 “这些荤菜里的肉都是合成的哈，不是什么变异种。”王叔见乌佟皱眉，立即解释：“就是名字叫的好听，哈哈哈！” “这可都是我从古人类食谱上学来的，一般人还尝不到我的顶级手艺。” “哇……都是没听过的名字。”当视线移到价格的时候，卡娜顿住，扯着乌佟的袖子，低声吐槽：“这……这也太贵了。” “你这还不如去抢。”尤音子附议。 “小姑娘，这你们就放心，看在是我侄儿朋友的份儿上，给你们打个骨折，友情半价怎么样？” 王叔抛媚眼，露出独属于奸商的黠光。 “真的啊！” 卡娜黯淡的黑眼珠“唰”地一下再度亮起。 “那你们要什么？说出来，我马上做。”王叔满面红光，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挽起袖子，一副抡起铲子大作一番事业的模样。 “嗯……” 这反倒是把几人难住了，在不知道菜品长什么样的情况下……怎么点？ “要不还是点……” “全要了吧。” 冷淡女声不紧不慢响起。 ！！！ 尤音子话到一半就被乌佟打断，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看着面不改色的乌佟。 “啊……啊，小姑娘你说啥？”王叔从来没见过点餐如此豪横爽快的人，半信半疑再次确认：“你刚刚说，全要了？” 众人只见乌佟依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点点头：“是，全要了。” 这可是大单子，王叔脸都要笑烂了，嘴上连忙应着：“哎哎好嘞，好嘞！” 尤音子龚长辕：？！ 柯笑晨：！！！ 震惊！ 抠门儿爱财队友竟背着我摇身一变成为隐藏富婆！？？ “怎么了？”乌佟看着身边人裂开的表情，小声问道：“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被雷劈了？” 卡娜之前就见过她在拓忒墨尔上擂台的时候押注的数字，所以此时倒是成为了在场除了拓忒墨尔以外唯一一个还算镇定的人。 “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价值多少？”龚长辕咽了咽口水，“那可是五十多个奉献点！你一个人吃得完？” 第136章 “这……这是从h-0区出来的s型斩异机！ “我知道，就是请你们一起啊。”乌佟不明所以，记忆中没错的话自己磁卡上的余额大致上千万，“不贵，放心，要是这王叔做饭好吃，以后还来。” 又是一道惊雷。 “平时看你视财如命的样子，还以为有多穷呢，结果……小丑竟是我自己！”尤音子丹凤眼一眯起，神经兮兮凑到跟前：“你说，你是不是哪家的大小姐下来体验生活来了？！你说，你快说呀～” 乌佟被这反应弄得哭笑不得，思索了半天，很认真地回答道：“我是孤儿，连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 气氛凝结在话音结束的那一刻，少女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怔住，他们看得出来，乌佟没有开玩笑，看似轻松自如的语气中是怎么也化不开的寒冰。 尤音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终是没说什么。 这下倒是安静了很多，拥挤杂乱的厨房里只有王叔卖力抡锅铲发出铲噼里啪啦的声音。 乌佟的确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但十二岁之后就独立生活了，至于那些奉献点从哪里来的，她只知道一部分。 在一旁双手抱胸的拓忒墨尔终于抬眼，看向了前方那个瘦削的身影，单薄下是孤勇。 这一点，他不知道。 也许，还有更多这样自己不知道的的事情，洋娃娃早就记起来了，只是不说而已。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乌佟总是一副步履薄冰的警惕性子了。 “因为没见过，所以不难过。”乌佟打量着众人的表情，扯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你们不用这样的。” 因为不曾拥有，所以不害怕失去。 她以为这样已经伪装得很好了，可洋娃娃苦心经营的假笑怎么都逃不过黑豹锐利幽绿的眼睛，拓忒墨尔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开始撼动。 “咳……” 龚长辕挥了挥周围的烟灰，“出去等吧，这里太呛人了。” “对对对，出去等，出去等。”尤音子一把挽住乌佟的手，着急忙慌将人拉出厨房。 他们几个人虽然在副本中了解对方的性格，配合也打得不错，但在现实生活中也不过就见面了三四天而已。 “那个……不好意思啊。” 尤音子一脸歉意。 乌佟眨眨眼，语气稀松平常：“你这就见外了。” “这个话题，结束！”乌佟大呼一口气，“之前还不觉得，现在肚子是有点饿。” 卡娜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将手中骨骼感清晰的手臂抱得紧了点，用脸颊蹭了蹭。 “……放心，用不了多久，王叔动作挺快的。”柯笑晨抓了抓脑袋，走回座位，离开的时候察觉到身后有道视线的跟随着自己，那感觉简直如芒在背。 见柯笑晨离开后，拓忒墨尔才重新将视线收回，他虽然在副本中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合作，但经过复盘，大致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个男人，总让他无端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等了没多久，王叔和那个诙谐滑稽的围裙一齐从后厨过道出来，手上还端着餐盘，热腾腾的香味充斥着半个饮食区。 其实王叔开小灶的事情早就在候选裔群里传开了，只不过碍于价格，所以没什么人去罢了。 这年头，只要是磁卡上有几十万奉献点就算得上是有钱人了，毕竟这奉献点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弄到的。 即使是每月都会出去“扩建”的特别行动组，冒着生命危险得到的工资也不过一百个奉献点而已，运气好点，搜寻到有用的古人类物资或是优势种基因带回来，还可以兑换不少。 乌佟磁卡上的巨款，在她的回忆当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自己实打实挣的，另外那些，似乎是从她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存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留下来的存款。 “趁热吃！”王叔招呼着，步子很碎，随即走回后厨：“还有几样，马上！” …… 一顿饭下来，乌佟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不得不说，这王叔做饭确实好吃，也可能是食材的问题，新鲜的就是不一样。 好吃，爱吃，以后还来！ 有一点，乌佟发现只要看着卡娜吃饭，自己也会跟着多吃不少。 卡娜每次吃饭的时候才是她最专注的时候，漆黑的眼睛冒着星光，腮帮子鼓得满满的，像只小仓鼠，一声不吭，就是埋头干饭，对外界的一切都感知不到。 比如，这个时候。 几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就剩卡娜。 “卡娜？” 尤音子推了推，再次叫出声：“卡娜！” “啊……”卡娜这才惊醒抬头，迷迷糊糊说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晕饭。” “去不去看热闹。”乌佟低声，看她盘子里还有几口：“外面有战斗机，像是出了什么事。” “！战斗机！出事了？” “等等！” 卡娜急急忙忙将最后一点扒进口，一抹嘴：“走，去看看！” 乌佟起身的时候就发现拓忒墨尔早就走出饮食区，高挑身材在围观的人群中很是打眼。 他一直这样，看似什么都不关心，但是对周围环境的变动极其敏锐，亡域荒原十几年的历练让这个年轻的豹族首领练就了一身伏击捕猎的本领，懒散恣意，却又带着致命的攻击力。 “发生了什么？” 候选裔聚在一起，头顶上方战机的轰鸣震耳欲聋，仿佛是打破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溅起圈圈涟漪。 “不知道啊……这么大规模的战机出巡，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乌佟顺着拥挤的人群，走出饮食区，扬起脑袋朝天上看，刺眼的阳光下，眯了眯眼，眼睑瞬间被周围的空气侵蚀，不自主地渗出生理盐水。 灰黄密集的尘土被近百架军用战斗机的轻型金属螺旋桨搅动得翻天覆地，从训练场一直弥漫至军事基地的每一个角落，在高频度的旋转速度下就连地表都开始轻微震动。 乌泱泱一片由战机组成的阴影以匀速朝军事基地外的方向驶去，大小不一，但训练有素，矩阵严整，压迫窒息感从上方传递至地面，肃杀寂静，视死如归。 “这……这是从h-0区出来的s型斩异机！！” 喧闹中，一道极为震惊的男声从人群里传来。 霎时，在场的所有人噤声，表情凝重。 乌佟听得出来，这是龚长辕的声音，能让一个身上有理工气质的军事科技迷激动成这样的，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人类基地上至耄耋，下至总角妇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第137章 “基地北方郊区出现新一轮异形潮！” s型斩异机，不仅仅是军用战斗机，而且是专属于圣威修索现役军才能使用的那一类。 也就是说，这类战斗机是专门用来清除异形的，通常会伴随着候选裔中的精英一起奋战，是现役军最忠实的战友，也是人类基地赖以生存的黑科技。 通体灰黑色的机身上烙印着伊斯戈珞黎主城衔尾蛇的银色标志，在烈日下冷冷散发着金属光泽，s型斩异机的超音速飞行性能、机载雷达、红外隐身能力以及载弹量在整个战斗机类型当中都属于佼佼者。 “难不成又有异形潮？” 尖细柔软的女声传来，那是一个为数不多的女性候选裔，名叫崔雀，神色惆怅。 “这谁知道，但看着架势，跑不脱。” “可是这几个月不是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了吗？”崔雀疑惑，“上一次异形潮还是在去年年末。” 龚长辕激动之下，更多的是沉重，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根据之前专业课上学习的知识，不会错。 他原本是大学里主修军事科技的学生，听说圣威修索有专门研发军事武器的兵种才来报名的。 乌佟蹙眉屏息，听着耳边人们七嘴八舌地小声讨论，眼睛却一直跟随着不远处上方的阴影，总感觉有一道视线黏着自己，若有若无。 …… ——上空 s型斩异机五分钟前从h-0区倾巢出动，此时距离空中不过百米，战机上的人可以将下方的景象人潮尽收眼底，所以当业摩看到地面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的时候就念出了声：“卡娜？” 很轻，但还是被一旁闭目养神的主城上将捕捉到。 靠在座位椅上的男人凹陷深邃的眼窝动了动，掀开眼皮，深灰色眸子里依旧是一潭死水，由于见到的死物多了，故而眼睛里也就没什么多余的情感了。 克凛赫斯压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睁眼，但在听到业摩的话之后，潜意识就开始联想，脑海中再次出现白金色的头发，下一秒，瞳孔骤缩，强制聚焦。 他看到了，那个刺眼的身影。 少女冷白的小脸上变换着表情，先是迷茫震撼，逐渐过渡到后来的严肃紧绷。 男人没有动作，眼神却一直放在少女的身上，直到战机陡然升高，再也见不到地上任何一个人影。 “你还是多休息吧。”业摩将战斗机内部的温度调高，见显示屏上出现二十六度才停下，轻声：“这次的异形来得奇怪，估计又是一场恶战。” 业摩身为主城上将的副手，即使不能完全摸清这人的秉性，但他起码知道克凛赫斯的作战习惯。 克凛赫斯这人，只要上了战场，就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可以连带几天都不合眼，谁劝都不听。 业摩还记得上一次异形潮，寒颤布满全身，到现在都后怕—— 在与异形僵持了一天一夜之后，铁打的身躯也得累垮，就连自己也控制不住疲态，只是那异形根本就杀不完，一批完了又来一批，恐惧笼罩着整个军队。 业摩受了伤，焦急恍惚中只看见上将宽厚高大的背影，茕茕孑立于空中，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中，从未停止对异形的斩杀，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死神，杀红了眼，仅凭一人之力硬生生将大半的异形挤压致死，目光所及，血流成河…… …… 最后，克凛赫斯整个人是从高空垂直坠落下来的，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业摩知道，他是过劳昏厥。 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接住了…… 主城上将这个名号也许就得易主了。 生活在巨大围墙庇护下的人们也许从未想过，他们眼中无坚不摧的常胜修罗，年少有为的主城上将，竟也会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只要是异形潮，克凛赫斯都是这样，整夜不合眼，老毛病也不断加重，业摩猜，这也是造成他怪诞冷鸷性格的原因。 业摩至今都摸不清楚克凛赫斯真正的实力，只是认定了一点—— 这辈子，只认这一个上将。 …… ——地面 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空中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紧急的实时讯息速递，悦耳的机械女声此时陡然变调，催命般重复着—— “警戒！警戒！” “请全体居民警戒！” “基地北方郊区出现新一轮异形潮！基地北方郊区出现新一轮异形潮！” “以防万一，请全体居民做好防护措施，地下避难所将会在未来三天里二十四小时开放！” “地下避难所将会在未来三天里二十四小时开放！” 机械女声一停，广播里就开始回响起鼓点密集的警报声，一遍一遍，不断折磨着人们的心理防线。 紧接着就是不同军衔等级的军官指挥着自己阵营里的士兵集结成一批批军队，坐上改良装甲车浩浩荡荡朝着北部战地出发。 这是整个人类基地的广播，不仅是候选裔他们听得见，所有的居民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 在乌佟的记忆中，这不是第一次，也早就熟悉了这样的声音。由于异形潮的不确定性，即使在没有收到攻击的地方，也会响起这样的告诫声，而地下避难所则是政事中心提供给那些底层民众的唯一救命稻草。 听到这个消息，有的候选裔开始坐不住了。 “不行啊……我这是第一次离开家，我担心……” “可不可以申请回家看看！”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担心……” 其中更有甚者当即双手捂面，哽咽道：“我家就在北边郊区，家中还有父母妻儿……” 候选裔纷纷开始通过终端联系自己的家人亲属，生怕接收不到消息。 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好不容易进化出异能，又都是出身郊区，背负着整个家庭的希望独自来到这里参加圣威修索的选拔，得知有危险却无法陪伴在家人身边的消息，难免会坐立难安。 龚长辕轻笑一声，启唇：“你们把圣威修索当什么了？” 喧闹声暂停，似乎是在等待着青年的后话。 “或者说……你们把kol上将当什么了？” 龚长辕蹙眉表示不满，用手指了指不断远去的战机，正色：“可别忘了，那上面，可是人类基地顶尖黑科技，运载着杀伤力最大的军火。” “不管是哪个区，都会有提供给居民的地下避难所，又不是没有经历过。”龚长辕查看着终端上的新闻，神情瞬间凝重，话锋一转：“……连军防都被攻破了吗？” 第138章 北方边界军防已被攻陷！ 人群再度恐慌，他们甚至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消息，这是头一回。 军防被攻破是什么意思？ 坚守在军防之前的，是人类基地建设初期由上百名资历深厚的工程师用特殊材质浇筑的城墙壁垒，究竟是何种程度的异形潮能将其冲破？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当下的情况有多紧急，倘若圣威修索的援助不及时，那么异形就很可能渗入腹地，直捣黄龙！ 到时候不用说北部了，整个人类基地都会毁之一旦！ 人群的骚动惊扰了同样在饮食区用餐的军官。 乌佟见几个身穿制服的军官拧着眉，板脸整齐划一朝着人群走来，站定后那个为首的男性军官厉声呵斥：“肃静！” “一个异形潮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好意思说你们是来参加甄别赛的？”那个军官神情严肃，继续道：“还想上战场斩杀异形？” “这不是在放屁吗！” 站在男性军官的身后的女性军官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不要再训斥下去了，走上前安抚道：“这次的异形潮来的猝不及防，可以理解大家的心情。” “但是不要惊慌，kol上将一定会带领着圣威修索现役军击退异形，居民都会得到援救，一个都不会落下。” 女军官的声音英气中带着温柔：“你们有些人还没有完全掌握自己的异能，现在去了也是添乱，待在军事中心反倒最为安全稳妥。”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相信圣威修索，相信上将，他们一定会凯旋！” 许是听到某个人的名字，令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有人附和道：“上将常胜修罗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对，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不给添乱，相信圣威修索！” 低迷的气氛逐渐转为亢奋，候选裔没过多久就都各自散开了。 这些人的不安其实很好理解，以前都是生活在当地军政的庇护下，异形潮来的时候安静躲着就可以了，跟此时亲眼看见出征斩杀异形的战舰，亲自体验这种紧张感完全是两码事。 乌佟后知后觉，看着天上逐渐消散的阴影，上将？ 他也在？ 低头思索，打开终端的搜索引擎，还没等自己输入就发现新闻板块上的标红大标题—— 【当地军备不足，空地通讯均被异形毁坏，北方边界军防已被攻陷！】 点进去看了看，发现这次的事态似乎要比往常严重许多。 据报道，异形的攻击是一小时前才传递至军事中心的，至于在这之前的郊区受损情况和持续时间都还处于未知状态。 既然空地通讯都被异形毁了，那是不是说明……乌佟心里无端发堵，这次的异形潮，恐怕没那么简单。 战机螺旋桨轰鸣分贝的消失是水面涟漪的最后一尾波纹，但这并不标志着石子入湖，就此沉寂。 相反，这是起始，是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步，也是一连串琐事发生的契机。 “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卡娜依然望着天际，像是在透过层层云朵望着某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 尤音子提不起任何兴趣，恹恹道：“我先回房间了。” “好。” 乌佟嘴上应答，环顾四周，心里一沉—— 没有拓忒墨尔的身影。 “你们……”乌佟下意识焦急问出声，却又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她其实是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拓忒墨尔去哪儿了。 尤音子转身，“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们下午准备干啥。”乌佟换了个话题，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黑豹平时根本就不和这里的人交谈，就连和龚长辕他们的对话都少的可怜，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别人就更不可能了。 “看情况，不就是自主休整嘛，不出意外我会睡一下午。” “哦，好。” 乌佟怅然若失，“那我也回房间了。” …… 拓忒墨尔在知道异形潮之后就立刻联系了豹族基地的罗尔，一般像这种时候，不管是人类基地还是亡域荒原，都不好过。 异形，变异种，同类之间会有情绪上的感应。 如果人类基地爆发了异形潮，那就势必会影响豹族基地周围的异形，将躁动的情绪传递给它们。 好在豹族基地本身就隐匿于亡域荒原，没有像人类基地那般集中的资源，分散遍布的住所以及独来独往的习惯让其自建立以来就很少遭受异形侵犯。 豹族的优势基因在物种进化中得到了显著提升，体型体质恢复能力都比人类优秀，加上自小在亡域荒原练就的攻击捕食本领，让豹族有完全的能力自保。 可毕竟是肉体凡胎，在战斗中受伤在所难免。 身为首领，他必须回去处理这些事情。 离开的时候太匆忙，直到走进亡域荒原拓忒墨尔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洋娃娃。 抬手在终端上发送消息—— 【去豹族基地了，处理事情。】 【会回来，时间待定。】 最后两个字： 【勿念。】 …… 乌佟此时手里端着一杯暖茶，和清晨一样，默默站在房间窗口，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思绪满天飞。 耳边是终端投屏后不断播报的实时战事，她心如乱麻，也许是接二连三的事，也许是嘈杂的广播，低头，将身子微微倾斜。 眼底无意间瞟到在那个楼下的窗台，脑海中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具象化，乌佟知道，这是拓忒墨尔的房间。 她这次没有主动问他在哪，心里其实有答案。 乌佟知道，异形之间会有情绪感知和影响，黑豹估计是回到豹族基地了，毕竟他可是豹族最年轻的首领，身上不仅担负着荣耀，更多的是责任。 那自己一直心不在焉的原因是什么？ 乌佟不知道，只是心口闷。 “嗡——” 发呆中，终端上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乌佟后知后觉点开，随即熟悉头像发来的信息映入眼帘。 拓忒墨尔的确是回豹族基地了，看到“会回来”这三个字的时候乌佟松了口气，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 黑豹是和卡娜他们一样重要的人，都是陪伴自己的队友，所以在知道他不会离开的时候自己感到心安，乌佟这样梳理，认为没有错误后兀自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第139章 她开始思考，那身军服的重量。 抱着水杯走回茶几，她才将注意力放在投屏画面上，咕咚咕咚将杯子里的水悉数灌进肚子里。 “据本台最新报道，kol上将以及其带领的圣威修索现役军已全部到达战场，在北部军备耗尽的关键时刻提供了及时的军事援助！” 电视中的主持人与另外一位战地记者进行着通讯，同时战地安全地带的直播也跳跃在画面中央。 乌佟闭了闭眼，左胸下铿锵跳动的心脏宛如被利刃划开，冷风不由分说地往豁口里直灌，即使这样的事情早就在人类基地屡次上演，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悲戚。 那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呢？ 断壁残垣扭曲怪异，水泥之下的钢筋裸露，锈迹斑斑，插入满是烟雾的空中，惨遭异形蹂躏后的边境郊区宛若苍老的墓地，埋葬着一个个不屈冤死的灵魂，凄厉控诉着残忍暴行。 画面转移至为难民临时搭建的庇护所—— 妇孺围坐在一起，抱着血染衣衫的男人哭泣；老人面容枯槁发皱，蓬乱的银丝默默哀悼黑发；满脸污秽的孩子瞪大澄清明亮的双眼，手足无措…… 耳边传来阵阵炮火爆炸后令人心惊肉跳的余音，乌佟眼睛从未离开过画面，主持人面色凝重，将得知的消息传达： “军事中心到达后发现此次异形潮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据了解，异形是昨晚凌晨五点钟的时候发起进攻的，当地立军防所即调动军火进行反攻，一个小时之后才平息。” “可奇怪的是，这些异形不像往常一样偃旗息鼓，而是与今早十点的时候再次发起进攻，而且数量庞大，来势凶猛，瞬间冲垮了北部军防！” “下面更新伤亡人数……” 不只是她一个人，人类基地的所有居民，都注视着这一次的异形潮，家家户户都在通过新闻紧跟实事。 红混纪的人类，他们来自不同的人种、民族、宗源，摒弃了地域的偏见与信仰的不合，一齐居住在对他们而言唯一最安全的位置，颤抖着臂膀举起星星炬火，报团取暖，这才让“人”这个生物顽强挣扎于这颗蔚蓝色的母星之上。 此时没有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 这样的事情每发生一次，都会对人类基地造成重创—— 除去惨烈的战争，坍塌的城墙需要围砌、空缺的军备需要恢复、民众战后心理等待修补…… 由于磁场的缘故，人类基地在拥有大量集中资源的同时也成为了异形群起而攻之的对象，如此具有诱惑力的生存几率，谁不想要？ 模糊画面中，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高空闪过，乌佟太阳穴抖动，那是……kol上将？ 男人肩背比例优越，一身肃杀的纯黑色制服她不会看错……电流“滋啦”一声，画面一黑，陡然终止。 “非常抱歉，我们的无人机拍摄在行进过程中被浮翼鸟毁坏，暂时没办法进行播报。” “但各位居民不要恐慌，局势已经被圣威修索控制住，相信要不了多久异形就会知难而退！” 战地记者解释完就匆匆忙忙下线，不见踪影。 情况这么紧急吗？ 脑海中依然是男人悬空的坚毅背影，乌佟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开始思考那身军服的重量—— 自己来参加圣威修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只是，此刻沉思的少女来不及察觉。 …… ——蒂芬岚茵科研中心 偌大的数据处理台四周环绕着全息蓝屏，数码不断浮动变幻，几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研究员来回走动，手上抱着资料进进出出，静谧的空气中除了呼吸声别无他物，看似镇静严肃的研究员脑门上隐约可见渗出的汗珠。 他们是属于不同研究方向的工作人员，气象、地理、生物、地心磁场……凡是与外部生存环境有关的，都是他们观测总结的对象。 伯朗特收集完不同工作小组针对此次异形潮归纳的数据后松了口气，迈步走进一旁的操作台。 身穿鎏金白袍的男人孤寂站立于屏幕前，丝绸质感的发丝归顺地贴在脊骨分明的后背，淡蓝色的眸子中溢满悲悯，屏幕上是战地直播。 伯朗特恭敬递过手中总结后的数据：“塔主，这是导致此次异形潮的主要原因……不出预料，还是磁场的问题，只是……” 男人话未说完，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只是，这次的波动比以往大，不止一点。”诃珐诺兰蹙眉，他看到了那个被圈出来的数字。 “嗯。”伯朗特继续道，“同时，根据以往的经验，此次的恢复工程，最少会持续两个月左右，也将会是最耗时耗力的一次。” “小组正在对磁场异常进行分析，已经分派了人员实地勘察，也需要一段时间。” 伯朗特报告完，按照习惯准备退出房间，可就在自己转身的时候被塔主叫住了。 温凉清润的嗓音幽幽响起—— “你觉得……人类会灭亡吗？” 伯朗特错愕，踌躇道：“塔主……你……” 在他的印象中，塔主从来没问过这类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算好。 一秒，两秒，三秒…… …… 伯朗特知道，塔主依然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于是斟酌着开口：“至少现在不会。” “至少现在不会。” 诃珐诺兰轻声重复着这句话，薄唇翕动，将温凉目光再度落在屏幕上，而此时伯朗特也不知不觉退出了房间。 于是，寂静的空间内，又只剩男人一个人。 诃珐诺兰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美丽的眸色被空洞与厌恶取代，尘封多年的记忆箱被人用钥匙打开，拍了拍积落在上面的灰烬，一帧帧画面重新浮现于脑海—— “真不愧是天才，小小年纪就可以通过考核进入核心科研开发部了！” “是啊……从来没见过年纪这么小的孩子！” 周围赞叹声似潮水，可中间的主角，一个长相精雕玉琢的十二岁少年，皱眉抿嘴，表情冷淡，仿佛人们的话题中心于自己毫不相干。 少年只觉恶心，他知道，虚与委蛇曲意逢迎才是这些人的本性。 真心？ 这里没有真心。 这里，只有利益。 第140章 “你，是一位受人敬仰爱戴的王。” “理事好！” 一声惊呼使人群再次沸腾，一个个开始呈现自己精彩绝伦的表演。 华丽瑰蔚的丝绸薄毯针脚细密，奉承圆滑的话语似精织密线，可就是穿插不进一句发自内心的称赞。 “是我们理事来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迎出一个谄媚的笑脸：“恭喜啊！有这么一个年轻才干的儿子真是我求不来的福气哦！” 被人称作理事的男人是少年的父亲，眼神丝毫没有施舍给自己的儿子，而是忙着接受周围人们的络绎不绝的恭维。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都是这小子自己的兴趣罢了……” 诃珐诺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被用来给父亲面子增光添彩的利益工具，至于儿子这个身份，在理事那里，甚至比不上一个官位。 少年漠视这一切，转身离开。 这里的空气腐烂腥臭，也就只有他们这群恶心到骨子里的蛆虫才会甘之如饴。 …… 走到熟悉的实验室，看到那个纤细柔弱的身影，少年精致的脸上才绽放出一丝笑容：“老师，我通过了。” 少年朝着女人走去，步伐中带着轻快。 女人名叫季蔺温，是这里权威的高级研究员之一，也是诃珐诺兰的指导老师。 只见那女人转身，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将少年抱在怀里，温柔地在他头上抚摸着，清润的嗓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你真是太棒了。” 像是想到什么，少年谨慎往后退了一步，眼神看着老师微微隆起的小腹：“我怕挤到小宝宝。” 女人忍俊不禁：“不会的。” “要是小宝宝出来怪我怎么办？”少年好奇，一直盯着老师的肚子，想伸手去碰一碰。 “那这样好了，反正不到一个月小宝宝就要出生，到时候你看他会不会怪你。”女人打趣后低头看着肚子，发髻旁的碎发落在脖颈边，侧脸愈发温柔，“你说，小宝宝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 少年淡蓝色的眼眸中汇聚着光芒：“我猜，她一定是个跟老师你一样温柔坚韧的女孩儿。” 至此，回忆结束。 诃珐诺兰收回视线，低声呢喃：“老师……” 随后，男人走出房间。 …… ——亡域荒原 日月交相辉映，生机之下，埋藏着致命危险。 迷彩越野车奔驰于广袤森林，而诡异的是，绿郁葳蕤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胡杨歪斜挣扎，拼命汲取着干涸地底的水源…… 粗厚漆黑的轮胎溅起飞扬的泥点，一年轻男人戴着墨镜，熟练操纵着方向盘。 “首领，不是我说，这人类基地的东西就是好用。”罗尔向车后座瞟了一眼，“我们自己研发的不行，噪音太大。” 罗尔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碰车，那时候他家首领还没有分化出人形，但却是历代首领中最有远见的一个。 要不是首领下令引进人类基地的各类用品，估计现在的豹族基地还是个落后的劣势种族，自己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比自己跑得还快的工具。 他们与人类的沟通，主要有两个方式。 第一，得益于人形优势，即使没有人类基地的磁卡，只要有足够吸引人的交换物，总会通过一些非法渠道将这些东西搞到手。 第二，得益于人类特别行动组每月的“扩建”，每当他们遇险的时候，豹族的人就会趁此机会与之谈判，谈成了就可以直接获得他们的装备，谈不成……那就直接用强的。 罗尔想了想，虽然首领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但自己心里还挺感激他。 “豹族基地怎么样？异形解决的了吗？”拓忒墨尔倚靠在后座，半眯着眼，之前跟罗尔联系好出了监察关卡就到指定位置等着。 罗尔支支吾吾，已经能想到待会儿脑袋要面临什么了，一闭眼：“怎么说呢……不算好，但是可以勉强应付。” 坐在后座的黑豹首领皱眉陡然直起身，一记爆栗，愠怒：“你之前不是说情况很危急？” “别打！别打！” “我说就是了。”罗尔腾出一只手护着头，一脸委屈：“其实……想让你回来的主要原因，不是这个。” “是……是威尔信。” 黑豹听到这个名字幽绿色圆瞳霎时竖起，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轻蔑：“怎么？手下败将想谋权篡位？” “是了。” 罗尔将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他在你走的时候就不安分了，要不是之前你带着洋娃娃回来一趟，估计豹族基地早就变天了。” “你看啊，你坐上首领之位到现在才三年，第一年新王当立，清剿明面儿上的反对势力巩固朝政，第二年迅速发展经济军事实力，颁布新法，改旧从新，第三年好不容易稳住了……唉，真是……” “这次虽然没过多久，可威尔信那边的党羽是愈发猖獗，甚至还联合长老妄想联名弹劾……” 罗尔此次前来，不仅是代表着自己，更代表着无数豹族子民，叹气：“而且，你一走，政事处理困难，政策实施困难，连子民都开始集体上书央求你归来，平时就连一直唱反调的长老们也都盼望着你能回心转意，大家都以为你除了每年捕猎就不会回来了……” “是，我知道首领你在异能进化出来之前的经历的确很难捱，这些我们都在深刻反思……可你也不能对现在大家的关心与刮目视而不见啊……” 罗尔诚恳道：“豹族基地，是真离不开你，他们都在祈求着你的回归。” “你，是一位受人敬仰爱戴的王。” …… 听着这些之前从未了解过的事情，拓忒墨尔垂眸，呼吸之间，感受到一种前所唯有的凝滞。 他在思考，在审判，是真的吗……罗尔说的这些话，自己之前从未听过。 但这就是事实—— 豹族的子民，离不开这位首领，这位在短短三年之内就带领一个江河日下的种族东山再起，再度成为荒原上的优势种族。 不，不是优势种族。 客观地说，是盛极一时，极度繁华。 而这位命运多舛的年轻首领一直不想面对事实的原因……或许还是在十五岁之前，拓忒墨尔并非他的记忆，被停留，被囚困，被徘徊，在那段阴暗潮湿的经历。 人终究会踟蹰深陷于内心某一方囹圄，将其归咎于环境使然，可无数挣脱镣铐的先辈证明—— 除了自我救赎，别无他法。 他也时常会想，自己是不是太执着于过去，从而忽视了现在所得到的一切，又或是未来即将面临的未知。 脑海恍惚之间闪过一抹粲然白金，黑豹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 是该走出来了。 “谁跟你说，我不回来了？” 拓忒墨尔沉声。 第141章 “可能我体质比较变态吧。” “？” 罗尔疑惑：“你不是之前说和长老签署了什么协议吗？” 拓忒墨尔嗤笑：“那是他们那些老家伙不放心。” “我，这不是回来了？” “真的？！” 罗尔喜上眉梢：“首领你真的不会再走了？” …… 拓忒墨尔耐着性子：“我还是会来，不过得在人类基地弄清楚一些事情，不会太久。” “所以，在没弄清楚之前，我会在两个地方之间往返。” “那我就放心了。”罗尔咧笑，下一秒似乎是想到什么话音突变，“话说，你和那洋娃娃发展到哪一步了？” “啧。”拓忒墨尔一记刀眼，“……” “开你的车。” …… ——甄别区·下午 乌佟此时正坐在阶梯会议室的座位上，身旁是卡娜和尤音子，会议室人山人海，顷刻间座无虚席。 “龚长辕正抱着他那老厚老厚的军事书啃，说要研究战机，就没有来。”尤音子解释着，眼睛四处瞄了一圈：“怎么没看到拓忒墨尔？” “哦……他不想来，在房间休息。”乌佟急忙回复，“你知道的，他那种程度，根本就不用来参加这种讲座的。” “也是。” 尤音子坐下，低声八卦，表情迷惑：“你们说，这甄别区是怎么回事？居然免费提供精神力教学的讲座！” “我看群里讨论，说是为了安抚参赛候选裔的情绪。”卡娜想了想，“毕竟之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甄别赛中途出现异形潮的情况。” 乌佟没说话，耳朵捕捉着周围人们讨论的内容—— 坐在后面的一个人说：“要是异形潮没办法今天之内击退，那是不是意味着副本的跟进人员无法参与？”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乌佟明白，如果圣威修索不能在今晚结束战斗，那么明天的副本中就没有跟进人员保证万无一失。 再加上本届的副本出了名的难，所以没有跟进人员是肯定不行，说不定，第三副本会继续往后延迟。 甄别区估计也是在等通知。 由于没怎么睡好觉，到了下午，乌佟整个人神色恹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卡娜尤音子聊着天。 她们的座位靠窗，乌佟坐在最里面，所以扭头就可以看到外面的红色塑胶跑道以及操场。 “你们知不知道讲师是谁？” 尤音子问着前排的候选裔，一脸失落回来：“我问了一圈，大家好像都不知道讲师。” “什么样的人可以进行精神力教学呢？”卡娜笃定：“一定是一个有异能的人。” 尤音子：……你这不废话。 乌佟思绪游离，视线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乱转，恍惚中，她看到一株蓝桉静静伫立在操场边，微风徐徐树叶摇曳，棕瞳开始剧烈震动。 她使劲儿眨了眨眼，那株蓝桉依然待在原地，不是幻觉！ 整个人着急忙慌从座位中猛地站起，乌佟对着两人低声： “我去上个厕所！” 每次看到蓝桉的时候都会出现塔主的身影，这是乌佟总结出来的规律，这次她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有好多事，想问问他。 一路绕过人群，乌佟来到阶梯会议室的门口，刚搭上门把手就发现门居然自己从外面打开了！ 但由于身体的惯性，少女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超前倒去，白金色的发丝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 “噗通——” 没有亲吻大地，这是乌佟的第一反应。 自己被人接住了，鼻尖沁入一股甘净清冽的味道，丝绸质感的布料摩挲着少女的脸颊，颇有揶揄的意思。 还没等乌佟反应过来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清润磁性的轻笑。 是塔主！ “小东西这么着急，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男人颔首，礼数周全，缓缓将少女的肩膀扶正，垂眸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 乌佟后退一步，微微弯腰：“不好意思塔主，刚刚走太急了。” …… 没有回应。 诃珐诺兰依旧站在自己面前，难道是在等我回答之前那个问题？ 兀自皱眉，肯定不能说是专门为了找他吧？ 这样他就更不可能告诉我了。 乌佟灵机一动：“塔主？……我就是想……想上厕所！” 看着少女窘迫羞赧的表情，诃珐诺兰嘴角勾起，眼波流转：“那你为什么不去？” ？？ 汝闻，人言否？！ 不是你挡在我面前？！ 乌佟假笑，再次灵机一动：“突然不想上了。” 于是，下一秒—— 鞠躬，转身，脚底抹油，飞快回到自己的位置。 诃珐诺兰看着少女棕瞳中似有若无的狡黠，连小碎步也没变，摇了摇头，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不是说要上厕所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尤音子忙着跟周围的候选裔八卦，不明所以。 于是她从乌佟哪里得到了一个跟塔主一样的答案，表情跟被雷劈了一样。 “不是，这也能说不想上就不想的事？”尤音子震惊。 乌佟面不改色：“可能我体质比较变态吧。” “哎哎哎！” 卡娜巴拉着两人，眼神示意看前面：“那不是hepha塔主吗？” 乌佟隐约猜到塔主此次来的目的，在圣威修索现役军都奔赴战场后，想找一个可以教学精神力的讲师…… 那不就是剩塔主了嘛。 会议室里的嘈杂从诃珐诺兰进来之后逐渐平息，众人只见塔主身后跟随着中午那位安抚大家的女性军官。 军官身形挺拔，走上讲台，将播音设备调试完毕后正色：“鉴于各位当中依然有人无法好好掌握自己的精神力，于是我们请来了hepha塔主作为讲师前来指导，大家掌声欢迎。” 军官话音刚落，会议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这既不是配合也不是应付，而是这些候选裔发自真心的感谢。 对于这些从郊区来的人来说，像塔主这种级别的人，一般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而现在居然通知这些候选裔可以免费得到塔主的指导。 这简直比中彩票还要不可思议！ 此时候选裔群里炸开了锅—— 匿名a：【我之前还以为hepha塔主只是个搞科研的，没什么战斗力。没想到他的异能这么厉害。】 匿名b：【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一个人管住蒂芬岚茵科研中心和巴别塔两个地方的？】 第142章 那双眼睛里到底装着什么 匿名b：【别忘了，巴别塔坐标地心处还有里普泽炼狱呢！】 【那可是关押穷凶极恶之徒的地方！】 此话一出，候选裔的视线悉数被吸引。 匿名c：【这么说，那什么鬼炼狱是真的存在了！？】 匿名b：【没错。】 这是乌佟第二次听说里普泽炼狱，第一次是在初见巴别塔的时候，也许是之前一直在郊区的缘故，对主城里的事情不太了解，所以她对人们口中那个关押死囚的地方所知甚少。 只见清瘦男人微笑着走上讲台，乌佟抬眼，将视线聚焦，出乎意料下一秒，塔主波澜不惊的淡蓝色眼瞳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闯进视野中—— 男人在看自己，笑意盈盈。 乌佟这次没有躲避，迎着目光，直到男人主动挪开。 她很好奇，那双眼睛里到底装着什么。 永远都是那么平静温和，宛若大海蕴蓄着无穷的力量，看不透，令人晃神之际，刹那幻化为水白色浪花，抓不着。 遗世独立，孤寂哀戚。 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美丽而又强大的事物都会下意识产生依附感。 只可惜，乌佟不是，她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她是个克隆人，极其敏锐的观察力让她在那双眸子深处捕捉到了另一种不曾看过的情绪—— 厌恶。 是温柔假面下的阴暗、逼仄，一切灰色地带都被藏匿。 她不明白，塔主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感，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乌佟沉默着收回视线，心里盘算着这次问什么问题比较好，既要能够让自己获得一些线索，又不会让塔主觉得自己是在刻意套话。 于是，诃珐诺兰的自我厌恶被成功被小东西误解，估计他自己知道这件事之后也会忍俊不禁。 听着台上男人清润低沉的嗓音，乌佟居然产生了一种想要睡觉的想法，不是讲座的内容很无聊，单纯就是因为塔主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催眠曲一样。 “你们有没有想睡觉的感觉？” 乌佟神使鬼差问了一嘴，结果下一秒就收到了来自女性候选裔的一致赞同。 “我感觉耳朵要怀孕了！” “这里加一……” 座位里传来男性候选裔的打趣声：“你们不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呗！” “……” “……” 好吧，你说得对。 乌佟没有反驳，似乎的确有这一个原因。 方法听懂了大半，她准备有时间实操一下，听再多自己不练也是白瞎。 塔主顿了顿，语调稍微下沉：“虽然精神力可以在锻炼中得到最大程度的激发，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事实。” “精神力与每个人的基因之间有很大的连带关系。”诃珐诺兰瞟了瞟那个毛茸茸的白金团子，补充道：“换句话说，你的精神力是天生的，强度取决于你身体里的基因。” “有些人终其一生，将自己的精神力开发到最大阈值，也许还比不上那些天赋异禀的人的最小阈值。” “很无力吧。” 众人屏息，男人面不改色： “世界就是这样，不公、荒谬却依然存在、合理。” …… ——人类基地北部边防 萝拉是个正在上初中的学生，学校就在北部军防所不远处，当初在建造初期的目的是得到最好的军事保护，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 所以，这个学校的学生也是最多的。 不幸的是，恰恰相反，为了抵御异形，军防所不得不开始反攻，而这一举动也成功暴露了军防所以及周围建筑物的位置。 愤怒的异形霎时化为洪水猛兽发疯般朝着城墙冲来，上万只变异种黑压压一片，地表剧烈震动，劈开一道道丑陋突兀的深渊豁口。 无数变异后的鸟兽从上方进攻，癫狂撞击着红外镭射火电网，肉体被高伏特电压电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烧焦味…… “不好！这些异形不对劲！快通知主城军事……！” 绝望的通讯员还未将剩余的话说出口就被破门而入的异形撕成两半，血淋淋的躯干被随意摔在一旁，那通讯员目眦尽裂，一条生命悄无声息逝去。 与此同时，萝拉就读的学校。 “啊！——” “异形！是异形！” “快跑！——” 惊慌学生的尖叫嘶吼此起彼伏，但这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成为了死亡降临的催化剂，不断刺激着变异种的神经，使其愈发凶残。 萝拉是最幸运的那一个，躲在广播台录音室的桌子底下，狭窄的空间为其提供了绝佳的藏身处。 浑身战栗，屏息熬过异形一轮又一轮的巡视，那些怪物的大部队终于离开。就在萝拉以为自己得救的时候，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再次无情斩下—— “轰隆——” 沉重一声，变异种临走之前对这里进行再次伤害，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学校建筑此时完全坍塌成一片废土，录音室当然无法幸免。 萝拉惊恐回想着早上发生的一切，眼泪甚至都流不出来一滴，因为早就流光了。 录音室天花板被震碎，石块压裂桌角，手臂粗的木棍直接插进后背，身体各个地方传来的疼痛让这个才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忍不住啜泣，没有泪，就只能无声哭诉。 在太阳落山之前，萝拉都还希冀有人可以来救她，传闻中的圣威修索现役军怎么还不到…… 只可惜，现在太阳最后一丝光亮也被云层遮住，死神提着灯笼找来，敲了敲女孩的心门。 萝拉放弃了，生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黯淡。 闭眼前，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身后是锋利的冰羽，从天而降。 “坚持住！” 她听见那人这样说道，坚毅的脸庞上尽显疲态。 “大哥哥……你……你是圣威修索的军人吗？” 萝拉发不出声，只能无声用口型询问。 “是，所以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业摩焦急地将女孩身上层层叠加的石块挪开，随后瞳孔骤缩—— 他就看见了那根插进女孩后背的木棍！ 那一刻，业摩恍惚，女孩肩膀上的血渍猩红又刺眼，陡然勾起了多年前的记忆，而主人公，就是跟眼前女孩一般年纪的卡娜。 一帧帧画面从业摩脑海中划过，几年前的画面与此时重合，而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卡娜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复杂又小心翼翼了。 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却让小卡娜记了那么多年。 业摩敛眸。 第143章 “不如，你跟着陪葬？！” “等下会有救援队把你带到临时医护区，答应哥哥，不要放弃，好吗？”业摩将女孩抱起，从狭窄的缝隙中穿过。 “好。” 萝拉被人抬到担架上，微笑，闭上了眼。 …… 军帐内，聚集着数名不同军衔的代表，死寂沉重的气氛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忽略不远处战火的轰鸣，军帐内针落可闻。 通讯台上的即时报告员正自主播报着最新消息： “报告各位军官！封控指令早已下达，大部分异形已经被控制在附近三个选区内，目前只需要将火力集中在这几个区域就可以。只是这群异形似乎比以往要更加棘手，而且要更有组织纪律，攻击策略与频率超出想象。报告完毕！” 沉默似黑海，淹没每一寸土地。 “这次的异形潮……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一尉官代表率先打破沉寂：“kol上将？” 众人没说话，只是低眉抬眼小心打量着坐在正前方浑身低气压的男人，互相使眼色。 勾心斗角，不止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上有，在座的军官们有人刚正不阿，就有人心怀鬼胎。 “其实……也不是走投无路。” 一道细如蚊蚋的声音从不知名角落传出，打破了此时的平静，那是一位将官，众人心下一惊，聪明人当即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松散的气压在不知不觉收紧。 “不如，我们启动备案……！” ！ 那位提议的将官脸色陡然一变，脖颈处传来一阵狠厉的压抑，剩下的话被逼仄的空气塞下腹中，他惊慌失措地用双手死命掐着脖子，企图帮助喉咙顺气，结果可想而知。 浮动着细小灰尘的大气似伏击潜沉于敌人头顶的眼镜王蛇，懒散惬意却又不失致命攻击性，嘶嘶吐出淬毒信子。 锁定目标，一击毙命。 空气，可以成为生命的必需品，当然，也可以成为死亡的催化剂。 “不如，你跟着陪葬？！” 坐在正前方的男人幽幽反问，倏地将深灰色眼瞳睁开，目光聚焦在将官脸上，死死钉住，那眼神宛如看死物。 所谓备案，就是在生死存亡关头舍弃一部分疆域的主导权，将战线延长至后方郊区，以养精蓄锐保存实力。 而基地外围的选区都会建立起预备壁垒以防万一，一旦前方战线失守，便会立即启动预警，拉起城防。 那这里无辜惨死、等待救赎的居民呢？ 男人话中“陪葬”指的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见此场景，饶是诸位平时严苛凶悍的军官也不由得心生畏惧，大气都不敢出，其中有相同想法的人也在下一秒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无形的威压，如坐针毡。 来自现人类最强者的精神力霎时布下天罗地网，宛若索命修罗，鞭笞摧残着每一个心怀鬼胎临阵脱逃的孬种。 kol这个代号，足够这些人记恨一辈子。 克凛赫斯掀开眼皮，挑眉，余光轻蔑注视着不远处痉挛抽搐的男人，冷笑一声。 前提是，得有命记恨才行。 那将官的脸色逐渐从绛红变为黑紫，眼球也被挤压到凸出，痛苦地在地上翻转着，哀嚎，可惜这张嘴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kol上将！” “够了！” 情急之下，一道男声从帐篷外传来。 只见业摩少校掀帘收翼，迈着紧凑的步伐走进帐篷中，军服落灰，神色不清，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够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在场的军官送了口气，有人擦擦汗，朝业摩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在军事中心，如果说kol上将是暴虐修罗，那么业摩少校就是拯救天使。 业摩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挣扎的男人，他刚刚都听到了，也知道克凛赫斯惩戒的原因，只是再不让这疯子住手，政事中心那边没法交代。 走上前，知道这家伙又是两天没合眼，业摩低声劝告：“差不多行了，不然麻烦的又是我。” 克凛赫斯不悦地皱眉，抿唇，歪头思考了半晌，气压倏地消散，仿佛方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闹剧。 见形势缓和，业摩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模样，斜眼戏谑道：“徐中将，你这次可得请我吃饭了。” “咳咳咳……” 那位被称作徐中将的男人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气急败坏冲着正前方的男人道威胁：“你就不怕我将此事举报！？” 与徐中将一派的人何等精明，业摩少校在场，他们见主心骨放出狠话，纷纷开始打抱不平： “这……这未免做的是有点过……” “徐中将也只是稍微提议，不至于……” “人家也是好心……” 你看，即使再怎么看不惯，这些孬种依然不敢点明谴责对象的名字，克凛赫斯耳边充斥着对自己的讨伐，没什么反应，眼底的嘲弄愈发浓烈。 讽刺得很。 振振有词者锲而不舍，依然据理力争： “每个区都有预备城墙，只要我们放弃这一小片区域，退到后方n-37区就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而且，从中午到现在，异形已经袭击了五次！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要是在这样坚持打下去，根本就看不到一点希望……” “徐中将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 “行了！吵什么吵！”业摩正色厉声：“别以为上将不知道你们这些杂碎在想什么！” “启动备案？！” 众人见业摩少校也没什么好脸色，拍着桌子破口大骂：“一个个，说得好听是备案，不好听点……不就是当逃兵！还理直气壮？！” “往后退？退了又能怎样？”业摩气极反笑，一针见血：“你们有谁能保证异形不会循着味儿祸害n-37区？！” “你们这些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舍不得用那点军火？恐怕军备资金早就被你们这些蛆虫吞进肚里了吧？” “你们该庆幸，kol上将根本没把你们这些蝼蚁之辈放在眼里。”业摩语气毒辣阴涔： “否则……今天爆体而亡的，就不只是外面恶心的异形了。”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面如土色，汗毛竖起，像是心事被戳中了一般，半个屁也放不出来。 那些保持中立的军官们如梦初醒，回想着刚才上将的做法，心里发怵的同时愈发敬畏，不愧是伊斯戈珞黎的将领，话少，但鉴人观事，眼清心明。 第144章 “那封信……发件人是你吧？” ——坎维斯甄别区·操场跑道 讲座一结束塔主的身影即刻消失不见，乌佟略微失落，想着没什么事，就散步到蓝桉所在地，顺带找了个小水壶来给它浇水，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相比起之前，它长大了点，枝干也粗壮了不少。 仔细查看着叶片上的纹路，清除完灰尘后乌佟靠在蓝桉躯干上，出神地望着头顶一片天，心里乱糟糟，脚边是那个白色的小水壶，静静与主人待在一起。 起风了，天幕被描摹成铅灰色，干净的一丝杂质都没有，只有时不时闪现的红外镭射火电网昭示着这里并不太平。 她顺着层层密网看去，是圣威修索主殿的方向。 上将……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这是身为人类基地居民都会有的祈愿。 kol上将一直被人们称作怪胎异类、无情的杀戮机器、地狱里爬出来的嗜血修罗……可乌佟知道，正是这个没什么感情又恐怖的上将，维持了人类基地这么多年的安宁。 傍晚的气温陡降，风也肆意，凌乱了树下少女的衣衫，乌佟的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小东西？” 就在少女发呆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是意外她还在这里。 乌佟起身，没有看来人，而是指着灰蒙蒙的天空，突兀地问了一句：“塔主，你说……天堂是不是真的存在？” “人死了是会去天堂，还是地狱？” 诃珐诺兰怔住，看着少女在风中瘦弱坚毅的身影，他一时间恍惚了，分不清这是回忆还是现实。 乌佟转过身，见男人并未回答自己，耸肩笑了笑：“就是随便一问，我不是小孩儿了，知道这样的事情只存在于圣经与神话当中。” “巴别塔，这个名字，最初的也是摘自《圣经》吧。” 乌佟在记忆中检索，好在孤儿院的院长时不时会给这群可怜的小朋友讲起《圣经》中的故事，故而自己或多或少也知道些： “巴别通天塔，是《圣经·旧约·创世纪》第十一章故事中人类联合起来兴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 “只可惜，未完工。上帝用语言不通阻止了人类的这一宏大计划……”乌佟走进了些，直勾勾看着塔主的眼睛，渴望能看出些什么不一样的情感，轻声问道：“我说的对吗？塔主？” 诃珐诺兰心中苦涩，小东西这是在试探自己呢。 “嗯……” 乌佟听见塔主低声回应，平静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她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要怜悯自己？ “你似乎笃定我一定会成为圣威修索的一份子。”少女穷追不舍，清冽的声线步步紧逼，“为什么？” “那封信……发件人是你吧？” “或者说，你和我父母到底是什么关系？” 最后，乌佟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但她并不指望塔主现在就可以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回复，轻拍走裤腿上的灰尘，再次打量了男人一眼： “答案，可以现在着手准备了。” “塔主早点休息。”乌佟踏出蓝桉树影范围，一只手将地上的白色小水壶拿起，另一只手指了指终端上的时间，头也不回：“天色不晚了。” 寒风凌冽，偌大的跑道此时只剩男人形只影单，顺滑银发狂舞，交织缠绕于男人肩头。 男人沉闷低笑被风消弭，诃珐诺兰惊讶，本来以为小东西不会这么快感知到，结果这么快就猜到了。 今天的小东西，让他又惊又喜，冒犯的话语被她这么一问，倒是显得自己不近人情。 “乌佟啊乌佟……你还真是遗传了老师的特质……” …… 回到房间，乌佟脑海中将自己和诃珐诺兰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进行了分析，内心的疑问，其实不止刚刚那几个。 塔主总是拿一些哄小孩的理由搪塞自己，这一点让她很不舒服，多亏今天心血来潮，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蓝桉身上，怎么会有东西想出来就冒出来，想消失就自动消失了呢？ 只有一点可以解释—— 信笺中提到的那个存放克隆体的空间。 只有这样，才能在保护内部物体不受伤害的同时，让该看见的人看见。 塔主，你到底藏了多少事…… 乌佟摇了摇头，洗漱完后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 第二天清晨，果不其然，和料想中的一样，第三副本的开放时间延后了，乌佟查看着终端上的消息，说是具体时间等通知。 收到这个消息，甄别区的候选裔表示理解，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北部战事。 除了这个，乌佟还放心不下一件事，就是拓忒墨尔。 说是去解决种族的事，但后来就没了联系，她安慰着自己，也许真是有什么事情脱不了身，黑豹这几年首领不是白当的，实力自己也见识过，区区几个异形，不是什么难事。 后面几天都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乌佟整天都将自己泡在模拟训练室，除了练习就是看军事新闻。 北部战事吃紧，这一次的异形比以往拥有更高的智慧和纪律，懂得如何声东击西分头偷袭，援助军队一直与它们僵持到现在都没有胜利的消息传来，哪怕是住在与之相对的南部居民也是忧心忡忡。 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天。 三天，足够打破圣威修索的作战时长记录。 之前任何一次的异形潮不管再怎么艰难，都会神奇般在第三天夜晚结束。 而这是圣威修索离开的第四天中午。 “哔——” 乌佟抬手将投屏关闭，整个人躺在床上午休，强制自己关机。 也许是真累了，少女很快就发出均匀细微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户层层纱质幔帘，在那张精致光洁的小脸上投射出浅浅阴影。 她睡得很沉，就连终端的震动都没感觉到。 但发送消息的那头可没什么耐心，他不想等。 “砰——” 一道黑色阴影从窗外悄然闯进少女的房间，驾轻就熟，幔帘被少年精瘦的腰身撩起，在微风的吹拂中缓缓下降，仿佛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历过几次。 即使在洋娃娃三令五申不许随意闯进房间的情况下，不听话的黑豹还是这样做了。 第145章 这位置拱手让给你也无妨 直到看见洋娃娃那张熟悉的面容，拓忒墨尔才抑制住内心深处的不知名情感，挑眉，原来是睡着了啊。 黑豹将本就轻缓的脚步放慢，金色光缆从地板伸出，听话地将不远处的椅子悄然移动到沉睡少女床前，“倏”的一下消失不见。 乌佟在睡梦中闻到了一股掺杂着微弱血腥味儿的淡香，她本该警醒，但她最后没有这么做，也许是那桔梗茎的苦香主调太过熟悉，没有威胁，所以潜意识让少女继续睡了过去。 真是对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啊…… 拓忒墨尔无奈闷声发笑，视线从未离开过静静躺在床上的洋娃娃，就连身上的伤痛都可以忽略不计，自胸腔发出的震动一直传递到四肢，将主人愉悦的心情一丝不落分享给身体的各个部位。 …… 在接下来的近乎半小时中，黑豹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幽绿圆瞳散发出深邃神秘的微光，那眼神就跟野兽窥视猎物如出一辙。 只不过，多了几分怜惜的意味。 乌佟脑子慢悠悠醒来，可眼睛还没睁开，手脚也不听使唤，就在等待身体苏醒的间隙，她察觉到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 “唰——” 乌佟想都没想，反手一抽，利刃反射出寒光，直冲冲朝着那人的位置刺去！ “咔哒！” 又是一声微弱的响动，小刀被圣金丝线绞落在地，下一秒，乌佟耳边传来少年慵懒痞气的诘问： “你想杀了我？” “啊？”乌佟使劲眨了眨眼，终于看清眼前人：“拓忒……” 所以自己之前察觉到的苦香不是做梦？ “这可不关我的事，下意识就……”乌佟倒是没空打量黑豹那副欠揍揶揄的表情，径直发问：“怎么样，你那边？” “处理的差不多了。” 黑豹轻笑一声，口吻似宿醉未醒，带着浓厚的酒醇香。 “你受伤了？！” 乌佟皱眉，那股细微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逐渐蔓延，发展到无法忽视的地步。她看向拓忒墨尔，黑豹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左肩后血淋淋的伤口却揭示着他佯装的轻松。 那明显是被什么东西撕咬的伤口。 “你……异形？” 拓忒墨尔听着洋娃娃担心的口吻，嘴角勾起：“不是异形。” ！ “你想干什么？”拓忒墨尔微微厉声，转头就瞥见乌佟伸手放在自己的后肩处上下比划。 他知道，想洋娃娃用异能，明明这样会感知到同样伤痛…… 乌佟被这声吓到了，呆站半晌，幽怨着用相同的音量反击：“你凶什么凶！没大没小！” “看你是病号，暂时不追究。”少女眸光狡黠，手指在空中挥舞，软下声来解释：“你这伤口看着有点吓人，让我来悄悄恢复它。” “那你呢？……不会痛吗？” 乌佟怔忡。 少年低哑克制的声线传来，愠怒般钻进乌佟耳朵里，一字一句如擂鼓，不轻不重敲击着心房，她听见黑豹这样说道： “你记住，我可不是那些企图利用你的异能、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贪恋安逸的废物。” 脑中那根绷紧的弦彻底断裂成两半，她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呆呆盯着少年宽厚的肩膀许久都未曾缓过来。 他，和当初一样，是第一个关心自己疼不疼的人。 “傻了？” 黑豹扬眉，眼前一幕她拉回现实，乌佟闭眼，睁眼，闭眼，睁眼，反复来回好几次才将心中那股悸动抑制住。 “你才傻了。”乌佟没好气，“说吧，不是异形，还能有什么能把我们亡域荒原的首领打伤？” 拓忒墨尔沉声：“种族里……有妄想篡位的杂碎。” “不可能，你不是有异能吗？他们近得了身？” 感受着黑豹炙热的目光在身上来回游走，乌佟思索半天，恍然大悟：“你们豹族不会是为了显示公平，不让你使用异能吧？！” “嗯。”少年懒洋洋半躺在靠背上，眉头微皱，似乎不怎么舒服。 那伤明显就是一小时之前出现的，乌佟狐疑：豹族基地是有医生的啊…… 难道说，小黑豹在解决完事情之后就直接来找我了？ “那……那个人哦不，那只豹子呢？”乌佟的好奇心被激发，小声嘀咕着：“是输了还是赢了……” “死了。” 黑豹冷着脸吐出两个字，想到偷袭，神情免不了厌恶。 “啊？——” 乌佟震惊，“死……死了？！” “只要是争夺首领位置，那就必然有一个要死……”拓忒墨尔邪气一笑，森白的虎牙漏出一角：“怎么？觉得我残忍？” “不不不！”乌佟摇头，这个说法似乎听人提起过，“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把他弄死的？” 黑豹看着眼前双眼发光的洋娃娃，突然来了兴致，眼瞳直勾勾盯着乌佟纤白的脖颈，阴森渗人的声音幽幽响起： “喉咙，咬断了。” ！ 乌佟浑身发毛，顺着黑豹毫不掩饰的视线，低头，急忙抬手护住自己的脖子，后退一步，大声质问： “你你……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谋权篡位奸臣！” 拓忒墨尔盯着洋娃娃不知所措的模样，倏忽嗤笑，半晌两道视线触礁：“你要是想要……这位置拱手让给你也无妨。” “打住！” 意识到刚刚自己居然被黑豹唬住了，乌佟气不打一处来，得反击才行。 拓忒墨尔眯眼，继续强烈攻势： “为什么打住？” 而接下来的事却让黑豹瞬间僵硬，只见少年的额头上被一只纤细素白的小手扶住，软糯无骨的温凉触感直接让拓忒墨尔失去了思考能力。 一秒、两秒、三秒…… 那触感反复在黑豹额头上摩挲，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你发烧了，要吃药。” 乌佟蹙眉，避开黑豹被撕裂的肩头收手，转身走向茶几抽屉，翻找一通后拿起退烧药：“喏，吃了。” “降温这种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乌佟顿了顿，“等等。” 黑豹见洋娃娃在房间内转来转去，最后手里抱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基础医疗用品。 这次来还接了一杯水，乌佟认真督促：“快就着水喝了，你发烧了，需要多喝水加快代谢。” “还有你这伤……嘶～”乌佟摇摇头，双手抱胸，“难办。” 拓忒墨尔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甄别区虽然有医务室，但身上的伤怎么解释？ 看着乌佟在那一堆医疗用品里翻翻找找，少年眉眼染上笑意，不作声。 “你要是不嫌弃……我帮你浅浅处理一下？”乌佟皱眉思索，拿起桌面上的碘伏和纱布：“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哦……” 第146章 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拓忒墨尔勾唇闷笑，看来自己还是被当做小孩儿。 “不要说话！”黑豹刚想逗弄就被清丽愠怒的女声打断，他看见洋娃娃恶狠狠威胁：“不要嬉皮笑脸！不然我给你治死喽！” 乌佟见拓忒墨尔没什么动作，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可就在消完毒包纱布的时候却被难住了，看着层层交叠的外衣：“……” “我用剪刀在你后肩剪一个洞，然后再包纱布好嘛？” “……不嫌麻烦？”拓忒墨尔扭头与乌佟对视，将少女手中的剪刀放下，眼底墨绿色甚浓：“其实……有一种更加简单的方法。” 乌佟当即就知道黑豹“更简单的方法”是什么了，大脑宕机，迟疑了半天，强撑着语气：“你不会是……！” 下一秒。 “唰——” 拓忒墨尔将左半边衣衫褪下，戏谑地看着洋娃娃的反应。 成年黑豹精壮的倒三角身材被窥探而来的阳光一览无余，男性特殊的信息素瞬时充斥侵占着洋娃娃的房间，板结成块的肌肉宛若雕塑刀割，劲瘦腰身下是阴影明显的人鱼线，一直延伸至金属皮扣腰带…… “等等！” 乌佟瞳孔一晃，急忙转过身，而后皱眉。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转身？！ 丢脸丢大了！ 我乌佟坦坦荡荡正人君子，有什么看不得的？ 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乌佟眯着眼正对着黑豹宽厚臂膀，衣衫只脱了一半，深色内里堆叠在少年腰身出，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她将注意力放在后肩的伤口上，匆匆将纱布绕了几圈，然后打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蝴蝶结。 轻轻拍背，乌佟如释重负呼气：“好了！” “你快回去吧……”乌佟眼珠在拓忒墨尔和窗户之间来回巡视，意思很明显：“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没理解错，怎么来的怎么走。” “不然你身上的伤怎么解释？难不成说是我咬的？”乌佟拧着眉心权衡了半天，“……不行不行，你可不能从房门走，还是窗户吧，这样比较方便，省事儿！” 拓忒墨尔知道被推出窗户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黑着脸翻回自己房间。 “丑死了……” 看着胸前那个歪七扭八的蝴蝶结，黑豹躺在床上，单手搭在额头上，幽绿眼瞳却一直盯着天花板。 …… ——北部战区 “业摩少校！出现了！”侦察兵气喘吁吁，步子都没站稳惊恐大喊：“它们的头儿！” “你说什么？” “指挥这次异形的头儿！”侦察兵再三确认，焦急点头：“就是它！知道弄死这个就可以结束了！” 业摩本来还想着亲自查看一番，余光黑影一闪，结果就发现身边男人早已没了影儿。 克凛赫斯的对大气密度变化的感知不会错。 “走！” 业摩扬眉厉声：“通知所有营阵！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是！”军帐外站岗士兵大喝一声。 …… “自从第一天闪现过一次之后这毒瘤就一直缩在老巢，这下好了！”士兵们神色中出现一丝兴奋，跃跃欲试：“只要能把毒瘤干掉，其他的异形就都会作鸟兽散了！” 是个人都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异形也是这般，每一次异形潮都会有“背后主谋”，煽动癫狂情绪的也主要是这个鬼东西，只要将它抓住了，那一切好说。 “毒瘤”是现役军给这浑身长满腐肉的怪物起的名字，不仅炮轰军火打不死，而且还具有不断增殖的能力，割下一段肉，它就能给你长出两倍甚至更多的疙瘩肉！ “别废话！上！”业摩眼神上瞟，悬浮在大气中操纵全局的男人俯视着一切活物，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安心—— 只要克凛赫斯还在，人类基地，就不会垮。 …… ——甄别区·模拟训练室 “据本台最新报道，本次异形潮的主谋已显现出真面目，同样是一个长相丑陋的异形，被称作‘毒瘤’……” 训练室内，成群的候选裔集中在投屏面前，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朝着同一个方向目不转睛。 乌佟听见主持人报道：“但与之前异形主谋不同的是，毒瘤拥有更强大的恢复增殖速度，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打不死的怪物！” “kol上将与现役军此时正在战场中心奋力厮杀，情况不容乐观！” 听到主持人的这句话，候选裔松了口气，毕竟，这个“情况不容乐观”消息是目前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卡娜撅起小嘴，眼尾耷拉：“这……这可怎么办？万一他们……” “别说丧气话，胜负还没定呢！只要抓到主谋，一切都好说。”尤音子攥紧拳头：“我估计，他们解决掉这个什么毒瘤，应该要花一天左右的时间。” “也是，圣威修索可不是那么简单说没就没的。”卡娜扭头，“这下我算是体会到上将和少校他们有多忙了，又是要巡查，又是异形潮，还要抽时间来做什么跟进人员，这是个人都要累半死。” “嗐！要是我，路边狗看见了我他妈都得踹几脚，也难怪kol上将成天不是冷脸就是扑克脸了。” “不行，我得加油练，不进圣威修索对不起我卷王的称号！” …… 乌佟心里琢磨着候选裔七嘴八舌的讨论，虽然话题一直在变，可那几个主人公却一直被人们挂在嘴边。 她还是不放心，点开终端给熟悉的头像发了条消息—— 【你确定豹族基地还好？】 黑豹：【……】这是在咒我？ 【有异形，但不多，已经解决了。】 乌佟：【好吧。】 …… 夜晚，新闻上依然没有传来战胜的消息，这场战争，一直从中午持续到现在。 热气腾腾的少女洗漱完，坐在窗边，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望着明灭闪烁的红外镭射火电网，脑海莫名浮现出一身肃杀乖戾的男人。 自己是不是对他的恶意大了点？ 乌佟回想着副本中每次与上将相遇，似乎都是以兵刃相接为开场，更确切的说，每次副本，上将都会被自己用短刀捅心口。 那画面，乌佟简直不敢想，要是哪天上将一个不高兴算起陈年旧账，自己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转念一想，她发现上将对自己似乎还挺宽容？ 到现在都还没死就是最好的证明，一对比反倒显得自己像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农夫怀里的那条蛇，不感激不说，甚至反咬一口…… 乌佟发誓，以后见到上将一定以饱满的热情迎接，用士兵等待检阅那般克己忠诚的态度对待上将！ 凉风习习，拂过少女坚毅的面庞。 有一点乌佟不明白，kol上将为什么总是用一种近乎病态的眼神“观赏”自己？ 要不是乌佟对视线感知力极强，否则她甚至都不会知道晚宴那次有人在暗中监视，只不过，后来她从厕所出来后撞上男人才知道那不是监视，也与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不一样，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观赏”。 那种感觉，乌佟形容不上来，可以肯定的一点，上将并不想杀了自己，反倒像是在通过自己寻找什么东西。 无所谓，只要不给自己添麻烦，看就看吧，又不掉肉。 乌佟放平心态，心里祈祷着上将和圣威修索现役军可以平安归来。 转身，少女整个人扑到床上，盖好被子闷头大睡，相信只要自己睡一觉，许下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 不知名郊区。 “噗嗤——” 一只浑身斑黄布满黑点的马蛭悄然从潮湿腥松的土壤中冒出，湿滑黏腻的身躯怪异蠕动伸展，表皮摩擦，像是在发出“吱呀吱呀”的狞笑。 随后，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更多这样的马蛭如雨后春笋冒出头来，但底盘却一直深埋在土壤里，没有视觉器官，身体却在暗中寻找着最佳寄生体。 第147章 临时性备用兵源 凌晨三点四十五，天未大亮。浓厚阴冷的雾气笼罩着整个人类基地，皎月茕茕悬于天际，颜色黯淡无光。 “嗡——嗡——” “嗡——！！” 不断震动的终端将乌佟吵醒，她现在怨气都能徒手撕异形了，皱眉查看到底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扰民。 “乌佟！” 尤音子神经兮兮的脸出现在画面中，黑眼圈重的没眼看，似乎也是被人吵醒的模样。 “快醒醒，不要睡了，赶紧收拾东西，一定要保持警戒！” 乌佟一脸迷惑：“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形来了？” “哎呀！不是异形……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一时间解释不清。”尤音子那边的画面开始摇晃：“现不跟你说了，我先收拾收拾，你，你去看新闻！” 下一秒，画面中断。 乌佟退出视频，才发现尤音子在五分钟前就给自己发过消息—— 【看新闻！快看新闻！】 【你看那些居民，怎么跟副本里的丧尸一毛一样？！】 不止尤音子，候选裔建的那个群里也炸开了锅，克苏鲁式令人恐慌的谣言似病毒般散播至各个角落。 乌佟打开夜间新闻的头条，一行醒目的大标题映入眼帘——【人群变异？被诅咒？丧尸化？】 这家出版社跟那些娱乐性质的媒体不一样，可以称得上官方，一般像这种平台都不会陷入标题党的老套窠臼，可是这次不一样，连续用了三个问号来表示对此次事件的疑惑慌张。 乌佟心下一惊，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新闻上触目惊心的文字与模糊瘆人的照片无一不在提醒着人们—— 未知生物入侵人类基地！ 人类基地多处郊区出现了行为怪异的居民，眼神空洞四肢僵硬肌理溃烂，先开始是零零散散的几个，到后来就演变成了一大群。 俨然成为孤魂野鬼，沉默诡异地游荡在大街上，而且，只要是被他们碰过的人，都会不受控制的加入其中，变成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东西！ 而且，最坏的消息就是，他们这些“游荡人”的目标一致，步伐一致，都朝着主城的方向走来。 缓慢，却匀速。 由于是夜晚，加上为了不被同质化而拉长的拍摄距离，新闻中配的图片扑朔迷离，乌佟只能大致分辨出这些人就是当地的居民，倒不像是什么外面闯进来的生物。 乌佟盯着新闻思索半晌，收拾东西？ 还是躲着？ 似乎都不成立。 眼下圣威修索和大部分军火都还在北部战区，要是这个时候主城除了什么事……乌佟不敢想。 “滋啦——” 刺耳嘈杂的电流声之后坎维斯甄别区所有的广播开始拼命发动警报—— “各位候选裔请注意！各位候选裔请注意！！” “请立即整理着装下楼集合！” “请立即整理着装下楼集合！！” 乌佟这下知道为什么尤音子冒着被骂的风险也要打视频通话了，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广播绝不会轻易发出警报，除非…… 她瞬间猜到了甄别区的意思，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就下了楼。此时，候选裔纷纷焦急等候在大厅，讨论声很小，沉默代替了一切。 看来，大家都知道接下来面临着什么。 人群中，她看到了卡娜等人的身影。 候选裔集结完毕后，不出半分钟，一眉宇刚毅的男人走上讲台，上尉军衔，面色凝重。 “相信各位或多或少对今晚的事情知道些……”上尉顿了顿，“不出一个小时，距离主城最近选区里的游荡人就会到达主城监测关卡。” 大厅一时躁动，但很快就安静下来，等待着军官接下来的话。 “不要惊慌，主城的军备各位不必担心。为了不打扰圣威修索作战，故而此次事件并未通知kol上将。”上尉皱眉：“目前不知道游荡人的是否存在攻击主城的可能性，所以无法对其进行军事驱逐。” “但从潜派出的行动组的结果来看，这些人虽然没有主动攻击，但只要是阻碍他们行进的人，只有两个下场，要么被同质化，要么，被撕咬致死。” 乌佟听明白了，游荡人也是居民，不能开枪，又没办法阻止。 “虽然你们还未成为实质意义上的军人，但眼下我们不得不下发征召令。”军官厉声： “各位候选裔，必要时刻，你们会加入军事基地，成为临时性备用兵源！” 一听到这句话，候选裔热血沸腾，这不仅意味着实战机会，更是保卫居民义不容辞的责任。 “主城的安危，就拜托各位了！” 上尉敬礼，并未做过多的停留，神色匆匆离开中央讲台。 “你们知道那些游荡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吗？”尤音子询问周围的人。 “不清楚，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一下是史无前例的异形潮，一下又是游荡人，简直要乱套了！” 一个眼底乌青的男人抓狂，双手使劲儿揉搓着脸颊：“我总感觉人类基地……要不太平了。” 乌佟眨眨眼，暗自琢磨，就算现在不通知上将，北部战区绝对会通过媒体了解到这件事。 “内忧外患……”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这个词，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就是记不清书名。 乌佟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亲自去看看？ 候选裔此时都收到了终端上甄别区的官方消息—— 【各位候选裔眼下不要惊慌，暂时待在甄别区，若有需要，希望各位即刻响应号召！】 大部队纷纷回到房间等待召集令，只剩零星几个还在大厅愁眉苦脸，投屏上的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 乌佟耐住性子，先是回到房间，掀开帷幔，从窗户边上看了看此时站岗士兵的数量，嘴角勾起，不错，这个时候只要是兵力都会集中起来，根本不会有闲工夫在这儿守着这群候选裔。 光坐着什么都不干？ 她可没闲到那个地步。 少女换了一身纯黑紧身作战服，马尾高挑，腰际别着把银枪和短刀，冷白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心微微拧起，似乎是在为低质量的睡眠而感到烦心。 动作麻利，甄别区出来后乌佟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而是坐上夜间轻轨，一路直达最近的选区。 第148章 她不属于安逸 凌晨四点十五，高度发达的赛博式建筑在墨色中幽微闪烁着绚丽斑斓的霓虹灯，无数悬浮于空中的无人银色轻轨按部就班沿着固定线路行驶，细微摩擦声成为这幅寂静画面的唯一华丽圆舞曲。 好在此时居民都在休息，所以车上没什么人，乌佟所在的这节车厢，除了她，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从轻轨窗外低头俯视整个主城，这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个城市，乌佟再度感叹主城超出想象的发达程度，不管是经济、政治、军事，还是人们的生活水平、医疗设施、交通系统，都要比一般地区好得多，而乌佟之前所在的那个郊区……有些人连生存都是个问题。 从古至今，无数朝代新陈代谢，政权更迭朝花枯草，只要存在人这个主体，阶级的鸿沟与巨大的贫富差距就会一直存在。 更何况，这是红混纪，一个集混乱、危厄、不确定于一体的纪元，这里纸醉金迷，奢靡荒诞；这里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这里是资源掌控者狂欢的天堂，也是底层劳苦人民葬身的墓地。 在这里，只要你有足够的生存资本，一切都有可能。乌佟眼底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讥讽，毕竟，连人造日月星辉都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行的？ “尊贵的乘客请注意，本次列车距离到达c-1选区还有……” 乌佟揉了揉发热的太阳穴，转动因固定在同一个位置而酸涩的眼球，起身，是时候该走了。 她不属于安逸，她的血液里流淌着癫狂缭乱的刺激因子—— 换句话说，乌佟，天生就是个疯子。 之前是，现在即使进入克隆模式，也是如此。 …… ——北部战区 “轰！——” “嘣！” 尘土泥点喷射飞溅，炮火声此起彼伏，浑身被穿戴机甲保护着的现役军飞速跳跃在战场前线，其他机甲兵紧随其后为现役军打辅助，他们后方则是无数由新型厚重钢筋刺交缠的金属防护网。 上至城墙高塔，下至地面伏击，特训射击队严防死守，直径射程形状大小不一的枪械军火黑洞洞正对着异形涌来的方向，压缩改良迫击炮迸发出亮黄赤橙的火星，异形攻势仍未出现任何减弱。 “怎么越来越多了！” 科吉亚拿起轻机枪扫射着挡在眼前的异形，大吼：“这他妈还有一堆！” “饺子，十点钟方向！” 被称作“饺子”的少年立即反应过来，举起手朝着右前方“突突突”几声，穿戴机甲内部猛烈发射无数发子弹。 “谢了！” 科吉亚闷声，汗水打湿眼睑，看着不断从前方冒出来的异形，心里隐隐猜中，眼神一亮：“坚持住！它们头儿要来了！” 果然不出一分钟，在场所有士兵机甲内都响起同一个紧急报道—— 【警报！全体兵官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毒瘤”再次出现！“毒瘤”再次出现！】 “倏——” 旋即kol上将的身影于大气中一闪而过，业摩这家伙也到了，科吉亚深呼吸，与周围现役军对视一眼，不到百人的队伍此时默契地变换成疏密有序的阵型，这是圣威修索一贯以来的作风。 “都打起精神来！”科吉亚拍了拍身边战友的后背，神色中浮现点点希望，扬声大吼：“抓住这次机会，弄死这毒瘤咱就可以回家了！” “是！！！” 浑厚如山的应答声排山倒海，浩荡气势霎时盖过震耳欲聋的炮火。 大气中，只见主城上将被围绕在中央，男人依旧是那副肉体肌理，身上除了那件纯黑制服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身形修长肌肉紧绷，凌乱碎发堪堪掩住浓密眉弓，眼底却是丝毫不掩饰的阴仄杀意。 “砰！” “轰！” “砰——！” 令人窒息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黏腻，又是一场残忍惨烈的屠/tu杀。 “毒瘤”可不是那么好弄死的东西，被炸开的肉块像是长了腿一般，在“毒瘤”不断新生增殖的同时分散成一个个子体，弹跳着嘣向周围的现役军。 后方战线，一小兵战战兢兢端着枪，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战事，颤抖着声线：“上……上将怎么没有穿戴机甲！万一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上将还要你操心？那可是有种植机甲的修罗！”队长一记爆栗，厉声训斥：“手不要抖！扶稳！看见没，防护网前面就有一个变异种。” “开枪！” 而血战的号角，才刚刚吹响…… …… ——c-1选区 少女玲珑高瘦的黑影孑立于最高建筑物天台边，只要超前挪动一步，摩天大楼立刻幻化为万丈深渊，摔下去就是尸骨无存。 可那黑影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此时危险的境地，而是固执地伫立在同一个位置，白金马尾在凌冽寒风中狂乱舞动。 看着眼前一大群游荡人，乌佟彻底怔住，因为其中还夹杂着小孩和妇孺，她眼下不知道该怎么做，视线随着匀速移动的人群摇晃。 观察，往往是她最擅长的活儿。 …… 估计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目前大街上除了最初那一批的游荡人，没有一个居民瞎逛。 更多的是待在家里，等待着政府和军事中心的声明。 乌佟从天台一跃而下，身上的滑索挽具倒是给她行了个方便，顺着大楼的防窥玻璃一直下降到五层的距离。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离得近点，方便观察。 前提是，不能惊扰这些游荡人。 她可不想被撕咬致死，那多丑。 利落娴熟的黑影陡然匍匐于五层窗台边，轻手轻脚直起身，乌佟整个人朝人群偏过去。 这下倒是有收获，少女雾蒙蒙的棕瞳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很快就变成了疑惑。 视线不断移动，无数人像传递到大脑中枢后经过比对，乌佟捕捉到了那些人的主要特征—— 都有一个斑黄湿滑拇指大的东西吸附在他们身体的各个部位，有的是在显眼的脸部，有的则是在不起眼的裤腿卷边处。 这些东西，看起来倒像是乌佟之前在亡域荒原见过的一种兼性寄生虫—— 马蛭。 准确来说也是变异种，不然这些居民的身体不会出现溃烂的现象，至于所谓的“同质化”就好解释了。 据乌佟观察，一个人身上，可不止有一个变异马蛭。只要人与人之间有任何接触，这些马蛭就会转移至另一个人身上。 所以，这些居民不是“游荡人”，而是“寄生人”。 第149章 “解决完就回。” 思考至今，乌佟都还解释得了。 可是，这些变异马蛭怎么闯进来的？ 按理来说，人类基地绝不允许任何不知名的外来物种入侵居民区，城墙下就是由无数层金属过滤网浇筑的筛查系统，不要说是拇指大的生物，就是一只变异蚊虫都不可能进得来，除非…… 乌佟脊柱发凉，除非这些东西趁着北部城墙颓圮残缺之际，从损坏的筛查系统里溜进来。 现在异形大脑发育到这种程度了吗？还会调虎离山？ 她不敢想，如果说这只是一个巧合，那还好理解；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这本就是异形计划好的一出戏怎么办？ 眼下上将与圣威修索还在北部战区抽不开身，要是此时主城出了什么事…… ！ “嘶……” 就在乌佟沉思之际，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随后眼前就闪过一个通体白色的飞虫。 “倏——” 那白色飞虫在短刀快速移动下变成两半，乌佟低头查看着脖子上的伤口，肉眼基本看不出来，只是用手触摸时会察觉到极其细微的凸起。 只是一个红肿的小包，不碍事。 眼下重要的是这些被寄生的居民，马蛭是兼性寄生虫，按理来说只要将其从身体上拔下就可以，只是居民还是否可以恢复就未尝可知了。 …… ——北部战区 眼下战事已接近尾声，异形残骸、将士尸骨堆叠交织，粘稠液体的恶臭味扑面而来，难缠的“毒瘤”身上即使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块，却依然屹立不倒。 “kol……主城出问题了！”业摩浑身都被灰土冲刷了一遍，分心抵御着时不时的异形攻击，飞上中空，神色不清：“虽然没有紧急召回，但是民间新闻已经传遍了……” 业摩观察着男人的面部表情变化，不知当下如何是好。 “分两批。” 克凛赫斯双目猩红血丝遍布，强制闭眼抵挡大脑疼痛，隐忍低声：“主城……你带队。” “那你怎么办？”业摩迫切，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烈的气压冲走，落地前他从穿戴机甲的通讯器里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解决完就回。” 业摩知道，这下即使是自己想留下来也没用，上将是想兵分两路，一人解决眼前这个成指数增长的“毒瘤”。 “走！” kol上将的“驱逐令”在每个现役军脑海中回响，军令如山，由不得半分拒绝。 …… ——c-1选区 乌佟没有过多忧虑，时间不等人，扫视着眼底的人群，尝试寻找最佳试探目标。 少女的视线停留在一个小男孩的后背，双手卷住绳索的力度逐渐放松。 好了，就你了。 此时天际已经出现一抹亮色，黑影身手敏捷，飞速移动在建筑五层的水平方向，停留在有小男孩的人群上方。 小男孩的位置在队伍的边上，相较于绑其他人，不管是重力还是位置，绑小男孩都要容易得多。 乌佟屏住呼吸，悄然接近人群，将手中的绳索绑在小男孩身上，下一步后腿蓄力，顺势弹开。 马蛭这种生物，全靠热辐射来感知外界，而此时恰好是凌晨寒气最重的时候，所以乌佟这下算是“借了个东风”，没有被任何寄生人攻击。 乌佟一把捞住小男孩，将提前准备好的外套蒙住男孩的头部以免咬到自己，奈何这男孩实在是太难缠，整个人从被掳走就开始剧烈挣扎，不断对着乌佟拳打脚踢。 “砰！” 乌佟冷脸，一个刀掌，小声威胁：“小屁孩儿你给我老实点！” 果然，还是拳头比较有用。 见男孩不动了，乌佟将他系在背上，直到爬到十层楼高的位置才停下，这里有一个敞开的窗口，刚好可以歇脚，她自己一个人爬楼本来就吃力，现在背了个人上来，气都喘不匀。 揭开蒙在男孩头上的外套，落地后乌佟径直将他平放在地上，从身后抽出小刀将男孩脸上的变异马蛭挑出，“咔嚓”砍成两半。 “死了？” 少女挑眉，不确定，又补了几刀，直到那变异马蛭被剁成一滩烂泥。 不出五分钟，那小男孩身上溃烂的现象就出现了好转，也逐渐有了苏醒的趋势。 乌佟耐心等待，看到男孩缓慢睁开双眼才问出声：“怎么样？感觉身上还疼吗？” “大姐姐……我我这是怎么了？”小男孩不过六岁的年纪，颤抖的声音中略带哭腔：“身上还是好疼呜呜呜……” 乌佟送了口气，能恢复自主意识就好，那就有对策，轻声安慰：“你被一只寄生虫咬了一下，所以会有点疼。” “你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 乌佟蹲下，将小孩扶起。 “记得。” “好，那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啊？” “嗯！”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有什么东西悄然伸展着身躯。 “扑棱扑棱——” 一只白色的不知名飞虫震动着翅膀从摩天大楼十层的玻璃窗口奔赴天空…… …… 乌佟将那小男孩送回家后径直朝着主城的方向赶，看来这些被寄生的居民可以恢复，那就证明不能用武力镇压，可要是一个个像她这样想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挑除，那也未免太耗时了些。 一路上她都在思虑这些棘手事，然而到了主城监察关卡才体会倒什么叫真正的棘手。 只见c-2选区的寄生人早就到达了城门，浩浩荡荡的寄生人大军此时严严实实堆叠在唯一的入口处，面前就是一架架洞黑肃整的机关枪口。 少女瞳孔骤缩，她看得出来，要是这群被寄生的居民再朝前踏一步，枪口内的子弹就会准时精确地射/穿他们的头颅！ ！ 不行！ 要是主城那边开枪了，那就不仅仅是军政界公然绞杀居民的丑闻，还会引起不可预估的民众暴乱。 压眉闭眼，乌佟站在远处，后背内衬早已被冷汗浸湿，脑子里不断思考对策，太阳穴此时也开始应景地突突乱跳。 可惜根本就没有什么多余且有效的办法，最直接的就是以自己的身体为筹码，告诫守城的将士，不要开枪。 固若金汤的主城关卡外，除了一大群“寄生人”，荒芜紧张空地处陡然冒出一个白金发色的黑影。 城墙上的狙击手a晃神，扳机扣动到一半兀自松手，不止他一个，所有的狙击都看清了，狙击镜的瞄准基线中—— 那是一个人类少女。 第150章 他能感知，乌佟的所有。 她不在游荡人群中，而是出现在队伍的后方。 他们迟疑了。 无法判断这个少女到底是不是游荡人。 “报告！”狙击手通过呼叫机传达最新局势：“空地处出现一身份不明女性！看似是普通居民！是否继续射击任务？” 乌佟在赌，赌主城的心。 她故意在距离这些被寄生了的居民队伍后方十米处停下，是一个不会引起他们注意的位置，同时也是一个岌岌可危的陷阱，一旦那些枪口发射子弹，自己必死无疑。 在未知自己身份的时候，狙击到底会不会开枪？ 少女脚步虚浮，掌心处全是湿汗，她不知道，也不确定。 缓慢抬手扯下绑着高马尾的皮筋儿，白金色的发丝顿时随风散开，成为偌大空地上唯一显眼的颜色。 她此时不能出声，也无法施展任何大框架的肢体动作，不然就会把寄生人引来，所以乌佟期望着城墙上严肃的狙击可以注意到自己。 “游荡人”愈发逼近，无数只手凶猛撕扯着外围的金属防护网，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动。 狙击手a皱眉，握着机关枪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看清了少女扯头发的动作，而且少女唯一露出来的冷白脖颈处没有任何溃烂的痤疮。 “不要……开……枪。” ！！！ 通过狙击镜，他再次捕捉到了少女无声的口型—— 她在说不要开枪！ 这是个正常的居民！ 同时，无限耳返处的指令也下达至每个狙击手—— “情况紧急，开枪！” “等等！” 狙击手a止住队友，他是队长，此时需要做出决断：“那是个普通的居民，不能乱杀无辜！请求修改指令！” 乌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深呼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固执地继续做着无声口型：“有办法恢复！这些游荡人！” 城墙上严阵以待的狙击都收到了少女迫切的眼神，只是不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耳返处的指挥官思索片刻，说出了原封不动的指令—— “开枪！立刻！” 眼下不得不开枪了，上级是什么意思昭然若揭。不管是不是居民，只要是威胁主城安全的，一律射杀。 狙击手面面相觑，求助般看向处在中心位的队长。 狙击a沉重闭眼，摇了摇头：“尽量避开那个少女……” “突突突——” 一时间，无数密集重叠的子弹从黑色弹口爆发处强烈火星味，尾部拖出一道道浓重的硝烟，铺天盖地朝着人群袭来！ 那是来自主城精密枪械的无形威压，令人无处遁形。 ！！！ 瞳孔骤缩，孤身少女绝望地看着迎面铺天盖地的枪林弹雨，浑身血液倒流，心墙轰然倒塌的声音回荡在鼓膜，不可置信，双眼酸涩，喉头干涸。 看来……自己对主城的期望还是太高了些。 乌佟苦笑自嘲，主城里生活的那些黑心的人上人怎么可能会怜惜区区几个选区的平庸居民呢？ 糊涂啊…… 陡然凛风骤起，颓丛圮林簌簌潦倒，少女缓慢闭上了双眼，像是接受死亡的事实般，一动不动停滞在原地。 一秒。 两秒。 三秒。 …… 寂静弥漫在肃杀的死亡行刑场，罡风阵阵卷起漫天泥沙尘土，不着调的暖阳从天际露出整个轮廓，显得此时的场景颇为…… 矛盾诙谐。 一直过了将近十秒乌佟都没有听到任何肉体中枪的声音，自己也是，身上没有任何痛感。 难不成是自己已经嘎了？ 所以感觉不到痛？ 乌佟心底一沉，看来自己真是死透了，连痛都感觉不到。 难过低迷之际，眼皮前多了一道宽大颀长的黑影，严实遮住外界的微弱光源，耳边不再是密集死寂的子弹发射声，似是有人将那作乱猖獗的风隔绝在外，唯剩微弱到难以捕捉的细碎。 不对！ 乌佟恍然惊醒，自己还没死！ “睁眼。” 简短的两个字，依然是强势侵略性的语气，是命令。 那是一道低沉嘶哑的男声，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很疲惫，乌佟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不会是…… 将眼皮扯开一条缝，忐忑并震惊： “上将？！” 他不是在北部战区吗！！？ 一道惊雷，乌佟瞳孔微缩愣在原地。 男人浑身湿透，阴冷逼仄，站在离自己半米不到的距离，深灰色的眸子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内里黑色作战制服吸附在精瘦紧绷的肌肉线条上，凸起眉弓处交杂的发丝因额头渗出的汗水而凝集成绺状，胸膛不正常起伏，但男人的气息微弱到连乌佟都捕捉不到。 由于面前人体量高大，黑色的身影吞噬着周围的光源，就连少女显眼的白金色头发都被遮挡，黄沙漫天飞扬，黑影笼罩着少女对比之下略显娇小的身躯。 此时令乌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那些密集如织的子弹呢！？ 难不成是幻觉？ 她缓慢活动着僵硬的身躯，稍稍挪动身子偏头朝上将身后看去，随后就看到了令她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无数子弹停滞在空中，强悍到无处不在的凌厉气压于无形之中包裹着子弹，环绕在周围的微粒阻碍其前进的冲击力。 不只是少女周围，那些被寄生的居民面前也不知何时形成了一道无坚不摧的大气屏障！ 眼前子弹遍布，有的甚至离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后背不到一厘米！！！ 他是想替自己挡子弹？！ 此刻已经不能用区区“震惊”两个字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乌佟浑身的细胞都在疯狂叫嚣，血液沸腾翻滚，汗毛竖起，双手颤抖心跳不断加快，震惊之余就是幸存的后怕。 观察着乌佟怔忡错愕的表情，克凛赫斯松了一口气，但此时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安抚惊恐中的少女了。 许是宿命，许是冲动，又许是某些不知名的羁绊，一个在人类基地的中心，一个在遥远的北部军防，就这样跨越了千山万水的距离，被空气包裹着的少女在克凛赫斯的精神力范围里，一举一动都像是上世纪烂漫无声的默片—— 他能感知，乌佟的所有。 科学上根本解释不清的现象，在克凛赫斯这里，仿佛最稚朴古拙的算术题。 他眼里只有这一个人。 所以克凛赫斯才会在察觉到少女有危险的前一秒，及时赶到。 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解决完“毒瘤”后在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情况下赶到现场的。 第151章 祁东山顶峰的苍利坚冰 那此时城墙上所有兵官的反应呢？ 狙击手当即就分辨出那个阻挡在少女身前的男人是谁，那是他们主城的kol上将，是人们口中的常胜修罗。 耳返处传来指挥官焦急后怕的吼叫—— “立即停火！” “立即停火！” “kol上将回来了！” 顷刻，所有士兵倏地收起手中的武器，起立站正，双脚砰的并拢，等待着圣威修索现役军的凯旋。 而就在此时，战斗机螺旋桨不断搅动的轰鸣从乌佟上空后方传来，极具压迫感的阴影霎时遮挡住少女头顶上的光束。 乌佟抬头，视线搜寻着记忆中的s型斩异机，眼前一亮，找到了！ 看来圣威修索真的战胜归来了！！ …… ——上空 在一路飞过来的途中，业摩早就注意到不断涌进主城的“游荡人”，但在此时此刻他居然看到了他家上将的身影! 见鬼了！ 业摩使劲儿眨眼，眼神重新聚焦，没错啊，这不就是克凛赫斯！ 身边……身边居然是乌佟！ 克凛赫斯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不彻底解决异形他是不会走的，而此时在主城见到他的身影……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克凛赫斯一个人解决了“毒瘤”之后再用异能以不要命的速度瞬移回来。 甚至……甚至还要比斩异机都快上几倍！ 业摩至今都没见过上将使用这种邪门的办法，他知道克凛赫斯的变态实力不可估量，暂且不说这方法是怎么被这怪胎使出来的，这是个人也得累死！ “疯了……真是疯了！！” 业摩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反应过来，恐怕此时克凛赫斯的身体机能早就报废了，单手拍打着前面驾驶员的座椅背大吼： “快！下降！” “下降，垂直下降！” …… ——空地 男人感应到枪支收回的动作这才将大气屏障打散，却依然留了一道保护罩在少女周围，最后一丝精神力用来阻止“游荡人”的进攻。 是阻止，不是杀害。 既然她说有办法恢复，那就是有办法。 乌佟欣喜之际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但她知道轻重缓急，眼下重要的是将应对寄生人的方法告诉上将。 “上将……？” 面前是静默伫立的男人，乌佟轻声示意，半晌发现男人没动静，再次尝试开口：“上——上将？！” 倏忽，面前的男人“砰”的一声，整个人直直朝着自己的方向倒来，中途似乎实在支撑不住，沉重双膝“噗通”，霎时出现砸向地面的迹象。 ！ 乌佟下意识伸出双手接住面前精疲力尽的男人，奈何女性上肢力量并没有想象中有力。 她为了不让上将倒地自己也跟着跪下，胳膊绕过男人胸膛虚虚拖着后背，提前将膝盖直接磕碰到坚硬不平的地面，尽量让上将整个人倚靠在自己身上。 但唯一一点她没有提前料想到的是，男人的头无力耷拉在自己的脖颈处，鼻尖呼出断断续续的热气……两种截然不同的肌肤触感激得乌佟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乌佟低头思忖怎么把上将背回去的时候，耳边轰鸣愈发强烈，她猛然抬头，发现是一台斩异机，正以极快的速度垂直降落在他们身边。 乌佟眼瞳一亮，有救了！ 只见斩异机还未停稳，上面着急忙慌跳下来一人，她根据身形分辨出来，那是业摩少校。 业摩一落地就发动异能将地面上寄生人的动作凝固住，召集城墙上的士兵下来收拾残局，圣威修索现役军也见势陆续下来帮衬一二。 “上将的意思，你们应该知道。”业摩视线扫过收枪的狙击，冷声：“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那就自行领罚。” 狙击手a立即意会：“快，一刻钟之内将这些异常居民隔离！” 业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不断靠近乌佟这边，一改平日吊儿郎当的态度，眉心拧紧。 “上将……他像是晕过去了。” 乌佟着急忙慌将男人单臂绕过自己的肩膀，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业摩神色紧张，三步并两步，将克凛赫斯另一只手臂架起。 “走吧。” …… 直到上了斩异机后乌佟才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到现在都没消化这个事实，反复打量对面军官落灰的军服和散乱的头发，乌佟迟疑开口：“你…你是说……上将比斩异机还快……” “不止你不信，我也说服不了我自己。”业摩看着显示屏上男人微弱的生命体征，咬紧牙关，自嘲般摇摇头：“连我这个副官都没见过……” 空气再度陷入沉默，除了螺旋桨轰鸣的杂音，乌佟感觉周身气压凝滞一瞬，又恍然消失。 俯瞰地面被狙击手和现役军不断拉走隔离的寄生人，惊魂未定的少女将视线淡淡收回，寥落中眸光拂过那个悄无声息躺在担架上的男人。 这是乌佟第一次认真观察男人，以往迫于身份悬殊和上位者的压迫，她自然是没什么闲工夫也没这个胆子直视克凛赫斯。 她眼中的上将，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少女平淡冷漠的小脸上倏而闪现半分疑惑，这个问题冒出来很突兀，至少现在是这样，但却出了奇的应景。 乌佟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思绪再次游散至远处连绵蜿蜒的山脉。 由于是在上空，从她这里俯身，视野是极好的，山脉半环整个人类基地，无形中构筑成一道透明晶莹屏障。 在她眼里，上将活得像是祁东山顶峰的苍利坚冰，沉默寡言的性情，锋芒对外的暴虐…… 他就该是这般，没有任何生命体该有的情绪，没有周围生物鲜活的脉搏，只因他本来就是静止山峰上凝滞结冰，巍然不动的一部分。 阴翳冰冷下唯一的温柔不过是允许人们在终年隆冬大寒的山脉背面栖居取暖罢了，就如同他从人们身上不经意掠过那道死气沉沉的视线一般，永久淡漠凌厉，终生疏离傲居。 只是，这次不一样了。 褪去往日的嗜血杀意与逼仄压迫，冰凉人体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苍白担架上，乌佟这才恍然意识到—— 克凛赫斯，人们口中年轻有为的上将，不过是个人而已。 第152章 “上将……情况很不好吗？” 他不是无坚不摧的机器，不是毫无感情的傀儡，不是静止凝固的无生命物体，上将是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他也会命悬一线，也会感知到垂死的疼痛，哪怕这样的东西对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近乎麻木。 可事实就是事实，乌佟骗不了自己的眼睛，望着监测心肺功能仪器上男人愈发微弱的数值，一旁业摩少校愈发沉重的面色与不断加速飞行的斩异机，她心中骤然罡风四起，胸腔内的煦暖开始剧烈震动。 她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乌佟，得做些什么才行。 …… 感受到机身正随着气流住家下降，乌佟这才回过神来，淡然将视线从男人身上收回。 “业摩少校？” 乌佟正色，将自己昨晚探查到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坐在对面的军官，垂眸，她不能保证自己的话完全正确，所以多添了一句： “虽然我对于这种入侵马蛭不怎么了解，但是从之前救下来的小男孩来看，只要将马蛭取下来，这些‘寄生人’就可以恢复正常。” 业摩听着乌佟的陈述，没有迟疑，而是将这段话直接原封不动发送给了蒂芬岚茵科研中心。 “这种事情，我们大老粗懂个屁，还是得靠塔主那边的研究人员，毕竟人类基地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东西，还不知道是不是变异种，谨慎一些还是好的。” 业摩神色稍缓，看着担架上的男人，苦笑摇头：“我们只负责服从命令，其他……管不了那么多。” “上将……情况很不好吗？”乌佟跟随着业摩少校的视线下意识轻声询问，空气沉默半晌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默默低头。 “呵，你倒是不怕回去之后受罚？”业摩感知到乌佟的低迷，打趣道：“坎维斯甄别区什么时候允许候选裔私自出城了？” 乌佟微微一愣，倒是未将此话当真，了当坦白：“只是……单纯不喜欢坐以待毙而已。”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其等死，不如出去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不是吗？” 此时天光已大亮，雾霁云开，乌佟扯出一丝笑意，视线再次虚焦至机舱外的祁东山脉，机身缓降，眼眶中的景色也终是被狭隘玻璃窗隔绝阻挡。 “这次算你将功抵过，就不追究了。” 两人之前在副本中也算是熟悉，业摩也不是个死板僵硬之人，所幸就没有官衔阶级之分，洒脱调侃：“话说，你是不是之前就与上将相识？” 乌佟被他这句话噎住，但还是顺着话问：“什么意思？” “这么看来，你是不知道咯？”业摩了然一笑，并未将之前克凛赫斯先前几番破例的事情指出，摆手应付：“没什么，就是无心问了一嘴。” …… 两人谈话间，斩异机着陆，回到该有的归处。 而停机坪边上早就停满了提早等待的医疗车，炫目缭绕的白大褂蜂拥而至却又不失秩序，氧气瓶、医用折叠担架、无处不在的血袋一齐冲击着少女的感官。 乌佟没有在意业摩少校搪塞自己的话，既然不想说，那肯定有不能说的原因。 此刻她下了战机，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业摩急急忙忙带着医疗队将上将拖走，走时一句话也没留。 空荡荡的地下停机坪上行人脚步紧凑井然有序，偌大且伴有回声的空间弥漫的全是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以及难以忽略的浓厚血腥味，这一点是乌佟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原来圣威修索现役军，也会受伤。 不是在虚拟平台中的简单演练，而是来自未知形态异形拳拳入肉的攻击。 看见一个个从斩异机上运输而下又再次被运上医疗车的战士，她才意识到，这些人即使再怎么拥有呼天唤地的异能，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罢了。 这些浴血奋战的勇士，在用自己单薄的生命，换基地千千万万条性命。 囿于成见与刻板印象，在民众的眼里，只要是被冠以“圣威修索”名义的东西都是遥不可及光鲜亮丽的，所以他们理所应当觉得上将是“常胜修罗”，理所应当认为现役军无坚不摧，只要是圣威修索出战，“凯旋”便是唯一板上钉钉的结局。 按照以往，乌佟也是这样认为，并不会感到任何不适。 可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兀自涌上一种不知名情感，脑海中倏而闪过攀附银白衔尾蛇肩章的军服，只觉得那是一种沉重凝滞到无法呼吸的使命。 自己参加圣威修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次异形潮之前，乌佟大可以坦然地回答，只是为了查清自己的身世，揪出控制自己的幕后黑手。 现在呢？ 乌佟垂眸思忖，好像融进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不仅仅只是有关身世，另一种感觉像是无色无味的物质，缓慢渗透进单一空洞的固执，弥散开来，随即沉入心底。 …… “据本台最新消息，由kol上将带领的圣威修索成功绞杀北部边防的所有异形！本次异形潮在众多不同兵种的军官与战士的共同努力下被悉数歼灭！” 电视台放送的喜讯循环播报，乌佟从浴室出来擦了擦半干半湿的头发，眼神不经意从投屏画面中扫过。 容貌端正衣着考究的女主持人兴奋神情难掩，满是对凯旋者的至高崇敬，连带着播音的语气都染上一丝雀跃欢呼。 “这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这不仅仅是为北部边境地区消除了生存威胁，更是给所有居民吃下了定心丸！” 女主持人顿了顿，换了一张通告稿件，眉头微皱：“据悉，上将和现役军于今天清晨七点紧急返回，在没有任何修整的情况下再次接手‘寄生人’问题，如今在零伤亡的情况下控制住局势。” “这样也不知道他们吃不吃得消啊。”女主持微微叹惋，表示关心：“希望我们的上将和战士们可以在接下来几天得到最好的修整！让我们再次感谢他们无畏英勇的战斗与牺牲！” “滋啦——” 乌佟关掉投屏，电流声随着熄灭。 刚刚她回到坎维斯甄别区的时候，紧急戒备状态就解除了，不难猜到“寄生人”问题得到了控制，只不过没想到业摩少校的动作这么快。 又是上将那边的事情，又是“寄生人”的事，他倒是两边不落齐头并进，不愧是副官，乌佟点头。 一整个中午主城居民都沉浸在圣威修索胜利归来的喜悦当中，包括军事基地，但这里更多的是军队归整的嘈杂喧闹。 一排排漆黑装甲车整齐肃穆驶入军事基地，它们来处相同，归处各异，隔着遥远的距离，乌佟甚至可以感受到士兵们疲劳透支下溢于言表的振奋，那是没有任何差别的，人类最质朴最真挚也最为单纯的情感。 仅此而已。 至此，乌佟那颗悬着的心，才算真正放了下来。 人类基地，将会在这次的异形潮后，再次迎来平静安宁，即使这只是春生秋死的短暂。 “嗡——” 终端收到了来自坎维斯官方最新的通知—— 【鉴于本次军队斩杀异形有功，军事基地决定给予本次参与战斗的士兵获得一周回家探亲的权利。】 第153章 今晚的“篝火晚会”！ 乌佟扒拉着头发，不知道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视线下移—— 【同时，坎维斯甄别区的候选裔们也可以在此期间外出探亲，缓解紧张情绪。】 啊……原来是这样啊。 乌佟无声笑了笑，这个消息不难猜。 只不过这修整时间也过于严苛了些，而且之前在停机坪被拉上医疗车的现役军当中有不少是副本中的跟进人员，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精神重新投入副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再加上这段时间人心惶惶，为了安抚情绪，这才会下发候选裔也可以回家探亲的消息。 乌佟将整个身子埋进柔软的床垫中，她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她无亲可探，接下来她只想睡个好觉，昨晚的“寄生人”和铺天盖地的枪子儿，她是再也不想体会一遍了。 …… ——蒂芬岚茵科研中心 “塔主，‘寄生人’问题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伯朗特将数据汇报给那道孤寂清冷的背影，见那人没有任何表示，伯朗特轻声提醒道：“塔主？” …… “那些居民也是无辜，治疗安抚后就派人送回家吧。”男人依旧是背对着伯朗特，不知在翻阅些什么，朗润声线唯余疲惫：“你有没有预感到什么东西？” “什么？” 伯朗特错愕，但很快又调整回之前那副平静模样。 “预感……您是指马蛭？” “是……也不全是。”诃珐诺兰放下手中的显示器，抬手扶额，像平常老师一般耐心引导，不过在男人这里，更是多了一分被温柔包裹的迷惘： “你再加上这次的异形潮看看。” 其实说到底，诃珐诺兰倒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的。 伯朗特视线跟随塔主的动作聚焦道显示器上的内容，瞬间就明白了塔主的意思，那是这次磁场异常分析的报告，只不过这次没有经过自己过目就交到了塔主的手中。 “在古书中，我曾看到过，每次地震爆发之前，这块区域内的生物都会举止反常。”伯朗特顿了顿，继续：“同理，这样的道理也可以适用于，或者说是更加适用于红混纪的生物。” “所以，您是想说，马蛭和异形是感受到了什么才发起进攻的，而这个东西，大致……”伯朗特再次看了显示器一眼，将心中的答案迟疑着说了出来：“就是，磁场异变。” “嗯。”男人转过身，淡淡吐出一句更加死寂的话语：“而且，异变的范围，就在主城地下区域。” 伯朗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复，愣在原地。 看着小助手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诃珐诺兰倏忽笑了出来，没有任何征兆，又像是在安抚自己：“都说了是预感，不当真。” 伯朗特脖颈后移，疑惑不解地看着塔主的异常行为，依然是一言不发，他看着男人兀自发笑，半晌后又陡然转而低迷空洞，喃喃道： “只希望，这只是一次偶然。” “罢了罢了，不拿你打趣了。”诃珐诺兰摇摇头，继而问道：“克凛赫斯那小子情况怎么样？” 伯朗特这才回过神：“根据他的主治医师说，情况棘手。” 不是“不容乐观”，而是直接用上了“棘手”这两个字。 “哦？” “那就去探探病。” 男人柔和眼尾染上丝丝兴奋，语气是难以掩盖的探究，他倒想看看，一个从来不会出行差踏错的“机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沦落到这般落魄境地。 …… ——坎维斯甄别区 是人群的欢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伴随着傍晚习习凉风，穿过圈环盘绕的城墙推波逐浪般散开，一直抵达沉睡少女白净的耳廓。 像是一条被阳光晾晒后的秸秆编织而成的地席，浸满金黄色的温情，穿插着雄浑苍凉的唱诗音，绵绵悠然呈现一幅暖意画卷。 她醒了，大致猜得到那是什么。 一觉睡到晚间六点，彼时的军事基地虽然挤满了战士们残破流血的躯体，但依然无法打压他们战胜归来的喜悦。 不出意外，这些人应该是集中在中央广场上欢庆祝祭。 乌佟起身，用手刨了刨蓬松杂乱的头发，觉得喉咙干涩，于是端了杯水站在窗前，眼眶霎时被铺天盖地金紫粉红交织的霞光刺激，她不适应地眨了眨眼，再次认真观赏起眼前的景象来。 霞光很少在人类基地出现，至少在她现有的记忆当中，只见过六次，可以称得上是珍稀了。所以每次乌佟不管手上的事情有多忙，都会停下来用大脑记录这样的场景。 拍照，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或者说，她不是个习惯记录生活的人，相比起记录，她更喜欢感受，亲身体验。 这样就可以用自己的身体，记住当下的感觉。 乌佟始终认为，有些东西，既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最终的消散，就没有必要当下的强留。 视线转移到中央广场，那是成群攒动的人，圆心处燃起狂放炙热的烈火，枯黄火舌尽情伸展身躯，仿佛是在歌颂自己转瞬而逝的生命，那虚邈晃动的半透明烟光向上，向上…… 直到死吻至瑰丽诡谲的霞光深处，迸发出一次相得映彰的惊艳，随即湮灭，戛然而止。 焦黑轨迹见证了这次尽在不言中的哀戚。 “嗡——” 思绪被打乱，是终端上卡娜的消息—— 【小佟姐你去不去今晚的“篝火晚会”！】 【听说是士兵们自发举行的，而且有很多军官支持，所以有很多活动。尤音子和龚长辕都答应了！】 看来不止自己一个人想去感受。 乌佟利落回复了个“好”，换了身便装出门。 …… ——中央广场 军队中无处不在的荷尔蒙气息在聚集的情况下更为浓烈，战士淋漓厮杀后的热血飒爽依然弥留在厚重喜悦当中，先前一直在偏僻的甄别区待着，根本触及不到这里的一星半点儿。 不仅仅是乌佟一伙人，几乎所有的候选裔都到场了，穿梭在层层叠叠的士兵当中。 反正明天就是探亲，今晚的狂欢谁不想来凑凑热闹呢？ 第154章 有酒喝，有歌唱，一切就不算完蛋。 士兵们自发围成一个圆圈，中心便是晃眼燃烧着的篝火，他们席地而坐，饮酒畅谈，洒脱嚎唱，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心中最质朴的情感。 火光稀碎照耀在一张张坚毅的脸庞，或是青稚或是老练，都掩盖不住在长期训练风霜磨砺下的细纹。 乌佟一进来就将这里的人都观察了个遍，老毛病改不了，发现这里大多数都是男性士兵，女性士兵只占一成，有军衔的军官占两成，甚至还有些绑着绷带打着石膏也要来参加的伤员，乌佟无声发笑。 环绕在人群之外的，是成排成堆支起的小摊儿，那都是士兵们自己私底下才会流通的买卖，什么卖酒水烟卷的啦、卖买杂货副食的啦、卖精美礼品的啦……眼花缭乱。 “你们快看！那里还有人在卖花花！” 卡娜激动得两眼冒星星，拉着乌佟和尤音子的手朝着卖花地点狂奔，途中不小心撞到了好些人高马大的士兵，但他们丝毫不在意，甚至在看清是三个身形稍小的女性后还嘱咐不要摔倒了。 “这是谁家小孩儿？” “小心点！不要跑丢了！” 乌佟：…… 尤音子：…… 在后边跟着的拓忒墨尔和龚长辕：…… 乌佟被卡娜抓着手，哭笑不得，边跑边吐槽：“这就是纸做的假花而已，难不成你还想要鲜花啊？” “不！”小卡娜斩钉截铁道：“就算是纸花，也是很有意义的！” 乌佟（摇头）：劝不动，根本劝不动。 尤音子（转头一笑）：自家孩子，还能怎么办？ 宠着呗！ 买花的队伍很长，似乎是为了晚会上的某个环节，乌佟不清楚，只知道花篮里的纸花没剩几个，小卡娜在身边念念叨叨生怕没了。 好不容易轮到她们，结果被店家告知最后一束花已经被预定了。 卡娜一脸失落，泪汪汪瞅着店家，巴不得让人家给她再变出几朵来。 那店家是个年轻小伙子，也是这里的士兵，那里经得住小女孩这样的眼神，终究是红了脸，支吾了半天道： “那啥……其实，其实你们根本不用买的……” 乌佟观察着士兵往返在小卡娜、尤音子和自己之间的眼神，瞬间意会到他话里的意思，“你们”指的是女性。 “等一会……等一会儿有一个环节，是送花给在场中自己喜欢的人，到时候这些花会被他们送出去……你…你们很好看，一定会收到花的！” 军营里的士兵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平日里的生活就是训练和服从，简单又纯粹，所以情感上大开大合，自然是不受喧嚣浮华亦或是利益权势的枷锁桎梏。 他们所表达的“喜欢”，就是简简单单没有任何杂质的喜欢。 羞红脸的士兵收拾半晌，说完这句话就溜了。 “哈哈哈……这小哥儿我喜欢！”尤音子听了士兵的话笑意难掩，大手一挥“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拍在龚长辕的肩上，眼神依旧正视前方，摇头晃脑意有所指：“也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人送我花呢？” 卡娜闪亮漆黑的眼珠依旧盯着地上的空花篮，望眼欲穿，无奈妥协：“好吧～” 乌佟笑着转身，倏而对上身后那道视线，呼吸停滞一秒，随后不着声色移开，慌张一瞥中是黑豹顿时黯淡的眼神。 她不理解，那双眼睛明明自己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可为什么她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任何形式的反抗都会使这一汪幽潭干涸般罪过的错觉。 天色大暗，烧到火红的霞光只剩余晖，光亮被燃起的巨大火把取代，她不再去想这些事。 她想喝酒，想酣畅淋漓，想跟着这些战士们吟唱古老动听的曲调…… 望着中央广场攒动拥挤来来往往的人潮，乌佟突然产生了一种要是时间可以定格在这一秒就好了的祈愿—— 有酒喝，有歌唱，一切就不算完蛋。 “轰——” 席地而坐的士兵们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将处于外围的几人视线吸引过去。 “现在是傍晚九点，我们的篝火晚会马上就要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了，希望大家可以在结束之前将提前买好的花束送给在场喜欢的人！” 声音中气十足，主人是一身着中尉制服的女性军官，齐耳短发，圆脸杏眼，双颊是被酒气熏染后的酡红，身量要比乌佟高半个头。 这位军官估计也是被自己手下的兵推举上来当主持人，乌佟将视线放在那人身上，等待着接下来的话语。 “没那么多顾忌，好不容易没有上级管束，这次，你们这些小子可以大胆响自己心爱的姑娘表白！” 话音刚落，热烈的掌声再次掩盖过飞扬的烟痕，沸腾的起哄声，看热闹的唏嘘揶揄声，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纯洁的真心飘向天际。 尤音子在一旁跟着喝彩，乌佟漫无目的抚摸着地面上的人工草皮，感受着自然带给皮肤粗糙细腻的质感，随手拿起地毯上免费提供的酒水，轻呷一口，继续观看着小伙子送花给姑娘的画面。 那些收到花束的人基本上都是在场的女性士兵和军官，长相清秀的士兵收到花束也不是什么怪事。 相比起含蓄的懦夫，这里的人趁着酒意，趁着昏黄的夜色，趁着时光大好，将自己内心的情谊一吐而快本就值得称赞不是吗？ “你好——？” 就在乌佟脑袋晕乎乎之际，有个女性士兵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疑问。 “打扰一下。” 她感受到声音在自己的后方，于是慢悠悠转过身，平静礼貌回应：“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 对面的人似乎是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磕磕绊绊开口：“你……好漂亮。” “可不可以……”女性士兵不着痕迹从身后拿出一支纸花：“可不可以收下这朵和你一样漂亮的鲜花？” “哈？” 尤音子倒是反应迅速，一脸不可置信：“想不到啊乌佟，你不仅仅对异性的吸引力大，对同性的吸引力也不小啊！啧啧啧～” 乌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使劲儿晃了晃头，用手指着自己，确认没有醉酒才疑惑问出声：“你说的人，是我？” “嗯！” 女性士兵重重点头，点缀着可爱雀斑的脸颊瞬间涨红，在乌佟身旁放下手中的花就迅速跑走，头也不回地羞赧大喊： “你就收下吧！” 乌佟（后知后觉脸红）：…… 第155章 错在，独独少了那个最该出现的人 跑走的女性士兵像是前来探路的先锋，“哗啦”一下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之前还在一旁踌躇不前的士兵一窝蜂走上来，一人手持一枝花，目光坚定朝着乌佟一行人的方向走来。 “送给我的吗？！” 瞳孔微微放大，小卡娜惊呼，颤颤巍巍接下那一枝花。 “就是送给你的。” …… 几轮下来，不仅是乌佟手里，卡娜和尤音子也收到了不下十朵花。 她们现在算是明白之前那卖花士兵的意思了，在女性本来就稀少的军队里，在加上几人的身份是进化候选裔，怎么不算抢手呢。 乌佟细细盯着手中的花，心情说不上来怎么形容，胸腔微酸发胀，像是被塞了一团暖棉花，那是来自陌生人质朴的善意啊…… 在她之前的记忆里，似乎从未产生过类似的情感，于是赶紧趁着纸花上淡雅杂乱的香气还未消散低头，深深吸了一口。 “呵。” 耳边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乌佟顺势望去，拓忒墨尔那张脸算不上黑，但是看得出来很别扭。 “怎么，你不是说这些东西只是假花吗？这么喜欢？” 是挑衅痞坏的语气。 凉风吹过，少年宽大身躯上只套了一层黑衬衣，眉眼锋利落拓，余音上扬指意不明。 乌佟忍住笑意，视线看向黑豹那边的空地，扬声回呛：“你收到也不少啊。” 拓忒墨尔低头瞥过脚踝边紧簇的花朵，它们的主人都是女性军官，黑豹兴致缺缺，抿唇冷声：“我又不喜欢。” “那是她们自己放的。” 少年冷冽疏离的声音傲然响起，殊不知这样的场景在乌佟眼里跟自证清白一模一样。 “嗯，我知道。” 乌佟将自己手中的花悉数伸手递给别扭的小黑豹，很是大方：“诺，给你的。” 拓忒墨尔瞥了一眼，借花献佛？ 气极反笑：“别用逗孩子那套搪塞我，没用。” “哎呀，给你就收着，哪儿来这么多脾气。” 乌佟一股脑将手中的花束泄愤般塞进拓忒墨尔怀里，扭头就跟小姐妹喝酒去了。 “嘶～我是不是眼花了？”尤音子放下酒杯，擦了擦眼：“怎么看见业摩少校的影子了？” 乌佟顺着视线看过去，酒醒一半，沉声：“你没看错，就是他。” “不对劲啊……”尤音子疑惑：“怎么还拿着一束捧花？” “你不是一个人。” 乌佟意味不明地看向身边不停捯饬终端的小卡娜，慢悠悠吐出一句：“怎么？害羞了？不敢去赴约？” “啊！” 卡娜从消息中猛然抬头，舌头打结：“我我…我才没有嘞！” 乌佟摊手，转头挑眉看向尤音子：你看，我说得对吧。 “好嘛，你这一招算是将军了！”尤音子喝上了头，双手抱拳，口齿不清：“小女子甘拜下风！” …… 业摩找了半天都不见小卡娜的身影，最后还是乌佟给自己发了个定位才寻来。 年轻少校站得板正，自从上次回忆起来与卡娜的初遇后就一直耿耿于怀，生怕现在的卡娜会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生气，所以眼下也没有刻意提出要单独散步的意思。 “咱家小姑娘是第一次约会，很紧张，还请业摩少校见谅哈～”尤音子喝的昏天黑地，此时正躺在龚长辕怀里说胡话，“哈哈哈，你还别说，我上下一瞅，呵！这女婿我甚是满意哈哈哈哈嗝～” 龚长辕（捂脸）：…… “业摩少校，音子她喝多了。” 龚长辕颔首聊表歉意。 “没事。” 业摩将手中的捧花绅士送给卡娜，示意女孩接住。 “上将那边情况不怎么好，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就怕来晚没有了，所以就预定了。” “原来最后一捧花的主人是少校？” 卡娜站起身，眼神却一直落在乌佟身上，那是小女孩面对青春期悸动独有的一份迟疑与羞涩。 “我可不想去做百瓦电灯泡。”乌佟了然摆摆手，“去吧！加油！” 回首，蛰伏暗中的黑豹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后知后觉打开消息页面—— 【回房间了。】 乌佟都不用多想，往后一周的空档期，拓忒墨尔身为荒原优势种的首领，不可能继续待在这里，他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晃荡。 又是一阵歌声传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 临走前，业摩顿了顿看向自己，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但似乎是不想打扰此时的气氛终是没有说出口。 乌佟回想着业摩之前的话，暗自思忖，难道是有关于克凛赫斯的事？ 不知为何，脑海中倏忽闪过那片连绵起伏落雪的山脉、料峭春寒身后的载歌载舞，连带着迟来的喉中哽咽…… 这下酒意算是彻底醒干净了。 先前几杯烈酒划喉下肚，胃中灼烧感此时才隐隐发作，耳边依然是士兵们酣畅淋漓的欢呼，单独的个体集结在一起，耽溺在一方煦暖烟火气中。 乌佟望着木柴燃尽后遗留的焦黑，心头兀自涌上一股酸涩，意识到一件事—— 上将，是不是还在抢救室里？ 手中把玩着的酒卮倏忽索然无味，乌佟竟无故生出一丝愧疚感来。 可谁都没有错，基地之外万家灯火中的温馨没有错，庆功宴上绝地求生的士兵们没有错，此时洋溢的欢欣雀跃更没有错，错在…… 错在…… 错在，独独少了那个最该出现的人。 是了，乌佟苦笑，本来他才是那个应该站在这里和将士们欢庆的主角才对。 可祁东山巅之上的坚冰终年不融、永生孤寂，和克凛赫斯这人一样，始终是无法融入这一片煦暖。 …… ——主城大街 翌日清晨。 罗尔右手操持着方向盘，顶着两个黑圆圈，一边打哈欠一边计算着时间，神情算不上愉悦。 本来这几天检测关卡就查得严，好不容易搞到进城的资格，这下他家首领又要他今天一大清早到指定地点守着，觉也没睡好。 从车窗外望去，都是些没见过的景色，难免新奇了些，街上形形色色人潮川流不息，摩天大楼上的3d投放屏幕上不停播放着花花绿绿各种新闻广告，盘根错节的环形马路层叠交替，头顶上的轻轨悄无声息从罗尔眼前飞过。 慌忙错乱只是浮在表面的印象，有序严谨才是这里的真相。 从郊区一路开到主城，罗尔算是见证了什么叫贫富差距，什么叫发达科技，虽然豹族基地不差，但跟人类主城，完全不是同一个风格。 终究是生在荒野的种族，哪怕是在艰难的处境，对自然的亲近是完全出于本能，但人类基地嘛…… 罗尔想了想，一言难尽。 他眼睛逛了这么久，愣是没有在主城范围内找到一颗自然野生的绿植，就算有，也都是人工。 啧啧啧，真是狠心。 ！ “刹——” 厚重轮胎与掺入特殊材料的柏油地面产生强烈刺耳的摩擦音，剐蹭出一道黢黑印记。 第156章 有钱的二愣子 罗尔双目瞪圆，眼看着一道瘦小的女性身躯倒下，还是在自己的车前！ “啊——” 豹族听力是极好的，所以罗尔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痛呼—— “嘶，好疼……” 难不成真把人家给撞了？ 明明自己踩了急刹车，按理说那人不应该被自己撞到。 完犊子，这下闯祸了。 罗尔摘下墨镜，利落跳下车，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那个曲腿坐在地上的女生，秀丽细弯的眉毛皱起，无声宣告着主人疼痛。 “不好意思啊……” 罗尔蹲下，礼貌询问：“请问受伤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士哦不，医院看看？” 崔雀腿上挫开一层皮，砂砾嵌在皮肉里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就在自己坐起身查看伤势的时候，眼前的空地被宽大身影挡住阳光，落下一片阴影。 听声音是个男人，崔雀不经意抬眼，只见一长相俊朗端正的男人在距离自己半米处蹲下，此刻正拿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关切地打量自己，虽然很别扭，但依然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善意。 “……” 她昨晚收到候选裔可以回家的消息之后兴奋了一整晚没睡着，因此今天走路的时候精神恍惚，连路都看不清，这下直接撞人家车上了。 按理来说，车主不应该对这件事负任何责任，是自己没遵守交通规则，而且她也不是被撞倒的，而是被吓倒的。 “其实……我是自己……”崔雀抬手拨动耳边碎发，欲想开口解释的时候径直被对面男人打断。 “要不这样，我把你载到附近医院怎么样，正巧五百米处转角就有一个。”由于之前女生一直拿手挡着伤口，罗尔看不真切，现在一看，人家膝盖上的皮都被剐伤了，这可不得主动承担责任嘛。 见那人愣了一会儿，罗尔露出八颗牙齿低声安慰：“放心，医药费我出。” 崔雀：这人，怎么这么实诚。 还怪好的嘞。 “哦，哦好。”崔雀兀自点了点头，眼神对上那双真诚的琥珀眼珠，心间一颤，细细回应：“那就麻烦您了。” “嗐！不麻烦！” 罗尔笑道：“这不是应该的嘛。” 崔雀扶着一旁的车头颤颤巍巍起身，却发现自己脚踝处似乎也意外扭伤，眼下真是一步都挪不动。 见对面的女声起身不易，此刻又是紧皱秀眉满脸涨红，罗尔再次询问：“是不是还伤到了别的地方？” “嗯，脚踝。” 崔雀咬着牙：“动不了。” “这好办。” 耳边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像是在安抚自己，崔雀抿唇，结果下一秒鼻腔中就涌入一股男士陌生干燥的气息。 崔雀瞳孔放大，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温热的手掌揽在肩胛骨的位置，克制又绅士，责骂惊呼被悉数堵在嘴边。 “你…你……” “我抱你上车。”罗尔直挺挺将女生横抱起，大大方方解释：“眼下也不是逞强的时候，看你一小姑娘家家皱着个眉，心里挺过意不去。” “忍着点，五分钟到医院。” 罗尔将人放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后转身上车，启动引擎。 “谢谢你哦。” 崔雀见男人并没有恶意，轻声答谢。 “应该的。” …… 罗尔将女人抱下车后随即送进了门诊，见女人惨不忍睹的伤口，愧疚眨了眨眼。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耳边依旧是那道阳光舒适的男声，崔雀恍然抬头：“啊？” “医药费。” 罗尔莞尔一笑，无奈道：“你总得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才好去报销医药费啊。” “崔雀，崔巍的崔，山雀的雀。” 听着女人细声细气地介绍着自己，罗尔当即点了点头，崔雀吗？ 崔巍山中一只雀？ 挺有意思的名字。 “妥，交完医药费我就先走了。”罗尔转身，准备去接他家首领，可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细声细气的女人叫住。 “等等！”崔雀踌躇半晌，“你呢？你……叫什么？” “我？” 罗尔转头，露出一个灿烂阳光的微笑：“这不重要。” …… 不会是还要精神损失费吧？ “……这样，你要是觉得这样还不行的话，那我给你账户上打点钱怎么样？”罗尔思索片刻，认为这是万全之策，深信不疑点了点头：“对，就这样。” 崔雀：…… 视线追随着男人衣角消失在门框，随之而来的就是磁卡账户“到账1000奉献点”的消息。 “啊？” “这么多？” 崔雀一脸不可置信：这下撞了个二愣子。 不仅是个二愣子，还是个有钱的二愣子。 …… ——军事基地大门 一高一矮人影并排站在被洒水车洗刷的崭新的深灰路面上，阳光洒下细细碎碎的金色光斑，穿透建筑水泥，投射出一道漆黑如墨的阴影。 少年身形高大颀长，黑白工装外套的金属卡扣随着微风叮当作响，单薄内衬勾隐约凸起的腹肌线条，幽绿眼瞳之上是英气锋厉的眉骨，眼窝深邃，依旧是那副慵懒睥睨神态，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啊？！” 乌佟再次被震惊：“你说罗尔会来？” 本来知道他们豹族可以用非法渠道搞到进入人类基地办法的消息就已经够荒谬的了，现在这人居然说只要他们想，进入主城也只是几根手指头的事情！ 乌佟摇摇头，一脸兴奋：“之前知道你们有钱，但不知道这么有钱。” 看着洋娃娃一副掉进钱眼不争气的样子，黑豹泄出一声痞笑：“怎么？想要？” “这嘛……确实挺想得到的。” 乌佟砸吧砸吧嘴，将饮料最后一口抿完，思索半天，认真说道：“但是，无功不受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件事我还是知道的。” 拓忒墨尔勾唇瞥了少女一眼，没回话，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 虽说是清晨，温度还未升起来，但今天的太阳似乎是格外给面子，丝毫不吝啬照射在洋娃娃身上，少女脖颈处的薄汗可都被黑豹瞧见了去。 “哎，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那么多钱从哪而来的？”乌佟按捺不住好奇，分析：“按资源集中度来讲，应该是人类基地占优势啊……还是说，你们有什么别的发家致富的渠道？” “资源集中度和资源丰富度可不是同一个概念。” 第157章 紧急传唤 人类基地的高密度集中的资源也成为了异形屡次来犯的原因之一，所以人类基地在这位矜贵野性的首领眼里，安全系数还不如自己家。 “亡域荒原的好东西，和你们这儿比，不在同一个维度。”拓忒墨尔漠然扫视，“人类基地，值得炫耀的也就科技了。” “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拓忒墨尔扬眉轻笑：“本来以为罗尔那家伙进不来，没想到还真给他放进来了。” 不就是说监察关卡没什么用吗，乌佟不置可否。 乌佟（后知后觉）：我怎么从这人身上感到一种莫名的嘲弄？ 但不得不说，按照资源丰富度来划分，亡域荒原的确略胜一筹，不管是占地面积还是物种多样性，人家都比人类基地丰富得多，不然也不会有候选裔外出寻找基因优势种和军队每月对外的“扩建”活动了。 “机甲知道吗？” 黑豹歪头。 “知道！” 乌佟补充：“你是想说，士兵外出作战或者扩建的时候穿在身上的穿戴机甲是吧？” “嗯。” 拓忒墨尔耐心解释：“那材料，只能在亡域荒原一个豹族支部旁边的地段找到。” “原来是这样，那怪不得。”乌佟若有所思点头。 “来了。” 低沉声音再度响起，乌佟慌忙抬头寻找：“啥，是罗尔来了？” “嗯。” 拓忒墨尔转身，彼时阳光煦暖，丝丝缕缕照射在少女冷白面庞，顽劣逗趣般戏谑：“怎么？真不想去当座上宾？” …… “你这话好像显得我不知好歹了。” 乌佟瘪嘴，摇摇头：“我还是在这里多泡模拟训练室吧，不然我怕环节过不了。” “而且，你一个豹族首领，带上一个人类基地的人回到种族，难道不会被你们长老诟病吗？” 乌佟虽然先前不说，但她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也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视线对上黑豹的眼瞳，粲然一笑：“车来了，你快去吧！” 拓忒墨尔嗤笑挑眉，心里却不是滋味：“还真的为我着想啊……” 洋娃娃的进退得当出其不意幻化成利刺，深深埋葬在黑豹的心头，这是少年第一次体会到挫败感。 “呦呵！” 一道大喇喇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罗尔激动从车窗探出头来，一眼就瞄到了首领身边的洋娃娃，立马提高音调： “洋娃娃早上好！” 乌佟顺着拓忒墨尔的视线看去，只见罗尔一只手掌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兴奋地在空中挥舞，车辆在离他们五米左右的位置稳当熄火。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罗尔，大大咧咧的性子，脑子算得上好使，性格也阳光，她对这个随从印象不错。 “你好！” 少女扬起头回了一个笑容。 “不要再叫我洋娃娃了哈，我有名字的，叫乌佟。” 乌佟眼神瞟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微微皱眉，也不知道这外号是怎么来的。 “好嘞，乌佟。” 罗尔（嘴上应承，立马改口）：好嘞，首领的洋娃娃。 “那你就先走吧，不是还有有事情处理吗？”乌佟坦然转身，将左手的空饮料瓶丢进垃圾回收桶。 黑豹没有回应，沉着脸跳上车，她不知道又是怎么得罪这位首领了，耸了耸肩，依旧是观察着路面往来的车辆。 “首领，时间差不多了，不要跟洋娃娃告个别吗？”罗尔从驾驶座侧过身，小声提醒。 “就几天，又不是生离死别。” 拓忒墨尔一记刀眼，神情恹恹将视线从窗外少女身影上收回，似是想到什么，忽然问了一嘴：“花园还有人在定期打理吗？” “那当然有！”罗尔歪头，不明白自家首领话中是合意：“本来那些人被麦伦长老打发走了，但是吧……” 罗尔嬉皮笑脸，故意买了个关子：“你猜是谁将园丁留下来了？” “别废话。” “那当然是我，你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了哈哈哈哈……” 听着耳边的聒噪，拓忒墨尔皱眉，尽力缓和语气：“闭嘴。” “哦。” …… ——蒂芬岚茵科研中心 火急火燎乘上空中轻轨，眼前斑斓色彩虚焦而过，乌佟一路上都在思考塔主传唤自己的原因。 她记得业摩少校似乎将自己对“寄生人”的看法发送给了塔主？ 难不成是这个原因？ 乌佟是被紧急传唤过来的，在为黑豹送行后她就收到了来自巴别塔主，也就是诃珐诺兰的消息。 虽说两人之前从未有过对方终端上的联系方式，她收到消息的时候还疑惑了半晌，转念一想，他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查不到区区一个候选裔的联系方式？ 空气中清洁剂、消毒水与各种化学药品交织混杂的味道不断侵袭着乌佟的嗅觉器官，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咳咳……” 不难闻，但她这具身体，或者说是直觉，很讨厌这种味道，那是一种在很早以前就体会过千万遍的厌倦与排斥。 脚底穿着无菌鞋套，乌佟抬头打量着科研中心的内部构架，心底默默认可拓忒墨尔先前的看法，这是一幅她从未见过的建筑模式—— 在占地面积不算宽阔的前提下却能容纳将近两万个独立工作室与研究室，精密纷繁的蜂巢结构似小球，有条不紊并排靠近，却又能按照需求恰当地浮动到目的地，中途不出任何差错。 宁静，和平。 这是蒂芬岚茵带给乌佟的第一印象。 她观察了这么久都没有寻找到那些蜂巢移动的规律，只是大致猜测到幕后错综庞大的数据算法一定可以承受整个人类基地杂乱的人口信息。 身穿白色杀菌研究制服的工作人员步履匆匆，神色焦急，各自忙做着自己的科研项目，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留心注意这个突然闯入的茫然少女。 乌佟一旁的等候室杵了五分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所谓的接待人员出现。 眼下自己也没有塔主的联系方式，只能干坐着。 “砰——” 轻微一声响动从三点钟方向传来。 门被人从外不轻不重地推开，乌佟淡然侧身，将迎面走来的人与记忆海库的信息一一对应。 来者的名字是伯朗特，进入虚拟平台之前打过照面，她印象中有这样一个人，官腔浓厚，死板僵硬，高傲轻视，唯独对塔主才会呈现出顺从尊敬的模样。 “不好意思，中途有事耽搁了。” 第158章 “进化，是自然亘古不变的规律。” 男人微微鞠躬，额头渗出薄汗，纯白制服上也别不知名试剂晕染上污渍，似乎是来得匆忙，男人连氯丁橡胶手套都来不及褪下。 “啊……” 听着伯朗特礼貌的歉意，乌佟怔住，以往萌生的些许嘲讽鄙夷被这几个字堵在心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在浩渺群体的是非判断中迷失自主思辨的能力，是人类的通病，毕竟泱泱众口，透明的纯净水中只要有一滴墨色，就永远失去了成为上品的机会。 “不是什么大事。”乌佟起身，正色问道：“塔主叫我来是为了寄生人的事情吗？” 男人听到乌佟的回应后才直起身，神色稍缓。 “请跟我来。” 伯朗特并没有正面回答乌佟的问题，而是将她引到了一个蜂巢结构的工作室，看来他也不知道具体内容。 “滴滴滴——” 看着男人在全息光屏上不断输入着编码，下一秒那蜂巢小室便自驱浮动起来，悄无声息地上升，转向，加速，缓冲后暂停。 乌佟转身，打量着伯朗特的姿势，见其并没有打开室门的意思就放下了蠢蠢欲动的手。 也许是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少女不自觉皱眉。 “不用担心，塔主很喜欢你。” 伯朗特出声安抚，这般模样倒是和塔主如出一辙。 男人即使是在说一些看似奉承的言语时也丝毫没有谄媚的模样，反倒一丝不苟，严肃到乌佟以为他是在跟自己打趣。 “为什么？” 乌佟眼瞳划过一丝惊讶，下意识反问，想从伯朗特这里套出一些有关塔主的消息来。 “为什么……”伯朗特疏离又客气地回应：“乌佟小姐，这是塔主的私事，我这个下属无权干涉。” “要是想知道，也许可以自己去问问他？” 乌佟听着男人礼数周全的答复，无声笑了笑，不愧是从诃珐诺兰手里带出来的人物。 “叮！——” “您的目的地已到达，室门将自动为您打开。” 机械女声主动播报，随即消失湮灭。 “好了，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左转。”乌佟见伯朗特侧身，但他似乎并没有要与自己一同出门的意思：“塔主就在那里等着。” “我手头上还有一个新研发项目要跟进，实在抱歉。” 伯朗特并未将话说全，乌佟表示理解：“没事的，我自己可以。” …… 很明显，这是科研中心的上层空间。 即使周围被所有金属光泽的特殊隔音材质包围，即使脚下没有任何可供俯瞰的视角，乌佟也能感觉得到这里和自己一刻钟之前待着的地方不一样—— 她觉得这里，更像是做活体实验的地方。 因为，感官敏锐的少女在踏进这里的第一秒就捕捉到了细微虚无的血腥味，那感觉似大雪封山中弥漫而上的阴霾，淡淡笼罩在乌佟心头，挥之不去，难以分辨。 “小东西，你来了。” 男人温润的声音从前方不知处传来，乌佟加快脚步，下一秒，纯白大氅猝不及防撞进自己的视野。 不知为何，她一见到塔主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嗫嚅出声：“塔主找我来，是想问问关于寄生人的事吗？” 塔主眼神中盈满悲悯，笑不达眼底，略微点头。 “早就猜到了？” 诃珐诺兰转身，稍显遗憾：“可惜，只对了一半呢。”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乌佟追问：“难道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解决吗？” “嗯。” 男人银发如丝绸倾泻而下，竟与一旁的金属冷光产生出交相辉映之感，诃珐诺兰对上小东西那双求知若渴的棕眸，哑然失笑：“需要你，而且，只有你才能解决。” “先不说这个。” 两人谈话间，乌佟不知不觉跟着塔主一同进入一个奇怪的房间，少女雾气蒙蒙的眼瞳警惕打量，暗自思忖塔主的真实意图。 “你怎么发现那些居民只是被寄生了？”诃珐诺兰转身，神色煦暖松弛，示意小东西随便找一个位置坐下。 “不用过度紧张，坐。” “哦，谢谢塔主。”乌佟嘴上回应，视线却一直粘附在中央那张铺满一次性消毒床单的单人病床上。 淡蓝色的单人床周边全是支起的实验器具，探照灯、手术刀、呼吸机、心肺检测仪…… 少女深吸一口气，这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工作室，而是—— 实验台。 至于实验对象，乌佟眯眼，她不敢往深处想。 意识到男人等待的答复的眼神，乌佟才陡然清醒正色：“马蛭，您应该了解。” “其实被马蛭寄生并不是什么大事，我担忧的，是时间节点。” 诃珐诺兰薄唇微勾，耳边是少女逻辑顺畅条理清晰的推理方式，恍然间，他似乎见到了某个故人。 “为什么寄生人侵犯主城的时间刚好发生在北部军防虚弱之时？明明知道圣威修索抽不开身……” 少女不紧不慢，将自己的猜想一一陈述，唯独在最后的环节上迟钝了片刻，乌佟在思考，要不要将自己被白色不知名飞虫叮咬的细节也全盘托出，毕竟，这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这些异形和变异种，不单单可以传递躁动情绪，还产生了智力上的共识。” 乌佟错愕，温和朗润的声线顺着少女的推测承接下来，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嗯。” 她并不吃惊，她能意识到的事情，塔主这样的人，只会更早。 “进化，是自然亘古不变的规律。” “人类，终会为其蔑视、篡改规律的行为，付出代价。” “至于，代价是什么……” 男人兀自笑了，怅然若失：“代价……我也猜不到呢。” 他看不清人心，从而无法分辨上面那些人的真心。 …… 少女没有说话，静静站在一旁，聆听。 明明是很通俗简单的几句话，乌佟却感觉在塔主这里，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晦暗苦涩。 而她此时也远远无法探清这几句话的真正含义，直到很久以后，才被似子弹般来势迅猛的话语“砰”地击中眉心。 打量着对面男人的反应，乌佟好奇问了一嘴：“塔主，那些居民……” “你是想问，他们是否痊愈？” 诃珐诺兰安抚：“不用担心，现在大部分居民都健康归家了，只有一些抵抗力稍弱的妇孺还在住院。” “跟我来。” 鎏金白袍被微风吹起，陡然涨满，随即偃旗息鼓。 乌佟不知道接下来那个“只有自己”才能解决的问题是什么，但眼下只得跟随塔主的步子。 …… 令乌佟疑惑的是，塔主只是打开门，走到了与之相邻的隔壁房间就止住脚步。 “怎么了？” “你应该猜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诃珐诺兰淡漠，如往常一般伸手轻抚着小东西的头顶，“这里是科研中心禁区——活体实验台，每一个实验台都被改造成了一体化独立病房。” 乌佟呼吸一滞，心跳如擂鼓，不会自己要被当成小白鼠吧！？ 此刻，头顶上突兀的温暖就显得尤为煎熬。 第159章 救或不救，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少女脚步缓慢后移，却不知这样的小动作却成功逗笑了温凉的巴别塔主：“你怎么这么可爱？” “活体实验台，虽然听起来很恐怖，但其实，这里是为亡命徒续命的地方呢……”诃珐诺兰不紧不慢。 乌佟僵硬扯出一丝苦笑：“怎么说？” “因为，实验的对象，都是命悬一线的亡命徒。”男人声音沉重：“他们是自愿签署合同条款的……谁不想死里求生呢？” 乌佟短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信息，伦理道德的底线让她对这里充满排斥，更不用说自己本能讨厌的病房。 “猜猜这扇门推开，你会见到谁？” 此时塔主淡然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啪”地劈中少女彻头的胆寒恐慌，胸腔像是被气体灌满的气球，窒息，挤压，逼仄。 “……” 命悬一线…… 命悬一线…… 不知为何，乌佟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上将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场景，瞬间如鲠在喉。 嘣—— 气球爆炸，隆冬罡风呼啸而过，穿透肺腑。 “吱呀——” 病房的门被人用外力沉默移开一道缝隙，业摩少校颓丧低迷的面庞闯进乌佟眼眸，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昨晚业摩少校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般复杂。 原来是这样。 “塔主，乌佟。” 俊朗男人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此时看起来很是沧桑，朝着两人的方向颔首示意，举手投足间掺杂着诚挚与恳切。 “要进去看看吗？” 诃珐诺兰侧身，轻声问道。 “嗯，去。” 这是乌佟无法接受的第二个信息—— kol上将……克凛赫斯的情况，严重到，连抢救室都束手无策的地步。 “看到那些器械了吗？” 塔主温凉熟悉的声线响起： “只要我把这些东西撤了，他下一秒就会死亡。” 乌佟起先是不敢看的，此时顺着塔主的视线望去。 那是一个浑身插满透明橡胶管和金属器械的病人，深邃立体的眉骨此时愈发病态，眼窝深陷，她只能看到男人一个苍白的侧脸，锋利瘦削，淡青色的胡渣冒出了头，视线下移—— 她发现上将的胸腔竟没有正常起伏…… 一副衰戚荒凉之态。 此刻的男人在少女眼里就像颓圮残垣、坍塌积木，强撑锋利的棱角下是摇摇欲坠一推就散的内部结构。 他是被飓风卷浪搁浅至海岸线的濒死游鱼，是埋藏在滔天雪崩下唯一不幸的独行者，是秋分时节被焚烧至焦黑枯黄的漫天梧桐雨…… 悄无声息，戛然而止。 双腿像是被灌注了厚重凝滞的灰铅，乌佟掖了掖嘴角，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那样呆呆地伫立着，注视着。 “克凛赫斯这小子，全靠这些东西续命。”诃珐诺兰似是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冷哼一声：“真想不到，那些人居然无动于衷呢。” …… 空气寂静，门被轻轻合拢。 乌佟在看到业摩少校的时候就明白了塔主的意思，所以在察觉到塔主离开的时候也未曾追问。 她想做些什么。 她一定要做些什么。 这样的感情，在斩异机上的时候，就涌现了一次，只不过碍于身份的悬殊她无法明说。 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去做呢？ “上将……他这样躺了多久了？” 乌佟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这才恍然意识到鼻尖酸涩，连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从昨晚开始。” 业摩双手捂脸，语气中满是自责：“之前还是在医院里的抢救室里，明明情况有好转的趋势。” “可……问题就出在昨晚，就是……就是大家都在庆祝的时候，克凛赫斯的身体机能直线下降，主治医师说是异能使用过度，身体透支，全身器官坏死……” “塔主说导火索就是‘隔空瞬移’。” 业摩回想着以往的经历，低声喃喃：“之前就算是过劳昏迷，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在没有任何装备的情况下，速度超过斩异机……” ！ 乌佟僵硬转头，不可置信：“你…你是说……” 他是为了救自己才这样的。 望着单人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乌佟心底涌上一股酸涩，无言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 她终究是不明白。 野玫瑰当然无法理解这样沉默隐晦的情感。 克凛赫斯，他没办法做自己，首先他得是无一败绩的主城上将，其次他才能是病态卑劣的豢养者。 他得在保住北部居民的安全的前提下，守护自己的玫瑰。 到底是什么样的驱动力，才能让这样一个凉薄怪诞的人冒死也要做出这样的举动？ “昨晚，多亏了塔主的提议，不然，上将也许……也许就。”业摩掩面哽咽：“我就不该去那什么庆功宴。” “这里虽然说是活体实验台，但都被改造成了独立病房，医疗资源比军事基地的中央医院好多了，塔主……是个很好的人。” “若非听说这里亡命徒的存活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军事基地的老人也许不会采纳塔主的提议。” 业摩昂首轻叹，眼底全是乌青，估计是一夜都没有睡好。 “其实从斩异机下来之后，上将就被某不知名报社拍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要不是消息封锁的及时……恐怕此刻又是人心惶惶。” 听着业摩少校一连串的话语，乌佟了然，他这是在释放压力，这么久，连一个聆听者也没有，肯定不好过。 乌佟低垂眼帘，她现在知道“只有自己才能解决的事情”是什么了。 塔主，是想将选择权交给自己。 救或不救，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可前者，本就是乌佟蓄谋已久的打算。 所以，这个男人，她救定了。 “业摩少校，可以出去一下吗？” 少女思忖片刻，欣然抬眸，眼神中满是感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能信任我，能给我这个机会。” 能让我拯救这个人，拯救这个…… 奇怪的，不爱说话的上将。 她走近了些，靠近病床的护栏处，随即端坐在克凛赫斯侧身。 第160章 一个……荒诞惊悚却瑰绮煦暖的梦。 业摩怔在原地，本来该是自己这个副官表达感谢的场合，却被乌佟抢先了一步。 他挠了挠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答应，结巴回应：“好…好，马上出去，马上出去！” …… 病房的门再度发出轻微声响，继而便是漫长的宁静。 乌佟单手托着下巴，视线如洁羽落下，默默端详男人近在咫尺的冷峻侧颜，微微晃神，她从来没有这样细致地观察过克凛赫斯。 迫于男人往常自身的上位者气场与压迫感，人们往往会忽视他的精致五官与优越长相。 眼前的碎发不知不觉已遮盖住眉骨，恰如其分地停留在浓密微长的眼睫处，乌佟心想，是该醒来打理一下了啊…… “kol上将……不对。”少女降低音量，似乎是觉得方才的称呼不正确，于是改口轻声问道： “克凛赫斯，醒来之后，告诉我为什么要救我，可以吗？” …… 只见少女将男人静静平放在侧身的手臂抬起，随后，两只明显要小上许多的白皙手掌轻握住那只骨节修长的手，试探性的触碰后是实打实的包裹。 她喜欢上将的手，只是单纯出于审美的，不掺杂任何其他情感的欣赏。 其实如果只是建立共感，那她大可以将手掌放在克凛赫斯胸前、肩膀、腹部…… 可乌佟觉得这样也行不太好，还是牵手好一点，说的过去。 那是不一样的体验，两种不同的触感缠绕在一起，乌佟停滞片刻，感受着男人掌心虎口处粗粒的厚茧。 原来，只是看上去精致华丽而已，男人手心里的疤痕大小不一，细细密密，恰好藏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 在碰到男人手掌的那一瞬，她就听到了克凛赫斯生命流逝的声音，孤寂中透露着绝望—— 他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嗡——” 少女周身白金光晕升起，幻化为星星点点的圆形小光斑，隔着手掌，源源不断涌入男人体内。她发动异能了，在第二副本学到的延伸技巧，在垂危的上将这里得到了实践。 “！” 下一秒，乌佟便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拖拽般的失重感，那东西似洪水猛兽，来势汹汹，所到之处留下遍地焦黑，四周皆为虚妄，漆黑到连空洞都无法捕捉分毫。 “啊——！！！” 五脏六腑，筋脉四肢，遍布躯体角落的毛细血管无处不在叫嚣着疼痛，那是和克凛赫斯体会到的，一模一样的死亡危机！ 她叫不上来这到底是什么感觉，毕竟以往从未体会过。 少女浑身止不住战栗，脸色“唰”的一下煞白死寂，咬紧牙关，她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放弃，她要救的人，可是保护人类基地数百万民众的主城上将。 他不能死，也不会死。 乌佟近乎虚脱的双手死死攥紧克凛赫斯右手的手指骨节，冷汗顺着两人的手腕滑落，蜿蜒至小臂，浸湿覆盖在男人身上的薄被。 眼前一片模糊，头重脚轻的少女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自己的脖颈，于是，乌佟将额头轻轻靠在两人双手交叠处，指望这样就可以缓解剧烈的疼痛与疲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依旧没有放开克凛赫斯的手，她要死磕到底！ 在她乌佟手上，就没有救不来的人！ …… …… …… “砰——！” “呲啦——” 一声沉闷的响动，乌佟彻底脱力，整个人在重力作用下径直从靠椅滑落摔倒在地面！ 靠椅腿与地面发出巨大的剐蹭声，刺耳却鲜活。 她昏倒了，进入了与克凛赫斯相同的濒危模式。 可在少女那张苍白冷静的小脸上，分明是完成心愿后的餍足。 乌佟一脚踏进了阎王殿，把被囚困的亡命徒从阎王手里要了回来。 …… 是梦。 一个……荒诞惊悚却瑰绮煦暖的梦。 克凛赫斯躺在自己最讨厌的地方——病房。 在梦里，他是一个常年需要待在苍白病房里的人，消毒水气味成天蔓延在空气的角角落落，泛起金属光泽的冰冷器械高架在身旁，耳边是门外寥落空荡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每过一段时间，那些身穿白色工作服的陌生人就会到访自己的病房，可他们不说话，只会操纵那些器械，继而便是克凛赫斯习以为常的，噬心灼肺的疼痛。 他们不是驱散孤独的白衣天使，而是带来痛苦的黑暗恶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就在这样的折磨中变成了一个语言系统退化、痛觉器官失灵的傀儡。 阴晦虚无，沉浊如铅。 …… 突然有一天，傀儡的麻木生活被搅乱——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清晨，克凛赫斯睁眼，余光掠过之处，是窗边从未有过的一抹亮色。 他转头，看清了，一株野玫瑰。 刺眼，美丽。 淡绿茎秆上是密密麻麻的荆棘，花瓣层层交叠环绕，清晨的露珠在阳光的恩泽下反射出白金圣光，微风拂过，玫瑰颤颤战栗，纤细，却足够坚韧。 克凛赫斯不知道这株玫瑰是从何而来，毫无征兆，躺在病床上的他倏而笑了，空洞的眼神中出现了不一样的情感。 那是麻木傀儡唯一的鲜活。 …… 梦境结束，克凛赫斯的脑海中依旧那朵玫瑰。 睁眼，玫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纯白的天花板，心头涌上一股躁郁，感受着无法挪动的四肢，他很疑惑，自己在哪里？ 大脑清醒片刻，克凛赫斯皱眉，勉强抬手，却瞟到自己右手掌心的涔涔湿意，那是……汗水？ 许久，他逐渐恢复了身体的支配权。 “哐当——！” “哗啦啦——” 是氧气罩砸向地面的突兀声，男人抿唇，狭长眼尾微眯，将插在自己身上的胶管一悉数拔下，沉默之下，是挥之不去的阴霾冷冽。 他没死。 …… 克凛赫斯再度陷入疑惑，他为什么还活着？ 无言起身，下一秒男人灰眸骤缩—— 眼前的景象似烟花般绚烂绽开，“嘣”的一声炸出夺目炫丽的光彩，他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有力。 野玫瑰再次出现。 这次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眼前。 少女虚弱地躺在病房冰凉的地板上，双手被汗水浸湿，白金发丝散落在地，幻化为玫瑰花瓣上的莹莹朝露，而后瞬间失去光泽，他仿佛看到了一朵枯萎凋零的玫瑰。 …… 他懂了。 “咳……” 喉咙里是干涩到沙哑的摩擦感，克凛赫斯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一个音节。 下一秒，男人克制住眩晕，翻身下床，脚步不稳，径直走向瘫倒在地的少女，随即，臂腕将少女打捞起，牢牢圈在怀中。 第161章 一个是不能说，一个是不愿说。 业摩一进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乌佟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而身侧是神色沉鸷的男人，气氛依旧凝重。 不过，两人的位置，调换了。 “呼……” 业摩悄悄松了口气。 他不敢去仔细观察他家上将的脸色，此时克凛赫斯没扼制自己的呼吸业摩就已经谢天谢地，毕竟，让乌佟来用这种方式救人的想法，也是他先想出来的。 业摩少校是上将的副官，更像是陪伴了克凛赫斯四年的兄弟，没有谁比他更希望克凛赫斯可以逢凶化吉。 “诃珐诺兰呢？” 打破沉默的，是克凛赫斯算不上平静的沙哑声线，连身影都被染上一丝灰调。 业摩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片刻，立刻回复：“我马上去叫！” “砰——” 病房的门再次被人关拢，偌大的空间内又只剩两个不说话的人。 一个是不能说，一个是不愿说。 望着野玫瑰那一头白金发丝，克凛赫斯自己回答了当初遇见她时就产生的疑问—— 最后，终究是自己身上的晦暗罪孽吞噬了少女散发的柔美煦光。 双手不知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他本该是个罪人，是背负着千万条人命的刽子手。 每次清剿异形，他都要面对被异形感染后的居民，可军事基地奉行的《伊斯戈珞黎联邦生存法则（军方条例）》中明确指出了身为上将的职责—— 保护大多数居民的生存权，保护人类基地的安危，包括但不限于： 1绞杀异形及变异种 2绞杀一切威胁基地的疑似感染人员 3排查军队内分裂分子 …… 11危机时刻，奉献生命。 每日每夜，万物寂静之时，他虔诚跪倒在银铅色十字架下，一遍又一遍祷告，企图这样就可以洗刷自己身上深重的罪孽，可往往都是于事无补……每当看到自己的双手，暗红腐臭的血腥味就会像泥沼蔓延，将他整个人淹没吞噬。 每天都有因为异形和变异种而死去的居民，每天人们都生活在心惊胆战的负面情绪中，这样满是血色灰暗的生活，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才是那个应受凌迟之酷刑的罪人，铁钉穿透骨骼，他该被死死钉在日夜虔诚祷告的恢弘教堂，锈迹斑斑的十字架是他为自己寻好的亡魂归处。 可有突然一天，梦中的那朵玫瑰，盛开在了他早已死寂的墓地坟头，拯救了克凛赫斯早已陨落干涸沙漠的心脏，冠以她圣洁光辉的烙印。 …… ——亡域荒原·西部豹族基地 “呵。” 一声轻蔑的嗤笑从议事中心的王座上传来，而斜倚其上的，是豹族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首领。 其下，是乌泱泱一片议事长老及下臣，连带着一群从远方赶来的支部代表，他们都被首领紧急召回。 此时议事中心的局势，可谓算的上是紧张。 在知晓还有不知死活的杂碎妄想挑战自己的权威之后，拓忒墨尔气极反笑，他属实是没想到，一个连自己都瞧不上的位置，居然有如此多蠢货上门自讨苦吃。 蠢，蠢到无可救药。 “你再把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冷冽乖戾的声线不怒自威，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资历深厚的长老也忍不住寒颤，拓忒墨尔骤然竖起的幽绿色圆瞳昭示着他们的首领已经进入战备状态。 下一秒，只要有人说出一句令其不满意的话，那唯一的下场就是—— 断颈而死。 备受关注的对象是个豹族支部的代表，似乎是触犯了某些不该在此时提出的大忌。 “……不敢开口？” 拓忒墨尔恣意懒散地靠在王座之上，盯着那人许久，森白泛着寒光的尖牙倏忽收起，歪头莞尔一笑：“还要我再把之前的命令重复一遍吗？” “还是说……你和你的支部，都想和威尔信的下场一样？” ！ 那人名叫拉斐乔，听到这句话，他脑海中立马回放起威尔信血流不止的惨状，原本还气势汹汹的逼问到此时却变成了不成字词的结巴： “属下……属下不敢！” “你当然不敢！”罗尔此时颇有眼力见儿地站出来高声唾骂：“赶紧拉着你那几个所谓的勇士滚出去！” 要不是身后的几个长老一直推搡着自己，他罗尔才不会站出来帮这个拉斐乔说话，装模作样：“还什么勇士的挑战，嘁，我看，没一个能打的！” “对对对！滚出去，赶紧滚！” 几个长老联合附议，殊不知这是在为这个不知名的豹族支部征求一条活路。 拓忒墨尔就知道罗尔要帮忙打圆场，视线锁定，掀唇一笑：“你倒真是我的好下属，让你说话了？” “小心废了你那张嘴！” “闭嘴，我马上闭嘴！”罗尔瞪眼保证，赶紧缩回议事的队伍中间，这句话他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可就是不见得首领真舍得废了自己的嘴。 “首领，您这次回来，可是不会再去那什么人类基地了？”一眼神精光的长老谨慎问道。 拓忒墨尔眯眼顶腮，语气散漫：“我说你们这些老家伙怎么这么蠢呢？” “原来是老糊涂了啊……我之前说的话诸位都忘了？还是说听不见？” “豹族与人类的邦交议案，我记得是两年前就提出来了……要是还不知求新进取阔斧革新，那就未免迂腐呆板的过头了些。” 年轻的首领抬眼扬眉，锐利视线从每一位下属身上掠过，掀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下，是听明白了？” “是，是，明白了。” 那长老低声点头。 不仅仅是总部的议事下属，这下连在场的支部代表也都听清了这位首领的政令—— 豹族与人类的邦交，是必须，也是刚需，迫在眉睫，不容置喙。 没有一个人此时站出来反对这样一个双赢的议案，毕竟自从拓忒墨尔上位后，豹族在亡域荒原的迅速崛起众人有目共睹。 …… 议事中心安静片刻，众人听见身居高位的首领皱眉闭眼：“还有什么屁要放，利索点。” “我我我！” 罗尔振臂高呼。 拓忒墨尔：…… “属下，有事要议！” “是正事儿！正事儿呵呵呵……” 看着自家首领那张满是黑线的脸，罗尔挠了挠头，立即解释：“你之前要我处理的稀有金属贸易协商有消息了，是人类基地那边的。” “……” 拓忒墨尔压制心中怒火，示意罗尔继续说下去。 第162章 查探这位主城上将的情况 “人类基地需要的稀有金属以及丰富资源只有我们这里有，而我们需要的通讯科技以及衣食住行方面的用品只有他们那里才弄得到。” 罗尔顿了顿：“所以，我方和人类基地的政事中心达成协议，我方可以提供帮助，但前提是允许两族秉着互利共赢平等互助的前提下进行贸易往来活动。” “这可是好事啊！” 一支部代表愤慨起身，看着一众长老振奋不已：“不论诸位是何看法，但我西塔支部，永远追随拓忒墨尔首领！” “这三年，要不是首领，我势微西塔恐怕早就被其他虎视眈眈的支部吃干抹净。”西塔代表一脸络腮胡，正色捶胸：“他是第一个提出与小部落共存亡的少年首领，也是我誓死效忠的王！” 其他支部听了也是满腔热忱，纷纷站出来。 “这个协议，也许是豹族与人类邦交的极大驱动力。” 说罢，罗尔一脸骄傲看向首领：你看吧，我把你上次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见到他们政事中心的人了吗？” 拓忒墨尔一盆冷水哗啦啦浇下，冷脸：别高兴得太早。 “这倒是没见到，我们都是线上达成的协议，只听得到声音，见不到人。”罗尔摇头，想了想：“而且，我感觉，那人用了变声器。” “……” 拓忒墨尔迟疑片刻，起身，稳步迈出议事厅，罗尔继而意会跟上。 “此次议事结束，各位代表可自行歇脚。” …… 离开议事厅后，两人来到了瞭望塔。 罗尔知道，观赏极光是首领的习惯，雷打不动。 “你之前说的变声器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嘛，我也不好说，就是一种感觉。”罗尔挠了挠头：“对了，磁卡的事情，也有眉目了。” “怎么说？” 拓忒墨尔三年前就让罗尔去调查手里磁卡的生产批次，不过都是以失败告终，这次罗尔主动提出倒是让他一惊。 磁卡，要是能调查出来，那自己的身世，也许会清晰许多。 “生产的年份倒是查出来了，可就是不知道买主是谁。”罗尔抬起终端，指着上面的资料说道：“诺，红混纪391年。” “人类基地的磁卡生产商，只有一个，而且被政事中心严苛管控垄断，所有的磁卡都要经过审核才可以下发给居民……要是说能在他们联邦政府的眼皮子底下弄出来这种磁卡，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是一大批。” 罗尔若有所思摇摇头，表示极度否定，他不明白为什么首领要这么纠结于生产批次和买主。 “那就让那些生产商把391年所有交易记录翻出来，利诱不行，就威逼。”少年首领注视着变幻莫测的极光，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们最怕的，就是命丧黄泉。” “三天之内，我要知道结果。” …… ——蒂芬岚茵科研中心 诃珐诺兰在见到业摩匆匆忙忙赶来的时候就知晓了小东西的选择，与他预期中的一样—— 她想救克凛赫斯。 只不过他猜错了一点，乌佟救人的出发点。 诃珐诺兰认为小东西会出于敬重与责任而救人，但事实上，乌佟到底是为什么救这个阴沉暴戾的上将，只有她自己知道。 两人来到病房，映入眼帘的是小东西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倔强孱弱。 “你不是知道小东西的异能是自愈？” 诃珐诺兰掀唇，他想看看克凛赫斯的反应，冷语讥讽：“为何还要我这个半吊子医生来看？” “别那么多废话。” 克凛赫斯瞟了他一眼：“要是不想，你大可以不来。” …… 气氛陷入僵局。 又是这样，业摩窘迫，每次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没什么好脸色。 “好了好了，两位大人不要拌嘴了，看病要紧……看病要紧呵呵……”业摩苦笑半天也没见的气氛缓和多少。 “从副本里的异能开发度来看，小东西要是想完完全全恢复成之前活蹦乱跳的样子，估计得要个三天左右的时间。” 诃珐诺兰将少女耳边的碎发别在一旁，轻轻顺毛：“她累了，需要休息。” “其他的，你们不用管，我来就好。” …… ——军事基地·圣威修索主殿上层 恢弘奢华的总部会议室内，集结了近千名大大小小的军官，上至将官，下至尉官，本该是人声鼎沸的时刻，此时却鸦雀无声。 肩上昭示着不同等级身份的伊斯戈珞黎无限衔尾蛇、胸前别着显示赫赫战功的勋章、严肃坚毅的脸庞是这里每一个人的标配。 这次不同于北部战区时的战术会议，而是全人类基地的所有地区的集体会议，在场的每一位军官都是各区选派出来的出色代表，而他们的共同目的，只有一个—— 查探这位主城上将的情况。 即使业摩将消息封锁得再怎么及时，那些暗中较劲儿的人总会有办法弄到克凛赫斯的情况。 kol上将濒死垂危命悬一线的传闻，民众的确是对此一无所知，可有心之人怎么可能放过这次大好机会呢？ 发起此次军务总会的人，是上一任老将—— 司昂。 众人屏息，等待着主人公的到场。 “咳咳咳……” 一声苍老浑浊的声音将寂静打破，未见其人但闻其声，此时各军官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 “！” 坐在阶梯会议室前排的军官一看见轮椅前身就立马条件反射般起身，双目瞪圆大吼：“全体起立！” “唰——” 整齐划一的衣料摩擦声霎时回荡在主殿上方。 “司老将好！” 震耳欲聋的敬礼显示着这位老将军的赫然威信，哪怕是晚年屈身轮椅之中，依然有着极大影响力。 撇开那一身军装，老人的长相倒是慈祥和煦了不少。 只见那轮椅之上的老人精神矍铄，熨烫整齐的军装上挂满了亮闪的各式勋章，灰白鹤发被主人打理得一丝不苟，纵横沟壑在端正的脸庞散开，无一不显示着此人的讲究严整。 若不是一次意外失去了双腿，估计此时军事基地的一把手，依然还是他老人家。 第163章 克凛赫斯，他没死。 “呵。” 只见司老将军黑白分明的眼珠倜然扫过在场每一位军官，兀自笑出声。 此时没有一个人敢擅自坐下，皆是等待司老将的示意。 “你们这军礼，倒是敬得整齐……”司昂冷脸顿了顿，话锋一转：“只可惜，对象错了。” “怎么？都以为kol上将不在了？” …… 会议室陷入僵局，无人应答。 毕竟，他们此行表面上是来赴会，但实际上，还是为了亲眼看看那传闻中的消息是否为真。 “罢了，都坐下吧，我可没那么多规矩。”司老将神色恹恹，似是又想到什么，沉声：“小陈。” 被唤作小陈的人是常年陪侍司老将左右的下属，那人意会，将轮椅推至会议室第一排中心正对众军官。 司老将冷哼一声：“我记得，似乎是以徐中将为代表的几位提出，要我主办这次军务总会的吧？……” 站在一旁的小陈低声回应：“是。” “好！” 司老将抬手一挥，大喝一声：“那既然是这样，就请几位上前来，和我这个老东西一起坐在第一排……一起看看到底要整顿什么风气！” 在场的军官们主要分为三个派别，中立，支持，另一个，就是敌对。 近几年，不仅仅是被克凛赫斯当众整治过的徐中将，其他几位风头正盛的将官也被他整过。 自此，冒头敌对势力是愈发显眼，他们抓不到克凛赫斯其他的致命把柄，于是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其阴沉狠辣的作风上。 这次现任主城上将垂危的传闻恰巧成为他们一哄而上群起而攻的导火索，几位将官一纸上书，联名举报直逼司昂老将。 他司昂是何等精明的人，坐了那么多年的上将之位，他能不知道这些小辈们肚子里装着什么坏水吗？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表面上请求自己召开军务总会整治军队内的不良风气，实际不就是想借着自己仅存的那点威望将众人召集起来查探克凛赫斯的死活吗？ 既然他们想看，那就让他们看，他司昂，也算是顺水推了个舟。 “小陈，去把那几位请下来。” “各位军官们……可要瞧仔细喽！” 可不得瞪大眼睛好好瞧一瞧嘛！ 苍老声线刚劲有力，话音刚落，小陈便转身开始在人群中搜寻终端上那几张人脸。 …… 五分钟过去。 那些军官悉数被全部“请”到第一排的位置，面色铁青，一副便秘了几个月的模样，不是说好了为他们做主吗？！ 面面相觑，这司昂老将军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话说，这kol上将怎么还不到场？” 只见一将官按捺不住率先开口，他可是接到准确消息说克凛赫斯已经进了科研中心的活体实验台了，肯定不会出错。 此人名叫伯克里，按资历，他可以称得上是与司昂老将同一辈分的人物，此情此景，也就这位敢开口问话。 “哼！” 又是一声冷笑，司昂老将不紧不慢：“伯克里，你急什么？难不成你日理万机？” 此话一出，人群传来阵阵低笑，谁人不知早年出于人文关怀，上一辈的老人都被卸了实权，军衔也只是挂在面子上好看而已，要是说日理万机……岂不是明晃晃的嘲讽？ “你……！” 伯克里气结，一时不知如何驳回，又听见司昂慢悠悠：“嗐！你与我都是一起看着克凛赫斯这小子长大的，他是个什么个性，你难道不知道？” 司昂仿佛是陷入回忆，笑呵呵： “我还记得这小子十五六岁的时候，每次集训，别人都早早到场，就他一个，像是有那什么强迫症一样，无一不是踩点准时到！你说要挑这小子的错吧……又挑不出来哈哈哈！” “哎！你们说有不有趣啊？！” 众军官（冷汗僵笑）：有趣有趣，甚是有趣。 “小陈啊——”众人见司昂老将晃了晃脑袋，迟疑片刻询问：“嘶……现在是几点了？” “现在是人类基地时间：八点五十九分五十五秒……” “砰——！” “哐当——” 只见那小陈的话音未完，会议室漆红色大门便被一股强势罡风吹开，下一秒那大门近乎坍塌之态哐啷作响！！！ “轰！——哗啦啦” 那门塌了，超强密度空气直接将那大门搅碎得稀巴烂，在大理石冰冷瓷面上瘫坐一团。 凌冽气息夹杂着细碎木渣霎时侵袭感官。 见此场景，上千名军官喉头一紧，像是无形中的一只手猛然扼制呼吸，诚惶诚恐。 猜都不用猜，能造成这种破坏程度的，只有他克凛赫斯一人。 “哟！” 此时只有司昂一人放开嗓子大笑出来：“我就说这小子死不了！哈哈哈哈！” 率先走进会议室的，是长相周正一身正气的业摩少校，可也他只是堪堪停在颓圮破败的门框处。 业摩暗中朝着司昂老将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司昂微微点头示意其放宽心。 业摩正色，自然侧身，将中间的位置空出给今天军务总会的主人公—— kol上将 由于是阶梯会议室，不存在视野被交错遮挡的情况，所以此时众人只见一身纯黑军大衣的男人冷着脸从沉翳中走出。 军大衣之上没有一丝杂色，除了攀附而上独一无二的纯银肩章，再无他物，更不用说晃眼密集的勋章，似乎在男人这里，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来者缓缓进入会议室，一步一步，不紧不慢自成节奏，宛若踏着古欧诡秘交响乐鼓点般矜贵淡漠。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 克凛赫斯，他没死。 他不仅没死，而且还带着深重的怨气，从地狱杀回来，冰冷瓷面上被摔得稀巴烂的可怜木渣无声警醒着在场的每一个心存不轨的人—— 当心自己那可怜的小命。 克凛赫斯不喜欢说话，能用动作表明的事，他不愿多费口舌。 但要说此刻的怨气到底是归结于哪里，他说不上来，或许在被通知要来开会的时候这种情绪就开始隐隐作祟。 难道是因为看不到玫瑰了？ …… 克凛赫斯神色淡然，殊不知这在伯克里与徐中将几人眼里，就跟见了鬼一样！ 不是说这小子已经被解剖吗！ 伯克里瞪大双眼极度错愕，怎么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了！ 第164章 罪孽深重，罄竹难书 按理来说，这几个被专门“请”到第一排的军官是最先看到克凛赫斯的才对，此时也是大气不敢出，瑟缩挤兑在一起。 “司老将。” 克凛赫斯朝着正中心走近，低头扼腕。 “好！” 司昂大手一拍，结结实实打在克凛赫斯肩头，语气中满是欣赏：“不错！” “你这作风虽说是……粗暴了些，可我这老头子喜欢！哈哈哈哈！不碍事！” “伯克里，怎么样？”司昂斜着眼，语调阴阳：“准时吧？” 可还未待那人回话，只见司老将倏然转身，朝着众军官的方向横眉呵斥：“怎么？是吓傻了还是眼睛都瞎了！！” 话中之意凸显，他们的确是被吓傻了。 空气凝重几秒—— “唰！” 那是比上一次敬礼更浩大的摩挲声。 “kol上将！！！” …… 这次的回音持续了整整十秒之久，明晃晃彰示这上千位军官对主城最高军事指挥官无条件的服从，那也是人类基地各个区域不言而喻的敬意。 “这样才对。” 司昂满意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对眼前的青年说道：“你这小子，就是太沉闷了些，有时候，该训斥还是得训斥的……不然……总有些家伙妄想蹬鼻子上脸。” “虽然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但以后出席正式会议的时候，还是要记得整理好军容着装。” 老将军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克凛赫斯不卑不亢：“是。” 司昂被克凛赫斯逗得哭笑不得，真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一字千金啊……罢了罢了。 哪怕是在听训指点的时候，男人阴沉的脸色依旧没有些许的缓和，但微微弯下的脊背倒是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 “好了，该说正事儿了。” 司昂眼神示意业摩，转头朝向徐中将的方向：“你们这群小子，不是说要举报什么军队内的不良风气吗？倒是说来听听，我许久没听到新鲜事儿了，可别藏着掖着啊……” 众人见业摩少校莞尔一笑，拿着手中的资料踏上讲坛，待kol上将落座中央后才将话筒拨正。 “咳咳——” “介于kol上将懒得参与这些口舌之争，故而经其授意，下面由我业摩来主持会议进程。” 业摩礼数周全，微笑试问：“诸位，要举报什么，请讲吧？” …… 坐在前排的几人许是妄想趁此机会冒死一搏，一哄而上： “举报……举报克凛赫斯滥用职权，非法虐待下属！” “举报克凛赫斯专横独行亵职渎职！” “举报其对我等将官实行身体精神打压！” “说不定他在清剿异形时还对居民滥杀无辜呢！” …… 克凛赫斯吊着眼皮，兴致缺缺，一字一句捕捉这些有关自己的不堪入耳的言论，把玩着手上的伯莱塔。 看来自己真是罪孽深重，罄竹难书啊…… …… 司昂皱眉，这期间一直观察着克凛赫斯这小子的反应，只可惜没什么变化，反倒是透露出些许的百无聊赖。 业摩一条条一句句将这些话记录在案，手指敲打了许久才恍然抬头：“完了？” “……” “那就好，看来是没话说了。” 业摩爽朗笑出声，话锋一转：“那就该我了。” “kol上将？” 上千双眼睛“唰”的一下随着业摩少校的指示看去，只见身居中位的男人眯了眯眼，左手依旧把玩着伯莱塔，右手象征性小幅度挥动，像是在打发人，又像是在示意开始。 “好，那我就开始了。” 业摩清了清嗓子：“人类基地的诸位将官，各位同僚及下属们，上午好。” “在今天这个齐聚一堂的严肃时刻，我业摩，少校军衔，代表kol上将对以上检举做出回应。” “滴——” 全息投屏呈现在众人眼前，只见其上缓缓浮现出一笔一笔交易账单及赃款。 “想必诸位都知道，要想定一个人的罪，首先得要有证据吧？……空口无凭的，那叫污蔑。” 业摩温和引入话题，继而正色：“请诸位查看，屏幕上是徐中将、蔡少尉、安德大校……等人的贪污罪证。” “徐中将，原名徐加华，于406年在北部战区私吞中央下拨的六十万军用资金，于405年勾结南部军防的路封中尉，将大量军火私自倒卖于地下黑市兑换成磁片奉献点……” “安德大校，原名安德·威尔逊，于403年将本应用在战后建设的资金抽出百分之三十中饱私囊，于406年欺压下级搜刮低等士兵工资用来逛红灯区……怎么？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业摩笑了笑，扫视面如土色的一排人，不紧不慢：“蔡少尉，原名蔡敏，于405年……” …… …… 看完大屏幕上的投影，会议室陷入轻微躁动，喧闹声蠢蠢欲动，上千名军官愤慨万分，怒骂唾弃之意铺天盖地—— “真他妈不是人！” “我等在偏远地区誓死防守，结果这些渣滓居然干出这种事！” “呸！我看什么徐中将！就是臭虫一个！” “活久见呐～池浅王八多……” “快脱下那一身军装吧！真是讽刺至极！” 就在众人喧闹之时业摩开口稳住局势： “肃静。” “诸位还有什么要举报的吗？”业摩笑意加深，语气温和：“趁着大家都在，还是把心里的事说出来好一点，都是同僚战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 第一排的几位军官恰恰是榜上有名，坐立难安也无法用来形容他们此时的瑟缩窘态。 “啪——！” 众人只见司昂老将军一个巴掌甩过去那徐中将的脸就肿老高，司昂一脸嫌恶：“我今天还真是看了一出好戏啊！” 司昂怒不自胜，额头青筋暴起，扬眉：“下场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当然！” 业摩见势即刻安抚：“您身体不好，不宜激动过度，这些人我会严苛押送道军事检察部门，一桩桩一件件，按军法处置。” “……” 克凛赫斯从会议开始到现在都未曾说过一句话，见大局已定，淡漠出声：“司老将，借一步说话。” 司昂这才平息怒火，那小陈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推着轮椅就跟随kol上将的脚步离开了这个是非喧闹之地。 …… ——办公室 男人的私人领域永远充斥着压抑灰暗，寂静成了这里的常态。 “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我上次这般说话还是在去年暮冬……”司老将军苍然一笑：“你这小子，知道你不喜欢说话，我也就不来自讨苦吃了呵呵……” “晚辈的不是。”虽说克凛赫斯性格孤僻冷淡，可面前这个老将军他还是敬重的，微微低头：“给您赔礼。” “那道不是这个意思。”司昂意识过来，出声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问我这个老头子的吗？” “是。”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斡转迂回。 克凛赫斯不喜欢弯弯绕绕，他从小被束缚在军事基地，为数不多的交际生活也只有指令的下达与执行，官场上的那些名利谄笑他看透了，也厌倦了。 面对这个明事理的老将军，克凛赫斯沉默片刻，径直将心中的存疑抛出： “您，还记不记得375年到380年的事？” 第165章 实力不够，上战场，就只有等死的命 “……那可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375年……375…380……” 司老将军兀自怔住，随后开始反复咀嚼着这几个数字，脸上的皱纹深深堆积聚集在一起，原本清明光亮的双眼恍然陷入灰暗浑浊。 就在这一刻，克凛赫斯仿佛觉得眼前原本硬朗矍铄的将军瞬间衰老成油尽的枯灯，又像是一张泛黄的旧报纸，罡风吹过蒙灰的记忆，纸张风化，随后留下漫天飘飞的苍白碎屑。 司昂皱眉，仔仔细细将记忆中有关的事件搜刮了一遍，却什么也拾不起来，空白一片，低声喃喃：“375年是个什么事情来着……” “380年……我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老人长吁一声，表情呆滞摇了摇头，再也记不起任何事，一脸怅然若失：“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老喽……” 克凛赫斯心底一沉，看来和业摩所说的一模一样，就连上一任的老将军也没能幸免。 生病？ 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件事，一定不能被大众所知晓。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得强制删除如此多无辜之人的记忆。 …… 业摩解决完自己早就看不惯的那几个老油条之后神清气爽，连走路都带风，可一进入办公室就察觉了气氛的低迷。 只见克凛赫斯孤身一人深陷真皮沙发椅里，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只有小小的一个白色药瓶无言端坐，一旁扁圆形状的药片七零八落地四散开。 业摩下意识撇了撇嘴，他知道，这人又开始了。 摇摇头，估计是和自己得到的答案一样，司昂老将军对当年的事情，也是一问不知。 想不起来就必要强迫自己想啊，业摩真是搞不懂这人了，像是有那什么自虐倾向一样，偏偏给自己找罪受。 业摩轻手轻脚靠近沙发里的人，试探性询问：“症状好些了吗？” “嗯。” “怎么说。” 业摩了然，将处理的结果一一汇报，末了还添了一句：“真他妈爽啊！看着这些蛀虫终于死得其所哈哈哈哈……” 哈哈哈，笑了半天也不见得他家上将的神色缓和半分，业摩认命闭眼，好吧，没用。 “对了，除去这件事，有人对今年的甄别赛提出了修改建议。”业摩思索片刻：“我把这件事和圣威修索现役军提了一嘴，他们那几个小子觉得说的还挺有道理。” “许多军官都反映说这次的异形潮也许是个开端，以后的异形也许会比这更难缠，他们提出是否要适当放宽点甄别标准以增加圣威修索的现役军人数，毕竟不仅是他们，就连我也看见了，这次科吉亚他们……明显抵挡不过来。” “……” 克凛赫斯眼皮动了动，他听进去了，但并未对此做出回应。 业摩当然知道他家上将在犹豫什么—— 一旦放宽标准，那就意味着这些进化候选裔，人类基因的优异代表，仅占人类总数十分之一的稀有群体，就很有可能沦落为和那些低等士兵一样的泯然大众，甚至连低等士兵的所拥有的安全系数都比不上。 因为往往奋战在前线的，不是在后方建立防线的低等士兵，而是他们这些拥有异能的现役军。 实力不够，上战场，就只有等死的命。 他们面对的敌人，不再是同种起源的碳基生物，而是超乎意料的、变幻莫测的、不断进化着的异形大军。 业摩不动声色打量克凛赫斯的表情，他不反感，那就意味着自己可以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的忧虑，所以和科吉亚他们也商量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你不会拒绝的方案，怎么样，要不要听一听？” “嗯。” “咳咳！” 业摩眼瞳一亮，立刻来劲儿了：“你看啊，第二副本之后的候选裔只剩了四十六人，要是再进入第三副本，那还剩几个可以进入环节？” “所以啊，各位军官纷纷建议把第三副本去掉，剩下的四十六个人直接跳到环节，由你来亲自筛查，怎么样？” “……” 克凛赫斯冷笑一声，一是各位军官，一是自己队伍里的战友，业摩倒是知道怎么拿捏自己的点。 不过也确实，诃珐诺兰那老家伙今年设计的副本的确是比以往要难得多，第三副本还没进就已经筛掉了三分之二的人，剩下的…… “你可别想着拒绝啊！”业摩乘胜追击，死咬不放：“刚刚司昂老将军临走的时候也同意了，还拍手叫好呢！” …… 空气罅隙浸满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业摩固执地站到双腿发麻之时，他突然听见克凛赫斯低声说了这样两个字—— “谢谢。” 真诚的，干净的，短促而冷的……道谢。 瞳孔逐渐放大，他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是业摩第一次听到克凛赫斯说出这两个字，话中的意思，他知道，这是在谢谢自己求乌佟救人。 相处了四年，好不容易摸清了这位修罗的脾性，业摩不指望可以真正成为他的知己好友。 他对上将的情感是偏向于士兵对将领无条件的誓死服从，是战友之间出生入死的惺惺相惜，更是胜似手足般亲人之间的关怀。 所以在听到这样轻飘飘的“谢谢”之时，业摩反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男人就这样怔在原地，就连他家上将什么时候离开了都未曾察觉。 ……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半晌，业摩望着大敞的门口，那是克凛赫斯离开的方向，自顾自低喃，声线中是难以掩盖的激动。 …… ——蒂芬岚茵科研中心 “哎栗子，你说……这kol上将是怎么了？已经三天了……” 被唤作栗子的年轻女研究员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神神叨叨： “小可，你也看见了吧，确实是圣威修索的那位……呵呵我还以为加班过度出现幻觉了。” 两个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女研究员并排行走在游廊，各自手上都抱着一堆资料，视线却锁定在同一个方向。 远处，身量颀长的男人稳步离开，深灰阴影被头顶的亮白色灯光拉长。 第166章 “对方代表，点名道姓要你去谈。” “据我观察，kol上将这是连续三天准时早晨七点到访活体实验台了，你知道他是来干啥的吗？” 栗子推了推眼镜，嗅到一丝异样。 “我？我知道个鬼，我这种小人物根本就没权限访问！”小可一脸八卦，小声嘀咕：“不过啊……我听组里的师哥说，kol上将像是去探病。” “探病？” “对，师哥说他只是偷偷瞄了一眼，其他的没敢多问。” 栗子眼神放光：“细说细说。” “他说kol上将很奇怪，到了病房也不进去，就是静静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窗口正对着里面的人，低头，沉默不语。” “哈？”栗子一脸不解：“怎么还有这种人？探病不就是得去亲自看看嘛……” “我觉得，不简单。”小可眯眼，意味深长地晃了晃头：“你见过哪个探病的站在病房门外，还一站就是整整一小时的？！” “等等！几点了？” 栗子浑身一震，生无可恋地看了一眼时间：“完了完了！还有五分钟就要迟到了！” 小可习惯性撒开脚丫子就跑，一边大喊：“愣着做什么！快跑啊！等下还有亡域荒原稀有能源的开发商来谈价格呢！” “来了来了，等等我！” …… 两个冒冒失失的研究员急冲冲赶到大门口，迎面撞上板着脸的青年。 “颜师哥。” 小可低声表示歉意。 “唉，算了，幸好伯朗特没来，不然你俩又得挨批。”颜和招呼着两人：“若非这个时间段大家都有事，也不会把接待开发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俩这小屁孩。” “别傻站着了，还有五分钟对方派出的谈判代表就要到了，你俩记得眼头放亮点，我手头上还有事走不开，到时候客客气气将人带到谈判室就行。” “是，保证完成任务！” 小可一脸坚毅，她可是听说了，来者可是生活在亡域荒原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是这次谈判成功了，可以剩下科研中心大半的资金呢！ “唉哎——” 栗子急忙摇晃着手臂，“小可，你看那车是不是资料上写的型号？” “对，来了！” “刹——” 细小的女声被装甲越野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打断，继而便是汽车引擎熄火。 “唰——” 黯黑色车窗缓缓降落，将男人俊朗阳光的侧脸径直呈现在两个女研究员的眼前。 栗子心想，这可是个帅哥啊……怎么跟印象中土豪开发商的气质迥然不同？ “请问……是稀有能源开发商派来的谈判代表吗？”小可眼神朝着车后方望了望，发现只有这一辆车，疑惑：“怎么只有一个……” 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这话说的。”罗尔眼睑微眯，爽朗一笑：“不草率，一点都不草率，后面不是还坐着一个吗？” 我家首领可是屈尊来了呢。 栗子（瘪嘴）：那不也只有两个吗。 小可（震惊）：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那这么说，就是了。” 小可面子上微笑鞠躬：“既然是对方代表，那请跟我们来吧。” 车门“砰”的关上，罗尔跳下车，转了个身走向车后座，同样面子上微笑主动为两个女研究员介绍：“我不是代表，这位才是。” 小可栗子面面相觑，转而将视线放在拉开的车门上—— 只见坐在后方的男人比前面那个身形更加精悍，一身黑意仿佛是要将人吞噬般嚣恣猖狂，那人戴着深黑色口罩墨镜，压根儿就看不清年龄，像是睡眠不足浑身散发着慵懒躁意。 “首……哦不，少爷，到了。”罗尔出声提醒道。 “知道了。” 拓忒墨尔眼皮拉开一条缝，睨看车外的两人，嗤笑一声。 也不知道等下诃珐诺兰看到自己会是一副什么表情，要是发现自己隐藏了这么久的消息被自己轻而易举地查了出来…… “走，带路。” 少年不紧不慢下车，野性面庞染上丝丝兴奋，工装外套的金属卡扣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随着那人的步履肆意发出细微清脆的碰撞声。 小可一直到现在都没看清那所谓的代表长什么样，听声音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子，唉，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甲方爸爸呢。 再加上如今行情就是这样，卖方主导市场，眼下也就只有低声下气的份儿。 “两位，请跟我来。” …… ——实验室 “hepha塔主，对方代表来了。” 伯朗特低声提醒：“看样子，是两个年轻人。” “嗯，你记得好生招待，必要时刻再叫我。” 洁白的实验室内，男人葱白手指掐着一根试管，淡蓝色的眼瞳一动不动注视着试管内的化学反应。 年轻人吗？ 要说稀有能源，科研中心一直是与亡域荒原西部的开发商保持着联系，以往提出的合作无一不是被反驳回来。 这次对方却破天荒的同意了，诃珐诺兰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意欲何为，但几位老研究员也都急着商量谈判的事宜，他也就不想多管。 …… 不出五分钟，实验室的安静再度被打破。 “塔主……” 伯朗特面露难色，踌躇片刻：“对方代表，点名道姓要你去谈。” “哦？” 诃珐诺兰蹙眉，“难道是熟人？” …… ——谈判室 “少爷，你说……诃珐诺兰会来吗？” 罗尔无聊打量着瓷白杯子里旋转着的茶叶：“少爷……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他？” “少爷，好无聊啊，这种事情明明可以很简单就谈判完的……” “闭嘴。” 罗尔收到自家首领一记刀眼和黑沉的脸色，立马乖乖闭嘴。 “来了。” 拓忒墨尔嘴角一勾，他就知道诃珐诺兰不会拒绝。 “塔主，里面就是对方代表。” “嗯，你去忙吧。” 推门抬眼，少年熟悉的身影倏忽出现在眼前，虽然那人戴着口罩墨镜，但诃珐诺兰还是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只是须臾，男人又将心中的惊愕不动声色压回去。 他不知道拓忒墨尔为何此时会出现在这里，又或者，是自己小看了这个少年。 “hepha塔主？” 罗尔率先出声：“既然是，那就切入正题，我方的要求已经在文书上写的很清楚了，就看你们这边是个什么态度。” “还是说，想继续压价？” 诃珐诺兰和煦轻声，用陈述语句说道：“看来是肯压价了。” “是。” 拓忒墨尔掀开眼皮，掷地有声：“不过，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前提条件。” 罗尔见首领正色厉声便自觉退出了谈判室，空荡的房间内只剩两个人。 …… 空气凝滞半晌，诃珐诺兰不知对面少年是何意，沉吟：“既然再无外人，你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化？” 拓忒墨尔嗤笑一声，将口罩扯下：“看来认出我是谁了？我看刚刚倒是挺会装傻充愣的，演挺好啊塔主。” “西部豹族首领，tarte。” 第167章 “十六岁，也真是不合常理……” 诃珐诺兰心中了然，他早该想到的，同样是在西部，稀有能源的开发权估计都掌控在这面前少年的手里。 “我的前提条件很简单。” 少年语气直接了当，丝毫不拖泥带水：“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看来是有备而来，诃珐诺兰无声笑了笑，观察着拓忒墨尔那张野性桀骜的眉宇，自己的确是小看了他。 “请问。” “你说，为什么我一个亡域荒原豹族基地的首领会有人类基地的磁卡？”拓忒墨尔也不着急，一步步来，反正自己的最终目的，不是这个。 他从没指望诃珐诺兰这般世故温吞之人会认认真真回答自己的问题，他想要的，不过是诃珐诺兰的妥协罢了。 “首领的这个问题，在下也不清楚。”诃珐诺兰顺应一笑：“毕竟，您身为首领，想要什么，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我是听说人类基地的磁片生产可是被严格管控在联邦政府手里，且独此一家，要是想非法弄到磁卡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拓忒墨尔从上衣口袋中拿出自己的磁卡，细细打量片刻，倏的将视线放在对面男人身上，幽绿瞳孔竖起，扯出一个顽劣嘲弄的微笑：“你说好巧不巧，我刚好知晓了自己磁片的生产年份。” 这下诃珐诺兰算是知道这小子是想问什么了，没想到啊，居然查得这么快……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391年。” 拓忒墨尔若有所思，坦白：“那时候，你该是十六岁，按理来说，不该怀疑到你身上……” “可又是好巧不巧，我得知自己磁片不是从正规渠道搞到手的，而是……” “不知名人士，动用私权，购买了大批磁片。” 诃珐诺兰肯定和联邦政事中心有关系，拓忒墨尔坦然歪头，整个人朝沙发的靠背仰去，目光看向天花板徐徐道来：“塔主，你说，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动用私权？” “能动用私权的人在主城可不少。”诃珐诺兰坐怀不乱，倒是不在意眼前的少年知道了多少，但眼下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诃珐诺兰，都到这个地步了就别装傻充愣了。”拓忒墨尔不难烦挑眉，还真是难缠，那就直接挑明。 “我的确是查不到那批磁卡买主的具体身份信息，但你猜我弄到了什么？” “地址。” 黑豹猛然起身，幽绿发光的眼瞳直直冲着诃珐诺兰的方向，语气中满是兴奋： “地址，巴别塔。” “你是何时当上巴别塔主的，你自己不会不知道吧？” 对方没说话，少年又继续自说自话道： “十六岁，也真是不合常理……” 拓忒墨尔看着眼前的男人兀自发笑：“所以，这一切就不能按照常理来推。” 自己从小佩戴的磁卡，一定与眼前的男人有关。 “你该庆幸，我目前没有查到有关你的把柄。”少年倏然敛眸，肃杀之气锐减，继而幽幽吐出这么一句话： “不然……你今天就没命活着走出这个门了。” 诃珐诺兰垂眸，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知道自己瞒不住，但没想到如此之快。 可时机还未到，他不允许任何人将自己蛰伏多年的计划打乱，不管是眼前的少年首领，还是小东西…… “是。” 诃珐诺兰莞尔一笑，毫无惧意，可温和的淡蓝色眸子瞬间冷寂下来，沉声：“动用私权购买磁卡的，确实是我。” “但是，为什么这批磁卡会流散到亡域荒原，我也不知道。” “当年，我购买这批磁片，只是想发放给那些患有天生疾病四处流浪的孩子，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这里。” 黑豹竖起的瞳仁泛起一丝狡黠，上钩了。 解释？ 太假，他不信。 他拓忒墨尔要的，根本就不是诃珐诺兰空泛的解释，而是承认，只要诃珐诺兰承认自己动用了私权，那接下来的要求，就可以随便开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懒散恣意的少年似是若非地点了点头，欣然答应： “好，我信了。” 可你还没说出该说的话呢，拓忒墨尔眯眼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若真是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那身为人类基地的巴别塔主，知道一个豹族首领想要进入圣威修索……该是个什么反应呢？ 若是知晓自己的身世，真如猜想的那样自己是个拥有人类基因的混种，诃珐诺兰又该作何反应？ 下一秒，他听见诃珐诺兰警觉疏离地质问道：“你一个豹族首领，加入我人类基地的军队，是何居心？” 质问倒是有了，可惜太快，一看就是演出来的，拓忒墨尔不急不缓：“这就需要您保密了。” “刚刚在谈私权的时候，我已经录音了。”少年将手上的东西晃了晃，露出森白尖牙，邪性一笑：“您要是不想明天在各大新闻上见到巴别塔主动用私权的头版头条，那就得配合我。” 动用私权，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要是传到了上面那群人的耳朵里，自己的计划…… 诃珐诺兰挑眉轻笑，不愧是坐了三年首领的人，拓忒墨尔这小子比小东西难缠不止一点，看来自己是必须得让步了。 眼前少年超乎意料的沉稳娴熟到底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诃珐诺兰不知道，欣慰与矛盾交织成一团乱麻，死死堵在心头。 “还有，我需要你为我在军事基地开特权。”拓忒墨尔将自己的最终目的全盘托出：“出入自由。” “怎么样？巴别塔主，这……不算难吧？” “呵。” 没想到整个谈判局势都在被拓忒墨尔这小子牵着走，诃珐诺兰无奈苦笑，眼下只得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难是难了点，但不成问题。” “连磁卡都能成批购买，这又是什么大问题呢，您说是吧？” 拓忒墨尔掀唇，语意嘲弄不减半分，慢悠悠端起桌面上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轻呷一口： “那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这一招，倒是出其不意，让自己都招架不住。 诃珐诺兰望着一身黑意的嚣恣少年信步离去，只得摇了摇头，长吁一声：“有时候过早知道真相……未必是件好事。” …… ——主城大街 “首领，你到底和那什么诺兰谈好了没？” 罗尔从后视镜瞄着他家首领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反正不黑脸。 第168章 “所以，我从基地花园里摘了洋桔梗。” “专心开车。” 少年首领谈判的时候只提出拥有军事基地的出行自由，却没有要求巴别塔的出行自由，因为他知道，诃珐诺兰这老家伙是不会答应的，所幸退而求其次换成了军事基地，这样也好，自己回基地也方便。 拓忒墨尔将诃珐诺兰的回复一一复盘，勾唇挑眉，不管这人怎么补救，漏洞还是漏洞，就是小了点，还丑。 诃珐诺兰怎么敢肯定自己一定不会对人类基地产生威胁？看来是知道些什么……就是不想说而已。 不想说可以，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问。 少年轻嗤一声，视线掠过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突然问了一嘴：“花呢？” “花？” “什么花？” 罗尔猛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首领你是说准备送给洋娃娃的花吗？” “……” 拓忒墨尔皱眉：“别啰嗦。” “你就放心吧，那花就在后备箱，我当时为了保鲜，还专门把泥也拖过来了呢！” 拓忒墨尔：“我谢谢你。” “嗐，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属下该做的哈哈哈哈！”罗尔下意识瞄了眼后视镜，总觉得首领话中有话，怪怪的。 拓忒墨尔看着终端上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的对话框，立挺眉宇间生出一丝烦躁，记忆中卡娜尤音子龚长辕他们都回家了，剩下的联系好友…… 只有业摩一个，还是在第一副本的时候，两人都在同一个小队，所以就有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不过现实生活中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 ——军事基地h-0区 【乌佟在哪？】 业摩刚解决完克凛赫斯那边的每日汇报就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咦？” 业摩点开页面：“拓忒墨尔是什么时候和我加的好友来着？” 迟疑了片刻，业摩抬手输入—— 【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要说自己啥都不知道，业摩也做不到这样，毕竟乌佟变成现在这样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 拓忒墨尔：【私事。】 完了，这咋办？ 乌佟现在没醒，还躺在科研中心的活体实验台里呢！ 拓忒墨尔：【她出事了？】 拓忒墨尔：【定位发我。】 业摩（热锅上的蚂蚁）：完犊子了 他现在不用想都可以知道拓忒墨尔那一脸阴沉样儿，之前也不是没见识过，要是这个时候再无动于衷，恐怕更让人生疑。 无奈之下业摩只得给塔主发消息：【塔主，拓忒墨尔在追问乌佟的消息，而且他已经起疑了。】 三分钟后，他收到了塔主的授意—— 【告诉他实情，瞒不住的。】 业摩皱眉，这话看着，怎么感觉拓忒墨尔和塔主之间也认识？ …… ——病房·正午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迟钝、空荡、道不明的沉闷，可下一秒喧嚣后，无声无息闯进来的气氛倏忽驱散一切低迷。 乌佟睡了很久，久到自己都感知不到生命的温度，感知不到墙面挂钟指针的流逝，感知不到空气中呼啸而过的灰尘…… 是淡淡的香味，幽苦萦绕，丝丝钻进自己的嗅觉器官。 好熟悉，这是乌佟第一缕意识回笼的印象。 缠绕着来自远方的牵挂，那苦香从鼻腔伸展蔓延，悄然贯穿身体各个角落，从四肢流淌到筋脉，从骨骼转移到肺腑，细细密密安抚着很久以前的剧痛。 小臂内侧的血管被冰凉点滴灌注，耳边是心肺监护仪微弱的呼叫，难以忽视的光线聚集在一侧，还有…… 还有…… 她醒了。 睁眼，是纯白色的天花板。 转头，是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 视线虚焦而过，模糊朦胧，像是暮春夜间被笼罩而上的雾气，泛着细闪的阳光从视野边缘撒落一地煦暖。 少女的眼眶刺激性分泌出生理盐水，那人的身影本该在瞳孔正中央破碎分裂，却又在她晶莹泪滴的边缘拼凑完整。 是拓忒墨尔。 下一秒，是右手手腕处的滚烫，乌佟发现黑豹转过身，将自己满是针孔乌青的手背覆盖，他想用自己的体温捂暖少女冰冷的手臂。 她不知道拓忒墨尔这样看了自己多久，也不知道黑豹见到自己的时候是何反应。 但她感觉得到，左手手腕，是温的。 “啊……” 乌佟尝试着发出声音，却发现除了一连串断断续续的气泡什么音节也发不了，喉咙里是长期缺水的摩擦感。 病房的淡蓝色窗帘陡然涨满，正午的风嬉戏也不忘捉弄这些单薄的小家伙，慈悲般卷着少女微弱的气流，直抵少年耳边。 “你醒了。” 不同于两人初次见面，少年的语气是低沉柔软的陈述句。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从见面的那一刻就开始悄无声息地孕育。 …… 乌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拓忒墨尔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是—— “醒了？” 那是的少年首领带着上位者不可忽视的睥睨傲居，那是对一个破败病号服的可怜与探究，就跟怜惜路边被无辜折断的野花野草一样，是个人都会多看一眼……但也仅仅止步于那多看的一眼。 待少女再次睁眼，怅然感叹命运之轮的多舛诡秘。 就是那样淡若萍水的羁绊，将两人捆绑在一起，这才让她等到了现在的这一句—— “你醒了。” …… 眼前是黑豹泛着水光的幽绿眼瞳，乌佟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她要守着这片寂寥幽潭，永不干涸，直到自己死去。 “医生马上到。” 乌佟见黑豹倥偬慌乱间望了一眼病房门外，又再次转过身： “疼不疼？” …… “香。” 少女用口型缓缓说出这样一个字，煞白小脸被抽干了血色，本就消瘦的身躯更是平白添上了病恹恹的孱弱。 拓忒墨尔背过身，抑制住涌上喉头的涩意，终是不忍心。 从得知消息的瞬间少年就马不停蹄冲到了病房，继而便是一片死寂，真诚热烈的黑豹不知所措，赶来时手上还拿着一束被淡雅箔纸装点好了的洋桔梗。 少年伫立了很久。 只是匆匆打量了病床上的人一眼，他便溃不成军。 本该是将洋桔梗亲手送给活蹦乱跳的洋娃娃的啊……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呢…… “是花香。” 拓忒墨尔整理好情绪，转身面对洋娃娃，将放在病床边的洋桔梗抱了过来。 乌佟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却发现少年微红的眼尾，乌黑的眼睫末端是难以察觉的水汽。 “你不喜欢假花。” 黑豹抿唇，认真从一大捧花束中挑出一朵，神色不清，固执道：“所以，我从基地花园里摘了洋桔梗。” 下一秒，煦风拂过，少女唇珠处轻轻落下一瓣柔软的触感。 那是洋桔梗的花瓣，掺杂黑豹稚嫩敏感的真心，穿过层层缭绕的水汽，借由着这阵风，传达到洋娃娃的鼻息深处。 第169章 “或许……是那束洋桔梗的功劳？” “……” 棕瞳霎时失焦，待其反应过来，少女精致小巧的五官才缓慢舒展。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居然被人这般放在心上，如待珍宝。只因为自己随口一提不喜欢假花，少年便穿越两个基地，将精心种植的洋桔梗亲手摘下送给自己。 许是从奈何桥走了一遭，乌佟的心也跟着身子虚弱柔和了不少，她本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偏偏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那些不知名的情绪堆积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趁其不备一齐涌上心头。 这就是被人关心、被人牵挂的感觉吗……自小就是孤儿的少女从未体会过这般滚烫炙热的情感，真诚，纯净，足够耀眼。 少女笑了笑，要是可以，她想永远耽溺于这种情感中。 只可惜，她不能。 她还没弄清身世，还没找到父母，还没将控制自己的幕后黑手揪出来，所以…… 她得强大，得无坚不摧，得不为所动。 盈满雾气的棕眸硬生生将挂在眼眶边的泪珠又给憋了回去，继而快速调整为往日淡漠梳理的模样。 结果她听见了一声轻笑。 从少年胸腔中传来，乌佟吸气抬眸，欲想说些什么。 “在我面前，也要忍着？” 拓忒墨尔眯眼，叹了口气，拿纸轻轻将少女眼角处的泪水擦去。他知道乌佟在想什么，拥有同样经历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黑豹不去想为什么洋娃娃为何要救人，也不去想她眼角的那滴泪到底是为何落下，只要是乌佟想做的事，他都会无条件支持，无条件宠溺，无条件忠诚，只因这是一个骑士最基本的信条。 黑豹骑士要做的，就是永远站在洋娃娃身后。 …… ——门外 空气陡然不动，和伫立在这里沉默的男人一样。 房间里是少女言笑晏晏，一旁的少年也恰如其分的应景。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 时间不长。 至少从以往的时长来看，是不长的。 克凛赫斯将视线从透明玻璃窗收回，敛眸不语，可为什么他觉得，这短短的五分钟，比今早一个小时还要漫长。 “怎么？” “不进去？” 耳边落下一道凉薄。 是诃珐诺兰斜着眼的打量，身后还带着一批身穿白色制服的医生，克凛赫斯下意识厌恶性皱眉，侧身给这些人让道。 “咔哒——” 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克凛赫斯依然定在原地，沉默注视着人来人往。 …… 在业摩火烧火燎赶到货梯实验台的时候，眼前就呈现出自家上将孤寂的身影。 ？ 自己不是第一时间告诉他了吗？ 怎么还不进去！？ 他可是见克凛赫斯破天荒的中断了会议来着，怎么到眼前了就是不进去呢！？ “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进去。” 克凛赫斯主动出声。 业摩惊诧，这人居然会主动找话题了！ “你……你不会又跟之前一样杵着吧！？”业摩一脸痛失千亿的模样，无奈认命。 得，谁让克凛赫斯是这鬼性子。 “我……不知道说什么。”男人斟酌半晌，薄唇反复嗫嚅。 克凛赫斯清晰地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抬眸，等待业摩的回应，一般这种时候，业摩都会给出建议。 业摩（问号）：汝闻，人言否？！ 不知道说什么！ 你来探病你不知道说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也要先进去再说啊！ 业摩（苦涩）：…… ——病房内 “小东西，听说你醒了。” 乌佟吸了吸鼻子，将视线转移到来者身上，刚想开口回答就被那人止住，淡蓝眸子盛满了大海深处的美，那是直达眼底的笑。 “不用勉强说话。” 男人一头银发随着微风浮动，鎏金白袍上点缀的奢华水晶碰撞在一起，一步一响宛若从中世纪希腊壁画中徐徐走出的人物，乌佟看呆了，许久才听见塔主说：“你比我想象中，醒的快。” “或许……是那束洋桔梗的功劳？” 诃珐诺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旁少年一眼，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妥，继而将仪器摆放整齐。 拓忒墨尔掀开眼皮以示回应，心底却是嗤笑一声，演的真好，看来不是一天两天带着面具示人了。 “按照你的身体恢复速度来看，想下地跑跳，得等到晚上的时候。”诃珐诺兰丝毫没有在意少年的轻蔑，而是轻手轻脚走到少女床边，将插在乌佟小臂内侧的针管缓缓抽下。 下一秒，是从头顶传来的温柔抚摸。 诃珐诺兰习惯性将手轻搭在小东西毛茸茸的头顶，不经意间梳理着碎发：“你的头发这些天都是我打理的呢，舒服吗？” “啊……？！” 这一句直接把乌佟炸醒，慌慌张张点头。 乌佟（炸裂）：家人们谁懂啊！ 塔主居然亲自为我梳头发！ 我何德何能啊！ 震惊之余，乌佟又将视线放在了男人那丝绸质感的银发上，迟钝生锈的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塔主只是在打理自己头发的时候，顺手跟自己刨了刨？ 这样想就舒服多了，就说嘛，塔主这般清冷高贵之人，自己怎么可能配得上嘛！ 乌佟眨了眨眼，还没等自己缓过来，耳边又传来一道声音—— “呦！乌佟你醒了！” 是业摩少校。 咦。 怎么后面还有一个…… 乌佟（梅开二度炸裂）：…… kol上将。 男人冷脸，空寂眼神微不可查落到少女肩上，乌佟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怎么就这么巧，一来都来了，呵呵～呵～ “……” 一时间少女不知说什么，清亮棕栗色的眼珠从房间的一边尴尬转移到另一边，今晚的康桥怎么如此沉默。 右边是黑豹那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黑沉的脸色，左边是塔主和煦微笑的侧脸，病床头是上将看不清情绪的扑克脸，乌佟皱眉，烦躁闭眼。 不看不看！ 怎么都不说话！ 怎么都盯着我看！ 脸上的鳞片要开始造作啦！ 不要再看啦！ 乌佟（尬笑）：这很难评。 “咳……” 少女尴尬咳嗽，耳尖微微泛红，偷偷摸摸将手移出来，指望将被子扯上一点遮住自己的窘迫。 “别遮了，都看到了。”拓忒墨尔顽劣地将手放在少女脸上早就冒出来的莹蓝色鳞片上，轻轻抚摸逗弄后得出一个结论： “还会动，挺神奇的。” 乌佟（梅开三度炸裂）：faily who knows！！！ “怎么了，是渴了吗？”诃珐诺兰细心察觉到小东西的尴尬，适时出声询问。 第170章 注孤生风险百分百 “诺，喝吧。” 拓忒墨尔眼疾手快端起桌上的水杯就递到了乌佟嘴边，眼神不经意从对面飘过。 乌佟：…… “你这样不行。”诃珐诺兰淡淡回应，顺手将水杯接下，解释道：“刚从休克或者重度昏迷状态醒来的病人不能直接进食或饮水。” “把抽屉里的棉签拿来。” 拓忒墨尔歪头嗤笑：我？ 诃珐诺兰点头微笑：就是你。 乌佟转而将眼神投向黑豹这边，眨了眨，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不帮我拿吗？ “好，我拿。” 拓忒墨尔极其不情愿地将抽屉拉开，发现了一包早就撕开的包装袋，挑眉：“这个？” “嗯。” 诃珐诺兰接过棉签，垂眸看向病床上眨着大眼睛一脸旺盛求知欲的小东西，无奈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乌佟点点头，她的确是不知道还有这个道理，毕竟以往自己根本不会陷入休克或是昏迷状态，自愈的异能可耐造了！ “之前三天，我用的都是这个法子。”诃珐诺兰莞尔一笑，耐心解释：“如果陡然饮水过度，有可能会出现轻度呕吐腹胀的情况。” “其实少量饮水不碍事，但保险起见，还是等过一个小时观察观察再说。” 这么一说，这些天，一直是塔主在照看自己？ 乌佟懵懵懂懂点头，观赏着男人近在咫尺的昳丽形貌，完了完了，这下视线又移不开了。 拓忒墨尔睨着眼，没好气地看诃珐诺兰用棉签沾水，随后轻轻点在少女的唇瓣上。 啧，装模作样。 我也会。 …… 病床边一片祥和温馨。（作者想说：暗流涌动） 殊不知在病房门边站着的人，此时已心如火烧抓肝挠腮。 业摩（抓狂暴走尖叫爬行）：克凛赫斯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干什么！！！ 你是听不见人家乌佟口渴还是看不见那俩的举动？！ 你真的要孤寂一生吗！？ 业摩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家上将巍然不动的身躯，扯了扯嘴角，还能说什么，真的是无可救药，病入膏肓，孺子不可教也！ 业摩（拉二胡名曲二泉映月）：这东西隔行如隔山，我祝他好运吧。 平息片刻，业摩转念想了想，不行，这不行！ 越是在关键时刻，他这个副官就越是要齐装上阵，这次可得让克凛赫斯见识见识自己的聪明才智。 【方案一：当即对乌佟表达痊愈的祝贺和救命之恩的感激。】 【方案二（你要是实在不会说）：临走的时候，加上人家的联系方式。】 【方案三（注孤生风险百分百）：什么都不做】 亲眼见消息发送成功后业摩才心满意足离开，他肚子饿得慌，得去寻饭吃。 …… “滴——” 男人眉骨微皱，似乎是在责怪终端上突如其来的消息，思虑片刻才将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 克凛赫斯从进入房间的第一秒视线就锁定了病床上的少女，或者说，他视线的焦点就从未变动过。 或许是不忍看到野玫瑰枯萎衰败，或许是心中繁杂交织的躁郁无处宣泄，又或许真如自己以为的无话可说…… 男人看似克制淡然的隔窗注视，可零散发尾处的阴翳却是真真切切捕捉到了他深灰色眼瞳里的情愫—— 深沉隐秘而遥无归期。 在乌佟昏迷的三天里，克凛赫斯每天都会来查探少女的情况，现在没了透明玻璃的阻隔，反倒是不习惯。 鲜活生动的野玫瑰就这样突然出现自己眼前，男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继而陷入长时间的习惯性注视。 在克凛赫斯的眼里，一切都是灰暗的，黑白的，歪斜的，可恰恰就是这么一株野玫瑰，肆意盛开在这片荒芜贫瘠的土地上，大摇大摆地宣告着自己鲜丽刺眼的血红。 他看不到其他人，所以察觉不到此时房间内的气氛，他眼里只有野玫瑰一个，这是卑劣豢养者的私心，也是私欲。 可从千万枪林弹雨中厮杀而来的主城上将怎会感知不到一旁少年对自己展露的明晃晃的敌意，克凛赫斯注意到了，但他不会在意。 他会把这归咎于…… 野玫瑰独一无二的魅力。 …… 好不容易把拓忒墨尔说动给自己买东漖街那边独一家的茶香酥，乌佟这才感觉房间紧张的气氛松了松。 塔主帮自己检查完身体就离开了，偌大的房间再次恢复安静，如果忽视一旁伫立不动的身影，那的确是这样。 “……” 他为什么还不走啊…… 这样站着不说话真的很恐怖啊…… 该说些什么呢…… 乌佟无意识抓紧病床被子一角，手中薄汗微渗，竭力劝说自己不要去注意那个浑身覆满阴霾寒翳的男人。 她大致猜得到克凛赫斯为什么会来，可有没有人来告诉她为什么这人不说话啊？！ 在只剩两个人的情况下，敏锐的感官让少女即使不睁眼也察觉得到男人此时正注视着自己。 可她能怎么办？ 装死，这时候装死是最好的回应方式。 …… 转念一想，这样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少女若有所思，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 对，自己的确得表示些什么。 “kol……” 话到一半，乌佟又将剩下的字吞回肚子里，因为她听到了—— 男人缓慢靠近的脚步声。 乌佟调整呼吸，等待着克凛赫斯接下来的举动。 上将要干啥？ “联系方式。” 这是男人从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音质偏冷，沉哑短促，依旧是带着军队里长年累月的命令式语气。 “啊……？” 少女现在可以发出一些简短的音节，微微张开的唇瓣和失焦的瞳孔无一不显示着她的疑惑迷茫。 这人怎么总喜欢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让人猜啊？ 什么联系方式？ 谁的联系方式？ “你的。” 与少女轻细柔软声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克凛赫斯直接了当如漆黑冲锋枪发射的咬字。 乌佟蹙眉，将两句话连在一起的话…… 上将是不是想说，自己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他会想要自己的联系方式呢？ 乌佟没敢多想，只因眼前上将五官立体深邃的脸已经出现了些许不耐烦的预兆？ 她不确定，但从那阴沉的面色可以大致窥探出来。 “终…终端……” ……9、10、11、12、13—— 十三秒。 野玫瑰迟疑了十三秒。 十三秒后少女气若游丝的声音才缓而响起，克凛赫斯也就停止了计时，在此期间，他没有丝毫不耐烦，更多的是忧患。 担心，野玫瑰不会答应将联系方式给自己。 还好，只是十三秒。 …… 乌佟边说边用手指指向抽屉的方向，渴望这个孤僻晦涩的上将可以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终端在抽屉。” 克凛赫斯替虚弱的少女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一潭死水的深灰眼瞳终是中荡开了一尾粼粼波纹。 “嗯……拿……” “拿出来。” 上将哪怕是在试探性问出这些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都是冷淡的，陈述的，没有丝毫感情的，望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乌佟再次联想到祁冬山巅上终年永冻的坚冰。 耳边是少女一步步的引导，克凛赫斯眉眼缓和，连嘴角什么时候上扬都未曾察觉。 “一……” “第一个。” “对……扫……”乌佟听见“滴”的一声，看来是加好了，于是微微抬眼瞄向身旁的阴影。 …… 空气再次恢复寂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折磨着对方的灵魂。 于乌佟，男人沉稳的呼吸仿佛丧钟的哀鸣，一翕一张间满是逼仄与压迫，却又和以往不同，这次更像是掺进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乌佟是不懂的。 于克凛赫斯，少女断断续续的呼吸却是野玫瑰绽放前致命的诱哄，但凡豢养者出现任何的急躁，锋芒外露的荆棘便会毫不留情地刺穿手指骨。 “好好休息。” 似乎是为了安抚自己，少女再次听见上将开口：“甄别，不用担心。” ？ 为什么？ 为什么说让自己不用担心甄别赛？ 还没等乌佟反应过来男人就稳步离开了房间，临走留下一阵猛烈强势的罡风缓缓下落，回旋在耳边。 出乎少女李意料的是，这次的风。 是暖的。 第171章 “老爹！来大单了啦！” 罗尔真不知道他家首领是发什么疯，不就是一家卖茶香酥的小铺吗？值得砸钱投资？值得话花那么大价钱开连锁店？ 这人类基地主城东漖街每到下午的时候就开始堵车，甚至到了人挤人人堆人的地步，也真不知道乌佟怎么就偏偏想吃茶香酥。 这下好了，首领得千金买洋娃娃一笑了。 好不容易驱车到达了目的地，一下车罗尔就被拓忒墨尔径直伸过来的手惊住，结结巴巴： “首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磁卡。” “奉献点，你的。” 罗尔哽咽：“首领你不是有……” “别废话。” 拓忒墨尔挑眉打量着罗尔那张不可置信的脸，扯嘴一笑反问道：“怎么？你的钱，不是我的钱？” “……”也不是没道理。 罗尔低头，默默从包里掏出自己用非法渠道弄到的磁卡，神神叨叨：“首领你可是不知道，我为了弄到这样一张账户上有这么多遗产的磁卡是有多不容易……” “走了。” 一阵凉风吹过，首领简短的催促飘到耳边，剩下的话罗尔只得默默咽回去：好吧，看来首领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这个下属。 …… “啊？！” 小王听到眼前俊朗少年要买下这一家陈记茶香酥百年老字号的时候眼镜儿都掉下来了。 “您……我莫不是听错了？您说您要买下这一家铺子？” 一身轻便黑工装的少年顶腮，摘下墨镜，一双幽绿圆瞳锁定眼前被唤作小王的店员：“是，把你们老板叫来。” “老爹！来大单了啦！” 小王一边大喊一边溜烟儿似的冲进后厨，气喘吁吁对着老爹说道：“外面……外面来了个人，呼呼……说……说是要收购咱家铺子！” “他还说，要是没法儿收购，就要投资！” 小王这辈子都没听说过那么多奉献点，眼冒金光：“不不止……不止投资，那少年还说，要是自己高兴了，到时候给咱开连锁店！” 老王拧紧两条粗糙的眉毛，“啪”的一下，放下手中的擀面杖，大喊一声：“啥！你说啥！？” “方便面？” 老王见自家孩子一脸不争气，摇头叹息：“都说了不要打扰你老爹！不就是方便面嘛……” “不是方便面，是连锁店！连锁店！” 老王摸了摸头上的汗水，提高音量，脖子涨红。 ……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 老王拧在一起的眉毛舒展，再次打量对面黑衣少年，视线上下一扫，故作为难道：“收购是不行滴～” “咱王记茶香酥是老字号，唯有这一家，虽说小店是寒酸了点，但每天的客流量还是摆在那里滴～”老王呵呵一笑，眼角皱纹堆积：“不过，你这小伙子举手投足的气度倒是蛮合我意，投资嘛……那是自然可以。” “行。” 拓忒墨尔示意罗尔交接相关事宜，眼神放在琳琅满目的商品架上，迟疑片刻，他在思考，洋娃娃到底喜欢哪一种？ “我们店卖得最好的……” 小王刚想开口介绍就被身旁少年利落低沉的声音打断。 “把这边货架上的每一样，全包起来。” “啊？！” 小王反应过来，连忙应和：“是是！好！全包起来！” “老爹，我就说是大单！” 小王美滋滋望着一个个小巧可爱的茶香酥，心里暗中叨咕，你们这些小家伙，可算是遇到好人家了！ …… ——病房 看着终端上“谢谢”两个字安安静静待在对话框里，少女那张小脸呈现出一副见鬼的模样。 聊天框里的字被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就是没发出去一句话。 乌佟收到上将消息的瞬间，错愕后就是手足无措，此刻正抓耳挠腮思考着怎么回复。 难道说“不用谢”？ 不好不好，少女蹙眉摇头，沉吟片刻灵机一动。 要不说“彼此彼此”？ 这也算是报答了上将冒死为自己挡子弹的恩情了，投桃报李嘛……这个答复算是中规中矩。 把消息刚发出的乌佟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不过那声音细小，片刻消失不见。 …… “我可是求了业摩少校好久他才肯告诉我这件事的，你们一定要守口如瓶啊！” 看着被自己偷偷抽来的通行证，卡娜一脸愁容：业摩少校，实在不好意思，我太担心小佟姐的情况，只能出此下策。 “恐怕你这不是求来的……是万物通灵吧？” 龚长辕瘪嘴，光滑镜片中划过一丝黠光。 “不不不！” 卡娜摆了摆手，板着脸，义正言辞：“以我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勾连业摩少校的程度，但是……” “哦～你难道是趁他精神力最薄弱的时候……”尤音子一脸我懂我都懂的样子，坏笑眯眼：“想不到啊……我们小卡娜长大了哈哈哈哈！” “嘘，小声点，有人来了！” 卡娜警觉提醒：“而且，还是两个。” “难不成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不知道。” “走快点，马上就要到了。” …… 不远处，身形高大的黑豹嘴角泄出一丝轻嘲，被刻意压低的气流音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耳朵。 拓忒墨尔倒是没想到这群人竟然有法子搞到活体实验台的通行证，回头看了眼自家苦巴巴的下属：“等下得热闹起来了。” 黑豹稳步跨腿。 罗尔（大包小包，气喘吁吁）：“等等我啊首领！” …… ——病房 “啊？” 乌佟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三人：“你们……” “就是刚刚说的那样。” 尤音子眼神绕着乌佟打量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大问题才继续解释：“我和长辕今天一回来就发现联系不上你，要不是卡娜，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躺病床上呢。” 另一道幽怨的声音传来，卡娜趴在乌佟身边：“是啊，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你生大病的消息！” 乌佟（尬笑）：我才没生大病。 看来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乌佟松了口气，看来业摩也不是不靠谱。 “砰——” 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将四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齐刷刷看向门外。 “拓忒墨尔？” 龚长辕眼神打量着一旁陌生面孔，转而朝着少年求证道：“这你朋友？” “嗯。” 拓忒墨尔懒洋洋回应一声，径直朝着少女走来。 罗尔（心花怒放）：首领居然说我是他朋友！！！ “洋娃娃，这是我家首……少爷为你买的茶香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