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必经年》 1. 小镇做题家 方歆被人喊醒的时候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家乡话。秋风透过玻璃的缝隙擦了一下她睡得发烫的侧脸，像是给了她个耳光似的。她猛地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又用普通话说了句：“抱歉。” 家乡的秋天不会有这么咄咄逼人的风，所以这里只能是C城。她在这座城市7年了，很少犯像今晚这样的错误，除非是听到了乡音。 “小姐也是Y省人吧？”沉默了一路的出租车司机忽然问道，语气中带了点儿偶遇老乡的惊喜，但是又转瞬即逝。或许因为他们都知道，在这座用分钟来计算金钱的城市里，任何客套和寒暄都是没有价值的。 “嗯。”她模糊地应了一声，掏出手机，干脆利落的付好了款，“师傅麻烦帮我撕张票。” 大概两个家乡在1000公里以外的人相聚在同一个出租车这事有点奇妙，司机在把小票递给她的时候又亲切地叮嘱了一下：“姑娘，下次这么晚坐车多个心眼儿，别睡那么熟，要是遇到坏人就不好了。” 她接过票乖巧地道了声谢下车，一边关上车门一边又笑着说：“大城市嘛，没事的。”司机欲言又止，但没再接她的话便把车直接开走了。 C城当然算大城市啦，只是她现在住在郊区而已嘛。 方歆刚下车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收好了票据便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家，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空调。每到11月她都要短暂背叛一下这座自己从小最向往的城市，湿冷湿冷的，连暖气都没有！但除了天气之外，这里的一切都让她非常满意。 她行云流水地打开了音响，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写着英文的酒精饮料，然后给自己的浴缸放满了水，挑了一款喜欢的浴盐球丢了进去，欣赏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玫瑰星河。 她小时候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样的生活，面对着身在福中不知福、直说“这种生活我真的过厌了”的主角，她总是想给他们两个大耳光，然后向老天爷喊上一句：“选我吧，我愿意烂在这种生活里。” 只是她从来不是主角，今天偶尔奢侈一把，也是以过去三个月昏天黑地的工作换来的。此时此刻，躺在浴缸里的她忽然想，她是不是该感谢这座经济崛起中的城市，让她这个小镇做题家也能和那些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人有着类似的生活体验，如果不去计算什么成本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出租车上补了一觉，方歆现在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困，甚至头脑清醒了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欠着一份上司一份日报。 房间里悠闲的舒伯特忽然变成了贝多芬命运般的“当当当当”，警铃大作的她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最终还是着急忙慌地从浴缸里走了出来，狼狈地把身体擦干。 抱歉了，玫瑰星河，要去打工啦。 她端过笔记本电脑，熟练地登录上了数据库，打算在今天还有5分钟结束之前进行一波亡羊补牢。 全部完成之后已经是凌晨1:17分，她装着若无其事地把这份归属于昨日的日报发给了上司。对方秒回了个“收到”，大概率也是在加班了。 嘿嘿，被我卷到了吧？ 她一边有点扭曲地得意着，一边合上了电脑，忽然就像被抽干了全部力气似的，直接歪在了旁边的大床上，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毫不意外的被闹钟吵醒。方歆从业三年了，每天都忙忙碌碌，睡眠不足，靠着各种各样的闹钟和备忘提醒勉强过活。她熟练地摁下了“小睡”按钮，打算赖5分钟的床再去上班。 从小到大，她好像只有这5分钟是自由的，是可以漫无目的地躺平的。只是，5分钟之后，闹钟总是会响的，她早就知道了。 半梦半醒，她隐约意识到这闹钟的铃声和工作日叫她起床的闹钟不太一样，于是便勉强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她之前记下的闹钟的名称和日程。 昏暗的手机屏幕上显示：11月28日，星期六；闹钟名称：校友日。 那没事了，继续睡吧。 她重新放下手机，又去拽了一下被子，勉强弥补了刚刚把手臂伸出温暖被窝所造成的短暂损失，心中暗暗埋怨了一下3个月前的自己，真是too young too simple，大周六的给这种无聊活动设什么早八的闹钟啊？简直扰人清梦。 她毕业后就留在C城工作了，每年校友日都要去母校走个过场。但在这所全国最好的私立商科大学，校友日活动却总是办得有失水准。她作为在校生就很是嫌弃了，每每遇到校友日都会找各种借口出去躲一天；而之后作为校友，这活动的乐趣也仅限于欣卿大食堂的石锅拌饭了。 正想顺理成章地补觉到中午顺便再去吃顿饭，但是不知道什么东西激活了她的大脑，让她忽然想起这个闹钟背后的故事。因为1周之前定下这个闹钟的她，完全不是出于什么闲情逸致，而是胜！负！欲！ “音音，今年校友日会去的对吧。” “今年咱们早点儿去呗，班里同学说一起去看看楚教授，约了上午9:30。” “今年排场可大了呢，好多外省的同学都要回来呢，范范说也会来，正好青青也有空，我们女寝302毕业三年再聚首呀！” “但听说陆煦也会回来诶，还要捐什么奖学金呢……” 和闺蜜关于校友日的对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方歆不得不承认，闺蜜的这一大串省略号体现了一丝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味。 她当时正被一天的工作搅得头大，读完之后各种各样的情绪便都涌入了自己的脑海，头更大了。 在精准过滤掉不该有的情绪之后，一种奇妙的胜负欲便驱使着她给自己定了个早上八点的闹钟，并决心在校友日当天艳压群芳！ 就让陆煦开开眼，她方歆追求了18年的生活，为之不懈努力、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得到的生活，把她变成了一个多么耀眼的人。 而且，这个人，是你陆煦之前不加珍惜，现在就再也得不到的人了！ 如此振奋人心的动机驱使着方歆一屁股就坐了起来。 虽然之前，她计划提前一周开始做身体护理，光子嫩肤和全身美白，再去搭配一身看上去就高攀不起的“战袍”，提上她早就看中好几个月的新款包包。但是，现有的时间约束和收入约束让她不得不放下幻想认清现实。 问……问题不大。以她这行走高端金融圈3年的经历，糊弄糊弄土包子陆煦绰绰有余。 下了出租车之后，方歆着实感受到了闺蜜所说的“排场可大了”大概也包括了物理层面。被一大帮青春洋溢的面孔齐声喊“欢迎学姐回家”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热泪盈眶了！今年是什么特殊的年份吗，怎么校友日忽然高端了一大个level。 “学姐好，请随我来登记一下信息。”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子一边做着登记，一边替她做着日程介绍，“这个里面是为学姐准备的校友礼物，内含欣卿地图和校友日日程表。学姐来的有点早啦，目前开幕式还在进行中，大概上午10:00开始才会有社团表演和集市。祝学姐玩得开心！” 方歆感觉自己是在听的，可是眼睛却已经被那好几百个忽然腾空的彩色气球所吸引了。 上次看到这一幕好像还是在3年前的毕业典礼，各色各样的气球飞向天空，预示着个性鲜明的他们各自奔赴远大的前程。他们也的确在越飞越高，同时也越走越远。 回到今天，她虽然不太明白放飞气球所代表的意味，但冥冥之中，她觉得今年负责校友日活动举办的人，大概骨子里是个很浪漫的人。 和那土包子一样，满脑子华而不实的浪漫理想主义。 触景生情式的无用回忆马上就要开始了，方歆听到了闺蜜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立刻收回了伤感，调整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转过身去。 “发什么呆呀，就等你啦，我们走吧！” 闺蜜跑过来挎过了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了人群中，大家简单寒暄了一下便一起走向了经院大楼。方歆这才发现，在她刚刚对着空荡荡篮球场发呆的时候，班里的同学早就在之前约定好了的集合位置等了她好久。 ……那他呢？该不会刚刚也是看了她好久的笑话吧。方歆四下张望了一下，却忽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这卷了一早上的成果，一时不知道该炫耀给谁看了。 “抱歉，就等我了吗？我怎么看着好多同学还没来呀？”她含蓄地问道，不惜为了那一个人的行踪巧妙审判其他“好多同学”。 闺蜜显然没有发现她这小心思，毫无保留地说道：“哦，你说青青是吧。楚教授是她亲戚，她想看随时去看了，就不和我们去啦。” ……王一楠你个一点也不会察言观色的大呆瓜！方歆强忍住了对闺蜜翻白眼的冲动。 闺蜜似乎察觉到了她有点不满意，又给出了一个答案：“难道你问范范？她说在高铁上啦，下午到。你不是在群里吗？” 方歆的白眼还是翻过去了，这个人难道是以为她整天忙到昏天黑地连寝室群都不会看了吗！她今早在出租车上还是恶补了一下近期聊天记录，掌握了一波闺蜜们的行踪的。 “哎呀，范范外省打工人嘛，请不下来假。体谅一下，体谅一下。”闺蜜又好脾气地应付了她的白眼，承担起了从大学开始的气氛调节角色。 听了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安慰，方歆简直哭笑不得的。闺蜜的理解倒也没错吧，她穿得光彩夺目的当然应该是为了闺蜜局，关心闺蜜动向理所应得，怎么会问一个和她分手了三年的狗男人呢…… 不过，这倒也提醒她了，这狗男人现在也变成外省打工人了。 那个会在清晨6点起床晨跑、练球、帮她刷锻、抢早八座位的陆煦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会温柔地帮她把起床闹钟按掉，再用不重样的早餐花式叫她起床的陆煦再也不会回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1. 小镇做题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陆总 什么陆煦，陆什么煦，陆煦什么？拜拜了您呐！在观看青春洋溢的社团表演时，方歆的心理活动如上。欣卿的孩子真是一届比一届好看了啊，这俊男靓女的，看着就是养眼！ 在方歆地狱一样的高中三年，看各个高校的花边新闻成为了她唯一的乐趣。比如磕一磕B大、T大和F大的三角CP呀，调侃调侃top5有10所高校啊，看看揭秘W大的食堂到底有多好吃的安利贴之类的。但众多花边里，最能激起她探究兴趣的是“欣卿入学两道关：高考关、颜值关”这经久不衰的讨论。 究竟是俊男美女们自发选择了欣卿，还是这金光闪闪的私立大学只会吸引光鲜亮丽的人，这一问题大概会成为全国的未解之谜。但对于当时的方歆同学来说，考出了个被所有大学争着抢着要的省状元，当然要选择一家出价最高，而且还最能证明自己文体两开花的学校了。 所以她便拿着这不可思议的人生第一桶金，踏入了欣卿，并在之后的四年深刻感受到了“井底之蛙”这四个字该怎么写。 就比如眼前这位，正一边热情地抱着她一边用刺耳的魔音来攻击她的闺蜜，就是他们那届高不可攀的四位校花之首，人品、相貌、家世、能力，各方面都是碾压级别的那种。当然，也是第一次见面就把她的名字读了半边的室友，只是大小姐现在不肯承认这事了。 “歆歆！啊啊啊啊啊！我的歆歆！”毕业后许久未见的闺蜜显然是不知道该把她怎么办好了，先是鬼叫了一通之后又开启了各式各样的彩虹屁，“不愧是高端投资人了呀，美的美的！这件衣服好称你肤色啊，我好喜欢你这个耳环哦，这个是Volen的最新款项链吧，我也得去整一条！” 方歆对着这一通赞美着实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每天在看在投的可是创业公司！又不是……什么时尚美妆博主！ 显然，闺蜜旁边的那个少年也觉得有点无语，正微微蹙着眉头观看着女孩子之间的久别重逢。方歆瞟到了他的工作证，对在欣卿出现这种极品帅哥一点也不意外。 闺蜜终于短暂的从久别重逢之间抽离了一下，猛地拉过旁边的少年开启人物介绍：“哦，忘了介绍，这我弟弟，你应该在我婚礼上见过的？” 方歆愣了一下，显然对方也不怎么记得她，但还是得体地伸出了一只手开启社交。听他报过名字之后她才稍微有了那么点印象，只是…… 闺蜜读懂了她这复杂的表情，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弟弟那无比中二的亚麻色头发，抱怨道：“哎呀，他最近叛逆期，就喜欢搞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方歆看到那被内涵了的少年哀怨地斜了姐姐一眼，一副潮男的事你少管的样子，有点好笑。 闺蜜很快翻过了弟弟的话题和她聊起了之前的事：“我刚刚去社团集市那边逛了逛，野外科考社还在诶，你这个副社长也可以放心啦。” 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方歆及时掩盖好了自己的情绪，轻描淡写地接了句：“真好呀。” 楚银晴显然比王一楠要更能走近她内心一些，当下就看出了她表情不太对，想说点什么似乎又看到旁边的少年着实碍眼，便大大咧咧地推了推那潮男的胳膊，颐指气使：“小翔，去给姐姐们买冰淇淋吧，我要抹茶的，她要红豆的，再去买一支海盐的吧！” 潮男弟弟吸了几口气，最终还是迫于姐姐的淫威忍气吞声地离开了。方歆更想笑了，但是笑完之后又有点落寞。因为几年前扮演这种受气包角色的，就是陆煦吧。 “歆歆，你看到安排了吧。我晚上沙龙结束之后直接去找你们唱K吧。”闺蜜挽了一下她的胳膊，轻轻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你不用为了陪我，看到……你不想看的人。” 她不想看到的人，一个提到这个人要打一串省略号的人。方歆没想到陆煦在闺蜜团里的风评被自己搞成了这样，不禁想要检讨一下，3年前那个要强的自己到底在分手后把前男友妖魔化成了什么啊？ 可如果他真的那么不堪，为什么她又总想到的是那个人温暖的善意呢？ 虽然……她也只是偶尔想想罢了。 “没事的青青，我俩和平分手，都是同学也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呀。”方歆忍不住为某人挽了个尊，但很快又找了一个体面的成年人理由，“但范范下午到嘛，我和楠楠就打算陪她逛逛，看你沙龙快结束的时候再一起来接你吧。” 闺蜜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用手攥了攥她的胳膊，似乎也并不想戳穿她什么伪装，两个人一起安静地看着台上的脱口秀表演，等待着去洗手间的第三个闺蜜和冰淇淋外卖小哥。 午餐后，大忙人楚银晴和她弟弟要去准备校友奖学金颁奖典礼了，幸运儿王一楠抽到了戏剧社的票，打算去小剧场看一波校友日特供大剧《恋爱的犀牛》。方歆没那么有闲情逸致，宁可在校园里晃荡一个小时也不想进去浪费时间。于是两人便约定了出发去和范范会和的时间，就各奔东西了。 不过，说到自由闲逛，方歆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打卡的地方，她不是恋旧的人。 上午校园广播里有个话题叫如果现在给大家一次穿越到大学入学那年的机会，各位校友最想弥补的遗憾是什么。方歆听着那五花八门的答案，心里却在想着，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这次机会，因为她一点也不想看到7年前的那个土妞了。 厌恶着过去的自己，却对未来的自己充满着希望。方歆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鬼使神差地还是走到了闺蜜上午说的那个社团集市，来到了野外科考社的摊位面前，他们一般习惯称之为野考社。考不考的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去公费爬山，这也是从大山沟沟里出来的方歆的唯一爱好了。 正昏昏欲睡的值班部员看到她来，连忙起身解释：“学姐不好意思，现在正好是社团休息时间，如果要参与知识答题兑换项链的活动可能要到下午15:30后。” 现在野考还搞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吗……方歆看着手边的东西，对现在孩子的创意表示了一些接受无能，但也连忙做出一副友善学姐的样子：“没关系的，你休息好了，我就随便转转。”说着便认真端详起了眼前的动物标本。 “emm……文创我做不了主，但也不能晾着学姐呀。”认真负责的小朋友着实接受不了尴尬，很快想出了办法，“要不，我给学姐出题，如果学姐答对了5道题，我把这个野考特供汽水送给学姐吧？” 面对着这个乙方潜质突出的孩子，常年作为大甲方的方歆忽然有点心软，当即也就不好吐槽这所谓的特供汽水就是可口可乐贴标这回事了。套壳嘛，她见多了复杂把戏，对这大道至简式的学生套路忽然有了点儿兴趣，所以便兴冲冲地点了点头。 大概这社团休息时间是全校周知的，因为方歆答了许久的题也不见人来，还听到那小部员拿她没办法似的地说了好几遍：“学姐不要趁着人少就耍赖嘛。” 是的，原野考社副社长的宝刀已经生锈了，都快把他们的储备问题答完了才堪堪完成了3道题。而之所以厚着脸皮还没放弃，并不是她有多想喝那汽水，只是她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接受不了自己无法在这么蠢的游戏中获胜，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再换一道题！下一道我一定会！” “啊啊啊被学姐打败了。”小部员哭笑不得地把那套牌可乐递给她，彬彬有礼地要把她这座大佛请走，“请学姐笑纳！”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方歆忽略掉了自己答题成绩不佳的事实，心满意足地接过可乐，笑着朝那孩子眨了眨眼睛：“谢啦，学弟。” 那小部员的脸一瞬间就红成了一片，不知道是被太阳晒得还是刚刚和她斗智斗勇急的。方歆看着就有点想恶作剧，所就又忍不住对这清纯男大学生火上浇油了一下：“顺便说一句，学弟笑起来很可爱呀。”并满意地看到小部员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可乐罐色。 野考的孩子还是那么淳朴，和那土包子一样，随便逗逗都会当真的。 心情不错，方歆一边转身离开摊位，一边掀开汽水的拉环，隐约中她好像听到了“诶”的一声让她的心脏猛颤了一下，但随后那喷涌而出的汽水就浇到了她的脸上，让她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她惊呼了一声，下一秒就听到耳边学弟亡羊补牢似地大叫：“啊学姐！太不好意思了，我忘了提醒你，这汽水刚被太阳晒了一阵儿，可能得放一会儿才能开。” 方歆现在懂为什么这玩意儿叫特供汽水了，因为这玩意儿是认主人的！如果她调戏了野考的小朋友，这玩意儿会立马替这傻小子报复回来的！ 内心纵使有一万句脏话想说，但友善温柔的大学姐方歆依然要展开一个叫“没关系”的微笑。正翻着包包找着纸巾，身侧忽然多出了一只手和一块格子方巾。 欧米伽+巴宝莉，有品位！ 方歆一边道谢着接过，擦着脸上的汽水，一边转过身去，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有品位的校友和她一样闲逛到了这片区域。但当那个人的脸进入到自己视线的时候，她却忽然有点石化住了。 野考特供汽水的报复时效性原来不止当下，甚至还可以往前追溯到一周之前、3年之前和7年之前，追溯到那个人还是社长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他并不会穿这样的衣服，也只会带黑框眼镜。 方歆不懂，她明明已经精心做了那么多准备，把自己卷到极致了就为了在那个人面前争一口气，可为什么每次在这个人的面前总是狼狈得不行？ 她不懂，她之前也被送过一万朵玫瑰花，被人喊过楼表过白，铁壁一样的封心锁爱那么多年，可为什么这个人总能用一块毛巾就把她给打败了？ 她不懂，她被表白的时候没有喜极而泣，被提分手的时候也没有大哭大闹，可为什么这三年梦到这个人的时候却只想哭？甚至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她就感觉鼻子酸得不行，一向嘴比脑子快的她，甚至都没有抢到第一句话的话语权。 “小方。”他平淡地叫了她一声，方歆这才回过了神。 在他走后，她就变成了“音音”、“歆歆”和“Faye”，再没有人喊过她“小方”了。 她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陆煦表情复杂地又用手指在自己的胸口处画了个圈，接着就转过头去把目光移开了。方歆不明所以地低下头，才发现这汽水着实和她有仇，喷她一脸也就算了，怎么还喷到了她身上？她今天为了突出这条项链，特意选了件领口低一些的内搭，主打一个成熟御姐风，现在好了，汽水把胸口处的布料给阴湿了，熟女彻底变纯欲风了…… 不对，现在根本不是考虑什么穿搭风格的时候！ 眼前这个人虽然一直正人君子似的看着天空，完全没有一丝作案时间和行为，但是方歆就是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要不然这人在憋笑个什么劲儿啊！ “大色狼！”方歆把大衣裹得死紧，终于说出了和前男友阔别3年之后的第一句话。 这男人和过去一模一样的，虽然他终于抛弃了那一大堆品味极差的polo衫，现下也开始学会用名牌伪装自己了，金丝边眼镜一戴显得更加人模狗样了，但是内里可一点儿都没变！闷骚得要命！ 她正要再狠狠骂上他几句，却忽然看到他后面匆匆追过来了一个志愿者。 “陆总，我们必须得过去了。” 那学生志愿者这样说完，方歆看到那男人淡淡地点了个头，然后转身跟着那学生走了，从头到尾都没再和她说一句话。 诶，陆总？ 好像一场大梦终于做完了一样，方歆看着那个男人挺拔的背影忽然有点五味杂陈。 是啊，他有什么再理她的必要吗？现在，陆总都要豪气地捐校友奖学金了，她混得再好，捧到对方面前也什么都不是吧。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2. 陆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泯然众人 陆煦被学生志愿者催命似的赶回礼堂时，冗长的流程竟然才走到学生代表发言，距离他的环节明明还有至少20分钟，这生怕活动出一点差错的完美主义和某些人之前一模一样的。 他淡淡地和前排的几位领导点了个头，老老实实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刚一坐下就听到朋友问他：“拿到了吗？你心心念念的……大水滴。”朋友故意扭曲了名字，好像在嘲笑他的幼稚。 “虫珀。”陆煦忍不住为自己的宝贝正了个名，不过想到自己再叫800遍朋友也记不住，所以他最终还是说了句算了，直接回答了问题，“排队的人太多了，没轮上我就被叫回来了。” 事实上，哪儿是排队的人太多啊，分明是那唯一的参与者总是耍赖，而那本该公平公正的游戏组织者又很吃这一套。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的，完全不管不顾地把他晾在了一边。 也是，陪他玩哪有接待明艳动人的学姐有意思啊？陆煦把自己带入那学弟后，多少生出了几分理解。 没人能拒绝得了方歆，反正他完全拒绝不了。所以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在躲她了，连上午去看老师他都是偷偷去的，见到她闺蜜都赶紧绕道走，甚至想要重温一下学生生活拿个纪念品还得千挑万挑选一个她绝对不会去的时间。 但事实证明，他永远不该用自己正常人的思维去预测那马大哈的行为模式。颁奖典礼进行的过程中，社团休息2小时，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他不能理解方歆怎么会粗心到这个地步，害他……都没拿到他上午就看中了的社团纪念品。 “行了行了，别想你那大琥珀了。”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竟然丧心病狂地把他后面的行程编了个顺口溜，“演讲完了是专访，专访完了是沙龙，沙龙完了是易总。” 陆煦拽了拽西装下摆，打趣道：“放心吧，替煦·榆和岚县做个花瓶还是绰绰有余的。” 话虽这么说，但陆煦其实心里不太有底。因为他不确定在这里路演会取得朋友所希望的效果。 他在欣卿待了4年，深刻感受到这所私立学校内部的贫富差距比社会平均值要大上个好几倍，而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有耐心去听他讲一个名为回到乡村的故事。 这里1/3的学生属于各种“二代”，生来便快人一步，学成后直接接过父母的衣钵，继续做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比如目前坐在他左手边的这位楚小姐，也是他的同班同学。在别人还在懵懵懂懂的谈恋爱时，人家已经和联姻对象领证了；在大家焦头烂额地实习时，人家已经在家族企业轮了三个岗了；在大家为那多一个w还是少一个w的offer而焦虑时，人家已经能美美赞助奖学金了。 他不属于“二代”，和这所学校另外2/3的孩子一样，属于有野心成为“一代”的高考胜利者。每个人野心的来源各不相同，但是这2/3的行为逻辑是类似的——在欣卿镀金，找份好工作，攒钱，最后在C城扎根。他也曾经按照众人的期待这样走过一阵，但终究半是被迫半是如愿以偿地回到了他的家乡，和朋友一起开始自由职业，美其名曰——创业。 所以，在校领导层面，他算得上是一个极具宣传价值的毕业生，非常有助于扭转外界对欣卿毕业生“见钱眼开”的刻板印象，“名校大学生返乡”、“运用互联网+带动脱贫”、“即将创业板上市，估值超2000万”每一个标签都宣告着他的与众不同。 但在欣卿在读学生层面，却很少有人向往他的生活。那些“二代”们不向往是因为人家天生手握资源，自然只会永远的按“马太定律”的规则玩儿。而剩下的其他人被灌输了一套永远要做最好的人生观，在这遍地都是机会的C城，他们永远不会在踏出校园的第一站就主动承认自己的失败。 即使，可能去到一个更加适合自己的地方而不是最好的地方，也并不意味着失败。 想到这里的陆煦忽然有点抽离，接着便对自己刚刚所做的一切高高在上的论断想笑。方歆说的没错，他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压根儿没资格自视清高地去审判单纯想过更好生活的她。 是啊，他真是没资格。 3年前的他对资本那么唾弃、那么深恶痛绝，说要过自由舒适、闲云野鹤的生活。但现在还不是穿着一身名牌，装腔作势地在和C城的资本斡旋，试图用母校给自己贴金，借着校友日的机会路演，提升上市估值。 是啊，他真是虚伪。他分明只是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却还要懦弱地去指责她的生活方式。 或许如果当时他没有这样做，他们再见面还是能够从容地说上一句“好久不见”的吧，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被防备满满的她当众吼了一句“大色狼”？ 真是……有点糟糕。 不光是陆煦一个人在对“大色狼”这个称呼在意，方歆也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自己今天在与前男友的第一轮battle中输了个彻底。 她本想在对方面前展示一个成熟大方事业有成的优雅女性角色，外貌方面被那可乐搞得一团糟她也不想提了，但破口大骂实在是有失风度，好像对他怨气很大的样子。 陆煦是谁她不care，分手3年了，她都快忘了这人长什么样子，哪里会有什么怨气可言呢？ 不会有，当然不会有，不会有的！ “音音是不是也有什么烦心事呀？”闺蜜忽然发问把方歆拖回到了现实中，她本想一笑而过，但闺蜜吐了个舌头，指了指她手中遭殃的饮料，“你已经折断4根吸管啦。” “啊……哈哈哈，”方歆慌忙地松开了已经捏紧拳头的双手，干笑了几声，并决定把这口大锅扣在别人身上，“唉这星巴克的纸吸管我真的一点儿也用不惯！” 王一楠一脸无奈地又去给她抽了根吸管，假装恶狠狠道：“下次再断我肯定不帮你拿了！” 方歆笑了笑，知道闺蜜只是说说，毕竟大学要是没有王一楠的照顾，她早就不知道把自己丢哪儿去了。当然，陆煦在这方面也功不可没，只是他最后还是把她给丢开了。 闺蜜基于她事业批的形象，为她的不良情绪找了个不错的理由：“不过今年互联网公司形势确实不太好，飞歌股价跌停3天了。你们灵迅怎么样呀？” 方歆也只能先把自己的频道调回该在的位置：“战投这边的确感受到了一些衰败。今年接触了得有50多个，递上去了10个，大概最终落地了1个。” “这么惨呀……”闺蜜叹了一声，“是只有互联网这么惨，还是所有的买方都这么惨啊？我最近其实也有点想往买方跳，卖方实在是太憋屈了。” 还在读研完全没有接触到社会险恶的闺蜜接了句风凉话：“都三大券商之首了还憋屈呀哈哈哈哈哈。” 方歆一个眼刀就甩了过去，王一楠瞬间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听业界生涯分享。 方歆转换了一下态度，语重心长：“其实我觉得往买方跳不如直接往实业部门跳，现在大部分实业也会充当风险资本的角色，做些战略布局的，而且实业部门还更稳定些。范范你现在是哪个组呀？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对应行业的企业呢？” “……互联网。” 面对这个进入了死循环的对话，方歆愣住了，失语了，开始有点想给自己两巴掌了。珍爱生命，远离互联网——在互联网企业摸爬滚打了3年的方歆的信条。 “你真的是，我就说你刚刚没认真听！”王一楠抓住机会报了刚刚眼刀的仇，不轻不重地打了方歆一下，顺便再次充当和事佬角色，“范范你别理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觉得你苦恼的话不如来读博吧，没你们那么多烦心事。” 众生皆苦，快来读博——直博生王一楠的人生信条。方歆和范书婷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决定忽略这个来自象牙塔的玄幻建议，继续开启生涯规划探讨。 “诶，不过你们有想过未来要在哪个城市发展吗？” 王一楠终于提出了一个还算可以落地的问题，让另外两个正为自己职业规划头疼的人齐刷刷地转过了头去。被盯得发毛的她连忙先申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做长期规划总得考虑考虑未来城市的生活成本之类的嘛。范范应该确定在A城的吧，音音…………啊啊啊，我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方歆你别往心里去啊” 听着闺蜜这一通胡乱的解释，方歆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哎呀，又没说你什么。我肯定要在C城的呀，这可是我从小的梦想。只要房价不再飚上去，我肯定能买到房子的！” 她这一番宽宏大量的发言大概率是把那粗枝大叶的闺蜜哄好了，而另一个相对比较细心的闺蜜也赶紧翻过了这一篇儿，没再揭她什么伤疤。现在换王一楠和范书婷开始聊她们文艺青年该聊的话题了，方歆又可以一边放空一边听着了。 她其实不是什么想太多的类型，认识她的人总说她神经大条，但她想说那是他们还没认识王一楠这个神经巨条，也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认识现在的她。 所以她知道闺蜜的话没什么别的意思，但她却还是会在意，或者说越来越在意。 她们各个光鲜亮丽、前程似锦的女寝302，一个不用为自己操什么心的大小姐，一个真心热爱学术的C城土著，一个和男朋友一起在A城打拼、奋斗的成果就在眼前，还有一个她。 一个毕业时拿了知名互联网公司战略投资部offer，现在却见证着行业瓶颈的人； 一个曾经说过3年后肯定要买下市中心大平层，现在住在郊区出租房的人； 一个过去妄想和陆煦在C城有个家，现在孤身一人的人； 一个表面上被无数人羡慕、吹捧，其实早就被大家看了笑话、什么也不是的人。 所以其实，如果上午校广播台的话题稍作改动，她其实还是能有点参与感的——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到毕业那年，她会做些什么呢？在毕业后的三年里，她究竟需要重新做哪一个选择才能够一转败势？ 她想不出，于是就只能在时代的大潮中随波逐流，最终泯然众人。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3. 泯然众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海阔天空 在欣卿最好的专业、最精英的班学习了4年，陆煦掌握的唯一有效技能就是做一个合理预期。所以即使现在被晾在了校友沙龙的圆桌面前，他也照样风轻云淡地微笑着。 这帮孩子真就追星来的，那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小姐所给出的生涯规划建议哪里适用于这所学校的大部分普通人呀？想着这些，他颇为无奈地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这个小动作大概被那大小姐捕捉到了，也或许是大小姐也开始觉得她一个人回答了太多问题，着实不够尊重台上的其余3位嘉宾了。所以陆煦见她立刻做起了主持人的工作：“我看今天来的应该也不止经济学院的同学，大家也听听别的专业该怎么做生涯规划吧。”然后把话筒塞给了他。 他拾起话筒，坐直了身体，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我和楚小姐同班同学，给出的建议大同小异，听听贾总怎么说？”说完，他便又把话筒传给了下一位校友。 软件出身跨到对冲基金工作，这大概才是那帮孩子想听的励志故事吧。 摆烂？台下的朋友及时向他传递了一番鄙视，但也对如今这个局面也多了几分理解。毕竟刚刚，他主旨演讲完毕，全场掌声雷动，但等大家纳过闷儿来之后，圆桌环节还没有一个问题是针对他的。 哄哄投资人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卷钱跑路，鸣金收兵。他这大忽悠也还算是成功吧。 只是人有些时候也不能太得意，陆煦正在另外两位校友语重心长的人生建议中有点放空，就忽然听到了一个指名道姓要“陆煦学长回答”的问题。 话筒击鼓传花一般地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他朝那位同学温和地笑了笑：“其实我有点意外你会想这种问题，可以解释得更清楚些吗？” 一个一不小心走神错过问题后的托词，懂的都懂。他已经又看到了台下朋友鄙视的眼神了。但小朋友还是单纯的，听他这一番貌似耐心的循循善诱之后立刻就在600个人面前实话实说了。 “不瞒您说，我是今年国务学院的毕业生，目前在家乡的人才引进和C城的就业机会之间纠结。或许像我这样有这种纠结的人很少，但我猜戚烨霖学长应该也有这种纠结吧。我听说陆学长是戚学长的朋友，所以想听听您的建议。” 这个问题其实和他之前准备的“为什么要回到乡村”这个问题差不多，陆煦本可以滔滔不绝地列举个一二三的。但他盯着那孩子涨红的脸，也没想到小孩子能对他掏心掏肺成这样，一下子都不敢把那假大空的话拿出来说了。况且他可不敢做烨霖的发言人，再把那个人在后辈眼里的光环砸了。 他不敢，天不怕地不怕的楚小姐可敢了。这人不知道从哪儿又拿了个话筒，看他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生怕冷场似的开了个玩笑：“戚学长应该没纠结过这个问题，从基层开始干升得更快嘛。” 在大家轻松的笑声中，陆煦确信这下戚学长是光环不在了，终于放心地拿起了话筒：“楚小姐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吧，烨霖的培养体系的确是要在基层锻炼的，你如果未来从政大概也得面临类似的问题。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先搞搞清楚，你究竟是想要走哪一条道路。因为你口中的C城就业机会，应该和人才引进不能构成完全替代关系。” 他简短地回答完了，台下的同学正预程式化地鼓鼓掌，就看到那毕业生还不依不饶地站在原位：“不好意思学长，我是最后一个问题了，所以还想追问一下。因为和我一届的毕业生肯定都听过您的名字，我们入学您毕业，所以我们真的很好奇，学长为什么后来放弃了在Quant的工作机会，回到了岚县。我想学长的答案，或许能坚定我的选择。” 好的，他终于能心安理得地祭出自己为什么要回到乡村这个问题的官方版答案了。陆煦抓起了手中的话筒，正预开口，便又听到旁边的楚小姐接了句下茬：“被你们戚学长骗过去的。” 这个人今天要跟他讲相声讲到底了嘛？陆煦听到台下又笑了起来，朋友也一脸看笑话的样子，他当即决定拉这个人下水：“准确的说是被烨霖和华榆两个人骗过去的，楚小姐记仇的话也别忘了把计算机学院的詹华榆记上哈。” 他斜了楚银晴一眼，确信之后方歆闺蜜团的暗杀对象名单里又要多一个人了。 一个幽默的帽子再配一个官方的回答总显得不伦不类的，看来今晚注定无法照抄参考答案了。陆煦轻轻叹了口气，也开始学着和那孩子掏心掏肺：“不瞒大家说，我没有贾总这样的承压能力，所以在Quant工作得并不开心。我和华榆是老乡，大学就一起做过创业项目，所以就双双辞职回家把我们的项目落地了。可能不是你想听到的关于情怀的故事吧哈哈哈。” 身边被点了名的校友谦逊地接了个“哪里哪里”，陆煦也朝这位学长笑了笑。 他重新转过头去，像是对着那踌躇满志的孩子说，也像是对着全体学生说道：“我知道大家现在都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父母、朋友和恋人会裹挟着你去做出什么草率的决定，但我依然希望大家给自己留个空间。你想做什么、什么适合你？不要害怕顾此失彼，有的得到是要以失去为代价的。希望我的经历能让纠结的你们不再纠结，祝你们未来海阔天空！” 小朋友满脸通红地鞠了个躬，终于心满意足地坐下了，现场都为他这番大气磅礴的发言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很适合作为整个活动的结束语。陆煦终于把这烫手的话筒交了出去，和台下的朋友交换了一个“满意吧？”的眼神，但再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人从后门跑了出去。他微微皱了下眉，觉得大概率是自己看错了。 他这话说得漂亮，但显然楚小姐不这么认为，甚至还耿耿于怀到了活动结束，刚一摘下话筒就怒气冲冲地朝他开炮了：“陆煦你什么意思！方歆可从来没说过你坏话！” 就冲她们闺蜜团对戚烨霖的刻板印象，陆煦觉得方歆即使没说他坏话，也没少说他朋友的坏话。不过算了，他多余解释了：“我想我刚刚的话也不存在对她的人身攻击。还是说，楚小姐认为，我得对她念念不忘？得痛哭流涕地说自己做错了选择？” “你……”楚银晴气愤地指了她一下，半晌都没组织出语言来。 竟然把伶牙俐齿的楚小姐气得说不出话来，陆煦觉得自己的本事越来越可以了。但他依然没有得意很久，就听到楚小姐准备了一天的炮火终于要对他开过来了：“陆煦，方歆从没说过你渣，但我一直觉得你真的渣！” 陆煦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等那大小姐骂完，想看看还有没有他这些年没有忏悔到位的地方。 “你从来都只考虑你自己。你工作不顺心了，拍拍屁股走人了，换了个地儿自己当起老板来了，现在又回来做起成功校友了。但你别忘了，当初和方歆求婚的也是你，说要在C城给她一个家的还是你。你是了无牵挂的走了，你倒是也教教她怎么像你这样自私自利、薄情寡义啊！” 也……没什么新鲜的嘛。陆煦确定这位站在道德高地的正义战士再也没有准备什么别的骂声了，便拽了一下一旁呆若木鸡的朋友，欠了下身，回避了问题：“抱歉，我一会儿还和投资人有约，先走一步。” 正义战士的铁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气不过似地拽一下他的袖子，让他不得不停住脚步。陆煦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回了一句：“那楚小姐想我怎么样？非要在Quant干到吐血吗？还是带着方歆一起走？再用我的承诺去把方歆困住？” 他和方歆本就不是一路人。他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就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给她这些，因为他爱她。但他尝试了之后发现做不到，因为他并没有爱她到失去自我，他相信方歆也一样。 这个问题果然把那正义战士难住了。陆煦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对方什么回答。楚银晴和他们更不是一路人了，这问题她当然没想过，因为她生来就失去了做选择的权利，现如今也算是个被承诺困住的可怜人。 但他今天不想把话说得那么难看，所以又收了收音量：“方歆会遇到更适合她的人，所以你与其在这儿审判我，不如去多照顾照顾她。” 陆煦说完正要离开，却听到背后第三个人的声音：“谢谢你，陆煦。”他认出了这个声音，有点崩溃似地闭了一下眼睛，但还是认命似的转过身去。 他要拼命躲开的人，要相忘于江湖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力的人，怎么却还是见到了？ 那个女孩儿把他的方巾递给了他，好像是在笑着的，但陆煦知道这幅样子的她其实并没有很想笑。他愣愣地把方巾接了过来，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回复她一个“没关系”，因为冥冥之中他感觉对方并不是在为下午的事情道谢。 “我一直想对你说这话但是没有机会，因为3年前你提了分手之后就把电话给挂掉了。”方歆收回了右手，又把两只手背在了身后扣住了，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也谢谢你一直对我的尊重。” “这3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当初不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走，我是不是就在这个地方做错了选择，我是不是应该和你一起走。”她淡淡地摇了摇头，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但我今天听了你的话我就明白了。” “3年前，你被我裹挟着选了你并不喜欢的Quant，你知道被逼着做选择的滋味儿不好受，你不愿意同样裹挟我的选择。所以我也要谢谢你没有问，让我们体面地结束了，现在各自都有一份引以为傲的事业，过得很好。” 她表面笑得释然，但两只手却在背后暗暗较劲。身后的闺蜜发现了她的破绽，拉了一下她的手指势要安慰。她转过头轻轻对着闺蜜说了句“没事的”，便又转了回来面向自己的前男友——她曾经最爱的男人，她念念不忘三年的男人 虽然她今天知道这些事都是她一厢情愿，但无所谓，喜欢他本就是她自己的事。他陆煦不也是这么觉得吗？ “陆煦，你也马上就要回Y省了吧，祝你事业有成，海阔天空！”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4. 海阔天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煦·榆 方歆和陆煦在一起4年，虽然深受他照顾，生活能力不增反减，但是说漂亮话的能力可谓突飞猛进。这不，她一番大女主式的分手宣言已经被几位见证了现场的闺蜜经典传唱了。特别是当时在最前排看戏的楚银晴，一直夸她是“清醒的神！” “不过……最后一句有点拉胯。”楚大小姐进行了一波复盘点评，像个严谨认真的大导演，“然后，甩给渣男定情信物那一段整个垮掉！” 是的，方歆还是那个方歆，能强撑着打到80%，但最后20%还是不免……狗急跳墙。那天的对话本该在格局大开的“海阔天空”停掉，但因为前男友颇有礼貌的一句：“谢谢，你照顾好自己。”把她整得破了大防，害她又口不择言一样地开始打肿脸充胖子。 “不牢陆总挂心，不瞒你说，我在这儿的确遇到了更合适的人，大概你下次来C城就是我的婚礼了吧。”她心虚地把这话说完了，就看到那人嘴角漫起一丝笑意，她就知道她露馅了。 陆煦这个人惯会以柔克刚，以守为攻了！当下，她就决定必须得做点儿什么来表明自己分手的决心了，所以她一边在自己的包里翻翻找找，一边冷笑道：“对了，为了防止我男朋友误会什么，之前你送我的琥珀，现在还给你！” 她话音刚落，果然看到陆煦的脸色忽然变得有点难看，大仇得报的喜悦蔓延了一秒，两秒，三秒……然后她笑容僵住了，脚指头开始扣起尴尬城堡了…… “开什么玩笑，那破玩意儿我早扔了。现在没东西给你了！” 她轻咳了一声找回了自己的威严，感觉自己刚刚那一套简直就像个拙劣的喜剧演员，所以连那人的表情都不想看了，立刻转过身拉上闺蜜就匆匆逃离了现场。 中门对狙最后发挥不佳就算了，方歆回到家再去找的时候竟然发现那琥珀不是她忘带了，而是真的丢了。和那玩意儿一起消失的，还有一直装这东西的容器——一个小布包，以及一支口红。她平时是有点丢三落四，但是这一套东西她一直都宝贝得跟护身符似的，怎么也想不出她到底是丢哪儿了。 护身符丢失也确实影响了她的事业运，周一她就被上司叫到办公室里赏了一大口黑锅，说她最近忙中出错，不像一个成熟的战略投资人。方歆内心OS：您也知道是忙中出错啊，都忙到这个程度了怎么可能不出错啊啊啊啊啊！ 上司一向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只是巴掌是实打实地挨上了，甜枣她着实无福消受。 这老哥怎么就忽然让她开始盯煦·榆了呢？大哥您还记得我司是社交软件起家，目前投资方向也主要布局在生活服务和金融赛道吗？和煦·榆的主营业务完全八竿子打不着啊…… 上司显然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发慈悲似的点拨了她两下：“这家公司有政策支持，况且面向乡村，有利于下沉市场的开发。” 懂了，这下全懂了。领导高瞻远瞩，的确不是她一个光盯着价值链找项目的人所能匹敌的。但方歆只有一个问题：“或许能让Tracy组来做煦·榆这个项目吗？我们组最近正好在跟‘她说’那个项目，可能有点忙不开。” 上司听了她这托词不由得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Faye你可从来不和我叫苦的。” 的确，小镇做题家方歆最大的优势就是吃苦耐劳，这三年承担了不少脏活累活，因此颇得上司赏识，在仕途基本顺利的背后，也吸引了越来越多难啃的骨头。 “行，我知道了。”她咬牙切齿地回答，上司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副“还是我的好学生Faye”的样子搞得她一阵恶寒。当然，最令她感到不适的，是她还得拿出专业能力对前男友这破公司进行一番深入剖析！ 大学期间，方歆专注在自己专业领域卷生卷死的时候，陆煦就主打一个不务正业。他长得一副白面书生样，穿得也是简单朴素的，即使在模拟投资课上赚了个盆满钵满，也都是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自然和他们经济学院的同学玩不到一起去，反而通过各种社团、老乡会和学生组织的渠道，认识了一大帮外院的朋友。 究竟是朋友优于恋人、还是恋人优于朋友？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俩个应该都会默契地选择前者。所以他们一直都不是如胶似漆的小情侣，反而是会把双方的朋友圈做个交融，很多时候都是一大帮人一起出去玩的。所以当时当年互联网+创新创业大赛，陆煦和他几个朋友没日没夜地干最后拿了金奖，方歆也由衷地为他们骄傲，为他们自豪。只是她没想到，就是这破比赛埋下了祸根。 后来，陆煦工作不顺利打算自主创业。方歆一百个支持，还通过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人脉试图帮他。但是她没想到陆煦回了趟家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最后施舍了她一通电话便杳无音信。 方歆现在都能背得出那通电话的内容，带着陆煦式的沉着冷静，说他决定要去岚县和他朋友一起创业，她可以自行处置他们合租房里他的物品。 他陆煦一向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是当时的方歆却感觉天要塌了，天旋地转的她甚至还卑微地说出了这种话：“好呀，那我等你，你要花多少时间我都等你回来。”她现在回忆起来都真的很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因为她的一片赤诚换来了对方一句：“小方，我不会回去了。我有我想过的生活，你也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我们分手吧。”再之后就是电话“嘟嘟嘟”的忙音了。 她一直都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大概拥有现在很流行的“钝感力”，所以她也只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把电话从耳边取了下来，然后很自然地关灯睡觉。 陆煦当时走了快半个月，她也渐渐习惯一个人在那冷冰冰的被窝里入睡了。 第二天她平静地洗去了脸上的眼泪，又多用了点儿粉遮住泪痕，如往常一样上了一天的班，临睡前想要给男朋友打个晚安电话时才发现这人已经把她拉黑了。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她再也不能和他抱怨工作中的烦心事了，因为他们已经分手了。 陆煦人如其名是个暖男，在日常的相处中也从来都是让着她、照顾她、什么事情都是“听小方的！”，但只有两次是格外霸道的：一次是表白，一次是分手。 他从不肯听听她的建议，就志在必得般地喜欢上她，然后又游刃有余地抽身而去宣告结束。 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陆煦这个人看上去谦谦公子，实际上自负得厉害，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决策。他愿意听她的，是因为他还爱她；而他现在决绝地把她丢开了，是因为他不再爱她了。 她早就知道了，可还是又被困了3年。 所以她该感谢陆煦在校友沙龙上的那番话，她终于放过了自己，也能够很平静地和闺蜜吐槽这事了。只是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令闺蜜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去，陆煦不会真是弯的吧？” ……她颇为无奈地瞟了一眼提出这猜想的闺蜜的头像，被这人整得什么伤感情绪都没了。 “救命，音音，我越想越觉得是啊。你看，他留岚县肯定是因为戚烨霖吧，不是为了给他做政绩，他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你再看他那公司名字，煦·榆，gay里gay气的，这就是他和詹华榆的爱情结晶吧！我就看校友日那天他俩眉来眼去，不对劲得很！” 王一楠显然已经把自己说服了，不管群里的另外两个人再怎么敲省略号，她还是连刷了十几条消息。关键时刻还得是范书婷靠点儿谱：“音音你别想了，飞歌前两天宣布参与煦·榆的C轮融资后终于挽救了股价。被纳入飞歌版图的话，你上司也该死心了。” 方歆非常认同闺蜜对互联网公司的判断，但非常不认同闺蜜对她上司的判断：“错了范范，我上司更疯了……” 她上司简直就是个专门盯着飞歌的大毒唯！飞歌有的，他肯定要有，飞歌还没拿到的，他当然要抢过来！这不，难啃的骨头就这么丢给她了：“Faye你想个办法，我希望最终能控股煦·榆。” 控股控股！控你大爷啊！！！方歆的内心已经在破口大骂了。 他上司眼光毒辣，信心坚定，但是错就错在不了解陆煦。她前男友一向放荡不羁爱自由，创业的主要目的也是不想被人管着，此次联系飞歌易邵谊而不是她方歆，也当然不是什么公私不分的原因。飞歌今年业绩不佳，急需释放一个利好消息，所以潜力股煦·榆大概率可以用一个比较低的控制权来换飞歌背书。这简直正中陆煦红心。 况且，她3年前都没有哭着喊着求那个男人回来，现在让她怎么想办法叫陆煦做他们灵迅的小儿子啊？ “或许美人计可行？”热心人王一楠再次给出象牙塔式玄幻建议，群里再次刷起了一大串一大串的省略号。方歆心累地倒在了自己的大床上，完全不想理这神经巨条。 她一个大甲方可从来不干直接跪舔的事，再有潜力的创业公司也不做！不过，她可真的得想个好办法，既能够交领导的差，同时还不能让前男友以为她念念不忘故意找他的茬儿…… 这样想着，她便发了个信息给手下的人：“Jessica，帮我打听一下哪家投行在负责煦·榆的IPO。”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5. 煦·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台阶 事业运其差，换来桃花运的一个小高峰。第二天，方歆在看到手下回复的那个“建投关修齐团队”的时候，简直想和整个世界同归于尽！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啊，害她短短两周见两个前男友？ 其实，她和关修齐也不算是男女朋友关系。当时的方歆刚刚度过分手第一阶段：以泪洗面；正步入第二阶段：老娘第二天就找个帅的气死你！所以就从社交软件上认识了关修齐，相互都有点见色起意，很快就不满足于线上嘘寒问暖环节了。 她混迹金融圈多年，虽然屡屡听闻奇葩投行男的故事，但是她始终觉得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所以还是给了对方一个见面的机会。她知道对方存了什么心思，她也正好想找点儿刺激。但是，见到关修齐的第一面，方歆除了想把这人给毒哑之外没有任何想法。 好端端一个精英型男，为什么偏偏要长那张嘴呢！这人在线上的时候也不这样啊，怎么在线下开口就是“这个pub的sofa一点也不comfortable”？方歆他们在公司也会中英文混杂，但也仅限专有名词，这下听了这强拗出来的英文，头都大了。 如果只是中英文混杂她也就忍了，但这男的很快就开始明着暗着吹嘘自己丰功伟绩了，方歆一边微笑地听着，一边在心里骂脏话。后来她实在待不下去了，假装接起了工作电话，飞快地跑出酒吧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惊魂未定地把那社交软件给卸载了，迅速在“珍爱生命远离投行男”的告诫后面加了个一，重新做起乖乖女。 后续关修齐找过她几次，但她都借口推脱，对方也就没再花时间和她耗了。虽然工作需要，她必须得接触一些投行团队，但还好，C城的投行团队多如牛毛。谁知道，陆煦这人和她一样完全不长眼！ 现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比陆煦更让她想要避开的男人，方歆都开始犹豫要不然直接莽到陆煦那边去算了，反正他作为创业公司CEO，见见看好他的投资人无可厚非吧。 正准备在这个互联网同行齐聚一堂的年会上守株待兔，方歆却发现热情活力的创业公司CEO做完一通激情澎湃的路演之后酷酷地直接离场了。懵懵懂懂地进入交流环节之后她明白了，陆煦是得赶紧跑，因为看好他的投资人太多了，陆煦只需要他们把价值吹高，却并不希望把控制权交出去。 拜这男人一向极好的谈吐所赐，现在的煦·榆简直就像掉入妖精洞的唐僧肉，炙手可热的，见过他路演的人都得说上一句“真是好！”作为同样被画了饼的人，方歆的上司这几天催她催得更紧了。过去中了飞歌的毒，现在着了煦·榆的魔。方歆无奈，只能请团队中的男生实习生帮忙联系一下关修齐，试图打听一下煦·榆IPO的详细情况。 这实习生也是她亲自面试挑选的，灵是灵的，但性格比她还要莽！竟然直接狮子大开口要起对方的招股说明书来了。方歆都被气得没没话说了。果然，对方回了个“开什么玩笑！”后，小实习生很没有骨气地把她卖出去了。然后，有点峰回路转的，方歆第三天就收到了早已在她通讯列表里吃灰的关修齐亲自发来的招股说明书草稿，附加一句“乐意为方小姐效劳”。 好家伙，多年未见，这人到底馋她身子馋成什么地步了竟然毫无职业道德底线地做起舔狗来了？？ 但批判归批判，方歆还是一边查收着机密文件，一边客套着：“谢啦，改天请你吃饭！” 正中对方下怀，方歆面对着这“平安夜的晚上我正好有空，我来订餐厅等方小姐赴约。”的信息哀嚎了一大声。该死的王一楠，非要提那美人计！她现在用是用了，可是用得不是地方啊啊啊啊！ 距离平安夜还有那么十来天，方歆决定先苟到看完资料再和关修齐翻脸。 煦·榆是一家注册在Y省城锦市岚县的创业公司。陆煦就是城锦人，注册在国家级贫困县岚县，估计一半是因为戚烨霖的煽动，另一半是为了税收优惠和政策扶持。 他们目前所打出来的旗号是“互联网+乡村振兴第一股”，如此响当当的旗号下，这家公司所做的最大贡献就是给山沟沟里的岚县通上了网。煦·榆目前主营两个数字服务平台，一个是真诚回馈戚烨霖的岚县数字政务平台；第二个是一个助农平台，抓住了“一村一品”的政策要求，围绕岚县几个村落的特色农产品，为分销商和游客们做了一个可视化的线上端口，实现产业升级。 陆煦在路演的时候说过最打动人的一句话就是“中国不止岚县，岚县不止黄桃，煦·榆也不会止步于此”，配合上他那张自信而诚恳的精英脸，再加上一个引人深思的微笑，具有十足的说服力，连方歆都被他忽悠得够呛，仿佛已经看到这套商业模式在各大乡村复刻的大好事了。 但缓过神来之后，方歆就开始觉得这套路略微熟悉。这不就是他们互联网+创新创业大赛项目的pro版本嘛！现有人力财力下，这的确是把詹华榆的技术全部榨干再加上陆煦精心包装后所能达到的最好状况，但绝没有陆煦吹嘘地那么天花乱坠。 他们野心勃勃的，但终究逃不过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人从哪来。毕竟目前，像陆煦和詹华榆这样同时头脑发热的黄金搭档实在太少了。詹华榆靠大脑，陆煦靠嘴，估计前期的风险投资基金也都是他找来的。风投等不了太久，迫不及待的要他们上市变现。所以这大概也是这俩人现在人模狗样地来C城路演的主要原因：得先有钱才能有人，有了人才能实现技术赋能，实现煦榆的不止于此。 拿到这么多资料之后，方歆其实反倒有点意外陆煦会找飞歌了。她之前没怎么关注家乡的品牌，这下读了招股说明书之后才想起来，她其实很久以前就在飞歌旗下的电商“小飞象”APP里看到过岚县的大桃子，所以煦·榆和飞歌算得上半个熟人。 但近两年飞歌自身业绩不佳，参与C轮融资用的也是他们的一个契约型私募基金，十分不利于上市审查。这种情况下，煦·榆不应该思路打开，放眼看看他们灵迅的优势所在吗！难道陆煦这人当年真被Quant管出心理阴影了？现在为了控制权不被稀释都愿意拿命换一换？ 思来想去，方歆还是决定把这口大锅扣在完全没有职业道德的关修齐身上。于是她和关修齐暗示了一下“第三类股东”和上市审查的问题，并决定让这大冤种当个传话人，来给灵迅和煦·榆牵根红线，巧妙完成上司交给她的任务。 但关修齐却用了实际行动表示他不背这锅：“我们最近为这股权穿透也头疼得要死，煦·榆那边不知道怎么就死倔，别的都能改，但就是打死也不想接触灵迅。” 什么意思？感觉自家公司被这人给内涵了？方歆正要开启一轮阴阳怪气的嘴仗，但却忽然多出来了一个不该有的想法。 或许陆煦的心理阴影并不来自于什么控制权稀释，而来自于她？ 虽然，在方歆的认知范围内，陆煦3年前能决绝地远走回乡大概率不是什么恋爱脑角色，而且关修齐这人惯爱夸大事实，这个“打死也不接触灵迅”也极可能略显浮夸，但是她总要想个办法让煦榆看看他们的，而她现在能抓住的就只有一个大冤种了。 所以，方歆重新抓起手机传过信息：“关修齐你告诉陆煦，给他三天时间来约我见面，否则灵迅直接买下目前兴泉所持的全部股份，中止他的上市流程。” 兴泉资本是目前煦·榆最大的股东，也是和灵迅有合作的一家风投。煦·榆上市在即，兴泉可得把自己的股份攥得紧紧的，要是能买下来的话上司就不用让她给“想个办法了”。所以方歆说这话只是为了吓唬关修齐，她就要告诉他，如果他不替灵迅活动活动，他这中介费就别想赚了。 关修齐没再理她了，但用实际行动向她表示了一下忠诚。3天大限将至，方歆如愿收到了手下的汇报，煦·榆CEO约见。她有点得意，以往她和陆煦也是这么过来的，她负责给态度，他负责给台阶。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会有一些争执，陆煦嘴皮子厉害，温温吞吞地就能点出问题，通常吵架吵到一半方歆就知道是自己没理了。她的性格不允许她认输，但允许她耍无赖，一句“抛开事实不谈，你态度就有问题！”瞬间就能扭转局面。 都抛开事实不谈了，陆煦逻辑再强大也不管用了，只能长长地叹上一大口气，主动示好：“行行行，你吃什么我去买？”那时的方歆只要有好吃的就可以被满足，但仍然会装模作样地接上一句：“不吃！” 陆煦这人神奇就神奇在能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比如她的有些“不吃”是“吃”，有些“不要”是“要”，所以兜兜转转，他总能给出一个令双方都十分满意的解决方案。 现在，方歆已经给出了态度：因为她装模作样勉为其难地把那早已安排好的时间通知了下去，并拿出了自己的全部专业水准准备卷死陆煦。 而看向会客室里的那个男人，她忽然间就又明白了陆煦这次的台阶是什么，他最优的解决方案又是什么了。 一切都是陆煦最擅长的欧亨利式结尾。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6. 台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公事公办 “詹总好！”方歆强忍着内心极大的不爽与愤怒，还是十分老练的伸出一只手开启了客套，“欢迎詹总远道而来，我们灵迅的办公环境还不错吧。” 詹华榆笑得憨厚，生疏地和她握着手叫着“小方学妹”，面对她一大通话术竟然还真情实感地回答了一下：“都差不多，我之前在华悦干过，就在你们隔壁。” 趁着对方还在没话找话一般地在感叹天气、温度和大堵车，方歆终于忍不住和手下人讲起了小话：“什么情况？煦·榆CEO换人干了？”难道陆煦为了躲她还抽空去辞了个职吗！面对今天这场景，她的思维都忍不住有点脱线了。 手下人显得有点懵：“姐，一直都是CTO詹总和我们联系的呀。昨天我们准备的材料也全都是和技术布局有关的，姐您忘了吗？” ……没忘，只是听力不大好外加被胜负欲冲昏了头脑QAQ 方歆丧着个脸，本想让手下人替自己背个黑锅，没想到这回旋镖还直接扎过来了。她现在就庆幸没有喊她上司过来，要不然一出门就得被骂的血雨腥风的。 “詹学长，我们开始聊正事吧。”方歆轻咳了一声找回了自己的场子，对方都亲昵地“小方学妹”了，她也给了人家一个面子转换了称呼。说着，她边做着人物关系介绍边直入主题，“詹总大学的时候是我学长，于公于私我们一直都很看重煦·榆，相信未来也会有很多合作的空间。Jessica你快给詹总演示一下。” 说话间，实习生已经把会议材料发到了每个人手上。詹华榆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之后就把材料放在了桌子上，便犹犹豫豫地举了个手打断。 “抱歉啊小方学妹，之前劳你们费心了。但其实我今天来只是想说句话。我们很荣幸能被灵迅看中，但是灵迅历来不投资只控股，这和我们的初衷有一定的矛盾，所以煦·榆恐怕无法和灵迅达成……那个叫股权式契约。但未来，我们一定追求和灵迅通过协议的方式实现战略合作。” 这话说得漂亮而体面，如果不是中途有几个磕巴的话，方歆简直都能看到附身在詹华榆身上的陆煦了。是啊，詹华榆一个大社恐，怎么可能会想出这么漂亮的托词呢？替谁来传话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吧。 “学长，背这么长一段话其实挺难的对吧？”方歆笑着故意把话挑明。对方果然挠了挠头又憨憨地笑了起来，不置可否。 不排斥灵迅，排斥的只是灵迅战略投资部，甚至只是她方歆一个人，量她再怎么装傻，现在她也该明白陆煦的态度了。 只是她不理解，他们无冤无仇，就算曾经是男女朋友，但也算和平分手吧，她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怎么现在还被他记恨上，甚至生意都没法好好谈了呢？ “陆总是不相信我的业务能力？还是觉得我不能公事公办？” 她语气冷了冷，下属提前感受到了她的怒火，虽然不清楚内情但都待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她很少把脾气带到在工作中，但是一旦发起怒来还是挺凶的，手下的人都见识过，詹华榆也曾经见识过的，所以连忙摆起了手，额头都出汗了。 “没有没有！真的是……” “那就希望詹总把我们的汇报听完，以CTO的身份。”她更改了称呼，强硬地又把会议材料塞给了詹华榆，话锋一转略带讽刺，“而不是充当谁的传话人。” 说完，她又使了个颜色给下属，顺便一字一顿地强调道：“Jessica，简单清楚地给詹总讲讲，务必让詹总值回票钱。” 简单清楚，是她和下属的暗号，意味着要往蛇的七寸扎下去，刀刀致命地讲！这分析师就是她亲自挑选并带起来的实习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很快就重新进入了状态，往这技术男最关心的伤口上狠狠撒上了几把盐。 詹华榆一开始还如坐针毡宛如坐牢，但10分钟后，方歆的余光已经瞟到了这人托着腮认认真真地点了好几下头。Jessica大概从没见过这么认真的听众，进行了一波超常发挥，方歆隐约都能看到詹华榆眼里闪烁着的光。 陆煦啊陆煦，你派詹华榆来传话，但你怕是忘了詹学长的耳根子有多软了吧！况且灵迅别的不行，核心技术团队可是从华悦挖过来的，针对技术发烧友搞点儿“军备展示”那真是绰绰有余。方歆得意洋洋地想着，忍不住想要再火上浇油一下子。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方歆伸出一只手暂停了分析师滔滔不绝的演讲。 詹华榆意犹未尽地盯了她一眼，一副没被喂饱的样子。她浅笑了一下，撸了撸袖子，轻巧地秀了下肌肉：“关于技术人才这一点我再补充一句，灵迅有意设立一个专门的技术研究院。我可以建议上头在选址的时候特别留心城锦市开发区，未来我们合作研发。” 她话音刚落，詹华榆就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方歆猜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有两个外人，詹学长能眼含热泪地给她跪下。看来她抓煦·榆的问题抓的是准的，詹华榆其实也苦人才久矣，就是某个不知道在抽什么风的CEO，光顾着和她记仇，完全不顾大局！ 理工男真就比那闷骚好搞定一万倍！Jessica的演讲结束之后，詹华榆一脸崇拜地看着方歆的小分析师，把人家都给盯害羞了，但方歆知道，詹华榆可学不来某人那肤浅的一见钟情，只是单纯地想要仰望一下被金钱堆砌起来的技术高地。 “詹学长，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俞总出差了没办法和您做更深层次的交流，但我会把今天的情况和他对接的。”方歆满脸诚恳，以退为进，“不如这样，我们再约时间，等两位老总都方便的时候再细谈？” 看詹华榆皱着眉头领会她拐弯抹角语言的时候，方歆真的很想大喊一声“陆煦！给老娘滚出来！”但毕竟有下属在，她还是得维持自己良好的形象。 还好，经历社会毒打的詹师兄领悟力有了质的飞跃，在她的笑容马上就要僵硬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过来，她话中的“两位老总”的其中一位，好像正是他们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CEO。 “哦！你说陆煦啊？” 方歆忽然有点恍惚，因为詹华榆这恍然大悟一样地感叹几乎一瞬间就把方歆拽回和陆煦分手前夕。 那段日子，陆煦怪得很，连续几个晚上都以应酬为理由不回家。方歆虽然知道男友的工作性质，但六神无主的她又被闺蜜现身说法了一通，差点就真的以为陆煦移情别恋了！ 捉奸前夕，她决定拽上个孔武有力的共同男性好友，防止自己在人数上占了下风。这个前排幸运观众的宝贵名额，她交给了当时还在C城工作的詹华榆。这人是陆煦的铁哥们，也算他俩感情发展的见证人，很容易和她同仇敌忾，最适合做教训渣男的打手。 出征之前，她特意去到了詹华榆的住处，打算二人商量一下作战计划，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她说得略微含蓄了些。叨叨了快20分钟，詹华榆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俩刚刚聊的那个欺负了她的大渣男是陆煦啊。 方歆一时对这人的领悟力有点愣住，眨了两下眼睛，就看到詹华榆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接着起身推了一下里间的门，喊了一声：“陆煦你别躲了，把小方都吓坏了。” 她又愣住了，怎么她这还真歪打正着抓上了他和詹华榆的奸情了？思维有点脱线的她几步跑到了那房门面前，却被里面的烟味儿和酒味儿呛得又退了回来。 厚重的窗帘隔开了阳光，方歆看不清这房间的陈设，正想问一句，就听到黑暗中传来了一声闷哼。她认得这个声音，这么多天的思念忽然一涌而上，她惊喜地喊了一声：“陆煦！”便要跑过去，甚至都忘了先去问问为什么他明明没有应酬却要骗她这回事了。 但回应她的声音却是沙哑而疲惫的：“小方，你给我10分钟好吗？” 那是方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陆煦这样对她说话，罕见到每逢她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都会自发地给这句话做系统修音。方歆会和陆煦撒娇，会和他抱怨，会和他赌气，会和他委屈，可是陆煦永远都是温柔的，是克制的，是包容的，怎么会发出这么……破碎的声音？ “学妹，你做好心理准备，他有重要的话要和你说。”詹华榆拍了拍她的肩膀，推着她重新到了客厅。 那10分钟里，方歆把一切可能性全都想了一遍，忐忑不安地程度堪比当年在灵迅的终面。所以最终，当陆煦愧疚地低着头，说出那句：“我辞职了。”的时候，方歆真的是松了好大的一口气，心情宛如灵迅终面被面试官狠狠怼了一通之后拿到了offer。 百感交集，她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扑到了陆煦的怀里，忽然就闻到了一股无法被止汗露遮盖住的酒精味儿。幼稚的要命！辞职竟然还借酒浇愁！她本想这样骂他两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他这幅邋里邋遢的样子她就只想心疼地抱抱他。 “嗨没事！我们优秀毕业生不愁找工作！”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但又忽然想到人家刚刚离职，这就催人家找工作显得好像很关心钱一样，所以又迅速补了一句，“而且，你终于能心安理得的给我当家庭煮夫了，多好！” 陆煦做饭很有一套，之前在Quant的时候，他和方歆表达出来的唯一不满，就是被迫加班影响了他每天最享受的烹饪时间。现在他终于解放了，方歆的第一想法就是自己之后有一段时间的伙食将会大幅改善。 果然，听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煦便重新露出了笑容，像他名字一样，温暖和煦的笑容。 当时的她从没有试图解读过他笑容背后的情绪，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离开时詹华榆讳莫如深的表情，就这样生活在了自己的幻象里，最终眼看着这幻象崩塌。 她的确是神经大条到让人无法理解，甚至让人生厌。她其实早该知道，陆煦的性格永远都是谋定而后动，他在辞职之前，一定已经把所有的后路都想好了。所以早在詹华榆家那天，陆煦就已经想要离开C城，想要和她分手了。因为他关于未来的计划再也容不下她了。 在那之后的一个月，是方歆这三年每每想起都会流泪的最后的好时光，也是C城入冬前最后一个还算温暖的秋天。她后来时常会悔恨，为什么那段时间她还是会加班到深夜、让陆煦精心准备的晚餐变成残羹冷炙；为什么她只会去抱怨上司不愿意听听他想说些什么；为什么她要在他贴过来的时候说不要好累。 为什么她永远都是这样，从不知道珍惜，只知道怀念…… “小方，我实话和你说吧。”詹华榆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从伤感中又带了回来，但又重新拖入了另外一个深渊，“你刚刚不是问，陆煦是不是不相信你能公事公办吗？” 詹师兄无奈地笑了，突如其来地坦诚：“他不是不相信你，他只是不相信他自己。”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7. 公事公办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浪潮 詹华榆这话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可是方歆却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听懂。 陆煦为什么会不相信他能和她公事公办呢？到底是这闷骚真的不知道记了她哪方面的仇记了这么久，还是他这三年其实也…… 方歆正想抓住詹华榆再问问，但对方好像忽然意识到他现在正代表煦·榆出席商务活动，而不是什么放松的私人场合，所以又赶紧道歉：“抱歉，对你说了些奇怪的话。” 一匹脱缰的野马忽然刹车，方歆连忙摆了摆手，暂时放下了不知道已经跑到哪里去了的念头，专心做起了自己后续的工作。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不用再想这个问题了，因为很快他们便收到了煦榆的后续联系，而这次，是CEO陆煦亲自拜访。 双方洽谈的时间正好是12月24日。这人好像总是要在这颇具仪式感的时间出现，方歆带着自己团队的人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就被圆桌另一侧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小礼盒吓了一跳，连忙拽过旁边负责会场布置的实习生想问问今天要搞什么play。但对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又瞥见会议室的另一侧，煦·榆团队的人已经先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灵迅的气质，陆煦今天没再穿得那么正式，一件浅棕色夹克搭配驼色羊毛衫，显得放松而又随性，额发乖巧地垂着，正轻声在和身旁的同事说着话。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也向她这边望了过来，接着便礼貌地起身，带着温和地笑容朝她走来。 方歆有种错觉，陆煦今天的笑容不太像个野心勃勃等待上市的创业公司CEO，更像他们在大学时候的样子。说好的约会他姗姗来迟，一边面对她张牙舞爪信步走来，一边悠然地掏出了个小玩意儿，问她：“喜欢吗？”的样子。 那东西有时候是一朵花，有时候是一颗糖，而今天，这东西是……大苹果。 方歆愣了下神，勉强从回忆回到了现实，盯着那十分过度包装的平安果，不由得发出了很不成熟的一声“欸？”甚至都忘了去伸手接过。 看出了她的困惑，陆煦一边滑稽地举着苹果，一边解释：“华榆和我说灵迅对他格外热情，那我们也得拿出点儿诚意。今晚是平安夜，为辛勤工作的灵迅团队准备了点儿小礼物，希望大家笑纳。” 他伸出另一只手示意了一下圆桌上的小礼盒，又晃了晃手中那个被包装得最为华丽的那个：“这个最大最红的就留给方总吧。”像极了之前在哄她的样子，如果他的称呼是“小方”的话。 方歆终于在对方的一声“方总”中找回了自己的一丝专业能力。见面礼嘛，作为拉近和投资人距离的好办法，陆煦这招也不新鲜了。 “陆总真是贴心。”她毫不客气地接过了那颗大苹果，并坚定了自己的态度，不知道在提醒谁，“但我们还是公事公办。” 陆煦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又简单地和她握了下手便又回到了自己团队那边。方歆也领着自己的同事们在圆桌的另一侧入座，一边感叹某些人华而不实的浪漫主义不降反增，一边给那滑稽的大苹果找个容身的地方。 这人当年就爱整这诡异的仪式感，要不然她还能被那土包子给追上吗！ 正回忆着那人土里土气的黑历史平复着心情，方歆忽然听到身后外圈的一个实习生真情实感地感叹了一句：“好帅哦。”她疑惑地转过头去，正好还看到另外一个实习生激动地点了点头。 这屋里有啥她还没发现的帅哥吗？方歆扫视了一下现场做了个简单排除法，并顺着实习生们的目光看过去，最终锁定了目标，心里的小问号又增多了几个。见上司还没来，她把头转了过去，非常不解：“你们到底多大了啊？” 陆煦这款7年前流行一点也就罢了，现在不都开始流行什么浓颜系潮男了吗！ 大概“你多大了”这话从素来雷厉风行的投资人嘴里问出来自带一种反讽+训斥效果？方歆看到实习生们忽然战战兢兢地坐得笔直，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地不知道怎么回话。最终还是胆子大一点儿开口回答：“Faye姐，我研一，她大四。” 哦，二十二三岁嘛，正是容易被冲昏头的年纪，她当年甚至还头脑发热地要和陆煦回大山沟呢，可以理解。方歆点了点头。多亏了对方这反应让她及时遏制住了她讨论八卦的热情，所以她又很快拿出了带教老师的样子叮嘱道：“评估创业公司可不能只看脸哦，软硬实力都要看！” 两个实习生立刻点头如捣蒜，认认真真地对着电脑准备记会议纪要。 方歆重新转过头，才看到Jessica也正兴致勃勃地拆着小礼盒。难道整个世界都被陆煦的糖衣炮弹统治了不成！她轻咳了一声表示警告，下属果然乖乖地重新把那东西塞回了小盒子里。 “是什么好东西啊？”她慢悠悠地开口，带着几分怒意。但如果Jessica能够剖开方歆的大脑就会明白，她这愤怒里只有10%是针对下属过于不稳重了的责备，另外90%是她好像看到了比大苹果更好的东西，而陆煦竟然没给她准备的嫉妒！ “姐，我错了。”Jessica怂怂地道了个歉，瞟见了门口的大救星，赶紧提醒，“俞总到了！” 方歆憋了口气，只能先放过Jessica和那礼物盒，狗腿地起身过去迎接上司。但上司当然不会理会她，况且陆煦也比她快了那么一步，已经主动献上了殷勤的接待服务和礼物——Y省原产铁皮石斛。这东西方歆可熟了，因为除了这大山的馈赠之外，Y省也没什么其他记忆点了。 上司龙颜大悦，追星成功一样地和陆煦畅聊了一阵，完全没什么大甲方的样子。陆煦也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气氛一派和谐，再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加入，所以方歆只好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盯着自己那格外碍事的大苹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果然，上司过来坐的时候也对这一堆塑料纸颇感兴趣，盯了半天欲言又止的，方歆解释了之后好像还给他提供了个笑料似的。因为她看到上司先是爽朗地笑了一阵，才又重新拿出至高无上的派头，做起了会议室的主人，宣布了开始。 会议按照预定的流程平顺地进行着，方歆越发觉得詹华榆那话就是哄她玩的。陆煦永远不会不相信他自己，因为他始终都是那个沉着冷静，自信大方的天生演讲家。 过去，小到课程期末展示，大到互联网+比赛和毕业之星的答辩，他不用做什么浮夸的手势或者说些哗众取宠似的金句，就总能打动很多人。此刻，他就站在大屏幕前方，认真地盯着台下的每一位听众，用平实的语言讲述着这个回到乡村的故事，就仿佛真的能把人带到1000公里外的那个村庄。 或许考虑到这个故事离听众们太过遥远，陆煦借着礼物拉近了大家和岚县的距离。方歆听他讲才知道，刚刚Jessica两眼放光的东西正是岚县的黄桃果酱。她有印象，这黄桃果酱好像前一阵才刚被某个知名主播带过货，3,2,1上链接之后秒售罄。 好像全国的消费者只有她一个人是清醒的，因为她只要一听到和家乡有关的事就会毫不犹豫地退出直播间。所以，这或许也可以解释只有她的大苹果和岚县、和Y省无关。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调节气氛，陆煦又主动交待了这华丽的平安果是他从C城的高级超市买的，他好像一直都以为她喜欢这些。 会场的人都笑着看方歆，但她却笑得有点僵硬。 她刚刚还觉得陆煦躲她躲得真的很辛苦。煦·榆联系了飞歌做线上电商，又和虹音的直播间形成了战略合作关系，三大互联网公司里，陆煦偏偏避开了她所在的灵迅。 方歆为他找好了理由，比如灵迅做社交软件起家，和煦·榆的主营业务八竿子打不着；比如煦·榆害怕控制权被稀释；比如陆煦因为种种原因不想再见到她。 但今天听到陆煦自信满满的畅谈未来的合作空间时，她忽然明白，这些或许是陆煦的理由，但更是懦弱的她给背叛家乡的自己找到的借口。 她曾为了逃离家乡而跑到了1000公里以外的地方，但没用。如果她稍微细心一点就能发现，Y省和岚县其实早就出现在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就像陆煦刚刚说的，贸易与开放使得C城现在可以买到来自世界各国的商品，而未来城乡融合和万物互联，必将会使中国千千万万个村落的特色产品进入任何一所城市。这就是煦·榆的价值所在，在同行们早就盯上这家颇具潜力和价值的创业公司时，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方歆一个人掩耳盗铃。 她曾经埋怨他陆煦不会公事公办，不知道在抽些什么风。但现在的她恍然大悟了，原来比他更不懂得公事公办的人是自己。她自欺欺人地把眼睛蒙了起来，试图回避与家乡有关的一切，但时代的浪潮却早就替她做出了选择，逼着她不进则退。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8. 浪潮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水杯 正在陆煦那声情并茂的演讲中做着深刻的自我反思，方歆忽然感觉另一边的上司戳了她两下：“Faye，这里记一下，下去和陆总深入探讨。” 她吓了一跳似的抽了口气，终于从自己的世界回到了现实。意识到她好像在上司面前失态了，她连忙老老实实地敛起情绪轻声说了句抱歉。 全场都跟着那一个人的目光在走，她的声音微不足道，所以上司也直接忽略了她，只把她当个类似备忘录似的角色。方歆叹了口气，喝了口咖啡强行集中精力，努力跟上陆煦的思维。 这一部分内容和他之前在互联网大会上讲过的差不多，只是稍微把他们灵迅旗下最新的金融科技产品和农户小额贷款做了一个巧妙的结合，就把上司哄得开开心心的了，方歆也是有点佩服。 其实今天听下来，方歆发现煦·榆主要看重的是灵迅在金融科技方面的优势，这只是上周展示给詹华榆的一小部分内容。不知道是詹学长只有效传达了这30%的内容，还是陆煦已经巧妙识别出她另外的70%是在画饼。 不过，陆煦也是Y省人，应该也清楚，她所谓的把技术研究院设在城锦市这事有多荒谬了，因为人才永远都有“用脚投票”的机会，就像方歆寒窗苦读了10多年，终于求到了这样一个机会，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那被封建父权统治下的地方。 方歆虽然一直坚持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但从小看到母亲的遭遇便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要避雷全体Y省的男人，虽然最后她还是很不长眼地一头扎进了陆煦怀里。 只是经过方歆作天作地的试探，她发现陆煦其实算是Y省男人中的稀有品种，即使仍然带了那么一点儿爹味儿，但看在他每次爹味儿发作的时候态度都还不错，方歆愿意满怀爱意地称之为“爱照顾人”。 就比如，“当心”这个词便是交往4年以来，出现在陆煦词汇表里频率最高的词汇。方歆一开始有点不服，觉得就算她有点迷迷糊糊的，但陆煦也不用看她做点什么都要喊上一句“当心”吧。但她不服了没多久，血和泪的经验便告诉她“不听陆煦言，吃亏在眼前”。 就比如现在，背景音科学种植的话题里忽然穿插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当心。”她立刻条件反射似地一动不动，手都僵在了半空中。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方歆却感觉全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按下了暂停键，大家顺着演讲者颇为无奈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她？ 诶诶诶？方歆懵懵地向那演讲者投出了疑惑的目光，那人言简意赅地提示了一下：“水杯。” 重新回过头来，方歆这才注意到，自己那纸杯在她几次拿起又放下后已经接近了桌子的边缘，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造成被咖啡泼一身的事故。她连忙煞有介事地把杯子推远了些，又尴尬地朝其他人笑了笑，这才又听到陆煦一本正经的继续汇报。 要说起来还不是怪他那大苹果，占了她原本应该放咖啡的位置，害她只能把杯子放在手边，造成了极大的安全隐患！正义愤填膺地甩着锅，方歆听到上司幽幽地开口：“你这可不是第一次了。”把她的老底儿给接了个够呛。 是了，任何液体大概都和她有仇。由于始终无法养成东西用完放回原位的良好习惯，再加上有一点冒冒失失，水杯杀人事件在方歆身上发生了可不止一次了，陆煦也曾经作为大冤种被她的水杯刺杀过。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起了那离谱事，方歆感觉陆煦之后的演讲情绪有点复杂，有点像她每次闯了祸之后默默在背后收拾烂摊子的那种感觉。就是疲惫……但幸福的。 会议整整开了一个上午，成果就是方歆又被安排了一个大活儿——继续和陆总敲定细节，尽早形成文本上投资决策委员会。陆煦看上去对这一结果还挺满意的，一方面，搞定了灵迅的金融服务支持应该能继续吹高煦·榆的估值，另一方面，他很自信投委会的决策会在他们正式上市之后，即使灵迅真的要控股，上市后再走收购程序也相对困难。 况且，今天陆煦暗示了一下自己不希望被控股的态度，上司做出这样的安排也是一种尊重，只是这种尊重或许也只是短期策略罢了。因为灵迅希望能够借煦·榆来实现主营业务的下沉市场，不仅仅是他们现在能够合作的金融科技版块，更是生活服务和社交版块。所以方歆很清楚，作为互联网+乡村振兴第一股的煦·榆对灵迅有多重要。 已经充分预见到未来会和陆煦有很多工作接触的方歆此刻就是一个提前麻木的状态，会后十分积极主动地就要请他吃饭，一刻不停地就要和他敲定细节，热情地都把他吓了一跳。 陆煦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什么提议，所以此刻也没什么经验，竟然先回头一脸为难地求助了一下詹华榆，仿佛那大社恐能给到他什么帮助似的。 詹学长果然是自己人，一撇嘴一摊手表示让他看着办。毕竟这人刚刚做着那么正经的汇报时都能腾出点儿心思关注方歆水杯的位置，也是让詹华榆大开眼界了。 所以陆煦也只好自力更生：“抱……抱歉，小方，我们中午还约了别人，建投的人。” 天生能言善道的陆煦罕见地结巴了一下，方歆有点得意，况且这人还乖乖和她报备了，她决定就不和他前面的那个“抱歉”赌气啦。 但她决定好的事情当然要100%执行，特别是当执行人是陆煦的时候，她总得蛮不讲理一下：“关修齐吗？你和他约晚上吧，我知道他晚上有空，还特别定好了餐厅呢。”方歆巧妙地把自己晚上莫名其妙的约会给安排了出去，并决定为自己两个前男友平安夜的相聚送上祝福。 但她这番安排属实是有点以自我为中心了，因为她根本没想到陆煦晚上也有安排了这回事。 “抱歉，我今晚要回一趟Y省。”陆煦淡淡地说道，好像又恢复了那个冷静的状态，冷静且毋庸置疑的。方歆又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也没有什么其他补充了。 于是，两个抱歉所带来的叠加效应终于后知后觉的出现了，方歆的下一句话语气极差：“怎么？C城的事忙完了？陆总要放假了？” 她之前和詹华榆了解到，上市在即，他们俩为了避免来回奔波，从今年10月中旬开始就在C城搞了个短租公寓住了进去。所以方歆的这句话里，还多少带了点儿你们放假我还打工的怨气。 “还没有，我明天早上返回C城。”陆煦察觉到了她的态度，自发退了一步给了个台阶，“所以明天之后的时间，看方总方便。” 好家伙！这人竟然要一个晚上长途跋涉地往返2000公里。方歆对陆煦这安排着实深深的不理解，赶紧用眼神向詹华榆求助了一下。但这次詹学长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了，只是憨憨地笑了两声。 正思考着这人到底在抽什么风，方歆却忽然听到陆煦又问：“所以你和关总在拍拖？”大概是突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知道关修齐约好了餐厅这回事了。 “哦，工作接触。”方歆回答的无比自然。 但顺着他这问题，她却忽然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明白了陆煦这长途跋涉的理由。因为这人曾经也这样做过。只是那个时候，他这样披星戴月是为她而来的。 “……但彼此都还挺有好感的！”方歆连忙硬气地补上了这后半句，坚决不能在气势上输掉。果然，陆煦的神色忽然就变得有点凝重，皱着眉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方歆被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给激得逆反了起来，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总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以越挫越勇的她又出了一拳：“不行吗！你都能春宵一刻值千金了，我怎么不能和关修齐吃饭了！” 对于这个暗示+类比，詹华榆首先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歆也忽然感觉自己这脱口而出的话有点丢人，不光工作成效为0，好像还暴露了自己吃了前男友一口莫名其妙的飞醋。不过还好目前在这儿的就他们三个，其他人早就下楼去吃工作餐去了。 果然，陆煦也被她这话搞得有点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方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她每次这个样子都是暗示陆煦哄她，果然没走出去几步她就感觉胳膊被扯了一下，并听到了陆煦的经典开场白。 “小方，你误会了。” 嗯，方歆对陆煦这一番肌肉记忆十分满意，决定停住脚步听他真诚的解释一下。 “虽然我觉得不能背后说人坏话，但是关修齐的确不是良配。” 哈啊？这人到底以为她误会的是什么啊！还是说她根本就没误会啊！方歆的面部表情有点破功了，忍不住转过身去看了看陆煦，他一脸诚恳，仿佛要拯救什么失足少女一样。 “据我所知，关修齐同时还在追我的助理，所以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和他的关系。” 陆煦这句话说完的一瞬间，方歆感觉有好几个想法同时进入了她的大脑。从审判关修齐吃锅望盆大渣男，到陆煦这个人道貌岸然的竟然还有个女助理！醋意爆棚，完全无法思考，兜兜转转发现恋爱脑竟是自己的方歆简直想给自己两耳光。 于是，她猛地把陆煦的手甩开，硬邦邦地一字一顿：“不劳陆总挂心。”宣告他这番哄人非常失败！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9. 水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共同追求 方歆感觉气鼓鼓地没走出去几步，詹学长就追了过来，一脸憨厚：“小方你别气了，我陪你吃饭吧。”大概陆煦去意已决，但不忍让前女友生气太久，所以及时派出了自己的和事佬。 哼！这人刚刚前排看她笑话还笑出了声，别以为她这么快就忘了！ 方歆白了詹华榆一眼，示意对方说点儿她爱听的，否则这篇儿翻不过去了。但詹华榆在这方面也十分的钝感，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等着她自动消气，也没什么要替谁解释点儿什么的意思。 最终，憋不住话的方歆还是对詹学长进行了一番威逼利诱的大拷问。虽然陆煦会Y省要做什么，要见谁，詹学长都一概不知，但是她还是才从对方嘴里撬到了她最关心的信息——陆煦现在还是单身。只知道这一点，就让她心情大好地炫完了一整碗卤肉饭。 可别误会，方歆当然对那注定要回大山里的人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她目前也是单身，如果陆煦也单身的话，那她也没有输得太难看吧。况且，她这还是有个追求者，正疯狂和她确认晚上会不会被放鸽子呢。 “关修齐，我是你的第几顺位啊？”方歆阴阳怪气地回复着对方的信息。 那渣男果然“正在输入”了好几次，却什么也没发过来。大概是他海王的身份被发现了，所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方歆有点想笑，她中午还拐弯抹角地在詹学长处看到了一张陆煦助理的照片，很典型的Y省美女，和她一样都是有点英气的长相，所以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关修齐渣还是专一了…… “关修齐，我是真诚地想谢谢你帮灵迅说话所以才想要请你吃饭的。今天虽然是洋节，但也不适合再加班了，所以我们不如改约在30号晚上吧。”方歆一鼓作气地把这信息给大海王传了过去，接着把屏幕切到闺蜜小群里，情绪高涨地回了个“好呀好呀！”便坐等下班。 平安夜嘛，当然是要和闺蜜过呀。方歆自从大一年级开始就有这样的觉悟了。因为每年的12月24日晚上，她和闺蜜一般都作为学生会的一员，一起盯着“双旦”晚会这一秋季学期最隆重的大活动。 毕业了之后，她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和陆煦一起过，但是陆煦很“善解人意”地在那年的平安夜之前就提出了分手，这个问题迎刃而解。所以这第一年，她是和楚银晴和王一楠在酒吧过的，伴着大街上“I wish you Merry Christmas”的音乐，她醉生梦死，哭得撕心裂肺的。 她喝醉的时候总是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第二天醒来，两位闺蜜好像就已经把陆煦列入了暗杀名单了。所以为了平安夜一切平安的宗旨，此后闺蜜团的活动就变成了聚餐，打卡东丰广场的圣诞树，然后拍点儿美美的照片发朋友圈活动了。 寡王王一楠每次都是最兴致勃勃的，方歆则是每年都要立下“明年一定不来了”的flag，第二年再次真香。这句“好呀好呀”后面的感叹号已经说明一切了。 王一楠在热门餐厅取号这件事上具有突出的优势，所以方歆得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趾高气扬地走进这家点评No.1餐厅，然后看到这学术狂魔正在人声鼎沸的大厅里翻着笔记本电脑敲代码。 “……卷死我算了。”方歆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这位24h弹性工作制的直博生，“要是忙的话就不要约我出来玩呀，好好写论文呀。” 王一楠又敲了几下键盘，终于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立刻把有点苦恼的表情换掉了：“那可不行！况且今天是来陪青青散心的！” 方歆有点意外，听王一楠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大忙人楚银晴最近确实空余时间格外得多。不过说到散心她对对方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头绪，在她印象里，楚银晴永远都是热情活力的代名词。 正想和王一楠打听一下这个散心的由头，就看到大小姐化着精致的妆姗姗来迟，兴高采烈地和她俩打过了招呼，看上去完全是不需要散心的样子。越想越觉得是王一楠脑洞开得太大了，方歆就知道不该跟着这神经巨条的思维走，赶快连接上自己的正常人思维，寒暄了起来。 “今年家里没安排吗？”方歆充分考虑到楚银晴已婚人士的身份问道。 “嗨，我弟热情好客地请了大半个班的同学来家里玩，我正好出来躲一躲。”楚银晴幽默地答道，转而又和王一楠商量起了点菜的话题，直接忽略了方歆的那句“那丈夫那边呢？”的追问。 王一楠警告似的瞪了方歆一眼，方歆立刻闭上了嘴明白了问题的所在：闺蜜的老公又开始作妖了，这才是闺蜜今天需要和姐妹散心的由头。 方歆只在闺蜜的婚礼上见过闺蜜的老公。那时她只觉得俊男美女格外般配，况且那段时间她真的能看出闺蜜的幸福。只是好景不长，她下一次看到闺蜜的老公就是在微博热搜上了，和夜总会、玩咖、左拥右抱几个词一起出现的。 她立刻警铃大作，想要去给闺蜜一些安慰和支持，但还是被陆煦拦住了，男友叫她不要管这件事。现在想想，陆煦的冷血无情其实早在那个时候就初见端倪了啊！方歆很不解，但很快楚银晴就主动找到了她们几个好闺蜜，又晒了一波幸福。她也只好听陆煦的话，跟着一笑泯恩仇了。 这些年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方歆眼看着闺蜜的老公作妖-好一阵-再作妖无限循环，而闺蜜始终低调应敌，维持着大家所希望看到的体面形象。成年人了，有些事情就只适合一个人来做情绪的消化，方歆这些年也逐渐懂得了这个道理，所以也就没想再戳破闺蜜的什么伪装了。 只是今天…… “等一下，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离婚两个字？” 方歆终于从早已自洽的逻辑中走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另外两个闺蜜。这两人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点菜点菜，为什么忽然提这么严肃的问题啊！ “王一楠你别给青青瞎出主意！”方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么玄幻的建议就来自于象牙塔。有些人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都眼神警告了不让提闺蜜老公的事，她到在这儿愈演愈烈了？ 她凶巴巴地发言完毕，就看到王一楠一脸冤枉，然后听到身旁的楚银晴爽朗地笑了一阵，然后忽然淡淡道：“可是是我提的诶，果然歆歆也觉得不太好吗？” “啪”的一声，今日该发生的水杯惨案还是发生了，颇有经验的方歆这次竟然傻坐在了原位，呆呆地看着水渍在自己的衣服上晕开。对话在这里暂停了一阵，闺蜜们和服务员都纷纷各司其职来拯救这一团糟的桌子和她的裙子。她也试图从这诡异的话题中抽离出来，但是没用。 方歆又看了一眼闺蜜的脸，终于知道今天的楚银晴哪里怪了。因为这大小姐天生丽质，从来不化这么浓的妆。而方歆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验，是用妆容来掩盖父亲赏给她的一巴掌。 此时此刻，方歆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用力地晃了晃楚银晴的肩膀：“青青，到底怎么了你和我们说说啊！” 她不知道陆煦如果遇到今天的场景会给她什么建议，但她不想听那理性而冷漠的建议，她只想抱抱她的朋友。 “虽然但是青青都讲了好半天了。音音你发什么呆啊！”王一楠无情地打断了这煽情戏，不忍让楚银晴再重复一遍了，又言简意赅地概况道，“简而言之，青青最近在考虑提出离婚，但是受制于家族利益，目前这个想法萌芽期，来问问我们的建议。” 楚银晴为王一楠的这番精简点了个赞，又转过头求助式地看向了方歆，似乎是期待着她可以给出什么好建议。但她在处理自己的恋爱关系上都一团糟，又怎么能够上升到婚姻的高度，给闺蜜什么建议呢？ 要是陆煦在就好了。方歆忽然出现了这样的依赖心理，但又飞快地摇了摇头，把这人从自己的大脑里请出去，决定独立行走。 “青青，对于婚姻我其实也不大有经验，所以也许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方歆攥了一下闺蜜的手，以退为进，“但我始终觉得婚姻是两个人彼此欣赏的基础上再加上一点儿共同的追求，这样才能够一起为想要过的生活而努力。” 是啊，她和陆煦彼此欣赏，可却并没有什么共同的追求，这样努力下去也不过是相互掣肘。所以其实现在的结局已经够好的了：他们曾经轰轰烈烈的爱过，最终体面地分开，偶尔会念念对方的好，吐槽一下过去的荒唐事，再沿着各自的方向继续前行，互不干涉。 但现在不是在说她和陆煦的事，所以方歆赶紧调转了方向：“或许我这样说有点任性了。但青青就是青青，你的幸福比你的家族利益更重要！” 方歆看到闺蜜的眼圈有点泛红了，所以又探过身去抱了抱她，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地引用了陆煦语录：“有些得到是要以失去为代价的，不要被任何人裹挟，问问你自己。”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10. 共同追求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规模经济 方歆是从山沟里考出来的朴素孩子，来到C城之后才开始过起了圣诞节，毕竟从12月25号连休10天是欣卿的老传统了。只是7年来，她每年的圣诞节都没什么参与感。学生时代的方歆要抓住这个期末考试前夕好好地卷上一卷；而成为社会人之后，她的工作也得逼她卷上一卷。 所以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日历竟然马上就撕到了最后一页，关修齐也准时出现来声讨她欠的那顿饭了。逃无可逃，况且方歆一向知恩图报，所以便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下了。 她选在12月30日这一天，一方面是因为这日期没有特别的敏感，另一方面，之后的3天是国家法定节假日。所以方歆决定再调最后一口气，把这个巨大的社交难题解决掉之后连睡三天来回血。 工作性质使然，他们俩惯常加班，况且这还是连休前的最后一班，他们当然得兢兢业业比学赶帮超式的地干到晚上22:00。好端端的晚饭硬是被拖成了夜宵，方歆思索再三，只能指引着那辆价值不菲的特斯拉Model S拐进了自己大学隔壁的小吃街，打算带这个人领略一下老边烧烤的魅力。 关修齐艰难地完成侧方位停车之后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写着对这顿饭不抱任何期待，方歆故意逗他：“反正我请你就吃这个，你不想吃就送我回家。”然后，就看到这位十分擅长变脸的中介人立刻切换了表情，飞速下车还献殷勤一样地给她开了个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难道这人的平安夜撩妹计划也进行得不大成功，又把她往前提了一个顺位吗？方歆有点想笑。不过，看在他刚刚路上没再和她讲什么英语的份儿上，她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毕竟关修齐这脸实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就……很投行。 老边烧烤是欣卿人共同的记忆，前半生无论是吃海参鲍鱼还是咸菜稀饭长大的人，都得被在这里的烤鸡翅膀所俘获，眼前这个海归精英也不例外。而且很欣慰的一点是，这美味终于把关修齐的嘴给堵住了，面对这样一个哑巴帅哥，方歆简直心情大好。 为了让自己的好心情多维持一会儿，方歆决定这次由自己来主导话题，不给对方任何可以吹嘘的机会，所以她想了想便开启了一个略显生活化的话题，半是开玩笑地问道：“关修齐，你们C城人不应该都吃腻了海鲜吗？” “嗯？我不是C城人呀。”关修齐疑惑地挑了一下眉，“我也是Y省人，和方小姐是老乡。” 救大命！难道Y省人之间有什么诡异的磁场吗！要不然怎么她觉得还不错的男孩子，都来自于那破地方。方歆有点崩溃，又尴尬地笑了几声，彻底为关修齐判上了死刑。 似乎是察觉到了方歆的态度有点冷，关修齐连忙顺着这个话题又补充了一句，试图增加自己的优势：“我是章顺市人，方小姐是伍延市嘛，就隔壁。” 方歆完全不想聊任何与家乡有关的话题，所以只是随口接了一句：“哦，你是省会的啊。”然后迅速摆烂一样地转到了求学话题：“那你直接去读了LSE吗？好厉害啊。” 她多吹捧了几句，试图引导对方开启他那没什么营养的丰功伟绩，这样她就不用再想些什么别的话题了，直接做个捧哏就完事了。 只是1年后的关修齐显得成熟多了，面对一众彩虹屁精准的识别出了其中的基础错误，并给予了纠正：“我是Y大的法本，研究生才读了LSE的MF。” “你竟然还是金融硕士吗！”方歆吃了一惊，忽然对对方有点肃然起敬。 关修齐有点忍无可忍了，无语道：“……方歆你是不是根本没看我的基本资料？” 有点跟不上节奏的方歆下意识地想问一下是什么基本资料，但看到对方有点不耐烦了害怕被质疑智商，所以努力地先自己想了一阵。知道他说的是那社交软件后，她更加难以置信了。 “难道你还点开了我的基本资料看了吗！”这难道不是直接看脸就点yes吗！ 方歆的这个反应让关修齐又好气又好笑，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才答道：“小姐，我是在很认真地找对象诶。” 样子很诚恳，但是，“哪有人在Deep上认真找对象的啊！” 方歆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对方的企图，虽然这软件是自己公司投的，隔壁团队在跟的，但是她还是要客观公正地说上一句，那同城交友软件早就已经变味儿成同城约P软件了！ 听懂了对方的暗示，关修齐放下了筷子，带着几分玩味：“反正我挺认真的，就是不知道方小姐在找些什么呀？” 方歆被噎了一下，面红耳赤地喝了口酒。她发现了，Y省男人全都一个样，就喜欢看她红着脸说点儿十八禁。想想自己已经经历过陆煦那地狱级难度，她当然不怕关修齐了！ “你别把自己说这么纯！还不是和我一样去找乐子的！”她又豪爽地喝了口啤酒，说得宛如抓住了采花大盗的女侠客，话音刚落就听到对方哈哈大笑了起来。 关修齐笑完之后又拽了句英文：“anyway，能作为方小姐的猎艳对象我很荣幸。” 这投行人是会包装啊，一个约P都能用这么文雅的词语形容，着实让方歆有点大开眼界了。但第一局竟然让那大海王赢了，她很是不服地开启了第二局，朝对方理亏的地方重拳出击：“我每次可只专心猎一个，不像有些人，连平安夜晚餐都得排上好几个顺位。” 这话大概提到了关修齐的命门上，他再次放下了筷子举双手投降，哭丧了一下脸：“别提平安夜的事了，大概被方小姐的怨气诅咒了，吃到一半就被喊去加班了。” 好啊，真是活该！方歆在心里暗暗叫好，面部表情上依然体面地为同为牛马的关修齐流露出一些同情。但大概她表情管理有点扭曲，所以关修齐重新拿起筷子的时候又轻笑了一声，忽然说道：“而且其实无论我排了几个人，方小姐始终是我的第一顺位。” 这告白突出一个渣得明明白白，但怎么莫名其妙还有点感动呢？方歆被对方这一记直球给搞懵了，露出了一个困惑的样子问道：“为什么啊？”这话背后还蕴藏了一句哀求“放过我吧”。 但关修齐这题回答地很真诚，好像在面对客户一样给出了好几个理由：“因为我认真看了你的基本资料，咱俩长相、年龄、受教育程度、工作各方面都很合适，而且我们还是老乡。” 前面几项方歆都无法反驳，但听到他说“老乡”的时候她却忽然笑了起来，有了几分明白。她终于打断了对方的侃侃而谈，讽刺道：“关修齐，该不会你也做着什么过几年我和你一起回到Y省的春秋大梦吧？” Y省的男人真的都一样，毕生所求永远都是美艳娇妻和衣锦还乡，无论长相、年龄、受教育程度和工作，甚至那稀有品种也保留了这唯一的Y省劣质基因。 方歆想来觉得有点唏嘘，一边沉默地喝着酒却听关修齐笑了几声，澄清道：“哈哈哈，那方小姐大概是错怪我了。” 她知道对方只是被怼了之后的下意识反应，但仍然放下了杯子抬起头看着他，想听听看他这个beta版本和陆煦有什么差别。 “我只是想说我们成长的环境类似而且都在C城打拼，应该会比较有共同语言。”关修齐淡笑着举了一下杯和桌上方歆的杯子碰了一下，又歪了一下头，带了点儿蛊惑意味，“所以既然我们都想留在C城，那为什么不一起实现一下规模经济呢？” 好家伙，天差地别！ 方歆有点惊讶，沉默了几秒后，她又笑着拿起自己的酒杯，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关修齐，恭喜你，自救成功。” 她之前和闺蜜说过，结婚就要找一个相互欣赏而且还能有点共同追求的人。闺蜜说这太难了，可她觉得一点也不难，因为这样的人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了。 这个人恰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比她大两岁，不存在姐弟的情况；硕士学历，有着一份年薪70w上下的体面工作。虽然一年前还有点自大，但是现在沉淀下来之后没那么讨人厌了。有一点点花心，但却会单纯地用那约P软件来找对象，还怪可爱的。 最重要的是，他和她一样逃离Y省，想在这里成就事业和家庭 方歆把关于关修齐的一切盘完了之后竟忽然很想哭。而且她清楚地感受到，这种想哭根本不是感动或者喜极而泣，是真的觉得难过，觉得怅然，觉得无比唏嘘。 为什么会这样啊？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这么完美了，她却还是只想执着在那一个不可能被回答的问题上？ 心口处忽然空落落的，她想要清醒一点，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酒喝急了，大脑混混沌沌地没办法思考，就卡死在这个问题里出不去了，然后越来越难受。 冥冥中好像听到关修齐在问她是不是答应做他女朋友了，方歆感觉自己十分想点头，或者给出一个类似于“你把你的其他顺位全部清走我就同意”的附条件，可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她怕自己下一句话会哭出声。 这不是个适合失态的场合，所以她撑着凳子低着头拼命地抑制住自己的眼泪。 大门被推开，电子音“欢迎光临”响起，方歆鬼使神差地抬眼看过去，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模糊的幻觉，要不然她怎么会在这个最难过最纠结的时刻看到了陆煦？ 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倏地流了下来。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11. 规模经济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醉话 被家里那嗷嗷待哺的三人组推选出来解决老边烧烤最后一公里问题，陆煦就有一种自己在哪儿都是大冤种的感觉。作为一个试图把互联网技术嫁接在任何产业上的创业公司CEO，他在这一路上的唯一念头就是说服老边烧烤店的老板即刻开通线上外卖服务。 只是在推开那扇门之后看到方歆之后，他开始有点想把门关上然后逃回家了…… 分手这些年，他每到一个陌生场合都得提前计算一下偶遇方歆的概率，并相应地给自己进行一番心理建设。詹华榆知道他这毛病，并且给他下了个病危通知：“陆煦你真没救了。” 没救就没救吧，他已经尽量强大到什么把什么都搞定了，只是一个小小的爱而不得，他可以不在乎。 陆煦只希望方歆离开他之后也能过得好。只要她过得好，他就可以在远方祝福他。但目前看起来，她好像过得并不怎么好，比如……关修齐这个人怎么还是总缠着她不放！ 陆煦本不爱干涉工作伙伴的私人生活，男情女愿的事他知道他管不来，但是这个人撩方歆这事着实让他有点火大。况且现在，看到方歆醉眼朦胧，还默默流着眼泪的样子，他都要被气懵了，努力地克制了一下才没有把早就攥紧了的拳头挥出去。 老板问他要点些什么，陆煦把那饿狼三人组的菜单忘了个精光，上前几步走到了目标桌。 “关总，晚上好。”他努力维持着良好的风度，先打过招呼，“这位是方总吧。” “哎呀，陆总，巧了。”关修齐也终于愿意把注意力从方歆为什么突然哭了转移到这个和他打招呼的人身上，他忽然想到了平安夜那不愉快经历，忍不住开了句玩笑，“该不会今晚还要抓我去加班吧哈哈哈哈哈。” 陆煦微笑着吸了几口气，摇了摇头。平安夜的事他手伸不了那么长才不得已使出了下下策，现在他人已经在这里了，当然不会用这么幼稚的套路。 “不敢，我只是来吃夜宵。”站着总有种局外人的感觉，陆煦从旁边抽了个凳子，坐在了方歆的旁边才问，“不介意我拼个桌吧？” 实行犯开始问犯罪预备的问题，关修齐有点懵，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空座位，觉得今天的陆煦十分莫名其妙。 他虽然一向是有求必应的乙方，但现在私人时间了，大家都是平等的顾客，所以便硬气地回了一句：“抱歉啊陆总，我和我女朋友正在约会，不太方便拼桌。” 关修齐话音刚落，就看到陆煦挑了下眉，反问道：“女朋友？” 平心而论，陆煦虽然也算是有点难伺候的甲方，但为人温文尔雅，关修齐从来没见到过他生气的样子，当下也不好辨别对方这是不是在生气。而且以他多年的社交经验，另外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他坦坦荡荡地问道：“陆总，我们不整那些虚的了，实话实说吧，你是不是也想追方歆？” 陆煦很欣赏关修齐的一点就是这人虽然保持着在这一行最基本的圆滑处事，但为人直爽，不搞虚头巴脑。但这次面对关修齐的坦率与直白，陆煦却愣了一下，接着像是被一盆凉水泼醒了一样。 他一向都是先定下目标然后再去行动的人，但今天却厚着脸皮坐在关修齐的面前才开始自问。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像关修齐所说的那样，重新追求方歆吗？他从未想放弃过她，可问题是他配吗？ 一边说着祝福的话，一边又在干涉方歆的选择，自己可真是虚伪啊。陆煦苦笑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往后撤了一步：“抱歉，我大概忙晕了，搅扰了关总约会……” 他刚刚站起身，袖子却被身边的人抓了一下，然后听到方歆口齿伶俐地骂道：“陆煦你有毛病吧！” 是啊，他确实病得不轻，都已经没救了。陆煦尴尬地把自己的袖子扯了出来，再次向这一对般配的璧人道歉。 但方歆还是没有消气，又骂了一句：“谁说我是你女朋友了！我们都分手三年多了！” 好家伙！一个男人惊讶的叫出了声，另一个男人在心里暗叫。 陆煦朝着被塞了一口大瓜的关修齐扯了扯嘴角，正准备说点儿什么试图让那个目瞪口呆的人恢复正常，却忽然又被方歆强行扯回了凳子上。他没有防备，失去了平衡，身体向女生那边倾了一下。方歆立刻箍住了他的胳膊，从善如流地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即使陆煦遏制住了想伸出手去摸摸她头的冲动，但这个画面就已经让关修齐从目瞪口呆变成瞠目结舌了。原来他不是输在什么吃锅望盆骑驴找马上，而是输在过于恪守底线，不敢对姑娘动手动脚上！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经验总结，关修齐却听到方歆忽然叫了他一声：“关修齐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 关修齐点了点头，刚搭了一句：“好，方小姐，我在听。”就又被方歆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陆煦你能不能别插嘴！” 被指鹿为马的两个男人同时无奈地扶了一下额头，关修齐想插嘴纠正一下称呼，但陆煦已经很有先见之明地朝那人摇了摇头。他知道方歆喝醉的时候没什么别的习惯，只是很有表达欲，虽然胡言乱语，但如果被别人抢了麦，或者有人没认真听她说话，她可是会大发雷霆的。 果然，在这修罗场，发生了最糟糕的事情。 “关修齐，我不能做你女朋友。” 陆煦听到方歆清楚地拒绝了，正有点罪恶地在心中暗喜，就看到回旋镖忽然扎了过来：“因为我被陆煦那个混蛋给求婚了啊。” 陆煦有点石化了，关修齐又叹了一句好家伙，然后也有点石化了。 “那个混蛋就这么和我求婚了啊，什么规模经济的都没有考虑过，就这样蛮不讲理地和我求婚了呜呜呜。”方歆说着说着却把自己给说委屈了，忽然就环过身边人的脖子哭了起来。 陆煦本想要绅士地招架一下，但方歆好像偏偏不希望他做个绅士，肆无忌惮地抱着他，他也索性认命一般地环过了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超级大瓜+抱头痛哭画面的冲击力过大，陆煦余光感受到关修齐的面部表情从瞠目结舌变成了大惊失色。怀里的人呜呜咽咽地哭了一阵恢复了表达欲，又硬气地说道：“但谁稀罕他那破求婚啊，我连戒指都没收到！” 这通抱怨有点可爱，陆煦不合时宜地想笑，当初大言不惭地说着“不要戒指，就要这个”的人可是她，现在又想起来找后账了？ 但他还没笑出来，就又听到方歆转换了语气，可怜巴巴的样子。 “所以你看，他就真的一走了之了。到最后，我的琥珀也丢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歆刚刚哭了一大通，现在说到这最应该悲伤的话题却只是落寞，没有再哭了。 但陆煦却忽然有点想哭，他这些年日夜忏悔，试图描绘出一个1000km以外的方歆过着幸福生活的图景，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但没用，因为不是罪恶便是无力。数个夜晚，陆煦都在这两种无比矛盾的情感里挣扎着，一边自洽一边庸人自扰。 所以现下，他只能沉默着把怀里的人揽紧了些。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方歆忽然抬起了头，又用手拍了拍陆煦的脸，语重心长：“所以，关修齐我和你说啊，你一定要看着陆煦签合同，按手印的那种，要不然你中介费真的一毛都拿不到。到时候就和我一样，人财两空呜呜呜呜呜。” 该严肃的话题不哭，这么诡异的话题却又哭了，陆煦永远不理解方歆的神经元到底是怎么长的。他一边表情复杂地和关修齐对视了一眼，一边拍了拍那重新扎进自己怀里人的后背。 趁着方歆偃旗息鼓，关修齐终于有点从刚刚的震惊中缓了一下，但还没有完全缓过来，所以他懵懵懂懂的：“我……是不是有点多余，要不你们俩聊吧，我叫代驾回家了。”说着便抓起自己的大衣，作势要离开。 但他刚站起身，就被方歆一句“陆煦你坐下！”吼得乖乖坐回了原位。 “我正要说你呢！都是Y省男人，为什么人家关修齐觉悟这么高，你就怎么就非要去种那破地啊！” 此刻被当做陆煦的关修齐只能感受到心累，而被当成关修齐的陆煦着实有点五味杂陈。 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纠缠太久，陆煦终于还是把人打断了：“好了小方，我送你回家吧。” 这个称呼似乎还是没有帮助方歆重新把人对起来，陆煦看到怀里的姑娘又抬起了头，伸出手温情地摸了摸他的脸，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 “关修齐你真好。” 她嘴角是上扬的，但是眼泪却再度滑落下来：“可你为什么不是陆煦啊……”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12. 醉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父权 五好男友陆煦一直拥有永远不要试图和女朋友讲道理的高觉悟。特别是，当女朋友是方歆，且她已经喝醉了的时候，陆煦是绝对不能纠正或者打断她的胡言乱语的，因为这个时候的她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 但今天，看到方歆一边温柔地捧着他的脸一边说关修齐你真好，他忽然就醋意大发地决定和她讲一讲道理了。他不理解，为什么方歆只喝了两瓶啤酒，却能醉成这样，醉到……对随便靠过来的男人动手动脚的。 虽然目前被动手动脚的人是他让陆煦稍微有了那一点儿可耻的欣慰，但是一联想到方歆此刻是在把他当成关修齐，他这一点儿欣慰就荡然无存了。 陆煦吸了几口气，理智稍微回来了一点，才轻轻地把方歆的手拨开：“方歆，你看清楚，我不是关修齐，我就是陆煦。” 方歆认认真真地眨了眨眼睛辨认了一下，但是收效甚微：“你骗我！呜呜呜，你们全都骗我。” 陆煦有点头痛，但方歆闹了一会儿之后便又重新靠了过来，在这格外安心的气场里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开始颐指气使：“关修齐，送我回家。你敢意图不轨我就报警。” 又被迫看了一会儿戏，忽然被点了名的正牌关修齐犹豫地站起身，作势要接管这大麻烦，但看陆煦苦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趁着方歆还在闭目养神，他立刻脚底抹油地从这三人剧情里溜了，顺便颇具风险意识地叮嘱道：“陆总，可千万别对方小姐意图不轨啊，你现在顶的可是我的名字。” 陆煦随便点了点头，他倒也没那么趁人之危。 正想问问这大酒鬼住在哪儿，但又觉得以方歆现在的神志状态大概率是说不清楚的，甚至还可能继续和他辩论一下他到底是陆煦还是关修齐的问题。深思熟虑之下，陆煦决定在这里坐一会儿等方歆清醒，于是便脱下外套披在了方歆的肩上，又挪了一下她的身体好让她靠得舒服点儿。 刚刚被那大喇叭吵得头痛，现在大喇叭同志终于安静下来，毫无防备地睡着，陆煦却又有点怀念刚刚那混乱一片的对话了。 不过现在也很好，只是幸福得有点不真实罢了。 他静静地陪她坐了一会儿，又听到她呓语道：“陆煦，我想喝水。” 他叹了口气，这梦境开始有了那么一点儿真实了，他可不就是方歆这最后一公里吗？ 陆煦望了一下桌面，暂时没有找到除了啤酒之外的喝的，正想请老板送点水过来，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却似乎嫌他服务慢了，竟然皱着眉头伸着手自力更生地找着水杯。 当方歆和水杯连结在一起的时候，陆煦一向波澜不惊的内心总是要慌个几秒的，毕竟他第一次见方歆，就被这马大哈泼了一身的水。 此刻看着桌上那极易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的瓶瓶罐罐，他更慌了，当即就伸出手抓住了方歆的胳膊，强硬地收到了安全的位置，语气中还带着点儿惊魂未定：“稍等一下。” 不知道第多少次不抱希望地在梦里喊陆煦的名字后却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回应，方歆一下子惊醒，看着这陌生的天花板头脑却有点断片儿。那句“老板，麻烦倒点儿温水。”恰到好处的给了她提示，方歆倒抽了一口气，飞快地坐直身体，猛地推了一下身边的那个人，大吼了一声：“大色狼！” 陆煦没什么防备，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去，但听了这熟悉的称呼却又有点儿不合时宜地想笑。看老板正好端了水过来，他风轻云淡地重新坐好，处于充分占理状态：“小姐，这可是你先靠我身上的，老板都能作证。” 老边烧烤店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老板的诚信经营至关重要。所以现下，老板也就诚恳地点了点头，顺便还补充了一点儿细节：“姑娘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刚刚你还抱着这位先生哭呢。” 方歆听罢羞耻地捂了一下脸，陆煦的地狱级酷刑果然还是和3年前一模一样的……还好，这男人见惯了她丢脸的样子，只是又把水递到了她的手边，没再调侃她什么了。 方歆一边喝着温水，一边自我冷静，但却始终想不出陆煦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她隐约记得她是和关修齐来的烧烤摊，然后关修齐问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她不记得回答了什么，再醒来就欣赏了一出精彩的大变活人。 陌生的铃声响起，方歆看到陆煦也如梦初醒一般地叫了声“糟了！”，然后求助式地望向她：“帮我掏一下手机。”她这才发现她还披着陆煦的衣服，而刚刚听到的铃声便来自于他大衣口袋的手机。 她没想刺探对方什么隐私的，只是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一不小心”地瞥到了那来电显示——戚烨霖，顿时有点警铃大作。 这位老哥也算是他们那届的传奇人物，和陆煦并称为“双子星”。一方面，这两人在校园论坛上的火爆程度着实不分上下，双方粉丝打了许久也无法确定出一个固定的校草人选，索性握手言和；另一方面，这两人经常出双入对，所以有腐女也会把“双子星”做另外一番解读。比如闺蜜王一楠就对这点深信不疑。 方歆见证过陆煦有多直，所以警铃大作的原因当然不是害怕陆煦忽然弯了。只是因为戚烨霖不像詹华榆是个铁憨憨，作为政治世家的边缘人物，戚烨霖做的每一件事仿佛都带着十足的野心和目的性，让她看了就不舒服。要不是陆煦着了他什么道，方歆在大马路上遇到戚烨霖都会直接避开的。 “烨霖。”陆煦接起了电话，称呼得莫名有点温情，结合他单身的信息，方歆感觉心中的天平忽然诡异地向王一楠那方划过去了，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听。 “哈哈哈，我没事。正好碰见了个朋友，多聊了几句。” 方歆听到陆煦笑得温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所以看到这男人一边“嗯嗯嗯”一边自然地从兜里掏出了香烟叼在嘴里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爆发式的又猛推了他一下，吼了一句：“别在我旁边抽烟！” 这男人真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原来也就和那些狐朋狗友在一块儿的时候抽一抽，回到她旁边的时候都得喷口气清新剂和止汗露把身上的烟味儿都弄掉的，现在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她挑衅了！ 陆煦这下是真被推了个趔趄，扶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稳住身体。他听她抱怨才自知理亏，默默把烟收了起来，正感叹自己这好不容易养成的习惯又要被迫戒断，就听到电话那头敏锐地问道：“谁在你旁边？” 考虑到人身安全，陆煦直接坐在了隔壁桌的空座位上，和那暴躁推人犯隔开了3米远，然后轻描淡写地把这篇儿翻过去了：“没谁，路人。” 嘿！现在当着她的面说谎话都不打草稿了？方歆一听就知道那个“路人”指的是自己，瞪了他一眼然后气冲冲地站起身把他的大衣甩在了凳子上，拿起自己的衣服就要走。 肌肉记忆就是好用，方歆感觉自己刚刚走到过道，那男人便站起身把她拉住了，而他的电话也似乎进行到了尾声：“让陆羽先睡吧，我晚点儿再带夜宵回去。”因为他的下一句话的对象就变成了她。 “小方，你把大衣穿上再出门。” 方歆等了半天等到了一句爹味儿叮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过去，但陆煦没理她的不服，只是自己把衣服穿好了，然后自觉去老板处付掉了账单，又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反正我只是个路人。”方歆嘴硬了一下，但还是跟着陆煦一起走出了店外，正疑惑他要怎么送她，就看到陆煦边熟练地点开了叫车软件，边问她：“地址？” ……怎么回事，现在有点开始想念关修齐的特斯拉了呢？ 方歆摇了摇头，把这享乐主义的念头扔出脑海，老老实实地拿过陆煦的手机把自己家的地址输了进去。凌晨2:00果然没人接单，更何况这是从市中心跑到17km外郊区的亏本生意，方歆盯着陆煦手机上这不停转动的圆圈圈，又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互相被尬住了。 这事不知道为什么让陆煦生气了。方歆正打算提出去大马路上碰碰运气，就看到陆煦忽然终止了那毫无作用的叫车小程序，神情和声音都变得有点严肃道：“方歆，你这么晚和一个男的出来喝酒，就没想过打不到车怎么回家的问题？” 两人中，一般都是方歆来扮演火冒三丈的角色，如果一旦这个角色被陆煦接管了，那方歆就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她其实还是有点怕陆煦凶的，因为他每次凶的时候都，父爱都会演变为父权，让方歆想起那笼罩了自己18年的阴影。 所以她虽然觉得自己这次占理，但还是先小心翼翼地反驳了一句：“那个……关修齐有车的，他说可以叫代驾。代驾嘛，后半夜都有人接单的。” 这句解释果然把不懂行情的陆煦噎了个够呛，但他的表情却还是刚刚那个样子，冷笑了一声：“呵，方歆，你还真熟练啊。” “我……我今天第一次和关修齐出来吃饭！”方歆下意识地想先澄清一下那个熟练，但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近一年来第一次！” 回答完这句话之后她才意识到对方的那句熟练的含义好像不止关修齐，一时之间对于这暗搓搓的贬低也有点生气。陆煦阴阳怪气了一个“是吗？”终于让被父权压制的方歆忍无可忍了：“陆煦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想说我真是轻浮又拜金是不是？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她自暴自弃地瞪了他一眼，反正这架之前就吵过了，当时可是她赢了的。 “我没那个意思。”陆煦皱了下眉头，略微收了收语气，但是声音还是硬邦邦的，“我只是担心你，你一个人在这里无依无靠的，凡事都得多长点儿心多想一想，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占了便宜。” 如果陆煦的public speaking可以打100分满分，那他在方歆这里的private talk就只能打0分了。方歆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陆煦这段发言她实在没得洗了，爹味儿太浓了。 “陆煦，你该不会以为我还要谢谢你吧？”她讽刺地笑了，又说道，“可我该谢你什么呢？谢谢你3年前把我扔在这里让我无依无靠？谢谢你即使和我分手依然要替我担心？还是谢谢你在1000km以外的山沟里还在祈祷我不要被人占了便宜啊？” 他好像猜到了她又要转身离开，所以飞快地抓了一下她的手，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方歆没给他机会，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陆煦，你省省吧。收起你的自我感动和自命清高，别以为我离了你真的寸步难行！”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13. 父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原谅 离开陆煦当然不会寸步难行，这不，她刚一走到宽阔的大马路上就招手拦上了一辆出租车。方歆潇洒地拉开前车门坐了进去，还没关上门，就看到刚被她臭骂一通的陆煦还是追了过来，立刻打开了车后门坐了进来。 “下车！我不要你送！”方歆回过头吼了一句。 但陆煦没有理他，只是急吼吼地说：“师傅，您先载我们去京华佳苑，我一会儿还回来，不会让您空车的。” “陆煦，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说这话司机师傅也不敢拒载我。”方歆着实无奈，转过头去给那大山沟里的孩子一点点大城市震撼，“96178，C城出租汽车公司统一举报电话，欢迎惠存。” 果然，陆煦干笑了两声，没再接话了。方歆也重新转过头去，对着眼前疾驰而过的景色叹了口气。她选择大城市，是看重了这里的法治发展情况，因为这里全部都是规则说了算，而不是由什么某个男性家长权威来搞什么一言堂。 陆煦当然不会懂，所有Y省男人都不会懂的，享受了最大红利的他们怎么会去反思呢？那稀有品种虽然在她的引导下有时候也会反思，但却总反思不到点子上。 “小方，抱歉，我刚刚的话说得不好。” 无论是谁凶谁，最后都是陆煦道歉，这次也不例外。车子走了一会儿方歆便听到了这熟悉的开场白，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她准备听听他这次的反思，看看有没有打在她关键的点子上，如果有的话她可以考虑原谅他刚刚的冒犯。 “我不是想要指责你什么，你有你想过的生活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干涉。我只是想说，希望你不要对自己这么马马虎虎……” 陆煦这隐约浮现的爹味儿又让方歆皱起了眉头，但还好陆煦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又把话说回去了，所以说了句“算了”，然后又上升了一个格局：“我真的希望你能过得好，在这里平平安安，有自己喜欢的工作和朋友，再找到一个真的疼你爱你的好人。这样我才能稍微放下心，没那么愧疚。” 完全没有打到点子上！ 方歆本来听到一半就要吼他一通，但听到结尾却忽然不生气了，变得有点唏嘘。 所以，原来不是仇恨也不是爱。这么多年，陆煦对她只是愧疚，才要看她过得好求一个心安，即使是看她从另外一个“疼她爱她的好人”身上得到这些。 陆煦总说她完美主义不可行，可怎么现在看上去他更加完美主义呢？现在的陆煦什么都有了：他得到了煦榆，得到了岚县2000多万人的崇敬，得到了资本市场的看好，得到了目前的近百亿身家；代价只是失去她，践踏了那毫不值钱的承诺。当真划算得很。 他亲口说，有些得到要以失去为代价，现在却开始患得患失，求她给他个心安了？ 似乎是许久不见她回答，方歆又听到陆煦喊了她一声，声音很轻，或许是以为她睡着了，也或许只是祈求她原谅的低姿态。看他这不依不饶的样子，方歆叹了口气，终于给了他这份心安：“陆煦，我原谅你了。” 听他好像是松了口气，方歆有点想笑。这么容易就满足了？那他对她的真诚祝福也没有很沉重嘛。只不过，她刚刚为了让他满足可是准备了一大段话的，她已经决定要说完了。正好，他们这段行程也到达了尾声，方歆已经能看到自己小区的标识牌了。 “陆煦，那个求婚我没当真。”方歆忽然淡淡道，“我没被你的承诺困住，所以希望你也不要被你年少轻狂的承诺困住。” 出租车在小区大门处停了下来，方歆停了下来让司机师傅把打表停掉，付掉自己的车费，这段空余给了陆煦一个回应的机会。 “小方，但我是认真的。” 方歆听到陆煦着急道，但却装作没听见一样地拉开车门。她不想去看他的表情了，事到如今，他认不认真，他怎么看她，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谢谢你送我回家，陆总，新年快乐！” ------------------------------------- 陆煦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4:00了。想来在大学的时候他的作息还是挺健康的，现在却已经习惯通宵了。果然，他永远都会怀念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像方歆说的，“年少轻狂”的自己。 推门的声音大概把在沙发上睡着的朋友吵醒了，陆煦换着鞋就听到他抱怨：“等你的夜宵我们真的会饿死。”声音还带着一点刚刚睡醒的慵懒。 他这才想起来他出来一趟是为了买夜宵，而此刻两手空空，所以面对朋友的抱怨也只能干笑几声，试图亡羊补牢：“我一会儿就去做早餐。” 忽略了朋友关于“真是秀外慧中”的感叹，陆煦从玄关走到客厅，发现朋友已经借助外卖软件解决好了夜宵问题。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强迫症一样地收拾起昨晚狂欢三人组的垃圾。 “所以是方歆吗？刚刚见到的朋友。” 听到朋友这样问，他擦桌子的手停顿了一秒，本想否认，但想到自己的任何掩饰在这老谋深算的人面前都是幼儿园级别，所以也只能“嗯”了一声，又继续做起家务。 朋友听后无比自然地接了一句：“这么巧啊，叫她来家里坐坐呗？”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戚烨霖你没睡醒就不要和我说话。”陆煦白了那胡言乱语的瞌睡虫一眼，又转过头去把遥控器、游戏机和棋盘放回它们该在的位置，然后对着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膨化食品犯了难，叹了口气，“烨霖，你和华榆不要太宠着陆羽，这样她又不好好吃饭。” 朋友笑了几声，故意调笑他：“那么请问我的好哥哥，饭在哪里呀？” 陆煦被噎得无话可说，随手把那膨化食品放到了酒柜的最上层，确信以陆羽的身高应该望尘莫及，才松了口气。 家里一个脏衣服乱丢的詹华榆就够让人操心了，还好这人元旦准备回趟家休个假。陆煦一口气还没松下来，这下又多了两个大麻烦。早知道他就不该答应陆羽让她来C城玩，小姑娘今晚兴奋到凌晨都睡不着觉，还被两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哥哥撺掇着吵着要吃夜宵。 终于把东西收拾到让他满意的状态了，陆煦坐在飘窗前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又随着意味不明地叹息了一声，吐出了一串白雾。 这下终于没人冷不得地推他一下子了，真好啊。 他正感叹，就听到朋友的抱怨虽迟但到了：“不让你家方歆吸二手烟就来熏我是吧。”朋友似乎还嫌这句话威慑力不够，又故意捏了捏嗓子女里女气的：“陆煦，不要在我面前抽烟嘛。” 陆煦骂了一句“滚蛋”，毫不在意地又吸了一口。吸烟问题上，方歆可不会这么跟他撒娇，直接一掌打到他清醒才是那人的作风，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又漫起一丝笑意，觉得自己这真是找虐。 这些年，戚烨霖和詹华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把方歆戒断。他们都认为自己的方法是最有效的，但在陆煦看来，无论是绝口不提还是把方歆当成个普通前女友偶尔提上一提效果都比较一般。 他已经习惯性失去很多在意的人，早就学会把这些事情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然后用自己的方法等待痊愈。只是属于方歆的这个角落实在是有点跳脱，有时候会很不听话地自己跑出来，让他短暂失控那么一会儿，但也很快就能翻篇儿。 刚刚本来都翻篇儿了，这下被朋友提起却又有点卷土重来，所以陆煦又点燃了第二支烟问了另外的话题：“华榆明早回家，所以之后的三天你们有什么打算？” 他出发去买烧烤之前给陆羽留了个规划行程的作业。鉴于自己都没完成自己买夜宵回来的作业，所以也对这几个满脑子宵夜的饿狼没报什么希望，于是半是询问半是安排地这样问道：“明天去一下T大和F大，后天去海边玩一下，大后天市政府附近随便走走然后直接杀到火车站？” “陆煦，你能不能对陆羽上点儿心啊……”戚烨霖对陆煦这直男安排无语了，大发慈悲地给他了一些提示，“工业园区、东丰广场、海洋馆、电视塔、旋转餐厅、春山寺。”某书上的C城打卡地top10，戚烨霖也不理解为什么能开启了随后那么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对话。 “陆羽想读工科？” “大概只是为了看工业园区的跨年灯光秀吧。” “哦哦，那她以后想做主持人？还是去保护海洋动物？” “或许，只是，想拍照片吧。就是那种天空或者深海主题的……” “哦，那那什么寺？她信教了？” “……应该只是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吧。” “诶？为什么！她才多大啊！” “15岁。” “烨霖，我知道陆羽多大，这只是一句感叹。” 陆煦有点无奈地扶了一下额头，觉得朋友是真的没睡醒。 第二支烟也燃尽了，陆煦被这一通乱七八糟的愿望搞得什么想法都没了，也不想听朋友以“大概”“或许”和“应该”开头对话了。他翻出手机试图用互联网接入这个时代，贴心道：“我查一下，你睡吧。早饭的话煮面条没意见吧。” 戚烨霖不领情地“啧”了几声，一边翻了个身继续睡，一边想要给这过河拆桥的人一些报复，于是故意捏了一下嗓子，娇娇气气地：“陆煦，我想喝皮蛋粥。” “……戚烨霖你再学方歆说话我真的会把煦·榆迁到章顺去。”陆煦颇为无奈地警告了一声。 有点意外，朋友这次竟然格外的大度，随意挥了挥手：“迁吧迁吧。”似乎是对资本的必然选择表示了一些理解。陆煦正奇怪，就听到这配音大师又换了副女里女气的嗓音：“我的好哥哥又不要我了呗。” 陆煦深吸了一口气，认输似的站起身：“我去买皮蛋。”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14. 原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巧遇 本年的最后一天，方歆终于能够过上睡到自然醒然后缩在被子里刷手机到中午的幸福生活了。时间刚刚好，她叫了份喜欢的外卖，一边等开饭一边继续蒙着被子和朋友聊了会儿天儿。 事情的起因是王一楠约她一起去工业园区看灯光秀，说这是C城今年新弄的，每周五晚小秀一下就已经很震撼了，今晚会有跨年大秀，10倍震撼！方歆对这已经被营销号洗脑的人十分无语，她最近也刷到这灯光秀了，只是是从另一端切入报道的。 她不好泼闺蜜冷水，但也着实不想为这几盏灯出趟远门，于是以“有点累”为理由想推掉闺蜜要约。但永动机王一楠是永远不会理解人为什么会累的，她只会把这解读为闺蜜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而这番解读再加上她强大的多管闲事能力，话题就只会越扯越远。 “音音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对方关切地问道。 全身上下只是有点宿醉得头痛的方歆连忙回了一句：“没有，就是……不太有这个兴致。”她已经尽量做到了直白和含蓄之间的平衡，但是王一楠却再次给出了自己的解读。 “你也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出来散散心吗？你不愿意动的话我去你家找你。” 热心寝室长的状态出来了，方歆有点无奈但也有点开心，因为朋友的存在，所以她也没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孤孤单单的。 “我今天生理期第一天，而且昨晚有个大应酬现在还有点累。”方歆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情况汇报了上去。昨晚可真是个大应酬，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关修齐的消息，于是她选择再做个鸵鸟，“我吃完午饭再睡一觉，如果精力好些了就和你出门。晚点答复你。” 大概终于稍微体会到了一点打工人的辛苦，闺蜜叮嘱了她一句好好休息便没再缠着她了。方歆又躺了一会儿觉得头脑清醒了些，结合关修齐发来的信息，她也对昨晚断片儿那部分的记忆有了一点点印象。真是……没有最丢人，只有更丢人。 伴随着舒缓的轻音乐，方歆坐在桌边喝着皮蛋粥才开始斟酌回复关修齐的事。这个人在这方面倒出乎意料地真诚，直说着“其实即使方小姐没把我当第一顺位，也不影响我们的规模收益。”她看了想笑。 一个关修齐一个陆煦，对待她的态度都大度地让人生厌。可是如果他们真的爱她，又怎么会允许什么别的好男人出现成为她的第一顺位呢？ “抱歉修齐，我昨晚失态让你难堪了。但我不想我们彼此成为什么谈婚论嫁的工具人，或许我有些幼稚，25岁了依然渴望爱情而不是生活，我也祝你能找到一个真正志同道合的人。希望我们把话说开了，还能成为很好的工作伙伴。新年快乐！” 方歆把信息发出去之后松了口气，等吃完了午餐再切到聊天页面的时候发现关修齐回了她一个“新年快乐”的表情包。她有点失望但也很是理解，或许关修齐如果回复一个“我也可以继续追你”之类的话，她大概会立刻答应。但追求效率的投行男是不会在她身上耗费太多时间的，况且他应该真的没有多喜欢她，只是觉得她合适罢了。 和一个还算心动的男孩子的拉扯中还是走到了BE状态，是该出去散散心。方歆这样想着，便答应了王一楠的提议，不过条件是由她来决定晚饭吃什么。 而她慎重决定的代价就是，她在这家餐厅的等位区和戚烨霖面面相觑。 他妈的……方歆已经在心里骂出了声，这大概就是冤家路窄了吧！她连忙揪了一下正在和取号服务员激情对线的王一楠，耳语道：“楠楠，我不想吃这家了，我们走吧。” “诶，没事。不就是海鲜嘛，都说了会陪你吃的，不用考虑我！”王一楠随意挥了挥手试图打消闺蜜的负罪感，又继续和服务员理论，“我下午真的打过电话了啊，为什么要我们重新排队啊？” 服务员很为难地还是给她们取了个号，又把她们引到了等位区：“不好意思两位小姐，跨年夜菜单我们不接受预定的。要不这边稍等一下，两人位的话大概还需要再等30分钟就好。” “太久了楠楠，我们不吃了。会赶不上灯光秀的。”方歆铁了心不肯接近那似笑非笑的男人一步，把闺蜜往反方向拽。 但不知道是不是戚烨霖换了个发型让闺蜜有点迟钝，还是闺蜜下定了决心要让她实现这个仅有的新年愿望，因为她看到王一楠一屁股坐在了戚烨霖旁边的空位置，斩钉截铁：“半个小时而已，我们等！”一瞬间，她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不好意思两位小姐，我们这边还有一位。”戚烨霖似是心无旁骛地盯着手机，装模作样地开口，又随意地抬了一下手，示意需要留空位置的需求。 “抱歉抱歉。”王一楠礼貌地应着站起身，又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竟然完全没认出来！方歆不由得对闺蜜的神经巨条程度刷新了一个认识。 面面相觑，王一楠显然对方歆一脸土色产生了一个新的解读，拉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坐下，再度宽慰：“音音，真的不要考虑我，也不要考虑时间。你想吃这家半年多了，今天近在咫尺，我们可一定得抓住机会！” 王一楠这话直白真诚，还有点感动，方歆老老实实地坐下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逗得戚烨霖笑了起来，不过方歆很快就懂了，因为她看到陆煦了…… 许是高大的戚烨霖把她挡住了，陆煦没看到她，只是低着头摆弄着手里一大沓儿等位单走过来，对着戚烨霖旁边的女孩儿说：“陆羽，非吃这家吗？时间不够了。” 那小女孩儿还没开口，方歆就听到戚烨霖简短引用了王一楠的话：“诶，不要考虑时间，抓住机会啊。”这话似乎给了那女孩儿什么底气似的，因为方歆很快就听到了一个倔强的声音：“我想吃！”并看到陆煦很苦恼地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把这事迁怒给旁边那煽风点火的人：“烨霖你别总惯着她。” 这个称呼恰到好处地给了王一楠一个提示，她终于又转过头去想辨一辨从刚刚开始她就觉得有点眼熟的人，然后惊讶地看到了根本不需要她辨认、化成灰她都认识的人：“陆煦！”她大吼一声，顺着这个名字，她也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把另一个人的名字也给喊了出来：“戚烨霖！” 方歆更想死了…… 在这所有人都很想消失的时刻，大概只有戚烨霖能够风轻云淡地回过头，露出一个偶遇大学同学的表情：“呀，这不是巧了吗？”顺便还能不管不顾地招呼着陆煦一同进入这久别重逢的戏码，但方歆瞟了一眼陆煦的表情就知道，他和她一样有点社死。 但陆煦还是陆煦，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也和她们打起招呼来：“一楠，小方，真巧。” 刚刚处于震惊状态的王一楠终于恢复了正常，站起身来拉住了方歆的手，不由分说地就要带她离开：“音音，我们今天先去吃别的吧，下次我再陪你来。”但方歆还没点头，就听到戚烨霖把她们叫住了。 “诶，两位别着急走啊。这么巧遇到了，不如我们拼桌吧。” 哈啊？方歆和王一楠同时回过头去想看看这人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陆煦也皱着眉叫了他一声，表达了自己对这安排的态度。但戚烨霖胸有成竹地指了一下等位大屏幕，言简意赅：“五人大桌，等位3分钟即可。” 好家伙！这人刚刚一直在想这好事吧！这家餐厅本就有点浪漫格调，再加上跨年夜的关系，大桌排号人奇少，方歆在心里揣测了一下，却又听到戚烨霖颇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既然两方愿望都这么强烈，现在又近在咫尺，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呢？” 方歆有点无地自容，总觉得这人这话有点儿一语双关的意思，陆煦也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烨霖，这不合适。”陆煦率先出声推掉了这离谱的拼桌，接着就拉起身边的小女孩儿，“走吧，我们随便吃点儿，要赶不及去看灯了。” 看灯？方歆听到了个关键词，王一楠也听到了，并很直白的把问题问出来了：“等一下！陆煦你们该不会一会儿也要去工业园区看灯光秀吧！” 陆煦微微愣住地点了点头，并从这问题中的关键词提取了重要信息：“也？”他皱着眉头扫视了两位女生，一时之间身心俱疲。看来他得修正一下自己的概率计算了，特别是当陆羽在的时候。 双方僵持，叫号机却在欢快地喊着：“A06请您用餐。” 方歆看见戚烨霖煞有介事地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取号单，接着大大方方地举起了手：“是我们诶！”演技十分拙劣。 这人竟然在刚刚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又去取了个大桌的号码，真是好戚烨霖风格的先斩后奏。 在场5个人里大概只有戚烨霖和那小女孩儿很满意，两人兴高采烈地击了个掌，然后便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只留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大概戚烨霖背后的眼睛看到那三个人没动，没回头直接喊了一句：“走啦走啦，进去再吵，有啥能比吃饭重要。” 陆煦十分尴尬，完全无法面对两位女生，只能又把头转了过去对着那喜悦溢于言表的两人，没话找话地喊了一句：“陆羽你别瞎跑，看着点儿台阶。”然后跟着追了过去。 怎么……这画面竟莫名温馨呢？ 其实方歆刚刚甚至昨晚就想问了，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配置啊！一家三口吗！她和王一楠对视了一样，感觉好像想到一块儿去了。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多年腐龄的闺蜜有点犹豫但又格外直白地小声问道：“方歆，你觉得，男同的话，孩子应该跟攻姓还是跟受姓啊？” 方歆愣了，她虽然也有点脑洞大开，但还没有想过这种社会学问题。 本来不想回答，但看闺蜜皱着眉头一脸认真，仿佛在思考什么悬而未决的学术问题，方歆也只能基于自己对父权社会的认知，给出了个答案：“或许跟……攻？”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闺蜜叹了一句“好家伙”，然后又一副被刷新了认识的样子，鬼使神差地也走进了餐厅里。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15. 巧遇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拼桌 一个十分尴尬的五人圆桌，有人一定得挨着，有人挨着的话桌子会被掀翻，所以在几次虽不经意但实则十分刻意的位置交换后，形成了从左到右陆煦、戚烨霖、陆羽、方歆和王一楠这唯一一种不大会尴尬的排列组合方式。 陆煦扫好了点单的二维码之后就把手机递给了两眼放光的陆羽，然后开始自觉地给全桌人烫起了餐具。方歆本来还有点尴尬，但看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拿过了她的碗和盘子之后也没再说什么。陆煦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角色，本能地去照顾桌上的所有人。 不过，这大概是陆姓人士的共同特征，因为方歆正反复划着菜单发着呆，坐她旁边的小姑娘忽然怯生生地和她搭了句话：“我是按照点评上的推荐菜选的，如果姐姐们有不吃的可以直接删掉。” 方歆还没回答，就听到陆煦略严肃：“陆羽，你选两道你最喜欢的，其他的让姐姐们选。”突出一个家风严明，话音刚落，小姑娘就垮了一下脸，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对着手机屏幕纠结。 戚烨霖连忙表明了一下自己的态度，试图缓解一下陆羽的纠结：“你帮烨霖哥哥也选一道菜吧，我把我的配额交给你。” 一听这话，王一楠终于从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菜单里抬了个头，关注了一下自己更加感兴趣的问题：“哥哥？” 面对戚烨霖一脸“你以为呢”的玩味，王一楠大大咧咧地摆出了“妈妈”的口型，方歆立刻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闺蜜的嘴，把话题拉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妹妹，这位姐姐对海鲜没什么偏好你不用理她，这家餐厅的菜我都想吃的，你看着点就好。” 方歆看小姑娘刚刚开心一秒钟，就又听到某些人要破坏气氛：“小方，你别惯着她。” 陆煦这两天真的爹到令人发指，方歆深吸了一口气才能稍微抑制一下自己的脾气。管天管地的，真是懒得理他。于是，她直接把那人忽略，更加变本加厉了：“妹妹，你想吃什么都点上，今天小方姐姐买单！吃不完我们打包走！”颇有一番和某人暗暗较劲的架势。 “真的啊！”这下陆羽是惊喜地叫出了声，但余光中又看到哥哥的眼神警告，纠结再三只能望向烨霖哥哥指条明路。戚烨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又对着小姑娘耳语了几句，然后小姑娘红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立刻做出了选择，抱紧了今晚的大腿，“小方姐姐真好！” 陆煦警告式地喊了一声妹妹的名字，但这小屁孩儿却只是抬了个头向他吐了个舌头，然后立刻叽叽喳喳地和旁边的方歆商量起了菜单。陆煦无奈地转向罪魁祸首那一端，准备兴师问罪，但朋友却风轻云淡的：“放心，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哈，真是信他个鬼！陆煦无奈地撑住额头，一时之间十分后悔当初离开Y省的时候把妹妹托付给戚烨霖这件事了。这人好的不教，现在开始教陆羽见风使舵了！ 戚烨霖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但是陆羽这个大漏勺完全靠不住。特别是在听说方歆也是Y省人，而且是从她梦想的高中考出去之后，便100%地交付了自己的信任，四句话就把陆煦之前没告诉方歆的事全都交待清楚了。 “我和哥哥都是妈妈的孩子！” “妈妈去世之后我就和哥哥住，这段时间哥哥出差，我在烨霖哥哥家住！” “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来C城玩，正好元旦假期烨霖哥哥有空就带我过来了！” “我过农历生日，今年是12月24号！哥哥回来陪我吃蛋糕了！” 陆煦一边熟练地用着工具拆螃蟹，一边听着妹妹的口无遮拦，满脸黑线，无力吐槽。 什么叫都是妈妈的孩子啊，桌上哪个不是妈妈的孩子啊！ 别人只是问她怎么和戚烨霖认识的，有必要从妈妈去世了这件事开始交待吗！ 说起这个过生日他就更气了。有些人前阵子哭着给他打电话说想他了，他心一软极限操作往返2000km陪她吹蜡烛，结果这人6天以后又出现在火车站还问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根本不惊喜！得知自己累死累活做了无效劳动的陆煦第一反应就是吐血！ “陆羽，海鲜凉了该不好吃了。”陆煦终于抢到了妹妹的一个换气口，把劳动成果往前推了推。 一直处于大家关注中心的陆羽失去了刚刚的害羞，自觉摆起了主人的架势：“嗯，哥哥姐姐们也一起吃。”陆煦有点欣慰，正想着这孩子终于学会照顾别人且开始体贴哥哥了，就又听见她无情的下一句了：“哥，你把虾也剥了吧。” 得嘞，看来他已经不是哥哥了，只是个剥壳工具人。 陆煦无奈地又端过那盘皮皮虾，继续为桌上的大小姐大少爷们做好服务工作。他察觉到方歆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他曾经给她剥过5斤小龙虾的事，他现在再想起来也是格外心累，因为这人毫无节制，幸福地吃完之后第二天就急性肠胃炎了。 这样想着，陆煦便忽然说道：“陆羽，在学习上你可以和小方姐姐看齐，在吃上你可不能学她了。”这句轻松的调侃好像让桌上的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微妙。陆煦从紧张剥虾工作中抬了个头，对上了妹妹恨铁不成钢的脸。 大概遇到很喜欢的姐姐再加上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海鲜这事真的让陆羽开心地过了头，直接把她原来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哥哥的话搬到了台面上：“哥，你再这样婆婆妈妈的话肯定追不上小方姐姐！” 一句话让桌上剩下三个人都呛了起来，戚烨霖是笑的，王一楠是吓的，方歆本就被他那自然的调侃搞得有点害羞这下直接被火上浇油简直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煦一时间有点失语，他算是猜到戚烨霖这“没说不该说的”深层次内涵就是胡说八道。 木已成舟，他只能斜了一眼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损友，然后一边继续剥虾一边警告陆羽不要乱说话。但小姑娘今天不知道收到戚烨霖什么蛊惑，领到了个撮合自家哥哥和方歆姐姐的任务，所以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开始和方歆讲起他的小话来了，颇有一种我家哥哥嘴太笨，小方姐姐不要在意的样子。 陆煦瞟到了方歆尴尬但仍然要礼貌应付的样子，连忙加快了剥虾的进度，又转了个别的陆羽感兴趣的话题吸引了一下她的注意力，这才解放了进退两难的方歆。 陆羽这个年纪大概不会明白，她的哥哥其实不是笨嘴拙舌不会哄喜欢的女孩子开心，而是因为见到了喜欢的女孩子才会完全放松下来显得笨嘴拙舌。况且当喜欢需要被克制的时候，他能做的也只是尽量降低存在感，然后安静地退出那个人的生活。 确认了桌上没有任何再需要剥壳的食物后，陆煦心满意足地脱下了塑料手套。他看了一眼时间，随意扒拉了几口饭，然后说着：“我先去约车。”便抓起桌上的账单要离开。 “诶，陆煦。说好了我买单的。”方歆叫了他一声，但他脚步没停只是随意挥了挥手让她不要在意。其实方歆不是在意谁买单的事，而是这人又开始不好好吃饭了。 陆羽也兄妹同心似的帮腔道：“小方姐姐别在意，这都是我哥该做的！” 方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刚刚陆煦在的时候她不太好意思讲。虽然她知道Y省男人好像就喜欢这种打肿脸充胖子式的大男子主义，但为什么事情会被误解成这个样子？ “小羽，其实，你哥他没有在追我。我们只是普通大学同学。”方歆耐心地和小姑娘解释着，顺便用眼神制止了一下想用这个“普通大学同学”做文章的戚烨霖，“所以其实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是男生应该做的，女生也需要承担自己的饭费，你明白吗？” 小姑娘似懂非懂，大概这套理论和她所在的父权体系下的Y省社会不大一样。 方歆摸了摸她的头，仿佛看到了那个有点懵懂的自己：“这个社会存在男女分工，但不存在某些事一定要男生做的，女生想要争取权利也需要做对等的事情。所以你哥说了那么多话里有一句话还有点道理，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然后来到大城市，实现我们女性的价值。” “好！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戚烨霖捂了一下陆羽的耳朵，又引导小姑娘关注桌上的菜色，而不是这十分尖锐的女权话题。但陆羽显然是不依不饶地想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所以又可怜巴巴地看了戚烨霖一眼。 戚烨霖无奈地摊了下手，只得对这个话题发表观点：“习习，其实我90%同意小方姐姐的话，只有最后的10%有不同看法。女性价值的实现不一定需要在大城市才能实现，只要做有意义的事情便都是价值的实现，无论身在哪里。” 不愧是从政的戚烨霖，发言又红又专，立刻就把陆羽给说通了。小姑娘不再纠结了，继续吃起了饭。但方歆却有点唏嘘地感叹了一句：“戚书记怕是不知道，在Y省，女性价值实现的方式只能是婚姻和生育。”她曾经也相信过戚烨霖所描述的美好愿景，但是事实总是会打她的脸。 她正要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却听到颇刺耳的：“可是这在C城又有什么改变吗？” 戚烨霖目光灼灼地扫了一眼王一楠和方歆，有点讽刺：“我们共同的朋友不就是最好的案例？” 方歆愣了一下，明白他意有所指，但也只是觉得悲凉。王一楠比方歆更慢一些明白，但是反应却更大。是了，王一楠和戚烨霖碰在一起总要一起对线到天翻地覆，她今天大概是看在陆羽的面子上一直忍着，现在终于给了她一个爆发的机会。 “戚烨霖，你根本没有资格这样指责青青！” 方歆连忙按了一下王一楠的大腿，但这仅仅起到了没让她跳起来骂人的目的，却并没有起到能降低任何火力的目的，因为闺蜜还是撕破脸说了出来：“楚家没把青青当人，你又把她当什么？垫脚石？” “好了楠楠，别说了。”方歆看到了陆羽有点胆怯的样子，终于出声制止了朋友。 果然，戚烨霖只是轻笑了一声，并没有想为自己解释什么，然后又换了副样子柔声问陆羽：“吃好了吗？车快到了。”陆羽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跟着戚烨霖一起起身，火速逃离了枪林弹雨现场。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16. 拼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灯光秀 方歆本以为这离谱的巧遇到拼桌结束就到此为止了，但她忘了，陆煦最好的习惯就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所以她本来拉着王一楠追出来只是想和陆羽说声抱歉，而面对着眼前这辆5座SUV，她一时之间也有点不知所措。 陆煦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了一句：“我想着大家都要去同一个地点，不如就一辆车划算些。” 完全不划算好吗！十分懂得行情的方歆此刻就想骂这人冤大头！ 从车型来看，陆煦显然叫的是专车服务，起步价和每公里收费都要比普通快车高出很多倍的！长距离可能略微划算些，但短距离的话明显就是1+1小于2的结果啊！ 她还在这里算盈亏平衡决策点，刚刚大吵一架的戚烨霖和王一楠已经气哼哼的一个坐到了副驾驶，一个莫名其妙地坐到了最后一排，两人脸上的神情突出一个有多远给我滚多远。陆羽也跟着上了车，大概想要帮她的烨霖哥哥刷刷好感度，所以坐在了王一楠旁边的空座位。 局势突然变得无比尴尬，方歆看陆煦还是自然地伸出一只手帮她遮了一下车顶，一副请她先上车的样子，但其实这根本没什么用，因为无论谁先上车他俩都只能坐在同一排去了。还好，这一排是两个单独的座位，所以两人一上车便默契地后脑勺对后脑勺，不约而同地看起了窗外的景色。 通往工业园区的路有点堵车，原本15分钟的车程现在靠蠕动已经走了20分钟了。方歆一边计算着低速行驶费，一边听陆羽在后面和王一楠聊起了别的话题，看样子是成功让闺蜜把审判戚烨霖这茬儿给忘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终于转过头来对旁边的人说：“陆煦，我把我和楠楠的钱转给你吧。我们两个大人还让你买单实在不合适。” 陆煦没理，还是转着头看着窗外。 现在竟然开始用这种方式对她视而不见了？方歆有点气，所以又喊了他两声，顺便补充了一句：“还有昨晚的钱。” 这话大概吸引了戚烨霖的注意力，因为方歆看到他转了下头，语重心长的：“方歆，房费你就别和陆煦计较了。这总归是他占便宜你吃亏的事啊。” 方歆白了那人一眼，真懒得理那毒舌男，但出乎意料的，陆煦竟然也同样采取息事宁人态度。 方歆有点奇怪，正想再用点力气再拍他两下，就听到戚烨霖轻声制止：“睡着啦。” “累的，好不容易能睡一会儿，别吵他了。”戚烨霖说完这句话之后也重新转过头去，车内的其他人似乎也接收到了这个提示，忽然安静下来。 方歆鲜少有机会看到陆煦熟睡的样子，好像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清醒的，各种意义上的清醒。所以刚刚听戚烨霖说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想探过身去看看。 大概脖子总朝一个方向不是很舒服，陆煦忽然很听话地把身体转到了正对着方歆的这一侧，让她看个够一样。方歆先是被吓了一跳，但看他好像还是睡着的也就重新放下心来。他垂着脑袋，如此安静的环境下，方歆随着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心都跟着颤了颤。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慢慢把他的眼镜取了下来，就好像一点一点把他的防备卸下来一样。 他有个妹妹，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他平安夜往返Y省只是为了妹妹的15岁生日……就像这些事，他从来没告诉过她。当然这也怪她，从不会主动和他聊什么家里人的话题。只是她有点双标，她不想陆煦知道她家里的事，但却很想知道陆煦的事情，包括他的家。 因为这样好像就会离他更近一点点。虽然不知道这样有什么用，可她着实有点欲罢不能。 或许是一直窝着脖子睡实在难受，陆煦很快就皱着眉用手捏了捏自己酸胀的脖子，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正盯着他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方歆被抓了个正着，立刻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重新把头扭到了另一侧。但扭过了头才想起她还攥着他的眼镜，于是一时间有点进退两难。 听到陆煦懵懵懂懂地一句“小方，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找一下眼镜吗？”她立刻松了口气，顺着这台阶装模作样地低着头帮他找了起来，然后再抬起头把手里的东西交到他手上，顺便倒打一耙：“下次别再掉啦，睁眼瞎。”陆煦笑着接过，道了声谢。 前排的戚烨霖忽然回过头，笑得贼兮兮地：“哎呀，陆煦，有个成语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就是说一个人是小偷却还要大喊三声‘捉贼呀’，形容制造混乱，转移目标，给自己洗白，是吧？” 他边说还要边瞟方歆几眼，让她羞得无地自容的。还好，这次陆煦是醒着的，以一句简短的“滚蛋”把戚烨霖给怼了回去。方歆更加羞愤了，陆煦这人就算要维护她好歹也想个一秒钟啊，他这样都不带犹豫的，难道不是更加证明他也知道她贼喊捉贼了嘛QAQ…… 为了绕开堵车区域，他们最终停在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小门。这路线和王一楠之前查的不一样，所以为了看到灯光秀，这诡异的旅行团依然没有就地解散，4个人跟着大导游陆煦七拐八拐的，终于在距离灯光秀开始2min的时候占到了一块儿不错的位置，颇有卡点人士陆煦的风格。 王一楠和陆羽在看灯光秀方面格外投缘，两个人站在一起兴奋地扒着栏杆叽叽喳喳，从灯光秀又聊到了已经夭折了的烟花节和几年后的奥运会。方歆站在她们后面，忽然觉得有点怀念。 虽然她从小就向往活力的C城，但是实际上是在一点点感受到这座城市的真实感后才爱上这里的，而在这个过程中，C城土著王一楠功不可没。因为她当年刚刚进入大学的时候，每个不想回家的假期都会被闺蜜安排点儿C城观光活动。 王一楠着实应该被颁发一个家乡宣传大使的小牌牌，不像她，逮着机会就要和别人讲Y省的坏话。 正毫不虔诚地检讨着自己的问题，方歆忽然听到身边戚烨霖颇谄媚地说了句：“方小姐，请。” 她有点疑惑地回过头去，才看到这人正端着杯热饮，势要递给她。方歆正想摆摆手，那人却好像猜到了她会拒绝，神秘兮兮地补了一句：“这东西我可不喝。” 方歆有点好奇地接了过来，碰到了那纸杯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手有多凉。她只把杯子端到嘴边，就闻到了那股红糖味儿，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东西的主人，一时十分无语。她不相信这里的热饮吧还有这种个性化的东西卖，但也搞不清楚陆煦这人是从哪里变出来的红糖，又是怎么发现她正好处在生理期的。 “唉，方小姐可是独一份呢，陆羽都没这待遇。”戚烨霖夸张地感叹了一声，让方歆有点想笑。 有些人今晚实在是图穷匕见了，量她再迟钝都看得出来。大概陆煦也看出来了，所以把他们安顿好就借口要打几个电话离开了，生怕朋友要把他们俩撮合在一起似的。 所以方歆终于忍不住把话挑明了：“戚烨霖，你是觉得我很像恋爱脑角色？会为了杯红糖水感激涕零，放弃自己在C城的事业？跑去投入陆煦的怀抱，再和你一起建设美丽岚县？” 她一连反问了三句，但对方却一句便把她顶了回来。“哈哈哈，方小姐想多了。”戚烨霖笑了几声，开了句玩笑，“有些人嘴长得不是地方，我天生热心肠，替朋友的感情操操心罢了。” 好家伙，这人一句话这么多槽点，方歆都不知道优先选择哪一个地方来攻击了。 戚烨霖和热心这个词完全无缘，因为这个人只会冷漠地将周围的所有人视为自己大棋盘上的棋子，陆煦也只能算得上目前对他还算有用的政治资本罢了。说起朋友就更可笑了，至少从方歆看来，目前这两个人各取所需：陆煦需要有人帮他照顾妹妹，戚烨霖需要陆煦作为自己人才引进和招商引资的政绩。 这样想着，方歆瞪了戚烨霖一眼，讽刺道：“戚书记管好自己吧，祝你早日高升。” 这话好像正中戚烨霖下怀，因为方歆听到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说道：“哎呀，忘了告诉方小姐，我现在不做团委书记了。岚县副县长，我的最新职位。” 方歆一瞬间对自己的家乡更加绝望了…… “恭喜啊。”她敷衍地祝福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又阴阳怪气了一句，“但戚县长要小心谨慎了，可千万别步上你叔叔还是伯伯的后尘。” 今年3月，A市一桩贪腐大案震惊全国，多位高级官员落马，其中最令大家震惊的就是A市所在省的书记戚邦炀。方歆本来一直不关注政治，之所以注意到这件事，也是因为戚邦炀落马后所引起的市场反应剧烈，她作为投资人必须得关注一下他们负责的好几个在A市的项目。 “是我小叔。”戚烨霖澄清了一下方歆的陈述，笑眯眯地又补上了一句，“所以你猜，为什么我能被破格提拔为副县长呢？”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17. 灯光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披萨 方歆听了他这高深莫测的话，震惊而又有点嫌恶地扫了一眼眼前的人。 “哈哈哈，逗你的。”戚烨霖忽然笑了，半真半假的，“只是岚县脱贫成绩好被上面看到了而已，说起来这军功章还有陆煦一半儿呢，再往前追溯，或许我还得感想一下方小姐呢。” 戚烨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但方歆总感觉这人在讽刺她一样。不过，大人物们的政治斗争果然不是她能想明白的，她只是不想自己卷进去，也不想自己的朋友卷进去。至于好像已经卷入其中的陆煦……她只能希望他自求多福了。 所以她没接戚烨霖那句感谢的下茬儿，只是有点劫后余生似地说：“幸亏青青当初和你分手了。” 戚烨霖听出了她贬低的意思，但也不恼，只是低着头笑了一下，又抬起头看着远方的灯，声音忽然变得有点低：“但我最近听说她准备要离婚了。” 方歆诧异的转了个头，属实没想到戚烨霖竟然也被作为了楚银晴征求意见的对象之一。难道闺蜜看中的是这个人高瞻远瞩的……政治眼光？总不能是找个接盘侠吧！ 越想越可怕，方歆决定过两天一定要再和楚银晴聊上两句。不过现在她该做的应该是先切断这一边的联系。于是她义正言辞道：“戚烨霖你别打什么歪主意啊！青青离婚了也不可能跟你的！” “哈哈哈，方小姐又想多了。”戚烨霖又笑了几声，不知道是不是方歆的错觉，他这次的笑容略显苦涩，“戚家和尹家其实不大对付，所以即使我想帮她也无能为力。” 方歆有点发愣，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几年之前。虽然而在其他人看来，戚烨霖只是个不知死活追着楚银晴的大舔狗。但方歆知道，楚银晴曾经和戚烨霖短暂交往过一阵子。那是一段相互利用，各怀鬼胎的恋爱，方歆猜楚银晴曾经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躲掉联姻，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大概戚烨霖今晚所说的戚家和楚银晴母亲的家庭不大对付便是原因所在了。 “我也希望她离婚，但这其实并不是个好时机。”戚烨霖似是在叹息般地留下这句话，然后忽然拿出手机对着远处的灯光拍了起来。 方歆顺着他的镜头看过去，此刻那灯光秀的大屏上是一档C城知名广播节目的广告。灯光秀中插广告总是贵一些的，所以这条广告也只出现了短短3秒钟，等那海报被切走之后，方歆便只捕捉到了那大标题，但却听到戚烨霖叹了一句：“哎呀，没拍上呢。” 好像只是在叹一些错过，但又不止于此。 ------------------------------------- 灯光秀结束的时间是晚上21:00，距离跨年钟声敲响还有3个小时。王一楠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声称这块宝地能听到高和寺的新年钟声，让人的灵魂得到洗礼，明年一整年的事业运和学业运都会顺利。 方歆看着闺蜜这宛如神婆的样子，完全不信。她是没这种诡异仪式感的，刚刚站了半天又冷又累，只想回家睡觉。但显然这个诡异旅行团里只有她存在这种摆烂想法，因为闺蜜这套理论精准俘获了自己唯一的听众。 陆羽还沉浸在刚刚灯光秀的震撼中，立刻兴奋地点了点头，吸了吸鼻涕，表示要等！戚烨霖看着这孩子冻得通红的脸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电联陆煦，让他使用一下血脉压制。 Y省人一向怕冷，方歆怕小姑娘冻出个好歹，所以作为全场唯一有围巾的人，她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围巾给陆羽围了起来，一边对王一楠这方案的可行性提出致命一击：“所以，你还想让我们继续在这大风口再站3个小时？”她其实刚刚看灯光秀就已经有点难受了，多亏了某些人的红糖水续命。 这话也让王一楠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过博士生天生就是为解决问题而生的，所以她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先找个咖啡厅休息一下？” 然而，博士生的解决思路实在是只有理论价值完全没有实操价值。方歆冷笑着指了指周围的几个水吧和咖啡厅，看来有类似王一楠想法的大冤种还不是少数，因为灯光秀结束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去。闺蜜也看到了那人满为患的盛况，尴尬地笑了几声。 僵持不下，方歆看到戚烨霖把电话收了线，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怕什么，我们有陆煦呀。跟我走！”她有点古怪地盯了一眼胡言乱语的戚烨霖，不明白陆煦在这件事上能帮到什么忙。难道这人有什么超能力可以把所有人瞬移走？或者能平地起高楼给他们盖上一间暖和的咖啡厅？ 今晚的带路事件导致王一楠忽然就对陆煦产生了没由来的信任，竟然还拽了一下呆呆的方歆，催促道：“走呀走呀，我们有陆煦，怕什么！” ……王一楠或许你还记得你一个月前提到这个人还要打一大串省略号嘛。方歆属实对闺蜜这粗神经格外无语。 事实证明，陆煦什么超能力也没有，他只是在大家都去看灯光秀的时候找了间咖啡厅躲着，所以现在基于先占原则，在人满为患的咖啡厅拥有了一个四人桌。他好心地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在对这疯玩四人组进行一大顿数落之后…… “陆羽，你非要把自己冻感冒了才知道回来吗！”陆煦一边把热水递给妹妹，一边又把自己的大衣围在她身上，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被陆羽一个响亮的喷嚏打断了，只能憋住了气调转火力至临时监护人处：“戚烨霖！” 戚烨霖在陆煦进一步发怒之前态度极好地主动承认了错误，把陆煦要说的台词全都抢走了，所以陆煦也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大口气，然后又怒气冲冲地望向了两个看上去同样已经被冷风吹傻了的女生。 王一楠被这人冷冰冰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吓得立刻抱住了方歆。方歆听到他气势汹汹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正准备承受一波腥风血雨，但是陆煦却只是绷着脸指了她们一下，忽然硬挤出了一个微笑：“没关系，你们开心就好。”便把两杯热饮递了过去。 方歆看了这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着实有点想笑。难道这人也忽然察觉到自己有点爹了？ 其实陆煦爹味儿发作也有些好处，比如他们一进屋就能喝上热饮，又过了几分钟竟然还有薯条和披萨被端上了餐桌。所有人都对这流水线服务十分满意，陆羽甚至还得意洋洋地夸了一句：“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陆煦怒气未消，看到陆羽刚刚还把番茄酱弄到了围巾上，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你先别急着夸我，赶快想想怎么赔你小方姐姐这条羊绒围巾。” 小姑娘这才低了下头，后知后觉地惨叫了一声。 方歆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有点想笑，于是十分大度地宽慰道：“没事的小羽，我还曾经把橙汁倒在上面呢，送到干洗店就直接解决了，不用在意。”她不惜揭起了自己的老底儿，果然看到陆煦扶着额头无奈地笑了起来，不知道又是想起了自己的什么马大哈日常，她也有点无地自容了。 距敲钟还有1个多个小时，这个诡异的拼团终于放下了所有的芥蒂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在UNO牌的帮助下。 戚烨霖把自己老谋深算的技能全都用在了这个上面，不光要带着陆羽最先出完，还要坑一下在他下一位出牌的方歆，而在方歆下一位出牌的王一楠便捡到了个大便宜，再加上这人锦鲤体质，手气极好，所以几乎每局都是方歆和陆煦争倒数第一。 于是，陆煦便遭遇了近期最大难题。因为方歆不光一定要抢到倒数第二的宝贵位置，同时还吼了他让他公平比赛。一边得让她赢，另一边还得巧妙地让牌，几局过后，陆煦颇无奈地盯着手里的牌，着实不知道这一把该怎么出了。 戚烨霖看出了他苦恼，凑过去想帮着一起参谋一下，但已经杀红眼的方歆立刻义正言辞地指出不能作弊。陆煦好不容易找了个台阶，如蒙大赦一样地把手上的牌摊在了桌子上，很是无赖的样子：“说的是啊，我作弊了，认输认输。” 他的笑容和大学时候一模一样，一时之间让方歆有点恍惚。她记得大学那会儿，他们也曾经一大帮人聚在学生活动室，一起玩着各种各样的小游戏等待跨年钟声的敲响。那时她初次接触狼人杀和阿瓦隆这些复杂的游戏，总是记不住规则，但她玩得再烂，也总有陆煦给她垫背。 “说的是啊，陆煦这行为太恶劣了，前几把放过他，这把必须惩罚了！”戚烨霖看了某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笑得不怀好意的。 陆煦一边自发收拾起桌上散落的牌，一边轻咳了一声示意朋友不要整些教坏未成年的东西出来。但其实他刚刚扫了一眼陆羽的表情就觉得不太妙，这孩子怎么能笑得这么贼兮兮的呢！ “陆煦，罚你把桌子上的披萨吃光吧。” 方歆忽然指了指桌上的残羹冷炙，抢在戚烨霖之前提出了自己的惩罚条件。虽然这有点让他打扫剩饭的嫌疑，但其实她只是看到这人一直忙前忙后，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了而已。 她觉得陆煦应该明白她的心思，因为他的嘴角又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弧度。之前大学的时候陆煦就充分发挥过先人后己的精神，饿着肚子把所有人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最后都是靠方歆暗搓搓递给他的吃的勉强过活。他每次都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感叹：“没有小方我可怎么活啊。” 一向照顾自己都照顾不明白的方歆曾经对这话十分得意，但现在看到阔别了她3年的男人此刻活得好好的，一时之间也有点自嘲。陆煦之前就是故意的吧，事实上哪有谁离了谁活不了的说法啊？ 时间向前走，只有她不断沉湎于过去。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18. 披萨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琥珀 2票赞成，2票中立，只有戚烨霖提出了反对意见：“小姐，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游戏是要由胜利者提出惩罚条件？”方歆哼了一声，不予置喙。 逻辑王者王一楠也抓住了这波对线机会，立刻把炮开了过去：“戚烨霖，你讲点儿道理，这把可是小羽妹子先出完牌的。”只是她刚刚玩得也很痛快，所以是纯纯吐槽的语气，没带任何情绪。平平静静有理有据的，搞的戚烨霖既不能质疑王一楠的态度，也不能质疑她的逻辑，只能干笑了几声，接了句废话：“哈哈哈，是吗？”然后也把诱导式的目光投向了陆羽。 “诶？我吗！”陆羽惊讶地指了一下自己，被各位哥哥姐姐期期艾艾的目光扫视着，她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既可以给老哥想点惩罚环节，报报仇，又可以撮合一下老哥和小方姐姐，一瞬间就摩拳擦掌了起来。 陆煦当然看清楚了陆羽没安什么好心，所以在妹妹再次发声之前先慌慌张张地抓过了一角披萨，急忙咬了一口，生米煮成熟饭：“别说了，我听小方的。” 这个样子的陆煦又有点大学时候受气包的样子了，这关键句一出，迟钝如王一楠都立刻瞟了一眼方歆的表情，但看到闺蜜神色如常也就只好当无事发生似的跟着笑了起来。无比和谐的惩罚环节，只有不想看秀恩爱只想找乐子的戚烨霖夸张地叹了口气：“唉，妻管严真没劲！两块儿披萨美成这样。” 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咖啡厅重新回到刚刚看灯光秀的大广场上。方歆在温暖的地方待习惯了本不想再去吹冷风，但是陆煦说这家店0:00就要打烊了，她不好意思耽误老板下班，所以也只好站起身跟着大部队走，果然刚一出门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刚刚大公无私的把自己的围巾给陆羽系了，现在体会到了一点“美丽冻人”的杀伤力。但不用她怎么强撑，陆煦很快就走到了她的身边递了她一个暖宝宝。方歆惊喜地接过，感叹了一句：“陆煦你的百宝箱里到底还有什么好宝贝呀？”但陆煦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方歆这才意识到她刚刚的语气好像有点在和他撒娇一样，一时间有点懊恼，想着自己竟然被个暖宝宝就整破防了实在是有点丢人。正想跑到前面去追上前面三人的步伐，陆煦却忽然拉了她一下：“前面风大，钟声哪里都听得到。” 说的……是啊。方歆一瞬间有点被点拨开窍了一样，也不明白王一楠他们听个敲钟都要走到最前排到底是个什么创先争优情结。一时失神地站在原地，她便和先头部队拉开了差距，等再回过神来，方歆忽然一瞬间羞愤了起来。因为她身边的熟人就只有陆煦了，在跨年钟声即将敲响之前！ 这个颇具冲击力的结论让她忽然之间心跳飞快，一时之间，她有点想紧走几步，找王一楠来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自己，但瞟了一眼眼前的人海，又不太想被挤来挤去，于是只能先和陆煦一起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想着乱七八糟的对策。 敲钟一分钟倒计时，刚刚那个灯光秀的大屏幕也贴心地出现了时间，帮助游客们进行倒数。但方歆却没什么心情参与这活动，大脑仿佛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块：一个区块在想那个能够从陆煦身边溜走并顺利和闺蜜汇合的绝妙方法；可是剩下几个区块却有点触景生情式地想起了她和陆煦之前的跨年夜活动。 以往，在这个新旧交替的瞬间，浪漫主义爆棚的陆煦总是要和她单独相处并且整点儿花活儿。每一年都是对上一年的超越，让方歆次次大开眼界。所以4年前，陆煦在跨年夜上和她求婚了，方歆点头的时候就预见到，即使是陆煦，也无法再创造出比那更好的跨年夜了。 果然，下一个跨年夜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分手了。 就像那些在巅峰时刻选择隐退的大师一样，之后陆煦便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3年，直到现在，他又安静地站在她身边了，陪着她一起等着新年的钟声。 想想这事实在太过荒谬了，其实不光是这个瞬间，今天晚上她过得都荒谬得很。 就好像是她虔诚地每天想同样一件事终于被举头三尺的神明大人听见了，于是那神大发慈悲，在今天施舍了她一个过于真实的梦，而她在这个梦里流连忘返，现在跳出来想，她实在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 距离那个节点越来越近了，方歆隐约听到远处聚集的人群开始进行10s倒计时，排山倒海般的呼声里，她却听到身边的人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想看吗？我的百宝箱。” 方歆愣愣地回过头去，各种复杂的情绪让她有点混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了。 她看到陆煦酷酷地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攥着拳头举到了她头顶的高度，笑得宠溺而又温柔的。她忽然有种错觉，他们就是最普通的情侣，一起出来跨年，男生藏着个惊喜，兀自想象着给女友展示出了时对方的表情，根本藏不住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陆煦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故弄玄虚似地举着手不再说话了，耳边人们的倒计时还在继续，可方歆却觉得那些声音离自己很远很远，因为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声。 “3——！” 现在即将迈入的到底是2X18年还是2X14年？到底是谁穿越了还是谁被附身了？方歆很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了这些科幻设定。 “2——” 陆煦为什么会说百宝箱的话题？虽然她记得2X14年，他是从宇宙的起源讲起的，所以这次的求婚会有点……哆啦A梦的元素吗？ “1——” 不……不对，陆煦怎么会又要求婚？他已经求过一次了，况且现在他们已经分手3年多了，她连当时那定情信物都搞丢了。可是那东西她向来贴身携带，到底是丢在哪里了呢？还有…… “咚——” 高和寺的钟声适时响起，天地好像都在那一瞬间归于沉寂，如此空灵的环境下，她刚刚所有的想法都被清空了。果真是能够让人的灵魂得到洗礼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出走了大半，可下一秒，却又被陆煦牢牢地拽回了地面。 因为伴随着这钟声，他恰到好处地在这新年的第一秒钟松开了拳头，于是有个东西便忽然精准地出现在了方歆的眼前，分毫不差。 视线忽然有点模糊，但并不耽误方歆看到眼前的那个琥珀吊坠。那东西还带有一点惯性，正小幅度地左摇右晃着，仿佛在向她炫耀着什么。 不过，它是该炫耀，因为这正是她几个月前弄丢的那个，也正是她4年前得到的那个。 “新年快乐，小方。” 方歆隐约听到陆煦说起了朴素的祝福，却忽然有种时空错乱的眩晕。那人又晃了晃手里的吊坠，似乎想让她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些。 而伴随着那琥珀更大幅度的摆动，她又听到那人说：“别再丢啦。”语气中有点孩子气似的霸道，又带了那么一点点被遗弃之后又被拾起的可怜。 方歆一时间有点发愣，等回过神来却只想感叹。神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这样惩罚啊？ 如果注定要让她失去，为什么要给她安排4年前那个惊艳时光的晚上，让她对这个一向弱肉强食无比残酷的世界，多了很多梦幻的预期？最后再让她在快乐的高点狠狠地跌落下来。 可如果注定要让她失而复得，又为什么在这三年里每次都要用同样的方式打她的脸，来嘲笑她之前的幻想有多么可笑？最后再在这个她完全不报任何希望的跨年夜，突然又让她看到了星火。 她从小便坚定了意志，永远要投资自己，保持清醒，让所有人看到她独立存在的价值，可命运这样子捉弄她，诱惑她，反复玩弄她的心态，还叫她怎样去推开那个滚烫的怀抱，再孑然一身地走进这座陌生冰冷的城市啊？ 方歆转过头去，把目光从那极容易动摇自己的吊坠移动到了远方的人潮。颇有纪念意义的新年第一分钟，所有人都在拥抱着自己周围的同伴，庆祝这个崭新的开始。 她也想有个崭新的开始，一个崭新的、和陆煦无关的开始，发了疯似的想。 但为什么偏偏就是做不到呢？ 为什么明明陆煦早就3年前就做到了，她却怎么也做不到呢？ 为什么他做到了，看到她没做到的样子，却还要用这种方式来捉弄她呢？ 方歆偷偷擦了一下眼泪，本以为他看不到，但是下一秒，余光中的陆煦收回了那吊坠，换了那条格子方巾递给她。 那经典的buberry花纹让她觉得讽刺。过去的陆煦只会给她递上一条雪白的毛巾或是那带有薰衣草香味儿的面巾纸。她每次总要嫌弃一番，开玩笑似的说她金贵的脸得用buberry的方巾来擦。 所以，是她把陆煦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而这个样子的陆煦却离了她好远好远。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19. 琥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回家 “陆煦，你是不是还挺骄傲的？”方歆昂了一下头问道。 “嗯？还好，只是我恰巧在出租车上捡到了你的锦囊，在里面找到了这个。”陆煦挠了挠头，完全没有接上方歆的频道，给出了一个情商为0的回答，“听你昨天喝醉了的时候好像挺在意这东西丢了的，我就想还给你好了。” 哈，他真的应该骄傲。 C城6万辆出租车里，他恰好坐了和她同一班捡到了她掉的东西；几百家烧烤店里，他正好在那个时刻走了进来，撞破了她藏了那么多年的心事；10多万来这里等待新年钟声的人里，他站在了她身边，轻巧地变了个戏法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让她脆弱地痛哭流涕。 命运给他们写了这么多这么多的巧合，可为什么就不肯再多施舍她一个呢？更加可笑的是，他们总是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格外默契，但那最关键的事项，他们却总是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方歆终于回过头去，朝他笑了。这表情似乎终于让陆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因为他皱起眉头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怎么了？难道恋爱脑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还是说，陆煦只允许她喜极而泣，不许她在看到他精心准备的仪式后给他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小方，我没别的意思。”陆煦终于接上了她的频道，又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用那条格子方巾擦擦眼泪，但方歆没有接，又听他有点犹豫似的说，“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把那琥珀弄掉了而难过。” 难过？她为什么要难过？她把那东西当护身符一样留了三年，像个苦苦等待陆煦会回心转意的望夫石。就因为这个，她才会不断地沉浸在过去、沉浸在陆煦幻境中。 现在，命运让她把这东西弄丢了，她该感激不是吗？ 方歆吸了口气，终于暂时抑制住了声音的颤抖：“陆煦，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话题变换的有点突然，陆煦疑惑了一下，但还是有求必应地掏出手机：“诶？好呀。现在吗？” “嗯，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她要赶快结束这一切。 考虑到方歆“越快越好”的需求，陆煦把网约车平台里所有的车型都点了一遍，顺便还接受了1.5倍加价，终于在5分钟内成功带方歆上了一辆宝马。他其实真的不太理解，为什么C城会有开着宝马来接订单的年轻人。不过C城多的是他理解不了的人和事，就比如今晚的方歆。 他承认，今晚他的确是藏了一点自己的小心思的。或者说自从他捡到她掉在出租车上的锦囊之后，他就开始筹划着怎么物归原主这件事了。 这丢三落四的小主人把三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组合在了一起，如果被其他人捡到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还好是被他捡到了。 虽然他不知道那锦囊来历，但他知道那是对方歆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一看到那熟悉的纹样便几乎确认了主人，而打开之后便在确定之余又多了一丝哑然。因为里面都是他曾经送给方歆的东西。 方歆虽然总说她不是个恋旧的人，但陆煦知道她对待过去的态度没有那么坚决。她只是不愿意和其他人一起聊过去，但不代表她会把过去忘掉。相反她还会留下很多标志着过去的东西。因为曾经每每他要断舍离什么的时候，方歆都会“诶”一声，然后滔滔不绝地讲一大串故事，讲到最后就是“留下吧”，最后什么也扔不了。 所以他离开之后，虽然大度地说着可以让方歆自由处置他的一切物品，但却知道她一定会留下些什么。这件事也曾经给过他那么一丝慰藉：他虽然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但却不希望自己就这样无影无踪地消失在方歆的世界，什么也留不下来。 而手里的锦囊便给了他答案：原来方歆不光留下了他的琥珀，还留了那支口红，甚至还把这两样东西和她最宝贝的锦囊提到了同等重要的地位。他实在是有点……诚惶诚恐。 那死亡芭比粉的口红算是他送给方歆的第一个礼物，标志着他投诚于方歆世界的决心；那琥珀是求婚礼物，他说要给她一个历经多少年都不会褪色的幸福，但最终却变成了那永远不可能被实现的终点。 但无论方歆留下了什么，这东西现在还是兜兜转转地回到了他手里，就仿佛老天都在告诉他，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什么都别留下，相忘于江湖。 所以，在诚惶诚恐之余，陆煦又有点不甘心。退一万步讲，他只想把那琥珀留给方歆，因为他当时找到这个真的有点不容易，更重要的是，这标志着他的承诺，那是穷学生状态下他最值钱的东西了。 于是，他策划了好几个方法，并在这个不在他任何计划内、却超出了他全部预期的跨年夜实施了。他知道他应该低调、克制、悄无声息，但事实上，他却大张旗鼓地故技重施。明知道会勾起方歆的回忆，但他就要用这种方式，来让她感受到他4年前的“认真”，而且告诉她，这份认真并没有褪色。 方歆可以哭物是人非，可以笑他错把她的醉话当真，可以质问他还记不记得4年前是怎么说的，但唯独不能平静地去“原谅”他，不能笑得那么释然，不能轻易地把和他的回忆弄丢。陆煦这样霸道地想着，有点找骂似的地跟着方歆一起坐在了后排。但方歆好像没有生气，见他坐过来，反而还很自然地把身体靠了过来。 上车之前陆煦便给戚烨霖发了信息，讲了方歆身体不舒服想提前走，让他别和陆羽玩得太晚，记得给王一楠叫车等等一系列琐碎的事情，现在终于收到了那极会抓重点人士颇不正经的回复“召幸？” 他看了一眼自己目前的处境，又有点心虚，刚想装无事发生地挪一挪身体，就听到方歆忽然说：“陆煦，暖宝宝冷掉了。” 暖宝宝的话题引得恰到好处，陆煦急忙把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思绪扯到当下：“咦？应该能发热4个小时呀。而且这是最后一片了，我没有带其他……” 他正正经经地解释着产品质量，但是方歆却忽然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陆煦秒懂一样地立刻停住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解释，掀开了一半大衣。她果然笑着躺了过来，更加亲密的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他。陆煦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伸出胳膊压了压衣服，把人紧在了怀里。 “肚子痛吗？”他一边这样虚伪地问着，一边早就把另一只手也伸到了女生那边，仿佛默认了她的肯定回答，轻轻地按着她的肚子，像过去那样抱怨着，“叫你吃螃蟹还吹冷风。” “我就吃了一小口嘛。”她撒娇一样地说着，让陆煦仿佛堕入了个梦境，在那里，他经常得和方歆做一番关于冰淇淋的拉锯战，他每次都争不过她，但总要承担给那贪吃鬼善后的工作。虽然有点心累，但他甘之如饴。 今晚另一件让陆煦摸不着头脑的事是C城的路况，刚刚着急地赶灯光秀开场的时候疯狂堵车，现在倒是一路畅通了。他还有点留恋怀里的温软，却已经看到了那十分煞风景的小区大门。于是只能一边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叫起床，一边掏出手机和司机沟通改地址的事情。 方歆好像没有睡着，听他和司机沟通就插了一句：“师傅，麻烦您再等他一会儿。”陆煦正疑惑，却又听到她换了说话对象：“陆煦，去我家坐坐吧。” 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但用的是“吧”做结尾词，代表他不去不行。 一切都有迹可循，陆煦猜到去她的家会发生什么，但还是相信自己的自制力老老实实地跟着去了。但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他刚进屋还没来得及观察房间的陈设，就被方歆重重地压在了门上，来不及反应，下一秒视线范围就变成了他朝思暮想的那深棕色的眸子。 陆煦感觉自己清醒着，但又在这个过于宝贵的吻中败下阵来，很可耻地说服自己这只是个梦，于是放任自己接受了这一切，任由自己压抑的全部情绪被她唤醒。 虽然方歆是实施强吻的那一方，但这个吻着实力度不够，有种浅尝撤止的感觉。于是，他便循着身体的记忆伸出手托住女生的后脑，又迫使她压向自己，把这个吻加深了几分。 感受着她的发丝缠绕着自己的手指，他从里到外都是一阵酥痒。不够，还是不够。他推着方歆的肩膀走了几步，然后把对方压在了玄关处的墙上，终于凶狠地拿回了自己的主动权。 这真是个美梦啊，所有的触感都那么真实，连她的喘息声都熟悉得让人头皮发麻。陆煦这样想着，又加重了力道，好像要把眼前的人生拆入腹，却还是感觉怎么也不够。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20. 回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新生活 方歆有点招架不住他这么热情的吻，稍微偏了偏头躲开了他，唤了口气：“陆煦，我不要了。” 陆煦听了这熟悉的嘴硬有点无奈。每次都是这样，她心血来潮地就来招惹他，然后又半途而废搞得他不上不下的。他只能先放过她的唇，但却没打算放过她。 于是，他的手又圈过她的腰，低着头很有耐心地从那小巧的耳垂一路细细地吻到了她的脖子，听到她舒服地哼了几声，又故意问她：“现在呢？” “……有点想但我今天生理期。”她有点无地自容，但还是诚实地提醒了一下。 方歆你大爷的。陆煦斜了那顶风作案没安好心的纯真少女一眼，在心里骂出了声。他又耍赖一样地靠了过去，轻轻蹭了蹭她的脖子，嗅了嗅她头发的香味，试图浅浅地给自己一点点安慰，但没用，完全没用，甚至局势愈演愈烈了。 他恶作剧似的让她感受了一下他目前艰难的处境，哑声问道：“那我怎么办？” “哎呀，又死不了人。”方歆完全不理他的撒娇，推了推他的头防止被他可怜巴巴的喘息声动摇，冷血无情地甩下一句，“这3年你怎么办的现在就怎么办呗。” 前一句冷言冷语过于熟悉了，陆煦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用同样的话来安抚一下自己斗志昂扬的小兄弟。但后一句话却像狠狠地给他浇了一盆冰水。 他看着眼前的人，又分出了神望了望周围，忽然不甘心地腾出一只手来掐了掐自己。是痛的，所以这并不是什么春梦。 他其实一直清楚的，只是臣服于自己的欲望自欺欺人罢了。 从某个幻境里清醒的瞬间，陆煦抽了口气赶紧后退了几步解开了束缚，结结巴巴地道了声抱歉。 无论是谁先发起的，他们不该这么亲密。生理期或许是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分手3年了。 “我……稍微用一下洗手间，方便吗？”陆煦尴尬地提出，着实对自己的自制力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方歆点了点头，向他指了一下洗手间的位置，然后终于用手撑了一下那无比罪恶的墙，沉默地从他面前离开了。 再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陆煦看到方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脚边还有个大整理箱。他正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方歆却忽然抬起头又对他笑了。 他不喜欢她这么笑，一副“我原谅你了”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虽然他知道方歆是该拒他于千里之外，他也应该自觉一点儿少去打扰人家平静的生活。但今晚，心中那个叫方歆的角落着实活跃得过了头，驱使他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事情。 “陆煦，你谢谢我吧，连陪你重温旧梦都是全套的。”方歆忽然开口，但却不再是刚刚那有点在和他撒娇一样的调调了，“只是真不巧，身体原因，我只能陪你演到这里了。” 陆煦愣了一下，才知道方歆刚刚所说的正是那4年前求婚之夜的后半段内容。 那个晚上，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顾虑，放下了她从小被灌输的自尊自爱与禁欲间那荒唐的联系，彻底地全身心地把自己交给了他。他记得他那个时候好像还把她给弄哭了，手忙脚乱地哄着她的时候竟然又给出了一句轻浮的承诺：“之后不会让你哭了，小方，你相信我。” 虽然他指的是床上的事，但在之后的短短半年里，方歆的眼泪比过去4年加起来都要多，而且都是床上之外的事。好像中了什么诅咒，他所有让方歆相信他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实现。 “小方，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想要开口解释，但只说了一半却听到方歆轻笑了一声，大差不差地把他的心声给读了出来：“陆煦，你也终于意识到你刚刚那个跨年仪式感有多离谱了吧。” 陆煦低着头又道了声歉，今晚他实在理亏，连道歉都愈发娴熟了。 虽然他早就意识到这个跨年仪式感的离谱之处了，但他只是放任甚至追求了这个结果的发生。他不求方歆感动地痛哭流涕地说声“好”，也不求她问能不能带他走，他只希望方歆恨他。 因为恨……也总比当个随时可以被丢掉的陌生人要好。 但出乎意料的，方歆对他格外大度，也格外地无所谓：“算了，我原谅你了。” 陆煦有点烦躁，正预发作，却听她又补充：“我听说情侣分手之前会有分手炮这么一说，今晚我们也算圆了半个遗憾吧。”她提到了那最不可饶恕的一件事，让陆煦压抑住自己的烦躁又道了个歉，但方歆却还是那样无所谓似的笑着摇了摇头。 “小方，你为什么不生气？”陆煦终于有点赌气似的问了。 他不懂，重逢的这几次，她除了喊他“大色狼”的时候带了一点情绪，其余时候都格外平静。她周围的嘴替们早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可为什么她却一直都是一副释然的样子说着“我原谅你了”。 可谁要她的原谅啊？ 方歆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是用力地吐了口气，然后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话题：“陆煦，琥珀和口红你都拿走吧，还有这里的一箱子，我什么也不要。”她站起身，用脚踢了踢身边的整理箱示意道。 陆煦猜到那箱子里是什么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方歆又向他伸出一只手，忽然说道：“如果你一定要我失而复得什么的话，你把那个锦囊还给我吧。” 陆煦皱了下眉，装作自然：“哦锦囊，哎呀！我今天没带。” 方歆差点儿被对方这夸张的演技气笑了，但她还是忍住了笑意，只是平静地揭穿了他的破绽：“我都看到那抽绳了。” 拉锯了一局就败下阵来，陆煦有点懊恼自己这拙劣的谎言，老老实实地把东西递了上去。他已经预料到方歆拿到那锦囊之后会说什么了，果然，她接过后就把那布料紧紧攥在了手里，然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谢谢，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那就祝我们都有个全新的开始吧。” 全新的开始？陆煦已经试图开始了3个年头了，可每次都会被和她有关的事情打上一闷棍，然后一瞬间退回原点。“小方，我……”他依依不舍地又叫了她一声，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样子似乎终于把她惹怒了：“陆煦请拿着你所有的东西，立刻从我家滚。”她冷冰冰地说完之后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留陆煦在客厅和那大整理箱面面相觑，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拿起那箱东西离开。 楼下等了许久的网约车司机看他面色凝重地走来，贴心的帮他指了一下垃圾桶的位置，误以为他在帮女朋友丢大件垃圾。陆煦苦笑地摇了摇头：“帮忙开一下后备箱吧。”这当然不是垃圾，这都是他的东西。当时走得太匆忙，他来不及去盘算自己留下了多少，今天搬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东西比他想象中要重。 他不知道方歆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把这东西从他们的合租房搬到了郊区的单人公寓，也不知道这些年方歆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放在了哪里，同样不知道如果他今晚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些东西会不会永远留在方歆那里，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只是现在都不重要了。新年第一天了，她终于要有新的开始了。他的人还有他的东西，已经全都变成了被方歆扫地出门的大垃圾了。 陆煦推门回家的时候正好听到电视的声音，他皱了下眉不悦道：“陆羽，请你立刻把电视关掉，滚去睡觉。”毫不在意地套用了一下方歆刚刚吼他的局势，竟然还有点释然似的。 但回答他问题的人却全然被他手上的那个大箱子吸引了注意力：“这是幸赏？看来煦妃重得圣上恩宠了啊。” 这人平时调侃他两句就算了，现在这屋子里可还有未成年在，话说得那么露骨他这当哥哥的脸还往哪儿放啊！陆煦恶狠狠地转过头去，本以为陆羽和这人狼狈为奸，但却发现妹妹没在，看来已经乖巧地去睡了。但不要紧，这并不妨碍陆煦找到一个新的不满之处：“烨霖，电视声音小点儿，不要吵到陆羽睡觉了。” 戚烨霖一边抓起遥控器调整音量一边轻巧地调侃道：“是是是，我的好哥哥最疼我了。”陆煦有点无奈，但看在对方还算听话的份上，也无话可说了。 他刚刚踏实下来，却又听到戚烨霖故弄玄虚地：“那么，我的好哥哥要不要来找找看，小陆羽人在哪儿呢？”陆煦有点愣，本能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却意外地空无一人，又疑惑地望向了朋友，见他摊了一下手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争夺看护权失败。” 哈啊？陆煦有点错愕，不知道对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你不在，王一楠怕我对陆羽下手，所以把陆羽接到她家去啦。”戚烨霖终于还是老老实实地解释了一下，但却正经不了一秒，“顺便，叮嘱咱俩过狼狈为奸的二人世界，别去烦她闺蜜。” ……好王一楠风格的发言，陆煦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 “现在好了，麻烦人物抱成一团了，之后几天，你搞定你的，我攻略我的，怎么样？”戚烨霖不怀好意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让陆煦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虽然不想把自己的进度拿出来分享，但却格外在意对方的攻略对象：“楚银晴？” 见戚烨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陆煦又叹了口气，他就知道鼓动陆羽来C城这件事戚烨霖肯定是始作俑者了。要不是看到最近那娱乐新闻，这人又怎么会百忙之中来趟C城呢？ “烨霖，过去的事还是就让它过去吧。”陆煦打开了那被朋友称为“幸赏”的东西，有点狼狈地把那最表面的一样东西拿了出来，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祝福她的新生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21. 新生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2. 女神 打定主意要开始崭新生活的方歆给自己找了好几个能把煦·榆从自己工作范围内推掉的好借口，然后发现自己着实有些庸人自扰。 因为元旦后的第一个工作日，煦·榆的招股说明书终于被预披露了出来，这也意味着整个上市流程即将进入最为关键的发行审核委员会阶段。身为CEO的陆煦得打起120%的精力来应付那7位发审委员。因此，和他们一个小小灵迅谈合作细节的这件事，就自然而然地被交到了陆煦助理的手上。 陆煦的助理叫项瑶，也是城锦市人。方歆之前在詹华榆学长那里看过了照片，这下见到真人，不由得十分真情实感地感叹了一句：“项小姐真人比照片漂亮好多！”真不怪关修齐忙里偷闲还要搞个多线程操作，她一个女生都差点儿对项瑶一见钟情了！ Y省的女孩子普遍都是内敛害羞的，项瑶虽然不算很社恐，但是一进门就听到对方这热情的夸奖也还是红着脸低了下头，礼尚往来似的：“方歆姐您也比照片漂亮。” 难道小助理以为“人比照片漂亮”是C城人际交往中的夸奖模板吗？方歆的思维有点脱线，但笑了笑便也结束了这比美式的寒暄，及时把话题引到了正确的频道。 女孩子之间交流起来畅通无阻，没有有些人那花里胡哨的包装，直接对着合作计划书一条一条地过，一个上午便就大部分事项达成了共识。而其他有分歧的事项，她们也存在另一种共识——各自请示领导。 不过，她们在工作上虽然做不了自家奇葩领导的主，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们俩在工作餐的过程中吐槽一下自家的奇葩领导。虽然，方歆感觉项瑶对陆煦没有那么多吐槽的欲望，但她十分好奇Y大毕业生项瑶为什么会给陆煦做助理这件事，所以便肆无忌惮地八卦了起来。 方歆承认她这问题问的不怎么正经，但对方的回答得在前面加上个“更”字：“因为……陆总长得帅呀。”方歆听完感觉自己被shock到了，特别是看到眼前的女孩儿还一点儿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甚至脸上还漫上了一点可见的嫣红之后，她觉得作为长她几岁的过来人，得说点儿什么了。 “瑶瑶，咱们不能把自己后半辈子的生计赌在一个帅字身上吧。”方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掩饰了一下内心的波涛汹涌。这到底是什么看脸的世界啊！Y大就业办的老师如果知道自己的高材生因为这么瞎眼的理由就被骗到了大山沟里，怕是真的得后悔当初同意陆煦来这里办宣讲会了！ 大概她这个“后半辈子的生计”让小姑娘误会了，也或许是察觉到了她有点不对劲的表情，项瑶忽然急急忙忙地摆了摆手：“小方姐你别多想，我和陆总就是正常工作关系，没想过和陆总结婚然后相夫教子什么的。” 哈啊？方歆有点疑惑，不明白这个探讨职业规划的话题怎么忽然就落到了“相夫教子”身上。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Y省这个地方之所以还没有被灭绝掉，就是因为这里总有人生理想能够配成一对儿的男性和女性：渴望着事业有成的男性和梦想着相夫教子的女性们一拍即合，于是传统的社会性别分工便永远不会被打破，一代一代地恶性循环。 “瑶瑶，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或许离开Y省你会过得更好？”方歆认真地反问，顺便也扪心自问。她的答案永远是“是”，所以也希望能用自己的态度暗示一下对方。 但项瑶却被她这个格外严肃的样子逗笑了：“小方姐你这个样子和关总好像哦哈哈哈哈哈。” “别拿我和关修齐类比！”方歆急得拔高了声调，终于让项瑶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愿意去认真地想想这个问题再谨慎作答了。 “老实说，在遇到陆总之前，我也想过的。应该大家都这么想吧，毕竟当初煦·榆来Y大宣讲的时候，我和大家一样是被辅导员老师抽中凑人头的。”项瑶微微低下头笑了笑，但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但是陆总的演讲真的太精彩了，我记得他说‘我们都在向往更好的生活，可是家乡却始终在等待更好的我们’，那个时候我真的有被触动到，所以立刻就交了简历。” 大概过去几年从陆煦口中听到过比这更加动人的情话，方歆此刻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提醒一下面前的小姑娘：这是陆煦惯用的画饼技能了。而且别人的饼是画得越大越好，陆煦的饼是画得越精致越好，定点吸引一些天生幻想过剩的小姑娘，比如曾经的她。 但她的提醒还没到，项瑶却迅速又切换了更加务实一点的动机，眨了眨眼睛。 “不过事实证明我赌对了。虽然我的工资肯定比不上小方姐你，但在城锦市生活绰绰有余；而且陆总还给我们承诺了期权，等成功上市之后，我就能给父母换个大点儿的房子了。虽然工作有点辛苦，但我听大学室友说她们也得加班，心里就稍微平衡了点儿。至少，陪我加班的是大帅哥呀！” 项瑶看上去是真的对自己目前的工作很满意了，甚至说到最后还非常反常地用了个小玩笑收尾，完全没有初见时那内敛害羞的样子了。方歆听完有点五味杂陈的，她没体验过和大帅哥一起加班，所以针对对方的最后一点没有发言权；其他论据她虽然不理解，但是也只能尊重祝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项瑶这么说，方歆竟然忽然有点不甘心，于是又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但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瑶瑶……” 你在城锦过得快乐吗？有朋友吗？周末不加班的时候都可以做些什么呀？现在和父母一起住吗？父母对你好吗？家里还有没有弟弟妹妹？父亲会不会一直贬低你，好像无论你做些什么都不能让他满意？母亲会不会被逼着做高龄产妇，只为了生下一个男孩儿…… 她有这么多问题想问，但不知道问别人那么多家长里短会不会惹人家厌烦。反正如果有人问她这些问题，她大概会当场翻脸。 方歆曾经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家发生的这些事情，究竟是Y省的个案，还只是自己一不小心投错了胎，所以注定要在这样的地方历劫18年。 但现在看到项瑶无比快乐的说着“给父母换大房子”的时候她却忽然自嘲，所以并不是Y省的错，只是她自己倒霉罢了。而经历了这一切倒霉事情的她，和家庭幸福美满的项瑶、詹华榆和陆煦，不可能会有志同道合的选择。 “啊！小方姐你别多想，我觉得陆总帅，是那种……追星一样的，就是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的那种！然后，我们平时一起加班也不做什么的。只是陆总在忙，让我帮忙看着小陆羽写写作业之类的，绝对绝对没有什么办公室暧昧！” 项瑶又忽然着急地解释了一大通，终于让方歆勉强从自怨自艾接上了这边的频道：“瑶瑶，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陆煦也是工作接触，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些的。” 说来也是离谱，方歆从来都没觉得陆煦有着能够同追星相媲美的帅气，或许是因为她第一次见陆煦的时候，对方那经典造型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即使之后这男人忽然在穿搭上开了窍，甚至都能够制霸欣卿校园论坛了，方歆也总觉得陆煦一直是那个土里土气的样子。 “嗯！明白！”项瑶对她这反应意料之中似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聊起这个话题让她格外兴奋，竟然直接就把自己的顶头大上司出卖了，“陆总一心一意单恋您嘛，您别误会他多情。” “哗啦”——今日发生的是番茄鸡蛋汤惨案。 方歆刚把汤碗端起来，听到这如此玄幻的爱情故事吓得手一抖，直接把整碗汤扣在了衣服上。她挥了下手打断了项瑶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的动作，任由那汤汤水水顺着裤子阴开，却仿佛什么也感受不到似的。不锈钢小碗掉落在地板上，又轻轻晃了好几下才保持静止。但直到那声音停下，方歆都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半晌，她有点推测出了这传谣造谣的罪魁祸首，稍微平静了一下心情，终于勉强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开了句玩笑：“瑶瑶，戚烨霖的话比Y省天气预报还不可信。” “哈哈哈，戚副县长在您这里信誉这么低吗？”项瑶先是被逗笑了，方歆正准备和她一起附和地笑两声然后翻过这一篇儿，但对方的下一句话却又重新让她七上八下了起来，“可这不是戚县长说的诶。” “詹华榆现在也学会胡说八道了？”方歆难以置信，对被资本市场熏陶过的詹学长表示陌生。 项瑶连忙摆手，洗脱了詹华榆学坏了的嫌疑。为了不牵连其他人，她迅速揭晓了答案：“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陆总亲口说的。” 诶？？？ 诶！！！ 方歆怔了一下，随后的一瞬间感觉心跳直逼最大上限值。 今日的鸡蛋汤惨案发生得太早了，这个结论才真正值得摔个碗让在场的所有人清醒一下啊！ 方歆一副被五雷轰顶了的表情终于让项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难道，陆总上次见您的时候没和您讲吗？”方歆还懵着，项瑶又托了个腮，自言自语了起来，“我以为陆总是绝对不会搞暗恋的那种人，今天让我代他来只是因为他被拒绝了，所以真相难道是陆总害羞？” 说着，项瑶终于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自己顶头大上司的尘封多年的大秘密，立刻亡羊补牢地捂了一下嘴：“……啊！小方姐那你先装什么也不知道哈。” 可是，方歆感觉自己的心脏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叫她怎么装没听到啊！ 乱套了乱套了，项瑶说得每句话都很正确，但是连在一起却导出了一个无比错误的结论！陆煦是不会搞暗恋的，他目前也的确被她拒绝了，而且还是在那种场合下被拒绝的，是应该害羞，应该对她退避三舍，应该让助理替他来当传话筒…… 可是……陆煦不该精神错乱啊！ “瑶瑶，”方歆终于听到自己发出了声音，并有点脱线地问了下去，“陆煦……出现这症状多久了？”她承认上次她撩了他就跑是有点过分，但是陆煦那大心脏会因为这事而开始臆想症吗！ 项瑶又被她的说辞逗笑了，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斟酌了一下便也坦然地回答了。毕竟，这在岚县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好几年了吧，因为陆总办公桌上有一张您的照片。有人问他，他就会说这是他女神。”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22. 女神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3. 对赌 送走了陆羽和戚烨霖，陆煦又迎来了老室友詹华榆和两位新室友——CFO唐书和助理项瑶，前者要和他一起攻陷发审会，后者要当他和方歆之间的传话筒。 两室一厅里忽然住进了4个人，陆煦便好心地把自己的卧室腾了出来，为了躲避詹华榆的呼噜声而主动睡了沙发。他的让步做了无数个，但是整间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领情。 初创时期，他们也经常这样团队几个人聚在一起，陆煦曾经很感激这些人陪他度过了很多难熬的夜晚，但现在，他只想立刻从这团队消失！ “你们俩谁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下水道又堵住了？”陆煦叉着腰，颇无奈地望着那两个在沙发上东倒西歪看着电视的室友，忽然又发现了一个让他强迫症发作的点，便又补充了一句，“唐书，你不要在沙发上吃东西，我前天才新换的沙发巾。” 被点名的CFO朝陆煦翻了个白眼，针对那格外刺耳的词语率先进行攻击：“解释这解释那的，陆煦你被关修齐整疯魔了吧？”顺便挑衅似的又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巴里，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 陆煦深吸了一口气，他今天和关修齐搞了半天的模拟发审会，累到多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只想赶快睡觉：“知道我要疯了就麻烦有点同情心，把我睡觉的地方还给我。” 看上去项瑶的同情心被他唤醒了，因为陆煦看到自家小助理乖巧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了几步。正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就看到她停住了脚步又回过头来，委屈巴巴地：“可是下水道堵掉了我没办法洗澡呜。” 回到原点……陆煦哀嚎了一声，重新钻进了那水漫金山的浴室。 “唐书你怎么还没秃啊！”连续三天通下水道的经历让他临时放弃了绅士风度，暴走了一句。 但回应他的声音却漫不经心的：“要不咱俩换换？看看我们英俊潇洒的陆总一边配合上市财务审计，一边编年报会不会掉头发？” 陆煦立刻闭嘴，任劳任怨地带起塑料手套开始清理那一大堆头发。当初创业比赛的时候，他短暂负责过一阵财务工作，所以项目落地之后他说什么也不干了，千求万求地让戚烨霖挖来了一个大冤种，然后立刻就把财务全都交了出去，当起甩手掌柜。 “陆总您真好。”项瑶扒着门框，星星眼地盯着他看，“我过几天见小方姐肯定多给您美言两句！” 陆煦差点因为对方这句话跪在水里…… 他沉默地把那一把头发扔进了垃圾桶，满意地听到了下水道重新畅通的声音，这才摘下塑料手套，推了推眼镜，正色道：“项瑶，你是不是想回去看家了？” 项瑶立刻摆手：“陆总别，回去我妈又得催婚，我爸天天压榨我给我弟补功课呜呜QAQ” 陆煦站起身来退出浴室，和项瑶擦肩而过的时候语气陡然严肃：“那就别说不该说的。” 他本想起到一个上级压制作用，但是没想到项瑶完美实现了以柔克刚：“咦？可我都是按照陆总您的原文转述呀。” 陆煦一口气没提上来，盯着对方得意的笑脸，实在是累得不想再和这Y大中文系高材生界定什么原文转述的定义了，直接结果导向：“反正我再收到方总奇怪的消息你就立刻给我滚回城锦。” 这好像终于起到了一些震慑作用，因为项瑶没再说什么，悻悻地就进了浴室。陆煦松了口气正准备继续自己的床铺争夺战，就听到这来自浴室的反击虽迟但到了：“可是陆总，女神姐姐给你发消息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咔嚓”，陆煦疑似听到了自己石化之后又整个碎掉的声音。他真该谢谢自己贴心的小助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消息数量与日俱增。 忽略掉詹华榆永远反应慢三拍的“什么女神姐姐啊？”，陆煦又瞪了一眼那憋笑要憋到内伤了的唐书，不想让她得意太久地及时转了个疯魔话题：“对了，关修齐今天转告我了个麻烦事，就是和兴泉的那个对赌协议，可能咱们得想办法处理一下。” 一提到协议这种令人头疼的问题，詹华榆便退回了自己的安全领地，重新塞上耳机打起了游戏。唐书也瞬间哭丧了个脸，一副瓜没吃上还被迫加班的既视感。 正准备装大脑卡壳，唐书就听到陆煦已经自己分析了起来，强制她跟上思维：“一份是关于上市时间的对赌，这份协议不涉及后续股权安排，而且我们算是完成了，发审会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另一份持续到本财年年末的业绩对赌，涉及定向增发，需要你再去和兴泉谈一下，看看能不能为了配合上市终止对赌。” 唐书一听陆煦说这个就来气，直接从旁边拽了个抱枕就丢了过去，骂了一句：“谁惹的祸谁自己处理！当初你签完我就觉得这两份对赌自相矛盾，兴泉早就料到我们最好情况也就是赌赢一份赌输一份了！” 陆煦堪堪地接住了唐书扔过来的抱枕和怨气，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嗨，这不是当初为了避免被国资平台控股，所以出此下策嘛。” 提到了这件他们都清楚的往事，唐书也只能偃旗息鼓了。毕竟，他们都得承认，是陆煦当初用这两份协议引来了兴泉资本，才让这家创业公司走到今天。 “但是你知道的啊，我们前两年的业绩线就低空飘过，兴泉不可能轻易放过我们的。况且，我们上市之后，兴泉巴不得我们给他低价增发，他再高价卖出呢，便宜都让他占了。”唐书摆脱了怨气之后也认真思考了一阵儿可行性问题，“或许，有没有可能去说服发审委我们今年也一定能赌赢呀？” 陆煦也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这种解决方案也有些困难。“对赌成功的条件是营收相比去年增长20%以上，我问过关修齐，如果没有新的业务增长点，务实的发审委很难相信我们天花乱坠的测算。”他又想到了雪上加霜的情况，继续补充道，“况且，我们的重要关联方飞歌去年业绩奇差无比，发审会专家也可能会提采购风险和营收下滑问题。” 准备发审委聆讯会让人抑郁，陆煦和唐书忽然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大口气，搞得詹华榆莫名其妙地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他摘下耳机，忍不住给这俩牛角尖大王开阔点儿思路：“我说，咱们不是搭上灵迅了吗？随便抽他们一个业务模块嫁接过来，不铁定达标啦？”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唐书冷哼了一声，帮那门外汉点拨了两下：“咱们现在还在灵迅投委会的门外徘徊呢。这种CVC的投委会，不说百里挑一也得是十里挑一了。难道你希望发审委大发慈悲地给我们乘个10%？” “诶？为什么这么慢啊！”詹华榆忍不住为自己无比向往的灵迅大模型鸣了个不平，声调都提高了一倍，“我记得我快1个月前就把灵迅的合作意向传达到位了啊？” 唐书也跟着附和了一句：“是啊，为什么这么慢啊？”但答案已经在她心里了，所以她也只是一边这样问着，一边神色复杂地睨了一眼那正端着水杯、要喝不喝的陆煦。 詹华榆也跟着唐书把怒气冲冲的目光甩了过去，准备一起问责CEO的勤勉态度。 陆煦尽量心平气和地把水喝了下去，然后把一口大锅甩给了正在边哼歌边冲澡的不在场人士：“对，太慢了。我一会儿好好说一下项瑶。” “哈啊？现在是小项在负责和灵迅沟通吗？她什么主也做不了啊。”詹华榆一下就明白了症结所在，又急着催促，“陆煦你就不能亲自去一趟吗？” 陆煦又听到了一个疑似崩溃的声音，但好在他这次有了些免疫力，所以还是能很快调整出一个微笑，安排道：“那这样吧，你俩明天一起去趟灵迅；我去说服兴泉处理对赌协议。” 詹华榆对这安排简直莫名其妙，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唐书先开口反驳了：“别别别，我选择兴泉，兴许还更简单些。陆总这既要吊着灵迅胃口，又要控制推进速度的打法，我们几个可把握不好。” 她意味深长地说完，便老老实实地从沙发上离开回到了卧室，拒绝再多加一秒的班。 詹华榆更莫名其妙了，他虽然没这俩人那么精明，但怎么听唐书的意思，陆煦这像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态度呢！还正在理顺思路，就听到这“大渣男”的要约就来了，迫使他中断这些奇怪的想法。 “华榆，你明天和我一起去灵迅吧。项瑶明天要去拿反馈会意见，还得和苍哲做尽调沟通。” 詹华榆这下是有点相信陆煦这几天很累了，毕竟陆煦很少在行程安排这种事上出差错，现在都轮到他来纠正陆煦了。 “你忘了我从明天开始要去华锐做技术交流吗……”詹华榆也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不解，“灵迅又不吃人，你一个人还去不了了？” 灵迅不吃人，但他会吃人……陆煦扶了一下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和詹华榆解释。 “哦，小方学妹啊。”詹华榆终于有点反应过来陆煦这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了。他这么坦然地提起，陆煦还有点意外，正想问詹华榆什么时候开始和戚烨霖沆瀣一气了？就听到了答案，“上次你不还和人家心平气和地说了两句话吗？况且我听戚烨霖说你已经脱敏了？” 詹华榆这存档点着实距今太远了，中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陆煦一时半会儿完全说不清楚，甚至他也不想说清楚，戚烨霖爱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吧。正有点苦恼，詹华榆却一边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给他扣了个大帽子：“陆煦，生死存亡关键时刻，你别矫情你那儿女情长的。” 得，都到“生死存亡”了，他还能说啥啊。陆煦敷衍地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盯着那一串无法回复的消息，思索该如何直接把话题拉到“我明天想去拜访一下，不知时间是否方便。”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23. 对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饭局 全新的开始指彻底变回陌生人，即使看到了对方的消息也要骄傲地已读不回，互相都别来沾边儿。这态度还是方歆从陆煦身上学到的。 但她忘了，她只能学得来陆煦的形，完全学不来陆煦的魂。 一大早，她就和上司在电梯里碰见了，对方劈头就是一句：“Faye你昨晚睡这么早？都没回陆总消息。”语气是开玩笑的样子，但是表情却是一脸严肃，简直就是提神醒脑的利器！ 方歆立刻狗腿地把自己手上的星巴克给上司奉上，一脸“您辛苦了，我今天一定加倍努力工作”的深刻反省样。上司扫了一眼她这甜度爆表的拿铁嫌弃地挥了挥手，看她态度尚可，所以格外宽宏大量：“算了，知道你最近手头还在忙另一个项目。陆总约我吃晚餐，你一起来吧。”方歆连忙感恩戴德地点了点头，又小跑着跟着上司出了电梯，内心骂了一万句。 好个陆煦，他忽略她消息好几天，她除了心里骂他两句之外可什么都没说；现在，她不过就是7个小时没回他消息，这人竟然跑到她顶头上司那儿告了她一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教导怕是已经被这人忘光了吧！ 现在在心里骂他已经不解恨了，想着反正他也不回，方歆噼里啪啦地给陆煦连发了好几条质问，完全把这人当做一个不会出声的大树洞。看着屏幕上被自己填满了的绿色框框，她终于发泄完毕，长舒了一口气开始今日份的工作。 除了煦·榆之外，方歆目前主要负责社群运营和文化传播类项目的投资分析。去年11月刚刚结束的项目“today”是一个与日结工工作接洽、生活状况改善和继续教育相关的平台，现在正在做的“她说”是与女性思想传播有关的平台。都不算什么高回报的大项目，但是只要她觉得有意义，方歆都会帮这些创业者们争取投委会支持。 或许这给领导留下了个热心公益的印象，因为每每叫战投部几个组开总结会的时候，上司都要调侃她一下：“我们灵迅今年的ESG表现可全看Faye了。”表面上说着企业社会责任，实际上是让她也从企业战略的角度思考一下，别成天交一些冷门项目过来。 所以她猜，上司这次让她分析煦·榆，大概也是从这个角度觉得专业对口的。做得好就既响应国家政策，同时服务下沉市场战略，大功一件；做不好……她可能就得小心今年末的裁员名单了。 但实际上，方歆和项瑶几次谈下来，就十分公私分明地想把这项目推给隔壁组做金融服务的朋友。至少在这种业务模式的估值模型上，隔壁组比她经验丰富得多，也更能给到煦·榆他们想要的资源。 但推是铁定推不掉的，她上司就主打一个从一而终，认定了方歆潜力无限，什么都可以学。所以，出于一个对煦·榆的真诚帮助，在征得上司同意之后，方歆便喊了隔壁组的几个朋友一起参加晚上的饭局。她平时在公司里就是开朗直率的性格，大家只当一起去蹭个饭，就欣然答应了。 而她这样的安排似乎终于在陆煦面前刷出了一点点存在感，因为她落座不一会儿便看到了手机蹦出了一条来自陆煦的消息。方歆略带疑惑地瞟了一眼那正和自家上司谈笑风生的男人，仔细观察后就发现了他被桌布掩住的破绽：这人竟然一边聊着IPO进程，一边把手机藏在在桌子下面给她发信息！ 一定是出了一些大事才让陆煦开始动用学生时代的“好习惯”了，所以方歆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衣服上的各种拉链和纽扣，确认都拉好系紧，而且也不存在什么不小心粘到了异物之类的现象，这才点开锁屏查看消息，却着实有点大跌眼镜了。 “再次真诚地向方总致歉，但方总倒也不至于喊这么一大帮人来……揍我一顿吧。” 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啊喂！ 方歆又扫了一眼陆煦满是笑意的侧脸，不知道他这笑容里有多少是回应上司预祝他们上市成功，又有多少是刚刚捕捉到了她看到消息的表情而被逗笑。她无奈地给这人打了一串省略号，下意识撇嘴的时候，她才发现刚刚自己的面部肌肉有点僵硬。 身旁的朋友扯了她一下，用手把嘴遮了起来和她讲起了小话：“Faye，入你法眼的项目该不会负责人都得先过颜值关吧？” 大概因为她上两个项目的负责人也都是面容出众的，让同事误判了她的投资新方向。方歆懒得解释了，索性自暴自弃地点了点头：“这大概就是欣卿人，欣卿魂吧。” 她虽然没像同事那样搞些掩耳盗铃，但是声音也不算高。可是陆煦好巧不巧地往她这边扫了一眼，上司便也跟着他的目光也扫了她一眼，然后在寒暄创意即将枯竭的时候迅速又抓住了一个重点，打开了局面：“瞧我都给忘了，我们Faye也是欣卿经济学院毕业的呀，和陆总还是校友呢！这不是巧了吗！诶，陆总你是哪年毕业的来着？” 停停停！不要再问细节了！ 方歆警铃大作一般地快速盯了上司一眼，格外锋利的目光把久经沙场的投资人都给吓了一跳。陆煦也被她杀人一样的目光波及了一下，连忙接过话题，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氛：“嗯，我认识方总，她在欣卿就是我们学校的女神。” 好家伙，不愧是陆煦，竟然避重就轻，颠倒黑白，还能顺着这个话题解释起她之前发消息质问过他的事！方歆都忍不住要给那人鼓起掌来了。但她再女神也比不上陆煦这个制霸论坛的大校草，况且，她可没听说还有其他正大光明地摆张她照片在办公桌上的女神拥护者！ 不过，想到那个照片，方歆的一腔怒火忽然就偃旗息鼓了。她之前不依不饶地让项瑶反复描述了一下那照片的样子，然后自己心里就乱了好几天。因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陆煦为什么会见过高中时候的她，还……偷拍了她一张。 来不及想太多，方歆就听到了自家上司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可以想象。陆总，你是不知道，Faye刚入职灵迅的时候，我们开发部的程序员们隔三差五地就要往投资部涌，渴望一睹芳容啊。” 诶？怎么现在连余总都讲起她的八卦来了！方歆隐约察觉到周围同事朋友戏谑的眼神，又心虚地瞟了一眼陆煦的方向，看到他刚刚温和的笑容此刻有点僵住了。 方歆连忙打断上司对她光辉事迹的宣讲，自己打了个圆场：“余总您别开我玩笑了。他们应该都是来看和我同期入职的Nico和Mathew吧哈哈哈。” 但余总完全不能理解她的圆场，从底层逻辑就提出疑惑：“可他们不都是男的吗？” 全场寂静无声了两秒钟，直到周围另一个男同事被水呛了一下终于憋不住咳嗽了起来，才打破了沉默。方歆撑了一下额头，思索再三也没想好该如何把“我们公司其实还挺多gay的”这事传达给老古板上司，最终放弃挣扎，随便找了个“催热菜”的借口就离席了。 煞有介事地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方歆发现热菜竟然自发地上了两道，而且女神这话题已经结束，桌上其他人已经自发聊起了并不需要她加入的农村金融服务。她满意地落座，掏出手机才又发现了陆煦的两条消息。 “你之前没和我说过你在灵迅这么受欢迎？”他的信息有那么一点点质问的意味。毕竟，她刚入职灵迅的时候他们还是在一起的，所以他有权利去吃一下3年前没吃到的飞醋。而从下一条消息来看，陆煦不光要补上这个飞醋，还要补上3年前欠她当时上司的一拳头。 “之前你和我吐槽的那个大色狼上司，是余高义吗？” 好家伙，陆煦这人是怎么做到表面风轻云淡地聊着工作，内心却在想着眼前的人是不是那个总让自己前女友弯腰捡东西的大色狼啊……怪不得她仔细听了听，就感觉陆煦的语气稍稍有了那么一点点咄咄逼人的意味。她又望了一眼上司的方向，还算安全，所以连忙做了个澄清。 “那个人后来被同事举报职权骚扰，已经被解雇了。余总家庭幸福美满，没有怪癖好。” 警报解除，方歆看到陆煦的面部表情稍微柔和了点儿。他好像不想和她玩点儿偷偷发消息的游戏了，自觉把手机放在了饭桌上，然后端起酒杯，主动敬酒。 这一餐显然是陆煦做东，有求于他们才会先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余总也就继续顺理成章地当起了主人，宣布开餐。方歆拾起筷子，随着自动转盘浏览着桌上的菜色，忽然又有点哭笑不得。陆煦倒也不至于把菜都点成她喜欢的样子吧，让她都不知道第一筷子该宠幸那一道菜了…… 正有点纠结，转盘似乎收到了什么阻力不转了，而停在她面前的是一罐松茸蘑菇汤。方歆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陆煦的方向，这人正和旁边的同事说着什么，但手腕却压着转盘，似是无意，但方歆知道他是故意的。 “饭前先喝汤。”这是她和陆煦达成的诡异共识。那个时候她闹着要减肥，害怕贪嘴而不愿意吃晚饭，陆煦便给她想了这么个馊主意，并且用他的逻辑把她给说服了：“先用汤占点位置，之后肯定就不会多吃。” 所以难道这人刚刚看她什么也不吃误以为她又开始减肥了？方歆叹了口气，认命似的端起碗盛了碗汤。他的手腕很快挪开了，转盘又重新开始了旋转，没人发现刚刚的小插曲。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24. 饭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5. 决心 一个只要有陆煦在全桌人都会很开心的饭局，只有方歆莫名对自己刚刚的表现有点气。 陆煦好像一直都知道她外强中干，所以即使她之前态度强硬地吼了他让他滚出自己的生活，他也丝毫不慌。一边派着自己的小助理给她放点儿扰乱她心智的消息，一边又故意吊她胃口一样不解答她的问题；一边游刃有余地完成着社交饭局，一边给她发私人消息还照顾着她吃饭时候的小习惯。 而她，自始至终都学不来陆煦的沉稳和从容不迫。即使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却仍然会在梦里反复回味着他手掌的温度；即使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像面对正常工作伙伴一样拿出专业能力，却被那个男人一个温和的笑容一击即中，一瞬间就忘了自己该怎么笑。 甚至，在他突然冠冕堂皇地向她举杯致意的时候，她吓得手一抖把旁边同事的餐具都碰掉了，又哗啦啦地制造了一起刀叉惨案，还被同事调侃了一句：“你小脑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就这么没用啊！ “Faye，你那边的提案进行到哪一步了？”上司的声音唤回了她不知道跑去哪里的思维。方歆抬起头望过去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发晕。她没理上司的问题，只是站起身说了句：“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便离开了那格外熬人的视线。 陆煦现在又多了种折磨她的方法。明知道她那么不坚定，却还要一次次用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拷打她的灵魂，就像在告诉她：小方你看，我们彼此相爱，但是却只能过没有彼此的新生活。他三年前就把这件事想明白了，只有她，还在被这毫无道理可言的事情反复折磨。 他们从没有做过朋友。当年方歆9月份大学入学，国庆收假之后她就和陆煦确定关系了。之后他们朝夕相处了4年，甚至连分手前夕她还在享受着他的好。所以她有时候会说服自己，陆煦那通无比绝情的电话发生在梦里，他们从来没有分开，只是陆煦去岚县出差了，去处理一个很忙很忙没空联系她的棘手事件。 而现在他又回来了，像往常一样叫她“小方”，对她好、逗她笑、照顾着她生活上的小习惯，甚至她强吻他都不会被拒绝。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自己，他们已经不是恋人了。 方歆没有去洗手间，只是跑到了大门口吹了吹冷风，希望能借此清醒一点认清现实。 不过这股凉意还没享受半分钟，身后就有温暖的大衣披了过来，还有她熟悉的声音：“小方，你累了的话我送你回家吧。”她知道无论她去哪儿，陆煦看到她带着这幅表情离席就总会追过来的，而且很快就能找到她。果然如此。 她转过头，看着这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眉眼，故意笑得轻浮：“陆总现在还敢跟我回家吗？” 他知道她在暗示什么但却没什么犹豫，甚至还用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坚定道：“我敢。” 是啊，他什么不敢的？爱情不是他生活的全部，他敢爱她，也敢狠狠地把她抛下，更敢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风轻云淡地出现在她面前，看她笑话。爱情明明也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可她软的硬的尝试了那么多种方式，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与陆煦换一种模式相处。 方歆痴痴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这个男人的脸。他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微微低了下头配合她之后的行动。但她却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用手顺着他的侧脸滑到了他颈部那个凸起的部位，感受着他微微吞咽之后喉结的滚动。 原来陆煦也会紧张。方歆得到了这个结论，手又顺着向下滑到了他的胸口，想要去找他的心跳。但他似乎并不希望再进一步暴露自己的什么破绽了，所以她还没摸到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小方，我们回家吧。”说着他便要掏出手机开始叫车，但是方歆却用另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陆煦，你什么时候回Y省？” 他皱了一下眉，飞快答道：“上市的事情还没结束，我先不走。”大概误以为她又要让他赶快滚出她的生活，所以他语气中带了那么一点倔强。 “那什么时候上市结束？”方歆又不依不饶地补充了一下刚刚的问题。 陆煦摸不透她的想法，只能当成是一个确认行程的问题，老实回答：“这边的房子租期3个月，所以我希望年前就把全部的事情办完，不过要看证监会效率。” 是吗，她竟然只用再煎熬半个月就能解脱了。时间不长不短，她不想无比纠结地度过这半个月，所以打算预支一部分痛苦给半个月之后，只是享受当下的快乐。 方歆松了口气，忽然凑上前去亲了他一下，然后满意地看到他有点错愕的样子。 这次她没有给他机会去把这个吻加深。至少，现在她没给。 “那之后，你每天都送我回家吧。”方歆一边脱下了他的大衣，一边恢复了之前的神采，重新往包厢的方向走去。“但现在，先一起把事情谈完吧，我的大CEO。” 陆煦听她这么说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或许是他的名字实在无法衍生出什么亲密的昵称，过去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方歆就很喜欢称呼他为“我的大社长”——因为他们曾经在一个社团，方歆所认为的他们的初遇就是在那个社团发生的。后来，他毕业了去做了基金经理，他在方歆处的称呼就变成了“我的大经理”。 而现在，这个称呼又一次随着他职业身份而改变了。 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的陆煦忽然感觉浑身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其实他不用想那么多的，因为对方实际上在第一句话里就暗示过了，陆煦确信她想说的不止是回家。只是他怀疑方歆会不会饭局结束了之后就后悔地来上一句：“陆煦，没别的事你还是滚出我的生活吧。” 他刚刚已经体会出了一点端倪：方歆想把煦·榆这个项目推给她同事所在的小组做，而且余总已经有些摇摆了。他本也该对这件事投赞成票。一方面，煦·榆本就看上了灵迅的金融服务平台，转到她同事的小组去也能接触到更多的资源；另一方面，他自从来到C城就打定主意不去打扰方歆，虽然中途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导致他只成功了1个月，但如果之后避免了工作接触，他们便不会再有什么巧合了。 可是，如果没有这些巧合，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故事了…… 陆煦下定了决心，先是回到前台把账结掉。接着，他给余总拨了个电话，态度无比诚恳：“非常抱歉，保荐人突然找我商讨反馈会意见一时半会儿无法结束。细节部分就按今天商量的，请方总团队整理报告即可。”他边通着话边给方歆发了条信息，完全不给她一点可以后悔的时间：“对面便利店等你，我现在就想送你回家。” 陆煦走出大门的时候，冷硬的风砸在了他发烫的脸颊上好像在逼他清醒一点。可既然所有的理性都在牵着他往一个方向跑，那他只能选择放弃理性和清醒，然后义无反顾地奔向另外一边，因为方歆在这一边。 他刚走进温暖的便利店，就收到了方歆的回信：“现在回不了家了，我得帮我的大CEO赶上下周二的投委会。”她在这句话后面还附上了好几个哭脸，一副对这猝不及防的加班始料未及且懊恼不已的样子。 他想象着她的表情就各位心痒，索性又打包了几串关东煮，顺着人行道走向灵迅的办公大楼。 快乐聚餐结束之后还要回来加班的大概只有方歆一个人。因为陆煦本来已经想好如果被她同事发现自己要编个什么借口了，但是信步走过一片空无人烟的工位后最终只发现了这一个小倒霉蛋。而且，这小倒霉蛋还维持着上大学时候的习惯，专心致志的时候总是带着耳塞。 所以，直到他走到她身侧遮住了一点光，她才勉强转过头扫了他一眼。然后，下一秒，她便自发地连人带转椅一起划出去了3米远。 方歆一边手捂心口惊魂未定，一边还要埋怨他：“陆煦你走路不出声是鬼吗！” 陆煦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把关东煮捧到了她的面前，以柔克刚。 方歆重新带着转椅划回了原位，但完全不理那热气腾腾的食物，继续写她的报告。这人非要提她、害她加班！她可没那么容易就消气了！ 余总的电话有点漏音，所以她能清楚地听到陆煦撒了一个多么拙劣的谎言，正准备一会儿出去用这事嘲笑他一下，她就又从这电话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上司信赖有加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她表面堆笑，内心哀嚎，决心今晚一定坚定意志地不让陆煦上她的床！他撒娇也不行！ 她有她的决心，但陆煦也有陆煦的决心，而且她的决心向来都比不上对方……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25. 决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6. 服务 事实证明，陆煦并不需要上她的床，也可以达到类似的目的。 他坐靠在她的办公桌边看了她一会儿便开始找存在感了。随手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先是转她头发玩，然后又开始用笔头戳她的脸，最后又在她脖子上轻轻地滑。方歆被他搞得有点燥，什么也写不下去，抓起水杯准备起身冷静一下，但这个人却懒懒地伸了下腿，故意不让她走似的。 幼稚鬼！“让开！我渴了，要去接水！”方歆抗议，但男人没动，她索性站起身打算蛮干。 但一只脚刚刚迈过他的腿，身体却忽然被他扯到了怀里。隔着薄毛衣，他手掌的温度却好像烫了她一下似的，稍没注意水杯就被这个人没收了。 陆煦笑得温柔，但是手下却恶作剧一样地掐了她一把，重新把方歆的决心唤了回来。她一边吼他：“大色狼！”一边伸出拳头要锤他两下。 这动作好像被他预料到了，因为他很快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小拳头，又引着她的手来到了他的腰间——方歆怀疑刚刚这个人已经把整套动作设计了无数遍了，要不然怎么能这么熟练！ 她正又要骂他两句，陆煦却忽然收紧胳膊把她揽得更紧。他凑近她的耳朵好像是说了什么，但她没太听清，因为他火热的唇忽然就顺着她的耳侧来到了她的唇角，手上的动作也强迫她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一个地方。 死流氓！方歆被他堵住了嘴，只能在心里变着花样骂他。 他搞了一会儿就不满足于此了，给她摆了个方便的姿势然后从兜里摸出了一盒套子。方歆早知道这人刚刚去便利店肯定没干什么好事，但她没想到他能这么毫不贴心地……让她撑着桌子弄！她腿软地站都站不住！后来，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他还得做个暖男，忽然就从背后揽着她的腰，带她一起坐了下来，刺激得她差点儿晕过去。 讨厌死了！毁她一张桌子，还要毁她一张椅子！要她以后怎么在这儿办公啊！ 今天的触感让她格外地难以忽略，他结束之后还在意犹未尽地用脸蹭着她的后颈，结束了又没完全结束似的。直到他伸出手把她的耳塞取掉，方歆才意识到刚刚大概是拜这东西所赐，她躲过了可能发生过的保留节目，怪不得她觉得他俩都过于安静了…… 她的耳朵终于解放了，他便自然地舔了过来，让她又有点发晕。但这次陆煦是不会放弃自己的拿手好活的，所以她很快便听到他问：“满意吗？今天的送达服务。” 送、达、服、务。 方歆都懒得吐槽这人的十八禁版本文字游戏了，因为刚刚有更加值得她吐槽的存在：“不太满意，你……有点快。” 陆煦沉默了，方歆却开始感觉不妙了。死去的记忆忽然开始攻击她，之前每次她挑衅他之后，都会被他弄得哭天抢地的。为了及时止损，她决定远离这个危险源：“陆煦，你松开我。我必须得写报告了，下周二的投委会赶不及可能就得年后再报了，之后还要开年会呢。” 但陆煦没有松开的意思，甚至还就维持着这个羞耻姿势带她滑到了电脑面前，对着正儿八经的word文档，无比自然地说道：“就这么写吧。” 开什么玩笑啊！他俩现在跟连体婴一样，她手指尖儿都是软的，怎么写啊！方歆瞪了他一眼，但对方丝毫没接收到她的不方便，甚至还使坏似的又顶了她一下，催促道：“写啊。” 方歆没受住地哼了一声，他又很得意地拿住了她一个把柄开始生发：“这可不行呀，没写完是没有奖励的。” ……神经病。这些年没见，陆煦脑子里到底又多储存了多少黄色废料啊！她都不想理他了。 “哦，写不出啊。”陆煦终于好心地把她松开了。方歆还没来得及感激，整个人就被他按在了桌子上——原来他只是要换个套子再换个姿势，并没有想放过她，甚至……可能还想把她的键盘也给毁了。 “我给你找找思路吧。”陆煦慢悠悠地说着，根据用户反馈及时修正了自己的程序，“不着急，才10点钟，慢慢来。” 到最后，方歆还是在哭天抢地的状态下好说歹说地求着让她休息一会儿，陆煦这才停下。但他没打算离开，一边抱着她吃关东煮，一边扣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滑动着鼠标检查报告文本，颐指气使地要改这儿该那儿的，比她领导还烦。 刚刚真是给他脸了！方歆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陆煦！我才是甲方！”就气得就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她从旁边的工位扯了同事的椅子过来，然后又带着怨气猛推了一把他的转椅，这才抢回了她电脑的主导权。 不过，为了防止刚刚的重蹈覆辙，她总得给他找点儿事儿做的：“陆煦，我想吃夜包子，你现在去买。” 陆煦看了一眼手表，有点无奈：“你这什么珍稀的包子也不能凌晨两点开门吧……” 有道理。方歆想了想便又进一步修正了她的愿望：“那包子一会儿再买，我现在想吃KFC的蛋挞，24小时营业的，你去买！” “外卖吧，好吗？”陆煦掏出手机，点开了KFC小程序，念了念上面的宣传语，“30分钟之内，使命必达。” “陆煦，你现在的……投后服务怎么变这么差啊？”方歆抱怨着抱怨着，便灵机一动地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可怜巴巴地咬着嘴唇，开始假哭，“呜我知道了，你睡了我就达到目的了，现在连哄哄我都不愿意了，呜呜呜。” 陆煦最怕她哭，无论她是真哭还是假哭，所以立刻服软，随手抽了张便利贴把她要吃要喝的东西都记了下来，甚至连星黛露、草莓熊玩偶和蜘蛛侠手办这种不大可能可以被立刻搞定的东西都写了，主打一个态度良好。 终于把那永远精力充沛的男人送走了，方歆又写了一会儿报告，就实在顶不住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3年来，她第一次睡得这么熟，一个梦都没做。 堕入快乐其实很容易，只要她不去想未来，就能一直一直和陆煦这样默契地愉悦下去。 窗外汽车鸣笛的声音把她吵醒了，方歆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桌子上的电子日历已经跳到了新的一天。距离她最讨厌的过年又近了一步，距离陆煦彻底离开C城又近了一步…… 但她来不及怎么伤感，看到自己乱中有序的办公桌忽然间就有点石化住了。 “Faye姐早！”Jessica带着热情的笑容和她打了个招呼，说着就准备把给她带的咖啡放在桌子上，但一时没找到空地儿，所以犹犹豫豫地把问题提了出来，“Faye姐在做……早餐测评？” 陆煦你个大神经病！ 方歆勉勉强强地从那成堆的花式早餐中找到了个比较有特色的塞给了自己的下属，想着赶紧把这小朋友打发走：“给你买的，犒劳你这几天辛苦出差。” “啊真的吗！谢谢姐！”小朋友欢天喜地地接过，“这个不是那个凌晨4点就要去排队的葱油饼吗！姐你真好呜呜呜！我好感动。” emm，有点后悔了。方歆从下属手里抢过了葱油饼，又随手换了个别的给她，佯装遗憾：“抱歉啊，Jessica，你前两天抱怨长痘不能吃油的我都给忘了。换这个给你吧，也是为了你身体好。” 小朋友本来还有点失望，但看到被交换的物品后又瞬间两眼放光，连忙讨教经验：“姐你今天多早就去排队了啊，我听说这个海胆馅儿的小笼包每天限量20屉的。” “那个……要不我再换个别的给你吧。大早上吃这么腥，人都不舒服了。”方歆一边说着一边扒拉着桌子上剩下的早餐，一时有点感激那个大神经病给她整了这么多种，让她还有很多的退路。 但她自己带起来的分析师就是聪明，很快就能掌握到她的主动权了：“姐，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些都是你给我们买的，我先到就能先挑一份儿呀！” 方歆勉勉强强地点了个头，毕竟她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么多份饭。即使这些分别是“需要凌晨4点去排队的葱油饼”、“每天限量20屉的小笼包”、“多位网红代言过的草莓奶油可颂”以及她最爱的欣卿校门口那家皮蛋粥…… 她强忍着心痛看着Jessica又招呼着组里的几个实习生瓜分掉了桌上的早餐，在一声声“谢谢姐！”“Faye姐真好！”中迷失了自我，一边假大方着朝后辈们说着“多吃点儿哈”、“别在意哈”，一边死守着自己的皮蛋粥，不让任何一只手沾染。 陆煦不愧是运筹学考了满分的男人啊，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恐怖的测算才能把这几个散落在C城各地的特色早餐点儿搜罗到一起，再用结合营业时间、排队时间和行程时间连点成线，最终把她昨晚乱七八糟报出来的东西都买上了啊。 只是有一点例外： “我问了一下，星黛露现在缺货了，不确定补货时间。或许你换个愿望呢？” 一条清晨6:00就安静地躺在她手机里的消息，方歆过了2个多小时才读到，但依然无比踏实。她抓过桌子上的草莓熊抱在了胸前，又看了看那正版蜘蛛侠手办——迪士尼小镇6:00开门，所以他是真的冲进去买了。 陆煦一向如此，只要承诺过的事情就都会办到的。她曾经作天作地的时候要他去找一块儿纯天然琥珀，还要里面带蚂蚁的那种。他一脸鄙夷，但最终也还是做到了，只是迟一点而已。所以她可以等他。 “陆煦，我就要星黛露。”方歆刚把消息发过去，对方就秒回了一串省略号，又来了好几个“对方正在输入”，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劝说她放弃这个死贵死贵又到处都买不到的破玩偶。 “但我又没说今天就要呀。”方歆一边笑着打字，一边喝着她喜欢的皮蛋粥。她昨晚故意为难他一样一口气列了那么多，他便一口气地全给她实现了，让她有点幸福，但也有点心疼。陆煦又不是铁人，所以当然也会累，只是习惯性地逞强而已。 “现在呢，我想要我的大CEO去吃点东西，然后再睡上一会儿。”她虽然这样写了，但是知道他大概率也不会去做的，只是想着这样能让他开心点儿，给他提供一些精神食粮。 有同事在喊她开会了，方歆只能放下手机，抱起打印好的资料。走了几步她又折返回来，因为她还有最后一条消息没发： “早安陆煦，晚上见！”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26. 服务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7. 快乐 虽然“晚上见”是她说的，颇有暗示意味的“每天都送我回家”也是她提议的，但让方歆没想到的是，她和陆煦真的变成了每天晚上才能见上一面的……炮友关系。就好像，陆煦累死累活了一整天，晚上还要跑到她这儿来额外加个班儿似的。 有一次，方歆很直白地问了：“陆煦，你不累吗？” 前两天她就看到煦·榆的发审会会议公告了，知道陆煦目前正在上市前最重要环节的冲刺阶段，肯定是累的。她倒也没这么……需求旺盛，所以想着陆煦累了的话就不要整什么送达服务，在她这儿睡一会儿就够了；甚至早餐也不需要他来做，她可以上班路上解决。 但她好心好意的潜台词显然是被某些人曲解了，因为陆煦为了彰显他不累，还又把动作加快了一点点。濒临极限，方歆隐约听到他还要举一反三式地嘲笑她一下：“娇气包，怎么干躺着不动还喊累啊？”她含羞带怯地斜了他一眼，对这大色狼无语了。她可是在关心他的身体！是很正经的关心！ 床下的事不能在床上解决，方歆确信是没办法和这人好好聊天了，索性直接伸手去揉了一下他的腰窝，让他赶快把今天这服务给结束掉。 陆煦的表情果然就变了，溢出了低低的一声轻喘，接着开始胡乱地吻着她，一边哄着她说：“好好好，不弄了不弄了。”一边又哼哼唧唧地和她撒娇，一遍遍地问她：“不舒服嘛，不喜欢嘛，这就满意了嘛……”把她羞得无地自容的。她现在怎么看都觉得更舒服、更喜欢、完全不满意的人是他呢。 方歆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无奈地揉了揉那颗还埋在她胸口处索取的脑袋，又忍不住提醒他：“你别忘了3天之后还有重要的事呀。”虽然她觉得自己的提醒有点多余，但她感觉这个人又要一些蓄势待发的趋势，所以未雨绸缪，防止“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悲剧。 “嗯，没忘。”陆煦说到做到，自己缓了一会儿便探身到床头抽了几张纸巾开始做收尾工作，意味着他今天在她这儿的加班结束了。 刚刚想让他赶紧结束的人是她，现在看他穿衣服、知道他要走了又有点舍不得的人还是她，方歆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抱了一下他的腰：“我想你抱着我睡。” 陆煦拿她没办法一样点点头，又把她塞回被子里，终于还是脱下了外衣陪她一起躺在了床上，又把她揽进了怀里：“好好好，等你睡着我再走。” 方歆不太满意。她刚刚的话里，抱着算一个重点，但她更想强调的重点在“睡觉”上。陆煦虽然不怎么长黑眼圈，但是方歆看到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就知道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陆煦，你这样好像要在好几位情人之间赶场的渣男……”方歆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这人刚刚的台词实在是让人想入非非。果然听陆煦笑了起来，然后自觉解释：“有些资料在合租房的电脑里，需要我今天看一下。” 方歆叹了口气，本想顺着叮嘱他下次可以把电脑带过来，但是想了想又感觉这依然没有解决陆煦的睡觉问题，而且她估计这问题在发审会之前是解决不了的。 当年互联网+比赛前夕，方歆记得陆煦也是每天只睡3,4个小时，就这么硬撑了过来，比赛结束之后他就昏迷不醒了一天，吓得她差点儿就要喊救护车了。所以现下，她也只能给些无用的叮嘱：“那等发审会结束，一定要好好补一觉。”陆煦应了一声，然后又拍了拍她叫她快睡。 方歆被陆煦抱着睡总能很快睡着，因为太暖和了。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陆煦好像问了她灵迅年会的事，她实在困得不行，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很快就再次堕入了那个没有任何梦境的深度睡眠，甚至都不知道陆煦什么时候走的。 方歆晨起的时候就闻到了红枣的香味儿。循着味道找，她就看到保温箱里陆煦昨晚走之前给她温的粥，忽然就有点感动，但是感动之余却又有点难过。她知道陆煦总要走的，而每一次醒来，在迎接清晨的阳光时，好像就离送走他又近了一步。 她像个不知节制的小孩子，在享受的同时，不知不觉间竟为未来的自己积下了那么多隐而不发的痛苦。她不确定半个月之后的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但现在的她只想要快乐。 ------------------------------------- 小年夜前夕，连日常卷生卷死的互联网公司都散散漫漫的，投委会大发慈悲地把战投部最后报上去的两个项目都批了。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方歆还是兴高采烈地给陆煦传了个消息。 煦·榆发审会的正式会议就在下午，证监会好像要一鼓作气地加个班似的，在这一次会议里塞了3家公司。陆煦说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让她好好去年会玩，不要等他。方歆也只能在心里祝他们一切顺利，然后拎着年会要穿的衣服就去找闺蜜汇合了。 说起这事也有点反常。几天之前，楚银晴忽然在闺蜜小群里@方歆，问能不能带她去灵迅的年会玩。方歆是隔了几个小时才注意到这个消息的，但这并不妨碍小群里关于这件事如火如荼的讨论。方歆一边划着聊天记录欣赏着这波群口相声，一边连上这些人的频道。 王一楠：“音音公司的年会很好玩吗？” 范书婷：“话说，尹氏的年会才好玩吧，去年不是还请了贾天王去唱歌？” 楚银晴：“今年我们很低调，谁都不请。而且，我听说歆歆公司年会的蛋糕会很好吃诶。” 王一楠：“？？？” 王一楠：“青青你现在这么……自暴自弃了吗！” 王一楠：“那什么……我听说伤心的人不能暴饮暴食的！你不开心随时来F大我呀！” 楚银晴：“楠楠不要担心我，我最近挺开心的嘿嘿嘿。” 楚银晴：“而且，歆歆公司会有帅哥的吧？想去找一个接我的盘哈哈哈。” 范书婷：“互联网……就普通吧。话说，帅哥不应该在尹氏找吗？欣卿的男孩儿，尹氏的男人，不是都这么说吗？” 楚银晴：“但是尹氏我看厌了啊。歆歆，行不行嘛？我不抽奖，就想去吃点儿蛋糕看看帅哥。” 王一楠回了一个手捧莲花心如止水的表情包，代表她此刻无欲无求的状态。群里没有别人发言了，大家都在等着方歆的关键表态。 方歆看完聊天记录，可算懂了王一楠私聊的那句：“救命，我觉得青青疯了。”并非师出无名。 最近，楚银晴终于正式开撕她的渣男老公，一系列怪事也随之而来了。比如撕得最热闹的那一天，闺蜜老公和一个女星的床照被传疯了，闺蜜也就在微博热搜上哭了一晚上。正在群里另外三个人抓耳挠腮怎么也联系不上楚银晴的时候，当事人凌晨5点在群里回了超长一段消息，感谢大家的支持，以及一句超级乐观的：“大家不要担心我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哈哈哈。” 对此，王一楠私信方歆，发表评论：“青青是不是受打击太大已经精神错乱了？” 而之后，她们几个小心翼翼地通过各种方式监控着楚银晴的精神状况，并且在元月一号当天再次收到了楚银晴的第二条怪消息：“戚烨霖说他来C城了，还见过了楠楠和歆歆，真的假的？还是他在寻我开心呀？” 对此，王一楠回了个简单干脆的：“卧槽。” 而完全不想回忆起跨年夜发生了什么的方歆也简短地回了个：“嗯，偶遇。” 然后再次收到楚银晴的回复：“他连你们都见过了，我现在把他拒了是不是显得我有点不顾大学同学情谊呀？行行行，那本小姐勉为其难地给他排个接见时间吧哈哈哈。” 对此，王一楠再次私信方歆，发表评论：“戚烨霖是不是有毛病啊？” 再之后就是今天的灵迅年会事件了。 方歆叹了口气，先是回复了那个心怎么都操不完的王一楠：“你别评了，你要不要也来，咱俩一起陪青青聊一下吧？” 重新把屏幕切到闺蜜群，方歆正打着字，就看到群里又多出来了条王一楠的消息：“音音，我也想去看帅哥嘿嘿嘿。” 真是……演技差到令人发指！ 方歆心里的吐槽大概是传达到位了，也或许是这位博士生自发打算给自己的论点增加些论据，所以方歆的回复还没打完，就又看到了一条更加玄幻的：“我元月一号去了趟春山寺，大师说我的姻缘就在今年！我要抓住一切机会！” 好好好，祝你成功。 方歆心里默默道，终于把回复发了出去：“灵迅年会还可以吧？从下午开到晚上，以冗长著称哈哈哈哈哈，但奖品还行的。大家想来都欢迎呀，我们部门正好有同事提前回老家过年了，到时候就用他们的名字抽奖好了。” 王一楠一唱一和似的回了个“好耶！”的表情包，范书婷远在A城只能祝她们玩得开心。方歆又想到了什么，@了这两位要来的闺蜜叮嘱道：“但我们公司挺多帅哥是gay诶，到时候想去搭讪之前可以提前来问我一下hhh.” 楚银晴可能在忙，所以还没有回复。方歆把屏幕切回微信主界面，看到王一楠的锐评又来了。 “好家伙，音音，有这好事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呢？”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27. 快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8. 秘密 去年灵迅的业绩尚可，所以年会选址在了著名的海德城堡酒店。从主会场的大落地窗望出去便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大海。方歆虽然按照要求下午14:00就完成签到了，但是很快熟练地就从那无聊的领导讲话和技术前沿论坛中溜了出来，和闺蜜们在海边拍了点儿“不要温度只要风度”的照片，就又重新跑回了酒店大堂取暖。 C城土著人是完全不知道“冷”字怎么写的，所以文艺青年王一楠坐了一会儿就又跑出去追日落了。方歆自然是不愿意搭这个茬儿，楚银晴也笑着拒绝了日落摄影，笑嘻嘻地说回来盗王一楠的图。于是，在这个自发形成的非正规两人情感互助小组里，方歆听到了最让她害怕的开场白。 “歆歆，我和你讲个秘密。” 楚银晴两手撑着沙发椅，放松地伸着腿晃着高跟鞋，正预开口，方歆就着急地把她给打断了：“青青我知道你最近各方面都压力很大，但是感情的事你得想清楚啊。戚烨霖也不是什么好人，戚家去年上半年刚出事，你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就给骗了！” 楚银晴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缓缓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恍然大悟似的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歆被闺蜜笑得发毛，攥了一下她的手，正准备再输出一大段。闺蜜却顺势挽了一下她的胳膊，然后把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也变得有点轻：“歆歆，你当时是不是就觉得我挺傻的。” 方歆愣了一下，只能听楚银晴继续说：“我才想起来，我和戚烨霖分手之后，好像还找你哭了一通呢。你当时是不是就在想，青青在哭什么啊？戚烨霖那个大烂人有什么好的啊？是不是哈哈哈哈？” 方歆这才知道闺蜜说的是上次这个非正规两人情感互助小组立发生的事情。当天王一楠回家了，范书婷和男朋友出去了，只有方歆一个人在寝室里迎接了一下梨花带雨的楚银晴，然后被对方一把抱住了脖子，听着对方边抽抽搭搭地哭着边引爆了那个惊天大瓜：“歆歆，我和戚烨霖分手了呜！” 她当时虽然对戚烨霖是有些刻板印象，但实际上听到楚银晴说这个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俩人在一起过？什么时候的事？ “其实我当时也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可能就是因为觉得分手了吧，总得哭一下嘛。有点傻吧哈哈哈。”楚银晴又轻松地笑了笑，停顿了一下忽然又有点自嘲似的，“现在想来，我当时可能在哭自己真的只能嫁给安宥星了吧，为3年后的自己提前哭一哭。” 方歆又紧了紧闺蜜的手，把自己的头也搭靠在了闺蜜的头上，想给她一点安慰：“没事，没什么过不去的。之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我们也都在呢。” 但楚银晴是一副不怎么需要被安慰的样子，很快就重振旗鼓了起来：“嗯！所以这也是我今天想和你说的这个秘密嘛。” 什……什么情况？方歆把头抬了起来，不明所以地扫了闺蜜一眼，见她的目光垂了一下，双颊也忽然变得有点红，犹豫了几秒之后声音又变得更低了：“我最近在追一个男孩子。” 好！家！伙！ 方歆现在庆幸自己手上没有任何汤汤水水，否则她和楚银晴的礼服裙哪个都不能幸免于难。 这确实是个大秘密了，能让楚小姐追、而且还是“在追”、同时听她这个“最近”好像还追了有一阵子了，符合以上三个条件的男孩子难道是上辈子拯救了全宇宙的大英雄吗！ “青青，虽然很替你高兴，但我还是想多句嘴。我知道人失去一段感情之后可能会想赶快把空虚给填满，但是这个时候就更不能草率了。你别自己给那个人瞎加什么滤镜，我们追，也得理性地追。” 方歆结合了一下自身那眼瞎的社交经历现身说法。说完，她就觉得自己最近有向陆煦靠拢的趋势，爹味儿越来越重了QAQ 楚银晴把头从她肩膀上抬了起来，秘密已经被坦白了所以她现在完全不害羞了，整个人又处于过度兴奋状态了：“嗯嗯我明白的，所以想今天让你们也帮我看看呀。”她说着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一边嘟囔着“我妆没掉吧，头发也没压塌吧，口红还在吗？”一边拿出随身镜，开始整理仪容仪表，又掏出气垫补了点粉。 这什么……恋爱中的少女！方歆叹了口气，大概明白闺蜜的意思了。大小姐今天来他们年会可是有固定目标的呢。她掏出手机，又问：“我请朋友帮你打听一下人可不可靠吧。叫什么呀？哪个部门的知道吗？” 楚银晴故弄玄虚似的眨了眨眼睛：“歆歆可能打听不到哦，不过肯定能看到的。给个提示好了：全场目光的交汇点，在台上要待最久的那个！” “摇……摇奖器？” 方歆故意会错意，果然看到大小姐无奈地撇了下嘴，想要主动揭晓答案。但楚银晴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就察觉到了闺蜜的企图，红着脸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好啊，现在歆歆也开始学坏了！” 两人笑成了一团，方歆又抱了抱楚银晴，轻声说道：“一定要开心呀，青青！” ------------------------------------- 无聊环节终于在方歆即将饿晕过去之前结束了。她掐着点儿带着两位闺蜜从后门溜进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大老总一个激情澎湃的“再创辉煌！”，于是就随波逐流地和周围的同事们一起鼓起掌来。 “好，感谢沈总的精彩发言。”男主持风度翩翩地从台侧走向台前，单手拿着话筒和手卡，带着标准的微笑开始做过渡词。即使内容十分冠冕堂皇，但用这样一副嗓音读出来，就让人没办法不去认真听。 方歆觉得这个主持人好像的确和前两年请的不大一样，至少在总体气质上不像个可以让人能够忽略的存在。她的余光瞟到楚银晴已经拿出手机开始拉长焦镜头了，正想调侃闺蜜两句，另一侧的闺蜜却扯了她一下，和她耳语道：“音音，你不觉得你家这主持人长得有点像那大舔狗吗？” 大舔狗，王一楠处戚烨霖的代名词。所以闺蜜这么说着实把方歆吓了一跳。但她视力没那么好，眯起眼睛看了看也只能看到个大概轮廓，只能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同样拉起了长焦。 她的这一举动很快就被楚银晴捕捉到了，大小姐也急忙凑过来寻求她的认同：“歆歆是不是也觉得他还不错！又高又帅！” 此刻，方歆终于从自己优秀的画质中看清楚了那主持人的脸，面对两边闺蜜的寻求认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她看来，这位男主持实在是长得……很有特色。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上半张脸像戚烨霖，下半张脸像闺蜜的渣男老公，组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既像又像、同时既不像又不像的风格的啊！她现在就感觉自己的思维正疯狂往王一楠那一侧脱线…… 停停停，这人是不是戚烨霖和安宥星爱的结晶都没那么要紧。要紧的是，楚银晴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人不错呢！这已经不是疯了吧，这是走火入魔了吧！ “自助晚宴正式开始，请大家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移步华纳厅有序就餐。文艺演出将于30分钟后在特洛伊厅进行，敬请期待。” 男主持结束了过渡词，会场一下子变得嘈杂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准备站起来开饭，但方歆却一把把楚银晴按在了座位上，义正言辞地吼道：“楚银晴你给我清醒一点！” 会场的人基本上都是要从前侧的通道前往自助餐区，她们坐在后排周围人不多，所以即使方歆口不择言地吼出了个前半个月挂在热搜上的公众人物名字，也没多少人往她们这边看。 两位闺蜜眨了眨眼睛，完全不懂现在的局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方歆不管不顾，决定今天必须要把闺蜜给骂醒：“人有点白月光情节很正常，但是戚烨霖和安宥星那俩大蠢蛋算哪门子白月光啊！青青你要往前看啊，不要钻这个牛角尖搞什么……替身文学啊！” 她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但说到最后实在是太气了还是吼了起来，把两个闺蜜都给吼得愣在了原地，半晌都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 “歆歆你在说什么呀？”楚银晴皱着眉歪了一下头，打算寻求一下王一楠的帮助，但王一楠也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只是问：“音音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是了，她刚刚因为日落照片错过了惊天大秘密，现在已经跟不上剧情走向了。 主会场的人稀稀拉拉的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她们三个还僵在原地试图搞一些辩论活动。 方歆正酝酿第二波发言试图强行叫醒正在装睡的闺蜜，就看到楚银晴忽然朝那男主持招了下手，又喊了一句：“真巧啊。” 对方正边喝水边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这下直接被水呛了一下，咳了两下便端着保温杯从前场走到了后场，来到了她们身边，无奈中却又带着一点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28. 秘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9. 白月光 “楚小姐。”男主持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目光只落在那一个人身上，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句，“原来灵迅也有楚小姐的投资。” 楚银晴笑了两声，顺坡下驴：“那当然，我投的可是很值钱的人力资本。”她说着便站起身来，很自然地就开始做人物关系介绍：“我闺蜜，方歆，灵迅战投部项目经理；王一楠，F大博士生，今天和我一起来看帅哥哒！” 方歆还在被这颇具特色的长相近距离冲击着沉默着，王一楠率先加入社交局，道了声好。于是，楚银晴就先亲密地挽过了王一楠的胳膊，意味深长道：“我们刚刚看了一大圈，现在才找到个最帅的。”她说着还故意朝男主持眨了眨眼睛，撩人于无形，果然把对方整成了个大红脸。 救命，大小姐要开始进攻了。方歆盯着这突变的局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插进话去，既能让闺蜜清醒一点放弃企图，同时也不要伤害这个看上去就很人畜无害的男主持人。 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男主持别了一下脸，然后又把目光移向方歆和王一楠，礼尚往来地做起自我介绍：“你们好，X台艾佐翼，之前楚小姐上过我的节目。”他的回答好像是故意要把二人的关系解释成工作伙伴，显得生疏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方歆的错觉，他的声音也冷了冷。 社交关系的温度正急速下降，话头却又被楚银晴抢了过来：“焦点经济，可火了呢。诶，音音你们听不听呀？我听说融信和良永的宏观组都要让实习生们定点蹲守诶。推荐给你们哈，很长知识的！” 大小姐顺着节目的这个话题，迅速找了个共同点，再次重新拉进二人关系，顺便点了点刚刚呆若木鸡的自家闺蜜。方歆愣愣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虽然没有让实习生们做点蹲守，但是之前在找资料的时候确实也经常参考这档节目里的内容，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先社交了下去：“嗯，我听过的，很高兴能认识您。” 一下子获得了两个闺蜜的支持，楚银晴格外得意，又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吧是吧，我就说真的好巧哦。” 巧不巧的都不重要，因为方歆觉得这会儿的楚银晴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通常，有男孩子在场的情况下，这大小姐说话都不会夹杂那么多可爱的尾音，干脆利落、雷厉风行才是楚副总的风格。而现在，在她们眼前的这到底是什么冒着粉红泡泡的少女啊！ 楚银晴暂时想不出别的话题可以生发了，正苦恼地微微蹙着眉，方歆立刻抓住机会，挽住了闺蜜的另一条胳膊，准备把人带离现场：“青青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男主持也顺势摆了摆手，催促的语调还怪温柔的：“对，去晚了，好吃的东西就都被拿走了。” 刚刚方歆催的时候楚银晴没什么反应，现在被心上人催，这大小姐立刻露出了一副“多亏你提醒”的恍然大悟状，她边说着：“那我们先走啦，一会儿再见！”边拉着两位闺蜜就要奔向就餐区。 看来大小姐这一轮战斗已经结束了。方歆莫名感觉自己和男主持同时松了口气。但没走几步，楚银晴却把她们两个人松开，然后转过身去依依不舍地又叫了对方一声：“艾佐翼，你会不会饿呀？要不要我给你拿蛋糕过来呀。” 竟然无缝衔接第二轮？方歆重新转过头盯着战场。 男主持好像正准备喝那口之前没喝完的水，被对方忽然袭击再次失了防备，又呛了两下。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点点状态，他笑着摇了摇头，正预开口，楚银晴却又古灵精怪地补充了个条件：“但作为交换，一会儿抽奖环节你可要帮我们姐妹三个抽个大奖呀。我听说你可以操作一下的！” 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男主持好像也被楚银晴这小女生的想法逗得笑了一会儿，开了句玩笑：“楚小姐，我想提醒您，灵迅是家互联网公司，而我不是图灵800。” 图灵800，前阵子热播电影里的一个智能联网机器人。有点幽默的比喻，方歆也被逗笑了，正要继续帮个腔把小主持从水深火热中解脱出来，就听到楚银晴可怜巴巴地自己碎碎念了起来：“又不是要你抽特等奖和一等奖给我，不要为难嘛。我就想要那个拍立得，我家那个坏掉了呀。” 买！给她买！方歆听着她这软乎乎地语调都想立刻点开淘宝让闺蜜随便挑了，果然男主持也抵抗力完全失效一样地撑了一下额头，格外纵容的：“好好好，暗箱操作失败的话，我亲手补给楚小姐一个拍立得。” 好家伙，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方歆内心OS，眼看着对方的城池营垒一点点被攻陷。 她之前还有点担心楚大小姐一直是被追的角色，会不会没掌握好追人的技巧才追了好久都没追到，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闺蜜有进有退地几个来回之后，对方现在连表情掩饰都不去做了！ 计划达成，楚银晴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地心满意足。她又隔空对男主持做了个拉钩的手势，有点撒娇意味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耍赖呀！” 对方也带着一点点宠溺的笑容，回了她相同的手势，然后又挥了挥手催促他们去吃饭。楚银晴这才功德圆满，揽着两个闺蜜，蹦蹦跳跳地往餐厅走。 方歆和王一楠虽然有一万句话想说想问，但此刻也着实有点因糖分摄入过高而开始发晕了。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人还挺不错的呀？”楚银晴还处在兴奋状态，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分享起了他们之前相处过程中的小细节。之前闺蜜晒幸福的内容基本上是“安宥星给我买包诶，我好快乐”，现在却变成了“艾佐翼推荐的蛋糕真的好好吃哦，他好会吃的！”好像无形中多了点生活气息似的。 王一楠纵使再迟钝，现在也该明白点儿什么了。果然，她抬了个手打断了楚银晴的恋爱直播，直接下了个判断：“范书婷病，新增患者+1，重症。” 范书婷病，又称秀恩爱病。俗话说：秀恩爱，死得快，但是在她们女寝302，秀得越欢的范书婷反而感情越稳定。所以，一般被王一楠确诊为“范书婷病”的，其实也暗含了王一楠对这段关系的祝福——长长久久。 楚银晴反应过来之后不好意思地推了一下闺蜜的肩膀，然后望了望天空，说了句：“但愿吧。” 方歆看了看这俩人沉浸其中的样子，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说出来总觉得自己多嘴，可是不说又害怕给闺蜜的未来埋下什么隐患。 魂不守舍地排队取餐，方歆却听到站在她身后的楚银晴忽然凑了过来低声回应了她刚刚的那句埋怨：“音音，你放心吧，我很清醒的。艾佐翼就是艾佐翼，我没有要把他当任何人的意思，他是一个独立的真实存在的人，而且长了我喜欢的样子。仅此而已。” 方歆回过头去，看到大小姐带着格外明丽的笑容俏皮地给她比了个剪刀手。方歆拿她没办法，只能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总之，你选好了我们就无条件挺你。但别太草率啦，多观察观察。” 队伍空出来了一点，方歆说完就又转过头去跟上王一楠的脚步。面前正好是一道奶油蘑菇塔，她食指大动地正准备拿起夹子，却又听到身后的闺蜜举一反三似的说道：“说起来，要应该清醒一点不要钻牛角尖的应该是音音才对呀。我知道陆煦是很有白月光潜质，但你们分手之后你可都空窗3年多了，我可不信这大厂里你一个合适的都找不到。” 这次没发生什么惨案，只是方歆把那精致的奶油蘑菇塔给夹得四分五裂还没夹到自己的盘子里而已。楚银晴看不过去得用旁边的夹子帮了她一把，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说那个人了。我帮你留意下我身边的吧，如果有合适的介绍给你，你可别又推三阻四啊！” 方歆终于放弃再去祸害下一个奶油蘑菇塔了，一边放下夹子一边轻松道：“怎么？尹氏楚副总最近这么闲得慌啦？”她看了一眼闺蜜的表情就知道，如果此刻她把和陆煦的短期夜间情侣关系和盘托出，一定会被闺蜜的魔音折磨得灵魂出窍的…… “是呀是呀，我好闲哦。”楚银晴认真地点了点头，“尹氏最近被人视为眼中钉，妈妈说让公关这边稍微低调点儿。所以我现在专注低调离婚、低调追人和低调享乐。” 方歆轻嗤了一声，觉得闺蜜这想法属实有点天真。这不，她们刚刚找了个空一点的位置坐下，方歆就看到投资部门的老总拖家带口地迎了过来，她吓得抓了王一楠就要跑，但楚银晴显然反应更快一些，直接把她俩按在了原地。 “汪总好。”楚银晴落落大方地起身，反客为主地伸出了一只手，成功把笑容切换为了事业有成模式，说着说着自己，还要捎带一下自己的朋友，“这是我朋友方歆，现在正在灵迅战略投资部工作，承蒙您照顾了。” 救！大！命！ 方歆弱弱地和大老总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放空似的听他们用话术社交。汪总客客气气地以“代我向尹总问好”结束之后，又把目光转到了她这里，不知道是客套还是真诚地夸了句：“你是余高义手下的，对吧？煦·榆的报告是你主笔的吗？写得真不错啊。” 方歆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又谦虚地摇了摇头，被日常不苟言笑的投资总扫视了好几眼，心里一阵发毛。 “好好跟余总干，灵迅大平台，潜力无限。”汪总留下了这句话后便又离开了，方歆重重地点了点头，吃下了大上司画的大饼，这才和闺蜜重新落座。 楚银晴拍了拍她还僵硬着的肩膀，仿佛看穿了她前一阵子对自身前途的不安，继续给她加油打气：“音音一定好好干呀！你真的很棒的！”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29. 白月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0. 中奖 餐后的文艺汇演环节又称实习生才艺展示。方歆刚实习那年也被硬拉上台表演过小合唱，现在已经能安心地坐在台下，看着其他实习生们被赶鸭子上架了。 左手边，王一楠正在无比嘈杂的环境下翻着笔记本电脑洗数据，展现了一下杰出博士生的素质；右手边，楚银晴正兴致勃勃地等待着马上就要进行的二等奖抽奖环节，假模假式地期待着她大概是随口一提的拍立得。 方歆掏出自己的手机却有点生气。她可不相信证监会加班到晚上20:00，所以陆煦的发审会会议肯定早结束了，而他到现在还不回她中午就发出去的消息，只能证明他这几天真是皮痒！ 耳边的BGM也好像在拱火，方歆怒气冲冲地发了句：“陆煦你今天别想送我回家了！”然后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舞台上的魔音绕梁终于结束了，男主持清爽的嗓音好像给了在场所有人一阵救赎似的。越发觉得别人的男人真好，方歆扒了一下楚银晴的胳膊，感叹了一句：“别的不说，弟弟的业务能力是真优秀。”然后又收获了对方一阵赞许的狂点头。她们刚刚详细了解了一下两个人相识的经过，知道这竟然是个擦边姐弟恋之后，她们就统一把男主持人称为了“弟弟”。 说话间，开发总和财务总已经完成了谦让的上台环节，按动了抽奖启动按钮。大屏幕上的数字极速滚动，在主持人的气氛渲染中，大家都屏息凝神地开始像盯双色球开奖一样地关注着哪些幸运数字提前掉落。 方歆看到答案已经揭晓了2/3依然没有她们三个的号码，不禁又问道：“要是弟弟没给你搞到拍立得咋办呀？你还真让人白送你一个呀？” 楚银晴自然地点了点头，一副他当然得兑现承诺的样子，搞得方歆忍不住替同为打工人的小主持打了个抱不平：“虽然说弟弟主持这一场应该能小捞一笔，但那都是人家血汗钱啊！我听着他嗓子都快哑了，明年估计说什么都得把灵迅年会拉入黑名单。” 楚银晴跟着笑了一阵，但也没再说话。18个号码揭晓完毕，小主持的暗箱操作果然没能成功。她看上去也没太在意的样子，还拍了拍对这事格外较真的方歆，意味深长地：“放心，本小姐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这……什么富婆发言？方歆正要吐槽，就听王一楠恰到好处地说出了她的心声，“姐姐看看我俩，饭饭，饿饿。” “你俩？”楚银晴斜了她们一眼，“软饭放在你们面前你们都不吃的！看看音音，我刚刚好心好意给她介绍升迁机会，汪总走了之后她都要把我给掐死了……” 方歆不好意思地又打了楚银晴一下，顺势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好好好，等我升迁，立刻递交尹氏收购计划，做青青的大老板，然后天天给你放假。”楚银晴白了她一眼跟着笑了起来，又假模假式地应道：“承蒙方总看得起了，尹氏不甚荣幸哈哈哈哈。” 于是，她们几个这样一边讲着小话，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演出，终于熬到了全场唯一金光闪闪的特等奖的抽奖环节。 为表尊重，方歆还是把已经没什么坐相了的两位闺蜜薅了起来，看着集团CEO已经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走向了那众望所归的抽奖按钮，颇有节目效果地连按了两下大屏幕上才蹦出接连滚动的数字。 这主持人弟弟的业务能力是真的强。如果说前面几场小开奖已经被他渲染成了价值百万的双色球，那么这最后这一场大开奖就仿佛是全体人类灭亡前夕、外星人大发慈悲地决定随机选一个人类活着。方歆感觉全场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宣告，连素来波澜不惊的开奖人沈总都转了下头盯着大屏幕上滚动的数字。 顽皮的摇奖小程序终于慢吞吞地吐出了一个三位幸运数字。方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边一句真情实感的：“救命。” 不知怎么，台上主持人的声音满满都是计谋得逞地笑意，说着：“让我们恭喜093号小姐，或者先生，上台领奖！”言语间好像暴露了一点小破绽，但是他迅速圆了过去。况且，全场观众都在环顾四周寻找幸运儿的时候，是不会有人注意到主持人说了什么祝贺词的。 “音音救我啊啊啊啊啊，我没想到艾佐翼他这么疯啊！”楚银晴慌不择路地抱起了自己的脑袋，差点要直接从后门跑出去。但大概考虑到自己一站起来就暴露了，所以又抱着头趴了回来。 她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想了个好办法，飞快地撕下了自己身上的号码牌粘到了闺蜜身上，又毫不温柔地把闺蜜衣服上的号码撕了下来，自己碎碎念了一大通，“尹氏副总来灵迅的年会玩被发现就算了，还当众领了个欧洲豪华双人7日游算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 方歆看闺蜜吃瘪的样子着实想笑，刚刚把人家男孩子撩得面红耳赤的，现在到知道影响不好了？堂堂尹氏副总教唆灵迅年会主持人给她抽拍立得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事啊！ “093号小姐或者先生在哪里？不要害羞，大家都在等你。”主持人又调节气氛似的催了催，方歆总觉得这声音里笑容更盛，好像看到了她们这边一团糟，故意火上浇油一样。 “这里这里！”王一楠看出了旁边两位闺蜜这一波狸猫换太子，急忙举了个手跟着帮腔。 于是，在两位闺蜜一通操作下，方歆硬着头皮迎着满场熟人上司的目光，被硬哄上了台。远远地，她扫到了两位闺蜜的方向，一个双手合十地感谢了她救命之恩，另一个满眼放光地盯着她手中的奖品。 沈总从礼仪小姐手中把那个象征着欧洲7日游的机票大牌子颁给了她，还半官方半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句：“我们的幸运女神啊。”方歆假笑着接过，完成了合影留念环节，确信今晚自己又要在部门小群里出名了。 她正要下台，主持人却又用好听的声音叫住了她：“我们请这位093号小姐这边留步一下。”她只好停住脚步，继续保持假笑。颁奖音乐还没播完，会场还处在一个小高潮后的嘈杂状态，主持人却忽然凑近了她，没用话筒耳语道：“请问你之前是127号小姐吗？”方歆回过神来，有点愣地点了点头。 难道这弟弟今晚还真疯到要请楚银晴上来领这个奖？想到这里，方歆又亡羊补牢似地摇了摇头。但是主持人却看了一下手卡，就重新抓起话筒继续着流程。 几个活跃气氛的小问题结束之后，主持人一边请她下台一边换了刚刚那轻松的语气，正经道：“由于可能存在的税务扣缴问题，我们也请这位幸运小姐尽快前往戈多厅进行登记。” 哈啊？方歆狐疑地转了个头，她不记得往年抽到旅游奖品的人会有这种问题呀？ 她下台后正想问问闺蜜这是不是也是弟弟play的什么环节。但是楚银晴显然是管不了那么多，完全不想动脑子似的说着：“音音，税我来补，旅行你和楠楠去，我求你快去登记！” 方歆临走前又不确定似的问了一句：“如果弟弟真还有什么给你准备的惊喜，你错过了可别怪我啊。”但对方已经被这个大惊喜搞得五雷轰顶，今晚再也承受不了更大的刺激了，又挥了挥手喊她快去，仿佛再晚一秒就要被税务机关逮住把柄，做税务稽查似的。 灵迅今年财大气粗地包了海德城堡酒店的三个厅，玻尔厅听报告，华纳厅吃饭，特洛伊厅看表演。所以方歆虽然不知道戈多厅在哪里，但是可以确信这不是自家公司年会的场地。 她跑到前台去向服务员问路，对方却像等了她很久一样地讪笑了一下，说道：“您跟我来吧。”亦步亦趋地跟着服务员上了电梯，来到了整家城堡酒店的顶层，方歆看着眼前的旋转楼梯还是有点懵。 “小姐，上面就是戈多厅。”服务员微微欠了欠身，表示只能送她到这里了。方歆道了声谢，提着裙摆一个人上了旋转楼梯。楼梯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门，但却没有一丝光线从里面漏出来。方歆感觉越接近那门口，海浪的声音就离她越近。 她好像知道这戈多厅是哪里了——应该就是这家酒店最高处的那个箭塔！ 站在门口，她敲了敲那扇门，但却无人应门。她想着那主持人弟弟应该是个正派人物，戈多厅里面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她横了下心直接把门推开了。 门正对着窗，她刚打开门就被穿堂风吹得打了个冷战，但还来不及反应，忽然就有了个格外暖和的身体从背后把她拥住了。淡淡的烟草味和酒精味儿混杂着她无比熟悉的佛手柑浸润了她的每一个毛孔，方歆呆在了原地忘了去挣扎，任由几个烫人的吻落在她的后颈，引得她一阵战栗。 “小方，生日快乐。” 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情绪中好像又藏了一点点如释重负。像是这个人等着要说这句话等了很久，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门被上锁后随之发出“咔哒”一声，不知怎的，方歆忽然竟落下泪来。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30. 中奖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1. 眼泪 陆煦虽然总是习惯设计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小惊喜，但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在方歆的生日上整活儿。 方歆在遇到陆煦之前，日复一日地过着平平淡淡的365天，后来在陆煦的引导下，她才开始对各种节假日有了些概念。虽然范书婷总说“连生日都不陪你过！算什么男人！”，但实际上陆煦在除了她生日之外的所有节假日都会有点浪漫的设计，所以方歆就也没怎么强求。 况且她的生日在尴尬的小年夜，所以在一起的4年时间里，他们通常都正放寒假各自在家。而且Y省有个传统，小年夜要去祭祖，家中的男性角色会比除夕夜还要忙，忙来忙去最后就总会变成有点滞后的“生日快乐”和“谢谢”这样两条短消息。 而今年不一样。灵迅年会选定的时间地点简直恰到好处，如果不最大化利用，对陆煦来说就是种极大的浪费。但他没想到方歆的反应会这么大，甚至第一环节还没开始对方已经泪失禁一样哭得停都停不下来了。他立刻什么企图都不敢有了，一边正人君子似的把灯打开了，一边把人抱在怀里反反复复地哄。 “小方，不是坏人。是我，陆煦。我也没要对你做什么呀，不就是抱了你一下吗……”他说到最后格外地无辜，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方歆能难过成这个样子——他很确定对方是在难过得哭，不是喜极而泣，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情绪。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动作把小姑娘吓着了，所以只能在这个方面进行了一番深刻反省。 但方歆只是哭，一开始哭得一句话完整话都说不出，到后来稍微平静了点儿，但还是抽抽噎噎地控诉他：“骗人，你……你还说没要对我做什么，你明明……还亲我来着，还摸我。大骗子！大色狼！你根本都不爱我……你……你就是用我泄欲呜呜呜。” 自己的丑恶行径被直白地暴露在了阳光下，本来在这方面羞耻心比较低的陆煦此刻也感受到了一丝羞耻。他轻咳了一下，稍稍把拥抱解开了，改成拍拍她的头：“好了好了，我不碰你了。我爱你的呀。爱得都不知道该把你怎么办好了。” 他说到最后又变成了一声叹息，本来自己也有点怅然，但不知道这句话又哪里惹方歆不痛快了，对方又哇得一声哭开了。 “陆煦……你为什么……每次表白都不提前说啊呜呜呜……哪有人是这样说我爱你的啊……呜呜呜……我好难过呜呜呜……你为什么……要这么爱我啊……” 方歆这一通乱七八糟的控诉搞得陆煦哭笑不得的，心窝的一个地方软软的，有点想抱抱她但又怕她会觉得他精虫上脑，所以只能伸出手抹了抹她的眼泪，顺着哄：“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以后表白之前，提前和你打声招呼？嗨，方小姐，请问我可以开始表白了吗？这样总行了吧。” 他没等到她的回答，手机却响了，于是他只能先照顾到另一边。但刚听对方说了一句话，方歆就又忽然哭开了：“陆煦你现在……学会敷衍我了……我在难过的时候你还要接别人的电话呜呜呜呜呜……你都不抱我也不哄我……你就看着我哭……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呜呜呜……” 陆煦只能皱着眉先回了句：“知道了，其他晚点说。”然后把手机收起来，重新把人抱在怀里哄。 让方歆这么哭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所以陆煦综合分析了一下她目前的情绪平稳程度，小心翼翼地开启第二个环节：“要不，我们先来这边看看蛋糕？” 他期期艾艾地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一秒两秒三秒，安全！正心里暗喜，方歆却在关键的第四秒重新多云转阴：“呜，我要许愿望的那种。开着灯我怎么许啊呜呜呜……” 有！些！人！所以说他的设计环环相扣，方歆强行跳过第一环节进入第二环节当然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啊！ 陆煦强忍着想掰开事实讲道理的冲动，主打一个情绪稳定，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那我现在重新把灯关掉，我会蒙一下你的眼睛，然后把你带到蛋糕那边，等到我把蜡烛点好就给你看好不好？”虽然他觉得把这些事讲出来之后浪漫程度得乘上个50%，但是他更怕他不讲方歆会又因为没安全感重新闹起来…… 方歆别扭地应了两声，陆煦这才开始把第一环节的重要元素补充实施完成，然后一只手蒙着她的眼睛带她坐到了餐桌面前。 单手拆蜡烛盒、插蜡烛和点火有点慢，方歆还不耐烦似的催了他一下，搞得陆煦更急了。有些人要是第一环节不闹别扭，老老实实地戴上眼罩，当然会快不少了！ “快了快了，还有两根。” “呜……陆煦你凶我……你对我没耐心了呜呜呜……” 是啊！他耐心再多也不能一直哄她还哄不好吧！ 陆煦尽量不被她察觉到似的深吸了两口气，风轻云淡：“哪有的事？你过生日嘛，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好啦好啦，看看吧！”说话间，他终于强忍住强迫症发作，放任自己把蜡烛插得七扭八歪深浅不一，然后松开手，向小寿星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 生日快乐歌的轻音乐滞后了一秒钟响起，伴随着海浪声传入方歆的耳朵，模糊的视线中是许多个小小的光晕，像是共同构成了一小片只为她闪烁的星系。这是她26年以来拥有的第一片星空，是她最爱的男人用变魔术一样的方式给她变出来的。 正在进行时等于现在完成时。当这些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方歆就意识到，她的生日已经结束了。这块蛋糕，这片蜡烛，就和今天所有的一切惊喜一样，全都是有且仅有一次机会的。甚至这个还在她背后站着，催促着她许愿吹蜡烛的陆煦，很快就又要变成一场春秋大梦了。 方歆双手合十，闭起眼睛，眼泪却再一次滑落，从鼻子到喉咙都酸涩得不得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是还好，许愿是不需要发出声音的。 神明大人，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话，可以让我停止哭泣吗？ 这是他给我过的第一次生日，也大概会是最后一次。我想留下一些快乐的回忆。 所以求求您，不要再让我哭了啊，我不想再哭了啊…… 神明大人，您……是真的存在的吗？ 我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吗？ 一切正常了不到1分钟，陆煦又听到方歆突如其来的爆发。“呜陆煦……我……我不要吹蜡烛。”小姑娘转过脸来猛用小拳头锤了他好几下，“你为什么要插26根……你不知道女孩儿永远都是18岁的吗……呜呜呜，我吹了蜡烛我就不是18岁了呜呜呜呜呜。” 到底谁来救！救！他！陆煦感觉自己接近崩溃的边缘，哪儿哪儿都不对了。 他把方歆的手抓住，蹲下身子，又轻轻把人抱了抱：“好好好，我的错。那我来吹好不好，我今年吹两次，小方永远18岁，我来当52岁的老头子。” 陆煦重新站起身来，一口气把蜡烛都吹灭了。为防止方歆看到26根已经灭掉的蜡烛也要为自己的年龄触景生情似的难过一把，陆煦决定把人带离这个破蛋糕，现在立刻马上！ “生日快乐，小方！”陆煦艰难调动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兴高采烈地又把这事重复了一遍，希望能够感染到这个并不开心的小寿星，“我们过来拆礼物吧，好吗？” 他拉着方歆的手把人带到了客厅的沙发区，确信这个位置看不到那个蛋糕之后才又用遥控把灯打开了。别的环节他可以算被刚刚方歆的眼泪打击得自信全无，但是礼物环节他可是信心爆棚的，毕竟这可是按照她的愿望清单买的！ “来，看看，小方。”陆煦献宝一样地指了指沙发上那个坐姿乖巧的长耳朵兔子，“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星黛露呀？” 方歆毫无反应。 问题不大，陆煦当然不是傻乎乎地只会办好女友交待事情的大直男，他得超额完成任务才能对得起他自己的良心！于是，他又指了指那只长耳朵兔子旁边的粉红毛绒狐狸，继续炫耀：“我还听说这个什么贝尔你或许也会喜欢，我就一起买了。满意吗？” 但事实证明，方歆完全不满意。因为她忽然又开始抱着他的脖子哭，边哭边抱怨：“你要我怎么满意啊呜呜呜呜，她们的朋友是达菲……你把星黛露、玲娜贝儿和达菲分开了呜呜呜……他们再也见不到面了呜呜呜呜呜……” 陆煦对这个不满意的理由更加不满意了！半开玩笑似的吐槽了一句：“小姐，我干脆把整个迪士尼家族都给你买下来算了。” 他说完就知道自己今天的后半个晚上要大难临头了，当女朋友开始找茬儿的时候，上策就是做牛做马先用各种办法把人哄好，中策就是冷处理，而他刚刚选择了个下下策——抬杠。 果然，方歆直接把他撒开了，一下扑到了沙发的两个娃娃身上，哭声又大了一个分贝，像个忽然闹脾气的小朋友：“呜呜呜，陆煦你烦我了。你刚刚还说让我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的呜呜呜，现在你就跟我顶嘴呜呜呜。我就要达菲，就要达菲，就要达菲！” 达菲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能不能带我走啊……陆煦内心无比哀怨。他从来都对自己设计的各种仪式颇为自信，今天他第一次在方歆生日这儿吃到了一次滑铁卢。他本来想给方歆过个难忘的生日，这下好了，成他永生难忘了。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31. 眼泪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2. 快乐的大人 下下策完全失败，中策践行了一会儿也不太管用，陆煦只能继续强打精神执行上策。他绕到方歆身后，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好了，达菲达菲达菲，但你这样哭我现在也变不出来呀，别哭了好不好？我一会儿再去问问我朋友，保证一个月之内送到方小姐手上行不行？” 蛋糕礼物相继失败，陆煦现在有点庆幸自己还准备了备用方案，否则他就真得看着方歆在自己生日当天哭一晚上了。他再次蹲下，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亲，采用夸夸大法：“我们小方今天穿得这么好看，可不能浪费了呀。走，跟我到阳台，我给你拍照片好不好呀？道具、仙女棒和打光板我都准备好啦。我们今天做漂亮的小寿星呀。” 陆煦之前说情话总要包装得含蓄又有情调，值得反复回味的那种。此刻这么直白得说起情话一时之间也觉得羞耻度爆表，他连之前和12岁的陆羽说话都没今天这么肉麻过！ 不过这一切都值得，因为方歆不光不再哭了，而且还乖乖跟着他到了阳台，面对着他这一通准备，还漏出了小小的一声“哇”，让他成就感大增。 “你……帮我看看我的妆……还在吗？”方歆抽抽噎噎地问，代表她对拍照这项活动十分感兴趣，甚至都开始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了。 而坏就坏在陆煦说了句大实话：“我的小方什么样子都美。”他可以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他显然是低估了女孩子对照片的高标准严要求！ 于是，在他精心拍了几张女友美照并且炫耀似的把照片展示给对方看的时候，方歆又爆发了：“呜……我眼睛是肿的呜呜呜，陆煦你个大呆瓜！为什么不能一进门就拍照啊呜呜呜……我哭成这样你叫我怎么拍美美的照片啊呜呜呜呜呜。” 可小姐你从一进门就开始哭了啊……陆煦心累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本想说她可以回去自己P一下，但是料到自己这样说了对方同样还有一百个不满意在等着他，索性直接闭嘴收起相机。 世界终于安静了，他们靠在半开放阳台的围栏处，从最高的地方眺望远处的大海，相对无言。站了一会儿，陆煦怕方歆会冷，所以从屋里抽了条毯子给她披在了肩膀上，但依旧沉默着。 后来，方歆终于又叫了他几声，但每次都是只叫他的名字，却犹犹豫豫地不说要他做什么。陆煦把这解读为方歆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做得不对，但是需要一个台阶，所以他叹了口气，给了个台阶：“仙女棒买了就浪费了，我们把它都放掉吧。” 方歆点了点头，从他的台阶下来了，陆煦连忙把仙女棒都拿了过来递给她，又伸出打火机作势要帮她点燃。 “等等，陆煦，你一根一根点，我们慢慢放吧。” 今晚的方歆总算提了点儿人类能够实现的要求，陆煦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只把火苗点在了最侧边的一根上。 细小的噼噼啪啪声混杂在远远的海浪声中，两个人目光交汇点处的一簇火花像浅浅的流星很快劈开黑暗，复又消失。 “没有了。”方歆抬起眼睛可怜巴巴地望了他一眼，陆煦只能又帮她点上下一根。其实他想说可以等一根快要燃尽的时候直接把下一根怼上去借火，但是又想着这样可能对女孩儿来说不够浪漫，所以便咽下了这偷懒大法，乖乖地按了26下打火机。 正想按完最后四下功德圆满，方歆却突发奇想似的：“陆煦你可以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吗？我想照张不带脸的照片。” 陆煦忍不住笑她：“小姐，你自己两手空空就来了，我上哪儿给你变手机去啊？” 方歆稍微回忆起了一点自己哭之前的内容，又嗔怪道：“还不是怪你！想出个……紧急税务登记什么的。” “哈啊？这可不是我的主意哈。”陆煦急忙洗脱自己的嫌疑，“我只是让主持人帮忙随机应变地把127号小姐带过来而已。以防万一，我还给他写了个抽奖作弊的小程序呢，无论怎么抽都只会抽到你。” 想着陆煦这精心设计被主持人弟弟借花献佛，方歆终于笑了出来。她一会儿回去可得好好和楚银晴讲讲，她看上的这个弟弟是真的有点东西的。 不过，等等……“那完了，我和楠楠、青青一起来的，她们刚刚肯定到处找我！我得赶紧下去和她们说一声。”方歆有点着急地就要夺门而出，又被陆煦拉住了：“放心放心，戈多厅这里没有电梯卡是上不来的。我和服务员说过的，今晚不让打扰，有朋友来找，就说你在约会不方便。” “陆煦你……”方歆好想骂人，但憋了半天却只憋出来了一句，“你毁我清白！” 她之前只是想找个茬儿抱怨，但现在她发现了，有些人就是要和她搞点儿不可描述！怪不得服务员刚刚是那样对她笑的！还不让打扰，在约会，不方便！她明天要怎么正大光明地走出去啊！ “咱俩还存在谁毁谁清白这么一说吗？”一说起这事某人温文尔雅的笑容就会变得格外无赖，“‘痛死了！大处男！’是不是你说的？”他故意捏了捏嗓子，模仿她又娇又气的声音，把方歆整得无地自容，索性自暴自弃得朝他翻了个白眼，不想再讨论初夜的事了。 她确信陆煦对这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定是因为他的重点放错了地方，如果她当时骂的是“小处男”，对方肯定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再也对这种事提不起兴致了。 “好啦，要拍照片，相机手机任你挑。”陆煦捏了捏她涨红的脸，回到最开始的话题，“要和闺蜜报备也可以用我的手机发，楚银晴、王一楠、范书婷、戚烨霖、詹华榆……你想发给谁发给谁。” “我一个也不发！”方歆瞪了他一眼，谁还看不出他安的什么心啊？用他的手机发给这些人，炫耀一下“嘿，我大半夜和陆煦在一起哦，你猜猜我们干了什么好事呀？”真是……神经病发作都干不出的迷惑行为！ “好，那我们玩点谁也不能说的内容。”陆煦又笑着逗了她一下，方歆忍不住“嘶”了一声，再次为和这个大色狼完成正常对话而进一步放低自己的底线。 等等……“陆煦，3年前分手，难道你只拉黑了我一个人？” 可不是吗！这个人刚刚报出了那么一大串共同好友，总不能是他回C城这几个月一个一个现加回来的吧？原来，要不是他们之前有了那么点儿工作关系，他们俩微信都不一定加得上啊！ 陆煦得意的笑容被噎了一下，偏过头咳了几下，在对方一句气急败坏的“陆煦你个小气鬼！”的抱怨下，他终于找到了自己那破蛋糕的妙用：“小方，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赶在女友来之前把蛋糕上面的蜡烛清走，又把刀子和盘子给她摆好。 刚刚房间里没有开灯，那26个光点组成的星系把蛋糕喧宾夺主了，所以方歆现在才看到蛋糕长什么样子。是她之前趴在橱窗面前注视过很多次的：BlackSwan家的挚爱款——两只高雅的黑天鹅在一颗火热的心脏上相对而立、栩栩如生。 可为什么会有人往这种艺术品上插那么多蜡烛啊…… 方歆对这高贵蛋糕坯上格外碍眼的蜡烛孔十分哭笑不得。她本来想再抱怨他一句，但想到今晚着实为了掩盖哭声找了他太多茬儿，饶是陆煦也快被她整到崩溃的边缘了。要不然，他怎么现在还在紧绷着呼吸，小心翼翼地不敢和她说一句话呢？ “陆煦，谢谢你帮我过生日。”方歆走到他面前，双手环住了他的腰，笑嘻嘻地抬着头看他，忽然伸出手把他的眼镜取了下来，放在了餐桌上。他愣了愣，但很快也自然地伸出胳膊揽住了她。 似乎今晚无数次登上黑名单让他都不敢做进一步的动作了，方歆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出这件事还有点羞耻，所以她把声音放低了一点，好像在和他撒娇：“但我不想吃蛋糕呀。”后半句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索性用手上的动作给他一点暗示。 陆煦皱着眉还在思考为什么方歆不满意这个蛋糕，在全部理性都被调动的时候，身体最脆弱的部位忽然被什么东西若有若无地擦了一下，他没忍住这刺激昂着头喘了一声。这反应好像还让那纯真少女还更来劲了似的，她手上的动作更大胆了一些，终于说出了没说完的后半句话：“陆煦你别动，我要吃掉你。” 一个好心的猎人在狩猎之前是会向猎物发出风险提示的。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小猎人完全经验不足。 除了初夜之外，陆煦从来没有在床上被折磨到要发疯。方歆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犹犹豫豫了半天也坐不下去，他忍不住扶着她的腰帮了她一把，还又把人给整哭了。“呜呜呜……太深了我好难受……你出去呀……”她表面上这样抱怨着，但是却没有力气抬起身体，在神奇重力的作用下，只能呜呜咽咽地恶性循环。 她没力气动，但还有力气打他抓他喊他出去，陆煦哭笑不得地被她压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出去。他挺着腰浅浅地动了几下，好像让她稍微舒服点儿了，但他完全不尽兴，所以又绷着声音哄她：“那让我在上面好不好？我在上面可以让你不难受。” “不好！”方歆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奇妙的胜负欲上来了一样，“你就这样躺着，双手举过头顶哪儿都不要动！” 他是犯人吗……还双手举过头顶。陆煦想笑，但看她格外较真的神情就乖乖照做了。反正他知道方歆坚持不了很久的，她现在越这样不上不下地折磨他，一会儿倒霉的也只会是她自己。 海水不知疲倦地翻涌着冲刷着礁石。夜幕落下，他们在高高的云巅，紧握着那些稍纵即逝的快乐。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方歆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发疯一样地抱着她往阳台走。虽然她知道他们在的地方很高，也不会有什么勤劳的渔民伯伯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拿着望远镜看他俩搞什么play，但就是十分紧张。 海风吹在她光裸的后背上，一阵冰冷，但面前却是一片火热。她受不了这种刺激，哼哼唧唧地又攀上了不知道今晚的第几个小高潮。“嗯……陆煦我冷，我要被子。”她娇娇气气地提了提要求。陆煦便很贴心地抱着她转了个身，用自己宽厚的背挡住海风，但身下的动作却又放慢了些，帮她把这阵余韵延长。于是，方歆连提要求的力气都没了，趴在他肩膀上任他摆布。 两个人灵魂共振的时候，远方的海平面忽然出现了一片红霞。他抱着她不动了，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方歆屏气静神地盯着那最亮的地方，没一会儿，一个红彤彤的圆东西便从那里跳了出来。 夺目的光撕破了云层，直射到了水面上，波光粼粼的。远处的帆船、纷飞的海鸟、高耸的灯台，好像全部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大概他们两人也是如此，不分彼此地相拥在一起，然后便一起被同一束太阳光圈住了。 炙热的吻从她小巧的耳垂沿着下颌线来到了脖颈、锁骨，甚至更低的位置。 “小方，新的一天到了。”陆煦忽然又埋着头低低地对她说话。 新的一天到了，其实今天才是腊月二十三，是她的生日。 “生日快乐，祝你能成为快乐的大人。”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32. 快乐的大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3. 通过 第二天是被床头电话吵醒的，这铃声格外有穿透力锲而不舍地响了无数声，让人难以忽略。方歆懒懒地把手伸出被子，把听筒贴在耳边，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对方的声音却很清晰，简短地传达完了诉求便等待着她的回答。 在对方几个催促似的“小姐？”中，方歆逐渐清醒了一点，揉了揉眼睛，兀自嘟囔了一句：“你家退房要这么早呀？” “小姐，已经下午14:00了。” 嗯？嗯？？？？嗯！！！！ “抱……抱歉，这就退房！”方歆一瞬间清醒。想到自己刚刚不光给人家添了麻烦而且还阴阳怪气人家退房时间早服务态度差，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本想快速完成整改措施，但却忽然又停住了。 厚重的窗帘隔开了光线，房间重归安静，方歆听到了身边细小绵长的呼吸声，心又跟着颤了颤。 陆煦还在睡觉。他们昨天一起过了生日，从阳台看到了震撼的海上日出，然后相拥而眠。一切都像是她曾经做过最美好的梦一样。但现在陆煦乖乖地睡在她身边，却在提醒她这都不是梦，这是真实发生的昨晚，是她毕生都难忘的一个夜晚。 方歆不想吵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之后又用客厅的电话拨到了前台：“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如果这间房今晚还空着的话，我们想续住一晚可以吗？” 对方说了句“稍等”便去查询房间预订信息了，很快就又给予了回复：“可以的，那么明天退房的时候再补一下今晚的房费就好。” 方歆道了声谢。正要躺回自己温暖的大床再补一觉，一个念头忽然闪入了她的脑海，于是她多嘴问了句房费的事。听到服务人员淡淡地报出了那四位数字之后，她困意全无，什么体谅男朋友的心情都没有了，扔下电话大呼小叫地就又跑回卧室。 “陆煦！你醒醒！别睡了别睡了！再睡你就是在要我的命！”方歆用力晃了晃陆煦的身体，又拍了拍他的脸，但是这人完全不受干扰，很累很累的样子，睡得贼香，“啊啊啊啊你先醒一醒好不好，我们回家再睡。你再睡下去我小半个月都白干了！！” 叫醒完全无果，方歆在近乎绝望中想到了个中原因。昨天不光是小年夜前夕、她的生日和灵迅年会，还有煦·榆的发审会会议啊！上次互联网+比赛结束这人一口气睡了24h，这阵子他忙成这样，不一口气睡48h都对不起证监会的重重阻碍！ 想到证监会，方歆忽然又顺着想起发行审核的结果会在当天晚上公布的这件事。原来判决早就被下达，只是他们胡闹了一晚上完全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陆煦你醒醒啊！发审会的结果你还没看呢！”方歆又徒劳地喊了一句，也被带动着紧张了起来，想立刻上网找一下官方文件。 她的手机没有带过来，这儿又不是什么自带电脑的商务套房，思来想去她只能摸过陆煦的手机，报着试一试的心态输入了她知道的那个密码。 作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女朋友，方歆从来没有翻过陆煦的手机，知道他的一个密码也是因为之前帮他交作业登陆过他的校园身份认证系统。而显然，陆煦所有的密码都是那6位数字，这部手机也不例外。 她尽量忍住想要点掉那99+消息的微信图标的冲动，直接打开网页输入证监会的地址进入发审会公告页面。第十八届发审会2X18年第7次会议审核结果公告——方歆瞥见了昨晚发布的公告标题，深吸了一口气点了进去。审核结果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Y省城锦市岚县煦·榆城乡发展股份有限公司（首发）获通过。 方歆仔细辨认了一下“获”字还是“未”字，然后后知后觉似的被这个结论激出了眼泪。大约是4年以前，她也曾经体验过这种心脏几乎要骤停的瞬间又重新飙到160下的反差感。 陆煦从来都是那个要站在高高舞台上被众人仰望着的男人。他从来不会惊慌、不知道紧张两个字怎么写，他可以不务正业地拉上计算机学院的朋友搞什么创业比赛，也可以写出第一个拿到国赛金奖的欣卿历史；他会在困境中躲进黑暗和自己较着劲，也同样可以在3年之后逆风翻盘，重新站在这片之前让他受尽委屈的沃土，让所有的资本对他趋之若鹜。 昨晚，这个男人大概忙里偷闲地从他们发审会会议结束的庆功宴上赶来，风尘仆仆地提着个蛋糕，抱着两个滑稽的迪士尼玩偶，去签到处看了她的号码牌，然后写了个作弊抽奖程序就躲在了楼顶套房，狡猾地等待着她赴约，带她去开启她未曾有过的盛大梦境。 而现在，这个男人头发乱蓬蓬的，下巴上还长出了一点点青色的胡茬，踏实地睡在她身边，带着一点点过度疲惫后的轻鼾，像是只乖顺的大猫。 可是，他只是短暂地在这里停留了一下，一觉醒来，他便又要去奔赴自己辉煌的前程了。 想到这里，方歆感到莫名地苦涩。 “陆煦……” 方歆又轻轻叫了他几声，仿佛回到了昨晚那个有点僵住的时刻。 陆煦，我们分手吧。——她知道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就来不及了，可是却犹犹豫豫地，始终无法把这句话补全。 3年前，她毫无防备地被他一通电话打到了谷底；所以3年后，她打算掌握一些主动权，在每一次欢好之后都要提醒自己一遍：不要沉溺，及时抽手。于是，在昨晚，她本能地想要自救，却被无尽的海水拖着下沉，就这样在近乎窒息的快乐中自取灭亡。 陆煦今早说希望她做快乐的大人。但她大概让他失望了，她既不能和他做公事公办的工作伙伴，连现在做恋人也要瞻前顾后、心不在焉。 他们的过去很快乐，现在也很满足，可未来却要分道扬镳。这到底是什么荒诞爱情故事啊…… “小方，你怎么……又哭了？” 王子的沉睡魔咒因为公主的眼泪而解开了，陆煦有点无奈地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正趴在他胸口处的脑袋，疲惫的大脑有点发懵，理不出个头绪，只能先使出万金油办法：“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我道歉，我反省。” 那颗头终于有了点反应地抬了起来，满脸都是泪，却笑着问他：“可我的大CEO错哪儿了啊？煦·榆的发行审查都通过了呀。” 说着，她举着手机屏幕给他看，又自己解释起哭的事情：“我这是高兴的眼泪，喜极而泣。” 陆煦大概完全不懂喜极而泣是种什么情绪，他抓过自己的手机，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昨晚有人电话通知过我了。”说起来，那个时候方歆好像也在哭，陆煦不理解，方歆这人的眼泪是流不干的吗…… “好了好了，高兴的事我们不哭了哈。”陆煦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但还是有点困，于是打算拉她一起堕落，“我们一起再睡一会儿好不好？中午带你去吃好吃的。” 中午中午，中午你个大猪头！方歆被这人的无厘头提议整得什么伤感情绪都没了。 “陆煦，下午15:00了。”她残酷地提醒了一下，又用力拍了拍那死猪头的脸，使用噪音攻击，“快起床退房啦！8888一晚！喝我的血都没那么贵的吧！” 第一次从文明人陆煦的脸上读到了疑似“卧槽”的神情，方歆刚有点大开眼界。但下一秒就又被这人拽到在了床上。四目相对，他又不知疲倦地吻了过来，把她脸上的泪水都舔掉了，然后又让她享受了一下他的拿手好活儿：“方小姐满意吗？我价值8888一晚的外送服务。” 外、送、服、务……这人的脑子指定是有点什么大病。 她正面红耳赤地不知道如何回答，却听他又火上浇油似的补了一句：“虽然没喝到方小姐的血，但好像喝到了什么别的，好甜。” 喝！你！大！爷！方歆真的很想一巴掌把这胡言乱语的人扇醒。但双拳敌不过四手，她又被迫和这人胡闹了一会儿，直到陆煦听到她饿得肚子都在抗议，这睡了懒觉错过午饭的始作俑者才有点心虚地放了人，让她先去吃点蛋糕，自己做起了退房准备。 过生日这事真的太烧钱了，方歆一边帮着收拾东西，一边在自己脑内的计算器里不停地按着加号。8888的房费她就不说了，反正都已经是过去时了；沙发上那两个精致的玩偶带着纯真的微笑望着她，各个都仿佛坐在金钱堆出来的高地上；更不用提那她本来就知道价钱的蛋糕了，他们俩昨天竟然往把这精美的艺术品插满了蜡烛眼儿，然后把这东西晾在了原地，现在两只天鹅都歪着脖子提起意见了。 “陆煦你现在……这么奢侈浪费吗！”方歆看他收拾阳台上那一堆再也用不到了的拍照道具，终于又忍不住爆发了。她是想到他的资产负债状况可能会好一些，毕竟都是上市公司的CEO了，但是一联想到他们公司的名字和主营业务，方歆就总觉得在用人家农民伯伯的血汗钱干点儿享乐主义似的。 陆煦斜了她一眼，避重就轻：“3年攒出3万块钱来也不难吧。” 难是不难啊！但是一晚上花掉3万块钱真的好肉痛啊啊啊啊！ “等等，这些东西你不要扔！一会儿全都拉到我家去！”方歆痛定思痛，决定带他一起勤俭节约，“今晚咱俩哪儿都不去，就在我家，你给我做饭吃！” 前半句他还好脾气地答应着，后半句却让他有点为难。他动作停了停，才犹犹豫豫地说：“小方，抱歉，我今晚19:00的飞机回Y省，要去祭祖。” 对啊，她差点儿忘了，小年夜，按照Y省的传统，陆煦必须要回去的。 “小方，你别这个表情。我明天中午12:00就又飞回来了。”陆煦捏了捏她一瞬间垮掉的脸，抢在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之前飞快地说着，“发审会之后还得等批文，正式的路演和敲钟也都在C城，我还会在这里待上一阵子的。” 可之后呢？你不还是要走？ 方歆这样想着，却硬生生地憋回了眼泪扯出了个笑容，又假模假势地催道：“我知道呀。那你快一点啊，都要赶不上晚上的飞机了！”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33. 通过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4. 长期主义者 方歆把陆煦送上飞机才开始处理自己的积压消息。在顶奢大套房失联20个小时的事情已经被几个闺蜜传得越发离谱了。她稍微扫了几眼，抓住了一些关键信息便给大家报了平安：“算是男朋友，我们就是庆祝了一下生日，没干什么别的，大家放心。” 平安是报出去了，但是她这行为的确反常。之前她虽然不怎么秀恩爱，但也会及时地和好闺蜜报备自己的感情状态，甚至连吵架冷战这种事都会事无巨细。所以对于另外3位朋友而言，她这忽然冒出来的男朋友着实没什么说服力。 于是，最接近官方回应版的楚银晴率先针对那个唯一的出入点进行了质疑：“什么叫算是？”王一楠又接过大旗，把故事往自己猜测的那一端引了引：“所以难道对方的身份是真的……有点见不得人吗？” 方歆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复。她确信，如果她回一个“他是陆煦”，远在A城的范书婷估计甚至都要坐个高铁来关爱她的精神状况的。况且，她和陆煦也总会分开的，要不了多少天了。 “就是目前感情状况还不太稳定，我等彻底稳定了再介绍给大家认识吧。”思索再三，她终于找好了个朦朦胧胧的借口，然后把回复发了出去。大概闺蜜们很能理解她目前对感情谨慎的态度，所以大家又给她发了几个拥抱的表情，然后便回归主题祝起了她生日快乐。 以往她过生日，热心的王一楠总要拖她出来吃一顿，但是今天方歆有点累，就把聚餐的事情推后了，回到家便直奔浴室，放水泡澡。被温水包裹住身体的时候，昨晚放纵的后遗症多少有点突显，她顺势在这“蓝色多瑙河”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又被冻醒。 头还是有点发懵，嗓子也不太舒服。方歆连忙从冷水中出来擦干身体，又去找了件厚绒的衣服穿上，希望能够跑赢感冒。但是徒劳，她在亡羊补牢般地给自己冲999的时候就打了好几个打喷嚏，呼吸都不太通畅了。 大混蛋陆煦！害她感冒结果自己跑路了！方歆带着一肚子怨气钻进被子里，编辑了一大段要骂人的话但是还没发出去，对方的消息却先来了：“小方，抱歉，明天我可能回不去了。正好我在Y省，关修齐说下周去章顺见几个投资人。” 大混蛋关修齐！得不到她现在还开始和她抢男人了！方歆急火攻心似的猛咳了几声，却把自己咳得清醒了一点：刚刚本来想用感冒音可怜巴巴地给陆煦发个语音让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现在又不想发了。这三年她大病小病也都是自己挺过来的，甚至在过去陆煦没出现在她生命里的18年，从来没人在她生病的时候给她提供过什么帮助，所以她早就不矫情了。 一条坏消息后面当然要跟三条好消息，陆煦深谙拿捏别人心态的推拉之道。方歆还在盯着屏幕发呆，对方的消息就又接二连三地来了： “但你放心，31号的青企晚宴我收到了邀请函，所以我肯定还会回C城。” “高估了证监会的效率，这边的房子要退租了，可能还得请方小姐收留几天，劳动抵租金：)” “你过年还留在C城吗？” 这一大堆消息着实要素过多、令人头晕脑胀，方歆不想思考，直接把聊天界面切走了。只不过切走了一个“陆煦”，又来了三个“陆煦”——方歆看到这“陆煦”含量过高的来自楚银晴的私聊消息，更加头大了。 “歆歆，真是陆煦吗！”、“艾佐翼说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的，长得很斯文，下巴上有一颗痣，我越来越觉得是陆煦啊！”、“我才想起来，昨天汪总说煦·榆的提案是你负责的，那不是陆煦的公司吗！”、“歆歆你没发烧吧？” 嗯，她快发烧了。方歆又反复读了几遍来自闺蜜的耳提面命，实在没力气组织语言去掩饰什么了，最后彻底自暴自弃地把手机锁屏，然后闭上眼睛窝进被子里，打算用睡眠解决一切问题。 昏昏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多久，又是一阵锲而不舍的门铃声强迫她恢复意识。方歆艰难地爬起来，举步维艰地踱步到门口，顺着猫眼望出去却有点惊讶。她连忙打开门锁，把人迎了进来，但还没打招呼，对方眼睛一亮便扑到了她怀里，劫后余生一般地喊了一句：“小方姐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什……什么情况？难道在她睡得不省人事的昨晚，地球上的其他人类已经变成丧尸了吗？方歆有点脱线，但还是一边把人带进来一边关上了门，应和了一句：“对……我还活着，瑶瑶你不用担心。” 没点儿细心的本事是绝对做不成陆煦的助理，所以项瑶一听她讲话，便皱了下眉：“小方姐您感冒了呀？走走走，快去躺好，今天我替陆总来照顾你！”说着，项瑶就推她进屋。 直到重新被塞回被子里，方歆才反应过来，然后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用了瑶瑶，陆煦要你加这个班很没道理的，你可以直接拒绝。”她想要再胡言乱语地论证一下劳动合同与工作职责之类的问题，却被对方打断了。 “哎呀，小方姐，您嗓子痛就别说话了。”项瑶已经手脚麻利地接好了一杯温水端了过来，坐在床边格外亲切，“陆总没叫我加班。是他联系不上你，不知道是你生他气了，还是出了什么危险，所以叫我再联系你一下。结果你连我的消息都没回，我就赶紧问了你的地址跑过来。虽然你没遇到什么不测，但看到你病成这样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吧！” 方歆感觉心头有点软，只能对项瑶的善意说了声“谢谢”。对方笑了笑，又站起身撸了一下袖子：“小方姐，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我做饭很快的，你别睡着了，很快就能吃饭的。” 原来又要吃午饭了吗……项瑶这么说方歆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快36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完全无法拒绝。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却又听到门铃响，以及随之而来地格外熟悉的声音：“歆歆你在家吗！” 救命……她昨晚不就是太累了没回消息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忽然这么小题大做！方歆还在心里感叹，项瑶已经健步如飞地跑去开门了。一个不出两句话就能让“陆煦”暴露在这个房间里的对话迅速在她的大脑里展开，方歆立刻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又跌跌撞撞地跟着跑出房间。 此时，项瑶已经把门打开和门外的人四目相对了。楚银晴皱了下眉，好像以为自己敲错了门，但下一秒看到刚从里间跑出来的方歆又一瞬间展开了笑容：“啊！我的歆歆还活着！” 好的，看来还没有变成丧尸的人类又多加了一位。方歆有点哭笑不得地承受着对方的拥抱，终于知道了闺蜜这小题大做的理由：“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陆煦囚禁之后想不开自杀了呢……” 嗯……她现在还没自杀但胜似已经自杀了。方歆望到了项瑶格外困惑的眼神，确信那些冲击力格外大的话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歆歆你怎么这么烫啊？是不是真的发烧了？”楚银晴终于把人放开，伸出手同时探了一下双方的额温，又惊呼了一声，然后一边对陆煦骂骂咧咧一边又推她去休息，项瑶也皱着眉头跟着走进了房间。 不会随机应变是不能够做陆煦的助理的，项瑶在被楚银晴问到身份的时候十分机敏地回避了“陆煦”两个字，只说是方歆的同事；甚至，在楚银晴絮絮叨叨地吐槽方歆前男友阴魂不散还把人给折磨病了的时候，项瑶很快掩盖了自己又吃了个大瓜的表情，真情实感地感叹了一句：“实在太过分了！”暂时避免了自己作为大渣男的助理而被殃及池鱼、扫地出门的局面。 看项瑶百般掩饰着实有点累，方歆急忙催促人家回去：“瑶瑶，我没什么事，况且我朋友来照顾我了，你快回去休息吧。”项瑶也的确是有点如坐针毡，正要礼貌地避开这个老板吐槽局，但却听到房间里忽然响起了“咕——”的一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秒钟，楚银晴转过头和项瑶对视一眼，怒火重新积蓄到了一个顶点：“好啊！陆煦竟然还不给你饭吃！他到底要干什么啊！”说着，她便掏出了手机，骂陆煦一顿的行动刻不容缓似的。项瑶也立刻跳了起来直奔厨房，打算用行动来弥补一下自家老板这罪恶的行为。 项瑶把冰箱里冷藏着的蛋糕端出来，暂时化解了方歆的饥饿和楚银晴的怒火。楚银晴终于能稍微相信陆煦是真心诚意地想帮她闺蜜过个生日，而不是虐待她闺蜜。方歆恢复了一点体力，也放弃了掩饰，把自己目前的状况和闺蜜和盘托出了，只不过说着说着就又要委屈。楚银晴心疼地抱了抱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音音，你想跟他走吗？如果陆煦现在问你的话。”楚银晴一下就点出了关键的问题，“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以我对陆煦的了解，他愿意和你复合，应该不会只考虑眼前的事。” 方歆有点愣，迟钝的大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闺蜜想要表达的意思。 陆煦和她不一样：她可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把当下的痛苦交换给未来，短暂地享受随心所欲的快乐，但陆煦不是的。陆煦是长期主义者，一向谋定而后动，他曾经在从Quant辞职的时候便打算和她分手了，所以现在，在他主动拥吻她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她规划进他的未来了。 可他的未来，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跳出Y省。 项瑶在喊她们吃饭了，方歆松了口气一样地重新露出了笑容，但楚银晴却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两下，语重心长地说：“音音，你好好想想吧。你没办法回避这个问题的。”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34. 长期主义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5. 自私 楚银晴和项瑶个顶个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所以在之后的时间里，两个人十分默契地避开了那个足以令饭桌上气氛凝固的人名，又不约而同地找到了一个能够让谈话进行下去的点——吐槽自家弟弟。 起因是楚银晴不小心看到了项瑶的手机屏保，很真情实感地夸了句对方男朋友好帅，项瑶愣了愣就笑出了声，阴阳怪气地：“是啊，有些人就只会遗传我们家的优秀皮囊，脑子一点儿都不带长的。”而这句话引发了楚银晴极强的共鸣。 方歆一边埋头吃菜，一边听着以“我的弟弟”为主题的对口相声，心情跟着放松了不少。直到项瑶不经意地问了一嘴：“小方姐家是不是也有个弟弟呀？我感觉周围Y省出来的女孩儿好像都会有个弟弟的。”成功被战火波及，方歆的脸色有点僵住了。 “这样吗？”楚银晴对这话题有点感兴趣，跟着问道，“但我们出生那会儿不是正赶上计划生育吗？C城抓得可严了，我弟人都是在美国出生的，逃过一劫。最近几年政策才放开的吧。” “Y省也抓得严，我爸妈应该是交了笔罚款吧。唉，当初非要生，现在又恨不得把人塞回去回炉重造。”项瑶又为自家弟弟的学习成绩叹了口气，“前几年政策放开，我奶奶还催我妈再生一个。我当时就直接救命，这要是再生出来一个项琣，我爸妈没疯我也得疯了。” 楚银晴再次疯狂点头：“真的，我弟回国这半年，我每天处理他那堆破绯闻都得多加两小时班。前阵子英雄救美把自己折进去了，害我大半夜跑急诊室给他签字。医生安慰我说，别担心，人很快就能醒。我当时就想，可慢点儿醒吧，让我清静清静吧……” 急诊室的故事，楚银晴和她心爱的主持人弟弟的初相遇。方歆有点听不下去了，调笑意味地扫了一眼楚银晴，忍不住给她之前很看好的小潮男挽了个尊：“有些人，怎么也不说说你弟给你促成了一段多好的缘分呢？” 但楚银晴完全不知感恩，红着脸吼了一句：“这可都是我好几段大烂桃花换来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歆敷衍地点了点头，她刚刚终于组织好了自己该如何参与进弟弟话题，所以便顺势拿出来说了：“我父母都是老师，那个时候多生一个就丢工作了，所以我没有弟弟。”她说完便听到两个羡慕的声音，紧接着，对面吐槽弟弟的熊熊战火就继续愈演愈烈了。 她这也不算说谎吧。因为后来母亲怀弟弟的时候她就和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然后再没有回过家，至今已经6年了。所以即使之后那个小肉球顺利降生了，也不能算是她的弟弟吧。方歆想着这些，又顺着想起她现在还没给母亲编好今年不回家过年的理由，忽然有点食不知味了。 被暗中吐槽了一中午的弟弟似乎终于良心发现一样地决定反哺一下姐姐。接近黄昏，楚银晴无比心虚地接到了自家弟弟的电话，邀请她来品尝他亲手制作的水饺。她表面“行行行”答应地可敷衍了，但是扬起的嘴角却已经暴露了她的心花怒放。她要去的地方正好和项瑶的住处顺路，所以方歆直接把两个人都送走了，这才又收获了属于自己的一片清净。 多亏这两个人今天过来照顾她，方歆感觉自己体力恢复了不少，烧也已经退下去了。牛马打工人是只配在周末生病的，所以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的她便打开电脑看了一会儿周一和创业者面访的材料，刚刚进入一点点工作状态，陆煦一个霸道的视频通话就把她重新打回原形。 即使忽略或者挂断，对方也只会每隔半个小时重新呼叫一次，方歆知道陆煦的习惯，所以索性直接转成了语音模式接了起来。 对方劈头就是一句爹味儿责怪：“怎么还生病了啊？”但是声音还挺温柔的，自带一种摸头杀效果，所以方歆就也笑着回了句：“你还有脸问我？”成功唤醒了陆煦的良心。 果然，陆煦又问了问情况，叮嘱了一下“多喝热水”之后便翻过了这一篇儿，开启了第二个话题：“我又哪儿惹方小姐不高兴了？这么久不回我消息，还和项瑶……抱怨我。” 这句话的动词他好像选了很久，方歆也不知道项瑶是怎么和他汇报的，所以只能避重就轻地装了个傻：“我就是困了，不想说话。” 大概听出了她心情状态一般，陆煦对她这个“不想说话”作了一番扩大解释，又叹了口气，有点为难地说着：“小方，听话，我过几天就回去了。”像极了被迫出差而和女朋友分隔两地的男朋友。 如果是的话就好了…… “可你不是又会很快走掉吗？”这次是真的问出口了，方歆却松了口气。对方果然沉默了，饶是能言善道的陆煦，也不会对这既成事实做些什么狡辩的。 “陆煦，你不要回来了。”方歆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说出了前半句话。 3年前的回旋镖今天终于也要扎在他身上了，她这样想着，加入了一点报复的快感，竟觉得后半句那个“陆煦，我们分手吧”好像也没那么困难了。 可是她只犹豫了一秒，却又被对方的坚定给扰乱了心神。 “小方，我要回去。”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心灵感应，陆煦这话说得格外倔强，“我说我会回去，就一定会回去的。你不要赌气。” 她赌气？她真的好想和他赌这一口气啊，可她该用什么和他赌呢？用他对她的爱吗？ “陆煦，你可以留在C城吗？就当是为了陪我。” 说出来了。方歆竟然感觉格外地如释重负。 她这3年无数次想联系上他，问问他：“陆煦，如果你还爱我，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待在这座你不喜欢的城市、做一份你不喜欢的工作，权当是为了陪我？” 可这种罪恶的念头每冒出来一次，她都要鄙视自己一次。因为陆煦从C城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问过她这样的问题，他很平静地根据他所知道的她的经历替她做了选择，并且坦然地接受了他们选择的不同。 陆煦是个谦谦君子，所以从来不干道德绑架这回事。方歆曾经也想这样逞强似的装成个君子，可是现在的她装不下去了，便想出了这无比小人的做法，甚至还要用上自己对阵陆煦的法宝。 果然，就听到对方无奈地叹道：“好，我想个办法。你别哭了。” 耶，她又赢了。不知道为什么，听他替她吹响了胜利的冲锋号，方歆却哭得更凶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会选“No”的问题，现在她逼着陆煦写了个“Yes”。她真该庆祝。 “陆煦，我好想你。” 她崩溃似的扑倒床上，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又自相矛盾地把自己的脸埋在了枕头上。3年了，她连在心里承认这件事都不敢，每次都要找个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一觉醒来后的眼泪。 她多骄傲啊，待在那样逼仄的成长环境下18年都吭也不吭一声，除夕夜当晚带着被父亲赏赐的两巴掌一个人坐大巴回到C城，狠着心6年都不再问问父母好不好。 父亲当年骂着她：“真不知道怎么养出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贱货！”她现在不得不承认，她就是自私自利只图自己快活。连在爱情上，都要问出这么自私的问题，裹挟着陆煦去做他不喜欢的选择。 “小方你别哭了，我都听你的。”陆煦在她的眼泪中无条件妥协，又说了一大串的情话来哄她。他一向文学造诣极高，但此刻却像个笨蛋情侣一样很直白地说着“爱你想你”，方歆不想听了，因为听来听去她只会越来越鄙视自己，索性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哭得头昏脑涨的，方歆忽然想起几年前其实也有个类似的场景。 他们毕业那年的春招，陆煦忽然收到了Quant的补录offer。这家国际有名的量化私募公司一向只招收藤校学生，以本科学历获得面试机会的人屈指可数。而陆煦不光去面试了，还拿到了这金光闪闪的基金经理职位，一瞬间就成为了全校的风云人物。 作为风云人物的女朋友，方歆自然也鸡犬升天似的得意忘形了几天，甚至还心血来潮地带他去看了市中心的大平层，满心欢喜地计划着自己的“先租后买”计划。但陆煦坐在那宽敞客厅的皮沙发上却犹豫了很久，先是把看房中介人请了出去，这才坦白：“小方，我打算把Quant拒掉，我和富国已经签三方了，在那边实习了几个月，工作氛围还不错。” 富国基金是一家业界排名top1的公募基金，这个去向同样金光闪闪，只是和Quant相比就云泥之别了。 “陆煦！你才22岁，怎么能就在国企躺平了呢！”方歆恨铁不成钢地跑过去唤醒自家男朋友的奋斗意识，“三方可以毁约一次的，大不了违约金我替你出了！况且，HR要是听说你是因为Quant而违约，有点自知之明的也不舍得收你违约金啊！” 陆煦比她稍微清醒些，一下子就从这个“补录”上点出了问题：“可如果Quant那边的团队真那么好，为什么我之前的那个人会违约呢？”倒是把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方歆给噎了一下，她想了半天未果，甩了下手，粗线条思维：“你管他干嘛啊？你就当你时来运转了不行吗？” 但陆煦学不来她这化繁为简，况且他看重的东西也和她不一样——和他以为的、她看重的东西不一样。所以陆煦又思索了一下，终于还是沉了下语调郑重其事：“小方，你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就租这里，你要3年内买房我也答应。但我还是想要去富国工作。” “陆煦你在说什么啊？”方歆完全不懂一个简单的算术题能把这大学霸给难倒，“你要去富国工作，我们还要把房子租在这里，那我们哪儿攒得下钱买房子啊？你要去卖肾吗！” 大概是钱的事情把这传统的Y省男人给激怒了，否则方歆也不懂自己就是帮忙算了一下数，对方为什么却忽然板起了脸，硬邦邦地丢下了一句：“方歆，我尊重你的生活方式，也麻烦你体谅一下我的生活方式。” 这人犯什么神经病啊！ 方歆听出了陆煦这隐隐约约贬低她拜金的意思，彻底爆发了。认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发生在求婚刚刚结束1个月后，她虽然忍不住眼泪，但是嘴上完全不饶人，巴拉巴拉地说得口干舌燥的。她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她第一次在逻辑上压了陆煦一头。 一切还是以这句“小方你别哭了，我都听你的。”尘埃落定，陆煦乖乖地拿着全校毕业生的最高起薪，去Quant入职了。 然后不到一年，陆煦便被Quant折磨出了心理阴影，彻底离开了C城，和她分手了。 所以今天听到这熟悉的妥协，方歆竟然有点后悔。今天的结果全都是她昨天埋下的原因，如果陆煦当初真的去了富国，他们的这三年，大概会像刚刚过去的那半个月一样快乐。 可是真的会吗？陆煦和她这样一个自私女人待在一起，真的会快乐吗？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35. 自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6. 到达 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周，方歆和“她说”项目的创业者相约面访，然后一起叹出了今年的最后一口气。她是真的很喜欢对方这个创业理念，但是总感觉大家的思路都没打开，所以业务模式单一、盈利能力也比较弱。虽然她找到了个使用灵迅社交软件的男女比数据试图去从公司战略角度论证投资可行性，但也仅此而已了。 “总之，还是很感谢方总对我们的帮助，感觉您比有些创投基金还专业。”项目负责人还是客客气气的，即使被拒之门外还是心态良好地祝了她“新春快乐”，都让方歆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送人出门的时候还很不甘心地说着：“我们都再好好想想，节后再联系。”对方却对她的这冠冕堂皇的话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别人这创业路一片荆棘，方歆也不懂陆煦的创业路为什么就这么顺利。至少相对而言，在她看上去，是这样的。陆煦前两天还在和她吐槽证监会的工作效率，对方立刻很不服气地在腊月二十八就把批文发了，方歆自己也被这速度给惊到了。 随后，煦·榆也不甘示弱地加速了自己的上市进程。方歆连着好几天都能在各种资讯里看到陆煦在全国比较重要的几个地方路演的消息。除了公开路演，这人也接连搞定了好几家大型机构投资者——他每天晚上电话里都要老老实实地和她报备行程的。 除夕前最后一个交易日，被万众期待的上市发行公告书终于被披露了，上面记载着煦·榆将于春节后的第一个交易日正式在C城证券交易所上市。虽然有点心疼煦·榆得保荐团队春节也得被迫加班，但是一想到他们即将赚得盆满钵满的中介费方歆就没那么心疼了，而且保荐人是关修齐这事又让她的心疼指数打了一点点折扣。 煦·榆的发行价超过了新股均价的安全线，发行市盈率也高于行业平均。方歆本以为这样“双高”的情况下投资者会观望一阵，但资本市场却迅速给出了反应，本还维持着正常节前小跌的大盘愈演愈烈，而受到冲击最惨的当属煦·榆即将上市的创业板。看上去股民们已经自觉调整起了自己的投资结构，蓄势待发地就等着煦·榆上市了。 在这样一个全民翘首以盼的时刻，陆煦终于再次降落C城，完成了自己几天之前对女友的承诺——陪她在C城过年。 方歆在接到人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把她电话里的意思理解错了，她这几天一直都很后悔自己问出了那么不负责任的话，想着她肯定让陆煦很为难，但看到这现状她就明白了：陆煦没有把她想象成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她在他心里只是个会偶尔撒娇的小姑娘。 “小方姐姐！” 第二次来到C城的陆羽显然已经没那么怕生了，在机场的到达口看到她就朝她飞扑了过来。方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了个满怀。几秒之后，陆煦就单手推个箱子走了出来。他穿得就像个商务精英，却背着妹妹浅蓝色的少女书包，显得格外滑稽。 陆煦微微皱了下眉，然后紧走了几步来到她们面前，语气稍显遗憾：“抱歉，烨霖去首都述职，我只好带着陆羽来投奔你了。”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啊！方歆完全不能理解难道如果戚烨霖有空，这人还打算把自己的亲妹妹丢大山沟里过年吗！ 但他下一句话就直白且好理解了很多：“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说服了房东节后退租，所以一会儿直接把陆羽送到合租房那边去。唐书没买上回家的票，也留在C城过年，让她来照顾陆羽就好。” 这人晦暗不明地说着，眼神都要拉丝了，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吃下去。方歆完全不想接他的话，直接眼疾手快地把陆羽的眼睛和耳朵给捂住了，面红耳赤地背过身去带着陆羽远离这个黄色光源。 但陆羽却十分大气，替哥哥做起了正儿八经的解释：“小方姐姐放心吧，我哥都和我说好啦，你们晚上加班会比较晚，怕吵我睡觉。” ？？？ “陆煦，陆羽才15岁！你和她讲这个！”方歆怒气冲冲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笑得无赖的人，完全不想和这种精虫上脑的人讲什么道理。 她又重新回过头来，盯着一脸纯洁的陆羽，清了清嗓子帮忙澄清了一下小姑娘的错误认知：“陆羽，C城是大城市，法治社会。节假日期间加班是要付3倍加班费的！资本家不付钱，工人是可以奋起反抗的！反正我不加班，资本家要加班让他自己加去！” 小姑娘再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像还有什么问题想问，但方歆直接扯了一下她的手臂带着人往出口的方向走：“再和你普及一个C城知识。在这里，凑在一起的全是家里人，所以一会儿你把唐书姐姐也喊来，我们四个人一起过年！” 唐书克陆煦。前几句陆煦都还是满脸笑意地听着，直到“唐书”的名字一出来，方歆瞟到他隐约叹了口气，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那我明天得去买个新地漏。”搞得她莫名其妙的。不过问题不大，虽然这4人局着实东拼西凑，但是一想到今年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煮速冻饺子她就格外兴奋。 陆煦把她们送到家就又要走了，因为他得去参加青年企业家晚宴了。 C城的这个青年企业协会每年都拖拖拉拉地要把自己的年会活动整到大年二十九晚上，颇有他们苟到最后一刻的创业人士风格。不过方歆还是觉得坏就坏在这个会长身上了。 这些青年才俊们不知道怎么就瞎了眼，推选了安宥星当会长。虽然这不务正业的大渣男属于挂名，真正的召集人是灵迅的创始人沈凌风，算是当年搭上互联网浪潮完成首批创业里的翘楚人物了。但这诡异的组合就导致这活动在正经和不正经之间反复横跳。 正经就在于他们每年只发50封邀请函，属实是高端闭门会了；不正经就在于，安宥星及其同类纨绔富二代朋友就占了20个名额……二者综合就会形成一个诡异局面：一半人苦口婆心地讲着什么AI大数据区块链，另一半人满脑子都是怎么挖别人女伴儿的墙角。 女伴这事方歆前几天就拒绝过了。她一方面完全不想和这些不怎么长脑子的富二代讲话，另一方面也不是很想作为陆煦的女伴出现在自家公司大老板面前。毕竟陆煦收到邀请函这事估计也是她大老板提携，而且她前一阵子拜闺蜜所赐在大老板面前刷了个脸，她可不敢让大老板往“幸运女神”方面做什么深层次联想。 她虽然不当陆煦的女伴，但是却非常别扭地要陆煦一定得带一个女伴儿过去，男伴儿也行。对此，陆煦给她打了一连串省略号，并且精准号住了她的脉：“方小姐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被富婆骗走的。” 方歆有点理亏，好像自己不是很相信自家男朋友似的，索性直接无理取闹了下去：“你越解释越说明你有这个企图！我更不放心了！” 对方好久都没回复了，方歆正在这几秒钟里反复拷打自己的人性，并为自己刚刚的任性可能导致项瑶或者詹学长被迫加班这事有点抱歉。正要自己随便找个台阶下来，对方一个“好好好”就来了，然后顺势把这个话题翻过去了。直到今天陆煦要走的时候她才想起来问，并得到了这个被迫加班大冤种的名字——唐书。 对不起了唐小姐，明天年夜饭让陆煦多给你加道菜哈。方歆在心里给唐书烧了柱香，然后又很放心不下地叮嘱陆煦把人照顾好，便把他送走了。 做饭是Y省女性的必备技能之一，除了方歆和陆羽这两个有恃无恐的小姑娘。其实方歆在陆羽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会做饭的，只是好多年都没开过火了，又怕给陆羽留下个坏印象。所以在那管天管地的大家长走了之后，她便掏出手机，循循善诱：“小陆羽，我们一起叫个炸鸡好不好呀？”对方立刻双眼放光一样地点了点头，两个人一拍即合，把陆煦黑名单上的垃圾食品全都点了个遍。 吃到心心念念的美食整个人完全放松的时候，陆羽总是口无遮拦的。方歆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们俩来C城过年，Y省的亲人真的不会介意吗？”陆羽立刻摇了摇头，脆生生的：“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还要我了，所以哥哥去哪儿我去哪儿。” 好家伙。她这好端端地怎么还问出了陆煦的沉重身世呢……方歆有点抱歉，连忙道了句“节哀”，但小姑娘却还是笑得很温和，直说事情已经过去3年了，她只要不刻意往那边想就没那么难过。 3年这个数字让方歆心里一惊。这实在是太巧了，让她没办法不去往分手时间那个地方想。 “陆羽，不好意思我还是想再问一下。你们的父母是在3年前10月左右去世的吗？” 陆羽拿着红彤彤的韩式炸鸡，好像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难住了一样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半晌，她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决定用语言来解释这件事情：“我的爸爸妈妈是3年前10月10号车祸去世的，但哥哥的爸爸现在应该还活着。” 诶？方歆感觉自己懂了，但好像又没懂。小姑娘的下一句话果然就让她更加困惑了。 “我们都是妈妈的孩子，但在妈妈去世前是不认识的。”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36. 到达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7. 身世 从陆羽那儿听到了个无比混乱的故事搞得方歆心神不宁，正要等陆煦回家问问清楚，却发现对方的状态好像也不怎么适合回答问题。因为他好像是喝醉了。 之所以加上这个不确定的“好像”，是因为方歆之前没有见过陆煦喝醉的样子。他这个人先人后己的，每次轮到他上桌的时候别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况且他喝酒也很有量，即使之前在Quant的应酬推不掉，他满身酒气回家的时候眼睛也是亮亮的。所以方歆现在实在没办法判断，这个把她扑倒在玄关处墙上的人，到底是真的喝醉了头晕，还是在装醉和她撒娇。 佐证前者的证据主要来自于他的眼睛。虽然方歆能理解他小别胜新婚，会有一些要和她亲热的想法，但他墨色的瞳孔此刻暗沉沉的，一片浓重的欲色，好像一头终于按住了食物的狮子，饥饿让他连优雅地舔舔爪子都不装了，直入主题的样子让她有点害怕。 而佐证后者的证据在于他的行为能力还没丧失，在晚宴结束之后，还是能绅士地送唐书回合租房再自己跌跌撞撞地摸到她这个门的，自理能力尚可——在进这个门之前。方歆当然知道自己这不是什么神奇旋转门，所以这人进门之后站都站不住属实是演技太差了一点。 “大醉鬼，快去洗澡刷牙！一身酒味儿别蹭在我身上！”方歆费力地推了一下他的身体，终于躲开了这人的禁锢……2秒钟。这人又重新贴了回来，变本加厉。他自己蹭了一会儿，忽然双手撑了一下墙面，解开了对猎物的束缚，然后便轻车熟路地自己走进了洗手间。 方歆有点莫名其妙，难道这人想到了自己1个月之前在这里的惨败经历所以不战而降了？可她今天没在生理期啊，刚刚也只是害羞矜持一下啊啊啊啊！正追到洗手间想给他补个绿色通行证，方歆却忽然听到他痛苦地呕了几声，好像在一边咳嗽一边吐似的。 她揪着心拧了两下无用的门把手，又心疼又着急地拍了两下门，怕吵醒陆羽睡觉所以稍微压了压声音：“陆煦！你不舒服别锁门啊！我带你去医院！” 这什么破社交活动啊，他之前在Quant也没有喝酒喝到吐成这样啊！方歆在心里给闺蜜的渣男老公狠狠地记了一笔，自家大老板也不能幸免！ 哗啦啦的马桶冲水声中，陆煦大概是清几下嗓子，又打开了水龙头，这才哑哑地回了她一句：“小方，我没事，应该不用去医院。那里的酒有问题，吐出来就好了。”他很听话地自己漱了口又洗了把脸，但大概没找到毛巾，所以就挂着满脸水珠打开了门。 正要问她毛巾的事，方歆忽然很委屈地扑到了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任由他脸上的水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下巴掉在她额头上。“呜……果然有富婆看上你要害你失身。”她委屈巴巴地抱怨了一下，越发体谅到自家男朋友的艰难处境，打算自我牺牲，“但你不要忍着呀，这不是已经在我身边了吗？” 陆煦有点无奈，揉了揉这颗胡言乱语的小脑袋：“被看上的人大概率是唐书，我帮她挡了一杯就送她回去了。”他又低下头吻了吻她额头上的水珠，打算给这毫无常识的纯真少女传授一些知识，“况且，知道喝错东西了当然应该立刻吐出来啊，光发泄也解决不了问题呀？” 好……好有道理。方歆愣了愣，点了点头。刚刚被对方这逻辑缜密的样子说服，就又感觉腰间有什么东西在顶她了，她满脸怀疑地抬起无辜的大眼睛扫了那衣冠禽兽一下，对方立刻抓住机会一口吞掉了她的双唇，给了她一个黏黏湿湿的吻。 一个吻就能让方歆缴械投降。他先是深入又用力地吸了一会儿，像是要抢走她所有的氧气，然后退了出去小口小口亲她的唇瓣儿，又顺着嘴唇来到了她的耳边，故意让她听他粗重的喘息声。 “但我现在不想忍着了，陆羽多久前睡着的？”他又开始咬她的耳朵，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方歆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问了些什么，但是回答的声音却已经让她自己都害羞了：“1个小时前？嗯……但你刚刚动静有点大。” 陆煦大概是叹了口气，温热的呼吸喷在了她裸露的肩膀上，痒得她浑身都颤抖了一下。他把她拉进了洗手间，带了点笑意问她：“是不是有点后悔下午没听我的话把陆羽丢给唐书？”好像在暗示他俩明明是正经情侣还在家，行动却仿佛偷情一样。 方歆才不愿意回答这羞耻问题呢。反正在哪儿都一样，正大光明地搞也得被这人设计出点儿新花样来。果然，陆煦式酷刑说来就来了，他一边戳她一边颐指气使：“去床头柜抽屉里拿几个套子出来。” 这人脑子有什么大病……她现在赤身裸体的像个能走路的状态吗！方歆白了他一眼，决定甩锅：“要去你自己去，反正你不戴就别想进来！安全期也没用！” 她不像个能走路的状态，陆煦就得在她前面加个更字。果然陆煦一边怀疑地问了句：“你确定？”一边又往她的几个敏感点蹭了蹭，搞得她着实有点难受，什么欲擒故纵的想法都没有了。 “好吧好吧，我去拿。”方歆认输似的自己把已经被褪了一半的睡衣重新穿好，忽然想起什么又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把我的内裤还我！”她就说他今天怎么这么有耐心，上衣只给她脱了一半，裤子却脱了个干干净净的。原来陆煦这人千算万算在这儿等着她呢！ 大计划通今天晚上就决定找她这个乐子了，当然不会屈服于她这毫无威慑力的目光，甚至还要再火上浇油地再来上那么一句：“都湿成这样了还穿？”把她五光十色的表情尽收眼底。 方歆又羞又气，猛推了他一把：“陆煦滚蛋！我不要了！”她可算是发现了，这人脑子里永远有个区块是这种没什么用的小花活儿，次次都能刷新她的认知底线。 终于认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陆煦死皮赖脸地重新贴了过来，放弃了自己的小设计：“好好好，不拿了不拿了。”方歆正要再次重申一下自己的原则，就看到这人从自己的兜里捻出来了一个小锡纸包，都被这人气得没脾气了。 好像感应到她在搜肠刮肚地想些内容骂他，陆煦可怜兮兮地自己解释了起来：“可只有一个了，我怎么付你三倍加班费呀。” ……你大爷的加班费！方歆现在都觉得这词没听上去那么令人向往了。 她还在羞耻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大计划通显然又找到了个乐子，一边出其不意地就冲了进来，一边低低地颇具暗示意味地笑道：“我尽量，以一敌三，物尽其用。” 陆煦一向说一不二信守承诺，服务态度主打一个燃烧自己照亮他人，方歆软着身体被他抱进浴缸里泡澡的时候还是昏昏沉沉的，清醒之后就感觉他还是硬硬的顶着她的后腰。但他没什么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她。 他其实不是个话多的人，要不然，陆羽今天晚上讲给她的故事，她怎么会是第一次听到呢？但她还想再从他这里听一个版本，所以就开启了自己的提问。 于是，她先是稍微做了个铺垫：“陆煦，今年你把父亲一个人留在Y省过年，没关系吗？” “嗯，小年的时候回去过了，而且正好轮到他值班，所以没强求我要回去。” 听他说话的声音好像是酒醒了，所以方歆就直入主题了：“你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吗？”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被她这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想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再解释什么。 但方歆又不依不饶地问：“这些年，都是你和你父亲两个人生活？在章顺。” 他这次的“嗯”好像带了一点点犹豫，方歆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在她坚定地想要问这件事的目光下，陆煦败下阵来，稍微补充了一点陆羽不清楚的细节：“我先和母亲两个人在城锦待了一阵子，后来因为要上学，我就去了章顺的父亲那边。” 要上学？陆煦还真会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方歆都忍不住感叹了。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大概他母亲要嫁人，不能带着他这个拖油瓶才是更加合理的解释吧。 “陆煦，所以其实你在Y省也没什么快乐的童年经历吧？” 陆羽比他小10岁，他父母离婚的时间只会比这更早，而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家了。 但他只是说：“还好吧。”平平淡淡的。他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所以在她没问出口之前就先回答了她的问题：“但这不是Y省的错，所以这和我返乡创业不矛盾。” 是不矛盾，但也仅仅只是不矛盾而已了。 他说得伟大，返乡创业，方歆曾经以为他有多爱Y省，多爱岚县，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很爱，他只是被逼无奈。方歆轻笑了一声，终于用了个判断句把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你其实是为了陆羽吧，3年前，离开C城，回到岚县。” 所以其实Quant还是富国的选择没那么重要，陆煦都可以爱她就可以为了她忍耐，决定结果至关重要的因素是3年前陆羽父母的车祸，是世界上多了一个被各方踢皮球无家可归的小孩儿，而这个小孩儿正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 “陆煦，你是不是很怕你在意的人无助地对你说‘没有人要我了’？” 方歆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这温柔的眸光里曾经有她，只是后来又不止有她了。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37. 身世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8. 选择 陆煦的目光躲了一下，没有解释什么。但方歆知道，他当然很怕，因为他的童年就是这样过来的。像个皮球一样在带他出生的两个人中踢来踢去，既学会了当爹又学会了当妈，最终谁也没得到。所以看到这样的人，就会让他想起他自己。 亲情、友情和爱情的排序题，他们俩可以默契地把友情排在爱情之前，但唯独亲情所在的位置不一样——方歆会把亲情放在倒数第一位，而陆煦却会放在正数第一位。即使那个家听上去也没有给他提供什么情绪价值，但他真的是很顾家的人，只有一次例外。 “我们大二那年的大年初一，你连夜从Y省赶到C城，也是因为我电话里那句‘我被赶出家门了’，对吧？” 那时的陆煦听到这件事之后，不由分说地就从自己家赶到了学校，日夜兼程，不辞辛苦的。他以为她孤立无援，所以本能地想给她提供一些依靠。但却没想到终于能离开家这事，她实在是求之不得。他后来把她送去王一楠家之后，便又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返回Y省。方歆现在更加不懂为什么陆煦会这样顾家。 “所以后来，你在听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做你同母异父妹妹的监护人时，你打算站出来。”越来越到关键的问题了，方歆强忍着自己情绪的哽咽，加快了语速，“然后，你又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弥补你对我的遗憾，之后就心安理得的把我抛下了。对吗？” 察觉到了她的态度，陆煦柔声哄了她一下：“小方，陆羽当时只有12岁，我没有办法。” 他反思了，但他依然没有反思在点子上，所以方歆的语气也丝毫没有任何缓和。 “陆煦，你还没明白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些。你以为我在和陆羽吃醋？我在气陆羽抢走了我的大经理？你想说我只是失去了爱情，但陆羽却获得了一位靠谱的监护人？”方歆摇了摇头，她算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但也不至于这么拎不清楚。 “我不是气你为什么在我和陆羽之间选择了你素未谋面的妹妹。我今天只想想问问你，为什么3年前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来和我商量？就直接把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一个人丢在了这个你以为我会喜欢的地方。” 陆煦，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方歆想问，但是犹豫了一下就再没问出口了。因为一阵敲门的声音把这微妙的沉默给打断了。 敲门声让陆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即使门外是陆羽迷迷糊糊地说要上厕所，而他俩现在在浴缸里洗鸳鸯浴，他也能无比冷静地对门外喊上句：“稍等。” 但方歆可不如他淡定，她差点儿被敲门的声音吓得魂儿都没了，什么要发难他的想法都没了。 陆煦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他是否可以用一下她的浴巾，方歆管不得那么多，直接挥了挥手，同时回给他一个“你快想办法解决！”的眼神。陆煦叹了口气，用她的浴巾擦干了身体，然后慢条斯理地给地上的衣服分门别类，穿上自己的，挂上她的。 门口小姑娘气急败坏地抱怨了一句：“哥你快一点！我憋不住了！” 但陆煦不愧是陆煦，很快就把锅甩走了，家风严明地说道：“别人在用洗手间的时候不要催，女孩子说话文雅一些。”方歆有点想笑，这人在床上逼她说点儿淫言淫语的时候怎么就不讲这个了呢？ 他终于穿完了自己的衣服，又指了指她的衣服，然后比了3根手指，意思是：“你快穿衣服，我来拖住陆羽3分钟。”方歆立刻点头，往浴缸的深处缩了缩，看他煞有介事地按了一下抽水马桶，然后打开门又迅速关了起来，她立刻从浴缸里跳了出来，一边听着门外的动静，一边飞快地穿起了自己的衣服。 “哥你不要堵着门啊！我要尿尿！”陆羽很着急，完全不顾文雅用词了，果然就又被陆煦警告了一遍，小朋友哀怨地嚎了一声，敷衍地说着“知道了知道了”。 陆羽说得敷衍，陆煦也就听得很敷衍，忽然很突兀地问道：“小方姐也睡觉了吗？我刚回来，没见到她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开始了自己贼喊捉贼的大戏。 陆羽的兴趣果然就被这边吸引住了，再也不说上厕所的事了。不过她也是从睡梦里醒过来的，所以一时之间也不太确定了：“我睡觉的时候小方姐醒着的，她说要等你回来。” “哦，那我们去卧室看看吧。”陆煦这样说着，好像就把妹妹给推走了，直到门外再也没有二人的对话声，方歆才从洗手间跑了出来，几秒钟之后正好赶上了毫无收获的兄妹两人重新返回客厅。 “啊，陆煦你回来了呀。”方歆赶紧承接上剧情，忽略掉某些人格外玩味的目光，她把自己的托词编好了，“我刚刚去厨房给你做宵夜去了。我听见小陆羽是不是要上厕所？厕所在这边，别走错了。” 虽然……这场景有点难以理解，但是上厕所最重要！陆羽飞快地点了点头便跑进了洗手间，方歆立刻长长地舒了一大口气，但还没放松下来，陆煦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质问就来了：“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吃到方小姐给我准备的宵夜呀？” 方歆有点无地自容，解释起了自己刚刚找这个借口的逻辑：“我这不是……显得咱俩感情好吗！万一陆羽以为我们吵架冷战了怎么办！” 这什么……自动带入父母角色的发言！陆煦被这突然温馨的家庭氛围搞得一阵心软，又没辙似的笑着摇了摇头，不禁想起刚刚夭折到一半的对话。 方歆刚刚问为什么不和她商量，可她想他怎么商量啊？很直白地去问“我母亲和再婚对象同时出了车祸，他们的孩子算是我的妹妹，现在没有亲戚愿意抚养，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吗？ 他其实很羡慕方歆总是把这些事情想得很简单，但人性是很微妙的，总要去用善良的面具来遮掩心中的魔鬼。所以即使她刚刚在澄清自己并没有对他选择陆羽这件事生气，但是陆煦能从“心安理得”、“抢走”和“素未谋面”这几个词中，隐隐听出她对这件事的态度。 假使现在要把3年前的事情全部推演一遍，方歆可能会给他一善一恶两个回答。强压着不满去伪装着善良会让她活得不快乐，陆煦不希望这样；但如果她选择撕开自己的善良，轻飘飘地来上一句“陆煦，这关你什么事呢？”大概会让他心中的女神幻灭。 所以陆煦选择不去问，就放任这件事呈现“薛定谔的猫”状态——不去观测，就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对话已经谈到这儿了，他既然想要重归混沌，就得用点儿下三滥的办法。 陆煦拉了一下方歆的手，把人带到了厨房：“给你个亡羊补牢的机会，过来和我一起煮点夜宵吧。” “好呀，诶？你锁门干什么！……陆煦你有毛病吧！我说了你没戴不能进……嗯唔……你骗我！你刚刚说你只有一个的！……好家伙，陆羽才15岁！你在她面前去床头柜拿这东西你良心不痛吗！” 她支离破碎的抱怨里，陆煦只回答了这最后一句：“不痛，因为我爱你。”沉沉地嗓音好像包含了很复杂的情绪，但方歆被他搞得没办法思考，只能骂骂咧咧地继续找他的茬儿：“呜呜呜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说我爱你啊，我会怀疑的。” 方歆确信他今天晚上喝得酒真的有很大问题！吐出来也不管用，厨房这么个小地方都能被他搞出花儿来。房间里还有第三个未成年人正在睡觉这事搞得她又很紧张，压抑着的叫声却听起来更加不对劲了，果然就把他激得更疯了。到最后果然就被他搞得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就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手机屏显提示她今天是除夕。智能app特意给她挑选了一款红色主题的壁纸，好像看到这东西就能联想到热热闹闹全家团圆的时刻，但是此刻，她的房间却是同往年一样地安静。她有点想自嘲，但感官苏醒的时候，她却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然后感受到了非常真实的腰酸背痛…… 大混蛋陆煦……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腿间忽然涌出一股暖流，看起来是她的姨妈准时来拜访了。算了，原谅他好了，毕竟这人之后得禁欲7天呢。 她去厕所垫了个卫生巾，然后自暴自弃地重新把自己软到不行的身体交给大床和被子，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会就隐约听到了大门响了一下，接着，她刚刚格外安静的房间出现了一点点微小的热闹。 “为什么C城不可以放烟花呀？哥，我们偷偷放可以吗？” “震惊！上市公司CEO因违反C市禁燃条例而被治安拘留。” “……你俩小声一点，别把小方吵醒了。烟花的事我想个办法，陆羽你别大呼小叫的。” “好耶！但是得问问小方姐姐点什么菜吧？我和唐书姐姐都点过菜了。” “你要的和我要的都在我手上了。所以小陆羽你要不要再猜猜，你哥手上的两大袋子都是谁要吃的呀？” “唐书，你要来蹭饭就把嘴闭好。” “是是是，可不敢吵到你家的小睡美人咯。” 方歆曾经很讨厌过年，可是现在却有点点别扭地喜欢上了，在这些细细碎碎的声音里，她终于找到了一点点过年的快乐。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38. 选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9. 回顾 小睡美人磨磨蹭蹭地到了下午15:00才被王子的吻唤醒。这智能时代的王子有点机器学习的本领在身上，竟然一边亲她一边还用自己的额头试了一下她的额温，小心翼翼地问着：“这次没生病吧？”方歆有点无语，她可以不幸地每隔7天就要被这大色狼缠一晚上，但还没倒霉到反复感冒。 陆煦好像是自己得到了答案，松了口气就要薅她起来。但方歆还是不想动，即使被薅起来了，也要拉锯上几次。最后他实在拗不过她，坐在床边任由她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决定找点东西吸引一下她的注意力：“起来吃点东西吧，一会儿就能吃年夜饭了。” 说到吃东西，方歆倒是有点期待他给自己买了什么好吃的，所以抬了抬眼皮，十分期待地问道：“都有什么呀？” 听她问，大厨师立刻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的烹饪计划和盘托出了：“我买了大龙虾，一会儿用芝士焗一下；螃蟹可以用年糕炒，或者你喜欢清蒸也可以，但我还准备了一道蒜蓉粉丝蒸扇贝；还有花蛤，用豆腐打个汤。” ……方歆趴在他肩膀上沉默了一阵，然后猛地揪过旁边的被子给这大呆瓜丢了过去，生气又委屈：“陆煦你安得什么心啊！为什么要在我生理期的时候做海鲜啊呜呜呜。” 看样子她这一个月真是给他脸了，这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一个月之前是因为什么哑火了。陆煦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然后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道了句抱歉，又说：“但我都买的是活的，所以我今天必须都要做掉。你……少吃两口，还有别的菜。” 被这股怨气都整清醒了，方歆白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就自己下床了。 去往洗手间的路上需要经过客厅，所以即使她穿着睡衣十分不好意思，也得和客厅那两个正在辛勤包饺子的同志打声招呼。陆羽还是老样子，看上去是被他哥那个“辛苦加班”的理由给糊弄过去了，但唐书显然没那么单纯，寒暄的过程中都是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搞得方歆十分无地自容。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什么好吃懒做的废物，方歆把自己收拾好之后也进入了包饺子团队。而她的加入大概终于让这一片天地在那大厨师心里刷出了一点存在感。 陆煦站在她们身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然后沉默地抓过了一张饺子皮，三下五除二地就完成了一个精致到可以去参加美食比赛的作品——和盘子里其他歪七扭八东倒西歪的款式格格不入。 方歆和唐书对视一眼，决定劣币驱逐良币，一致把这烹饪大卷王从团队剔除出去，请他去做点更有价值的事情。但过年主打一个热闹，一向在做饭方面独立自主的陆煦也打算给自己选一位助手给自己添乱了：“包饺子包得最差的那位小姐，跟我来厨房帮忙。” 方歆听了他带了点笑意的声音就知道他在点自己，但是昨晚在厨房胡闹了一晚上她现在对那个地方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所以她专心致志地产出着自己的饺子，看都不看他一眼，选择装聋作哑。唐书当然也不愿意跟着进去聊聊什么上市仪式，所以直接推选另一位大冤种：“陆羽，你哥叫你呢。” 小陆羽虽然对自己饺子包得最差这一点十分不服，但是她从不跟哥哥以外的人顶嘴，所以也就十分乖顺地跟着哥哥进了厨房。一个两两组合分工协作的模式形成，除了陆煦之外，所有人都十分满意。 唐书比他们大两岁，外表是很文艺风的知性形象，一旦开口讲话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方歆听她豪爽风格的口音就能推测出她的家乡。所以陆羽走后，她就挑了个话头开始验证自己的答案。 “是呀，我是D省人，很明显是吧。”唐书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也顺着感慨道，“谁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就来给煦·榆做牛做马了呢？头脑发热吧哈哈哈。” 陆煦对自家CFO这说辞很不服，隔空威胁：“唐书，需不需要我把你今天的答案转述给烨霖？” 唐书回过头去对着厨房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还不解恨似的站起身直接走了过去站在门口吼道：“你专心做饭能不能就把门给关上啊！又不会和你女神姐姐讲你坏话！”唐书说着就自觉把厨房门给关上了，这才又回到座位上长舒了一口气。 似乎察觉到了方歆有点微妙的眼神，唐书切换了正经版的答案：“害，戚书记当时帮了我家一个忙，我怀着感恩的心就也来解他一个燃眉之急。”她大概很不喜欢别人问她问题，所以顺势就把能说的都说掉了：“况且D省凉飕飕的，Y省四季如春也更适合生活。我现在算是在章顺安家啦，煦·榆最近也在往章顺那边迁，我们的业务也不止岚县一家。” 她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像背课文一样又说回了工作，连忙自嘲一般地打住：“最近被关修齐训练得跟巴普洛夫的狗似的，不说这个了。”方歆也对这个可爱的比喻不禁莞尔。 但不说这个又暂时找不到其他可以聊的话题，于是两个人便各自沉默着包起了饺子。直到唐书率先完成任务，大功告成地把馅料的空碗往前一推，长舒一口气瘫在了椅子上，忽然又叹道：“不过最近在整理上市材料还挺感慨的。想着我们这3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大概是刚刚在沉默的那段时间又自己想起了什么往事。 “嗯，我能懂。”方歆也想起了夭折在自己手上的好几个创业项目，跟着附和了一句，“确实很不容易，但3年内能上市真的能算是个奇迹了。” “还不是被兴泉逼的！我们仨一直都想稳扎稳打，兴泉那边着急卷钱跑路。”唐书爽利地骂了一句，不过这次不用别人提醒，她就自己明白祸福相依的道理了，语气又缓和了一点：“不过也谢谢兴泉吧，要不然我们最多只能撑1年。” 唐书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又笑道：“其实更要谢谢陆煦，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 厨房那边的抽油烟机响了，这意味着大厨师要开始自己的艺术创作从而难以把握这边的对话走势了。承诺着不讲某人坏话的唐书终于被解了禁，开始往那个危险的领域涉足了一步，有感而发地打开了话匣子。 “我刚来岚县的时候其实还挺怕陆煦的，他虽然不凶，但是也不笑。詹华榆也很闷，整个团队都很压抑。小陆羽那会儿也没现在活泼，怯生生的不爱搭理人。戚烨霖说他们没人懂财务，所以请我来出第一年的财报。我当时出完就想跑路，结果陆煦缠着我算了一晚上的研发费用、政府补助和所得税费用，我被彻底算服了，想着在这儿或许真能学点儿东西，就留下了。后来我才知道，陆煦那年CPA都过了4科，他就是不想干这活儿……怕掉头发！怕跟他爸一样！” 方歆笑了起来，一边加速自己的包饺子进程，一边继续听唐书说：“后来去Y大春招，可算来了点儿新鲜血液，整个团队才稍微活泼了一点。特别是项瑶，拯救一切不开心，她做了陆煦助理之后，这俩兄妹才开始有了点儿人气儿。当时我们整个团队都在磕霸道总裁爱上我，大概讲八卦被陆煦听到了，之后他桌上就多摆了张照片，主题——我的女神。” 唐书一边说着这里，一边暧昧不明地扫了一眼方歆。方歆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气氛正有逐渐尴尬，但唐书却忽然因为想到了这事的后续而忽然笑出了声：“最好笑的是，这照片出来之后，反应最大的是詹华榆哈哈哈哈哈。你是不知道，他吓得都要带陆煦去医院看病了。” 唐书看样子是不想在感情问题上纠缠太久，及时又转到了他们的创业经历：“但陆煦没空理他，因为那个时候国恒要来收购我们。那边想剥离资产，只留人才和核心技术。但没有针对其他职工的安置政策，陆煦坚决不答应。最后，他把兴泉找来了，抬升了收购价，驱逐了国恒，给煦·榆注了一剂强心针，之后顺着兴泉我们又找到飞歌和虹音，这才走上了正轨。” 创业故事大概是说完了，唐书又深深地吐了口气，望着远方，眼睛亮亮的好像带着一点点骄傲的泪水：“所以其实想来真的挺戏剧的。我从B大毕业之后以为自己会沿着KP给我的晋升路径在A城安家，却怎么也没想到5年后就要站在C城交易所敲钟了。” 方歆攥了一下唐书的手，心中同样感慨万千。如果唐书不说这些事，陆煦是肯定不会讲给她听的。这么多年来，她听了很多创业者和她讲述过类似的故事，所以她总是习惯性地站在一个第三人的角度，把感性的东西剥离开才能做出理性的评价，但是面对煦·榆她做不到，她是真的会羡慕那些无比动人的细节。 “唐书，你刚刚说你们要谢谢陆煦。但其实陆煦更要谢谢你们。是你们让他走出工作阴影和家庭的变故、让他真的变成了陆羽的好哥哥、让他过上了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方歆这样说着，为他们开心的同时，但也有了那么点嫉妒和不甘心。因为这样的生活，她只能作为一张类似“白月光”一样的照片参与进去，过去如此，未来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陆煦推开厨房门正打算把菜端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CFO和自己的女朋友抱头痛哭，一瞬间想重新关上门再打开。 他刚刚是按错了什么按钮，现在进入了某个令人头大的平行宇宙吗！ “哥，你为什么停住了？”陆羽在他身后提了提意见，“这个鱼有点重，我要端不动了。” 陆煦转过身去把妹妹手里的鱼接过放在料理台上，又微微蹲下身子态度极好：“陆羽，你能不能先帮我去打听一下，你的小方姐姐和唐书姐姐在哭的事情和我有关吗？” 陆羽还没表态，陆煦就听到另一边的大嗓门喊了起来：“陆煦！我看到你开门了！女神姐姐都说你得和我说谢谢！你的谢谢在哪儿呢呜呜呜，让你看一下报表跟要了你命似的！年报出完我就要放假，放一个月！” “行……但上市之后要开始编季报了，所以……”陆煦推了推眼镜，并不想在对方泪流成河的时候说出这种十分冰冷的话，但是对方显然已经捕捉到了他的留白内容，鬼叫了一阵继续发疯：“啊啊啊啊！陆煦你今年春招不多给我往财务骗几个年轻小姑娘来，我就立刻罢工！” 陆煦放弃搭话了，反正这人身上有股权激励，跑是不可能跑路的。他又跑到另一边，换了副语气：“我知道唐书的诉求了，小方你又怎么了？” 但给他的答案却是更加出乎意料的：“呜呜呜陆煦，你桌上我的照片能不能换一张啊？我明明还有很多更好看的照片呀……” 陆煦的表情有点崩坏。思来想去都是这俩人饺子包得太闲了，开始和他无理取闹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拍了两下手，强行吸引了一下这两个悲伤逆流成河人的目光：“好！眼泪就此打住！我们开始吃年夜饭吧！”他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幼师潜质全被这俩人给逼出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39. 回顾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0. 过年 陆煦掌勺的年夜饭着实有五星级大饭店的水准，四个杯子碰在一起的时候方歆忽然又有点想哭，但面对着一桌子的美味实在是找不出他的茬儿，也不想扫大家的兴，所以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3年前分手前夕，他们“回光返照”的那一个月里，陆煦的心情会不会和现在的她一样呢？ 一切的快乐都是有且仅有一次的瞬间，这些瞬间组成时间的流逝，最终通向了那个早已注定好的分道扬镳。她曾经反省自己不知珍惜只知道怀念，所以她这次便努力地想要记住当下的每一个琐碎的片段： 带着一点咸鲜味儿的龙虾球，她只能吃一口，再伸筷子过去就要被陆煦瞪一眼； 60只韭菜鸡蛋馅的水饺里，陆羽小孩子心态地包了一块儿水果软糖进去，她第一口就吃到了，被调侃了一大通好事将近。陆煦使劲咳了好几声，唐书和陆羽才把这篇儿翻了过去； 今年春晚的每个节目都很好哭，唱锦绣山河的歌让她想起他们大学时候一起去爬过的C城的大山，自信满满的魔术师又好像有陆煦的影子，连小品都把她笑出了眼泪； 陆羽精心挑选的甜橙气泡弹在她的浴缸里炸开，橙色的池水好像在冒着泡泡的芬达饮料。她们三个女生泡在里面，陆羽忽然说想吃脐橙，唐书说喊陆煦去买，她就无法无天地当起了这个传话筒，这大冤种沉默了两秒然后便无可奈何地出门了。 “3,2,1，新年好！”中，她平静地落下泪来，因为陆煦宽厚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四周有人，这是他亲密动作的上限了，代表他正在她身边，陪她一起越过这时光的夹缝。 回忆的最后停在了她生日剩下的四根仙女棒——和禁燃令打了个擦边球，作为满足妹妹过年愿望的陆煦方案。他们四个人一人举一根，头部搭在一起，由陆煦进行点火仪式。一颗闪烁的大星忽然出现，后又散落为四颗小星滑向四处，9s的噼噼啪啪声结束之后，世界重归黑暗，但一片宁静祥和。 “好啦，年过完了，都去睡觉吧！”陆煦像个带了三个孩子出来玩的大家长，终于宣布今夜所有的仪式全部结束。 陆羽虽然意犹未尽，但也乖乖点了点头，扯着她喜欢的两个姐姐从阳台回到卧室。 陆煦又叮嘱了一下早点休息，然后关上了卧室门走到了客厅——她这里是单人间，所以他只能以沙发为伴，昨晚也是如此。 半梦半醒之间，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挤他。于是他一边好脾气地往里面挪了挪身体，一边微微睁开眼睛查看情况。那东西大概发现他醒了，却一点愧疚感也没有，还动作更大地扳开了他的手臂，终于找到了个她很满意的容身之所。 “方歆，你别勾我。”陆煦带了点被吵醒的怨气，低低地警告了一下这纯真少女又要顶风作案的行为。但是对方没理他这毫无威慑力的警告，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用软乎乎的带着甜橙香味儿的身体紧贴着他，声音听起来也格外无辜。 “陆煦，我想你抱着我睡。”因为这样，她今夜就真的圆满了。 陆煦很想睡觉又拿她没办法，只能带着人翻了个身，把女孩儿圈在了自己和沙发靠背之间。 “别把我踹下去了啊。”他困极了地打了个哈欠，又拍了拍她，“睡吧睡吧。” 方歆又叫了他几声，但还是那样只叫名字却不说要他做什么。他开始还会模模糊糊地应一声，后来便不再理她了，呼吸声也变得均匀而绵长。 “陆煦，谢谢你。” 我们分手吧。方歆在心里默默练习了好几百遍，大概下次就能真的说出口了。 ------------------------------------- 假期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方歆也没觉得自己每天过得有多充实，但是日历却已经来到了农历新年的最后一天。昏昏欲睡的午后，耳边是施特劳斯的圆舞曲，她卷着被子靠在床头看小说。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却搅了她的宁静，来电显示：王一楠，她狐疑地接起，对方却只有短短三个字：“看热搜。” 方歆立刻坐直身体打开了微博热搜，的确看到了那件值得通上个电话的大事：元月一号，楚银晴和戚烨霖在私房菜馆谈笑风生的照片被拍，这被视为戚家开始向尹家示好；同时，楚银晴近几周内多次光顾兴泉资本，这被解释为尹氏对煦·榆的收购意图，同样也被当做尹家和戚家即将结盟的信号。 方歆可以理解这个财经领域“爆”字热搜的存在，因为尹家和戚家结盟，就意味着戚家不甘在去年3月A市政坛大地震中落败，准备重振旗鼓反攻另外一边。这是足以令各方势力闻风丧胆般的存在。 作为一个敏锐的投资人，方歆也迅速向自己的上司汇报了这个消息，然后翻出电脑开始整理自己手头上负责的几个受到牵连的项目，一边给各项目负责人“拜上个晚年”，一边向他们发出风险提示，关注相关事态变化。 虽然煦·榆是涉及程度最高的项目，但是方歆却是最后才给陆煦打了电话——或者说，打通电话。上市仪式前一天，陆煦大概自己也是被这消息打得措手不及，刚接起她电话就急急忙忙地说着：“晚点儿回去，别担心。”然后就要挂断去处理下一通电话。 “陆煦，我是在代表灵迅通知你。”方歆郑重其事，重新抓回他的注意力，“如果尹氏持股比例超过30%，将违反灵迅和煦·榆的投资协议，合同自动失效，我们有权不再继续履行承诺义务。” 虽然有点残酷，但这是他们久经沙场的大上司迅速判断得出的结论，让她务必提醒到位。灵迅素来和安氏交好。过去，由楚银晴和安宥星的婚姻维持着的“安楚之盟”让这些和安氏交好的企业维持着一丝对尹氏的客气和体面；但现在，“安楚之盟”破裂在即，甚至即将转为“戚楚之盟”，所以各派都要重新洗牌重新站队，防止成为他们混乱不堪的家族斗争牺牲品。 见她说着公事，陆煦也就切换成了正儿八经的语气，说了一下他们这边的进程：“嗯，这点我刚刚和兴泉做了沟通。楚副总拜访的是另一个团队，而且属于私人行程。兴泉也没有和哪一家私下达成股权转让协议的打算。请方总和余总放心。” 其实不用他来解释，方歆之前就已经从她们四个人的闺蜜小群中知道楚副总这私人行程的内容了。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她的闺蜜莫名其妙地就迎来了一段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新恋情，而为了掩人耳目地和这财经节目主持人见上一面，她找到了这样一个颇戏剧性的地点，然后一头跌入桃色陷阱。 “陆煦，我还想作为曾经的大学同学问问你。”方歆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心痛，所以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但这才是她犹犹豫豫最后才播出这通电话的目的，“戚烨霖在算计楚银晴的时候，你到底知不知情？” 她知道戚烨霖老谋深算，但从没想到他会无情无义到把算盘打到楚银晴身上。 戚烨霖可能真的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无所谓。楚银晴现在说得洒脱，但这大小姐当初真的因为分手而哭了一整个下午，哭到都快要脱水了。方歆就是这唯一的见证者。 陆煦那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了点波动，好像是听出了她责怪的意思，连忙把他和他的朋友撇清：“小方，楚银晴去兴泉拜访的事烨霖也没有想到，他也正在着急联系她。” 但方歆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甩出了一句难以置信的反问：“那也就是说，他元月一号约楚银晴吃饭，并且把照片拍下来作为整段故事的起点，你是知道的了？” 陆煦的沉默给了她答案，方歆正要破口大骂，却听到那边再次组织好了自己的说辞：“烨霖只是想阻止楚银晴离婚。有人要设计陷害整个楚家，他不能看着楚银晴自己把这导火线点燃。” “所以，他就大发慈悲地来了趟C城，大义凛然地把导火线点了，然后迅速躲到1000km以外。我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也炸不到他光明一片的前途，对吧？” 方歆说得讽刺，她有时候真的搞不懂戚烨霖的脑回路，更加搞不懂陆煦为什么会对戚烨霖的脑回路表示赞同，但陆煦很快就给出了他赞同的理由。 “小方，楚银晴和安宥星的婚姻对维系好几派之间的平衡都很重要，这不是你我能够理解的。只要她不离婚，或者说晚些离婚，把那个做局设计的人拖死，那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兴泉的事情的确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我们也正在联系公关，希望配合尹氏，看看怎么把影响降到最低……” 陆煦这样说着，方歆却又把他给打断了：“我姑且相信这事出乎你们的意料，但是陆煦，你和戚烨霖是不是还挺高兴的。明天上市，这样一搞，他的岚县，你的煦·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曝光和关注？” 陆煦没再说话，只是可怜巴巴地又唤了她一声。方歆不喜欢他这样叫她，一副“我有我的苦衷，你要理解我”的样子，所以彻底爆发了：“陆煦，你这么认同戚烨霖的行事作风，那你到也学他一样心狠手辣啊？就让公关公司借着这事炒作不就好了？就这样踏着你们的同窗好友，我的闺蜜，踩着整个楚家上位，去过你想要的新生活啊！” 她说完就气冲冲地挂掉了电话，然后把自己刚刚从陆煦那儿获得的只言片语整理了一下，丢到她们4个人的微信小群。 楚银晴刚刚一直都没有回复什么消息，但在方歆阴谋论了一下她那突然出现的恋爱对象时，却第一时间站了出来：“艾佐翼不是这样的人，但无论如何，歆歆你说的对，我得和他分手。”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40. 过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上市 一派祥和的春节过到最后一天急转直下，涉事的几家公司郑重声明发得再多，也扭转不了节后开盘第一天的大跌。全体投资者的情绪几乎都被那财经大V所鼓吹的“戚楚之盟”和由A城蔓延到C城的政商大地震影响。仅用了一个上午，尹氏的股价就跌停了。 在对整个C城商业局势未来一段时间的负面预期下，这家远在Y省且预计市盈率高出行业平均三倍多的创业公司几乎快成为了资本的救世主。而且，不用大家苦等，这家公司就定在节后第一天举行上市仪式，正式参与挂牌交易，立即降下一场甘霖。 按照常规，上市仪式应该放在早上，但是大约受到昨晚风波的影响，煦·榆的上市仪式定在了下午——大盘交易结束前的一个小时。方歆拿到最新流程后猜测，这也可能是因为戚烨霖临时决定从Y省赶过来，所以他们得等他，等这位岚县副县长致辞。 方歆入场后就和其他同行们坐在了一起。她和陆煦的关系低调，况且昨晚她也没让他进门，自然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位置安排给她。远远看过去，媒体区已经座无虚席，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备受关注的仪式，身边的同行们也都窃窃私语着，对即将到来的盛况议论纷纷。 只不过大家都在议论新的投资方向，她却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等待着能让她解脱的那一刻。 接近开始时间，风度翩翩的男主持走上了舞台，准备拉开大幕。方歆看到人之后觉得有点哭笑不得。如果没出昨晚那档子事，楚银晴怕是一定会找个理由过来拉长焦镜头然后炫耀一下自己的男朋友又高又帅业务能力还好呢吧。只是现在，量楚小姐再恋爱脑也不可能冒冒失失地跑过来落人口实。 “尊敬的各位领导、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欢迎大家参加今天煦·榆城乡发展股份有限公司上市仪式，共同见证这一重要时刻。我是本场主持人，艾佐翼。” 男主持的嗓音干净清爽，而之后播放出来的煦·榆宣传片也是清新乡村风，二者相得益彰。周围有同行在议论这么合适的人选究竟是怎么找来的，但方歆知道，这只是个由兴泉资本牵线搭桥出来的小巧合——这个巧合对煦·榆而言是这么的令人惊喜，但对她闺蜜而言却犹如灭顶灾难。 宣传片里频频出现方歆6年都未再涉足过的土地，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在整个国家飞速发展的进程中，6年也足以把一座城市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至少，她从章顺一高毕业的夏天，那个天天被骂“面子工程”的双子塔还正处在烂尾楼的阶段，但从视频中看，这灯火通明的大楼现在已经变成了Y省经济活力的源头。 还有她从来没去过的城锦市，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大一春节的时候她本想去那里找陆煦玩的，却被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的男朋友整了个猝不及防。她心花怒放地带他在伍延市花博园转了一整天，完全把自己要去城锦的计划忘了个精光。只不过现在她才知道，陆煦那个时候大概也在章顺，离卫星城伍延也不过40km。 他出生在城锦，长在章顺，现在又回到了城锦。所以这宣传片也很契合地从乡村来到城市，最后又重新把视角投射回到了乡村。 在高倍速摄影机的记录下，万亩桃花在一瞬间绽开，无人机从空中盘旋飞过，工人们操作着机器人完成大丰收。随后成车的黄桃被运往现代化作业的工厂，在一张互联网织成的大地图下以各种产品形式销往全国各地。与此同时，这也带来了当地人居生活环境的改善：崭新的小楼被盖了起来，一条条平整的马路修好让小山村也连上了城市，跨江大桥正处在规划期，图纸画得像是金门大桥一样漂亮。 “未来，煦·榆的风会吹到每个人的家乡，我们在这儿等你回家。” 整个宣传片以如此浪漫的一句话做结，方歆瞟了一眼这显而易见的“文案组组长”。这人正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挺拔地站在台侧，为一会儿的登台演讲候场。被主持人喊到的时候，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然后调整出了一个微笑大步走上了这个万人瞩目的舞台。 几百双眼睛里，陆煦总能精准找到她的。一派正经的发言中，他还能一心多用似的和她交换一个默契的对视。方歆大发慈悲朝他笑了笑，感觉他后面的发言放松了不少。大概昨晚没让他进门这事是真的给了他一点打击，他像发骚扰短信似的把自己的信息刷满了她的聊天页面，反复强调的只有两句话。 “小方，你明天来看我上市好不好嘛？” “敲完钟之后，放交易数据的10分钟，你来一下105休息室，我有话和你说。” 而他现在看到她来，大概就对自己之后的计划胸有成竹了。 他一直都知道她外强中干，她的决心比不上他，今天方歆希望能给他个惊喜。 听着这成熟派的发言，方歆却有点走神。每到陆煦正经的时候她就会不合时宜地想他的黑历史，想他们初见时，陆煦那黑框眼镜、宽大土黄色短袖和松松垮垮军绿色休闲裤的经典皮肤。 当时的方歆看了一眼就觉得嫌弃，连第二眼都不想去看。直到因为炎热，这人把他那险些遮住眼睛的长额发撩开一点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这穿搭五五分的精神小伙儿，长了两条秀气的眉毛。 大概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这尽职尽责的小队长在宣布任务分组时忽然转向她，鬼使神差似地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帮忙拿行李。对视的瞬间，方歆被吓了一跳然后就有点晕。悲剧在这一刻发生，在那毫无作用的“当心”中，她手忙脚乱地踩到了块儿凸起的大石头崴了脚，只能被迫和他绑定在一组，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完成自己第一次“野外考察”任务。 陆煦清瘦，但他的背却很宽。方歆后来很多次趴在这颇具安全感的后背上要他做这做那，也曾无数次睡死在这上面，贴着他的体温做个暖融融的梦。后来，她也总盯着他忙碌的背影出神，想象着这挺拔的后背总有一天会佝偻弯曲。到那个时候，陆煦就会矮上那么几公分，更方便她探出头去吻他。 只是最后，她所有关于陆煦的梦都没有实现。一切全部定格在了3年前的火车站，天真无知的她朝着这个神秘莫测的背影招了招手，喊着：“记得回来过生日啊！” 他的生日是农历十月初十，每年都在光棍节附近。整活大师可以特赦休息一天，由她这个单传大弟子来设计活动。不过她那年好像也没什么创意，大概也就是定了个浪漫的餐厅，然后给他挑了一条领带吧。不过这都不再重要了，因为她没等到他生日，就等来了他的分手电话。 所以一切都是真实的，方歆现在终于没办法再去说服自己分手电话是假的了，因为闪闪发光的陆煦今天就站在这里。他曾背负着那个不愿意和她分享的秘密与她一刀两断，然后找到他志同道合的伙伴开启了他想要过的新生活，是欣卿优秀毕业生陆煦曾经许诺过的、他未来要过的生活。 “我大学毕业那年，曾许愿希望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来助推社会前进一小步。而我现在正站在助推器的起点，我不知道我所能达到的终点在哪，但我希望和你一起，在终点相见。” 她的大CEO发言结束，一个标准的鞠躬后全场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没有人会知道陆煦的终点在哪儿，煦·榆的终点又在哪儿，但方歆知道，无论在哪儿，他的终点都不会再有她。 “咚——” C市证券交易所的钟声又响了。从10多年前，国家决定在这里设立交易所以来，无数意气风发的团队在这里敲响了属于他们的鼎食鸣钟，但这同时也是警示洪钟。因为上市之后有无数人迷失在了纸醉金迷的资本之中，忘记了上市初心，最终被市场淘汰。 但这几个年轻面孔大抵不会，活泼的项瑶、爽朗的唐书、踏实的詹华榆，还有陆煦。 ——那个永远沉着冷静、即使在这个最为高光的时刻也笑得淡然的陆煦； ——那个承担了太多的期许、责任和压力却依然情绪稳定在任何时刻都让人如沐春风的陆煦； ——那个从来不会喊累叫苦，眼睛永远像初见少年一样亮晶晶的陆煦； ——那个她深爱着的，但是现在却必须要推他离开的陆煦…… 他们的故事从这里出发，在1000km以外写完了第一章，又回到了这里，但是故事的高潮和结局都不会在这里。 “中国不止岚县，煦·榆不止于此”——方歆又想起重逢陆煦时，在一场活动上听到他这无比浪漫但又很坚定的宣言。他们一定能够实现他们的不止于此了，方歆坚信。 但她同样坚信，她的故事就在这里了。 唐书说她的人生真的很是戏剧，方歆不需要像这么戏剧的人生。 她曾经只想和陆煦过平淡富足的生活，可是没有如愿。因为陆煦3年前就已经做过选择了，现在轮到她做选择了。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上市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仪式 大屏幕上的数字快速闪动。煦·榆的股票交易势如破竹，开盘价又比发行价翻了一倍，涨跌幅维持在50%以上持续了很久。方歆知道他们不会发行失败的，只是成功和非常成功的区别，所以就没再像其他同行那样死死盯着大屏幕，而是起身走到了陆煦昨晚约她去的地方。 时间管理大师陆煦总能掐准这不需要他出面的十几分钟来处理些私事，而且颇有自信能用这时间来哄好昨晚和他冷战的女朋友，并在今晚的庆功宴上正式向所有人介绍她的身份——方歆在打开休息室的房门前就知道他的计划了。 她一进门就不小心踩爆了一个气球，空气炸开的声音让她更清醒了些。她看着满地气球的中心，那个挂着条红围巾，一只胳膊夹着玩偶，另一只手捧着戒指盒单膝跪地的男人，忽然间格外唏嘘。 饶是整活大师陆煦，一辈子大概也只会设计出一款求婚仪式。这场仪式她四年前就看过了，所以今天也只跟着头脑发热了一会儿，就又重新冷静了下来。但陆煦的表情看上去却没那么冷静，煦·榆有且仅有一次的大日子，他又是全场目光的交汇点，自然春风得意。 “小方，很抱歉，4年前我说要给你一个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永不褪色的幸福，却因为自己的弱小而食言了。”他的声音比刚刚演讲的时候柔和一点，没那么野心勃勃，但多了几分坚定，“所以今天我郑重和你道歉，也再次做出同样的承诺。请你相信我，我现在有能力实现我们两个人的幸福了。” 他们两个人的幸福他一个人就能实现？这话说的可笑，方歆忍不住问道：“可你要怎么实现啊？” 这提问正中他的下怀，陆煦笑了笑，自信而又简短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煦·榆缺一个CSO，我在章顺的房子缺一个女主人。” 大概他前一阵就是这么搞定发审会会议的吧，在这个谈条件的时刻并不需要罗里吧嗦地整什么浪漫辞藻，踩点给分。但很遗憾，她这里没有这些点，他一分也没拿到。所以方歆也只能叹气。 闺蜜说，她总要被陆煦问到这样的问题，所以她便为此做好了很多很多准备。也多亏了这些准备，她现在终于能够对着这样一个情景说出那狠心而绝情的话来了：“陆煦，对不起，我不能去。” 他还不是很慌，好像也预料到了她的回答，甚至察觉到了她刚刚隐隐约约纠结胆怯的态度，还宽慰似的给了个微笑：“嗯，我明白。工作交接不可能这么快，楚银晴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跟我一走了之的话，那就不是你了。所以我给你时间，我答应你，每周末都飞到这边来陪你。” 陪她？陪她做什么？睡觉吗？方歆自嘲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3年前的她或许需要，但现在的她不需要了。况且C城的春天也要到了，她不再有什么暖床需求了。 她的表情似乎终于让他看出了端倪，也或许他掐好的这10分钟时间快要到了，陆煦忽然不再那样稳如泰山地跪在那里了，他站起身踢开了旁边的气球跑到她身边，炫耀似的把他手中的东西捧给她看，哄着她说：“小方，你之前不是要达菲吗？我给你买到了。达菲、星黛露和玲娜贝儿，他们是朋友，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对不对？” 方歆没动。他又夹好那玩偶，着急地从戒指盒里拿出那枚钻戒，拉过她的手，想强行把她攥成的拳头捋直，然后帮她带上这枚戒指：“还有你之前和我抱怨过的大钻戒。你看，1克拉的，好不好看？是不是你之前喜欢的那款？” 达菲、星黛露和玲娜贝儿，琥珀和大钻戒。她曾经作天作地的要这要那，因为她希望陆煦用一生来慢慢实现，但是陆煦却误以为她希望他一瞬间完成。可她聪明的大CEO怎么没想过，当她的愿望全都完成的时候，她就不再需要他了啊。 “陆煦，我的意思是我不接受你的求婚。”她直白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又对他笑了笑，想告诉他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大概踩到了对方的命门。因为他绷着脸，低吼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强硬地把那枚戒指塞到了她的手心里。 陆煦是君子，不会吼她骂她，不会强迫她做什么她不想做的事情，不会用他的感情来绑架她的选择，永远淡然如水，永远皎皎如月。但在这一刻，他全都破功了。 钻石的棱角硌得她生疼，但她表情没变，依然保持着那得体的笑容，像个宁死不屈的战士。他好像就在那一瞬间被击垮了，面部肌肉颤抖了几下，然后忽然用力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想要掩盖他的眼泪，但是声音却露出了破绽，颤抖着、嘶吼着。 “方歆你不能不讲道理啊，你要的琥珀、达菲、钻戒我都做到了；我给你留了你喜欢的工作岗位，我让他们在办公室放好了香氛；我买到了带大落地窗的大平层，是有地暖的，以后都不会冷了；我说了我可以等你，我们会有一个家的，可你到底还要我做什么才会和我走啊……” 陆煦说着这些，忽然把她放开了，随意地抹了一把泪又用力抓着她的肩膀，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谈判继续下去的筹码：“对了，你还需要我去做什么？买什么？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你全告诉我好不好？我现在就去做，肯定包你满意……你和我说说啊，你告诉我啊！” 这个素来泰山崩于前不形于色的男人说着说着又忽然炸毛了，方歆有点不适应，于是便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那喋喋不休的嘴唇上，终于给这个世界按了静音键。 现在的陆煦虽然不再说话了，但是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嘴唇一抖一抖的格外委屈，像是已经把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之后也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但是任性的主人却还是不肯抱抱他的大橘猫，让她看了有点心软。方歆放下手，抽出自己薰衣草味儿的纸巾给他擦了擦脸，又探过身去给了他一个轻轻的吻。 至此，她终于没有任何遗憾了。 “陆煦，我想要我们回到3年前。”她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起了她的需求，陆煦却飞快地打断了她：“小方，你别任性。我们怎么可能回到3年前？”大概刚刚吼了一通，他的嗓音听起来哑哑的，竟然听起来绝望而又破碎 是啊，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3年前，可是她却偏偏想要带他回到3年前。 “3年前，我被上司职权骚扰，没有人脉没有资源，除了朋友之外就只有你。如果你那个时候把陆羽的事拿出来和我商量，像今天这样态度强硬地要我和你走，我会和你走，和你去任何地方。即使那个地方我不喜欢，但有我喜欢的你。” “小方，但我那个时候什么也没有，没有办法去确保你的幸福啊。”陆煦又强硬地插了一句，试图想用他的逻辑来取代她。这个男人之前从来不会打断她的话，看来出现今天这个结果的确让他破防了。 是啊，3年前他什么都没有，所以没去问。可是如果他问了，就会拥有她。 可现在是3年后了。 3年后的陆煦什么都有了，所以自信满满地问出了口。可是方歆却宁愿他不要问，不要用这样的方式逼她去衡量优势然后放弃自我。 “陆煦，3年时间，你在成长我也在成长，现在的上司很看重我，投资部的汪总前阵子刚夸了我报告写得好，我有了更多的朋友、追求者和爱慕者。就像我现在问你，能不能抛下煦·榆的伙伴，定居C城来陪我一样。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她说完了，但陆煦大概是没听懂，因为他像是个替她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语重心长地说道：“但你不可能在灵迅的战投干一辈子啊。” 他终于还是口不择言地把这话捅破了，所以方歆也不甘示弱地提高了声调：“难道我跳槽到煦·榆做CSO就能干一辈子了吗！” 说实话，她很不喜欢今天这场求婚，她更爱4年前那个一无所有只有两颗相爱的真心的那一版。今天的陆煦站在了他人生最得意的巅峰，然后回头向他的白月光伸出了一只手，像在施舍她什么东西一样。“看啊小方，我什么都可以得到，包括你。”他全身上下好像都在说这样的话，“我比你过得好，所以你来依赖我吧。” 真是……可笑至极！ 她的态度大概让他察觉到了一丝端倪，陆煦终于冷静下来问到了点子上：“小方，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是啊，很生气。但你要不要猜猜是为什么啊？方歆低着头使劲攥着拳头，像是在攥着自己最后的自我。她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如果陆煦真的给她一个击中红心的答案，她大概会立刻扑倒他怀里，再给他无比得意的今天锦上添花。 但陆煦在反思这方面从不让她失望。 “因为昨天电话里的事吗？”他声音里带了点难以置信，但却还是把这样的猜忌说出口了。 方歆在心里舒了口气，终于稍微放松了拳头，释然地笑了。她又能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有点讽刺地问道：“陆煦，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似乎知道他说错话了，立刻用了点力气箍住她的肩膀，飞快地解释着：“小方，你别误会。”大概是发现她的眼眶有些泛红，他说着说着又要把她揽在怀里，顺便还要把错误归到自己身上，“我知道昨天楚银晴出事了你今天自然会带些情绪。是我不好，非要把这件事赶在今天。这样，你先冷静一点再给我答复，好吗？” 方歆听了想笑，她现在都开始怀疑陆煦的恋爱观是否正常了。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拜金女，一个丢三落四冒冒失失马大哈，一个情绪不稳定、会把别人的错误归咎到无辜的他身上、不分场合蛮不讲理的姑娘啊？ 可她分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陆煦，你爱错人了。”她平静地推开了他的怀抱，盯着他有点错愕的眼睛，坦然地笑道，“你爱你的女神，可我是方歆。”虽然，她现在觉得他的女神也有点瞎眼，但是算了，她也不想成为他的女神。 陆煦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又自己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但方歆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想和他解释什么。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不想再画蛇添足然后被陆煦抓住她的把柄转守为攻。 整套剧目接近尾声，方歆又在心里深深吸了口气。她今天过来就是在期待着这能让她解脱的这一刻，为此，她曾经把这段台词练习了千百遍。首先，是对他说声谢谢。 “陆煦，谢谢你，终于能让我变成完整的我。” 3年前他的家庭变故是他带着懵懂的她离开的最好的机会，他错过了。她曾经很恨他的错过，因为她宁愿去做个伪善或自私的人，来说服自己只要有陆煦在一切都好。但现在的她却很感谢他的错过，更感谢他闪闪发光地又出现在了3年之后，逼迫着她长大，比肩着他的方向，做个和他一样的完整的自己。 “3年前回不去了，但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达成同样的结果。” “行了行了，腻歪一会儿不得了吗？要合影了都没人敢来叫你……” 一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闯入了她近乎完美的告别。方歆转过头去瞪了一眼戚烨霖。这个场景的出现大概也很出乎这神机妙算之人的意外，因为他换了刚刚那轻佻的表情，话都没说完就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陆煦大概被朋友的声音唤回了神智，又伸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抓住了一个她还在和戚烨霖针锋相对的空档，语速飞快地用起了他的缓兵之计：“小方，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5分钟就好。我们回来继续说，好吗？” 但方歆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模拟，任何小插曲都不能打断她练了千百遍的告别，所以她又把头转到了陆煦这边，回到了她的主题：“我觉得一人说一次很公平，所以这次由我来说。” 陆煦大概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忽然情绪激动地又吼了起来：“方歆！你不许说！”甚至边吼着，边要冲过来抓她。还好她之前就预料到了，往后退了几步来到了门边，经过门口便把刚刚她手心里的那枚戒指交给戚烨霖。这大冤种也没看是什么定时炸弹，本能地就伸手接了过来。 “陆煦，我们都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未来各自事业有成，海阔天空。” 方歆背过身走出休息间的时候终于还是没忍住眼泪。练习再多遍都没用，她学不来陆煦3年前那轻描淡写的样子。 只是现在的陆煦大概和3年前的她一样，已经没心思去冷静地抓她什么破绽了。因为她听到身后那个几乎失控的叫声：“小方！你回来啊！你晚点给我答复！你把刚刚发生的都忘掉行不行！”但没有脚步声追过来，大概他被戚烨霖拦住了。 他要她把刚刚的事情忘掉，却还等着她晚点的答复——陆煦第一次说话这么自相矛盾。还好，她的逻辑还在，所以还记得她的最后一句台词。 “陆煦，我们分手吧！” （上卷完）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仪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法外之地 方歆刚一走出交易所的大门，就被一股力量扯住了胳膊。陆煦从来没有这种死缠烂打的本领，刚刚吼了她两声已经算是他态度强硬的极限状态了，所以方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让戚县长失望了，美丽岚县的建设者可不缺我一个。”她讽刺地开口，对方却好像没想和她聊这个事似的开了句玩笑翻过了这篇儿：“嗨，没事。陆煦自己在房间里种两天蘑菇就能容光焕发。Y省好女婿他排第二我排第一哈哈哈哈哈。” 这什么……瞎眼排名。方歆轻笑了一声，正想讽刺几句，却听那人进入了正题：“帮我替楚银晴递个话，今晚我在安宅等她，只有我一个。” 哈啊？“戚烨霖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神志不清？”方歆难以置信这个人为什么到现在还能这么自信地说出这种话，甚至这个约见的地点都没他这态度更让人吃惊，“青青还要见你做什么？再被拍张照片发段小作文吗？” “算是吧，我免费帮她做个危机公关。”戚烨霖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况且他当然知道既要提出条件，同时抛出筹码，“你带楚银晴来，我帮你把煦·榆从你的工作范围内推出去，成交？” “神经病。”方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句，“你自己能把青青约出来算你的本事，我不会出卖朋友。”况且她了解陆煦，大概他现在连在C城多待1s都是煎熬。所以根本不用她做什么努力，明天她就能听到上司叫她把煦·榆移交出去的事，而且是以一个很体面的借口。 戚烨霖深深地叹了口气，又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女孩儿麻烦得要命，动不动就把人给拉黑。拉黑我一个还不够，陆煦她也不放过了。所以作为一个不得不搭理我，同时还幸运地没被小气鬼拉黑的人选，方小姐只需要把我的这句话原文转发楚银晴即可。来不来，带不带记者，她自己就会斟酌。” 方歆皱着眉头还没讲话，却有另外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或者方小姐为难的话，我可以帮戚副县长原文转发，但我也有个类似的请求需要你帮忙。” 这声音有点耳熟，方歆转过头去就被吓了一跳。对方阴沉着脸，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朝她点了个头，没想听什么回答直接道：“作为一个不会拒绝和我做交易，同时今晚能幸运地见到她的人，我希望戚副县长在你们的公事之后再面对面帮我原文转述一句私事，就算她打算甩了我也麻烦给我回一个电话。” 方歆被这个样子的艾佐翼惊着了，但更为吃惊的显然是戚烨霖，他这种从来不在嘴上吃亏的毒舌男竟停顿了一下才结巴道：“没……没问题。”然后才又勉强装出了之前那副油腔滑调：“但是兄弟，我可以替你传话，她给不给你电话我可就管不了了哈。” 艾佐翼嘲讽地扯了下嘴角，又冷静地扔下句：“我想，如果我的传话达到了效果，那么戚副县长也应该明白知恩图报。”他又朝方歆点了点头，然后便从两人之间穿了过去，一副硬生生要从他们这剧情里刷存在感的样子，果然就惹得戚烨霖不满地“啧”了一声。 戚烨霖罕见地从气势上输了，于是憋着口气不吐不快似的又问方歆：“楚大小姐什么时候也开始做起慈善工程了？” 方歆警告般地瞪了戚烨霖一眼，阴阳怪气道：“青青一直很有爱心。所以戚副县长是不是有点后悔，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不能被她扶贫救苦了？” “是啊，可后悔了。”戚烨霖半真半假道。刚刚他只是被那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搞懵了，现下已经恢复正常，所以直接借着这个话头，意味深长地又把话题转向了别的地方：“但我想陆煦比我还后悔，刚刚跟疯了一样问我怎么才能回到3年前。” 方歆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戳了一下，险些就又要落下泪来。她并不坚定的破绽没被陆煦发现，但好像被这人发现了。 “3年前，1个月前，1周前，1天前。”戚烨霖又轻蔑地把那串时间节点嘟囔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正色道，“你爱怎么误会都与我无关，但我今天必须多句嘴。我要做什么，我爹妈都管不了，陆煦在我这儿更是话语权为零。所以如果你是因为我和楚银晴的事情迁怒于他，那我真得替陆煦不值。但同时，我又替他感到庆幸，他离开了一个可能会长期影响他智力水平的人。” “戚烨霖！别以为世界都围着你转！”方歆忍不住回嘴，但又被“叮”的一声扰乱了思路。 戚烨霖忽然淡笑着松开手掌，毫不在意地把那钻戒丢到了地上，冷冰冰道：“没空和你吵架了，既然你也没帮到我什么忙，那你对我的利用价值也到此为止了。” 他转过身去又挥了挥手，阔步走进交易所：“谢谢方小姐的祝福，但我暂时也没有和陆煦结婚的打算。这东西他既然送出去了，那如何处置就由你说了算。陆煦的心意现在就在你脚下，你愿意践踏还是珍惜都与我无关。所以最后，我只能祝方小姐如你所说的那样，事业有成，海阔天空。” 戚烨霖说什么都无所谓，方歆早就料到了自己的铁石心肠除了要用在拒绝陆煦上，还得用在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共同好友嘘寒问暖身上。不知道之前她在自己的闺蜜群里分享这个“我和陆煦分手了”的消息后，陆煦会不会也曾经被来自她几个闺蜜的消息轮番轰炸过，他的决心是不是也会动摇过一阵。 就像她，最终还是把他的心意捡了起来放在了那个锦囊里做了新的护身符；而之后，她说好要给项瑶寄陆煦留在她这儿的东西，归拢了半天却只是把玲娜贝儿和星黛露寄走了——达菲还在陆煦那里，他俩虽然不能在一起了，但是达菲可以和他的两个朋友们在一起。这是她诡异的仪式感。 只不过，她也只会动摇到这种程度。知道陆煦彻底从C城的土地上消失了之后，她的所有恋爱少女病好像一瞬间就痊愈了，80%的时间分给工作，20%分给闺蜜，每天依旧忙忙碌碌，只是不小心把被子睡冷掉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个温暖的怀抱。但问题不大，她本着反季购买的原则下单了个5公斤大棉被，比什么矫情都管用。 这个春天来得格外慢，她的五公斤大棉被足足用到了3月初也依然没等到一点暖意。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一场多管齐下针对整个楚家的行动看得人眼花缭乱，安楚之盟重新被修复，但是也在摇摇欲坠。灵迅跟着安氏，目前赢面很大，但是高瞻远瞩的领导已经在让她准备应对安楚脱钩以及尹氏反攻的方案了。 方歆经常把电脑分屏，一边按照领导的意志做着方案；一边又和那已经被停了职、当做质子交换过去的闺蜜聊聊天，关爱她的精神状况，并深感劳动的异化和人的异化真实存在。 戚烨霖的传话大概是成功了一半，楚银晴终于又短暂恢复了那洒脱的样子重新开始回复关心她的人的消息了，虽然她还是和她心爱的主持人弟弟分手了，甚至又开始和她的渣男老公共处一室了。 “大家别担心我！妈宝男说我扫他的兴把我轰到地下室去睡啦！我现在天天在开单人狂欢大party，开心得不得了！”楚银晴总是能这样假装乐天派，但是方歆却笑不出来，甚至连日常插科打诨的神经巨条王一楠都笑不出来，因为她也马上要带着她操不完的心远渡重洋了。 似乎看群里的消息有点冷掉了，楚银晴又及时切换了话题内容：“楠楠去英国访学要顺利呀！大妈宝被我弟揍怕了哈哈哈哈，把自己家弄得守卫森严得跟宋城监狱一样。我就不去送你了，音音替我多抱楠楠两下哈。” 是的，作为质子是没有人身自由的，甚至方歆和王一楠试图去安宅找楚银晴玩，也同样被拒之门外。王一楠很不服地要和门口笑里藏刀的管家吵上一架，“这不是非法监.禁吗！”即将脱口而出，方歆瞟到了四周几个彪形大汉，立刻就把闺蜜给拦下了。 C城是大城市，是法治社会，是她曾经的信条，但或许是看了最近这一场大戏之后，她忽然开始对这件事产生了怀疑。有人的地方就总有权威，在Y省是那些男性家长，而在C城就是这些上流家族。他们永远没办法和这些人平起平坐，因为规则就是他们定的。 被点名的话题中心人物王一楠不得不发言了：“嗯，青青你照顾好自己，我暑假就回来，你一定好好等我，千万千万要平安！” “害，别担心。我每天瞅准时机都要去搅一下安宥星的好事，他都要被我给整萎了哈哈哈哈。我看他现在比我还烦，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楚银晴还是那副开朗的样子，“对了！我看上了几个Mulberry的包，我发你款式，有空求个代购嘿嘿嘿。” 只是，楚银晴关于包的对话就暂停在了这里。从这一天开始，她忽然又一次恢复了之前那个不回复任何人消息的状态，而且似乎是一视同仁的。因为几天之后，方歆就被同事喊到了前台，再次见到了面容更加僵硬的艾佐翼。 “方小姐，抱歉打扰到您工作了，但我实在很着急小晴目前的状态，必须要来问问您。”艾佐翼还是那副格外有礼貌的样子，但是说话间已经能感觉到他的急迫。 “我知道小晴在安宅，但她却已经失联5天了。我去报警但是没办法立案，一种可能就是的确如警方所说，她只是不想理我了，但我现在看到你的表情就知道这种可能不成立；第二种可能我不愿意去想但现在越发被证实，安家是法外之地，有人想要掩盖那个地方在发生的可怕的事情。” 方歆被这人阴森森的语气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吐出了一句：“不可能的。”但对方却只是说：“无论如何，我今晚必须要去一趟安宅，确认她的平安。” “不可能的。”方歆又说起了同样的话，声音却越来越颤抖，“我前两天去过的，管家认得我是青青的朋友，但是他依然没有让我进去。”她想起来有点懊悔，或许她当初就该报警，但是或许也会收获和艾佐翼一样的答复。 “如果这样的话，不知道方小姐现在能否联系上戚副县长？”艾佐翼简单思考了一下便又想出办法，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但是视线的焦点却好像在远方，“我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帮我进去，而且我相信他会帮我这个忙。”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法外之地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记忆 戚烨霖的电话比方歆想象中要好接通得多，对方好像也并不太意外她会打过来，连寒暄都省掉了，劈头就是一句：“这么荣幸能接到方小姐的电话，你猜猜陆煦今天晚上会不会跪下喊我爸爸啊？” 方歆有点无语，没那么多时间和这人插科打诨，顺便想压制一下这人的嚣张气焰，所以简短地以一句：“让艾佐翼和你说。”便把这烫手山芋交走了。 两个男人的线上会晤变得分外和谐，虽然这边的表情分外凝重，但艾佐翼竟然还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又讲了句“谢谢”才重新把电话还给方歆，这才引用了一下戚烨霖式云里雾里把局势概括了一下：“他说等他消息，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让方歆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艾佐翼来这一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连忙招了招手请方歆去忙。方歆虽然也想一起等等消息，但是工作电话却在催她回去了，所以也只好叮嘱了对方随时联系，便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返回工作岗位。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方歆默默把这句话念叨了一晚上，既担心又很庆幸地没有收到艾佐翼的任何联系，但却在第二天一早等来了楚银晴正式起诉离婚的消息，而且来源是公众媒体。 市场反应没有想象中剧烈，或许是因为这事早在去年12月末就已经初见端倪，所以现在只是那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而已。但即使如此，方歆的领导却刻不容缓地请她立刻投入工作。安楚脱钩，两家股价同时大跌，灵迅作为安氏的股东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而灵迅投资的项目也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冲击。 现下，方歆终于有点感受到楚银晴曾经犹豫离婚的时候所看重的那些因素有多重要了。虽然相似的故事一年前在A城刚刚发生过一遍，她也十分有经验地启动了自己早早做好的预备方案，但她仍被迫加了好几天班。只是她的加班所能挽救的东西微不足道，在这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她也只能暂时减少灵迅被这战争波及的程度，但仍然要眼看着树大招风的楚家和尹氏集团变得摧枯拉朽。 C城的初春罕见地下了几场大雨，方歆在看到尹家别墅被查封扣押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把电话打给艾佐翼。对她而言，她的闺蜜依然宛如人间蒸发，过去她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但当楚银晴的名字出现在限制消费人员名单上的时候，她没办法再去装聋作哑了，安家看来真的要赶尽杀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方歆把所有的寒暄都省掉了，直入主题。对方也是没什么犹豫，甚至连之前的礼貌都没了，只简短地吐出了两个字：“活着。” 方歆心下一沉。她对艾佐翼的了解并不多，但通过两次单独私下接触，她发现这个人不像戚烨霖那样会故意说个油嘴滑舌的小谜语来调节气氛，所以他既然说“活着”，就只意味除了活着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好消息能够被拿出来分享。 “艾佐翼，你直说好了。”方歆握紧了电话，又加重了语气，“青青到底怎么了？”她叫艾佐翼直说，对方却好像说不出口一样，只是和她约好了一个可以去探病的时间。于是那个工作日的下午，方歆和上司请了一会儿假之后便忐忑不安地赶去了那家私立医院。 艾佐翼还是那副神色分外凝重的样子，带路的过程中都在叮嘱她探病注意事项。直到他们走到了那并没有标记任何姓名牌的病房门口，方歆才终于有机会提出自己的问题：“我答应你见到她之后不会冲动，但为什么需要你先来介绍完我的身份之后我才可以开口说话呢？” 艾佐翼叹了口气，没回答她的问题就直接打开了病房门。门只轻轻响了一声却好像重重地砸在了病人的心脏上，方歆还没看到人，就先听到了一阵惊呼，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她认得这个声音，但却不敢相信那明艳果敢的大小姐能被推门的声音吓出这么恐惧的叫声。 “别怕，是我。”艾佐翼跑上前去，切换了一副轻松的声线。 但是今天除了他之外还来了另外一个人这件事让病人格外焦躁，楚银晴胆怯地瞟了一眼还傻站在门口的方歆，一边缩着身体躲开艾佐翼的触碰，一边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一样不停地重复着“不要”，差点要哭出来了。 艾佐翼又半蹲下身子，循循善诱地哄道：“乖，不是坏人。她也是你的朋友，叫方歆，想过来和你说几句话，行不行？” 艾佐翼的声线自带一种天生的治愈效果，特别是他现在还故意又说得缓慢而柔和，楚银晴的情绪平稳了一点之后又转过头去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方歆强忍着心痛挤出了个友善的微笑，然后示好地朝闺蜜挥了挥手。但楚银晴没有理他，直接又扭过头去，犹豫了半晌但还是格外卑微的对房间里她唯一能获得安全感的人说道：“那你不要走好吗？我会乖乖和她讲话的，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吗？” “嗯，我不会留你一个人了。”艾佐翼安抚地拍了拍楚银晴的头，话里有话地说完，看到楚银晴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之后才又把凳子摆在了床边，招呼方歆过来。 方歆连忙冲了过去，刚一坐下就忍不住地紧紧攥住了闺蜜的手，颤抖地问道：“青青，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她刚刚答应了艾佐翼不能冲动，但是她所能做的克制也只剩下稍微压抑一点声音，尽量不会再把闺蜜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但她误判了闺蜜的状态，楚银晴很焦虑地立刻把手抽了回来，眼睛也又恢复了刚刚那警惕的样子，求助的目光越过她再次投向艾佐翼。方歆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绑上了一圈白色绷带。 “抱歉，是不是攥疼你了？”方歆尴尬地重新把手扒在了床边，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坏人，她又连忙继续澄清自己的身份，“青青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你的好朋友呀，我们大学住在一间宿舍，你第一次见我还把我的名字读成了方音，你好好想想啊……” “方小姐！”艾佐翼高声打断了她的叙旧，方歆这才想起来之前承诺过的探病注意事项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要回忆过去。她当时左耳进右耳出，因为想着自己没那么爱讲什么“想当年”。 但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却需要共同记忆来维系，她不去讲这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顺理成章地抱抱楚银晴来表达自己现在这被压抑着的、格外复杂的情感。 虽然艾佐翼及时阻止了她的声音，但却依然没有阻止局势愈演愈烈。楚银晴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忽然全身都颤抖了起来，惊恐地用手抱住了头，使劲晃了晃脑袋，好像在试图阻止自己思维的流动。艾佐翼眼疾手快地按了床头的呼唤铃。医生带着镇定剂冲进来的时候正是楚银晴叫的最凶的时候。 从那恐惧的只言片语中，方歆恨不得立刻提刀冲进安家和那个禽兽不如的人同归于尽。艾佐翼大概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也或许是因为他把人带出来的时候所看到的景象更糟糕，此刻竟是一副心如死灰一样的表情帮医生按着楚银晴的胳膊，看着那管药被推进了女孩儿的身体，像唱摇篮曲一样重复着：“好了，没事了，睡一觉做个美梦吧。”直到女孩儿像一条挣扎到濒死的小鱼一样，小幅度地颤着身体，缓缓地在病床上重新失去意识。 “阿佐，不是说了情况还不稳定之前先不要带她见人吗？”医生解决了这大麻烦，舒了口气才想起来算总账，“你这今天带一个朋友明天一个朋友的，她只会恢复得更慢。”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责怪似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方歆。 “抱歉，只是她过去真的有很多朋友，都很担心她的状况。”艾佐翼低下头道歉，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竟也颤抖了起来。 是啊，热情活力的楚银晴过去有那么多知心的朋友，她们一起玩一起闹一起有过很多难忘的回忆。可是现在全都要到此为止了。方歆想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也跟着道了句“抱歉”。 医生瞟了一眼方歆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点不近人情了，所以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别急，我们一步步慢慢来。首先是换个新地点生活的事情，你尽快计划起来。等她恢复到能开启新的人际关系之后，再慢慢尝试引入一些她之前的人际关系。” 艾佐翼也跟着医生探讨了一些方歆并不知情的治疗计划：“嗯，我明白，我会尽快带她出国。但是最近她被她家的事情牵连，成了限制消费人群，出境手续这边有点卡顿。我在筹钱给她做担保，请朋友帮忙活动。” 方歆抬了下头，像是要帮忙扫清一切障碍一样忽然想到了个大救星，于是插了一句：“我找戚烨霖帮忙，戚家在外交这边还是能说得上话。” “倒不如说，出现现在这状况也是戚副县长来探了一次病之后的结果。”艾佐翼无奈地撑了一下额头，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方歆歪了一下头，不太理解。但医生看上去是个懂行的，连忙把话接了过来：“总之，这事情不能拖。戚家和安家彻底撕破脸之后，遭殃的只会是楚家。阿佐，你可以从你父亲那端看看，一些国家会针对科学家亲属有一些特殊入境政策。但是，你要先把她变成你的亲属。” 医生的眼神晦暗不明的，但艾佐翼却从床边的柜子里抽出了一个手镯，又问道：“景医生现在应该看到我的决心了？”两个人看起来算是故交，所以医生苦笑着又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方歆之前不懂，但现在看了两人这表情之后便都懂了。她又瞟了一眼床上熟睡着的闺蜜，今天只有这一刻是让她觉得熟悉的。这大小姐之前就喜欢赖在宿舍里睡懒觉，早八的课起不来床还要赖赖唧唧地拜托她们帮忙签到，虽然每次被老师抓包之后全是陆煦被迫顶锅，但是她们却从不觉得羞愧。 她、楚银晴还有陆煦，那样无法无天又恣意张扬的时光，方歆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因为她刚刚客套了一句：“艾佐翼，如果还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随时联系我。” 对方摇了摇头，声音重新切换为凝重且不近人情：“我只需要方小姐完全相信我会让她平安幸福。在这个基础上，不要再去找任何人报复重新挑起事端，同时，也尽可能不要再来联系她了。”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记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电话 本年的第一个季度，安家使出了各式各样的办法试图把尹氏玩到穷途末路，从暗到明，最后藏都不藏了，整个C城商界几乎变成了二选一的大赌场：一边是政商关系稳固的安家，另一边是风雨飘摇的楚家，一个非常容易的押注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没那么简单。 尹氏换帅之后，新任总裁的作风虽初出茅庐带着点青涩但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先是把过去的敌人变成了盟友，同时又迅速发难安氏的第二大股东，成功为自己争取出了一些时间筹备春季新品发布会，以此获得更多的子弹来抵挡来自监管部门的发难。 等灵迅发现自己站错队的事后，股价已经被安氏牵连着跌停3天了。更要命的是，国外一家人工智能企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布了自己的大语言模型chat-U，这使得灵迅今年2月刚刚发布的一款对话式社交软件变成了傻瓜一样的存在。当别人的人机交互已经能自动生成活动策划了，自己的大模型连小学6年级以上的数学题还算不明白时，资本自会做出选择。 大语言模型的兴起掀起了互联网企业比学赶帮超式的研发。很快，飞歌和虹音也相应推出了带有自身特征的大模型试图给市场传递一波正向信号，但背负着市场众多期待的灵迅却迟迟不见动静。据说，素来波澜不惊的CEO沈总都已经在高管会上大骂“一群饭桶！”了，看起来也是要被这双重夹击整的心力交瘁。 骂声层层传递，等传到了方歆这里，就变成了更为具体的：“每年给你们战投这么多钱，看了那么多项目，怎么连个护城河都没守住呢！”方歆和其他同事们集体低头认错，但内心完全事不关己。她主要负责的项目偏后端应用，不会被这种针对前端开发人的骂声波及。 很快，几个同事主动站出来认领了错误，表了表决心，同时还拐弯抹角地强调“核心技术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内涵了一下目前依然在摆烂休假的灵迅核心技术团队，然后被投资副总狠狠瞪了一眼，一副“多说自己少说别人”的样子。 灵迅分管投资的汪总最大的优点就是永远能在批判会之后迅速冷静下来聊聊战略，所以方歆还停留在毫不虔诚的自我反省阶段，却忽然听到了大上司讲起了正事：“煦·榆是哪个团队负责的啊？” 方歆下意识地抬了个头想举个手，但在这种场合还用不着她来发言，直属上司余总自会替她挡下这腥风血雨：“Maria，你起来说说。”——或者是，喊另一个同事来挡下这腥风血雨。 是啊，她怎么忘了，前一阵子她刚刚把煦·榆所有的资料移交给隔壁组，现在连桌都不配上了。 “我记得他们公司的核心技术是用的他们自己设计一个新模型搭建了B2B端平台，但是问题在于算力不够大。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啊？看看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有没有合作研发的空间？” 投委会的大主席汪总主打一个记忆良好，虽然每天要过那么多项目，但是却总能记住一些颇具价值项目的小亮点，只是显然这个小亮点有点过时了。Maira一脸为难，犹豫再三还是回答了大老总的问题：“他们现在应该在申请金融执业牌照，在我们的帮助下做小额农户贷款有关的平台。” 驴唇不对马嘴，汪总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来回答他更为关心的那个大模型和B2B平台，但是Maria却开始没话找话地讲起了什么城乡调研的事，直接被余总挥了个手打断。此时的汪总也开始困惑了，忽然问道：“诶，老余，你们有分析师辞职了吗？我怎么记得负责煦·榆的项目经理是个长头发的小姑娘啊？” 方歆一惊，心中暗叫不妙。她就知道年会的时候不应该跟着楚银晴和汪总打招呼！现在好了，炮火直接就蔓延到了她这里。 迎着朋友求助的目光和上司恍然大悟的表情，方歆终于弱弱地站起身搭了一句话：“汪总好，我之前负责的煦·榆，但是他们的负责人后来更想发展金融业务，所以我就把这个项目的投后管理整体移交给了Maria。最近刚刚交接完毕。” 短时间内，“金融”这个词出现的频率着实过高了，连出身金融的汪总都骂了一句：“搞个屁的金融啊，监管有多严还没看见？”方歆立刻低着头沉默，她反正也不清楚陆煦是真的又扎到了自己的老本行里，还是只是为了顺理成章地把她给避开。 还好，老总只是发疯一秒钟，很快又恢复正常：“反正都是老余手下，交了就交了吧。老余你多督促着点儿，再让几位分析师梳理一下手头的项目，有能合作研发的立刻报上来。”全会议室的人频频点头，终于结束了这成分复杂的会议。 之后的几天，方歆立刻响应号召，带着自己手下的人认真地又看了几遍自己负责的几个项目，然后和公司搞产品和技术的同事聊了聊，试图能够探索出一条皆大欢喜的路径，帮助沈总尽快完成给市场画大饼的工作。 累死累活的加了好几天的班，又去A城出了几趟差，方歆才圆满交差，收获了一个可以肆无忌惮躺在床上摆烂的周末。她记得自己之前和前男友嘴硬的时候说自己在C城有了更多的朋友、爱慕者和追求者。只是有虽然有，但是她还是宁肯一个人虚度时光。 楚银晴离开了C城。各项活动的发起人王一楠人在英国，连吐槽回应都隔了7小时时差。方歆有时候会和范书婷聊聊天，但聊着聊着总会变成互联网行业吐槽大会，然后戛然而止。她偶尔也会和其他的朋友出去聚个餐看个电影，但因为没有那么熟，所以盘算下来社交带来的疲惫大于喜悦，索性也就不逼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只是专心致志地等着王一楠7月回来之后去实现她在异国他乡提出的“重温C城快乐”清单。 只是她还没等到好闺蜜王一楠降落C城的航班，却率先等来了父亲的电话。 方歆的家庭是典型的Y省传统家庭构成，男性长辈掌控着家里的话语权和权威，总觉得世界全都围着他转，而且怎么转他都不满意。 她从小就是在父亲的训斥和母亲的沉默中长大，做错事当然要被骂，做好事也永远收不到表扬。即使考了个省状元也要被翻一遍旧账似的内涵一句：“好苗子早被自主招生挑走了，谁还参加高考啊？”像是在讽刺她在自主招生联考中马失前蹄，没能被她胸有成竹的项目录取。 方歆即使心平气和地告诉自己一万遍把别人的话当耳旁风，但是却能次次被父亲整得破大防，口不择言地和这人互喷之后，总是以他的两巴掌结尾，宣告：“你是老子的种，再牛也牛不过老子！” 于是方歆憋了口气，从高中开始就考去了省会的寄宿学校，大学更是直接逃到了C城，有了自己的小宿舍之后就过年才回一趟家。后来，甚至连过年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都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她就直接以“要实习”、“没买到票”、“领导喊我出差”和“身体不太舒服懒得动”为理由天高皇帝远。 这些年，她偶尔会接到母亲的电话，但却一直没再和父亲讲过话，所以现下也不明白父亲到底要找她说什么。为6年前除夕夜的两巴掌道歉？还是自己的好大儿也不太省心忽然又想起了她这个“自私自利的贱货”？方歆想想觉得讽刺。反正次次和父亲讲话都要吵架，她索性就直接把父亲的电话给忽略了。 忽略了一天还不够，她发现父亲在某些方面执着得可怕，竟然连续3天，每天都要在晚上19:00左右给她拨个骚扰电话。方歆没辙，在灵迅大模型研发计划发布会开完之后，全公司上下暂时得以喘口气的档口接了父亲的一个电话，但接通后也完全没有和这个人打招呼的想法。 显然，父亲也不想和她打什么招呼，直接以暴怒模式开口：“找你几天了，未接电话看不见？” 方歆吸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有什么事快说。我每天忙得要死，没空和你吵架。” 大概是怕再说些别的她真的会挂电话，父亲带着点儿不良情绪，言简意赅：“滚回来做饭！” “哈啊？你老糊涂了吧。”方歆又生气又疑惑，完全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能对她做出这种请求，“你搞搞清楚，我人在C城上班，不是你随时随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上个屁的班，也没看做出什么成绩来。你小学同学，儿子都抱俩了！”父亲又骂了一句脏话，顺便还扯到了她非常不耻的结婚生育话题，让方歆差一点儿就爆发了，但还好她听完了下一句，“赶紧请个假回来，见你妈最后一面。” 有那么一个瞬间，方歆感觉天旋地转，完全不理解对话是怎么被推进到这里的。她反应过来之后又急匆匆地问道：“我妈怎么了！” 对方刚刚所有的话全是怒吼风格，只有这句话的语气没那么强烈：“身体里长了个东西，没几天活头了。” 父亲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的风轻云淡，所以刚刚没爆发的方歆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彻底爆发了：“好啊，我妈没几天活头了，不能为你服务了就想起我了是吧？” 方歆怒极反笑。她也不懂说出这句话到底是想听到对方的什么回答，但她觉得如果她不说她一定会憋死：“你们去市区的医院看过了吗？去章顺看了吗？来C城看了吗？该不会小叔公给算了一卦你们就直接给我妈下了死亡通知书吧？” 她怒气冲冲地输出了一大堆，又赶快在网上查找起机票信息，但是回应她的却是父亲无比疲惫的：“行了，我每天也焦头烂额的，没空和你吵架。” 竟然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引用了她之前的话？方歆真不知道这人在高高在上些什么。她正要再骂上几句，那人却只留下一句“赶紧请假回家。做人不能连父母都不管。”然后直接干脆利落地切断了电话。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电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返乡 Y省比C市更偏南，6月上旬就已经提前步入盛夏。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后背，在等摆渡车的间隙，方歆就感觉出了一身的汗，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去欣赏这城市的变化。衬衫湿哒哒地糊在身体上，周围是一片无法忽略的聒噪聊天声，即使耳边是贝多芬也没办法减轻一点点的烦躁。 乘上从章顺直通伍延的列车，方歆在这冷气打得很足的环境里终于勉强承认家乡出现了一个可喜的变化。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得先从火车站步行2km到隔壁的长途客运中心，再颠簸2个小时才能到家；而现在，城际铁路线的开通得以让她在下了飞机的不到半小时内看到“花城伍延欢迎您”的大标牌。 盛大的花博会10年前就开完了，如今也只留下了个空空如也的花博园。家乡现在竟然还要拿这个点出来炫耀，属实是让方歆哭笑不得。 出了火车站，方歆却有点迷失在一辆黑车都没有的出口处了。她又半信半疑地掏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地图上密密麻麻竟然全是空车。有点自嘲又有点欣慰，方歆不得不再次承认自己的家乡出现了第二个可喜变化：她终于不用接受黑车司机的坐地起价了。 家乡的出租车司机普遍热情，操着口带着乡音的奇异普通话，车子走出去不足5km，就把乘客“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做什么”这几大出行要素问的清清楚楚。方歆虽然有点不适，但还是半真半假地礼貌应承着。 大概是某个专有名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她忽然听到这大哥很惊喜地说道：“你也是伍延人对吧！”骗不下去了，她只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推理得到证实，出租大哥亲切地“呀”了一声，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和她普及伍延市最近的变化，给她推荐可以去打卡的新城市地标。方歆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眼睛在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停留了很久。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城市，如果抛除那些偏见，其实她还算有一些快乐的童年回忆，现在拿出来想想依然能会心一笑。只是她过去不愿意去想，害怕自己会心软地因为一丁点的快乐而去原谅痛苦。 沿途的景色与自己曾经离开时的样子逐渐接近，方歆知道自己快要到家了，于是开口打断了出租大哥的单口相声：“师傅，前面那家菜市场把我放下来好了。” “哦，嗨，那个菜市场已经变成小超市了。”出租车大哥纠正了她的刻板认知，但不用他再怎么解释，那已经完成改造更新后的两层超市就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东西多了不少，但也贵了不少。不过姑娘你要是去拜访朋友，还是能挑到许多高档礼盒的。” 说着，出租车大哥便把计价牌翻了过来，甚至还主动撕了张票给她。方歆有点受宠若惊，本想着外地的车票也不能拿去作为交通费报销，但是不忍打击人家正规营业的积极性，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声谢接了过来，带着点儿心虚走进了超市——她刚刚扯了个谎说去拜访朋友，大哥却毫无保留的说这说那，让她产生了些许的罪恶感。 父亲前几天让她“滚回家做饭”，方歆虽然憋了一肚子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了蔬果区，打算挑几样好炒的菜打算蒙混过关。可是到了生鲜禽肉区的时候，她却又心软地排骨、牛腩和猪蹄买了一堆，自不量力地打算用自己拙劣的厨艺给家里人改善一下伙食。 这两层超市设计的颇具商业技巧，方歆买好菜后下楼结账，却途径了一大片非生活必需品区域。出租大哥所说的“高档礼盒”大概指的就是这里了，方歆看着那包装得格外土味的白酒礼盒，着实很无奈，她的家乡在这方面是从不会让她失望的。思来想去，她还是在儿童玩具区挑了一款标价最高的变形金刚玩具，打算送给自己素未谋面的弟弟作为见面礼。 正在结账，父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劈头就是一句：“说好18:00到家怎么还没到啊？我们还吃不吃饭了？”气得方歆想立刻把这堆好心好意的东西退掉！ 公共场合，她还是努力抑制了一下自己的脾气，甩出一句：“我在楼下了。自己有手有脚，饿了自己煮泡面。”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刚刚一路上，方歆都觉得这座小城或多或少有了些变化，但是此刻提着东西站在单元楼下的时候，她却感觉周遭一切都在日新月异的时候，好像唯独落下了她这个小区、她这个单元和她的家。 大红的福字好像还是几年前贴的那个，现在都已经旧得发白了，方歆站在家门口，隐约听到屋里传来个陌生小男孩儿的哭声，下定决心似的终于扣响了家门。 从前她就很怕回家，在学校她可以做老师的好学生和同学们的好班委，但所有的一切都会因为进到这个家门而终结。她在这里得低到尘埃里，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无用的。 果然，父亲打开门后，面对他这6年没见过面、没讲过话，此刻从1000km外的C城奔波了大半天才到家的亲生女儿，第一个动作不是拥抱，第一句话也不是寒暄，而是皱着眉头接过了她手上的一个购物袋，骂骂咧咧地：“又乱花钱！不是说了家里什么都有吗！” 方歆没空去理父亲的情绪，抬眼一望就能看到四周熟悉的陈设，一瞬间心脏就颤得厉害。她也不明白自己平白无故哪儿来得那么多感慨，但是瞥见电视柜上方那码放整齐的自己的证书和奖杯，竟差点流下泪来。她从前不懂前男友为什么会对他那个听上去也没那么有吸引力的家那么地向往，但在这一刻她有点懂了。 视线忽然对上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方歆注视着这个她从未见过面、甚至成为了她和父亲决裂导火索的小男孩儿，一时之间有点百感交集。出于一点当初叫嚣着要把这小肉球打掉的罪恶感，为了掩饰尴尬，她立刻把手上的那个大玩具递了过去。 “送给你的。”她装着风轻云淡来掩饰内心的波涛汹涌，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下蹲，自觉扮演起了一个亲切友善的姐姐形象。 小男孩儿大概刚刚还在委屈，眼睑还挂着泪水，小鼻子惯性地抽着，怯怯地伸出手要接，但又可怜巴巴地扫了一眼在她身后的父亲。 “韵仔快拿过来说谢谢姐姐呀。” 一个温柔的但气若游丝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方歆终于忍不住情绪的波动，把手里的东西全部丢在了地上冲了过去把母亲抱了个满怀，感受着母亲的手掌从她的发顶一遍一遍地拂过她的后脑勺。耳边大概是弟弟很乖巧地道了句谢谢，但她却只能听到母亲在轻轻地唤她“歆妹儿” 在她的家乡，没那么多叠字昵称，女孩儿统称为“妹”，男孩儿统称为“娃”或者“仔”，有点俗气，但是此刻却亲切地让她泪流满面。 歆妹儿瘦了，歆妹儿漂亮了，歆妹儿累坏了吧，歆妹儿想爸爸妈妈了吗…… 妈妈一下子就问了一串，方歆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在母亲的怀里不住地点头，即使她根本不想承认，但如果非要给她现在的泪水找个理由，只能是因为她到家了。 家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即使她经常觉得这个逼仄阴暗的地方哪里算得上什么家，但是现在就站在这里的她却不得不承认，这里就是她的家，是她糟糕的、凌乱的、没给她带来任何价值的家，但也是只需要站上一秒钟就会格外鼻酸的家。 “行了，旻音你快去躺着吧。歆妹子回来了就让她来收拾。”父亲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把方歆的眼泪又憋了回去，她真不想在这个格外温情的时刻和父亲重新呛起来，但这男人把她当家务工具人使唤着实让人过于不爽了。 “孩子刚回到家，你让她休息一会儿。”母亲似乎看出她情绪不良，立刻当好了这个调停者，“我今天看到歆妹儿感觉身体好多了。妈妈来做饭哈，是不是都想吃妈妈的回锅肉了？” 母亲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方歆看出她的嘴唇都有点发白。她不敢再和父亲僵着，连忙把母亲扶到了床上，整了整思绪说起了之后的安排：“妈妈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带您去章顺人民医院看病，等您病好了，我可要把回锅肉、辣子鸡和水煮肉片都点一遍的！”她宽慰似的开了个小玩笑，母亲皱着眉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乖乖地躺在了床上。 安顿好了母亲，方歆再次返回客厅，发现弟弟已经满心欢喜地拿着变形金刚在玩儿了，父亲毫不在意地在一旁抽着烟，大爷一样地用遥控器翻着电视频道坐等吃饭，让她看了简直一肚子火儿。 “看起来你抽烟就能填饱肚子了？”她一边走到阳台去把窗户打开，一边皱着眉抱怨了一句。电视上正好是父亲最爱的抗战神剧，他看得津津有味，完全不理她的挑衅。 方歆叹了口气，又去把购物袋儿提到了厨房，正打算关上门隔绝二手烟，忽然萌生了“能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于是又返回客厅，来到弟弟身侧。 “你叫方韵对吗？”她蹲下身子，故意换了副哄小孩子的童真嗓音。 但她这样子完全不如那个会动的变形金刚吸引人，小男孩儿随便应了两声，看都没看她一眼。 方歆吸了口气，又问：“你饿不饿呀？我觉得玩玩具可能喂不饱你呢。” 小男孩儿油盐不进，坚定地摇了摇头，甚至还挑衅似的按了个按钮把那汽车人弄出了巨大的声响，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你们父子俩就啃精神食粮饿着去吧！！！方歆想要这么吼上一句，但毕竟不好吓到人家5岁孩子的幼小心灵，所以决定使出绝招：“好，你现在跟姐姐来厨房洗菜，明天姐姐再给你买个大黄蜂！比这个还大一倍！” 小男孩儿终于扭过头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方歆又做了个拉钩的手势，成功和他达成口头契约，心满意足地看着这老方家的男性后代往他们的禁地——厨房踏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返乡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包容 带母亲去看病的过程中，方歆在短时间内集中体验了一下什么叫病难看病贵，什么叫三甲医院医疗挤兑，而且能深刻感受到人大代表语重心长的“医疗改革永远在路上”真的不是一句套话空话。 她的社会关系基本都在C城，虽然之前也有点想把母亲接到大城市来治病，但是今天只是坐车从伍延到章顺，方歆就发现母亲已经精疲力尽气喘吁吁了。不过章顺作为省会城市，多少也算是Y省医疗资源的高地。特别是，她还查到章顺人民医院有个很不错的妇科专家，于是便努力地找了找自己的高中朋友，挂上了人家的一个特需号。 她的高中朋友很是热情，但方歆也不好麻烦人家太多，挂好号之后就连忙催朋友去忙自己的事。候诊大厅人头攒动，她好不容易给母亲找了个位置休息，然后立刻翻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旁边的窗台上开始做日报。 她的上司同时兼具通情达理和铁面无私两种特质，一边爽快地批了她5天年假让她赶快回家看看父母，一边又对每天的工作任务照催不误。看在她这休的是带薪假的份儿上，方歆忍了！ “歆妹儿累不累呀？坐妈妈身边休息会儿吧。”母亲心疼地用余光瞟了她好几眼，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她让出了一点点位置。 方歆手指没停，继续做着自己东拼西凑的报告，随便分出了一点脑子来回应母亲的关心：“没事的妈妈。特需号估计要排队到中午，您睡一会儿吧。” 母亲看出了她忙，又于心不忍地碎碎念了起来：“唉，其实妈妈能在最后这段日子再见你一面就很知足了。来章顺又累，这个挂号费又贵，医保也报销不了多少，之后的检查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 “妈妈！”方歆砰的一声把电脑合上，又高声制止了母亲的抱怨，“肿瘤的性质都还没查清不能直接放弃治疗了。况且大城市医疗条件好很多，哪怕真是恶性的也会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解决的。”她尽量冷静地给母亲解释这个问题，只是说着说着又不免情绪激动：“况且您得上今天这个病还不是有些人逼您做高龄产妇！真不知道他们老方家要那么多儿子做什么？也不怕九子夺嫡！” 这是6年前和父亲吵架过程中的台词了，母亲轻轻拍了拍她，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口无遮拦。方歆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声音有点大了，好像给周围一群无所事事的病人及家属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吃瓜平台，她憋了口气，压低声音做了个总结：“总之，我回来这趟肯定要把您给治好。然后逼也得逼家里那俩饭来张口的人学会自力更生！” 她放完厥词便又要转过头去盯数据库了，却听母亲笑了起来，抓住了她一个把柄似的：“歆妹儿光嘴上功夫厉害，昨晚还不是把排骨压好了，今早还叮嘱你爸怎么加热呢。”方歆有点无地自容，又嘴硬了一句：“循序渐进！”母亲又了然地笑了笑，没再揭她什么老底儿了。 终于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做完了一份日报，方歆大功告成地合上电脑，又扶着腰伸了伸腿，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叹息。母亲大概是听到了，她急忙拍了拍她身边的一半座椅示意她坐下，方歆没再坚持，这才让自己酸痛的腰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正有点放空，方歆忽然听母亲旧事重提：“歆妹儿，别生你爸爸的气，他只是不太会说话。” “哦，语文老师不会说话。真不知道他职称是怎么拿的！”方歆阴阳怪气地顶了句嘴，完全不接受父亲的洗白。但母亲又拍了她一下，阻止她去骂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诶，你爸怎么说都是省特级教师，别这么说。” 所以说！她现在对整个Y省都全方位绝望！方歆有点抓狂，不确定自己说出这种背叛家乡的话来会不会把母亲也给气着，但才稍微停顿了一下，母亲便又开始为父亲说话了：“你别看你爸在家没什么好脸，在外面都很替你骄傲的，逢人便说女儿是高考状元，现在在C城赚大钱。” “哦，用我给他撑场面，回来还要打我骂我……”方歆又忍不住要骂，母亲却及时打断了她，拍了拍她的腿，过来人一样地和她讲着什么家庭经营之道：“唉，男人不都这样吗。在外面都是要面子，回家才能稍微放松放松舒口气啊。一家人过日子，总要相互包容相互体谅的。” “我可没看到什么互相，就是我们脾气太好让他得寸进尺！”方歆气鼓鼓地顶了一句，扫了一眼叫号台就站起身，随便找了个能把对话给终结掉的借口，“妈妈，我渴了，去买瓶水。”然后就离开了候诊大厅。身后的母亲大概是又叹了口气，所以她决定一会儿再带点儿吃的东西回来，把这能说会道的政治老师的嘴给堵上。 方歆从父母的身上深刻认识到一个人从事的职业可能和个性完全无关。比如日常骂骂咧咧的父亲竟然要带领学生探索唐诗宋词之美，而恪守三从四德的母亲需要向学生们传授我国先进的社会和法治体系。她有时候真的很担心父母的学生会不会成为和父母一样表里不一的人，所以她中考拼了老命也要考出去，坚决不去父母所在的伍延第一中学读书。 只是后来方歆明白了，家这个地方是很神奇的。大概就如母亲所说，每个人在通过这道神奇旋转门之后都会自发地卸下全部的伪装，光鲜亮丽留给外人，坏脾气和臭毛病都要留在家里发泄、等待家人包容，而这样一个体系稳定存续的关键就在于家庭成员的互补性分工。 一方寻求包容，另一方给予陪伴的动态均衡她能够理解，但让她不能理解的是，在这种根深蒂固的父权体系社会下，自己的家庭里永远都是女方在退让在委屈。这到底是什么道理啊！ 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自动贩卖机的冰水让方歆稍微冷静了些，她确信自己没办法和母亲辩明白这道理，因为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老三句——“你还小，成家之后你就明白了”、“都是一家人不要计较那么多”和“妈妈没有觉得不幸福呀，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每次都能让她的头大上一圈，实在不明白母亲目前的“幸福”究竟是天真还只是随遇而安迫于无奈。 医院附近，连外卖软件都不能给她提供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食物。方歆又认命地收起手机，走向了那个全国连锁的小吃铺，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才又返回候诊大厅，终于看到母亲的名字出现在了等待就诊的大屏幕上。 她心满意足地朝母亲走去，为了防止对方继续旧事重提，及时地把包子递了上去，催促道：“妈妈先吃两口吧，等看完病估计就冷掉了。”母亲乖乖接了过来，又拍她坐下。方歆落座后又职业病似的掏出手机，结合起自己查的资料和母亲的病理情况准备着一会儿要和医生交流探讨的内容。 这位妇科专家每周只出诊两个半天，每次10个普通专家号+5个特需号，虽然病人多，但据说这老专家从不敷衍，每次都要认真负责地从早上8:00看到下午13:00多。方歆在广撒网的过程中就听到了这些很不错的患者反馈，而在定点调查的过程中又发现了两个虽然邪门但却让自己格外安心的点。 一个就是从老专家的照片看，这人头发比较稀疏。出于她的刻板印象，方歆觉得这样的人一定具有极高的职业素养；另外一个就是老专家姓陆，出于对前男友的路径依赖，方歆对全体陆姓人士都加了一层厚滤镜。 所以，纵使她再累再饿，进入诊疗室之后还是调整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吐出一大串寒暄：“陆医生您太辛苦了，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但我和我母亲从伍延过来特意挂的您的号，还请您多费心了！” 大甲方伪装个乙方绰绰有余，方歆一边这样恭恭敬敬地说着，一边带母亲坐下。虽然那不苟言笑的老专家只是平平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公事公办地开始问诊，但问题不大，这……正好说明了陆医生十分敬业，大概率不是那种会收病人红包的黑心医生！ 起初，场面一问两答十分和谐。陆医生话不多，除了提问之外就是“嗯，嗯”地表示赞同或明白；母亲消极看病，陈述问题偏少，大部分是在问“不需要住院吧？不需要手术吧？”；方歆实在看不下去，每次等母亲讲完还要噼里啪啦地补充上一大段，果然就看到陆医生的脸阴了阴，一副“这么严重啊，幸好来得早”的样子让她大受鼓舞。 只是鼓舞与奖励有来有回了几次之后，方歆发现自己好像理解错了，因为陆医生忽然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忍无可忍似的对她说：“关心母亲我可以理解，但她哪儿不舒服让她自己说。” 方歆愣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抱……抱歉，我是怕我妈说不清楚耽误治疗。” “她说不清楚你替她就能说清楚了？到底谁生病了？”陆医生挑了个眉，再次质疑她瞎添乱。方歆立刻乖乖低头闭嘴，但是一只手放在了母亲的肩膀上，示意母亲好好讲，不要让她失望。 她这小动作显然被明察秋毫的医生发现了，也或许是她又几欲张口补充惹得人家不耐烦，因为陆医生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挥了挥手，找了个体面的借口：“小孙，带病人家属出去，我给病人做个B超检查。”被点到名的正在一旁做笔记的学生立刻站起身，听从师傅安排，方歆也只好听话地跟着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饿得发晕，方歆刚刚从陆医生那无奈的表情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点前男友的影子——就是那种明知道是她惹了麻烦、添了乱，却还是要找个能继续包容她迁就她的理由，甚至还得想方设法地铺个台阶能让这场面呈现出love & peace的效果。 她重新坐在门口的等候椅上的时候忽然有点自嘲，她刚刚只顾着批判父母之间一方永远咄咄逼人另一方包容退让的扭曲关系，但却好像忘了去批判自己。 所以，其实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陆煦挺辛苦的吧。 不过幸好，他们现在分手了。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包容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看上 累死累活可算是在母亲看病的问题上有了些进展。在和那沉默寡言的陆医生及其弟子几轮恬不知耻的battle下，方歆成功抢到了一个人民医院的床位，做完入院检查之后今天就可以入住，下周一早上安排第一台手术做肌瘤切除，陆医生亲自主刀。 “目前看上去肌瘤体积不大，所以我建议先保留子宫。如果检验结果有恶性病变的可能，我们再来讨论后续治疗方案。”陆医生认真负责到了最后一刻，等所有单子都打印完毕之后又反复叮嘱了方歆不要过度担忧，让她有点感动。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方歆立刻热泪盈眶地发出邀请：“陆医生，太麻烦您了。这都过饭点儿了，不如我请您去远一点儿的地方吃东西吧。几位医生也都一起来吧。” 陆医生还是老样子，直接谢绝了她的好意。 师傅不去，几位徒弟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大概是已经下班了的缘故，一个看上去资历老一些的大弟子笑着叹了一句：“家属您不用担心，我们今天都能沾到陆教授的光。”话音未落就被老专家斜了一眼，目光里有点警示他不要乱说话的意味在，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温柔。 大概是有家人会送饭过来吧。方歆猜测了一下这目光的深意，但也没想刺探人家什么隐私，所以笑了笑就赶紧带母亲离开了。 这位专业素质十分过硬的陆医生同时还拥有温柔体贴能送饭来的家人，不像她，在把母亲住院的事情安顿好之后还得重新奔波回伍延，给家里那俩大饿狼做饭。 不过，做饭方歆也就忍了，关键她好心好意做出来的东西还得被两位美食评论家挑三拣四：这个咸了，那个过火了，菠菜应该炒粉丝怎么能炒鸡蛋，气她真想撂下一句“不爱吃别吃！” 但她今天心情好，知道自己能忙里偷闲解决母亲治病的问题让她忍下了暴躁，微笑服务：“您这么会吃，要不明天您来做吧。” 即使她用上了敬语，但语气依然有点阴阳怪气的意味在，一下就被这十分擅长体察作者意图的语文老师抓住了深层次含义，并且立刻收到了一句反击：“怪不得现在都嫁不出去。” 嘿！软的不吃是吧？方歆放下筷子正要发作，却又被父亲抢了个先：“和你那男朋友怎么样了啊？都7年了吧，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会瞒着爸爸妈妈在C城连孩子都生好了吧。”这人边漫不经心地问着，边挑着她那炒过火了的青椒，一脸“能不能给爸爸点儿惊喜”的样子让方歆一阵恶寒。 “早分手了！”方歆带着点儿刚刚的怨气怼了一句，又想到什么赶紧补充，“我没看上他！” 父亲警告般地了她一眼，先是攻击她的态度：“吼什么吼？看把你弟给吓得。” 方歆带着点儿杀气把目光投向方韵处，小朋友果然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们俩，满满一勺饭忘记送到嘴巴里，现在沥沥拉拉地重新掉回了他的小碗中。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温柔端庄大气的好姐姐，方歆连忙切换了表情，又加了块儿牛腩到弟弟的碗里亡羊补牢：“韵仔不怕哈，大人说话，小朋友乖乖吃饭哈。” 但小朋友完全不理她的好心好意，咬了一口牛腩就吐了出来，然后直白地喊了一声：“咸！” 方歆有点抓狂，态度又有即将狼变的趋势：“咸你就多吃口饭啊！我第一次做土豆牛腩哪儿知道放多少盐啊！”果然就又把小朋友给吓得委屈巴巴的，眼眶都开始泛红了。 “停！不哭！吃饭！”方歆在空中做了几个手势，希望按到小朋友的开关，但是完全没用，小朋友的嘴都扁了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开始哇哇大哭，逼她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好！我答应你！我在家的这段时间不哭不闹乖乖吃饭，姐姐就给你买霸天虎！” 危机解除，方韵迅速变了个脸快快乐乐地端着自己的碗吃起了饭，方歆紧绷的神经刚放松一会儿，父亲叹了口气又继续说刚刚的话题：“我记得小伙子人挺不错啊。一天天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的，你就等等看，过几年还谁看得上你。” 好家伙，方歆都有点惊叹了。她爹一天天吐槽这个吐槽那个的，连她这亲生女儿都一万个不满意，竟然还有脸说她谁也看不上？更何况，这人不也就撞见过陆煦一次吗！还是个她现在想想都面红耳赤的时刻，这到底是怎么从那抱着他宝贝女儿啃得难舍难分的人身上看出“小伙子人挺不错的啊”！ 思来想去都是她爹迫不及待要把她卖出去，卖个好价钱，方歆气得饭都不想吃了，瞪了那思想格外迂腐的人一眼，讽刺道：“我要别人看上我干嘛？看上我当厨娘还是做女佣啊！” 她当然也没打算和这人讲什么道理，飞快把碗里剩下的东西吃完然后起身离席，顺便发出罢工预警：“今天你俩洗碗。不爱洗就把碗全摔了，然后明天谁也别吃饭。” 看上去，目前全家只有她勉强会做饭这一点拿住了父亲的命门，方歆处理完积压工作又重新走进厨房看到盘子和碗干干净净不由得心情大好。意料之中的洗洁精没冲干净，她一边等着猪蹄焯水一边又重新冲了一遍餐具。 过于安静的环境总是让她的思绪飘得很远，特别是今晚吃饭的时候有些人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她现在正处于这位“哪壶”同志的舒适区——厨房。 果然谁来提分手谁的心里就会坦然许多，方歆感觉这次的自己比上次长进了不少。至少这4个月以来，她感觉周围的一切精彩纷呈占据了她全部的精力，也只有在这个久违的悠闲夜晚，她才稍微多想了他一阵儿。 一开始是为了把猪蹄做好所以想这位大厨师的菜谱，之后就顺着菜谱一发不可收拾地想他看到她吃菜时无比满足的笑；想他们猜拳决定谁来洗碗，想她每次输的时候他都要很不正经地站在她身后监工，从背后抱着她除了捣乱什么也不干…… 父亲说得对，她不需要谁再看得上她了，因为她在最好的时光里被那个男孩子看上了，之后是谁都不再重要。 “这么晚还不睡觉，偷偷摸摸地干吗呢？” 父亲带着点儿困意的责备打断了她的思绪，方歆撇了撇嘴，指了一下高压锅。不用多余的解释，父亲便无话可说地点了点头。这大保安勘察完了家中异常状况便要离开，走出几步路之后又转过头有点犹豫地强调了一句：“少放盐哈。”搞得她有点无奈，敷衍地点了点头。 整个周末，方歆都在对章顺-伍延的城际铁路的无限感恩戴德中奔波于自己家和母亲的病房。她那热情无比的高中同学又来探过一次病，顺便还喊她参加班聚。母亲自然是让她抓紧出去社交，但方歆却对这许久未联系的局有点社恐，推说等母亲手术完没什么大碍才能放心出去聚餐。她那高中同学心领神会，直说大家时间都方便，让她走之前一定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那同学走后，母亲便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一下她的头：“人家男孩子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迟钝还是故意要拒绝人家。” 方歆立刻献殷勤似的把苹果递了上去，连忙澄清：“妈您可别想多了，肖元哲天生热心肠，有事找班长听没听过啊？全班的事他都这么上心的。”况且，虽然她当时是团支书和这人传过一阵绯闻，但她记得这热心大班长是暗恋隔壁班支书的。不过这就没必要和母亲交待得那么清楚了。 母亲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吃了，而且从后面的话来看显然是被她给气的：“唉，你赶紧给自己定下来，我和你爸就真的能彻底踏实了。你一个人在C市，爸爸妈妈帮不上什么忙，你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母亲不吃她自己吃，方歆咬过自己没送出去的苹果，笑着拍了拍母亲的手开了句玩笑：“妈，C市快2000万人呢，我这要是都被欺负了也太倒霉了。”果然听到母亲拿她没办法似的叹道“你这孩子”，方歆咔嚓咔嚓啃着苹果，决定对母亲的担忧充耳不闻。 但母亲大概是挺无聊的，又重新开始唠叨了：“歆妹儿，真没想过回来吗？爸爸妈妈不求你赚什么大钱，我们退休工资够用的，你也别想着为韵仔操什么心。我们生的娃，我们肯定得自己养大。” 方歆眨了眨眼睛，试图露出一个自私自利的笑容澄清自己：“妈，您别把我想这么善良。我知道您和爸爸钱够用，我也从没过想当什么扶弟魔。” 苹果啃完了，为了避免母亲又要顺着这个话题和她生发，方歆迅速抓过旁边的笔记本电脑准备写周一要交的报告，否则唠叨就真听不完了。母亲看她忙起工作果然就不再打扰她，只是却并不打算给她营造什么安静的办公环境，竟然直接加入了隔壁的病友及病友家属聊天小组。 几位阿姨们聊得热火朝天，不知道是不是母亲对她不吐不快，竟然运用起了自己突出的煽动技巧把话题引到了阿姨们所喜闻乐见的婚恋观方向。方歆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感觉每句话都在内涵自己，但还好她早就对这些话点满了防御属性。 “唉，你们说现在这年轻人都怎么了？一个个不结婚不生娃的，甚至连谈朋友都不谈了。” 对不起了阿姨，年轻人工作压力大，交往成本高，谈恋爱不如单身经济实惠啦！方歆一边给那专家报告划着重点，一边心里默默反击。 “是吧，一个个都没我们那会儿纯粹了，感觉现在的孩子越想越多了。” 不想多点儿怎么行啊？人是会变的，年轻时不多想想，等到中年老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被对方拿捏地死死的，她可不想这样。 只讲大道理是没办法起到突出教育目的的，方歆听着就发现几位阿姨忽然找到了个杰出典型案例，试图进一步论证自己的观点。只是怎么忽然就开始讨论编排主治医生的儿子了呢…… “我看陆医生也为自己儿子操不少心，头发都掉没了。” 方歆忍不住笑了起来，想着这话要是被那不苟言笑的医生听到，大概他晚上来查房就得买一顶假发撑场面了。 “啊？我记得小伙子模样挺周正的，工作也争气，还没找着对象呢？” 最晚入住病房的母亲显然有点跟不上剧情了，忽然插了一句向其他病友们确认信息，而且方歆隐约察觉到了母亲有一丝兴高采烈的意味让她十分无奈。 这人该不会已经疯魔到要开始撮合她和那萍水相逢的主治医生儿子了吧…… 临床的阿姨一声操碎了心的长叹后，方歆察觉到母亲运筹帷幄的目光一下子就扫了过来，她应激反应似的从凳子上跳起来要走，但这小九九一下就被母亲发现了。 “歆妹儿今天多待一会儿吧。”母亲演技了得，给她找了个十分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妈妈明天做手术，还有点害怕。你多陪陪妈妈，等陆医生查完房再走吧。” 方歆有点为难，发誓从来没有这么想要回去当厨娘：“妈，我得回去给爸爸和弟弟做饭。” “让他俩吃剩菜！”母亲今天有点儿罕见地兴奋劲头，都敢在40km之外和那大家长叫板了，“谁都没我女儿的幸福重要！”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看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重逢 不幸中的万幸，这位传说中人模狗样的陆医生之子缺席了今晚的例行查房。方歆看到母亲探着头在查房队伍中观察了许久，最终失望地叹了口气，让她十分想笑。 严谨认真的陆医生当然只会用放在这个场合没那么违和的原因来解释病人的叹气，带了点儿担忧地问道：“哪儿不舒服？”母亲偃旗息鼓地摇了摇头，又恢复了那消极治疗的样子。她不说，她隔壁的大喇叭病友阿姨可就要替她说了：“陆医生，张阿姨看上您儿子了，想和您做亲家呢。” 好家伙，Y省这风土人情再次让方歆大开眼界。显然，这突如其来一记直球也把陆医生及其门下弟子打了个猝不及防，几位医生的动作都短暂停留了一秒。场面有点僵住，方歆连忙摆了摆手，打了个哈哈掀过了这一篇儿：“没……没有的事，许阿姨您别老拿我们打趣哈哈哈。” 陆医生大弟子也随后站出来为师傅承担了一切，跟着插科打诨：“是啊，阿姨们可别再开陆教授的玩笑了，过去还行，他现在真做不了小陆总的主喽。” 陆医生飞了个眼刀给大弟子，但正好也就从这台阶上下来了，轻咳了一声又面不改色地重新衔接到查房工作中。病房里一派和谐，只有方歆被那句“小陆总”搞得眼皮猛跳了一下然后有点心神不宁。难道……医院内部也维持着他们金融圈的不良风气，逢人便称呼“X总”？ 方歆点了点头，暂且说服了自己。还好，陆医生也顺势交待起了明早手术和术后护理的注意事项，再也没提这尴尬的话题，让她在说服自己之后立刻把这微不足道的小称呼抛到了脑后，专注在母亲治病的问题上。 查房结束已经有点晚了，方歆索性就在章顺订了个酒店，看着母亲睡下之后才从医院出来。 人民医院坐落在省会城市的中心地带。在步行去酒店的路上还经过了几栋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正有点好奇到底是谁还在Y省安逸舒适的生活环境下卷生卷死，方歆抬眼望去果然就看到了几家知名金融机构的大牌子，无奈地笑了笑便又在心里痛骂了几下无良资本家。 不过，金融中介机构只会集中在资本最多的地方，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Y省这几年大概发展得的确还不错。这样想着，方歆看到了酒店的大门，却脚步没停地又向前走了过去。她的假期匆匆过去了4天，现在忽然有了个空档能好好在这新一线城市里走走，于是她决定抓住时机，向着她曾经心心念念的章湖出发。 白天的章湖就是个水也不怎么清澈的小河沟，但据说夜晚的章湖很美。在颇具氛围感的灯光下，这个地方成为了情侣们的打卡地。方歆高中的时候就从通报批评的大喇叭中听到过不少起学生情侣翻墙约会后被教导主任在章湖边抓个正着的感人事迹，对那个神秘的地方除了向往就是向往。只是后来，她见过的风景太多便把这小河沟给忘掉了，现如今又突发奇想地打算去完成一个学生时代的心愿。 当经济快速发展的时候，这出名的“夜晚章湖”当然也不能幸免地落入资本的口袋，成为夜间情侣经济的源头。方歆在那无比俗套的“我在章顺很想你”的大牌子面前停住了脚步，竟然有点想打退堂鼓。但越过这强拗文艺风的牌子，她看到了湖面上的暖色光晕，又心软地决定去走上一遭。 轻音乐从左手边的酒吧一条街传来，湖边温柔的暖风轻轻擦过她的右侧脸颊，方歆摸着那汉白玉围栏，越发理解这里为什么会成为情侣圣地了，连她这种封心锁爱的单身狗此刻都被这绝佳的氛围感搞得有点心神荡漾。 只是……等一下！为什么她好像在这情侣圣地看到了詹华榆啊！ 再……等一下！詹华榆旁边那黑皮人士，难道是陆煦吗？？！！ 得到这个结论的方歆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她呆呆地注视着那两个身影许久，直到那高个子黑皮大哥好像往她这边扫了一眼时，她的定身法才得以解除。 当年运动会800米最后冲刺的时候方歆都没跑这么快过，进了酒店房间喝了一整瓶矿泉水的她还是没办法冷静下来，疑问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让她睡觉都没睡踏实。 白面书生陆煦现在打算走黑皮硬汉形象了吗？ 不……不重要，他爱什么形象什么形象。 但……詹华榆刚刚好像是忽然抱着这位黑皮大哥的脖子在……嚎啕大哭吧？ 算了，哭……就哭吧，詹学长也可能遇到了些不开心的事情。 但是！他俩怎么能一起走出情侣酒店，然后就搁这大门口卿卿我我呢！！！ 这太荒唐了，Y省出现的所有事情都能让她连呼好家伙。 不能接受，完全不能接受。虽然这大半年都没王一楠在她耳边叨叨什么纯爱磕糖之类的了，但是方歆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前男友好像真的弯了，而且还带着他们的共同好友一起弯了！甚至貌似还把人家逼良为娼似的掰弯了！ 这事的冲击力着实过大了，方歆精神恍惚到了第二天一早，签过字看着护士把母亲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还呆呆愣愣的，旁边的阿姨都直劝她：“小手术，你真的别担心。”方歆扯出了个笑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想找个熟人吐槽一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父亲和弟弟姗姗来迟，看她丢了魂儿一样地瘫坐在塑料椅子上不明所以，甚至还十分反常地给她丢了份早餐，阴阳怪气地甩了份关心：“自己吓唬自己什么？医生不都说没有风险的吗？”方歆随口应了一声，强行把自己的频道调到妈妈手术这边，努力说服自己陆煦爱怎么样怎么样，他愿意自甘堕落拉人下海也不是她能管的了的。 又反复默念了好几遍“放下八卦情节，尊重他人命运”，方歆终于见到妈妈被推出了手术室。大概陆医生上午还有其他手术，大弟子出来把那从母亲身上割下来的肌瘤展示给他们看，又叮嘱了一下术后注意事项。全家人这才松了口气。 但事实证明，方歆的这口气着实是松得太早了。只要有她那挑三拣四什么都不满意的老爹在场，她什么气都松不下来。这人一会儿吊针的速度快了，一会儿又慢了，一会儿戳戳母亲问怎么还没醒，一会儿又盯着体征监测设备问心跳这么慢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方歆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好不容易熬到临近午餐，虽然窗外乌云密布有下大雨的趋势，但方歆抓起雨伞坚定地拉着弟弟的手决定先去吃午饭，独留那个不满之源一个人散发怨气。医院附近没什么好吃的，方歆拉着弟弟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商圈，算是成功跑赢了大雨。 一个开心乐园餐就能迅速让那走了2km有点闹情绪的小朋友多云转晴。方歆边啃着汉堡又边点了6杯奶茶打算一会儿真情回馈为母亲辛苦付出的陆医生团队。思来想去也不清楚那一言不发的陆医生喜欢些什么，索性在回去的路上买了盒不会出错的茶叶。 送礼物这事不好大张旗鼓，雨势渐小，方歆就让弟弟一个人举着伞先回住院部，自己则冒着雨跑了几步溜到了隔壁的门诊大楼，打算直接去医生们的办公室送清凉。 午休时分，之前那人声鼎沸的候诊大厅此刻也格外安静。方歆顺着走廊走到妇产科陆兴良医生的门前，听到里面好像是有人在说话，于是便敲了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最先进入视线范围的是她见过脸的几个徒弟，于是方歆便一边把奶茶递了上去一边说明来意：“几位医生辛苦了，家母手术成功有劳大家，一点点心意请大家……王医生您快跑！离这个男人远一些！” ——之所以在这彬彬有礼的前半句中加入了这忽然程序崩坏似的后半句，是因为大门彻底敞开之后她就看到陆煦了！ 说实话，自从之前硬气地提完了分手之后，方歆就从来没有做过她会和陆煦重逢的预期，毕竟两个人的活动范围都不一样。她不会主动去Y省，况且以陆煦的性格，他即使要来C城见投资人估计也会避开她走。 而现在因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于几天前就站在了陆煦的势力范围，但母亲生病又耗掉了她大部分的时间精力，她没空去想什么万一重逢了之后要怎么打招呼之类的小概率事件。 所以，如果不是昨晚那颇具冲击力的画面现在还时不时从她脑子里冒出来，如果不是她还算熟悉的陆医生大弟子正和这位黑皮大哥面对面谈笑，如果不是这黑皮大哥十分自然地递了张纸巾到这大弟子的手上，如果不是她保有着一丝朴素的助人情节…… 那么，现在她的表情大概会和这位黑皮大哥一样傻愣愣地呆在原地，像是被什么按了暂停键和静音键，在寂静无声中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为突然闯入了彼此的世界而惊慌且不知所措着。 窗外一个惊雷打响，大雨哗啦啦的倾盆而下。暂停键和静音键全部失效。 刚刚被点了名的大弟子王医生莫名其妙地扫了一眼陆煦又把目光移向她，忽然有点恍然大悟：“你……是5床张阿姨的家属对吧？”他说着便犹犹豫豫地起身走近她，好像十分谨遵教导地离那危险人物远了些。 拯救大弟子计划实施完成，现在没什么正义使命加成的方歆开始觉得尴尬了。她匆匆把手上的东西全都递给了王医生，又加快语速说明了来意：“对！我是来谢谢陆医生和大家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大家笑纳，那么不打扰几位休息，我先回住院部啦。” 她说完拉开门就要往外冲。但刚刚背过身把门拉开了一半，身侧却多了块阴影，一只更有力的大手却从上方扳住了门施了个反作用力，像是要和她赌一口气似的。 僵持之间，一张面巾纸很快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方歆看着这干干净净的麦色小臂忽然有点百感交集。 “擦一下脸上的水。”他的声音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克制得让人辨不出情绪，“陆医生很快回来，你就在这里等他，我先走了。” 说着，他又换了施力的方向，拉开门，越过她的身侧走了出去。走出去几步他又捡起走廊里的一把伞丢到她的面前：“这是我的伞，你走的时候可以用，别淋雨。”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重逢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调研 Y省的天气预报一向不准。项瑶和唐书两手空空地望着一条马路之隔的自家公司大门，绝望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冲进大雨里，等跑到公司楼下的遮雨棚才稍微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陆总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伞。”项瑶和唐书分享了自己的纸巾，一边擦着脸上和头上的水，一边颇有危机意识地担忧起今天中午在艳阳高照状态下提前下班的自家老板。 “别担心那大孝子。”唐书豪爽地摆了摆手，草草地擦了把脸就把纸巾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率先走进了电梯，“陆煦要是不懂未雨绸缪，咱们现在就得跟戚烨霖一起共沉沦。” 今年3月，岚县戚副县长被调职到了崇盘镇任镇长。明面上算是平级调动，而且上面打着再造岚县辉煌的旗号，像是给他充分的信任，让他再去啃一块难啃的脱贫骨头，但实际上却是在剥除他手中积累了3年的政治资源，无异于流放。 戚烨霖从岚县走后，煦·榆最后一块儿搬迁障碍也被挪开了。整体迁至章顺的计划在启动上市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随着上市交易正式开始，煦·榆在章顺市中心的办公室也正式启用。陆煦又一次依靠着自己出色的未雨绸缪技能和戚烨霖划清了关系，带领煦·榆躲过了一次潜在的政治打击，迈向了新台阶。 项瑶正一边心不在焉地煮着咖啡一边顺着唐总的话歌颂自家英明神武的老板时，就看到这人以一个十分狼狈的落汤鸡状态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时间也是有点幻灭。 看来再英明神武的人都有被Y省天气预报坑的时刻，项瑶的心理有点平衡了，一边反应飞快地从休息间拿出一条干毛巾给他，一边忍不住打趣：“陆总您今天怎么翻车啦？” 但这人没有理她的调侃，只是边用毛巾擦着脸上和头发上的水边说起了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几天麻烦你帮我接一下陆羽放学，这周三五的中午叫八份小炒肉外卖送到人民医院去，收货人王鹤轩，电话我稍后发你。” 午休时间突然接到工作指派，项瑶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匆匆拿起便利贴想要记录的时候却听到这人已经过渡到了最后一项安排：“我马上要去调研，如果有材料要我过目，让各部门现在加个班，我再等他们2个小时。”他说着便收回了盯着挂钟的目光，然后微微点了个头确认自己没有别的要求后便转身走进了休息间。 调研？这个关键词在项瑶的脑海里过了过，然后忽然敲响了个警铃。 “陆总你又要休假呀？”项瑶反应过来之后追了过去，但是却听到“咔哒”一声，休息间就被这人无情地锁住了。她又徒劳地拍了拍门，喊道：“你这失恋假不是才休完吗！又休得哪门子假啊！” 里间传来一个倔强的声音纠正了她的听力失误：“不是休假，是调研。” 调研个鬼！项瑶都懒得拆穿他这冠冕堂皇的说辞。处理完上市的事这人就连休假连“调研”跑出去了2个多月，把自己晒成了个大黑皮，她都快不认识他了！ 虽然他的“调研”成果还算显著，比如重新习得了微笑技能，成功拿了好几个大单回来，还对公司未来的业务模式有了相应的探索与思考，但是……他一出去“调研”，她这助理的工作就得线上做一份儿线下做一份儿了啊啊啊啊！ 显然，对他这次“调研”十分不满的不止项瑶一个人。项瑶正在休息间门口苦口婆心地劝自家任性的老板在公司多待两天，就看到刚刚从公司内网得知消息的唐书直接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项瑶还在努力说着调研的事情可以交给新成立的规划部去做，而且小陆羽要期末考试了，万一马失前蹄，他这突如其来的“调研”至少得背50%的锅之类的理由……但里面安安静静，对她的任何攻击都充耳不闻。唐书一把把项瑶推开，很直白地表达了不满：“陆煦，你不想看半年报直说！用不着躲戚烨霖那儿去！” 项瑶为唐书这的勇气点了个赞，但是总感觉对方主要矛盾没抓住。果然，陆煦很快换好了一套干净衣服后打开了房锁走了出来，一边走到了隔壁自己的办公室，一边轻飘飘地对那两个有点呆住的女同事说：“半年报啊，唐书你弄完了之后让项瑶扫描发我吧。” 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但是自家助理和自家CFO还是矗立在他面前像两尊门神，陆煦抬了下眼睛，又问：“还有什么事？” 项瑶和唐书对视一眼，半晌才犹犹豫豫地依次开口。 “陆总您一会儿真是去乡下……调研？穿……这身？还……喷香水？” “陆煦你……别精神失常啊。我刚刚不是故意对你那么凶的，我真的很热爱这份工作，对出报表没有任何任何不满，你不要穿得花枝招展然后去和你的烨霖哭诉啊。” 在陆煦逐渐冰冷的目光下，唐书率先败下阵来，喊了一句：“算了算了，瑶瑶我先走了，拜拜拜拜！”就溜了，项瑶也只好认真观察了一下自家老板的表情，跟着悻悻地退出了办公室。 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时她才有点恍然大悟似的得出了个结论，然后迅速掏出手机，决定从源头处解决问题。 “小方姐，您是不是来章顺了？” 方歆在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还处于惊弓之鸟状态。她读完消息便哀嚎了一声，然后自暴自弃地把手机放在了一边，趴在了母亲的床边当起了大鸵鸟，搞得父亲莫名其妙地走了过来，盯了盯生命体征监测才问道：“歆妹子难道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你妈这手术不是都成功了吗？” “这几天累着了吧。”母亲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替她找了个理由，又对她说，“歆妹儿，妈妈身体好多了，你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后天直接来接妈妈出院吧。”话说到这儿母亲忽然有点哽住了，声音也染上了一点悲伤：“不过妈妈出院了之后你又要上飞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好了好了，旻音你好好养病别激动。”父亲对这母女抱头痛哭的煽情戏码不太适应，连忙出声制止，“歆妹子，你赶紧带韵仔回去休息，之后几天我看着你妈，我请好假了。” 方歆把脸埋在母亲的被子里，点了点头，表示赞成，因为她实在是不能再过来了。 她和陆煦之间是有什么诡异的磁场吗！费劲巴拉地躲着对方走，结果自己一不长眼还走进了人家亲爹的就诊室里！中午面对着一众“陆医生就是他爸，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的好奇目光，她真的想原地消失。 而且，不知道陆煦回去又有什么反常表现，甚至都让项瑶察觉到他俩见到面了。在人家的地盘儿上，她如果再没心没肺地回一个“是呀！我又把你家老板给骂了一顿！”估计人家能立刻召集全体煦·榆人出来把她给打一顿…… 其实方歆骂完了就有点后悔，特别是陆煦之后的一系列以德报怨举动让她后悔程度加剧。她虽然对那些性少数群体持观望态度，但也明白得尊重别人的取向，就算陆煦因为种种原因真的……弯了，她在那儿到底是在为谁打抱不平啊！ 现在好了，她心直口快地说了，果然就给陆煦递了一个“和你在同一个空间出现让我恶心”的信号，而这位大君子接收到了她的信号后，迅速做出了舍己为人的最优反应。一切顺理成章地发展到了现在，但这个结果的出现却让方歆有点抓狂。 思来想去，自己的错自己认。方歆重新抓过手机，下定决心给陆煦道个歉，于是传过消息：“其实我中午的话不是讨厌你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 飞快地点完发送键之后她才想起来，万一陆煦把她拉黑了，她这岂不是又在自取其辱？但她的行动永远比脑子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屏幕上已经出现了那个发送成功的绿色框框，紧挨着几个月前陆煦给她发来的求和信息“小方，不生气了好不好？”，显得有点滑稽。 方歆想，自己可真是个大度的女朋友，提了分手之后不光没拉黑前男友，甚至连清空聊天记录都没做，好像是特意为了她哪天又想起这号人来，方便重温旧梦似的。只是他们俩这次的旧梦也只有1个半月，聊天记录一会儿就翻完了，倒是搞得她空落落的。 正懊恼自己在发什么疯，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方歆切到主屏幕，才发现新信息正来自于这个沉寂了4个月的旧梦——“都要离我远一些了，还能有什么意思？” 嘿！这小气鬼！还拿住她一句话咬文嚼字了是吧。 “陆煦你别得寸进尺斤斤计较！” “我的意思是你拉人下海之前得问过别人的意思！詹学长就是前车之鉴！” “你再这样固执霸道就没人愿意和你做朋友了！” 方歆怒气冲冲地发完了这三条消息脑子里的那根弦才重新崩了回来：给前男友发消息应该用这么多感叹号吗？她不太懂，显然陆煦也被她搞懵了不太懂，但这人还是能推断出一点的。 “你的下海……是什么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詹华榆是我很正常的朋友，不存在奇怪的关系。” “戚烨霖同理。你少和王一楠一块儿……嗑生嗑死。” 怎么说着说着，这爹味儿说教就又来了呢！方歆正准备搬出自己的目击证词，来告诉这人自己才不像王一楠一样全凭脑补，但忽然，自己这边的攻势就被对方的下一句话打得七零八落。 “如果我不固执霸道，或许方小姐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诶？他俩这对话方式正常吗？分手3年又4个月的男女朋友还可以发这样的消息吗？方歆盯着这句话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立刻切出去查看。 这次的消息不来源于“旧梦”了，而是来源于“旧梦”的小助理：“小方姐yyds！”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调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地主之谊 陆煦这人的杰出领悟能力就在于即使你针对他那个“你还能和我做朋友吗”的消息回了条驴唇不对马嘴的“雨伞我放在陆医生办公室门口了，你下次记得来拿”，他也能迅速读出一个积极肯定的信号，然后刻不容缓地采取相应行动。 只是方歆暂时缺席了他的行动，因为她也同样刻不容缓地带着弟弟逃回了伍延家中。但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父母仿佛两个人质一样被扣押在了那个陆煦经常出没的地点，并且在陆煦的糖衣炮弹下，逐渐倒戈，连发好几条消息来动摇她的军心。 “歆妹儿是陆医生儿子的朋友呀，怎么之前不和妈妈讲呀？” “……因为我之前不知道他爸是做这个的。” 是啊！她要是知道的话她肯定要低调看病，不会大张旗鼓地把送礼物这种不良风气带到Y省来的。 “妈妈今天帮你问了，他的确还单身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呀？我聊着看人很踏实也很上进，你爸说和你之前那个男朋友还有点像呢。” 好家伙，自己爹这是什么眼神啊！虽然她一开始见他也认了半天，但这人除了晒黑了点儿，和她前男友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吗！方歆强压了一下自己吐槽的欲望，着重搬出两个最重要的点试图说服父母：“我不喜欢异地恋，也不想再找前男友类型的哈哈哈。” 但母亲显然是认为她这两个重要的点格外微不足道：“什么异地不异地的，你们俩先交个朋友处处看，再讨论生活城市的问题呢？” 她的单线条思维大概遗传至母亲，方歆现在看了这化繁为简着实有点无语。她的母亲是真不清楚，她和陆煦已经处到不能再处，终于开始闲得无聊探讨生活城市了，于是就顺理成章地谈崩了。 一个无解的大讨论，方歆哀嚎了一声摆烂似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完全不知道怎么和母亲解释。道理是肯定讲不通的，饶是陆煦这个领悟力大王当时都被她这个“完整的自己”搞得无比困惑，她如果现在要是原文转述给母亲，只怕对方会问出“你现在那儿不完整了”这种问题，然后误以为她在C城搞的是什么黑色产业。 还好，母亲及时放过了她，以一句：“总之你好好想想，人没有十全十美的。早点睡。”结束了今天的对话，方歆松了口气，乖巧地道了“晚安”便收起手机，放弃继续用这种问题折磨自己。 ------------------------------------- 新的一天是被送弟弟去幼儿园的闹钟吵醒的。今天父亲大发慈悲地在医院替了她一天班，方歆看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假期和后续的工作任务，决定今天说什么都要把这小肉球丢到幼儿园去再自己安安静静地赶几个进度准备复工。 不知道是这孩子天生就不爱幼儿园，还是父母不在家她这个姐姐又完全没有威慑力，方韵撕心裂肺地从床上哭到厕所，从厕所哭到餐桌，最后又从餐桌哭到了幼儿园大门口，搬出什么变形金刚来也不管用了。 “臭姐姐！我讨厌你！”小朋友口不择言地指着方歆骂了一句，幼师也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但方歆刚刚漏接了好几个工作电话，心已经不在这上面了，敷衍地答着：“好好好，你随便喜欢谁，乖乖进去上幼儿园就行。” 小朋友耍脾气却没得到什么效果，哭得更凶。幼师一个没拉住，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撒泼。这一丢人现眼的场景给其他小朋友起到了杰出的警示教育，方歆已经隐约听到周围出现了这样的声音：“看看，哭起来多难看，乖乖不哭啊。” 几近崩溃，她又视死如归地使出新招数：“好！停！韵仔你答应我今天乖乖去幼儿园不要哭，姐姐晚上给你做……蛋包饭！昨天动画片儿里那个！”都说胡萝卜+大棒，但现在的方歆只会给胡萝卜，完全不知道怎么用大棒。 只是这方法很奏效，方韵一瞬间就止住了哭声，两眼放光。方歆立刻重重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一言为定，姐姐说到做到！” 成交！方韵迅速站起身，乖乖地和方歆招了招手，奶声奶气地道了声：“姐姐再见。”就蹦蹦跳跳地和老师一起入园了。 承诺虽然是做出去了，一天的工作下来方歆早就把什么动画片儿里的蛋包饭抛到了脑后。直到日落西斜马上要到去接方韵放学的时间，她才猛地想起这件事，然后经验老道地翻起了外卖软件。 家乡在这个上面从不让她失望，方歆翻找了一圈也没在配送范围内的餐厅里找到一家店主营蛋包饭生意。最后一遍接弟弟回家的提醒闹钟在此刻响起，她只能硬着头皮下楼，然后就在无比心虚中看到了方韵蛋包饭的大救星。 上次匆匆一瞥没太看清，这次她却是呆立在了自己的单元门口看了很久。各种念头在大脑中依次闪过，比如这男人为什么非得蹲在阳光最毒的地方撸猫呢，该不会他还觉得他这黑不拉几的皮肤挺性感的吧？他还是穿白衬衫好看，把袖子卷起来还能看到健康有力的小臂肌肉线条；这人的眼睛看谁都深情，看流浪猫都不例外，不过一会儿得提醒他一下，摸完猫的手先不要摸她…… 爱猫人士似乎终于意识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微微转过头之后露出了一个毫不意外的笑容，右手还是轻轻地搔着小猫的下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方歆这才缓过了一点神，终于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清除出去，只留一个毋庸置疑的——今晚就得说服父母搬家！ 陆煦大概从她这幅表情里读出了问题，轻松地站起身，在她爆发之前以柔克刚地亮明了自己的来意：“昨晚，我爸的病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让我有空把人约出来见见。恰好，我刚刚完成涪县的调研路过这里，择日不如撞日？” 撞你大爷！方歆在心里已经开始给促成这诡异局面的相关人物各打五十大板了。当然，这顺坡下驴的关键主犯打五十大板是绝对不够的，她得一击致命，打到他清醒。 “陆煦！我们已经分手了！”方歆第一把就使出了100%的气力上了绝招，但好像并未击穿敌人的防御值。他还是那副轻松的表情，甚至还不以为然地耸了下肩：“阿姨说，就算没成也介绍个朋友给我认识。还是说，方小姐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她当然不愿意和他做朋友！因为她知道只要和他做了朋友，就不会止步于朋友。 陆煦不会莽撞地搞一些死缠烂打，但会很有策略地攻城略池，环环相扣到等你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兵败如山倒了。方歆在上大学之前也没有这种意识的，直到陆煦只用了短短两周就从朋友上位到男朋友后她才有点恍然大悟：当一个人真心诚意地要交你这个朋友的时候，是会直接随便找个共同话题聊得热火朝天的；这种多此一举的“我能和你做个朋友吗？”，是只存在于搭讪语录当中的！ 所以这次，方歆决定从源头处截断这件事：“陆煦，你别浪费时间了。你说得再多做得再多，我后天也都要回C城，我不可能为了你留下。” 她以为这句话会踩到他的命门，但或许是他这几个月做了杰出的心理建设，也或许只是他也想明白了她说的话，尊重了她的选择。所以他只是垂了下眼睛，但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样子：“方小姐别多想。大家同学一场，你从C城远道而来，我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方歆叹了口气。她知道陆煦固执，这人今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她家楼下等她了，甚至害怕打草惊蛇似的没有给她发消息，就要这样和她迎面相遇。他的plan A是相亲，未果，他便拿出了自己的plan B，方歆知道如果自己拒绝这所谓的地主之谊，陆煦还会有不容她拒绝的plan C,D,E等着。在她黔驴技穷之前，他的牌似乎永远出不完。 不过，反正她也不会为他停留，今天就遂了他的意吧。方歆正要勉强地点点头，自己的手机却很突兀地响了起来。这阵铃声仿佛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她惊呼了一声“糟了！”然后转身就要跑。 出牌大王陆煦能和她鏖战个十几二十个回合，但是架不住她突然把牌撒了一地然后耍赖似的离开了牌桌，全身心都在叫嚣着：“我不玩了！” 所以，方歆刚跨出一步，手臂就被这人给抓住了，而他的声音也终于带了点愤怒：“方歆，你说你没有讨厌我的意思，为什么现在要无视我？” 方歆立刻把这烫人的掌心甩开，终于还是把她那酝酿了许多遍的叮嘱说出了口：“啊！你摸过猫不要摸我！”看他的眼神有点受伤的样子，她又心软地一边快走一边澄清了自己：“我没有无视你，主要你撞得这日子太不巧了啊，我今天要去幼儿园接我弟弟，已经迟到了！地主之谊不尽也没事，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了，不在乎这个。” 陆煦大概被对方这无厘头理由给说愣了，plan B失败但又好像没完全失败，所以他快走了几步又来到她的身边，自动生成了一个B plus版本：“我送你去。今天地主家优惠大放血，给你一个6岁以下儿童免费参与的名额。”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地主之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蛋包饭 方韵是即使被家长晚接走20分钟也要高声痛哭求老师给家长打电话的娇气包！方歆虽然自知理亏，但是面对弟弟一边吵吵闹闹地哭着一边还不让她哄似的把后脑勺对着她的行为，她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在回拨父亲的电话，端出自己“刚工作太投入忘了时间”的解释但依然被这人痛骂一顿之后，她终于多点爆发忍不住就在陆煦的车里和这人互骂了起来。天高皇帝远的结论就是：“鬼知道明天你又能把你弟丢哪儿去！今晚就滚到医院来换我！” “多谢体谅。后天我直接从章顺飞，以后离你们一家老小都远远的！”方歆赌气地甩出这句话之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耳边弟弟的哭声让人格外烦躁，她彻底放弃了自己温柔姐姐的形象，转过头去凶了他一句，“方韵，你再哭今晚就给我饿着！” 小朋友终于扭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察觉到了她是来真的，于是闭住了嘴忍住了嚎哭。但似乎是她这愤怒到五官扭曲的表情有点吓人，方韵虽然没敢大哭，但是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偶尔抽噎一下，发出的声音更可怜了。可怜到司机师傅都看不下去了。 “小方韵，哥哥和你道个歉吧。方歆姐姐是按时出门的，但我耽误了她的时间。”陆煦这暖男哄人很有一套的，方歆听着都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总觉得他这颇有自知之明的“我耽误了她的时间”好像也在话里有话的安慰她似的，让她心头一暖。 道歉和讲道理听完了，已经十分熟悉陆煦全套话术的方歆知道他马上就要提出补救措施了：“这样好了，方韵你想吃什么，哥哥直接把车开进那家店里，让厨师专门服务你一个人行不行？” 这补救措施大概也考虑到了道歉对象，显得夸张且极富想象力。成熟女性方歆都要忍不住对着这前排座椅翻白眼了，但幼稚男孩儿方韵却成功被这很具有吸引力的选项俘获了，又用泪眼怯生生地瞟了姐姐一眼，然后弱弱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吃……蛋包饭。” 小朋友总是能把一个愿望记这么久的吗？方歆有点头痛，心虚但无情地打击对方的积极性：“你换一个吧，我查过了这旁边没有买这东西的。” 似乎她现在的面部表情柔和了不少，方韵又扫了她一眼，然后竟然试探性地开始和她顶嘴了：“可是……姐姐早上答应我了，你说话不算话！”小朋友气势很足地抓住了大人的软肋，但又被大人的一个瞪眼吓得重新回归乖巧，扁了扁嘴，好像又要哭。 方韵你信不信我把你丢下车！方歆马上就要把这话吼出来了，但是陆煦却用笑声抢到了话语权，然后重新把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因为他笑完之后便解释地很温情：“方韵，你姐姐没骗你。她只是和一个会专门给你做蛋包饭的厨师心有灵犀，想给你个惊喜又不好意思说。” 方韵还处在一个“有就开心，没有就不开心”的状态，当下就破涕为笑地乖乖坐好，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自己想了一整天的蛋包饭。但方歆已经过了有和无的年纪了，更加关注怎么有的问题。所以，她反应了一会儿刚知道这人要做什么，就看到他无比自然地调了个头。 “陆煦你别犯病！我给你留出时间成全你的地主之谊，你别得寸进尺地想进我家门！”方歆忍无可忍地把怒火又延伸到了好心司机的身上。 但陆煦永远能做一步想十步，所以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反击词，她话音刚落就接了上来：“放心，只要你不突然扑过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了点儿调笑的意味，让方歆一下子就想起自己主动实施的跨年强吻事件及其不健康后续，脸红了一片的同时立刻捂住了弟弟的耳朵，防止这人又说出什么教坏未成年人的虎狼之词。 他大概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的表情和动作，在她又羞又气地喊了一声他名字的瞬间，马上又把自己的以柔克刚版本反击词抬了上来：“况且，这里是伍延，怎么想都应该是方小姐来尽地主之谊。我没要求方小姐请客，只是借一下厨房帮你完成你对弟弟的承诺。这就得寸进尺了？” 和陆煦讲话的时候永远不能跟着对方的逻辑走，方歆稍不留神就快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了。“是啊，陆煦来伍延，况且他就用一下厨房，还解决了蛋包饭难题，自己干嘛要过度反应、心胸狭隘地凶他啊？”这样的心理活动反复拷打着她的灵魂，直到她看到这人系着围裙站在自家厨房时才又重新缓过神来，然后立刻把这些无用的自责从大脑里丢出去，打算无视者既成事实。 但这人却非要刷个存在感：“方韵吃蛋包饭，你吃什么？” 陆煦先是把三人份的米饭煮上，然后才开始有条不紊地布菜。运筹学大师是真的能随时解出小学奥数题里那多任务时间规划题的，除非方歆打算给他找点儿超级大难题。于是她从手机里调出了昨晚动画片里的蛋包饭图片展示给他：“我也吃蛋包饭，但我和我弟可不吃普通的蛋包饭。” 有人想炫技但是却发现自己濒临翻车。方歆看着陆煦微微皱起的眉心着实有点想笑。 “蛋皮要旋转到这个程度吗？”陆煦有些难以置信。 方歆强忍笑意，认真回答：“嗯。” “切开之后还要流心？这黄色的是什么东西？咖喱吗？” “应……应该吧。” 只是两个问题之后，忽然就有点变质：“这个装饰性的单词，你确定要写LOVE吗？” “……你写glamorous（迷人的）吧。” “字母太多会糊在一起，不如我写goddess（女神）。” “嘿！我给你脸了？”方歆收起手机瞪了一眼那格外无赖的脸，决定立刻离开陆煦舒适区，并且发了句狠，“装饰不要了，我就要蛋包饭！差一个元素你立刻滚出我家！” 但大厨师显然已经完成了图片拆解工作，丝毫不慌地给她比了个自信的手势，然后便转过身去准备自己的艺术品了。 事实证明，你永远可以相信陆煦在做饭方面的天赋。方歆看着他端出两份和动画片里几乎一模一样的蛋包饭不由得瞠目结舌，黄澄澄的蛋皮好像公主裙一样犹抱琵琶半遮面，房间里全是馥郁的辛香。 “小方韵坐好，哥哥要开始变魔术了。” 在这大厨师的一声令下，方韵的眼睛立刻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煦手里的餐刀。锋利的刀刃触碰到滑嫩的蛋皮。伴随着小朋友的惊叹，热气腾腾的咖喱从一个缝隙里倾泻而出，昨晚的动画就这么照进了现实，甚至还又增加了一点嗅觉和味觉体验。 陆煦收起餐刀，一边把勺子递给了方韵，一边叮嘱了一句：“小心烫。”但小朋友可顾不上那么多，迫不及待地就连蛋带饭地挖了一大勺，随便吹了两口就送进嘴巴里，两腮鼓鼓囊囊的，像只小松鼠。不用等方韵的评价了，他咽下这口之后迅速挖了一大勺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搞定了这娇气包，陆煦功德圆满地朝方歆笑了笑，带着一点战士收刀入鞘的骄傲又替她拉开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引用了她之前的话来：“方小姐要不要也来试试，看看要素是否齐全？” 方歆干笑了几声走了过去，看着自家弟弟大快朵颐，隐约想起自己刚刚口不择言地要把她的大恩人轰出家的样子，十分心虚。 她望了望桌上的两盘艺术品，又重新回过头去，态度良好地邀请他上桌：“陆煦，你吃什么呀？一起吃呀。” 陆煦笑着摇了摇头，故弄玄虚地眨了眨眼睛：“我已经吃过普通的蛋包饭啦。”他说完就又催促她赶快尝尝，眼里都是满怀期待的光。 每次陆煦精心准备了什么然后展示给她看的时候，他总是要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反应。方歆曾经很想要很有骨气地要把自己的情绪给敛起来，但是每次都会被对方的出其不意整破功。不过这次她到没那么容易破功，因为她听出了他刚刚那句话的潜台词。 成为天才厨师的代价就是自己要先默默地把残次品吃掉。方歆在心里叹了口气，抓过旁边的勺子学刚刚他的样子把蛋皮切开，然后将滑嫩的鸡蛋，浓稠的咖喱均匀地裹在颗粒饱满的米饭上，又夹了一块叉烧盖在上面。 好马遇伯乐。自己的良苦用心被这出色的美食家体悟到了，陆煦刚十分骄傲地夸了一声：“还是方小姐会吃啊。”就看到方歆忽然带着这满满一大勺子美食慢慢转过了身。 勺子里的食物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她的另一只手放在半空中试图去稳住自己这颤颤巍巍的宝贝，眼睛也格外认真地盯着那东西看，似乎想用意念力防止食物散落。 “地主家今天大放血，请你吃一口不普通的蛋包饭。来，尝尝呀。”她嫌他领悟的太慢终于说明了来意，但又害怕勺里的食物会因为自己的大嗓门而散落，所以不敢说话声音太大，听起来就好像在和他撒娇。 陆煦突然感觉有点发懵。他花了4个月的时间来把他和方歆的那些快乐的记忆重新压回那个小角落，拼命地说服自己就和她做个毕业后各奔东西的大学同学；如果幸运，在各自的城市偶遇之后还能做个可以打完招呼然后吃上一顿饭的朋友就再好不过。但他早该知道，他所做的全部努力都会被人打上一闷棍然后退回起点，即使是这样的一句话。 “陆煦你发什么呆啊？快低一点儿，把嘴张开。” 他短暂神游的间隙，方歆又忍不住做起了动作指导。这话说给方韵这么大的孩子听都显得幼稚，但对陆煦来说却刚刚好——刚刚好能带他回到那个新生杯篮球赛决赛的夜晚……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蛋包饭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初吻 即使最后时刻被国务逆转痛失两连冠，累死累活终于打完了一个学期的比赛还是要搞个庆功宴的，但集体荣誉感爆棚的篮球队编外成员方歆借酒消愁似地比陆煦这个队长喝得都醉。他送她回寝室的过程中，就被如何回应她的胡言乱语搞得很头大——他那个时候还经验不足，没掌握不和醉鬼搭腔的道理，所以度过了格外心累的一晚上。 “呜呜呜都怪我，不该问你的生日愿望呜呜呜。果然你告诉了我之后就不灵了呜呜呜。” 同一句话在今晚出现了5次，陆煦之前想了4个版本来哄她，实在是想不出第5个了。正不知道说什么好，方歆却忽然停下了脚步，重振精神，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要不，你再闭上眼睛许个愿望吧！” 哪儿有人随便闭上眼睛想点什么事情就叫许愿望了啊？陆煦十分想吐槽这毫无仪式感的事情，但又知道得顺着醉鬼才能避免更大的麻烦，所以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随便想了点什么。 当视觉消失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格外的敏感，比如他能感觉到方歆拽了一下他的袖口，然后又不知道在发什么酒疯似的动了动，几次之后发出了一声叹息，听起来有点丧气。 他的事情快想完了，而且有点好奇对方在忙活些什么，正要睁开眼睛，就又听到了下一条指令：“陆煦你不许睁眼睛！头低一点然后把嘴巴张开！” 陆煦有点无奈，用脚指头猜都能想到对方要做什么。于是他虽然身体很诚实地按照指令做了动作，但却还要嘴硬一下：“方歆，你敢把你那洗衣粉味儿的糖塞我嘴里，我就……” 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他暂时没想好自己能对方歆做出什么可置信的威胁来阻止她的整蛊；但另一方面更重要，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不是什么整蛊行为，而是……教学行为？ 啤酒的麦芽香、老边烧烤秘制鸡翅膀的酸甜、羊肉串的孜然味儿和烤茄子的蒜蓉味儿混杂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和浪漫唯美无缘但却带了点儿烟火气的初吻记忆，把陆煦整得动也不敢动。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刚刚在一起两个月，他不敢把进度推得太猛，还是以朋友的模式和女生相处。除了逛街或者过马路的时候会牵一下她的手、防止被人群挤散之外没有进一步的亲密举动。但他这绅士的举动显然被方歆误解了。 方歆虽然老成地喊他张嘴，却吻得青涩，两个人舌尖相碰的时候她立刻吓得缩了回去。她自己亲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但分开之后还要洋洋自得一番：“我的大队长虽然没捧到金杯，但今晚至少学会了接吻，也不算一无所获吧。” 陆煦反应过来之后有点哑然，看着这格外骄傲的纯真少女功德圆满地和他招了招手，转身就要回宿舍。 金杯在她的吻面前不值一提，陆煦忽然觉得1个月前自己的生日愿望过于幼稚了，他用力地扯了一下方歆的手臂，借着点儿惯性把人抱在了怀里。 “小方老师好像有点学艺不精。”他说完之后又重新低下头去，这次没再给她临阵脱逃的机会。 “唔……陆煦你和谁学的！”方歆抗议着，但所有的抱怨和猜忌都被他吞入口中，毫无招架之力的她就更委屈了，“你是不是之前亲过别人！你之前说你没谈过恋爱的！你骗我！” 听到这里，陆煦决定澄清一下。所以他短暂放开了她，趁着她调整呼吸，开始讲起了成语：“我无师自通，举一反三。现在可以熟能生巧。” 他说完也没等她反应，十分贴心的叮咛了一声：“你可以用鼻子呼吸。”然后又食髓知味地吻了下来，直到反反复复地把她都亲懵了才放她离开。 那天，陆煦看她走到宿舍都晕头转向的，什么再见晚安都忘了。第二天她见了他也要红着脸躲他远远的，完全不让他靠近，一起上专业课也要隔着她三个好闺蜜坐。陆煦强忍笑意，撑着额头做出了一副颓丧的样子，很快就听到知书达礼的共同好友们当起和事佬了。 离她最近的范书婷第一个发言：“音音，昨晚输球你别怪陆煦一个人呀。他也不高兴，你别再和他闹脾气了，去哄哄他。” 方歆一边生着口莫名其妙的气一边却要找点风马牛不相及的理由来掩盖自己的害羞：“不高兴就让他忍着，我……给他吃糖他还要嫌弃！” 同样被分享过那怪味儿糖的王一楠立刻接过了话题：“有一说一，音音你那糖真的有点难吃……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但又由于话题不对很快败下阵来。 永远向着方歆的楚银晴扭过头去决定从源头上解决问题：“陆煦你该不会昨晚输球之后找我们歆歆撒气了吧？她回去的时候眼睛都红的。”甚至还找到了项关键证据准备给这人判上个故意伤害。 “青青你别说昨晚了！”方歆差点直接跳起来，她昨晚回去就立刻把正在洗漱的大小姐推出了卫生间，然后从镜子里欣赏了一下自己这丢人的模样，现在完全不想再听到这第一目击者绘声绘色的描述了！ 陆煦看着方歆的样子实在是绷不住了，勾唇笑得狡黠：“没事，小方昨天安慰过我了。我们礼尚往来了一下，她大概觉得我的糖太好吃了，无以为报吧。” 是那缺席了18年语文教育的大小姐未曾涉及的成语领地，楚银晴似懂非懂。但范书婷大概是懂了，斜了一眼涨红了脸的方歆，又低着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直到王一楠完全理解偏了，有点兴奋地喊陆煦把糖交出来的时候，方歆终于忍无可忍了：“楠楠我们才不吃倒霉鬼的糖！走，姐姐带你买糖去！有些人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大概就像今天这样，女生在他的晦暗不明的目光里败下阵来，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共享了什么回忆，忽然别扭地嘟囔了一句：“不吃算了。”就要收回高高举着的勺子塞进自己嘴里。 陆煦笑了笑，伸出手拿过了她的勺子，说着：“要吃。”终于把那温度刚好的食物送进了嘴里，强压下了自己的回忆，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们不再是男女朋友了，所以共用一个勺子喂饭这种暧昧的事情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生。 方歆还是在他从自己手里抽出勺子的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了这件事，然后又被陆煦的声音唤回了神智：“你再等一下，我去拿一个新勺子给你。”他说完就又转身进了厨房。 陆煦总能把握极好的分寸感，说是做朋友就能够杜绝一切非朋友身份的举动。不像她，要么过度反应地把人骂一顿，要么不经意间任由自己堕入舒适区，做出一些惹人误会的举动。 正有点自责，方歆却看到陆煦不光带回来了一个新的勺子，同时还又带回来了他的最优新方案：“饭我吃过了，陪你们喝点汤好了。”他把紫菜蛋花汤放在餐桌上，又自觉盛到了三个空碗里分给大家，才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满屋子食物的香气却怎么都遮不住这近在咫尺的佛手柑，让方歆莫名有点气愤。她刚刚想和陆煦道个歉，说明一下自己没什么要撩他的意图，但是现在却把道歉和解释说明的话咽回去了。 陆煦过去需要用短短两周来完成的事情，现在只需要一顿饭的功夫就能实现。方歆都不知道该感叹这人越来越厉害了，还是自己越来越不争气了，所以只能沉默地一口一口地吃着饭，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一顿越吃到最后越尴尬的晚饭，这大反思怪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后终于打破了沉默：“方歆，我真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对我这么防备。我们一起吃一顿饭不行吗？” 方歆假装没听懂他的暗示，只是答：“嗯，我在吃。”声音很是平静，果然搞得陆煦有点抓狂。于是他又进一步给自己“朋友吃饭”补充了个新定义：“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搞得像仇人一样，话都没得讲了。” “没有像仇人一样呀。你看，你问我话我还是会回答呀。”方歆又轻描淡写地答道。 陆煦好像总能淡定地处理她的张牙舞爪，但是却始终学不会怎么面对她的波澜不惊，所以听她这样讲完后，这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了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之后才能重新平静地开口，只是问题还是有点藏不住的咄咄逼人：“所以你还是讨厌我，我们朋友都做不成了，对吗？” 方歆叹了口气，边说着边顺着瞪了一眼弟弟的方向：“陆煦，你能不能成熟点儿，怎么还和方韵似的，不是喜欢就是讨厌？” 这小朋友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但大概潜意识里知道是件有意思的事情，所以饭也不吃了，就用乌溜溜的眼睛扫着他们两个人看。她早就发现了，现在终于借着这个机会重新给小朋友带来了一些威慑力，让他专心吃饭，不要偷听大人讲话。 等弟弟又开始专注在食物身上，方歆才又转过头去对陆煦说：“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就是个普通同学，我对你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既不讨厌也不喜欢。朋友也有很多种的，我想，我们就做那种没事别联系的朋友吧。”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初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坦途 方歆觉得自己这话明明说得那么平静且无情，却不知道这男人怎么又会解读成她对他很有怨言的样子，竟忽然放下了勺子，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格外认真地开始哄她了：“小方，我就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气到今天了，你其实误会我了。” 他手心的温度顺着薄T恤很快传导到了她的肩头，甚至让她刚刚成功平静下来的心情又一次变得波涛汹涌起来，恍如隔世一般有种在他怀里发晕的感觉。但方歆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所以本能地一边向后躲着一边用语言制止他：“陆煦，你放开我。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但陆煦没理她说的，维持着这个动作把自己的话说了下去：“那段时间，我整个人的状态大概都是被唾手可得的资本吹嘘出来的得意忘形，所以可能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很多优越感。我很抱歉，但是我从没有看低你的意思。” 哦，我的大CEO现在终于猜到了啊。方歆不再动了，只是为他这迟来的道歉反思感到唏嘘。她的红心总是那么好射中，即使迟了那么4个月，但陆煦一箭射过来的时候却依然能让她感到心酸。 可现在早就过了追悔莫及的时候，所以她只能强忍着这阵心酸，尽量稳定着自己的情绪来应对这样胸有成竹的陆煦：“陆煦，我接受你关于优越感的道歉。但如果你现在打算切换一种态度再把同样的话搬出来说，我劝你别白费力气。” 她这提醒属实有点多余，陆煦从不做白费力气的事情，或许4个月前的求婚算是他人生里唯一一桩失去控制的事情，但现在的他也不再是4个月前的他了。 所以，陆煦虽然松开了手不再抓着她，但却依然固执地把话说下去了：“我不会对你再说那些了。只是那天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即使之后我要做你的朋友，我也得先把我的回应告诉你。”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顿了顿，试探性地看了她几眼，像是在等她像那天一样一条一条的把问题都提出来。因为他早就预备好了标准答案，即使是之前那些让他难堪的问题。 是啊，她为什么还没问呢？他今天已经够反常的了，这么强势地等在了她的楼下，志在必得的要和她吃这顿饭。她为什么还不问问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呢？ 可是，她不问的原因，他难道不清楚吗？ 方歆有点别扭地偏了下头，尽量减少与他视线的接触面积：“陆煦，我不想听你的什么回应。看来你的饭已经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对她的逐客令有恃无恐，甚至更加坦然了：“方歆，话说完了我自然会走。无论今后要做什么样的朋友，过去我们相爱一场，我不希望你带着这么多疙瘩来面对我。所以我今天一定要说。” 陆煦的手离开了，但是眼睛却又看了过来。既是祈求她再多给他点时间听他说完，又是逼着她必须听完，给他们相爱的这4年时间一个交代，一个彻彻底底的收尾。 “之前我一直在想，家人、城市、工作、财富和地位，我究竟还要去修改自己的哪个变量，才能改变我们现在的结局。但后来我发现这些都没用，因为问题的关键在于你：你喜欢我但却痛恨和我在一起时你自己的样子。” 陆煦说到这里不禁苦笑。少年的爱来得突然但又无比坚定，见过了父母爱情的破裂，他曾想着要一辈子呵护着这位明艳大方、直来直去的纯真少女。 但其实之前方歆说的没错，他根本都不了解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所有的奉献只基于自我感动于自我满足，基于她这样会开心的假定，而忽略了方歆真正要的是什么。 爱情需要失去一部分自我来交付给另外一个人。陆煦了解方歆的家庭状况，早该知道她是那个把自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姑娘。所以或许3年前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因为那个时候陆煦还没有自我，或者说习惯性去用他的自我向方歆妥协。可是后来，他不得不去向陆羽妥协。 从他做出这个选择开始，他就该知道他和方歆除了到此为止之外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无论他再怎么不甘心。所以重逢之后那短短一个月的快乐是水月镜花，他本不该基于这些虚无的东西去设计什么计划来满足他的私心，然后逼迫方歆在自己和他之间纠结。因为在这个骄傲的姑娘面前，他一点胜算都不会有的。 上市那天他的态度带着点傲慢，最终还是让方歆误会了他们的4年，误会了他给她的全是施舍与垂帘，或许等某天他倦了累了、感情淡了他就会把这份爱给收走，到那时候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恍然大悟之后的陆煦就想要去解释，至少他不希望方歆眼中他们的四年是那么的不堪。 他之前一直以为方歆把他拉黑了，直到昨天，他对着那个输入框编辑了很久，最终把文字版全部删掉了，决定今天直接采用更加高效的面对面交流，况且他这番话的重要程度本身也很高。 “方歆，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对我说过，去做我们真正感兴趣的事，不要被任何人裹挟。所以你在我眼里始终是个独立而完整的人，与其说是我把你变成了完整的你，不如说我用这3年时间变成了一个完整的我。” 陆煦说起这里的时候有点激动，大概是因为两个完整独立的人除了切点之外便没有任何交集了，他在努力压抑着想要去抓她的冲动，说服自己放下。 但方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心脏酸得难受，整个大脑都被调动起来拯救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她其实想不到在那个大家一起寻找七星瓢虫的野外科考活动里她会说出这种话来，刚想问问他是不是记错人了，他却已经说起了下一个问题。 “你之前说如果我3年前带你走，你会走的。我相信你会的，但你很久以前让我不要后悔，所以我也不能让你后悔。”陆煦又短暂提起了那个“很久以前”，但似乎并不想在这个上面做什么纠缠，很快滑了过去，“假使我真的把你带走了，我们一起白手起家创造了煦·榆的今天，我知道你也一样会后悔，因为你就再没有你的今天了，这个让我们都无比骄傲的今天。” 陆煦又恢复了逻辑清晰的样子，一句一句地回答着她之前的问题，甚至比标准答案都要完美，完美到让方歆有点难过。她知道这不是因为陆煦对她的private talk技能有所提升，而是因为他和她说话的内容已经成为需要提前准备草稿的public speaking了——她现在只能关注这些细枝末节，因为如果关注内容本身，她可能会哭出声。 “你之前问我，煦·榆的CSO可以做一辈子吗？我之前想回答你，即使不能做一辈子，但我会一辈子在你身边。可我现在却在怀疑，有我陪伴的一辈子，究竟对谁更加重要？” 他顿了顿后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大概对你没那么重要吧。不需要陆煦的方歆也可以过得很好，只是我有些时候很需要你罢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苦笑了起来：“所以不如说今天这番话对你也没那么重要，只是我强拖着你要你听的。”他以为这4个月他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但怎么现在又开始强压着对方来听他一通自我感动似的演讲？ 陆煦说着说着，忽然道了个歉，然后缓慢地站起了身把自己的椅子插了回去，又带起了一阵佛手柑的香味儿。方歆知道他要走了，而且再也不会离她那么近了，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看她有点懵懵懂懂的，陆煦忽然笑了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方歆，我刚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都不用记的，就这样没什么负担地一直往前走吧。未来多爱爱你自己，愿你一路坦途。” 陆大CEO做完掷地有声的演讲之后潇洒离场完全不计后果。方歆一直都没回头看，还是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才知道陆煦已经走了，刚刚的酷刑终于结束了。房间里冷得吓人，特别是脸颊两侧，忽然间冰冰凉凉的，她长叹了一口气，拿过遥控器把空调关掉了，然后重新抓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饭。 弟弟乖巧地没说话，过于安静的环境里，即使方歆想把刚刚那一大段华丽的辞藻当个耳旁风，但是大脑却不怎么听使唤的开始一句一句复盘陆煦金句。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如蒙大赦地接了起来，即使对方是刚刚和她吵了一架现在大概率是要催她来医院换班的父亲。 这人大概本想强势的开口，但是听到她打招呼的声音不对又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儿：“你……又哭什么哭！” “啊？没哭啊！”方歆吼完才意识到，刚刚压抑着的嗓子此刻竟有点哑哑的，这句“没哭”毫无说服力。想到这里，她又连忙补了个新理由，“在看韩剧，男主死了。”语气有点恶狠狠的。 果然，她话音刚落，父亲就不知道该骂她什么好似的沉默了一阵，最终翻过这篇儿回到正题。 “你今天晚上别折腾了，明早把韵仔送到幼儿园之后再来。”大概察觉到她心情不好，父亲的语气虽然依然带着刺儿，但内容却显得有点温馨，“你妈说，让你走之前请你高中同学吃顿饭，人家帮忙找的大夫，咱们别不知感恩。” “行行行，知道了。”方歆虽然答应地敷衍，但立刻把电话切换成了免提模式，打开微信开始联系肖元哲。她当然得好好感谢一下这有求必应的大班长，只是这两天被各种各样的陆煦搞得什么事也想不了。不过现在好了，今天她和陆煦终于完成了时间跨度4个月的提问与回答，互相达成了分手共识，一切都结束了。 父亲问完她就得问问他的好大儿了。大家长一句“让你弟弟听下电话”，方歆本来自然地把手机递了过去，但刚递到一半就发现问题，立刻又重新把手机贴到自己的耳边，语速飞快地呈上了自己的谎言：“方韵去厕所了，等他出来给你回吧。应该一两分钟就行。”然后便把电话切断了。 年仅5岁的小朋友虽然仍然不懂刚刚姐姐在和那位哥哥讲些什么，也弄不懂姐姐这样哭着吃饭会不会噎着，但是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是下意识地抬了下头，然后就把姐姐这撒谎行为抓了个正着，不管不顾地指出了问题：“姐姐是坏孩子！韵仔明明在这儿！” 一句幼稚的批评，方歆打算忽略不计，而且她今晚打算坏孩子做到底了：“韵仔，姐姐和你打个商量，一会儿给爸爸回电话的时候，你不要提起有个哥哥来过家里的事，我就……给你买蜘蛛侠！”既然变形金刚已经不管用了，方歆决定带孩子开启另一个宇宙的超级英雄。 但是弟弟显然比她务实得多：“我不想要蜘蛛侠！我明天想吃动画片儿里的那个炒面！” “成……成交！”方歆横下了心决定先答应下来，反正她明天晚上大概率就在章顺了。方韵要炒面就让他去烦她无所不能的爹去好了！ 她的糖衣炮弹还算管用，机灵的小方韵接起电话之后竟然还记得先不打自招了一句：“爸爸，姐姐没骗您，我刚刚真的在上厕所呢！”搞得她只能在一旁干笑几声，期待这语文老师没读懂弟弟这欲盖弥彰。 显然，5岁小朋友讨人欢心的水平就是比她这个浑身是刺儿26岁叛逆少女要高，一句天真烂漫的：“姐姐给我做了蛋包饭，超级好吃！我喜欢姐姐！”就能把两方的怒火全都平息了下来，方歆甚至都能听到父亲在电话那头爽朗的笑声，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那无比痛苦的初高中之后，方歆好像就忘了，其实在她小的时候，父亲也是会这么笑的。可现在留给她的就只剩下了一句没什么感情的：“吃完饭就带你弟弟早点儿睡觉吧。”让她也只能苦笑得挂掉了电话。 陆煦刚让她多爱爱自己。方歆现在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在祝福她还是在讽刺她。难道这人想说因为之后再不会有个人像他这样爱她了，所以多爱爱自己吧？方歆摇了摇头，觉得陆煦应该没那么狭隘，毕竟他还希望她一路坦途呢。 可这世界上的每个人不都走在坦途之上？明明被怪石嶙峋硌得脚疼却也要强撑着精彩。她也是这样的，忽略了所有的机会收益，一意孤行地在自己的路上走着，和爱人越走越远。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坦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聚餐 热情大班长招呼的聚餐，是即使安排在周中的晚餐也能呼啦啦地来上10多个人的。方歆发挥了自己优秀的专业能力尽可能和每个来的高中同学都互动上了几句，但还是逮着个空档小声和班长吐槽了一句：“我现在还能不能收回我请客那句话了，你们要把我吃绝户吗……” 肖元哲笑得憨厚，宽慰道：“放心，这家店的老板我认识，能给我们打个8折。” 整个章顺就没有肖大律师不认识的人，方歆再次对班里同学的这句话产生了极强的认同感。正想稍微松口气，她忽然又警惕道：“肖哲，你该不会故意选这地儿吃我回扣吧？”越想越可怕，她甚至都开始觉得陆医生的特需号也用不了500块钱了！ “哈哈哈哈，那可说不好了。”肖元哲笑了笑，故弄玄虚地端起杯子品了口红酒，一副“wee to my world”的样子，搞得方歆真想打他一顿。但一个男生忽然打断了她的企图。 “肖班又在和支书说什么悄悄话啊？我怎么觉得我们剩下的人都有点多余呢哈哈哈哈。” 方歆从这熟悉的挤眉弄眼中隐约认出了这人好像就是从高中开始就喜欢起他和肖元哲哄的罪魁祸首。高中时的她只会狠狠瞪上那个人一眼然后平息事端，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是被社会毒打过3年的人士了，学会笑对生活了。 “哈哈哈哈大家现在可不能乱开玩笑了，再说这些肖哲回家该跪搓衣板了。”方歆边开着玩笑边又用余光瞟了一眼肖元哲手指上的戒指暗示了一下，她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了。况且在Y省，能单身到26岁还不结婚的男女属实是稀有品种，特别是肖元哲这种为人热情各方条件尚可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方歆的意料，肖元哲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轻轻转了转右手食指上的戒指，若有所思地微笑道：“搭班儿你可别乱开玩笑断我桃花，我是未婚单身。” “哟！你俩这称呼就有大问题！”古早CP死灰复燃的快乐让桌上好几位同学都兴奋了起来，脸红得好像还没开始喝就醉了一样。方歆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只是懒得字正腔圆地喊肖元哲全名，而对方则是谨遵班主任“和你搭班儿配合好”的教导而已，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大问题。 高中三年，她和肖元哲这对官配算得上是全班同学茶余饭后的调剂品，她开始还会尽力否认，后来就当自己在演楚门的世界。所以当下，方歆也就以柔克刚似的给桌上的其他同学也都起了个昵称：“那我也这么叫叫你们行不行？左航、谭彬、项飞……” 功德圆满地终结了这桩离谱绯闻，方歆一边喝水一边听着周围开始上演的同学聚会保留节目——看今朝一地鸡毛，不如大家一起忆往昔峥嵘岁月。她听着也不由得唏嘘。 在小小的章顺，能进入他们第一高中理科尖刀班的都是能光宗耀祖的人中龙凤。只是越往后走见到了更大的天地才会发现，大家的巅峰就在这里了，越过巅峰之后便全是下坡路，能在新的山巅相遇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方歆正在放空就又听到了肖元哲的声音：“行了别吹了，我们省状元还什么都没说，你这自招直录都说几年了？” 这热情的大班长是不允许任何一位同学无法加入话题的，方歆瞪了一眼那个强行把战火引到她旁边的好心人，重新坐直身体干笑了两声：“哈哈哈，运气守恒诚不欺我，我当年也很想去F大经管实验班的，结果自招崩盘了哈哈哈哈哈。” “唉，要不是校运动会非要开在自招前一天，害我们方方发烧了，F大自招哪儿轮得上你啊？”一个女生也搭了句腔，方歆立刻向对方投过去了一个感激的笑。 她在高中班上和每个同学都关系很好，但却没有形成好闺蜜这样的亲密关系。这么多年没见，对方还能想起她运动会的事，实在是让她心田一暖。 那个被调侃的男生也没多说什么，嘿嘿一笑就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说的是啊，去了C城才发现，论就业，什么F大经管实验班、R大经英班全都没欣卿的金融香，还得是我们支书高瞻远瞩。当年省状元采访可谓振聋发聩，打了多少沽名钓誉人的脸啊。” 大家又顺着这话题聊起了欣卿最近的危机和就业形势，方歆却着实有点尴尬。她其实同样对这采访印象深刻，因为镜头彻底关掉之后，父亲就把她叫到了房间里狠狠地骂了她一顿。 可是现在想想她好像也没说什么伤天害理的话。只是别人问她意向学校及原因，她把“欣卿大学”和“出价最高”这两点搬了出来，把记者同志都逗笑了。对方以为她在调节气氛，她也就当讲了个笑话似的笑了起来，然后紧接着背起了什么“学习金融知识，之后将资本引进Y省的农村，改善更多人的生活环境，建设美丽中国”之类父母之前教好的话，才结束了这一篇儿。 她想，当年父亲没有笑的原因或许是知道她并没有在讲笑话，知道她永远都会选择那个出价高的地方，而Y省和家乡完全没办法入她的法眼。所以，父亲大概在那个时候就明白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之后才想要再生个儿子，并决定这次一定要把这傻小子留在身边吧。 “方韵啊，你可千万别成为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精致利己主义精英啊。看看你姐姐吧，她璀璨的明天已经连陆煦那么好的孩子都融入不了了。咱们就让她单打独斗，一个人孤独终老吧……”——父亲大概会在10年后反复和自己的儿子强调这些吧。方歆想了想，又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 班级聚餐结束，方歆跑到前台去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这餐饭已经被肖元哲付过了，一时之间对这Y省传统颇为无奈。 时间不早了，但许久没见的大家却嚷嚷着想去哪儿续个摊儿，这让方歆不由得重新认识了一下章顺的工作压力和生活节奏。 不过她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得赶明天早上7:00的航班才能准时打上出勤卡完成销假，晚一分钟都不行。所以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她找了个“喝多了”的借口把下一摊儿推掉了。 预订的酒店在机场附近，本应属于热门生意，但或许是这会儿打车的人比较多，她等了一会儿都没人接单，只能一边等着轿车软件应答一边往大路上走走碰运气，还没走几步就有人追了过来。 “不是说了我送你吗？怎么没在原地等我？” 方歆无话可说地转过了头，越发觉得这种“我送你回家”式体贴是Y省男人新兴的打肿脸充胖子方式：“肖哲，你和我打一辆车过去，你再坐同一辆车回来，我们俩在干吗？给Y省创造GDP？” 虽然她和陆煦之前这样给C城送了不少GDP，但是在摘掉了小情侣情趣的滤镜之后，方歆只觉得这行为太有病了。 肖元哲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感叹一句：“我看你是真喝多了啊。我现在好歹也是合伙人了，拥有一台交通工具的产权很奇怪吗？” 方歆感觉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节奏，她当然不是在质疑他有没有车啊！ “肖哲，你一个律师还要搞酒驾？你要当法外狂徒我可不陪你。” 她感叹完还有点怕自己冤枉了人家，比如万一肖元哲存着什么叫个代驾的心思，那她就真的骂错人了。只是她看了一眼这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完全没猜错！这肖大律师就是打算知法犯法！她虽然最近对C城的法治体系有点失望，但来到这里着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血液酒精含量低于20mg/100ml是不会违法的，我刚刚就抿了两口，可没你那么豪爽。”肖大律师虽然熟练掌握游走于一些灰色地带，但此刻也不打算给这眼里揉不下半颗沙子的人再解释什么了，“算了，你今天去我家住吧，我明早再送你。” “肖……肖哲你……你……你不会真把我当男的了吧！”方歆一边说着一边后撤了一步，拉开安全距离。他们原来一起被传绯闻的时候，肖元哲为了让她放宽心就说一直把她当男的看，叫她别在意。但现在，根本不是不该在意的时候啊！他家房间多也不行！ 肖元哲面对她无厘头的发问，一时之间也有点哭笑不得，等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便长叹了口气：“唉，你们C城人就是规矩多。你今天酒喝了不少，放你一个女孩子打车去30km之外的郊区机场，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啊？” 对方话音未落，方歆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古怪，她原来只知道肖班热心肠，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爹里爹气的？正要搬出一套Y省治安环境也没那么差的解释，她就看这势在必行的大律师迅速拿出了手机，又找到了个方案：“我叫我朋友送你一趟好了，这样大家都放心。” “肖哲，你再这样我人情都还不过来……”方歆十分不好意思地一边推脱着一边重启叫车软件，但肖元哲和他这位朋友的通话速度显然快于轿车软件。她也只能先闭上了嘴，不打扰别人的电话。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聚餐 免费阅读.[.aishu55.cc] 助攻 看来肖元哲的朋友也是个热心肠了。通话时长不足30s,他便把电话收了线：“我朋友塔里加班呢，10分钟应该就到了，我们去路口等吧。” 不容拒绝，方歆只能再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自己的寄礼物清单里又加了一个对象，这才跟着大班长亦步亦趋地往路口走。不过，这加班地点有点好笑，并排走到路口的途中，方歆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肖哲，你朋友是……卡西莫多？” 肖元哲笑了几声后才回答了这有点脱线的问题：“搭班儿，我说的是双子塔办公楼。我们所也在那儿的，大家就都这么叫了哈哈哈。”他正经地讲完之后还要再补上一句讽刺对方的文学素养：“你想说的是守塔人奥勒吧，卡西莫多不是敲钟人吗？” “爱谁谁吧。”方歆对这些文学的东西一向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状态，所以当下也只想摆烂。她蛮不讲理地轻哼了一声决定在嘴上不饶人一下，“你这读书破万卷的大文豪当年读理科班干吗？” 肖元哲倒是答得很洒脱：“嗨，都考到章一高来了，当然得抱住大理科优势呀！”说到这里，他像是知道她下一句话要说他什么似的，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不打自招了：“唉，不过其实我也都是随大流的。不像你，那么早就想读金融了。” “然后被金融骗得团团转……”方歆恰到好处地接上了一句，又引得对方笑了起来。 她知道肖元哲指的是他们高一分班前夕她作为学生代表参与升旗发言的事。那时的年级组长希望她以自身的规划为例，为大家做一场振聋发聩的演讲，提醒大家分班选择的重要性。于是她也只能阳奉阴违似的给自己做起职业规划，然后将自己朴素的“赚大钱”理想翻译为了“金融”二字。 事实证明，当初对金字招牌的向往是要被打脸的，方歆越发觉得自己钱没赚到多少，倒是被这行业蚕食了好几年宝贵青春。于是站在路口看着头顶那几个亮着灯的金融机构大牌子，想起自己即将到头的假期，又苦丧着脸叹了一口大气。 她的叹气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因为肖元哲笑了一会儿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就有点僵住了。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辆蓝色SUV正打着变现灯缓慢驶来，像是要来接他们的。不过，她也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这车标格外眼熟，但却想不出来原因。 方歆重新转过头去：“肖哲你朋友……诶？你忽然离我5米远干什么？” 整句话说到最后完全换了副语气，这主要是因为刚刚还在她身边放声大笑的人忽然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满脸“我和你不熟”的表情，让她十分不解。但肖元哲没有回应她，而是用手梳了梳头发，又把刚刚已经松松垮垮的领带重新紧了紧。 这人忽然抽什么风……方歆重新把头转向马路那侧，试图自己发现答案。 这蓝色SUV果然是来接他们的，说话间已经停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副驾驶的车窗玻璃被降了下来，一张眉飞色舞的脸伴随着那个惊喜万分的声音把她杀了她个措手不及：“小方姐！我没想到是来接你诶！” “瑶瑶！”方歆同样震惊，难以置信地打量了一眼肖元哲又把头转了回来，也带着点许久没见的兴高采烈，“我也没想到肖哲的朋友是你诶。不过也不稀奇啦，我们肖大律师谁不认识啊哈哈哈。”她说着就伸出一只手招呼肖元哲，但项瑶显然还没跟上她的剧情。 “诶？小方姐你说谁呀？”项瑶有点迷惑地歪了下头，“是陆总让我来康乐路和长乐路的十字路口接人的，肖大律师是……？” 那个称呼出现的那一刻，方歆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好像忽然间知道为什么会对这车标眼熟了。因为她昨天才坐过另外一辆除了颜色不同其他完全一样的车，司机驾驶平稳，甚至兼具奶孩子、做蛋包饭和金句输出等多项功能。 只是这已经都是过去时了。就像现在不断地轻抚着她脸颊的家乡的风，温暖和煦地仿佛手掌一样一遍一遍地从她的耳侧划过脸颊，但吹过去就不会再停留了，她再沉醉也没办法。 “瑶瑶，抱歉，可能是我搞错了。他大概是叫你接别的人。”方歆连忙笑着摇了摇手，主动解释起了这桩乌龙。陆煦不可能这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恰好知道她需要车，即使知道也不会理她。因为他们昨天已经把话说开了，彻底断了个干干净净的。 项瑶皱了下眉，又转过头去望了望四周，依然不懂：“咦？陆总明明说人已经在等了，可现在路口好像也没别人在等诶。” 方歆也跟着看了一下周围，正越发莫名其妙，就听到那个“别人”主动亮明了身份：“项小姐好，天恒肖元哲，贵司常法。” “肖哲你忽然装什么深沉啊！” 这虽然耳熟但低得过分的声音着实让方歆想嫌弃地翻白眼，但肖元哲甩给她了一个哀怨但又锋利的眼神，她就感觉有点明白，于是立刻闭上了嘴，又听他压着嗓子说：“刚刚结束了个应酬，我和客户都喝了点酒，怕自己开车不安全，麻烦陆总了。” 客……户？方歆忍不住又扭过头去扫了一眼这冠冕堂皇的人。况且这男人刚刚可没觉得他开车不安全，还要拉她一起做法外狂徒呢！现在在他心动女生面前就装起来了是吧！她真的好想拆穿他啊！ 项瑶若有所思了一阵，迅速切换了一个工作状态招呼他们上车：“不好意思，刚刚没看到是肖律师。陆总还在准备明天的会，交待我送你们。相信我的车技！” “非常相信。”肖元哲露出了个笑容，立刻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方歆为这人突如其来的主动出击有点想笑，索性也拉开了后车门坐进去看戏。 事情已经大概清楚了，肖元哲这个爹里爹气的样子是因为最近在和陆煦一块儿玩，二人纯洁的友情中大概混杂了30%肖元哲想要追项瑶的企图。这自然瞒不过细心的陆煦，所以他决定顺水推舟地给两个人创造个认识的机会，于是就这样巧妙避开了她。 ——对此，方歆简直对陆煦的英明决策佩服到了一定的境界！ 而显然，肖元哲对这好友创造的机会又爱又恨。陆煦这异性朋友绝缘体估计把他电话里的“送个朋友”理解为了男性朋友，这就导致他首先得用尽三寸不烂之舌和项瑶解释一下他和方歆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一起出来喝酒也只是……应酬需要，当然之后也是各回各家，他没有留宿女性友人的癖好。 方歆听着前排来自肖元哲的单口相声忍笑格外困难，这人到底记不记得他刚刚大大咧咧地说过些什么啊！ 她坐的位置恰好能看到项瑶握住方向盘的手，忽然也就对肖元哲手上的戒指有点恍然大悟。这26岁的纯情大班长怎么还是那么热爱暗搓搓地搞点儿喜欢女生的同款带一带？当年她发现肖元哲暗恋隔壁班团支书的关键证据，就是这人铅笔袋儿里一根格外突兀的水果色荧光笔和隔壁班女支书在例会上用的记号笔一模一样！ 不过，当年这人只敢搞暗恋，方歆的助攻也仅限于在树洞活动里把自己的回信对象和他的做了个互换，期待肖元哲能开点窍，当好知心笔友。但对方显然没发现她这黄金助攻，无比迟钝地和她吐槽了一阵文科班的班长娘了吧唧什么的，搞得方歆真想打他！ 今天肖元哲图穷匕见，方歆也打算当好他的僚机，明着帮他说两句好话：“瑶瑶，肖哲可是我们高中班班长呢，你们选人的眼光真不错呢。”话音刚落前排就煞有介事地咳了几下，她立刻了然地改了称呼：“我说的是肖元哲哈，刚刚读快了点。”毕竟这人刚刚好几个“方歆”都让她陌生得不得了。 但项瑶似乎对这不太感兴趣，只是很礼貌地接了句“是吗？”就又逮到个新的说话对象然后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诶，小方姐你要不要今晚住我家呀？我们明早去岚县开会，去机场送完你也顺路。” “不用不用，我的飞机太早，不麻烦你们。”方歆急忙推脱，项瑶似乎还想补充一些别的理由，但被晾在一边的肖元哲直接就插了一嘴：“诶？我刚刚就想问来着，你俩之前认识呀？” 稍微冷静了些的大律师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关键问题，然后便不管不顾地继续问道：“那方歆你给你妈挂号干嘛不直接找项小姐呀？反正都是搭陆煦的桥。” 方歆被肖律师这一招制敌的质询噎了一下，多亏项瑶替她解围：“看来肖律师无所不能的班长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哈哈哈。”瞬间就把那咄咄逼人的大律师变成了一个只会得意傻笑的大男孩儿，方歆也顺势就在这轻松的环境里顺坡下驴了一阵，再也不帮他助攻了，免得引火烧身。 “肖律师是不是到家啦？” 说话间，项瑶已经把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某个小区门口。肖元哲刚刚沉浸式聊天，一时也没注意项瑶竟然先把车开到了自己家，连忙摆手：“我先和你们一起去机场那边吧。这么晚让你们两个女生开过去，再让项小姐一个人空车回来我实在放心不下。” 嗯，30%是一些爹味儿担心，另外70%是想和项瑶独处，方歆对自己搭班儿的小心思了如指掌。大概项瑶也是如此。所以她露出了一个颇具深意的笑容，很得体的回击了对方的放心不下：“嗯，您放心。陆总的班刚刚加完了，应该会亲自送您的客户去机场。”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助攻 免费阅读.[.aishu55.cc] 山雨欲来 在肖元哲一个十分满意的：“那太好了。”之下，方歆的心脏差点要停跳了。 好什么好啊！肖哲你磨了一路终于和心动女生互加了微信当然好啊，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方歆边在心里吐槽边立刻扒开车门要跑，但没想到刚一下车就迎面撞上了大瘟神！ 这人显然是认出了自家助理的车，叼着根烟就站在车边，大概本以为下车的是肖元哲，所以劈头就是一顿骂：“知道自己最近肝不好还非要喝……” 但还没骂完就愣住了。 下一秒，这人推了一下眼镜仔细辨认了一下她的脸，很快便慌乱地转了下头别开眼睛，又装作不经意地把夹着香烟的手藏在了身后，刚刚的气势全没了。 方歆本来被吓得魂儿都丢了，但现下看了这一连串的小动作又有点想笑。 非常标准的陆煦偷偷抽烟被她抓包的样子，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赶快逃命还是也应该做出个标准回应，比如冷笑一声然后推他一掌再居高临下地开口：“我给你2分钟时间处理干净，否则今天一天都别靠近我了！” 两人僵持，肖元哲姗姗来迟地下了车，接过了陆煦的话自然地打破了沉默：“没喝没喝，抿了几口。她非说我酒驾不肯我送，我没办法才要麻烦你。”他说完才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袋，然后为这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做起了迟到的人物关系介绍。 “哦，忘了说。这是我高中搭班儿方歆，就是她妈要挂你爸的号，托我帮忙。” “搭班儿，这是我朋友陆煦，陆兴良教授是他爸。” 面对着肖元哲格外认真的态度，方歆忍了好一会儿才没从陆煦这五光十色的表情里笑出声。半晌，这男人好像比她还破功，朝他俩微微点了个头就绕到驾驶座找自己的贴心小助理算账去了。 “项瑶，你明天是不是想留这儿看家？”陆煦轻轻敲了敲车窗，压低声音但咬牙切齿地问道。 “不想呀陆总，但您看我确实油量不够了。”项瑶还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坦然地指了一下油表，为自己刚刚给他发出的信息做个副证，果然就把陆煦噎得无话可说，“肖律师说他客户去机场，荒郊野岭的，我车抛锚了的话多尴尬啊。” 他还没想好如何回应，就听项瑶又抓住了他今晚的第二个薄弱点，四两拨千斤地攻了过来：“况且为答谢您给我创造的机会，我也得知恩图报一下呀。” 陆煦彻底无话可说了，随意挥了挥手决定翻篇儿：“去把陆羽送回家然后把油加好。” 项瑶点了点头，又递给了自家老板一个微妙的眼神，然后迅速扬长而去。陆煦刚提起一口气没发泄出来，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找了个垃圾桶把已经快燃尽的烟蒂丢了进去，这才朝这大麻烦走去。 这俩高中同学似乎终于意识到分别时刻近在咫尺，友谊地久天长的戏码正演到高潮之处。陆煦站在不远处听着，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搭班儿，你这好几年没回来，现在又匆匆来匆匆走，我们都没好好招待你。”肖元哲说着说着又不舍地拍了拍方歆的肩膀，带着点儿许久未见的伤感，“以后一定常回章顺看看啊，大家都很想你。” 方歆听他说也有点眼眶发热。都说所有的感情都需要经营，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幸运地拥有了这样一个不会计较的朋友，甚至都觉得自己之前准备的这句：“这次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忙，我回C城就给你寄礼物。”显得格外狭隘。 她高中毕业后几乎和班里的同学断了联系，虽然知道“大家都很想你”带了点儿客套的成分在，但至少她能感受到肖元哲还是7年前的那个热心的大班长，是配得上班主任老师那句“交给肖元哲的事情就可以放120个心”的人。 高中三年，她虽然和他搭班儿，但是班里大事小情大部分都是班长来张罗。无论她要人还是要物，这人总会呼朋唤友地喊上一大帮人来为她赴汤蹈火，即使高三自招前夕的运动会也不例外。 毕业之后，虽然他们只是个互发拜年短信的通讯列表联系人，但在她走投无路地带着自己的一大串客套找上他之后，依然会被回上一句：“你先别着急，我立刻联系朋友，今晚给你答复”，让她无比安心。 今晚喝过的酒忽然有点上头，等方歆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给了肖元哲一个朋友的拥抱。怕自己的动作出格，所以她很快便把人放开了：“肖哲，真的很谢谢你。我妈妈能渡过这一关全靠你帮忙。以后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地方，我再所不辞。” 肖元哲被她这拥抱吓得愣了一下，呆站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再次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引用了高中的话笑道：“嗨，都是搭班儿，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分彼此！” 方歆被这熟悉的鼓励搞得心头一颤，眼泪忽然有点抑制不住。不想失态，她轻轻地“嗯”了几声，微微偏了一下头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刚分散了点注意力就发现了这“长亭外古道边”剧情中的不和谐角色。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陆煦上前一步打断了他们抱头痛哭的戏码：“好了，元哲，你快回家休息吧，我送你搭班儿去机场。”或许是方歆的错觉，她觉得从这人嘴里听到“搭班儿”这个词格外怪，好像他故意把重音咬在那里强调些什么似的。 “行，谢了啊，改天请你吃饭。”肖元哲向陆煦扬了下头，交换了个少年的誓言，然后又换了副声音和表情对方歆说，“搭班儿，那你到酒店给我来个消息哈。” 嗯，确认师承陆煦。方歆正想吐槽一下这人的爹里爹气，就又被另一个人抢先了：“肖律师放心吧，一个项瑶一个你搭班儿，我把我丢了也丢不了她俩。为了你欠我的……2顿，哦，3顿饭。” 这话听着格外阴阳怪气，被好友内涵开空头支票的肖元哲不轻不重地锤了陆煦一下，连忙给自己正了个名：“哎呀，那不是你前一阵子人总不见，我又刚结个大案子嘛。” 意识到不该在这理亏问题上纠缠太久，他又推了方歆一把，换了说话对象：“搭班儿，你快上车吧，我们之后常联系。你今天酒喝得不少，早点休息哈。” 刚刚被肖元哲这人带入伤感的告别环节，现在终于解脱的方歆还想对自己这注定要上贼船的命运抗争一下：“诶，肖哲。要不不麻烦你朋友了，我自己打车也行。” 肖元哲为她这客套很是无可奈何，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哎呀，搭班儿你别和我客气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今天一定得给我个机会，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我才能尽地主之谊了……” 伤感告别的第二环节开启之际，一个冷得掉渣儿的声音直接把人打断了：“你俩要不再聊两句，我先去车里等。”这人说完也没等什么答复，转身就走了。 今晚的陆煦奇怪到连肖元哲都忍不住皱着眉头朝那个背影凶了一句：“陆煦，你对女孩儿能不能有点耐心啊？”但那人脚步没停，大步流星地往车边走去。 前后车灯一起闪了一下，陆煦自己拉开了驾驶座跨了进去，然后“砰”得一声把车门关上了，又着了车。虽然不太明显，但方歆已经察觉到陆煦生气了，原因她都猜到了，所以就更不敢上他的车了。 只是肖元哲完全曲解了方歆这为难的表情，推着一动不动的她走到了车边，在他看来很贴心但在方歆看来十分要命地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边催促她上车边宽慰道：“放心啊搭班儿，我朋友除了有点高冷，人品没得说。” 高……高冷？方歆对肖元哲眼里的陆煦完全不敢苟同。显然这高冷大司机也不认同，轻哼了一声，撑着头把脸转向了窗外。 “陆煦，你慢点儿开哈。”肖元哲这婆婆妈妈的叮嘱似乎是听不完了，方歆都有点受不了了，旁边这位更是直接硬邦邦地甩出一句：“关门。”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的安全带，又重新把头转到了前面，准备起步。 汽车发动，方歆降下车窗，冲着窗外那个对她挥着手的人说了最后一句标准告别语录：“肖哲再见！有空来C城找我玩哈！”只是这司机师傅似乎看够了告别戏，还没听回应便一言不发地把副驾驶的玻璃升了上去。方歆正要瞪他一眼，就看他煞有介事地把空调打开了，为自己的行为提供了充分理由。 “这个温度可以吗？” “可以的。” ——这是车行15分钟内两个人唯一的对话。方歆开始对陆煦的高冷有了点认识。不过他这样正好，方歆把脸扭到了窗外，放平了心态，完全把这人当做个沉默寡言的C城网约车司机。 “你冷得话要说。”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变道的时候陆煦看到她抱了一下胳膊，他忽然又伸出手把空调调高了几度，语气怪别扭的，“别遇到肖元哲就亲得不行，遇到我就一句话不讲。” 好端端的车里一大股酸味儿，方歆终于忍不住扭过头瞪了这人一眼：“陆煦，你瞎吃什么醋啊？” “是你昨天的话还有反转，还是我4个月前的话你没听明白啊？你还想我对你说什么啊？再多说两遍我们分手了吗！” 她这样说着，又反反复复地把分手事实念上了好几遍，声音虽然恶狠狠地，但却没勇气转过脸去盯陆煦的表情，怕自己的表情比他更糟。最后自己说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的，隔壁回应她的却是平静且官方的：“嗯，是吗？行，我知道了。这不用你说。” “陆煦你……”方歆有点不服气地把头转了过去，终于明白对方这平静的源头了，立刻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你真是有毛病！我好好和你说话，你还要接别人的电话？” 陆煦的电话似乎讲完了，他摘下了蓝牙耳机，打了个右转灯把车停在了应急车道上，按了个双闪，这才重新把头转过来挑了个眉：“你那叫好好说话？”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等方歆反应过来之后才意识到，刚刚为了增强对质的气势，她半个身子都快探到驾驶座那边去了。而现在月黑风高，在荒郊野岭的高速公路上，这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吃错药一样把车停了，还单手撑着方向盘盯着她看，笑得不怀好意。 某种小电影的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集齐。方歆立刻警惕地抓了一下自己的领口然后把身子缩了回去：“你……你干什么？” 在陆煦吃醋的时候刺激他这种行为，方歆之前只尝试过一次，作天作地地看着自己这素来情绪稳定的男朋友红着眼睛发疯的时候是爽的，但是事后就是十分后悔！所以之后她只敢逗逗他，不敢让他的占有欲膨胀得太过。而今天她忽然嚣张，当然因为她……十分占理！ 只是很快，她发现陆煦也迅速抢占了自己的道理，朝她攻了过来。 “不干什么，肖元哲刚刚贴心地查了一下你明早的航班，发现由于天气原因取消了，让我别把你甩到荒郊野岭的酒店去，直接送他家里。”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忽然又行云流水地重新发动了车子，找了个最近的出口，驶离了高速公路。 “他说都是同学，你俩没那么多讲究。我觉得好像挺有道理的。可我们也是同学，既然你不介意去他家住，是不是到我家住也行呀？小方书记？” 远处的云团忽然被闪电划破，雷声跟着滚滚而来。方歆望着他冷笑着的侧脸不禁咽了下口水，着实有点体会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山雨欲来 免费阅读.[.aishu55.cc] 弃车保帅 方歆发誓，如果陆煦今天晚上真的要和她发这个疯，她当然不会惯着他！要么跳车要么把方向盘抢过来，她总得宁死不屈地选上一样。但她这表情好像给这心术不正的司机找了个乐子，陆煦忽然绷不住似的笑了出来，让她解了防备：“不逗你了，我送你回伍延吧，和妈妈多待一个晚上。” 方歆心头一软，又不禁扭过头去看他：“你听到了？” 陆煦笑得温和，轻描淡写地洗脱了自己的别有用心：“你别误会，每周三中午我都要去给我爸送个饭。听鹤轩说我爸有个病人家属闹起来了，凑过去看个热闹罢了。” 他没否认，甚至声音里还带了点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来中午那滑稽的场景，让方歆有点羞愧地低了下头。 她今天去给母亲办出院手续，父亲让她别折腾回伍延了，所以母女告别的戏码发生得稍微提前了一些。方歆伏在母亲的床前痛痛快快地哭上了一场，边哭边嘟囔：“妈妈别走啊，再陪我待一会儿！”谁劝都没用。直到有门外的人听到哭声误以为出了什么事，喊了一大帮人过来试图协调医患矛盾，这才发现了这桩超级大乌龙。 不认识的人看到她这妈宝女的样子也就罢了，但被陆煦看到…… 当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方歆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决定不和这人纠结了。 正要掏出手机联系一下父母，方歆又发现了一个障碍，不禁问道：“但送我回家的话你很麻烦吧？听项瑶说明天你们得去岚县开会，很早就要走。”今晚往返伍延和章顺就要开80km，明天又是大约150km左右的车程，方歆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陆煦吃不消。 “问题不大，明天我可以让同事开车。”陆煦轻描淡写，正经了不到半秒就又要翻点旧账讽刺她两句，“况且和之前在C城送你回家的麻烦程度相比，这都算轻松的。” 方歆的大脑对某些关键词检测地格外快，面红耳赤之下，她立刻口不择言地甩出了一句反问：“麻烦？我看你享受得很！”心疼男人就是不幸的开始，她越发觉得这句话无比正确。 身侧的男人故意意味不明地发出了夸张的叹气声，但没办法再在她这里刷出存在感了，因为方歆刚刚掏出手机，就被积压消息和电话吸引了。 刚刚同学聚会，她自觉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所以错过了好几条电信公司发布的C城台风预警信息，以及航空公司早就发给她的航班取消通知。看来这次真的不是Y省的错，拉胯的是C城的天气。这不，他们现在回程的路上又月朗星稀了起来，一片云都看不到。 正在一边预判着台风的移动轨迹和C城天气变化搜索着明后的机票，一边在心里措辞怎么和大上司申请再调休个一天或者半天时间，方歆就看到那大先知直接一通语音电话找上门来了。 她招呼还没打完，对方就急吼吼地说明了来意：“Faye你是不是还在Y省？先别回来了。明天岚县有个互联网+乡村振兴大会你出席一下，C城这边航班取消了70%，我和Maria赶不上了。” 等……等等？方歆感觉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领导摊派了个加班重任。正要又继续问问细节，却听对方又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让她更加反应不过来的话：“这会上面很重视。煦·榆的大模型首发，飞歌和虹音都派了人去，还有很多投资机构参加。你好好听，仔细记，多交流。” 信息量过载，方歆决定先处理自己力所能及的：“余总，那我的假……” “明天我给你销，你直接算出差。”大上司痛快地解决了她的问题，好像觉得她还在关注细枝末节，没认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忍不住又语重心长地点了她几下，讲明了利害关系。 “Faye，C城目前的形势你也清楚，灵迅吃过亏之后不想再站队了。煦·榆是我很看好的项目，你之前也是跟过的，明白重要性。况且，它现在脱离了戚家的控制，对我们而言风险更小。陆煦现在和灵迅没那么亲，最近华锐也去掺了一脚，他们走得更近。你务必想个办法和陆总见个面，让他和我们站在一起。” 余总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大串，方歆努力地跟上他的思维，同时在对方每讲一个“陆煦”的时候都要掩耳盗铃一般地遮一下听筒，再偷瞄驾驶员同志一眼。 大上司话都说完了也没等到她的回答，似乎把这态度理解成了畏难情绪，声音忽然有点严厉：“Faye，我不管你和陆煦之前发生过什么，但你现在能不能拿出专业能力？” 一个“专业能力”差点让方歆的心脏停跳，好像早恋被家长抓包的初中生。方歆有点尴尬地握紧了听筒，整个身体都背对着陆煦之后才心虚道：“余总，真没发生什么……”这样说着，但几个月前那些快乐和矛盾忽然又涌进了自己的脑海，方歆都不敢细想到底是哪里在大上司面前露出了破绽。 这个“没发生什么”毫无说服力，即使隔着条电话线，上司也能把她内心的小九九摸得门儿清。因为方歆听到余总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又变得柔和了点儿：“算了，我知道问题在他不在你。这样吧，我先给陆总去个电话，打个招呼。你等我这边沟通好再去联系。” 大上司自说自话结束之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方歆完全无法理解这人把他俩的关系误解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她现在就在陆煦身边这事和大上司解释清楚。 不过，这些问题都不重要。因为余总今天就决定抓她这个壮丁来继续跟进煦·榆了。同事马不停蹄地就把会议议程发给了她，方歆也只能强打精神开始加班。 草草浏览了一下时间地点，方歆又在参会人名单里找到了几个熟人的名字，分别发去问候，最后才想起要和这网约车司机商量一下修改地点的问题。 “陆煦，你把我送到凯悦去吧。”她报出了会议手册上的参会人员集合地点，打算享受一下会议通勤车的福利。 这个地点和刚刚她的通话对象已经让陆煦猜到了个中原因。所以他不用问，只是依旧带了那么一点点阴阳怪气地调侃道：“非得依托个工作方总才能和我好好讲话？” 真懒得理他。方歆把这酸不拉几的话忽略了，专注浏览着会议手册，却生出了个疑惑。 “这么重要的活动戚副县长都不用出席的吗？”她边这样问着边为明天不用见那毒舌男而松了口气。 “现在是戚镇长了。”陆煦回答了她的问题，又恢复了那平静且辨不出情绪的语调，“宜洪市阳山县崇盘镇。” 这个地点让她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但陆煦大概以为她在惊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事变动，所以冷冷道：“他家弃车保帅又不是第一次了。” 方歆也只能暂时咽下了自己对那个地方的思绪，勉强跟上这边更加宏大的格局。她现在明白刚刚大上司电话里那句“煦·榆现在脱离了戚家的控制”是什么意思了：戚家把戚烨霖这个出头鸟丢了出来，终于从C城的安楚之战中全身而退；而戚烨霖在知道自己命运的情况下，选择暂时把煦·榆推开，给自己保一手，但他大概没打算放弃这么有潜力的棋子。 想到这里，方歆忽然问道：“陆煦，难道你不怕有一天也会被戚烨霖弃车保帅吗？”她只是想提醒陆煦，他今天是戚烨霖的“帅”，但早晚有一天会变成戚烨霖的“车”。 陆煦当然明白她想说的，况且他一向能以她一句话推演十句话，所以他很直白地点出了她的目的：“所以方总想说，与其成为戚烨霖的‘车’，不如现在去依靠你们灵迅？” 方歆还在组织语言，陆煦却冷哼了一声，撕开了那个刚刚要和她好好说话的原则，变成了个能游刃有余谈起条件的生意人：“那我倒要问问方总，灵迅就会把煦·榆当‘帅’吗？” 一针见血，方歆可以不用思考地直接回答他：“不会。”所以两边对陆煦而言都是无差异的。想到这里，方歆忽然感觉有点悲凉。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刚刚态度有点差导致对话的终结，陆煦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也没刚刚那么咄咄逼人了：“小方，烨霖没你想象得那么……阴险狡诈，否则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或许是在聊他的朋友、他们共同的大学同学，这男人放松到连称呼都用了原来的，让方歆忍不住侧目了一下。 “他父母没走这条路，所以在整个戚家都没什么话语权。烨霖只是想让他们一家拿到独立行走的资本，而不是被当成可以被随时牺牲的棋子。” 陆煦之前从来没和她说过这些，或许是好友的这次冲击让他对这些事有了些新的体会，也或许只是想借此做个隐喻。 “煦·榆也如此，大家只是想随心所欲地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不想被各方牵绊着违背初心，去给谁当什么马前卒。” “陆煦，可你已经上市了。”方歆忍不住打断这男人的天真。资本市场里的大家不过都是一件商品罢了，商品只需随行就市，没那么多随心所欲的。 方歆正又要搬出自己所看到的其他创业公司的经验来讲一讲，手机却又震了起来。所以她也只能道了声“抱歉”暂停这边的对话，然后接起大上司的电话。 对方劈头就是一句：“Faye，陆煦为什么联系不上了？”让方歆有点摸不着头脑。且不说这人现在正老老实实给她当司机，就说即使陆煦联系不上了，大上司打电话来质问她原因是个什么意思啊！ 哭笑不得之下，方歆选择直接装傻：“余总您……打电话试试呢？” “打了啊。我和Maria一共打了5个电话他都没接，他不会是故意躲我们吧。难道现在华锐的不正当竞争手段又扩大了一个层级？”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弃车保帅 免费阅读.[.aishu55.cc] 山海可平 大上司大概是没遇到这么难搞的乙方，思来想去决定把锅扣在老对手身上，开始怀疑华锐不允许煦·榆和同业竞争者合作。方歆连忙打了个哈哈缓和了一下大上司的情绪：“哈哈哈不会不会，华锐之前吃了我们的官司，现在应该没那么嚣张吧。” 意识到上司又要说什么，方歆赶紧编出了自己半真半假的瞎话，试图洗脱陆煦不把他们灵迅放在眼里的嫌疑：“余总您放心吧，我刚刚联系好了。陆总说正要开车送客户，行车途中可能不太方便再接电话吧。” 但余总显然对她的说辞难以置信：“啊？你联系好了？他接你电话了？” 方歆连忙干笑了几声，澄清自己没什么谋权篡位的想法，能打通电话纯属幸运：“对……可能我打的时间比较凑巧，他还没和客户在一起吧。” “是吗？”大上司勉强认可，但大概心里早就生成了另外一版结论，所以话锋一转又补充道，“不过也好吧，Faye你盯紧一点哈，别辜负陆总对你的信任。” 方歆虚伪地点了点头，忽略了那个一语双关的“信任”又说了点好话才把大上司哄好挂断电话，然后迅速变了个脸，把刚刚所有的隐忍变成怨气撒到了这个不是很服从管理的乙方人士身上：“陆煦你有毛病吧！投资人电话你都不接了？你自己要淡泊名利也不能拿煦·榆开玩笑吧！” 况且，有些人刚刚怕自己成为灵迅的马前卒，现在鞍前马后替他这幼稚行径擦屁股的人明明就是她啊！方歆愤愤不平地想着，越发觉得自己刚刚真是憋屈。 听她骂，陆煦倒也不恼，只是很无辜地把自己的蓝牙耳机放在了两人中间，处于充分占理状态：“这位小姐要不要回忆一下，几十分钟前你又是因为什么事情骂我有毛病？” 这关键的证物起到了现场溯回的作用，刚刚那理直气壮的“我好好和你说话，你还要接别人的电话？”反复拷打着方歆的灵魂。正因为自己的双标行径而有点无地自容，她很快就又找到了自己胡搅蛮缠的舒适区：“一码归一码！刚刚你那是什么态度你自己也好好想想！都是前男友了，你管我和谁喝酒拥抱告别是不是手伸得太长？” 她一巴掌就甩在了对方理亏的地方，所以陆煦完全不想回忆也不想接话，只是又捡起了蓝牙耳机戴上，遵从她的教导给余总回了个电话，重新找回了自己毕恭毕敬的乙方态度。方歆在一边听着感到十分满意，决定不再去追究那人刚刚的长臂管辖了。 这俩人寒暄了半天才说到了正题，方歆还没听完，就见车子已经在凯悦大酒店门口的迎宾区停下了。陆煦似乎没有结束通话的打算，所以只是给她落了锁然后扬了下下巴作为告别。方歆也就给了他个好脸，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背过身拉开门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这男人切换了讲电话的语气，内容也仿佛话里有话似的：“我的时间一直都为方总保留，只是想见方总的人太多，她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分给我一个人。” 这人说到最后又有点落寞。莫名的，方歆感觉陆煦像伸出了自己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挠了挠她的心脏似的。她猜他在求她回身给他个拥抱，比她刚刚给肖元哲的还要深一点的拥抱。 这就是陆煦吃醋的逻辑：她对别的男人做的事情当然也得给他个升级版。她不做之前，他随时随地都要阴阳怪气一下，记仇得很。 过去也就算了，但现在这男人到底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啊？方歆理顺了自己的逻辑，没理他的撒娇，关上车门径直朝酒店大堂走去。 ------------------------------------- 首届“互联网+乡村振兴”大会的主办方是Y省政府，发起单位除了煦·榆之外还有其他科创独角兽企业。大概岚县8个镇126个村的今天都和这些公司密不可分。 方歆第二天早餐细读会议材料的时候也开始为做出这些成绩但又被过河拆桥的戚副县长表示了一下惋惜。不过他们政治上的事情比资本市场更加捉摸不透，现下她也只能基于一个昔日同窗的身份来祝福一下戚烨霖。但她很快就把戚烨霖抛到了脑后，因为她在餐厅看到范书婷了。 这大壮丁此刻也正在一边端着咖啡一边用pad看着材料，俨然就是昨晚的自己。方歆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的空位坐下，调笑道：“CIBC人士果然连下乡都要穿套裙哈。” “啊，音音！”范书婷还未抬头就认出了她的声音，等抬起头扫视了一眼她的妆容后还要嘴上不饶人一下，“嗯，这双肩包很有互联网人士的风格。” 方歆笑了起来，两人算是打过了招呼。 两个不在最后一版的参会名单上的好闺蜜被台风吹到了Y省，立刻结好了伴儿。在一起等候通勤大巴的过程中，刚聊了一会儿工作就顺着寒暄的话题不务正业地调侃起行政部门、金融机构和互联网公司人士泾渭分明的穿搭风格。 说着这些，方歆忽然有点好奇陆煦今天会穿什么衣服。因为她感觉自己昨天咄咄逼人的态度里大概有5%是冲着他那件不修边幅的草绿色polo衫去的。如果他今天把自己收拾得帅一点，她可以大发慈悲地帮他解决几个大难题——出于一个做好投后管理的考虑。 事实证明，陆煦和她总有种奇妙的心灵感应。开幕式进行到了无聊的颁证环节，十多个互联网行业的杰出青年一齐排着队站上了那原始的露天大舞台，等待接受Y省副省长关于“乡村振兴先进集体”的表彰。主持人念到了煦·榆的名字，但不用方歆怎么费力找他，毒辣的阳光下，一众普普通通的T恤短裤里，那个唯一穿着整齐西装三件套的大傻子就是陆煦了。 刚刚总结出来的穿搭公式失效，方歆感觉范书婷转过头来看了她好几眼，最终还是顾左右而言他：“这活动办在室外真的好离谱哦。”大概30%的情绪是从陆煦这形象中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炎热，另外70%大概是想来关心一下她的精神状态。 方歆笑了笑，伸出手指了一下这露天大舞台背后的几十亩黄桃：“醉翁之意不在酒。岚县是借着这个互联网大会的名义给自己的旅游节造势呢。” 今天是互联网大会，之后的三天就是岚县的旅游节。范书婷了然地点了点头，看到闺蜜精神状态尚可，就顺着自己好热的话题收了个尾：“但真的好热啊。陈副省长也五十多岁的人了，岚县也不怕给人热出个好歹。” 方歆笑了笑，用眼神扫了一下周围那幢科技气息浓厚的建筑物，又替岚县开脱了一下：“应该马上就结束啦，之后的论坛演讲都在高科会堂的。” 她说完又把目光移到台上，那热到快晕厥的大傻子大概和闺蜜有着类似的心理活动。因为队伍最右侧的陆煦罕见地表情管理十分失败，眉宇间都写满了急迫，好像在说：“大哥，咱有啥想聊的一会儿进屋聊行不行？赶快颁完奖我要进屋吹空调啦！”直到副省长走到他面前时，陆煦才及时清除了烦躁然后调整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 嗯，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就让那大傻子热着吧。方歆有点恶趣味地这样想着。 当年，入学初期泯然众人的陆煦就是靠着一张新生演讲比赛的颁奖照片杀进校园论坛的，并被奉为“正装的神”。在一众穿得像房地产中介的男学生里，陆煦靠着自己挺拔的身姿以及一张气定神闲的帅脸把正装穿出了一种鹤立鸡群的精英感。方歆得承认，就是这张照片让她正确认识了陆煦的颜值，给了他两周上位的机会。 不过，学生很少有穿正装的场合。虽然之后这人的穿搭在努力地向她的审美看齐，但陆煦在校园论坛里讨论度最高的时候，通常是他参加正式比赛或者答辩站在舞台上散发魅力的时候。 今天也是如此。这人刚刚开幕式里当个背景板就已经很与众不同了，现在进入了舒适区，站在大屏幕前讲着煦·榆呕心沥血的“精卫”大模型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 发布会的主标题叫“山海可平”，文艺得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只有副标题“大语言模型在乡村的应用展望”还勉强可以算得上是扣住了论坛主题。方歆听到身侧的范书婷情绪复杂地“啧”了一声，让她十分想笑。 与众不同的标题只是陆煦的基本操作了，这宏大的开场白更是让范书婷忍无可忍，几次扭过头来要和方歆不吐不快，但又出于对闺蜜精神状态的关注所以最终什么也没说。方歆有点无奈，况且她也不想听陆煦画他那张漂亮的饼，所以选择了聚在一起讨论同窗好友的语气，主动发起吐槽。 “这人还是老样子吧，记得当初我和他一个组讲财务分析的pre，Gray老师反复确认我们看的是不是同一个案例，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范书婷听方歆说着也想起了陆煦的那次在外教面前小秀文科生优势的表演赛，仔细观察了一下闺蜜见格外释然的表情，就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是啊，我们下面还在说，音音负责内容，陆煦负责美工呢。” 方歆真诚地点了点头，正想继续补充点细节，就听见耳边这大CEO终于从他那引经据典的开场白过渡到了主体内容。她立刻向闺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表示讲小话的环节到此结束，她得随着这正儿八经的演讲进入工作状态，来交她领导的差。范书婷也了然地点了点头，重新把目光投向台上，抓起笔写下了演讲的小标题。 类似的场景已经发生了两三次了，方歆虽说是要进入工作状态，但出于一个清醒的自我认知，她知道自己是绝对没办法好好工作的。所以这次她机智地选择请录音笔来代替自己进入工作状态，同时放任大脑享受这场陆煦带来的视听享受的，并找个旧梦来重温一下。 只是目前，分手也分干净了。所以方歆找一个十分有价值的旧梦。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山海可平 免费阅读.[.aishu55.cc] 东隅桑榆 自从昨晚和Maria团队的成员紧急开完交接会又重新学了一遍煦·榆的材料之后，方歆就多了很多暂时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 上市4个月不到，煦·榆如资本市场所期望的那样保持着极好的发展势头：先是从城锦迁到了章顺，迅速吸引了一波人才壮大队伍，开始和华锐合作研发大语言模型，站住自己的技术高地；然后又先后和几个贫困县达成了合作关系，把原有的业务拓展壮大，几乎垄断了整个Y省的相关产业；最后开始搭建自己的金融服务平台，拓展新的业务模式。 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颇有那大计划通的风格。但是一派祥和的背后，方歆却发现了几个问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煦·榆的金融牌照下得有点慢。 “嗨，目前国家严打P2P金融平台，小额信贷政策收的有点紧。陆总说可以等。” Maria及时澄清了自己团队的工作作风，在工作会上说了点可以公开说明的，但同时又私信方歆了一条不能说的：“你没看陆总铺业务的时候专门把阳山县给避开了吗？”让她一下子恍然大悟了。 看来，虽然煦·榆及时搬迁和那被贬谪的戚副县长划清了关系，但是戚家人却仍然对煦·榆的成分表示怀疑。在这样的情况下，A城的金融巨头戚邦荣自然不可能对煦·榆高抬贵手，陆煦是得韬光养晦卧薪尝胆一会儿。 但今早睡醒一觉之后，方歆就着咖啡又仔细过了一遍煦·榆目前的战略，昨晚就隐隐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越发让她无法忽略，直到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她和陆煦大学时一起做过的财务分析课案例，感觉自己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方歆记得案例内容十分平实：某公司采用多元化发展战略，拓展主营业务抬升公司价值，同时独辟蹊径意图进入收购方业务领域，最终完成反收购。Gray老师选择这个案例的初衷，是希望培养大家对收购和反收购敏锐的嗅觉，告诉大家不要和其他人一起等股权交易信息公告后才后知后觉。 当年，好学生陆煦在悟出这一层意思的同时，还给了老师一个惊喜。他超常发挥地找到了案例中“某公司”的原型，并且追踪了这家公司多元化业务的发展状况，最终得到了一个更加综合版的结论：多元化战略的确在短期化解了这家公司的收购危机，但是在长期却拖垮了公司经营。 大概这大文豪从中悟出了一点点哲学的道理，文思泉涌地给这个课堂pre安了个“东渐西被，东隅桑榆”的标题，并用出色的英文表达能力将其中蕴含的经济学直觉阐释给了外教听：企业横向扩张的过程中，看上去失去的东西终会得到，而实际上得到的东西也总有一天会失去。 方歆至今都记得这位中国传统文化发烧友老师一副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样子，眼睛都亮起来了，吹了好几个bravo后恨不得直接冲上去给自己的好学生亲上两口。 那时的方歆作为同一场pre的队友，只会为这熬了个通宵赶完的pre收获了全班最高分而沾沾自喜，但现在以一个投资人的敏锐视角和对前男友的朴素了解，她却不得不去怀疑一场针对煦·榆的收购危机正在暗流涌动。 所以或许，进驻金融领域只是陆煦的一个烟雾弹。他只是在像他所学到的“某公司”那样率先采取了一下反收购措施；同时，他试图去规避这场反收购措施可能会给煦·榆带来的反噬。 正为自己这个惊天地泣鬼神但又越想越合理的结论找着证据，方歆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扯了一下，下一秒耳边便传来闺蜜郑重其事的声音：“音音你有没有发现问题？” 她立刻有点惊讶地扭过头去看了闺蜜一眼。虽然她时常感叹范书婷这人难道是大家肚子里的蛔虫，但此刻也完全想不明白自己这不成熟的猜想也被闺蜜看破了。 范书婷被她这目光看得有点发毛，半晌才又结结巴巴道：“我可以理解音音你有陆煦滤镜，但是……你没看出来‘精卫’大模型完全是煦·榆给华锐做嫁衣吗？” 听了闺蜜发现的这个问题，方歆才在心里松了口气，传递了一波内幕消息：“嗯，业内前两天就有消息放出来了。” 基于目前已知的公开信息，“精卫”大模型是煦·榆和华锐联合研发的。只是华锐在合作研发领域的风评不够好，之前也出现过专利纠纷，结果无一例外不是以大欺小。所以当合作研发方是华锐的时候，投资人们都要把耳朵竖起来听听双方是怎么协商专利问题的，这件事早有讨论。 陆煦预料到了大家关心的问题，直接坦诚面对、把问题盖棺定论。今天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发布会上却都在暗示大模型的专利在华锐，煦·榆只有使用权。当确定性被引入进来的时候，关心pb的财务投资人便都可以稍微放下心。但作为战略投资人，方歆昨晚就很疑惑了，她不懂陆煦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羊入虎口。 对此，Maria选择把锅甩给自家公司那不争气的研发团队：“大概以华锐那技术工厂的严酷程度，没有核心技术团队敢三天两头嚷嚷着要休假吧。”考虑到自家公司的大模型现在正在开天窗，而那CTO同志似乎依然没有提前结束假期的打算，方歆也只好勉强同意Maria给出的理由。 但今天听了陆煦的发布会后，她却对此更加怀疑了。因为“精卫”大模型的原型就是煦·榆起家的那个B2B模型，他们只是利用华锐的资源解决算力问题。而灵迅作为技术领域的后起之秀，在算力问题上已经能够赶超老大哥华锐了。陆煦到底又着了华锐什么道才能在这种问题上心甘情愿地放弃专利权啊？ 方歆的问题那么多，但又不能像大学那样直接莽莽撞撞地冲到陆煦面前，喊着让他交出正确答案。作为一个带了点傲气的投资人，她得先猜陆煦的答案，然后对着答案把自己的饵布置下去等待陆煦来咬。所以她便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吩咐下属去给自己的一系列猜想找支撑，准备定点攻破陆煦。 下属们的动作很快，午餐时分便交上了自己的第一份作业。范书婷刚刚和她打了招呼要单独行动去完成一些社交任务，所以方歆挂断了下属的电话，便端着盘子气定神闲地朝着自己一直锁定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位炙手可热的大CEO周围挤满了被同样布置了社交任务的同行们，方歆迎面走过去的时候和几个熟悉的面孔打了个招呼。不知道是不是忽然察觉到自家老板的面部表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机灵地项瑶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立刻站起身，给她在陆煦的正对面开了个VIP位置：“方总，您坐这儿！” “不用，瑶瑶你坐。”方歆笑着摆了摆手，转向项瑶旁边的那个大社恐，稍稍压低了声音，发出了自己的要约，“詹总，我想和你聊一下华锐的事。你这边事情结束了到室外花园找我吧，我在那边用餐。”说完，她又送给了陆煦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朝几位同行们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岚县的6月正是阳光最毒的时候，大中午12:00跑到室外花园去用午餐的行为基本属于找虐。方歆当然不会重蹈那位三件套男士早上的覆辙，所以她只是放出了话，便找了个僻静的室内小角落，在一个空调最足的地方等待鱼儿上钩。 虽然詹华榆算是解决她问题的答案，但方歆等的鱼却是陆煦。毕竟刚刚她一提到“华锐”，詹学长立刻向陆煦投去了一个“救我”的目光，她从来没见过这人反应这么快的时候。而且结合到下属给她的资料，詹学长的这一行为堪称自爆。 以陆煦昨晚的态度，方歆知道哪怕她是以一个正经工作的借口约他，也会让这男人蹬鼻子上脸。况且这人昨晚说得好听，什么他的时间一直都为她保留，但今天莺莺燕燕一围，她看他可挺开心的！方歆完全不想让他得意那么久，而且她相信项瑶自会有办法让自家老板以一个体面的借口结束社交午餐。 只是方歆没想到项瑶和陆煦打配合的方案会这么闪电。她刚打开餐盒就就收到了陆煦简短的消息：“定位？”看来他也料到她这个怕晒人士是不会去什么室外花园找虐的。 鱼儿这么快上钩，方歆就忍不住想拿一下乔。而且岚县用来招待参会嘉宾的饭菜还不错，她想认认真真地享受午餐，于是便故意对那十分不利于下饭的人回了一句：“我约的人好像不是你吧？” 她发完便收起了手机，拾起筷子向着自己觊觎已久的辣子鸡进发，但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那个熟悉的声音就由远及近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方总没得选，只能是我。” 方歆无奈地在内心叹了一口气，赶紧吃了一大口饭试图找到一个最佳情绪来面对陆煦这张笑盈盈的脸。 这男人优雅地落座后只是短暂地笑了一会儿就板起了脸重新站起身，向她身后走去。 方歆奇怪地回过头去，正要问问他又发什么疯，就看他站在空调机面前研究了一下，最终放弃专业能力，伸出手粗暴地扳了一下出风口的方向。 忽的一下，刚刚砸在她后背处的冷风就消失了。方歆下意识地就缩了下脖子，几乎预料到了剧情的走向。 看上去，她贪凉这件事让陆煦现了个原型，因为这男人转过头来就是一句爹味儿责怪：“方歆，你坐这儿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为什么别人不来这风水宝地吃饭吗？” ……好了，她的最佳情绪找到了。 “当然想了呀。”方歆微笑，以柔克刚，“所以，难道陆总希望我把煦·榆CTO和华锐存在人事纠纷的事情广而告之？”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东隅桑榆 免费阅读.[.aishu55.cc] 权宜之计 一句话就能让那爹里爹气的人气势全无。方歆转过头去，听到陆煦倔强地嘟囔了一句：“那也不能直接对着空调吹。”就乖乖地回到了原位，连坐姿都收敛了不少。 功德圆满，方歆又重新夹起一块辣子鸡，一边安静地细细品味，一边等待着陆煦启动认错机制。 在方歆为数不多抓住陆煦小辫子的时候，她都格外沉得住气地在他面前一座，稍微提点他两句就用正义的目光扫视着他，等着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而在这个时候，陆煦通常都会先猜一下是谁给她通风报信，然后才会在她掌控一切的目光里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干过的好事说上一遍。 果然，陆煦今天的套数也完全一致：“肖元哲和你说的？”他的语气中除了带了点对这人的怀疑，同时好像还兑上了一口昨天晚上没吃完的醋似的。 “嘿！你竟然怀疑你自己家常法的职业道德？想想你自己错哪儿了！”方歆抬起眼睛瞪了他一眼，见他依旧沉默，决定扣个帽子让他知道一下事情的严重性，“陆煦，高管法律风险属于上市公司信息披露事项。你这样是在和广大投资人粉饰太平！” 但她这点小心思完全骗不到这个上市公司CEO，方歆正有点得意就听陆煦淡淡道：“还没上升到诉讼的层面，没方总说的那么严重。” 他说得倒也在理，方歆从嘴里抽出了鸡骨头，迅速又找了个发难的理由：“总……总之，作为煦·榆的第三大股东，灵迅对此有知情权！” 她威逼利诱都把话说到这儿了，陆煦有点肌肉记忆的也该知道已经是坦白从宽的时候了。然而方歆不懂，今天的陆煦竟只是笑了笑，然后和她打起了太极拳：“但我想，聪明的小方总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了？” 方歆被陆煦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搞得莫名其妙的，她正要问问这人明明答应赴约但为什么要摆出这样的态度，就听见他率先说明了他的来意：“小方，我们和华锐已经沟通好了，你别为难华榆。他前阵子被老东家刁难，又为了赶上大模型浪潮加了几个月的班，最近还刚刚失恋，好不容易回岚县休个假，你让他散散心，别和他纠缠这些事了好吗？” 方歆倒没想到詹学长的这半年过得这么凄惨。作为一个共同好友，她当然也想流露出一丝同情的目光和陆煦share一下自己的人文关怀，但是刚刚陆煦这一边护短一边把她放在对立面的语气实在是让人过于不爽了。 “陆煦，为什么你总觉得我在为难你们呢？灵迅诉华锐的不正当竞争案打赢4年了，肖哲不可能没和你讲过。今天的詹华榆面临着和4年前景霁尧相同的处境，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向灵迅求助，而是选择和华锐服软。” 陆煦察觉到了她的不满，但似乎也没想着去缓和口气地哄她，只是思路清晰地反问道：“敢问方总，今天的灵迅该用什么样的身份替詹华榆打官司？”倒是让方歆愣了一下。 的确，4年前的灵迅是为了他们辛苦挖过来的CTO才打的这场官司。那场判决旷日持久，受到了广泛关注，灵迅司法+公关战略巧妙配合，利用人们对华锐压榨员工的不满情绪大炒舆论，打了个顺风仗，硬生生地废掉了当时IT行业老大哥把人才框死的竞业禁止条款。 这场大胜仗后来被媒体鼓吹为C城互联网行业走向快车道的起点。华锐垄断人才和技术、大而不倒的局面被打破，多位技术人才复刻景霁尧的模式开始出走创业，以灵迅为首的新兴势力自此一鸣惊人，最终共同创造了如今C城互联网行业百花齐放的格局。 这件事情给方歆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新兴经济能够对传统权威做出挑战，至少在灵迅可以，在C城可以。可是现在，她和灵迅一起站在摇摇欲坠的山巅，再回过头去想，却忽然对这鼓舞人心的英雄主义多出了个不该有的猜测。 安氏换帅的风波就发生在4年前，灵迅和安氏的关系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所以或许造成这样一个喜闻乐见的结果并不是什么大势所趋，只是能够掌控C城司法界的安家对于灵迅投诚安氏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恩惠罢了——对上位者而言微不足道，对于他们而言却是能够影响人生选择的大事件。 而今时不同往日，安家试图要给背叛者楚家施以同样微不足道的小惩罚，但却没想到把自己拖入了僵持战，险些自顾不暇。灵迅怎么样他们已经没办法在乎了，更何况是一个詹华榆——他甚至都算不上是灵迅的员工。 方歆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陆煦锐利的目光。这人总是先于一切把什么都考虑到了，他们从没过想要用什么东西来和魔鬼做交易，所以即使走权宜之计不是上策，但对于现在的煦·榆而言却已经足够好了。 “但是陆煦，你以为搞一个合作研发然后退让一个专利权就够了吗？华锐的传统业务疲软，看你好用就只会逮着你吸血。”方歆又忍不住语重心长地提醒了他一下，正想再虚张声势地展示一下灵迅的优势所在，就听到他一句带了点玩味的：“那么也请方总相信我聘请的常法不只有职业道德。” 嘿！这男人真的是……态度差的时候简直记仇得要命！方歆感觉和他聊会儿天儿饭都不香了，她气鼓鼓地盖上了餐盒，打算最后放句狠话结束这话不投机半句多。 “总之，我只是想说，无论资本市场再怎么吹捧，煦·榆也只是一家小公司，胳膊拧不过大腿。灵迅投你是真诚地想帮你，但我们也不是慈善家，当然要以灵迅股东利益最大化为优先，或许没那么高尚，但也绝对没你想象中那么险恶。” 似乎预料到她说完这话就要走，所以她话音未落，陆煦忽然按住了她想要盖住餐盒的手腕，意味深长道：“小方，我只相信你是真诚地想帮我，但灵迅我不信。灵迅的看好并不单纯，煦·榆不想做壳。” “做壳？”方歆勉强跟上他的思维，下意识地反驳，“可是灵迅也是上市公司，不存在你说的买壳上市的情况啊？” 但陆煦摇了摇头，只是说：“你去做个股权穿透，或者去分析一下灵迅投过的项目近年来的发展，自会明白我的担忧。” 方歆没再说话了，却听到陆煦的声音忽然又软了下来，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一点：“所以之前，我不肯接触灵迅不光是因为想避开你。我知道我是煦·榆的CEO，没那么公私不分。” “小方，我今天是把你当朋友才和你说这些。所以希望你做回灵迅方总的时候也能尊重我的选择，尊重我以全体煦·榆人利益最大化为优先的考量。” 陆煦说完后便又微微点了个头，彬彬有礼地站起身，说着：“那不打扰方总用餐了。”便离开了。 信息量过载。方歆坐在原位半天都没缓过神来。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她刚刚都把餐巾纸扔到餐盒里了还怎么用餐啊！她哭笑不得地用这细枝末节来掩盖自己的各种胡思乱想，愤愤不平了一阵儿还是老老实实地掏出电脑打开自家公司的年报，开始研究陆煦口中那十分复杂的股权架构。 从公开信息中看不出什么，方歆依旧不懂自家公司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陆煦出现这种居安思危的情绪，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兼顾陆煦的考量给自己的大上司呈递上这份报告。思来想去，她只能给一位信得过的投行朋友传了条信息，请他帮忙完成这份股权穿透的工作。 下午一派风平浪静，方歆又去听了大上司昨晚给画了重点的另外几个会，总算结束这个加班后才饥肠辘辘地上了通勤车。想着今晚还得加班整理报告，明早还要赶飞机回去上班，她便和一车身心俱疲的同行们此起彼伏地叹起了气。 临近发车时间，方歆还没在车上看到范书婷。错过通勤车这事不是范书婷能干出来的，方歆觉得有点不对劲，在给闺蜜发了五六条信息无人回应后，她又给对方去了几个电话，但却依旧没能接通。 心下一紧，方歆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问道：“不好意思打扰大家，还有哪位老师是ICBC的呀？可以帮我联系一下范书婷吗？” 说话间她就能感受到车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大概有不少同行的清静被她搅扰了。方歆一边在心里给大家道着歉，一边等待着潜在的希望。 终于，有个声音回应了她：“我们是鑫通的，但范老师……” 方歆回过头去，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刚刚回答她问题的是个男生，看上去职级不高的样子，似乎是下意识地搭了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立刻闭嘴噤声了，可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题，但更可能是被身边那位女领导的目光制止住了。 “范书婷怎么了？”方歆不依不饶地走到两人面前，心脏忽然无限地下沉。 女人神情复杂地扫了她一眼，半晌才冷冷地开口：“范书婷离职一个多月了。” “什么？！”方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正要细问，手机却忽然接二连三地响起了消息提示音。她抱着一丝希望以为是闺蜜的回复，连忙打开。然而消息的来源却是几个一同坐通勤车来参会的同行，好像是见她消息落后太多，决定提点她两下似的。 “方总别问了……” “Faye你最近都没吃到那个金融圈大瓜吗？” “【揭秘CIBC美女分析师上位史】” 方歆被这眼花缭乱的消息施了定身法，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点开这篇推文来补上自己没吃到的这关于闺蜜的大瓜。直到听到司机的声音她才勉强清醒。 “小姐，你快坐好，我们要发车了。” “不……不好意思。”方歆结结巴巴地道了歉，然后抓起自己的行李就下了车，“师傅我得去找我朋友，您先走吧。”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权宜之计 免费阅读.[.aishu55.cc] 失踪 一天之内收到不下于10条以“你女神……”开头和“斜眼笑”或者“狗头”结尾的消息，陆煦开始有点后悔之前在岚县办公室里摆一张方歆照片在桌子上的事情了。许久未见的几个朋友十分不务正业，像个360度电子监控一样给他直播方歆的各种状态，让他着实有点吃不消。 “谢麟你怎么也开始和他们沆瀣一气了？” 陆煦嘴上质问但眼睛却格外诚实地扫了一眼内容，然后发现这位成熟稳重的朋友发来的消息并非是想找他个乐子，因为上面赫然写着：“你女神好像和朋友走失了。”而接收到他不满之后的下一句也很快出现了：“没开玩笑，她下车找朋友去了，现在通勤车开走了。” 陆煦不太明白，印象中方歆是一个人来的，不存在什么朋友。所以他也只能先给这或许是看错了的好心人回了“谢谢”，才又宁可信其有地一边往通勤车候车的地方走，一边联系方歆。 连续拨了几个电话都是“正在通话中”，陆煦开始相信方歆好像的确没在车上了，着急地吩咐和他亦步亦趋的项瑶去联系大会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兵分两路找人。 通勤车这边一无所获，但好在项瑶很快便带来了好消息，让他到总服务台来。陆煦匆匆跑过去，看到了那个条纹荷叶边连衣裙的背影，一颗心才重新回到了肚子里。 稍微抑制了一下想从背后抱她的冲动，陆煦慢慢绕到了她身侧，隐约听到方歆要调监控，便忍不住在旁边念了她一句：“怎么还是这么丢三落四的？”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项瑶站在一边给他使了个眼色，陆煦这才暗叫不妙。刚刚过于放松险些忘了，当这小祖宗丢了什么东西在自责的时候，他一开启嘲讽模式只会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 果然，方歆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然后把所有的气都撒到了他头上：“陆煦你不许说我！我没丢东西！” 嗯，第一句还是老样子似的死鸭子嘴硬，陆煦有点想笑，正想好脾气地顺着哄上一句：“是是是，你没丢东西，是那东西自己离家出走了。”就看到对方忽然变了个脸色，说起了他不熟悉的话。 “你是不是之前也吃过范书婷的瓜了？项瑶说她知道这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你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啊！为什么每次我闺蜜出事了都是我最后一个知道的啊！”方歆又气又急，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涌出来了。 来不及细想“范书婷的瓜”是什么东西，陆煦只能先把她的眼泪哄住，一边未雨绸缪地掏出纸巾递过去，一边说：“小方你别哭啊，慢慢说，不要急。” 但在他不正面回答问题之前，方歆只会把他递过来的纸巾包撒气似的丢到他身上，最终还是一边骂着他一边哭了起来：“骗子，为什么你们都不和我说啊？辛宏源说他们去年就分手了，你肯定也知道的吧，我还傻乎乎地把电话拨过去了，你们就这样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看我笑话很爽快是吗？” 出场人物越来越多了，陆煦一边要应付着她的眼泪一边还要理她的思路着实有点头大，还好旁边的项瑶能够帮他抓住主线脉络，然后清晰地做出概况：“老板，之前您不感兴趣的那个CIBC分析师的瓜是小方姐朋友，也是您的大学同学。她今天虽然没有受邀但来参会了，返程的时候小方姐找不到人，问她同事说人已经离职一个月了，问她男朋友才知道两个人已经分手半年多了。” 陆煦听完项瑶的汇报有点无奈，方歆这人把他想成全能全知的上帝了吗……怎么就默认他什么都知道了呢？他在大学的时候就和那个叫辛宏源的二世祖不熟啊！况且即使他知道又能怎么和她说啊？以他俩最近这半年同样尴尬无比的关系来看，难道还能聚在一起聊聊别人的工作和情感经历吗！ 不过现在的陆煦稍微意识到了一点问题的严重性，理智回来之后他就把这些话都咽下去了。他知道方歆只是撒气而已，没什么要责怪他的意思，所以当下也只能着重于解决问题，第一步就先是把无关人员给清走。 于是，他先略带歉意地对又被迫加了会儿班的自家助理说道：“项瑶，你开始休假吧。你自己开车小心，我们端午节后章顺见。” 项瑶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没关系的，我也帮忙找找吧，回家也没事做。”她又拍了怕方歆的肩膀，义不容辞地：“小方姐，您把那位朋友的照片发我一张吧。我去问问组委会的志愿者看看有没有线索。” 方歆抽抽噎噎地道了句谢，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之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无理取闹，又很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了个歉。其实她知道这都不是陆煦的错，只是……这人站在旁边的气场过于让人安心了，她情不自禁地就退回了那个脆弱而又矫情的状态。 “就是这个人，范书婷。”方歆凑过去给项瑶指了一下合照中闺蜜的脸，然后又发了一张新的照片过去，“这个人是辛宏源现在的未婚妻，怀疑是散播谣言的罪魁祸首。范范来这里应该是为了堵她，协商解决办法。” 项瑶一边查收着照片一边点了点头，但点着点着头频率却减慢了，一脸欲言又止。 那边girls help girls格外和谐，只配做出气筒的陆煦站在一边看到自家小助理表情不对，才进入了这女生领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呃……这是苏总。”项瑶一边把手机屏幕转到陆煦那边一边抬起头，尴尬地和自家老板对视了两秒钟，两个人的神情都有点复杂。察觉到方歆一脸困惑，项瑶又转过头去向方歆解释了一下：“国恒苏荷，就是之前要来收购煦·榆的……” 好家伙，这就是冤家路窄啊！这就是柳暗花明啊！方歆抓住了至关重要的线索立刻颐指气使了起来：“陆煦，你是不是有她联系方式！你打电话给她，看看她把范书婷藏哪儿去了！” 陆煦听了这指令后一脸苦涩地要掏出手机，还好项瑶及时拦了一下，解救了这在小方姐面前毫无原则、险些要前功尽弃的自家老板：“小方姐，那个……今天陆总躲苏总一天了。” 场面有点僵住，方歆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嚣张了，结结巴巴地道了个歉。她刚刚因为范书婷的事情急得失去理智，一下子就堕入了和陆煦相处的舒适区。类似于“陆煦，你能不能和辛宏源说说，让他别总缠着范书婷啊！”这种话，她可以和当时还是男朋友的陆煦说，但是却不能和已经成为前男友的陆总说了。 陆煦瞟了一眼她纠结又苦恼的表情，正想重新掏出手机说句“没关系的”，就听见自家小助理先把台阶给铺好了：“要不这样？电话小方姐来打，陆总去沟通监控的事情，我去找组委会的朋友问情况。” 嗯，陆煦觉得自己有点想给项瑶涨工资了。特别是看到方歆也对这安排也点了点头之后，他立刻如释重负地把电话号码报了出去，然后就接过任务开始和总服务台小妹妹磨监控的事情了。 但显然，国恒苏总不是什么陌生电话都会接的。方歆拨了几个未果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到了陆煦的身边。正在斟酌措辞，思考如何边界感分明地说服这人帮个小忙，她就感觉陆煦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就读懂了她这个表情：“苏荷没接是不是？” 方歆微微点了点头，就见陆煦一边叹气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开了个小玩笑解了她的担忧：“还是我来打吧。灵迅方总在我旁边，饶是国恒，也得甘拜下风。” 怎么听他这意思灵迅是比国恒更加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呢……方歆有点不服，但见他打起电话也不好说什么了。 猎物自投罗网是足够让每一位猎人欣喜若狂的，更何况这猎物还是只金钱豹。 电话很快就通了，因为方歆听到陆煦开始寒暄了。这人现在换了副分外沉着的声线，让方歆莫名地想起了肖元哲对陆煦“高冷”的评价。不过，用高冷来形容也不是特别恰当，大概是看似亲切但又分外疏离，带着几分客气但又不卑不亢。她以为今天中午和她聊“煦·榆人利益最大化”的陆煦就是这大CEO最正经的工作状态了，但和现在相比，着实小巫见大巫。 寒暄和业务交流终于接近尾声，方歆听到陆煦巧妙地搬出了“灵迅”两个字，然后又假笑了几声，对方果然就退避三舍地不再纠缠了。据她了解，国恒是家主营文旅的非上市公司，除非是他的母公司想拼一把，否则从资金实力上讲肯定是和上市多年的灵迅没法比。可是人家母公司垄断着A城的采矿业，又何必跑到Y省掺上一脚呢？ 正胡思乱想地做着商业分析，方歆就看到陆煦把电话收了线。她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去，还是忍不住吼了起来：“陆煦，你不会忘了我为什么要你打这电话了吧！” 吼完这第一句，方歆才意识到自己又不经意地回到了舒适区，好像不该对只是友善帮忙的前男友说这样的话。于是又彬彬有礼地给自己的态度做了个修正：“我是说……如果陆总工作电话已经结束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再帮我沟通一下我朋友的事情。” 她这变脸技能大概提供了一些喜剧效果，陆煦都憋不住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才用流水账的形式向她汇报了一下沟通情况：“苏荷说，今天中午的确因为处理了一些私事而错过了和我的交流，下午又在开发者论坛逛了逛，现在人在桃源里酒店等明天的旅游节，问我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晚餐。我说不了谢谢，晚上我和灵迅方总有约。” 陆煦这不动声色地把对方的行程问出来的事情让方歆有点佩服，思索了一阵才知道陆煦想用这段行程报备告诉她什么：“那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苏荷和范书婷行程的交集应该就是中午午餐。而且看样子你下午也没有和范书婷在一起。”陆煦接过话茬儿，总结了局势，然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神色变得有点凝重，“所以现在，你闺蜜已经失踪6个小时以上了。” 他边这样说着，边又把头转向总服务台的几个小妹妹。从她们的表情中，他确认了自己的音量刚好，每个人都清楚他说了什么，所以他可以带着一点压迫性的微笑，直接甩出王牌。 “而且明天上午岚县第四届旅游节即将开幕，所以我觉得把监控调出来让我们找一下这位被网暴后失踪朋友的下落，无论对哪一方都是有好处的，对吗？”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失踪 免费阅读.[.aishu55.cc] 天真 显然，岚县前任霸主并不需要做什么摆事实讲道理的工作。总服务台这边早就已经把情况层层上报过去了。很快，就有管事的人出现接管了这起“人员失踪”案。 看样子这人是陆煦的熟人，因为陆煦的表情出现了短短一瞬间的疑似崩溃，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带着点客套和来人打了个招呼：“打扰邱队休息实在不好意思。”方歆也就从善如流地道了句：“添麻烦了。” 这人没他们这么多礼数，一上来就亲昵地拍了一下陆煦的肩膀：“下面的人不懂事。煦哥要找什么人直接招呼我一声，我给你把岚县翻过来找。”他边这样说着，边扫视着方歆的脸，笑容渐渐有点变质。 陆煦从朋友的表情中已经读出了一点八卦的意味，没再接他的寒暄，直接抢到了话语权就赶忙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下。期间，他又自然地拿过方歆的手机，把照片分享给这位会场安保工作负责人，全程没有让方歆加入对话的意思。 陆煦的朋友大概和他一样靠谱，方歆带着一点朴素的经验判断，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插话，但却隐约发现这管事人对她的兴趣比对她手机里的照片兴趣更大，因为这人一边听着陆煦讲一边心不在焉地瞟了她好几眼，搞得她十分别扭地往后退了两步。 “文乐。” 察觉到了朋友恣意蔓延的八卦触角，陆煦叫了他一声，把这人的注意力重新抓了回来：“我明白不超过24h不能报失踪案，所以调几个监控我们自己看会让你为难吗？” “哦，监控啊。”邱文乐被唤回了不知道跑去哪里的思绪，豪爽地挥了挥手，“我这儿给你走个流程报个物品丢失吧，你签个字问题不大。” 陆煦微微点了个头，道了句谢，但是方歆的反应却比他激动得多。刚刚磨了半天的监控终于有了结果，距离找到范书婷又近了一步的喜悦让她几步走上前去，感激地微微鞠了个躬：“陆煦，谢谢你和你朋友！” 但她再抬起头的时候面前两个男人的表情都格外古怪。方歆不太理解，也还是保持着感恩的微笑，看着这两个男人忽然贴得极近讲起了悄悄话…… “所以，你小子到底追上你女神了没？”邱文乐终于还是找了个机会凑到陆煦耳边，把这与主题无关的八卦问题问出了口。 好友的提问虽迟但到。陆煦已经做足了成分预期，所以还能勉强维持淡定地把这人给推远了，又用了个客套试图彰显一下我和你不熟，重新回到主题：“事不宜迟，麻烦邱队带我去签字吧。” “嗨，签什么字啊？”邱文乐挤眉弄眼地笑了两声，让剧情有了个出乎意料的发展，“陆煦，今天看在女神姐姐的份儿上，我给你这个面子了。照片发给我，我亲自帮你找，等我消息！”他说着就伸出拳头中二地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然后迅速跑远，独留陆煦和方歆两个人在风中石化。 半晌，陆煦尴尬地转过身，想带着方歆重新回归主题：“那个……邱文乐是县公安局刑侦支队长，他专业找人，我们等消息……”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又羞又气的声音打断了。 “陆煦！”方歆终于想起之前项瑶剧透过的某些罪魁祸首干得好事，实在是没办法忍着不和这大神经病大吼大叫了，“你往你桌上放张我的照片也就算了！你到底又和多少人坦诚了自己这少男心事啊！” 逃无可逃，陆煦老实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很含蓄地答道：“照片我只放了3年。” 好了，不需要什么计数工作了，以这人在岚县的轰动程度来看，方歆已经确认自己在半个岚县都出名了。正有点抓狂，她感觉自己又抓住了一个新的重点，反应极快地问道：“只放了3年的意思是说，你现在章顺的办公室没放我照片了吗！” 这个问题他倒是答得快。“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陆煦边说着，边把头扭到了另外一侧，淡淡的语气中不知道怎么就带了点别扭。 “陆煦你……”你别胡搅蛮缠！明明3年前我们也分手了！你还不是仗着天高皇帝远极限口嗨！ 方歆想要义正言辞地点出问题，但是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话，于是她就憋了口气，想等陆煦接完电话再继续审判他。 但这突然软下去的态度不知道给了这男人暗号。方歆见他一边慢悠悠地掏出手机，一边重新转过脸，在接起这个重要电话之前，先带了一点笑意地继续把他们刚刚的对话火上浇油了一把：“还是说，方小姐为不能继续成为我的女神感到有点遗憾？” 哈啊？她遗憾什么！遗憾不能再让大半部分章顺人见证一下她高中运动会800米冲线前狰狞的表情吗！ “陆煦你别蹬鼻子上脸！”方歆终于还是骂出了口，听他讲起了电话才把剩下的一连批判重新咽了下去。她一想起曾经项瑶给她描述过的照片内容就觉得一阵恶寒，也不知道陆煦这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恶趣味，更不知道陆煦从哪里搞来的照片！ 说起这个，方歆忽然想起，照片这件事她好像之前就想要问他来着，只是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这人转移了注意力。她清了清嗓子，重新定了定心神，在心里把自己的几个问题稍微整理了一下，打算等着人打完电话就攻其不备。 陆煦以“好，我知道了”挂断了这个电话，方歆正要搬出自己的问题，就见他火速拨出了第二个。而这个电话的内容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让她把那微不足道的照片忘了个精光。 “文乐，项瑶问到了一个志愿者说中午给范书婷指引了一下吸烟区的位置……对的，无论是苏荷还是范书婷都是不吸烟的，所以她去那个地方只会有一个目的……好，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陆煦神情凝重地挂断电话就要往目的地的方向跑，跑了几步又回过身看到了还停留在原地的方歆，于是重新跑回去抓过她的手一起跑了起来。 他宽厚的手掌不管不顾地包了过来，但方歆还是感觉自己的指节在一点点地变冷，终于还是颤抖地问出了口，想让更加沉着的他把这个残酷的答案念给她听：“陆煦，你可以说清楚些吗？范书婷找吸烟区说明什么？” “小方，你先别担心。”陆煦回过头挤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说得格外含蓄，“文乐他们一整天都在这附近巡逻，还没有发现异常。所以极有可能还是未遂。” 未遂？方歆听了却笑不出来。刚刚压抑着的思绪忽然一涌而上让她无比混乱。 她刚刚快速扫了一眼那篇“揭秘CIBC美女分析师上位史”的文章，把她的好友硬生生地形容成了一个面容可憎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她不太认识的人。 其实文章批判的关键事实并非造谣。他们所在的欣卿金融实验班有5个知名金融机构的暑假实习内推名额，范书婷恰好是第六名，但范书婷依然进入了ICBC实习并获得了留用。方歆曾经不愿意去想这背后的原因，但现在却忍不住去想：范书婷在大三下学期暑假实习招募之前答应辛宏源的追求，究竟和她曾失之交臂的内推名额有没有关系？ 于是，那篇文章里的范书婷现在便成为了一个靠着男朋友家的势力走了VIP渠道进入三大券商之首的女人；一个靠出卖美貌来弥补不甘，挤占了其他人的资源走了捷径，还不知感恩试图通过跳槽的方式洗白，成就自身正义的人；一个活该被挂在网上凌迟，被全行业封杀，最终孤注一掷地走向楼顶的室外吸烟区，望着那唯一能够包容她一切的大地、采用一跳来赎罪的人…… “可是范书婷不是这样的人啊。”方歆忽然停住了脚步，自言自语道。 女性靠出卖姿色获得资源，只是有些姿色的买卖没那么龌龊，只是有些时候她还没有被逼到深渊边缘。进入金融行业快3年的方歆逐渐对这曾经让她嗤之以鼻的话多了几分理解。所以她不能那样和其他人一样伪善地指责她的闺蜜，但好像也不能去为她闺蜜的所作所为开脱些什么。 陆煦见她停下，眼睛也盯着某个位置放空，不禁有点疑惑：“小方你怎么了？” 方歆抬起自己通红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似是在困惑地提问，也似是在为自己刚刚的话寻求认可，“陆煦，你可以告诉我吗？范书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她的男朋友永远比她清醒，比她明白，比她更加熟谙人性的复杂。所以，当初她为楚银晴的婚姻愤愤不平的时候，陆煦就看出了这背后的家族制衡逻辑，让她不要插手。而当范书婷选择和那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在一起的时候，陆煦才会对着格外天真的她说出这样的话：“你闺蜜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他这么清醒明白，可为什么现在却对她这样一个傻问题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抱了抱她，便向她这个非黑即白的世界妥协了：“小方，范书婷是我们的朋友。你说她是什么样子的人，我都听你的。” 陆煦只是想安抚一下她的情绪，所以只是稍稍贴过来了一下，把话说完便又要退开。但方歆却用手抓了一下他的领口，把脸都埋在了他胸口的位置，贪恋着他的温度。 他全都听她的。陆煦总是这样说，可他在关键问题上也从没向她妥协过。他只是一个善良的人罢了，不肯用自己认识到的那些黑暗与她做些什么争辩，就这样短暂地在她身边停留一会儿，让她从不安中自己获得宁静，等她自己长大。 可她现在还不想长大。“抱歉陆总，借我……靠一会儿。” 她提完了这个无理的要求，他便明白了她的信号。下一秒方歆就从后脑勺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温度，从头顶温柔地移动到后颈，如此反复。她慢慢放松下来，等待着一睁开眼睛便去独立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又是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方歆听到陆煦乖乖和她讲了一声：“小方，抱歉我接个电话。”语气稍显遗憾。 她松开他的衣领就顺利地从他怀里出来了，这才发现这人刚刚连手都没环过来，一副被她强迫带入拥抱的样子，一时之间有点面红耳赤。 一通依然是“嗯嗯嗯”开头的电话，陆煦开始还是比较冷静地回答着问题，只是听着听着眉头就锁了起来：“对的，我中午就把车钥匙给他了，他说他想出去透口气。” 他的语气也逐渐激动了起来，甚至还做起了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复读机：“你是说，有人看到詹华榆和范书婷一起从吸烟区走了出来，然后现在詹华榆也联系不上了？” “项瑶，你现在把你的车开出来在W1门等我。”陆煦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就算这俩人达成了什么消极共识，我也不允许他们带着我的女神一起毁灭。”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天真 免费阅读.[.aishu55.cc] 风景 解救女神计划刻不容缓。方歆此刻正坐在这辆城市越野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刚刚错车的时候仪表盘显示时速时速70km/h，她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感觉自己身边大概率坐着个藤原拓海。 “老……老板，您担忧您女神我……可以理解。但这……也是我男神啊呜呜。”后排的项瑶小心翼翼地提了个建议，弱弱谴责了一下驾驶员同志对她的车毫不爱惜的行为。 但这飙车达人显然是杀红了眼。刚刚用自己出色的驾驶技术没有减速地过了个反向急弯，立刻腾出了一点心思来发号施令：“再让顾瑾查一下我车的定位，看看是不是还在那山顶？” “陆总您放心吧，顾总说您的车已经在那地方停了3个小时了，轨迹一直没变过。”项瑶早就看破了自家老板不光是担心他的车，更加是担心车里的人，连忙又补充道，“刚刚他们还通过中控系统呼了一下车载卫星电话，詹总接了，说他们在等日落。” “呵，日落？”陆煦轻蔑地哼了一声，又猛地踩了脚油门，把车开得更快了。 方歆被这突如其来的推背感吓得赶忙扣紧了头顶的把手，大脑还依旧惊叹于这信息时代查询失踪人员和车辆的新技术照进现实。 她下午听报告的时候才知道，不光是岚县，整个Y省都在努力地跟上这波智能化浪潮。比如陆煦和项瑶这小众汽车就是来源于Y省憧宁市的自主新能源汽车品牌，原军工企业转型，买点就在于一个高技术附加值。 下午在台上把自家产品讲的天花乱坠的公司CEO显然也是陆煦的朋友之一了，方歆甚至怀疑陆煦这车的采购缘由也多半是友情加持。而现在，这男人靠着这牢固的友情和不容置疑的语气进入了他们的中控系统，和他那刑侦队的朋友一起，不费吹灰之力地绘制了一张两个头脑发热危险分子的行动路线图，然后就气势汹汹地杀到了这个不算什么旅游胜地的大山里。 事情分明进入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阶段，方歆第五次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去，却依然看到驾驶员紧绷的唇角，终于还是柔声哄了他两句：“陆煦你冷静点儿，别生詹学长的气，也……别生自己的气。” 中午陆煦把车钥匙借给詹华榆大概率发生在詹华榆和范书婷相遇之后，以他的细心程度早该发现好友异样的表情，但或许他那个时候在忙忽略了。所以方歆知道，陆煦其实并不是气詹学长的任性，他只是自责。 就像她一样，和范书婷平平常常地从早晨待到中午，却迟钝地连她没有会议手册都没发现。 “嗯，不生气。”陆煦这样说着，但车速却越发嚣张了，“詹华榆要带着学妹耍浪漫就让他去好了。我只是带着我的投资人和我助理心血来潮地也来耍个浪漫，和他有什么关系？” 方歆被他这嘴硬的说辞逗得低着头笑了起来，再抬起头就看到了山顶停车场。 一辆银灰色SUV孤零零地停在了那里，大概是见到了入口处的他们，还变换了一下远近光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似的。 看上去那边的气氛也没那想象中那么寻死觅活，方歆刚刚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陆煦随意找了个停车位入库，刚一停稳就飞速打开车门奔向了另一辆车。 驾驶座的人也立刻下了车，抢在陆煦前，劈头就是一句：“陆煦你怎么才来啊？今天反应比我还迟钝？”把他噎了个够呛，也让追过来的方歆有点困惑。 “我找你拿钥匙的时候就暗示过让你报警啊！”詹华榆显然也正处在一个终于遇到大救星的状态，激动地说了一大串，“书婷学妹看上去生无可恋的，我又不会说话，等了半天你也没来警察也没来，我只能带她到这大山里兜圈子啊！” 看詹华榆精神状态尚可，这套说辞也并不像被识破了消极企图而临时拼凑出来的，陆煦忽然格外心虚，罕见地结巴了一下：“你……暗示过我了？” 他稍微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的事情，好像是他和方歆刚刚进行完一场冠冕堂皇的谈话，又重新扎回了人堆儿里，机械地完成社交，整个大脑却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是啊！我……”詹华榆正要搬出自己精心准备的小暗号来炫耀一番，方歆赶紧把人给打断问到了关键问题：“詹学长，范范人在哪儿呢？” 这下换詹华榆理亏了：“……被我晃晕车了，在后排休息。” 方歆有点无语，但也还是赶忙道了句谢。 拉开后排车座的门，果然就看到了晕倒着的闺蜜，她立刻冲了进去把人抱在了怀里：“范范！为什么要做傻事啊！” 范书婷认出了她的声音却依然闭着眼睛，大概不想让闺蜜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强硬地忍了一会儿但眼泪却还是顺着脸颊滑了下来，露出了一点点破绽之后便再也藏不住了，她终于扎进了方歆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方歆感觉心里发软但又有点气，所以一边拍着闺蜜的后背，半是责怪半是后怕地说：“我们是朋友啊范范，为什么……你们遇到什么都不和我说啊？”她说着这些就想起了暂时没有办法获得联系的楚银晴，声音也有点颤抖。 陆煦从小到大最受不了女人哭，现在一下出现了两个，还是抱头痛哭类型。于是，他连忙上前几步，强硬地岔开了话题，吸引了一下两位大小姐的注意力：“那个，还要不要看日落？现在距离预告的日落时间还有10分钟左右。” 方歆短暂地走了一下神，忽然又对陆煦刚刚开快车有了个全新的认识。这人该不会真的是要赶个日落时间带她耍个浪漫的吧…… “陆煦，这里其实是个日出观赏平台。”詹华榆心虚地指了一下不远处“旭日之巅”的牌子，“我和顾瑾说的也是等日出，他或许以为我口误了吧。” “日出？”陆煦夸张地叫了一声，决定修正刚刚对好友精神状态的判断，“詹华榆你疯了？” “我真没事，陆煦你别总小题大做。”詹华榆摆了摆手，带着格外淳朴的笑容，“主要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纳过闷儿来呀，我又不能惊动书婷学妹，所以只能哄她说先陪我看完一场日出再说，尽量拖延一下时间。” 然而陆煦却完全不知感恩地阴阳怪气了一句：“哈，范书婷能跟着你的逻辑走我可真要谢天谢地。”反正如果是他被一个人下午15:00钟拉到不知名的大山里等第二天早上的日出，不看完不能走，他会选择立刻跳崖解脱。 詹学长的方法虽然有点傻，但是架不住还挺有效的。所以方歆斜了陆煦一眼，又换了种更加礼貌的方式谢绝了日出的事情。 “但是大家要不要现在回个头呀？” 几个人正在日出日落还是直接回程之间僵持，另一个声音起到了峰回路转的效果。只见项瑶在不远处端着手机朝他们喊道，指了一下对面的天空：“虽然没日落，但这边的风景也好看诶！” 方歆搀着范书婷下了车，把目光移向项瑶手指的方向。不算什么震撼心灵的美景，但也足够让人心旷神怡了。 目之所及，黛青色的山背靠着灰蓝色的天空，几缕渐变色的粉霞仿佛晕染着的油画。白云被金光撕得粉碎，鱼鳞一样整整齐齐地排布着。微风吹拂，云片就在他们的注视下悄然变化了形状。 “天上浮云若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灵机一动似的，方歆忽然想起了她熟悉的古诗词，便背诵了起来。 陆煦会心一笑，自以为心有灵犀地地接上了后两句：“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但却又被方歆哀怨地瞪了一眼。他只好乖乖闭上嘴退到一旁，把舞台还给这个和谐的girls help girls。 方歆其实没什么做古诗词赏析的企图，现在却被这格局大开的后两句架在了这里，进退两难。她知道陆煦现在一定竖着耳朵等着听她笑话，她偏不让他听，也不顺着他的思路走，只是凑到范书婷的耳边悄声道：“范范你看，只要大家在一起，到处都会有风景的。” 她不是什么陆煦式大文豪，也没有范书婷喜欢的文艺范儿，论元气好像也比项瑶差了一点，所以只能用比理工男詹华榆略微高级一些的手段来劝导一下自己的闺蜜。 她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至少，范书婷刚刚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远处的风景，又扫了一眼在她身边的人，唇角便微微勾了起来，然后便再也放不下去了。 詹华榆被范书婷的表情大受鼓舞，打算继续为自己一下午的开导成果锦上添花，又叫了起来：“诶！书婷学妹今天这裙子和这景色好搭诶，要不要帮你拍照呀？” “啊？”穿搭苦手陆煦扫了一眼詹华榆又望了一眼范书婷，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转过头向自己的穿搭启蒙老师方歆求助，“这……搭吗？” 不用怀疑，非常不搭！ 这商务套裙和这乡村风格着实格格不入，方歆实在是为这俩直男的审美头疼了一阵。但她舍不得拆穿，因为她隐约看到了范书婷右脸颊露出的一个浅浅的酒窝，所以立刻跟着附和了道：“搭的搭的！詹学长和瑶瑶也一起吧。陆煦你去帮我们拍！” 方歆只是想把这个更加不搭的西装革履人士排除在外，但却没想到引用了大学时期大家一起约出来玩时的话。陆煦淡笑着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掏出手机当起了这个拍照工具人，用照片定格下了这格外特别的风景。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风景 免费阅读.[.aishu55.cc] 复杂 回程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大约15km的盘山路，为保安全，詹华榆和陆煦一人开一辆车。方歆把容易晕车的范书婷拖到了陆煦车上，项瑶则在詹学长有点受伤的目光中带着对他驾驶技术的“充分信任”上了自己的车。 陆煦很贴心地在车上放了点轻音乐，也没再搞什么追逐日落的刺激飙车行为。见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范书婷逐渐放松了下来，也没有什么要睡觉的意思，方歆忍不住问道：“范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就算是那个推文，也没必要做傻事吧。” “音音抱歉让你担心了。我中午只是……有个坎儿怎么也想不明白。” 摊开心扉逃无可逃，范书婷动了动身体，又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才继续说：“我以为爱过一场，就算最后没有办法结婚，最后也能变成朋友，就像你和陆煦这样。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和辛宏源就不行。” 闺蜜的声音很轻，但方歆还是有点心虚地抬了个头看了一眼司机的方向，好像没什么异样。 不过，从外在看，他们现在的确算是朋友，如果不去把他们百转千回的内心都剖开的话。方歆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收回目光，又关注在了闺蜜的身上。 “我今天才知道，其实苏荷和那篇文章无关，这些都是辛宏源干的，他在和我贼喊捉贼。”范书婷说到这里声音微微颤抖，这大概就是她刚刚说的那个过不去的坎儿。 方歆连忙攥住了闺蜜的手，阻止她再去想这种无聊的事情：“范范，谁干的都不重要。” 她想听范书婷倾诉，可并不想听她再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纠结，被两方骗得团团转，于是又补充了一点闺蜜不清楚的细节：“苏荷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当初还要恶意收购煦·榆。” 想了半天只想出一条论据，方歆一方面觉得自己有点武断，另一方面意识到自己和陆煦过于同仇敌忾了，一时之间感到有点丢人。 范书婷见她没有再补充什么的想法后才搬出了自己的逻辑：“可苏荷说的没错，罪魁祸首需要符合两个条件：一是熟悉事件的全貌才有添油加醋裁剪素材的可能性；二是能够从毁掉我中获得利益。只有辛宏源全部吻合。” 利益？方歆为这刺耳的词语皱了下眉，正要问就听到闺蜜轻笑了一声。 “是吧，我开始也不懂家财万贯的辛少爷能靠毁掉我获得什么利益。但我后来想明白了。如果他想娶我，把我的事业彻底毁掉，让我安心在家当好豪门阔太，就能回应他父母对儿媳的要求；如果他只是想玩玩我，那玩到最后再把我这样一个拜金女打回原形，大概对他来说也很有报复式的快感吧。” “范范，你别这么说自己。”方歆有点心疼地又拍了拍闺蜜的手背，试图用下午陆煦也认同的结论来取代闺蜜对自己的诋毁，但范书婷对自己的认同显然比她更加清醒。 “音音，这些本不属于我的东西现在失去了也没什么好哭的。”范书婷平静地起了个头，说到这里只是怅然，但是接下去的话却有点哽住，险些说不下去了。 她闭上眼睛稍微平静了一下心绪才又说起她的困惑：“我只是不懂小辛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我中午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去掩饰了。他说联姻的事也是苏家一厢情愿的，他逢场作戏随时可以推掉。他叫我现在回来，他会娶我。他说他爱了我7年了，问我为什么就不能按照他父母所期待的那样放弃事业，当好他的辛太太，相信他会一辈子对我好……” “可是音音，你说我要怎么相信他啊？我想要的东西，他轻而易举地就给了我，收回也易如反掌，我们都不在同一个对等的位置，他究竟是要我信他，还是臣服于他啊？” “音音，我爱他。可是你说，他到底是要这样爱我，还是要折磨我、报复我啊？” 范书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方歆一边拍着闺蜜的胳膊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想着该怎么客观理智地回答闺蜜的问题。 她知道辛宏源对范书婷是真的死心塌地的好，从之前闺蜜无休无止的秀恩爱中就可见一斑了。更何况今天下午，辛宏源得知范书婷联系不上的时候，惊慌失措地差点就要安排直升机空降岚县了，这实在谈不上是对一个分手半年前女友的态度。 可这又真的是爱吗？把一个人的羽翼全部斩断，在她坠落中成为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大英雄。 这真的是爱吗…… “爱本身就是复杂的。” 车内除了范书婷的哭声和方歆的叹息声之外忽然混入了另外一个声音，空灵得像是天外来物。 “书婷，我不想评判辛宏源的行为正确与否。但是爱情本身，除了快乐之外，就是由沉重的报复和痛苦的折磨构成的。”陆煦还是那副克制得辨不出情绪的声线，像个从书里走出来的柏拉图，讲着那些玄而又玄，“所以你要么全部接受，要么全部不要，没有第三个选择。” 大学时期，他们一大帮人一起露营的时候，陆煦也经常扮演这种深夜畅谈环节的智者形象，一针见血地点出问题，再给出个不可争辩的结论让所有人恍然大悟，然后一切便尘埃落定。所以今天的范书婷也没有再说什么，情绪逐渐平稳下来，靠在方歆的肩膀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今天的方歆却不想就此尘埃落定，因为她隐约从陆煦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点弦外之音，听出了陆煦这拼命克制过的声线背后那漏出来的一点点他脆弱的情绪。 辛宏源和范书婷的7年，她和陆煦也有7年。结果类似，只是撕得没那么难看罢了。 “陆煦，当你选择全部不要的时候，你后悔过吗？”方歆想这样问问他，但又害怕被他反问，毕竟他选了一次，她同样也选了一次。况且范书婷还在，她这样和前男友不依不饶着实不合适。所以她犹豫了一下就没再问出口。 她知道她和陆煦之间有很多秘而不宣的默契，没必要去把所有事都搞得那么清楚。反正，他们都已经彻彻底底地分手了不是吗？ 车内三个人因为这沉重的话语安静了一阵，直到陆煦不知道接起了谁的电话打破了沉默。 “喂？到家了是吧？门锁住了吗？” 安静的黑夜里，这男人褪去了刚刚讲大道理时的模样，换了副温柔似水的嗓音。方歆不禁轻轻地把眼睛闭了起来，认命似的打算就这么做个美梦。 “看到饭了吗？还热的对吧。保温箱里还有粥，是明天早上的，煮鸡蛋的时候别烫着。” 这是方歆曾经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的最普通的一天，可现在她却懦弱地不敢睁眼。 “吃完饭自己把碗洗掉。早点开始写作业，不要睡太晚。” 方歆的梦在这个十分煞风景的“作业”中醒了，看来是陆羽打来的电话。方歆曾经说她没和陆羽吃醋，但现在却忽然产生了一点不该有的想法。 陆煦又讲了两句就没那么温柔了，显得有点急躁：“陆羽你别任性，我昨天和你讲好了呀，今晚我住在岚县。我很累了，明天很早还有活动。” 听上去，是夜晚独自看家让小姑娘忽然产生了不安，而这份不安便化成了和哥哥讲电话时候的小情绪。 摆事实讲道理是没办法哄好小姑娘的，陆煦深谙此道，很快便生成了新的解决方案：“你很害怕的话就打电话给唐书姐姐好不好？看看她加完班能不能去家里陪你。” 有点惨，刚刚对话中出现的三个人都有点惨。方歆在心里默默地给他这通电话发表着实时评论。 看样子陆羽放弃了去打扰唐书，因为陆煦接下来这一句中就写满了欣慰，甚至还给乖巧的妹妹发了个口头奖励：“嗯，就一个晚上，你乖乖听话。我明天就回去了，下午去接你放学，晚上我们吃番茄牛腩好不好？” 轻松日常的对话比什么关于爱情的哲思都更加治愈人心，范书婷短暂放弃去纠结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跟起了这边的话题，压低声音和方歆讲了句小话：“陆煦……有孩子了？” 方歆有点无奈：“……妹妹。” 范书婷微愣着的点了点头，感叹道：“不愧是陆煦啊，和谁说话都像在养女儿。” 方歆表示赞同：“是吧，爹里爹气的。” 很快，方歆的评论就得到了印证。不知道这兄妹俩的对话进行到了哪里，好哥哥说着说着就忽然黑化，一副长兄如父的样子：“陆羽，你想都不要想！下周要考试了，你收收心好好复习。” 方歆给范书婷递了一个“诚如你所见”的眼神。两个人又一起无声地笑了起来，但都默契地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陆煦和自己的妹妹斗智斗勇。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复杂 免费阅读.[.aishu55.cc] 冷血 按照刚刚说好的，詹华榆帮项瑶把车开到山脚下后就要上陆煦的车一起回岚县，项瑶直接开车回自己城锦的父母家。所以，陆煦到达了临时停车点，按好了双闪便旁若无人地继续劝学：“你别给我讲什么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哪天少你玩的了？” 詹华榆很快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项瑶按了下喇叭示意自己要开走了，陆煦也就同样用鸣笛声送了句祝福，只是说的话却和送祝福无关：“旅游节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参加了3年还没参加够？今年有什么新鲜的也和你无关了！” 车子再次启动，陆煦好像想尽快结束这通电话，直接甩出毋庸置疑地命令句：“总之，你先断掉你的所有企图，我明晚回去随机抽查功课，你好好写作业。” “陆羽吗？”上车快5分钟的詹华榆终于反应了过来，立刻扭过头不管不顾地加入了育儿阵营，揭了他的老底儿，“陆煦，你别天天作业作业的，你自己上学的时候写过作业吗？” 他的确……写得不太多。方歆在心里点了点头，为陆煦这个上梁不正还强行要求下梁不歪的行为表示鄙夷。 这无比纵容的话收音成功，陆煦听到电话那头妹妹兴奋地喊道：“是华榆哥哥吗？”然后又把话题岔开了。他无奈地摘下了蓝牙耳机，把电话开了个免提模式，决定让他们讲两句话：“陆羽，你现在说话华榆哥哥可以听得到。”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话那边兴致高昂的叫声为整个车都增加了几分喧闹。 小姑娘童真的嗓音是治疗一切苦痛的良药。不光是詹华榆，范书婷听着前排的对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陆煦余光瞟到了好友笑容满面的脸，忽然间格外如释重负，声音也忽然变得温柔：“陆羽，你华榆哥哥这几天心情好多了，别担心。”自从他把买醉的詹华榆扛回家的那天起，陆羽隔几天就要拐弯抹角地问他一下华榆哥哥的事情，今天的电话大概率能刷新一下詹华榆在陆羽心中一蹶不振的形象。 此刻的詹华榆也换上了一副格外兴高采烈的声音，继续着对话：“小陆羽乖，想要什么和华榆哥哥说！” 车子驶入隧道，电话那边失去了回应。陆煦扫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怀疑是信号问题，便先把陆羽刚刚的无理取闹概括了一下，防止这耳根子软的詹华榆倒戈：“还不是你们惯的？这周末突发奇想要来岚县旅游节玩。” “哦，来呗。”詹华榆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轻描淡写的，“反正我这几天都在这边休假，陆煦你累的话把陆羽交给我带。” 陆煦真服了这个反应慢三拍的人了，掰开揉碎地解释一下他的育儿烦恼：“这不是我累不累的问题。她才转学到章顺，这边进度快，功课跟不上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但哭完就忘了，该怎么玩还怎么玩。下周考试，这周末还要玩。” 詹华榆似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等驶出隧道信号重新回来的时候，便拾起电话把自己刚刚的承诺做了个小修正：“小陆羽，你哥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吧，华榆哥哥答应你，等你放暑假，你选个地方，我带你玩个痛快！” 电话那头迟迟听不见回应，詹华榆又“喂”了两声，才重新听到声音，但立刻就恨不得把这烫手的山芋甩给别人。 “华榆哥哥可以带我去阳山县吗？我想去看看烨霖哥哥。” 小姑娘犹犹豫豫的开了口，声音可怜巴巴的但又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詹华榆为自己创造出的大麻烦暗叫不妙，神色慌乱地扫了一眼陆煦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先做个复读机角色：“啊？小陆羽你要去阳山啊……” 他在其他问题上的反应都不快，但在这个问题上可以立刻做出回答：“不行！打死都不行！”只是他刚刚口无遮拦地答应了小姑娘，不想做个没什么信用的坏哥哥，只能拼命给陆煦递眼神，请他帮忙。 陆煦接收到了詹华榆的救命信号，接过话题：“陆羽，你先好好考试，考得好再说去哪儿玩。”不是詹华榆就是戚烨霖，小姑娘担忧完这个就担忧那个，他真的不知道妹妹怎么有功夫操心这么多人。 但小姑娘轻而易举地就识破了他的缓兵之计，脆生生的：“期中考试的时候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詹华榆察觉到陆煦被噎住了，重新接过接力棒，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委婉拒绝：“陆羽啊，我们换个地方吧。阳山县没什么好玩的，路都是坑洼不平的，网络也没有，一下雨就断电……” 陆煦深谙妹妹的心思，不由得出言打断：“华榆，你形容得越惨她越想去。” 果然，电话那头的声音委屈得好像要哭出声了：“可是，哥哥没出现的时候，就只有烨霖哥哥要我。哥哥之前出差的时候也都是烨霖哥哥陪我。现在烨霖哥哥已经走了3个月了，没有人陪他没有人看过他，也没有人要他了……” 陆煦大杀器。方歆抬了一下眼，看到这人的背影都有点僵住了。直到范书婷有点脱线似的接了一句：“戚烨霖……走了……3个月了？”这人的神智好像才回来了一点点，连忙洗脱了朋友的死亡宣告：“不是你想象中那个走了，他只是调职。” 但陆羽不管不顾，越说越惨。陆煦实在听不下去，找了个妹妹的气口把人给打断了：“陆羽，你别叫了，我想个办法。” 今晚电话的内容全部功德圆满，陆羽在电话那头欢天喜地地叫了声：“好耶！”搞得陆煦一脸黑线。他又说了声：“哥哥在开车，不说了，晚安。”就让詹华榆把电话给按掉了。 电话刚挂断詹华榆就叹了口气：“陆煦，你还怎么想办法啊？你俩办法想了几个月了有什么进展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哥现在把他看多紧。”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陆煦回答，詹华榆烦躁地挥了挥手，把头扭向了窗外：“我不管你们了。冤有头债有主，反正小陆羽哭也哭不到我头上。” “是是是，詹总先好好享受假期吧，食宿我请你。”陆煦好脾气地把这篇儿翻了过去，车子也渐渐开到了岚县城里。 望着一排排灯火通明的民宿，他打算先一个个地解决眼前的问题：“书婷，你今晚也先在我朋友的民宿将就一下吧，环境还行，晚餐也会直接送到房间。我晚上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詹华榆也顺势回过头，跟起了这边的话题发出邀请：“对，我这几天也住在那儿。想去哪儿玩我免费当导游。” 范书婷道了句谢，看上去是已经冷静下来而且没什么异议的样子。 搞定一个，陆煦又问道：“小方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呀？我明天午餐后回章顺，可以送你一程。” “啊……我吗？”方歆被他的问题吓了一跳，从刚刚那些胡思乱想中快速回到现实，忍不住就真情实感地呼了声救命。 刚刚所有人的关注重点都在范书婷的身上，方歆险些忘了自己是个错过通勤车且要赶明天早上7:00飞机的打工人。现在，她报着一线希望打开手机希望能够再次收到航班取消之类的通知，但是台风过境完毕，C城又恢复了艳阳高照的天气。更要命的是，她还收到了大上司催她明天汇报参会成果的消息…… 方歆一直没说话，但陆煦显然把她的沉默理解为了不想单独搭他的车，忽然也从刚刚那个无比放松的状态走了出来，冷了下语调：“都是同学，搭个顺风车方小姐就不要推脱了吧。” 她当然没在推脱啊！方歆有点抓狂，因为她已经隐约察觉到陆煦有点不高兴了，而她现在在犹豫是否要搬出自己的起飞时间来让事态火上浇油。 “音音，你不用考虑我。我肯定不会再做傻事的。”范书婷从自身的角度出发给了句宽慰，帮忙缓和了一下局势。詹学长也跟着附和了一句，稍微抵消了一点点车内低气压：“对，小方学妹把书婷学妹交给我们吧。你从章顺飞让陆煦送一下很方便的。” 方歆横了下心，终于嗫嚅地把自己的行程报了出来：“明天早上7:00起飞。” 果然，这距起飞时间不足12小时的航班让车上的其余几人都惊讶地叫了出来，而陆煦也如她所想的那样，对她这幅完全没为自己打算、现在把他逼到极限的举动更加气愤了：“方歆，你从通勤车上下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该怎么赶上你的航班？” “抱歉音音，都是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了你的行程。”范书婷露出了一个自责的表情，方歆立刻摆了摆手，道了句：“没关系的，你开心最重要了。” “书婷你别自责。”陆煦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的话有点无差别攻击，赶紧先转变了个态度关爱了一下精神不稳定人士，然后又不负众望地重新气定神闲地开口，“方总既然买了票，就肯定不会赶不上航班的。” 方歆有点感动。她就知道陆煦虽然有点无可奈何，但也会帮她收拾个烂摊子。即使她对让这人今晚往返一趟岚县有点抱歉，但不得不承认，她很可耻地期待着他的送机服务。 然而这次大救星的方案却出乎意料得冷血薄情：“今晚23:00还有一班从岚县到章顺的特快列车，我送方总到火车站，方总睡醒一觉之后刚好下了火车直奔机场。” ……陆煦算你狠！ 方歆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嘴硬道：“多谢陆总的建议，我现在就买票。”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冷血 免费阅读.[.aishu55.cc] 选边 “哈哈哈，小方学妹，他逗你的。”詹华榆轻松地笑了起来，澄清了好友这阴阳怪气的态度，“不过陆煦明天上午得去当吉祥物，今晚还有工作，确实送不了你。” 不过话虽这么说，詹学长还是有人性在的。因为方歆很快就听到了詹学长修正版方案：“这样好了，陆煦，你一会儿把车钥匙给我，我送小方学妹一趟吧。反正我明天没事。” “学长，这太不好意思了。”方歆客套地推脱了，毕竟麻烦詹华榆没有麻烦陆煦让她那么心安理得，而且她刚发现这飞机只要改签到同班次是不需要花手续费的，所以她打算和领导卖个惨，稍微拼个假期。 詹华榆正要洒脱地说几个“没事”打消她的罪恶感，驾驶员同志却又话里有话似的开口了：“华榆，方总想坐车可用不着你送。她人缘这么好，一个电话就能让爱慕者、追求者、朋友、同学和搭班儿之类的直接从章顺赶过来献殷勤。” 好你个陆煦，竟然借题发挥，不光继续吃昨天晚上的醋，甚至还记上了她之前拒绝他求婚时候的仇！方歆气得咬牙切齿，必须得想一句杀伤力100%的话才能匹敌这人这挑衅行为。 但说话间，陆煦就把车停在了一幢小洋楼的面前，仿佛不想听任何反驳一样，直接开始催人下车：“那么，我就送到这儿了。祝方总一路顺风。” 方歆气鼓鼓地跟着另外两位朋友下了车，等终于想好反击词后才又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 这男人大概以为还有反转，所以一边游刃有余地降下了车窗一边悠然道：“怎么？方总要不要再好好求求我，我教你拼个10天连休的大假期？” 哼？什么10天大假期，跟这莫名其妙的大醋缸记仇怪在一块儿，她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没怎么，我只是没想到，现在陆总的送达服务真是差到令人发指！”方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骂完，就趾高气扬地走进了民宿。 10天大假期方歆不会拼，但把明天的假请掉再搭上个周末连休3天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针对她这假装斗志昂扬的“据说明天的旅游节也有很多互联网元素，我一定好好听，仔细记，多交流！”余总忍无可忍，严厉但又委婉地拆穿：“你愿意在那儿多待一天我倒没意见，但我希望你交流的是工作上的事情。” 方歆有点心虚，还在组织语言试图洗脱自己出来玩的嫌疑，就听到大上司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柔和了点儿：“Faye，我不想干涉你私事。但你入行的时候我就叮嘱过你，前几年你都做得很好，这次把我的话忘了个精光，栽得痛不痛？” 大上司似乎打算故作轻松地在这问题上点她两下，方歆被内涵得更加心虚了，但好在余总也没指望她回答，仿佛一眼看穿局势一样直接回到了主题：“陆煦今天躲你了是不是？没成果你不好意思和我汇报是不是？” 方歆不懂大上司的话题为什么这么跳脱，也不懂他到底为什么会生出这种猜想，但还是连忙想搬出自己的成果炫耀一番：“余总您误会了，陆总没有躲我。我们……聊了一会儿的。” 虽然，他们聊得这一会儿成分复杂，的确没什么成果能够拿出来分享。方歆又想起了陆煦中午那个郑重其事的“全体煦·榆人利益最大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把“陆煦怀疑灵迅的投资意图”这事传达给好心人余总。 但余总这双眼睛看透了太多，很轻松就能识破她的嘴硬，无奈道：“行了，不管明天怎么样吧。反正下周一你得高高兴兴地给我回来，可别又失魂落魄得跟过年那会儿似的。” 诶？她那会儿……表现地这么明显吗？方歆对那遥远的时光记忆模糊，但却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于是在余总即将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把人叫住，终于想到了一个能够被拿出来分享的成果。 “余总，上次我们和市场部同事聊的那个下沉计划，我觉得宜洪市阳山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灵迅可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下轮到大上司质疑她的话题跳脱了：“宜洪啊，你怎么忽然想到那儿去了啊？” 余总似乎以为她头脑发热，方歆连忙冷静地搬出了自己的一二三：“阳山县是今年刚刚被挂了牌全国最后28个贫困县之一，下辖5个镇，人口超过20万，市场规模不算大但是均属于未开垦土地。当地政府大概率会复刻岚县模式，目前正在着力从基础设施方面开始脱贫，比如正部署的宽带下乡计划。我们公司的许多产品都可以实现这些网络通好之后的新需求，比如……” 她在打这通电话之前稍微准备了一些资料，本想滔滔不绝，但余总却一针见血地把她打断了：“Faye，这些你可以写在报告里，你现在直接告诉我，为什么是阳山而不是其余你说的27个县。” 方歆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来到了重点：“因为阳山县的脱贫责任干部是Y省副省长陈任重，而崇盘镇镇长是戚烨霖。所以这个地方对于灵迅而言既是风险，同时也是机遇。” 这句话大概正是余总想听的，他没挂电话，只是说了句：“你等我想想。” 方歆了然，又把自己其他的论据在心里盘了盘，等待着被大上司抽查提问。 余总昨天说，灵迅在这次安楚大战中吃过亏之后不想再站队了。可方歆知道，灵迅目前还不是能够不站队的企业规模，所以现在高层的问题只是要重新选边——选择一个没那么容易就被拖下水，进可攻退可守的一边。 而她提供的方案是以毒攻毒的陈任重+戚烨霖。一个是去年A市贪腐大案中的执剑者，另一个算得上如今C城局面的导火索。方歆不敢揣测最上头把他们安排在这样一个地方的真实目的，但她能够从中获得的一个信号：这是一支新势力，是能够去制衡传统两派斗争的、但目前还未成熟的灰色地带。 但究竟要不要冒险向这样一支势力押宝，方歆也拿捏不好上头的判断，主要这俩人着实树敌过多，成分复杂。她感觉不到走投无路，灵迅是不会冒险。 果然，余总思考了一会儿，没有提什么问题，却给了她同样的判断：“Faye，我觉得你可以着手准备这方面的报告，但恐怕还不是递上去的时候。安家这艘船没那么容易翻，上面目前还没有过早跳船的打算。” “嗯，我明白的。”方歆并不意外，但她是战略投资人，可以先去打个前站。所以她又试探性地问道，“不过您如果不反对，我打算先用手头的项目做个小实验。比如today项目的CEO最近遇到了发展瓶颈，我在考虑组织他们看看城乡务工人员……” 她话还没说完，大上司就爽朗地笑了起来，口头批准了她的计划，看来对她重新找回业务能力的样子十分满意。 方歆挂断电话后长舒一口气，放松地倒在了榻榻米上。应付完领导之后，她终于能够短暂地享受一下这十分不错的民宿环境，并对自己明天的假期做个小期待了。 轻松愉悦了不到半秒钟，范书婷便跑过来旧事重提了：“音音，你现在是不是有时间老实交待一下了呀？” 方歆哀嚎了一声捂住了脸，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逃避了，只能随口扯了个谎：“我俩真的什么情况都没有！就是那老板认错人了！” 方歆不理解，煦·榆CEO的办公室为什么这么好进？陆煦的狐朋狗友为什么又这么多？她现在都有点怀疑这个人某天脑子犯病，然后站在大山顶上把她的照片播撒在了整片岚县的土地上，大声宣告了一下：“这是我女神！”了。 要不然怎么她刚走进民宿大门，就被老板微妙的目光扫了一顿，紧接着就听他和詹学长轻松地调侃道：“我就说陆煦怎么忽然让我务必腾出一间房来，原来是女神姐姐大驾光临啊。” 詹华榆憨憨地笑了笑，没解释什么，但好闺蜜八卦的目光也随之看了过来，方歆简直想扭头就跑。不过跑并不能解决问题，况且刚刚和那人吵了一架，她还是有点脾气在身上的，所以硬气了一句：“老板，您肯定是认错了。” 但民宿老板火眼金睛一样，讪笑着摇了摇头，又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右眼角：“认不错认不错，眼角这儿一颗痣嘛。陆煦说叫阿芙洛狄忒的一颗泪。” 救命啊。陆煦没和她在一块儿的这几年的确是疯了，怎么能做出这么……恶心的比喻啊！方歆现在想想都差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脑海里闪过的唯一念头就是一回C城就立刻预约整形医院点痣。 “没有情况他刚刚说话那么酸不溜秋的？”范书婷当然不止这一项证据，她选择性地先搬出了最有威慑力的这一项出来，果然就看到方歆脸红了一阵。 “他怎么样说话也不关我的事吧？”方歆把自己的逻辑顺了顺，感觉十分在理，“这人占有欲过剩，分手3年多还总要爹里爹气地干涉我，我才懒得理他。” “是是是，我们音音洒脱得很。”范书婷故意调侃她，又搬出了一项证据，“不过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刚刚在车上偷看了人家几眼呀？” “范书婷你为什么在伤心难过的时候还能察言观色啊！”方歆羞愤地感叹着，对于闺蜜的这项特殊技能既佩服又不知如何是好。 范书婷笑了笑也躺在了方歆身边，忽然问道：“音音，分手理由如果是异地的话，为什么就不能再商量商量呀？哪有什么一到异地就分手的道理啊？” 方歆别扭道：“他主意大得很，3年前就没和我商量，现在我也不愿意和他商量了。或者说现在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了，他不可能离开Y省，在一起的唯一可能就是我放弃C城。” 她很讨厌做这样的权衡利弊。因为她总能够很轻易地算出自己和陆煦在一起之后效用会大幅提高，但她只是想忽略这个理性计算的结果，继续在毫无效率地在自己的C城作茧自缚。 “音音，Y省还是C城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陆煦这个人吗？”范书婷又劝道，“陆煦只有一个，工作和生活地点却有很多呀。”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陆煦有矛盾的时候，范书婷总是向着陆煦那一边的。当然这主要是他们俩闹矛盾的很多时候都是她在作天作地，知书达理的范书婷当然会站在真理的那一侧。方歆叹了口气，忽然有点想知道楚银晴对这件事的态度，因为大小姐总是无脑站她。 她想不明白自己的事情，于是决定扳个道岔，把问题反弹给对方：“所以，大彻大悟的范书婷小姐现在下定决心要为了辛宏源放弃事业了？” “我没打算放弃事业，但我打算和他好好谈谈。”范书婷大大方方地说着，又斜了一眼方歆，“况且，多亏了音音一通电话，辛少爷的飞机今晚已经降落在城锦了。”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选边 免费阅读.[.aishu55.cc] 指路 当辛宏源开启死缠烂打模式，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会再得到和范书婷单独相处的机会。即使是对二人关系起到关键作用的大恩人方歆，也仅仅收获了一个礼貌性的点头。而那个阻止了范书婷做傻事的超级大恩人詹华榆，鉴于其性别因素，甚至只获得了一个带了点杀气的“谢谢”。 辛宏源这人的大脑里除了谈恋爱还装得下其他吗？方歆给范书婷递了个困惑的眼神，然后便在辛少爷暗示性极强的目光中主动拿起了旁边旅游节的地图，说着：“那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周边走走。”就把宽敞的四人桌还给了那两个要谈重要议题的两个人。 方歆得承认，和辛宏源一比，陆煦这种可以被称之为“公私分明”的吃醋模式就显得成熟得多。就比如这人昨晚虽然阴阳怪气了一通，但依旧良心尚存。方歆和范书婷聊完天再返回消息窗口的时候，就看到这人的最新方案已经躺在信箱很久了。 “明天下午搭我的车走吧，我帮你和余总讲了一下。他没再催你回去了吧？” 方歆有点发愣，等反应过来之后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刚刚欲盖弥彰的事情一眼就被大上司看穿了，原来有人早就不打自招了！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一定也是这样，她可以确信马脚绝对不是从自己这里露出来的了！ “陆煦！禁止你再做越级汇报！”方歆气冲冲地把消息传了过去，然后又一头扎进了被子里，脸都是烫的。 不过骂他归骂他，有车坐还是极大提升了方歆的幸福感。她把自己回去的行程定好了之后，便拿着那张手绘地图，开始享受自己短暂的假期。 过去的几年里，方歆刻意回避了关于这座县城的所有消息，但如今踩在这片土地上、看着络绎不绝的游人，她却不得不感慨岚县模式的确是在已有的那么多乡村振兴的模式上探索出的一条新路。 就拿旅游节来说，虽然全国其他旅游城市也会套上这个名头拉动消费，搞点文创甩卖、门票打折或者文艺表演。但是岚县却会把这些事情装进一个有趣的主题中，而且每年的主题都有所不同。比如今年的主题是“水果传”，在传统旅游的同时，请游客们打卡品尝岚县或者Y省的特色农产品，集章换奖品。 方歆沿着地图上标注的路线走了几家，正为某种新奇水果的口味感到惊叹的时候，在C城做牛做马的同事便来了个电话，请她帮忙去岚县的青创中心跑个腿取一份文件。 方歆欣然答应，对方虽然一再强调不太着急，但工作时间溜到外地来旅游这事让方歆产生了些许的罪恶感，于是她便只好先放弃寻找下一个打卡地，调出手机地图打算导个航。 自家公司的地图APP此刻就像那算不出奥数题的社交软件一样弱智，方歆和地图软件无辜的“找不到地点？”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最终选择询问本地人。 “陆煦，岚县青创中心怎么走呀？” 这条消息发出去了快20分钟都没有得到回应。方歆不懂这本地人又记上了她什么仇，竟然连友好指路都不愿意做了。她收起手机，试图求助一下其他人，但是分别得到了“哎呀，小姐，我是游客不太清楚诶”和“青创中心是办公场所，游客不便参观”两个无用回答。 最后还是好心的民宿老板给她指了条明路：“我描述不出，要不我喊陆煦来接你吧。”——一条回到原点的明路。方歆尴尬地笑了几声挂断电话，决定冒着被嘲笑的风险把自己踌躇了快半个小时还没找到路的迷惑行为报告给要取文件的同事。 还好，在她组织好语言把电话拨给同事之前，某些本地人终于愿意回复她的消息了：“抱歉，刚刚补了一觉，才看到你的消息。但你不用过来找我的，我吃过饭之后去民宿那边接你，下午13:00见？” 方歆有点无奈，确信陆煦不是随便扯了个谎诳她。 “……陆煦你清醒一点！我没说要去找你！我去那儿拿我同事要的文件！”她又气冲冲地把消息传了过去，虽然她也不想给他的每一条消息都是这种感叹号风格，但是这人最近说话总是……蹬鼻子上脸的，让她来气。 “呃……可我觉得你应该不太想来。”陆煦的消息看上去有点无辜，方歆一下就想到了那离谱的“女神事件”，正要又发上一大串感叹号，就看到他立刻给出了解决方案，“你要去哪里拿什么文件我帮你带好吗？” 文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方歆已经决定今天必须要把那“女神照片”的事情解释清楚：“不行！即使不拿文件我今天也一定要看一下你桌子上的照片！发个定位给我！” 看样子陆煦有点无可奈何，一个位置信息和一句“过马路小心”相继被发过来。方歆忽略了那爹味儿叮嘱，在地图软件的指引下，逆着人流走出核心旅游区，又过了一条“危险”马路，就看到一座不是很起眼的小院子。 这地儿就在昨天开会的地点附近，“青创中心”几个大字赫然立在了路边的草丛里，仿佛都在嘲笑她的粗心大意。不过这都是小事，因为方歆又沿着那个牌子转了几圈也没找到院子的入口，这就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她的行程时间和有些人的精确计算出现了一些偏差，方歆还在倔强地自己寻找入口就又接到了那非常欠揍的电话：“没出什么事吧？还是又迷路了？” “谁迷路了！我走到了青创中心……的牌子那儿。”方歆嘴硬了一句半，不过现在还是要先对现实妥协，“但我没找到门。”自家地图在这里显示让她穿墙而过，她决定回去就把这个bug上报给产品部门的同事。 但她的锅甩得有点快，因为门的事情好像让电话那头恍然大悟了：“哎呀，抱歉，我给忘了。这几天旅游节，青创中心只开南门，你往你的西侧再走500m。” 一会儿南侧一会儿西侧？这人到底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陆煦你在耍我玩？”方歆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和他大吼大叫，“你现在来牌子这儿接我一趟！我不知道哪里是西哪里是南！” 就是这么理直气壮。方歆收起手机，站在原地等这刚刚睡醒的迷糊大王亡羊补牢。 临近中午的太阳逐渐显示出了威力，方歆虽然找了片阴凉地儿站着，但在那个男人跑过来笑着对她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却忽然出现了一秒的眩晕，晕到她条件反射似地检查了一下四周不会有能让她崴到脚的大石块，才又重新面对这张无比熟悉的脸——被校园论坛中誉为“初恋脸”的存在，当然也确实是她的初恋。 大概刚刚他真的在睡觉，T恤和裤子都是松松垮垮的，十分随意。有几缕不太听话的额发微微翘了起来，让她看了就想到她家小区楼下的那只炸着毛的猫——就是这人搞“地主之谊”那天摸的那一只。于是，心里某个坚如磐石的角落不知道怎么就有了点松动，然后大脑里便闪过了很多东西。方歆忽然十分想笑，完全忍不住的那种。 陆煦曲解了她的笑容：“分不清东南西北还这么开心？”他想提醒她不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但没料到方歆的手忽然就朝他的脸伸了过来，吓得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嗯，很开心。因为我一个电话就让我的爱慕者满头大汗地跑了500米来路口接我。”方歆边说着，边还是把手伸了过去捋了捋陆煦那两缕滑稽的额发。但那东西不是太听话，扶下去又翘起来，她反复几次都没能成功，而且陆煦也不太听话，竟然偏着头动来动去。 “好了小方，我们走吧。”陆煦终于还是出声阻止了她对他头发的过度热情，又赶紧把自己手上的东西递上去，“给你拿的伞。” 这东西果然起到了吸引注意力的目的，方歆暂时把注意力从他的头发上转移到这……蕾丝公主风的遮阳伞上了。她知道陆煦是没有撑伞意识的，否则也不会把自己晒成个大黑皮。 “这是你和哪个女同事借的伞？”方歆佯装生气地问完，就听陆煦有点无奈：“门口物业阿姨，一会儿经过得还给人家。”他边说着边把伞撑了起来，打算当个打伞工具人请他的公主走在前面。 陆煦这训练有素的男友力还是宝刀未老，方歆十分欣慰，于是她决定大发慈悲地和他说两句好话：“陆煦，你把伞偏过去一点，别晒着。” “哦，没事，我不怕晒……诶？”陆煦正推脱着，方歆却忽然贴了过来，吓了他一跳。她今天像是非要他撑上这把伞似的，忽然从他手里抢过了伞，又更加亲密地把胳膊都挽了过来。终于，他们两个人都站在这蕾丝小花伞下的阴凉里了。 “你的阿芙洛狄忒是不会对着一个自暴自弃把自己晒成个煤球的人微笑的。”方歆得意洋洋地要扯他前进，“女神姐姐今天给你个面子，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我都配合。” 突然降低的伞骨挂住了陆煦的头发，他刚走了一步便被扯得痛得叫了一声，清醒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因为方歆的一句话险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竟是自己。 方歆不是阿芙洛狄忒，而是诱惑水手让他们触礁沉没的塞壬吧……陆煦想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神话故事，重新定了下心神，轻咳了一声把自己的头发扯了出来。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又从那片阴影里退了出来，稍微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做了个请的手势：“小方，你别闹了，快走吧。” 方歆斜了这不识好歹的人一眼，噎了他一口：“我没闹呀。不知道是谁闹成今天这样，让我去拿个文件都不方便。” 她轻松地和他开着小玩笑，但陆煦却忽然换了副正儿八经的语气，神色也紧绷了起来：“保证不会让方总难堪。”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指路 免费阅读.[.aishu55.cc] 别问 一个略微刺耳的“方总”让方歆重新从梦境回归现实。 他们一起走进青创中心的大楼，的确遇到了很多朝他们挤眉弄眼喊她“女神姐姐”的朋友。方歆低头浅笑的时候就听到陆煦澄清：“灵迅方总，我的投资人。”然后对方立刻恍然大悟，跟着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方总好”。 方歆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人气定神闲的脸，忽然就对陆煦这不会让她难堪的方案有点明白。今天之后，大半个岚县的人都会修正一下对陆煦女神的认知，从一个浪漫爱情故事变成一个带了点铜臭味的生意经。这事虽然的确算得上一个出色的危机公关，但是方歆思来想去都不是滋味儿。 而且这人上午的态度十分莫名其妙，给她指了她要去的地点便离开了，方歆完全没有机会去开启关于“女神照片”的质问。因为陆煦好像忘记了“地主之谊”的事，既没有留她吃午餐，也没有邀请她到他的办公室参观。甚至，这人按照约定时间到民宿载她一程的时候，方歆都感觉他不情不愿的。 她完全憋不住话，在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就抢到了自己的话语权，开门见山：“陆煦，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还在吃醋？” 车子从岚县县城开到了高速公路路口，陆煦很平静地澄清了方歆的问题：“小方，我没生气。我们分手了，所以我也没吃你的醋。”他说完又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从这里到伍延大概两个小时的车程，你睡一会儿吧。” 竟然还拒绝和她聊天了！方歆确信陆煦这幅死样子就是心里别扭但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又试探性地给了他最后一遍警告：“陆煦，你有什么话还没说完的，最好用足这最后的两小时，我回C城之后你就没机会再面对面找我说话了。” 他倒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如果方总还记得我昨天中午的话并且能够帮忙传达给灵迅高层的话我将感激不尽。之后我如果再有其他的需求会和马总对接的。你休息吧。” 这什么一语双关的“你休息吧”！方歆受够了这人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了，忍不住把话给挑明了：“我是说我们俩的事，你还有没有其他要聊的？你没有要聊的就……坐那儿听我说。”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他什么回忆，因为陆煦忽然格外严肃：“方歆，你不许说。” 方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这人紧抿着的嘴唇，忍不住活跃了一下气氛：“你怕什么啊？我又不可能再说一遍‘我们分手吧’。” 陆煦没再理她，方歆轻哼了一声，顺势接过自己的话茬儿：“我就是想再和你聊一下我们俩的关系。” 昨晚和范书婷共同探讨出来的方案简称为“再聊一下”。闺蜜说要双方各自把底线一条一条地列出来，然后冷静地去从每一条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中凝聚共识。虽然，闺蜜清醒地对她自己能和辛宏源达成共识有点怀疑，不过她对方歆能和陆煦达成共识绝对自信。 “音音，你和他说说看呀？只要你要，所有困难的事情陆煦都会想办法的。” 范书婷对这无所不能的人非常信任。方歆知道闺蜜的信赖并非师出无名，大学时期这样的案例数不胜数，她比闺蜜更清楚。但在所有人都看到陆煦的办法时，她有时候还会看到自己男朋友的疲惫、退让和成全，所以，她会有点心疼地说他：“陆煦，你别想办法了，不用强求的。” “音音！你怎么能不强求呢！你不强硬点儿，陆煦又是个‘我什么都听小方的’的软骨头，那你们就真的完蛋了啊！” 要不说范书婷和辛宏源绝配呢。方歆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好几下说出这种论断的自家闺蜜，脑海里忽然又出现了个不该有的想法。难道她之前觉得范书婷答应辛宏源追求和那失之交臂的内推名额有关着实过于促狭了？该不会契机是辛宏源那天在寝室楼下摆了9999朵玫瑰花喊着“婷婷你不下楼我就在楼下站一晚上”吧？一些初见端倪的强硬派。 说回她和陆煦，方歆仔细想了想，觉得闺蜜这么说倒也没错。如果她能沉得住气，没过早地问出“陆煦如果我脚好了的话你还会给我带早饭吗？”这种傻问题，他俩到大学毕业估计也就是个早饭搭子关系。包括重逢之后，如果不是她打算带他发疯，陆煦意气风发地上市完成之后理都不会理她一下。 “对呀音音，我觉得陆煦从来都没有什么坚定的态度，所以你先强硬一点，再把你俩不能碰的红线都搬出来看看，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对此，方歆本采取敷衍+摆烂态度。然而，今天上午陆煦这冷冰冰的态度甚至比他那蹬鼻子上脸的样子还让她火大。同时，方歆刚刚在提醒陆煦用足最后两小时的时候，好像也忽然给自己敲了个警钟。 话都说到这儿了，所以冲动的她现在便一鼓作气地莽了上去。强硬已经强硬过了，方歆正准备遵从闺蜜教导，把自己不能碰的红线搬出来，却听到陆煦更加强硬：“你上午摸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但是方歆我警告你，我上过一次当就不会再上你第二次。” 她摸他哪儿了啊！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方歆我警告你”又是什么鬼啊，他以为他是谁啊！ 种种不爽念头从方歆的大脑中闪过，不过她还是选择了最令她困惑的一点问出了口：“上……什么当？”她给他卖什么假货了吗？况且就算她是卖假货的也不能逮着他一个大冤种薅啊！ “你自己心里清楚。”陆煦这话倒是说得没那么强硬了，声音弱下去的同时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却红了，搞得方歆又是一阵莫名其妙。 还好，陆煦终于不愿意和她打哑谜了，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方歆，我没你那么洒脱。我花了4个月时间才勉强接受我们从今以后做朋友，所以请你不要反复拿分手来刺激我。” 听上去是挺惨的。但他只用了4个月，她可是用了3年呢。方歆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有点酸酸的。 “陆煦，我知道你也不太好受，所以我就是想问问你……” 方歆想要把话说完，但今天的陆煦不知道又吃错了什么药，又一次把她给打断了。 “方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可以直接回答你。我没有这个打算，无论是长期还是短期，现在还是未来。所以我希望你清楚并尊重我的想法，不要问。” 格外含蓄但又一针见血，方歆听了就明白了。 范书婷这瞎眼建议大概来源于辛宏源这种没什么脑子的二世祖，方歆就知道自己不该搞这种自取其辱，所以直接把脸扭到了窗外，哼了一声自己找了个台阶：“我只是想问你下一个服务区要不要上洗手间。你不上拉倒，那就给我憋着，一口气开回家。” 终于不是分手这种沉重话题了，方歆虽然盯着窗外，但仿佛都能看到陆煦的脸从刚刚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中忽然解冻，声音又恢复了那格外纵容的样子：“行，我知道方小姐归家心切，你睡醒一觉就能到家了。快睡吧。” 现在，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在催她赶快入睡。耳边疾驰而过的汽车声像是那种很有规律的白噪声，陆煦又很贴心地把空调调高了几度，是个能够睡得舒爽也不会感冒的温度。方歆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状况： 大脑疲惫得无法思考但心脏却开始找存在感，而且每跳上一下就好像空掉了一大块儿，疼得她难受，难受得她忍不住去想昨晚和闺蜜聊天的最后一部分对话，来给自己上点儿麻醉剂。 “范范，可我不想陆煦因为我放弃什么，我也不想被他裹挟着去做出可能会让我后悔的选择。” “音音，我们都想不被裹挟地去做出随心所欲的选择。但事实上，有了那些裹挟，会因为某些负担而取舍，被羁绊联系在一起的才是我们人呀。你自己不也说，大家在一起才有风景。” 这从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人好像总能说出些大彻大悟的哲思来。虽然方歆知道她的原文是一个“只要……就……”的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但她懒得纠正了。因为她忽然发现闺蜜说得也没错，比如她现在睁着眼睛盯着窗外，就觉得风景单调得不成样子，索性直接把眼睛闭上了。 真是……莫名其妙。方歆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化，可是越自我厌弃、越清醒地告诉自己要冷静，泪腺却完全不听指挥，于是便陷入了一个非常讨厌地恶性循环。 方歆忽然想起，上次这么想抑制住哭泣但却泪流满面的时刻还是今年她过生日：26颗光点组成的星系、跳动的心脏上为彼此垂首的天鹅、转瞬即逝的火花，还有震撼的海上日出…… 这些快乐的事情忽然涌入她的大脑，可是，却越想越难过。她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些有且仅有一次的风景了，因为陆煦不会在她身边了。而且，这次是他主动放弃的：他连她的问题都没听完，就已经对那仅存的可能性避之不及。 鼻子酸得不行，眼泪积蓄到了一定程度时，即使闭着眼睛装若无其事也没用，方歆又把眼睛睁开了。模糊中，她好像看到了那个“伍延市出口 5km”的大牌子，而且他们已经从刚刚的快车道并线到了中间车道，代表这段旅程即将结束。她的眼泪忽然就流得更凶，喉咙里的声音都险些抑制不住了。 她知道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可是她不能说，因为陆煦要她尊重他的想法。 她之前就没给过他什么包容，因为陆煦没说过要她做什么，她试图去猜但好像也总是隔靴搔痒。而现在是陆煦在求她尊重，她不能狠心到连闭嘴不问都不去做。所以当下她也只能拼命地把身子扭向窗外那侧，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 但企图失败了，因为她还是听到了陆煦温柔地询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方歆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陆煦你真的想好不去洗手间了吗？”没有给他什么回答的时间，她又颤颤巍巍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可我还想上洗手间。”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别问 免费阅读.[.aishu55.cc] 依赖 事情果然超出了陆煦的理解能力，方歆听到他有点疑惑地重复了一下她的需求：“哈啊？要上洗手间……”她立刻把人打断了，澄清了自己的需求：“我不是说想去真的洗手间，我是……想去我刚刚说的那个洗手间。” 她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小声地把后半句说完了，听上去真的很像一个忽然想要去洗手间但又不好意思和人讲的样子。不过陆煦看上去逐渐接上她的频道了，因为他的回答从哭笑不得的“这有什么好哭的”变成了“一定要去吗？”——声音又恢复了那冰冷且克制的样子。 方歆余光中瞟到他紧抿了一下嘴唇，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她也冷静下来了一点，愧疚重新漫上了自己的心脏。她重新把脸转向了窗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在带着他做坏事，于是很无辜地又懦弱的退了一小步：“我不知道。” “伍延市出口1km”的大牌子提示得恰到好处，而且陆煦已经把车从中间车道并到了最右侧车道，顺便还如蒙大赦一样地给她递了个台阶：“那先不去了吧，我们从这个口出去，你马上就能到家了。” 听他这样说，方歆却感觉鼻子酸痛到好像呛到了海水一样难受，她努力伸出手，像是在溺亡前摸到了最后一块浮木，所以便闭上眼睛立刻握紧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颤抖但又坚定：“陆煦，我想好了。我要去洗手间，现在就要去，必须要去。” 她不管不顾地把自己柔软的肚皮摊开给他看了。这里没有什么红线，只要他随便来挠上两下，她就会很开心的，而且他也会很开心。很久以前，在同一堂微观经济学课堂上，帕累托就告诉他们这样做是有效率的，所以她今天就这样做了。 她当然知道摆在他们面前还有很多问题等待解决，但是现在的她只想和他在一起。不过在一起，难道不就意味着一起看风景，一起遇到问题，再一起想办法解决，最后一起到达共同的终点吗？ 她没有想依赖他；或者说，她想依赖他，但也想让他过来依赖她。 “陆煦，你不去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方歆一鼓作气地说完便呼出了一大口气，时间仿佛在此刻按了暂停键，她低着头感觉除了呼啸的车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等再缓过神抬起头来的时候，车子重新回到了快车道，甚至车速都比刚刚快了不少。 范书婷说得没错，陆煦从来没什么坚定的态度，只要她这样强硬一点——如果这样算是强硬的话，他就会放弃自己刚刚那些不知道在警告谁的“我上过一次当就不会上第二次”，立刻倒戈。 像是察觉到了方歆的目光，陆煦虽然还是盯着前方宽阔的高速公路，但却忽然接上了她那洗手间的话题，试图证成自己行为的合理性：“我们刚刚把所有的服务区都错过了，所以如果你现在必须去洗手间的话只能去我家了。” 方歆听懂了他的暗示，忽然间有点害羞，又重新把头转了回去，低头扣着手指。大概看上去像是要退缩的样子，因为她又听到陆煦问她：“所以你还是必须要去吗？” “要去的。”方歆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眼眶里刚刚积蓄的泪水洒在了手背上，她视死如归一样地把这个事实陈述了出来，“不去的话，我会难过。” 陆煦像是叹了口气，推了一下眼镜，又踩了一脚油门：“好，我知道了。小方你别难过，我会陪你。”像是对她难以置信、无可奈何但又掺杂了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的样子。 ------------------------------------- 一个足以烧到她灵魂深处的梦，方歆再醒来的时候还是记忆模糊。实在是太热了，后背还是湿乎乎的，大概是他们混合在一起的汗水，但她稍稍动一下想离那大火炉远一点，腰间那条胳膊便忽然发力，把她紧了紧。 肚子好像又被那火热的手掌烫了一下，方歆哼了一声，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了点印象。这个人真的挠了她的肚子，还不止一下！ “再睡一会儿。”那人在她背后懒洋洋地说着，又很满足地叹了一声，听着格外性感。 “可我想上洗手间。”方歆弱弱地提了提要求，刚说完便立刻想到了自己的歧义句，赶紧义正言辞地补上一句，防止这人又要因为这事整出一些花活儿，“是不用你陪的那种！” 但今天的陆煦没什么脑子去做文字游戏，轻轻地说了句“去吧”，就把她松开了。 她再回来的时候，这人还是闭着眼睛侧躺着，但却苦恼地摸着旁边空空的床铺，看上去怪可怜的。大概听到了脚步声，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很快就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大抱枕失而复得，他拍了拍床边，简短地发出邀请：“过来。” 方歆下了床当然就没打算再躺回去，于是一边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衣服穿着，一边提醒他正经事：“不睡了。你昨天答应陆羽要接她放学的，还说要做番茄牛腩吃。” 她自然地说完才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突如其来的一家三口感是怎么回事…… 但这人脑子里已经没什么正事了。大概是手边空了一会儿，陆煦又不解地睁开眼睛，恰好看到她在勾着手扣内衣，忽然来了精神似的枕着大臂，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他的目光温度极高，方歆有点不好意思，越发觉得自己在搞什么羞耻的表演，系扣子的动作都不太熟练了。 “我……再去上个洗手间。”方歆随便找了个溜走的理由，但刚刚转过身，就又被一股力量重新拉回床上压到怀里。 “别跑，我不吃人。”他懒懒地说着，又低又哑的声音带了点蛊惑意味，还嫌不够似的又使出了他很拿手的撒娇术，边说边像小动物一样用脸蹭她，“你再陪我睡一会儿嘛。” 方歆没辙，随便应了两声乖乖躺好。 只是他嘴上说着“不吃人”，但老实地抱了一会儿却忽然咕哝道：“扣子好硌，抱着不舒服。”然后便开始脱她的衣服。他的手好像带电，脱衣服的时候不经意地擦过了她几个格外敏感的位置，引得方歆又是一阵酥痒，完全无力反抗。 大功告成，他满意地用鼻子温柔地蹭了蹭她的后背，重重地呼吸了几下，然后把头抵在了她肩膀上窝着，手也不管不顾地从肚子移动到了她的胸前按住，动作格外暧昧。此刻，方歆能感觉到他箭在弦上，身上更软了。正打算跟着他的节奏半推半就，局势却忽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等等，他为什么就这样……不动了！ “陆煦你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能睡得着觉啊！”方歆都忍不住感叹了。 刚进入梦乡就被吵醒，陆煦皱了一下鼻子，委屈地哼唧了两声：“我这几天准备会议都没怎么睡，现在好困。” 嗯，她的大CEO有点惨。方歆对他这辛苦劳作表示了一下同情，安静地没再说话。 但是又这样过了一会儿，她就不同情这个睡得香甜的人了，因为明明她更惨啊！ 热得睡不着觉害她只能干躺着她就不说了。反正同居之后唯一一个夏天他们就因为这事进行过友好协商，她铩羽而归。现在更关键的是，他……明明都睡着了还要把呼吸均匀地洒在她的后背上，甚至还要霸道地……顶她！不上不下的，让她从里到外都很痒。这到底是什么酷刑啊！ “嘶……方小姐真要榨干我才满意？” 陆煦显然是被她的动作吵醒了，轻喘着抱怨了一句，又拍了她两下，试图让她放松点儿。 方歆继续笨拙地给自己找点慰藉，同时做出一副替他着想的样子嘴硬：“嗯……反正我……后天一早就走了！你不抓紧点儿时间，之后欲求不满我可不会管你的！” 陆煦有点无奈。又累又困，大脑的反应都迟钝了几秒，本打算当好这个工具，先让小姑娘自己玩一会儿，但听她这样说之后却忽然发狠一样地翻了个身把人压在身下，动作又快又猛，成功让她刚刚伶牙俐齿的嘴硬变成支离破碎的呼喊。 于是，房间里除了那暧昧的声音之外再也不会出现那些让他头疼的话了。 反正大家不是都要抛掉理智一起放纵了吗？她为什么还总要残忍地提醒他。陆煦有点赌气，忍不住使了重手。 说实话，他很不喜欢方歆拖他搞这种自杀式的享乐主义，所以爽快地说完那句“我陪你去”之后就立刻后悔了。今天的事和之前一模一样。之前在C城的时候，他一直不知道方歆是这样想的，最后从高处跌落，好几个月都没缓过劲儿。所以这次他拼命克制，但却依然轻易地就越了界，完全不长记性地上当了第二次。 在之后的大约30分钟车程中，他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去推掉他刚刚一时冲动答应下来的事情，直到他终于把车驶入了地库，才发现自己不光什么也没说，还储备了一盒作案工具。甚至，当他打开她那侧的车门，看到女孩儿湿漉漉的棕色眸子时，他便直接探过身去，把人按在了副驾驶座上热烈地吻了上去。 在这个吻之前，陆煦可以把一切的不对都归结到方歆眼泪的身上。但是这个吻之后发生的一切他全是主犯。他忽然开始理解了，因为这样沉浸在欲望里不去思考，不考虑未来、不考虑关系、不考虑时间的流逝和终点在哪儿真的很爽快。 他是疯了吧？否则他怎么一点也抓不到自己的理智和逻辑，就这样和她一起堕落下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依赖 免费阅读.[.aishu55.cc] 发疯 陆煦疯了。方歆在经历了这个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周末之后完全做实了这个结论。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她可以理解这闷骚有些不太健康的、需要她放低底线配合的小爱好，可以理解他忍了4个月现在正处于干柴烈火期，可以理解他们才复合她就要走了他有点不舍得…… ……不对！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朋友经历了这个周末之后也完全理解不了这大疯子！ 陆煦发疯这事周五下午其实就初见端倪。这大计划通竟然什么活儿都没玩，连骚话都不讲了，就一心埋头苦干，把她撞得灵魂都要出窍了。 后来，陆羽回家之后，这人短暂恢复了一下正常。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的晚上——指她和陆羽两个人的欢声笑语。因为陆煦看上去确实累坏了，一直没怎么讲话，吃完饭就歪在了沙发上，伴随着她和陆羽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背景音直接睡着了，怎么叫也不醒。 综艺插播广告时间，她和陆羽抽了个空把这中了沉睡魔咒的人搬运到了主卧的床上。开好空调盖好毯子，她正要功德圆满地把手抽出来然后离开，陆煦却忽然抓了她一把又模糊地说了一声：“小方回来。”安静的黑夜里，她的心都跟着颤了颤。看陆羽没在，她俯下身给了他一个吻：“今天不走，你快睡。”但他对这回答不太满意，拉着她的手不依不饶的。 陆羽刚刚跑了出去，现在手里拿着一个粉毛狐狸的毛绒玩具重新回到了卧室，轻车熟路地把玲娜贝儿轻轻放在了陆煦的枕头边，神秘兮兮的：“小方姐姐，我和你说个秘密。我哥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偷偷去我房间拿一个，早上醒了再把它送回来。” 陆羽这样说着，陆煦便很自然地松开了她的手，又把自己的手压在了玲娜贝儿的肚子上，满意地叹了一声，终于再次沉睡。 方歆有点心软，又揉了揉他的额发。刚轻手轻脚地带陆羽走出主卧，便听到小姑娘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但依旧小心翼翼地问她：“所以小方姐姐还会走吗？” 陆羽眼睛的形状和陆煦很像，眉眼低垂着的样子总让方歆想起那种温顺的小猫，所以她捏了捏小姑娘的脸，又宽慰道：“小陆羽，我会走是因为要回C城工作啦。但是我只是身体上的走，在心灵上还是和你们在一起的。” 她大概说得太含蓄了，陆羽不是很理解地歪了一下头，所以方歆又切换了一个简洁版：“总之，我和你哥现在和好啦。陆羽你不要担心我们，自己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 方歆不知道是自己成功把小姑娘哄好了，还是那综艺的中插广告结束了，因为陆羽在听到那熟悉的背景音后立刻没心没肺地重新拉她到电视机前，打算趁老哥沉睡，暂时抛掉自己的复习大任。 第二天，这位成熟一点的哥哥同样把所有的正经事都抛掉了，在睡醒一觉养精蓄锐之后，醒来的第一句话就出现了一点发疯苗头：“小方，你那酒店是不是中午12:00之后就能去住了？” 陆煦问得很单纯，像是一个确认自己什么时候去送机比较好的问题，但是方歆知道这人在想些什么。她周日早上需要赶7:00的飞机，本来就打算提前一晚住到机场的快捷酒店去，但是因为这正正经经的事情是在床上商量的，而且还作为了昨天“休战”的条件，所以这提问一瞬间就变了个味道，让她羞得不知道如何回答。 “啊？小方姐姐下午就走了吗？”陆羽听出了弦外之音，有点不舍。 “嗯，有什么不懂的作业题上午解决。”陆煦斜了妹妹一眼，十分霸道，“你小方姐姐从下午到晚上的时间都是哥哥的。” 方歆扫了一眼陆羽懵懵懂懂的表情，羞愤地瞪了那信口开河的人一眼，忍无可忍地吼道：“我的时间是我自己的！我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陆煦你今天在家给我把嘴巴闭紧！” 陆煦挑了个眉又摊了下手，没表示什么异议，只是笑得像是守株待兔的猎人，让方歆有点腿软。所以她硬生生地把时间拖到了晚上21:00，才决定羊入虎口。 告别时分，陆羽还是恋恋不舍。方歆半蹲下身子，故弄玄虚地眨了眨眼睛，略微提高了一点点声线：“小陆羽，好好考试！等你考完，我的惊喜也准备好啦！” 陆羽立刻对上了她俩昨晚的暗号，眼里的不安消失，跟着兴高采烈了起来：“好耶！小方姐姐最好了！”她说着就又扑倒她怀里，用脸蹭了蹭她的肩膀，和她那时而黏人的老哥一模一样。 但她们这边的气氛显然没感染到房间里的第三人。陆煦单手拿过方歆的双肩包，态度冷冰冰的：“陆羽，明天的早餐在保温箱里。你锁好门，我把你小方姐姐送上飞机再回来。” “嗯，没问题！”陆羽答应地爽快，挥了挥手又很有礼貌地说着，“哥哥开车小心！小方姐姐一路平安！”便把他们送了出去。 方歆确信，陆煦就是从这个时刻重新疯的。 陆羽刚一把门锁上，这人就忽然回过头把她压在门上亲，顺便反手按了个电梯，主打一个“抓紧时间”。虽然他家这栋楼是一梯一户，门厅也算得上是私人场所。但是一门之隔，方歆甚至都能隐约听到家里的电视声，让她分外羞耻。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舌，又顺着脸颊来到她耳侧，故意呼吸得格外重。方歆忍不住要躲，想离这动摇神智的声源远点，但他的手却来到了她另一侧的耳朵，手掌强硬地压着她的脸侧把她的头固定在这里，灵活的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的耳朵玩。 进退两难，方歆赶紧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恍惚中，她想起昨天她好像也是这么过来的。 “陆煦，你别着急。我们先到酒店……” “嘘……小方，你今天不让我说话的游戏很好玩。我们继续玩吧。”陆煦对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说出了他今晚的最后一句话，“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来做木头人，谁先说话谁就要接受惩罚。” 方歆还在发晕，等稍微明白过来这所谓的“游戏”是什么之后就被“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声吓了一跳，漏出了一声惊呼。她立刻掩耳盗铃地捂了一下嘴，心惊胆战地扫了他一眼，对于他用这种语气说出来的惩罚内容十分恐惧！ 陆煦低着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终于松开了她又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先上电梯。看上去好像只是禁止她说话，没有禁止她叫…… 事实上，陆煦禁止也没用。就凭他这种疯法，她完全不可能忍着不叫的！可是这机场快捷酒店主打一个廉价，隔音效果奇差无比，走廊里不时就传来差旅人士们的交谈或者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别人风尘仆仆地聊着公事，只有他俩和这个宇宙格格不入。 后来她实在受不了这大疯子了，呜呜咽咽地边哭边耍赖：“陆煦……我不想玩你这破游戏了……我明天7:00还要坐飞机……唔唔唔……”她短暂的抗议只能到这里了，因为这人忽然就把她的嘴给捂住了，而且力度和速度也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她感觉意识失去了一阵，直到被那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到才猛地清醒。 “别弄我了，快去接电话。”方歆哑哑地抱怨了一句。但陆煦没动，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只是倔强地不想把这东西关掉。 这很有规律的“滴滴答答”声很吵人，方歆终于还是先不堪其扰地伸出手抓住了这声源，只看了一眼便彻底清醒地大呼小叫了起来：“陆煦，7:00飞机就起飞了！为什么你要把你这送机闹钟订到早上6:00啊！” 虽然这酒店离机场出发口只需要步行10分钟，而且她线上值机已经办了，也没什么行李托运，但她可学不来这卡点大王从容不迫的风格。一想到现在距离安检结束只有30分钟，而这大色狼竟然毫无危机意识地还在压着她啃，方歆立刻把刚刚的温存都抛到脑后，吼了他一声：“赶快从我身上滚下来！” 但陆煦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甚至还挑衅似的边含着她的唇边恶作剧似的地动了两下，观察着身下的人脸上红潮未退，呼吸又变得急促了起来。 “陆煦，但是飞机改签到别的时间还要额外付手续费……” 果然，他家勤俭持家的小姑娘虽然有点动摇，但还没像他一样丢掉逻辑和理智。陆煦笑了笑，终于从她身上“滚了”下来，看着方歆踉踉跄跄地下了床，又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心里忽然又有点发痒，陆煦想问问她要不要考虑一下他的把端午节拼上之后的十天连休方案，他想说他可以和她上司打掩护。可是看到方歆穿戴整齐之后站在门口和他告别的样子，就把这些话全都咽下去了。 时间的延长没什么意义，无论是2天还是10天，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小方，我们的游戏结束了。一路顺风。”陆煦扯过这着急忙慌连告别吻都心不在焉的小姑娘，在她的催促下却格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才把人送走。 房门关闭，陆煦倒在大床上扯过被单，又确认了一下定时发送设置成功——他昨天就知道方歆会输了，所以早就把惩罚内容写好发送了出去，方歆一下飞机就能看到了。 她说一人说一次很公平，那么这次也该轮到他了吧。只是上次轮到他的时候，没那么多时间给他惆怅，但是这次好像幸运地还有时间睡上一觉。 陆煦这样想着，感觉好像从没有这么累过，于是便彻底放松了自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发疯 免费阅读.[.aishu55.cc] 异地 飞机准点到达，方歆掏出手机切换完飞行模式的那一瞬间就收到了陆煦的短信：“祝方总事业有成，海阔天空。我们分手吧。”她昏沉的大脑忽然苏醒，然后迅速打满了好几十个小问号。 他俩这样海阔天空来海阔天空去的有意思？分手这事还分主场和客场的吗！ “陆煦你没谈过异地恋吗！”方歆怒气冲冲地把消息传了过去，又很不解气地把电话拨了过去，打算骂他一顿，但这拔吊无情的大渣男既忽略了她的消息还无视了她的电话，害她憋着一口气，甚至觉得家里这椰风海韵主题的浴盐球都有股怪味儿，她泡了一会儿就没什么兴致地从浴缸里出来了。 还好，陆煦没让她气太久，临近中午时分就把电话回拨了过来，第一次和她开门见山地讲话，还受宠若惊似的打了个磕巴：“你……这是要和我异地恋的意思？” “我现在没这意思了！”方歆气鼓鼓地，不想给这人一丁点好脸，“我就是骗你打电话过来然后再用分手刺激你一遍！” 隔着条电话线，陆煦察觉到了她的嘴硬，直接把话题拨到了正确的频道：“抱歉小方，那之前是我理解错了。但我的确没谈过异地恋。而且，我父母应该也是异地……”他说到最后就不说了，但方歆知道他不好开口的内容，所以只好跟着沉默。 沉默的间隙，方歆忽然对他刚刚的前半句话开了个小差，于是刚刚对这人家庭的同情就一瞬间消失殆尽：“等等，陆煦，那你之前理解成什么了？for one night？”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连他那天在车上说的那一套奇怪的话好像都有了点眉目。 那边轻咳了两声抓回了她的思绪，十分理亏地道了个歉，然后顺着他刚刚没说完的话继续了异地恋话题：“小方，我的意思是，异地恋需要有共同的终点，这样异地的时间才有意义。但我们没有，所以我不太有信心。要不我们就做那种好朋友，行吗？” 哪种好朋友啊！能在她身上咬一大堆牙印儿的好朋友吗！方歆又想起刚刚泡澡时自己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痕迹，气得甩了他一句：“陆煦，我希望你下次用我爽的时候，也能提醒你自己，咱俩只是好朋友！”然后立刻挂断电话，彻彻底底把这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大渣男拉黑了。 到晚上的时候，方歆忽然有点心虚，把那大渣男从她通讯列表里放了出来，又给自己的行为正了个名：“我几个月前可没有用你爽的意思，你别误会了然后用这个来报复我。” 陆煦回得很快，但也很绝情：“小方，过去的事我们不说了。我只是觉得我现在不该成为你的负担。别有压力好吗？” 好家伙，陆煦这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渣男语录啊？句句踩在她的雷点上！方歆都被气笑了。她有什么压力啊？上了他还得甩他几张人民币还是怎么样啊！况且他服务得也不怎么样啊！害她……明天都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好！ “陆煦，你是不想让我成为你的负担吧？”方歆朝着这人内心深处的阴暗扎了下去，又讽刺道，“当好你的Y省No.1好女婿吧！等着喝你喜酒哈！”然后不想再听到这人的任何反驳，直接再次把人拉黑了。 周一，方歆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和Maria组又一起开了次煦·榆的交接会，汇报完毕就对所有人的表情置若罔闻，借口有事便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会议室，彻底把和大渣男有关的一切全部抛之脑后。 只是她说得轻巧，却不想之前对这人的一点点同情埋下了祸根。就在她顺利处理完积压工作打算快乐享受端午节前夕，之前拜托过的投行朋友完成了股权穿透任务，一边感叹着“真不知道你要这做什么”，边把报告书传了过来。 方歆这才很勉强地想起了那大渣男前阵子唯一的高光时刻，就是试图用“全体煦·榆人的利益最大化”和“灵迅股东权益最大化”以卵击石。而且，似是有心也是无意，她在交接会上没提这事。 前阵子休了太多假的打工人是不配过端午节的，方歆十分有自知之明地主动留下来加班，还她欠煦·榆的债。但灵迅的股权穿透报告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她忽然就有种想重新把那大渣男从通讯列表里放出来，然后揪着衣领问问标准答案的冲动了。 但作为一个带了点傲气的投资人，以及一个被渣了的前女友，方歆当然不会主动给自己找不痛快。况且这大渣男现在可是上市公司CEO，虽然她现在对整个资本市场的信息披露也没那么有信心，但是还是打算基于公开信息先梳理一遍。 一对照起来认真梳理，她就敏锐地发现了三个问题：第一，陆煦作为发起人竟只直接持股了8%，依靠着一家公司的间接持股以及和詹华榆、唐书的一致行动人关系，才勉强维持住了实际控制人的身份，总份额也才将近35%； 第二，煦·榆上市完成后，兴泉资本功成身退但是却退得不怎么彻底，目前仍然直接或间接持有煦·榆20%的股份，比例偏高，毕竟灵迅作为战略投资人也才仅占煦·榆的18%； 第三、国恒是煦·榆的股东，持股比例6%。另外，国恒的母公司四矿集团是灵迅的前十大股东之一，所以这样算下来，四矿间接持有了煦·榆接近10%的股份。 综合分析下来，方歆大概明白陆煦那天的话或许是在忌惮灵迅被四矿施加影响，进而帮助国恒完成收购。她得到这样一个结论之后也吓了一跳，赶紧继续找信息来印证支持，但又找了一天却发现陆煦这样的忌惮是不成立的。 灵迅近年来的董事会和股东会决议显示，四矿集团从来都是委托沈凌风代为投票的，从不干涉灵迅的事项。另外，从四矿的财报上看，国恒虽然算得上是四矿的全资子公司，但是承接的却是给四矿“擦屁股”的文旅板块，比如矿山修复或者产业退出。四矿只是借国恒来交政府的差，没指望国恒给他赚钱，所以应该不会在考虑国恒发展的基础上，多收购一个煦·榆。 替前男友额外加了三天班，最终得出一个对方想太多的结论，方歆还是出于一个“做都做了”的原则，收拾出了一篇正经的分析报告发给了项瑶，请她帮忙做个文件传递的工作，然后才释然地长舒了一口气。 按摩着自己酸痛的脖子，她看着桌上的电子日历却忽然有点恍惚。明天是端午调休的星期日，7天前她还不知道在和陆煦矫情些什么，而7天后她已经交完了欠煦·榆的最后一份作业，刚刚甚至还偷偷联系了一下陆羽，替她编了个蒙骗过哥哥的好借口，然后约她一起出去实现愿望呢。 这次只用了7天不到就完全恢复正常。方歆觉得自己真是长进了不少。大概之后回Y省会从容得多，即使见到了那个男人……不对，他们大概率是见不到的，毕竟她安排要去出差的地方，陆煦是绝对不敢轻易靠近的。 ------------------------------------- 时隔1个月，方歆再次站在了Y省的土地上，已经能够收掉之前的许多感叹，轻车熟路地直接搭城际列车回家了。只是她轻车熟路，他的家人更加轻车熟路，她刚到家放下行李，父亲的颐指气使就来了：“歆妹子去烧点热水，爸爸的茶凉了。” “有手有脚的，自己弄。”方歆白了这大老爷一眼，完全不想惯着。 余光又瞟到了那一直期期艾艾地盯着她看的小少爷，她立刻就调转了一下火力：“方韵，你拿着这个，去厨房里添水，然后放在加热托盘上，再按一下这里的黑色按钮。”边说她边半蹲下身子，把热水壶递到弟弟的手上，耐心地交小朋友掌握生活必备技能。 看样子父亲对她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反正谁做都行，只要不是他做。于是方韵投射过去的求助目光没有找到接收人，只能可怜巴巴地又把头转了过来，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个圈，找到了个自救的办法，忽然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句：“姐姐我晚饭想吃炒面！” “哈啊？炒什么面？今天听我的，吃水煮鱼……”方歆不懂小朋友这跳跃的思维，正想解释一下今天她远道而来所以获得了宝贵点菜权，但又看到方韵一脸愤懑，一下子就像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地连上了一个月前的频道。 她顿时心虚地从弟弟手中接过水壶，换了副和善的语气：“来，韵仔，把壶给姐姐好不好呀？你安安静静地去那边玩你的大黄蜂吧。” 没用，即使方歆特意强调了一下“安安静静”几个字，同时反应飞快地想抱着水壶逃离现场，但是弟弟却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方韵倔强地抱着水壶，像抱着个价值连城的宝贵花瓶——而且还是可以被作为“人质”劫持用来谈条件的那种，凶巴巴地给她留了个最后通牒：“不好！姐姐之前答应过不说出秘密就可以吃炒面了！现在要么晚上吃炒面！要么我把秘密告诉爸爸！” “好好好！”方歆急急忙忙地捂了一下弟弟的嘴，防止这小朋友真的口无遮拦地引爆大瓜，直接把自己的筹码翻了好几番，“炒面，蛋包饭，乌冬面，饭团……等明天，明天姐姐就给你买。全是动画片儿里演过的！”反正她明天就要去出差了，方韵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她十分摆烂地这样想着。 但方歆没想到，自己几次三番透支信誉，这5岁小朋友一下子就撕碎了她的空头支票：“姐姐说话不算话！我讨厌你！” 弟弟说话声音又高又尖，方歆感觉有点头痛，但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能把人哄好的办法，就听到弟弟好像忽然参透了她这为难表情的原因，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 “姐姐明明就是把蛋包饭大哥哥给气哭了！所以他再也不会过来给我做炒面了！”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异地 免费阅读.[.aishu55.cc] 撒谎 “歆妹儿，为谁烧水的事你还要和弟弟吵一架？有没有点姐姐的样子！” “歆妹儿、韵仔来帮妈妈端一下菜！” 父母的这两句话和弟弟的控诉同时出现在了小客厅里，四人齐聚一堂，方歆顿时感觉头更痛了。 母亲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占不到什么优势；父亲的声音带了点怒气，分贝数大但论尖锐程度却远不及同样怒气冲冲的小男孩儿。于是方韵那胡言乱语便收获了全家人的目光。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直到母亲先是哭笑不得地把这有点离谱的动作信息捕捉到位：“歆妹儿，你弟弟刚刚说你把谁气哭了？” 父亲不甘示弱地抓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宾语回答母亲的问题：“蛋包饭大哥哥？”边说便疑惑地扫了方歆一眼。 救命啊……自己的爹妈为什么离谱到能把5岁小朋友的童言无忌当真啊！方歆有点抓狂，只能先飞快把自己的瞎话编了出来：“那个，就是我之前带韵仔去吃蛋包饭，那家店的厨师是个男的。他的蛋包饭实在太好吃了，好吃到哭了。” 她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谎撒得一点水准都没有。果然，这五岁小朋友直接就脆生生地把她识破了，然后一鼓作气地把他辛苦藏了一个月的秘密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姐姐撒谎！妈妈生病的时候有个大哥哥和姐姐一起来幼儿园接我，给我做了蛋包饭，和姐姐吵了一架最后是哭着跑出家门的！” 听弟弟的叙述有种在读幼儿画报的既视感，方歆虽然不记得那天陆煦是怎么哭的，但是她可以稍微用久一点之前的画面做个换脸，脑补了一下这大渣男被自己气哭然后跑出家门的画面，忽然觉得格外爽快，爽到她差点没忍住在这个尴尬时刻笑出了声。直到父亲板着脸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她这里，她才紧急做了个表情管理，露出一副对弟弟胡言乱语十分为难的样子。 正要再利用一下信息优势搬出自己新编的瞎话，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给了她一个更好的台阶。方歆立刻反应迅速地抓过桌子上的手机，慌张地辨认了一下手机地主人便给母亲递了过去，却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直到母亲看到来电显示嘟囔了一句：“这谁啊？”，方歆终于反应过来她刚刚瞟到的那11位数字十分熟悉的原因所在了，飞快地抢过母亲的手机，说着：“现在还不能接！”便把电话按掉了。 都怪方韵刚刚瞎搅和，她和陆羽这环环相扣的计划险些因为她没和工具人串好供而功亏一篑了！ 方歆带着点劫后余生松了口气。现下她没空去管弟弟的儿童故事了，害怕这人隔几分钟又打过电话来，她忽略掉弟弟的哭闹和父亲的目光，连忙把母亲推进小房间，锁好门。 “妈妈您和我来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和您说。” 陆羽想去阳山看她的烨霖哥哥，但由于一些她不能理解的原因，她的监护人及监护人朋友们都不好出面。方歆便主动接过大旗，打算借着和today项目负责人一起去调研的名义，既办私事又办公事。况且她也想去一下阳山，毕竟看她长大的太奶奶还在那里，她很久都没去探望过老人家了。 对此，她本想都安排妥当之后和陆煦商量一下，顺便也给他和戚烨霖搭个桥，解决他们俩一个大麻烦。但是鉴于这大渣男前阵子惹到她且也没什么想要哄好她的实际行动，她现在依然不愿意把这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而且，她也不想陆煦误会她要帮他是因为什么负担或者是对他旧情未了，所以她便打算低调行事。 正好，陆羽现在的学校有通过Q群下通知的习惯，所以从山沟里转学而来的小姑娘便迟到地拥有了一个Q号，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满心欢喜地把号码交换给了方歆，这就为方歆的“低调行事”方案提供了充分的作案基础。 而为了瞒过监护人，顺理成章地把陆羽带出去3天，方歆支使陆羽编了一个“暑假封闭式补习”的借口，同时把自己母亲的电话交了出去，信誓旦旦地和小姑娘说：“如果你哥要是疑神疑鬼，你就让他打这个电话！” 显然，这认真负责的监护人同志还是打来了电话，在送妹妹出发补习的前一天晚上。 方歆把所有的计划隐去了敏感信息之后向母亲和盘托出，讲了一个“想带朋友的妹妹去玩几天，但是小朋友害怕监护人不同意，所以我才出此下策请求母亲大人帮忙演戏”的故事。这故事大概率把母亲给打动了，因为方歆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叮嘱道：“那你得把人家妹妹的安全照顾好哈。”便重新拨出电话，配合演戏。 “您好，张老师对吗？我的妹妹陆羽说从明天到星期三要去您家上全封闭式的补习班，所以我想就细节问题再和您确认一下，我好给她准备行李。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为了和她串通一气，母亲把电话开了免提模式。方歆坐在一旁，听到那男人的声音从母亲的手机里传出着实有点奇妙。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都不听使唤地跟着颤了颤。 “哦……陆羽，对的对的，是报了我们的补习班。家长您就给她带上换洗衣服吧，其他的东西我们这里都有准备的。” 母亲虽然微微皱着眉头，一边说一边斜了方歆好几眼，一副说谎不太熟练的样子，但这天生适合做老师的声音就已经很有说服力了，看上去是完美应对了第一个问题，没有拉胯。 方歆刚想给母亲比了个大拇指表示鼓励，却听到电话那头忽然转了个声调。 “只有衣服就可以吗？”那人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两秒钟，才又试探性地给了个提示：“比如课程书籍呢？所以我还想了解一下具体需要补哪些科目。” 好家伙，她可不想让陆羽背上一书包的书本作业和她出门玩。所以方歆连忙摇了摇头，又双手交叉做了个“No”的手势。母亲迅速获得了她的信号，拿出了自己多年的教学经验，轻松地笑了起来四两拨千斤：“哈哈哈，家长您不清楚情况。不用带书的，我们这边有自己的讲义，会打印好发给学生。” 不愧是教龄30年的高级教师，方歆为母亲这从容不怕的样子点了个赞，但电话那头的声音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更奇怪了，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 “也对，我听我妹妹说您这补习班是10年老品牌了，前Y省高考状元都上过的，我相信您。” 这男人慢条斯理地说着“相信”，但是方歆却隐约感觉这是他的一招以退为进。难道是她为了增强论证，而让陆羽大言不惭“这是小方姐姐推荐的课”露出了一点点破绽吗？ 但陆煦没有给她们什么反应的余地，问的问题也逐渐古怪了起来。 “我理解补习肯定会有男孩子参与的。但我想了解一下是不是不存在男女混住的情况？可能我的叮嘱是多此一举，但我觉得初中生还是有一些性别意识为好。” “我还想问一下，您这个补习班会户外活动占比大吗？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给妹妹带两套宽松一点的运动服？以及需不需要准备遮阳伞或者防晒霜？” “对了，张老师，人身意外伤害险是统一买还是我们这边自己买？小朋友一起出去玩不会有很危险的活动吧？比如蹦极攀岩之类的，我不建议组织。当然我知道您应该也没有这类活动的吧哈哈哈。” “另外，老师我还想和您通个气，陆羽会有一点怕黑，鬼屋之类的活动我也不太建议她去，但大家一起哄她又脸皮薄，希望您到时候多费心了。” 这男人连珠炮一样地打了一大堆，一开始母亲还会说上句：“家长您是不是误会了……”试图澄清自己这是正经补课，但是陆煦却总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他起初几个问题还会稍微做一些掩饰，到最后直接图穷匕见，连掩饰都不去做了。 方歆一边心虚地听着这人的婆婆妈妈，一边忍受着母亲鄙夷的目光，简直双重煎熬。 通话似乎要进入尾声了，这男人终于彻底把话说开了：“张老师您不用帮着陆羽演戏了。您应该是夏令营带队老师吧。我妹妹是怕我不答应，所以才骗我说是补课班。毕竟，我从来没见过她对学习这么兴高采烈的样子……” 陆煦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无可奈何，说着说着还长叹了口气：“不过说来也怪我工作忙，没有很多时间陪她去玩。想想她15岁了，也到了可以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的年龄。今天我和您通了这个电话知道是有人组织的我就更放心了。” 显然，陆煦最后这敞开心扉的环节被这位十分擅长做家校沟通的老师所喜闻乐见，方歆听到母亲的声线都变得格外温柔，一副见到了被点拨开窍的家长而成就感满满的样子。 “嗯，家长您放心。孩子的安全肯定是我们的第一要务。我们没有危险活动，主要希望小朋友能在这个过程中亲近大自然，学到书本里学不到的东西。” 超常发挥！方歆在一旁听着，甚至都打算立刻报名参加母亲这并不存在的夏令营活动了。 电话那边的人也是如此，直接就“不瞒你说”地继续袒露心扉了：“张老师，不瞒您说，陆羽的情况有点特殊，或许是个不情之请，我还是想请您多多关注。我也会给她带上手机，如果她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就打这个电话，我叫陆煦。给您添麻烦了！” 通话已经可以结束了，本该礼貌应承的母亲却不知道怎么忽然来了兴致，一边表情复杂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方歆看，一边意味不明地感叹道：“原来你是陆煦啊。” 方歆被盯得心虚，显然电话那头的人也是如此，愣了愣才问道：“难道陆羽没在夏令营报名卡上写紧急联系人姓名吗？” “哦，写了的，我想起来了。”母亲不慌不忙的就把刚刚的失态圆了过去，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地微笑，称呼也变得亲切了起来，“是我有个熟悉的晚辈也叫陆煦。总之，我想说孩子你可以放心把妹妹交给我们，有问题随时联系。” 收起电话，母亲再次把头转向方歆这边，带了点调侃意味：“朋友，哈？” 方歆心里打鼓，反复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并没有和父母介绍过男友名字，而且好像母亲去看病的时候也并不知道她拼命撮合的陆医生儿子就叫陆煦，所以便心安理得地引用了大渣男语录摆了个烂：“啊……对，就那种……朋友。” 母亲高深莫测地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直到在这个其乐融融的家宴上，母亲忽然自然地向父亲问道：“阳辉，歆妹儿之前的男朋友是叫陆煦对吧？” 好家伙，完全不顾她死活。方歆尴尬地差点要把头扎进碗里，完全无法思考这事父母怎么会知道。 父亲大概是给了肯定的回答，因为母亲很快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狡黠的笑容问道：“所以歆妹儿要不要老实讲讲，你到底要带着你这位朋友的妹妹一起去做什么呀？”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撒谎 免费阅读.[.aishu55.cc] 阳山 宜洪市位于Y省的最北边，三面环山，常年潮湿多雨，经常发生各类气象灾害，拥有全国最多的贫困县很难说不是险恶的自然条件所致。所以大家都说“Y省整体脱贫的关键在宜洪”。对此，宜洪人也有自己的一套说法，叫：“宜洪市脱贫关键在阳山。” 的确，阳山县几乎可以算得上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照进现实。常年来，这片地区只有一条路通向外界。现在，在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整体提升的背景下，泥路变成了稍微平整一些的马路。但越往大山深处开，路况依然越来越差，车子也重新颠簸了起来。 “陆羽，还想吐吗？”方歆怜爱地望了一眼伏在她膝头处的小姑娘，轻轻拨弄了一下盖住她半边脸的头发，果然就看到她脸色苍白，难受地皱着眉但还是要逞强似的摇摇头。她忍不住抚了抚陆羽的头发，柔声安慰着，“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哈。” “嗯，还剩5km，大概10分钟吧。”副驾驶座的人转过头来，“倒是有劳方总跟我们一起过来了。” 方歆回了对方一个客气的微笑：“应该的，我负责的项目嘛。”她冠冕堂皇地说着却又怀念地把脸转向了窗外，欣赏着这座承载着她童年生活的小山村。 想来每年的腊月二十三老家人都会来这里祭祖，但是她上了初中之后父亲便以“女眷瞎凑什么热闹”为理由把她和母亲排除在外了，到现在大概有10多年不曾回来了。但是这样颠簸着行进，方歆却始终觉得这里还维持着她哭着离开时的模样，一草一木都让她熟悉。 县政府大楼是那破破旧旧的样子，“阳山县人民政府”的牌子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但那迎风飘扬的国旗便是这里最醒目的标志，是全县人民的定心骨。 方歆记得自己小时候和太奶奶一起坐在摇椅上，老人家便指着某个方向给她将那个年代的故事。小小的她曾经努力地探头过去想知道太奶奶在指什么，却一无所获。后来她才知道，老人家所指的就是这面旗子。即使她们那时所在的位置距离县政府很远很远，应该是看不到这面旗子的，但大概那抹鲜红始终在老人家心里。 “歆妹儿，我们这里可是走出过一位开天辟地的大英雄。你要始终记得，要像他一样有出息，也要像他一样，不管当了多大官，都不要忘记生你养你的地方，常回家看看啊。”方歆透过车窗仰望着院子中心那竖立着的旗杆，忽然想到了太奶奶的教导，有点心虚但却格外汹涌澎湃。 太太，歆妹儿回家了，晚点就上去看您。 方歆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家乡话，然后拉开车门，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成功切换了一个面对工作的表情，牵着陆羽，和today项目的成员们一起走进了县政府办公楼。 C城知名互联网企业的子公司莅临，县政府表示热烈欢迎。副县长牵头组了专门的工作组接待，几个相关委办局局长或者副局长均参与在内，另外还有其下辖5镇的镇长，都是参与座谈会的一员。方歆有点受宠若惊，只是她不太清楚，这大阵仗是不是和她之前给戚烨霖发的那条“再让戚镇长见识一下我的利用价值”有关。 因为完全不想自己的到来给这人创造任何的惊喜，所以方歆是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发的。但她没有透露陆羽的事情，所以现在还是被迫短暂地欣赏了一下戚烨霖走进会议室时略微放大了一下的五官。 这人脸上这可以被称之为“惊喜”的罕见表情看上去有点滑稽，方歆余光瞟到陆羽都比他更沉得住气，一副深得她哥真传的表面淡定内心暗爽脸，让她看了就想笑。 手机震动了一下，那表面正正经经实则不务正业人士的小玩笑便虽迟但到了：“灵迅现在都开始雇佣童工了？” 方歆把信息切走，完全不想理这毒舌男。 正好，旁边有一位明人不说暗话的姐姐用比较正常的方式问出了全场人对这娃娃脸小姑娘的好奇，于是陆羽便在方歆鼓励的目光下，大大方方地拿出了自己的瞎话：“我跟着姐姐一起做学校的社会实践课题！关于脱贫的！” 果然小姑娘收获了一片赞许，甚至副县长同志还笑着给予了口头表扬：“哈哈哈哈，不愧是大城市出来的啊，这么小就开始关注社会问题了。国家未来的栋梁啊。” 这位中年人望向陆羽的眼光格外慈爱，但又满满都是羡慕。方歆猜这位副县长大概误以为陆羽在读C城的学校。甚至，他可能也有个类似年龄的女儿，却得不到那么好的教育资源。 正为资源的分布不均而感慨，方歆却听到陆羽义正言辞地纠正了对方的说法：“叔叔您说得不对，我一直都是在岚县读书，不是来自大城市的。而且其实我们在哪里都可以关注社会问题的，特别是现在有了互联网，任何地方的人都可以了解想要看到的信息！” 这稚嫩但又坚定的声音结束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再说话，会议室里的人好像都被这小姑娘格局大开的发言感到震惊，方歆却在震惊之余还有点想笑。 陆煦一天天到底都在和他妹妹婆婆妈妈些什么啊！这是什么某人没来但胜似来了的现场啊…… “哈哈哈，方总考不考虑提前给这热爱互联网行业的孩子发个offer啊？”戚烨霖开口打破了这阵短暂的气氛凝固，又瞟了一眼副县长同志，轻松地揶揄道，“你不发，我们隋县长可要抢人才了。” 副县长同志也顺势笑了几声，接过话茬儿：“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一下互联网能给阳山带来什么了？” 县政府说得客气，但整个座谈下来，方歆却感觉与其说是他们更多地帮助了阳山，不如说阳山提供了更多的信息给他们。today项目的负责人和产品经理洋洋洒洒地记了好几页的笔记，和“需求方”的一次深入洽谈应该能给他们之后的产品设计开阔不少思路。 方歆也觉得受益匪浅，与岚县相对而言更加成熟的模式相比，这里是一片完全没有得到开垦的土地，暴露出来的问题更加具有值得深入思考的价值。她之前以为阳山会完全复刻岚县的模式，但今天更加细致地了解了这边的产业状况和人口结构之后，却觉得他们没有办法造出第二个岚县，但是可以造出第一个阳山。 互联网+乡村振兴说来简单，但是互联网永远都是解决问题的工具，各地需要先去发现问题，才能够借助工具解决问题。所以这大概也是煦·榆上市以来第一个中期报告中最大的亮点。 他们在上市后的第一个半年并没有固守在岚县的优势，轻轻松松地躺着赚钱，反而是去走访了Y省的很多的贫困县做城乡调研，收集了大量文本资料来训练自己的大语言模型，将自己的主营业务向着类似于提供城乡规划咨询服务的方向升级。 虽然，这样一个结果让许多投资者十分失望。毕竟煦·榆披露的上半年营收和利润率都不及前期预测。甚至随着中期报告发布，煦·榆紧跟着发了份公告，提醒投资者注意其与兴泉资本关于连续三年营业收入增长部分对赌失败的有关风险，导致股价跌了几天。 但是从走势看，又用了不到3个工作日，煦·榆的股价便再次回归到了正常水平线。这说明市场整体还是看好煦·榆的，特别是他们的“精卫”大模型上线之后，更是收获了一众好评。而股价的小幅波动实际上只是煦·榆的投资者结构发生了改变。 长线持有者把短线持有者挤出长期来看会使煦·榆的股价更加平稳，所以也算不上什么坏事。就像上头现在把戚烨霖丢在这里，既像是弃车保帅，但又像是让他卧薪尝胆，所以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广阔天地、他才能大有可为。 “怎么样？我们给方总准备的阳山贵宾礼，还满意吗？”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方歆就听到戚烨霖颇不正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有点无奈地看着自己餐盘里一块儿红烧肉、一道炒苕尖和只能看到零星番茄的番茄炒蛋，觉得要么是这人在胡说，要不然就是这贵宾礼实在拉胯。 “烨霖哥哥，过来坐！”陆羽热情地拍了拍她隔壁的空座位，发出邀请。戚烨霖便端着餐盘，从善如流。方歆瞟了一眼他的菜色，唯一的荤菜从红烧肉换成了小鸡腿，忽然就对这贵宾礼的构成有点眉目。 戚烨霖没指望方歆能理她，所以轻轻地拍了拍陆羽的头，半开玩笑似的和小姑娘打了个招呼：“这么想烨霖哥哥啊？”说着，又很自然地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夹到了陆羽的餐盘里，满脸慈爱：“陆煦也真是，自己闹绝食还要饿着我们孩子，都瘦了……” 这场景实在是……过于诡异了。方歆不得不抢在这种相亲相爱一家人似的对话再发生第三句之前，把戚烨霖拉回正确的频道，防止自己再次不知死活地扎进王一楠的世界。所以她赶紧轻咳了几声问道：“你怎么不去争取一下肖宇文？我看他们都围过去了。” 戚烨霖抬起头，换了副正经的样子：“方总的年龄结构数据是阳山县层面的，再深一层就会发现，年轻人主要集中在另外几个镇，我这边的老幼病残居多，暂时没什么进城务工的需求。” “所以你果然就是被流放的啊……”方歆忍不住把心里话搬出来吐了个槽，“该不会之后你们县领导向上汇报的口号里还要加上一句‘阳山脱贫的关键在崇盘’啊？”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阳山 免费阅读.[.aishu55.cc] 雷雨 “哈哈哈，那倒不会。”戚烨霖笑了笑，似乎明白了方歆刚刚判断的缘由，又很无奈地感叹道，“你听陆煦讲悲惨世界至少得打个50%的折扣，谁他都放不下。” 他说着说着又看向隔壁的陆羽，拿她没办法似的伸出手把小姑娘的头发揉了一通：“要不怎么说他俩是亲兄妹呢？操心的命，一样一样的。” 陆羽好像有点想反驳，但戚烨霖却忽然正色道：“习习，你记住了。你哥别的方面都能学，抽烟不能学、早恋不能学、这么操心也不能学！”小姑娘成功被唬住了，懵懵懂懂地点了两下头，继续乖乖拿起勺子吃饭。 “但我看方小姐好像也是个操心的命啊。” 戚烨霖又换了副玩味的样子转过头来，再次切换了说话对象：“只是这份心是替谁操的呢？前男友？” 方歆被噎了一下，尽量“从容淡定地”搬出了蓄谋已久的反击词：“我给小陆羽操操心不行吗！” 她早就猜到这一趟会被这毒舌男问到这个了，所以事先准备了个“得体”回答，只是她没想到这人突然袭击，所以语气略显强硬，到显得有点嘴硬的意味在。 特别是，陆羽还无心地进行了一下火上浇油：“烨霖哥哥你说错了，小方姐姐和我哥已经和好啦！所以哥哥最近……没有再绝食。” 虽然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说到最后声音弱了下去，但是这前半句就值得饭桌上另外两个人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各自惊呼一声。 方歆是为不知道怎么和陆羽更新她和她大渣男哥哥的感情状态而格外心虚，而戚烨霖显然是找到了个久违的乐子，挤眉弄眼地调侃道：“这么稀奇啊，太阳从哪边升的啊？” 方歆轻咳了一声，瞪了戚烨霖一眼，决定采用模糊回应的办法防止伤害到陆羽幼小的心灵：“总之，我俩是大学同班同学，他妹妹想来阳山玩，我正好有空带小朋友过来，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吧。” “不稀奇不稀奇，方小姐口是心非的样子的确不太稀奇。”戚烨霖不知道从她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什么破绽，又揶揄了她一句。但似乎害怕自己真的被打，所以又换了副表情，及时转了个话题，“总之，请方小姐帮忙转告陆煦让他别担心。我俩现在为了避嫌约等于绝交，非必要不联系了。” 听他说得可怜巴巴的，方歆难以置信地挑了个眉，怀着“戚烨霖的话至少得打个80%的折扣听”的诡异心态，继续听他貌似真情实感的感慨。 “你们都不了解戚家人。他们不会仅仅因为幼稚的打压而把我摆在哪儿的。”戚烨霖说起他的家庭，很罕见地露出了个苦笑，“所以无论是在岚县还是到崇盘，他们要看我跌落谷底，也会看我怎么绝处逢生，用他们的方式。” “之前在岚县的时候，陆煦帮了我一把，惹得有些人不开心了。所以这次我得……再换个大冤种拉下水哈哈哈哈哈。”戚烨霖正经了一会儿便没什么正形似的笑了起来，“开玩笑的，方小姐别多想。” 方歆本来跟着他高深莫测的语气提心吊胆，现在严肃文学变笑话集锦，提着的一口气都没呼吸上来，真的好像把这人给打一顿！正有点松懈，却又听到戚烨霖的声音又变得正经了起来。 “不过传话的事不是玩笑。我记得上次方小姐的传话很及时，所以我希望这次能再及时一点。上医治未病，我想我们都不愿意看到同样的场景再此发生。” 戚烨霖的饭吃得很快，特别是在失去了鸡腿之后，他三口两口就完成了“光盘行动”，留下了这句高深莫测的话便起身离开。 ------------------------------------- 吃过午饭，按照行程安排，方歆要跟着today团队的人去各镇跑调研。只是她实在不忍心让陆羽把那格外珍贵的“贵宾礼仪”吐出来，所以便把小姑娘交给了戚烨霖，承诺他们跑完调研之后，她就接陆羽到她亲戚家住。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特别是当today团队有肖宇文存在的时候，所有的预定时间表都要拖上一拖。方歆有时候真的对“同性相吸”定律有着狂热认同，要不然怎么她看中的每个创业团队负责人全都是和她一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较真风格！当年她有多欣赏这种风格，现在看着日落西斜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就有多后悔…… “邓总，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家里老人还在等。”方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和暂时空下来的产品经理对了一下之后的行程，“你们这边结束了直接从这里去宾馆好了，我和我妹妹住这边的亲戚家。”由于解释起来实在太复杂，所以方歆在外便统一把陆羽称为妹妹了。 “没问题没问题，辛苦方总了！”产品经理客套了一下，但又想到什么，略带疑惑，“只不过我们这里只有一台车，方总要走的话……” 方歆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忍不住给这城市孩子提供一点点民风淳朴的乡村震撼：“不用担心，在阳山我们有自己的顺风车。” 她话还没说完便伸手拦了辆摩的，用家乡话简单做了个沟通，然后便自然地跨坐到了摩的的后座。下一秒，这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就带她驶向了家的方向。 她的运气还不错，这位好心人同她去的方向一致，而且听她说起“方德颂”的名字之后就轻车熟路地和她攀谈了起来，问她是谁的孩子。方歆又把自己这复杂的家族谱系捋了捋，循着印象说：“应该是德公大儿子家的孙女，方阳辉是我爸爸。” “呀！辉伢啊！”看上去父亲在这里也算得上是知名人物，因为方歆听到这好心人恍然大悟地感慨了一句，然后一下把她的名字对上了，“你就是歆妹子吧，我们阳山历史上唯一一个省状元，可给我们争气了！”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总觉得自己之后种种所作所为很配不上这个花头。 “当年你升学办酒我还去了，那场面，来了得有100桌吧，你都不知道吧，可壮观了。唉，辉伢总说怕打扰你学习，什么事都不让你参与。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那位伯伯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方歆一时都不知道先反应哪一桩。 比如升学办酒的事情她算是有印象，但有的却是和父亲吵架的印象。因为她是女眷，所以即使是省状元，也不能像几个表哥一样风风光光地在老家摆酒。摆不摆酒的倒无所谓，方歆本来也不想要拿别人的份子钱，可是不能回老家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照顾她长大的太奶奶却让她很憋屈。只是反抗永远都是徒劳且无效的，她最终还是没能到这边来办酒。 虽然听这位伯伯的意思，她的升学酒最终还是办了，而且全员参与，只瞒住了她一个主角。方歆想来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当了摇钱树就生气，但更多的是不理解。就像她今天有空回来，也主要是因为她没告诉父母自己要去阳山。要不然，父亲一定会很蛮不讲理地让她把这份差事推掉。 方歆也不懂为什么，自从10岁那年父母很强硬地把她从太奶奶身边接到伍延之后，就很少让她来这里看望老人了，甚至还要用“你太太那么多子女，不缺你一个”这种话来打击一下她的积极性。所以，一听到阳山县，她总会条件反射似的先涌起无数复杂且矛盾的感情，最后再把这些感情都压制下去。 所以今天，她也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伯伯的问题。“我正好来这边办事，上去看一下太太。” “哦，看太太啊，不过怎么这个时候看……？” 伯伯的话还没说完，方歆就看到了军田村的大门，便连忙喊人停了下来：“您放我到这里就好，我走进去。” “嗨没事，歆妹子别客气，这还得有几公里山路呢。”好心伯伯最终还是不由分说地把摩的开了上去，又叮嘱道，“不过看完早点下来哈，我看天又要下大雨，要不我等你一会儿再接你下来吧。”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太麻烦您。”方歆受宠若惊地拒绝道，着实为这熟悉的淳朴民风感到震撼了，“就放我到这个路口吧，您之后要去丁田不太顺路。下雨不要紧的，我晚上住在上面。” 她的一再坚持终于让好心伯伯停了车，方歆要掏钱付车费对方也没收，只是让她常回来走动走动。临走的时候伯伯似乎还是很不放心，又调转了车头问她：“歆妹子要不先跟我下去吧，你晚上一个人住上面不行的吧？千万别低估崇盘的雨啊。” “没关系的伯伯！”方歆拍了拍自己的双肩包，归心似箭地紧走了几步，感受着坑洼不平的土块硌着脚掌，心中却一阵柔软。 天色渐沉，她望着青黑色的山谷，深深地吸了口湿润且清甜的空气。大概天真的要下大雨了，不过没关系的，太太会惊喜地看到她来，然后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出来给她吃的。 “太太，歆妹到家啦。” 方歆推开小门，骄傲地喊了句家乡话，但眼睛却迅速和厅里桌台正中央的那张黑白照片对上了。 身后一个惊雷打响，她全身的汗毛都条件反射似的竖了起来，下一秒，大雨倾盆而至。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雷雨 免费阅读.[.aishu55.cc] 看家 陆煦摆好碗筷脱下围裙的时候Y省新闻联播已经进入到了天气预报的部分。父亲坐在沙发上迟迟未动，陆煦不理解这人看天气预报都要打上120%的专注度是种什么情结，忍不住走到父亲身边去叫了一声：“爸，吃饭了。” 他喊完才意识到这位刚刚下了台大手术的医生是睡着了，如果不是他在家，大概这人今天是会错过晚饭一觉睡到天亮的。因为这人被叫醒后便老大不情愿地咕哝着：“知道了。”边说边又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十分嫌弃：“天天烦我。” “是是是，后天就走了。”陆煦好脾气地笑了笑，功德圆满地把父亲赶到了饭桌前，又拾起遥控器，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大了些，方便这忧国忧民的人在客厅也能听完他的天气预报和新闻联播。 “受强对流天气影响，宜洪市未来48h仍然存在雷电大风和短时强降雨，提醒山区的朋友们注意洪涝、泥石流和山体滑坡等灾害风险。” 天气播报主持人的声音从一侧传来，陆煦短暂地走了下神，便被父亲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 “还在担心秦羽啊？”这人淡淡地问道。 陆煦对这有点陌生的称呼稍微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嗯，昨晚电话没打通，一会儿再试试。您别担心，他们有老师带的，可能昨天玩累了睡觉了吧。” “她和我有什么关系？”父亲和往常一样哼了一声，又恨铁不成钢地把盘子里的虾夹到了他的碗里，“我是担心我儿子，年纪轻轻地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 陆煦有点哭笑不得，放下筷子把虾拨好了之后又重新丢回父亲的碗里：“爸，我搞成哪样了？不就是最近有点咳嗽吗……” 一说起他生病的事就踩到了父亲的命门，这老医生随时随地就能滔滔不绝，好像要立刻给他开上个处方似的：“就是不知道你搞成哪样我才着急啊！给你约了体检也不去。咳嗽半个多月都不好，自己也不知道去医院看看。” “爸，您约的是婚检……我女朋友都没影儿做什么婚检啊……”陆煦更加无奈了，“况且咳嗽而已，哪用这么小题大做？” 但父亲毋庸置疑地把他打断了，重点全都关注在前面半句上：“不管是什么检，你赶紧做完把报告带过来给我，李阿姨就要这张表才好帮你找。” 对话里又出现了个陌生的称呼，陆煦又反应了一阵放下筷子叹了口气：“爸，您能不能别给我报名什么奇奇怪怪的婚介所或者相亲角？这是我自己的事。” 除了他生病之外，另一件能让素来沉默寡言的父亲滔滔不绝的事情就是他的婚姻大事。果然，他这摆烂态度又收获了一阵耳提面命：“我可算看出来了，次次你都这么有主意，次次都不听我的，最后次次都要吃亏。当初叫你学医你学什么金融，叫你回章顺你跑去C城，叫你不要管秦羽的事你非掺和……” 听父亲翻起旧账，陆煦感觉耳朵有点起茧，特别是最后一条，他听到之后便条件反射似的顶了句嘴：“爸，她叫陆羽，是我妈的女儿，我的妹妹。” 说完他才意识到相似的对话很多年前就发生了一遍，甚至父亲的回应他都能倒背如流，带着这位温文尔雅的仁医强拗出来的凶狠：“是你妈和别人的女儿。” 只是这次，陆煦从这强拗出来的凶狠背后听出了一丝不甘和妒忌。于是，他短暂地从批判这人绝情中抽离了出来，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的表情，然后低低地道了声“抱歉”。他不该揭父亲的伤疤。 还好，父亲大度地没再追究他的言行失当，只是夹了一筷子牛肉到他的碗里，示意他继续吃饭，但再没有和他讲过话，于是整个房间便只剩下雷打不动的新闻联播声作为唯一的背景音。 一顿饭吃得格外慢，父亲总是一边听着国际局势一边细嚼慢咽，陆煦习惯了，也就跟着放慢了自己的速度。直到那标准的“再见”声响起，父亲才再次开口，说回了之前的话题：“你可别因为我和你妈的事对婚姻产生什么抵触情绪啊。二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恋爱都没谈过一次，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一口饭含在嘴里，陆煦这下差点被呛得喷出来。他眼疾手快地抽了两张纸巾先把饭吐掉，这才背过身去痛痛快快地咳了出来。而这样的表现显然又激活了父亲的另一个舒适区，边冷漠无情地看他咳得眼泪汪汪的，边还要趁机再给他诊个病：“刚刚还说只是咳嗽不用小题大做，现在又有呕吐症状了吧，非得讳疾忌医，小病拖成大病。” 陆煦好不容易从这波可以被称之为“方歆的诅咒”中解脱一下，连忙求饶：“爸，您别管我了……咳咳咳……我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病，没谈……就是太忙了，没有合适的人。” 他尽量保持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面不改色心不跳，果然父亲就没再起什么疑心，抓住了他的话头，得意洋洋地向他介绍这个婚介所专门就是为解决他这种问题而生的，说得神乎其神。陆煦一边点头一边走神。直到马上就要突破这人谨遵的“晚饭必须要在晚上八点钟前吃完”教导，父亲才鸣金收兵，又为自己的饭后一万步活动做准备去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陆煦继续打扫着盘子里的剩菜，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矛盾，就好像明明很怕听着父亲的唠叨，但却又上赶着跑过来听，赖在这里好几天，赶也赶不走。 因为如果不在这里，他就只能一个人回到自己那冷冰冰的大房子里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其实比陆羽更怕一个人看家。毕竟，家是需要两个人及以上才能够成立的概念，这话还他的母亲告诉他的。 只不过说起陆羽，这小白眼狼真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和同学出去玩了，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陆煦为妹妹这独立行走的样子感到欣慰，但又没由来的觉得失落。从3年前的那个秋天开始，他们便是两个人相互支撑，而现在，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停步不前，完全没有长大。 又挂断了几个“通话中”的电话，陆煦盯着手机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此刻的自己有种空巢老人既视感。正忍不住想小题大做地拨电话给夏令营带队老师，却首先有陌生号码打进了他的手机。 陆煦礼貌地接起，对方却直接激动地哭了起来：“呜哥哥，我好怕，我以为我再也打不通你的电话了呜呜呜。” 陆煦心里一紧，站起身来尽量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小心翼翼地问道：“陆羽吗？你慢慢说，哥哥在呢，不怕哈。” 电话短暂听不到声音的一瞬间，陆煦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过上了一遍，直到重新传来声音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感觉后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立刻准备1000万赎金，否则立刻撕票。” 电话那头声音粗重，自带一种威严和压迫感，但却莫名让陆煦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戚烨霖你不学别人说话浑身难受是不是？”陆煦长舒了口气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开了句玩笑，“不是神秘兮兮地怕别人搞窃听风云吗？这是准备给你哥演一出余兴小节目？” 计划被识破，对方换回了正常的声音笑道：“哈哈哈哈，专门给你演的，喜欢吗？”正常但又好像没那么正常似的。 陆煦骂了声“滚”，格外心累地揉了揉眉心，还是忍不住又换了副情绪叮嘱道：“听说宜洪在下大雨呢，你自己小心点儿。没别的事你忙去吧，我挂断了。” “诶，等等等等，好不容易通了，多说两句呗。”戚烨霖的声音听上去还挺恋恋不舍似的，又解释起了窃听器的问题打消了他的疑虑，“什么高级窃听器都得在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面前甘拜下风，况且我用的是卫星电话。” 陆煦正想说自己这两天嗓子痛不太想讲话，电话里的声音却又变了，而且还是带了点哭腔的：“哥哥，和我说说话吧，我想你了，这里好黑，我好害怕。”他吓得一下把手机扔了老远，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半晌意识到这并不是戚烨霖在故意学陆羽说话恶心他一回，而是陆羽真的在和他撒娇…… 但他今天不吃这一套！ 等把事情想明白之后，陆煦现在的心硬得跟石头一样，除了想把人骂一顿之外别无他求：“陆羽！你真是长本事了啊？撒谎说上补习班我都没好意思拆穿你，现在直接瞒着我跑那么老远，招呼都不打了是吧？” “诶？你不知道陆羽来我这儿了？”这大吼大叫风格成功引来了看热闹人士，戚烨霖疑惑地接过了听筒，迅速刷新了一下自己的认知，忍不住就要揶揄他两下，“那再给你个惊喜，来猜猜是谁带她来的？” 朋友这句话的语气过于熟悉了，陆煦手一抖，第一反应是个不可能答案，索性就没拿出来给戚烨霖提供什么乐子。稍微给周围人士的不在场证明做完排除法之后，只能想到某个编完中期报就休假了的财务人士：“唐书？” “怎么可能啊？”电话那边先是一句轻蔑的否定，但在马上就要揭晓答案的时候却又换成了一片窃窃私语声。 “烨霖哥哥你不要说！小方姐姐说让哥哥知道的话，我就来不成了！” “可你现在已经来了啊，况且骗他说是唐书带你来的他肯定也不信啊……” “嗯……要不要说我们老师带我们来阳山做社会实践课题？” “……你可以亲自过来试试。” “可是哥哥刚刚生我气了，我不敢……” 陆煦被气得头晕脑胀，完全没有控制声音的意思直接朝电话那头吼了起来：“陆羽！你现在编瞎话都不背人拿你哥当傻子吗！以后压岁钱全部没收，零花钱从下个月开始减半！” 他爆发完就没忍住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果然就听妹妹捡过听筒，立刻老实巴交地承认了错误：“哥哥我错了，你别气，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咳嗽了，我听着害怕……” 陆煦咳着咳着却感觉有点哭笑不得。他咳成这样可不是要故意吓唬妹妹卖惨什么的，不是说停就能停下的。但显然，并没有人对他有什么同情，戚烨霖带着自己的阴阳怪气就又来了：“你这是又换了种自残方式？” 陆煦一听就知道这人又要揭他之前的伤疤，边咳边身残志坚地骂了句“滚”，又惹得对方笑了一阵。他尽量忽略，自力更生地去岛台端过了自己罗汉果泡的水，喝下了半杯之后嗓子才稍微舒服了一点，渐渐找回了正常嗓音，“我就是着凉感冒了。不过你刚说是谁带陆羽去的？” “自己都猜到了还非要我说。”朋友笑意满满地挖苦了他一句，但又很快切换了语气正色道，“不和你开玩笑了，我其实主要想问你这两天有没有联系上方歆呀？”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看家 免费阅读.[.aishu55.cc] 起爆 果然是她……陆煦无奈地撑了下额头，之前就起过疑的线索又从大脑里过了一遍，忽然有点懊恼自己的迟钝。但戚烨霖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暂停了一切的思考。 “阳山从昨晚开始下大雨，村子里的通讯信号全部中断。陆羽本来以为方歆和她同事一起住在县城里，但刚刚打电话不通。我们又托人打过电话给她同事，他们说方歆还在村子里。但所有的村干部都已经把人数报上来了，和花名册里的人对了一下，又不存在什么出入……” 大脑里的那跟弦忽然震颤了一下，陆煦打断了戚烨霖那一通冷静的但却令事态逐步升级的叙述，直接答道：“好，我现在立刻过去。” “诶，不是……你过来干吗啊？”戚烨霖对这胡言乱语的人有点无奈，继续着自己逻辑清晰的叙述，“我就是想问你有什么线索没有。因为她同事说方歆是去看老人了，你知不知道她去的哪个村子呀？一会儿雨小一些我就请村干部再去核一遍。村里往上报数据嘛，总喜欢这样粉饰太平。” 现在，知道了一点线索的陆煦稍微冷静了些，勉强跟上了那边的思维：“我现在帮你问详细地址，问到就回拨这个电话可以吗？” “啊？这你都不知道啊，前男友同志……” 戚烨霖显然是对他所认知的情侣状态震惊了，似乎本想调侃他两句稍微活跃一下气氛，但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呼唤，所以先暂停了通话去处理公务，再接起电话时声音也变得正经了不少：“陆煦，领导催我去指挥安置救援的事情，没时间和你聊天了。” 他说完好像就要去做些什么准备，因为听筒里的声音变得忽大忽小，通话对象也有点混乱：“卫星电话在办公室里，我马上走，接不到电话了……陆羽，手电筒给烨霖哥哥吧，诶别怕别怕，这边没有危险的……陆煦，你陪陆羽说说话吧，这边断电了，她有点害怕。” 戚烨霖听上去行色匆匆，临走前却依然没忘记回到主题：“对了，方歆的事情你别着急，这么大个人丢不了，我就随口问问，你可千万别来啊。轻重缓急，你知道的哈。” “烨霖，我不知道。”陆煦本来不想再耽误对方的什么时间，但听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把人打断了，“你有你的轻重缓急，我也有我的。所以你去忙的时候注意安全，不用管我。”他说着，抓了一下玄关处的车钥匙便跑了出去。 眼皮猛地跳了几下，陆煦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目前还没有听到Y省灾害性天气的受灾情况公报，而且方歆是回老家了，他知道她大概率不会有事的。但因为某些小于1%的概率，他在这相隔300km的地方坐立不安，完全没办法冷静地等什么消息，所以必须要过去。 “哥哥，烨霖哥哥走掉了。”电话好像被转交到了陆羽手上。陆煦“嗯”了一声，上了电梯。信号中断了一阵，重新可以听到声音的时候，电话那头的陆羽已经小声地哭了起来，重复混乱地说着：“哥哥可以陪我说说话吗？好黑我害怕。哥哥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 灾害性天气，身边一个熟人都没有，熟悉的姐姐还超过24小时都没联系上人，此刻一个人在漆黑的房间待着，几重考验叠加，陆煦知道妹妹是真的有点害怕，而不是卖惨，一时之间也有点揪心。 “陆羽，不要哭，哥哥在开车了，马上就到你们身边。”他把蓝牙耳机带上，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安抚着小姑娘的情绪。陪她讲了一会儿有的没的之后，陆煦听到那边的呼吸平稳了很多，犹豫了一下便残忍道：“陆羽，哥哥也想继续陪你说话，但是我们讲得有点太久了，所以我要你现在赶快把电话挂掉。” 那边果然重新激动了起来：“哥哥我不要！我一个人怕……” “哥哥知道你怕，哥哥现在也是一个人，所以也很怕。” 陆煦强硬地把陆羽的情绪崩溃打断了，尽量心平气和地讲道理：“你烨霖哥哥刚刚说了，这是一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除了咱们俩之外，还有很多人都很害怕。万一有需要帮助的人通过这个电话打到镇政府，我们这样是在拿别人的公共资源开玩笑。” 陆羽沉默了一阵，不知道是想这样拖延一会儿时间，还是只是在思考他说的有没有道理。陆煦等得有点着急，正想再试探性地叫她一声，却终于听到了小姑娘的回答。 “可是这边好黑，我……” 妹妹的声音还是委屈巴巴的，像是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但是还要最后再倔一下，却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倔似的。陆煦听了有点心软，给了个折中方案：“陆羽，哥哥之后会每隔1个小时给你打一通电话，你接起来和哥哥说声晚安我们就挂掉。好不好？” 他瞟了一眼导航显示的预计到达时间，又说：“大概5通电话之后，哥哥就能出现在你面前，今晚一定不让你一个人看家。”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又逐渐平稳了下来，陆煦试探性地问道：“那现在我们一起数三二一，然后就把电话挂掉，21:37再见，好吗？”可是久久都没人回答。 汽车又行进了一会儿，陆煦已经数完三二一很久了，只是在等妹妹。他知道陆羽做事情一向慢吞吞的，但他可以稍微等她一会儿，因为陆羽会明白轻重缓急，他相信。 “嗯，时间到！哥哥开车小心！” 听筒这个逞强似的声音传来，还没等他反应，便只剩下了一阵“嘟嘟嘟”的忙音，好像生怕自己晚一秒会后悔似的。妹妹这强拗出来的不让人担心的兴奋劲儿让陆煦有点心疼，但又觉得欣慰。他稍稍松了口气，但是现在却远不到放松警惕的时候。因为他在去阳山的路上。 当年的岚县，今天的阳山，陆煦有时候也很奇怪。因为从来都没有人逼他去做什么，但是他却总是会阴差阳错地被驱使着走向漩涡的中心，去扮演草船借箭故事里的那艘无辜草船。 之前方歆和他谈弃车保帅的时候，他笑得很讽刺。方歆还是太乐观了，事实上，他连戚烨霖的车都算不上，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马前卒。没有人会关心他的生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会活。但陆煦现在却要去求上这样一个“不可能”，用上一个有点极端的办法。 从戚烨霖调去阳山的那一刻开始，陆煦就知道对方的起爆按钮已经被按下了，比他预想的要稍微早了几个月，可能是想用慢刀杀人。但是对方的仁慈却给了他一段自我防卫的准备时间，他要为他的“死”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保证顺利地复活。 “可是，陆煦你说，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合适的时间’？” 这是今年3月的某一天里，戚烨霖带着一张比他更垮的脸没头没脑地问出的唯一一个问题。 那个时候的他也没什么好心情，所以只是冷冰冰道：“我们不能自负到通过穷尽理性来设计出人类的未来。” 戚烨霖轻轻地笑了一声：“哦，我和你聊楚银晴，你和我说哈耶克？”仿佛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完，他就摆了摆手离开了，完全不指望从他这儿获得什么安慰。 陆煦后来有点后悔，因为他应该换一种更加柔和的方式来说话的。毕竟他的朋友刚从C城回来，大概是想来问问，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让他试图想要拉上一把的人，最终因为他的原因堕入了地狱的最深处。 但那个时候他也想要问同样的问题，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让他被诱惑着踩进了资本的陷阱，后知后觉地把自己置于了一个危机四伏的困境中，等待着被围猎。 所以其实或许戚烨霖也并不是想要他什么答案，只是想借他的口，说他自己说不出口的话，做他做不了的事情——这人惯会如此了。 哈耶克曾经在好几十年前就把他们这号人归入了一个“理性的困境”，戚烨霖深陷其中的同时，他也不例外。 所以不存在什么“合适的时间”，楚银晴该什么时候离婚戚烨霖算不出，他该什么时候去阳山“自投罗网”他也设计不到。一切都可能会发生在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下雨天，凭借一颗并不是那么冷静的头脑，和完全预期之外的理由，等再发现的时候，车已经开在了高速公路上，除了那一个终点之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于是“不合适”也会变为“合适”。 陆煦望着远方那最黑最浓的云团叹了口气，然后便认命似的打开手机通讯录，按照“起爆”的顺序，一通一通地把电话拨出去，等待着他给自己设计的那个漂亮的链式反应。 第一通电话属于“安全检查”，意料之内的没有接通，这说明他之前预想过的那件事被验证，所以现在要刻不容缓地执行plan B。 第二通电话是给肖元哲的，对方很快便接了，陆煦没有犹豫和寒暄，直接步入了正题。 “元哲，之前我们给华锐留的面子，现在到了该用掉的时候了。” 他没等对方反应，就直接扔下了第二枚重磅炸弹：“另外，你立刻找你信任的人帮忙看一下煦·榆中期报发布后7个交易日内的股票持仓情况，要穿透到最后一层。如果有人没有履行公告义务，明天开市之前就要通知证监部门。” 接下来是詹华榆、项瑶、顾瑾和苏荷…… 最后是方歆的母亲。 路途还长，他可以慢慢说、慢慢问、再慢慢走向自己盛大的死亡。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起爆 免费阅读.[.aishu55.cc] 滑坡 经过了一个非常具有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24小时，方歆对所有事情的认知已经从“不敢相信！”变成了格外平和的“听上去有点离谱，但在崇盘倒也正常”。 比如突然得知太奶奶已经去世了的消息时，方歆只震惊了一瞬间便释然了。毕竟老人家已然近百岁的高龄，而且之前就已经有了痴呆的症状。现在看到那张黑白照片下面注明的生卒年月日，方歆才知道太奶奶在自己离开之后不久便去世了，至今已经10多年了。 父亲就这样用了物理隔绝的笨办法，硬生生地瞒了她这么久。原因到底是“你太奶奶不缺你一个哭坟的”，还是不想让小小的她得知这个残酷的真相，方歆无从知晓，也不想去问。因为如果问了，从那永远学不会好好说话的人口中得到的答案一定是前者，她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太太，歆妹儿来了，您还认得出我吗？”方歆慢慢走上前去，颤抖地说着。她的确是太久没回来了，个头、样子还有衣着习惯都和原来有了很大的差异。但是有一点是没变的，她笑着点了点自己右眼角的那颗痣，“这里，太奶奶的偏心眼儿。” 太奶奶那么多子女后辈里，只有她遗传了老人家这颗泪痣。所以当方歆问为什么表哥和表弟不和太奶奶住在一起的时候，老人家总会点着她眼角的泪痣，很霸道地告诉她太奶奶唯一偏爱她一个，这里就是证据，给了幼时的她极大的自信与底气。 而且，除了这颗痣，太奶奶还给了她别的。想到这里，方歆又打开书包把那个锦囊找了出来，炫耀一样地说着：“还有您送我的锦囊妙计，让我实在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就打开。我很早就打开了，可是后来这样的时刻还有很多……”她说到这里又微微地叹了口气。 当年自招失败的至暗时刻，六神无主的她打开了太奶奶交给她的“传家宝”，然后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绝望的她攥着这个小布包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彻底把这件连太奶奶都无能为力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孤注一掷地准备着高考。 所以，太奶奶究竟只是想用这个空锦囊给她做一个心理支撑，还只是想告诉她困境中只有自己才能解脱，方歆同样无从知晓，过去的她很想问问，但今天之后她便不再想了。因为即使问了也再也不会有回应。 方歆炫耀完之后本想重新把锦囊在包里，防止重蹈她上次丢三落四的覆辙。因为这次再掉的话，饶是陆煦也无能为力。可是想到陆煦，她又停住了动作然后把锦囊打开，然后拿出了里面的戒指。这是陆煦的求婚戒指。他俩在这个问题上好像总是接不到同样的频道，每次都一进一退，最终错过。 “太奶奶，您之前说过要看着歆妹子结婚的。”方歆把戒指轻轻地放在了桌台上，开了个玩笑，“那我把这个放在您这里啦，您可要快快把我的正缘带来呀。” 方歆说完便轻松地笑了笑。太奶奶之前说她眼角边这颗痣叫桃花痣，所以一定会和正缘修成正果，月老爷爷会帮忙的。而她之所以总是和那大渣男纠缠不清，一定是……她之前一直都没来看太奶奶的关系！ 什么陆煦，陆什么煦，陆煦什么？都滚开！方歆暗暗点了点头坚定决心，拿过桌台上的香虔诚地拜了拜老人，又郑重其事地鞠了三个躬，带上了一点点顺便拜拜月老爷爷的私心。 村子里一向民风淳朴，路不拾遗门不闭户。方歆在插香的时候就注意到通往里间的门虚掩着，推开后，便看到了熟悉的木头床。她小的时候，太奶奶躺在她身边摇着蒲扇哄她睡觉，而现在这里只剩下了落灰的被褥，完全没办法睡人。看来她之前设想的可以和陆羽住这里的计划过于天真。 探望老人的事情基本完成，她也没有其他亲戚在这里居住，方歆便决定下山去接陆羽了。可是山里的雨一下起来就不会轻易地停掉，崇盘更是锋面雨的重灾区，她傻坐了一会儿雨势也依然没有减小的架势，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也不知道陆羽有没有等她来接等得着急，会不会因为误会她忙于工作忘记约定而以为小方姐姐也不要她了。方歆想到陆羽那微微低垂的眼角，终于在第5次掏出手机反复切换飞行模式试图找到信号失败后，放下了纠结，决定拿上伞徒步到镇政府去。 路边溪水的流速已经变快了好几倍，水量几乎要和路面持平。方歆越往低处走越有种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一些地方的水已经几乎已经到了她的脚踝处。不小心踩了好几个水坑几乎葬送了自己的小皮鞋后，她终于决定打开手机电筒，小心翼翼地挑着路面上凸起的石头走。但亡羊补牢毫无作用，膝盖向下仿佛泡在冰水里一样湿湿冷冷的。 越往下走越有点害怕，方歆刚想退缩，就听到村里广播起了安全提醒，是格外亲切的家乡话，正好作为陪她一个人长途跋涉的背景音，她又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远方也逐渐出现了手电筒的光，也有人朝她走来的样子。 “谁还在外面？”来人淌着水走近她，看身形像个女生，普通话也很标准，“今晚前半夜有暴雨预警，请赶快回家，以免发生危险。” 方歆一边向光走去，一边老老实实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你好，我现在要到镇政府去。” 两束手电筒的光重叠在一起，方歆终于看到了来人的脸，看上去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满脸的学生气。但还未来得及再搭什么话，她就脚下一滑，狼狈地踩进了水里，只能朝对方尴尬地笑了笑。 小姑娘和她对视一眼，伸出手扶了她一把，一副不言自明的样子：“这会儿雨正大，前面积水大概快到膝盖了，您肯定走不到镇政府的，先去避雨吧。” “这么深呀……”方歆感叹了一声，索性直接把已经湿透了的鞋子和袜子脱掉拎在了手上，又低头卷了一下裤脚，下定了决心，“那我这样去好了，我妹妹还在那边等我接她。” “诶不行！”那小姑娘又着急地扯了她一下，坚决不让她再去冒险，“这片区域有滑坡和泥石流风险，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正僵持，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声音，方歆浑身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往声源的地方望去，几块儿石头从半山腰处滚了下来，砸在了她们不远处的道路上，溅起了巨大的水声。那小姑娘也回过头望了一眼，后怕地小声感叹道：“吓死我了。” “不怕，山里下雨总会落石的，小心点儿走就……”方歆经验老道地安慰了半句，但是一阵更加剧烈的“轰隆隆”声把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她立刻扯过这还在发愣的小姑娘，慌不择路地向她刚刚来的地方跑回去，崎岖的石块儿硌得她的脚底板生疼，但她想不了那么多了。 等这阵声音稍微安静些，她们才敢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却发现不远处的小山包已经塌了一半，刚刚她们要过去的那条路上已经被石块儿覆盖了一半。 “天哪，真的……滑坡了吗？我第一次见！”小姑娘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又慌忙捂了一下自己的嘴，“这可……不怪我乌鸦嘴吧……”失去了刚刚的严肃，五官同时飞起来的样子有点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方歆在笑她，她轻咳了一声找回威严然后便掏出了对讲机，似乎想冷静地做个情况汇报寻求处置意见，但是声音却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邹书记，我是小刘，我这片区域刚刚发生了山体滑坡……我……我是不是先不要回村委比较好……” 对讲机那边的声音次次啦啦地传了过来，是个问题：“有没有人员伤亡或者村民受灾情况？” “没有的，我刚刚去核了周叔，田阿姨和王爷爷家，人数都是正常的。”小姑娘清了清嗓子，还是先镇定地回答了问题，“应该还剩下张奶奶，李阿姨、郑爷爷和刘奶奶四户没去。” “好的，注意安全。有村民遇到困难随时沟通。”对讲机那边的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了声音，看样子虽然不需要她回村委办公室，但是需要她继续完成工作。 没得到任何安慰或者处置建议的小姑娘无可奈何地收起对讲机，又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重新调整出了一个勉强的表情，准备上路。 “诶，我和你一起吧。”方歆有点心软，总觉得让小姑娘一个人走夜路过于残忍了，“你是村干部吧，那一会儿可不可以借用一下对讲机帮忙请村上的领导递个消息给戚镇长，我可能暂时要把妹妹托付给他一个晚上了。我这边手机没有信号，实在是不想让妹妹着急。” 小姑娘显然是愣了一下，好像想要点头但是又有点犹豫：“但是你的鞋……” “没事，我们先这样走到张奶奶家吧，看看能不能和她借一双雨鞋。”方歆说着便拉着小姑娘往不远处的小平房走去。雨水混合着沙土流过她的脚面，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一起光着脚站在河水里抓鱼的场景，疼痛感也渐渐麻木了。 “也不知道张奶奶还认不认得我？”方歆自言自语了一句，又敲了敲眼前的木门，换成了家乡话，开玩笑地说起了她小时候经常会说的话，“阿婆，歆妹子来您这里捡几个鸡蛋！” “咦？您就是本地人呀。”小刘兀自感叹道，“但刚刚您的普通话说得真好啊……” 方歆微微点头，还未搭话，眼前的门便打开了。10多年的时光里，老人的样子并未改变很多，但是她却已经从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人，所以张奶奶眯起眼睛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才喜笑颜开：“哈，真是歆妹子啊。”让方歆忽然有点想哭。 刚刚离开村子的时候，她在梦里都是这样亲切的呼唤，但是今天下午看到太奶奶的照片时她却发现她的梦注定要落空，可是现在又是谁帮她弥补了半个遗憾呢…… 小刘见到来人后便认真负责地开启了工作：“张奶奶，我是副村长小刘，您家现在是不是就您一个人在呀？子女没有回来对吧，房子没有漏雨吧？除了停电之外还有其他情况吗？” 她是用普通话问的，语速又有点快，方歆看到张奶奶露出了一个略微困惑的表情，便主动帮忙做起了中间翻译的工作。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得知张奶奶家没什么异常情况，现在一个人在家已经准备上床休息了，她们又做好了安全提醒工作，圆满收工。 临走时，方歆边换着略大一些的雨鞋，边又问：“阿婆，一会儿我们能不能在您家借宿一晚呀？前面滑坡路堵住了，小刘暂时也回不去村委办公室了。” “啥？滑坡了？”张奶奶的表情微变，像是对这个消息难以置信，先是爽快地答应了她们的请求，然后又忍不住骂道，“整天在这山里挖挖挖的，全是他们紫金干得好事！” 方歆无奈地笑笑，但忽然不知道怎么灵光一闪似的，忘记切换成家乡话，直接高声问道：“您刚刚说的是紫金集团吗？紫色的紫，黄金的金？” 张奶奶被她问住了，但是小刘却接过了她的话茬儿：“对的……紫金矿业集团，前阵子获准到军田村进行锂矿开采。”她边说着便看到方歆越发奇怪的表情，忍不住歪了下头又问道：“是有什么问题？” “没……没问题。”方歆结巴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可是，她知道紫金矿业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如果她没记错，紫金矿业在灵迅的股权穿透报告里出现过，而且他的一家子公司所持灵迅的股份还并不低……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滑坡 免费阅读.[.aishu55.cc] 原始积累 她没有问题了，小刘可是有一大堆问题等着她，而且隔几个问题就要拐弯抹角地提一遍戚镇长，到最后掩饰都不掩饰了，对话中的戚烨霖含量直线上升。方歆一开始还试图把事情往消极方面夸大个30%再说出口，试图拯救小刘的瞎眼个人崇拜，到后来就放弃了，变成了一个“你说是就是吧”的无脑捧哏。 成功和偶像的大学同学对上了话也让小刘格外开心，刚刚流露出的一丁点害怕全部一扫而空了，在顺利完成核查村民任务并成功上报后，兴高采烈地决定把军功章分给队友一半：“姐您人真好！不愧是我们军田人！出大英雄的地方！” 重新回到张奶奶家里，方歆忙忙碌碌地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便立刻搬出电脑，所以针对小刘的夸赞，只是没动脑子似的又甩出了一句标准自动回复：“你说是就是吧。” 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最见不得有人不能和她一起分享开心，小刘连忙凑到方歆身边，试图夺回她的注意力：“姐您别着急，我刚刚已经把您要传的话和书记讲过了，他会通过卫星电话打到镇里的。您妹妹在戚镇长那边一定平安无事！” 方歆随便“嗯”了两声，但操作着电脑的手却没停。她现在到不是很担心陆羽，而是担心陆羽他哥，准确的说是担心煦·榆。陆煦坚决不会来的阳山、戚烨霖中午那高深莫测的话以及张奶奶刚刚的抱怨……她把这些事情串在一起之后隐约感觉自己一个月前给煦·榆的那份作业属于用对了公式但带错了数字。 所以，她拿到电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她电脑里的灵迅股权穿透报告。上次她被苏荷、国恒和四矿先入为主，竟完全没注意到灵迅的第二大股东——界鼎信息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正是紫金矿业集团。而且，这主营矿业的国资公司的董事长竟然姓戚！ 方歆看到之后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感觉整个后背都凉了。实在有太多的关键词在她的大脑里上下翻飞，她想要理出个逻辑，但是仍然需要更多的证据。这样想着，她又一边继续切换飞行模式寻找手机信号，一边尝试着给自己的电脑连上网络，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几次之后，她气得把电脑合上，丧气地叫了一声。 “姐要不今天先睡觉吧？这么黑看电脑眼睛会坏掉的。”小刘见她工作结束了的样子，便关切地问道，又耐心和她解释了一遍情况，“镇里也还是戚镇长来了之后才通的网，村里就更别提了。” 目前能做的也只剩下这么多了，方歆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结论。出于省电的原则，她赶紧给电脑关了机，然后便乖乖躺在了床上，但却怎么也睡不着，戚瀚宸这个名字在她的大脑里翻来覆去的过，她总感觉自己还在什么地方见过…… “您还在想紫金的事吗？”黑暗中，小刘也没睡着，便又试探性地问道，“其实我感觉村里的人也不喜欢紫金，当时有很多老人都到村委那边情愿，说德公会生气。戚镇长还亲自过来，安抚了情绪比较激烈的几户人家。” 见她没有回答，小刘又带着自己浓厚的滤镜走来了：“不过我觉得戚镇长也没错吧，崇盘除了锂矿之外什么也没有，年轻人也不愿意回来，只能先变现一部分资产实现原始积累，只要掌握限度就好，岚县当时也是这么过来的。” “岚县？”话题中终于有一点吸引到她了。方歆先放下那个疑似有点像戚烨霖哥哥的名字，转而抓住第二条线索，连忙翻过身去问道：“岚县是怎么过来的？难道不是通过互联网打开农产品销路，实现一村一品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但第一桶金应该是钴矿。”小刘得意洋洋地又趁机夸了一下自己的偶像，“这还是戚镇长偷偷告诉我们的，他说和我们就不藏着掖着了，好亲切的是不是！”只是刚说完便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立刻又捂了一下嘴，十分懊恼的样子：“啊！完了完了，那我现在把秘密透露给你了……” “呃……我算他的朋友，你告诉我也不算告密的。”为了获知更多信息的方歆不得不把自己的位置稍微摆正了一些，随便哄了哄，感觉成功打消了小刘同志单纯的罪恶感，便又问道，“那你知道紫金在岚县卖矿的过程中扮演什么角色吗？或者……四矿？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小刘摇了摇头：“戚镇长没有告诉我们这么多，总之岚县应该是先赚到了这样的第一桶金，政府才有钱把基础设施建好，包括建立青年创业孵化基地，引导大家往互联网智能化的视角看，这都是后话啦。戚镇长说未来的崇盘也可以的，甚至会比岚县更好！” “别听戚烨霖的鬼话。”方歆没忍住凶了一句，“‘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这话可不是资本家用来反思的，既得利益者们永远都不会良心发现的。” “哎呀，您别这么说嘛。戚镇长又不是资本家，是大家的公仆呢。”小刘劝了一句，天真的样子着实搞得方歆十分火大。 不过，刚刚话题里的另一个关键词却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你刚刚说的是锂矿吗？还有钴矿？”她没有做过大宗商品的研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两种矿格外熟悉，好像就在前不久才听说过……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这位一线人员再次骄傲满满地娓娓道来了：“动力电池呀。宜洪市未来打算布局在新能源行业的上游，崇盘镇具备战略性矿种资源优势，纳入了Y省市直管镇的试点名单呢。” 小刘的回答好像什么电流一样窜到了方歆的大脑里，她灵光乍现一样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自己和那个真相越发接近了。 耳边，小刘顺着这个话题又感慨了起来：“所以说实话，当初分我来军田村做基层锻炼的时候我难过了好一阵儿。村子里真的不好待，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上这种厕所，村民们讲话我也听不懂，今天还差点儿遇到滑坡，真吓人。”她委屈巴巴地小声吐槽了一阵，便又重振旗鼓了，“不过跟着戚镇长就感觉自己在做的事情很有价值！我们军田有种战略重地的意味在，没准能替阳山整体脱贫杀出一条血路呢！” 但方歆暂时忽略了小刘的真情实感，因为她刚刚本能地想抓过手机查些资料，但打开锁屏，便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手机出现了一格信号，于是立刻抓住机会把电话给下属拨了出去：“Jessica，给你一天时间，帮我梳理出一张各企业在新能源行业的战略布局。重点关注四矿和紫金在Y省的势力范围，还有煦·榆在其中的牵涉程度。” “新能源？四矿、紫金？煦·榆？姐我没听错吧？”下属对她这大半夜的抽风行为十分疑惑。 的确，除了煦·榆之外，每个词都和她们之前的领域相去甚远，但方歆却坚定地点了点头：“你没听错，明天我们全组都做这个，出了事我担着。” 国恒和四矿、灵迅和紫金、岚县和阳山、陆煦和戚烨霖……有太多的相互交织在一起的东西挡在她的面前，就好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薄膜盖住了太平盛世之下的明争暗夺。过去她可以不去管，但是现在她的手指已经顶在了至关重要的位置，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戳破真相。即使，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执着，就当是……多管一下家乡的闲事吧。 下属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方歆等不及她的肯定回答，又迅速说道：“另外，在不要惊动关修齐的情况下，帮我去打听一下建投为什么会接煦·榆的IPO，我记得他们从来不做创业板项目……” 方歆还没说完便察觉到这阵异样的沉默不太对劲，狐疑地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才发现信号再次不幸地中断了。她恨恨地又切了几遍飞行模式，依然对找到信号没有任何帮助，只能气得把手机甩在了床上，发泄似的嚎了一声。她刚刚萌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但却暂时没办法得到证实。 “姐您……别生气。”小刘又贴心地安慰了她一下，“下雨天信号和电路是不会正常工作的，检修师傅都得等雨停了才能过来修。刚刚您能打通电话……肯定是德公显灵了。” 方歆被这入乡随俗的话逗得笑了起来。她的太爷爷曾经是军田村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当地人称为“德公”，连房子都修在了全村最高的地方。她刚刚去祭拜的时候发现，这里香火鼎盛，各项设施都很完好，不得不说是当地人的功劳。 想着这些，她便为刚刚忽然发疯打扰对方休息而道了个歉，又顺着刚刚中断的话继续说：“德公要显灵也是为军田显灵，为你们能杀出一条血路而倍感骄傲。” 听着窗外的雨声，小刘却叹了口气：“不说那么远，先把这几天的暴雨橙色预警挺过去就谢天谢地了。”她说完便又翻过了身子，提前为明天的防汛工作养精蓄锐。 方歆不太理解对方这居安思危，因为她记得军田总是会下雨，即使下上一天一夜也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听对方这样说，也还是在心里虔诚地拜了拜太爷爷，随即进入梦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听不到雨声了，山里的鸟叫虫鸣组成了别致的晨间交响曲，方歆缓缓地睁开眼睛就被一束阳光刺到了眼睛。看来德公昨晚真的显灵了，大雨已经停掉了。怀着这样的心情，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和张奶奶打了声招呼，但再走到门外的时候却整个傻眼了。 昨天那个塌了一半的小山包此刻彻底消失了，而那唯一通往外界的路上此刻空无一人，全是倒塌的树、滚落的石块儿和沙土，暴露在阳光下，像是在嘲笑她刚刚的天真。 小刘急匆匆地从不知道哪个地方跑了出来，看到她像是遇到了大救星一样嚷道：“姐！我的对讲机没电了。收到的最后一条指令是今天午后有暴雨蓝色预警和泥石流橙色预警，书记让我立刻疏散片区村民。您可以帮我一起吗！”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原始积累 免费阅读.[.aishu55.cc] 无名 见小刘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方歆连忙攥了一下孩子的手，安抚道：“你别慌，我肯定帮你。而且这么大的事村委会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做的。趁着这会儿雨停，应该马上就会有人过来的。” 小刘绷着嘴唇，勉强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对了姐，戚镇长昨晚去县里开调度会去了，所以您要传的消息可能没有递成功。但您放心，昨晚只是雨大，没有出现受灾情况，所以您妹妹肯定是安全的。” 方歆笑着说了几声没关系的，陆羽和戚烨霖在一块儿的话安全问题她不担心的，她只是有点怕陆羽胡思乱想，觉得小方姐姐明明说好要来接她但却食言了，是不是被她那大渣男老哥连坐之类的。但灾害天气所限，他们已经做了最大限度的尝试，的确不能再强求什么，只好等见到陆羽再真诚解释一下了。 说话间，不远处有一辆工程车驶向了那处坍塌的位置，小刘看到之后便立刻跑了过去，方歆赶紧跟上。从近处看，这片坍塌比她想象中要更严重一些，滑坡体最高的位置足有近3米，几乎盖住了整个路面，形成了阻塞交通的天然屏障，现在两边连说话都要用喊的了。 “李哥！张哥！”小刘刚刚在略高一点的地方辨认出了从工程车下来的两位同事，等跑到近处便立刻兴奋地喊了起来，带上了一点劫后余生似的喜悦。 “刘妹啊！”对面听到她的声音，也兴奋地用带了点乡音的普通话打了个招呼，但安置疏散事不宜迟，他们得抢在这阵雨停的窗口期完成，所以便直接切入了正题，“邹书记的指示你听到了的吧，事态比较严重，你这边又都是老人家，要等清障结束再疏散恐怕来不及，我们得立马行动。” 小刘也立刻投入了工作状态，梳理出了几个问题：“对，张哥我正要问。临时安置点不是在村中学和村委会吗？我们要怎么过去呀？而且郑爷爷的腿痛病又犯了，根本走不了路的。” 那边思考了一会儿，另一个成熟一点的声音便回答了小刘的问题：“要不你们先都去郑爷爷家呢？物资几家一起统筹一下，刘妹子你多辛苦几趟，可能需要在安置点待超过24小时，注意安抚群众情绪。” “郑爷爷家不行的，他家依山而建，如果滑坡就会首当其冲。”方歆望了一眼郑爷爷家的方位，又转向小刘，小声提醒道，“而且你忘了昨天我们去的时候，他家还有一点漏雨，我本来想劝他去张奶奶家，他才说他腿痛不想动。” 小刘这才有点恍然大悟，一边嘟囔着：“原来姐您昨晚说得那么一长串是这个意思啊……”一边又对着滑坡体另一边喊道：“李哥！郑爷爷家房子条件不好！还有别的办法吗？物资倒是好说，李阿姨家有吃的，就是饮用水可能有些困难，今早大家都说停水了。” 安置点的选取却着实令人挠头，李哥又想了一会儿才犹豫道，“这样，你先去做动员工作，我去请示一下邹书记，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德公家里人，临时征用一下德公的房子。”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旁边的张哥就出现了不同意见：“啊？这不好吧，你爸肯定第一个就不答应。这不属于……打扰两位老人家休息吗？”他说的声音不大，而且越说越小声，似乎害怕触怒了一直保佑这片村子的两位守护神。 刚刚听了一阵，方歆本不打算插手，但现在提到了关键问题，她便立刻表态道：“张哥，李哥，不用犹豫了。如果德公家的房子具备临时安置点的建筑条件，我们现在立刻就把几位村民往上头迁。”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她又切换成了家乡话：“方德颂是我太爷爷，我没见过他，但我觉得被大家尊称为‘德公’的人会很乐意帮村民们遮风挡雨；吴勉之是我太奶奶，我在8岁之前一直都是和她一起在那栋房子里长大的，她叫我学会感恩。这些年村民们不计代价地把两位老人家的房子维护得这么好，现在能帮到村民们，她也会很开心的。” 她还没讲完，小刘便已经露出了一副震惊脸，惊讶道：“姐您是德公的家里人啊？”昨晚太匆忙，而且各种各样的事情着实太复杂了，两个人竟然连自我介绍都还没有进行，现在正好补上了。 方歆笑着把脸转过去轻松道。“对的，我叫方歆。7年前还在这里摆过升学酒，拿过大家的份子钱的。所以今天不出点力说不过去的哈哈哈。” 听她介绍完后，小刘笑了一阵，然后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干劲儿，又对着土堆那一侧喊道：“张哥李哥，那你们快请示一下邹书记，如果可以的话，我和方歆姐现在就把村民往德公家迁。” 天空中略微飘下了毛毛雨，好像是有人用温柔湿润的手掌摸了摸他们的脸颊，似乎是德公对他们这安排的回答。不远处对讲机的声音响了一阵，方歆才又听到土堆那一侧的表态：“行，邹书记基本同意，刘妹子你负总责，没问题吧？” “哥，您放心！全都包在我身上！”小刘做了个捋袖子的动作，决定大干一场的样子。 方歆朝小刘点了点头，补充道：“嗯，我也会帮忙，毕竟这边除了我俩也没有其他劳动力了。” 场地和物资问题基本解决，还剩下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通讯的话……” “要不我们用小挂鞭作为信号吧？”方歆思索了一阵，提出了个方案，“我看太奶奶家桌台有的，可能也是村民们方便祭祀准备的。” “可以，我们完成安置任务之后放一挂，之后每隔6小时会再放一挂来表示大家全员安全。”小刘也表示认可，“那种小挂鞭造成的震动应该不会影响滑坡的。” 似乎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对面的人犹豫了好一会儿也只好答应这种通讯途径：“好，那我们趁着雨小先至少先清出半条路来，留出一个物资通道。” 两边迅速投入工作。没一会儿，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村子里的大喇叭就开启了全村动员，请村民们注意听从村干部的指挥前往临时安置点，注意防汛安全。 她们这边是4户人家，7位村民。虽然人数不算多，但是大部分都是行动不便的老人。仅动员和安抚工作方歆和小刘就做得口干舌燥，一边要说服大家不要贪恋财物赶紧未雨绸缪地撤到安置点，一边还要和大家解释去德公家暂时安置不会有任何不尊敬的行为，防汛救灾要紧。 临近中午时分，雨势渐大，村民朋友们终于稍微体会到了一点危机感，决定跟着她们两个上去。几位年纪比较大的奶奶都还好说，方歆和小刘一人馋一边慢慢地也就走上去了，比较要命的是下雨天腿疼的要命完全走不了路的郑爷爷，她和小刘换着背，等折腾到山上时两人都有点精疲力尽。 “唉，说了不用管我这个老头子了。”郑爷爷无可奈何地看着两个小姑娘蹲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语气中有点不忍。 “那可不行！咱们9个人的安全我可是要负全责的！”小刘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确定好数目之后便稍稍踏下了心，“大家就在这儿休息，其他的都有我！”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了几秒钟便又隐没在了雨里，代表着她们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远处处理山体滑坡的工程车还没离开，响了一下喇叭像是对她们表示致意。 方歆全身放松，直接不管不顾地席地而坐，这才感觉无尽的疲惫涌了上来，肚子里空空的，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快要下午15:00了，她连忙设置好了间隔6小时的闹钟，又靠在墙上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短暂休息了一会儿，方歆就看小刘站起身忙前忙后地数物资，给饿着肚子的小朋友发吃的，安抚着几位老人。她有点不忍，主动站起身推开里间的门，张罗着给爷爷奶奶们找能休息的地方。刚刚把木头床收拾好，把几位老人家安置到位，就又听到门外一声鸣笛声。 “是村里的物资到了！”小刘机灵地顺着门口望了一下，看到工程车缓缓离开，便明白了工作任务，然后立刻作势出门，“歆姐，你在这儿看着大家，我下去拿哈。” 李阿姨看了看这活力满满的村干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刘妹子先喘口气儿吧，你一直没歇着呢。” “没事，一会儿雨更大下去就更不好拿了。而且我们的水也不多了，得去拿一趟。”小刘撑起伞，似乎看到村民们有点担忧的表情，故意在最后半句中用了一句她刚学会还不太熟练的阳山话，“李阿姨，我回来可就等着吃你的热汤面了。”突然融入村子的样子又逗得大家笑了起来。 小刘刚走一会儿，天色便阴沉了下来，预告中的大暴雨倾盆而至，近在咫尺“轰隆隆”的声音不停地敲打着每一个人脆弱的神经，也不知道是雷声还是坍塌或者滑坡的声音。 方歆心神不宁地望着门外的雨，又探出头去从军田村的制高点俯瞰暴雨下的村庄，满眼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隐约看到山上的砂石好像不停地在向下滚落，一些处在低洼地区的房子几乎有小半已经泡在了水。一瞬间，有种自己童年的梦幻乐园被现实击垮的无力感。 她故意没有去看时间，只是焦急地等待着，可是小刘一直都没有回来，直到李阿姨家3岁的小孙女吵着要喝水方歆才稍微回过了一点神。 李阿姨一边安抚着小孩儿，一边颤抖道：“方妹子，你说刘妹子……” “阿姨您别担心，可能是村里又有什么任务耽搁了。”方歆努力扯出了个笑容做着安抚工作，但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语速加快了好几倍。说出的话自己都不相信，交待李阿姨暂时看家后，她便迅速换上雨靴抓过门边的伞，决定出门去迎一下小刘。 太奶奶家依靠一条长长的土坡通往外界。童年的时候，她经常为和小伙伴分别后还要爬坡才能回到家而烦不胜烦；今天，她也是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不知道往返了这长坡多少次。但现在却是每走一步都十分矛盾且纠结。 小刘……会没事的吧，只是在哪里耽搁了。 她尝试着用这样的方式来开解自己，却不小心一脚踩到了某处坑洼不平的地方，然后立刻滑倒在了雨里。臀部的钝痛传来，方歆没忍住抽了口气，耳边条件反射似的响起了陆煦的那句非常经典地“当心”。可是再睁开眼睛环视四周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水坑里。噼里啪啦的雨声一半打在伞上，另一半落在她的头上、脸上和肩膀上，像是在催她清醒一些。 她连忙重新撑好伞，站起身，强忍着自己各种各样的胡思乱想，一边喊着“小刘”一边加快了脚程，好几次又差点摔倒，好在她都及时稳定住了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忽然，几瓶散落在地上的矿泉水瓶进入了她的视野。方歆愣了一下，膝盖不受控制地一软，她便“啪”地一声跪在了水里。不远处，湍急的洪水卷着泥沙、树枝和石块儿向着另一侧的村庄流去，但是一切却好像已经尘埃落定，而且是她不想相信的那个最差结果。 “小刘，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方歆喃喃道，雨水顺着头发滑落，混合着泪水，脸上一片湿凉。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无名 免费阅读.[.aishu55.cc] 平安 闹钟响了第二遍，方歆平静地把声音关掉了，但是仍然呆坐在原地没有动。她记得当初商量的时候说，只有9个人全员安全才可以放鞭炮报平安，而周围现在只有8个人，所以她没什么平安可以报的。可是，她想要报的东西始终报不出去。 屋外雨声渐小。模糊的视线里，手机的电量框从黄色变成了红色，“电量不足10%”的提示框恰到好处地蹦了出来。方歆动作缓慢地再次掏出充电宝接通电源，但是两边毫无反应，让她不由得苦笑。 刚刚，她死倔死倔地想要在滂沱的大雨里找到个信号，想把小刘出事的消息报告出去，可是徒劳。耗掉了充电宝最后的半格电做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就像小刘，只是为了那几瓶矿泉水……想到这里，她拿起自己身边的水瓶，对着空气做了一个举杯致意的动作，然后很珍惜地抿上了一口，好像这样做就能减缓那个生命的流逝一样。 10多个小时前，她跌跌撞撞地回来后把艰难抢救回来的几瓶矿泉水分发给了大家，然后便找了个角落窝着。不知道屋子里的村民们有没有被她那“小刘被村委叫走了”的理由说服，又或者只是大家看了她浑身湿透格外疲惫的样子不好意思再追问什么，所以之后就没有人再来找她说过话 幸好，没有人找她，因为她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 浑身都疼，一呼一吸都是潮湿的水气，骨头缝好像都是湿的，难受得很。方歆想从包里拿出件衣服垫在地上然后躺一会儿，但是却只拿出了一个装衣服的空袋子。她这才想起来，她这次来只带了两件衣服，一件穿在自己身上，一件昨晚给了没带换洗衣服的小刘。她又沉默地把袋子收起来，换了个靠着墙坐着的姿势。 耳边实在是过于嘈杂，大脑里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轻轻闭上眼睛尝试着休息，但却好像始终睡不着。 郑爷爷的腿疼得不行，即使他在拼命忍着，但里间时而有“哎哟，哎哟”的声音传来。李阿姨的小孙女时不时就要哭闹上一阵儿，小朋友可管不了什么天灾人祸，肚子饿而且没有水喝的时候总是会喊会叫的。不远处好像有车子的发动机声，还有人在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救援队上来了，不过，这大概是她美好的幻觉了…… 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雨停了，方歆感觉自己渐渐听不到成片的雨声了，只有断断续续的“滴答”声，像是积水从屋檐滚落，又砸在地上水坑里的声音。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目光恰好和桌台上黑白照片里老人慈祥的笑容对上。 “一定是……德公显灵了！”耳边忽然又响起小姑娘那天真的声音，方歆赌气一样地把头扭到了另外一侧。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保佑全村的德公，就像当年太奶奶给她的锦囊妙计实则是空的一样。因为大家只能被大雨困住，毫无办法地在这里等待雨停，有的人熬过去了，可有的人就没有，丛林法则向来如此残忍。 一阵急促的发动机声打断了她半梦半醒的感叹。 “是不是村里来人了啊？” 听了李阿姨惊喜的声音，方歆才确信自己刚刚没有做梦，刚刚是真的有车子的声音艰难地驶上了太奶奶家的这条长坡。 她立刻爬起身来向门外跑去。雨还没停，但已经变成了细细密密的水雾。不远处的平台上，车子并未熄火，黄色的车尾灯打出了两根显眼的通路，像是光剑一样划破了一点薄薄的湿气。伴随着轻微的开门和关门声，一个瘦高的人影便出现在了这阵雾里。 来人的样子逐渐清晰，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但是又真实得让她想哭。 那人大概也看到了她，忽然大步跑了过来，带着一身的水气一把把她拥住了。这个拥抱太烫了，烫得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浑身上下有多冷，同时却意识模糊到险些忘记自己现在在哪一个时空，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一个时空下跌进一个滚烫滚烫的身体里。 “陆……煦？”她试探性地叫出了这个名字，鼻子忽然很酸，眼泪也像刹不住车一样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她顾不得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了，懦弱地就缩在了这个温暖安全的地方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把她执着地想要传达出去的消息说了出来。 “陆煦，村里的副村长小刘，是带我们一起上来的一个大学生村官，但她从昨天下午出去了就再没回来。现在雨停了，大家都没事，只有她不见了，你可以找找她吗？” 她求了他好半天，可那个人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她，一只手死死地扣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从上到下轻抚着她的后背，但长长地呼吸着，却什么话也不说。 “陆煦你去找找她啊，你不是很有办法的吗？你带我去找找她啊！”方歆有点着急，想要拼命挣脱开来，但他却抱得很紧，所以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大吼大叫了起来，像是又把情绪撒在他身上似的，“你快去啊！再晚……不就来不及了吗！” “小方，我们找到人了。” 那个人终于说话了，但是声音却哑得吓人，和她之前所听过的所有陆煦的声音都不一样的。如果不是他这特有的称呼，方歆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刚走了一下神，那个人的下一句话却一下子把她钉在了原地，而且是一根长钉从脑门一直敲到后脑勺的那种，是刺痛但又醍醐灌顶：“所以我一刻都等不了得要过来找个答案。” 什么……答案？方歆感觉自己懂了但又好像没懂。她稍稍从那个怀抱里挣脱开一点点便抬起头，伸出手取下了他那满是水雾的眼镜，终于看到了陆煦的眼睛。 他的眼尾微微泛红，眼角边缘还有一点点水痕，目光中写满了后怕和庆幸。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盯着看不好意思，他又重新把她的脸压到了怀里拍了拍，像是抱着个失而复得便再也舍不得放开手的宝贝。 不知道是哪里的对讲机次次啦啦地响了几声，帮她直白地问出了心中那个正不断敲锣打鼓的问题：“陆煦陆煦，是坏消息还是更坏的消息？”听声音像是戚烨霖的。 陆煦把人放开，从怀里掏出对讲机，又向旁边走了几步才开始回答朋友的提问，像是有意避开不让她听到那残酷的答案一样。但她还是听到了。 “你可以确认了，是刘艳文的。” 原来她叫刘艳文。方歆在心里默默把这个名字记了几遍，即使，之后她再喊这个名字，也不会是那个满脸稚气但又责任感满满的小姑娘转过脸来，信赖有加地喊她“歆姐”了…… “收到收到，再去确认其他村民的情况，尽快把物资发放到位。” 对讲机那边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像只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让方歆一阵火大。 她从来都不懂这人的冷血薄情，于是便忍不住走到陆煦身边，抢过对讲机，按下声音输入键：“戚烨霖，包括我在内的8人除了有点脱水之外一切正常。我还想告诉你的是，军田村不会忍人摆布，我太爷爷太奶奶就在天上看着，现在小刘也在了。她昨晚和我说要跟着戚镇长做有价值的事情，所以你最好想一想，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说完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把对讲机丢到了陆煦身上，然后又朝着那两束车尾灯走去。 陆煦这“女神”现在着实有点惨，轮毂上全是泥水和沙土，左后车门一片大面积剐蹭，不知道是不是强行通过了某处障碍才堪堪来到的这里。她看了都有点心疼，不知道在为谁后怕着心都有点后知后觉地发慌。 陆煦看他走到车边，误以为她要走，所以连忙追了过来，为难道：“小方，还不能送你回家。清障工作还没做完，现在过去还有点危险。”他顿了顿，忽然又想到什么，补充道：“但过一会儿可以先给妈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现在还有点早。” 陆煦的声音还是哑哑的，方歆刚刚以为他只是强忍着什么情绪所以发出了那种声音，但现在看来，他好像真的变成了……公鸭嗓。 “我没有要回家。你少说话，赶快把后备箱打开，把物资搬下来。”方歆皱着眉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完全不顾自己这宛如物资抢劫犯一样的台词。 陆煦垂了一下眼睛，乖乖地打开了后备箱，然后身体力行地先搬下来了两箱水走在了前面。方歆本来也想学他，但是昨天搬了一天，现在胳膊实在是没有劲儿了，只能先抱过一箱方便面跟着他进屋。 他们刚刚在屋外耽搁了一会儿，再进屋的时候连张奶奶都从里间走了出来。陆煦似乎意识到自己是个陌生人，一边发着水一边主动开口做起了自我介绍：“爷爷奶奶好，我是镇政府派过来给大家送物资的，大家不要担心，雨已经停了，清障工作正在进行中，再休息一会儿就能送大家去更安全的地点了。” 这人一开口就格外具有亲和力，自我介绍还兼具着安抚群众心情的功能，李阿姨家略大一些的小孙子都被俘获了，满脸期待地搭了句话：“哥哥，还有没有吃的呀？我好饿。”小男子汉昨天一直帮忙安抚着妹妹，现在才终于暴露出自己的一点点饥饿。 陆煦轻轻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顶，又温和地笑了笑，报起了菜名：“有的呀，这是泡面，车上还有自热火锅、面包和火腿肠，哥哥自己还有一点饼干和巧克力，都给你拿。” 这人越来越嘶哑的嗓音听着着实揪心，方歆斜了他一眼，生硬地打断了他这报菜名：“陆煦你话别那么多。嘴巴闭上好好搬物资。” 陆煦显然是愣了一下，微微低了下头：“好，都等急了吧，我去搬，小方你在这里歇着吧。” 现在一听他说话就烦，当然，烦是来自各个方面的，方歆暂时理不出个头绪，所以只能皱着眉头又嚷了他一句：“哎呀，你别和我说话了！” 陆煦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受伤，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点重，方歆连忙缓和了一下语气，来证明自己没有讨厌他的意思：“就是……你不是喜欢玩什么木头人游戏吗？我们今天继续玩这个吧。” 现在的方歆已经累到完全想不起来这个游戏曾经是发生在什么语境之下的了，直到看到陆煦脸红了一阵，她才略微对这游戏设定有了点印象，然后一大波旧的烦躁卷土重来，立刻压过了她刚刚有点冒头的新烦躁，让她彻底放弃了对这病号的一丁点仁慈态度。 “陆煦你今天离我5米之外！也不许和我讲话！”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平安 免费阅读.[.aishu55.cc] 负担 方歆凶巴巴地吼完之后，就看到陆煦委委屈屈地撇了一下嘴，一副明明是她讲黄色笑话还要赖他头上的无辜样子，让她更加为自己刚刚的口无遮拦而羞愤地无地自容了，索性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免得这人又凭空多出些不良想法。 只不过刚在自己精心挑选的小角落自闭了一小会儿她就有点绷不住了。某些任劳任怨人士正在鞍前马后地为大家做好服务工作，一箱一箱地搬了好几趟，像极了那种莫名其妙被主人凶了一通，垂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叼着小鱼干在四周茫然踱步的大橘猫，除了叫声难听之外，其他地方都可爱得让人心软。 公共物资似乎是搬完了，但陆煦的百宝箱还十分有待挖掘。比如他又从车里拿出了几个靠枕和软垫，然后忙前忙后地给几位老人家提供了更加舒适的休息环境；又比如，在这潮湿阴冷的天气里，他又变魔术一样地变出了3瓶温度刚好的蜂蜜柚子茶饮，分成了几个小杯，驱散了大家的一阵寒气。当然，最令方歆叹为观止的，还是这人忽然提了一担祭祀老人用的草纸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但他只是丢到她面前便又迅速扭过头去，一张你不问我才不说的傲娇脸。 方歆看出了他的心思，却故意不问。这又没什么好问的，她已经知道这人和她爸的秘密沟通渠道已经建立了好几年，甚至在她缺席的每年春节，家里都会收到一份署名为“方歆和陆煦”或者“陆煦”的礼物。而且最近她还自投罗网地把她妈的联系方式提供了过去，刚刚他很自然地说起“给妈妈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方歆都差点没反应过来，以为他俩成一家人了呢。 有这种错觉的不止她一个人，氛围稍微轻松一点之后，李阿姨就开始八卦她了：“方妹的爱人在镇政府做什么呀？” 方歆有点尴尬，差错过多，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先澄清哪一个了。思索了半晌，她选择了“我和他不熟”版本：“阿姨您误会了。他是戚镇长的朋友，大概因为……车技比较好，所以被派上来给我们送物资。” 李阿姨像是想问他刚刚对她额外的关照，方歆笑了笑又补充道：“他这个人比较爱操心啦，方圆十里只要有一个人过得不好，他都坐立不安的。您不用管他。”而此刻，这个正一口一口喂右手残疾的刘奶奶喝八宝粥的形象也为她的话提供了突出的例证。 李阿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似乎决定暂时把两人的关系修正为“朋友的朋友”，但方歆却感觉自己的心里重新乱了起来。刚刚这人出现得过于出乎意料，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就放任自己躲到他怀里撒娇去了，但是现在重新冷静下来她却又有点别扭。 过去的事情已经表明了，他俩一碰到一起就要彼此消耗。陆煦的理智走失的时候就要强硬地挤进她的生活里，理智重新回来了便又要走开，两败俱伤之后他甚至还要爹里爹气地说她一句“我们这样是没有意义的”，真就事情都是他做的，话也全被他说光了。 这次也是这样，只要雨不停，路不通，他们一直被困在这地方的话，陆煦就可以一直在她身边踱来踱去，甚至还会善心大发地向她传递一些他特有的温暖，但雨停了之后他便又会离开了，他们也只能做朋友的朋友。 正在胡思乱想着这些事情，身侧忽然多了块儿阴影。陆煦在她旁边微微蹲下身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条毛巾，作势要给她擦脸。方歆被他这动作吓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反应过来之后便倔强地把头扭了过去，躲开了他的触碰。 似乎是看出她意志不坚定，陆煦边说着：“别躲。”边还是把毛巾伸到了她的脸侧。 刚刚她自己找了个墙角，此刻却好像画地为牢。因为一侧是墙，而陆煦守在她另一侧，所以她哪儿也躲不了，只能被他圈在那个小角落里，接受一些……洗脸服务。 这条毛巾是浸了温水的，热乎乎的，贴着她的脸温柔地擦拭着。方歆一开始还有点紧张，但是面部肌肉被湿毛巾俘获之后就逐渐放松了下来，而且陆煦的身上还带着一点点自然的青草味儿，可能因为感冒所以呼吸的声音格外明显，一下一下地很有规律，也很……催眠。 大概是之前摔在泥水里浑身脏兮兮的让这强迫症人士看不下去了，陆煦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完脸之后又给毛巾翻了个面，开始擦她的胳膊和手，之后好像还更加过分地把她的鞋脱掉，开始擦她的小腿和脚。虽然非常想吼他一句大色狼，但这样全身被放松过一遍之后困意袭来，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迷迷糊糊中，这人细致入微的洗漱服务提供完毕，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了她身边揽过她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像是哄她休息一样。有些人就爱这么趁人之危，方歆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又没力气骂他，因为他臂弯的温度实在是太暖和了，湿湿冷冷的下雨天里，又困又累，她实在不想从这个温柔乡逃开。 要睡着的前一秒，她又听到了陆煦得寸进尺似的声音：“我女朋友，闹觉呢。”像是回答李阿姨那个卷土重来关于两个人关系的八卦问题，顺便还简短地回应了一下刚刚他们俩之间这微妙的气氛。 又不是小孩子了，闹什么觉啊……方歆很不好意思地转了一下脸，整个人都埋在了他怀里。 “陆煦你讨厌死了。”她小声咕哝着，好像是睡梦中在和他撒娇，所以他又收了收手臂，把人往怀里紧了紧，顺着她轻轻地哄道：“嗯，我讨厌死了。睡吧睡吧。” 就这么和他和好了？方歆觉得自己好像也太好哄了一点。不过算了，她困极了，如果他又要后悔的话，等醒过来再说吧……这样想着她便彻底收起了自己的张牙舞爪，满意地叹了一声，然后又把身体更多的重量交给了他，舒舒服服地睡上了一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鼻腔里都是水汽蒸发带来的一阵清新，让人一阵心情舒畅。方歆睁开眼睛就是陆煦下巴上的一点点青色胡茬，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靠在他身上变成了躺在他腿上，而且他还很放松地把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腹部传来阵阵灼热让她难以忽略。 这人的手怎么总是这么烫啊……方歆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程度的人如其名，感官逐渐苏醒之后越发感觉自己睡在了一块儿被太阳炙烤过的铁板上似的。但身体刚轻轻动了一下他就醒了，逃跑计划未遂，她听到他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又问：“怎么了？” 方歆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道：“你……烫到我了。”说完她就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个和他友好协商要不要分开睡觉的夏天，以及这人是在什么场景下厚着脸皮说出“多烫你几下就习惯了”这种话的，一时之间又有点面红耳赤。 不过，今天的陆煦好像也没把她这句抱怨想歪，因为他竟然道了个歉然后发出友好邀请：“那要不要去我车上睡？我把座椅放平，然后空调打开，很舒服的。你不要不好意思，我来接替你照顾几位村民。” 他现在一说长句这病恹恹的嗓音就让她格外烦躁，方歆不懂这人怎么总是不好好爱惜他的身体，生着病开这么远的路跑过来也就算了，竟然还像没事人一样不知道精炼一下语句，于是便略带严厉地提醒他注意保护嗓子：“陆煦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话？” 她今天好几次都表达了不想他说话的意图，前几次他都很乖地就把嘴闭上了，但这次他却忽然格外倔强：“不能，小方，我要说话。” 嘿！这是哪儿来的叛逆少年啊！还学会顶嘴了！ 方歆正要发火，却听到他又把声音放轻了，好像是想到什么很久远的事情一样：“小方，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其实我也很生我的气。但我猜我爸可能更生他自己的气，在得知我妈死掉的那一瞬间……” 他的声音哑哑的，紧绷着但还在微微发颤，说到母亲死亡的事情后便刹住了车，然后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像要把这些过去的事情全都藏在心底里一样。 方歆听了有点心软，想要解释她没有不想理他的意思，只是听他哑着嗓子说话实在揪心，但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再次被他逞强似的地打断了：“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人总会死的，我爸一个医生应该比我更知道吧。所以我们只是生气，气自己一边追求着所谓的成全，一边却会留下那么多的遗憾。” 激动地一口气讲了那么多话让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嗓子变得雪上加霜，陆煦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咳了起来。但他一咳就有点停不下来，而且逐渐从之前的轻咳变成了更加剧烈的咳嗽，听着更让人揪心。 方歆来不及想他什么情绪，连忙要去给他拿水，但没想到刚一坐起身就被他紧紧地抱住了。她的额头正好顶在他胸口的位置，他浑身滚烫，断断续续地咳着的时候，身体却在发抖，胸腔处传来隆隆的共鸣声，呼吸对他来说好像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陆煦你不会还发烧了吧？”方歆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了问题的存在，一边胡乱地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想要挣脱出去给他拿水拿药。 这个拥抱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所以她很快就挣脱成功了，但他却忽然又移动了一下重心扑了过来，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禁锢着她，不让她走。 “小方别走，听我说完。”他祈求一样的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打定主意偏要赶在这个时候说些对治病没有帮助的胡话，好像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一样。 方歆有点着急，边艰难承受着这个温度极高的拥抱，边想哄着这个病号先去喝口水歇一会儿：“我会听的呀，但你能不能先等一会儿再说啊！” 但他没理，只是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状似清醒地说着：“不能，你都把我的戒指丢掉了，你不会再给我机会听我说话了。” 方歆一时之间有点语塞，不知道这人在说些什么胡话。她要是不给他机会，他现在能这么踏踏实实地靠她肩膀上吗！他这么蹬鼻子上脸的，她能一把把他推到山脚下去！ 正愣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却察觉到了她的沉默，然后得到了他的答案。声音又哑又低，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苦涩：“小方，你说你不要做我的负担，可是你好像已经是我的负担了。” “即使我知道人死的时候总会有遗憾的，但我不希望我的遗憾和你有关……”他像是已经精疲力竭，但却还是要卑微地问问她最后一个问题。 “所以，你会想我成为你的遗憾吗？” 他开了300km的路，又冒着各种各样的风险好像就是为了等着和她说这番话，问她这个问题。 但她的答案似乎没那么重要，也或许他根本不再想听了，所以在功德圆满地问完了之后，他就不再扒着她的肩膀，彻底失去意识一样地摔在了旁边。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负担 免费阅读.[.aishu55.cc] 黑暗 方歆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太奶奶常常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歆妹子啊，有80%的人都倒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了，你再坚持一下就能看到最后的曙光。”方歆之前对此半信半疑，直到今天看到忽然晕在她身边的陆煦。 因为这倒霉鬼刚刚晕倒不到半分钟，他的对讲机就响了。戚烨霖的声音即使在这样一个时刻也没什么波澜，只是平静地说着路已经通好了，必须抢在这个窗口期把临时安置点的人转移到正规安置点，请这位藤原拓海同志赶快把人带下来。 方歆有点窘，估计屋子里其他人的心情也和她类似。不知道应该先为这个演完一通虐恋情深之后突发恶疾倒地不起的人流露出一丝关心，还是应该先为自己的命运而兴高采烈。但方歆知道这两件事得一起做。所以她先重新把陆煦扶起来坐好，然后捡过他的对讲机，言简意赅但没什么好气：“你们派一个人上来开车！陆煦晕了，我没有驾照。” 隔了好几秒钟，那边才重新传来一声正正经经的“收到”。或许是戚烨霖旁边有别人在，他不好调侃什么，但方歆总感觉这人像是很无奈地在憋笑。 她收起对讲机就重新把视线落在了大病号身上。陆煦乖乖地靠着墙像是睡着了，除了微微蹙着眉显得很难受的面部表情和略微粗重的呼吸之外，暂时没什么其他异常。所以她也只是喂了他几口水，然后就收拾剩余的物资去了。 收拾了没过一会儿，就有车子爬坡的声音。方歆迎上去就看到戚烨霖了，而且这车也有点像他自己的私有财产，就那种高干子弟标准款，低调奢华那一挂的。她正要对这人工资和资产十分不匹配的状况讽刺两句，戚烨霖却率先迎了过来冠冕堂皇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十分感激的样子：“方小姐辛苦了，代我向德公家里人问好，这次多亏了他们深明大义。” 方歆正疑惑这人怎么对她这么客气，侧面就来了个小同志端起相机抓拍下了这感人至深的一幕，直截了当地给了她答案。 戚烨霖放开了她的手，又走到大门的正中央，双手合十举到胸前，虔诚地拜了一会儿才走进屋子里，然后又一个一个地拉着几位爷爷奶奶的手，亲切地用着自己有点蹩脚的阳山话和大家交流了一下情况，场面其乐融融到方歆毫不怀疑明天会看到一条“戚镇长深入一线指挥安置救援，亲切慰问受灾群众”的新闻稿，着实是恶心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表演和作秀终于结束了，戚烨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阵窗口期来之不易，连忙招呼几位同事扶爷爷奶奶们上车，然后他们就一人开一辆车地先把7位村民给带下去了。 等包围在他身边的同事都走了之后，这位正正经经的戚镇长才重新现了个原型，忽然毫无形象可言地蹲在了陆煦的旁边，伸出手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然后又夸张地把手收了回来，一副被烫坏了的样子。接着，他那油嘴滑舌的小玩笑便虽迟但到了：“唉，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做剧烈运动，你说陆煦怎么一遇到你就把持不住了呢？” 这人说得吊儿郎当的，暗示意味十足，方歆本想翻个白眼不理他的，但忽然想到戚烨霖也没什么要讲个荤段子调笑他们的动机在，所以便读出了他这话中的双关意，然后飞快联想到了之前的所有线索，顾不上包装问题，直白道：“所以陆煦来阳山之后到底会怎么样？戚瀚宸要对煦·榆做什么？” 戚烨霖似乎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个名字，所以略微吃惊地挑了个眉，然后又意味深长道：“俩深谋远虑的人凑一块儿还能干吗？不就是玩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预判了你的预判那一套吗？” “戚烨霖我不想和你猜谜语！”方歆有点烦躁，但她知道这人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和她一问一答，所以只能和他采用“是与不是”这种玩法，“戚家先后把你派到岚县和阳山，就是要你帮戚瀚宸拿住两个矿脉然后做整个新能源产业上游的自然垄断，从而和四矿竞争不是吗？” 去年上半年戚邦炀落马之后，本在戚邦炀女婿手中的A城房地产行业垄断地位被拱手相让，让整个戚家元气大伤。戚邦荣虽然手握大半个A城的金融资源但是缺少实体根基，而且明里暗里也得敬辛家几分薄面，所以他们深思熟虑找到的这个实业立足点就是戚瀚宸的紫金矿业。 戚烨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方歆就知道她说对了，连忙又乘势而上地问出第二个问题：“但现在主板发行审查收得很严，紫金以自己的主营业务不可能获得上市核准，所以他需要买壳，就像当初的国恒那样，对吗？” 这个猜测中似乎差错过多了，因为戚烨霖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听了个好玩的故事一样：“方小姐想象力还不够丰富啊，刚刚那段基本正确，现在这段……属实有点烂尾了哈哈哈哈哈。” 有些人不光要和她猜谜语，看她猜不出还要嘲笑她智商。方歆憋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那毒舌男一眼。 她这两天被断电断网，着实没有办法为自己的什么猜测寻找依据，也只能结合陆煦之前对她说的“不想做壳”所以试探性地问问。现在这个猜想被否定之后，她再去复盘，才发现其中一个巨大的漏洞：市场上那么多业绩不佳的上市公司都可以做壳，为什么紫金或者国恒要从零开始培养出一个煦·榆来呢？ 正在重新为自己的猜想排查漏洞，方歆却又听到戚烨霖笑意满满地调侃道：“不过某人顶着39度8的高烧过来表白最终晕倒，胡言乱语两句你就原谅他吧。” 方歆有点愣，半晌才明白对方的意思，轻哼一声：“你想多了，刚刚那些话不是陆煦和我讲的，他从来都不会和我把煦·榆的事情说得那么明白。”说到最后她又有点生气，每次在煦·榆的问题上，陆煦总是把她摆在对立面，和戚烨霖一样喜欢和她打哑谜。 “哈啊？”戚烨霖显然又被他所认知的情侣状态震撼了一下，“陆煦之前信誓旦旦地和我说，如果能见到你就一定要把所有话都和你讲清楚，不留任何遗憾。那他到底在讲什么啊还把自己给说……昏倒了？”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朋友不能这么恋爱脑，所以他又跑到陆煦身边拍了拍他的脸：“陆煦你别装，正事都没说完我可不帮你说啊。” 陆煦很难受地哼哼了几声，然后又断断续续地咳了起来，湿啰音听着更重了，每咳上一下胸口都要剧烈地起伏几下，呼吸十分困难的样子，不像装的。方歆连忙喂了陆煦喝了几口水，瞪了戚烨霖一眼，阻止他继续虐待病人。 陆煦咳了一会儿好像恢复了一点意识，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看到方歆，宽慰似的笑了笑，又迷迷糊糊地说起了胡话：“小方，我没事，就是……太累了。不过我马上就能有一个很长很长的假期，回到3年前，你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方歆有点心疼，胡乱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听陆煦说这样的话却着实被带动得莫名难过。 上一次听到陆煦这么破碎的声音大概就是在3年前的詹华榆家里，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是也很想躺在她怀里说上句“我好累”？ 可他没说，而是满腔热血地投奔了戚烨霖，但是却不想是一脚踩进了他们戚家设好的陷阱里，然后便成为了戚家上位的垫脚石。 而此刻，这个从来都不会叫苦喊累的人终于被击垮了，被病痛，也被那些所谓的友情吧…… “咦？你忽然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好像想……把我从山上推下去？” 戚烨霖被这忽然从侧面射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半晌明白过来之后又重重捶了一下陆煦的肩膀，骂道：“陆煦你可真行，现在学会话说一半然后让我做恶人了是吧？” 于是，方歆的拳头就还是落在了这虐待病号的累犯身上。 戚烨霖吃痛地叫了一声，才愤愤地把刚刚朋友的那段胡话翻译了出来：“方小姐放心吧，没你想得那么惨。陆煦下了先手棋，打算静观其变。灵迅的站位对他的下一步计划至关重要。他不告诉你大概是不想逼你选边吧。” ……什么东西？刚刚陆煦的胡话好像没那么浪漫了是怎么一回事……方歆的思维有点脱线，连忙把这恋爱脑想法压了下去。 “不过，我到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理解国恒和煦·榆的关系。”戚烨霖稍微冷静了一下又回到了主题，很困惑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别人不懂也就算了，你们灵迅做背调的时候难道没看出来，国恒和煦·榆2年前的那笔交易，实质上属于反向购买吗？” 反向购买？方歆被这个词吓了一跳，大脑里忽然又闪过了各种各样的线索，一团浆糊似的理不出个头绪。于是，她一边把专业术语调出来一边试图先搬出点证据来回应戚烨霖关于她专业能力的指责：“因为煦·榆当时在IPO，所以我们背调用的是建投的尽调报告……” 她说到一半就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关于建投的可怕猜想，连忙放弃了这条论据，转而又投向了更加可靠的一边：“而且唐书告诉我，是国恒要来收购煦·榆，剥离资产只留人才和核心技术……”她说着说着就感觉心里不断地发毛，又扫了一眼晕在墙边的陆煦，试图想从他哪里得到个答案。 耳边再次传来车子驶上长坡的声音，看来是戚烨霖的同事把陆煦的车开上来要来接他们下去。可是这件事却没那么重要，因为戚烨霖忽然叹了口气，说出的话也耐人寻味了起来。 “唐书说的啊，那我不意外了。”他边说着边把陆煦扛了起来，轻描淡写道，“因为唐书是我哥的人呀。”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黑暗 免费阅读.[.aishu55.cc] 曙光 一个原子弹爆炸级别的消息被戚烨霖用一种疑似“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说了出来，方歆被震惊地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方小姐难道没注意过唐书是通过界虹间接持有煦·榆股份的吗？紫金的全资子公司。”戚烨霖一边拉开后排车门把陆煦装上去，一边玩味地讽刺了她两句，“该不会方总是看在前男友的面子才决定投煦·榆的吧……”方歆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时候自己的确业务能力走失，还是周围的一切都在驱使着她去做出那个唯一的选择。 自己十分理亏的时候完全见不得戚烨霖得意，所以她又找到了个对方理亏的地方骂道：“你这么清楚当时还把唐书配到煦·榆去？你安的什么心啊！” 戚烨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故意做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因为我要维持好自己逆来顺受的好弟弟形象呀。” 方歆有点无语，不过她也明白戚烨霖在这件事上的站位，确认无法再从他身上获知什么信息。况且戚烨霖的同事也要跟车下山，当狭小的空间出现4个人的时候，这略微敏感的对话便自发停止了。 镇政府的人昨晚过来就是为了解决他们这几个待在临时安置点的失联人员的，现在警报基本解除，戚烨霖也就没有留在村子里的必要。况且陆煦的情况确实更危急，智能手环都开始对主人的血氧情况报警了。于是，一行人从村子下来之后便直接杀到了县里的医院去。 陆煦平时的作息都很养生，生病的时候多半属于自己作死，所以被医生恨铁不成钢地骂着“非要把普通感冒拖成肺炎才来看！”的时候，方歆已经见怪不怪气都气不动了，老老实实地承受着怒火办着住院手续，等一切安顿好才得空趴在他身侧暂时放松了一下信息过载的头脑。 县城里的条件比村子里好太多。手机重新充好电再度开机，出现的一格信号让方歆着实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连忙先给母亲打了个报平安电话，稍微省略了一些惊心动魄的环节，直达结果。 母亲问了她两句就又把话题转到了陆煦的身上，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孩子那孩子”叫得格外亲切，都让方歆有点吃醋了。 “妈妈现在就什么都想着他，以后他要是欺负我，你站不站我这边呀？”她一边和母亲抱怨，一边抓着陆煦的手玩。 陆煦的体温稍微降下去了一点，手上温度刚刚好，暖融融的。或许是神经反应，他的手指时不时在她掌心里动两下，就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挠的她似的。方歆心里一阵甜滋滋的，声音都变得软乎乎的。 母亲听出了她的心思，在电话那头笑她：“你这好一阵坏一阵的，上次把人家气哭，你弟弟都看不下去了。” 方歆有点不服：“上次是他自己把自己气哭的，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这事想想就很愤愤不平，这人一时兴起总要这样自我感动地给她演上一大段，情绪正被他调动起来然后就戛然而止了。今天也是这样，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急火攻心上了，咕咚一声倒地不起，吓得她真以为他要成为自己的遗憾了。 “行了行了，你这脾气和你爸一个样。别跟你爸似的，心里想一个样嘴上说又一个样。”母亲语重心长地说着，方歆正又要顶句嘴，却听到母亲忽然就换了个话题，“对了，歆妹子，太奶奶的事情，你没怪你爸爸吧。” 方歆愣了愣，犹豫半晌还是诚实道：“之前有一点点，但是给太太烧过纸之后就好多了。他总有他的理由，不愿意和我明说就算了。” “是吗？那孩子还真的给你买了草纸呀。”母亲感叹了一声，叹了口气，似乎想要替父亲长个嘴，但只说了一半却又不想说下去了，生硬地转了个弯儿：“你爸爸当年啊……算了，你太奶奶不让我们讲。总之，别怪你爸爸和太太，他们都很爱你的。” 方歆释然地笑了笑，忽然觉得当年的那个真相也没那么重要了：“哎呀，他们老方家人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都习惯了。”她听出了母亲一点点不舍的心情，便又开了个小玩笑：“妈妈您别担心啦，我之后会常回家的。上次答应带方韵吃好吃的，我还要慢慢兑现呢。况且我男朋友还在章顺工作呢，他太久见不到我，会很想我的。” 母亲好像松了口气，也跟着她笑了起来。方歆又和母亲讲了点有的没的，这通电话才进入尾声。临挂断前，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又补充道：“妈妈，陆煦没有妈妈了。所以你以后可以多爱他一点呀，我允许啦！” 说来说去好像又绕回去了，手心里的“猫爪子”轻轻挠了她两下，像是和她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方歆心虚地扫了他一眼，确定人没醒，才稍稍安抚了一下自己七上八下的心脏。 刚挂断了和母亲的电话，戚烨霖就把陆羽带了过来。小姑娘立刻飞奔到了她的身边抱住了她，大概是考虑到哥哥在休息，所以只是小声唤了一句“小方姐姐”，就亲密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蹭，蹭了一会儿才又把头探到病床那边，伸出手摸了摸陆煦的额头上的退烧贴，一副为哥哥操碎了心的表情，方歆看了直想笑。 戚烨霖坐了一会儿就要赶回镇政府处理公务了，临走前还假模假式地问她的行程：“方小姐是今天下午跟肖总他们的车回章顺吧？”方歆点过头之后，这人又佯装遗憾地掏出手机贱嗖嗖道：“唉，那我看换个项瑶来能不能把陆煦这相思病治好吧。” 方歆还没说话，陆羽就先脆生生地指出了这计划的不可行性：“可是项瑶姐姐说我哥让她这几天都得待在憧宁不准动诶。”意识到大家的焦点都来到了她身上，小姑娘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扭捏道：“昨晚哥哥去村子之后，我有点害怕就给项瑶姐姐打电话了……” 戚烨霖思索了一阵就明白陆煦这么做的原因了，轻笑了一声，又意味不明地扫了方歆一眼：“看来某人已经做好和灵迅站在对立面的准备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一个憧宁市又重新把方歆拉回刚刚那错综复杂的商业战略里。她记得这个地方，是陆煦“女神”的出产地，Y省自主新能源汽车品牌瑾瑞的注册地。 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她之前只知道这件事很严重，但没想到现在不光严重而且十分紧急。项瑶已经到憧宁了，这就说明陆煦的先手棋已经布置完成，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时间，包括他自己。想到这里，方歆立刻抓起电话拨给下属，试图和她对一下她前天晚上布置下去的作业答案。 Jessica接起电话的语气也同样十分急迫，像是有无数话想说现在终于找到了个出口：“Faye姐我终于联系上您了！姐您是神吗？竟然提前一天就预判到煦·榆的大动作了！大汪总都发话了，给战投部4个小时必须拿出个策略来。Maria姐刚被叫进去挨骂，现在都没出来呢。” 下属这一大串话着实听了头大，方歆艰难地把对方打断，只关注在了那一个让人无法忽略的重点上：“等等，你说煦·榆有什么大动作？我这边只有半格信号，2G网络什么都刷不出来。” “啊？姐您不知道啊。”下属有点吃惊，但还是立刻言简意赅地概况了一下，“华锐发难，詹总卸任CTO，紫金没有履行上市公司收购公告义务被证监会罚了。以及今天整个创业板都无比惨淡，我们还有好几个别的项目也被牵连了……” 的确，Jessica说的每一桩都足够引起一场股价的大震荡，更何况是三桩连在一起了，方歆听她说着都有点心惊肉跳，又扫了一眼病床上这个踏踏实实睡着的人，忽然有种巨大的割裂感。 方歆吸了口气，尽量冷静地回到自己刚刚想要问的主题：“Jessica，我们先不管这些，我之前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哦哦，报告我昨天就发您了，我简单说说您关心的情况吧，您稍等。”下属暂时放下了电话，好像先去从电脑里把报告找了出来，然后才一边浏览着一边继续介绍情况。 “Y省的动力电池矿主要集中在城锦岚县、宜洪阳山县和憧宁云河县三个地区。早年间探矿权和采矿权都在四矿身上，但是这几年他们却对这块地没那么感兴趣了，Y省地方企业又成为开采主力。紫金矿业前几年和那地儿关系不大，是今年才开始拿的采矿权。” 方歆插了一句纠正道：“只是直接关系不大吧，他们肯定通过关联公司早就把局布过去了。” 以戚烨霖对他哥的描述、煦·榆和国恒之间反向购买的交易以及唐书在煦·榆的地位，她感觉自己逐渐有了个可怕的猜想。 “您的意思是煦·榆早就是紫金的关联公司了？”Jessica一点就通，结合自己今早浏览到的信息又分析了起来，“的确有这个可能，其实今天被罚的最终控制方是紫金让我们都吃惊了一下，一起底才发现这大国企的关联公司是真复杂，各种大小基金，很难穿透。所以大家都说是煦·榆自查然后举报到证监会的。” “嗯，紫金是戚家的产业，背后的金融资本不可估量。”方歆给小朋友补充了一点背景知识，感觉自己也逐渐理解了陆煦这招“先手棋”的思路：一方面他要让煦·榆惹上法律风险变成瑕疵壳，另一方面用官方监管的手段钳制住了虎视眈眈的收购方，尽量拖慢收购进度，在投票权上不至于吃太多的亏。 “如果这样的话，煦·榆在新能源行业的布局就不奇怪了。国恒之前参与煦·榆的C轮融资的时候用的是岚县的矿权。”下属及时回到了报告的内容，补充了一点点附加信息，“而且陆总自己也做投资的嘛，除了煦·榆之外，他还是一家投资机构的法人，这家投资机构去年4月有参与瑾瑞A轮融资，持股比例35%。” 报告的内容大概全部翻完，Jessica的声音从刚刚的工作状态又变成了日常状态：“姐，大概就是这么多，还需要我查什么吗？” “够了。非常充分。”方歆沉声道。 一条条的论据和她所了解到的情况不断吻合，猜想不断被提出后被验证，她强压下自己在隐隐触及真相之后本能的喜悦后才能尽量保持声音的波澜不惊。 所以，煦·榆的前身或许并不是什么乡村振兴公司，只是紫金或者戚邦荣用来收购国恒所成立的一个特殊目的公司，公司财务由唐书来管，陆煦和詹华榆的主要工作是掩人耳目。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陆煦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开始追求什么“全体煦·榆人的最大化”，甚至从去年4月戚家出事那天开始，他就找准了机会从岚县跳脱出去在憧宁建立自己的“防御基地”。 现在，三处战略矿被陆煦握住了两处，紫金的确是要尽快把最后一块儿收入囊中，然后再利用自己庞大的资金实力控制住煦·榆，形成一个赢者通吃的局面，彻底完成自己的垄断企图。 方歆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猜到陆煦下一步的计划以及戚烨霖所指的灵迅站位究竟是什么了，所以她边翻开电脑自己算了算煦·榆的各种股权比例和投票结果，边继续吩咐道：“Jessica，你现在拿着我的电话和你的报告去敲余总的门，告诉他，Faye组的策略已经出来了，其他的内容我来和他沟通。” “好嘞！”Jessica像是等她这回答很久了，激动地叫了一声，然后便边做着准备工作边兴致勃勃地碎碎念了起来，“对了姐，您那天还说要我不惊动关总是查什么事呀？我听了一半电话就断了。哎，不过我还是问到了关总团队的一个小实习生，挖到了一点他们的八卦。” 情势一派紧张，方歆还在深呼吸调整心情，尽量冷静地去算各种策略的风险收益，忽然被下属搞得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分析师一紧张就喜欢东拉西扯，正想打断她这八卦热情，却发现Jessica这次这八卦内容好像还有点切中主题。 “我听说他们团队前一个IPO项目的尾款还没结掉呢，大家都有点怨声载道。不过他们前一个IPO项目就是煦·榆吧，没想到陆总一表人才实际上……抠抠索索的啊。” Jessica说起这事就有点同为打工人的愤愤不平，方歆无奈地扫了一眼病床上的替罪羊同志，决定替他把这个黑锅拿掉。 “Jessica，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别怪陆煦头上。”她讥讽地说着，感觉手心里小猫的爪子又动了一下，人似乎也有苏醒的迹象。 “告诉你的实习生朋友，要结尾款，让关修齐去找他真正的委托人去。” 头脑中最后一块拼图顺利归位。方歆听到电话那边Jessica敲门解释情况的声音，又清了清嗓子，理了理思绪。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成功了便可以让陆煦不要那么孤注一掷。 当然，如果失败了也没关系，因为有些人永远都有plan B。 况且就算那大计划通的所有计划都失败了，她也打定主意要一直做他的依靠，陪他重新再造一个辉煌。 她相信陆煦可以的，她同时也相信自己可以的，无比地相信。 ***** 当天下午，煦·榆董事会发出公告，同意召集临时股东大会，讨论罢免CEO及企业分立的有关事项。 （乡村卷完）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曙光 免费阅读.[.aishu55.cc] 尾声（上） 陆煦醒来的时候，方歆正在电话里接替Maria被骂。见他刚醒过来就要努力坐起身，她稍稍走了个神，叫了一句：“你躺好别动。”下一秒电话里的大上司就气急败坏地把“Faye，注意你的立场”又说了一遍，狂风暴雨有往腥风血雨升级的趋势。 “余总，我是在为灵迅考虑啊。您忘了当初您叫我盯煦·榆的初衷了吗？不是打开下沉市场吗？”方歆忽然倔劲儿上来了，就要和大上司辨一辨似的，“被紫金牵绊着的煦·榆只能是个买矿公司，灵迅花几千万投这样一个公司干吗啊？难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给大股东行个方便吗？” 她直接把这层遮羞布扯开之后，电话那头果然就沉默了一阵。 意识到气氛好像有点僵，方歆连忙做了个让步：“或许沈总和汪总当初有这样的考虑，但如果他们今天还是这样想，就完全没有让战投出个策略的必要了。或许大老板只是想让我们分析一下，假使灵迅没能做出大股东想要的选择，风险和收益又将会是如何。” “会如何啊？”余总反问道，“陆煦自己能握在手里的投票权不超过20%，灵迅没有必要为了一场完全赢不了的战役得罪自己的第二大股东。所以，我再强调一遍，汪总从头到尾要我们分析的都是放弃煦·榆的战略，分析煦·榆今天跌倒低点后，究竟还有多大的涨幅空间。Faye你不要把感情带入工作中耽误我的时间。” 不知道是从电话的漏音中听到了一点点余总大吼大叫的内容还是看到了她的脸有点垮，陆煦忽然拍了拍她的手，插了一句：“没事的小方，灵迅什么战略都无所谓，我准备了两套方案。”他的嗓音听上去没那么哑了，只是还有点虚弱。 方歆斜了他一眼，刚想让他闭上嘴好好休息，电话那头的大上司就又开口了，颇有怒火转移的意味在：“陆煦在你旁边呢？他谁的电话也不接，看来是把我们都当外人防啊。Faye你不用替他争取什么，是我当初看错人了。” 余总这次的话说得格外重，让方歆没有来得一慌，甚至比刚刚和她讲那些冷血无情的“股东利益”和“放弃战略”更吓人一些。她立刻帮忙解释：“余总您误会了，他昨晚发烧了，现在刚醒……”试图洗脱陆煦不把投资人放眼里的事情。 但余总显然不怎么信。毕竟以正常人的思维来看，这人一晚上搞那么多大动作，环环相扣把所有人杀了个措手不及，总不可能是处于神志不清状态下搞得吧。 其实，说起来方歆自己也觉得不信。可这事听起来离谱，放在陆煦身上不就正常起来了吗！她在心里叫嚣了无数遍，却始终不知道怎么引起大上司对这既成事实的共鸣。 见她慌慌张张地解释，陆煦撑起身子，又伸出一只手：“小方，电话给我吧。没有提前通知灵迅的确是我的疏忽，我得和余总道个歉。”方歆无奈，只能在叮嘱了一通“不要讲太久啊”之后，才把手机递了上去，试图让他自证。 高层次对话开始之后，方歆发现自己的手机其实不太漏音。因为她完全听不到余总在讲什么，而且从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陆煦脸上也推断不出对话的走向，但她莫名就有点踏实，觉得好像这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另外，“不要讲太久”是不可能的，这男人完全拿出了一个负荆请罪的态势，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又断断续续地咳上一会儿，一副带病坚持工作的样子，在各个方面都体现了极好的认错态度。 最后，他们似乎达成了重要的战略共识。陆煦的意思好像是希望灵迅直接把股权转让给他信得过的第三方机构，当然是会以一个合意的价格，这样不至于让灵迅难做，而且出于公平市场价格的原因，灵迅也更好和自己的股东交待。消了气之后的余总好像对此也表示赞同。 所以，电话重新转交到方歆这里时，余总虽然还是那句：“Faye，注意你报告写作的立场”，但是语气缓和了不少，而且在“立场”前加了个定语，暗示她如果想说服汪总，必须得从灵迅的视角出发。 “余总您放心吧，汪总之前还特别夸了我报告写得好呢！”方歆骄傲道，开了个小玩笑，又听大上司在那边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感慨道：“唉，我亲手培养的好苗子，现在怎么感觉被别人挖走了似的呢？” 方歆面带微笑地把大上司的电话挂断之后，就迅速变了个脸，准备找后账：“陆煦，你死定了！煦·榆的事出那么大你对我说过什么啊？把我也当外人防啊？刚刚光顾着和余总道歉，我呢！你的道歉在哪儿啊！” 陆煦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隔壁床正在熟睡的陆羽，意思是让她降低音量。但是降低音量来骂他完全不解气，所以方歆只能狠狠地锤了他两下撒气。 迫于她的淫威，陆煦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歉了：“抱歉小方，只是煦·榆的事实在说来话长，我又没有找到什么很好的契机。”虽然，他道歉道到一半就显得没那么真诚了，忽然换了个语气，意味深长地：“况且，这些事我也只会和我的CSO说。” 嘿这人！又提当时求婚的事！ 方歆狠狠瞪他一眼，气冲冲地站起身，直接甩出一句：“不爱说别说，憋死你！”就要走。 肌肉记忆还在，陆煦及时地抓了一下她的手腕，又飞快做了个小动作。等方歆察觉到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个东西转过头查看的时候，正好对上他计谋得逞的笑脸：“都带上我的戒指了，还要跑去哪里呀？” 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上次这东西出现在方歆面前的时候，她故意地没有去仔细看，怕自己会心软。况且，她总觉得钻戒这种东西都长得一样。但今天只是匆匆一瞥她就有点移不开眼睛。 玫瑰金色的环上镶嵌了一颗粉钻，就像是荆棘丛中忽然开出了一朵玫瑰花，很是别致。 “匠神赫菲斯托斯用圣山的峦石和奥林匹斯的圣火给阿芙洛狄忒打造了一枚精美绝伦的戒指，希望自己的女神回心转意。”陆煦一边说着一边顺势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抱住，又用鼻子蹭了蹭她的侧脸，声音更低了一点，“那么如果我的女神能回心转意，可以不要再把它随意乱丢了吗？” 他的身上还是好烫，就这么抱着，方歆都有种灵魂被他点燃的感觉，让她想到了他刚刚说的什么奥林匹斯的圣火，好像那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爱意。他的肩膀又很宽很坚实，每次她把身体靠过去的时候总感觉格外的踏实，累了就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然后再上路，所谓圣山的峦石也不过如此。 所以，其实让阿芙洛狄忒回心转意的并不是那枚布满荆棘和玫瑰的戒指，而是那个像圣火和峦石一样的他才对啊…… “陆煦，可是阿芙洛狄忒和他老公好像过得不太愉快，她还出轨了，然后她老公还做了个黄金网报复她什么的。”方歆吸了一下鼻子，没忍住破坏了一下气氛，“所以你确定要在求婚的时候说这些吗……” 陆煦先是被她说愣住了，爽朗地笑了一会儿才嘟囔道：“没想到我们大理科状元也看希腊神话呀。”像是有点难以置信似的。 方歆有点不服，虽然她确实是个不怎么看闲书的纯理科生，但是上次，听民宿老板说什么阿芙洛狄忒的一颗泪，她就好奇地去查了一下，然后面红耳赤地把网页退了出来，非常想把这样YY她的大色狼打上一顿。 现在，陆煦这样一提，方歆又不禁想起了那些露骨的表述，此时此刻毫无防备地被这色狼抱着的她越想越不对劲，感觉自己好像和他一样发起了高烧似的。 她正有点别扭而想从这人的怀里挣脱开来，陆煦却真的把她放开了，样子格外认真，语速也比他之前还快了一点，像是在维护自己女神的权威似的：“可是，《神谱》中的阿芙洛狄忒诞生之初就是女神了。她从来都不是因为得到了别人的爱而成为了女神，她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是自由且独立的人，是我从16岁就一眼认定的女神。” 一根箭直挺挺地奔着她射了过来，正中方歆心脏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差点让她不争气地哭出了声。她慢慢转过头去。陆煦还是带着柔和的笑容，墨色的瞳仁亮晶晶的，倒映着此刻她的样子。一切都和她爱上他的那个瞬间一模一样。 陆煦错了。她从不痛恨在他眼里的自己。 从前，她只是没有见过那个样子的自己，所以会本能地怀疑与抗拒。 但她现在确信了，那就是她最美最好的样子，就是他眼中的方歆。 是他从16岁开始就一眼认定的女神。 诶？等等…… 方歆稍微从感动中抽离出来了一点点，忍不住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陆煦你说什么胡话啊？你16岁认定的哪门子女神啊？” 陆煦有点无奈，完全没想到她举一反三的能力会这么差：“你不是知道那张照片了吗？要不要想想这张照片之前的事啊？比如一些……肇事逃逸行为。” 但显然，这一天天哗啦啦要制造好几起惨案的“杀人狂”是不会在乎一两个受害者的，陆煦看她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只能自己轻轻叹了口气，道了声：“算了。”反正他当时被她搞得全身湿漉漉的，倒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可真正美好的回忆到底是什么呢？ 大概是忽然发现这个冒冒失失的女孩儿不光有着漂亮的笑容，还有一个能大大方方在全校面前宣之于口的理想。而且，她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会大大咧咧地在给他的回信里写上：“不要思前想后，做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吧。” 另外，是她曾经为了夺回自己校运会800米跑的全校纪录，不管不顾地在自招联考前一天和高一的小妹妹较劲，把自己跑进了医务室里。 最后，也是她顶住了所有的压力，考出了个万众瞩目的省状元。 陆煦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对这个不管不顾的纯真少女说些什么好，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目光总会落在那一个地方，而且总是好像和她差了那么一步。 所以，18岁的陆煦最遗憾的事情并不是辜负父亲的期望没有办法报考医科大学，而是高考分数比了省文科状元低了一分，让他从文理分班就开始酝酿的计划付之东流。 可现如今，7年后的他弥补了这份遗憾，终于让他的女神认识了她，然后站在了他的身边。所以，他这个已经失败了的计划，就没什么再拿出来分享的必要了。 “等等陆煦，也就是说，你16岁开始就……用看待阿芙洛狄忒的眼光看我了！” 陆煦已经把那些事翻篇儿了，但是方歆却不这么想了。她忽然警惕地抓了一下自己的领口，然后惊弓之鸟一样地从他怀里跳了出来，红着脸啐了他一口：“流氓！为什么你16岁开始脑子里就是……那些事儿啊！” 陆煦一开始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人说的“那些事儿”是指什么事，后来结合了一下小姑娘这各位窘迫的表情才稍微明白了点，不禁想逗她两下。而且，方歆虽然义正言辞地骂了他一句，但还没跑。所以他长臂一伸就能把这几乎要原地自燃的人重新揽到怀里，用比刚刚还要亲密的姿势贴着她的耳朵悄悄说了句很露骨的话，还趁机吮了她一口。 果然，她浑身抖了一下，半晌才缓过神要来打他。陆煦又紧了紧胳膊，把她圈在怀里，让她动惮不得。踏踏实实地抱了一会儿后，小姑娘不知道又怎么了，忽然再度剧烈挣扎了起来。他不依，舒舒服服地把头贴在了她的颈侧，像是睡着了似的。 “陆煦你手不痛吗！都回血了！”方歆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着急地对他另外一侧的胳膊又拍又拧的，“快放开我！我刚刚就要去喊护士给你换液的！都怪你……瞎打岔！” 她跑到一半又想到什么，笑着向他招了招手，晃了晃那在她指尖绽放的玫瑰：“这个我收了！你今天说话的额度都用光了，所以之后不许再讲话了！” 一如他初见她时那样的快意爽朗、明艳动人。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尾声（上） 免费阅读.[.aishu55.cc] 尾声（中） 煦·榆董事会公告发出之后，方歆多少有点理解大上司之前觉得陆煦在以卵击石是一种多么正确的认识了。 按照法律规定，通过公司分立的决议需要获得表决权2/3以上。陆煦自己只有8%的股份，詹华榆7%，再加上其他高管的原始股部分，的确连20%都不到。反观紫金，就算被证监会罚了一点投票权，唐书就可以直接捧过去毫无争议地20%。 第一局陆煦略输一筹，但往下分析就更惨了。煦·榆目前的第二大股东依然算是兴泉资本——当初帮助煦·榆完成反向购买的重要支持力量，所以和建投一样，本身就是姓戚的，完全没有争取的可能性。第三大股东灵迅，紫金能够施加重大影响的公司，如果不去争取，自然就直接做紫金的一致行动人了。 局势已经如此危机，陆煦还一副无所谓态度，方歆觉得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所以，她报告都编不下去就要吼他一顿：“陆煦，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提出这么离谱的决议来的啊！” 陆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一边摊手一边无辜地摇头，满脸写着“你不让我说话我怎么回答？” 幼稚的要命。方歆配合他演戏，做了个把他嘴上的“拉链”解开的动作，又补充了个条件：“你给我言简意赅小声说，说完去喝两杯水！”陆羽配合默契，很快就端了水过来。 “苏荷会和我做一致行动人。兴泉也不是铁板一块儿，他开的条件我还在犹豫，倒不难实现。”陆煦作答完毕，功德圆满地喝了一杯水才又向她眨了眨眼睛，“至于灵迅的站位，就要仰仗小方总啦。” 重担一下就压了过来，得知自己掌握着18%投票权走向的方歆本能有点慌，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报告，斜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求我了。刚刚还说灵迅什么战略都无所谓呢，你这次到底有没有plan B啊？” 听她这样问，陆煦却忽然心虚地把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有，也没有。” “陆煦你又开始和我猜谜语是吧！”方歆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见他又格外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像是在和她求购附加的“说话额度”，她只能搬出自己的公平价格，“3句话一杯水，你自己掂量。”陆羽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晃了晃手里的水壶。 看来他这plan B的内容有点长，陆煦自己思索了一阵，就先举着自己的输液袋上了个洗手间，回来的时候也还是一脸憋屈。方歆十分想笑，但是听了他之后的话却笑不出来了。 “小方，其实我什么计划也没有，因为无论如何我和华榆都会走的。” 他说这些的时候带了一点点苦笑，低垂着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只手无意识地卷着输液的管子，声音里的难过都要溢出来了。这是方歆第一次从陆煦的样子里看到一种可以被称之为迷茫的情绪。 “决议通过的话，我们可以多带些东西走，不至于让煦·榆彻底变成一座空壳；决议没过的话，我就只带那些愿意和我一起的煦·榆人走。然后去瑾瑞，再和戚瀚宸打一场阵地战，这次他就没那么容易赢了。” 他简单地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说到最后有点孩子气，可是方歆却感到莫名的悲凉。 煦·榆是他们奋斗了3年的心血，但更像是他们的一场盛大的梦境。没有戚家的资本就没有煦·榆的今天。陆煦比她更清楚这些，所以，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醒过来，因为他不能一边享受着红利，又一边不去按照资本的意志行事。而他的计划就是把现在的煦·榆掏空，然后“还给”戚瀚宸。 “小方，你觉得我当时逼煦·榆上市，是对的吗？”陆煦忽然很认真地问道，像是在迟到地问她意见。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他笑了笑又补充了一个前提，“其实，我当时和兴泉的对赌内容只有业绩条件，没有上市条件。” 方歆有点愣，完全忘记了是他在问她问题，甚至还傻乎乎地反问：“那你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觉得除了去诉诸规则，就没有别的可以保护煦·榆的途径。”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现在觉得矛盾的根源，“可是现在我却要把我当初要保护的东西给毁掉，按照我所诉诸的规则。” 这个故事说起来好像很长，陆煦乖乖地喝了杯水才又继续：“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国恒是恶意收购方。因为煦·榆刚成立的时候其实是靠捡国恒在岚县的单子维系，而且国恒还提出了收购要约……” 方歆打断了陆煦要详细澄清这件事的企图：“这个戚烨霖和我讲过的。我那个时候被唐书迷惑了。” 陆煦复杂地叹了一声“是吗？”但仍然想要执着地把这个故事讲完：“我们正在谈收购条件的时候，紫金突然出现说要帮我们，而他帮我们的方式就是反向购买。紫金、国恒和当时的煦·榆全是非上市公司，所以他根本不用做什么信息披露或者举牌公告，一夜之间就能完成偷天换日，甚至还可以通过这个方式一箭双雕实现对煦·榆的控股。” 他边说着，声音也忽然变得有点激动，方歆能感受到被他压在心底的一些情绪，所以连忙攥住了他的手。他淡笑着道了声“没事”，尽量忍住咳嗽，继续说了下去：“但戚瀚宸大概看出了我的抵触，所以故意安排兴泉过来和我演戏。我陪他演，但条件就是必须要上市，不能让煦·榆重蹈国恒的覆辙。” 他说了太多的话，最终还是咳了起来。但是现有的信息已经足以帮助方歆纠正很多之前错误的认知，甚至她已经能帮他补齐没说完的话了：“所以，兴泉安排了业绩对赌。赌赢了他有利可图，赌输了他就能在你上市的路上拦你一招。而你察觉到紫金横空出现这件事有蹊跷，所以对其他人便宣称你签了两份对赌协议，然后立刻启动了煦·榆的上市进程。” 陆煦点了点头，他的前提全部补充完毕，便又执着地重复了他刚刚的那个问题：“所以你觉得，煦·榆上市是对的吗？” 方歆不懂他为什么要对这个问题这么纠结。但也或许陆煦并不是纠结，只是想把这个在心里憋了好几年的秘密和一个他信任的人说说。毕竟当时几乎四面楚歌的他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做出这样的决策，没有人可以给他什么意见。 她有点心疼这样陆煦，便决定好好替他想一想。不过对于这已成定局的事情她到没那么纠结，纠结的却是另一件事。因为煦·榆从始至终都是那个煦·榆，而不是戚瀚宸的特殊目的公司，而且戚瀚宸好像也没有让煦·榆上市的动机，这就与她之前得出的一个结论存在矛盾。 “等等，陆煦，你刚刚说的在犹豫的兴泉的条件，该不会是帮戚邦荣釜底抽薪吧？” 从她所了解到的戚家人来看，戚邦荣和戚瀚宸不可能会共用一条心。所以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既视感！ 这个问题像是难倒了他，陆煦既不知道该点头也不知道该摇头，只是有点懵懵懂懂地复述了一下兴泉的条件：“兴泉说要我提前承认对赌失败，立刻触发定向增发机制，这样他不光会投赞成票而且还扩大了我的赢面。” “赢你个头啊！你这不属于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吗！” 方歆有点着急地拍了拍那个还没有跟上节奏的人，竹筒倒豆子似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了：“关修齐的IPO项目还没做完就是在等你的这个触发机制。他的委托人不是你，也不是戚瀚宸，就是兴泉资本。戚邦荣在被自家侄子拉过来演戏的时候就埋了自己的心思。他也有他要奶的产业啊！” 陆煦勉强跟上她的思路，试探性地说出了曾经在戚烨霖口中听到的几个表哥的名字，“你是指戚钧垣的……？”但却一时想不出这位老哥对应的又是哪一家夕阳产业。 “……的通元化工？”戚烨霖忽然出现在门口就跟着接了个话茬儿，接完才莫名其妙道，“我说你俩可真行，这么无聊开始聊我家的家谱？”像是第三次被自己所认知的情侣状态震惊了一下。 气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僵硬，戚烨霖轻咳了一声说回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总之该告别的告别，肖总的车已经在县政府准备接我们日理万机的方总回章顺啦。”他边说着边用了个买晚餐的借口把陆羽给哄走了，又和依然呆着的陆煦挤了挤眼睛，调笑道：“医院哈，动静别那么大。” 方歆被戚烨霖喊了一声才如梦初醒，发现日头已经要西沉了。而陆煦的脸也有点阴沉，或许是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从戚烨霖话中得到的那个结论，直接印证了他的上市决策是错误的。 “陆煦你别泄气，你既然已经上市了，我们就有上市的玩法。”方歆随便拍了拍他，回应了他刚刚纠结的那个问题，便立刻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小方……”陆煦又委屈巴巴地喊了她一声，扁着嘴，像是马上就要耍脾气的小男孩儿。 但方歆却还是没有悟到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随着飞快收拾东西的动作，语速也加快了一些：“和我撒娇没用，我们打个商量，你负责赌赢兴泉，我负责给你找白武士，成交？” 陆煦在心里叹了一万口气，伸出手把自己这个沉迷工作的小姑娘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又把头埋到她的肩窝处使劲嗅了嗅，声音闷闷的：“成交什么啊？我是想问，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以及，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心脏的一个地方忽然软软的，方歆无奈地揉了揉他后脑勺，又抱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都收了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还能跑去哪儿呀？”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又望着窗外的晚霞，下定了某种决心：“而且，我不会允许有人这么对我的家乡。”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尾声（中） 免费阅读.[.aishu55.cc] 尾声（下） 之后的几天，整个资本市场都因为煦·榆这悬而未决的股东会决议再次活跃起来，和今年年初多家机构狙击尹氏时类似。而且因为紫金被罚的前车之鉴，各方的操盘手们纷纷吸取教训，每发一次公告都好像在宣告阶段性战果，徒增了整个局势的紧张感。 方歆承诺过要给陆煦找白武士，是打算先用钱的手段把戚邦荣从这混乱的战争中择出来，尽可能把更多的投票权捏在可控的范围内。可如果要避开戚家，目前唯一的路就是辛家。她之前探了一下范书婷的口风。辛宏源虽然在她面前像个不怎么长脑子的富二代，一旦涉及到他家的事情却立刻严肃了起来，说会拿她的报告回去研究一下，毕竟他也还没到能说了算的地位。 陆煦大概也知道她为难，以一个颇不正经的“上交全部个人财产”的名义给她介绍了这个叫谢麟的人。方歆这才想起陆煦还担任一家投资机构的法定代表人，之前Jessica给她的资料里面提到过的，看来就是指和这位朋友一起开的投资公司——麟丞。但是，这家公司刚刚承接了灵迅所持的全部煦·榆股份，所以能够拿出来活动的资金也并不多。 而随着股东会的日期临近，戚瀚宸的反击措施也虽迟但到了。第一招就利用界虹宣布退出和陆煦、詹华榆的一致行动人关系；第二招就更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王炸：证监会和银保监要求就违规进行金融投资业务对煦·榆CEO进行监管约谈，要求陆煦尽快配合。 方歆之前有想到戚家手里还捏着煦·榆的这张关于金融业务的牌，但她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出。不过，陆煦对此好像并不怎么意外，甚至还“好心地”替他们解释了一下：“如果兴泉能稳住的话我之前也是不想动用麟丞的，看来戚瀚宸这次胃口很大，要把麟丞一起吞下去，顺便一鼓作气把瑾瑞也收入囊中。” 方歆完全不想听这人的什么风凉话，因为形势已经迫在眉睫，她只能在大上司纵容的目光下随便找了个工作借口直接出差去了A城，打算逼辛家尽快给她答复，还想顺便再去见一见苏荷，希望找到她的母公司四矿出一份力。只是她的这两项企图全都大败而归，但是却有了另外一项出乎意料的成果。 当时，她正跟着她的创业团队做着康养行业的调研，然后便在这家号称全国最高级的养老院里见到了推着父母散步的唐书。 迎面相遇的时候，这个豪爽的D省姑娘很尴尬地把视线别开了，脚步都停了下来，一副请她先走的样子。方歆连忙和创业团队的人打了个招呼，便走到了唐书的面前，有点讽刺地问道：“这就是戚书记帮你的忙对吧？但你指的是哪一位戚书记呢？” 在国有企业也有称呼董事长为书记的习惯。所以在得知唐书是戚瀚宸的人之后，方歆把两人的对话反复过了几遍，不得不承认对方所有的话虽然半真半假但都无懈可击。 唐书没有回答，甚至唐书的父母也对于这对自己女儿咄咄逼人的人毫无反应，只是呆呆愣愣地盯着什么地方放空。方歆有点不忍，稍微退了一步：“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在把你父母送回房间休息之后。” “没关系的，他们和我不一样，是不会把你今天说的话泄露出去的。”唐书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也不明白你和我有什么可聊，我也不过是戚书记的一颗棋子。” “唐书，你的戏剧人生归根到底就是做一颗棋子吗？”方歆看着眼前的这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又想起她曾经说过的煦·榆的事情和她十分复杂的眼泪，“你知道当初你和我讲那些话的时候，我有多羡慕你吗？”虽然，现在看来她羡慕的一切全都是被精心包装过的。 唐书笑了笑，又轻描淡写道：“羡慕就对了。因为我不可能让陆煦求婚成功的。”她像是在逞强，毕竟她今天看到方歆来找她，应该就已经心里有数了，更何况，她还看到了那个关键的物证，于是便话锋一转地叹息道，“虽然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他还是成功了。” 方歆本来不想提陆煦。因为一提起陆煦，她就会想到之前她说自己被唐书误导之后，陆煦那声轻轻的“是吗？”，像是若有所思、难以置信但却又不得不说服自己，于是完全抑制不住失望和难过。她还会想到陆煦替唐书挡掉的那杯下了药的酒，最后是他自己抠着喉咙吐了出来，像什么在外面受了委屈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可是纵使内心再百转千回，她也不想把这些事拿出来讲了。因为她相信唐书在煦·榆的三年里，一定也有很多类似的事情发生，可她还是选择了背叛这条路，就证明这些都不足以打动她。 “唐书，我不理解你的选择，但我明白你的难处。”方歆舒了口气，重新回归了正题，“所以我今天叫住你，只是想要你配合煦·榆的监管约谈。陆煦和戚烨霖走了之后，戚书记应该还是会把煦·榆这个烂摊子交给你，而你大概也不想让后续的法律风险落在自己头上吧，毕竟你还有父母要照顾。” 唐书还是那副除了得体的微笑笑之外便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见她话说完了，便很礼貌地微微欠了个身然后推父母离开了。方歆不确定对方这是答应还是拒绝。不过她本身也没有做会遇到唐书的计划，对她的要求也属于临时起意，不该再强求什么。 只是当晚，她收到了唐书的一条消息。 “方总不用再羡慕我了，是我该羡慕你。” 她回了一个“谢谢”却没有发送成功，才发现对方在发完这条消息之后就把她拉黑了。 后来，方歆不知道是唐书做了什么，还是辛家虽然不想趟这趟浑水但是却在监管上替她出了份力，抑或是戚家自己也发现这样不断内耗下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为事情总算出现了一个转机。 证监会又单独下了个通知，就近期资本市场异常交易行为约谈煦·榆、紫金矿业集团、麟丞投资和兴泉资本四家公司，而且很强势地把日期定在了煦·榆临时股东会的前一天，很明显要依靠政治力量来干预这次风波，挽救已经跌到不能再跌下去的大盘。 陆煦在去首都喝茶之前先飞了一趟C城。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又半个月过去了，但是他的嗓子却还没有完全恢复，说上几句话就要咳个几声。方歆不确定证监会吃不吃他卖惨这一套，但她有点吃，所以十分严厉地下了死命令，叫他感冒没好之前不许碰她。陆煦这才有了点危机意识，乖乖地喝了好几杯水，才勉强获得了一个抱抱的权利，虽然抱着抱着他就有点变质。 “小方，今年中秋节，可以和我一起在章顺过吗？”他边说着边用鼻子轻轻地蹭着她的发顶，放在她腰间的手也有了那么一点点暗示的意味，像是在和她申请更高层次的亲密权限似的。 方歆不懂这人怎么总能在剑拔弩张的前一天晚上还要想些这种事情。她好像始终学不会陆煦这稳得不行的心态，就好像第二天要有重要的考试，前一天晚上这人还在纵情狂欢，连佛脚都不抱一抱似的。 不过陆煦的确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他刚刚已经把他的方案大纲给她看过了，最好的情况就是按照招股计划书的内容，把不属于煦·榆业务范围内的东西都该还给谁还给谁。他还是打算用他“上市公司”的身份打赢这一仗，至于监管机构要不要自己打自己的脸，他的确是没办法左右。 似乎曲解了她的沉默，陆煦又有理有据地补充道：“我没有要逼你回章顺工作的意思，反正我在哪儿工作明天都要看证监会怎么说。我只是想说，我还没有去见过你的父母，你也还没见过我的爸爸，中秋节是个很好的时间。” 他说着又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直接坐在他腿上，紧紧地贴着他，感受他蓬勃的热情。陆煦第一次在床上的事这么含蓄，方歆察觉到之后就有点想使坏。所以她先装作不经意地动了动，然后纠正了他刚刚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误：“你明明就见过我的父母，我也见过你的爸爸。” 陆煦轻轻地哼了几声，钳着她腰间的手更用力了一点，整个人都绷住了，但却还是为自己的提议据理力争：“我是说，我们没有正式地见过，之前的都是不算数的。” “要多正式？”方歆忍俊不禁，又转过头去看他，身下细小的动作显然让这老司机的脸都憋红了，她忽然有点理解了陆煦之前逗她时候的乐趣，便主动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现在够正式了吗？” 陆煦被她亲的愣了一下，全身的血瞬间都涌到了一个地方。他把小姑娘转了个角度，看着她柔和的棕色瞳孔，然后便托着她的头狠狠地亲了回去，确信没办法再冠冕堂皇地聊什么中秋节了。 亲了一小会儿，陆煦却忽然又把头偏到了另外一侧，一边粗重地呼吸着，一边却有点憋屈似的：“我忘记买了，你这里还有吗？” 方歆一下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时之间对他的胡言乱语也有点哑然：“我这里如果有的话你不会多想吗……” 她说完就听到这人更加丧气地在她耳边叫了一声，然后又很不甘心地把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一边说着：“不行，我要去床头柜那里再找找。”一边就要这样带她往房间里走。 结果当然是意料之中的没有。方歆见他很是自责地垂着头坐在了床边，但又完全戒断不了似的一会儿亲亲她的耳朵，一会儿嗅嗅她的头发，搞得她也有点软。所以，她便重新聊回了之前的话题，让他把注意力往别的地方放一放：“所以，我的大CEO已经把计划排到两个月以后的中秋节了吗？” “呃……主要这之后剩下的节日就只有七夕节、重阳节和中秋节了，我想了想可能中秋节会合适一些。”陆煦稍微冷静了一些，能认真解释自己的意图了，“而且我想着你应该也没什么工作机会再回章顺，只能是中秋节假期了。” 方歆叹了口气，她完全不懂这人追求节假日仪式感已经到了几乎强迫症的地步是一种什么情结，况且谁说她没有工作机会回章顺了？ 她转过身去拍了拍他的脸，忽然又从中秋节的话题跳走了：“陆煦，其实我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你冷静点儿听我说。” 似乎意识到这是个严肃的问题，陆煦稍微把她松开了一点点，维持了一个能够理智参谋的距离。 看到他这一脸凝重，方歆又忽然笑了出来，然后话锋一转：“我改变主意了，等你明天结束了我再说！” 果然，陆煦就被她这过家家一样的做法流露出了一个略微无奈的神情。 考试前可以不看书不复习，但总不能太过得意忘形吧。虽然，稍微让他得意一点点还是可以的。 方歆这样想着，又重新贴到了他身边，笑嘻嘻地看着他暗示道：“所以，你可以不用再冷静了。” ------------------------------------- 飞往首都的飞机上，陆煦再次打开了那个他曾经捡到过的锦囊。 几个小时之前，他的小姑娘被他的闹钟吵醒，挣扎地坐起了身，晕头转向地走到了床边的写字台，边打着哈欠边把这东西塞给他，叫他实在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就打开，像是什么临终托孤行为。 去了一趟阳山之后他就对这锦囊上的纹样越发熟悉了，也大概猜到这个锦囊应该是方歆的太奶奶送给她的。他当时就心里发软，把人塞回到被子里之后反复亲了亲才出门去赶飞机。而现在在机舱里重新平静下来，他又有点好奇小姑娘给他准备了什么小把戏，所以没等到什么想不出办法的时候，便直接把锦囊打开了。 锦囊里真的有“妙计”。陆煦把东西取了出来，才发现是一张照片，就是他们去找范书婷的那次在“旭日之巅”拍的。 小姑娘竟然偷偷翻了他的手机然后把照片打印了出来，而且在照片的背后写上了两行风格混搭的话。 第一行是那经典的“白衣苍狗”的后半句：“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而第二行显然就是她的原创：“你的阿芙洛狄忒等你旗开得胜。” 一副有点洒脱，但是又没那么洒脱、胜负欲上来了要他必须打赢这场仗的样子。 陆煦笑着收起了这张照片，又把锦囊攥在了手里。 梦中又出现了那个全身湿漉漉的午后，女孩儿匆匆地从他身边跑过，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撞到了人，但又没那么多时间和他解释似的喊着：“抱歉抱歉，我赶着去检录了！要找我理论的话就去找一会儿800米跑得最快的那个！” 她总是要赢的。所以他也会赢的。 证监会的工作人员喊了他一声，陆煦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正站在他身边的戚瀚宸，像是在等他一起进去似的。 这是打算先和监管机构展示一下两方的相亲相爱的程度，然后再在明天的股东会上捅刀？陆煦在心里疑惑，随即忽然也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看来这次约谈也不在戚瀚宸的意料之内，这就说明监管机构并不是完全偏袒到戚家那边的。 陆煦微微向对方点了个头，又恭敬地做了个“您先请”的手势，戚瀚宸这才轻叱一声先走了进去。 “陆总，您也可以进去了。”工作人员又提醒道。 陆煦点了点头道了句“稍等”，然后翻出手机给方歆设好了一条定时发送。 这才推开大门，准备迎接自己的新生。 （正文完）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尾声（下） 免费阅读.[.aishu55.cc] 不道春将暮【番外1】 一提起Y省，大家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四季如春，但是项瑶却觉得这实在是以偏概全。 作为一个纬度跨越比较大的竖条形省份，Y省各个市之间的气候略有差异。比如最靠北边的宜洪市，四季如春的春便指的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早春；比较靠中间的城锦市，更偏向于“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的仲春。但对于非常靠南边的章顺市，连暮春都算不上，完全可以变质为“四季如夏”！ 所以，比起章顺，项瑶更喜欢100多公里之外的城锦。因为至少，城锦的10月中旬不会出现热到每天都要出好几头的汗，而且城锦还是她的家乡。她有很厚的家乡滤镜。 除了天气之外，她不喜欢章顺的确有点“殃及池鱼”的味道。因为她真正讨厌的其实是在章顺的Y大，也就是她现在正在读的学校。她对母校完全没有滤镜，只有有色眼镜。 众所周知，全国有50所top30的大学，Y大就属于这1/50。所以在Y省省内，考上Y大虽然不至于是祖坟上冒青烟的程度，但也算得上光宗耀祖。然而，在这个地方读完一年书的项瑶确信，她是被骗了。那些表面光鲜亮丽地大包大揽地承办着各式各样的活动，实际上完全不管本校学生死活的校方难道不应该被当做诈骗犯抓起来吗！ 对此，她愤愤不平地认真询问了一下正在Y大法学专业就读的男朋友。对方愣了愣，然后拍了拍她的额头：“哈哈，瑶瑶，你真可爱。”让她一阵恶寒。 她气鼓鼓地瞪了一眼那个自动回复机器人，重新说回了主题：“总之，Y大就爱搞这打肿脸充胖子，没有金刚钻还总是乱揽瓷器活儿。标准搞得那么高，最后倒霉的全是我们学生。” 今天，她正在吐槽的这项活动叫互联网+创新创业全国总决赛。 她不懂这徒有其表的活动是怎么成功办到第9届的；更不懂为什么Y大这个计算机专业全国完全排不上号的学校会成为今年的主办方。但最让她搞不懂的是，这么重要的活动校方一边“交由你们校团委全权负责”，一边又是“大家务必重视啊，首都的领导要莅临现场的”。既不让马吃草又要马儿跑算是被学校给玩明白了。 可她都已经这么义愤填膺了，男朋友却还是不肯和她同仇敌忾：“是吗？校领导肯定有他们的考虑吧，瑶瑶你要多理解。” 项瑶难以置信地扫了对方一眼。她可算是发现了，他们学法律的人总是一副“天下大同，美美与共”的样子，完全不能给她什么共情。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伶牙俐齿地反问道：“我理解他对我的期中考试有什么帮助吗？”气都气饱了，她端起自己的餐盘又甩出一句：“我先去上课了。”便离开了食堂。 不过吐槽归吐槽，她很快就不焦虑了。大学上了一年的项瑶最近发现，有些烦恼的解决并不需要依靠什么理解校方的考虑，也不需要自己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干，躺平可以解决一切烦恼。因为她感觉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做，这个万分重要的大日子就还是按时到来了，而且场面一片和谐。 首都的大领导和校领导们在休息室说说笑笑。无论是自主报名还是被各院系摊派凑数过来而来的观众们顺利完成了入场签到，密密麻麻地坐在左侧的观众席。而右侧则是所有的参赛团队成员，清一色的黑白灰正装，正紧张地为一会儿登台演讲做着最后的排练。 除了……那莫名其妙空出来的右边第四排。 项瑶使劲忍下了自己的强迫症故意不去看那片位置，默念了几遍“我只是来拍照片出新闻稿的，不需要管这闲事”，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地走到了签到处。 这次负责联络选手和签到的是秘书处。项瑶走过去之后便和秘书处处长打了个招呼，然后以“座位空着照片拍出来不好看”为借口，巧妙地指使自己的平级去关注一下这个仍然未到场的选手团队情况。 然而对方显然比她还要摆一点，甚至还顺势开了个小玩笑：“害，欣卿的嘛，可以理解，妆还没画完吧哈哈哈哈哈。” 项瑶这才知道，在这距离比赛还有10分钟正式开始的紧要关头，仍然“在路上”的团队来自那所全国有名的私立商科大学。 当然，对于完全不懂商科的她来说，这里的“有名”指的仅仅是一些小花边。比如他们的入学奖学金很慷慨，距前省状元透露，是个3字打头的6位吉利数字；再比如他们学校环境很漂亮，一些很有名的偶像剧都会去那里取景；而最最最远近闻名的，就是他们的学生也都男帅女美，随便拎出来一个丢到别的学校去都是毫无争议的校花校草。 所以，项瑶敢肯定，听了处长的话之后忽然叽叽喳喳兴奋起来的几个签到处的志愿者，一定也是怀着和她一样非常不单纯的心理，期待着来接受一点点颜值震撼的。 “别八卦啦，最帅的那个据说有女朋友啦，负责选手联络的同学点开他的朋友圈看过了。”秘书处处长又透露了一点点她知道的内情，又拍了拍她让她宽心，“而且他们团队还挺ddl战士的，所以瑶瑶你不用担心啦。” 项瑶勉强点了点头，又煞有介事地在场外拍了几张照片，终于在距开场还有5分钟的时候，强迫症病入膏肓的她忍不住再次走向签到处，为了校领导所要求的高质量照片，主动拨打了那个签到表中记录的那11位数字。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平静，竟然还能彬彬有礼地问着：“您好，哪位？”项瑶险些被他这节奏带跑偏，催促的语调都显得没那么急迫了，要不然为什么对方的回复会是不疾不徐的：“好的，在路上。”像是不懂明明距离正式开场还有4分钟时间，她为什么要来催他赶快到场似的。 是啊！说话间距离开场只有4分钟了啊！几位大哥人在哪儿啊！ 被挂断电话的项瑶又花了10s的时间用来反应和感慨，正打算再拨个电话过去，嘈杂的声音便由远及近地传到她耳朵里。 “……抽到这个顺序也不能全怪我吧，Y大没责任吗？B大没责任吗？” “也对，严格来说是三个概率事件叠加的问题。” “对你个头啊！前面是东道主，后面跟top2，直接开启地狱模式。” “不过，市选和校选的时候我们的签儿有好到哪里去吗？” “就是就是，别担心嘛，哪有咱煦哥拿不下的场啊？” 看上去是欣卿的精英小队一边起着内讧，一边姗姗来迟了…… 四位男生和一位女生全都是白衬衫+黑西裤或者是黑色裙子的搭配，但是项瑶却一眼确定了刚刚和他通过电话的那个男生。因为只有他的神情完全放松且平静，好像只是来这儿取个东西就走，什么比赛什么奖金什么加分都和他无关似的。 项瑶透过那干净隽秀的字迹才知道，他叫陆煦。 “所以……最帅的到底是哪个啊？” 欣卿小队叽叽喳喳地顺利进场后，秘书处处长才出声打破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不知道是哪个志愿者同学没憋住笑出了声，最后大家便聚成一团笑了起来。 的确，美女只有一个。但几位老哥帅得各有千秋，最帅的究竟是哪个，属实是个概率问题。 然而针对这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问题，几个小时前大家众说纷纭，几个小时后大家便能够达成惊人的一致。 最帅的当然是那个瘦瘦高高、肩宽腿长、白白净净、普通黑框眼镜也完全封印不住惊人魅力的主讲人同学啊！眉清目秀的初恋脸+意气风发的少年音永不过时！欣赏不到的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项瑶在那个人带着得体的笑容站上舞台的那一个瞬间就被俘获了，一开始端着相机试图选个角度来记录下这颇具观赏性的一幕，但最终却一张照片都没有拍。因为她完全被他讲的那个关于家乡的故事给吸引住了，傻乎乎地忘记按下了快门。 “各位老师好，很荣幸来到Y大，我就是Y省城锦人。Y省每年向C城各高校输送大学生约10万余人，我们的团队便是这十万分之5。而我们今天重新回到Y省，也是想要尝试用C城经验解决Y省的问题。” 在他之前登场展示的恰好是Y大自己的学生，具备一定的主场优势。但是他上场之后，直接乘势而上将自己的主场优势扩到了最大，连刚刚一直皱着眉头在翻阅材料的首都大领导都抬了下头，一副被激起了好奇心的样子。 按理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但是他却很擅长拿捏观众们的情绪和预期。在之后20分钟里，他没有炫技，也没有展示什么石破天惊的构思，只是配合着他们美轮美奂的PPT，十分清晰且平易近人地讲完了他们的产品，让项瑶一个对互联网或者智能化完全不了解的人士也对他们这个技术模型有了个粗浅认识，然后深感“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的商业法则如此神奇，而政府只需要用互联网这个工具“轻轻地一推”。 “万里归来颜愈少，此心安处是吾乡。谨以此献给我们共同的家乡。” 还在意犹未尽之时，他很自然地微微做了个展臂，把最后这格局拉满的结束语说完后鞠躬致谢，耳边计时器的“滴滴”声也随之响起，为他这场恰到好处的演讲做了个最好的收尾，台下雷鸣般的掌声甚至都慢了半拍。再抬起头的时候，他仍然笑得格外淡然，一切都好像浑然天成。 项瑶亡羊补牢地赶紧把这幅画面定格在了自己的相机里。意识到有人在拍，他便大大方方地把脸转向了镜头的方向，稍稍停顿几秒之后微微点了个头致意，然后阔步走下舞台。 欣卿以前是三道开胃小菜，欣卿之后便全都变成了餐后甜点，所以最终的结果好像也没有那么意外——至少从这永远挂着淡淡的笑容的人脸上，即使捧上了金奖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直到最后的集体合影留念环节，项瑶才透过自己相机的取景框，看到了这个人脸上一点点不一样的笑容。不知道是因为个子高还是他故意低调，他正好站在人群的最右侧，时不时低下头看一眼，脸上完全藏不住笑意。 项瑶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他这么开心，所以调整好相机的各种参数和定时拍摄功能后便朝那个人旁边的空位跑了过去。他像是通过余光瞟到了个人影，便稍稍往侧边让了一步，一副请她站在里面的样子。项瑶低下头为对方的绅士举动轻轻道了声谢，这才注意到他垂在身下的双手正攥着自己的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竟然是盲打，有点厉害…… 项瑶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声，又清了清嗓子，回归自己的主线任务，试图用能展示出青年活力的声音试图提醒某些三心二意人士合影准备开始。 “各位领导老师注意看镜头，来，三，二，一！” 完全不整齐的口号声、隐没在环境里的几下快门声还有和她一向配合默契的手持小礼炮爆开的声音结束后，金色和银色的亮片纸又从天而降，混合着红色、粉色和绿色彩带，像是下了一场五彩斑斓的大雨。 每次办完活动之后，项瑶都会捻过头发上的一块儿亮片纸，然后对着这样的盛况而会心一笑，一副繁华落尽后的成就感，但今天她的笑容却逐渐凝固住了。因为在这嘈杂的背景声中，耳边却很突兀地响起了清晰而又熟悉的少年音。 “好啦，不逗你啦，是金奖，第一名，没让小方老师失望吧。” 刚刚只是意气风发，现在加入了一点温柔和调皮，所以显得甜津津的。 “我不累，睡一会儿就没事了。还有就是，有点想你了。” 项瑶慢慢地转过头去，像是难以置信。 可是，刚刚那个把名利都置之度外的人是他，但是眼前，这个笑容更盛的人明明也是他。合影结束后，他终于不用掩饰什么动作和声音了，直接正大光明地把手机举到了嘴边发起了语音，声音也变得更柔和了，像是在和谁撒娇。 项瑶困惑了一秒钟便如醍醐灌顶一般突然清醒了。她怎么忘了，那个最帅的，是有女朋友的呀。心脏里的一个地方不争气地软了下去，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有点发酸。她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句诗王安石的诗：与君相逢处，不道春将暮。 是啊，这个春天，结束得太快了。 ------------------------------------- 项瑶第二次遇到陆煦便是在暮春。 大四毕业季，被各种招聘流程反复鞭打过的她深感自己出现了异化现象。找工作的时候拼命伪装自己，甚至连“我家有个小我7岁的弟弟，所以我对处理孩子的问题很有自信。”这种违心的话都拿出来说了，让她有种圣洁的灵魂被公开叫卖，但是却始终找不到买家的无力感。然而，真正拿到对方的口头录用的时候却也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冥冥中有个幼稚的念头过于强烈，和对方签了这东西之后，她就再也做不成孩子了，那种无忧无虑，随时放肆大笑的孩子，毕竟她都要“处理孩子的问题”了。 临近给对方口头答复的最后一天，项瑶又被辅导员抓壮丁一样地被安排去一场创业公司的宣讲会凑人头。朋友都说她太好说话才会每次都领到这种摊派任务。的确，像她这样十分听话的人并不多见，因为走到现场后，她才发现，签到表上密密麻麻地有50多个名字，但是场内却稀稀拉拉地只坐了20多个人，看来大部分同学都是签完到便从后门溜走了。 这是项瑶第一次见逸夫厅这么清冷的样子。大学4年，他们校团委的大型活动总是在这里举办，每一次都是热热闹闹的。去年秋招的时候她也跑过来听了好几场大厂宣讲会，次次都是人头攒动的。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有点唏嘘，或许是因为做孩子的时候总是傻傻地开心，但要做大人的话却要学着权衡利弊，不会再把有限的时间花在无用的事情上了。 站在门口，项瑶简单浏览了一下门口易拉宝上写明的公司简介、招聘岗位和专业要求。一个好消息是工作地点在城锦市，坏消息是不在城区，而是在比较偏的贫困县；第二个好消息是工资比她想象中要高不少，坏消息是这和她无关，因为仅招码农。 ……所以这种专业特质要求这么高的公司宣讲会为什么强制中文系出两个人参加啊！就业办的老师脑子进水了吧！ 项瑶没忍住在心里狠狠吐槽了学校一把，随即便放弃了刚刚一丁点儿的恻隐之心，一边装作找位置的样子一边悄无声息地往后门的方向走。 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人从她身边经过。她不禁感觉呼吸一滞，停下了脚步又转过头去，便看到了那挺拔的男性背影。她不确定刚刚擦肩而过的时候自己有没有看错或听错，但是埋藏在内心深处某个角落的雷达响得过于欢快了，于是她便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 那个人似乎正在讲电话，轻声细语的：“……听话哈，我明天就回去了。烨霖哥哥对你不是也挺好的吗？……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哥哥没有走远，也没有不要你。” 刚刚他大概以为这通电话很快就能结束，所以从后门走进了场内。但不知道自己忽然说错了哪句话导致电话那头的人情绪大爆发了，通话看样子有继续延长的趋势，所以他猝不及防地刹了个车，然后又重新转过身，作势要从后门出去继续讲电话。 项瑶在他转过身来的瞬间便看清了他的脸：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眉心整个皱在了一起，一副很疲惫的样子，眼尾微微下垂，像是那种看上去就很温顺的猫。 她不会认错，他是陆煦。 是2年半前在这里和他的团队一起站上了巅峰但却格外平静的项目负责人，是她曾经用旧的单反相机反复对焦定格后的那个欣卿最帅，是那个会在闪闪发光的舞台笑着给女友发语音软软地说着“想你了”的大男孩儿。 快3年的时光里，好像什么都变了，被大家叫了3年的烂尾楼终于修成了图书馆的模样；之前说着“我的梦想就是和瑶瑶一直在一起”的男友找到了个真正的梦想然后很平和地和她分开了；连她都收起了大一大二时候的戾气，变成了个很会察言观色然后因势利导的“体面人”。 可陆煦却好像没变。 他在打私人电话的时候还是很温柔，沉静的嗓音像是不急不缓的敲着谁的心门，让人不由自主地就羡慕起了被他这样呵护着的人。 他还在和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做着他们的创业项目，现在已经变成了这家创业公司的发起人之一，真正地在利用互联网技术轻轻一推，用着C城的经验解决着Y省贫困县的问题。 他还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即使站在几年前带给他无限掌声和目光的舞台，但现如今面对着稀稀拉拉的人群，却也只是神色如常地拿起那个带有魔力的话筒，然后在开口的一瞬间便重新抓回了全场的目光。 “我是欣卿大学2X15届的毕业生陆煦，Y省城锦市人。半年前辞掉了一份年薪7位数的工作，回到我的家乡注册成立了煦·榆，现在想邀请你们成为我们的伙伴。” 一句信息量极大的话，项瑶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余光中周围的同学也纷纷抬起了头，看样子都是在好奇同一件事。 而那个男人从不会让他的观众失望，就这样顺应所有人的期待，借着这个“年薪7位数的工作”话题正式开启了自己的宣讲。所以最终的结果也顺理成章地不会让他失望，纷至沓来的简历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散场之后，有几位同学还意犹未尽地围着他们交流着各种各样琐碎的话题。项瑶抓着自己的简历站在最外圈，却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人生很长，但是却是由许许多多个发生在瞬间的决定组成的。而她乖乖女一样地在康庄大道上走了20多年，现在正站在一个岔路口，而且即将要做一个很不得了的急转弯。她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可冥冥之中有个预感，或许她真的可以成为那个不用权衡利弊、只要傻傻地就可以很开心的小孩子。 人群逐渐散去，她的目光第一次和他完全地相交，却莫名地被他冰冷的眼睛刺了一下。 心跳在那一个瞬间格外地突兀，而为了盖过大的吓人的心跳声，她的声调也提高了一倍：“陆……陆总！”像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似的。 他愣了愣，又喝下了一口水，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好像也变得清亮了一些：“叫我陆煦就好。”他先是纠正了一下称呼，然后又点了周围的几个人，看似友好地做了个导览工作：“人事问题找她，技术问题找他们几个。”但潜台词好像是没别的事不要烦我。 项瑶有点意外，印象中的陆煦虽然是个冷静的人但不是个冷漠的人。他只是不会笑得那么开心，但是至少是会挂着个淡淡的微笑。他会和朋友勾肩搭背着走路，会在合影的时候把奖杯和C位都让给团队的女生然后设计有趣的动作，会发那种软乎乎的撒娇一样的语音给别人。但现在，他为什么变成了这副好像很难相处的样子？ 项瑶很想知道答案，所以还是定了下心神，然后不管不顾地把简历直直地递了出去：“我是Y大中文系2X16届的毕业生项瑶，虽然和贵公司的招聘要求不匹配，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工作。” 他微微皱了下眉，下意识地想把她引到旁边递交简历的地方，但似乎用余光瞟到了旁边的人群，于是伸出的手还是接过了她的简历，而且还善良地给她找了个台阶：“那边人有点多是吧？那我先看看吧。” 项瑶点了点头，又很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沐浴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她忽然有点晕晕乎乎的，完全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在递简历还是在递情书——虽然一向被谬赞为“小美女”的项瑶从来没有递过什么情书，而在这漫长的招聘季里，她也曾反复被HR打量过。但这次是不一样的，她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哦，你也是城锦人啊。但我们工作地点离城区有点远的，没有通勤工具的话可能要住在县里，不过我们会提供住所，你可以接受吗？” 他无比正经的提问成功触发了项瑶的条件反射。她立刻切换为了设定了面试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先是认真点了点头，然后熟练地应用起自己的面试答题套路：“嗯，可以的。我小时候去过岚县玩，是很漂亮的地方，所以我很期待我可以和你们一起把那里变得更富裕更美丽。” “是啊，是很漂亮的地方。”他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但很快又把话题投回到了她的简历上，忽然眼睛亮了亮，“你有教师资格证呀，那你很擅长和小朋友打交道吧？” “嗯，这方面我很自信。而且我还有个在上初中的弟弟，我平时会辅导他作业什么的。”项瑶脸不红心不跳，尽量把自己和弟弟的相处模式塑造得格外相亲相爱。当然，她知道对方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想问她的家庭关系，所以她又急忙补充道，“其实除了小朋友之外，我性格开朗，很善于和其他人打交道，之前在校团委负责的也都是外宣工作。” 他好像对她团委的工作没那么感兴趣，只是忽然嘟囔道：“弟弟呀，那也挺头疼的吧。”让项瑶十分想重重地点点头，但还好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还在面试，所以笑着摇了摇头，道了句：“还好，小朋友也有可爱的一面。” ……吗？完全没有！ 项瑶强压下自己的吐槽欲望，认真地听着他下一个问题：“不过，你在中文系的话……没有学过C语言之类的编程吧？” 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他问完之后就重新抬起头看向她，眼睛里的光忽然也有了点温度。所以项瑶深吸一口气，格外真诚地套用了之前说过一万遍的话：“陆总，我没有学过，但是我学习能力很强，上手会很快。除此之外，因为我是搞外宣的，所以PS和Pr我都很熟。另外，我也熟练掌握Access和Excel等办公软件，还有SPSS和SAS等数据统计软件。” 陆煦大概不是个合格的HR。因为听她说完这些之后他就很满意地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笑着把头转向另外一边，换了说话对象，还很直白地当着她的面给了个评价：“华榆，你觉得呢？可能要你从零教？但我觉得学妹素质不错。” 被征求意见的人还没有回答，他另一侧负责收简历的正经HR姐姐不知道在旁边听了多久，终于听不下去似的猛地锤了他一拳：“陆煦你不会面试就给我闪到一边去！天天念叨什么比较优势比较优势的，现在让人家中文系学妹搞编程？” 说着，HR姐姐便雷厉风行地从他手里抽出了简历，然后很嫌弃地把这人推到了一边，又把目光转向她这里：“学妹，姐姐问你两个问题，是真的愿意来吗？是只愿意和他一起工作、还是和我们一起也行？” 对方这么一说，项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达有点露骨，“哄”得一下，脸又重新烧了起来。正想要补充说明一下自己这个“你”指代的是不确定多数对象，手中却多了一张名片。 “头脑发热嘛，我懂我懂。这些不都是吗？”HR姐姐凑过来和她说了句悄悄话，带着一点很明显的D省口音，又很清醒地点了点收过来的一沓简历，推心置腹显得格外亲切似的。 项瑶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对方却又正色道：“不过工作的事不能儿戏。这样，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如果还想来的话，今天晚上12:00之前打这个上面的电话，我这边有个挺适合你的岗位，不需要学什么C语言。” 项瑶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身侧人开口道：“唐书，你别把人家好好的小姑娘诳去编财务报表啊……”似乎是看她们俩这边神秘兮兮的像是什么传销现场，也很像幼稚地回击了一下刚刚HR姐姐说他不懂招聘的事。 而这位身兼多职的HR姐姐立刻不服地一眼瞪了过去：“哦，我就不是好好的小姑娘，活该给你编报表了是吧？” 这团队氛围挺有爱的，项瑶没忍住笑了出来。下一秒，那缕灼热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声音像是因为若有所思而变得有点轻：“项瑶，或许你愿意来当我的助理吗？帮我处理一些联络和宣传的工作，薪资和待遇和其他人一样，下班之后我也不会让你做工作上的事情。” 他的提议让所有人都侧目了一下，连在另外一边毫无保留火热探讨技术细节的男人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HR姐姐愣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把揽过了还处在呆滞状态的她，边带她逃命似的跑出了门外边又骂道：“陆煦你别想那美事儿啊！给我兢兢业业地好好干活儿！” 站在门外，HR姐姐很真诚地双手合十向她道了个歉：“抱歉啊学妹，他半年前刚分手，脑子偶尔会抽一下疯，没有任何骚扰或者侮辱你的意思哈。”似乎很怕被学生投诉然后进入Y大宣讲黑名单似的。她顿了顿，又说回了正题：“那个来工作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你放心，他平时都不怎么来财务这边的。跟着我干，我保护你！” HR姐姐好心好意地和他说了那么多话，但是项瑶却很不争气地把重点全都放在了第一句上，然后忽然思维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陆煦……分手了？和辞掉那7位数工资的工作之间有关吗？和他现在忽然冷冷冰冰，偶尔才会稍微活泼起来的样子有关吗？和他……请她来做助理……有关吗？下班以后不会请她做工作上的事情，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心脏忽然再一次剧烈跳动了起来，项瑶抬起头，目光又飘向了会堂第一排的男人。他刚刚被数落了一顿，低气压地抱着个矿泉水瓶沉默地坐在那里，盯着一个地方放空。偶尔有人来搭话他也只是把人引到了旁边那一堆，周身仿佛有个谁也接近不了的磁场似的。 她刚刚错了，因为陆煦还是变了。只是问题不大，因为可以让他再变回去。 至少，她刚刚好像就成功了。所以，她可以试试，她也愿意试试。 “唐总，我想好了，我要做陆总的助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而且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这个春天开始得有点晚，所以她以为很快就可以等到夏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怎么也盼不到。 ------------------------------------- “以上就是我关于‘真心话’的回答。”项瑶一边无意识地转着手指上的装饰性戒指，一边抬起漂亮的眼睛，灼灼地盯着对面的人。 对方的神色果然有点尴尬，像是没想到第一次以私人的名义约她出来，只是试探性地问了这么一个职业规划类的问题，却能够得到她这么一大长串回答，掏心掏肺，直击心灵。 项瑶继续维持着完美的笑容，低下头认真洗牌，没有想要解释什么。毕竟这就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而且她当年也是这样被对待过的，所以十分明白要添油加醋地把这些事情说到哪个地步才能既让对方知难而退，又能够维持一丝体面的工作伙伴关系。 这是她从陆煦身上学到的重要一课。这些年她用这一招应付了很多追求者。只是以前的人都没有这个人这么认真，所以这段故事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讲，看上去她超常发挥后，效果……有点拔群了。 “那么，感想肖律师的款待，我先走了。”项瑶在这人越发凝重的表情中坐立不安，只能起身告辞，“今天很开心，我也祝肖律师能天天开心，再见！” “等等，项瑶。我有些地方没搞懂。” 那人抓了一下她的手腕，好像整个人还没缓过劲儿来一样，声音都不是几十分钟之前那样随时随地都热情洋溢似的，变成了真正“肖律师”的模样。 “我有两个问题。第一，刚刚你是可以赢的，你却故意输给我了，为什么？第二，你在输给我之后，又诱导着我去问你准备好答案的问题，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项瑶微微偏了一下头，短暂逃避了一会儿他的目光。 但事实上，志在必得的肖律师并不是“没搞懂”而是“全都搞懂”了，所以没有逼着她回答，只是自己幽幽地揭晓了答案：“因为你需要一个机会向我澄清你的感情经历，然后确认我是否接受。” 项瑶忽然感觉呼吸停滞了几秒钟，大脑猛地跃入了另一个时空。 是吗？原来陆煦当时是在做这件事吗？ 澄清他从16岁开始就有个念念不忘的女神，然后确认她是否愿意接受？ 项瑶在心里摇了摇头。不是的，这和她后来看到的一切都不一样。所以这不是答案。 “肖元哲，自作多情不是个好习惯。”项瑶冷冷道，对他说也像是迟到地告诫曾经的自己。 她冰冷的态度果然是刺了他一刀。因为肖元哲轻轻地把她的手腕松开了，眼神也飘到了别的地方，而且拿出了面对嫌疑犯的态度：“项瑶，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会掩饰，在什么时候又会坦白吗？” 项瑶没有回答，但心里却出现了个回答，而肖元哲好像就这么大差不差地把这个回答读了出来：“在认为自己有罪的时候掩饰，在认为自己无罪的时候坦白。” 他冷冷地说完犯罪心理学，忽然又转了个声调：“所以我该恭喜项小姐，当你说出这段故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对你无关紧要了。”他顿了顿，又仿佛自言自语：“而且可能也要恭喜一下我自己，因为我推测这是项小姐对我说的第一段‘真心话’。” 项瑶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想知道他究竟是在强颜欢笑地说服自己，还是真的看破了一切然后平静地道出真相。可是她忘了，一千个人里有一千个真相。而肖大律师屡战屡胜的原因，就是能先用证据说服自己，然后再去说服其他人，于是最终，他的真相就成了真相，盖棺定论地。 而且看上去，他已经觉得自己成功了，都要吹向胜利的冲锋号了。因为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端过桌上的红酒杯，递给她一只，又优雅地朝她举杯致意，像是要和她缔结什么仪式似的：“所以，项小姐愿意再来一局吗？这次我选‘大冒险’。” 玻璃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项瑶听懂了他的暗示，却毫无危机意识地把红酒一饮而尽：“肖元哲，我没有看上去那么好相处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些什么让他知难而退的威胁，还是按照他的逻辑做了个澄清和确认。所以说，她明明很讨厌学法律的男生的，因为他们总是把她的逻辑搅得乱七八糟的，然后害她落入陷阱里。 可是怎么办？她好像次次都会落入陷阱。不是因为什么法学，因为是他。 肖元哲微笑，抿了一口红酒：“没关系，我也没有项小姐想象中那么的……不堪一击。”看上去他今天还有送她回家的打算，而且这个打算暂时还挺长久的。 项瑶无奈地笑了笑，遂了他的意重新坐下抓牌，可逻辑丢失之后连大脑都晕晕的，她这次大概是算不出自己会赢还是会输了，所以也不知道肖元哲是学她故意输，还是她真的……技高一筹。 只不过他输了好像还挺开心的，因为他幼稚地做了个双手投降的姿势，甚至都笑出了酒窝：“认输认输，听候项小姐发落了。” 不知道怎的，项瑶感觉体温忽然升高了几度，脸也烫了起来， 她平时不怎么喝酒，或许是刚刚酒喝得急了，也或许是夏天很突兀地就到来了。 不过也不奇怪，因为她现在人在章顺。 而这里的夏天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 为您提供大神 愚者正位 的《此去必经年》最快更新 不道春将暮【番外1】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