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是替嫁万人嫌》 1. 第 1 章 寒鸦立于枯枝,寒风在雪山的狂野上呼啸而过。 白雪皑皑的群山之间,一个穿着艳红喜服的女子正拼命逃窜。 她耳边是呼啸的风,两边是深深浅浅、影影绰绰的黑影,心中是无法遏制的惊恐。她跑得跌跌撞撞,脚上的红绣鞋早已经被雪水濡湿。 孟晚云眉目清绝,鼻尖冻得通红,睫羽凝着水珠。因为寒冷和惊惧,她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在这雪山上,像冰雪凝成的艳鬼。 身后远远可见隐隐的火光,还能听到犬吠,在雪白的旷野中十分刺耳。 实在跑不动了,她停下来扶膝剧喘。干冷的空气入肺,突然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看到雪地上的那点嫣红,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跑了。这里温度太低,冷空气源源不断被吸进来,轻则喉粘膜冻伤,重则冻伤内脏。 如果是后者,那她就活不成了。她摁了摁喉咙处,感觉刀割一般疼,应该只是喉粘膜冻伤。 她四下看了看,迅速做出抉择,往远处的一大片干草丛里跑去。雪地上会留下脚印,更何况他们还带了猎犬。 她在干草从里喘了一会儿气,听见说话声从不远的路边传来。 是赶夜路的商人。 其中一人嘀咕:“这大冷的天,这些人在山上找什么呢?” 另一个笑呵呵道:“估计是找新娘子的。” “胡扯,这大雪山上找什么新娘子。” “真的,我今日进城听说赵富娶亲,后来却见赵家带着家仆在城里到处搜人,说是新娘子上花轿前跑了。” “都要上花轿了,还能跑?” “可不是,这新娘子你道是谁呀?” “侯府千金,孟家大小姐。” “就是那个被她家里逐出门的孟晚云?” “没错,就是她。” 没错,就是我。 孟晚云在草丛里听他们的对话,作为被谈论的对象,她深感无力。 她就是那两名商人嘴里的万人嫌,被逐出家门的侯府千金。说是她,其实也不是她,是她的这个壳子。 她本来是一名外科医生,也叫孟晚云,来这个世界不过月余。 到现在她还时不时会回想在原来的世界的最后一幕。在连续做了十几个小时手术后,她终于能放下手术刀,脱下无菌手套。迈着疲乏的脚步从手术室出来,走到饮水机前想接杯水,结果一弯腰,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她根据自己当时感受和专业知识推断,她应该是脑血管爆裂引起的猝死。 然后她就在这个身体里醒来了,而原本世界的自己估计已经死透了。 这个身体的原主出身高贵,人却坏到了芯子里,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算计,眼红自己的妹妹和当朝太子互生情愫,从中作梗阻挠,使两人生了误会和嫌隙,更是设计妹妹嫁给年龄大了她十来岁的商人赵富。 事情败露之后,太子让她自食恶果,替她妹妹去嫁那个赵富。 原主再清楚不过赵富的为人,他的房里一年要死好几个女人。用现代的话来说,这人活脱脱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虐待狂。嫁过去就是死路一条,原主越想越怕,越想越绝望,惶惶不可终日,竟然想一死了之。 她投湖了。 最后被救了回来,醒来的人就是孟晚云了。 孟晚云穿过来已经月余,这些事都是她一点点探听出来的。看着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孟晚云都不知道该找谁哭。 她一直被侯府拘在乡下庄子上,好不容易趁着成亲这天,人多眼杂,她藏在一辆马车里逃出了城。 这时,孟晚云突然听到狗吠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进草丛了。她身上泄了劲儿,实在跑不动,完全受求生欲的驱使,拼着一口气往前爬。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抓到,不然就死定了。那是那种很凄惨,很不体面的死法。 孟晚云一边哭着往前爬,一边在心里骂留下烂摊子的原主。身后的犬吠越来越近,心也一点点冷了下去。 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黑影,一把捂住她的口鼻,把她的惊呜全部堵在嘴里。 是个男人,手劲儿极大,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拽着她的腰,抱柴火似的抱着她往前跑。 身后的犬吠声逐渐被甩到身后,直到身后已经没了动静,这人也抱着她来到了一辆马车前。 男人把她放到车辕上松开手,说:“没事了。” “你是?”孟晚云到了这会儿已经知道这人是要救她了,可是这人是谁? 以原主的德行和品格,怎么可能交得下会在危急时刻出手相救的友人? 她穿越的事实,再结合英雄救美的桥段,难道。。。 这人妥妥得该是男主啊。 孟晚云在暗夜中打量起这人,身材高挑结实,就是天色太黑,脸看不清。但是就这个身高,绝对是男主的配置。 “我是二狗啊。”男人把她往里推了推,自己跳上去赶车。 二狗。 孟晚云心里麻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人不是男主。 一个合格的男主,名字可以邪魅狂狷,可以清冷优雅,可以贵气逼人,但绝对不能土。 没有任何一个男主会叫二狗。 想完这些,她才开始在记忆里搜索,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本来就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二狗心细取了车角檐上的灯笼点上了,在微弱昏黄的光下,孟晚云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他身量高,给人一种安稳可靠的感觉,可是看脸也不过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星眉剑目,目光清澈,是个极俊俏的小伙子。 破损的衣衫也难掩少年意气,在寒冷的夜风中如酒旗一般张扬,眼眸亮如星辰。 “你不记得了?”二狗见她想不起来,倒也不奇怪,说:“也是,都多少年的事了。” 接着他便说起前因。 原主小时候,家里为了拘她的性子,把她送到乡下庄子里住了两年。 二狗是庄子里一名佃户的儿子。 原主小时候也很作,但毕竟是个小孩儿,坏也坏不到哪去。二狗这人从小就憨厚,脾气特别好,只有他能容忍原主的脾气。 乡下无聊,那一段时间二狗一直都是原主的小跟班。 后来原主要回京,还想把这个小跟班带走,教养嬷嬷不同意,说没得因为她一时兴起,就让人家骨肉分离的道理。 原主那时候很怕教养嬷嬷,就作罢了。但是她对小跟班很满意,临走前赏赐了他一大堆好东西。 那点东西对侯府大小姐来说,就是手指头缝里露出去的。但是对二狗一家来说,却是了不得的机缘。 他们家靠着这个,置办了自己的田地,从此告别了佃户身份,日子也越过越好。 二狗把灯笼挂了起来,说:“我带你去将军府躲一阵,就是……” “就是什么?” 他似乎有些话不好说,看了孟晚云两眼,说:“就是不能把你的身份告诉叶将军……” “为什么?” 孟晚云问完就大概猜到了,估计这个叶将军也不待见她。除了答应,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孟晚云问他:“你现在是在这个叶将军麾下?” 二狗:“是。” 他提起叶将军似乎有滔滔不绝的敬仰,说:“叶将军名叫叶惊鸿,是叶贵妃的弟弟,五皇子的舅舅,出身高贵。但和那些皇亲国戚不一样,他可是有实打实的战功的,是我朝最年轻的猛将。他十七岁那年他就率兵深入西北大漠,连日不歇,横渡冰河,突袭敌人咽喉,歼灭鞑子三万余人,一战成名。” “将军用兵如神,麾下的神机营是朝廷的一把利刃,直插北疆十三部族。” 二狗眉眼间都是喜气,接着又说:“叶将军治下很严,但是爱兵如子,一向享有盛誉。这次战事大捷,回京之后,怕是就要封侯了。” 孟晚云心里呵呵两声,没说话。 叶惊鸿,年轻,有声望,有战功,姐姐身居贵妃之位,外甥又是皇子。 这人简直是四角俱全,离死不远了。封不封候孟晚云不知道,但是皇帝肯定很想赐他个一剑封喉。 二狗哪里想得到这些,还在一心为自家将军高兴,说了好多叶惊鸿带兵打仗时的事。 这时,身后的车厢里突然传来声响。 有人? 孟晚云没有掀帘子,而是看向二狗。 月黑风高夜,人迹罕至的大雪山,她怕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被灭口。 二狗神态自若,说:“我今天跟着将军去剿匪,土匪头子跑了,这是我捉到的活口,估计知道他老大的藏身地,我要带回去给将军审问。” 孟晚云闻言放下心来。 二狗又说:“这活口,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将军从他嘴里问到东西。。” “怎么了?” “他胸口中了一刀,血一直流,止不住。” 其实穿到这个世界的这一个多月,孟晚云也没有闲着。她是未雨绸缪的性格,凡事都给自己留退路。 在乡下庄子里住着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继续现代的医用胶水研究工作。 医用胶水是一种可以代替缝针的新兴医用产品,其主要成分是a-氰基丙烯酸酯,聚合速度最快。 医用胶水在创面血液和组织液中阴离子的作用下,能快速固化,并行成紧密的膜,牢固地使伤口保持在粘合状态,这样可以阻止血球、血小板通过,达到止血的效果。 不仅如此,胶水形成的膜,还可以把创面和空气中的细菌隔离,同时还代替了纱布的作用,避免感染导致的伤口恶化。 另外里面还添加了止痛药物,因此医用胶水具有粘和、止血、止痛、消炎、护创、促进愈合等综合功效。 不过医用胶水依然还存在一些弊端,比如抗冲击能力差,粘合性有待提高,降解速度慢等等。 她所在的研究小组一直在致力于医用胶水升级版的研究工作,并且取得了很好的成果。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不到半年他们的小组就能将弊端一一攻克。而她下半辈子,只靠专利分成收益就可以实现财富自由。 一切都很美好,只是没想到自己会猝死。 在乡下庄子的一个多月里,她根据在现代的研究经验,动手改造了古代酿酒使用的虹吸、蒸馏、提纯工具,用来研制医用胶水。 但是时间短,且条件限制,所以她的医用胶水虽然能起到作用,但是粘合速度有些慢。 不过这些问题,只要给她世界,她都有信心克服。 前提是她能活下去。 此时她身上就带了两瓶医用胶水,用小瓷瓶装着。 “你过来帮我一下,我给他上点药。”孟晚云拿出自己揣在怀里的那两小瓶药水。 二狗闻言就把马车停下,提着灯笼跟她先后钻进车厢里。 孟晚云用酒给伤口消毒后,倒出一点药水在伤口上,把表皮对在一起。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伤口就粘牢了。 “这是什么药?”二狗看着这变戏法似的情形,满脸震惊。再好的金疮药也只能止血,但是能把伤口黏住的药他闻所未闻。 孟晚云没说话,她不知该如何对一个古人解释这么先进的医疗手段。 二狗拿过瓷瓶,稀罕地看来看去,说:“这是仙露吧?” 孟晚云笑了笑,仍是没有说话。二狗的思维模式倒是挺古人的,对于未知无解的事总喜欢挂靠到神佛仙上去。 他们很快就进了城,来到了将军府。在管家的协助下,伤者被弄进了前厅隔壁的房间安置。 凑着稍微明亮一些的灯光,孟晚云又给他做了检查,暂时无虞。 孟晚云逃了一天,此时顿觉头脑发昏,困极倦极了。刚闭眼眯一会儿,就听见前院传来了动静。似是有人朝这边来,脚步声夹杂着奴仆问礼的声音,越来越近。 二狗起身,侧耳听了片刻,道:“是叶将军回来了。” 孟晚云来这个世界月余,也从别处听说过叶惊鸿。和二狗的夸赞不同,她从别人那听到的叶惊鸿的传闻其实不太好听。 人们说他是“杀神”,因为两年前的一场战争中他弑父、屠城,从此成了人们嘴里的阎王,尸山上的阎王。 马上要见这个阎王了,孟晚云指尖抽动,心中也紧张起来。 “那人现下如何了?” 清冷的声音破窗而入,下一刻,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 雪光融着冰冷的空气兜头而来,屋里刚聚起来的一点热气瞬间就散了。孟晚云被那寒气一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男人还未卸甲,战靴踩过积雪,绕到孟晚云身边垂眸看她,身后的门没关,凛风夹着零星的雪屑飞进来。 铁甲下的身姿冷峻峭拔,透过头盔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亦如刀锋寒冽。他抬臂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冰雪雕琢的脸,清丽似仙,又冷俏似鬼。 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军医打扮的人,军医进来后就直接去榻上查看那人的伤势。 二狗走到男人面前,喊:“叶将军。”然后就开始跟他禀报,同时撒了个慌交代孟晚云的来历,说她是被土匪抢亲的新娘子,被自己一起救下了。 她抬着头看叶惊鸿,觉得他长得清丽绝伦,实在不像一个将军,可是周身肃杀的寒气却又是尸山血海中才能淬炼出来的。 这时,叶惊鸿的目光也朝孟晚云斜了过来,只一眼,便让孟晚云四肢僵直,生出一股战栗。叶惊鸿通身的肃杀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出来的,是已经粹进骨血中的悍然。 然而他看了孟晚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双臂,让卢云给他卸甲。铁甲动如冰裂,粹着森森寒气。 那边军医已经检查完毕,还忍不住探头问孟晚云:“你给他上的药叫什么?哪来的?” 学医的人都有点痴,这名军医看到这种新奇的药水,忍不住想问清楚。 孟晚云还没来得及回答,叶惊鸿就发话了。 他眸光冷彻,眼睛看着孟晚云,对屋里另外两人道:“你们都出去。” 二狗和军医双双噤声,抬着那个男人就出去了。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孟晚云和叶惊鸿两个人。 叶惊鸿朝她逼近,健壮的身躯带来强烈压迫感,目光又冷又沉,问:“你是何人?” 他会有这么一问,显然是没相信二狗漏洞百出的谎言。 孟晚云被他注视着,全身血液都凝结起来,这是让人不自觉起哆嗦的注视。 她作为外科医生,鲜血和死亡也见了不少,但是站在叶惊鸿面前,救人者与杀人者的分别在此时立现。 她曾经觉得自己见惯生死,对于生命有超脱常人的淡然。但是她的淡然在叶惊鸿这样的人面前,显得幼稚且浅薄。 叶惊鸿眼中,是真正的对生命的漠视,是在战场打磨出的冷酷。 “我…”孟晚云吞了吞口水,说:“我是二狗的朋友。” “二狗?”叶惊鸿眉头皱得更紧,将她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仍是面无表情。 “额,就是刚那个……”孟晚云比划着,她知道二狗应该只是二狗的小名,但是她忘了问他大名叫什么了。 “他叫卢云。”叶惊鸿冷冷开口。 孟晚云干巴巴地笑,说:“呵呵。” “……” 叶惊鸿看她像看傻子,沉声又问:“那人是你救的?” “正是。” 叶惊鸿突然开始脱衣服,外袍褪下后是里衣。随着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孟晚云眉头越皱越紧,莫名其妙突然脱衣服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想着,视线却忘了躲避。 在昏暗的烛光下,叶惊鸿健硕的胸膛袒露出来,腰腹处赫然一道血淋淋的血口子。 “你来帮我看看伤。”叶惊鸿沉声开口,凝眸看着她。 是在试探,孟晚云心想。 孟晚云敛起惧容,上前为他验伤。伤口像被刀划的,不深。她取过军医的药箱,为他清创消毒。 屋子里还没重新暖起来,孟晚云却能感受到叶惊鸿身上的热气。碰上他的皮肤,温热的触感清晰可触。 两人的影子在摇晃的烛光颤动,重重叠在一起。 清创完毕,她取出最后一瓶医用胶水,准备给他上药。 刚把小瓷瓶的盖子打开,她的手腕便被叶惊鸿一把薅住。 孟晚云有些发慌,她能感受到这只手所蕴藏的巨大力量,能轻松把她的手腕撅折。 她抬起头,跌进叶惊鸿深邃的眸光中,靠近他所汲取到的一点温度,因他的眼神蓦然消散。 “什么药?就敢在我身上用?”叶惊鸿开口,吐出的话砭人肌骨。 孟晚云尝试着挣了挣手腕,换来的是骤然加重的力气。她忍不住惨叫一声,咬牙稳住手,没让最后一瓶医用胶水落地摔碎。 叶惊鸿见她疼得脸色发白,冷哼一声,松了手。 孟晚云揉了揉手腕,说:“将军,请借匕首一用。” 叶惊鸿审视地看了她一会儿,抽出靴子里的匕首丢给她。 孟晚云手忙脚乱地接了,把匕首抽出来。 她不懂兵器,但是也能看出这把匕首不是凡品,在烛光下也能闪出雪光一般的亮色。 接着她挽了挽宽大的衣袖,露出皓白如玉的小臂。 叶惊鸿见状皱眉。 孟晚云咬了咬牙,用匕首在小臂上划了一下。 没破。 她咬牙又划了一下。 还是没破。 叶惊鸿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孟晚云有些尴尬,她是想给自己划一个口子,当着叶惊鸿的面上药,自证清白。 可是这只给别人划口子一向利索的手,到了自己身上就不听话了,可能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作怪吧。 这时,叶惊鸿抬手,宽厚温热的手掌包住了她拿匕首的手。 孟晚云在电视和小说中常看这种情节,一人握着另一人的手写字,她一直觉得很浪漫。 然而叶惊鸿握住她的手,只是十分体贴地帮她在腕上划了一道。 殷红的血液瞬间流了出来,然后疼痛才蔓延开来。 孟晚云咬牙咽下痛呜,哆嗦着给自己清创,然后倒上医用胶水,等它凝固。 待伤口止血并凝固之后,她刚才转头望向叶惊鸿,道:“将军这下可放心了?” 叶惊鸿挑挑眉,示意她接着给自己上药。 孟晚云只好再次上前,走进他周身笼罩的热气中去。 叶惊鸿没有回到榻上坐着,而是站在原地。 孟晚云只是在他脚边俯身蹲下,微微仰头给他上药。 医用胶水上了之后,有一个凝固时间,这个时间孟晚云需要用手将刀口对齐。 她被冻了一天,手脚冰冷。贴上叶惊鸿的皮肤,像被泡进了热水里一样舒服。 本来用两个手指就能对齐的伤口,孟晚云私心,干脆把两个手掌都贴了上去。冰得叶惊鸿打了个冷颤,他垂眸看了孟晚云一眼,没说话。 叶惊鸿就这么打量着她,盯住她的鬓角,眼神越来越幽深。 接着突然抬手,向她的脸伸了过来。 孟晚云惊诧地转开头,想要躲避他的触碰。她今日逃命跑了一天,头上钗环早已散尽,有绷不住的发丝垂落,像天空中的乱云一样堆在额间。 虽然狼狈,却难掩丽色。 察觉到她的抵触,叶惊鸿指尖微顿,但仍是挑开了她鬓角的头发。 果然,有一个细不可察的伤疤。 几乎是一瞬间,那个小小的伤疤卷着某段记忆扑面而来。眼前这张艳若桃李的脸,也逐渐和记忆中那张更稚气的脸重合。 “孟晚云。”叶惊鸿突然开口,寒冰般的眼中似乎有水波流转,禁闭的薄唇有一丝细不可察的凉薄笑意。 孟晚云惊讶抬头。 叶惊鸿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视她如敝履,那目光说不上鄙夷还是厌恶。 为您提供大神 十八鹿 的《我才不是替嫁万人嫌》最快更新 1. 第 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 2 章 “孟晚云,你怎么还没死?” 孟晚云被这句劈头盖脸的话砸得发懵,任何人被这么问,都会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哪怕孟晚云知道这话并不是冲自己。 “叶将军,我可曾得罪过你?” 叶惊鸿旋身坐下,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玩味,似乎她问了什么有趣的问题。 屋子里生着火炉,可这眼神看得孟晚云后背发凉,冷汗都要下来了。 叶惊鸿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不是在装傻,才扯了扯嘴角说:“你小时候非说我是个女孩儿,扒了我的裤子验明正身,这算不算得罪?” 孟晚云:“……” 原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叶惊鸿欣赏着她的目瞪口呆和惊愕,心里却疑惑渐深。 他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孟晚云已经死了,根本没有嫁人这回事,隐约听到她是失足掉进了湖里。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女人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蠢,这么大的人,能在自家后院被淹死。 为什么这一世,她到现在还活着? 难道,她也是…… 叶惊鸿看她的眼神逐渐审视起来。 孟晚云却没听出那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她只以为叶惊鸿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对她厌恶至极,所以开口讥讽。 “叶将军,我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孟晚云走到他面前,在他脚边跪下。她看电视剧里古人动辄就跪来跪去,她没什么骨气,跪得毫无心理障碍。 叶惊鸿看她跪得这么快,倒是有些讶异,挑了挑眉没说话。 “叶将军,能否收留我一段时日?”孟晚云说着,抬起头仰视他。 叶惊鸿垂眸看着她,当男人用俯视的角度去看一个女人的时候,掌控感能得到空前的满足。 他果然心情好了一些,眼里闪出一点兴趣,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转着她的脸左右看了看,调侃道:“卖身求荣啊?” 孟晚云听出他话里的佻达轻薄,微微怔愣。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又是外科医生,她并不会把贞操和清白看得比命还重要。 孟晚云的脸被他的手掐得变了形,看起来更可怜了,说:“不求荣,只求活命。” 这话就是没否认“卖身”二字了。 叶惊鸿松开钳着她下巴的手,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你要嫁的可是赵家?” 今天赵家城里城外的找人,闹得阵仗不小,叶惊鸿也听到了动静。 孟晚云点点头:“正是。” 叶惊鸿的表情更精彩了,揶揄、玩味,还有点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赵富的德行,在城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男人们私底下什么话都聊,赵富的那点癖好他听了不少。 “哦……”叶惊鸿声调拉长,垂眸讥讽一笑,说:“怪不得你要跑。” 膝下的地面冰冷坚硬,都不如叶惊鸿的态度寒凉。 叶惊鸿厌恶她至极。 原主除了扒他裤子之后,还做过什么?孟晚云无从考证。 留在他身边,是不是就比落在赵富手里要强?孟晚云也无法判断。 但她知道,赵富已经是一条明明白白的死路。而叶惊鸿这里,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她不蠢不笨,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叶将军,你收留我一段时日,我……”孟晚云卡了壳,有些话从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些困难。 “你如何?”叶惊鸿眼眸含讽,恶劣地问她。 男人的目光沉甸甸如有实物一般压在她的肩头,她鼻尖通红,近乎嚅嗫一般道:“你要如何,便如何。” 叶惊鸿鼻腔哼出一声嗤笑,孟晚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男人慢悠悠道:“孟晚云,本将在你眼里就那么饥不择食吗?” 饥不择食…… 孟晚云脸上一僵,这男人先是轻薄她,然后嘲弄她,现在又讥讽她不自量力吗? 孟晚云从没这么难堪过,一时只能讷讷地看着他。 叶惊鸿眸光挑剔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语气轻飘飘地说:“你身上这身喜服,实在碍眼得很。穿着要跟别人成亲的衣服,对本将说这种话。孟晚云,你当真是廉耻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了。” 孟晚云闻言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身喜服破烂不堪,早已失了华贵,此时如被揉碎的花朵一般蔽在身上。 叶惊鸿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薄唇吐出两个字:“脱掉。” 孟晚云猛地抬头,屋里烛火闪烁,晃动得桌椅的影子似乎都有了生命。 这间屋子大概是叶惊鸿平时办公时用来小憩的房间,里间有一张紫檀雕花拔步床,旁边墙上还有一面铜镜。 她僵着不动,看着叶惊鸿一言不发。 男人脸上带笑,却未达眼底。这个神情让孟晚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想对自己做些什么,仅仅只是想羞辱她。 她只犹豫了片刻,男人的脚掌便拍起了地,显露出一种不耐烦来。 孟晚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忍受着本不该她承受的恶意,但是没有一个人像叶惊鸿这般恶劣。 她眼圈通红,深吸了口气,抬手放到衣领处,解开了一颗繁琐精致的盘扣。鼻子一抽,眼泪已然跟着落下。 叶惊鸿啧了一声,说:“那么不情愿,算了。” 孟晚云一慌,惊慌无措地看着他,说:“我,情愿的……” 然而她越慌就越乱,喜服的盘扣对她来说本就繁琐难解,此时指尖发颤,视线模糊,更是扯了半天都没解开。 她一边和盘扣做斗争,一边又害怕叶惊鸿耐心耗尽,仓皇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叶惊鸿突然觉得没意思,刚要说话,就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是管家门外道:“将军,赵家来人了。” 赵家…… 孟晚云猛地看向叶惊鸿,近乎绝望:“叶将军…” 叶惊鸿也有些惊讶,没理她,问:“来的谁?” 管家:“赵富公子。” 孟晚云咯噔一下,赵富居然找到这了,是知道她在这里?叶惊鸿会不会把自己交出去?顺手卖个人情什么的。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叶惊鸿。 叶惊鸿偏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门外默不作声。 “将军?”管家在门外又喊了一声,等他示下。 “我这就来。”叶惊鸿说着,就提步准备出去。 叶惊鸿整了整衣袖,准备往前厅去。 “叶将军...”孟晚云拽着他的衣袍不撒手。 叶惊鸿低头看着扯着自己衣摆的白皙纤细的手,扯了扯没扯开,皱眉冷声道:“放手。” 孟晚云骇得肝胆欲裂,哪里肯放,仍是死死地抓住不松手。 她抬着头含泪乞求,一双眼睛盈满了涟涟水波,从发红的眼尾滑落进浓密乌黑的鬓发中。 叶惊鸿和她较着劲,好不容易把衣服扯了出来,步子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又定住了,他后面那条腿被孟晚云一把抱住了。 孟晚云抱着叶惊鸿的腿,就像在无边的大海里抱着一片浮木,是她生的唯一希望。 她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嚎:“叶将军,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被他弄死在床上,太不体面了...太丢人了...变成鬼都会被别的鬼嘲笑的...呜呜...” 叶惊鸿低头看着她,忍不住嘴角抽搐。 孟晚云是个女人家,身娇体软的,这要换成别人,他早一脚踹过去了。他的腿被孟晚云抱在怀里,像陷进一片香软的云里。 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腿拔出来,甩了下袖子就准备往隔壁去。 “你的副将。”孟晚云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 刚才在马车上,卢云跟她讲了很多叶惊鸿的事,说到叶惊鸿曾有一个很得力的副将,在某次作战时受了埋伏,后不治身亡。这件事对叶惊鸿的打击很大,至今还在自责。 叶惊鸿身形一顿,缓缓转头,看着她一言不发,眼神愈发冰冷。 “被射中胸口,血流不止,不治而亡。”孟晚云回忆着刚才路上卢云的说法,觉得这种症状很像心脏破裂造成的。如果…… 不等她想完,突然眼前一暗,叶惊鸿速度很快地闪到她面前,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怼到铜镜上。 叶惊鸿不亏是武将,力气极大,单手就能把她提起来。 她被掐住了气息,恍惚觉得自己跌进了镜子里,到了另一个昏昏的世界里去了。冰的冰,烫的烫,仿佛有野火烧到身上。 他离她太近了。 叶惊鸿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冷冰冰的,可是身上却很热,有着男人特有的火力。孟晚云冻了一天,死到临头竟还有些贪恋他身上的温度。 她像蜡烛上的小火苗,颤巍巍地烧着,叶惊鸿的气息就像风一样,让她整个人都往后一飘,倒折过去。 她绷着嗓子,哑声尽量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使穿着盔甲也很难避免受伤。有了伤口就更麻烦。” 冷兵器作战其实远比热武器更惨烈,加上古代医疗技术落后,许多在现代只能算小伤的伤口,在古代就会要人性命。 一是感染,古代没有抗生素,一旦感染就回天乏术。二是止血,如果不能及时止血,那就只能眼睁睁等死,这里又没有输血技术。 叶惊鸿冷冷地看着她,手下的脖子细软白嫩,如同新发的花茎,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她的脖子拧断。片刻之后,叶惊鸿松开手,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晚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撑住身形,弯腰咳嗽了几下,咳出了两口血。 叶惊鸿见状,嫌弃地甩开她,后退了两步,问:“你不是染了痨病吧?” “不不,没有。”孟晚云连忙摆手解释,说:“在山上,跑了一天,喉咙冻伤了。” 她咳得厉害,眼睛里渗出了朦胧的水雾,嘴唇沾了血显得更加娇艳,看起来我见犹怜。 叶惊鸿皱了皱眉,没说话。 孟晚云倒过气后,不顾喉咙的剧痛,说:“这种胶水,将军难道不想用在伤兵身上吗?这个我能制,你若留我,我能制出来更多给你。” 任何时代,技术都是稀缺资源,孟晚云坚信这一点。 “你倒是提醒我了。”叶惊鸿眸光锋利,说:“那我严刑拷打,逼你说出配方,然后直接杀了你怎么样?” 孟晚云:“……” 叶惊鸿冷冷睥了她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前厅。 “赵公子深夜前来,有何贵干?”叶惊鸿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到了。 赵富听见声音忙不迭地站起身,稍显局促地站着迎他,待叶惊鸿进屋在主位坐下后,他才落座,说:“赵某今日成亲闹了笑话,新娘子跑了。” “哦。”叶惊鸿淡淡应了一声,说:“听说了,你家找人的阵仗可不小。” 赵富讪讪地笑了声。 叶惊鸿这才把视线转向他,赵富年近三十,长得白胖,一张圆脸看着倒也富态,就是那双眼睛污秽不堪,透着昏聩的酒色浊气。 叶惊鸿端起茶杯掩唇冷笑,心里对赵富鄙夷又厌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孟晚云刚才抱着他的大腿痛哭的样子。 赵富这时又说:“府里的下人没用,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人。” “那可怎么办才好?”叶惊鸿作势蹙眉。 赵富眼睛转了转,说:“听人说,将军府上入夜后接进来一个女子,穿着喜服。” 叶惊鸿把茶盏重重一放,冷笑道:“怎么了?本将军纳个妾而已,不入夜后进府,还大白天敲锣打鼓从正门迎进来吗?” “纳妾?”赵富一愣,接着看向叶惊鸿。 叶惊鸿的衣服刚才被孟晚云扯得有点乱,衣领和腰带都歪了,这情形落在赵富眼里就成了别的意思。 孟晚云在隔壁屋子透窗看着外面的情形,只见赵富不停朝叶惊鸿作揖道歉。 雪重月薄的银青色暗夜中,叶惊鸿站在廊下,仍是一脸倨傲,凄清的雪光照在他颀长的身影上,幽深的眼眸竟比冬夜的夜色还薄凉几分。 孟晚云听了一会儿,大概听懂了前因,原来叶惊鸿跟赵富说自己是他的小妾? 妾就妾吧,没把她交给赵富就好。孟晚云不计较这些。 送走赵富,叶惊鸿回到隔壁,看到孟晚云扒在窗户边上,料想她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他居然不自在起来,咳了咳说:“刚才跟他那么说,只是权衡之计,你不要多想。” 女人的名节还是挺重要的,像孟晚云这种出身的女人,说她是妾,可以算得上是侮辱。叶惊鸿虽然不待见她,但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孟晚云怎么可能怪他,心想只要能让她留下,真纳了她都行。 她心里乱,这句话居然脱口就说出来了。 叶惊鸿闻言一窒,嗤笑一声说:“你想得美。” 孟晚云尴尬了。 “我让人带你去房间。”叶惊鸿看了她一会儿,冷冷丢下一句。 孟晚云睁大双眼,简直欣喜若狂,问:“你要留下我了?” 叶惊鸿:“我只留你一夜,明天你就给我走人。” 孟晚云眼里的神采瞬间消散,目光又重新黯淡了下去,吸了吸鼻子说:“多谢叶将军。” 为您提供大神 十八鹿 的《我才不是替嫁万人嫌》最快更新 2. 第 2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第 3 章 叶惊鸿并没有太亏待她,给她安排了一间很精致的厢房。屏风后面热水已经备好了,丫鬟上前要服侍她宽衣。孟晚云受不了被人这么伺候,忙请她出去了。 喜服十分繁琐,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衣服脱下来,然后爬进浴桶。直到这会儿,她才觉得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特别是脚,浸了一天雪水,又被热水一激,霎时又痛又痒,她忍不住长吐一口气。 孟晚云沐浴完,直接就钻进被窝躺下了。 屋里生着炉子,听丫鬟说用的是上好的乌丝橄榄炭,一丝烟气都没有。偶尔“噼啪”一声小小的爆响,除此之外,静无人声。 色泽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绣着一只金色的鹧鸪鸟。孟晚云看着那只被绣死在屏风上的鸟,觉得自己就像它一样。 被密密麻麻地缝在名为命运的屏风上,纵使年深月久,金线黯淡了、发霉了、被虫子蛀了,最后还是要死在这个屏风上。 封建王朝的冰冷和残酷她可以想见,更何况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此险恶。她忍不住又开始复盘今天的事,想着未卜的前途,想着不可预测的明日。 绣帘低垂,锦被绸枕,孟晚云蜷缩在深深的床榻上,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睡的最后一个安稳觉了。她闭上眼,觉得这个冬天,又冷又长。 第二天早起,她换上丫鬟给她准备好的衣衫,用早膳的时候套了丫鬟的话。然后趁丫鬟收碗筷离开的时候溜了出去,七拐八拐地找到了湖边。 这个时辰,叶惊鸿应该在湖边练功,她决定再去求求他。 冬日里树木都枯着,一树的枯枝印在淡青色的天上,像瓷瓶上的冰裂纹。 她远远听见水声,怪异这片湖居然没有完全冻上。等走近了才发现,不是没冻上,而是冻上之后又被凿开了。 被凿开的冰面缺口突然破水而出一人,晨光下水珠四溅,搅动出麟麟波光。 叶惊鸿游到岸边上来,瞟了孟晚云一眼没说话。 他很白,一点都不像个武将。但是脱了衣服之后身材极好,肌肉线条流畅没有丝毫余赘,藏着蓬勃的力量感。平滑漂亮的胸肌暴露在冷空气里,下面是沟壑分明的腹肌。 劲瘦的腰侧是两条深深的人鱼线,水珠顺着那性感的线条滑到裤腰,湮灭不见了。 整个人在冬日的又白又薄的晨光照耀下,就像一块刚出水的冷玉,冒着寒气。 叶惊鸿看到孟晚云一脸淡然地看着自己发呆,不禁眯起眼睛沉思起来。 很可疑…… 一个女人看到陌生男人的裸体,不管怎么说都不该是这个反应。孟晚云甚至都不是故作镇定,而是一种很真实的淡定麻木。 她到底见过多少啊? 孟晚云确实是忘了惊讶,她只顾着感慨这么冷的天还冬泳,真是个勇士。 要说起来,这个世界上看裸体最多的,大概就是美术生和外科医生了。 人体在孟晚云眼里就是一堆各有千秋的肉,她个人比较偏爱叶惊鸿这种体型,原因也很现实。给这种人做手术比较好下刀,皮下几乎没有什么脂肪,缝线都比别人整齐漂亮一些。 有些过度肥胖的病人,一刀拉下去,下面全是黄黄的脂肪。啧,那个画面…… “看够了没有?”叶惊鸿冷着脸问她,赤.裸着上身朝她走了过来,突然附身到她跟前。 孟晚云被他身上逼近的寒气一裹,忍不住打了哆嗦。离得实在太近了,孟晚云这才发现叶惊鸿的眼睫毛居然那么长,被水打湿后显得更加浓密。 她被打断思路,回过神说:“叶将军……” “你怎么还没走?”叶惊鸿的语气比他身上湖水的寒气更冷。 孟晚云不禁想起他昨天那句“你怎么还没死?”。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红润的嘴唇吐出白雾,眼睛晶莹得像青松上覆雪融化的水珠。 叶惊鸿撇了她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起身往前面走去。衣服半湿地贴在他的身上,结实的肌肉清晰可见。 孟晚云看着他的后腰,感叹,真是一把好腰。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叶惊鸿身后,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说:“叶将军,您能不能多收留我几日?我现在出去会……” 叶惊鸿打断她的话,说:“与我无关。” 孟晚云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忍不住一哽,片刻后大着胆子道:“叶将军,要不你纳了我吧……” 叶惊鸿脚步一顿,回头看她,说:“堂堂侯府千金,追在男人屁股后面求着当小妾,你还能要点脸吗?” 这男人嘴真毒,说话完全不留情面。孟晚云如果真的是个封建女性,听了这话估计转身就得去投湖。 然而孟晚云只是喃喃道:“命都没了,要脸干嘛?” 这话说得叶惊鸿一愣,在“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礼制之下,他还是头一回从一个女子嘴里听到这种话。 想到刚才她看着自己裸身时淡定的反应,叶惊鸿难免起了一种有些不堪的猜测。 他突然逼近孟晚云,问:“你还是处子之身吗?” 孟晚云愣了好大一会儿:“……啊?” 叶惊鸿面若冰霜,还在等着她回答。 孟晚云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要不,你来验验?” 叶惊鸿:“……” 他脸上浮上可疑的红晕,活像被恶霸调戏了的大闺女,几乎气急败坏指着大门道:“我回来之前,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孟晚云看着将军府的大门,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她怎么迈都迈不出去,她觉得这不是将军府的门,而是通往地狱的门。 “你站这门口干什么?”卢云长发高束,脚步轻快地朝她走过来。 孟晚云把叶惊鸿识破她身份的事说了。 卢云很惊讶,问:“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后,没赶你走?” 孟晚云又把叶惊鸿只肯收留她一夜的事说了,卢云听了若有所思,说:“我觉得这事还有余地,他这人面冷心热,我们再去求求他。” 孟晚云实际上已经不报希望了,但是她也确实没有别的门路。于是便听了卢云的建议,找丫鬟拿了帷帽戴上,遮住脸和他一起出门了。 “将军这会儿在医馆呢,这次剿匪打得太厉害了,伤兵不少,这会儿都在城里的医馆安置着呢。 卢云完全把孟晚云当成儿时玩伴了,还在街上买了串糖葫芦递给她。 孟晚云接过糖葫芦,蔫蔫地拿在手里。 突然开口问道:“卢云,我小时候是不是也欺负过叶将军啊?” 刚才卢云知道叶惊鸿识破她身份,却没赶她走的时候反应很惊讶。 果然,原主肯定不止是扒了叶惊鸿的裤子那么简单。 卢云嘴严,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将军没说什么吗?” 孟晚云硬着头皮,把她扒人裤子的事说了。 卢云听完:“嗯…没了?” “没了。” “哦…” 孟晚云:“怎么?还有什么事?” “主要是…”卢云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叶将军那时候自己年龄也小,被你那么一说,真就怀疑自己是个姑娘,难过了好几天。。。” “噗……!”孟晚云把脸转向一边。 医馆离得不远,说话间他们就已经到了。 不大的医馆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病患,军医、大夫和药童忙得脚不沾地,又是诊脉又是煎药。除了伤兵,还有一些年长的老人在这里看病。 卢云说:“叶将军让人在这里开了义诊,凡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来看病,费用全免,都是他自己掏腰包补的。” 孟晚云点点头,看着眼前的情形,眉头越皱越紧。古代死亡率高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她目之所及,已经发现了好几处卫生不达标的地方。 中医有中医的厉害之处,但是最大的弊端是见效太慢,特别是这种外伤,很多病患等不到治疗出效果,便已经因为感染的原因一命呜呼了。 抗生素…… 孟晚云心里感慨,没有抗生素的世界,真的太可怕了。 卢云这时看到那边抬伤患的人手不够,过去帮忙了,留下孟晚云站在原处。 她很快就在杂乱的人群中看到了叶惊鸿的身影,在人群里显得极为出挑。 叶惊鸿表情认真,了解伤情慰问伤员,表现得十分关切温和。和跟自己说话时的冷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孟晚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也穿越了? 叶惊鸿一回头,看到了戴着帷帽,拿着糖葫芦傻站着的孟晚云。他大步走了过来,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卢云不在,孟晚云卡壳了。 然而对话还是要继续下去,叶惊鸿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孟晚云低头看到手里的糖葫芦,灵机一动,往前一递,说:“我给你买了个糖葫芦。” “……” 叶惊鸿又用那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只是那冷沉沉的目光这次有了些波动,仿佛一潭死水被搅活了。 过了一会儿,叶惊鸿居然伸出手,接过了那串糖葫芦。 然后他咬了一口。 孟晚云在原来的世界时生活在南方,糖葫芦很少。而且南方一年四季都很热,冰糖葫芦吃到嘴里都是黏塌塌的。 这种零嘴儿,非要在北方冬季的大冷天吃才有乐趣,糖衣冻得又脆又硬,一口咬下去如同冰裂,在嘴里崩裂四溅。 就像现在。 叶惊鸿脸色稍缓,问:“还有事儿?” 孟晚云看着他,心想:呵,小孩儿。 真好哄啊。 孟晚云不知道叶惊鸿的具体年龄,但是根据小时候的事件推断,叶惊鸿估计撑死也就二十出头,居然这么年轻就是将军了。 “问你话呢。”叶惊鸿见她又溜号,语气有点不耐烦。 “哦…”孟晚云慢条斯理地开口,走流程似的说:“就,还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叶惊鸿都快被她气笑了,说:“就凭一串糖葫芦?你当本将军三岁啊?” 预料到的结果,孟晚云有点丧气,没说话。 叶惊鸿见她不出声,反而皱起眉来。大概是觉得毫无办法只能拿一串糖葫芦来讨好自己的孟晚云确实有点可怜,他一时竟说不出更难听的话了。 正在两人僵持着的时候,一个老人朝他们走了过来,看了看孟晚云,又看了看叶惊鸿,接着又看向叶惊鸿手里的糖葫芦。 老人的视线在这三个点上默默地打了几个转,突然笑着拍了叶惊鸿一下,说:“叶将军,这位就是你说的一直喜欢人家不敢说的那个姑娘吧?” 为您提供大神 十八鹿 的《我才不是替嫁万人嫌》最快更新 3. 第 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