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金手指,求放过》 第000章 引子 薛梓林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身在何处,四周全是浓得化不开的灰雾。脚下也看不清地面,鬼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前面是平地还是深渊? 她深深吸气,嗅不出任何味道,也听不到一丝声音,但异常清晰的,她感觉到了危险,非常危险! 她皱着眉,一动也不敢动。 正踌躇间,耳膜忽的刺入一道尖利的女声:“啊~~~” 她吓得一震,慌乱地抬眼望去,只见右前方的灰雾中升腾起一团更加浓重的黑雾,像最浓稠的墨汁,像黎明前最黑的夜,更像一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张着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世间万物,拖入深不见底的地狱深渊…… 薛梓林瞬间感到血往上涌,一种让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恐惧和厌恶充斥全身,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想转身逃跑,可身体却跟中了魔似的,无法动弹。 “救、救命……”循着声音放低视线,才看到黑雾的裹挟中,一个身着古装的女孩儿正艰难地向她爬过来,满脸的惊恐与哀求。 那是一张有着精致五官的瓜子脸,若不是脸色惨白,着实一个美人胚子,尤其是那双大眼睛,美得像淬满了星辰,此刻却雾气蒙蒙地瞪着,眼中的星辰就像碎掉的钻石,顺着眼角滑落一脸。 然而,女孩儿乌黑的头发却开始变灰变白,白皙光滑的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出了层层皱纹和斑点,原本朱红圆润的嘴唇,逐渐缩水干裂,伴随着快速塌陷的双颊,萎缩成一个怎么也张不大的“o”,那双失去星光的眼睛暗淡下来,越来越黑,越来越深,越来越像那团深不见底的黑雾一般,变成两个空洞又可怕的无底深渊…… 薛梓林惊恐地看着这一切,身心都在颤抖。 原本美艳动人的少女,眨眼功夫变成了苍老干枯的老妪。生命力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被迅速抽离而去,直到女孩儿那清脆的“救命”哭喊,逐渐低沉沙哑,最终成了哽在喉间的微弱“嘶嘶”声,再无生机。 就在女孩儿即将变成一具干尸的时候,黑雾从她身后蔓延过来,缠上她的躯干,攀上她努力举起的右手,甚至从她黑黝黝的眼眶中迸出,击碎了女孩儿眼底的最后一丝绝望,毫不留情地将她吞噬…… …………………………………………………… 一双血红的高跟鞋,在空旷的大厅里缓步向前,回声铿锵,行至一个黑雾缭绕的高台前,单膝跪倒,邪魅动听的女声响起:“回禀领袖,种子的元神已顺利注入容器,记忆业已按计划剪辑完毕,正在输入中。诱饵计划,正式启动。” “很好。”高台之上,传来一个苍茫的男声。 顿了顿,女声再次响起:“昨日起再没收到基地传来新的消息,我担心,飞天他们……” “无妨。”男声打断她的担忧:“飞天,本就是一枚弃子。基地那边,我会另做安排,你专心培植诱饵即可。” 略一沉吟,女声恭敬道:“是,领袖!” …………………………………………………… 厚厚的水晶棺冰雾缭绕,里面的女孩儿面色苍白,浑身上下都裹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微微闪着幽蓝的青光。 乐天静默不语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又深邃,不觉间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涂亮慌乱的声音响起:“乐队,不好了!黄飞天他、他自爆了……” 乐天瞳孔微缩,侧头问道:“他说了么?” 涂亮吞了口唾沫:“还没来得及……” 乐天的拳头又紧了紧,咬牙切齿道:“给我查,从有历史监控与记载的上古时代开始,给我一天一天查,地毯式搜查!” 第001章 坑爹的穿越 薛梓林无知无觉地瘫在床上,瞪着满眼古色古香的陌生物件,怔怔发呆。 她从来想不到,那种传说中的穿越,竟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关键是,还是如此的莫名又坑爹! 不是说穿越者都会自带主角光环嘛?或者配个系统金手指啥的?为毛她神马都木有?不只是原主的记忆没给她留下一丁半点儿,刚开始连自己是怎么穿过来的都记不起来,除了那个吓死人的噩梦…… 好不容易打起精神起来摸摸情况,却不小心惹毛了那个自称李木的古装侍卫,还惊恐地发现,这具身体居然就是先前噩梦里被黑雾卷走的那个女孩儿,连身上的粉色衣裙都分毫不差! 是她的到来杀了那女孩儿?还是那个被黑雾卷走的可怖下场就是她的未来? 一阵心悸袭来,薛梓林成功地把自己吓晕了,还要死不死地正好昏倒在那个本就对她无比嫌恶的李木怀里。 那个李木,号称官拜国君亲卫军校尉,貌似是受命于她表哥,一个名叫卫子渊的亲卫军大统领,安排她在这道观里暂住,等着跟那个便宜表哥一道回京。 这么说,她也姓卫喽?薛梓林烦躁地敲了敲空荡荡的脑壳,努力拼凑着少得可怜的信息。李木叫她“兰小姐”,就是说,她的名字里至少应该有个“兰”字? 然后咧?咳咳,好像,真的没有然后了…… 还有李木那跟吃了苍蝇似的厌烦神情,好吧,很明显,她还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主儿,连装失忆卖可怜的机会都不给她。问题是,她是真的神马都不知道啊! 冤!太冤了!真是比窦娥都冤!薛梓林只觉得枕边两行泪,无语问青天。 好在后面这次丢人的晕厥,总算让她想起了一些悲催的前尘往事。搞了半天,她竟然是死于一场比新冠更可怕的瘟疫,还死得莫名又迅疾!各种有悖逻辑的疑点,都透着一股子硬被灌输进来的不真实感。 先是老家那个并不出挑的三线小城市,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重灾区!当时她正在江城读大二,不知怎的脑子一热,就那么不管不顾地被忽悠上了黑车,妄图逃回家救爸妈。 自然,没有成功。 一车人被交警带到江城辖下的小镇宾馆,强制集中隔离。更要命的是,隔离第二天,她便出现了症状,并急速恶化,拉到医院就直接进了icu,昏昏沉沉地挺了不知多少天,就因为救治无望被拔管了。 拔管前,她清楚地听到医护人员跟她说,爹妈已于三日前在老家过世,不必牵挂。一时间悲苦攻心,她就这么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客死他乡,稀里糊涂地抱憾而终,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 回顾这虎头蛇尾的短暂一生,薛梓林那叫一个不甘心! 原本,她也算是个顺风顺水的幸运儿,学业称不上拔尖儿,但也没让爹妈操心,妥妥的小学霸一枚。还摊上了一副天生好嗓,跟着身为音乐鬼才的邻家双胞胎混乐团,被出身音乐世家的才女好友手把手调教,初中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校园小明星、网络小红人。 就这么带着学霸网红的人设光环,薛梓林不止顺利考进了省重点高中,还被天才校草倒追,做了他的初恋女友,羡煞一众痴男怨女。 如此一路开挂的美满人生,却在高三那年急转直下。 先是那个信誓旦旦要跟她一起考庆大的天才男朋友,新冠隔离期间忽然就音讯全无了。返校后她才知道,那家伙因着年前的竞赛成绩,居然被科大少年班相中,直接插班读大一去了! 失信还是其次,可为毛连个招呼都不打?微信也莫名拉了黑,她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被渣了!他拿她当神马? 一时间,各路嘲讽怜惜蜂拥而至,若是他们老家小范围能有个自己的微博平台,她一定能上热搜霸屏。 关键是,她还因为之前坚持考庆大而错过了艺考!这下好了,想回去走艺术路线都回不去,只能硬着头皮拼高考,岂是一个心情糟糕能形容? 于是,意料之中的,高考发挥失常…… 偏偏,她还死活忘不了那个抛弃她的渣男,真够贱的! 就在她一边不满不忿地在江大读新闻,一边努力调整心态,打算换个山头另起炉灶时,却又莫名领了盒饭,真的是,连个翻盘的机会都不给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妒英才? 所以,老天都替她遗憾?才给了她这么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问题是,重新来过,难道不应该让她重生在高中伊始?好让她手撕渣男、高中榜首,再带领家人亲友提前避祸,名利双收? 把她丢到这个生产力落后的小乱世算怎么回事儿?她一不会医术武功,二不会农活女红,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历史小白,放到古代可是妥妥的废柴一个啊!唯一的天赋特长,还是个被人歧视的戏子,这让她肿么混? 最起码,重生者该有的能够预知未来的初始记忆总该给她一个吧?然鹅,并木有!神马都木有! 这边薛梓林倒在床上不争气地流眼泪,那边李木徘徊在门外探头探脑,唉声叹气。 明明都是她自己跟卫大人谈妥的条件好不好!又来装什么无辜? 他们帮她假死逃婚,她再冒充卫府新寻到的私生女,回京代替芸香小姐参与太子纳亲;卫府护她在宫中立足,享一世荣华富贵,她则留在太子身边做卫大人的眼线,帮卫府巩固地位。 如此简单明了的利益纠葛,有什么好纠结的? 就算昨日刚醒来那会儿是因为药效没过,她发发神经、意外晕倒也就罢了,今天这是明显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不赶紧起来洗漱吃饭,按计划乖乖呆在道观里等大人接她回京,窝在那儿没完没了地哭是怎么个意思? 李木只觉得胸中憋闷,无奈至极。 这司马如兰是大夫人的娘家嫡女,从小骄纵势力,虽说出落的明艳动人,可性子是真的不讨喜,又蠢又矫情。若不是卫大人这次南下办差,暗中查到老爷一直寻访的私生女已病逝在外,估计大人才懒得管她的婚事。 一粒小小的假死药,既讨好了老爷,保住了芸香小姐,还救出了司马如兰,卖了司马家一个大人情,好歹也算是在太子身边埋了颗棋子。这种一箭四雕的小伎俩,对“神童”出身的卫大少爷来说,就是顺手的事儿,本无需浪费多少时间,不曾想,却把他给困在了道观…… 第002章 愚蠢的棋子 眼瞅着日头越来越高,李木是越来越烦躁。 从假死到现在,兰小姐已将近两日水米未进,这要是身体出个好歹,不止是他这个下人没照顾好主子,大人那个一箭四雕的筹划也要全盘落空了。可这打不得、骂不得、逼不得,叫他如何是好?总不能用灌辣椒水的手法给她灌吃的吧? 不能来硬的,那就只能找个奴才给她撒气,可大人飞鸽传书说,明日才会带兰芯儿过来,这若是再闹腾一天,就她这身子骨,搞不好还真的会出事儿。 李木暗自叹气,如今自己好歹也是个官家人,早已脱了奴籍,背后既代表卫家,也代表着国君亲卫军,总不能再做回奴才给她撒气吧?但若无处撒气,又该如何让她止住哭闹、好好吃饭呢? 想来想去,李木终是无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进去,躬身劝道:“兰小姐,身体要紧,先吃点东西吧?” 薛梓林正昏头涨脑地沉浸在死亡与重生的不知所措中,脑中思绪翻飞,理不出个头绪,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更没听到他说话。 李木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反应,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咬牙跪下,凛然道:“兰小姐,需要在下做什么?还请明示!” 薛梓林这才发觉身后有人,心说我需要你送我回现代去,你办得到嘛?一想到这个,更觉郁闷,脱口怒道:“我说你烦不烦啊……”一回头发现这人正跪在地上,后半截话便噎了回去,莫名其妙地问:“我说……你没事儿跪着干嘛?” 李木暗自咬牙,罚跪都不行了吗?深吸口气,压下胸中的窝火,有些恼:“那兰小姐想要怎样?” 薛梓林却更加地莫名其妙:“你是问我?” “是!在下如何做,兰小姐才能用膳,还请明示!” 薛梓林把“用膳”两个字,在此刻缺氧的脑子里认真滚了几滚,忽地恍然大悟,奶奶个腿了,怪不得自己浑身难受,搞半天是饿的啊!顾不上再追究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眼巴巴地望过去:“你这儿有吃的?” 李木:“……”她这是要诬陷自己故意不给她饭吃么?可现在并无旁人,她这是想说给谁听?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只得老实回答:“是,早膳已备好。” “我去,那还愣着干嘛,赶紧吃饭去啊!”薛梓林说着就要下床,不小心起身猛了,眼前一黑,差点儿又栽回去,“哎哟”一声,回手撑住床勉强坐稳,哼哼唧唧地缓着神。 李木一怔,他是幻听了么?就这么跪了一下,兰小姐就消气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边女孩儿已揉着脑袋招呼他:“你还跪着干嘛?赶紧带我去吃饭啊啊啊~” 李木:“……”既然这么想吃饭,方才她哭什么? 眼瞅着女孩儿颤颤巍巍地往床下翻,再不及多想,他赶紧起身,回手拖来把椅子给她扶住:“兰小姐稍候,我这就去把您的早膳取来。” 一听他说会直接把吃的送过来,薛梓林更是心花怒放,她正饿得浑身没劲儿呢,立马冲着他喜笑颜开:“那最好了,有劳有劳哈~” 李木愣了愣,没再说话,转身去厨房取饭,满心疑虑,难道,人饿到极限的时候,性子也会变么? …………………………………………………… 暮春的微风吹散最后一抹晚霞,一弯新月似有若无地挂上天空,朦胧中,一只灰色的信鸽风尘仆仆地从远处飞来,稳稳地落在窗口。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缓步走来,在鸽子脚下撒了把小米,顺手取下挂在鸽腿上的竹管。 就着刚点上的烛光,卫子渊展开竹管中的布条,满心疑惑。 按计划,昨日李木就该回城找他复命了,没想到人没回来,却等来飞鸽传书,声称“兰小姐有异”,请他亲自去一趟。能让李木都束手无策?他有些意外。 好在近期无事,他便回了信,打算今日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明天过去看看,没想到,不到一天,那小子竟又来了信,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卫子渊擒着手中的布条,皱眉不语。他不明白,什么叫“兰小姐食量大增”?即便如此,让他多带吃食也就罢了,这“多带宣纸”……又是怎么个意思?司马如兰这个蠢女人,究竟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他这趟云港之行,明面上是受国君指派,来前线督战监军,暗地里却是要调查太子结党之事,所以此行并未带太多人手,尤其是官场中人,真真假假,虚实难辨,更不能乱用。 因此,除了明面上掩人耳目的一众亲卫军,真正的心腹和帮手,也就是从小跟随他的李木,以及从狭义堂借来的丁沐凡几人。一路上明枪暗箭,着实凶险,更加印证了此事背后的盘根错节。 中途拐道徽州,一则是帮司马家的征地伤人案善后,一则是暗中寻访父亲当年流落在此的私生女,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借此混淆视听,以免进一步打草惊蛇,大家也顺便养精蓄锐,好好整顿一下。 前阵子途中遭遇不知名江湖门派的莫名追杀,一行人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所幸的是,当时恰巧行至药王谷附近,卫子渊拼着卫家祖上跟药王谷的那点渊源,好不容易说服谷主出山,这才帮众人保了性命、解了围。 来到徽州后,他几经斡旋,以司马如兰嫁入当地土豪荀家为条件,才让荀家同意撤案,抹了司马承健在强行征地时打残荀家独子的罪行。虽说可怜了司马如兰,但为了儿子牺牲女儿,也是常事儿,加上司马如兰一贯骄纵不讨喜,卫子渊也没多余的同情心给她。 此时暗访却传来消息,父亲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竟是其当年在徽州逗留时,与司马家旁支庶女暗生情愫所生,而母女俩早已因未婚先育被逐出家门,病逝于乡野之中,偏巧司马家高颜值的基因又不是一般女子能冒充的。思量再三,卫子渊才决定用假死的方法偷梁换柱,把司马如兰捞出来,以成全他那个一箭四雕的筹划。 当初给她假死药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万事听话,不再瞎闹,他便允她卫姓,并力保她嫁入皇室,享一世荣华富贵。如此诱人的条件,也不算是辱没了她。他不奢求她聪慧机灵,能在朝堂上给他多少助力,他只要求她乖乖听话,没有异心。 如果连这一条都做不到?哼哼,那这颗愚蠢的棋子,不要也罢!想到这里,卫子渊瞳孔微缩,手中的布条不觉间已揉成一团。 第003章 疯女人 一夜春雨过后,山间的清晨更显幽静,微弱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隙,洒下一地斑驳。远处林间忽地传来一声哀鸣,紧接着扑棱棱一片混乱,一众鸟儿飞上天空,四散逃离,片刻后,李木从树林深处绕出来,手里拎着好不容易打到的两只野鸟,愁眉苦脸地往道观走去。 昨日才一天的光景,那位性子大变的兰小姐,就吃掉了他为她准备的三天伙食,还虎视眈眈地觊觎着人家道观里仅有的两只鸡!为了以后还有鸡蛋吃,他只好一大早出来打野味,真不晓得大人给她的是什么药,难道除了假死,还有促进食欲的功效? 然,假死的后遗症似乎远不止这一个…… 如今的兰小姐就像魔怔了一般,一箱子珠宝首饰丢在一边不戴,却只用布条草草扎了个冲天大马尾,搞得比江湖男子还要不伦不类。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自从昨天吃饱喝足后,那女人就只穿着个中衣到处蹦跶,搞得道观里所有的男人都跟见了鬼似的,躲都躲不及。而唯一的女性,却是个近乎眼瞎耳聋的老妈子,愣是看不到,更别说去提醒指点了。 他冒着眼睛长针眼的风险,好心上前劝说,暗示了半天却对牛弹琴一般,最终也只能放弃,尽量躲开。 昨日傍晚,倒是兰小姐主动跑去找老妈子,号称有事请教,俩人躲屋里叽叽咕咕了很久。他本以为经老人提点,她好歹能正常一些,没想到,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这丫头居然毫不避嫌地一间房挨一间房地去敲门,却只为搜刮宣纸,还跑来求他给她买,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实在是搞不懂,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她忽然间这么热衷于书画是干什么?还要“多多益善”?关键是,一晚上过去了,也没见她写一个字啊!他特意找钟道长寻来的笔墨砚台,也被她随手丢在了一边。 李木敲着脑壳,无比烦躁,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兰小姐了。 说她骄纵吧?却在很多地方莫名地亲和了许多,现在找他说话都客客气气、有商有量的样子,搞得他诚惶诚恐。 不只是自己吃饭忽然不挑食了,居然还想着关心他吃饭没有。他原以为娇小姐又是变相地想要罚他挨饿来解气,便故意谎称已两天没吃东西,没想到,那女孩儿竟很认真地给他拨出了一碗饭菜,硬是看着他吃完才肯罢休,还逼他同桌坐着吃!吓得他以后再也不敢说自己没吃饭。 可是,说她随和吧?那些莫名的任性行为又该如何解释?宣纸那么贵重又文雅的东西,整个道观的存货都被她搜刮得一点不剩,害他带来的银子都快给赔空了。偏偏又不见她用,真不晓得这位娇小姐是怎么想的,难道现在她撒气解闷的方式变了?不再是虐待奴才,而是改糟蹋宣纸了?她这是吃假死药吃疯了吗? 想来想去,李木觉得也只有这个说法才能解释得通了…… 长叹口气,他抬眼望天,只盼着大人赶紧带兰芯儿过来,好让他复命交差,远离这个疯女人。 急急盼着兰芯儿到来的可不止他一个。 此时的薛梓林正坐在桌前,对着一个脏兮兮的陈年老古董睚眦欲裂。她昨日傍晚隐隐感到胸胀腰酸,一个激灵,这是大姨妈造访的前兆啊! 古代物资稀缺,她是有心理准备的,臭气熏天的旱厕和堪比砂纸的草纸,已然让她崩溃,好不容易才勉强适应着来应付日常,但,伺候大姨妈的家伙,却仍然远远跌出了她的想象。 她依然记得,昨日傍晚,当那个好心的老妈子,抖抖索索地把珍藏多年的装备拿出来时,她无比震惊的心情,更忘不了,老妈子耐心指导她如何使用时,告诉她,要在这个脏兮兮、硬邦邦的布带子里填装草木灰!灰!灰!灰!…… 她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就在她万念俱灰到生无可恋之时,忽然看到一个道士正捧着经书读,一个灵光闪过,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奶奶个腿了,有纸印书,却给女人用草木灰?!这神马世道? 薛梓林一边在心中奔腾着源源不断的草泥马,一边毫不客气地把整个道观里的宣纸都搜刮过来,却仍然感到杯水车薪。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这可咋整? 叫李木帮她买纸去,那个铁憨憨却不知从哪儿寻了套没用的笔墨砚台送过来,气得她直想骂人。姑奶奶我要纸!要纸!纸!纸!你丫听不懂吗? 偏巧李木那家伙就是个钢铁直男,跟他说啥都是还给你一张懵逼的面瘫脸,还莫名其妙地老躲着她,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薛梓林心里那个窝火,这古代人沟通起来肿么都这么费劲儿?她明明洗了脸梳了头,肿么就入不了他们的眼呢?她这还没用草木灰伺候大姨妈呢,就已经脸上带灰了吗? 昨晚她硬是堵在李木的房间门口,好不容易才绕着弯儿地从他嘴里套出点儿有用的讯息。貌似她那个姓卫的便宜表哥,今儿会给她送个叫兰芯儿的贴身丫鬟过来,嗯嗯,挺好,总算有个能使唤的女孩儿了。 薛梓林一边整理着手上有限的宣纸,一边觊觎着床上那床薄得可怜的棉被,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的话,也只有拆被子了。好在现在即将入夏,冻不着人,没被子也就没被子吧。 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还得想办法找到稳定的货源才行,难不成,以后还得学着自己造纸种棉花?哎哟妈呀,想想就头疼…… 回头看看挂在一旁的那身薄如蝉翼的丝绸粉裙,以及脚边那一箱子珠宝首饰,薛梓林心里琢磨着,这些,应该都算是她的私有财产吧?如果卖钱换纸的话,不晓得能不能先撑上个一年半载?那以后呢?她的收入来源又该肿么找?只能靠着抱表哥大腿来生活么? 薛梓林很是后悔当初没好好学历史,别说不了解古代日常了,连现在身处哪个朝代哪个国家都稀里糊涂的。她只是模糊地知道,现在貌似是华国历史上一个非常混乱的时期,连统一的王朝都木有,典型的小乱世一个!联想到老妈子跟她讲的百姓日常,还真是悲苦,看来这物资匮乏得不是一点点啊…… 她扶着额角叹气,身处乱世,本就朝不保夕,现在还没摸清楚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估计也只能先靠着抱大腿来讨生活了。真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哇!今日待金主来了,可得好生哄着。 至于那个专门来陪她的兰芯儿,求上天保佑她是一个乖巧伶俐、心灵手巧的善良小姑娘吧! 第004章 谁是小三? 卫子渊带着丁沐凡和兰芯儿,刚迈进道观的后院,就听见一个无比热情的招呼声由远而近:“表哥!你来啦呀~~” 一抬眼,只见司马如兰穿着中衣、挽着袖子、顶着个冲天大马尾,热情洋溢地冲将过来,眉眼尽是谄媚的笑,那场面,实在是能把人眼直接戳瞎。 丁沐凡和兰芯儿当场就石化了。 卫子渊愣了一瞬,瞥见李木正眼观鼻、鼻观口地在角落里站成了一尊佛,俨然一副他惯用的“两手一摊、束手无策”式,估计这丫头已经这样发疯好几天了。这就是李木飞鸽传书里所谓的“兰小姐有异”么?这女人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另有所图? 他面色一沉,眼神微冷,侧头吩咐兰芯儿:“还不快去给你家小姐更衣?” 兰芯儿这才从震惊中愰过神儿来,赶紧迎上前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向来高傲的小姐一把握住双手,紧接着的一句话差点儿没把她吓晕过去:“兰芯儿来啦?你可想死我啦!”小姐这是……又要寻死觅活吗? 看着兰芯儿吓到不知所措,再看看司马如兰这疯癫的模样,丁沐凡有些不忍,进屋取了外裙递给她,淡淡道:“先披上吧。” 薛梓林早就注意到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儿,长得不算美艳但绝对清秀可人,面上带着一抹英气和讨喜的伶俐,最重要的是,她可是跟表哥手挽着手走进来的哦!这么亲昵的动作,肿么可能逃过她的八卦法眼?她可是一直被誉为天生狗仔体质哒! 哇塞!一上来就送给她这么大一个甜蜜蜜的瓜,不好好捧一下,真心对不起老天爷的赏赐哇! 想到这里,薛梓林立马笑得眉眼弯弯:“谢谢这位小姐姐,我不冷哈!” 丁沐凡呆住了,让她披上外衣,跟她冷不冷有毛线关系?下一瞬,她忽地反应过来,谨慎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姐姐?” 薛梓林也愣住了,呃,叫错了么?她紧张地瞅了眼卫子渊,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内个,是不是……应该叫嫂子?” 这回连卫子渊也懵了,跟丁沐凡一起僵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一旁的李木不动声色地往角落深处又躲了躲,生怕有人注意到他。 一片尴尬的死寂过后,倒是兰芯儿先缓回了神儿,一把从丁沐凡手里夺过衣裙,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轻轻推搡着薛梓林,压低了声音说:“小姐?小姐!咱先进屋,芯儿帮您更衣……” 薛梓林这会儿也注意到了众人古怪的表情和尴尬的气氛,又看到兰芯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慌乱起来,是哪里出了问题?赶紧轻咳一声,讪讪地笑:“咳咳,内个……我先跟芯儿进去一下哈……” 直到两人进屋关上了门,卫子渊才缓过来,看了看面色红晕的丁沐凡,忍不住轻笑出声。丁沐凡瞪了他一眼,把头别向一边,脸愈发地红了。 卫子渊没再逗她,而是扭头把躲在角落里的李木揪了出来:“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李木慢吞吞地挪过来,恭敬行礼,斟酌着措辞:“属下也不甚清楚,只是觉得……兰小姐醒来后……判若两人。” 而此时,那个被他评价为“判若两人”的女孩儿,正在心里恶狠狠地问候着他的祖宗十八代。 经兰芯儿解释,薛梓林这才搞明白,为毛别人都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她,敢情这两天她是一直穿着睡衣到处溜达啊!可问题是,这睡衣,也忒高级了吧? 不仅是柔软光滑的丝绸缎子,浅粉的底子上还绣着小小的兰花,衣领、袖子、盘扣、丝带,各种细节都精致到位,把人捂得严严实实,这放到现代看绝对是能穿出去的衣服好不好!古人的睡衣不应该都是那种纯白的棉布衣服或者神马红布兜兜吗?这肿么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 还有那个死李木,貌似刚开始也吞吞吐吐地想要提醒她来着,可问题是,他说的那都是神马鬼?神马叫“山里风大,要多披件衣服”?神马叫“身体要紧,别冻着了”?奶奶个腿了,他能再含蓄一点嘛?枉她一边耐心地解释自己不冷,一边还诚心诚意地感谢他的关心! 薛梓林只觉得心里一万匹草泥马滚滚而过,这古人平日里打交道,都得这么累吗? 幸好兰芯儿是个有问必答的耿直girl,她才总算摸清了点儿状况。门外那个跟表哥手挽手的女子,叫丁沐凡,年方十七,是神马侠义堂派来协助卫子渊这趟差事的。 听兰芯儿的说法,那丁沐凡就是个想要勾搭卫子渊的狐狸精,而卫子渊,明明就应该是她司马如兰的未来夫君。虽然之前为了帮哥哥司马承健脱罪,她被迫嫁给了被打残的荀家少爷,但表哥“不忘旧情”,硬是想办法通过假死把她给捞了回来。 “想必不日便会迎娶小姐为妻啦!大少爷是未来的卫府家主,小姐便是未来的卫家主母呢!”这是兰芯儿的原话,满脸真诚的骄傲与欣喜之色。 薛梓林忍不住嘴角直抽,她是真没看出来卫子渊对自己这个“表妹”有一丁点儿的那个意思啊……反倒是丁沐凡,那个跟他十指相扣的女孩儿,明显就是一对热恋中的少男少女嘛!这肿么还成了狐狸精? 不管之前发生过神马,至少,从现在开始,如果她再对卫子渊有所企图,那她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三儿好不好!再说了,她可不想稀里糊涂地嫁人,还是个近亲?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便宜表哥还是只给她当个暂时的金大腿就好,等她攒够了银子,找好了生存之道,到时人在哪儿都不一定呢!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儿,不过十三的年纪,还是个单纯的孩子。虽然在思想和眼光上欠了点儿,但对自己这个“小姐”却是真心实意的忠心耿耿。薛梓林不免内心欢喜,不管肿么说,总算是有个能相依为命的自己人啦! 于是,她握住兰芯儿的手,认真道:“卫子渊是我表哥,我只当他是哥哥,并没有其他想法,也不想这么早嫁人,以后,不可再提此事,明白?” 兰芯儿有些急了:“小姐,您怎可这般退让?那丁沐凡姓氏卑微,怎有资格入卫府?只有小姐您的尊贵身份,方能配上卫大少爷啊!” 薛梓林笑道:“傻丫头,这种事儿怎能只看身份啊?相互看得上眼才最重要呢!” 见兰芯儿还想争辩什么,薛梓林打断她:“好啦,先不说啦!回头有时间我再跟你慢慢解释,咱先出去,让他们等久了不好。总之,先记住我的话,不可再提嫁入卫府之事,明白?” 兰芯儿抿着下唇,点头应道:“小姐说什么,芯儿照做便是。” 第005章 考验智商 待兰芯儿帮她穿好衣服并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薛梓林也整理好了脸皮,一边默默祈祷着别再出岔子,一边若无其事地开门招呼道:“表哥久等了,快进屋叙话吧!” 院中的三人看过来,皆是一愣,只见女孩儿已恢复了正常着装,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前,明眸皓齿,笑靥盈盈,当真不枉了“徽州第一美人”之称。 别说两个男人,就连丁沐凡都看得有些发呆。她素知徽州司马家有强大的高颜值基因,否则卫子渊也不会遗传了他母亲,生得这般俊美好看,只是,这司马如兰,似乎是把司马家的颜值冲到了巅峰,尤其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仿若淬满了星辰,闪耀动人。 卫子渊也是微微诧异,他知道自己这个表妹生得美艳,只是,他从未见她有过如此真诚又明媚的笑,一时间有点儿恍不过神儿。 薛梓林自然猜不到众人心里的诧异,就见门外的三人只看着她不说话,忍不住隐隐发慌,这是……哪儿又出问题了? 反倒是身旁的兰芯儿,无比骄傲地扬起下巴,冲丁沐凡扯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她家小姐这般出众,岂是一般女子所能媲美?卫大少爷早晚都是她家小姐的! 卫子渊定了定神,默默挽起丁沐凡的手,带头进了屋。 薛梓林见他们总算有了反应,心中长舒口气,赶紧过去拖开椅子,热情洋溢地招呼着:“坐坐坐!我去给你们倒茶哈!”嗯嗯,这可是她早早就泡好的茶,就等着金主来了献殷勤呢! 兰芯儿却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茶壶:“小姐!您怎能做这等粗活?让下人去就好!”说着就想吩咐下去,一回身才发现,李木压根儿就没进来,这屋里,现下也就她一个下人了…… 无奈,她动手给卫子渊和司马如兰分别倒了杯茶,偏偏把丁沐凡晾在那儿不管。卫子渊瞟了眼这个小丫头,不动声色地把自己面前的水杯推到了丁沐凡手边。 薛梓林无语地瞅了眼兰芯儿,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内个……芯儿站得位置远了,够不到沐凡姐姐,我来倒哈!”说着,不顾兰芯儿在她背后又是顿足又是瞪眼,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 丁沐凡本就是江湖出身,性子直爽,没大家闺秀那么多弯弯绕绕,此刻见司马如兰一改往日态度,对她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忍不住好奇地问:“兰小姐,你……不恼我了?” 薛梓林微微一愣:“我……为何要恼你?” 猛地想起兰芯儿提到的“狐狸精”之说,赶紧摆着手撇清:“哎呀,我想你们一定是误会啦!卫大少爷是我表哥,我只当他是哥哥,绝无他想,沐凡姐姐大可放心哈!”说着,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二人,一脸的八卦和暧昧。 丁沐凡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兰芯儿在一旁不平道:“小姐!她之前扮男装骗您,您都忘了?怎的还叫她姐姐?” 薛梓林一边摇着她的手安抚,一边冲丁沐凡笑道:“丁姑娘长我两岁,不叫姐姐叫什么?再说了,沐凡姐姐生得这般漂亮,就算穿了男装,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姑娘家,怎谈得上一个‘骗’字?” 这回,不只是屋里几个人神情古怪地默在那里,就连在门外专心装佛像的李木都忍不住微微侧头,表情复杂。 沉默片刻,卫子渊饶有兴致地问:“哦?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姑娘家的?”还特意在“一眼”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薛梓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是在考验我智商咩?她起身拉他们:“来来来,你们都站起来,我讲给你们听哈!” 卫子渊很想看看她又耍什么花招,倒是很配合地挽着丁沐凡站到了屋子中央。薛梓林打量了他们两眼,又出门把李木给硬扯了进来。 就见他们二人一路拉拉扯扯着进屋,一个毫不避嫌,一个惊慌失措,卫子渊微微挑眉,丁沐凡一脸八卦,兰芯儿则直接惊吓到石化。 薛梓林总算拉扯着他们站好,让丁沐凡站到两个男人中间,然后非常认真地解说道:“你们看!光从个头上,沐凡姐姐就比你俩矮半头不止,对吧?再看身形,男人一般都是倒三角的身材,可你们看沐凡姐姐,窄肩、提跨、挺胸、翘臀,这一看就是标准的女人身材嘛!” 说着,还对着丁沐凡的胸和屁股指指点点,用手在空中比划着前凸后翘的s弧度,惹得李木一阵凌乱,不自觉地就往远离丁沐凡的方向躲,直想夺门而逃。 见众人都僵在当场,薛梓林还以为她的举证不够充分,干脆直接亮出了杀手锏:“就算这些都可能有例外,那你们看脖子呀!沐凡姐姐脖颈平坦,明显没有喉结,这一看就是女的好不好!” 卫子渊盯着她,缓缓问道:“你怎知男人有喉结?” 薛梓林不明所以:“这是常识啊!傻子才不知道吧?” 下一秒,她就觉得众人真的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更加莫名其妙,回头问兰芯儿:“怎么?难道你不知道男人有喉结?” 兰芯儿早已吓懵的状态:“不、不知道……” 薛梓林:“……” 屋里又是一阵尴尬的沉寂。 卫子渊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样貌、身材、声音,都确定是司马如兰无疑,只是,今日的她,似乎一直都在出乎他的意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深深地盯了她片刻,幽幽地说:“没想到,假死一回,你倒是长本事了?” 薛梓林吞了口唾沫,讪讪地笑:“内啥,人总要进步的不是?呵呵,呵呵呵……” 丁沐凡也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试探着问:“兰小姐的意思是……你我今后,再无嫌隙?” 薛梓林无比诚恳地回道:“只要沐凡姐姐真心待我,我便会诚心待你,怎会有‘嫌隙’一说?” 丁沐凡哈哈一笑,拍着她的肩爽朗道:“那成,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之前的事儿咱就一笔勾销。以后,你就是我丁沐凡的亲妹子,也不枉你今日叫我这么多声姐姐!” 薛梓林扬起明媚的笑:“何止今日,以后我也会叫你姐姐!”顿了顿,又暧昧地冲她眨眼睛:“或者,哪天改口叫嫂子?嘿嘿,嘿嘿嘿……” 丁沐凡:“……”这丫头啥时候想开的? 卫子渊清了清嗓子,招呼道:“都坐吧,说正事儿。” 李木默默地退到出去,带上门,重新站回他的一尊佛。 回想起方才那女孩儿义正言辞的一番解说,不觉心中好笑,当初,也不知是哪个“傻子”,不仅没看出来丁姑娘是女扮男装,还对人家动了心,居然计划着跟这个俊秀的“少年郎”一起私奔,身份挑明后又恼羞成怒,不依不饶地大闹了一场。本以为,她俩再无法正常相处,没想到,今日竟这样就和好了? 第006章 干嘛要姓卫? 卫子渊今日心情不错。 头一回有人公开看好他跟丁沐凡,还这么光明正大、毫不避嫌,惹得丁沐凡时不时的双颊红晕,显出娇羞之色,直看得他心神荡漾,浑身舒畅,对这个曾让他厌恶至极的表妹顿生好感,难得地收敛起一贯的冷面态度,讲起话来也温柔了许多。 薛梓林这个天生狗仔,自然早就瞧出了端倪,一看这招有效,立马更加卖力地讨好撮合,自己也吃瓜吃得香喷喷、美滋滋,徒留兰芯儿在一旁又是愤慨又是捉急。 趁着卫子渊心情大好,薛梓林赶紧眨着眼睛提需求:“表哥~我新身份的名字,可以自己取嘛?” 卫子渊眼角余光瞥着丁沐凡,随口允道:“你想叫什么?先说说看。”心想无非就是想入卫家嫡系的“子”字辈罢了,这事儿只要把老爷子哄开心了,也并非难事。 没想到,他却听女孩儿报了个他死都想不到的名字:“薛梓林!”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神马鬼名字? 卫子渊不解地问:“为何想要这个名字?” 薛梓林脱口就想说姑奶奶我习惯了呗,话到嘴边硬生生改口道:“呃,就是觉得吧,这个名字好听呗,嘿嘿嘿……” 卫子渊皱眉:“你不想姓卫?” 薛梓林有点儿懵:“干嘛要姓卫?”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天雷滚滚,不可理喻。 江林卫叶,大梁王朝的四大姓氏,尊贵无比。其中,江氏乃皇家,林家、卫家、叶家均是开国功臣,被赐予仅次于皇家的家族地位。 然而,十七年前,三皇子,也就是当朝国君,梁帝江枫,谋权篡位,联合卫叶两家,斗倒了太子一派,导致太子下台,林家被灭族,自此,卫叶两家的权势更是如日中天。因此,谁能有卫姓,便意味着无上尊贵的身份。 在这个无比尊崇出身的国度,家族姓氏,就代表着与生俱来的身份尊卑。 除了第一等的江林卫叶四大家族,第二等的多为先朝流传下来的复姓贵族,譬如司马、上官等,官场高位者便以复姓居多。同级别的还有一些有着特殊背景的单姓家族,譬如曾以工巧闻名天下的墨家。虽然,十七年前,墨家也因林家的牵连而惨遭灭门,但林墨两姓的尊贵,并不会因灭族而辱没。 剩下的单姓散姓,便是寻常的百姓大众,其中不乏一些商贾大户,但因为无官职承袭,也无法形成受国家律法保护的家族体系,偶尔有些能在官场中挂职的,也品阶有限,与身居高位的复姓家族不可同日而语。 而奴籍、贱民等最底层的存在,却是连姓氏都没有的。有幸得主人欢心的高等家奴,还有可能跟着主人的名字,被赐予一个不是姓的“姓”。譬如,陈芯卖身到司马家后,便被剥夺了本家姓氏,只唤作芯儿,后面因为做了司马如兰的贴身丫鬟,便被赐予“兰”姓,唤作兰芯儿。 可别小看多加了这一个字,在司马如兰的权力范围内,兰芯儿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所以她才会习惯于吩咐其他下人干活,她自己只负责哄好小姐即可。 作为历史小白的薛梓林,自然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眼瞅着众人又是一脸古怪地盯着她看,心里一阵发慌,奶奶个腿了,这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对于在场的几个古代人来说,确实是出了很大的问题。能入卫氏族谱,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她却偏偏想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姓,还大言不惭地反问“干嘛要姓卫?”!这女人怕是脑子坏掉了吧? 卫子渊沉吟半晌,终是没从她迷茫的眼神中看出什么阴谋诡计,干脆直说:“你必须姓卫,因为你的新身份,是卫府家主,也就是我父亲,当年流落在徽州的私生女。” “哦……”薛梓林这才明了,心说你早说不就得了,干嘛神情古怪地盯人家老半天,搞得她心里直发毛。 “那这样!”她一拍桌子,大气道:“我就叫卫梓林好了!” 众人又是一阵不正常的静默。 薛梓林嘴角抽了抽,内心无比抓狂,一个名字而已,这特么又出了啥问题? 丁沐凡好心提醒:“十七年前,林家被灭族的事儿,你不知道么?” 薛梓林心里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这种历史书上都不一定会有的细节,她这个历史小白,肿么可能知道?! 看她又是一脸吃瘪的模样,卫子渊懒得再废话,直接命令道:“总之,林字,不能用!” 薛梓林愁眉苦脸地琢磨,若不能叫梓林,再叫啥对她来说都是个新名字,都得重新适应,那她还纠结个毛?脑中忽地闪过前世玩过的一个经典游戏,便随口叹道:“唉!那叫卫灵儿总可以了吧?” 卫子渊盯了她一瞬,终是点头:“可以。” 薛梓林见此事落定,立马一脸谄媚地提出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核心需求:“内啥,我每个月能有多少零花钱呀?表哥~~~” 卫子渊不禁皱眉:“需要什么直接问我要就是,再说了,平日里也不会缺你的吃穿用度。” 薛梓林心说,我想买大量的宣纸侍奉大姨妈,跟你能解释得通嘛? 只好竭尽所能地撒娇:“表哥你平时辣么忙,我哪好意思总去麻烦你呀?再说了,伦家是女孩纸,总有点儿不方便跟你讲的小隐私嘛!沐凡姐姐你说是不是嘛?” 说着雾气汪汪地冲他俩眨巴眼,一脸的可怜兮兮。 丁沐凡被她这肉麻的声音酥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帮着说话:“确实,能有自己的钱,比凡事伸手要舒服许多,这方面我有经验。” 卫子渊瞟了她一眼,心说这司马如兰是大家闺秀,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理应早就习惯凡事问家里要的生活,跟你这江湖儿女岂能一样?今日怎会忽然想要有自己花钱的自由?着实让人费解啊。 但他终是忍住疑惑,想着如此也更加方便,省得这女人总来烦他,于是顺着丁沐凡的话应道:“好吧,那每月拨给你二两银子如何?” “二两银子……”薛梓林完全没概念,只好看着丁沐凡小心地打探:“够用么?” 丁沐凡笑道:“那看你买什么了?一般日常生活勉强够了,我在侠义堂做事,一个月收入也才二两。” 薛梓林显然对“勉强够了”不甚满意。就算不晓得市场价,她也知道宣纸在古代的贵重,否则老妈子也不会让她用草木灰了不是?于是假装不平道:“哎呀表哥,你不给沐凡姐姐零花钱吗?肿么能让人家女孩子辛苦挣钱,还只是勉强够用啊?” 丁沐凡一愣,旋即也一脸期待地看向卫子渊。 卫子渊差点儿被这两张财迷脸给气乐了,好在他不缺银子,于是看着丁沐凡爽快道:“行,每月也给你拨二两银子零用。” 丁沐凡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听到薛梓林继续打抱不平:“肿么才二两啊?人家沐凡姐姐自己就能挣二两,你这未来相公,好歹得多给些嘛,要不将来肿么好意思娶人家进门涅?” 卫子渊显然对这个“未来相公”的说法很是受用,直接豪爽道:“那你们想要多少?五两够么?” 一看到丁沐凡又惊又喜的表情,薛梓林,哦不,现在应该叫卫灵儿,立马跟着起哄:“那我也五两对吗?我跟姐姐一共十两,帮你凑个整,你看,多好的数字,十全十美呢!嘿嘿,嘿嘿嘿……” 卫子渊好笑地应道:“好!你也五两!” 门外的李木在风中凌乱,这女人随便撒个娇,就快赶上他出生入死的月俸了,世道啊…… 第007章 又一个瓜? 夜风习习,月色轻柔,清幽的山间小道上弥漫着一片暧昧。 丁沐凡被卫子渊拥着同乘一骑,浑身不自在。 神马叫“道观房间不足,只能请他俩连夜回城”?神马叫“她想要奋发图强学骑射,请表哥留一匹马给她”?神马叫“二位慢走,她就不打扰了”?神马叫“这般月色,辜负了岂不可惜”? 她忍不住嘴角抽搐,若没有卫灵儿那丫头的这些莫名说辞,自己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卫子渊却对“如此下场”相当满意。 他好整以暇地低头看着怀中那个面色红晕的女孩儿,难掩笑意。平日里大大咧咧、喜扮男装的丁女侠,难得今日这般的娇羞又矜持,这还多亏了他那个忽然转性的小表妹,没想到在这方面倒是一把好手,硬是明示暗示着帮他推进了好大一步,可比那个呆瓜李木强多了。 而此时,呆瓜李木正愁眉苦脸地窝在屋里干喝水。 原以为大人见过偏院里的那位大人物后,会带他一起回城,没想到,就因为卫灵儿的几句话,他瞬间成了个碍眼的摆设,硬是被大人留下来多住两日,还要求他搬到卫灵儿隔壁,号称要全天候监视监听,以防她图谋不轨。 李木不禁摇头,这女人已经疯傻到连卫姓都不想要了,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搞不懂大人还要防她什么? 道观的房间本就隔音不好,加上他自幼陪大人习武,耳力远高于常人,隔壁女孩儿咋咋呼呼的声音,字字清晰地传过来,真是不想听都不行。他无奈叹气,睡不成觉,也只能干坐着喝水了…… 那边厢,兰芯儿正嘟着嘴埋怨:“小姐,您怎能用灵儿这个名字?这是普通人家甚至下人们才会用的名字啊!” 卫灵儿笑道:“一个名字而已,叫着顺口不就好啦?我是谁就是谁,跟名字有何关系?再说了,你叫芯儿,我叫灵儿,不好么?” 兰芯儿见多说无益,只得应道:“小姐喜欢便是。天色不早了,芯儿帮小姐洗漱更衣吧。” 卫灵儿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哈,你就帮我把头上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拆下来就好。” 兰芯儿疑惑道:“小姐,您现在不喜欢这些了么?要不要明日吩咐下人再去采购一些新的?” 卫灵儿:“我是不喜欢头上戴这么多东西,沉甸甸的,碍事儿。回头有空了,咱把这些没用的卖了,换成银子哈。” “小姐不要戴首饰?”兰芯儿有些着急:“不戴首饰还怎么是姑娘家呀?” 卫灵儿无语:“是男是女关键看身体,跟穿啥戴啥有毛关系?” 不只是兰芯儿懵了,隔壁的李木也差点儿一口水喷出来,大家闺秀不都应该非礼勿言么?这话怎的如此露骨? 看兰芯儿似乎无法理解,卫灵儿只好换个说法:“你看哈,这首饰都硬邦邦的,有些还很锋利,对不对?” 见兰芯儿点头,她继续循循善诱:“如果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万一首饰一偏,扎我脑袋里了,这不就成凶器了嘛?” 兰芯儿赶紧表忠心:“芯儿定会小心伺候,不让小姐摔着!” “哎呀!我是说如果,打个比方!”卫灵儿直想扶额:“我的意思是,这么危险的东西,戴头上不好!你就帮我搞点儿布条丝带之类的绑头发就好啦,又轻便又安全,这些首饰还能省出来换银子,对不对?” 兰芯儿似懂非懂地点头:“我明白了,小姐现在喜欢丝带,明日芯儿就去帮小姐寻好看的丝带。” 卫灵儿嘴角直抽,她这是明白了嘛?算了,心好累:“睡吧睡吧,你睡里面我睡外面哈。” 兰芯儿吓了一跳:“小姐您睡,芯儿守着就好。” 卫灵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一大活人杵这儿盯着我,让我肿么睡啊?” 兰芯儿见小姐嫌她碍眼,想哭的心都有:“那……小姐您睡,芯儿出去便是。” 卫灵儿没注意到她一脸的落寞:“你出去干嘛?不睡觉啦?来来来,床足够大,咱一起睡哈!” 兰芯儿又是一阵惶恐:“芯儿怎能跟小姐一起睡?” 卫灵儿随口调侃:“你不跟我睡跟谁睡啊?难不成找李木睡去?” “噗!”隔壁的李木终是一口喷了,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兰芯儿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了:“小姐……小姐要把芯儿嫁给李木?” “what?你喜欢李木?”卫灵儿刷得睁大了眼睛。我勒个去,自己随口一句玩笑,竟又钓出个大瓜!今儿的瓜咋这么多? 她一边拽兰芯儿起身,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哎呀!你喜欢李木早说嘛!他知道吗?要不回头我去帮你问问他?嘿嘿,嘿嘿嘿……” 兰芯儿这回是真的哭了:“小姐当真不要芯儿了么?” 卫灵儿莫名其妙:“我啥时候说不要你了?” 兰芯儿抽泣着:“小姐说……要、要把芯儿……送给李木……” “啥?送?”卫灵儿这才发觉不对劲儿,貌似这不是个瓜,只是个误会撒…… 她无奈地揉揉额角,握着兰芯儿的手柔声道:“我没说要把你送给他,方才只是一句玩笑话,你别当真。” “真的?”兰芯儿破涕为笑。 卫灵儿认真道:“真的!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李木呀?你要是真喜欢他,我可以帮你呢。”嗯嗯,月老红娘之术,可都是她的强项哇! 兰芯儿又慌了:“芯儿是小姐的人,怎敢有其它非分之想!” 卫灵儿无语,沉吟片刻,很郑重地说:“芯儿,你我虽名义上是主仆,但我只当你是妹妹,你也把我当姐姐就好,不必太多拘礼。最重要的是,你是你,我是我,你不是我的附属品,你当然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人,喜欢谁,就大胆地去追求,不必顾虑我。” 说着,笑眯眯地看着她:“当然,你也可以告诉我,让我帮你把把关,谁让我是你姐哩?” 兰芯儿有些傻,弱弱地问:“小姐的意思是,早晚有一天,都会赶芯儿走么?” “哎呀!不是赶你走啦!”卫灵儿有些烦躁:“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喜欢的男孩子,只要他值得你托付终身,该嫁就嫁!” 兰芯儿立马表忠心:“小姐嫁给谁,芯儿就嫁给谁!” “噗!”这回是卫灵儿喷了,这也行?转念一想,是了,古人都讲究三妻四妾,难不成,古代的大家闺秀嫁人,还讲究买一送一? 她耐着性子措辞:“芯儿你看哈,有些人喜欢吃萝卜,有些人喜欢吃白菜,这就是所谓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对不对?” 兰芯儿懵懂地点点头,卫灵儿继续:“所以啊,你喜欢的人,不见得我喜欢,同理,我喜欢的,也不见得你就喜欢,对不对?咱们应该各自找各自喜欢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好,不要管别人嫁给谁,明白了吗?” 兰芯儿终于点头:“芯儿明白了!” 卫灵儿刚舒了口气,就听小姑娘接着说:“以后小姐喜欢谁,芯儿便喜欢谁,小姐放心吧!” 卫灵儿:“……”这是明白个鬼啊? 她无力地挥挥手:“算了,睡觉……” 兰芯儿又吓得直往地上跪:“芯儿不敢!芯儿守着小姐睡!” 卫灵儿终于没了耐心:“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上床睡觉!” 兰芯儿赶紧应了声“是”,乖乖地爬床上躺下。 卫灵儿嘴角一阵抽搐,方才费了那么大劲儿,居然都没这一句话管用,这古人肿么都喜欢这样的沟通方式? 第008章 疑点颇多 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道观后门外的小树林里,便响起了虎虎生风的拳脚声。 有兰芯儿在,李木终于得空,赶紧捡起了荒废多日的功夫,一刻光阴也不敢浪费。他自知出身卑微,资质平平,唯有勤奋与坚忍,方能在这个对他并不友好的乱世中,觅得一席容身之地。 只是,今日这拳打得,总显得有些急躁…… 他一边暗叹功夫一日都不可荒废,一边努力压制着内心隐隐泛起的烦闷。大人让他全天候监视卫灵儿,有任何异常或图谋不轨,均要及时汇报。可他现在有点儿迷糊,昨晚那女人差点儿把兰芯儿送给自己,算是异常么?关键是,她这样做,究竟是想要图谋什么? 手上的招式与脚下的步法,不觉间愈发得快起来… 昨晚,就在他以为隔壁已经入睡,他自己也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刚刚和衣躺下准备睡觉之时,那女人却又突然唱起了歌!一个身份尊贵的大小姐,却如同卑贱的戏子一般,给一个奴婢唱歌哄睡!这……也算是异常么?可这,又是为了图谋什么? 他脑海中不禁回响起女孩儿那轻柔动听的声音,那唱腔,那歌词,都是他闻所未闻!震惊之余,却只觉得好听,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七魂八魄都快要被这歌声给勾走了……这,就是所谓的图谋么? 李木烦躁地晃晃脑袋,试图将这危险的歌声给驱逐出去。身体倏地凌空腾起,施展起轻功,在树丛灌木之间飞展腾挪。一时间枝干摇曳,沙沙作响,树叶如雨般落了一地。 还有她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什么叫“你是你,我是我,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什么叫“地上又硬又凉,跪多了对膝盖不好”?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从小就只有人教他何时要跪、该怎么跪,却从没人提醒他,跪多了会损伤膝盖!自幼就只听人们跟他说,奴要忠心,要唯主人马首是瞻,却从没人告诉他,奴也应有自己的想法! 奴,真的,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人么? 他忍不住心中一动,旋即又被这“心中一动”给吓了一跳,瞬间掌风凝聚,狠狠地拍到一棵树上。咔嚓一声,碗口大的树干,就那么硬生生给他拍裂了,歪歪地斜了过去。 “哇塞!好厉害!”一个咋咋呼呼的女声忽地响起,李木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卫灵儿正站在林边,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确实觉得不可思议,就算听闻古人多会武功,但这徒手拍断树干的功夫,却仍然超出了她的想象。这得多大的力气?手不疼么? 她瞬间感到了一种生存危机,就自己这病殃殃的小身板儿,不学点儿防身的本领,在这种功夫横行的小乱世里,着实木有安全感啊! 李木赶紧停下收功,向卫灵儿躬身行礼:“见过兰……灵儿小姐!” 卫灵儿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儿,兴奋地冲过来,一边摩挲着方才被他拍裂的树干,一边咂舌道:“啧啧,你这也太厉害了……” 李木一躬身,刚想客套一句“小姐过奖”之类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女孩儿又咋呼起来:“李校尉!我能拜你为师吗?” “啊?”他愕然抬头,一张明艳的娇容已经眨巴着星星眼凑到了脸前,吓得他不禁倒退两步,赶紧稳住心神,再次躬身行礼:“灵儿小姐玩笑了……” 卫灵儿很认真地说:“我没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见他只是躬着身子不吭声,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便随手抽出了兰芯儿给她别在怀里的帕子,一脸谄媚地就要过去献殷勤:“来来来,先擦擦汗,小心着凉!” 李木吓得闪身躲开,刚要再躬身行礼,一条粉色的绣花帕子就被塞到了怀里,一抬眼,女孩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喏,要不你自己来?别客气,嘿嘿嘿……” 他手中握着柔软的丝绸帕子,丢也不是,拿也不是,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正尴尬到想要夺路而逃之时,救星兰芯儿到了。 她直接冲上来一把夺回了他手中的丝帕,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将卫灵儿轻轻推开一些,压低了声音埋怨:“小姐!女孩儿家的丝帕怎可随便送人哪?” 卫灵儿莫名其妙:“我没说送啊,就是借给他擦擦汗而已……” 兰芯儿恨铁不成钢:“借也不行……” 卫灵儿扶额,一条丝帕而已,这古人肿么讲究这么多?她还想着找机会卖了换纸呢,不晓得到时又要怎么被兰芯儿管教了?再一回头,发现李木早已趁着她俩叽叽咕咕的时候,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心下郁闷,不想教就直说啊,这人肿么总是别别扭扭的? 那边李木早已奔回房间,用凉水洗了把脸,方感清醒了一些。 刚才真是把他吓得不轻,那个疯女人,昨晚差点儿把兰芯儿送给他,今早就又差点儿把自个送给他,这世道是疯了吗? 他甩甩脑袋,满心烦躁,这让他怎么跟大人汇报?当下之急,还是得赶紧回城,远离这个疯女人才好。 想到这里,再无犹豫,他出门直奔鸽房而去。 …………………………………………………… 卫子渊刚带丁沐凡逛街回来,正心情大好,一进屋就看到有信鸽立在窗口等他,不禁皱了皱眉。 丁沐凡上前取下鸽腿上的竹筒:“大人,李木说卫灵儿疑点颇多,想过来跟您当面回禀……”说着,也皱起了眉头:“难道昨日她都是装的?” 卫子渊却不以为然。他太了解李木,若真有要紧事儿,那小子拼着命也会先去查个七七八八再说,这只有含糊疑点却无结论或想法的汇报,根本就不是他的风格。这小子怕是在道观待得无聊,想回城了吧? 第009章 神秘的小岛 见丁沐凡眉头紧锁,卫子渊笑着安慰她:“放心吧,那蠢女人再装也装不了那么像。我倒是觉得,那丫头,似乎真像是变了个人,所以才留李木多住几日,一探虚实。” 丁沐凡疑惑:“变了个人?怎么个变法?” 卫子渊:“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她在言谈举止和性情上,都与之前大相径庭,但看相貌和身形,却又是司马如兰无疑……” 丁沐凡忽然睁大眼睛:“难道……是你给她的药有问题?” “嗯?”卫子渊也是一愣。 只见丁沐凡兴奋地说:“大人!你那个药,是不是能把人变好啊?” 卫子渊被她逗乐了:“要真有这么神奇,这世上就没坏人了。不过……”他略一沉吟:“确实,她也是用了假死药之后,才变成现在这样……”旋即又摇摇头:“不对,这药我之前也给别人用过,并无这般异常。” 丁沐凡歪着头琢磨:“难道,司马如兰用的这一瓶药,有什么特别之处?要不……咱们去街头找个小混混再试一下?” 卫子渊笑着点头:“也好!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吧?” 丁沐凡毫不客气:“得嘞!”对于这种收拾街头小混混的工作,她最是拿手! 又见他随手将李木的布条丢到一边,不再理会,忍不住问:“你不让李木提前回来?汇报一下都有哪些疑点?” 卫子渊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既然疑点颇多,那就更需要他多住几日,好好查清楚了再回来,你说是不是?” “嗯,有道理……”丁沐凡沉思着点头,旋即露出一个狗腿的笑:“还是大人您想得周到!” 卫子渊忍住笑意:“所以,李木不在的这几日,还要劳烦丁女侠,陪我去考察一下当地的民情了!” 丁沐凡一拍胸脯,傲娇道:“没问题!包在本大侠身上!” 卫子渊不禁弯起唇角,心下暗叹,“考察民情”这么好的差事,怎么能让李木那小子回来给抢了?那呆瓜还是好好地呆在道观里,跟卫灵儿多学学吧! 嗯……卫灵儿……他暗中咀嚼着这个名字,若非她的提醒和助攻,他跟丁沐凡之间,怎能有如此突飞猛进的发展?那女人性情大变,似乎,也不是件坏事呵…… …………………………………………………… 深夜,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一个不知名的小岛,海岸线上没有细软的黄沙,反而怪石林立,纵横堆叠,一座黑黢黢的山峰,迎着海浪傲然挺立,将海风和海浪都拦截了大半。 绕过山峰,被拦截的海风瞬间温柔了许多,从石缝中扑过来的海浪也顺着地势汩汩向前,在背风背浪处,反倒是冲刷出一片平坦的滩涂,碎石遍地,细流没踝,竟是,人头攒动,灯火通明! 一个瘦削的黑衣男子,包头蒙面,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片忙碌。 身旁,一个小头目举着火把,愁眉苦脸地抱怨道:“大哥,您也看到了,我们可真是在日夜不停地赶工啊!无奈这片滩涂实在是太大,这两个月加班加点地干,也才排查了一半而已……” 正说着,不远处只听“噗通”一声,一个佝偻的身影栽倒在地,溅起一片水花。旁边有人刚想要扑过来,立马被一个监工的军士几鞭子给抽了回去,不得不一脸愤恨地重新弯腰干活,眼中含泪。 一个军士走到地上的人影近前,用脚踹了两下,见没动静,便朝身后招了招手,立马又凑过来两个军士,合力把人抬起来,向海岸线走去。 小头目长叹口气:“唉!看样子,又折了个劳力啊……” 黑衣男子不屑地嗤道:“这等老弱病残,不要也罢。” 小头目苦着脸:“虽说是老弱病残,但也总比没有好啊!大哥您有所不知,这里地处偏僻,水路凶险,又要防着被人发现,有点儿机会还得先紧着往外运东西,这物资就更加匮乏了。别说那些劳力不够吃,连我们这些军士也只能吃个八成饱。本就人手不够,这还得忍饥挨饿,劳力折损得厉害啊……” 黑衣男子冷声问:“为何不增加人手?” 小头目无奈道:“这等见不得光的活计,哪儿敢随便找人?这些,都是附近小岛的原住民,或者邻海岸的小渔村。我们假扮东洲的海盗给整锅端来,才好不容易凑了这点儿劳力,再整下去,就真要引起上面的注意了。” 黑衣男子不满地瞪他:“你以为这样,就不会引起注意了吗?” 小头目吓了一跳:“啊?大哥您的意思是……?” 黑衣男子咬着牙说:“海盗袭击村落,多是为了抢劫财物,即便是抓奴隶,一般也只抓男丁或者身体成熟的女人,哪有老弱病残一锅端的?你可真够聪明的……” “可可可、可如果留下活口,他们定会去报官……”小头目吞了口干沫,急着为自己辩解:“若是杀了灭口,还不如抓来这里,好歹帮着做一点是一点啊……” 黑衣男子恨铁不成钢:“你就不会去买一些无人问津的低贱劳力?” “大哥的意思是……”小头目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多谢大哥提点,小的、小的明白了!” 黑衣男子强压下愤怒:“总之,朝廷已派了人过来,明面上是督军作战,暗地里……哼哼!你觉得呢?” 小头目有些慌乱:“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月,”黑衣男子不容置疑地命令道:“顶多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这里处理干净,不得留下任何痕迹!” “大、大哥!这这这,真的来不及啊……”小头目都快哭了。 黑衣男子的眼中瞬间透出杀意:“我刚不是教你了?去多买一些低贱的劳力过来,听不懂吗?” 小头目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儿就给跪了:“是是是!小的明白了!” 黑衣男子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记住了,一个月!这不仅是我家少爷的意思,也是上头大人物的意思!”说着转身离开,只撂下一句话:“你若是再办事不力,坏了大人们的好事儿,没人保得了你!” “是是是!”小头目抹了把额角的冷汗,躬身行礼:“多谢大哥栽培!” 第010章 穿越是个技术活儿 今天是清水镇赶集的日子,一大早就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卫灵儿摸着瘪瘪的钱袋,愁眉苦脸地缓缓穿行于人群之中,连逛街的兴致都没了。 便宜表哥给她的五两银子,居然只换了三刀宣纸!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撒娇哄来的零花钱啊!看丁沐凡的反应,五两银子应该不少了,可谁曾想宣纸竟然这么贵?照这个趋势,以后每个月的零花钱啥都别干了,只能全部用来换宣纸,才勉强够她跟兰芯儿两人的用量。 这种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感觉……咳咳,不好!很不好!万一有其它需要用钱的地方可咋整?卫灵儿郁闷地直叹气,心里一个劲儿地犯愁,还有别的生财之道吗?总不能再去找便宜表哥撒娇涨零花钱吧? 比她更愁的,是尾随在身后的李木。自从收到大人的回信,他就有一种被抛弃的绝望感。大人不仅不让他回城,居然还叫他加大监视力度,务必查明卫灵儿异常行为背后的图谋!这这这,这可让他查到猴年马月去? 他跟随大人多年,办过无数的疑难悬案,却从没像现在这般一头雾水。明明疑点重重,却死活理不出个头绪,除了“这女人疯了”,实在是找不出一个更加合乎逻辑的结论来。 更重要的是,这疯女人的疯癫行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陷他于被迫逾矩的危险境地,真的是防不胜防、躲无可躲,他还想踏踏实实多活几年好不好…… 兰芯儿捧着宣纸,小心翼翼地跟在卫灵儿身边,她早看出来,小姐自从买了这宣纸后,就心情不悦,肯定是嫌这小镇上的宣纸不够好。可是,这山脚下的小镇,本就地处偏远,又靠近边关战区,他们问了一路,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小作坊,要想买更好的宣纸,最起码也得回徽州去寻了。 想到这里,她心下更是焦急,卫大少爷何时才能接小姐进京呢?看李木那架势,似乎也只是被派来保护小姐的,完全不知道何时能回城,那她这个小丫鬟,又如何能左右得了? 小姐惹不起,卫大少爷更惹不起!兰芯儿只能一边小心地瞧着小姐的脸色,唯恐她闹脾气罚自己,一边默默祈祷着,卫大少爷快些派人来。 三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默默走着,一路无话。 “这位爷!您看看,这小丫头水灵着呢!回去暖床也是好的呀?”不远处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底气十足,明显盖过了周边的其他叫卖声。 “what?卖人?”卫灵儿被这个声音成功吸引,抬眼看去,只见左前方一块儿相对空旷的墙边,并排跪着十几个小孩儿,有男有女,大的估摸十一二岁,最小的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光景。 男孩儿都裸着上身,只胯间兜了块白布,女孩儿则赤身裸体地套了个红布兜兜。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整体看下来好歹还算整洁干净,明显是梳洗过的。 只是,一个个都向前缚着双手。细嫩的小手腕上,粗糙的麻绳紧紧地勒了好几圈,而绳子的另一端,则集中拴在一截竹竿上,一个膀大腰圆的粗壮汉子,正拎着这截竹竿卖力地招揽生意。 只见那汉子正殷勤地对着一个尖脸男人点头哈腰,回手挑起一个小姑娘的下巴,左右摆动着展示给他看:“爷您看,这脸蛋儿,这五官,好生养个三五年,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说着一把扯着小姑娘站起来:“您再看这身材,胯宽着呢,绝对是生儿子的料!” 尖脸男人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这个几乎衣不蔽体的小女孩儿,一脸猥琐。 那汉子一看有戏,更加殷勤地把女孩儿往那男人面前推,还弯腰拍了拍小姑娘膝盖上的灰,甚至掀起红布兜给男人看她的下体,谄媚地笑道:“爷您看,用不了几年,这身体可就成熟了。即便是现在,这小身板儿也香着呢,最起码够您暖床了不是?” 卫灵儿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那女孩儿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低眉顺眼地乖乖站着,任由两个油腻大叔在她身上戳戳点点,讨价还价,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 很快,那边已谈好价钱,粗壮汉子喜笑颜开地收好十两纹银,麻利地从竹竿上解下缚着女孩儿的那根绳子,熟练地挽成一个方便拿握的绳圈,恭恭敬敬地递到尖脸男人手中。 那尖脸男人满意地一笑,把绳圈套在自己手腕儿上,便背起双手,趾高气昂地转身向前走去,看都不回头看一眼。小女孩儿依旧低眉顺眼地垂着头,沿着双手被牵引的方向,赤着双脚,紧张地踩着小碎步,配合着尖脸男人的步伐节奏,一言不发地跟着去了。 “这是……”卫灵儿惊讶地喃喃道:“公开贩卖人口么?” 李木神情复杂,难得主动地跟她解释了一句:“这是贩奴的堂子,卖的都是奴籍出身的贱奴。” “奴籍?贩奴?”卫灵儿更加震惊:“现在不是封建社会吗?怎么还有奴隶?” 回头见两人皆是一脸茫然,才想起来他俩应该不知道马克思是谁,赶紧清了清嗓子,改口道:“咳咳,我的意思是,这种公开贩卖奴隶……合法?” 李木皱眉看了她片刻,点头道:“当然。” 卫灵儿:“……”好想骂人是肿么回事儿? 此时,那个粗壮汉子却注意到了他们。一看这女孩儿衣着光鲜,身后还跟着丫鬟和侍卫,立马殷勤地迎上来,一脸谄媚的笑:“这位小姐,一看您就是个大户人家,身份尊贵无比,是不是缺下人垫脚了?您看看我这里,个个都是棒小伙儿,小身板儿都结实着呢!” 说着转身拿脚挨个踹了踹几个小男孩儿:“您瞧瞧,这跪得多扎实,踹都踹不动!给您上下轿子垫个脚,绝对安全又可靠!” 卫灵儿嘴角抽了抽,不知说什么好,一旁的兰芯儿出面呵斥:“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岂可用这等贱奴!”说着就来遮挡卫灵儿的眼睛:“小姐,咱们快走吧,可别污了您的眼……” 卫灵儿正不晓得该如何收场,赶紧就坡下驴:“走走走!” 三人转身离开,身后还传来那汉子不甘心地招呼声:“哎小姐您先别走啊!我这儿也有插草卖身的上等奴隶,我领您回堂子里选啊……” 卫灵儿一边逃一边心有余悸,奶奶个腿了,还好她穿越过来是个大小姐,如果不小心穿到这种神马“贱奴”身上,那岂不是要死啦?我勒个去,这穿越跟投胎一样,都特么是个技术活儿啊! 第011章 那就好办了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明媚,暖风习习,暮春的正午,空气中已开始弥漫出夏日高温的味道,好在地段靠海,却也并不燥热。 这会儿,卫灵儿正心情大好地踱着步,脚步轻盈,边走边逛,一边左看看右翻翻,一边心里默默盘算着:一两银子,就能买这么大一坨棉花!那么,她跟芯儿省着点儿的话,一个月应该只用两刀宣纸就够了,如此算来,只要精打细算,她每个月还能节余一两银子哩! 嗯嗯,理财第一步,就得先避免月光不是?她还有一大箱珠宝首饰呢,回头找机会清点一下,看看这第一桶金到底有多少?还得抽空研究一下,这个时代,投资啥比较靠谱? 想着想着,卫灵儿不觉间感到希望满满,顿时神清气爽,志得意满,忍不住哼起了小调:“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兰芯儿见小姐心情好转,长长地舒了口气。 虽然她一直没搞明白,为何小姐忽然间这么喜欢棉花?难道是想学着做布偶?之前小姐不是只喜欢绣花这种高雅的技艺么?不管了,既然小姐喜欢,她乖乖服侍着就好。只要小姐心情好,不闹脾气,其它的都不重要! 李木拎着一大袋棉花跟在后面,眉头紧锁。他实在想不通,这疯女人买这些东西究竟是图谋什么? 方才一听到棉花的报价,那个又惊又喜的兴奋劲儿,把卖棉花的老汉都给吓到了,还颠儿颠儿地跑来找他“借”了一两银子。这是她作为卫家小姐要买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找卫大人报销么? 忽然前面又传来一阵阵毫不避嫌的歌声,引得周边一众的侧目,李木更觉得脑壳疼,这又是什么歌?他怎的从未听过! 卫灵儿正蹦蹦跶跶地嗨皮着,忽地前方传来啪啪的皮鞭声,夹杂着一连串的叫骂:“你个不争气的赔钱货!降价贱卖都卖不掉!你赔我的粮食!” 她愣在当场,发现右前方正是方才奴贩子卖奴的地方,敢情不知不觉又原路走了回来。 此刻,那汉子左手擒着仅剩的一根绳索,右手正挥舞着皮鞭,劈头盖脸地往一个小男孩儿身上抽。 卫灵儿暗自咂舌,看来他生意挺好啊,不到半天功夫,那些小孩儿居然都给他卖掉了? 再看向蜷缩在地上的那个孩子,正浑身颤抖着随皮鞭翻滚,裹在皮鞭扬起的灰尘里,满身血污,却是一声不吭。 卫灵儿皱了皱眉,忍不住问旁边一个卖饼的大娘:“他这么打,还怎么卖啊?” 那大娘叹了口气:“唉!方才有个大户人家过来挑劳工,要得多。原本谈好了价钱,要把剩下的所有贱奴一并带走,偏偏这个娃,站起来的时候瘸了一下,买主就不要了,连卖家主动降了银子也不要,说是买回去要干力气活,腿脚不好不行……” 卫灵儿又仔细看了看,不满道:“这孩子膝盖上有伤啊,你看还流着血呢!跪久了猛地站起来,瘸一下很正常吧?回去养一下不就好了嘛!” 大娘翻了个白眼:“一看你这小姑娘平日里就不缺吃不缺穿的,肯定没操心过生计问题吧?这奴贩子养个贱奴,也得花钱供他吃供他穿不是?这都是成本啊!若是卖不上价钱,吃穿的本钱都不够,哪有钱给他买药养伤啊?” “可是……”卫灵儿仍是不解:“若不给他治伤,就卖不上价钱,这不是恶性循环嘛?砸手里时间久了,吃饭啥的,总会增加成本,还不如先治好伤,赶紧卖了脱手才对吧?” 大娘摇摇头:“看这架势,这娃回去还有没有饭吃都不一定喽,哪会给他治伤?” “啥?不给饭吃不就饿死啦?还怎么卖?”卫灵儿一脸震惊。 “他敢这么打,估计就没再指望带回去。”大娘叹了口气:“这娃年龄大了,身子骨还不好,不好卖喽……哎?小姑娘,都晌午了,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尝尝大娘的饼?你闻闻,可香啦!” 卫灵儿一愣神儿,对哦,貌似是该吃午饭了,于是冲着大娘嫣然一笑:“那成,帮我包五张饼吧,谢谢大娘啦!” 一回头又冲着李木撒娇:“李校尉,再借我个饼钱好不好?下月等我哥给了零花钱,我一定还你哈~” 李木已经有点习惯她这种奇奇怪怪的言行了,反正多说无益,干脆一言不发,直接掏钱买单。 兰芯儿还想劝她找个好点的饭馆坐下来吃饭,以免失了身份,一看自家小姐啃饼啃得香喷喷的样子,就住了口。算了,小姐喜欢就好,这才是她做奴婢应该遵循的首要法则。 卫灵儿一边啃着饼,一边退到路边的一个树荫下,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个挨打的小男孩儿,不觉间眉头越来越紧。那粗壮汉子似乎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照这个架势,搞不好那孩子就给打死在这里了。 她忍不住回头问李木:“那人如果把这孩子打死,算不算犯法?需要偿命么?” 李木目光繁杂地望着那个孩子,摇头道:“那是他养的贱奴,属于他的私人财产,如何处置都是他说了算。所以,即便打死,也无需偿命。” 我勒个去,卫灵儿差点儿没忍住爆粗口,这神马世道? 一张饼啃完,那边的鞭声和叫骂声依然没停,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卫灵儿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走,却又有些迈不开脚步,脑海中思绪翻飞。 “李校尉?”她侧头冲李木招招手,想让他凑过来说悄悄话,结果那呆子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跟没听到似的。无奈,她只好主动过去,扒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那个打人的汉子,你能打得过他吗?” 对于不知该如何应对的状况,李木压箱底的办法,就是一动不动地装佛像,没想到,今天却连佛像都装不成了。那疯女人居然主动凑了过来,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一个没躲开,就被她攀上了肩膀,伴着一阵让他心慌意乱的清香,女孩儿对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却只问了这么个让他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把肩膀抽出来,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奴贩,也压低了声音,认真答道:“回禀小姐,那人看起来虽是练过一些拳脚功夫,但内力平平,还算不上练家子,在下有把握制服他。” 卫灵儿勾了勾唇:“那就好办了!” 说着,她弯腰从地上抓了把泥土,毫不心疼地尽数抹在了裙摆上。 兰芯儿刚想发问,就见她家小姐邪魅地一笑,冲他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你俩别说话,跟好我,看我吩咐行事哈!” 第012章 演技大PK 吴三财其实心情不错,带出来的十几个贱奴,居然半日不到就出手了,还得了个远超售价的大金块儿!黄历上果然不假,今儿个真是出来卖奴的好日子哇! 只是,偏偏砸手里一个小瘸子,这么晦气的事儿,怎么可能再给他带回去?万一把好运气给冲没了咋整?还是当街解决掉是上策!运气好了,或许能碰到个滥好人把这娃收了,运气不好,也是个及时止损不是? 于是,他尽情地挥舞着手里的皮鞭,一边打得嗨爽,一边留意着周边的人群,指望着有人能跳出来把这贱奴给买了,忽然眼前一花,一道粉色的身影闪过,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一个撕心裂肺的叫声:“哎呀!我的裙子啊啊啊啊啊~” 他一懵,还没来得及收手,就发现连手带皮鞭都挥不动了。一回头,一个挎着宝剑的男子正黑着脸攥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大袋白花花的棉絮。 这不是先前那个大户人家的侍卫吗?怎么?是想要赎他这个贱奴吗?吴三财忍不住心花怒放,那小姐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啊,搞不好今儿还能好好地讹一笔撒! 刚回过神,就见那个大户人家的有钱小姐,正一脸怒气地瞪着他:“你毁了我的裙子!你赔!” “啥?”吴三财一惊,不是来赎人的?定睛一看,有钱小姐的裙摆上,赫然几道混着血污的泥印! 他有些呆愣:“我、我吗?” “对!”有钱小姐气愤地用脚轻踢着滚在她脚边的贱奴:“就是他!滚到我裙子上了,都是你干得好事儿!你赔!” 吴三财眼睁睁瞅着,那贱奴身上的血污又蹭了不少上去。 他脸上一阵抽搐:“我说这位小姐啊,冤有头债有主,你裙子上的污垢是这贱奴弄上的,你要赔也找他赔啊……” 卫灵儿双手叉腰,理直气壮:“他不是你的嘛?他闯的祸,当然得你负责赔啊!” “我……”吴三财正想发飙,手腕上一紧,疼得他“哎哟”一声直冒冷汗,赶紧求饶:“好好好!我赔我赔!赔您一两银子够了吧?” “啥?才一两!”卫灵儿怒道:“你逗我玩儿是嘛?” “那那那……哎哟!”吴三财别扭地歪着手腕,无奈道:“那您说,赔多少?” “五百两!”卫灵儿语出惊人,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连李木都微微一愣,这裙子……不是他从成衣店里花二两银子买回来的么? “啥?”吴三财差点儿跪了,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那有钱小姐一字一顿地补充道:“黄!金!” “扑通”一声,他这回是真的跪了:“这什么衣服?怎么、怎么这么贵?” “哼!”卫灵儿冷笑一声,一本正经地信口胡诌:“我这衣服料子,可是西域特有的冰丝所制!想那冰丝蚕,世间罕有,只能用长在雪山之巅的雪莲花喂养,十年才能产出一匹绸缎啊!穿上去冬暖夏凉,岂是一般丝绸所能媲美?我这衣裙,是南海设计大师何仙姑亲手缝制,她老人家经手的服饰,向来有市无价,要你五百金都是便宜你了好不好!” “南海?”吴三财哭丧着脸:“这位小姐啊,咱们这儿不是只有东海嘛!哪儿来的南海啊?” 卫灵儿心里一慌,奶奶个腿了,回去还得赶紧补补这个时代的地理撒,面上却不动声色,扯出一个不屑的狞笑:“哼哼!就说你孤陋寡闻吧!南海仙境那么远的地方,岂是你这俗人能去的?即便尊贵如我,也没机会去南海一睹仙姑尊容!要不是我爹爹奉国君之命,恰好去南海办事,机缘巧合下帮了仙姑一个大忙,否则也没机会帮我寻来这套贵重的衣裙!现在,却却却……” 说着,眼眶泛红,竟带上了哭腔:“却被你这个莽汉,给毁啦!呜呜呜……” 吴三财听她说得煞有介事却又无处求证,貌似还是个有国君背景的主儿,这他哪儿惹得起?一时间都快急哭了:“我我我……小姐啊,我一介草民,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您把我卖了也赔不起五百金啊!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啊!” 说着,额头点地,咣咣咣地磕起了响头。 卫灵儿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光磕头有毛用啊?反正我这裙子已经毁在你手里了,你说怎么办吧!” “我……”吴三财真的是欲哭无泪,无奈下只好掏出身上的钱袋子递过去:“这是我今日卖奴挣的一百两碎银,全赔给您成不?” 卫灵儿接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仍是不依不饶:“才一百两?还只是银子!差那么多哪!” “可我现在身上真的只有这些啊……” “那……”卫灵儿挠挠下巴,旋即小手一挥,豪爽道:“走!我跟你回家取金子去!” “啊?”这回吴三财是真的哭了:“您把我家抄了也没这么多钱啊!” 一回神,赶紧又紧张兮兮地巴结道:“再说了,我那里养着贱奴,到处都是肮脏污秽,您这等身份,怎能去那种下作地方?可别污了您的脚!” “嗯……似乎,也有道理……”卫灵儿闭上眼,一副皱眉沉思的模样,忽地一拍脑门:“哎!有啦!我给你半日时间回去筹钱,筹足了立马给本小姐乖乖送过来!前面镇子东头的那个清门客栈,瞧见了没?对!就是最高最大的那个!我们就在那儿等你哈!” “啥?”吴三财有点儿不敢相信地眨眨眼,这是要放他走的意思吗? 李木忍不住拱手问道:“小姐,需要我跟着他么?” 吴三财吓得呼吸一滞,就听这有钱小姐没好气地训斥那个侍卫:“你跟他走了,谁来保护我啊?万一有歹人来犯,你怎么跟我爹爹交待?不想活了是吧?” 李木一想也是,便不再多言。 兰芯儿不晓得衣裙的来历,是真心信了她家小姐的话,也凑过来好心提醒:“可是小姐,他这一去,怕是不会回来了,到时咱们去哪儿寻他呀?” 卫灵儿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上前一把夺过吴三财手里的皮鞭,指着地上的小男孩儿狞笑道:“哼哼!把你儿子留下来当人质!我可警告你,你若敢逃了,我就虐死他!你信不信?”说着,还笨拙地甩了甩皮鞭,一脸狰狞。 吴三财呆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马一边磕头一边应承:“信信信!就听小姐您的!我一定在半日内筹足金子过来赎人!您放心!我一定不逃!否则,您就把我儿往死里打!” 说着,竟还在脸上抹了两把泪,依依不舍地冲地上的男孩儿说:“儿啊!你就安心等着,爹爹一定回来救你哈!” 卫灵儿忍不住嘴角抽搐,我圈圈你个叉叉,没想到这家伙也有影帝潜质啊!竟是瞬间就把她的演技给pk下去了! 第013章 谁坑了谁? 再无废话,吴三财迫不及待地爬起来,一溜烟儿地逃了。 心里乐滋滋地琢磨着,不小心惹到那个有钱小姐虽然倒霉,但幸好那妞是个傻子,竟然用个贱奴来当人质!哇哈哈!一个五两银子都卖不出去的小贱奴,居然顶了他五百金的债!这回真的是,赚大发了,啊哈哈哈! 那边厢,周围开始有好心人七嘴八舌地提醒:“这位小姐啊,那奴贩一看就不会回来了……” “是啊是啊!这就是个小贱奴,根本不是他儿子,他怎会花五百金回来赎人?” “what?”卫灵儿一脸的吃惊,拍着大腿恍然道:“哎呀不好!居然被那个坏人给骗啦!” 李木瞅了眼还没跑远的人影,对她一拱手:“我去帮您把他抓回来。”说着就要施展轻功追过去。 卫灵儿急得一拽他,心说这铁憨憨是傻子嘛?她好不容易才把那奴贩给吓跑,你再过去给我追回来?这后面让她肿么收场? 她狠狠瞪了李木一眼:“你去追他了,谁来看这个人质?万一他再跑了,我岂不是亏得更多?” “可那个奴贩……”李木还想提醒什么,却被卫灵儿一个不耐烦的大白眼打断。 她回头吩咐:“芯儿!你去给我追!” “啊?我?”兰芯儿大吃一惊,直接给她跪了:“小姐!我我我,我追不上啊……” 卫灵儿一边扶额一边拖她起来:“哎哟喂!追不上你直说就是,跪个毛啊?” 李木瞅了眼瘫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贱奴,真心觉得这疯女人已经疯傻到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了,这么明显的状况,竟然也能把人给安排反了! 那边厢,吴三财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啥?那傻丫头反应过来了?要追他回去?那哪儿成?赶紧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不禁伸手按了按怀里一个硬硬的凸起,顿感心安。 想起今日那个豪爽的买主,直接带走了他十几个贱奴,而且一出手就是这么大个金块儿,虽然形状不规则,但个头大分量足啊,沉甸甸的,小半个巴掌呢! 并且,那人似乎除了金块儿就再没其它零钱,都不用他找零,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横财哇!也幸好今儿出门带的钱多,一百两碎银子就把那傻丫头给糊弄过去了,这才保住了他这个宝贝大金块儿! 吴三财不禁喜上眉梢,今儿这运气是真的好啊!这生意暂时也不用做了,先回老家避避风头去!五百金的债呢,这可是他这辈子都还不起的,还是躲为上策! 这边李木回头再看,那奴贩已经跑得连他都很难追回来了,干脆作罢,闭口不提。 卫灵儿心满意足地把奴贩的钱袋子揣到怀里,吩咐李木:“把这个贱奴给我扛上!走!咱们去清门客栈开房去!”说着,晃着手中的皮鞭,趾高气昂地带头朝客栈走去。 …………………………………………………… “呃……确定只开一间房?”店掌柜瞅着眼前这两女一男,男人肩膀上还扛着个脏兮兮的小贱奴,一脸的不确定。 “对!一间就够啦!”卫灵儿笑眯眯地说,又不过夜,开那么多房干嘛?虽然今日的开源不错,但这节流同样重要撒! “小姐……”李木忍不住皱眉,话刚出口就被卫灵儿恶狠狠地打断:“你给我闭嘴!” 对这个铁憨憨,卫灵儿真的是恨铁不成钢,跟不上她的节奏也就罢了,还总是差点儿坏她的事儿,还是乖巧听话的兰芯儿贴心又给力! 于是,一行人跟着店小二的指引进了客房,除了卫灵儿志得意满地哼着小调,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各怀心事。 卫灵儿得意洋洋地关上房门,吩咐兰芯儿去倒水,一回头,李木已将小贱奴放到了墙角,垂手无声地立在一旁。 那小男孩儿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正缚着双手蜷缩在角落里,浑身抖如筛糠,脸上鼻血横流,身上鞭痕交错,混着泥土,血污一片,狼狈至极,却是一直低垂着头,狠命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李木见卫灵儿拎着皮鞭走过去,终是不忍再看,默默地别过了头。兰芯儿也已倒了杯水摆在桌上,心惊胆战地退避到另一边的墙角,自觉地面壁罚站,生怕小姐的皮鞭迁怒到自己身上。 两人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鞭子落下的声音,反而听到卫灵儿咬牙切齿地嘟囔:“我去!肿么这么结实?”紧接着,就听她没好气地招呼道:“我说……你俩都躲辣么远干嘛?能不能过来帮帮忙啊!” “啊?”李木疑惑地转过头,只见皮鞭已被丢到一边,女孩儿正蹲在地上,费力地掰扯着小贱奴手上的绳索,一脸的气急败坏。 他试探着问:“小姐……是想要解开么?” 卫灵儿翻他个白眼:“不然嘞?”说着,继续跟绳子较劲儿:“这玩意儿咋这么结实?有剪刀吗?” 李木犹豫了一瞬,终是走上前蹲下来,从她手中接过小贱奴缚着的双手,手指卡进绳结,有技巧地稍稍使力,再略略抖了抖,绳索就松动起来。很快,便如死蛇一般脱落,瘫了一地。 卫灵儿吃惊地瞪着他:“我去!你是肿么办到的?这效率也忒高了吧?” 李木没说话,重新退到一旁,无声地垂手站好。 卫灵儿缓过神儿,回身掏出一张饼,塞到小男孩儿手里,笑眯眯地说:“饿了吧?先吃点儿东西哈!” 看他没反应,只是缩在墙角里发抖,估计这娃是渴太狠了,一时间吃不下?于是回头吩咐兰芯儿:“芯儿!让你倒的水呢?” “啊?在、在桌上……”兰芯儿也是一脸懵逼,不明所以。 “那赶紧端过来啊!”卫灵儿简直无语,这俩人这会儿肿么都跟个傻子似的? 兰芯儿赶紧把水端过来,卫灵儿扶着她的手,把水杯递到男孩儿嘴边,柔声道:“来!先喝口水缓缓!” 小男孩儿这才似乎缓过了神儿,立马抖着手往嘴里塞饼,一不小心撞到水杯,半杯水妥妥地撒了卫灵儿一身。 “哎?你!”兰芯儿张口就想训斥,卫灵儿一摆手:“不碍事,你让他先吃好。” 说着接过水杯,把剩下的半杯水又递了过去,声音异常温柔:“慢慢吃,别噎着,要不要先喝口水顺一下?” 第014章 该讹就得讹 小男孩儿显然也被吓到了,抖抖索索地喝了口水,才又继续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饼,时不时胆怯又好奇地偷偷瞄一眼卫灵儿,喉间压抑着小兽抢食般的哼唧声。 卫灵儿轻抚他的后背,笑着安慰:“别急别急,没人跟你抢,慢慢吃,姐姐管够哈!” 李木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只见女孩儿秀眉微蹙,毫不嫌弃地拍着小贱奴的后背,竟是,满目的心疼之色! 这会儿,他终于想明白了什么,震惊道:“小姐……原是想救他?” 卫灵儿没好气地翻他个白眼:“不然嘞?你以为我要干嘛?” 这边小男孩儿一张饼吃完,卫灵儿又让兰芯儿倒了杯水,再取了张饼递给他:“喏,最后一个了,你先吃,若是还没吃饱,咱再出去买哈!” 小男孩儿终于敢抬眼打量她了,但仍是没有说话,只是手上顿了顿,便又迟疑着接过第二张饼,继续啃起来,却没有先前那般猴急了。 兰芯儿此时也听明白了小姐的真实用意,乖乖地按着小姐的吩咐,端茶倒水,再无废话。 李木沉吟半晌,终是没忍住:“小姐若是想救他……其实,不必如此麻烦……顶多十两银子,就能买了他……” 卫灵儿苦着脸:“我哪儿来十两银子啊?你没见我钱袋子都空了嘛?” 李木很实诚地说:“我有啊!” 一听这话,卫灵儿腾地跳起来冲到他面前,两眼熠熠发光地盯着他:“你的意思是……倘若方才我不出手,你就会拿十两银子救他?” “我……”李木一时语塞,很认真地想了想,老实答道:“可能会吧……” “神马叫可能会吧?”卫灵儿立马义正言辞地教育他:“我这身无分文的弱女子,还想着法儿救人呢!你一大男人,有钱又会武功,就忍心眼睁睁看这小孩儿被活活打死嘛?” “我……”李木被她怼得无话可说,只得一躬身,改口道:“倘若方才小姐不出手,在下会出钱救他。” “那就哦了!”卫灵儿说着喜笑颜开,冲他伸出一只小手,手指还一勾一勾的:“来来来!十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哦!” “啊?”李木懵了。 只听女孩儿很认真地给他分析:“你看哈!当你决定早晚都会出钱救他的时候,你就已经拨好预算了是不是?所以,这十两银子,对你来说,就是已经花出去的钱了,对不对?” 见李木僵硬地点了下头,卫灵儿接着说:“只是,在你还没来得及把钱给奴贩之前,本姑娘率先出手,替你把这娃先救下了,对不对?” 李木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能继续僵硬地点头。 只见卫灵儿一脸的为难:“但这钱吧,前面说了,你已经花出去了,也不好再留着不是?既然已经无法给那个奴贩,那还不如直接给我,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对不对?” 说着,可怜巴巴地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唉!也权当补偿我这条废掉的衣裙吧!谁让我是替你救人来着?” 不等李木反应,一双白皙纤长的魔爪,便毫不客气地向他的钱袋摸去…… 李木眼睁睁看着远远不止十两的银子从自己的钱袋里被扒拉走,手中又被塞回一块小得可怜的碎银粒儿,抬眼便是女孩儿一脸灿烂的笑:“喏,这是还你的棉花钱和饼钱,还有今日开房的钱,一并算进去,不用找了哈!” 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骚操作,整个人都凌乱了,自己出生入死一个多月的收入,就这么……没了?!这钱……能找大人报销吗? 兰芯儿看着自家小姐喜滋滋地数着瞬间膨胀的钱袋子,有些心疼地埋怨:“小姐,为了这点银子,您可是折了五百金的裙子啊……” “what?”卫灵儿大吃一惊,隐隐听到了自己心脏迸裂的声音:“这裙子真这么值钱?” 卧槽,心疼死她了啊喂!回去洗洗还能卖吗? 只见兰芯儿迷惑地看着她:“方才……不是小姐说,西域冰丝,南海仙姑……有市无价么?” “我去!你吓死我了……”卫灵儿抹了把虚汗,拍着胸脯喘气:“我哪知道这裙子哪儿来的呀?方才那就是随口一说,你不会当真了吧?” 兰芯儿:“……”好吧,她还真是当真了。 眼瞅着众人都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卫灵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耐心解释:“你们看哈,那奴贩是个生意人,肿么可能做亏本生意涅?把这娃打死了,他不就亏大发了?就算卖不上价钱,肯定也想着能卖多少是多少,好歹捞回点儿成本,对不对?所以,他故意在大街上当众打人,分明就是想利用大家的同情心,逼出来一个冤大头拿钱赎人,到时候再利用道德绑架之类的,随便拿话怼一怼,搞不好还会讹上一笔,这可就不是十两银子能拿下来的啦!” 说着,她得意洋洋地一撩头发,一脸的自我陶醉:“聪慧如我,怎会上那奸商的当?再说了,是他想讹人在先,也就别怪姑奶奶我反过来讹他了,嗯嗯,也算是为民除害吧!嚯嚯嚯嚯……” 李木和兰芯儿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见卫灵儿一转身,又苦口婆心地对着他俩说教:“你们啊……就是忒实诚!对自己人实诚是应该的,但对这种恶人,太实诚就不好了,知道不?有时候啊,该讹就得讹,明白?” 李木忍不住一阵抓狂,心说我又没讹你,我也算是自己人吧?那你讹我这十几两银子又是作甚? 似乎猜到了他心里的吐槽,卫灵儿一脸真诚地看向他:“我说李校尉啊,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才是!要不是我出手帮你,今儿你指不定要被那奴贩讹走多少银子呢!你说是不是呀?” 李木:“……”怎么都是她的理儿? 只听女孩儿开心地一拍手,招呼着那个早已傻在地上的小贱奴:“吃饱了没?走!姐姐带你瞧大夫、买衣裳去!” 第015章 儿歌大放送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 幽静的山间小道上,一个粉裙少女牵着一只小羊,蹦蹦跳跳地边走边唱,迎着天边绚烂的晚霞,一脸明媚的笑。 薛梓林自从莫名穿越以来,心底里其实一直都郁郁不爽,只是她本性乐观开朗,面上不太明显罢了,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心情大好。 卫灵儿这个名字果然是风水好哇,这才改名两天,就让她发了这么大一笔横财!一百两银子哦!那可是她一年八个月的零花钱呐! 原本只是想吓走奴贩,免费救下那个小男孩儿,没想到,那奸商居然如此实诚地把钱袋子也给了她!简直是天上砸馅儿饼的赶脚!哇哈哈哈!赚了赚了,真的是赚大发啦!今儿这闲事儿管得值!忒特么值啦! 兰芯儿抱着宣纸,一脸繁杂地跟在后面,她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她家小姐了。好端端一个大家闺秀,如今却疯疯傻傻的,是被那假死药害的么?卫大少爷也真是的,就算喜欢丁沐凡那个狐狸精,也不能这么害自家表妹啊?小姐……真是可怜……她不禁替小姐不平起来。 不过,小姐自己却似乎开心了许多……望着前面边走边唱的小姐,兰芯儿不禁弯起唇角,或许,这样也好……以前,她从未见小姐笑得如此开怀、如此畅快……虽说可能无法再嫁入卫府,但只要小姐衣食无忧,这样一直开开心心的,似乎,也不错啊…… 这两日,小姐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居然都没再闹过脾气,也没体罚过她呢!今日小姐衣裙被毁,又被那奴贩欺骗,可把她吓得不轻,就怕小姐迁怒到自己身上,没想到……兰芯儿忍不住回头瞅了眼李木背上的那个小贱奴,小姐居然只是为了救他!还对他那么好! 也好,多个小贱奴傍身,以后万一小姐又闹脾气,也能多个下人帮她分担小姐怒火了不是?只是……她禁不住遐想,以后,小姐会不会也像这两日一样,对他们一直这么好呢?若能这样,其实,也挺好啊…… 李木背着那个叫阿豆的小贱奴,无可奈何地走在最后,连兰芯儿都放弃她家小姐了,他这个外人,还较什么劲儿?她想疯,就由她疯去吧。 这么想着,他连叹气都懒得叹了,只是一边麻木地走着,一边暗中留心着周边的动静,提防这不正常的歌声再把什么野兽或歹人给招惹过来。 小阿豆有些恍惚地趴在李木背上,感觉就跟做梦似的。他今天明明就要死了,忽然间天上掉下个漂亮姐姐,不仅让他吃了有生以来第一顿饱饭,还给他又是治伤又是买衣裳,临走时又特意买了只小羊,号称要给他喝羊奶长身体,现在,居然连路都不用自己走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个奴?还是被当作儿子给买了?可是,漂亮姐姐那么年轻,想要儿子可以自己生啊…… 方才他是真的忍不住问了,没想到,漂亮姐姐说,他既不是奴,也不是儿子,而是个小弟!还说以后一家人了,每个人都得有活儿干,只是……他侧头瞟了眼肩上那袋子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棉花,这个……也算活儿? 他正瞎琢磨着,歌声悠悠止住,漂亮姐姐笑眯眯地转身叫他:“小阿豆!姐姐唱歌好听不?” “好、好听……”虽然他只能这么回答,但,似乎,也是个大实话,他确实从没听过这么好听又喜庆的歌。 只听漂亮姐姐满意地点点头:“嗯嗯,好听就成!那姐姐再给你唱首别的!” 说着又转身蹦蹦跳跳地唱起来:“青草香~浆果甜……” 卫灵儿今天真的是开心地想要飞起来!不止是发了笔横财,捡了个便宜小弟,更重要的是,这个小朋友的出现,让她倍受启发,那些情情爱爱的歌不敢随便唱,她可以唱儿歌啊! 前几日心情不好,想唱歌又不敢乱唱,可把她给憋坏了,竟然忘了还有儿歌这么大一个曲库呢!足够她好好发泄了撒~ 于是乎…… 一只野兔蹿过,“小兔儿乖乖,把门开开……” 两只松鼠爬上树梢,“松鼠松鼠,我们打个招呼……” 三只不知名的鸟儿飞过,“小燕子,穿花衣……” 几只蝴蝶飞舞,“蝴蝶飞呀,飞向未来的城堡……” 跨过一条小溪,“小溪流水响叮咚,一路洒满歌声……” 走过一丛不知名的野花,“向阳花,自由绽放在美丽蓝天下……” 穿过一片小树林,“好大一棵树,绿色的祝福……” 随手揪起一根狗尾巴草,“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发现草叶上趴着一只蜗牛,“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李木几个早就听呆了,她这是……什么都能唱出来吗? 一行人转入一片茂密的林子,离道观越来越近了,出了这片树林,就是道观的后门。树梢随风摇曳,似乎在为歌声伴唱,沙沙作响。 李木忽然耳根一动,猛地顿住了脚步。 阿豆一愣:“大哥哥?” “别出声!”李木低声呵斥,警惕地四下审视着,左手已不自觉地抚上了腰间的佩剑。 阿豆吓得赶紧闭嘴,又担忧地望着前面已然越走越远的卫灵儿和兰芯儿。 静默片刻后,李木终是松了口气,往上颠了颠背上的阿豆,快步追上去。 方才,那异常的树梢摆动声……是因为较大的鸟类落脚么?还是……有远超他能力的高手在附近?为何只听到异常,却没能捕捉到源头? 他有些懊恼,自己这是被那疯女人的歌声蛊惑了么?警惕心都跑哪儿去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甩甩脑袋,尽可能地收敛心神,想屏蔽卫灵儿那清脆响亮的歌声,却总有那么一句两句不受控地传入耳中,摄入心魂…… …………………………………………………… 一道灰影从树梢间闪过,轻飘飘地落在林中一小块空地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对着一棵小树躬身行礼:“回禀殿下,歌声是一个粉裙少女所唱,正往道观的方向行进,我看李木跟在后面,老奴猜测,这少女,应该就是卫家新寻到的那个私生女了。” 小树上,一个紫袍男子正慵懒地躺在枝杈上,脸上覆着本经书,只听他低笑一声:“原来如此……果然是民间女子的作风,只是……” 他伸手取下脸上的书,眼神幽幽地望着树隙间一块块巴掌大的天空:“这歌声,即便在民间,也是闻所未闻呵……” 转脸看到老者毕恭毕敬地立着,无奈道:“海叔,不是说了么?现在不比以往,不必过于拘礼,再说,我也早已没了曾经的名分,你该改口了……” 老者再次躬身行礼:“公子教训的是,老奴疏忽了。” 那男子复仰头看天,透过茂密的枝叶,眼神追寻着流过缝隙的彩云,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改天,得去会会这位卫府的新小姐……” 第016章 你笑起来真好看 “呀!那是蘑菇吗?”卫灵儿咋咋呼呼地冲到一棵树下,冲他们招手:“快来快来!好多呢!你们谁懂?看看能不能吃哈!” 李木放下阿豆,蹲下来仔细分辨了片刻,摘下两个递给她:“这两种可以,其它的不行。” 一听说有能吃的,卫灵儿立马把拴羊的绳子往阿豆手里一塞:“你!去找个干净的地儿坐着,负责看东西!”接着小手一挥,意气风发道:“其他人,为了今晚的加菜,跟姐姐采蘑菇去喽!” 兰芯儿刚想说“小姐您歇着,我们来!”,她家小姐已经大喇喇地兜着裙摆摘蘑菇去了,还配着清脆的歌声:“采蘑菇的小姑娘……” 她只好把宣纸递给阿豆,赶紧跟上去,手脚麻利地摘起了蘑菇。 李木无语地摇摇头,也卸下佩剑,放在脚边,老老实实地蹲下来帮着采。 很快,阿豆歇脚的空地上就堆了一大捧蘑菇,卫灵儿开心地招呼李木:“来来来!李校尉,你最懂,再来好好检查一下哈,宁缺毋滥,可别让大伙中毒啦!” 那边厢,李木无声地挑拣着蘑菇,其余三人闲坐着没事儿,阿豆忍不住问:“灵儿姐姐,你是不是什么都能唱成歌啊?” 卫灵儿假装谦虚地得意道:“嗯……不能说全部,但应该也是大部分吧,嘿嘿嘿……” 阿豆毕竟还是个孩子,比李木和兰芯儿都更快地适应了卫灵儿的风格,立马兴奋地问:“那那那,我的名字,阿豆,能唱吗?” “hmmm……”卫灵儿挠着耳朵琢磨,王菲的《红豆》是唱爱情的,不合适,那个“挫挫挫”的无厘头儿歌,估计能直接把他们给唱傻…… 思索片刻,她灵光一闪:“直接唱豆子的歌我暂时还真不会,不过,有个唱豆豆龙的,也很好听,姐姐唱给你听哈~” 说着,轻启朱唇,便悠悠地唱了起来:“伸开双手,我就是风……是你说的,人都不同,是你教我成长的感动……我最爱的豆豆龙,豆豆龙……世界什么都有,只要你愿意自由感受……爱是最美的拥有……” 李木的手顿了顿,不禁皱眉,她一个姑娘家,怎可如此轻易地张口就是“爱”?不怕被人抓了把柄说闲话么? 正想去好心提醒一句,抬眼却见女孩儿目光清澈纯净,唇角挂着一抹明媚的笑,还随着歌声有节奏地摇晃着身体、挥动着手臂,一脸心无旁骛地自我陶醉。 一瞬间,他竟有些不受控的恍惚,似乎,这么想,反而是他龌龊了?稳了稳心神,他终是一言不发,重新低头默默地挑拣蘑菇去了。 一曲唱毕,俩孩子都有点儿意犹未尽,阿豆托着腮帮子问卫灵儿:“姐姐,豆豆龙是啥?” “豆豆龙啊……”卫灵儿一边回忆着她前世看过的动画片,一边耐心地解释道:“东海再往东,嗯……” 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遥遥一指:“对!就那个方向!有一个小岛,岛上有一片美丽的森林,豆豆龙啊,就是那片森林的主人,是一个很温暖很好心的神物,也叫龙猫,只有天真善良的小孩才能看见它。而且,能遇到龙猫的小孩,都是非常非常幸运哦!因为啊,它很会照顾小孩,还会带着你一起飞一起玩,教你很多人生的道理,能让你受益终身哦……” 见俩孩子听得有些发痴,卫灵儿一笑,一边回忆着动画片里的经典台词,一边举例:“比如说,有个小孩丢失了心爱的玩具,它会告诉他,‘当你无法再拥有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忘记’;比如说,有孩子迷路了,很迷茫,它会说,‘生命可以随心所欲,但不能随波逐流’……嗯嗯,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 兰芯儿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喃喃道:“小姐……见过豆豆龙?” “哈哈!”卫灵儿笑着摆手:“那么远的地方,我去都去不了,怎么可能见过!是人家讲给我听的……”看两人一脸疑惑的样子,赶紧补充道:“呃,也算是……梦里见过吧!” 阿豆一听她见过,有点儿小激动地比划着:“那那那,豆豆龙长啥样?是不是有个很大的翅膀?” 卫灵儿笑盈盈地一撇嘴:“豆豆龙才没翅膀呢!它拎着把小伞就能飞,像这样,倏~就飞起来啦!” 说着还做了个嫦娥奔月的姿势,咯咯咯地笑。 “啊?没翅膀怎么飞?”阿豆有点儿懵。 卫灵儿轻推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谁说必须有翅膀才能飞啊?你这想象力还得练呐!” 说着,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起来:“豆豆龙又叫龙猫,更像一只大胖猫,喏,就像这样,有个毛茸茸的大肚子,尖尖的小耳朵,还有一张呲着牙笑的大嘴巴……” 回头笑眯眯地问他们:“看!就这样!可爱吧?” 兰芯儿和阿豆忍不住眼角抽搐,他们家小姐唱歌那么好听,肿么笔下功夫就跟被打残了似的?这个一脸狰狞的不知名怪兽……还叫可爱? 那边李木已拣好蘑菇,用布兜好,熟练地系成一个方便背挎的小布包。收拾停当走过来,正要催他们上路,一低头看到了地上这个歪七八扭的奇怪生物,方才那动听歌声所带来的美好遐想,瞬间破碎了一地。 转脸又见那女孩儿竟然带着莫名的迷之自信,正一脸期待地求夸奖,不觉心中好笑,一个没留神便弯起了唇角。 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就听到女孩儿一惊一乍地冲过来:“哇!李校尉!原来你会笑啊?我之前还以为你是面瘫呢!” “我……”李木顿时傻在当场,甚至忘了躲,任由女孩儿那张娇俏的小脸瞬间膨胀地杵到他面前,只觉得呼吸一滞,身体就僵在了那里。 只见女孩儿笑靥盈盈地瞅着他:“其实你笑起来也挺好看嘛!没事儿别老绷着个脸哪!搞得跟大伙儿都欠你钱似的,多不好?” 不经大脑地话刚一出口,卫灵儿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咳咳,那十几两银子已经是她的了,嗯嗯,不算欠,不算欠!赶紧转移话题,招呼着大家:“走走走!回去吃蘑菇喽!你们说咱是煮汤吃?还是怎么吃?” 说着牵起小羊,又蹦蹦跳跳地带头往山上走去,还应景地唱起来:“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儿一样……” 兰芯儿赶紧捧起宣纸跟上去,心下吃惊,她家小姐,还真的是,啥状况都能脱口就唱啊…… 李木仍僵在那里,心下一阵慌乱,他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时刻保持警惕,喜怒不形于色,今日,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无意识间就破了功,还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给抓了个现行? 阿豆瞅着他的脸色,弱弱地提醒:“大哥哥,走了……” 李木这才缓过来,急忙把装蘑菇的布兜挂到阿豆肩上,矮身重新背起他,快步赶了上去,只听阿豆在他耳边幽幽地说:“大哥哥,方才……你好像脸红了……” 李木脚下一顿,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只觉得脸上又热了几分。 第017章 露出狐狸尾巴 卫灵儿坐在厅堂里的桌子旁,乐颠颠儿地等着上菜,这古代也并非一无是处嘛,至少有这纯天然无添加的新鲜蔬菜不是?还是免费采摘哦~ 兰芯儿端上来一盆热气腾腾的菌菇汤,阿豆小心翼翼地帮卫灵儿盛了一碗摆好,两人旋即站在一边,静候主子用膳。 卫灵儿一瞅,除了这盆菌菇汤分量还比较足,其它两碟蔬菜和炒鸡蛋,都小得可怜。她一皱眉,这哪儿够吃?好几个人呢!二话不说,撂下筷子就直奔厨房去了,还得去扒扒存货才行哇! 兰芯儿和阿豆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远远的,就听厨房那边传来卫灵儿咋咋呼呼的声音:“我去!你居然一个人私吞了这么多好吃的!” 啥?还有好吃的?能吃的不都已经给她端过去了么? 他俩赶紧跑过去,只见他们家小姐正一边啃着玉米棒子,一边喜滋滋地抱起了一大筐红薯毛豆之类的杂粮,冲他们招呼着:“走!一起去大堂里坐着吃!” 李木则一脸呆滞地立在一旁,手里还握着个啃了一半的土豆。他只是如往常般,来厨房里寻点儿不值钱的下人口粮吃,肿么就……就“私吞”了?就因为他没过去伺候她用膳么?不是有兰芯儿和阿豆在吗? “小姐!您、您怎就这么吃了?”兰芯儿一脸的捉急。 “呃?”卫灵儿嚼着一嘴的玉米,茫然道:“我洗过手了呀!” 兰芯儿一跺脚:“芯儿的意思是,小姐怎能吃这等粗食?若您真的想吃,芯儿吩咐厨房帮您调味做菜去!” 卫灵儿一边心满意足地啃着玉米,一边教育她:“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类东西,就得这样原汁原味的才好吃,才不辜负大自然赏赐的美味哇!” 说着招呼着他们就往大堂走:“走啦走啦!吃饭去!这么大一筐,应该够吃了,吼吼!” 一回头,发现李木还立在厨房里发呆,晃着手里的玉米棒子叫他:“李校尉!一起来吃饭呀!跑一天了你不饿吗?” 李木这才缓过神儿来,瞅了眼被她搬空的厨房,叹了口气,无奈地跟了过去。 卫灵儿把那筐粮食摆在桌子中央,开心地招呼着:“坐坐坐!正好四个座位,一人一边儿,正正好!” 坐下来啃了两口玉米,一抬头,发现三个人都还给那儿站着,一皱眉:“我说……你们还杵着干嘛?坐下来吃饭啊!” 三人相互看了几眼,终是没再说话,分别寻了座位,默默地坐下来。各自取了粮食正准备吃,就见他们家小姐又一溜烟儿地跑去了厨房…… 阿豆刚剥好的一颗毛豆顿在嘴边,跟同样一脸茫然的另外两人面面相觑。 很快,卫灵儿又蹦跶着回来,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副碗筷,敲着那盆菌菇汤,招呼道:“咱们今儿一块儿采的蘑菇,自己盛着吃哈!” 说着,把那碟炒鸡蛋往阿豆面前推了推,又转手给兰芯儿碗里夹了一筷子,笑眯眯地说:“你俩都正长身体呢,得多补充蛋白质!”又抬头问对面的李木:“李校尉,鸡蛋不多,咱让给这俩孩子吃,你没意见吧?” “没、没意见……”李木一脸懵逼,心说这本就是给你的鸡蛋,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问他干嘛? 那“俩孩子”现在是真的傻了,瞅着眼前的鸡蛋,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样,终是阿豆胆儿大,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嘴:“姐姐,您不喜欢吃鸡蛋?” “喜欢啊!”卫灵儿随口说道:“这不是不够吃嘛!” “那……”阿豆吓得赶紧把碟子又推回给卫灵儿:“姐姐您吃!” 卫灵儿一笑,拍着他的小脑袋,满眼的宠溺:“这么乖啊!姐姐心领啦!鸡蛋让给你们吃!” 兰芯儿一脸震惊:“小姐……您、您‘让’给我们?” 卫灵儿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我跟李校尉都已经大了,你俩还是孩子,得吃点儿好的,补补营养,否则长成个小矮子可咋办?” 李木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问自己啥意思,她这是……按年龄分配食物?正想提醒她“主仆有别”,就听女孩儿对他说:“尊老爱幼,可是传统美德!对吧?李校尉?” 一抬眼,只见她眼神清澈,笑容明媚,一脸的坦然与真诚,他一时间有些恍神,只僵硬地点了下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偏院里,紫袍男子一边扶着茶杯,一边听对面的灰衣老者汇报,不禁摇了摇头:“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居然还保留着吃粗食的习惯。” 抿了口茶,嗤笑道:“这卫子渊还想把她献给太子?哼!太子那般奢靡,怎会看上这等粗俗女子?呵呵,真是好笑啊好笑……” …………………………………………………… 那边厢,几口鸡蛋下肚,连兰芯儿都大胆起来,忍不住问:“小姐,您买那么多宣纸是要练字作画么?要不要芯儿去帮您寻笔墨来?” 卫灵儿一翻白眼:“要笔墨干嘛?我哪有闲工夫写字?”心说打字打惯了,简体字她都懒得写,这繁体字还不要了命了?还用毛笔! 兰芯儿一脸疑惑:“那……小姐买这么多宣纸是?” 对面的李木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他琢磨这个问题也琢磨很久了好不好! 只见卫灵儿神秘地一笑,压低声音对兰芯儿说:“天机不可泄露!嘿嘿!晚上回屋我再跟你说哈~” 李木心里一沉,装疯卖傻这么多天,终是为了图谋什么吗?看样子,今晚,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了,是么? 他缓缓地剥开一颗毛豆塞入口中,皱眉不语,心道,最好别是对卫家或丁姑娘有任何不利,否则…… 他目光繁杂地瞟了眼对面那个嘻嘻哈哈的女孩儿……否则,惹恼了卫大人,他可救不了她…… 第018章 深藏不露 卫灵儿看着眼前这个绣工精美的红绸布带,脸上忍不住一阵抽搐,这这这,这是闲得蛋疼嘛?一个伺候大姨妈的装备,搞这么漂亮作甚?关键是,又不干净又不吸水的,一点儿都不实用啊! 她不甘心地问兰芯儿:“你用的也是这样?” 兰芯儿赶紧解释:“这等精贵物件,岂是芯儿能用的?只有小姐您这等身份,才配用绸缎料子啊!” 卫灵儿扶额,这古人都这么喜欢死要面子活受罪嘛?这玩意儿用绸缎有毛好处?还不如棉布来得实在! 她问兰芯儿:“那你都是用什么?”如果兰芯儿用的是便宜的棉布,那更方便,直接让她按照自己的装备多做几个便是。 谁知兰芯儿立马表忠心:“小姐放心!芯儿会用棉花仔细堵好,不让这等秽物污了小姐的眼。” “呃?”卫灵儿一愣:“你堵它干嘛?” 兰芯儿认真回道:“芯儿身份卑贱,这等秽物是不祥之兆,所以芯儿定会小心应对,不连累小姐。” 卫灵儿:“……”心里只想呵呵呵…… 沉吟半晌,卫灵儿握住兰芯儿的手,柔声问:“芯儿,你可知道,大姨妈为何会每个月都要来一趟?” 兰芯儿一脸茫然地摇头,她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每月一次的麻烦,居然叫大姨妈! 卫灵儿耐心解释:“你知道女人都会怀孕的对吧?这是因为,每个女人肚子里都有个小房子,将来要生孩子的时候,宝宝需要先在这个小房子里住一阵子,长到有能力应对这个世界了,才会被生出来……” 见兰芯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继续说:“大姨妈呢,就是每个月来帮我们打扫这个小房子的。她负责把房间打扫干净,把里面的垃圾清理出去,否则,如果垃圾成堆,屋里太脏了,将来哪有宝宝乐意进来住啊?一个脏乱差的房间,你也不喜欢住的,对不对?” 兰芯儿有些发懵,只是机械地跟着她家小姐的话点头…… “所以呢!”卫灵儿加重语气:“你不能堵知道嘛!你得让大姨妈顺顺畅畅地把垃圾丢出来。虽然不干净,但并不是什么不祥之物,相反,这些都是身体内的毒素,排出来才是好的,这也是大姨妈每个月都要来一趟的意义,明白?” 兰芯儿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既然是小姐的意思,她照做便是,于是赶紧应道:“芯儿明白了,以后小姐要芯儿怎么做,芯儿就怎么做!” “嗯嗯,芯儿乖!”卫灵儿满意地笑:“那好,大姨妈来之前,咱们得准备好她需要的装备,你听我吩咐做哈!明日呢,咱们先把棉花好好洗干净,用沸水煮一煮消毒,晒干还得花些时间,所以咱们得抓紧,我感觉大姨妈快要来了……” “好!明日一早芯儿就去洗棉花!”兰芯儿立马乖巧地应道。 “嗯,等明日洗好棉花晒上,你再去找些干净的棉布,记得,是棉布哦,不要绸缎,后面我再教你怎么做。至于这些宣纸嘛……”卫灵儿皱眉思索:“我还得好好想想,肿么裁剪能又实用又节省……” “啊?”兰芯儿大吃一惊:“小姐要用宣纸?这这这……” 卫灵儿无语地打断她:“没办法啊!大姨妈要宣纸,咱们就得好生伺候着,明白?”心说要不是宣纸这么贵,她都想把平日里用的那些硬糙糙的草纸给替换掉。 兰芯儿咬了咬唇,终是点头:“好,小姐说怎么做,芯儿怎么做便是!” 那边厢,李木特意早早回房歇下。因房间里多了个阿豆,他只得安静地隔墙躺好,假装睡觉,实则一直扎着架子在监听,结果却听得稀里糊涂,一头雾水。 他忍不住眉头紧锁,司马如兰娘家还有个医术高明的亲戚?卫大人知道吗?听下来,像是为了小姐将来能顺利产子,特意每月来帮她调理身体的……只是,那个被称为大姨妈的亲戚,要这么多贵重的宣纸,究竟又是图谋什么? 忽然间一个激灵,李木忍不住一骨碌坐起身,冷汗都冒了出来,赶紧回头看了眼睡在一旁的阿豆,呼吸均匀又深沉,这才略略放心。 他盘腿坐在床上,托腮思索,司马家那个亲戚,怎知她如今隐居在这里?司马如兰假死一事,无比隐秘,连她父母都不知道!兰芯儿原本是要被活埋了陪葬,也是他们暗中偷梁换柱,把她从坟墓里救出来送到了这里,那丫头才知道她家小姐没死。 她那个大姨妈,又怎会知道这些?还能精准地找到这个隐蔽的道观? 这些事都是他一手安排,绝不可能泄露半点风声,除非……除非是卫灵儿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想到这里,李木一个寒颤,震惊不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瞳孔微缩,面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那女人,果然是在装疯卖傻!只是,他竟没看出来,那个一脸纯真、笑容明媚的女孩儿,竟是如此的……深藏不露! 看来,大人坚持让他留下来监视卫灵儿,并非一时兴起,应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吧?而自己却一直不以为然、心不在焉…… 李木懊恼地抵住脑门,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会在这个装疯卖傻的女人面前,如此地掉以轻心! 还好有大人啊……他幽幽地想,果然,大人终究是大人,是一个让他无法企及的存在啊! …………………………………………………… 遥远的徽州,卫子渊正就着烛光读一封密函,忽地鼻子发痒:“阿~~~嚏!”他微微皱眉,自己这是……不小心着凉了么? 第019章 要命的监听 卫灵儿今日是真的心情大好,发了横财、捡了小弟、买了宣纸、采了蘑菇,还在伺候大姨妈这件烦心事儿上,有了兰芯儿这个得力的助手,不错不错,未来可期啊,哇咔咔! 兰芯儿遵着小姐的吩咐躺下睡觉,脑子里却一直琢磨着卫灵儿的话,今日信息量太大,她也得好好消化一下才行。 良久,偷眼见她家小姐还没睡着,忍不住轻声问:“小姐,您的意思是,大姨妈……并非不祥之兆,而是……来帮我们身体排毒的?是好事儿?” “那当然!”卫灵儿再次趁机强调:“这是咱们女孩儿家特有的福利!要好好侍奉才是,大姨妈要是不高兴了,后果很严重,嗯,很严重……”嗯嗯,会很痛的说…… “那……”兰芯儿咬了咬下唇,嗫嚅许久,终是问出了口:“大姨妈……为何不帮男人排毒呢?” “呃……”卫灵儿哽了一下,心里犯愁,难不成还得再给她上一堂关于男人的生理卫生课?关键是,她自己也不是很懂啊! 想想还是算了,便随口胡诌道:“所以说啊,女孩儿家都更干净更香啊!咱们常说的臭男人、臭男人,本来就不是神马空穴来风,你说是不是?” 隔壁的李木忍不住偷偷地吸了吸鼻子,他……很臭么? 这边厢,卫灵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很认真地问兰芯儿:“芯儿,你知道大姨妈都是从哪里往外排毒么?” 兰芯儿点头:“就是娘教芯儿堵棉花的地方。” “对对对!”卫灵儿很高兴,没想到这一点倒是省了她很多力气,于是接着问:“那你知道这个大姨妈排毒的出口最忌讳什么吗?” 兰芯儿一脸懵逼地摇头。 卫灵儿脑海中闪过白日里见到的那些衣不蔽体的女奴,叹了口气,很认真地对兰芯儿说:“记住了,这个出口,只是出口,这就意味着,这里只允许身体内的毒素往外排,决不允许外面的秽物往里进。所以啊,平时要经常用清水清洗,保持这里干净,明白?” “哦……”兰芯儿还没来得及消化明白,就听她家小姐无比严肃地接着说:“包括粪便,都算是外面的秽物,一定要避免粘到这里,知道吗?所以啊,平时大解后,一定要从前往后擦屁股,可别弄反了,记住了吗?” 嗯嗯,医疗条件这么落后的古代,私处感染了可是个大毛病,搞不好会要命吧?还是得多预防才是哇! 兰芯儿僵硬地应着“是”,内心感到有些崩溃。 孰不知,比她更崩溃的人在隔壁…… 生平第一次,李木有些后悔自己把耳力练得太好。回头瞅了眼睡得酣畅的小阿豆,竟有些羡慕,他也可以这样直接洗洗睡吗? 原本打算主动再多留几日,待那个可疑的妇人出现,直接扣押下来,以免消息进一步扩散出去,也顺便搞搞明白,那个被称作大姨妈的亲戚,要那么多宣纸究竟是图谋什么? 可这后面的内容……简直让他想把自己的耳朵给割下来! 不是都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么?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什么都能说出口?他可以选择不听吗?这监听再搞下去,真是要命啊! 想到这里,他干脆翻身下床,布条都不用了,直接取了信纸,连夜写信,详述了这边的疑点和发现,请示直接回城当面汇报。写完后,片刻都等不下去,出门直奔鸽房而去。 今日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又是莫名救下个小贱奴,又是随时会造访的大姨妈,还是得赶紧回城禀报大人才是,最好再多派些人手过来。这女人如此手段,他才一个人,是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 徽州官驿,天还没亮,卫子渊就被一阵“咕咕咕”的叫声吵醒,睁眼看到窗口停着一只信鸽,正蔫头蔫脑地冲他叫着,显然是连夜赶路而来,一副风尘仆仆、饥肠辘辘的可怜样。 他不禁皱眉,什么事儿这么紧急? 片刻后,他看着手中信纸上那密密麻麻的信息,眉头锁得更紧。小贱奴?大姨妈?才短短两日,她身边就多了这么多人?那女人……是居心叵测地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么? 只是……他再次咀嚼着“小贱奴”和“大姨妈”两个词,仍是一头雾水,收买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有什么用?但,貌似就是这些老弱病残,却连李木都快应付不了了?还需要加派人手?她到底使的什么手段? 头一回,李木汇报给他的信息,让他实在是看不懂也想不通啊!那小子……不会也跟着疯了吧? 也罢!卫子渊决定不再一个人瞎琢磨了,还是先让那小子回来当面问清楚吧!恰好,昨晚密函来报,那个人,也出现在了徽州附近。 虽说早晚碰到那个人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但,居然这么快?还偏偏是徽州?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那个人,为什么要来徽州呢?卫子渊实在是想不通,确实,得让李木赶紧回来了,这边有更要紧的事儿需要他去查。 正琢磨着,“咚!咚!咚!”,有人敲门,丁沐凡的声音响起来:“大人!醒了吗?我有事相报!” 卫子渊开门让她进来,丁沐凡很不客气地先去自行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抹抹嘴说:“大人,方才那个小混混醒了,我跟大黄审了半天,发现并无异常,还是老德性。难道……你那药没问题?” 卫子渊并不奇怪,微微一笑:“意料之中。” 丁沐凡双手叉腰,歪着头嘀咕:“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难道,只是你给她的那一丸药有问题?或者,她那日恰好吃了什么相生相克的东西,起反应了?” 卫子渊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了,别瞎琢磨了,等李木回来好好问一下不就清楚了。” “啥?”丁沐凡一喜:“李木查到什么了吗?” 卫子渊头一回有些吃不准:“或许,是查到了些什么吧……” 第020章 有点儿意思 “啊啊啊~咦咦咦~~” 一大早,道观后门外的小树林里,就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音。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少女,立着丁字步,双手轻抚在小腹上,正一声高一声低地吊嗓子,心无旁骛,一脸认真,任由林中惊起飞鸟无数。 李木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的背影皱眉不语。经由昨晚的震惊,他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敢松懈了,练功都顾不上,只怕那女人再使出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手段。 现在……她这是正通过特殊的声音传递讯息吗?这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的声音,是有什么规律吗? 实在是听不懂,他干脆直接走上前,冷声打断她:“灵儿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至少,先断了她的讯息传递再说! 卫灵儿闻声停下,回眸一笑:“我在练声啊!” 见李木皱眉不语,便很耐心地解释道:“想唱好歌,也需要训练发声技巧,不能光指望天生的嗓音条件呀!” 她一边回想着前世里梦雪教她的那些专业知识,一边给他展示着腹式呼吸:“你看,唱歌也很讲究气息的控制呢!咦?对了,你们练武的是不是也要练内功吐纳啥的?咱也切磋切磋呗?搞不好还是一脉相承的技法呢!” 李木脸一黑,他现在是一点儿也不相信卫灵儿的话,但一时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还被她这么话锋一转,轻而易举地就反推到了自己这边。不禁暗中咬牙,这个女人,实在是太难对付了…… 卫灵儿歪头等了一会儿,见这人只是干瞪着眼不说话,以为又不小心触到了啥不该过问的底线,无奈地撇撇嘴:“好吧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啦!” 于是不再理他,继续回头吊她的嗓子去了。 李木噎在那里,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亮出大姨妈这个底牌,看她的瞬间反应,就听女孩儿忽地停下吊嗓,用力地咳了几下,以一个很高的声调,悠悠地唱起了歌: 每一次,都在 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 也不闪泪光 …… 李木之前听她唱歌,并没太注意具体的歌词含义,这会儿为了查证她对外传递消息的方法,便很认真地听了起来。这一听不要紧,直接把他给听楞了。 …… 不去想,他们 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每天的夕阳 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 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飞过绝望 …… 他觉得自己的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被一下子翻了出来,让他有些惶恐,还有些冲动…… 第一次,他在歌声中,找到了共鸣! 一瞬间,他完全忘了自己的任务和职责,忘了警惕与探究,不自觉地就沦陷在了这悠扬动听的歌声中,无法自拔。 “扑棱棱……”头顶一只鸽子飞过,李木猛地缓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看了眼那个正自我陶醉在自己歌声中的女孩儿,纠结了一瞬,终是决定放弃,直接转身向鸽房奔去。 那样的歌声,那样的笑容,真的是在处心积虑地图谋什么吗?他一时间有些犹豫,自己到底该如何向大人汇报?下一步,又该如何查下去呢?卫大人,会使用强硬手段么? 正瞎琢磨着,迎面踱来一个紫袍男子,李木大吃一惊。他只知大人托司马家找了这么个偏僻道观,是为了帮一个大人物暂时落脚,却不知,那个神秘的大人物,竟是他! 他急忙躬身行礼:“见过殿……” “哎?”紫袍男子抬手打断他:“叫我海公子就好。” “是!见过海公子!”李木迅速改口。 海公子朝歌声传来的方向遥遥地望了一眼,这才看向李木:“起来吧!你这匆匆忙忙的,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李木再次躬身行礼:“回禀公子,卑职只是想去鸽房看看是否有新的消息,并无要紧事。” 海公子正想说话,忽地那边歌声一顿,紧接着,另一个悠扬高亢的曲调又响了起来:“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他愣了一瞬,不禁失笑:“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抱负?”一边头也不回地朝歌声走去,一边随意地冲李木挥挥手:“你去忙吧。” 那边厢,卫灵儿两首高调的歌曲练完,竟感觉有些小喘。这司马如兰的嗓音条件还算不错,只是身子骨太弱,底气严重不足哇!看来,还得好好锻炼身体才是正道。 叹了口气,她停下练声,开始一边左右摇摆着做扩胸运动,一边含糊不清地随意哼着:“左三圈,右三圈……” “噗嗤!”就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笑。 她愕然回头,发现一个二十多岁的陌生男子,面色白净,身姿挺拔,衣着紫袍,头顶玉冠,正看着她摇头低笑,而方才站在身后的李木,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卫灵儿四周瞅了瞅,有点儿懵,这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还在她孤身一人的时候! 兰芯儿和小阿豆一大早就被她打发去洗棉花了,本想着李木会在林子里练功,有个照应,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剩她一个了! 看着空荡荡的小树林,她忽然有点儿心虚,头一回有了一丝危机临头的恐惧感。定了定神,她冲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客气地笑笑,就想绕过他回道观去。 海公子止住笑声,出言叫她:“姑娘请留步!” 卫灵儿想假装没听见,不曾想这人却直接闪身拦住了她的去路,很认真地解释:“在下并非有意窥视,只是不觉间被歌声吸引而来,如有打扰,还望姑娘见谅!” 对方说得这么客气,她也不好再装,只得客套回礼:“不妨事,我只是正好要回去吃早饭而已,并非怪罪公子。” 不料这人却毫不客气,直接自来熟道:“姑娘不介意就好!在下姓海名川,游历山水途经此处,暂居这道观落脚。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卫灵儿习惯了李木和道观里众道士的躲躲闪闪,忽然来了这么个积极主动的,一时间还有点儿不适应。想起兰芯儿帮她讲的姓氏尊卑,知道卫姓的特殊,于是谨慎回道:“叫我灵儿就好。” 海川一笑:“能在此偏僻之处,得遇灵儿姑娘,也是一大幸事。” 不等卫灵儿有所反应,他便一脸回味地赞道:“方才听姑娘唱歌,嗓音清亮柔美,曲调高亢悠扬,歌词更是深刻大气,耐人寻味。没想到,灵儿姑娘看起来娇美柔弱,竟有如此胸襟!家国情怀,志向高远,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卫灵儿嘴角抽了抽,她就随便找了两首调高的歌练练嗓儿,肿么就、就巾帼不让须眉了?她可不想当神马出头鸟啊喂! 不等海川继续夸下去,她赶紧打断:“没没没,我就随便唱两句吊嗓子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啥,我先吃饭去了,不耽误你看风景哈!” 海川一愣,还想说点儿什么,就见女孩儿已一溜烟儿地逃了。 他怔在那里,半晌没缓过神儿来。这还是头一回,有女人在自己面前逃命似的躲,尤其是在自己彬彬有礼、主动逢迎的时候。 没有惶恐,没有窃喜,没有害羞,更没让他感觉到欲擒故纵,竟只有满满的戒备!以及,一丝隐隐的……嫌弃? 他不甘心地摸摸鼻子,这女人,似乎,有点儿意思啊…… 第021章 捋不清的疑点 徽州官驿,卫子渊房外,一个红脸大个儿正一脸疑惑地守在门口。这人叫黄煜,侠义堂的首席大弟子,也是被卫子渊花钱雇来协同这趟差事的。 其实,当初卫子渊到侠义堂雇人,只是点名要了丁沐凡。她可是堂主丁震的独生女,侠义堂当然不肯答应,只是碍于卫家权势,无法彻底拒绝。 几轮博弈后,便派了他这个大师兄陪小师妹一起出差,说是协同卫子渊办事,不如说是来保护丁沐凡更为准确。 卫子渊自然明了,也就没拒绝。多一个得力的帮手,何乐而不为?只是,那个非要缠着一起来的司徒乐,后面着实让他有些心烦。 司徒家,是大梁王朝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当年江氏打江山的时候,司徒家祖上于开国君王有救命之恩。原本可以拿到等同于林卫叶家族的权势和地位,可司徒先祖却完全无心朝政,只要了官盐、军马、银庄等几个有垄断地位的商业特权,从此赚得盆满钵满,妥妥地掌握了一国的经济命脉。 现如今,司徒家更是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几乎渗入了各行各业,成为了大梁王朝唯一一个无官无禄、却又比挂职家族更加尊贵并兼具实力的复姓贵族。 司徒乐,便是司徒家嫡系的幺子,今年十八,与龙凤胎的姐姐司徒欣,幼时一起被送入侠义堂拜师学艺,与丁沐凡可谓是青梅竹马。 司徒家的小公子喜欢侠义堂的小师妹,在京城可是个世人皆知的秘密。这次一听说丁沐凡要南下云港办差,司徒乐便吵吵着非要跟来,卫子渊不付他工钱也无所谓,反正他司徒家也不缺钱。 起初卫子渊并没在意,他点名丁沐凡,只因曾在办案中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被这个小丫头的侦查术给惊艳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次云港之行,迷雾重重,疑点颇多,又牵涉到朝堂站队,不便从官方调人,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位小有名气的丁女侠。一方面可以近距离观察学习侠义堂的侦查术,一方面亦可变相拉拢侠义堂甚至司徒家的势力,毕竟,侠义堂也算是司徒家一脉的产业。 捎带着,必要时候,还能借丁沐凡演演戏,以一副“沉迷女色”的纨绔形象混淆视听。嗯嗯,至少,一开始,他觉得自己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只是,一个不留神,就假戏真唱了…… 现在的卫大人,是真的有点儿后悔带丁沐凡出来。 这丫头虽然鬼点子多,侦查力强,但腿脚功夫却是属于三脚猫的档次,对付一般的小喽啰还行,碰到高手就得分分钟歇菜。还偏偏有用不完的勇气,凡事都喜欢往前冲。 此番云港之行凶险万分,他一方面怕丁沐凡跟自己走太近惹祸上身,一方面又怕离她太远无法及时保护,偏偏还有个司徒乐整天跟苍蝇似的缠着不放,他还得费神争风吃醋、宣告主权,那叫一个累。 没办法,谁让丁沐凡对司徒乐完全没有男女之情呢!他这也是为了帮助大家认清内心、各归各位不是?嗯嗯,他卫子渊做事,向来都是有理有据、顾全大局。 而司徒乐从小养尊处优,嚣张惯了,哪里肯听卫子渊的吩咐?加上他是自己主动跟来,并没要工钱,一路上更是随心所欲,惹得卫子渊十分光火。全靠丁沐凡从中协调,才没彻底翻脸。 前阵子被不知名的江湖门派追杀,司徒乐一时逞强,中毒受伤,若非卫子渊出手相救,直接就得挂在当场。后面又是药王谷谷主看在卫家先祖的面上,出面解毒,这小子才保住了一条命。 司徒乐虽然出身商贾贵族,但从小在侠义堂学艺,醉心于江湖仗义,对卫子渊的救命之恩算是认下了,从此不再故意作对,至少在云港这趟差事上,老老实实地听从指挥。 卫子渊见他伤重,便让他在药王谷多留一段时日,一方面继续养伤,一方面协助谷主办理善后事宜,晚点再护谷主出山,来徽州汇合。司徒乐虽是满心的不情愿,终究还是应下照办,卫子渊也好不容易才有了与丁沐凡独处的机会。 这会儿,司徒乐估计还在陪药王谷谷主赶往徽州的路上,卫子渊和丁沐凡正在屋里听李木的当面汇报。 别说门外的黄煜没听懂,他俩坐在屋里也是听得稀里糊涂。丁沐凡空有一身侦查术,也没能从李木的微表情中抓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抓挠了半天脑门也理不出个头绪,只得转头问卫子渊:“大人,您怎么看?” 卫子渊眉头紧锁,手指轻扣桌面,努力地捋着思路:“司马家祖上出身于宫廷乐师,族内大多长于音律,我母亲便是因为琴艺精湛得了先皇赏识,才赐了江姓,封了公主。这司马如兰若擅长唱歌,倒也不足为奇……” 江可琴,原名司马可琴,从小便琴艺出众,远近闻名,一曲《追云飞月》更是醉倒了世人。先皇曾在寿宴上点名请她入宫演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偏偏先皇后,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也是个厉害角色,亲自出宫迎接,一见面便喜气洋洋地认了干女儿,宴席上更是话赶话地请先皇给她赐了江姓,封为婉韵公主,当场指婚给卫凌丘,也就是卫子渊的父亲。 两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世人眼中真真的一段佳话,一对璧人。但卫子渊清楚,这是一个怎样尴尬又无趣的婚姻。 卫凌丘原本与临安侯府的江茵郡主两情相悦,还没来得及提亲,忽然被江可琴这么横插进来,占了主位,直接断了郡主入卫府的可能。一年后边疆兵乱,需要皇室联姻退兵,江茵从此被远嫁西漠,再无相见之日。 卫凌丘是个情种,从此心如死灰,再无多余的感情分给其他女人,而江可琴又是个骄纵脾性,处处以公主下嫁的身份自居,着实也不怎么讨喜。两人一辈子貌合神离,在外辛苦扮演着伉俪情深,在内却是实实在在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江可琴的兄长司马坤,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当年仗着妹妹受封公主、嫁入卫府,顺风顺水地入京做官。原本仕途平坦,前途无量,偏偏能力不足,却架子十足,不觉间得罪了很多人,没干几年便被弹劾贬官,落了个毫无实权的徽州刺史。 卫凌丘本就不喜司马家作风,加上司马坤实属自作自受,也就没怎么出力保他,只是陪同夫人帮着司马家搬到徽州落户。估计就是那段日子,不小心惹出了这么一个私生女,只是碍于江可琴的阻挠以及卫家的颜面,一直瞒到了现在。 第022章 不必查了 江可琴才貌双全,骄傲霸道,表面上光鲜亮丽,感情上却空虚抑郁,就连仅剩的占有欲,也随着二夫人叶彤嫁入卫府而被打破。 二夫人心机深沉,刚柔并济,即便讨不到卫凌丘的真心,但也不会像江可琴那般直来直去,只想让人躲着走,三年时间便儿女双全,地位稳固,直把江可琴气得一病不起,早早地便撒手人寰。 卫子渊十三岁丧母,自幼看透了高门大户内的勾心斗角、人情凉薄,小小年纪便摒弃儿女情长的念头,一心扑在学业与习武之上。加上其天赋异禀,又勤勉刻苦,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成为同代人中的翘楚,深得国君与父亲的赏识和重用,不出意外,就是未来新一代的卫府家主。 但也正是随着年纪渐长、责任渐重,他却慢慢看懂了父亲心中的无奈与凄凉。 正妻是皇太后为了防止先皇纳妃而强行指婚,侧室又是现任国君为了增加卫叶两家的牵绊而硬塞进来,枕边人没一个能让父亲卸下心防、轻松面对,也难怪他没事儿总要找借口宿在书房,或者干脆外面另寻新欢去了。 身份尊贵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身不由己! 不觉间,卫子渊眯起双目,面色沉重。当年父亲与江茵郡主也算是门当户对,却终究未能走到一起,如今,他又该如何做,才能把丁沐凡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江湖小丫头,给顺利地娶回卫府呢? 生在王侯将相家,幸,也是不幸,他从父母身上早早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原以为此生再与真情无缘,可当缘分降临,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情难自已,什么叫做依依不舍!倘若真的可以,舍掉这一身功名利禄又如何?只是,这舍与不舍,也终非他一人说了算…… “大人?”丁沐凡的声音再次响起,把他从遐思中拉回现实。 卫子渊捏着眉心,强迫自己收回心神,继续对那个狗血又莫名的汇报分析道:“但,若说医术……却从未听闻司马家有从医之人。即便是我舅妈的娘家白家,也只是江南的一个茶商而已,这帮她调理身体的大姨妈,究竟是何来头,确实无从得知……” 说着,他看向李木:“你为何不直接当面问清楚?” 李木一时愣住,自己也说不清当时为何那么纠结,只隐隐感到,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口,那女人搞不好会再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行来,让他招架不住。不知不觉间,逃,竟成了他的第一反应! 有些懊恼,也有些惭愧,他只得老实回道:“属下不明底细,不敢轻易打草惊蛇,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所以才请求当面回禀,听大人吩咐。” 卫子渊挑眉,幽幽地说:“不知如何应对?看来,你跟女犯打交道的经验,还是太少啊……” 李木心里一惊,垂头不语,大人这是……终究要来硬的么? 丁沐凡也有些犹豫:“大人,她可是您亲表妹……” 卫子渊冷声道:“既然行为异常,疑点重重,想不明白就该去查清楚,查不清楚就直接问清楚,难不成,那刑狱大牢都是摆设么?至少……” 他盯向李木:“也要先安排人全天候蹲守,待那大姨妈现身,方可及时把人扣住。你这中途自个跑回来,算怎么回事儿?嗯?” 李木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直冒,立即单膝跪下:“属下知罪,请大人责罚!” 不等卫子渊发话,门外忽地响起一道音色温柔却语气清冷的女声:“你们所说的大姨妈,可是每月都来的么?” 说话间,房门从外面推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宛如天边飘来的一朵云彩,款款落入屋内。 女子青丝云鬓,肤若凝脂,明明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貌却如同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般清丽秀雅,浑身上下一股子出尘脱俗的气质,直让人心生敬慕,却又莫敢亵玩。 丁沐凡一见来人,立马迎上去亲热地叫:“凌姨!您可算来啦!” 凌惜月冲她温柔一笑,未等开口,身后的司徒乐便意气风发地冲将上来:“沐凡!我来啦!想我了没?” 卫子渊一听到这个声音就脑壳疼,忍不住眉头又紧了几分。 丁沐凡冲司徒乐翻了个白眼:“想!行了吧!” 司徒乐立马咧开嘴傻笑起来,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见丁沐凡一个转身,挽起凌惜月的手臂,冲他身后那个棕袍男子谄媚地笑:“不过,我更想凌姨跟峰叔!” 棕袍男子笑呵呵地伸手点了下丁沐凡的额头:“就你丫头嘴甜!” 这人叫卫凌峰,正是卫子渊的亲叔叔,却比卫凌丘整整小了十一岁! 若不是前阵子走投无路时,一行人被这个突然间从天而降的世外高人给救到药王谷中,卫子渊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年轻肆意的叔叔!也不知道,神秘的药王谷谷主,竟是出身于十五年前被灭族的凌家! 当年的凌家也算是青城山一带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医学世家,悬壶济世,在当地声望颇高。谁曾想,一夜之间,全家上下,连同府内的杂役下人和学医留宿的门徒,五十多口无一幸免,刀刀封喉,血流成河,院墙上留下血书,矛头直指卫叶两家。 当时凌惜月恰巧在药王谷学医,才逃过一劫。 虽说她知晓墙上的血书很有可能只是嫁祸,但因终未找到凶手,也只能将这笔账先算到卫叶两家身上。这次若不是卫子渊指天发誓此案与卫家无关,并承诺将会倾亲卫军之力彻查凶手,她才不乐意救卫家的人! 终是念在师兄卫凌峰的面子,加上丁沐凡的各种逢迎讨好,她才暂且搁置仇怨,出手为众人解毒疗伤,并同意出山,随卫子渊回京城寻找真相。因药王谷有诸多善后事宜需要安排,这才晚了些时日,她才依约来到徽州官驿,与卫子渊他们会合。 卫凌峰打小与她在药王谷一起学艺,一起长大,虽说性子上桀骜不驯、散漫贪玩,但对这个小师妹是发自内心的挂念。自从凌惜月接了药王谷的衣钵,他便收敛玩心,尽心尽力地辅佐她守护药王谷。 如今,凌惜月遵师命解散药王谷,出世解决红尘牵绊,他自然也亦步亦趋地跟随而来。 卫子渊带李木起身上前,拱手施礼:“见过两位前辈!” 凌惜月略略点头,并不答话,只看向李木,重复她的问题:“那个大姨妈,是每月都会来么?” 李木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监听到的话,点头应道:“是,听灵儿小姐的说法,好像是每月都会来一趟的。” 凌惜月垂眸一笑,笃定道:“不必查了,这位灵儿小姐,没有问题!” 第023章 到此为止 满屋子人个个面面相觑,只有卫凌峰一脸了然的坏笑。 丁沐凡奇道:“凌姨和峰叔……认识灵儿?” 凌惜月摇头:“不认识!但她这个大姨妈,实属正常,因为……”说着,戏虐地看了她一眼:“你也有!” “啊?”丁沐凡愣住,忽然脑子里一个激灵:“您是说……灵儿口中的大姨妈,是指……那个?” 凌惜月点头:“如果我没猜错,她指的,就是那个!”说着眼神悠然:“确实,有个地方,就是这种说法……” “那那那……”丁沐凡惊道:“她要那么多宣纸,也是为了……那个?”她隐隐听到了小心脏破裂的声音,灵儿这个败家子! 凌惜月笑道:“应该是的!那个姑娘,很实在啊!” “实在?”丁沐凡翻了个白眼:“她这是暴殄天物吧?” “她那是真的懂,什么才是对自己好!”凌惜月握起丁沐凡的手,语重心长:“都是姑娘家,这方面,你可得多跟她学学。” 丁沐凡想起之前在药王谷,凌惜月教她用蛋黄洗头、蛋清敷脸,果然跟卫灵儿一路货色,都是个极会舍本儿保养自己的人,不禁吐吐舌头,嘴上却乖巧应道:“是是是,听凌姨的!” 黄煜和卫子渊年纪稍长,又都经历过男女感情之事,眼瞅着凌惜月和卫凌峰一脸的轻松和笃定,丁沐凡面颊微红,便隐隐猜到了真相,不觉暗自失笑。 只有司徒乐和李木,一个楞一个呆,仍旧一脸懵逼地立在那儿发傻。 李木忍不住问:“可她又是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的呢?” “嗯?”凌惜月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传递什么消息?” 李木认真脸:“灵儿小姐隐居道观一事,实属机密,前前后后都是我一手安排,绝无可能泄露半点风声。若非她自己传递消息出去,那个大姨妈,又如何能准确地找到道观?” 凌惜月无语地看着他:“无需传递消息,只需女人特有的心灵感应即可。” 李木:“……”这什么鬼? 一旁的司徒乐忍不住问丁沐凡:“什么心灵感应?是女人都有吗?怎的没听你说过?” 丁沐凡的脸更红了:“女孩儿家的事儿,跟你说什么说?” 凌惜月懒得再理他们,转身拖着卫凌峰就往外走:“师兄,咱们先去住处收拾一下吧,我有话跟你说。” 行至门口,她顿住脚,回头对卫子渊说:“对了,你们说的那个灵儿,改天让我见见。” 待二人离开,卫子渊打断李木询问的眼神,赶紧转移话题:“大姨妈之事到此为止,凌大夫说不用查,就不必查了。说说那个小贱奴阿豆吧,又是怎么回事儿?” 李木其实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属下原以为她是想培植自己的势力,确实也跟属下提过,想让我教阿豆武艺……” 卫子渊挑眉:“你答应了?” 李木赶紧回道:“当然没有!只是……”他拧起眉:“属下仔细观察过阿豆,实在是资质平平,也没什么特别的天赋。照他这个趋势下去,就算是想进亲卫军,也极其困难……” 卫子渊一挥手:“那就忽略不计,估计是那女人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经过大姨妈这个乌龙,他已经懒得再去探究卫灵儿了。一个不惜把贵重的宣纸用在月事上的败家女,能有何图谋? 头一回,李木发现自己带回来的讯息没能引起大人的重视,莫名地松了口气,但也有些不甘和惶恐,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是怎么回事儿? …………………………………………………… 凌惜月收拾停当,凭窗远眺,眼神复杂。 卫凌峰踱到她身后,轻声安慰:“别瞎想了,姑姑这么安排,定有她的道理,你只管先安心把凌家的恩怨解决了再说。” 凌惜月微微摇头:“我倒不是信不过姑姑,只是……”她回身看向他:“方才你也听到了,他们口中的那个灵儿,会用大姨妈指代月事,很像是他们那里的人啊?” 卫凌峰点头:“确实……” 凌惜月重新望向窗外,有些发愁:“可是,我们已无法联系他们……” 卫凌峰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她的肩上,柔声道:“放心吧,姑姑他们神通广大,若真有必要,一定会主动联系我们的!” “嗯,改天见到灵儿,先探探虚实吧。”凌惜月点头应道,身体没有躲,也没有动,只静静地感受着肩上传来的温热。想起姑姑临别时对她说的“珍惜眼前人”,不禁百感交集。 是啊,她明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却仍痴陷进去,无法自拔;他明知自己心有所属,这么多年,却仍在原地痴等着她。以前,怎的就没注意到这个“眼前人”呢?幸好,兜兜转转,他一直都在。 卫凌峰稳稳地握住她的肩头,脸上泛起窃喜之色,眼睛都亮了。 …………………………………………………… 卫灵儿一脸丧气地窝在床上,不住地犯愁。 这李木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跑掉了,究竟啥意思?她那个便宜表哥,到底还会不会来找她?这古代又没手机又没电话的,肿么联系?万一卫子渊真不管她了,以后可肿么办? 就算她最终适应了道观的清苦生活,吃穿也就罢了,可没有银子,就买不起宣纸,这以后拿神马侍奉大姨妈啊?艾玛真是愁死个人! 兰芯儿看出小姐心情不好,不敢多言,只专心地整理棉花、缝制布带。她算是看出来了,小姐现在特别喜欢这些东西,既然喜欢,她就好好地多做一些便是。 阿豆也安静地坐在床头的小板凳上,一边偷眼瞧着小姐的脸色,一边讨好地帮她剥着毛豆。 卫灵儿无意识地往嘴里递着毛豆,脑中百转千回,思绪翻飞,连腹中不适都顾不上了。 在道观这么多天,是白吃白喝么?还是,便宜表哥已经付了足够的银子?每日吃的毛豆青菜类,似乎都是道士们在后山自己种的,那日路过,看到好多来不及吃都烂在地里……是不是,其实也不需要太多钱? 脑中灵光一闪,对啊,古代虽然物资匮乏,但好处是地广人稀,尤其是这偏僻之地,估计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吧?棉花也是植物,她为何不能自己种呢?种好了还能去集市上卖钱呢! 还有纸,她明明记得原材料就是不值钱的稻草树皮啥的,为毛这么贵?是制作工艺上太耗人力吗?她可以想办法改良吗? 阿豆眼瞅着卫灵儿眼神流转、表情变幻,正揣摩不透,就见他家小姐忽然一骨碌爬起来:“芯儿,带上姨妈装备,咱们一起出趟门!” “啊?”兰芯儿有些懵,她家小姐不是说这几天要卧床伺候大姨妈吗? 卫灵儿冲她一笑:“这不有更要紧的活儿要干嘛!走慢点儿,没事儿哈!”说着回头招呼阿豆:“你一起去!” 一听要出门,阿豆有点儿小兴奋:“去哪儿呀?” “清水镇的那个小作坊,跟姐姐一起学艺去!另外……”她摩挲着下巴沉思:“顺道再考察一下后山的地形,看看能否找块儿地方种棉花?” 嗯嗯,既然想明白了处境和方向,时不我待,还得抓紧时间行动不是?她薛梓林可从来都不是个甘心坐以待毙的人!再说了,还有俩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养呢! 至于那个李木……也罢也罢,让他找他的卫大人去吧,她有兰芯儿和小阿豆就好! 第024章 废柴一个 五月底的太阳,虽然还不算毒辣,但明晃晃地一直挂在头顶直射下来,依然能让人妥妥地体验到神马叫“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再加上不停地重复着弯腰、蹲下、起身再弯腰,“粒粒皆辛苦”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不一会儿工夫,司马如兰留下的那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就开始腰酸背痛、各种不适了…… 看到卫灵儿苦着脸捶腰,兰芯儿顾不上自己满额的汗水,就想过去搀扶她:“小姐您去树荫下歇着吧,芯儿一个人做就好!” “别别别!”卫灵儿一边摆手一边喘气:“芯儿你别这样,显得我很没用啊!” 兰芯儿一慌,眼瞅着又要下跪:“小姐,芯儿不是这个意思!” 卫灵儿赶紧摆手拦住她:“停!我说过,没我的命令,不准乱跪!”待兰芯儿愣愣地停住,她笑着叹口气:“唉!我只是自嘲身体弱,又没怪你的意思。相反,我还得感谢老天爷,肿么就把你这么能干的小姑娘送到我身边了,嘿嘿,我还真是捡到宝啦~” 说着,志得意满的歌声再次响起:“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兰芯儿看着她家小姐一边嘚瑟地唱歌,一边把脚下播过种子的小洞填塞的高高低低、歪歪扭扭,暗叹口气,看来待会儿还得她再来返工啊……抬眼看看越来越高的日头,赶紧又手脚麻利地干起活来,唇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她想不到,卖身前帮爹娘下地干活攒下的经验,还会派上用场!也想不到,这种低贱的粗活,竟能让身份尊贵的大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更想不到,曾经骄纵柔弱的大小姐,居然穿起粗布衣裳,跟着她一起下地干农活,还诚心诚意地要“拜她为师”! 虽然这很多的“想不到”让她受宠若惊、诚惶诚恐,但,她头一回觉得,自己似乎也没那么卑微与不堪,即便是奴,她也很有用、很有价值! 那个让她仰望不及的大小姐,这两天不就一个劲儿地夸她是个宝吗?既然小姐觉得她是个宝,那她就更要努力把棉花种好,才不辜负小姐的期望和赞赏啊! 想起现在播种已经有些晚了,兰芯儿更加认真起来,希望能用精益求精的活计,弥补时节上的延误。 卫灵儿眼角余光看着那个忙碌的娇小身影,遥想着自己当年十三岁的样子,不觉有些心疼,还是个小女孩儿啊!偏偏自己又这么没用,一身所学到了古代却无处施展,妥妥的废柴一个! 早知道要穿越回古代,她一定去考农学院,或者学个机械工程啥的,来古代当个提升亩产量的农学家,或者提高农活效率的发明家,也比去读那个劳什子新闻要有用得多!就算规模大不起来,自给自足总够了吧? 好在老天待她不薄,总算没让她孤孤单单、无依无靠,远有便宜表哥发零花钱,近有兰芯儿贴心又能干,还捡了个未来可期的小弟。 也不晓得阿豆在小作坊当小工当得怎样了?会不会很辛苦呢? 她又想起前日在小作坊的情景,居然宁肯要个孩子,也不收女人,免费都不行,这古代还真是不给女人留活路啊!愈发庆幸那日救下了机灵的小阿豆,否则她还真的要一筹莫展了。 回头再看看这一小片新耕的土地,卫灵儿不觉深深叹气,等棉花长起来还不知需要多久,万一便宜表哥真的不管她了,这段时间可肿么过?她那箱子珠宝首饰该肿么变现呢?这身边没个会功夫的,还真是木有安全感啊…… 远远的,海川倚坐在一棵树上,静静地望着正在田地里笨拙劳作的女孩儿,满心疑虑。 他让海叔去查探过,就算没有现在卫家千金的地位高贵,她之前好歹也算是个大家闺秀,有丫鬟仆役伺候着,光看那细皮嫩肉的样子,便知道从没干过活儿。如今怎的忽然穿起了粗布衣裳、干起了农活?又苦又累又下贱不说,居然还与小奴婢嘻嘻哈哈地打闹玩耍,一点儿主子的威严感都没有。 这司马家,究竟是怎么养女儿的? 那边厢,卫灵儿发现兰芯儿不动声色地在她做过的地方偷偷返工,很知趣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讪讪地退到一旁,又嫌弃自己实在没用,便殷勤地上前去给兰芯儿扇风端水,再次成功地把小姑娘惊吓了一番。 无奈之下,她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到田头,一边哼歌,一边随手摘下路边的野花,编起了花环。身为废柴,虽然帮不上忙,但至少,还可以不帮倒忙。嗯嗯,也算是变相帮忙了吧?她郁闷地自我安慰着。 “灵儿姑娘,又见面了,好巧!”身后传来海川的声音。 自从这个男人忽然搬到了后院住,卫灵儿已慢慢习惯了他悄无声息地出现,以及各种蹩脚的所谓“偶遇”。 虽说摸不清这男人的底细和目的,但几日相处下来,却也没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于是渐渐放下心防,进入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客套交往模式。 “嗯,好巧!”卫灵儿随口应和着,头也不抬地继续编她的花环。 “灵儿姑娘既然累了,为何不直接回房歇着?”海川也习惯了她的冷淡,毫不在意地继续没话找话:“坐这里被日头晒着,不觉得辛苦么?” 卫灵儿叹了口气:“不是累了想休息,而是不想再给芯儿添乱了。”说着,托腮望天:“唉!你说,这人要是太没用,该肿么办啊?” 海川笑道:“灵儿姑娘怎会没用?就凭你的姓氏,就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地位和身份。” 卫灵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虚名有毛用?都是仰赖别人的东西,只要卫家不认我,立马一文不值。太没安全感了啊喂!” 海川一怔:“你是担心卫大人不回来找你?” “不只是这个……”卫灵儿眼神悠然:“就算他回来找我了又怎样?哪天心情不好了,说不认就可以不认,我又有什么办法?唉!靠天靠地终归不如靠自己啊……” 第025章 贞洁是神马? 卫灵儿把编好的花环戴到头上,开始编第二个,嘴里继续感慨:“还得想想肿么挣钱养家啊,靠自己才最踏实!” 海川不以为然:“女孩儿家不需要考虑这些,多琢磨琢磨怎样找个好婆家才是正道。” 卫灵儿撇嘴:“这不还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嘛!万一我嫁不出去呢?哪儿来让我倚靠的婆家?” 海川摇头低笑:“就凭你的身份和相貌,怎可能嫁不出去?灵儿姑娘真是多虑了。” “那也得人对眼儿才行啊!总不能光看身份和相貌就结婚吧?木有感情基础,这一辈子得多难受啊……” 海川一愣:“你的意思是……要两情相悦才肯嫁?” 卫灵儿翻她个白眼:“不然咧?两情相悦是最起码的吧?否则就是自己找罪受,还不如一个人清静快活。” 海川默了默,试探着问:“如果是太子呢?太子妃的身份,你不想要么?” “呵呵哒,太子妃有啥好的?我都不认识太子,干嘛要做太子妃?” “你的意思是……不愿嫁入皇室?”海川有些诧异。 “我的意思是,做不做太子妃,得先看看我跟太子是否能相互看上眼!”卫灵儿认真纠正道:“不管是谁,不管对方啥身份,总得先相互看上眼,尝试交往后,再决定要不要嫁吧?至于嫁过去之后到底啥身份,随缘就是喽!” 海川皱眉:“灵儿姑娘的意思是……要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 “不然咧?”卫灵儿莫名其妙地看向他:“难道我的婚事我自己还不能做主吗?” “倘若不能呢?”海川迎着她的目光,认真地问。 卫灵儿愣住了,是啊,她肿么忘了这一茬儿?古代确实讲究包办婚姻,女子更是要三从四德,想必大多都身不由己吧? 见她一脸苦闷地低头不语,海川默默地坐到她身侧,轻声道:“婚姻大事,向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尤其是,你身在卫家,身份尊贵又特殊,你的婚事,想必有时候连卫府家主都做不得主。你父亲卫大将军,不就是被先皇强行指婚的吗?” 眼瞅着女孩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微微一笑:“怎么?你不知道?” 卫灵儿噎了一下,这种细节,她肿么可能知道?但也知海川此言不虚,她历史学得再渣,却也知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八个字在古代的份量。皇室贵族中的女子,更是经常被用来联姻,以解决一些棘手的政治或外交方面的问题。 她不自觉地抱起双膝,前一秒还在担心生存问题,下一秒,却有了比生存更严重的问题需要面对。这种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人生,还真是让她不适应啊…… “若是这样……”良久,海川听到女孩儿幽幽开口:“还不如不要这劳什子姓氏和身份。留在这道观,虽然粗茶淡饭,生活清苦了些,但是,我自由自在啊!” “你……很在意两情相悦么?”海川不确定地问。 “你听过一首诗么?”卫灵儿笑着看向他,一字一句地吟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见海川愣在那里,她微微一笑,目光悠然地定在虚空的某处,轻声补充道:“既然生无可恋,又何必苟且偷生呢?” 海川咀嚼着卫灵儿的话,喃喃道:“没想到,灵儿姑娘竟如此刚烈!连嫁人都宁缺毋滥,想必更是视贞洁如命,一定会为了夫君守身如玉!”忍不住微微感慨:“谁若是娶到灵儿姑娘,真是好福气啊……” what?贞洁是神马?卫灵儿眼瞅着这人越走越偏,忍不住接连抛出无数个卫生眼球,都懒得接茬儿。 伦家明明是在讲自由!自由好不好!肿么转脸就扯到贞洁上去了?贞洁个鬼大头啊!这古代男人都这么自恋嘛! 见她一脸的不屑,海川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我哪里说错了?” “呵呵!”卫灵儿翻他个白眼:“不是哪里说错了,是整个跑偏,就没个对的!” “哦?还请姑娘指正!”海川更加好奇,搞不懂自己为何总是在她这里翻船。 卫灵儿歪头瞅了他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在这个还盛行三妻四妾的时代,一时半会儿肿么可能讲得明白?她懒,所以直接放弃。 海川又莫名其妙地被她嫌弃了一回,有些不甘,也有些来气,正要再开口,兰芯儿抹着汗走了过来,冲他盈盈一拜:“见过海公子!” 海川微微点头,只好暂且闭嘴,就听兰芯儿扭头对卫灵儿说:“小姐!棉花的播种已经完成,明日不必过来了,过几日芯儿再来看看出苗情况。” “好勒!”卫灵儿高兴地一跃而起,殷勤地递上手帕和水袋:“芯儿辛苦啦!来来来,擦擦汗,喝喝水,坐下歇一歇!” 兰芯儿笑道:“芯儿不累!”说着又手脚麻利地把工具收拾妥当。 卫灵儿抬头看看高升的日头,点头道:“嗯嗯,确实也该回去吃午饭啦!要是不累,咱就先回去,吃饱了再休息哈!” 说着接过一把小锄头扛在肩头,一边把刚刚编好的五彩花环戴到兰芯儿头上,一边嗨皮地唱:“……你可知道花仙子就是你,名字叫芯儿不寻常,总有一天我会看到七色花儿来,带着幸福,来到我身旁……lulululu……” 海川像空气一样被晾在一旁,眼睁睁瞅着俩女孩儿自顾自地向道观走去,看都没看他一眼,郁闷得不行。这丫头,对一个下贱的奴婢都能如此这般地热情友好,为何偏偏对他又是漠视又是嫌弃?她看不到他这一身的锦衣良玉?猜不出他背后的权势和地位吗? 那边厢,兰芯儿看到自己跟小姐戴了同样的花环,有点儿惶恐,还没来得及表态,就被她家小姐亲昵地挽起了胳膊,耳边传来心满意足的叹息:“啊……芯儿,有你真好!” 兰芯儿心里一暖,竟有了种莫名的小骄傲,她不自觉地收起惶恐,轻轻拍了拍卫灵儿的手,笑着安抚:“放心!芯儿会一直陪着小姐!” “嗯嗯,咱姐妹俩相依为命,永远陪着彼此,好不好?”卫灵儿笑眯眯地看向她。 “好!”兰芯儿忽然觉得眼中发潮,这是卖身为奴后,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再次有了家人,再次有了亲情。 第026章 狗头金 徽州城中心最热闹的地段,一幢气势恢宏的三层建筑格外显眼,翘角飞檐,琉璃青瓦,彩绘围栏,镂空雕花,朱红栋柱,石雕貔貅,一块墨蓝底色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雕刻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盛宝阁。 匾额下大门敞开,门庭若市,一个粗壮汉子志得意满地登上台阶。 刚跨进门槛,年轻的小跑堂便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爷,您是来寻宝的?还是?” 吴三财拍拍怀中鼓鼓的钱袋:“我要存钱换银票。” “得嘞!”跑堂躬身引路:“爷您楼上请!” 穿过一楼摆放各种珠宝首饰的展台和穿行于其间的夫人丫鬟,吴三财随跑堂登上二楼,来到账台前坐下,从怀里取出一个金块儿,摆在桌上:“这个得有五十两了,给我换一百两银子,剩下的存起来换银票。” 账房先生定睛一看,桌上的金块儿有小半个巴掌大,表面坑坑洼洼,但色泽锃亮,闪着金光,显然是初步打磨过了,只是形状毫无规则,还夹带着一些杂质,隐隐发暗,不过能看出来确是金子无疑。 从没见过这样的金子!账房先生愣了一瞬,一边吩咐跑堂去找掌柜来,一边安抚面前的汉子:“您这金块儿有点儿特殊,得让我们掌柜的来瞧瞧。” 吴三财有些不爽:“这么大块儿金子有啥好瞧的!你们到底收不收?” “收收收!”账房先生陪着笑脸:“就是找掌柜的来看一眼,好定个价嘛!” 吴三财正要再开口,就见账房先生指着他身后介绍道:“哎!这就是我们掌柜的,荣掌柜!” 一回头,只见一个灰白头发的老者正边拱手边走过来,浑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是一脸温厚地笑:“这位爷,听说您带来了稀世珍宝,可否给老朽一睹为快啊?” 吴三财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啥珍宝啦,就是个五十两的大金块儿,嘿嘿嘿!” 荣掌柜客套地点点头,目光转向桌上的金块儿,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呵呵,爷您过谦了。依着咱们盛宝阁的规矩,但凡送来的珍宝,都需要仔细鉴定一番,免得不小心给您折了价,亏了宝贝。您先这里喝口茶,歇歇脚,容老朽先把这金块儿带上三楼做个鉴定,再来回复您如何?” 吴三财站起来就要跟着去,却被荣掌柜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钉在原地:“爷您有所不知,咱们盛宝阁三楼是专门存放客人银钱和珍宝的地方,守卫森严,机关众多,万一不小心伤到您,老朽可真要过意不去了。还是请爷稍安勿躁,在此等候为上。” 说着扭头吩咐账房:“阿福,还不快去上茶!” 吴三财愣了几楞,终究是不敢硬闯,只得重新坐下,别别扭扭地交待:“那你可快点儿,别弄坏了。” 荣掌柜一笑:“爷您放心!老朽一定完璧归赵!” 捧起金块儿,他似是漫不经心地问:“啧啧,这么大个金块儿,爷您真是好福气啊!也不知哪里寻到的?老朽也想去碰碰运气呵……” 吴三财嘿嘿一笑:“我哪里知道是哪儿寻的?是一个找我买奴的客人,身上没带零钱,就直接把这个给我了,嘿嘿!” 荣掌柜吃惊道:“买奴用金子!” 吴三财一脸得意:“当然不是一个两个啦!那客人一口气把我手上十几个贱奴全给带走了,这不我正打算再去重新收点儿苗子嘛!也顺带回老家歇口气,享享福,嘿嘿嘿!” “哦哦,原来如此!”荣掌柜拱手恭维道:“客官真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啊!那您先坐着,老朽去去就来!” …………………………………………………… 徽州盛宝阁三楼,昏暗的房间内,日光从半开的窗缝中拱进来,勾勒出窗前一个身形俊朗的剪影,他一边对着日光摩挲手中的金块儿,一边听身后的荣掌柜禀报:“……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大致如此。听那人的口气,是想把这金块儿当做五十两黄金折价,方才老奴称量了一下,才刚刚四十两出头。” “无妨!”那个剪影一摆手:“就按照五十两给他。另外……”他顿了顿,郑重吩咐:“派个得力的伙计盯着,查清他落脚的地方,以及日常接触的人,必要时,务必确保能找到这个人!” 说着转身将金块儿递还过去:“荣叔,这确是狗头金无疑,事关重大,还请您亲自收着,以保万无一失。并且,通知周边其它盛宝阁分座,一旦收到类似的天然金块儿,均如此处理。先封锁消息,暂且不要打草惊蛇,金块儿也集中到你这里统一保管,后续听我吩咐行事。” “少爷放心,老奴明白!”荣掌柜接过金块儿,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屏风后便闪出一个青衣少女,不解地问他:“大哥,你不打算报官么?” 司徒欢挑眉睨她:“这里的官,你敢信么?” 司徒欣微微一愣,皱眉不语,只听司徒欢缓缓分析道:“倘若这是那汉子自己捡的,倒也罢了,偏偏这是其他人买奴给的!偏巧前日得到消息,松城的盛宝阁也收到了类似的狗头金……” “什么?”司徒欣吃了一惊:“松城也出现了狗头金!” “嗯,松城那个带狗头金去换银票的人,也是个奴贩,据他说,也是有人用这个买奴,与今天的情况极其相似!” “都是买奴?”司徒欣秀眉紧蹙:“这会是巧合么?” “谁知道呢?还一买就是许多,要这么多劳力做什么呢?”司徒欢沉思着喃喃道:“或许,还有更多的狗头金正在市场上流通,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这……”司徒欣诧异道:“罕见的狗头金,怎么像是成了市场上的普通货币?” 司徒欢目光幽深地望向窗外:“不只是罕见,还是被朝廷禁止流通的天然金矿,却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在市场里直接交易!这里的官员,很有问题啊!” “徽州、松城……”司徒欣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猛地瞪大了眼睛:“都是围绕着云港!” “是啊,也难怪卫子渊要亲自来这一趟,看来云港之事,确实不简单呵……” 一提到卫子渊,司徒欣眼睛一亮:“听说卫大人他们,现下也正在徽州,咱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 司徒欢点头:“确实需要去见见,这么好的线索,不送过去卖个人情,就太亏了。” 司徒欣一撇嘴,小声嘟囔:“真是个奸商!” 司徒欢戏谑地看向她:“你目的单纯?就只是去拜访卫大人?” 司徒欣脸一红:“当然不是,还要顺带看看小乐跟沐凡呢!” 司徒欢笑意更深:“呵呵,只是看他俩?难道不是嘴馋了,又想吃某人做的菜?” “我看是你嘴馋了吧!”司徒欣嘴角扬起不自觉的微笑。 “嗯,我确实也馋了……”司徒欢怜爱地看着她,片刻后,郑重道:“欣儿,大哥只问你一句,是否真心乐意?” “乐意什么?”司徒欣眼神飘向一边,脸更红了。 司徒欢看着她绯红的双颊,摇着头低笑:“呵呵,看来我还真是明知故问啊!待云港之行结束,回到京城,你就叫他来提亲吧。” 他亲昵地揉着自家小妹的头发,柔声道:“咱们司徒家祖上拒绝做官,专心经商,就是为了能庇佑子孙后代,享有更多的自由。只要是你喜欢的、乐意的,就去争取,其他的都不必在意。放心,有大哥在!” 司徒欣娇羞地点头:“嗯,谢谢大哥!” 第027章 缺个尸体 城郊一片荒地的尽头,几棵大槐树依山挺立,繁茂的枝杈相互交错,借着影影绰绰的月光,勾勒出一副鬼魅的姿态。 树下,铁锨飞舞,土屑飞溅,几个黑影正围着一座新坟野蛮地挖掘。 不远处,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员外打扮,正躬背缩肩地垂手站着,浑身每一块儿肥肉都在瑟瑟发抖,偶尔偷眼瞧瞧身前那个摇着折扇的身影,紧张得满脸都是油腻腻的汗珠。 很快,一方棺木露出地面,几把铁锨从不同方位顶上棺盖与棺身的接缝处,同时使力。棺盖吱吱作响,原本结实的棺材钉慢慢松动,一个接一个地被撬离棺身,“哐当”一声,棺盖被彻底掀开,翻到了一边。 其中一个瘦削的黑影俯身向棺中查看一番,捞起一个物件走了过来,对着手摇折扇的男子躬身行礼:“少爷,棺中并无尸首,寿衣中包裹的都是这样的石头。”说着双手举过头顶,托起一块有棱有角的山石。 男子冷笑着回头,慢条斯理地问:“荀员外,这是怎么个意思?” 荀员外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儿地摆手:“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哦?不知道?”男子勾起唇角:“要不把你送去你儿媳那里,当面问问清楚?” 荀员外噗通一声跪了:“是司马、司马家!一定是司马坤那个老狐狸!一定是他动了手脚!” 他一脸狰狞地低声嘶吼:“他女儿大婚当日忽然暴毙,实属不祥之兆!为了不牵连荀家,我才同意司马坤把尸首抬回娘家去安葬,若不是公子您今晚带我来这里,我都不知道他们把司马如兰埋在了哪儿!没想到,没想到……他们司马家,居然,居然如此戏耍于我!可怜我那折了腿的儿子啊……” 说着,他冲男子磕起头来:“公子可要替我儿做主啊!” 男子静静地盯了他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唉!看来,你是真的不知情了……” 荀员外暗暗松气,抹着汗应和道:“是啊!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男子同情地看着他,幽幽地说:“很明显,做这事儿的人,并不想让你知道,可是,你现在却偏偏知道了……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啊?”荀员外心里一紧,惊慌失措地望过去,男子却已不再看他,合上折扇转身离开,边走边吩咐那个前来禀报的黑衣少年:“把这里收拾利索了,恢复原状,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是!”黑衣少年躬身领命,扭头瞅了瞅已然吓傻的荀员外,试探着问:“少爷,这个人如何处置?” 男子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还用问吗?那空棺木里,不正好缺一具尸体么?” “小的明白!”黑衣少年嘴角勾起一抹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残忍冷笑。 荀员外一听这话,瞬间魂飞天外,哆哆嗦嗦地爬向远去的男子:“公子饶命!公子饶……唔……”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利刃割肉的声音,荀员外双手扒着捂在嘴上的手,眼球凸出,缓慢瘫倒,再无声息。 一旁的树梢上,几只乌鸦腾空飞起,“呀”声一片。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唉!改天还得去司马家走一趟呵……” …………………………………………………… 初步完成了棉花大业,卫灵儿心情好了不少。 闲来无事,她一整天都拖着兰芯儿窝在屋里练瑜伽,谆谆不倦地教育她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规划着明日开启晨跑训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先把体能练好了再说。 傍晚时分,小阿豆一蹦一跳地回来了。前几日临分别前,卫灵儿认真地交待他,做小工的重点是学会造纸技术,不为挣钱,让他保护好自己,别累着伤着,学好了就回道观找她,学不好,每隔三日也要回一次道观报平安。 他现在可是对这位天上掉下来的漂亮姐姐言听计从,搞明白小姐留他做小工的真实用意后,准时准点儿地回道观报平安,还很机灵地顺手带了点造纸的原材料回来。 小阿豆把几截不同状态的竹子并排摆在桌上,认真地讲解:“这个是新伐的竹子,这个是泡了一个月的竹子,这个是快泡够一百天的竹子,这个是已经杀好青的竹子……” 卫灵儿一听要泡一百天就脑壳疼,这么耗时耗力的工程,难怪会卖辣么贵!她把桌上的竹子逐个拿起来瞅了瞅,皱眉问道:“一定要用竹子吗?” 阿豆挠挠后脑勺:“应该是吧,反正我看作坊里只用竹子……” 卫灵儿沉思不语,她怎么记得造纸的原材料是稻草树皮来着?艾玛木有度娘陪伴,还真的是寸步难行哇! 若必须用竹子,光砍竹子这种力气活,对他们三个来说就是大工程好不好!忽然想起徒手拍裂树干的李木,忍不住微微叹息,这么好使的劳动力,肿么就给他跑了涅? 兰芯儿看卫灵儿露出不开心的神情,讨好地问:“小姐,要不我们明天先挖个小水塘?杀青耗时,咱们尽早寻些竹子泡起来?” “是啊,太耗时了!”卫灵儿叹气:“还得想办法改良啊……” 片刻后,她忽地一捶桌子,凛然道:“明天起就挖小水塘,多挖几个,方便咱做实验。我就不信了,满地都是的稻草和树叶不能用么?还非得竹子?” 打完鸡血,卫灵儿回手揉着阿豆的小脑袋,赞许道:“都知道顺小工具回来啦!好样的!再接再厉!下次回来多顺点儿石灰哈,下一个步骤也要尽早实验。咱多找些原材料试试,最后看哪个好就用哪个!” 顿了顿,又提醒他:“哦对了,顺点小工具,不是让你偷哦!该打招呼的要提前打招呼,最起码,别被人当作小偷,为此挨揍就不值当了,知道嘛?” 阿豆笑嘻嘻地说:“姐姐放心!我抗揍!” 卫灵儿瞪他:“抗揍也不准随便挨揍!” 不觉间又叹了口气,身边要是有个会功夫的就好了。或者,能有人教他们功夫也行啊! 猛然想起近日里总是悄无声息冒出来的海川,那个男人,是不是也会功夫呢? 想到这里,她拖起阿豆的手就向门外走去:“走!姐姐带你拜师去!” 第028章 真正的家人 卫灵儿头一次主动找上门,海川有些意外,也有些小惊喜,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因为她这个上门的理由迷茫了。 他瞅着她身后那个明显资质平平的小贱奴,疑惑道:“他要学武?” 卫灵儿认真点头:“不只是他,如果你不介意,我跟芯儿一起学,可以吗?” 海川更加诧异:“你们女孩儿家学武做什么?” 卫灵儿一脸诚恳:“防身啊!这世道不太平,不会点儿功夫完全没有安全感啊!” 海川失笑:“原来你是怕这个啊?让你表哥多给你派几个侍卫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自己辛苦学武呢?” “哎呀!”卫灵儿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今天跟你说的话都白说啦?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懂吗?如果我自己会功夫,可以保护自己,还要侍卫做神马?” 海川蹙眉看着她:“你就这么信不过别人?” 卫灵儿忽然觉得跟他沟通肿么这么费劲,但有求于他,也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信不过别人,而是人总归要独立啊!今天有侍卫保护你,不代表明天、后天、一直都会有侍卫啊!万一哪天没人给你当侍卫了,你不还得靠自己嘛!” 海川有些发怔,他从小被仆役侍卫们围着长大,只会考虑哪些是真的心腹,哪些是别人的眼线,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没消化完,就听女孩儿继续侃侃而谈:“就算是运气好,总有侍卫傍身,但也不可能要求人家时时刻刻都围着你转吧?人侍卫也是人,有自己的生活和小日子要过,有自己的家人要守护,不可能啥都不顾,只替你卖命替你死吧?你好意思嘛你?” 海川忍不住狂眨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听不懂她说话了。侍卫,不就是要替主子卖命替主子死吗?不经主子同意,奴,也能有自己的生活和小日子?他身为主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所以,”卫灵儿郑重总结:“靠天靠地还得靠自己,明白?” 海川缓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照你的意思,这世上每个人,注定都只能靠自己,孤单一辈子了?” “那倒不是,你还有家人嘛!家人,才是能时时刻刻陪你一辈子的,只是……”卫灵儿撇撇嘴,接着说:“家人不只是让你依赖的,也是你要守护的!所以,家里每个成员,都得尽可能提升自己的能力,才能更好地相互厮守,不是么?” “家人……”海川咀嚼着这个词汇,若有所思:“你说的家人,是指父母和兄弟姐妹么?” “那要看阶段喽!小时候,当然主要是父母和兄弟姐妹啦!长大后,各自成家立业,各自组建小家,家人就是各个小家里的丈夫妻子,以及他们未成年的孩子呗!” 海川再次愣住:“你说丈夫妻子互为家人,也要相互守护?” “对啊!”卫灵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难道不是么?” “难道……”海川斟酌着措辞:“女子嫁人,不是为了依附于夫君?女子也要反过来保护夫君?” “不然咧?”卫灵儿更加莫名其妙:“一个只会依赖你、只会从你这里索取的女人,却不会保护你,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要她干嘛?” “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啊……”海川脱口而出。 卫灵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去青楼里随便找个女人不就完事儿了?干嘛非要娶回家?不嫌费事儿啊!” 海川噎在那里,犹豫片刻,终是开口:“还有,门当户对,家族势力的相互扶持……” “唉!所以说……”卫灵儿忍不住叹气:“这样的婚姻,你娶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女人,而是她娘家的背景!两个人,都不是相互奔着对方这个人而走到一起的,肿么可能成为真正的家人?这样的家,也只是外人眼里的家罢了,而身处其中的两个人,恐怕还是会孤独难耐吧?” 海川内心震动,想起自己千里之外的那个家,想起家里相敬如宾、勾心斗角的夫人们,想起对着他恭敬听话却又个个心事不明的孩子们,又想起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郁郁寡欢的母亲,想起心思各异的兄弟姐妹们,那么多人,那么恢弘的家,他却依然感到孤单,感到空虚,总觉得一个人躲到外面才能透口气。原来,只是因为,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家人! “那如果……”不觉间,他心底深处泛出阵阵苦意:“如果,你身不由己,只能生活在这样的家里呢?” “嗯,表面上的家,实质上的孤单一人……”卫灵儿挠着下巴思索,加重语气强调:“所以,这种环境里,人更要独立啊!都孤单一人了,不靠自己,还能指望谁呢?” 海川沉默片刻,试探着问:“灵儿小姐,有真正的家人么?” 卫灵儿眼神黯了下来,轻声道:“曾经有过……” 她想起前世疼她爱她的父母,想起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想起那个曾让她安全满满并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初恋,面上浮现出无限的失意与惆怅,眼眶都开始微微地泛起红晕。 海川静静地看着她,仔细地审视着她面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暗暗揣测着她的内心所想,心中升腾起从未有过的好奇与冲动。他忽然想要探究这个女孩儿曾经的过往,期待她讲给他听,讲她曾经有过的那些真正的家人,她和他们的故事。 良久,没等到他所期待的故事,却见女孩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冲他扬起明媚的笑:“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也有现阶段的家人啦!” 说着,她一把扯过阿豆,推到海川面前,笑眯眯地说:“喏!这是我家小弟,还请大侠收他为徒,不吝赐教!”接着又指指自己:“还有我,还有我家妹子兰芯儿,若大侠不嫌弃,也连我们一并收了吧!嘿嘿嘿!” 别说海川没料到,连阿豆自己都大吃了一惊! 他方才听卫灵儿长篇大论地讲家人,还暗暗伤感,自己一个贱奴,这辈子估计都只能守着主子伺候,不可能有自己的家人了,没想到下一刻,他就被漂亮姐姐推到身前,光明正大地成为了她的家人! 小阿豆仰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卫灵儿结巴:“姐、姐姐,你、你是说,你是说,我、我是你的,你的……家人?” “怎么?”卫灵儿瞪他:“你嫌弃我?不想做我的家人?” “没、没有!”阿豆赶紧澄清:“我就是,就是,不敢相信……” “神马叫不敢相信?”卫灵儿不禁失笑:“都叫我这么多天姐姐了,居然还不清楚咱俩的关系?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吧?” “愿、愿意!”小阿豆点头如啄米:“当然愿意!” “那就得嘞!”卫灵儿重新把他扳过去,面对着海川:“赶紧拜师,好好学功夫,将来姐姐还指望你保护我呢!当然啦!”说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姐姐也会保护你呢!” 第029章 自给自足 一连两日,天刚蒙蒙亮,兰芯儿就被她家小姐拖起来,下到前山半山腰的湖边晨跑,还不准她张口呼吸,还不能乱呼吸,必须稳定在2-4步再呼吸一次,隔段时间还要一起和着节奏喊口号:“一!二!三!四!” 别说兰芯儿一头雾水,连海川都有些发懵。 前日里,他不过就是随口暗讽了她一句身子骨太弱,不适合练武,本想着借此让她打消这个毫无意义的念头。 没想到,女孩儿思索片刻,竟很认真地感谢他:“你说得对,体能跟不上,练啥招式都是白练!多谢大侠指点!”还很江湖气地冲他抱了抱拳。 这两日,更是每天一大早便见她拖着自家小奴婢绕湖跑圈,那丫头是认真的嘛? 除了晨跑,她还有很多让他想不通的举动。 先是不顾身份地认小贱奴当家人,然后就把这个她号称要好好保护的小弟给丢到小作坊做小工去了。 这两日除了种棉花,又挖了好几个小池塘,泡了一堆竹子稻草和树叶,她这是,想要沤肥吗?可为何要用这么难腐化的材料? 海川对这个小姑娘是越来越感兴趣了,特别想掰开她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想得挠心挠肺。 恰好这段时日要躲在道观,海叔也被他打发出去办事,他自己闲来无事,便各种明着暗着偷窥偷听。这一窥探不要紧,更是让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儿。 这个口口声声自称废物、追着他要学武艺的小丫头,竟然会这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譬如这个四步一吸气、四步一呼气的跑步功夫,譬如那个被她称作瑜伽的招式动作,譬如号称腹式呼吸的吐纳秘籍,譬如边走边唱的习武方式……虽说在直接的对抗和打斗中无法应用,但细细琢磨,却都是极其高深的内功心法,假以时日,必能强身健体,雕琢好一个可以习武的身体底子! 还有那些他闻所未闻的名词和理论,什么法特莱克跑、燃脂增肌,什么碳水化合物、补充蛋白质……听得他云里雾里,一脸懵逼,偏偏女孩儿还煞有介事,底气十足,并不像个信口胡诌的神棍子。 司马家,何时有这些传承?他怎的从未听说过? 那边厢,几圈跑完,卫灵儿又拖着兰芯儿来了段变速跑。最后一个百米冲刺后,这才气喘吁吁地带着她缓步过渡,行至几棵大柳树前,气息逐渐平缓,便招呼着兰芯儿学着她的姿势做跑后拉伸。 她双手扶住树干,把左脚立起来,脚跟着地,脚掌踩在树干上,右脚后错,微微踮起,辅助整个身体的重心向树干贴过去,感受着左腿后侧明显的牵拉感。 一边侧头看兰芯儿的动作,一边口中指导着:“左腿绷直,对!就这样绷直!有木有感觉到左腿后面的筋被拉开了?” 兰芯儿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好疼……” 卫灵儿笑着鼓励她:“疼就对了!说明你小腿太僵硬,得多松松筋骨,否则很容易抽筋受伤的。别怕,坚持几天就不会疼啦!” 兰芯儿有些不确定:“真的?” 卫灵儿:“真的!相信我!保证你过两天就不疼啦!腿脚还舒舒服服的,更加灵活好使唤!来来来,换右腿!” 兰芯儿虽说满心疑虑,但好在她一直习惯于听小姐的话,便也不再多言,跟着照做。只要小姐开心,她做啥还不都是奴婢的本分? 海川远远地模仿着她的姿势尝试了一下,果然感觉到小腿后侧的筋脉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舒展。想起小时候被两个教习师傅前后按着压腿,不禁惊叹,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种轻便好用的舒筋方法,既节省人力,还能自己控制力道、避免拉伤。 这小丫头,明明会这么多高深莫测的技法,居然还说她不会功夫! 正暗暗吃惊,耳中又传来卫灵儿咋咋呼呼的声音,还配合着左右摇摆的节奏,微微喘着气:“下次赶集的时候,得买几只鸡回来养着,这整天缺鸡蛋吃不是个事儿哇!对了芯儿,你会养鸡么?或者鸭、鹅也行,只要是能下蛋的就成,蛋白质一样补!” 海川更加疑惑,怎么又养上鸡鸭鹅了?这丫头是想在道观安家? 果然,兰芯儿也是同样的疑问:“芯儿小时候倒是见村东头的人家养过,可以一试。只是,小姐不日便要跟卫大少爷一起回京城了,养鸡做什么?为何不直接杀了炖汤喝?比鸡蛋更补吧?” 卫灵儿无语:“我倒是想喝鸡汤,问题是,哪儿来那么多银子天天吃鸡啊?还是先养着吃蛋比较现实,等将来鸡生蛋、蛋生鸡,养出规模了,咱再炖汤喝不迟,嘿嘿嘿!”眨巴着星星眼,一脸的憧憬。 兰芯儿吃了一惊:“小姐您、您不想跟卫大少爷回京城?” 卫灵儿叹了口气:“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好吧?万一他不回来找我们呢?咱不就得在这道观自给自足过日子嘛!” 兰芯儿一脸笃定地安慰她:“小姐放心!卫大少爷对您情深义重,一定不会丢下您不管的!” “咳咳……”卫灵儿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丫头是眼神儿有问题吗?卫子渊对她情深义重?有木有搞错!别的木有,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好不好! 翻了个白眼,她看着兰芯儿认真道:“那万一,他就是不管我们了?肿么办?” “这……”兰芯儿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震惊片刻后,一脸的不平与坚决:“那芯儿就陪小姐去京城寻他,当面问问清楚!” 卫灵儿无奈地摇头:“有神马好寻的?一个抛弃我们的人,还追着他干嘛?不嫌浪费时间啊?”她又不是没被抛弃过,嗯嗯,有经验。 “那小姐的意思是?”兰芯儿有些听不懂了。 “我的意思是,”卫灵儿郑重道:“他若当真丢下我们不管,就不必强求,想办法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便可,若他回来找我们……” 想起前日里海川的话,不禁秀眉微蹙:“反倒是要问问清楚,搞不好,跟他回卫府,还不如咱们留在这道观自给自足,来得逍遥快活!” 不只是兰芯儿呆掉了,连躲在远处的海川也目瞪口呆,她那日的话,都是认真的?她不知道卫子渊打算把她献给太子吗? 他一脸复杂地咀嚼着她的话,一直留在这道观中逍遥快活,是么?竟然有些莫名的神往,她会这么做吗?他,也可以么? 第030章 两幅画像 午饭过后,兰芯儿去后山的棉花田里查看出苗情况,卫灵儿独自坐在桌前发呆。自从李木不声不响地跑了之后,她就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尤其是离开道观远一些之后,更是觉得朝不保夕。 那日带着兰芯儿和阿豆去清水镇的造纸小作坊,一路上不少人侧目,看得她心里发慌,别说唱歌嗨皮了,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回来的山路上清冷幽静,尤其是天色渐渐暗下来之后,总觉得密林深处,隐隐绰绰地泛着绿光。她这才想起还有“野兽”这种生物,吓得只是拽着兰芯儿快步往道观逃,哪还有曾经唱歌采蘑菇的心情? 果然,废柴在乱世,生存都是个大难关啊! 前一刻还憧憬着养鸡养鸭,这一刻,就无比发愁,到底该怎么买回来呢?就凭她跟兰芯儿两个小女孩儿吗?也太没安全感啦! 还有这一箱子没用的珠宝首饰,别说换钱了,她都不敢带出去。光是身上的绸缎衣裙,貌似就引来了不少觊觎的目光,再带上一堆金银珠宝,她这是活腻歪了嘛? 愁眉苦脸地想来想去,卫灵儿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难怪古代的女子总要依赖男人生活,这毫无安全感的世道,确实是不给女人独立生存的机会呐! 想来想去,她决定赌一把,从箱子里选出两件中规中矩的首饰,用绣帕包好,径直走到对面去敲海川的门。没办法,道馆里的道士们都莫名地躲着后院,现下也只有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可以暂且用用了。 海川打开门,看到卫灵儿一脸谄媚的笑,嘴角一抽,这丫头莫非又有啥奇奇怪怪的事儿来求他? 果不其然,卫灵儿用绣帕捧着一个珠钗和一个玉镯,求他帮忙卖掉,再按着她跟兰芯儿的身形,买两身粗布男装。 “至于价钱嘛……”女孩儿皱着眉头:“我也不懂行情,你就看着卖吧,越高越好哈!” 海川竟有些小感动:“你这么信任我?” 卫灵儿很诚恳地回道:“是啊,我看你穿得挺好的,应该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估计也有些背景,不至于为了我这点儿珠宝首饰动歹心吧?” 海川心里一酸,原来,她能看懂自己的衣着档次,也能猜到他的财力和权势啊!可为何却仍是对他如此漠视甚至嫌弃?面色不自觉地便沉了下来…… 卫灵儿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吓了一跳:“你你你,你不会真的动了歹心吧?” 见她有些惊慌地把首饰护在怀里,海川涩然失笑:“放心!就算我真要动歹心,也不至于冲你这点儿不值钱的首饰。” 卫灵儿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拍着胸脯讪笑:“哦哦,那就好!那就好!”说着,很大气地把首饰连同绣帕一并塞到了他手里,扬起一个明媚的笑:“那就拜托你啦!” 海川恍了下神儿,瞅着手里的一方绣帕,迟疑地问:“这应该是你自己绣的吧?你确定……就这么给我了?” “对啊!用它包着首饰比较方便拿吧?”卫灵儿理所当然,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这手帕是丝绸做的,是不是也能卖点钱?” “你是要卖?”海川心里又是一阵酸,脸上更不好看了。 “嗨呀嗨呀!”卫灵儿却没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道:“你说这丝帕能卖多少钱?主要是材料值钱?还是手工值钱?绣手帕卖好赚钱不?”嗯嗯,兰芯儿一定会绣,又多了个赚钱的门路哇! 看着女孩儿一脸期待的星星眼,海川有些无语:“你就这么缺钱?” 卫灵儿点头如啄米:“嗯嗯嗯!木有可持续的收入保障,有多少钱都是坐吃山空哇!总之,你先去卖卖看,顺道帮我问问买丝绸丝线的价钱,我自个算利润哈!哦对了,如果你知道有啥适合女子做的工作,或者有啥靠谱的投资项目,记得介绍给我哈!” 说完,不等海川反应过来,转身便蹦蹦跳跳地走了,刚蹦跶两步,又回头很认真地跟他交待:“对了,粗布男装要买便宜的哈,结实好穿就行,越丑越好,省下的银子越多越好哦!” …………………………………………………… 吴三财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膝下是黑乎乎的粗糙砖石,潮湿又黏腻。身后是一个挂着铁链的木制刑架,滚圆的木桩上血迹斑斑,墙边摆着一排各式各样的可怖刑具,不远处的火盆里劈啪作响。 他实在是想不通,两日前还捧着大块儿的金子春风得意,这会儿怎么就忽然间进了徽州的刑狱大牢?早知那金块儿能招来牢狱之灾,打死他都不敢收啊! 侧旁的桌案上,李木搁下笔,拎起刚画好的人像走到他面前:“如何?像那人么?” 吴三财一脸狗腿地巴结道:“大人真是画工了得啊!已经、已经七分像了……” 偷眼瞧见李木皱了皱眉,赶紧说重点:“那个,那个嘴巴,要是能再大一点,下巴再宽一点,就、就更像了……哦对了,那人的眼角,眼角是略微往下耷拉的……” 李木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回到桌边,另取了张纸,重新伏案画起来。 吴三财抹了把虚汗,自从醒来看到这个穿着官服的“侍卫”,他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还是跟那日赶集贩奴有关。只是,这“侍卫”并未问他要那个有钱小姐五百金的债,而是直接把他甩进了刑狱大牢,追问那金块儿的来历。 他又偷眼看向那个坐在上首正悠闲品茶的冷面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人五官倒是长得俊俏,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比阎王爷还吓人,真不晓得自己前世做了什么孽,竟然招惹了这尊神! 卫子渊透过茶杯中升腾起的薄薄雾气,暗中打量着这个奴贩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这人长得五大三粗,不想却是个十足的怂包。方才一进来,连刑架都没来得及上,就直接给吓尿了,倒是省了他不少事儿。 只是,从他事无巨细的交待来看,确实是个不知情的人。看来,那个用狗头金买奴的人,便是下一步唯一的线索了。 一盏茶后,李木再次搁下笔。 吴三财一瞅这次的画像,立马喜道:“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简直一模一样!”说着还冲李木竖起了大拇指,堆着笑恭维:“大人好画工!好画工啊!” 李木懒得理他,径直转身来到卫子渊面前,将画像正对着他铺在桌上,看了眼他手边另一幅极为相似的画像,诧异道:“大人,在松城用金块儿买奴的,也是这个人?” “确实,像是同一人……”卫子渊放下茶杯,一边捏着眉心,一边压低声音吩咐道:“多派些人手,暗中查访这个人,务必抓活的。另外,画一幅与交给松城官府一样的头像……” 说着,抬高音量,用一个慵懒又不耐烦的语气说:“将画像与卷宗一并丢给徽州官府,等他们抓到正主了,再来烦我!” “属下明白!”李木收好两幅画像,领命离开。 吴三财眼珠咕噜噜转了几圈,暗中松了口气,正想问他是不是可以走了,不曾想那位冷面阎王一边起身离开,一边吩咐旁边的狱卒把他给关起来,立马吓得哐哐磕头:“大人!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真不认识那个人啊!” 卫子渊停下脚步,侧头嗤笑:“我知道!” “啊?您、您知道?”吴三财愣住。 卫子渊:“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四肢完好地待在牢房里白吃白喝么?” 吴三财:“……” 他惊愕地抬起头,只见冷面阎王已头也不回地走了,远远地撂下一句话:“等事情过了,自会放你出去。” 第031章 天下大同 卫灵儿从海川手上接过十两银子,眉开眼笑地问:“那两件首饰分别卖了多少钱?丝帕能卖多少钱?如果买丝绸丝线,大概多少钱?你帮我问了没?” 海川被她这连珠炮似的问题给问懵了,他只是估摸个大概,随手丢了十两银子给她,哪里知道这些细节?那首饰和丝帕,现下都还好好地在他房间里呆着呢! 他是何等身份?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儿不值钱的物件,去市井之地抛头露面?难不成,这丫头还真以为他会出去帮她卖? 而事实上,很显然,这丫头是真的这么以为了…… 海川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随口胡编:“朱钗三两,玉镯五两,丝帕二两。没找到卖丝绸丝线的,所以,不知道。” “啊?丝帕只能卖二两银子啊?”卫灵儿眼中透出一抹失望。 她就算不清楚行情,也知道丝绸在古代的贵重,估计原材料的成本就得占掉一半。这么复杂的绣工,吭哧吭哧绣那么久,加上赶集来回的时间,赚的钱却只能买半刀宣纸,这人力和时间,也忒不值钱了? 看来,还得多想想其它出路啊。 海川却不能理解她的失望:“二两银子不少吧?够普通人家一个月吃香喝辣了,你稍微勤快点儿,一个月应该能绣出不少,收入也就不止二两了不是?” “我?”卫灵儿额角一抽,就她这手残党? 想起前世劳作课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作品”,瞬间有种手抽的冲动。别说绣花这种从没干过的精细活儿了,她连练字都坚持不下来。当年为了进爱乐团唱歌,不得不硬着头皮学吉他,还是被团长逼着,手把手地教。 她这双手,估计也只能在敲敲键盘、打打乒乓球这种力气活儿上,才能拿得上台面。就算是换了具更好使唤的身体,这同一套大脑控制系统,她才不信自己能有神马飞跃式的长进。嗯嗯,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是有滴! 于是,很自觉地,她摇头讪笑:“不行不行!这我肯定不行!你太高估我了……” 没等海川反应,身后的兰芯儿插嘴道:“小姐您太谦虚啦!您的女红,在京城怎样不敢说,但至少,在徽州的大家闺秀里,可是首屈一指呢!” “是、是么?没想到啊!呵呵呵……”卫灵儿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尴尬地笑。 海川以为她只是谦虚:“原来灵儿姑娘绣工了得!看来你那条丝帕是让我给卖低了,姑娘不会怪罪我吧?” 卫灵儿赶紧摆手:“不会不会!感谢你都来不及呢,怎会怪罪?我自己想卖都不会卖呢!” 海川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先前问我有没有适合女子的工作,若是灵儿小姐不嫌弃,可以去绣庄一试。” “绣庄?”卫灵儿一愣:“去做啥?” “做绣娘啊!凭灵儿姑娘的绣工,定能跟绣庄谈个好价钱。并且,只管接工绣花便可,不必抛头露面操心售卖的问题。” 卫灵儿眼睛亮了亮,还没来得及说话,兰芯儿就急道:“小姐,您是何等身份!怎能出去做工?” “那……”卫灵儿就坡下驴,笑眯眯地看向她:“你去可乐意?”嗯嗯,兰芯儿至少应该比现在的她更会绣吧? 看着自家小姐脸上暧昧又精明的笑,兰芯儿顿感不妙:“小姐……要送芯儿走?” “怎么可能!你这么能干这么好,我哪里舍得放你走啊!”卫灵儿一把握住她的手:“我的意思是,有木有可能搞个兼职类的?只是从绣庄接活儿,不必去当神马绣娘,以免约束太多。” 不等兰芯儿反应,她又一脸神往地憧憬着:“到时候,你绣花,阿豆造纸,我给你俩打下手。咱们再去后山开垦几片地,随便种点儿粮食蔬菜自给自足,再养点儿鸡鸭鱼啥的,吃肉吃蛋。做工挣得银子就可以攒下来应急,或者找靠谱的渠道投资,让钱生钱,积累被动收入,小日子应该就会越过越轻松了吧?嘿嘿,嘿嘿嘿……” 听到她这些貌似合理却又不切实际的想法,海川不禁失笑:“灵儿姑娘不会真的想在这道观安家吧?” 卫灵儿翻他个白眼:“不可以嘛?” 海川提醒她:“姑娘姓氏尊贵,身份特殊,又才貌双全,本可大有作为,为何要囿于这偏僻之地?那日听姑娘唱歌,也是胸怀大志,心气高远,这才过几天,怎的就甘于碌碌无为了?对得起你这姓氏和身份么?” 卫灵儿无语地挠挠耳朵,反问他:“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算是对得起这姓氏和身份?” 海川理所当然地答道:“嫁入皇室,或者,最起码的,嫁入高官府邸,相夫教子,辅助夫君做正确的决策,造福百姓。” 卫灵儿歪着脑袋问:“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正确的决策?” 海川义正言辞:“有利于国家、有利于朝堂、有利于百姓,有利于边疆稳定、国运民安!” 卫灵儿笑了:“你这人还真是贪心呐!一个决策,就想同时满足方方面面,谁都不得罪?” 海川皱眉:“那灵儿姑娘的意思是?” 卫灵儿认真道:“谁都想共赢,都想一同获利、各取所需,都想你好我好大家好。可现实是,资源有限、僧多粥少,照顾到了这边的利益,势必会影响到另一边的利益,完全平分的话,反而更容易两边都吃不饱,两头都得罪。” 海川有些不屑:“身居高位者,势必要顾全大局,兼济天下,若无法主持公正,岂不辜负了手中的权势?” “问题是,主持公正,也不可能事事面面俱到,谁都不得罪啊!”卫灵儿有些好笑:“再说了,兼济天下的是达者,我这穷人,还是先想办法独善其身比较靠谱。否则,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凭神马去兼济天下呢?” “灵儿姑娘怎会是穷人?”海川不解:“就凭你的姓氏和身份,就不可能是穷人啊!” “一个虚名而已。”卫灵儿无语:“顶着一个空壳姓氏,却没有让人心服口服的真才实学,还不叫穷?所谓权势,就只是靠一个与生俱来的虚名吗?碍于身份的表面服从,和发自内心的服气,完全两码事儿好不好!” 海川默了一瞬,不甘心地说:“可是,灵儿姑娘已经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姓氏和身份,只要加以利用,完全有机会翻云覆雨啊!” “问题是……”卫灵儿皱眉:“我干嘛要去翻云覆雨?” 海川噎了一下,长叹口气:“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有养,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此等天下大同,繁华盛世,灵儿姑娘,不想要么?” 卫灵儿真心觉得这人是读书读傻了,她前世所在的时代,比现在先进了上千年,都还指望不上呢,他现在就想要?开玩笑呢! 她无奈地望着他:“想啊!问题是,可能嘛?” 海川忽然有些激动:“只要你我一同努力,遵循圣贤教诲,人人讲信修睦,为何不可能?” 卫灵儿忍不住脸上一阵抽搐:“你这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第032章 理想与现实 两日功夫,在十项全能兰芯儿的帮助下,卫灵儿总算在后山的小溪边,挖了两个能自动蓄水的小池塘,一个泡竹子,一个泡稻草树叶,还在旁边立了个“小心有坑”的警示牌,开启了造纸大业的试验工程。 此刻,她正扛着小工具,迎着夕阳的余晖,一边嗨嗨地唱歌,一边跟兰芯儿嬉笑打闹着往回走。 远远的,一个灰袍老者立在道观后门外,面沉如水,看见她们便缓步迎了上来,恭敬施礼:“老朽见过灵儿姑娘。” 卫灵儿认得他,貌似是海川的贴身仆役,之前一直跟着他伺候,前几天不知去了何处,这是办完事儿回来了? 前世她在外可是个乖乖女的讨喜人设,所以,面对长辈,总是忍不住要装一下,于是按着兰芯儿教她的礼数盈盈一拜:“海爷爷有礼了,不知找晚辈何事?” 对这个执意叫他爷爷、却又一脸无辜的小丫头,海叔是真拿她没辙,只好忽略不计,直入正题:“今日老朽回来,发现我家公子正在绝食,不知发生了何事?恳请姑娘指点。” 卫灵儿:“……” 前日那家伙一番不着边际的慷慨激昂之后,她懒得多讲,却又被缠着不放,一个不耐烦,就随口让他先去饿上三天再说,否则别来跟她搞道德绑架。 原本只是为了打发他,没想到,这呆子还真轴上了…… 不知该如何解释,卫灵儿叹了口气,转身把工具递给兰芯儿,对海叔无奈地说:“我过去看看吧。” 海叔侧身抬手:“姑娘这边请。” 此时,海川正坐在桌边,瞪着眼睛干喝茶,一肚子窝火和不甘。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书,他为之付出的努力和牺牲,竟被一个女人毫不留情地给嫌弃了,还驳斥得他无话可说! 从小到大,他受过冷眼,遭过暗算,被迫勾心斗角、韬光养晦,如今也是为了躲避杀身之祸才藏在这偏僻道观,却从没这么委屈过。 之前被驳斥、被拒绝,他只道别人学识不够,不能理解他的高远志向。政见不同而已,很正常,这不还有卫子渊这个号称神童出身的英年才俊支持他么?所以,他一直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只是路途坎坷而已。 可如今,一个理应无才便是德的女人,却不仅能听懂他的想法,还用了个他从未听过的理论,什么生产力、生产关系?高屋建瓴地把他给碾压了!他不服啊! 哼!不就是三天不吃饭么?他就不信了,圣贤之道,还能被这几碗不值钱的米饭给左右了? 他气得只觉头昏脑涨,恨恨地灌了杯茶,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门外有人敲门,他以为是海叔,随口应了声“进来”,抬眼却见卫灵儿推门而入,没好气地把头扭向一边:“你来做什么?” 看着他一副有气无力的倔强模样,卫灵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明知故问:“听海爷爷说你在绝食?从昨天一早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 海川不屑地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脸上隐隐现出了孤傲的神情。 卫灵儿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拍拍手招呼他:“那啥?我那儿还有个小池塘要挖,你来帮帮忙呗!” “啊?”海川本以为她是来劝自己吃饭的,正扎着架子准备冷言拒绝,没想到却是这么个莫名其妙的请求,一时摸不着头脑。 只听女孩儿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想要人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嘛?那也应该不独事其事喽?我这儿有做不完的事儿,需要你帮忙呢!” 见他只是瞪着自己不说话,卫灵儿勾起唇角:“怎么?不乐意?”说着叹了口气,一脸嫌弃:“唉!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儿,凭神马要求别人做呢?” 海川气得咬牙切齿:“你明知我已两日没吃东西,身体虚弱,却还要我去做这等力气活?你……” 卫灵儿笑着打断他:“你还知道人不吃饭会虚弱啊?” 海川一愣,转回头,女孩儿已拖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脸上明媚的笑容恍得他头晕:“我还以为你已经傻到连这个常识都不懂了呢!” 还没等他反应,女孩儿操起桌上的茶壶闻了闻,语气更加嫌弃了:“我说……你这两天不会一直在空腹灌茶吧?啧啧,还真是个缺常识的主啊!” 海川刚想抗议,卫灵儿就连珠炮似地打断他:“有木有觉得心慌?头晕?手脚无力?这就是空腹喝茶最典型的症状知道嘛?”见他怔住,撇嘴一笑:“你啊,就是小日子太滋润,没正儿八经地挨过饿、吃过苦……” 她刚穿越来的那两天,可是真真切切体验过饿肚子的滋味,刻骨铭心啊!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海川自知说不过她,干脆把头撇向一边,赌气不吭声。 卫灵儿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唠叨:“你看看你,不也一样?饿肚子的时候,大道理再懂,还是不想去帮我干体力活,或者说,心有余而力不足,压根儿就没能力去干活儿,不是么?” 她盯着他的脸,认真道:“所以说,想要天下大同,不是光靠神马翻云覆雨、讲讲大道理就能搞定的,而是要先确保资源充足,无需争抢,人人都能吃饱穿暖。等有力气有心情了,才能听得进大道理,才有机会,就像你说的那什么?遵循圣贤的教诲,对吧?否则,你这不管不顾的,只是一味地让人家遵守道德约束,就如同,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不是耍流氓嘛?” 见他垂头不语,若有所思,卫灵儿知他终是听进去一些,继续说:“圣贤教诲是不错,问题是,你不能忘了还有人性和本能,就算不能极端地说人性本恶,但也绝不可能,人人天生就能自觉自律地遵循仁义道德,不是么?否则,人家圣贤干嘛还要孜孜不倦地诲汝谆谆啊?浪费时间嘛!” 顿了顿,她笑嘻嘻地总结道:“最后送你一句话,特应景,你这就是典型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哈哈哈!” 第033章 又一个灭门 “那依你的意思……”海川终于被她损得没脾气了,不甘心地问:“应该怎么做?” “先想办法扩充资源,让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不再为生计发愁,不会再像你现在这样,饿着肚子没力气。”卫灵儿毫不客气地侃侃而谈:“然后,再通过刚柔并济的制度,该引导的引导,该强制的强制,让大家遵循所谓的圣贤教诲。当然,在做这两点的时候,可以同步宣扬圣贤之词,但要记住,这只是辅助,锦上添花而已,不能取代前面提到的资源和制度,那才是根本,知道嘛!” 海川皱眉消化了好一会儿:“那如果……资源就是不够呢?” “取舍!”卫灵儿干脆道:“优先紧着亲近的、优质的有生力量来分配。” 见他疑惑地望过来,耐心地举例:“譬如,粮食有限,那就优先给军队多分一些,因为他们要保家卫国,重体力活;其次是官员等有权力的人,因为他们掌控着国家和民生的决策和走向,可以影响很多人;最后才是寻常百姓,因为他们的影响力最有限,吃太饱了也不见得能帮助到别人,不如少吃点儿,还能顺带激励他们想办法自给自足,提升自身的能力。当然,这也有个度,如果给老百姓分得太少,少到无法生存只能造反的地步,那就得不偿失了。有时候……” 她想起前世那场可怕的疫情,想起自己被拔管的结局,目光幽幽地定在虚空中的某处:“资源稀缺到一定程度时,也需要更残酷的取舍啊……” “可是……”海川仍有些不甘:“这么明显的偏颇,如何兼顾大局?” “我唆介位大郭,你似不似撒啊?”卫灵儿忍不住大着舌头调侃他,一脸掩饰不住的嫌弃:“到底神马是大局?嗯?大家一起病恹恹得等死?还是牺牲一部分老弱病残,集中资源先保住有生力量?前者,大家都是死路一条;后者,至少一部分人能活下来,让集体延续下去,甚至有可能,这部分人可以快速地创造更多的资源分配下去,帮着之前牺牲利益的老弱病残一起活下去。” 海川不服道:“问题是,你如何能保证,那些多占资源的有生力量,将来会回头帮助那些为他们牺牲的人?哼!恐怕连感激都不会有!正所谓欲壑难填,估计还会更加变本加厉地聚拢财富,欺负那些为大局牺牲的人!” 卫灵儿:“那就等着那些人造反呗!” 海川嗤道:“人都被欺负没了,还怎么造反?” 卫灵儿无语地看着他:“怎么可能全欺负没了?你们自己不要活了?” “什么?”海川没听懂。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话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 “舟若想航行,可能把水都抽空吗?”你以为是飞船? 海川愣住,一时无言。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那些服侍你的下人和侍卫,你要是把人家欺负狠了,不联手吃了你?但你能为了不被他们反扑,就一个不留么?” 海川更沉默了。 卫灵儿一字一句地总结道:“所以,兼顾平衡与底线的取舍,才是顾全大局,而不是毫无底线的彻底平分,明白?” 海川明显有些消化不良,神情怔忡:“你前面说要取舍,现在又说要兼顾……” 卫灵儿有些抓狂:“我是告诉你凡事都要有个度,不能走极端啊啊啊!平衡!大哥!我说的是平衡,不是平分,懂了嘛?”这货是不是饿傻了? 实在是懒得再跟他啰嗦,起身出去招呼海叔送饭:“赶紧的,先吃饭去!补补脑子再说!” 刚跨出门,等在外面的海叔便将一个早已备好的食盒递了过来:“劳烦姑娘了!” 卫灵儿:“……”她可以拒绝吗? …………………………………………………… 日头刚从东方升起,远处还有隐隐的鸡叫声。 李木一把拎起佩剑,越过前来汇报的军士,急急地冲出官驿,飞身上马。厅堂的餐桌上,还残留着他没喝完的半碗粥。 一路疾驰,穿过半个城区,他勒马停在一个半开的金环朱门前。跳下马,把缰绳甩给紧随而来的军士,顾不上向大门两边正冲他躬身行礼的军士回礼,脚步不停地直冲进门内。 院里早有军士候着,接引他来到正对大门的会客厅,里面齐刷刷躺着一排盖着白布的尸体。 李木蹲下来,一边掀开白布查看,一边听军士汇报:“大人,这屋内是司马一家的尸首,司马坤和他的夫人、小妾以及子女,一共七口人,都在这里了,其他下人杂役的尸首暂停在后院。经过排查,司马府上下三十二口,无一幸免。” 李木看了看屋内几人的尸首,面上还都停留着惊恐的表情,皱眉问道:“荀家有查过么?” 军士:“回禀大人,属下派人查过,荀家老爷已失踪五日。” 李木吃了一惊:“失踪?” 军士:“三日前荀家已报官,迄今尚未找到人。我们去衙门核查过,情况属实。” 李木起身问道:“最后一个看见他的人是谁?具体什么时辰?” 军士:“据荀夫人说,失踪前日的戌时,她还看到荀员外在书房作画,待亥时再去催老爷睡觉时,便已不见踪影。因着荀老爷在外面养了一个青楼女子,荀夫人还以为那夜他又是出去寻欢,便没在意。没想到一连两日,都没见她家老爷回来,派人去青楼询问,得知荀员外失踪那晚,根本就没去那里,这才慌了神,前去报官。” 李木低头思索,若不是荀家,那会是谁呢?难道司马家还有其他仇家?“验尸了么?” 军士:“仵作一早验过,大约都是昨夜子时毙命。死因均是利剑穿心,部分人身上还有其他伤,尤其是司马坤和嫡长子司马承健,似乎……似乎死前受过刑讯逼供。” “刑讯逼供?”李木诧异,复蹲下查看二人的尸首。果然如军士所说,除了胸口致命的剑伤,身上多处淤青,血污斑斑,司马承健的几根手指都给掰断了,显然是被狠狠地折磨过。 司马家,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需要这样逼供? 他回头问军士:“还有其他线索吗?有没有脚印踪迹可寻?” 军士:“回禀大人,院内脚印杂乱,难以分辨,只有后门外的一道四轮车辙尚能辨认。属下派人查过,出城后应该是向东去了。” “四轮马车?出城向东?”李木心念一动,忽地起身急急冲出后门,一看地上的车辙,瞳孔猛地一缩,果然,是那个人的车! 再不敢耽搁,他一边快步赶往前门上马,一边吩咐军士:“你快去将此事禀报卫大人,就说追踪目标去了道观,我先行一步,请大人速来支援!” “是!”军士不明所以,但因着亲卫军的规矩,也不敢多问,便急忙领命赶往官驿报信儿去了。 那边厢,李木早已一骑绝尘而去,身后扬起飞沙一片。 第034章 丹凤眼找上门 “洗!刷刷!洗刷刷!……”卫灵儿一边有节奏地胡乱哼着,一边借着棒槌扬起的惯性,故意把一串水珠甩到兰芯儿身上,两个女孩儿嘻嘻哈哈地闹成一片。 没办法,连洗衣机都没有的时代,还不神马都得自个手工来?加上没有网络、没有游戏、没有舞台、没有卡拉ok,还没钱没势、不会功夫,这朝不保夕的苦逼日子,再不想办法苦中作乐,真是要把人憋疯了。 “哎呀!”卫灵儿忽地感到腕上吃痛,手中的棒槌不受控地飞了出去,“噗通”一声落入湖中,瞬间没了踪影,一片小小的银叶“啪嗒”一声落在脚边。 “啊啊啊!我借的棒槌!”顾不上查看手腕,卫灵儿龇牙咧嘴地冲湖面虚抓了几下,气得一甩手,转身怒道:“谁啊?你赔!” 只见一个陌生男子优哉游哉地缓步踱来,一身绛红色的衣袍镶金挂玉,手中摇着一把银质的折扇,正微眯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审视地望着她:“你就是司马如兰?” 嗓音磁性又清冷,高挺的鼻梁下,两片薄唇微微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一看就不是神马好鸟,却却却……好性感! 卫灵儿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刚刚腾起的怒火,瞬间就被这人的颜值和气场给浇灭了。 她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脑中飞快地琢磨着他方才的问题,这人似乎……来者不善啊!联想到兰芯儿跟她科普的司马家过往,难道,是荀家的人? 还没想好怎么应答,那边兰芯儿已经挡到她前面呵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伤我家小姐?好大的胆子!” “哼!”那人冷笑:“我若真想伤她,那她的手腕就不只是麻上一麻了。” 说着合上银扇,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边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要不是看小娘子貌美如花,我才不会手下留情呢!这万一不小心划坏了表皮,就不好玩了不是?” 卫灵儿此刻已从这人颜值和气场带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明显地感觉到了危险与恶意。但又搞不清状况,只能先瞪着他不说话,暗中琢磨,看样子兰芯儿不认得他,难道,不是荀家的人?那又会是谁? 兰芯儿却气不过,冲他怒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竟敢调戏我家小姐!等大少爷知道了,有你好看!” “大少爷?你是说卫大少爷么?”那人眼中透出杀意,微微侧头对身后示意:“云风,教教这个小丫头,什么才是天高地厚。” “是!”一个瘦削的黑衣少年,拎着剑缓步踱了过来,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 “云风?”兰芯儿咀嚼着这个名字,猛地看向那个绛红色衣袍的男子,震惊道:“你你你!你是……” “哟?还是个见多识广的小丫头!”那人抬手止住云风,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兰芯儿惊恐的表情:“不过,现在才知道,会不会晚了?” 说着伸出食指,对着她隔空点了点,玩味地笑:“敢当面骂我登徒子的,你,还是头一个!” 兰芯儿瞬间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地颤抖起来,一边哆哆嗦嗦地推卫灵儿,一边急促地低声说:“小姐快跑!他是叶家大公子叶青云!落到他手里的女子都没好下场!芯儿挡着,小姐您快躲起来!小姐快跑!” 看着她眼泪汪汪的着急模样,卫灵儿心中感动,握住她颤抖的双手,柔声道:“我怎会丢下你一人不管?” “小姐!他他他……”兰芯儿眼泪都出来了,带着掩不住的哭腔:“小姐身份尊贵,怎能任他欺辱?芯儿、芯儿只是个奴婢,芯儿帮您挡!小姐快走!” 叶青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听两人生死离别般地对话,忍不住咋舌:“没想到啊,司马坤那样的怂包,居然养出了你这么个重情重义的女儿?真是主仆情深、令人感动啊,啧啧啧!” 卫灵儿冷冷地看向他,尽可能淡定地问:“不知叶公子找我有何贵干?” “你说呢?”叶青云懒洋洋地倚靠在一棵树上,冲她暧昧地眨眨眼:“我当然是来找小娘子要答案哪!” 卫灵儿不明所以:“什么答案?” 叶青云有些不耐烦:“小娘子明知故问哪!你这短短数日,身份就变了三变。先是从司马家大小姐变成了荀家儿媳,又忽然人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了卫家私生女!啧啧啧,敢问小娘子,究竟是意欲何为啊?” 卫灵儿其实自己也稀里糊涂:“这些都是卫大人一手安排,究竟为什么,你得去问他啊!” 这本是实话,可放到叶青云耳中,就成了敷衍他的套路。不觉间瞳孔微缩,面色又冷了几分:“小娘子难道不知道么?我叶某人,最讨厌女人在我面前,耍、花、招!” 说着,他缓步逼近,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了,你做这些,究竟是什么目的?” “我、我做什么啦?”卫灵儿被他迫得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却是发自内心的莫名其妙。 “嗬!还装?”叶青云一把扯过她,粗暴地抵在树上。那边兰芯儿正要冲过来,却被云风一脚踹翻在地。 卫灵儿脑中一片空白,她她她,她这是被壁咚了么? 抬眸看去,只见那双性感的丹凤眼正冷冷地盯着她,透着厌恶和杀意:“那我就再问明白些,你既然已经接受了卫家私生女的身份,为何还要处心积虑地嫁给卫子渊?如此离经叛道,不怕被世人耻笑?你又凭什么认定,卫子渊会为了你,连卫家的声誉都弃之不顾?还是说,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戏弄太子?嗯?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背后,究竟有什么势力?说!” what?卫灵儿还没来得及害怕或发怒,就彻底一脸懵了,这都神马跟神马?她神马时候要嫁给卫子渊啦?她背后还有势力?她肿么不知道? 第035章 这是大家闺秀? 卫灵儿一脸懵逼,叶青云却怒气更盛,一把钳住她的下巴,手中缓缓用力:“你还要装到何时?” “哎哟!”卫灵儿吃痛,也来了气,一巴掌拍了过去,没想到,对方纹丝不动,她自己的手却生生发疼。暗自恼怒间,她想起了学生时代跟同桌打闹的经验,直接从那人敞开的宽大袖口里伸进去,快速摸到他腋下的痒痒肉,狠狠地拧了一把。 叶青云空有一身武艺,却从未碰到过这等招式,更没料到,她一个姑娘家,竟能毫不避嫌地摸到他衣服里动手。于是,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手下不自觉地一松,卫灵儿便趁着这个机会,抓住这人腰间的衣襟就往前拽,借着惯性,曲膝冲他裆下狠狠地顶了过去。嗯嗯,虽然没实践过,但理论还是有的,用自己最坚硬的部位,攻击敌人最脆弱的地方,总没错! 叶青云活这么大,到哪儿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霸主模样,尤其是在女人面前,向来都是他主导的份儿,没想到,今日却栽到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手里,还是如此丢人的栽法! 他强忍住手捂命根子的冲动,踉跄后退了几步,一动不动地立在当地兀自缓着劲儿,隐藏在衣袍下的大腿都忍不住微微颤抖,面上却早已气得五官扭曲,咬牙切齿。 云风在他背后,没看清细节,更没想过叶青云会吃亏。就见他家大公子莫名其妙地退开了几步,还以为他又要玩“欲擒故纵”之类的游戏,于是也束手站着,静候主子吩咐。 那边厢,卫灵儿却是毫不客气地冲过来,一把拽起兰芯儿,飞也似地往山上逃去。 眼瞅着俩女孩儿就要跑出林子,冲到通往道观山门的大道上,叶青云强忍着不适,咬牙吩咐:“给我……拦住她们!” 云风:“?”少爷这次不想自己玩了? “听不懂吗?”叶青云狠狠地瞪向他:“叫人给我拦下她们!” “是!”云风再诧异也听懂了指令,慌忙口中呼哨着追了过去,立马从林中呼啦啦闪出几个身着玄衣的侍卫,个个拎刀佩剑,把俩女孩儿围在了当中。 这边厢,叶青云也总算缓了过来,回身将女孩儿落在湖边的衣物一脚给踹飞到湖中,连盆带水得没了踪影,这才稍稍平复了些许怒气。他强装镇定地理了理衣襟,假装啥都没发生过一样,稳着步伐踱了过去。 那边卫灵儿却有点儿吓傻了,她没想到那人居然带着这么多手下!就算她跑回道观,这么多人拎着刀追过去,光靠海川主仆俩,估计也抵挡不住吧?那些道士们,究竟会不会功夫,她也不知道啊! 扭头见叶青云黑着脸走过来,自知无路可逃,她干脆心一横,也假装啥都没发生过一样,厚着脸皮迎向他,一脸乖巧地示弱:“这位帅哥,咱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非要搞得这么难看咩?想要啥你就直说嘛!能帮你的我一定帮你哈!” 说着,可怜兮兮地眨巴着大眼睛,雾气腾腾地发嗲:“你方才问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伦家是真的不明白啊……要不?你再问点儿别的?伦家如果听懂了,一定知无不言!好不好?好不好嘛?” 叶青云原本扎着架子,准备给她来点儿硬的,没料到这个方才还出手狠厉的小丫头,一转脸功夫,就跟个小白兔似的向他求饶,一时间有点儿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她她,究竟是烈女?还是怂包? 缓了一下,他冷冷地鄙视:“方才还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又怂了?” 卫灵儿无奈地实话实说:“我方才也不算是宁死不屈吧?我只是想逃跑罢了,现在……”她苦着脸环顾四周:“这不是跑不掉了嘛!” 一听她提方才的事儿,叶青云就忍不住咬牙:“哼!你倒是挺会跑啊……” 卫灵儿立马一脸的委屈:“你看看你,长那么好看,却总是凶巴巴地板着个脸,吓得伦家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当然想逃呢!” 叶青云嘴角抽了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女孩儿一边两手扯着自己的嘴角,一边冲他谄媚地笑:“内啥?你稍微亲切一点,笑一下,就像我这样,笑一下哈!就不会这么吓人了,伦家也就不害怕了,不害怕也就不会想跑了不是?嘿嘿,嘿嘿嘿!” 这回不只是叶青云了,在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开始嘴角抽搐,连兰芯儿都傻愣愣地呆在那里,完全不明白她家小姐究竟在干嘛。 只见女孩儿嘟起小嘴,微微摇晃着身体,撒娇撒得小鸟依人、酥酥麻麻:“人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嘛!咱有啥事儿能好好说不?好不?好不啦?” 叶青云生平头一回吃方才那种闷亏,又是头一回见识到这种厚颜无耻的撒娇卖萌,还引经据典说得煞有介事,一时气结,只得闷在那里暗自运气。 一众随从早被卫灵儿这一番连珠炮似的意外表现给整凌乱了,这这这,这是大家闺秀? 以往被少爷玩弄的女子,要么挣扎反抗、刚烈寻死,要么假装矜持、投怀送抱,就算是被迫委曲求全的,不也应该是哭哭啼啼、忍辱负重的模样么?今日这一会儿拼命逃跑、一会儿又无耻讨好的,是什么套路? 云风偷眼看着自家公子阴晴不定的面色,猜不透他内心所想,也不敢多嘴,只好用眼神喝退其他人询问的目光,暗示大家都别出声。 叶青云本以为女孩儿会再用方才的招数跟他拼命,打算借着这次的动手,直接连同方才的仇一起报了,没想到不只是计划落空,她这一通示弱求饶,反倒让他没了动手的理由! 冷静回想了方才女孩儿脸上的表情,似乎,确实不甚知情……难道,那背后的一切,都只是卫子渊的阴谋?她也只是一枚无知的棋子而已? 卫子渊!一想到这个名字,他更是恨得牙根儿痒。坏了他那么多好事儿不说,还整出个令他摸不着头脑的卫灵儿,那家伙,究竟是在筹谋什么? 撇开方才的羞恼,叶青云总算恢复了冷静,一边保持着安全距离,一边重新摇起折扇,冲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妖精,勾起一抹冷笑:“好啊,那咱就好好说说。” “嗯嗯嗯!”见他总算有了回应,卫灵儿立马点头如啄米:“到底啥事儿,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办到哈!” 叶青云斜睨她一眼,一字一句:“我要你亲手杀了,丁、沐、凡!” 第036章 练手 “啥?”卫灵儿一惊:“你跟沐凡姐姐有仇?” “哟?姐姐都叫上了?”叶青云挑眉,就近倚靠在一棵树上,故意拖长了声音:“看来……你是不乐意了?” “不是……”卫灵儿讪讪地摆手:“这不是我乐意不乐意的问题!这是我能不能办得到的问题!她会武功,我不会啊,我根本就打不过她,肿么杀啊?” 叶青云一笑:“这你倒不必担心,我会给你一些迷药,找机会迷倒她,不就随你动手了么?” 卫灵儿噎了一下,为难道:“可是,我现在也见不到她啊……” “那是你的事儿!”叶青云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她一直跟卫子渊在一起,找到你表哥,不就能见到她了么?” “可是……”卫灵儿还想推脱,叶青云已经不耐烦了:“看来你是不乐意了!算了,没用的人,也就不必活着。云风?” “是!少爷!”云风一拱手,转身便抽出了宝剑。 兰芯儿吓得一哆嗦,想都没想便冲过来挡在自家小姐身前,却已是浑身抖如筛糠,牙齿打架:“小、小姐!你、你快逃……” 卫灵儿暗自苦笑,这阵势,让她往哪儿逃啊?于是心一横,她昂首应道:“好!我答应你!” “哦?”叶青云抬手止住云风,饶有兴致地看向她:“看不出来啊,小娘子还挺识时务的。” 卫灵儿认真脸:“那就请叶公子先把迷药给我,最好还能派人将我们送到徽州官驿,以便我早日找到丁沐凡,替公子达成心愿!” 叶青云盯了她片刻,似笑非笑:“这个不急,倒是你,准备好了么?小娘子应该还没杀过人吧?” 卫灵儿一愣,这人是忽然良心发现了么?还没想明白,就见他转头冲云风示意:“给她把剑!” “是!”云风驾轻就熟地倒转剑锋,过来一把扯过兰芯儿按倒在地,将剑柄递向卫灵儿。 叶青云朝兰芯儿努努嘴:“喏!先把这小丫头给杀了,练练手!” “啊?”卫灵儿从没见过这等套路,直接懵了,杀人还要练手?还要逮着身边人练?这都神马狗屁逻辑? 兰芯儿则一脸惊恐地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不晓得是该求饶,还是该慨然赴死,只是浑身抖得更加厉害,止都止不住。 卫灵儿稳了稳心神,强作镇定道:“我本就不是丁沐凡的对手,一个人更加势单力薄,还需要芯儿在一旁协助才行。现在杀她,岂不是更难帮公子除掉丁沐凡?” 叶青云似乎特别享受于看别人左右为难,此刻愈发地闲适起来,不紧不慢地说:“这个小娘子无需担忧,我这儿人手多着呢,届时自会派人辅助你,可比这小丫头好用多了。” 卫灵儿暗中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辩解:“卫子渊又不是傻子,我贸然带个生面孔过去,一定会引起他的疑心,所以,还是带芯儿最为稳妥,不是么?” 叶青云嗤笑道:“呵呵,小娘子倒是思路清晰、伶牙俐齿呢!可我现在就想看你杀这个小丫头,你说怎么办?”说着两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卫灵儿心里早已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不下十八遍,这特么是哪儿冒出来的变态啊?司马如兰肿么就招惹上他啦?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气得两眼喷火,胸膛一起一伏,运了半天气,才好不容易压住暴走的冲动,咬着牙问:“我如果就是不杀呢?” 叶青云总算看到了他熟悉的反应,游刃有余地轻松道:“那小娘子可就失去了刺杀丁沐凡的资格,跟这个小丫头一样,都是无用之人喽!” 说着,他气势凌人地缓步逼近:“我叶某用人,可从来不会轻易托大。小娘子连血都没见过,怎么帮我去杀人?嗯?” 他摇起折扇,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儿,一个气急败坏、红了眼睛,一个泪流满面、抖如筛糠,愈发的志得意满,轻松舒畅。 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就见卫灵儿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却已没了方才的怒气和不甘,反而投射出比他更加闲适笃定的目光,灵动的大眼睛里星光流转,透着淡淡的笑意,嘴角噙起一抹邪魅,勾人心魂,本就明丽精致的五官,愈发的美艳动人,熠熠生辉,直把他恍得呆在当场,差点儿忘了身在何处。 只听女孩儿用一个好听又妩媚的声音笑道:“叶公子说的是,杀人这等技术活儿,确实呵,得先练练呢……” 对面的云风早已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脸搞蒙了,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宝剑已莫名其妙地到了女孩儿的手里。 卫灵儿也是第一次用剑,笨拙地挥了挥剑锋,试了试手感。片刻后,她稳稳地举起剑,指向了面前那个朝夕相处的小女孩儿,微微侧头,对叶青云冷声道:“叶公子,看清楚了,我卫灵儿,究竟有没有杀人的潜质!” 叶青云被她这气势吓了一跳。这个女人,一会儿果决狠厉地动手,毫不避嫌;一会儿可怜兮兮地求饶,厚颜无耻;一会儿冷静镇定地争辩,逻辑清晰;一会儿又杀气腾腾地举起了宝剑,连手都不抖一下! 这这这,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么?那些大家闺秀们常见的反应,诸如温文尔雅、胆小羞怯、惊恐无助、悲愤交加……他怎的一个都没看见? 叶青云静静地看着她,联想到近日发生的一系列怪事,脑海中思绪翻飞,那种不受控的不适感再次袭上心头,搞得他心烦意乱。这个奇怪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卫灵儿顺着剑尖看向兰芯儿,一脸的沉痛:“芯儿,方才你也听到了,不管我是否答应他,你都难逃一死!与其被他们欺辱,不如直接死在我的手里,倒也干净痛快……” “小、小姐……”兰芯儿哆哆嗦嗦地瘫软在地,早已泣不成声。虽知小姐此话不假,却仍是忍不住的悲痛欲绝。她终究,只是一个卑贱的奴婢,只是主子手里,随时可以舍弃的一枚棋子啊…… 卫灵儿眼中也渐渐地腾起雾气,闭了闭眼,几滴清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芯儿,不要怪我。来世,咱们再做姐妹!” 片刻后,她张开双眸,目光冰冷,杀意蒸腾,手中的宝剑闪出一道寒光,果断又狠绝地刺了出去…… 第037章 安排后事 卫子渊立在司马府的会客厅里,静默不语,任由丁沐凡认真无比地重新验尸,连司徒乐以打下手的名义,围着她前前后后、上蹿下跳,都顾不上吃醋了。 此刻,他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团乱麻,太多的疑点和异常,却纷纷扰扰、乱七八糟,实在是理不出个头绪。头一回,他有种失控的无力感。 先前军士来报,得知李木已赶往道观,立时便猜到了他的推断,估计那小子着急忙慌地救驾去了。只是,他想不通,此事都是他一个人亲手安排,连李木都不知情,若不是前几日在道观恰巧撞到,那小子根本就不知道海川藏在道观! 他当初孤身夜访司马坤,打听附近的隐蔽之所,也是用了个私藏青楼相好的寻常借口,这叶青云,却又是如何猜到实情的?不仅不偏不倚地追到了徽州,还如此精准地找到了司马家!他此番前往道观,真的就是冲海川去么?自己若兴师动众地赶去救驾,会不会反而中了叶青云的什么圈套? 可是,若不为这个,那人放着云港的一摊子事儿不管,为何要千里迢迢地转道徽州?还去一个偏僻的道观浪费时间?他不应该直接快马加鞭地赶去云港,替太子销毁证据么? 枉自己在云港布局了那么久,又虚张声势地来徽州掩人耳目,本以为这次万无一失,能够引蛇出洞、一举拿下,没想到,这叶青云,竟似乎看透了他的整盘筹划,轻而易举地就给破了局!他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以往多次交锋,那人明明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啊! 就算是要破局,他又为何灭了司马全家?只是打听一个隐蔽之所而已,却如此地大张旗鼓,招人耳目,这不像是他叶青云的风格啊?那人处事,虽然嚣张跋扈,但一贯目的明确,冷静有度,这次却如此莽撞,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卫子渊眉头紧锁,实在是想不通。 “大人,我都重新验过了。仵作说的不错,司马坤和司马承健,除了致命的一剑,身上伤痕无数,确实死前被折磨过,想必是他们掩藏了什么让叶青云在意的秘密?”丁沐凡一边擦手一边过来汇报,一脸的疑惑:“只是,这司马坤一向远离朝堂,无权无势,又不是什么精明之人,听说儿子也是平庸得很,他们……能惹上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 半晌不见卫子渊吭声,她歪着头看他,有些隐隐的失落:“大人是有事不能让我知道么?” 卫子渊无语地叹了口气,不是不能让她知道,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啊!他要是能想明白怎么回事儿,又何必杵在这里干瞪眼呢? “走吧,去道观看看。”他终是拿定了主意,既然想不通,只能直接去问问清楚了。 说着转身出门,看着院中的一众军士,卫子渊沉吟不语。 如今情况尚不明朗,万一叶青云根本就不是冲海川去的,他带太多人过去,岂不是更容易打草惊蛇?可现下身边只剩下丁沐凡跟司徒乐二人,也不知李木那边什么情况,若他们三个再孤身前往,万一中了叶青云的埋伏可怎么办? 本以为这几日无事,昨日刚放了黄煜两天假,让他陪着司徒欣去绣庄照看生意,今日就忽然来了这么个棘手的问题,真是让人头疼。 思索再三,他从李木手下的军士里挑了三个身手不错的,又转身吩咐方才跟着他过来的王运达:“王校尉,你带领亲卫军余下的全部兵力,守在城东五十里外,通往清门山的必经路口,如有可疑之人出入,就直接扣下查证身份。” “是!”王运达领命,刚想离开,却又被卫子渊叫住:“我还没说完!” 他连忙顿住脚,疑惑地看过去,却见他家一向淡然笃定的冷面大人,今日面上却有些阴晴不定:“若看到山上有信号发出,立即带队上山接应!还有……” 卫子渊深吸口气,解下腰间的玉佩递过去:“若一直都没看到信号,却又不见我下山,等到今日酉时,便立即带人赶回京城,将这块玉佩交与我父亲……” “大人!您这是……”王运达大骇,手上不自觉地一抖,差点儿把刚接到手的玉佩给扔了。这名不见经传的清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卫子渊也不理他,回头深深地看了眼丁沐凡,柔声道:“你跟王校尉一起,在山下等我。” 丁沐凡哪肯答应:“我跟大人一起上山!” 卫子渊敛去眼中的柔光,语气一沉:“听话!” “大人……”丁沐凡的眼圈儿都红了。 司徒乐在一旁不解地问:“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么严重?” 卫子渊心说,他要是知道发生了何事,直接想办法应对便是,何苦这么费劲,一层又一层地直接把后事都给安排好了? 虽是满心嫌弃,却也不得不吩咐他:“你跟沐凡待在一起,保护好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带人上马而去。 王运达好不容易缓过神儿来,赶紧忙着集结队伍去了。 丁沐凡望着卫子渊渐行渐远的背影,暗自咬牙:“你休想丢下我!” 旁边的司徒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丁沐凡一转身跑了。他无奈地叹口气,只得跟着追了过去。 一炷香后,队伍集结完毕,王运达清点好人数,正要带队出发,一回头却不见了丁沐凡和司徒乐的踪影。 心下暗叫不好,赶紧对头排的一个军士吩咐:“你快去城西外的锦绣山庄找黄煜和司徒欢,告诉他们丁姑娘和司徒家的小少爷不见了,让他们侠义堂和司徒家自行寻人去。报完信儿,不得逗留,立刻到城东五十里外来找我复命!” “是!”军士领命,立即扬马而去。 王运达也无力再管丁沐凡和司徒乐,回身上马,带领队伍直奔城东而去。相比之下,当然是卫大人更重要啊! 第038章 共赴黄泉 叶青云狼狈地捂着右手,咬牙切齿:“你这个……贱人!” 卫灵儿心下一寒,方才她已拼尽了全力,却只是划伤了这人的手臂,如此差距,叫她如何翻身? “少爷!”云风也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方才那女人明明是居高临下地拿剑指着地上的奴婢,那神情,那语气,都是一副被迫杀人的无奈与悲恸。他正如往常般陪着少爷看好戏呢,哪曾想剑光闪过,却莫名其妙地划到了少爷身上? 饶是叶青云功夫好,却实在是没有防备,脑中也正走神儿想着其它事情。待他反应过来,却已来不及了,只得手忙脚乱地用还没收起的银扇硬挡过去。 这银扇是他自己设计制作的贴身兵器,合起来时,仰仗着坚硬的扇骨,能当作短刀与人交锋;展开时,配合扇柄内侧的机括,又可以向远处发射暗器。扇面上的每一小片银叶就是一枚锋利的飞刃,里层几片有特殊花纹的银叶上还粹了毒,以备不时之需。 可他这会儿正展着银扇摇风沉思,压根儿就没做近身博弈的准备,冷不丁一柄剑猛刺了过来,根本就来不及收扇。这展开的银扇硬挡过去,不仅没把剑给格开,脆弱的扇面还硬生生地给刮落了无数银叶。 他借着银扇阻挡的一瞬间,急转身堪堪躲过,手臂上却仍是见了血,一个没拿稳,银扇便跌落了地。 亏得是这女人的力量太弱,否则,如此迅疾的速度、精准的方位、刁钻的角度,这要是力道够了,搞不好今天就得交待在这儿了。 他叶青云何曾吃过这种亏?还是一日之内接连吃了好几个,在同一个女人手里!偏偏方才有一瞬,他竟对这个多变的女人起了一丝怜香惜玉的兴趣! 一想到这个,更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一时间只剩下恼羞成怒,杀意蒸腾。 卫灵儿自知已到绝境,眼瞅着一众随从要冲上来,立即剑锋一转,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厉声道:“都别过来!否则,我死给你看!” 云风本已冲到近前,一见她这个阵势,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这女孩儿毕竟是卫家的小姐,又不晓得少爷此番之行的真实用意,着实不敢擅自行动,只得回头看向叶青云,询问主子的意思。 卫灵儿另一只手把身后的兰芯儿拽起来,沉痛道:“芯儿,对不起!枉你叫我一声小姐,我却无力护你。今日,若你我实在无法逃出生天,便携手作伴,共赴黄泉吧!” “小姐……”兰芯儿已经懵了,她本以为要被自家小姐杀死,正绝望悲恸间,忽然剧情反转,那个原本要抛弃她的主子,竟已挡在了她的前面,还跟她说对不起! 手腕被卫灵儿紧紧握住,温软有力的触感直传入心脏,兰芯儿瞬间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内心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一时间热泪盈眶。 她稳住心神,身体不再颤抖,反手握回自家小姐的手,坚定道:“小姐去哪儿,芯儿就跟着去哪儿!小姐要芯儿做什么,芯儿就做什么!” “好芯儿,好妹妹……”卫灵儿惨然一笑,泪流满面。 这一世,虽然短暂,好歹走得并不孤单。相比较前世孤零零地被拔管,今日却能有个妹妹作伴,老天也算待她不薄。就是可惜了芯儿,还这么小,却要莫名其妙地一同赴死,虽然,她觉得自己这次死得也甚是莫名其妙…… 搞不懂之前的司马如兰都做了什么,真的是,害人不浅啊! 多想无益,她深吸口气,把心一横,不就是死吗?特么又不是没死过,有神马好怕! 于是微微抬起手臂,做出就要用力抹脖子的架势,慨然道:“芯儿,姐姐先走一步,咱们黄泉再见!” 云风有些惊慌失措地看向叶青云:“少爷?就由得她这样自尽么?少……”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寒光直冲着他的脖颈飞来,吓得他往后一个急下腰,脚下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剑光一闪,又直奔心口而来。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抱头滚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耳边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芯儿,跟他们拼了!能逃就逃,若逃不掉,就拖个垫背的一起死!” …………………………………………………… “你说什么?叶青云找到这里来了?”海川大吃一惊。 海叔一边手脚不停地收拾衣物,一边急急应道:“不会有错,老奴看得真切,就在前山腰的湖边。现下正与那卫灵儿纠缠不清,殿下快随老奴从后门下山!” “卫灵儿?”海川一愣:“她跟叶青云撞上了?” “是!”海叔老实承认:“也多亏了那丫头,否则叶青云现下恐怕已冲进道观了。” “等等!”海川一摆手,冷静道:“你确定叶青云是冲我来的?” 海叔闻言也是一怔,先前看到叶青云上山,惊得他只顾着回来找海川,现下被他提醒,也是不解。是啊,若真是冲他们来的,为何要跟一个毫不相干的小丫头浪费时间?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上山?生怕他们看不到么?夜间偷袭,岂不更加稳妥? 他停住手,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若非为了殿下,他来这儿做什么?” 海川思索片刻,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海叔:“就老奴所见,加上云风,也就五六人吧。” “才五六人?”海川不禁皱眉:“你确定后山没有埋伏?” 海叔:“老奴方才已去查看过,殿下放心!否则,老奴也不会请殿下从后门下山。”顿了顿,他猛地醒悟过来,诧异道:“殿下的意思是……这叶青云,并不知殿下在此落脚?” 海川沉声道:“很有可能,至少,他应该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以他的做事风格,怎会如此托大?还如此张扬?难不成,生怕我跑不掉么?” 海叔也皱起了眉头:“那他来此偏僻之地,究竟所为何事?不会真是游山玩水吧?” “海叔,你去前山再探虚实,无需露面,只要查看叶青云到此地的真实目的。”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坚决:“若他当真不确定我身在此处,也可以给他点儿暗示。” “殿下的意思是……” 海川淡淡一笑,眼中透出一抹夹杂着无奈的狠厉:“哼!他们不是想让我死么?那就让他们亲眼看到,我死在这道观便是。” 海叔心下了然:“老奴明白了!这期间,还要委屈殿下先去暗室里避上一避。” 海川点头:“有劳海叔了!”转身刚要离开,又回身交代:“若那叶青云对灵儿不轨,也请海叔,尽可能护她周全。” 海叔躬身行礼:“殿下放心,老奴自会尽力而为!” 第039章 又重生了? “贱人……”叶青云将两只纤细的手腕合并交付到一只手里,高高举起,结结实实地扣在树干上,腾出另一只手,恶狠狠地钳起那个精致的小下巴,眼露凶光:“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贱人,究竟还能使出什么花招?” 卫灵儿两手被牢牢地固定在头顶高处,手背硌在粗糙的树干上生生发疼,双脚被迫悬空,还没来得及踹上一脚,早被已有防备的叶青云一个膝盖给钉在了树上,动弹不得。 她暗自吃惊,这人怎的力气这般大?只用一只手,竟然就轻而易举地把她给拎起来了!之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磨到现在这一步,也实在是没啥好说的了,她只觉得下巴被捏得近乎脱臼,疼得直冒眼泪,口齿不清地含糊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哼!想要怎样?”叶青云勾起一抹恶毒的邪笑:“小娘子如此有趣又美貌,叶某人若不陪你好好玩玩,当真是,对不起小娘子方才上演的那一出出好戏啊!” 卫灵儿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被强行捏开,眼前一黑,热气扑面,唇上吃痛,口中立时卷入一片咸腥。她只觉得头脑发昏,一阵恶心。 那边厢,兰芯儿发疯似地冲将过来:“休要欺凌我家小姐!” 还没跑两步,便被云风一剑劈在腿上,惨叫一声,瘫软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半个裤管。 兰芯儿的惨叫声顿时让卫灵儿清醒了不少。她心下大怒,立时拼尽全力地挣扎起来,浑身上下,能动的地方都在拼命扭动。下巴好不容易稍稍挣脱了一点,便对着嘴里的异物狠狠地咬了下去! 嘴上说不出话,也不妨碍心里面恶狠狠地爆粗口:nnd,就你会咬嘛! 叶青云没料到这丫头到了这份儿上还能反抗,结结实实地挨了她一牙齿,还被死咬着不放。赶紧手下使力,硬生生捏开她的下颚,才好不容易从她齿间撤出来,下意识地松开手去捂嘴,却没想到,卫灵儿一探头,追着他过去,对着他的嘴唇,又是狠狠的一口! 这下,叶青云是再也藏不住被她偷袭的伤,一个趔趄退后几步,一手捂着鲜血横流的嘴角,一手颤抖着指向那个正一脸凶相吐着血水的女人,恼羞成怒地吼道:“给我、给我杀了她!” 卫灵儿好不容易双脚落地,正半倚半坐地靠在树干上,恶心吧啦地吐着口水抹嘴巴,听到这话,抬眼就见云风手持宝剑,直直地刺了过来,心下一凉,绝望地闭目等死。 第一次这种死法,也不晓得快不快、疼不疼?卫灵儿脑中一片空白,呼吸都几近停滞,再也听不到周边的声音,感知不到身体的温度,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 应该只是短短的一瞬,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又难熬。 谁都没注意到,一抹微不可察的幽蓝恍过,空气中荡起一圈肉眼看不到的涟漪,围着这个等死的女孩儿,裹着那柄飞来的宝剑,轻轻荡漾…… …………………………………………………… 李木一路快马加鞭,远远地便看到那辆停在山脚下的四轮马车,眉头一紧,果然,那个人是奔着道观来了!再不敢耽搁,又狠狠地抽了两鞭,身下的枣红马吃痛,扬起四蹄,跑得更快了。 刚奔到半山腰,就隐隐听到靠近湖边的树林中传来了异常的嘈杂声。他耳根微动,心下诧异,林中有人?还有不少人! “吁~~~”他急急地勒住缰绳,枣红马扬起前蹄,喘着粗气原地转了两圈,硬生生停了下来。 正犹豫间,忽地听到林中传来一声大叫:“休要欺凌我家小姐!啊!” 李木一惊,这是兰芯儿的声音!灵儿小姐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他立即调转马头,直奔林中而去,没多远便看见树下拴着几匹马,心下更是不解,难道,叶青云也在这里?他不去道观袭击殿下,逗留在这里作甚? 很快,他就远远地看到了答案。联想到叶青云欺辱女子的传闻,不禁心里一紧,连马都来不及下,直接跳上马背,借着惯性施展起轻功,一边拔剑,一边脚步轻盈地潜行过去,暗中观察着叶家几个手下的站位和身形,脑中估摸着他们的战力,飞速盘算着应对之道。 忽地就见叶青云莫名其妙地后退几步,二话不说直接下了杀令! 眼瞅着那边云风已举剑向树下的女孩儿刺去,突变之下,李木再也顾不上多想,直接挥剑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一片竹叶不知从哪里激射而来,正中云风持剑的手腕。 卫灵儿正心如死灰地闭目等死,浑身酸痛地熬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死了没有。忽地听到耳边传来乒乒乓乓地兵刃撞击声,一个激灵,睁眼看去,只见一抹藏青色的身影,正被叶青云那几个玄衣的随从围在中央,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她眨了眨眼,这是……那个不声不响跑掉的李木吗?怎的这会儿又突然冒出来了?还是说,她方才已经死了,又莫名重生了一次?难道,每次重生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他? 正胡思乱想间,忽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芯儿!”她扭头看到兰芯儿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吓了一跳,急忙爬过去,帮她查看。还好只是伤在了小腿肚上,尚不致命,只是伤口很深,血流如注,再这样下去,光失血就能死人啊! 卫灵儿心急如焚,拼命回想着前世里那少得可怜的急救知识,手忙脚乱地扯过兰芯儿的裙摆,捂在伤处。想扯下一个布条绑腿止血,却是怎么也扯不动,这衣服也忒特么结实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直爆粗口,电视剧里那种动不动就刺啦一下的,到底是肿么做到的?一时间,急了一脑门子汗。 那边厢,李木深知寡不敌众,不敢恋战。瞅准机会扬起一把石灰,趁着暂时逼退众人的瞬间,急转身回到树下,打算拖着卫灵儿先逃,没想到,树下竟然空了!再一回头,只见那女孩儿正满头大汗地跪坐在兰芯儿身边,咬牙切齿地跟衣服较劲儿。 没空废话,他直直地冲过去,拽起卫灵儿的胳膊就要跑,手下却被迫一顿,没能跑动。回头才发现,那女人手里擒着不放的,居然是兰芯儿的衣裙! 李木只觉得血往上涌,这拖一个都不一定能跑得掉,再加上一个腿上有伤的兰芯儿,可让他怎么带? 第040章 猪队友 卫灵儿没看懂李木一脸的焦急与恼火,更没注意到他身后正在消散的白烟,反而把他往地上拖,不知死活地惊喜道:“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撕块布条下来,芯儿再不止血就没命了!” 李木本就嘴笨,这会儿更是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都什么时候了,不想着赶紧逃命,却还为了一个奴婢浪费时间? “快走!”顾不上多说,他一剑割裂兰芯儿的衣襟,断了两个女孩儿之间的牵连,拽着卫灵儿就向拴马匹的方向奔去。 被拖着跑了几步,卫灵儿才反应过来他要干嘛,立马不干了,一边往回抽手,一边焦急地叫:“不行!不能丢下芯儿不管!落到他们手里,她会很惨的!” 李木不理她,只是拖着她往前跑。可他力气再大,也禁不住卫灵儿这样对着干。就这么拉拉扯扯间,云风已经带着一众打手追了上来。 李木无奈,只得将她往前方一推:“你快走!前面有马!”自己则返回去又与云风等人斗在了一起。 卫灵儿被惯性拖着向前跌了几步,停下来回身看着他发呆,这人自己不要命,只是为了让她一个人逃?可问题是,她逃出去了又能怎样?她谁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去哪儿找卫子渊,甚至,她连马都不会骑啊! 正手足无措间,就见李木一个趔趄跌到她近旁的一棵树上,嘴角溢出一丝鲜红,看得她心惊肉跳。 李木余光瞥见那女人居然还杵在那儿发呆,火气直往上窜。他救主子就从没救得这么憋屈过,孱弱无能不说,还是个不会跑的蠢货! 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主仆礼数了,忍不住冲她吼道:“你怎的还不走?” 卫灵儿弱弱地实话实说:“我我我,我不会骑马……” 李木气得一闭眼,上前又推了她一把,怒道:“那就用跑的,往山下跑!” 转身正要再返回去抵挡,就见一道银光呼啸而来,他刚想躲闪,忽地想起卫灵儿还在身后,无奈下只得一边回手拽着她原地旋开,一边举剑硬挡。 银叶裹着内力,借着惯性和速度,力道极大,加上角度刁钻,硬是黏着他的剑锋直冲而下,跳过剑格,直划上手背,堪堪割裂了结实的皮质护腕,才总算磨完了力道,掉落在地。而李木手中的剑,也已跟着脱了手。 失了兵器,更是穷途末路! 眼瞅着一群人已呼啦啦围了上来,深知再无逃的可能,李木只好伸臂将卫灵儿挡在身后,左手握住剑鞘横在身前,冲那个正摇扇看好戏的男人咬牙道:“叶大人,她好歹也是卫府的千金小姐。您这么做,不怕伤了卫叶两家的和气吗?” 叶青云悠闲地踱过来,困兽之争,正是他最喜欢的戏码之一,今日积郁已久的憋闷瞬间舒畅了不少。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阿~~木啊!” 李木脸色变了变,只是一脸戒备地盯着他不说话。 叶青云合起折扇,一边轻敲着手掌,一边皱眉埋怨:“我正跟你们卫家的灵儿小姐好生叙话呢!你这奴才却莫名其妙地冲撞过来,不仅伤了我的人,还伤了她的贴身奴婢!你说你啊,如此莽撞,该当何罪呢?” “你!”李木气结,一时语塞。 方才那样的场景,不仅涉及卫灵儿的清誉,还关乎卫府的颜面,本就难以当众对质,这会儿却又被叶青云几句话轻轻巧巧地给赖掉了,反而泼了他一身脏水。 叶青云很是享受李木现下这种又恼怒又无奈的反应,相比较方才那一连串的意外,总算又让他找回了掌控一切的踏实感。 李木素知叶青云的为人,此时已放弃了跟他理论,只是警惕地盯着围住他们的几人,浑身戒备地护着卫灵儿,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心里只盼着卫大人能快点带人过来。 卫灵儿被他护在身后,有些发懵,尤其是看到他手背上鲜血横流,更是愧疚。虽然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拼命保她,但确实是自己拖累了他。 凭他的功夫,原本可以毫发无损地一个人逃掉,或者,哪怕自己配合一点,也有可能一起逃掉,他本不必三番五次地返回来救她这个累赘啊!甚至,他根本就不必以身犯险,跳出来救她! 她只想着不能丢下兰芯儿,现如今,不仅没救下芯儿,反而又拖下水一个!自己还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超级废柴啊! 越想越懊恼,她不自觉地咬住下唇,暗自盘算,方才跟叶青云闹出了那么多破事儿,看样子那人是不可能放过自己了,一起逃怎么看都是奢望,还是能跑一个是一个吧…… 于是,她心一横,从怀里掏出绣帕,一边快速地帮李木包扎手背上的伤口,一边低声催促:“你别管我了,赶紧一个人跑!凭你的功夫,应该能逃出去的……” 李木正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叶家的几个打手,冷不防一个细滑温软的触感攀上右手,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还没来得及听清楚耳边的话,就被手上莫名裹上的一方绣帕给搞蒙了,半天都没缓过神儿来。 那边厢,叶青云一挑眉,显然比李木更加适应卫灵儿这种出人意料的举动,只是,他没想到,这女人发起疯来,竟然连自己人都坑!他赶紧冲两旁一挥手,云风会意,立刻飞脚踢了过去。 待李木反应过来,显然为时已晚。 整个人直接被横着踹飞出去,噗通一声滚倒在地,不及起身,早有两个打手冲到身旁,一左一右把他的双臂挟制到背后,一人一脚踩在他膝窝附近的穴道上。 李木就这么被反剪着双手,双膝跪地,动弹不得。心里那个气!他方才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走神儿了?一个不小心,竟落到了这步田地! 卫灵儿更是吓傻了,她方才都做了神马?她明明是想让他赶紧一个人逃啊!肿么一眨眼功夫,反而被抓了呢?她她她,她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吧? 第041章 卫府家事 叶青云看着眼前两人,一个气急败坏、无可奈何,一个呆呆傻傻、手足无措,瞬间心情大好。嗯嗯,这才是他叶青云的场子,这才是应该有的样子嘛! 他慢悠悠地踱到李木掉落的剑旁,脚尖一翻一提,剑就到了手上,掂了掂,一脸的嫌弃:“我说阿木啊,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在用这把不值钱的破剑?你说说你,跟着卫子渊混了那么久,怎的还是这般穷酸模样?” 李木自知多说无益,只是垂头不语,心里愈发地着急,不晓得卫大人何时能赶到?能不能发现他们被困在这片湖边的林子里? 卫灵儿却是忽然听懂了什么,一脸震惊:“你们!你们认识?” 叶青云瞟了她一眼,目露嫌弃,方才是真的高看她了,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女人! 懒得再理她,他来到李木近前,居高临下地问:“说说吧,你们卫大人,整了这么个蠢女人出来,究竟是意欲何为啊?” 李木一怔,这才发觉了不对劲儿,叶青云不是来袭击殿下的吗?怎么会在半山腰的林子里耽搁这么久?还整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又来追问灵儿小姐的背景,难道……他本就是冲她来的? 只是,这卫灵儿,虽说是大人的一枚棋子,可跟整盘大局比起来,实在是个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部分,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探究么?难道说,卫大人还有更隐蔽更重要的筹谋,连他都不能知道? 越想越糊涂,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只得闷不吭声,以不变应万变。 见李木抿唇不语,叶青云只当他是不肯说,对钳制他的两个打手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立马手下用力,一拖一拽之下,咔嚓两声,李木的两条臂膀就被扯脱臼了,疼得他一咬牙,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直冒,却只是呼吸急促,口中连哼都没哼一声。 叶青云挑眉:“哟?骨头还挺硬啊!” 说着,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直逼咽喉,冷声道:“说不说?” 李木一闭眼,只是咬着牙不说话。 那边卫灵儿本没有看懂他们动手的细节,正不知所措间,猛然就见叶青云拿剑直指李木的要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冲了过去,想也没想就直接上手抓住了剑锋,一脸的捉急:“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 一看到这个女人,叶青云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会儿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瞬间有了报仇的快感,忍不住戏谑道:“灵儿小姐这是做什么?这奴才偷了你的绣帕,我可是正在帮你教训他呢!”还特意在“帮你”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啊?你是说他手上这个么?”卫灵儿没听懂他的潜台词,一时间莫名其妙,这是哪儿来的误会? 于是赶紧解释:“不是不是!这不是他偷的,是我给他的,方才见他手上有伤,给他包扎来着。你误会了,不是偷,没偷哈!” 李木正被迫微仰着头,咬紧牙关抵挡着来自臂膀的疼痛与剑尖的威胁,一听这话,只觉得一口老血直接喷回了肚子里。 这蠢女人!还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果然,连叶青云都被她这出人意料地坑爹举动给逗乐了,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那叶某就更不能坐视不理了!这奴才居心叵测,居然敢勾引主子!不仅有损灵儿小姐的清誉,还让卫府失了颜面。这等贱奴,怎可留得?看在卫叶两家世代交好的份儿上,今日,叶某人便勉为其难,替卫家清理门户吧!” 说着,剑尖便向前推去,李木心里一凉,闭目等死。 卫灵儿岂容他就这么杀人,手下使劲儿一推,剑锋偏转,堪堪避开了要害,顺着李木的脖子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直往外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咀嚼着方才听到的话,抓着关键词跟叶青云周旋:“等等等等!你方才说……是替卫家清理门户?那就是说,这是我们卫府的家事喽?” 说着,一边试图将剑锋推得更远一些,一边一脸狗腿地笑:“内个……叶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哈!既然是卫府家事,还是等我表哥到了,直接交给他处理比较好,就不劳烦公子您了,呵呵,呵呵呵……” 叶青云脸上一抽,这丫头是没听懂他的潜台词?还是故意跟他避重就轻?他方才给她扣了那么大个帽子,这女人怎的就像没听到似的?难道她不该一脸愤恨地为自己辩解,或者指责他血口喷人吗? 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听那女人又继续碎碎念起来:“内啥,不是说卫叶两家世代交好嘛?那就更不应该随便动手了不是?都说那神马,内个冤家啥的?哦对,冤家宜解不宜结!对对,就是这个,冤家宜解不宜结!呵呵呵……咱们之前都是误会,误会哈!你要是早说咱们两家有这交情,前面也不至于闹不愉快了不是?至于李木怎么处置,咱们一起去找我表哥好不好?这等劳心劳力的事儿,就让卫大人自己去做嘛!何必扰了公子您游山玩水的雅兴?” 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兴奋地遥遥一指:“哦对了,那边湖光山色、风景甚好,叶公子还没顾上去欣赏吧?要不我先陪您过去逛逛?这等烦心的小事儿,直接丢给我表哥就好哈!嘿嘿,嘿嘿嘿……” 那种不受控的不适感再次袭来,叶青云嘴角抽搐,表情复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木先前感到脖子上一热,瞬时心如死灰,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剑锋破了皮后却没再往要害处推进,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听到卫灵儿噼里啪啦地啰嗦了这么一通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忍不住睁开眼,剑刃上的一抹鲜红立时映入了眼帘,顺着来源寻去,竟是一个抓着剑身的小手,白皙纤长,细皮嫩肉,一道鲜血正从手下汩汩淌出! 他诧异地看过去,只见那手的主人正冲着叶青云一脸谄媚的笑,嘴巴一张一合地啰嗦个不停,另一只手对着远处指指点点,手掌手背上亦是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她这是……在替他这个下人挡剑吗? 李木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地翻腾了一下,方才的恼怒与窝火,瞬间烟消云散,一时间,竟只剩下震惊,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第042章 定情信物 卫子渊正带着人策马飞奔,忽地看见林边一匹枣红马正晃悠悠地吃草,心里一惊,这是李木的马!怎的连拴都没拴,就这么任由它在半山腰乱跑,他人呢? 耳根微动,隐隐听到林间传来一个叽叽喳喳的女声,张口闭口“叶公子”,更是莫名,叶青云在这半山腰的林子里作甚? 他勒住缰绳,吩咐身后的军士:“你们在此等候,见机行事!” 说着,头也不回地掉头向林中奔去,远远地就看见李木正被按在地上,被叶青云拿剑架着脖子,命在旦夕。不禁眉头一紧,朗声叫道:“叶大人!刀下留人!” 一听到这个声音,李木跟卫灵儿都各自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能跟叶青云正面交锋的正主给盼来了! 卫灵儿更是无比激动地冲他招手,高兴得眼泪都差点儿出来:“表哥快来!这边这边!哎呀!您可来啦!” 卫子渊下马来到近前,对叶青云一拱手:“叶大人!不知卫某的手下犯了何罪,竟惹得叶大人动了杀心?” 当着卫子渊的面,叶青云终是不好再强行动手,讪讪地把剑撤下来,一边微微摆弄着剑身,任由剑上的鲜血顺着剑身上下流动,一边幽幽地说:“既然卫大人到了,那这清理门户的事儿,就交由卫大人亲自动手吧。”说着,剑身翻转,将剑柄递了过去。 卫子渊没接手,皱眉不解:“清理门户?叶大人此话怎讲?” 叶青云一本正经道:“你们卫府的贱奴勾引主子,正在这林中私会,不小心被我逮了个正着。为了不让卫府蒙羞,我这不正想着替卫兄清理门户嘛!卫大人哪,你说,你这次是不是又要欠叶某一个人情了?” 卫子渊瞟了两人一眼,淡淡道:“叶大人想必是误会了。李木这些天一直跟着卫某在徽州办差,今日之行,也是奉了我的命令,来接灵儿回徽州罢了,何来的私会之说?” 叶青云一挑眉:“哦?是么?可为何这定情信物都在手上了?着实令人费解啊……” 卫子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李木的两条臂膀正以一个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显然早已脱臼失控,此时,右手正被一个叶家的打手粗暴地扭起来,将手上的绣帕示意给他看。 李木被这么一折腾,身体不受控地一阵抽搐,瞬间气息不稳,呼吸紊乱,满头满脸的汗,死咬着嘴唇才硬是没哼出声来,唇齿间立时咸腥一片。 卫灵儿这才看明白,原来他那一头的汗,不是被剑指咽喉吓得,而是因为胳膊脱臼疼得!不禁暗自吃惊,这个人,怎的这般能忍? 卫子渊淡淡一笑:“叶大人,这手都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如何接所谓的定情信物?卫某很是好奇啊……” 叶青云目光一冷,这姓卫的果然不好对付,好在他现下说的都是实话,也不怕对质,泰然道:“这定情信物,是灵儿小姐亲手给他系上的,在场这么多人,可都看得真切。” 卫灵儿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偷换概念,不耐烦地插嘴:“神马狗屁定情信物?我那只是给他包扎手上的伤而已!”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不管她话里话外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至少承认了一点,那就是叶青云所言不虚,这丝帕就是她给亲手系上的! 李木暗中咬牙,这个蠢女人,一会儿替他挡剑,一会儿又这么害他,到底是想让他活?还是想让他死! 卫子渊面上一沉,盯着卫灵儿沉默不语。 这女人自假死醒来就奇奇怪怪的,现在又帮着叶青云说话,难不成,他们早有勾结?叶青云此番之行,难道就是为了给李木设局,想要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可问题是,除掉一个李木,直接找人暗杀便是,何苦如此大费周折? 叶青云也没想到这女人能疯傻到这般程度,倒是省了他很多事儿,只愣了一瞬,便一脸戏谑地冲卫子渊笑道:“你看你看,叶某没骗卫兄吧?” 眼瞅着叶青云一脸得意,卫子渊脸色阴沉,卫灵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有些不知所措。 卫子渊认真捕捉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神情,除了茫然就是无措,实在是找不到一丝有关阴谋诡计的蛛丝马迹,只好不再理她,冲叶青云一笑:“叶大人有所不知,这李木早已脱了奴籍,已算不上卫府的家奴,否则,也不可能让他进亲卫军任职。虽说品阶不高,但怎么着,也是国君麾下的亲卫兵,岂是你我可以随意私刑处置的?” 卫灵儿正在为自己说错话愧疚不已,一听卫子渊怼得有理有据,也不管背后的含义,立马跟着附和:“就是就是!” 她决心不再多话,一切交给表哥,自己只当狗腿就好。 卫子渊却生怕她再说错话,冲她一板脸:“我跟叶大人叙话,岂容尔等女流之辈插嘴?还不退下!” 若放到现代,这种明显大男子主义的话,薛梓林肯定是一听就爆,可现下是古代,还是个她一不小心就会说错做错、害人害己的场合,由不得她再纠结神马男女平等,赶紧乖乖地闭嘴退后,只是瞅着地上的李木捉急,不晓得卫子渊何时能把他先救起来再说。胳膊一直被不正常地扭着,万一成了习惯性脱臼,或者干脆接不回去了,可咋整? 那边叶青云确实也被卫子渊几句话怼得无话可说,只得继续咬着不放:“卫大人的意思……是准备将令妹下嫁喽?” 卫子渊毫不退让:“那要再问过舍妹的意思。方才她的话,叶大人也听到了,许是小孩子不懂事,一时任性,无心之举罢了。” 卫灵儿听着他二人你来我往地周旋,心里一阵烦躁。这边李木胳膊脱着臼,那边兰芯儿腿上淌着血,卫子渊不赶紧救人,还跟那家伙啰嗦个毛线啊? 正忍不住想催促,猛然反应过来,不会是……卫子渊也是一个人来的吧? 我勒个去!他就不能多带点儿人嘛?这样敌众我寡的,光靠周旋管个屁用啊!等他拖到救兵来了,不会也跟李木一样被擒住了吧? 这卫家人是傻的吗?肿么都喜欢一个一个往狼窝里跳?哪像人家叶青云,直接带足了人手,一上一窝蜂,这才有控场的阵势啊! 第043章 为何杀她? 卫灵儿正心急火燎间,猛然头顶一阵风飞过,一蓝一墨两道身影,直冲着钳制李木的两个打手袭了过去,迫得二人不得不松开手,回身应对。几招过后,双方均无心恋战,各自退回到各自的阵营站好。 卫灵儿定睛一看,惊喜地扑了过去:“沐凡姐姐!” 丁沐凡一身浅蓝色的男装,故意不理卫子渊诧异的目光,笑眯眯地迎向她:“灵儿你没事吧?” 那边司徒乐已帮李木接好了臂膀,扶他起来。 后面三个军士着急忙慌地策马过来,跳下马冲卫子渊跪下行礼:“大人恕罪!属下没拦住……” 卫子渊一抬手:“无妨。” 他早看出来,叶青云只是带了这五六个随从,周边也没埋伏。能在这半山腰跟卫灵儿纠缠这么久,估计也是对海川的事儿毫不知情。虽然仍搞不明白他此行的目的,但也不再担心对方会人多势众。 卫灵儿眨巴着眼睛数了数,艾玛已经比叶青云那边的人多啦!大大地松了口气,这回总算是熬过了一劫,一时半会儿不必再担心小命问题,于是立马眉开眼笑起来。 歪头瞅了眼正在自行揉胳膊的李木,看他似乎已无大碍,便拉起丁沐凡急急地向湖边走去:“沐凡姐姐,芯儿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你快来帮我看看!” 李木闻言一怔,微微侧头看过去,只见女孩儿已心无旁骛地拽着丁沐凡向兰芯儿去了,只留给他一个俏丽的背影,不免心中诧异。 先前那女人为了个奴婢磨磨唧唧,搞得他无比窝火,本以为那只是娇小姐的惺惺作态,没想到,她倒是真心挂念着兰芯儿,这才刚刚脱身,便第一时间想着救人去了。 无意中碰到手上的绣帕,吓得心里一突,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解下来,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往哪里丢,只好趁乱偷偷塞进了身后的一个小树洞里。 那边叶青云见优势已去,心有不甘,今日吃了这么多闷亏,却一点儿便宜都没占到,连卫灵儿的背景都没搞清楚,心里面那个窝火就甭提了。 正想着继续方才的话题,好歹把李木给折了,或者毁了卫灵儿的清誉,也算是不虚此行。可回头一看,那小子手上竟已不见了证物,卫灵儿更是自顾自地救兰芯儿去了,理都不理他,更是憋火,只得把气撒在了司徒乐身上:“好你个嚣张跋扈的司徒乐,竟敢对官家人动手!” 司徒乐才不吃他这一套,抱着胸傲娇道:“我们侠义堂做事,向来都是只问道理,不论政事!再说了,你们叶家的几个家奴,也算是官家人?” 卫子渊微微一笑,默不作声,任由司徒乐挡在前面跟叶青云对峙。他早就发现了找侠义堂联手的好处,有时候,嗯嗯,确实很好用呐! 正僵持中,就听丁沐凡远远地叫:“小乐子,你金疮药带了吗?” “带着呢!”司徒乐立马颠颠儿地跑了过去,徒留下这边一片尴尬的沉寂…… 卫子渊只觉得实在是无话可说,虽然不明白叶青云此行的真实目的,但好歹也没暴露海川的行踪,这会儿只想着赶紧把人哄走。 于是轻咳了一声,冲他拱手道:“叶大人,既然前面都是误会,那便就此作别……” “等等!”叶青云一口恶气没出来,却是不肯罢休,实在是没别的理由,他只好继续逮着李木开刀:“李校尉以下犯上,袭击朝廷命官,又该当何罪?” 卫子渊一皱眉,只得回头问李木:“怎么回事儿?” 李木迟疑了一下,抱拳回道:“卑职见云风举剑刺向灵儿小姐,以为叶大人要杀她,事发突然,不得已才出手制止。若不慎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卫子渊目光一冷,审视地看向叶青云:“叶大人,为何要杀卫灵儿?”难道,他此番莫名其妙地来清门山,竟是冲着那个女人来的? 叶青云也回敬他同样审视的目光:“那就要问卫大人了……” 卫子渊不解:“问我?” 叶青云冷笑:“卫大人费尽心机,凭空炮制了卫灵儿这个人,究竟是何目的,难道,还要问我么?” 卫子渊更是莫名其妙,卫灵儿只是他随手顺来的一枚棋子而已,用来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也值得叶青云如此上心? 想不明白,只得老实回道:“卫某不明白,叶大人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叶青云只当是他在故意装糊涂,咬牙道:“你不明白?哼!那李木为何赶来得如此及时?二话不说上来就抢人呢?” 卫子渊确实不明白,李木赶往清门山,不是来救驾的吗?怎么救上卫灵儿了? 于是再次看向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是叫你去道观接灵儿,你为何中途改道,突然冲到林子里来,连马匹都顾不上拴?灵儿为何又在这林子里?” “我……”李木语塞,他怎知卫灵儿为何会在林子里,他只是听到兰芯儿的叫声才进了林子,看到了那些无法言说的画面。当着这么多人,叫他如何解释? 纠结了片刻,他斟酌着措辞:“回禀大人,属下途经此处,听到林中嘈杂,以及……以及兰芯儿呼救的声音,料想灵儿小姐也在这林中,于是才改道进了林子,远远看到……看到云风正要举剑刺杀灵儿小姐。属下情急之下,才没来得及拴马。” 经过筛选后的讲述倒也合情合理,可偏偏李木不擅说谎,一番话讲得吞吞吐吐,神色不宁,卫子渊一看就知道这小子隐瞒了不少事儿。 而叶青云却是抓到了把柄:“哼!如此吞吐的说辞,一听就漏洞百出,卫大人也信?还是说,卫大人为了包庇下属,故意相信?” 卫子渊目光微冷:“那依叶大人的意思……” 叶青云认定了李木不敢当众说出实情,一脸的坦然:“叶某游玩至此,林中偶遇灵儿姑娘,得知是卫府新寻到的千金,便寒暄了几句。却不想李校尉忽然横冲进来,不仅打伤了我的人,刺伤了灵儿小姐的贴身丫鬟,还伤了叶某的手臂。” 说着,将卫灵儿给他划出的伤口秀了出来,一并栽赃到李木头上。 “你!”见他如此厚颜无耻、信口雌黄,李木只气得咬牙切齿:“叶大人,您做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哦?我做了什么?”叶青云一脸的无辜:“叶某也很想知道,李校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否则,为何不惜以下犯上,也要把人抢走呢?” 卫子渊眼瞅着李木欲言又止的气恼模样,联想到叶青云的为人,心里已猜出了七七八八,于是回头打发那三个军士:“你们先回去找王校尉复命,跟他一起在山脚候着,等我下山。” 叶青云一听山下还驻扎着亲卫军,不禁瞳孔微缩:“卫大人行事,还真是周全啊……” 卫子渊淡淡一笑:“叶大人过奖!” 待军士走后,他盯着叶青云,一字一句地吩咐李木:“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大人……”李木仍有些迟疑,即便是他说出实情,卫灵儿一个姑娘家,不可能亲自出面指证,到时叶青云死不承认,也还是百口莫辩,拿他无可奈何。不仅徒增一个关于卫家的谈资笑柄,还毁了卫灵儿的清誉,无法再参与太子纳亲。 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卫子渊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无妨,大不了,弃了便是。” 李木心里一惊,卫大人这是要弃了卫灵儿以保全自己? 虽是感动,却仍是不忍,一枚弃子会有何下场,他再清楚不过,尤其是对女子而言,清誉一旦毁了,估计这辈子都再无翻身的可能。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剑刃上的那抹鲜红,心底又是莫名的一阵翻腾,方才,若不是那女孩儿用手挡剑,估计他此刻,已到鬼门关报到去了…… 想到这里,他心一横,也罢,权当还她一个人情! 于是,再无犹豫,他对着叶青云单膝跪倒,凛然认罪:“卑职一时唐突,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责罚!” 卫子渊愕然,叶青云则嘴角一勾,扯出一个得意又残忍的弧度。 第044章 他们是亲戚? 卫灵儿看着丁沐凡和司徒乐帮兰芯儿处理伤口、上药包扎,一脸的震惊与崇拜。原来,电视剧里那动不动就刺啦一下的,并不是神马空穴来风,只是她自己太笨、手太残而已! 毕竟失了不少血,兰芯儿明显地有些虚弱,好在丁沐凡他们也没那么多讲究,便直接让司徒乐给背在了身上,几人一同返回来找卫子渊汇合。 见卫灵儿一脸的担心,丁沐凡边走边安慰她:“放心吧,没伤到筋骨,好生将养一阵子就没问题了,不会留下什么残疾,你不必担心有……嗯……”她回想着方才卫灵儿脱口而出的用词:“后遗症?对,不会有后遗症,放心!” 卫灵儿仍是担心:“流了这么多血,会影响身子么?” 丁沐凡一笑:“放心!好好休息,吃药调理一下就好!” 听到这话,卫灵儿长舒了口气,脸上立马浮现出明媚的笑容,回头摇着兰芯儿的手安抚她:“芯儿芯儿!沐凡姐姐说啦,你这伤不会有啥后遗症!咱好好休息好好调养哈!回头你还是那个蹦蹦跳跳的兰芯儿!嘿嘿嘿……” 头一回见到如此关心奴婢的大家闺秀,出身平民的丁沐凡顿时心生好感。虽然她实在是没看出来,之前那个骄纵的司马如兰有多在乎这个兰芯儿,但似乎,一切,都在她变身成卫灵儿之后,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兰芯儿更是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眼泪直冒。先前阿豆告诉她,小姐说他们是家人,她还以为小姐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未当真。今日一同经历了生死,她才总算相信,小姐这是真的把自己当家人护、当妹妹宠啊! 司徒乐第一次见卫灵儿,没感受过她跟司马如兰的不同和落差,只当她是卫子渊救下来的表妹,不免心生好奇,这兄妹俩一个冷得像冰、一个热情似火,性子上怎的差别这么大? 一行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和乐融融地往回走。 卫灵儿本以为只会有卫子渊带人等着他们,没想到叶青云一帮子人居然还给这儿杵着,李木却又莫名其妙地跪了,这都神马情况?她还急着让芯儿赶紧回道观吃药休息呢! 只听那边卫子渊正盯着叶青云咬牙:“叶、大、人!休要欺人太甚……” 叶青云见他真的怒了,想到山脚下驻扎的亲卫军,也不敢太过头,只得妥协道:“好吧,那就看在卫大人的面子上,叶某退让一步。不要他的手了,只挑断手筋便可,这下卫大人总该满意了吧?” 他知道卫府有能续筋脉的秘药,只是稀少贵重,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却早已丢了药方,现在就是个坐吃山空的状态。他就想看看,这卫子渊,究竟舍不舍得给一个下人用?就算折不了李木,能浪费些卫府珍贵的秘药,也不算亏本。 卫子渊自是明白他的用意,心中却是暗自狂喜。世人均知卫府有秘药,却不知,这秘药来自药王谷!恰好此番云港之行,有幸与药王谷结缘,那眼瞅着就要用完的卫府秘药,现在可是货源充足,因为,在谷主凌惜月眼里,这就是个不值一提的普通药物! 那日药王谷里,她随手就丢出一大罐来,当真是把众人的眼睛都给闪瞎了。卫凌峰却是一脸的不解:“这药很贵重么?需要的话说一声,我帮你配点便是,又不费啥事儿……” 卫子渊当场就深深体会到了丁沐凡经常挤兑他的话:“饱汉不知饿汉饥!” 压下心中的窃喜,卫子渊面上仍是一副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只看得叶青云一阵嗨爽,故意合起扇子就要走:“既然卫大人不肯私了,那咱们还是去大理寺公事公办吧!来人!把李木带走!” “且慢!”卫子渊挡在李木身前,把声音压到一个恰好能让叶青云听到的音量,回头对李木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究竟看到了什么,实话实说!否则,断了手筋,我可不保证能拿到卫府的秘药给你疗伤!” 李木自然明了卫子渊的用意,只是继续垂头不语。 卫灵儿听得稀里糊涂,低声问丁沐凡:“大理寺是干嘛的?” 丁沐凡也低声回她:“叶青云是大理寺少卿,那大理寺,就是他的地盘。倘若李木去了那里,估计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啊?那不能去啊!”卫灵儿大吃一惊,立马对着卫子渊咋呼起来:“表哥!不能让李木跟他去大理寺!会没命的!” 叶青云一看卫灵儿回来了,料定李木更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实情,于是底气十足地催促道:“卫大人究竟想要怎样?还请明示!叶某有要事在身,也不便久留啊!” 卫子渊双拳紧握,恼怒地盯着叶青云,一字一句道:“叶大人今日的好意,卫某定当,铭、记、在、心!” 说完,回头深深地看了眼李木,一脸不甘地缓缓退到一旁。 李木会意,一声不吭地双膝跪倒,摘下护腕,挽起袖口,双手向前一伸,慨然道:“卑职领罪,甘愿受罚!” 卫灵儿再缺乏古代常识,也知道挑断手筋意味着什么。一看卫子渊居然就这么答应了,立马急道:“不行!表哥你不能让他这么做!手筋断了,手就废了!” 卫子渊哪会不知道这个?只是这个场合,根本无法跟她解释卫府秘药的事儿。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方式,可以不动声色地化解今日困境,就怕她口无遮拦再来坏事儿,于是冷声喝道:“这儿轮不着你说话!退下!” 丁沐凡也上前劝她:“灵儿!那是他们官场上的过节,交给大人处理吧!” “可是……”卫灵儿心有不甘,抬眼环视了一周,猛地醒悟:“方才那儿不是还有三个人吗?怎么不见啦?”顿了顿,她有些迟疑地问:“是不是因为咱们这边人手不够,打不过那边,所以我表哥才……” 不等丁沐凡答话,一旁的司徒乐不屑道:“这跟人多人少有何关系?不就是那边几个人吗?我一人足矣!” “真的吗?”卫灵儿惊喜道,立马又对着卫子渊叫:“表哥!司徒哥哥说啦,他能搞定叶青云的人,咱们不怕的,你不必这样……” 原本一个司徒乐就经常让他脑壳疼,现在又多了个一唱一和的卫灵儿,卫子渊就从没这么烦躁过,阴沉着脸厉声打断她:“闭嘴!退下!” “表哥……”卫灵儿有些懵,还想争辩,被丁沐凡一把拉过来,低声劝道:“灵儿!卫叶两家都是朝廷重臣,又是世交,关系复杂,岂是单纯靠武力能解决问题的?大人自有分寸,咱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世交?”卫灵儿更是不解,既然是世交,为何还要搞得如此剑拔弩张? 丁沐凡:“是!两家历来多有联姻,卫府现任的二夫人,便是叶青云的姑姑,叶彤。” “啥?他们还是亲戚?”卫灵儿一脸震惊! 第045章 怪老头儿 叶青云总算是有机会出口恶气,满意地勾起唇角,冲云风示意:“云风,交给你了!记住了,只挑手筋!可别不小心把整个手给割下来!” 一听这话,卫子渊立马阻止:“既然云风技艺不精,还是请叶大人亲自行刑比较妥当!” 叶青云自知卫子渊的用意,若让他亲自动手,一旦出现差池,便可用官法压他,只有借他人之手,才有可能出现他想要的“执行失误”。云风一个家奴而已,届时随便找点代价填补便是,哪怕找人替死都行,难道就他卫子渊会玩假死的招数么? 于是,他假装无奈道:“唉!我也想亲自动手啊!可惜手臂受伤,正痛得厉害,这要是拿不稳剑,不小心伤了不该伤的地方,可叫我如何跟卫兄交代呢?” 卫子渊也不退让:“那就先记账上,待叶兄的伤好了,再行刑不迟!” 叶青云目光一寒:“卫兄这是要用缓兵之计么?既然卫大人毫无诚意,那我看,咱们还是公事公办比较好。来人!” “叶、大、人!”卫子渊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儿怒了。 叶青云也到了底线:“叶某已退让一步,还望卫大人,不要得、寸、进、尺!” 僵持了片刻,卫子渊一咬牙,拔出剑守到李木身旁:“那卫某就承了叶大人这个情!只是,说好的,只挑手筋。若是行刑上有任何失误,休怪卫某手中这把剑,不小心失了分寸……” 叶青云也一把展开折扇,站好方位,瞳孔微缩:“卫大人这是哪里话?叶某也在这儿看着呢,云风,自会小心应对……” 云风只是个家奴,而李木却是光明正大地入了朝廷,有了官职。用一个家奴,换一个卫府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挂职死士,也不算吃亏! 叶青云的如意算盘,不只是卫子渊看得清楚,李木跟云风也是个个心中了然。 家族势力之争,每个人都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既然想依附于名门大户生存,就要清楚自己的位置和作用。有用则活,没用则死,最简单的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而已。 不只是卫子渊和叶青云到了剑拔弩张的状态,李木和云风也深知此番凶险,一个浑身戒备,一个全神贯注,紧张的气氛顿时弥漫开来。 云风踱到李木近前,看了眼一旁全副武装的卫子渊,一滴汗自额角无声滑落。他稳了稳心神,缓缓举剑对准了李木的手腕,眼中凶光毕露。 片刻后,剑光一闪,猛地直刺过去…… …………………………………………………… “如果我有机器猫,我要叫他小叮当……”小阿豆肩膀上扛着一卷滤取纸浆的竹帘,口里五音不全地哼唱着卫灵儿教他的歌,一路蹦蹦跳跳。 今天又是返回道观给漂亮姐姐报平安的日子,他兴高采烈地把顺来的造纸工具扛在肩上,盘算着待会儿怎么找漂亮姐姐邀功。她会不会一高兴多摸几下自己的头涅? “嘿嘿嘿……”一想到被漂亮姐姐摸脑袋,他就忍不住傻笑起来,那种被宠着的感觉,不要太太太好啊喂! 转入一片小树林,脚步更加轻盈起来。这片树林他太熟悉了,之前就是在这里跟着漂亮姐姐采蘑菇,还听她讲豆豆龙,最关键的是,这是去往道观后门的必经之路。 随着夏季的来临,小树林愈发茂密起来。棵棵古木遮天蔽日,能透进来的斑驳光点屈指可数。越往深处,越显得幽静潮湿,否则,也不会长出那么多上好的蘑菇了不是? 一个人行走其间,说实话,还真是有点儿瘆得慌。阿豆算是胆子大的,可毕竟还是个孩子,也不会武功,每次独自穿过这片小树林,都忍不住高声唱歌来壮胆。要不卫灵儿强行教他们唱歌时,他怎么就学得最快呢?有动力呗! 正快步走着,忽地眼前一花,“噗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还没看清楚,就有“哎哟哎哟”的声音传入耳中。 阿豆吓了一大跳,是个人!定睛一看,不只是个人,还是个须发花白的老人! 只见那老头儿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握着个奇奇怪怪的金属圆球,嘴里嘀咕着:“这什么破玩意儿?也忒不好使了……” 一回头看到阿豆,似乎也吓了一跳:“呀!怎么有人?” 一老一小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几秒钟,那老头儿忽地冲上来,拽起阿豆的右臂,撸起袖子只瞅了一眼,就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啊呀!这也忒巧啦!” 说着一边拍着胸脯一边长出了口气:“哎哟哟!吓死我了!还以为不小心暴露了呢!这可是老朽我第一次出任务呐!这第一次就要回去报备,也忒没面子了!还好撞到的正是师伯本尊,嗯嗯,不算暴露,不算暴露!啊哈哈哈!” 小阿豆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怪老头儿笑得瘆人,冷不防抽回手扭头就跑,还没跑几步,猛地就发现这老头儿不知何时竟已挡在了他的正前方,吓得他大叫一声:“鬼啊!” 刚转身往反方向跑出两步,老头儿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立在了他面前,一脸的哭笑不得:“我说师伯啊!我知道您现在还不认得我,但也不能说我是鬼啊!您看我这仙风道骨的模样,就算不像是人,也得是个神仙不是?” 眼瞅着阿豆又要跑,伸手拽住他:“师伯别跑啊!老朽正是来接你的!” 阿豆一听这个“接”字,狠狠地吓了一跳。 不会是那日他本该死在奴贩的鞭下,被漂亮姐姐救走真的只是意外?现在阎王爷派人收他来了?一时间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挣扎一边叫:“我不跟你走!我不跟你走!我要跟姐姐在一起!” 那老头儿却也顺着他哄:“是是是!跟姐姐在一起!咱带姐姐一起走哈!老朽的任务不只是接师伯,还要接师姑呢!” 一听他说还要带漂亮姐姐一起走,小阿豆更不干了,立马对着老头儿拳打脚踢起来:“不准你抓姐姐!我们都不跟你走!” 老头儿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乱捶乱踢,虽是不会被伤到,却也觉得有些棘手。无可奈何下,只得伸手在他前胸后背上轻抚了几下,叹气道:“师伯啊,您这么不配合,老朽也只能多有得罪了……” 小阿豆一脸震惊地瘫软到他怀里,动弹不得,只见老头儿戏谑地一笑:“嘿嘿嘿,师伯啊,想不到您也有今天?想当年,这可都是您欺负我的招数呢!” 也不管阿豆的懵逼脸,他轻轻巧巧地抱起他往肩膀上一扛,一边笨笨索索地拨弄着那个金属圆球,一边喜气洋洋地说:“走走走,我先带你见芗儿去,回头再来接师姑!” 第046章 不值钱的代价 卫灵儿闭着眼睛定在那里,双手摆成一个丢人的投降姿势,微微后仰着身子,脸上皱成了一团麻花。四周一片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噗通个不停。 她好不容易才找回呼吸,尝试着感受一圈。除了紧张,似乎没觉得身上哪儿特别疼,也没觉得有什么异物进了身体。 于是偷偷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离自己小腹不到一拳的位置,云风的剑尖正被卫子渊拿剑压着,微微颤动,再抬眼,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尴尬地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知所措。 卫子渊诧异地看着这个早已吓到魂飞魄散的女孩儿,实在是想不通,既然如此害怕,为何又要不知死活地冲上来挡剑? 李木更是石化在当场。 方才,他正紧张地盯着云风的剑,全神贯注地防备着他故意走偏,猛地身后传来一声“不要!”,紧接着眼前一花,就莫名其妙地凭空冒出个俏丽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云风和他的剑了。 她她她,她这是……在用命帮他挡剑? 叶青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一时间有些恍惚。之前他诬陷李木跟卫灵儿在林中私会什么的,只是信口胡诌罢了,难不成,竟是真的? 他有些迟疑地问:“灵儿小姐这是……要替这个奴才出头么?” “啊?”卫灵儿惊魂未定。其实她自己也还没完全搞明白,方才怎么就忽然间冲了上来,似乎只是觉得,李木是被她拖累的,让他代过会心生愧疚。 再者,在古代活得这么辛苦、这么憋屈,总有种生无可恋的莫名绝望感,她是真的很想回现代去啊!因为是死了之后才穿越过来,她早就怀疑,死亡是不是可以回现代的唯一途径?只是,始终没勇气对自己动手罢了。 此刻,与其以后见了李木就愧疚,还不如借别人之手赌上一把,万一真能回现代,岂不是赚大发了? 可结果是,她既没死,也没伤,实验没做成,却陷入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尴尬境地。 轻咳一声,她只好顺着叶青云的话僵硬地点头:“咳咳,呃,嗯,昂……” 叶青云一挑眉:“既然卫府的千金小姐要出头,那这私了的代价,可就要卫府承担了……” 李木刚想起身说话,只觉得肩上一沉,抬眼就见卫子渊正按着他微微摇头。他心里一紧,还想张口,立马接收到主子一个凌厉的眼神,只得无奈地跪着不动,却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 那边卫灵儿见云风收回了剑,也总算缓了过来,一听说要卫府承担什么代价,立马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要卫府赔钱吗?你想要多少开个价!我表哥有钱的,放心放心哈!” 回头看到卫子渊阴晴不定的表情,又有些心虚,自己这大包大揽的,似乎有点儿逾矩啊?于是赶紧冲卫子渊谄媚地笑:“内个……表哥你应该,呵呵,不缺钱吧?呵呵呵……” 卫子渊忽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他方才制止李木,只是想看看这女人跟叶青云究竟在合谋什么?之前只是一块丝帕,就能让叶青云借题发挥出那么多子虚乌有的东西,现下她却又当众上演了这出戏码,是想要一箭双雕,同时折了李木、毁了卫府声誉么? 他早已想好对策,大不了,直接当众收回她卫家小姐的身份,打回原形便是!这才放心地冷眼看她继续演戏,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个出人意料的问题!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寂,叶青云磨牙:“赔钱?哼!灵儿小姐,也忒小瞧我叶家了!” 卫灵儿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挠挠脑袋:“对哦,叶家应该……也不缺钱……” 她忽然有点儿烦躁,原本只是想赌一把而已,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顶上了风口?那卫子渊也不出面给她个台阶下,就任由她这个还没进过卫府的外人来做主嘛? 压下心中憋闷,她只好耐着性子问:“那叶公子想要的是?” 叶青云看到这个女人就来气。之前是拿她没办法,才不得不逮着李木出气,现在她却又主动送上门来,真的是,不趁机好好羞辱一番,对不起她这般疯傻啊! 于是冷冷一笑:“既然是灵儿小姐出面,那这代价,便由灵儿小姐亲力亲为如何?” 卫灵儿只觉得手上一抽,神马意思?难不成,要挑她的手筋? 定了定神,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谨慎回道:“小女子能力有限,可否亲力亲为,还得先看叶公子想要的是什么,您说对吧?” 叶青云回手把云风推到身前:“李木伤了叶家的几个贱奴,就烦请灵儿小姐,给他们好好处理一下伤口,以免化脓了。” 云风会意,邪笑着上前两步,大摇大摆地仰起下巴,用手轻抚着左腹下侧靠近大腿根部的一处伤口。 “小姐……”兰芯儿一脸羞愤,眼泪都出来了。 卫子渊再次按下想要起身出头的李木。 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期,难道,这女人跟叶青云不是一伙的?他就想看看,这俩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见卫子渊都没表态,丁沐凡跟司徒乐相互对视了一眼,也一言不发地静观其变。 那边卫灵儿却眨了眨眼,一脸的不可置信:“啥?就这个?” 叶青云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熟悉的震惊表情,满意地笑了:“怎么?灵儿小姐不乐意?” 卫灵儿想到方才给兰芯儿处理伤口时,自己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手残劲儿,面露难色:“不是不乐意,只是,我不大会啊……” 叶青云只当她是在找借口推脱,哪肯给她机会:“无妨,灵儿小姐千金之躯,不会这等粗活,也不奇怪。做不好没关系,叶某,要的是诚意!” “真哒?”卫灵儿眼睛亮了,内心狂喜,艾玛这么不值钱的代价,给她来一打都不怕啊!又生怕他反悔,赶紧再次确认:“这是你说的哦!做不好没关系,只要诚意到了就行,对不对?” “呃……”叶青云恍惚间又有了不受控的不适感,却一时转不开话题,只得顺着她僵硬地点头:“嗯,对……”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疯女人已兴高采烈地冲着云风扑了过去:“哎呀呀!你受伤啦!都出血了呢!疼不疼啊?” 第047章 男人最想要的东西 云风正驾轻就熟地配合着他家少爷演戏,冷不防被卫灵儿扑到身上,慌得剑都脱了手。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一下子又被女孩儿握在手里。 耳边传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哎呀!你这手上也有伤呢!除了这两处,你其它地方有伤到吗?你看你穿着黑衣服,我都看不出来呢!你哪儿疼你得自己说哦!……” 头一回被一个女人主动贴上来动手动脚,云风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还没来得及把这个狗皮膏药给扒下来,就见女孩儿自己退后一步,一脸认真地跟他交代:“你可以的话先自己把衣服解开哈,我这就去拿药,马上过来!” 啥?还要他当众脱衣服?云风心里一阵凌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个俏丽的身影一路小跑着冲到司徒乐面前,小鸟依人地说:“司徒哥哥,你那金疮药还有吗?借我一点好不?” 司徒乐懵懵地从怀里掏出药瓶递给她,卫灵儿立马眉眼弯弯地笑:“谢谢司徒哥哥!等我有钱了还你哈!” 转头刚走出两步,又暗搓搓地退回来,压低声音讪讪地问:“内个……你这药多少钱呀?不会很贵吧?” 司徒乐懵懵地回她:“不要你钱……” “啥?”卫灵儿惊喜脸:“你的意思是送我啦?” “昂……”司徒乐只剩下懵懵的表情。 卫灵儿高兴地轻捶了他肩膀一下,竖起大拇哥:“够仗义!” 说完喜滋滋地捧着药瓶回到云风面前,见他仍是杵在那儿发呆,疑惑道:“咦?你怎么还没解开衣服呀?不解开我怎么帮你上药呢?” 等了片刻,实在是搞不懂这人一脸复杂地在那儿纠结神马,难道是嫌自己诚意不够?于是,更加有诚意地向他伸出了魔爪:“哦哦,那你歇着,我来帮你解哈……” 李木这会儿才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内心一阵抓狂,他拼着废掉双手的风险护她清誉,她就这么……不当回事儿吗? 那边厢,眼瞅着女孩儿就要上手扯自己的衣带,云风惊慌失措地踉跄后退,一脸无助地看向叶青云:“少爷……” 叶青云也没料到会是这个样子。她确实是如他所愿,放下架子给贱奴解衣疗伤去了,只是,这被羞辱的对象……怎么像是对调了一般? 恶气没出来,反倒是愈发憋闷,他一把将卫灵儿从云风身上扯下来,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不用你来,他自己会弄。” “啊?”卫灵儿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就可以了吗?” 见叶青云铁青着脸不说话,赶紧又上前把药瓶硬塞到云风手里,冲他甜甜地笑:“这个你拿去用,不要钱哈!” 云风手中擒着药瓶,接也不是,丢也不是,看看叶青云的脸色,猜不透少爷心中所想,也不知自己还需要做什么,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浑身上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其他几个叶家的打手早已默默地退出老远,只是同情地看着他。 其实,更需要同情的是叶青云,什么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他这次是真真的领教了!否则,卫子渊也不会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了不是? 他只想到,毁了卫灵儿清誉就相当于毁了这枚棋子,不管卫子渊打的什么算盘,好歹都能破坏一下他的筹谋,还捎带着给李木泼泼脏水,折掉他一个心腹。哪里料到,这女人就是个无差别乱扑啊! 这么一来,李木的脏水是妥妥地洗干净了,他总不能说云风也跟这疯女人有一腿吧? 卫灵儿没注意到众人像遭了雷劈一般的表情,只是兴高采烈地找叶青云邀功:“叶公子啊,你看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啦,还送了瓶药给你家云风呢!那啥,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也看在卫叶两家世代交好的面子上,不管之前有啥过节,咱就一笔勾销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叶青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只觉得一口恶气憋在胸口,着实堵得慌,正想嘲讽卫府为何养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疯傻小姐,抬眼却见卫子渊只是好整以暇地袖手旁观,一脸闲适的看戏模样,心里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这女人本是司马家的。 难道,卫子渊根本就不在意这枚棋子?随时可以把她打回原形,跟卫府撇清关系? 咬了咬牙,目光回到面前这个正眨巴着星星眼的小女孩儿,好在相貌身材着实不错,既然卫子渊似乎并不在意她,那就干脆,留给自己好好享用一番! 方才被强迫时,这女人好歹也奋力挣扎过,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他倒是要看看,那卫子渊,是否对他表妹的清白,也能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他故作镇静地摇起折扇,冷哼一声:“灵儿小姐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吧?” “啊?”卫灵儿不干了:“刚不是你说的嘛!做不好没关系,诚意到了就行!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叶青云耍起赖也是一把好手:“那我也没说,只需做这一件事就够了。” “你!”卫灵儿气结,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压着脾气讲条件:“行!我认栽!你还想要什么,咱一次性说清楚!” 叶青云恶毒地一笑:“我想要什么?灵儿小姐不清楚么?” “啥?”卫灵儿有些发懵:“你不说我哪知道?” 他故意慢悠悠地合上银扇,挑衅地瞥了卫子渊一眼,幽幽地说:“当然是,男人最想要的东西……” 此话一出,连卫子渊都是脸色一沉,那边丁沐凡更是握紧了双拳,敢当着她的面欺凌女子,这小子不想活了嘛! 司徒乐缓缓放下兰芯儿,默默做好了打斗的准备。 李木联想到先前看到的景象,心底没来由的便窜起了一团火,不觉间,眼中已冒出了杀意。 只有卫灵儿还在一脸懵逼地挠着脑袋,口中念念有词地琢磨着:“男人最想要的东西?” 卫子渊见她这呆傻蠢萌的样子,终是看不下去了,正要出头交涉,却见那女孩儿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哦哦哦!我懂了!我知道你想要啥啦!” 第048章 她真的懂了? “你……懂了?”叶青云此刻却有些不确定了,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却见女孩儿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冲着他直眨巴眼:“我知道有些事儿你不好意思直说,不过你放心,我懂,我懂哈!” 她……她懂?!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不是个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么?怎的会懂男女之事?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女孩儿不仅懂,竟然还一脸坦然地答应了! 只见她异常认真地对叶青云说:“不过,咱可说好啦,这是最后一个要求哦!事成之后咱就一笔勾销,你可不能再耍赖啦!” 见叶青云不说话,卫灵儿不干了,叉着腰忿忿道:“方才已经被你耍过一次了,我再笨也不可能在同一个阴沟里翻船好不好!所以,这次咱得事先说好,否则,我不干!” “你……乐意干?”叶青云显然已无法跟她在同一个频道上思考问题了,心下只觉得莫名其妙,既然她什么都懂又毫不在意,那之前还跟他装什么烈女? “得你先说好这是最后一个了,我才乐意干呀!”卫灵儿义正言辞。 叶青云愣了一瞬,不禁失笑:“好,既然灵儿小姐如此豪爽,那叶某也就不再推让了。我答应你,就这最后一个要求,只要能让叶某满意,之前的事儿,咱就一笔勾销!” “得嘞!”卫灵儿喜笑颜开地打了个响指:“你等我一下哈,马上就好!” 说着一转身,背对着叶青云,闭上眼低头掩面,暗自运气。 卫子渊一看李木和丁沐凡等人个个眼中喷火,也觉得让一个姑娘家如此出头实在不妥,于是开口唤道:“灵儿,你大可不必……” “嘘!别打扰我!”被打断,莫名噎在当场。 就见女孩儿缓缓抬起头,双目微睁,眼中雾气缭绕,泫然欲滴。她眨了眨眼,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手指轻轻晃了晃鼻尖,带着浓浓的鼻音深吸了口气,猛地回头向叶青云扑了过去…… 所有人耳中瞬间撞入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哭诉声:“大人~~~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大山大水有大量,我等一介草民,山野莽夫而已,岂能跟大人您相提并论?嘤嘤嘤!今日不小心冲撞了大人,实在是无心之举,无意冒犯啊!呜呜呜!我等早已追悔莫及,自知罪孽深重,触犯天条,我们这就回家面壁思过去,绝不再来污您的眼、烦您的心,您您您,您就放过我们吧!嘤嘤嘤!大人哪,可别因为我等贱民,失了您的身份啊!呜呜呜,嘤嘤嘤……” 伴着这浮夸又明显的假哭声,空气渐渐凝固,所有人都有种下巴脱落的懵逼感,碎了一地。 丁沐凡看向卫灵儿的眼睛里瞬间大放光彩,她装哭还得往眼角抹口水呢,这丫头的眼泪怎的说来就来?她是怎么做到的? 刹那间,除了好感,她又找到了跟她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情谊! 哭了一阵儿,卫灵儿偷眼看去,见叶青云一脸复杂地杵在那儿不说话,尴尬地笑了笑:“呃……原来,你不喜欢这样的啊?” 旋即讪讪地一挥手:“没事没事,咱再换一个哈!” 说着后退一步,以拳抵掌,冲着叶青云就是一个豪气冲天的江湖抱拳礼,嗓音都变得粗犷有力起来:“这位大侠!看您玉树临风,身姿挺拔,丰神俊朗,一身正气,想必平日里行走江湖,定是行侠仗义,扶弱济贫,在这方圆千里,那都是有口皆碑,万人敬仰啊!我等俗人今日途经此处,有幸一睹大侠风范,当真是三生有幸、死而无憾也!虽说我等实在舍不得大侠离开,但方才听您说……还有要事在身?哎呀呀,真是惶恐万分哪!我等闲人哪敢耽搁大侠您办正事儿?真是要折煞我等了!不得已在此挥泪作别,还望大侠一路走好,后会无期!” 说着,恭恭敬敬地把身子弯了个实实在在的九十度,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等了片刻,没听到回应,卫灵儿偷眼瞧瞧他,轻咳了一声:“内啥,如果大侠乐意,那那那,咱也可以,后会有期哈!” 只是,“后会有期”这四个字,讲得那叫一个不情不愿、委屈吧啦…… 丁沐凡狠狠地一捂嘴,扒着呆呆傻傻的司徒乐,深深地弯下了腰,才总算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一旁的兰芯儿早已石化,这这这,这还是她家小姐吗? 叶青云僵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已经不是不适了,而是让他有了种穷途末路般的无助感,整个人都觉得有点儿崩溃。 卫子渊这回也彻底懵顶,这一套一套的,她都是哪儿学来的?她她她,她是真的懂了? 李木更是觉得自己再次被刷新了底线,他知道这女人自假死醒来后就不太正常,但,怎么也想不到,她竟能不正常到这种地步! 那边云风早已默默地退到了一众打手中间,偷偷地将那瓶药丢出去老远。此刻一群人只是拼命地吞着口水,一脸同情又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家少爷独自在风中凌乱。 卫灵儿却有些泄气了:“这种你也不喜欢吗?那你喜欢啥样的?能先说说不?” 见叶青云只是干瞪着眼不说话,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一跺脚,一脸的视死如归:“成!姐姐我今天豁出去了!” 只见她转身一把拽下头上的发带,在众目睽睽之下,摇首抖落一头的青丝,掀着裙摆轻盈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回眸冲叶青云抛了个夸张的媚眼。 一边用手指卷着发梢,一边微微晃动着身姿款款靠近,用一个无比肉麻的声音,柔柔地说:“这位公子,举止风雅,谈吐不俗,一看就知道,您身份尊贵,高不可攀,当真令奴家,好、生、艳、羡!” 说着,欺身上前,纤纤素手攀上叶青云的肩膀,顺着他的脖颈蜿蜒而上,双目深情款款,雾气腾腾…… 第049章 平地一声雷 叶青云禁不住身子微微后仰,面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他想不明白,那女人确实如他所愿,投怀送抱来了,可他还没来得及调戏她,肿么就有种反被调戏的赶脚?他们究竟是……谁调戏了谁?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卫灵儿表情悲恸地摇着头,手指颤抖地在他面上拍拍点点,猛地一推他肩膀,转身掩面。 一个无比夸张的哭腔,幽怨地响起:“怎奈奴家这等卑下之人,门不当、户不对,与公子注定是有缘无分、有因无果,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种种不详之兆。唉!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既然事已至此,还望公子莫再执着。奴家一曲相送,公子……勿!念!” 众人只觉得头顶一群乌鸦飞过,“呀”声一片。余声未了间,只听这女人竟真的唱了起来: 就此告别吧 水上的列车就快到站 开往未来的路上 没有人会再回返 说声再见吧 就算留恋 也不要回头看 在那大海的彼端 一定有空濛的彼岸 …… 抬眼看去,女孩儿双手握拳,抵在胸前,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摇摆,一脸的自我陶醉。 微风拂过,青丝摇曳,裙摆荡漾,声线清亮柔美,曲调新颖动听,歌词耐人寻味。一时间,所有人,包括叶青云在内,竟听得呆了。 正无法自拔间,歌声忽地停歇,就见女孩儿扬起手臂,对着叶青云遥遥地挥舞,一脸刻意的假笑:“公子保重!有缘再会!撒由那拉~~~” 叶青云现在是真心后悔。当时卫子渊说先欠账上的时候,他怎的就没有见好就收呢?好歹以后还能挑个手筋出气不是?再不济,方才云风被调戏后,他怎的就没有直接带人暴走呢?至少还不会把自己顶上这风口浪尖,下不来台不是?他怎的就迷了心窍,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这个不受控的疯女人呢? 卫子渊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别说正常讲话,光是维持个正常的表情,都不得不拼足了力气。 俩正主都不表态,其他人更是拼命的低调,恨不得化身成变色龙,隐匿在别人看不到也听不到的茫茫草叶中,想笑就笑,想崩就崩。 只有丁沐凡实在是忍不住,早已表情失控,躲在司徒乐背后,双肩抖个不停,挠得司徒乐心猿意马。 好在卫灵儿不会让他们冷场太久。 不过片刻,她挥到手臂发麻,假笑都僵硬在脸上,也没见叶青云有啥反应,终于失去了耐心。 讪讪地收回手,抵在腰间,有气无力道:“我说这位大哥,咱能给点儿反馈不?我这都换了三种风格啦!您是满意啊?还是不满意呢?或者哪里不满意的需要改进的?好歹给个说法吧?” 顿了顿,她一甩头发,大气道:“要不这样!你到底喜欢怎样的?划个道出来,我帮你演就是了!”笑话,她薛梓林前世好歹也是个上过舞台、演过mv的小网红好不?还有着三秒落泪的天赋演技!若不是因为渣男耽误了艺考,那必定也是某个艺术名校的科班出身哇!不就是装装样子哄个古代纨绔开心嘛?难不倒她! 在场的男人们却都忍不住咽起了口水,这是……可以演的? 见叶青云还没反应,卫灵儿有些抓狂:“你好歹给个方向吧?咱不能一直这样没完没了下去啊!你耍我呢是吧?我都陪你在这儿耗大半天啦,时间成本也是成本好不好!就算你闲得没事儿干,时间不值钱,可我这儿还有一堆事儿呢!我们家芯儿还急着回去吃药呢!你说你一大男人在这儿磨磨唧唧的干嘛啊?累不累啊你?还浪费大家的时间,你好意思嘛你!” 叶青云现在也是真心实意地很想收场走人好不好,可这女人的每一句话都没给他台阶下,反而越垒越高,让他怎么接? 卫子渊从没像今天这样同情他,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赶紧出来打圆场:“咳……叶大人,现下时近正午,想必大家也都饿了。卫某今日没做准备,茶饭粗陋,不便留叶兄用膳,在此先行别过。至于李校尉不慎误伤叶大人手臂之事,你我改日再议,如何?” 饶是听出来卫子渊故意把“以下犯上”说成“不慎误伤”,叶青云也不想再纠缠了,立马顺着他就坡下驴。 正要拱手说话,那边卫灵儿却又一惊一乍地叫了起来:“啥?你这手臂不是我划伤的吗?跟李校尉啥关系?” 平地一声雷! 卫子渊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划伤的?” 连李木都懵了。 他虽然不记得自己有伤到叶青云,但当时情况混乱,他也没注意到叶青云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何时有的?他再开脑洞,也顶多想到是叶青云为了陷害他,故意自残,却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所伤! 叶青云那一身的功夫,都白练了么? “对啊……”卫灵儿刚想细说,猛地反应过来:“你们、你们方才……就是为这事儿?” 见卫子渊默认,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虽说让李木背黑锅有点儿不地道,但也不能让人把自己的手筋给挑了啊?更何况,方才明明就要翻篇儿了不是?她这会儿又跳出来澄清个毛啊! 但后悔归后悔,却为时已晚。她立马紧张地为自己辩解:“内个……我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他要杀我,我总要反抗一下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划到他手臂了……” 忽地看到自己手上的血,也顾不上想是怎么来的了,立马栽赃到叶青云身上,对着他秀起来:“你看你看!你也把我弄伤了是不是?流了好多血呢!不比你伤得轻吧?咱俩也算扯平了不是?” 卫子渊却明显对另一个关键词更感兴趣,审视地盯着她问:“他要杀你?他为何杀你?” “这我哪知道!你得问他去……”出自本能,卫灵儿直接把锅甩给了叶青云,却又忽然愣住,对啊!那人刚来的时候,貌似也没说要杀她,后面怎么就非要杀她了? 脑中飞速回忆着整件事的点滴细节,鼻洼额角开始冒汗,这莫名其妙的杀身之祸,不会都是她自己招惹来的吧? 眼瞅着女孩儿若有所思地呆在那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只是卫子渊目光深沉,连叶青云都眯起了眼睛。这个女人背后,究竟都隐藏了什么秘密? 良久,只听卫灵儿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说:“我、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第050章 狗血的真相 “为什么?”卫子渊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这个女人,自假死醒来之后,似乎就失了控。不仅行事古怪,举止异常,现在却又像是背负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还跟叶青云牵扯不清。难道,司马家,还卷入了什么他不知晓的事情? 叶青云也屏息凝神,专注地等着他一直想要的答案。此番之行,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么?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早已震惊四座的女孩儿身上,等着继续对她背后的秘密一探究竟。 只见她不自然地挠挠头,皱眉看向叶青云,讪讪地问:“你想杀我,是不是因为,因为我掐了你痒痒肉、踢了你,那啥,下面,然后又划伤你手臂、咬了你舌头啊?” 天雷滚滚…… “噗!”丁沐凡终是忍不住一口喷了。 她本就笑点极低,方才毕竟只是卫灵儿一个人在发神经,顾着卫家的颜面,她一直努力憋笑,都快憋出内伤来了。现在总算是有了叶青云这个出口,忙不迭地喷出了胸腔中积压许久的一口八卦浊气。 李木亏得是还在地上跪着,才没一头栽倒。 他本以为,他今天看到的,已是全部,也是他能想象到的全部,哪曾想,居然还有这么多,他不仅没看到,也死活想不到的事儿!还被这女人自己口无遮拦地全给倒了出来!既然如此,方才他还拼命隐瞒个球啊? 叶青云恨得直想抽自己,他方才怎的就没借着卫子渊的话赶紧溜呢?神马叫好奇心害死猫?!他没事儿干嘛非要搞明白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女人?他只觉得自己今日简直愚蠢得不可饶恕!怡春院里的姑娘不好吗?干嘛非要大老远地跑来招惹她? 卫子渊也有些后悔,他没事儿干嘛总要怀疑这个疯女人有所图谋呢?从上次的大姨妈乌龙事件中,他就应该吸取教训了不是?方才好不容易让他瞅着机会打了圆场,这下子又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那边云风却气不过,跳上来指着卫灵儿就骂:“疯女人!休得胡说八道!我家少爷怎么可能让你、让你……” 余光瞥到叶青云脸色阴晴不定、变幻莫测,联想到他家少爷那几次莫名其妙的退后,吓得心里一突,难道……竟是真的?! 卫灵儿一看众人的反应,就知道她方才的话让叶青云难堪了,但毕竟事关自己的小命,还是拎出来说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哪天被小心眼儿的叶青云直接给暗杀了,或者被不明就里的卫子渊给挑了手筋,岂不冤枉? 反正那些事儿,不管说还是不说,她做也做了,叶青云也已经想要杀她了。现在只有抱紧卫子渊这个大腿,兴许还能得以庇护。既然已经得罪了一个,就坚决不能再得罪另一个! 于是,她顾不上云风的斥责,只是向卫子渊急急地解释:“表哥你听我解释,这事儿不能全怪我!他一上来就找茬儿,也不做自我介绍,我哪知道他谁啊?我当时还以为是哪儿冒出来的歹人呢!再说了,也是他先动手动脚欺负我的,我总不能随便让他欺负了不是?我这也算是正当防卫了对不对?我哪知道一不小心就、就那啥了……” 卫子渊脸色一沉:“他欺负你?” 果然如他所料,李木先前有所隐瞒,确是为了灵儿的清誉。现下既然这丫头自己给倒出来了,他也没必要再装糊涂放过叶青云,于是冷声质问:“叶大人,你不顾卫叶两家的交情,无故非礼我卫府千金,是怎么个意思?” 见他对此很是在意的样子,卫灵儿心中长舒了口气,嗯嗯,看样子,卫子渊是不会再怪罪她做的那些事儿了。 叶青云没料到这女人竟然不要脸到这种地步,连被非礼都能这么大喇喇地当众讲出来,梗着脖子嘴硬道:“哼!一个疯女人的话,你也信?有谁看到了?” 反正就这么两拨人,真要对质起来也是个各说各话、不了了之的结果。舌头嚼多了,最伤的,还是卫府女眷的声誉。 卫子渊岂会不知晓这个?正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让李木出来指证,卫灵儿那边却自己怼上了:“还需要有人看到?你嘴上不就有证据嘛?” “证据?”卫子渊有些懵,嘴上能有什么证据? 卫灵儿一脸坦然地跟他解释:“他把我壁咚到树上强奸,不经我同意,硬来亲我,我一生气就咬了他的舌头和嘴唇。不信表哥你去看他的嘴,今天新破的口子,就是我咬的,咬出血了都!现在一定还能看清楚印记!” 说着冲叶青云理直气壮道:“你若不强行亲我,我怎么可能咬得到你?那伤口的角度,也不是你自己能咬出来的!所以,你嘴上的伤,就是你想要强奸我的证据!你别想抵赖!” 所有人都没料到,她能把话讲得这么直接,还描述得那么详细,一时间都愣住了。 云风第一个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地呵斥道:“你一个姑娘家,当众讲这种话,怎的如此不知羞耻!” 丁沐凡目光一寒,她最见不得女子被欺凌了却还要被指责,正要出头,谁知那边卫灵儿比她更怒,直接发飙了:“神马叫我不知羞耻?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不知羞耻的应该是你那个人渣大少爷吧!” 不等云风反驳,她便一脸嫌弃地直接对着他数落起来:“我说你这孩子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跟着个人渣混,对得起你爹妈嘛?” 云风一下子就被怼懵了。 他是叶府家奴系统内的家生子,一出生就被当作主子们的贴身侍从培养。十岁那年经过层层考核,被选出来服侍大公子叶青云。赐了云姓,从此便是他的人,不跟大少爷混跟谁混?这跟他父母有何关系? 只听卫灵儿指着他继续训斥:“前面他欺负我的时候,你就杵一边儿看着,屁都不放一个!现在我只是出来澄清真相而已,嘿!你倒又蹦跶出来主持公道啦?你还有没有个正常的是非观啦?你妈没教过你羞耻俩字该怎么写吗?” “还有你!”越说越气,她又回头指着叶青云怒道:“就算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总知道我是谁吧?故意隐瞒着身份来欺负人,你什么意思啊你?就算我不小心踢着你、伤你自尊了,那也是因为你先动手动脚的好不好?我被你欺负还不能还手了是吧?咱能讲点儿理嘛!我前面不讲那是给你留面子,你倒好,敢做不敢当不说,还要倒打一耙……” 正骂着,余光瞥到李木还在那儿傻跪着,气得过去就拽他:“哎呀!你还跪着干嘛?跟这种人渣有啥好跪的?起来起来!” 李木僵硬地被她拉扯起来,满脑子只剩下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做了什么? 第051章 事无巨细的复盘 叶青云,叶府嫡系大公子,官拜大理寺少卿,又是当朝太子的伴读,私交甚笃。论家世,论背景,论才貌,论权势,那都是整个大梁王朝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唯独私生活方面名声不好。 据说,常伴太子流连于风花丛中,早练成了情场里的一把好手,别说取之不尽的青楼女子和女奴了,被他染指的良家妇女,也是数不胜数。不只是普通人家,有时候,连一些名门望族的千金闺秀都不放过。 被他盯上的女子,家里要么用官场上的代价交换,要么用大量的钱财私了,交换不起也没钱私了的,就只能忍气吞声,任由女儿被他欺凌。 被毁了清白的闺阁女子,大多只能随便找个人草草下嫁,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更有性子刚烈的,为了保全家族而委曲求全,回家后便一尺白绫,自尽归西。 不是没人为此告过御状,可叶青云仗着叶家权势和皇室圣宠,死不认账。这种事儿本就难以取证,一般也缺乏有力的目击证人,又不便让当事人对簿公堂。 即便有女子愿意出面对质,也往往是欲语还休、说不清楚,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徒留下更多的笑柄谈资而已,事后还会被叶家报复。最终倒霉的,还是被欺凌的女子和她的家族。 基于此,叶青云在这方面可谓是游刃有余、有恃无恐。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一跟头栽到女人手里! 饶是他自诩阅女无数,也从没见过卫灵儿这种的,不仅坦然主动地当面对质,还逻辑清晰地找了个他难以抵赖的证据! 偏偏,这女人还来自同样权倾朝野的卫家!偏偏,那个能跟他平起平坐、又很不好对付的卫子渊,也在当场! 眼瞅着卫灵儿自己都不在乎清誉,卫子渊也懒得再含蓄。 太子和叶青云恃强凌弱的作风,他早就看不惯了,只是一直没机会抓到证据和把柄,现下居然敢惹到他卫府头上,岂能就此放过? 于是,他冷冷地看向叶青云:“叶大人,可否解释一下?” 叶青云见抵赖不掉,干脆破罐破摔,反咬一口:“哼!疯女人的自说自话而已!卫大人也信?叶某原本看着卫兄的面子不想计较,既然她自己不要脸,那叶某也就实话实说了。令妹方才的所作所为,卫大人也看到了,自己不检点,勾引男人,却还要恶人先告状……” what?一听他贼喊捉贼,卫灵儿的火噌得一声就被点着了:“我方才怎么啦?还不是跟你讲好的条件,配合着你演戏哄你开心吗?我勾引你神马啦?我是扒你衣服啦?还是挠你痒痒啦?就你这种人渣!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神马德性?我勾引你还不如勾引一头猪!” 眼瞅着她越说越不着道,卫子渊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到底怎么回事儿?从头说,说清楚!” 卫灵儿深吸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下情绪,认真地从头说起:“今天一大早,我跟芯儿一起来湖边洗衣服,喏,就在那边……咦?我的衣服呢?” 她愣了愣,猛地看向叶青云:“你你你!你把我衣服丢湖里啦?” 见他无声默认,气得一跺脚:“我那盆衣服至少能卖十两银子呢!你赔!” 卫子渊扶了扶额:“就为了一盆衣服?” 卫灵儿一脸沮丧:“还有俩棒槌呢!是我借道观老妈子的,被他给打到湖里去了,叫我肿么还……” 卫子渊捏了捏眉心:“就为了一盆衣服和俩棒槌?” 卫灵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解释:“当然不是!我虽然生气,也不至于那么小气!怎会为了这点儿东西就去踹他?还不是因为他一上来啥也不说,噼里啪啦就问了我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我答不出来,他就生气了……” 卫子渊打断她:“他问你什么了?” “他问我……”卫灵儿一愣,回头问叶青云:“哎对了,你前面问我神马来着?” 叶青云:“……” 卫子渊:“……” 所有人又听到了头顶一群乌鸦飞过…… 就见卫灵儿皱起眉头,眨了眨眼,一拍大腿:“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他问我为何要变成卫灵儿?还问我为何要嫁给你?哎?我神马时候说我要嫁给你啦?我没说过吧?” 卫子渊噎了一下:“你,是没说过……” 卫灵儿立马一脸的释然:“对嘛!我就记得我从没说过!再说了,你是我哥我肿么可能嫁给你?也不晓得这家伙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也忒不靠谱啦!还有,我为何要变成卫灵儿,不都是表哥你一手安排的吗?我哪儿知道为什么?” 卫子渊又噎了一下:“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卫灵儿:“我当然实话实说喽!我说我不知道,让他来问你,谁知道这家伙莫名其妙地就生气了。把我抵树上不说,还捏我下巴,捏得可疼啦!你看你看,是不是还有手指头印儿?” 卫子渊嘴角抽了抽:“然后呢?” “然后我就……”卫灵儿不自然地放低声音:“我我我,我一着急,就踹了他一脚……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就正好踹到那儿去了……” 见没人说话,她又弱弱地补充交待:“内个,我还掐了他一把痒痒肉……” 卫子渊嘴角又抽了抽:“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趁机逃跑啊!”卫灵儿见总算过了这一段儿,赶紧继续往下讲:“结果还没跑出林子,我跟芯儿就被那群人给围上了,谁知道他还带了那么多人哪!” 卫子渊以为事情的过程已经完整了,接口道:“然后他就追上来要杀你?” “不是杀我!”卫灵儿一脸的忿恨:“他非要我去杀沐凡姐姐!” “你说什么?”不只是卫子渊,那边司徒乐跟丁沐凡也是面色一沉,目中瞬间透出一道寒光,直逼叶青云。 就听卫灵儿兀自叨叨着:“我不干吧,他就要杀我,说我没有利用价值,不配活着;我假装答应吧……” 说着,赶紧对丁沐凡一脸诚恳地解释:“沐凡姐姐,我真的只是假装答应他,我想着先答应了,最起码就能见到你们了不是?我打不过他,你们总能打过他,对吧?” 丁沐凡冲她一笑:“我明白,又没怪你!” 卫灵儿舒了口气,还给丁沐凡一个明媚又感激的笑容,转身对卫子渊接着说:“我不答应,他要杀我,我假装答应吧,他又非要我先把芯儿给杀了,号称神马练练手……” 一想到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回头指着叶青云一脸嫌弃地骂:“你说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贱呢!” “你!”叶青云没想到她竟能事无巨细地复盘这么清楚,又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骂贱,一时气结,不知该如何接口。 卫灵儿才不管他接不接的上话,继续对卫子渊讲道:“我没办法啊,只好假装答应他,骗了把剑过来,想着要是能架到他脖子上,好歹也能要挟一下,谈谈条件啥的。可我打不过他啊!所以就只能,一不小心,把他手臂给划伤了……” 第052章 声情并茂 卫子渊没料到中间还有这么多峰回路转,不再自己按常规主动推理过程了,只是放给她讲:“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被他抓住了呗!”卫灵儿一脸的沮丧和不甘:“我说了,我打不过他嘛!这家伙一生气,就把我给拎起来抵树上了,想要强奸我。那边云风还把芯儿给刺伤了,留了好多血呢!我生气啊!但我那会儿,就像这样……” 说着,找了棵树自己比划着还原当时的姿势:“手就这么被他拎着,腿也被他顶着,哪儿哪儿都动不了,下巴还让他捏得生疼!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趁着他来强行亲我的时候,咬了他舌头……还不小心、不小心把他嘴唇也给咬破了……” 见女孩儿自己贴到树干上,像模像样地摆出了一副被欺凌的姿势,在场的男人们都是一阵不受控的凌乱。 李木更是有些崩溃,早知道这疯女人生怕别人看不到,他方才还替她隐瞒个什么劲儿啊?手筋好好地长在手上不好吗? 卫子渊也没料到,这丫头复个盘也能如此的声情并茂,脸上抽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咳……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就要云风杀我。我看着云风拿剑刺过来,我都吓死了。然后,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然后,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看到李木跟他们打起来了……”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猛地看向李木,一脸的恍然:“哦!那会儿云风没杀成我,是因为你正好赶过来,把我救了对吧?” 李木一下子被她噎在那里,这么明显的事儿,她不会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吧? 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女孩儿郑重其事地冲他一抱拳:“救命之恩,多谢!”深深地鞠了一躬。 …………………………………………………… 一方小小的密室内,烛光摇曳。家具陈设极其简陋,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凳。床下还有个隐蔽的暗门,掩饰着一个仅供一人出入的洞口,直通往道观外的山中密林。 海川半倚半靠在床头,听海叔汇报前山的情形,脸色阴沉,目光冰冷。想不到,那叶青云胆大包天,竟敢对卫府的千金用强,还想下杀手! “……老奴一直守到卫大人赶到。我看他带了不少人,山下似乎还有亲卫军驻扎,定能护灵儿小姐周全。殿下大可放心!”海叔汇报完,等了好半天,也没见海川有所反应,不得不开口提醒:“殿下?” 海川这才从对叶青云的愤怒中缓过神儿来,抬头问他:“司马家跟叶青云有何过节么?” 海叔摇头:“老奴从未听说过。” 海川再问:“叶青云之前见过司马如兰?” 海叔皱眉:“不应该啊,老奴从未听说叶青云来过徽州。除非,他是有事暗访?难道,也是跟云港的事儿有关?” 海川反驳:“就算与云港有关,却又与那司马家有何关系?与司马如兰有何关系?” 海叔沉默不语,疑惑不解,只听海川自言自语地分析:“倘若只是为了美色,他叶青云在京城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何非要千里迢迢来徽州寻司马如兰?还不辞辛苦地寻到这偏僻道观来?倘若不是为了美色,那司马如兰究竟是哪里惹得叶青云为她而来?难道只是为了来杀她?杀一个弱女子,用得着他叶青云亲自来动手?倘若不是为了杀她……是为了挟制卫子渊么?那为何又要杀她?” 海川只觉得脑细胞都要烧干净了:“还真的是,令人费解啊!” 实在想不通,他只好换个话题:“你觉得他知道我在这里么?” 海叔想了想:“依老奴看,他先前应该是真不知道,否则,不该只带了这么点儿人手,还用这种方式,招人耳目。不过,依着殿下您的吩咐,老奴已给了他暗示,估计他现下已经知道了。” 海川点头:“嗯,那我们也要抓紧准备一下了……” …………………………………………………… 司徒欢一边跟着黄煜往绣庄外走,一边疑惑地问:“你怎知他俩去了清门山?” 黄煜言简意赅:“卫大人在那里。” “啥?”司徒欣没听懂。 黄煜叹了口气:“司徒乐一定是跟着沐凡走,而沐凡……唉!现下是跟着卫大人跑……” 司徒欢倒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沐凡跟卫子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黄煜再次叹气:“唉!一言难尽……” 心中暗自发愁,师傅让他护好小师妹的安危,可这一不小心多出来个意料之外的准妹夫,不晓得算不算没护好?总之,不能让小师妹再出其它差错,否则真的无法跟师父交代了。 司徒欣也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沐凡喜欢上了卫子渊!他们出发前不是还不熟么?怎么就、就这么快?那小乐子怎么办?” 司徒欢也叹起气来:“你还是先担心一下沐凡怎么办吧……” “啊?”另外两人皆是一惊。 黄煜说:“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我看那卫子渊也算是个正人君子,对沐凡也是真心啊……” 只见司徒欢眼神复杂,缓缓摇头:“我担心的不是卫子渊,而是卫家。那样的家族,岂是能随便进的?那卫子渊又是新一代卫府家主,位高权重,责任重大,他的婚事,岂容他一人说了算?即便是他坚持娶沐凡入府,但凭沐凡的姓氏和出身,估计也只能做妾了。” 黄煜立马抗议:“这怎么行?” 司徒欣也附和道:“是啊!依沐凡的性子,怎能甘心做小?” “所以啊,这才是我担心的……”司徒欢叹了口气,翻身上马:“走吧,先去清门山把那两人找回来再说。不管以后怎样,至少,先保住性命安危!” 一语点醒梦中人,黄煜跟司徒欣都知他所言不虚,一时间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心事重重地先跟着上马而去。 第053章 红颜祸水 真相大白,虽然出人意料,也有些狗血,但经过卫灵儿声情并茂的复盘和演绎,整个事情的脉络和细节便清晰无比地昭然天下。 卫子渊自然知道叶青云为何要杀丁沐凡,说白了就是为了威胁他罢了,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沐凡跟他走得越近,可能就会越危险,被敌人当作他的软肋加以利用。 只是,他想不通,对沐凡下手,有很多种方法,为何一定要通过卫灵儿?难道这是叶青云特有的恶趣味?也是他此番来清门山的真实目的?实在是没别的理由可想,他也只能先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有些牵强的逻辑。 还没等他发话,那边丁沐凡先质问起来:“叶大人,不知我丁沐凡哪里得罪了你?为何要杀我?” 叶青云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个道理,丁女侠不懂么?” 丁沐凡豪气道:“那你直接来寻我便是,何必要为难灵儿一个弱女子?” 看着丁沐凡英姿飒爽的样子,卫灵儿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神马狗屁大家闺秀?拉风的女侠风范,才是她想要的形象好不好!会功夫,真是好唉! 叶青云也快想不起来今日为何来招惹卫灵儿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找机会溜好不好!于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嗤笑道:“哼!丁女侠也忒看得起自己了。叶某只是偶然途经此处,被这妖女蛊惑,一时兴起开开玩笑罢了。” 不敢再跟卫灵儿直接对质,他转向卫子渊:“倒是卫大人,令妹生得如此狐媚妖艳,不看在家里好生管教,却任由她出来勾三搭四、祸乱朝纲?你们卫府,还真是教女有方啊!看在卫叶两家的交情上,令妹今日的不良行径,叶某便不再追究了。但,这等红颜祸水,还请卫大人严加管教,以免污了卫府名声!叶某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说着一拱手,就要带人离开。 卫子渊一皱眉,今日卫灵儿虽然被欺凌在先,但其后面的疯傻行为,确实也很容易落人口实。正琢磨着该如何应对,耳边猛地响起了一个气到颤抖的女声:“你这个……贱人!” 第一次听到女人骂男人“贱人”,所有人都愣住了。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卫灵儿已气红了脸,指着叶青云骂:“姑奶奶我见过不要脸的,却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她素来最听不得神马红颜祸水,凭什么这种事儿都要怪到女人头上?主动权明明在男人手里好不好!偏偏叶青云还摆出了这么一副大义凛然的受害者模样,简直要气炸了。 她一手抵腰,一手指向叶青云,气得咬牙切齿:“怎么着?我长得美,我还有错啦?还对不起你啦?你特么算哪根葱啊?有种你别看啊!自己定力不够还乱推责任,你要不要脸?神马叫红颜祸水?人红颜自个在那儿好好待着,碍你屁事儿?有种你别往跟前儿凑啊!这女人无论美丑那都是天生的,根本就不受自己掌控好不好!明明就是你们男的,自己管不住自己的鸟,还有脸栽赃给女人?丢不丢人哪!要真的不想被红颜祸水,那还不简单?直接拿刀割了不就一了百了啦?找神马狗屁借口!” 一听这虎狼之词,在场的男人们都忍不住裆下一紧,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 只见卫灵儿怒气冲冲地指着叶青云的面门,慷慨激昂:“就你这种渣男,还好意思在女人面前振振有词?脸皮怎么这么厚啊?是不是那城墙上丢失的砖,全都垒到你脸上去啦?” 卫子渊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一边心里诧异,这丫头都哪儿学的这些理论?就连打个比方都能如此新颖? 李木头一回见她发火,吓了一跳,那个看起来娇小柔弱、笑容明媚的小女孩儿,发起怒来怎的如此生猛? 兰芯儿过去倒是经常见她家小姐生气,可从没见她这样爆发过。以往要么自己哭得梨花带水,要么虐待奴才出气,最厉害的也不过是摔摔杯子摔摔碗,还只敢对着下人摔。这样当众跟一个男人对骂,还是跟那样有背景的男人,却是她从没见过,也从未想到过的,一时间吓懵了。 丁沐凡此刻再看向卫灵儿的目光,已经不止是惺惺相惜了,那简直就是一个崇敬佩服加膜拜啊!她一直忿忿不平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怎么就能被她如此清晰明了又畅快淋漓地表达出来?刹那间只觉得痛快! 司徒乐接连吞了好几口唾沫。他一直以为,丁沐凡讲话已经很不客气、很不像个姑娘家了,没想到,还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呐! 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还骂得这么难听,叶青云气得只想杀人,偏偏旁边还有卫子渊几个守着。他现在是打不过卫子渊,吵不过卫灵儿,动武动口都占不到便宜,只剩下词穷:“你你你!你这个……泼妇!” 卫灵儿可不会词穷,她一副被气乐的表情,歪着头问:“你知道泼妇都是怎么来的吗?” 叶青云:“……” 其他人:“?” 就见女孩儿一本正经地说:“我告诉你!泼妇都是让渣男给逼出来的!” 叶青云:“?” 其他人:“……” 指着叶青云那张懵逼脸,卫灵儿义正言辞:“你都渣成这样了,我要是再不泼一点,还不得被你欺负死啊!” “你、你……”叶青云长这么大,头一回表情失控、语言失控、情绪失控……各种失控。 总之,卫子渊就从没见他这么崩溃过。 卫灵儿却还没完,怒火越烧越旺:“你神马你!有种干坏事儿却没种承认,是男人嘛!还好意思乱泼脏水、逮谁咬谁?你疯狗啊你!还有脸装正人君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人婊子都没你这么丢人,因为人家不学你立贞节牌坊!” 叶青云眼中凶光毕露,杀意蒸腾,正要发作,却见卫子渊几人持剑上前,各自站好方位,守在了卫灵儿身旁,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自知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讨不到便宜了,叶青云只得恨恨地一挥手:“云风!我们走!” 云风等人早就快撑不住了,一听少爷发话,赶紧护着他就撤,一副落荒而逃的狼狈既视感。 第054章 脑袋被门夹 这边卫灵儿却还不解气,正要追着骂,卫子渊伸臂拦住她,难得的语气温柔:“灵儿,可以了……” 卫灵儿胸脯一起一伏,身形颤动,脚下虚浮:“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怎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丁沐凡从身后扶住她安慰:“灵儿,消消气,跟那种人不值当。” 卫灵儿这会儿却是看着卫子渊都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委屈吧啦地埋怨他:“我说表哥你也是的,你这都交得神马狐朋狗友啊?就算是亲戚,也不能这么惯着啊!人渣都是给惯出来的你造吗?他今天是欺负我,哪天他要是嚣张惯了,心血来潮跑去欺负你媳妇儿,你怎么办?也要惯着他嘛?” 卫子渊无辜躺枪,一脸懵逼:“惯?谁说我们是亲戚?” “呃?”卫灵儿噎了一下:“不是说……他的亲姑姑是在卫府做夫人么?你们不应该是……堂兄弟、还是表兄弟啥的?” 卫子渊无语:“那是二夫人,又不是我母亲……” 卫灵儿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古代,允许三妻四妾的时代。愣了一瞬,她眨巴着眼睛问:“那你们……到底啥关系?” 卫子渊远远望着正落荒而逃的叶青云,淡淡道:“同僚而已。” “平级?还是上下级?需要合作共事吗?”卫灵儿追问。 “交集不多,或者,”卫子渊想了想:“更准确地说,算是政敌吧。” “我勒个去!”卫灵儿本就余怒未消,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直跳脚:“那你跟他客气个毛线啊啊啊!” 卫子渊没料到这丫头的怒火会转到自己头上,愣了一瞬,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发飙:“你们张口闭口神马卫叶两家世代交好,我还以为你们多深的交情呢?刚才我就纳闷儿了,既然交情深,干嘛非要挑手筋?我还以为是神马祖传的规矩呢?搞了半天,原来是你俩不对付啊?既然这样,干嘛不直接把他打跑啊?我们这边人又不少喽!我跟他啰嗦是因为打不过他,你跟他啰嗦个毛啊?你没发现那人渣根本就不讲理嘛!跟一个不讲理的人硬讲道理?你是不是脑袋被门夹啦?就由着他把李木的手废了嘛?” 丁沐凡都没敢这么跟卫子渊讲过话,这会儿更是对卫灵儿刮目相看。司徒乐只觉得心里一阵嗨爽,强忍着才没乐出声来。 只有李木跟兰芯儿吓懵了。卫子渊是什么人?皇家人在他面前都还客客气气、礼让三分呢,今日却被一个小丫头跳着脚骂,不想活了嘛? 李木偷眼瞧了瞧卫子渊的脸色,赶紧出面解释:“灵儿小姐你误会大人了,卫府有秘药,可以续筋脉的,我的手不会废……” 话还没说完,便成功地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你也够了!明明讲实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干嘛不说?要是没看明白你来问我啊!不放点儿血你难受是嘛?” 李木有点儿委屈:“事关您的清誉……” “清誉个大头鬼啊?命重要还是神马狗屁清誉重要?” 李木弱弱地提醒:“只是挑手筋而已,不会要命……” “神马叫而已?你手不要啦?没见他们是扎着架子来砍你手的嘛?” 李木顽强地辩解:“大人守着呢,不会让他们得逞……” “那万一呢?就算只是挑个手筋,就算后面能治好,你不疼啊?我看你也是脑袋被门夹了吧!” 李木:“……”他放弃了成不? 不经意间余光一瞥,卫子渊正好整以暇地瞅着他。 于是,两个被门夹过脑袋的大男人,就这么排排站着,在一个怒不可遏的小女孩儿面前,乖乖闭嘴,静静挨骂。 “我今天真是够了!跟你们一群蠢男人浪费不完的时间!我有这功夫干点儿神马不好?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我们芯儿这会儿本该吃好药在床上歇着了,却陪你们莫名其妙地耗到现在!她的腿要是因为耽误治疗出了问题,我跟你们没完!” 卫灵儿气哼哼地一甩袖子,回身扶起兰芯儿:“芯儿咱们走!你今天失血太多,咱得赶紧回道观补补去!” 颤巍巍地刚走两步,又可怜巴巴地看向司徒乐,方才还坚硬响亮的嗓音立马柔了下来:“司徒哥哥……” 司徒乐被她酥得忍不住一抖,赶紧过来,二话不说背上兰芯儿就走。卫灵儿立马跟上,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司徒哥哥你真是太好啦!” 丁沐凡尴尬地瞅了眼卫子渊,不知该说什么好。忽地想起早上被他抛下的事儿,觉得自己也应该有点儿态度,于是干脆啥也没说,追着卫灵儿他们走了,徒留下两个脑袋被门夹了的男人,在风中各自凌乱…… 良久,李木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对卫子渊行礼道:“大人,灵儿小姐只是一时气话,还望大人莫怪。” 卫子渊意味深长地斜了他一眼:“我又没说怪她,你紧张什么?” 李木哽在那里,心下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抬眼看去,卫子渊的脸上确实没见怒意,反而轻轻地笑了:“脑袋被门夹?呵!这说法,还真是够清奇的……” …………………………………………………… 叶青云脸色阴沉地立在那里,浑身上下都透着淬了冰的杀意。手中的长剑上猩红一片,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滑到剑尖,如同滚圆的红玛瑙,颗颗滴落,没入厚土。 云风跪在几个玄衣尸体中间,浑身抖个不停,举过头顶的双手,颤巍巍地托着一片细长的竹叶。 叶青云已恢复了往常的冷酷与气场,如神王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嗓音冰冷:“你确定?” 云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着声回道:“奴才确定,就是这片竹叶,在李木冲上来的那一瞬,打偏了我的手。否则,否则奴才不至于,一点都没伤到那个、那个疯女人……” 血迹斑斑的剑被插到地上,微微颤动,直恍得云风心惊肉跳。 叶青云擒过他手中的竹叶,细细端详。良久,唇角勾起一抹狞笑:“想不到,这道观……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云风一动不动地俯身跪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他实在是不确定,这片小小的竹叶,能否换一个允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余光瞥见那柄沾满鲜血的剑,只觉得喉头发紧,干痒难耐,连吞了好几口唾沫,才强忍住没咳出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无声滑落。 就在他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叶青云随手把竹叶一丢,冷声吩咐:“把这儿给我收拾干净!今日之事,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是!”云风身子一松,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055章 不真实 小阿豆晕晕乎乎地坐在床上发呆,这大上午的,他肿么就一觉睡过去了呢? 扭头看看桌上的竹帘,是他特意顺回来的造纸工具,一直扎着架子找漂亮姐姐邀功呢!肿么一回来就先睡觉去了?漂亮姐姐跟芯儿姐姐也都不在房间里,去哪儿了呢?难道是因为没找到人,自己就干脆先去睡觉了? 他气恼地拍拍头。不应该啊!昨晚也没熬夜,今日怎的这么困?一下子睡了整个上午不说,还睡得这么不真实? 房顶上,一个老妇人正透过掀开的瓦片,仔细观察着屋内的动静。看到阿豆呆傻拍头的举动,气就不打一处来。 回手照着身边一老头儿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低声训斥:“让你偷懒!让你不好好听课!连个最基础的穿梭球都不会用,时间、方位全给你搞错!你卫平章的名号,这回在基地里可是名声大噪啊!药王谷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卫平章垂头丧气,弱弱地求饶:“好在也没暴露不是?这不正好撞到的就是师伯本尊嘛……” 百里芗更气了:“你还有脸说?还不是一样得报备善后?就因为你出错,师伯小小年纪就得抹记忆、伤脑子!” 卫平章一呆,似是想起了什么:“哎对了!芗儿你说,以后师伯……还会想起这茬儿吗?” 百里芗气得又给了他一巴掌:“觉醒前抹掉的记忆,都会随着觉醒一并回归,除非觉醒后再抹一次,才能彻底消除!这昨天网课里刚讲过的东西,你怎的又不会?你说,你是不是又在偷偷玩儿吃鸡?” “我真没有……”卫平章一脸的委屈。 他确实没有,昨天上课那会儿,他只是在偷偷地看网络小说罢了。 想起曾经在药王谷的苦逼经历,卫平章的脸垮了下来:“难怪当年师伯没事儿就来点我的穴道玩儿,还说他记仇……” 百里芗翻他个白眼:“哼!活该!” 正郁闷着,卫平章耳根微动:“有人来了!” 百里芗赶紧把瓦片重新摆好,两人无声无息地隐没而去。 很快,连屋内的小阿豆都听到了由远而近的嘈杂声。赶紧穿鞋出门,就见漂亮姐姐领着一男一女急急地进了隔壁房间,那个男的还背着兰芯儿。 他不明所以地跟进去,刚一进屋,就见卫灵儿迎面过来:“阿豆你回来啦?来得正好,快去请钟道长来!你芯儿姐姐受伤了,得赶紧让他给看看。” 阿豆这才注意到,兰芯儿的半个裤腿都是红的,狠狠地吓了一跳:“姐姐,你们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卫灵儿这会儿没空跟他解释,只是催促:“待会儿再跟你细说,先去请道长来,快!” “哎!”再无废话,阿豆一路小跑着找道长去了,方才那种莫名其妙的不真实感,也随之被抛诸脑后。 …………………………………………………… 卫子渊坐在厅堂里,无声地摩挲着一个空茶杯,听丁沐凡一脸兴奋地讲:“……我保证,灵儿是真的关心兰芯儿那个小丫鬟。真的!那会儿钟道长给兰芯儿重新处理伤口,灵儿是亲自坐她身后抱着她的。那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绝对不是装的!” 卫子渊叹了口气:“兰芯儿的腿要紧么?” “放心吧!”丁沐凡一拍他肩膀:“只是皮肉伤而已,养养就好啦!” 卫子渊:“那丫头呢?还在生气?” 丁沐凡也有点儿犯愁:“说不清呢!我看她神色已经恢复正常,跟我们讲话也都客客气气的,就是不肯过来,说是要在房间里陪兰芯儿休息。不过……” 她心满意足地感慨:“今日听她骂人,还真是痛快!” 余光瞥到卫子渊正挑眉睨她,立马给他倒了杯茶,笑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是说她骂叶青云那会儿,没说您,嘿嘿嘿!” 一旁的司徒乐却是一点儿都不客气:“我倒是觉得灵儿说的没错,跟那种人,确实没必要浪费口舌,直接打了便是!结果都拖到现在了还没吃上饭,饿死了!” 丁沐凡一瞪他:“你饿死鬼托生啊?灵儿小不懂事,怎的你也不懂?跟叶青云打交道,岂是光靠武力就能解决问题的?” 说着,回头冲卫子渊狗腿地一笑:“对吧大人?” 先前因着早上被抛下,她跟卫子渊赌气,结果却反被他以“不听指挥”为由,要扣薪水,丁沐凡一下子就急了。 她虽是家里不缺钱,但从小被她爹当男孩儿穷养,所有开销都得自己挣来。加上她乐善好施,花钱没个节制,月月入不敷出,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养成了特别在意薪水的脾性。 卫子渊是谁?本就天资聪颖,又从小周旋于高门大户与朝堂争斗之中,练就了一身识人察人的本领,早就发现了丁沐凡这个小软肋,一捏一个准。要不怎么说,先前还扎着架子跟他板脸色的丁女侠,这会儿就活脱脱变身成个小狗腿来任他调遣了? 正说着话,有道士端了几盘菜过来,卫子渊立马起身行礼:“钟道长!” 钟道长回礼:“见过卫大人!饭食粗陋,还望大人莫怪。” 卫子渊:“道长客气了!近日来舍妹在此借住,多有叨扰,没给道长您添麻烦吧?” 钟道长呵呵一笑:“卫大人这是哪里话?令妹虽然行事大胆,但心地善良,性情随和,着实讨人喜欢啊!” 卫子渊一笑:“那就好!若有需要卫某的地方,还望道长不要客气。” 钟道长乐呵呵地一拱手:“那贫道就先谢过卫大人了!我去让灶间再加几个菜,几位施主慢用。” 卫子渊也不谦让,拱手相送:“有劳道长!” 钟道长前脚刚走,那边丁沐凡跟司徒乐已经迫不及待地吃上了。一大早军士来报,便着急忙慌地跟着卫子渊去司马家办差,早饭都没吃好,这会儿确实饿了。 卫子渊犹豫片刻,想想那丫头若是余怒未消,还是先不去招惹她比较好,于是也坐了下来:“算了,我们先吃。” 第056章 太穷了 卫灵儿坐在房间里,一边守着昏睡的兰芯儿,一边吃着阿豆给她送来的毛豆,一脸愁容,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 她承认,她是很生气,是真的给气到爆了。可是,她再生气,也不能无差别攻击啊!一个是金主爸爸,一个是救命恩人,却也被她莫名其妙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啊!冲动是魔鬼啊是魔鬼!她这控制不住的臭脾气啊啊啊! 一想到她骂那两人的话,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还说人家脑袋被门夹?自己才是脑袋被门夹了好不好! 惹怒了金主爸爸,以后肿么活?没钱买宣纸了肿么办? 人家李木好心来救她,没得啥回报,反而挨了顿骂。好心当做驴肝肺,以后谁还会来救她? “啊……”她有气无力地趴倒在桌子上哼唧:“没脸见人了啦!” 阿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一会儿捂脸、一会儿叹气,也听不懂她的自言自语,只好默不作声地帮她剥毛豆。 一碗吃完,小心地提醒:“姐姐,药应该煎好了,我去灶间看看,顺便再给你拿点儿吃的?” “唉!一起去吧。”卫灵儿叹气:“还得给芯儿弄点儿吃的,失了那么多血,得好好补营养呢!” 到底该怎么和好呢?卫灵儿一边暗自琢磨着,一边魂不守舍地往灶间去,却被不知情的小阿豆领了个穿过厅堂的路线。 刚一露面,就被丁沐凡看到了,远远地唤她:“灵儿!你可过来啦!菜都凉了,快来吃饭!” “啊?”卫灵儿吓得一抖,这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偷偷瞪了阿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挪过去。 不敢看卫子渊,她低垂着脑袋,吞吞吐吐:“内个,我方才,就是被那人渣气得……我那是想骂他来着,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就就,就一不小心,骂到你这儿来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一时嘴快,没过脑子……你就当我啥都没说成不?要不,你就、你就当是……我脑袋被门夹了?” 说到后面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愈发觉得丢人,干脆一闭眼,也不哼唧了,直接一个九十度深鞠躬:“对不起!” 卫子渊之前还怕这丫头一生气又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所以才没去主动招惹她。不曾想,她一上来竟然态度大反转,主动认错了,倒让他有点儿始料不及。这跟过去那个死要面子的司马如兰,差得也太远了? 默了默,他淡淡道:“起来吧,坐下吃饭。” 卫灵儿偷眼瞧瞧他那波澜不惊的脸色,不确定地问:“你……不生我气了?” 卫子渊无奈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一听这话,卫灵儿立马喜笑颜开地坐到他侧手边,一脸谄媚的笑:“没有没有,我哪敢生表哥您的气啊,呵呵,呵呵呵……” 卫子渊微微一笑,正要示意她吃饭,却见这丫头已回头招呼起了那个小贱奴:“小阿豆,快过来吃饭!” 阿豆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清楚地看到李木还在卫子渊身后垂手立着,有些迟疑:“姐姐,你、你先吃……” “神马叫我先吃?你不吃饭怎么行?会长不高哦!”卫灵儿有些莫名其妙,假装一板脸:“快过来吃饭!小孩子不准挑食!” 说着往长凳一端挪了挪屁股,拍着另一半的凳面:“来,坐这儿。” 阿豆虽然习惯了平时跟她一起同桌吃饭,但今天明显的场合不对,有那么多外人在呢!有些犹豫,却又终是不敢违背漂亮姐姐的吩咐,只得小心翼翼地坐下来,捧着那碗毛豆皮发呆。 “你先吃!”卫灵儿把桌上的最后一副碗筷塞给他,顺手端起那碗毛豆皮直奔厨房去了:“我再去弄点儿毛豆过来。” “我、我去!”阿豆刚要起身,就被她一把按了回去:“好好吃饭,不准挑食!”话音未落,人已飘远。 一阵尴尬的沉寂。 阿豆正握着筷子如坐针毡,那边卫灵儿已哼着小曲蹦跶了回来,手里捧着一副碗筷、一个大碗。 完全没注意到众人古怪的表情,一坐下来就低声问阿豆:“厨房里咋没毛豆了?你不会全拿给我了吧?” 阿豆点头:“姐姐喜欢吃,所以我就……” 卫灵儿一点他脑门:“你都拿走了别人吃神马?以后不可以这样,知道嘛!” 说着冲卫子渊他们讪笑道:“呵呵呵,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怪他哈,我已经教育过他了,呵呵呵……” 卫子渊淡淡一笑:“无妨,吃饭吧。” 见他都神色如常,其他人更是当作啥都没发生过,继续吃饭。 李木又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挪了挪,生怕被人注意到。 可卫灵儿却没有正常吃饭,就见她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很不客气地往那个大碗里夹菜,有荤有素,一个不落。正要夹最后一个卤鸡蛋,手下一顿,抬头问大家:“你们都吃过鸡蛋了吧?” 见众人默认,她便喜滋滋地夹到了大碗里:“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嘿嘿嘿!” 随手又取了个白面馒头,摆到碗上,这才心满意足地把碗往桌上一搁,对阿豆柔声道:“你芯儿姐姐今天受伤了,流了好多血,这最后一个鸡蛋,你让给她好不好?” 阿豆乖巧地点头:“好!” 果然,被漂亮姐姐亲昵地摸了摸头:“乖!” 小阿豆心里一阵嗨爽。 此时丁沐凡才反应过来,诧异道:“你这是给兰芯儿盛的饭?” “嗯哪!待会儿芯儿醒了肯定得吃饭呀!”卫灵儿一边理所当然地应道,一边捡了个玉米啃起来,嘴里还嘟囔着:“这道观就不能多养几只鸡嘛?整天连鸡蛋都不够吃,愁死个人!” 司徒乐疑惑:“你很爱吃鸡蛋?” 卫灵儿:“这不是爱不爱吃的问题,这是最基本的营养保障好不好?一天至少得一个鸡蛋吧?” 卫子渊:“这道观养的鸡虽然不多,但每天也总有两三个蛋产出,还不够你吃?” 卫灵儿苦着脸:“表哥啊,神马叫僧多粥少啊?辣么多道士呢!我哪好意思独占?这每天已经是厚着脸皮占一大半了,我这儿俩孩子都正长身体呢!按理说每天一个都不够呢!” 丁沐凡眼睛亮亮地看向她:“你每天都给芯儿和阿豆吃鸡蛋?” 卫灵儿一脸的愁绪:“没办法啊!肉不够,也只能先靠鸡蛋来凑营养了。” 想起前世那随时都供货充足的大超市,想起那些贵得要死的所谓“回归大自然”的项目活动,想起大城市里寸土寸金的拥挤和天价房子,忍不住长叹口气,讲了句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冷笑话:“唉!太穷了,穷得只剩下土地和大自然了……” 第057章 怕疼会死嘛? 李木默默地隐在角落,一言不发。 主子需要的时候,充分显示自己存在的价值,以换取生存的权利;主子不需要的时候,便无声退下,静候吩咐,安分守己。这是身为奴仆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也是他一出生便接受的教育和训练。 相比较大多数贱奴,他已是相当幸运了。 若不是幼时有幸被买入卫府,被当作卫府死士培养,他哪有机会习武?哪有机会被卫子渊选走?若不是得以常伴大人左右,他哪有机会读书识字?哪有机会参与亲卫军的甄选?又哪有机会销了奴籍,赐了李姓? 虽说现在身份上也算是个自由人,甚至,还是个有点儿地位的官家人,但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卫家给的。 无论他走到哪里,达到怎样的高度,卫府的死士,卫子渊的贴身侍从,都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身份。否则,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将会瞬间消失,他也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更惨。 所以,即便身份再多,他必须优先做好的那个,还是卫府的奴。这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他的立命之本,容不得半点马虎。 今日,如往常般,他安静地立在卫子渊身后,毫无存在感地候着主子用膳。 一般这种时候,都是他相对休闲的时光。有力气了就偷听点儿八卦墙角,没心情了就脑袋放空,趁机休息。总之,主子不唤,他绝对不会主动显露自己的存在。 方才,他正默默走神儿,回想着卫灵儿那些令人咋舌的言行,忽然间正主就出现了,还带着那个她讹回来的小贱奴。 不自觉地,目光便落在了那个女孩儿身上,听她小心翼翼地鞠躬道歉,听她说那只是一时气话,没有过脑,心里只觉得莫名地一空。之前,她骂他不知道疼,也只是没过脑子的一时气话么? 生平第一次,有人关心他疼不疼。哪怕只是一时气话,哪怕没过脑子,那也是第一次,唯一的一次。 他默默地看着她那些引人侧目的行为,看着其他人脸上浮现出的诧异和不解,不禁心中暗笑:你们亲自来体验一把,就能理解他之前的苦逼和无奈了。 先前看她这样,他只是觉得这女人行事古怪,不懂规矩。经过今日之事,他似乎才隐隐明白了她如此行事的根源,那是她压根儿就没把兰芯儿和阿豆当奴来对待啊! 看着她揉阿豆的脑袋,看着那个小贱奴一脸贱兮兮的小幸福,他竟有些莫名的羡慕。那小贱奴明明比他还资质平庸,明明现下啥都不会,毫无价值,却能被主子这样宠着…… 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就没机会学其它的生存本领。一个男奴,无法像兰芯儿那样一直跟着女主子贴身服侍,等长大了,不能再跟着卫灵儿,该怎么活?想到这些,不禁又有些隐隐的担忧。 正想七想八的时候,就听见丁沐凡忽地握住卫灵儿的手叫:“灵儿,你手上这是何时伤到的?怎的没敷药包扎?” 李木心里一突,眼前又浮现出剑刃上的那抹鲜红,这才想起那女孩儿今日不止一次地替他挡剑,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偷眼看过去,她手上已没了血污,像是清洗过,但伤口仍在,不深也不浅,泛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 正纠结着,若她讲起伤口的来源,自己要不要主动出来跪谢挡剑之恩?没想到,那女孩儿竟只是一脸茫然地翻着手掌:“哦,可能是那会儿不小心碰到哪儿了吧?” 李木一怔,难道,她已经忘了替他挡剑的事儿?还是说,她当时,就不是替他挡剑的?那她没事儿去抓剑刃干嘛? 卫子渊也问:“为何不用药?” 卫灵儿若无其事地啃着玉米:“药不是送给云风了嘛!” 说着又忿忿然起来:“哼!早知道不给他了,浪费我的药!” 话音刚落,又赶紧对着司徒乐心虚地笑:“哦哦,是司徒哥哥的药,呵呵呵……” 卫子渊噎了一下,他本以为这丫头又在故意赌气,没想到却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答案。暗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过去:“还是用药处理一下吧,以免化脓。” 一见卫灵儿脸上现出为难之色,丁沐凡就乐了。她可是见识过这丫头的手残劲儿,给别人包扎都能笨成那样,给自己弄怎么搞得成?于是主动接过药瓶,好心道:“我来帮你吧!” 卫灵儿冲她感激地笑,把手伸了过去:“沐凡姐姐你真好!” 片刻后,不只是厅堂里,整个道观里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哎哟喂!你这是药还是盐啊?怎么这么疼!” 丁沐凡傻在那里:“这可是国君御赐的上等金疮药,当今最好的药了!” 卫灵儿一边甩着手,一边把脸皱成一团麻花:“啊?只有这种粉状的药吗?就没个碘伏啥的?” 见众人一脸的茫然,她才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说走了嘴,赶紧转移话题:“算了算了,我还是待会儿找瓶酒擦擦吧……” 卫子渊却又是抓到了关键词:“你还知道用酒擦?” “呃?”卫灵儿一愣,难道大家闺秀不应该知道酒精能消毒吗?不敢再乱说话,只好含糊其辞道:“我见我爹擦过……” 丁沐凡却不依不饶:“用酒擦怎比得上这个药?听话!不处理好伤口,手上会留疤的!” 卫灵儿无奈,一边被迫让她上药包手,一边倒吸着凉气哼唧:“嘶!哎哟我去!这药也忒疼了……” 等她再抬首时,竟已是眼泪汪汪,整张脸都皱成了个大苦瓜。 司徒乐有些不屑:“有这么疼吗?这点儿小伤都受不住?你这也忒矫情了,居然这么怕疼?” 卫灵儿本就因为没碘伏用而郁闷难当,一听这话更是恼羞成怒,气得冲他一瞪眼:“怕疼怎么啦?怕疼会死嘛?要你管?哼!” 司徒乐被怼得无话可说,只得悻然闭口。 那边李木心里却微微一颤,原来,她这么怕疼?怕疼还去抓剑锋?怕疼还去挡剑?是因为她自己很怕疼,所以才会关心别人疼不疼? 卫子渊也问:“既然如此怕疼,为何还要不知死活地冲上去挡剑?不怕被伤到么?” “啊?”卫灵儿没想到又被提起了这茬儿,暗自发愁。她当时只是想借机赌一把能不能回现代罢了,这可让她如何解释? 只好装傻:“我为何会被伤到?云风又不是来刺我的?” 片刻的尴尬后,丁沐凡诧异道:“你不知道你很有可能会被刺伤甚至刺死嘛?” “为啥?”卫灵儿继续装傻。 丁沐凡无语:“今日若不是大人用剑挡着,你就被云风那一剑给刺穿了你知道吗?” “啊?”卫灵儿一脸的震惊:“你是说,他故意不收手,趁机来杀我?” 丁沐凡扶额:“剑已发出,还拼着内力,哪有那么容易说收手就收手的?” 卫灵儿不再说话,只是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o,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司徒乐不禁暗暗摇头,搞了半天,是个不知死活的傻子! 李木心里却是微微一酸,原来,她不是冒死替他挡剑,她只是无知冒失罢了。 唯独卫子渊,不动声色地瞥着她,目光深沉。 第058章 你就是你 小阿豆有点儿手足无措地坐在桌旁。 他再小,再跟着卫灵儿瞎混,好歹也在堂子里被反复训练过该如何为奴。这跟主子同桌吃饭,还当着外人的面,可是大逾矩! 偏偏他家小姐还一脸严肃地命令他坐下来,这可咋整?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只好随便抓了块红薯,默默地啃着。 可即便是这样,卫灵儿仍不放过他,敲着筷子提醒:“哎?你别光啃红薯啊?吃点菜!营养要均衡知道嘛?” “我、我不用吃菜……”阿豆惶恐地结巴着。 “这怎么行?”卫灵儿却完全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立马板下脸来:“你正长身体呢,怎么能挑食?将来要是变成个小矮子,娶不到媳妇儿,我看你咋办!赶紧的,吃菜!还有肉,也要多吃点!” 说着,不由分说就往他面前的小碗里夹了一堆菜。 小阿豆更结巴了:“姐、姐姐,你、你要给我,娶、娶媳妇儿?” 卫灵儿翻他个白眼:“神马叫我给你娶媳妇儿?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娶去!” 看他只是大张着嘴巴不说话,心里一咯噔,这小子不会是想啃老吧?立马一脸严肃地教育他:“我跟你讲清楚哦!姐只养你到十八岁,成年后自谋生路去,可别想着来我这儿啃老!” 说着一推他脑门,满脸的嫌弃:“你还是男孩子呢!更得独立知道嘛!别老想着依赖别人!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懂吗?” 阿豆还是反应不过来:“姐、姐姐,你要赶、赶我走?” 卫灵儿莫名其妙:“我啥时候说赶你走了?” 阿豆仍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你刚才说、说,等我十八岁了,就要、要自谋生路……” 卫灵儿无语:“让你自谋生路又不是赶你走,走不走看你自己啊!你要是想跑远一点呢,就自己去,要是不想走远也挺好啊!咱互相还能有个帮衬对吧?当然啦,哪天你要是飞黄腾达了,有好吃好喝的想要孝敬姐姐,嘿嘿,我也不介意跟你享福去!” 嗯嗯,好不容易养大的小弟,还是不要鼓励远行比较好。女子在古代生存如此艰难,将来说不定还得指望他呢! 司徒乐听不懂了:“他不是你买回来的小贱奴么?怎的说放就放?” 卫灵儿气得冲他隔空虚挥了一拳,瞪着眼嗔道:“怎么说话呢你?我们阿豆又不是物品,怎么能说买呢?你咋不说你是你爹妈买来的?” 说着,亲昵地揽着阿豆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我们阿豆才不是买来的呢!我们是老天爷送给姐姐的宝呢!对不对啊?小宝贝儿?” 看着阿豆表情复杂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卫灵儿暗叹口气,前阵子好不容易教得正常一点儿,就被司徒乐这么一句话,几乎又要打回原形了。 没好气地翻了司徒乐一个白眼,她揉着阿豆的小脑袋,温柔地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别听他瞎说,神马奴不奴的?在姐姐这里,你就是你,记住了嘛?” 说着,一捏他的小鼻子,笑得眉眼弯弯:“人要活出自己的样子,明白?” 卫子渊似乎终于明白,李木为何老想躲着她了。 阿豆还是个孩子,被她这样爱护,只会感动。那李木却已十八岁,正当年,若是也被她这样毫不避嫌地关爱,不吓死才怪! 偷眼瞟去,果然,那小子正呆愣愣地看着那个自说自话的女孩儿,眼神儿都痴了…… 丁沐凡本就没有当主子的习惯和架子,也一直因为女子被轻视而忿忿不平,听了卫灵儿这番话,更是越看她越喜欢,禁不住冲她竖起大拇指:“说得好!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说着端起茶杯,豪气道:“来!以茶代酒,我敬妹妹一杯!祝你能活出自己的样子!” 卫灵儿也举杯相迎,大方又豪爽:“姐姐你也一样!祝咱们都能活出自己的样子!”一饮而尽,又补充了一句:“自己想要的样子!” “好!自己想要的样子!”丁沐凡开心极了,与她相视大笑,惺惺相惜之情,溢于言表。 司徒乐跟着起哄:“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卫灵儿配合着跟他碰了一杯,戏谑道:“我觉得吧,你现在已经是你自己想要的样子了。你下一步的重点呢,是捎带着照顾一下,别人想要的你的样子……” 司徒乐一脸懵逼:“啥意思?” 卫灵儿轻咳一声:“字面意思,咳咳,你自己慢慢品,慢慢品哈……” 见他还想追问,卫灵儿有点儿头疼,这家伙虽然古道热肠,但是个十足的二愣子啊!于是赶紧找借口开溜:“哎呀!药差不多该煎好了!阿豆,走!咱给你芯儿姐姐送药送饭去!” 说着,站起来就要走,一抬头却迎面对上了李木的视线,这才猛然发现,卫子渊身后还不声不响地杵着个人! 李木先前被她的话吸引,正无意识地盯着她看,被她这么一对上眼,也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赶紧转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口,摆好他最擅长的佛像姿态,重新放空自己的存在感。 可卫灵儿却不由他如此低调,立马咋呼了起来:“咦?李校尉!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跟芯儿一样,在房间里休息呢?你站那儿干嘛?怎么不过来吃饭?” 被她这么点着名揪出来,李木不得不躬身行礼:“见过灵儿小姐,我吃过了……” 话音未落,就被司徒乐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你啥时候吃了?你不一直在那儿么?我没见你吃东西啊?” 李木心里暗骂一句,只好改口:“我、我晚点再吃……” 卫灵儿听不懂了:“为啥要晚点再吃?你不舒服么?有找钟道长看过么?” 李木:“没有不舒服……” 卫灵儿:“那为啥不吃饭?你不饿吗?” 李木:“……” 卫子渊捏了捏眉心,正要开口,卫灵儿就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惹得他心里一突。现在这丫头每次的“恍然大悟”,都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女孩儿一边拖着阿豆往外让,一边招呼着李木:“没位子了对吧?你来我这儿坐!正好我要去给芯儿送饭呢,这儿有空位,你来你来!” 说着又瞅了眼桌面:“呀!还少了副餐具呢!难怪你没法儿吃饭!你先坐,我去给你拿!” “不、不用……”李木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孩儿就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第059章 女娲娘娘 李木是她卫灵儿的救命恩人,还是个因她拖累险些丧命、却又被她莫名其妙骂成猪头的救命恩人。嗯嗯,可得好生伺候着,否则,以后真没脸见他了。 卫灵儿一边很自觉地自我检讨着,一边捧着副碗筷返回来,无比热情地招呼李木过来吃饭。见他站着不动,立马殷勤地走上前,要亲自动手“扶”他过来,把李木慌得直退到墙角,退到退无可退,恨不得穿墙而逃。 卫子渊无奈地捏着眉心。前面看到卫灵儿对待兰芯儿和阿豆的态度,再联想到她上午毫不避嫌地扑过去给云风解衣疗伤,他就料到了这一幕。赶紧出来打圆场,回头吩咐李木:“坐下吃吧,这里没外人。” 李木这才躬身行礼:“谢大人!” 然后一边谨慎地躲着卫灵儿的魔爪,一边老老实实地坐到桌旁,一声不吭地埋头吃饭。 卫灵儿却还没完。 她似是纠结了一下,然后下手拿起最后一个卤蛋,一掰两半,一半放回大碗中,另一半直塞到李木嘴边:“你跟芯儿是今天伤得最重的,都需要好好补补!喏!这最后一个鸡蛋了,你俩一人一半吧!” 李木楞在那里,就听到卫子渊在一旁发话:“给你吃就拿着吃,发什么呆?” 他这才恍过神,伸手接过那半个鸡蛋。不留神间,手指相触,心底深处又是一麻。 卫灵儿这才满意地笑了:“那你好好吃,我先给芯儿送饭去。” 卫子渊跟丁沐凡交换个眼神,丁沐凡会意,立马起身唤住她:“灵儿你先吃饭,我去!” “啊?那多不好意思啊!”卫灵儿真诚地客套着。 丁沐凡热情起来也不输给她:“我早就吃好了,你这刚来还没吃两口呢!”说着接过她手里的碗筷,笑眯眯地推她坐回去:“你跟阿豆先吃饭哈,我去看芯儿!” 卫灵儿也不再推辞:“那麻烦沐凡姐姐啦!” 丁沐凡一笑:“跟我客气啥!”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徒乐把手里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也起身追了过去:“沐凡我陪你一起!” 卫灵儿瞅着他远去的背影愣了愣,立马回头对着卫子渊敲桌子:“喂!喂!喂!” 卫子渊挑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卫灵儿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你看不出来啊?司徒哥哥对沐凡姐姐有意思!” 卫子渊好笑地看着她:“我知道啊!” “啥?”卫灵儿更加觉得他不可理喻:“你知道还在这儿坐着干嘛?” 卫子渊若无其事地一举筷子:“吃饭啊!” 卫灵儿耐着脾气教育他:“你媳妇儿都要被人拐跑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吃饭?” 卫子渊一乐:“放心!跑不了。” 卫灵儿给了他个大白眼:“成!你就傲娇吧!我告诉你啊,女孩子可都不禁追的!就司徒乐这架势,哪天要是把沐凡姐姐追跑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卫子渊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你好像很懂?” “那必须的!”卫灵儿一脸的得意,心说我肯定比你们古代人懂啊,那么多小说漫画影视剧,她可不是白看的好不好! “有经验?”卫子渊夹了口菜递到嘴里,随口问道。 “这需要经验嘛?”卫灵儿不以为然:“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哦?”卫子渊看都不看她:“你都在哪儿见过猪跑啊?” “我在……”卫灵儿一口菜噎在嘴里,这才反应过来入了卫子渊的套,只得硬着头皮圆话:“内个……在我闺房的窗外,有时候,能看到猪跑……” “我记得表妹闺房的窗外,是一片荷花池……”卫子渊幽幽地提醒。 “啊?啊对!是荷花池!这有时候吧,猪也会在池子里游泳……”卫灵儿顽强道。 卫子渊放下筷子,目光审视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想再声情并茂地演示一下,猪是怎么游泳的?” 卫灵儿艰难地把菜咽下去,讪笑道:“呵呵呵,表哥说笑了……” 卫子渊轻轻一笑:“说说吧,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从哪儿学的?据我所知,舅舅舅妈可没教过你这些,他们应该都是按照最标准的大家闺秀来培养你的……” 一听这个卫灵儿就脑壳疼。 神马狗屁大家闺秀,她前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而已,最讨厌那些莫名其妙的规矩礼仪。神马温婉贤淑、书画女红,那跟她整个就是绝缘的,更别说放到这实打实的古代来了。 她要是懂,那才叫见鬼了! 之前忽悠兰芯儿他们也就罢了,这卫子渊,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可她又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想起那个被黑雾卷走的女孩儿,忍不住一个哆嗦。虽然搞不懂那黑雾后面究竟是什么,但从当时的情形来看,那女孩儿是必死无疑了! 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司马如兰才死了呢?那自己,究竟算不算杀死她的凶手呢?那可是他的亲表妹啊!如果知道表妹已经因自己而死,他会不会杀了她报仇呢? 卫灵儿想七想八地纠结了很久,终是不敢说实话。关键是,那个实话,她自己也都还没想明白,讲出来估计也没人相信,还不如直接编一个。 于是,心一横,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表哥可知……女娲娘娘?” 卫子渊看着她表情复杂地纠结良久,没想到一张口竟问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一皱眉:“知道,怎么说?” 卫灵儿努力让自己的即兴发挥更有逻辑:“这女娲娘娘,是造人的神仙。虽说她当年甩出来的泥点子形态各异,但终究都是泥点子,材质一样。这时间长了吧,难免显得千篇一律,毫无生气。” 卫子渊不知道她想说啥,只是默默地听她白话。连闷头吃饭的李木和阿豆,都忍不住偷偷竖起了耳朵。 就听女孩儿继续讲,一本正经:“于是呢,女娲娘娘就想改造一些人,把材质换一换,以便让人和人之间有所不同,让世界变得更加有趣。” 说着一拍胸脯,得意道:“表妹我,就有幸被女娲娘娘选中,趁着假死,回炉改造了,嘿嘿,嘿嘿嘿!” 第060章 试探 “回炉改造?”卫子渊看着她这副心虚又一本正经的样子,禁不住嘴角直抽:“怎么个改造法?具体说说?” “就是……”卫灵儿努力地让描述更有画面感,两手配合着在脑袋周围比划着:“就是把她觉得没必要的、没啥用的、无聊的东西,就这样,从我脑子里,咻!给抽走!然后,再把一些她觉得有趣的、新鲜的、更有用的东西,咻!给塞进来……” 那边李木跟阿豆已经吃不下饭了,全身的力气都不得不用在控制表情上。忍不住以手遮面,直把头埋得更深。 卫子渊也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女娲娘娘为何不找别人回炉改造?偏偏选中了你?” “啊内个……”卫灵儿眨巴眨巴眼,干脆直接甩锅:“这我哪儿知道?神仙的想法,岂是我等凡人能参透的!” 见卫子渊目光一沉,赶紧又拍着脑门说:“哦哦哦!想起来啦!女娲娘娘说,这大家闺秀啊,实在是太太太多了,还偏偏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恰好见我骨骼清奇,有重塑的潜质,干脆就直接拿我做实验来了。反正那么多大家闺秀,也不缺我一个,呵呵呵……” 嗯嗯,以后可别再总拿大家闺秀的标准来要求她了,拜托! “所以……”卫子渊审视地盯着她:“你已经不知道大家闺秀该是什么样子了?” “对对对!”卫灵儿一脸的兴奋,艾玛还是表哥聪明,立马就领会了她的潜台词:“女娲娘娘就是不想让我再当神马大家闺秀了,所以才帮我回炉改造嘛!嘿嘿嘿!” “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卫子渊眯起眼睛。 “不记得了,嗯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卫灵儿一边嚼着玉米,一边摇头如拨浪鼓。 “比如说,女子的绣帕,不能随便交给男子,你不记得了?”卫子渊举例提醒。他就是想知道,这女人是真的已经完全不懂了,还是故意装傻要陷害李木。 “嗯?为啥?”卫灵儿一脸的迷茫。 卫子渊死死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女子将绣帕交给男子,意味着,托付终身……” “啊?还有这讲究!”卫灵儿大吃一惊,这才搞明白先前的一些细节。为毛她一把丝帕拿出来,李木就老躲着她,为毛叶青云会死咬着她给李木包手的绣帕不放,借题发挥说神马定情信物。 哎哟我去!这哪是绣帕,这明明是个隐形炸弹好不好!就她这丢三落四、大手大脚的德性,若是不小心丢了,被谁捡到,逼着她以身相许可咋整? 想到这里,她一脸郑重地感谢卫子渊:“多谢表哥提醒!” 说着又自顾自地嘟囔起来:“我去!这玩意儿带身上也忒危险了!回头得赶紧让芯儿好好整理一下,让海川都帮我卖了。嗯嗯,还是换成银子比较靠谱……” 卫子渊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居然是这么个反应,差点儿没从凳子上跌下去。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说什么?卖?海川怎会帮你卖绣帕?” “嗯哪!他已经帮我卖过一条啦!”卫灵儿兴高采烈地伸出两根手指:“二两银子呢!嘿嘿嘿……” 卫子渊扶额:“你确定……他帮你卖了?” “确定啊!他把银子都给我了呢!”卫灵儿喜滋滋地啃着玉米。 李木埋着头,偷眼看了看她这张怎么看都心无城府的脸,不禁暗暗自嘲。先前被这疯女人不止一次地塞绣帕,吓得他要死,看来,果真是他想多了。 卫子渊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忍不住再次捏了捏眉心,决定换个话题:“女娲娘娘把大家闺秀的规矩给抽走了,总不会把之前的记忆也给抽走吧?司马家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卫灵儿无比认真地说:“这记忆都是错综复杂地缠在一起,相辅相成的,哪能剥离得那么清楚?肯定要抽一起抽啦!” 虽然前世里看的穿越小说,前任宿主的记忆都会自动融进来,可谁知她的穿越如此坑爹啊?一丝一毫的记忆都没给她留下来,那司马如兰也真是够抠门了说。 所以,还是能撇多干净就撇多干净吧,反正她是真心不知道哇! “你的意思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卫子渊嘴角抽了抽,这女人甩起锅来还真是不留把柄啊! “嗯嗯,不记得了,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卫灵儿继续摇头如拨浪鼓。 “所以,你现在才能跟沐凡和好?”卫子渊审视地看着她。 若真是全忘了,也不算坏事儿,但若只是假装忘记,或者哪天再想起来,这对沐凡可就是个危险因素啊! 之前她不就送给沐凡一盒掺了毒腐草汁液的面膏么? 若不是药王谷养伤期间,谷主恰好用这味药给他以毒攻毒,让他记住了这个特别的气味,才得以及时地识别出来,否则,沐凡很有可能就因此毁容了。如此恶毒的妇人阴招,怎容她再有机会使第二次? 卫灵儿虽然不晓得这之前的弯弯绕绕,但也听出了卫子渊的潜台词:“嗯?和好?我之前跟沐凡姐姐不对付?” 愣了一瞬,她猛地想起兰芯儿讲的“狐狸精”一说,吓了一跳:“不会是我之前想跟沐凡姐姐争抢你吧?” 旋即又摇头:“不对啊?我今天不还问过你吗?你不是也承认,我没说过要嫁给你啊!” “你是没说过……”卫子渊的眼睛不离开她的面门,捕捉着她的每一个表情:“但舅舅舅妈,确实是,很想让我们亲上加亲……” “啊?”卫灵儿只觉得脑壳疼,赶紧撇清:“内个……他们说了不算哈!你就记得我不想嫁给你就行啦!嗯嗯,放心!” “你为何不想?”卫子渊却不依不饶。 “我……”卫灵儿没料到这家伙居然问了个这么自恋的问题,狠狠地噎了一下,禁不住扶额:“我说大哥……咱俩啥关系你不造啊?我记得我跟你是表兄妹吧?这可是近亲!近亲怎么能结婚呢?你不怕将来生个畸形或者智障吗?” “什么?”卫子渊没听懂。他本以为这丫头还惦记着当太子妃,所以才不想嫁给他,没想到却是这么套他从未听过的理论。 卫灵儿也是一愣,难道古代人不懂这个? 于是耐心地跟他解释:“所谓近亲,就是指血缘关系比较近的亲属,最起码,三代以内有血缘关系的都算。咱俩这关系一定算近亲了!” “那又如何?”卫子渊还是不明白。 “血缘太近了不能结婚生子的你不造吗?”卫灵儿觉得有些累,但仍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近亲生出来的孩子,大概率上会有问题。譬如多个手指头、缺个器官啥的?这就叫畸形儿。还很有可能是智障,就是脑子有病,天生傻子!” 卫子渊无语地看着她:“你想的还真够长远……” “那必须的!”卫灵儿理所当然道:“这种事儿,肯定得提前想周全啦!要不到时候你怎么收场啊?” “你怎知道这些?”卫子渊真心怀疑她是信口胡诌。 “女娲娘娘教我的呗!嘿嘿嘿……”艾玛女娲娘娘真好!神马锅都能帮她接得妥妥的,她怎么就想到了这么好的一尊神呢?她真是太佩服自己啦! 第061章 挖坑女王 卫子渊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搬出个女娲娘娘,在某些时候,还真是无懈可击的一个挡箭牌。 虽然这个说辞很难让他信服,但她似乎,确实像“回炉改造”过一般,整个人都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却又偏偏找不出任何与阴谋诡计有关的蛛丝马迹。 难不成,真的只是变好了这么简单?到底,他还需要防备她么? 正暗自琢磨着,那边卫灵儿却还在喋喋不休地交代他:“回头你跟沐凡姐姐好好解释一下,那只是我爹妈的一厢情愿,不是我想嫁给你哈。我跟她之间的所谓嫌隙,那都是误会,误会哈!” 卫子渊叹了口气:“若只是这么简单,也就罢了……” “啥?”卫灵儿一愣:“还有其他事儿?” “你是真的……”卫子渊皱眉看她,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全都不记得了?” 卫灵儿委屈地皱起鼻子:“不说了嘛!女娲娘娘把我的记忆都给抽走了,我当然不记得啦!” 卫子渊只觉得已经无力再探究她,干脆一扭头把李木拎了出来:“你来跟她讲讲吧。” “啊?”李木正躲在一旁偷偷吃瓜,冷不丁被主子揪出来,狠狠地吓了一跳。 赶紧咽下嘴里的饭,整理好表情,尽量客观地陈述事实:“我们刚到徽州时,因着一些公事,与司马府走动较多,加上私交,就在司马府小住了几日。当时……当时,您没看出来丁姑娘是女儿身,就、就起了倾慕之心,为了不嫁到荀家,您想要、想要跟她私奔……” 我勒个去!卫灵儿差点儿一口饭直接喷出来。 这才想明白,那日她讲解怎么看出来丁沐凡是女扮男装时,众人看她的表情为何如此古怪。敢情之前司马如兰给她挖了个这么大的坑啊!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讪讪地笑:“呃……原来、原来还有这事儿啊……呵呵,呵呵呵……” 实在是觉得尴尬,她厚着脸皮给自己打圆场:“其实呢,我这个年龄吧,小姑娘家,一不小心情窦初开了,也算是人之常情对吧?呵呵呵,就是、就是之前吧,尚未得遇女娲娘娘的指点,这眼神儿不大好,不小心找错了对象,呵呵呵……沐凡姐姐那么大气的人,应该也不会跟我计较吧?呵呵呵,这事儿……笑一笑就过去了,对吧?呵呵呵……” “沐凡确实没跟你计较,倒是你……”卫子渊目光深沉地盯着她:“你似乎,并不想笑一笑就过去啊……” “啊?”卫灵儿一脸紧张:“我还干嘛了?我还能干嘛?” 这司马如兰是挖坑女王嘛?怎的还没完啦! 看到卫子渊的眼神示意,李木暗叹口气,怎么恶人都是他来做?无奈主子吩咐,不得不做。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刚想开口讲,就见卫灵儿一脸震惊又惶恐地看向他们:“难道?难道!难道……我我我……” 卫子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幽黑的眸子深如潭底:“怎么?又想起来了?” 卫灵儿咽着口水,紧张兮兮地吞吐道:“我不会是……明知沐凡姐姐是女的……还、还想要跟她在一起吧?” “嗯咳……”李木一声闷咳,差点儿没一头栽到桌子下面去。 这回连卫子渊都有点儿hold不住了,脸上不受控地精彩纷呈了一翻,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见他俩这副反应,卫灵儿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念叨:“哦哦哦,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吓死我了!我说我也没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倾向啊……” 她确实差点儿吓死。拉拉放到现代还是小众呢,这要是放到古代,还不得被当作异类给活活打死? 小阿豆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会儿听得有点儿云里雾里,只是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发傻。 卫子渊好不容易稳住表情,一时间有点儿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她摇头:“你这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卫灵儿立马搬出她的万年挡箭牌:“女娲娘娘塞给我的东西呀!嘿嘿,嘿嘿嘿……” …………………………………………………… “啥?女娲娘娘回炉改造?”丁沐凡看回卫子渊:“大人您信么?” 卫子渊不答反问:“你信么?” 丁沐凡挠着下巴:“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但,她确实像被回炉改造过一般……难道?真有女娲娘娘?” 老实说,卫子渊现在也有点儿不确定了,只得先问她:“兰芯儿那边怎么说?” 丁沐凡立马眉开眼笑起来:“一样的,完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据兰芯儿说,在道观里这么多天,她家小姐一次脾气都没发过。就算不开心,也没拿她或阿豆出气,相反,连跪都不让他们跪了。也不让她服侍更衣啥的,能自己来的都是自己来,有时候还顺手帮兰芯儿做事儿。对他俩那叫一个好!每天带着他们同桌吃饭不说,还把鸡蛋啊、肉啊什么的,总之就是好的东西,都先紧着他俩吃。晚上让芯儿跟她一张床上睡觉,还给她唱摇篮曲……” 卫子渊又吃了一惊,看向李木:“她跟兰芯儿睡一张床?还唱摇篮曲?” 李木躬身行礼:“是!至少,我在隔壁监听到的,确实是这样。” 卫子渊挑眉:“那你为何不报?” “我……”李木噎了一下,那些虎狼之词,叫他如何汇报? 只得搪塞道:“属下当时听到大姨妈之事,十分震惊,就、就忽略了其它细节,望大人恕罪!” 见他又提这个乌龙,卫子渊赶紧转移话题,扭头问丁沐凡:“兰芯儿知道女娲娘娘的事儿么?” “这个她倒是没提,估计灵儿也没跟她说吧。” 司徒乐搞不懂他们在纠结什么,忍不住插嘴:“我看灵儿这姑娘挺好啊!虽然有时候言行上有点儿那个,但明显没啥坏心眼儿,你们干嘛总怀疑她?” 丁沐凡翻他个白眼:“你那是没见过她之前的样子,完全两个人好不好!” 司徒乐不以为然:“两个人就两个人呗!她现在这样挺好,不就好了嘛!” “说的也是……”丁沐凡点头附和,复看向卫子渊:“大人,我觉得小乐子说的不错!咱们何必非要探个究竟呢?更何况……” 她眼中透出藏不住的欢喜:“这丫头明显比之前讨喜啊!我现在可是真喜欢她!” “也罢!”卫子渊轻轻一捶桌面,决定不再纠结:“就权当有个女娲娘娘吧……” 回头吩咐李木:“你骑我的马先行下山,去通知王运达,让他带兵回去,不用等了。” “是!”李木领命离开。 卫子渊又转头吩咐丁沐凡和司徒乐:“你俩去帮灵儿收拾一下,晚点来厅堂等我。”说着起身就走。 “大人您去哪里?”丁沐凡追问。 卫子渊暗叹口气,雇侠义堂办差最大的麻烦,就是他们不会像李木那样,懂得不该问的不问。 脚下不停,只远远地撂下一句话:“我有事跟钟道长交代一下。” 第062章 大海与水洼 海川手中擒着女孩儿塞过来的一堆绣帕,直想扶额:“如果我卖不掉呢?” “没事没事,卖不掉就还给芯儿,表有压力哈!”卫灵儿笑眯眯地安抚他:“能卖多少是多少,卖来的银子也先给芯儿就好,这些天她还会留在道观养伤哒!” 说着,又撅起屁股,把脚下的一箱珠宝首饰吭哧吭哧地搬进了海川的房间:“还有这些,能卖的都帮我卖了吧,价钱你看着定,越高越好哈!” 抬头一看海川那张不情不愿的脸,下了下决心说:“内个……卖来的银子,我分你一成好不?” 见他不言语,又咬咬牙问:“那……两成?” 海川没好气地打断她:“行了行了,我不用你分钱!我的意思是,我也快要离开道观了,可能没空帮你卖。” “啊?这么不巧啊!”卫灵儿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好吧,那我再想其它办法。” 说着又撅屁股抱起箱子,就要往外挪。 海川心里猛地一酸。相处了这么多天,这丫头,就没有一点儿离别之伤么? 暗叹口气,他出声阻拦:“我又没说不帮你卖!你先放我这儿吧,如果来不及卖,我临走时再还给兰芯儿便是。” “真哒?”卫灵儿眼睛亮了,喜滋滋地重新把箱子放下来,冲他一抱拳:“那就多谢海公子啦!” 正要转身离开,忽地看到他一脸的落寞,这才反应过来:“哦哦,你也要离开了对吧?那那那……” 她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讲离别的诗词,认真道:“这些天幸得公子照拂,小女子这厢谢过了!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就此别过,公子保重!” 卫灵儿没想到她随口吟出来的两句诗,居然引来了海川的一脸震惊:“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啊?”卫灵儿一怔:“你不是海川,海公子么?” 盯了她片刻,海川终是放下怀疑,有些自嘲地说:“看来,还是我想多了。灵儿小姐,似乎对我是谁,并无兴趣啊……” “你是海川嘛!”卫灵儿灿烂一笑:“不管啥身份,你都是那个心系天下、壮志凌云的海川呗!” 海川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灵儿小姐见识广博,思想独特,有兴趣一起为这天下做些什么吗?” 卫灵儿摆摆手,语气真诚:“你是海,所以才要海纳百川,也有这个能力和抱负。但我充其量只是个小水洼罢了,只想照顾好自己水洼里的几条小鱼,不求多,不求大。” 海川仍有些不甘:“自古溪流汇江河,江河汇大海,都是奔着大海的广博与富饶而来。难道,灵儿小姐这个小水洼,不想来海中一聚?” 卫灵儿默了默,认真道:“大海确实有大海的广博和富饶,但也有万流汇入后的复杂和旋涡。汇聚大海,当然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但独守一隅,也不见得就一定是条死路。虽然可能会狭隘清苦些,却能有属于自己的灵动和自由,不也挺好么?” 见海川面上现出失望之色,她半开玩笑地说:“别忘了,穷则独善其身,达,才能兼济天下,伦家还穷着呢!” 说着,目光落在虚空的某处,若有所思:“其实,不管穷还是达,只要每个人都能做到并安于独善其身,你说,这天下,是不是自然就好了?还需要达者费心兼济么?” 抬眼见海川目光繁杂,冲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你别这么看着我啊!这个问题,我也还没想明白呢!所以我才想,先从我自己试试看呗!” …………………………………………………… 卫子渊从屏风后转出来,躬身行礼:“子渊见过殿下!” 海川手中摩挲着女孩儿留下的绣帕,冲脚边的一箱子珠宝首饰努努嘴:“喏!你表妹强卖给我的。” 见他只是笑而不语,假装随口问道:“你方才也都听到了,这样的女子,你还要把她送给太子么?” 卫子渊也没料到那个疯疯傻傻的卫灵儿,认真起来还能有这样独到的见解,笑着摇摇头:“看来,我是真的需要重新认识这个表妹了。” “重新认识?”海川一愣:“怎的?你们之前不熟?” 卫子渊无奈道:“我本以为已经很熟了,但现在看来,许是我以为错了。” 海川默了默,试探着问:“太子纳亲之事,你有告诉她么?” 卫子渊隐隐猜到了他的意思,实话实说:“实不相瞒,之前确是与她协商过才定下的计划。殿下知道子渊,并不喜强人所难,只是……现下看来,她似乎,已经忘了……” “忘了?”海川不解。 卫子渊把女娲娘娘之说讲与他听。 海川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忍不住摇头轻笑:“女娲娘娘?呵!亏她想的出来……” 卫子渊面上不看他,却暗中细品着他的每一个表情,似是漫不经心地接口问:“殿下信么?” 海川不置可否:“有没有女娲娘娘我不知道,但这丫头,确实很与众不同。子渊不妨多接触几日,好好探究一番,或许你就能明白,我所言非虚了。” 想起今日种种,卫子渊不禁莞尔:“不用再探究,我已能明白,殿下所言,必定属实!” “哦?”海川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你已经见识过了?” “何止见识过?”卫子渊捏了捏眉心:“我那是真真的领教过了……” 海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能让你卫子渊吃瘪发愁?这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啊!哈哈哈!” 卫子渊只是陪笑不语,待海川笑声稍落,他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下一步,殿下如何打算?” 海川没回答他的话,沉默良久,轻声反问:“子渊,我是不是……有点儿笨啊?” 卫子渊一惊:“殿下何出此言?” 海川的目光有些涣散:“我妄图天下大同,却不顾人之本性;只想着兼顾与公平,却不懂得平衡与取舍。仁慈有余,却不够果决;志向高远,却不切实际……这也是,父王对我最大的顾虑,对吧?” 说着,自嘲地一笑:“自诩读书万卷,却不想,竟读得有些迂腐了……” 卫子渊暗自吃惊,他这是……如何想通的? 第063章 自己做主 海川,本不叫海川。 当朝国君江枫还是三皇子的时候,文韬武略,才华横溢,在军事领域尤为见长。曾率领三军,历时五年,彻底征服了东洲列国。 还通过计谋离间了东洲政权,导致东洲迄今未能统一,这才保得大梁王朝在东海沿岸二十多年的安定与繁荣。 海川,便是江枫率军在东海作战期间出生的嫡长子,取名江海生。亲生母亲,则是当年风华绝代、名噪一时的林家直系嫡女,林紫嫣。 原本才子佳人、凤协鸾和,却随着江枫蓬勃生长的野心与不可调和的政治斗争,而支离破碎。 十七年前,江枫斗败太子,夺得皇位。林家作为太子一党,却惨遭灭族。林紫嫣因已出阁,未被株连,却仍为此郁郁而终。 徒留下年仅七岁的江海生,还没来得及立太子,便被皇后叶岚挑拨离间,遭到了江枫的猜忌和疏远,过继给德妃卫舒婷抚养长大。 与野心勃勃的叶岚不同,卫舒婷温婉贤淑,与世无争。加上江海生幼年经历突变,还总被皇后死盯着,潜意识里也习惯于退让和隐忍。 虽有鸿鹄之志,却无争斗之心,硬生生丢了本该属于他的太子之位。 当朝太子,便是皇后叶岚所生,二皇子江岳霖。无论是野心还是手段,相比较其母,更是有过之而不及。与江海生,则完全是两个极端。 皇后打压江海生,只是打压而已,只要他不主动争斗,也就作罢。可太子长成后,却已不满足于打压,而是想方设法赶尽杀绝,唯恐留下后患。 几个月前,江海生一个不小心,就入了他的套,在处理外族难民的问题上引起了梁帝的不满。偏偏一拔高到伦理道德的层面,这家伙的迂腐劲儿就上来了,硬是不肯妥协。直惹得龙颜大怒,将他贬出京城,赶回了封地,为太子杀人灭口提供了妥妥的便利条件。 多亏林紫嫣为他留下了林家的死士海叔。高手相护,再加上卫子渊暗中相助,才好不容易逃过杀身之祸,化名海川,藏匿在这道观里。 卫子渊支持大皇子江海生,不只是因着卫舒婷这层关系,更是因为,他实在是看不惯太子与叶青云的行事作风。手段有余,却自私自利,心狠手辣,全然不顾天下民生、百姓生死。 江海生虽然有些迂腐,却是真的心系天下子民,就算缺一些帝王手段,但至少,不会轻易地让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至于朝堂争斗,不还有他这样的辅佐之臣么?大不了,恶人他来做便是! 帝王手段,只是锦上添花;而帝王仁厚,才是治国之本。 卫子渊唯一发愁的,是这位心系天下的大皇子,却不愿使用强硬手段,不愿连累无辜。可这朝堂争斗,经常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完全不波及他人。 他卫子渊虽然没有大皇子这般仁心,却也深知强扭的瓜不甜。心狠手辣只是用在敌人身上,对自己人,却有着不会强人所难的底线。一心辅佐大皇子政变上位,但又不忍强逼他。其实,也轮不着他来逼,那太子和叶青云一伙,不比他逼得狠? 他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想要说服江海生正面迎击,却一直未果。没想到今日,竟被他自己讲得如此直接又坦诚! 卫子渊慌忙起身行礼,一躬到底:“殿下仁厚,实乃百姓之福!” 江海生摇头轻笑:“是百姓之福,却不是帝王之道。施展不出来,于百姓而言,又有何用?” 卫子渊试探着问:“那殿下的意思是……?” 江海生挑眉看向他:“子渊一直想要的,不正是我今日这番话么?” 卫子渊再次躬身:“子渊不敢!” 江海生冲他摆摆手:“起来吧!你啊!还没你表妹开诚布公呢!” 卫子渊又是一惊:“卫灵儿?她跟你说什么了?” 江海生呷了口茶,幽幽道:“她跟我说,枪杆子里出政权。嗯,我现在是,深以为然啊……” 卫子渊有些懵:“她?懂这个?” 江海生瞟了他一眼,戏谑道:“她懂的,何止这个?我看你啊,还真是不了解你这个小表妹……” 卫子渊沉默片刻,复看向他,目光灼灼:“那依殿下的意思……?” 江海生眼神飘向窗外:“既然太子非要我死,那我就先遂了他的心意,‘死’在这道观里又如何?也不失为一个养精蓄锐、厚积薄发的好幌子。至于子渊你,想要做什么,大胆去做便是,需要我的时候,自会有海叔与你联系。” 卫子渊眼中大放光彩:“子渊明白!定不负殿下的信任!” 江海生却又审视地看向他:“子渊如此不计后果地扶持我,就没有一丁点儿的私心么?” 卫子渊微微一笑:“当然有,子渊确有一事相求。” “哦?”江海生来了兴致:“说说看?” 卫子渊躬身行礼,郑重道:“待殿下事成之后,子渊只求一件事,恳请殿下准允,卫府的婚事,全由子渊自行做主。” 江海生愣了片刻,不禁失笑:“呵呵,你跟她,还真不愧是兄妹啊!一个想要自己做主婚事的女子,有你这么个想要自己做主婚事的表哥,确实,不奇怪。” 卫子渊一愣:“你是说……灵儿?” 江海生不置可否:“冲灵儿的面子,我就允了你这个请求!” 卫子渊赶紧跪下行礼:“子渊谢过殿下!” 尚未起身,就听江海生叹道:“卫灵儿这样的女子,送给太子,着实可惜了……” 卫子渊立马接口:“司马坤与司马承健已死,荀家便无理由逼婚,卫灵儿也不必再改变身份冒充卫家私生女。我会恢复她司马如兰的身份,只是赐予卫姓,以司马家遗孤的身份收养至卫府做义女,加以庇护。因其出身远不及二房千金卫芸香尊贵,届时太子纳亲,卫府自会献上卫芸香前去应征,以免给太子落下不恭敬的口实。” 江海生不禁勾起唇角:“如此……甚好!” 第064章 未来可期 卫灵儿背着她的小包袱,一边随卫子渊他们向道观外走去,一边事无巨细地交代阿豆:“……这些天你就先别去小作坊学造纸了,好生照顾你芯儿姐姐,等我回来找你们哈!闲暇有空了去后山看看棉花的情况,具体怎么操作听你芯儿姐姐的指导。还有那几个小水池里杀青的情况,看哪种材料来得最快最好用……” 丁沐凡一愣:“你在后山种棉花?还想自己造纸?” 卫灵儿立马哭丧起一张脸:“没办法啊!纸不够用……” 说着,直冲卫子渊眨巴眼:“虽然表哥给了我零花钱,但但但,这宣纸也忒贵了,每月那点儿零花钱,还不够我跟芯儿买纸用呢……” 丁沐凡大吃一惊:“你你你!你给兰芯儿也用宣纸?” 卫灵儿理所当然:“对啊!芯儿虽然年纪小,但也需要了呀!对了,沐凡姐姐,你也得用啊!”立马转向卫子渊:“表哥表哥!沐凡姐姐也不一定够用呢!您看这零花钱……” 卫子渊还没来得及答话,那边司徒乐插嘴:“你要这么多宣纸干嘛?” 卫灵儿这会儿正忙着跟卫子渊撒娇争取零花钱,哪顾得上理他?随口打发道:“伺候大姨妈呗!表哥~~~” 司徒乐仍是不解:“大姨妈是谁?她要宣纸干嘛?” “大姨妈……”卫灵儿噎了一下,实在是懒得跟他废话,搪塞道:“回家问你媳妇儿去!表哥~~~” 司徒乐更迷糊了:“我还没娶亲呢!” 卫灵儿不耐烦了:“回去问你妈也成!表哥~~~” 司徒乐还想继续发问,卫子渊受不了了,抬手打断他们:“行了行了!以后每月给你十两银子,总够了吧?” 卫灵儿激动地一蹦老高,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个熊抱:“哎呀表哥!你真是太太太好啦!嘿嘿嘿……” 回头看到丁沐凡一脸的崩溃,立马挽起她的胳膊:“表哥表哥!还有沐凡姐姐呢~~~” 卫子渊唯恐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立马应道:“也十两!” 丁沐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看向卫灵儿的眼神,就跟看财神爷似的。 眼瞅着司徒乐还想发问,卫子渊赶紧转移话题:“李木的马走失,我的马给他骑走了,现下只剩两匹马……” 果然,司徒乐立马把大姨妈抛诸脑后,兴高采烈地招呼丁沐凡:“沐凡!我带你!” 不等卫子渊开口,卫灵儿便很有眼色地冲了过去:“司徒哥哥!你带我好不好?” 司徒乐挠着后脑勺,疑惑道:“你不让你表哥带你?” 卫灵儿一脸的谄媚:“我表哥当官还行,论武艺哪有你们侠义堂的高深啊!我这种骑马小白,当然得找你这样的高手来带才放心嘛!哎呀!你就带带伦家呗!好不好?好不好嘛!” 司徒乐被她酥得身上一麻,有些为难地看向丁沐凡。 丁沐凡立马表态:“我没关系!你就带带灵儿吧!我请大人带我就行……” 见丁沐凡并不介意,司徒乐这才爽快道:“成!那你们等着,我牵马去!” 等他转身离开,卫灵儿贱兮兮地凑到卫子渊身边邀功:“表哥!怎样?您这零花钱给得不亏吧?嘿嘿嘿……” 卫子渊摇头轻笑:“这也是女娲娘娘教你的?” 卫灵儿一脸得意:“那必须的!表哥您可还满意?” 钟道长在一旁手捻须髯,乐呵呵地看着这些年轻人闹腾,只是微笑不语。 丁沐凡也被她逗乐了:“这女娲娘娘也忒会教了吧?你这小小年纪,功力都快赶上我了!” 卫灵儿撇嘴一笑,心说我前世都十九了,本就比你年纪大,再加上那么多小说漫画影视剧的熏陶,肯定比你懂啊! 一回头,却见阿豆皱着脸落在后面,正腿脚僵硬地扶墙挪步,走过去关切地问:“阿豆你怎么了?” “没、没事儿,缓一会儿就好……” “你这是没事儿吗?”卫灵儿打量了他几眼,恍然道:“你是不是腿上哪儿抽筋儿了?” “嗯……就是左腿有点儿疼……”阿豆苦着脸。 卫灵儿立马扶他坐到地上:“来来来!快坐下!” 说着,把他的左腿扳直,一手掰起他的脚,勾起脚尖,向内按压,一手揉搓着他的小腿肚:“是这里对么?腿绷直!好点儿没?” 片刻后,阿豆一脸惊奇地看向她:“哎?好像好啦!这样弄,快好多呢!” 卫灵儿一边帮他揉着腿一边嫌弃道:“你啊!跟你芯儿姐姐一个毛病,就是胳膊腿儿忒硬,平时都不知道拔筋的,这样很容易受伤的知道嘛?抽筋都是轻的!回去记得每天拔拔筋,具体怎么做问你芯儿姐姐,我都教过她了。还得多补钙知道嘛!没骨头汤喝,就多喝点儿奶,我不是给你买了只小羊嘛!看看能出奶了没?可以的话每天都要喝,煮沸之后再喝,跟你芯儿姐姐一起喝,记住了嘛!” 听她在那边啰里啰嗦地跟阿豆碎碎念,看着她毫不嫌弃地用手直接按在小贱奴的鞋底上帮他按脚揉腿,卫子渊不禁内心震动,她怎会懂得这些舒筋的手法?她为何会对一个贱奴如此毫无嫌隙?还有她所谓的补钙,又是什么鬼?这跟骨头汤或羊奶又有何关联?这丫头……究竟是何方神圣? 很快,司徒乐牵来了马,一行人与钟道长作别,各自上马。 卫灵儿看着小阿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笑着冲他挥手:“放心!姐姐一定会回来找你们哒!” 转脸向前行去,山路蜿蜒而下,通向未知和迷茫,卫灵儿一时间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今日得罪了叶青云,不敢再独自留在道观,偏偏兰芯儿腿伤未愈,又不能行远路。卫子渊他们说,叶青云只会针对她,不会在奴婢身上浪费时间,她便信了他们,暂留兰芯儿和小阿豆在道观养伤。 毕竟,这是他们的时代,他们比她更懂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就算不喜欢,也得有个入乡随俗的基本态度。 她不可能改变整个时代的观念和制度,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所以,她必须去学习、去适应,只是,需要些时间。 她是真的很想回现代,可是,她怂,实在是对自己下不去手啊喂! 好在,如今这里也有了牵挂,道观里不就有俩孩子在等着她么? 她有一个权势通天又精明能干的表哥可以依赖,有丁沐凡这样直爽的姐妹可以交心,还有李木、司徒乐这些对她善意满满的朋友,老天,总算是待她不薄,没把她往死里坑。 就算又失忆又噩梦,就算废柴在乱世,就算惹了叶青云,就算前路漫漫一片茫然,就算古今差异难以适应,但有了那些牵挂,有了这些帮衬,也算是未来可期了不是? 想到这里,她不禁弯起唇角,未来可期,很好,有希望就好! 她薛梓林向来都是个积极主动、乐观向上的风格,嗯嗯,人设不能崩啊不能崩! 转脸看到卫子渊正拥着丁沐凡缓缓前进,她冲他懂事地一笑,回头对司徒乐说:“司徒哥哥,咱们要不要骑快一点呀?伦家好想感受一下飞起来的感觉呢!” 司徒乐有些犹豫:“你不是第一次骑马么?颠起来受得了?” 卫灵儿眼中放光地看向前方:“没事儿,试试看嘛!只要别把我摔下去就成!”旋即又压低声音偷偷地撺掇他:“权当一个小比赛喽!你不想赢我表哥?” 一听这个,司徒乐果然豪情壮志起来:“赢他是肯定的!放心!我定不会摔下你!身子前倾,抓好啦!” 话音刚落,就见他虚压着卫灵儿趴到马背上,扬鞭一甩,便策马飞驰起来。 片刻后,远远地,传来一道绵绵不绝还发着颤的凄厉女声:“啊~~~~~” 第065章 二愣子 李木早早地先行下山,依着大人的吩咐让王运达带兵回城,却正碰上黄煜和司徒家兄妹匆匆赶来。 为了防止江海生行踪泄露,他不敢放更多的人去道观,便指天发誓地保证丁沐凡无事,很快就会下山,并陪着他们三人一同在山脚处等着。 结果,没等来丁沐凡,却先等来了策马奔腾的司徒乐,以及,他马背上那个花容失色的小女孩儿…… 一下马,卫灵儿便毫不客气地冲到路边吐了个昏天暗地。 司徒欣赶紧过去帮着她拍背顺气,司徒欢则皱着眉教育自家小弟:“她是第一次骑马?你怎的敢骑这么快?” 司徒乐委屈道:“是她自己说想要快一些,还说只要不把她摔下去就好,我这不没把她摔下去嘛!” 那边卫灵儿刚吐完一阵,听到这话,气得立马又是一阵干呕。 司徒欢也是恨铁不成钢:“你还想把她摔下去?她好歹也是卫府的千金!你不要命了?” 被自家大哥训斥,司徒乐不便顶嘴,却仍是一脸的不服气。 卫灵儿好不容易缓过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双腿发软,脚底下还一颠一颠的,跟地震了一般。 废话!马背上一路从山上颠到山下,脚下不颠才怪呢! 她一边在心里恨恨地骂着,一边被司徒欣搀扶着挪到路边,坐到一块石头上歇息。 李木默默地递了个水袋过去,司徒欣帮着卫灵儿漱口净面。 在司徒欢的眼神示意下,司徒乐悻悻地走过去,讪讪地问:“你……你没事儿吧?” “呵呵呵……”卫灵儿吐出一口漱口水,没好气地说:“放心!还死不了……” 司徒乐松了口气:“哦哦,没事儿就好!” 卫灵儿简直想一个白眼翻死他:“我说大哥……虽然,刚开始,是我提议跑快一点的,但我也说了试试看嘛!后面我都叫成那样了,你咋就听不到涅?” 司徒乐挠着后脑勺,一脸的无辜:“我……我以为……你那是高兴呢……” “噗!”卫灵儿直接一口水喷出来,呛了半天也不知该说神马好,只想一个白眼把自己翻死,她肿么就不知死活地招惹了这么个二愣子? 司徒欣一边帮卫灵儿拍背,一边瞪了眼司徒乐:“你怎的还是这般没心没肺?” 司徒乐只扁着嘴不说话,一脸的委屈。 司徒欢暗叹口气,走过去对卫灵儿拱手道:“家弟鲁莽,还望灵儿小姐莫怪!” 卫灵儿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我缓缓就好。” 说话间,卫子渊拥着丁沐凡骑马过来,冲司徒欢一拱手:“司徒兄,有礼了!” 司徒欢见他根本就没下马的意思,也只得拱手回道:“卫大人,客气了!” 丁沐凡见卫灵儿这副狼狈的模样,正要下马过去,被卫子渊一揽腰肢,按回到马上,只得坐在马上问她:“灵儿你没事吧?” 卫灵儿那双狗仔眼,早就看到了她表哥的那些小动作,立马一脸媚笑着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你们不用下马,放心吧,我真没事儿!” 黄煜眼瞅着二人在马上这样拥着也没分开的意思,暗叹口气,过来冲卫子渊行礼道:“见过卫大人!” 待卫子渊点头回礼后,他转脸对丁沐凡说:“沐凡,我们匀一匹马给你……” 还没说完,就被卫子渊打断:“不必麻烦了,天色已不早,还是尽快赶路回城吧!” 丁沐凡也笑眯眯地说:“大黄你放心吧!这匹马壮实着呢,载我们两人没问题!” “唉!也好。”黄煜无奈道:“那我先行一步,回官驿准备些饭食。” 丁沐凡立马眼睛亮亮地冲他叫:“大黄大黄!葱油饼!葱油饼!” 黄煜没好气地应道:“知道啦!” 卫子渊扭头吩咐司徒乐:“你跟黄煜一道先回官驿去吧。” 司徒乐朝卫灵儿努努嘴:“我还要带灵儿呢!” 那边卫灵儿赶紧表态:“不用不用!司徒哥哥您忙您的,不用管我哈!” 司徒乐疑惑地看向她:“那你怎么回城?” 卫灵儿咬着牙讪笑:“放心!我再想办法!我走回去都成!” 司徒乐:“那怎么行?你要走到猴年马月了?” 卫子渊发话:“灵儿由李木带,你先跟黄煜回去吧。” 李木吃了一惊:“啊?我?” 卫子渊瞥了他一眼:“让你带你就带,废什么话?” 司徒乐还有些不服气:“我回去那么早干嘛?我要跟沐凡一起走……” 那边连司徒欢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拿马鞭敲了他脑袋一下:“既然是协助卫大人办差,就得听吩咐!否则跟我一起回家照看生意去,别在这儿妨碍大人公事!” 司徒乐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黄煜走了,临行还冲着丁沐凡叫:“沐凡你快点儿啊!我在官驿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 丁沐凡无语地冲他挥手:“知道啦!知道啦!” 司徒欢与司徒欣也翻身上马,跟卫子渊拱手道别,回司徒家的绣庄去了。 待几人走远,只剩下卫子渊四人,卫灵儿冲他咂舌:“表哥啊!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你为毛这么自信了……啧啧啧,那二愣子,是真的抢不过你啊……” 卫子渊瞅着她这幅狼狈样,忍不住乐了:“没想到,我跟表妹,在这方面还挺有共鸣啊……” “那必须的!”卫灵儿傲娇地一甩头,冲着一脸云里雾里的丁沐凡竖起了大拇哥:“沐凡姐姐!你眼光是真的好!这选择,我给你打满分!” 丁沐凡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脸颊微微泛红,瞪了她一眼:“小姑娘家,一点儿都不矜持!”说着还回头对卫子渊嗔道:“你这当哥哥的,怎的这样跟妹妹说话?也不怕把她教坏!” 卫子渊哈哈一笑:“她有女娲娘娘亲自指点呢,还用得着我教么?” 说着放松缰绳,催马向前,只留下一句话:“你们也别拖太久,回去晚了没饭吃!” “知道啦!表哥你们先走哈!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追上你们哒!”卫灵儿笑眯眯地冲他们挥手作别,一脸的暧昧与八卦。 第066章 憋屈的救命恩人 越接近徽州城,官道两旁的山林越来越少,农田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宽阔平坦。 伴随着越来越密集的屋舍,远远近近,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村落。炊烟袅袅,鸡鸣犬吠,一股子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道上的行人也逐渐增多。 有赶着马车回城的人家,有卖空了木柴回山的樵夫,有干完农活回家的农夫,也有三三两两的孩童,沿着官道边沿的田埂,蹦蹦跳跳地追逐玩耍。 一匹高大的黄骠马,载着一男一女,被迫慢悠悠地踱着小碎步,无比憋屈地看着两个小孩举着风车从身后跑过,忿忿不平地喷着鼻息,眼神哀怨又无奈。 李木一边紧紧拽着缰绳,一边时不时地侧身摸摸马脖子以示安抚,还得尽可能与身前的女孩儿保持距离,小心翼翼地躲着她一惊一乍的乱动,防着她掉下去或者又吐起来,那叫一个身心俱疲、紧张兮兮,只觉得这辈子骑马都没骑得这么累过…… 卫灵儿却是无比的享受与满足,跟前面那一路颠簸比起来,现在这笃悠悠地晃动,简直舒服得像摇篮。加上眼前景物变化,越来越生活化的场景一一浮现,更是心情大好! 她一边开心地哼着歌,一边狗腿地恭维着李木:“不愧是李校尉啊!还是你骑马骑得好!哎哟我去,这也太稳啦!” 李木一言不发地任由她自言自语,心说这马的四蹄都没同时离开过地面,不稳才怪! 眼瞅着日头偏西,离回城却还有段不近的路程,他有些焦急,忍不住请示:“灵儿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要不要稍微快一点?” 卫灵儿想起卫子渊临走前说的“回去晚了没饭吃”,点头道:“也好!不过你可把握好度哦,千万别赶上我表哥他们,一看到他们背影了,赶紧放慢哈!” 李木本以为她会担心受不住颠簸,没想到却是这么个要求,不禁疑惑:“为何?” 卫灵儿默默地翻他个白眼:“我说你系不系傻啊?你没看人家两个现在需要的是二人世界?你还非去当电灯泡,找抽嘛?” “电灯泡?”李木没听懂。 卫灵儿轻咳一声,只好换个说法:“我是说,他们现在不想被打扰,不想身边有外人,你就别跟个大灯笼似的非得过去拆台啦!” 愣了一瞬,猛地侧头冲他咋呼:“人家司徒乐拆台是因为他喜欢沐凡姐姐,你去拆台为了啥?不会是……” “哪有!”李木这才听懂她的意思,赶紧阻止她再胡猜下去:“我是卫大人的人,怎会有其他非分之想!” 他本意只是想撇清跟丁沐凡的关系,落到卫灵儿耳中却有了另外的含义。她忍不住一捂嘴,心里暗自吃惊,却又不敢多问,只好转移话题:“内个……李校尉啊!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李木:“小姐请讲。” 卫灵儿:“你今天是不是做错了神马,惹我表哥生气了?” 李木:“?” 他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没觉得今日有哪里惹到卫子渊,他莫名其妙惹到并为此挨骂的,不正是眼前这个大小姐么? 于是老实回道:“应该没有吧……” 卫灵儿奇怪地问:“那他为啥让你罚站呢?” 李木比她更奇怪:“罚站?大人今日……何时让我罚站了?” 卫灵儿:“就中午那会儿,大伙儿都吃饭呢,你却给那儿罚站,也不让你吃饭,为啥呀?” 李木噎了一下,这才明白她在说啥,无语道:“那不是罚站,那是我的本分。” “啥意思?”这回轮到卫灵儿听不懂了。 眼瞅着女孩儿像是真的完全不懂,李木暗叹口气,看来这女娲娘娘抽记忆还真是抽得挺彻底啊…… 于是,理了理思路,他解释道:“大人是主,我是仆,主仆有别,不可同桌共餐,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更不能逾矩。主子用膳时,仆要守在一边侍奉,随时听候吩咐。所以,中午那会儿,我不是罚站,只是尽我的职责,侍奉大人用膳而已。” 卫灵儿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有这规矩?” 她这才想明白,为何每次招呼兰芯儿和阿豆吃饭啥的,刚开始总是别别扭扭,都得她板着脸下命令才行。又想到今日中午,李木那躲闪为难的样子,后面貌似也是卫子渊发话了,他才总算坐下来吃饭。当时她只以为是李木做错事惹了表哥生气,搞了半天,还有这么个主仆制度和社会习俗! “可是……”卫灵儿依然不解:“主子吃饭的时候,你就一边儿站着,也不吃饭,那你啥时候吃饭?” 李木:“我们一般都是等主子吃完歇下了,再去吃饭。” 卫灵儿:“那要等到啥时候?” 李木:“这个说不准,要看饭后主子还有没有其他吩咐。一般来说,如若没有特别重要的公事在身,大人用膳后会小憩一段时间,无需我陪同,这个时间我就可以去吃饭了。” 卫灵儿:“可饭都吃完了,你吃什么?” 李木:“厨房里总会有些下人口粮在,有时候,也有主子没吃完的饭菜可以吃。” 卫灵儿:“下人口粮?那是神马?” “就是……”李木顿了一下:“就是小姐您常爱吃的玉米、毛豆之类的粗食……” 卫灵儿:“啥?粗食?啥意思?我不能吃么?” 李木:“不是不能吃,一般像您这样的身份,若是吃这类食材,都会让厨房调味做菜,而不是随便蒸煮一下。直接这么吃粗食的,一般都是下人,或者普通人家……” 卫灵儿这才想明白,为毛她每次去厨房搬出来一大筐杂粮吃,总被人莫名其妙地盯着看,禁不住嘴角抽搐。 我勒个去!这都神马穷讲究?闲得蛋疼嘛? 缓了缓,她继续问:“那要是恰好厨房里连这等粗食都没有了呢?你吃神马?” 李木想起道观里动不动就被她搬空的厨房,暗叹口气,确实,有她在,就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扶了扶额,他无奈回道:“那就只能先不吃了,少吃一顿饭而已,又饿不坏。” 卫灵儿默然,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今天才知道,原来她的救命恩人,竟活得这般憋屈…… 第067章 一个约定 李木缓缓放松缰绳,牵引着坐下的黄骠马一点点慢跑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前女孩儿的状态,生怕她再有不适,还不放心地时不时问一句:“灵儿小姐,这个速度,可受得住?” 眼瞅着他一脸的纠结与谨慎,卫灵儿叹了口气,有些哀怨地问:“李校尉,我是不是很招人嫌啊?” “啊?”李木一楞:“不会啊!小姐何出此言?” 卫灵儿怅然道:“又弱又笨,啥都不会呗!不会干活儿,不会武功,连马都不会骑,还被女娲娘娘抽了记忆,很多东西都不懂了,整个一废柴,只会拖累你们……” 李木听得一头雾水:“小姐千金之躯,不会这些很正常,怎会有拖累一说?” 卫灵儿:“就比如现在呀!你本来可以早点儿回城的,却因为我,拖在这路上……唉!被我哥安排着带我骑马,你是不是很不开心?觉得很憋屈呀?” 李木有些惶恐:“小姐哪里话!既然是大人吩咐,护送小姐回城便是我的本分,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小姐责罚!” 一见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卫灵儿赶紧笑着安抚:“李校尉你别紧张呀!我又没怪你的意思,我只是郁闷自己没用罢了。” 说着,自嘲地一笑:“唉!我自己都挺嫌弃自己的,你嫌弃我也纯属正常……” 李木更惶恐了:“小姐多虑了!我岂会嫌弃您?” 卫灵儿翻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是真的不嫌弃我?还是不敢承认啊?那我表哥让你带我的时候,你干嘛一脸的不乐意?” 李木这才搞明白她在纠结什么,一时间无语至极。 他那明明是吓得,哪儿顾得上想乐意不乐意?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跟他还有主跟奴的身份差异。这方面的记忆,难道也让女娲娘娘给抽走了?这让他怎么回话? 沉吟半晌,他斟酌着措辞:“您是主,我是仆,主仆有别,身份悬殊。而共乘一骑,总会有不便之处,若让有心之人看到,可能会污了小姐名声。李木当时……只是惶恐罢了,并非您想的那样。” 卫灵儿还是不解:“你不是我表哥的侍从么?怎么在我这儿也是仆?如果一起骑马不方便,那司徒乐咋就不怕影响名声?我看他一点儿都没纠结啊!” 李木狠狠地噎了一下,心说司徒乐跟你门当户对,就算被人说闲话,大不了娶了你便是。可他身份低微,一旦被揪着把柄,就是杀身之祸好不好! 眼瞅着女孩儿一脸的无辜和茫然,想起早上她又是坑他又是帮他挡剑的,看来是真的不懂了。 只得暗叹口气,耐心解释:“我虽是卫大人的贴身侍从,但也是卫府的下人。您贵为卫府千金,自然也是我的主子,主仆礼数不可逾矩。司徒乐是司徒家的小少爷,虽不及卫家尊贵,但跟您……也算是门当户对,自不必担心落人口实。” 卫灵儿把他这番话反反复复咀嚼了好几遍,才总算反应过来。 难怪,早上只是因为一方绣帕,叶青云就理直气壮地要清理门户,搞了半天,她是好心办坏事,竟无意间差点儿把她的救命恩人给害死! 还好卫子渊来得及时,真是想想都后怕啊…… 默了许久,她轻叹口气:“李校尉,我能跟你有个约定么?” 李木不明所以:“小姐请讲!” 女孩儿嗓音轻柔:“我能力有限,改变不了社会规则。以后,在外人面前,我自会多加注意,争取不再坑你,如有哪里没注意到的,你也多提醒我,有话直说便是。但私底下,你可不可以别把我当主子看?” 不当主子当什么?李木还没想明白,就见女孩儿冲他回眸一笑:“女娲娘娘说啦!人人生来平等,不分贵贱,神马主啊奴啊,早晚都会消失哒!” “啊?”李木头一回听到这个说法,有点儿懵。 “所以,在我面前,就没有所谓的奴,只有路人或者朋友。你看你跟我都认识这么久啦,不可能再是路人,那就只能是朋友了对吧?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哩!” 他终于听懂了她的意思,心下大震,她这是……也要像对待兰芯儿和阿豆那样对他么? 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只见女孩儿正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道:“私底下,你我就是朋友,可以吗?” 一时间,他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说不出话来。 也不晓得,那恍花他双目的,究竟是天边绚烂的晚霞,还是眼前,那个纯净又明媚的笑容…… …………………………………………………… 叶青云呆呆地瘫坐在地上,脸上仍僵硬地挂着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身体在宽大的衣袍内微微颤抖,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那里有一小洼黑色的不明液体,其上还有隐隐戳戳的黑雾正在缓缓消散。 云风弯腰捡起液体附近的一柄剑,挂在腰间,直直地走到他面前,躬身行礼:“少爷!” 叶青云一阵不受控的痉挛,不自觉地就想往后躲,却咣当一声撞到了背后的桌案上,动弹不得。 云风赶紧上前,扶住桌案上颤动不已的果盘,重新摆好。回手搀扶起叶青云:“少爷莫怕!我扶您起来……” 叶青云却抖得更加厉害,看都不敢看他,只是僵硬地顺着他的牵引,跌坐到桌案后,拼尽全身的力气才总算稳住了身体,没有栽倒。 云风没再理他,兀自转身扯了块桌布,擦拭地上的黑水,打开窗户,把沾满黏腻污渍的桌布直接丢进了河里。 “噗通”一声轻响,叶青云的心又跟着狠狠地抖了一下。 抬眼看去,云风面无表情地关好窗户,规规矩矩地走回他身侧,如往常般垂手站好,淡淡地提醒他:“少爷!主人有令,卫灵儿那个贴身的小丫鬟兰芯儿,以及她买回来的那个小贱奴阿豆,都不能留!” 叶青云缓了好久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涩然应道:“我知道了……” “甚好!”云风波澜不惊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红光:“少爷哪里需要云风的,还请随时吩咐!” 叶青云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良久,总算稍稍稳住了呼吸。 再睁眼时,平日里那冷酷又残忍的眼神已恢复了大半,隐隐透出一抹疯狂又压抑的杀意:“也好……那道观里,恰好也有我要除掉的人。那就……干脆,一起吧!” 第068章 葬花吟 徽州城外的近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各自散去,有向内回城的,也有向外回村的。 河边的几棵大柳树上,系满了五彩的丝带,树干上以及树下四周的土地上,却铺满了花瓣。微风拂过,柳枝摇曳,丝带飞舞,花瓣轻轻旋起,追逐着风中飘落的柳絮,顿时芬芳一片。 丁沐凡手中擒着一把彩色的丝带,冲着卫灵儿摇摇地招手:“灵儿!这边这边!快来送花神啦!” 卫子渊牵马立在她身后,微笑不语,只是看着身前这个即便着了男装也掩饰不住贪玩本性的女孩儿,满眼的宠溺。 卫灵儿没料到他二人会在城外特意等着自己,赶紧下马过去。 丁沐凡喜滋滋地迎上来,挽起她的手:“走!咱们也送花神去!” “啥?”卫灵儿有些懵:“送花神?” 卫子渊摇头轻笑:“看来女娲娘娘抽你的记忆还真是不留余地啊!你居然连徽州本地的习俗都给忘了。” 丁沐凡笑着解释:“今日芒种,当地有送花神的习俗,我也是方才看了祭花仪式才知道。” 说着一脸遗憾:“灵儿你来晚了一步,方才花神娘娘吟诗撒花,可好看啦!” 卫灵儿心说这都绝了种的古代习俗,她肿么可能知道!赶紧讪笑着附和:“是嘛?那是真的好可惜……这送花神都要干嘛呢?” 丁沐凡一边给她示范着往柳枝上绑丝带,一边解释:“我也是刚听大人讲的。芒种过后,便是夏季,百花开始凋零,花神退位,所以,当地便有在芒种送花神的习俗。人们会在树上绑五彩丝带,撒落花瓣,为花神践行,感谢她带来美丽,亦期盼来年再次相会。” “原来如此……”卫灵儿想起红楼梦里的黛玉葬花,看来,小说里的情节,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啊。 “来!灵儿,你也系一些!”丁沐凡塞给她一把丝带:“我刚听几个姑娘说,为花神系上丝带践行,明年花神就会回来送上花一样的美貌,系得越多,就越能容颜常驻!灵儿你生得这般好看,可得多系一些!” 说着,随手捧起一捧花瓣,对着她的头顶吹开,嬉笑道:“来!让爷欣赏一下,花瓣雨中的小美人儿!” 卫灵儿也不甘示弱地回吹给她一捧花瓣,笑道:“沐凡姐姐你也忒谦虚啦!” 花瓣纷纷扬扬间,两个嬉闹成一团的年轻女孩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铃声悦耳,芬芳扑鼻,惹得周遭不少正要离去的男人驻足回望。 卫子渊一边看着眼前赏心悦目的一幕,一边用眼角余光向四周散发出阵阵冷意。 李木会意,配合着他的角度,站好方位,手扶佩剑,故意横在腰间,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一看俩人这个架势,那些偷看的男人们吓得一突,赶紧咽着口水默默退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树下的两个始作俑者却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微妙的变化,只是兀自嬉笑着对吹花瓣,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功夫,个个头上身上,便落满了五彩的花瓣,映衬着明媚的笑颜,更添几分姿色。 闹了一会儿,卫灵儿看着飘落一地的花瓣,有些怅然地轻叹:“唉!人都没了,光要容貌有何用?” “嗯?”丁沐凡不知她为何有此感慨,有些莫名。 就见女孩儿冲她嫣然一笑,转身牵过一缕柳枝,抬起纤纤素手,轻柔地系上一根根丝带。朱唇轻启,一个悠扬哀婉的曲调便幽幽响了起来: 花谢花飞飞满天 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 落絮轻沾扑绣帘 …… 之前看电视剧里的林黛玉葬花,只觉得那女人无病呻吟,矫情过头,现如今,历经生死,她才算是似懂非懂了这份心境。 …… 明媚鲜妍能几时 一朝漂泊难寻觅 …… 她曾经的家人,她曾经的朋友,她曾经的恋人,她曾经的一切一切,都已不复存在,终是,一去不回,再难寻觅了么? …… 未若锦囊收艳骨 一捧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 强于污淖陷渠沟 …… 眼中隐隐泛潮,雾气萦绕,她忍不住蹲下来,也学着曾经无比不屑的黛玉葬花,捧起一把松软的泥土,洒落在凋零的花瓣上。 几滴清泪,无声地坠落。 …… 尔今死去侬收葬 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 他年葬侬知是谁 …… 前世,她孤零零地死在一个陌生的医院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 临死前,大夫告诉她,她的父母,早已死在千里之外的家乡,不晓得有没有亲人朋友送别,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这个独生女,却不在身边。 他们死后,谁来收敛?她死后,又是谁来收敛?他们会把她葬在何处?有没有葬回家乡与亲人团聚呢? …… 天尽头 何处有香丘 …… 她曾经的朋友们,在那场可怕的疫情里可一切安好?为何她只记得自己和父母的结局,却完全不记得其他人的状况? 只模糊地记得,她逃出校园前,大学同学似乎都还健康地隔离在寝室,可她那些没在一个城市的朋友们呢? 她的发小,她的闺蜜,她的爱乐团小伙伴,还有,她的初恋?他们当时什么状况?她怎会一点都记不起来?她不可能对他们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这不是她薛梓林的作风啊! 还是说,她当时都还没来得及询问他们的情况,就已经挂了?她是真的还没准备好面对疫情、迎接死亡么? …… 试看春残花渐落 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 …… 她无力地靠着树干坐下来,手做莲蓬,眯起眼睛,仰脸看了看西边的一轮圆日和漫天耀眼的彩霞。 想起前世那个不受控的死亡,想起那些来不及认真道别的亲人和朋友,又想起现下这个不受控的人生,想起前路漫漫的未知和无助,顿时悲从中来,忍不住抱起双膝,双肩抖动,一时间,哭到不能自已…… 第069章 泥娃娃 满天绚烂的晚霞,追着西沉的日头渐渐消散。白日里燥热的空气似乎也跟着一同散去,迎面拂来的夜风,都沁着一丝舒爽的凉意。 徽州城内,灯火初上,却仍是热闹非凡。今日芒种,习俗颇多,白天有花神祭、泥巴仗,晚上还有这久久不散的集市,叫卖声连成一片,好不热闹。 一个穿着枣红色粗布衣裙的女孩儿,头上用同色的粗布条草草地扎着两个简单的辫子,一蹦一跳地穿行于人群之间。一手举着个糖葫芦,一手毫不避嫌地挽着个身着浅蓝色男装的白净少年,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山楂,兴高采烈地东瞅瞅细看看。 卫子渊一言不发地牵着马跟在身后,目光深沉。 他私底下跟李木确认过,确定没告诉她关于司马家灭门的事情。方才丁沐凡劝她节哀,那脸上一瞬间的反应明明就是不知情的惊讶,那她前面,究竟在哭什么? 前一刻还伤春悲秋、痛哭流涕,后一刻就又变成一副缺心少肺的单纯模样,这个女人,到底都隐瞒了什么? 李木也是心事重重,一脸凝重。 早上还看她装疯卖傻、大发雷霆,归来途中还没心没肺地要跟他交朋友,一点儿姑娘家该有的矜持与柔弱都没有。他几乎都要把她当男儿看了,却又突然间哭得梨花带水、我见犹怜。 自她假死醒来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哭成这样,把他的心都给哭乱了。 卫灵儿此刻才顾不上管他们想什么,只是拼命转移大伙儿的注意力,生怕再有人问她方才的事儿。 那会儿应着送花神的景儿,顺口唱起了葬花吟,不觉间联想到了前世的亲友,一个不小心就失态了。等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 正尬得不知该如何解释,丁沐凡一脸沉痛地安慰她节哀,这才知道,司马家刚刚被灭门,她在这里的亲人,居然也已不在。 于是赶紧抓住这根天上掉下来的救命稻草,刻意地抹了几把眼泪,却惹得丁沐凡都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在哭司马家了。 她顽强地做出一副泣不成声的模样:“我就是……就是觉得……亲人都没了……才想哭……” 虽然对司马家没啥好哭的,但这句话,却真的是大实话。 她确实对司马家没啥好印象。不惜牺牲女儿的终身幸福,来替儿子犯下的错误买单,这样的爹妈,不要也罢! 经过今日的接触,丁沐凡对卫灵儿是好感大增,真心当成了妹子待。本就不想过多探究,既然她自己不肯说,也就不问便是。 这会儿被她挽着手,东拉西扯地逛晚市,玩心一下子被带了起来,也是逛得不亦乐乎,早把她之前的怪异行为抛诸脑后。 “梅子酒!新煮的梅子酒哟!姑娘!来尝尝大娘的梅子酒,好喝不上头,美容还养颜!”路边一个老婆婆热情地冲她们招呼着。 卫灵儿立马眼睛亮亮地冲了过去。 前世她喝过东洋的梅子酒,只记得酸甜利口,回味无穷,也不晓得本土古代的梅子酒是什么味道。 丁沐凡笑着解释:“青梅煮酒,也是芒种的一大习俗。” 老婆婆冲她一竖大拇哥:“这位公子说的对!今日芒种,必须得喝梅子酒啊!来来来,尝尝大娘的手艺,可都是今年新采摘的青梅!” 眼瞅着两人一脸馋相,卫子渊微微一笑,走上前应道:“大娘,来四碗!” “好嘞!公子您稍坐,马上就好!”老婆婆顿时喜笑颜开,将四人引到路边的一个四方小桌旁。 卫子渊把缰绳递给李木:“拴好马了也过来一起坐。” 再回头,那边两个女孩儿早已毫不客气地坐好等着吃了。 四碗酒上桌,卫灵儿盯着碗里的青梅发愣:“这是……要连梅子一起吃么?” “当然!”卫子渊瞟了她一眼,耐心解释:“所谓青梅煮酒,其实就是以酒泡青梅吃,并不是用青梅酿酒喝。你可别贪这碗里的酒,小心醉了。” 卫灵儿吐吐舌头,这才一边观察着其他人吃青梅的方式,一边小心翼翼地取了一颗放到口中:“我去,好酸……” 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样子,丁沐凡就乐了,忍不住调侃她:“你这徽州长大的,居然还受不住当地的吃食?莫非女娲娘娘把你的味觉习惯也给抽走了?” 卫灵儿只得讪笑:“呵呵呵,谁知道呢……” 正说笑间,一个背着木架的老汉,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看几位衣着干净,估计是没能赶上今日的泥巴仗吧?那就带上两对泥娃娃,也不留遗憾了不是?” 说着,从木架上取下两对憨态可掬的泥娃娃,很有眼色地分别推到了卫灵儿和丁沐凡的面前:“两位姑娘,来瞅瞅我泥人张的手艺!” 丁沐凡冲他一笑:“老伯好眼力啊!” 老汉呵呵笑着:“姑娘面容清秀,眉目俊俏,岂是一身男装就能简单遮盖的?” 接着,又很有眼力劲儿地冲卫子渊拱手:“公子您看,两位姑娘这么喜欢,您就给带上两对,也就两吊钱而已,换来的芳心,可不止这个价啊……” 卫子渊淡淡一笑,随手摸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老汉大喜,回身拉过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丫儿!来给几位公子小姐唱一曲,助助兴!” 丫儿一身喜庆的红襟绿裤,扎着两个可爱的双平髻,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儿白白净净。 她大大方方地站到卫灵儿和丁沐凡中间,细声细气地唱起来:“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捏咱两个。捏的来一似活脱,捏的来同床上歇卧。将泥人儿摔碎,着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噗!”卫灵儿差点儿一口青梅喷出来,扭头问她:“内个……小妹妹,你知道你唱的啥意思不?” 丫儿睁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脆脆地说:“回姐姐话,就是爷爷涅泥人儿时唱的歌呀!我爹娘也会唱呢!” 卫灵儿噎了一下,忍不住抬头对老汉说:“我说老伯……这么小的孩子还啥都不懂呢,你让她唱这个……不大合适吧?” 老汉有些莫名:“这就是我们这儿代代传唱的小调,家家户户都会唱啊……” 眼瞅着卫灵儿一脸的震惊,生怕她一不高兴就不买泥人儿了,赶紧陪笑道:“我们小门小户,见识不多,也只会唱这个,还望姑娘莫怪……” 卫灵儿赶紧笑着摆手:“没怪没怪!我就是随便问问,您别紧张哈!” 然后回身揽过丫儿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小妹妹,姐姐教你一首专门唱泥娃娃的歌,好不好?” “好啊!”丫儿立马开心地笑出两个小酒窝:“丫儿最喜欢唱歌啦!” 卫灵儿一捏她的小脸蛋儿,笑眯了眼:“哎哟喂!你咋这么可爱呀!来,让姐姐先啵一个!mua~” 完全没在意来自周边的各种侧目,她已握起一个泥娃娃,嗓音甜甜地唱了起来:“泥娃娃,泥娃娃,泥呀泥娃娃……她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她没有敬爱的爸爸,也没有妈妈……我做她爸爸,我做她妈妈,永远爱着她……” 第070章 阿泥的故事(1) 送走了泥人张和丫儿,卫灵儿一边吧唧着嘴嚼青梅,一边摇头感慨:“哎哟我去!想不到啊想不到!这里的民风居然如此开放!早知如此,我还矜持个鬼啊!” 李木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何时矜持过? 卫子渊也无法接受她这个说法,忍不住调侃道:“你还矜持?那不矜持……该是怎样的?” 卫灵儿瞪着眼睛抗议:“我还不矜持?我都没敢唱情歌呢!就怕吓着你们!谁知道你们平时听的小调都这么彪悍啊?反倒是差点儿吓着我了!” 丁沐凡又是一副找到知音的表情,眼睛亮亮地看向她:“你听懂了?” 她以为只有她这种当男孩儿养大的江湖女子,才能在出嫁前听懂这些隐晦的曲儿词。 卫灵儿一脸的不屑:“都讲得这么直白了,傻子才听不懂吧?” 卫子渊好笑地问:“你还会唱情歌?” 卫灵儿傲娇地一甩头发:“那必须的!我发小就说过,不会唱情歌的歌手不是好歌手!” “发小?”卫子渊又捕捉到一个陌生的关键词。 卫灵儿心里一慌,赶紧改口:“我是说女娲娘娘跟我说,不会唱情歌的歌手不是好歌手!咳咳,对!女娲娘娘说的!” 卫子渊也懒得揭穿她,顺着她随口问道:“哦?女娲娘娘还教你唱情歌?学会了几首啊?” 卫灵儿一脸的淫笑:“那可多了去了!嘎嘎嘎嘎!” 丁沐凡饶有兴致地撺掇她:“那唱一曲听听?” “嗯……”卫灵儿暧昧地瞅瞅她跟卫子渊,起身往她身后一站:“咳咳,那我就代表沐凡姐姐你,给我表哥唱一首哈!” 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欢快曲调: 喜欢用我的音调,唱出你的味道 这一秒,有种感觉甜蜜的发酵 …… 太多的幸福报到,拼凑爱的美妙 笑一笑,投入你怀里然后撒娇 …… 爱情是你独特的味道,在我的心中围绕 别人都不了,只有你知道 因为你,世界不再单调 我的微笑,你明白就很好 …… 有了你,世界神魂颠倒 你的微笑,编织了每一个奇妙 …… 她掰着丁沐凡的肩膀,一起斜侧着身子面向卫子渊,眼中星光流转,唇角笑靥盈盈,一脸甜蜜的小幸福。还时不时地比个心、画个圆,配合着歌词和节奏,甚是和谐好看。 不止把卫子渊这个正主给听呆了,连默默埋头吃梅的李木也看得有些发痴。 一曲唱毕,丁沐凡还没反应过来,卫灵儿便拍着她肩膀,笑嘻嘻地问:“沐凡姐姐好听不?回头我教教你?你就可以亲自唱给我表哥听啦!嘿嘿嘿……” 丁沐凡嘴角抽了抽:“你这……还叫矜持?” 卫灵儿立马瞪着眼反驳:“至少跟方才那小调比起来,我这矜持多了好不好!我这才唱到哪儿啊?只是纯粹唱感情罢了,那小调可都唱到床上去了……” “咳咳!”卫子渊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一听她又要口无遮拦,赶紧打断:“走吧,再晚就吃不上饭了!” 古人讲究的矜持,是不管描述什么内容,都喜欢通过侧面代指。譬如用巫山云雨指代男欢女爱,虽然内容很大胆,但文字上并不直白。 卫灵儿哪知道这些,只觉得相比较那些直接到肉体的内容描述,她这只描述情感的歌曲,已经是正经到不能再正经了。从此便心安理得地打开了她那个无比丰富的情歌曲库…… 丁沐凡边走边摩挲着手中的泥娃娃,忍不住咂舌:“啧啧,一个泥娃娃,你居然都有歌能唱!” 卫灵儿假装谦虚地得意道:“这算神马?女娲娘娘教我的可多啦!泥娃娃不只是有歌能唱,还有故事听呢!” 丁沐凡一下子来了兴致:“还有故事?讲讲看!” 卫灵儿清了清嗓子:“咳咳,那我就来讲个,阿泥的故事吧!” 此话一出,身后的李木心下大震,脚步都顿了几顿,手不自觉地便抚上了腰间的佩剑。 卫子渊也是吃了一惊,她还知道阿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却都是满目的疑惑,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女孩儿已经嗓音轻柔地讲了起来: “有一团小小的泥巴,神马都感觉不到,她的世界只有混沌和黑暗。有一天,她忽然活了过来,看到了五彩斑斓的世界,听到了鸟叫,闻到了花香,就像个正常的小女孩儿一样,有了生命。 帮她活过来的人,是泥人柳,对!也是个捏泥人儿的老匠人,不过他不叫泥人张,他叫泥人柳。 泥人柳说,他捏的一万个泥人里边,总有一个会变活。这团小泥巴很幸运,她就是一万个里面的那一个。泥人柳给她取名叫阿泥。” 卫子渊跟李木又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摇头暗笑。看来,又是他们想多了…… 李木的手却没再离开腰间的佩剑,若有所思间,只听前面的女孩儿继续讲着她的故事: “阿泥觉得很幸福,她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世界。可是,泥人柳却告诉她,她的生命只有一个月。 阿泥很痛苦。她经历过色彩、声音和气味,再也不想变回一团烂泥巴,不想回到那个黑暗混沌的世界。 于是,泥人柳告诉她,如果不想变回泥巴,必须做到两件事: 第一件,永远不要让别人对着她说:你是泥巴人; 第二件,要找一个和她长得身形相似的女孩儿,去拉她的手,拉十次,并且,每次拉手都要足够久,久到能在心里数数,一直数到一百下。 做到这两件事,阿泥便能获得真正的生命,永远都能看见和听见。但是,那个被她拉过十次手的女孩儿,却将失去五感,再也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也发不出声音……” “啊?”丁沐凡一惊:“怎的这般残酷?” “是啊!”卫灵儿无奈道:“阿泥也觉得很残酷。可是,规则如此,谁也改变不了,泥人柳也无能为力……” “那……”丁沐凡面露不忍:“阿泥有去做么?” “当然!”卫灵儿点头:“阿泥虽然也很犹豫,可是,她实在是太喜欢这个世界了,她只想活下去。于是,她便开始寻找跟她身形相似的女孩儿,很幸运,还真给她找到了一个……” 第071章 阿泥的故事(2) 丁沐凡眼露复杂,卫灵儿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继续讲道: “阿泥跟踪那个女孩儿,跟踪了好多天,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拉她的手。 她就那样每天都偷偷地跟踪她,模仿她蹦蹦跳跳地走路,却没有她那样轻盈的步伐,因为阿泥的腿还是软的。 她还模仿女孩儿的样子扎辫子,可是她没有女孩儿头上那种绑头发的蝴蝶结,就只好用两根草茎绑着。 就这样,阿泥在害怕和纠结中,一直拖到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一想到十天后她将再变回一团泥巴,阿泥就特别特别的悲伤和绝望。 她不想再做回泥巴,也不想要‘阿泥’这个名字。 对了,那个女孩儿叫采蓝,阿泥听到别人这么叫她,她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好听,比‘阿泥’好听多了。她想着,等她获得真正的生命之后,她就要改名叫采绿,对!就叫采绿。 所以,她必须去拉采蓝的手,她别无选择。 于是,就在倒数第十天,阿泥鼓足勇气,从采蓝身后猛冲上去,趁她不备,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不顾采蓝的惊慌和挣扎,拼着所有的力气抓着她,直到心里数够了一百下,才放开。 她感觉到,有一股温热而湿润的力量,顺着采蓝的手指传到了自己的指尖,流淌到全身。 采蓝当然很生气啦!质问她是谁,要干嘛。阿泥却不敢说话,只是扭头逃跑了。 就这样,第二天,她再次以突袭的方式去拉了采蓝的手,再次不顾采蓝的询问,数到一百下之后,就逃命似的跑了。” 丁沐凡瞪大了眼睛:“她就这么……用强?” “稍安勿躁,听我慢慢讲哈!”卫灵儿笑着挽起她的胳膊: “可第三天,阿泥就栽了,因为采蓝有了防备,阿泥扑了个空。 正不知所措间,采蓝却对她笑了,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拉我的手,因为你很孤单,你没有朋友,对吗?那好吧,我们交个朋友,你以后就不会孤单,我也不会孤单,你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拉我的手啦! 说着,她还主动地伸出手来,却把阿泥狠狠地吓了一跳,不小心摔了一跤。采蓝上前扶起她,握住她的手,感觉到阿泥在发抖,以为她冷,于是就拉着她的手跑起来,还跟她说,跑一跑,就不冷了。 于是,从那一天起,阿泥无需再用偷袭的方式去拉采蓝的手了,因为,采蓝总会主动拉起她的手,跟她一起跑一起玩,还送给她一对漂亮的蝴蝶结,换下了她辫子上的两根草。 阿泥每天都在心里默默地数数,感受着从采蓝身体里传过来的生命力,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灵、越来越敏捷。再看采蓝,却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笨拙。 就这样,到了最后一天……” 丁沐凡皱起了眉头,卫灵儿握住她的手,嗓音愈发轻柔: “最后一天,采蓝依旧兴高采烈地向阿泥跑来,想要拉起她的手,可是,阿泥却把手背在了身后。 采蓝不明所以,故意去抓她的手,阿泥躲闪着,但还是被抓到了。她又清晰地感觉到采蓝身体里的生命力,开始咕嘟咕嘟地往自己体内流过来。 她不由自主地出声数数,一、二、三……八十、八十一…… 阿泥开始挣脱,可是采蓝以为她只是闹着玩,偏偏不放手。 阿泥急了,说你快放手!你弄疼我啦! 采蓝却咯咯地笑,说我就不放!你之前也弄疼过我! 就这样僵持着,一直数到了九十九……” 丁沐凡手下一紧,卫灵儿轻拍着她的手背,继续讲: “就在最后一刻,阿泥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狠命地挣脱开手,却把采蓝推倒在地,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采蓝很吃惊,故意坐在地上不起来,伸出手要阿泥拉她起来,可是,阿泥却背起手,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采蓝很伤心,就坐在地上哭。阿泥不说话,只是远远地看着她。 过了很久,阿泥说,我们来玩‘你是泥巴人’的游戏吧,谁赢了就听谁的。 采蓝破涕为笑,一下子又高兴起来。 阿泥说,我们叫对方的名字,说‘你是泥巴人’,如果谁真的变成泥巴人,就算赢了。如果我赢了,你就得听我的,把我带到泥人柳那里,记住了吗? 采蓝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个游戏好弱智啊!怎么可能真的变成泥巴人呢?太没意思了吧? 阿泥却坚持要玩,她已经先开始了,很认真地对采蓝说,采蓝,你是泥巴人。 采蓝只是咯咯地笑。 阿泥说,采蓝,轮到你了,你叫我……采绿吧。 采蓝还是咯咯地笑,一边笑一边配合着她说,采绿,你是泥巴人。 然后,她听到阿泥发出了最后一个声音,嗯,我是。” 半晌无声。 丁沐凡微张着嘴,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急急地问:“那、那后来呢?” “后来啊……”卫灵儿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臂膀上,仰望夜空,轻轻地说: “后来,阿泥就变回了一团小小的泥巴,重新被黑暗和沉寂包裹,看不到,听不到,也感觉不到。 但是,她知道,她被采蓝捧在了手心,带到泥人柳那里,泥人柳说她是一团傻泥巴。她知道,她最终又回到了采蓝的手里,还被采蓝捏啊捏的,想把她再捏回去。她还知道,采蓝喊她采绿啦! 她看不到,听不到,也感觉不到,可她就是知道。因为,她的世界虽然还跟以前一样黑暗和沉寂,却不再混沌。 那些经历过的色彩、声音和气味,还有采蓝,都被她清晰地记得,记在心里! 对了,她虽然变回了一团烂泥巴,但她有了心跳,有了属于泥巴的生命!” 语毕,女孩儿直起身,脸上扬起一个温暖又明媚的笑,眼中晶莹闪亮,仿若缀满了星辰和雨露,不可方物。 第072章 另一个阿泥 李木被买进卫府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同行的,还有阿泥。 打他记事儿起,阿泥就在他身边。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李木,他叫阿木。 阿木和阿泥,都是奴贩随口起的低贱名字,本无特别的含义。直到有一天,两人再次因为赶场卖身失败,而一同在冷风里饿着肚子罚跪时,阿泥吸溜着鼻涕跟他说,木头都得埋在泥土里才能生长,所以,阿木离开阿泥就不能活了!所以,你得听我的! 从此,堂子里的人都知道,阿木最听阿泥的话。 阿泥让他干嘛就干嘛,让他给他洗衣服,他就洗,让他替他干活,他就毫无怨言地替他干。当然,阿泥有时候也会让他帮自己多吃几口饭,他也一切照办,问都不问一句。 他只记得他的话,没有阿泥,阿木就活不了。所以,他必须听阿泥的话,不过脑地听话。 那一日,他们又并肩跪在集市上,等着带走他们的贵人,等着一起被人带走,或者,再一起回堂子里挨饿罚跪。 那一日,他们终于等来了贵人,可是,贵人却只想带阿泥一个人走。 阿木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竟会与阿泥分开! 是啊,离开了阿泥,阿木怎么活?于是,他跪在那里,嚎啕大哭。 堂子里的规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哭,不准叫出声,否则,只会迎来更多、更严酷的惩罚。这个规矩,从他们还是不记事的襁褓婴儿起,便开始训练,直到训成骨子里的条件反射。 可那一日,阿木再也顾不上这个规矩,即便是被奴贩一脚踹翻在地,即便是被鞭子抽得满地打滚,还是止不住地大哭出声。 反正没了阿泥,阿木就活不了,哭与不哭,又有何关系? 阿泥可怜巴巴地求贵人,可否带阿木一起走? 贵人叹了口气,止住奴贩,让阿木站起来原地走几圈看看。 阿泥赶紧冲阿木吼,不准哭!不准发抖!好好走! 阿木最听阿泥的话,他就真的止住了哭声,拼死命地把颤抖压回胸腔内,努力又认真地听从指挥。 让他走就走,让他跳就跳,让他干嘛就干嘛,让他怎样都可以,只要能让阿木跟阿泥在一起,让木头继续在泥土里生长,让阿木能够活下去。 终于,贵人又拿出来一份银子,把阿木一并带走了。 那一年,阿泥六岁,阿木五岁。 带走他们的贵人,叫李贵,是帮卫府照看农庄的外姓农户。 那一年,他把阿泥和阿木买回农庄学做农活,也恰好是那一年,卫府派人到各个农庄,挑选卫府死士的苗子。很幸运,阿泥和阿木,一起被选走了。 接下来的三年,迎接他们的,是严苛又残酷的训练。 阿泥告诉阿木,如果被淘汰,他们可能就活不下去了。所以,必须更加努力,别人练习一遍,他们就要练习十遍。 阿木依然听阿泥的话,把每一项功课,都认真地练足十倍,一天都不敢松懈。好在卫府不缺吃的,除了犯错挨罚,他们再没饿过肚子。 那一日,一个俊美的少年来看他们练功,整整看了一个上午。看他们从拳脚练到兵刃,看他们一个个单打独斗,到一对一过招,再到群殴混战。他就冷冷地坐在上首的座台上,一言不发地看。 临近正午的时候,他把阿泥点出来:“你午饭别在这儿吃了,跟我走。” 阿木再次崩溃了,但他这次没哭,而是不要命地冲了过去:“我可以跟着一起走吗?让我做什么都行!” 立马有府兵过来把他按到地上,正要举棍实施杖刑,刚询问过二人背景的少年却一摆手,淡淡地说:“算了,让他跟着一起来吧。” 他们就这样,满心欢喜地跟着少年走了。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少年是谁,他们高兴,只是因为,木头又能继续在泥土里生长了。 那一年,阿泥九岁,阿木八岁,带走他们的少年,正是十一岁的卫子渊。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阿泥不再让阿木听自己的话。他跟他说,他们以后都是卫大少爷的人,都要听他的话。 阿木不解,大少爷又不是泥土? 阿泥抬手敲他的脑壳,骂了声呆子,并告诉他,听大少爷的话,就相当于听他阿泥的话。 阿木一直习惯于听阿泥的话,当然也包括这句话。于是,除了继续听阿泥的话,他便唯大少爷的命是从。 跟着大少爷,有诸多好处。不只是能习武,还能跟着一起读书识字,学习很多他们之前想都想不到的东西。 大少爷面上冷酷,私底下却待他们亲如兄弟,有好吃好玩的,总会想着给他们也留一份。直到少爷十三岁那年,卫夫人病逝,大少爷在夫人灵前跪到晕厥,醒来后便更加沉默寡言,勤勉用功。 阿泥和阿木,一直陪在少爷身边,但,几乎再没见他发自内心地笑过,大少爷也再没带他们出去玩过。 很快又是几年过去,卫子渊作为大梁王朝新一代的青年才俊,很顺利地入选国君亲卫军。凭借着出众的才能,屡破疑案,一路平步青云,在亲卫军中升任要职。 一日,卫府家主卫凌丘把阿泥和阿木唤到近前,命他二人参与亲卫军甄选,若能成功入选,便允他们销了奴籍,恢复自由身。唯一的条件,是在朝堂上必须辅佐卫子渊,不得二心。 两人大喜,当即跪谢,宣誓效忠。那一年,阿泥十六岁,阿木十五岁。 接下来,便是两个月的残酷甄选。 阿泥和阿木,各自九死一生,但总算一起冲到了最后一关。正当他们开心不已时,却硬生生地被分到了一组。 作为国君的亲卫兵,不需要感情,不需要仁义,只需要忠心和服从,更需要狠厉与果决,来支撑无条件的服从。 所以,甄选考核的最后一关,便是最为残酷的淘汰赛,两两一组,生死对决,只取一半入职。为了在考核武斗的同时考核心境,关系越近的人,往往越容易分到一组。 卫子渊自然明了这个游戏规则,可他当时尚未升到大统领一职,加上政敌作梗,国君防范,他斡旋多日,终是无法将二人分开。于是,阿泥和阿木,就这样被迫面对面地,站在了你死我活的角斗场上。 考核前一夜,二人均已隐隐猜到了结局,各怀心事。 阿泥问阿木,是否还会听他的话? 阿木此时已不再是单纯无知的孩童,但仍不愿摆脱“木头埋在泥土里才能活”的逻辑,于是冷静又谨慎地跟他分析,阿泥离开阿木尚能活命,阿木离开阿泥,却必将枯死,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阿泥笑了,没想到他幼时随口胡诌的玩笑话,竟然被这个呆子如此认真地记到现在。 于是,他看着他的眼睛说,明日一战,只管各自拼尽全力,凭本事,听天命,权当阿木最后一次听阿泥的话。 阿木坦然接受。他知道,若是拼尽全力、认真对决,阿木不是阿泥的对手。 可谁曾想,那个功夫更好的阿泥,却意外地倒在了本不是他对手的阿木剑下。鲜血蔓延开来,染红了阿泥身下的一方土地,也恍红了阿木的双眼。 阿泥却笑了,笑得疲惫又释然,他说他活得好累,终于可以休息了,可以回归泥土,作真正的阿泥去。 他把自己的佩剑递给阿木,说你用这把剑,你就不止是木头了,而是自带泥土的木头。以后,阿木便有了自己的泥土,不再需要阿泥,所以,离开阿泥,阿木也能活! 那一日,阿木送阿泥回归泥土,久久不肯离去。卫子渊静静地陪着他,陪了很久。 待他终于拾起阿泥的佩剑,起身挂在腰间,卫子渊说,你是李贵送进卫府的,往后,你就随他姓李吧。 阿木躬身行礼,谢大人赐姓! 从此,阿木不再叫阿木,他叫李木。 阿木离开阿泥不能活,但,李木可以。 第073章 熟了 卫子渊四人一路逛吃逛吃地回到徽州官驿,已到戌时。 司徒乐一脸焦急地等在官驿门口,远远地便冲上来问丁沐凡:“路上出什么事儿了吗?怎的现在才回来?” 丁沐凡笑着安抚他:“大人跟着呢,能出啥事儿?就是今日芒种过节,路上看热闹、逛晚市,耽搁了时间。” 司徒乐一脸的哀怨:“这等好事,怎的不叫我?” 卫灵儿忍不住调侃他:“谁让你马术太好,跑太快了,我们追不上呗!” 司徒乐更是一脸的愤恨:“还不是那姓卫的非要我先回来?哼!早知不听他的!” 一回头,姓卫的早已把马匹丢给李木,自行回房去了,理都没理他。 黄煜也迎了出来:“你们吃过东西了么?灶间还热着饭呢!” 丁沐凡一听,立马挽着卫灵儿就往饭堂去:“灵儿你可得来尝尝咱大黄的手艺,那可不是盖的!尤其是这拿手的葱油饼,保管你吃了第一次还想第二次!” “真哒?”一听说有好吃的,卫灵儿直接笑眯了眼。 前世她可是个资深吃货,这辈子一醒过来就在道观里过清苦日子,失去食欲追求的生活,早就让她生无可恋了,现在有好吃的送上门,岂能放过? 虽说路上吃了不少零食,但终归都不是正经的晚饭,并不挡饥,再加上梅子酒又开胃助消化,这会儿看到明显比道观里更加丰盛有油水的一桌饭菜,卫灵儿瞬间感觉到了馋虫的蠢蠢欲动,艾玛还是城市里的日子好哇! 那边司徒乐也挨着丁沐凡坐下来,取张饼就开吃,一脸委屈地抱怨:“说好的一起吃晚饭,我等你等到现在,都快饿死了,你倒是玩得开心……” 丁沐凡白了他一眼,扯下个鸡腿递给他:“好啦好啦!鸡腿给你吃,行了吧?” 司徒乐立马开心得跟个傻子似的,接过鸡腿便美滋滋地大嚼起来。 此时卫子渊也净了手过来,毫不客气地坐到丁沐凡的另一侧,顺手把她刚掰下来正要吃的一块饼擒过来,直接塞到了自己口中。 动作行如流水、不留痕迹,神情泰然自若、习以为常,直看得卫灵儿暗自咂舌、五体投地,恨不得当场就对他膜拜一番。 丁沐凡愣了楞,下手帮他把饼掰成小块,狗腿地放到他面前的小碗里。 黄煜暗叹口气,只假装没看见,闷头喝他的汤。 司徒乐却是一脸的不服气,一边冲卫子渊挑衅地啃着鸡腿,一边蹩脚地把自己的饼掰下来一块,硬塞给了丁沐凡。 卫灵儿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他:“内个……司徒哥哥,你洗手了没?” “啊?洗啥手?”司徒乐一脸懵。 卫灵儿一边啃饼一边眼神飘忽着嘟囔:“咳咳,你这都没洗手呢,自己吃也就罢了,还掰给别人吃?这不净让人家为难嘛……” 丁沐凡一听,立马把饼还给司徒乐:“你还没洗手哪?自己吃去!” 司徒乐这才反应过来,委屈吧啦地埋怨:“过去也没见你讲究这个,如今怎的也跟大小姐一样矫情了?”说着还冲卫灵儿翻了个怨恨满满的白眼。 卫灵儿赶紧往卫子渊的方向挪了挪屁股,脸上的神情无比明显:我都舍命帮你了,你可得护我! 那边丁沐凡却直接把司徒乐给怼了回去:“谁说我不讲究?过去那是没想到!谁知道你这家伙吃饭都不净手的?” 司徒乐被噎在那里,无话反驳,只得赌气吃他的饭。一口气吃光了好几盘菜,把小竹筐里的最后一块葱油饼也很不客气地给捞走了。 看着一桌的空盘子,余光瞅了眼还垂手立在卫子渊身后的李木,卫灵儿立马哭丧起脸:“啊!没了……” 黄煜好心地问:“怎的?灵儿姑娘没吃饱?” “嗯嗯嗯!”卫灵儿委屈脸。 黄煜:“葱油饼可还吃得惯?要不要再去帮你烙几个?” 卫灵儿立马两眼放光地看向他:“吃得惯吃得惯!简直是太好吃啦!真的可以再做吗?” 黄煜一笑:“你若喜欢吃,我再去烙几个便是。灶上有和好的面,又不费事儿。”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厨房去。 卫灵儿无比激动地拍马屁:“哎呀!黄大哥你真是太太太好啦!” 黄煜怔了怔,原本就暗红的肤色更深了几分,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烙俩饼而已,灵儿姑娘不必这么客气……”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哈!”说着,卫灵儿喜滋滋地站起身跟了上去:“黄大哥我陪你一起去厨房,顺带跟你学学手艺哈!” 黄煜没料到他随口一句客套话,竟莫名其妙招惹了一个“小学徒”,还是个霸王硬上弓型的,推都推不掉。眼瞅着那边卫子渊都不发话,无奈下也只得任由她粘着,一道去厨房烙饼。 两张饼烙好,卫灵儿跃跃欲试,黄煜瞅着她手底下那些奇形怪状的面饼,眼角直抽:“要不……还是我来吧?” “我来我来!”卫灵儿一边无比热情地抢锅铲,一边毫不客气地把他往门外推:“黄大哥你都忙活老半天了,先去歇着喝茶哈,剩下这几个我来!” 黄煜直被她推出厨房,只好空着手先回了饭堂。 一盏茶后,众人就见卫灵儿一手啃着葱油饼,一手端着盘大小不一的油面疙瘩走了过来,讪讪地笑:“内个……毕竟是第一次嘛!总要给以后多留点儿进步空间不是?嘿嘿嘿!可能色相不大好,但香和味应该都还在哈!嗯嗯,还在!” 卫子渊扶了扶额:“你这进步空间,也够大的……” 卫灵儿殷勤地擒起一块儿递给他,眼神幽幽地说:“表哥啊,看在我冒着生命危险还如此乖巧懂事的份儿上,你也好歹捧捧场嘛!” 卫子渊知她所指,无奈地接过来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卫灵儿笑眯眯地问:“怎样怎样?是不是吃起来还不错呀?” 卫子渊淡淡道:“还行,熟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还不错吧?咱不能以貌取饼嘛!”卫灵儿立马接着他的话自卖自夸起来。 即便有卫子渊打头阵,其他人看着那盘奇奇怪怪的东西,依然有些迟疑。 尤其是黄煜,他喜爱烹饪,自然也对入口的东西比较讲究。悬着手搜寻了片刻,实在是觉得挑不出来,转头问卫灵儿:“我烙得那两张呢?” 卫灵儿一举手中仅剩小半个巴掌的残饼:“这儿呢,我吃了。” 黄煜:“……” 第074章 凌波微步 丁沐凡眼瞅着她嚼完那块儿残饼,又抓了块儿油面疙瘩吃起来,不禁咂舌:“算上前面的,你都吃了三张饼啦,还吃?” “嗯嗯,我是得多吃点儿,增增肥。”卫灵儿一本正经:“要不下次再遇到那个混蛋可咋办?” 说着,皱起了鼻子:“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的力气也忒大了?居然一只手就能把我给拎起来!也不晓得练得啥功夫……” 一旁的司徒乐不屑道:“这有什么?我也可以啊!” “啥?你也可以?”卫灵儿眨了眨眼,问丁沐凡:“我看起来很轻嘛?” 不等丁沐凡答话,司徒乐继续不屑道:“跟你轻重有何关系?别说女的了,块儿头不大的男的我也能一只手给拎起来!” 卫灵儿反应了好一会儿,不可思议看向他:“你是说……是个女的你就能一只手给拎起来?看不出来啊! 司徒乐嗤之以鼻:“那是你少见多怪!” 卫灵儿噎了一下,不甘心地转头问丁沐凡:“他也能把你拎起来?” “呃……”丁沐凡瞅了眼卫子渊的脸色,谨慎地说:“那也得看他能不能先抓到我了。” 卫灵儿却更吃惊了:“你的意思是,他说的是真的?只要能抓到,就能一只手拎起来?” 丁沐凡实在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惊讶,有些无语:“这个也没什么吧?一般男的应该都可以,对吧,大黄?” what?卫灵儿一脸震惊地看了看黄煜,又扭头问卫子渊:“你也可以?” 见他二人默认,卫灵儿只觉得瞬间压力山大,连油面疙瘩都吃不下了:“我去,这也忒没安全感啦!” 前世怎的就没见男人随随便便一只手就把女人给拎起来的?是古代的男人都太厉害?还是现代的男人都退化残弱了?还是说,现代的男人们其实也可以,只是没机会表现? 缓了好半天,她似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忽然问丁沐凡:“对了沐凡姐姐,你会功夫的对吧?能教我不?不用学多,我只学轻功就好,方便逃跑的那种……” 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徒乐鄙视地打断:“瞅你那出息,还没开打呢,就只想着逃跑!” 卫灵儿毫不客气地鄙视回去:“我没你四肢发达,所以头脑才不敢简单好不好!力量悬殊都这么大了,还有神马好打的?当然是逃命要紧啦!” 懒得再理他,继续对丁沐凡絮叨:“不是光跑得快的,就是那种,可以闪来闪去不容易被人抓住的那种,叫神马……类似凌波微步的那种?” “你知道凌波微步?”不等丁沐凡开口,身后忽地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 卫灵儿愕然回头,只见一个出尘脱俗的白衣女子立在饭堂门口,身旁是一个身着棕袍的中年男子,两人正一脸探究地望着她。 我勒个去,不会是真有小龙女吧?艾玛偶像啊! 卫子渊还没来得及起身打招呼,就见卫灵儿着急忙慌地撂下油面疙瘩,一边在衣裙上蹭着手,一边无比激动地冲了过去:“内个……你你你,你是不是叫小龙女?” 又转头看向卫凌峰,更是激动地两眼冒星星:“你不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杨过杨大侠吧?” 凌惜月与卫凌峰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边丁沐凡唯恐她冲撞了药王谷,赶紧上前解释:“别瞎说!两位前辈可是药王谷的神医,这是凌姨,这是峰叔,快给前辈行礼!” 卫灵儿这才注意到卫凌峰的两个臂膀都完好无损,讪讪地一鞠躬:“哦哦,不好意思,我我我,我认错人了……凌姨好!峰叔好!” 忽然又似是反应过来什么:“啥?药王谷?艾玛真有药王谷啊!” 立马又一脸惊喜地迸出了一堆连环夺命问:“药王谷里的药王是不是琥珀色的瞳仁?是不是天生药眼可以看透所有药物的结构?是不是有个很牛叉的药王鼎?可以坐在里面飞?” 凌惜月和卫凌峰彻底懵了。 他们只知道药王谷有一门早已失传的绝世轻功叫凌波微步,所以方才听到卫灵儿提起,才吃了一惊,忍不住出口发问,却没想到这丫头噼里啪啦甩出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问题,不仅与事实完全不搭噶,还听都没听说过,这都神马鬼? 凌惜月决定先不理会这些问题,直接开门见山:“你怎知凌波微步?” “啥?真有这门功夫?”卫灵儿立马笑眯了眼:“那真是太好啦!凌姨你会吧?能不能教我呀?” “我不会。”凌惜月摇头:“这功夫高深莫测,早已失传,即便是药王谷的太师祖,也只是略懂皮毛罢了。你却是哪里知道的?” “哦……”卫灵儿有些失望:“我也是书上看到的,还以为就是个传说呢,没想到真有哎!可惜失传了……” 卫凌峰来了兴致:“书上有记载?哪本书?” 卫灵儿哽了一下,金庸大大的武侠小说,可让她肿么解释?干脆含糊道:“我也忘了,在集市上一个旧书摊随便翻到的,当时没在意,也没买书……” “那书上都是怎么写的?”卫凌峰追问。 “书上说……”卫灵儿努力回忆着书里的描述和电视剧里的影像:“这凌波微步是一门极上乘的武功,结合易经八卦,有一套非常繁杂的步法。通过练习这个步法,还能捎带着练习内功,练熟之后,就可以这样……” 说着,围着丁沐凡一边转圈一边比划起来:“这边歪一下、那边闪一下的,反正,别人就抓不到你啦!是专门用来保命的功夫呢!” 凌惜月不会武功,眼神询问地看向卫凌峰,却见他也是云里雾里,一头的黑线。 其实,她只是药王谷从凌家选去的学徒,卫凌峰才是上一任谷主的亲生儿子,理所应当的继承者。无奈他醉心于武功,耽搁了医术,加上天性散漫贪玩,师傅嫌他不够稳重,难以担当守护药王谷的重任,这才把衣钵传给了医术更好、性格也更加成熟的凌惜月。 卫凌峰当初可是把药王谷祖上的功夫翻了个底儿朝天,能练的全都练了,对这传说中的凌波微步那叫一个望尘莫及。不是因为什么结合易经八卦、步法复杂,而是因为,需要有异于常人的体质才有可能练成这门功夫。 虽然练成的结果与卫灵儿的描述有些相似,但其归根结底,就是拼速度、拼敏捷、拼身体差异,跟易经八卦没半毛钱关系,也没啥固定的步法可循。 要真这么容易,大家都去背一背那个步法,熟能生巧,就都能学会了呗?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于是,卫凌峰摇了摇头:“没你说的这种功夫。” 卫灵儿的一脸期待瞬间垮成了一脸失望,却仍不死心:“那你们说的那个凌波微步是……?” 卫凌峰一脸神往地解释:“据师伯祖描述,练成此功者,身轻如飞燕,形动如鬼魅,上可徒手飞檐走壁,下可闪展刀光剑影,有以一抵百之能,上天入地之效!听起来,跟你想要的如出一辙,但绝不是靠练习什么固定步法就能习得,也不会帮助修炼内功。相反,还需要先有一定的内功底子,才有可能修炼此功。” 卫灵儿的眼睛又亮了:“那要怎么练呢?” 卫凌峰:“听师伯祖讲,这功夫的第一层,便是赤脚水上漂,蜻蜓点水,不湿脚踝,日行千里,如履平地。当年太师祖练这第一层,即便借助特殊的木屐,也只能支撑两三个时辰,若是赤脚,更是难上加难。我曾经练了很久,湿掉半个裤管,也只能支撑到跨过谷中的赤练湖而已,离凌波微步的要求,差得远哩……” 卫灵儿眨了眨眼睛:“这个……是要有神马心法口诀或者步法技巧才能做到吗?” 卫凌峰无语:“哪有什么捷径?只要你速度够快、耐力够足便可。” 卫灵儿:“……” 第075章 妖魅附身 累了一天,卫子渊饭后便早早地回房歇下,李木也得了空,打算到厨房随便吃点儿就赶紧休息去。 看到那盘被剩下的油面疙瘩,他随手捡了块儿塞进嘴里,不禁暗自摇头,确实,也只能如大人形容的那般,熟了。 又想起女孩儿那一本正经的说辞和厚颜无耻的自卖自夸,只觉得心中好笑,她这都是哪儿来的自信?不觉间又多吃了几口,竟也慢慢品出了点儿味道,没先前那么难吃了。 正就着凉水嚼面疙瘩,忽地眼前一花,一个装着两张葱油饼的小竹筐便凭空冒了出来,一阵夹杂着温热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他下意识地回头,就见卫灵儿正笑靥盈盈地望着他:“饿坏了吧?喏!吃这个!这可是黄大厨亲自做的,正宗葱油饼,比我那山寨货好吃多了,还热着呢!” 李木愣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女孩儿端起他那碗水放到嘴边试了试,瞬间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喝生水?不怕拉肚子啊?” 说着,便自顾自地转身把水倒了,去灶台上的水壶里倒了碗热水过来,放到他面前,不容置疑道:“喝这个!凉一会儿就好了。记得,一定要喝滚过的水!今天没来得及准备,以后我想办法帮你留点儿热汤哈!” 见他仍呆傻着不动,卫灵儿卷起一张饼直杵到他嘴边:“愣着干嘛?赶紧吃啊!你不饿啊?” 就着她递过来的饼,李木懵懵地咬了一口。食物的香气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慌忙抬手接过饼,僵硬地往嘴里送。 卫灵儿这才满意地笑了:“怎样?黄大厨的手艺很赞吧?” 李木默默地点头,心说确实,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卫灵儿回手指了指灶上的一个小角落:“记得哈,以后去那里找吃的,我试过了,那个角落有灶台的余热,饭放那里不会凉哒!” 又转回头很认真地跟他交代:“以后我帮你留的饭都会放在那里,够不够吃或者想吃啥了,记得提前跟我说哦!另外,别光吃粗食,那都是粮食,只是碳水化合物,你也得补充维生素和蛋白质呢!营养要均衡知道嘛!” 李木没听懂她说的那些字眼,但听懂了她的意思,她这是……要给他开小灶? 猛地反应过来,持饼的手僵在半空,不可思议地看向她:“这是……黄煜后来新烙的那两张饼?你没吃?!” “对啊!”卫灵儿笑眯眯地说:“我前面吃过啦!这本就是专门给你做哒!黄大厨的拿手菜,你好歹也尝尝嘛!” 说着转身离开,还不忘丢下两句絮叨:“赶紧吃完休息吧!记得别喝生水哦!” …………………………………………………… 李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浑身难受。 按理说,今日从一大早折腾到现在,还经历了生死一线、陪吃陪玩等各种劳心劳力的苦差事,早该累虚脱睡死过去。可他现在累是的确累虚脱了,但就是死活睡不着。 刚脱过臼的臂膀隐隐发痛,手上身上的伤处也跟着凑热闹似的生生发疼。明明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伤,今日却莫名地疼痛难忍,偏偏胃里也不舒服! 方才卫灵儿走后,他一边走神儿一边吃饭,竟不知不觉间把一盘难吃的油面疙瘩全给吃光了!再灌上那碗热水,起初还没啥感觉,这会儿却腹胀得厉害。 生平第一次,他居然,不小心吃撑了……他现在才知道,饭吃多了,居然跟饿肚子一样难受! 然而,相比较这些摸得着的痛楚,更让他无奈的,是脑壳疼。 那个曾让他见了就想逃的疯女人,今日一天之内,就像妖魅附身似的,变脸无数。 一会儿气死人不偿命地把他往死里坑,一会儿又不要命地替他挡剑;一会儿气势汹汹地指着他破口大骂,一会儿又暖心暖肺地帮他留饭;一会儿脸不红心不跳地信口胡诌,一会儿又感情真挚地讲那么凄美的故事;一会儿厚颜无耻、口无遮拦,完全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一会儿却又哭得梨花带水、柔弱无助,直惹得他方寸大乱、心神不宁……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门外三更响过已有好一会儿了。昨夜这个时辰,他早已睡得深沉,可今夜这会儿,满脑子却仍是与她有关的乱七八糟,甩都甩不掉。 他无力地揉着额角,这种被巨大信息量撑爆头的脑胀感,真的是,比腹胀还要难受百倍! 可这仍不是最难忍受的。 那被她拽过的手腕,被她包过的右手,接鸡蛋时与她碰触的手指,共乘一骑时总是被她撞到的胸口和下巴,她骑马乱动时不小心蹭到的手臂甚至大腿,以及拖着她逃跑时紧贴她胳膊的掌心…… 每一个被她碰过的地方,都像有颗种子,在里面生了根发了芽,刺破皮肉,直穿骨髓,麻痒难耐,抹都抹不掉。 最要命的,却是怀里那莫名的空虚感。 先前骑马时,那女孩儿拱在身前,搞得他紧张兮兮,浑身不自在。后面好不容易没了,却又空落落得很不舒服,这会儿夜深人静,更是空得让他挠心挠肺,怎么躺都难受。 他不明白,仅仅一天的时间,自己怎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冷静,他的淡漠,他的理智,他的从容,似乎,自从她假死醒来之后,就不断地被挑战,摇摇欲坠,今日,更是全线崩溃。 那个女人,已经让他多少次乱了心神? 现如今,她明明不在眼前,也听不到她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可为何,仍让他如此的心烦意乱? 他烦躁地翻来覆去,一床薄被都被扯得凌乱不堪。 明明才刚刚入夏,却已有些燥热难耐,是因为这是南方靠海的地方?这个时节,气候本就闷热么? 就这么气闷难舒地折腾了很久,许是困乏到了极点,他终于在打过四更后,带着甩不掉的繁杂思绪,迷迷糊糊地入了梦乡。以一个从未有过的难看睡相侧趴在那里,将被子拢入怀中,满头细密的汗珠,嘴角却无意识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第076章 有觉悟 盈盈月色,透过茂密的枝丫投下一地斑驳,如同碎落人间的白玉盘,晶莹剔透,却又神秘莫测。 凌惜月倚靠着窗栏,秀眉微蹙:“这卫灵儿看似知道很多东西,却又讲不清细节,好像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只是,她这都是哪里听说的呢?” 卫凌峰也是一脸疑惑:“难道……还有另一个世界,有同样的名称,只是,不同的内容?或者,真有个女娲娘娘给她传授技艺?只是她学艺不精,只记住了大概,却没学好细节?” 凌惜月没接他这明显不靠谱的话,兀自分析着:“知道药王谷不奇怪,听说过凌波微步也尚有可能,但这大姨妈……” 秀眉蹙得愈发紧了:“这世上,我只听过师姑祖喜欢用大姨妈指代月事,还有他……” 她顿了顿,眼中透出一丝隐隐的伤感:“那个大哥哥,似乎,也对这种说法很是习以为常……” “或许,这也是姑姑的习惯吧?”卫凌峰心里微微一酸,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口,暗搓搓地转移话题:“要不,改天你直接问问她?是否认识姑姑?或者……大哥哥?” 凌惜月白了他一眼:“这让我如何问?你我都不知道姑姑和大哥哥的真实姓名,只问个称谓么?” 卫凌峰挠了挠头:“也是……要不,直接问她,是谁教她用大姨妈指代月事?” 凌惜月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今晚她这架势你还看不出来么?你若真问了,她也一定会说是女娲娘娘教她的!” “这……”卫凌峰犯愁了:“那可怎么办啊?” 凌惜月笃定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去问师姑祖,关于大姨妈说法的渊源,或者,她是否有流落到世俗的弟子门人?” 卫凌峰一楞:“你的意思是……回一趟药王谷?” 旋即皱眉:“可药王谷,不是已经被姑姑解散了么?师伯祖和师姑祖,还有我爹娘,十四年前也已经追随姑姑去了。现在的药王谷,可是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啊?” 凌惜月微微一笑:“你忘了,还有太师祖呢!” 卫凌峰一惊:“你是想……去闯太师祖的闭关禁地?” 凌惜月歪着头看他,俏皮地笑:“怎样?敢陪我去么?” 卫凌峰最受不得她用这副样子激他,想也不想便应承了下来:“你若去,我自然陪着,哪用得着考虑敢不敢的?” 凌惜月点点头,望向窗外,目光悠然:“或许,那也是我们能与师傅他们取得联系的最后方式了……” …………………………………………………… 第二日,凌惜月与卫凌峰便与卫子渊等人暂别,双方约好,办完药王谷未尽事宜,再来徽州官驿汇合。 而接下来的几日,围绕着徽州官驿的厨房和饭堂,却接连发生了一系列怪事。 先是厨房里冒出个特别热衷于厨艺但又真心手残的大小姐,一到饭点儿,就提前蹦蹦跶跶地杀进来要学习做菜,却只是溜须拍马,不动手实操。 哦错了,第一天早饭过来,她也有帮忙打下手来着。 只是,她打的蛋液里带蛋壳,择的菜叶上有虫卵,和个面吧,便没完没了地沦陷在加点儿水、再加点儿面、再加点儿水的无限死循环中,还活脱脱把自个抹成了个雪人儿…… 于是,忍无可忍的黄大厨,憋着黑红黑红的一张脸,掏心掏肺地求她一旁歇着。 卫灵儿就坡下驴,欣然接受,号称要在一旁好好地看猪跑,哦不对,要好好观摩,认真学习理论知识,即便做不成厨子,也能出书写食谱不是? 紧接着,另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众人明显地发现,上桌的饭菜总是莫名其妙地少了份量。 起初大家还以为只是个错觉,直到一只原本完整的烧鸡,生生少了个鸡腿,断了个翅膀,黄煜这才确定厨房确是遭了贼。可还没来得及撒网侦查,某位大小姐便舔着油乎乎的手指,咧起嘴呵呵傻乐着,直接投案自首来了。 与此同时,一向面瘫淡漠的李校尉,也变得神色不宁起来,一到饭点儿就条件反射般地冷汗直冒,一副紧张兮兮的愁苦模样。 尤其是开饭前,众人刚进饭堂,一一落座间,就经常见他躲在角落里偷偷灌水。 那日卫子渊恰巧有事问他,这小子更是一副被噎着的苦逼模样,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废话!某人号称错过饭点儿胃会坏,非要他先吃点儿垫垫,二话不说就强塞给他一大块糕点,实在是无处可丢,也只能先藏到嘴里了。眼瞅着卫子渊一行人陆续步入饭堂,他着急忙慌地想要吞下去,不噎着才怪! 李木也很崩溃好不好! 他只是如往常般,比大人先行一步,来饭堂帮着端菜摆桌,准备膳食罢了,肿么莫名其妙间,就被迫成了个偷吃的贼人?还差点儿被逮个现形! 偏偏那个罪魁祸首,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纯良模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该闹闹,面对众人早已了然于心的复杂表情,依然该懵懂懵懂,该折腾折腾。 只是苦了李木,明明一脸的欲哭无泪,却愣是让她心安理得地给看成了感激涕零。 “表太感动哦!”她笑眯眯地塞给他一大碗早就拨好的丰盛饭菜,完全没看懂那人欲言又止的一脸繁杂,还大言不惭地主动邀功,直把李木噎得一口老血,却也只能和着黄连往肚子里咽。 一天晚饭,眼瞅着李木又苦哈哈地躲在角落里猛灌白开水,卫子渊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唤他过来坐下吃饭,还故意当众吩咐,以后,除非是官场上的饭局,都不必见外,跟他一道坐着吃。 卫灵儿有些意外地冲卫子渊眨了眨眼睛:“表哥,看不出来啊……” 卫子渊一挑眉:“看不出什么?” 卫灵儿笑嘻嘻地冲他一挑大拇哥:“有觉悟!嘿嘿嘿!” 卫子渊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那要感谢表妹教导有方了……” 第077章 秘审 徽州闹市区。 就在盛宝阁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偏门外,隔着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胡同,隐匿着一个不起眼的废弃院落。 高高的灰色砖墙厚重沉闷、密不透风,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是一个布满蜘蛛网的小小木门,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 院墙内,卫子渊立在荒草丛生中,望着漫天的飞霞,怔怔出神。 身后的房屋里间,隔着层层屏障,隐隐传来沉闷的摔打声、压抑的呛水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人被堵住口鼻后所发出的声声呜咽。 这些东西,虽然不会扰他心神,但也确实非他所好。若不是职责所在,他是真心不喜欢此等血腥污秽之事。 里面那个正在秘密受审的家伙,名叫兴哥,号称是什么海兴帮的帮主,其实就是一群街头混混,平日里竟干些鸡鸣狗盗之事。近期似乎又与东洲海盗混到了一起,在这沿海一带,估计没少干坏事儿。 按理说,这种小角色,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卫子渊关注,可偏偏,他就是那个拿着狗头金到处买奴的人! 看来,这山高皇帝远的,叶青云还真是胆儿大,什么人都敢用!亦或者说,这里,早已是太子的天下,有恃无恐? 今日午间,那人被拖进去刚甩上几棍,他就知道,撑不过半日。果然,日头刚刚西沉,李木便从里面出来了。 他向卫子渊行礼道:“回禀大人,招了!此人本是叶家的家奴,唤作阿兴,七年前因犯错被赶出了叶家,流落至此,在京城大哥阿风的帮扶下,成立了海兴帮。挖掘狗头金,也是受命于阿风,仅与他单线联系。” 说着,展开一幅画像:“这是根据描述画出来的阿风头像,应该就是云风无疑。” 卫子渊并不意外:“狗头金的来源,可问清楚了方位?” “问清楚了,就在云港东南百里外的一个无名小岛上。”李木梳理着阿兴的供词:“据说是半年前的那场飓风过后,这岛才从海面上冒出来。岛上并无任何生机,但山后有片不小的滩涂,富含大量金矿,狗头金便来自此处。三个月前,云风亲自找到阿兴,命他带人扮作东洲军士的模样,找人上岛挖掘金矿。而岛上的第一批劳力,便是发现小岛金矿并报官的渔民,以及,那渔民所在村落的全村老小……” 卫子渊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如此看来,这里的官员,确实不干净……那几个被东洲海盗掏空的小渔村,也是他们干的吧?” 李木点头:“是!据他交代,为防止有人走漏消息,全村人,包括妇孺老弱,均被掳至小岛做苦工,身体撑不住的,便直接抛尸大海。由于岛上食物匮乏,劳力消耗得厉害,这才不得已到处收购贱奴。” 卫子渊暗叹口气。 他本不像江海生那般仁慈宽厚,以天下为己任,但也确实受不了太子这般胡作非为。既在此位,便当其职,不管是否他之所好,这天下,却也由不得他不闻不问。 默了片刻,他接着问:“挖出来的金矿,都存在哪里?” 李木:“每隔一日,会有战船来收,顺带给他们送一些粮食等物资。船上之人同样是东洲军士的装扮,至于是否真的是东洲人,以及,金矿运往何方,如何处理,他也不清楚。依属下看,阿兴并没说谎。” 卫子渊微微眯起眸子:“看来,是时候去会会那位镇守云港的聂大将军了……” 以云港为中心的东海沿线,果然是官官相护,沆瀣一气,也不知何时开始的,现下竟与东宫走得这般近!这早在他出发前就预料到了,现在,缺的只是证据罢了。 回头对李木吩咐:“明日一早,带上灵儿那丫头,一起去收拾一下司马家的遗物,然后以卫灵儿的名义,去四海镖局托个镖,把阿兴混进遗物,秘密托走。你派两个得力的弟兄,扮成镖师跟着,务必要把人活着送进卫府,直接押到府兵营里看守。” “属下明白!”李木领命,转身回屋内交代了一番,再出来时,天色已暗,却见卫子渊仍在院中等着他。 微微一愣,连忙上前行礼:“大人可还有其它吩咐?” 卫子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等你一起回去吃饭啊!”说完头也不回地先行翻墙而去。 李木无语,赶紧跟上。先是跟着卫子渊去灯红酒绿之处草草地逛了一圈,买了两盒香粉,这才向官驿行去。 待二人一身脂粉气地回到官驿时,其他人早已用过晚膳,灶上还热着特意为他们留的饭菜。 空荡荡的饭堂内,两人一言不发地干吃饭,而另一边,官驿东厢偏院的石桌旁,却是热闹非凡。 不只是丁沐凡、司徒乐和黄煜,官驿里其他暂住的官人、打杂的下人等,也都三三两两地围着石桌散在院中,聚精会神地听一个女孩儿绘声绘色地讲故事。 短短几日,卫灵儿这饭后故事会的名声,便在官驿中传了开来。 古代本就缺乏晚间娱乐,这官驿中的人,不是碍于身份的官家人,就是穷苦卑微的下人,都无法冠冕堂皇地出去逍遥,更是无聊至极。 所以,这么个免费说书的场子,简直是给困乏之人送了个松软的大枕头,一个个都或明或暗地闻风赶来。 偏偏卫灵儿说的书又新颖又独特,不仅引人入胜,更是他们闻所未闻。神马海的女儿、圣诞老人、丑小鸭、狮子王…… 听她说书,他们才知道,除了神话传说,还有童话故事,除了仙佛道法,还有巫师魔法,除了天庭地府,还有地狱天堂,除了妖魔鬼怪,还有天使精灵。 就连他们知晓的西游记,那师徒四人,居然也各自都有一段凄美的恋情!紫霞仙子是谁?他们怎的从未听说过? 更神奇的是,配合着每一个故事,她都能唱出一首特别应景的歌! 虽是他们从未听过的曲调和唱词,却能带来前所未有的体验和感受。一些人即便对故事里的儿女情长嗤之以鼻,却也会不自觉地沦陷在她的歌声里,无法自拔。 今日,丁沐凡早早地泡好菊花茶,一脸狗腿地请卫灵儿坐到面向院门的上座位置,那边黄煜也端来了他亲手做的水果拼盘,司徒乐则挨着丁沐凡坐下,悠闲地翘起二郎腿,从怀里摸出一包炒过的西瓜子。 卫灵儿那叫一个得意。 她前世跟着爱乐团混,线上开直播唱歌,线下校园里走场演出,在老家也算个小网红了。没想到,这来了古代,居然分分钟也能混成个线下小明星! 哎呀呀,真的是,真金不怕火炼,埋到哪里都挡不住发光哇! 第078章 大鱼海棠(1) 卫子渊带着李木刚跨进东厢偏院,就满头黑线地看到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包下这个偏院,就是为了图清静,却没想到,自从卫灵儿来了之后,这日日晚间,搞得似乎比刑狱大牢还要热闹。不禁皱起眉头,重重咳了一声。 刚要说话,就见丁沐凡一脸嫌弃地冲他摆出个噤声的手势,猛然又发现他脸色不善,赶紧搬了把藤椅过来扶他坐下:“灵儿说这歌不好唱,得找找调儿。大人您有话说,也先等她唱完这一曲哈!” 说完又着急忙慌地奔回去在石桌旁坐好,一脸专注地看向卫灵儿。 卫子渊这才发现,满院影影绰绰的人影,居然个个都是屏息凝神,一言不发,静得只能听到微弱的虫鸣。 而那个罪魁祸首,正闭着眼,口中哼唱着一个不甚明了的旋律,双手在胸前随着节奏轻微地摆动,一脸的自我陶醉、旁若无人。 他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只得先一言不发地将身体放松在藤椅中。 刚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就听到卫灵儿哼出了一小段清晰的前奏,紧接着,一个轻灵柔美的旋律缓缓响起: 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 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 大鱼在梦境的缝隙里游过 凝望你沉睡的轮廓 …… 怕你飞远去,怕你离我而去 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 每一滴泪水都向你流淌去 倒流进天空的海底 …… 啊~~~ …… 卫子渊头一回听她唱如此阴柔又凄婉的歌,结尾还带着大量的无词哼唱,一时间也有些恍不过神来。 就听丁沐凡托着腮问:“为何既怕离去?又怕留下?” 司徒乐也嗑着瓜子附和:“对啊!干嘛这么矛盾?我也没听懂。” 卫子渊轻咳一声,挑了个更加有背逻辑和常识的毛病:“还有天空的海底,意指何物?为何海底会在天空?” 卫灵儿不慌不忙地啜了口菊花茶,神秘地一笑:“少见多怪了吧?那是你们还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 “哦?还有故事?”卫子渊也来了兴致:“说说看!” 卫灵儿得意洋洋地嘿嘿一笑,擒起一块黄桃放入口中,边嚼边大气道:“成!既然沐凡姐姐喜欢会飞的鱼,那我就给你们讲一个,跟会飞的鱼有关的故事,名字就叫,大、鱼、海、棠!” “话说,除了我们人间,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海底世界,那个世界的天空,就连接着人间的海底。而在那个世界里居住的人,既不是神,也不是人类,而是,其他人。 和我们一样的是,他们也会生老病死,也会成家生子。但不一样的是,他们都有法术,并且,这些法术,都连通并掌控着人间的自然规律。 那个世界的人,无论男女,长到十六岁时,都必须经历一个特别的仪式方能成年。而这个成年礼,便是通过海天之门,来到人间,游历七日,亲眼见证和观察他们所操控的自然规律。 我们的女主人公,名字叫椿,她的妈妈负责海棠的生长,因此,她也有相应的法术。不出意外的话,她长大后,便会继承母亲的衣钵,负责掌管海棠花的生长。 这一年,她十六岁,依照成人礼的习俗,要去人间游历,可偏偏就是这个成人礼,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丁沐凡就是天生的捧场王。 卫灵儿:“她爱上了一个人类少年,却不小心害死了他……” “啊?”丁沐凡急急地问:“怎会这样?” 卫灵儿不紧不慢地往口中丢了颗葡萄,接着讲: “成人礼那天,椿和同龄的孩子们一起,通过海天之门,来到了人间。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只能化身为红色的海豚,以一条鱼的形态,顺着江河湖海,游历人间。 那天,椿和同行的小伙伴们,刚刚从人间的海面上浮出来,便看到了那个人类少年。当时,他正带着他的小妹妹,站在岸边,远远地跟他们打招呼呢! 那个少年就住在海边,与妹妹相依为命,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迎接出现在这里的红色海豚。 他热爱海洋,热爱海里的生灵,会亲自下水给鱼喂食,也很会吹一个海豚形状的陶笛,椿,就是被他吹陶笛的声音给迷住的。 可是,她现在只是一条鱼,她能听懂少年说的话,却不能与他言语交流。 椿就这样,以一条鱼的形态,顺着江河游历人间。 她觉得人间很美,可是,她必须在七日后回归海底世界,否则,将会永远变成人间的一条鱼,无法恢复。而回家的唯一通路,便是海中的大漩涡。 第七日晚上,椿如约回到大海,却赶上有人类正开着大型的渔船捕鱼,海中布满了渔网。一个不小心,她就撞到了网上,被困住了。 眼瞅着海面上升起狂风暴雨,海中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漩涡,她知道,那是回家的海天大门已经开启,可她此时却被绳索困住,无法动弹,一时间急疯了。 海边的少年听到叫声,远远地看到,曾听他吹陶笛的那条红色海豚,正被困在网中挣扎。于是,他带了把匕首,冒险下海,割断绳索,帮她脱困。 可是,椿在惊吓与挣扎中,一不小心把少年撞向了旋涡,等她反应过来,再赶去搭救,却为时已晚。 她在海底寻到了少年的尸体,悲痛欲绝,却已回天乏力。她浮出水面,看到少年的妹妹在岸边哭得撕心裂肺,更是自责不已。 最后,她只能从少年身上带走那个海豚形状的陶笛,无比内疚地回到了海底世界……” 半晌无声。 卫灵儿抓过一把司徒乐早已忘记嗑的瓜子,慢悠悠地剥着吃,等大家回神。 司徒乐第一个反应过来:“啊?就、就这么死啦?” 卫灵儿翻他个白眼:“不然咧?都被旋涡卷到海底了,你跟我说该肿么活?” 司徒乐噎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就、就这么完了?” 卫灵儿将剥好的瓜子丢入口中,神秘地一笑:“故事,当然还没完!别忘了,椿带走了那个陶笛,那可是人间的东西!到了海底世界,就成了连接两个世界的信物,可以帮助海底世界的人回到人间呢!” 第079章 大鱼海棠(2) 椿回到海底世界的家,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与内疚中,整日里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椿的爷爷告诉她,人类死后,身体归于尘土,灵魂会来到海底世界。好人变成一条鱼,由灵婆管理,坏人则变成老鼠,由鼠婆管理。 那一日,椿一个人来到山崖边,默默地吹起了那个人类少年的陶笛,笛声哀婉间,身后一尊古老的神像忽然开口说话了! 神像告诉她,若想救那个人类少年,需要去如升楼找灵婆做交易,可以换回少年的灵魂,帮助少年复活。神像还给了她一个核桃模样的信物,教她找到灵婆的方法。 根据神像的指引,椿找到了灵婆,用自己一半的寿命换回了人类少年的灵魂。此时,那个少年的灵魂,还是一条很小很小的鱼,沉睡在一个小小的玻璃鱼缸里。 灵婆取走了椿一半的寿命,并将她剩下的灵魂与少年的灵魂相融在一起,唤醒了那条小鱼。 灵婆告诉椿,要照顾好这条小鱼,把他养大,大到可以独自飞上天际,便能通过海天之门,回到人间,作回那个海边的少年。但是,复活后的少年,将不会记得海底世界的一切,也不会记得她。 椿觉得,只要能让少年复活,只要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于是,她很开心地把小鱼捧回了家,取名为鲲。 椿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名字叫湫,比她大一岁。湫不知道鲲的来历,但他喜欢椿,所以,便不问缘由,只是尽心尽力地帮她。 可是,海底世界不允许养鱼,尤其是妄图复活一个人类,违背天道。他们只能带着鲲东躲西藏,经历了重重磨难。 有一次,他们带鲲到野外,去寻找更大的水塘。 为了救椿,湫不幸中了双头蛇的毒,命在旦夕。椿慌了,背着湫去找自己的爷爷求助,老人家本就大限将至,于是用自己最后的寿命,换回了湫的一条命。 临终前,爷爷安抚痛哭不已的椿,叫她按照自己的内心行事,他和已故的奶奶,会一直支持她。 椿的爷爷,生前掌管百草,死后化作了一棵海棠树。奶奶生前掌管百鸟,死后化作一只凤凰陪伴爷爷。现在,这只凤凰,便栖息在爷爷化作的海棠树上,继续相依相伴。 可是,毕竟这是逆天之行。 随着鲲一天天地长大,慢慢发生了一系列罕见的天灾,先是连日暴雨,接着是夏日飞雪。人们发觉了不对劲儿,多方查证下,终是发现了椿养鱼的行为,便开始追杀鲲。 在带鲲逃亡的路上,湫为了保住椿,偷偷抛弃了鲲。却没想到,椿得知后,不顾一切地跳入了寒冷刺骨的冰洞中,只为去救鲲。 此时,湫才意识到,椿养鱼,并非只是一时兴起,鲲对她而言,比性命还重要! 无奈下,他只得同时救出椿和鲲,将他们安排妥当后,偷偷拿走了神像给椿的信物,一个人找到灵婆,打听鲲的渊源。 灵婆告诉他,椿和鲲早已灵魂相融、性命相连,一旦鲲死了,椿也会跟着死,并且,鲲离开海底世界回到人间的日子,便是椿的死期。 湫很震惊,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自诩为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椿受苦。于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与灵婆做了交易,以换回椿的性命。 很快,鲲便长成了,身体巨大,翅膀辽阔,可以直飞天际,具备了返回人间的条件。 湫的奶奶是负责海天大门的法师。为了帮助椿送鲲回人间,湫偷来了奶奶的面具与法器,强行开启海天大门。 可是,湫因为法力不济,加上这本就是逆天而为,最终导致海水倒灌,洪水泛滥,整个海底世界陷入了一片汪洋之中。 农田淹没,房屋倒塌,族长不得不带着族人逃往最高的山峰。不少村民被洪水卷走,下落不明,整个海底世界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此时,椿才意识到,她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一个错误,却引发了更多更严重的错误。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为了赎罪,她将鲲赶往海天之门后,只身跳入洪水,将自己融入爷爷化作的那棵海棠树,燃烧了所有的法力和寿命,助力海棠树快速地无限生长。直到海棠枝干巨大通天,堵住了天空的漏洞,挡住了倒灌的海水,救了所有人。 可是,鲲哪里舍得一个人走?他在海底世界虽然是一条鱼的形态,却早已与椿有了感情。他游到椿化作的那棵巨大的海棠树旁,悲痛欲绝。 这个时候,灵婆出现了,他带来椿的另一半寿命和灵魂,借助一根海棠枝丫,将椿复活。只是,复活后的椿,已失去了所有的法力。 根据灵婆的指引,湫带着椿和鲲,一同前往南冥天池,去那里寻找海天之门的通道,送鲲回人间。 在海天之门前,椿与鲲依依不舍地道别。 椿一直以为,把鲲送走之后,她会跟着湫一起回家,以一个毫无法力的普通人的身份,度过残生。 谁曾想,鲲刚离开不久,湫便借助着灵婆给他的法器,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化为连接海底世界与人间的信物,要帮椿通过海天之门,送她去人间! 这时,椿才知道,她之所以能够复活,全是因为湫与灵婆做了交易,换回了她另一半的灵魂和寿命,而湫为之付出的代价,则是他自己全部的寿命! 椿这才明白,湫深爱着她,他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然而,湫的牺牲已无法挽回,椿痛哭流涕,伤心不已。 湫对她说:“不要难过,我会化作人间的风和雨,永远陪伴你。” 他牵起椿的手,借着燃烧寿命的助力,将她送过了海天之门。 就在彻底化为灰烬之前,他告诉椿,此生他唯一后悔的,便是在前一天的晚上,他们一起在树下休息的时候,他没有勇气紧紧地抱住她…… 第080章 夜袭 卫灵儿停住口,院中一片鸦雀无声。 过了好久,丁沐凡才缓过神儿来,急急地问:“然、然后呢?” “然后嘛……”卫灵儿又慢悠悠地啜了口菊花茶:“椿来到人间,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带着湫留给她的一条项链,带着对湫的思念与追忆,找到了复活后的海边少年,也就是鲲,两个人在一起,重新开始了呗!” “那、那湫怎么办?他为何不留住椿?他、他为何……”司徒乐一时间有些结巴。 卫灵儿一撇嘴:“他不是早就跟灵婆做了交易嘛!为了换回椿另一半的寿命,他需要付出全部的灵魂和生命呀!” “他、他可以逃啊!他可以毁约啊!反正椿已经复活了,他可以直接带着椿躲起来啊!干嘛不留下她?干嘛非、非要把她送给鲲?”司徒乐不禁有些激动。 卫灵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椿的心已经跟着鲲走了,就算强行留住她的人,心不在这里,又有何意义?” “那、那他宁肯自己不要命?!”司徒乐仍是忿忿。 “湫说过,如果不快乐,活再久又有什么用呢?”卫灵儿托着腮,怅然道:“若是真的爱一个人,那个人快乐,你才会快乐,那个人不快乐,你也会跟着不快乐,不是么?” 司徒乐噎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卫灵儿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人世间有两种幸福,你知道是哪两种吗?” 司徒乐一脸懵逼。 卫灵儿微笑着解释:“第一种,是相爱的两个人能够在一起;第二种,是所爱的人能够幸福。” 司徒乐脸上现出惊讶之色。 卫灵儿耐心地循循善诱:“然而,感情的事儿,很多时候都是没有理由、没有逻辑的,更何况,世间种种,总有很多身不由己。能够两情相悦又毫无障碍地在一起,固然好,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却是个奢侈品。很多时候,人们也只能通过第二种方式,来寻求自己的幸福了。所以,有时候,爱,就是成全,明白么?” 司徒乐又恢复了一脸懵逼。 卫灵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揉额角一边冲他摆了摆手:“你慢慢品,慢慢品哈。” ……………………………………………… 小阿豆一边按着兰芯儿教他的方式裁剪宣纸,一边疑惑地嘟囔:“芯儿姐姐,总听你们说伺候大姨妈、伺候大姨妈,可我一直也没见有人来呀?灵儿姐姐那天说伺候大姨妈,也是床上躺着,不应该去门口准备迎接长辈吗?……” 兰芯儿压根儿就不晓得该怎么应对他这连珠炮似的问题,只好默不作声,半倚靠在床上,专心缝她的布袋,任由他兀自碎碎念。这小阿豆性格上倒是随小姐,一放松起来,嘴巴就闲不住。 这几日整天卧床养伤,阿豆不愧是堂子里训出来的,把她服侍得妥妥帖帖。除了闲来无事帮小姐准备伺候大姨妈的装备,她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导致现在已过戌时,仍然毫无睡意。 那边厢,阿豆却有些撑不住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兰芯儿冲他一笑:“你先回房休息去吧,我把手上这个弄完就睡。” 阿豆却一撇嘴:“不行!灵儿姐姐说了,我是男子汉,得照顾好女生,更何况,你现在伤还没好呢!我得护着你睡下才能走。” 又拍拍头揉揉脸,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我明明跟你一样,睡了午觉,还睡了好久,这会儿不该困啊……” 话没说完,眼皮却愈发地沉重起来:“今儿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困?芯儿姐姐,要不你也早点睡吧?芯儿姐姐……芯儿姐姐?” 一回头,却发现兰芯儿已垂着脑袋歪倒在床上,手中的布袋和针线正缓缓地滑向地面。 阿豆大吃一惊:“芯儿姐姐!” 起身刚要过去,却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一个没站稳,便瘫软在地,人事不省。 道观后院的另一边,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江海生的房中,均是一身严严实实的夜行衣,只露出两只手和一双犀利又狠绝的眸子。 二人轻手轻脚地行至床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床上人的面目,并用手在耳后下巴周边摩挲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戴面具易容,对视着点点头。 其中一人手起刀落,床上之人的心口立马被戳开一个大洞,鲜血汩汩而出,身体只是微微一颤,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再无动静。 与此同时,另一人也一剑刺穿了趴伏在桌上的一个灰袍老者,任由尸体缓缓地瘫软到一地的血泊之中。 屋外,早有人前前后后地将烈酒泼满了整个后院,甚至还挨着门槛填埋了一些火药。 待那二人从江海生屋内出来,一群人聚在院中间,相互无声地点点头,确认无误,便训练有素地飞身跃上墙头,隔开距离站好方位,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了吹,各自点燃各自手中的火把。 随着第一个火把抛向院中,其它火把也一个接一个精准无误地投掷到两个房间的墙角。 几道凶猛的火舌,瞬间沿着两边的墙壁蹿了起来,带动门槛处的火药,劈啪作响。哗啦一声,门就塌了,直接断了屋内人往外逃的唯一出路。 见再无疏漏,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一群人跃下墙头,无声无息地奔向山下,复命去了。 叶青云立在道观后门通往外界的必经之路上,轻摇银扇,远远地望着道观里冲天的火光,听着隐隐传来“救火”的呼喊声,以及时不时传来的爆炸与房屋倒塌声,唇角扯出一抹得意又残忍的冷笑。 他折起银扇,一边转身下山,一边对身后的黑衣人吩咐:“明日再派个人,打扮成道士,混进去核实一下烧焦的尸体,可别少了一个……” “是!”云风躬身行礼,眼中闪过一丝红光。 此刻,道观中火势熊熊,直接映红了半边天。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这骇人的漫天红光,却没注意到,兰芯儿和阿豆的房中,两道不正常的白光,一闪而过…… 第081章 梦想成真 “爹,娘,女儿不能尽孝了……二老走好……呜呜呜……” 司马府后院的灵堂内,烟雾缭绕。 卫灵儿披麻戴孝地跪坐在棺木之前,一边往火盆里丢纸,一边努力地吸着鼻涕抹眼泪,口中喋喋不休地啰嗦着废话,妄图掩盖那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的假哭声。 卫子渊默默地立在她身后,直想扶额。 若非先前城郊送花神时,见过她真哭,若非清门山小树林里,见识过她瞬间落泪的本事,还真有可能被这女人给糊弄了。 那满脸的泪珠,那哽咽的哭诉,怎就能,如此地声情并茂?还说来就来! 一摞纸烧尽,卫灵儿可怜巴巴地偷眼瞅了瞅卫子渊,不晓得接下来该干嘛,一脸的迷茫与委屈。 旁边的丁沐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心提醒:“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磕个头吧。” “哦哦!”卫灵儿赶紧笨拙地伏下身,象征性地意思了三下,只盼着赶紧结束。 见她额头都不知道点地的敷衍模样,卫子渊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对兰芯儿一个奴婢都能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对阿豆一个小贱奴都能关怀备至、呵护有加,连对李木都能毫不避嫌地主动照拂,却对自己的父母家人,如此的冷漠又疏离! 是这女人本就无情无义?还是,她假死前的情感情谊,也被女娲娘娘给一并抽走了? 暗叹口气,他决定不再相互勉强,果断吩咐道:“可以了,今日申时,将他们安葬到司马一族的墓园就好。黄煜,你帮着办一下。灵儿,你先去随李木盘点接收一下司马府的遗物吧。” “好嘞!”如蒙大赦般,卫灵儿一骨碌爬起来。刚想喜笑颜开,正对上卫子渊审视的目光,赶紧又强作镇静地抹了把泪,抽抽搭搭地哼唧:“嗯嗯,好的,一切听表哥安排……” 卫子渊懒得理她,转身跟李木交代了几句,就想带着丁沐凡闪人,一回头看到司徒乐跟了过来,眉头一皱:“你留下来帮忙。” 司徒乐不干了:“留黄煜和李木还不够?干嘛非要我也留下?” 卫子渊的语气不容置疑:“稍后灵儿还要去四海镖局托个镖,将司马府遗物送至京城卫府。那四海镖局是你司徒家的产业,你陪着一起去办,更加方便。” 司徒乐不依不饶:“他们过去直接报我的名号便是,哪用得着我亲自过去?” 眼瞅着卫子渊脸色不佳,卫灵儿赶紧冲上去,挽起司徒乐就往账房走:“哎呀司徒哥哥,你来得正好,我有好多事儿要请教你呢!”还不忘回头抛给卫子渊一个“我懂我懂”的媚眼,一脸的暧昧与邀功。 黄煜眼瞅着丁沐凡喜滋滋地跟着卫子渊离开,连头都不带回一个的,不由得眉头紧锁,终是无奈地长叹口气,赶紧张罗司马家的后事去了。 那边厢,卫灵儿正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一一清点着司马府的财产,心里那叫一个嗨爽! 前世里就憧憬着能继承个神马巨额海外遗产,好让她带着爸妈衣食无忧地环游世界,哪怕自己变成领养的也没关系! 反正她薛梓林从来都不在乎神马血缘、神马亲生,在她眼里,这些虚幻的名分,只不过是个莫名其妙的道德绑架罢了。真正的情谊,只来自于真实的相处和交往。 她只在意身边的人,实实在在的身边人! 可惜的是,她前世里跟父母有贴标签般的样貌遗传,又打听过好几次,家里实在是木有神马有钱的远亲,不得不扼腕放弃这个美妙的梦想,老老实实接受苦逼的现实。 没想到,穿越后,竟能梦想成真! 老天虽然给了她一个坑爹的穿越,却给了她一个白富美的身份,还有这么一大笔毫无牵挂、无需义务的巨额遗产! 哇咔咔咔,上帝果然是公平啊!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开启一扇窗不是? 卫灵儿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得意,眼角眉梢都挂着掩饰不住的嘚瑟与欣喜,只差志得意满地哼小调了。 李木眼瞅着她这副百无禁忌的财迷样,无语至极。 那可是她的亲父母、亲手足!尸骨未寒,这女人居然只想着清点财产,一点儿悲伤的意思都没有! 先前看那女孩儿哭灵,他还有些不确定,怎的今日感觉自己如此的淡定沉稳?难道是相处多了,对她有了免疫? 这会儿才搞明白,敢情这女人是真的在装哭啊! 不由得暗自摇头,都说高门大户内人情凉薄,果真不假!能像卫大人那般重情重义之人,确是世间罕有啊! 这么一比较,他再看向那女孩儿的目光,不免多了一丝繁杂与嫌弃。 卫灵儿这会儿可顾不上理会他眼神中的变化,好不容易清点完了金银珠宝、书画古玩等都能托镖带走的动产,还剩下司马府这处宅子等着她发话处理。 “卖了卖了!换成银票带走哈!”卫灵儿毫不犹豫,一锤定音。 废话!这边早已无牵无挂,当地还有个跟她有过节的荀家,回来干嘛?没事儿找事儿吗?再说了,古代又没飞机又没火车的,从京城过来一趟,路上就得颠簸好多天,她是闲得蛋疼嘛? 见她对自己从小长大的故乡一点儿留恋都没有,李木忍不住又皱了皱眉。但主子自家的事儿,终是轮不到他多嘴,只得压下隐隐的不满,躬身领命,出门安排人去操办。 卫灵儿完全没注意到这人的神色异常,自顾自地盘算着以后的小日子,转头问司徒乐:“徽州这么大的宅子,到京城能换个多大的房子呀?” 当一个坐地收租的包租婆,艾玛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好工作哇! 司徒乐不解:“你想去京城买房?你不住卫府吗?” 卫灵儿:“哎呀!我哪儿能一辈子住卫府啊?万一哪天住不下去了,不得备个自己的房子?” 司徒乐更是疑惑:“即便离开卫府,你也会住婆家啊!哪儿轮得着你自己买房住?” 卫灵儿翻他个白眼:“谁说买房只是自己住啊?我租不可以嘛?房租收入,那可是实打实的被动收入好不好!” 司徒乐很不客气地还她个白眼:“哪儿有那么多人租房子?想收租还不如买地收地租呢!开客栈都比租房子更好挣钱!” “对哦!”卫灵儿眨了眨眼。 她差点儿忘了,这是古代,人口流动还很低,交通也不方便,确实不会像现代有那么多的异地打工族! 想到这里,立马冲着司徒乐一抱拳:“多谢司徒哥哥提醒!那我回头去京城周边买地去!” 哇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一天能当个地主婆?貌似比包租婆更高级哦! 第082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四海镖局托完镖,司徒乐就一副完成任务的模样,急吼吼地回官驿找丁沐凡去了,卫灵儿软磨硬泡都没能留住。这会儿好不容易走完下葬的流程,她只觉得口干舌燥、饥肠辘辘。 这一日之间,被迫哭了好几场,还要配合着各种仪式,一会儿跪一会儿磕头的。现场不是烟熏火燎就是尘土飞扬,还伴着隐隐的尸臭,别说喝水吃东西了,没让她呕出来已是万幸! 古代埋个人怎的辣么累? 还是现代的火葬好啊!直接掏钱给殡仪馆,人家帮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现场也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只管鞠躬抹眼泪就好,哪儿来这么多破事儿? 卫灵儿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在李木和黄煜的陪同下往官驿赶,急着回去先洗洗涮涮,以免影响了晚饭的心情和质量。 刚踏入官驿,远远地,就听到东厢偏院内传来司徒乐的怒吼声:“姓卫的!你说!你都对沐凡做了什么!” what?这是出啥事儿啦?三人皆是一惊,相互对视一眼,便急急地奔了过去。 只见卫子渊房门大敞着,司徒乐正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一副要冲上去干架的模样。丁沐凡从身后死拽着他,急红了眼。 卫子渊则气定神闲地坐在屋内,手扶茶杯,不急不缓地抿了口茶,淡淡回道:“没做什么,以诚相待罢了。” “你!你不做什么,她怎会对我说这种话?”司徒乐气得又要往前冲。 眼瞅着丁沐凡就要拉不住,李木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卫子渊身前,面对面地抚掌顶住司徒乐,沉声喝道:“休得无礼!” 司徒乐早已红了眼,毫不客气地揪住他的衣领就往一边扯:“这儿没你的事儿!滚开!” 李木反手一把钳住司徒乐的手腕,两人怒目而视,僵持不下,顿时剑拔弩张,气氛尴尬。 黄煜赶忙上前拉架:“冷静!都先冷静!” 卫灵儿吃惊地瞪着他们:“怎、怎么了这是?” 一见她回来,丁沐凡差点儿哭出来:“灵儿你可回来啦!都是你叫我跟小乐子说清楚!你看你看!这可怎么办?” 卫灵儿狠狠地噎了一下。 前日里她好心提醒丁沐凡,尽早明确心意,挑明态度,别陷在三角恋里没完没了,暧昧久了对谁都不好。没想到,竟成了她的错! 无语地扶了扶额,她一边跟那个正冲动上头的二愣子保持着安全距离,一边柔声劝道:“内个……司徒哥哥你先别急哈!有啥问题咱好好说嘛!你看你都把沐凡姐姐给急哭了,你不心疼啊?” 司徒乐这才注意到丁沐凡眼圈泛红,泫然欲泣,火气瞬间消了大半。 怏怏地松开手,放软了语气对她说:“沐凡,你不要被他骗了!他们卫府的婚事,根本由不得他做主!到时你过去只能做小,甚至,很可能都进不了卫府,白白误了你的清誉!” 丁沐凡眼圈更红了,沉默不语。 那边卫子渊站起身,厉声反驳:“你怎知我做不了主?” 司徒乐冷哼一声:“你爹身为卫府家主,不还是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你凭什么就能做主?” 卫子渊:“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他只是现任家主,而我,是未来的卫府家主。未来卫府的婚事,便由我卫府家主做主!” 司徒乐怒怼:“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我是……”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卫、子、渊!” 别说丁沐凡痴了,就连卫灵儿都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不得不承认,她这个自恋又俊美的便宜表哥,某些时候,确实挺man啊! 司徒乐气得又要跳脚:“你!” 黄煜一把拦下他,神情严肃地拱手道:“卫大人,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再含蓄了。黄某谨代表侠义堂,替我家小师妹问一句,您是打算以怎样的名分,娶沐凡入府?” 卫子渊语气坚定:“当然是正妻身份,明媒正娶!” 黄煜:“那敢问卫大人,要如何抚平卫丁两姓的尊卑差距?如何让卫府接受沐凡入府?” 卫子渊:“我是未来的卫府家主,沐凡便是卫府未来的当家主母,这个身份,还怕受姓氏拖累么?” 黄煜不禁皱眉:“卫大人如何确保这个身份?光是以正妻名分嫁入卫府,恐怕,就不是卫大人一人说了算吧?” 卫子渊笃定道:“这个我自有打算,你大可放心!我定会让未来卫府的婚事,全由我卫府家主一人说了算!” 黄煜不再言语,只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司徒乐则一脸不屑地嗤道:“哼!谁信?” 卫灵儿这才听明白他们在纠结神马,忍不住弱弱地插了句嘴:“内个……神马身份,很重要么?” 众人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她这里,吓得她一抖,立马讪讪地笑:“咳咳,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哈……” 黄煜没好气地说:“卫大小姐身份尊贵,自然是嫁到哪里都不必担心名分问题。我们沐凡虽然姓氏普通,但也是侠义堂众星捧月的小师妹,性子刚烈,潇洒惯了,岂能委屈做小?” 卫灵儿赶紧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哈。我的意思是,跟几个人相比较,这所谓的名分,就不那么重要了不是?” “几个人?”众人都没听懂。 卫灵儿耐心解释:“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只娶一个人,而不是给这个人什么名分。正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两情相悦,一心一意,才是最重要的吧?反正只娶一个人了,那这个人,究竟是妻还是妾,都只是个虚名而已,又有何关系呢?” 这回连卫子渊都吃了一惊:“你很在意……夫君三妻四妾?” 卫灵儿撇撇嘴:“废话!你问问哪个女人不在意?我就不明白了,凭神马女人只能嫁一个,而男人就能光明正大地三妻四妾?这也忒不公平了吧?” 卫子渊默然不语,想起已有妻室的江海生,心里直犯愁。 黄煜缓了缓神,沉吟道:“只娶一个,放在小门小户里,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名门大户,家大业大,一般怎能做到?” 司徒乐立马表态:“怎么做不到?我爹就只有我娘亲一个啊!我也能做到!我若娶沐凡,就绝不纳妾!” 卫子渊暗叹口气,跟着表态:“我也可以。” 丁沐凡红着眼望向他,目中灵光闪烁,晶莹剔透。 司徒乐不服:“你爹都做不到,你凭什么能做到?” 卫子渊有些不耐烦:“我说过,就凭我是,卫、子、渊!” 第083章 很爱很爱你 直到晚饭快吃完,众人都没再见到司徒乐。 丁沐凡听黄煜说他在后院发疯练功,就急得坐立不安。 正要起身去看看,卫灵儿一把按下她:“我说沐凡姐姐,现在你可得屏住啊!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就不要再给他希望。否则这么一直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 丁沐凡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小乐子犯傻……” 卫灵儿柔声劝她:“我知道,但你再担心也不能出面,否则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明白么?他现在这个样子很正常,失恋嘛,总要有个慢慢消化的过程。长痛不如短痛,你现在不狠下心,将来会更麻烦,知道嘛?” 卫子渊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她们的对话,既感激卫灵儿替他做了他不便出头的事儿,又无比好奇,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女孩儿,怎的在这方面如此成熟又周到? “可是……”丁沐凡还是不放心:“他要是一冲动,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我可怎么跟司徒家交代?” 卫灵儿叹了口气:“算了,我去替你看看他吧。” 丁沐凡一脸的感激涕零,转脸又求黄煜:“大黄你也跟着吧,省得小乐子一发疯再伤到灵儿。” 黄煜应了声,起身就要走,却见那个号称要去出面劝导的正主,不慌不忙地跑去厨房拿了副碗筷过来,拨了一大碗丰盛的饭菜,还扯了个大鸡腿摆在上面,又卷了两张葱油饼,这才招呼着他一同往后院去。 那边厢,司徒乐发了一下午的疯,筋疲力尽地仰面倒在地上,摊成个僵硬的“大”字,满头满脸的汗,眼神空洞又恍惚。 正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发呆,眼前忽地冒出一个大鸡腿,耳边传来一个极尽讨好的肉麻女声:“司徒哥哥,饿了吧?你最喜欢的大鸡腿哦!快来尝尝,香不香?” 他斜眼瞥了眼那个一脸谄媚的女孩儿,没好气地侧过身,留给她一个极不友好的后背。 卫灵儿毫不在意,只是对着他被汗水浸透的后背咋呼:“哎呀!你背上都湿透啦!这么躺在地上会着凉哦!先去换身干衣服好不好?回房躺床上不比躺地上舒服哇?” 哄了半天,司徒乐还是一动不动,就不理她。 黄煜有些看不下去,过来劝道:“人家小姑娘都这么劝你了,好歹是个男人,大气点儿!” 司徒乐冷哼一声,抱起双臂,更是一副赌气的模样。 黄煜也有些来气,正要再开口,卫灵儿赶紧冲他摆摆手:“黄大哥你别急,我不碍事儿,你就让他再缓缓吧。要不你先去忙?我留在这儿陪他一会儿哈!” 见司徒乐这会儿也没啥攻击性,黄煜叹了口气,冲她一拱手:“那就有劳灵儿姑娘了。” 扭头又对司徒乐交代:“小乐子,是个男人,就别胡乱迁怒女人,差不多行了啊!”说完转身走了。 卫灵儿目送他离开,一言不发地坐到地上,静默不语。 司徒乐本以为她会喋喋不休地跟自己啰嗦,没想到半晌无声。忍不住偷偷回头,就见那个平日里屁话一箩筐的小女孩儿,正抱着双膝,托腮仰头,望着天空出神。 他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瞅了瞅,却没看到任何特别的东西。只得轻咳一声,不自然地问:“看什么呢?” “看月亮呀!”卫灵儿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虽然不是满月,但也是月亮嘛!一样美,不是么?” 司徒乐偷眼望了望天,暗自嘀咕,不就是个普通的月亮嘛?有啥好看的? 正想七想八间,猛地听到卫灵儿轻声问:“很爱她,对么?” “啊?”司徒乐心里一抖,转过头,就见女孩儿正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是喜欢沐凡姐姐?还是,只是想娶她?” 司徒乐有些摸不着头脑:“喜欢她,所以才想娶她啊!” “那如果就是娶不了呢?你还会喜欢她么?” “我……”司徒乐更懵了:“娶不了她,还怎么喜欢她?” 卫灵儿一撇嘴:“我就说你这人境界不够吧!” 不理会他那张懵逼脸,卫灵儿自言自语,嗓音轻柔:“爱一个人,就只是为了娶她占有她么?爱一个人,不是应该,她快乐你便快乐,她难过你便跟着难过,甚至心痛么?” 说着,她笑眯眯地看向他:“今天见到沐凡姐姐急哭的样子,你不是也会心疼?也会停下手,不再冲动打架,不是么?你也不想看她左右为难,不想看她不开心,对不对?” 司徒乐噎在那里,脑子里一团浆糊。 卫灵儿见他好歹听进去一点,趁热打铁地问:“想知道爱情里,比娶她占有她,更高的境界是什么吗?” 司徒乐一脸茫然又好奇地看过来,卫灵儿微微一笑,目光落到虚空中的某处,轻启朱唇,悠悠地唱了起来: 很爱很爱你 所以愿意,舍得让你 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 我想他的确是 更适合你的男子 我太不够温柔 优雅成熟懂事 如果我退回到 好朋友的位置 你也就不再需要 为难成这样子 …… 很爱很爱你 所以愿意,不牵绊你 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很爱很爱你 只有让你,拥有爱情 我才安心 …… 啦啦啦~ …… 见黄煜返回,李木遵着卫子渊的吩咐,来后院暗中守护卫灵儿安全,这才刚行到院门外躲好,就被女孩儿那一番柔声细语的劝慰给整懵了。 他在男女感情方面并不比司徒乐多开窍多少,这是一个他从未敢碰触的领域,自然也从没认真思考过。 这会儿猛地听到卫灵儿如此直白地讨论这个话题,也是瞬间心乱如麻、一头雾水。还没消化明白,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歌声给勾去了心魂,整个人直接傻在了那里。 这边厢,司徒乐也不自觉地缓缓坐起身,惊讶地望着那个正自我陶醉在自己歌声里的小女孩儿。 他从小锦衣玉食,呼风唤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今日才明白,还有“求而不得”这个词!也是生平第一次,他才知道,喜欢和嫁娶,居然可以分开!可以是两码事! 一曲唱毕,卫灵儿笑盈盈地看向他:“还记得大鱼海棠里的那个湫么?现在,你应该能理解,他为何宁肯拼了性命,也要把椿送到人间,放她去跟鲲在一起了吧?不是因为不够爱,恰恰相反,他是爱椿爱到了极致,爱到了最深处呢……” 第084章 成全 司徒乐一边恨恨地啃着鸡腿,一边强忍着眼中的潮意,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明明是我!明明是我先认识她!明明是我,跟她在一起那么多年……” 卫灵儿叹了口气:“感情这种事儿呢,本就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没有逻辑,也不讲道理,更不会有所谓的先来后到。它只讲究,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一切,都只是缘分罢了。” “可是、可是……”司徒乐塞满一嘴的鸡肉和油饼,艰难又拼命地往下咽。不止是眼眶,整张脸都憋得通红,喉结上下滚动,一脸的不甘。 卫灵儿柔声劝道:“想哭就哭嘛!干嘛强忍着?又没人笑话你!” 话音刚落,司徒乐便再也忍不住,鼻涕眼泪一齐迸发出来,直哭得肩膀抖动,哽咽有声。 卫灵儿无声地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言不发。 自从得知古代不能随意拿绣帕给男子用,她便将所有的丝帕都托付给海川帮她卖了换钱。这古代又没餐巾纸啥的,这会儿也只能帮他拍背以示安抚,任由他自个抹了满袖子的鼻涕和眼泪。 李木躲在院门外的阴影里,静静地望着他们,目光繁杂。他又有些看不懂那个女人了。 白天还一副无情无义的财迷样,这会儿却又耐心细致地安抚一个失声痛哭的男人,毫不避嫌。 难道,她想要嫁到司徒家?她不是想要两情相悦、一心一意么?她究竟是何时,喜欢上了司徒乐? 良久,司徒乐哭声稍缓,总算是能正常地吞咽食物了。卫灵儿赶紧把一碗汤端给他:“来来来,喝口汤顺顺气哈!” 司徒乐就着她的手,将一碗汤咕咚咕咚灌下去,抹了把嘴,回手又拿起一张饼,一脸不忿地咬起来。 “嗯嗯,挺好!”卫灵儿笑眯眯地看着他:“能吃能喝能哭能生气,就说明人还正常,不会有事儿哈!” 司徒乐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今日这般失态,全让这个小丫头给看了去,以后可别成了她手里的把柄! 正兀自瞎捉摸着,就听女孩儿兴致勃勃地问:“我送你一首歌怎样?纪念一下你今日的成长,也不枉你懂了这么多道理不是?” 司徒乐没接话,也没拒绝,只是自顾自地嚼他的饼。 见他默认,卫灵儿清了清嗓子,柔柔地唱起来: 不为了勉强可笑的尊严 所有的悲伤丢在分手那天 未必永远才算爱得完全 一个人的成全 好过三个人的纠结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 换来了一句 谢谢你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 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他许你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 我只有一句 不后悔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今天与明天 成全了我的下个夏天 …… 暖暖的月光下,女孩儿盘腿而坐,身子微微后倾,一手向后撑着地面,一手随着节奏打拍子。唇角笑靥盈盈,双目波光流转,配合着灵动柔美的歌声,耐人寻味的歌词,就像是一幅美丽的图画,煞是好看。 李木痴痴地望着这幅画,心底深处竟泛起一丝隐隐的酸意。 之前她跟兰芯儿同床睡觉,见她睡不着,便给她唱摇篮曲; 那日在小树林,阿豆问她有关豆子的歌,她送了他一首豆豆龙; 芒种那天,卫大人和丁姑娘请她唱情歌,她送了他们二人一曲欢快又直白的微笑; 前日听说了黄煜跟司徒欣的事儿,她送了他一首童话,教他用这首歌去跟司徒欣求婚; 今日司徒乐啥都没说,她就送了他一曲这么好听又应景的歌…… 自己跟她认识这么久,却从没见她送歌给他! 假如有一日,他也问她要一首歌,她,会拒绝么? 那边歌声悠悠停歇,司徒乐早已忘了啃饼,傻愣愣地看着她:“这、这是什么歌?” 卫灵儿笑眯眯地回答:“还记得我昨晚讲大鱼海棠时说的么?有时候,爱,就是成全!方才那首歌的名字,就叫《成全》呢!” …………………………………………………… 一大清早,司徒乐便背着个包袱,在卫子渊门外“咣咣咣”地敲门。大伙儿都被他吵醒,纷纷聚拢过来。 李木一个闪身过去,再次横到门前,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这次司徒乐却没有打架的意思,反倒往后退了一步,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扯着嗓子冲屋里嚷嚷:“姓卫的!有种的别当缩头乌龟!你出来!我有话说!” “小乐子……”丁沐凡又是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被黄煜拦在身后,急得直跺脚。 卫灵儿揉着惺忪的双眼,暗暗发愁,这二愣子怎的如此不开窍?昨晚不是已经劝得差不多了?肿么睡了一觉就又回到解放前啦? 房门打开,卫子渊一脸不耐地出现在门口:“何事?” 司徒乐也不理会横在中间、正冷面瞪他的李木,直接越过他冲着卫子渊扬起下巴,一脸的傲娇:“姓卫的!看在沐凡的面子上,小爷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也别指望我再听你差遣!爷要走了,知会你一声!” 说完一转身,对丁沐凡认真道:“沐凡,姓卫的如果敢欺负你,记得跟我说,我司徒家为你做主!” 回头又恶狠狠地瞪了卫子渊一眼:“哼!看我不弄死他!” 丁沐凡没料到,司徒乐居然不是来找茬儿的,还有些不确定:“你要走?你、你去哪儿?” 司徒乐:“到绣庄找我哥我姐去!我司徒家好多生意要忙呢,没功夫陪他们官场上的闲人折腾!” 又回头对卫子渊冷哼:“姓卫的,你给我记住!以后,你们卫家人若是想进我司徒家的大门,必须得有沐凡引荐才行!你要是敢惹她不开心,小爷我立马把她娶走!” 卫子渊淡淡一笑:“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司徒乐懒得再废话,故意撇开卫子渊,冲在场的其他人一抱拳:“后会有期!” 朝院门外刚行出几步,余光瞥见卫灵儿,顿住脚,扭头冲她补了一句:“喂!丫头!方才我说的,卫家人不准擅自进我司徒家的大门,你除外!” 第085章 闭关禁地 “药王谷弟子凌惜月、卫凌峰,求见太师祖!” 一个葱茏隐蔽的山洞外,凌惜月与卫凌峰恭恭敬敬地报了半天名号,也没见山洞里有一丝反应,两人无奈地直起身,面面相觑。 卫凌峰皱眉看向黑黢黢的洞口:“以往,不管太师祖想不想见人,总会有些反馈。就算听不到他老人家的千里传音,也会有异象加以指引,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安静!” 凌惜月也是一脸的疑惑:“说的是啊!自从14年前,师伯祖和师姑祖他们跟着姑姑走了之后,就再没听到过太师祖的千里传音。这闭关禁地,只是被一群传说中的神兽相护,但凡洞外有点儿异常声响,洞内都会腾出可怕的红雾,警告来人不得擅闯,否则有去无回。可是今日,怎的连这红雾都没了?” “话说……”卫凌峰沉吟道:“这14年来,似乎,除了红雾警示,便没有任何其它异象了,太师祖,是真的再没放人进去过啊……” 凌惜月也是神色一凛:“确实,即便是14年之前,似乎也只有师伯祖和师姑祖定期进出,即便是偶尔现身的大哥哥……说是陪同姑姑,却见他也只是在洞外徘徊,并未进去。” 卫凌峰接着说:“还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姑姑,几次过来,都没见她露面,也不晓得是怎么进得禁地?这次出面解散药王谷,才算是得见真容。明明跟大哥哥是同龄人的模样,怎的称呼上生生差了个辈分?” 凌惜月又想起大哥哥看姑姑的眼神,明明就是同龄同辈间的爱恋之情,不由得心里一酸,怅然道:“是啊,确实,令人费解……” 卫凌峰眼瞅着她表情变幻、眼神飘忽,暗叹口气,柔着声线转移话题:“惜月,现下怎么办?” 凌惜月瞳孔微缩:“我……想进去看看……” 卫凌峰毫不迟疑地点头:“好!我陪你!” 说着已带头向洞中走去,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拦住正要上前的凌惜月:“你等在洞口,容我先去探探路!” “师兄!”凌惜月担忧地叫了一声。 卫凌峰回头冲她一笑:“放心!我医术没你好,但功夫还行,定会护你周全!” 见凌惜月还想说什么,他又爽朗一笑:“当然,也会护我自己周全!” …………………………………………………… 卫灵儿颤颤巍巍地骑在马背上,笨手笨脚地模仿着一旁的丁沐凡拽缰绳,紧张得直冒汗。 比她更紧张的,是马下的王运达。 卫大人和李木上山去接兰芯儿和阿豆,让他带亲卫军护着两个女眷在山下等候。谁曾想,这俩丫头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个心血来潮要学骑马,一个就立马拍着胸脯亲自来教。俩人又都是莫名其妙的迷之自信,毫不理会他的暗示与劝告。 那边丁沐凡故意骑着马原地打转,一脸认真地示范着各种她自以为娴熟的马术,完全没注意到早已惊吓着躲开老远的众军士。 这边卫灵儿脚都没蹬对地方,就无比虔诚地模仿着她自以为能做到位的各种动作技巧,完全没意识到早已是惊险连连,摇摇欲坠。 一个是卫府的千金,一个是大人的相好,这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可把王运达给难为死了。加上男女授受不亲,他又不敢动手去扶,只得不停地围着马打转,急了一脑门子汗。 余光瞥见卫子渊跟李木从山上骑马下来,他如蒙大赦,赶紧提醒马上的两个女孩儿:“卫大人回来啦!” “大人!”丁沐凡立即喜笑颜开地策马迎了过去。 卫灵儿终究是无力控制马匹,只得在王运达心惊肉跳地目光中,笨索索地爬下马背,然后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探头一看,却见他二人身后空空如也,卫灵儿皱着眉问:“咦?芯儿和阿豆呢?” 卫子渊跳下马,将缰绳甩给李木,步行来到她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他们不在了,我们走吧。待到了京城,我会再帮你挑选合适的奴婢。” “啥?”卫灵儿没听懂:“不在了?啥意思?” 卫子渊叹了口气,耐心解释:“前日夜间,道观后院走水,据说火势很大,他们二人,没能逃出来……” 卫灵儿傻在原地,一时无言。 丁沐凡吃惊道:“你是说……兰芯儿和阿豆死啦?” “是!”卫子渊点头。 李木看了眼呆愣愣的卫灵儿,一言不发地牵着马走开,跟王运达一起招呼着众军士收拾东西,准备整队出发,前往云港。 丁沐凡摇了摇卫灵儿的手臂:“灵儿,节哀,咱们走吧。” 卫子渊刚要转身,忽地听到卫灵儿低哑的声音:“不可能!这不可能!这里临海,空气湿润,道观周边灌木丛生,没有枯木,里面的绿化也很好,怎么可能说失火就失火?还偏偏是后院?” 她伸手拽住卫子渊的衣襟,急急地哀求:“表哥,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我住了那么久都没事,这才几天,怎么可能说出事就出事?还是这么大的事儿!这也太巧了!一定不会这么简单!这背后一定有猫腻!咱们去查,去查查好不好!” 卫子渊一皱眉,耐着性子安抚道:“灵儿,事已至此,再查人也不会复生。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你节哀顺变……” 话没说完,卫灵儿的嗓门就提了起来:“什么叫浪费时间?这是人命!两条人命!” 众军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齐齐顿住了手中的活计,循着声音来源望过去。 只见一个粉嫩衣裙的小女孩儿,正神情激动地冲着他们家冷面大人,跳着脚地吼:“是你说的!你说的!你说他们不会为难一个奴婢!你说留在道观比跟我们走更安全!我是相信你,才让芯儿他们留在那里!现在人没了,你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吗?你就由着他们莫名其妙地被害死嘛!” 第086章 都还给你 卫子渊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他岂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叶青云偷袭道观早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料到,那人竟会丧心病狂到连两个奴才都不放过。 何止他没料到,江海生也是为此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虽说牵连两个无辜的奴才不会影响大局,但如何跟卫灵儿解释?那丫头如此在意兰芯儿和阿豆,她能否接受? 下山前两人在密室里碰头,卫子渊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劝服卫灵儿放下这边,乖乖地跟他回京。当时,江海生就送给他一个无比怀疑的表情:“你确定?那丫头能听你的话?” 他其实并不确定卫灵儿能听他的话,只是笃定她不会在兰芯儿和阿豆身上注入太多感情。连自己亲生父母的后事都能如此敷衍,何况两个奴才? 谁曾想,这个一直出乎他意料的奇怪女孩儿,再次失控了。 好不容易成功造出了大皇子已死的假象,他可不想这丫头再上山去瞎折腾,万一坏了事,岂不是前功尽弃? 于是板下脸,硬声道:“我身为朝廷重臣,有要事在身,哪有功夫在此处多加逗留?听话!赶紧上车,我们还要赶去云港。” 卫灵儿住了口,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瞪着他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话,转身一溜烟儿地爬上了马车。 卫子渊松了口气,刚要下令开拔,却见那丫头又从车上跳下来,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很认真地对他说:“我不耽误你公事。你先走吧,给我留一个会功夫的就好,我自己上山去查。待事情了结,我再去京城卫府寻你。” 见她如此执着,卫子渊只觉得脑壳疼,没好气地敷衍道:“大家都忙着呢,哪有闲工夫陪你在这儿耗?” 卫灵儿隐隐压着怒气:“你手下这么多人,一个都匀不出来吗?” 卫子渊毫不退让:“他们都是国君麾下的亲卫军,只为朝廷办事,哪能随便借调出来给你处理私事?两个奴才而已,你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卫灵儿的面色冷了下来:“是!在你眼里,他们只是两个不值钱的奴才,可在我这里,他们却是与我朝夕相处的家人!既然卫大人公务繁忙,亲卫军又位高权重,那我便不强求杀鸡用牛刀了。我自己的家事自己处理,不劳您大架!” 说着转身就要走。 卫子渊伸手拽住她,不耐烦地说:“别闹了!什么家人?又没血缘关系!我看你对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何必此时又惺惺作态、没完没了?” 卫灵儿顿住脚,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缓了半天才自嘲地一笑:“呵!原来,你的梗在这儿啊……” 只见她皱眉低首,一脸的纠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终是叹了口气,抬眸看向他,目光坦然又平静:“对不起,这件事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这会儿我也没心情解释。你就权当我是惺惺作态、精神分裂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山上走去。 卫子渊愣在那里。什么叫没心情解释?什么叫权当她是惺惺作态?她当他是什么?有头无脑、乱扣帽子的乡野莽夫么?她又当卫府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路边破庙吗? 第一次被人当众挑衅权威,卫子渊也来了脾气,沉下脸冷声喝道:“站住!” 丁沐凡见他动怒,赶忙跑过去低声劝道:“灵儿听话!别惹你表哥生气!” 李木追随卫子渊多年,更是早看出了他家大人是真的动了气,不由得替卫灵儿捏了把汗,只盼她赶紧回头,乖乖上车。 谁知,那个平时啰里啰嗦、逢迎讨好的女孩儿,这会儿却是连头都没回,只是顿住脚,用更加冷凝的声音,言简意赅地回敬道:“何事?” 卫子渊压住火,语气不容置疑:“我以卫府家主的名义命令你,上车!” 卫灵儿仍未回头,冷笑道:“如果我不姓卫,是不是就不用听卫府家主的命令了?那好,从现在起,我不再做卫灵儿便是!” “灵儿!”丁沐凡忍不住惊呼。 李木也吓到了,他第一次见有人敢当众跟卫子渊对着干,还怼得如此直截了当,不留余地!赶忙上前拱手道:“大人莫气!灵儿小姐只是一时气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清丽的女声打断:“李校尉不必替我说话!” 他愕然回头,只见卫灵儿转过身,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清冷神色,微微泛红的眼眶内,却是无比坚定又凄凉的眼神,朱唇轻启,一字一顿:“我没说气话,我是认真的!” 她盯着卫子渊的眼睛,笃定道:“若卫家人事事都得听家主的话,那这卫府千金,不做也罢!卫大人若是觉得在我身上投入的时间和金钱亏了本,我司马家遗物早已托镖运往卫府,全部还给你抵债便是!” 所有人都怔在那里。 从来都是只见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卫府挤,却从没见过有人主动往外走!舍弃的,还是卫府嫡系千金这么个万金难求的身份! 卫子渊打死也想不到,这丫头居然敢舍弃卫府的庇护!不依赖卫家,她一个弱女子,如何生存? 目光落到她背后的藕色包袱上,难道是,因为有司马府卖宅的银票撑腰么? 定了定神,他硬着头皮嗤笑道:“你以为,离开卫家,司马家能有今天?能在徽州占据一席之地,积累这些财富,还不是靠我卫家的庇护?现在,你却又拿司马家的遗物来还我卫家的债?哼!岂不可笑!” 卫灵儿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她知道卫家权倾朝野,但也没料到,居然能直接影响到另一个家族的兴衰存亡。 卫子渊此时已顾不上生气了,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幻,心中隐隐捉急,期盼着这丫头赶紧见好就收。 平日里见她动不动就厚颜无耻地撒娇卖萌,今日怎的这般强硬?居然一点儿台阶都不给他留! 联想到那日被她顶到杠头上下不来台的叶青云,他现在是真的有了同病相怜的苦逼感。 她不是对亲生父母都毫不在意么?她不是应该只在乎银子和宣纸么?她不是很识时务、很会看人脸色么?她不是号称圆滑变通、不要面子么? 正一个头两个大地瞎捉摸着,忽地眼前一花,一个物件直奔面门而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定睛一看,竟是那个藕色包袱! 还没反应过来,卫灵儿已拔下头上为数不多的首饰,扯下身上寥寥无几的挂饰,一个一个地丢给他,边丢边说:“这些东西,我搞不清是你卫家买的还是司马家买的。反正你也说了,两家都是靠你卫家生存,所以,都还给你吧!” 卫子渊这回是彻底懵了,完全不明白她要干嘛,只听她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从现在起,我不是卫家人,也不是司马家的人!我就是我,不受任何人摆布!” 他惊讶地看过去,只见女孩儿歪着脑袋冲他冷冷一笑:“卫大人,需要我把衣服也脱下来还你么?” 说完,再无废话,扭头向山上走去,只留给他一个俏丽又坚定的背影,以及,一抹轻蔑的眼神。 “灵儿!”丁沐凡焦急地唤了一声,那女孩儿却是脚下不停,头都没回一下。 她纠结地看了看早已石化在当场的卫子渊,终是咬了咬唇,对他一抱拳:“我侠义堂,不会丢下一个弱女子不管!” 说完,转身跳上一匹马,奔着卫灵儿追过去。行至她身旁,放缓速度,冲她伸出了手:“灵儿,快上马!我陪你去!” 卫灵儿红着眼睛转过头,一把握住她的手,泪流满面。 第087章 真正的药王谷 凌惜月和卫凌峰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药王谷最神秘的闭关禁地,居然,是一座露天的墓园! 没有传说中的神兽,也没有想象中的凶险,甚至,这一路过来,连个弯儿都不带绕的! 方才,他们小心翼翼地转过堵在洞口的那座巨石,并没受到什么预想中的袭击,反而迎面不远处,有一个明亮又清晰的小洞口,仅靠一丛并不茂盛的蕨类绿植遮掩,伴随着稀稀落落的瀑布细流,格外显眼。 本以为洞口会有一些机关之类的防御,没想到,查看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异样。卫凌峰只得以身试险,浑身戒备地矮身钻出去,一抬头,便发现已置身于一处山清水秀的山谷中。 四周嶙峋的山石峥嵘而上,围拢出一方湛蓝的天空,如镶嵌在头顶高处的一汪湖水,倒映出飞过“湖面”的流云。山谷纵深却又不失光照,崖壁上满是青绿的蕨类爬藤,直爬上接近山口的地方才堪堪停住,隔着丈把高的距离,与崖顶隔岩相望。 莺歌虫鸣,泉水叮咚,不大的山谷自成体系,透着超越尘世的静谧与安宁,瞬间让人心如止水,找到一种与世隔绝般的平和。 凌惜月震惊地喃喃道:“想不到,这万仞山……居然是中空的!我们之前一直奇怪,明明都是住在山上,为何偏偏要叫谷,而不叫山或岭,原来……真正的药王谷!在这里!” 卫凌峰轻抚着洞口不远处的几个小小石台:“太师祖和师伯祖、师姑祖他们,是否就是在此打坐练功?” 一回头,手又不自觉地抚上了一个挂在两棵树之间的藤架,惊讶道:“这是……一个藤床?” 凌惜月那边早已被山谷正中央立着的一块巨大石碑吸引而去,只见石碑上龙飞凤舞地刻着四行大字: 百里傳承,救世神功 始于洪荒,終於無憂 血脈互融,相克相成 抵禦異族,護我共生 “这是……何意?”她眉头紧锁,将碑文上的内容反复咀嚼了好几遍,还是有些懵。 “惜月,快来看!这是什么?”石碑后方传来卫凌峰急促的叫声。 凌惜月赶紧绕过石碑,就见他正对着一堵高耸入云的崖壁发傻,满脸的震惊。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挨着崖壁,竟然一字排开着八个灵位! 每一个灵位上,都只有一个三尺见方的小小石棺,每个石棺前,都有一个玉质的灵牌,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字。 只有最右边的石棺尚未封盖,里面是一个雕工精致的玉盒,盒盖上刻着“生死相依”四个字。棺前的玉质灵牌上,赫然刻着两个名字:百里薌、衛平章! 名字下方是表示身份的文字:第三代藥王穀穀主。 凌惜月惊道:“这是……师傅他们为自己预留的灵位!” 卫凌峰皱眉不语,视线落在左边那个灵位前的玉质灵牌上,不出所料,上面刻着他熟悉的名字:百里忘塵、淩穆媛。 以及相应的身份:第二代藥王穀穀主。 不同的是,灵牌的下半部,还用小字刻着墓文,却是用了一种他们从没见过的字体: 神仙眷侣,凡而不庸 鞠躬尽瘁,生死相拥 他看着灵牌后的石棺,喃喃地说:“看来,外祖父和外祖母,是已经葬在这里了……” 凌惜月不解:“这么小的石棺,如何葬得下两个人?” 卫凌峰:“我曾听我爹跟我娘说过,要学外祖父母那样,骨灰合葬……” 凌惜月惊讶道:“骨灰?你的意思是,这后面的石棺中,葬的都是骨灰?” 卫凌峰点头:“应该是。我爹娘预留的那个灵位,也是只有一个小小的玉盒,估计是准备合葬的骨灰盒吧。” 凌惜月不禁皱眉:“为何……死后要挫骨扬灰?” 卫凌峰也说不清楚,只得继续向左寻去,紧挨着的两个玉质牌位上,分别刻着“百里忘樂”和“百里忘明”两个名字,下方的小字依然是那种新颖的字体,却也基本上都能读懂。 “这是师伯祖和师姑祖的灵位!”卫凌峰目光一沉,低声读着墓文: 百里忘樂,百里傳承左護法 身微情重,蕙质兰心 隔空相护,意定恩深 百里忘明,百里傳承右護法 豆起沟渠,亦念星空 初心不忘,本位恢弘 凌惜月抚摸着百里忘乐的灵牌,想起早年师姑祖的音容笑貌,不由得黯然:“这似乎,是外人对师姑祖一生的总结与评价。只是,这墓文,都是谁刻上的呢?” 卫凌峰来到正中间一个明显更大的牌位前,缓缓读道:“百里无忧,药王谷首代谷主。”旋即一惊:“这是……太师祖!” 凌惜月快步跟过去,读下方的墓文: 無焚無懼,不止不休 命之天擇,死生相守 再往下,居然又是那种新颖的字体: 百年一日,义尽情收 忘尘忘乐,不如忘忧 只是,这最后两句,“忘尘忘乐,不如忘忧”,与前面两句以及其它牌位上的新颖字体相比,虽是类似的写法,却像是另一个人写的!笔划飞扬,苍劲有力,透着一股子肆意与不羁。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的茫然。 再往前看去,最左边的三块灵牌,已恢复了与其它牌位相同的大小,上面却是刻着他们完全陌生的名字,连身份都没有注解: 辛蕾 涅槃重生,輸贏何謂? 無辛無淚,生之所貴 浮云过往,亮之宝贝 辛去舒来,芳菲如蕾 辛勇 舍情舍身,忠守大义 无畏无伤,不愧天地 辛然 无疾无终,地狱寒冬 生死轮回,赴之与共 除了辛蕾下方的墓文中有两种字体,其他两人的,全部是那种新颖字体,与其它牌位上大部分的新颖字体一致,字迹娟秀,刚柔并济,显然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似乎,还是个女子! “这三人又是谁?”凌惜月疑惑不解地看向卫凌峰,却见他也是一脸的懵逼:“没听我爹娘提过啊……” 凌惜月自嘲地一笑:“我自诩为药王谷现任谷主,却不知,这药王谷,竟还有这么多,我看都看不懂的秘密……” 卫凌峰挽起她的手,安抚道:“我生在药王谷、长在药王谷,不也是毫不知情嘛?我父母宁肯自己安排后事,也啥都不跟我说,岂不是比你更惨?” 凌惜月知他所言不虚,只得叹了口气,不再纠结。抬眼再次打量这个幽静的山谷,目光被墓园对面山崖脚下的一丛绿植吸引:“那是……” 她快步走到近前,细细辨别着这丛藤蔓的茎叶,惊讶道:“这是韧草!原来,韧草的根在这里!” 第088章 亲爱的小孩 卫凌峰闻声赶过来,顺着藤蔓生长的方向,一路寻着几株茎叶钻入了山石缝隙:“看!咱们山外采摘的韧草,应该就是这几株从山缝里伸出去的!” 凌惜月不禁感慨:“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韧草的根,还以为它就是一种专门生长在山石中的蕨类,却又奇怪为何只有那一处山石才能生长。谁曾想,是因为山石后别有洞天啊!” “可是……”卫凌峰蹲在韧草根部附近,疑惑道:“为何韧草只生长在这两尺见方的区域,不向外扩张呢?难道,这几株韧草,实则只是一棵?” 凌惜月那边已拿出一柄匕首,顺着一株韧草的根部,小心地挖掘起来。很快,一小株韧草便被她连根掘出,根须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 她细细地观察着,笃定道:“这根是独立生长的。即便是最初只有一棵,却完全有能力繁衍出多个根须,扩张生长,不应该只局限在这里。” 复看向匕首刀刃上粘的泥土,若有所思。 阳光透过晨雾和泉水的反光,闪烁着照下来,笼着这隐隐泛着青光的泥土微粒。 她回身从别处抓起一小把泥土,仔细地比较着,惊讶道:“难道……是因为这里的土质特殊?” 说着,解下卫凌峰背上的包袱,取出一个小木盒,装了一些韧草根部周边的泥土,又掘出两三棵韧草的根,轻轻地摆入木盒。 卫凌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忙活,待她收拾停当,重新将包袱负在肩上,问道:“你是想移植一些韧草?” “嗯。”凌惜月一边拍打着手上的泥土,一边应道:“续筋膏主要是靠韧草这味主药。看卫子渊他们如此珍视,估计是山外很难寻到。加上今日看到的,即便是药王谷中,这药草也只是生长在这一小块儿地方。搞不好,这世上的韧草,也就是这里的这些了。” 卫凌峰笑道:“难怪他们那么宝贝续筋膏,看来是真的稀有啊!咱们还真是低估了这韧草的价值!” 凌惜月:“待去了京城,再来药王谷的机会就少了。看禁地如今的模样,毫无防备,任人进出。这韧草没人看护,会不会遭到破坏也不得而知,还是先带走一些吧,以防万一。” 卫凌峰呵呵一笑:“这里深山老林的,十分隐蔽,连个道儿都没有,一般人很难摸到这里,放心吧!” “谁知道呢……”凌惜月的眼神又有些放空。 想起当年,大哥哥倚靠在山石上,一脸玩世不恭的邪笑,却又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他仰脸望着天空中的流云,眼神迷离,嗓音低沉:“世事难料啊……” “世事难料……”凌惜月再次咀嚼着这个词,脑海中浮现出那抹透着疲惫的邪笑。就是这抹笑,勾了她的心魂,好多年。 …………………………………………………… 卫灵儿瘫坐在后山林中两个小小的新坟前,悲痛欲绝。 钟道长很明确地告诉她,昨日已验过尸首,一具女尸,一具身形偏小的男尸。 虽然早已被烧得焦黑一片,面目难辨,但,整个道观,就只有兰芯儿和老妈子两个女人。老妈子住在偏院,今日还全手全脚地在厨房帮工,这具女尸,除了兰芯儿,还能有谁? 至于那具男尸,钟道长说得明白,掰开弯曲的右臂,肘间隐约可见一块儿豌豆大小的胎记。也只有因此被命名的阿豆,才有这块儿辨识度如此之高的标志了。 无论起因如何,现实结果,已成无法挽回的事实定论。他们不在了,是真的,不在了! 她刚经历过失去一切的悲伤与恐惧,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牵挂、新的盼头,却短短几日,又是灰飞烟灭、天人永隔! 卫灵儿无力地趴伏在还泛着潮气的土堆上,怔怔出神,下意识地哼唱起来,一曲凄婉的旋律缓缓响起: 亲爱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 留下带不走的孤独 …… 聪明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 在风中寻找 从清晨到日暮 ……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小池塘,那是不久前他们才一起挖好的实验田,里面泡着各种稻草树皮,立在池边的小木牌上,还有她亲手写上的“小心有坑”。 他们一起劳作时的嬉笑打闹,她美好的憧憬和规划,她感恩老天送给她的兰芯儿和阿豆,如此真实的过往与曾经,竟一眨眼间,便不复存在,恍若隔世。 眼中有泪溢出,无声滑落,连绵不绝。嗓音愈发地嘶哑,带着浓浓的鼻音与哽咽: …… 我亲爱的小孩 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 是否让风吹熄了蜡烛 在黑暗中独自漫步 …… 天色渐暗,有雨滴落,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衣衫,落在她早已湿漉漉的脸颊上,落在已被泪水打湿的坟头上。 歌声也如同被雨水打湿了一般,催人泪下,如泣如诉: …… 亲爱的小孩 快快擦干你的泪珠 我愿意陪伴着你 走上回家的路 呜~~~~ …… 雨声渐浓,茂密的树叶再也扛不住越聚越多的水滴重量,纷纷崩塌。漫天的大雨,伴随着远方隐隐的雷声,劈头盖脸地压下来,砸向那个似乎早已无知无觉的女孩儿,盖过她凄凉的歌声,淹没了她的泣不成声。 卫子渊挽着丁沐凡立在道观后门的屋檐下,透过厚厚的雨帘,默默地望着不远处那个娇小的身影,震惊不已。 他被那丫头晾在山脚下,缓了许久,才不得不接受现实。吩咐王运达先带人去云港驻扎,自己则带着李木上山寻人,唯恐两个女孩儿再惹出什么乱子。 不曾想,没看到她不依不饶地验尸侦查,却只看到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听到她那曲痛不欲生的挽歌。 跟昨日在司马家哭灵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昨日还是一副自私自利的财迷样,今日却又是这般的重情重义!就为了两个身份卑贱的奴?不惜舍了一身的金银财物,舍了万人艳羡的身份地位,连他这个有钱有势的冷面阎王都敢正面得罪!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木早已赶了过去,一言不发地替她撑起伞,却依然挡不住倾盆而下的大雨。不过片刻,他自己也跟那个早已浑身湿透的女孩儿一样,淋了个透心凉。 想起昨日那假惺惺的哭灵,他不禁恍然,原来,这才是她表达悲伤的方式!原来,她真的悲伤起来,竟是如此的勾魂夺魄,惹人怜惜! 他再次感到了那种心乱如麻的难受,心口隐隐作痛,憋着一股子无处发泄的恶气与窝火。 为何叶青云要无故牵连兰芯儿和阿豆? 为何大皇子非要在此处演戏假死? 为何他偏偏要跟他们同住后院? 为何兰芯儿和阿豆没能逃出来? 为何他们非要死在这里? 为何钟道长要把他们埋在这后山露天的地方? 为何这坟头的土这么脏、这么泥泞? 为何偏偏下了这么大的雨? 为何雨水这么凉、这么密? 为何这伞这么小?竟连雨都遮不住! …… 他无意识地怨恨着一切与她相关的事物,不由得握掌成拳。 凝望着伞下那个早已浑身泥泞的女孩儿,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声,一下又一下地冲撞着耳膜,冲击着心脏。想起她劝导司徒乐时说的话,猛地一惊,这感觉……就是所谓的心痛么? 拳头又紧了几分,他咬牙克制着浑身的不适与想要捞她起来的冲动。所有的怨恨,终是化作了一个—— 他为何如此无能?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第089章 人为的 一个不知名的空间里,兰芯儿和阿豆趴伏在柔软又坚韧的透明结界上,眼睁睁看着他们家小姐,如何不知死活地跟卫子渊当众对着干,如何把一身的金银首饰甩到卫子渊脸上,如何头也不回地往山上冲,如何悲痛欲绝地趴在肮脏的坟头上为他们唱挽歌,如何失魂落魄地哭晕在滂沱的大雨中…… 兰芯儿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小姐、小姐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阿豆憋着一股子劲儿,一遍又一遍地用身体冲撞着那个透明的结界,再一遍又一遍地被弹回来,摔得龇牙咧嘴。 “别费力气了,早跟你说过,撞不开的……”乐天站在他们身后,一边疲惫地揉着额角,一边好心地提醒他。 阿豆缓了口气,一回头恶狠狠地冲他扑了过来:“都是你!都是因为你!灵儿姐姐才这么伤心!” 乐天一愣,任由他的小拳头凌乱地落到自己身上,有些失神地喃喃道:“都是……因为我么?如果我当初找到了她,如果我当初没丢下她,如果……” “就是因为你!”还没等他想明白,小阿豆又骂起来:“要不是你!我们怎会困在这里?我们明明没有死!你为何要假装杀死我们?害姐姐哭得那么伤心!” 乐天缓过了神,没好气地把他扒拉下来,无语道:“拜托!要杀你们的又不是我!我是救了你们好不好!” “那你为何不让我们去找姐姐?”小阿豆不依不饶:“明明只要我们过去,她就不会哭了!” 乐天一脸疲惫地揉脑壳:“这哪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你一小毛孩儿懂个屁!” 见阿豆又要扑过来,他立马伸掌一挡:“停!到底还想不想见你们的灵儿姐姐啦?” 不止是阿豆停了下来,连兰芯儿也转回头,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如果有一天……”乐天盯着他们的眼睛,认真地问:“你们的灵儿姐姐,面临生死危机,需要你们以命相救,你们……会犹豫么?” 兰芯儿毫不迟疑地表态:“我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小姐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小阿豆顿了顿,不禁皱起了小眉头,喃喃自语:“其实,我能活到现在,都是灵儿姐姐给的……” 旋即一脸无畏地扬起小脑袋:“姐姐给我的命,我还给她,也是应该的!” 乐天点点头:“那得嘞!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啥?不是去找姐姐吗?”俩人都有些懵。 乐天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就你俩现在这怂样,哪有能力救她?我不得先带你们去找地儿长长本事啊!” 兰芯儿弱弱地问:“去、去哪里?” 乐天邪邪一笑:“一个你家小姐早晚都会去的地方。你们不是还想见她嘛?那就去那里等,不会有错!” 说着,目光飘向那个正被李木抱回房间的女孩儿,心里一酸,幽幽地说:“那里,还有个人,也在等她……” …………………………………………………… “灵儿,来!快喝口姜汤暖暖身子!”丁沐凡端过碗,轻轻吹了几下,递到她嘴边。 卫灵儿裹着被子,眼泪汪汪地看向她,嗓音哽咽:“沐凡姐姐……” 丁沐凡一边舀起一勺姜汤往她嘴里送,一边安慰:“啥都别说了,先喝汤!方才淋得那么透,得赶紧暖暖。” 卫灵儿一边感激涕零地就着她的手喝姜汤,一边真心实意地说:“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丁沐凡一乐:“我说过,你既叫我一声姐姐,就是我丁沐凡的亲妹子!” 门外有人轻咳了一声,抬眼看到卫子渊正立在门口,一脸不自然地说:“咳咳,你的东西都落在山脚没拿上来,这是跟老妈子借的,先将就着穿吧,等下山了再给你买新的。” 说着侧身让出一条道。早已换了身道士衣袍的李木,立马捧着一叠已经洗得发白的灰蓝衣裳走进来,径直来到桌边放下,又快速地退出去,站回到卫子渊身后。一路低垂着头,眼神都没敢飘一下。 卫灵儿怔怔地看向他们,哑着嗓音问:“你们不是……要急着去云港办公么?” 卫子渊叹了口气:“也不差这一天,我已让王运达带队先去了。今日你就在道观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再动身去追他们。” “可是……”卫灵儿咬了咬唇,终是问出了口:“是不是叶青云?是不是他干的?” 卫子渊没料到她居然还惦记着寻找真相,又不敢像之前那样直接来硬的,只好不置可否地敷衍道:“没有证据,不可妄下结论……” “怎么没有证据?”话音未落,就被卫灵儿打断:“这分明就是人为的!” “呃?”卫子渊吃了一惊,她怎的又有证据? 只听女孩儿认真地分析道:“后院没有厨房,若是自然失火,只能是由屋内的烛火引起,再蔓延到屋外。那么,必然是屋内烧得更狠,外墙理应尚有残垣。可那废墟,明显地是院中比屋内更加焦黑。连院墙都被熏黑了,房屋断壁的内侧却还留有部分斑驳的白墙。临着院子的墙壁,都坍塌成碎渣了,屋内的梁柱却还有半截给那儿杵着!” “这就说明……”她一字一顿地下着结论:“火是从院中烧起来的!是有人,在院子里纵火!” 丁沐凡一脸惊喜地看向她:“灵儿!你你你、你还懂侦查?” 卫灵儿老实地摇头:“不懂,我只是,凭逻辑推测罢了。更何况……” 她的眼神愈发清冷起来:“下雨前,经过那片废墟时,我闻到了二氧化硫的气味,很浓……” “二……什么?”卫子渊还没从惊诧中缓过神,就被她的用词给整懵了。 “就是火药爆炸后残留的气味。”卫灵儿赶紧改口:“这就说明,不只是人为纵火,凶手还用了火药!估计是怕屋内的人逃出来,故意用火药先把门给炸塌吧?这么明显的人为痕迹,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却如此淡定又漠然,还不想让我去查!所以……” 她抬眸看向卫子渊,目光审视,如同淬着冰:“这背后的真相,表哥你……应该早就一清二楚了,对么?” 第090章 推理真相 卫子渊狠狠地噎在那里,无言以对。 生平第一次,他被一个小丫头质问到无可辩驳。他是真的,太低估她了么?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应对,女孩儿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海川……应该不简单吧?这事儿,是不是也跟他有关?” 卫子渊惊讶地看向她,眼底掀起掩饰不住的惊涛骇浪。她她她,她怎会知道? 一看他的反应,卫灵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惨然一笑:“之前我就奇怪,只是接芯儿和阿豆下山而已,直接派李木带人去就好,表哥为何非要亲力亲为?又为何只带李木一个心腹?后面为何又要百般阻挠我上山查证?想必是……表哥不想更多人知道海川在这里吧?” 说着,她拢了拢被子,当作披风裹在身上,却是毫不避嫌地赤脚下床。不顾卫子渊震惊的表情,径直把他和李木拉进屋内。 反手关上门,一步一步逼到他近前,仰脸看向他:“海川既然如此重要,表哥却对他的死无动于衷?所以……” 她盯着他的眼睛,审视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幽幽地问:“海川,真的死了么?还是说,想让他死的人,正是表哥您本尊?” 卫子渊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死都想不到,一个本该单纯无知的弱女子,不仅猜到了真相,竟然还能分析得头头是道,逻辑清晰得让他抓不到任何可以辩解的漏洞!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女孩儿冷笑一声,退回到床上,貌似闲适地重新盘腿坐好,语气却是不容置疑:“门都关好了,这屋内,应该都是自己人吧?” 见他只是皱眉不语,又凄凉地一笑:“若是表哥觉得,实在是不能让我知晓真相,那大可杀了我灭口便是!反正,我这个所谓的表妹,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吧?” “灵儿!”丁沐凡忍不住惊呼。 第二次了!一天之内,第二次,她如此直截了当地硬怼卫子渊,完全不留余地! 李木更是吓傻到石化。 他一直跟着大人办事,也是碰巧撞到了大皇子,才隐约猜出大人物们背后的筹划。这个女人,却仅凭着一个火灾后的废墟、一个卫大人的行为,就推理出了整盘阴谋! 现下又如此直白地当面抖了出来!还不知死活地逼卫大人口供!她她她,她这是活腻歪了么?她不懂言多必失、知多必死吗? 卫子渊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上一次是何时?是李木跟阿泥生死对决的那次?还是得知母亲病逝时的无措?还是幼时的某次偷懒玩耍被先生逮了个正着? 似乎,自从他成了“卫大人”,便再也不知“紧张”为何物! 没曾想,早已习惯了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卫大人”,与“紧张”绝缘了这么多年后,竟会被一个孱弱的小女孩儿给打回了原形! 果然如江海生所说,这女人,是真的可以失控到,连他卫子渊都觉得有心无力啊…… 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额角隐隐发烫。 他定了定神,回头示意李木。 李木会意,立即躬身退了出去,带上门守在外面,警惕着周边的动静。 卫子渊转身看回卫灵儿,谨慎答道:“你猜的不错。海川,确实是朝堂上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但我还不能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他住在道观,确实也是为了躲避叶青云一党的追杀。所以,正如你方才的推测,他其实,并没有死。” 丁沐凡没见过海川,但先前也看到了分别立着海川和海叔牌位的两座新坟,意识到这背后另有隐情,于是插嘴问道:“叶青云上次来清门山,就是为了……找你们说的那个海川?” “他那次……”卫子渊有些不确定:“应该还没确定海川一定在此藏身,否则,不会跟灵儿在半山腰纠缠那么久。只是……” 他沉吟片刻,故意说道:“就是那一天,海叔为了救你,不慎暴露了海川的行踪……” “救我?!”卫灵儿一脸的迷茫和震惊。 “是!”卫子渊沉着气笃定道:“李木赶到之前,一直是海叔,受海川之托,躲在暗中相护。云风举剑刺向你时,海叔为了救你,情急之下,不得不使出了他的绝学,用一片竹叶,隔空打偏了云风的手腕。否则,当时剑已发出,单凭李木一人,还只是从云风身后袭击,是不可能保全你毫发无损的。” 卫灵儿吃了一惊,居然,还有这些细节? 默了片刻,她皱着眉问:“既然已经暴露了行踪,为何不抓紧逃跑?” 卫子渊前面特意把“受海川之托”几个字着重咬了咬,也没见这女人有任何类似感动的表情,不觉间默默地替江海生叹了口气:“再跑,能跑到哪里去?总不能一直这样提心吊胆地生活吧?于是,我们干脆将计就计,筹划着在道观假死,以便让叶青云放弃追杀……” “what?”卫灵儿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你是说,这火是你们放的?!” 卫子渊哽了一下,方才还聪明到让他惊吓不已的女孩儿,怎么忽然间又成了个傻子? 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当然不是!想要骗过叶青云,自然得让他自己动手才行。” “可是……”卫灵儿仍是不解:“让叶青云动手,你们怎么能保证他一定是纵火呢?万一他派人夜间偷袭,直接用刀砍呢?” 卫子渊:“当然不能保证,相反,这才是我们原本预判的方式,叶青云确实也这么做了。他行事一向严谨,不会托大,只有当面过招,才能确保没杀错人。只是,我们都没料到,他这次杀人之后,居然还要纵火,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反而出乎我们意料。” “如果你们的计划,本就是被叶青云当面杀死……”卫灵儿更加迷茫了:“如何假死呢?岂不是只能真死啦?” “给叶青云杀死的,又不会是真正的海川……”卫子渊忽然觉得有点儿累,方才那么复杂的阴谋背景,都能被她推理得头头是道,现在这么个小问题上,她怎的就反应不过来? “给叶青云杀死的……不是真正的海川?”卫灵儿咀嚼着这两句话,猛地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是说、你是说……有两个人,真的死了!只不过,他们是扮作海川和海叔的模样,替他们死?!” “是!”卫子渊见她终于开了窍,点头应道:“追随海川的人中,不乏奇人异士。有人用当年墨家的易容术,将两个死士易容替死。” 卫灵儿:“……” “墨家!”一边的丁沐凡忽然插嘴:“墨家不是早在十七年前,就因为林家的牵连而灭族了吗?” 卫子渊这才发觉不小心说走了嘴,内心狠狠地抓狂了一把。今日自己这是怎么了?被这个一直失控的小丫头给惊傻了吗?怎会一不小心就忘了谨慎?还被丁沐凡这个侦察高手给揪住了把柄! 无奈下只好尽量圆回来:“应该只是当年墨家的族外门徒,恰好传承了一些皮毛吧。” 丁沐凡歪头盯着他,幽幽地说:“墨家传承,据说一向不传外族,除非是……能让墨家联姻高攀的大门大户。能配上这个条件的,只有当年一起被灭族的,林家……” 第091章 你会死么? 卫子渊又是一阵紧张。 生平第一次,他在两个女人面前如此紧张,还偏偏不是因为男女情爱之事,只是,单纯的紧张。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卫灵儿那边却又抓着另一个关键词问道:“你怎知,叶青云是杀了人之后,再纵火?” 卫子渊见话题转开,赶紧配合着答道:“钟道长验过尸,海川房间内的两具尸首,左胸都有利刃穿心的伤口。” 卫灵儿怔住:“也就是说,叶青云原本已达到了杀人的目的,却又多此一举地放了火?” 卫子渊:“毁尸灭迹,却也不算是多此一举。只是,按照正常的逻辑,叶青云应该只需在尸体上泼酒引火,没必要把整个后院都给毁了。毕竟,动静越大,越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 “所以说,”卫灵儿的眼神有些飘:“他是真的,有杀芯儿和阿豆的心……” 卫子渊默然。 丁沐凡不解:“叶青云再嚣张跋扈,也犯不着跟两个无足轻重的下人较真儿吧?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卫子渊也皱起了眉头。他自诩对敌人了如指掌,可近期叶青云的异常行为,却着实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先是忽然改道来了徽州,紧接着又莫名其妙地灭了司马全家。虽是精准地找上了清门山,却又兴师动众地跟卫灵儿在半山腰纠缠不清。如今搞个暗杀都如此的大张旗鼓,还对两个卑贱又无用的奴才不依不饶!这还是那个叶家未来的掌门人么? “或许……”他有些不确定地分析道:“叶青云也不是非要杀兰芯儿和阿豆,只是他手下的人办事唐突,毁尸灭迹时没控制好火势?” 或者……他住了口,只是心里犯疑,叶青云是真有杀那两人的缘由,却又不想被人发觉,才故意做成了这种无意牵连的假象? 毕竟,那两人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伤,似乎真的只是纯粹地葬身火海而已,以叶青云的风格,真想杀人的话,必不会如此托大。所以才会用炸塌门墙、阻止屋内人外逃这种隐晦的方式来做么? 只是,杀死两个奴才而已,如同捏死两只蝼蚁,本可无所顾忌、随心所欲。他们究竟是惹上了怎样的秘密,需要叶大公子如此的大费周折? 可两个卑贱的奴才,又能惹上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难道是…… 他再次打量起那个正抱膝坐在床上发愣的女孩儿,眉头紧锁,是因为她? “你有跟他们二人说过什么?或者带他们做过什么吗?”他开口问道。 卫灵儿茫然地眨巴着眼睛:“我就带他们开了块儿地种棉花,还挖了几个小池塘,想尝试着杀青造纸……哦对了,我还把阿豆送到清水镇上那个造纸作坊里当学徒,学造纸的技术。不会是……” 她猛地睁大眼睛:“不会是因为,阿豆顺了作坊里的工具回来没给钱?那作坊是叶青云开的?” 卫子渊无语地捏了捏眉心:“应该跟这个没关系……” “那是……”卫灵儿低下头,喃喃道:“因为我么?因为我那天,不小心惹了他,所以,他就迁怒到芯儿和阿豆身上?” 不觉间指尖收紧,将手中的薄被攥出了更多的褶皱:“这叶青云一个大男人,心眼儿怎么这么小!” 卫子渊又噎了一下,忍不住默默地替叶青云叹了口气。那人是心眼儿不大,但,也不至于小到这种地步吧?难道,叶青云也碰到个类似女娲娘娘的神仙,哪里转了性? 正瞎琢磨着,门外响起李木故意放大的声音:“见过钟道长!” 卫子渊瞅了眼仍坐床上垂头不语的卫灵儿,跟丁沐凡交换了个眼神,便转身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见他出来,钟道长立马关切地问:“卫大人!不知灵儿小姐身子可好?” 卫子渊:“多谢道长挂心!舍妹已然苏醒,应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钟道长说着,侧身让出一个手捧食盒的小道童:“晚膳时辰已过,贫道给几位施主留了吃食,里面还有特意为灵儿小姐熬的驱寒汤。” 李木上前恭敬地接过食盒。 钟道长面向卫子渊,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拱手礼:“贫道实在是人轻力微,无力相护,负了卫大人之托,真是惭愧啊,惭愧!” “道长哪里话!是卫某考虑不周,给道长添了麻烦。”卫子渊赶紧还礼:“协助修缮道观的工匠不日便会上山,一切听从道长安排。所需费用,均由我卫府承担!” 钟道长:“那贫道,就代众道友谢过卫大人了。” 卫子渊:“卫某分内之事,道长不必言谢!” 钟道长叹了口气:“蔽观立锥之地,一无长物,只求与世无争,为我清心修道之人,寻一方安身之所。蔽舍寒陋,茶饭粗糙,实在是难为了贵人们的千金之躯……” 卫子渊:“道长放心,明日我等便会动身离开,还道长一个清静之所。近日来多有叨扰,还望道长勿怪!” 钟道长见话已说明白,便不再啰嗦,施礼告退:“那贫道就不打扰几位施主休息了。” 目送着他们走远,卫子渊暗叹口气,带李木转身进屋。 卫灵儿仍一动不动地抱膝坐在床上,秀眉微蹙,眼神迷离,不知在思索什么。丁沐凡挨着她坐着,轻拍她的肩膀安抚,一脸的担忧。 李木刚把食盒放到桌上,忽地听到卫灵儿叫他:“我说李校尉……” 他下意识地回头,就见女孩儿正皱眉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痞气,以及明显的……嫌弃? 只听她语气慵懒地问道:“如果你家主子也叫你替死,你会死么?” “啊?”李木瞬间傻在那里,不明所以。 卫子渊脸色一沉,只听她兀自苦笑着低语:“我怎么忘了,你们古人,不是都讲究神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嘛!” 抬眼看向早已呆若木鸡的李木,摇着头冷笑:“你们主仆之间,也是这规矩吧?哼,还真的是,听话啊……” 丁沐凡吓了一跳:“灵儿!” 卫灵儿像是没听到一样,扭头又看向早已面若冰霜的卫子渊,语气戏谑:“我说卫大人,你们当主子的,究竟是肿么给他们洗脑的?居然能洗得这么彻底!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呐!” 第092章 变成另一个人 卫子渊的整个气场都渐渐冷了下来。 他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还跟他统一战线探究真相,这会儿怎就忽然针对起他来了?还偏偏当着李木的面,如此的直接又挑衅,一时间让他二人都下不来台。 这女人,任性起来,怎的这般不顾场合?这般不讲道理! 胸中忍不住腾起隐隐的怒气,他板起脸喝止她:“灵儿!休得乱说!” 卫灵儿脸上却现出了愈发明显的轻蔑与敌意:“哟!还怕人说呢?那代表我自己问一句总可以吧?敢问表哥,我这个被你苦心捞回来的小表妹,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卫家的私生女,在您卫大人眼里,又是怎样的一颗棋子呢?” 卫子渊一愣,她是在计较这个? 赶紧解释:“我卫子渊向来不会强人所难,之前的计划,也是你身为司马如兰时,经过你同意的……” 本还想表态说现在计划已改,不必她再参与太子纳亲,就被那女孩儿一阵比哭还难听的笑声打断:“呵呵呵呵呵……果然呐!我早该猜到,那坑爹的司马如兰,就没干啥好事儿!” 卫子渊猛然间发觉了不对劲儿!什么叫“那坑爹的司马如兰”?哪有人这么称呼自己的?还有她前面说的“你们古人”,又是何意?她……到底是什么人? 还没想明白,就见女孩儿已甩开薄被,赤脚伸入她那双还湿漉漉的绣花鞋,连提都懒得提。就这么趿拉着,毫不在意地裸露着雪白的脚踝与脚跟,身上松松垮垮地围着件小道士穿的男式中衣,隐隐戳戳地露着精致的锁骨,晃悠悠地踱到桌边,一把推开早已吓傻的李木,自顾自地端起食盒里的那碗驱寒汤,一饮而尽。 抹了把嘴,她双手撑在桌上,无力地垂下头。还泛着潮气的湿发,顺着脸颊脖颈蜿蜒而下,遮挡了面目,让人看不清她是在哭还是在笑,只能看到她微微抖动的肩膀,听到她发自胸腔的不明呜咽声。 丁沐凡有些不忍,刚要过去,却被她伸手挡住:“沐凡!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还是离我远点儿吧,我……不值得!” “啊?”丁沐凡有些懵,什么叫“不值得”?这个方才还张口闭口喊她姐姐的小女孩儿,怎的忽然转了态度,对她直呼其名了? 缓了缓,卫灵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仰起头看向卫子渊,一脸的凛然与认真:“卫大人!不管之前司马如兰答应了你什么,现在,我,只代表我自己,可以毁约吗?” 再一次被她当面挑衅,卫子渊压着隐隐的怒气,冷声问:“那你想怎样?” 卫灵儿一扬下巴:“你,和你的阴谋诡计,包括海川的神马雄心壮志,都特么离我远一点儿!我只想做我自己!不受你卫家任何牵绊,也不做你卫大人的神马狗屁棋子!” 卫子渊心里一惊,她这是……仍要跟他、跟卫家撇清关系么?她为何忽然对自己如此敌意?是因为兰芯儿和阿豆的死?还是因为,知道了背后的真相?她对海川,也会像对他这般充满敌意么? 他有些迷惑地看过去,眼前的女孩儿,既不是那个左右逢源、装傻卖萌的卫灵儿,也不是那个骄纵任性、愚蠢势利的司马如兰,像是……又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见他只是皱眉不语,卫灵儿冷笑一声,压着胸腔里的愤懑与情绪,摇着头喃喃自语:“我怎么忘了,天下怎会有免费的零花钱?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啊……是我太天真!是我低估了这个扯淡的乱世!是我忘了,高处不胜寒……只是,这些,就算我自己是活该,那跟芯儿、阿豆,又有何关系?哦对了,差点儿忘了,他们,是因为,呵呵呵,我的关系……” 女孩儿空洞的眼眶中渐渐地溢满水雾,闭了闭眼,一串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划过嘴角噙着的那抹苦笑,沿着下巴精致的轮廓,颗颗滴落。 她目光失神地落在虚空的某处,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屑:“我说卫大人哪,你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随便动动手指就翻云覆雨的,是不是,很爽很有成就感啊?只是……” 她扭头瞪向卫子渊,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一字一顿:“卫大人,并不是所有人,都稀罕你们这些无聊的游戏好不好!我恳请你,可不可以,只去找那些跟你臭味相投的人?可不可以,不要去招惹,并不想玩游戏的人!” 李木有些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替卫子渊辩解道:“灵儿小姐,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叫我小姐!”话还没说完,就被卫灵儿厉声打断:“你才小姐!你全家都小姐!” 李木懵了,他不明白,只是一句礼数周到的称呼,怎的忽然间就把她给激怒了? 下一瞬,他发现,不止是发怒,那个曾经对他诚意满满又毫无架子的女孩儿,竟对他现出了冷漠又鄙视的神情:“我说李校尉啊,你是天生奴性呢?还是被他抓了神马把柄?肿么就辣么听话涅?” 李木只觉得呼吸一滞,脸色都变了。 只见那女孩儿一边敲着自己的脑门儿,一边对他勾起一抹恶毒的嘲讽:“哦哦,对了,我差点儿忘了,他们这种大人物,应该就喜欢你这种奴性十足的人吧?难怪他那么喜欢你呢!有卫大人宠着,你都舍不得离开了吧?啊哈哈哈!” “灵儿!”丁沐凡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大声喝止。 眼瞅着两个男人都脸色难堪,双拳紧握,她慌忙上前,想去摸卫灵儿的额头:“你是不是伤寒发烧了?烧糊涂了?” “别碰我!”卫灵儿一掌打开她的手:“我说过,你离我远点儿!” 不顾丁沐凡的一脸惊愕,她又不知死活地凑到卫子渊近前,仰脸对上他带着怒气的目光,唇角扯出一抹邪魅的冷笑:“卫大人,是不是从来都没人这样忤逆过你呀?是不是很没面子?是不是很生气呀?啊哈哈哈!看你吃瘪好特么爽啊!我就是喜欢忤逆你这种所谓的大人物呢!怎样?是不是看我很不顺眼呢?哈哈哈哈!” 一连串魔怔又凄厉的大笑声,反而让卫子渊清醒了过来,心里暗暗吃惊,她这是……故意的?她故意激怒他,激怒在场所有的人,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下一秒,卫灵儿就给了他答案:“看我不顺眼,就一掌拍死我啊!反正,我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不是么?反正,我这种不听话的棋子,留着也是个麻烦吧?” 等了片刻,见他只是干瞪着眼不说话,卫灵儿鄙夷地一瞥走,回身抱起桌上的食盒就往外走,冷冷地撂下一句话:“有种的,就来杀我吧!” 第093章 请你,杀了我 雨后的废墟,泥泞又凌乱,贴着地面的空气中,还伴着隐隐的烟火气息,弥漫出一片尘埃落定后的寂寥与空虚。 暮色渐沉,稀稀落落的星光下,勾勒出一个娇小孤寂的背影。卫灵儿坐在一截半人高的残壁上,对着一堆焦黑的碎石断木,怔怔地出神。 食盒敞开着丢在脚边,几碟小菜规规矩矩地摆在正前方的一方焦木上。那个……应该就是他们曾经一起坐着吃饭聊天的八仙桌吧? 眼前不自觉地又模糊起来,她哑着嗓子,悠悠哼唱: 开始飞吧,黄昏天上 我最喜欢在高处张望 太阳下山,云最漂亮 我的梦,奈何,最短暂 …… 她不明白,她怎就这般倒霉? 大好的年华,却死在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疫情里,偏偏还不让她死利索!莫名其妙地被丢到这么个难以适应的苦逼年代,好不容易找到了点儿活下去的牵挂与盼头,却又是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 开始唱吧,天色未晚 我最喜欢在风中歌唱 人生苦短,寻梦太难 借歌声,掩遗憾 …… 一阵风吹过,几块轻飘飘又脏兮兮的残骸碎片滚到了脚边。她捡起一块泛着焦黑的灰白小球,这是……棉花碎屑么?那丫头,临死前都还在帮她做姨妈装备么? 眼中愈发的酸涩发疼,鼻音渐浓: …… 飞啊飞,梦在远方 我的心,追啊追,身在何方 唱啊唱,忍不住为欢肆放 回头满天星光 …… 丁沐凡静静地立在她身后,忍不住也跟着眼圈发红。 这个整天蹦蹦跶跶、咋咋呼呼的小女孩儿,竟也有如此安静落寞的时候! 她那如火的热情,高兴起来,能燎得你嘴角飞扬;贴心起来,能暖得你如沐春风;愤怒起来,能喷到你气短词穷;悲恸起来,却又能把你的心,生生灼痛。 可方才那一番不知死活的胡言乱语,当真是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不管是假死前的司马如兰,还是假死后的卫灵儿,都不该有那样的表现啊!她究竟,是怎么了? 丁沐凡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将借老妈子的粗布外衣披到她肩上,也跨上残壁坐了下来,闷闷地问:“灵儿,你对大人……是不是误会了?” 耳边传来女孩儿一声苦涩的轻笑:“不是我误会了他,而是,骗了他……” “嗯?”丁沐凡没听懂,一脸狐疑地看过去。 就见女孩儿满脸的泪,却眼神坦然又清冷地与她对视:“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们。我根本就不是司马如兰,也从来都没有什么女娲娘娘。我叫薛梓林,来自未来……” “啥?”丁沐凡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脸的诧异。 就听女孩儿语气诚恳地请求她:“沐凡,能求你帮我个忙么?请你,杀了我!” …………………………………………………… 密室里,烛光摇曳。 江海生手握成拳,目光凄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卫子渊一躬到底,嗓音艰涩:“子渊无能,有负殿下重托。” 江海生像是没听到他说话,只是问:“她现在如何?身子可有大碍?” “已然苏醒,尚无大碍,只是……”卫子渊有些犹豫,那丫头故意激他杀她,算是无碍么? “只是怎样?”江海生着急地问。 “只是……”卫子渊终是没敢直说:“她似乎,心结难解……” 江海生闭了闭眼,喃喃道:“如果,她知道,是我故意引叶青云上山来灭口,她……会恨我么?” “那就不让她知道!”卫子渊语气坚定。 江海生有些忧心忡忡地问:“你说……她会不会一冲动,去找叶青云拼命?” 卫子渊心说她现在想要拼命的不是叶青云,是直接冲他啊! 只得无奈地表态:“子渊定会尽力阻止,护她周全。” 江海生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转了话题:“你已确定山下再无埋伏?” 卫子渊:“殿下放心,子渊已命亲卫军反复搜查过,方圆百里,均无异常。今日得报,叶青云已到松城,看样子是打算直接回京了。” “那我今夜便动身南下,待安顿妥当,自会命人与你联系。云港那边……”江海生眯起双目,眼神微冷:“没能网住叶青云,虽然遗憾,但至少,聂真一党,应该跑不掉了。海叔已做了安排,你直接过去便是,自会有人接应。” “子渊明白!” “至于接替聂真的人……”江海生看向他:“就用子渊你推荐的人选吧!” 卫子渊躬身行礼:“谢殿下信任!” 默了默,他斟酌着措辞,小心地试探道:“灵儿她……在终身大事上,似乎,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哦?你也知道了?”江海生一挑眉,摇着头轻笑:“两情相悦,那丫头,可是相当在意啊……” “不止。”卫子渊苦笑着接口:“她还在意,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江海生默默咀嚼着这句话,眼神不由得黯了下去:“也就是说,已有妻室的,将会直接被她排除在外,对么?” 卫子渊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不语。 片刻后,江海生却轻轻地笑了:“我早该想到啊,呵呵,早该想到。能够吟出那样诗句的女人,又怎会禁锢于三从四德的约束?有任何惊世骇俗的想法,都应不足为奇啊……” “她还会吟诗?”卫子渊有些意外。 “怎么?她没跟你吟过么?”江海生戏谑地看向他,幽幽地吟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卫子渊低声重复着这首诗,猛地想起今日她要求与卫家撇清,只做自己,不禁暗中咂舌,这丫头,还真的是,为了自由不要命啊! “也罢!”江海生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此我早有心理准备,子渊你也不必紧张。我江海生承诺你的事,自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食言。只是……” 他转身看向他,语气认真:“许你做主卫府婚事,你也得答应我,护她做主自己的婚事,否则,我必会插手!” 卫子渊没料到他一直犯愁的事儿,竟能如此轻易地过关,立马惊喜地跪下谢礼:“子渊谢过殿下!灵儿的婚事,我定保她自己做主!” 江海生没再看他,只是目光悠然地呢喃道:“我是真想看看,她那样的女子,究竟会为自己,找个怎样的夫君啊……” 第094章 消愁 卫子渊从密室出来,问守在门外的李木:“那俩丫头呢?还没回来?” 李木摇头。 抬眼看看天色,卫子渊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什么时辰了?走吧,一起看看去!” 两人跨出偏院,径直向后院寻去。远远的,就听到里面传来两个鬼哭狼嚎的嘶吼声: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下一站是不是天堂 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 放眼望过去,两个娇俏的背影相互依偎着,坐在半人高的残垣断壁上,正随着一个口齿不清又曲调不明的节奏,张牙舞爪地摇摇欲坠。 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相互对视一眼,赶紧快步上前,来到两个女孩儿的身后护好,防着二人不小心栽到那一地的碎石上。 近前细看,就见卫灵儿左手握着酒杯,右手蜷着中指和无名指,正高高地举起右臂,将拇指、食指和小拇指可劲儿地往天上戳: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 我在风中大声地唱 这一次,为自己疯狂 就这一次 我和我的倔强! 噢噢噢~~~ …… 丁沐凡一手拎着酒坛,一手挽着卫灵儿的胳膊,也跟着她左摇右晃地嗷嗷直叫:“噢噢噢……倔强……啦啦啦……疯狂……” 一阵酒气扑鼻而来,卫子渊不禁皱眉,两个姑娘家,怎的喝起了酒?还醉得这般厉害!目光转向卫灵儿的右手,那个他从未见过的手势,又是何意? 还没容他开口叫停,就见卫灵儿放下高举的手臂,脑袋歪靠在丁沐凡的肩头,顺着歌声的余音,呵呵呵地傻笑起来。 丁沐凡则一边狗腿地给她又满上一杯,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灵儿!你别,嗝,别走了好不好!来!咱们干了这一杯!你卫灵儿,嗝,就是我丁沐凡,嗝,丁沐凡的,亲姐妹!” 卫灵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醉意浓浓地回应道:“亲姐妹,嗝,没问题!但我,嗝,我还是得,得回去……” 李木忍不住心里一慌,她、她要回去?回哪里?司马家的宅子不是都已经卖了么? 卫子渊也是直犯愁,那边刚谈好条件,这边卫灵儿就给他闹离家出走,可让他如何跟江海生交代? 丁沐凡哼哼唧唧地劝:“干嘛非要,嗝,非要回去啊?我们这儿,嗝,不好吗?” “好~”卫灵儿拖长了声音:“好得很!山青,水秀,没污染,土地到~处都是,还,嗝,还不要钱……” 丁沐凡:“那你干嘛,嗝,干嘛还要走?” 卫灵儿:“因为,嗝,因为没我想要的……” 丁沐凡:“你想要啥,就跟,嗝,跟大人说嘛!你们卫府,嗝,要啥没有?” 卫灵儿一摆手:“他们卫府,还真,嗝,真拿不出,我想要的。” 卫子渊暗中松了口气,有想要的东西?那就好办! 于是自信地接口问道:“想要什么?说说看!” 他就不信了,还有他卫子渊搞不到的东西? 俩女孩儿都没注意到背后有人,卫灵儿也没意识到问话的是谁,直接大喇喇地怼了回去:“我要热水器、卫洗丽、姨妈巾、洗衣机!还要,嗝,还要苹果、ipad、上网、卡拉ok!” 卫子渊傻了眼,这都什么鬼?他怎么听都听不懂! 丁沐凡也没听懂,但她才不管那么多,只是替卫子渊大包大揽:“没,嗝,没问题!我帮你记下了,让,嗝,让大人给你找!” 卫子渊不禁一头黑线。 平日里这丫头表面上跟他大人来大人去地恭敬着,内心里居然这么不见外?什么都敢替他揽! 果然,立马招来了卫灵儿不屑的嘲笑:“他?嗝,他要是能找来,那,嗝,那才见了鬼了……” 不等卫子渊顺下这口莫名其妙的恶气,她又仰起脸,对着月亮举起了酒杯,幽幽地说:“我也,嗝,也不愁,回不去了……” 紧接着,一个沙哑又磁性的嗓音,带起了一段百转千回的旋律: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唤醒我的向往,温柔了寒窗 于是可以不回头地逆风飞翔 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 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再漫长 灵魂不再无处安放 …… 歌声渐弱,带着哑哑的哽咽,直撩起万千愁绪,搅动满腹怅然,就像有一只温软的小手,抓挠着你的心,又痒又疼。 丁沐凡歪靠在卫灵儿身上,喃喃地说:“灵儿,你唱歌,嗝,真好听……” 卫灵儿嘚瑟地打着嗝:“嗝,嘿嘿,好听吧?我也,嗝,也觉得,这歌好听,还特别,嗝,特别有味儿!” 说着递上酒杯:“来!满上!后面,嗝,后面还有……” 丁沐凡已经醉得连酒坛子都拎不稳了,抖了半天也没倒进杯里多少。 卫灵儿干脆一把将酒坛子取了过来,直接攥着坛口对嘴咕嘟了一大口,顺手抹了把流了满脸满脖子的酒,摇摇晃晃地站上了断壁的墙头,对着月亮举起酒坛,豪气又悲怆地接着唱了起来: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支撑我的身体,厚重了肩膀 虽然从不相信所谓山高水长 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 右手一挥,酒坛子直接飞了出去,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眼瞅着卫灵儿身体前后晃悠着就要往下跌,李木惊得一个箭步冲到她脚下,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做好了接住她的准备。却见女孩儿只是脚下微微挪了几步,旋即身子一挺,昂首指天,凄声嘶吼: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宽恕我的平凡,驱散了迷惘 …… 声音顿住,她无力地垂下双手,如同枝头一片孤零零的小树叶,在风中单薄又无助。片刻后,一个嘶哑又低沉的嗓音,艰涩地呢喃出一段如泣如诉的旋律: 好吧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 清醒的人,最荒唐 …… 丁沐凡抱着她的左腿,脑袋靠在上面,微眯着双目,昏昏欲睡。 卫子渊猛地回过神,已顾不上回味方才那歌声里的意境,赶紧给李木使了个眼色,两人各自上前,就想把墙头上那两个摇摇欲坠的身体给扶下来。 忽地就听到卫灵儿发出了一阵凄凉的笑声:“呵呵呵……我以为我是谁?” 卫子渊抬手止住李木,眼睛死死地盯住这个满脸悲戚的女孩儿,他早就想知道了,她,到底是谁? 月色下,卫灵儿湿漉漉的脸上反着微光,不晓得是泪还是酒。眼神迷离又茫然,目中晶莹闪烁,仿佛盈满了无数星辰。 只见她嘴角噙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低声呢喃:“我以为,我可以不一样;我以为,我可以带你们不一样;我以为,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正常的童年;我以为……嗝,呵呵呵,我以为我是谁?” 她摇着头大笑起来,笑得比哭还难听:“哈哈哈!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我,嗝,我连我自己,呵呵呵,都做不了……” 脸颊有泪划过,她出神地仰望星空,喃喃自语:“我就是个错误!一个,嗝,不该存在的,错误……”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幕,她张开手臂,闭上双眼,如仙女飞天一般,迎着风,昂首挺胸,身体却直直地,向后倒去…… 第095章 被破坏的气氛 丁沐凡正迷迷糊糊地依偎在一根雕琢精美又触感温润的玉柱上,沉浸在优美又惆怅的仙乐里,周边是数之不尽的琼楼玉宇,霞光异彩。 这里,就是灵儿描述的,那个美丽的未来么? 猛然间,身子一沉,仙境崩塌,她整个人便狠狠地坠了下去。吓得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费力地睁开眼,依然是那个清冷的月亮,那片雾蒙蒙的星空,身下却不是坚硬的碎石和冰凉的废墟。一股熟悉的温热,透过衣物传递过来,烘得她浑身舒坦。 “沐凡,你没事吧?” 循着这个低沉的声音,她转回头,看到了那张暖心又好看的脸,立马兴高采烈地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心满意足地呢喃着:“大人……” 颈窝里感受到这股带着酒气的香风,卫子渊忍不住心里一荡,方才因丁沐凡被卫灵儿带倒的气恼,便消了大半。 他顺势在她的额头落上一个吻,柔声责怪:“一个姑娘家,怎能在外面这样醉酒?以后想喝,回家我陪你喝。” “嗯,好,都听,大人的……”丁沐凡刚哼唧了几声,猛然想起那个跟她一起喝酒的女孩儿,立马拼足了力气挣扎起身,急急地对卫子渊絮叨:“大、大人,灵儿她,嗝,她很好,她是,她是故意的,故意,嗝,故意激怒你,你别,嗝,别生气……” 卫子渊见她都这副德性了,还不忘替那个丫头说话,对卫灵儿的最后一丝怨气,也跟着消失殆尽。 “我知道。”他温柔地抚开她额角的碎发,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低声笑道:“放心吧,我没生气。” “嘿嘿嘿……”丁沐凡笑得一脸满足又狗腿,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拱到他耳边狠命地蹭:“我就知道,大人,嗝,大人最好了……” 说完,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就这样,跌倒在他结实又温暖的臂弯里,沉沉地睡去,脸上还挂着笑。 卫子渊半蹲在地上,紧紧地拥着她,只觉得岁月静好,星光灿烂,连这肮脏血腥的废墟,都显得愈发顺眼。 那边的李木可没这么好命,被卫灵儿直挺挺的身体狠狠地砸了一下不说,还被她左右开弓地抓挠了一番。 那丫头连眼睛都没睁,就靠着两只手,这边掐掐,那边摸摸,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脸,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气急败坏地嗷嗷直叫:“啊啊啊~~~我怎么还在这鬼地方啊啊啊啊!” 因着身份悬殊、男女有别,李木抱着她本就有些忐忑与无措,这会儿,怀里的人儿又极不老实地手抓脚踢,浑身乱扑腾,直把他慌得手忙脚乱,站都站不稳。 实在是招架不住了,他顺着她折腾的力道往卫子渊身边靠下来,勉强把人按到自己的腿上,可怜巴巴地求助:“大、大人……” 被这呆子破坏了气氛,卫子渊气就不打一处来,根本不想理他。正要抱着丁沐凡离开,却被卫灵儿一个翻身,连右臂带身体,整个给抱住了,一时间竟也动弹不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把她扒拉下来,却听她把脸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地说:“沐凡……你说,刚才那首歌,我唱得,嗝,唱得,好不好听呀?” 不等有人回答,她就自顾自地叨叨起来:“要是,要是阿明听到了,一定,嗝,一定会让他,大吃一惊!嘿嘿嘿!之前,我,嗝,我们练了那么久,他还是,嗝,还是不满意,临演出了,又给,嗝,给取消了。说神马,没,嗝,没唱出味儿来,是无病,嗝,无病呻吟……现在,他要是,嗝,要是再敢说我唱不出味儿,我就,嗝,我就削死他!呵呵呵……真的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恰似一江,嗝,一江春水向东流啊……” 卫子渊停下动作,一边任由她啰里啰嗦地自言自语,一边跟李木交换了一个眼神,逮着机会插口问:“阿明是谁?” “我们爱乐团的小伙伴啊!”卫灵儿依然闭着眼,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嘴角扬起掩饰不住的明媚笑意:“就是他,嗝,他牵头成立了爱乐团,还把我,嗝,把我也拉进去唱歌。哼!也不给我,嗝,给我开个后门,非要我,嗝,要我学会一门乐器。教我弹吉他吧,还老是,嗝,老是嫌我笨。不过,嗝,不过他还是,嗝,还是把我,教会了,嘿嘿嘿……” 卫子渊和李木又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是一脸的懵逼,俩人都没听懂。 卫灵儿可不管他们听没听懂,只继续着她的碎碎念:“不过,他可真是,嗝,真是个天生搞音乐的……还有他那个弟弟阿亮,也是,嗝,也是有天赋,不像我,这么,嗝,这么手残……” 忽然女孩儿皱起眉头,一脸的不忿:“那弟兄俩……哼!沐凡我跟你说哦,那俩臭小子,可,嗝,可坏了!他俩明明,嗝,明明是双胞胎,已经长得,嗝,很像了,还非要穿一样的,嗝,一样的衣服,害我总是认错,嗝,认错人,还被他们鄙视!小雪那没良心的,还,嗝,还跟着他们一起,嗝,一起嘲笑我脸盲!啊,小雪啊……”苏丹小说网 她脸上又现出一副花痴的神情:“人家爸爸是音乐,嗝,音乐教授,妈妈是省文工团的,她可是,嗝,可是正宗的音乐世家!吹拉弹唱跳,那可是,嗝,可是样样精通,还都是,嗝,都是专业级别的!关键是,她人还,嗝,还长得漂亮!这么优秀的姑娘,那俩,嗝,俩笨蛋,都整天一起混乐团了,居然一个都没,嗝,没追到!不过……” 脸上的花痴愈发地浓重:“小雪那个未婚夫,还真是,嗝,真是帅呢!人家可是,嗝,可是小雪爸爸的得意门生,钢琴弹得,嗝,那叫一个牛叉!都得了,嗝,得了国际大奖!小雪也准备着,嗝,准备考他学校的研究生,说是到时候,俩人在一个学校,一个,嗝,读博,一个读研,还不耽误,嗝,不耽误结婚……” 她把脑袋顶在卫子渊的臂膀上一通乱蹭,有些抓狂:“啊啊啊!人家未婚夫都有了,我这儿连个,嗝,连个男朋友都还没影儿!人比人气死人啊,真是,嗝,真是羡慕嫉妒恨啊啊啊……” “哼!”说着又是一脸愤恨:“阿明那个臭小子,还,嗝,还咒我,说我神马,大婚晚成!还说要帮我兜底,说要是,嗝,要是等到40岁了,我们都还没嫁出去,那就,嗝,就干脆一起搭伙过日子……啊呸!我才不要,嗝,不要只是,跟他搭伙过日子呢!我就要像小雪那样,好好地,嗝,好好地把自己嫁出去,嫁个,嘿嘿嘿,嫁个多才多艺的,嗝,大帅哥,嘿嘿嘿嘿……” 第096章 非分之想 一阵醉意浓浓的淫笑声,听得两个男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很多细节没听懂,他们也大概听懂了意思。 卫子渊不禁暗自嘀咕,这丫头,原来这么想嫁啊?难道,她喜欢那个什么小雪的未婚夫?若是这样,帮她把那人抢过来便是! 于是插嘴哄她:“你想嫁谁,直说便是,卫府自会替你做主。” 没想到立马被那女人给嘲笑了:“做个毛的主!这种事儿,是你,嗝,你个外人能做主的嘛!” 还没等卫子渊再表态,她却拍着他的臂膀,苦口婆心地劝起来:“沐凡我跟你说哦,你家那个卫大人,是挺,嗝,挺优秀的,但还真不适合,嗝,不适合当老公。他最大的毛病,嗝,你造是啥嘛?” 卫子渊脸一黑,回头再次确认了丁沐凡已经睡熟,才磨着牙问:“是什么?” 卫灵儿闭着眼睛拖长了声音:“太太太~~自恋啦!这家伙一看就是,嗝,就是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一定是,控制欲很强,嗝,很强的那种,容不得你不听话!你要是嫁给他,得小心,嗝,小心被他当,嗝,当老妈子使唤……” 卫子渊无语,把沐凡当老妈子?卫府里那么多下人都是摆设吗?她这都什么鬼逻辑? 正要反驳,却听她又兀自絮叨起来:“不过呢,跟那个司徒乐比起来,还是,嗝,还是你家卫大人好一些。司徒乐那二愣子,简直就是个,嗝,就是个还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你知道,嗝,我们那儿管他那样的叫啥不?嘿嘿嘿,他那就叫,嗝,就叫,凭实力单身!哈哈哈!” 听到这个,李木心里莫名地一松,原来,她不喜欢司徒乐啊! 卫子渊也总算是听到点儿好话,唇角刚勾起一抹得意,紧接着就又听她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不过唉,真是可惜了,嗝,可惜了你家大黄。他那样出得厅堂,又入得,嗝,入得厨房的人,才适合当老公呢!我们哪儿管这个叫,嗝,叫经济适用男!你啊你,原本是近水楼台,嗝,先得月,却愣是让别人给,嗝,给拐走了……” 卫子渊吃了一惊:“你喜欢黄煜?” “哎呀!”卫灵儿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就是,嗝,就是举个例子!大黄是,嗝,是人家司徒姐姐的,我怎么可能,嗝,喜欢他呢!” 卫子渊默了默,暗自琢磨,如此看来,即便是那个小雪的未婚夫,她再想嫁,也不可能要了吧? 一回头瞥见正听得发傻的李木,随口问道:“那你觉得李木怎样?” “啊?”李木闻言吓得身形一抖,差点儿没跌坐到地上去。 卫子渊不理他惶恐的目光,只是专心地盯着卫灵儿闭着眼的那张脸。 就见女孩儿砸吧咂吧嘴,脸上竟然现出一丝隐隐的红晕:“嗯……还不错,人也比较靠谱……” 李木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心底深处早已蠢蠢欲动的东西,猛地就拱了出来,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压都压不住,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地微微颤动着。 卫子渊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正琢磨着该说点儿什么,忽地就见那女孩儿捂着嘴淫笑起来:“不过我劝你哦,可别,嗝,可别打他的主意……” 李木只觉得兜头浇下来一桶冷水,直接僵在当场。 卫子渊也皱眉不解:“为什么?” “嗨!你看不出来吗?”女孩儿一脸的暧昧:“他眼里哪有女人啊?他眼里只有,嗝,只有他们家大人!嘿嘿嘿……” 这次不止是卫子渊,连李木的脸也跟着黑了下来。 却见这女人仍不知死活地咯咯笑着,一边扒着卫子渊的肩头往他耳朵里吹风,一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哎?沐凡你说,嗝,你说他俩,会不会已经,嘿嘿嘿嘿,已经……哎哟!” 她软绵绵地瘫倒下去,再无声息。 卫子渊黑着脸收回竖成刀型的手,没好气地把她推到李木怀里:“以后你没事儿离我远点儿!没公事叫你,就别往我跟前凑!” 说完抱起丁沐凡就走。 李木没敢再叫他,只是垂头丧气地瞪着那个正一脸无辜呼呼大睡的罪魁祸首,独自研究着怎么把她抱回去才不会失了礼数。忽地就见卫子渊停住脚步,侧头问道:“喜欢她么?” “啊?”李木这回是真的吓到了,赶紧表态:“小人卑微,不敢有非分之想……” “我准你有非分之想!”还没说完,就被卫子渊打断。 “啊?”李木再次愣住,就见卫子渊已抱着丁沐凡离开,远远地撂下一句话:“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你早已是自由人,不是奴!” 李木如同石化了一般,呆呆地望着那个声音的主人,渐行渐远。就像曾经的阿泥,不受控地离他而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初夏的夜,经过大雨的洗礼,本应不再像白日里那般燥热,他却依然觉得口干舌燥,汗透脊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凉风吹来,怀里的女孩儿又哼哼唧唧地往他胸前拱了拱,他猛地一个激灵,方才清醒过来。低头看向那张正窝在他臂膀里熟睡的脸,心里又是一阵陌生的翻江倒海。 他真的可以,有非分之想么?对她,也可以? 李木缓了好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收紧双臂,将她往怀里拢了拢。低下头,扑鼻的酒气过后,便是一阵让他心慌意乱的清香。 第一次,他的脸,离一个女人这么近,近到几乎让他窒息。 他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将下巴贴上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深深地吸气,贪婪地享受着那夹杂着酒气的芬芳。一时间,只忘了身在何处,不能自已。 卫灵儿不知呓语了句什么,一翻身,整个人便向他攀了过来,一张脸妥妥地贴到他的脖颈上,还狠狠地蹭了蹭。 李木只觉得浑身僵硬,麻痒难耐,胸腔里的一颗心,从没跳得这般厉害。他有些惊恐,又有些依恋,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努力地运了半天气,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体内一股陌生的冲动。一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便赶紧抱起卫灵儿,往偏院里给她准备的房间奔去。 第097章 求你不要丢下我 李木将卫灵儿轻轻地放到床上,转身去帮她脱鞋,手指触到细滑的脚踝,禁不住一抖。停住手运了口气,他别过脸,尽量用衣物和薄被垫着手,好不容易才帮她脱了鞋,躺好盖好。 直起身,再次凝望了片刻,他收回眼中不知何时溢满的柔光,唇角挂着一抹不自知的微笑,转身出门。 回身关门时,目光仍不自觉地落在床上的那个女孩儿身上。门缝越来越窄,越来越窄,最终闭合起来,隔绝了视线。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竟有些挪不开脚。 立在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忽地屋里“噗通”一声闷响,紧接着便传来“哎哟哎哟”的哼唧声。 李木一惊,赶紧又推门返了进去,却见床上竟已空了! 循着声音将视线下移,就见卫灵儿裹着被子滚在地上,正一边迷迷糊糊地揉着脑袋,一边笨拙地往床上爬。 他反手关上门,快步赶了过去,把她从地上捞起来,重新抱回床上。一边细细地查看,一边着急地问:“你摔到哪里了?可有不适?” 卫灵儿费力地眨巴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藏青色的影子。耳边嗡嗡作响,夹杂着一个并不真切的低沉男声,隐约听到他问“到哪里了?” 到哪里了?她哪儿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些被她尘封许久的画面。 …… 她对着手机屏幕委屈吧啦地撒娇:“我是跟着导航在走啊,没看到你啊!” 屏幕另一端,乐天穿着藏青色的校服西装,一脸的嫌弃:“我说你也是够了,跟着导航都能迷路!你到哪里了?我过去找你!” 她一脸懵逼地环顾四周:“这儿有个红绿灯,我左边有个黑色的垃圾桶,右边有棵树……” 乐天一头的黑线:“你这描述可真够精准的……算了算了,你给我发个定位!” “哦哦哦!”她笨笨索索地点开定位,正要发,又迷糊了:“这下面有好几个提示呢!我选哪一个呀?第一个是华宇商城,第二个是……” “停停停!”乐天崩溃地捂着脸:“别发定位了,你直接给我发共享,位置共享!” “哦哦哦!”她又开始笨手笨脚地发共享。 …… “位置共享,成功了么?”她迷茫地敲着脑壳,不管不顾地耍赖道:“反正我发了就是发了,你不来找我就是你的错!” 她扑到眼前那个模糊的藏青色身影上,一把抱住他,像个怨妇似的恨恨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找我?你说你,你一声不响地跑掉,连个招呼都不打!你你你,你神马意思啊你?” 李木惊呆了!他先前没打招呼就自行回了徽州,她竟然,如此在意? “我……”他情不自禁地回抱住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忍不住收紧双臂,任由怀里的女孩儿,逮着他一通乱捶。 “说好的,明明说好的,要一起!”卫灵儿一边捶一边哭:“你个逃兵!你个没良心的逃兵!竟敢丢下我,还不管不问的!你太坏了!” 环在身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她顺势瘫软到这个给她安全感的怀抱里,把脸埋进那个温热的颈窝,哭得不能自已:“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不要丢下我……” 李木感受着脖颈肩头的湿意,只觉得心乱如麻,胸口发疼。 他完全想不起来何时跟她说过要一起,也不想再费神去想,只是将那个哭到颤抖的温软娇躯,愈发紧地拥进怀里,喃喃地应着:“好、好,不丢下你……” 哭了好一会儿,卫灵儿终于缓过了劲儿,她伸臂环上李木的脖颈,一边往他肩膀上抹着鼻涕,一边柔柔地哼唧:“乐天,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重新去高考,就按我们约定的,一起考庆大,好不好……” 李木有些懵,他怎么忽然听不懂她讲话了? 见他没反应,卫灵儿有些急了:“你要是不想去庆大你跟我说嘛!就算读不了少年班,我也可以考科大的普通专业啊!我们一样可以在一起啊!你干嘛不跟我商量就自己跑啦?是你说的,是你说的要一起考庆大!明明是你违约,却害我被那么多人说!我都发挥失常去江大了,你也不来给我个说法?乐天!你个渣男!你个大坏蛋!” 李木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下来。他再听不懂她话里的细节,也听懂了她话里的那个名字。 乐天?那是……另一个人吧? 感觉到拥着自己的手臂松了,卫灵儿有些慌,她更加紧地抱过去,放软了语气:“好好好,你不想重考咱就不重考!你读你的少年班,我读我的江大,咱们毕业了再一起去找工作。你想去哪个城市我就陪你去哪个城市,好不好?好不好嘛!” 李木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地自嘲,他方才都做了什么?他又以为是什么?就算大人准他有非分之想,他就以为他真的可以想了吗? 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她当他是谁! 暗叹口气,他默默地松开手,轻轻地推着身上的女孩儿,想提醒她认错了人。却不想,卫灵儿反而更加紧地扑了过来。 她一边死命地勒着他的脖子,一边带着哭腔急促地哀求:“别!别放开我!乐天我求你了,求你带我走好不好?我跟你说哦,我梦到我穿越了,去了一个很可怕的地方,还有一团很可怕的黑雾!我再也不想待在那儿了!我想回家,想我爸妈,想爱乐团,想你……你带我回去好不好!就算你不要我了,也先送我回家好不好!求你了乐天,求你了!”苏丹小说网 李木僵在那里,她一直说要回的家,不是徽州司马府!她她她,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低下头,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细细地端详着那张脸。虽然双眼早已肿成了两条缝,虽然涕泪横流一脸狼狈,可那五官,那脸型,分明就是司马府里的那个司马如兰啊! 还没想明白,却被那女孩儿一把捧住了后脖颈,紧接着眼前一黑,一阵夹杂着酒气的香风吹过,嘴上便贴过来一个温软湿润的触感。 李木只觉得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 卫灵儿一边努力地啃着他的唇,一边含糊不清地呢喃着:“乐天,我想你,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你跟我好好解释一下,我会原谅你的,真的!我发誓我会原谅你的!我好想你乐天,我发现我是真的忘不了你……我、我爱你乐天!我觉得我是真的爱你!求你了,求你不要丢下我……” 第098章 李木的小心思 一大早,卫子渊到隔壁看了看仍在熟睡的丁沐凡,帮她重新掖了掖被角,便转身出去找李木,却发现他房间里居然空无一人。 不由得眉头一紧,急忙转到卫灵儿的房间。推开门缝瞅了一眼,只见那女孩儿正抱着被子,在床上趴得枝丫八叉,睡得死气沉沉,却仍是不见李木的影子。 又转到后院门外的小树林,也没见有人练过功的痕迹。 他不禁犯起了嘀咕,那小子跑哪儿去了?昨晚让他没事儿离自己远点儿,不会就直接远到玩儿失踪了吧? 这会儿他才发现,平时习惯了李木不离左右地伺候着,那小子忽然间不见了踪影,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暗自叹了口气,他只好亲自去灶间找热水喝。 一跨进厨院,就发现李木正坐在院子角落的水缸边,对着手里的一个乳白色物件怔怔出神。 “想什么呢?”他走过去打招呼。 “大人!”李木明显是狠狠地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把手里的东西往背后藏,有些紧张:“没、没想什么……” 即便只是一瞬,卫子渊依然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并不想揭穿他,于是转移话题:“早膳准备好了么?” “啊?”李木更加无措起来:“我、我这就去做……” 看着他慌里慌张地进了厨房,卫子渊暗叹口气,没再跟过去,只在旁边提醒了一句:“顺带准备点儿醒酒的东西。” 说完,拎起灶上的一壶热水,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李木一边忙活着灶台上的活计,一边把怀里的东西又往深处捂了捂。既然大人已经准他有非分之想了,那他这点儿小心思,应该也不算是逾矩吧? 又想起那日,她把这方丝帕系到他的手上,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那都是,她亲手系上的。她自己也说了,不是偷,是她心甘情愿系上的,那……算是送么?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她那日只是说给他包扎伤口来着,是不是意味着,伤好了之后,还要还给她? 忍不住又从怀里取出来,柔软的丝绸,触感温凉,微微泛潮。 展开了细细察看,帕角的兰花清幽淡雅,两只蝴蝶飞舞其上,栩栩如生。可原本白净的背景上,如今却沾染着暗褐色的斑驳血迹,连白色的兰花瓣上都落了污渍,他洗了半天都没洗掉。 昨夜他就跟中了邪似的,明明知道怀里的女孩儿不是冲他,可当她真的吻了过来,他便什么都忘了,也什么都无所谓了。当时,他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只是麻木又僵硬地沦陷到她那错误的热情中。 听着她可怜兮兮的哀求与哭诉,感受着她蹭过来的温热与潮湿,他完全不想再费神去想什么乐天是谁,她要回的那个家在哪里。他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只想着赶紧帮她擦干眼泪,让她不要再哭。 他忽然开始怀念女孩儿那没心没肺的明媚笑容,怀念她喜庆动听的歌声,甚至怀念她那让人惊掉下巴的怪异举止。那些,他就算震惊,就算为难,就算惊吓,就算不知所措,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看她悲恸伤心来的难受。苏丹小说网 于是,他不管不顾地重新收紧双臂,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也不再管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机械地顺着她的话哄:“好,回家……好,再也不丢下你……” 不知哄了多久,哄到他自己都身心俱疲,头昏脑涨,忘了时间,也忘了身在何处,甚至,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总之,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传来阵阵的鸡叫。 他发现自己正枕在床脚,整个上半身都歪倒在床上,而怀里的女孩儿,则趴在他身上,睡得深沉又安详。 他吓得赶紧把女孩儿重新抱回床上躺好盖好,就像个唯恐被抓了现行的淫贼,慌不择路地直接翻窗逃了出去。 一路奔出老远,他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来,扶着一棵树重重地喘气,一颗心砰砰直跳。 清晨的凉风袭来,接连打了好几个寒战,他才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让自己慢慢地冷静下来。 借着微弱的晨光,前方不远处有一汪不小的水色,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不知不觉间奔到了半山腰的那个小树林里。 来到湖边洗了把脸,总算彻底清醒了过来。他起身环顾四周,熟悉的场景,立马勾起了不久前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日失手被擒的气恼与羞辱,那日生死一线间的心灰意冷。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娇俏背影,以及,剑刃上流淌着的那抹刺眼的鲜红。 不禁把右手放到眼前翻了又翻,手背上还有那日留下的疤痕。不晓得是因为结痂,还是因为其它什么缘故,他只觉得以这个伤疤为中心,一股麻痒难耐的酸楚感,顺着掌心手背,一路攀上臂膀,蔓延全身,循环了一圈儿后,直击心脏。 他抬眼分辨着四周的方位,一棵树挨一棵树地摸了过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总算寻到了那个小树洞,惊喜地发现,里面的东西居然还在!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又小心翼翼地在湖边洗了又洗,实在是洗不干净,于是赶紧跑回道观的厨院,取了皂角和井水再洗。 他真的是已经尽力了。 看着手上这方虽然已经洗出本色,但依旧污渍斑斑的绣帕,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脏,让他怎么还? 只好先塞回怀里,继续干他的活儿。 还是先别还了,等以后洗干净了再说吧,他幽幽地想。只是,不管是送,还是借,这方绣帕,都是她直接给他的,不是么?跟那个什么乐天,应该,总算是没啥关系了吧? 第099章 百里家的忘字辈 乐天慵懒地倚靠在山石上,无语地看着藤床上那个背对着他的白衣男子:“我说……这都多长时间了,你还没睡够?” 那人依旧一动不动,就跟石化了一般。不凑近了仔细看,都看不到他那微弱呼吸带动起来的似有若无的胸部起伏。 一个五六岁的白衣小童,正盘腿坐在一旁的石台上打坐,闻言把眼皮掀开一条缝,偷偷地瞅瞅乐天,又瞅瞅藤床上的人,暗搓搓地咽了口唾沫,重新闭上眼,继续假装练他的功。 兰芯儿跟阿豆站在乐天身旁,一脸的懵逼。 那晚他们忽然间就跟中了邪似的困乏无比,不受控地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发现正身处一个不见边际的莫名空间。上下左右都是模糊的黑暗,身体就像飘在空中似的,毫无触感,可真要是重重地往下使力,却又能感受到坚硬光滑的地面。 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明明看不到,不动时也感受不到,却偏偏主动出击的时候,又能被狠狠地撞疼。 正当他们惊恐万分、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那个叫乐天的短发男人,穿着一身他们从未见过的古怪衣服,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醒了?”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乐天拿着个什么东西向前一指,他们身侧瞬间腾起了冲天的火光。 隔着一层水雾般轻轻荡漾的透明软墙,他们听到了劈啪作响的大火声与明显的爆炸声,看到了轰然倒塌的门墙梁柱和赶来救火的道士们,看到了远远的后山腰,一众黑衣人簇拥着那个手摇折扇的冷酷男子,以及,他脸上那抹被火光映出的残忍冷笑。 乐天冲他们疲惫地笑了笑:“喏!看到了?你们原本是要被烧死的。所以,要想继续活下去,只能离开你们原有的时空了。” 也不管俩人听没听懂,他再次摆弄了下手中的物件:“你们的死,有个人,很是伤心呐……” 于是,在乐天的引领下,他们看到了那个伤心欲绝的人。那个身份高贵的卫府大小姐,却为了他们两个卑微的贱奴,不惜忤逆没人敢惹的卫子渊,还趴在他们肮脏的坟头,哭了一身的泥泞。 乐天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们,他就是为了帮他们家小姐应对未来的生死危机,才特意派人救了他们。 “如果有一天,你们的灵儿姐姐,需要你们以命相救,你们……会犹豫么?” 对于这个答案,他们这两个借着小姐的光才得以偷生的人,又有何需要犹豫的? 于是,乐天带他们来到了这里,一个与世隔绝的美丽山谷。 他说,这里,是他们家小姐早晚都会来的地方。所以,他们只需等在这里,就一定能再见到她! 这里,还有个人,也在等她! 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明明看起来气质儒雅,超凡脱俗,一副世外仙人的模样,却见到乐天后,立马摆出了一张孩子般任性的臭脸。 “我累了,要午睡!”丢下简短的六个字,那人便自顾自地倒在藤床上呼呼睡去,留给他们一个无比傲娇的背影。 乐天居然也不生气,只是招呼着他们随便逛逛,先熟悉一下未来的生活空间。他自己则半倚半靠地窝在一处山石上,也开始了悠闲的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兰芯儿跟阿豆都忍不住睡了一觉又醒了过来,那俩人居然还在那儿莫名其妙地僵持着。 “醒了?”乐天忽然睁开眼,冲他们眨了眨,然后对那个藤床上的背影努努嘴:“喏!可以拜师去了!” 他俩尴尬地看着那个毫无反应的背影,不知所措。 乐天无奈,再次冲那个人叫:“喂!你是不想看她好了是嘛?都跟你说了,不到生死关头,我才懒得过来看你这张臭脸!” 那个背影总算有了反应,闷闷地问:“她为何不自己过来说?” 乐天嗤笑:“她要是会为了她自己过来,你还用得着在这儿等她?” “那她为谁?”那人猛地一个翻身坐起来:“我跟你说过,只要她自己不乐意,谁都没办法!你求我也没用!”苏丹小说网 “谁求你了?”乐天一脸的嫌弃:“我就是来告诉你,她即便是自己乐意,也不代表是为她自己!” “什么意思?”那人皱起了眉头。 乐天揉了揉额角:“我说百里啊,你想给她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更不会为了她自己来取,这你也清楚……” “所以你什么意思?”百里无忧有些生气:“你们拿什么逼她了?” “卧槽!用得着我们逼她吗?”乐天也有些来气:“还有谁比我们更想让她来找你,你不造啊?” 百里无忧眉头紧锁,沉思不语。 “等那个人把她逼来了……”乐天语气认真地说:“就一定是个难以两全的境地。到那个时候,她就算肯来,也一定是抱着鱼死网破的打算,懂了么?” “所以……”百里无忧目光深沉地看向他:“你想怎样?” “我想帮她。”乐天坦诚地回视他:“帮她破局,帮她两全!” 盯了他片刻,百里无忧终是开口:“需要我做什么?” 乐天把兰芯儿和阿豆往他跟前一推:“这俩孩子,你好生带着,教他们百里家的传承,能教会多少就教多少,反正是越多越好。有朝一日,他们可能就是破局的关键!” 百里无忧一挑眉:“有朝一日?就是她来找我的日子么?” 乐天点头:“理论上,应该是。” 百里无忧不再理他,斜眼瞟了眼兰芯儿和阿豆,忽地灵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贱兮兮的坏笑,假装正经道:“既入我百里师门,那就得改个名号。你!”伸手一指兰芯儿:“就叫百里忘乐!” 说着,还挑衅地瞪了乐天一眼。 乐天忍不住脸上一抽:“你丫……” 不理会他,百里无忧又得意洋洋地一指阿豆:“你!就叫百里忘明吧!” “这这这,这是啥名字?”阿豆不干了:“太难听啦!” 百里无忧一瞪眼:“让你改就改!否则别在我这儿待着!” 乐天拦住想要暴走的阿豆,指桑骂槐地劝道:“别别别,别跟心理变态一般见识。他这就是一点儿无聊的恶趣味而已,你崩跟他在这种小事儿上置气!” “什么叫恶趣味?”百里无忧一撇嘴:“这就是我百里家这一辈的家谱好不好!” 说着一指石台上的小童:“喂!告诉他你叫什么?” 小童一声不响地装死这么久,猛地被点出来,忍不住一抖,奶声奶气地应道:“回师尊,我叫百里忘尘!” 乐天脸上又是一阵抽搐:“你们百里家谁编的家谱啊?居然还有用‘忘’字的?咋辣么有才涅?” “我呀!”百里无忧得意地一指自己:“嘿嘿嘿,有才吧?” 乐天:“……” 第100章 二选一 “什么?未来?”卫子渊诧异地一挑眉。 “对!就是未来!”丁沐凡一脸兴奋地说:“灵儿说她历史学得不好,搞不清具体年代,但说最起码也得隔个千年往上。总之,她那个年代,已经翻天覆地了!” 说着,脸上现出了神往之色:“她说,她们那里,人们借助着工具,可以日行十万八千里,还能翻江倒海、上天入地,月亮上都能去;还说,打仗都是用非常厉害的武器,可以很远地隔空伤人,比咱们射箭要远得多,人都不用打照面的,所以他们一般都不用练武;还说男女平等,人人都能去学堂读书识字,还是免费的,国家强制,必须学!还说女人只要想,就能凭本事出来,像男人一样工作,好多女人都特别厉害,手底下管着一大堆男人呢!哦对了,还有……” 她偷偷瞥了眼卫子渊,假装漫不经心地望着天花板,故意拖长了声音:“他们那里的男人啊,都只能娶一个女子,要是敢多娶,可是要坐牢的……” “哦?所以,她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卫子渊沉吟着接口,好笑地看向她:“怎么?你也想要?” 丁沐凡翻了个白眼,委屈吧啦地说:“我倒是想啊,就看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卫子渊一笑:“那我许你便是。” “真的?”丁沐凡歪头看他,一脸的狐疑。 “真的!”卫子渊郑重道:“这方面我早有打算。只要不出意外,我定不食言。” 只要,那丫头能乖乖地跟他回府,只要,一切能如他安排……卫子渊无声地盘算着,却又有些吃不准,那个女人,还真是,太不受控了…… 暗叹口气,他不禁皱眉:“她一定要回去吗?” “她是这么想来着,不过……”丁沐凡两手托腮:“那丫头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她说她原本是死于一场瘟疫,醒来时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司马如兰。所以,她也只是猜测,或许死了就能回去。只是……” 她俏皮地一笑:“嘿嘿,这丫头怕疼,对自己下不去手。上次忽然冲出来挡剑,也是想趁机赌一把,看能不能借云风之手回家……” “所以……”卫子渊唇角勾起一抹明了的弧度:“她昨日故意激我杀她,也是想让我送她一程?” 一旁的李木却是心里一酸,那女孩儿,果然不是要替他挡剑啊…… 转念又是心下一宽,如果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去,那他昨晚不经大脑、顺口答应送她回家的话,是不是,可以不算数了?那个叫乐天的人,是不是,也找不来了? “还有……”那边丁沐凡又迟疑着开口:“她说,她醒过来之前,看到司马如兰被一团黑雾卷走了。她搞不清那是什么,但能确定,司马如兰是真的活不成了……” 她偷眼看着卫子渊的脸色:“灵儿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想这样。但她当时动都动不了,完全无能为力,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占据了您表妹的身体,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还,所以……” “所以,她就一直不敢说实话,怕我找她索命?”卫子渊好笑地接口。 “对对对!所以她只好编了个女娲娘娘出来,只是为了保命,不是要故意戏耍大人您!”丁沐凡一脸狗腿地讨好着:“大人您大人大量,应该不会跟她秋后算账吧?” 卫子渊没接话,只是反问:“这个说辞,你信么?” 丁沐凡皱眉思索了片刻:“至少比女娲娘娘的说辞,更可信些,不是么?” 卫子渊也点头道:“确实,自古就有灵魂出窍、先人附体的说法。虽然,从未来附体过来,还是头一回听说,但总归还是有据可循的。相比那个女娲娘娘回炉改造的说法,听起来合理多了。” “那大人……”丁沐凡小心地试探着:“会替您表妹,找她寻仇么?” 卫子渊仍没答话,只是斜着眼问她:“如果一具身体,只能二选一的话,假死前的司马如兰,和假死后的卫灵儿,你选哪个?” “那当然……”丁沐凡爽快地一拍桌子,旋即顿住口,冲他谄媚地笑:“大人您还用问嘛!” 卫子渊笑道:“既然你也这么想,那维持现状便是,何必纠结以往的细节?” “嘿嘿嘿,我就知道,大人最通情达理啦!”丁沐凡立马喜笑颜开地站起来,殷勤地给卫子渊捶着肩:“那大人下一步有何打算?是带她回京?还是……帮她回家?” 卫子渊无语道:“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去,我如何帮她回家?” 丁沐凡笑容更盛:“那大人的意思,就是带她一起回京啦?” 卫子渊不禁苦笑:“那也得她乐意一起走啊?” “这个……”丁沐凡停下手,又犯起愁来:“那丫头,确实有点儿倔……大人可有良策?” 卫子渊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试试看吧……” 旋即抬头吩咐她:“沐凡,你去她房外盯着,待她起来了,不要上前打扰,立即过来跟我汇报。” “得嘞!”丁沐凡立马蹦跶着往偏院去了。 待她跑远,卫子渊冷不防回头问李木:“昨夜你送她回房后,她又说了什么没有?” “啊?”李木正兀自走着神,闻言猛地一抖。苏丹小说网 想起昨夜的情形,一时间紧张得直冒冷汗,嗫嚅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她、她没说什么,只是求属下,送、送她回家……” 卫子渊一挑眉:“你答应了?” “属下不敢!”李木吓得单膝跪地:“属下以为,她、她只是想回、回徽州司马府。” 卫子渊盯着他追问:“她还说了什么?” 李木更结巴了。 她昨夜抱着他又哭又啃的,念叨了那么多他听不懂的话,让他如何汇报?他偏偏还鬼使神差地回抱了她那么久!如此大不敬的事,叫他如何敢说? 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他才挑拣着结巴道:“她、她提到了一个人,叫、叫乐天,那个人,似、似乎,可以帮、帮她回家……” 第101章 艰难的找死 “乐、天?”卫子渊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瞳孔微缩,片刻后,冷声吩咐:“以后,只要她不提,就不要再提这个名字,记住了?” “是!属下遵命!” “另外……”卫子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故意问:“你想让她随我们一起回卫府么?” “我……”李木语塞。 想起昨夜,仅仅是被两扇门阻隔了视线,他就想她想得挪不开脚,若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他忽然有些不敢想下去,赶紧回道:“灵儿小姐身份特殊,事关大人整盘筹划,理应随大人回卫府……” “谁让你考虑这个了?”卫子渊打断他:“我只是问你,你自己,想?还是不想?” “我……”李木又结巴了,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额角发烫,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子渊瞅着他一头的汗,不禁皱眉:“你紧张什么?” “啊?”李木更紧张了:“没、没什么……” 卫子渊的目光愈发深沉起来,他尽可能地放柔语气:“李木,你我名义上虽是主仆,但私底下,你知道的,我一向视你如手足。有何想法,你直说便是,我自会替你做主。” 见他垂头不语,又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昨夜我说,准你有非分之想,是认真的!” 李木心里一颤,却又紧跟着一阵泛酸。非分之想,这是他想想就能想来的吗?她明明,早已心有所属了,不是么? 不觉间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得恭敬行礼:“李木知道了,谢大人恩宠。” 卫子渊叹了口气,决定不再逼他:“起来吧!趁昨日带上山的食材丰富,你去好好准备一桌饭菜,尽可能丰盛些。道观的鸡,该杀就杀,回头再派人多还一些过来便是。” “是!”李木暗自松了口气,赶紧领命退下。 卫子渊若有所思地目送他离去,不禁暗自感慨,那个丫头,还真是讨喜啊!不知不觉间,竟赢得了这么多人的心!只是,她要是能再听话些,就更好了…… 自行倒了杯茶,缓缓地啜了一口,他眯起眸子,兀自思量着:好在,现在总算摸清了她的底细。那他就有机会,见招拆招,找到她的软肋,重新拿回主动权! 他就不信了,他卫子渊,堂堂卫府家主的接班人,还搞不定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吃货? ……………………………………………………苏丹小说网 卫灵儿趴在床上,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厉害。她闭紧双目,努力硬撑着,一动不动。 方才醒来后,她已经反复确认过,特么居然还是这个道观!还是这个扯淡的年代! 昨晚她明明讲了辣么难听的话,就没个恼羞成怒的想来杀她嘛?她记得她明明从山顶上跳下去了,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摔到这床上了呢? 还有,她明明记得乐天来接她回家了,她明明死拽着他不放的,她明明放下了所有的骄傲与尊严求他来着,难道,又被他渣了一回? 还是说,只是个梦?可那温度,那触感,那紧紧拥着她的怀抱,那让她依恋的安全感,又是那么真实,那么熟悉…… 怎么会,只是个梦? 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唇,冰凉又干燥。微微动了下舌头,口腔里满是黏腻的酸涩,估计哈口气都能直接把人熏死。 果然是个梦啊……她绝望又自嘲地叹了口气。还是个,无比丢人的春梦…… 乐天,那个自私的逃兵,那个对她不管不顾的渣男!她恨恨地咬了咬牙。自己肿么就那么贱呢?都被渣了还总想着他!就因为那个曾经的天才男友看起来无所不能、可以依赖嘛?可就算真是这样又如何?那个渣男不要她啊! 薛梓林,你个没骨气的丢人玩意儿! 正恼羞成怒地骂着自己,胃里传来一阵排山倒海似的绞痛,难受得她直冒冷汗。想饿死……特么好难! 关键是,下腹还很没出息地胀得厉害……真的是,求个死也得这么囧嘛? 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为了避免还没饿死就先失禁的尴尬境地,卫灵儿不得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摸索着找鞋,一边给自己垒台阶下,死也不能死在自己的屎尿屁里不是?那得多丢人啊! 刚直起身,一阵不受控的头晕目眩便袭了过来。她哼哼唧唧地扶住床帮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下腹的压力愈发难忍,再也顾不上其它,她着急忙慌地赤脚趿拉着鞋,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夹着腿往茅厕跑。 捏着鼻子解决完,又被那难以适应的旱厕给恶心到了。这一身的臭气啊啊啊!死也得死得白净净香喷喷不是? 这么想着,她又摸到厨院的水缸边,大喇喇的挽起袖子和裤管,全然不顾被她吓跑的道士们,就那么直接就着水桶漱口洗脸、净手冲脚。 完事儿了还往旁边的石台上一坐,肆无忌惮地抖着双脚晾水。一边捂着胃哼唧,一边暗自抱怨着这个连凉鞋都没有的苦逼年代。 灶间传来一阵诱人的香味儿,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抬头望天,发现正是艳阳高照的大中午,估计厨房里是道士们刚煮好的粗粮。 啊!现在是午饭时间啊…… 她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又抹了把口水。 吃呢?还是不吃呢?这是个选择题,还是个非常艰难的选择题! 绝食自杀这个事儿吧,本就很艰难了,需要超常的意志力不是?这还呆在吃食近旁,闻着香味儿……艾玛这也忒考验人啦?这不是绝食,这是tmd受刑啊! 嗯嗯嗯,就算执行,也不能以这种变态的方式不是?还是得把自己舒舒服服地困在床上,远离食物,才有成功的可能性哇! 反正来也来了,食物就在那里,吃或不吃,都在那里…… 心理建设做到了这一步,貌似再无逻辑漏洞,卫灵儿立马拿出了她拿手的拖延症。一边趿拉着鞋扑进厨房,一边给自己立着flag:咳咳,绝食计划,从明天开始,一定开始哈! 半个红薯下肚,那叫一个阳光明媚、心情舒畅。 她一手一个超大个的玉米棒子,哼着小调往回走。边啃玉米边安慰自己,人耶稣受刑前还有最后的晚餐呢,她一凡夫俗子,来个最后的午餐,也合情合理嘛! 再说了,辣么多找死的方法,非要用绝食这么苦逼自虐的方式嘛? 食欲的满足,瞬间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了。嗯嗯,回头问问钟道长,看他有木有可以安乐死的毒药,混着好吃的食物一起吃,应该会死得更舒坦些吧?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便拐到了厅堂。还没跨进去,猛地抬头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吓得她赶紧退出来躲到了墙角,一颗心扑通乱跳。 我勒个去,他们肿么还在? 昨晚不趁着自己醉酒动手,这会儿又等着她干嘛?想要把她虐杀了出气嘛?忍不住一个寒颤,赶紧一溜烟儿地往前院跑去。还是先去找钟道长避避风头吧,或许他们只是吃完午饭再走? 那边厢,三个人守着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均是一头的黑线。 接到丁沐凡的报信,他们赶紧把早就备好的饭菜摆上桌。卫子渊准备了一大堆的糖衣炮弹,就等着卫灵儿过来,一一施展。 没想到,那丫头刚一露头便逃命似的溜了,他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这么赤果果地被晾在了那里…… 丁沐凡尴尬地轻咳一声:“要不……我去把她找来?” “不必!”卫子渊也有些来劲儿,磨着牙说:“走!带上这些吃的,去她房间里摆桌!” 第102章 丢人丢到家 卫灵儿愁眉苦脸地往她偏院的房间走去。 特意小心地绕开厅堂,远远地躲在树后张望了一眼,艾玛里面终于人去楼空了。那三个人,应该是已经走了吧? 松了口气,却也有些莫名的失落。以后,终归是,只能靠自己了么?只是,这靠自己,该肿么活?又该肿么死? 方才她软磨硬泡了老半天,也没能从钟道长那儿套出个有用的死法,反倒是把老人家吓得不轻。最后跟送瘟神似的,半轰半推地把她给“送”走了。 无意间低头瞅瞅,又摸摸头。这才发觉,自己现在只穿着中衣,头上啥都没戴,头发也是随意披着。 虽说放到现代也能算个正常着装,但这是人家古代人眼里的睡衣啊!估计还是个披头散发的疯子形象,被她吓到也是人之常情吧? 唉,看来下次还得稍微拾掇一下,才有可能跟道长正常沟通了。 她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拐进偏院,心里那个愁啊。 没了便宜表哥发零花钱,之前的积蓄也在一气之下全给她丢了,现在可是彻底的两袖清风,一贫如洗。真的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昨天甩包袱那会儿,咋就没想到先偷藏几张银票呢?啊啊啊!冲动是魔鬼啊是魔鬼!真是甩包一时爽,没钱火葬场啊! 这以后可肿么办?大姨妈来了肿么办?难道,真的只能学老妈子用草木灰嘛? 啊啊啊!想想就好苦逼啊喂! 她垮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推开门,回身关上,直接顺势栽过去,额头顶住门框,一下一下地轻轻撞着,想哭都哭不出来。 得罪了叶青云,又得罪了卫子渊,这大梁王朝权倾朝野的两大家族,被她得罪了个遍!别说寻求庇护了,不来找她报仇都算便宜她了吧?那小心眼儿的叶青云,连芯儿跟阿豆都不放过,更别说她这个正主了! 想到这个,忍不住身体一抖。那人渣,不会再返回来收拾她吧? 还有那卫子渊,昨天被她当着他相好的面,讲了那么难听的话,当时明明一张脸都气黑了,后面怎么就没来杀她呢?还是说,先着急忙他的神马云港差事去了?就等哪天有空了再来虐杀她出气? 哎哟我去,得罪了大人物,还真是后患无穷啊喂! 不行不行,还是得赶紧想办法回现代去,逃到他们死活找不到的地方,才最安全!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闭上眼,认真地对准门框,一下一下地加重力道,直到“咣当”一声,看到了漫天的繁星…… “哎哟!”她捂着额头,颤巍巍地摸到床边,鞋都没顾上脱,便一头扑了上去,抱着被子一阵抓狂:“啊啊啊啊!特么寻个死也这么难!” 摸到手里的被子,心念一动,立马甩掉脚上的鞋,翻个身躺好,直接把被子蒙到了脸上。 嗯嗯,人是可以把自己闷死的对吧?快睡着快睡着!老天保佑,赶紧让我在闷死前睡着吧,阿弥陀佛! 那边厢,正对着床不到一丈的地方,是房间里配套的八仙桌。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桌边……还坐着两个一脸凌乱的大活人! 卫子渊眼睁睁瞅着那丫头从进门开始就无视他们,又神神叨叨地整出了这么多让他插不上话的独角戏,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李木茫然无措地立在门边,瞅瞅正一动不动在床上挺尸的卫灵儿,无助地看回他家大人。 先前他遵着卫子渊的吩咐,在卫灵儿进门前,偷偷躲到门后,提防这丫头再夺门而逃。却没想到,她这回不仅没逃,还莫名其妙地对着门框撞起了头,搞得他一头雾水,只能强作镇定地在一旁守着。 方才那“咣当”一声,听声音并没让他觉得有多严重,却又被她紧跟着的“哎哟”一声给惹得心里一抽。忽地想起,她似乎,特别怕疼? 正想上前问问情况,却不想女孩儿理都不理他,直接一头栽到了床上。捶胸顿足地自行哼唧了一会儿,还啪叽两脚,差点儿把鞋甩到他脸上,现在又自顾自地蒙头睡下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丫头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屋里有人啊! 丁沐凡陪卫子渊坐在桌旁,也有些崩溃。她预想了好多种卫灵儿的反应,并在心里提前琢磨好了应对方式,却也没料到,竟是现在这样尴尬的冷场,一时间也无措起来。 眼见那丫头就要真的睡过去,卫子渊无奈之下,只得故意轻咳了一声,那边却仍是没有动静。 丁沐凡这会儿也缓过了神儿,赶紧轻声唤她:“灵儿?灵儿!” 还是没动静。 她一咬牙,稍稍提高了音量:“薛、梓、林!” “呃?”卫灵儿一个激灵,刷地坐起来,一脸惊喜:“我回来啦?” 入眼却还是那个古色古香的木制床栏,立马又一脸丧气地重新摔回床上:“我勒个去!肿么还在这儿啊?” 她一边揪扯着头上的乱发,一边闭着眼自言自语:“啊啊啊!方才那是幻听嘛?还是真的就差一点点,是我睁眼睁早了?妈的!再来!我特么就不信了!” 说完,眼都没睁,直接翻了个身,枝丫八叉地趴下去。顺手把被子拢了拢,舒舒服服地把脸埋了进去,还伴着一串畅快响亮的连环屁。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寂,两个男人愈发地凌乱了…… 丁沐凡实在是没办法,只得走到床边,轻轻摇她:“灵儿?灵儿!灵儿醒醒!” 因着真实的触感与近在耳边的声音,卫灵儿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迷迷瞪瞪地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她:“你怎么还在这儿?没跟你家大人一起走吗?” “呃……那个……”丁沐凡尴尬地吞了口唾沫,向身后指了指:“大人他们,也还没走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卫灵儿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杵着两个大男人! “啊”的一声惊叫,她下意识的一个翻身,直接连人带被子滚到了床下,摔得那叫一个嘎嘣脆!还不小心扯开了衣带,身上的衣服也跟着飘了起来。 李木吓得赶紧转身,自觉地面壁思过去了。 卫子渊也有些hold不住,不得不以手掩面,暗自吐纳运气。长这么大,他头一回把脑袋埋得如此之深。 眼瞅着这丫头蓬头垢面、衣衫凌乱,一脸的狼狈相,丁沐凡拼了好大的力气才没笑出来,囧囧地扶她起来。 卫灵儿一边哼哼唧唧着往床上爬,一边眨巴着眼睛反应方才的事儿,好不容易才想明白,敢情这三人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在屋里等着她哪! 想想方才的一系列表现,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勒个去!特么临死也要这么丢人嘛?这就是他们虐杀的方式嘛?啊啊啊!这回还真是,特么丢人丢到家啦! 第103章 鸿门宴 卫子渊自从知道了这丫头的来历,就开始整理游说她的思路,不仅对症下药地让李木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还特意预想了一大堆可能的情形,并为之准备了相应的开场白。 谁曾想,愣是没一个能用上的! 他卫子渊自出道以来,纵横朝堂那么多年,头一回为了一个小丫头费这么大劲儿,却仍是意外频出,惊吓连连。他现在是彻底领会了江海生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估计那家伙也早在她这儿栽过跟头了吧? 卫子渊心一横,既然如此不受控,那就干脆先放开了顺其自然,再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吧!也不晓得今日能否顺利找到她的软肋? 生平第一次,居然有点儿心虚…… 不由得暗自咬牙,他堂堂卫子渊,何时这般不自信过? 自我调节了好半天,他总算是整理好心态,假装啥都没发生过一样,坦诚地迎向那个正一脸戒备的女孩儿,尽可能自然地微笑道:“昨天就没好好吃饭,饿了吧?” 此时的卫灵儿,已在丁沐凡的帮助下,重新系好了衣服,理顺了头发,赤脚穿上了李木默默给她捡回来的绣花鞋。她被丁沐凡半哄半推地扯到桌前,一脸的狐疑,不晓得这些人葫芦里卖的神马药? 丁沐凡热情地招呼着:“来来来!灵儿坐!这是大人特意给你准备的!都是你爱吃哒!” 卫灵儿不动声色地垂眸看了一眼,有鸡有鱼,有荤有素,有米饭馒头之类的精粮,也有玉米毛豆之类的粗粮。中间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菌菇汤,旁边还有一盘削好皮、切好块、又精心摆回苹果形状的水果拼盘。 还没来得及吸气闻闻香味,口中便开始不受控地分泌液体。 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她强忍住蠢蠢欲动的馋虫,盯着卫子渊的眼睛问:“啥意思?鸿门宴?” 料到她敌意未消,卫子渊直接把李木踢出来当挡箭牌:“这都是李木依着你的喜好做的,过来尝尝,看合不合口?” 卫灵儿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木:“你还会做饭?看不出来啊!” 因着昨夜的事儿,李木本就怕跟她打照面,这会儿直接被她瞪了过来,更是无法直视。吓得赶紧一躬到底,避开她的视线,随口客套着:“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卫灵儿一撇嘴,心说这一大桌菜,还雕虫小技?这家伙啥时候也学会假惺惺地故作谦虚了?还真是卫子渊的人,近墨者黑呐! 虽然搞不懂这些人为毛对她这么客气,但至少,这会儿怎么看都没看到恶意。再说了,这一桌的菜,浪费了也挺可惜不是? 咽着早已泛滥的口水,她暗自盘算着,不管他们有啥后招,先吃饱总不会错吧?万一饭食里掺了毒药,不就正好直接一条龙服务了? 嗯嗯,反正,浪费粮食可耻!就算掺了毒药,也不能浪费! 想到这里,再无犹豫,她一屁股坐下来,直接下手扯下一根鸡腿,便自顾自地啃起来。 肉一进口,那叫一个清香四溢、人间美好。 她嚼着满嘴鼓囊囊的鸡肉,还不忘冲李木扬扬手里早已被她啃得千疮百孔的鸡腿,诚恳地夸他:“嗯!味道不错!” 于是,卫子渊再也插不上话了。 就见那女孩儿旁若无人地左右开弓、大快朵颐。不仅不谦让,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再次赤果果地把他晾在了一边。 丁沐凡一边尴尬地偷眼瞧着卫子渊的脸色,一边狗腿地给卫灵儿夹着菜:“灵儿你慢点儿吃!别噎着了……” 卫灵儿也顾不上理她,只是兀自享受着她的美食。苏丹小说网 吃高兴了,喉间还隐隐戳戳地哼起了小调,左脚褪下鞋子,毫无顾忌地赤脚踩到一旁的椅面上,瞬间就找到了梁山好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豪气,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李木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坐回桌边,这会儿座位直接被她一脚给霸占了,干脆心无旁骛地退到卫子渊身后站好,恭恭敬敬地做回他的本职。 只是,那雪白的小脚,却又惹得他一阵凌乱。视线飘了几飘,也没敢再往那边去,只在眼角余光间,偷偷留着那抹模糊的白嫩影子。 卫子渊也放弃了说话,干脆心平气和地靠回椅背,默默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耐心地等她吃完再说。 片刻后,所有人都被她这不晓得是故意还是找回自我的吃相给惊到了。喝个汤稀里哗啦不说,居然连筷子都给省了,直接下爪子干掉了半只鸡一条鱼,连鱼头里的鱼脑都被她啃出来吸溜个精光。 卫子渊忍不住眼角抽搐:“你们那儿……都是这样吃饭的么?” “当然不是!”卫灵儿一边心满意足地吮着手指,一边随口回道:“但我们那儿也没你这儿这么多讲究,还动不动就千篇一律、统一标准。我们讲究个性!只要不影响到别人,自个怎么高兴怎么来!我就……” 她猛地顿住,一根鸡翅哽在嘴里,冲他眨巴了几下眼睛:“你、你都知道了?” 那边丁沐凡赶紧陪着笑解释:“是我是我!我今儿一早就跟大人说了。灵儿其实你不必担心,大人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卫灵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瞬间泄了气。难怪卫子渊不仅没被她激怒,反而还好吃好喝地跟她客套。老底儿都被兜出来了,她再装也是白装啊! 讪讪地收回脚,她咽下嘴里的鸡肉,一脸诚恳地对卫子渊说:“我承认我之前骗了你,但我也没啥恶意,就是觉得你们不会相信事实罢了。坦白说,我自己都还没想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儿呢!所以想着,与其被你们当成个神棍子给灭了,还不如找个你们熟悉的神仙搪塞一下,或许更好沟通……” 卫子渊见她总算是能正常讲话了,微微一笑:“在你眼里,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 “倒也不是不值得信任啦!”卫灵儿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觉得吧,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你们古人不都挺迷信的嘛!” “迷信?”卫子渊又听不懂了。 呃?难道古人还不知道这个词?卫灵儿有些懵,又转念一想,若是还没“科学”这个概念,那这个“科学”的反义词,不被理解也是正常。 于是耐心解释道:“就是说,你们不是都挺相信神马鬼神之说嘛?所以我干脆找女娲娘娘来顶锅了呗!” “怎么?你们不信鬼神之说?”卫子渊好奇地问。 经过先前那一系列的不受控,他早已放弃了按照常规的逻辑去主动引导,干脆先陪着闲聊,以便这丫头能卸下心防,自露马脚。 套出的信息越多,他就越有机会找到她的破绽和软肋,不是么? 第104章 闲聊 卫灵儿之前各种失控,全是仗着时代习俗和文化习惯的不同,没按人家古代的“常理”出牌而已。真要是动起心思来,她哪是卫子渊的对手? 卫子渊是谁?从小在阴谋诡计中摸爬滚打,可是实打实的老谋深算。虽然这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乎他的意料,也没妨碍他早已看出来,其实这女孩儿本性善良,心思单纯。 得知她的来历之后,他才明白为何她总是出人意料。不是因为有啥阴谋诡计,而是因为,她脑子里,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规则与常识。 也终于明白,她为何明明重情重义、热情似火,却对亲生父母如此冷漠疏离。搞了半天,司马家那些个所谓的“亲人”,于她而言,确实只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啊! 想明白了这些,卫子渊愈发笃定,只要搞清楚她信奉和在意的东西,他就能更顺利地理解她、预判她,以便与她更好地相处,以及,更好地拿捏她。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心思单纯的小丫头,压根儿就禁不住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直接竹筒倒豆子般,啰里啰嗦地就全给抖落出来了: “我们那儿信奉的是自然科学,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唯物主义。这些个神神鬼鬼的,都被当做神话故事或者封建迷信,号称是因为古人学识有限,无法通过科学的方法解答自然现象,才不得已编出来哄自己的。不过……” 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我个人倒不这么看!确实,不可否认,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鬼神存在,但是,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他们不存在啊!所以,我本人其实是持中立态度的,不信奉,但,也不蔑视。再说了……” 她将手里啃干净的鸡翅骨头丢到桌上,舔了舔手指,继续自顾自地叨叨:“不还是有很多所谓的不解之谜嘛!学校的教育告诉我们,这是因为科学还没发展到位,等着人们继续去探索blabla。但,说是这么说,谁又能保证将来一定是能用科学解释清楚呢?就像我现在这事儿,肿么解释?反正,我那个年代的科学是解释不了的。否则,我也不可能自己都搞不清楚了不是?连肿么回去都没个头绪……唉!愁死个人!” 她端起丁沐凡帮她盛好的菌菇汤,直接就着碗,呼啦啦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砸吧砸吧嘴,一脸惆怅地拿筷子捞里面的蘑菇吃。 卫子渊压根儿就没能完全听懂她话里的每一个细节,但仍是抓到了他需要的关键信息。嗯,她确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啊! 于是,他也跟着舀了碗汤,一边拿勺子轻轻搅动,一边不经意地接口:“既然你们那儿仍有那么多不解之谜,岂不是本质上跟我们这儿一样,并无差异?” “并无差异?”卫灵儿立马眼睛瞪得溜圆:“差得多了好伐!最起码的……” 她抬头看了眼李木,终是把神马人人生来平等的话给咽了回去,换了种说法:“我们那儿可没打白工的。干活领薪水,天经地义,老板不发工资,可以去官府告状!反倒是一些有空又不差钱的,才会帮社会做一些免费的义务劳动,我们那儿叫公益,或者慈善。尤其是小孩子!” 讲到这里,神情愈发地激动起来:“未成年人可都是受法律保护的!就像芯儿跟阿豆这个年纪,那是要强制去学校读书的,哪会被丢到外面伺候人去?就算是孤儿,也有国家开的福利院,集中养育,供他们读书学习、长大成人,还会帮他们寻找合适的养父母。就你们这样对待芯儿和阿豆的,放我们那儿就是雇佣童工,违法的知道嘛!哦不对,雇佣还得付工钱呢!你们这连雇佣童工都轮不上,这就是虐待儿童,贩卖人口,是犯罪!要负刑事责任!” 就算没听懂个别字眼,卫子渊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瞬间明了,她为何会对兰芯儿和阿豆那般呵护,果然是有天差地别的社会习俗啊! 还有她方才看李木的神情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些个小动作,又怎会逃过他卫子渊的眼睛? 没有打白工的?他默默咀嚼着她话里的关键词,联想到她对待李木的态度,以及听到江海生找人替死后的翻脸,不禁恍然,难怪这丫头对他们这些个所谓的“主子”会有敌意,估计早就看不惯他们这里的主仆制度了吧? 暗叹口气,他趁卫灵儿停下来喝汤的空隙,侧头招呼李木:“位子腾出来了,你也过来一起坐吧!”还刻意把“位子腾出来”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心说方才明明是她一脚把椅子给霸占了,害李木没的坐,可别反过来又咬他欺负人。 “啊?”李木正听得发傻,冷不丁被他家大人揪出来,吓得一抖,慌忙躬身行礼:“谢大人!” 他本就没卫子渊的悟性高,加上昨夜的事儿,现在更是一看到卫灵儿就心神不宁。方才那女孩儿叽叽呱呱的一大堆话,他压根儿就没理解到多少,只听懂了“虐待儿童”几个字眼,才搞明白她为何会对阿豆一个小贱奴也如此宠溺。 她是……很喜欢孩子么? 抛开他这边想七想八地瞎捉摸,卫灵儿那边却是愣了愣,冲卫子渊眨巴眨巴眼睛:“你……都听懂了?” 卫子渊淡淡一笑:“这有何听不懂的?况且,这也是我赞同的。” 丁沐凡立马笑着帮腔:“灵儿你看,我就跟你说嘛!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不出来嘛……”卫灵儿缓缓地仰靠在椅背上,拿眼睛斜着卫子渊,目中却透出掩饰不住的放松与笑意。 见她总算是卸了心防,卫子渊乘胜追击,故意看似不经意地提醒她:“海川想要的天下大同,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嗐!这哪儿够!”没想到,却又被她给反驳了:“我们那儿离海川所谓的天下大同,也差得远哩!” 第105章 治国之道 “哦?”卫子渊来了兴致:“方才听你讲得那么好,居然还差得远?” “可不咋地!”卫灵儿翻了个白眼,顺手捡起一块儿苹果,直接脱鞋盘腿,舒舒服服地窝到了椅子上。 被她那两只赤脚一恍,坐在旁侧的李木又是一阵凌乱,视线都不知该往哪里落了。只得强作镇定地低垂着头默默喝汤,眼角余光里,却再也撇不开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 卫灵儿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人的不自在,只是自顾自地啃着苹果,边嚼边说:“怎么可能绝对公平?人性难改,知道不?啥叫不患寡患不均哪?除非真有那么一天,资源丰富到啥都不缺了,人人都能混吃等死。但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估计离集体灭亡也不远了……” “为何?”丁沐凡没听懂,插嘴问道。 “你想啊!人人都混吃等死,啥都不干,早晚会坐吃山空啊!”卫灵儿理直气壮:“或许,还来不及等到坐吃山空,就被其它物种给灭了呢?啥叫用进废退?啥叫物竞天择?自己都不思进取了,还不允许人家竞争对手通过努力奋斗把你给灭了?哪儿有辣么好的事儿!” 卫子渊不禁皱眉:“依你的意思,天下大同,只是空想?” 卫灵儿一撇嘴:“是不是空想我不好说,反正,绝不是仅仅靠神马道德礼仪就能做到的!我们那儿比你们这儿发达好几百年呢,人人不缺吃不缺穿的,还达不到神马大同的效果,更何况你们这儿?”心里不禁又默默地吐槽,连大姨妈都还只能用草木灰呢! “所以说……”她终是咽下关于大姨妈的槽点,总结陈词:“你家海川那个神马天下大同的理想,他可以去努力、去奋斗,但,别太较真儿。至少他在有生之年,估计是看不到喽!” 卫子渊又想起江海生那意味深长的繁杂神情,不禁暗笑。看来,那家伙确实是在她这儿栽了不小的跟头啊! 还没表态,又听她好心地絮叨:“你有空也去劝劝他,别老钻这些没用的牛角尖儿。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琢磨一下,如何能让百姓们摆脱战乱、安居乐业,人人有饭吃、有棉衣穿,女人有棉花宣纸用。他这辈子,要是能做到这里面的一个两个,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好伐!” 卫子渊笑道:“放心!一定转达!” 丁沐凡有些小崇拜地看着她:“灵儿,你是不是你们那儿的公主啊?可以整天跟着父王处理政事的那种公主?” 卫灵儿被逗乐了:“哪有?我就一平头小老百姓,还是个穷学生,想正儿八经地工作挣钱,都得再熬两年等毕业了再说呢!” 丁沐凡不理解了:“那你怎会懂得这许多治国之道?” 卫灵儿:“我们学校书本里讲的呀!不跟你说过嘛!我们从小就要求人人接受教育,不只是读书识字,还要学很多东西呢!语数外只是最基础的,神马理化生、政史地,都要学。初中就有政治课啦,专门讲这个!” 卫子渊有些震惊:“人人都学……这些治国的道理?” 卫灵儿笑着纠正他:“也不是只为治国啦!其实就是一些社会规律和思维模式的学习。等到了大学,会再细分专业,神马哲学、管理、国政啥的。学出来也不见得都要去当官,做啥工作的都有呢!” 丁沐凡有些神往:“人人从小就学这些道理,那你们那儿的为官之人,想必都是清廉公正、刚正不阿了……” “你想太多!”卫灵儿笑着白了她一眼:“肿么可能都是清官?人性难改,还记得嘛?哪个朝代没贪官啊!有句话肿么说来着?一个有了权力而不腐化的理想主义者,才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神马仁义道德、大道理啦,读过书的人都懂,问题就在于,能不能做到?能不能禁得住权力的诱惑和腐化?权力啊、政治啊……” 她幽幽地瞥了眼卫子渊,阴阳怪调地夸张道:“那可是个大大大、超~~~级大的染缸呢……” 再次无辜躺枪的卫子渊有些无奈:“所以,你才不想参与朝堂政事?” “远离政治,是我的人生底线!”卫灵儿立马毫不客气地表态,还一脸自嘲地摆着手:“高处不胜寒嘛!我懂我懂。就我这小身板儿啊,还是别去那天寒地冻的地方找虐了。不行不行,伦家可受不住!” 卫子渊默了默,看着她的眼睛诚恳道:“好,既然你不喜这些,我便保你远离朝堂。有卫府的庇护,你大可依着自己的喜好,自在生活。” 丁沐凡惊喜地看向卫灵儿:“灵儿!你听到大人说的啦?” 卫灵儿却没她那般欣喜,反倒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只是闷头啃她的苹果。苏丹小说网 卫子渊皱了皱眉:“怎么?你不信我?” 卫灵儿翻着白眼:“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相信,天下会有免费的午餐!” 丁沐凡有些急了:“灵儿!没有卫府的庇护,你一个女子该如何生存?难不成,你要在这道观过一辈子么?” “道观有啥不好的?”卫灵儿满不在乎地说:“至少我自由自在,不用担心被人利用啊!” 李木闻言,忍不住心里一慌。她这意思,还是不想跟他们一起走吗?那他以后,终是再也见不到她了么? 卫子渊也有些犯愁,沉吟着提醒她:“你就不怕,叶青云再回来寻仇?” 卫灵儿的眼神冷了下来:“叶、青、云啊……” 一想到这个人渣,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没能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还真的是,好不甘心呐! 第106章 双刃剑 捕捉到她脸上的神情变幻,卫子渊赶紧抓住这条线,不失时机地深入下去:“若是放你们那儿,像叶青云这样的威胁,你会如何应对?” 他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想着未来就是再政治清明,女子碰到这种歹人,无非还是报官之类,以便寻求官家的庇护。 那他这里,抛开皇室,能跟叶家抗衡的,就只有卫府。反正除了寻求庇护就没别的办法,万变不离其宗罢了。不跟他走,她还能怎样? 不曾想,这女孩儿再次失了控。 她压根儿就没顺着他的问题回答,而是一边咬牙切齿地啃着苹果,一边恨恨地说:“若是放我们那儿,像叶青云这样嚣张的蠢货,根本就不敢出来见太阳!” 卫子渊立时一头的黑线,不禁替叶青云默哀了一把。他好歹也是叶府家主的继承人,虽然跟他卫子渊比还欠着火候,但也算是个有胆有识的人物了。结果,却被那丫头扣上了这么个丢人的帽子! 嚣张的蠢货?!他再看不上那个人,也从没这样评价过他好不好! 丁沐凡却来了兴致:“为何?难道,你们那儿都没欺凌女子的歹人么?”苏丹小说网 “当然有!”卫灵儿认真地说:“但也不敢像他这么嚣张啊!我们那儿到处都是监控,尤其是大白天的,街上都是人,碰到这种当众欺负人的,早就被大伙儿集体扭送派出所了,还容得他倒打一耙?就算是偷偷摸摸来,被欺负的女子也可以去法院告他啊!做个法医鉴定、基因对比啥的,都是实打实的证据,分分钟就能把他给揪出来。再不济……” 她越说越激动:“把相关的资料视频啥的,打好该打的马赛克,处理好隐私,直接丢网上去曝光,让网友声讨人肉他!就他这么明显的渣男行为,网友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 “网友?”卫子渊又听不懂了。 “就是……”卫灵儿噎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换了个说法:“你们就理解成是一张无形的网吧。网上可以发布信息,也可以上去看各种信息,非常方便的那种。上网的人,我们就相互称作网友。” “你的意思是……布告栏?” “对对对,差不多那个意思!不过可比你们的布告栏覆盖面广太多。反正吧,只要把坏人干的坏事儿写出来挂到网上,全国甚至全世界的网友们,分分钟就能知道了,想压都压不住。你们想想看,亿万人民同时指责他一个,谁能hold得住?官府不跳出来管管他,都难以平民愤好不好!” 卫子渊震惊道:“若有张这样的网时刻监视着,岂不是无人敢以身试法了?” “那倒也没辣么神奇!”卫灵儿摆摆手:“漏洞总归是有的,但跟你们这儿比起来,肯定是少多了。最起码的,他不会这么有恃无恐了不是?” 卫子渊开始有点儿羡慕了,她嘴里的这张网,是真的超出了他的预期,忍不住摇头感慨:“这就是所谓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么?没想到,还真可以有张这样的网……” “内个……其实,也没你们想象的辣么好啦!”卫灵儿讪讪地挠了挠耳朵:“凡事都有两面性,这张网嘛,也是个双刃剑……” “哦?此话怎讲?”卫子渊这会儿是真的起了兴趣。 “这个……”卫灵儿有点儿发愁,那些信息大爆炸时代才会有的负面影响,神马网络暴力、人肉骚扰、键盘侠撕逼、不受控的恶俗内容与各种造谣,等等,岂是一两句话能讲明白的?这要是展开了说,可要说到猴年马月去了? 干脆直接拿概念搪塞回去:“这张网其实就是个工具,可以用它干好事儿,也可以用它干坏事儿,重点是谁在用。所以,怎么可能只有好处?当然也会有负面影响啦!” 卫子渊却听懂了,若有所思地接口道:“这张网,就像一把宝剑,放在好人手里,可以除暴安良;倘若落到恶人手里,便会是个助纣为虐的凶器?” “对对对!就这个意思!”卫灵儿一脸的欣喜,艾玛这卫子渊果然是够聪明哇! “那为何不直接掌控在国君和忠臣手里?不就可以防止被恶人利用了嘛?”丁沐凡忍不住插嘴。 不等卫子渊解释,卫灵儿直接怼道:“你肿么保证国君就一定能干好事儿?否则历史上哪儿来辣么多昏君啊?再说了,你拿神马判定谁是忠臣谁是奸臣?哪个臣子不说自己是忠臣的?不信你问问叶青云,他会承认自己是奸臣、是恶人嘛?” “说的也是……”丁沐凡被怼得无话可说,嘴角直抽。 “所以说,不能把一个国家的命数赌在个别人身上,还得需要制度!”卫灵儿振振有词:“当然了,制度也是既得利益者制定的,肯定也会有偏差,不可能十全十美,但起码比赌少数人的人品要来得安全些吧?在制度的约束和舆论的监督下,那些想干坏事儿的人,怎么着也得多费些脑细胞吧?哪能像叶青云这样,光明正大地干坏事儿,还不用担责任?整出这么个愚蠢又明显的凶案现场,连我这不专业的都能看出猫腻来,他以为公安都是傻子嘛?” “公安?” 看到众人一脸的迷茫,她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呃……就是碰到案子了负责侦查破案的人,你们这儿应该叫那啥?哦对,叫捕头!” 卫子渊忍不住点头,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确实见解独到,思路清晰,难怪江海生对她青睐有加,一个劲儿地想要拉她入伙。不禁感慨:“你们学堂里教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啊……” “那是!”卫灵儿得意地一甩头,毫不客气地自卖自夸起来:“更何况,姐姐我当年好歹也能算上个小学霸呢!一路重点高中到重点大学,虽比不上顶尖的那一小撮人,但也能排到前20%吧?嘎嘎嘎嘎!” 卫子渊嘴角抽了抽,这丫头,脸皮还真够厚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客套…… 待她嘚瑟完,他幽幽地把话题拉回来:“可惜,我们这里,还没有这张网,所以,叶青云才能如此的嚣张跋扈,有恃无恐。你若独自留在道观,终归是安危难保……” 卫灵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故意翻他个大白眼,不以为然道:“那我就再换个道观好啦!天下隐蔽的道观辣么多,我干嘛非要在这个他知道的地方等他来找茬儿?我傻啊?再说了,我就只能住道观嘛?”心说这古代又没户口又没网络的,她真要找个小地方藏起来,应该也不好找吧? 第107章 和盘托出 李木不仅没卫子渊的悟性,更没他那样的见解与格局。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和训练,就是如何听话、如何为奴。什么国家大事、社会制度,向来轮不着他去操心。加上今日一直心猿意马、各种走神,方才饭桌上的对话与谈论,他基本上就没听懂。 眼瞅着卫灵儿区区一个姑娘家,居然能跟他一向视为天人的卫大人高谈阔论这么久,还得到了大人的点头认可!直接就痴了。 这女孩儿,怎的这般厉害? 孰不知,他心目中视为天人的卫大人,此刻已没有力气对那丫头“点头认可”了,满脑子都在发愁,如何能不失颜面地哄她跟着自己回卫府去。 有过之前的惨败教训,卫子渊不敢再来硬的,只得小心地柔声劝道:“灵儿,听沐凡说,你们那儿讲究男女平等,女人亦可如男人那般出去工作,独立生存。但我们这里,你知道的,若无男子庇护,一个弱女子会很艰难。你想换个藏身之所,确实也是个办法,只是,我担心你,还没找到新的住处,可能就会遭遇不测。更何况,你如此容貌,本就引人注目,可能轮不上叶青云,就会有其他恶人对你动了歹心。到时候,你该如何是好?” 卫灵儿不晓得他为何总想把自己带回卫府,但这个意图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卫子渊愈是放下姿态,跟她苦口婆心,愈是让她觉得那里是个龙潭虎穴,躲为上策。 于是也顾不上细品他的话,直接下意识地怼了回去:“那我就换个样子出门呗!譬如像沐凡姐姐这样女扮男装?或者,干脆直接削了头发扮作小尼姑,再往脸上多抹点儿灰啥的,扮个小乞丐也成。总没人对我有兴趣了吧?” 不止是卫子渊噎在那里,丁沐凡也是大吃一惊:“灵儿!你你你,你要出家?” 李木更是内心大震,她这是……宁肯削发为尼,也要跟他们恩断义绝么? 卫灵儿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貌似怼过了头,赶紧讪讪地摆手:“哎呀!我也没说我一定要出家呀!我就是举个例子嘛!” 卫子渊皱眉问她:“你为何如此排斥卫府?” 卫灵儿皱眉反问:“我为何一定要去卫府?” 卫子渊:“……” 僵持了片刻,卫子渊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只好换个思路:“你口口声声说叶青云是个人渣,却只想着躲?难道,你就甘心,由着他逍遥法外、继续作恶?” 卫灵儿狡黠地一笑:“卫大人,您这是玩儿激将法咩?想激我给芯儿和阿豆报仇?” 卫子渊被怼个正着,一下子接不上话来,心里暗骂,这丫头怼个人怎的如此不留情面?一点儿台阶都不给他留! 好在卫灵儿也没打算给他接话,直接替他说了:“你明知我拿叶青云没办法,却还来教唆我给俩孩子报仇,就是想让我求你卫府帮忙呗?” 既然被她如此不客气地当面揭穿,卫子渊干脆也破罐破摔,大方承认:“现如今,能与叶家抗衡的,也只有我卫家了。若你想报仇,卫某愿助你一臂之力!” 卫灵儿呵呵一笑:“卫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想去报仇。” “为何?”卫子渊没料到她会拒绝得如此果决,一时间也忘了转心思,直接脱口问道。 卫灵儿长叹一声,抱膝蜷缩在椅子里,怅然道:“若不是我招惹了叶青云,他应该也不至于迁怒于两个孩子。他俩的死,多多少少,也算是有点儿我的责任吧。” “灵儿你怎能这样说?”丁沐凡却是不平起来:“明明是那叶青云先来招惹你的,怎会是你的错?”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就算我是无心,却仍有着千丝万缕的事实牵绊,难以推卸。”卫灵儿的眼神有些放空:“还有,那个司马如兰……” 她目光暗了暗,一脸坦然地看向卫子渊:“就算我不是故意的,但她,似乎也是因为我的到来,才无辜丧命。卫大人……就不想替你表妹寻个公道么?” 卫子渊默然,搞了半天,她还有这个心结? 略一思索,他迎向她的目光,认真回道:“依照原本的计划,即便是司马如兰,也会在这道观暂住,也会碰到寻上山的叶青云。但以她的性情,绝不会如你这般,能与那人纠缠良久,最终得以保全。所以,就算没有你的到来,我表妹她……应该也活不过那日。” “你的意思是……”卫灵儿有些不解:“叶青云会杀了她?” 卫子渊涩然一笑:“依叶青云的风格,那日即便不杀她,也会毁了她清白。身为闺阁女子,一旦失了清誉,便再难嫁人,更不可能如她所愿地嫁入皇室。搞不好,轮不到叶青云动手,她自己便要活不下去了。” 心里暗暗吐槽,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把清誉当回事儿么? 卫灵儿却是对另一个关键词起了兴趣:“嫁入皇室?你的意思是,你跟司马如兰谈好的条件,是让她入宫?” “是!”见她问到这里,卫子渊也不再隐瞒,干脆和盘托出:“当朝太子已颁布纳亲令,各大名门望族,都必须选派一名适龄女子入宫选妃。卫府如今的合适人选,只有二夫人叶彤之女,卫芸香。二夫人舍不得女儿入宫,恰好司马如兰从小就想嫁入皇室,更不甘心嫁入荀家。于是,我便与她谈好条件,用假死的方式帮她脱身,化身卫府私生女,代替卫芸香入宫。如此,也算是一举两得,做了两边的顺水人情。” “难怪……”卫灵儿一脸的恍然:“海川会莫名其妙地问我想不想当太子妃。所以……” 她歪着脑袋看向卫子渊:“你处心积虑地想要带我回卫府,就是为了让我入宫?” 卫子渊极尽所能地让自己显得诚恳可信:“我卫子渊从来不强人所难!之前有这个计划,也是因为司马如兰自己想要入宫,若你不喜,这计划改了便是。我可以恢复你司马家遗孤的身份,只是赐名卫灵儿,回卫府寻求庇护。如此,因着出身上的悬殊,你便不必再参与太子纳亲。” 卫灵儿:“那谁去?” 卫子渊:“也就只能卫芸香了。” 卫灵儿思索片刻,皱眉问道:“太子是谁?跟你一伙儿的么?” 卫子渊一怔,什么叫“太子是谁”?转念一想,她不会是误会江海生是太子吧?赶紧解释:“太子是皇后叶岚之子,江岳霖,你应该还没见过。他跟叶青云是一党的。” “所以……”卫灵儿一手抱胸,一手托腮:“即便我去当了太子妃,也很难通过太子干掉叶青云喽?” 第108章 恐怖的永恒 卫子渊没料到她的思路居然又跳回到这里,愣了一瞬,认真回道:“通过太子,确实比较困难,若想扳倒叶家,还需从长计议,这方面我自有打算。你不妨先跟我回卫府,待除掉叶青云后,再做安排,如何?” “扳倒叶家?”卫灵儿好笑地看着他:“卫大人是在开玩笑嘛?” 没等卫子渊反应,丁沐凡看不下去了:“灵儿,如今有能力扳倒叶家的,也只有卫家了。你若连大人都信不过,还能指望谁?” 卫灵儿无语道:“沐凡你忘了,除了卫叶两家,还有个皇室江家呢!” “呃?”丁沐凡没听懂。 卫灵儿耐心解释:“江林卫叶四大家族,林家已经没了,如今除了皇室,也就只剩下卫叶两家可以相互制衡。江家怎会允许叶家倒台,让卫家一支独大呢?你们国君是傻子嘛?除非有另一个能与卫家抗衡的家族崛起,估计才会放弃叶家吧!”苏丹小说网 那边卫子渊的眼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个自诩为平头老百姓的小女孩儿。 帝王之道,朝堂制衡,她居然也懂? 女孩儿目光狡黠地看回他,笑靥盈盈:“我说的对吧?卫大人?” 缓了好半天,卫子渊才总算接受了现实,不得不坦诚道:“你说的不错,叶家,确实不能倒……” “所以……”女孩儿又捡起一块苹果嚼了起来:“你明白我为何不想去报仇了吧?因为太难了啊!你跟我说那么多,也只是画个饼而已,不是么?” 卫子渊定了定神,顽强道:“扳倒叶家不现实,但只除掉叶青云一个人,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卫灵儿不以为然:“就算有可能,需要为之付出的代价,估计也很可观吧?人生苦短,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干嘛非要活在仇恨里?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卫子渊暗自咬牙,这丫头怎的如此油盐不进? 无奈下,他只得先放弃这个方向,换个思路:“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道观这般清苦的日子,你真能受得住?再说了……” 他咬咬牙,幽幽地说:“这偏僻之地,宣纸这等贵重物件,也是难觅啊……” 嘎嘣一声,卫灵儿重重地咬了口苹果,暗自运气。 卫子渊死死地盯着她,不动声色地捕捉着她面上的每一个表情。 片刻后,卫灵儿破罐破摔般地狠狠一笑:“若真是清苦到让我生无可恋了,岂不是更好?我也就更有动力自杀了不是?” 卫子渊皱眉:“明明有更好的生活和去处,为何非要把自己往死了逼?” 卫灵儿一扬下巴:“因为死了就有可能回家啊!” 卫子渊诚恳地帮她分析:“先不说能否回家,就算真能回去……听沐凡说,你亲生父母业已不在了,你一个人回去,又有何意义?” 卫灵儿一撇嘴:“我父母是不在了,但不代表我没其他亲人啊!我那边也有表哥,还有表姐表妹一堆亲戚呢!还有发小同学好朋友呢!那牵挂可多了去了!” “你的意思是……”卫子渊苦笑:“我们就不能成为你的亲人朋友?就不能成为你在这里的牵挂?” “这个……”卫灵儿讪讪地挠挠脑袋,眼瞅着三人一副受伤的表情,有些不忍:“倒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觉得吧,我们认识也没几天不是?你们也都有各自的亲朋好友,不差我这一个嘛!趁着相处的时日尚短,早点分开岂不是更好?权当只是人生中的一个匆匆过客不好么?再说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是非要排斥你们啥的。我只是想回家罢了,想回到我更加熟悉和适应的生活中去,不是要针对你们。” 卫子渊:“问题是,你确定你死了之后就一定能回去么?” 一听这话,卫灵儿的脸就垮了下来:“确实不能确定,但也没别的办法啊,只能先试试看嘛!” “那如果回不去呢?”卫子渊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听沐凡说,你在那边是死于瘟疫,就是说,你的肉体可能已经没了,你又靠什么复生?” “那就……”卫灵儿叹了口气:“安安生生地彻底死掉呗!正常的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规律,干嘛非要对着干?” “你不想长生不老!”丁沐凡又吃了一惊:“自古多少帝王都在追求长生不老之术?你好不容易有了令人艳羡的重生机会,却只想着自然死亡?” 卫灵儿撇撇嘴,不以为然:“那是他们活得太爽了,才不想死吧?问题是,想一直维持那么爽的生存状态,哪有辣么容易?求而不得,才会一直想要,真要是长生不老了,有的他们哭的!” 卫子渊不解:“此话怎讲?” “听过东洋人鱼的传说么?”卫灵儿眯起眼睛,回忆着前世看过的漫画:“传说吃了人鱼的肉,可能会死,可能会变成怪物,但也可能会不老不死,获得永生。有个渔夫,无意间吃了人鱼肉,很幸运地成为了第三种人。此后,他眼睁睁地瞅着自己的妻儿一点点老去,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故去,他却不得不被迫维持着一个不老不死的状态。无论怎样受伤,都能无药自愈,哪怕是已经断了气,也能重新活过来。在别人眼里,他有着令人艳羡的年轻容貌,有着长生不老的永恒生命,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多少痛彻心扉。也只有他最能体会,永恒的另一个意思,其实就是孤独,永远的孤独。于是,几百年来,他不畏艰险地寻找人鱼,只为找到变回普通人的办法,找到正常死亡的方式。你看,人人追求的长生不老,等真的到手了,反而成了一味可怕的毒药,有啥好的?” 说着,她又擒起一块苹果,慵懒地盘腿缩回椅子上,怡然自得地打着拍子唱起来:“谁能改变,人生的长度,谁知道永恒有多么恐怖……” 第109章 戏精上身的卫大人 卫子渊与丁沐凡面面相觑,他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连死都不怕!这可怎么聊下去? 那边李木则一直处在一个心神不宁的走神状态,完全顾不上细品她话里的含义,只是一个劲儿的犯愁。连卫大人都说服不了她,这以后,终归是,不得不分道扬镳了么? 一转脸又看到几乎被她吃光了的苹果,暗自咂舌,这丫头,果然是很爱吃苹果啊! 昨夜她一口气讲了那么多想要的东西,除了苹果,他是一个都没听懂,看大人的脸色,也是跟他一样的懵。无奈下,也只能先逮着这唯一能听懂的投其所好了。苏丹小说网 孰不知,他自以为是的投其所好,已经被他投其所好的对象暗自吐槽了八百遍。 卫灵儿眼瞅着水果拼盘里,除了苹果就是苹果皮,实在是没别的能吃的,也就只好逮着苹果干啃。果然是道观偏僻,资源匮乏啊!以后若留在这道观过日子,确实够清苦啊喂! 不行不行,还是得想办法赶紧回去。去卫府是龙潭虎穴,留下来又是苦逼日子,怎么看都是个无解的选择题啊! 想到这里,她讪讪地问卫子渊:“内啥……卫大人啊!有没有神马方法,可以舒舒服服地睡死过去呀?” 眼瞅着卫子渊露出为难的表情,她立马降低难度:“内个内个,也不是说一定要睡死,就是,睡着了之后,无痛无觉地就能挂掉的那种?譬如你之前给司马如兰的那个假死药,是不是一吃就昏睡过去了?能不能有同样效果的真死药呀?” 卫子渊嘴角抽了抽:“别说真死没有,即便是那假死,吃了之后,也是像能致死的毒药般,有明显的窒息和痛感,否则,怎能混淆视听,冒充真死呢?” “我勒个去!”卫灵儿的脸再次垮了下来:“难道就没个舒坦点儿的死法嘛?” 丁沐凡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要是死都能死得舒舒服服,不就没人怕死了嘛!” 卫子渊却是想到了什么,心念一动,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我更担心的,是你死了之后,还会复生……” 卫灵儿莫名其妙:“那不就正好回家了么?你方才不还担心我复生不了嘛?” 卫子渊故意皱起一张脸:“你若能以前世的身体,在你的家乡复生,固然是好。我担心的是,你会复生在另一个不知名的时空……” “what?”卫灵儿一口苹果噎在嘴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只听卫子渊一脸诚恳地给她分析:“你前世病故,肉体毁灭,于是不受控地复生在司马如兰的身体内。若你再毁了这具身体,万一还是死不了,就不知会复生在哪个身体里了……既然这一次复生,你无法选择,你怎知,下一次可能的复生,就可以受控?” 卫灵儿僵在那里,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些衣不蔽体的卖身女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敏锐地捕捉到她这个微小的反应,卫子渊岂会放过? 不动声色间,他缓缓地抿了口汤,再次幽幽地开口:“虽说跟你们那儿比起来,我们这里有诸多不好。但不管怎样,你这次复生,好歹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一个高贵的身份,一笔丰厚的遗产,还有我们这些诚心诚意想与你结交的朋友。好处可能不多,总也聊胜于无。谁知道下一次,还会有什么?这个赌注,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你丫……”被戳到痛处,卫灵儿只觉得心里一抽。饶是听出来他是故意激自己,却也无力反驳,只气得咬牙切齿:“算!你!狠!” 见她总算没的怼了,卫子渊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爽得他直想爆粗口。终于给他找到了这丫头的软肋,真特么不容易! 又怕她故意逆反,卫子渊也不敢过多地表现出来,只是尽可能诚恳又郑重地表态:“我说过,我卫子渊,一向不会强人所难。你若不喜,我绝不逼你!邀你一同去卫府居住,只是诚心与你结交罢了,并无他意。” “并无他意?”卫灵儿一脸狐疑地瞪向他:“我为何要信你?” 卫子渊有些受伤地看回她:“你为何不能信我?” “我……”卫灵儿咽下嘴里的苹果,认真道:“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不信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罢了。你我非亲非故,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卫子渊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看来,不找个光明正大的代价,这丫头是过不了这个坎儿了…… 沉吟片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吧,我承认,确实是有点儿私心……” “你看你看,我就说吧!”果然,卫灵儿立马一副得胜者的模样:“哪儿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 她得意洋洋地擒起最后一块儿苹果,嘎嘣咬了一口:“说说吧,你究竟是为何非要我跟你回卫府?” 卫子渊扭捏地瞟了眼丁沐凡,无比认真地说:“因为,沐凡她……喜欢你!” “呃?”不止是卫灵儿没听懂,丁沐凡也有些懵。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齐刷刷地看向他,满脸的不解。 卫子渊定了定神,一转脸握住丁沐凡的手,目光温柔得能挤出水来:“我想娶沐凡为妻,但因着姓氏差距,必定会受到一些阻力。我自然会坚持,就怕沐凡一个姑娘家,受不住闲言碎语。你若能在卫府帮衬着,便会有人与她交心,给她鼓励,也算是,助我一臂之力了。” “大人……”丁沐凡一下子就痴了,眼圈儿都微微泛起了红晕。 卫子渊一边轻拍着她的手安抚,一边眼角余光瞥着卫灵儿,紧张地关注着她的反应,强作镇定地维持着一脸的深情款款。 只有你们未来的人会演戏么?他卫子渊动起真格的来,也不输给你吧?再说了,他与江海生谈妥的条件,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娶沐凡入府,殊途同归而已,也不算他说谎。 想到这里,戏精上身的卫大人,更是心安理得、气定神闲。 第110章 成交 冷不丁被塞了一嘴的狗粮,卫灵儿也是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虽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终归是没挑出神马毛病。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就是……因为这个?” 卫子渊反问:“你还想因为什么?”顺势又给丁沐凡使了个眼色。 丁沐凡会意,赶紧拉起她的手,可怜巴巴地恳求道:“灵儿你就跟我们一起回京吧!我在女子之中本就是个异类,更何况在那高门大户中,想必更是难有交心的朋友!若能有你帮衬着,我也不怕嫁入卫府了……” “这个……”卫灵儿有些hold不住了。她前世还是薛梓林的时候,就有个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男生靠骂,女生靠哄。 所以,她可以毫不留情地怼天怼地怼男生,却终是不大习惯硬驳女生的面子。这会儿丁沐凡冲着她扮可怜,着实让她有点儿招架不住。 叹了口气,她认真地对卫子渊说:“我可以为了沐凡随你去卫府,但你也要做到你承诺的,不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卫子渊瞥了眼一脸欣喜的丁沐凡,郑重回道:“你放心!我卫子渊向来一诺千金!任何与你有关的事情,必先与你商讨,只要你不乐意,我绝不勉强!” “那好!”卫灵儿也郑重其事地看向他:“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没啥可纠结的了。我可以继续做卫灵儿,继续认你当表哥,认沐凡当姐姐。但我明确表态,我不会入宫,也不会去参加神马太子选妃。你就按你先前说的办法,取消我的参选资格就好。” “好!”卫子渊干脆应道:“你放心!我保你一生不受皇室侵扰。” “不止是皇室。”卫灵儿补充:“只要是我不喜欢的,你都不能勉强我,该挡就得帮我挡了。” “放心!”卫子渊再次表态:“我说过,只要你不乐意,我绝不勉强!不管用何方式,我都会保你自己做主!” “还有我想做的事儿!”卫灵儿继续补充:“只要不影响你和你家人的核心利益,你都不能无故阻拦我!” “你想做的事儿?”卫子渊没料到还有这么个需求,难道她已经有看上的人了?不禁皱眉问道:“具体说说看?” “比如说……”卫灵儿眼望天花板,挠着脑袋盘点:“我可能想在京城周边买块儿耕地,或者在城里开个客栈啥的?” “你……”卫子渊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你是想要做生意?”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其实吧……”卫灵儿认真地纠正他:“其实我更想做的是投资,积累一些被动收入。就是不晓得你们这个时代,有啥好的投资项目没?” “投……资?”卫子渊又听不懂了。 “哎呀!就是我出钱,让别人出力去做生意,然后我分成的那种。最好能稳定一点、靠谱一点、长久一点的。”卫灵儿耐着性子解释:“之前我问过司徒乐,他建议我买地收地租,或者开客栈,你觉得这两个方向好挣钱不?” 不止是卫子渊,丁沐凡都有些无语:“灵儿,你是要进卫府啊!怎么可能缺钱?” 卫灵儿一撇嘴:“卫府钱再多那也不是我的钱啊!我想买点儿啥、干点儿啥,不还得伸手要嘛!我要是能盘活自己的收入,不就更加自由了?表哥也不用再破费给我零花钱了不是?” 说着,一脸谄媚地看回卫子渊:“对了表哥!我都答应跟你回卫府了,也答应继续认你做表哥了,那咱们之前谈好的零花钱……嘿嘿,嘿嘿嘿!” 见她又恢复了撒娇卖萌的无耻模样,卫子渊一边暗中松气,一边无奈地应道:“好好好,我答应你,零花钱照旧,卫府的宣纸也随你取用,无需入账。你想要做的生意,只要不影响卫府的利益,我绝不拦你。” “艾玛!还是表哥爽快!那就这么说定啦!成交!”卫灵儿顿时喜笑颜开,顺手扯下一根鸡爪子,跟自己的左掌对拍了一下,冲他俏皮地一笑,便又开心地啃了起来。 卫子渊没料到,她一个姑娘家,心心念念的不是找婆家,而是想要通过做生意,积累属于自己的财富,不禁摇头笑道:“你还真是,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啊……” “咦?”卫灵儿眨巴眨巴眼:“这话我肿么听着这么耳熟?” 卫子渊意味深长地吟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卫灵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你怎会知道这首诗?这个这个,这个应该是……” 她皱眉思索了片刻,一脸震惊地说:“这应该是近现代从国外翻译过来的诗,好像离你们这儿至少晚了大几百年呢!” 卫子渊无语地提醒她:“这不是你吟给海川听的么?” “啥?我给海川吟过这首诗?哦哦,那好吧……”卫灵儿茫然了一瞬,便继续认真地啃她的鸡爪去了。 卫子渊默默地替海川哀悼了一把,不甘心地问:“怎么?你不记得了么?” 卫灵儿滋溜溜地吮着鸡骨头,随口回道:“他没事儿就来找我叨叨一些有的没的,我搪塞了他那么多话,哪能记得都说了啥?” 卫子渊:“……” 丁沐凡可顾不上管海川,一听卫灵儿答应跟他们走,早已心花怒放。正想再给她舀碗汤,发现不知不觉间,桌上已是一片残羹冷炙,不由得眼角抽了抽,这丫头……也忒能吃了! 只好起身找水:“汤喝完了,我给你泡茶去!” 经她提醒,卫子渊也觉得差不多了,唯恐那丫头再变卦,赶紧招呼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收拾一下动身吧,今晚还需赶到清水镇去歇脚。” 李木闻言立马起身收拾桌子。 “好嘞!”卫灵儿啃完了最后一个鸡爪,抹了把嘴站起来,冲李木伸出了魔爪:“李校尉我来帮你!” “不、不用……”李木现在是一跟她讲话就紧张,这会儿眼睁睁瞅着她赤脚散发地扑过来,更是一阵凌乱:“我、我自己来……” 卫子渊早就注意到了李木的魂不守舍,只是方才忙于游说那个难搞的丫头,一直没顾上他。 略一沉吟,他故作关切地问:“昨夜喝了那么多酒,你可还有不适?需要找钟道长配点药调理一下么?” 卫灵儿大喇喇一挥手:“不用不用!刚吃饱喝足,我胃里正舒坦着呢!” “哦?看来你酒量不错啊……”卫子渊探究地看着她:“昨夜没醉?” “呃……”卫灵儿有些不确定了,昨夜好多事儿都不记得了,她究竟是醉了?还是只是困到极致睡着了?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挠着脑袋,她有些迷茫:“对了,你倒是提醒我了。我明明记得昨晚我跳崖了,肿么就跳到床上来了涅?” 第111章 艰难的入乡随俗 “啥?跳崖?”丁沐凡吃了一惊:“你不是跟我一起在后院儿墙头上坐着喝酒吗?啥时候去跳崖的?咋没跟我说?” “内个……”卫灵儿有点儿迷茫:“我记得,我好像是跟你一起跳的呀?还带你去我家玩了,还跟你介绍我发小来着!难道……咱俩没跳?” “发小?”丁沐凡又听不懂了。 “就是我一邻居,一对儿双胞胎,一起长大的朋友。”卫灵儿解释道:“我们那儿就叫发小,你们这儿叫啥来着?反正差不多就是你跟司徒乐的那种关系吧!” “青梅竹马?”卫子渊提醒她。 “对对对!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卫灵儿见丁沐凡一脸懵的样子,奇怪道:“怎么?我没跟你介绍他们吗?咦?那我是跟谁讲的来着?” 卫子渊又问:“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房的么?” “艾玛我正郁闷这事儿呢!”卫灵儿一脸的丧气:“我明明记得我跳崖后已经成功地回到现代,跟朋友们打完招呼后就回家睡觉去了。肿么一睁眼特么还在这儿啊?简直了,这心理落差,碎成渣啊!” 卫子渊嘴角抽了抽:“你们那儿讲话……都是如此匪气么?” “内个……”卫灵儿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其实也不是啦!个人风格而已,嘿嘿嘿,不过我这种风格的人很多哈!嘿嘿!很多……” 卫子渊暗叹口气,决定不再纠结,耐心解释道:“昨夜见你俩迟迟未归,我们寻到后院,发现你们已经醉倒。担心睡在外面染了风寒,便把你们抱回屋去了。” 他冲李木一摆头:“是李木送你回房的。” “哦……”卫灵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紧接着又垮起了一张脸:“我还以为我是回去后,不小心又穿回来了呢!还说总算找到了回去的方法……我勒个去!搞了半天,就不是真的啊!唉,白高兴一场……” 卫子渊余光盯着李木,见他明显地松了口气,心底暗暗好奇,昨夜这家伙……究竟跟那丫头做了什么?怎会突然间变得如此心神不宁?就算这小子动了心思,也不至于一见面就慌到魂儿都飞了吧? 眼瞅着卫灵儿那边却又是一脸的坦荡与蠢萌,他暗叹口气,只好暂且搁下不提。 为了给那丫头留下个好印象,他也主动起身,象征性地帮着摞个碗、递双筷子。 斜眼瞥到卫灵儿那一身的疯傻装扮,故作镇定地暗示了一句:“老妈子的衣服你先将就一下,今晚到了清水镇,就让沐凡带你去买新的……” 一提起这个卫灵儿就头疼,没了兰芯儿,这以后光是梳头就是个麻烦事儿啊!忍不住皱眉嘟囔:“艾玛真是的,穿个衣服都这么麻烦,你们也不嫌累……” “怎么?你们那儿不是这么穿衣的?”丁沐凡又来了兴致。 卫灵儿立马抱怨起来:“我们那儿可省事儿多啦!哪有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我就不明白了,这明明已经捂得严严实实了,为毛就不能直接穿出去!还有这头发,已经这么长了,清清爽爽的才应该是第一要务吧?居然宁肯一个月不洗头,也要编那种复杂的辫子,还要顶一头死沉死沉的金属疙瘩,不嫌难受嘛!” “你们那里……不用梳头?”卫子渊听她抱怨地煞有介事,有些不相信。 “当然!”卫灵儿却更加地理直气壮,一边甩着头发一边夸张地比划着:“就我现在这发型,只要洗干净吹蓬松了,绝对是大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我们那儿很多女孩儿都这打扮好不好?热了就绑个马尾辫儿,冷了就直接披下来当围巾用,多自然多方便啊!” 卫子渊捏了捏眉心:“好吧,我尊重你们那里的习俗,以后没外人时,大可依照你自己的习惯行事。但你现在,毕竟是要在这里生活……” “知道啦知道啦!”卫灵儿苦着脸应道:“最基本的入乡随俗,我懂我懂!” 卫子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认真交代:“你的事情,我建议,就局限在今日屋内这几人,不要外传,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嗯嗯,万一真有个叫乐天的人在四处找她呢?能防的还是防着点儿比较好!如今这丫头换了身体、改了名号,应该就不那么容易被找到了吧? 卫灵儿可不知道卫大人心里的小九九,只是一边提鞋一边不耐烦地应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对外就还拿女娲娘娘顶锅呗!” 丁沐凡压低了声音提醒她:“灵儿,你还没穿袜子呢!” 卫灵儿:“没事儿,都夏天了,不冷!” 丁沐凡:“……” 卫子渊有些无语:“你们那儿……都是赤脚穿鞋?” 卫灵儿完全没注意到三人的古怪表情,自顾自地啰嗦着:“那要看啥季节了。大冬天的肯定是越厚实越好,天热了不就光脚最舒服嘛!真的是,连个凉鞋都没。唉!太苦逼了……” “凉……鞋?” “就是一些不怕水的材质做的,镂空的鞋,可以不脱鞋直接冲脚的。哪像布鞋这么麻烦?方才我洗个脚吧,还得坐那儿晾半天,现在又得捂上,都不透气儿的……” “你们那儿……”丁沐凡嘴角抽搐:“女子的脚,可以随意露出来?” “呃?”卫灵儿一脸迷茫:“只要不得脚气,为毛不能露?越捂着才越容易臭吧?” 卫子渊又无奈地捏起了眉心:“我们这里,女子的脚,只能给夫君看……” “what?”卫灵儿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头栽倒:“还有这规矩?” 她原地愣了片刻,旋即一脸的恍然:“难怪……方才我在厨院冲脚,那几个道士一眨眼就不见了?我勒个去!搞了半天又是被我吓跑的啊!” “怎么?你们那儿没这规矩么?”丁沐凡愈发地好奇:“那女子一般出门都如何装扮?我看你动不动就挽袖子,是不是除了脚,手臂也可以露?夫君不会介意么?” 卫灵儿心说只要是正经谈恋爱,上床都没人介意啊! 忍了忍,终是怕吓着他们,只是隔空指了指丁沐凡的胸部和私处,改口道:“一、二、三,除了这三处,其它地方,只要你想露,又敢露,就不怕别人嚼舌根。” 丁沐凡:“……” 苏丹小说网 第112章 因为热啊 头一回见女人讲话行事如此大胆又直白,那边李木早就凌乱了,手里的碗碟都差点儿没晃到地上去。 卫子渊见她指着丁沐凡不可言说的部位戳戳点点,也有些崩溃。暗自运了口气,皱眉道:“听你这意思,不还是会招人口舌么?” “哎呀!我说的嚼舌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嚼舌根啦!”卫灵儿耐着性子解释:“我说的敢露,不是怕别人看,而是怕自己身材不好有赘肉,露出来不好看,反而被人嘲笑!一般敢露腰、露肩、露大腿的,都是身材好的主。有些人故意露出来,那就是赤果果地炫耀好不好!” 说着,脸上现出了得意之色:“我前世虽然算不上美女,但好歹一直被小雪逼着健身练瑜伽呢!就算比不过她这从小专业练体形的,那跟一般人比起来,也算是魔鬼身材了好不好!神马紧身皮裤罗马鞋、抹胸短裙露脐装,姐穿起来也都是像模像样、气场十足呢!往那舞台上一站,聚光灯一打,哎哟妈呀,也能迷倒一片哇!嘿嘿嘿嘿……” 又是一阵嘚瑟的淫笑,别说两个男人了,连丁沐凡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舞台?”卫子渊也开始凌乱了:“你前世是做戏子的?” 卫灵儿撇撇嘴:“知道你们这里瞧不起戏子啦!但在我们那儿,戏子可是个正经职业,还是个令人膜拜的明星职业,做好了能挣大钱呢!不过……” 她又挠挠脑袋:“娱乐圈确实也比较乱,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正式往这方面发展呢!之前只不过是因为单纯地喜欢音乐、喜欢唱歌,才跟着阿明他们一起组乐队来着。一般也就是校园里或者直播间里演演,业余爱好罢了!哎呀!想也白想,反正我已经死了,用不着再纠结了……” 说着烦躁地挥挥手,拉回了话题:“总之呢,即便是不为炫耀身材,即便是日常的生活装扮,一般到了夏天,脚啊、手臂啊、小腿啊啥的,大部分都会露出来。神马短袖、短裤、短裙、凉鞋之类的,都是我们日常的着装。别说脚了,很多人都会至少露到膝盖以上,还有那种只勉强遮住屁股蛋子的包臀超短裙呢!” “为何要露?”卫子渊实在是无法理解,未来怎会如此世风日下?居然连戏子都成了“令人膜拜”的职业!难道说,未来的女子,都是以卖弄身姿为荣?未来的男子,也都不在意妻妾出门招摇、被人随意打量么? “因为热啊!”不等他想明白,卫灵儿便理所当然地反问道:“这大热天的,你们还里三层外三层地捂着,不嫌热嘛?” 众人:“……” 眼瞅着女孩儿一脸的坦然、满眼的纯净,卫子渊三人噎了半天也没能憋出反驳的话来。 见他们面色繁杂,卫灵儿叹了口气,豪爽地挥挥手:“行啦行啦!你们也别为难啦!还有啥讲究一次性说清楚,只要不碰触我底线的,我都尽量配合啦!入乡随俗嘛!这点儿道理我还是懂得,我懂哈!至少对外我会努力装啦!” 见她都如此表态了,卫子渊也不再纠结,点头道:“好!我也承诺你,在我三人面前,你大可按你自己的习惯来,我们绝不多想。但在外人面前,只能请你勉为其难了。”苏丹小说网 说着,他也端起一摞碗碟,转头吩咐:“沐凡,你帮灵儿收拾一下,该交代的也交代清楚,我跟李木在院外等你们。” 一盏茶后。 卫灵儿在丁沐凡的帮助下,用布条和木钗盘了个简单的少女发髻,穿戴整齐,走出偏院。卫子渊跟李木早已收拾停当等在那里。 卫灵儿对卫子渊郑重道:“今日这一走,不晓得以后还会不会回来。我想,再去看看芯儿和阿豆,跟他们道个别。” 卫子渊微微一笑:“应该的,已经替你想到了。” 说着扭头示意。 李木立马捧着一叠烧纸走上前,躬身行礼:“灵儿小姐,这是为兰芯儿和阿豆准备的,请您过目。” 卫灵儿嘴角抽了抽:“我说……公开场合也就罢了,这私底下的,你能不能别跟我这么客气啊?也别再叫我小姐了好不好?直接叫灵儿不好吗?多顺口啊!” “啊?”李木心里一慌,忍不住一阵窃喜,她这是……不想再跟他见外的意思么? 正瞎琢磨着,就听女孩儿一脸膈应地嘟囔:“这整天被你们小姐小姐的叫,真是要疯了!你造嘛?我们那儿管青楼里卖身的,才叫小姐呢!” 李木:“……” …………………………………………………… 卫灵儿将两捧刚刚采摘的花束,摆到兰芯儿跟阿豆的两座小坟上,还把一个编好的花环,戴到了兰芯儿的坟顶。 卫子渊三人一言不发地立在后面,静静地看她忙活。 之前他特意让李木去找来了几炷香、一叠烧纸,还担心卫灵儿嫌少。没想到,那女孩儿草草地烧完,便忙着摘花、编花环去了。 良久,就见女孩儿对着两座小坟深深地弯下了腰,哽咽出声:“对不起!我没能力替你们报仇,以后可能也很难再来看你们,对不起!我没能护好你们,还连累了你们……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无声地落下,湿了一地。 卫子渊有些不忍,上前劝道:“灵儿,其实你不必自责。若没有你,他们或许连火灾那日都活不到……” “啊?”卫灵儿泪眼婆娑地看向他,一脸的不解。 卫子渊认真道:“若没有你舍命相护,叶青云寻上山的那日,兰芯儿就没命了,以司马如兰的脾性,她断不会如你这般不离不弃;若没有你出面解救,阿豆早就死在那奴贩的鞭下,哪有机会来这道观居住?有你在的日子里,他们二人吃得饱、穿得暖,不仅没再挨罚受气,还被你宠爱呵护,这哪是一般奴仆有命享受的?若没有你,许是他们直到死,都不知道鸡蛋和肉是什么滋味……” 卫灵儿愣住了:“真、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卫子渊盯着她的眼睛,诚心诚意地说:“你只关注到他们最终的死,却忽略了这之前你带给他们的好。你的到来,并没有害了他们,相反,你在他们有限的生命中,给了他们原本无福享受的关爱与温暖。这些,本该是他们感谢你的。所以,你真的,不必说对不起!” “谢谢……”卫灵儿露出一个感激又释然的微笑,泪流满面:“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第113章 蛇精病 兰芯儿和阿豆惊魂未定地躲在一块儿山石之后,瑟瑟发抖。 山石前不远处,百里无忧正狼狈地抱着一条巨大的红蟒,用整个身体的力量顶住红蟒高高昂起的滚圆蛇身,一边指挥着百里忘尘去拖蛇尾,一边气急败坏地叫着:“小红!哎呀小红!冷静冷静!他们是自己人!自己人!” 那红蟒圆睁着碗口大的双目,脑门儿上顶着个骨刺横生的狰狞独角,巨大的蛇首正越过百里无忧的肩头,冲躲在山石后的两个陌生人嘶嘶地吐着蛇信,喷卷出一团团腥臭可怖的红雾。 兰芯儿跟阿豆蜷缩在山石之后,战战兢兢地抱作一团,只吓得魂儿都没了。 他俩就搞不明白了,乐天为何非要把他们交给那个叫百里无忧的奇怪男子?跟着那个神经病,他们能学到啥?还救小姐?能不能有命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好不好! 那个叫百里无忧的男人,明明长得一表人才、气质出众,额边一缕雪白的发丝,更是把他衬得仙风道骨。不曾想,还真是乐天形容的,简直就是个心理变态! 明明比小姐大了十岁不止,却恬不知耻地管小姐叫姐姐,还不准别人叫!逼着他俩改名字也就罢了,还非要他俩改口叫小姐姑姑!像乐天这类所谓的“其他男子”,顶多只能叫哥哥,不准有更高辈分的称呼!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我药王谷的规矩!”面对质疑,他如同孩子般蛮不讲理:“反正你们记住了,能跟她一个辈分的男子,只有我!只有我一个!” 乐天被他生生压低了一个辈分,却也不恼,只是无语地揉着额角:“成成成!您开心就好。” 昨日乐天前脚刚走,百里无忧就开始折腾。 一会儿让他们去山泉下净身,一会儿又神叨叨地搞神马拜师仪式,还割破自己的手掌,龇牙咧嘴地滴了两小碗血,逼着他俩一人一碗喝下去。 折腾了一天也没教他俩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早早地催着他俩睡了。 今日一大早,就号称神马时机已然成熟,要带他们去拜会一个老朋友。问题是,那个差点儿一口吞掉他们的可怕怪物,就是他所谓的老朋友? 蛇精病啊! 阿豆学着漂亮姐姐教他的话,忍不住在心底恶狠狠地骂。 兰芯儿哆哆嗦嗦地偷眼往外看了两眼,不确定地问:“他那是、是跟那红蟒说话?” “谁知道啊!”阿豆只气得咬牙切齿:“他就是个蛇精病!” 正混乱间,一道白光闪过,乐天提着个小箱子冒了出来,直接吓了一跳:“我去!你肿么把它放出来啦?” 百里无忧顾不上解释,贴在蟒蛇鳞片上的脸都快给顶扁了,只是歪着嘴叫:“你来的正好!赶紧的!赶紧帮我把它哄回去!” 乐天不敢再耽搁,连忙打开箱子,手脚麻利地取出一个手雷形状的东西。一边拉开手雷上的金属环,一边绕到红蟒背后,将已经散发出丝丝红烟的手雷,远远地投进山墙上一个波光粼粼的洞口。 那个被百里无忧唤作小红的巨蟒,总算是被转移了注意力,一个转身,循着滚远的红烟,蜿蜒起巨大的身躯,没入了那个波光粼粼的洞口。 百里无忧赶紧跟着冲过去,待蛇身完全没入后,一把拔下了插在山墙上的一枚钥匙。波光闪烁,洞口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爬满绿藤的褐色山石。 面对乐天一脸的疑问,百里无忧厚着脸皮甩锅:“都是你说生死关头很严重,我这不是想快点儿带他俩进去修炼嘛!” 乐天才不吃他那一套,直接怼道:“我不说了等我拿基因血清来嘛!你急个球啊?你是太无聊了吧你?” 似是被说中了痛处,百里无忧眼神闪烁,不服气地辩解着:“可我明明给他俩喝过我的血啦!一人一大碗呢!她当年也才给我喝了这么小一口而已!” 乐天一脸的嫌弃:“她血液啥纯度?你血液啥纯度?心里没点儿数啊?” “哼!反正……”百里无忧嘴硬道:“反正比你的纯!” 乐天回头瞅了眼吓得半死的兰芯儿和阿豆,没好气地数落他:“你看你把人孩子吓得!吓傻了你负责啊?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破局的方法,要是让你给整砸了,到时候算你头上还是算我头上?” “当然算你头上……”百里无忧孩子般不讲理地低声嘟囔着。苏丹小说网 乐天懒得理他,过去把兰芯儿和阿豆从山石后扶出来,安顿到石台上坐好,打开箱子拿出两瓶维c柠檬水递过去:“来来来!喝两口压压惊!” 那边百里忘尘早就馋兮兮地凑了过来,乐天一笑,扒拉出一大袋零食塞给他。小家伙欣喜若狂地抱着袋子就地坐倒,刺啦撕开一袋薯片,心满意足地吃起来。 兰芯儿和阿豆看着他从那么小的箱子里,一样又一样地扯出无数个比箱子还要大的物件,震惊不已。 百里无忧讪讪地走过来,打开灌可乐闷头喝了两口,委屈吧啦地嘀咕:“换谁都会无聊吧?” 乐天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你不必解释。”百里无忧打断他,面无表情地坐到石台上,目光清冷:“你们应该庆幸,那个人是她,否则,我才懒得陪你们玩儿。” “不是我们,是他们!”乐天苦笑着纠正:“他们应该庆幸,否则,我也懒得陪他们玩儿。” 另外三个小孩儿完全听不懂他俩在说啥,也没心思去琢磨,一个忙着吃,一个忙着发抖,一个忙着好奇。 阿豆终于忍不住凑过来,眼睛亮亮地盯着那个小箱子问:“你这个是不是百宝箱呀?就跟小叮当的那个百宝袋一样?” 乐天被他逗乐了:“哟!你还知道小叮当啊?” “当然!”小阿豆一脸的傲娇:“我还会唱小叮当的歌呢!都是灵儿姐姐教我们哒!” “叫姑姑!”百里无忧立马纠正他。 “你!”阿豆一脸的愤恨。 乐天连忙塞给他一块儿巧克力:“甭理他!来尝尝这个,好吃的!” 转手又递给兰芯儿一块儿:“你也尝尝,女孩子一般都喜欢吃这个。” 兰芯儿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完全缓过来,有些迟疑地看看阿豆,见他正嚼得香甜,这才抖着手接过去,放到嘴里慢慢地品着。 百里无忧又灌了口可乐,闷闷地问:“你因为我的事儿,都答应他们什么了?” “你猜?”乐天故意冲他暧昧地眨眨眼。 “切~”百里无忧不自然地嗤道:“你干啥我都不会欠你人情,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不用你欠我人情。”乐天淡淡一笑:“我是替她,还她欠你的人情。” 百里无忧不干了:“你替她还?你以为你是她谁啊!” “我不是她的谁行了吧!”乐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旋即眼神黯了下来:“我只是,还我欠她的而已……” 百里无忧不再说话,只闷头喝他的可乐。 乐天回头看那俩孩子缓得差不多了,便从箱子里拿出个医药包,取出针筒,招呼着阿豆过来,二话不说就眼疾手快地给了他一针。 阿豆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就懵懵地看着那团按在针眼处的棉球:“这、这是啥?” 乐天一笑:“好东西!来芯儿,该你了。” 片刻后,兰芯儿也一脸懵逼地按着棉球,跟阿豆面面相觑。 乐天冲百里无忧努努嘴,一脸的戏谑:“这玩意儿可比他放一盆血都管用!” “管啥用?”兰芯儿弱弱地问。 乐天邪邪一笑:“今儿你俩都好好睡一觉,明儿再去那里面,小红就不会攻击你们啦!” “啥?”二人皆是一惊,差点儿直接吓晕过去:“还要去找那个怪物?” 乐天自顾自地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 白光闪起之前,他郑重地对百里无忧说:“你先坚持两年,两年后,两年前的我会带着好消息来看你!” 百里无忧一愣,这才注意到他一脸邋遢的胡子渣,忍不住调侃道:“哟!你这几年没洗澡啦?” 乐天疲惫地笑了笑:“等她过了这个坎儿,我来你这儿洗。” 第114章 两年之约 “哇塞!这棵大!”阿豆一声惊呼,直奔到一簇结满小红果的灌木前,啧啧称奇。 百里忘尘闻声凑过来,立马喜滋滋地跟着他一起采摘起来,完全没注意到,一缕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枯藤,正对着他的脚踝缓慢移来。 哗啦一声,百里忘尘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嗷嗷叫着被倒吊了起来。 阿豆吓得一蹦老高,赶紧从腰间抽出一把拂尘,嗖地缠到百里忘尘的手臂上,一边用全身的力气往后拉,一边急得大叫:“抓牢啦!别松手!” 那边兰芯儿也挥舞着拂尘赶了过来,寻着枯藤的根茎击射而去。苏丹小说网 似是被击痛,那枯藤抖了抖。阿豆瞅着机会一把将百里忘尘拽下来,俩人直接摔成一团,咕噜噜滚出老远。 枯藤失了到手的猎物,只气得咔嚓作响。唰的一声,烟尘腾起,无数泛着红晕的褐色藤蔓,从四面八方揭地而起,铺天盖地地向三人围拢过来。再回头看,他们循着血珠果一路采摘过来的通路,早已不知不觉间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兰芯儿大骇:“这这这,这是一个食人藤的老巢!” “从这边跑!”阿豆已拉着百里忘尘爬了起来,带头奔向一个相对薄弱的方位。 三人正要斩断藤蔓冲出去,忽地轰隆一声,大地震动,一朵滴着鲜血的巨大食人花,张着血盆大口,从那个“薄弱”的方位缓缓升起。刷啦一声,漫天飞舞的藤蔓抖落一地的褐色木屑,露出血红的本色,如獠牙般的倒刺咔嚓作响,狰狞大笑。 三人顿时傻了眼。这不仅是个食人藤的老巢,还特么是个有藤王坐镇的老巢! 正绝望间,藤王猛地一震,忽然间僵在了那里。 只见一股红雾透过藤蔓间的缝隙蔓延进来,咔嚓一声,三人来路的方向,原本挤挤挨挨的藤蔓哗啦啦塌了下去。一个巨大的蛇头,晃动着脑门上锋利的独角,势如破竹地拱了进来,嘴里还嚼得嘎嘣作响,一脸闲适。 “小红!”三人差点儿没激动地哭出来。 藤王颤抖了一下,又不甘心地腾起更多的藤蔓枝条,疯狂地向巨蛇袭去。 嗖的一声,一抹小小的绿光,从小红的脑后直射过来,正中藤王的巨大花头。刺啦一声,藤王厚实的花盘上,顿时多了个拳头大的血窟窿,而那抹绿光,已打着旋儿钉在了花盘背后的坚硬山石上,竟只是一片小小的竹叶! 藤王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地垂下头,弱弱地缩回地下。漫天的藤蔓也颤巍巍地收回枝条,露出头顶的蓝天白云和脚下的一方黄土,以及,一地凌乱的白骨。 百里无忧飞身过来,恨铁不成钢地拍着阿豆和百里忘尘的后脑勺:“说过多少遍了?血珠果需要鲜血滋养,聚集生长的植株附近,必有嗜血妖兽,你们怎的就不长记性?” 轮到兰芯儿,他手下顿了顿,变换手势,改冲她脑门轻轻地弹了一下,口中却是不停:“这一路过来,不仅越来越多,长势还越来越好,怎的就没个警惕心?都不带脑子的嘛?就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就敢来藤王的老巢摘果子?我要是再晚来一步,你们还有命活?” 三人羞愧地低下头,正感激涕零地想要跪谢救命之恩,就听百里无忧接着数落:“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么大片的血珠果,却没命回去通报!你说说你们啊!真的是……差点儿浪费了我这么好的摘果圣地!” 阿豆一个趔趄,心里暗骂,果然,蛇精病就是蛇精病! “赶紧的!”百里无忧意气风发地拍着手:“把这些都给我摘啦!别耽误了吃午饭!还有……” 他摩挲着下巴四顾张望着:“得做个标记啊!这可是个有藤王坐镇的老巢呢!给我记下方位和采摘的时日,以后好定期来收现成的!哇咔咔咔!” 藤王在地下忍不住抖了几抖,恨得直吐血。 兰芯儿三人立马采摘的采摘,做标记的做标记,手脚麻利地干起了活儿,红蟒则早已悠哉悠哉地自行啃嚼起来。 眼瞅着辛苦滋养出来的血珠果就这么被人赤果果地掠夺和破坏,一株藤蔓不甘心地结出个球形的藤箩,拢住了自己的心血。红蟒眼睛都懒得睁,直接大嘴一张,把那个藤箩和里面的一大株血珠木一并连根拔起,嘎嘣嘎嘣,嚼得那叫一个香。 百里无忧气得一跺脚:“哎呀呀!你这小藤王也不知道管管你家小弟?竟敢惹我们家小红生气!白白浪费了我那一大株上好的血珠木啊啊啊!” 藤王又是受伤又是被打劫的,已经又疼又恨了,现在又被百里无忧这一脚给震得头晕目眩,还被他不讲理地倒打一耙。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直接把方才招惹红蟒的那株藤蔓给连根折了。 众藤再不敢造次,各自乖乖地隐没于地下,任由这群强盗畅通无阻地抢劫一空。 百里无忧正志得意满地查看着满筐晶莹剔透的血珠果,忽地手腕上一震,不由得一挑眉:“哟!有人来了?” 说着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我先出去看看,你们收拾利索了再出来!” 一走出秘境,就见乐天正冲他笑得一脸灿烂:“好久不见!” 百里无忧愣了愣,斜眼看了看通往外界的洞口:“你是从正门进来的?” “嗯哪!”乐天喜气洋洋地说:“我已经正式接管这里了,你说吧,有啥需要的?我尽力满足!” 百里无忧故意说:“我要出去!” 乐天脸上一垮:“我说……咱能要点儿现实的不?” 百里无忧冷哼一声:“那就让她进来陪我!” 乐天翻他个白眼:“大哥,那也得她乐意才行啊!” “既然你如此无能,还来我这儿嘚瑟个毛?”百里无忧一歪身躺倒在藤床上,留给他一个极不友好的后背。 乐天噎了一下,忍不住磨牙道:“其实……这主动权,并不是在你手里对吧?” 百里无忧刷地一下翻身坐起,恼怒道:“怎么不在我这儿?就是我说了算!” 乐天一脸的嫌弃:“那你捅自己就好了,干嘛还要捅她?” “我……”百里无忧脸一黑,却是无话辩驳。 正僵持间,兰芯儿三人背着装满血珠果的藤筐从秘境里出来,一看到乐天,立马兴奋地扑将过来。 阿豆和百里忘尘二话不说,直接自觉地接过乐天手里的一大袋零食,喜滋滋地盘到石台上开动起来。 兰芯儿则乖巧地上前行礼道:“大哥哥,您一走就是两年,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们了呢!” 乐天一脸震惊地瞅瞅她,又扭头瞅瞅阿豆:“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们……”兰芯儿迷惑了:“我们不是你救下送进来的么?” “我?”乐天更是一头雾水。 百里无忧皱眉细细地打量了他几眼,想起两年前他临走时说的那句跟绕口令似的话,瞬间明了,赶忙止住他们二人的对话:“都别说了!以后你们自然会明白!” “明白啥?”乐天一脸懵逼地看向他。 百里无忧勾起一抹坏笑,以牙还牙地说:“你先坚持两年,两年后,两年前的他们自会告诉你怎么回事儿,嘿嘿嘿!” 第115章 她不来,我不老 乐天操纵着手柄,遥控着机械手将一个硕大的石碑镶嵌在药王谷的中央,回头对百里无忧说:“喏!你要的石碑,你写的字也都刻上了。” 百里无忧满意地绕石碑转了两圈,毫不客气地问:“我要的其它东西呢?” “放心!都满足你!”乐天邪邪一笑,再次操纵着机械手,将一个石棺和玉质灵牌摆在石碑左后方的一处崖壁前,转手把一个平板和一支电子笔递给他:“喏,灵位上想刻啥字儿,直接在这上面写!” 百里无忧接都不接,故意刁难道:“我要毛笔!” 乐天也不生气,动了下笔上的一个按钮,刷的一道绿光闪过,那支笔还真就生生变成了一支蘸好了墨水的毛笔,平板屏幕也现出了宣纸的质感。 百里无忧撇撇嘴,接过来略一沉吟,挥笔写下了一个名字,以及两行繁体字: 辛蕾 涅槃重生,輸贏何謂? 無辛無淚,生之所貴 乐天凌空铺开一个光影键盘和电脑屏幕,噼里啪啦敲击了几下,一道绿光飞过,百里无忧刚写在平板上的字迹便毫无二致地刻在了那个灵牌上。 兰芯儿三个小孩儿已经看呆了,这是神马高深的法术?百里无忧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旁边一个面目狰狞、满脸疤痕的壮实男人,捧着一个雕工精美的玉质骨灰盒走过去,一言不发地放入石棺。看着机械手将石棺封盖钉好,他喃喃道:“咱们三个,曾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清苦却快活的时光,你应该会喜欢睡在这里吧?” 百里无忧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有我在这儿陪着,她不会孤单!” 说着回头冲乐天叫:“还有我的呢?” “来啦!”乐天利落地操纵着手柄,将另一个石棺和一个稍大些的灵牌,挨着辛蕾的灵位,摆在了石碑的正后方。 百里无忧再次摆好已恢复空白的平板,似乎早已想好了一般,直接提笔落字,神情肃穆又坚定: 百里無憂 藥王谷首代穀主 無焚無懼,不止不休 命之天擇,死生相守 乐天一言不发地敲击键盘,将这些字传送到那个新的灵牌上。 那个壮实男人沉默片刻,转身对乐天说:“可否也在此为我提前准备好石棺与灵位?” 乐天扶额:“我说二位啊……没准儿哪天百里就解禁了,你俩干嘛非要搞得这么悲壮涅?现在不是已经越来越好了么?你们肿么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呐?” 百里无忧冷哼一声:“你们当我是谁?想禁就禁想放就放?我这辈子还就死赖在这儿不走啦!” 壮实男人冲他一笑:“我就知道你喜欢这里!早晚我也会来,到时,咱们三个就又聚齐了。” 百里无忧拿眼斜着他:“说好了哦!是你来陪我,可不是我来陪你!你不准比我先封棺!” 那人笑道:“好好好,到时我亲自帮你封棺,总行了吧?” 百里无忧孩子般地笑了:“这还差不多!” 说着提笔又在平板上写上了辛勇两个字,丢给乐天:“让你弄你就弄,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乐天无奈,再次操纵起手柄。 辛勇补充道:“放在蕾儿的另一边就好。我们答应过她,要把她护在中间。” 百里无忧微微颔首,神色黯然:“确实,生前欠她的,死后必须得补上。” 回头看了眼那个像石雕一样立在洞口的沉默少年,问辛勇:“你跟辛然现下在基地如何?他们有欺负你们没?” “这倒没有。”辛勇笑着安抚他:“放心吧!我们目前跟着薛大队,很受他照拂。” “那就好……”百里无忧松了口气。 那边乐天收起机械手和遥控手柄,掏出两本模仿古书装订的册子递过去:“喏!送你个惊喜!” 百里无忧接过来只翻了几下,就惊得眼睛一瞪溜圆:“这是……完整的八荒药王经与六合星云络?” “对!”乐天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开门见山地解释道:“她为了帮你减刑,想尝试着改良药方,所以需要回药田采药,却发现了这两部经书的完整版,便直接一页一页地拍了照带回基地。我给你的这两本,就是用那丫头带回来的资料直接打印出来的。” “她来过药田?”百里无忧一惊:“我怎么没看到她!钥匙都在我这里,她是怎么进去的?” 乐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又没来你这个时空……” 辛勇在一旁笑着接口:“你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遇见她?” 百里无忧思索片刻,猛地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记得她临走前,拿了个会发光的小镜子,对着经书比划了很久,那就是在拍照吧?” 见二人笑而不语,他也忍不住笑起来,却是笑得无奈又伤感:“她宁肯一个人去冒险,也不肯再来见我……” “却仍是遇见了我们!”辛勇也百感交集:“命运啊,有时候还真是……让人逃无可逃呵!” “那她知道真相后,又是作何感想?”百里无忧兀自脑补着,唇角勾起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辛勇苦笑:“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呢……” “啥?”百里无忧一愣:“她回基地了也还没想明白?” 乐天笑着接口:“她要是能辣么容易想明白,就不是深度脸盲症患者了。” “好吧……”百里无忧决定不再纠结,回身从藤床下取出一大盒药膏递给乐天:“喏,这些给你拿去交差。” 转手又递了两小盒给辛勇,毫不避嫌地大声说:“这俩给你和辛然用,没掺过土的。” 乐天忍不住嘴角一抽:“你丫还真是……” 百里无忧一脸傲娇地回怼他:“咋地?就只能你们欺负我?” “好好好,”乐天立马认怂:“您有理!您干啥都有理!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下次好歹也给我留点儿不掺土的成不?” 百里无忧却仍不买账:“你不号称是她的谁谁谁吗?干嘛不直接让她给你配?” “你……”乐天被怼得没脾气,只剩下翻白眼。 辛勇看着他俩斗嘴,笑而不语。 乐天抬腕看了看表,认真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以后每年我们都会争取来看你一次,到时我会带临时出入的防护芯片给那三个孩子出去放风。百里你身份特殊,我实在是争取不到,只能先委屈你……”苏丹小说网 “行啦行啦!”百里无忧一翻身躺回到藤床上,不耐烦地冲他挥着手:“我又不是小孩子,整天就喜欢跑着玩儿。这里风景宜人,四季如春,你让我出去我还舍不得呢!这里就是我的地盘儿,你们谁都别想抢!” “好好好,你的地盘儿!”乐天笑着附和。 辛勇也不再多言,回头招呼着辛然,正欲跟乐天一起离开,就听百里无忧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你们跟她说,我就在这里等她,哪儿也不去。她不来,我不老!” 乐天默了默,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他:“那日她明明已经同意了,为何又要中途变卦?” 百里无忧看都不看他,手指轻轻抚弄着额前的那缕白发,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出神地呢喃:“因为,她就是她啊……” 第116章 牢笼 时光荏苒,四季更替。 乐天果真如他所承诺的一般,每年定期来药王谷看望百里无忧。有时是带着辛勇和辛然一起来,有时是他一个人来,拎着他那个百宝箱,带来一大堆神奇的宝物,也带走百里无忧为基地配制的灵药。 他每次来,都是三个孩子最开心的一天,因为,不仅有一大袋好吃的零食享用,还能走出山谷,去外面的世界尽情地撒欢儿。 时间久了,兰芯儿和阿豆才搞明白,乐天送他们来的这个地方,看起来是个人间仙境,实则竟是一个软禁百里无忧的牢笼! 而那个时而像神祇般一身仙气、时而又像蛇精病一样疯疯癫癫的囚徒,是真的有一身让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本领! 不仅精通医术,还内力深厚,尤其是有了乐天送来的那两本完整经书后,更是功夫大进,都能独自在那个妖兽横行的秘境里横着走了,也不用小红傍身保护。 他俩跟百里忘尘一起,也被百里无忧半虐半呵护着,习武学医、修身炼体,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就在百里忘尘十五岁那年,乐天再次带来了好消息。 他将一个奇怪的半圆形金属环,卡在百里忘尘手腕上一道浅浅的印记上,就那么左右移动了几下,一颗奇怪的小金属块便破开皮肉被吸了出来。 他一边给百里忘尘处理伤口一边说:“今日起,你便可自由出入药王谷了。只是……” 他扭头看向兰芯儿和阿豆,有些抱歉地说:“因为你俩本不属于这个时空,平时仍需留在谷中,方可受结界保护。” 经过谷内十年的生活与修炼,二人对自己的使命均已了然于胸,对此并不介意,只是奇怪,明明是个好消息,乐天却为何一副从未有过的疲惫与颓丧,甚至,隐隐有些绝望般的崩溃感。 兰芯儿忍不住问他:“大哥哥,是基地那边出了什么事么?” 乐天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确实出了大事儿,不过还好,不会影响到你们这里。” 百里无忧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是不是跟她有关?” 乐天不置可否,只是取出两个防护芯片递给兰芯儿和阿豆:“这俩芯片我植入了自动蓄能的程序,你们出谷回来后,就每日放在阳光下蓄能,差不多一年后,便可以再支撑一日出谷。” 阿豆眨了眨眼,猛地反应过来:“为何要我们自动蓄能?你以后不来啦?” “我也想来啊,只是,担心分身乏术……”乐天苦笑道:“先给你们留好能自动蓄能的芯片,万一我来不了,也不影响你们定期出谷。” 百里无忧受不了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压着情绪低吼道:“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有辛勇,为何这六年再没来过?还有辛然,去年见他,明明已到弱冠之龄,为何看起来仍是十七八的模样?今年怎的也不来了?你究竟都瞒了我什么?!” 乐天居然就那么被他揪着衣领,连躲闪挣脱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平静地提醒他:“百里你忘了?有些事儿,不到时间,是不能随意透露的,否则,一旦历史被改变,可能下一秒,我就在你面前消失了……” 百里无忧恨恨地咬着牙,喉结上下滚动了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放开手,一翻身躺回到藤床上生闷气。 乐天也无力地坐到石台上,抱着头缓了好久,才总算闷闷地出声:“你放心,她一定会来,只是,可能需要你们等得比较久。她希望,你们都能先忘掉基地,忘掉她,忘掉所谓的使命,好好地享受属于你们自己的一生。她希望,你们每一个人,即便身陷囹圄,即便诸多限制,也可以在有限的条件内,找到属于你们自己的自由和幸福,不枉此生!所以……”苏丹小说网 他抬起头,唇角勾起一个柔柔的弧度:“她会给你们,留足一生的时光。” 兰芯儿眼眶红了:“小姐她……还如此想着我们……” 阿豆也出神地喃喃道:“是了,灵儿姐姐跟我说过,你就是你,要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百里无忧压回眼中的潮意,故意硬声道:“我再说一遍,叫姑姑!” 这次没人再跟他的蛮不讲理置气,各自沉默不语。 百里忘尘努力回想着幼时的一面之缘:“那个姑姑,我都忘了她的模样了,只记得是个好温柔的样子……” 百里无忧翻他个白眼:“哼!那是你没见识过她发飙的样子……” 其他几个见识过的人,都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乐天抬腕看看表,收拾东西站了起来,临走又对百里无忧说:“辛勇和辛然以后可能都来不了了,但你放心,辛勇承诺过你的事儿,他一定会做到。” 百里无忧听不懂了:“他都不来了,怎么兑现承诺?” 乐天涩然一笑:“到时候,他会陪她一起来,亲自帮你封棺。” 不等百里无忧想明白,他又转身对百里忘尘交代:“就算能自由出谷,也要守护好这里,除了你们三人,不能让其他人进出。入口那儿有系统禁制,一旦外人进入,便会现出杀阵,直接夺命。记住了?” 百里忘尘懂事地点头:“大哥哥放心吧,忘尘一定会守好药王谷,不容外人侵犯。” 乐天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艾玛你别这么严肃啊!年轻人嘛,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别整天把自己搞得压力山大。既然能出谷了,就别辜负这份自由,该出去走走就多走走,珍惜遇到的缘分,争取过一个正常的人生。明白?” 百里忘尘为难地挠着头:“可我什么也不懂啊,真出去了也不晓得要干嘛……” 乐天冲他身后的百里无忧努努嘴:“那儿不有个童心未泯的资深玩家嘛!人家神马大风大浪没见过?不知道要干嘛了你去问他呀!” 第117章 开宗立派 百里无忧果然是资深玩家。 在他的指挥下,百里忘尘很快便因着医术和武功出了名,在谷外的万仞山上开宗立派。慕名前来的人一多起来,百里忘尘就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于是,百里无忧教他们摆下了两道护山大阵。 先是在山脚下用植株和山石摆上迷阵,让人一进去就懵圈,大部分人绕来绕去最终只能绕出山。 就算侥幸绕出了迷阵,半山腰还有个吓死人的五毒阵等着你,里面不仅常年瘴气弥漫,还盘踞着无数蛇蝎蜘蛛等毒物。尤其是特殊的笛声响起时,毒物们便会倾巢出动,精准有序地攻击着每一个前来冒犯的外人。 前来拜师学艺的,必须经过重重闯关、层层筛选,最后还要到谷主的闭关禁地前聆听教诲,接受谷主的最终考核。 敢闯五毒阵的人,基本上就没有毫发无损出来的。碰上药王谷乐意放进来的,就直接派人带药接进来;不乐意放进来的,就等那人快不行了,在嘴里塞上解药给直接丢出山去。 收进山的,必须遵循山规,第一条就是低调保密,不得将山内任何信息和所学外传;被丢出山的,往往因着面子,会将原本已经很可怕的两个山阵再给添油加醋一番。 时间久了,越传越神乎,连什么仙童神女、树精蛇怪之类的说法都冒了出来。渐渐地,再来求医问药、拜师学艺的,大多只敢在山外跪着求见,少有人敢进山闯谷了。于是,无论山外多么喧闹,山内都是一片幽静与祥和。 这个神秘又臭屁的药王谷,就这么渐渐地名声大噪却又无人敢惹。 这一年,兰芯儿和阿豆出关归来,喜气洋洋地拖着忐忑不安又一脸羞赧的百里忘尘:“这么大的事儿,赶紧跟师尊汇报去!” 原来,凌家的嫡女凌穆媛,为学医术,不要命地闯谷,被百里忘尘救下医治。一段时间的接触后,两人竟生了情愫。 深知药王谷渊源深厚,牵连甚多,百里忘尘一直没敢跟凌穆媛讲禁地之事,也不知该如何跟师尊说,硬是生生等到师兄师姐出关,才偷偷地请他俩拿主意。孰料,直接被两人给揪了回来。 百里无忧好整以暇地听这个初尝禁果的憨傻小子结巴:“师尊,我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就那啥了……凌家、凌家也是青城山一带的医学世家,她医术底子很好,真的很好,绝对是学医的料,而且、而且,她人挺好的,也很有胆识!咱们两大护山阵法传出去后,这么多年了,就她、她一个敢来闯谷,真的,那些男的都不敢进来,就她,她她她,她一个弱女子,还还还……” “还很漂亮!”阿豆在一边贱兮兮地接口。 兰芯儿抿唇偷笑,百里忘尘的脸更红了。 百里无忧故意板着脸唬他:“你既知药王谷事关重大,却还招惹一个外来的女子!要是让她把禁地之事传了出去,你担得起责任嘛?” 百里忘尘吓得立马跪了:“师尊恕罪!我我我,我什么都没跟她说!也从没让她出过前山!她、她还不知道有禁地之事!” “那以后呢?”百里无忧目光深沉地盯着他:“你瞒得了她一时,还能瞒得了她一世?” “我……”百里忘尘傻了眼。 阿豆压低了声音提醒他:“师尊的意思是,让你不要瞒!” “啊?”百里忘尘更傻了。 百里无忧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故意拖长了声音:“怎么?同床共枕的爱人之间,还要有所隐瞒?我看你是根本不想跟她白头偕老啊!” “不是不是!”百里忘尘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我是想先请示师尊,听师尊的意思,然后再,再跟她说……” 百里无忧一皱眉:“你娶媳妇还是我娶媳妇?干嘛要听我的意思?” 阿豆也憋着笑拆台:“或者说,你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现下只是来知会师尊一声?”苏丹小说网 “不是不是!我我我……”百里忘尘更结巴了,急了一脑门子汗。 兰芯儿终于看不下去了,一边上前扶他起来,一边冲那两个正哈哈大笑的人嗔道:“你们啊,就会欺负忘尘憨厚!” 转头对他柔声道:“师尊的意思是,你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便可。只是,事关禁地秘境,不可外传,你需先向人家说明,一旦决定了,就要嫁入药王谷,与你一同承担守护禁地的责任。她同意了最好,若不同意,你莫要纠缠,好生送她出谷,不要白白误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百里忘尘这才明白过来,喜滋滋地一躬到底:“谢师尊!我今晚就问她去!” 兰芯儿温柔地笑:“去吧,大哥哥临走时说过,姑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常人生。他既然允你出关,必然是做过预判,你的人生,想必不会影响大局。遵从内心,顺其自然就好,莫要辜负了他们为你争取到的这份自由……” 第二日,百里忘尘便欢天喜地地把凌穆媛带到了禁地外,隔着洞口的一方巨石,跪拜师尊。 凌穆媛竖起三指发誓:“我凌穆媛,愿嫁入药王谷,与忘尘一起守护禁地,听师尊号令,终生不将药王谷的秘密泄露出去。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三个响头之后,她又朗声说道:“只是,穆媛还有一事,恳求师尊准允!” “哦?”百里无忧摩挲着下巴,冲兰芯儿和阿豆轻声笑道:“果然是个有胆识的丫头啊……” 旋即提高嗓音,传声出去:“何事?说来听听!” 凌穆媛诚恳道:“我凌家世代行医,一心求道,只为传承医术,帮扶众生。还望师尊准允,药王谷每年可派人前往我凌家传道授业,会诊解惑。” 百里无忧略一沉吟,认真回道:“我可以准允此事,不过,有三个条件:第一,谷内的灵药不得出山,传道授业,只可使用山外能采摘到的草药;第二,此事不可张扬,亦不可打着药王谷的名号,凌家须确保我药王谷弟子安危,不受居心叵测之人胁迫;第三,每年出山传道七日,也是我药王谷甄选弟子之机,若你凌家有被药王谷相中的好苗子,且乐意来谷中学医,你凌家不可无故阻拦。” 凌穆媛大喜:“穆媛代我凌家,谢过师尊!” 百里无忧笑道:“起来吧,药王谷诸多事宜,你多帮衬着忘尘,好生打理。明年出关之日再来这里,忘乐忘明会为你二人补办婚礼,我也自会备好贺礼!” …………………………………………………… 第二年,就在禁地洞口,兰芯儿和阿豆为百里忘尘夫妇,补办了一个清冷却喜庆的婚礼。凌穆媛捧着一大盒见都没见过的灵药珍果、护肤佳品,惊呆了。 兰芯儿将他们的手叠放在一起,温柔地笑:“以后你二人要夫妻一心,好生过日子。有任何困难,随时来找我们,能帮上忙的,我们定会尽力!” 目送着一对璧人手牵手地离开,兰芯儿幽幽地出神:“这么多年过去,连忘尘这个小奶泡都成家娶亲了,小姐却还没有来。大哥哥……也是真的,再没来过啊……阿豆你说,我们此生,还能等到小姐和大哥哥么?嗯?阿豆?” 无人回应,她疑惑地转身,却发现阿豆正凝望着她,目光灼灼却又有些忐忑:“芯儿姐姐,这么多年过去,阿豆已经长大了。我以后,可以只叫你……芯儿么?” 第118章 又一个灵儿 眼瞅着兰芯儿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阿豆一天比一天兴奋又紧张,百里无忧心里却是一天比一天忐忑,但并未过多地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为他们配着安胎养身的灵药。 终于,伴着清脆的啼哭声,兰芯儿诞下了一个女婴。 一阵手忙脚乱后,阿豆正拥着兰芯儿,喂她喝师尊特制的补身汤药,忽地白光闪过,乐天急吼吼地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披着白大褂的短发女子,手里拎着个印着红十字的小白箱子。 百里无忧暗叹口气,将女婴递到兰芯儿怀里护好,自己则一转身,挡在了他们身前。 乐天一上来就忍不住埋怨他:“我说百里啊,俩孩子不懂事儿,你还不懂吗?怎么就不知道拦一下?” 百里无忧细细地打量了几眼这个一脸胡子渣渣的邋遢乐天,心中了然。 事关女婴命运,他不敢乱来,只得收敛情绪,严肃道:“乐大队长,你把俩孩子交付于我,一生困在此处,却丝毫不顾及他们二人的感受,就只是为了将来帮她解围?你这样只把他们视为工具,她会同意么?” 乐天愣了愣,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对不起,是我说错话,我真没这个意思……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这些细节,我的错,我道歉!” 感觉到不对劲儿,阿豆也站了起来,一脸戒备地挡在了兰芯儿母女身前。 乐天尽可能放柔了语气向他解释:“根据系统监测,你跟兰芯儿本应死于那场大火,我是钻了历史和系统的漏洞,偷偷将你们救出来,藏于此处。所以,你们需要维持一个已经死掉的状态,才不会被监测系统发现……” 阿豆听不懂了:“可我们还活着啊?怎么维持死掉的状态?” 百里无忧帮着解释:“他的意思是,你们不能生孩子。” “啥?”不只是阿豆,连他身后的兰芯儿都忍不住一声惊呼。 乐天缓声接口:“因为,根据原有的历史,你们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孕育一个新生命,所以,这个孩子,是不应该存在的……” “不!”兰芯儿失声惊叫,更紧地将孩子揽在怀里,忍不住浑身颤抖。阿豆不由得也握紧双拳,浑身戒备地瞪着他,眼睛都红了。 百里无忧叹了口气,看向乐天:“只有这一条路么?” 乐天:“一听到系统报警,我们就第一时间抢下了任务,就是为了能来与你们商讨对策,也是为了不让他们二人被基地发现。” 百里无忧暗中松了口气:“看来,你已有良策?” 乐天无奈地揉着额角:“良策不敢说,只能说……尽可能兼顾和两全吧……” 说着,他看向阿豆,认真道:“若想保你女儿一条生路,只能让她离开这个时空,离开你们。我会在另一个时空,帮她寻找靠谱的父母,让她成为那对夫妻的亲生女儿,以此获得合法的身份,得以正常生活。” 阿豆瞪着他沉默良久,终是开口问道:“你保证让孩子活下去?” 乐天郑重地竖起三指:“我保证!若孩子出事,我用命来赔!” 阿豆缓了一会儿,总算松开了紧绷的身体,转身半蹲下来,望着早已泪流满面的兰芯儿,沉痛道:“芯儿,为了孩子,我们似乎,别无选择……” 兰芯儿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可刚做母亲,就要与孩子永世分离,又怎会舍得?她说不出话来,只是蹭着孩子的脸颊泣不成声。女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闭着眼睛手脚乱蹬,哭得更凶了。 谁都没再说话,众人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任由他们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良久,兰芯儿总算缓了过来,她泪眼婆娑地看向乐天:“大哥哥,你会为她找怎样的父母?会对她视如己出么?” 乐天看着她的眼睛承诺:“你放心,我已物色好人选。他们二人都是你家小姐非常要好的朋友,十几年的生死之交。就算冲她的面子,也定会拿这个孩子当亲生的待。为了这个孩子,让他们不再生育自己的孩子,都不是难事!只是……” 乐天斟酌着开口:“因为必须当做他们亲生的孩子,就只能随他们姓了。” 阿豆与兰芯儿相视苦笑:“这个无妨,反正,我们也没个正经姓氏……” 乐天柔声道:“你们不介意就好。虽然无法跟你们的姓,但名字由你们取,如何?”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阿豆问乐天:“我们可以,让她叫灵儿么?” “当然!”乐天干脆地应道:“无论她将来姓什么,我保她的名字,就叫灵儿!” 说着把身后的短发女人让了出来,对阿豆说:“婧柔是基地一流的医生,也是自己人。我请她来帮你做个节育手术,以免再发生类似的问题。” “节育?”阿豆有点儿懵,也有点儿紧张。 乐天冲他邪邪一笑:“放心!只是防止生育而已,其它的,都不耽误!” …………………………………………………… 乐天带走灵儿不久,百里无忧便宣布彻底闭关。他带上两本经书,直接住进了秘境,号称要潜心钻研,出书立传,不枉此生。 兰芯儿和阿豆没了牵挂,也将心思都放在了修炼上。一人陪师尊进秘境修行,另一人便守在谷内应对洞外可能的来访。每隔七日,二人在谷内会面,交换职责,毕竟,秘境内灵气充裕,确实更适合修身炼体。 而谷外的百里忘尘,在凌穆媛的帮扶下,更是将药王谷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两年后,二人也诞下一女,取名百里芗。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一晃又是数年。 这天,又到了每年的出关日。 兰芯儿和阿豆携手出关,迎面碰到百里忘尘和凌穆媛前来接风,身后不见百里芗,却跟着个陌生的年轻人。 百里忘尘拱手解释:“芗儿临产,身子不便,还望师兄师姐莫怪!” 兰芯儿笑道:“这是喜事儿啊!理应我们前去看望芗儿才对!” “这是小婿卫平章。”百里忘尘让出身后的年轻人,引荐道:“快来拜见师姑和师伯!” 卫平章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一躬到底。 “卫、平、章?”阿豆咀嚼着这个名字,思绪瞬间飞到了很久以前,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坏笑,立马殷勤地拉他起来:“哎呀呀!你看你们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俩都没准备见面礼,这哪儿成?走走走,师伯传授你一门上乘的点穴功夫,就当见面礼吧!”苏丹小说网 说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卫平章就被他提溜着衣领飞没影了。 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凌穆媛眉间锁起一抹愁绪:“这孩子是芗儿出山游历时结缘的。为了芗儿,拼死闯谷,也乐意舍弃万贯家财,留下来与芗儿厮守,只是……” 百里忘尘在一旁接口:“这么多天接触下来,人是真的不错,对芗儿也是真心。反正我是挺喜欢,就是穆媛总不放心。” “毕竟是卫家!”凌穆媛忧心忡忡地说:“忘尘自小久居山内,不清楚外界情况。那卫家可是开国功臣,现下又是王朝最高贵的四大姓氏之一,他卫平章还是嫡系独苗,怎能说舍弃就舍弃?我是担心……” 兰芯儿知她担心什么,柔声安抚:“穆媛你就放心吧!平章与芗儿定会白头偕老!” “师姐为何如此笃定?”凌穆媛与百里忘尘均是一脸的不解。 兰芯儿温柔地笑:“因为啊,我梦到过他们二人白头偕老的样子!” 第119章 一生可好? 日月如梭,一眨眼又是几十年过去,药王谷内依旧静谧平和,谷外却已物是人非。 自从二十五年前,闭关禁地内那次神秘又嘈杂的动荡后,药王谷二代谷主百里忘尘便携夫人凌穆媛离开,从此杳无音讯。 徒留下年仅双十的独女百里芗,在夫君卫平章的扶持下,挑起大梁,以第三代谷主的身份,继续维持并打理着药王谷的诸多事宜。 更离奇的是,明明卫平章进谷那年,百里芗便有了身孕。十月分娩后,百里芗的身子是恢复了,却愣是没见有孩子出来!后面一连十年,都没见百里芗的肚子再有动静。 因着百里芗在药王谷的身份地位,弟子们也只是私底下偷偷议论,不敢过问。好在后面总算又显了怀,终于正常地诞下了一个男婴,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可谁知,这个名叫卫凌峰的独苗继承人,却是个极不省心的家伙。不仅顽皮多动,到处惹祸,还只醉心于武功,将药王谷安身立命的医术学得一塌糊涂。直把百里芗气得,连卫平章一起给厌屋及乌了。 多亏卫平章慧眼识珠,从凌家带回来凌惜月这么个好苗子,医术精湛不说,性格也是沉稳有度,最重要的是,还能把卫凌峰这个泼猴给镇住! 百里芗当机立断,直接舍弃了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小子,改立凌惜月继承衣钵,重点培养。 这年凌惜月十四岁,正在谷中静心学医,却传来消息,凌家一夜之间被卫叶两家灭族,五十余口无人生还,墙上留下血书,还要通缉她这个唯一的漏网之鱼! 药王谷无人敢惹,主要是仰赖两道护山阵法,真要是去谷外硬拼,不管是人数上还是权势上,都很难占到便宜。百里芗与卫平章深谙此理,只得劝下悲愤欲绝的凌惜月,让其先在谷中避难。 卫平章与卫家早已绝交数年,也拼着这点儿血缘关系,偷偷潜入卫府打探,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与卫叶两家并无关联! 虽知墙上的血书只是栽赃,却找不到凶手,又无人敢去正面盘问卫叶两家。除了躲在药王谷的凌惜月,凌家人已悉数被杀,无人出面追究,当地的官府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将此案压下,不了了之。 一个成名数十年的医学世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悬案,却也成了凌惜月心头一道抹不掉的阴影。 这日一早,深知再难为家人报仇伸冤的凌惜月,一时郁闷难当,独自跑到后山发泄。不知不觉间,竟晃荡到了禁地附近。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迎面吹来雾气蒙蒙的山风,她站在崖边一块高高的巨石上,泣不成声。 “小姑娘,谁惹你了?”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又磁性的声音。 凌惜月泪眼朦胧地回过头,看到一个着装古怪却高大阳光的短发男子,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她呆住了,这是老天派来帮助她的神灵吗? 来不及细想,她急急地冲下山石,扑向那个男人,哭着诉说了自家的冤屈,恳请他帮忙揪出凶手,报仇雪恨! 孰料那人并没有帮她的意思,只是扶她在远离悬崖的山石边坐好,一脸的为难:“这事儿啊,我还真的不便插手……” 眼瞅着她又要哭出来,那人有些崩溃:“别别别,我最近还真是看不得女孩儿哭……你看这样好不好?” 说着,他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个会发光的奇怪镜子,手指翻飞地划来划去、戳戳点点:“我请你听首歌吧!或许能让你心情好一些?” 凌惜月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陌生又好听的曲调,便从那个小镜子里传了出来,是个甜美有力的女声: …… 不要怕不要怕 我的娃娃 一朵花一粒砂 就是天涯 不要怕不要怕 赶快长大 等太阳的光芒 带来希望 …… 雾散啦雾散啦 天色亮啦 看阳光的方向 就有希望 …… 嘿呀嘿呀 爱能给我力量 路漫长爱漫长 我们回家 …… 她从没听过这样的曲调、这样的唱腔,更没听过如此直白又让人回味无穷的歌词,直接痴了。 那人唇角勾起一抹疲惫的笑:“好听么?” 凌惜月下意识地点点头,他便在镜面上又划拉了几下:“那就多听几遍,听到心情好转了为止!” 于是,那首奇怪又好听的歌,就这么反反复复地唱了一遍又一遍。苏丹小说网 歌声中,男人慵懒地倚靠在山石上,望着初升的朝阳与漫天的流云,怔怔出神。凌惜月则抱膝坐在一旁,望着他神灵般棱角分明的侧脸,痴痴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那首歌唱了多少遍,兰芯儿和阿豆走过来,对男人郑重道:“大哥哥放心!禁地内已遵照您的吩咐做好了准备。我们这就去前山找芗儿和平章,定将您交代的事儿安排妥当!” “得嘞!”男人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那我就先走了,辛苦你们!” 阿豆看到他身后的凌惜月,吃了一惊:“惜月你怎会在这里?” 男人笑道:“这孩子遇到了坎儿想不开,我这不正放歌开导她嘛!你们认识最好。” 兰芯儿心下了然:“前山的事儿我们也有所耳闻,大哥哥放心,这孩子就交给我们吧。” 男人回头对凌惜月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玩世不恭又透着疲惫的邪笑:“多跟他们这些老家伙聊聊,你就会知道,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再会!”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歌声也跟着他渐行渐远,转过山石,戛然而止。 凌惜月痴痴地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半晌缓不过神儿来。 那边兰芯儿将一个小药盒塞到她怀里,温柔地笑:“这药你拿着,可活血养气,润肤明目,大姨妈来之前服用,还能助你清淤排毒。记得,莫让前山的其他人知晓,明白么?” 不等她反应过来,兰芯儿便牵起她的手向前山走去:“我们今日出关时间有限,有要事找你师傅。” 凌惜月不敢再耽搁,快步跟着他们向前山行去,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姑祖,方才那个男子是谁?怎的着装如此古怪?” “你是问大哥哥么?”阿豆笑着插口。 “对!只是……”凌惜月实在是好奇:“他看起来明明还很年轻,为何师姑祖和师伯祖反而叫他大哥哥?” “因为……”兰芯儿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笑着搪塞:“他就是叫大哥哥呀!” …………………………………………………… 跟百里芗和卫平章交代完,乐天给他们半日用量的临时防护芯片已开始震动报警,兰芯儿和阿豆只得告别众人,赶回禁地。 途中,阿豆问她:“你给惜月的那粒灵药,就是上月师尊给我们的那个吧?” 兰芯儿不吱声,只是疾步前行。 见她默认,阿豆摇头感慨:“师尊花了一年时间,才配得出三粒,供我三人维持年华与功力,好等灵儿姐姐到来。你倒好,自己舍不得用,却给了个非亲非故的小丫头?” “要你管!”兰芯儿不自然地嗔道,走得更快了。 阿豆望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进到谷内,阿豆从石台边摸出半粒药丸,不由分说塞到了兰芯儿嘴里:“我那粒,给你留了半颗。” 兰芯儿惊讶地瞪过去,只见他一脸的坏笑:“我早料到了!你以为,只有你觉得她那俩梨涡眼熟?” 兰芯儿眼神黯了下来:“可她终究不是咱们的灵儿!我查探过,她左耳后,并没有那颗心形的朱砂痣……” 阿豆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放心吧!既然大哥哥承诺过,他就一定会给咱们的灵儿找个好归宿。更何况,他说过,灵儿的养父母,也是灵儿姐姐的生死之交,定会真心待她!” “灵儿小姐啊……”兰芯儿伏在阿豆肩头,蹭着他的颈窝轻声呢喃:“也不知她这一生,过得可好?” 第120章 奇功一件 卫子渊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摆弄着一地的小木棍,时不时起身转到书桌后,噼里啪啦拨弄几下桌案上的算盘,再回手提笔在纸上记录一二,忙活了一脑门子汗。 正如先前江海生所说,海叔早已在云港做足了安排。 他也如原计划那般,将卫灵儿和丁沐凡一众女眷留在离云港不远的禾镇落脚,留下王运达带人守护,自己则带着李木和其他一众亲卫军,打着代国君监军的旗号,大摇大摆地到驻守在云港的军营中“走过场”。 果然,住进军营的第一晚,便有人暗中送来了详实的线索。 跟着指引,卫子渊在各种“机缘巧合”下,“一不小心”发现了藏在云港山林中的一处冶金坑洞,还借着观月色、听潮音的“雅兴”,“误打误撞”地将一艘正在岸边卸载金矿的军船逮了个正着。 于是,“意外”的人赃俱获后,“运气爆棚”的卫大少爷,“莫名其妙”地揭开了云港外几处海域久攻不下的秘密。 搞了半天,所谓的“久攻不下”竟全是假的!连岛上“负隅顽抗”的“东洲军士”,居然都是一群雇来的乌合之众假扮而成! 镇守云港的聂大将军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将一座无名小岛上的金矿占为己有。不仅自导自演了一出“久攻不下”,以此向朝廷多申请了三个月的“作战时间”,还私自冶金,仿造官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卫子渊带人连夜突袭聂真营帐,夺回了他手中的半个虎符,拼上国君交给他的另一半,调兵遣将,运筹帷幄。不出半月,便将聂真一党一网打尽。 除了正式收复那几处早就攻下的海域,还捎带着将两处由东洲海盗掌控的岛屿一并收入囊中。再次扩张了大梁王朝的领域,也进一步肃清了云港一带的海盗侵扰。 扩张国土版图,稳固沿海边疆,铲除奸臣佞党,还给国库找回了这么个大金矿,当真是奇功一件! 消息传入京城,梁帝大喜,当即赏了卫府黄金万两,颁诏给卫子渊一行人加官进爵,就等他押着犯人、带着黄金,回京领赏。 可卫子渊刚回到禾镇,就在当晚“不幸”感染风寒,一下子病倒了。此时的卫大人正把自己关在房中,一边装病,一边抓紧时间忙活个不停。 太子丢了这么大个私矿,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他才不信那边能善罢甘休呢! 叶青云这次就跟脑子开了光似的,居然破了他的局!不仅没往他在云港下好的套子里跳,还在回京的路上先行一步,鬼知道那人给他准备了多少“大礼”?反正,他是绝不指望能顺顺当当地把金子和犯人运回京城。 人还好说,从抓住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加紧秘密审讯了,能否活着运回京城,都不妨碍他先审出个七七八八。估计叶青云也深谙此理,该封口的,早在事情败露之前,想必就已做足了准备。 这次云港之行,还让他看清了亲卫军中的几个眼线,届时直接让那帮人负责押运刑犯就好。不出事则以,一旦出事,正好捎带着帮他清理门户了。 难点在于金子的运输! 一旦路上有个闪失,不只是失职的问题,还很有可能被太子一党倒打一耙,说他故意私吞。这么好的栽赃机会,先行一步的叶青云岂会放过?苏丹小说网 他就没打算明面上的水路能把金子运回去! 借着在箱中夹层机关,暗中分箱托镖陆运没有问题,问题是,他要放多少在明面上水运来混淆视听,放多少暗中陆运回京交差,可以抹掉水运中的金子损失?让实际交差的金子,跟他汇报上去的数量,以及明面上混淆视听的部分,都正好相等呢? 这是一道非常复杂的算筹难题!他必须赶在京城派来宣读圣旨的夏公公到达禾镇之前,把这个可以上报的数给算出来。 根据前日收到父亲发来的飞鸽传书估算,顶多再有两日,夏公公就要到了,他哪敢耽搁时间? 昨日傍晚回来后,都没顾上跟丁沐凡多聊几句,便早早歇下,实则回房准备工具去了。今日一大早便抓紧开工,从天不亮忙到日头偏西,还是没算出个合适的数来。 正忙活着,门外响起李木的声音:“大人,丁姑娘和灵儿小姐又来了……” 卫子渊暗叹口气。 今日已经装病拒了两次,再这么瞒下去,那俩不省心的丫头,搞不好又要惹乱子。恰好现在刚刚告一段落,他也想缓口气歇一下,于是开口应道:“让她们进来吧。” 片刻后,李木带着两人进屋。丁沐凡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大人,您没病啊?” 卫子渊还没来得及回话,那边卫灵儿已好奇地蹲下来捣鼓地上的小木棍去了:“这是啥?” 李木吓得赶紧制止:“灵儿莫动!这是大人正在推演的算筹。” “算……啥?”卫灵儿顿住手,一脸懵逼。 李木还没来得及解释,那边丁沐凡就咋呼了起来:“大人,您在做算筹啊?怎的不叫我帮你?” 卫子渊冲她疲惫地一笑:“我这不叫你进来了么?” 回头问李木:“两日内,可有机会冶炼出两百四十箱黄金?” 李木脸上现出为难之色:“现在总共才两百一十六箱,就算加班加点地干,估计顶多也就再增加十箱吧……” 卫子渊叹了口气:“看来上报一百八十箱还是多了……” 说着回头对丁沐凡道:“我们再试试一百七十吧,你帮我!” “好嘞!”丁沐凡一脸傲娇地随卫子渊蹲下来,按着他的吩咐,重新摆起了地上的小木棍。 李木则拖着卫灵儿站出老远,一脸敬畏地看着他们。 卫灵儿好奇地问:“他们在干嘛?” 李木低声解释:“这是算筹,一项很高深的技艺,也只有大人这般聪慧之人才能学得明白。” 说着又一脸敬佩地感慨道:“没想到丁姑娘也懂算筹?难怪大人对她青睐有加……” “算……筹?”卫灵儿总算听清楚了这两个字,眨巴着眼睛问:“是要计算个什么数吗?” 李木笑着回她:“简单说,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大人此番要计算的,可不是个简单的问题。” 第121章 算筹很难 “哦?那是算啥?”卫灵儿好奇心更盛。 自从搞明白她的来历,不必再有所提防,李木对这女孩儿是相当地有耐心:“我们在云港查获了一批私矿,需要将已经冶炼好的金子运回京城国库。大人担心叶青云途中劫持,反诬我们私吞黄金,所以,便计划明着水运,实则暗中托镖走陆运。为了减少明面上水运的黄金损失,我们会用夹层隔开箱子,上面装金子,下面装石头,以便混淆视听。根据目前的夹层设计,原本一满箱的金子就可以分装成三箱了。而暗中陆运的,则是相反,下层装黄金,上层装一些不值钱的珠宝首饰来掩人耳目。这就需要核算出一个可以上报的数字,让明面上水运的箱子数量,与暗中陆运到京城的黄金数量相等。还需要核算出,暗中陆运的部分,需要装多少箱,拖几个镖队,这些都相当复杂。而朝廷派来宣读圣旨的夏公公,这两天差不多就要到了,所以大人才不得不抓紧时间推演……” “就是说……”卫灵儿从他长篇大论的解释中筛选着关键词:“你们是要计算出,从现有的金子中,需要分出多少数量,故意给叶青云劫走,还不耽误剩下走陆运的金子,跟明面上水运的箱子数量相等?” “对!”李木没料到她竟然听懂了,有些诧异。 卫灵儿比他更诧异:“你们今天一整天……都在算这个?” 眼瞅着女孩儿一脸的震惊之色,李木笑着安抚:“算筹确实很难,不懂很正常。不过你放心吧,大人学得很好。方才你也听到了,大人推演出来的总数跟现有的实际数量已非常接近,想必明日一早就能有个结果出来。”苏丹小说网 说着,又一脸艳羡地望着正摆弄小木棍的两人:“再复杂的难题,只要有大人,都不在话下,更何况,现下还有丁姑娘帮忙。她会的东西,确实也让人望尘莫及啊……” 卫灵儿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该说神马好。方才她粗略地在脑子里滚了一下,无比震惊地发现,艾玛这不就是个超级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嘛!他们至于这么费劲? 懒得再理身旁那个最近莫名变得话多又啰嗦的人,自顾自地用右手指在左掌心画着算式,随口问道:“刚才你说现在一共多少箱来着?216?” “嗯?对!”李木看不懂她在手上画什么,更不懂她问这个干嘛。 还没等他想明白,女孩儿已放下手,一脸笃定地报了个数:“162!” “啊?”李木一头雾水。 卫灵儿冲他一笑,转身上前拍了拍丁沐凡的肩膀:“试试162,准没错!” “啥?”丁沐凡懵懵地抬起头。 卫子渊也皱眉望向她,一脸的疑惑。 卫灵儿自信地对他笑道:“就按照现有的金子,总量216箱来计算,你上报162箱,正正好!” 丁沐凡还楞在那里发傻,卫子渊已若有所思地重新摆起了小木棍,卫灵儿还在一旁出声指导着:“216箱金子中,分出162箱走陆运送回京城,剩下的54箱走水运,一箱分装成三箱,正好装162个箱子。” 片刻后,卫子渊看着地上的木棍,一脸诧异地抬头问她:“你是如何想到了这个并不规整的数量?” 卫灵儿故作谦虚地一笑:“算出来的呗!” “算出来的?”卫子渊刷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问:“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列个方程就好。”卫灵儿笑着转到书桌旁:“来来来!我教你们!不难的!” 她一边拿毛笔蹩脚地在纸上画着狗爬字,一边讲解:“假设需要上报x箱……” “艾……艾啥?”丁沐凡更懵了。 卫灵儿愣了一瞬,干脆直接换个说法:“咳咳,假设需要上报甲箱……一箱分装成三箱,就说明每箱装1/3,那么,需要分出来走水路的金子数量,就是1/3乘以甲,再加上走陆运上交的甲,总数就等于216……把这个方程解出来,甲就等于162啦!” 一抬头,三人还都是一脸的懵圈。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内个……反正就是这么算出来的,我会算,但可能不大会讲,呵呵呵。” 三人向纸上看去,除了那个“甲”字,其它全是他们从没见过的鬼画符,一阵凌乱。 卫子渊大概听懂了她先把结果假设出来再倒推的逻辑,但真心没听懂她是如何推演出来的,也看不懂她在纸上画的都是什么鬼。 鉴于方才用她报的数量推演丝毫无误,便直接放开了给她算:“若是你算的这个数,陆运两箱装三箱,五箱装一车,五车成一队,我需要雇几个镖队?” 卫灵儿一边提笔在纸上画着一边念叨:“两箱装三箱,那就是每箱装2/3,用162除以2/3,就是243,所以,你陆运需要运送243个箱子。再除以5,那就是48余3,所以,你需要装49车,最后一车只装3箱。再除以5,就是10差1,需要雇10个镖队,其中一个镖队只需要押送4辆车就好。” 卫子渊和丁沐凡相互对视了一眼,复回身蹲下,各自抓起一把木棍在地上相互配合着摆起来。 一盏茶后,丁沐凡惊讶地看向卫子渊:“大人,灵儿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没等卫子渊出声,她急急地跳起来,一把握住卫灵儿的肩膀,目中光芒璀璨:“灵儿你还懂算筹?你是如何算得这般快?” “我……”卫灵儿噎了一下,心说要不是毛笔用起来这么费劲,她能更快啊! 眼瞅着卫子渊也投来期待的目光,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就是我们那儿从小都要学的数学啊!” “人人都学?”卫子渊也惊到了。 “对啊!”卫灵儿理所当然:“这个方法在我们那儿叫做一元一次方程,属于九年义务教育里面的内容,每个人都必须学。” 卫子渊说不出话了。 算筹这种只有高官贵族才有机会学的高深技艺,在未来,居然人人都会!还被这丫头讲得如此寻常又简单!未来,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无法想象了。 缓了半晌,他决定不再挣扎,将这些复杂的问题全部交给卫灵儿:“若按照方才计算的结果,我需要采购几箱珠宝首饰?” 卫灵儿都没动笔,只低头瞅了眼纸上的鬼画符,直接答道:“81箱,一箱分装三箱后,正好243箱。” 卫子渊再问:“一艘货船大约可装载三十箱,若是水运一百六十二箱,我需要雇几条船?” 卫灵儿这次是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不打磕地回道:“三五十五,5条船就能装下150箱,剩下的12箱再装一船。所以,你需要雇6条船。” “好!”卫子渊点头,懒得再费力核实,直接回头吩咐李木:“听到了?雇五条货船,多出来的十二箱,直接放到押送刑犯的牢船上。另外,雇十个镖队,其中一队只需押运四辆车。采购八十二箱寻常的珠宝首饰、布匹绸缎,分装到两百四十五箱的上层夹层中,下面的夹层里,冶炼好的金子至少装满两百四十三箱,剩下的空余,就用狗头金填满,正好当作金矿的证物运回京城。那个冶金的私矿,也可以停下了,不必再耗费人力赶工,直接等朝廷派人来接管便可。” “是……”那边李木早就傻了。 他方才还“安抚”那女孩儿说算筹很难?不懂很正常?忍不住心里一阵抓狂,是只有他自己不懂才正常吧! 第122章 吃货的第一要义 眼瞅着李木有些发懵,卫灵儿好心地问:“用不用我帮你写下来?” “也好!”一旁的卫子渊点头拍板:“你帮李木把这些捋清楚,以免出错。” 说着,他回身牵起丁沐凡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们动作快点儿,趁天色还早,一起出去逛逛。明日小暑,这两天镇上应该会有庙会。” “啥?”卫灵儿不失时机地起哄:“表哥你是要请客嘛?” 卫子渊停住脚,好笑地看回她:“托你的福,我们才得空出去。我出钱,算你请,如何?” “艾玛!”卫灵儿立马笑得眉眼弯弯:“表哥果然是情商高、会做人哇!” 说着一边把笔塞给李木,一边把他往桌边扯:“快快快!李校尉!我说你记哈!赶紧搞完出去嗨皮啦!” …………………………………………………… 流云寺是禾山一带唯一的一座寺庙,周边十里八乡的百姓们,有个求福拜佛的,都只能来这里。 所以,虽然地处偏僻,依然香火旺盛。这两日又因着节气正办庙会,更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各种小摊贩沿着山路两边,一路蜿蜒而上,琳琅满目。 卫灵儿和丁沐凡喜滋滋地吃了一路。 从炒面到糖藕,麦饼到羊肉,凡是有卖的,恨不得都尝一遍,连不同味道的同种小食,都要各来一份。似是相处久了,俩人早已习惯了相互换着吃,故意买不同口味、不同种类,你咬我一口,我尝你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实在是吃不下了,还觊觎着两个陪玩的男人,硬是帮他俩买了各种小吃,然后毫不客气地自己先尝上一口。 “我掰的,隔着纸掰的哈!”卫灵儿一边舔着自己油乎乎的手指,一边把她刚掰掉两块的炸黄鳝塞回给卫子渊,回手把另一块分给丁沐凡:“这个好吃,你尝尝!” 丁沐凡手都没抬,直接张嘴接过她递来的黄鳝,一边嚼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赞道:“嗯嗯,确实不错!灵儿你尝尝这个,裹了霜糖的,跟普通的糖葫芦不一样。” 说着下手从糖葫芦串上揪下一颗山楂,直接塞到了卫灵儿嘴里。 早已吃饱的卫子渊,无奈地看了眼手中的半团炸黄鳝,转手递给李木,一边跟着付钱一边宠溺地瞅着两个开心不已的小女孩儿,嘴角噙起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云港之行,九死一生,过程虽然凶险,但捡回了这么两个宝,还攀上了药王谷,当真是不虚此行啊! 那边李木更是早就吃不下了,手里还捧着一大堆被俩女孩儿掰啃得七零八落的小吃,蔫儿头丧脑地跟在后面。 先前卫灵儿跟卫大人在道观饭桌上的对话他是真没怎么听懂,只隐约听到,她所在的未来,似乎跟现在有一套完全不同的生活习俗,所以大人才承诺她,没有外人时就尊重她的习惯。 他有幸成为了“自己人”中的一员,自然遵着大人的承诺,私底下一切依着那女孩儿的习惯来。 于是,她不让他叫小姐,他就直接叫她灵儿;她不准他随便下跪行礼,他就尽可能地避免下意识的主仆礼数;她毫不避嫌地跟他咋咋呼呼,他就努力忍住想要躲避的冲动…… 这么一来二去,他似乎,渐渐习惯了跟她没大没小地相处,习惯了跟她时不时的肢体接触,习惯了与她闲聊说笑,也渐渐模糊了他与她之间的差距。 更何况,那女孩儿不还一直夸他来着? 他晨起练个功,能招来她的一脸崇拜;他下厨准备个膳食,能惹来她的啧啧称奇;他随便做个下人寻常的粗活,都能被她大惊小怪地夸“十项全能”! 今日早间,大人在里屋推演算筹,他守在外间,帮大人抄写卷宗,画几个在逃嫌犯的画像,也被那丫头直接赞到脸红。 从出生起,他就是个无比低贱的存在,以最卑微的姿态,小心翼翼地争取着生存的权利。从没有一个人,像那女孩儿一般,如此诚心诚意地把他夸成了一朵花儿。 他有些懵,是因为,她在她的世界里,也只是个她所谓的平头老百姓么?所以说,她才不会因为一个主子的身份,就看轻他?还是说,在她的眼里,自己是真的还不错? 这些前所未有的胡思乱想,让他渐渐忘了自己是谁。卫大人准他的非分之想,也愈发地蠢蠢欲动。 他忍不住想要跟她有更多的接触,一天看不到她、听不到她,就心里痒得难受。不觉间,他居然开始主动地找她搭话,瞅着机会就想往她身边凑,心底隐隐期待着那个让他惶恐不已的非分之想。 直到方才,他再次被现实敲醒。 算筹那么难懂的技艺,她居然会!连被他敬为天人的卫大人,都对那女孩儿佩服得五体投地,直接把查账的活儿都交给了她! 她她她,她真的只是个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 再次望向前方那个蹦蹦跳跳的娇俏背影,李木神色繁杂。 那女孩儿明明离他不远,明明跟他亲近到可以直接从他碗里扒拉吃的,却为何,总让他有种遥不可及的无力感? 暗叹口气,李木垂下头,仔细地将她们吃剩下的东西包好,兜在布兜里背在肩上,老老实实地做回他的本职。 那边却连丁沐凡都有些受不了了。 她眼瞅着卫灵儿又买了一袋年年糕,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啃了一口,还撺掇着她也来尝尝,忍不住嘴角直抽:“你……还吃得下?” “当然,嗝,吃不下了……”卫灵儿苦着脸。 “那你还吃?不怕撑坏啊?”丁沐凡翻她个白眼。 “可是……”卫灵儿一脸的委屈:“嘴馋呐!伦家是吃货啊,怎能错过好吃的?” 卫子渊忍不住插嘴:“方才明明也有不少你觉得不好吃的,为何不紧着喜欢吃的买?” “问题是……”卫灵儿仍是一脸的委屈:“不尝一口,怎会知道好不好吃?” 卫子渊扶额:“你喜爱怎样的口味,自己心里没数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嗝……”卫灵儿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把实在吃不下去的年年糕用纸包好,递给李木:“吃货的第一要义,就是要对所有的食物都保持最基本的好奇心。所以……” 她吮着油乎乎的手指,理所当然地傻笑着:“但凡没吃过的,就都想尝一口呗!嘿嘿,嘿嘿嘿……” 第123章 量身定制的福坠 再往上行去,吃的玩的逐渐减少,两边卖香火红烛的,愈发多了起来。还有不少号称开了光的佛珠玉坠,一排排地摆在那里,等着所谓的有缘人。 吃饱喝足后,剩下的就是玩了。 俩女孩儿开始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地细看,时不时地询个价,就是不买。卫子渊几次想要拿钱出来,都被卫灵儿恨铁不成钢地给按了回去:“你再有钱也不能上杆子花呀?真想买了,我们会给你使眼色哒!” 卫子渊不解:“不想买为何询价?” 卫灵儿翻他个白眼:“这你就不懂了吧?逛街,重在过程,不在结果,明白?” 丁沐凡从小被当作男孩儿养大,最近被她带的,愈发找回了女孩子的本能,居然也在光看不买的傻逛中找到了无穷的乐趣,无比赞同地在一旁附和点头:“就是就是!” 卫子渊跟李木却依然无法理解,两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那边俩女孩儿已然手挽着手向前行去,两个男人只得各自摇头,无奈地跟上。 行至寺外不远处,多是举着香跪拜前行的虔诚信徒,两边摊位渐少,一个挤满了人的摊位便愈发的显眼。 好奇心爆棚的俩女孩儿岂会放过这个?直接就奔了过去。 挤进人堆一看,原来是个卖福坠的摊位。摊主是一对慈眉善目的老夫妇,正忙得不可开交。 “这是啥?”卫灵儿好奇地问身旁一个大婶。 那大婶热情回道:“这是玄隐法师亲自开过光的福坠,请一个回去,可庇佑安康,心想事成。” “有这么灵验嘛?”卫灵儿不禁好笑。 “玄隐法师啊!”大婶一脸虔诚地嗔道:“他可是这流云寺的当家主持,据说受过观音指点,法力无边呢!俺们村长去年带人来拜佛求庇佑,今年一年都风调雨顺的,你说灵验不灵验?” “这个……”卫灵儿从不敢跟信徒故意打蹩,赶紧笑着附和:“确实,确实灵验哈!” 那边丁沐凡却已开始细细地看起来。 所谓福坠,其实就是一颗颗形状各异的鹅卵石,上面用彩漆写着祝福的字,再编入红丝绳中。大家挑来挑去,无非是想要挑个恰好有自己名字的罢了。 卫灵儿忍不住撇撇嘴,这套路,还真是从古代就流传下来的啊!她对这些向来不大感冒,有些无聊地看着丁沐凡挑石头。 那对老夫妇注意到她们,相互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一对石头挂到了丁沐凡的手边。 “找到了,这块儿上面有我的名字!”丁沐凡喜滋滋地取下一块雨滴形状的福坠,上面写着“凡而不庸”四个字。 “咦?背面也有字!”卫灵儿一抬头,恰好看到了福坠背面的繁体字,费劲地读:“渊淸冰洁……” 愣了一瞬,她回头冲卫子渊惊讶道:“表哥!这背后正好是你的名字啊!” 卫子渊也被吸引而来,目光却落在了还挂在上面的另一块,上面赫然写着“沐日浴月”。取下来一看,他也楞了,因为背面恰好写着“子才人佳”。 “我去!这也忒巧了吧!”卫灵儿早就看这两块石头的形状眼熟了,立马从他俩手中擒过来,并到一起,正好拼成了一个心形,两块石头还隐隐有着相互吸引的力量。 “这这这……”她不禁咋舌:“还是两块磁石!” 拼成心形后,一面是“沐日浴雨,凡而不庸”,另一面则恰好是“子才人佳,渊淸冰洁”!下面还一边一个地刻着小字,拼在一起,一面是“姻缘”两字,一面是“恒久”两字。 卫灵儿眨巴着眼睛看向他们:“我勒个去!这简直就是为你俩量身定做的啊!这个必须得买啊!” 还没等他俩反应,身后传来一个喜气洋洋的嗔怪声:“小姑娘怎么说话呢?这可是玄隐法师开过光的福坠呢!怎么能说买呢?得说请!请哈!” 回过头,那看摊位的老头儿正一脸暧昧地看着他们笑,身旁的老妇人也投来了异常温柔的目光。 “对对对!”卫灵儿赶紧笑着附和:“我说错了,请!是请!” 那边丁沐凡早就心花怒放了,一脸期待地看向卫子渊,却见他微蹙着眉头,又翻看了其它几块福坠,目光审视地问:“老伯,其它福坠都是只有一面有字,为何这两个却是两面都有字?” 经他提醒,卫灵儿两人也察觉了不对劲儿,翻看了一下,皆是一脸疑惑地看向摊主。 老头儿吞了口唾沫,陪笑道:“这都是玄隐法师亲笔书写制作,我哪知道他老人家的用意啊?估计是有佛祖指引,特意做给有缘人的吧!” 老妇人也赶紧帮腔:“对对对!两面都有字的本就稀少,若是与施主有缘,那才叫真的有缘呢!” “玄隐法师?”卫子渊沉吟道,回头给了李木一个询问的眼神,李木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丁沐凡也从方才的心花怒放中缓过了神,冲老夫妇笑道:“我们想见见玄隐法师,不知二老可否引荐?” 老头儿立马摇头:“哎呀姑娘!我们就是个帮忙看摊位的俗人,哪有资格认识玄隐法师啊?这您得自个去寺里问呐!” 老妇人却有些不高兴了:“你们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别在这儿挡路!可别误了有缘人来请福坠!” 卫子渊与丁沐凡交换了一个眼神,摸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要是自然要的,只是多问一句,二老莫怪!” “得嘞!”老头儿喜滋滋地收下银子,好心地交代:“这两块儿福坠一看就是一对,庇护姻缘的。你二人一人一块儿,各自贴身带着,可得护好,千万不要离身,定保你二人终成眷属,白头偕老!”苏丹小说网 “老伯有心了!”卫子渊和丁沐凡再觉得奇怪,也没理由拒绝这般称心的祝福,相视一笑,各自取过一块儿收入怀中。 回头却见卫灵儿正对着一块椭圆型的福坠痴痴发愣。 二人凑过去一看,只见那也是个罕见的两面都有字的福坠,一面写着“杞梓之林”,一面写着“樂天知命”。 一看到“乐天”俩字,卫子渊心里一突,回头瞅了眼李木,他也正诧异地看过来,目中还带着点儿紧张。 丁沐凡没听他们提过这个名字,疑惑地问:“灵儿,这块福坠有何特别之处么?” “这个……”卫灵儿只觉得嗓子发涩。她是产生幻觉了么?还是真的只是个巧合?这也……忒特么巧啦! 第124章 玄隐法师 “怎么?姑娘喜欢这个?”老头儿笑眯眯地凑过来,撺掇道:“喜欢就请回去嘛!” 老妇人也笑着说:“是啊!玄隐法师极少做两面都有字的福坠,能看到就是有缘,若是坠子上的字恰巧还有关联,那就是天大的缘分啦!” 不等卫灵儿反应,那边卫子渊不动声色地取下一块儿写着“灵心慧性”的福坠递过来:“灵儿,你看这块儿福坠,岂不是跟你更加有缘?” “对啊!”丁沐凡喜道:“这上面才有你的名字呢!” 又见卫灵儿只是呆呆地不说话,不无遗憾地叹息:“就是只有一面有字,确实有些可惜……” “无妨。”卫子渊盯着卫灵儿的神情,柔声安抚她:“另一面你想写什么,明日待我们拜会玄隐法师时,直接请他帮你写上便是。” 那边老妇人有些急了:“玄隐法师岂是想见就能见的?再说了,写什么字都需要佛祖指引,岂是你想写什么就能写什么?” 卫子渊一皱眉,正要开口反驳,却听卫灵儿出声读道:“厚得安得,为特佛觅……这又是何意?” “呃?”丁沐凡没听懂,凑过去一看,忍不住笑道:“灵儿你读反啦!” 说着擒过福坠,用手指着下方的小字,从右往左地读给她听:“觅佛特为,得安得厚。” 卫灵儿问:“啥意思?” “就是说,来寻觅佛祖,就是为了得平安得富贵。不过……”丁沐凡挠挠脑袋:“用词确实有些古怪,只是硬从字面上理解,勉强说的通罢了……” 卫子渊接口:“既然用词古怪,含义牵强,那就别要了。请大师开过光的灵物回去,还是宁缺毋滥的好……” 话音未落,老头儿不干了:“哎!你这娃娃肿么说话涅?神马叫宁缺毋滥啊!只要是开过光的灵物,那就都是宝贝!只看有缘无缘,岂有好坏之分?你小子不懂就表乱讲好不好!” 卫灵儿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一字一顿道:“这位老伯,正所谓人艰不拆,惹恼了我表哥,最终还是体亏屁思啊……” “啥?”不止老头儿没听懂,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懵逼。 死盯着他看了老半天,卫灵儿终是叹了口气,取下那块儿福坠握入掌心:“这块儿福坠我要了!并且……” 她回身对卫子渊郑重道:“我现在就要见玄隐法师!必须见!” …………………………………………………… 不知名的空间内,乐天独自坐在一个光影书桌后,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翻飞地敲击着键盘,配合着时不时地戳点屏幕,来回拖拽,浑身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终于,他长舒了口气,噼里啪啦地敲了最后一通键盘,重重地按下了回车后,便缓缓地瘫软到身后的光影椅背中,取下眼镜,疲惫地揉着额角,闭目养神。 片刻后,一道白光闪过,桌前凭空出现了两个人,竟是流云寺前卖福坠的那对老夫妇! “大哥哥!成啦!”卫平章一把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兴高采烈地冲他汇报。 那边百里芗也一边取下面具,一边埋怨:“你那个帮倒忙的孙儿,差点儿就坏了大事!” 卫平章无语地看着她:“芗儿啊,他也是你的亲孙儿……” 百里芗恨恨地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们卫府养大的?” 见她又提这茬儿,卫平章一脸的心虚:“也、也还好吧……” 当年他为了百里芗拼死闯谷,进来后才知道药王谷的使命。为了留下来,不惜舍掉卫家的荣华富贵,可卫家却不肯放过他这根嫡系独苗。 为了守住嫡系一派的权势和地位,出身皇室却早年守寡的母亲卫江氏,亲自率府兵围攻药王谷。无奈下,卫平章只得孤身出谷交涉。 经过谈判,他将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卫凌岳交给卫家,代替自己继承家业,还送了两大罐稀有的续筋膏给卫府,以此作为交换,也算是还了母亲的养育之恩,帮她守住了在卫府的地位。从此方得与卫家撇清关系,安心留在谷中。 当时药王谷外的卫府亲兵人数众多,招人耳目,形势紧张,迫在眉睫。这是卫平章与岳父岳母协商后做出的决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却瞒了正在坐月子的百里芗,怕她气火攻心,伤了身子。 一年后,师姑师伯出关,早已恢复身体的百里芗一问才知道,号称送到药田秘境里请师祖帮忙施药雕琢身体的儿子,居然被送给了卫家!一时间气得追着卫平章就打,追得他满山跑,直把他堵到五毒阵里不敢出来! 这一年里,百里忘尘夫妇催过卫平章无数次,让他早点跟芗儿说实话,谁知这小子竟一拖再拖,拖到百里芗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实情,一爆不可收拾! 夫妇二人本就对卫平章的拖延憋着一口气,加上对女儿也有些心虚,原不想掺和。可眼瞅着卫平章被堵在五毒阵里两天都出不来,性命堪忧,只好拉下老脸上前劝架,好不容易才说服百里芗,把一身肿包的卫平章给放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年里,卫平章百般讨好,也没换来媳妇儿的一张好脸,连跟他说句话都是惜字如金。 苦哈哈的卫平章都快生无可恋了,恰巧乐天来药王谷托他们协助基地出任务。那次任务后,百里忘尘和凌穆媛随乐天回基地效命,他与百里芗也总算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和好。 两人回到药王谷后,齐心协力挑起大梁,一同守护禁地。只是,百里芗再没要过孩子。卫平章自知理亏,也从不敢主动提起。 每年卫凌岳生辰,二人都会偷偷地溜进卫府,远远观望。 就这么过了将近八年,百里芗才总算顺过这口气,与他和好如初,生下了卫凌峰。此番被乐天调回自己的时空出任务,恰巧又碰到了已长大成人的卫子渊,岂是一个百感交集能形容的? 却不曾想,她这个亲孙儿总是莫名其妙地拦着卫灵儿买那块福坠,净给他们拆台,差点儿就毁了任务、坏了大事!直把她气得,一口老血还喷不出来,只能回来后逮着卫平章撒气。苏丹小说网 乐天不说话,眯着眼睛听他俩拌嘴,忍不住低低地笑。 这对欢喜冤家,明明紧张对方都紧张得狠,谁都离不开谁,却偏偏每天都是一副鸡飞狗跳的样子。如此相爱相杀到白头偕老,倒也不会乏味。 那边俩人拌嘴总算告一段落,卫平章冲乐天一挑大拇哥:“多亏大哥哥教我那样说话,果然那姑娘一听就决定买啦!嘿嘿嘿!” 乐天笑着站起来送他们:“二老辛苦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如有需要,我再发调令找你们!” “好嘞!”卫平章一边冲他咧着嘴笑,一边挽起了百里芗的手。 百里芗也施礼作别:“大哥哥如有需要,我二人随时恭候调遣!” 白光闪过,空间内再次恢复平静。 乐天重新坐下来,伸手摆弄了下腰间的一枚纽扣。一片虚影恍过,混沌的空间瞬间消失,四周恢复如常,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前摆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乐天强打着精神应道。 安心推门进来,捧着一摞文件:“乐队,你要的资料!” “放这儿吧。”乐天颔首示意,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手托腮,一手握着鼠标拖拖点点。 “咦?”安心看到桌边那本厚重的大辞海,忍不住戏谑道:“乐队居然还看这种超级专业的大辞海?看不出来啊!” 乐天笑道:“谁说我是看的?我是用来当板儿砖的!” 安心哈哈一乐,转身走了。 办公室恢复了平静。 乐天瞥了眼那本堪比板儿砖的大辞海,目光复盯向屏幕中那个标识着“卫灵儿”的光点,疲惫地笑了。 为了不动声色地把东西送到那丫头手里,他这个被迫咬文嚼字的苦逼理科生,容易嘛! 第125章 出差的福利 卫灵儿趴在甲板的船舷上,望着潺潺向后的河水发呆。 那日,借着卫子渊的职位便利,他们当晚就敲开了玄隐法师的房门,却是意外的一无所获。 那个神秘兮兮的玄隐法师,明显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老和尚嘛!别说听不懂她的各种暗示,连他们买走的三块儿福坠都是从未见过,那一脸的茫然和惶恐,一点儿都不像是装的。 她当时也急了,不管不顾地大声讲出了她怀疑许久的那句话:“holdandwaitfor 那日她一看到那个写有“乐天”的福坠,明显变了脸色。不仅讲了他们完全听不懂的话,还疯了似的到处找那对卖福坠的老夫妇。那个福坠,也被她像宝贝似的贴身挂在了脖子上,再也没拿下来过。 方才她不又在捧着那个福坠发呆么?她是真的,忘不了那个叫乐天的人,对么? 可她为何又不肯说呢? 那个福坠,究竟对她意味着什么?她在意的又是什么?她想要做什么?为何不能告诉他们?就连“乐天”两个字,她也绝口不提! 他不提,是遵着卫大人的吩咐,不敢主动提。可丁姑娘追问了她那么多次,她居然也不提! 如果乐天真的对她很重要,真的可以帮她回家,她为何不说?为何不请他们帮忙直接找乐天? 李木不禁暗自苦笑,她终究,还是信不过他们啊!她终究,还是拿他们当外人吧?她终究,还是在想方设法地离开这里,对么? …………………………………………………… 晚饭后,船只停靠在松城的码头补给物资。 夏公公等其他官员,早早地回房歇息去了。精力旺盛又好吃贪玩的卫灵儿和丁沐凡却是闲不住的。 每次岸边停靠,她俩都得趁着补给物资上岸去逛一圈儿,号称要提高出差的性价比,不能辜负了捎带着的旅游福利。 今晚依然如此,卫子渊跟在后面,眼角抽搐地看着这俩丫头,又逛吃逛吃地买了一堆小吃。 返回时,卫灵儿问他:“咦?李木呢?出来时还见他跟在后面呢!” 卫子渊:“他去后面的货船上清点货物、查看刑犯了,例行公事而已,一会儿就回来。” “哦……”卫灵儿眼珠转了转,晃了晃手里吃剩下的东西:“那我去给他送点儿吃的。这几天外人太多,他都没好好吃饭呢!” 丁沐凡点头:“成!我跟你一道去!” 瞅了眼卫子渊的脸色,卫灵儿懂事地一笑:“沐凡姐姐你就不用啦!我表哥找你还有事儿呢!” 说着一把将她手里的食物也拢到自己怀里,一边把她往卫子渊那儿推一边暧昧地笑:“去吧去吧!良辰美景可别浪费啦!这也是出差的一大福利呢!” 丁沐凡瞬间被她鼓噪出个大红脸,扭捏着不肯走:“灵儿你一个人怎么行?” “艾玛我一个人咋不行啦?”卫灵儿好笑地推着她:“外面这么多人哪!又没几步路,放心吧!再说了,我不立马就能找到李木了嘛!” 卫子渊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表妹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必须哒!必须哒!”卫灵儿冲他调皮地眨着眼:“表哥的零花钱总不能白花吧?啥时候高兴了记得给我涨薪水哦!” 第126章 坠河 卫灵儿找到李木的时候,他刚从排在正中间的牢船上下来,看到女孩儿正捧着一堆吃的,站在码头上冲他笑得一脸明媚。 “你一个人?”他有些诧异:“卫大人他们呢?” “人家俩正二人世界呢!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呆啊?都不知道躲的?”卫灵儿翻他个白眼,把一个缺了一角的火烧递到他嘴边:“赶紧趁热吃吧!这是我之前隔着纸掰的,不是啃的哈!” 李木早就被她埋汰惯了,只是一言不发地接过火烧,边吃边说:“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客船休息吧?” “后面这几艘船你还需要上去清点么?”卫灵儿问。 李木点头:“按照规矩,我是需要上去清点一下的,最起码也要去印个章,走个过场。” “那你还来回跑神马?”卫灵儿已经开始向后走去:“走吧!我陪你一起去!边走边吃,正好干完活儿你也吃完了,省得待会儿回客船上,人多眼杂的你又吃不成。” 李木想想也是,便也随着她一同向后面的船只走去。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便来到了最后一条船上。看管货物清单的小吏头目不在,说是到岸上帮上司买特产去了。待他们老老实实地清点完货物,小吏头目仍然未归。 印不了章,他们只好先在船上等着。 卫灵儿把最后一袋臭豆腐递给李木,自己则一屁股坐到甲板上,仰脸望着满天繁星,无限感慨道:“艾玛!真是难得看到这么多星星哇!” 李木不解:“这几日天气晴朗,不是每晚都能看到么?” 卫灵儿笑道:“我说的不是你们这儿,我说的是我们那儿。” “你们那儿……没星星?”李木吃了一惊。 “不是没星星!”卫灵儿纠正道:“是被大气污染阻隔了光,看不到了……” “大气……污染?”李木又有些听不懂了。 卫灵儿没再理他,自顾自地哼唱起来:“twinkletwinklelittlestar……” 自从上次她在玄隐法师面前讲出了那句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之后,李木就发现,她总会时不时地嘟噜出那么一两句来。丁沐凡问过她,说是另一种语言,叫英语,也是她们那里人人从小都要学的东西。 她现在愈发频繁地讲英语,是想要跟那个叫乐天的人互通讯息么?她是真的很期待收到回应么? 事实上,李木猜的没错,卫灵儿是真的很期待。 自从在那块儿福坠上隐隐读到了那句“holdandwaitfor 卫灵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惊叫着被他远远地抛到了水里。 待她借着方木的浮力从水下浮上来,再往回看,那艘船已大半没入了水中。 远远望去,倾斜的甲板上,一个黑影正扒着高高翘起的船头,姿势别扭地劈砍着船舷,那是李木! 她心惊肉跳地看着那个身影,似乎终于抱起了一块方木,可还没来得及跳下船,就被船只沉入水面卷起的旋涡给一并卷没了影。 卫灵儿惊叫一声,赶紧在水中摸索着脱掉鞋袜,扯掉身上为数不多的首饰,又从腰间拔出丁沐凡送她的小匕首,割断绑在腰上的麻绳。 她丢掉匕首,把方木移到身前,一边推着,一边向沉船的方位快速游去。 待她游回来,水面早已平静无澜,只零零散散地飘着几块碎木。 卫灵儿心里直发慌,赶紧潜入水中,却发现微弱的月光根本就透不了多深,没下潜多少便已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照明,没有泳镜,还是个有暗流的天然河流,她这个前世只会在泳池里游泳的半吊子,可肿么救人? 卫灵儿浮上水面,嗓音微颤地叫着李木的名字,没有回音。 她不甘心地再次潜入水中,黑灯瞎火中摸了半天,除了几缕水草和一块碎木,啥都没摸到。 实在是憋不住气了,她只得重新回到水面,一边抱着方木喘气,一边绝望地环顾四周。 猛然间,隐隐的,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气泡声。回身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丈把远的地方,水面上一片涟漪。 顾不上多想,卫灵儿冲着那个方位,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片刻后,她总算摸到了一片衣角,一把抓住就往身前拽,很快便摸到了一个人,心下一松,赶紧托着他往水面上浮。 浮上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这人便咕嘟一口水又沉了下去。 卫灵儿只得再次潜入水下,顶着他的身体往上浮。好不容易又露出水面,她也顾不上看他情况,只快速地辨认了下方向,便硬拖着他向方木游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总算扒住了方木,欺下身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将那人顶了起来。借着浮力和惯性,她总算把他的两条胳膊架到了方木之上。 月光下,她终于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激动得直想爆粗口。艾玛姐姐我居然救了一个会功夫的十项全能哇!真特么牛叉! 第127章 要剑不要命的铁憨憨 李木昏头涨脑地扒在方木上呕着水,耳边传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女声:“李木!李木!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还活着嘛?你给点儿反应好不好!一加一等于几?你还记得嘛?” 一听这话,他一口气没上来,忍不住又猛咳了一阵。 卫灵儿见他还有力气咳嗽,知道人无大碍,立马喜滋滋地招呼他:“来来来!咱一块儿扒着方木往岸边游哈!” 蹬了几下腿,发现那人只是傻呆呆地扒着方木给那儿漂着,卫灵儿不干了:“我说大哥!你好歹也出点儿力哇!靠我一个人咱得游到猴年马月啊?” 李木方才呛了不少水,这会儿好不容易缓过来,昏昏沉沉间听到有人让他出力,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扶剑,一个没留神,就从方木上滑了下去,又呛了口水。 “哎哟我去!”卫灵儿一头黑线地再次拱到他身下,把他重新顶到方木上,拍着他的背帮他咳水,却发现方木怎么都漂不稳,一上一下地打着转儿,直往下沉。 而那个歪斜着扒在方木上的铁憨憨,随着方木每一次不稳定的起伏,却是稳定地呛着水,咳得没完没了。 卫灵儿一低头,发现那人的左手居然还扶在剑上!忍不住心里一阵抓狂。这家伙是呛水呛傻了嘛?这么大个金属疙瘩挂在腰上,不往下沉才怪! “都神马时候啦!你肿么还挂着剑?”她没好气地伸手去扯他的剑:“赶紧丢啦!” 李木却攥得愈发紧了,就是不松手。 “你丫!”卫灵儿气得直想揍他:“你不要命啦?这玩意儿会拖死你的!你先丢啦!回头我出钱帮你买新的好不好!” 李木不受控地咳着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依然倔强地不肯松手。 卫灵儿气急败坏地敲他的背:“你听不懂我说话嘛?你没见这方木都撑不住了吗?还不赶紧丢啦!你是想连我一起拖死嘛?” 这句话李木似是听懂了,却依然没有丢剑,反而松开了另一只扒着方木的手,径直自己向水中沉去。 我勒个去!这铁憨憨还真是要剑不要命啊! 卫灵儿心里暗骂,却终是被他这意料之外的举动给吓到了。赶紧又潜下去把他给顶上来,无奈地哄着他:“好啦好啦!不逼你丢剑啦!你给我扒好!用两只手扒稳当!别再松手啦!” 说着一边把他的左手往上扯一边吼:“艾玛你给我用两只手听到了嘛!我保证不丢你的剑行啦吧?两只手!两只手一起扒着,方木才能漂稳当,你才不会呛水知道嘛!”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才总算扯着李木扒平稳了,自己一边踩着水,一边推着他往岸边游去,只觉得胸口发闷,体力不支,而黑黢黢的河岸还远远的,看不到边际。 卫灵儿暗叫不好,再这么下去,他们二人都得交待在水里啊! 无奈下她只得腾出力气叫李木:“你也蹬一下水好不好!我快没力气啦!” 李木咳水声渐缓,总算听着她的话开始扑腾,却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还不小心踹了她一脚。 卫灵儿吃痛,郁闷至极地发现,这铁憨憨居然还穿着靴子! 懒得再跟他废话,她直接一个猛子扎下水,三两下就把李木的鞋袜给扒拉下来,直接丢了。 重新浮出水面,卫灵儿一边尽可能平趴在水面上蹬腿,一边教李木:“你身子横趴下来,别一直竖着!横趴下来往后蹬腿,我们才能向前游知道嘛?蛙泳!用蛙泳!像青蛙一样蹬腿!” 俩人就这么蹩脚地扑腾着,一边顺着水流往下游漂,一边缓慢地向岸边游去。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待二人脚下总算踩到了河滩,早已是筋疲力尽,四肢酸软,相互拖拽着,连滚带爬地瘫倒在河滩的碎石上,动弹不得。 好在已入三伏,河水虽然清凉,却也不会太冷。俩人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躺在河滩上,下半身都还泡在水里,各自缓着劲儿。 直到天边泛起一抹隐隐的鱼肚白,李木才总算攒了点儿力气,扶着卫灵儿向岸边又爬了几步,从水里彻底出来,再次跌倒在潮湿的河滩上。 晨光缓缓漫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卫灵儿才好不容易缓过了劲儿,无限感慨道:“我勒个去!咱俩这是折腾了一整夜啊……” 李木虽然呛水呛得狠,但胜在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其实早就通过调息吐纳缓了过来。只是一方面喝了太多水,胃里难受不想动,一方面因为没料到卫灵儿会冒死回来救他,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先沉默着挺尸装死。 正想七想八地走着神儿,猛地听到那丫头来了这么句歧义明显的虎狼之词,一口气没喘匀,便又咳了起来。 他翻身跪趴在河滩上,借着这阵咳嗽,把胸腔里翻江倒海了一夜的河水尽数给呕了出来,直吐得昏天暗地,头晕目眩。 卫灵儿坐起身,猛地反应过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不会是……不会游泳吧?” 李木不自然地别过脸,忍不住又呕了口水。 卫灵儿一下子就乐了,一边帮他拍着背,一边喜滋滋地感慨:“哎呀没想到啊没想到!无所不能的李校尉,居然也有我会你不会的东西!哇咔咔咔!” 李木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心说你会的东西还少? 转脸看到她那双细皮嫩肉的小脚,又瞅瞅碎石遍地的河滩,随手扯下自己外袍的前襟丢给她:“把脚包一下吧。” 说完自顾自地拎着剑到岸边割了一把强韧的芦草,就地坐下来编起了东西。 卫灵儿搞不懂他在捣腾啥,但想起古代女子不能被人随意看脚的规矩,吐吐舌头,老老实实地原地坐着包脚。 第128章 缠足 一盏茶后,李木赤脚蹬着草鞋走过来,把一双相对小巧的草鞋递给她:“穿上这个,就不怕伤着脚了。” 卫灵儿一脸惊奇地仰起头:“我去!这你也会!” 李木淡淡一笑,提醒她:“接着啊!” “内个……”卫灵儿为难地低下了头。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李木顿时满满一头的黑线。就见女孩儿双脚并拢,兜在他方才给她的那一整块布里,双手还笨拙地把布的边缘拢在脚踝。真的是,别说走路了,一松手就得散架。 他嘴角抽了抽:“你这么包……还怎么走路啊?” 卫灵儿扁着嘴撒娇:“那怎么包啊?我能不包嘛!” 李木暗叹口气,蹲下来取下她脚上的布,撕扯成整齐的宽布条。迟疑了一下,上手扶过她的一只脚,强忍住从指尖传到心脏的麻痒感,将布条敷上她的足尖,仔细又轻柔地一圈一圈往上缠,直缠到脚踝之上,才又将布条顶端撕开一条缝,分成两个细布条,围绕着脚踝轻轻系好。放下裤管遮住,再给她套上刚编好的草鞋。 卫灵儿抬脚扭了扭脚踝,瞅着那一层齐整服帖、密不透风却又结实灵便的缠脚布,一脸震惊地咂舌:“我去!包个脚都能包成艺术品!你这也忒能干了!你说说你,除了游泳,还有啥你不会的?” 李木一边给她包另一只脚,一边随口谦虚道:“这没什么,熟能生巧而已……” 话音未落,就听女孩儿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啥?熟能生巧?你经常给女孩子包脚吗?” 李木一头黑线地抬起头,就见卫灵儿正嬉皮笑脸地凑到他面前,满脸的八卦和戏谑,阴阳怪调地拖着尾音笑:“嘿嘿嘿嘿!看不出来嘛!李~校~尉~” 他无语地张了张嘴,暗自运了口气,决定不理她,低头继续给她包脚,面无表情地说:“我们腿脚受伤时,都是这么包扎……” 卫灵儿:“……” 待两只脚都包好并套上草鞋,卫灵儿站起来跳了两下,嘻嘻一笑:“别说,还挺合脚呢!” 那边李木正手搭凉棚,远远望着他们坠河的方向,皱眉不语。 卫灵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全是雾蒙蒙的水汽,啥都看不清,仰脸问他:“怎么了?你看到啥啦?” 李木的眉头更紧:“就是没看到,才奇怪……” “啥意思?”卫灵儿一脸懵逼。 李木:“昨夜明明只有货船离开了河岸,为何现在水面平整,连客船也不见了?” “客船也沉啦?”卫灵儿吃了一惊。 李木摇头:“不应该啊!客船上有朝廷派来的官员,还有国君身边的红人夏公公,叶青云胆子再大也不敢动客船的,他应该只是想劫取货物和刑犯。况且……” 他顿了顿,愈发地不解:“昨夜刚发现船沉的时候,我明明看到客船还好好地拴在码头,上面灯火闪烁,一切如常啊……” “不会是……”卫灵儿若有所思:“客船上的人,并不知道货船已沉,一早开拔出发了吧?” “怎么可能?”李木反驳:“那么大的六艘船不见了,怎会看不到?” “如果一早起来,偏偏还有六艘船好好地跟在后面呢?” 李木一愣:“你的意思是……” “你们不是说,叶青云的主要目的不是要金子,而是为了栽赃嘛?”卫灵儿眯起了眼睛:“如果我是叶青云,就应该让我表哥顺顺当当地回到京城交差,只是打开箱盖的那一刹那,才发现箱子里的金子变成了石头,还最好是当着国君的面,正要邀功的时候。那效果,才叫够劲儿!” “你是说……”李木猛地反应过来:“叶青云换了整条船!” 卫灵儿摩挲着下巴:“确实,趁着夜间大家熟睡之际,让船无声无息地沉了,再不声不响地划过来六条一模一样的船,可比进进出出地搬箱子,动静要小得多啊……” “那船上留守的人呢?”李木疑惑道:“就算牢船上,是大人故意把叶青云的眼线给安排了上去,其它五艘船,可都是朝廷官员随机调上去的正常官吏,叶青云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收买了所有人?” “你那船上才几个人哪?”卫灵儿斜了他一眼:“一艘船上不也就俩人嘛!想办法支走几个人还不容易?昨晚最后一艘船上的小吏头目不就已经不在了嘛!” “你的意思是?”李木还是有点儿懵。 “我的意思是……”卫灵儿撇撇嘴:“如果我是叶青云,随便找点儿职务便利,把那几个小吏分头支走,让他们各自都以为船上还有其他人看着,然后等他们折腾了一大圈儿再回船上时,已经不知不觉地上了另一艘新船!” “可是……我们在船上啊!”李木还是想不通:“叶青云如果真想做得不留痕迹,就不应该放我们在船上……” “船工应该不知道我们在船上吧?” “理论上是……”李木沉思道:“昨夜,我确实只是跟值班的小吏提了句,我们在甲板上等他上司回来,当时倒是没见到其他船工……” “所以说,有问题的是船工!”卫灵儿笃定道:“船工都是当地随机雇来的,也是叶青云最有机会下手的部分。更何况,我看你们每次停靠码头补给物资时,更换船工也是常事儿。那么,昨夜趁机换上一批生面孔,也就不奇怪喽?” 经她这么一番推理,李木也总算捋清了思路,不禁点头:“确实,你讲的很有道理……” “嘿嘿!”卫灵儿大言不惭地得意一笑:“姐姐我啥时候讲话没道理啦?” 说着挽起李木的胳膊就向岸上走去:“走啦走啦!赶紧找地儿换身干衣服去,你不冷啊?” 李木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先雇几个村民赶回去把箱子捞上来?” “艾玛捞神马捞!”卫灵儿恨铁不成钢地一推他脑门:“沉下去的本就是我表哥准备送给叶青云的石头,你让他自己去捞呗!” “我是说……”李木强忍住脑门上传来的麻痒,认真道:“捞点证物上来。大人他们就这么走了,叶青云今夜肯定会回去打捞沉船,销毁他做手脚的痕迹……” “要神马证物?”卫灵儿忍不住翻他个大白眼:“咱俩这大活人还不够作证啊!赶紧的!吃饱喝足了追上我表哥他们,才是正事儿!” 第129章 失踪 卫子渊上上下下地穿行于几艘货船之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明明看起来一切如常,箱子都原封不动地贴着封条,一点儿来回搬运的痕迹都没有。看管货船的官吏们也都个个神色正常,连牢船上的刑犯们,也都还好好地关在牢里。 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就是不对劲儿! 更何况,卫灵儿和李木两人,还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从早膳起就没见到二人,搜遍了整个客船,都不见踪影,问了一圈,似是没一个人今日看到过他们! 卫子渊暗叫不好,难道是昨晚正赶上叶青云动手,那二人在货船上出了事儿? 急急地下令临时停靠在松城辖下一个小镇的码头,他立马带着人上货船查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正兀自琢磨着,那边丁沐凡捧着几本货物清单奔了过来:“大人!昨夜李木确实有上船清点过货物,只是,唯独最后一艘船的清单上没有印章!” “走!过去看看!”卫子渊刻不容缓地直奔尾端的那艘船而去。 一看到他那张铁青的脸,第六条船上的小吏头目便吓得直接跪了:“卑职、卑职真没看到卫小姐和李大人啊……” 旁边那个小吏更是吓得直磕头:“昨、昨晚刚入亥时,李大人确实有上船清点过货物,说、说是在甲板上等头儿回来印章,可、可后面,我们去甲板上找过,真、真的没人啊……” “为何要等?”卫子渊的声音冷了下来。 小吏头目额头点地,磕得咣咣响:“大人!大人恕罪!昨晚有人传话给卑职,说是许大人命我去采购松城特产的松茸茶,卑职、卑职是上岸买茶去了……” “何时回来的?” “将、将近寅时……” “买个茶要那么久?”丁沐凡立时嚷嚷起来。 小吏头目吓得一抖:“茶、茶商说,店里的货不够,要、要回仓库取,让卑职在茶店等……” “等了一夜?”卫子渊的神色更冷了。 “回禀大人!”小吏头目伏在地上已经不敢起来了:“卑职、卑职困倦,不、不小心睡了过去……大人、大人恕罪!” “你呢?”卫子渊冷眼看向另一个值班的小吏:“没感到船上有何异常么?” “我我我……”那小吏也吓得不敢抬头:“卑职后面……也、也被叫下了船……” “你也不在船上?!”丁沐凡吃惊道:“你何时下的船?” “就、就是李大人清点完货物不久,有人传话过来,说、说头儿买的茶叶太多,一个人拿不了,要、要卑职去帮忙搬运……” “你也在茶店等了一夜?”卫子渊的声音像是结了冰。 “没、没有!”小吏吓得咣咣磕头:“卑职、卑职被来人带了很远的路,到了一处、一处郊外的仓库,搬、搬运茶叶,再回到茶店,跟、跟头儿汇合,一起回、回船的。” 旁边的小吏头目赶紧接口:“卑职得知李大人在船上等候,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请罪,可、可是没看到人。卑职以为,以为李大人已回了客船……” “就是说……”丁沐凡震惊地总结道:“昨晚从亥时一直到寅时,两个多时辰,你二人居然都不在船上!” “是卑职失职!望大人恕罪!恕罪!”两人趴伏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卫子渊思索片刻,回头吩咐王运达:“把其它船上的官吏立即分开扣押,分头审理,问清楚每个人昨晚的去向!” “是!”王运达也感到事情不妙,不敢耽搁,赶紧领命而去。 …………………………………………………… 松城郊外一处废弃的破庙中,一众黑衣人正东倒西歪地各自休息,门外两人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无聊地望着天空发呆。 其中一个满脸肮脏凌乱的络腮胡子,一边咽下最后一口饼,一边灌着水嘟囔:“老子的伤寒还没好,今夜又要下水干活,家里的婆娘还不知道做点儿好的,只会烙干饼……” 另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人戏谑道:“那你别去啊!你那份儿我替你领了!” “哼!想的美!”络腮胡子没好气地怼回去:“大哥说了,今儿这单可是大活儿!据说沉船里装的都是金子!捞出来的东西,就是赏钱哩!” 小白脸也眯起了眼睛“也不晓得这次的赏钱,够不够我娶媳妇儿……”苏丹小说网 俩人正兀自yy着,头顶扑棱棱一阵响,一只信鸽飞了进来。二人一愣,赶紧上前取下信鸽脚上的竹管,反身进屋:“大哥!前面有消息过来!” 屋里一个黑脸大汉缓缓睁开了眼睛,右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顺着眼角直划到鼻洼。 他展开竹筒中的信纸,眉头一紧:“妈的!那帮蠢货!居然放了人上船!” “啥?”报信的二人面面相觑。其他躺着的众人听到声音,也纷纷坐起身,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疤脸大汉将信纸团成一团,恨恨地说:“老二来信说,昨夜有人上船清点货物后居然留在了甲板上没走,偏偏里面还有个卫府的千金小姐!现在卫子渊正停船到处找人呢!” “啥?”小白脸大惊:“有人跟着沉船一起溺水了?” “倘若真溺水了,倒也不是坏事儿……”疤脸大汉沉吟道:“雇主只说不能动客船,可没说不能动下了客船的人……反倒是,沉船的事儿一旦败露,弟兄们可就要白干一场了!” “啊?”众人一阵骚乱:“那咋办?” 疤脸大汉的脸上现出一抹狠厉:“哼!既然人已经失踪了,那就干脆,彻底地失踪干净比较好!” 说着,他一边起身一边吩咐道:“老三你带着大伙儿继续今晚的捞船计划,别耽误了正活儿!老五你挑几个身手好的弟兄,跟我一起沿岸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老五也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往身上挂刀一边问:“若是找到人了怎么办?” “你说呢?”疤脸大汉已行至门口,只撂下了一句话:“还等他们活着回去坏事儿么?你不想要赏金了?” “大哥放心,”老五眼中也现出了一抹杀意:“老五明白!” 第130章 有钱没处花 卫子渊立在聂真的牢笼前,浑身上下像是粹了冰,散发出阵阵冷意。 先前审了几艘货船上的官吏,居然昨晚都下了船! 虽然内容各异,有熟人请下船醉酒的,有随卜卦的道士下船做法避祸的,有忽然拉肚子下船瞧医生的,也有偷偷跑去青楼逍遥的,总之,五花八门,看似没有任何关联和逻辑,却都有一个惊人的共同之处,那就是,昨夜亥时到寅时这两个多时辰里,都不在船上! 那这些刑犯呢? 看管刑犯的亲卫兵是个叫曹晖的小头目,战战兢兢地侯在一边,明显的有些神色不宁。 王运达带人进入牢笼,架起聂真拖了出来,与卫子渊交换了个眼神,便伸手掀起了聂真的衣摆,却见他腰间除了纵横交错的鞭痕,再无他物。 卫子渊瞳孔微缩,嗓音冷凝:“云港秘审时,我命人在你腰间烙下的‘刑’字,为何不见了?” “啊?”身后的曹晖两腿一软,还没来得及跪倒磕头,就被王运达手下的军士给直接按住了。 那边“聂真”猛地睁开紧闭的双目,只闪过一丝惊诧,便再度恢复了冷静。下一瞬,就见他身体不受控地抽搐起来,唇角溢出了一缕黑血。 王运达惊呼上前,抠掐那人的嘴,却已来不及了。 紧接着,船舱里其他牢笼里的刑犯像是约好了一般,都纷纷抽搐起来,片刻后,全部倒地毙命。 “大人!”丁沐凡上前一把揭下了“聂真”脸上的人皮面具,震惊不已。 卫子渊似是早已料到,立马转身吩咐:“快!开箱查验!” 几个箱子打开,军士取下上层的金子,扒开夹层,下面赫然摆放着整齐的砖块,早已不是他们之前塞进去的山石! “大人!”丁沐凡惊讶道:“我没看到船上有往外搬运箱子的痕迹啊!他们、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卫子渊眯起双目,脑中思绪翻飞。没有搬运,没有嘈杂,却能如此不声不响地连人带货都给偷梁换柱了!还有两个多时辰的空白时间…… “不好!”他猛地一个激灵,一边急急地向外奔去,一边大声吩咐:“快!全队返航!回昨夜停靠的松城码头!” “大人!”丁沐凡追上他:“你是要回松城找灵儿他们吗?为何要全队返航?陆上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回去岂不是更快?” 卫子渊的心早已沉重如铁,涩然回道:“我就怕他们……不在岸上……” “什么?”丁沐凡此刻也反应了过来,一脸的惊慌失措。 …………………………………………………… 李木穿着一身干燥的农夫衣裳,正襟危坐在车辕上,心无旁骛地驾着马车,沿着山路往松城赶。卫灵儿也早已换了身普通农家的粗布衣裙,窝在马车里颠得七荤八素。 她就搞不明白了,明明一匹马就够了,干嘛非要多花钱再加一辆马车?他们之前又不是没一起骑过马,那家伙是有钱没处花嘛?那干嘛还舍不得那把破剑? 神马叫马车更快?直接马儿自己跑不是应该更快嘛?神马叫马车更稳?这又没轮胎又没弹簧的,稳个毛啊! 之前还真没看出来,这家伙犯起轴来也是妥妥的油盐不进啊! 想想他在水里都狼狈成那副惨样了,却还能为了一把剑不要命,卫灵儿只得放弃争执,由着他败家买车,这会儿正在车里颠得晕头转向,想睡都睡不着。 实在是无聊,卫灵儿干脆从车厢里爬出来,坐到了李木身后。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贱兮兮地笑:“哎?我说李校尉啊,你这不会水可不是个事儿哦!实在是有损你十项全能的光辉形象呢!要不……姐教你游泳怎样?” 李木只觉得肩膀上一片麻痒,不得不暗中运气,克制着又想躲开又想靠近的矛盾冲动,努力稳住僵硬的身体,专心驾车。 自从有了大人准他的非分之想,他是真心怕跟她共乘一骑。加上晨间湿衣下的隐约轮廓,给她缠足时的指尖相触,早就让他躁动不安了,体内一股陌生又难忍的冲动到处乱窜。 他先前坚持加钱买马车,就是怕跟她离太近。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自己又贴了上来!直惹得他心神不宁,呼吸不稳。 卫灵儿却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人的不自在,只自顾自地卖着瓜:“姐前世好歹也是我们学校游泳校队的,虽说比赛没拿到神马奖,但中招成绩可是满分呢!蛙泳、自由泳两种泳姿,还有我老爸亲传的侧泳和踩水,教你入门绝对么问题!看在咱俩这么熟的份儿上,不多收你钱,就十两银子,怎样?怎样?包教包会哦!” 李木听不懂她说的细节,也完全没听进去,只觉得耳根脖颈处吐气如兰,半边身子都似是瘫痪了般麻痒难耐,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夺回这半个身子的控制权,哪还顾得上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卫灵儿歪头瞅了他一会儿,见这人只是绷着脸抿唇不语,以为他不乐意,只好退而求其次:“行啦行啦!不收你学费啦!你就叫我一声姐姐就好!如何?嘿嘿嘿……” 李木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说话,努力地专注于驾他的马车。 卫灵儿不甘心地摇着他的肩膀劝:“哎呀!算上前世,我本来就比你活得久呢!你叫我一声姐姐又不冤喽!” 李木本就被她折腾得有些心猿意马,这会儿更是被摇得七荤八素,险些从马车上跌下去。 终于受不了了,他赶紧把她的手从肩膀上扒拉下来,不自然地说道:“快坐好,别闹!” 卫灵儿却仍然无知无觉地厚颜争取着:“好吧好吧,要不,改叫师傅也成?” 见李木还是不说话,她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死要面子……” 然后又不知死活地攀上了他的肩膀,故作大气地说:“算啦算啦!你不想叫就不叫吧,姐直接免费教你总行了吧?唉!谁让我比你大涅?姐让着你!” 想起女孩儿晨间湿衣后那隐隐戳戳的轮廓,李木心里就是一荡。他赶紧稳了稳心神,对着马屁股狠狠地抽了几鞭。马车瞬间加速,卫灵儿一个没坐稳,“哎哟”一声直直地跌进了马车里。 李木微微侧头,就听到女孩儿在车厢里底气十足地埋怨:“我勒个去!刚夸过你十项全能,肿么就把车驾成这样啦?你丫也忒不经夸啦!” 知她无事,李木不再多话,回头专心驾他的车,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眼中溢满无意识的笑意。 第131章 想抱抱他 卫子渊临水站在松城的码头上,手中握着一块铜制的令牌,那是船工刚刚从水下打捞上来的,一面刻着“亲”字,另一面,赫然刻着一个“李”字! 他眉头紧锁,心下忍不住一阵阵地冒寒气。 若是放到其它地方,凭着李木的功夫,他还不会如此忧心,可偏偏,那家伙就是不会水! 随着水底的东西一样一样地被打捞上来,卫子渊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除了一堆箱子和一排刑犯的尸体,脚边还赫然摆着一枚银钗、一双绣花鞋。 “这是……”丁沐凡捡起船工刚打捞上来的一柄匕首,眼圈儿都红了:“这是我送灵儿的那柄匕首!” 身后有军士来报:“禀报大人,经过清点,货物和刑犯都已经齐了!昨夜涉事的船工……跑了三个。”说着单膝跪倒:“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让当地府衙派人去追!亲卫军全部兵力,都去增援沿岸的搜寻,务必找到灵儿和李木的下落。河里也继续打捞,不要停!”卫子渊声音冷凝,不容置疑。 一个时辰后,身后又有军士来报:“回禀大人,属下带人沿着两岸向下游搜寻了二十里路,没发现小姐和李大人……” 而此时,除了一些新打捞上来的沉船碎木和一只官靴,水下的船工们也早已面面相觑,实在是捞不出新的东西来。 “扩大范围,往下游去打捞!”卫子渊再次沉声命令:“岸上也加派人手,扩大到百里。临岸的村落也不要放过,叫人拿着画像去挨个查问!” “是!”军士领命,立即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夏公公眼瞅着日头偏西,卫子渊还在这儿不依不饶,无奈上前劝道:“卫大人节哀!好在货物都在,刑犯虽然毙命,也多亏了大人英明,已事先审好了口供,国君那边,咱家自会替大人美言,还望大人莫要忧心……” 卫子渊回身拱手:“子渊谢过公公!” “卫大人不必客气!”夏公公还礼道:“只是,现下已耽搁了一日行程,若是拖得久了,咱家担心……” “子渊明白!明日一早,子渊定会安排好人手护送货物和公公回京!” “大人的意思是……”夏公公一愣:“不随咱家一同回京?” “三日!”卫子渊躬身行礼:“再给我三日!无论结果如何,三日后,子渊定会快马加鞭,从陆路赶回京城,随公公一同入宫面圣!” 见他如此执着,夏公公只好叹气道:“也好!既然卫大人心中有数,咱家也就放心了……” 待他带人离开,丁沐凡红着眼看向卫子渊,声音哽咽:“大人……” 卫子渊挽起她的手,压下心中的不安,放柔了嗓音安抚她:“只要没见着尸首,就还有希望!” …………………………………………………… 昏暗低沉的天空中乌云密布,看不到一颗星星。微弱的月光透过云间的罅隙,无力地洒下一层薄薄的清辉。 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 李木抱着剑靠坐在车厢上,仰脸望着时隐时现的月亮,怔怔出神。 忽地右肩上轻轻挨了一巴掌,他下意识地向右看去,左边却飘来一阵香风,耳边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吐气如兰:“发神马楞呢?” 还没反应过来,卫灵儿已经一边抖着湿发一边挨着他左边坐了下来。 李木身体一僵,不动声色地往右挪了挪。 卫灵儿斜眼瞅了瞅他抱在怀里的剑,试探着问:“我说……你这把剑很贵重么?多少钱买的呀?” 李木皱眉思索片刻,认真回道:“一把普通的铁剑而已,应该不值几个钱……” “我勒个去!”卫灵儿直接上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那你发神马神经?呛水呛傻了?还是受凉发烧啦?” “啊?”李木冷不防被她摸到头上,只觉得呼吸一滞,更加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我是说……”卫灵儿没好气地提醒他:“你昨晚在水里都快没命了,居然还舍不得丢剑!我还以为多值钱的东西呢!” 李木这才听懂了她在说什么,目光暗了暗,涩然回道:“确实不值钱。只是,这是我一位故友的遗物,是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故友?遗物?”卫灵儿懵懵地咀嚼着他的话,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他已经……” “已经死了。”李木淡淡地接口,嘴角噙起一抹苦笑。 卫灵儿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收敛起戏谑的表情,讪讪地说:“内个……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 “没关系。”李木淡淡一笑,眼神却愈发的迷离起来,手下不自觉地轻抚着怀里的佩剑。 沉默半晌,卫灵儿轻声问:“你那位故友……对你很重要,是么?” “是。”李木的目光再没离开过阿泥留下的剑,一时间百感交集。 “比命还重要?”卫灵儿的嗓音愈发地柔了下来。 “或许是吧……”李木皱着眉沉吟道:“打我记事儿起,就觉得离不开他,否则我就不能活。” “为什么?”卫灵儿有些不解:“你是惹了什么仇家,必须被他保护着才能活命么?” “这倒不是,就是……”李木顿了顿,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个莫名其妙的逻辑,干脆含糊了过去:“我也说不清楚,就只是自己觉得,一旦离开他,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可你现在,不是自个活得好好的么?”卫灵儿柔声安抚他。苏丹小说网 “因为有这把剑啊!”李木笑道:“他临走时跟我说,有了这把剑,就相当于有了他,我就能自己活下去了。” 卫灵儿默然,所以,这人是真的离不开这把剑呐! 又沉默了一会儿,卫灵儿见他神色凄然,目中晦暗,终是不忍,小心翼翼地开口劝道:“你对故友重情重义,固然难得,但你多少也要考虑一下你爹娘的感受吧?就像昨夜那会儿,万一你为了这把剑,不小心溺在水里出不来了,你爹娘该多伤心啊!” “我……”李木哽了一下,不由得低垂下头,良久,才轻声回道:“我没有爹娘……” “啊?”卫灵儿吃了一惊,眨巴着眼睛瞪了他好大一会儿,才惶恐地反应过来:“你、你是孤儿?” 李木的头垂得更低了,哑着嗓子低声说:“也可以这么理解……” “我我我……”卫灵儿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了,吞吞吐吐地道着歉:“内个……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李木抬头回了她一个自以为能让她安心的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卫灵儿无声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却突然有了想要抱抱他的冲动…… 第132章 疤一痕 空中闪过一道电光,紧接着几声闷雷,卫灵儿不禁打了个寒颤。 眼瞅着有雨滴落,李木抬眼看看天色,扭头催促她:“要下雨了,你赶紧回房休息吧!” “啊?”卫灵儿没反应过来:“你不回去?” 李木笑了笑:“我方才又问过了,客栈实在是腾不出空房,就剩下那一间了。你回去睡吧,我睡车上就好。” “那怎么成?”卫灵儿瞅了眼一堆破洞的车厢:“就这破车,你还指望它能避雨啊?走走走!一起到屋里睡去!” “啊?”李木吓了一跳,忍不住结巴起来:“一、一起?” “走啦!房间辣么大,睡得下俩人啦!”卫灵儿一边拽他一边絮叨:“我刚洗完澡就去找店小二多要了一床棉被,还让他又搬了张桌子进来。两张桌子一拼,嘿!整整好一张床!可大啦,足够你躺的!” “这、这怎么行?”李木更结巴了:“孤男寡女的,你、你的清誉……” “清誉个头啊!”卫灵儿没好气地打断他:“我都不在乎,你纠结个毛?再说了,又没外人……” 见李木还是死撑着不肯走,卫灵儿急了:“艾玛你没看马上就要打雷下雨啦!我从小就怕打雷你造嘛?想叫你进来给姐壮壮胆咋就辣么难涅!走走走!走了啦!”苏丹小说网 李木就这么一脸震惊地被她死拖活拽着拉扯进屋,门一关上,愈发地紧张起来,却见那女孩儿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铺在桌子上的棉被招呼道:“我睡床你睡桌子哈!喏!都给你铺好啦!一半铺着一半盖着,正正好!” 说完,毫不客气地脱了外裙鞋袜往床上一歪,理直气壮地嘿嘿笑着:“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所以你得让着我点儿知道嘛?” 被她那双雪白的赤脚一恍,李木忍不住又吞了口唾沫。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又想起女孩儿说怕打雷,纠结了片刻后,终是硬着头皮和衣躺到了桌子上,鞋都没敢脱。 那边卫灵儿翻了个身,奇怪地问:“咦?你睡觉都不脱鞋脱衣服吗?” 李木噎了一下,结巴道:“不、不用,我习惯了……” “你这个习惯……”卫灵儿忍不住皱眉:“可不大好啊!” 说着侧过身,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比划着,认真教育他:“穿着衣服睡觉真的不健康你造吗?不仅会影响血液循环,还容易滋生病菌,这可是我们那儿早就经过科学论证的常识,人人都知道呢!相信我,姐不骗你!最健康的方式,其实就是最原始的裸睡……” 还没来得及听懂她话里的细节,李木就被那句“裸睡”给整凌乱了。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忍不住一阵闷咳,赶紧背着她翻过身,直接拿被子蒙上了头。 卫灵儿也意识到自己不过大脑的话似乎有些过头,尴尬地轻咳一声,讪讪地说:“内个……也不是必须裸睡啦!总之呢,就是条件许可下,衣服穿得越少越好啦!你就记住这个原则就好哈!” 见那人一言不发地躲到了被子里,实在是觉得好笑,忍不住逗他:“我说……你不脱衣服也就罢了,为毛连鞋都不敢脱啊?不会是因为脚臭吧?” 李木拼命压住想要咳嗽的冲动,咬着牙缩到被子里不出声,那边卫灵儿却是愈发地不放过他,声音幽幽的,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喂!你是真有穿衣服睡觉的习惯呢?还是因为我在屋里,你不好意思脱呀?” 李木闻言不禁一抖,再也忍不住,躲在被子里一阵闷咳,脸上也不觉间烫了起来。 身后却传来了女孩儿银铃般的笑声:“好啦好啦!不逗你啦!赶紧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 黑压压的乌云下,零零星星地滴着雨,一群人穿着蓑衣,举着火把,一字排开,沿着河岸细细地搜寻。 司徒乐抬眼看了看天,烦躁地叫着:“都给我看仔细了!哪怕是一片碎衣角都不要放过!” 傍晚他刚跟着哥姐回到松城的盛宝阁,就见丁沐凡正红着眼睛等在那里,旁边还陪着一脸凝重的卫子渊。 问明缘由,他也是狠狠地吓了一跳! 卫子渊手下的亲卫军需要护送朝廷官员回京,不得已才来找司徒家借人手。看在丁沐凡的面子上,不等司徒欢表态,他便一口应了下来! 况且,还有那个整日里嘻嘻哈哈、啰里啰嗦、偏偏唱歌又挺好听的小丫头呢!如果就这么没了,似乎,确实是个不小的遗憾…… 可是,找了一晚上,却依然是一无所获!那两人,居然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不知所踪! 正烦躁间,一个家丁火急火燎地奔了过来:“小少爷!找到啦!” 司徒乐忍不住心里一突,上前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领:“在哪儿?人可还好?” “少爷放心!”家丁急促地说:“就在前方十里外的村子里,有人见过他们!说是人没事儿,还买了马车,打听了去松城的路,应该是想要走山路前往松城去!” 司徒乐一听大喜:“他们走了多久了?可还追得上?” 家丁:“说是今日一早便去了村子,换了衣裳用过饭,巳时不到就出发了。” 司徒乐喜道:“这么说,就算今夜半路借宿一晚,最迟明日下午也能到松城喽?” 松了口气,他回身吩咐:“收工啦!坐船回松城!派人去进城的官道上迎一下……” 话音未落,就听那家丁又急急地开口:“少爷,还有一事……” “何事?说!”司徒乐看回他。 “听村里人说,今日下午申时,也有一伙人来打听他们二人的行踪,手里还拿着一块儿碎布条,跟那男的换下来的湿衣布料一模一样……” 司徒乐不解:“是卫大人的亲卫兵么?他们都搜了一天了,赶在我们之前捡走线索也很正常啊!他们……” 他猛地顿住:“今日申时?那姓卫的酉时来我司徒家,不还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吗?” “说的是啊!”家丁苦着脸说:“听村里人描述,那伙人根本就不是军士打扮,个个背刀挎剑,其中一个右脸上还有道疤……” “右脸上有疤?”司徒乐一惊:“是松山那边的山匪疤一痕吗?” “小的也怀疑是他!关键是……”家丁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听村民说,那伙人问清楚后,便直接骑马奔着他二人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什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司徒乐大惊失色的脸。 再不敢耽搁,他一边快步奔到林边翻身上马,一边招呼着:“有马的都带上家伙,跟我一起追!剩下的速速乘船回松城,让我大哥派人从陆路接应!” 第133章 妈妈的怀抱 窗外雨声大作,电闪雷鸣。 李木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竖起耳朵听了听,身后传来一阵辗转反侧的声音,还带着紊乱的呼吸,心下一怔,她还没睡着么? 忍不住轻轻地翻过身,掀开被角偷眼望去,借着忽明忽暗的闪电,只见那女孩儿正用被子蒙着头,蜷成了一团。轰隆一声巨响,似是直接劈到了窗口,女孩儿的身体也跟着一抖。 她是真的……很怕打雷啊! 李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傻傻地问:“你过去遇到打雷的时候,都如何应对?” “找我妈啊!”卫灵儿正捂着耳朵郁闷,巴不得有人陪她说话转移注意力,直接不过脑地絮叨起来:“一打雷我就会蹿到我爸妈床上,把我爸赶到我房间里去睡。让妈妈搂着就不怕啦!” “妈妈?”李木不确定地问:“你是指……娘亲么?” “对对对!”卫灵儿啰里啰嗦地絮叨着:“你们这儿习惯叫娘亲对吧?我们那儿都习惯直接喊妈!” “为什么……娘亲搂着就不怕了?”李木有些好奇:“不还是能听到雷声么?” “艾玛!”卫灵儿有些无语:“那是妈妈的怀抱啊!天底下最温暖、最安全的避风港!躲这里面你还怕个球啊?” “天底下……最温暖、最安全的……避风港么?”李木喃喃地重复着,有些恍神儿。 “对啊!这是常识好不好!你肿么……”卫灵儿猛地停住口,这才想起来李木是个孤儿!忍不住心底一抽,噎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内个……你爹娘是在你几岁时走的呀?” 李木皱眉想了想,老实回道:“我也不知道……” “呃?不知道?”卫灵儿听不懂了。 “反正,打我记事儿起,就没见过他们……”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也可能,我一生下来,他们就走了吧?” 卫灵儿狠狠地哽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他是真的,从没感受过妈妈的怀抱么? 李木确实没感受过,别说娘亲的怀抱了,谁的怀抱他都没受过。长这么大,似乎只有那晚,被那个女孩儿当成乐天给稀里糊涂地抱了一回,除此之外,便再也没人抱过他。 他自然听不懂,也完全想象不出来。 只是,卫灵儿的用词,却又让他无法自拔地陷入了遐思,天底下最温暖、最安全?那是什么感觉? 想起幼时有次不小心崴了脚,被阿泥背回房间,那种既放松又踏实的感觉,一样么? 想起几次生死一线时,卫大人及时赶到,那种又惶恐又安心的感觉,一样么? 李木将右手枕在脑后,左手无意识地拽着棉被一角,不禁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努力地搜索着,那些为数不多的、能跟温暖或者安全挂上钩的片段,再努力地把那些片段拼凑到一起,只觉得一片茫然与混沌。 猛然间,眼前一抹光亮闪动,下意识地睁开眼,却见卫灵儿已举着蜡烛立在了他面前,喜气洋洋地咋呼着:“起来起来!姐要用一下桌子!” “哦!”他赶紧翻身站起来,正要问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就被那女孩儿半推半搡地推到了床上:“你先坐着,闭上眼睛!” “啊?”李木懵了,她这是要干啥? 就见卫灵儿一把掀开桌上的棉被,把屋里所有的蜡烛都扒拉出来立在桌上,一根一根地点燃,再扯起那床棉被,围着蜡烛烘烤。 李木看得莫名其妙,正要发问,却见她扭头瞪过来:“哎?你咋还睁着眼呢?不是让你闭上眼睛嘛!赶紧的,闭上眼!” “哦……”自从无需再防她,李木就总会下意识地听她的话,这会儿也是一样。虽然一头雾水,却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等着她下一个吩咐。 “闭好啦!”耳边传来女孩儿咋咋呼呼的声音:“我不让你睁就别睁哦!” 她是要藏什么要紧的东西么?李木微微蹙眉。如果真的不方便让他看到,为何不直接让他出去? 正瞎捉摸着,忽地一阵热气迎面扑来,一个散发着温热的柔软触感,便笼到了身上。 李木一愣,就听耳边响起了一个嗓音轻柔的声音:“暖暖的,柔柔的,稳稳的,香喷喷的,只属于你一个人。累了困了,随时都敞开着等你回来休息。就算闯了祸、做错了事,也不会抛弃你,超级可靠,超级安稳,丢下谁都不会丢下你!这就是……妈妈的怀抱!” 李木的身体瞬间僵住,直接就傻在了那里。 女孩儿轻柔的声音继续,像天边飘来一抹温软的彩云,像田间汇入一汩清凉的甘露:“你抬起头,看到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正对你温柔的笑……” 李木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卫灵儿那张笑容明媚的脸。 “她把你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地摇啊摇,笑靥盈盈地哼着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一个柔美悠扬的曲调响起,李木感到有手臂环上了肩膀,和着节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她低下头,温柔地看着你笑,丰满的红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离你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李木只觉得心神荡漾,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似乎又回到了道观的那个夜晚,那个稀里糊涂却又让他刻骨铭心的拥吻,让他惊慌失措、自嘲懊恼,又让他情不自禁、恋恋不舍。 额头印上了两瓣陌生的触感,凉凉的,湿湿的,却是柔柔的,润润的。这又是什么?还没等他想明白,女孩儿就给了他一个无比干脆的答案:“mua!吻上了你的额头……” 李木忍不住一抖,无比震惊地睁开眼。抬脸看去,却见女孩儿正并拢着食指和中指,横在他的额前。 “哎哟我去!”卫灵儿也是不受控地一抖:“你肿么突然睁眼啦?吓我一跳!” 低下头,方才被女孩儿抱着烘烤的棉被正裹在身上,那边桌上仍摆着一排正在燃烧的红烛。 烛火摇曳,光影闪烁,直接烤热了他的脸。 李木终于受不了了,快速扯下身上的被子,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急急地转身夺门而逃,徒留下一脸懵逼的卫灵儿,傻在当场。 第134章 壁咚我 卫灵儿实在搞不懂,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了那个铁憨憨。她明明只是好心给他模拟一下他没体验过的娘亲的拥抱和亲吻罢了,肿么就把他惹得再也不肯进屋了呢? 虽说现下雨已经停了,可方才那么大的暴雨一通浇,那辆破马车早就湿漉漉地没法儿坐人了,更别说躺着睡觉。偏偏那家伙又犯了轴劲儿,赖在潮湿的车厢里,死活不肯出来,把她给气得,恨不得冲进去揍他一顿。 要真是哪儿得罪了他,直说就是,她认真道歉就是啦!干嘛非要这么体嫌口直地躲着她?她就辣么招人厌嘛? “艾玛我真的只是蘸了茶水!没用口水啊!”卫灵儿实在是想不出其它原因:“你要是嫌脏我帮你擦干净不行嘛?我都跟你说过对不起啦!” 李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硬着头皮躲在车厢里装死。 实在是没办法,卫灵儿只好重新上楼,把那床铺桌子的被子给他抱了下来,唉声叹气地塞给他:“你好歹也盖着点儿,这儿刚下过雨,湿着呢!别冻感冒了,明天姐还指望你驾车赶路呢!” 李木迟疑了一下,默不作声地伸手接过被子,拽到了车厢里。 见他总算有了反应,卫灵儿毫不客气地跟着爬了进去,不甘心地拱到他面前,瞪着他的脸问:“我说……姐方才到底是哪里惹到你啦?咱有话能不能直说啊!你一大男人磨叽个毛啊?” “我……”李木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她逼死了,一股穷途末路般的绝望感瞬间涌上心头。干脆一转身,扯开车厢后面的围布,直接从另一头逃下了车。 “你丫!”卫灵儿也来了脾气,手脚并用地追了过去。 刚跳下车,却一下子撞到了那人身上,还没站稳,就被他一把拽到了远离马车的墙角,隐没于树影之中,耳边传来李木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别出声!” 卫灵儿吓了一跳,赶紧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下一秒,她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店小二苦逼的声音:“爷!爷!我真没骗您啊!那俩人真的就是住那个房间!今日他们二人到得晚,就只剩下最北边那一间不招阳的了。小的今晚还瞧见他们一起进去了呢!” “那屋里为何没人?”一个粗哑的声音。 “哎哟这我哪儿知道啊!”店小二都快哭了:“爷您看,这就是他们的马车,您看还给这儿停着呢!方才我也带您去后院看过了,他们的马也还拴着呢!真没人通风报信儿啊!我都不知道爷您要来,报哪门子的信儿哟!” 借着微弱的月光,卫灵儿看到,店小二正被几个黑衣大汉拎着衣领,战战兢兢地求着饶。那伙人个个拎刀持剑,兵刃上反着瘆人的寒光。而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右脸上的一道伤疤,把本就狰狞的一张脸衬托得愈发可怖。 她吓得一个寒颤,忍不住回身一把抱住了李木。苏丹小说网 李木眼瞅着来者不善,也不敢再分心,直接顺着女孩儿的力道,默默地将她揽到身后。左手一摸腰间,却是一空,心下暗叫不好,方才光顾着慌乱,居然把剑给落在了房间里! 咬了咬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观察着这伙人的身形和战力,一边在脑中飞速盘算着脱困之道。 “你还骗我!”那边疤脸男人却已冲着店小二低吼起来:“这车上有棉被,两人明明一个睡在屋内一个睡在车上,你怎的说他们二人都进了屋?” 寒光一闪,一柄刀架在了脖子上,店小二直接就给跪了,吓得一个劲儿磕头:“爷饶命!爷饶命!小的真没骗您哪!今晚那女的特意找我多要了床棉被,还多搬了张桌子进去,明显就是要在屋里搭床啊!小的也确实看到她扯着那个男的进屋了!我哪知道他们啥时候又出来的?小的真不敢骗爷啊!” “哼!”疤脸男人冷哼一声:“那两人一个是卫府千金,一个只是下人侍卫,怎会同睡一个房间?你说你看到他们进屋了,那为何现下屋里车上都没人?人到底藏哪儿了?说!” “我我我……”店小二百口莫辩:“我真不知道啊!” 听了他们的对话,躲在阴影里的二人都是心下一凉,看来这伙人是真冲他俩来的! 李木默默地清点了一下,足足七个人,个个下盘沉稳,目光如炬,明显都是不好对付的练家子。而他这边才一个人,拖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还没了兵刃,这可怎么打? 实在是无计可施,他压低了声音对卫灵儿说:“我引开他们,你去后院找匹马,往松城的方向逃。” 他知道那丫头好歹跟着丁沐凡学了一阵子,虽说尚不熟练,但只是简单地跑路,应该问题不大。 卫灵儿却不答应,她这会儿也已发现李木的剑没了,着急地低声说:“这怎么行?你剑都不在身上,他们这么多人呢!” 李木这会儿也顾不上主仆礼数了,直接硬声道:“你在这儿我更没法儿打!听话!待会儿我引他们跑远了,你再出来!” 说着,不由分说,李木把她往墙角深处一按,转身正要出去,却不料头顶一只猫蹭得从墙头跃了下去,噗通跳进了一洼水坑,水花四溅。卫灵儿一个没忍住,“啊”的惊呼出声。 那边众人立马循着声音围了过来:“有女人的声音!谁?” 李木一咬牙,随手操起一根木棍,挡在卫灵儿身前,做好打斗的准备。 这边厢,卫灵儿早已恨得想抽自己一嘴巴,但事已至此,回天乏力。眼瞅着那伙人已慢慢围拢过来,明显的敌众我寡,杀气腾腾,单靠李木一个人?怎么都打不过啊! 情急之下,她脑中灵光一闪,决定赌一把! 于是冲上前扳过李木的身子,一边往他身上攀,一边拽着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揽,凑到他耳边急急地低声说:“快!抱紧我!壁咚我!” 见李木只是僵着身子发傻,卫灵儿急了,这呆子肿么笨得连壁咚都不会? 也不指望他了,她干脆拽着李木一转身,直接把他给壁咚到了墙上!还顺手从湿漉漉的墙上抓了把泥,尽数抹到两人的脸上。 卫灵儿攀着他的脖颈哼哼唧唧地贴上去,把脸拱到他的颈窝里,咬着李木的耳朵,恶狠狠地低声说:“你要是真不会配合,就给姐装哑巴!最起码搂紧了,别乱躲!” 第135章 哑哥和憨妞 昏暗的树影下,疤一痕隐约看到墙角贴着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脑袋晃动,如胶似漆。随着他们一点点的靠近,急促紊乱的呼吸声,夹杂着哼哼唧唧的喘息声,也越来越响。 众人各自缓缓放下手中的兵刃,相互对视几眼,脸上都露出了戏谑又了然的淫笑。 疤一痕挥了挥手,正要带人离开,猛地反应过来,他们要追的两个人,也是一男一女啊! 停住脚回头看去,却又是怎么都看不真切,想转身叫店小二过来辨认,却发现那小子早已脚下抹油,趁乱溜了。 疤一痕无奈,只得亲自上前问话,对着墙角的俩人没好气地叫道:“喂!你们两个!先停一下,都给老子过来!” 那两人明显的身子一抖,似是吓了一跳,停是停下来了,却仍是抱在那里,一动不动。 疤一痕的声音沉了下来:“听不懂吗?我让你们过来!” 俩人却仍是原地没动,只是愈发地抖如筛糠,伴随着阵阵混乱又微弱的呜咽声。 疤一痕不禁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刀,眼神示意身旁一个尖脸男人。那人点头会意,缓步上前,掰着外面那个女人的肩膀,一把翻扯过来,却是吓得惊叫一声,倒退着跳出老远:“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不停地向上翻着白眼,歪着嘴一张一合,脸上坑坑洼洼,一堆看不真切的肿包。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粗野的鸭嗓女声就嚎了起来:“哀哀哀……不要赶俺们……外面有狼……俺们、俺们不想死……哀哀哀……” 凄厉的哭声瞬间穿透夜的宁静,听得众人头皮发麻。 疤一痕定了定神:“你们是谁?” “俺们……俺们是哑哥和憨妞啊……哀哀哀……”那女人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俺们、俺们就想临死前……有个地儿躲一下……哀哀哀……俺们、俺们怕狼……哀哀哀……” “临死?”疤一痕一愣,旋即瞳孔微缩:“你们怎知自己要死了?” “俺们村、村长说咧……哀哀哀……他说俺们这病,就、就只能等死啊啊啊……还说、还说俺们是灾星,会、会让村儿里人都得病……所以、所以……”女人嚎得更凶了:“他们就、就把俺们……给赶出来了……嗷嗷嗷……”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眯着眼睛细细瞧了几眼,猛地一震:“大哥不好!他们、他们莫不是得了麻风吧?” “啥?麻风!”其他人一听,都是大惊失色,呼啦啦各自后退,一下子都跳出了老远。 疤一痕咬着牙问:“你们哪个村儿的?为何会躲在此处?” “俺们、俺们就是那个村儿的……哀哀哀……”女人抖着手四处乱指:“他们、他们赶俺们……哀哀哀……往山上赶啊……嗷嗷嗷……山上没吃的,还、还有狼……啊啊啊……俺们、俺们在这儿,能捡吃的,还、还没狼……哀哀哀……俺们不说话,就、就没人知道俺们……啊啊啊……” 说着,那女人佝偻着背,一瘸一拐地往前挪了几步,伸出脏兮兮的手:“俺们、俺们饿啊……嗷嗷嗷……” 众人不禁又各自倒退几步,面面相觑。 疤一痕烦躁地抓了抓脑袋,目标没追到,却撞上两个被村里赶出来的麻风病人!这也忒特么倒霉了! 眼瞅着马车还在,要找的人应该还躲在客栈里,可这俩大病毒给这儿杵着,着实让人膈应。 想了想,他随手掏出个干饼扔过去:“喏!给你们吃的,赶紧滚!” 那女人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捡起饼,嘿嘿傻乐着在衣服上蹭了蹭,一回身,将饼直接杵到那个一直傻呆呆贴墙站着的男人嘴边,嘎嘎笑着:“哑哥哥,有吃的啦!嘎嘎嘎!你看,真是吃的哎!嘿嘿嘿!给、给你先吃!嘎嘎嘎……” 那男人也是头发凌乱,满脸坑坑洼洼的肿包,这会儿正一脸呆滞地张着嘴,任由那女人掰了饼往他嘴里塞,却是傻得连嚼都不会嚼一下。 疤一痕无语至极,哑哥和憨妞?还真特么人如其名的俩傻子啊!苏丹小说网 他一边挥手招呼着众人让道,一边没好气地叫:“行啦!别给这儿浪费时间!我是让你们带着饼另找地儿去!老子在这儿还有要紧事要办,你俩赶紧给我滚!” “不、不……”俩人不仅没滚,却更加紧地贴到了墙角,憨妞把头埋到呆滞的哑哥胸前,扯着鸭嗓嚎:“俺们不走!俺们、俺们就在这儿……嗷嗷嗷……俺们不说话,你们就、就看不到俺们……哀哀哀……” 众人顿时满头的黑线,t 从卫灵儿突然扑上来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浑身上下,包括面上的表情,都全部失控,只是傻愣愣地张着嘴干瞪眼,任由那女孩儿逮着他一通蹂躏。 直到卫灵儿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开始半搀半拽地拖着他往院外挪,李木才反应过来,那丫头这一通惊世骇俗的操作,究竟是为了什么! 生平第一次,逃过生死危机,居然不用打架! 这这这,这也行?! 他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凌乱过!一口气没上来,噎在嘴里的饼便不受控地咳了一地,直咳得腰都直不起来。脚下也变得虚飘飘的,配合着卫灵儿装出来的一瘸一拐,倒是相得益彰。 眼瞅着院门越来越近,一众黑衣人已然远远地躲到了他们身后,再也没机会看他们的脸,卫灵儿心里那叫一个嗨爽! 哎哟妈呀,这可是她自导自演的即兴发挥啊!居然就这么骗过了一帮子杀手!这天生的精湛演技!这彪悍的心理素质!妥妥的奥斯卡影后哇!她真是太太太佩服自己啦! 转出院门,连背影都离开了那帮人的视线,卫灵儿长长地松了口气,得意洋洋地一甩头发,还没来得及抹干净脸上的泥巴,迎面走来一个红脸大个儿,惊讶地瞪着他们:“灵儿姑娘?李校尉!你们怎么在这儿?你们、你们怎的搞成了这个样子?” 噗!一口老血! 第136章 床不香嘛? “你……”卫灵儿的笑僵在脸上,咬牙切齿:“认、错、人、了……” “啊?”黄煜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就被一群黑衣人呼啦啦围了起来。 院外没了树木的遮挡,月色更亮。 疤一痕用刀刃反着月光照过去,总算看清了那俩人脸上的泥巴,直恨得牙根儿痒痒:“你个死婆娘……还真特么能装!” 被兵刃一恍,李木彻底清醒过来,赶紧收敛心神直起身,把卫灵儿护在了身后。 此时黄煜也看明白了处境,立马抽出背上的刀,与李木背靠背站好方位,将卫灵儿挡在中间。 身后传来女孩儿欲哭无泪的声音:“我说黄大哥啊,你这眼神儿也忒好了吧?我俩都打扮成这样了,你居然也能认出来……” 黄煜也很委屈好不好! 先前遵着卫子渊的吩咐,他留在徽州官驿等凌惜月和卫凌峰回来汇合,再陪他们一同从陆上回京。今日行至此处,早早地便在这山间唯一的一家客栈留宿。 进山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漫山的无花果,知道是这一带的特产,一直惦记着摘一些回去做果茶。偏偏天气不好,雷雨大作,好不容易等雨停了,他才赶紧上山去捡了些回来,没想到竟撞到两人被追杀! 听卫灵儿那丫头的意思,他随口一句热情的打招呼,似乎还坏了大事!问题是,他哪儿知道前面都发生了神马? 此刻被卫灵儿埋怨得百口莫辩,黄煜也只好一言不发,集中精神应对眼前的危机。 转脸看到李木居然连兵刃都没有,他低声说:“李校尉!咱们一同往后院打,到时你带灵儿姑娘上马先走,这些人我来挡……” 话没说完就被卫灵儿打断:“那你怎么办?” 黄煜:“姑娘放心!这些人不是冲我,我自有脱身之道。” 卫灵儿还想说什么,那边李木已沉声应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到松城盛宝阁汇合。” 两人说着,脚步变换,互相对视一眼,黄煜一抬手,将一布兜无花果刷地散开掷了出去。 趁着逼退众人的一瞬间,李木拽着卫灵儿的手腕,一个转身冲进院门,想要穿堂去后院找马。 刚奔到院中间,头顶一阵风声飞过,一个人影翻了过来,回身一刀,直劈面门。 李木将卫灵儿护到身后,侧头闪过,上手钳住来人的手腕,顺着他挥刀的惯性向前摔去。 那人显然也是个练家子,一个旋身便卸了力道,反手又是一刀。 李木将卫灵儿向树后一推,矮身一个扫腿,便赤手与那人斗在了一起。 卫灵儿抱着树干,只看得胆战心惊。 那边厢,黄煜也被好几个人围着,边打边退地进了院,一个没拦住,又有个人跳了过来,剑光闪烁,直奔树后的卫灵儿刺去。 李木大惊,顾不上那个持刀大汉,一个急转身来到近前,歪头擦着剑锋,硬生生将那人挡了回去。 卫灵儿也惊叫着跳出老远,绕到了另一棵树后,还没站稳当,先前那个持刀的却又砍了过来,直逼要害。 奶奶个腿了!卫灵儿一阵抓狂。这是都看她不会武功好欺负是嘛?肿么都追着她打! 下意识间,她矮身就地一滚,竟躲过了那一刀!又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趁着起身的惯性,对着那人就砸了过去。 咣当一声,正中那人的脑门! what?卫灵儿自己都没料到居然这么准!赶紧弯腰又捡起一块碎石,顺着转身的力道,再次丢了过去。 那人正一边揉着脑门,一边骂骂咧咧的举起了刀,还没反应过来,持刀的手腕上就又咣当挨了一下,险些把刀都给扔了! 卫灵儿惊呆了!她她她,她就是传说中的,根骨清奇,练武奇才嘛? 此时李木业已摆脱纠缠,赶了过来,一把擒住那人的后襟,将他直接过肩甩回到院中。一边回身挡住再次冲上来的持剑山匪,一边冲卫灵儿喊:“你快去后院,上马先走!” “哦哦哦……”卫灵儿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自己在这儿就特么是个累赘啊!不再纠结,转身向大堂跑去。 还没来得及进门,寒光一闪,一柄刀便横在了门前。卫灵儿吓得向后一跳,抬眼看去,那张带着刀疤的脸,正冲她笑得狰狞:“死婆娘!我看你现在还怎么装!” 那边李木和黄煜都吓了一跳,正想冲过来,却各自都被两三个山匪围在中间,分身乏术。 李木拼足了力气,不惜放开后肩挨了一刀,也没能成功冲出纠缠,直急了一脑门子汗。 黄煜也hold不住了,急得冲屋顶大叫:“前辈!您老还等什么?”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怔,那边连疤一痕举刀的手都是一顿。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颗小石子就不知从哪儿飞了过来,直中脑门。 “哎哟”一声,疤一痕顿时眼冒金星,踉跄后退,一下子跌到大堂前的门柱上。额前一汩温热流动,还没来得及上手摸一下,身子就忽地腾空而起,直向院内飞去。 卫灵儿傻呆呆地仰头看着那人嗷嗷叫着从头顶飞过,再回头,一个棕袍男子立在门前,手中一上一下地把玩着几个小石子,正冲她呵呵地笑。 “峰叔!”卫灵儿激动得眼泪都差点儿出来。 上次在徽州官驿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跟这个童心未泯的长辈可是相互顺眼得紧。关键是,她知道,这人武功超群,可是个连卫子渊都能妥妥碾压的世外高人哇! 艾玛有介个高手在,她还怕个毛啊! 立马喜笑颜开地扑过去,一脸狗腿的笑:“峰叔你可想死我啦!” 卫凌峰伸手轻点她的脑门,呵呵直乐:“你这鬼丫头,刚才还哑着嗓子装疯卖傻,这会儿倒是嘴甜!” “啥?”卫灵儿眨巴眨巴眼,一阵抓狂:“方才您就在屋顶看着哪?那肿么不救我们啊啊啊!” 卫凌峰一脸的无辜:“我原本正想出手来着,谁知你俩突然就抱一块儿了……我我我,我还以为你们真要那啥呢!你说我哪好意思打扰嘛!” 说着,还暧昧地瞟了眼正被困在院中打斗的李木。 “你丫……”卫灵儿强忍住爆粗口的冲动,一脸的嫌弃:“我说叔啊,咱能过过脑不?就算我俩真想那啥,也不能赶这节骨眼儿吧?我们不要命啦!再说了,这墙角脏兮兮、硬邦邦的,我俩找张床不香嘛?” 那边李木听到这话,忍不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一头栽倒。一个不留神,背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压了几压,才没把一口老血给喷出来。 黄煜闻言也是一楞,这俩人……有事儿? 瞅瞅院中忽然间步法凌乱的李木,卫凌峰挑了挑眉,再看回卫灵儿,眼中的调侃与戏虐,已变成了惊讶与好奇,还透着一丝膜拜与敬仰。 卫灵儿却完全没看懂这些细节,无知无觉地继续叨叨着,满目的坦然与认真:“所以说,用脚指头想想就应该知道,我们那就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不得已演戏求生呢!这么明显的逻辑,你你你,你居然都能给想歪啦!不怕我姨嫌弃你啊?”苏丹小说网 卫凌峰噎在那里无话可说。 好吧,他承认,他方才是看戏看得挺爽的。本来也想顺便吃个瓜来着,没想到被那丫头怼得义正言辞,还拿凌惜月来压他! 无奈下,他只得讪笑道:“好好好!算叔错了,行了吧?” 说着附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快进去吧!楼上南首第二间,你凌姨在屋里等着你呢!” 第137章 负伤 卫灵儿是真心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峰叔明明跟她说了,凌姨是在南首第二间,她肿么就鬼使神差地跑回了这个北首的最后一间房?最重要的是,跑错就跑错了,肿么还撞上个在屋里守株待兔的主? 那帮子来路不明的杀手,现下不应该都在楼下的院子里被峰叔吊打嘛?这个正一脸杀气瞪着她的三角眼,t 眼瞅着院里面的弟兄们被那男的左拍一下右踹一脚,分分钟倒了一大片,更是不敢冒失地冲出去。他可是最后一张隐匿的王牌了! 默默地取出一把淬过毒的飞刀,他微微打开半边窗,正全神贯注地想找机会帮弟兄们翻盘,猛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直奔房间而来。吓得他赶紧一个转身躲到门后,刚站稳,就听到吱呀一声,有人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只见那人身形娇小,披头散发,进屋后,门都没顾上关,径直冲到桌前,抱起一个物件,扭头就往回跑。他这才看清,竟是个脸上脏兮兮的女人! 反手关上门,他堵在那里,正对那个大惊失色的女鬼,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 卫灵儿抱着李木那柄沉甸甸的剑,欲哭无泪。 早知道屋里还有人守着,她才不回来呢!等峰叔把那帮人收拾妥当了,再来帮李木寻他那把不值钱的破剑,不行嘛?放着好好的凌姨不去巴结,她肿么就莫名其妙地先冲过来找剑啦? 我勒个去!她还能再倒霉点儿嘛? “你……就是那个卫府的千金?”看清了来人的面目,老五却有点儿不确定了。他还是头一回,看到一个所谓的大家闺秀,都狼狈成这副惨样了,居然还没有哭哭啼啼着抹脖子。 “嗯?”卫灵儿摸到了一线生机:“有千金?几千金?我帮你一起找,能分我点儿不?” 老五脸上不受控地抽了抽。 他再不确定这丫头是不是个大家闺秀,也能肯定,她就是他们要追杀的目标好不好!方才他躲在楼上,眼瞧着她被那男的护在身后连滚带爬,他又不瞎! 卫灵儿却还在那儿不知死活地装傻,一脸谄媚的笑:“那啥?大侠您行行好,寻宝啥的带上我呗!你看伦家我都穷成这样了,您就不想怜个香惜个玉咩?” 联想到方才隐约看到的那个“憨妞”的背影,老五只觉得眼皮直跳。正不知该说什么好,猛地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呵斥:“说!你们受何人指使?” 老五一惊,再顾不上听那丫头啰嗦,一把钳制住她的脖子,拖到了窗前,低头一看,那个“哑哥”正拿刀架着他家大哥的脖子,一脸的狠厉。 来不及多想,老五“砰”地一脚踹开窗户,厉声叫道:“都别动!把刀放下!否则我就拧断她的脖子!” 楼下的众人皆是一惊,抬眼看去,卫灵儿正被勒着脖子顶在窗口,动弹不得。 卫凌峰惊道:“丫头!我不是跟你说南首吗?你怎的跑到北边来啦?” 卫灵儿被勒得血往上涌,别说答话了,连嘴都张不开。 老五一边矮身躲在她身后,防着卫凌峰的石子暗器,一边破着嗓子叫:“听不懂吗?都把兵刃丢啦!” 说着手上使劲儿,卫灵儿眼前一黑,这会儿不用装都开始翻白眼了。 李木再不敢耽搁,立马撤回刀,远远地丢到地上,紧张地抬头盯着,心急如焚。 黄煜迟疑了一下,也慢吞吞地将刀放到了脚边。 卫凌峰眉头紧锁,故意举起手,对着老五缓缓地撒落一地石子。 那边疤一痕哈哈大笑,从地上一跃而起,捡起李木丢下的刀,回身对着他的膝窝就是一脚。横刀按到他脖子上,恶狠狠地骂:“臭小子!敢拿刀威胁老子?你特么还是头一个!” 因着卫灵儿在对方手里,李木不敢还手,硬生生挨了一脚,不由得腿下一软,单膝跪倒,被他死死地按到了地上。只得反手曲肘格挡住刀柄,咬牙硬撑着。 那边黄煜跟卫凌峰也背靠背站好,被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一众黑衣人给围在了中间,僵持不下。 卫灵儿万万没想到,就因为她一个人的失误,原本妥妥的上风,就这么分分钟给反转了,直悔得恨不得一头撞死。 感到脖子上的力道稍松,顾不上多想,她条件反射般地上手扒住勒在脖子上的胳膊,右腿错到那人身后,绊住他的小腿,扒着他的胳膊猛地向右转身,一个九十度深鞠躬,没有防备的老五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仰面倒了下去。 卫灵儿也被带着一起滚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松手,就下意识地上腿夹住了那人的脖子…… 眼见楼上的女孩儿似是摆脱了钳制,却又与那人一同摔回了屋内,卫凌峰迅疾出手,挥掌拍退了眼前的几人,直接施展起轻功,踩着他们的脑袋跃上二楼,翻窗冲了进去。苏丹小说网 院中的李木和黄煜也各自发力,再次与一众黑衣人混斗在一起。 几招过后,疤一痕眼瞅着占不到便宜,又实在是忌惮那个棕袍男子再折返回来,咬着牙对楼上叫:“老五快逃!” 然后一声唿哨,一群人便作鸟兽散,向院外逃去。 李木本就无心恋战,一摆脱纠缠,便急忙转身向楼上奔去,黄煜也捡起刀跟了过来。 刚奔上楼,一个黑衣男人忽地从屋内飞了出来,骨碌碌滚下楼梯,不声不响地瘫软在地,失了知觉。 冲到门口,就见卫凌峰横抱着卫灵儿急急地往外走:“快!快去找你们凌姨,刀上有毒!” “啊?”两人大惊,定睛看去,卫灵儿右腿上一片黑红的血迹,后心还插着一把飞刀,直冒黑血。 女孩儿正痛苦地咬着唇闭着眼,面色惨白。 黄煜赶紧引着路向南首行去,那边一扇门由内打开,凌惜月立在门口,一脸的关切。 李木侧身让开路,呆呆地僵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间,胸腔内一阵猛抽。 她受伤了!还中了毒?她她她……会死么? 直到那边凌惜月将众人迎进屋内,关上了门,他才缓过神,浑身便不受控地颤动起来,不禁双拳紧握,呼吸紊乱。 好半天,他才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强压住内心的不安与恐慌,正要挪步过去看看情况,余光瞥见屋内窗台下掉落的一把剑,更是呼吸一滞,心下一阵翻腾。 她是……来帮他寻剑的? 第138章 灰雾再现 卫灵儿呆呆地站在原地,四周又是那些浓得化不开的灰雾。她又感到了那种危险,从骨子里恐惧和排斥的危险!清晰,又无助。 “梓林!”身后响起一个低沉又好听的声音。 她蓦然回头,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正冲她温柔地笑,棱角分明的一张俊脸,就像从漫画书中走出来的男主角一般,温润又迷人,而那一身的特警装扮,又把他衬得英姿飒爽,看起来潇洒又可靠。 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愣住了,这个人是谁?她怎的从没见过?却又怎的像是认识了一个世纪?那种又爱又恨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儿? 见她一脸的茫然,男人笑得更加温柔:“怎么?不记得我了?我可是你最爱的骆宇尘啊……” 骆、宇、尘? 她咀嚼着这个陌生却又莫名顺口的名字,脑中一片混沌。 男人笑着向她走来,伸出双臂就要揽她入怀,那种莫名的危险气息却陡然增加,卫灵儿吓得直往后躲。 男人脸上现出无奈又受伤的神情:“梓林,你怎么了?你不是最爱我么?你不是最喜欢让我抱着你么?梓林……” 随着他一步步地靠近,卫灵儿惊恐地看到,他那张白净的俊脸上,竟微微泛起了鱼鳞般蓝黑色的斑点,散发着丝丝黑气,诡异至极。 卫灵儿吓得扭头就跑,却一头撞上了惊慌失措的于晓桐,睡在她上铺的大学室友。 “梓林!姚璐她、她……” 顺着于晓桐颤抖的手,卫灵儿看到了她身后的姚璐,以及,姚璐脚边,瘫软在地的杨萱和她身下的一片鲜红。 她的大学同学们……这是怎么了? 姚璐正伸出血红的舌头,转着圈地舔舐着唇边的血迹,一回头看到了她,面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狞笑:“梓林啊……” 她眼中透出诡异的红光,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缓缓地向她伸出右臂:“主人有令,要么捕获,要么……” 指尖噌得长出一柄泛着寒光的光影利刃,对准了卫灵儿,一字一顿:“毁!灭!” 卫灵儿大叫着往回逃,却又迎面撞上了那个自称骆宇尘的男人。 他的脸早已布满蓝黑色的鳞片,双目血红,两耳变尖,正冲她狰狞地笑:“梓林!你不是说你爱我么?那你为何不肯给我?你看姚璐她们都给了我,是时候,轮到你了……” “不!”卫灵儿掉头就跑,刚跑两步,便被一个裹着兽皮的赤足女人挡住了去路。 那女人一头繁杂的辫子,额前竖着一道鲜红的疤,像利刃一般英气又精神。她正高傲地仰着下巴,不屑地看着她:“哼!想当圣女?那就先与我,分个高下吧!” 说着,高高跃起,举起一柄长矛,对着她狠狠地刺了过来。 卫灵儿吓得抱头滚倒在地,待她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发现脚边正蠕动着一个可怕的怪物。像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却没了手脚,原本该生长四肢的地方,赫然四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那怪物披头散发,呜咽着翻滚在一地的蛇堆里,痛苦不堪。 卫灵儿吓得呼吸都要停滞了,却见那怪物缓缓地抬起了头,乱发中,双眼处已是两个瘆人的血窟窿,而两个血窟窿之间,赫然是那道利刃般英气的红疤! “啊!”她惊恐万分地向后退去,脚下一个趔趄,跌倒在一个温暖的臂弯。 抬头看去,一个一袭白衣的古装男子,正拥着她俏皮地笑:“林姐!你怎的又站不稳?” 那人如世外仙人般衣袂飘飘,额前一缕雪白的发丝,更衬得他仙风道骨、超凡脱俗。 “你是?”卫灵儿疑惑地看向他,心下升起莫名的心安,却又伴着莫名的不安。 “我是无忧啊!林姐怎能忘了我?”那人笑意更盛,拢着她的双肩,轻柔地俯下身:“你忘了?我是你的无忧啊,我的一切,都给你……” 他笑得哀伤又释然,那缕雪白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瞬间染白了整头的青丝,他的脸上,也渐渐爬满丝丝皱纹和点点褐斑。 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美如神祇的年轻男人,便成了一具形如枯槁的干尸,脸上却还挂着那抹哀伤又释然的微笑。 “你……”卫灵儿踉跄后退,只觉得痛彻心扉,肝肠寸断,望着那具已然坐化的身体,泪流满面。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身后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 一回头,只见袁贝贝正跪坐在地上,抱着浑身是血的姜以亮,正拿枪指着她,一脸的愤恨与不甘。 “贝贝……”卫灵儿懵了,不知所措。 她的爱乐团小伙伴,她的发小和知音们,怎会与她敌对? 身后喷过来一团红雾,挡住了黑洞洞的枪口,模糊了地上的两个人。 她愕然回首,一条头顶独角的巨大红蟒,正盘起滚圆的身躯向她围拢过来。苏丹小说网 卫灵儿吓呆了,整个身体都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蛇,她最怕的物种之一,还偏偏是这么大一条! 那红蟒却并未伤害她,只是用身体将她护在中间,冲周边那些危险的灰雾凶狠地吐着蛇信,还回头给了她一个无比狗腿又亲近的眼神,让她顿感安心。 卫灵儿傻在那里一脸懵逼,这种奇怪又完全有悖逻辑的感觉,让她恍然若梦。 对,是梦!一定是梦!还是个莫名其妙的噩梦! 她闭上眼睛,胡乱地揉着脑袋,赶快醒!赶快醒! “梓林!”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猛地缓过神,红蟒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朦胧的灰雾中,她最最熟悉的爸妈正看着她慈祥地笑。 “老爸老妈!”卫灵儿惊喜地扑了过去,她这是……终于成功地回家了吗? 可还没等她扑到近前,却见爸妈正焦急地推她:“快走!快逃!” 她一脸懵圈地被父母狠狠地推远,差点儿跌倒。 再抬头,就在父母身后,越来越多的身影,姿态诡异地从灰雾中晃了出来。 里面有她的亲戚邻居,有她的老师同学,有她的发小朋友,还有许许多多她不认识的人,个个神情呆滞,目中泛红,面色惨白,行如丧尸! “你们!你们怎会……”卫灵儿感到了一种窒息般的绝望,撕心裂肺。 身后响起机器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一道炽热的白光从头顶划过,在那些人头顶“轰”地炸开,霎时间天崩地裂,滚滚硝烟拔地而起,瞬间淹没了那些熟悉的面孔,淹没了父母绝望又悲凉的脸。 “不!不要!”她不要命地向前冲去,却发现那个天塌地陷的人间地狱,永远地定格在她无论如何都够不到的地方,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狠狠地跌倒,卫灵儿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 作者有话说: 先挖好坑,容我慢慢展开慢慢填…… 第139章 癔症 李木守在二楼南首第二间客房外,目光繁杂地盯着紧闭的房门,似是要透过门扉,将正躺在里面昏睡的女孩儿看清楚。 先前看到她一身血地被卫凌峰抱出来,直吓得魂儿都飞了,缓了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地跟过来。 正纠结着要不要进去看看,门却突然开了,卫凌峰不由分说揪起他的衣领就把他甩到了床边:“去!帮你凌姨扶着点儿!” 他一脸懵逼地被按坐到床上,下意识地接住了女孩儿迎面倒过来的娇躯,被她一嘴咬在了肩上。 还没顾上疼,卫灵儿后背的衣襟就被凌惜月撕扯开来。雪白的肌肤上,一柄飞刀映入眼帘,直没入刀柄,触目惊心。他心下猛地一抽,瞬间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身上的其它地方,便再也感觉不到疼了。 那边卫凌峰一脚把正在发傻的黄煜踢出房间:“你杵这儿干嘛?还不赶紧拿热水来!” 那女孩儿果然很怕疼,整个疗伤的过程中都浑浑噩噩地扑在他怀里,浑身抖个不停。不止是呜咽着咬了他一肩膀深深浅浅的牙印,还抓着他的衣襟死命地掐,眼睛都没睁,却已是满脸的涕泪横流。 他就这么被她扒着,心惊胆战地看着她后心的飞刀被起出来,黑血喷涌如柱,禁不住也跟着颤抖起来,后脑勺立时挨了一巴掌,耳边传来卫凌峰嫌弃的声音:“你抖个什么劲儿!扶稳当啦!”苏丹小说网 被这一巴掌拍清醒了些,李木努力地定了定神,压下心中慌乱,强迫自己稳住身形。 终于,他听到凌惜月松了口气:“万幸!没伤到要害,毒也不重,只是普通的蛇毒而已,一粒解毒丸足矣。” 他这才觉得悬在嗓子眼儿的一个东西落了下来,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多亏了药王谷的神医在,很快止了血、解了毒,处理好伤口的卫灵儿也不再颤抖呻吟,昏昏沉沉地躺下来,安静地睡了过去。 卫凌峰陪着凌惜月煎药去了,黄煜取了根绳子去捆绑那个被摔晕过去的黑衣杀手,留下他一个人守在门外。 四周静了下来,其它房间陆陆续续地微微开启一条门缝,然后又陆陆续续地紧紧关上。 这是这一带荒山野岭中唯一的一家客栈。 世道本就不太平,这附近更是山匪横行,野兽出没,为了给不得不途经此地的行路之人一个落脚的地方,当地的官府联合几大商贾,才筹钱建了这个简陋的客栈。 在此借宿的,多是往来经商的生意人,早就习惯了偏僻之地的烧杀抢掠。前面一听到打斗的嘈杂声,更是死死地躲在屋里,不敢露面,只等着天亮之后,找机会开溜。 于是,住满人的客栈,就像个空楼似的,任由他们几人里里外外地忙活,无人打扰。 李木靠在围栏上帮卫灵儿守门,怔怔出神。 昨日,那女孩儿明明已经被他抛到了离码头很近的地方,却又不要命地游回来救他。今日,她再一次把自己陷入生死危机,还伤得这么重,就只是,为了他这把破剑么? 左手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佩剑,有些恍惚。这把让他视若生命的剑,真的如此重要?比她的命,还重要? 正想七想八间,猛地听到屋里传来急促又紊乱的呼吸声,还夹杂着惊叫和呓语。李木一惊,下意识地推门进去,却见女孩儿正紧皱着眉头,浑身颤动,已是满头满脸的汗。 他心里一慌,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竟是滚烫! 还没来得及出去叫凌惜月,床上的女孩儿便开始挣扎起来,满脸的惊恐与悲恸。唯恐她背后的伤口再裂开,李木吓得赶紧俯下身,按住她的双肩,着急地唤她:“灵儿?灵儿!灵儿醒醒!” 人没唤醒,却换来了她更加剧烈的挣扎与惊叫,女孩儿的面色愈发凄惨,神情痛苦不堪。 隔壁的黄煜循着动静赶了过来,李木焦急地对他喊:“快!快去叫凌大夫!” 待卫凌峰陪着凌惜月赶到时,卫灵儿已像魔怔了般,手脚并用地疯狂挣扎着,双手颤抖着向前乱抓:“不!不要!” “快按住她!”凌惜月急急地吩咐,手脚麻利地铺开了针包。 黄煜赶紧过去帮着按住了卫灵儿的双腿,卫凌峰也点了根红烛举过来。取针消毒,凌惜月眉头紧锁,瞅准穴道和方位,果断地下针。 卫灵儿渐渐停了挣扎,瘫软到床上,却仍是浑身抖个不停,紧闭双目,直哭得泪流满面。 李木早已方寸大乱,惊慌失措地看着凌惜月结巴:“凌大夫,她、她这是……” 凌惜月一边给她搭脉,一边皱着眉说:“她这像是一种癔症……” “癔症?”众人面面相觑。 凌惜月:“我记得药王谷医书上有记载,当气血两亏,身体虚弱到一定程度时,锁在元神深处的负念,便会冲破枷锁,无限放大,借着曾经的记忆,制造幻象,控制精神,从而影响到身体和行为……” “可、可为何叫不醒?”李木焦急地问。 凌惜月面色凝重:“以她目前的状况来看,正试图控制精神的负念,应是恐惧和悲伤为主,故而只是沉浸于梦魇之中,无法自拔。倘若缓不过来,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李木大骇:“您是说……她、她……” 凌惜月将卫灵儿的手放回床上,再次取过银针,边施针边说:“你应该庆幸,现下冲出枷锁的只是恐惧和悲伤,若是仇恨与恶意,那就更麻烦了……” “怎么说?”卫凌峰也不禁皱起了眉。 “书上说,若是被仇恨与恶意控制,便会坠魔!只是……”她挑拣出一根又长又粗的银针,放在烛火上细细地消毒,秀眉紧蹙:“她今日虽然伤得不轻,但凭她这个年纪,以及先前给她疗伤时搭脉的情形看,还远远达不到书上那种濒死状态的虚弱程度,可为何仍会被负念控制,陷入梦魇呢?” 她看回那个正闭着眼啜泣的女孩儿,眼中透出了一抹怜惜,轻声叹道:“这丫头的元神内,究竟锁了多少恐惧和悲伤啊……” 示意着李木扶卫灵儿坐起来,她将那根又长又粗的银针,对准了女孩儿脑后的穴位,稳稳地扎了下去…… 第140章 听话,乖 卫灵儿瘫软在地上,不知哭了多久,忽地听到有人唤她:“梓林!梓林……” 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只见姜以明和梦雪,爱乐团的核心人物,她的发小和知音,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一脸悲恸地看着她。 “阿明!小雪!”卫灵儿惊喜地向他们伸出手:“你们、你们还在!” 两人却一动不动,只是满眼悲凉地看着她,口中缓缓地溢出一丝鲜红。 “啊!”卫灵儿惊叫一声,正要冲过去,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绳索缚住手脚,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地看到,姜以明和梦雪的口鼻和双耳,鲜红的血污汩汩而出,眼中更是血泪横流,染红了一身。 “不……”她无助地向前挣去,却被身上的绳索猛地向后一拖,咣当一声仰面躺倒,被迫扯成了一个大字。 灰雾中蹿出丝丝黑雾,顺着绳索攀到她的身上,像最浓稠的墨汁,像黎明前最黑的夜,更像一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张着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世间万物,拖入深不见底的地狱深渊…… 卫灵儿瞬间感到血往上涌,脑袋上青筋暴起,一种让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恐惧和厌恶充斥全身,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绝望间,远远的灰雾中,她看到乐天的背影一闪而过,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 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嘶哑着声音叫他:“乐天!救我!我在这里!乐天救我!” 然而,那个带给她最后一丝希望的背影,却渐行渐远,终是模糊于灰雾之中,再也看不到…… 她绝望地沦陷在无边无际的恐惧与恶心之中,无助地看着那一缕缕可怕的黑雾,如毒蛇般缓缓地缠上她的全身,扯开她的手脚,在她的眼前狰狞地狂舞。 她惊恐地看着毒蛇般的黑雾越聚越多,拧成一团,铺天盖地。就在最黑暗的中心,两个猩红的眼睛猛地睁开,冲到她眼前一阵邪恶地狞笑。 “不、不要……”卫灵儿整个身心都恐惧地抖个不停,丢开了所有的尊严,弱弱地乞求,绝望又无助。 猩红的双眼却笑得愈发狰狞与狂妄,带动一缕最浓稠的黑雾,呼啸着直上云霄,卷起一股阴森森的邪风。炫耀般地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对准她被迫扯开的下体,张开了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俯冲过来。 “啊!”卫灵儿发出了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 床上的女孩儿总算是安静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木却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不受控的微微颤动着。 方才那声凄厉的惨叫,刺疼了耳膜,击碎了心脏,震得他魂飞魄散,不知所措。 被卫凌峰嫌弃地拎着衣领甩到一边,李木顺着墙角瘫坐到地上,呆呆地看着其他三人,有条不紊地重新处理卫灵儿裂开的伤口,扶着她喂水喂药,帮她擦汗盖被,直到安顿妥当,他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不觉间,眼中竟有了湿意! 卫凌峰回头瞅了他一眼,暗叹口气,一边把黄煜往外赶一边吩咐:“你去看好那个山匪,别让他跑了,有需要再叫你!” 说着挽起凌惜月的手就往外走:“惜月你先去我房间歇着,万一再有事儿,还得折腾你。这里就先让李木守着吧!” 临出门又回手往李木身上丢了瓶药:“拿着!记得有事儿了喊我们。” “啊?”李木一脸懵圈。 卫凌峰看不下去了,示意凌惜月先走,他自己则反身来到李木近前,提溜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到桌前坐好,二话不说扯开他的衣服,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嫌弃道:“你后肩上挨了一刀,自己都不知道的?” 李木这才反应过来,只低垂着头不说话,任由他上药包扎,一动不动。 卫凌峰看着他左肩上那一排青紫的牙印,不禁咋舌:“啧啧,这丫头的牙口还挺好。” 眼瞅着李木一副魂不守舍的德性,卫凌峰叹了口气,放柔了语气说:“小子,要想守护一个人,就得先把自己整好了,明白?” “啊?”李木猛地一震,红着眼看向他,满脸的惶恐与无措。 卫凌峰恨铁不成钢地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自己都完蛋了,还拿什么去守护她?瞧见没?那边那碗药是你凌姨给你熬的,赶紧喝了调息运功去!你再这么恍惚下去,待会儿那丫头要是再出点儿什么事,你守得住吗?” …………………………………………………… 叶青云狼狈地趴在地上,虚弱地颤抖着,满身满脸的汗。 透过身旁一面透明的软墙,他清晰地看到,卫子渊手下的亲卫兵们,将打捞上来的箱子起开,取出夹层下的山石,再将他偷梁换柱的那些箱子上层的金子,替换进去,三箱并一箱,重新规整着装运金子的货箱。 心中升起无限的恨意,却是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只得闭上眼睛,一脸的不甘。 一个邪魅动听的女声冷笑道:“看到了?你费尽心机,就算没有卫灵儿和李木这个意外,也只是替换下一堆没用的破石头罢了。” 一个血红的嘴唇凑到他耳边,嗓音阴柔又冷凝:“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斗不过他的!你早晚都会死在卫子渊手上,这是无法改变的历史!懂了么?” 见叶青云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女人瞳孔微缩,直起身冲云风使了个眼色。云风会意,复蹲到叶青云身边,将手按到了他的脑后。 电流激荡,劈啪作响,叶青云再次抽搐着大叫起来,却是嗓音嘶哑,发声微弱。 片刻后,女人抬手示意,云风撤回手,电流停了下来。叶青云口吐白沫,翻着白眼,蜷缩在一地的秽物中,不受控地抽搐着。 女人慵懒地坐在他的红木太师椅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耐心地等他停下呕吐,眼中稍微恢复了点儿神色,便用穿着血红高跟鞋的脚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再次问道:“懂、了、么?”苏丹小说网 “懂、懂了……”叶青云颤着声音呜咽道。 女人满意地勾起血红的唇角:“乖!好好听话,你才能活下去,否则……” 探手拎起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咣当一声按到他的眼前,对准了叶青云的脸:“你会比他,死得更难看。” 手指微微用力,伴着咔嚓咔嚓的骨碎声,丝丝黑雾缭绕升起,疤一痕那张带着惊恐神色的头颅,便在愈发扭曲的表情中,缓缓地化作一摊粘稠的黑水,淌了叶青云一脸。 叶青云再次颤抖着呕吐起来,想往后躲开,却是连爬的力气都没有。 女人俯下身,轻柔地抹着他脸上的秽物,语气怜惜:“哦哟哟,小哥哥的脸都脏了呢……” 叶青云直吓得魂飞魄散,眼睛都不敢睁。 女人揉捏着他的下巴,柔着嗓音一字一顿:“我再说一遍,把精力好好放在我交给你的任务上,别再浪费时间跟卫子渊斗,也别再试图去探卫灵儿的底细,更不要伤害到她!若她再有个三长两短,不管是谁动的手,我可都会算到你的头上哦!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叶青云牙齿打着战,勉强应道。 “嗯,这就对了……”女人邪魅地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语气宠溺:“听话,乖!” 第141章 亲她啊啊啊 卫灵儿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四肢无力。后背和右小腿处,更是痛得火烧火燎,伴着不受控的肿胀与酸麻,只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忍不住轻哼出声,却是死咬着下唇,不敢睁眼。相比较那恐怖的黑雾,那可怕的景象,这点疼,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她如鸵鸟般紧闭着双目,心中默念,我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就没有没有没有,神马都木有! 不觉间,指尖收紧,手中抓入一团柔软。 耳边隐隐传来一个紧张的声音:“灵儿?灵儿醒醒!” 一个温厚的掌心抚上额头,轻轻抹去了她额上的冷汗。 真实的触感与温度,让她顿觉心安。忍不住偷偷眯开一条缝,恍惚中,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制窗台映入眼帘,窗外隐隐透着昏黄的晨光。 微微侧头,摇曳的烛火中,映照出一张面露惊喜的脸:“灵儿你醒了?可有不适?要喝水么?” 卫灵儿呆呆地望着他,缓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先前发生的一切。他们如何坠河,如何挣扎着逃上岸,又如何赶着马车行至此处,如何倒霉地被人追杀,又如何幸运地遇到卫凌峰他们,以及,她如何蠢笨莫名地被人钳制,又如何与那人滚倒在地,挨了两刀……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床上,手中攥着柔软的棉被。 没有黑雾,没有蛇群,没有陌生的怪人,没有亲友惨死的景象,只有微微泛白的门窗,温热摇曳的烛火,隐隐戳戳的虫鸣,以及,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这个曾让她觉得生无可恋的苦逼时代啊! 这些曾让她吐槽难以相处的无趣古人啊! 卫灵儿不禁暗叹,现如今,却因着真实与正常,竟像天堂般让她恋恋不舍!一时间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那边李木却慌了神儿,手足无措地结巴着:“灵儿你、你怎么了?别、别哭啊……” 卫灵儿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手里的蜡烛,弱弱地乞求:“你能多点些蜡烛么?我怕黑……” “好、好!”李木见她总算有了反应,赶紧回身把屋内所有的蜡烛都翻出来点上,摆了一桌,房间里瞬间亮堂起来。 回到床前,却见女孩儿仍是望着他哭,眼泪扑簌簌滚落一脸,把他的心都给淋湿了。 “灵儿……”他下意识地想去帮她拭泪,手伸到一半却又硬生生顿住,有些慌乱地结巴着:“你、你是哪里不适么?你等着,我、我去叫凌大夫……” 正要转身离开,左手却被那女孩儿一把拽住,耳边传来一个低哑的哀求声:“别走!求你别走……” 他愕然回头,却见那女孩儿哭得更加厉害,秀眉紧蹙,泪如泉涌:“别丢下我一个人,求你了,我害怕……” 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李木情不自禁地回握住她的手,坐到床边,柔声安抚着:“好,不走!不丢下你……” 他心疼地拂开她额边湿漉漉的乱发:“灵儿,你是不是梦到什么了?别怕,那都是假的!凌大夫说了,只要你身子好了,就不会再做噩梦。” “真的么?”卫灵儿颤着声问。 李木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真的!我不骗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就没事了。睡吧!好好睡一觉……” “不……”卫灵儿猛地一抖,颤巍巍地侧过身,将李木的左手枕在脸下,把他的整条手臂都拢到怀里,蜷缩成一团,抖着声音哽咽:“我不睡……我害怕……” 李木被她拽得整个身体都向前倾去,不得不伸出右手撑在床上,呼吸间,整张脸几乎都贴了上去。 定了定神,李木顺着她的力道,半蹲半跪地挨着床边俯下身,伸右手给她盖好被子,顺势拢上女孩儿的后背,学着她前一晚给他模拟妈妈怀抱的样子,笨拙地轻轻拍着:“别怕!那都是假的……” 卫灵儿把脸埋到他的掌心,颤抖着呜咽:“有雾,很黑的雾,就是那个卷走司马如兰的黑雾,也来卷我……好多,好多蛇……还有、还有奇怪的人,要杀我……” 感受到掌心的湿意,李木不禁收紧臂膀,将她揽入怀里:“不怕!有我在,我护着你……” “我看到我爸妈,我的亲人、朋友……所有我认识的人,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卫灵儿抖得愈发厉害:“都死了……死得很惨、很惨……只剩我一个、一个人……被黑雾缠着……好多蛇……” 怀里的女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木只觉得心都被她哭碎了。 再也顾不上什么主仆礼数、男女有别,他愈发紧地拥住她,用掌心为她抹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心痛欲裂:“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陪着你……不怕!咱不怕……” …………………………………………………… 黄煜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地听到隔壁传来隐隐的哭声,心里一惊,灵儿姑娘又出事儿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打开门刚行出两步,就被卫凌峰迎面给踹了回去:“这儿没你的事儿,给我滚回去睡觉!”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他就这么一脸懵圈地被关回了屋。 那边厢,卫凌峰蹑手蹑脚地回到卫灵儿房门外,眯起眼睛,扒着门缝儿偷看,心里不住地呐喊:亲她!亲她!哎呀这小子怎么笨得不透气儿?亲她!亲她啊啊啊! 正急得扼腕,忽地耳上一紧,整个人便被揪着往楼下行去,耳边传来凌惜月没好气的嗔怪:“你若闲得无聊,就给我煎药去!” 刚行至楼下,院外呼啦啦冲进来一群人,远远地就听到司徒乐扯着嗓子叫:“店小二!给我滚出来!我找人!” 卫凌峰急忙过去拦住他:“嘘!瞎咋呼什么?你找的人正在里面睡觉呢!” “前辈?”司徒乐显然也没料到会遇到卫凌峰他们,一脸诧异。 凌惜月对他解释道:“你是要找灵儿和李木吧?昨夜他们遭人追杀至此,灵儿受了伤,现下正在屋里休息,你们都小声点儿。” 说完头也不回地自顾自煎药去了。 “灵儿受伤啦?”司徒乐说着就要往里冲:“伤得重吗?我去看看!” 卫凌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提溜回来:“人姑娘家卧床休息,你一毛小子进去作甚?” “哦……”司徒乐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挠挠脑袋,回头吩咐:“你!快马加鞭回去找我大哥汇报,叫他派人来此处接应……” “还要带些吃食和药材!”话音未落,便被厨房内煎药的凌惜月打断:“灵儿的伤势,还不方便走远路,需在此处先静养三日。” “哦哦!”司徒乐回身补充道:“听到了?按凌大夫说的,多带些物资过来!” 此时黄煜也押着捆成粽子的老五从楼上下来:“这是昨晚抓到的刺客,其他七人,全都跑了。” 司徒乐点头,对身后一招手:“你们三个,把他押回去,直接交给那姓卫的,告诉他刺客就是松山一带的山匪疤一痕,让他们亲卫军自行抓人去!”苏丹小说网 交代完,他径直穿堂来到后院,绕到一堆柴草,对着地上的一块方石“咣咣咣”地跺:“店小二!给爷出来!” 片刻后,石块拨开,店小二战战兢兢地冒出头,仰着脸陪笑:“哎呀我当是谁?原来是司徒家的小公子啊!昨夜有山匪来犯,小的不得已躲进这里,没能出门迎接公子,失礼失礼啊!” 司徒乐取出一锭金子丢给他:“放你三天假!回去跟你们掌柜的说,客栈我们司徒家包了,让他三日后再来接管!” “得嘞!”店小二喜笑颜开地爬出来:“爷您随意!小的这就去招呼其他客人腾地方!” 第142章 国宝大熊猫 卫灵儿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天光大亮。 这一觉睡得安心又沉稳,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撑到伤口,疼得她一呲牙。耳边立时传来一个紧张的声音,有些沙哑:“灵儿你怎么了?是哪里痛么?”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只见李木正半跪在她的床前,顶着俩铁青的熊猫眼,一脸捉急。 卫灵儿微愣:“你在这儿守了一夜?” 李木抬眼看看天色,苦笑道:“现下已过申时了……你饿么?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我……”卫灵儿翻了个身,借着李木扶她的力道,小心地躺好,吞吞吐吐地说:“我想……先干点儿别的……” “好!”李木立马不过脑地应道:“你说,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弄!” “内个……”卫灵儿面露为难之色。 李木仍傻兮兮地好心问:“是渴了么?我去给你端水?” “不是……”卫灵儿赶紧制止。 李木茫然地看过来,耐心地等着她吩咐。 卫灵儿讪讪地咽了口唾沫,干脆一闭眼:“我想撒尿!” 李木:“……” 他尴尬地站起身,一边脚步虚浮地往外走,一边结巴着:“我我我、我去叫凌大夫……” 偷眼望着那人夺门而出的凌乱背影,卫灵儿忍不住弯起唇角,笑得眉眼弯弯。 …………………………………………………… 李木从房间里出来,转身下楼,刚行到一半,便狠狠地吓了一跳。 就见楼下早已坐满了人,此时正齐刷刷地仰脸看着他,目光各异,有惊讶,有迷惑,有好奇,有八卦,有了然,还有戏谑与嫌弃…… 他不知所措地咽着口水,僵在楼梯上,大堂内一片尴尬的寂静。 丁沐凡率先打破了沉默,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着急地问:“灵儿在里面么?她怎样了?” “醒、醒了……”李木懵懵地回道。 丁沐凡不再理他,径直向房内奔去。 司徒欣与黄煜交换了个眼神:“我去帮凌大夫端药进去。” 途经李木身边,她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心中诧异。先前卫凌峰拦着大家,说里面有人伺候,不能进去打扰,她还以为是卫灵儿的一个贴身丫鬟,没想到,竟是李木! 司徒乐也有些懵,先前卫子渊问李木的时候,卫凌峰说也受伤了,在房里休息,需要静养,不能打扰,他还以为是另一间房,怎么那人直接从卫灵儿的房间里出来了?卫凌峰不让他进去,说他是个毛小子,难道李木就不是? 那边厢,李木总算是缓了过来,蔫头耷脑地来到卫子渊面前,躬身行礼:“属下失职,没能护好灵儿小姐……” “起来吧!”卫子渊伸手扶住他正要下跪的身体,歪头看了眼他后肩上的一片血迹,问道:“你的伤要紧么?” “一点皮肉伤,不碍事。” 卫子渊点头:“没事就好……” 瞅了瞅他这一身的狼狈,头发凌乱,眼眶发青,目中泛红,面色憔悴,还有一身一脸没擦干净的污垢…… 卫子渊心下骇然,这俩人,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生死之劫?居然搞得这么惨! 重点是……他又侧头瞟了眼一脸无辜的卫凌峰,都这么惨了,卫凌峰为何还要拦着想要上去帮忙的众人,让那两人自生自灭? 眼瞅着李木神色不宁,精神恍惚,那边卫凌峰又一本正经地偷眼往这边瞄,目中炯炯有神。卫子渊隐隐猜到了什么,暗叹口气,只淡淡吩咐了一句:“你也去收拾一下,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先随我回京述职!” “是!谢大人!”李木躬身目送着卫子渊上楼,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就被卫凌峰一把扯到了墙角。 就见他笑得一脸暧昧,正要开口,猛地发现了身后偷偷凑过来的黄煜跟司徒乐,回身两脚把二人踹开:“滚滚滚!这么大的人了,凑什么热闹!” 说着又把李木往墙角深处推了推,压低了声音激动地问:“亲到了吗?亲到了吗?” “啊?”李木一脸懵逼。 等了半天,除了茫然与无措,再没从这小子脸上等出其它什么表情来,卫凌峰气得冲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个呆子!怎能笨成这样?枉我帮你拦下了那么多人!” 说完气呼呼地扭头走了。 黄煜跟司徒乐再次凑过来,一脸的八卦:“刚前辈跟你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李木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脑勺,落荒而逃。 …………………………………………………… 整个晚上,卫灵儿就觉得自己跟个国宝大熊猫似的,被一群人围着转。 先是丁沐凡跟司徒欣陪着凌惜月给她搭脉换药,喂水喂饭。丁沐凡刚冲进来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直把她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接着是她那个便宜表哥,见她无事,似是大大地松了口气,无比耐心又温柔地嘱咐她跟着丁沐凡在松城司徒家好好养伤,他先带李木回京处理一些事情,完后再来接她回卫府。苏丹小说网 门外黄煜跟司徒乐也探头探脑地来打听情况,还没来得及聊两句,就被卫凌峰提溜着衣领给赶了出去。 那人又趁着丁沐凡跟司徒欣被支走的空档,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盯着她的脸一通端详,目中神采奕奕,欲语还休,直盯得她心里发毛:“叔……咋了?” “嘿嘿嘿!丫头啊……”卫凌峰贱兮兮地笑:“昨夜的事儿,你还记得多少?” “啥?”卫灵儿眨巴眨巴眼:“您指哪件事儿?” “就是……哎哟!”话没说完,直接被凌惜月揪着耳朵轰出了门。 丁沐凡跟司徒欣刚行至门口,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捧着身干净的衣裳,莫名其妙地瞅着卫凌峰垂头丧气地下了楼,面面相觑。 卫灵儿忍不住捂嘴偷笑,忽然觉得,跟古人打交道,似乎也没她想象的那么累。 不知不觉间,这个陌生的时代,这些陌生的习俗,这群陌生的人,似是习以为常般,让她倍感亲切。踏踏实实地留在古代,好好做她的卫灵儿,结交这么一群有意思的朋友,似乎,也不错嘛! 天色渐晚,卫灵儿终于被一群人轮番伺候着吃饱喝足,换药更衣,清清爽爽地躺好盖好。众人纷纷又来看过她,各自回房,准备休息。 卫灵儿可怜巴巴地拽着丁沐凡的手不放:“沐凡姐姐,你能陪我一起睡不?我一个人害怕……” “成!”丁沐凡想都没想便豪爽地应下了,只是没料到,她这个陪睡,竟一路陪回了京城! 第143章 画个泰坦尼克号女主 李木再见到卫灵儿的时候,已是十天之后。 那日一大早,其他人还在梦乡沉睡的时候,他便随卫子渊离开了客栈,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往京城,连招呼都没顾上打。 等他述完职领完赏,又帮着卫子渊处理好暗中收押阿兴等相关事宜,一刻都没来得及休息,便又带着人,马不停蹄地赶回松城,奉命接卫府的千金回京。 当他被盛宝阁的掌柜引到司徒家在松城的一处别苑、一身官服地出现在后花园里时,卫灵儿正窝在凉亭里跟着司徒欢学古琴,远远地看到他,立马兴高采烈地蹦哒了过来。 看着女孩儿蹦蹦跳跳的样子,李木心下宽慰,看来,她的伤已痊愈了。 那边司徒欢也迎了上来,打量了他几眼,拱手笑道:“恭喜督尉大人!” 李木恭敬还礼:“司徒公子客气了!” “督……尉?”卫灵儿眨巴眨巴眼,摸着他的斗篷喜道:“你这是升职了嘛?” 见二人笑着默认,她毫不客气地捶着李木的肩膀咋呼:“艾玛!那你得请客哇!” “好!”李木笑道:“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你等着!我去叫上沐凡姐姐他们,咱好好搓一顿去!”话音未落,人已飘远。 李木的视线不自觉地追着那个娇俏的背影而去,脸上挂着不自知的微笑。 司徒欢有些诧异地瞅瞅他们两个,幽幽地感慨:“那丫头……还真是跟你不见外啊!” 李木闻言一愣,赶紧收回视线,颔首施礼,眼底却流转着无意识的笑意与柔情。 …………………………………………………… 司徒家松城别苑的一处客房里,李木手握毛笔,对着一柄展开的空白扇面发呆。 那边卫灵儿已斜靠在床上,将右臂扬起枕到脑后,一边学着《泰坦尼克号》经典桥段里女主角的样子躺好,一边热情地招呼他:“李校尉!哦不对,李督尉!你看我这样子摆成不?” 眼瞅着她这幅刻意又正经的搔首弄姿,李木眼角直抽,只觉得一阵凌乱。缓了好半天,他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确定……扇面上画人像?” “嗯嗯嗯!与众不同才能引起注意不是?嘿嘿嘿!”卫灵儿理所当然地淫笑着。 “可是……”李木一脸的为难:“我不会画啊……” “呃?”卫灵儿眨巴着她的大眼睛,一脸的疑惑:“那天见你画头像不是画得挺好嘛!” 李木噎了一下,不禁扶额:“我那只是帮大人画嫌犯画多了,熟能生巧而已,从没学过作画……” “啊?”卫灵儿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你只会画人头?” “嗯……”李木顿了顿,认真补充道:“我只画过嫌犯的头像……” “我勒个去!”卫灵儿悻悻地从床上爬起来,托着下巴发呆,一脸愁容。 李木见她总算是放弃了,暗中松了口气,赶紧搁下笔,不解地问:“你是想要漂亮的折扇么?为何不去挑个成品?或者,想要扇面上画什么,可以直接定制,一般大一些的商家,都养着画师。只是……” 他不禁蹙眉:“扇面上多是画山水花草或者书法题字,确实很少见画人像的……” “唉!”卫灵儿哀怨地叹了口气。 她放弃跟丁沐凡他们一起去司徒家绣庄凑热闹,就为了让李木帮她在扇面上画点儿东西,偷偷地diy一个与众不同的小礼物,没想到,那铁憨憨并不是她以为的画画高手! 依着他的说法,硬把她当个嫌犯给画上去,那视觉效果,还真是够惊悚的说……卫灵儿不禁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个哆嗦。 李木更是一头雾水。 先前那女孩儿要他请客,本以为只是如往常般,陪她去集市上吃吃玩玩就好,没想到,那丫头一转身就给他招呼来了一大帮人。 丁沐凡跟黄煜自不必说,其他的,不止是并不相熟的司徒兄妹到齐了,连凌惜月和卫凌峰两个长辈,也被她拉了过来。一群人杀到城中心的酒楼里,狠狠地宰了他一顿。 幸好他此番出来银子带得足! 席间,他还被卫灵儿硬扯到主位上。那丫头带头围着他又是敬酒又是祝贺的,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不明白,只是个品阶不高的小小督尉罢了,怎就值得那女孩儿如此大张旗鼓地给他摆什么升职宴? 生平第一次,他被一群出身高贵的主子们供在中心,惶恐万分。偏偏那些主子们,也不晓得是卖卫灵儿的面子,还是真的诚心诚意,个个跟他称兄道弟,平起平坐,一点儿他熟悉的主子架子都没有。苏丹小说网 至少,他是真的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恶意!不由得,惶恐中,竟暗暗生出了一丝小小的满足与感动。 若不是卫凌峰那偶尔带着嫌弃的繁杂目光,以及黄煜和司徒欣看向他时目中隐隐透出的同情,他差一点儿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管怎样,卫灵儿张罗出的这顿所谓大餐,总算是在大家善意满满的道贺与祝福中圆满落幕了。 饭后,丁沐凡跟着司徒家兄妹去绣庄宣读今年女红大赛的名次,顺道接大赛三甲一同进京。凌惜月跟卫凌峰也回了自己的住处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启程。 李木还没来得及回房喘口气,就被以午睡为由没去绣庄的卫灵儿,神秘兮兮地给拽进了屋,却是要他帮着在空白扇面上画画,还摆出了那么一副撩人的姿势,要他画人像! 她这是……要干嘛?李木只觉得紧张又莫名。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那女孩儿很认真地问:“你们这儿,如果想要送男孩子礼物,一般都送啥呀?” 李木心里一慌,她让他把自己画在扇面上,是为了当个礼物送给男子?她这是……打算送给谁? 一股莫名的期待与惶恐不受控地升腾而出,他默默地吞了口唾沫。 定了定神,李木偷眼看过去,目光忐忑,强作镇定地建议道:“女子送男子礼物,一般都是……亲手绣的香囊,或者……或者,绣帕之类的……” 第144章 奇怪的天赋异禀 “啊?一定要亲手绣嘛?”卫灵儿立马哭丧起一张脸,无比郁闷。 李木一怔:“怎么?你女红不好?” 卫灵儿的脸上更垮了:“不是不好,是压根儿就不会啊啊啊!” 李木有些不解:“你不是说你们那儿都要强制学习么?为何还不会?” 卫灵儿忍不住翻他个白眼:“我们是强制学习,但并没有女红这门功课啊!” 李木更加不解:“那么难的算筹都学了,却为何连这最基础的女红都不教?” “因为用不上呗!”卫灵儿理所当然地回道,眼瞅着他一脸疑惑,只得耐心解释:“我们那儿工具发达,缝制衣服啥的,都是靠机器直接搞定,哪儿轮得到人工吭哧吭哧的做手工?想穿啥要啥,直接买成品或者定制就好。” “机……器?”李木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象不出来。 卫灵儿噎了噎,打算放弃这个话题,这要继续答疑解惑下去,可要到猴年马月了? 把心思转回眼前的事儿上,兀自托着下巴出了会儿神,猛地脑中灵光一闪,不会做外面的,她可以做里面的呀!配置料包,也算是亲手做的吧? 前阵子养伤无聊,又不能跟着丁沐凡动胳膊动腿地练功夫,她只好缠着凌惜月学医。没想到,那些理应从没见过的草药,只需听一遍讲解,相关内容就跟似曾相识一般,便稳稳地刻在了脑子里,想忘都忘不掉! 我勒个去!早知自己有这样的天赋,还学神马劳什子新闻?她就应该直接去考中医大啊! 而天赋异禀的,似乎并不止这一项! 那日受伤之前,她在客栈院子里被追得连滚带爬,却还能精准地将石头砸中目标,已让她隐隐吃惊。养伤期间,又特意试了试,居然也是百发百中!不止是惊到了卫凌峰等人,连她自己也吓到了! 卫凌峰就跟捡到宝似的,上杆子地要收她为徒,还没教两天,又无比震惊地发现,她居然连认穴位都有天赋,简直是过目不忘的节奏。 卫灵儿自己都吓傻了! 前世还是薛梓林的时候,她确实不笨,记性也不错,否则也不敢以小学霸自居,但但但,也还没到这么牛叉的境界啊!她脸皮再厚,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好不好! 卫灵儿有些懵,她搞不明白,这到底是她自己前世里尚未挖掘出来的潜质,还是司马如兰因为深居闺中而没被发现的天赋? 连一向清冷的凌惜月都开始不淡定了,这丫头简直就是个天生学医的料啊!她可是一直都还没找到中意的继承人呢!苏丹小说网 于是,卫灵儿自己都还没想明白,就一头雾水地成了两位长辈争抢的对象。前阵子还发愁不会功夫没人教,现在就开始发愁学武和学医哪个优先的问题了。 好在,她哪个都想学,但又哪个都没想往精了学。 学武,只是为了自保和逃命,学医,也只是为了自查和养生,她可没有劫富济贫或者悬壶济世的使命感。有功夫研究这些,还不如研究一下肿么发财不是?嗯嗯嗯,她自私,她就只想自个过得舒坦。 就这样,在凌惜月和卫凌峰各自的扼腕与不甘中,她一边浑水摸鱼地跟他们学着她只想学的那部分,一边厚颜无耻地缠着司徒欢学古琴,顺道打听点儿这个时代的生财之道。 啊……司徒欢呐…… 司徒家的首席继承人,家缠万贯,能力超群,性格温润,丰神俊朗,还精通音律,多才多艺,书画古玩也是个个如数家珍,当真是能够满足女人所有想象的优质高富帅一枚哇! 如此才财双全的大帅哥,居然还没娶亲!卫灵儿特意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他连个女朋友都木有呢! 根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司徒欢整天就一门心思地扑在家族生意和人际交往上,貌似都还没动这方面的心思! 天啦噜!如此上进有担当的优质资源,肿么能一直单在外面?也忒特么浪费啦!简直有辱她身为红娘月老的八卦天赋啊! 暗搓搓地环顾一周,似乎也没啥合适的资源相配,除了……咳咳,除了她自己!嘿嘿嘿! 秉着“优质资源不能浪费”的光荣使命,卫灵儿理直气壮地把自己倒贴了上去。 也不晓得他能不能接受一夫一妻呢?她托着腮,目中迷离,幽幽地想。 记得司徒乐说过,他父亲司徒长安这辈子就只娶了他们的母亲一人,他会不会也能如他父亲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如果她能让他爱上自己,他会为了她放弃三妻四妾么? 艾玛!想这么远干嘛?卫灵儿烦躁地甩甩头,自我安慰着。总要先开始才有可能考虑以后的事情嘛!再说啦,就算没有结果,跟这么优秀的大帅哥谈一场恋爱也不算吃亏不是? 原先设想的diy折扇行不通,她还得赶紧想个别的出路呢! 经李木提醒,她才猛然想到可以自配料包diy香囊!就算不晓得司徒欢的喜好,她也可以先从养生的角度出发,一点点尝试和探寻他的喜好嘛!而且,从这个角度切入,她还可以为他做熏香药膳啥的…… 艾玛!得赶紧跟凌姨好好学医,没准儿将来还有机会给他推拿按摩呢?哇咔咔!帅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嘛! 想到这里,卫灵儿心底一阵暗搓搓的嗨爽,口水都差点儿流出来。努力收住花痴的表情,她兴奋地问李木:“外面有卖的没?” 李木眼瞅着她面上好一会儿的表情变幻,有些心神不宁。 他猜不透那女孩儿心中所想,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偷眼望着她发呆,忽地被问了这么个问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就你说的那个香囊,能买到现成的不?”卫灵儿重复她的问题。 “应、应该能吧……”李木抓抓脑袋,也有些不确定。 “走走走!”卫灵儿不由分说拽着他就向门外行去:“陪我出去找找哈!顺便也帮我做做麻豆!” 第145章 鸭子飞了 “司徒大哥~~~”刚进官驿安顿好,卫灵儿便屁颠儿屁颠儿地缠上了司徒欢:“这是我新配的香包,来来来,我帮你换上!” 司徒欢微笑颔首,目光温柔:“有劳灵儿小姐了。” 卫灵儿一边毫不客气地动手给他换香包,一边喜滋滋地啰嗦:“我在这里面特意加了艾草与薄荷。夏日闷热,戴上这个,可以提神醒脑,驱蚊防虫哦!” 不远处,李木安排好军士防护等相关事宜,正要迈入院门,便因这一幕生生顿住了脚步。急忙一个转身,躲到院门外的墙边,强压着心里的翻江倒海,暗自运气。 前日里,他懵懵地被那女孩儿扯到街上买香囊,眼瞅着她无比认真地挑拣了好半天,一个挨一个地杵到他腰间比划,还诚心诚意地问他觉得哪个样式好看,直把他搞得心猿意马、脸颊发烫。 “都、都好看……”他有些紧张地结巴着。 “神马叫都好看?”卫灵儿翻着白眼嗔道:“这么多涅,总有个喜欢、不喜欢吧?” 李木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只要是你送的,怎样的都喜欢!” “哦哟!你啥时候也这么会说话啦?”卫灵儿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不错不错,继续保持哈!” 李木的脸上更热了,有些无措。 卫灵儿将最后两个样式在他腰间比了比,转身挂回去一个,又取下另外两个,拎到他眼前摆成一排:“三选一,你觉得哪个最好看?” 李木强作镇定地随便指了一个:“这、这个……” “嗯嗯,我也觉得这个不错!”卫灵儿把他指的那个香囊,再次摆到他腰间比了又比、看了又看,仰脸对他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就听你的啦!”说着把另外两个挂回去,跟店家讨价还价去了。 李木解开钱袋,正要付钱,却被卫灵儿一把按了回去:“送人的礼物,肯定得我自己掏腰包啦!这样才显得有诚意嘛!” 那一天,他眼瞅着那个一向抠门的小丫头无比大方地自己掏钱买单,也是第一次,他在她脸上,看到了姑娘家特有的娇羞神色,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也足以让他心神荡漾,回味了好久。 不曾想,她留给他的,却只有回味,而已。 因为,那个他亲手挑选的香囊,那个不止一次被摆在他腰间比划的香囊,最终却结结实实地系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腰间! 他也再次看到了她微微泛红的双颊与刻意矜持的娇羞,还不止一次,却,都是对着另一个男人,那个光芒四射的男人! 李木心底苦意翻涌,狠狠地自嘲,他都在妄想什么?非分之想,果然是非分啊! 那边厢,后院的凉亭里,早已摆上了茶点与古琴,丁沐凡几人各自找了座位,围着亭中的两人坐好,一脸的期待。 自从有了司徒欢这个知音,卫灵儿一个人的饭后故事会,自然而然地便改成了两个人的饭后音乐会。 二人抚琴吹箫,舞剑唱歌,时不时地再切磋一二,当真是才子佳人,清心又养眼。 卫灵儿仗着最近学来的古琴基础,摸清了基本的音阶弹法,硬是拿古琴当吉他做伴奏,挑选着清雅柔美的歌曲,自弹自唱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 送你一朵小红花 开在你昨天新长的枝桠 奖励你有勇气 主动来和我说话 …… 一旁的司徒欢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大致心中有数了,便取出玉箫,和着歌声与琴音,吹出了一曲悠扬又和谐的曲调。 卫灵儿惊喜又敬佩地看了他一眼,更加投入地唱起来,嗓音轻柔又陶醉: …… 送你一朵小红花 开在你心底最深的泥沙 奖励你能感受 每个命运的挣扎 是谁挥霍的时光啊 是谁苦苦地奢望啊 这不是一个问题 也不需要你的回答 …… 李木躲在角落的阴影里,目光繁杂地望着他们,望着那个一唱歌便柔情似水的女孩儿,望着她身边那个与她琴瑟和鸣的男子。 确实,也只有那样的男子,玉树临风,家世显赫,与她站在一起,才称得上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而他自己,一个卑微的贱奴而已,算个屁! 就算抛开身份不谈,他离她口中要嫁的那种“多才多艺的大帅哥”,也差了十万八千里好不好!他先前究竟是哪儿来的自信,居然敢有那样的妄想?他有何资格奢望那个所谓的非分之想? 李木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地骂着自己,想想之前的失态,只觉得无地自容,再没脸见她。 “唉!”耳边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回神扭头,对上了卫凌峰一个无比嫌弃的大白眼:“你说说你,原本到手的鸭子,就这么给飞了……” “啊?”李木心里一慌,不明所以。 卫凌峰更加嫌弃了:“知道小狗撒尿圈地盘嘛?你不抓紧机会留个标记,还不就让别人给抢占先机啦?” 李木:“……”敢情当初这前辈一个劲儿追问他亲到了没,是这个意思? 果然,眼瞅着这呆子一脸无语的苦逼神情,卫凌峰恨铁不成钢地一拍他后脑勺:“当初那么好的机会!你小子都不知道表白的?最起码先亲上一口啊!哼!真是笨得可以!” 说完气呼呼地越过他,去凉亭听那两人琴瑟和鸣去了。 一旁的黄煜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面露不忍,终是啥都没说,挽着司徒欣的手跟了过去。 李木这才搞明白,这些天,那几人到底是在同情他什么,嫌弃他什么,只觉得一阵无语,苦涩难当。不先确定那女孩儿的想法,他哪里敢随便表白,不想活了嘛? 可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只觉得从来就没看懂过。 如果心里没有他,为何总是为了他不要命?就算先前替他挡剑只是无心之举,那日冒死游回来救他,怎么看都不可能再是“无心”了吧?就连身负重伤,也是为了帮他寻剑! 可若是有意,她一会儿神志不清地喊着乐天,一会儿挖空心思地送司徒欢定情信物,却从未对他有过任何表示,最起码的,连一丝害羞的神情都没有! 可若是完全无意,她为何又能毫不避嫌地跟他同吃同住,比他自己都更惦记着他的一日三餐!他在她眼里,究竟是什么? 李木只觉得心乱如麻,烦躁无比,大脑中一团浆糊。 第146章 刺客 院中歌声稍歇,司徒欢站在卫灵儿身后,双臂虚虚地环着她,指尖轻抚琴弦,细致又耐心地为她示范具体的指法。 卫灵儿强作镇定地跟着练习,时不时碰触到那双比女人还要白皙修长的手,只觉得脖颈间的温热气息愈发的浓郁麻痒,不由得双颊微微泛红,眼中星光流转,唇角抿起一抹不自知的羞涩弧度。 司徒乐有些不耐烦:“指法很重要么?能弹出调儿不就好了嘛?实在不行,让我哥直接弹,你只负责唱不就好啦?” 丁沐凡意味深长地白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出声,那边司徒欣便语带嫌弃地数落他:“你啊!怎的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啥?”司徒乐一脸懵逼:“我又咋啦?我啥都没干啊?” 司徒欣懒得再理他,直接拽着黄煜走了,那边凌惜月跟卫凌峰也早已回房休息。现下院中只剩下丁沐凡和司徒乐围在凉亭边,以及远远躲在角落里的李木。 丁沐凡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那个……灵儿,我有事先回房了,你也别太晚了……” “沐凡姐姐放心!”卫灵儿甜甜地笑:“我学完这一曲就回去哈!” 司徒欢也微笑着表态:“放心,稍后我送她去你那里。” 丁沐凡再无话可说,应了一声,便拖着不明所以的司徒乐撤了。阴影中的李木再是不舍,也终是待不下去,深深地看了眼那个正一脸幸福的小女孩儿,默默地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李木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衣服都懒得脱,直接歪到床上闭目养神,却养了半天仍是气闷难平。不得已重新起身,咕嘟嘟灌了杯水,无意识地围着桌子转起了圈,脑中思绪翻飞,一片混沌,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烦躁过。 自从看到那个香囊挂上了司徒欢的腰间,他就开始烦躁,只觉得不想说话,不想理人,胸腔内莫名地憋着一口气,酸胀得厉害。出于职责不得不开口的时候,也是不受控的硬声硬气,估计脸上的神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其实他能猜到这股恶气的根源,他也知道自己不可理喻。可每当那个娇俏的身影从他眼前晃过,或者那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不可阻挡地传入耳中,那股子莫名的恶气就不受控地在心底翻涌。 可偏偏,他无时无刻都逃不掉那个身影、那个声音,甚至,似乎他还总是有意无意地不想逃掉!尤其是,当那个戴着香囊的男子同框出现时,真的是拼足了力气,才能压住胸腔内到处乱撞的莫名恶气。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这般贱! 长叹口气,他盘腿坐到床上,强迫自己静下心神,吐纳调息,各种思绪却仍然不受控地在脑海中翻滚。 回到京城后,司徒家会来卫府提亲么?卫大人会同意这桩婚事么?大人答应过她,不再强迫她做她不乐意的事情,但如果是她自己乐意的呢?卫大人是否会大力支持?老爷是否会认可这门婚事? 司徒家的大公子,未来的当家人!如此门当户对,确实,没理由拒绝啊…… 更何况,卫家不正想找机会拉拢司徒家的势力么?这么好的联姻机会,怎会拒绝? 只是,她若是嫁到了司徒家……那以后,他再想看到她、听到她,真的就难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心下一颤,居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与不甘。这么快,他就要与她彻底地分道扬镳了么? 这个念头一出来,李木瞬间呼吸紊乱,气血翻涌,运了半天气,才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慌乱,找回了心跳与呼吸的节奏,手中却已不自觉的握掌成拳,指节发白。 正努力运气间,猛地听到院中传来卫凌峰的一声怒喝:“什么人?站住!” 吓得一个激灵,再也顾不上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李木一把拎起佩剑,急急地冲了出去。 他负责护送一行人回京,每一站都是找正规的官驿落脚,每一晚都要包下一整个院子安顿众人,并在院外安排了亲卫兵驻守,就是怕叶青云途中使坏,再出现卫灵儿负伤这样的意外,怎的还会有刺客进入?能逃过亲卫兵的防守进入官驿,那得是高手才行! 刚行至院中,就见司徒乐跟黄煜已跃上房顶,冲着东南方向追了过去,身影很快便隐没于茫茫夜色中。 司徒欢正吩咐司徒家的几个家丁带上家伙跟过去,回头看到李木,上前施礼道:“李督尉,方才有刺客用暗器行刺凌大夫,似乎只有一个人,黄煜跟家弟已带人追了过去。这里女眷众多,还需要李督尉在此好生护卫。” 李木正要答话,身后有军士循着声音跑过来,单膝跪下行礼:“大人恕罪!属下们一直在外院巡逻,真没看到有人进来……” 李木冷声吩咐:“今夜不轮班了,叫醒所有人,增加院中与屋顶的巡逻力度,严加防范!” “是!”军士领命而去。 李木看回司徒欢,沉吟道:“若想逃过亲卫兵在外院的防守,要么是武林高手,要么就是……” 司徒欢点头接口:“要么就是,院中自己人出了问题……” 那边卫凌峰铁青着脸冷哼:“应该是早已混入院内的奸细,我今晚没听到屋顶有何异动,暗器也是从窗外直射进来,显然人是直接站在院中行刺。” 说着,递上来一枚小小的银质叶片。 “这是……”李木脸色一变。 这会儿连旁边的卫灵儿都认了出来:“艾玛这不是叶青云那把扇子上的银叶吗?” 丁沐凡也是一惊:“叶青云亲自来行刺凌姨?为什么?” “不是叶青云!”卫凌峰却笃定道:“看那身形,不像个男人。” “会用银叶做暗器的女人?”司徒欢不禁皱眉,面露疑惑,只得转身吩咐司徒欣:“欣儿,你召集司徒家的所有人来院中集合,彻查一下有没有失踪的下人。” “好!”司徒欣应声而去。 第147章 虞巧巧(1) 片刻后,十几个男男女女便聚集在了院落中央,经过清点,司徒欣来报:“少了一个绣庄跟来的老妈子,大家都叫她凤娘。” 司徒欢闻言看向了人群中那个一身红衣的清秀女子:“巧巧,那凤娘可是你举荐跟来的?” “她……”虞巧巧脸色发白:“就是在绣庄里帮忙伙食的一个厨娘,平日里少有来往,据说没有家人,无依无靠。这次听说我要进京,就来求奴家带她一起,说是、说是她儿时的青梅竹马多年前去了京城,从此杳无音讯,想顺路去京城寻人。我、我看她可怜,也没多想,便、便举荐了她……” 说着,慌乱地就想下跪:“奴家、奴家真不知道,她、她竟会……” 司徒欢伸手扶住她:“不必惊慌,我也就是问问。” 旋即回身吩咐司徒欣:“欣儿,你休书回松城的绣庄,查清楚那人的来历。” “小妹明白!”司徒欣说完回屋写信去了。 见虞巧巧神色不宁地双手绞在一起,一双红唇都被咬得没了血色,卫灵儿好心地安抚她:“你别紧张,那人骗了你,又不是你的错。” 一旁的丁沐凡却是目光微沉,试探着问:“那个凤娘似乎跟巧巧姑娘并不见外啊?这次女红大赛的前三名都跟了来,她却唯独求你这个魁首?” “我、我也不清楚……”虞巧巧神色微怔,秀眉紧蹙,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又补充说:“许是、许是因为,奴家曾赞她做的松茸糕好吃,她便记在了心里,那日、那日来求我,也是特意做了松茸糕送过来……” 丁沐凡还想说什么,那边黄煜跟司徒乐已带人返回了官驿,众人便丢下她这边,迎了过去。 司徒乐一脸的不甘:“哼!算她运气好,出门不远就是运河,那贼人直接跳入水中跑了。” 黄煜接着说:“我们举着火把看了半天,也没见有人上来,只好先报了官回来。官府说,会派人手打捞和沿岸搜寻。” 司徒欢无奈点头,转身对卫凌峰和凌惜月拱手道:“怪我司徒家用人不周,凌大夫受惊了……” “无妨,这也怪不得你。”凌惜月面无表情地淡淡回道。 卫凌峰却是不愿给他一张好脸,只是冷哼一声,自顾自地挽起凌惜月就走,还边走边絮叨着:“惜月你可不能再一个人了,这被贼人惦记上,危险着呢!你安心去睡,有我守在你房里,定让那贼人不敢来犯!放心,我不打呼噜……”苏丹小说网 咳咳,院里的众人都忍不住一阵凌乱,连卫灵儿都不禁腹诽:叔啊,您还能再直白点儿不? 司徒欢尴尬地轻咳一声,回身招呼众人各自回房休息。虞巧巧面上仍揪着一副忧虑又紧张的神情,暗中却长长地松了口气,虽然只是一瞬,亦未能逃掉丁沐凡眼角余光中的审视。 李木也不再多言,目送着一众女眷安全回房后,便出院门查看亲卫兵的防守部署去了。心中疑惑,院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众多,却独独刺杀凌大夫,难道,跟十七年前凌家灭门有关? 当年墙上的血书直指卫叶两家,若不是卫家所为,难道真的是叶家?可今晚那酷似叶青云独有兵刃的银叶,却又像是再一次拙劣又刻意的栽赃…… 若不是叶家,又会是谁?关键是,卫大人曾特意问过凌大夫,也没听说凌家跟谁结仇啊?那血染凌家的凶手,究竟是为什么,隔了十几年,仍要赶尽杀绝? 脑中乱乱地理不出头绪,心头那股子莫名的恶气也依然胀在胸口,李木暗叹口气,今夜估计是睡不成了,干脆直接带队巡逻防守去。 今夜无眠的,不止他一个。 虞巧巧吹熄蜡烛,却无心睡觉,而是绞着双手在屋中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虽然她曾隐隐地感觉到凤娘会点儿功夫,但万万没想到,居然这般厉害,连司徒家的小公子跟侠义堂的大师兄都追不上!更想不到,她还会杀人! 凤娘,究竟是谁? 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缓缓地坐到桌前,怔怔出神。 她自记事起,便与娘亲在一个偏僻的小乡村相依为命。娘亲告诉她,在她还没出生时,爹爹就被仇人杀害,娘亲只得带她躲在这个小乡村生活。 她不知道娘亲本家姓什么,只知道这个小乡村叫虞家村,她跟娘亲便都跟着姓虞了。 自小娘亲便教她读书识字、武艺女红,严格又细致。娘亲说,她天生聪慧,心灵手巧,一定要好生修习,不能辱没了天赐的禀赋。 十岁那年,娘亲却突然不辞而别。 那日,她一早醒来,不见了娘亲的踪影,慌乱中寻遍了整个乡村,都没找到人。村长带着几个青壮汉子,去后山搜寻,啥都没找到,除了一只破烂的绣花鞋。 虞巧巧抱着那只鞋,哭得昏天暗地。 村里人都说,娘亲是不小心被哪个野兽叼走了,再也寻不回来。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无依无靠,却又才貌出众,自然不少人觊觎。第二天就有媒人上门,劝她直接去村长家做童养媳。 念着娘亲的教导,虞巧巧紧闭大门,将所有人拦在了门外,不接受任何施舍,自然也就理直气壮地拒绝了任何邀约。 知道这丫头会点儿功夫,村民也不敢逼迫狠了,只得各自悻悻回家,就等着哪天小姑娘一个人活不下去,主动出来寻婆家庇护。 虞巧巧万念俱灰,生无可恋,更不知晓该何去何从,只是一个人缩在床脚垂泪发呆。两天来不吃不喝,加上受凉,一个不小心,便发了烧。 昏昏沉沉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上了床,喂水喂药,悉心照料,温暖又安心。待天光放亮,她幽幽醒来,看到了那个佝偻着背的丑陋村妇,正端着碗粥,一脸关切地坐在她床前。 那个人,便是凤娘。 凤娘递给她一封娘亲的亲笔书信,她这才知道,娘亲没有死,而是得遇机缘,随高人修行去了,以待学成后寻仇家报仇。因为走得急,没来得及跟她交代,便委托师门中的杂役凤娘,前来照顾她。 娘亲还活着!虞巧巧喜极而泣。 凤娘告诉她,师门叫玉竹宫,隐于尘世,鲜有人知,但功法深厚,武艺超群,修习好了,定能替爹爹报仇!只是,娘亲因为直接拜倒在宫主席下,是宫主的关门弟子,五年内必须闭关修炼,不能出山见她,不得已,才委托了凤娘。 从此,凤娘每月初一准时来看她,带来娘亲的书信,也带走她写给娘亲的信。 有了牵挂,虞巧巧便满怀希望地独自生活下去,听从娘亲信中的教诲,每日练功习武,将娘亲曾经教她的本领,一个不落地日日锤炼,就等着娘亲回来的那日,好跟着她一起去为爹爹报仇。 第148章 虞巧巧(2) 就这样过了半年多。 那日,凤娘再次如约带着娘亲的书信来看她,信中说,松城的锦绣山庄正在招揽绣娘,要她前去应征。 虞巧巧愣了:“这是何意?” 凤娘皱起满是黄斑的一张脸,笑得诡异又兴奋:“你娘说,你眼瞅着就大了,囿于这乡野莽夫间太过可惜,只有去了城里,才有机会得遇良配。凭你的绣工与相貌,引起司徒家哪个公子的注意不是难事,届时若能嫁入司徒家,一辈子吃穿不愁。若再为司徒家生个一儿半女的,稳住身份和地位,她也就放心了。” “可是……”虞巧巧不解:“爹爹的大仇未报,我如何能嫁人?” 凤娘皱了皱眉:“你娘何时让你替爹爹报仇了?” 虞巧巧理所当然地说:“娘亲说她去学艺,就是为了将来替爹爹报仇,这么危险的事儿,我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吧?再说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凤娘的目光柔了下来:“傻孩子!你娘哪需要你去报仇?他们那一辈儿的仇怨,只需她一人去了结便好。她只希望你这一生能够安稳幸福,你爹爹若在天有灵,也断不会让你去替他报仇。” “这怎么成?”虞巧巧瞪大了眼睛:“我怎能丢下娘亲不管,只顾着自己生活?这也太不孝了!” 凤娘的目光愈发温柔:“你过好自己,让她安心,便是对你娘最大的孝顺。” 虞巧巧撇嘴:“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我娘……” 凤娘的目光暗了暗,无奈叹气:“好吧,你把你的意思写下来吧,我会转交给你娘。” 没想到,才过两日,凤娘便带来了娘亲的书信,里面的意思,居然跟凤娘两天前说的一模一样!甚至,娘亲还在信中说了狠话,若她执迷不悟,才是不孝,娘就不要她这个女儿了! 无奈下,虞巧巧只得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去松城应征绣娘。 临行前,凤娘再三跟她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要轻易让人知道她武功高强,万不得已再暗中施展,防身为主。更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玉竹宫,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娘亲还活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凤娘的存在。 确实,这半年来,凤娘都是只在夜间紧闭大门的时候才会来访,从未走出院门一步。每次她读完娘亲的书信,凤娘也是当着她的面就给烧成了灰烬,没留下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或许是玉竹宫牵连甚多,必须保密,也或许是,娘亲正在做一些不能让外人知晓的事情? 她曾担忧地问凤娘:“娘亲会很危险么?” 凤娘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放心!你娘定会护好自己,五年后,她便能出山来看你了。” “你保证?”虞巧巧狐疑地看着她。 “我保证!”凤娘的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那日,虞巧巧背上为数不多的家当,辞别了村民,雇了辆车,独自前往松城。 果不出凤娘所料,虞巧巧凭借着出色的女红,顺利入选,并一路平步青云。不出两年,便成绩斐然,顺理成章地成了锦绣山庄的绣娘骨干。 那年司徒欢陪同司徒欣前来绣庄视察,主要是想见识一下,那件送入宫中后被皇后点名称赞的凤袍,究竟是谁绣的?原以为是个资深的年长绣娘,没想到,却是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苏丹小说网 正如娘亲期盼的那样,虞巧巧果然成功引起了司徒家某个公子的注意,还一下子就是嫡系的大公子,司徒家未来的继承人! 当那个俊朗温润的高贵男子向她投来欣赏的目光时,虞巧巧烧红了双颊。情窦初开的少女,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小鹿乱撞。 她不敢将心事对别人乱讲,只能偷偷地跟凤娘讲。 没错,就是那个凤娘,居然在她进入绣庄后不出一年,也应征进了锦绣山庄,成了厨房里打杂的一个小小厨娘!却是见到她不理不睬,仿若从不相识一般。 虞巧巧何等聪慧,立马明了她的用意,也假装并不相识的样子,只是借着凤娘前来送糕点的机会,自然又随意地搭讪交谈,慢慢相熟。 没人的时候,二人自然也会趁着夜色相会。凤娘告诉她,也是受娘亲的委托,混入绣庄,陪伴她身边,以便照料。 凤娘依然每月给她带来一封娘亲的书信,依然在她读完后,当着面烧毁,再带走她给娘亲的书信。 虞巧巧不晓得她是怎么办到的,也懒得追究。娘亲的功夫已经不弱,拜入玉竹宫门下后还需闭关修行,想必那个神秘的玉竹宫里,个个身手不凡,神通广大,凤娘即便只是个杂役,也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一晃五年过去,这期间,虞巧巧逮着一切机会刷存在感。不止是一年一度的女红大赛,平日里时不时接来的各种大单,她都抢着做,完全不懂得隐藏锋芒,加上性情孤僻,自然遭到了其她绣娘的抱团排挤。 好在她从小一个人生活惯了,对此毫不在意,又因着手艺好,功夫深,加上有凤娘暗中相助,那些女人间的小打小闹基本上影响不到她。一众平平的绣娘,对她嫉妒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 虞巧巧就这样,年年女红大赛摘冠,个个大单被点名,还被司徒欢关照,特意派了画师教她作画,让最资深的绣娘亲自帮带。 于是,她不止是能为绣庄绘制绣样,还能与司徒兄妹平起平坐地参与一些大单的讨论,甚至,偶尔还能陪同司徒欢,出面接待那些想要提前见识首席绣娘的重要客人,俨然成了司徒家重点培养的对象。 这一日,她在画室揣摩一个绣样,废寝忘食,待反应过来,夜色已深。疲惫地回到房中,刚关上门,便猛地感觉到了屋内有人! 来不及多想,她抽出藏在袖间的绣花针,夹在指尖,对着来人便袭了过去。几招过后,一个熟悉女声响起,带着浓浓的笑意:“几年不见,我们巧巧的功夫愈发厉害了!” 虞巧巧一愣,旋即惊喜交加地扑了过去:“娘亲!” 果然如凤娘所说,五年后,娘亲可以出关来看她啦! 虞氏温柔地将她拢入怀中,借着月色,心疼地抚干她眼角的泪水:“巧儿可还记得?今日是你十五岁的生辰呢!” 第149章 凤娘的过往 虞巧巧神色忧伤地立在窗前,指尖不自觉地缠绞着衣角裙带,望着时隐时现的月色,怔怔出神。 娘亲是可以出关来看她了,但,只会在生辰之夜来! 两个月前,娘亲再次深夜来访,陪她过了生辰。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可以随司徒欢回京,正在信心十足地准备女红大赛。 虞氏慈爱地抚着她的发髻,柔声劝说:“巧儿,过了十六,你便是大姑娘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娘在世人眼中是已死之人,不能出头帮你说媒,这事儿,还得靠你自己争取啊……” 虞巧巧垂下眸子,黯然不语。 虞氏心疼地搂着她:“娘知道,让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张罗,确实难为你了。好在我们巧儿如此出众,也不怕配不上他们司徒家。若你真对那司徒欢有意,还要趁这次女红大赛,让他明了你的心意才好。” 虞巧巧虽觉为难,但也知她此言不虚,她不比那些家世显赫的大家闺秀,只需等着家里安排便可。她自小没了爹,如今娘亲又不便出面,还不就只能自己来? 好在,对她来说,在女红大赛中夺魁,并非难事,她虞巧巧的名号,想必也早已引起了司徒欢的注意。她只需,给他个明确的暗示,试探他的心意便可。 再无犹豫,她亲手绣了一方精美的丝帕,绢面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虞美人,正如喜穿红衣又矜持内向的她一般,娇艳欲滴,欲语还休。微微张开的花苞,裹着满满的热忱与期盼,羞红了花瓣。 那日得知要跟司徒家回京,当真是天助之机! 她欣喜若狂地收拾好行装,准备着回京途中找机会送出她的心意。可谁知,刚跟着司徒兄妹回到松城的别苑,那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卫家小姐,便毫不矜持地将一个香囊挂上了司徒欢的腰间! 虞巧巧当时就傻了!她还担心自己主动送绣帕会被人嫌弃不矜持?眼瞅着那边卫灵儿毫不知耻地追着司徒欢死缠烂打,她才知道,什么叫不矜持! 可偏偏,司徒欢并未拒绝! 不仅没拒绝,还似乎一副得遇知音的模样,日日晚间与那女孩儿琴瑟和鸣,任由那丫头每隔两日就给他腰间的香囊换料包,毫不在意地让那女人直接动手动脚! 虞巧巧简直要吐血了! 好在凤娘一直跟着,她还有人倾诉愁怨,还可以托她与娘亲通信,互诉衷肠。 娘亲在信中鼓励她,虽然卫家权大势大,但司徒欢尚未正式提亲,就有机会!娘亲要她抓紧时间送出绣帕,表明心意。 可是,那卫灵儿整天缠着司徒欢阴魂不散,让她怎么找机会?她再有意,也实在是做不出卫灵儿那般不要脸的倒贴啊! 指尖的裙带缠绞得更加厉害,虞巧巧不禁咬牙,愁怨满满。 前几日虞氏还来信出主意,一旦到了京城,卫灵儿就得先回卫府。司徒家就算想要提亲,也不会那么快,她便可趁着卫灵儿不在,抓紧送出绣帕。 “可是……”虞巧巧忽然有些惧怕:“我本就不明了他的心意,如今又多了个卫灵儿,他……他还能否接受?” 凤娘安抚她:“姑娘如此出众,主动逢迎,他司徒欢没理由拒绝。更何况,他是未来司徒家的继承人,家大业大,难免三妻四妾,不可能为了一个卫灵儿便拒了其他人……” “啊?”虞巧巧不甘:“你是说……让我做小?” 凤娘语带不忍:“姑娘啊!司徒家何等尊贵,凭着两家姓氏差距,即便没有卫灵儿,虞姓也不见得能坐上正妻主位。就算司徒欢有意,也不见得能自己做主,他头上不还有个司徒长安么?他才是司徒家的现任家主呢!” 虞巧巧知她所言不虚,不禁皱眉垂眸,黯然不语,心中却依然堵得厉害。 凤娘继续劝道:“我当年也如你这般心性,低估了家族的差距与障碍,一味坚持,却落了个阴阳两隔,一无所有……” 头一回听凤娘讲过往,虞巧巧立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是那男人负了你么?” “这倒不是……”凤娘幽幽地叹息:“我那心上人,与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承诺我正妻的名分与地位,可是,他家早为他订好了娃娃亲,与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可是他家人不认可你?”虞凤娇不禁握住她的手,秀眉微蹙。 “是!”凤娘唇角噙起一抹苦笑:“我只是出身普通人家,与那女子的家族势力岂可同日而语?他的家人,自是不允我占据主位。他为了我,特意回家退婚,却正赶上仇人来犯,便死在了家族灭门中……” “啊?”虞巧巧不禁失声惊叫:“他、他死了?” “是!死了……”凤娘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若不是因为那个娃娃亲,他本不必回家交涉,至少,不必在那个时候回家,自然也就不必死于那场灾祸!都是、都是因为那个纠缠他的女人!因为那个,门当户对的娃娃亲!” 讲到最后,凤娘压抑着满腔的愤恨,喉间挤压出低低的嘶吼。 回头看到虞巧巧一脸的震惊与忧伤,她赶紧收回脸上的戾气,无奈地笑:“其实,很多年后,我也想过,若不是当年,我坚持名分,他也不必左右为难,不必为了我回家退婚。若是我当年就能想开,甘愿做小,不管日后与那女子能否相处愉快,至少,他、他不会死……只有他活着,活着……我们才能在一起,我也才有机会,跟那个女人,一争高下,不是么?” 凤娘凄凉地看向她,眼中晶莹闪烁:“姑娘啊!有时候,咱得认命!有些东西,不可一味强求,否则一个不小心,便是追悔莫及。其实,你想想看,一个虚妄的名分,和一个疼你爱你的真实的人相比,哪个更重要?当你真的丢了心上人,你才能如我这般,不再纠结那个所谓的名分了……更何况,只要嫁入司徒家,不管将来生儿生女,他们都姓司徒,都比你我更加高贵。那时,有了姓氏与家族撑腰,他们自不必再如你我这般忍气吞声,不是么?” 虞巧巧抿唇不语,心下凄然:“可是,可是我现在都不知他的心意。况且,看他这几日与那个卫灵儿琴瑟和鸣,相当亲近,似乎,似乎……” 她说不下去了,忍不住语带哽咽。 “怕什么?来日方长呢!”凤娘轻拍着她的手安抚:“那个卫府的丫头,一看就是从小骄纵任性着长大,跟谁都不避嫌,听说不止跟一个男子勾肩搭背呢!尤其跟卫府那个侍卫,关系复杂得狠。现在她是仗着卫府千金的名号,无人敢惹,若是真嫁入了司徒家,婆家岂容她如此乱来?到时轮不着你出手,估计她自己就能招惹出一身骚来。姑娘你温婉贤淑,只需做好自己,再为司徒家生个一男半女,还怕没有地位?卫府那个狐媚丫头,只要她不检点的坏名声传了出去,就算她再会讨司徒公子的欢心,司徒家也不见得就能要她!司徒欢,总归也要顾着司徒家的颜面不是?” 有凤娘在身边出谋划策,还能定期与娘亲互通信件,虞巧巧再觉悲苦,前路茫茫,亦能气定心安。 可如今…… 不觉间,虞巧巧的手指手背,已被裙带勒出了一道道白印儿,她下意识地咬着带角,心中一阵阵地发慌。 如今,没了凤娘在身边,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要如何走下去?没了凤娘传递消息,娘亲还能否找到她? 第150章 深度脸盲症患者 “啥?你怀疑虞巧巧!”卫灵儿一脸震惊地咋呼。 “哎呀你小声点儿!”丁沐凡直想扶额:“我问过大黄,那女人下盘其实挺稳的,看起来功夫不差,却又总是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到底是何居心,还有待考察。你可别让她听到,打草惊蛇!” “哦哦哦!”卫灵儿赶紧捂上嘴,一个熊抱扒上她,煞有介事地凑到她耳边,用气声问:“你的意思是,她跟那个凤娘,是同谋共犯?” “嗯……”丁沐凡忍不住嘴角抽搐:“我说……只是让你小声点儿,你也不用这样吧?吹得我耳朵痒死啦!” “你刚不还说她功夫不差?我这不担心她耳力好,给听了去?”卫灵儿委屈地撇撇嘴,有些无所适从。 丁沐凡无语:“她功夫再好,也跟咱们隔着好几个房间呢!你正常说话便可,别像方才那样一惊一乍的瞎咋呼就行。” “哦哦哦!”卫灵儿松开丁沐凡,翻身躺好,还是有些不愿相信:“可她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啊!难道跟凌姨有仇?” 丁沐凡翻她个白眼:“有没有仇我不知道,但,你咋就断定她不是坏人?坏人又不会直接写在脸上。” “因为……”卫灵儿冲她暧昧地一笑:“因为她长得像你呀!嘿嘿嘿!” 丁沐凡嘴角直抽:“你还真是……好眼神儿呐!” 一想到这个梗,丁沐凡就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日他们刚回到松城的司徒家别苑,这丫头就无比兴奋地冲着虞巧巧扑了过去:“哎哟我去!沐凡姐姐你这一改女装,简直是天仙下凡哇!” 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静。 依然身着男装的丁沐凡,就站在虞巧巧身边不远处,脸上抽个不停,好半天才从牙缝儿里挤出个声音:“灵儿……我、我在这里……” “啊?”卫灵儿一脸懵逼地倒退几步,上上下下地把俩人打量了好半天,才讪讪地道:“艾玛!我我我、我认错人了嘛?” 司徒欢轻咳一声,出面打圆场:“经灵儿这么一提醒,沐凡跟巧巧这眉眼间,确实,呵呵,有些许的神似之处呢!呵呵呵……”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寂。 虞巧巧跟丁沐凡面面相觑了好久,依然无法接受,她们、她们很像么?是长得像?穿着像?还是气质像?除了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怎么她们就看不出来一丁点儿的相似之处?苏丹小说网 丁沐凡更是一阵恶寒,她堂堂丁女侠,向来江湖豪爽,快意恩仇,居然,居然跟这个娇滴滴的柔弱绣娘……像?!那丫头是瞎了嘛! 事实上,那丫头……还真是个半瞎! 前世还是薛梓林的时候,她就是远近闻名的深度脸盲症患者,这莫名穿越虽然换了身体,但,显然没换脑子。 好在她脸皮厚,认错就认错呗,嘿嘿一笑混过去就好。前世里她还创造过一连四次将同一个人认错成另一个人的记录呢! 被姜以明他们鄙视了无数次,把那个被她反复认错的大叔都给整崩溃了,她自个还不是没脸没皮地活得好好的? 脑子没换,厚脸皮也没换,卫灵儿立马嘻嘻笑着重新给了丁沐凡一个暧昧的熊抱,满脸的谄媚:“谁让沐凡姐姐你是个大好人呐!所以,她长得像你,伦家就想象不出她是个坏人嘛!嘿嘿,嘿嘿嘿……” …………………………………………………… 黑黢黢的河岸边,一阵轻微的水声响起,凤娘拽着岸边的芦草,腾起身形翻上河滩,还没来得及起身,便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将出来,踉跄栽倒。 缓了好半天,她才勉强稳住胸腔内翻涌的血气,一把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就地盘腿坐好,闭目调息。昏暗的月光中,一张面色苍白的脸上五官立体,英气十足,秀眉微蹙下,右眼尾的一颗泪痣显得高冷又妩媚。 片刻后,她再次吐出一口淤血,双手回转,顺着捋顺的气息,缓缓压下,长出了口气。微眯双目,她回望远处忽隐忽现的灯火,绣眉紧蹙。 药王谷,果然是不好惹啊…… 世人均道药王谷医术精湛,阵法神妙,却不知,神秘的药王谷,还有盖世的武功! 想当年,她可是亲眼见识过那些人的厉害。 据说当时在场的一众门人弟子,不只是被打得满地找牙,还被迫废了玉竹宫特有的内功心法,立下毒誓不在世人面前展露相关武艺,才得以离开活命。 饶是他们无所不能的师尊,堂堂玉竹宫掌门人,也被几下子便废了一身修为,气火攻心下一命呜呼。 不晓得玉竹宫究竟是哪里惹到了药王谷,就这么毫无缘由的,一个刚刚立派不到七年的小门派,那点儿小名气还没来得及传播出去,就这么硬生生地给解散了。 多亏她那会儿恰好出宫归来,山脚下遇到被遣散的师兄弟,得知宫内巨变,才慌忙逃离,保住了已初步修炼成形的内功,以及,不久前才发现的身孕。 偏偏,她的仇人,就在药王谷! 玉竹宫被轻易遣散的事实,让她对药王谷心生忌惮,加上有了乖巧的女儿,生了牵挂,她便逐渐看淡了仇怨。 可谁知,就在她放平心态,打算放弃寻仇时,却得知,那个仅存于世的仇人,居然成了药王谷的谷主! 就算凌惜月自己不会武功,可她背靠整个药王谷,若是哪天被她找上门来,还不是任人宰割的份儿?再说了,当年药王谷莫名遣散了玉竹宫,难不成,就是因为她? 思前想后,为了保住女儿不受牵连,她自导自演了一出失足丧命的戏码,乔装改扮来陪伴女儿,还一边暗中修炼一边陆续寻到当年被遣散的同门师兄弟,一一暗中灭口。 本以为这样便可断了所有联系,再无瓜葛,她也能以凤娘的身份,陪伴巧巧一生平安喜乐,谁曾想,那个女人,竟然扎着架子要来彻查当年凌家灭门的真相! 虽说她当年留下血书,栽赃给卫叶两家,但凌惜月似乎并未上当,还不知怎的攀上了卫家的关系。前几日偷听他们谈话,得知卫子渊竟会动用亲卫军的力量帮她查找凶手!这可如何是好? 凤娘一下子就慌了。 既然你凌家非要没完没了,那她也只能斩草除根了!只是,可惜啊可惜,药王谷谷主的身边,果然是有高手相护啊…… 凤娘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与不甘,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站起身,瞅了眼正沿着河岸星星点点而来的火把,弯腰捡起地上的面具,用脚拨乱沾着血迹的芦草,快速地清理干净后,转身没入黑茫茫的树林。 自从玉竹宫被遣散,她多年来不敢再展露那个被药王谷禁止使用的功法……凤娘边走边幽幽地想,满心的不确定……今夜冒险一用,也不晓得,能不能让他们怀疑上叶家? 第151章 玉竹宫 “绝对不是叶家!”卫凌峰双目微凝,一脸的笃定:“那叶青云的银扇只是依靠机括发射,模仿弩箭的设计,射出的银叶不会轻易翻转。而前夜里我挡下的那片银叶,却是打着旋儿的!虽说速度和力度上都远不及我药王谷的旋指神功,但从那银叶打旋儿的角度和方位看,也是一脉相承的功夫,或者说,更像是尚未练成的旋指神功……” 凌惜月闻言也是一惊,正在分拣草药的手都停顿下来:“师兄的意思是……此人出自药王谷?” “按理说,不应该啊……”卫凌峰将刚挖出来的一株草药递给她,皱眉沉思:“自从三十年前那件事后,谷内便禁止再练这门功夫,连我也只能用石子代替,就是为了掩饰禁地传出来的星云内功。” 凌惜月起了兴趣:“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卫凌峰:“我也是听我爹娘提过。当时内门弟子中有个叫余大海的,根骨极佳,特别适合修炼禁地内功。于是得了师祖许可,让他在禁地外立誓永不离山,才由我外祖父收为关门弟子,亲自传授星云内功以及相关的武艺,其中就包括这个旋指神功。不曾想,三十年前,他却私自下山,不辞而别。据说当年我外祖父气极,亲自下山寻他,半月后却一个人回来,孤身前往禁地领罪。” “领罪?”凌惜月皱眉。 “是,领罪!”卫凌峰点头,手下却是不停,又挖出一株草药递过去:“听我爹娘的意思,禁地内似乎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若要接触,需签下生死契约。那余大海既被允修习禁地内功,想必也是知晓一些不得外传的秘密,如此不辞而别,无异于叛逃了。而我的外祖父,身为他的亲授师尊,自然也脱不了管教不严的罪责。” “确实……”凌惜月轻轻抖落几株草药根茎上附着的泥土,分类摆放到竹篓中,若有所思:“那禁地如此神秘,即便是你我,似乎也未能窥探一二。” “说的是啊!”卫凌峰拍拍手上的土,一手拎了竹篓,一手扶着凌惜月起身:“若非我也算是百里族人,你又是继承了药王谷衣钵,我们估计都不知道禁地的存在,更别说能去洞外采摘韧草了。”苏丹小说网 “那后来呢?”凌惜月缓缓前行,寻找着下一处采挖草药的地方:“那个叛逃的弟子,后来怎样了?可问清楚他叛逃的原因?” “再没出现过,外祖父也没跟我爹娘多说细节,想必是他心软,偷偷给放了吧……” “为何这么说?”凌惜月奇道:“也有可能是被师祖清理门户啊!” “因为……”卫凌峰微微叹气:“那事后不出几年,外界江湖中,竟然不断有人使用并不成熟的旋指神功……” “什么?”凌惜月一惊:“你是说,那余大海将禁地内功传了出去?” “不止如此,还出现了一个叫玉竹宫的小门派,主要修习的功夫,便是星云内功的入门初阶功法与这旋指神功。” “玉竹宫?”凌惜月停下脚步,秀眉微蹙:“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因为小啊!”卫凌峰一笑,挽起她的手走到身旁的树荫下,扶她坐到树下的一块青石上歇息:“就是黑石山一带不成气候的小门派。所谓门人弟子,不过是周边十里八乡的闲散农人,或者无家可归的孤苦穷人,总共也不过十几人,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奈何这禁地功夫实在厉害,引起了大家族的注意……” 他挨着凌惜月坐下,顺手将竹篓放到脚边,看似漫不经心地举例:“譬如,墨家……” “墨家?”凌惜月果然吃了一惊:“墨家做了什么?” 卫凌峰不看她,兀自帮她拍打着腿脚上沾染的灰尘:“觊觎上了绝世武功,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派自家人去拜师学艺呗!” “你是说……”凌惜月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被派去学艺的墨家子弟是……” “对!”卫凌峰转过头,直视她满眼的惊诧:“就是你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墨雨辰。” 凌惜月说不出话了,她自懂事起便知自己有这么一桩姻缘,对方是墨家同代的嫡子。据说天资聪颖,从小便被墨家悉心培养,除了本家的传承,还被送到各大门派修习武艺。 当年,她被药王谷选中来谷中学医,临行前就听母亲提过,那墨雨辰也被送到了一个神秘宗派学习独一无二的厉害功夫。待成亲时,他们二人一个传承顶级医术,一个身负绝世武功,更是登对。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神秘宗派的厉害功夫,竟是出自药王谷!也没想到,在药王谷学医,会让她对另一个男子少女怀春这么多年!更没想到,还没等她纠结清楚,时势便直接替她做出了选择。 凌墨两家相继惨遭灭门,她那个并不相熟的未婚夫,就这么没了…… 于是,她安心留在谷内继承衣钵,这段本就没怎么上心的姻缘,被她彻底抛诸脑后。 不曾想,这其中,竟还有这般纠葛? 卫凌峰待她面色稍定,抬眼望向远处天边的晚霞,缓声道:“禁地功夫外传,本就不该。若只是囿于乡野莽夫间还好,顶多是帮着强身自保,可若是被有实力的大家族盯上,就很难隐匿了。万一哪天被有心人追踪溯源,一不小心暴露了禁地,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凌惜月禁不住一抖:“你、你们做了什么?” 卫凌峰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无奈地白了她一眼:“你想哪儿去了?我药王谷虽称不上良善之辈,但也绝不会无故残害生灵。再说了,想要封锁消息,也不见得只有杀人灭口这一条路吧?” 见她稍稍放松,卫凌峰接着回忆道:“那是十七年前的出关日,一大早,我就见师伯祖和师姑祖来找我爹一起出了门。也是如今日这般的黄昏时分,我正在五毒阵里偷偷抓蛇玩儿,却撞到他们三人竟从一阵白光中冒了出来,惊讶不已。他们见瞒不过,不得已与我讲了这些事。我才知道,禁地内除了不能外传的灵药和武功,似乎还有瞬间移位的法门。他们那日,便是通过这个法门,前往黑石山玉竹宫清理门户去了。” 拍了拍凌惜月略微有些僵硬的手,卫凌峰一笑:“放心!不是你想的那种清理门户。听我爹说,只是废了他们身上的禁地功法,并用禁地秘术抹去修习功法的相关记忆,便将人都遣散回家了。除了那个掌门一口气没过来,生生给气死了,其他人都没见血呢!” 第152章 夭折的婚约 “那、那墨雨辰呢?”凌惜月依旧蹙着秀眉:“十七年前,正是梁帝政变,墨家被灭门的时候。他……就是因为药王谷去清理门户,才被遣散回家,又恰好遭遇灭门的么?” “这倒不是。”卫凌峰摇头:“听我爹说,他们去时,墨雨辰早已下山多日,说是回家退婚去了。” “退婚?”凌惜月一愣。 “对!”卫凌峰盯着她的神色,眼中隐着一抹笑意:“看来,你那个没过门的相公,跟你一样,都不喜这门婚事啊……” “不喜归不喜,可我跟他……”凌惜月垂眸:“也并无仇怨。” 她纠结抵触,是因为那个一厢情愿的心有所属。可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墨雨辰,如此坚定地想要退婚,却又是为何? 凌惜月摇头苦笑:“反正,他已经死了……” “确实,多想无益。”卫凌峰立马点头附和,接着说:“那时,梁帝政变不久,墨家因林家被牵连。我爹他们没在玉竹宫寻到墨雨辰,还特意追到了墨家,却得知他已死于灭门。虽并非药王谷初心,但终是无需担心再有人传播禁地功法,便直接回了谷,又被我无意中撞到。” “却不想……”他小心地瞅了眼凌惜月:“没几天,竟传来了凌家也被灭门的消息。当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呵……” 凌惜月眼中暗了暗,重新转回话题:“你说,那个刺客,会是玉竹宫的人么?” “极有可能。”卫凌峰赶紧顺着她的思路分析:“我爹他们主要是担心墨家的势力会影响到禁地,见墨雨辰已……已不是障碍,便没再过多追究,只处理和遣散了当时身处宫门中的普通弟子。搞不好,还真有恰好外出的漏网之鱼。” “所以……”凌惜月沉思道:“行刺于我,是为了替师门复仇?” “有这个可能。只是……”卫凌峰有些不解:“若想复仇,为何当年不做?以她能修成初阶功法的资质,想要混进药王谷外门伺机而动,也不是难事。却偏偏隐匿了这么多年,这人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就算是复仇,为何偏偏要对我动手?”凌惜月斜睨着他:“冤有头债有主,当初去玉竹宫清理门户的,又不是我凌家人。” “是是是,是药王谷连累了你!”卫凌峰赶紧陪笑:“谁让您是我药王谷现任谷主呢!” 凌惜月的眼神更加嫌弃:“说的好像我很想当这个谷主似的……”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卫凌峰满脸的讨好与心虚:“怪我怪我!都怪我不争气!你说要是没你坐镇,这药王谷不早就完了?禁地怎么办?我爹娘怎么办?我怎么办?还不都是你的功劳!” 凌惜月没好气地翻他个白眼,目中惆怅:“可如今,药王谷,终是在我手中散了……” “这哪能怨你!”卫凌峰不干了:“你明明打理得好好的,是他们莫名其妙非要解散,还说神马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姑姑不都说了,这跟你我无关,她不还赞你做得很好嘛!”苏丹小说网 “可为何……”凌惜月显然心思已转向别处:“她非要我出山查找当年凌家的灭门真相呢?若说我已完全放下,自然是假话,但毕竟十几年过去,当初那份不甘与仇恨也早已消磨了大半,忽然间重拾旧怨,还真有些无所适从……” 卫凌峰小心地附上她的手背,轻拍着安抚:“你也不必如此忧心,大哥哥不是说了?只要咱们跟着卫子渊回京,早晚都会真相大白。” 一听这话,凌惜月再次把眼睛斜了过来:“你说,会不会真跟你们卫家有关?” 卫凌峰急忙辩解:“就算有关,也一定不是仇人关系!否则,大哥哥干嘛让我去救他们进谷啊?还让你帮他们解毒疗伤来着?” “不是因为他是你卫家的人?” “当然不是!”卫凌峰更急了:“我爹早就跟卫家断绝关系了。若不是这次机缘,我都不知道还有个亲哥哥在卫府!大哥哥让我们这么做,应该只是为了让卫子渊帮咱们查出真相!再说了,从我爹开始,都没再把自己当卫家人。我们都是药王谷的人,跟你一样呢!嘿嘿嘿……” 这边卫凌峰紧张兮兮地讨好着凌惜月,那边卫灵儿远远地蹲在一丛灌木后,回手扯着李木的胳膊,激动地摇:“艾玛牵手啦!牵手啦嘿!” 李木无语地看着这个被他扒拉掉几次却仍总是纠缠上来的纤纤玉手,一脸的无奈:“你拖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监视两位前辈?” “怎么能说监视呢?”卫灵儿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我这不是顺便关心一下他们的进展嘛!咱明明是出来采药的!对对对,采药采药哈!” 说着有模有样地拿药锄往地上刨了两下,眼睛却依然遥遥地望着卫凌峰他们,贱兮兮地笑:“哎你说?峰叔到底啥时候能拿下凌姨啊?咱有没有希望今年内帮他俩办场婚礼涅?” 嗯嗯,有没有机会让她当一回婚礼司仪?顺便开个后门,让她来接新娘抛出的花束?哇咔咔! “你倒是操心多……”李木没好气地嘀咕一句,不动声色地再次将手臂抽了出来。 既然无意,还是规矩些好,以免哪天被司徒欢看到,他可不保证那人不会多想。 眼瞅着日头偏西,李木好心地提醒:“时候不早了,你还采药么?” “哦哦对,采药采药!”卫灵儿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瞅了眼空荡荡的药篓,一脸的八卦瞬间就垮了下来:“凌姨说采满一篓才算过关呢……” “那你还有心情偷看?”李木白了她一眼,取过她手里的药锄,两下就把她刨了半天都没刨出来的草药给连根掘出,放入竹篓:“你说采哪株?我帮你挖,这样会快点儿。” 一抬头,见女孩儿正皱起鼻子嗅着什么,疑惑道:“怎么了?” “嘘!”卫灵儿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你有闻到什么没?特别特别香……” 李木也跟着吸吸鼻子:“你是指花香么?” “对!浓郁的花香,远远地随风而来,好熟悉的味道……”卫灵儿煞有介事地闭上眼:“你别吵,让我找找方向先……” 李木轻咳一声,指向她身后丈把外的几棵树:“你说的是不是那树上的花?” “呃?”卫灵儿回头看向那近在咫尺的白兰树,老脸一红,艾玛,又丢人了…… 第153章 有点儿没脸 有李木这个十项全能在,不大的药篓很快便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白兰花。 卫灵儿乐滋滋地吸着鼻子:“嗯嗯,就是介个味儿!我们宿舍区门口就有个摆摊儿的老太,我那会儿经常自习回来买上一朵,挂到床头,能香好几天呢!” 李木从树上跳下来,不确定地问:“你这样真能交差?” 卫灵儿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这你就不懂了吧?白兰花晒干了就能入药,还真是个好东西嘿!”苏丹小说网 说着拣出两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瓣朝下比在了李木的腰间,喜道:“诶你看!这么挂着,远看像不像个小玉佩呀?还自带香气呢!” 李木现在是一见她拿东西往自己身上比就黑脸,话都不想说,只是没好气地往后躲。 卫灵儿却追着他不放:“诶你别动!让我试一下!” 不由分说把一朵花倒插入他的腰带,李木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动手,花就自行坠了地。 卫灵儿俯身捡起来,兀自碎碎念:“看来还得想办法改良一下呐!人家卖的花上有用小铁丝做的挂钩,我这肿么弄涅?这年代估计只能找丝绳了,得找个跟司徒大哥衣服搭配的颜色呢……” 李木的脸更黑了。 卫灵儿抬头发现他脸色不好,微微一愣,旋即讨好地笑道:“放心!也有你的!今儿采这么多呢,让你先挑哈!还有你家卫大人的,你一并挑!” “我不用。”李木绷着脸,开始收拾地上的药锄,淡淡地说:“回去吧。” “你怎么了?咋忽然间就不高兴了?”卫灵儿有点儿懵。 “没什么。”李木回望了一眼仍坐在树下交谈的卫凌峰二人,叹了口气:“等等前辈吧。”说完径自把东西都拿到树荫下,挺直了身子站着发呆。 卫灵儿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明显正在生闷气的背影,有点儿来气,这又是哪儿惹到他了? 想了想,她慢悠悠地凑过去,尽可能轻松地问:“你是最近工作上遇到啥棘手的事儿了么?看起来压力有点儿大啊!” 李木认真想了想,眉头微蹙:“应该还好。你问这个做什么?” 卫灵儿委屈巴巴地撅着嘴:“伦家看你最近情绪不稳定啊!好像很容易生气的样子……” 李木只觉得胸口又堵上了,开始运气。 卫灵儿歪头瞅瞅他的脸色,小心地问:“有啥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帮你开导一下呢?” 李木再运气,胸口更堵了。 见他黑着脸不吭声,卫灵儿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唉!我还以为你也能像我对你那样无话不谈,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 李木:“……”这跟信不信她有何关系? 俩人僵了一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那张期期艾艾的难过脸,李木缴械投降:“灵儿,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嗯?”卫灵儿刷的眼睛亮了,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说?” 李木斟酌着措辞:“凌大夫让你跟着学采药,你为何叫我一起?” 卫灵儿冲卫凌峰二人的方向暧昧地一笑:“你看不出来啊?峰叔肯定是想要二人世界的,我一个人杵那儿当电灯泡多尴尬啊!叫你出来陪着,我不就更有理由躲开他们了嘛!” 李木噎了噎:“我的意思是,那么多人,你为何独独叫我出来陪你?” 卫灵儿眨巴眨巴眼睛:“也没多少人吧?我在这儿不就你跟沐凡俩熟人么?她最近莫名怀疑上了虞巧巧,忙着去侦查,我叫不动,所以就找你了呗!我问你的时候你不也正好没事儿嘛!” “怎会只有我跟丁姑娘?”李木提醒她:“不还有司徒……司徒家的兄妹吗?还有黄煜……” “我跟他们的关系哪能跟你俩比啊!我那点儿压箱底的小秘密,这里不就你俩知道嘛?”卫灵儿嬉笑着撞了撞他的胳膊:“再说啦!咱俩谁跟谁啊?那可是生死之交对不对?你要是干啥需要我陪的,不也是一句话的事儿嘛!” 李木又噎了噎,干脆开门见山:“你最近不是跟司徒家大公子走得很近么?为何不去找他?” “我跟他才到哪儿啊?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呢!”卫灵儿失笑:“我俩现在撑死了也就是暧昧阶段,能不能确定关系,还得处处看再说。” “确定关系?”李木疑惑:“你是指订亲?” “哎哟我去!”卫灵儿差点儿一头栽给他看:“你这速度也忒快了吧?谈婚论嫁前好歹也得先谈谈恋爱吧?我指的是男女朋友关系,你们这儿叫啥来着?情侣?有这个词儿没?” 李木摇摇头,没听懂。 卫灵儿歪头想了想,古代流行包办婚姻,估计有很多先婚后恋的,但不至于全部都是吧?于是好奇地问:“那你们这儿,俩人在成亲前都干嘛呢?” 第154章 壁咚教学 李木消化了好半天,也没能完全理解,干脆硬着头皮直接问:“那、那我于你而言,又是何关系?” 垂于身侧的双手已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 “男闺蜜啊!”卫灵儿脱口而出,毫不犹豫。 “男闺……什么?”李木没听懂,心中却莫名生出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闺中密友,简称,闺蜜。”卫灵儿耐心解释:“你又是男的,所以,我们那儿就叫男闺蜜。” 李木:“……”男人还能闺中? 看他一脸见鬼似的复杂表情,卫灵儿噗嗤一笑:“开玩笑啦!这只是我们那儿一个调侃的说法,就是指很好很好的异性朋友。” “……有多好?” “就是我能拿你当姐妹、你能拿我当兄弟的那种好。” 面对女孩儿那双坦然的清澈眸子,李木的脸再次黑了下来,搞了半天,她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当男人看! 这口气还没顺过来,卫灵儿已经嬉皮笑脸地扒上了他的肩膀:“你们这儿不也有青梅竹马一说嘛?其实不是非要一起长大才行,只要合得来,又不会引发误会、见面尴尬,我们那儿都能这样勾肩搭背、喝酒聊天哒!” 轮不着李木反应,她便兀自兴高采烈地絮叨起来:“我跟你说哦,有个异性朋友真心很重要!男女思维模式天生不同,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在恋爱关系中好好博弈,没个异性军事肿么整?比方说,要不是问了你,我哪能想到给司徒欢送香囊啊?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李木别过脸,一口恶气无处发泄,拳头握得咔咔响。 卫灵儿却仍在无知无觉地碎碎念,一脸的惆怅:“你们这儿最麻烦的地方就是啥事儿都忒含蓄,这要是放我们那儿,男的早该主动出击,明示暗示甚至直接表白了。诶你说?那司徒欢现在到底啥意思啊?我献啥殷勤他都乐滋滋地接着,却又不给我个准话?对我的事儿吧,貌似也挺关心,但又似乎对谁都关心?你还说他跟我走得近呢!我咋觉得他总跟我保持着距离涅?是因为看不上我吗?还是要避啥嫌?但一聊到音律,又跟个知音似的兴奋得不得了……诶你说他这是正常行为?还是人品渣啊?如果换做是你,也会这样若即若离么?” 等了片刻,没听到回复,卫灵儿长叹一声:“唉,你们男的一个个都这么含蓄,可让我肿么整?伦家好歹也是女孩子,怎么着也要矜持一下吧?” 李木:“……”现在一听她提“矜持”俩字就想翻白眼儿是怎么回事? 歪头瞅瞅他一脸的不高兴,卫灵儿赶紧谄媚地笑:“那啥,朋友肯定也是相互的嘛!哪天你看上哪个姑娘了,姐一定全心全意帮你追哈!” 忽然想到这家伙貌似连壁咚都不会,赶紧献宝:“来来来!姐今天先教你一招,对男对女都屡试不爽的表白神技!”苏丹小说网 说着,她掰扯着李木的身子,把他推靠到树干上:“先找棵树或者墙,就这样把人逼过去靠着,记得要跟你面对面哦!这就是第一步,壁!” “然后这样……”她踮起脚把手按在李木肩上:“一只手或者两只手,把人禁锢在你的双臂中,这就叫‘咚’!再缓缓靠近……” 说着欺身而上,直把自己映在那双惊恐的眸子里,璀璨一笑:“有啥说啥就行啦!” 李木前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就因为眼前瞬间放大的娇容而大脑当机了。轰上头的热血还没冷却下来,就见女孩儿倒退一步,笑眯眯地问:“怎样?学会了没?” “学、学啥?”呼吸还没理顺,大脑明显缺氧。 “壁咚呀!”卫灵儿说得理所当然,一脸坦然:“以后碰到心仪的姑娘,就这样去表白,记住了嘛?” 李木“……”他这算不算已被她壁咚两次了?咋就没听她表白? “咦?你这是脸红了吗?”卫灵儿笑嘻嘻地揉了揉他发烫的耳垂,一脸的戏谑:“你看我这还不是真的你就脸红了,要是来真的不就一举拿下了嘛!我就说这招儿好用吧?嘿嘿嘿!成功率真心高哇!” 李木恼怒地扒开她的手,一旋身转到树干的另一面,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卫灵儿吐吐舌头,也觉得自己这次有点儿过头,可每次一见这古代小弟动不动脸红羞涩的模样,就总想上去调戏一把是肿么回事儿? 暗骂了自己一句“不要脸”,她讪讪地凑过去,小心地问:“生气啦?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李木移动身形,再次让树干遮住自己的背影,一言不发。 卫灵儿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也有点儿后悔,不敢再不过脑地直来直去,绞尽脑汁地斟酌着措辞:“内个……我只是想帮你试试另一种可能。你这情况就算在我们那儿,也是很小众的,更别说在你们这个讲究封建礼法的年代了。我就是担心你一味地陷进去,真的会很辛苦,搞不好还会有危险……” 李木:“?”什么意思?他怎么听不懂? 卫灵儿继续小心着她的独角戏:“其实很多你这情况的,也是双向的,你家卫大人不就是嘛?所以我就想着,帮你试试感觉,搞不好你也可以呢?” 李木继续懵,怎么又扯上了卫大人? “我也没料到你会这么排斥嘛……”卫灵儿有点儿小委屈,她可是贡献色相来帮他的,没想到踩了雷,出力不讨好。 李木深吸口气,压下再次蒸腾而起的怒气,既然无意,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他?偏偏他还一惹就着!真够贱的! 卫灵儿暗搓搓地扯扯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哄:“不生气了好不好?伦家也不是故意的,就一下子没把握好度,以后我一定注意好不好?再说了,我是真想帮你尝试一下跟女孩儿相处的感觉,说不定你排斥着排斥着就习惯了呢?以后也就不用吊死在我表哥那儿了不是?找个姑娘在一起,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难……” 她是真的心疼他啊!卫子渊有了丁沐凡,早晚都会跟李木撇清关系,到时候他可咋办?就算丁沐凡古人思维,能接受三妻四妾,也肯定无法接受跟一个男人共侍一夫吧? 李木心念一动,猛地想起那晚她醉酒后说他“眼里没有女人只有大人”,脸上一抽,这丫头不会想歪了吧?瞬间一口老血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喷了,满腔的恼怒与憋闷化作一记眼刀,狠狠地瞪了过去,却是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灵儿显然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正楞在那里不知该说啥好,猛地身后不远处哗啦一声巨响,俩人都吓了一跳。 第155章 救下一个小蛋糕 “有人落水!”李木眼神一凛,习惯性地将卫灵儿拉到身后,一脸戒备地盯着上游河面上那一大片的涟漪,方才种种早已被抛诸脑后。苏丹小说网 远处的卫凌峰跟凌惜月也被惊动,立马起身赶了过来,还没到近前,对面河岸上便吵吵嚷嚷地涌出来五六个家丁装扮的大汉,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妈子,指着河里叫:“快!快把那贱人捞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顺着老妈子的手指,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妇正顺着水流,挣扎着向他们游来。 “呀!还有个孩子!”卫灵儿探出头,指着那少妇身前扑腾着水花的一小团。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少妇一边哭喊,一边手脚并用地把身前的孩子往水面上托。 那小孩只有两三岁光景,完全不懂水中闭气,只张着大嘴哇哇大哭,咕嘟嘟喝水。 李木脸上一僵,他不会水…… “快!快去帮姐找根木头来!”卫灵儿倒是冷静,一边脱鞋一边招呼他,还不忘顺便埋汰一句:“早跟你说要学游泳来着,你看这不又要用上啦?” 没等她扯下袜子,手就被凌惜月按住了:“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在外面随便脱鞋?快穿上!” “可她们……” “有你峰叔在,轮不着你下水!”凌惜月不由分说地帮她把鞋又重新套上。 “对哦!”卫灵儿一拍脑门儿,喜笑颜开:“忘了峰叔在这儿呢!” 一回头,却见卫凌峰压根儿就没有下水的意思,他的目光正落在从河对岸跳下水的两人身上:“那不是有人来救你们么?” 水里的少妇回望一眼,更加惊慌失措地向他们游过来,哭得愈发凄厉:“不要!求你们、求你们救命!他们、他们要害我孩儿啊……” 一听这话,卫凌峰不再犹豫,操起药篓中的绳索,麻利地挽出一个绳套,轻轻一抖便甩到了那少妇身前:“抓紧了!” 少妇抖着手,刚把绳套绑在孩子腰间,身后的家丁就到了。她一边回身挣扎着,一边大叫:“救我孩儿!求你们救我孩儿!” 卫凌峰收回绳索,把已经没声儿的孩子交给凌惜月救治,反手两颗石子直中那俩家丁的脑门。 哎哟两声,家丁不自觉的松了手,各自往水里栽。少妇还没反应过来,绳套再次甩到了面前,她赶紧套上胳膊,借着绳索的力量,快速地游到岸边,被卫凌峰和李木一左一右地拽了上来。 一看这光景,对岸的老妈子气得大吼:“你们!你们是哪儿来的登徒子?竟敢强抢我方家的贱妾!” 卫凌峰懒得理她,见那少妇面色惨白,下身还有血迹,径自扶着她躺倒在地上,查看伤势。李木则冲对岸冷着脸回道:“叫你们县令来官驿寻人!”说罢便不再理会。 那边凌惜月已帮小孩排了腹中积水,疏通了呼吸,交给卫灵儿抱着,自己则俯身蹲到正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少妇跟前,搭上脉搏,面色一惊:“她这是小产了!” 不敢再耽搁,卫凌峰当下抱起少妇,随凌惜月向官驿快步走去,卫灵儿则抱着孩子赶紧跟上。 李木也快速收好地上的药篓和工具,余光看到刚爬上岸的两个家丁正鬼头鬼脑地想要跟过来,顿住脚冷声喝道:“叫你们县令来,听不懂么?” 说着一脚踹到一旁的树干上,哗啦啦震落一地的树叶和断枝,吓得两个家丁直往后退。李木却顿觉胸中舒畅了不少,转身追着回官驿去了。 经过救治,少妇稳住了伤情,沉沉睡去,而那个小孩,在被抱回官驿的路上就睡着了,现下正窝在卫灵儿的床上,呼吸平稳,软软的一小团。 卫灵儿趴在床头,怔怔地望着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一手托腮,一手轻轻地在他的小脸蛋儿上戳啊戳,艾玛咋就这么可爱涅! 一旁的丁沐凡有些看不下去了:“你这神情……怎么像是要吃了他?” “这你就不懂了吧?”卫灵儿撇撇嘴,一本正经地说:“有句话肿么说来着?我爱你就想吃了你!你看这娃粉嫩粉嫩的多招人喜欢,跟个蛋糕似的,好想咬一口哇!” “蛋糕是啥?” “就是一种很好吃很好吃的点心,甜甜糯糯的,再抹上奶油……艾玛我不行了!”卫灵儿赶紧抹了把泛滥的口水,一脸悲愤地对天发誓:“若能给我机会重来一次,我一定,一定好好学烘焙!” 嗯嗯,还有种地造纸缝纫做胸衣,尤其是这段时期的历史国情,有了这些知识储备,她一定能跟网文里的女强一般,预知未来、如鱼得水,种田经商、富甲一方,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哪像现在,连最日常的吃喝拉撒都难以优化,好悲催啊! 丁沐凡正好笑地看着她声情并茂,门外传来脚步声,见是司徒欢和司徒乐回到院中,她俩赶紧出门迎了上去:“到底咋回事儿?” 司徒乐抢先嗤道:“是当地方举人家不久前买回来的一个小妾,不知怎的还带着孩子。方家主母尚未生子,容不下这小妾的儿子,想要趁着家主外出把孩子卖了,小妾不干,就这么闹起来,她带上孩子逃出来跳河了。” 卫灵儿听得目瞪口呆,这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内院争斗,还真特么现实啊! 丁沐凡有些不平:“那你们咋处理的?” 司徒乐耸耸肩:“还能咋办?人家手里拿着卖身契呢,我们又不能强行扣人。现在只能让李木跟黄煜先在外院拖着,等那小妾醒来问问情况再说。她醒了吗?” 几人说着来到救治少妇的房外,司徒欣听到声音推门出来,摇了摇头:“还睡着。凌大夫说性命已无碍,只是需要调养,她带峰叔煎药去了。” 司徒乐看向自家大哥:“咋办?看那县令的意思,不见到人是不肯走啊!” 司徒欢叹了口气:“那方家是这里的地头蛇,县令也在,不晓得李木他们能拦多久。说起来这也算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着实没理由强行插手啊……” 话音未落,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那少妇面色苍白,扶着门框跌撞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众人面前。 第156章 妥善解决? 卫灵儿吓了一跳,上前拽她:“哎呀你有话好好说就是,跪毛啊!” 那少妇却是不肯,边哭边说:“小女张氏,夫君乃山中猎户,年少时学了点功夫,回家后便以打柴狩猎为生。小女嫁入婆家后,随夫君与婆婆独居山中,原本生活美满,平淡度日。不想两年前的一天,夫君出门打猎不慎跌落山崖,徒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婆婆更是思子心切一病不起,两年来为治病耗尽了家中积蓄。半年前婆婆撒手人寰,小女实在是拿不出钱,只好卖身葬母。那方老爷说得好好的,只是买小女做婢子,允小女带我儿一并住到方家,服侍主母。却不想、不想……” 女人声泪俱下,神情悲愤:“那禽兽竟、竟强了小女!仗着小女腹中孩儿,他不顾主母反对,强行纳小女为妾。为了孩儿,小女不得已忍辱偷生,却又处处被主母刁难。这几日趁家主不在,主母硬要将我儿卖入堂子做贱奴,小女、小女怎能舍得!这才带我儿逃离,幸得恩人搭救,还望恩人救救我儿,救救我儿……” 说着咣咣磕头,卫灵儿跟司徒欣俩人拉都拉不住。丁沐凡则早已满脸忿忿:“怎的这般欺负人!” 司徒欢思索片刻,吩咐道:“你们先扶她进去休息,这其中曲折,还需方家家主回来后当面对质才行。我会先以此为由让县令带方家人离开,后续如何,再从长计议。” 张氏被半拖半扶着回到屋内,不住地哭求着救她孩儿,惹得卫灵儿都跟着落下泪来。 晚饭时,张氏早已喝了药再次睡去,那小娃倒是醒了,精神得很,吃了一大碗饭,被卫灵儿喜滋滋地抱到院中玩耍。 一旁的石桌边,司徒欢几人商量着对策。苏丹小说网 李木:“听县令的意思,张氏是一定要带回方家的,那孩子原本要卖入堂子,不值几个钱,县令可以协调方家直接放人。” 丁沐凡一听不干了:“那怎么行?孩子这么小,肯定离不开娘啊!再说了,有那恶毒的主母在,张氏回到方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司徒乐:“那就都带走得了!不管是司徒家还是侠义堂,都不多这两碗饭。” 司徒欢白了他一眼:“你说的轻巧。我今日看过,那方家手里有合法的卖身契,岂能强行把人带走?” 司徒乐满不在乎地说:“那就拿银子赎嘛!” 司徒欢真是恨铁不成钢:“世上苦难之人那么多,难不成你都去拿银子赎了?再说那方家也不缺钱,不见得就乐意卖人,到时死咬着不放,或者狮子大开口,你就直接惯着?那以后大家都学了去怎么办?其他奴婢岂不是更要遭殃?” 卫灵儿偷耳听着,暗自叹气,司徒欢的话听着冷漠,却是不假,这种恶行要是得了便宜,还真是祸害。 丁沐凡抿起双唇,一拳捶在桌上:“可我们既然碰上了,如果就这么不管,还真的是,好不甘心!” 司徒欣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不是不管,我们这不正想办法么?” 一时沉默,卫灵儿脑中灵光一闪,忍不住插嘴问道:“那卖身契上写的是去方家做奴还是做妾?” “做奴。” “那不就安啦!”卫灵儿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张氏不是说她是被强迫的嘛!方家老爷强奸总要治罪吧?咱们就拿这个跟他谈判,让他放人如何?” 众人静默,都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司徒欢有些不解:“方家老爷虽是强了她,但也纳了她做妾,何罪之有?” 卫灵儿的笑僵在脸上,嘴角直抽:“啥?他、他这么做不犯法?” 众人再默。 李木早已习惯了她在这方面的知识匮乏,轻咳一声解释道:“那是卖身契,不是雇佣契。张氏签了卖身契,便是方家的人,任凭家主处置。所以……方家老爷这么做,自是合法。” what?卫灵儿手捂胸口,妈的,好气! 司徒欢奇怪地看了看她,转头问凌惜月:“凌大夫,张氏以后可还能生育?” 凌惜月:“这次小产自是伤了身子,短期内确实难以怀孕,但只要悉心调养,恢复身子也不是难事,左右时间问题罢了。” 司徒欢沉吟道:“我在想,那方家主母膝下无子,方家老爷强行纳妾,应该主要是为了子嗣,若张氏确定不能生育……” 凌惜月:“我明白了,这个你放心,我可以配合说辞。” 黄煜也反应了过来:“明日我便将她不能生育的消息放出去,再配点儿克夫克子之类的说法,咱们应该就好赎人了。” 司徒欢点头:“那就这么办,劳烦黄兄了。”扭头吩咐司徒欣:“欣儿,待张氏醒了,你跟她说一下我们的计划,等到了京城,再看如何安置。” “欣儿明白!” “成啦!”卫灵儿喜笑颜开地抱起小娃:“小蛋糕,跟姐姐回屋睡觉觉去喽!” 小蛋糕奶声奶气地抗议:“我不叫小蛋糕,我叫勤儿!” “哎呀!小蛋糕这个名字多好啊!香喷喷的!你说对不对啊沐凡姐姐?” “对对对!你说啥都对!”丁沐凡翻着白眼跟了过去,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 卫凌峰也好奇地凑过去:“小蛋糕啥意思?为啥香喷喷的?” 事情妥善解决,其他众人相视一笑,各自散去休息。 翌日清晨,得知计划的张氏千恩万谢,抱着儿子痛哭一场,反复叮嘱他要听恩人的话,长大了好好报答之类。 原本皆大欢喜,卫灵儿心情大好,一整天都缠着软软糯糯的小蛋糕逗趣,笑个没完没了。不曾想,当她带着小蛋糕去叫张氏出来吃晚饭时,看到的却是悬在梁上的一具尸体! 卫灵儿失声惊叫,反应过来后,连忙捂住了小蛋糕的眼睛。小蛋糕懵懵地扒下她的手,她再次捂上,抱起他夺门而逃。 怀里的小团子奶奶地抗议:“我要娘!我要去找娘吃饭!我不要娘在那么高的地方!” 卫灵儿紧咬着嘴唇不说话,不觉间,眼泪已铺了一脸。 第157章 娃娃再现 张氏就这么走了,留下一纸血书,声称失了贞洁,无颜苟活,现下将儿子托付给恩人,再无牵挂,故而以死谢罪,告慰先夫在天之灵…… 得知了血书内容,卫灵儿一口老血,无法理解:“她她她,她是被迫的啊!这事儿怎能怪她?”受害者好不好,谢个毛的罪啊! 看看众人的反应,无比憋屈地发现,无法理解的,似乎也就她一个人而已……噗!又是一口老血! 看到娘亲一动不动地躺在木板上,全身覆着白布,小蛋糕才总算似懂非懂地明白了什么,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直听得人肝肠寸断。 丁沐凡也红了眼圈,却是看着那封血书发呆:“张氏识文断字,看起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啊……” 黄煜会意,转身出门找县令查问去了。 卫灵儿早已被小蛋糕哭得泪眼婆娑,一晚上都抱着他安抚。直到娃生生哭睡过去,她才抱起他回屋睡觉,一脸的疼惜与悲伤。 李木眼角余光一直追随着她,再一次看到她哭,心里依然难受得不行,却又碍于司徒欢等人在场,只得默默地压着想过去帮她拭泪的冲动,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久,黄煜带回消息,张氏原来是城郊张家村私塾先生的小女儿,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小家碧玉。因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嫁入山中,与娘家闹翻了,这才宁肯卖身也不回娘家求助,想必也是怕累了娘家名声。 众人商议了半天,司徒欢最终拍板,第二天同时联系方家与张氏娘家,再请县令到场主持,让两边当面定夺张氏的后事。 折腾到半夜,总算渐渐平息,众人各自散去,回房休息。 卫灵儿不声不响地望着窗外发呆,难得安静。 丁沐凡挨着她坐下:“想什么呢?” “为解放思想而奋斗!”卫灵儿一脸忿忿。 “啥?”丁沐凡一脸懵逼。 卫灵儿没有答话,只是身子一软,歪靠到她身上,抱得紧紧的。丁沐凡似是早已习惯了她这样撒娇,也没躲闪,只是抱回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抚。 良久,带着些微鼻音,卫灵儿轻轻地说:“我能穿到这个身子上,能遇到你们,真好……”苏丹小说网 丁沐凡歪头靠上她的脑袋,轻声回道:“能有你来到我身边,真好……” 两人相视一笑,抱得更紧了。 正各自神伤着,床上的小蛋糕忽然哇得一声哭醒了,两人赶紧跑过去。哄了半天,小蛋糕才总算止住哭声,抽抽噎噎地躺到两人中间睡下,却是再也睡不着,睁大了眼睛,搂着卫灵儿的脖子发呆。 左右睡不着,卫灵儿干脆一边轻拍着他一边唱起了歌: …… 不要怕不要怕我的娃娃 一朵花一粒砂就是天涯 不要怕不要怕赶快长大 等太阳的光芒带来希望 …… 嘿呀嘿呀爱能给我力量 路漫长爱漫长我们回家 …… 门外不远处,凌惜月立于廊下,满脸的不可思议,若不是身旁的卫凌峰眼疾手快,她手中的那碗药粥估计就直接泼了。 第二天,方张两家很快就商议出了结果。 张氏已死,方家自然懒得收尸,加上前一天已有流言,说张氏命中克夫克子,更是想赶紧撇清关系。于是钱都没要,便当着张氏娘家的面,撕毁了张氏的卖身契,扬长而去。 张氏娘家虽然早先因女儿的婚事闹得很不愉快,但毕竟是亲生骨肉,张母趴在女儿尸身上哭得那叫一个悔不当初,一旁的张父也不停的抹着泪,瞬现苍老之色。 张氏的哥姐张罗着抬走了尸体,带回张家安葬,把小蛋糕也一并带走了抚养。卫灵儿万般不舍,但也不得不放手,毕竟,张家人才是他的亲人。 一出不期而遇的人间悲剧,不到三天便尘埃落定,好似啥都没发生过一般,不留一丝痕迹。 耽搁了两天行程,张家人走后,众人便也收拾行装,匆忙上路,连午饭都打算在路上解决。凌惜月和卫凌峰却又提出辞行,说是有要事需返回药王谷处理,连黄煜和司徒乐主动提出陪同前往都被婉拒。 李木面露忧色:“前几日刚出了刺客……” 话没说完,便被卫凌峰不满地打断:“你小子当我是死人啊?” 李木赶紧解释:“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行啦!”卫凌峰不耐烦地摆摆手:“就他俩那点儿功夫,也帮不上啥忙,我一人足矣。” 黄煜撇撇嘴没说话,司徒乐却不干了:“前辈,我承认我是没您厉害,但也没您说的这般不中用吧?” 卫凌峰呵呵一笑:“那你去闯个五毒阵给我看看?” 司徒乐脸色一黑。 凌惜月白了卫凌峰一眼,温言解释:“你峰叔没别的意思,只是此行药王谷涉及一些谷内机密,不便带外人进入罢了。” 司徒欢抱拳颔首:“既是如此,晚辈便不再打扰前辈办事。” 说着取出一块玉牌递了过去:“这是我司徒家的贵客令牌,途中任何我司徒家名下的产业,只需出示此牌,便可依需取用。衣食住行,人力物力,但凡我司徒家承受得住,两位前辈就不必客气。” 卫凌峰哈哈一乐,接过令牌:“那成,我就不跟你客气啦!”说着扶凌惜月上马:“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赶紧上路吧。” 众小辈拱手目送二人离去。 行出两步,卫凌峰顿住马匹,回头深深地看了眼卫灵儿,朗声叫道:“丫头!教你的东西记得好好练,可别偷懒,到京城了我找你检查功课去!” “哦……”卫灵儿面上一垮,勉强堆出一个谄媚的笑。 卫凌峰哈哈大笑,回马追上了凌惜月,双骑并行,策马飞奔。 卫凌峰扭头问她:“你打算怎么找大哥哥他们?” 凌惜月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能先回去看看再说。实在不行,也要留个讯息给他们。这卫灵儿一定跟大哥哥他们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否则不会唱那些歌。这种唱法,我之前只在大哥哥那儿听过,况且,昨夜她唱的那一首,正是当年大哥哥用来安慰我的那一首,我绝不会弄错!” 卫凌峰点头:“这次若能见着大哥哥他们,一定要问清楚他们的真实名姓,省得连个暗号都对不上,全让那丫头用女娲娘娘给顶回来……” 第158章 孤独寂寞冷 李木发现,自从张氏的事情之后,卫灵儿似乎就有了不可言说的心事,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他经常看到那女孩儿一个人托着腮发呆,神情难过又落寞。 这样的卫灵儿忽然让他有些不大适应,先前被她惹出来的怒气便也烟消云散了,一时间,只觉得天色晦暗,心情抑郁,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卫灵儿确实心情不好,很不好,不好到连唱歌的心情都没了。 她忽然意识到,即便是这里的人接受了她,愿意对她好,但有些东西,无法共鸣就是无法共鸣,这是她无论如何都奢望不来的。 再一次,她感到了孤独。少了初来时的无措和恐慌,但多了更加真实与通透的寂寞,寂寞得让她从骨子里冒冷气。 先前跟卫子渊几人在道观里畅谈,她以为她运气爆棚地遇到了有能力接受现代思维的古人,她以为她在这里终于有了可以随心交往的知己,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时代鸿沟所带来的思想差异。 都说十年一个代沟,这相隔上千年,肿么可能说接受就接受,说理解就理解? 对于张氏,其他人大多表现出来的都是同情与怜惜,甚至透着隐隐的赞赏。司徒欢更是为此自责不已,说他没料到张氏知书达理,否则不会想出“假说她无法生育又克夫克子”的“昏招”,让张氏本就不堪重负的心理雪上加霜…… 听他如此诚恳的忏悔,卫灵儿简直想把眼睛翻瞎,憋了一肚子的粗口,拼着命忍了几忍,才没喷到他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上。 司徒欢见她脸色很差,有些无奈:“灵儿,你还在怪我对么?” “不是怪你,我是怪书……”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司徒欢:“……”书怎么惹到她了?哪本书? “如果知书达理就是可以随便自杀,那还是当个泼妇好!”撂下这句硬邦邦的话,卫灵儿起身离开,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司徒欢愣在原地半晌没缓过神来,那个一直缠着他献殷勤的小女孩儿,怎么忽然间如此嫌弃他? 如果知书达理就是可以随便自杀,那还是当个泼妇好? 他细细咀嚼着这句话,不禁蹙起眉头。第一次,他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看上去单纯无脑的小姑娘,包括她的神情话语,一举一动。苏丹小说网 卫灵儿气呼呼地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到床上生闷气。丁沐凡拎着壶热水进来,似是已经习惯了她这几日的坏脾气,一言不发地泡了杯茶递过去。 “沐凡姐姐,”卫灵儿有点儿委屈地看向她:“你们都觉得张氏这么做是对的吗?” 丁沐凡叹了口气:“她这也是没办法吧?” “怎么没办法?”卫灵儿气闷难平:“不是有我们帮她嘛?不是都帮她计划好了嘛?跟着我们回京城,彻底摆脱以往的一切,带着孩子谋个差事,好好过日子不行嘛?名声就那么重要?比命都重要?我们又没瞧不起她!” 丁沐凡歪头想了想:“或许,她更在意的是贞洁吧?觉得对不起相公?” “可那不是她的错啊!再说了……”卫灵儿越说越气:“她相公都已经死了!要是就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她不还有个孩子吗?为了跟一个死去的人说对不起,却抛弃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她就忍心让小蛋糕没爹没娘当孤儿?她能有点儿当妈的责任心嘛!” 丁沐凡挨着她坐下来,忿忿道:“说来说去,都是那个方家老爷不是东西!要不是大黄他们拦着,我非得过去揍他一顿不可!” 噎了一下,卫灵儿不甘心地问:“难道,你们就没人觉得张氏也该骂么?” 丁沐凡疑惑:“她都那么可怜了,为何还要骂她?” 卫灵儿:“……”好吧,恶毒的是她! 沉默半晌,她总算勉强压下怒气,换个话题问:“沐凡姐姐,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被恶人强了,你会怎么办?” 丁沐凡眼中透出杀意:“哼!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打我的主意?姑奶奶我让他后悔从娘胎里生下来!” 卫灵儿:“好吧,假设是我,像张氏一样不小心被人强了,你们会如何看我?也觉得我应该去自尽谢罪么?” 丁沐凡:“谁敢欺负你?我去阉了他!” 卫灵儿:“假如当时你就是没来得及赶到,就是已经发生了呢?” 丁沐凡默了片刻,很认真地看向她:“灵儿,从明天开始,我会盯着你晨起练功,有了功夫,咱就不怕恶人欺负了!” 卫灵儿:“……”无法沟通,起身就往外走。 丁沐凡一把拉住她:“诶!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明日还得早起练功呢!” 卫灵儿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奔出门:“我内急,要拉屎!” …………………………………………………… 李木部署好夜间的安防,正要进屋休息,就见卫灵儿绷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出了院门。他想也没想地便跟了过去,这么晚了,那丫头一个人干嘛去? 就见卫灵儿一路向外,直接奔出了官驿。巡逻的军士们看到李木跟在后面,便也不再阻拦,目不斜视地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卫灵儿一口气奔到官驿外的大松树下,扶着树干喘气,胸脯剧烈起伏,努力压制住满肚子的不爽和憋屈。 李木静静地立在身后,不知该说什么好,看来这丫头是气得不轻啊! 缓了一会儿,卫灵儿总算喘匀了这口气,重重地长叹一声,贴着树干抱膝坐下,随手捡起一根小树枝,漫无目的地在地上戳啊戳…… 虽然隐约能猜到跟张氏的事儿有关,但李木仍不明白她具体在气什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有回去的意思,只得凑过去傻傻地问:“灵儿,你怎么了?” 卫灵儿早就发觉他跟了过来,听到声音一点儿也不意外,头也不抬地回了两个字,硬邦邦的:“生气!” 李木:“……”他当然知道她在生气,问题是,为什么啊? 第159章 可惜是弯的 僵了好一会儿,李木无计可施地抓抓脑袋,努力回想着前几日她来开导自己的话,硬着头皮结巴:“你、你有啥不开心的,可、可以跟我说说吗?或、或许,我能帮你,开、开导一下?” 卫灵儿愣了愣,这话肿么听着耳熟?待反应过来,忍不住乐了:“你还挺会现学现卖嘛!” 见她脸上总算有了笑意,李木暗自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也坐了下来,闷闷地问:“你最近……似乎很容易生气?” “嗯呐。”经过前几次挫败的沟通,卫灵儿已经不再奢望,现在是话都懒得多说。 “为什么?”李木问得小心翼翼。 卫灵儿暗叹一声,果然,没人能理解她啊…… 眼瞅着李木那张又担忧又纠结的苦逼脸,卫灵儿终是缓下了脸色,尽可能平静地问:“如果有一天,我也像张氏那样,不小心被恶人强了……” “我会杀了那个人!”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冷硬的声音打断。 卫灵儿有些讶异地看着身边这个人。方才她看到了神马?那抹吓死人的狠厉与决绝,真在这个铁憨憨的脸上出现过? 李木似也意识到了什么,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慌乱地转移话题:“你别胡思乱想,我、我是说,卫大人定会保护好你,不可能发生那种事儿。” 卫灵儿撇撇嘴:“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再次被打断,声音果断,还有些急躁。 “好吧,我是说假设……” “假设也不行!”这回声音里带了些恼怒:“我不准你这么假设自己!” 卫灵儿:“……”尼玛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啦? “那如果是你……”她换个角度总行了吧? “啊?”李木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现出一丝无法言喻的羞愤。 “如果是你的妻子被人强了,你会希望她怎么做?”卫灵儿语气认真。 李木噎了一下,好不容易缓过神,脑中闪过一丝让他心慌的不明念头,赶紧别过脸,躲避着女孩儿的视线:“我会保护好她,不让这种事情发生。” “假设你就是张氏的相公,已经死了呢?”卫灵儿翻了个白眼:“或者说因为某种原因,就是无法阻止这种事情发生。亦或者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力挽回?” “我会……” “打住!”不等李木说完,卫灵儿赶紧打断他:“别跟我说你会去报仇杀人啥的,我又没问你会怎么做。我是问你,你希望你妻子怎么做?也去自尽谢罪吗?” 李木被问愣了,一言不发地垂下头,若有所思。 沉默良久,卫灵儿已不再奢望能听到什么,不禁苦笑:“看来,我问了一个无法回答的蠢问题啊……” 放到现代,可能不是个大问题,但放到古代,似乎就是个让人无法面对的问题了,就像老妈跟老婆同时落水救哪个一样,愚蠢又无解的难题! 卫灵儿自嘲地轻笑一声,正打算起身回去,忽地耳边传来一个低哑却又坚定的声音:“我希望她好好活着,开心地活着。” 她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一双伤感又难过的眸子,透着一丝让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但是……”嗓音艰涩,却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倘若她真心觉得活不下去,唯有一死才能解脱,我也不会拦着。” 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苦意,随着声音一起黯了下去:“其实,有时候,活下去才辛苦,不是么?” …………………………………………………… 耳边响起丁沐凡均匀的呼吸声,卫灵儿却依然睁着眼睛,幽幽出神。自前世那次莫名被渣的失恋后,她再一次失眠了。 这一次,不是为了那个曾让她觉得无所不能的天才男友,也不是为了高考失利后的不甘与失落,更不是为了曾经那些差点儿淹死她的闲言碎语,而是,今晚那个人,那个让她意外的答案,以及,那双恍了她心神的眸子。 她从没像今晚这般细细打量那个人,直把李木看得浑身炸了毛才反应过来,赶紧逃回了官驿,竟有种莫名的慌乱?唔,好丢人! 老实说,她之前是真没怎么关注过他。那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路人长相,又配上个除了懵逼就再没其它表情的面瘫脸,放到人堆儿里简直就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存在啊! 若不是从她假死开始,恰好都是李木受命护着她,后面又因为各种事情牵扯到了一起,她很难想象,自己跟那个寡言又嘴笨的木头能有多少交集,估计话都说不上两句吧? 她操心他的一日三餐,一方面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一方面也是为他不平。瞅瞅那张黑瘦黑瘦又隐隐泛黄的小脸儿,还有那个虽然挺拔但明显比卫子渊他们更加单薄的身板儿,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恶果啊! 她薛梓林的恩人,岂能活得如此糟心? 后来,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逗他,一方面是真心想帮他丰富点儿表情,一方面,似乎也是被他脸红窘迫的模样,勾起了一丝莫名的上瘾…… 咳咳,卫灵儿下意识地翻了个身,背过丁沐凡,暗地里老脸一红。头一回发现,自己竟还隐藏着如此不要脸的恶趣味!是因为前世偶像包袱太重,压抑太久了需要反弹? 只是,那双饱含苦涩与沧桑的眸子,真的是出自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年? 前世的十八岁,他们都在干嘛?她努力回想着高中的那些男同学。 他们会在教室里举着扫把追逐打闹,会在篮球场上满头大汗地争抢跳跃,会在板着脸的老师和家长面前嬉皮笑脸或倔强耍横,会在心仪的女生面前哗众取宠或装冷扮酷……却从未见过如李木这般! 不需要他的时候,沉默得像个透明人,毫无存在感;需要他的时候,又能不要命地挡在最前面,不讲条件。 大部分时候,这人都顶着一张波澜不惊的面瘫脸,走到哪儿都能站成一尊佛,可当你真的触碰到他某根神经时,那瞬间上头的情绪和控制不住的强烈反应,又稚嫩得像个孩子。苏丹小说网 忽地想起那个雨夜,她第一次知晓了他的身世,那一脸的凄然与落寞,让她觉得心疼。而今夜,那双盈满苦涩与沧桑的眸子,却让她感到心都碎了。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能让一个本该朝气蓬勃的少年郎,如此的沉默又木然?又是怎样的经历,能让一个前途大好的年轻军官,对生死有着如此淡漠又刻骨的参悟? 卫灵儿也没想到,她印象中总是呆头呆脑的铁憨憨,居然能有如此阴冷又凌厉的神情,哪怕只是一瞬,也足够她吃惊。还有他眼底那抹让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又是什么? 艾玛!这小子有故事啊!还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呢! 这是卫灵儿胡思乱想了很久之后,总算得出的结论。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脑海中又无意识地飘过一抹愁绪,唉,可惜了,是个弯的…… 第160章 意外走红 就在卫灵儿离京城越来越近的时候,京城内却早已因为她的存在而满城风雨。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她意外走红了…… 先是有消息放出,卫大少爷南下办差时,认下了一个外姓义妹,感情深厚,还赐了卫姓,不日便会接进卫府。 但不知怎的,本应仅局限于名门望族中的消息,竟从青楼中流了出来,夹杂着对这个义妹容貌的添油加醋,以及,各种来自男人们的好奇遐想与来自女人们的羡慕嫉妒恨。 没过两天,又有“可靠”消息传出,这位幸运的“义妹”,竟也不是普通女子,而是已逝卫大夫人的娘家侄女,卫大少爷的亲表妹! 这个消息一出来,瞬间就打消了不少男人的肖想之心,以及一众风尘女子那蠢蠢欲动的小妄想。 就算那“义妹”是麻雀变凤凰,但也算是货真价实的大家闺秀,岂是一般女子能比?更何况她与卫大公子原本的关系! 表哥表妹啊!这是何等微妙又暧昧的关系? 一时间,老百姓们对卫府这对儿表哥表妹的种种香艳猜想,便在京城的茶肆酒楼蔓延开来。 还没等大家把这个瓜吃完,一个更劲爆的瓜又从底层市井中爆了出来。这表妹,居然是嫁过人的! 据说新婚不久,便因为克夫被婆家退回娘家,却又在一夜之间克了全家性命,只有她自己一人诡异地活了下来。如此不祥之人,不知怎的,竟赢得了卫大少爷的倾心。不仅成功攀上了卫家,还要到了卫姓,进了卫府! 另有刚回京的商人爆料,在路上偶遇护送队伍,这女子果然是生的狐媚妖邪!这会儿又光明正大地缠上了司徒家的大公子,私底下还跟一个侍卫不清不楚,甚至有了肌肤之亲! 老百姓们无不啧啧称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如此水性杨花,不知检点,却还能游刃于几个不同阶层的男人之间,混得风生水起,当真是好手段啊! 这些流言,在卫灵儿他们离京城还有两日路程的时候,被卫子渊派来相迎的卫府亲兵送了过来。 丁沐凡气得直拍桌子:“究竟是哪个无聊生事的嚼舌根?竟传得这般难听!” 司徒欢温言安抚:“灵儿你不必过于忧心,卫大人信上说了,他会想办法处理此事,你只管依着他的安排安心入京便可。提前告知你这些,无非也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卫灵儿从怔忡中缓过神来,冲他一笑:“放心,我没事儿。不过,这流言会对你有影响么?” 司徒欢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我?” “对啊!”卫灵儿脸上现出真诚的担忧:“流言里不是说我纠缠你吗?不影响你司徒家的名声么?” 司徒欢失笑:“放心,一点流言而已,我司徒家自有对策。” “那就好。”卫灵儿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李木:“你呢?会有影响吗?流言里传的那个侍卫,就是说你吧?” 李木显然还没从对流言的愤怒中缓过来,没好气地回她:“我那不指名点姓的怕什么?你还是多关心下自己吧!这流言分明就是冲你来的。” “那就安啦!”卫灵儿轻松地一笑:“我管这流言干嘛?又没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笑话!她好歹也是在网络暴力中历练过的好不好,这点儿小范围的流言,算个毛? “还没伤害?”丁沐凡有些恨铁不成钢:“你都被说成这样啦!” “那沐凡姐姐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么?”卫灵儿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啦!”丁沐凡见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你们呢?”卫灵儿又环顾众人,一脸的坦然与平静:“也觉得我是水性杨花、不知检点吗?” 司徒欢笑得一脸温润:“你确实与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倒是跟沐凡这江湖气挺像的,只是性子直爽,活泼开朗罢了,怎会跟那中伤的话扯上关系?” 见其他人跟着点头附和,卫灵儿开心地笑了:“谢谢你们!你们都不受流言影响,我还怕神马?” “可是,我们毕竟才几个人而已,怎堵得上悠悠众口?”司徒欣不免忧心。 “那就不堵呗!”卫灵儿失笑:“我又没打算跟那些人交朋友,随他们说就是。” “怎能不堵?”这会儿连司徒乐都听不下去了:“你一姑娘家被说成这样,若是不想办法澄清,以后哪有婆家敢娶你?” “那就不嫁呗!”卫灵儿一脸的无所谓。 “你不想出嫁?”众人都是一惊。 卫灵儿没料到他们这么大反应,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内个……我不是说不想出嫁,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只是听流言就下结论,连亲自来了解我的功夫都懒得费,那这样的人,不嫁也罢。” 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她又小心地补充了一句:“这样的婆家,真要硬嫁过去,那才是悲剧吧?”疑问句,嗯嗯,时代鸿沟巨大,她还是尽可能地婉转一些比较好。 黄煜自从上次听她讲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知道这丫头在嫁娶方面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会儿却仍是被惊到了。缓了好半天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得不说,确实,有些道理……” “哪里是有些道理?”卫灵儿赶紧抓住机会自卖自夸起来:“我讲的明明是很有道理好不好!终身大事这么重要,当然是宁缺毋滥啦!” 司徒欢有些不忍地提醒她:“可是,一般有些头脸的人家,都很在意家族名声,即便是清楚了你的真实为人,但只要流言不灭,你名声有染,都会有所顾虑。这对嫁娶而言,定会是一大阻力。” “那我就找不在意家族名声的人家好啦!”卫灵儿依然是无所谓的样子。 司徒欢失笑:“你这样的身份,门当户对的一定都是名门望族,怎可能不在意家族名声?” 卫灵儿脸上一抽,干嘛非要把她局限在神马名门望族这个小范围里?她还想广泛撒网、重点捕鱼呢! “那不正好?”她嬉皮笑脸地说:“我名声毁了,就不用只在所谓的名门望族里挑挑拣拣了,对吧?” 说着站起身挥一挥衣袖,满脸的豪情壮志:“天地之大,总有个人是我的!哼哼!” 一回头,看到众人都是一副遭了雷劈的表情,赶紧讪笑着转移话题:“哦对了,我表哥信上不是还交代了一堆进卫府的规矩嘛?我是不是得抓紧练练呢?” 第161章 黑吃黑的流言 除了丁沐凡跟李木,其他人都是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司徒欣无法理解:“应该就是帮你理一下卫府相关的人脉和称谓吧?”不是大家闺秀出身么?还需要练啥?” 卫灵儿老脸一红,她连这个时代的行礼都不会,不练可肿么成? 丁沐凡出来解围:“那个……大人信上不是说会派个卫府的嬷嬷来教你礼仪吗?看行程明天一早就该到了吧?” 李木也跟着帮腔:“大人让你在此处逗留两日,是要等他解决了京城流言的问题,再通知我们启程回去。” “对对对!”卫灵儿立马就坡下驴:“那我得早点儿去睡了,明儿一早估计还得起来上课呢!” 说着辞别众人,匆匆离去。 待她吃完宵夜、洗漱完毕,却发现司徒欢正在她房外的石桌旁等着她。一改往日的温润与惬意,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上,难得地现出一丝凝重与踌躇。苏丹小说网 卫灵儿头一回见他这幅神情,有些懵:“你找我有事儿?” 司徒欢看向她,语气认真:“你当真一点儿都不在意那些流言?” 卫灵儿怔了一瞬,旋即淡淡一笑:“那你在意么?”这人好不容易卸下面具,就是为了问她这个? 司徒欢眉头微蹙,加重了语气提醒她:“那些流言可都是针对你的……” “我当然知道。”卫灵儿仍淡淡笑着:“不是有句话叫清者自清嘛?我是怎样的人,应该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吧?” 司徒欢的眉头却愈发地紧:“可若是这流言影响到了其他人呢?” 卫灵儿有些迷惑:“你今天不是说不会影响到你么?” “那是因为我多少对你有些了解,还不至于被流言影响。”司徒欢耐心解释:“但有很多人,还来不及接触你、了解你,必会被这流言误导。正所谓先入为主,日后想要改变这些人的想法,必定会更费周折,还不一定能成功。” 卫灵儿笑了:“那就让他们这么去想呗,我干嘛一定要改变他们的想法?” 司徒欢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不怕卫府的其他人不接受你?不怕京城里的其他显贵瞧不起你?” 卫灵儿歪头想了想:“若真是品性端正又客观理智的人,交往多了,自会看清楚我的为人;若是仅仅因为流言就固守偏见,我再以诚相待,估计也难交心,这样的人,维系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底线就好,没必要结交,不是么?” 她抬起头,笑得释然:“我又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也不需要呀!我有你们还不够么?你看你们听到流言的第一反应就是替我生气,说明你们信任我,远远胜过那些听信流言、传播流言的人,对不对?而你们,恰好又都是我在意的朋友呢!所以我很开心,没白交你们这些朋友。反而是那些传播流言的人,我都不认识他们,也不在意他们,管他们如何看我?再说了,嘴长在人家身上,我想管也管不住啊!” 司徒欢有些怔忡地看着她,就见女孩儿冲他扬起一个无比郑重又明媚的笑容,一字一句:“只要那些流言,不会影响你们对我的看法,就不会影响到我。因为,我只在乎,我在意的人怎么看我!” 司徒欢心中莫名地一动,还没来得及反应,女孩儿便丢下一句话回房休息了:“晚安!记得用我今早给你的香囊,安神的哦!” 他目送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反复咀嚼着她的那些话,一时间心绪难平。 不需要让所有人都喜欢她?所以,才能活得如此肆意潇洒又轻松畅快么?只在乎在意的人怎么看她?所以,才能爱得专注又憎得分明么? …………………………………………………… 卫子渊送来的若妈妈慈爱又严厉,对卫府这位新来的千金主子恭敬有礼,毫不怠慢,但教起规矩来也是有板有眼,绝不放水。 卫灵儿一边在脑中不自觉地回放着容嬷嬷教导小燕子的名场面,一边在心中不住地默念,若妈妈是好人,若妈妈是好人! 可还是觉得气闷又憋屈是肿么回事儿? 当初她一时脑热,号称为了丁沐凡来卫府陪她,现在倒好,徒留她一个人在这里苦哈哈地学规矩,那正主却溜了! 自从卫府的亲兵和嬷嬷婢女们到来后,司徒欢兄妹和丁沐凡等人,便辞别了卫家,各自回京去了。李木带来的那些亲卫军,也跟卫府亲兵交接完后,先行回了营。 只有李木,身为卫府亲兵的头领而再次留了下来,依然负责着所有的安防事宜,不过是换了个身份、换了身装扮,又换了批下属罢了。 卫灵儿这才知道,李木居然还有这么个身份!难怪他能做卫子渊的头等心腹。也才知道,因着卫府亲兵不能远离京城,国君才把自己的亲卫军借给卫子渊来接她回京。 看来,她这个便宜表哥,在国君面前是真的很有份量哇! 很快,她这个很有份量的便宜表哥,再次展现了他与份量相匹配的卓越能力。果然,说两日就两日,李木接到卫大人来信,流言已解决,即日开拔回府! 卫灵儿大大地松了口气,倒不是规矩已经学好,而是,她觉得自己再怎么学也就这样了。就跟大学军训里的假把式一样,不拉到战场上实操一下,肿么可能刻骨铭心?不刻骨铭心,又肿么可能习惯成自然? 至于实操失败的后果,最多也就是被卫府断绝关系、赶出家门吧?反正后路她已经想好了,去侠义堂投奔丁沐凡,不比待在卫府自在? 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她那个便宜表哥,本就是想借着她的关系把丁沐凡娶回来,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卫府?她更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流言已解决”,竟是靠着另一个更狗血的流言,被黑吃黑了…… 第162章 被气傻的叶青云 卫子渊实在是想不通,叶青云这么做,究竟目的何在? 为了避免灵儿入宫,他原本是想低调处理的。谁曾想,刚回京面圣,就被国君当场问起,这才知道,早他一步回京的叶青云,已在不动声色间,将卫灵儿的存在捅给了皇室! 他只好尽量抹低和淡化卫灵儿原本的出身,只说成是无意间帮了他大忙的乡野丫头,为报答才顺手认了义妹,好带回卫府,护她平安,不值一提。 孰料叶青云在朝堂上随口几句话,便引起了梁帝的兴趣,号称“无心之举也是功”,很积极地借了亲卫军给卫子渊,要大张旗鼓地去接他这个“顺手”认下的小义妹。 卫子渊就不明白了,灵儿应该是得罪了叶青云才对吧?那人若想报复,不应该尽可能让那丫头寂寂无名么?如此高调地引起皇室的注意,还怎么动手?叶青云不会是给气傻了吧? 没等卫子渊想好如何避免被皇家召见时,此事便莫名其妙地从青楼流了出来,还把卫灵儿传得倾国倾城、魅惑众生,连太子见到他都是一副等着他把美人送进宫的微妙表情。 卫子渊直接黑了脸。 可还没来得及有所应对,便又有关于“表哥表妹”的流言传出,一方面把卫灵儿的出身抬高了不少,一方面又把他给莫名扯了进去。而派出去查证的密探送回消息,这波骚操作的背后,竟然是叶青云! 他这是何意? 虽然表面上看是断了灵儿入宫的路,却恰好是变相帮了她。 有了“表哥表妹”的暧昧关系,皇室就算不给他卫子渊面子,应该也会看在皇家颜面上,不再打卫灵儿的主意。沐凡那边,届时三个人面对面说清楚就好。 只是,卫子渊不解,既然叶青云并不想让灵儿入宫,先前搞那么高调作甚?一开始就不让皇室注意到她的存在岂不更好? 可就在他打算暂且顺其自然时,一个更加难听的流言却从市井之地传了出来,还死活查不出根源! 虽然不必担心被皇室觊觎,但也把那丫头说得忒难听了!就算她不像正常女子那般注重清誉,被说成这样,也定会难堪。可若是帮她洗白,免不了又要被皇室惦记,这可怎么整? 好在流言里牵扯到了司徒欢,倘若那丫头真的有意,想办法把她嫁入司徒家,倒不失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就在卫子渊一边按兵不动,一边yy着借此拉拢司徒家时,新的流言却又冒了出来,以一个无比迅疾又强势的劲头,分分钟就把那个难听的版本给碾压了。 只是,这新流言的内容,直挂了卫大少爷满头的黑线…… “司马家被徽州土豪荀家算计,要强娶出身高贵的司马如兰进门,给荀家的残疾少爷冲喜。为救父兄,司马如兰慨然出嫁。不曾想,穷凶极恶的荀家,为了斩草除根,断掉她回娘家的念头,在迎娶司马如兰的当天,便雇凶血洗了司马家。司马如兰得知后悲痛欲绝,洞房当晚便服毒自尽,以死坚守贞操。幸得表哥卫子渊及时赶到,英雄救美,又怜其孤苦,便带其回京城卫府加以庇护。” 若只是到此为止,卫子渊顶多呵呵两声,可那后半段无中生有的内容,却让他每每听到都忍不住脸上直抽…… “哪知在云港办差途中,卫子渊遭贼人刺杀,司马如兰为救表哥,挡剑重伤,险些丧命。感念其恩深情重,卫子渊主动为她要了卫姓,认了义妹,并亲自向国君借了亲卫兵,以最隆重的方式接她回府。” 于是,这几日,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便是这么一出跌宕起伏又让人遐想连篇的美丽爱情故事。 你看你看,卫大公子如此高调地接美人入京,明显的司马昭之心嘛!还用卫姓再次拔高了表妹身份,这分明就是为迎娶美人做铺垫哇!当真是郎有情妾有意,情深义重的一对璧人哦! 出乎意料地是,查证回报,这最新的流言,竟然也是叶青云的手笔! 若不是当初在道观里得知了那丫头的底细,卫子渊真要再次怀疑,她就是叶青云想要安插进卫府的眼线了! 回顾这几波操作,那叶青云如此大费周章,很明显,就是想把卫灵儿嫁入卫府啊! 可是,为什么呢? 卫子渊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叶青云了,那家伙何时有了当红娘月老的兴致?难道是为了阻止丁沐凡嫁进来?防止卫家跟司徒家攀上关系? 卫子渊不觉苦笑,即便是没有卫灵儿这个障碍,短期内若想娶沐凡入府,必定也是困难重重。他都急不来,那叶青云急什么? 再说了,若想阻止沐凡入卫府,最有效的方式,不应该是直接派人去暗杀吗?还能顺便给卫家和司徒家拉拉仇恨不是? 这么一箭双雕的计策放着不用,偏偏要舍近求远地去利用一个不受控的卫灵儿搞事儿?这完全是本末倒置,多此一举啊! 难不成叶青云真被那丫头给气傻了? 然而,让卫子渊疑惑不解的远不止叶青云的异常。 先是松城追杀灵儿和李木的那几个山匪,莫名其妙地暴尸山野,并且死状诡异,个个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惊恐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而脖子上那处致命的伤口,既不是刀伤也不是剑伤,就像被烙铁烧烫留下的痕迹,黑红又狰狞,却偏偏不怎么见血,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般,成了一具具可怕的干尸! 关键是,领头的疤一痕,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不见踪影! 紧接着,又收到讯息,回京的队伍中居然出现了刺客,还是奔着药王谷的凌大夫!配合着司徒家一番查证,发现那凤娘登记的身份讯息,居然全是假的,根本就查无此人! 又顺着卫凌峰的猜测去寻访当年的玉竹宫门人,却发现那些人均已在两三年前陆续死亡,还都是意外! 这些,会是巧合么?这些奇怪的事件之间,又会有什么联系? 这些频发的怪事,让一向胸有成竹的卫大统领,头一回有了不受控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不受控?就像那个女人般不受控! 卫子渊很久没有感到如此费神了。 这些事情,会跟灵儿有关么?她的背后,究竟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还有那个她醉酒后提到的乐天,又是个怎样的角色?为何那丫头清醒时却绝口不提呢? 卫子渊烦躁地按揉着太阳穴。 明明只是个涉世未深又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装都装不出她这么像的,可为何,这么多怪事,似乎,都发生在她出现之后呢? 第163章 线索 静谧的药王谷禁地,清冷的月光从谷顶斜斜地铺进来,勾勒出一地的斑驳,以及,石台上一个萧索又疲惫的身影。 乐天一言不发地抱头坐在那里,满腔的震惊与悲怆,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说无忧是真真到了寿终正寝的年纪,那忘尘和穆媛呢?还有那不明来历的忘乐和忘明?算下来应该才70岁左右吧?背靠基地,还有药田秘境的灵药滋养着,怎么也没了? 关键是,那秘境也没了! 还有空无一人的前山,那结满蜘蛛网的门庭与落满灰尘的桌椅,显然早已人去楼空。他还特意去查看了一番,居然连五毒阵里的毒物都不见了踪影! 身负重任的药王谷,如今却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空壳,只剩下山脚处那个掩人耳目的迷阵了。 乐天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想起那个到老都傲娇又臭屁的家伙,唇角扯出一抹带着伤感的苦笑,他终究……在此困了一生么?他坚持一生的信念,达成了么?他等了一辈子的人,等到了么? 连日来的疲惫忽地袭上心头,生平第一次,乐天感到了一种难以抗拒的无助与虚脱。 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这样不管不顾地黑入历史,究竟是对还是错?避开系统监测,违背基地律法,真的就能找到他想要的真相么?就算找到了,他又是否能够承受这个真相? 无论如何,这种提前窥视他本不该知晓的结局,是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呵! 就这么沉默着,在这一片如世外桃源般宁静却又绝望的寂静中……不知过了多久,乐天终于稍稍平复了情绪。 深吸口气,他强打着精神,起身踱到那一排墓碑前,目光有意无意地避开那些封闭的石棺,只聚焦在灵牌上的那些小字。 他早就发现这上面有很多字,只是刚来时被这出乎意料的景象乱了心神,实在是没勇气细看。这一看不打紧,立马惊得睁大了眼睛,这是……她的字! 她来过?她亲自来为无忧她们封的棺、立的碑? 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猛地冲破久压心底的绝望,乐天布满血丝的眼中光芒绽放,抚上灵牌的手都有些颤抖。 就是说,她终会回来!他一定会找到她! 稳住心神,乐天认真读着灵牌上的每一个字,惊讶的发现,里面居然还有自己的笔迹!也就是说,她来的时候,他会陪着她? 又是一阵激动翻涌,他再次稳了稳情绪,循着石棺,一路看过去。当看到卫平章和百里芗的石棺还开着盖时,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们还在,真好! 他轻抚着石棺中那个刻着“生死相依”的精致玉盒,目中闪烁,这是……他二人为自己预留的骨灰盒么?合葬的骨灰盒? 隐隐的,他的心底竟泛出浓浓的羡慕嫉妒恨,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伴着一丝苦涩的神伤。 正待转身,忽地眼中恍过一角微蓝,定睛看去,盒盖与盒身的缝隙中,竟夹着一角青蓝色的丝绸。他心念一动,这里面有东西? 来不及细想,乐天急急地打开玉盒,一方如月光般泛着幽冷青光的淡蓝色绢帕,齐齐整整地平铺在盒内,生怕打开盒盖的人,看不到绢帕上那密密麻麻的小楷! 看着这似乎已经有些年头的丝帕,他不敢随便下手碰,怕万一碰坏了东西,影响查看上面的信息。于是赶紧戴上夜视镜,打开繁转简的翻译功能,落款处的两个名字便首先映入眼帘:卫凌峰,凌惜月。 卫凌峰?卫家的子嗣?卫平章与百里芗的孩子? 乐天努力搜索着关于这两个名字的记忆。 凌惜月……他咀嚼着这个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名字。 惜月……好像哪里听过? 惜、月?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那个不久前被他从悬崖边哄回来的小姑娘?对!惜月!貌似忘明就是这么叫她的!她也是药王谷的后人? 再次凑近,细看那密密麻麻的小字。 卫灵儿?女娲娘娘?知道药王谷和凌波微步,初次见面叫他们小龙女和杨过杨大侠,会用大姨妈指代月事,很会唱歌,还会唱有雾有娃娃的歌…… 有雾有娃娃的歌?乐天拧眉沉思,是指他用手机放给凌惜月的那首《娃娃》么? 有学医天赋,无论是认穴还是识习草药都能过目不忘;还是个练武奇才,尤其是投掷暗器类,百发百中…… 乐天越读越心惊! 明明是大家闺秀出身,却毫无礼法意识,经常无意识地挽袖子脱鞋,讲话啰嗦又口无遮拦,似乎不懂男女大防,为逃生可以毫不避嫌地与男子抱在一起假装夫妻,却又心无旁骛、思想单纯…… 这这这,这怎么看怎么像个现代人啊!乐天的眼睛亮了。 会是她么?是她吗?是她嘛! 喜欢小孩,会像孩子一样跟三岁小童玩在一起,还给小童起外号叫小蛋糕,说起蛋糕会馋得流口水…… 乐天觉得他已经不用再猜疑了,赶紧拿出手机拍照留证后,便将玉盒盖子重新盖回去,恢复原状。 转身回到石台旁,取出光影电脑,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猛敲了一阵后,快速地收拾起东西,闪身隐没于旁边刚刚打开的一道光影大门内。 …………………………………………………… 涂亮正一边灌着咖啡,一边苦哈哈地盯着电脑屏幕上迅速变幻的一排排数字,脸色跟铁青的黑眼圈一样黑。 一阵数据排过,屏幕暂停下来,他软靠在椅背上,哼哼唧唧地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又啪啪猛拍了几下脸蛋,振作精神重新坐好,正要点击屏幕上的“next”按钮,忽地耳麦里传来乐天的声音:“兔子,快来我办公室一趟,急事儿!” “哎!”涂亮赶紧放下手里的工作,跑了过去。 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已被塞入一张便签纸,伴着乐天急促的声音:“去查下这三个名字,以最快的速度找出这三个名字同时出现的时空。” “卫灵儿、卫凌峰、凌惜月?”涂亮看着手中的便签纸疑惑道:“老大,你这是哪儿找来的名字啊?我咋都没听说过?查他们干嘛?” “让你查就去查,赶紧的!” 涂亮有些不明所以:“那梓林……” “查这个就是为了找梓林!” “啥?这是找梓林的线索?”涂亮吃了一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我说老大,你这哪儿找到的线索啊?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咋就让你给扒拉出来了?” “少废话!赶紧去查!”乐天瞪眼:“十分钟!十分钟后拿不出结果,你就给我滚蛋吧!” “是!”见他真急了,涂亮不敢再贫,立马恢复认真脸,匆匆干活儿去了。 乐天瘫坐在自己的办公座椅上,疲惫地揉着额角。 十分钟,他现在有十分钟的时间休息。 这个线索,究竟有没有用,也是十分钟后,就能见分晓了! 第164章 真不客气 卫灵儿规规矩矩地坐在马车里,配合着山路颠簸的节奏,努力挺直着僵硬的脊背,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标准”微笑。 若妈妈以更标准的姿势,正襟危坐在她的对面,伴着严肃审视的目光,时不时来上一句慈爱的鼓励:“小姐这样坐就对了,做得很好!” 卫灵儿内心那个崩溃啊! 她不就是趁车里没人,习惯性地葛优躺了一下嘛!至于这样近距离的盯梢吗?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敬业啊!咱能相互留点儿私人空间不? 前世她当小网红的时候,也只需在人前或者舞台上装一下而已,肿么来了古代就这么苦逼啦?这是二十四小时不准她打烊的节奏啊!她那被颠得生疼的屁股和僵硬的老腰啊喂! 卫灵儿不住地在心里默念着:若妈妈是好人!若妈妈是好人!我不跟老人家计较!我我我……我可以不进卫府嘛? 她忽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忽悠上了一艘贼船,还没得后悔药吃!待见到卫子渊,她一定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最起码的,得多补充点儿零花钱! 嗯嗯,早点攒足银子,她好找地儿自立门户去! 好在若妈妈发现得晚,难捱的示范陪坐不到半天,车队便行至了京城的郊外。 不便再与主子同坐,若妈妈依规矩换到后面给下人坐的车上。临下车前再三叮嘱小姐要仪态端庄,又是大道理又是鼓励打气,啰里啰嗦交代了好半天,唯恐这丫头行为失礼,成了她的过错。 卫灵儿乖巧地一一应承,笑眯眯地恭送若妈妈离去,暗暗发誓,待会儿葛优躺的时候一定要多绷根神经,坚决不能再睡着了!否则,她之前也不会被逮个正着不是? 临近京城,道路愈发平坦宽阔,车队却渐行渐慢,车上的颠簸也跟着减弱了许多。 卫灵儿掀开车帘一角,偷眼望去,远远地便看到一座雄伟壮丽的城楼,青石拱门,碧瓦飞甍。城楼上旌旗飞扬,铁甲军士依枪挺立,气势恢宏,城门下则人流熙攘,井然有序,一派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繁荣景象。 艾玛!这种身临其境地感受历史,可比只是看看视频、背背考题要印象深刻得多啊! 一种恍若隔世的沧桑感与触手可及的真实感,矛盾又和谐地交织在一起,冲撞出心底层层涌出的新奇与激动。卫灵儿兴奋地轻捶着大腿,才勉强压住想要哇哇尖叫的冲动。 这要是让那些搞历史或者搞考古的知道了,还不得羡慕死她?哇咔咔咔!忽然好想欢呼雀跃是肿么回事儿?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用自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气声,“无声”地哼着小调儿,嘿嘿傻乐。 前面骑马带队的李木耳根微动,心下诧异,这丫头……似乎很开心? 正前方,卫子渊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众府兵迎了出来。守城门的军士立马驱赶着百姓分立两旁,腾出来一条畅通无阻的宽敞通道。 反正他跟卫灵儿的“故事”早已名满京城,卫子渊干脆大张旗鼓地亲自出城迎接,顺着那个狗血的传闻把戏做足,至少先断了皇室的惦记再说。顺带也将计就计,看看那叶青云究竟有何图谋。 李木依着礼数下马上前,跪拜交令。 卫子渊颔首,策马来到卫灵儿车旁,朗声招呼了一句:“义妹一路辛苦了。” 卫灵儿暗中清了清嗓子,客套回话:“兄长客气了,小妹这一路受兄长照拂,并不辛苦。” 私底下却偷偷把车帘掀开一条缝,冲卫子渊摆出了一个苦逼又憋屈的表情,满眼的哀怨。 卫子渊啼笑皆非,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那就快随为兄回府吧!” 说着调转马头,行到最前面带队开拔,李木上马随侍左右。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在路旁百姓们或兴奋或好奇的八卦窃语中,进入城门,直奔卫府而去。 行至卫府,却见二夫人叶彤带着儿子卫启哲和女儿卫芸香,在一众婢女下人的陪同下,正等在门外。 卫子渊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这女人如此阵仗,想干什么? 一看到卫灵儿从车上下来,叶彤便热情地迎了上去,牵起她的手左看右看,笑得一脸慈爱:“早听闻渊儿带回来的义妹生的漂亮,这一见真人啊,反倒是把那些传闻都给比了下去!” 没等卫灵儿有所反应,她回手拉过一个身着艳丽石榴裙的玲珑少女:“这是香儿,你们姐妹俩好好认识一下,可别生分了。” 卫芸香掩下眼底的嫉恨与轻蔑,脸上挂起端庄的浅笑:“我叫卫芸香,想必兄长早已跟你提过。”说着冲一旁的卫子渊行了个简单的常礼。 她那一闪而逝的细微神情,卫灵儿没注意到,却逃不过卫子渊的眼睛。他不自觉地冷下一张惯用的阎王脸,默不作声,只微微点头,以示回礼。 卫芸香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跟卫灵儿套着近乎:“我长你三岁,自称一声姐姐,妹妹应该不会介意吧?” 卫灵儿有些发懵,不是说京城里把她传得很难听么?不是连司徒欢都担心她不被卫府其他人接纳吗?怎的看起来都很欢迎她的样子? 见她发呆,卫芸香语带委屈:“怎么?妹妹不愿认我这个姐姐?” “啊!不是……”卫灵儿回过神儿,瞥了眼莫名冷脸的卫子渊,讪笑着客套:“有姐姐照应着,妹妹开心还来不及,哪会介意?” 卫芸香高兴起来:“那妹妹往后可要多来我凝香阁走动,离你住的玲妆阁很近呢,只隔着一道回廊。” 叶彤也在一旁笑着补充:“玲妆阁早已为你收拾妥当,下人仆从也都配齐了。灵儿你以后就拿这里当自个的家,有啥不习惯的,找我直说便是,定不会委屈了你。” 卫灵儿再摸不清状况,也不会拂了笑脸人的面子,立马大方应道:“二夫人客气了。灵儿初来乍到,诸多不懂,往后确实需要二夫人和姐姐多多关照。灵儿这厢先行谢过了!” 说着屈膝万福,按照若妈妈教的礼仪,盈盈一拜。 叶彤脸上一抽,这丫头……还真不客气! 第165章 送个大活人 卫灵儿嘴上客套着,心下却疑惑重重,脑中飞速回忆着卫子渊给她科普过的卫府情况。 卫府家主卫凌丘,曾是大梁的定远大将军,早年忙于边境各地的练兵与安防,战功累累。六年前不慎中了敌军毒箭,伤了元气,这才卸了兵权,回京城卫府休养。 梁帝念在其军功卓绝,并未亏待于他。不仅保留了其定远大将军的封号与俸禄,还经常召他入宫商讨军政大事,很是重视他的意见,对其嫡长子卫子渊更是器重有加,给足了信任与扶持。 卫凌丘生活上不喜女色,只娶了一妻一妾。若非要再算一个,那便是卫灵儿原本计划冒充的那个私生女的生母了,貌似跟司马家有点关系,但具体是何关系,卫子渊却没多说。 自从道观里谈好条件,她不再需要冒充私生女参与太子纳亲,那对早已病逝于乡野的母女,便没了恢复名分的机会,卫子渊也不再提及,权当这两人从不存在一般。 她薛梓林再八卦,也没蠢到一个劲儿地追着这种事儿打听,只在心底为这对母女唏嘘了一番,便就此作罢。 所以,明面上,卫凌丘这一生,也就只有这一妻一妾。 正妻是卫子渊的生母,司马家嫡女,原名司马可琴,因得先帝赏识,赐了皇室江姓,还被封为婉韵公主,身份地位直线上升,稳稳占据着卫府当家主母的地位。可惜红颜薄命,八年前就病逝了。 侧室叶彤虽出自叶家名门,却是庶女出身,与有着公主封号的江可琴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因此,江氏主母病逝后,她也没资格扶正,如今只能以代理主母的名义,管理卫府内院一些有限的事务。称不上主母,府中便尊称她一声二夫人。 卫凌丘早年忙于国事,常年外出,即便是在家,也喜欢独居书房。受伤回京后,为了休养,更是直接独居一院,彻底断了房事。因此,卫家虽贵为名门大户,却是人丁凋落。 正妻江氏膝下只有一子,便是卫子渊;侧室叶彤生下女儿卫芸香后,更是拼着性命,偷偷女扮男装,随军去了边境,才总算又帮卫凌丘生下了次子卫启哲。 偏偏,卫家大部分先祖,都在开国不久后的各种攘外安内中牺牲了,据说从卫凌丘上一辈开始,就成了一脉单传。所以,卫府这一代的子女,满打满算,也就卫子渊、卫启哲、卫芸香这三个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卫府宁愿被人嚼嚼舌根,无论真假也想要寻回流落在外的那对母女,给她们恢复名分,添点儿人口。可如今,又因为卫灵儿的出现,彻底黄了。 唔,确实,貌似,有点儿惨呐…… 当初卫子渊跟她科普这些的时候,卫灵儿是真心替他们卫家觉得惨,很没心没肺地安抚他:“别难过,你这不捡回来了峰叔这个亲叔叔吗?还有我,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义女也是女儿呀,好歹也能凑半个人头对吧?” 卫子渊被她“安抚”得哭笑不得。 只是……卫灵儿回忆着卫子渊给她的交代,这二夫人一脉,与他并不亲近,因此无需过多交集,点头之交即可。 可这等热情洋溢地出门迎接,岂是一个“点头之交”能糊弄的? 卫灵儿有些想不明白,叶彤母女为何要对她这般讨好?连儿子卫启哲都被带到了门外迎接她! 虽然那毛头小子缩在后面不吭声,一看就是满脸的不情愿,但作为一个卫府的正统男丁,亲自出门来迎接她这个未曾谋面的“义姐”,着实是足了面子。 很显然,这面子,是叶彤给她的,可为什么呢? 难道是……卫灵儿心底一个激灵。 卫子渊曾说过,叶彤舍不得女儿卫芸香入宫,因此巴望着他把私生女找回来,替她女儿参选。难道是因为叶彤还不知现在计划有变,以为自己就是过来帮她女儿挡剑的,所以才会如此热情? 我擦!卫灵儿忍不住甩给卫子渊一个夹杂着疑惑与责备的复杂眼神。这家伙……不会是还没跟叶彤摊牌吧? 接收到眼神的卫子渊莫名又无奈,她这是……又想到哪儿去了? 那边卫芸香将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丫鬟唤到跟前:“我听闻妹妹的贴身婢女不幸死于战乱,便想着送个可人儿的给妹妹使唤。这是素儿,虽说年岁不小了,但她是娘亲一手调教长大的,之前又跟着我贴身侍奉多年,是个知事懂礼的丫头,妹妹看看可还顺眼?” 小姑娘垂着眼眸,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奴婢素儿,见过灵儿小姐!” 卫子渊眉头微蹙,看向叶彤的目光又沉了几分。 卫灵儿却有些受宠若惊,连自己用顺手的贴身侍女都要送给她?这也忒客气了吧! 赶紧客套婉拒:“素儿是姐姐身边的人,妹妹岂敢霸占?” 卫芸香:“……”什么叫霸占? 见她还知道拒绝,正想出言干涉的卫子渊便住了口,不再插话。 叶彤在一旁强笑着帮腔:“灵儿你就别跟香儿客气了,她是做姐姐的,送什么给你都不为过,你安心接着便是。” 卫灵儿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送大活人还不为过?难道送老公了才叫过?哎哟妈呀!她被自己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激了一个寒颤。 嘴上还想拒绝,却见卫芸香已挂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受伤神情,卫灵儿心里一软,犹豫起来。 若不是自己凭空穿了过来,司马如兰会如愿嫁入皇室,卫芸香也会如愿留在卫府,皆大欢喜。可现在,全因为自己的闯入,扰乱了所有人的规划。 要了司马如兰的性命,也毁了卫芸香的终身,搞不好她就要被困在皇宫一生了…… 想到这里,卫灵儿忽然觉得愧疚起来,再也不忍心驳她的面子,便爽快地应承下来:“既然姐姐如此盛情,妹妹便不再推脱了,这厢谢过!我答应姐姐,定会善待素儿,护她不受委屈!” 说着又诚心诚意地冲卫芸香福了福,心里却想着,若将来真找不出办法帮她逃离皇宫,现在就多向她行行礼,权当道歉吧。 卫子渊一个没留神,便让二夫人得了逞,有些无语地瞥了眼卫灵儿。眼瞅着她一脸的诚恳与认真,心里那个愁啊…… 这丫头不是号称从小就学治国之道么?怎的讲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到了实践中却一点儿戒备心都没有? 好在只是个小婢女,无非就是那女人不放心,想要派个人来监视罢了。毕竟,灵儿入住卫府,全是他一手包办,没给她一丝一毫插手的机会。 即便外面已传闻如斯,即便他已明确向她表达了没能找到人代替芸香纳亲的“歉意”,以那女人多疑又谨慎的性格,又怎会轻易相信?等她自己查清楚了,彻底确定,他不会利用卫灵儿去挡卫芸香入宫的路,估计也就消停了,没理由对灵儿动手。 想通了这些,卫子渊老神在在,不再理会。 第166章 可怜的大家闺秀 “我去,真特么累死个人了……”卫灵儿总算熬到可以独处一室,立马毫不客气地扒拉掉一头沉甸甸的珠宝首饰,全无形象地扑倒在床上,赶紧解放一下她那些早就想造反的身体细胞。 感受着身下干净柔软的丝被,回想着这两天行走于卫府中满目的富丽堂皇,忍不住啧了啧舌。 不愧是大户人家,硬件条件真是没的说,岂是那偏僻道观和简陋官驿所能媲美?若不是她前世逛过苏州园林、去过皇家颐和园,还真要被吓到了。 这到底是个家?还是个公园啊喂! 只是这软件……卫灵儿哭丧着一张脸,真心无力吐槽。 哪儿哪儿都是一堆仆役丫鬟围着你不说,连上个厕所都特么有人在一边候着!我圈圈你个叉叉,还能不能有点儿隐私啦? 非得她冷下脸来一通训斥,那帮人才肯相信她是真的不需要贴身服侍,个个诚惶诚恐地退下,搞得好像被她虐待了似的。 尼玛要不要这么心累啊! 还有那卫子渊,也不晓得发什么疯,愣是给她办了个神马接风宴,请了一堆她不认识的高官权贵,公子贵女,害得她不得不锦衣华服地出场作秀。 为了确保她在重要场合能够脚步生莲,若妈妈愣是半求半迫着给她膝间绑了根带子,就怕她一时忘形昂首阔步,坏了形象。 形象个大头鬼啊! 不是说大家闺秀不宜抛头露面么?她就想低调地在这里混混日子不行嘛?不是说让她来是为了陪丁沐凡吗?肿么就逮着她一个人折腾?那丫头人呐? 我勒个去!当初自己是脑子进水了还是长猪毛了?肿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回卫府啦?她明明应该缠着丁沐凡一起回侠义堂才对啊! 悔青了肠子的卫灵儿,欲哭无泪。一边诅咒着这个吃人的时代,一边忿忿然地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素儿领着俩丫鬟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们家小姐枝丫八叉地抱着被子斜滚在床脚的丢人模样。 素儿扶额,赶紧吩咐着青儿和翠儿把端来的洗漱物什放到架子上,自己则先回身掩好房门,才恭敬地行至床边,轻声唤小姐起床。 卫灵儿迷迷瞪瞪地从被子里拱出脑袋,打着哈欠看窗外:“这才几点啊?怎么起这么早?” 素儿:“小姐不早了,卯时已过半,芸香小姐都在楼下等着您了。” 卯时过半?卫灵儿内心一声哀嚎,我擦,这不才早上六点嘛! 为了搞明白古代的时辰,她在丁沐凡的帮助下,画出了跟现代24小时对应的时辰表。回京这一路上,理论联系实践,早已记熟。现在是一听到这个时那个时的,脑中立马就能翻译出具体的钟点来。 这古人还真的是……早睡早起呐! 之前不管是道观还是官驿,只要卫子渊不发话,就没人敢管她。当然,鉴于没了网络没了手机,晚上无聊,她也是每天都被迫早睡,再喜欢赖床,早上七八点也就自然醒了。 跟现代比,这绝对是无比规律又健康的生物钟了好不好!可没想到,一回卫府,还是不够…… 听闻古代做官上朝早,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早到凌晨三四点!更没想到,家里的女人还得更早起来,就为了洗漱穿戴整齐后,给要上朝的男人更衣张罗饭! 亏得是卫凌丘因身体原因,被梁帝免了每日的上朝,而卫子渊自有他未来的妻子和女儿张罗,她才不用凌晨两三点就被揪起来,去“服侍”神马男人上朝。 但尽管如此,还得每天早起给二夫人请安。这不,那个热情无比的卫芸香,每天一早就来唤她一道过去,真的是……盛情难却啊! 虽然卫子渊跟她说过,卫凌丘以养身体为由,早就免了家人的早晚请安,叶彤那边,她也不必客气,随心即可。 但但但,这俩女人对她如此关怀备至,让她如何推拒?尤其是那卫芸香,稍稍一个婉拒,就委屈难过得恨不得眼泪汪汪,还真让她招架不住。 她薛梓林向来爱憎分明,只要是真心待她好的,即便是方法上有些问题,她一般也能看在对方初心不坏的情面上,大度包容。尤其是对女生,更容易心软。这一时脑热被忽悠进卫府,不就是因为丁沐凡那可怜巴巴的恳求? 只是,这日日被缠得跟个连体婴似的,还真让人吃不消。这卫芸香莫不是自小闷在高门大户内,憋屈久了,逮着她当救命稻草吧? 这名门望族里的大家闺秀,还真是可怜唉…… 暗叹口气,卫灵儿挣扎着爬起来,懒得再跟素儿她们博弈,直接顺从地任由她们给她更衣洗漱,心里却琢磨着,该如何处理这些意料之外的日常麻烦,才能既保持着合理的距离,还不伤了别人的好心。 素儿一边给卫灵儿梳头,一边用眼神向身后的青儿和翠儿示意具体的技法,两个小姑娘无比认真地看着学。 这俩丫头是卫子渊特意从堂子里新买来,专门给卫灵儿做贴身侍婢。 翠儿十二岁,青儿十三岁,身世背景都调查过,很是干净,都是穷苦人家过不下去才卖给了奴贩,跟兰芯儿的出身很像,不是最底层的贱奴,但也签了死契,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他没料到,叶彤竟能厚着脸皮拦在府门那儿塞人进来,更没料到,那个号称学习过治国之道的聪明丫头,竟能毫无戒备到如此地步! 不仅大喇喇接受了素儿,还为了表诚意,顺着卫芸香的几句撺掇,就赐了素儿“灵”姓! 现在好了,这灵素儿是名正言顺地成了她的第一贴身侍婢,光明正大地跟着卫灵儿,走哪儿跟哪儿。 卫子渊只觉得脑壳疼。 这丫头连男人世界里的朝堂制衡都能讲得头头是道,怎的对这内宅女人间的争斗与阴招完全不懂?就跟从没这根筋似的,她还是个女人嘛? 可一旦进了女眷闺楼,卫子渊又不便过多插手,只能嘱咐若妈妈暗中多盯着点儿,以免灵儿吃亏。 卫灵儿可不知这背后的弯弯绕绕,神经大条的她是真心拿叶彤母女当好人,加上不小心打乱了叶彤留女的计划,更是起了愧疚。因此对卫芸香送给她的素儿,是真心没设防,也没想过设防,一心一意地当妹子待。 第167章 不能忍的出口问题 灵素儿按着卫灵儿“简约方便”的要求,给她盘好一个精致的随云髻,插上一柄彩莲步摇,配上鹅黄色的纹绣上襟与粉紫色的花间裙,轻纱微荡,薄粉青黛,一时间,把几个小姑娘都看呆了。 翠儿由衷地赞叹,声音脆脆的:“小姐可真好看!” 卫灵儿对着模糊的铜镜瞅了瞅,直接彩虹屁送给了灵素儿:“还不是因为我们素儿手巧?” 说着冲她竖起大拇哥,笑盈盈地夸:“真能干!” 灵素儿小脸一红,赶紧躬身谦虚:“小姐谬赞了。” 卫灵儿起身原地旋了一圈,映着身后从窗外扑进来的金色晨辉,煞是明艳动人。 三个小丫头对着这赏心悦目的画面怔怔出神,正想着她下面是不是要吟句诗啥的,就听她们家小姐璀璨一笑,轻启朱唇,无比郑重地交代:“你们都先退下吧,我要去蹲坑了,不叫你们不准进来哦!” 众人:“……” …………………………………………………… 卫灵儿舒舒爽爽地解决完,压下露在水箱外的一小截横木,水箱底部中央那个包着木屑的布塞便在杠杆原理的作用下被轻松拔起,哗啦一声,陶瓷便池内的秽物与臭气,便随着迅疾的水流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卫灵儿心满意足地哼着小调,在一旁的梳洗盆中洗了洗手,还不忘抹上桂花味的香胰子,那叫一个得意。 这可是她亲手设计的哦! 进口问题她还能咬牙忍着,大不了就当减肥瘦身了,可这出口问题,她是真心不能忍! 道观和官驿里的旱厕,以及回京一路上的露天野厕,已经让她生无可恋过一轮又一轮了,可仍被这大家闺秀们解决出口问题的习俗给惊掉了下巴。 居然,连个女人专用的厕所都没有! 关键是,马桶就马桶吧,还特么就放在卧房里,拉开一道屏风就想让她脱裤子?还在众目睽睽下! 死了算了! 因此,在还没到云港的路上,她从丁沐凡那儿问清楚大家闺秀的如厕日常后,立马变了脸色。当晚急吼吼地把卫子渊他们硬拉进自己房间,模仿着现代的抽水马桶,歪歪扭扭地画出了她要的东西。 如此光明正大地讨论出恭问题,直把李木尴尬得逃出老远,门都不敢进。卫子渊被她用“不回卫府”要挟着,不得不咬牙坐下来,一脸的视死如归。丁沐凡则是在逃走前被她图纸上的精巧设计所吸引,终是好奇心战胜了羞耻心,硬着头皮留下来听她讲,双颊绯红一片。 只有卫灵儿面不改色心不跳,还对他们的反应深感无语:“咱们这是在探讨科学好不好!你们至于嘛?” 卫子渊不想跟她争辩,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于是逮着不明白的地方抓紧问:“直接在放置恭桶的角落做不行么?为何一定要占用侍婢歇脚的耳房?” “因为需要用门隔开啊!”卫灵儿理直气壮:“尿会骚、屎会臭的好不好!” 卫子渊:“……”这丫头说话非得这么直接吗? 压住想要暴走的冲动,他顽强地解释:“闺房内都会有焚香……” “光焚香有毛用?臭气不一样闻?”卫灵儿一脸的膈应:“再说了,吃喝拉撒睡都在同一个屋子里?你不嫌恶心啊!” 卫子渊:“……”好吧,他无力反驳。 “可是……”丁沐凡提醒她:“你把当值丫鬟歇脚的耳房占了,让她们哪里歇息去?” “直接回她们楼下的卧房去啊!我睡觉才不要人盯着呢,换你能睡着?” 丁沐凡:“……”好吧,她确实也没这习惯。 于是,被怼得无话可说的卫大少爷,终是应下了她开出的所有条件,直接派了一个机灵的亲兵,带着他重新画好的图纸和翻译补充过的详细说明,快马加鞭先行回京,安排人手改装净房去了。 没办法,谁让这死丫头威胁他,不建好净房,就坚决不进卫府呢? 卫灵儿实在是无法理解,古人为何一谈屎尿屁就要遮遮掩掩、尴尬脸红,好像他们没有三急似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来历,号称会接纳她的习惯,那逮着机会就得调教一下哇!让她去外面装就算了,这要是自己人面前还装,不得把她憋死? 于是,她无比认真地纠正他们面对正常生理问题的科学态度,循循善诱,谆谆不倦,巴拉巴拉叨叨个不停,隐约找到了教导主任的责任感。 卫子渊黑着一张脸,被她教育得有些崩溃却又无话反驳。一提诸如“非礼勿言”之类的,就立马被她那套什么“科学态度”给高屋建瓴地碾压了,还搞得他心术不正、虚伪龌龊似的。 关键是,讲就讲了,干嘛还要他当着丁沐凡的面? 偏偏那丫头也是个好事儿的,虽然早就羞红了一张脸,却又眼睛亮亮的,舍不得躲开,还对卫灵儿的言论频频点头,一副知音难觅的模样。 卫子渊扶额,这女人……都这么容易被洗脑么? 还是李木比较坚定,早就躲到门外站成了一尊佛,听到了多少不知道,但肯定会打死都假装啥都没听到吧? 一想到那日几个人的反应,卫灵儿就觉得好笑。 这古人还真是有意思,就这么点儿事,都能夸张成那样,要是她真拿现代人这套无厘头又不要脸的交往方式跟他们相处,还不得把他们吓死? 艾玛!忽然有点儿期待他们的表情是肿么回事儿? 脑补了一下,不觉间笑弯了眉眼。 洗好手,她打开两边用来通风的窗户,再次环顾这个宽敞干净的专属净房,甚是满意。 原本隔着卧房与耳房的门帘,已经换上了她想要的横拉门,精致的镂花门框,糊着严实的窗纸,既透光又隔味儿。 明亮的净房一角,安装着陶瓷烧制的坐便池,表面上釉,光滑锃亮,按照她的要求,白得一尘不染。连盖马桶的木制盖子,都被漆成了白底春花,甚是搭配。 马桶后上方,架着一个模仿现代设计的木制大水箱,同样漆成了配套的白色,绘制着一副雨中深林的山水画,与马桶盖上的春花相得益彰。 马桶下方,隐着一个中空的粗大竹管,直通到楼下地底的粪池,又借着地势,顺着地下沟渠流入阁楼后院的花坛下,直接化作上等的肥料护花去了。 只是,下水的问题容易解决,可这没有电力、没有水泵的时代,想解决上水问题还真心不现实。所以,这水箱蓄水的工作,暂时只能靠人工了。 于是,马桶一旁,就摆着两个蓄满清水的大水缸,等着给水箱补水用,以及,万一哪次水箱里的水没能冲干净,好随时舀来冲马桶。 自然,这些活儿,都有专门的下人打理,轮不着她操心。 艾玛!有仆役下人们伺候着,确实,有点儿爽啊!至少,某些方面,不能不承认呐…… 第168章 遭天杀的落后生产力 卫灵儿一边摇头感慨着由俭入奢易,一边走到直通向走廊的原装木门前,拔开里面的门栓,给负责打理净房的下人留好门。 回身瞅了眼略显空荡的净房,再次想起来她心心念念的淋浴。可挖空了心思,也想不出来该肿么搞,光是一个“把水往高处抽”的技术难题,就把她给卡住了。 艾玛,没文化,真可怕! 她大学怎么就没报个理工科专业?是谁忽悠她说女孩子适合文科来着?你看你看,这不就想用没的用了嘛!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喂!还浪费了她的数理化高分…… 正兀自唉声叹气间,门外传来灵素儿的唤声:“小姐,时辰不早了,再不下去,芸香小姐该等急了……” “哦哦,这就来!”收回思绪,卫灵儿苦起一张脸,差点儿忘了还有这眼前的麻烦。 现代女孩儿大多豪气直爽,少有这种动不动就跟你眼泪汪汪的主,或者说,即便是有,也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而离她远远的,她哪有跟这种人打交道的经验?真是想想都头疼啊喂! 还是丁沐凡合她的胃口! 一边提着裙摆下楼,一边有些坏心眼儿地想,芸香这性格,没准儿还真适合去皇宫大院里混呢!那些身居高位的臭屁大男人,应该就喜欢这种柔柔弱弱的吧? 当然,她那个便宜表哥,绝对是例外,竟然有眼光喜欢丁沐凡?嗯嗯,还真是个不一般的男人! 卫灵儿不由得对卫子渊又刮目相看了几分。 …………………………………………………… 虽已过了立秋,暑气却依然未减,尤其是大下午的,更是艳阳高照,热气蒸腾。不过,卫府内院的四锦湖边,借着树荫与水汽,总算有着一丝清爽。 四个妙龄少女正坐在湖边的凉亭里,吃着坚果点心,欢声笑语。但若仔细听来,那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声音,大多是来自一个圆圆脸的微胖姑娘。 这姑娘叫上官悦,是司农寺卿上官和的嫡系小女儿,今年才十三岁,倒是个爱热闹的丫头,跟谁都能自来熟,讲起京城里的小道八卦也是屁话一箩筐。 “灵儿姐姐我跟你说哦!外面那些人传的,都跟亲眼见到似的,可真啦!” 迎着她那双忽闪忽闪的黑眼睛,卫灵儿苦笑:“亲眼见过的就是事实,不叫传言了。” “哈哈!说的也是。”上官悦咧着嘴笑:“若不是今天听姐姐亲口讲,我都差点儿信了呢!还是我哥猜的对,卫大人功夫那么厉害,怎么可能需要一个弱女子替他挡剑?果然传闻不可信!” 卫灵儿干干一笑,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是真没料到,那最后一个“解决问题”的传闻,居然是这么个版本!谁说古代人缺乏想象力来着?这编排起来,毫不逊色呐! 卫芸香有点儿郁闷,她请上官悦来做客,一方面是有她在就不怕冷场,一方面也是想借着她的大嘴巴,恶心一下卫灵儿,她再适时地出来当当好人。 没想到,卫灵儿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而上官悦那个胖丫头,居然跟她还挺投缘,这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可真欢! 卫芸香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没眼力劲儿的,还想嫁给小弟卫启哲?也不擦亮狗眼看清楚了,谁才能帮她说上话?那个初来乍到又身份不明的卫灵儿么?真是笑话! 她这些小动作,被坐在身侧的田婉蓉尽收眼底。 从上官悦热络地叫卫灵儿第一声“姐姐”开始,她就觉察到了卫芸香的不悦,心中已大致明了,这新入卫府的“义女”,果然不是叶彤母女这边的。 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父亲只是司农寺的一个小小司竹,就在上官和手下当差。这一边是家父的上司,一边是高攀不起的卫家,哪个她都得罪不起啊! 默默地瞅了眼大大咧咧的上官悦,心里那个捉急,这丫头何时才能把心眼儿长齐呢? 上午听到是卫家邀请,正在上官家做客的田婉蓉欣喜无比。原本是想着借上官家的光,找机会结交一下卫家,哪曾想,这就是个左右为难的鸿门宴啊!她当时真应该找个借口回家才对,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来了? 实在是没办法,她赶紧瞅着机会转移话题:“听闻太子殿下的生辰就快到了,想必届时宫中又要有的忙了。”苏丹小说网 卫芸香掩去眼底的鄙夷,笑着说:“哪会等到届时?太子殿下的生辰宴呢!可不是现在就得忙上了?” 田婉蓉抿了抿唇,脸上却笑容不减:“芸香姐姐说的对,是我一时嘴快说错了话。” 上官悦没看出她的尴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叽叽喳喳地讲去年太子生辰宴上的情形与八卦,卫灵儿也总算得空松了口气,这小丫头,终于不说她了。 抬眼看看亭外那明晃晃的大太阳,感受着丫鬟在背后扇来的阵阵轻风,她无语凝噎。 原本打着午后小睡的名义,逃过了卫芸香的纠缠,没想到竟睡出了一身臭汗。不得已爬起来,唤人烧水沐浴。 灵素儿一边用布巾给她擦着湿发,一边埋怨:“小姐若是允奴婢给您扇风,又怎会这般热?” 卫灵儿被她埋怨得没脾气,是啊,这又不想让人盯着、又需要有人扇风的矛盾问题,该如何破解呢? 古代的夏天其实真没现代那么热,草木茂盛,绿化很好,尤其是晚上,并不会热到睡不着,只是白天艳阳高照的时候,难免燥热。 可之前她白天大多在马车上赶路,虽然颠簸,但速度带风,透过通风专用的竹帘吹进来,并不难捱。哪曾想,这大正午的闺楼里却跟个蒸笼似的,一丝风都没有! 啊啊啊!遭天杀的落后生产力!该肿么造个电风扇呢? 就这么在无限的腹诽与抓狂中,她在灵素儿的建议下,恍恍惚惚地跟来湖边避暑,正好撞到卫芸香在这里请客小聚,于是,就成了现在这幅光景。 可问题是,她真心对这些女人间的莺莺燕燕不感冒啊喂! 前世里她很少看那些所谓的宫斗宅斗,就是嫌无聊。她唯一关于宅斗的知识储备,就只有张艺谋导演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还是大一选修的影视鉴赏课上老师给放的。 她是喜欢看小说漫画影视剧,但内容不是刺激烧脑的悬疑武侠警匪动作片,就是轻松惬意的校园爱情搞笑无厘头,非要说能搭上点儿高门大户边儿的,还是因为迷恋古埃及文化,看了几本女主穿越古埃及跟法老谈恋爱的小说漫画。 得,好不容易能勉强算是比较熟悉的历史,还特么是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别国历史! 那边上官悦巴拉巴拉叽歪个没完,她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哎哟妈呀,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聊咩! 第169章 天塌了他来顶 卫灵儿百无聊赖地用手撑着下巴,勉强陪着笑,脑中却早已走神儿,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方才下到一楼就明显地感觉到阴凉许多,为何二楼的闺房就那么热呢?艾玛!这是因为房顶木有隔热层吧? 嗯嗯,下一步,她得找卫子渊改造一下楼顶,加个隔热层。 还有沐浴,一不小心水就洒得哪儿哪儿都是,没人随时伺候着收拾,也不是个事儿啊!这可是木地板,若是再被她淹上几回,估计就要坏了。 搞不成淋浴,至少,可以先搞个能自动下水的盆浴吧? 嗯嗯,就净房里找个空荡荡的角落好嘞!圈出一块儿地方,地面换成不怕水泡的青石板,稍稍砌出点儿坡度,在最低处用竹管下水,可以通到楼下浇园子去。 艾玛,可行呐! 这样她以后再坚持单独洗澡,就不怕水漫金山被人埋怨了吧? 隔热层、沐浴间,嗯嗯,两个都很重要,可以同时动工,得赶紧找卫子渊搞起来了。 等搞完这些,下一个…… “灵儿姐姐,太子生辰宴你也会去的对吧?” 卫灵儿正想得兴奋,猛地被一个乐呵呵的大嗓门打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上官悦重复:“我是问,下个月的太子生辰宴,你也会去的对吧?” “呃……”卫灵儿心说,她可以不去嘛?但又没听卫子渊提过,也不晓得具体啥规矩,只好实话实说:“我也不清楚,这得看兄长安排吧?” 上官悦嘻嘻一笑:“灵儿姐姐生得这般漂亮,卫大人一定会让你去露露脸,没准儿就被太子殿下相中了呢!嘻嘻嘻……” 卫芸香脸上一僵,田婉蓉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取过一颗梅子,用手帕掩着塞入口中,尽可能慢地细细咀嚼。 卫灵儿更是脸色一变:“啥?你的意思是,太子会在生辰宴上选妃?” “你不知道?”上官悦狐疑地看着她:“每年的太子生辰宴,不都是兼顾着太子纳亲嘛?” 卫灵儿偷眼瞧了瞧卫芸香不大好看的脸色,也不清楚卫子渊究竟有没有跟她们母女讲自己不会入宫的事儿,只好先不置可否地打哈哈:“哦哦,这个啊,我还真不知道……” 卫芸香“好心”帮她解围:“妹妹前个儿才刚入京,这等只有京城大户人家才知道的隐晦之事,她不清楚也不足为怪。” “对对对!”卫灵儿赶紧顺坡下驴:“我就是个小地方来的乡野丫头,哪里懂这些?还是得听兄长安排,呵呵,呵呵呵……” 嗯嗯,反正她就全推给卫子渊,他们卫家的事儿,天塌了也理应他来顶! 卫芸香眉眼一抽,这丫头……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卫子渊找她来,怕是只因为长得漂亮吧?只是…… 她唇角微微翘起一个不屑的弧度,单凭着一张狐媚脸,就想魅惑太子?真是自不量力! 田婉蓉神色不变地取过一块芙蓉糕,继续掩着半张脸慢慢咀嚼。 上官悦却没多想,兀自叨叨着:“……太子殿下都立了好几个侧室了,太子妃的位置却一直空着,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诶,你们猜,今年的生辰宴上,太子殿下能不能选个太子妃出来呀?” “就你操心多!怕不是你自己想当太子妃吧?”卫芸香嗔笑。 “我要是能有灵儿姐姐这么漂亮,倒还真会想上一想!”上官悦边说边从身后的丫鬟手中取过粉盒,开始对着另一个丫鬟捧的铜镜往脸上补粉,嘴里还嘟囔着:“可惜啊,我这张脸不争气呐!” 不止是卫芸香,这回连卫灵儿的脸都有些不好看了,哎哟喂!这丫头今儿是要跟她没完啊? 赶紧转移话题:“你是脸上爱出油么?” 果然,上官悦就是个容易被带偏的,直接顺着回话,一脸郁闷:“对啊!这一年四季都得随身带着粉,真麻烦!” 田婉蓉总算找到了插嘴的机会,笑着打趣她:“你啊,就是油水太多,早跟你说过,要少吃肉……” 她俩自小熟识,这类玩笑话说的多了,自是知道她不会介意。 上官悦故意做出忿忿不平的模样:“我也没办法啊!谁让我爹爹除了负责农事,还要负责给御膳房推荐新菜品,这家里整天捣鼓各种新鲜菜式,吃都吃不完,不吃浪费啊!” “我看你是不吃馋得慌吧?”田婉蓉笑道。 上官悦也跟着哈哈大笑:“我就是馋不行嘛?民以食为天!” 艾玛!还是个小吃货呢! 看着她那张笑到见牙不见眼的小圆脸,卫灵儿顿生好感,方才对她的猜忌立马烟消云散。好心指导她:“你这皮肤爱出油的毛病主要是因为缺水,多补水应该就好了。” “啥?补水?”上官悦一脸懵:“我喝好多水了……” 看看其她两人也是一脸疑惑,卫灵儿心里一乐,果然,古代人都不大懂这类护肤黑科技啊! 于是换上一张诚恳的认真脸:“多喝水固然是好习惯,但皮肤也需要喝水。我说的补水,是直接把水喷到皮肤上,让皮肤直接吸收。”嗯嗯,如果能顺便做个面膜,效果更好撒! 上官悦愣了愣,忽然就笑喷了:“你是说用水泼脸吗?哈哈哈!这怎么行?你不怕弄乱了妆粉,变成个大花脸嘛?哈哈哈!” 卫灵儿嘴角一抽,艾玛!忘了这个时代没有喷瓶了!偏偏,喷雾瓶的构造,她也不清楚,想做都做不来啊。 干咳一声,她耐着性子解释:“我是说,化妆前……” “化妆前不就是用水洗的脸嘛!”上官悦乐不可支:“我咋就没见皮肤喝水呀?洗完脸,盆里还是很多水呀!哈哈哈!” 卫灵儿黑了脸,尼玛有这么好笑嘛?都不听她把话说完! 转念一想,这时代也没爽肤水啥的,妆前用清水拍脸貌似也没啥大用。 哎哟我去!这以后还得好好琢磨一下皮肤保养的事儿哇!司马如兰虽然天生丽质,可如果像上官悦这般瞎折腾,再好的皮囊也撑不了几年啊喂! 嗯嗯,待搞好隔热层和沐浴间,得赶紧把这事儿也提上议程了。可是,哪里找天然的爽肤水呢? 愁绪一上来,她也顾不上应对三人心思各异的笑了,只是托着腮幽幽地感慨:“要是有纯露也好唉……” 第170章 算旧账 卫芸香掩去唇角的讥笑,蹙眉想了想:“妹妹所说的纯露,是指露水么?” 卫灵儿眼睛一亮:“你们会收集露水?都怎么收集的?” “就是清晨去花瓣上收集呀!”卫芸香脸上挂起标准的端庄浅笑:“只不过,现在天气太热,清晨也很难凝结露水,而一旦入秋,百花凋零,也没有花瓣可循。所以,能收集露水的时节,也就只有初春了。” “唉!不是这个……”卫灵儿颓丧地撑到桌子上,心里直犯愁。 蒸馏花瓣自制纯露的法子她倒是知道,毕竟前世有次直播需要相关桥段,她为此特意研究并实践过,当初做了一小瓶玫瑰纯露,用起来感觉相当不错。 可是,自制纯露需要冰呀! 古代没有冰箱,这大夏天的,让她哪儿找冰块去?就算冬天会下雪,却也没了新鲜花瓣,这可咋整? 见她兀自发呆,其她三人只当她是因为失了面子不开心,也就没再管她,聊别的话题去了。 卫灵儿乐得轻松,脑中搜刮着各种护肤常识,盘算着如何保养司马如兰留下的这张脸。猛地想起,凌姨把自个保养得这般好,一定有药王谷的独家偏方吧? 艾玛!等她到京城了,可得好好请教一下。 几个丫鬟沿着湖岸鱼贯行来,将四个精致的小碗分别摆到四个姑娘面前。 卫芸香笑着招呼:“这是我让厨房刚做好的绿豆冰沙,给姐妹们解解暑。” “哇!太好啦!”上官悦第一个不客气地舀了一大口:“我正热得慌呢!” “瞧你猴急的!”卫芸香嗔笑,转脸招呼另外两人:“你们也快吃吧,慢了就不清凉了。” 卫灵儿瞪着碗里的碎冰渣子发呆,艾玛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啊! 缓过神,她一脸惊喜地问卫芸香:“这这这,这是哪儿来的?” 卫芸香一时间有点儿懵:“我让厨房做的……” “我是说这冰,冰是哪儿来的?”卫灵儿激动得都有点儿结巴。 卫芸香压下心中鄙夷,维持着一脸端庄的浅笑:“当然是从冰窖里取的呀!” “你是说,卫府有冰窖?专门储存冰的?”卫灵儿真想为古人的智慧点个大大的赞! “当然啦!”上官悦嚼着满嘴的冰豆沙:“我们家还有冰窖呢,你们卫府怎么可能没有?” 田婉蓉不说话,抬起手帕掩住半张脸,默默地吃豆沙。 卫灵儿也送了一大口冰豆沙进嘴,嘿嘿傻乐:“太好了……” 看着她毫无形象地抱着碗吃豆沙,卫芸香用手帕轻点着唇角擦拭,垂眸掩去浓浓的鄙夷,果然如她自己所说,还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呢! 卫灵儿一碗冰豆沙吃完,心满意足地抹抹嘴,正想好好跟卫芸香讲讲如何用冰块自制纯露,就见若妈妈从凉亭外走进来,向着四位姑娘一一行礼后,对她说道:“灵儿小姐,大少爷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我表哥吗?”卫灵儿面露喜色,艾玛总算能见到熟人啦!这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憋死她了! “咳……”若妈妈神色淡定地轻咳一声:“对,是您兄长,卫大少爷。” “哦哦,对,我兄长,他人呢?”卫灵儿赶紧改口。 “大少爷说,有女宾在此,他不便过来打扰,现下就在湖对岸的假山旁等您,请灵儿小姐随奴婢前往。” “好嘞!”卫灵儿高兴地一跃而起,跟其余三人打着哈哈:“你们继续聊哈,我有事先走了,咱们改天再聚!” 上官悦开心地接话:“好呀!说话算话!回头我请你去我家玩,你可不准推辞哦!” 卫灵儿干笑一声:“呵呵,好……”她只是客套一句好嘛! 卫芸香也笑着起身相送:“既然兄长找妹妹有事,我就不再多留了。” 说着转头吩咐:“素儿,你如今是妹妹的第一贴身侍婢,可得好生服侍,别丢了我凝香阁的脸。” 灵素儿屈膝行礼:“小姐放心,素儿定会尽心侍奉灵儿小姐。” 若妈妈蹙了蹙眉,见卫灵儿并没拒绝,也只好闭口不言,引导着她们主仆二人离开:“灵儿小姐这边请。” 远远地,卫灵儿就看到了立在假山旁的两个熟悉身影,兴高采烈地冲将过去:“艾玛你们终于想起我啦!再不来我就该长霉啦!” 若妈妈默默地退到一边,好吧,她年纪大了,耳聋眼瞎! 灵素儿对上卫子渊扫过来的冷凝目光,赶紧掩去脸上的震惊与慌乱,垂眸行礼:“素儿见过大少爷!” 卫子渊没理会她,收回视线看向卫灵儿,好笑地说:“怎么就长霉了?昨天不还见面了么?” 卫灵儿一撇嘴:“昨天那啥场合?哪儿哪儿都是外人,看见你们也得假装看不见不是?诶,对了,你没事儿搞神马接风宴啊?很折腾人的好不好!”说着,偷偷给了若妈妈一个无比幽怨的小眼神儿。 若妈妈继续耳聋眼瞎,她装起佛像来可一点儿都不输给李木。 卫子渊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卫府新添了一个千金小姐,总要有个正式的亮相吧?你以为你是随便买进来的小丫头?” 卫灵儿委屈吧啦地扁起嘴:“还不如当个没名没分的小丫头……” “胡闹!”卫子渊板起脸,没好气地瞪她:“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卫府千金,怎能跟下人同日而语?” 一看她回瞪过来的不忿眼神,又赶紧缓和了脸色,柔声安抚:“我知道这两日你有诸多不适,这不看你来了?很多场合……”说着,他瞥了眼规规矩矩立在一旁的灵素儿,幽幽地说:“其实,你真的不必迎合,做你自己就好。” “真的?”卫灵儿歪头看他,一脸的狐疑:“昨天那场合也不必迎合?” “咳……”卫子渊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昨天那种场合,自是需要你勉为其难地配合一下。但我保证,这种事儿不会太多,下次也一定会提前跟你说。” 好吧,没跟她提前打招呼,是他的错。 本以为赶鸭子上架,这丫头就算顾着她自己的面子也不会怎样,搞不好还能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般的感觉。她不是号称自己前世只是个平头老百姓么?昨日那种被簇拥着拍马屁的甜头,可不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能享受到的。 哪曾想,这丫头不仅没觉得享受,还跟他生气了,宴会当场就很不要面子的臭了一张脸。好在最后总算在他私下里的温言求和下给了他几分薄面,别别扭扭地配合着把最基本的应酬走完,他就赶紧让若妈妈送她回去休息。 想到她之前的种种倔强行为,他就没指望这丫头睡一觉就能翻篇儿,这不,现在不逮着他算旧账来了? 第171章 卫府罪行 卫灵儿斜睨着他冷哼:“你说的哦?下不为例!” “对,我说的。”卫子渊诚恳应道:“下不为例!” 沐凡还真是没看错这丫头,那些高官权贵,名门公子,果然都入不了她的眼!只是,究竟什么人才能入她的眼呢?总不能留她一辈子在卫府当老姑娘吧?卫子渊想想就发愁。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卫灵儿总算顺下这口气,换上了一张笑脸:“你来的正好,我也有事儿找你说呢!” “好!”卫子渊抬头看看天色:“跟我出趟府,咱们路上说。” “啥?现在吗?”卫灵儿一脸的惊喜。 “对,现在!”他就知道她会高兴。 “艾玛!那还等神马?”卫灵儿立马笑眯了眼:“走走走!赶紧的!” 卫子渊一笑,回头吩咐:“若妈妈,你先去忙吧。亥时之前,我自会差人送灵儿回玲妆阁。” “是!”若妈妈躬身行礼,一脸淡定地转身离去。 一直立在卫子渊身后装佛像的李木,瞅了眼跟上来的灵素儿,有些迟疑地给了主子一个询问的目光。 卫子渊瞥了眼强作镇定的灵素儿,又瞅了瞅那个兀自乐呵呵的傻丫头,回了李木一个默许的眼神。 既然叶彤不相信他的许诺,那就干脆让她看到最真实的一面吧。深居闺中的跳梁小丑而已,掀不起什么大浪。正好他也想看看,那女人究竟跟叶家做着怎样的交易? 于是,二人不再言语,任由灵素儿小心谨慎地跟在身后,随着那个早已蹦蹦跳跳乐开花的小女孩儿,向府外行去。 …………………………………………………… “沐凡姐姐!艾玛你可想死我啦!”卫灵儿冲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哎哟!你这丫头……”丁沐凡龇牙咧嘴地接住她:“都是卫府千金了,就不能稳重点儿?” “嗨!你可别提啦!”卫灵儿一听人说她卫府千金就想哭:“早知道进卫府这么受虐,我才不要当神马卫府千金呢!” “受虐?”众人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更加莫名的卫子渊。 “可不是受虐?”卫灵儿一脸的悲愤:“哪儿哪儿都欺负我!我长这么大,还从没遭过这种罪呢!” “有人欺负你!”丁沐凡大吃一惊,带着狐疑的眼刀直接飞向了卫子渊。 “嗯嗯嗯!”卫灵儿继续卖委屈,可怜巴巴。 “快进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丁沐凡把她拉进雅间坐好,一边检查着她的身体一边指桑骂槐:“这才进卫府三天就有人敢欺负你?谁给的胆子?姑奶奶要他好看!” 早已在雅间等候的黄煜跟司徒欣面面相觑,好奇地等着吃瓜。司徒乐则有些得意地瞟了眼卫子渊,大喇喇地抱胸仰靠在座椅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无辜躺枪的卫大少爷,硬着头皮跟进去,一脸的无奈。若不是他也想知道这丫头到底是哪里受欺负了,才不想顶着这不白之冤,被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敌视。 李木则面色阴鸷地瞥了眼垂眸立在门口的灵素儿,心下诧异,一个小丫鬟,竟敢私下欺负主子?受谁的指使? 卫灵儿却没注意到众人各异的神色,只是扒着丁沐凡自顾自地吐槽:“沐凡姐姐我跟你说哦……” 半盏茶后,所有人脸上能动的地方都忍不住微微抽搐着,除了那个仍在巴拉巴拉控诉“卫府罪行”的小女孩儿啰嗦个不停,一脸的义愤填膺。 早已洗脱冤情的卫子渊则气定神闲地坐下来,悠悠地品着茶,啼笑皆非。 丁沐凡没料到这丫头竟会比她还无法适应这种生活,但毕竟忽悠她进卫府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一时间心生愧疚,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司徒欣却有些无法理解,忍不住开口:“灵儿,这些都是大户人家里千金小姐的日常,再寻常不过。你之前在司马府,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眼瞅着卫灵儿被噎得一脸吃瘪模样,卫子渊微笑着开口,替她解围:“舅舅舅妈只有这一个嫡亲女儿,还是幺女,心疼得紧。想必是舍不得用规矩强迫她,从小骄纵惯了,一时无法适应而已。” “原来如此……”司徒欣了然。 她也是大户千金,却因父母疼爱,大哥相护,从小并没强求她做大家闺秀,而是依着她的意愿送去侠义堂学武。如今的终身大事,也是尊重她的个人喜好,并不强迫。 所以,她觉得她能理解。 黄煜默默地啜了口茶,忍住了脱口而出的疑惑:心疼得紧,还送去荀家给儿子顶罪?这司马家娇宠女儿的目的,似乎并不单纯啊? 司徒乐却不管这么多,也懒得思忖,只是习惯性地教唆卫灵儿:“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便是,干嘛要委曲求全地迎合?你不一向我行我素,什么都不怕吗?怎的进了卫府,性子却要变?” “我……”卫灵儿又噎了一下,瞅瞅立在门口的灵素儿,欲言又止。 卫子渊会意,回头吩咐灵素儿:“你去后厨看看,菜准备好了没有。” 灵素儿还想找借口赖着,一抬头被李木冷峻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李木跟着走出雅间,回身带好门,手扶剑柄挺身站好,斜睨着迟迟不想走开的灵素儿,冷声道:“大人吩咐你的话,听不懂么?” “是!奴、奴婢这就去……”灵素儿被他喝得哆嗦了一下,再不敢停留,咬着牙转身离开。 房间内,卫灵儿立马不客气地质问卫子渊:“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跟二夫人说过我不会入宫的事儿啊?” 卫子渊:“当然说过,但她似乎不大相信……” “所以,才一个劲儿地给我献殷勤?”卫灵儿有气无力地扶额。 “献殷勤?”卫子渊没听懂。 “你不让她死心,她可不是还指望着我顶替卫芸香入宫呢?这一天天纠缠的,我哪好意思打人家笑脸啊!” 卫子渊有些无语:“你以为叶彤不想让芸香入宫?” “这不是你说的吗?”卫灵儿理所当然:“你说叶彤舍不得女儿入宫,所以才拜托你找个人来顶替呀!” 卫子渊:“……”这丫头究竟是怎么长大的?怎的别人说什么都信? “所以……”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迎合卫芸香,是因为心存愧疚?” “不然咧?”卫灵儿翻他个白眼:“人家眼巴巴地等着你带回个挡箭牌,结果让我给半路变卦了,这心理落差,换成是我也接受不了吧?你说说你也是,当初怎么就会答应人家做这种事儿?” 恨铁不成钢的教导主任模式再次开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知道不?你一开始就不该拍着胸脯答应人家!你这人就是太自负,也不怕半路出意外?你看你看,这不就出了我这个意外嘛!你说你说,你当初是不是把话讲得特满?所以现在怎么解释人家二夫人都不相信,对不对?你啊你,你让我说你神马好!你这人办事儿都不知道留点儿余地吗?……”苏丹小说网 卫子渊哑然,这丫头……居然是这么想的! 第172章 司徒欢的小九九 卫子渊垂下头,无奈地捏着眉心,只觉得无语问青天。 好吧,确实是他说的,叶彤舍不得女儿入宫,所以他才寻了恰好想要嫁入皇室的司马如兰去顶替卫芸香参选。 可问题是,那女人所谓的“舍不得”,明显就是故作低调的惺惺作态,他也只是顺水推舟地卖她一个台面上的“人情”罢了,实则是想给她一个有苦说不出的哑巴亏。 那可是太子妃的位置啊! 不止代表着荣华富贵,还象征着权力和地位,不知被多少势力觊觎着?他卫子渊就算不稀罕太子的势力,但也很想在太子身边安插个自己人好不好!否则他干嘛上杆子地想要寻个合适的人送过去? 确实,这丫头是个意外,乱了他的筹划。但好在太子身边有没有他的人,也不会太影响大局,即便放弃这个位置,他卫子渊也有的是信心。 所以他才顺着叶彤母女的心意,不再阻拦卫芸香入宫,以换取卫灵儿想要的自由。 哪曾想,看起来如此简单明了的利害是非,到了她这里,竟给理解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丫头的思路,怎会这般清奇? 卫子渊心里那个愁! 如果他现在改口说叶彤其实很想把女儿送到太子身边,会不会再被那丫头指责成说谎虚伪、奸诈小人,或者诸如此类? 沉吟半晌,他还是决定避开锋芒,直接换个说法:“叶彤目前的态度如何,我不好说,但卫芸香自己,确实是很想当太子妃的。” “啥?芸香想入宫?”卫灵儿有些懵:“你确定没搞错?” “我确定!”卫子渊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掷地有声。心里却在默默地翻着白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在乎太子妃这个身份? “那那那……”卫灵儿迷惑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难怪!” 卫子渊只觉得额头上青筋一跳。 果然,不祥的预感立马成真,只见那女孩儿一脸的恍然:“我说今儿聊起太子生辰宴的事儿,芸香肿么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原来她喜欢太子呀!难怪太子那么多年都不立正妃,搞了半天,他是要留给芸香呀?艾玛!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呢!啧啧啧……” 所有人的额头上都开始青筋直跳。 连一向没心没肺的司徒乐都快听不下去了,正想开口纠正她,就见卫灵儿又换上了一张惋惜脸,忿忿不平地絮叨起来:“可惜她娘没看上太子,唉!可惜啊可惜……哎呀!你们说这所谓的父母之命咋就这么害人呐!又不是他们自己嫁娶,管那么宽干嘛?让子女开开心心地自由恋爱不好吗?控制欲这么强有意思嘛?……” 满屋子人已经没人想跟她说话了。 李木立在门外,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揪出来欺负她的人,反而听了两耳朵惊世骇俗又不着边际的言论。哑口无言的同时,却觉得心里一松,嗯嗯,没人欺负她就好。 只是……他听着屋里那个咋咋呼呼的声音直皱眉,住在卫府,真的让她难以忍受么?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时,救场的终于到了。 司徒欢带着刚安顿好的卫凌峰和凌惜月,满面春风地推门进来,立马被数道感激涕零的视线包围,差点儿闪瞎了眼。 那边卫灵儿惊喜地叫:“凌姨!峰叔!艾玛想死你们啦!” 卫凌峰呵呵一乐,直接抛给她个小石子:“来来来!让我瞅瞅你的指力进步了没有?” 卫灵儿脸上一垮,立马眨巴着满眼的雾气向凌惜月控诉:“凌姨~~~你管管峰叔嘛!不带他这样的……” 丁沐凡也很有默契地上前挽起凌惜月的胳膊,引着她坐到身边:“凌姨你们今天刚到,都累了吧?来来来,快坐下喝杯茶!” 凌惜月微笑着入座,只深深地看了眼卫灵儿,什么都没说。 大哥哥临走时特意跟她交代,有任何异常,都要第一时间回药王谷禀报,即便找不到人,亦可留下讯息,他们会定期查阅。 她跟师兄此行回药王谷,就是为了禀报这丫头的疑点。果然没碰到人,只好先记录在绢帕上,压入尚未封棺的师傅灵位,也不晓得大哥哥他们能否看到? 那边卫子渊起身与两位前辈见礼后,便与坐到他身边的司徒欢闲聊起来,司徒欣则出门唤掌柜的张罗上菜。 眼瞅着司徒欢明显比以往更加热情,卫子渊的心情相当好。 司徒家虽然不在朝廷挂职,但有开国先帝留下的信物,因此,即便处于“士农工商”的最底层,却也没人敢小瞧了去。 你士家身份高?有开国先帝给你撑腰么?你权大势大?有开国先帝这个保护伞大么? 所以,司徒家几代人都有恃无恐地保持着中立,专心经商。不管你朝堂风云如何变化,人家都能淡定从容地置身事外,不得罪任何一方,当然也不会主动逢迎任何一方,只安分守己又安稳自由地享受着他们的荣华富贵,让你控制不了却又抓不到把柄。 卫子渊自懂事起,就没少羡慕司徒家,瞅瞅人家的先祖,那才是大智慧啊! 司徒欢却也有着他的小九九。 自从得知卫家跟药王谷的渊源,他几乎没怎么纠结,便决定了暗中支持卫府一派。不止是因为药王谷,也因为卫府的新一任家主是卫子渊。纵观当前朝堂局势,有能力推翻太子一党的,估计也只剩下卫子渊了。 当朝太子荒淫霸道,欲壑难填,已不止一次来拉拢司徒家的势力,妄图占为己有,只是仗着国君仍在,不敢太过造次。 司徒家因为几次三番的拒绝,私底下早跟太子结下了梁子。这个专横自大又睚眦必报的家伙,将来一旦顺利登基,还会不会把开国先帝放在眼里,可真不好说。 所以,想把太子拉下台的,可不止卫府一派,他司徒欢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碍于祖训和家族名声,不好太明目张胆地插手朝堂之事。 如今有了药王谷这么根救命稻草,他理直气壮地贴上来献殷勤,世人只会当他奸商本性,想要通过药王谷打入医药行业,为司徒家的商业帝国再开疆拓土罢了。虽然,这确实也是他想要的。 那可是药王谷啊!神仙般的存在!谁不想攀上关系?他司徒家主动帮药王谷在京城开医馆落户,绝对是人之常情! 第173章 这小日子,美 卫子渊没料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不仅在药王谷有卫凌峰这么个正宗亲叔叔,还有卫灵儿这么个被两位前辈抢着收徒的卫府千金。 想跟他卫府抢药王谷?哼,笑话! 他自是明了司徒欢的小心思,不动声色地任由他张罗医馆,放任他跟卫灵儿接近。司徒欢虽然为人圆滑,本性上却也是个正人君子,若真能娶了灵儿,定不会亏待于她,而司徒家主母的身份,也不会辱没了她。 如此门当户对又两情相悦,自是一个掩盖两家结盟之心的好姻缘,也让他跟江海生有了交代。 所以,当卫灵儿提出请求,想经常出府帮凌惜月照看医馆顺便学艺,他想也不想便答应了,还派李木专门负责她的接送和护卫。 反正,云港一事风头未过,短期内太子那边肯定会有所收敛,朝堂上暂时用不到李木,正好让他趁这段时间,帮着灵儿多跟药王谷和司徒家走动走动,巩固一下两边的关系。 最高兴的,自然是卫灵儿,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逃离那个憋死人的牢笼了,撒花! 同时,自从得知了卫芸香的真实心意,卫灵儿也不再跟她含蓄,直接让灵素儿传话:“我绝对不会参与太子纳亲,兄长也答应过不会强迫我入宫,让你家小姐放心吧,我不会跟她抢太子哈!” 灵素儿压下心虚与惊惧,弱弱地表忠心:“素儿既已得了灵姓,就是灵儿小姐的人……” 卫灵儿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惶恐,只是自顾自地皱眉:“不过,二夫人那边,我是真心没辙,只能靠他俩自己努力了……” 说着,一脸凝重地拍着灵素儿的肩膀打鸡血:“跟你家小姐说,自己的幸福终归还是要靠自己争取,我帮不上别的忙,但精神上一定会支持她!祝她跟太子有情人终成眷属哈!” 双手握拳,曲肘竖在胸前,肘部后摆,用力卡顿,伴着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加油!”苏丹小说网 灵素儿:“……” “太子生辰宴之前,我就不打扰她忙了,让她该张罗啥就张罗啥,不用管我哈!”卫灵儿不忘重点:“我这边出府不用人陪,你抽空多帮着点儿芸香哈,加油!” 目送她蹦跶着向候在院外的李木跑去,灵素儿被迫僵在原地,在风中凌乱。 于是,一改刚入卫府时的憋屈,卫灵儿无比舒心地度过了自由自在的三天。 每天一大早,李木接她前往月峰医馆学艺,午饭不是被司徒欢请到隔壁的醉香楼,跟前来聚会的丁沐凡等人美美地搓上一顿,便是在医馆吃醉香楼掌柜亲自带人送来的招牌饭菜。 下午要么在医馆帮忙,要么跑去仅隔一个街区的侠义堂找丁沐凡玩儿,还能顺带到侠义堂隔壁的绫罗坊找司徒欣玩儿,最远也就是再多跑一个街区,直接去盛宝阁找司徒欢献殷勤。 穿着上,毕竟顶着卫府千金的名头,不方便学丁沐凡女扮男装,但也借了学武的名头,跟着司徒欣改穿女儿家的窄袖劲装,总算是不用到哪儿都拎着裙摆,担心绊个跟头了。 艾玛,这小日子,就一个字,美! 对于卫灵儿各种离经叛道的古怪行为,丁沐凡等人是早已习以为常,其他人再嫌她怪异,也不敢多发表意见。毕竟,卫大少爷都没发话呢! 虽说卫府现任的家主,名义上还是卫凌丘,但他整日缩在自己的独院中静养,非梁帝召见,基本上就是个足不出户的状态。明眼人一看便知,卫府大权实际上已经在卫子渊手上了。 因此,只要有卫大少爷撑腰,叶彤母女那边就是个可以忽略的存在。正如卫子渊一再跟她强调的那样,随心即可,不必跟二夫人一脉客气。 卫灵儿虽然不喜跟叶彤母女打交道,但神经大条,却也找不出与她们交恶的理由,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躲就躲呗! 所以,有事儿没事儿她都要折腾到日头西沉,刻意错过给叶彤请晚安的时辰,吃过饭再回卫府,省得跟那母女二人打照面,净为难。短短两日,卫府便也习惯她不回来吃饭了。 第三日傍晚时分,卫灵儿跟丁沐凡正在侠义堂里合计着去城南的市井夜市淘小吃,司徒欣过来叫她们和黄煜一起去醉香楼吃饭,说是卫子渊请客,感谢他们一路上对卫府千金的帮扶与照顾。 自然是开心前往。 他们到时,其他人早已在二楼最大的雅间落座等着,不少凉菜也已上了桌。 卫灵儿咋咋呼呼,丁沐凡豪气爽朗,司徒乐肆意不羁,司徒欢圆滑温和,卫凌峰虽是长辈,心性上却不输给这帮子年轻人。 有他们几个领头,本就带着江湖气的黄煜跟司徒欣自是顺利融入,连一向严肃惯了的卫子渊和李木也被带得绷不住脸,唯独凌惜月依旧气质清冷,静默寡言地优雅坐着,唇角却一直挂着落不下的弧度。 卫灵儿是真心喜欢跟他们打交道,虽然比不上现代人聚会闹腾,但已是相当的轻松惬意,心情飞扬。 酒过三巡,她取出过来时特意拐道医馆去拿的两个小白瓷瓶,递给丁沐凡和司徒欣:“这是我新研制的玫瑰花露,凌姨都帮我鉴定过了,有美容养颜之效,特适合天热了用,送给你们试试哈!” 一听说美容养颜,女孩儿家都乐开了花。 丁沐凡打开瓷瓶闻了闻:“这个怎么用?” “净面后,把这个倒手上一点,拍到脸上,让皮肤慢慢吸收,就这样拍……”卫灵儿一边示范着,一边把脸颊拍得啪啪响:“多拍拍脸,还能活血减脂,帮助瘦脸呢!” 那边卫子渊几人正在聊男人间的话题,冷不防就被这状似扇耳光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几个男人直接看傻了。 连见多识广的卫凌峰都忍不住龇了龇牙,这丫头还有自虐倾向?之前没看出来啊! 唯独凌惜月依旧面不改色,淡定自若地抿她的茶。 丁沐凡跟司徒欣面面相觑,有些迟疑:“非要……这样用?” “那当然!”卫灵儿瞪着大眼睛认真说教:“这种水状的护肤品,很容易在空气中蒸发的,就要这样多拍拍,才能帮助皮肤尽快吸收,否则就浪费了。来来来,我给你们手上试试,就能感受到蒸发干和吸收进去的区别啦!” 说着,分别抓起她俩的手,给每人的手背上拍了些花露:“你们自己摸摸,是不是感觉润了很多?再抹上一层薄薄的面脂,就好啦!” 司徒欣一边轻抚着手背一边问:“还要用面脂?” “当然,这个只是补水,最终还是要面脂来保湿哒!” 丁沐凡更疑惑了:“那为何不直接用面脂就好?” 卫灵儿:“……”这古人的护肤知识还真是匮乏呐! 第174章 做生意,分银子 接下来的时间,卫灵儿从教导主任变身美妆博主,无比细致又认真地向她二人科普了相关知识,从补水与保湿的区别说起,清洁、卸妆、防晒、面膜……一个不落,后面直讲到了化妆品的制作与卖钱,神采奕奕地憧憬着收益和市场,那叫一个兴奋。 别说直接受教的丁沐凡跟司徒欣有些懵,连另一边的几个大男人都给听傻了。一时间,忘了吃饭敬酒,个个听得目瞪口呆,若有所思。 “唉!可惜做花露需要用冰,成本太高,否则真能赚一笔呢!”卫灵儿不无遗憾地感慨。 卫子渊一愣:“你前日里问我冰窖的事儿,就是用来做这个?” “对呀!”卫灵儿有些愁眉苦脸:“你家冰窖是不小,可那么大块冰才够做这么小一瓶,自用还不够呢!” 卫子渊:“……”好吧,他记下了,回去要多开几个冰窖,今年冬天多存点儿冰。 “外调固然重要,内养更是关键。”凌惜月忽然开口,神情认真:“昨日你跟我提的花茶养生,我想过了,确实可行。尤其是对女子而言,若能日常当水饮用,确实比喝药调理更好。虽说效果可能慢了些,但少了汤药之毒,日积月累,反而更能夯实身体底子。” “真哒?太好啦!”卫灵儿瞬间喜笑颜开:“回头咱就调配几个花茶配方,摆到医馆里卖怎样?如果销量好了,我就去城郊买块地专门种花,嘿嘿嘿……” 说着,转头笑眯眯地问司徒乐:“司徒哥哥,你之前跟我说过买地收地租的路子对吧?那我能指定我的地里种啥东西不?” “当然,你的地你做主啊!”司徒乐有些懵,怎么忽然话题转到这边来了? “那就哦了!”卫灵儿高兴地打了个响指:“我就先在医馆卖卖看,等赚到了第一桶金,就有钱买地啦!嘿嘿嘿……” 卫子渊提醒她:“为何还要等?你不是有司马府卖宅子的钱么?” “我就剩那点儿家底了,当然要稳妥行事,保值第一位啦!”卫灵儿撇撇嘴:“这种还不晓得市场行情的生意,只能先试水看效果。诶对了!” 她忽地转向黄煜,眼睛贼亮:“黄大哥,你做饭那么好吃,有兴趣一起研发点儿新式菜品不?咱卖给醉香楼分成如何?嘿嘿嘿……” 没等黄煜反应过来,司徒欢先乐了:“承蒙不弃,你还想着我哪?” “那是当然!”卫灵儿笑眯了眼:“背靠大树好乘凉嘛!你不嫌弃我就成,嘿嘿嘿……” 司徒欢笑问:“不知灵儿姑娘想做哪个菜系?” “西……咳咳,新式餐品。”卫灵儿咽下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西餐”,改口道:“重点不是具体的菜品,而是一种新式的就餐习惯。” “怎么说?”司徒欢有些好笑,吃个东西,还能有啥不同的习惯? 就听卫灵儿侃侃而谈:“现在多人就餐,都是一个菜装一盘,摆到桌上大家一起夹着吃。其实这样并不健康,万一其中有人得了伤寒或者其他病,很容易相互传染,而且,也不容易控制量。人人都习惯于喜欢吃的多吃,不喜欢吃的少吃,这样不利于营养搭配,健康养生。对吧!凌姨?” 凌惜月无奈地微微点头,表示认可。昨天这丫头缠着她探讨药膳和养生,提到不同功效的食材搭配和用量,还强行给她灌输了“营养搭配”这个概念,搞了半天,她是在琢磨着做生意。 有了药王谷谷主的背书,卫灵儿更加理直气壮:“所以呀,新式的就餐习惯,不应该只顾着味道好吃,还应该顾着健康养生。尤其是醉香楼的顾客,大多手里都有点儿小钱,不担心温饱,那就可以追求更高层面的用餐享受啦!” 司徒欢一愣,他原以为这丫头就是心血来潮,想扒着司徒家分杯羹,正暗自琢磨着醉香楼哪个菜系还不够完善,可以顺着她的需求去补几个新菜,分点儿银子哄她开心就好。 没想到,她居然还真有自己的想法,听起来还有理有据的,一时间也来了兴趣:“你想怎么搞?具体说说。” 卫灵儿见他来了兴致,更有精神了,便把西餐那一套分餐制细细讲来,包括上菜顺序、前菜甜点等:“……咱们每设计一套餐品,就让凌姨在健康营养方面把把关,可以根据不同人群推出来,让客人在享受美食的同时,也能根据自己的需求养生甚至养病了,还不耽误聚在一张桌子上聊天谈事儿。不像现在这样,一桌人只能吃一样的东西,众口难调,还没有针对性。” 司徒欢手指叩击桌面,轻轻点头:“若能打着药王谷的旗号,确实可以一试。” “凌姨~~~”卫灵儿扭头看向凌惜月,笑得见牙不见眼:“帮助大家健康饮食,也是医者仁心的体现呢!您说对不对呀?” 凌惜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若真能如你说的这般普及出去,确是功德一件。只是,普通老百姓应该吃不起醉香楼吧?” “那咱就在医馆卖健康食谱嘛,或者您直接开课讲学,教老百姓最基本的搭配逻辑,让他们回家自己做去。”卫灵儿赶紧笑嘻嘻地补充:“如果您真不缺银子,也可以免费哈!咱通过醉香楼挣有钱人的银子,分一部分出来,作为免费教老百姓健康知识的费用,这也算是变相地劫富济贫了不是?嘿嘿,嘿嘿嘿……” 凌惜月被她哄得没了脾气:“行了,我答应就是。只要不违背医德,你想做什么,我配合你便是。” “得嘞!”卫灵儿开心地打了个响指,又看向司徒欢:“怎样怎样?我负责出点子和策划,黄大哥负责研发菜品,凌姨负责质量把关以及药王谷背书,司徒大哥你就负责投资和经营,如何?挣钱了咱一起分成?” 不等司徒欢回答,黄煜总算插上了嘴:“不就是把一盘菜分装成单人份的小盘么?还有我什么事儿?” “哎呀!如果只是现有的菜分装一下,还怎么卖呀?当然是要开发一些新口味的菜啦!而且,不隶属于现有的任何菜系,还要摆盘好看。就餐习惯嘛,可不只是吃味道呢!” 黄煜心里没底:“不隶属于任何菜系?这怎么做?” “放心放心!”卫灵儿一脸自信地安抚他:“我会跟你讲最终成品的样子,你想办法做出来就成,我保证跟现有的菜系都没关系,嘿嘿嘿!” 第175章 不速之客 卫子渊不动声色地夹了口菜,余光囧囧地瞥着卫灵儿。他当然相信这丫头可以搞出很多现在没有的东西,光是那套高深莫测的算筹技法就已惊艳到了他。其它领域,老实说,他还真有点儿期待。 黄煜却还有些犹豫:“你……就这么有把握?” 丁沐凡好闺蜜上线:“哎呀!大黄你就试试呗!反正又不用你出钱,就是烹饪做菜而已,不正是你喜欢的?万一挣钱了呢?” “就是就是!”卫灵儿跟着补刀:“谁还跟银子过不去啊?” 黄煜从小就拗不过这个小师妹,现在又多了个卫灵儿一唱一和,只能投降:“行行行,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来侠义堂找我便是。” 眼瞅着卫灵儿又喜滋滋地看向自己,司徒欢无奈地提醒她:“不隶属于现有的任何菜系,也就意味着,是人们从没尝过的新奇口味,很可能需要适应。若大家一时间都吃不惯,再强调健康也不见得有用,这跟直接吃药并无太大区别,何苦来醉香楼吃?” “这个……”卫灵儿不由得心生佩服,果然是商界大佬,这关键点真是一抓一个准,她还真没想到。 脑中搜索了一圈儿现代高档餐厅的体验,狡黠一笑:“那就靠氛围吸引人呗!譬如,找人在一旁弹个琴、唱个曲儿啥的?” 嗯嗯,现代再简陋的餐厅,也都会放点儿背景音乐啥的,可惜这古代没有电子设备,那就只能人肉上了呗! 艾玛这不正是她薛梓林的强项嘛!古代没条件开直播唱歌,还能模拟酒吧现场飙歌啊!她怎的没想到? 越想越兴奋,她直接站起来,行至雅间空旷处,对着众人笑嘻嘻地福了福:“小女子献上一曲,给诸位客官助兴!大家吃好喝好哈!” 不等众人反应,一个高雅又喜庆的曲调便响了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 一曲唱毕,卫灵儿笑眯眯地看向听呆的众人,正要厚着脸皮求夸奖,猛地门外传来缓慢却响亮的鼓掌声,一个带着磁性的好听男声随之响起:“唱得好!”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起身,个个脸上浮现出戒备之色。本就坐在靠门位置的李木,早已闻声移到门口,默默地将卫灵儿挡在身后。 门帘掀起,叶青云摇着银扇缓步踱进来,一脸闲适,笑不及眼底。云风则面无表情地跟在身后,目光精准地扫向卫灵儿,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红光。 叶青云冲卫子渊象征性地拱了拱手:“卫大人好雅兴!” 说着环顾四周,幽幽地说:“没想到,卫兄结交竟如此广泛,还真是,福缘不浅哪!” 卫子渊嗓音淡漠:“不知叶大人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卫大人误会了。”叶青云轻笑道:“叶某只是偶然途径醉香楼,被歌声吸引,这才上来一探究竟。没想到打扰了卫兄雅兴,还望莫怪!” “既然叶大人并非有事找我,卫某就不再耽搁叶兄公务了。”卫子渊毫不客气:“现下桌上已是残羹冷炙,卫某也不便多留,改日再请叶兄小酌。” 司徒欢上前打圆场:“难得叶大人来我醉香楼,想必也是约了朋友小聚,不知掌柜的是否已为大人安排好了雅间和饭菜?我送大人过去可好?” “不必了!”叶青云扫了眼凌惜月,冷冷地对上司徒欢那一脸温润的笑,鄙夷道:“司徒大公子还真是慧眼识珠啊!只是不知,司徒家主若知道大公子如此地识时务,会作何感想?” “有劳叶大人挂心!”司徒欢面不改色,恭敬拱手:“医药领域的空缺,一直是家父的心病。如今在下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替家父了结心愿吧?” 叶青云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而是扭头看向早已偷偷躲到丁沐凡身边的卫灵儿,掩去目中一闪而过的畏惧与憎恨,语气中带着刻意的玩味:“早听闻卫府新来的千金才貌双全,今日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卫灵儿自知这种场合不方便她出头,一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乖巧地躲在丁沐凡和卫子渊身后,弱弱地装小白兔。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翻大白眼,姑奶奶我就只有才貌双全?我还会揍人骂渣男好不好!你丫装神马初遇? 卫子渊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畏惧,心下诧异,叶青云为何会怕灵儿?怕她什么? 还没想明白,就见叶青云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卫兄此番寻到的人,还真是个人间尤物,太子殿下很是期待呢!” 卫子渊面色一寒:“叶大人此言何意?” “哦?”叶青云一脸的无辜:“这卫灵儿不是卫兄你特意寻来,想要献给太子殿下的么?我都还记得呢,怎么卫大人反而忘了?” “叶大人玩笑了。”卫子渊嗓音冰冷:“卫某从未说过要把灵儿献给太子,再说了,灵儿出身乡野,怎配得上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此等风言风语,还望叶兄不要误信误传,以免污了太子名声。” “哪轮得着我误信误传?”叶青云故作无奈道:“灵儿小姐早已在进京前就名满京城了,卫兄不会不知道吧?太子殿下对这位奇女子,可很是好奇呢!难道他没找卫兄你表示过什么?” 卫子渊脸一黑,太子确实跟他暗示过,但流言传到后面,灵儿的清誉已有损伤,难道太子还没死心? 问题是,就算太子色迷心窍,他叶青云掺和什么?把一个跟他不对付的卫灵儿嫁入东宫,对他叶家有何好处?他不应该正忙着筹划,怎么让听话的卫芸香当上太子妃么? 想不通归想不通,嘴上却丝毫没有退让:“灵儿是我卫府千金,届时送谁参与太子纳亲,自有我卫府安排,就不劳叶兄操心了。李木,送客!” 李木冷着脸上前一步,向门外示意:“叶大人,请!” “呵呵,我倒是想操心呢!”叶青云自嘲地一笑:“只是这人呐,一旦被上头的盯上了,光你我操心又有何用?” 说着合上折扇,挑衅地迎上卫子渊审视的目光,拱手道:“叶某受令尊之托,来当面跟卫兄讲清楚这件事。如今该提醒的叶某已经提醒过了,卫兄好自为之吧!就此别过!” 临走前,他冲缩在丁沐凡身后的卫灵儿眨了眨眼,阴阳怪气地留下一句话:“灵儿姑娘,可不要辜负了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哦!” 第176章 凭三观单身 “他他他,他这是神马意思?”待叶青云走远,憋了半天的卫灵儿立马问出了声,声音透着紧张。 卫子渊皱眉不语,司徒乐没心没肺地替他解释:“还能有啥意思?太子盯上你了呗!” “啥?”卫灵儿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有点儿结巴:“可、可是,我我我,我都没见过太子啊!他、他怎会盯上我?” 司徒乐继续没心没肺:“还用见到你?之前京城里关于你的流言满天飞,你又不是不知道?” 卫灵儿不甘心地辩解:“可流言不是说我水性杨花吗?这种女人也能嫁入皇室?太子的名声不要啦?” 众人:“……” 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说自己水性杨花,还说得如此……唔,自豪? 卫子渊尴尬地轻咳一声:“听叶青云的意思,太子似乎并不介意……” “我介意啊!”卫灵儿一下子就急了:“你不是说可以保我不入宫嘛?”她才不要去搞神马宫斗戏好不好! “是我低估了太子……”卫子渊沉吟片刻,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有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不知你可否愿意一试?” 一听说有法子,卫灵儿大大地舒了口气,一边坐回桌前舀了碗酒酿圆子,一边嘟囔:“我去!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我还以为你搞不定了呢!赶紧让我吃点东西压压惊先!”苏丹小说网 卫子渊瞥了眼没有任何表态的司徒欢,幽幽地说:“法子就是,在太子生辰宴之前,抓紧嫁出去……” “噗!”卫灵儿差点儿一口喷了,气得嘴角直抽:“我说大哥啊,咱能靠点儿谱嘛?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还叫法子?再说了,这么短的时间,我说嫁就嫁啊!你让我往哪儿嫁啊?” 司徒欢没说话,司徒乐却很仗义地接了口:“凭你的身份和样貌,还怕嫁不出去?大不了,我娶了你便是!” “噗!咳咳咳……”这回卫灵儿是真的喷了,一口糯米圆子卡在嗓子里,咳个不停。 那边司徒欢一个眼刀飞过去,还没来得及训斥他这个不长心的小弟,李木急切的声音却突兀地响起:“这怎么行?卫府千金的婚事,岂容你这般儿戏?” “我怎么儿戏啦?”没等众人从李木的失态中缓过神,司徒乐已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我又没说随便娶回来,我司徒家肯定会把三聘六礼都做足了……” “小乐子!”司徒欢疾言厉色地打断他:“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都还没有,哪轮得着你这般胡闹?” “大哥,我真没胡闹!”司徒乐神情认真:“灵儿这丫头挺对我脾气的,我乐意娶她。今晚回去我就跟爹爹说,明天就去卫府提亲便是。” “你!”司徒欢气结,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木不觉间双手紧握成拳,额角青筋直跳,终是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恢复了些许理智,强压下心中莫名蹿起的火气,默默地退到墙角。 那边卫灵儿总算是咳完了,有气无力地对司徒乐说:“我说司徒哥哥啊,你不是喜欢沐凡姐姐吗?怎的又拐到我这儿来了?我……” 话音未落,一股寒意猛地袭来,吓得她一哆嗦。 避开卫子渊冰冷的眼神,她赶紧改口:“那啥,我我我,我不是这意思哈!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啊,这种事儿不得从长计议嘛!再说了,咱俩也不合适啊……” 李木暗中松了口气,方才瞬间堵上胸口的那股子郁结,稍稍舒缓。 司徒乐却不干了:“怎么不合适?难道我司徒家配不上你卫家?”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哈!”卫灵儿连连摆手:“我的意思就是咱俩,两个人不合适,跟家族身份没关系……” “咱俩怎么不合适了?”司徒乐不依不饶:“沐凡不嫁我是因为她已心有所属,你不是也没喜欢的人吗?嫁给我不比入宫强?” 卫灵儿:“……”尼玛!老娘单着就要被歧视嘛? 忍下胸中一口恶气,她拐着弯儿提醒:“你不也说,我还没喜欢的人嘛?” 司徒乐点头默认,一脸的“那又如何?” “就是说……”卫灵儿闭了闭眼,干脆直说:“我也还没喜欢上你啊!” “你嫁过来不就可以喜欢了?”司徒乐无所谓道:“再说了,我哪里不好?你为何不喜欢我?还是说……” 他给了卫子渊一个鄙夷的眼神儿:“你也看不上我司徒家从商,想嫁当官的?”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卫灵儿,屋里好几个无辜躺枪的,都瞬间黑了脸。丁沐凡更是红了眼睛:“小乐子,你你你!你竟然这样看我!” 司徒乐一愣,慌忙解释:“沐凡,我真不是说你……” 丁沐凡哪肯听他啰嗦,狠狠瞪了一眼,扭头跑了。 司徒乐刚想追,被司徒欢一把拽住,那边卫子渊则早已抢先追了出去。 黄煜跟司徒欣交换个眼神,无奈地拍了拍一脸懊恼的司徒乐,也跟了出去。 卫灵儿此时已经被这二愣子蠢得没了脾气,忍不住冲他竖起了大拇哥:“我说司徒哥哥啊,你还真是当之无愧的凭实力单身呐!” “啥意思?”司徒乐气急败坏的脸上又多了层懵逼。 “咳咳,夸你呢!”卫灵儿一本正经:“真的,你跟我一样,目前都是不得不单身的阶段,所以我才说咱俩不合适,明白不?” “不明白……”司徒乐皱眉,显然更懵了。 卫灵儿干脆祭出了杀手锏:“你将来不管娶谁,都得为司徒家传宗接代吧?” “这还用问?” “所以说你不能娶我呀!”卫灵儿一脸认真:“我可不会为了传宗接代生孩子,你要是娶我就要大不孝了不是?” “你嫁人不生子?”众人都惊得倒吸口气。 卫灵儿哽了一下,弱弱地解释:“内个……我的意思是,不会仅仅为了传宗接代生孩子,而是,要等我自己想生了,做好心理准备了,才会考虑……” 开玩笑!医疗技术如此落后的古代,生育可是个高危活动!还没麻醉没剖腹产的,全都靠自己硬扛,那可是十级疼痛啊!没个万全的准备,她哪敢随便生娃? 没错,她是喜欢小孩,但更喜欢自己的小命好不好,何况是纯粹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万一头胎是女娃,难不成还要一直生,生到男娃为止?当她母猪嘛! “反正,我现在也是单身的命。”卫灵儿避开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理直气壮地打标签:“凭三观单身!” 说着,笑嘻嘻地捶了下司徒乐的肩膀:“所以说啊,咱俩现在就是一对儿难兄难弟,肿么可能谈婚论嫁呢!” 第177章 又被渣了 醉香楼二楼雅间内,送客返回的司徒欢阴沉着脸,将司徒乐堵在屋内。几个小厮手脚麻利地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干净,默默地退出去,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司徒乐再没心没肺,也看出来自家大哥现在是一张明显的生气脸,有点儿心虚地嘟囔:“若灵儿不乐意嫁,我当然也不会强娶……” “亏得是她不乐意!”司徒欢沉声训斥:“万一她答应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司徒乐一梗脖子:“那我娶回来便是!” “你!”司徒欢气得一时语塞,缓了几缓才压着怒气说:“婚姻大事,都还没禀明父母,岂容你这般儿戏,张嘴就来?万一爹娘不允呢?你怎么跟卫府交代?又让灵儿一个姑娘家如何自处?” 司徒乐不服气地顶嘴:“你怎知爹娘一定不允?再说了,我就是觉得灵儿那丫头还不错,不忍她被太子染指,想着帮她一把而已,她能明白我是好心……” “你还知道盯上她的是太子啊!”司徒欢恨铁不成钢:“我司徒家祖训第一条,就是不得公然卷入政事!你明知太子对她有意,还故意娶她,这不是摆明了要跟太子一党敌对吗?”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太子强迫?”司徒乐更不服气了:“我就算娶不了她,也视她为朋友!朋友有难,我司徒乐岂能袖手旁观?” “你想帮她我不反对。”司徒欢稍稍放软了语气:“但帮她的方式有很多,绝不是娶她这种下下策!” “我为什么不能娶她?莫非是……”司徒乐想了想,狐疑地问:“大哥想娶她?” 司徒欢差点儿被他气笑了:“她是什么身份?卫府千金!我司徒家怎能娶身处朝堂核心的官家闺秀?更何况,现下皇室还盯着她!” 见司徒乐一脸懵,只得耐心解释:“我借着药王谷的幌子跟卫子渊暗中交易也就罢了,至少明面上不会被抓到把柄,可若是公然把卫府千金娶回家,你以为太子会放过司徒家?” “我们不是有开国先帝的信物嘛?”司徒乐疑惑。 “那也得司徒家遵守先祖承诺,不入朝堂,不论政事啊!”司徒欢对这个小弟是真的无语:“你若娶了灵儿,就是摆明站队卫府,届时再说我司徒家不涉朝政,谁信?” 见司徒乐总算是现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司徒欢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小乐,虽然大哥不求你分担一二,但你好歹也是司徒家的子孙,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家族的兴衰存亡,切不可只顾自己,任性妄为,知道么?” 司徒乐缓了缓神:“那灵儿怎么办?” “灵儿的事自有卫子渊帮她解围,你放心吧!”司徒欢安抚他:“只要不动摇我司徒家的根本,大哥必会鼎力相助。” 见聊得差不多了,二人边说边向屋外走去,门一拉开,却见卫灵儿正立在门口怔怔出神!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我我我,我就是……”卫灵儿掩饰不住脸上的落寞与尴尬,慌乱地结巴着:“就是有、有东西落这儿了,所以我、我来找找,我我我,我刚到门口,你们就、就出来了……” 连司徒乐都听出了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司徒欢更是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硬着头皮顺着她结巴:“哦,那、那我帮你看看,看看落哪儿了……” 说着,带头返回雅间内,煞有介事地找起东西来。 卫灵儿也神情恍惚地跟着进去晃了一圈,挠着头嘟囔:“咦?我记得好像是放在这儿呢,怎么不见了?哦哦哦,可能是我记错了……那啥,那我就不打扰了,我我我,我先走了,你们晚安哈……” 司徒欢正待送她出去,却被她用话拦住:“司徒大哥你不用送了,你、你忙你的哈,李木就楼下等着呢,我、我自己下去就好……” 说着,不等司徒欢反应,女孩儿已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 司徒欢目送着她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不由得暗自运气,压下心中莫名的空落与惶恐,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 一回头,却见司徒乐抱着臂膀,正抿着唇拿眼斜他:“大哥,方才你们俩在屋里找得那么认真,问题是……找什么呢?” 司徒欢:“……” 那边卫灵儿顾不上李木诧异的目光,脚下不停地直冲进月峰医馆的后院,一路跑回特意留给她歇脚的房间,反手关上门,无力地靠着门缓缓滑坐到地上,眼泪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第178章 原来这个叫失恋 哭了一会儿,心中郁结稍缓,卫灵儿止住眼泪,又开始托着腮发愁,往后到底要肿么办呢?貌似有了“卫府千金”这个身份,她会受到很多的限制和排挤,加上之前的各种流言,估计再难有人乐意娶她。 重点是,困于卫府,受制于卫府千金的身份,她也没机会平等自由地谈恋爱呀!难不成她还得再次下调底线,接受先婚后恋? 不要啊啊啊!卫灵儿忍不住在心底疯狂呐喊,这要万一婚了之后就是死活恋不起来,可咋整? 还不如一辈子不嫁人呐! 她倒是可以接受这个结果,问题是,太子那边肿么办?先婚后恋她都难以接受了,更何况,还是被锁进皇宫,跟一个有“好色”恶名的太子先婚后恋? 恋尼玛的鬼大头啊!想起皇家后宫那所谓的三千佳丽,她就提不起一丁点儿的恋爱劲头好不好! 艾玛,愁!愁死个人啊喂! 正自怨自艾间,门外传来一个弱弱的有些紧张的声音:“灵儿,你、你还好吧?” 她愣了愣,赶紧抹了把脸爬起来。门一打开,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满目的纠结与关心。 卫灵儿一时间有些发呆,这家伙……还没走? 先前卫子渊急着追丁沐凡,便留李木护着卫灵儿。后面有暗卫传来口信,说是今晚叶青云话语不明,卫大人担心府内有变,需要先行回去查探,让他把灵儿安顿在医馆过夜,还派了一小队暗卫给他调遣,护医馆周全。 谁曾想,没碰到刺客,却碰到了比打打杀杀更让他头痛心焦却又无计可施的状况…… 这丫头哭了!还把自己反锁进房间,哭得很伤心? 孤男寡女的,他不便进去,就想请凌大夫出面去看看。可还没轮到凌惜月表态,卫凌峰便挡在前面把他给轰走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自个折腾去!别来劳烦我们老人家,我们要早睡!” 李木无奈,只得全神贯注地侯在卫灵儿门外,竖着耳朵听动静,就怕她一个想不开,再出什么事儿。 屋内女孩儿低低的啜泣声、浓重的吸鼻子声、状似发脾气的偶尔娇嗔声、时不时的唉声叹气声,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哼唧声,尽收耳底,听得他心里似有百抓千挠,焦虑万分。 好不容易熬到屋内动静稍弱,似是止了哭,却又没见她去睡觉,呼吸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明显还在倚着门发呆,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却没想到,竟得了这么快速又直接的回应——门一下子开了! 对上女孩儿那有些失神的红肿双眼,他心里一突,慌乱地移开视线,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讷讷地问:“是……是谁欺负你了么?” 脑中不受控地闪过一个念头,谁欺负她,都不得好死! 一瞬后,理智回归,他又开始暗自发愁,若欺负她的人,偏偏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又该如何是好? 生平第一次,李木有些恨,恨自己太弱。 “也算不上欺负吧……”那边卫灵儿已缓过神,讪讪地走到廊下的栏台边坐下,眼巴巴地招呼他:“你这会儿忙不?有空陪我说说话吗?” 李木犹豫片刻,终是依言过去,隔着些距离坐下,忧心忡忡地看向她。 卫灵儿懒洋洋地靠着廊柱葛优躺,有气无力地哀叹:“我呀,充其量也就是个失恋吧,唉……” “失恋?那是什么?”李木没听懂。 “就是……”卫灵儿抓抓脑袋,搜肠刮肚地拼凑出一个简单易懂的解释:“你喜欢一个人,想着能跟他谈谈恋爱,甚至憧憬着跟他谈婚论嫁来着,可是,忽然有一天,你发现他根本不喜欢你,或者就没打算跟你在一起,一时间没了希望,生无可恋了呗……” 李木不由得身形一晃,心下大震,双手瞬间紧握成拳,好不容易才压下体内那股不受控的痉挛,用不算颤抖的声音勉强问道:“失恋后……会怎样?” “还能怎样?烦躁胸闷,伤心难过呗!”卫灵儿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自顾自地仰天长叹:“这种事儿啊,谁都帮不了,只能自己慢慢消化,调整心态,争取早日想开,放下无缘的,重新寻找有缘人呗!” 李木有些失神地望着她,原来,这个叫失恋?原来,他近日来一直堵在胸口的那股子郁结,就是失恋! 两人静默无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明月高悬,洒下一片斑驳的清辉,院内寂静无声,唯有树上的知了叫得分外畅快。苏丹小说网 良久,李木轻声问:“你说的那个人……是司徒欢?” “呵呵,连你都看出来了?”卫灵儿自嘲地笑:“艾玛我这是做得有多明显啊!你会不会觉得我脸皮特厚?” 李木没接她的话,只是兀自问道:“他拒绝娶你?” “嗯呐……”卫灵儿蜷起双腿,抱膝歪靠在栏杆上:“人司徒家有祖训,不能牵扯朝堂政事。我这儿偏偏顶着个卫府千金的名头,如今还被太子盯着,人家不敢娶。” 李木皱眉思索片刻,认真回道:“此事也不见得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你请卫大人出面,他一定有办法……” “算了吧!”卫灵儿撇撇嘴:“斡旋出来的婚姻,我才不要!” 李木疑惑:“你不是想嫁他么?” “我只是有点儿喜欢他,可以考虑跟他谈婚论嫁而已,又不是非要嫁给他!”卫灵儿直起身,严肃脸纠正:“可他仅仅因为一个祖训,就直接放弃了我,连想办法争取一下的心思都没有,可见他对我压根儿就没啥想法。如此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嫁他作甚?我没事儿找虐嘛!” 说着又靠回廊柱,扁着嘴自嘲道:“估计以往的抚琴弹唱,在他眼里,只是朋友间共同的兴趣爱好罢了。呵呵,人家都没往歪处想过,搞了半天,全是我自个一厢情愿地瞎幻想,能怪谁去?” 李木消化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问:“你……不想嫁他?” “之前还确实想过来着,现在嘛,肯定不想啦!”卫灵儿说到这里,居然悠哉哉地笑了:“艾玛!我居然这么快就想开啦!看来我也没那么喜欢他嘛!挺好,嗯嗯,挺好……” “那你以后……作何打算?”李木心里莫名地一松,竟不受控地泛起一丝窃喜。 “我哪知道?反正,肯定不会去太子那儿选神马妃!”卫灵儿有些忿忿:“我是你家卫大人忽悠进卫府的,他可是答应过护我不受皇室侵扰,若是做不到,哼哼!我就拖着他同归于尽去!” “你放心!”李木赶紧表态:“大人应承过的事儿,他一定会做到!” 第179章 哪种关系? 看他一脸的笃定,卫灵儿有些好笑:“你就那么相信他?” 李木坚定点头:“卫大人从不食言。” 卫灵儿歪头瞅了他一会儿,轻声叹道:“没想到,有了沐凡姐姐,你还那么心无旁骛地信赖他。” “我是卫大人的人,自然信他。”李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跟有没有丁姑娘啥关系? 卫灵儿:“……”古人都这么想得开吗? 算了,既然他自己都心甘情愿,她还操神马心?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纠结,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直接一屁股凑过去,大喇喇地搭上李木的肩膀,嘻笑道:“你看你看,有个能聊的闺蜜就是好吧?只这一会儿工夫,姐就心情舒畅,不再烦恼啦!谢啦哥们!哪天你要是有啥事儿想不开,尽管来找我,姐负责帮你开解哈!” 李木最受不了她一边毫不避嫌地跟他肌肤相亲,却又一边没心没肺地叫他什么闺蜜或哥们,瞬间黑了脸。 快速地将她扒拉下来,起身弹出老远,冷声行礼:“既然小姐已经没事了,李木就此告退。” “诶,你别生气啊……”卫灵儿立马哭丧起一张脸,这人怎的对女子接触的反应这般大?赶紧可怜巴巴地解释:“我真没别的意思,你若实在是无法习惯,我以后不碰你便是。只是……” 她纠结片刻,终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们这事儿,有跟沐凡姐姐讲过么?她能接受么?” 李木:“?” 卫灵儿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诚恳又严肃:“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从没因此看轻过你!这事儿根本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病,只是天生的基因突变而已,我们那儿都有科学论证的。所以你真的不必因此而自卑,更不用在我面前遮掩,有任何苦闷和烦恼,都可以跟我讲,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李木:“??” “我只是担心……”女孩儿满脸真挚的担忧:“担心你们这里没人接受,更担心沐凡姐姐无法接受。到时候,不管是伤了你,还是伤了她,都是我不愿看到的。” 李木:“???” “所以,我是真心建议。”卫灵儿觉得自己从没这般掏心掏肺又小心翼翼:“建议你们找个机会,一起跟沐凡姐姐坦白,或者,最起码的,让我表哥先去探探口风,好给她个心理准备。据我观察,沐凡姐姐应该是能接受共侍一夫的,只是,你们这事儿过于小众,我担心她……无法接受你是个男的。” 李木:“!!!” 强压下暴走的冲动,李木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跟大人,只是主仆关系……” “我知道你是仆啦!”卫灵儿顺着他的话接口,心说就你这小身板儿,在卫子渊那强大的气场下,可不只能是个受?同时默默地在心里做笔记,嗯嗯,原来,古人是用“主仆”指代“攻受”哇! 眼瞅着这丫头依然一副不开窍的理所当然,李木只气得浑身发抖:“我跟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木,你真的不必这样。”卫灵儿的神情有些受伤:“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不想你将来难做,或者因此受啥伤害,这才跟你摊开了说,我希望你也别跟我见外……” 李木:“……”忽然很想杀人是怎么回事儿? 感受到一丝杀意的卫灵儿惊得后退两步,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这家伙……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僵持了好久,李木总算是压下胸中的怒火,被女孩儿那无辜又惊恐的眼神给瞪得没了脾气,无奈又恼火地问:“你究竟是如何断定,我跟大人……就是、是那种关系?” 卫灵儿见他收敛了煞气,暗暗松了口气,弱弱地嘟囔:“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你说你是卫大人的人……” 李木气结,他万万没想到,如此寻常的一句话,怎么到她那里就被理解歪了?他又没说他是大人的女人好不好!苏丹小说网 还没等他顺过这口气,卫灵儿又委屈吧啦地解释:“再说了,每次我一碰你,你都反应超大的,一看就是本能的条件反射好不好。这么明显地排斥异性,怎么可能不让人看出来?我有时候故意逗你,也是想帮你适应一下跟女孩子接触。就算改变不了根本,至少,必要的时候,好歹也能在外人面前装一装,你说对吧?” 李木:“……”这丫头不懂什么是男女大防嘛! 两人又陷入了无言以对的僵持中。 一个双拳紧握,喉结翻滚,暗中吐纳,拼命运气;一个忐忑不安,手绞衣角,小心翼翼地偷眼瞧着对方阴晴不定的脸色。 良久,李木黑着脸,一步一步向女孩儿走去,自带着一股子煞气,吓得卫灵儿不自觉地踉跄后退,脚下踩空,伴着一声轻呼,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李木一个箭步冲到近前,左手捞起她,顺势揽到怀里,右手扣上她的后脑勺,迎着那张花容失色的脸,慢慢俯身,缓缓贴近。 卫灵儿不自觉地双手顶在他胸前,掌心立马撞入了一个剧烈有力的心跳。一瞬间,她只觉得大脑当机,一片空白,自己胸腔内的那颗小心脏,却是跳得更加狂乱,恨不得从嗓子眼儿里直冲出来。 她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眸子里,映出那张愈发膨胀的面瘫脸,以及那张脸上,她从未留意过的生动神情,还有那双黑眸深处,一抹浓厚又复杂的情绪,让她捉摸不透却又莫名心慌。 热气扑面,她这才惊觉,两人竟已离得这般近! 鼻尖相触,最后的一丝理智莫名抽离,她竟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深吸口气,将这股陌生的气息直吸入心底。 没有司徒欢身上那种好闻的淡淡香气,也没有乐天身上那种阳光般温暖的热气,只是没有味道,毫无存在感般,没有一丝特别的味道,却让人无从抗拒,只觉得舒服又安心。 她不由得放松了身体,静静地等待着下一秒的顺理成章。 第180章 不眠之夜 就在她的小腿蠢蠢欲动,即将翘起之际,忽地面前一阵风吹过,脑门就抵上了一个坚实又温热的触感,一个低哑的嗓音压抑着响起:“这样……可以证明了么?” “啊?”卫灵儿脑中恢复少许清明,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她正被李木扣着脑袋顶在胸前,整个上半身都被紧紧地拥在臂膀中。 脸颊贴着有力的心跳,头顶隐隐传来喉结滚动的吞咽声,那股没有味道的气息,不知何时已染上了丝丝汗意,隔着发潮的衣物,烘得她头脑发热,面上发烫。 不自觉地咽着口水,卫灵儿惶恐地结巴着:“证、证明什么?” 默了片刻,那个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证明……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呃?”卫灵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他在说什么,心下一颤,what?难道他不是弯的?自己搞错啦? 尼玛,没脸见人了! “啊!哦,嗯,昂……”她闷闷地哼唧着,弱弱地把脸埋到他怀里,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心底深处却莫名地泛起一丝诡异的窃喜。 不知过了多久,卫灵儿感觉身子一松,被一对有力的手臂扶正站稳。 懵懵地抬起头,却见李木已退后好几步,对着她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倒:“李木鲁莽,无意冒犯,还望小姐莫怪。” “啊?”卫灵儿还没缓过神儿,只是机械地回应:“没、没怪……” “谢小姐!”李木低垂着头,语气淡然,嗓音却依旧低哑又压抑:“天色已晚,小姐早些休息,李木告退!” 语毕,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整个过程都垂首敛目,连一个眼神都没能让卫灵儿捕捉到。 清朗的月光下,女孩儿如石雕般伫立在回廊下,对着那个早已消失在院门口的身影,久久未动。 微风拂过,蒸干了她鼻尖后背的细密汗珠,吹乱了她额前鬓角的柔软发丝,却未能抚合她微张的朱唇,以及,有些呆滞的双眼。 …………………………………………………… 李木无声地隐在医馆外一个阴暗的墙角,再次审视了一圈周边暗卫们的部署,稍稍放下心来,有些无力地倚在墙上,怔怔出神。 方才他真是气极了,一个没忍住,竟不管不顾地做出了那等大逾矩的事儿!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幸好,当时没人看见。 也幸好,在最后一刻,他总算找回了理智。 眼前又浮现出那两瓣温软的丰润朱唇,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里却是一抖。差一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如叶青云般做出那种禽兽行为了,还是对她! 想起女孩儿那惊慌失措的面孔,想起那具软得都忘了反抗的柔弱娇躯,想起她在他怀里那微微颤抖的可怜模样,以及那个闭目等死般的绝望神情,李木懊恼地捶了捶脑壳。 都怪他,一时冲动,竟没控制住自己! 她……没被吓坏吧? 虽说总算澄清了误会,让他心里舒坦不少,可从后院一逃出来,他就开始后怕。怕被人撞到,毁了她的清誉,更怕那女孩儿被自己吓到,以后不再理他。 他是真的,无心冒犯啊…… 李木越想越心慌,左右睡不着,干脆换上夜行衣,跟着暗卫们一起出来守夜。现下风也吹了,冷水也泼过脸了,却依然觉得燥热不安,心烦意乱。 他真是鬼迷了心窍! 明知她心里从未有过自己,明知他无论如何都高攀不起,却仍旧沦陷在里面无法自拔。还一次又一次,不受控的冲动失态,他是想亲手毁了她么? 李木失神地仰头望天,心中忐忑,她会生气么?她会再也不理他吗? 一个声音立马从心底响起,带着一丝侥幸,她不是说不怪么? 可如果……另一个声音又弱弱地响起,她若真的生气了,以后真的不再理他,该怎么办? …………………………………………………… 隔着两个街区,盛宝阁内的一间精致卧房内,也有一个人正辗转反侧,彻夜无眠。 司徒欢每每想起打开门后看到的那张煞白小脸,心里就忍不住地轻颤。 他是没想过娶她,可她对自己的心意,又怎会看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生得俊朗,还身价不菲,所以,早就习惯了在各色女子的暗送秋波与投怀送抱中圆滑应对,自是不会当真。 可这个女孩儿,如此明目张胆地表达心意,却又没有任何实际行动逼他结亲。表面上毫不避嫌,却又在男女之事上没有一点心机,甚至连进一步的暗示都没有,让他想防她强嫁都无从防起。 除了诚意,他确实,再没感受到其它一丝一毫的图谋与不适。 相反,跟她相处,还很舒服,是那种浑然天成、无需设防般的轻松与惬意。尤其是与她琴瑟相和时,她那些新颖又好听的曲调,那些凄美又深刻的唱词,总会给他耳目一新的感觉。 就算娶不了她,他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有灵气的知音啊! 从今晚那丫头的反应来看,她似乎,真有嫁给自己的意思,否则,不会那般的魂不守舍! 只是,她既然想嫁,卫府为何没有任何表示? 她明明身负“卫府千金”这么个高贵身份,皇家之外,想嫁给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她明明背靠卫府这么个权势通天的强大后盾,为何不懂得利用这些来跟他司徒家谈条件? 她到底想不想嫁他? 司徒欢烦躁地翻身起床,坐到桌边倒了杯凉茶,一口接一口地啜着,脑中思绪翻飞。 她今晚说的“不得不单身”是什么意思?“凭三观单身”又是何意?难道她还不想嫁人?那为何,听到他们屋内的谈话后,反应又那般大? 又想起她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什么叫“不为传宗接代生孩子”?成亲生子,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么?难不成,她真的打算一辈子不生育? 司徒欢忍不住倒吸口凉气,这姑娘,是认真的么? 算了算日子,今天应该是她每隔两天就来给自己换香囊料包的日子,莫非,她那会儿过来,就是为了给他送香囊? 司徒欢目光微动,手中的空茶杯咣当一声落在桌上,滚向桌边。 不会是……她只想用纯粹的感情俘获自己? 哗啦一声,他顾不上管那个跌碎在地上的茶杯,兀自失神。 这个看似聪慧灵动的女孩儿,在感情方面,怎会这般的单纯又执拗! 缓了好久,他找回涣散的瞳仁,不禁皱起眉头,开始认真思考起迎娶卫灵儿的可能。 手指轻扣桌面,司徒欢抬眼望向窗外的朗月,无奈苦笑。 看来,这是个不眠之夜啊…… 第181章 查证阴谋 卫府,卫凌丘书房内。 卫子渊一边磨墨,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问:“爹,您确定不要见他?” 卫凌丘笔下不停,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若真想来见我,你以为,就凭卫府的防卫,能拦得住?” 想起卫凌峰那高深莫测的武功,卫子渊默然。 “渊儿,倒是你……”卫凌丘写完最后一个大字,搁下笔,抬眼看向他:“确定那个卫灵儿,没问题?” 卫子渊目光笃定地回视过去:“我确定。” 卫凌丘目光审视:“那为何叶青云对她如此上心?还扯上了太子?” “这事儿……”卫子渊皱眉:“儿子还在调查。” “那你又为何对她如此上心?”卫凌丘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为父可是记得,你一直不喜司马家的人,尤其不喜这个司马如兰。” 卫子渊硬着头皮搪塞:“爹,时隔多年,人是会变的……” “你要娶她?”卫凌丘的目光愈发犀利:“那些流言不是空穴来风?” 卫子渊:“……”他能说这事儿根本就由不得他说了算么? 见他面露尴尬,沉默不语,卫凌丘一声轻叹:“渊儿,为父说过,这卫府之内,再无我牵挂之事。你业已长大成人,想做什么,去做便是,不必顾忌我,更不必顾虑卫府。这卫府的兴衰,自有它天定的命数,你无需全都扛在自己肩上。” “爹爹……”卫子渊有些动容。 有下人进来收拾桌案,端上了一碗刚熬好的参汤。 卫子渊亲手接过来,拿勺子轻轻搅拌吹凉,才恭敬地递了过去:“爹,陛下这次御赐的北陵野参,您用过后可感觉好些?” 卫凌丘摆摆手:“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咳咳……” 卫子渊赶紧上前扶他坐下,帮他顺着后背:“许是尚不对症,爹爹是否再找医师看下?” 卫凌丘边喝参汤边无所谓地说:“太医院的那帮老头子,不早就轮番看过无数次了?还有什么好看?” 卫子渊再次趁机提议:“爹,药王谷的神医……” “不必了。”卫凌丘打断他,将空碗递回去,就着下人的服侍,擦脸漱口:“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 “爹!”卫子渊还想再劝,却见卫凌丘已起身绕到屏风后,准备更衣就寝,看都不再看他一眼:“时候不早了,你也退下休息吧。” 卫子渊无奈,只得躬身行礼:“儿子告退。” 卫凌丘在下人的搀扶下躺倒盖好,闭上眼睛,听着下人们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关门离去,一切,归于平静。 死寂的黑暗中,他缓缓地睁开双眼,摩挲着怀中一个小小的药盒,里面是当年卫平章夫妇亲手交给他的解毒灵丹,据说是药王谷特有的灵药制成,可解百毒。 卫平章和百里芗,他的亲生父母,却在他一出生便抛弃了他,用他一生的禁锢,去换取他们自己的自由。 呵呵,真是他的好爹娘啊! 卫凌丘眼中划过一抹怨恨与伤痛,面色繁杂又悲凉。 他们给他取名卫凌岳,本希望他能如山岳般巍峨坦荡,自成天地,可偏偏,要把他丢弃到这么个处处受限又日日忧心的牢笼,孤身挑起本该他们担负的责任,让他如何坦荡?如何自由?苏丹小说网 别说自成天地了,他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连自己的名字都保不住,真是可笑! 梁帝忌他功高盖主,特意给二皇子起名江岳霖,他怎会不知皇家用意,立马知趣地改名卫凌丘,并主动请命去北陵守护边疆。反正,他也得不到山岳般的坦荡与自由,要这个“岳”字又有何意义? 卫凌丘闭上眼,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苦笑。 既是他们的弃子,又为何要吃他们给的续命丹药?他一生受制于人,难不成,到了最后,连自己这条命,也不能自己说了算? 脑海中不自觉地又浮现出那个鲜衣怒马的俏丽身影,面目已然模糊,而脸上那抹英气又明媚的笑,却愈发地鲜活。 她在西漠,可还安好? 还有那个倔脾气的女孩儿,明明受了委屈,挨了欺负,却依然执拗地立在那里,不辩解,也不哭闹。明明伤心难过,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了,却硬是咬破了嘴唇,也没落下一滴。 就是那份执拗,那份倔强,一个不小心,恍了他的心神。 那日,他替她解了围,她冷静有礼地谢他,纯净的眼眸中,只有感激和倾慕,没有谄媚,没有攀附,更没有那些让他厌倦的小心机。 他一时把持不住,要了她,却终究负了她。 他许她卫府名分,让她等他,安排好一切,再娶她进府。她回给他明媚的笑,叫他安心回京,不必挂念。 可当他总算腾出精力想到她时,早已白驹过隙,匆匆数载。寻她的人回来禀报,她早已不在人世,还带着他们的孩子。 听说,那是一个女儿。 卫凌丘暗自运气,压下胸腔内的翻涌,揉捏着太阳穴。 不知为何,近日来,他总会梦到她和她,梦到她们一起冲他明媚地笑,就像一个人一般,熟悉又遥远,勾魂又扎心。 眼底微微泛起潮意,他忍不住幽幽地想,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儿,是否也有她们这般,明媚的笑? …………………………………………………… 黑雾缭绕的高台下,妖魅的女声毕恭毕敬:“回禀领袖,种子已顺利入住卫府,属下也依您的意思,将种子的形象植入了卫凌丘的记忆。有卫家两任家主相护,相信她在卫府,定不会吃亏。” “很好!”苍茫的男声在高台上响起:“我隐约感应到了种子情动,让叶青云加快速度,趁热打铁。另外,我们建立的防火墙,近日来遭到了不止一次的强势攻击,基地那边,应该已有所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属下遵命” “妖姬……”高台上的男声忽然放柔了语气:“待完成这个任务,记得来内殿找我,我许你王室血脉。” 妖姬的嗓音有些激动:“谢领袖!” …………………………………………………… 隔着透明结界,乐天黑着一张脸,望着卫灵儿没心没肺地跟李木嬉笑调情,直气得拳头咔咔作响。 他清楚地听到她跟丁沐凡说,她叫薛梓林,来自未来。 所以,明明就是她! 明明身负大任,明明不属于那个时代,却为何不想办法跟基地联系,反而心安理得地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乐不思蜀? 古代就这么好?还是说,她就这么想要逃避? 问题是,大家都在不计后果地力挺她啊! 他乐天如此骄傲,也不惜舍下一身的傲骨与自由,就为了帮她!百里无忧那么臭屁的一个人,也甘愿困在药王谷,终其一生等她回头! 她究竟,在逃避神马! “乐队!还是不行啊!”身后传来涂亮气喘吁吁的声音:“我们每个角度都试过了,完全无法靠近,这这这……” 他紧张地打量着乐天那张黑如深渊的臭脸,小心翼翼地讲出那个早该得出的结论:“这怕是已经成了无法改变的历史……” 乐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吩咐:“明面上继续攻势,暗中分出几个人手,去查清楚,那丫头不主动跟基地联系的真实原因。” 说着,关闭时空通道,转身坐回办公桌后。紧跟着,周边蓝光闪动,空气荡漾,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起来。 涂亮惊叫:“乐队你去哪儿?怎么联系你?” “闭关!”乐天有些疲惫地答道:“完事儿我自会出来,不耽搁主线时间。你给我守好这里,别让任何人发现我开启过时空支线!” 蓝光愈盛,遮挡住了涂亮那张无奈的脸。 乐天更加无奈地苦笑,他还能去哪儿,当然是闭关研究那段无法更改的历史,搞清楚那个人背后的阴谋啊! 那个人,费尽心机整出了这么大动静,总不会只是为了让那丫头去古代开心n日游吧?鬼信呢! 第182章 卫府遇袭 用过早饭,卫灵儿顶着两个黑眼圈,心不在焉地捣着药,思绪还停留在昨晚的震惊与惶恐中。 加上前世,这也才是她第二次失眠吧? 上一次,是因为被乐天渣,这一次,她原以为会因为司徒欢而失眠,却没想到,挤胀她脑子的,竟是李木那个铁憨憨! 那个木头,究竟是不是弯的呢? 说他是吧,昨晚那行为,艾玛好 卫凌峰与凌惜月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放下手里的活儿,对卫灵儿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卫凌峰一路护送到卫府门外,目送着她们的身影消失于大门深处,才转身回了医馆。 那边厢,卫灵儿跟着灵素儿向内院东边的落竹苑行去,那是卫子渊居住的院子,她还是第一次来这边,一路好奇地东张西望着。 正沿着竹林间的青砖小道穿行,就听灵素儿嘤咛一声,手捂腹部,面露难色。 卫灵儿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灵素儿神色尴尬:“回禀小姐,奴婢许是吃坏了肚子,今早起来便一直不舒服,都去了好几趟茅房了,这会儿……这会儿又有些忍不住了,奴婢惭愧……” “那你赶紧去吧!”卫灵儿立马催道:“人有三急,可别憋坏了。” “可大少爷急着见您,”灵素儿为难道:“奴婢、奴婢先送您去少爷那儿……” 眼瞅着她脸色发白,额角都冒出了冷汗,卫灵儿不忍:“不是说穿过这个竹林就到落竹苑了么?我自个能找到地方。你快去茅房吧,都这么难受了,别硬撑着。” 灵素儿一副如蒙大赦又愧疚难当的模样:“多谢小姐体谅,奴婢去去就来。” “嗯嗯,赶紧去吧!”卫灵儿冲她挥手,还絮叨着:“方才在医馆你就应该说了,正好让凌姨帮你搭搭脉开点药,你这么一直硬扛也不是个事儿啊!若明日还不见好,记得跟我去医馆找凌姨哈!” “是……”灵素儿弱弱地应了声,着急忙慌地捂着肚子跑了。 目送她离开后,卫灵儿转身继续向竹林外走去。 果然,刚出竹林,远远地就看到一块造型奇特的山石,立在一个大大的拱门前,上书三个大字:落竹苑。 山石旁,还站着个家丁装扮的下人,看到卫灵儿便迎了上来,躬身施礼:“见过灵儿小姐!大少爷已在书房等候您多时,命奴才引小姐过去。” “好嘞!”卫灵儿灿烂一笑:“你快带路吧!” 进入拱门,穿过一个大大的厅堂,沿着回廊七绕八绕地转过亭台流水、假山松石,当真是自成一体,气派非凡啊! 卫灵儿一路啧啧暗赞,这大户人家,就是tmd奢侈啊! 原本她一个人占据个带院子的两层阁楼、无数房间,就已经觉得够豪华了。没想到,这卫大少爷居住的地方,竟能再大上几倍! 有阁楼有厅堂,有池塘有凉亭,有竹林有假山,有奇石有盆栽,整的跟个小园林似的,还真是五脏俱全啊喂! 就在她正满眼八卦地左顾右盼之时,猛地眼前一花,那个正在前面带路的家丁,已不知何时绕到了她的身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一个有力的臂膀勒住了脖子,紧接着,一方布巾蒙上了口鼻! “呜呜……”卫灵儿大惊,立即拼命挣扎起来,却又哪里挣得动? 一股奇异的香味灌入鼻腔,头脑一阵眩晕,这是……传说中的迷药? 视线开始不受控地模糊起来,卫灵儿暗叫不好,却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住意识的逐渐涣散。 就在最后一丝意识抽离之际,她隐约听到了身旁有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她就被身后的人,往那个声音的方向拖去…… 第183章 赤身裸体的少女 李木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沿着回廊向卫子渊的书房走去。 今日大人上朝后就没再回来,只派了暗卫传信,说是公务缠身,让他趁午间没人,去书房密室给阿兴送饭。 没错,就是那个可以指正云风、揪出叶家的关键人证。 台面上,他们找替身易容,押在府兵营混淆视听,实际上,真身早已转移到了卫子渊书房下的秘密地牢里,只等大人万事俱备,好连同太子一举拿下。 也多亏了卫大人心思缜密,那边府兵营都被明的暗的攻击好几拨了。虽然防守严密,对方始终没能得逞,可前日里,居然发现有人在府兵营的伙食里下毒! 这是为了杀人灭口,想要无差别地毒死所有人啊! 幸而那下毒的小厮因为面生,被李木看出了端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可惜,事情败露后,那人直接咬破嘴里的毒药,一命呜呼,没给他们留下顺藤摸瓜的机会。 其实,哪里需要顺藤摸瓜?背后主使是谁,连他李木都能想到,更何况一向沟壑在胸的卫大人!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卫子渊明令安排,府兵营的伙食,直接由卫府大管家卫洪统一监管,而每日送入卫府的食材,也全都要先汇集到李贵那里清点检查过,方能入府。 卫洪是跟了卫家三代的老人了,自不必说,而李贵本就忠厚能干,又因着李木的关系,深得卫子渊信任,去年便已被任命为卫府所有农庄的总管事。 有他们二人把关,李木是相当地放心。 这会儿,他正缓步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落竹苑内,微垂着头,兀自走着神儿。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前一晚的情景,心里面两个声音不停地吵着架: 她生气了!怎么办? 不!她没生气,一切如常就好。 她万一生气了呢? 她说了,没怪,就是没生气! …… 正烦恼间,忽地余光一花,似乎有人急急地转向离开。 他猛地回过神来,目光追随着那个正匆忙向院外行去的家丁,心下疑惑。 这个点儿,早就过了下人清扫院子的时辰,并且,正是用午膳的时候。这会儿下人们要么服侍主子用膳,要么去外院的大饭堂用饭,来落竹苑干什么? 再说了,卫大人并不在院内,更不应该有人出现,否则,他也不会趁这个空档偷偷过来送饭了。况且,从那人的背影和身形来看,着实面生啊! 再不及多想,李木朗声叫他:“站住!你是哪个院子的?来落竹苑作甚?” 没想到,那人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甚至使上了轻功! 李木大惊,这人目测是个练家子啊! 赶紧放下食盒,纵身追了过去。 那人似乎对卫府很是熟悉,直接跳上房顶,奔着府兵营相反的方向逃去。 李木暗中焦急,唯恐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呼哨一声,唤来正在外院巡查防守的一小队府兵,指挥他们去追那个贼人,自己则快速返回落竹苑查探。 不会是他们已经发现府兵营里的阿兴是假的,并且猜到真人关在大人这里了吧? 他冲回落竹苑,沿着回廊匆匆查看,一边懊恼着方才的大意,一边目光犀利地从一个个紧闭的房门上扫过。 果然,有异样! 远远的,他看到一片小小的竹叶,正躺在回廊那干净的石砖地板上。 这是卫大人的习惯,临出门前,总会微不可查地在门缝里插一个大家习以为常的东西,譬如竹叶。 一旦有人闯门,不知情的,很少会注意到夹在门缝里的东西,就算发现了掉落在地的竹叶等物,也只会以为本就是院中被风吹来的。 于是,他在离那片竹叶丈把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往竹叶一旁的房间看去,居然,是大人的卧房! 而此刻,他带来的食盒,就在脚边。 回想一下方才的情形,李木心中大致明了。那人明显就是刚从卧房出来,迎面跟他撞了个正着,这才慌里慌张地掉头就跑。 他们去大人卧房里干什么?难道卧房里也有机关?没听大人提过啊! 李木心里犯着嘀咕,亦或是,贼人尚不知阿兴的下落,只是来随机寻找,恰好先找到卧房而已? 思索间,他已缓步上前,仔细查探。耳根微动,心下就是一惊,卧房里有人! 脚下步法轻转,他避开可能从室内向外发射暗器的角度,侧身驻足在门外,仔细聆听屋内的动静。 片刻后,李木的眉头锁得更紧。 屋内之人,气息微弱,明显不是习武之人,却又莫名的平稳悠长,似是……睡着了? 究竟是谁,居然在卫大人的卧房里睡觉?好大的胆子! 不敢贸然进去,他朗声喝道:“谁在里面?出来说话!” 等了半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李木扶额,不会是真的睡着了吧? 他放软了语气,有些不确定地问:“屋内之人,可是依大人吩咐前来?” 又是半晌无声,那气息依然平稳且悠长。 李木一头的黑线,看样子,不止是睡着了,还睡得相当踏实啊! 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再不回话,我要进去了!” 还是没有动静。 李木无奈,一手握上腰间的佩剑,一手轻推房门,谨慎地侧身闪了进去。 放眼望去,屋内空无一人,却见屏风上挂着一件珊瑚色衣裙。 李木微楞,这个,似乎,有点儿眼熟啊! 目光转到床边,就见地上规规矩矩地摆着一双同色的绣花鞋,而床上的帷帐内,隐隐戳戳地躺着一个人! 李木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这这这,这又是谁来给大人硬塞美人了么? 悻悻然地正打算退出去,脑中突地灵光一闪。不对,那双鞋,那身衣裙,怎的如此眼熟?他一定见过! 难不成……他惊愕地望过去,床上之人,还是他认识的? 心底涌出一股不可置信的恐慌与凌乱。那鞋子,那衣裙,分明,他昨天还见过,那么近地见过! 忽然感到嗓子里干痒艰涩,体内一股燥热横冲直撞。 鬼使神差般,他停下离开的脚步,反手关上门,急急地冲到床边,一把掀开帷帐,想要探个究竟,却是瞬间大惊失色! 床上,那个让他魂牵梦绕了一夜的少女,正赤身裸体地躺在那里,睡得深沉…… 第184章 偷香的贼人 再顾不上身体内各种奇怪又陌生的反应,李木脸色大变,一把扯过床脚的薄被,盖到女孩儿身上,急急地低声唤她:“灵儿!灵儿快醒醒!灵儿……” 却哪里唤得醒! 正纠结着该如何动手敲醒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腿上一软,竟差点儿跌倒。他慌忙扶住床头,暗叫不妙,难怪那丫头睡得这般死,这屋内定是被下了无色无味的迷香! 已来不及细想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屏住呼吸,用薄被裹紧沉睡的女孩儿,想要先抱出去,却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跟着一头栽到床上去。 暗自吃惊,这迷香毒性不弱啊!不仅能扰乱神志,麻痹四肢,还封了他的内力! 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李木咬牙抱起卫灵儿,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从回廊上直接滚下台阶,摔倒在院子里。 他仰躺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稳稳地托住那个依然沉睡不醒的女孩儿,闭上眼睛,狠狠地喘着气。 新鲜的空气灌入口鼻,脑中瞬间恢复了少许清明,李木提着一口气,微微侧身,将怀里的女孩儿轻轻放到地上。 又喘了一会儿,稍稍攒了点儿力气,正要爬起来去找暗卫叫大人速速回府,就听院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心道不好! 他赶紧强撑着一口气,向远离卫灵儿的方向滚出几步,摇摇晃晃地挣扎起身,却还没来得及撑起身体,背后就传来一阵疾风,紧接着头上吃痛,眼前一黑,噗通一声跌回地上,人事不省。 …………………………………………………… 卫灵儿是被冷水泼醒的。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卫芸香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妹妹?妹妹!哎呀你可醒啦!真是吓死姐姐了!” 她费力地睁开眼,看到卫芸香一脸的担忧,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正边用手帕给她擦脸边回头吩咐着:“你们两个死丫头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过来服侍灵儿更衣!” 青儿和翠儿都是一副吓傻的模样,个个白着一张脸,手忙脚乱地捧着衣裙过来。卫灵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地裹在被子里! 卫芸香微垂着眸子,边退后边说:“妹妹你先换上干净衣裳,姐姐在屋外等你叙话。” 卫灵儿昏头胀脑地撑起身子,一时间只觉得手脚无力,浑身酸软,只得任由两个小丫鬟上下其手地帮她穿上衣服,净面梳头。 一番收拾后,又喝了杯凉茶,这才好不容易缓过来,环顾四周,懵懵地问:“这里是哪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青儿显然是被吓坏了,声音还发着颤:“这是在大少爷卧房隔壁的耳房里,方才芸香小姐她、她发现您、您……睡在大少爷的卧房里……” what?那个迷晕她的家丁,是把她丢到卫子渊的床上了吗?还t 卫灵儿一口恶气呛在胸口,咬牙问道:“那我兄长人呢?” “大少爷还在宫中办差,并不在府内,小姐您是、是……”翠儿怯生生地问:“是被贼人掳到这里的么?” 卫灵儿一愣:“你怎知我遇到了贼人?” 俩丫头对视一眼,弱弱地回话:“奴婢被芸香小姐叫来的时候,看到隔壁卧房里,捆着个人……” “神马?抓到啦!”卫灵儿的火气腾地蹿了起来,当即铁青着脸就向门外走去,她倒要看看,这个想要把她往死里整的贼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刚出门,卫芸香便一脸关切地迎了上来,后面还跟着气呼呼的上官悦和面色难辨的田婉蓉。 上官悦直接大着嗓门气愤道:“灵儿姐姐你别怕,我兄长和启哲哥哥一定饶不了那个贼人!” 卫芸香牵起她的手,柔声安抚:“在场的都不是外人,我也已跟下人们交代过,此事定不会泄露出去,坏了妹妹名声。都是那贼人可恶!启哲和上官公子正在隔壁审着,看看是否还有幕后指使,妹妹放心,我们定不会留下活口,污了妹妹清誉!” 卫灵儿强扯出一个感激的笑:“多谢姐姐搭救!姐姐是如何得知我在此遭了暗算?” “早上碰到素儿,说是有事出府寻妹妹回来。好几日都没见到妹妹,姐姐甚是想念,恰好悦妹妹和婉蓉妹妹也在,就想着在落竹苑外等妹妹出来叙话,没想到……”卫芸香一副后怕的样子:“碰到启哲和上官公子路过,才知兄长竟然一直在宫中未归,这才发觉有异,便赶紧带人进来寻你了。”苏丹小说网 “原来如此……”卫灵儿心中了然,看来是有人假借卫子渊的名头,骗了她过来,可是,目的是什么? 想起迄今还在坊间流传的谣言,心里咯噔一下,这是非要把她跟卫子渊的关系坐实吗?究竟是谁,对他俩的事儿这般上心? 不免有些后怕,多亏了卫芸香他们来得及时,这要是万一被回卧房休息的卫子渊撞个正着,也忒尴尬了吧?让她肿么跟沐凡解释! 不由得双拳紧握,直气得咬碎一口银牙。 不远处,卫子渊的卧房门窗大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鞭打声与卫启哲的呵斥:“说!你鬼鬼祟祟来我大哥卧房,究竟是何目的?” 卫灵儿秀眉一紧,转身朝卧房走去,她也很想知道,那人如此害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卫芸香拽住她:“妹妹你去干什么?” 卫灵儿咬着牙:“去问清楚,那贼人为何要害我!” “妹妹不可!”对上卫灵儿疑惑的目光,卫芸香强压下脸上的惊慌,柔声道:“姐姐知道妹妹心中羞愤,但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封锁消息,护好妹妹名声。至于那个贼人,交由他们男人处置便可,妹妹万不可再去见他!” “为何不可?”卫灵儿不解。 卫芸香噎了一下,挤出一个压抑的不忍神情,耐心解释:“我们刚到时,那贼人……正、正要偷香!为保名节,劝妹妹还是别再跟他碰面了,就当那是个死人,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好?启哲定会为妹妹出了这口恶气,不让……” 卫芸香信誓旦旦地承诺还没许完,眼前就是一空,那边卫灵儿早已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卧房。 第185章 后果很严重 很好!不止是迷晕她、扒光她,还想着偷香?光看还不过瘾是嘛?卫灵儿臭着一张脸,气哼哼地跨进卫子渊的卧房。 她今儿个就要让这古代的小流氓见识一下,惹到她现代版的女汉子,是个神马下场! 哼哼!姐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啪”的一声闷响,一个被捆在床头的身影微微抽搐了一下,却只是垂头不语,如死人般不声不响。 那人跪在地上,上身五花大绑着捆在床头的雕花拦柱上,头发散乱,遮住了脸,身上则只是凌乱地披着中衣,一看就是匆忙中草草套上,连衣带都没来得及系好。 “啪”!又是一声闷响,本已血迹斑斑的衣服上,便又多了道渗着血的鞭痕。 卫灵儿忽然觉得身上一疼,忍不住抖了一下。 艾玛!她抖个毛啊?恶人被惩治,难道不该大快人心嘛!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想到无知无觉间被人扒了个精光,就恨得直想揍人。 她操起手边的一把椅子,作势就要朝那贼人砸过去,嘴里还恶狠狠地骂着:“敢打姑奶奶的主意,你丫还是头一个!老虎不发威,你丫当我是病猫?今儿姐姐就教你羞耻俩字该怎么写!我让你……” 她猛地顿住口,后半句“后悔从娘胎里蹦跶出来”便堵在了嗓子眼儿,刚刚抡起的椅子也停在了半空,再无法移动半分。 因为,那贼人忽然对她抬起了头,乱发中,现出了一张熟悉又出乎意料的脸! 咣当一声椅子落地,卫灵儿傻在当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怎、怎么是你?” 李木先前被人从后面一闷棍敲晕,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正被结结实实地捆在地上,还是一副衣衫不整的屈辱模样,只气得一口老血,懊悔不已。 怎的如此大意,一不小心就着了道?还是在卫大人的院子里! 偏偏药劲儿没过,他试了几次,都无法将早已涣散的内力凝聚起来,空有一身武艺,却愣是栽到几个家丁的手里,无力反抗,任人鱼肉,那叫一个憋屈又窝火。 脑海中每复盘一次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就恨不得再蠢晕一次! 当他认出那双鞋和那件衣裙时,就应该第一时间退出去,召来府兵把整个落竹苑围住,不允许外人进出,同时派人给大人暗中送信,请他速速回府。等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再独自回屋去查看卫灵儿的情况,也不迟啊! 毕竟,他听得分明,那丫头气息平稳且悠长,明显只是沉睡昏迷,身子并无大碍。他怎会莫名其妙地直冲了过去? 不仅把自己搭了进来,还实打实地毁了灵儿清誉,当真是鬼迷了心窍! 就在李木为自己的愚蠢和冲动悔青了肠子时,卫启哲将他落在回廊上的食盒提到他面前,阴森森地问:“这大中午的,你拎着吃的来我大哥卧房作甚?是要给谁送饭么?说!人在哪里?” 他心里一突,暗叫不好,方才一时慌乱,竟忘了收起给阿兴的饭食!这要是暴露了人证的藏身之处,他更是死不足惜了! 一时愚蠢,竟被他搞砸了这么多事! 李木恨得直想一头撞死,偏偏他还不能死! 卫灵儿目前状况不明,不知所踪,而他二人被困院中,这么久都没见其他人进来,显然早已被叶彤的人封锁了消息。 如今他们孤立无援,卫大人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现下除了他,再没人能护灵儿安危…… 所以,他就是死,也要等她平安了才能死! 于是,再不管卫启哲问什么、做什么,李木闭上眼,任凭他鞭抽棒打,只是死咬着牙关,一言不发,专心凝气,暗中调息,只求尽快恢复内力,好早些挣脱绳索,去救灵儿脱困。 正捉急间,那个熟悉的女声忽地响起,还是那般咋咋呼呼,底气十足,由远而近,直至近前。 她没事了? 李木心下一松,都没注意她究竟咋呼了些什么,下意识地抬起头,眼带惊喜地看过去,却正对上一双愤怒又夹杂着震惊的复杂眸子,还有一把直冲着他面门抡过来的椅子! 她这是……拿他当贼人么? 他这才反应过来女孩儿方才在骂什么,也才想起,自己现下是一副被捉奸在床的淫贼模样! 李木瞬间慌了,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不、不是我!我没有!我、我也是被陷害,我……” “啪!”话没说完,便被一声脆响打断。 这次甩过来的皮鞭没夹着内力,也不带劲风。虽然力道虚浮,却是直接抽在了脸上。 李木被抽得头一偏,一道泛着血丝的紫红色鞭痕,沿着眉角、脸颊、下颚、脖子,立时肿了起来,直肿到裸露的前胸。 卫灵儿吓得一抖,再看向他身上、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卫芸香的尖声训斥:“好大胆的登徒子!敢做不敢当,还想狡辩?”苏丹小说网 李木咬了咬牙,没有理她,只是乞求般地看回卫灵儿,一字一顿:“不、是、我!” “妹妹你千万别信他诡辩!”卫芸香手持皮鞭,收敛起脸上的戾气,温柔地握住卫灵儿的手,语带心疼:“方才我们进来,都看得分明,这淫贼就是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正、正在床上……抱着妹妹你……” 说到最后,竟是泪意涟涟,嗓音哽咽,一脸的羞愤与气恼。 上官悦跟着补刀,真心实意地愤怒道:“可不是嘛!如此色胆包天的贼人,就得往死里打!灵儿姐姐你千万别手软,我大哥和启哲哥哥都在,你不用怕……” “悦儿!”上官庆打断她:“你先去外面等着,这里没你的事儿。” “大哥!”上官悦不高兴地嘟起嘴:“怎么没我的事儿?被欺负的可是灵儿姐姐!她送我的玫瑰纯露可好用啦,我还没来得及谢她呢!怎能丢下她不管?” “放心!我自会替你看着!”上官庆二话不说将她扯了出去,一直扯到远远等在回廊拐角围栏处的田婉蓉身边,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你就在这儿等着,跟蓉儿一起。” 田婉蓉温顺乖巧地福了福:“庆哥哥放心,我会陪着悦儿妹妹。” 上官庆冲她微微颔首,见自家妹子还想争辩,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那等污秽之地,你一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老实在这儿等着。” 第186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上官庆返回时,屋里的几个人仍僵持着。 他抱起胳膊,无所谓地倚靠在门框上,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这卫家人,今儿个演的是哪一出?请他免费看戏么? 他跟卫启哲同岁,还都是九皇子的伴读,自小一起长大,同进同出。原本交情匪浅,母亲也动了攀亲的心思,想把小妹上官悦许配给卫启哲。 本以为门当户对,水到渠成,谁曾想,却完全入不了叶彤的眼! 他上官家虽不及卫家姓氏尊贵,但家主上官和,官拜司农寺卿,好歹也是朝中一品大员。他上官庆与妹妹上官悦,乃上官家直系主母所出,可是正宗的嫡系血脉! 卫家是尊贵,但他卫启哲只是庶子啊!我堂堂上官家嫡女,难道配你一个庶子还不够? 若不是黄了这门亲事,上官庆还不知道,原来在二夫人叶彤眼里,他上官家竟如此不堪!就是嫌他父亲只是个“务农”的,没有实权么? 呵呵呵! 明明家主卫凌丘和嫡子卫子渊,都说农业乃国家根本,对他父亲也是礼敬有加。没想到这庶出一脉,竟如此的势利又狭隘,当真可笑! 还有那个矫情造作的卫芸香,姿色本就一般,又被叶彤生生养成了一朵愚蠢的白莲花,除了骗骗更加愚蠢的卫灵儿,还能骗得了谁?就这等货色,居然还幻想着太子妃的位置!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上官庆目光微冷,带着嘲讽。 偏偏他那个缺心少肺的傻妹妹,愣是把卫芸香当闺蜜,被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今日一早,卫芸香给上官悦和田婉蓉同时递了帖子,邀请她们来卫府赏花,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儿。 卫芸香何时跟她妹子这般熟络了? 细细一问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卫芸香对上官悦的态度大变,不仅收敛起一贯的优越感,还变得友善又主动! 这还是那朵白莲花么?事出反常必有妖! 母亲担心小妹吃亏,但因先前被叶彤暗讽羞辱过,结了梁子,不便出面,这才让他这个当哥哥的,打着找卫启哲讨论学业的名义,陪上官悦一同前来。 果然出了事儿,还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卫家丑事! 那李木是傻子吗?一个贱奴而已,居然敢打卫府千金的主意,不要命了?就算俩人真有一腿,随便荒郊野外的找个偏僻场所有什么难?非要在府内搞?还在卫子渊的卧房里? 呵呵呵!上官庆心里止不住地冷笑,那李木若真能蠢成这样,还有什么资格跟着卫子渊混? 这种龌龊的内宅伎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设计的好不好!偏偏那个卫灵儿……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到那个娇俏艳丽的侧影身上,心中暗叹,长得确实不错,可惜身份不正,还是个白痴,连卫芸香这种拙劣的小把戏都能上套,死也是被自己蠢死的! 看来,传言果真不假,这个来历不明的乡野丫头,就是卫子渊辛苦寻来,想要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一枚棋子啊!虽然外面那沸沸扬扬的流言硬把她跟卫子渊扯到了一起,哼!谁信呢? 卫子渊若真想要这个女人,肯定得藏着掖着,怎么可能那么大张旗鼓地派亲卫兵去接?生怕皇家不知道她的存在么? 难怪叶彤这么紧张,搞不好那些流言就是她找人放出来的!今儿这是想要坐实了么?还把他妹子叫过来做见证,生怕那女人的清誉毁不掉啊! 只是,为何非要选在卫子渊的卧房?又为何选了李木? 上官庆微微皱眉,有些想不通。 把那个极不好惹的卫大少爷扯进来,对他们有何好处?难道是想一箭双雕,同时折了李木这条狗? 内宅女人间的小打小闹,大多都登不上大雅之堂,只要不太过分,男人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世上又不缺女人喽! 可这算计上了卫子渊和他的左膀右臂,就等于牵涉到了朝堂斗争!那李木品阶再低,好歹也算个官家人吧?叶彤一介女流之辈,哪儿来的胆子? 难不成……上官庆眉头更紧了一分,眼底精光流转,他们还有靠山?这是……叶青云指使的? 他下意识地往门外挪了挪,目光晦涩不明地扫视着屋内几个人。苏丹小说网 他很清楚,上官家在朝中虽有一席之地,可跟位高权重的卫叶两家相比,还是不够份量的。无论哪边,他们都惹不起啊! 上官庆厌恶地瞪了卫芸香一眼,这个自私又阴毒的女人,为了自己的算计,竟拿她妹妹当枪使,还是这么个牵涉到朝堂站队的烫手山芋! 不觉间又有些恼怒,自己那个傻妹妹啊!还好娘亲有先见之明,让他跟了来,否则,他上官家得罪人估计都不晓得怎么得罪的。 想到这里,他更加彻底地诠释着“沉默是金”,只是冷眼旁观。 反正他们只是被叫来看戏的,那他就好好看戏,绝不多掺和。届时卫子渊问起来,只管实话实说便可,这么多显而易见的漏洞,根本就轮不着他发表什么意见,那卫子渊又不是傻子! 无聊间,上官庆愈发地闲适起来,开始默默地揣测起下面的剧情发展。 叶彤一直躲着不出面,显然还是忌惮着卫子渊,给自己留了后路,可见叶青云对他们的扶持,也不过尔尔。所以,卫芸香姐弟再嚣张,也不敢亲手杀了李木,给卫子渊直接灭掉他们的理由。 但是,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若是等卫子渊回来救下李木,那这番折腾,只是毁了卫灵儿清誉而已,还在明面上跟卫子渊结下了梁子,得不偿失啊! 所以……上官庆饶有兴致地推测着,下一步,是不是该借刀杀人了? 果然,那边就见卫芸香一边将皮鞭往卫灵儿手里塞,一边愤慨道:“姐姐知你心中气恼,来!妹妹亲自动手,好好教训这淫贼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呵呵,卫灵儿那个没脑子的蠢货,果真是颗漂亮的棋子啊! 上官庆差点儿没乐出声来。 卫子渊若是知道,自己费尽心机寻来的棋子,还没顾上去勾搭太子,就先把自己的心腹给害死了,会不会气吐血啊? 第187章 我曾经,那么信任你 卫灵儿手中握着卫芸香塞给她的皮鞭,浑身都在颤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扑簌簌地落个不停。 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稳住身形,垂下眸子,哽咽出声:“我那么信任你……我曾经,那么那么地……信任你……” 声音发着颤,透着自嘲与失望,以及,压抑着的愤怒。 李木只觉得兜头一桶冷水。 他不敢置信地看过去,却死活对不上卫灵儿的视线,一时间心慌意乱,又隐隐存着丝侥幸。他不愿相信,这个曾跟他共患难过的女孩儿,不会是真的,宁肯相信卫芸香,也不相信他吧? 卫芸香轻轻拥住卫灵儿的肩膀,一边帮她拭泪,一边心疼道:“妹妹莫哭,只要咱们杀了这淫贼,封锁消息,妹妹的清誉就还在,放心吧!” 说着,冲卫启哲使了个眼色。 卫启哲有些犹豫,叶青云让他找的重要人证,李木肯定知道下落,就这么杀了,怎么逼供呢?但若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虽说他已派人通知了叶青云,请他无论如何想办法拖住卫子渊,好给这边争取时间,但,谁知道能拖到什么时候? 这李木是个硬骨头,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加上卫灵儿和上官庆兄妹在,他还不能明着问。万一卫子渊赶了回来,可就要前功尽弃了。 也罢!既然李木都拎着食盒到卫子渊卧房来了,估计人就藏在这附近的某个密室里,还是应该早点儿解决掉眼前这摊子烂事儿,把人都打发走,他才有时间仔细搜查不是? 想到这里,再无犹豫,卫启哲直接抽出柄匕首递给卫灵儿,蛊惑道:“妹妹若是担心走漏风声,直接拿刀杀了这淫贼便是。上官兄妹和田姑娘,都不是爱嚼舌根之人,我跟姐姐也定会护妹妹周全,保妹妹清誉不受外人中伤。” “是啊!”卫芸香赶紧跟着劝:“这淫贼本是个贱奴,平时也就是仗着兄长宠幸,才敢嚣张罢了。没想到色胆包天,竟然欺负到妹妹头上!这事儿就算捅到兄长那里,也定不会饶他!更何况,今日还有我跟启哲在,妹妹不必顾虑,更莫要跟这贱奴置气!直接杀了出气便是!” 说着,眼眶泛红,声线更加柔和:“妹妹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跟这种人,不值当……” 卫启哲耐着性子补刀:“当务之急,妹妹还需快刀斩乱麻,速速解决了眼前之事,以免被更多人知晓!” 卫灵儿抽噎着闭上了眼。 良久,她按下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抹掉满脸的泪水,接过卫启哲手中的匕首,深吸了口气:“哥哥说的是,当务之急,确实要先解决好眼前之事啊……” 李木总算对上了他一直寻觅的视线,却是……一双透着浓浓悲怆与受伤的眸子!以及,一柄指向自己面门的匕首! 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李木贱命一条,本就不奢望长命百岁,更何况,那女孩儿曾不止一次救他性命,死在她手里又何妨? 可问题是……这种死法,还要被她如此误会?他他他,他不甘心啊! 看到女孩儿眼中的失望与挣扎,他只觉得心如刀绞,生无可恋,生平第一次,他委屈到想哭。 头一回有了不顾一切想要解释清楚的冲动,却又偏偏不知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喉间挤出的几个字,艰涩又悲凉:“我真的……没有……” 上官庆一言不发地斜靠在门框上看好戏,心中不住地冷笑,女人啊,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存在!偏偏,还总有更加愚蠢的男人,前赴后继地栽倒在女人手里,真的是,死了活该! 正遐想着,卫子渊回府后会是怎样一张精彩纷呈的臭脸,忽地眼前一花,就见那个方才还举刀对着李木的女人,一个急转身,竟已护在了那个正要被她就地正法的“淫贼”前面,而卫芸香却被她扯到了身前挟制着,脖颈处赫然架着那柄匕首! 那柄卫启哲递给她、让她用来杀李木的匕首! 上官庆只觉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这这,这都神马情况? 那边卫启哲最快反应过来,直接怒道:“灵儿你干什么?快把刀放下!” 正要上前抢刀,就听卫灵儿厉声呵斥:“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反了你!”卫启哲才不理她,气急败坏地刚往前冲了两步,却见卫芸香脖颈处已被划出一道血痕,伴着一个粹了冰的声音:“听不懂吗?” “你!”卫启哲被迫顿住脚,惊怒不已。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我叫你,退!后!” 又一滴血顺着脖颈滑落,卫芸香挤出一声嘤咛,终于流下了发自内心的眼泪。 卫启哲恨得直咬牙,却又不得不听话地退后两步,恶狠狠地威胁道:“卫灵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妹妹!她可是正统的卫府千金,你不要命了?还不快把刀放下!好好道个歉,或许我妹妹心一软,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呵呵呵……”话没说完,就被一阵轻蔑的笑声打断:“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再说了,就你妹妹这等货色,还有心可软嘛?” “妹、妹妹……你这是……何、何意?”卫芸香艰难出声,双手无力地扒着勒在脖颈间的手臂,只觉得浑身麻软,使不上劲儿。 “何意?呵呵呵……”卫灵儿死死按着她颈侧的麻穴,笑得凄厉:“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曾经,那么、那么地信任你,可你呢?却如此算计我,你特么良心不痛嘛!” 上官庆这会儿也总算反应了过来,惊讶得嘴里能塞进两个鸡蛋,她她她,她早知是被卫芸香姐弟算计?那她前面怎的还要冲进来教训“贼人”?不想办法赶紧逃出落竹苑找卫子渊去,来这屋里作甚?不怕再被敲晕,让更多人看到个所谓的“捉奸现场”吗? 余光瞥见那女人身后同样一脸震惊的李木,心下犯疑,难道她是特意来救这贱奴的?以此讨好卫子渊?可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如何有把握打过卫启哲?如此明目张胆地救人,不怕再被安上个跟贱奴私通的罪名? 这疯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188章 实战学宫斗 “上官公子!” 上官庆正惊疑不定地瞎捉摸着,猛地听到有人叫他,嗓音清丽,果决有力:“有劳您跑一趟翠茵轩,请我义父前来,为小女子主持公道!” 抬眼望去,正对上一双清澈幽深的眸子,裹在有些红肿的眼眶内,泛着水汪汪的潮气,如淬满星辰般晶莹闪烁,目光却坚定不移地直射过来,还透着一丝哀求。 上官庆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儿。 “上官公子?” “啊?”上官庆缓过神儿,正要说话,却看到卫启哲投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上官兄,我爹爹身体不适,不宜为此等小事劳心。更何况,我卫府丑事,还是少些人知道更好……” “上官公子!”不等他说完,那边卫灵儿又出声游说:“今日种种,以公子聪慧,想必早已猜到个中真相。小女子不强求公子选择站队,也不想因卫府家丑为难公子,只求公子以君子之名,替小女传个话,一切交给我义父定夺便是。任何后果,均与公子或上官家无关……” “闭嘴!”见上官庆有些动摇的样子,卫启哲怒声打断她:“一介女流之辈,还是个来历不明的乡野丫头,有什么资格差遣堂堂上官家大公子?你还知道这是卫府家丑?换作知廉耻的姑娘,早就抹脖子自尽了!你怎的还有脸在这里说?” 卫灵儿不理他,继续对着上官庆喊话,满脸的乞求:“上官公子……可否看在我与令妹的交情上,帮小女子这个忙?日后我卫灵儿定当涌泉相报!” 上官庆眉头紧锁,不由得抿起薄唇,犹豫不决。 “上官公子……”卫灵儿语带哽咽,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地直往下掉:“我卫灵儿一向以诚待人,与世无争,今日却不幸遭小人暗算,命在旦夕……还望上官公子,好心拉我一把,救小女于水火之中,算小女子求你了……嘤嘤嘤……” 上官庆受不了了。生平第一次,他被一个女人哭得手足无措,还有点儿热血上头。咬了咬牙,他直接转身就往外跑,只闷闷地留下一句话:“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徒留下卫启哲瞠目结舌地傻在屋里,都没来得及过去拽住他。 卫灵儿暗中松了口气,一直压抑着的惊惧和愤怒,总算稍稍得了点儿缓解。 她今儿个是真的被气到了,还气得不轻。 她也是真心实意地哭了,被自己蠢哭的。 在看到被捆着挨揍的居然是李木时,她就品出了不对劲儿,这事儿绝对不是卫芸香说的那般简单! 哎哟我去!自己这是被宫斗戏给套路了嘛? 她开始后悔当初没跟着小雪好好看甄嬛传,如此缺乏理论基础,真的是活不过两集啊!还连累了李木一起倒霉…… 他当然不可能是那个所谓的贼人! 卫灵儿再搞不清状况,也不会怀疑这件事好不好! 昨晚那样得天独厚又顺理成章的机会,那人都愣是忍着没有吻下去,今日却又来跟她搞这么出格的事儿?还跑到卫子渊的卧房里搞?他疯了嘛! 她知道,他当然没疯,而她也不傻。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跟他,同时遭了暗算! 李木能沦落到这步田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跟自己一样,也是一开始就被套路了,要么就是他听到风声,赶来救自己,结果中了埋伏。 她卫灵儿蠢,没看出卫芸香的真实面目,但李木在卫府混了那么久,肯定知道防备,应该不至于被他们随意套路吧?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 只是,凭李木的功夫,怎么可能轻易被这府里的花拳绣腿所制服?还能逆来顺受地被整成这幅惨样?开玩笑呢!这家伙肯定是跟她一样,也被下药了吧? 这到底是第几次,她差点儿把自己的救命恩人给坑死! 回想起来,卫子渊似乎确实暗示过她多次,不必跟叶彤他们客气,她也能感受到,自己跟卫芸香明显不是一路人。 只是,她习惯于一开始就把人往好处想,习惯于给女生更多的迁就与包容,习惯于以为,一个女孩儿再坏,顶多也就是嚼嚼舌根、搬搬是非。哪曾想,这古代的女子,坏起来能直接要命啊! 妈的,最毒不过妇人心,她现在是真真领教了这句话,还偏偏给她亲身碰到了! 果然是,出来混,早晚都要还! 当初没好好看点儿宫斗戏学习理论知识,现在就直接被丢到现实里,被迫实战学宫斗啊! 方才,眼瞅着李木那一身的狼狈与伤痕,听着他笨嘴笨舌又绝望无助的解释,心里一阵阵抽疼。 只是,她那会儿还不能正面回应,直接表态。 她需要时间,把事情捋清楚。 到底是谁,费尽心机地暗算他们?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偏偏要在卫子渊的院子里搞事儿?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要如何做,才能保下李木,同时也不会逼得幕后之人动了杀人灭口的心? 眼前的这些人,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谁能帮他们?谁又是确定想害他们?抛开被拖在宫中回不来的卫子渊,卫府剩下的人,谁又是站在卫子渊这边,并且有实力跟卫芸香姐弟甚至叶彤抗衡? 如此种种,还需仔细判断。一旦决策失误,她跟李木,都将万劫不复! 她薛梓林是没心没肺,毫无防人之心,否则也不可能栽这么大个跟头!但,她不傻! 她前世不喜宫斗悬疑类的故事,是因为她不爱烧脑,不如看那些无厘头搞笑剧或者校园纯爱类的故事轻松惬意。苏丹小说网 但,这不代表她没脑子好不好! 关键时刻,她再懒,也得拼死命地把那些懒散的脑细胞调动起来。性命攸关,还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命,由不得她犯懒! 第189章 捋捋思路 卫灵儿故意闭上眼,不仅是为了止住不断涌出的眼泪,也是为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启用那些经常被她雪藏的逻辑思维。 懒得再理卫芸香的惺惺作态,她脑中思绪翻飞,努力地捋着思路。 既然李木是被卫启哲姐弟挥着鞭子抽,那就说明,这姐弟俩一定是对立的,想要他们命的那一方! 叶彤虽然不在场,难辨态度,但,她是这俩人的亲妈啊!就算这事儿跟她无关,她一个当妈的,也定会维护自己的儿女。 所以,叶彤靠不住!并且,还很有可能跟这姐弟俩是一伙的! 以李木为首的府兵营和若妈妈,一定是卫子渊的人,可是,他们都是下人,光是身份差距,就无法与叶彤这几个主子抗衡。 所以,找他们没用! 卫子渊还在宫中,不晓得啥时候才能回来,就算能找人去宫里给他送信儿,能不能回来,也不见得是他说了算,更何况,现下眼前也没个有资格进宫报信儿的人呐! 所以,不能傻等卫子渊! 那么,卫府里剩下的,就只有那个只是远远见过一面的家主卫凌丘了。虽然那人的态度不明,立场难辨,但好歹能压制叶彤他们。关键是,他就在卫府,可以随叫随到吧? 那么,找谁去请卫凌丘呢? 那个半路玩失踪的素儿肯定不用想了,估计这事儿也有她掺和。翠儿和青儿是卫子渊直接从堂子里买来的,应该不是卫芸香那边的人,但这俩丫头都太嫩,身份也太低,别说让她们去请家主了,俩人现在连影儿都没了,搞不好已被卫芸香的人给变相看住…… 卫府外的人? 上官悦没心没肺,田婉蓉明显圆滑世故又懦弱胆小,不敢得罪任何人,况且,这俩人现在还都在外面,估计扯破嗓子都喊不过来。 所以,只剩下门口那个上官庆了! 捋顺了这些,卫灵儿才敢正面摊牌,挟制住屋内她唯一能搞定的卫芸香,赌上一把! 就算上官庆也靠不住,她也还有机会,通过挟持卫芸香,熬到卫子渊回府不是? 卫灵儿幽幽地想,手下的力道更紧了几分,唯恐被卫芸香逃脱了挟制,前功尽弃。心下也愈发着急,只盼着上官庆别掉链子,能顺利地请来卫凌丘。也盼着卫凌丘能站到卫子渊这一边,更盼着她那个便宜表哥能快点儿从宫里回来。 身后,李木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娇俏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是第几次了?她不管不顾地挡在自己身前! 从来都是他帮主子挡刀挡箭,卖命涉险,他才是卫府的死士啊! 可自从这个女孩儿出现之后,他一个卑微的贱奴,竟也会有人不止一次地为他遮挡风险,还是个卫府里身份高贵的主子! 李木只觉得心里百味杂陈,翻江倒海。 那边卫启哲早已气得七窍生烟,拔剑指向卫灵儿的面门,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如此丑事,不想着大事化小,还要往外捅?唯恐天下人不来笑话你吗?卫府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卫灵儿根本就懒得理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凡往前移动半步,立马手下使劲儿,毫不客气地往卫芸香脖子里推进一分,逼出一声惊恐的嘤咛,屡试不爽。 卫芸香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再也顾不上演戏,也无需演戏,哭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梨花带雨,却是被勒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守在院外的几个家丁,发觉情况不对,业已赶了过来。看到这种场面,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只得配合着卫启哲,举棍围在四周,伺机救人。 于是,卫灵儿防备的对象,便从卫启哲一个人,增加到了多个人,而卫芸香也因为多了这几个人试探性的上前,脖颈上渗出了更多的血,嘤咛抽泣声不断,哭得更惨了。 李木也总算平复了心情,开始专心调息,手下暗中使劲儿,努力尝试着挣脱绳索。 就这样不知僵持了多久,心急如焚的卫灵儿终于听到外面一众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心中腾起了一丝希望,却又立马绷起了更多的神经。 还不晓得来人是谁,更不晓得卫凌丘的立场和态度,这新的发展,到底是福是祸,还很难说啊! 率先进门的不是卫凌丘,而是叶彤! 只见她花容失色,脚步踉跄,头上的饰品都因为赶路而有些歪斜。一看到女儿脖颈上的血痕,更是惊怒交加,差点儿直接晕倒。 卫启哲赶紧上前扶住她。 “你你你!你这是……”叶彤指向卫灵儿的手抖个不停:“你这是要干什么!她、她可是你姐姐!” 卫灵儿心里一沉,不会只有她来了吧? 不由得手下更紧了几分,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若真是这样,那就只能死熬着等卫子渊回来了! 好在,不多时,卫凌丘也在老管家卫洪的搀扶下,迈步进了屋。苏丹小说网 卫灵儿满怀希翼地看过去,手下却依然不敢松懈半分。 不等卫凌丘发话,叶彤便哭天抢地地扑了过去:“老爷!老爷您快救救香儿啊!” 卫凌丘脸带病容,却依然有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目光扫过屋内众人,象征性地轻拍了拍叶彤扒在他手臂上的手:“夫人莫慌,有为夫在,自会替香儿做主。” 说着缓步向前,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从叶彤手里挣脱了出来。 卫灵儿心里又是一沉,替香儿做主?他不会也是叶彤那边的吧?不禁秀眉紧蹙,戒备更重。 见家主到场,家丁们赶紧收起棍子,躬身行礼,正要退下,却猛地发现,那个被家主瞪着的正主,居然还拿刀抵着芸香小姐的要害,一点儿都没收手的意思! 几人相互对视几眼,个个惊疑不定,手里的棍子举起来不是,收起来也不是,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卫凌丘也不禁皱了皱眉,沉声斥道:“灵儿,你这样成何体统?还不快把刀放下!” 卫灵儿强忍住想哭的冲动,咬着牙问:“若女儿听话放下刀,义父可会为女儿主持公道?” 卫凌丘忽然有那么一丝恍神儿,这女孩儿脸上的倔强与委屈,怎的有点儿眼熟? 没等他想明白,叶彤抢先急道:“老爷不就是主持公道来的?你先把刀放下,莫伤了自家姐妹,让老爷为难!” 卫灵儿的目光更加坚定,嗓音清冷:“既然义父就是来主持公道的,那么,先听我把话讲清楚再逼我放刀,总不为过吧?反正,只要你们不逼我,我也绝不会滥伤无辜!” 第190章 卫凌丘的亲骨肉? 卫凌丘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 那泛红眼眶中盈满的委屈,那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的倔强,甚至,那身勾勒出少女玲珑身段的劲装衣裙,那清冷又决绝的语气和神情,他果然都见过,还不止一次地见过! 两个女孩儿,两个压在心底很多年却又近日来总萦绕在他梦中的女孩儿,再次不受控地浮现于脑海中。 一个倔强,一个靓丽,一个柔弱无助,一个鲜衣怒马,一个惹人怜惜,一个勾人心魄……两个截然不同却都让他难以忘怀的女孩儿,此时此刻,竟然完美地合二为一,活生生地立在了他的眼前! 原来,她们是真的相像,像得仿若一个人! 原来,这就是他会同时爱上她们二人的原因? 而眼前这个与那二人无比神似的女孩儿,真的只是司马如兰?真的不是她们的后人?真的不是他卫凌丘的亲骨肉? 不觉间,眼底竟有些莫名的发涩。 “老爷?”耳边传来叶彤的声音,卫凌丘猛地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失了态。 赶紧轻咳一声,顺着卫灵儿的话道:“好,我们不逼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道来,讲清楚了,我听着呢!” 除了卫灵儿惊喜交加、一脸欣喜,其他人都惊掉了下巴。 这都神马情况? 一个来路不明的乡野丫头,伤了卫府的正统千金,不用挨罚不说,还被家主允许,就维持着这么个挟持人质、威胁勒索的状态,替自己辩解?还可以……慢慢道来! 卫府家主莫不是病糊涂了吧?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都不顾了?这个所谓的“义女”,究竟是什么来头? 还是说……因为顾忌卫子渊的面子? 可他卫凌丘才是现任家主啊!还是卫子渊的亲爹!也没听说卫子渊不孝顺啊?那他还顾忌个毛? 叶彤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忍了几忍才没让自己发疯。眼瞅着卫凌丘看向卫灵儿的目光都带着难得的柔情,隐没多年的怨毒之气再次从心底翻涌而出,那丫头……不会真是他在外面的野种吧? 俩正主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卫灵儿只管认真地讲,卫凌丘只管安静地听,其他人就这么被赤果果地晾在了一边。 卫凌丘见她讲起男女之事依然神情磊落,思路清晰,不觉间心下欣赏,眼底带笑,果然是与她们同类的女孩儿,就是与众不同! 一旁的叶彤察言观色,尽收眼底,直想抓狂!她无论如何都没料到,这个压根儿就没见上几面的乡野丫头,怎会如此顺利地入了她家老爷的眼缘? “所以……”听卫灵儿讲完,卫凌丘沉吟道:“贼人是那个引你进来的家丁?” “是!”卫灵儿的语气不容置疑。 “胡说!”一旁的卫启哲沉不住气了,指着李木向卫凌丘道:“爹,我们赶到时,分明就是这个贱奴在非礼灵儿妹妹!根本就没见有其他人的影子,哪儿来的什么家丁?” “哦?”卫灵儿瞳孔微缩,冷言问道:“启哲哥哥确定是亲眼所见?” “当然!”卫启哲一挺胸,气势十足。 “你确定李木是在非礼我,而不是来救我的?” “当然确定!”卫启哲言之凿凿。 卫灵儿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那可否请启哲哥哥再讲清楚些,他当时是怎么非礼我的?是亲我了?还是抱我了?还是正扒我衣服呢?” 众人:“……” 卫启哲吞了口唾沫,好不容易缓过神儿,嗤笑道:“哼!既然妹妹自己都讲得出口,那哥哥我也无需隐瞒了。我们赶到时,那淫贼刚扒光了妹妹衣服,正忙着自己脱衣服往你身上爬呢!若不是我眼疾手快擒住了他,妹妹的清白……” “咳咳!”卫凌丘听不下去了,重重地咳嗽起来。 叶彤赶紧埋怨卫启哲:“哲儿!讲话怎的不分场合?她可是你妹妹!” “娘!”卫启哲有些委屈,鄙夷地看向卫灵儿:“这不是她要我说的嘛?她自己都不知廉耻,我……” “够了!”眼瞅着卫凌丘脸色不佳,叶彤赶紧制止:“灵儿小不懂事,你这当哥哥的不知道帮衬着,怎能也这般不知轻重?” 旋即转向卫灵儿,一脸的慈爱与心疼:“灵儿莫怕,我与你爹爹定会严惩这贼人,护你清誉!” “二夫人说的是呵!”卫灵儿嘴角的笑意更浓:“真正的贼人,以及贼人的同伙儿,当然都要严惩!二夫人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哟!” “嗯,当然……”叶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转不开话题,只得硬着头皮附和。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卫灵儿笑眯眯地对卫启哲说:“妹妹可真要感谢哥哥护我清白呢!只是,我很好奇,哥哥是怎么个眼疾手快法,竟然这么容易就把李木给擒住了呢?” “我……”卫启哲的脑子忽然有些断片儿。 叶彤暗叫不好,赶忙出来打圆场:“哦,想必是那贼人正色迷心窍,神志不清,一时间失了防备,所以……” “神志不清?”话没说完便被打断,卫灵儿好笑地看向她:“神志不清还能扒我衣服?神志不清还知道自己脱衣服往床上爬?方才启哲哥哥可还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怎么?二夫人也亲眼目睹案发现场了?觉得启哲哥哥说得不对,所以想重新描述一下?” 叶彤噎在那里,只得讪笑着摆手:“灵儿玩笑了,我可是刚到,怎会看到……看到那些不堪之事?”苏丹小说网 “所以,”卫灵儿复看向正一脸吃瘪的卫启哲:“真相应该就是启哲哥哥这个目击证人所描述的情形,对吧?那可否请启哲哥哥再演示一遍,你是如何眼疾手快地擒住李木的?若知道启哲哥哥的功夫能如此精进,我相信义父一定会欣慰不已,重重有赏呢!对吧,爹爹?” “咳咳……”迎着卫灵儿那张俏皮又得意的笑脸,卫凌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地假装咳嗽,却是无论如何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笑意。 呵呵,还是个聪慧的小丫头呢! 第191章 她信他 卫启哲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辩解:“又、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这么多人在呢,还擒不住一个李木?” “那你先给李木松了绑,再打一场!”卫灵儿毫不退让:“方才多少人,现在就还多少人,你们一起上!我是真想见识一下,你们是怎么擒住他的?” 呵呵,就凭卫启哲这个纨绔子弟?就凭他身边那几个花拳绣腿的家丁?就想光明正大地擒住李木?开玩笑呢! 她卫灵儿再不懂功夫,回京这一路上好歹也跟着卫凌峰和丁沐凡学了点儿皮毛,自是知道李木的厉害。他一个九死一生才入选了国君亲卫军的正式军官,怎么可能打不过卫府里的几个家奴? 若家丁里真有好苗子,想必也早就给卫子渊挖到府兵营里去了吧?还能给他卫启哲身边留下有威慑力的练家子? 卫子渊又不傻! 所以,卫灵儿异常笃定,若非使了下三滥的手段,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擒住李木!但如果能来得及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意外撞到的贼人,那就绝对不是个意外,至少也是有备而来的好不好! 既然是有备而来……嗯嗯,这就足够好好探究一番了不是? 她这边在心里洋洋得意地打着小算盘,全然不知,身后那双微垂的眸子早已目光灼热,隐隐泛红。 生平第一次,即便是身陷囹圄,挨打受辱,李木也觉得阳光明媚,人间美好。方才还浑身灼烧的伤痕都忽然间失了痛觉,只有满心的暖意,溢满胸腔,直冲咽喉,带着温润的湿意与酸甜,挡都挡不住。苏丹小说网 她信他!!!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信他!她从未怀疑过他! 体内的真气更加欢畅有力地运转起来,李木默默舔掉嘴角被打出来的血渍,抿唇压下想要扬起的弧度,垂眸掩饰着眼底的柔情与笑意。 他得尽快恢复功力,待会儿若真能重来一遍,他可不能打输了,绝不能辜负那丫头为他挣来的翻身机会! 那边上官庆一言不发地立在门外,反手拦住想要凑进来看热闹的上官悦,冷眼旁观着屋内的一切,心底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女人……不傻啊!既然如此精明,又怎会入了圈套? 忽地想起她前面垂泪呢喃的话—— “我曾经,那么那么地信任你!可你呢?却如此算计我……” 没来由地心中一痛,再看向卫灵儿的眼神都带了丝不自知的怜惜。这女孩儿,之前是真拿卫芸香当亲姐妹了吧?如今看破了卫芸香的真面目,她心里……一定很受伤吧? 不禁回望了眼身后那个没心没肺的亲妹子,若哪天,自家妹子也被卫芸香如此陷害,是否有能力如她这般,为自己辩白?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看来,回去得好好跟妹子说道说道,让她远离卫芸香! 经过今日之事,自己与卫启哲也算是彻底掰了。不过这又如何?跟卫子渊比起来,这卫启哲简直是不堪一击啊!更何况,如今又多了个不好惹的卫灵儿! 他今日帮了卫灵儿和李木,也算是卖了卫子渊一个大人情不是?若能因此进亲卫军任职,也不枉他今日赌上了这一把! 眼瞅着卫凌丘看向卫灵儿的目光愈发柔和,而那女人一番伶牙俐齿又逻辑清晰的辩白之后,显然已稳稳占了上风,上官庆心下宽慰,嗯嗯,这步棋,他没赌错! 屋内正僵持着,门外有府兵的声音响起:“回禀老爷,灵素儿带到!” “叫她进来!”卫凌丘总算有话缓解眼前的尴尬,一边出言吩咐,一边意味深长地瞪了眼正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的卫启哲。 叶彤也赶紧趁机上前扯住儿子的衣袖,将他拉到身后,用眼神暗示他退下闭嘴。 灵素儿战战兢兢地走进来,除了依旧被死死挟制着的卫芸香还在抽噎着,屋内再无其它声响。几道神色各异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直射过来,有警示,有探究,有好奇,也有冷意。 她吓得一个哆嗦,紧走几步来到主子们面前,噗通一声就地跪倒,趴在地上抖个不停。 “今日是你去请灵儿回府的?”头顶传来卫凌丘深沉的声音。 “是、是奴婢!” “是因为渊儿找她有事?” 灵素儿偷眼瞧了瞧抽抽搭搭的卫芸香和她身后满脸怒气的卫灵儿,忍不住抖了抖。无助地看向脸色铁青的卫启哲,却被叶彤一个狠厉的眼神瞪了回来,又抖了几抖,趴伏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素儿!”卫灵儿冷冷地提醒她:“家主问你话呢!” “是、是吧……”灵素儿嗓音打着颤,艰难回道。 “什么叫是吧?”卫灵儿的嗓音更冷:“你到医馆寻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这才过去半天不到,就忘了?” “是、是……”灵素儿再次暗偷眼看向叶彤,却撞上了不止一道犀利的目光,吓得又赶紧把头垂下,结巴着承认:“是、是有人……跟奴婢说,大、大少爷有事找、找灵儿小姐……” “谁跟你说的?”卫凌丘沉声问道。 灵素儿默了默,咬牙道:“是一个……面生的家丁。” 听夫人说叶青云会派个练家子扮作家丁来卫府帮忙,这会儿也没见有面生之人被擒住,应该已经顺利逃走了吧? 灵素儿心下忐忑,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抱着一丝侥幸赌上一把。 “那家丁的模样,你可还记得?”听卫凌丘这么问,她心底稍松,看来,她赌赢了! 于是稳下情绪,支吾着说:“回老爷,那家丁交代完就立即离开了,奴、奴婢没来得及将其样貌记在心里……” “你呢?”卫凌丘看向卫灵儿。 卫灵儿只觉得眼角直抽,头痛不已。她一重度脸盲症患者,还只是打了个照面而已,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只得老实答道:“女儿当时不知他是贼人,就没多心,所以……所以没留意那人的相貌……” 卫凌丘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这一个两个的,都号称见过贼人却又说不清贼人相貌,可让他去哪儿抓人? 正发愁间,忽地一个声音响起:“小人记得!” 众人皆是一愣,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李木已抬起了头,满头满脸的狼狈中,一双黑眸却闪着亮光,嗓音铿锵有力:“小人见过那个贼人,可以将他的相貌画出来!” 第192章 装成一朵白莲花 卫启哲一下子急了,他可是知道李木画嫌犯的本事,直接脱口斥道:“大胆奴才!这里哪儿轮得着你说话?你就是贼人,怎还有脸贼喊捉贼?你……” “启哲哥哥!”卫灵儿好整以暇地打断他:“你心虚什么?” “谁、谁心虚?我才没有!”卫启哲不假思索地否定。 “没心虚?呵呵!”卫灵儿忍不住轻笑出声:“那你怎的连话都不敢让他说完?画个嫌犯而已,又不是割你的肉,紧张什么?” “你!”卫启哲气得直跳脚。 “哲儿!”叶彤赶紧将他拉回身后,狠狠瞪了一眼:“有你爹在此,休得造次!” 旋即一脸温顺地看向卫凌丘:“老爷,事关灵儿清誉,现下要紧的,是不是应该先想办法封锁消息,消除影响啊?待保住灵儿名声后,再寻那贼人不迟……” “不必了!”还没啰嗦完,就被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灵儿清者自清,不劳夫人挂心!现下只想求义父查明真相,找到真凶,还女儿一个公道!” “灵儿!”叶彤恨铁不成钢:“这也事关卫府的颜面……” “够了!”卫凌丘出声喝止:“若连真凶都不能绳之以法,还要这虚妄的颜面有何意义?” 说着,斜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我卫凌丘可不想被那幕后之人给看了笑话!” 哼!敢直接进卫府生事?他叶家的手未免也忒长了些!不趁机杀鸡儆猴,以后府内还不得翻了天? 叶彤压下心中的恼火与惊惧,垂眸温顺地附和:“老爷说的是,是妾身妇人之见了……” “来人!给李木松绑!”卫凌丘不再理她,高声吩咐:“取笔墨桌案来,让他画!” 回头又看向卫灵儿,无奈地说:“灵儿,你可以先把香儿放开了吧?” 卫灵儿抿着唇,直到有府兵进来给李木解了绑绳,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卫芸香。 一恢复自由,卫芸香立马哭天抢地地扑进叶彤怀里:“娘!我我我、我流血了!会不会留疤啊?呜呜呜……” “快来给娘看看!”叶彤焦急又心疼地轻抚着她脖颈上的伤口,惹得卫芸香一个劲儿地倒吸凉气,抽噎个没完。 “老爷!”叶彤拽着卫芸香正要转头撒娇,却还没来得及抹把泪,一个珊瑚色的身影便抢先一步扑进了卫凌丘的怀里,耳中立时撞入一个更加悲怆委屈的哭喊声:“爹爹!您可得为女儿做主啊!呜呜呜……” 卫灵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花枝乱颤:“女儿、女儿被那遭天杀的贼人掐着脖子挟持,现在还疼着呢!您看您看,是不是还肿着?唉哟!我被他摔到床上便不省人事了,想必一定是被下了药,现在太阳穴还突突直跳,头痛难忍,唉哟哟!胃里也反着苦水,女儿、女儿是不是中了毒?活不久了?嘤嘤嘤……” 有卫灵儿挡在中间,叶彤这会儿是连卫凌丘近前都靠不过去,一时间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边卫芸香更是气得直接忘了哭。 卫灵儿却哭得愈发起劲儿。 宫斗剧里管这叫啥来着?白莲花还是绿茶表?反正不就是装柔弱扮可怜嘛!她薛梓林堂堂一个上过舞台、混过直播的小网红,就不信演不过你个古代人?她那三秒落泪的天赋可不是白给的好不好! 就算演不过你,也要占了地方,绝不给你演戏的机会! 想到这里,哭得更加卖力。 那边李木已稍稍整理了衣衫,系好了衣带,正一边揉着发麻的手臂,一边垂首压下心底泛起的笑意。这熟悉的假哭声啊!看来,那丫头这会儿是相当的轻松又惬意呢! 也是,有老爷坐镇,目前对他们来说可是形势大好。二房那边的阴谋算是已经彻底崩了,现下应该只等他画好那贼人的肖像,就能带人出府抓捕,坐等水落石出了吧? 想到这里,李木心里也放松下来,挺直了身体跪端正,稳住握笔的手,伏在府兵给他架好的桌案上,收敛心神,专注地画起来。 门外的上官庆目不转睛地盯着卫灵儿,眼角直抽,这女人……又是演得哪一出? 刚开始她就跟个白痴似的,傻乎乎地自个往圈套里跳,自己把自己逼到了绝境不说,还连累了李木,愚蠢得简直不忍直视。可真到了绝境吧,她又忽然跟脑袋开了光似的,变得冷静又聪慧,叫人欣赏,惹人怜惜。 好不容易对她产生了点儿好感,这会儿怎的又学卫芸香惺惺作态去了?她还能哭得再假一点儿吗? 卫灵儿才懒得管这些人想什么,只专心哭她的,还一边哭一边撸袖子:“哎呀!爹爹快看,我这儿手臂上还有淤青呢!我说怎么这么疼!呜呜呜!一定是那贼人趁女儿昏迷,非礼女儿留下的伤!嘤嘤嘤!哎哟哟好疼啊!我现在是头也疼背也疼,胳膊腿儿疼脚也疼,上面下面都好疼,我……” “灵儿!”见她越说越不着调,卫凌丘无奈地打断她:“你放心!爹爹定会抓到贼人,还你公道!你身上的伤,让夫人找有经验的老妈子先帮你检查一下。” 说着看向叶彤,郑重吩咐:“需要的话,该治就治!” “是是是!”叶彤连忙上前扶住卫灵儿,一脸的关切:“灵儿你感觉如何?快来随我找个僻静房间,先帮你仔细检查一下!放心,这里有你爹爹在……” 说着就要拉她离开。 卫灵儿哪敢贸然离开?如今卫子渊不在府内,能给她抱大腿的,也就只剩下卫凌丘一个人了!现在好不容易顺利抱上了大腿,她可不想给丢了。 于是轻咳一声,僵硬地抽回手臂,直接拒绝:“先不用了,回头我去趟医馆,让凌大夫帮我看就好!” 这边几人装模作样的推辞间,那边李木已画好了画像。府兵呈给卫凌丘过目后,便带着画像出门抓人去了。 眼瞅着李木一直跪在地上,卫灵儿只觉得心疼,忍了几忍,才压下想要过去拽他起来的冲动,只盼着赶紧结束,好找他说话。 “灵儿,我已派人出府抓捕贼人,一旦抓到,定会还你个公道。”卫凌丘见事情已了,便发话解散:“今日之事,不可外传,若让我听到任何风声,决不轻饶!都散了吧……” “老爷不可!”猛地被一个声音焦急地打断,大家皆是一愣。 第193章 姘头私会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叶彤温柔地握起卫灵儿的手,满脸的怜惜与难过:“今日灵儿无辜遭贼人陷害,就算不是李木所为,可他也看了不该看的,碰了不该碰的。男女授受不亲,咱们灵儿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却被一个男人……” 绢帕轻点眼角,拭去泛出的泪花,声音哽咽:“这李木整日跟在渊儿身边,以后在府中难免碰面,这可让我们灵儿如何自处啊?嘤嘤嘤……” 卫灵儿嘴角抽了抽:“夫人放心!灵儿内心强大,这点儿小事,不足挂齿……” “灵儿!”叶彤顿时瞪大了眼睛,神色惊恐地在她和李木之间来回扫过,声音都发着颤:“你你你!你不会真跟那李木……这怎么行?你堂堂卫府千金,怎能跟一个下人……” 卫灵儿忽然有些不耐烦,正想直接怼回去一句“怎么不能?”,那边李木已诚惶诚恐地对着卫凌丘额头点地,一拜到底:“老爷明鉴!小人只是遭人陷害至此,绝无苟且之事!” 卫灵儿一愣,这人是在……否认么?那昨晚……难道,他真的只是单纯地证明自己性取向正常? 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儿乱,不禁秀眉微蹙,愈发烦躁起来。 “哼!谁信?”卫启哲开口嗤道:“明明是你自己来的落竹苑,还带着吃的,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好不好!” 卫凌丘皱眉:“什么意思?” 卫启哲把李木带来的食盒拎到众人跟前,有些得意地说:“喏!这就是他带来的食盒。我们赶到时,就在我大哥卧房外放着,里面的饭菜都还热着呢!” 卫芸香跟着补刀:“妹妹!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只不过是看在姐妹情分上,不想拆穿你罢了。原本想着装装糊涂,给你个台阶下,让你亲手把姘头解决掉,以便自证清白,此事也就不会张扬出去。哪知你、你、你……” 又开始抽搭起来:“你竟然帮着姘头伤我!枉我一心待你,处处替你着想,却得了如此报应?呜呜呜……” 叶彤心疼地抱住她,跟着垂泪:“我们香儿一直想要个妹妹,得知灵儿进府不晓得有多开心,可你……唉!” 看向卫灵儿的眼神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灵儿你也是的,看上哪家的公子不好,怎会看上一个奴才?就算真看上了,也要跟为娘说,让我们帮你想办法啊!一个姑娘家,怎能直接跟下人行这等苟且之事?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让你爹爹如何自处?让我们卫家人如何见人啊!香儿一心帮你隐瞒,护我卫府颜面,你倒好,你……” “够了!都少说两句!”卫凌丘沉下脸,目光审视地看向卫灵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清楚!” 卫灵儿早就傻了眼,她肿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李木不是来救她的吗?带着吃的是怎么个意思?她也想不通啊! 见她一脸的茫然与无措,卫凌丘的脸色更加难看,转头看向李木,沉声喝道:“你来说!怎么回事儿?” 李木这会儿是真的慌了,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结巴着回话:“小人、小人是奉卫大人之命……带食盒途经落竹苑,见有可疑之人出来,功夫还不低,小人追了几步都没能追上。唯恐院内出事,便吩咐了府兵去追,自己则返回查看,一时心急,就、就带着食盒一起进来了……” 卫启哲不屑地拆穿他:“你追人还带着食盒?那食盒里的饭菜可没见洒啊!还是说,你先放到地上去追人,然后进院时又想起来特意带上?这食盒里是怎样的精贵吃食啊?这么重要?” 卫凌丘的眼神愈发犀利,一字一顿,冷声提醒:“李木,你可从不说谎……” “老爷恕罪!”李木发觉又说错了话,悔得直想把舌头咬下来,头埋得更低了:“小人是、是带着食盒进院……行至大人卧房附近,看到那贼人从卧房出来,形迹可疑,便顺手将食盒放到卧房门口,追了出去。后面……后面返回卧房查看时,忘了门外的食盒……” 暗自懊恼,他还真是笨得只会说实话啊! “那你又是怎么被当成贼人擒住的?” “小人进屋后,很快便开始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这才察觉屋内被下了厉害的迷香……” 稍稍沉吟,终是略过了抱着卫灵儿撞出门的桥段:“不及逃走,便有人从背后袭击,小人被一棍敲晕,醒来后,就、就已被绑在了这里……” 卫凌丘沉默不语,暗自思忖。 这李木是他从小看着长大,讲话是虚是实他自然一听便知,而他对卫子渊的忠心也自是不必怀疑。带着吃食到落竹苑内,想必定是帮着渊儿做事,看样子还是个相当重要的隐秘之事,不便明说。 如今他早已将卫府大权交到卫子渊手中,不再过问具体事宜。既是他们年轻人的筹谋,就由他们年轻人自己处理便是。只是,这叶彤几人在一旁揪着这个把柄咄咄逼人,又该如何收场? 果然,叶彤他们是不肯轻易放过的。 卫启哲冷哼一声:“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明知我大哥今日在宫中当差,落竹苑内午间根本没人,却还带着吃食来此!若不是为了跟谁私会偷欢,还能为了什么?” “哲儿!不可乱说!”叶彤又恢复了深明大义的慈母形象,低声斥道:“事关卫府颜面和灵儿的清誉,怎能胡乱揣测?那可是你妹妹……” “娘!”卫启哲不服气地叫:“那您说还有什么可能?他们自己都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鬼话连篇,死不承认,我是不想爹爹跟您受了蒙蔽!” “行了!你闭嘴,有你爹爹在呢!”叶彤使着眼色喝止他,转头忧心忡忡地对卫凌丘说:“老爷,此事还需慎重处理,不管真相如何,现下已然是个说不清的局面。为了卫府颜面和灵儿清誉,这李木……怕是不能留啊!” 第194章 高阶心机婊 卫灵儿万万没想到,她的一个劳什子清誉,竟能直接要了李木的命! 知道古代有个神马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但她以为,再保守,无非也就是山楂树之恋里那种拉拉小树枝吧?再不济也就是让人嚼嚼舌根、戳戳脊梁骨吧?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自己不在意,就可以忽略不计,只要她女方不追究,男方就没事儿。 哪曾想,这压根儿就不是当事人自己能说了算的! 忽地想起清门山上,叶青云仅凭着一方丝帕,就能理直气壮地清理门户,现下惹出了这档子说不清的事儿,还特么人赃俱获,可如何是好? 早知如此,她前面就不该承认自己被歹人迷昏了拖上床啊!偏偏李木也承认了被人暗算敲晕…… 我勒个去! 就算他俩都是遭人陷害,并无此意,可同时不省人事地被人在床上抓了个现行,光是这个事实,就足够吃一壶了吧? 卫灵儿越想越后怕,方才她差点儿脱口怼出的话,若真被叶彤抓住,不更加坐实了两人的“奸情”? 难怪方才叶彤刚有暗示,李木就吓成那样,立马否认得那么干脆,这要命的事儿,换谁不怕? 不觉间眉头锁得更紧,她神情复杂地看向那个正卑微地趴伏在地上任人鱼肉的男人,只觉得心乱如麻。 她跟他身份上的差距,真的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么?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才总会对她的碰触反应那么大?怕惹祸上身对么? 暗叹口气,换做是她自己,估计更会时刻保持距离了吧? 可现下又该怎么办?总不能真让李木为此丢了性命啊! 她有些紧张地看向卫凌丘,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唯恐说多错多,更加无法收场。 李木比她更紧张,额间鬓角冷汗直冒。 阿兴的事儿自然不能当着叶彤他们的面说,搞不好叶青云正在幕后等着他们传信儿呢!可如果不讲,他又该如何解释带食盒来此的行为呢? 他倒是死不足惜,可若这么一来,他跟卫灵儿私会的帽子就算是扣实了,还死无对证!只这一条,被叶彤他们稍加利用,便足以毁了灵儿清白。她一个姑娘家,这辈子就完了! 不觉间手握成拳,睚眦欲裂,直恨自己一时冲动,铸下大错! 那女孩儿几次三番救他性命,最终,却毁在了他的愚蠢行事,这让他如何向卫大人交代?又有何面目再见她! 可偏偏,他还不能以死谢罪! 这状况,他越是求死,想必越会给叶彤留下取之不尽的把柄吧? 咬了咬牙,他郑重其事地向卫凌丘行了个大礼,凛然道:“小人携食盒至此,确是奉了大少爷之命,但具体原因,请恕李木不便明说。恰巧遇到灵儿小姐遭人暗算,实属偶然。小人愿以性命担保,灵儿小姐一向洁身自爱,冰清玉洁,绝无可能行苟且之事,还望老爷明察!” 说完额头触地,咣咣作响:“小人斗胆,恳请老爷等大少爷回府,问明缘由,再做处置。到时要杀要剐,李木绝无怨言!” 卫灵儿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对哦!李木这么做一定是帮卫子渊办事,直接甩锅给他解决不就好啦! 李木嘴笨不会撒谎,那卫子渊可是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呢!再说了,凭他的身份和地位,也不至于被叶彤他们如此咄咄逼人的压着欺负了不是? 可还没来得及帮腔,那边卫启哲已开口斥道,满脸的鄙夷:“你以性命担保?你一个贱奴蝼蚁,有什么资格担保!给你脸啦?” 卫灵儿心底没来由地腾起一股恶气,忍不住脱口怒道:“你当然没法儿给脸!堂堂亲卫军督尉,那可是国君梁帝亲自赏的脸面,还轮得着你个毛头小子给脸?你还真当自己是根儿葱啊!” “你!”卫启哲气结,偏偏又无力反驳,只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 “哲儿!你是当哥哥的,不要跟妹妹置气。”叶彤暗暗瞪了眼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动声色地把他拉回身后,又语重心长地对卫灵儿说:“灵儿,李木现下虽然挂着官职,可怎么说也是贱奴出身,怎配的上你卫府千金的身份?” 略略皱眉思索了一瞬,又接着说:“这样吧,为娘明日便发帖筹办诗酒会,届时把京城数得上名号的贵家公子都请到府中来,供你暗中挑选,你看可好?再说,太子的生辰宴就快到了,咱们灵儿如此容貌,很有希望啊!至于李木……不过一个下人罢了,还是忘了吧!”苏丹小说网 “二、夫、人……”卫灵儿气得直磨牙。 这叶彤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高阶心机婊吧?随便几句话,直接坐实了所谓的奸情不说,还把自己整的跟个救世主老好人似的,她倒是左右不吃亏啊!啥意思?还特么要我谢谢你啊? 暗自恨了半天,却实在是没有与之周旋的同等功力,只能黑着脸出硬拳:“二夫人这话说的,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李木刚不是说了么?他是奉了我兄长的命令,才带食盒来此,根本就不是神马鬼扯的私会!想知道具体为什么,等我兄长回府了直接问他去啊!” 叶彤愣了一瞬,旋即一脸的恍然:“对对对!灵儿说的对!哪有什么私会之说?” 说着回头一脸严肃地教育卫芸香和卫启哲:“你俩都给我听好了,今日之事不可乱说,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也坚决不能承认,知道吗?” “神马叫不承认?”卫灵儿有些抓狂:“是压根儿就没这回事儿好不好!” 叶彤一拍脑门,忙不迭地附和:“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话都不会说了!是是是,根本就没发生过的事儿,自然用不着承认……” “你丫!”卫灵儿气得直想吐血。 “都别说了!”卫凌丘眼瞅着卫灵儿一副气急败坏就要冲上来干架的模样,赶紧出言制止:“此事发生在渊儿的卧房,李木也是他的人,理应由他回府后再做定夺。” “老爷的意思是……”叶彤不禁皱眉:“咱们一起在此等渊儿回来?可我们自家人等着也就罢了,上官兄妹和田姑娘也还在,总不好强留人家吧?” 说着又低声道:“此事若现下没有个明确的态度和处置,大家难免多想。府内人还可以强制封口,可上官兄妹和田姑娘一旦出府,万一有什么风言风语传了出去,怕是以后再怎么弥补,也难堵悠悠众口啊!” 第195章 好想揍人 说实话,李木的出现,还真是个意外! 叶青云给叶彤迷香和解药的时候,说的明白,是让她找人在卫子渊卧房里提前点好,以便卫子渊回房时药效浓烈,足够迷倒他这个武功高手。同时让卫芸香姐弟卡着点儿请来外人作证,直接现场捉奸,坐实外界关于卫子渊和卫灵儿的流言。 没想到,被迷倒的不是卫子渊,却是李木! 刚接到消息时,叶彤着实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好在,李木也是个男的! 叶青云指使她做这些,明眼人一看就懂,不就是想一箭双雕嘛?既毁了卫灵儿清白,阻止她参与太子纳亲,又能把脏水泼到卫子渊头上,让他跟太子的关系再恶化一层,免得将来太子登基后,又因为舍不得卫子渊的才干而饶他性命。 她自是比叶青云更不想看到卫子渊活着,她的哲儿还等着当卫府家主呢! 虽然李木的意外出现,便宜了卫子渊,但好歹还能依计划毁了卫灵儿的清白,省得卫子渊拿她去讨好太子。 而那李木,恰巧又是卫子渊的头号心腹,还是条不折不扣的死忠狗。之前她与卫启哲几经拉拢,都没成功,反而惹来了卫子渊的警告和更多的戒备! 既然不能为我所有,那当然是毁了最好!今日这场意外,不就是个除掉他的天赐良机吗? 折了李木,就相当于卸了卫子渊一条臂膀,倒也是个不赔本的买卖,不枉她忙活一场。 所以,她岂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卫凌丘就算不清楚细节,也自是明了叶彤的这些小算盘,却又偏偏被她说得合情合理,找不到台面上反驳的说辞,只得耐着性子问:“夫人想怎样?” 叶彤神色严肃:“妾身以为,只有当场处决了李木,才能表明卫府态度,还灵儿清白,堵上众人之口。同时杀鸡儆猴,以免日后再有奴才起这不良之心……” “不行!”不等她说完,卫灵儿就急了:“李木不能杀!他是我兄长的人,也是国君麾下的亲卫兵,岂能私下里随意处置?” “可他也是个奴才!”叶彤苦口婆心:“灵儿啊!奴才没了可以再买,男人没了可以再找,而你一个姑娘家,若是名声没了,这辈子就完了!” 你丫!明明是自己想要杀人灭口,还非要打着她卫灵儿的名义装好人,真是个喜欢立牌坊的臭婊子! 卫灵儿忍了几忍,才没把心里话骂出来,不想再理她,直接扭头对卫凌丘说:“爹爹!女儿的清白自会想办法证明,李木不能杀,否则无法跟我兄长交代啊!再说了,能否堵住流言,跟他死不死也没关系吧?只要有心之人还活着,杀一百个李木也救不了女儿的名声啊!爹爹三思!” 卫凌丘就坡下驴:“灵儿有句话说的对,现在杀李木,无法跟渊儿交代。他是国君亲卫军里的人,还是得等渊儿回来,依军法处置才是。”苏丹小说网 卫灵儿刚松了口气,便又听到叶彤那要死不死的声音:“老爷说的也是,那就先留着他的命。只是,向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无言,可他却看也看了,听也听了,至少也要剜目割舌,刺聋双耳,才能还灵儿一个清白了……” “你特么……”卫灵儿气得直想爆粗口:“这么做,跟杀了他有何区别?” “妹妹啊,娘亲可都是为你好!你为何就是不懂呢?”卫芸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心里却早已爽翻了天! 卫启哲也心情大好,幽幽地接口:“还能为何?不就是舍不得她的相好呗!哼!还真是好眼光,居然看上个奴才!果然是个出身乡野的粗鄙丫头……” 眼瞅着卫凌丘皱眉不语,唯恐他顺着叶彤的话下令执行,卫灵儿再也顾不上卫芸香姐弟的冷嘲热讽,一咬牙,直接对着卫凌丘跪倒求情:“爹爹三思!女儿以性命起誓,我与李木之间绝无苟且之事,他也不是奸淫之人,不可能心存不良!今日之事,纯属巧合。他只是奉命来落竹苑办事,恰遇女儿落难,好心出手相救,没得啥好处,却又要蒙这不白之冤,若爹爹就这么给处置了,难免寒了人心,得不偿失啊!” “妹妹!”那边卫芸香一声惊呼:“妹妹身份尊贵,岂能把性命赌在一个奴才身上?快快收回方才的话!” 卫启哲一阵轻蔑的冷笑:“如此信他,还说没有苟且之事?没有心存不良?哼!谁信?” “对!我就是信他!无条件信他!”卫灵儿磨着牙,一字一顿:“因为,我信,卫!子!渊!” 说着,她用更轻蔑的眼神斜过去,冷冷地说:“怎么?难道哥哥不信兄长?妹妹记得,有个词好像叫兄友弟恭吧?启哲哥哥如此明目张胆地表露心迹,有考虑过在场爹娘的感受吗?” 艾玛,一不留神就学会叶彤那种高阶心机婊式的害人方式啦?她薛梓林果然是悟性高、学得快呢!嗯哼!有本事直接找卫子渊叫板去,光会在这儿逮着李木欺负算个球啊! 果然,卫启哲又吃了个瘪,再次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灵儿!”叶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我一心为你着想,可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却为了一个奴才,顶撞长辈,伤害香儿,如今还要挑拨哲儿跟渊儿的兄弟情谊?当真是,寒了为娘的心啊……呜呜呜!” “娘亲莫哭!可别气坏了身子!”卫芸香不失时机地跟着哭了起来:“咱们就当良心喂了狗……” “住口!”叶彤也非常及时地斥道:“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粗鲁?非礼勿言都忘了!” 嗓音中又恰到好处地带上了压抑着的哭腔:“灵儿命苦,自小流落在外,缺了教导,这才不懂规矩,娘不怪她。可你从小在卫府长大,怎能也这般没了规矩?还不赶紧掌嘴!” “娘亲教训的是!”卫芸香抽抽搭搭地轻抽了自己一耳光:“女儿今日,只是觉得委屈。好心没好报,身伤心更伤,一不留神,讲话就失了分寸,还望爹娘莫怪……呜呜呜!” 我圈圈你个叉叉! 卫灵儿已经不止是想骂人了好不好?她好想直接揍人啊啊啊! 第196章 还是太嫩 卫凌丘无语地捏着眉心,被这聒噪的哭闹声吵得有些心烦,又眼瞅着卫灵儿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暗叹,这丫头聪慧归聪慧,可终究是嫩了点儿啊! 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卫洪,叫人来把李木绑上……” “爹爹!”卫灵儿惊呼,想也不想地起身挡到李木前面,急得眼睛都红了:“您不能这么做!这会要了他的命!” “灵儿!”卫凌丘一皱眉:“我话都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灵儿!”话音未落,叶彤就惶恐地冲上来拽她:“你怎能这么跟你爹说话?快快退下,莫再顶撞老爷!” 回头冲那几个家丁叫道:“你们愣什么?老爷的吩咐没听到吗?还不速速行刑处置了这个奴才,以免再惹二小姐莽撞……” “你敢!”眼见几个家丁提着刀棒绳索就要上前,卫灵儿也豁出去了,再次举起手中的匕首,不管不顾地架到了叶彤的脖子上,冲那几个家丁吼道:“你们都给我退下!不准碰他!” 众人哗然! 卫芸香更是惊叫连连,躲在卫凌丘身后哭个不停,卫启哲则直接拔剑指向了卫灵儿的面门,气得直抖。 李木也直起身子,呆滞地看过去,一时间有些忘情。 这女孩儿怎的如此胆大?那叶彤再敌对,台面上也是个长辈。她之前挟持卫芸香也就罢了,现在竟敢光明正大地忤逆孝道!只是……为了他么? 忽然间有点儿热血上头,他不由得握紧双拳,调息提气,暗中打量起屋内众人的站位与实力,默默盘算着带她一起打出去的可能性,瞬间绷紧了全身每一道神经,时刻准备着起身发难。 那边卫凌丘则直接黑了脸,这丫头,怎的如此沉不住气?还真是没见过世面,欠打磨啊! 唯恐事态发展对她和李木更加不利,他赶紧猛咳了几声,冲那几个家丁沉声喝道:“放肆!我是叫卫洪带人过来,有叫你们吗?不听命令,擅自冲撞,都给我下去领罚!” 几个家丁一听这话,连忙丢掉手里的家伙,噗通几声,一个个全都跪了,诚惶诚恐地恳请自家主子手下留情。 卫凌丘不耐烦地挥挥手:“卫洪,叫人把他们拖出去,家法处置!” “是!”卫洪恭敬应道,只一个手势,立马有人进来拖走了那几个家丁,屋内一下子宽敞了许多。 卫凌丘眼睛盯住卫灵儿,却是缓声吩咐管家:“卫洪,带人把李木绑上,用黑布遮目,堵口塞耳,以仿剜目割舌耳聋之效,关到柴房去,等渊儿回来处置。” “啊?”卫灵儿眨巴着眼睛,有些发傻:“这、这样啊……” 卫凌丘无奈道:“你以为是怎样?” 旋即脸色一沉:“还不快放手?一个姑娘家却如此暴躁,成何体统!” 卫灵儿讪讪地放开叶彤,暗搓搓地收起了匕首。 “老爷,你……”叶彤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家相公,发自内心的委屈与心寒,立马催出了不受控的眼泪,扑簌簌滚了满脸。 “夫人受惊了。”卫凌丘柔声安抚:“灵儿从小缺了管教,行事鲁莽,还望夫人别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斤斤计较。” 说完故意虎着脸冲卫灵儿斥道:“一个姑娘家,戾气怎的这般重?竟敢挟持长辈!还不速速请罪?” 卫灵儿悻悻然地对叶彤福了福:“二夫人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一脸的小委屈,心底还默默地吐着槽,谁让你讲话大喘气的? 眼见叶彤一脸怒容,眼神怨毒,卫凌丘也不想把她逼急了,只好对着卫灵儿又补充了一句:“今日的晚饭你也别吃了,给我去佛堂抄经去,好好磨磨那一身的戾气!” “老爷!您怎能就这样……”叶彤仍有不甘,却被卫凌丘厉声打断。 “行了,莫再多说!我这么处置,不也能暂时达到夫人所说的非礼勿视勿听勿言之效么?”卫凌丘目光凌厉地打量着她,语带冷意:“李木好歹也是国君亲卫军督尉,就算真要剜目割舌,也得等渊儿回来了,让他亲自动刑才对。” …………………………………………………… “阿嚏!”缭绕的焚香中,随着一声响亮的喷嚏,卫灵儿手下一抖,好不容易画了半张纸的狗爬字上,又多了一大滴不规则的墨点。 她气急败坏地团起第n个纸团,连笔一起丢了出去,旋即身子一歪,直接卧倒在蒲团上,欲哭无泪。 先前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关进了佛堂罚抄经书,饿着肚子不说,还要她跪着抄! 这可是毛笔,繁体字!艾玛真是要了老娘的亲命啊喂! 卫灵儿干瞪着眼磨牙。 偏偏那个靠山卫子渊,关键时刻掉链子,这都大半夜了,居然还在宫中没有回来!难不成还真要一夜都困在这逼仄的佛堂里? 腹中咕噜噜叫个不停,卫灵儿翻了个身,毫无形象地撒丫子仰躺在蒲团上,还不忘挪挪屁股蹬蹬腿儿,找个相对舒坦的姿势,苦哈哈地揉肚子,心里早就把卫子渊翻来覆去地吐槽了千百遍。 这特么是邀请她来卫府定居享福的?放屁啊! 规矩多得憋死人不说,还一不小心就遭人算计,小命说没就没,吓死个人呐! 不行不行,等卫子渊回来了,一定得跟他讨个说法!若是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她就找机会离家出走,投奔丁沐凡去! 就算侠义堂也待不下去,医馆那儿总能收留她吧?凌姨跟峰叔不都等着收她为徒嘛! 一想到练功的苦,又忍不住扁起了嘴,苦哈哈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没事没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练好了功夫,就不怕遭人暗算、被人欺负了不是? 可是……李木功夫辣么好,不也照样中了圈套?还被欺负得辣么惨,比她还惨…… 不由得心里一抽,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人脸上、身上一道道挂着血渍的鞭痕,只觉得浑身都跟着疼了起来。 对哦,她还被关在佛堂里,李木肯定也还在柴房里捆着吧?也一定跟她一样正饿得心慌吧? 卫灵儿揉着肚子,不觉间秀眉微蹙。 这么久了,一直被绳索捆着,还塞着嘴蒙着眼,动都动不了,一定很难受吧?手脚都麻了吧?会不会被捆坏呢?苏丹小说网 想起自己下午刚被关进佛堂时,卫芸香就带了人过来,指着她一通的冷嘲热讽。虽说那些污言秽语不会扰她心神,但因为有人看着,她就不能偷懒,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跪着抄佛经,那叫一窝火。好在晚膳时分,卫芸香就给人叫走吃饭去了,之后也没再回来找她麻烦。 但就跪了那么一会儿,还是跪在蒲团上,就已经跪得她膝盖生疼了。想起李木貌似一下午都跪在硬邦邦的砖地上,这才惊觉,这人平时……似乎经常下跪啊,他膝盖不疼嘛? 不由得眉头锁得更紧,愈发地烦躁起来。 他不是个有品阶的军官么?肿么在卫府里就这么憋屈呢?居然连卫启哲那个小毛孩儿都能随便欺辱他!这活得也忒辛苦了吧? 忽地想起那日,他目光繁杂地跟她说:“有时候,活下去才辛苦,不是么?” 心底又是一阵猛抽,隐隐发疼。 她不禁幽幽地想,如果,哪天自己得以逃出卫府,能不能……带他一起走呢? 第197章 刀山火海 处暑之后,北方的夜晚本就凉意习习,位处卫府厨院偏僻一隅的柴房里,更是阴冷。 李木被半吊着跪在柴堆上,双臂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反剪着,膝下是锋利又凌乱的碎木,一身一脸的虚汗。加上眼鼻被蒙、口舌被堵,别说哼一声了,连呼吸都异常艰难。耳中也是轰隆作响,生生发疼,只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 起初,他只是被捆成个粽子关到柴房里而已,本没这么难捱。 卫洪毕竟是跟了卫家三代的老人儿,心思通透,自然明了卫凌丘的立场和用意。不仅没有为难他,还帮他漱口净面,束发更衣,连带着身上的鞭伤都给上了药,处理得清清爽爽,这才体体面面地把他重新绑上。 至于那些仿效剜目割舌的东西,也只是象征性地往他嘴里塞了块儿布巾,耳窝里挂了两团棉花,用黑布松松地蒙上眼睛,扶他靠坐在柴堆一角。 谁曾想,还没等他寻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来适应柴房里的阴冷与黑暗,卫启哲便带着几个打手杀了进来。 先是把他倒吊起来,又是用湿布捂他口鼻,又是给他灌辣椒水,还往他的足心和腋下戳竹针,净是些验不出外伤的阴损招数。苏丹小说网 直把他折腾到口喷鲜血、昏死过去,卫启哲才吓得停了手。叫人把他从梁上放下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冷水,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救回来。 果然,一醒过来,被逼问的,还是那个早被问了八百遍的问题。看来,小少爷是吃准了卫大人卧房里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估计又没搜出个所以然,这才扎着架子逼供来了。 阿兴是对付叶青云的关键人证,事关重大,李木哪里敢说?只得咬紧牙关,闭口不言,心下暗自庆幸着小少爷盯错了房间。 卫启哲早就因为拉拢他失败而怀恨在心,这会儿眼瞅着这个奴才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却仍是死倔死倔地帮卫子渊保守秘密,只气得咬牙切齿、杀意蒸腾。 他发疯般地撕扯着李木的头发,重重地砸在地上:“好你个死奴才,竟敢忤逆本少爷!看我不毁了你!” 李木被摔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胸腔内血气翻涌,咸腥一片。可还没来得及呕出来,双手便被扯到身前,缚在项下,堪堪顶住了咽喉,硬是堵住了排出浊血的唯一出口。 卫启哲一边命人将他缚手的绳索往颈后勒,一边亲自操起竹针,把他浑身上下有衣物遮盖的地方,反反复复,狠命地扎了个遍,连裆下都不放过。 李木就这么在窒息与剧痛中晕厥又转醒了无数次,身上却愣是没留下一处能用肉眼看出来的明显伤痕! 直熬到体力耗尽,连咳都咳不动的时候,他总算听到门外有人弱弱地唤:“小少爷,晚膳时辰到了……” 卫启哲一把扯过李木的头发,恨恨地问:“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卫子渊的卧房里,是不是藏了人?藏哪儿啦!” 李木刚从一阵要命的窒息中解放出来,仅存的力气都用在了急促又虚弱的呼吸上,哪顾得上答话,只是闭着眼装死。 卫启哲恨急,一边拽着他的头往他缚在项下的双手上摁,一边声嘶力竭地低吼:“给我勒紧,往死里勒!” 脖颈处瞬间又砸上了千斤顶般的重压,李木只觉得再次血往上涌,脖子都快要被自己的指骨给顶碎了。那边卫启哲却还不解恨,操起一把竹针,对着他的腰窝下腹大腿根部,又是一通猛扎。 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李木却早已没了力气挣扎,整个下半身都跟断了一般,完全脱离了控制,只是随着竹针破开皮肉的每一次进出,条件反射地抽搐着。 眼瞅着李木的一张脸又憋出了青紫色,卫启哲只得再次挥手叫停。 这回李木连大口喘息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奄奄一息地瘫软在地,苟延残喘。 “你到底……说不说!”卫启哲手上使劲儿,本已插入李木大腿内侧的一把竹针,便又搅动着,往身体内压入了几分。 地上的人却只是一阵无力的颤抖,便再无声息, “小少爷,您再不过去,老爷和夫人该问了……”门外再次传来弱弱的提醒声。 卫启哲闭了闭眼,终是拔出竹针,压着怒气应道:“知道了!” 他拽着李木的头发,把他拖到自己眼前,恶狠狠地说:“好!算你有种!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还有没有命撑到卫子渊回来救你!” 说着,冲身边的打手吩咐,一字一句地咬着关键字:“依照原样,给我好~好~地把他捆起来,吊到柴堆上,吊稳当了!” 打手们会意,将李木的两个臂膀拧着劲儿反绑到背后,悬上房梁的绳索,却只是捆在了手腕上。 绳索慢慢拉起,在身体坠力的撕扯下,李木只觉得两条臂膀的每一个关节,都有随时断裂的可能。筋骨错位带来的剧痛,惹得他一阵抽搐。 想要张口呼痛,胸腔内、咽喉间,却还积压着先前被灌下辣椒水后的灼烧感,声音便硬生生地被吞没在这火烧火燎之中,只剩下烧焦后的微弱嘶哑。 两腿间也被夹上了几截倒刺横生的硬柴,用粗糙的麻绳勒了个结结实实。卫启哲却仍不解气,特意命人挑来棱角锋利的碎柴,堆到了李木膝下。 于是,原本就被竹针扎到失控的下肢,更是火上浇油般地添了一道源源不断并且愈演愈烈的痛感。 李木就这么被半吊着跪在碎木之中,上肢被撕扯,下肢被刀割,方才被竹针反复扎过的地方,又如同蚂蚁啃噬般灼痛难忍,浑身上下都开始不受控地微微颤抖,一时间汗透脊背。 刀山火海,不过如此! 看到他面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痛苦之色,卫启哲只觉得痛快。 “怎样?滋味儿不好受吧?哼哼!这就是你忤逆本少爷的下场!”他上前钳起李木的下巴,恶毒地笑着:“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只要告诉我卫子渊卧房里的秘密,我立马放你下来!并且,保你性命无忧,后半辈子都能在卫府吃香的喝辣的!” 李木狠命地咬着牙,闭紧双目,看都不看他一眼。 卫启哲气急败坏地甩了他一个耳光:“死奴才!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就给我吊死在这儿吧!” “小少爷……”门外又响起焦急的呼唤声。 卫启哲不耐烦地吼道:“知道啦知道啦!现在就去!” 说着一边转身出门一边吩咐打手:“把原来那些东西都给他加上,给我往死里堵!” 第198章 身魂溃散 一切再次归于沉寂,阴冷黑暗的柴房里,又剩下了李木一个人。 如同下午刚被丢进来时一样,他被蒙上双眼,堵住口舌,塞了耳朵,沦陷到无边无际的阴冷黑暗中。然而,不一样的是,多了一身蚀骨的伤痛,耗尽了原有的一身体力,以及,那时刻身处刀山火海般的煎熬。 那帮听话的打手,还真是如小少爷吩咐,把他往死里堵。 眼上的黑布,被扯宽了许多,不止蒙住了双眼,还把鼻孔也一并蒙了进去。他只能透过黑布纹理间的狭小缝隙,努力地汲取着微薄的空气,别说运气疗伤了,光是维持生命都成了奢侈。 耳中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直压得耳膜生疼,肿胀难忍。他早已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耳边轰隆作响,光是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胸腔里压抑的心跳、急促微弱的呼吸声,就吵得他头皮发麻。 嘴里的布巾不知何时裹上了泥泞,带着令人作呕的肮脏与恶臭,被死命地往里塞,简直要捅到喉管里去,噎得他直想干呕。偏偏被辣椒水灼烧过的口舌又麻得无知无觉,一点劲儿都使不上,别说往外吐了,没咽下去噎死,已让他拼足了力气。 顾不上快被拧断的臂膀,顾不上快被割裂的双腿,更顾不上浑身的伤痛、耳边的轰鸣,他只得先把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到呼吸上去,只求能有命捱到卫大人回府,这也是他最后的一线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臂膀与腿上传来的剧痛已渐渐消失,变得酸麻肿胀。李木暗暗叫苦,就算能活着捱到大人来救自己,这被损伤的四肢,还能否恢复如常?倘若真的无法恢复,那么,失去价值的他,是否还有命可活? 又不知过了多久,难耐的酸麻感也终于消失了,而整个四肢的感觉,却也跟着不见了踪影。紧接着,体内的温度似乎也追随着满头满脸的虚汗,散了个干净。 寒意蔓延开来,李木只觉得如坠冰窟。 身体尚有感知的地方,都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凉气,冷得他直想打寒颤,却是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 仅存的一丝体力,都不得不用在越来越艰难的呼吸上。 随着每一次呼气,鼻孔处的黑布都会潮上几分,呼吸便也跟着愈发困难。他知道,再这么恶性循环下去,自己迟早会被闷死。 他尽可能地放缓频次,小心地防着黑布彻底糊住鼻孔。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挣扎了一生一世,痛苦难熬。 又不知过了多久,越来越明显的窒息感渐渐袭来。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小心,缺氧的状态业已成了不可逆转的趋势。 李木只觉得气闷难当,神思恍惚,仅存的意识渐行渐远,似乎也要随着早已消失的四肢和体温,不管不顾地弃他而去。 他终究,会死在这柴房中么? 他终究,等不来卫大人了么? 意识模糊间,他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卫灵儿的脸。那个丫头,现在何处?会不会也如他这般,被人欺负呢? 不不不,应该不会! 他居然被这个念头吓清醒了些。心下一阵颤抖,忍不住一个急促又猛烈的吸气,总算补上了一丝久违的氧气,却也终是让黑布彻底地把鼻孔堵了个严严实实。 靠着最后一丝氧气的支撑,他极力安抚着自己。她姓卫,她是卫府的千金,她一定不会像他这个贱奴一般,任人欺辱! 只是……脑海中再次闪过女孩儿明媚的笑容,他不无遗憾地想,他终究,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漫无天际的黑暗重重地压下来,胸腔内那早已痛到麻木的灼烧感,伴随着摆脱不掉的窒息,再次不受控地炸裂开来,击垮了他最后的意志,也击碎了他浑身每一个细胞。 李木只觉得天旋地转,身魂溃散,方才还如同身负千斤顶般的重担,忽然间就轻飘飘起来,痛苦又无助。 他无力地硬捱着,忍受着他人生中最后一段难熬的劫。 他这短暂的一生啊,不知被迫忍了多少痛,又熬了多少劫?忍耐与煎熬,似乎早已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也成了他安身立命的一大技能。就连卫大人都说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不是一般人。 只是,他一直都没想明白,拥有这项一般人都没有的技能,他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呢? 幸好,那女孩儿凭借如今的身份与地位,无需像他这般被迫修炼这项技能,否则,她那么怕疼,可怎么受得住? 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间,似是过了一万年,也似是只有一瞬间,李木的意识终于不受控地涣散开来,那难捱的痛苦也终于有了消散的趋势。 待熬过这一劫,一切,应该就能彻底结束了吧?他也终于可以如阿泥那般,彻底休息了,对么? 阿泥呵……是否会在前方等着他?是否还会如儿时那般护着他? 眼前似有白光闪耀,如梦境一般,若即若离。 那是……黑白无常来接引他了么?最后一丝意识抽离之前,他幽幽地想。 …………………………………………………… 叶彤僵硬地端坐在桌前,面上神色肃穆,冷静淡然,桌下绞着绢帕的颤抖双手,却出卖了她此时心中的不平。 没错,她只是庶出! 就因为这个与生俱来的恶根,她从记事起便活在了无止无休的噩梦中。 凭什么! 凭什么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她却要拼了命去争?拼到头破血流还不一定争得到! 那些嫡出的姐妹,明明资质样貌都不如她,却能轻轻松松嫁入皇室,或者做了名门主母,而她使尽心机,也只能嫁到同级别的卫府,还是个侧室! 那骄傲的司马可琴,明明出身于不入流的复姓家族,就因为得了个皇室江姓,瞬间平步青云,直压她一头。 卫凌丘不喜欢自己,她从入府第一天就感觉到了,但他也不喜欢江可琴不是?于是,她心平气和地精心筹划,稳扎稳打,不仅如愿儿女双全,还气死了小心眼儿的江可琴。苏丹小说网 本以为从此便赢得了卫府的天下,没曾想,就因为庶出,她愣是连个正妻的位置都不能顶!那个短命的江可琴,偏偏又留下个嫡长子卫子渊,生生断了她儿子继承卫府大业的路! 她自己庶出,她的儿女也庶出,她到底要经历几个轮回,才能摆脱这个噩梦? 输给出身,虽然不甘,但还能忍,可输给卫灵儿这个来历不明的乡野丫头,她不服啊! 若说她身份不正,那卫灵儿的出身岂不是更加不正?可为何,却能让卫府两代家主都对她另眼相看? 卫子渊厚待她,还能说是少年心性,被美貌迷了心窍。可卫凌丘今日这般维护,又是为何?尤其是他望着那丫头时的恍神与目光,她可是看得真切! 跟了他这么多年,她从未见他眼底流转过如此光彩,慈爱,怜惜,还透着温柔的笑意!难道这卫灵儿真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可问题是,她叶彤的儿女,也是他亲生啊!不比这个野种名正言顺? 如此不合常理的存在,就不该存在! 可偏偏,她派去下毒的老妈子,直接被卫凌丘的人逮了个正着,都没来得及回来报信便被秘密处死。她这才知道,卫凌丘居然安排了暗卫保护那个丫头! 她好歹也是明媒正娶进卫府的大家闺秀,何时享受过这等待遇?她与他的亲骨肉,这么多年了,他何时为他们动用过卫府的暗卫? 不仅如此,方才,卫凌丘还特意前来,神色凌厉地警告她:“夫人好自为之,莫要玩火自焚!”竟是满眼的嫌恶! 她恨啊!她才是守了他这么多年的枕边人啊! 出身上输给江可琴,已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如今在家主心中的地位,却又要输给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相好? 怎么可能?她不允许! 她姓叶!即便是庶出,她也姓叶! 叶彤不自觉地扬起下巴,将身姿挺得笔直,眼中透出无尽的怨毒与杀意,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卫、灵、儿……” 第199章 活过来了? “咳咳咳……” 大量新鲜的空气,夹杂着一丝火药爆炸后残留的气味,势不可挡地涌入口鼻,呛得李木一阵闷咳。 轰鸣了许久的噪声稍稍减弱,一股清凉的液体缓缓流入耳内,肿胀的大脑立时清明了许多。 李木这才发觉,口中已没了抹布,先前糊住鼻孔的潮湿布料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连耳中的秽物,似乎也不在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不及细想,忽地背后一松,同时胸前围上了一个柔软的触感,恰好接住他直直坠落的身体,然后又是一阵莫名的腾空与眩晕,如坠梦中,不可名状。 几个起落后,总算稳了下来,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已被放正坐好,斜靠在一个散发着硝烟气息的温软怀抱里。 这是……卫大人回来了? 后心涌入一股暖流,胸前一只手轻柔有力地揉搓着,瞬间缓解了他胸腔里积压许久的翻江倒海。 跟着那只手的牵引,堵在胸口的浊血向上涌来,噗的一口喷出,新鲜的氧气立马长驱直入,融入那股从后心涌进的暖流,一同冲破重重阻隔,顺着筋脉蔓延全身。 他无力地大口喘息着。 虽然,伴随着每一声喘息,那被辣椒水灼伤的口鼻咽喉都跟受刑似的疼痛难忍,但依然无法抵挡他对空气的渴望。 根本就轮不着他来挑挑拣拣,身体的本能早已为他做出了选择,不管不顾地拼命汲取着久违的空气,连带着那个有些呛鼻的硝烟味儿都愈发的亲切好闻。 随着源源不断的暖流汇入,寒意渐渐散去,李木慢慢找回了身体各处的感知。 身上的绳索已尽数解开,差点儿被扭断的双臂完好地摆在身前,一只手正挨个揉捏着左臂被撕裂的关节。恰到好处的力道,伴着汩汩温热,连筋骨被扳正时所产生的剧烈阵痛,都变得不再难捱。 随着筋脉一点点的捋顺,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左手。 尝试着动动手指,恰好迎上了一个微凉光滑的触感。纤长的手指有力又精准地揉捏在他掌心的要穴上,再按压着捋过他每一根僵硬的手指。一个使力,关节轻轻一抖,游走在左臂内的暖流,便冲破最后一道屏障,铺满指尖。 接着是右臂,很快也在那人手法娴熟的按揉下,捋顺了筋脉,恢复了知觉与温度。 虽然仍是无力,仍觉酸麻肿胀,仍有残留的剧痛,但充斥在筋脉间的暖流,畅通无阻又井然有序,已让他倍感欣慰。 李木忍不住轻轻叹息,满心欢喜,他知道,自己这两条手臂,算是保住了。 惊喜远不止这些。 他感到自己被抱了起来,移动几步后,又被轻轻放下,靠在一堆松软的柴草上。后心猛地涌入一大股暖流后,那个温软的臂弯抽了出来,旋即便覆上了早已痛到失了知觉的双腿。 又是一番娴熟有力的揉捏,伴着源源不断的暖流汇入,他很快便找回了自己的两条腿,伴着火烧火燎的痛,以及,缓解疼痛的酸胀与温热。 那舒适的酸胀与温热,顺着两只手的动作,从膝盖直铺到脚趾。又顺着小腿肚反向上涌,直冲上大腿,越过臀部,与那股早已游走在上半身的暖流,在腰腹间汇合。 霎时间,四肢百骸一阵轻松,连被竹针扎出来的灼烧痛感,都被这难得的轻松压了下去。 李木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与惬意,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这是真的又活过来了?还是……已经死了? 正瞎捉摸着,唇边抵上了一个陌生的硬物触感,下巴被轻轻托起,一股清凉的液体浸润而来。他不自觉地张开口,急切地寻着那个类似金属材质的出口,捕捉着里面流出来的每一滴水。 随着源源不断的清凉涌入,已在他唇齿喉间、心口胸腔内熊熊灼烧了许久的大火,总算是得以缓解。许是喝得太急,一个不小心,便又咳了起来。 他再次被揽入那个散发着硝烟与尘土气息的怀抱里,前胸后背都被轻柔地拍打按揉着,很快便顺过了那口气,忽然发觉,口中竟有股酸甜的清香! 他方才喝的……难道不是水? 又一个陌生的触感轻轻塞入口中,鼻尖萦绕着一丝陌生的干粮香气,这是……吃的? 他立马张口咬上去,费了半天劲儿,却愣是没咬动!先前被辣椒水灼烧过的口腔唇齿,麻软无力,脆弱得不堪一击,徒流下一嘴不甘心的口水与污秽。 口中的干粮被取出,又是那只微凉光滑的手,拭去了他嘴边的污渍,轻轻捏开他的嘴,一股混杂着硝烟气息的温热凑近,似乎有人在他嘴边嗅了嗅鼻子。 他感到揽在他左臂上的手指紧了紧。 片刻后,一团散发着酒香的潮湿软物轻轻撬开他的唇齿,探入口中,似是两根手指裹着一层触感陌生的湿布,细致又温柔地擦拭着他口腔里残留的污秽。 就这么进进出出,似是换洗了好几次湿布,直把他擦得清清爽爽,满嘴留香,再没了那些让他反胃的泥垢与腥臭。那个带着硝烟味儿的温热气息再次凑近,嗅嗅鼻子,这才停下。 又被喂了几口那种酸甜清凉的液体,身体便被轻轻放回到了柴草堆上。一件同样触感陌生的柔软布匹盖了上来,轻薄却保暖。紧接着吱呀两声,柴门一开一合间,四周便再次归于沉寂。苏丹小说网 李木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浑身的束缚均已卸下,连耳洞里的秽物似乎都被掏了出去,却唯独眼上的黑布,仍结结实实地绑在那里,难怪自始至终都黑得连一丝影子都没有! 他想解下黑布,却发现手臂虽然不再酸痛难忍,但依然无力到失控。他又尝试着动动腿,同样失控!而体内的暖流却没有停下,井然有序地游走于筋脉之间,直烘得他浑身舒畅,昏昏欲睡。 失控,却不难受,他还是头一回有这种体验! 难道,他是真的已经死了? 难道,死了之后,竟能这般舒服? 还没等他想明白,柴门再次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他又被揽入那个已经让他开始有些留恋的怀抱。 唇边再次抵上那个陌生的硬物,温热又粘稠的液体,缓缓地涌入口中,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是小米粥! 李木费力地缓慢吞咽着,小米粥也配合着他的速度,一点一点,缓缓喂入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吃完了那个陌生容器里的粥,唇舌间被辣椒水灼伤的地方,才像熄了火似的,终于让他找回了点儿控制权。 “你……是谁?”他拼着刚刚恢复的些许体力,虚弱地嘶哑着。 到了这一刻,李木就算再看不见,也已缓过了神。 他没死,他也不是在做梦,确实有个人,一个真实的人,救了他! 第200章 诡异的救治 来人并不答话,只是往他口中塞入了一块儿奇怪的东西。明明是个硬物,却是入口即化,泛着苦意,却又醇香甜腻。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喂着吃下了好几块儿。心里一惊,这是什么?毒药吗?旋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若真想他死,何必这么费劲儿?方才只要不管他就是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艰难地嘶哑道。 来人仍不说话,只是继续往他嘴里塞那个奇怪又好吃的东西,穿插着再喂他喝几口那个酸酸甜甜的水。 李木无奈,只好换个问法:“你是……卫大人……派来的么?”忽地心里一动,他竟然已有力气说这么多话了?都还没来得及调息运功呢,怎就恢复得这么快! 那人仍不理他,只是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儿清凉酸甜的硬物,答非所问地硬声道:“含着。” 那是一个陌生的嗓音,隔着耳中残留的微弱轰鸣声,闷闷地传过来,难辨男女。 一头雾水间,李木只觉得口中喉间瞬时溢满了清凉,直蹿上鼻腔,冲入肺腑。辣椒水残留下来的最后一丝灼痛,也随着蔓延开来的清凉,偃旗息鼓。 猛然间,拥着他的身体一震。 李木感到衣领被扒开,那个微凉光滑的手指,轻轻按压着抚过他胸前被竹针扎过的地方。强烈的刺痛传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刚刚调匀的呼吸也跟着起了一丝紊乱。 揽在他左臂上的手指又紧了紧。 他被重新放回到柴草堆上,耳边隐约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陌生响动。完全不明白那人要干嘛,他忽然起了好奇,哑着声音问:“你为何……不让我看到你?” 那人依旧不答话,自顾自地忙活了一阵,又返回来抱起他,将他放平躺在一个又暖又软的陌生触感上。 莫名间,李木正要再次询问,嘴里却被塞入一团绵软干燥的陌生布料,耳边再次闷闷地传来那个难辨男女的声音,言简意赅:“咬着。” 还没容他反应,上衣便被解开,胸前擦过一个湿润清凉的触感,蚂蚁啃啮般的痛楚瞬间加重了好几倍。李木被蛰得一咬牙,这才明白,那人为何要往他口中塞上一团布。 好在那瞬间加重的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只是稍微加速了一点呼吸,便适应了。鼻尖嗅到一个类似烈酒的陌生气味,大脑却被刺激得愈发清明起来。那个人,是在帮他疗伤么? 果然,那个微凉光滑的手指再次抚了上来,在方才痛感加重的地方,细细地涂上了药膏。 陌生的草药味儿隐隐传来,煞是好闻。涂过药膏的地方,也不再灼痛难忍,凉凉的,润润的,伴着一丝轻微的刺痛与麻痒,顺着伤处渗透皮肤,直没入正在血管筋脉中缓缓流淌的那股暖流,融为一体。 就这样,那个微凉光滑的手指,将这个陌生又神奇的药膏,给他涂遍了全身。那人就像亲眼见过他被动私刑的过程似的,明明都是些肉眼难辨的伤口,却是一找一个准。 他不只是被翻过身涂了后背、后腰的伤处,连下腹和大腿根部的重灾区,也被扒下裤子,细细地涂了个遍,一处伤口都没放过。碰到一些重要的穴位,还会轻柔有力地给他推拿揉捏一番,甚是舒服。 不一会儿,李木就适应了这个疗伤的流程,基本上不再会被那个快速来去的加倍痛感所影响,甚至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可就在这时,最先涂抹药膏的地方,却愈发的麻痒刺痛。 像是骨髓深处有无数颗种子,忽然生了根发了芽,迅速地穿透筋骨,冲出肌肤;像是有无数把锋利的锉刀,在他的骨骼上敲敲打打,刮刮蹭蹭;又像是有无数根微小的绣针,在血肉间穿针引线、缝缝补补,刺破皮肉,进进出出。 李木心下大骇,那个人,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已来不及吐出布团问个究竟,这个陌生又难耐的痛楚便愈演愈烈,愈铺愈广,顺着涂过药膏的地方,快速地蔓延开来。只逼得他牙关紧咬,呼吸急促,却苦于全身失控,想挣扎一下都做不到。 耳边的轰鸣又开始加剧,他不由得呻吟出声,夹杂着急促的心跳与呼吸声,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耳膜,嘈杂混乱。 正难受得挠心挠肺间,两个温热柔软的手掌,一左一右抚上了他的太阳穴,有力地稳住了他不自觉的剧烈挣扎。 伴着缓慢的揉搓,一个光滑温润的触感轻轻地抵在他的脑门上,夹杂着硝烟味儿的陌生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丝隐隐的清香。 一个有些哽咽的压抑嗓音隐约响起:“坚持一下,一会儿就好……” 倦意袭来,李木的神志开始模糊,却又很快被浑身难耐的疼痛蛰醒。 他死死咬着口中那团陌生的布料,心跳急促,呼吸凌乱,意识在困倦与痛楚间左右摇摆,耳中却隐隐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无词哼唱,婉转悠长,轻柔动听,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痛楚减弱,亦或是过于疲惫,李木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昏昏沉沉间,心跳与呼吸也逐渐放缓,趋于平稳。 他感到自己不知何时又被那人搂在了怀里,带着硝烟气息的体温,隔着柔软的陌生布料,暖暖地裹着他。 耳中探入一个湿润柔软的触感,一进一出间,嘈杂声渐弱,一股清凉的气息,伴着熟悉的虫鸣与风声,伴着那个愈发清晰的悠扬曲调,涌入耳膜。 李木心下一宽,终于又能正常听到外界的声音了,他的耳力,算是回来了…… 倦意再次袭来,神志开始不受控地离他而去。 就这样,伴着采耳般的舒适微痒,裹着陌生的柔软触感,李木迷迷糊糊地沦陷在这个让他无比安心的温暖臂弯中。 第201章 大脑袋尼姑 卫启哲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口中死死咬着一角棉被,才总算把想要疯狂哀嚎的冲动,压制成喉间低低的呜咽。脑门儿上青筋直跳,满头满脸的冷汗,身上更是早就汗透脊背,抖如筛糠。 晴朗的天际挂着一轮弯月与满天繁星,没有一丝云彩遮挡,然而,透过紧闭的门窗,明亮的星月也变成了一地极其微弱的清辉,包裹着一个如死神般肃杀的黑影,散发出瘆人的冷意。 卫启哲根本就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方才,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猛地身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嗷一声就清醒了,却发现那自以为是的一声嚎叫,只来得及响在心里,早已被及时塞入口中的棉被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不等他有所行动,一个冰凉有力的手掌就覆上了脖颈,耳边传来一道阴森森的女声:“敢发出声音,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卫启哲直接吓尿了。 这一尿他才反应过来,那个让他痛不欲生又无法言说的感觉,究竟来自哪里! 刹那间,剧痛、惊惧、羞恼、委屈,齐齐袭上心头,若不是被钳着脖子、塞着棉被,他还真就要大哭出声了。 “你给我听好了!”那个瘆人的女声再次响起,犹如地府魔音:“这一次,只是小小惩戒,只要你改过自新,不再作恶,躺床上休养半年即可恢复。但……” 她随手擒起一块儿黑乎乎的硬物,举到他眼前晃了晃,一字一句:“若再敢作恶,我保证你断子绝孙,一辈子都下不了床!懂、了、么?”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手中那块儿硬物,便如同豆腐一般,变成一堆粗粝的碎渣,洋洋洒洒地落了他一脸,伴着轻微的喀嚓声,令人毛骨悚然。 卫启哲忙不迭地拼命点头,眼前早已模糊一片,也不晓得,眼中那酸涩的液体,究竟是吓出来的眼泪,还是疼出来的汗水。 “尤其是李木!”那个女人愤怒地低吼着:“你若是再敢招惹他,我定叫你万劫不复!记住了吗?” “呜呜嗯……”卫启哲瞬间明白了她口中所谓的作恶,具体指的是什么,不由得心中大震。 那个李木,究竟是什么来头?区区贱奴出身,不仅成了卫子渊的左膀右臂,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后台给他撑腰! 僵持了好一会儿,那女人似乎才总算平复了怒气,松开他的脖颈,直起身子立在床前。 背对着屋外渗进来的微弱星光,卫启哲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苗条剪影,就像没穿衣服似的玲珑有致,而头顶更是没有任何发髻的形状,居然只是个带着粗糙边缘的大椭圆型! 难道……竟是个尼姑?还是个大脑袋尼姑! 他暗搓搓地捂着裆下,小心翼翼地揉了揉,却依然无法缓解那一阵阵钻心的疼,真是惊怒交加,又羞又怕,偏偏还不敢大声呼痛。相比较命根子被毁,他更怕直接被拧断了脖子! “还有今日跟你一起作恶的那些家奴,”大脑袋尼姑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又冷凝:“包括一直守在厨院门外的那个阿九,都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具体执行,交给你这个主子自行安排,但不管你怎么处置,都不准他们再待在卫府了,明白?” “呜呜……”卫启哲欲哭无泪,那些人可都是他跟叶彤好不容易才调教出来的心腹啊!虽说比不上卫子渊的人厉害,但好歹够忠心不是? 想当初,为了赢得这些人的真心,他母亲叶彤可没少费神。甚至,不惜伪造看似正常的意外,葬送掉他们的家人,断了他们在府外的牵挂,同时又在府内关怀备至,给足了糖衣炮弹。 结果,只这一次,几乎就折干净了…… 大脑袋尼姑才不管他内心的崩溃,只幽幽地警告:“两日之内,我要看到结果。若办事不力,呵呵,我可是直接找你算账!还有,记住了……” 她冷冷地笑着:“你的一举一动,我可都看着呢!不要试图挑衅我的话,否则,我可不保证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似有彻骨的寒意袭来,卫启哲忍不住一阵颤抖,冷汗潺潺,咬着被角含糊不清地呻吟着:“不敢……” “不准向任何人说出我的存在,否则……”大脑袋尼姑的声音一字一句,冷得没有温度:“你懂什么叫杀人灭口,对吧?” “呜呜嗯……”除了苦哈哈地认怂,卫启哲再无他法。 语毕,大脑袋尼姑不再理她,直接转身离去,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刷得没入黑暗,瞬间就没了踪影。 只在转身的一刹那,她伸出一只手,随意地捏了把被子,一道布匹撕裂的声音,轻微却慑人,清晰地传入卫启哲的耳中,幽幽回响…… …………………………………………………… 李木幽幽转醒的时候,不知已过了多久。 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脑中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身体上一阵阵清凉湿润的触感传来,甚是舒坦。 还没琢磨明白,他就感到身子翻转,被人扶着,侧躺在那里。 又是那个微凉光滑的手指,在他后背、腰窝间曾被扎过竹针的地方,细细地涂抹着那个神奇的药膏,涂完后还覆上温热的掌心,伴着汩汩而入的暖流,轻柔地推拿一番。 这才发觉,口中的布团不知何时已被取出,而那些曾让他痛到死去活来的细密针眼儿,竟已失了痛感,只留下一丝微弱的刺痒与酸麻。 他尝试着睁眼,缚在双目上的黑布仍在! 他又尝试着动动四肢,依然失控! 无奈下,他只得再次开口,嗓音依然嘶哑,却不再虚弱:“我的手脚……还能恢复么?” “放心!”这次那人却答得爽快:“你动不了,是因为我点了你的麻穴,并非身体受损。我保你明日便可恢复如初!” 李木暗暗松了口气,心下宽慰。不禁好奇,这个人不止救了他的命,还耐心又细致地为他做了这么多,却为何不肯露面? 耳力恢复后,那人的嗓音清晰了许多,虽说依旧难辨男女,但他听得出来,那是个刻意压低的假声! 究竟是为何,这个人,救了他,医治他,却又要如此地防备他?难道,是哪个政敌潜伏在卫府的人?亦或是卫大人派去潜伏在政敌中的自己人?不能在他面前暴露身份? 第202章 神秘的女人 李木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不能在他面前暴露身份,那就说明,这人至少在台面上应该是他认识的。 可是,他认识的人里面……有这么个厉害人物? 关键是,不仅厉害,还对他这么好! 这人今日为他做的,早已远远超出了单纯救命疗伤的范畴,那样耐心又细致的照料与呵护,岂是一般的关系?即便是冲卫大人的面子,也做不到这一步吧? 更何况,这人待他的举动,似乎……还透着层微不可言却又自然而然的亲密?长这么大,还没人如此待过他!就算是曾经与他亲密无间的阿泥,也从没这样温柔过…… 想七想八间,那人已涂抹完药膏,用那个轻薄保暖的布料把他裹好,扶他半倚半靠地坐起来。 嘴上再次抵上那个陌生触感的硬物,清凉的液体涌入,李木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渴得厉害。 到了这个份儿上,再也没啥好怀疑的! 那人给他用的东西虽然陌生又奇怪,但没一样是害他的。就算是那个让他痛不欲生的药膏,如今明显好转的伤口已然证明,那也是剂为他疗伤的良药。 他忽然对这个神秘的陌生人生出了不可动摇的信任与依赖,无比放心地将自己完全交付了出去。不管嘴里被塞入什么,都是毫不犹豫地照单全收。 果然,那人给他的,都是好东西。 酸酸甜甜的糖水,松软绵密的馒头,醇香可口的酱料,外焦里嫩的肉块儿,都是他从未吃过也想象不到的味道。 不知是真的好吃,还是饿坏了,他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饭,不由得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连那人的手指都几次三番地被他不小心吮到了嘴里。 耳边再次传来那个难辨男女的刻意假声,相比较先前的硬声硬气,这次却柔了许多:“别急,慢点儿吃……” 连吃了两个不知名的干粮,无数块儿那个泛着苦意却又醇厚香甜的陌生食物,那个酸酸甜甜的水似乎也终于被喝空了。 李木微仰着头,舌尖划过那个小小的、圆圆的、光滑又坚硬的容器口,恋恋不舍地舔干净了最后一滴水。 一个散发着酒香的湿润棉布覆上来,轻柔地擦干净他嘴边鼻下的秽物,连带着下巴脖子、额头脸颊,都给他擦了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李木软下身子,枕回那个温软可靠的臂弯,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 唇边又抵上一个润滑的触感。 呃?还有吃的?他下意识地张口咬了过去,却莫名其妙地咬了个空,耳边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这个可不是吃的哦!” 他僵了一瞬,弱弱地缩回那个避风港般的温软臂弯,尴尬地咽着口水。 那个润滑的触感重新覆到唇上。他不敢再乱咬,乖乖地任凭那个触感在他的唇上来回游走,似乎是被涂上了什么东西,油油的,黏黏的,闻起来……香香的! 他终是忍不住偷偷舔了一口,那是一个类似油脂的东西,确实不好吃。不过,他唇上的裂口似乎明显地变软了,也没先前那么疼了。 难道,这是个专门医治嘴唇的药膏?这人怎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又异常好使的东西?还分得这么细致? 暗暗咂舌间,那人取下裹在他身上的布料,开始为他穿衣。 套好袖子,他被重新放平躺好。那人抖开前襟,正要给他系衣带,忽地手下顿住,半晌没有动静。 李木就这么被敞着前胸晾在那里,一头雾水。 他目不能视、手脚失控,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耐心地干等着。直等到胸前温度渐失,开始泛起了寒意,他才不得不小心地试探道:“恩人,你……怎么了?” 那人似乎惊了一下,没有出声,只是手忙脚乱地快速帮他穿好衣服,重新盖上那个轻薄又保暖的陌生布料。 李木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带着鼻音的吸气声,虽然轻微,但仍未逃过他已然恢复的耳力。 心下一惊,恩人这是……哭了么? 四周再次静了下来,那人似乎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他身侧,沉默不语。 李木此时却毫无睡意。 方才那一觉,他似乎已恢复了不少,体内真气流转,丹田充盈。四肢虽然失控,但感知都在,并不麻木。 他知道,正如那人所说,他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了。 心下感激,他郑重道:“救命之恩,无以言谢!恩人若是不便露面,可否留下名号?李木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无人应答。而那个带着鼻音的呼吸声,却愈发的浓重起来。 李木心下不解,恩人为何要哭? 忽地想到先前昏睡中听到的那个悠扬曲调,以及那个微凉光滑的触感,手指纤细,手法轻柔,难道……真是个女人? 心下震动,他缓缓地运了口气,拼着已然恢复的些许体力,挣扎着从软塌上翻起身:“你……你究竟是……” 话没说完,口中滑入一粒混杂着血腥与青草气息的药丸,下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被轻轻一托,那药丸便被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 “这是……”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口中又被塞入一枚那种清凉圆滑的硬块儿,而他努力翻起的上身,也再次落入了那个让他倍感心安的怀抱。 “放心!不是毒药。”那人言简意赅地安抚了他一句,便一言不发地紧紧拥着他,手法娴熟地揉捏着几个让他无比享受的穴位。 鼻尖萦绕着那个已让他开始着迷的硝烟气息,唇齿间满是清凉沁爽的香甜。他有些恍惚,这个小小的臂弯,温软的怀抱,似乎就是天底下最温暖、最安全的避风港。 猛然想起灵儿跟他讲过的话,暖暖的,柔柔的,稳稳的,香喷喷的,超级可靠,超级安稳,就像是……妈妈的怀抱! 妈妈!就是……娘亲吗? 惊骇之余,一阵倦意突然袭来,李木立时觉得头重难耐,神思恍惚。耳边再次传来那个难辨男女的刻意假声,却是柔得能滴出水来:“睡吧,好好睡一觉……”苏丹小说网 他费力地转过头,想要透过眼上的黑布,将这个神秘的恩人看清楚,脸颊却触到那人胸前的一团柔软,心里一惊,果然是个女人! 没来得及再细想下去,他只觉得身体一沉,便被无边无际的困意包裹,整个人都埋入了那个让他浮想联翩的温软怀抱里。 就在他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感到额头上落下了两瓣微凉的触感,柔柔的,润润的。耳边吐气如兰,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隐约传来:“对不起……” 均匀悠长的呼吸声响起,李木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睡得满足又安详。 良久,那个紧紧抱着他抽泣的女人,轻轻解下绑在他眼上的黑布,手指温柔地抚过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拂开他额边凌乱的碎发,摩挲着他唇角那抹浅浅的笑意,泪流满面…… 第203章 幌子还是巧合? 卫灵儿是连饿带摔给气醒的。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眼瞅着就要够到高台上那盘大肉包子了,却脚下一空,整个人一下子就摔没了影儿…… 究竟是谁?非要把好吃的放那么高那么远的地方?害她看得到摸不着,越瞧越饿!也太可恶啦! 她气得躺在地上一通手脚乱刨,哼唧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妈的,敢情她还关在佛堂里挨罚呢!这是从蒲团上滚下来了吧? “我勒个去啊!”她气急败坏地揉搓着脸颊,闭着眼骂:“这个该死的卫子渊!把老娘骗到这狼窝虎穴里就不管啦?我我我,我一定要找沐凡告状去,让沐凡好好修理他……” “咳咳……”头顶响起一串不自然的干咳声:“醒了?” “呃?”卫灵儿吓了一跳,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身上盖着件斗篷。旁边卫子渊正跪坐在原本罚她抄经的小桌案前,左手执笔,飞快地写着字。 她一骨碌翻身坐好,惊喜道:“你回来啦!” “抱歉,”卫子渊满目歉意地冲她一笑:“回来晚了。” “你还知道你回来晚啦!”卫灵儿立马委屈吧啦地埋怨起来:“往常你不是一下朝就回来了吗?再忙也能回来吃晚饭的,这次都……” 她转头看看微微发白的窗格,惊道:“这都要天亮啦!你你你,你居然在宫里呆了一夜!平时挺精明一人儿,肿么家里越出事儿你越掉链子啊你?” “就是因为他们要在卫府起事,才会配合着在宫里拖住我,只是……”卫子渊笔下不停,苦笑着解释:“我没料到他们会把手伸到落竹苑,更没料到会对你动手,所以没做相应的准备……” “什么意思?”卫灵儿一愣:“这事儿又是为了对付你?” “或许是吧,也或许不是……”卫子渊捏了捏眉心,面露倦容:“实不相瞒,我在卫府藏了个重要人犯,料到叶青云一党会想方设法来杀人灭口,故而在他们可能想到的地方,譬如府兵营、刑苑等处,都做了部署,一方面为了引蛇出洞,一方面也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我实在是没料到,他们竟能猜到落竹苑……”苏丹小说网 “你的意思是……”卫灵儿眨巴着眼睛:“那人犯实际上藏在落竹苑?” “对!”卫子渊也不瞒她:“李木趁午间无人,带食盒来落竹苑,就是为了暗中给人犯送吃的。” “难怪那家伙死活都不肯说……”卫灵儿顿时恍然:“诶对了!李木还在柴房里捆着的吧?” 忽然想到这个,她急急地说:“他可比我惨多了,挨了顿鞭子不说,还要神马遮目堵口得绑着,估计早就难受得不行了,你赶紧先去救他!别给捆坏了,再留啥后遗症……” “放心!”卫子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我去看过了,他没事儿,睡得正香呢!” “啥?”卫灵儿有些不相信:“我看他被抽了一身伤呢!你确定是睡得香?不是疼晕的?” “确定。”卫子渊笃定道:“我特意查看过,他的伤口都经过了处理,还恢复得不错,估计是卫洪把他绑进柴房之前,给他疗过伤吧。” 嗯……岂止是恢复得不错?那是恢复得相当好啊! 卫子渊笔下不停,心里却一个劲儿地犯嘀咕。太多理不清的疑点,搞得他脑壳疼。 先是叶青云直接选择了到落竹苑下手,就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实在是想不通,那人究竟是怎么猜到真正的阿兴被藏在落竹苑的?明明关在府兵营里的替身都还没让他们打过照面呢! 难道是卫府出了奸细?可除了他跟李木,没人知道府兵营里的阿兴是假的啊? 然后是卫灵儿的遭遇,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特意把她从医馆骗到落竹苑,明显就是蓄意为之!若只是为了毁她清誉,何必非要选在落竹苑?还偏偏是他卫子渊的卧房? 很显然,幕后之人,不止是想要卫灵儿的清誉,还想要她的清誉毁在自己手里!否则,也没必要在屋里下那么厉害的迷香了不是? 叶青云散布那些流言,就已让他摸不透那人的想法,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地下药起事,就算想不通他的目的,意图也已经再明显不过。那叶青云,是真的很希望他跟灵儿有点儿什么啊! 问题是,为什么呢?这对他叶青云或者对太子一派,又有何益处? 不觉间,卫子渊眉头紧锁,脑中思绪翻飞。 昨日下午明明已经可以出宫了,却在宫门那儿又被太子急急召回,打着商议边疆战事的名义跟他没完没了,后面还用君臣之礼逼他留在东宫秉烛夜谈,害他连暗卫的面都见不到。直到今日早朝,他借故找梁帝告了假,才得以出宫看看情况。 太子如此行事,他早就料到府中会出事儿,结果听了暗卫的汇报,还是狠狠地吓了一跳。一路上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官服都顾不上换,就先冲到柴房里去查看李木的情况。 从暗卫的汇报中得知,卫凌丘已安排了人手保护灵儿,并且还真就抓到个前来下毒的,后续护卫自是更加严密,无需他担忧。 相反,李木那边可是门户大开着,完全任人鱼肉的状态! 卫凌丘没派人保护李木,是因为他不知道幕后缘由,只以为凭李木的身体底子,柴房里捆一夜并无大碍。况且,此事明面上由叶彤一手主导,怎么看都是冲卫灵儿来的,李木似乎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意外罢了。 可问题是,他卫子渊清楚个中关键啊! 回想起太子半路忽然召他回宫的举动,算算时间,应该就是李木刚被抓住的时候。想必是他带食盒去落竹苑的行为,让叶青云猜到了真相,这才又让太子临时把他拖在宫中,好多留些时间去刑讯逼供吧? 难道说……算计卫灵儿,只是个幌子?真实的用意就是引出李木,找出人犯? 不应该啊!卫子渊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往常他下朝后都是回府用午膳,给阿兴送饭也是他亲力亲为,借着午后回落竹苑小憩,顺手带些糕点零食,以便掩人耳目。今日是真的宫里临时有事儿错过了午饭,他才派暗卫通知李木,隐晦地叫他去审讯人犯。 李木自是在明面上做足了功夫,到府兵营的替身那里大张旗鼓地演了场戏,才又暗地里来落竹苑送饭。况且,这可是李木回京后第一次代他给阿兴送饭!怎么可能被叶青云算个正着? 所以说……卫子渊收回思路,心下了然。 这次事件,对方的主要目的,原本只是想要抓他卫子渊和卫灵儿一个所谓的奸情,而碰到李木来给阿兴送饭,才是纯属巧合! 第204章 背锅的卫大人 “可是……”卫灵儿消化着卫子渊给她分析的来龙去脉:“若是因为碰巧撞上了李木送饭,被叶青云猜到了人犯真正的藏身之地,那那那……” 她有些慌张:“那李木一个人在柴房里岂不是很危险?你不还说,后面又被太子召回去困了一夜,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叶青云需要更多的时间搜查人犯吗?他们没去找李木的麻烦?” “我也是担心这个,所以回府后先去了柴房,可是……”卫子渊有些不确定:“我仔细查看过,李木确实并无大碍,身上几乎都没什么伤……” “怎么可能!”卫灵儿不相信:“他那一身的鞭伤和血迹,我可是亲眼所见,脸上还有呢!” “我特意查看过,那鞭伤……”卫子渊都忍不住咂舌:“也不知卫洪给他用了什么药,居然都快好利索了。” “你确定?”卫灵儿一脸的狐疑:“你确定他只是睡着了,不是因为受伤或者中毒而昏迷不醒?” “确定!”卫子渊不得不再次加重语气向她保证:“我探过他的鼻息和脉搏,张弛有度,平稳有力,绝不是身体虚弱该有的状态。” 何止是不虚弱?准确地说,应该是比之前更强壮了才对! 卫子渊对此也是惊奇不已,难不成,这小子被捆在柴房里无聊,趁着空闲调息练功,不小心突破了哪个瓶颈,功夫又突飞猛进了? 转头见卫灵儿仍一脸担忧地坐着发呆,不禁暗叹口气,再次冲桌案上的肉包子扬扬下巴:“还不快吃?都要凉了。” “哦哦……”卫灵儿缓过神,这才上手从油纸里擒过一个包子,刚咬了一口,又急急地问:“对了,李木也饿坏了吧?你给他吃了没?” “放心吧,他早就吃过了,昨晚贵叔有去给他送饭。”卫子渊给了她个怪异的眼神,无奈道:“反倒是你,昨晚还有个来下毒的,被爹爹的人逮了个正着。” “啥?”卫灵儿吃了一惊:“给我下毒吗?想要我死!” “嗯,确实是致死的毒药。”见她总算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卫子渊的脸色有些难看:“抱歉,我也没料到,他们居然想要你的命。以后我定会派人护好你的安危,绝不让这种事儿再次发生。” “他们是谁?”卫灵儿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皱眉问道:“是叶青云么?” “应该是吧。”卫子渊一边抄写佛经,一边回道:“昨日之事,应该都是叶彤那边一手操办的,她与叶青云早有勾结,他们母子三人,想必都逃不掉干系。” “叶彤?二夫人么?”卫灵儿有些不解:“虽然她昨天逮着李木不放,很让我生气,但我以为她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想对付李木,难道……也是针对我?” “当然!”卫子渊无语地瞟了她一眼:“后面来给你下毒的,就是跟了她多年的一个老妈子。” “为什么?”卫灵儿更想不通了:“我哪里惹到她啦?干嘛要杀我?再说了,若我没了,谁替她女儿挡太子的事儿啊?” “你……”卫子渊忍不住捏起了眉心:“就是因为你很有可能挡了她女儿进宫的路,她才想杀你啊……” “啥?她不是不想女儿入宫嘛?” “谁说的?” “你说的啊!”卫灵儿理直气壮。 卫子渊:“……”这个锅他是背定了对么? 噎了噎,他硬着头皮解释:“那只是她明面上装出来的,而实际上,她比谁都更想让卫芸香当上太子妃……” 果然,卫灵儿立马炸了毛:“我去!那你咋不跟我说清楚?” “我以为,你能懂这些……”卫子渊忽然有些心虚:“再说了,我不一直告诉你,跟叶彤他们不必客气么?” “神马叫不必客气?”卫灵儿气得直想揍他:“你还能再含蓄点儿吗?你就不能跟我直说,他们是敌对势力,我得防着点儿!” 卫子渊:“……”这么明显的说辞,她居然还觉得含蓄听不懂?这丫头的脑回路都不会打弯儿的吗? “好吧,是我不对。”他无奈地认怂:“以后我定会事事跟你交代清楚。” “你还知道是你不对!”卫灵儿余怒未消:“你若早点跟我说清楚,我就不会毫无防范,也不至于被灵素儿骗到你院子里了不是?哦不对!我从一开始就不会留那个丫头在身边,还诚心诚意地给了她个灵姓!哎哟我去!估计叶彤他们都拿我当傻子了吧?” 见她越来越气,卫子渊赶紧诚恳道歉:“对不住,这事儿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本不想让这些龌龊事儿烦你心神,可我实在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过分!日后我定会派人护好你,不再受那些人侵扰……” “还要跟我交代清楚!”卫灵儿气哼哼的:“把这些背后的弯弯绕绕讲明白,我自己也好有个防范啊!” “是是是!”卫子渊好脾气地顺着哄:“你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尽管问,我必定知无不言。” 见他态度诚恳,卫灵儿总算压下了情绪,一边恨恨地咬着包子,一边阴阳怪气地问:“你方才说的,叶彤跟叶青云勾结啥的,到底是肿么回事儿?” “叶彤是叶家庶女,本无资格嫁入卫府为妻,何况我母亲是先皇钦赐的公主,更不可能给她平起平坐的机会。所以,她初入卫府时,只是个小妾的身份。卫启哲出生后,是叶青云认了她当姑姑,给了她叶家嫡系的名分,这才得以升做平妻,在府内被尊称一声二夫人。而叶青云这么帮她,自然不可能没有利益交换。总之,我母亲不是她的对手,在府内逐渐失了势,最终郁结攻心,在我十三岁那年,病逝了。” “你母亲……”卫灵儿不由得放软了语气,所谓“失势”,就是被欺负的意思么?艾玛这就是传说中的宅斗吗? 她有些不平:“叶彤在家里搞事儿,你爹不管嘛?不会是被叶彤迷了心窍,喜新厌旧吧?”苏丹小说网 卫子渊苦笑:“从我娘嫁入卫府的那一刻起,父亲便已心死,早就无所谓新旧了。他当年主动请缨镇守边关,常年不在家中,想必也是为了远离这些内宅之中的烦心事儿吧?” 第205章 嫁给我吧 卫灵儿抱膝坐在蒲团上,无精打采地啃着包子,静静地听卫子渊讲那上一辈儿的爱恨纠葛,原本一肚子的火气就这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想发都发不出来。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都不容易啊喂! “所以说……”她叹了口气,捋着思路:“叶彤母子其实就算是太子一党的,叶青云帮她在卫家立足,帮卫芸香当太子妃,她就帮着太子和叶青云掌控卫家?” 卫子渊点头:“这或许就是他们勾结到一起的主要目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父亲也不可能让卫家受制于叶家。所以,下一任的卫府家主,一定是我!而事实上,现在的卫府,已是我在全权打理,今日之事……” 他搁下笔,边整理抄好的佛经边说,语带歉意:“是我一时疏忽,低估了对方的恶意,以后绝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恶意?”卫灵儿撇撇嘴:“你是指毁了我清誉,好给卫芸香入宫扫除一切可能的障碍?” “似乎……”卫子渊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他们还想一石二鸟。” “嗯……”卫灵儿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点头接口:“顺便也毁了你的清誉,好让卫启哲当卫府的家主?” 卫子渊没做声,只微微颔首默认,心底却有些不屑,影响了他的名声又如何?就凭卫启哲,怎么可能撼动他在卫府与朝堂的根基?叶青云私生活那么不堪,不还是叶府的未来家主么?叶彤再怎么折腾,也只会囿于高墙内的龌龊事,果真是妇人之见! 怕只怕……这本来就是叶青云的意思! 他不觉间锁紧了眉头,从流言开始,到前日特意去醉香楼当面挑衅,那叶青云不惜利用太子逼迫,似乎是真的很想让他跟灵儿发生点儿什么啊! 这丫头虽然特殊,但其真实身份,已被保护在当日道观密聊的四人之间,并没外传,怎的还会引起皇室的注意?又被叶青云这么没完没了地死盯着,还真是个烫手山芋呐! 想到这里,他试探着提醒她:“据我昨日在宫中的观察,太子似乎是真有觊觎于你,据说私底下已点名要你参加他的生辰宴了……你打算如何应对?” 一提这个卫灵儿就头大,没好气地拿眼斜他:“你不是说你能搞定嘛!” “我提了应对之道,可你不答应啊……”眼瞅着女孩儿目露凶光,他赶紧心虚地认怂:“是我不好,当日夸下海口,却低估了你的魅力……” 见他服软还不忘拍马屁,卫灵儿冷哼着翻他个大白眼,算是饶过他。 兀自托腮想了一会儿,她一拍大腿,大气道:“这样,从现在开始,你每天多找点儿葱姜蒜给我吃,尤其是大蒜,多多益善!再私底下安排个我跟太子偶遇的机会,临行前给我留半天时间化妆就好,我保证恶心到让他再也不想看到我!” 哼哼!不就是吓退个色鬼嘛!她那天赋演技可不是白给的,有的是办法! 卫子渊无语地捏了捏眉心,暗叹口气:“那李木怎么办?你确定不管他了?” “啥?”卫灵儿一愣:“你不都回来啦!还不能保下他?” 卫子渊苦笑:“如今叶彤死咬着你与李木有染,想要毁你清誉,治他死罪,而我又不能将他带食盒来落竹苑的真相说出来……” “那怎么办?”卫灵儿一下子慌了:“你们不会真要他命吧?” “我当然想保他,所以需要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你是需要我配合你串供对吗?”卫灵儿反应过来了:“这没问题!你想怎么说,我配合你就是。” “我想说的是……”卫子渊有些忐忑地看向她:“实际上,是我要与你私会,但临时有事赶不回来,就派李木来给你送午饭……” 卫灵儿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成!那咱就这么说。” 卫子渊噎了一下,这丫头答应得这么爽快?她不明白与男子私会意味着什么吗? 沉吟半晌,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灵儿,嫁给我吧!” “嗯,啊?”卫灵儿不可置信地瞪回去:“你开神马玩笑?” “我没开玩笑。”卫子渊神情严肃,耐心解释:“能让太子彻底死心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已嫁为人妇。既然你现在心无良人,不如先假装嫁给我。有我卫府庇护,自不会再有人敢觊觎你。” “是没人敢觊觎我……”卫灵儿一脸的膈应:“但也没人敢娶我了吧? 卫子渊郑重道:“这个你放心!只要你看上的,我定会助你牵线搭桥,哪怕入赘卫府都行。届时我会与你和离,再以婚书将你许配给心仪之人,有我卫府撑腰,不会影响你在婆家的地位。” 卫灵儿皱眉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就算是假的,外人眼里也都是真的。我倒是不介意神马清誉名声,我介意的是,沐凡怎么办?你不想娶她啦?” 卫子渊自信道:“跟沐凡把原委讲清楚,我相信她不会介意。”或许,她还会很开心这丫头能留在卫府跟她做姐妹吧? “可如果我一直找不到想嫁的人呢?”卫灵儿依然不肯:“有我占着位子,你怎么娶她?” 卫子渊:“我知道你们那里的男子只能娶一个,但我们这里,是允许男子三妻四妾的。所以,即便有你占着主位,也不影响沐凡以平妻的身份嫁进来。” 卫灵儿没话说了,她怎么又忘了?这是个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啊! 卫子渊一言不发地等着她回神,脑中思绪翻飞。 既然叶青云那么想让他们发生点儿什么,那就干脆遂了他的心愿,也算是引蛇出洞,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后招。 他卫子渊遇到难题从不会逃避,想不明白就直接问清楚,问不清楚或不能直接问的,那就假意顺水推舟,诱敌深入,等着对方自己露出马脚! 反正他跟卫灵儿是假的,随时可以和离,届时总能灵活应对。只是,他不敢把这个小九九跟她直说,省得那丫头再因为被利用而跟他置气。 还有李木!卫子渊不由得暗自发愁。 那小子啥心思,他早就看得分明,原有意撮合,哪曾想,这女孩儿到了京城竟如此炙手可热! 虽说都是叶青云捣的鬼,怪不得卫灵儿自己,可事实就是事实。她如今被皇室盯上,仅凭李木的身份和地位,怎能保得住她?估计还得把他自己给搭进去! 那小子也是够了,就因为这个卫灵儿,屡次失态不说,如今还一时冲动,竟中了叶彤一介妇人的圈套!不仅把事态搞得更加糟糕,还差点儿丢了性命。再这样下去,还如何委以重任? 罢了罢了,卫子渊忽然有些后悔那日准他非分之想,暗自盘算着挽回的办法。 两人实在是差距太大,关键是,那女孩儿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心思。如此一厢情愿的纠葛,注定有缘无分,还是趁早断干净比较好。那就趁着这次娶卫灵儿入府,让那小子早日死心吧! 第206章 娶了个监工 “什么?你要娶灵儿!”卫凌丘虽然早就怀疑那些流言不是空穴来风,可当两人亲口承认时,还是吃了一惊。 卫子渊挽着卫灵儿的手,笃定道:“是!” 卫凌丘默了片刻,忍不住出口询问:“渊儿,你确定灵儿只是司马如兰?” 此话一出,卫子渊和卫灵儿都吓了一跳,他是怎么知道薛梓林穿越附身的? 还没等他俩想好如何应对,卫凌丘又不确定地说:“我总觉得灵儿很像……像她母亲,你确定,你们只是表兄妹?” 两人同时暗中松了口气。 那边叶彤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卫灵儿仅仅一个义女身份,都能被太子盯上,若真是卫凌丘亲生,身份上立马高了一个档次,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了? 不行!她叶彤好不容易才在卫府打下了一方天地,绝不允许再出来个能跟她女儿平起平坐的丫头! 于是赶紧帮腔:“老爷真是说笑了,灵儿不像她自己的母亲,难不成还像了我?何止像她母亲,您看那眉眼,那鼻梁,不都还刻着司马坤的模样么?老爷您怎会怀疑她不是司马如兰呢?” “二夫人说的没错,灵儿确实就是表妹司马如兰。”卫子渊难得跟叶彤统一战线:“爹爹只在她幼时见过一面,估计不记得了,兰儿右手腕上有颗朱砂痣,孩儿可是从小一直记到现在呢!” 卫灵儿立马配合着撩起衣袖,乖巧地说:“义父您看!灵儿虽然改了名字,但可是如假包换的司马如兰哦!” 卫凌丘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当年他在徽州忘情时,司马如兰已然出生,光从年龄看都不可能是他的亲骨肉啊! 自知失态,他压下心中的失望,点头应道:“既然你二人两情相悦,为父也不会阻拦,只是……” 他皱眉问卫灵儿:“你为何只做平妻?凭你现下的身份,完全可以做正妻的。” 卫灵儿眼眸微垂,嗓音温软地道出早已想好的说辞:“灵儿自小在徽州长大,没见过世面,难当卫府主母之责。更何况,灵儿胸无大志,只想跟在子渊表哥身边,与世无争,岁月静好。卫家主母之位,还是留给更有能力之人,比较妥当。”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进退有度,卫凌丘不禁频频点头,目带欣赏。连叶彤都听得心花怒放,这是表态不会跟她争权的意思么? 只有卫子渊强压下嘴角抽搐的冲动,在心底默默地翻着白眼。 这丫头怎么想的,他可是比谁都清楚。整天想的不是做生意就是收地租,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在卫府久待,当然懒得做什么卫家主母!况且,她私底下说得明白,正妻位置是留给沐凡的,她同意嫁入卫府,除了解决眼前的麻烦,也算是提前来帮沐凡看着这个位置。 卫子渊不禁有些自嘲,自己这是娶了个平妻,还是亲手在身边安插了个监工啊? “所以……”卫凌丘意味深长地看向卫子渊:“昨日李木只是奉你之命给灵儿送饭,却不想遇到贼人来犯,造成了误会?” “是!”卫子渊似有若无地给了叶彤一个冰冷的眼神,沉声道:“没想到竟有人胆大包天,敢来我落竹苑生事,还差点儿伤了灵儿!儿子已派人追查,定将那贼人绳之以法,碎尸万段!” 叶彤脸上僵了僵,不动声色地陪笑道:“渊儿说的是,这等贼人,一定要严惩!对了,你跟灵儿的喜事,准备如何操办?” 卫子渊没理她,直接对卫凌丘说:“爹爹,儿子想尽快娶灵儿进门,一是为了快些接她到身边,可以更好地保护她;二是为了早日给她个名分,免得皇家误会,夜长梦多。” “也好,此事你自己全权处理便可。”卫凌丘决定不再纠结,扭头对叶彤说:“夫人只需做好长辈的本分,给灵儿备好嫁妆。虽只是义女,也仍是嫁入我卫府,但灵儿与我,名分上毕竟父女一场,不能缺了礼数。” “老爷说的是,我这就去好生准备,定不会亏待了灵儿!”叶彤笑得一脸慈爱。 正说笑间,一个丫鬟急急地从后堂过来,行至叶彤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见叶彤立时脸色大变,匆匆起身福了福:“老爷,内院出了点儿事,妾身先去看看。” “去吧。”卫凌丘向来懒得管内宅事务,直接摆手放行。 眼瞅着叶彤离开,卫灵儿唯恐她又去找李木的麻烦,有些捉急地偷偷掐了把卫子渊的掌心。 卫子渊心领神会,向卫凌丘请示:“李木虽然看到了不该看的,但并非他本意,如今误会业已澄清,父亲看……” “他是你的人,也是听命于你,”卫凌丘知他意思:“你带回去自行处置便是,无需跟我汇报。” 说着高声吩咐:“卫洪!把李木押到落竹苑,交给渊儿发落。” “是!”门外传来卫洪的应答声以及转身离去的脚步声。 卫子渊松了口气,躬身施礼:“谢父亲宽厚!” 那边卫灵儿也放下心来,笑眯眯地递上一大摞抄好的佛经:“爹爹,灵儿昨夜潜心礼佛,很是愧疚,日后定当洗心革面,不再惹事。这是灵儿抄写的佛经,还请爹爹过目。” 卫凌丘眼角抽了抽,她以为自己认不出亲儿子左手的笔迹吗?口口声声潜心礼佛、洗心革面,却心安理得地找枪手,这丫头脸皮不薄啊! 懒得揭穿她,只是接过来瞅了两眼,便随手丢到一边,戏谑地看向卫子渊:“灵儿果然与渊儿有缘,连笔迹都这么像……” 卫子渊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尴尬地笑笑,干脆噤声装傻。 那边卫灵儿却脸不红心不跳地福了福:“灵儿自小倾慕子渊表哥,不知不觉间,就事事都想着效仿,以求有朝一日,能有幸留在子渊表哥身边。当年子渊表哥逗留我徽州司马府期间练的字,都被灵儿小心收藏着,日日模仿练习,从不懈怠,也是寄托相思之情。所以,这笔迹相似嘛,呵呵,也不奇怪……” “嗯……”卫凌丘只觉得好笑:“还特意模仿渊儿左手的笔迹,有何讲究?” 卫灵儿嘴角一抽,尼玛这都能看出来? 稳了稳心神,她故作惊讶地看向卫子渊:“子渊表哥年少时是左撇子?恕灵儿眼拙,当年只敢远远地从背后偷看表哥练字,真没注意到表哥是用左手写的……” 说着双颊羞红,含情脉脉,一脸的花痴:“没想到,表哥左手写的字,也能这般好看。” 卫凌丘父子:“……”今日这面皮老想失控是怎么回事儿? 卫子渊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灵儿昨夜在佛堂通宵礼佛,想必早已困乏了,父亲还是先让她回玲妆阁歇息吧。” 卫凌丘压着笑意,无声地摆了摆手。 卫灵儿如释重负,赶紧告退:“那灵儿就不打扰义父跟表哥叙话了。” 目送她走远,卫凌丘忍不住呵呵笑了:“这丫头,确实有点儿意思,渊儿果然眼光独到啊……” 卫子渊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故作镇定地微笑不语。 卫凌丘也懒得跟他多说:“你下去吧,卫洪应该很快就能把李木给你送到落竹苑去,以后都小心点儿。” “是!”卫子渊躬身行礼:“孩儿谨记爹爹教诲。” 刚转身没走两步,身后传来卫凌丘的声音:“灵儿那边,你还需多看着点儿,她不是叶彤的对手。” 卫子渊回身拱手:“爹爹放心!孩儿已安排了暗卫相护,定不会再发生昨日之事。” 第207章 还没捆够 李木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侧躺在松软的柴草堆上。 眼上依旧蒙着黑布,口中松松地咬着那块儿布巾,如最初般干净清爽,只是泛着隐隐的潮意。耳窝里似有若无地挂着两团棉花,似乎一个不小心,便会掉落。 四肢微麻,却已恢复了感知与力气,只是,双手又被麻绳绑到了身后,如同刚被丢入柴房时一般。 不同的是,每一道绳索都精准地勒在了可以舒筋活血的穴位上,不轻不重的力道恰到好处。微弱的酸胀麻痒,直挠得他浑身轻松,四肢百骸从没这么舒坦过。 他满足地叹息着,头一回发现,被捆着,竟也能这般享受! 远处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屋内壁虎爬过墙角的声音,窗外微风吹落树叶的声音,都无比清晰地传入耳中。 他心下一喜,耳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又精进了不少! 体内一股陌生却有力的真气流转,温热有序,畅通无阻,似乎赋予了他无穷的力量,只需稍稍用力,便能挣断绳索,重获自由。 只是,他不想。他居然很没出息地觉得,还没捆够! 远远传来此起彼伏的鸡叫声,他这是……在柴房里呆了一夜么?卫大人竟然一夜未归? 李木忽然有些恍惚,昨日他究竟是真的去鬼门关逛了一圈?还是,只是昏昏沉沉地在柴房睡了一夜? 口中残留的香甜气息,体内充盈的陌生真气,似乎都在告诉他,昨夜那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有一个人,一个内力深厚又精通医术的人,救了他的命,并细致又贴心地为他渡气疗伤! 还是个……神秘的女人! 神志清醒后,他愈发地感到不可思议。 昨日明明被卫启哲折磨得几近丧命,原以为就算有命捱到卫大人回来救自己,都不见得能保住手脚。最起码的,不躺上个十天半月的,如何下得了床? 没想到,经过那个神秘女人的救治,居然仅仅一夜,伤就几乎全好了!还真是如她承诺,保他今日恢复如初! 她给他用的,究竟是哪里的神药? 还有那些奇怪的食物,尤其是那个泛着苦意却又香甜可口的东西,明明那么小、又那么少,吃下去就像没吃过东西一样,却很快就缓解了他当时因饥饿而产生的痛楚。 他从未有过那样的口感,硬硬的,滑滑的,却在入口后迅速地变软融化。又涩涩的,黏黏的,似乎还未及咽下,便自己渗了进去,留下满嘴的醇香。 还有那汩酸酸甜甜的水,那口绵密松软的馒头,那块儿清凉沁爽的硬糖,那颗裹着血腥味儿的药丸,那抹油油润润的唇脂,那个前面把他蛰得痛不欲生、后面又让他倍感凉润舒爽的神奇药膏,都是他从未听闻过的东西! 那个女人,居然有这么多罕见的宝物!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木又忍不住想起那个弥漫着硝烟气息的温软怀抱。生平第一次,他被人抱得那么紧、那么稳,又那么暖、那么软,给了他从未有过的依恋与安心。 不禁轻轻叹息,被人紧紧拥抱着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啊! 还有睡着前,额头上那两瓣陌生又似曾相识的触感,那个呜咽的抽泣声,那声模糊又奇怪的“对不起”…… 猛地想起那日,卫灵儿让他闭上眼睛,用手指给他模拟妈妈吻额头的感觉,不禁心下大震! 那个女人,是趁他睡着,吻了他的额头么? 还有那个让他联想到娘亲的怀抱! 妈妈的怀抱?妈妈吻额头?是……娘亲? 李木手下一紧,猛地坐了起来,身体一阵颤抖,差点儿直接把绳索挣断。耳窝里挂着的两团棉花,就这么不小心给抖落了出来,不知所踪。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总算稍稍平复了心情,重新躺回到柴草堆上,思绪却再也停不下来。 如果真的是娘亲,为何不能让他看到她?为何连说话都要刻意压出来一个假声?为何娘亲不能跟他相认?他的身世……究竟有怎样的秘密? 又或者……不是娘亲?只是一个他认识又不能暴露身份的人? 可是,他认识的人里面,别说女人,就是把男人算进去,也找不到这么个内力深厚又精通医术的人啊! 难道是卫大人认识的人?是卫大人托她来救自己? 可是,她为何要偷偷吻他?为何要抱着他哭?又为何要跟他说对不起?她明明救了他,明明对他这么好,明明为他做了那么多还不求回报,却又是哪里对不起他? 正一个头两个大地瞎捉摸着,远远地传来脚步声,李木耳根微动,立马就听明白了。这是三个人,为首的脚步稳健又带着丝虚浮,明显是个沉着稳重的老人家,看来是卫洪带人来了。 也不晓得卫大人回来没有,会如何处置他?李木坐直了身子,默默地等着。 柴门一开一合间,卫洪的脚步忽然急促起来,声音由远而近,有些慌张:“李督尉!您没事儿吧?” 李木还没反应过来,嘴里的布巾便被取了出来,耳边传来卫洪担忧的声音:“昨晚出什么事儿了吗?” 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李木只得无声地摇了摇头。 卫洪仍不放心,亲自动手扶他:“李督尉受苦了,我先扶您起来,可能站得住?” 李木借着他的手站起身,稳稳地踱了两步,示意自己并无大碍,有些莫名他为何如此紧张。 卫洪似乎松了口气:“老爷让老奴扶您去落竹苑,听凭大少爷发落。因着您受罚是老爷下的令,恕老奴不敢私自给您松绑,还请李督尉再委屈一下,待到了落竹苑,想必大少爷自会替您做主。” 李木颔首:“洪叔客气了,依规矩行事便是,我无碍的。” 卫洪拱手:“多谢李督尉体谅。” 正要将布巾塞回他口中,忽然发现他耳中的棉花没了,于是叫身后的两个小厮一起在柴草堆里寻找。 待找到后拿到手里,卫洪又愣住了,这分明不是他昨日亲手塞到李木耳中的粗棉,这是只有主子才能用的上等丝绵好不好!苏丹小说网 于是问李木:“昨晚可有哪个主子来过?” 李木默了默,反问:“洪叔为何有此一问?” 卫洪也不隐瞒,解释了丝绵的缘由。李木不禁眉头紧锁,难道,昨夜救治他的那个神秘女人,还是个身份高贵之人? 沉吟片刻,他沉声道:“兹事体大,还需先向卫大人汇报,请恕李木不便在此细说。” “老奴明白!”卫洪知道规矩,也不再追问,只是重新将布巾和丝绵给他塞好,引导着他向门外行去:“那就委屈李督尉先随老奴前往落竹苑吧。” 第208章 吓人的血污 卫子渊背对着厅堂大门,负手而立,兀自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卫洪的声音响起:“大少爷,人已帮您带到,老奴告退!” “有劳洪叔了。”卫子渊闻声转过来,目光刚落到跪在地上的李木身上,就狠狠地吓了一跳。 他寅时去柴房看过,虽然光线昏暗看不真切,可他探了鼻息、把了脉搏,这小子明明气息平稳、脉象有力,还叫都叫不醒,就是个单纯的沉睡而已。如今这一身可怕的污垢狼狈,还有胸前那一大片血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待卫洪神色古怪地关门退出后,卫子渊紧走两步,上前拽起李木,一边给他松绑一边扶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快起来坐!你没事吧?怎的搞成这样?” 李木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被问懵了。他这会儿明明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怎的一个个都觉得他要死了似的? 眯着眼适应了片刻,他总算看清了眼前的景物,顺着卫子渊担忧的目光看下去,自己也吓了一跳。 衣服上的污垢血渍也就罢了,他昨日被卫启哲折磨时,确实没少吐血,可隐隐裸露的前胸上,那一片敷在皮肤上的血污又是怎么回事儿?还黑红黑红的,恶心又吓人! 心念一动,他扯开衣领,果然,顺着前胸直到腰腹和两肋,都是这种成片成片的黑血污渍,看着都瘆人。 卫子渊倒吸口凉气,下手扒开他的上衣,发现不只是前面,整个后背也全是这种可怖的血污,密密麻麻覆满了全身,一副体无完肤的惨样! 李木吞了口唾沫,不明所以,他没感觉到疼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子渊的脸色冷了下来:“昨夜有人去找你麻烦?” 李木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昨日被关进柴房后所发生的事情,都一一道来,直把卫子渊听得一愣一愣的。 内力深厚又精通医术的女人?不仅把李木从生死边缘给救了回来,还能在一夜之间就医好他全身的伤,保他恢复如初! 卫大少爷心下茫然,他何时认识这等厉害的角色? 思索间,他下手在李木胸前稍稍用力抹了一把,果然,血污之下,是光滑无痕的细腻肌肤,还透着健康的润泽与光亮。难怪这小子跟没事儿人似的,一点都不觉得疼! “看来……”卫子渊皱眉揣测:“这血污只是那人给你疗伤留下的印记罢了,难道就是你说的那个神奇的药膏?” 李木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脸懵圈。 反正,就算是被卫启哲毒打那会儿,也不至于流这么多血出来。搞不好还真就是那个曾让他痛不欲生的药膏,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血腥的颜色? “还有其它异常么?”卫子渊问。 “哦!”李木这才缓过神,取下耳中的丝绵递过去:“洪叔说他昨日给属下塞的只是下人用的粗棉,不知为何变成了上等的丝绵。昨夜……” 他回忆着说:“小少爷走后,属下感觉耳中被塞入的并不是棉花,堵得很是严实,感觉更像是泥土污垢之类的秽物,导致我当时直接失了耳力,完全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后面那人来了之后,有帮属下采耳医治,或许,这丝绵是那人留下的?” 卫子渊摩挲着手中的小团丝绵,目中晦暗,沉默不语。 李木小心地问:“那人……不是大人派来救属下的?” 卫子渊摇头:“昨日我临时被困东宫,一时间都无法与暗卫取得联系,根本不知道府中发生之事,哪有机会派人来?再说了,我也不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你确定是个女人?”苏丹小说网 “是……”李木想起昏睡前触到的那团柔软,不禁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地说:“属下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 “也罢!”卫子渊握拳,将丝绵捏在掌心,决定不再纠结:“这些事儿我会想办法去查,你先回去休息吧。放你两天假,好好清洗一下,先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人,卫启哲那边,我自会替你讨回公道。” “谢大人!”李木躬身施礼,退了出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是卫大人派来的?那又是谁? …………………………………………………… 卫启哲恼羞成怒地窝在床上,又恨又怕,又气又疼,只能逮着下人发脾气。谁曾想,随便他哪里稍稍用力,那个被整治过的地方就一阵钻心,直疼得他连大叫发飙的力气都没有。 偏偏,还是个见不得人的地方。 他只能假装得了伤寒,捂着被子生闷气。偏偏,娘亲暗中请来的郎中,个个都束手无策,说是只能卧床休息,等那地方慢慢地自己恢复! 偏偏,那个罪魁祸首、幕后主导,还要假惺惺地来看他! 卫子渊也很无辜好不好,他是真的还没来得及动手啊! 虽然卫启哲百般掩饰,也不妨碍他看出来这家伙的真实伤处,心下骇然,那个救治李木的神秘女人,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啊!连报仇都要如此精准地以牙还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