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文豪》
1. 银狼
横滨今日久违吹起了从内陆刮来的热燥的风,吹拂在这风中的市民纷纷露出舒适而松一口气的神情。
恰因这风并非自然,而是人为。
连续十三日的降雨让横滨市如沉入湖底的加特兰蒂斯,赖于良好的下水系统和加班加点的街道工作人员,街道和居民楼尚未被水淹没,只是空气湿度直逼百分之百。
气温不高,但是汗液无法蒸发带走人体热量,像坐在草堂居的澡堂蒸桑拿,无论是需要外出作业的工地作业、还是国中、高校、纷纷因闷热无比的天气停工停业。
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中,市民苦不堪言。
‘罢工罢课’的状态不能再持续下去了,如此断言的市议院请来专家,利用人为手段改变了气候后,方从今天吹起自山陆来的炽风。
彷如为了达成人类的目的,欺骗了气候,蒙蔽了自然的双眼。
作为横滨市的会社之一,武装侦探社也度过了时长六天的连续休假。
休假后的第一天上班,在前往武装侦探社前,等待着武装侦探社社长的还有一事要做。
他过去辖属政府的秘密杀手组织,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扫清战后仍不顾民生,大肆嚷嚷着‘战争、战争’的官僚,在那不久,他因心中的迷茫放弃从业,遇到了乱步,在横滨开办武装侦探社,截至目前,在政法系统和市民间小有名气。
即便是被称作‘银狼’的福泽谕吉,只要生活在这个社会中,会呼吸,会心跳,就一定有用到他张口吐言去和别人交流信息的场合。交流是人际关系的起点,也就是说,福泽曾在秘密组织任职期间,认识过不少人,那其中的多人已经和他一样,放弃持刀,转做其他或许靠边、或许和武斗居合等毫无联系,成了转上台面的一般人了。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如此。
过去同僚中现今在警察学校担任高层教官的一位,昨夜久违地给他发来了短信:
[银狼阁下,久未寒暄,不知您如今身体如何,我在报纸上关注过您开办的武装侦探社的桩桩壮举,着实心惊,说来惭愧,我业已放弃过去的理想,却不时在报纸上看见仍向理想前行的银狼阁下,两相对比,惭愧至今]
不,没有什么好惭愧的,因为他压根不是为了那‘共同的理想’前行。
恰是因为对所谓的‘理想’产生质疑,他才心事重重地放下刀,旋身离开暗杀组织,现下武装侦探社做的一切壮举,起点都出自乱步那卓然绝伦的才能。
[恰好,有一事让我岌岌不安许久,即便他与我无干无系,可银狼阁下珠光在前,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狠下心抛舍不问,顿觉丢失了我与银狼阁下那微毫的理想之光
在我不可终日之时,有关银狼阁下武装侦探社的一则报道如拨开云雾见月明,叫人神明扶顶之感,我于是定下心来,选择向我接下来所说的这名少年伸出援手……]
过去的同僚所说的,是一位无依无靠的少年,因无甚背景,被就读的警察学校的关系户拿来充了替罪羊,现下已无力反悔,一切尘埃落定,记录已经登入少年的履籍,无可辩驳。
只是同僚犹豫再三,无法对无辜落难的少年见势不管。但政法官界错综复杂,一不小心惹到上层议员,便会丢了这苦心经营十数年挣来的官帽。
恰时,同僚在报纸上看见武装侦探社向广大社会招募语言流利的翻译人才,面试上岗,顿觉燃起了拯救这名坎坷少年的希望。
[不过寥寥几举过往,竟叫我累你至此,心中实是迷茫不安,深觉不妥,可银狼阁下或许是这少年眼前唯一的蛛丝,心想至此,我又无法完全抛下这少年
我已要求他去横滨武装侦探社楼下的旋涡咖啡厅等你,请您忘却过往与我的交情,当他做一位社会人员前来应聘,假如他才华足够,便安安分分地走正统流程加入武装侦探社,若他能力不足,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少年境况特殊,社会人士尚好,我身为警察学校的警官,实在不该被人看见和他扯上关系,能否请您收下这条讯息后立刻删除,并打消回信的念头呢?
百忙之中为您招非,在下实在深表惭愧,对信频叹,不知所言……最后,只愧祝而忠诚地望您和武装侦探社,未来能势如破竹、乘风破浪、以身为刃地实现您心中的熠熠理想]
放下手机,眼前便到了干糙风之吐息环绕下的红砖建筑物。
一楼的旋涡咖啡厅此时空无几人,除了在角落将手中拖布对准拖布桶的堪称豪爽的服务生小姐、在吧台后静然擦拭并向他颔首的八字胡店老板,便只剩下最深处一个卡座,背对他居坐的半个脑袋。
等走进,才看到这少年局坐的卡桌上静无一物,他端坐的仪态姣好,翻动菜单的手势和举手投足都显露出他极好的家教作风。
听见他的声音,少年转过头来。
“您是?”虽然是外国人,可谈吐全没有荒腔走板,敬体尾缀一个不落地都在。
福泽在少年的正对面坐下,宽大的身板和少年对比的如同墙壁一般,他兜起手,对少年道:“我便是你的恩师所说的,那位银狼阁下,也是即将简单面试你的武装侦探社社长。”
少年把菜单放到一边,因短而无法拢进颈后小揪揪的发缕垂在奶金色的眼旁。
“初次见面,我是呈请恩师恩情的不孝弟子,莫尔索。”
吐出字节和在短信里看见的一字不差。
或许是为了不给恩师惹麻烦,他避免直接道明恩师的名讳。
“虽是前来应聘武装侦探社的文职翻译,相信你身为他乡出生之人,对英法语几门语言的造诣自然是不必多说。”
福泽锐利地睁开眼。
“但身为武装侦探社的社长,我不得不对你稍加考验。”
“请说。”少年以恬淡的语气微笑地说。
“经历这一番磋磨,你心中是否升起了对恩师,对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对警察学校,乃至对日本法制体系不公的批判呢?”
少年短暂愣了一下,眼睛上移向他问:“请问,这与我加入武装侦探社一业有什么联系吗?”
“武装侦探社是为市民、警察提供帮助的武装社团,”福泽静默说,“我们与日本的政法系统是敬仰依从、又游离的中立关系。”
“也就是说,我对日本官方的态度如何,对武装侦探社是否吸纳我很重要咯。”
福泽默许。
异国他乡独自一人前来日本追求理想的少年,却因无根无果如浮萍遭受不公平的对待,无门可投,无苦能吐,只能随水流的方向虚无缥缈地接受命运的操摆。
你是否不舒、不顺、愤恨、并以此为缘由将自身投进了阴影。
“既如此,我就和您挑明吧。”
福泽注视着如此的少年,和他接下来脱口的话。
少年以标准的仪态,和略微困扰——但也仅仅只是困扰的微笑说:
“我压根就不在乎。”
·
假如福泽现在突发奇想向手机那端的‘同僚’发去一封邮件询问的话,一定会得到同僚满心疑问的回答吧。
即便他被不做人的上司强硬地踢进了这个世界,中途闯进的半吊子就是半吊子,没有可供置喙的余地。
他在这里没有身份,公司的帮助也仅限于劫持手机信号和后续功能单一的辅助系统,连编辑短信内容都是他自己凭借水中警官的履历,揣摩手机信箱的口气模仿发出的,事后公司对他的贡献也仅有抹除信箱发信的痕迹。
自2012年日本联手作家朝雾卡夫卡推出文豪野犬系列起,原本像生啃砖头一样卖不出去的传统文学迎来了他们那个严肃时代后的第二春,传统文学购买量如挑头的鲶鱼一般向上鱼跃,股价折线图连年升高,甚至波及到莫尔索所在的国家。
莫尔索所在的公司恰是一位位于法国的业内龙头出版社,拈酸于日本文豪企划的大获成功,在主动向文豪野犬企划组谋求合作遭拒后,其自主展开了一项紧随其后的‘interrompre plan(插入计划)’,预计投入本部人马,进入文豪野犬的文学世界,虚构出法国文豪,提高传统文学销量。
莫尔索不才,因为与《局外人》中的主角同名同姓,尤其受到推崇,被公司称为命运的巧合,又吃公司的俸禄过活,不得不捏着鼻子,被迫加入了这个什么劳什子企划。
若是要他亲自点评一番,他必定会踩着提米经理的办公桌,扯着他的领带大喊:“开什么玩笑!幼稚不堪又荒腔走板的下流动静!以为塞几个人进去告诉全世界的读者有法国文豪这些人都行了吗?全世界的读者便会买账了吗?你以为文豪野犬的全部角色都是随便吃吃饭、睡睡觉就能提高原文豪角色的作品销量吗?!”
他敢对准教堂的圣母玛利亚之像发誓,提米是在他朝他喊出这些话之后才意识到这一切的。
但有什么办法,他吃着公司的俸禄,若是不想被扫地出门,就只得老老实实地捏着鼻子接下喻令,只在心里咒骂连天。
不过,也不全是坏事。
“你不是说角色需要有魅力才能叫观众买账吗?那就来试试,假如你真能让全世界的读者为你买账,蜂拥去买法国文学,那么,根据现有的新增销量的百分比,其中的收益全部用作你这趟出行的红利和奖金,如何?”
好吧。
莫尔索该死地被说动了。
钱、甜美的塑制钞票、美好的硬币碰撞声,只要闻着钞票香气和硬币叮铛,他就足以满心幸福地从公寓的床被中起床。
驱动人类前行的第一诱惑之基。
有了它,便如马到成功,一鸣惊人,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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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漩涡咖啡厅
距离武装侦探社的上班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除了在工位自顾自做自己的、趴着、浇花的人,左下角还少了一个身影。
国木田挨个听过六天的来电留言,再度确认一遍没有落下的。
合上听筒,看见井然有序的侦探社斜对座空挡的座位,他抬腕看表,蹙眉道:
“怎么回事?谷琦还没到。”
太宰以趴着昏昏欲睡的语气说:“秘密任务?”
“秘密任务?”与谢野好奇地偏头。
“我没有接到类似通知,不过社长临时发通信给我会晚点到。”国木田把椅子拉前,一手去笔筒抽出只黑金色的钢笔。
“那就是和社长在一起做秘密任务啦……”太宰打个哈欠。
国木田:“敦,你给谷琦打个电话。”
“好!”
中岛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照着文书规范背,一边提起有线话筒,在通讯录里找到谷琦移动电话的后四位,接到耳边,四句间隔的‘嘟’声后,电话很快接通:“谁?”
“谷琦桑,是敦。国木田桑代我问你,来侦探社的路上发生什麽耽搁了吗?”
“啊!我就在楼下的漩涡咖啡厅,和社长一起,忘了告诉国木田桑一声了、完蛋……敦你帮我说一下,我现在和社长在一起,在楼下的漩涡咖啡厅……”
那边用手捂住话筒,中岛同时也放下话筒,朝国木田道:“国木田桑!谷琦和社长在咖啡厅里。”
“社长一起?”
“是!”
“我知道了。”
中岛重新接起话筒,正要回复谷琦,却听见谷琦一句话的末尾:“……然后下来。”
“什么?”
“侦探社来了新成员应聘,社长说你和国木田招呼过一句,然后下来负责后续的应聘流程。”
“欸?我?”
太宰偏了个头朝向自己这桌,国木田也无声地望过来。
谷琦:“下楼再说,总之,这件事只能拜托敦你。”
他在‘这件事’几个音节上加了重音。
等中岛挂断听筒,国木田才问:“谷琦还说了什么?”
“不知道……”中岛推开椅子站起来,“只说,来了新社员,社长要我下楼负责后续的应聘流程……”
“哦哦,新社员!”太宰提起精神地坐直。
国木田:“是先前刊登在报刊的翻译应聘信息来人了吧。”
“好无聊……”太宰又兴趣寥寥地榻回去。
“不过,为什么是敦君?”宫泽一手倾着小水壶浇盆栽,一面回头问。
“既然是叫敦君去替谷琦回来,那就是那个啦,那个。”太宰手指指指天花板。
“那个?”
国木田推了推眼镜,和太宰异口同声地说:“入社试炼。”
·
宝石蓝的门瓦与廊柱,金色的龙与虎在金色竖格分开的衡格里奔走,下压一栏两龙挣珠的横板,上架一栏草绿色菱格纹,再向上,宝石蓝底的金框匾额里,以汉字从右向左写了‘中华街’三个大字。
和中华街大门比起来,沿公共车道向这来的黑色轿车娇小到成了一粒米,被横滨团积白云只露出几小方的天空照的从车灯起分成亮暗两色。
左手边有四五个伸出的停车指示,右手边是一家开在拐角的北京饭店。
中岛掀开玻璃门,玻璃亮了一下。
“让你特地陪我来结工作上的事,真是对不起啊。”中岛打着哈哈道,他手里攥着饭店开具的支票,佯装出有正事来办的假象。
新社员,莫尔索的眼神朝他手上的发票看了一眼。
中岛抑制住缩手的冲动,佯装出一派无私的模样。
莫尔索朝他微笑。
这就算完了吗?得到太宰先生‘准备OK~’的讯息,和莫尔索并肩走在回侦探社的路上,能聊的刚刚在中华街前已经聊过了,而得到的都是诸如‘好’、‘嗯’、‘我也这么想’的诸如此类叫人灰心丧气的回答。
中岛很快就不再试图挑起题头。
他偷偷用眼睛看莫尔索,真白啊,因为天气阴的缘故,他浑身显露出一种要和路过的白墙面融为一体的冲动,因为是外国人吗?骨相很好,鼻子细瘦又高挺,眼窝很深,眉骨改变了眉毛走向,让他的眉尾向下扫,给人一种温和倾听的润感。
两人沿着马路,沿途过了四五个红路灯,一栋红砖式安伫在两栋办公室建筑物夹角的四层小楼逐渐进入眼帘。
联想到侦探社里或许会是上次自己试炼的景象,中岛的心微微蓬起,那是因为些微的紧张,为了抵制住这种紧张,他主动向莫尔索说:“上了四楼就到了,可以搭电梯和走楼梯。”
“四楼的话,从效率来看加上等待的时间,楼梯和电梯相差不多。”
“一般是那样吗?不过这栋楼除了漩涡咖啡厅、侦探社和一家律师所,其他都是空的,所以平常用到电梯的人很少。”
“电梯有密码台,输入错误的密码就会拉响警报或是掉下电梯井吗?”
中岛惊呆:“什么?”
“或者,旋涡咖啡厅门前的招牌其实是武装侦探社的监控器吗?”
“咖啡厅和侦探社是分开的两家,虽然想借用也可以,不过也要经过建筑物另一家律所的同意吧……”
“没有吗?”莫尔索微笑道,“类似的安保系统?”
“没……”
莫尔索状似很开心地笑了两声,“真松懈啊。”
“不过,都和我没什么关系就是了。”他说。
中岛还在发愣,戴一副镜框变形拉到眉尾的夸张太阳镜的黑发女性推开漩涡咖啡厅的门,她踩着矮跟的靴子,手合上门后就揣进风衣兜,飒爽有力到黑发都随一脚一脚抬起地经过两人。
中岛接过与谢野走到两人中间时以眼神和口型向他抛来的话:“一楼”
欸?在漩涡咖啡厅?
莫尔索正看过来,与谢野最后一点遮挡的黑发飞走,中岛闭上吃惊的嘴型,绞尽脑汁地打哈哈道:“那个、现在就上侦探社的话,是不是不太礼貌?那个,所以,我们就…对了!你很早就来咖啡厅等社长,想必没吃过早饭吧?对吧?对吧?”
他听见自己很希望得到对方‘对’的回复,于是把第三个‘对吧’吞回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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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入社测试
莫尔索没有多问,共同和中岛进了咖啡厅。
在店老板和服务员小姐的欢迎光临中,两人坐到最外侧的卡座。
正对面的咖啡吧台上有架金黄色的喇叭花留声机,和卡座边各一扇的玻璃花窗共同给咖啡店增添了古朴的美感。
花朵型的叠瓣吊灯下,两人吃完的玻璃器皿留在桌上,朝内的一盏有残留奶油融化的痕迹。
“破费了,”莫尔索抽过纸巾,捏成角擦唇角边,“明明你自己都只吃了红豆羹,却请我吃了橘子大福。”
“哪里。”中岛被针刺到一样倏地收回视线,“哪里哪里。”
莫尔索看了中岛半晌,要回头,“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中岛连忙拦下他:
“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很少看见咖啡厅的四个卡座都坐满呢…哈哈……”
反正,中岛握着茶杯流汗的模样一定是在心里找说辞糊弄过去吧。
莫尔索单手捏茶杯口,另一只手托在茶杯凸起的底座,右手和左手同时将茶杯伸向嘴边。
细看过去,茶杯中的水面却在以小幅却高频的速度撞击杯壁。
不仅是中岛,第一次上阵的他更紧张。
待会儿就要进展到入社测验了吧,《局外人》的核心思想是波折的人生一切和人类个体本身没有什么关联,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只要露出无关己系的微笑摆出一切都没什么所谓的态度就行了吧。
刚刚在漩涡咖啡厅店门前说了太多话,虽说符合人设,可完全多此一举,照观众看来,就是这么个角色高高在上指点了一番武装侦探社,又摆出一副不惹风波的事不关己的态度,一定败好感。
可是接下来的入社测验更败好感,映照《局外人》的内核,加缪面对需要帮助的受害人态度也该是淡然,他对人生无波无澜的态度不仅投加在自己、还映照在周围的客观环境,所以救是不能救的。
得想个法提高好感……不,说起来,黑红也是红,可以走特立独行事不关己的路子,说不定别具一格的角色出现在少年漫画中反而能拉一票关注?毕竟公司建模的底子在这。
想到这,莫尔索不禁缩回左手的同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摸到紧滑的皮肤里骨骼利索,多一分少了这个年纪少年的秀气,少一分没了性别的硬派,任谁看了都要赞叹一句美少年,诞生在法国会迎来一大票男女追求。
法国最出色的建模师按照莫尔索的要求在一个月内肝出的建模,虽说法国男人本就秃顶,可他看上去所剩无几的头发都要如风飘散了。
就这样,公司还没叫他休息,下一个法国文豪的建模正在加班加点……
莫尔索还在乱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类似赛场起跑时的标枪。
中岛倏地站起来,莫尔索回过头去。
最靠里一个卡座,一男一女正呈前后相拥的姿势站立,只是任谁也不会认为他们甜蜜。
男方高举的手/枪和他斜对面男人腋下的血迹正沿着马甲纹路向大范围蔓延,短短几秒,血水已经蔓到了马甲底摆的位置。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中岛桌上的拳紧紧攥了起来。
已经看清那两男人分别是太宰、国木田的莫尔索在心中呵呵:装的蛮像。
中岛已经推开木桌,玻璃器皿因惯性滑出一段距离,他冲到咖啡馆正中,朝太宰大喊“住手!”
“哪里来的小鬼!你才是住嘴!”
太宰的枪口偏转,直接给中岛来了一发。
相同的血圈同样在中岛胸口的白衬衣上蔓延,他居然停了一秒才抚上胸口,身子晃了晃,面上的震惊与单膝跪地的痛苦都不像假的。
可惜啊,中岛,你那半秒没反应过的间隔虽然被你很好地掩饰成慢一拍,突出了对中弹的震惊,可惜瞒不过刁钻的观众。
莫尔索在心里吐槽。
中岛的嘴角淌下血迹,回头冲莫尔索喊:“莫尔索、别管我!…快跑、!”
被太宰以臂肘卡住喉咙的少女含泪向他大喊:“救救我!”
一个生命和受害人难两全的电车问题。
距离太宰最近的国木田胸膛靠在卡座背,朝他喊道:“快走!小子!”
每过两个音节他就状似喘不上气地喘几下,因为最后一个叹音牵扯到伤口,还捧住肋下的血摊呛咳几句,咳出点血沫。
国木田这演技可比没疼生演的中岛好多了。
莫尔索以吐槽平复内心的紧张,其实在国木田朝他喊完这句后,直接流畅地拉过剧目主导权是最好的。
但他因为紧张,不得不留在卡座里喘息了几气。
这两秒间太宰已经疯癫地喊过几声,将黑黢黢的枪口偏转对准自己。
不可能叫太宰真的开枪,国木田于是接过话茬,瞠目咬牙地以胸腔震动发声:
“小子,这是我、直美、和佐藤三个人的事!和你无关!还不快滚!”
“但是……”
以这句如幕剧的无声拉幕,莫尔索以一声长呼吸压下心中的兴紧,露出一个对卫生间的镜子练习了三天,自然而然扯出的潺潺的微笑:
“临死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搞懂,可以问吗?”
对手接戏了。
太宰状似生理性快速呼吸的异常状态,语气忽高忽低地朝他大喊:“你要问什么?”
·
即便是真正的凶杀案,面对对方稳定十足的气场,凶手也会不自觉平息下来。
恰是趁时候谈判交换人质余地的时候,做得好。
国木田以手臂抵在卡座背,还维持肋下中弹的竭力模样,其实双镜片依次闪过层光。
少年的吐音仍在继续:“请问,如此美丽的小姐,你劫持她,为此不惜让我们三个陪葬的理由是什么呢?”
“哦……你也、你也承认直美的美丽,”太宰以颤抖又陶醉的语音说,“正是因为她的美丽,我才会不可救药地爱上她!直美是我的缪斯,我的洛丽塔,我绝对无法把她让给别人!”
说的太过了!语调夸张到肉麻!陶醉起伏的语气倒显个淋漓尽致。
国木田犀利的点评,却望见一对平静的冰蓝色眼珠扫向了自己。
“也就是说,这位就是有可能抢走你的直美的,他者吗?”
国木田没有露出可供揣测的神情,反倒因为这个为情所困的情景剧,恰时露出羞愧而愤愤暗怨的不忿。
“没错!正是如此!”
太宰来劲了。
“直美如此美丽,却要被这样一只戴眼镜又丑陋!”
咵。一支箭射向国木田肩头。
“衣品奇差,每天只穿一套旧马甲!”
咵。两支箭射向国木田后背。
“像小女孩一样整日捧着本手账念来念去!”
跨。三支箭射向国木田手心。
“完全没有一丁点浪漫细胞和情调的男人!”
咵。数只箭射向国木田心口。
“被这样一个位居异性吸引力金字塔底层的男人夺去纯洁的心灵!我无法忍受!”太宰高声宣布。
莫尔索看不见的卡座下,国木田捏住手掌的五指正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太
宰
治
……!!!
“是这样啊……”莫尔索露出微末的理解神情,“因为心仪的少女向他者献上爱意,所以怒气上脑了?”
“这并不是怒气!我是在绝对理智的情况下选择付诸内心的行动于实践!你这种没经历过刻骨爱情的小毛头懂得什么!为了爱情,我宁愿付出身体和灵魂!”
“作为法国人的我可以理解……”莫尔索问下一个问题:“即便你杀了我们,将整个咖啡厅屠杀一空,又如何带着这位直美小姐双宿双飞呢?想必市警已经在前来的途中了。”
太宰因为夙愿得偿而涨红了脸,持枪的手都在颤抖:“我和直美会飞去任何凡夫俗子都找不见的地方,警察和媒体也无法追踪我们的痕迹,
就我,直美,我们两个,在索多玛慈悲垂目的天国,在她温柔的注视下,补全彼此生命的翅膀……”
这一番话说的躺尸的中岛更深地往胸口埋了埋脸。
太宰先生,谷琦听到了会记一辈子的吧……说不定会煞费苦心把你俩隔离起来,从此再也见不到直美……会影响工作。
“哦……”
莫尔索倒是不置可否,一面思考什么,两只腿迈开卡座,来到空旷的中央。
“你要干什么!”因少年的接近受刺激,太宰的食指在枪托用力。
“在我的故乡,很少有像她一样纯黑色的长直发,”莫尔索像走在海边欣赏起伏的波涛,两只腿闲适地交替迈步前行,“浓稠像深邃的夜空,柔滑如古中国上好的绸缎。”
他经过中岛,地上躺尸的中岛不受控地弹了下眼皮。
要去?要靠近?靠近现在是嫌犯的太宰先生?
“你在干什么呀!”直美浑身哆嗦,“别过来!别过来!”
国木田的眼睛紧盯着莫尔索。
想谈判站的远远的再说!首先确保个人安全。
不过,也说不准是想趁此机会交换人质……不,都已经阐明了是情杀案,受害对象只能是那特定的一人,任他三寸不烂之舌,凶手也不可能改变人质。和凶案的初衷违背了!
“快回去!”还没想完,国木田就因为莫尔索和太宰过近的距离冲他喝道:“以为他不会开枪吗!现在奔出去报警!你是唯一有行动能力的人!我们几个的性命尽在你手上!”
莫尔索停下脚,“可是,我是来达成约定的。”
“什么……?”太宰的枪口如沸腾的水颤抖,“约定……”
“‘在死之前,有几个问题想问’的约定”
少年抬起手臂,神情如被老师检查作业的优等生:“问题问完了,您可以开枪了。”
国木田:“……”
国木田一不小心抓破了手下的皮革。
太宰:“什么意思…?”
“意思是,您开不开枪都行,您的权利。”
“我现在就要开枪了!现在!”
“嗯嗯,您开吧。”
“我开了!”
“请。”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太宰举止激烈地挥动枪口,不明状况而恐惧的大喝出声:“现下唯一有活动能力的你是这死盘中唯一的活棋!假如我开枪的话,你就成了这死盘的定局!他们,这些人都会因你而死!你不惭愧吗?!”
“开枪射击的人反过来问我心中有无惭愧啊,”莫尔索说,“不过有一点,我希望指正你的是,我心中并没有一种准绳来强迫我做拯救诸位的英雄。”
太宰瞪着他。
“这位……先生……?”直美以幼小的怯弱嗓音颤道,“能不能请你救”
莫尔索以爽快的笑容打断她:“这位小姐,我只是来侦探社应职的求职者,和您无关。
‘拯救你’是件劳神伤财很需要动脑筋的事,我这人其实很懒,不愿意做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所以您干脆别指望我了,自救吧。”
因为意外,直美一时忘了抓住太宰的手臂哭求,以保龄球状瞪大了两颗桂圆似的圆眼。
太宰霸道地打断他,“什么不相关!管你是谁,反正尽去死吧!一切来阻止我和直美前往美好的爱情殿堂的人通通该死!成为我和直美这场血色婚礼的见证!”
“真是浪漫。”莫尔索双掌合击,分开,再合击,赞叹道:“没想到异国他乡也有和我故乡一般为爱癫狂的人选。”
“不过……”他再度开口,灼灼地望向直美,“我第一次看见如此夺目的丝绸长发,一定是命运女神莫伊拉对我死前最后的关照……近看了如阿芙洛狄忒一样美丽的少女,如果我提早和你相遇,恐怕也会像他一样与你坠入爱河吧。”
莫尔索这句话叫周围几人程度不同的无语起来。
他背后,躺尸的中岛像虾似地拱了下腰,又默默躺回去。
“既然如此,就请你救救我呀……”晶莹的泪划了直美侧脸,“我不想死,不想因为犯下的一点过错搭进全部的人生……”
“那真是遗憾。”少年正侧脸四顾,视线在室内的任何一样物品上扫过,“假如我这么说:别害怕,人生不过是一出戏剧,戏终人散,一切都没有什么相干——您会好受些吗?”
少女的眼泪流的更凶,“临死前的最后一天,你连安慰的话都没有?!”
少年说:“说出的内容比内心感受到的更多,就是撒谎——这是没办法的事。”
在其他人因少年异常的逻辑怀疑之际,只有太宰,凝望因眼神不断巡视而脸庞格外繁忙的少年,突然发问:“你在找什么?”
少年顿了一下。
他正过脸,轻轻瞥扫太宰一眼,又再度四扫,“我吗?”
“嗯哼。”太宰渐渐停了夸张的语调,“虽然也有在死前将最后一幕好好投入眼帘的可能……不过这么明确地一扫一过,更大概率是找东西了。没找到吗?”
“姑且吧。我还在找……”
少年冰蓝色的淡眼珠在咖啡店的陈设间摇晃。
“一位能随时查看咖啡店情况,根据现场变化改动周围景物的,类似于幻象系的异能力者。”
少女的呜咽像流到一半被拧上的水龙头,同流水一起梗在喉咙。
国木田的视线隐入薄亮的镜片,被拽入沉默。
地面躺尸的中岛顿了半晌,突然‘蹬’地一下撑起臂,满脸写着三个问加感叹号地朝莫尔索的背影睁去。
“不是吗?幻象系?”莫尔索用食指弯搭上下唇,“脑控制系……似乎不太一样……刚刚我靠近,说想和她步入爱河的时候,周围空间渺小地颤动了一线,虽然只是细微的一小竖线……那位异能者是这位小姐的恋人、同胞?”
“哦……”太宰弯眉睫下的鸢眼稍暗成了鸢青。
“您别装了,”莫尔索向前倾身,“一直举着枪口也蛮累人的,哪怕是空弹匣。”
哪怕国木田和中岛身上的血迹是幻象,但太宰的确压下了叩舌,开枪却没子弹,并列可得——枪里没子弹。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赌一把,人生就是场豪赌——all in!!
太宰弯下眉眼,眉角眼梢都透着轻巧的愉快。
“在你之前,可从来没有人在十几分钟内看破细雪。”
他弯回臂,用掌根抵在枪托,向上一按,弹匣登时掉了出来,落在他掌心。
莫尔索在心里大喘气,面上微笑道:“是吗?”
其实他也很想像原著的江户川乱步一样大显神通,从各种细枝末节,比如——你身为提前带□□来和爱人殉死的绝望人,却喝了避免午睡的浓茶,就是来做戏嘚!——只是瞎掰,条缕清晰叫人哑口无言地以三寸不烂之舌的酷炫喝破武装侦探社这场伪造事件。
——可惜没那个能力。
不过,莫尔索耳边传来了【关注度】和【信赖度】上升的齿轮声。
只要【关注度】上升到一定程度,他就可以利用关注度赠送的抽奖机会去礼装卡池抽取奖励——技能卡、外装、物质品……里面应有尽有。
或许某一天抽到【洞察力】的技能卡,如他所想地一一道出破案的马脚也不晚了!
太宰放下手/枪,“从哪里发现的?”
莫尔索维持面上的微笑:“一条条说明太麻烦了。”
不能笃定,少说少错。
“哦哦……是这种性格?”太宰若有所思,“那么,是从哪里开始?从最开始的征兆就好。”
他反手,弹匣朝下,没有丁零当啷的声音,空的。
莫尔索微笑的视线跟着他的弹匣去动,“其实,若论怀疑是在更久以前,真正确认,是在中岛桑踏进咖啡厅的一步吧。”
中岛抱歉,给你背一口锅。
中岛正从后面撑地爬起来,闻言像吃草的兔子被人戳了一下:“我?”
莫尔索偏头过去:“你当时紧张又期待着什么再度来临的表情……”他微笑,“非常有趣。”
中岛在国木田和直美的双重视线中,又默默蹲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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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独角戏
“听说你是过去在警校倒霉地做了他人嫁衣,才会离开警校,在民营社团里找工作。”
太宰在莫尔索眼前放下一杯茶,接着自己也放茶坐到对面。
“真可怜啊,不过这个世道,唉唉,就是这样的啦,没有后台的异国他乡的少年,独自漂洋过海来到日本,却得不到正义的伸张。”
话里有话啊,莫尔索的指尖擦过茶杯沿,却没有抬起杯耳,收回了手。
“对了,”太宰笑笑说,“不合你身为法国人的爱好吧?”
“爱不爱好的……您说笑了。”
“法国人的爱好是什么?”太宰捏着下巴,“美衣服?珠宝?宝石?时装秀?”
莫尔索一身是冰丝衬衫,下身是一条包腿的裤子,中间别了条千鸟格的丝带腰带,简单有搭配。
在炎炎夏日包裹的如此严实的理由,当然是他妈建模师压根没想到季节问题,他也没注意,就这么看到帅哥欢天喜地地坐到了传送台子上。
“您过奖。”
“莫尔索先生,不尝尝日本的的绿茶吗?”太宰笑吟吟地问莫尔索,“茶水温暖有滋味,自有一股香气,嘛,最香的自然是其中的茶梗,但小心了不要喝进嘴,否则苦涩的滋味会杀舌头的。”
莫尔索略苦恼地说:“从清早开始就渴了太多水,现在已经不想喝了。”
“哦哦,这样啊,也没关系,”太宰想了想,说,“反正莫尔索先生来横滨的原因也不是为了几杯茶水。”
莫尔索觉得自己还是该抬起茶杯喝几口,至少维持表情。
为什么太宰治这个人,说什么都让他有种话里有话感。
“太宰先生,”他看向太宰,轻轻柔柔地问:“请问您来,是想问有关什么的问题呢?”
“闲聊就到此为止?”太宰遗憾地问,“我还想再和国外友人聊聊天呢。”
算了吧你,莫尔索抵住嘴:“毕竟我还是个焦急等待面试结果的求职者。”
“求职者啊……”
太宰遗憾地叹息一声。
“那么,接下来我要展开侦探社的工作了。”
不要再把主动权让出去,莫尔索看着太宰,说:“我在入社测试上说的话,全部发自内心,认为没有再解释的必要和义务哦。”
“不会,不会不会,”太宰摆手,“那种问题是国木田那个层次要问的,我是来代表武装侦探社,问你几个微不足道的问题。”
莫尔索微笑道:“请问。”
“比如,第一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太宰两肘在膝上,倾俯上身,微弯眼睫,望着莫尔索的眼睛。
“请问,莫尔索先生,你为什么要劫持社长故交的手机,向他发下那篇[伪造的]讯息,前来武装侦探社应聘呢?”
【信赖度降低】
“……”莫尔索仍是微笑。
“换句话说,”太宰轻轻伸手,抬起那杯放凉的茶,
“莫尔索先生,请问您为什么一定要来武装侦探社,为此不惜远渡重洋,来到日本?”
他句尾有一个微微上挑的尾音,像叼入鱼嘴的鱼钩。
【信赖度持续降低,请注意】
莫尔索此时无比庆幸建模的表情在一般情况下是默认的。
所以说他的直觉不是错的,前两个问题,太宰就是话里有话。
在这一瞬间的一秒,他的思路已经无限延伸至被看破身份的后果。
从武装侦探社的角度,是没有后果的,只要他一口否定,哪怕武装侦探社认为他可疑,作为横滨正派组织,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绑起来讯问。
但外界的观众不同。
‘次元穿梭技术’——在三次朦了层神秘面纱,却仍被小众知晓的技术。
假如莫尔索没有来历,想必一部分聪明又天性生疑的观众会向这想,继而产生讨论和怀疑。
正是为了避免这类情况,辅助系统除了【关注度】,才引入了【信赖度】这么个概念。
信赖的不是漫画原著民,而是外界观众。
但是,【信赖度】,对啊……【信赖度】
假如“劫持社长故交的手机,向他发下那篇[伪造的]讯息,前来武装侦探社应聘”是方才,至少太宰坐前被揪出的事实。
为什么信赖度自太宰说出这句话起【信赖度】才在缓慢下降。
“太宰先生……”
想明白后,莫尔索伸手,举起杯耳。
“虽然我明白您对一个来历不明人士的怀疑,并且作为武装侦探社的一员排查风险的责任,但是,向一位因替罪被踢出市警队列的少年说这些话,是不是过分了些呢?”
“请不要装了,来,莫尔索先生,就像你在漩涡咖啡厅向我说的,我们开诚布公如何?”太宰两只手压在桌边,微笑道。
“我现在正在向您开诚布公。”
莫尔索以微笑不变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福泽社长的办公室,向我的恩师确认,以使您代表武装侦探社的责任得到履行,如何?”
观众没看到的画面,就是未发生,福泽尚未知道的来历,太宰绝对只是来炸而已。
短信上特意说明了‘恩师’不想和莫尔索扯上联系。
即便是太宰的推测,想必福泽沉虑许多,不会在第一时间找老同僚确认。
只要能拖延到一点时间就够了。
给莫尔索一点完整人设和展开舞台的时间,第二个文豪建模正加班加点的制作。
在这之前,先给观众一副自信的态度。
“完全可以哦。”太宰站起来。
“这样说来,莫尔索先生,您还没进过侦探社的社长室吧?正好我作为侦探社一员向您引导一番。看看我们的工作环境~”
……明明都是推测,太宰怎么表现得比他还坦然。
莫尔索放下杯耳,站起来,“那么,有劳您了。”
“哪里。”太宰侧头,向他微笑道。
“这里是我们的办公区,旁边的绿化都是宫泽君在照顾~”
“开的真是茂盛呢。”
“文职外的社员都是在正厅,其余文职则是在事务所。”
“为了保护文职吗?真贴心。”
“对墙是与谢野医师的医务室……”
……
距离社长室越来越近,原本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发展,莫尔索的手心还是不自觉洇出了汗。
不,万一呢?万一福泽选择太宰的智慧,在现场和同僚确认怎么办?
设定还未完全,万一他说出做出有违后续人设的话,信赖值一定会狂降。
信赖值一旦狂降,不提整个企划,后续的演绎都成了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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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天不造人
社长室的门就在眼前了。
莫尔索停下,体面地留出一段距离,供太宰上前敲门,询问道:“社长,我带莫尔索先生来了,可以进来吗?”
门内闷闷地传出一声‘进’。
太宰拧开门,但没推开,回头。
莫尔索仰脸冲他微笑。
太宰负手,“请。”
莫尔索抬起脚,擦过太宰的同时,心中想的是要不要趁这个关头把抽奖机会用了。
万一福泽真的听信太宰的话,选择当场向同僚确认,说不定能抽出一举扭转的卡面。
要赌吗?
抽?不抽?
关注度的莹莹界面正在眼前亮着。
到lv2的卡槽还有一长半,上面显示抽奖机会:1和卡池的抽奖说明:
【关注值经验条以100封顶;每升一级,赠送一次礼装池的免费抽奖机会
抽奖概率:S0.17% A0.37% B3.7% C37% D58.76%
如有疑问请联系客服】
莫尔索移开眼,在站起来的直美和国木田的引介下坐到福泽正对的沙发里。
太宰和莫尔索坐在一排,直美和福泽坐在对排,国木田则身板端正地紧贴福泽沙发的侧后方。
直美将一杯茶从桌上推来。
……又是茶啊。
不过经历刚刚那遭,莫尔索倒是伸手接了,温热的杯壁贴近手心,氤氲的热气扑上脸。
福泽等莫尔索抿过一口茶水后放下茶杯,适时地问道:“莫尔索,你从最开始就察觉在漩涡咖啡厅发生的一切都是测试了吗?”
不算意外,毕竟照莫尔索所想,那只是太宰的详诈,诈不出什么最好,诈的出什么不亏。
虽然理解一个漂洋过海当市警的法国少年的人设很可疑,不过说出来会给他的观众缘惹麻烦的……
莫尔索面上点一下头:“从踏入咖啡厅,看见中岛桑不住等待什么的表情开始。”
福泽兜手闭眼。
“假如一开始就察觉是测试,测试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莫尔索略微困扰地说:“可是,发现某样事物并不会依据我的意志为转移,难道我希望通过武装侦探社的测试,潜意识就会关闭,不告知我察觉到的信息了吗?”
“你说的没错,”福泽说,“你便是在从开端察觉到测试内容的基础上,做出了那些举动吗?”
“……是。”
莫尔索有不详的预感。
福泽睁开眼,眼光铄砺。
“既然你已经察觉是入社测验,关乎着你加入武装侦探社与否。假若你有加入武装侦探社的初衷,为何还会在受害人面前发出那番言论,做出那番举动呢?”
当然是我知道入社测试有无数双观众的眼睛看着,为了夺得关注,必须做一个值得观众缘的符合人设的样子来。
先是在直美和太宰面前很好地剖白了一番自己,再不经意间揭开谜面,展露智慧。
从关注度的上升上看,莫尔索做的不错。
福泽身后的国木田推了下眼镜,“莫尔索先生,你接下来的一番话完全影响了侦探社是否接纳你的决定,我们欣赏你临危不乱的镇定和敏锐的洞察力,可我社也有其规定的价值观所在,是一群走在相同价值观的行人聚集的组织。
正如你身后的画轴所说,”
莫尔索微侧过头,一副长条的东方画轴,正在昏暗的社长室,由于些落的灰展现出跨越时光的古朴。
其上两行错落的字更像经过时间沉淀:天在人之上不造人,天在人之下不造人
“天在人之上不造人,天在人之下不造人。”国木田接上。
莫尔索直望着那副画轴。
进入侦探社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而且这种小挫折可比旁边太宰搓的那个大的好应付多了。
只要抓过主动权,反过来站在道德高位便可。
……太宰不作妖的前提下。
“如何?”
太宰稍偏身凑近,犹如中学课堂上唠闲嗑的学生。
“国木田过去是当教师的,想必是对过去的怀念之情因时因景压不住啦~”
“……太宰!”
莫尔索眨了眨眼,回过头来。
“古朴而陈旧的一副字画,颇有种东方的韵味,自有意境,是出自哪位大家呢?”
福泽兜手沉道:“不过拙笔之作。”
“是您啊,笔触相当风雅。不过,”莫尔索微笑道,“我看不懂。”
给我对外国人体贴一点。
福泽:“……”
国木田:“……”
国木田攥拳咳了一声,要解释道:“上书的意思是……”
“不必了,”莫尔索享受这种神来一笔抢过主导权的感觉。
“对于在入社测试上的所作所为,我无可推脱,我正是在察觉到这一切都是测试的基础上落行的。”
福泽静待他的后话。
太宰微侧头,朝莫尔索眨了眨眼。
国木田蹙眉:“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莫尔索再次抢过话头。
一直以来挂在脸上像面具的微笑不见了,他拉直唇,冰蓝眼沉静而如常地平视福泽:“您已经看过漩涡咖啡厅那一番的摄像了吗?”
“是。”福泽兜手道,“从头到尾,未错过一幕。”
“您也便从我的语句中归纳出我是如何的人了吧。”
莫尔索闭下眼,又睁开,“即便有些句子用玩笑的语调脱口,我说出来便是出自内心,掷地有声。”
太宰看似想起了什么,眉睫微抬,露出一个‘哦……’的表情。
想起来了啊,莫尔索用余光扫过太宰,最后直向正对坐的福泽去,又说了一遍:
“‘说出的内容比内心感受到的更多,就是撒谎’,想必您也听见这句话了。”
“是。”福泽道,“这句我自听的分毫不差。”
“正是如此,”莫尔索的冰蓝眼自昏暗的社长室分毫不错地直击福泽的叶绿眼。
“我的行为也绝对出自我的内心,行为超过或少于内心的任何一度,便是虚伪。”
“您希望我用虚伪的态度来对待你,对待贵社吗?”
“……”
因为话中的句意太重,即便是国木田,一时也没有吐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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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福利
久久的沉默过后。
造成这一片沉默的元凶转而扬起犹如中学入学式上的学生笑脸,微笑道:“请不要如此严肃,我只是向各位践行了构成莫尔索这名个体的内核而已。”
“有趣欸,”太宰将右肘搭在扶手,侧着头,接过话头,“是你们法国特有的说法翻译过来的?”
“您是说,Tout le monde a une valeur(人人皆有其面向的价值)这一句吗?”
“哦哦……我倒是只听过La vie est la confluence de deux rivières existantes qui ne vont pas à l’encontre de leur propre cours(生命是两条已有河流的交汇,不会违背其本身面向的航向)。”
什么,文豪野犬和现实世界的名言警句也不一样?
莫尔索只好微笑道:“您的发音十分标准。”
太宰像只软体动物蹭着沙发背拖下来。
“嘛,毕竟我过去的工作有不少用到法语的地方。”
“太宰,坐好!”国木田看不惯道。
莫尔索一直在想太宰会何时插口向福泽请愿确认他的来历。
事实是一直到气氛缓和的社长室闲谈过几句商务句子,国木田引介他出门,太宰不仅没有提出查证他的身份,也没有在入社测试一事产生的歧误上出言为难。
社长室门口,国木田表示他们几人会稍事商议几句,不会耽误莫尔索太久,请在刚刚的沙发区稍事等待。
难道要在接下来的三人会议上提出吗?
莫尔索等在休闲卡座,掌肚撑脸地望着窗外掠行的飞鸟,十足想化身现实世界的观众猛瞧社长室里发生了什么。
可惜他只能等在这里,关注度进度缓慢,信赖度像死了一般不动。
不动也好,至少没有下降。
桌子上换了个新杯,里面终于不再是他从早晨开始喝了三杯——都没有喝光——的茶水,而是咖啡。
是体贴的直美见他百无聊赖地闲在这里,什么也没说地放下了一杯咖啡。
对了,要趁机抽个卡吗?
莫尔索看着咖黑水面的金发蓝眼,把茶杯叩回到桌面,转而后靠上沙发椅背,装出一副小憩的模样,实则在眼下点开辅助系统。
【关注度:lv1:132:距离升级还有68点:请再接再厉:抽奖机会:1】
【信赖度:38(100分满)】
信赖度38,很低了,但莫尔索现在暂时没有提高的办法。
他朝公司发去一封催促下一位文豪建模的邮件,特意注明了无论是谁,只要是个成男即可。反正脸是那个脸,说这张脸是哪个文豪还不是他一句自我介绍。
莫尔索的美少年脸着实好看,可作为少年,在接下来的剧情中会被观众无意归类于次时代,也就是中岛、镜花和芥川一辈;
太宰、陀思妥耶夫斯基、江户川和中原是一辈;森、福泽自是另一辈。
莫尔索趁四下无人,装作抬手看自己的指腹,实则点开了抽奖页面。
五颜六色的抽奖卡片从屏幕顶散落下来,很快淹没了原本的关注度信赖度,卡片有有金有银有铜卡有纸卡片,没有正反面和图案花纹,除了S卡的金卡上莫尔索公司的商标闪闪烁烁,其余卡都像是金属压成的薄片。
中间出现了两个按钮,左边是【一次】,右边是【十次】。
应该是仿照当红游戏的卡池做的,便于理解,可莫尔索只想吐槽为什么十连没有跟着赠送一次。
还有,为什么不能直接把技能给他,非要他用这个什么劳什子关注度去换。
莫尔索把抽奖页面放到一边,又向公司寄过去半章都是问号的质问邮件。
在收到回件前,莫尔索先点了抽奖页面的【一次】。
像是屏幕底部出现了一台鼓风机,将卡片纷纷洒洒地向上吹,吹得漫天,屏幕底部则出现了一条一指长半厘米粗的口子,卡片在屏幕上纷飞四散地吹了半久,又纷纷洒洒地落下来。
莫尔索眼睁睁看到一张纸卡片顺着缝隙钻了进去。
要不是他想到周围可能有摄像头,他几乎要手动捏着屏幕再转几下,饶是如此,他面上也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SABC加起来可是有半数概率,就这么寸给了他一张D。
抽奖界面消失,纸卡片徐徐吹到面前,从底下开始沿着一条线向上,徐徐展现花纹:
【D:移动电话(一次性)】
是法国的牌子echo,介于文豪野犬时代背景,并不是莫尔索转移前的新款设计,而是上下有两层刘海的老设计。
莫尔索:……公司为什么要把一部手机塞进卡池。
难不成echo还能和出版社联动……
卡片后的一次性不代表这部手机只能用一次,而是这张卡片是一次性卡片,用过显现出手机便会消失,一共只能显现出一部手机。
抽到了卡片,但不是能现场叫出来用的。
莫尔索叹一口气,关掉抽卡界面,从沙发背起来,打开肩膀,再回过去那副有家教的模样。
这么等了几分钟,左耳后有脚步声踏来。
“莫尔索先生,久等了,关于你的去留已经决定了。”
国木田在莫尔索的视线中靠近,并把手上的签字合同和签字笔一齐摆到桌上。
签字合同和签字笔已经代替了武装侦探社的回答,莫尔索望着那张纸。
国木田向莫尔索伸出右手:“欢迎你加入武装侦探社,成为我们的一员。”
可能是外面当社畜当惯了,莫尔索第一个念头是在心里吐气终于过了面试。
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录上了?为什么?在太宰随时可能查确身份的社长室里?在以人为本以大义为旗的武装侦探社?把他一个入社测试测的稀碎的职员录上了?
假如太宰没作妖出声,那就是老同僚在福泽心里面子太大了?
心里一堆问题,莫尔索还能心平气和地和国木田握手。
国木田在莫尔索正对的沙发里坐下,说:“虽说我社是民间自营的小企业,但在社员待遇上着墨不少,您可以仔细看过合同待遇和薪资水平再做最终确认。”
莫尔索拿起合同。
随即被一堆平假名片假名刺的眼花缭乱。
一堆片假名在往他眼睛里钻,在飞,成一堆小蝴蝶在他眼睛里转。
莫尔索的日语是传送前紧急特训过得,还没到看一眼就熟稔在心的程度。
他的翻看过程就是:片假名——拼写出日语发音——翻译成英语发音——翻译回法文。
虽然这是日语但他还是要说英语都去死啊!!
挪用别人语言再调换语序的小偷语言!!
莫尔索反过合同,指着其中一条对国木田问:“请问,这一句的意思是,没有公寓、的成员,难道居住公寓……嗯……?”
他一个轻轻地困惑的尾音。
莫尔索是困惑完了才意识到问题。
……不对,我不是来应聘翻译的吗,日语稀碎还怎么当翻译?
所幸国木田没有察觉到:“啊,莫尔索先生,这是日语里的书面体,你一个外国人,应该不是很清楚。里面的niyotsute和口语的意思不一样,指代最少情况,意思是向没有住处的员工至少提供居住保障。”
太好了,连住处都解决了。
浑身上下的财产只有刚抽到的一部手机谁能懂。
莫尔索问:“请问,是要向我分发员工公寓吗?”
“莫尔索先生,您在横滨没有住处吗?”
莫尔索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从昨晚开始坐车,清晨踏上横滨的土地,之后来到漩涡咖啡厅,入社测试,然后坐在这里。”
狗屎公司压榨员工。
“这可真是……”国木田一噎,推了推眼镜,“圆满的日程,十分重视时间的利用率和效率。”
……国木田,你怎么脸上有点朝我看齐的意思。
莫尔索觉得在工作态度上自己还是欣赏太宰一点。
“假如你没有住处的话,侦探社会为你解决,”国木田说,“不过侦探社的公寓有限,最近新加入的社员较多,不能保证一人一间,可以吗?”
莫尔索问:“是要我和谁同住呢?”
“中岛,就是早上负责引开你的侦探社员工,你应该认识他。”
“中岛桑吗?”莫尔索微笑道,“虽说和他一起住也不错,但中岛桑可能不太愿意和我一起住吧。”
毕竟是‘干脆几句揪出他试图隐藏起来内容’的角色。
我好贴心。
其实是因为中岛后续要和镜花一起住的。
怎么能不给少年漫观众发福利呢嗯嗯?
国木田:“既然如此,另一个房间只有和太宰一起住了。”
“……”
莫尔索安静道:“但是,中岛桑和我是同龄,或许我们更合得来也说不定。”
什么福利,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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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打赌
国木田没有在他表现出日语不娴熟时露出异议。
没有异议才是最大的异议。
国木田是武装侦探社践行格言最笃定、心怀大义最坚定的人,一心为侦探社。
假如说武装侦探社其他人都是犹如结社般来找乐子,那国木田才是唯一一个踏踏实实严严肃肃来上班的。
换了谷琦、宫泽、中岛、直美、甚至是与谢野,都有可能在莫尔索日语打磕绊时一笑置之。
国木田不可能,他只会心怀‘这小子真的能担当翻译吗’的怀疑,至少,是眼镜反一下光,嘴巴打一下磕,不至于说无知无觉地就这么顺着谈下去了。
只有一种可能。
在社长室,国木田、太宰、福泽达成了什么通识,这个通识表现为吸纳莫尔索进侦探社,内容却和最开始招翻译的初衷无关。
既然‘工作的目的不是招翻译’,那么莫尔索日语不娴熟的问题到了国木田面前,他也可以不置一词了。
信赖度没有下降,来历问题没有被揭秘,不过,说不定太宰还是在社长室说了什么……
……这还只是一个太宰。
不提同属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的森,死鼠之屋的陀思,哪个都不是好商量的。
不过莫尔索没打算蹙眉。
反正,他在协议书上签字转移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点了。不是站在上帝视角操弄棋子那么简单,接下来他要做的,是设身处地地编造一个弥天大谎,把这些文野世界里聪慧过人洞察力满分的天才们骗过去。
现实世界的莫尔索没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乐观。
哦,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莫尔索,可以复印下这份文件吗?一式两份,下班前交给我就可以。”
哦,说到你你就来了。
莫尔索从座位站起来,去事务室前门接下国木田手捧的文件摞。
“请交给我吧。”微笑。
虽说暂不清楚侦探社接纳他的具体原因,但他确实是在侦探社文职的帮助下干起了翻译的活。
得亏于此,他的日语和笔译水平在短短一周间突飞猛进,不仅是看得懂合同条款,甚至能在辞典的帮助下翻译合约,找出勘误。
最开始两天的工作结果要交给国木田检查,莫尔索毕竟在外界就是个社畜,后续国木田渐渐地就不检查了。
侦探社的工作很无趣,哪怕在漫画世界,工作就是工作,不会因为二三次元的区别分开。
【关注度】甚至在缓缓下掉。
可是,漫画剧情看起来紧凑,实际是有日期间隔的,他不可能手动挑起一桩事件,再风光大作的解决,提高关注度。
“啊,莫尔索,这个交给我吧。”
经过几步的春野倒退回来,“你还有文书没译完吧?”
是看到了刚刚他在这奋笔疾书吗?
那还真是有点心虚,因为他只是躲在隔板后写小本子完善人设。
刚坐下的莫尔索微仰起头,微笑道:“谢谢您,不过我可以自己来,不能尽麻烦您。”
“是吗?”春野微笑道,“那,加油。”
莫尔索看她的表情,知道莫尔索这个‘工作上进’、‘进退得体’、‘教养体贴’的法国少年已经博得了她的好感。
毕竟第一天的入社测试上说了那番话,刚搬来事务室时,春野话里没说什么,表情可是有些不自然。
·
旋涡咖啡厅。
太宰一边叼着嘴里的吸管,甩了甩手上的文件。
“最近横滨海关接到了几份境外组织的登陆申请,虽然理论上和我们无关,既然政府发来了,那就稍微注意下吧。”
他微侧头,“国木田?”
“我的注意的意思是,叫你在会议室集合众人,在会上向大家作说明。”国木田搅着咖啡勺子,蹙眉看不惯地道,“而非漩涡咖啡厅。”
“嘛,嘛,别那么严肃,”太宰放下文件,摆摆手,“最近来了这么多工作,一直没来得及好好休息,联络联络和新社员的感情。敦君,莫尔索?”
正向嘴里挖一口冰激凌的中岛一愣,叼着勺子‘嗯?’了声。
莫尔索一手托杯托,呷了口茶水。
虽然刚来时吐槽日本遍地都在喝茶,但来了一周,竟然有些爱上了。
“你们两个住在一起,相性怎么样?没发生大的小的矛盾吧?”
太宰撑颚,状似一个关心后辈的好前辈。
“与其说矛盾,”中岛咬着勺子,“不如说莫尔索对生活品质要求的太低了……我之前问他喜欢什么材质的布团,他居然跟我说光在地上睡也可以。”
莫尔索:“无论在哪睡,总归是闭眼睡觉。”
“还有早饭,问他是喜欢和式还是洋式,他说太麻烦了所以干脆不吃了……”
莫尔索这句说的真心实意:“加热的食物是很美味,但也很麻烦。”
中岛撑着脸,摆到一边,长长吐出口气:“看……”
太宰展开一个笑脸:“这不是相处的很好嘛。你们两个合得来就行啦。”
“说起来,”太宰想了想,“机会难得,两个新入社不久的新社员同时聚齐,要不要进行那个?”
他偏头看国木田。
国木田抬起白瓷杯:“随你。”
犹如打字谜的谈话方式叫中岛不自觉地拔出了勺子,询问道:“什么?”
太宰笑吟吟:“一个谜题。难为了侦探社至今的谜题,谜底奖池……我想想,已经积累到七十万日元了吧?”
中岛差点喷出嘴里的冰激凌,连忙用嘴捂住,追问道:“多少?”
“七十万~”
太宰心满意足地看了会儿中岛的表情,然后又撑颚偏向莫尔索,抱怨地道:“莫尔索,要积极参加会社活动哦~!虽然在欧洲没有这个说法,不过会社活动可是日本联络员工间感情的重要方式。”
莫尔索温温和和地微笑:“真是无聊又浪费时间的社会活动。”
“总之,两个人都来猜谜吧!”太宰打起精神,“谜题就是!侦探社最神秘最帅气最英俊潇洒的太宰先生我,在进入侦探社之前究竟是干什么的?!国木田想参加也可以啦,反正你前三次都没猜对,没有威胁性。”
国木田额头冒出青筋,“反正,不是社会闲散人士就是流浪者之类的吧。”
“no哦。”太宰两手指交叉,“这件事上我是不会撒谎的。”
“那,会计?”中岛双目烁烁紧随其后。
“没劲,百无聊赖,已经无趣到想要找美好的小姐投水了。”
“企业管理?”
“错误。”
“IT”
……
中岛一连说了许多个,接连被太宰否决了,一直到中岛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自己没说过的职业,瘫在桌子上疯狂揉头。
太宰的眼神投向莫尔索,“呜呼呼,光看着呢,不来试试?”
“莫尔索,劝你别参与,”国木田插话道。
莫尔索作为社内工作准度大、效率高的新社员,国木田还是比较偏向的。
“太宰只是想把你拉下水,然后好踢你买单而已,他已经用同样的伎俩逃单四次了。”
“是这样吗?”莫尔索好奇的目光投向太宰。
太宰但笑不语。
“哦,不过,”他伸出手指,无赖地说,“你刚刚没有提出异议,所以算作你参加~”
“这样的话,”莫尔索放下茶杯,“那我就不得不尝试一下了。”
国木田长长吐气。
莫尔索腿弯推开沙发,站起来,中岛茫然的视线跟着他转头:“真的还有我没说过的职业吗……难不成是国外特有的职业……”
莫尔索走到太宰身边,微笑道:
“只是我的一个猜想而已,请不要笑我哦。”
“怎么会,我只会对偏题出十万八千里的国木田在心里放肆的大笑而已,你们两个还是头次买马的新手,新手保护期,才不会笑。”
太宰随便抽出一根薯条。
国木田鼓着青筋,“这么熟练,过去干脆是在买马场躺席子的赌鬼吧,莫尔索,你不要跟他瞎、”
他看见莫尔索已经凑近太宰耳侧,看不惯地说了句‘真是’,然后揉住眉心。
太宰举着薯条放肆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国木田太严肃的人是不得新时代的员工喜欢的,为了顺应大流,快去成为偶、哦哦,凑近了呢。要和我悄悄说什么呢?”
他倾出耳朵,作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莫尔索俯下身,倾在太宰耳侧,一手拢在嘴边。
随后以其他两个人听不见的音量轻声吐出几个音:
-“涉黑人员。”
无声一下,薯条被牙齿从中截断。
太宰用舌尖将半根薯条卷进嘴里。
他偏仰头,向莫尔索看去。
莫尔索已经站直了身,以方才得国木田邀请时一般无二的微笑道:
“算我对了吗?啊,假如错的话,请千万不要笑我,毕竟我也只是根据这一周观察来的信息推理的。”
国木田问:“你推理了什么?说来听听?”
莫尔索摆手:“说了是随口猜测的,算不得真,推理路径全是漏洞,您别取笑我了。”
“你都在入社测试上露上那么一番……”国木田叹道,到底没有追问,“假如乱步先生在的话,说不定能为你指点一二。再有一周他就出差回来了。”
莫尔索:不,别回来最好。
中岛挺直了背,从桌上直起来,好奇地连连看太宰:“所以,太宰先生,莫尔索说的什么?”
“嗯?啊,”太宰回过神来,“他说的?”
“呀,现在的后辈真是不得了,我果然是老了?一时理不清后辈的推理逻辑。”
他抬拳,抵住唇角怎么也压不住的笑。
——“吓了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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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犯与罪
“‘吓了我一跳’的意思是……”中岛后知后觉地道,“猜对了?!”
他倏地掉头去看莫尔索。
莫尔索已经捞起丝质衬衫的布料,坐上沙发了。
闻言,他仰起头,“嗯,这顿应该不用我请了吧?”
“真的猜对了?”
国木田有点口齿不清,他放下茶匙,侧头向太宰道:“喂,他猜了什么?”
“是不能告诉国木田的机密~”
太宰倒是已经回复往常,仰起脸,举起杯向唇倾去。
国木田干脆调转脸来问莫尔索:“你说了什么?”
“虽然我认为不是什么大事,”
莫尔索看了眼太宰,微笑道:“不过既然太宰先生选择以这种形式揭露,我就顺着他的方式帮着隐藏一二好了。”
国木田狐疑地瞥了眼太宰:“果然不是什么出落立派的职业啊。”
“不对不对国木田,”太宰认真地道,“何止立派,简直是大场面啊!”
国木田确认道:“莫尔索?”
莫尔索含笑抬起茶杯,“是。”
两个人犹如猜字谜般的对话,将国木田和不明状况的中岛死死排除在这场对话之外。
最后,还是两人承担了莫尔索和太宰这顿下午茶的开销。
中岛对着不剩几张纸和硬币的皮夹深深叹息。
国木田推门到一半,突然镜片闪着光回过头来看太宰:“喂,太宰,你可别忘了给莫尔索七十万啊。”
太宰‘呃’一声,突然露出一个嫌弃的毒蘑菇阴郁表情,撇开嘴切了一声:
“什么啊国木田,有了聪明又能干的小后辈后就处处顺着他了,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小心哪天搞出职场人际关系的爆炸蘑菇蛋来。”
“别墨迹了,是你先提出的赌约吧。”
太宰摇头晃脑地左右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地看见正在台后擦洗玻璃杯的服务员,小扑着凑过去,然后一把攥住她湿淋淋的两手,用冒着星星的飒帅眼说:
“服务生小姐!您听见了我们的小小赌约吧?现在我太宰就要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履行条约了,来,把这个小鬼未来七十万元的账通通记在我名下吧!”
服务生抽开手,以甜美的微笑不动如山:“恕我拒绝。”
“呃、”
“而且您在我店已经赊欠下三十八万日元的陈账了。”
一块石头砸上太宰。
“店长说因为是旧犯太宰先生所以没有优惠,这三十八万日元按着银行利率总共滚到了四十二万。”
两块石头砸上太宰。
“请问太宰先生打算何时付清呢?”
太宰默默收回手,默默转回店门口,然后在国木田的鄙夷视线中苦思冥想了一阵,突然右手握拳在左手心轻砸一下:“想到了!”
国木田:“喂,你可别随便扯些什么出来应付这小子啊。”
“怎么可能。”太宰一手按上莫尔索的右肩,双目灼灼道:“莫尔索,你认定太宰先生我是这侦探社数一数二的能将吧?”
你不是能将谁还是,江户川吗,他不在啊。
但是莫尔索不想搭茬,于是露出一个微微困惑的表情:
“请问,‘能将’的意思是什么?”
“那些都不重要,你一辈子不认识也不耽误你在横滨的土地上走的,”太宰继续灼灼地看他,“我的意思是,接下来,假如你像上次那样被麻烦事找上了,警政投告无门,就来找我吧。”
莫尔索微微愣了一下。
“没错哦。”
太宰收回手,揣进口袋,在咖啡厅半开的门旋进的风中,黑发尾和风衣下摆微微煽动,微笑道:
“七十万,一次,只要是不违背侦探社立意的麻烦事,我都可以为你解决。”
他凑近莫尔索,像莫尔索刚刚凑近他一样,贴近他的耳边,耳语道:“呐,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吗?”
他缓缓后摆开,再度保持社交距离,登时被国木田扯着领子喝‘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不要用来糊弄后辈!’
太宰双手摆开在脑边,哈哈哈任由国木田扯领子摆动,像一只钟挂的大摆锤。
七十万。
一句话。
一个忙。
虽然【关注度】没有如莫尔索预想的上升几点,可是就太宰这一句话,莫尔索顿觉无所谓了。
他甚至在内心的人设小本本上疯狂增改,围绕太宰这注定会帮他的一个忙,开始了疯狂的描补。
想要成为主角,成为文豪野犬令人瞩目的一个角色,影响力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因素。
否则,中岛的‘白色人虎和书’这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一看就是随手一写的设定也不会存在了。
因为中岛的影响力,GUILD、港/黑,都盯准了他,随后牵扯开死鼠之屋和天人五哀的各类利益体。
原本莫尔索想的是靠这几日和侦探社相处,逐渐连成羁绊,靠同情令侦探社出手。
他初初还在头疼,‘莫尔索’这个性子,再羁绊也绊不出花样。原著里中岛刚刚被□□抓走时,江户川可是冷口表示无所谓的。
现在就好办多了。
“莫尔索?”
莫尔索回神,偏头看向中岛:“嗯?”
“太宰先生和国木田先生已经走了哦,”中岛指着两人走出门外一段的背影,“不走吗?”
“抱歉,”莫尔索向前一步,微笑道,“刚刚在想事情。”
“太宰先生的那一个忙?”
“嗯。”
“哦…”中岛稍微打起精神,“你想拜托太宰先生为你讨回公道吗?正该如此,什么也没做却落了个犯罪的履历,这也太不讲理了。”
莫尔索摇摇头,“我不在乎那种事。”
“你就是这种性子啦……”
中岛走出几步,后知后觉地侧头:“那你刚刚在想什么?还有,你之前和太宰先生说了什么,两个人都神神秘秘的……”
“这个问太宰先生本人更好。”
“他才不会告诉我,只会哈哈大笑地看我在那里揉着头痛苦……”
……
一路应付中岛,莫尔索一面迅速给公司发邮件:
[我已经想好下一个文豪的出场方式和‘莫尔索’的关联了
建模速发]
就在这短短一个下午的间隙,他心中过去对于‘莫尔索’的设定全部推翻重来,转为了一种新式的,更刺激的,更能施展拳脚的设定:
——还有什么比杀人偷渡的少年犯莫尔索(《局外人》),和奉旨抓他的法国宪兵司汤达(《红与黑》),更刺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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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绿与帽
这种感觉很神奇。
本体在武装侦探社的事务室喝咖啡,听见春野小姐和其他几位文职在一起闲聊。
睁开眼,眼前却是横滨条格纹的人行道砖,现在已经是下午,被遮阳树荫蔽的日光斑斑驳驳地洒在身上。
要恰巧和异国男青年擦身而过的女行人说,这爽朗朝气的碎阳映射在他的深蓝的直筒裤上,完全与他给人的气质不相符。
深陷的眼窝,微突的颧骨,扎成一个小揪的黑发掉在后肩,头发的颜色很深,两颗眼珠的颜色与深发色差不了多少,都是犹如摄像机镜头般的不反光,使他周身的气氛愈像旧照片似的阴郁。
但是,如何说呢。
就是那种深邃的眼窝,从眉角拐到眉尾、那越扫越淡的薄细眉头,薄却有种异样猩红的唇瓣,和那双眼尾横扫进鬓角、眼皮横切过眼珠三分之一的眼睛,垂眼思索什么时,给人一种如浓云压顶,光照日濛濛的扫不清的忧郁感。
“夫人……您好……”
那双薄红的嘴唇开口时,里面的颜色深深的。
女行人吓了一大跳,连忙停下来,焦急询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呢?”
她以为是自己犹如偷窥般的举动叫外国人感到不舒服。
可是青年开口,那双眼睛全部凝视着她,还是用忧郁而犹豫的语气说:“请问,这附近有哪里可以赚钱的地方吗……?”
“赚钱?”女行人又小小吓了一跳,“赚钱哪里都可以的呀?”
“嗯……但是,”
“你难道没有合法居留证吗?”
……横滨的人可真敏锐啊。
莫尔索,或者现在直接叫司汤达就好了。
虽然建模落地了,也成功接入意识走在大街上了,但仍有个致命问题。
是和莫尔索一样的问题:身份问题。
司汤达的皮鞋后退两步,明明比女行人还高出两头,却微低下颚,露出一个惧怕她而微微缩紧的表情。
配上他忧郁的气氛,在灼目的日光下,彷如下一秒就要融化了的糖霜般。
粘稠又甜蜜的氛围随着热浪与空气一同向四散发。
司汤达以为她下一秒就要大喊市警抓他了,正用余光瞥扫两边的建筑物。
但是女行人用蕾丝手套抓紧了手中的包包,半试探半吞吐地道:
“外面的太阳这么大,假如你不介意的话,稍事来我家落脚歇息一下……”
司汤达:?……!?
Merde(狗屎)我套莫尔索时都没有这个待遇啊??
·
女行人名为安娜·德瑞那,曾经是被西欧一对夫妇领养的日本弃婴,跟那对老夫妇的姓氏,又在年长后与一位日本人重坠爱河,嫁到日本,同丈夫一同在横滨生活。
饶是居住在横滨,安娜家却坐落在横滨南一处依山傍水的高等住宅区其中的一座洋房中。
西式墙纸壁上,画框挂了满墙,其中却不是风景或人像,而是一大片宝石。
钻石、蓝锥石、铍铝镁锌石、红绿柱石、紫翠石……外界昂贵不堪足以摆正在玻璃橱窗内拍卖的宝石,大块大块地挂在画框中,甚至没有保护,大大方方地暴露在空气中,简直像一伸手就可以扣下几克拉。
司汤达生生拽回视线,继续和安娜闲聊:
“夫人,您没有同丈夫的姓氏吗?”
“他啊……”
安娜用精巧图纹的茶壶倒下一溜红茶,又将花型茶杯递给他。
“他没有姓氏,在这个城市中,他只用一个字母指代自己的名字。”
司汤达的眉角一抽。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他接过茶杯,以温和低垂的微笑做谢。
“……”安娜的两颊稍稍一红,“那个,司汤达先生是从哪里来横滨的呢?这一路上有没有遭到什么磨难?”
“感谢您的关心,”司汤达将茶杯搭在桌沿,“我是从法国,因为身负任务,所以不得不来此异国他乡的。”
“是什么任务呢?”
司汤达偏头向她微笑。
“很抱歉,夫人,恕我无法告诉您。”
“好、好的。”
安娜打了下磕绊,接着问:“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赚钱呢?是来横滨的路上把路费花尽了吗?”
司汤达望着深红水面上自己深邃的眼窝,杯壁上一点茶珠晃下,摇晃水面。
然后以低低忧郁的口吻说:“想要完成任务……我需要很大一笔钱才行。”
悬,都可以悬,只许你gulid悬赏人虎,我也可以悬赏莫尔索,我悬我自己。
所以,这位夫人,我将来会还的,麻烦你暂时借我些钱。
安娜呼吸一窒,立刻坐到司汤达身侧,伸出双手,捧住司汤达的左手,关切地问道:“请问,是多大一笔钱呢?”
司汤达愣了一下,望着被攥到掌心中央的手说:
“大概……是很大一笔钱,不过悬赏他的全额我自己会筹到,目前只需要十分之一的定金……”
“那是多少钱呢?”安娜急切地追问,“假如我将那笔钱送给你,您可以留在我身边吗?”
司汤达的手僵硬了。
“夫人……?”
“先生,请您留在我身边吧,安慰独守空闺的我。”
安娜的眼中朦出了蚌珍珠似的泪珠。
“我的丈夫在这个城市以黑暗的行业为生,他是自阴影生出的罪恶,我为钱嫁给了他,却实在不想内心再如此空洞下去,您就当可怜可怜我。”
“……夫人……”
发展太激烈快速,司汤达被远远甩在后面,只会这么叫着,然后伸另一只手去拽安娜的手。
“先生,请不要拒绝我。”
泪珠自安娜的脸侧滑下,她紧紧攥住司汤达的手,然后在他伤脑筋而不知所措时,凑近他的耳畔,轻声道:
“先生,你是偷跑来的偷渡客,是重罪,哪怕是外国人,也要被租界警察抓走收监探查的,而我丈夫,您或许不知道,这座城市最庞大的黑暗,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之一,拥有警察的人脉。”
她离开司汤达的耳畔,一眨不眨地温柔注视他说:
“是叫你异国他乡地死在牢里,还是借用我的钱,留在我身边,同时完成你的任务,两全其美,先生,您想一想,好吗?”
司汤达:……
A,你老婆在强取豪夺这一点上,和你是蛮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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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构文豪齐贺美优
《打工之神》作者:齐贺美优
《金钱恶魔在看你》作者:齐贺美优
《抢银行存活下来的办法》作者:齐贺美优
《最强之鬼过分怕死》作者:齐贺美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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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卡
交际厅天花板的水晶吊灯突然碎开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碎片,像雨点一样泼在地上,泼了一溜,最靠近吊灯下的男男女女发出尖叫。
有人被扎进了眼球,指缝间流出血液。
吊灯摇晃地闪了两下,然后熄灭,所幸会议厅还有不少嵌藏在画后的壁灯,不至于完全黑暗。
司汤达把安娜拉到身后,望着大厅的位置。
破开门井然有序团团围住大厅的安保貌似是港口黑手党的人马,将枪口指向了各个可能蹿进人的出入口:大门、侧门、厨房门、安全逃生口、乃至二十七楼的七列窗户。
然后司汤达眼睁睁看着从窗户投进来一只圆形物体。
安保们团团让开那只圆形物体,圆形物体掉地,发出两声清脆的磕碰,接着从四个孔冒出绀灰色的浓烟。
现场挤挤攘攘,看不清的混乱,四处都是尖叫,后续又有几个烟雾弹投进来了吧,因为这弥漫整个大厅的烟雾如何也不像一个区区一个烟雾弹的成果。
然后是枪响,红黄色的枪花不时驱散浓雾,接着又被烟雾吞没,枪花与之相对抗地爆开越来越多。
“司汤达先生……!”
安娜死死攥住司汤达肩胛处的布料。
“Ne soyez pas nerveux(不要紧张)……”
司汤达下意识用了母语安抚,嘴上说着不要紧张,其实他使用母语的潜意识已经表露了内心。
安娜虽然听不懂法语,可鉴貌辨色也察出是要她不要紧张的意思,于是轻呼吸道:
“我不会怕,法国宪兵相当于日本的军警部队,以你的身手保护我一定是绰绰有余。”
她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出版社良民·司汤达:……话不要说的太早。
“安娜,”他低声说,“森首领那一定是戒备最森严的场合,我们向那边转移。”
安娜轻轻点头。
他们原本在交际厅的右上角的位置,横靠一张蛋糕桌子,桌子是朝交际厅的大门摆,也就是在森和尾崎的右斜下方。
凭借桌角的朝向和与桌沿成的角度,司汤达攥住安娜的手,向森和尾崎那里行进。
“司汤达,”安娜躲在他身后,问:“假如森首领是第一个被敌方势力对准的目标怎么办?万一他们已经……”
“没有那种万一,”司汤达轻声说,“既然森首领选择令他的安保离开去遥远的角落,就说明他们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万一出事,森首领附近一定是最安全的。”
他看不见的脚下碰到了会议厅正中半圆形大厅抬升的一阶。
到了这里,假如森和尾崎没有移动,那么就离他们不远了。
上了台阶,司汤达又在闷闷的浓烟里盲目地凭着一个方向前进了一段。
“德瑞那夫人?”意外的声音从浓烟的某个方向传来。
“这个声音,”安娜高兴起来,“森首领!您在哪里?”
“我现在吗,我正在您右手边三点钟方向十几步远,我们之间有一柄蹦溅到这的吊灯残片,请您小心。”
司汤达耳朵细,还听见小女孩的一声小小的嘀咕:“欸……没死吗?”
“嘘,爱丽丝,为了以防万一,德瑞那夫人还很重要……”
司汤达回头看安娜朦朦的脸色,发现她大概是没听见。
毕竟是建模,非人身,相当于机械。
他拉着她的手,避开中间破碎的有半人长的吊灯断片,走到朦朦胧胧地能看见一大一小两人轮廓的距离。
“森首领,尾崎阁下去哪了?”
安娜焦急地四处逡巡。
“您再靠近些吧,小心枪火误伤到您。”森说。
司汤达松开安娜的手,安娜在前,司汤达在后,两人就这么和森又靠近了些。
爱丽丝年幼可爱的天真脸孔看地更真切了,森披着酒红色的长大衣,脸前的头发全梳到后面去,向他们微笑:“平安无事吧?”
“嗯,没事,但是尾崎阁下去哪了……”
“不用担心她,她正在执行秘密任务,”森微笑道,“能否请您代替尾崎桑,站在我的身后呢?我们正面朝港口黑手党和未知组织的交火,万一枪火向这边扫射,还是我身后更安全些……”
“但是,”一直沉默无言的司汤达打断他。
森平和的目光移过来。
司汤达垂下眉睫,以恭顺而在风中飘荡的语气说:“森首领,尾崎阁下原本站的位置正对一扇排气孔,万一有人从那扇排气孔里探入,并开枪的话……”
正向森那里走的安娜吓了一跳,连忙倒退几步,紧贴到司汤达身前。
“这样吗…!”森歉意而心有余悸地说,“德瑞那夫人,我竟然不小心把你推向了危险的境地,实在惭愧……请您快站在我们两个之间,这样无论从前从后都无法波及到您了。”
安娜以手掩面,“不能叫人来护送我们快离开这吗……!”
“所有安保人员都去和敌方组织交火,一时顾不上我们,而且不清楚会议室外的状况,浓烟滚滚的情形下要移动也有些困难……德瑞那夫人,我也不忍心您这样美丽的夫人担惊受怕,但恳请您稍微忍耐一下……”
司汤达垂下的眼睫正和爱丽丝宝石蓝的眼睛相向。
纯澈的宝石眼这么镶嵌在眼窝里,也像丝绒台里的宝石一样和他凝视了一阵儿。
然后爱丽丝年幼的脸孔上拉开一个天真的微笑,抬起左手,比成手.枪的姿势,指尖对准他。
她只做了口型,没出声,但是司汤达听见了一声‘砰’。
司汤达突然心头震动,一把推开安娜的左肩,两个人同时由右侧倒去,跌撞着站稳。
安娜拉住司汤达的后衣襟才没有跌倒,饶是如此,她也尖叫出声。
司汤达的脑子其实是空的,他第一次面对危急生命的危险,不像入社测试早知是假的模拟,还有些看破诡计的得意优越。他真切地站在了死亡的对立面,并因为他的出言惹来了杀身之祸。
说什么法国宪兵都是骗人的,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他也没有受过武力教育,这么快避开子弹除了那一刻天生的直觉,就是亏了建模与思想高度连接的福。
假如是他本人站在这里,哪怕脑子动了,身体也顾不过来。
他看见袭击者一击不成又踏上平台向他们闯来,司汤达空泛大脑的皮层意识叫他抽出了那只备在裤腰的手.枪,可是他按下撞针,摁不动。
保险栓。
现在再去找保险栓的位置就来不及了,除非他真的受过枪械教育,如肌肉记忆般知道怎么像影视剧里的枪手一样用指头把保险。
袭击者的枪口已经对准他。
司汤达把那一刻的命运都交给了抽奖卡池。
和枪械有关的技能卡分别是A卡【燧发枪拟化】、B卡【枪械专精】、【战用远程射击术】、【战用近程射击术】、C卡【警备员专用】、【警卫狙击术】。
这六张卡里,抽到任意一张都好。
他就可以装上卡片,以辅助系统的准头和袭击者对枪。
漫天的卡片落下来,其中一张银卡钻进缝隙。
B卡【近战格斗术(萨瓦特)】
司汤达看见字样的一瞬间把手.枪朝袭击者脸上掷去,装上卡片,一种天然有之的动力驱动他抬起脚,一个利落的腿劈,甚至煽起了腿风,以长度之便猛踢袭击者的手.枪和手腕。
手.枪噼啪掉地,滑了很远,他一个顺势下势,以手为刃地钻向袭击者的腰腹处,袭击者岔气口受到重击,一路反至头顶,他一个白眼,晃晃悠悠地扑到在地。
从头到尾,司汤达出手干脆利落,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
“安娜夫人,您没事吧?”
以堪称帅气和教科书般的动作解决袭击者,青年反过头来担忧地问。
“没、没事……”
安娜的语气都成了喃喃。
她随即用两手捂住嘴,两颊上蔓延的红意连浓郁灰烟都挡不住。
她小小地尖叫一声,扑到司汤达肩边,紧紧攥住他的绸衣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为防意外,司汤达按住她的肩,蹙眉扫向台下的浓雾,“不确定会不会有更多人上来,”
他回头,正看见爱丽丝躲到森的腿后,只留出半边蜷曲的波浪,而森以微微睁大了眼的惊讶表情看着他,缓缓拍上两只白手套的手:“真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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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还有没有多余的安保?”司汤达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说:“这里毕竟只有我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还有不知道多少人等在外面……”
“您不用担心,”森放下手,后摆一只手按在爱丽丝的肩头,“应该很快就有人向我们这边来了。”
他微笑道:“鄙人不才,至少也是这宴会东道主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相信骚乱很快会平息。”
……要拿女人当挡箭牌你还真好意思。
司汤达闭口,挡在安娜身前,眼睛警视向周围氤团的浓雾。
当前信赖度太低,卡片装备一次的使用时间只有30x0.38=11.4分钟。
单个卡片的冷却时间却有30x1.62=48.6分钟,也就是还有八分钟过去,他就要再等五十分钟才能再度使用这张卡片。
虽说原本是防止过度使用造成意识体受伤,但这未免也太自找麻烦了。
尤其是那个信赖度左右使用时长的设定,和技能卡需要关注度抽取一样不明所以。
直面横滨黑暗面比他想象的危险,今晚回去就发邮和公司bataille(掰扯)。
滚滚的浓烟渐渐散去,通风口的鼓风机开始运作,抽走多余的浓烟。
烟雾渐薄,露出台下横七倒八的各方人手,看衣着,主要是敌方势力的多。
“想抽干这么大的会议厅还需要一段时间吗……”森思索着说,然后侧头向安娜道:“德瑞那夫人,趁烟雾薄,我们先从后门离开如何?那是封闭的消防间,为了防止此等情况,安保自是最严密。看情形已经差不多了。”
安娜捂着胸口点头,垂下的右手紧紧抓着司汤达的袖口不放。
森玫红色的眼经过两人相连的袖口,淡笑不语。
三人一异能体没怎么经历波折地向消防口转移,并成功和等在那里的安保成员接洽上。
刚刚离开浓烟向天空飘散的大楼,安娜也冷静下来了。
她松开攥住司汤达袖口的手,歉意地向他俯身:“让您看笑话了……”
“哪里,”司汤达关切地低头俯她,“没事吗?”
安娜沉默摇头。
幸好这一路没出什么岔子。
有敌袭的情形下无法使用电梯,从二十七楼一路向下走,花出比八分钟多的时间,除了他临走时匆忙从地上摸走的一把枪,他现在身无长物。
走过来一位安保:“先生,请你把高跟鞋和手。枪给我。”
高跟鞋是刚刚司汤达看安娜穿高跟鞋匆匆下楼,磨红了脚趾根,于是俯腰为她脱下并提在手里的一双红高跟。
司汤达看向森。
森注意到,回看过来,微笑解释:“防止出其他意外,接下来我们要去安保最森严的本部大楼,进入本部的外界人士要上缴武器,是规矩。不过您不用担心,您和安娜乘坐的轿车是防弹款,还有三位身经百战的安保贴身陪同,不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我现在比较担心你,刚刚一击不成,又出下手。
上了别人的车和案板上的鱼就没区别了。
昨天还是良民的司汤达开始磕磕绊绊地按着暴力世界的逻辑考虑
他和森本应该没有矛盾。
刚刚想杀他,究竟是森的本来目的是安娜,他只是顺带的……不对,袭击者的枪口很明确是冲着他来,也就是森暂时没有对安娜下手的打算。
那就是他碍了森的事……还是刚刚那一番言论显得他带脑子,而森又不想安娜有这么一位外置大脑?
司汤达还在思索,他控制住了建模的表情,因此面色只是一如既往的携带阴郁色彩的沉默罢了。
森向他笑笑:“您放心,等到了黑手党本部,我还想和您略聊几句话。”
爱丽丝拽着森黑红色的衣摆,天真烂漫地对他笑。
“安娜夫人……”
司汤达侧过头,以忧郁而略作犹豫的语气问:“您可以叫来车,我们回洋馆吗?”
他和安娜离开洋馆的路上,他看到周围联栋别墅前停的皆是豪车超跑。
从别墅区到市区共有三层防护,这么一片富人区想必比目标港口黑手党更安全。
“您别担心,”但是安娜对他说:“森首领既然开口,您就和首领阁下略说几句话,等谈话结束后,我亲自去接您。您放心,您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安娜向上投的眼光很真诚、很笃定,司汤达一时没说出话来。
她接着又靠上他,看向森:“首领阁下,刚刚经历这一番恐怖袭击,我的心还如小鹿乱撞一样撞个不停,实在想分分秒秒都和司汤达先生在一起,能不能请您和他简短的说过几句,就放他回我身边呢?”
森轻轻微笑道:“当然了,夫人,我怎么舍得把这样一位富有安全感的人士从您身边拉开呢。”
“实在是感激不尽……”安娜向他行个淑女礼。
等上了车,司汤达撑在膝头的手才有些僵硬。
司汤达落地这一下午加一上午,可比莫尔索落地一星期要跌宕起伏多了。
刚才那个是交锋吧,是上流社会的交锋吧?
也对,安娜的丈夫是A,原著里就说他是凭巨额财富和投资才登上干部之位的,换一般会社,就是股东董事,社长的一些行为也要受些掣肘。
马达启动,窗外的景物向后奔跑。
横向的加长款座椅,驾驶位、副驾驶、以及右上方一位统统是港口黑手党的人马,因此安娜上车后,仅仅是沉默地将头靠贴上了他的肩头。
“对不起啊……”她轻声说。
司汤达有些茫然地低过头。
安娜挑起眼睛,向他小小地笑了下,“回去再说。”
港口黑手党的本部是五座直插云霄的大楼,漆黑的外立面,直把头仰到脖子后,才能看见映照流云的顶层。
五栋大楼呈现出众星拱月的模样,将中间一座护在中心,门前荷枪来往成一队队列的都是安保成员。
他们同时停下,面朝森,深深地俯下腰。
“首领!”
横滨的城市风将森颈侧的红色披肩吹得四处飞舞,森鬓边未背梳过去的鬓发也是,他朝司汤达和安娜道:“那么,德瑞那夫人就由我们的人引去C栋的贵宾休息室小憩,那里有蒸汽美容和SPA,尾崎很快也会回来去那边,能否请您在那稍等呢?”
“至于司汤达先生,”森有目标性地对司汤达笑笑,“请您跟我去身后的这栋大楼,如德瑞那夫人说的一般短聊几句吧。”
司汤达看向安娜。
安娜凑近,垫起脚来,将右颊贴近他的左颊。
法国的贴面礼。
司汤达意外之下,顺势完成了这两次贴面。
极轻极轻地,他听见安娜说了一声:“不要相信他。”
司汤达垂眼,跟等候的森离开,踏入到这座众星拱月的大楼。
乘坐三部电梯中中间的一座,司汤达和森来到了这座大楼的第一百层。
电梯门向两边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高耸的玻璃墙,和无限向前延伸的地毯廊。
地毯踩上去发不出声音,像把声音都吸走了一样。
走到尽头,一左一右两位安保向森俯身,拉开双开的大门。
正对大门的是一张空旷的漆红座椅。
其前是一张一人长的阔大桌子。
爱丽丝先一步小跑进去,哼着歌,目标明确地奔去右上角那一地四散的纸片和油画棒。
“爱丽丝……太不礼貌了,唉……”
森伸手没拉住,只能用掌根为难地贴住右额头。
“抱歉,司汤达先生,”他歉笑地侧过脸,“爱丽丝生性调皮,不喜欢这些场场面面的礼节,也是我把她教坏了,看在她是那么可爱的小女孩,总舍不得训斥,唉……”
来到对方的地盘,对方善恶不明,也不清楚对方这一番的目的。
司汤达有些精神紧张,不自觉竖刺。
“您过于菲薄了……”
他不再看爱丽丝,“您训不训斥的,”
板出一张平淡的阴郁面孔:“不还是凭借您意愿行动的木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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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玫红色的眼睛以微笑注视了司汤达半晌。
他走进室内,自然地去到唯一一把镶呢绒、正对大门的首领椅。
他一手摁上椅背,拉开座椅,俯下坐在正中,牵绍道:“司汤达先生,请坐,这四处的任何一把椅子您都可以拉来坐。”
司汤达看了眼四周。
“对了,”森想起什么说,“爱丽丝酱,去帮司汤达先生选一把你喜欢的椅子吧。”
爱丽丝小跑着奔过司汤达,司汤达后避了下,看见小女孩推着把藤师椅到他面前。
“哝,”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司汤达说,“坐。”
司汤达与她注视了一阵。
接着绕过藤师椅,以稍显单薄的肩膀坐在上面。
爱丽丝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又小跑去森的首领椅,小跳上首领椅的扶手,小女孩纤细的双腿在半空摇晃。
“司汤达先生,”森把十指在鼻前交叉成宝塔状,微笑道:“您先前一言何意?”
“您不用装糊涂了,”司汤达垂眼说,“人形异能,这在我的祖国不是多罕见的特例,我身边就有一位同僚,视他的人形异能为妻子。”
就你了,福楼拜(《包法利夫人》),先给你安一个设定,建模的事以后再说。
森苦恼地说:“难得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异能很是新奇……”
他叹气说:“至少在日本这个弹丸小国吧。”
“您叫我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呢?”司汤达以微微忧郁的语气说,“与您实话实说好了,坐在这里,令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森哈哈笑了两声:“对您这样的武系人士,自然拥有武觉,想必天花板的炮台也是拦不过您了。”
Baiser(卧槽)。
司汤达咬住下嘴唇肉才没做出那个a的口型。
“向您实话实说,作为港口黑手党这一偌大组织的首领,我也是很惜命的,哪怕是任何一点风险。”森偏着头,苦恼地说,“所以,能否请您稍等片刻,等这首领办公室的全员到位再提正事呢?”
“全员?”
“没错,这应到的第三位便是……”
门后的双开门适时地被敲响两下。
两声隔着密封门沉闷的嗓音传过:“首领,我是中原,要进来了。”
“哦,说到他的时候就来了。”
……
司汤达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比刚刚在交际厅上还深刻地受到威胁。
虽说建模死亡不至于伤到本体,可机械不可能精确地在建模死亡前一瞬断开连接,建模死亡时一毫秒的大脑冲击避无可避,转移前的转移风险书上白纸黑字地写着。
司汤达是个普通人,耐疼性也是普通水平,想尽量避免。
双开门再度被拉开,还有两安保俯身的行礼:“中原干部。”
一头橙发的矮身高姣丽青年擦过司汤达身侧。
他过长的西装下摆坠在后跟,正抬臂取帽,擦过时正巧和端坐的司汤达对视了一眼。
一蓝一黑,建模的眼珠子里除了中原的倒影,就是一片沉,自然映不出什么。
中原微蹙起眉,摆正头,将帽子横在胸前,向森鞠躬行礼:“首领,听您的宣召,中原中也到位。”
“中也!”
爱丽丝的眼睛亮起,跳下扶手,一蹦一跳地跑到中原身前,拉住他的手,往森的首领椅那里牵。
“来,快来!”
中原依着爱丽丝的身高俯下腰,跟着力道来到首领的办公桌后,再度行礼后,负手站在首领椅的斜后侧,钴蓝色的眼睛平直禀肃地正对司汤达。
“这样,我们三位就聚齐了,可以好好说说话了。”森微笑道。
“您……高估我了。”司汤达只能这样说,“我不过是一介普通人,何德何能能和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相提并论。”
“不是说了吗,任何哪怕一点小的风险。”森笑容不变。
“我也不清楚风险为何物,”司汤达说,“在席面上,我只是想保护一位手无寸铁的女士。席面下,我也没有和您出手的必要。”
所以,既然目的不是杀了安娜,为什么要针对我。
“不对,有的吧,”森笑意吟吟,玫红色的眼却在昏淡的光线中暗了下来,“先前港口黑手党的壮大途中,不是和您的祖国伸出的触角,法国租界有了不大不小的摩擦吗?”
啥?司汤达吃了一惊。
“您身为法国宪兵,不远万里来到横滨,虽说身负任务,却一副漫无目的姿态在横滨游荡,也丝毫没有同我国军政接洽的意图。”
森笑笑说,“既然真如您所说是背负大任务来的,堂堂法国贵客下发的追捕令,日本怎敢不诚惶诚恐地用心竭力呢?”
那是因为法国方压根没下发这场通缉令。
但森说的的确无误,并且精准抓住了痛点。
他在交际厅上还不曾注意我,上车下车后就换了副态度,是在车上拿到了我身为法国宪兵的情报?
而且,他试探地太快了,像是受限时间,不得不兵行紧招。
司汤达的视线飘向他身后的中原。
中原的锐蓝色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等一下,假如是这个思路呢?
森怀疑司汤达是法国宪兵暗自派来杀自己的暗杀者,由于不光彩的身份和任务,无法与日本方面接洽。
于是他想趁司汤达身份曝光前,先一步把他捏死,掀不起水花。无论事情败不败露,他是装傻还是谈判,都好与日本交代,法国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只是车程的十分钟就想清了关节,制定了战略,并下令实行。
这种行动力和果断,是国木田来了要大加赞赏的。
只要即将送命的不是司汤达自己。
于是司汤达决定示弱:“森阁下……您想多了。”
森示意道:“请说,是我的思路有哪点与现实相违背呢?”
“我来横滨的目的,确实只有抓捕‘阿尔贝·加缪’一个而已。”
司汤达以微微苦恼的语调说,“至于其他的,我的确只是祖国一位渺小的不得志的宪兵……”
森微微睁大眼睛,“哦?”
意思是继续说。
中原在旁虎视眈眈,自己的技能卡又有二十七分钟冷却,司汤达只能捏着鼻子向下说:“不和日本当局接触,和我偷渡来横滨的原因一样……”
想,司汤达,接着想。
“我宪兵的身份合法,偷渡、和偷渡来横滨的目的却不合法……”
森微笑道:“只是抓捕一个小小的杀人犯,却要牵扯到合法性了吗?在日本,军市警哪怕没有搜捕令也会对我的门人大杀特杀。”他微微叹气地伤脑筋道。
“因为,阿尔贝……是□□。”
我在说什么,设定不是杀人未遂吗。
……算了森和中原都看着呢就算他杀人未遂plus(+)□□。
司汤达撑着藤师椅扶手站起来,实在坐不下去了那藤条的棱条像给他上刑具一样。
正好建模的表情最适合撒谎不过,他以微微蹙眉的表情,忧愁地凝望森:
“我的祖国金絮在外,实则败絮其中,军政神法,混乱不堪,各方争权,无名无姓的乡下人想要凭手脚挣得一席之地,几乎是异想天开。”
“真是闻者伤慨……”森玫红色的眼睛静静凝视司汤达,“但是,司汤达先生,您将一切告知给我一个异乡人,又有什么用呢?”
“不,我并非博得谁的同情,”
司汤达以清淡而稍显无机质的语气说:“我是想说,为了爬上祖国的高官之位,无依无靠的我不得不兵行险着。”
“哪怕外人避之不及的□□,哪怕上层僵持一时搁置有关他的决案,我也决定放手一搏,孤身一人来到这异国他乡,捉拿归案,并填充我的履历架。”
他的语气越发轻了。
森定定地注视他。
司汤达以混沌的黑色湖水面之眼眨也不眨地与他对视:
“您明白的吧,所谓政治,人人都是棋子。一方想保下加缪,一方就要他死,我满足了要他死的一方大人的心愿,作为交换,他要提我上那至高无上的荣誉场。”
司汤达上前几步,中原‘喂…!’了恐吓几声,正要上前压制,被森一只手拦住。
司汤达两只手按在森偌大的桌案,那双犹如被丝质的黑纱蒙了一层的黑黢黢眼珠,像轻盈地走在天上。
轻盈盈的语气,喃喃的口吻,他俯下身,直勾勾地盯着森,说:“我们可以合作,我们为什么不能合作呢?假如你帮了我,等我有朝一日上得名利场,你是我遥远海岸的伴鸦,我是你海峡对侧的内应,我们两个完全可以合作,共同踏上更远大的楼阁。”
“只怕,”森喟叹的说,“是空中楼阁啊……”
“您说什么呢,”司汤达的两只眼珠阴郁下去,“不会失败,不允许失败,我没有退路了,我孤身一人来到这横滨,花光了身上的最后一分钱,不经内政部批准,私自离国,假如我两手空空地就这么回到祖国,那些大人们不会保我,我丢掉工作的文报甚至呈不上他们的台案。”
“司汤达先生,”森安宁地问,“请问,在离国之前,您宪兵队的军衔位列何级了呢?”
“……”
司汤达松开攥在桌案的手,俯直身,把两手摆在腿侧。
他刚刚那副咄咄逼人而犹如抓住氮气球前往空中楼阁的态度全不见了,他垂下眼,又变回了曾经那副阴郁的、犹如伫立在旧照片中的沉闷气场。
“我……助理宪兵的……士官总长。”
他说的很艰难。
士官总长虽说是助理宪兵的最高军衔,可前面总还带个‘助理’。
横向比较日本,那只是军警初初毕业前往各方部队驻扎的军衔。
森倒尚好,中原倒差点吐出一个‘哈?’。
交际厅上他虽身处斜角线,作为安保队长,眼角余光可时时注意着首领那头的。
司汤达的身手,从头到尾也只有两秒,就这么尽数映入他眼帘。
“你、”他噎了一下,“干了几年啊?”
司汤达额前的碎发垂地更落了,“自宪兵学校毕业起,已经是四年……”
“……”
“……”
森和中原一时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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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森微笑示意道:“司汤达先生,请坐。”
貌似给祖国抹黑了。
算了,文野里的国家哪个不沾点黑。
司汤达坐回藤椅,两手捏住藤椅的把手。
“司汤达先生,”森以虎口捏住下颚,似乎在斟酌着物色词句,“那么,您接下来,想从何处着手呢?”
司汤达双手合十,俯下上身,“加缪身体里有追踪器,但是小小一个追踪器奈何不了他,原本的范围已经不精确到了三百公里的幅度,只能确定他仍处在这座城市中。横滨。”
森默许,“既然如此,您要在横滨三百万的人口中找一名少年吗?无异于大海捞针。”
司汤达的黑色眼睛直直望着他看。
森向他微笑道:“您不如先告诉我,那位加缪先生究竟犯下了怎样的罪行,再叫我另做打算?”
“这个……不成,”司汤达垂下眼,“抱歉。”
不能再继续了,万一后后续的人设产生歧误,那就是信赖度血崩的将来。
“没必要道歉,在听到他的罪名和你偷渡横滨的理由时我已经猜到了,”森随即说,“所以,也希望您理解我虽然同情您的遭遇,却无法出手相助的苦衷。”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他苦恼地说,“虽然港口黑手党在横滨是数一数二的会社,是大家伙,但我们在整个国际还是排不上号的小角色而已,忌于日本当局,忌于国际形势,我暂时不想在跨国事务上轻举妄动。”
看出来了,碰到国际事务,你的处理办法是趁影响扩大前悄无声息地抹平水花。
司汤达垂眼看指肚淌出来的一层汗花,伸手一抹,抹光了。
眼前虚晃晃的,是刚才那场随机应变的余韵。
就连【关注度lv3:抽奖机会1】的显示也在眼前虚晃不明。
仍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就是胜利。
身后的门突然被扣响了两下。
中原还在盯着自己,森的视线则移过去,问了句‘什么事’。
门被推开,进来一位慌慌张张的安保,先鞠了一躬,大步迈去首领席位边,在森耳边轻口吐了什么。
不用观察森的脸色,身后传来的叫嚷声已经让司汤达明白发生了什么。
“森首领,首领阁下,”
是一支女音,由远及近,哪怕是加厚的吸音地毯,她的高跟细踩在上面也传出闷闷的叩响。
“首领阁下,您在那里吗?”
“安娜夫人……?”
司汤达惊诧地转过头去。
从门口已经能看到奔向这里的女士,一头披肩的黑色长发,及胸的宴会服,裙摆上布满细小的碎宝石,闪闪烁烁。
她迈进室内,先望了司汤达一眼,才看向上首的森。
“森首领,我的丈夫结束航线运营回横滨了,船舶即将在第三码头停靠,能否请中原干部和我一同去码头迎接呢?”
“欸?啊、啊。”中原吃了一惊,“我?”
安娜将双掌合在胸前,“为这种事惊扰中原干部实在羞愧……但这条航线的利益巨大,那艘即将停靠的船舶可谓是一艘黄金舰,港口黑手党的宴会刚被不明组织针对,万一他们的实际目标是那艘货船……”
“中也,”森侧头微笑道,“你就去一趟吧。”
中原将帽子秉在胸前,颔首应是。
“还有,司汤达先生,”森的视线移向司汤达,“与您的聊天非常愉快,希望我们将来能多多增进了解,也希望您得偿所愿,步步高升。”
他向后靠上椅背,“我也该实现和德瑞那夫人的约定,如约送您回她身边了。”
司汤达沉默着站起来,向森颔了一首。
三人依次出门,安娜走在最前,中原走在中间,而司汤达在不知不觉,或是默许地成了最后一位。
在他即将离开首领办公室,两位安保逐渐持把持着门合拢时,突然听见森在背后叫了一声:“说起来,”
闻言,司汤达转过身去。
在即将合拢的双开门门缝中,他看见森顶住下颚,玫红色的眼以淡淡笑意望他:
“既然您得知了我的异能力,也该稍微探查一番德瑞那夫人丈夫的异能力才公平啊。”
门在眼前合拢了。
这算提醒吗?
电梯厢中的一路大多是无言。
中原简单问了安娜几句货船停靠的港口和时间,以及是否已经调动港口黑手党的小队前去迎接的问题,这类问题与司汤达无关,他就一路保持着沉默,独自站在角落。
电梯停靠,临离开电梯厢前,中原戴上帽子,边回头看了司汤达一眼。
正出神神游的司汤达回神,黑黢的眼睛在人造冷光的电梯厢间和他对视。
中原蹙了下眉毛,嘴里好像是‘啧’了一声,临出门前又扫了眼安娜,彻底迈开步子出去了。
知道的是忌惮A的异能力,不知道的还以为安娜身上有什么问题。
不对,他和安娜认识了又不久,说不定安娜和A郎情妾意正是因为她有什么不同常流的能力。
因此司汤达上车前,一直在侧面悄悄观察安娜。
车窗外的景物向后纵跃,车速不知不觉间拉的很高。
司汤达过去没有来日本旅居过的经历,横滨更是认之甚少,只在转移前的日语课堂上跟授课老师见过几张著名景物的照片,因此当下也不太清楚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不过周围的行人倒是越来越多了,纷纷攘攘地行走在大街上,商厦的墙壁上亮着广告牌。
一般来说,一座城市通往港口的路上是越来越繁华的吗?
还是说,港口和港口黑手党本部处在繁华地带的两端,想要走最短距离去港口必须经过繁华区。
不对,我在想什么,很快又要面临A的一遭异能力了。
看着显示面板上十三分钟的冷却计时,司汤达只想叹气。
如果现在掰车门跳车的话……
“司汤达,”
因为正思考在闹市区跳车跑走的可能,安娜开口叫他的时候,叫司汤达吓了一跳。
他微睁大眼地转过头来,因为完全无絮物的眼仁,稍睁开时,就有种犹如动物的单调。
“你快走吧,”安娜低声说,“很快就要离开这条街了。”
司汤达的两根手指搭上门叩。
他其实想叫安娜把车速放慢他再跳,但又疑心有读者在旁边看着。
“抱歉啊。”安娜仰脸望着他,“即便是我,被人救了也是有回报之心的,况且你完全是因为我的任性被牵扯进这一系列事件中。”
安娜的手碰上司汤达的侧脸,“假如您没有救我就好了,我就带你去见A,让您见识下这座城市黑手党的能耐,也叫您完全陪在我身边。”
司汤达低垂地凝望着她。
“好了,”安娜收回手,“快走吧,走的远远的,不要被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抓到了,远离一切和宝石有关的地带,最好离开这座城市。”
司汤达也是很佩服自己:“……我还有,任务。”
“阿尔贝.加缪是吧,我会替你寻找他的下落,动用我所有能动用的情报网悬赏。”安娜催促道,“快,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司汤达狠狠心,在高速行驶的公路上抠开门扣,光亮的公路面向后滑行,不时闪过几条白黄的粗线。
行驶的风吹进轿车,司汤达背后结成一个小揪揪的黑发随之摆动,安娜的黑色长发也是。
司汤达最后望了安娜一眼。
那是从背光的横滨亮面,在一片环绕有力的风中随风送来的视线。
异国的青年张开那两片第一眼时就夺住安娜心神的薄红色嘴唇,吐出的话是一句异国的短语,随之送入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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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敦……”奶金发的少年抱着一牛皮纸袋子面包,茫茫地看着头也不抬往前冲,随之与他撞上的少年,“你在做什么?”
“莫尔索?”中岛抬头,“你还没去侦探社啊?!”
迟到了四十有余分钟的少年笑着举起手里的牛皮纸袋,“因为不早起排队的话,等下班就一售而空了。”
“就为这种理由……”中岛呆愣愣地抬起手指,“等等,国木田先生不会骂你吗?”
“为什么要骂我?”莫尔索状似茫然地歪了下头。
“因为迟到啊,国木田先生是绝对不允许这种行为的不是吗?”
“啊,那种事……”莫尔索从牛皮纸袋里摸出一只可颂,香喷喷的麦香传到中岛这里,“无论迟到多久,只要在下班前完成任务,并且美丽地全部合格,国木田就会奇迹地不多说什么啦。”
他笑眯眯地咬上口可颂。
在黑手党待了一天,只觉得武侦的生活真美好啊。
中岛:“……”
他肩膀向一边耷去:“真羡慕你啊……”
莫尔索嚼着面包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这里做……”中岛逐渐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我该做的事。”
借由这句话,他重新想起自己当前最要紧的事。
他绕过莫尔索,眼神坚定地向莫尔索来时的方向,也就是远离侦探社的方向踏步。
自从救下入水的太宰先生那天起,他已经受了侦探社的大家太多恩惠,太多关照,现在正沦到他回报的时候。
虽然他目前无法解决问题根源的港口黑手党,但他至少能远离侦探社,离大家远远的,不使灾祸波及到侦探社。
就这样,最多不过是回到初来横滨的那段日子,不过是饿了一点,风餐露宿了一点,有了上顿没下顿了一点……
身后传来一声咽下面包的询问:“你要去哪里?”
中岛不回头地闷闷地喊:“哪里都好,远离侦探社的地方。”
“因为被悬赏了?”
中岛的脑袋向下一低,有点想泪奔的冲动,“你也知道啊。”
“所以想离开侦探社,怕波及了大家?”
“你这不是全都知道吗?”中岛隐隐泪奔往前冲,“那就离我远些!”
“好哦。”身后传来抱着牛皮纸袋移动的窸窸窣窣声,“祝你送死快乐。”
中岛瞪大眼,停下步子,回头看,莫尔索已经转身继续走,只留下一个晃动的发角。
结果犹豫稍许,中岛还是匆匆追上去。
“喂!送死是什么意思?”
莫尔索侧头向他友善的微笑:“你不知道啊?”
“我怎么会知道啊!”中岛崩溃地道。
“嗯……”莫尔索仰头思索,“一开始以为你是慷慨赴死,结果只是蠢而已吗……”
中岛泪奔:“喂……”
“好啦,好啦,”莫尔索笑着安抚道,“以你的异能力,想逃过港口黑手党的追捕简直是天方夜谭,恐怕进入下一个路口的摄像头就要被抓住了吧。”
“但是……”中岛踌躇道,“我也不能,牵连大家……”
“这个‘牵连’,究竟是大家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幻想的?”莫尔索又咬下一口可颂。
中岛踌躇地不高兴道:“我继续在侦探社待下去会连累大家,这是不需要什么头脑任我也看得出来的事……”
“所以不加确定,就这么顺着自己的思路向下行动了。”
莫尔索开心地抬腕笑了两声,“敦……你真的完全没有团队意识和大局观,完全是个愚蠢的单打独斗的独行侠嘛。”
虽然内容全是损他的,但莫尔索的语气真的十分开心。
因为想着莫尔索的这段话,中岛默默走了一路。
等他抬起头,才发觉不知不觉间跟着莫尔索回到了武装侦探社的红砖建筑物。
中岛踌躇地向后蹭了下脚尖。
莫尔索已经朝着建筑物的侧门过去,并回头微笑:“来呀?”
“莫尔索……”中岛小跑几步跟上去,求助道:“万一港口黑手党真的跟上我过来了怎么办?”
虽然遇上港口黑手党这种庞然大物,莫尔索也不一定有办法,但他好像总有种淡然的氛围,无论遇到任何事都可以直接去旁边捧捅爆米花的,隔岸感?
关键时刻很定人心,看着很靠谱,叫人不自觉向其求助。
果不其然,莫尔索这次也没露出什么为难的神色,他只是抬起手,向中岛指了下侧门底仍带泥水的脚印。
“周二有这么多客人还真是稀奇呢。”
中岛僵了一下,随即跌撞地冲上去,撞开侧门,以人生从未有之的迅速冲上四楼。
咚咚咚咚,脚步和他的心跳连成连音,分不清到底是心跳还是脚步。
最后一步,脚底和四楼的隔板‘咚’的大大一声,他几乎以与地面平行的奔跑姿势扒上武装侦探社的门把。
咔嚓,门把开了。
呈现在胸口急促起伏的中岛眼前的。
是遍地七扭八歪的□□袭击者,和侦探社四处仿佛闲情信坐一般的侦探社众人。
中岛撑着膝盖,呼哧带喘,呆愣愣地注视着室内之时,室内也被他的动静引得向外面看来。
宫泽首先向他挥手打招呼:“哦,敦君!你来啦。”
“怎么现在才来!”国木田一如既往地呵斥道:“侦探社被搞得一团糟,现在正是整理的时候,快来帮忙!”
他紧紧蹙着眉毛,脚下却扫开一具‘尸体’的手,嘴里念叨着:“偏偏赶上今天……今天是最忙的日子!侦探社后续有文职帮忙清理,你先过来帮我找重要文件。”
还有……
坐在一群高高的尸体上,对着窗子投来的天光晃动玻璃球的黑发青年。
走在中岛之后,从电梯缓缓上来的莫尔索抱着一袋子可颂,与投来视线的江户川隔着一室狼藉对视。
江户川眯了眯狭绿色的眼。
他一肘靠膝盖上,歪了歪头:“新人?”
“啊,是,乱步先生,这就是我在电话里向你报告的侦探社新人,叫莫尔索,这一星期来的工作十分努力,并且准确率颇高……”
江户川打断他,盯着莫尔索怀里的可颂袋子,露出猫见了鱼的愉悦表情:“我闻到面包香味了。”
他从‘尸体’堆上跳下来,拍拍后摆坐‘尸体’沾上的灰尘,双手叉腰,就这么朝着莫尔索走了过来。
莫尔索被他盯着,居然有种想后退的冲动。
索性他不下达命令,建模只会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新人君~”江户川伸出手,露出猫猫嘴的笑:“面包,上贡给我一个。”
“这个是可颂哦。”莫尔索缓缓微笑道,从牛皮纸袋子里抽出一个,隔着塑料膜袋子递给他,“前辈,我是新加入侦探社的莫尔索,请多多指教。”
·
莫尔索把可颂分给了侦探社的每人一个。
原本是按好人数买的,没想到江户川回来,少了一个。
“所以,敦,因为你太笨了,没有你的那份哦。”莫尔索拉开事务室完好的椅子,坐下来。
“是……”
中岛耷着肩膀坐在旁边,两手合在腿中间。
因为破裂的墙壁和玻璃需要请人来补,福泽干脆下令侦探社全员暂时提着椅子到事务室办公,和侦探社的文职成员两两一桌,暂且完成今天的工作。
“但是,敦君被悬赏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直美从对面一张桌子的隔板探出头来,担忧地看向中岛,“最近不要出门了,尽量在侦探社待着如何?”
“国木田先生在处理了哦——”宫泽举手道。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哪也不去,况且侦探社也是要下班的,尽快找出问题根源解决才行,”谷崎拽着桌沿拖动椅子去看国木田的屏幕,“怎么样了?”
国木田的镜片反射屏幕的白绿光,“有人在暗网用高价悬赏敦。”
“高价?多少?”春野捧起一杯茶,询问道。
“七十亿美金。”
春野噗的一下喷出茶水。
整个事务室顿了一下,接着所有人拍案而起,急急忙忙去国木田背后看屏幕。
“天啊,真的是七十亿美金。”
“好多零,我要眼花了……”
“中岛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
莫尔索慢了几步,可以说是事务室里最晚去看国木田屏幕的。
他站在半包围人群的最外围,屏幕完全被前面的人头堵住,干脆就不进去挤了。
不过他正打算走开的时候,事务室的文职人员突然侧过头来看他:“莫尔索,最近有蛮多法国人来横滨的啊。”
“什么意思?”
“哦,你看这个……”
文职手指指着的,正是中岛照片上一框的位置,没有照片,底下只有一行名字和外貌描述,以及赏金:
[阿尔贝·加缪.生死不论.相貌上佳,金发蓝眼.年龄在十八到十九岁.法国人.性情庸和.爱笑.心理素质良好,看不出是重型在逃犯.
赏金:800,000,000日元]
莫尔索的视线如蜻蜓点水般移了一下。
他看见文职重重包围的正中,国木田正回过头,镜片后的视线直直对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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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身不由己
在等待进会议室的途中,莫尔索暂且先抽了张卡。
不是用‘莫尔索’的建模,而是用‘司汤达’抽了这张卡。
毕竟莫尔索第一次抽了张D,司汤达抽了张B,他要相信概率。
漫天的卡片落下来,其中一张铜卡钻进缝隙。
C卡【建模人物(普)】
建模?
莫尔索摁着虎口点开了辅助系统所谓的建模人物看,上面的人全没有莫尔索和司汤达的精致,假如两人是游戏中精心刻画过的npc,这建模人物就是最普通的村夫,改变了几个参数,和大众脸谱区分出来,仍是扔进人堆就再也看不见水花。
虽说是C卡,要你何用啊。
莫尔索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他叹着气,把双臂抱地更紧了些,将下颚躲进衣衫领口。
这样等了不久,大概七八分钟吧,会议室的门开了,出来的半只身子是持着纸版夹的春野。
“莫尔索,进来吧。”
莫尔索朝她微笑道:“好”
随后站起来,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内,最上首的椅子是江户川乱步,正两脚交叠搭在桌沿,大口大口向嘴里扔薯片。
国木田站在白板边,白板上是几张照片和相连的红线。
再向左,和白板相邻两个座位的位置,太宰双手插兜,探脑袋看桌上散落的几张文件。
中岛坐在最下首,脸上的叹息要收不住了。
“莫尔索,来了。”国木田首先朝他打招呼道。
“嗯,”莫尔索找了个靠近中岛的位置坐下来,“虽然您请我来了,但我自认为并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那种事不需要你费心,”国木田推了推眼镜,“你先看看这个。”
扫过来的一张文件正是安娜做的悬赏,没有照片,只有一行文字描述,还有八个零的赏金。
“阿尔贝.加缪。”国木田紧紧盯着他,“你认识这个人吗?”
建模自然无法露出一丝一毫的波动,他摇摇头,“虽然和我同龄,但法国有六千七百万常住人口,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有类似名字的人。”
嘎擦嘎擦,室内仅有江户川嚼碎薯片的声音。
仅是一行描述而已,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况且,法国金发蓝眼的人有大把,凭借这样的外貌信息想确定一个人太难了,莫尔索要的就是这种模糊。
确定又不确定,至少漫画外的读者是可以确定出场的信息一定都有其理由,所以一定是莫尔索。武装侦探社却无法确定,因此国木田并没有为难他:“这样啊……”
说起来,司汤达反正在外面也是个流浪,该找个契机让他发现莫尔索在侦探社。
莫尔索和中岛的悬赏碰巧在上下栏,为了挣钱,听闻了中岛的巨额赏金,于是动身抓捕,在抓捕途中碰见了莫尔索?
这个发展不是不行,但是要围观人数尽量的多、或者重磅……
围观人数多起来了,也必然不能叫司汤达失了体面。
既然叫莫尔索走了手无寸铁的智斗路子,司汤达这个武斗必须德才配位。
在国木田等人眼皮子底下打肯定是不行了,风险太大。
不过反正他本身目的不是为了抓中岛领赏,只要一个‘打败’的结果,侧面烘托司汤达的武系也不错。
……但是,就算如此,B卡真的能打过人虎中岛吗?
……
莫尔索的视线不自觉朝着中岛面前的红茶杯飘过去。
……
……应该,不会,有人怀疑他一个司汤达的抓捕对象,当了侦探社的内应,给中岛下药吧……
·
被巨额悬赏的人虎中岛,今日也是被长达几个零的数字压的喘不过气的一天。
前日的侦探社会议上几位前辈警告他了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即便外出,也多和莫尔索一道。
在前辈们眼中,莫尔索虽然思路清奇,并常常出惊人之语,但观察力、推理能力都足以超过三个他绰绰有余——国木田先生的原话。
可是那是前辈们没切实和莫尔索相处过。
中岛和莫尔索每天都住在一起,一开始叫他茫然敬惘的微笑,那根本不是莫尔索在思考什么,只是发呆而已。
嗯,发呆。
莫尔索说是因为把这些碎片化的无谓信息投入大脑太麻烦了,与其浪费脑细胞,不如好好地给脑细胞们放个假。
每天上下班走着走着,撞个柱子对莫尔索根本是常有的事。
这种习惯下,难道要中岛强行押解他警惕四周吗。
况且,被悬赏的只有他而已,侦探社的前辈不说,还要搭进莫尔索吗……
中岛连连叹着气倾在饮料机边。
手里的汽水连连激出微寒的冷雾。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连日被悬赏压力压垮,他只觉得今日尤其疲惫。
还没到倒头就睡的地步,但隐隐的疲惫压在心头,叫他怎么也打不起精神。
但是,下午还有侦探社的工作,现在先喝点汽水和咖啡打起精神,好歹撑过下午的工作……
这么想着,中岛用手指叩开汽水上的拉扣。
“那个……”
身前突然传来了一声迟疑地询问。
拉扣被扣开,里面的汽水呼呼向上冒气,白绿色的气泡密密麻麻冒了一整个圆形凹槽,有很快溢出沿着易拉罐壁流下去。
“啊……遭了!”
中岛连忙站起来,把汽水拿远,冰凉的汽水流过手掌,人也因此精神了不少。
他手忙脚乱的时候,身前突然递来一张纸巾。
“不介意的话,用这个吧。”
“谢谢、谢谢!”
中岛连连说了几句,接过纸巾去擦流出易拉罐的液体。
“不用谢,”身前的好心人这么说,“请问你,是中岛敦吗?”
中岛擦拭的动作逐渐缓下来,抬头去看。
他才看清身前的到底是个什么人,黑色的小辫子,这点像国木田先生,氛围却截然不同。
他的衬衫看着有些脏,尤其是下摆和两肩的位置,有不少暗沉的灰尘,脸和脖子的位置保持了清洁,正因为他的注视,有点难为情地撇过眼去,抬腕擦拭鼻下的位置,随后拘谨地说:“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不妥……”
中岛回过神来,“啊,啊!没有的!抱歉,我一不小心盯久了……我是中岛,找我有什么事吗?”
“太好了。”
眼前人露出一个松口气的表情。
“我找了你很久。”
“找了我很久?是指……”
或许是今日大脑的昏昏沉沉叫中岛丧失了应有的警戒心,也或许是眼前的青年单薄狼狈地全不像港口黑手党派来抓捕他的人手。
但是在那只虎口一瞬卡住自己咽喉的瞬间,中岛也至少电光火石地明白了什么。
“对不起……”
中岛死死抓住喉间的那只铁腕僵持的时刻,他看见眼前人抬起低郁的漆黑眼睛。
是一种少见的纯黑色,黑的不掺一点杂色,倒映着他睁成菱形的眼仁。
“但是,人活在世,常有身不由己。”
“……您能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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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
司汤达很快发觉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很天真。
人虎。
中岛。
异能力。
超强恢复力。
高速移动力。
这几个词加在一起,意思是中岛他Merde(狗屎)的是个开挂的。
虽然中了药,行动速度和反应能力有一定程度下降,但其人虎本身的异能力素质叫他完全能躲躲藏藏间把战局拉的很长。
也就是说,司汤达的十几分钟B级卡片根本无法利落地解决他。
处在一种就差一点就能压制,却又无法完全压制,被逃掉,又追上去,进行压制。
宝可梦捕捉!捕捉失败。
宝可梦捕捉!捕捉失败。
……
这哪里需要莫尔索将武装侦探社的人们引来,压根在那之前,中岛就可以凭借本身素质逃走了。
现下,两人正一前一后地跑在公园前往市区的路上。
人虎身上的衬衫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却光洁惨白,原本在地上擦出的痕迹通通消失了,不仅消失,似乎耐药性也由此得到了提高,中岛的速度正越来越快,并在确认他没拿枪后,当机立断地跑去了人多的街区。
中岛。
连30cc的麻醉药都放不倒你吗!!
天知道我可是怀抱着怕闹出事来和第一次用麻药怕不小心伤到你的善良心情,抛抛减减地把原本50cc的麻醉剂减到了30cc啊!
为什么?因为我太善良了吗?
眼看周围的景物逐渐由公园过度成了街道的栏杆,行人也越来越多,被奔跑的中岛挨个推开。
不说正在观看的观众,想必正向这边来的武侦成员很快就到了。
而且,在那之前,还有一分二十秒的技能卡即将到位。
另一边,街区。
这是条临近市区的主干道,各色车辆经由居民区和工业区都由这里通行。
因此在右上角,那里的限速标准比市区的正方形牌子要高出个10。
莫尔索、太宰、国木田、谷崎,正在按照谷崎手上的追踪显示器找人。
“好像是……那里!”谷崎抬头指这条街道沿新谷町的方向。
“距离如何?!”国木田道。
“啊,啊,还有,几百米,三百米,二百九十米,貌似正高速朝咱们这边行进!二百八十米,哇啊这个速度,敦是抢了别人的车吗?!”
“这边吗?!”国木田惊肃然道。
太宰揣兜,边走边提议道:“或许是遇见了需要高速奔跑的状况,再试着打个电话联系,告知他我们的位置如何?”
原本几人走出街道,正是由于莫尔索率先发现中岛的电话打不通,在国木田和太宰依次确认了中岛的电话空号后,决定在特殊时期严肃对待,组成追踪小队。
也是在那时候,谷崎满目吐槽地道哪个会社的前辈会给后辈安定位器啊……
“不不,我不仅会给后辈安定位器,还会给国木田什么的同辈安啦哈哈,除了社长和乱步先生我都安过哦……哦哦,乱步先生其实原本是安了的,但是不到五分钟,定位器的信号就变成鹤见川了……下次该换个更隐蔽的定位器吗?”——太宰语。
“不要不经同意安定位器!!”——青筋狂跳的国木田语。
回到现在,国木田接受了太宰的建议,拿出电话,决定姑且一试。
假如中岛真的遇到了什么状况,正在飞速奔跑,那么至少他现在已经脱离战斗的范围,或许能空出手来拿电话也说不定。
国木田打电话,谷崎在前面对着信号不稳定的定位器械捣鼓。
莫尔索原本在后面咬着下唇,手心冒出冷汗地看着目前稳定不变的信赖度,却已经幻视大幅度崩溃的未来了。
不要认命,想想,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个困境。
从司汤达的角度来看,他不可能在没有其他状况发生的情况下轻易放弃七十亿美金,况且他的视野只在自己,不可能知道中岛的同僚们正向这里赶来。
假如是看见了中岛接电话,所以知道有同伴们正赶过来,所以暂且撤退……
原本只有双脚走动的视野右上角突然传来国木田的一声啧:“不行啊,不接。”
司汤达&莫尔索:……
你倒是接啊!!
莫尔索抬起头,大脑迅速运转起下一个解决方式,空泛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前伸。
等到太宰的鸢发逐渐靠近自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太宰似乎是有意放慢步子,和前面两人拉开距离,来靠近他。
莫尔索瞬间拉回注意力,也不顾正向这里飞速奔跑的中岛和司汤达了,侧头道:“太宰先生……?”
“在担心敦君吗?”太宰眯眯笑道,“一副很沉静的样子。”
“沉静不好吗?”莫尔索稍困惑道。
“nono,”太宰比起手指,“在我这里,你和敦是两个截然相反的风格,假如敦的沉静是真的沉静,慌张是真的宕机,你的日常状态就是宕机,而沉静才是真的沉入什么思索。”
别说了。
“太宰先生……您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太宰微着嘴角,有光的眼睛侧望了莫尔索半晌。
他行走在横滨下午的日光中,城市风拂过两人耳畔,吹动太宰的鸢发,就像动漫里时常有的半身头像。
“能凑近你的耳边说吗?”他微笑道。
“当然……”莫尔索的指尖有点发麻。
还不到绝境的时候,最差不过是司汤达和几人撞上,假如那时候技能卡还有时间,就还可以逃走。
无论如何,先稳住观众,后续的描补后续再说。
可恶……因为先前那两手,太相信B级技能卡,下的药也太少了。
太宰按住莫尔索的肩膀,轻声道:“乱步先生在你用过的茶水台檐下发现了一点有趣的粉末。”
莫尔索的指尖倏地发凉。
“还有,社长在乱步先生的提议下向同僚发出了会面邀请,在只有他们知道的隐蔽场所,那里说话不会被外人察觉,可以畅所欲言,现在已经出发了。”
所以,不会被外人看见或听见,旧同僚的仕途也不会受任何影响。
如坠冰窖。
犹如盆冰水从头顶沿着脊椎留下去,一路刺骨到脚踝。
好像抬起又落下的脚都僵硬了。
太宰的手拍了两下莫尔索的左肩,像鼓励。
他侧头朝他微笑,随后放慢步子,逐渐落在了莫尔索后面。
……结束了?
……为什么?
……原本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演绎剧情才对啊……
哪怕坏事,也不过是司汤达打不过中岛,战力受一番质疑和嘲讽。
为什么偏偏……无足轻重的剧情招致了这样的结局……?
莫尔索的视线逐渐清晰。
一点点清晰,正前方,落在了眼前尚未关闭的状态栏上。
【信赖度:38】
信赖度没有下降?
莫尔索突然想起来了。
对啊,上次也是,在漩涡咖啡厅,他凑到太宰耳边,道出了他的身份,也只是增加了几点关注度,全没有莫尔索一语道破太宰身份应有的高光。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的窃窃耳语,是不在漫画的对话框中体现,不被动漫配音的?
莫尔索的小指捏了捏手心。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只要信赖度没有下降,武装侦探社的人怎么发现他的身份都不是问题。
福泽现在出发,距离他和同僚对接,漫画网格道破莫尔索的身份一定还差一段距离。
所以在那之前,至少先让莫尔索和司汤达碰上,完善他的过去。
“还有八十米了!”谷崎突然回头叫到,“我们是不是该往前跑跑迎接敦啊?”
国木田放下手机问:“他和我们在同一条直线吗?”
“是在同一条直线,应该就在前面,可能有建筑物和人的遮挡看不见所以……看到了!!就在前面!哇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家都避开了!”
莫尔索使用了C级卡。
【建模人物(普)已使用】
谷崎:“喂……等等!这里是马路啊!万一被车撞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也没发现,现场耸动的人群中逐渐出现了一位悄悄显现,却完全没引起水花的大众脸。
“大家!”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中岛朝他们大喊道:“我身后就是港口黑手党的袭击者,他要抓我回去!不会错的!”
国木田惊道:“什么!!”
他瞬间从背心抽出手账本,翻开其中画着手.枪的一页,光芒显现,一把手.枪隔着手掌的遮挡坠入他手心:“敦!让开!”
中岛的脚腕突然一个拧劲,向着斜前方拐去,他身后那名黑发黑眼、有着异国眉骨、以极度的专注力钉住中岛的‘港.黑袭击者’就这么映入数人眼帘。
“各位!”国木田伸枪高吼道:“向草坪跑!!”
一把手.枪出现在本就纷纷攘攘混乱的公路边,立刻引起了一片混乱和尖叫,他们下意识顺着喊声,朝远离马路的一边草坪奔去。
可是没了中岛,莫尔索的存在也就这么映入港.黑袭击者的眼帘。
在众人眼中,那原本以极度的专注力紧盯中岛的港.黑袭击者,突然异常明显地愣了一下。
那是犹如在满地的河沙中汲汲数日,却捞不到一粒金子,再次抬起纱网,却在纱网中望见一颗珍珠大的金粒的,一时难以反应的怔顿。
“加……”他开口。
然后犹如窒息般卡壳了一下。
再次煽动嘴唇时,那句声音的打头就显得无比沙哑,而后又激烈要破音的程度:
“………加缪!!”
国木田开枪了。
他瞄准的是港.黑袭击者的小腿。
可是袭击者极度利落而迅捷地躲开了这一击,随后,进一步加速。
那黢黑的眼睛全镜面倒映的都是莫尔索微楞的表情。
国木田自然听见了袭击者的这一句,可现在情况紧急,他一边后撤,再度换弹,一边喝道:“莫尔索,躲到太宰身后去!”
在他们眼里,微楞的莫尔索正凝望状态栏最后三秒钟的倒计时。
假如要司汤达和几人对上,却露出比普通人还不如的体术就太怪了。
他见到心心念念,为此殊死一搏的目标时,真的会就这么果断地放弃抵抗,任人宰割吗?
莫尔索的眸子暗了下来。
一旁,原本在混乱的普通人间跟着尖叫的其中一位、面相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突然状似崴了下脚地向一边靠去。
她耽误了对方逃命的路,于是那位路人使劲全身力气把她朝反方向推开。
正好是马路的位置,高速行驶的马路,激烈的喇叭声和马路那头刺眼的阳光。
“等等!”
国木田来不及放下手.枪,但他原本的动作是面朝袭击者的,而且抬得是右胳膊,一时难以别过劲来,朝向右方行动。
喇叭声更激烈了,原本还偶尔间断的喇叭声这时成了线谱上持续的一根高音线。
普通行人失去全部借力点和重心,正因撞她的人的力道导致了极短的腾空。
就在这时,旁边伸来了一双手。
正是那名以全部的专注力抓捕中岛的袭击者。
他伸出两手,将行人的脑袋护在胸口,一个医学上极度专业的保持动作。
东行的车辆即便踩了刹车,车辆本身的重力裹挟着惯性擦出一条尖锐的摩擦音,然后停止与车头和□□的一声闷响。
马路川流不息的车辆彻底停滞了。
一辆又一辆车辆七扭八歪地停在这里,到处都是按了紧急按钮所以双闪的车灯。
在靠近东行人行道的位置,一名额头留下蜿蜒血道的青年跪在那里,他腿边的女行人则状似晕了过去。
国木田匆匆赶上去,用枪口对准青年的头,以极快的动作抽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你好,119吗!国兴大道沿新谷町的位置,发生了车祸……”
“等!等等!没事吧!”
谷崎蹲在地上,查看青年的伤势,“是被撞到了头吗?晕不晕?有没有呕吐的冲动?”
青年一只手捂了半只眼,血道子正从他的手背流过。
而另半只像是流川桥下阴影的眼睛,虚虚地注视着草坪的方向。
那里,刚刚正有一位少年趁乱跑走,不知跑去了哪里。
“跑走了啊……”太宰单手插兜,也望着那边的方向,“认识他吗?”
青年没回答。
他垂下头,更多的血液从头顶蜿蜒而下,落到眼前被光晒得光亮的水泥路上。
他的视线逐渐虚晃,分散,上身晃了晃。
他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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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
青年又冲上来了。
他向着与谢野而去。
与谢野虽说只是医师,可她本身的身体素养丝毫不逊色国木田,在青年冲上来前已经就着短暂地停滞反应过来,判断出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迅速转身朝门口跑。
“敦!让开!”她这么朝门口的中岛说。
中岛睁大了眼,似乎要说什么,可是没说,选择直接冲上来。
与谢野后颈稍稍略过了一阵小风,中岛插在他们之间,才把无声无息已经到与谢野半指之隔的青年退开。
对,退开,青年没有要和中岛打的意思,而是一个闪身让开了他。
又是一手抓去,与谢野被宫泽拉了一把还是躲闪不及,失去重心间手中的茶杯扫出去,画了一个弧线,碎裂在地。
现在不是关注茶杯的时候,与谢野看都没看一眼,就撑住扶柜跑去了一旁,那里是毗邻医务室的手术室,而且是与谢野的手术室,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刀锯。
宫泽拦在了青年和与谢野之间,他距离吃午饭不久,异能力无法完全发挥,但在现场的几人间已经是最高战力,他右腿用力,用最蛮实简朴的一拳朝青年的脸上砸上去。
在那之前,青年的腿先画了个半圆,裹挟着力道,把宫泽卷倒,宫泽‘啊……’地叫了声,被青年的腿半压在墙上,巨大的力道让他动弹不得,想用手臂撑起也做不到。
他第一次感受这种束手无为的力道,一时‘欸’了一声。
“宫泽!”
国木田开枪了,连续三枪,青年才避开。
他跑到宫泽身前,头也不回地确认道:“没事b、”
他还没说完,青年突然冲了上来发难,他闪身躲开子弹,顺势用手心包裹住枪口,咔的一声。
□□碎了。
等等……这是在小于一米的距离内的超近度射击,就连这也能避开……!
国木田的惊愕刚转到一半,青年像刚刚对宫泽那样,一肘压迫他的颈侧,把他压制在地。
国木田面朝地板,身后是一股巨大的力道,把他的手背反后拧在了一起,肩胛骨死死朝后弯着,一膝顶在后背的脊柱中间,叫他双腿无法使力偷袭。
这是很精确的警用压制动作。
要是从旁边看去,国木田一定才是那个被警方逮捕的袭击犯。
中岛撞了上来,他化成了半人虎,且速度很快,的确逼开了青年。
但是青年站起来后,平淡的视线瞥了他一眼,中岛又撞上去,竟然被侧躬身躲开了,随后青年只朝揉着胳膊站起来的宫泽和国木田冲过去。
“喂!回来!”中岛朝他吼道,“你的目标不是我吗?!”
青年头也不回。
可是国木田和宫泽的身影突然如细细密密的尘埃般飘散不见了。
再回头,中岛也不见了,周围是空空荡荡的医务室。
“幻象吗……”
青年停住,低语道。
幻象外,与谢野一脚踹开手术室门,提着一堆木据凿子跑了出来,把木据和凿子分别分给了谷崎和宫泽。
国木田压着胀痛的左肩,撑着墙壁站起来,示意不需要,他又从手账本撕下一页,化成□□。
“小子们,尽管冲上去,”与谢野的眼神阴恻恻的,钉住医务室中间谨慎不动的青年,“只要打个半死,我尽管救的回来,别怕不小心杀了俘虏套不出消息。”
那阴恻恻的视线叫谷崎抖了一下,和宫泽小声凑近:“与谢野生气了……”
在幻象的加持下,武侦众人能看见青年的位置,青年却看不到众人,的确一时落在了下风。
他的眉心一直蹙着,低郁的视线扫视身旁,却仍被不知从何而起的攻击逼得步步后退,只能在最后一点时间用直觉抬臂挡住袭来的武器。
他身上频频挂彩,那件沾了灰尘的衣服被锯子锯开,像锯开皮肤,血液渗出来,很快蔓延了他的半件衬衫。
似乎是好迹象,青年也如诸人所料地被逼入困境,呼吸渐渐急促。
终于在某一次的肩膀受伤后,青年用手指抹了下其上的液体,红色的血沿着指缝流下去。
他不打算再躲了,他停在了原地,似乎对即将袭来的危险无动于衷。
“放弃抵抗了?”
谷崎才终于有余力擦擦额头。
“终于……他是有多厉害啊,在细雪里看不见我们还躲得这么矫健。”
“嗯,在我们那边,据说经验丰富的人经常会有一种不凭借五官的直觉。”
宫泽说,“比如我隔壁的目下伯伯常常不去果园就知道今天能收多少苹果。”
国木田和中岛一直谨慎地看着不动弹的青年。
“不对。”国木田蹙起眉,“他没有放弃抵抗,他在……念叨什么?”
“安静!”
诸人安静下来。
才听见青年的确如国木田所说,在嘴里念叨些什么。
细微如耳语的喃喃在刻意静寂下来的医务室环绕:
“我决不是被我的同阶级的人审判……”
“……我在陪审官的席上,没有看见一个与我一般出身的人……”
青年抬起眼,黑黢黢的眼睛被眼皮压住一半,只剩幽暗的静岑。
那并非浩荡海面的波平浪静,而是荒郊野岭外的弃林般幽暗的层叠。
在层层包裹的林叶最深处,有一支摇曳的火光。
愤怒、斥责、讥讽、怒火中烧,通通在火光中壮大。
那呐喊几乎要穿透眼帘:
——“而只是些令人气愤的资产阶级的人!”
【S卡[光学]玻璃工匠使用.已使用凸透镜的减幅功能.作用于谷崎润一郎的异能力[细雪]】
不知是谁把灵感叼进了中岛脑海,他呼吸一窒,突然如有所感地喊道:
“散开!是异能力!”
已经来不及了,青年比化成人虎的中岛还迅猛,一把冲了上去,手腕直直锢住了谷崎的咽喉。
谷崎狠狠撞在墙壁,就在青年刚刚生撞出的裂缝前,头晕目眩,眼前爆出银花和恍惚。
谷崎的手在青年的铁腕旁抓挠,却无能为力。
青年掐着谷崎的脖子,阴郁的视线侧转过来,直面其余的几人。
谷崎被抓住,几人一时无法轻举妄动。
国木田只好用谈判地方式试图團转现状:“我们双方不动,好吗?!”
青年继续阴郁地盯住诸人。
国木田紧紧按住手账,“你的目的是什么!告知我们,我们会在尽力的前提下协调!只要你善待人质!”
他以为青年会说出‘抓走中岛’一类的要求,这是无法协调的,但是可以多拖延些时间,等社长回来。
可是青年的视线更阴郁,尽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根据法国民法典第一版四章《犯罪及同罪论处情况》第三十四条所言,藏匿罪犯的行为人一律构成窝藏罪。”
“你在说什么?我们没有窝藏、”
“住口!”青年抬起眉眼,那中的视线怒火中烧,低吼道:“罪无可赦的重罪犯提供安全藏点的一群无耻之徒!”
“你,”国木田瞪大眼睛。
他电光火石地意识到什么:“你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你在说什么,”青年狠蹙起浓薄的眉眼,他的身形也同眉毛一样单薄,却叫众人刚刚领会过恐怖的力道。
他严喝道:“我乃法国宪兵第201x年入伍警,如今位列第七兵列队四大区……”
不能再说了,多说多错,后期留下的身份把柄也越多,有没有什么能叫司汤达停下来……
司汤达突然看见中岛犹如要细听一般,往他这垮了一步。
司汤达突然住了嘴。
他黑黢的眼睛盯住中岛。
中岛倏地成为医务室诸人的视觉中心。
他‘啊?’‘欸?’的茫然了两声,低下头仓促地去摸身上是否有何不妥。
司汤达的视线又低侧地撇开了。
诸人居然从那眼神里看出了一点复杂,和五味杂陈。
国木田咳了一声,吸引注意力:“你不是来抓中岛的?”
“我原本是要抓他……”
被中岛打岔了一下,青年愤怒的潮水缓缓落了回去,变回了原本低淡的均衡线。
“我有自己的任务压身,但一时捉襟见肘,偶然看见了他的高额赏金,所以顺手一做。”
‘有自己的任务’、‘偶然’、‘顺手’……
这些字眼叫国木田都沉默了。
医务室一时没人再起话头,身上的关注度逐渐被拉走的谷崎选择自救。
他颤幽幽地伸出一只手臂,拍了拍司汤达的臂侧。
“哦……!”
司汤达小小睁圆了眼睛,才回过神来。
但是他只稍稍松了掌,没有彻底放开的意思,清低地吐声说:“抱歉……我还要理清你们和窝藏罪之间的实情动机,暂时不能放你回去。抱歉。”
谷崎卡着喉咙呼吸,低低地咳:“咳,你能松开、咳,我就已经、很、咳,感激了。”
该死的刚刚真的以为会命丧在这,再也看不见直美了。
谷崎在心里默默流下了两条面条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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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案
远处传来门阖开关的声音。
是从左边,也就是武装侦探社的正厅传来。
由于医务室的一时静寂,这声门的开合尤其明显。
进来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脚步声正向医务室靠近。
一个沉稳,间隔稳定,一个起伏,脚下一轻一重。
还有一声撕开塑料包装,把什么东西塞进嘴的极其明显的‘啊呜’一声。
摇摇欲坠的医务室门框下出现了两个人。
持刀站立的福泽表情沉淡,在他身后,江户川正咬着一只大幅,大幅的一点白色外衣露出嘴。
“社长!”
“社长……!”
“社长。”
似乎自福泽出现起,武侦的几人就安心下来,医务室紧绷的气氛都松轻不少。
只有室内唯一的陌生人,捏着他们武装侦探社一员的喉咙,露出稍显困惑的神色:“社长……?”
“嗯,我们武装侦探社的社长来了。”国木田推了下眼镜,镜片稍反光,“有什么话,就坐下来说吧,我们会听听你的诉求的。”
青年望了眼福泽手侧的刀光。
“武装侦探社?”
几人能坐下来自茶几的两侧好好交谈,可能是亏了‘武装侦探社’名号的福。
因为国木田看出来,青年的肃穆和敌意,都在听说‘武装侦探社’的名号后,逐渐化为了困惑。
“你们是武装侦探社,我听说过,是常常刊登在报纸上,阻止过不少次恐怖袭击的日本民间团体。”
他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站在罪犯一边?”
“司汤达先生,我们没有刻意窝藏罪犯。”
国木田只想叹气,“武装侦探社有自己的信条格言,假如清楚事实,是绝不会做违背法律的不清不楚之事的。”
“总之,现在你也坐下来了,”江户川拍了拍手上的粉末,“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吧?侦探社可是团团转的陪你闹到现在啊,不仅袭击我社成员,还在大街上引起轰动,要不是侦探社,你现在已经因为引起骚动被市警带走了。”
“阿尔贝.加缪,是我国的逃逸重刑犯,当局派出诸多部队,皆一无所获,却堂而皇之地待在贵社的社员名单中……”
司汤达渐渐暗下眼,“一个不会日语的法国小孩,贵社居然接纳他做翻译一职……”
“不会日语?”中岛一愣,“不会啊,他的日语说得很好。”
司汤达稍顿。
“怎么回事,是不是认错了。”
国木田蹙眉道,“弊社社员说的没错,侦探社正是出于莫尔索流利且相当标准的日语,才会兴起招他做翻译的念头。”
才怪。
侦探社最开始接纳莫尔索明明是出于其他念头,诸如‘既然他的目的是加入侦探社,那就邃他心愿,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事’之类的,我已经猜到了。
“天才吗……”
刚刚大闹了一通侦探社的青年微微侧瞥眼,露出一个稍厌倦的神情。
“此言何意?”国木田蹙眉。
“意思是,在我得到的情报中,加缪根本不会什么日语——至少在他私自离境前。”
青年厌倦地说,“在我接到他的离境通知,距离现在,也不过过了十四天而已。”
国木田顿下来。
谷崎本来在喝水顺刚刚遭压迫的喉咙,闻言也差点呛到。
“他和你们相处的一周内,难道没有露出端倪吗?”
青年紧紧盯住福泽,“比如对生命的漠视,出乎常人的逻辑思维,敏锐感官,没有吗?”
中岛默默移开眼。
……全中。
“你们应该警醒的,”青年俯上身,压住茶几,“聪颖过人、拥有洞察人心的智慧,却展现出对他人、对自己生命的漠不关心,就算不是反社会人士,也是要关注的定时炸弹。”
旁听的江户川鼓着腮帮,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福泽兜起双手,沉言道:“莫尔索是我社经讨论后接纳的新社员,至少我社保证,在他任职的九天内,没有做出违反日本民法的乱纪之事。”
“而你口中的‘重型’、‘逃犯’”
福泽闭眼说,“即便你数次强调,却对你口中的加缪究竟犯下了何等罪行避口不谈。”
“……”
青年缓缓后靠上沙发背椅。
“阿尔贝·加缪,年十八,距离十九还有两个月零七天,出身贫苦,在村庄牧师的资助下得以进行学业,高中辍学,次年失踪,家中刺了三刀的母亲尸体在床上被路过的邻居发现。”
江户川:“凶器是什么?”
青年:“锐柄菜刀。”
江户川:“死亡时间?”
青年:“加缪失踪进案的前两天。”
江户川:“谁报的失踪?”
青年:“资助加缪的牧师。”
“为什么是三刀?”江户川挑起一边的眉毛。
“不清楚,可能有什么隐情,”青年闭了闭眼,“这是抓住加缪后再问的事。”
“不觉得奇怪吗?你们法国警察,”江户川说,“照你这个意思,法国方把案件嫌疑人划定成了莫尔索。”
青年道:“加缪。”
“那莫尔索杀母的动机一定被你们刻画成仇杀咯?不奇怪吗?三刀这个数目,泄愤太少,确保死亡再戳一刀,又多了一刀,横竖都不对吧。”
嗯,就这样,顺着对话一点点编造‘过去’。
目的是‘充实’,不是‘置信’。
“或许吧,”青年道,“没有第二个嫌疑人了。”
“有的吧,”江户川顶住下颚,“路过的邻居,资助莫尔索的牧师,哪怕是同村的奶牛,哞——哞,大把大把的嫌疑人在。”
“当然是排除过嫌疑。”
青年微微蹙眉,“如此重大的跨国案件,当局不可能不慎重调查,自然是在各方排查下排除了诸多嫌疑,才确定下最后的嫌疑人加缪。况且,既然人不是他杀的,他为何又在第三天失踪,私自离境出逃?”
“因为人是不是他杀的不重要啊。”江户川说。
“你、”青年稍顿。
“我说你啊,嘴上一口口说着‘重刑犯’,标榜自己的身份,却对案情一问三不知,”江户川有趣地微睁开狭绿色的眼睛,“你是为了别的事抓他。”
社长室的其他人都顿了下。
中岛打起精神道:“也就是说,莫尔索没有杀人!”
“那不知道,”江户川甩头道,“现场信息证人口供情报一概不知,连犯案日期都遮遮掩掩的,就算是名侦探也不是占卜师,不能拿个水晶球占出现场。”
国木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过,既然你想完成任务,就别遮遮掩掩的了。”
江户川从茶几盒子里拿起块曲奇:“莫尔索失踪和离境前,又做了什么?逼得他不得不远走他乡?”
“这是……”
青年像是对江户川起了忌惮一样地字斟句酌道:“他自知坏事暴露,躲不开法警的包围圈,不得不偷渡出逃……”
“失踪、弑母案、猫抓耗子的躲藏游戏、突然加强的包围网……”
江户川咬断曲奇,叼着曲奇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他做了很有趣的事啊。”
因为江户川的话,武侦众人的视线都牢牢钉在他身上。
但是江户川啊呜一口,把剩下的半块曲奇丢在嘴里,咯嘣咯嘣嚼后,就不发一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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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问
“总之,希望武装侦探社的诸位能站在正义的立场上,不说帮忙抓捕加缪归案,至少不要为他的出逃提供什么帮助,”
青年漆黑的眼睛重又紧紧盯上福泽,“或者说,假如我希望武装侦探社的诸位协助的话,需要付出,或用什么说服你们。”
福泽不偏不倚地与他对视。
“假如莫尔索当真是邪恶之徒,武装侦探社行走在德义之途,端清自珍,势必将其斧正,义不容辞。”
“不过,”他又说,“这一切不过是你的一家之言,还没有足以信服我的实据。”
“……”
青年平平垂下眼皮,坐回沙发。
“我们自然会出动抓捕莫尔索,”福泽兜手道,“但是,是在武装侦探社的内部立场上,询问会社社员伪造履历的问题,和他出自不明原因向同僚下药的问题,至于你说的重刑、案件,既然有嫌疑,我们自会查问。”
青年接上:“问过了之后呢。”
“假如确认是他做的,移交横滨市警。”
“那不就、”青年突兀地闭口,“……你们如何确定他说的都是事实。”
“嗯……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办法。”
一声不属于社长室诸人的清朗嗓音。
司汤达侧过头去。
随着社长室的门被旋开,太宰走进来,半插兜地朝司汤达露了一个微笑。
“不过,那就是我们武装侦探社的内部事务了。”
“……”
和鸢色眸子对视的那双眼睛,因为其内部本身的无暇,而显露出了一种无机质的阴郁。
“国木田,”福泽闭目道,“送客。”
国木田走过几步,在司汤达身前,单手比了个手势。
“司汤达先生,请走这边。”
“……”
半晌,司汤达不声不响地站起来。
临走前,他站在社长室的单框门下,低声道:“希望贵社能如贵口虽言,所行所作,皆为正义。”
门合上了。
国木田外出送客,预计要把司汤达送到楼下再回来。
国木田空出的位置让给了太宰,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坐下来,还伸手一连抓了好几块曲奇:“呼,终于回来了,外面的风好大,是不是要下雨。”
“太宰先生,”司汤达走了,中岛才有余力喘喘气,外加试图理清这一连串混杂的逻辑线,“你刚刚去哪了,刚才可是发生了很……的事。”
“虽然人不在场,”太宰叼着曲奇精神地说,“不过我都听见啦。”
听见了?
中岛反应过来,迅速低头摸过身上的衣服,果然在衬衫的某颗袖口下发现了不平的凸起。
金属质感,伪造成纽扣。
“什么时候……”
他已经心累到懒得计较了。
“总之,就是莫尔索被牵扯进了一件跨国政治案件是吧。”太宰嚼动地说,“问题关键是莫尔索,先把他抓回侦探社再说。哦,对了,敦君,莫尔索给你下药的茶杯呢?”
中岛十根手指绞紧,露出想逃避这个话题的动摇神色。
“碎了,”与谢野在一边补充,“刚刚和司汤达打斗时,我没拿稳,碎在地上,刚刚去看了一眼,不知道被谁踩碎了。”
“哦,好像是我……”宫泽举手,“刚刚脚跟不小心踩了什么,嘎吱——一声,因为司汤达逼得很紧,所以我没细看。”
太宰问:“收集送检?”
“都已经干成粉末了,被碎砖块吸收,没救了。”
“那还真是有点困难……”
太宰按住唇下,思索道。
“总之,问题的答案现在只能去莫尔索本人身上寻找了。”
江户川因为太宰刚刚从盘子拿了几块曲奇,现下正把盘子捞到自己身前,一块接一块地吃着,“哝?”
他伸手,开口却不是给予,而是要什么东西。
“哎呀,不愧是乱步先生,”太宰眯眯笑道,把风衣内侧的档案袋拿出来,平放在桌子上,“动用了过去的人脉,查出来一点东西,不过,也只有一点。”
江户川解开了档案袋。
其余众人纷纷自他身后聚过来。
里面是几张街道摄像,其中的人,那个突出的骨相,下一张,微侧的半脸垂下眉骨的薄眉毛,深邃的眼窝,那是刚刚离开社长室的异国人。
五张照片,三张背景是看不出联系的各街景物,只有最后两张,青年背后的自动门和建筑物尤为眼熟。
国木田低声揭开谜底:“港口黑手党。”
武装侦探社诸人一时静了几分。
第一个开口的是和莫尔索接触最深,也最不希望他如司汤达所说是抱罪之身的中岛:“既然他是他嘴里的正义人士,干嘛还要和港口黑手党混在一起!”
“而且就照片看,他不是袭击,而是被港口黑手党的人好端端送出来的。”
与谢野抵唇思索道。
“接着,还有一点,”太宰晃晃手指,“这位法国宪兵司汤达先生呢,是不在横滨通关文牒的记录内的,也就是说,他和他所谓的重刑犯莫尔索一样,也是偷渡者。”
莫尔索是无辜的吗?
根据太宰的资料,他是无辜被冤枉的赢面似乎越来越大。
但是,既然他是无辜的,为什么要逃走。
又是为什么,在中岛的杯子里偷偷下药?
“敦,”谷崎侧头问中岛,“你在和司汤达打的时候、呃,是怎么跑掉的?他和你打的时候没用异能力?你呢?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中岛思索着说,“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我和他战斗的时候,他完全没表现出在侦探社发挥的战力,甚至有一点力不从心,数次都被我从手下面逃掉了。”
“说起来,刚刚也是呢,”宫泽点着唇侧回忆,“他光顾着我和国木田了,完全没有和中岛打的意思,为什么呢?因为觉得打不过敦君?”
“怎么可能,”与谢野用指骨抵住颚侧,“你认为中岛能打过我们几个合力吗?”
宫泽断定道:“不能。”
中岛长长吐出口气。
疑难问题太多了,简直有种想趴在眼前的茶几上一睡不起的冲动。
·
另一边,莫尔索躲在某条巷子的垃圾桶后,驱赶来垃圾桶翻找食物的野猫。
其中一只因为看上去干净,皮毛顺滑,还被他捞在了怀里摸毛。
手中有猫,眼前是上升的关注度【关注度:lv6:抽奖机会:1:距离lv7还剩78点】
和信赖度【信赖度42↑→45】
这种如播种的小麦受雨生长,麦穗沉甸甸的垂下头的愉悦。
等这出任务结束,挣了大钱后,说不能可以去某个乡下小村过过Vie à la campagne(乡村生活)
但是,可能有句话叫兴不要高的太早。
莫尔索正蜷蹲在阴暗小巷的角落。
巷外是车来车往的穿梭音,还有行人们的走路声、谈话声。
然后,有一支虚缓的足音从右侧的深处冒出头了。
这条小巷连接着横滨一条流量不大的主干路。
虽然流量不大,可毕竟是主干,因此经由这条小巷来往的行人不多不少。
往往经过了,行人便会诧异地瞅他几眼,心善的女孩或买菜的主妇还会停下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莫尔索已经习惯了,他继续低头给出版社写邮件,询问关注度增加了六点,现实的传统文学卖座率是否上升,又上升了多少。
要让他看到实绩和可能入账的金额,才能犒劳他这一天的担惊受怕和脑力劳动。
甚至还有身为司汤达先车祸后与谢野的精神伤害!!
可恶,今天这一遭,至少要进账五万珐琅才能让他满意。
足音越来越近。
接着,在莫尔索的头顶停住了。
嗯?
莫尔索抬起头来。
随后和一双完全从深水里捞出,看不见一丝光亮的混黑色眼睛直直地相视。
那名皮肤惨白、两颊隐隐病态地冒出红丝的人,两侧垂下的鬓发离奇的双双是白色。
他单手插兜,一手半捂住颊骨,闷闷地咳嗦了两声。
然后,那位显得不如何健康的人,开口:
“找到了。”
他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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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吵架
完全没有抵抗机会。
甚至连在心里说声[抽卡]的余力都没有。
一道残影抹来,莫尔索的后脑撞上围墙,那一瞬间仪器甚至把他弹出了建模,因为判定那一秒的疼痛和冲击是即将威胁到生命的镰刀。
这个设定下次还是更改一下吧……
司汤达坐在一间不起眼咖啡馆的不起眼角落,默默摸了摸后脑勺。
既然发布悬赏的是为满足司汤达心愿的安娜,应该不大可能危及莫尔索性命。
毕竟,司汤达肩负的任务是【不论死活,将加缪捉拿归案】,话里行间流出的意思还是尽量活捉。
大概吧。
莫尔索建模的显示灯仍是绿色似乎验证了这一说法。
太突兀了。不是说没有想过会被港口黑手党抓走,但没想到动作这样快,距离司汤达离开港口黑手党,也不过过了两天,莫尔索刚刚脱离武装侦探社的陪伴几个小时。
这难道就是港口黑手党的效率吗?
他们抓走莫尔索,是为了抵给安娜拿钱,安娜抓莫尔索,是为了交给司汤达。
问题的核心是司汤达,但是司汤达不能出面。
一旦被司汤达得手了莫尔索,岂不是拎人回国,升职加薪,happy end。
从此你横滨一众纷扰,与我法国宪兵司汤达无关。
……怎么想都不行吧。
司汤达暂时没有上线莫尔索,在横滨的另一边,莫尔索应该仍是以昏迷的状态被港口黑手党抓住,免了他距离极短地两次编造尚不完善的人设的风险。
司汤达站起来,向路过的服务员要了张纸和笔。
过去的莫尔索已经昭示了,读者的主视角在中岛那,一旦莫尔索或司汤达落单,除非是极重要的剧情,分镜很少会浪费格子关照处中岛外的人物。
司汤达按下油水笔,开始在纸张上描写。
‘三刀’、‘嫌疑人’、‘弑母案’、‘牧师’、‘跨国案件’、‘□□/犯’……
他写到这里,顿了下。
□□犯的案情是什么他还没有增容,但是,假如按照一般文野剧情,文豪们根据立场不同也是有敌对和合作区别的。
假如说,不是法国文豪内部的恩怨,而是把它放大,把天然敌对的立场安在原著文豪身上呢。
比如,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是为了‘保护横滨’而与Guild敌对。
Guild是为了得到书。
司汤达在‘书’之上画了个圆圈,再画个线条,向下拉。
莫名的,就像有股动机驱使一般,司汤达在箭头下写了个单词。
Hugo
……
Baiser(卧槽)。
司汤达放下笔,从头到尾过了遍这纸张上的圈圈画画,越看越顺眼。
像雨果先生这样的大文豪,就该藏身于幕后,眺目远大的目标,为了人类更大的利益。
总感觉设定的枝干和树叶都丰满了不少。
但是……
司汤达的眼睛稍稍暗下去。
下一个建模制成还有段时日,当前的要紧事是怎么把莫尔索拉出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司汤达称心如意。
·
距离莫尔索被芥川袭击绑走,已经过去了17个小时。
技能卡的CD结束,‘莫尔索’才初初从昏迷中转醒,撑着地面,一点点坐起来。
没受伤,但是似乎是被拖着走的,衬衫后背被擦烂了,布线松垮,似乎谁再来一下子这件衣服就能完全报废。
他没在这十七个小时间想出营救莫尔索的好办法,甚至还不确定莫尔索的实际地理位置。
用掉了LV6的抽卡机会,也只抽来了仅能在漫画世界使用的30万日元,囊括在一张D卡中。
自从上次抽到一部手机,卡池里出现什么莫尔索都不意外了。
卡池能直接给他部手机,难道就不能给他钱让他买许多部手机吗?
倒是这30万,可以用来给S卡制造幻象。一平米的空间内,大概要一百五十万日元,贵死了,莫尔索干脆只把幻象固定在笼子锁头的一小区域,再装填格斗卡,用手在上面一捏。
幻化成他是不知道从哪里掏了根针,用针把锁头撬开的。
原著里太宰也在用,很合理吧。
锁头掉地,围栏吱呀呀地掀了开来,莫尔索好端端地走出去,并且随便朝了个方向摸索。
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周围环境也很陌生。
一摞摞的集装箱,光线昏暗,具是漆黑,唯一的几点光源是走出集装区的走廊,散发着莹莹的绿光。
能从走廊一端听见守卫的声响,走廊天花板隔五米就有一只摄像头在,因为数目实在太多,莫尔索没有像集装区的摄像头一样安个幻象上去。
没钱。
他独自在集装区寻找着线索。
集装区很大,几乎有六个武装侦探社大小的面积,还有诸多架在一起的集装箱挡路,导致整个集装区错综复杂,像一片迷宫一样。
莫尔索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在集装区小心地移动,视线主要在天花板找红光。
有红光说明有摄像头。
所以当旁边传来一声‘莫尔索?’的时候,他的脚僵了下。
“莫尔索!你也在!是谁把你抓过来的!是芥川吗?!”
和关他的笼子差不多大的铁笼子,待遇却完全不同,中岛正在里面,手脚都被紧紧地扎了几圈,还在外面套了层金属材质的手束,只能像只蝉蛹一样在地面蛹动。
“莫尔索!你怎么样!我、”
他因为挣扎,整个蛹翻了个个,只能用眼睛艰难地去够莫尔索。
“莫尔索?!”
“……”
莫尔索或许想到逃出这里的办法了。
·
奶金发的少年在他的喊声中靠近无声笼子,伸出手,那是一枚、中岛用他即便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的虎眼辨认,针?
针被戳进笼子的锁头,不一会儿,锁头被莫尔索摘下来,他走进来,再用那枚针小心地为中岛撕开裹手的布条。
许久不见的同居人没有露出重逢的欣喜,也没有露出中岛在这的意外,“手束我也没办法,你自己有能力扯开吗?”
“……”中岛回神,低下头,“我试试。”
但是手束非常坚硬,修复芥川刺出的伤口就足够令他短期内精疲力尽了,一时没有力气挣开。
“抱歉,我打不开。”中岛沙声道。
“没必要为努力过的事道歉。”
莫尔索正四处环顾周围。
绑手绑脚的布条被撕开,中岛稍微能自主移动了,他连忙问莫尔索:“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的话,就没人给你松绑了。”
对方的回复太过平常,太过理所当然。
哪怕中岛知道他的性格,饶是如此,他也没想过两人再度相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以这样的反应。
有太多问题想问了。
不过现在不是问那些的时候。
中岛强行把问题压下,用仅能活动的空间站起来,“莫尔索,你在外面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守卫?”
“有哦,”莫尔索正伸手在裤子的口袋里摸索什么,“大把的守卫,顺便建议你熄了强闯出去的念头,”他看了眼中岛手上的手束,“至少在你把它挣开前。”
“但是,不能坐以待毙,”中岛说,“绑架我们的人是港口黑手党,如果不想办法从这冲出去的话,很快他们就会来人,我还好,莫尔索你……”
没有异能力,万一被伤到,得不到及时治疗。
中岛狠狠咬了下唇肉。
“用不了那么麻烦。”莫尔索仍在口袋里翻找。
他似乎自有办法。
但是中岛连成串的担忧突然被卡住了。
不该、至少是这时候不该想这种事的。
但是莫尔索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的确让中岛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问题挨个翻了上来。
下药、用假履历欺骗武装侦探社的大家、在法国宪兵袭击武装侦探社的时候逃走、同居两周却从未听过半句有关弑母案的话,哪怕有心为莫尔索辩解也无从下手。
就显得一门心思认为莫尔索是无辜或有苦衷的他很蠢。
中岛的肩膀逐渐耷了下去。
“莫尔索……”
他的声音比刚刚低了几个分度不止。
“你只把我当成好操纵的棋子而已吗?”
莫尔索终于停住了在口袋里翻找的动静。
他其实正在研究怎么在不刷新CD的情况下中止技能卡更换。
闻言,他愣愣地侧过头,“什么?”
“假履历,是怎么回事?”
中岛不再粉饰太平了,“……杀人案,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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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
因为太过意外,中岛一时呆住了。
他的下一击迟迟没撞,就这么眼见莫尔索手中亮出了一根银色的金属丝,在关押他的笼锁上撬动几下,笼锁就那么无声落进他手中。
饶是不明状况,中岛也知道莫尔索是来救自己的了。
于是他听从莫尔索的话,安静闭嘴,也不再试图头撞栏杆从这里出去了。
但是莫尔索摘下笼锁,轻轻地把笼门打开,矮身迈了进来。
然后转身,把笼锁扣回去,经过他身边,默默地坐在他笼子的另外一角。
中岛看了眼莫尔索、看了眼笼锁、看了眼莫尔索……
接着用唯一能活动的空间,跪起来,膝行去已经打开的笼门处。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耳后传来一声莫尔索的低语:“你要做什么去?”
你可别过去,看起来是被锁头锁上了,其实只是废锁挂在那而已。
中岛摆开莫尔索的手,也压低了声线去说:“逃出去啊??”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饱满的情绪已经直观的显露了他的心情。
然后他看见在莫尔索在黑暗中耷下浅淡的眼,露出一个类似‘无语’的表情:
“你要怎么出去……外面都是伏兵和看守,就算你用异能力打翻他们,就我们两个人,难道从日本海几百海里外游回口岸?”
“日本海?”
中岛倏地侧过头去。
“我们在海上?”
笼子外一片漆黑,只有莫尔索刚刚进来的位置露了一点月光,从缝隙中仅能看到大量各种颜色的集装箱,还有集装箱后亘久的天空。
“‘嘘……’”莫尔索蹙眉道,“小声点。”
现状复杂之难解一时叫中岛闭了嘴,他抿住嘴,凝着门缝漏下的月光,久久不语。
莫尔索又摸索回了刚刚的笼子一角,靠坐在那。
中岛上前一步半蹲在他身边,莫尔索以为是要自己解锁,又拿了那根金属丝来。
“一根金属丝是锯不开不锈钢手束的,”中岛用气声道,“莫尔索,你是怎么进来的?!”
既然中岛说锯不开,莫尔索就收了金属丝,也没有再做什么的意图。
似乎他的全部目的都只在和中岛汇合,至于汇合后如何做:他目前只是坐在这里。
还不等莫尔索说,中岛就接着说:“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蠢吗,自己和莫尔索的悬赏就在上下层,他是怎么进来的,莫尔索当然就怎么进来。
中岛迅速地说:“你要记住,一会儿,”他迅速看了眼缝隙的月色,“等月亮再东移一点,我就撑破手脚的镣铐,冲出去,他们不知道你在这,等我把他们都引开,你就迅速跑去船下,一般这种体型的货船都有逃生艇,你从逃生艇离开,顺着月亮下最亮的星星,那是木星,沿着木星的方向一路划,总能靠岸,记住了吗?”
他说的很快,又生怕莫尔索记不住,重复了两遍最关键的节点:“记住,向下跑,一直到看到逃生艇,沿金星的位置,不要划偏。”
他知道莫尔索的身份是嫌疑犯。
知道对方并没有对自己以诚相待。
哪怕两人同居了半个月之久,自己对对方仍是一无所知,所谓的‘弑母案’,更是一个字都没听说。
低落,自然会低落。
中岛有自己的人格,况且他完全把莫尔索当成朋友来对待。
但是那些都和现在没关系。
莫尔索是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他敏锐、聪明、洞察力强,这些都是侦探社的前辈们一一夸过的。
但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也仅此而已了。
如今莫尔索是手无寸铁的弱者。
中岛必须照顾他、保护他、确认他平安才行。
“听清楚了吗?”
中岛压低了音连连问,“很简单,对你来说,你一定做得到。”
他的血液鼓动的很快,因为知道自己肩负了重任。
他必须尽可能的把所有守卫和看押引开,以一只虎对抗整艘船的守卫,以确保莫尔索的逃生之路。
但是,他从未如此快速地转动大脑试图保护的目标在夜里露出一个诧异的神色,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这种战术压在你肩上的担子过大了。”
中岛尽力露出一个爽朗的表情,凑近了说:“没事的!你知道的吧?我是人虎异能者,我很强,还有高超的恢复能力,绝对死不了。你是普通人,只管埋头向前跑就够了,我会保护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他又把最后的‘我会保护你的’说了几遍,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不是不可以,不过,”
莫尔索从兜里伸出手,手心处是一只智能手机。
“……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武装侦探社,等他们来接我们?”
正在高度紧张催眠自己勇敢担当的中岛隔了两秒才愣住了。
·
幸亏莫尔索早前实化D卡时,顺势买了张电话卡。
虽然当时是因为资金匮乏,为了尽量减少开支,打算把实化手机当做莫尔索的贴身手机使用的。
后来因为手机的来历问题和明显的法国牌子标识,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此刻,莫尔索和中岛坐在一起,盯着手机开机。
Echo的牌子logo扫过,原始屏幕亮起,右上角的电量显示百分之三十,而时间是距离人类熟睡时间短还有二十七分钟的三点三十三分。
这么短的时间内不过船驶出日本海,因此信号是两格,打电话绰绰有余了。
“首先要把坐标发过去,”莫尔索在手机的紧急通知里找到这一栏,接着在号码框里输入国木田的号码,等传送成功的对号出现时,再把手机递给中岛。
中岛手脚仍被缚住,肩膀后移地躲了下,脸上的表情是正出神什么被叫回来的茫然。
“哝,”莫尔索说,“现在你才是侦探社的正式社员,我还只是个逃犯,不能打,有什么要说要嘱咐的,就你来吧。”
真是多亏了你啊中岛,不然莫尔索想要逃走还真有些困难。
莫尔索刚从人家地盘逃走就又给侦探社打电话求助什么的,太逊了。
“哦……哦。”
中岛看了眼屏幕,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之,先给前辈们打过去?”
在莫尔索操作电话盘时,中岛一直在看他。
导致莫尔索即将按下拨号按键的手都顿了下,“干嘛。”
“那个,既然你是逃犯……”中岛说,“还给前辈们打电话,会不会被抓起来?”
少年‘啧’了一声,露出听到了超蠢问题的刻薄表情:“肯定会被抓起来,你们侦探社的江户川、太宰,太敏锐了,我不喜欢和这种人相处。”
莫尔索十分诚实。
这是中岛和他一起居住时就察觉到的事。
“我就可以吗?”
“嗯,因为你笨。”
少年今晚露出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性格,近乎直言直语的锐利、
“……我就姑且当你在夸我……”
“还有,”中岛稍稍偏转视线,小声问:“为什么你有手机?”
莫尔索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他手里拿的是很平常的手机,和中岛被芥川丢走的那支从外观上看没什么不同。
但绝不是能被贴身搜过一遍还藏起来的大小。芥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中岛的视线上移到莫尔索在屏幕幽光中朦朦的侧脸。
不知道是虚空中的哪道夜风给了他灵感,他突然愣愣地问:“你不会是被主动抓走的吧?”
他刚脱口就觉得自己蠢了。
怎么会有人主动来港口黑手党。
这里这么危险、群狼环伺、甚至还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漂泊,不知道目标何方。
怎么可能。
尤其是莫尔索这么聪明的人。
……莫尔索这么聪明的人。
中岛的脑筋似乎被今晚的夜风吹成了一摊浆糊。
转的慢了不止几百个速度。
莫尔索仍是没有反应,没有动作,没有声音。
他依旧在盯屏幕,只是眉头状似不爽地稍蹙了起来。
假如提问人有眼力见的话,这个时候就该闭嘴了。
“你,”还是有人傻愣愣的问了,“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被港口黑手党抓走?”
还是从武装侦探社逃跑的途中,被港口黑手党抓走。
坐标一旦发出去,武装侦探社发来救援,有先例的前提下,‘侦探社的逃犯’一旦被看管,就像最初被关进笼子的他一样,绝对逃不掉了。
尤其是一个,没有异能力,手无寸铁,甚至在茫茫的大海上还无处可逃的人。
趋利避害的智慧怎么会叫他自投罗网。
……为什么?
………
脑后冰冷的栏杆似乎激发了灵感。
……因为司汤达事发的前三天,他已经展露出被港口黑手党抓捕的迹象。
因为横滨的大街小巷对他处处充满了危险,一个人,况且是在莫尔索口中‘没那么聪明’的人,一定躲不开。
会被港口黑手党抓走。
会被港口黑手党抓到这来。
“你、难不成、”
中岛的声音沙到自己都辨认不出来。
“……是特意来救我的?、”
“你可以闭嘴吗?!”
一向沉默的对方终于开口,一开口便是态度恶劣地打断。
中岛倏地静了,
海浪翻滚的夜里,佯装无事发生的铁栏杆内。
两个少年靠坐的距离隔了一臂。
远远的海浪声翻来,沙沙作响。
其中一位少年侧开脸,语气很低。
状似他本人也因此感到负面情绪的起伏:“我已经在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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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iot
莫尔索看着显示屏上飙升的关注度简直在颤抖。
中岛,谢谢你,谢谢你啊。
我原本构想的剧情全没有你构想的精彩。
虽然我完全猜不出这短短的一点时间你的小心思转过了多少弯,只有读者能看到角色的心声,他只是顺着中岛的话,并且看到了飙升的关注度后,顺势说下去而已。
没想到关注度直接升了两个等升到了lv8。
现在的他手持lv78两个等级升等的抽奖机会,几乎想现在就用光并且抽到哆啦A梦的纸蜻蜓飞上蓝天了。
但是不可以。
等待武装侦探社来人营救的这段时间,中岛默默承担起了警戒的职责,他坐在更靠近锁门的附近,紧紧盯着外面的动静。
莫尔索则被他的影子罩在了角落里,假如有人这时掀开门进来的话,第一眼只会看见显眼的中岛,看不见被他藏在影子里的抱坐的少年。
时间一点点过去,莫尔索表面一目了然地在发呆,实际在用司汤达对准这两次抽奖机会跃跃欲试。
嗯……司汤达的运气向来很好,说不定可以再抽一张S卡看看。
说不定不仅司汤达,连莫尔索都有异能力了,避免这种只能因机缘巧合碰巧逃出去的状况。
S卡是不是有点目标高远……
不知道。试试呢?
S0.17%x2,可是S0.34的可能几率(不能这么算)
司汤达还是抽了这张卡。
不同种类的卡片有不同外观,几乎从卡片一掉下来开始就能摸清自己抽到了怎样的卡。
因此铜色卡片飘飘忽忽地落下去时,司汤达仰天捂脸长叹了口气。
果然,S卡可遇不可求。
或者说下次再拜拜玛利亚……
司汤达滑下手,看了眼卡片的描述。
【C卡建模人物(普)】
只是这次的建模卡和上次平平无奇的大众脸不同。
一名女性,眼圆如杏,嘴角弯弯地翘起,还没有意识操纵,应该只是建模本身的笑唇。
右眼下有一只泪痣,骨相突出,十足表现了她是位来自欧洲的美人,况且因为没有意识操纵,这笑唇单纯到了有点愚蠢,看起来就像从某个家庭富裕的西欧家庭出身,百般呵护、无忧无虑。
几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司汤达就想起了自己在港口黑手党说的话。
‘人形异能,这在我的祖国不是多罕见的特例,我身边就有一位同僚,视他的人形异能为妻子’
多么符合原著包法利夫人为爱和浪漫主义付出一切的笨拙。
然后,莫尔索听见了头顶传来直升机的桨叶声。
货船的守卫迅速行动起来,挨个冲向甲板,栏杆外面逐渐闹腾起来。
怕中岛发现锁头的真相,莫尔索先一步站起来,借了手脚灵便的福,经过行动不便的中岛,再一次用幻象掩饰自己是用金属丝撬开的。
“不错嘛,这一手。”
身前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莫尔索抬起头,太宰正单臂靠在卡车厢的箱门,一手食指从扳机处转着□□。
“哦,我也会撬锁哦,说不定我们两个下次可以比一手。”
太宰全没有半点沉重的氛围,一副轻快的写意模样。
和他截然相反的是,明明武装侦探社的救援到了,被救援人的心情却像晚了一步的电车。
淌在泥潭里,怎么反应都有股巨大的沉力。
所以他只能停在那里,下意识地去找莫尔索的背影。
莫尔索先是把金属丝团在手心,插进了裤兜。
接着在国木田沉默的视线中,他举起双手,自夜风中飘动的金发触及了掌侧。
他嗯了一声,和过去所有每一日的语调都没什么分别:“投降。”
中岛的呼吸突然有点沉。
·
救援很成功。
对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们来的这样快。
而以货船的速度,再过三个小时就可以出海,届时就不是他们一个武装侦探社能触及的范围,而是涉及到更广,更大的边防问题。
而功臣,自然是那个拿了手机给他们传送坐标的少年。
现在正坐在游艇的后座,眺望着远处柔柔的海波和夜景。
天渐渐亮了。
远处的朝日一点点吐出海平线,葡萄灰和橙金色杂糅在天际边线。
远处的海浪滚成细碎闪烁的群阳,在虚渺的视线里划成一个个重叠的光圈。
“莫尔索,”
就像第一天和他认识的情景,太宰拿了瓶游艇后座的葡萄酒,没有酒杯,直接把整瓶递给了他。
但是莫尔索却不表现出第一天那守礼周全的模样了。
他没有正过头,没有去接,以侧脸的方式扫了眼那瓶酒身,又扫开眼睛:
“米诺齐的甜白,我为什么要喝这种酒。”
“毕竟侦探社很穷啦……”太宰叹气道,“能招待客人的也只有这种酒而已。”
他扭头向开游艇的国木田:“国木田,真的不能在这种开支上再拨点款吗?可是很容易被人看轻的。”
“从你的工资里拨吗?”国木田看不惯地蹙眉,“你以为脚下的游艇不花钱吗?有的喝就不错了,只要你把商标摘了,再倒进酒杯里,谁也看不出是什么酒。”
“味道不一样啦……而且好寒酸。”太宰也没有想和甚少品酒的国木田讨论的打算。
他把酒瓶摆到游艇中间的小方几上,十指交叉地看向莫尔索:“现在,莫尔索、或者加缪先生,能在侦探社会审前,稍微和我聊聊有关你的事吗?”
莫尔索侧脸盯了他几眼。
突然露出一个嘲笑:“怎么样,很挫败吧?”
太宰愣了一下,“什么?”
“曾经的黑手党干部居然被我骗了,”莫尔索挑起一边眉毛地肆弄,“原本打算接近我看我耍的是什么花招,结果反而被我利用拖住了追兵,助我逃跑,还安顿了初到日本人生地不熟的我。”
他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Idiot(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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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枪
“……原来是这种性格吗……”太宰被损多了,居然露出一个佛系的泰然脸,“难怪我过去总觉得你怪怪的哦。”
国木田在前面开游艇。
三秒,他才消化掉莫尔索的那句话,倏地扭过头来,连眼镜都差点掉了。
“太宰?!!”
中岛后知后觉地倏地抬起头:“?!?!”
“哈哈,别那么慌张嘛,”太宰抱着后脑,一脸不好意思,“突然受到你们这么大关注,就算是我也会难为情的。”
“你说什么呢!”国木田差点把持不好手中的操纵盘,“黑手党?干部?莫尔索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哎呀,这个很难解释,而且我觉得以国木田的理解力,这道题对你还是太难了。”
“你、”国木田几乎把牙咬断,“你给我闭嘴。回去再说。”
他把操纵盘改成自动架势——原本他也只是装作有事要做给太宰和莫尔索留出谈话空间而已——大步走过来,坐到莫尔索对面的横板上。
“莫尔索,接下来我们问你的话,都会被记录下来,你不要有意隐瞒。”
少年无波无澜:“我才不会像你们似的撒谎。”
国木田拧着眉头,“无论如何……杀人的是你吗?”
“是我。”
“为什么杀人?”
“因为难受。”
“……为什么难受?”
“假如你能打开我的大脑和他聊一聊感觉是如何产生的,我会很感谢。”
“也就是说,你出于难受,所以杀了自己的母亲。作案手法呢?凶器呢?”太宰思索道。
少年仰望着海平面上如□□大的太阳,“我不知道。”
“……不知道?”
少年低下头,“我不记得了。”
“因为当时给你的感情冲击太过强烈,所以你的大脑开启自我保护,叫你淡忘了当天发生的事?”国木田提了提眼镜,“这种事也时有发生。”
“不对,”少年看了看脚下,又侧头去看旁边海面粼粼的金光,“不是那样。”
“那是、”国木田蹙起眉,“为什么不记得?被人下药了?或是吃了迷幻性的药物?”
可是少年又说:“我不记得了。”
这是违反常理的一段对话。
亲手杀了人的少年承认自己的罪行,却反反复复地申辩自己不清楚当天发生的事。
既然不清楚,为什么那么确定自己杀了人?
得到国木田如此的问题后,少年看向他,表情平淡:“你还记得一年级时生日宴会上收到的礼物吗?”
“……”国木田按了下眼镜,“收到过。”
“当时做了什么?”
“……”国木田稍蹙起眉,“很少有人会记得那么过去的事。”
少年问:“那你为什么要反过来问我当天的案发经过如何?”
国木田噎了一下,难以理解地蹙眉道:“这不相当!幼时某一次生日宴会上收到礼物和亲手杀人,这是层次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少年毫不示弱地露出‘你猜难以理解’的不悦:“谁规定的?难道说莉莉丝诞下人类后向人类颁布了铁律说:‘杀人和收到令自己快乐的礼物是两码事’了吗?”
“这、难道需要规定吗?只要生活在这个社会里,人类就必会知道这件事!”
少年像小狗一样向他呲牙:“难道你平常断案就向委托人说:‘不用查了,只要生活在这个社会里,你就一定知道真相是怎么样的’,难道是这样吗?!”
他比逻辑混乱的国木田更为愤怒。
“你……”
国木田闭嘴了。
虽然他早都知道莫尔索是位价值观超出常人,与普通人迥乎不同的少年,需要多加引导。
但这时,少年终于撕去过去的伪装,他才知道少年一直以来遮掩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假履历,不是偷渡,甚至不是杀人案。
他遮掩的是这和人类通俗截然不同的异常逻辑。
“莫尔索,”太宰开口道,“冷静下来。”
“……”少年向一边撇去眼。
“我们一直都知道,你是位洞察力强,具有和一般人截然不同观察世界角度的少年,况且,即便是普通人,也会记得当初收下礼物的心情,”太宰说,“所以,你还记得当初杀人时的心情吗?”
“……难受。”少年又说了一遍。
这次,太宰细细思索了这两个字,“难受?不是愤怒、紧张、痛苦、害怕,还是说,你的难受是这些负面情绪的杂糅?”
“难受、就是难受。”少年瞥眼看脚下,“不舒服,仅此而已。”
国木田正要张口,是太宰拦住了他,以一副引导的口吻问莫尔索:“那么,这难受的心情是冲着谁去的呢?母亲?”
少年蹙了蹙眉,“不是……”
他露出一种陷入回忆的,努力思索的表情。
于是太宰口气更轻的引导:“一定是有什么激发了你的情绪,让你感到难受,才会做出什么行为。”
少年仍沉浸在思索中。
太宰准确地没有用‘杀人’指代行为,因为他已经看出对少年而言,‘杀人’是和‘收下礼物’一样的人类行动,既然如此,人类是趋利性动物,行为一定有深层次的利益目标。
对少年来说,恐怕‘杀人’就是解决‘难受’的方式。
想到这里,他暗暗咋舌。
是没有接受过正确引导,还是天性如此?
光是读出来就觉得惊人口舌,少年看表情却像是深信不疑,并以此作为自己的行为基准。
过去莫尔索的敏锐已经令他感到惊讶了,彻底撕去伪装、露出本质内核的莫尔索才足以叫太宰驻足。
这样想来,当初接纳莫尔索的举动是正确的。
太宰的眸色在温暖的斜阳下却呈现一种浅淡的黑。
要是任他在横滨的街头游荡,以他的价值观的能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斜阳升了两个角度,太宰的眸色又变得温浅:“怎样,想到了吗?”
“想到了……吧?”
少年双手抱臂,蹙着眉苦思说。
太宰好奇地问他:“是什么?”
少年再一次侧过脸,几人的游艇已经在日本海上漫游了不少海里。
此时阳光已经从微微冒头的程度挂在距离海平面一掌的位置,海面的光线由于反射原理,比城内的光线耀眼了不少。
就这样从船外看去,聚集的日光能叫人眼刺目地眯起来。
“太阳……”少年说。
“太阳?”
“嗯。”
少年侧脸往远处海平面上红白的光圈,在一片葡萄灰与火红杂糅的天际线下,平淡的语句像幼儿练习提琴时落下的不连贯音符,内容也毫无关联性:
“因为那天的太阳太晒了,像烧钹一样烤着我,所以我很难受。”
太宰久久没有问下一句。
国木田蹙眉,正要代替太宰催促少年问接下来的事,却突然被一阵后知后觉的寒意爬上脊背。
同时沉默的两人,一时没有制止一旁因单纯的不解而发出疑问的中岛:“难受?然后呢?”
“然后我开枪了。”
中岛还是没能理解。
莫尔索接下来的话不像刚才那样困难了,似乎一旦回忆起‘难受’的源头,顺着回忆起来也是顺理成章:
“那天太阳很大,我流了很多汗,视线一片模糊,都是粘稠的水幕,很难受,天上的太阳越发大了,烤的我脑袋成了黏糊的泥沼,很难受,而我手边正好有手.枪,手指卡在扳机内,所以我开枪了。”
他终于回忆完成,露出一个周折得成的畅快表情,“嗯,所以我开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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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能特务科
船靠岸了。
莫尔索以为自己还需要和太宰他们去趟侦探社,向福泽,或者在江户川的眼皮下半遮掩半模糊地说一番‘莫尔索’的过去。
已经在完善人设了。
但是等船靠岸,他发现以往寂寥无人的口岸边居然停了大排轿车。
轿车统一是上白下黑的配色,上面用白油漆写着一串‘police’。
唯一全身黑的轿车在最岸边,副驾驶前站着一个人,戴圆形眼镜,两鬓的发角随风摇荡。
坂口安吾。
“呀,安吾,来了?”太宰上岸,首先打个招呼。
坂口按了下镜托,不回应太宰的热情。
他将眼睛隐藏到反光的镜片后,虽然看不清眼神,但莫尔索从身上感知到了目光注视,“他就是你说的,法国在逃犯?”
“嗯,具体的等你们和法国那边接洽吧。”太宰插兜说,“这已经不是侦探社想插手的事务了,最近横滨内忧外患,接连警备境外组织已经叫侦探社应接不暇了。”
“异能特务科?”莫尔索的双手还在自由的,在其中一名警探上前试图给他戴手铐前,他指着黑轿车侧头说,“我又没有异能力?”
“虽然你没有异能力,”太宰说,“但是朝你来的人看起来有异能力的样子,也算在异能力事务内吧。”
“阿尔贝·加缪。”坂口走到莫尔索几步远,“跟我们走一趟。”
现在要用吗?
太宰的那次约定。
但是在警方面前表示要侦探社救自己走是不是有点蠢。
况且还没到那么危机的时候。
异能特务科嘛,混沌恶的人都要走一趟的。
只要把莫尔索的空白身份问题处理好就行。
反正莫尔索伪造的人设是zhenzhi犯,属于别国内政,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什么也情有可原。
等到黑色轿车,莫尔索手腕缚着尼龙绳坐在两个西装壮汉中间,非常戏剧性的作为两边高中间矮的那个对比性相当明显的单薄少年后,他从后视镜看到坂口镜片后的视线微蹙了眉,扫了自己一眼。
是不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啊坂口先生。
是不是不光是犯罪记录,连身份背景都是恐怖的一张白纸啊。
是不是一无所有的履历反而验证了莫尔索这名zhenzhi犯的棘手程度啊。
莫尔索在心中全数料到,看着显示板上一点点降低的信赖度,居然有了种大起大落后的心如止水。
结果,这个时候,出版社居然发了消息来,表示下一名建模已经在配送途中了,距离投入还有一周距离。
随信附带了一封关于上上上星期莫尔索疑问的回复:[关于抽奖配额问题,主要原因是传送系统由出版社下属子公司进展到一半的体感游戏改成,大大降低了成本,顺便,本次传送任务并非得到了董事会的一众支持,以关注度作为评判标准,一定程度上显示同名文豪的年轻受众关注度,再适度增加金额投入,我方认为这是十分合情理和资本运作模式的]
……回的是他上上上周的邮件。
还有,难道贵方所谓的金额投入就是一部echo的旧型号手机吗。莫尔索无力吐槽。
“加缪,”前方的坂口打断他的题外吐槽。
坐在两名安保中的少年回神,眼光重明地看过来。
坂口扶着车座,反身过来,一手按着右耳的耳麦,对他说:“接下来我要接触你的衣服,请不要动。”
哦,坂口安吾的异能力,《堕落论》。
幸亏提前把手机沉水里了。
“请便。”少年倒是没露出什么反感的表情,还有点好奇地说,“这是你异能力的发动模式吗?”
坂口没有回答,他径自触碰了少年已经沾污的袖口,只接触了三指的布料。
这块布料裁成的衬衫所经历的一切通通通过异能力映入他的脑海。
横滨的街景,当时还是早春,中华街,福泽,侦探社,洗衣机,侦探社,洗衣机,侦探社,洗衣机……
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情报。
坂口蹙了下眉。
接下来是裤子,甚至是被海水沾湿的帆布鞋,通通和衬衫的经历一般。
似乎自这名少年偷渡起,他就换了套衣服,过去在法国的一切通通丢掉了。
“加缪。”坂口不得不直接和他沟通。
这短短一段时间,少年的注意力已经跑去车窗挡光布隐隐约约散进来的光线了,闻言,他嗯了一声。
坂口盯着他:“你是如何在没留下通关记录的情况下入境的?”
少年平淡的语气像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内容很欠扁:“很难吗?”
坂口压着眼睛说:“对你这种手无寸铁孤身一人还有案底的外国人来说。很难。”
“那看来是你察觉错了,”少年轻轻说,“我觉得很简单。”
接下来的沟通与这第一次相差不多。或许是少年的精神还很充足,或车上的氛围全没有审讯室来的压抑。至少这一段时间,坂口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坂口反身坐了回去,重新按住耳边的耳麦。
车辆已经行驶进无人的郊外地带,离异能特务科近了。
不过他们坐在后车区,和驾驶区有块挡板,看不见外面的景色。
·
莫尔索被关进了异能特务科。
根据人权协定,尤其是外国人,他的待遇还称得上好。
纯白的空间有床有被褥还有一方小小的桌椅。
桌椅上是些简单的书籍和笔记本。
每天一次的审讯,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主要是莫尔索坐在那里,异能特务科在对面审讯。
托了建模的福,异能特务科什么也问不出来,莫尔索自己也出不去。
渐渐地,就连一时得不到法国方的确切回复、又从莫尔索这问不出什么的异能特务科都慢慢转移了注意力。
在察觉到横滨市警居然严肃地向异能特务科提请了有关‘吐真型麻醉剂’的使用后——毕竟和注重异能者事务的异能特务科不同,横滨市警直属议会,对□□势更敏感,莫尔索对他们来说就是个烫手山芋。
莫尔索决定自保。
他当前能用的手牌有限,司汤达暂且不能出面,余下的手牌还有两张女性建模人物。
而原本因车祸躺在医院的路人小姐,已经于三天前,也就是莫尔索受押的第二天出院了。
出院当天,国木田还作为侦探社代表前来慰问过一番,送了一盘精致昂贵的果盘,聊表心意。
路人小姐十分感动地收下了果盘,然后转身去了附近的警署,报名成为了一名不需要公务员考试的最底层巡查。
作为一张抽奖卡池出身的C卡,和两张建模不同,路人小姐具有十分靠得住审查的横滨人身份。
尤其当莫尔索花了一点钱,刻意地体现出路人小姐具有‘幻象系’异能力后,果不其然,‘警察身份’外加‘异能力’的双重buff得到的结果是异能特务科很快派来了人员接洽。
对方先是把这段时间工作努力的巡查小姐叫去了市政中心,在一间隐蔽的地下会议室中,郑重地询问名叫‘早川樱’的巡查:“是否愿意为了横滨的和平献出异能力,将自己的生命与精力投身到保护市民的重任之上。”
答案还用问吗。
莫尔索甚至觉得这名异能特务科的接洽人员来的有点晚。
已经过去十八天了,莫尔索入狱二十一天,名叫Guild的组织逐渐在横滨上空浮现阴影,大街上的犯罪率和外国面孔逐渐多了起来。
而早川樱本人,得到了她这半个月的试用期工资,即将转正成为一名真正的横滨巡查。
或许是处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尚未完全入档的巡查更好做身份转型而不引人注意,才挑了这么个有点晚的时节接触。
莫尔索是这么想的。
总之,早川樱一脸坚毅,比了个横滨市警的敬礼手势:“这是我毕生的夙愿!”
……个鬼啦。
加入异能特务科前需要做入职测试。
测试分为面试和笔试两方面,早川在B组,和其他各名社会各阶层吸纳来的人才共同竞争这唯一一个入职名额。
其他来面试的人西装革履,一脸精英表现。
早川稍微凑了个近乎,问了几声,得到的不外乎是‘东京大学’、‘早稻田’、‘帝都’、‘京都大学’等名牌大学,共通点是全部在国内完成的学业,而没有外国羁旅经历。
早川看着自己的履历,沉思自己是占了建模平平无奇的横滨人户口的福。
至于一脸‘不是精英’样儿的早川如何得到了这次面试机会。
早川一脸诚恳、又坚毅地向诸位精英表示:“我是异能力者。”
怎么样,运气好,碾压诸位社会上的精英人士。
诸精英人士:……
但是,最后入职还是要看名次顺位,和异能力无关,只要那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才可以加入异能特务科。
面试环节,身为建模的早川,露出了宠辱不惊临泰山崩而面色不改的强大心理素质——建模待机状态下的自然——甚至莫尔索需要在一定程度上,伪造‘紧张’的生命活动。
而笔试,卷面上的题居然是日本一般公务员的入试考卷。
看着周围面色严肃持笔的诸位同僚,莫尔索默默说了声不好意思,上了司汤达的号,走进一家最近的网吧。
未免引来注意,他还特意打乱了搜索的题目顺序。
早川以面试笔试双第一的成绩,甚至是当期ABC三组的最高名词,成功入职异能特务科,并在入职欢迎会的当天,得到了直属上司,异能特务科副科长的亲自鼓励。
“异能力是才能,与生俱来的才能,拥有这份才能的幸运儿是十不存一,杰出人士便是百里无一,而愿意将这份才能投入到为横滨市民的福祉做贡献的有思想有脉络的人士,更是硕果仅存。”
他郑重又端肃地亲自将异能特务科委任状递给早川。
“早川科员,请不懈前进,持之以恒,方得始终。”
早川的眼中也烁烁闪烁着坚定的光辉,犹如早已将自己的宿命决定好。
“是!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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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法利
“您好,先生。”
一声上扬的甜润嗓音从旁侧传来。
坂口伸手找零的钱顿了下。
傍边是一位戴着西欧上世纪风格遮阳帽和白长裙的女性,同材质的蕾丝手套拉到肘部,两手交叠在腹前,富有家教,一双湖绿色的圆润眼睛,波光粼粼,此时正微弯而又羞赧地粼粼对他。
“您好…”坂口提了下眼镜。
“我头次来日本横滨,虽然换了许多现金,可横滨的街道上吸引我的可爱店面实在是太多了……这附近也没有换外汇的银行。”她有一口不如何熟练的外国口音,羞赧地用白手套抚弄耳侧的碎发。
“借钱吗?”坂口道,“给你。”
他直接把玻璃板上的零钱全部推了过去,拿上自己的封装咖啡,看了眼腕表,转身。
“等、等等!先生!”
身后的人没想到他走的、借钱借的这么干脆,连留下联系方式日后还钱的意图都没有,就这么转身走人,匆忙之下,甚至小小地绊了一跤。
坂口可以当没听见女人的话,但他不能当没听见女人摔倒。
他蹙了蹙眉,还是停步回身,去蹲身扶那名掌根撑地,两颊因难为情红彤彤的女性。
“抱歉……”女性急急忙忙地站起来,满脸都是红晕,“给您添麻烦了,呼……我来横滨逛街的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
靠,怎么没人告诉我高跟鞋这么难穿。
“不用。”
坂口蹙眉道,接着把女性因摔倒划远的细皮革钱包拿过来,里面的一张证件露了出来,恰好是半个证件照和名字的一栏,坂口看了一眼,把钱包递过去。
“给,包法利女士。”
“真是、真是谢谢你了。”
女性手忙脚乱地整理蕾丝的裙子,看起来造价不菲,是手工制的蕾丝,蕾丝手套看花纹和身上的裙子是同面料,也就是说,这一张巨大的手工蕾丝布料被裁剪成了裙子连手套的一套。
在现在这个手工蕾丝造价上天的年代,这么一件洋群足够买下一套横滨郊区的小洋房了。
坂口没着急走,而是看了阵儿蕾丝花纹层层连接的圆圈。
“……这位先生?”
身前女性红晕的询问才叫他回过神来,按了按眼镜,“嗯,抱歉,女士,”他的镜片反了下光,“您身上的这件裙子十分搭配您的眼镜颜色。”
“是、是吗?”女性急急忙忙地摆了摆裙摆,“谢谢……”
“看布料的花纹,似乎是法兰西王室的鸢尾花。假如我看错了提前道歉,不过我在其中看到了类似元素。”坂口的镜片再度反光。
“您看的十分正确!”女性高兴道,“这是我最近比较喜欢的一件裙子,特意穿来横滨旅游用的!不过,我没有在横滨的商场看到有心仪的裙子……”
女性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是我前往的商场不对吗……”
“您是来横滨挑裙子的?”
“是的!”女性眼前一亮,“不知为何,我的朋友们最近都在说横滨,而且祖国的报纸和媒体上也常常发表有关横滨的话题,横滨真是十分火热的城市呢!”
那是因为最近海关松懈,在巨大的政治压力下退步,外国势力大举入内,其中就包括最显眼的guild。
而异能特务科,尽管他们十分愤怒,但作为议会下的间接辖管组织,不得不再政治面前让步,眼睁睁看大批外国势力入境。
“这样啊……”坂口侧头道,“祝您在横滨的旅途愉快。”
“那、那个,先生!”包法利叫住他。
“是。”
红晕的脸颊下,女性十指搭桥在鼻下,眼神像蜻蜓点水一样不时眺坂口,又迅速垂下,几乎像不得闲的蜜蜂,四处点一下,看一眼他,又去看别处。
“您今天请了我咖啡,我承了您的情,能不能情您给我个联系方式,等我明天换好外汇,再换给您呢?”
蹩脚的搭讪,蹩脚的继续联系下去的方式。
坂口没应好或不好,他只是看了眼女性裙角的污垢,那洁白蕾丝上显眼的脏污,道:“这里没有能干洗手工蕾丝的洗衣店,害您脏了件喜欢的裙子。”
包法利急忙道:“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况且……”
她疑惑地说:“洗衣店……?”
“嗯,”见对方是处世不深的夫人,坂口耐心解释道:“请您不要把这件蕾丝裙丢到酒店的洗衣机里,蕾丝线会被扯开,很难修复。”
“可是……”包法利露出茫然,又害怕被他看轻的表情,局促地连连挽着耳边的碎发。
“衣服不是……穿过一遍,就扔掉的吗……?”
“……”
坂口顿了下。
本意拒绝的他突然改了主意,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咖啡店的名片上递了过去。
当然不能递他自己的名片,那是身为异能特务科紧急事务部部长的名片。
回到异能特务科,坂口将买的两杯超浓加shot的美式摆到桌上,迅速进入工作状态:“辻村,法国有动静了吗?”
这部分任务被辻村拜托给了早川,因为她临时被调去负责境外组织的监视活动,她侧头望向早川。
“是!这里!”早川端正严肃地站起来,“在坂口部长离科的这段时间内,下午一点四十三分十七秒,由外务省的佐佐木议员发来了回复传真,法国方拒绝承认他们有一名据描述的离境在逃犯人。”
“还是否认吗?”坂口敲了敲桌板,“还有,回复时不用特意站起来……也不用把文段端端正正地呈给我,从辻村那传给我就行。”
“那个,坂口前辈,”辻村说,“有没有可能,事实确实如法国方说的那样呢?”
“一切都是加缪的一方之言?”
“是……况且,只是一出命案而已,在社会看来是巨案,在咱们看来……因此法国方没必要藏得这么严实,坚决否认。我是如此认为的。”
坂口沉默不语,只是撬开咖啡杯口,喝了口浓苦的咖啡。
因加缪命案和境外势力接连倒班转而疲惫的大脑短暂地重提了精神。
他身为异能特务科的部长,身为从异能力手中保护市民的最后一道铁壁。
不得不慎重,不得不小心。
“再看看吧,”他转过转椅,“再确认小心些,等绝对无法反驳的证据摆到眼前再说。”
“那,前辈,请问这段时间该如何处置加缪呢?”
坂口的眼神盯着荧光的屏幕转动,“暂时照常,等确实查不到情报陷入僵局后,再采取极端措施。”
一边光明正大偷听的早川叹气:那不就不久了吗。
辻村以为坂口口中的‘实在得不到情报’指的是异能特务科的情报部,情报部早早对加缪的情况展开了摸排,除了在日本海掉下过一支手机,并尽力打捞后,暂时得不到其他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但是,在坂口这里,第二天,照旧熬了一整晚的他摁着眉心,来不及换一套常服,顶着身上浓浓的咖啡味,前来赴了包法利的约。
幸好包法利将地点约在了和昨天一样的咖啡馆,在浓重的咖啡香味中,他身上的咖啡味倒是不起眼了。
“你好,包法利女士。”
坂口站起来,朝进屋后匆匆向这边赶来的包法利伸手。
“抱歉抱歉坂口先生!我刚刚在来的路上看到了花店,那里的香槟玫瑰真是十分美丽又诱人,看得我几乎迈不开步子,又进去挑选了好久!”
包法利匆匆和他握过手,‘锵锵!’两声说着,将手中满天星、白玫瑰、香槟玫瑰扎成的花束递给他。
不是厚重的九十九朵类型,而是适用于朋友之间的十几朵花枝。
但是因其中层层包裹的香槟玫瑰,这一束朋友间的花束微妙地变了味道。
假如坂口因此拒绝花束的话,就有些小气了,毕竟只是束朋友间的花束。
但是另一方面,假如他接受了,其中的香槟玫瑰也很耐人寻味。
“谢谢你,包法利女士,”坂口宠辱不惊地接下来,“我和部员们连轴转了十三天,已经有两周没假日了,或许您能允许我将这束玫瑰分给疲劳不堪的部员们吗?”
包法利的表情暗淡一下,又立刻明媚起来:“……当然了!”
昨天那件蕾丝裙子自然是报废了,不仅是在横滨无法处理的脏污,可能裙子的主人本就报了穿过一次就扔的心思。
她今天穿的是一间碧绿色带碎钻镶饰的半礼服,胸口项链是特意做成泼洒状的红宝石,犹如被人刺穿后泣血的领口。
价值不菲。
将礼服当常服穿上了街,甚至一天换一件。
仅是粗略算算,就能猜到其后花销的巨大。
坂口在心中迅速算过一遭,面上也只过了一秒,垂下眼,将花束妥善安置在了身边的座位上。
而他对面,‘家境优渥’、‘奢靡天真’、‘不经人事’的包法利夫人正咬牙切齿。
好贵!好贵的衣服!但是又不能卖掉,万一被人在二手店发现了怎么办。
但是果然。
还是好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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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法利 免费阅读.[.aishu55.cc]
拜托
坂口要了两杯咖啡,虽然在他看来这两杯咖啡的价钱和包法利的阔绰是小巫见大巫,但作为受邀的绅士,于情于理,他都得支付这两杯咖啡才行。
包法利果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在咖啡上桌时,向他道了谢。
随后她从自己斜跨的挎包中,拿出一支亮面的鳄鱼皮夹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一万日元的钞票,摆在桌上,推了过来。
“坂口先生,谢谢你昨天的阔绰,这是回礼和一点心意,请不要顾虑。”
坂口垂眼看了眼,“包法利女士,您结婚了吗?”
包法利犹如火烧一般把手指缩回来,用另一手捂住,捂住后,她又装作浑然不在意地把上面的一支戒指摘下来,草草塞到挎包,“当然没有了,这支戒指只是为防止讨人厌的男性扑上来而已,您不要误会。”
“是吗。”坂口提了下眼镜,“那么,我长话短说,包法利女士,您是法国人吗?”
“是的!我从小在法国长大,不过是在一家乡下的农舍里,是长大后……才去了大城市见识的,果然是大城市,裁剪着装都十分时髦呢。”包法利右指贴上脸侧。
“法国是一座消息十分灵便的国家。”
坂口从包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牛皮纸袋,
“那么,包法利小姐,作为单方面的个人请求,能否唐突地问你几个问题呢?”
“假如我知道的话,我当然会全力帮忙,不过,”包法利小小瞥了眼桌上的钞票,“坂口先生,不拿吗?”
坂口重又把那两张钞票推了回去,“就将此作为这次询问的咨询费吧,请您务必收下。”
“看、看来是很重要的事呢。”包法利的脸上重现红晕,桌下的手攥紧了包包,“但是,我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人,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的,不清楚也治不了您的罪。”
坂口按了按眼镜,小小开了个玩笑。
包法利果然放松不少。
“那么,请问您知道、或在哪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坂口将牛皮纸袋松开,掏出里面的照片。
再将照片颠转过来,推过去。
包法利的表情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变了,不是刹变,而是缓缓地变化,变为一种耷着眼看照片的表情。
而她脸上的红晕,也在看到照片的同时落回了奶白色。
“您见过。”坂口紧紧盯着包法利。
“您是为了这个答应邀约的啊,”包法利半拢脸叹了口气,“难得我还在家里盛装打扮了一番,很是高兴,辗转反侧了一夜之久……”
她又叹了一声。
“麻烦您告诉我有关他的消息,他很可能造成牵连两国的政治事件,在横滨当前这个不稳定的局势下,很容易掀起滔天巨浪。”
坂口紧紧说,“为了保护我国的市民,为了保证横滨的政治安稳,我必须清楚这名少年的所作所为。”
“阿拉……坂口先生,”包法利的手指弹了弹脸颊,“难不成,你是这座城市的什么高官不成?”
“……”
坂口缓缓坐回去。
“非也,不过我的确在这座城市拥有一官半职。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罢了。”
“上不得台面、市民……”包法利愣了下,虽然眼睛亮起来,“您难不成是japon(日本)的police secrète(秘密警察)吗?!”
法国据说专门负责异能力事务和议会行动的秘密警察……连这个也知道。
坂口沉默下去。
“不是。”
包法利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失望下去。
“怎么这样……”
坂口还未再张口,她像个小女孩似地摆开脸,半鼓起嘴,“既然这样的话,我和不帅气的先生没半点话好说。”
她高高扬起颈子,‘哼’了一声:“再说,无论这座城市发生什么,都是隔着几千米的大洋彼岸发生的事呀,就算这座城市地震、爆炸、陨石坠落、自独立,统统和我无关。”
“……包法利女士,你说的未免太确之凿凿,有违淑女开口前的慎重。”
坂口的眼镜渐渐反出从一整面玻璃窗映进的光。
“干什么,”包法利耷下眼望他,眼中有一种冰冷的傲慢,“难不成你要在这里治我抗命不成?小小的坂口国王陛下?”
“并不,我也并非什么国王陛下,只是对横滨现状感到忧虑的普通人罢了。”
坂口摘下眼镜,大拇指和食指节夹住眼镜布,在镜片上擦拭。
随后,他把镜腿合拢地置在面前的桌上。
接着,他走下桌,来到包法利身前。
“你做什么……”包法利有点紧张。
坂口俯视着这唯一一个情报来源。
“您可能不清楚,不过当前横滨十分危险,犹如安在了活跃的火山口,时刻承受着火山爆发的危急,倒时火山岩倾倒,因此丧命的绝不只是一百、两百规规矩矩上班上学的普通人,而是上千,上万无知无觉的一般市民。”
包法利的眼睛飘了飘周遭,捏紧了手里的挎包,嘴上还硬道:“那又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家庄子里的仆人,需要我为他们的生命负责……况且,只要你们赶在火山爆发前转移市民就好了呀,那不就救下了大家的性命吗?!”
理所当然的天真……
“假如,连火山爆发的时机,原因都不知道呢?”坂口道,“又该如何提前预测,如何转移市民?”
“……”包法利咬住下嘴唇。
“您的祖国不愿意向我们分享情报,咬死口表明不认识他,而这讳莫如深和不动如山的态度不得不让我联想到丢弃烫手山芋的政治作风。”
“那是……他们上层人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您是唯一知晓加缪身份的人,况且,也是我当前得到情报的渠道中代价最小的一位,无论如何,”
摘下眼镜的坂口望着包法利,他的两手垂在裤线边。
接着,他深深地向她弯下腰:“拜托你了。”
“……!”
包法利、莫尔索简直是有如雷击。
等等等等等等等、他几乎没勇气知道外面读者对包法利的风评是什么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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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那、那个,这样的话,”
我还想让包法利多出场几天。
这张脸,这耗资不菲的裙子,这我揣摩过安娜露出来的一簇一笑。
这还不能和坂口凑个cp升关注度?
莫尔索犹如要求旗下艺人凑热度的吝啬经纪人,开口道:“坂口先生要是想知道内情的话,”
“就、就,”果然说出来还是好羞耻啊啊!
包法利的脸上爆发出红晕,闭着眼喊道:“就请和我去游乐园约会吧!!”
“……”
【关注度上升七点】
才七点??
莫尔索大受打击。
……算了,好歹有。
坂口缓慢地看了眼手表,“……假如您一定要用这种方式的话。”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平常,眼中却是平静的诧异。
一点欲言又止,一点思索,又隐入沉思。
“请问您同意了吗?”包法利连连用手指去弯耳侧的鬓发。
“只是约会、在游乐园共游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坂口的镜片略过一面,“不过可以询问吗?为什么是游乐园?”
“……不浪漫吗?”
包法利用指腹按着脸侧,右手紧紧攥着钱包,脸上的红晕频现,又不时用眼角去眺坂口。
“一男一女,在夕阳下的游乐园共游,一人手中系着一只气球,在幸福的人群中慢步……我们也是他们的一份子,什么的。”
“包法利女士,感谢你的厚爱。”坂口回复的很平淡。
是大人间的潜台词,意思是绝对没戏,至少在法国人莫尔索看来。
“稍、稍微动身去游乐园试试再说也不迟啊。”包法利稍微鼓起嘴。
“当然,综合看来,我没有拒绝的必要,”坂口又看了眼腕表,“不过,时间和地点都由我们这边决定,可以吗?”
包法利的眼睛亮起来,“当然了!”
·
从甲板上下来的男性有一身西欧方式的着装。
黑呢条夏装三件条,光滑锃亮的皮鞋,头上的宽檐皮革帽。
不说在这个季节看着就热的包裹程度,他这一身假如不是在电视上看见,而是在现实生活中,就给一种穿越了的过时感。
男性标准的西欧式面孔倒是小小地减少了这种突兀。
人性异能妻子正在外面和当地警员光明正大出轨逛游乐园·老实人福楼拜,实则正在考虑怎么和死屋之鼠接洽。
现在有没有一个人美心善的富婆代付悬赏的定金,想要暗杀别人,自然要走更富人情化的谈判路子。
初到横滨(其实是突然出现在客船上)的福楼拜对准横滨的巷子定定地看了半晌。
然后又看向了隔壁的山姆超市。
死屋之鼠,venir(来)!
·
邀约上的几个数字照在横滨的市地图上,其实是一家中华餐馆的坐标。
伊万·冈查洛夫独身走进这家餐馆,偌大的外国面孔人流减小了他的注意。
坐在这间不足二十榻的中华餐馆间的,具是初来横滨的外国人。
毕竟旁边就是入境港口。
他的目标是理应坐在这里的独身男人,一个人,胆大包天地在横滨的各个巷子里喷上了死屋之鼠的名号,并在其下附上了这家餐馆的坐标,来了一场自大而放肆的邀约。
然后,全场唯一的一位独身男性和伊万想象的形象简直是大相径庭。
一个人坐在中华餐馆的角落,不时覆手看表,已经脱下了外套,由于衬衫布料厚重和包裹严实,耳侧尽是汗,甚至淋湿了颈侧的衬衫领,一手持着宽檐帽对准自己扇风。
伊万站在前台的角落,由上到下打量那枚背坐的人影。
对方察觉了。
回过头,比斯拉夫骨相稍微平坦柔和些的模样。
柔和,不起眼。普通人第一眼看见他,便会不自觉放下警惕,因为他是没什么好警惕的没攻击性的男人。
也不如他来前料想的各种反应。
对方柔下眉眼,用一副有些意外但与他很熟稔的方式抬手,向他招呼。
“……”伊万巡视了一眼店内。
对方最近的两桌都有五步距离,一桌是黑皮肤,一桌是墨西哥裔,热火朝天地聊成圈,没分出半点眼神给他们。
来来往往的服务员和客人眼神都很平常,前台接待的视线在他和对方身上绕,让人一眼望的出其下的意图。
伊万走了过去。
他拉开椅背,只是拉开椅背,没动:“这就是你选在这的理由?”
到处是别国裔,两个欧洲裔引不起什么注意。
凑近了看,对方的眼神更温润,全不像什么毫不在乎市警追查而堂而皇之地留下信息的蛮徒。
不过对方意外地看着自己:“您谨慎的作风完全不像我曾经查看过的卷宗呢?”
“那你怕是认错人了,”伊万卷了卷胸前的长发,“我从未留下过什么痕迹,卷宗更是无稽之谈。”
对方像湖水般温润的视线在店内的灯光下略过碎影。
“我说的是死屋之鼠,这一犯罪团伙。”
“你难不成想用这一点来要挟我?”伊万扬起一个笑,“我伟大的主人对你的勇气、愚鲁、和惊人的莽撞感到敬佩,于是慷慨地命令我亲来和你一见,假如你只有这个程度,那我这一行也太过无趣了。”
对方看了眼周围,“您这样下去会招来更多注意的。”
“你害怕了?”伊万道,“简直是和墙上刻字截然相反的作风!”
对方那温润的脸上露出一个伤脑筋的表情:“……如果您想要继续吸引注意下去的话……”
“就算把全店的注意引来又怎么样!”伊万摊平手,“哈!你说说看?!”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饭店热火朝天的谈话声不知不觉落了下去,整个饭厅桌边的客人都偏转过视线。
……死屋之鼠是这么嚣张的作风来着吗?
福楼拜环顾四周,好歹撑着没有蹙眉。
就这么暴露在大众视线之下,还真让他有些紧张。
毕竟,他可是因为怕影响心态这么久都没看过论坛反应的人。
然后,他看见饭堂原本好端端吃着饭的客人纷纷站了起来。
他们原本那种闲聊而闲适的表情都不见了,现在更像是长久刀口舔血之人的阴沉,一桌接一桌地参差站起来。
明明饭堂角落是福楼拜和伊万两个人,他们的视线却只朝着福楼拜来。
……死屋之鼠提前安插的人手??
什么时候?
他可是从中午坐到了现在啊?
啧,不愧是专业的。
福楼拜侧头,将先前未喝尽的茶水咽下一口,压压惊。
“害怕了吗?”
伊万的表情整个扭曲的笑。
一种阴险的夸张的笑,细成芸豆的瞳仁正对他。
……好欠打。
这我能惯着你吗?
福楼拜放下茶杯,面上的表情还是笑眯眯,“说害怕也……”
他身后突然拍桌而起一人。
那是被绿植层层包围的饭堂最角落,靠近洗手间的位置,除非特意去洗手间经过,否则根本没人能发现。
那是位黑发黑瞳的东亚面孔,一位女性,眉眼有着女性的柔滑,却因眼中的坚毅而向着慷镪的风格滑去。
“你们要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难道要群聚斗殴吗?!即便是外籍人士或租界居民,到了横滨的土地上也要遵守日本宪法!”
女性的肃喝回响在饭堂。
没人响应她,他们都诧异又低沉地看着这个意料外的女人。包括伊万。
女人见饭厅诸人没人响应,咬了咬牙,从裤兜掏出了一张证件,倏地摆出去。
“警察!通通住手!”
那张证件没被展平,只在上面有五只花瓣的银色印花。
虽说如此,却似乎和横滨一般市警的市警证有些微妙的不同。
“欸……”
伊万所在的饭桌边,那名男性的温厚嗓音才后知后觉地响起:“那名小姐手上的证件,好像是异能特务科。”
伊万嘴角挑起的笑渐渐冰封,他阴冷地盯着坐的稳稳当当的男性。
男性察觉,于是仰起脸,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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