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涂自强的逆袭》 第一章 穿越 “版画行业本来就不景气,你这是砸同行的饭碗!”导师盯着张贯中,手里拿着个pad一下一下戳着。 “五块钱一张你也想得出来?嗯?”导师胸口起伏大声质问,“糟践自己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要偷同学的版、偷我的版?” “有人买就不错了……”张贯中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什么?大点声说!”导师气得血管突突的跳,“我告诉你,你别想在我这毕业,别想!” “五块钱你还觉得少?”张贯中一听不给自己毕业立刻就急了,“同学们的都卖出百十多张,你的十张都卖不到!” “滚出去!”导师声嘶力竭的大喊,狠狠丢出手中的pad。 啪!张贯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糊着报纸的天棚、屁股地下冰凉的火炕,火炕之上有一个炕桌,上面有五张大团结和一封信。 张贯中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着炕梢那一对花曲柳箱子发呆。 这是哪?我是谁? 我是涂自强? 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牙牙学语、母亲早逝、父亲坚决不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自己长大、自己的叛逆和骄纵、打架斗殴、招猫逗狗以及父亲临死放不下心的眼神…… 那五十块钱是父亲的抚恤金,那封信是通知自己下周进厂接班的介绍信。 吱丫,破旧的房门一声呻吟,走进两个人。 张贯中,哦不,现在是涂自强。 涂自强还没完全消化记忆,只直勾勾的看着来人。 “强子,你也看开些,涂叔……”当先一个大马脸很是熟稔,涂自强看着总觉得有些面熟。 “这屋冻死人了,宾子你生火去……”另一个阴柔男子搓搓手制止了大马脸的尬聊,大马脸一愣旋即乖乖的出去弄烧的。 阴柔男挨着涂自强斜坐在炕沿上一言不发。 火炕在大马脸的嘟囔声中逐渐热了起来。 “三子的事你别愁,今儿晚儿我就让他认识认识我骆士宾!”大马脸拍着手进屋,一脸狠戾。 骆士宾?水自流?涂自强? 涂自强瞪大双眼。 这是电视剧人世间的世界? “三子就是抓住这裉结儿上才敢狮子大张口,”水自流很自然的伸出手搭在涂自强手上,“往常也就是两块钱的事儿,现在他就敢要一百。” “所以呢?”大马脸一瞪眼睛。 “所以这钱咱们得给……”水自流平静的看着大马脸,“这事儿闹大了,强子进厂接班的事儿就黄了,搞不好还得蹲两天。” 大马脸瞪着牛眼脸憋的通红说不出话来。正式工作的价值明显远远高于一百块钱。 水自流扫了一眼炕桌上的五十块钱,抿抿嘴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钱放在炕桌上。 一块的、五毛的、两毛的,还有一分五分的…… “我这还有十二块三毛二……” 兜布无精打采的耷拉着。 “我、一块、三块……我还有八块七。”大马脸叹口气,也掏出一把零钱数着。 “还差三十,强子下周进厂干活,至少还得有十块钱饭钱。那就还差四十……”水自流眼波流转,“这事儿你别操心了,我俩想办法,不行就跟三子商量下再容几天……” “我一会看看老爷子还留下钱没……”涂自强勉强一笑。 “老爷子的钱早被你败光了,”水自流展颜一笑,“当然我俩也没少帮忙。” 大马脸也跟着讪笑。 “包我俩身上了,走啦!”水自流重重的搂了搂涂自强的肩膀,抬腿就走。 “别上火,三子要是不松口我就……”大马脸一脸戾气。 “没到那田地……”涂自强勉强一笑,大马脸的安慰让他更担心了。 咣当,大马脸关门而去,房间里又静了下来,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爆响。 现在摆在涂自强面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凑够一百块钱息事宁人,要么三子报案,自己接班泡汤再蹲几天大家一拍两散。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坚决不给钱,三子临阵缩卵不了了之。 可是自己敢赌第三种可能吗? 答案是不敢。 所有人都穷的吐血对付活着,三子也不例外。 这次他要是怂了以后在哥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钱没要到丢了里子,面子怎么说也得保住吧? 回到正题,原主连着拍了那个三子四五板砖,那小子伤得可是不轻。 从前原主就是一个待业青年当然不怕,以前斗殴也就给个两三块钱药费。 现在不同了,老涂没了,涂自强即将进厂接班。 对方一旦报案,即便只鉴定个轻微伤,那他也面临着拘留。 有案底的涂自强还能接班吗? 想都不要想! 更要命的是,现在这两间房子也是木材厂的公房,如果涂自强不能顺利接班成为木材厂的工人,房子肯定是要被收回去。 到了那个时候…… 涂自强就成了没有工作、没有家、没有收入的三无人员,想活下去都难。 这也是三子敢于狮子大开口的原因。 这钱,是肯定要给的! 至于如何让三子知道知道这钱好拿不好花的那是进厂之后的事。 一百块钱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小数目。 买一个两间公房的居住权也就一百五十块,涂自强进厂的学徒工月工资也只有十七块! 下周就正式接班了,三子绝对不会等到那个时候。 但是钱从哪来?即便不算预留的饭钱也要在一周内搞到三十块。 如果原主不是那么混账就好了,还可以找邻居凑凑…… 涂自强痛苦的揉着头发。 现在的状况是,邻居们都绕着他走---新鞋不踩臭狗屎。 家里更是没有什么积蓄,这些年打架斗殴招猫逗狗的早就赔光了老涂的家底。 打零工?这年月都是国企,进个临时工都不比未来进大厂简单。 摆摊?这年月那叫投机倒把,抓住要扔进去三年的! 指望水自流和骆士宾?他俩是孤儿,更没正式工作,就是俩倒票儿的…… 平时就饥一顿饱一顿的,还得靠自己接济活下来。 说老实话,他俩能凑出二十块钱都不容易…… 一条条路都行不通,涂自强烦躁如困兽,墙上老涂也心疼的看着自己这儿子。 粮食也不够吃了,副食品更不用说…… 涂自强瘫在炕上,生无可恋的看着粮本上剩下的那二十七斤半粮和炕桌上那半斤肉票、七尺布票…… 现在才月初,这点东西也就够吃半个月,何况下周自己就要去扛木头了。 那可是重体力劳动…… 这他妈什么展开啊! 莫非得去要饭? 开局一个碗? 啪啪!嘭!咣当! 涂自强越想越烦躁狠狠的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还不解恨,又重重的拍翻了炕桌。 炕桌打着旋儿的摔在了地上、满桌子零钱撒了一地、粉色的肉票和黄色的布票忽忽悠悠的飘着…… 第二章 买刀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柴火在噼啪的燃烧着。 涂自强蹬上棉水靰鞡(厂子发给老涂的,老涂舍不得穿给了小涂。)蹒跚的走到墙上老涂前。 “一边是工作泡汤、无家可归,一边抓不到没事、抓到就是十到十五年,老涂你说我选哪个?” 墙上老涂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 “老涂啊,你说你哪怕再多挺仨月呢……”涂自强鼻子一酸,蹲在地上一边捡钱一边叨咕,“我就是一学生,你说我有什么办法现在我?” 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墙上的老涂好像都有些不忍。 “就算我认命不进厂接班、认命无家可归。以后呢?以后咋整?”涂自强吸吸鼻子站起身。 “你说,我咋整?啊?”男人手里攥着一大把零钱,盯着墙上老涂质问,“最后还不是……” “你是不是也觉得就剩这一条路了?啊?”涂自强抬起左手,露出紧紧攥着那一抹粉色。 “那就这么定了!”涂自强一边念叨一边伸手给墙上老涂翻了个儿,“老涂你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我,我一定帮你们老涂家开枝散叶!” 咣当…… 涂自强胡乱胡噜了两把眼泪、穿上大棉袄、扣上棉帽子关门出屋,墙上老涂还在微微的晃。 -------------------------------- 天很冷,涂自强双手笼在袖子里低着头走,棉水靰鞡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邻居大爷大婶看到他还勉强打打招呼,孩子们看到他立刻就不闹了,怯怯的站在街边不敢出声。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净街虎吧? 涂自强一边勉强的笑着回应邻居们的招呼,一边自嘲。 “强子,强子,涂自强!” 龚维则一身蓝警服在远处招手。 “龚叔……”涂自强吸吸鼻子走过去答话。 “你爸没了,你可得懂事儿了……”龚维则递过一根烟,涂自强摇摇头。 “以后什么打算?”龚维则也没再让,划根火柴点上烟,状若无事的问。 “下周我就接班去木材厂了,学徒工……”涂自强明白龚维则的潜台词,闷声回答。 “嘶,呋……”龚维则深吸一口烟,吐出长长的烟柱,“这就对了,好好干,你爸也能闭上眼。” 涂自强不说话,轻轻点头。 “有什么困难跟叔说,”龚维则犹豫了一下,“小三子那……” “他要一百……”涂自强满怀希望的看着龚维则。 “一百是太不像话了,”龚维则皱着眉头说道,“这事叔也使不上啥劲儿,只能是调解……” 涂自强低头踢着雪地不说话。 “这事儿啊,得长远看。一百看着是不少,不过你要是转正了也就是三四个月工资的事。”龚维则叹口气接着劝解。 “我知道……”涂自强闷闷的说道。 “凑凑吧,叔也没多的,这五块钱你拿着……”龚维则松了口气,他就怕涂自强犯浑,“一会我再劝劝小三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都是,不要把事儿做绝。” “龚叔,你也不宽裕,”涂自强摇头拒绝,“现在还差四五十呢……” “拿着!”龚维则眼睛一立、不由分说就把钱塞到涂自强兜里。 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涂自强的潜台词,这是凑不够就要犯浑! “能凑多少凑多少!不许犯浑!我这就去找小三子唠唠!”龚维则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着涂自强,手指直直的指着。 有龚维则说和也许能少掏点,这是他的管区,他肯定不希望发生恶性事件。 进厂当工人的事儿要是被搅黄了,放谁都不会轻饶了始作俑者。 坏就坏在没人相信涂自强一百块钱都拿不出来。 邻居不信,三子也不信。 否则他也不敢张这么大的嘴。 老涂一个月四十九块五,在这个年代不算低收入,放别家养个五六口人没啥问题。 可谁叫原主浑蛋呢?爷俩生生的混成家无隔夜粮。 “介绍信!”售货员抬着头,用鼻孔打量着涂自强,半个字都懒得多说。 “忘带了……”涂自强贪婪的看着柜台内的那一套刻刀,抬头努力的陪着笑脸。 “回家取去……”售货员言简意赅,崩出四个字之后就再也不搭理。 “您看这天儿挺冷的……” “来回十多里地呢……” “明儿我再送来行不行……” 涂自强搓着手满脸堆笑。 “刀具都要介绍信,你是哪个单位的?要干啥?啊?”售货员不耐烦了,警惕性还挺高,摆出一副打量敌特的脸。 “大姐……”涂自强还待再说。 “谁是你大姐,叫谁大姐呢?臭流氓!”售货员怒了。 我尼玛! 涂自强落荒而逃。 “你要刻刀啊?” 涂自强正蹲在马路边上发愁,一双老棉鞋跺着脚出现在眼前。 老棉鞋、扎腿老棉裤、夹袄…… 涂自强抬头看。 大围脖缠得严严实实、只露着鼻梁和眼睛上戴着缠着胶布的塑料框近视镜…… “进口货,好钢,要不要……”老棉鞋跺着脚,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手里攥着一套旧刻刀。 “多少钱……”涂自强看看那只手,抬头问价。 “二十斤苞米面……”老棉鞋开价。 他不要钱,要粮食。 涂自强看看那只颤抖的手又看看近视镜后面苍老的眼睛。 “十五斤也行……”老棉鞋犹豫了一下,咬牙降了价。 “我给你二十斤,不过得现去粮站买……”涂自强看着破毡帽下那一缕散乱的白发突然心软了,按着膝盖起身。 “好……”老棉鞋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走吧……”涂自强接过刻刀。 “干什么的!不许动!站住!” 远远一声断喝吓的俩人一哆嗦。 远处几个年轻力壮的红袖箍大声断喝撒着欢儿的跑过来。 老棉鞋一激灵,跌跌撞撞的就跑。 涂自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换了个方向玩命的跑。 耳光声、怒骂声、哀求声不绝于耳,涂自强完全不敢回头足足跑出五条街实在跑不动了才不得不停下。 咚、咚、咚…… 心脏玩命的跳…… 呼哧、呼哧、呼哧…… 肺火辣辣的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 涂自强泪流满面、手紧紧的攥着那套刀,歇斯底里的大笑。 第三章 纸和墨 光脚穿着老棉鞋、扎腿老棉裤露着脚脖子冻的却紫、膝盖和屁股蛋子上还有两块大补丁、同款补丁大棉袄,大围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头上戴着破毡帽背着大花筐手里还攥着铁丝崴成的长夹子…… 差点被纠察按住、后怕不已,涂自强把刻刀送回家就换上了老涂这套行头。 怕归怕,但事儿还得办!不办咋整? 这次他可学了乖,不会傻乎乎的去商店买了。 “你这不合规矩啊……”印刷厂门卫抽着涂自强递上的烟卷皱着眉头打官腔。 “俺们家姊妹多……”涂自强忸怩的搓着棉裤,恨不得搓出棉花来,“俺也背不了多少,同志你就照顾照顾、照顾照顾……” “你们这些农村人啊……”门卫撇着嘴拉着长声,眼睛斜斜的盯着涂自强手里那大半盒迎春烟,“要都像你们这样沾公家便宜,还怎么建设国家?” “对对对,还是同志您觉悟高……”涂自强很有眼色的把半包迎春烟放到桌子上轻轻的推了推,“俺这就是暂时的,暂时的……” “这烟我都抽不起!”门卫拿起烟揣到兜里,“下不为例啊!跟我来吧,别乱拿乱跑啊!可怜不识见儿的……” “哎、哎……”涂自强眉开眼笑连声答应。 门卫大摇大摆的领着涂自强到了废料间,让他满意的是,涂自强果然规规矩矩的没东张西望。 “多装传单纸,传单纸压秤!”门卫斜靠在门框上不忘提醒,又貌若无意的试探道,“纸都一个价收吧?二分钱一斤?” “哪有二分儿啊,早都一分五了……”涂自强一边苦笑一边把传单纸整整齐齐的码在花筐里。 “一分五?”门卫捏了捏口袋里的迎春,“你这一筐能有一百斤?” “八九十斤吧,再多也背不动。要是有个小车就好了……”涂自强老老实实的回话。 “八十斤就一块二,一天一趟一个月就三十六块!你这行啊!”门卫满是羡慕的念叨着。 一包迎春才两毛三,便宜这小子了,下次没有包大生产别想进门。 “快点快点,一会叫人看到了!”门卫越算账越觉得亏,没口子的催促涂自强。 “就好、就好……”涂自强嘴里答应,手上可不停,直到再也塞不下为止。 “你这……”门卫皱着眉头盯着涂自强手里拎着那半罐子油墨。 “给我老弟练字、练字……”涂自强没脸没皮的笑着,一点放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赶紧的吧,就这一次啊!”门卫很不耐烦,不过反正拿得也不是他家的东西,也就勉强认了。 咣当!大门紧紧关闭。 “比我赚的都多……”门卫的恰到好处的嘟囔着,声音不大,又恰好能让涂自强听清楚。 涂自强背着筐吃力的走着,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踏马容易嘛我…… 涂自强背着大筐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 “强子?唉呀妈呀,吓我一跳,你这孩子干啥去了?” 涂自强心头一紧,躲着躲着还是没躲过去叫人看见了,这事儿弄的。 “这孩子,咋穿成这样,离老远我还以为是你爸!” “乔婶……”涂自强扭头一看是居委会乔婶带头的一群中年妇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打招呼。 “干啥去了?”乔婶踮着脚尖看涂自强的大筐,“哪来的这么多纸?” “捡的……”涂自强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年头居委会大妈可不是吃素的,承担着大部分的治安职责。 但凡有生面孔、形迹可疑的,居委会大妈一声大喊直接就能给你扭送派出所去。 “废纸啊……”乔婶手电筒晃了晃,伸出肥手翻弄着大筐。 涂自强不说话,任由她翻来翻去。 “这孩子,这有什么害臊的?劳动最光荣!”乔婶发现筐里全是废纸也就去了疑心,以为他就是去捡破烂被撞见了不好意思。 “啊,光荣、光荣……”涂自强暗自长吁口气,嘴上敷衍着。 “强子你可得往好道儿上走啊……”乔婶不依不饶的唠叨着。 “嗯嗯,婶儿你放心,一定、一定……”涂自强抬腿就走。 “哎,这孩子。早这样多好……”乔婶看着涂自强的背影唏嘘不已,还不忘举着手电筒帮他照着点亮儿…… “可不咋地,老涂都没闭上眼……”边上张大姨附和道,嘴里还啧啧直响。 “听说没?他给人家二道街的三子打坏了,那边不依不饶的讹钱呢!” “说是没一百块钱这事过不去?我滴妈呀,一百块啊!上哪弄去!这孩子也是命苦……” “啥命苦?老涂一个月五十来块就他们爷俩花,一百块都掏不出来?” “按说一百块应该不费劲,不过你看给他急的都捡破烂去了,我看啊,这钱够呛!” “那要是掏不出来可就崴泥了,哎……” 妇女们七嘴八舌的扯着闲篇儿,乔婶看着涂自强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说,姐妹儿们……”乔婶叹口气清清嗓子,“老涂人也不赖,强子虽然浑蛋些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 妇女们不说话,齐刷刷的看着乔婶。 “这孩子要是不学好也就算了,”乔婶咽口吐沫继续说道,“可现在人家知道上进了,咱们是不是伸把手帮帮?” “他乔婶儿说的对,看老涂面子咱们也得帮……”孙婶儿第一个表态,“老涂办事咱们份子都没随不是那么回事儿,要不补上?” “这钱哪有后补的?多丧气……”张大姨小声嘟囔着,她家人口多日子也过得很紧巴。 “不算丧事礼钱,算慰问。没有多还没有个三毛五毛的?”乔婶胖手一挥算是定了性,“实在困难的就算了,家里宽绰的就凑点……” “我五毛……” “我三毛……” 妇女们都掏出口袋里的手绢包凑钱。 “那我也两毛吧……”张大姨犹豫了一下,也掏了钱。 “先别给我,明天一起收,”乔婶很满意自己的威望,“他孙婶儿明天你记账!” ------------------------------------- 吱丫、咕咚! 涂自强开门进屋扔下大花筐扑在炕上一动不想动。 炕早就凉了…… 这一天,太刺激了。 早上的时候他还是前途无量的硕士研究生,然后莫名其妙的被扔到这里。 先是野狗一般被撵了五条街,又假扮拾荒者背着一百来斤废纸走了三十来里路……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一直紧紧的绷着…… 从早到晚水米没打牙,他甚至都感觉不到饿和渴。 “啊~呃~~~” 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九幽的呻吟,涂自强强逼着自己起身。 事儿还没办完,时间不多了! 刻刀、纸、墨都齐活了,现在还差木板…… 院里柴火很多,但全不合用。 不够干燥会变形…… 花曲柳的箱子?不行,有花纹不平整…… 松木桌子?太软,先备选…… 椴木椅子?!就你了! 第四章 调解 三子家房子很破。外房门下面破了个大洞,两块板子将就着钉上依旧有些漏风。 好几张窗户扇儿缺玻璃,就那么用塑料布对付着。 开门的是三子的妹妹,一个长着大饼脸的瘦弱小女孩。 小女孩看着龚维则的警服不知所措,在他们说明来意之后小女孩急急忙忙的迎客。 自己则踮着脚尖在一口边上破了洞用水泥勉强糊上的大水缸里舀水…… 龚维则示意小女孩不用麻烦,自己带着涂自强进屋。 小女孩就在那张着手站着…… “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小哥们儿难免闹点别扭……”龚维则坐在炕沿上劝着,三子整个脑袋都被纱布包着,就露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当然,这次有点重……”龚维则被看得有点尴尬,转身训斥涂自强,“哪有你这样闹着玩下狠手的?啊?” 后者低着头不说话。 嗒嗒嗒,屋里鸦雀无声,只有老式座钟钟摆摆动声…… “三子,你看这样行不行……”龚维则咳嗽一声,“强子也知道错了,给龚叔个面子,少要点。” “龚叔,三十七针!足足缝了三十七针!我脑袋都成烂桃儿了!”三子的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声音很含糊,“缝针开药就十来块!” “药费强子包了,另外再给二十块营养费。”龚维则大手一挥很是卖力,“不少啦,就当帮他个忙,强子也不是没良心的,以后日子长着呢是不?强子,说话!” “三儿啊,哥哥这次下手是重了点,你多担待。这五十块钱你拿着,以后咱们就都是自家哥们了!”涂自强很是敞亮,龚维则听得微微点头。 三子看着那五十块钱不说话,龚维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这两天出去收破烂收成也不错,一天一块多呢,不比进工厂少。”涂自强笑呵呵的看着三子,很温暖,“要是不够,你容我一个月,我再给你补点。” “龚叔,不是不给你面子。”三子扫了涂自强一眼微微一咧嘴、叹了口气看着龚维则,“我也知道一百块是有点过分……” 龚维则哼了一声面色稍微好看了一点,能讲价就行,其他都好说。 “老四给你强哥拿个凳子……”三子招呼妹妹,“强子你也坐,别站着。” 涂自强接过小姑娘搬来的板凳,坐下来等着三子的下文。 “我爸走的早,我妈拖着个病身子拉扯我们哥儿四个……”三子开始讲古,龚维则皱了皱眉,没说话。 “我大哥在云南,二哥在贵州,我呢,要不是这伤,已经去广西了……”三子拉着妹妹的手,小姑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对啊,你妹妹没成人,按照政策……”龚维则眉毛一立。 “对啊……”三子苦笑一声转过话头接着说,“龚叔、强子,我家这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你们说我这一走,我妈和我妹妹咋活?” “那一百也……”龚维则皱着眉摇头。 “我二哥在贵州摔断了腿,急等着钱救命。怎么也要五十块……”三子撑起身子直勾勾的盯着涂自强,“你给五十也行,不过……” “不过你得娶了我妹妹再把我妈一起接你家去……”三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涂自强。 “胡闹,你妹妹才多大,这是违法!”龚维则坐不住了,涂自强咧咧嘴看了看老四那大饼脸。别说违法,就是不违法也下不去嘴。 “违法?违法为什么逼我们家再去广西一个?”三子很激动,龚维则撇撇嘴。 “强子,还有四天,一百块一分都不能少!”三子探身把头伸过来,“你要是觉得亏,就再补几下!” 龚维则横眉立目还要再说话,被涂自强一把拉住。 “一百块,四天,我给……”涂自强深深的看了三子一眼,拉着龚维则就走。 “兄弟,算我跟你借的,我要是不死,将来连本带利都还你!”三子在炕上喊。 出了三子家的门,龚维则叹了口气拍拍涂自强的肩膀走了。 这事已经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他能掏五块钱已经是天大的人情,涂自强很知足。 要知道乔婶那天组织了一大堆人也就凑了十块钱…… 涂自强现在手里有八十六块多钱,本来以为有龚维则的说合,这些钱也就差不多够了。 没想到三子咬死了少一分都不行,他也就断了念想。 看来还得走这步啊,就这么着吧。 涂自强捏捏怀里的那一包东西,再不犹豫直奔水自流、骆士宾的狗窝。 “强子,有你的啊,哪来的?”大马脸瞪着牛眼对着灯光一张一张验看着肉票、布票,水自流站在那不说话,眼神里全是担忧。 “二百三十四张肉票、一百五十七张布票……”涂自强坐在凳子上捧着搪瓷大茶缸子。 “诶?你小子什么时候有这手艺,看得都跟真的似的……”大马脸兴奋的满脸通红,“肉票一毛五,布票两毛……好嘛,起码六七十!这马上过年了,正是好卖的时候!” “本来就是真的……”涂自强面无表情的看着大马脸。 废话,能不真吗? 同样的纸、同样的油墨,照着原版刻的。 这要能看出假来,咱这版画硕士不是太水了? “我就说嘛,你哪有那本事……”大马脸呲着牙笑。 “放心卖吧,不是抢也不是偷的……”涂自强给俩人吃个安心丸,“回头给我四十五就行,其他的你俩留着花吧。走了……” “最多后天就把钱给你送去……”大马脸呲着牙笑。 房门挡住了水自流担忧的眼神,涂自强长吁口气。 报废了三根椅子腿之后,他才适应了这具身体的粗手指。 白天不敢干,只能晚上偷摸弄。 三天,一共印了三百张肉票、一百八十张布票。 他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三子能松口…… 下决定之前还患得患失,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反而洒脱了。 大头让水自流他们帮着卖,他们就是干这个的人头熟。 自己留下百十来张试着入入门、趟趟路。 依旧已经是干了,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又需要钱? 哈,艺多不压身?哈哈哈…… 长长的哈气像箭一样…… 第五章 卖票 天还没放亮,涂自强揣着十张肉票四张布票出门。 不是担心销量,而是这个数量刚好是这个年代临近年根老百姓能攒到的数量。 贩卖自己辛苦攒下票证的和倒卖票证完全是两个性质。 万一被抓到了还有个博取同情的由头。 老棉鞋、绑腿棉裤、破棉袄,肩膀上还搭着个粮袋子,里面有十斤苞米面。 破毡帽、大围脖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涂自强完美复刻了一个进城偷摸卖粮的老农民。 人类总是同情弱小,纠察们也不例外。 与其撒欢的追一个卖十斤粮的老农民,还不如追那些倒票的。 一是案值更高好立功,二是农民生活太苦,不如睁一眼闭眼就当行善。 街角,龚维则皱着眉头看着走远的涂自强。 稍倾,他眉头逐渐舒展、嘴角抿着露出一丝笑。 事先预想的很好,也做足了功课和最坏的打算,但事到临头涂自强还是觉得手脚发软。 离黑市越近,他心脏跳的越厉害,感觉口干舌燥又突然尿急。 懒驴上磨屎尿多! 涂自强狠狠跺跺脚,暗骂自己一句。 黑市人不少,都像游魂一样走来走去,多数人都是涂自强这扮相。 背着粮袋子的是卖粮的,挎着篮子的是卖鸡蛋的,挎着军挎的是倒票的…… 生荒子,纠察来了肯定优先按你! 涂自强看着挎军挎的暗自想着,突然有种老鸟看新嫩的优越感。 他定定神,冲着一个四个兜戴眼镜的走了过去。 这是目标客户! “我不要粮……”四个兜打量下涂自强皱皱眉头就要走开。 “要票吗?”涂自强拉住四个兜,伸手拉开自己老棉袄前襟,露出粉粉的肉票。一边小声说话一边还不忘四处打量,活像前世街头卖假手机的南疆人。 “有多少?怎么卖?”四个兜眼睛亮了,死死的盯着那一抹粉色,喉结不自禁的蠕动。 “有十张,两毛一张……”涂自强小声报价,“还有四张布票,三毛一张。” “贵了!”四个兜很内行,只是说贵,却不还价,“太贵了!” “你要全要了,给三块一得了……”涂自强很是生涩的出价,张嘴就便宜一毛。 “我不要布票,”四个兜嘴角分明有一丝笑意,“人家肉票都一毛……” 涂自强合上衣襟扭头就走,一毛?想啥吃呢? “等等……”四个兜拉住涂自强出价,“一毛五!我全要了!” “一毛五我还不如自己吃了,这眼瞅过年了……”涂自强咽口吐沫,连带着四个兜也直咽吐沫。 “两毛太贵了……”四个兜很是犹豫。 “最多搭你一张布票,”涂自强犹豫了一下,继续强调,“你看你假领子都磨破了,过年了做个新的吧。” “那我要是连布票全包圆了多钱?”四个兜明显犹豫了一下。 “那再给你便宜一毛,三块钱全拿走……”涂自强一脸憨厚的样子。 “好!”四个兜狠狠的一咬牙,涂自强都听到了咯嘣的声音。 钱货两讫,四个兜一路小跑没了影子,涂自强赚着一把毛票傻乐。 这事不难嘛…… “要笔吗?十斤苞米面……” 声音有点熟,涂自强一扭头看到一副熟悉的塑料眼镜和攥着一小捆油画笔修长白皙的手。 老棉鞋! “五斤也行……”老棉鞋舔舔嘴唇主动降价。 涂自强乐了,这样卖东西没饿死也算是奇迹。 “是你?”涂自强拉下大围脖,老棉鞋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 “五斤,换不换?”圆圆的眼睛还有一块青,油画笔执拗的伸着。 涂自强伸手推回攥着油画笔的手,圆圆的眼睛有一些黯淡。 粮袋子搭在老棉鞋的肩膀上。 “这是十斤,还差你十斤回头给你送家去……” 老棉鞋愣住了,塑料镜框后面有一丝湿润。 一只手突然抓住涂自强的胳膊,吓的二人一哆嗦。 “你不老实!” 四个兜去而复返。 “啥?”涂自强长吁口气,不是纠察就好。 “说好两块钱十张肉票搭一张布票,两块钱再加上三毛一张三张布票那就是两块九!”四个兜满脸涨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跑的,“你又说再便宜一毛,那就应该是两块八!” “我!”涂自强很无奈,“蒙住了,蒙住了,那我还你两毛……” “哼,想蒙我?赶紧拿钱!”四个兜很得意。 唰,雪亮的大灯照的亮瓦晴天。 “站住!不许动!” 一群纠察撒着欢的跑过来…… “钻胡同,跑!” 老棉鞋扛着袋子一瘸一拐的早就跑远,四个兜还在原地发愣。 “跑啊!钻胡同,我拦住他们……”涂自强小声催促。 “诶,好,谢谢……”四个兜这才醒过神来,两毛钱也不要了跌跌撞撞的扎进小胡同。 “同志,怎么了?” 票卖光了,粮食又给了老棉鞋,涂自强一脸坦然的迎着纠察们走过去。 大卡车车斗上塞满了投机倒把分子,老棉鞋瘸着腿当然未能幸免,涂自强抱着膀子蹲在他身边。 “我叫涂自强,你叫啥名?”涂自强小声问着。 “啊?”老棉鞋等着圆圆的眼睛愣了,现在是交朋友的时候? “一会你就说我是给你送粮的,找不到你家,约好在这碰面。”涂自强小声串供,“你叫啥名?” “啊,啊?”老棉鞋面色一紧,随后精气神一泄小声念叨着,“尹博斋。” “问你笔的事你就说不好意思白拿粮食,给我准备的回礼……”涂自强心中暗叹,嘴上继续叮嘱,“你就说你是我爸爸的朋友。” “可是我是,我是……”尹博斋嘟囔着。 “那就说我是你孩子的朋友……”涂自强心说果然如此。 “我女儿去世两年了……”尹博斋目光一黯,“说是我外孙女的朋友吧,她叫尹岫。” “呃,年纪能对上吗?”涂自强心说,你外孙女多大啊?我一大小伙子总不能是一个小孩儿的朋友吧? “她十八了,”尹博斋眼睛一亮,“就说你俩都喜欢国画,是同好!” “国画?我?”涂自强看看自己小棒槌一样的手指头。 滋……大卡车一个刹车,到地方了。 “就这样说吧……”涂自强无奈的完成了串供,纠察们已经来押人了。 第六章 智斗 “姓名。” “涂自强。” “性别。” “男。” “年龄。” “十八。” “十八?”大檐帽嫌弃的看着涂自强的老脸。 “十八。”涂自强很老实。 “职业。”大檐帽撇撇嘴。 “捡破烂。”涂自强老实巴交的看着大檐帽。 “大清早的去新华路干什么?”大檐帽扣上钢笔,铜铃一样的双眼盯着涂自强。 “给朋友送粮,她家断顿了。”涂自强诚恳的看着大檐帽,“找不到她家,所以在那汇合。” “有一大早上送粮的吗?天都没亮呢!”大檐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副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的样子。 “白天得捡破烂……”涂自强很是坦然。 “我!”大檐帽火往上窜。 “给哪个朋友送?”大檐帽嘿嘿一笑。 “尹岫。”涂自强一个字都不多说。 “给你接头那老头呢?”大檐帽端起大茶缸吸溜着热水,貌似无意的问。 “不知道……”涂自强很无辜,“是我朋友的姥爷吧?” “嗯……”大檐帽不置可否,钢笔在手指上旋转。” 涂自强老实巴交的看着他。 “怎么认识尹岫的?”大檐帽抽冷子一声断喝。 “画画……”涂自强一激灵。 “什么画?”大檐帽丝毫不给思考的机会。 “国画……”涂自强丝毫不犹豫。 “国画?”大檐帽放缓语气,讥诮的看着涂自强的手指头。 “国画!”涂自强很严肃的重复一遍。 “你能在这坐着,说明组织上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坦白从宽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大檐帽猛的起身,双手撑着桌角恶狠狠的盯着涂自强,后者一脸无辜。 “给你五分钟,好好想想吧,不要自误!我们还是挽救为主滴!”大檐帽长吁口气,一脸慈悲。在涂自强一脸懵逼中开门离去。 “嘴硬的狠……”大檐帽低头点烟,对面赫然站着龚维则。 “嘶,呋……”大檐帽口中长长的烟柱射出,“就算招了也顶多拘留一天,案底都不够格留,就十斤苞米面的事儿……” 龚维则阴沉着脸不说话。 “刚才我吓唬了他一下,等会进去再看看……”大檐帽弹弹烟灰,“你俩有啥过儿?急着送他进去?要不,上点手段?” “不用,都看着长大的孩子,能有啥过儿?”龚维则笑的很豁达,“我就是怀疑而已,没事儿最好。” “那行,过会儿你就来领他回去,还能卖个好……”大檐帽深吸两口扔了烟头,“那我进去了。” 派出所外,天刚放亮。龚维则领着臊眉耷眼的涂自强。 “大早上的凑什么热闹……”龚维则唠叨着。 “白天还得捡破烂……”涂自强很乖。 “行啦,误会就好,走吧,回家,我也得上班了。”龚维则一扔烟头。 “我帮老爷子把粮食背回去,顺便认认门。免得下次还有误会……”涂自强看了眼马路对面畏畏缩缩的老棉鞋。 “嗯,去吧……”龚维则撇撇嘴。 “这警察人不错……”老棉鞋看着溜溜达达走远的龚维则说道。 “嗯,是不错。”涂自强讥诮的一笑,“咱们前脚进来他后脚就到,都没有二十分钟……” “啊?”老棉鞋疑惑的看着涂自强。 “没事,走,我送你回家,顺便认门。”涂自强岔过话题搭起粮袋子。 “不,不用了吧……”老棉鞋有些犹豫。 “不还差你十斤苞米面呢吗?”涂自强稀奇的看着老头。 “哎,好吧……”老棉鞋最终没抵抗住苞米面的诱惑。 尹岫是个美丽的小女孩,枯黄的短头发下一张瓜子小脸。 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七;骨架挺大但没什么肉,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瓜子小脸上一双欧式的大眼睛,漂亮的连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都那么和谐。 惨白的一张脸带着乐观的笑容。 “国画?”小女孩开心的咯咯笑。 咕噜…… 一阵腹鸣,女孩羞红了脸。 “去熬粥吧……”老棉鞋打破了尴尬。 女孩羞怯的看了涂自强一眼,拎着粮袋子就跑,像只欢快的小鹿。 “他父亲是法国人……”老棉鞋长叹口气。 哟,串儿! 涂自强咂舌不已。 我说皮肤这么白,个子这么高! “当初是我固执的要回国,女儿无奈又不放心我一个人……”老棉鞋嘴唇嗡动。 “我也没爹没妈,一样长这么大……”涂自强安慰道。 “她爸爸还活着,在法国呢!”老棉鞋涨红着脸强调着。 房间里一片沉寂,只有老棉鞋咻咻的喘息声。 “以后你别出去弄粮食了……”涂自强打破沉寂,“你不是那块料。” “总不能让岫儿去……”老棉鞋堆在那里。 “你们爷俩的吃的我来想办法……”涂自强诚恳的看着老棉鞋。 “你想干什么?”老棉鞋身体绷紧,警惕的看着涂自强,活像一只护崽子的老母鸡。 “诶,占便宜没有这么占的!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做我姥爷?”涂自强一脸的玩世不恭。 老棉鞋直勾勾的看着涂自强,一脸怀疑。 “我家两辈儿工人,下周我就去木材厂上班了,正式的。”涂自强强调道,一脸工人阶级最光荣。 老棉鞋又堆在了那里。 “要不你教我画画?国画?”涂自强心中不忍,拍了拍老棉鞋的手。 一提到画,老棉鞋就活过来了,他鄙夷的看了看涂自强的手。 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唰唰唰,涂自强也不说话,拿起铅笔就画。 老棉鞋的表情慢慢从鄙夷变成惊诧。 “你真会画画?”老棉鞋惊诧的看着涂自强,好像看到母猪上了树。 “值五块钱不?”涂自强食指中指别着,轻轻的弹着素描纸,又想起前世五块钱一张的梗。 “五块钱?”老棉鞋一脸鄙夷,涂自强不为所动。 “你买刀?你卖的票?”老棉鞋突然醒悟了,圆圆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涂自强。 他只是纯粹,并不是傻。 “吃饭喽……”少女欢快的喊着…… “这是犯罪!犯罪!”老棉鞋低声厉喝。 “我干什么了?你说什么呢?”涂自强无辜的看着他。 “出去!出去!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你的饭!”老棉鞋操起了扫把。 “我干什么了啊?”涂自强继续装无辜,老棉鞋不由分说就把他推出门外。 咣当,房门紧紧关闭。 “人想活着,有罪吗?”涂自强对着房门小声问,门后面老棉鞋一脸木然。 “姥爷,他人呢?”少女一脸惊诧。 “走了……” “那他还来吗?” “不知道……” 桌子上苞米面糊糊的热气飘飘悠悠…… 第七章 和解 十张大团结端端正正的摆在炕桌上,三子端端正正的在和解书上按上手印。 “龚叔,要不你也签个字?”涂自强扭头看着龚维则,后者稍一犹豫也签个字并按上鲜红的手印。 “妥了……”涂自强满意的拿起和解书,吹吹干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又拍了拍。 “这个你拿着……”三子递过一张纸。 借条。陆建国欠涂自强人民币一百元整,两年之内还清。陆建国,戊申年年1月26日。 “钱算我借的,两年之内一定还你……”三子的眼睛亮晶晶的。 斯拉…… 涂自强笑了一下,轻轻的撕了欠条,随手一扔。 纸片如蝴蝶般飞舞。 “你!”三子瞪圆眼睛,咻咻的喘息。龚维则也目光一凝。 “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也没有不算完的意思。”涂自强解释,“都是一起长大的哥们,我这就要进厂上班,这点钱还没放在眼里。” “你们家姊妹多,婶子身体又不好……”涂自强按住还要说话的三子,“你别说,先听我说。” “咱哥们儿来日方长,你别有负担。再有,等你走了,家里有什么难处就让小娥来找我。”涂自强很诚恳,“能帮的我一定伸手。” 三子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大饼脸小姑娘也呜呜哭。 “好啦好啦,这不挺好嘛,都是一起长大的小哥们儿……”龚维则也帮着圆场。 “老四,帮哥给你强哥磕一个……”三子哽咽着吩咐。 梆梆梆…… 大饼脸小姑娘毫不犹豫跪下连着三个响头。 “不至于,不至于……”涂自强心中一酸连忙拉起大饼脸,小姑娘轻飘飘的。 龚维则扭着脸不忍卒视。 破败的房门边,大饼脸搀着三子目送涂自强和龚维则离开。 “强哥,等我长大了给你当媳妇儿!”大饼脸大声喊着,涂自强一个趔斜,没回头只摆摆手。 他不忍心刺激小姑娘的心,不过妹子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这长相,不应该是来世再报吗?还是不要以身相许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豪杰……”龚维则语焉不详的说,不错眼珠的盯着涂自强的神情。 “行走江湖,义字当先……”涂自强心里还想着来世再报和以身相许的戏码,随口就皮。 “什么江湖?哪有江湖?反动会道门?”龚维则低声断喝。 涂自强一扭头,看到他那张铁青的脸。 “刚夸你两句就翘尾巴,以后嘴有个把门的!”龚维则很严肃的提醒着。 “龚叔……”涂自强腆着脸挠着头笑,“咱爷俩开玩笑嘛。换别人我语录背的比谁都溜。” “以后好好的,别这么皮……”龚维则长吸口气,语重心长的说。 “我看着你呢!”没等涂自强说话,龚维则又强调了一遍。 “龚叔你放心……”涂自强眼神很复杂。 “嗯,好好的!”龚维则抿抿嘴拍拍涂自强肩膀,腰杆挺溜直的走了。 涂自强复杂的看着那一抹蓝色背影。 前天龚维则那么及时的把他领出来,时间明显对不上。 他当时就怀疑是龚维则点的炮儿,所以今天才这么敞亮的解决了和三子之间的事。 一是安龚维则的心,免得他担心自己闹出事、别再挖坑抢先一步送自己进去。 另外嘛,三子家也确实可怜,尤其那张大饼脸。 涂自强不得不承认,他圣母了。 龚维则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算是委婉的提出和解? 许是吧? 本来俩人也没仇,自己只要不在他片区惹事让他挨处分,他也没理由弄自己。 涂自强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回家,大门边静静站着的水自流吓了他一跳。 “那些票哪来的?”水自流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里情绪未名。 “真的不偷不抢,你放心吧。”涂自强四处张望找大马脸,水自流和他一向焦不离孟。 “哪来的?”水自流不依不饶。 没别人,他是自己来的。 涂自强没看到大马脸。 “都说了不偷不抢的……”涂自强绕过水自流想要进屋。 “我问你哪来的?”水自流伸手抓住涂自强的胳膊,语气平静的甚至于有一点温柔。 不会吧!这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会吧? 想起原著那隐晦的描写,涂自强不禁屁股一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水自流的小眼神是那么的---哀怨。 “进屋说……”涂自强拍拍水自流的手,后者闷闷的应了一声,静静的跟他进屋。 “我认识个老华侨,他有一幅画要卖,可是买家钱不够差的只能用票顶……”涂自强早就想好了托词。 “四百来张票,抓住够打靶的了。你心也是真大!”水自流皱着眉头,手又习惯性插进裤兜里。这么扯淡的理由,他居然信了! “我缺钱啊,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水自流的信任让涂自强有些无地自容,他不由自主的躲闪着对方的目光。 “能弄出四百多张票的人会没钱吗?”水自流眼睛亮亮的,“他这票肯定不是好来的!” 涂自强低着头,默认了水自流的脑补。 “以后别和他来往了,”水自流双手抓住涂自强的上臂,郑重的说,“别他犯事牵连了你!” “宾子呢……”涂自强努力转移话题,水自流那刀子般的目光扎得他透心凉。 “他应该是没多想,”涂自强的话题成功转移了水自流的着眼点,他皱着眉毛思索。 “知道了也没啥,他也不关心!”水自流揉搓着涂自强的大手很笃定。 “啊……”涂自强脑子很乱,明明是正常的接触却被搓的有点恶心。 “以后不许瞒着我!”水自流伸出手,扳正涂自强的脑袋,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 “嗯,不瞒,不瞒……”涂自强心慌意乱的敷衍着,生怕水自流还有进一步的想法。 “嗯……”水自流凝视涂自强许久,嗯了一声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水自流又变成了那个忧郁潇洒的美男子,淡定的拍涂自强的肩膀,转身开门、双手插兜离去。 “啊,啊……”涂自强还在胡思乱想。 水自流和自己的关系到底正常不正常? 是互有好感还是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关系? 柏拉图式的还是…… 嘶,男人不敢往下想。 也许水自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不一样,他可能也懵懂着呢! 也许自己多想了呢? 那万一不是多想呢? 涂自强心头烦躁,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光。 这踏马什么事儿啊! 第八章 进厂 “红星木材厂有着光荣的历史……” 胡厂长喋喋不休的说着废话,语气激昂手势有力,花白的头发一颤一颤。 涂自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都在手中那张工作证上。 大红色塑料封皮、姓名、性别、年龄、籍贯、工作单位、职别,再有就是火红的公章。 “老涂是个好同志,勤勤恳恳工作、本本分分做人。”胡厂长顿了一下语气放缓,“以后有什么困难,厂里,包括我都会为你解决的。但有一条,你自己也要严格要求自己!” “胡叔放心,我一定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甘做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涂自强顺杆子就爬,马上梗着脖子表决心。 “嗯,”胡厂长满意的点点头,满脸皱纹笑成一朵菊花,“厂里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把你安排在锯木车间,重走长征路嘛。没什么问题那你这就去找徐主任报道吧!” “厂长……” 一个漂亮的小少妇站在办公室门口媚媚的一笑。 哟呵,那一对印象深刻的雄伟让人下意识忽略了那张狐狸脸。 “小刘啊,你先等一下……”胡厂长对着小少妇点头微笑,转头看着涂自强。 “那胡叔我先去报到了。” 涂自强本来还准备舔几句套套近乎,有人打扰也只好作罢。 “嘻嘻嘻,胡叔……” 耳后传来小少妇的笑声。 也太肆无忌惮了!这俩人关系不简单! 涂自强边走边想。 当初导师和那谁也是这样…… 不过不能吧?这个年代应该没那么开放吧? 本来涂自强还抱着一丝幻想,毕竟现在的徐主任是接了老涂的职位。 当初往他家跑的最勤的就是这货。 他以为原著里涂自强之所以抬木头是因为自己不好好干的原因。 可当他看到徐主任的黑脸的时候,就知道坏了…… 这完全和之前那个陪着笑跪舔的是两个人。 果然还是扛木头! 这年头待遇说合理也算合理。 入厂每个月先补十斤、扛木头算重体力劳动,每个月额外给二十斤粮、一张肉票(半斤)、一张油票(二两)。 说不合理也不合理。 因为没有计件工资这一说,工资这块完全按照级别来。 你比如涂自强,是学徒工,不管他一个月扛多少木头,工资都是十七块。 所以呢…… 从来没干过体力活的新嫩涂自强虽然累的骨软筋疲但居然也没掉队。 他和搭档老张划了一上午的水…… 扛着木头的时候慢悠悠的走、有细的绝对不扛粗的,空手的时候-那就更慢了…… “杂种曹的,一点都不像你爹,真滑!” 吃完午饭,搭档老张吧嗒着烟袋锅笑骂着,明显很满意这个新搭档。 这个杂种曹的不是骂人,是工人们的口头语、发语词,里面带着赞扬、艳羡的意思。 “张叔,你这嗑儿唠稀碎……”涂自强坐在原木堆上半真半假的开玩笑,“不怕我爸从棺材里爬出来跟你没完?” “屁!我们家那仨小子但凡有你一半精,我死都闭眼……”老张磕打磕打烟袋锅,一脸不屑,“要我说啊,你爹就是虎!天天玩命干有屁用?哪年劳模轮到他了?就混个破主任还是全靠熬资历。” “说的也是啊,那劳模都落谁手里了?”涂自强递上一根迎春,划一根火柴捧在手心递过去。 “徐王八呗……”老张美美的吸了一口,撇撇嘴。 “徐主任??”涂自强精神了,一脸八卦的凑过去,“张叔,说说……” “厂部那个破鞋你见过没?就那个会计。”老张眉毛一跳一跳的,一脸猥琐。 “哪个?这个?”涂自强在自己胸前比了个手势。 “啧啧啧……那娘们……”老张神秘的看了涂自强一眼,眯着眼睛回味无穷,好像他吃过似的。 涂自强一脸不信,歪着嘴斜着眼看着老张。 这时候你越不信他就越会主动说,你越着急知道,他反而越会卖关子。 “你还不信?你打听打听去,全厂谁不知道?刘丽娥那破鞋用过的话儿至少有一土篮子!”老张急了,非常不满意新嫩对老鸟权威的质疑。 “那胡厂长……”涂自强瞪圆双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苏主任、赵厂长、王主席、板材车间的牤子……一土篮子只多不少!”老张扳着手指头数,很满意涂自强的反应。 “不能吧,这么多领导可都有家!在哪弄?上招待所还得开介绍信……”涂自强一副你骗不了我的样子。 “嗨,这死孩子。”老张咽口吐沫左右打量了一下小声说道,“就头几天,下班之后在胡厂长办公室……” “是啊……”涂自强配合着眯着眼睛一脸世界真奇妙的样子。 “你以为呢?要不就凭他徐红兵?连年劳模?我呸!”老张一副不屑,语气里全是艳羡,“二十块奖金呢,二十块啊!轮也该轮到咱们了吧?” “那包书记呢?他才是一把手吧?他莫非也……”涂自强追问。 “老包倒是一本正经,”老张收起嬉笑,脸上有一丝的敬佩,“不过劳模的事胡厂长提名,苏主任拍板,包书记也只能眯着。苏主任才是实际的一把手!” “这样啊……”涂自强若有所思,有了点模糊的想法。 “以前你爸爸当主任,车间这块报劳模他说了算。他要是卡着不上报,上面也不好直接指定。徐王八没办法只好……”张叔语重心长。 “他心里不知道多恨你爸呢!所以啊……”老工人点到为止。 “谢谢你张叔,谢谢!”涂自强掏出迎春塞到老张口袋里。 “嗨,你这孩子……”老张满脸通红,“张叔不是图这个!” “张叔,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你家人口多,上有四个老人,下有仨半大小子呢,我婶儿又是大集体……”涂自强按住老张的手,满脸诚恳。 “杂种曹的,随你爸!”老张咧着嘴不再推让。 “还有个没影儿的事儿啊,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老张犹豫了一下,拉住要去干活的涂自强。 涂自强目光一凝,这是有事! 厂长、主任的花边他都敢传,有什么能让他犹豫的? “你爸那事故~~好像~~”老张声音越来越小,“那天午休的时候,就徐王八去过原木车间。后来下午上班,原木车间也是他拉着你爸去的……” “没影儿的事儿啊,没影儿的事儿!这破嘴,破嘴!”涂自强一言不发,老张看得有点心慌,连连虚拍自己的脸。 “有的没的的,”涂自强勉强一笑,“张叔你这是跟我不外,我知道。” “好,好……”老张抿着嘴看着涂自强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九章 形势 涂自强没有开灯,炉子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的火光照的他的脸明暗不定。 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的帮墙上老涂翻了个面,男人默默的看着遗像。 “胡厂长和刘丽娥的事儿应该是真的,这事儿全厂都知道。何况被人撞见过……这帮领导还真不忌口。”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不过她和各个领导的事儿可以理解,无非为了利益或者被逼迫……” “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还捎带上那些工人?板材车间的牤子之类的能给出什么交换条件?” “老涂,你说刘丽娥是不是有什么疾病?我记得有种病叫什么亢进,不有自主的少不了男人。” 房间静静的,墙上老涂在微笑。 “你看,你也这么想吧……”涂自强咧着嘴笑。 “再有就是你的死因啊,”男人收敛起笑容,“到底是不是徐红兵下得手?毕竟最后是他受益,但他有这个胆子吗?” 老涂不说话,只在那静静的笑。 “我会查出来的,你放心……” “老张当然没安什么好心,如果他真的跟你关系那么近,为什么你的丧事他没来?” “他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的目的不就是想拱火让我去钢儿徐红兵?” 墙上老涂的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孩子长大了。 “老涂你放心吧,咱们慢慢来……” “先收拾徐红兵,”涂自强顿了顿,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就算你的死和他无关,就凭他不来参加你的丧事还安排我干最重的活就活该!” “活该!对,活该!”男人重复念叨着。 “咱们一步一步来,你就瞧好吧!” “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求出来的!”男人伸出手捏着老涂的遗像,徐徐的吐出后面几个字,“对吧,老涂?” 他翻过老涂遗像,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身处这样的木材厂,一个小人物又能如何? 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吱丫…… “强子?强子?” 吧嗒,灯开了。 “我曹,你咋不开灯,省电呐?” 大马脸兴高采烈的拎着东西进屋,后面是两手插兜的水自流。 “咱哥仨今儿好好喝点,”大马脸兴冲冲的忙活着,“花生、毛豆……” “还有一大块猪头肉!”大马脸满脸放光,手里捧着小半斤猪头肉就像捧着稀世珍宝。 “怎么了?”水自流敏锐的发现了涂自强的不自然。 “我爸的死好像是人为的……”涂自强没打算瞒他俩,事儿还得借助他们办。 吧嗒,猪头肉掉在地上。。 “谁?谁干的?咱现在就去办他!”大马脸瞠目结舌,旋即瞪着牛眼嚷。 “坐,先坐,这事儿不能急……”涂自强弯腰捡起猪头肉,水自流就那么看着他。 灯影摇晃,涂自强伴随着大马脸的各种发语词娓娓道来。 “水子?”大马脸习惯性的看着水自流,他们仨里,水自流一向是军师的角色。 “强子,你怎么打算的?”水自流脸白白的,稍微顿了一下。 “这事儿死无对证,只有人看到他去过并没有人直接看到他动手脚。直接查没戏,只能从侧面下手。”涂自强吃一粒花生米轻轻的说,“咱们先查查他,看他屁股底下有没有屎。” “嗯,然后呢?”水自流点点头。 “再探探他周边人的口风,”涂自强耷拉着眼皮,扒拉着花生米,“喝多了总有吹牛逼的时候。” “再然后呢?”水自流追问。 “我们不需要证据……”涂自强缓缓抬起头看着水自流的双眼,后者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强子,你不是要?”大马脸瞪着牛眼,一脸惊恐。 “他屁股上有屎最好,”涂自强扫了大马脸一眼,自顾自的继续说,“要是没有,咱们就给他塞上一大坨!” 水自流抿着嘴不说话,大马脸大嘴微张露出一口白牙。 “好,具体怎么办?”水自流稍一思索微微点头,大马脸一脸犹疑。 “水子你盯着徐红兵,宾子你盯他媳妇刘丽娥。”涂自强扫了大马脸一眼,“看看他们吃喝用度能不能跟收入对上,对不上的话就好办了……” “好。”水自流惜字如金。 “宾子,他媳妇生活作风有点问题,长相那是没得说。”涂自强笑了笑,大马脸立刻来精神了。 “我有个计划,”涂自强收起调笑,“你俩想进厂当工人不?木材厂!” “那必须的啊!”大马脸一拍桌子,“有铁饭碗谁愿意天天担惊受怕的?” 水自流皱着眉头看着涂自强。 “还有些细节没落听,不过先说头里,你们按我说的办,咱们肯定不犯法就是了。”涂自强憨厚的笑了笑,“弄好了你们能进厂,弄不好嘛……” “别卖关了,我曹!”大马脸性子很急。 “弄不好至少你不吃亏。刘丽娥长得那是没的说,你这属于公私兼顾,赏心悦目的。”涂自强又摆出实事求是的样子。 “曹!”大马脸臊眉耷眼的骂了一句,也不再追问。 水自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你笑啥,要不你去!”大马脸恼羞成怒。 “我不去,”水自流难得开起玩笑来,“人家稀罕的是身强力壮的大牲口……” “哎呀我曹,你骂人……”大马脸乐了。 哥仨嬉闹间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涂自强没多说,水自流二人也没多问。 徐红兵万没想到,就因为没参加老涂的丧事又故意安排涂自强去扛木头,就给他带来这么多罗烂。 老爷子说了,上士杀人用笔。 甩砖头忒没技术含量,呸! 先把大马脸安排出去,郑娟应该能安全一半了吧? 涂自强看着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大马脸心中暗想。 原作里表面上确实说了就是骆士宾干的那件事,但作者又不时的在暗示罪魁祸首其实是水自流。 大马脸这小子其实不太坏,即便那事就是他干的,也一大半是因为酒精,一小半是因为一直没有发泄渠道。 后来他没对郑娟负责也可以理解,俩人完全没有感情,只有那场他自己都没印象的亲密接触。 大概吧? 谁知道呢,先拯救下郑娟。 那姑娘让人心疼。 第十章 送粮 咚咚咚…… 涂自强背着面袋子敲着老棉鞋的房门,面袋子里面装了二十斤苞米面。 吱丫,砰! 开门的是老棉鞋,他刚看到涂自强的脸,这老货直接重重的关上了门。 “姥爷,谁啊?”屋里尹岫脆生生的问。 “野狗挠门!”老棉鞋闷着声回答,声音还有些发闷。 “你骗人!野狗才不会这个声儿……”尹岫很机灵。 哒哒哒脚步声响起,小丫头小跑过来打开了门。 “呀,同好啊,快进来……”小丫头眼睛笑成了月牙,“姥爷你看花眼了,哪有这么大个儿的野狗?” 涂自强背着粮袋子进屋,老棉鞋别着头赌气不看他。 “坐,喝水。哎呀你还别说,你那素描画的还真不错……一会别着急走,咱俩聊聊!”尹岫很自然的接过粮袋子,欢快的像一只百灵鸟。 “又被抓了?”涂自强发现老棉鞋的脸肿了,“都说你不是这块料!” 老棉鞋执拗的一扭头,不搭理涂自强。 “大上次是腿,上次是眼睛,这次是脸……”涂自强看着老棉鞋的手,“下次要是手呢?你千辛万苦的回来,不是为了毁了这双手吧?” 老棉鞋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你出了什么事儿,岫儿怎么办?”涂自强趁热打铁,“她已经没了妈妈,不能再没了姥爷吧?” “凭什么?”老棉鞋扭头看着涂自强,“我们爷俩凭什么靠着你?” “凭我是工人有十七块的工资,凭我粮本上每个月有五十七斤半的粮,凭我看岫儿顺眼!”涂自强连珠炮般的说着,老棉鞋一脸木然。 “更重要的是,尹老师我尊重你!”涂自强诚恳的看着老棉鞋,“你这双手不应该干这个!” “我没去卖东西,上次那十斤还没吃完。”老棉鞋沉默半晌,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次是,是他们非说我厕所扫的不干净……” 花白的头,无精打采的低着…… “扫厕所除了味儿大了点也没什么,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只有分工不同嘛!轻体力劳动还能锻炼身体不是?”涂自强捅了老棉鞋一下,“好歹没让你扛木头不是?” “你!你!”老棉鞋瞪圆双眼。 “好啦好啦,改变不了的事就努力过自己思想的这关。”涂自强耐心的哄着老头,“咱先吃饱穿暖,你瞧岫儿瘦的!” “哎……”老棉鞋长叹一声,低下了头。 “你把刻刀还我!”沉默了一会的老棉鞋抬起头盯着涂自强,“还我我就教你画画……” “你要干嘛?钱货两讫了啊喂!”涂自强顾左右而言他。老棉鞋也许是关心他,也许是被弄怕了怕被牵连。但刻刀现在不能还,他的计划还需要一部相机。 “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老头丝毫不放松,“我是为你好!” 涂自强沉默不语,老棉鞋从期待到失望,从失望又到痛心。 “我还有件事需要办,现在还不能还你。不过我答应你,就到年底,年后我再不碰这些!”涂自强还是拒绝了老棉鞋。 “年底?由奢入俭难啊,还我又怎么样?商店里有的是……”老棉鞋失望的摇摇头,“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涂自强摇摇头,叹息一声起身离开。 这个时候说什么老头都不会信,以后再说吧。 “姥爷你这么这样!”尹岫拎着空袋子出来发现涂自强被赶走了,埋怨了老棉鞋一声,拿着袋子就追。 “你干嘛?回来!不许追!”老棉鞋喊。 “人家的袋子!”小丫头头也不回开门就追留下怔怔的老棉鞋。 “同好!同好!”尹岫气喘吁吁的追赶涂自强。 “跑的兔子都快……”小丫头气喘吁吁的扶着腰,“给,你的袋子。” “啊……”涂自强勉强一笑,臊眉耷眼的。 “我姥爷就那样,你别生气啊。”尹岫笑嘻嘻的看着男人,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嗨,我哪能生他的气,老棉鞋说的对,不过我也有我的苦衷……”涂自强两辈子都被和这样的美女说话,有些口不择言。 “老棉鞋,哈哈哈哈……”尹岫捂着肚子笑,“你还挺有才,一会我就告诉他。哈哈哈……” “呵呵呵,当初不是不知道他叫啥名嘛……”涂自强挠着头打岔。 “以后想来就来,别理老棉鞋,哈哈哈……”尹岫说到老棉鞋仨字又忍不住笑,涂自强也陪着傻笑。 “他不给你开门我给你开,他不教你画画我教你。”小姑娘很认真,嘴角一丝狡黠的笑,“你真的想学画?” “想、想、肯定想,我向那谁保证!”涂自强咧着大嘴笑。 “好,那就说定了!”尹岫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涂自强愣了愣,也伸手握了上去。 “我回去劝劝老棉鞋……”小姑娘毫不拖泥带水,扭头就走,小手在空中摇啊摇…… “那我天天来!”涂自强在后面喊,小姑娘没回头只握起小拳头挥了挥。 这是什么意思?鼓励?还是说天天来她就揍我? 涂自强傻呆呆的目送那一抹倩影。 “你,你……”尹岫回家之后看着老棉鞋就忍不住笑,笑的老头发毛。 “我怎么了?”尹岫憋着笑看着姥爷。 “他,你,你俩……” “你怕他对我有心思?” “呃……” “人家是正二八百的工人,起了心思不是好事吗?” “要是……还行,就怕……” “我不在乎!” “怎么可以不在乎?!” “呆在一起大家都舒服不就行了?何必想那么多?” “哎,你这孩子……” “我不讨厌他,他不讨厌我,他还有粮食。我们吃他的粮食他开心我们也开心,皆大欢喜。” “不能……” “我当然不是为了粮食……” “可是他做的那些事……”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我相信他没撒谎……” “我也相信他不是个坏人。”少女补充道,“况且现在只是一丢丢好感而已,只是觉得这人有点可爱……” 房间里陷入沉寂,老棉鞋复杂的看着外孙女,眼神里全是斗争。 少女松松垮垮的衣服下面涌动着澎湃的生命力,而眼神中满溢的信心更是喷涌而出…… 看着姥爷时而哀愁、时而愤怒、、时而狰狞、时而微笑的脸,尹岫笑了。 老棉鞋,哈哈哈…… 第十一章 周蓉与狗 光字片儿片儿花周蓉梳着两根小辫一身红黑格棉袄在蓝绿黑色调的人群中很是显眼,身后当然少不了那条狗,啊呸,蔡晓光。 “你要干什么?”穿着四个兜绿军装的舔狗蔡晓光挡在片儿花身前,警惕的看着路边站着的涂自强。 片儿花站在八公身后只露出一张脸,奶凶奶凶的挺着胸一脸我不怕你。 “命运邂逅了烟云,只是追寻的开始。”涂自强两辈子最恨舔狗,一看到蔡晓光那没出息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出来。 “咦?”片儿花眼睛一亮。 “泪痕下初逢的微笑,”涂自强微微仰头闭上眼睛,顿了一下继续吟哦,“那是心灵的注脚。” 片儿花一脸痴迷,舔狗一脸警惕。 “宁静中的呻吟~~~~~”涂自强缓缓睁开眼睛,深情的看着片儿花,“更带着一抹爱情的回响。” 唰,片儿花两行热泪静静流下…… 这就哭了?文艺女青年果然二,这年头诗人太少,等待被骗色的女青年完全抢不上槽儿! “有事?怎么了?”涂自强瞪大双眼一脸无辜的看着一人一狗,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才发现他俩的存在。 片儿花眼睛立了起来,舔狗倒是松了一口气。 “有病!”涂自强嘟囔一声,看二百五一样看了片儿花一眼,转身就走。 “你说什么呢!”舔狗血往上涌,完全不顾体型差距一言不合就要硬钢儿。 “离我远点,灵感都没了……”涂自强皱着眉头斜着眼鄙夷的看着舔狗,一脸踩了狗屎的厌恶感。 “你……”舔狗憋得满脸通红。 “切,灵感,就你?”片儿花欲擒故纵玩儿的很溜,可惜对手是老司机,完全不受激。 “大树是风暴的锤炼,土壤是沙漠的种子……”涂自强的目光在片儿花头上飘过,旁若无人的一边走一边推敲。 “这臭流氓!”舔狗冲着背影挥舞着拳头,没发现身后的片儿花已经满目迷离…… 史诗任务:周家拯救计划。 Round one:引起片儿花的好奇。 达成! 涂自强脚步很稳,脸上却很精彩,自己还在心中给自己配音。 史诗感来了…… 假扮诗人最没技术含量了。 挑些优美而有内涵又能引起遐想的词儿,稍微压点韵、忘记逻辑瞎往一起凑就行。 文学女青年会自己帮着你脑补…… 所谓的现代诗到底表达了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诗人自己是不知道。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你要敢问,诗人们一定会一脸失望的看着你如此回答。 你,不懂我! 你,不懂文学! 你,没文化! 你,庸俗! 你,呸! 然后理智的人会转身就走、不跟臭狗屎较劲。 而文学女青年则会一脸迷离…… 这些缺心眼的,才是诗人们的目标客户群。 晚上片儿花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给远在贵州的臭流氓冯化成写信。 “成: 见字如面,想你。 今天我有一件有趣的事要与你分享……” 周家的悲剧来源于老大的虚伪和老二的自私,而更可怕的是这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固执的认为自己行为是正义的、光明的、伟大的、没有任何私心的。 周家那个年代典型的家庭,严父慈母、父亲工作母亲照顾家。 严厉的周志国拙於言词,心头敞亮的李素华并没接受过什么教育、心里明白有问题却说不出来也无力改变。 离剧情正式展开还有一年的时间。到了那个时间节点,片儿花将不管不顾的投奔老流氓正式拉开周家悲剧的序幕。 有人说,冯化成也是男人,他喜欢美女有错吗?他勾搭周蓉有错吗? 嗯,从冯化成角度来说都没错。 但可惜,我们是站在周家角度的…… 想要改变周家悲剧的结局,只能从片儿花身上下手。 周家仨孩子都算是好人,有严重心理疾病的好人。 涂自强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先把片儿花从老流氓手中解救出来。 至于再之后怎么安排她,涂自强还没想好。 涂自强只剩下不到一年时间,而老流氓冯化成已经别有用心的蛊惑了片儿花至少三年。 时间紧、任务重,但还是得一点一点来。 咚咚咚,急躁又不失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外面果然是舔狗那张俊脸。 长得帅,家庭好,喜欢谁不好?非做一只舔狗? 涂自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吐槽不止。 这小子也有病,得治! “多说也就小学文化,红星木材厂扛木头的……”脱离了片儿花的降智光环,舔狗的智商果然回到了正常水平线。 涂自强笑而不语,侧身让出路,示意舔狗进屋。 “我就在这说!”舔狗色厉内荏。 涂自强狗熊一般的身材以及以往的凶残战绩明显给了舔狗很大压力。 “不敢?”涂自强侧着身子没动,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谁不敢!”舔狗受不住激,抬腿就进屋。 咣当,啪嗒…… 房门紧闭,涂自强顺手搭上插销。 “你要干什么?”正后悔冲动了的舔狗面色下意识的倒退半步。 “你是周蓉对象?”涂自强拍拍额头,回手打来了门栓,伸手示意舔狗坐下。 “对!你到底是何居心?”舔狗微不可查的吁了口气,胸脯一挺。 “我只是念诗的时候偶然被你们碰到而已,”涂自强皱着眉头看着舔狗,“你们打断了我的灵感不说,还打上门来?” 舔狗语塞,这事确实不占理。 “你无权阻止周蓉对谁有好感,尽管你是她的对象!”涂自强指出了舔狗的错误,“爱情应该是奉献和牺牲而不是占有!” “这……”舔狗满脸通红。 一提到片儿花,舔狗智商就急剧下降,何况涂自强的话又恰好击中了他思维的薄弱点。 “何况你又因何判定我在追求周蓉?”涂自强根本不给舔狗思考的机会。 “你又因何判定小学文化的就做不出诗?”涂自强的指节轻轻敲着桌面,“就因为我是扛木头的?” “可是……”舔狗仅存的智商提醒他他被蒙了,努力想要反驳。 “文学早就不是文人墨客的专享,他在广袤的原野上,在忙碌的厂矿车间……”涂自强一边站起身一边吟诵,舔狗目瞪狗呆。 “别说我对周蓉没有想法,”涂自强趁热打铁,猛地转身死死的盯着舔狗,“就算我对她有想法,你也不应该破坏,而是遵从她自己的意愿!” 舔狗愣住了。 “爱情是成全,爱情是只要她好……”涂自强用咏叹调一样的口吻吟诵着狗屁不通的酸词,“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说对吗?” “对……”舔狗瞬间脑补了二百多个悲伤的爱情故事,爱与奉献的伟大使命感充斥着他的胸臆。 “那么,还有别的事吗?”涂自强抿着嘴温和的问道。 “没,没了……”舔狗垂头丧气的起身。 “没事常来玩,你闪光的人格赢得了我的友谊……”涂自强伸手拍拍舔狗的肩膀,后者恨不得把自己的狗头伸过去让他舒服的抚摸。 咣当! 涂自强家大门紧闭,舔狗一边摇头思索一边走远。 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吧? 蔡晓光被绕懵了…… 第十二章 好奇害死猫 兵无常形、水无常势,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片儿花站在路边咬着嘴唇眼睁睁的看着涂自强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仿佛没看到她这个大美人一样。 “喂,喂……”女孩咬咬嘴唇,最终忘记了矜持。 “啊?啊!周蓉啊,不好意思没看到你……”涂自强远远的回头,走回来很有风度的表达了歉意,“你有什么事吗?” “你……”片儿花大脑一片空白。 “慢慢说,不急……”男人温和的笑着。 “对不起,又打扰到你了吧?”片儿花眼睛亮亮的。 “我也是刚看到你就喊了,没注意到你在思考。”少女的矜持让片儿花撒了一个苍白无力的谎。 话一出口,小脸儿唰的从脖子红到脑瓜心儿。 周蓉你真完蛋,这不是此地无银嘛! 少女惴惴。 “比我强,你至少看到我了。”男人温和的笑着,仿佛没发现少女的患得患失,“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居然忽视了你。” 涂自强可以更溜,但考虑到年代因素没敢称呼片儿花为大美女,毕竟那样就有了耍流氓的嫌疑。 夕阳之下少男少女就这样相对而立,男人温和的笑着,少女忸怩的捏着衣角。 半晌。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男人还是那么温柔。 “等等……”片儿花挽留的话脱口而出。 “嗯?”涂自强疑惑的看着她。 “那个……”片儿花脸红得像火炭,烤的自己都难以呼吸。 “不急。今天怎么不见晓光?”涂自强一副刚发现舔狗不在的样子。 “我也不天天和他在一起啊……”片儿花不由自主的撒了个小谎。 “哦……”涂自强一脸歉意,此时无声。 “那个,上周你那首诗的后半段做出来了吗?”片儿花抬头看着涂自强,眼睛亮晶晶的。 “快了,回头我让晓光带给你看……”涂自强挠挠头,一副交不出作业的学生面对老师的神情,“那个,没事我先走了……” “好的,我不急……”片儿花有点痴,这大狗熊脸上居然能做出害羞的神情?不过才发现,他也挺帅的嘛…… 涂自强点点头笑了笑,转身离去。 “等等!”片儿花这才觉察到了不对的地方,连珠炮般追问,“你怎么知道他叫蔡晓光?他找过你?他对你说什么了?威胁你了?” “哈哈,哪有,”涂自强一脸你在说笑话的表情,“就是后来又在街上遇到了……” “真的?”片儿花狐疑的看着男人。 这理由可不太诚恳,活像校里被小流氓抢了钱敷衍家长的小可怜儿们。 “当然是真的!”涂自强非常诚恳。 “他?”男人捏了个兰花指。 “我!”男人学大猩猩的模样双拳捶着胸口,“谁威胁谁啊!” “你可真损,蔡晓光才不是娘娘腔!”片儿花展颜而笑,声音听得涂自强心里发痒。 “那我走了啊,诗回头做好了让晓光给你送去……”涂自强陪着片儿花笑了两声,再次告辞。 “他可真壮啊……”片儿花看着涂自强的背影喃喃自语,然后又学着捏了一个兰花指。 噗嗤,少女忍不住笑。 “坏蛋,还骗人?我还不知道蔡晓光?他肯定找你去了!”少女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她对舔狗了如指掌。 “喂,你干什么去啊?”少女大声喊着走远的男人。 “去学画画……”涂自强转过身双手拢着嘴巴边倒退着走边回应少女。 “还会画画呢……”少女眼中异彩连连。 “不行,我得找蔡晓光去,不能让他欺负人!” 少女既然无视了体型差距,舔狗也就只能连写七个冤字。 “我没有,我没有威胁他!”舔狗满脸通红的争辩,委屈如窦娥。 “说漏了吧,”少女嗤笑着斜着舔狗,“我就知道你去找他了!还玩文字游戏?就你?” 舔狗额头血管突突的跳,被少女堵的说不出话来。 “还说没威胁?”片儿花举着小拳头,“好哇,蔡晓光,你都学会撒谎了!” “我!我!”舔狗张口结舌憋不出整句话来,片儿花冷笑着看着他。 “你冤枉我!爱是奉献是牺牲不是占有,爱是成全,是只要她好!”舔狗梗着脖子委屈的盯着片儿花,后者文青病又犯了……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舔狗喘口气温柔的如冬日暖阳。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女文青反复吟哦,一脸痴呆,“太美了!” 舔狗梗着脖子面对主人疑惑的目光,如钢铁般坚决。 片儿花缓缓摇头,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舔狗的眼睛。 “好吧,都是他说的……”舔狗没坚持多久就崩溃,如泄了气的球。 “奉献,牺牲……”片儿花满脸崇拜的重复着,完全不在意舔狗败犬的目光。 “奉献、牺牲、成全……”舔狗目送着片儿花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自我麻痹、坚定八公之信念。 不属于这个年代的毒鸡汤威力如此之大,小白花儿们如何能有抵抗之力? 入夜。 片儿花躲在被窝里给老流氓冯化成写信。 今天的收获让她忍不住立刻与伴侣分享。 “成: 见字如面,想你! 还记得上封信里给你说的那个有趣的人吧? 今天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狭隘,多么的庸俗。 他粗糙的外表之下的灵魂是那么有趣,有趣的甚至让他的才华都黯然失色。。 可悲的偏见差点让我们和他擦肩而过。幸好命运还在眷顾着你我,使得我们没有错失这样一个有趣的朋友…… 我保证,一定深刻的反省自己,不再错过生命中的每一抹美丽,我保证。 你,不许笑我!知道吗! 我现在迫不及待的写了这封信、迫不及待的介绍你们认识,相信你们一定能有灵魂层面的共鸣…… 成,我想你! 疯狂的想你! 你在那边还好吗?那里冬天冷不冷?你瞧我,明明知道老乡们都爱戴你尊敬你居然还情不自禁的担忧你的生活。原谅你的傻姑娘,因为……” 洋洋洒洒十几张纸,片儿花才满意的入睡,睡得很沉很香…… 不过,远在天边的老流氓冯化成不知道会不会失眠…… 失眠了也只怪他自己狭隘,片儿花能有什么坏心思?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