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 1. 郁绥 七八月的东城总是潮湿而闷热,黄昏扩散在黏连的水汽之中,模糊成斑驳的光点。 暮色四合,远处的云霭好像悬浮在浊流里的泥沙,一层一层上涌,一秒一秒吞没了天光。天地间的轮廓逐渐模糊,鸟雀沿着低空飞行,伴随着第一声沉闷的惊雷,磅礴的雨水从厚重的云层中坠下,淅淅沥沥充斥着天地,砸出一片潮色。 地面水花飞溅,路灯渐次亮起,在雨幕中散出暖黄的光,石板路的缝隙中生长着大片大片的青苔,这点青绿色一路蔓延,直到逼仄的巷子口。 隔着雨声,依旧能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声响: “郁绥!你真的不去商老爷子给他孙子举办的接风宴吗?!所有人都去,就你不去?!” 隔着手机,宋臣年的咆哮声仿佛能震碎人的耳膜,郁绥嫌弃地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看了眼正在埋头苦吃的流浪猫,慢悠悠回答他:“不去,没意思。你要想去就自己去呗,干嘛非要拉上我。” 电话另一端的宋臣年十分不能理解,痛心疾首地提醒他:“郁绥,我们已经两个月天没有见过面了,整整两个月啊,我和你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这辈子都没和你分开这么久过……” 不等他开始卖惨,就又被郁绥出声打断:“宋臣年,一中的假期一共就43天,哪儿来的两个月?” 宋臣年卡了下,极为戏精的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模仿着舔狗的语气道:“43天吗?可我只记得1032个小时,661920个分钟,三百七十一万五千二百秒……” 郁绥险些被他这副腔调恶心坏。 猫食盆里的猫粮快吃完了,几只流浪猫巴巴地来蹭他,郁绥伸出手,在它们身上撸了两下。 随后将伞倾斜,避免它们被雨淋到,又将剩下的猫粮尽数倒了进去,才不紧不慢地出声:“宋臣年,别贫了,明天就开学了,没必要非在今天见面。” “唉,你不知道…………”电话另一头的宋臣年欲言又止,小声嘟囔了句:“我这不是怕魏延那个牲口被你爸带过来吗,你不在这儿,我刚刚听到你爸说,要把魏延介绍给商爷爷的孙子认识,说是要帮他牵线搭桥,给他扩展人脉……” 他声音越说越小,生怕这位大少爷再度受到心灵创伤,忙补救道:“郁绥,你现在过来还来得及,宴会还没开始呢,与其被魏延抢先,还不如你来,这人脉不要白不要……” 头顶的路灯断电似的闪了两下,又重新恢复生机,雾气在流动的光束之中悬浮,像是一条金色的河流。 郁绥讥笑一声:“没兴趣,他们想认识就认识,我又不稀罕……” 他话说到一半,街角突兀地出现些许窸窸窣窣的动静,直逼巷子口。 一大片黑沉的影子气势汹汹落在头顶,正在吃食的流浪猫被吓到,尖锐的猫叫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看着眼前四散逃窜开的流浪猫,郁绥脸上的笑容沉下来,朝着电话那头道:“先挂了,这边出了点事情。” 宋臣年“啊”了一声,半是玩笑半是追问:“怎么了,难不成你那个便宜爹要找人把你绑回来,他有那么好心?” 这伙人的确没安好心,不过不是郁绥他爹招来的,是他爹的私生子搞出来的麻烦。 “有人来找死而已。”郁绥随口应了句,直接挂断了电话,寂静的空间里,只留下几声“嘟——嘟——”的忙音,格外明晰。 巷子逼仄狭窄,两侧的水泥墙早已褪色,露出大块大块斑驳的墙皮,墙角七倒八歪的垃圾桶散发出恶臭,除了流浪猫,平时压根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郁绥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伞撑在猫食盆上,避免里面的猫粮被雨水淋湿,调整好幅度之后,才直起身,漫不经心掀起眼睫,直视对面的人。 这一行有七八个人,各个穿着画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露出来的胳膊上纹着花臂,还有几个染了红黄交错的头发,配上脸上难以消下去的痘坑,显得面目格外狰狞。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混混。 “你就是郁绥?”为首的男生率先开了口。 他剃了个青皮,只在脑后留下个龙头的形状,眉尾处断了一截,肌肉虬结,一脸凶相。 被点到名的郁绥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反而有些兴味。 他站在光影交界处,身型颀长,颈骨微凸,脊背线条清瘦凛冽,徐徐勾勒出几分少年人独有的冷硬落拓。 小巷里只有依稀几盏灯火,晕黄的光晕被切割成几何形状,轻轻落到男生的脸上。 他眉眼间的少年气格外重,一双狐狸眼眼尾上挑,上眼睑懒懒散散地掀起时,长直的睫毛被光耀成灿金色,衬得右眼尾下的那颗泪痣越发鲜红,精致出一分冷冽的稠丽。 但真正让青皮男确定他是郁绥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染的一头粉发。 一中郁绥,上课睡觉,下课斗殴,是东城一中建校以来,百年难得一遇的刺头。据说为了和一中的教导主任作对,郁绥染了头粉毛,在某次逃课路上,硬生生把一中的教导主任跑得瘫倒在地,送进了医院,自此一战成名,名号响彻东城十四所高中。 被魏延叫过来教训人的时候,青皮男还以为郁绥是个喜欢玩儿非主流的丑逼,但事实和他的想象大相庭径。 灰粉色的头发衬得他皮肤更白,像盏白瓷,在光下剔透出一层冷白的釉光。 要是个有个星探路过,郁绥凭着他这张脸,大抵能原地出道。 郁绥没回话,青皮男身后的小弟见他没有动静,甩了两下手里的木棍,趾高气昂地朝着郁绥喊话:“没听到我们老大问你话吗?” “我就是郁绥。”角落里的流浪猫怯怯地探出头来,郁绥眉眼间晕出几分戾气,眸光凛冽,略带嘲讽地开口:“怎么,想打我啊?” 见他回话,染了红毛的小弟活动了下肩颈,语气里满是挑衅:“既然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就识相点儿。郁绥,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不过——你要是跪在这儿叫两声爸爸,我们几个说不定下手还能轻点……” 郁绥懒得搭理,径直将卫衣的袖子挽至手肘,露出一节纤细的手臂:“你们几个——” 他的眸光懒懒散散掠过这几人,朝着青皮男昂了昂下巴:“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 少年声音散漫,语调拖得极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睫毛半垂着,浮出几分恹恹的倦意,看起来格外欠揍。 乌压压的人头和势单力薄的少年形成强烈的对比,青皮男怔楞了一下,大抵没想到他这么狂妄。 “小心老子一会儿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他放着狠话,郁绥却懒得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直截了当地拽住了青皮男的衣领,硬生生将人扯到面前,膝盖上顶,狠狠顶住对方的腹部,撞出一声皮肉碰撞的闷响。 他动作极快,没半点拖沓,干脆利落地用虎口卡住青皮男的后颈,肩抵着肩,将人翻了过去,瞬间完成了一个极为漂亮的过肩摔。 青皮□□//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砸到地上,肉//体碰撞到水泥地面,泥泞的雨水飞溅,伴随着男人痛苦的嘶吼。 雨还在下着,浸湿了郁绥的粉发,露出的一截颈侧散出玉一样柔和的光。 这群混混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大,眼睛因震惊瞪得溜圆。 还是方才朝着郁绥喊话的红毛最先反应过来,捡起棍子冲上来,嘴里叫嚣着:“快上啊,打死这个兔崽子!” 木棍划出凌厉的破空声,朝着郁绥的脊背而去。 雨声淅沥,噼里啪啦敲打在伞面上,橘猫在角落里怯怯地发出细弱的叫声。 郁绥一个闪身,躲开黄毛的动作,但手臂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挨了一下,他一脚踹上黄毛的胳膊,踢飞了他手里的东西,又一拳砸到他肚子上,将人一脚踹翻。 剩下的混混见状,一窝蜂冲上来,但赤手空拳,郁绥的打法又格外不要命,没过一会儿,郁绥已经干脆利落踹飞了两个人,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地上躺着四个歪七扭八的人,青皮捂着肚子痛苦地哀叫,其他人的脸上也不约而同露出痛苦的神色。 街角又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什么人踩着水坑溅起的清脆水声。 他步履平缓,脚步极轻,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子口。眸光略及里面激烈的战况,非但没避开,反而好整以暇地观赏起来。 雨声淅沥,昏黄的路灯下,郁绥正钳制着一个黄毛的胳膊,膝盖抵在他的脊背,顺着膝窝一踹,黄毛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瑟缩地跪在地上。 场上只剩下三个人,先前压倒性的优势轰然坍塌,倒显得孤身一人的郁绥有些恃强凌弱。 黄毛并不服气,哪怕双手被反剪,嘴里还在叫骂:“放开我,你个杂碎,方鹏,刘进,快上啊。” 他话音刚落,郁绥眉眼间戾气横生,又用了些力气,直接踩上黄毛的脊背,将他的头压踩进泥泞的水坑里,彻底阻断了他说话的可能。 对方因窒息挣扎着,郁绥精致的眉眼漾开明艳的笑容,朝着其他人挑眉:“你们两个,还不动手吗?” 破旧的路灯在头顶顽强地运行着,少年逆着光,露出的一截手臂白得晃眼,腕骨凸出,分明看着清瘦羸弱,下手却比谁都狠。 剩下的两个人犹疑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一哄而上。 郁绥半蹲在地上,将黄毛彻底扔在地上,和剩下的两人缠斗在一起。 就在这时,视线盲区里,他身后的青皮男悄然爬起来,他手里拿着木棍,秉着呼吸,想要偷袭郁绥。 眼见木棍要砸到郁绥的头上,商诀眸光闪了下,善心大发开口提醒道:“小心。” 郁绥闻声回头,及时躲了过去,又一脚将青皮男踹了回去。 雾雨蒙蒙,隔着几道昏暗的光线,郁绥的眼睫被雨水浸湿,他掀起眼帘,看向出声的地方。 那是个撑着黑伞的少年。 他站在路灯下,侧脸线条被光晕模糊成团,但因为T区立体度绝佳,优越的骨像凸显出来,依旧能看出鼻梁高挺,眉目深邃。 两人视线相撞,商诀耷拉着的眼皮掀起,眸光自下而上挑,自眼尾掠起一道弧光,生出几分淡漠的凛冽。 他撑着伞,冷白的手搭在深黑的伞骨上,手背尺骨凸起,缠出几道青色的脉络,浮现在皮肤表面,禁欲又色//情。 商诀不说话,也不动作,就这么静静站在巷口,身上的白色衬衫不见一丝褶皱,黑色长裤上也看不到泥点,在这个暴雨天里,像个精致的假人。 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对方看了多久,郁绥直视着商诀的眼睛,见他不闪不避,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有些烦躁地拧了下眉:“怎么,你站那儿是来看戏的?” 商诀仍旧没动,只是将伞面抬高了些,将整张脸露了出来。 他眼型是狭长的内双,双眼皮褶皱极深,眼睫浓密长直,敛下眼底黑沉的眸色。侧脸轮廓流畅,下颌收窄,周身气质矜贵又疏离。 郁绥顿时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Bking的气息,装的要命。 商诀的眸光从郁绥身上一扫而过:“我只是路过。”他嗓音冷淡,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冷,说出的话却并不怎么动听:“不是看戏,而是想问路。” 商诀:“请问东城一中怎么走?” 郁绥:“……” 郁绥:“?” 他话音刚落,战场上仅存的两个混混立刻瞠目结舌地看向他,深觉这人是个没有眼头见识的蠢货。 他们一群社会青年在这斗殴,正常人不说躲远点,好歹也会绕道走,生怕惹上一点麻烦。 他倒好,不仅没往远处走,还眼巴巴地凑上来,直接闯入战场问路。 怕不是脑子里缺了根弦。 郁绥听到商诀给出来的答案也愣了一下,表情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眼,也没弄明白商诀的脑回路。 但刚才这人出声帮了他,秉承着有恩报恩的原则,郁绥先暂停了一下这边激烈的战况,耐着性子给他指了路。 “从这条巷子出去右拐,往前走五百米有个书店,书店往南就是东城一中。”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商诀挑了下眉,动了动他那颗矜贵的头示意:“谢谢。” 精致假人转过身,撑着那把黑伞,朝着郁绥说的方向走去,背影丝毫不见留恋,郁绥见状也收回了眼神。 巷口前,立在地上的黑伞被风吹得有些歪斜,底下的猫粮和火腿肠不可避免被雨打湿了。 商诀的步子顿了一下,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思索半晌,还是纡尊降贵地伸出手将伞扶正了。 巷子里再度传来皮肉碰撞的打斗声,隔着雨声,有些难以辨明战况。 “喂,是110吗,我要报案,东城一中附近的青花巷里有人聚众斗殴,大约七八个人,正在围攻一个粉头发的男生……” - 郁绥利落解决完剩下的两个人,活动了下手腕,慢悠悠地蹲在了青皮男的面前。 他唇角上扬,稠丽的眉眼散出笑意,眸光却泛着冷冽。 他晲着青皮男,嗓音压得很低:“去告诉魏延,我还看不上他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再敢出现在我面前,小心他那条腿。” 话音刚落,郁绥毫不留情地踩上青皮的手,转身拾起了自己的伞,检查猫粮有没有被雨水泡坏。 巷尾深处,几只猫蜷缩在一起,看到郁绥的身影,犹豫半晌,还是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舔着他的手背。 猫食盆被他一并拿了过来,猫粮也没被淋湿,还能吃。 郁绥将伞放到地上,撑起一片不受风雨侵袭的空地,让流浪猫钻进来吃东西。 自己浑身都湿透了。 看着这群猫一口一口分着吃完,直到吃撑,朝他露出圆滚滚的肚皮,郁绥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开了巷子。 明天还得再过来一趟,他还得帮它们搭个窝。 他漫不经心想着,还没等走出巷子,就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伙民警,正面容严肃地压着青皮和红毛往警车上去。 郁绥:“?” 他皱了下眉,暗道不妙,刚想绕道离开,就听见红毛嚷嚷着大喊起来:“警察叔叔,我们真没打人,我们是被打啊。就在巷子里,还有个粉头发的男生,他霸凌我们……” “诶诶,他在那儿呢,姐!他在那儿呢!” 抓着他的女民警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朝着巷子里看过去,视线恰好捕捉到了刚想离开的郁绥。 郁绥:“……” 非必要情况,他是真的不想进局子。 心上难得浮出无语的情绪,那边的女民警已经把红毛交给了同伴,小跑着朝他而来。 郁绥只好配合着走过去。 女民警脸上当即露出一个即为标准的笑容,朝着他道:“同学,刚刚接到热心市民的举报,这里有人聚众斗殴,根据描述,你也参与了这场斗殴,所以……辛苦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热心市民? 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方才那张拽的二五八万的脸,郁绥没多说什么,认命地爬上了警车。 没法按时回家了。 刚一坐稳,他就看见了不懂国内报警流程被一并带上车的热心市民商诀同学…… 对方依旧是那副不染尘埃的清贵模样。 郁绥舌尖顶了下颊侧的软肉,在心里暗骂道—— 靠,还真是这傻逼。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1. 郁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商诀 8.17. 东城一中正式开学。 伴随着第一声下课铃响,教室瞬间热闹起来,此起彼伏的人声交织,堪比清早街头的菜市场。 “诶,你们说,我们班今年真的会拓出两个名额,插进来两个转班生吗?” “以往一中的实验班都是最顶尖的重点班,大家都是考进来的,有分数管着,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一届能插得进来人……”有人怯怯接了句。 他这话倒也没说错,作为东城的王牌重点高中,东城一中的重本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三,招收的都是各市区最拔尖的学生,对成绩的要求也格外高。 为了保证升学率,提高教学管理效率,一中建校以来就一直施行滚动换班制。每次月考成绩按照比例划分,在期末之后按照学生本学期的成绩重新分配班级,来保证重点班学生的学习质量。 简而言之,一中奉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原则。重点班,谁成绩高谁上,没成绩就滚蛋。 这么多年,几乎没有过例外。 所以刚考进来的实验班新学子理所应当地提出自了己的疑问。 “只要有钞能力,什么都不是事儿呗。”人群中,不知谁先嗤笑了声。 紧接着,更多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对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们没看分班通知吗,名单上最后一个,可是那个谁……” “哪个人啊?” “对啊,打什么哑谜,你们在说谁啊?” 有人没关注分班名单的具体名字,不免好奇,凑过来出声询问。 赵天棋倚在桌沿上,朝着门外瞥了眼,压低了嗓音回答道:“还能有谁,就那个把人打进医院的郁绥呗。听说他爸给新校区那边捐了一栋天文馆,就和校长提了一个要求,让郁绥进实验班,好把这败类的成绩提起来。” 教室里出现片刻诡异的寂静,大家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堪称一句精彩纷呈。 还是上学期的班长史晓明率先开口,打破了僵持的氛围:“别看了,真是郁绥,猪头都把他的桌椅搬过来了,我亲自去搬的……” 他嘴里的猪头就是本届实验班,也就是111班的班主任朱振,因为惨绝人寰的军事化管理手段,学生们大多不待见他。又因为朱振长得肥头大耳,平常总喜欢把衬衫扎进裤子里,露出个滚圆的啤酒肚,被班里的学生起了个“猪头”的诨名。 一群人闻言,尴尬地笑了几下,随即你看我我看你,便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长吁短叹。 “郁绥居然真的进了我们班,我们班会不会成为有史以来平均分最低的实验班啊?” “估计是吧……” “我不关心这个,我比较关心他会不会第一天就和猪头干起来啊?” “郁绥是个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但按照咱朱振那脾气,他绝对少不了折腾郁绥……”史晓明叹了口气,无奈接话。 孟杰讥讽道:“得了吧,就朱振那样儿,你看他对哪个有钱有势的学生动过手,见了郁绥,他巴不得凑上去当舔狗呢呢。” “不是,你们怎么都在关心他和猪头啊,没人关心他会不会队我们动手吗?你们忘了,上学期郁绥就是因为殴打113班那个学生才出名的。” 赵天棋又扯着嗓子开始嘲讽:“这种人渣也能进我们班,真是闻所未闻。一想到要和他在一个班,我都觉得恶心。” 他们的声音太响,吵得能把方圆十公里的人叫醒。 身为话题中心的主人公,可能会殴打同学的郁绥正趴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补觉。他今天穿了件连帽的T恤,为了遮挡光线,宽大的帽檐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遮挡起来,连带着那头标志性的粉头发,只露出一截清晰的下颌线。 开学第一天,哪怕是实验班也经历了一番小换血,班里多了十多张新面孔,大家对彼此没有那么熟悉,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发现郁绥早就坐进了教室里,正听着他们讨论自己。 整个教室里弥漫着浓苦的咖啡气味,窗外的蝉鸣声裹挟着热浪吞没了睡意,头顶的风扇发出老旧的声响,郁绥烦躁地拧了下眉,侧过头,伸出一只手搭在耳朵跟前,试图阻止这些声音的入侵,好继续陷入睡眠。 他昨晚睡得并不好,雨下了一整夜,将枝头上的梧桐叶硬生生砸下地面,丁玲桄榔地碎进梦里,激起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狰狞的脸混杂着扭曲的身体,还有数不清的尖叫声。郁绥一整晚都被困在梦里边,捱至天光大亮,又在梦里看见了魏延那傻逼。 他没被气醒,反倒被自己的狗给闹醒了。 早上6:07分,郁绥被迫他顶着一头比鬼还大的怨气从床上爬起来,难得没迟到。 不过早到学校的结果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整整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上午,连头都没抬一下。 前边的那群人还是没停下讨论,只不过话题偏离了郁绥,绕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除了郁绥,不是还有个人来我们班了吗?” “不知道啊,那人的名字压根没在分班名单上,是空降下来的。” 孟杰“啧”了一声,朝着史晓明问道:“诶,大明,你知道什么内部消息吗?” 史晓明无奈地瞥了他们一眼,低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他是从国外转学回来的。” “……” 史晓明作为实验班的班长,深度扎根于各个消息通知群,基本能一手掌握学校里的所有消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基本上不会出错。 教室里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从彼此的眼里看出震惊。 东城一中有不少人是打算在将来出国镀金的,更有甚者打算直接放弃高考,减轻压力,直接申请国外的学校。 但没想到这位空降兵千里迢迢从国外跑回来,放着国外轻松惬意的环境不要,反而要来挤高考这座千军万马淌过的独木桥。 “想不开,真是想不开。” “这难道就是有钱少爷的世界吗,我等贫民无法理解这等行为。” 窗外梧桐叶一片叠着一片,密密匝匝的浓绿席卷眼前,伴随着风过林梢的沙沙声,郁绥的睡意彻底被打散。他烦躁地直起身来,将头上的帽子揭来,露出漂亮的有些凌厉的脸来。 只是因为打不起精神,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恹恹的颓丧。 “你们能小点声吗?”郁绥抬头,眼睑下的皮肤浮出一片乌压压的青色,仰起的下颌骨的线条干净锋锐,眉眼间的少年气被困倦冲淡,那头显眼的粉发乱糟糟炸起来,整个人都看起来不太好。 他话音刚落,六十多只眼睛看过来,在触及到郁绥的脸和他的头发时,教室里瞬间一片死寂,尴尬的氛围几乎浓烈到化作实质。 谁能想到,大家好不容易凑一块儿八卦个人,结果正主就一直站在你跟前。 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孟杰反应最慢,直勾勾地对上郁绥的视线,过了好半天,才从嗓子里磕巴出一句:“好……好的。” 大家小心翼翼的目光你来我往地在郁绥脸上打量,生怕这位喜欢惹是生非的校霸直接砸了桌子,当场表演一个校园霸凌。 但郁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手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将它们捋直,又搓了下眼睛,努力让自己恢复清醒。 离上课还有三分钟,郁绥瞥了眼墙上挂的时钟,足够他去一趟卫生间再折返。 他想了下,慢悠悠打出个哈欠,又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臂,这才站起身朝着班级后门而去。 郁绥刚发出一点动静,三十个人立刻抻起脖子来窥探他在干什么,六十多只眼睛恨不得在他背上戳出个洞来。 夏天的阳光毒辣,热烘烘地炙烤着大地,郁绥嫌晒,没穿校服,身上囫囵套了件宽大的T恤,漏出的肩颈线条清瘦,往下勾勒出极细的一截腰来,整个人单薄的厉害,压根不像是传闻中能将人抡起来砸地上的模样。 更何况,除了那头灰粉色的头发,郁绥那张脸看起来格外乖巧,他的眉眼精致,鼻尖小巧,唇形饱满,是很淡的豆沙色。 怎么看都和凶神恶煞的校霸也沾不上一点边。 大家还在把传闻中郁绥的模样往眼前人身上套,试图找出其中的相似点和不同点,以此来加深对他的印象。没想到,这位瘟神却猛地转过了身,倚在门框上,朝着教室看进来。 三十个人迅速挪开眼,低着头,正襟危坐,看不出一丝破绽。 “我不会对身边的同学动手,你们可以放心。”郁绥散漫开口,眼睫没什么精神地耷拉下来,盖住下眼睑的乌青。“但——” 他话锋陡然一转,直直看向方才对他恶意出言的赵天棋,狐狸眼挑起来,眸光凌厉,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这位同学,你要是嫌恶心,我不介意你帮你向老师申请退出这个班,以免你呼吸的新鲜空气被我污染了。” 赵天棋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敢怒不敢言。他费尽心思才考进实验班,怎么可能会愿意被郁绥赶出去。他敛着眼睫,遮挡住眼底的暗色,思索着说什么补救一下,后门的郁绥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后排的女生胆战心惊地捂了下胸口:“刚刚就没一个人发现那是郁绥吗?!” 教室里没人说话,还真没一个人发现…… - 上课铃声再度响起的时候,郁绥踩着点进了教室,坐在了最后一排他为自己挑选的“专座”上,脸上没有一点不自在。 他刚要趴下继续补觉,帽子都扣头上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耳边响彻:“郁绥,给我坐直了!你能不能有点学生样子!” 郁绥:“……” 他靠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摘下帽子,刚一坐直,高二年级的教导主任崔喜军领了个人走进来,他脑门蹭亮,反射出的光将这位新同学的脸照得熠熠生辉。 裸露在外的皮肤冷白,发色如徽墨黑沉,撞出极强的反差感。商诀的瞳色很沉,狭长的眼尾映出渐深的轮廓,鼻背线条挺直,下颌线干脆利落,有种冷淡锋利的压迫感。 与昨天不同,商诀换上了东城一中那套很挫的校服,但因为身材比例出奇的好,宽松的校服裤子穿在他身上有些短,露出一截清瘦有力的脚踝。 商诀漫不经心抬起眸,在看到角落后排的郁绥时眸光暗了下,随即很快恢复如常。 倒也没想到这么巧。 昨天警局相伴,今天教室相遇。 他和这人还挺有缘分。 只不过……商诀的眸光清清浅浅驻足在郁绥身上,看到对方一脸的暴躁,没忍住,眼角眉梢浮出稀疏的笑意。 有缘人好像不太喜欢他。 …… 郁绥的确不喜欢他,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他的眉就拧的死紧,想到昨晚的悲惨遭遇,他气不打一处来,教导主任还在用他的大嗓门向郁绥发出攻击:“同学们,这就是你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名字叫商诀。” “商诀同学哈,刚从国外回来,对我们的教学环境还不太适应,你们作为一中的学生,更是我们实验班的尖子生,要做到团结同学,关爱——” 郁绥不想听他废话,倒头就趴在桌子上,没想到崔喜军压根不肯放过他:“郁绥!我刚说完,你又趴下了!” 郁绥被他喊得快要精神衰弱了,还没等他动作,崔喜军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就朝着旁边的人鼓励道:“商诀哈,班里没有多余的座位了,郁绥旁边还有张空桌子,你和他坐一起吧。” “当个同桌,也是不错的嘛。”那颗圆润的光头在眼前晃来晃去,崔喜军脸上挂着笑:“商诀,你刚转过来,老师希望,你可以在融入新环境的同时,适当帮助同桌摆脱上课睡觉的陋习。” 郁绥:“……” 郁绥:“???” 郁绥腾的一下坐直了。 崔喜军是佛祖派下来给他历劫的吧。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2. 商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看戏 郁绥的确不喜欢商诀。 如果非要究其原因,就不得不提到昨晚的警局会面。 商诀作为报案人,在警察的陪同下认真的做着笔录,不仅有单独的座椅和茶水,还有女民警时不时地过来嘘寒问暖,他甚至被投喂了两块小蛋糕。 同样在警局里,郁绥就不一样了,待遇和商诀比起来,堪称天差地别。 郁绥虽然是今晚的直接“受害人”,但说到底,他不仅在这一场聚众斗殴里动了手,还将人打得鼻青脸肿。警局地上蹲着的七个废物非但没占到丁点便宜,反而疼得哀哀叫唤。 要不是有人证和物证,一时之间,民警还真分不清谁才是被围殴的那一个。 而在商诀享受投喂的时候,郁绥正被一个民警小哥抓着进行思想教育,从他站着的角度,一抬眼就能看到商诀的眸光冷冷晲着他。 郁绥挑了挑眉,在里边读出了名为挑衅的情绪。 啧,他心中的烦躁被无限放大,刚皱起眉,身前的民警蓦地拍了下桌子,“啪”的一声,强势召回他的思绪。 “郁绥是吧,”民警翻了翻他的档案,在看到学校那一栏时猛地顿住,面色古怪,好半晌,他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语重心长的开口:“你居然是东城一中的学生,看来刚刚那个小同学说的没错啊。告诉叔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这伙人对你实施校园霸凌了吗?” 东城一中毕竟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东城人都对他蒙了一层极厚的滤镜,光是拿出一中学生的身份,就足够让周围的人对你产生崇高的敬意和羡慕。 无一例外。 郁绥见状,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摆出一副可怜强调:“叔叔,我本来一个人在巷子里喂猫的,他们几个人突然凑过来,张嘴就说要打我,我没办法,才还手的。” “老师教导我们,关键时刻要学会正当防卫,我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再说了,我也没占到多少便宜,手臂上还有块淤青呢。” 他长得好看,是长辈们喜欢的乖巧模样,不冷脸的时候便格外唬人。 郁绥微微低着头,灰粉色的头发略长,纠缠在颈侧,显得肩颈处格外纤细。他眼睫垂着,眸中隐隐有泪光闪过,唇角绷直,一副被人欺压的可怜模样。 白炽灯光从上头打下来,裸露在外的苍白手臂上有一条十厘米长的棍伤,青紫色的淤血在皮肤下散开,格外吓人。 民警看到他手臂上的伤痕后,眼底流出愤怒,又看到他抖着身子,时不时怯怯地看向另一头的混混时,神色柔和下来:“他们这群人目无法纪,还敢公然斗殴,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同学你放心,作为人民公仆,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安全,好好教育他们。” 对方的语气太过坚毅,郁绥一瞬间仿佛看到正道的光挥洒在大地上,脸上怯懦的表情险些没维持住。 但他和对方说的也并不算什么假话,完全照着事实来的。 不用猜都知道,这群混混是魏延找来的,结合宋臣年打来的那通电话,对方大概很害怕他参加商家的宴会,认识商老爷子的孙子,所以才找了人想要拖住他。 他在心底嗤笑一声,私生子果然是私生子,从出生起就见不得光,使得手段也下作。 但心里想归想,被霸凌的小可怜人设还是要维持住,郁绥小心翼翼开口:“真的吗,谢谢您。” 他正演的起劲,拐角那头突兀地传来一声低哑的笑,直直砸进郁绥耳朵里。 他脸上的表情僵住,循声望过去,就看到商诀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眼角眉梢满是戏谑。 方才在巷子里,郁绥抡人的拳头一拳比一拳狠,周身笼着层戾气,和现在乖巧的模样相比,实在是大相径庭。 商诀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不由觉得新奇。见郁绥看过来,他眸光非但没有闪躲,反倒饶有兴致地将郁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像是在看什么物件。 郁绥直接被看恼了。 白炽灯的光线刺目,商诀皮肤白的晃眼。他坐在椅子上,慵懒地倚着靠背,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显得比例极好,双腿修长,漫不经心的模样不像是来做笔录的,反倒是像是来警局度假的。 靠,装死了。 郁绥收回目光,劝诫自己,警察就在身边,心平气和一点,他没法开口教训这个多管闲事儿的事儿逼,不然刚刚的说辞就功亏一篑了。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他身前的民警站起了身,拿着他的口供去和同事做比对,狭窄的空间里,瞬间只剩下了商诀和郁绥两个人。 郁绥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天,确定他们俩跟前不会突然冒出来人,才转过身,凶神恶煞地朝着商诀开口:“喂,你看什么呢?”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郁绥打算用这句话来恐吓他。 谁料对方压根没被他的表情吓到,反而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来。他的眸色黑沉,若有似无的落到郁绥身上,直到郁绥马上忍不住要开口骂他,商诀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看戏。” 郁绥愣住了,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商诀在说什么,巷子里的对话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怎么,你是来看戏的?” “不是看戏,而是想问路。” “喂,你看什么呢?” “看戏。” 郁绥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双好看的狐狸眼死死盯着他,眸光淬了寒冰一样。 商诀像是没看到,自顾自补充道:“还是川剧,你变脸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 郁绥这回是真生气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和他说话。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刚冒出来一句:“你找死吗?”刚刚离开的民警折而复返,笑容关切:“诶,郁绥,你要是觉得冷,自己到里边拿个纸杯接点热水喝,别感冒了。” 凶神恶煞的郁绥墩得一下坐回原位,将所有脏话咽进了肚子里,扯出一个乖巧的笑来:“好的。谢谢您,我知道了。” 他感觉旁边的商诀笑得更凶了,郁绥僵着脸,马上要气炸了。 …… 出警局的时候,郁绥还在竭力维持他快要破功的乖乖崽人设,商诀则站在警局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演。 屋外暴雨如注,天光暗淡,他撑着他柄黑伞,肩背宽阔,身姿清隽,像棵矗立在寒夜里的挺拔青松。 民警还在苦口婆心地叮嘱郁绥:“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及时报警,别再这么不知分寸,和人家动手了。传出去不好听是一方面,你看看你这一身的伤,多受罪啊。” 郁绥低眉顺眼地听着念叨,那小哥又想起什么似的,拧头看向商诀:“诶,说起来,你还没谢谢这位见义勇为的同学呢。” 见义勇为? 郁绥心底嗤了声,就他? 这样的身板,那群混混一分钟能撂十个。 大概是猜到了郁绥在想什么,商诀散漫抬眼,直挺挺对上郁绥杀人的目光,徐徐勾起一抹笑来:“没关系,不用谢我。这是我作为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应该做的。” 他嗓音冷淡,透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疏离,不知道在内涵谁。 郁绥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我谢你个tomato。 要是没有商诀多管闲事报警,他也不至于被困在这儿近三个小时,挨了三小时的教育。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门口徐徐驶来一辆宾利,车身线条流畅,通体漆黑,车牌是极为张扬的五个八。 郁绥不由得瞥了眼,还在思索是哪家的大人物开车过来了,就见商诀挪着他矜贵的腿,一屁股坐进了里面。 郁绥:“……” 得,不仅人喜欢装逼,车也喜欢。 - “好了,既然上课了,我就不多说什么打扰你们了。”崔喜军作势要走,脚步又猛地顿住,指着郁绥的位置,朝着商诀叮嘱道:“记得下课去你们班班主任那儿领教材,这节课,你先和你同桌一起看。” 思绪从昨夜抽离,郁绥回神,在听清崔喜军的话后,表情当即难看起来,他可不想和这种拽的二五八万的Bking坐在一起。 大概是他周身嫌恶的气息太过浓烈,几乎要填满后排这狭窄的空间,周围的人都回过头来,悄悄打量着他。 郁绥这表情,难道和新同学有什么过节? 大家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人身上来回踱过,心头泛出无数的猜测,几乎要脑补出一出狗血的生死大戏。 可偏偏在场还有一个人没察觉到这股剑拔弩张的氛围,崔喜军还在讲台上指点江山:“郁绥啊,来了实验班,就要端正你的学习态度,把脾气收一收,不要欺负新同学,知道了吗?” 郁绥不情不愿地收回眼,闷声闷气应了句:“知道了。”反正他不会主动去招惹商诀,商诀最好也别来招惹他。 商诀再敢说他是唱戏的,他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崔喜军听到他的保证,放下了心,迈着步子出了教室,转身去巡视其他班级的纪律。 而实验办里,商诀已经闲庭信步地走到了郁绥面前,神色冷淡:“同桌,让一下?” 郁绥盯着他好半晌,目光凛冽,班里的人仿佛看到眼前划过一片刀光剑影,生怕他们打起来。但出乎意料的,郁绥什么也没说,不耐烦地站起了身,给商诀让出了位置,随后趴在桌子上倒头就睡。 111班的人无声松了口气,看着郁绥那头炸开花儿的粉头发,心想,好像郁绥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吓人,还是挺好相处的。 …… 郁绥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大概早就听说了他是个什么德行,实验班的数学老师像是自动屏蔽了他一样,整节课上都对他熟视无睹,气定神闲地讲着自己的课。 因为商诀要去朱振那儿领新教材,郁绥在下课时不得不被他叫醒,好在困意散了不少,他没摆出不耐烦的神色,心平气和地放了商诀出去。 自己也从后门拐进了卫生间里放水。 实验班在教学楼的最东端,一中的教师办公室则在教学楼中间,从卫生间折返回来的时候,就一定会经过教师办公室。 郁绥放完水,伸了个懒腰,步履散漫地朝着班里走去,不经意间瞥到了商诀站在办公室里,对面坐着今天还没来得及露面的班主任朱振。 从这个角度来看,办公室里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来交暑假作业的学生。 朱振腆着那颗浑圆的啤酒肚,一脸的阿谀讨好,脸上的肉颤颤巍巍地抖了几下,尽显油腻。 郁绥收回眼神,突然想到史晓明他们给朱振起的外号“猪头”,顿时觉得很是贴切。 不过,他觉得叫朱振猪刚鬣也不过分,好像比“猪头”还要更胜一筹。 没心思听他们废话,郁绥刚转身,办公室里兀的响起一道男声。 朱振拉起商诀的手,言辞恳切:“商诀啊,你成绩好,可千万不要和郁绥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小心学坏了。” 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也没想到崔主任给你安排了他做同桌,他早就和那些领导层沆瀣一气,收了郁家的钱,才这么作践你。一想到你们坐到了一起,老师真是替你担心。” 门外的郁绥脚步顿住,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嘲讽。他早知道朱振因为他转到实验班看他不爽,但没想到,对方人品这么垃圾,连崔喜军都要踩上一脚。 窗外的梧桐叶一层叠着一层,撞击着发出沙沙的响动,阳光穿梭在其中,被叶片切割成斑驳的光影,影影绰绰落到商诀的脸上。 他低敛着眉,眼睫被光析出金色,遮挡住了眼底晦暗的眸光,下颌骨扯出锋利的线条,气质清冷又疏离。 商诀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朱振手里抽出来,眼角眉梢都透着股冷意,淡淡应了声好。 朱振还想再说点什么,上课铃声响起,在整个校园回荡,一瞬间走廊清空,学生们各回各班。 他自己也要去会议室开会,只好不依不舍地和商诀嘱咐:“商诀,你放心,第一次月考之后,老师一定给你换一个成绩优异同桌,不会让郁绥继续影响你。” 商诀这次没回答,侧脸在光下晃出大片的光晕,眸光闪烁。郁绥站在远处,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朱振急匆匆离开之后,教师办公室里瞬间空无一人,只能听见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伴随着蝉鸣的嘶哑,热浪一寸寸蔓延开来,将这间办公室围得密不透风。 商诀不知何时从兜里拿出一张湿巾,正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指,面上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商诀有洁癖,平时便讨厌别人的靠近和触摸,更别说刚才整只汗津津的手都压在了他手背上。 他近乎暴躁地擦拭着每一个指节,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缝隙,直到用了三张湿巾纸,冷白的手被擦得通红,他脸上的表情才略微和缓。 四下无人,商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又恢复成方才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才不紧不慢将湿巾丢入了脚下的垃圾桶。 “呵——” 湿巾落入垃圾桶的一瞬间,商诀猛然听到一声轻嗤,他寻声望去,入目是一头张扬的粉发。 不三不四的郁绥斜倚在办公室门框上,对好学生商诀竖起中指,无声张口:“沙比。”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3. 看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朱砂痣 蝉鸣嘶哑,热浪席卷。 光束从明净的玻璃之中穿透出来,微小的尘埃在其中悬浮,沉淀出一束流淌的金河,在郁绥和商诀之间掀起波澜。 如果空气能化为实质,大抵要凝固在这方的逼仄的空间。 郁绥斜倚在门框上,灰粉色的头发衬得他五官漂亮的有些凌厉,狐狸眼微微上挑,勾出几分讥诮的笑意。 “这场戏可比昨天的戏好看多了,要论变脸的功夫,你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似笑非笑地晲着商诀,语调拖得极长,显得人有些欠揍:“商诀,你说我说得对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瞬即发,好像随时都会掀起一场战火。 商诀站在他的对面,神色漠然,并不是很想搭理在眼前的郁绥。 这无疑是最低级别的幼稚挑衅。 他神色自若地整理着自己的衬衫和课本,眸光很淡,周身像是罩了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子,叫别人难以靠近。 商诀垂着眼帘,丝毫没在乎郁绥的目光,在整理好自己的新教材之后,这才慢吞吞地侧过身,眸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郁绥的领口。 他手指蜷缩了下,眸子眨了两下,才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直勾勾地看向他的肩颈处。 因为郁绥微微侧身的动作,他宽大的领口歪歪斜斜挂在锁骨处,露出一片白而晃眼的皮肤。从商诀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锁骨弯折出了一个浅浅的窝,窝里盛着一颗艳色的红痣。 商诀没头没脑地想到一句诗—— 一点丹红雪里开。 眸光上移,停在郁绥漂亮的有些凌厉的脸上,眼尾那枚鲜红的泪痣与之遥遥相应,精致出一份靡丽的稠艳。 商诀的喉结不由自主滚了下,锋锐的线条在颈间微微起伏,食指在课本下无意识摩挲了下,随即柔和了眉眼的表情,先前凌厉的攻击性荡然无存,只留下些冰雪消融的寒意。 激烈对峙的气氛被打破,商诀迟迟不还嘴,这场挑衅仿佛成了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郁绥有些不爽。 昨晚警局里,商诀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浮现在眼前,想到对方的嘲讽,郁绥嘴角扯了扯,重新看向商诀身上,打定心思要扳回一局。 但没等他开口讥讽,默不作声的商诀突然出了声:“上课了。” 他嗓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但不知道为什么,郁绥竟然从其中品出几分示弱的滋味来。思及此,他讶异地看向商诀,目光不自觉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商诀站在原地,肩背宽阔,身量极高。怀中抱着高高的一摞书,因为微微用力,冷白的手臂上绷出几道青筋,却依旧显得游刃有余。 校服衬衫被他规规矩矩地系到了最上面一颗,衣摆处也不见丝毫褶皱。郁绥看着他,又想到朱振的话,不得不在心底承认,商诀的确是传统意义上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好学生。 冷淡、精致、死板,没有丝毫人气儿,瞧着也寡然无味。 和一个虚伪的假人较真个什么劲儿,郁绥轻讪一声,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格外无聊。 他散漫收回眼,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反正这次是商诀输了。 他赢的很彻底。 想到这儿,方才的不爽瞬间消失殆尽,他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惬意。 -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教室。 郁绥没再提商诀在办公室里和朱振假模假样的虚与委蛇,商诀也没再想郁绥昨晚孤身一人被群殴的缘由。 笔尖在纸张上发出沙沙的响动,散发着油墨气息的试卷来回翻动,伴随着头顶疯闪发出的老旧声响,郁绥趴在桌子上,再度沉沉睡去。 好在这节课是自习课,大家各干各的事,没有人追究他们迟到的过错,也没有人在意睡得天昏地暗的郁绥。 课桌上叠起一摞新教材,商诀习惯性地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小学二年级才被父母强硬地送到国外,彼时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尚不知事,对周遭的新环境更是不适应,就已经被学校里的白人小孩推搡着排挤。 华人小孩被霸凌在这里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老师们习惯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年幼的商诀所遭遇的不公视而不见,甚至采取了放任的态度。 丢失课本,弄脏校服,甚至是被反锁在卫生间里泼脏臭的污水,对那个时候的商诀都已见怪不怪。 大概是因为过往的经历,商诀对属于自己的东西占有欲格外强,也被迫养成了近乎强迫的洁癖。 他的课本永远会在第一时间刻上名字的烙印,衬衫会永远保持干净整洁,就连他自己,从头到尾都不会被挑出一点错误。 商诀写字速度很快,字体遒劲有力,字体结构严正。都说字如其人,这个说法在商诀身上格外受用,他的字与人都透着股清隽俊雅。 虽然没能在国内上学,但他爷爷一直强调,做人不能忘本,要牢记着自己的根在哪里。这才没让商诀在国外的那些年蹉跎了对汉字的熟悉。 合上扉页,最后一本被利落写完,商诀将书本放进了桌洞,闲闲倚在椅子的靠背上,食指与中指之间夹了根笔,慢悠悠地转着,黑色的毕生在空中划出一圈漂亮的弧线。 “咔哒”一声脆响,中性笔摔倒桌子上,商诀猛地想到些什么,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直起身,翻出桌洞里最上边的一本书。 扉页之上印了几个清晰的大字—— 商诀。 EVE。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刚刚好像签了两本数学书…… 为了确定一样,他的眸光自下而上扫过这本书,最终落到科目两个字上。 数学。 上节课是数学课,因为崔喜军临走前的一番话,郁绥便随手把自己的数学书丢了过来,这堂课程太过简单,商诀之前就已经学过了,不用教材页毫无影响,但因为郁绥睡得死,双臂牢牢占据着整个桌面,商诀一时之间也没机会还给他。 所以说,现在,面前摆着的两本写了他名字的数学书,其中有一本是郁绥的。 书本是崭新的白,书页显出锋利的褶。 这两本书堪称一模一样。 商诀侧过头,眸光黑沉,落到郁绥身上,思考着如何解释。 新同桌的脸恰好偏到他的方向,头发被压成乱糟糟的模样,卷翘的睫毛阖着,没了方才张牙舞爪的模样,秾艳的五官生出几分少年的稚气。 一看就是个喜欢逞嘴强的小孩儿。 郁绥睡得很沉,压根不知道有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商诀的眸光一寸寸踱过他的脸,最终顿在他搭在后脑勺的手上。 郁绥的手乍一看像是女孩子的手,白皙修长,指骨清瘦,看不到凸起的骨节,线条极其流畅。露出来的一截腕骨凸出,上面戴着一条看起来的很廉价的红绳,上边缀着个金色的珠子。 大概是寺庙里求来的三块一根的手链,商诀兴致缺缺收回眼,猛然又发现那颗金色珠子上刻了什么东西。 他难得生出几分好奇心,想要弄清上面的字。 身边所有的人都垂着头,认真地写着作业,试卷翻动的声音飞速,没人把心思放到他们两个人身上。商诀屏息,悄悄凑近,近在咫尺的距离里,他甚至能看到郁绥脸上的细小绒毛微微浮动。 盯了好半晌,商诀眼睫垂着,遮挡住了眼底的暗芒,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郁绥因为被光晃到了眼睛,突然皱了下眉,脑袋埋在臂弯里,努力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一动,商诀这才如梦初醒,想起来自己到底要看什么。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小的金珠上刻了“绥、平安”这三个字。 商诀不由得难联想到,金珠背后的第四个字,应该也是“绥”吧。 “绥绥平安。” “岁岁平安。” 没想到,郁绥这人还挺迷信,和他爷爷一样。 商诀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地想,这两人要是凑一块儿了,估计会很有共同话题。 - 郁绥这一整天都过得格外充实,上课睡觉,下课也睡觉,把昨天没睡够的觉一次性全都补了回来,精力格外充沛。 本以为今天就要在这种散漫中度过,谁知最后一节课时,却陡生变故。 上课前五分钟,教室里的人便不安地频频侧头看向窗外,他们动作幅度很小,眼神也控制得极为巧妙,一看就是多年浸淫出的老油条、大家小心翼翼侦查着,生怕不知道从哪儿就冒出来朱振那双猥琐的绿豆眼。 这节课间,教室里的人初期得多,几乎所有人都没离开教室,大家桌面上都摊着一本英语书,单词那几页已经被翻到边角蔫吧了下来。 更有甚者,已经将整本书的单词纸撕了下来,折成几个方块儿,装到了裤兜里。 整个教室都一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模样,倒显得最后一排,神色自若的郁绥和商诀有些奇葩。 郁绥睡精神了,头顶的那两撮呆毛也没再七倒八歪地躺着,而是直挺挺地往上翘,像开了朵花儿。全班静悄悄的,大家不住默念着什么东西,郁绥来回打量了几眼,也没看懂这群人到底在干什么,干脆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来。 微信恰好弹出一串儿消息。 【粘人包】:郁绥,你下节课是朱阎王的课吗? 朱振教的是英语,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下节课的确是英语课。不知道宋臣年问这个干什么,但郁绥还是老老实实回复了他。 【不苟山与川】:应该是,怎么,你要回来上课?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111班今天唯一请假的某人了。 身为组织中最优秀的间谍,宋臣年同志为了替郁绥同志打探消息,收集情报,做出了重大牺牲。他在接风宴上一路胡吃海塞,吃了八个蟹腿,七个小蛋糕,六串羊肉串,还偷喝了四五杯香槟,三杯红酒,两碟和牛,一块猪扒,却连商老爷子他孙子的毛都没见上。 不仅如此,宋臣年同志也因为他的贪吃,在昨天晚上突发肠胃炎,上吐下泻,送到医院折腾了大半个晚上。 用宋臣年的话来说,他此番为组织上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组织理应犒赏他一番。 翻译一下,就是宋臣年想让郁绥请他吃饭,外加送他那双他一直想要的球鞋。 郁绥有时候都无语这人的馋嘴,所以此刻理所应当的认为,宋臣年发微信的意思是要踩着放学时间赶回来蹭饭。 他没好气的在屏幕上敲打: 【不苟山与川】:你那肠胃治好了吗,就这么心急火燎地跑回来蹭饭,不怕再进医院啊? 【不苟山与川】:治好了再请你吃饭,又不会落了你的。 躺在家里享受生活的宋臣年看到好兄弟如此惦记自己的伙食,倍感欣慰,急忙解释。 【粘人包】:不是啊,我是让你注意点朱振,他开学第一天最喜欢搞杀鸡儆猴那一套把戏,我怕他拿你当筏子,给其他人下马威。 郁绥轻讪一声,刚要打字回他,前门的玻璃爬上来一双猥琐的眼睛。 有如实质的死亡凝视瞬间弥漫了整个教室,仿若一阵阴风拂过,寒意遍布全身,整个班的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来来来,都给我坐整齐了!你看你们班的状态,和别的班状态怎么样,书给我举起来!” “来刚刚教室里笑的那几个,给我站起来!” “孟杰,说的不是你吗,还坐那儿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上课铃尚且没响,朱振已经带着他的啤酒肚先一步闯进了教室。他大概三十五六的年纪,明明吃得脑满肥肠,眉眼间却一片青紫之色,却总给人一股肾虚的感觉。 隔着镜片,那双猥琐的绿豆眼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像被掐着脖子的鸡,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朱振的眉头紧锁,眸光在班级里来回打转,最终落到了郁绥的身上。 “郁绥,今天在后边睡了一整天吧,来你告诉我,你来学校是来睡觉的还是来学习的?”朱振随手从史晓明的桌子上拾起来一本书,卷成筒,直直指着郁绥的脸。 “用不用我给你搬个床过来,让你睡舒服点。郁绥,同样是转学生,你看看人家商诀。” 他阴阳怪气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没有丝毫停顿,机关枪一样直直砸向郁绥。 想到方才宋臣年的话,再加上对方的态度,郁绥眉眼间的笑意瞬间收敛,他直直对上朱振的眼睛,便发现了对方眼中的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 得,看来宋臣年说的没错,朱振想要杀鸡儆猴,他还真是那个鸡。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4. 朱砂痣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乖小孩 但凭什么要先贬低自己又夸商诀? 朱振想欲扬先抑,讨好商诀,但也要问问他愿不愿意做那个“抑”吧。他冷着眉眼,眸光有些凛冽。 那厢朱振已经自顾自继续开口了:“郁绥是吧,老师听说过你,家里条件不错,小伙子人也长得精神。”他上下打量了几眼郁绥,镜片折射出模糊的光斑,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既然有心情睡觉,那就说明,你已经掌握好好我们这节课的知识了,不需要老师的讲解。” 他将手里的英语书展开,随手翻到最后几页的单词表上:“这样,老师来考考你,你来给大家做个示范。” 教室里的人瞬间冷汗直流,目光不住地在郁绥和商诀身上徘徊。先前在班里开的那句玩笑话一语成谶,郁绥和朱振估计真要在第一天就干起架来。 实验班的人背单词快,班里有一半人在之前就是朱振的学生,基本已经将前五本必修课本的单词背过了三遍,选修课本背了一遍,但郁绥作为一个连书都没翻开的学渣,怎么可能知道朱振考的是什么单词。 “药膏,油膏,来这个单词拼写一下。” 郁绥皱起眉,倒不是因为不会,甚至能说的上过于熟悉。 之前郁瑶子宫癌住院的时候,都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宋朗华在别墅里和小三你侬我侬的时候,郁绥在陪着妈妈忍耐化疗的痛苦,那段时间里,郁瑶身边的大小的务都由他来经手,吃的药品和涂抹的药膏也更是郁绥一一检查过的……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ointment。”郁绥垂下眼睫,想到那段糟糕的时光,近乎沉默地开口。 教室里的氛围更静了,没人能想到郁绥能回答得上来,朱振也因为诧异晲了他一眼,但很快又整理好表情,又问了一个:“合乎语言习惯的,拼一下。” 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他又补充了句:“对了,发音也要标准,用美式发音。” 教室的角落响起很轻很轻的声响,笔尖落到纸张上,大家小心交流着。 “猪头又发什么疯啊,怎么还拽美式发音?” “不知道啊……他故意针对郁绥吧。” “用脚指头都看出来了,他故意的,郁绥这回惨了……” …… 郁绥垂着眼睫,妈妈在病房里的苍白瘦削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他搭在裤缝的手蜷缩成拳头,眼前浮现出一层单薄的水雾。 他扯了下唇角,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反正朱振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自己成为那个悲惨的鸡。 想到这儿,他干脆直接摆烂:“我不会。”他瞥了眼朱振:“剩下的也不会,不用考了。”他态度十分消极,语气很淡,没什么情绪一样。 坐在他身边的商诀最先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不动声色地侧过头,掀起上眼睑,扫到郁绥的脸。 夕阳在窗外荡出余晖,灿出金色,给整个天空泼了层橙粉。 郁绥眼睫耷拉着,浅棕色的瞳孔被遮挡住大半,瞧不清神色。但因为他的皮肤太白,在光下格外通透,以至于晕出的那点绯色落在自己眼里便格外明晰。 郁绥这是…… 哭了吗? 商诀的手猛地一顿,黑色水性笔在手背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在冷白的皮肤上异常刺目。 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状似不经意地将水性笔扔到了地上,弯腰俯身去捡,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看清楚郁绥脸上的表情,在这一晃而过的片刻流速里,他看清了郁绥眼底蒸腾的水雾。 商诀再度直起身后,颇有些不是滋味地摩挲着手指,随即将目光放到眼前咄咄逼人的朱振身上。 对方此刻的脸色很是难看,手里的英语书咣当一下砸到了桌子上,对着郁绥阴阳怪气:“郁绥,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对老师的态度吗,难道你的父母没教过你什么是尊师重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吗?” “我今天在监控里观察了你一天了,你就没有一节课不在睡觉。你对得起你自己吗,对得起宋董事长和你妈吗?” 接二连三不管不顾的输出,朱振才冷不丁冒出他最想说的一句话:“你配进这个实验班吗?” 教室里寂静无声,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所有人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郁绥的眉眼沉下来,漂亮的五官染上戾气。 他妈死后,郁绥最恶心有人和他提及装模作样的宋朗华,更恶心朱振把宋朗华那个王八蛋和他妈放到一起相提并论。 他冷冷打量着朱振,装也懒得装,直接开口撕破了脸面:“哦,那你配教这个实验班吗?” 他能进实验班,是因为宋朗华给学校送了钱,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但朱振多年教学成绩平平,能被分配到做这一届实验班的班主任靠的是什么,郁绥也一清二楚。 朱振在副校长孙子的周岁宴上送了一百万的礼金,又花血本送了件黄花梨的摆件,才争取到了这个重点班班主任的职位。 手段不比宋朗华光明正大多少。 班里的人听不懂郁绥在说什么,面面相觑,但朱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像是戳中了他的肺管子,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气息杂乱,绿豆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郁绥,里面的红血丝顷刻爬满了白色的眼球,格外渗人。 “郁绥,你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同意,你以后别想踏进这个班一步。” 郁绥闻言,嗤笑一声,从桌洞里抄起自己的手机就往外走,步履格外潇洒。 只有商诀的眸光一眨不眨地落在了他身上,直到郁绥的身影被厚实的墙壁遮挡住,他这才收回眼。 …… 教室之外,郁绥斜倚在墙壁之上,眉眼间的戾气浓烈到肉眼可见。 比他更早成为祭品的孟杰小心翼翼地晲着他,刚想出声和他套个近乎,就见郁绥大喇喇拿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你之前说朱振贿赂副校长的事情,能拿到证据吗。 删掉。 郁绥的眉头皱的死紧,对话框里的文字删了一行又一行,那头反倒先冒出来了消息。 【粘人包】:这个点你不在上朱振的课?和我在这儿聊天? 郁绥言简意赅。 【midnight】:你猜对了,我就是他用来震慑其他人的牺牲品,现在光荣地在门口罚站。 宋臣年直接用语音冒出来一句“我草”,险些被教室里的人给听到,郁绥匆匆调成静音,忍不住唾骂宋臣年这傻逼。 下一秒,仿佛听到他的召唤一样,宋臣年发来了一串馊主意: 【粘人包】:别理朱振那个傻逼了,宋朗华可能交代过,不让他给你好脸。 【粘人包】:我和你说的高兴的事儿,昨天商爷爷的孙子不是没来吗,魏延的脸色可难看了,他买来讨好人家的红酒全都进了宾客的肚子里,宴会里的人因为他私生子的身份,都没给他好脸。 【粘人包】:商爷爷为了弥补他孙子没到场的遗憾,打算今天晚上再办一场小型的欢迎会,只叫了圈子里的各家的小孩儿。魏延花了血本打算跟着方家混进来,听说还买了幅三百万的画。 【粘人包】:怎么样,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去凑凑这个热闹? 郁绥阖了下眼,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两下,思忖着宋臣年说的话。 反正被朱振赶出来了,闲着也是闲着,能去看魏延卑躬屈膝的舔狗模样好像也不错。 郁绥直起身,痛快答应了宋臣年的建议。 - 商家,宴会厅。 头顶的灯光璀璨,水晶挂饰切割出几何形状的光影,落到正中心的郁绥身上。 他穿了件裁剪得体的樱粉色西装,上面绣着的银线勾勒出挺括的版型,少年身形清瘦,颈骨微凸,脊骨微微弯出一个弧度,将腰线附近的衬衫绷直,纤韧的腰腹线条漂亮得惊人。 宋臣年站在他的身旁,小声同他耳语:“绥绥,一会儿让我哥带你去见商爷爷,我和他都交代好了,你在商爷爷面前只管点头微笑就行了。” 郁绥点了点头,跟着宋臣年的大哥缓步走向宴会的正中心。 他的肩背挺直,步履平稳,气质卓越,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矜贵少爷。 “商老,这就是我和您提到的郁绥。人又乖又有礼貌,性格也好,您看看。” 郁绥眉眼弯起来,笑眯眯地和商老打招呼:“商爷爷,您好。从前一直听我妈妈提起您,今天一见,您果然和她说的一样,精神矍铄,身强体壮不说,看着又和蔼可亲,让我忍不住想亲近您。” 商老爷子乐呵呵地拍了拍郁绥的手,笑得牙不见眼:“乖孩子,你说话,爷爷爱听。” 他拧过头,朝着不远处喊道:“小诀,快过来认人。” 小诀? 郁绥闻言,心中蓦地涌上一阵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穿着一件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气质矜贵冷峻的商诀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郁绥: “哦——” “你好,乖小孩。”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5. 乖小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出头 这场小型宴会并没有那么隆重,但也足够能看出商老爷子的用心。 场内的布置低调却不失奢华,处处透着一股精致。 没有平日里出席宴会时的你来我往,觥筹交错,整个会场里只有一群高中生和大学生三两围成一个小圈,好奇地朝着这边张望。 视线中心,商诀衣冠楚楚地站在那儿,手中摇晃着的高脚杯里碰撞出白色的雪沫,里边的香槟散发出馥郁的酒香。 灯光影影绰绰地落在他的脸上,薄而锋利的眼皮堆叠出一道很深的双眼皮褶皱,掀起眼睫时,那双冷淡的眼里映着细碎的光,浮现出很浅的笑意。 不是嘲弄,只是觉得好玩儿。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逃课离开的郁绥,商诀回想起自己出去时外头空荡荡的墙壁,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郁绥,抿了下唇角,却也压不住上扬的弧度。 手指在香槟杯上虚虚敲了两下,他又生出了几分逗弄郁绥的心思。 看他炸毛总是件很有意思的事,郁绥生气时,眉眼间都带着几分鲜活的少年气,与别人格外不同。 他转头向商老爷子低语:“爷爷,这就是我今天和你提起过的,新学校里很有趣的同学。他今天离开的早了些,我还在遗憾没和他多呆一会儿,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郁绥脸上的笑意呆滞了一瞬,不明白商诀葫芦里到底再卖什么药。根据宋臣年的说法,商老爷子是想找个乖巧听话的人和商诀一起上下学,顺便带着商诀到东城各处去看看,交点朋友。 放古代来说,就是想给商诀找个合心意的伴读。 虽然商诀算不上什么皇子皇孙,但商家手里握着西海岸那片儿的矿产开发权,各家眼馋,都想来分一杯羹,能从商诀手里捞点油水就够他们吃几十年的了。 是以圈子里能叫的上号的人都把孩子送了过来,郁绥都能认识一大半。 他今天过来,倒没有巴结商家的意思,只是单纯想搞砸魏延的计划,但谁能想到商诀就是商家的那个宝贝金疙瘩,更没想到,商诀非但没戳穿他,还把他逃课溜走说的那么清新脱俗。 听他那副语气,仿佛郁绥是他失散多年的好兄弟一样。 郁绥狐疑地看着他,身边的商老爷子闻言倒是更高兴了,老人眼尾堆起层层叠叠的皱纹,苍老的手颤颤巍巍地搭上商诀的手,乐呵呵地开口:“好啊,好啊,没想到你刚回国就能交到好朋友,这下爷爷终于放心了。” 他说完,又朝着郁绥招手:“孩子,过来,你叫郁绥是吗?” 郁绥小心点头,头顶的那搓呆毛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商诀看着他,若有所思。 郁绥抬起眼,不经意间,四目相对,他猜不透商诀的想法,只觉得气氛是死一般的寂静。 偏偏宋臣年的大哥没意识到什么不对,还在笑着搭话:“怎么,商小少爷也转学到东城一中了吗,那可真是凑巧,小绥和我弟弟也在东城一中,两个人还都在实验班呢。” 三两句之间将郁绥和宋臣年捧了起来。 商老爷子眼睛一亮,指着商诀:“他也在实验班。” 商诀淡淡饮了口香槟,不动声色道:“爷爷,我和郁绥是同桌。” 这下轮到宋臣年的大哥惊讶了,他诧异地看了看郁绥和商诀,有些不解。这两人都是同桌了,宋臣年怎么还要他帮着郁绥搭话引荐。 郁绥心虚地瞥向宋臣年的大哥,说不出话来。 商老爷子和宋臣年大哥一句接一句聊着,说的都是郁绥听不懂的东西,他站在原地,脸都快笑僵了。好在关键时刻,宋臣年这个不靠谱的察觉到这边的氛围不对,连忙跑过来救场,找了个借口把郁绥引到了角落里。 四下无人,商老爷子没再看他,郁绥如释重负,这才松了口气。 宋臣年:“你刚怎么了,不是说要认识商诀吗,怎么一句话都不和人家说?” 郁绥面无表情地咬紧了牙关:“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喜欢多管闲事儿的矫情怪吗?” 宋臣年点点头:“记得啊,就是那个把你折腾在局子里,又害你被朱振搞,还矫情地把身边所有桌椅都用酒精消毒了一遍的怪人。” 郁绥麻木地看向宋臣年,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那个怪人,就在你哥面前站着。” 宋臣年猛地回头,视线扫了一圈,也没发现那个怪人:“哪儿啊?” 郁绥昂了昂下巴,宋臣年循着方向定到举着酒杯浅酌的商诀身上,猛地拧回头:“商诀就是你嘴里的那个傻逼?” 郁绥点点头。 宋臣年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变为惊恐:“???!” 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掏出自己的手机翻了半天,一脸犹疑地嘀咕:“不应该啊。” 郁绥不解地看着他,就见宋臣年翻到了一个聊天框里,一边给他翻看一边跟他讲:“我听大明说,你同桌今天巨勇,在英语课上公然讽刺朱振来着。” 讽刺朱振? 想到当时在教师办公室里,商诀对朱振的态度,郁绥不禁有些好奇,探过头去,仔仔细细观看着聊天记录。 “今天朱振不是让你用什么美式发音拼写单词吗,你被罚站之后,商诀也被叫起来了,猪头考了他两个特别简单的单词,想让他表现一下,结果他梗着脖子和猪头说他不会。” “猪头想给他解围,结果他说朱振的发音不标准,有股城乡结合部的味道,猪头差点被气死。最后这哥们儿也没给猪头开口的机会,说自己不配进实验班,要反思一下,直接去外边自行罚站了。” 自行罚站? 郁绥诧异地抬眼看向商诀,眸光闪了两下,搞不懂这人到底发什么神经。 但也因为这件事,他突然觉得,商诀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 因为朱振昨天的话,郁绥光明正大地翘了课,在家里自顾自睡了两天,十分惬意。留下宋臣年一个人回归实验班,接受朱振的摧残,宋臣年十分不爽,每天变着法子的花式轰炸郁绥的聊天框,希望大少爷能陪他一起受罪,被郁绥果断拒绝。 临近第三天中午的时候,郁绥人还在床上摆烂,家门被捶得震天响,硬生生把他砸醒了。 郁绥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刚一打开门,就看了崔喜军那颗瓦光锃亮的头,射出的刺眼光线直接把他给晃清醒了。 正值中午,外边的气温高的吓人,热浪裹挟着潮湿的水汽,直直扑向郁绥的面门,他颈间渗出些许汗意。 “郁绥!你几天没来上课了?”崔喜军气势汹汹地盯着他。 郁绥皱了下眉,比了个数字:“两天而已。” 崔喜军更生气了:“你还知道你整整旷了两天课?谁给你的胆子不请假直接走人?” 郁绥仰头,看了看崔喜军脑门上渗出的汗,颇有些无奈:“强妈,是我们班班主任说,我不配待在实验班,不允许我再进教室的。” 崔喜军来之前,自然知道那天实验班发生的破事儿,这件事儿的确是朱振做的不对,他已经训诫过朱振了。但在解决这件事之前,他更在意郁绥刚刚随口冒出来的称呼:“你刚刚叫我什么?!” 郁绥脸一僵,懊恼自己没过脑子的脱口而出。 崔喜军年方四十,但秃顶已经十五年有余,先前的学生为了调侃他,给他起了个光头强的外号,私下里都叫他强哥。原本一直是这么叫的,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崔喜军越来越喜欢操心,比学生的亲妈管的都多,“强哥”逐渐演变为“强妈”,虽然离谱,但颇为符合他的人设。 郁绥先前待的班属于一中最差的班之一,大家对学习没那么高的热衷,倒是花了不少心思在调侃老师上,郁绥待的久了,不由自主也跟着叫惯了,一时之间还真改不过来。 好在崔喜军热意糊弄,郁绥三言两语就将话题接了过去,但在对方的长达一个小时的教育之下,他不得不签订上了一份丧权辱国的条约。 一、下午滚回实验班上课。 二、在周一的时候对自己的旷课行为作出检讨。 因为这两项条约,郁绥下午回学校的时候脸都是臭的。好在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他不用背书包,径直走向了操场。 走到一半,身边急匆匆掠过两个女生,清晰的交谈声传入耳中:“137班的人也太过分了,我看实验班的宋臣年整个膝盖都摔破了。” “就是说,一个篮球场而已,两个班凑一起也能一起打啊,把人伤成那样儿也就算了,还嘲讽人家除了学习什么也不会的书呆子,我都看不下去。” 郁绥皱起眉,扫了一眼说话的这两个女生,疾步跑向篮球场。 他到的时候,右侧的篮筐之下围了一圈实验班的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而左侧的篮球框下,站着一群五大三粗的体育生,正一脸鄙夷地看着对面。 郁绥拨开围绕的小圈,就看到宋臣年一脸痛色地抱着自己的腿。 宋臣年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一向养尊处优惯了,没半点运动细胞不说,身上都是白花花的软绵绵的肉。可现在,他膝盖附近的皮肤渗着一层可怖的青紫,足足有手掌大,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伤口里渗出来,还混杂进了不少脏的沙尘。 郁绥的眉眼当即冷下来,周身笼着一层戾气,他沉着声,阴恻恻地问宋臣年:“这是谁干的?” 搀扶着他的孟杰指了下对面领头的人,郁绥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格外眼熟。 宋臣年皱着脸,伸手去拉他:“郁绥,他就是郝毅,和魏延关系很好那个,今天估计是故意来激你犯错的。别过去。”他摇着头,试图劝阻郁绥。 郁绥却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转头问史晓明,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直接脱了宽松的外套,扔到地上,朝着郝毅挑衅道:“不是想比赛吗,来,我陪你。” 硝烟味迅速弥漫了整个球场,战斗一触即发。 史晓明为难地看着郁绥,小声提醒道:“真要打比赛的话,我们班还缺一个人,赵天琪刚也被大家送到校医室了。” 郁绥闻言,皱起眉,顺着实验班的一群人看过去。 场上只剩下寥寥七个男生,高矮胖瘦占了个齐全,几乎能用歪瓜裂枣来形容。 “没有能用的人了吗?”他眉头皱的死紧。 史晓明深呼了两口气,扶了扶他的眼睛,额头留下一滴汗:“要不我试试?” 他话音刚落,从远处传来一句清朗的男声—— “我来吧。” 郁绥抬眼,商诀逆着光站到了他的面前。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6. 出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绿茶 看清来人,史晓明张大了嘴,很是疑惑地盯着他。 刚刚他下楼之前看到商诀一个人在座位上做题,好心提醒他下楼上体育课,对方明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啊,怎么又下来了? 史晓明挠了挠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郁绥,好半天也没想明白。 实验班的人内卷太过激烈,朱振又坚决奉行H中的军事化管理,除非必要的上厕所时间,大家几乎把自己掰成了几个人来用。下课时间,甚至都看不到实验班里的学生出来玩闹,更别说体育课这种“副科”,老师点名的时候,人头寥寥。 愿意下来上课的人,也大多都是出来放松一下身体,但随身还被迫携带着一本英语单词,以防朱振时不时玩阴招罚人。 所以体育课时,111班的人特别好认,只要看到谁蹲坐在操场的边沿上拿着本绿皮书,那准是朱振的学生。 实验班和体育班今天发生的这场争执,就是因为郝毅看见孟杰他们几个一手拿着单词,一手拿着篮球往球场走,直接一个篮球砸到了孟杰身上,面露讥讽。 “打个篮球而已,装什么装啊?”郝毅直接冲着孟杰和宋臣年挑衅:“诶,你们这种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不如收拾收拾去教室里,别来这儿占着茅坑不拉屎。” 三言两语之间,两个班的关系瞬间被点燃,直接爆发了这一场恶战,宋臣年也被郝毅在比赛中耍阴招撞伤。 史晓明刚想给商诀讲清这场比赛的原委,就见他目不斜视地绕过了自己,直接走到了郁绥的跟前。 人声喧闹,郝毅双手抱臂,下三白的眼中露出凶光,还在大放厥词:“喂,还比不比了,你们这一群……啧,我看干脆别比了,你们班的男生去报个夕阳红旅游团就挺合适的,参加这种运动干什么,来丢人吗?” 他的眸光故意落到郁绥的身上,一口白牙在光下亮得晃眼。 郁绥的拳头攥紧了,看向身前商诀瘦弱的身板,上下扫了两眼,很是怀疑地开口:“你确定你能上?” 他怕郝毅一个俯冲撞过来,商诀直接被送到校医院。 商诀点了点头,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浮起些许暖意,他眉眼弯起来,意有所指地开口:“班里不是实在没人了吗,我可以为了你试一试。” 郁绥拧紧眉,不懂什么叫为了他试一试,但此刻场上的确没什么人能上场,郝毅又在旁边像条狗一样狂吠,时间紧迫,场面严峻,他思索片刻,还是同意了商诀的提议。 “你到时候别拖我后腿,球尽量都传给我,知道了吗?” 他凶巴巴地开口,蓬松的粉发衬得秾艳的五官透出几分凌厉,漂亮得惊人。 好不容易找到和新同桌缓和关系的机会,商诀弯了弯唇角,配合地点头:“好,我乖乖听你的。” 郁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句话格外不对味,但一时之间不明白到底哪儿不对,他只好转过身,朝着郝毅竖了个中指:“喂,废物,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你是个什么品种的垃圾。” 郝毅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哨声吹响,下半场比赛拉开帷幕,裁判将2:15的比分展示出来的时候,整个实验班都捏了把汗。 八月的太阳堪称毒辣,红绿的塑胶跑道被阳光炙烤出难闻的气味,篮球被抛在空中,郝毅和郁绥脸贴脸对峙着,一瞬间两人同时起跳,像两道飞驰的闪电。 一黑一白,白的那道弹跳高度惊人,反应更是疾速,只一个照面,篮球落入了郁绥的手中。 手上的篮球在地上砸出哐当的声响,郁绥灵活绕开几个体育班的大块头,直接起跳,对准篮筐,狠狠地抛了出去。 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抛物线,他站在三分线外,将那颗球直接扔进了篮筐,愣是一点球框边沿都没有擦到。 篮球砸到地上的一瞬间,郁绥撩了下额发,露出一片光洁饱满的额头,朝着郝毅挑眉:“看清了吗,菜逼。” 宋臣年抱着那条伤腿,死死不肯离开篮球场,看到郁绥进球,他立刻发出呐喊:“绥绥!好样的!” 篮球场聚了不少人,实验班的人今天破天荒地都下了操场,丢了手里的单词本,双手围成喇叭状,给郁绥打气—— “郁绥!加油!” “郁绥加油!打败137!” “郁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好帅!” “郁绥牛逼!” 场上到处都是郁绥的欢呼声,郝毅眼睛眯起来,死死盯着郁绥,朝着身后的人嘱咐道:“给我盯死了郁绥。” 事实证明耍阴招和盯人这招对郁绥本人没什么用,他反应快,手长脚长,184的个子比起这群一米九体育生虽然略有些吃亏,但因为小时候学了很久的跆拳道和散打,对方撞过来的手肘和脚都被他迅速回击甚至力道比他们还大。 短短十五分钟,篮球一颗接一颗落入球框,郁绥投进了4颗球,商诀一颗,孟杰捡漏丢进去一颗,两个班之间的比分迅速缩小,史晓明激动地满头大汗,转头看向桌子上的比分时,已经变为了13:17. 只要再进两颗,他们就能赢了这场比赛,虽然机会渺茫,但不知道为什么,史晓明就是觉得,郁绥能做到。 想到这里,史晓明的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他眼睛里发出摄人的光亮,头一次生出些澎湃的勇气来,用力朝着郁绥的方向大喊:“郁绥!冲他妈的!让这群傻逼看看我们111班有多牛逼。” 球场上正在奔跑的郁绥被他这一声喊吓了一跳,脚下当即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还是商诀眼疾手快,扶了他胳膊一把,这才幸免于难。 只剩下五分钟,这场球赛就结束了,防不住郁绥,还被他拿下这么多分,体育班的人脸色都很难看。 蓦地,看到场外人群中带着黑框眼镜,身形瘦削的史晓明时,郝毅严重划过一道暗芒,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当即改变了防守郁绥的策略,朝着身边人施了个眼色:“对他们班这点弱鸡下手。” 郁绥能打,不代表他们班这对弱鸡会打,先前一直只顾着郁绥了,竟然忘了对方班里这么大的破绽。 郝毅的眼睛在球场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后方落单的商诀身上。 实验班那个很装逼的转学生是吧,他一脚就能把他的膝盖踢碎。 郝毅朝着商诀的方向跑过去,恰好商诀从体育班的小前锋手里抢到了球,朝着郁绥的方向奔跑。 就是现在。 郝毅朝着商诀狠狠撞过去,手肘朝着他腹部的方向,抬起的脚也从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角度踹向商诀的小腿骨。 他刚才就是用这招把宋臣年撞伤的,对方膝盖上的淤青没半个月别想消下去,他这次一脚下去,商诀估计会摔骨折吧,他眼中的恶意不断放大,显得黝黑的脸有些狰狞。 下一秒,他听到一声清晰的骨头碎裂的声音,肋骨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郝毅不可置信地仰起头,死死盯着面前的商诀。 男生规矩地穿着一中的那套校服衬衫,身量极高,漏出的一截手臂线条流畅,上边覆着一层紧实的肌肉,在他动作间爆发出极强的力量感。 商诀轻轻晲了他一眼,眉眼冷峻,侧脸线条轮廓锋锐利落,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他的眸色很深,在看着郝毅的时候,眼底的墨色浓得难以化开,十分渗人。 郝毅想到对方撞过来的手肘,角度刁钻,力度狠厉,钻心的疼在大脑皮层叫嚣着,他无端晃了下神,脚下一个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脚腕处也传来清脆的“咔嚓”声。 商诀已经绕开了他,将球传给了郁绥。 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顷刻间,又一颗三分球投入,比分被拉平,郝毅的头上渗出冷汗来。 商诀在郁绥面前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好欺负,让他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不是一阵错觉。 他被班里的人扶着下了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商诀,他的速度与反应丝毫不比郁绥差,却总在后方收敛锋芒。 比赛还剩最后一分钟,战况焦灼,两边的人都死死围着对方,争取这最后一球的机会。 球再一次穿到商诀手里,他被牢牢围困住,难以找得到一个突破口。郁绥站在不远处,竭力想要解救他,却被钳制住手脚。 比赛时间开始倒数,商诀朝着郁绥的方向大喊了一声:“郁绥!” 紧接着,篮球在空中抛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入郁绥手里。郁绥撞开自己身边的守卫,几个越步飞到篮球框下,飞身上篮。 场上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咣”的一声。 篮球砸下,在地面回弹起一个惊人的高度,场下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与尖叫。 郁绥一跃而下,一头粉发被汗水浸湿,狐狸眼微挑,那股嚣张与得意的劲怎么也遮挡不住。 少年轻狂,他张扬的昂起下巴,朝着郝毅道:“看明白了吗,垃圾和人才的区别,就是你和我,云和泥的区别。” 人声鼎沸,他朝着宋臣年的方向走过去,眼底漫出璀璨星光,笑意挡都挡不住。 兀的,他的手腕被人拉住,硬生生停了下来。 郁绥看向手腕的主人。 商诀一瘸一拐地缓慢移动着,眼睫虚虚垂下来,在冷白的脸上投出一层淡淡的阴翳,看不清表情。 他脸上勾出一个虚弱难忍的笑来,声音也有些虚浮: “郁绥,能扶我一下吗?” “不能的话也没关系,我只是刚刚在给你扔球的时候被撞到了,有点痛而已。”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7. 绿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卖惨 郁绥:“?” 郁绥一脸犹疑地看向商诀的脚踝,蓝白的校服裤有些长,遮住了那截脚腕,让人一时之间难以辨明他的伤势如何,但看对方可怜兮兮的表情,又想到宋臣年膝盖上的惨状,郁绥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伸手扶住了商诀。 滚烫的体温顺着掌心渗入四肢百骸,蓬勃的热汗浮在皮肤表面,郁绥眼睫眨了眨,颇为不可置信地捏了下商诀的手臂。 十七八岁的年纪里,少年人总是抽条的格外快,像枝纤韧劲瘦的竹,手臂骨节看着纤细,却并不瘦弱,上边覆着的一层肌肉结实有力,手臂线条自然流畅。 这人怎么看起来一脸弱鸡样,但摸起来还……挺强壮? 郁绥眼中流露出疑惑,还不等细想,商诀一个趔趄,将大半个人的重量压到了他的身上,对方的胳膊不经意间搭在了自己的后颈处,撩拨了下潮热的发尾。 郁绥看向他,商诀不自觉咬了下唇瓣,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腹部,脸色白的吓人:“应该是刚刚体育班的人……我的肚子好像被谁的手肘撞到了……” 他一边说,眸光一边虚虚掠过角落里受伤的郝毅,看到对方看回来,他像是受惊了一样,眼睫簌簌闪了两下,迅速挪开了眼。 但他这点拙劣的演技怎么可能瞒得过郁绥,郁绥立即发现了罪魁祸首—— 郝毅正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右肋骨处,左脚脚踝也肿起了一大片,红色在皮肤上蔓延开来,有些吓人。 他冷不丁被郁绥盯住,刚抬起头,就看到把他搞成这副凄惨模样的商诀可怜巴巴地扯了下郁绥的袖子,语气孱弱:“郁绥,只是一点小伤,我没关系的,他没伤到你就好……嘶——” 他又痛苦地捂了下肚子,额间的碎发耷拉在眉眼处,被汗水浸湿了几缕。 郁绥杀人的目光更甚。 草? 这TM是什么新型诈骗术吗? 郝毅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搀扶在一起的两个人,看了看自己的右肋,又看了看演技自然的商诀,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一句歇后语—— 商黛玉倒拔垂杨柳,真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 郝毅愤愤地瞪着商诀,瞪到一半,被郁绥发现,反瞪了回来。 临走前,郁绥朝着郝毅昂了下下巴,唇角勾出个冷厉的笑来:“你今晚,最好睁着一只眼睛睡觉。”他漂亮的五官染上几分戾气,态度嚣张:“等着我来找你。” 郝毅还想强撑着站起来反驳,但郁绥话音刚落,他扶着的商诀又是一个趔趄,直直栽进了郁绥怀里,郝毅反击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商诀太重了,他一个人扶起来有些吃力,郁绥没办法,只好伸出一只手揽住商诀的腰。 他凶巴巴地喊他:“你吃什么长大的,重死了。” 话音里满是嫌弃,但手还是很诚实地搀着商诀,生怕他摔着。 商诀偏过头,眸光落到郁绥露出的一截白皙的颈侧,眉眼弯起来,身上疏离的意味不自觉消散许多。他的手再次不经意搭在郁绥颈间,见郁绥没有抗拒,指尖轻捻了一下他的发丝。 唔,好软。 和郁绥本人一样。 对方略长的发丝被他拢着绕了个圈,缠在手指上,商诀眼睛眯起来,觉得这惨卖得很值当。 两人在走出操场的一瞬,商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自眼尾掠过一道清凌凌的弧光,随后停在满脸愤恨的郝毅身上。 一瞬间,他脸上的痛楚消失不见,方才的虚弱荡然无存,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直直射向郝毅,冷淡又摄人。 像是被什么大型猛兽攫取的猎物,郝毅的喉咙卡住,艰涩得难以发出声音,等商诀走远,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魏延让他去刺激郁绥是不错,但压根没和他提过郁绥和商诀的关系很好,想到学校里有关于商诀身份的传言,郝毅开始犹豫要不要按照魏延说的话去做了。 - 今天医务室里人出奇的多,才下午第一节课,就排了三个病号,还都伤在了腿脚上。 值班的女老师听到他们受伤的缘由,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一边感慨他们还是没长大的小孩子,一边转身去拿碘伏和酒精帮他们处理伤口。 校医室里一共两张床,好在赵天琪来的最早,已经被其他人接回了班里,省下了郁绥带着商诀排队的功夫。 怎么看都是宋臣年的伤势更严重一些,郁绥干脆让商诀躺在那张窄小的床上,先去看宋臣年的情况。 东城一中是老校区,校医室的年代久远,这处房间逼仄老旧,连带着墙皮都泛着黄。窗外的爬山虎生长的茂盛,浓荫翠绿的一片,蔓延到了床沿。 宋臣年躺在商诀的右手边,中间隔着一道很厚的蓝色帘子,阳光透进来,能够看到帘子上映出男生的模糊轮廓,带着少年独有的落拓清瘦。 郁绥的手搭在铁床的栏杆上,思绪从宋臣年的身上逐渐飘到了对面的商诀身上,恍惚间出了神。 女老师下手的动作已经算轻了,但奈何宋臣年是个遇到屁大点事就掉金豆子的哭包,凄厉的嚎叫声快要把这间房子的天花板给掀起来,一下子将他的思绪拖拽回来。 郁绥拧过头,看着掐着自己胳膊流泪的宋臣年,拿出自己毕生的耐心哄他:“宋臣年,坚强一点,就这么点伤,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哄着哄着语气就带了几分不耐烦。 宋臣年泪眼汪汪地,捂着自己的膝盖,哼唧着开口:“绥绥,你今天帅死了。” 郁绥淡淡应了声“哦”,他又不是不知道。 但…… 郁绥拧过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边。比起宋臣年,商诀那边也太安静了一些,不是被撞到肚子了吗,刚刚喊了一路的疼,怎么到了医院反倒没声了? 郁绥没再管宋臣年,叫史晓明把人搀着送回去,自己则拉开了帘子,打算问一下商诀的情况。 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发出嗡嗡的声响,商诀坐在床上,支起一条腿来,剩下的一条耷拉在床沿,脚踝微肿,冷白的皮肤上涂了一层褐色的碘伏,分外扎眼。 郁绥不自觉皱紧了眉,开口问他:“你脚怎么样了?” 商诀垂着眼睫,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的皮肤投下淡淡的阴影,嗓音冷淡:“没怎么,只是崴了而已。” 他现在的模样与刚才简直天差地别,和初遇那天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模一样,郁绥的心间涌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冷着眉眼呛他:“你在这儿摆脸色给谁看?” 他可懒得惯着商诀那些大少爷的臭毛病。 商诀闻言,耷拉着的眉眼抬起来,欲语还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偏过了头,露出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自嘲: “没什么,只是羡慕宋臣年身边一直有你陪着,他哭了你还哄着他。” “不像我,无论在哪儿都只有一个人。” 他又深深地看了眼郁绥,眸底夹杂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也没人关心,更没人哄我。” 郁绥:“?” 不是,这人什么毛病?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8. 卖惨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牵手 “你和我说是什么意思?” 校医室里静得可怕,淡蓝色的帘子被窗外的热风吹得鼓起来,透出上面影影绰绰的阴影轮廓。 郁绥站着,偏头看着商诀,脸上的神色莫名。他并不认为他和商诀的关系好到了这个份上,能让对方对着他…… 撒娇? 郁绥琢磨了一下这个形容词,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商诀靠着墙,颈骨微凸,脊背挺得很直,在单薄的衬衫上映出一道清晰的脊骨线条,冷白的皮肤在光下透玉一样的光泽。 大概是郁绥的话太伤人,商诀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得更低,他的手指搅了下,指腹被捻得通红,随后慢吞吞地收回自己受伤的右脚,语气状似随意:“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了……” 他的手虚虚搭在膝盖上,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毕竟你哥哥和我爷爷说,你很喜欢我,也很想和我做朋友。你是我回国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我们又是同桌……” 郁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眉头锁起来。他哪来的哥哥,又是那个王八蛋说的他喜欢商诀? 等等,郁绥回想了一下那天他和宋臣年之间的聊天内容,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他好像,还真的这么说过…… “你就让你哥说,我很喜欢商老爷子的孙子,对他心生敬仰,所以一直想和他做朋友。从前没机会见他,现在他回国了,我特地毛遂自荐,还请他不要嫌弃。” “我嘴笨,你哥在长辈面前不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吗,让他多帮我编两句就行了,商老爷子肯定相信,和他孙子交朋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 那天随口的玩笑话浮现在脑海里,想到宋臣年将这话原封不动告诉了他哥,他哥又添油加醋告诉了商诀,商诀还把这话当真了摆到了自己面前,郁绥觉得自己能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他看着商诀,对方身上那股颓丧冷淡的气息丝毫不加遮掩,铺天盖地在这方狭窄的空间蔓延开来,连点空隙都不肯留下。 “算了,”商诀活动了下手腕,拖着他那条伤腿,作势要下床,“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根本就没想和我做朋友。” 他语气中的委屈一句比一句明晰,都不用明说,直接朝着郁绥砸过来。 难怪他刚才在篮球赛里愿意顶上来,郁绥的喉结滚了下,眼底的情绪翻滚,晦暗难明,想到商诀在比赛里被郝毅针对,又为自己受伤的事情,心中的愧疚蔓延开来,几乎填满了整个胸腔。 见商诀不管不顾地挪动着他的伤腿,郁绥干脆堵在他的床边,拦下了他的动作,自暴自弃地开口:“没,你没想多。” 商诀的动作停住,眼里的光芒细碎,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郁绥被这样的目光盯得一怔,语气僵硬,继续补充道:“我的确,想……呃,和你做朋友。” “你没自作多情,还有,刚才的事情,谢谢你。”一口气说完,郁绥的耳根子通红,脸颈侧都染上了一层薄粉。对方的伤毕竟是因为帮他,郁绥思考了一下,补充道:“如果你的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窗外的梧桐叶一层叠着一层,浓荫翠绿之间发出阵阵聒噪的蝉鸣,甚至盖过了校医室里风扇的声音。 潮闷的空气夹杂着热浪,两人各怀心思,暗流涌动的氛围之下,不知谁先抬起眼。 四目相对,视线相撞,商诀眸底的暗色翻滚,喉结滚了一下,划出一道锋锐的弧度:“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郁绥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说商诀是个事儿逼真没说错。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没见过谁对这种事情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迫于眼下的情形,他无奈地点了点头,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出声安抚:“是,我们是朋友。所以,商诀,你还要赖在这张床上多久?” 刚才是担心他硬要下床伤到自己,现在话都挑明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第二节课都快下了,郁绥人还没回去,等崔喜军来查纪律的时候发现他不在,中午答应的那份两千字检讨字数还得再涨。 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受那个罪。 想到这里,他看向商诀那条受伤的腿,却发现他的裤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了下来,遮挡住了那一截清瘦的脚腕。 见他催促,商诀也没再扭捏,利落翻身下了床。随后将自己身上的衬衫褶皱抚平,直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散乱,才朝着郁绥伸出手:“可以再扶我一下吗?” 口吻自然的不能再自然,语气格外熟稔。 郁绥对他这股自来熟的模样十分不能理解,往后退了一步,保持在一个合适的社交距离后,不客气地提醒他:“校医室到操场有一千五百米的距离,但离我们班一共就四百米不到,我觉得你自己完全可以靠自己走回去。” 刚才扶他,是因为不确定他的伤势,担心商诀一个人行动再受其他的什么伤,但现在,只是崴到脚的话,那就压根不需要他搀着商诀走了。 再说了,他的伤势看起来都没有宋臣年的严重,宋臣年怕丢人,刚刚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蹦回去的,商诀一个人回去,郁绥表示十分放心。 思及此,他快乐地转身,拍了下沾灰的裤子,就要一个人飞奔回教室。 但还没等他成功迈出步子,商诀就在一瞬间突地钳住了他的手腕,动作看着漫不经心,力度却不小,郁绥一时间都没能甩开。 他转身看他,眉眼间有些不耐烦:“还要干什么?” 商诀垂下眼,冷冽的眉眼染上几分脆弱,又恢复了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你刚刚说好了要对我负责的,更何况我现在还是你的好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郁绥总觉得商诀有意无意的加重了“好朋友”的语气。 他这么想着,对面的商诀又低了声音,嗓音沙沙哑哑的,温热的气息震在郁绥的耳廓:“就牵一下手,好不好。” 靠…… 郁绥偏过头,揉了下发麻耳朵,在心中腹诽,刚刚不是说扶一下吗,怎么又变成牵了? 这人惯会得寸进尺。 察觉到郁绥的不自在,商诀抬起眼,眼底浮出散漫的笑意,慢悠悠补充道:“你和我一起回去,被任课老师看到了还能免一顿说教,而且下节自习课,崔主任肯定会来逮你。” 一句话直接拿捏住了郁绥的命脉。 想到崔喜军,郁绥头疼地抚了下额,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揽了商诀的手臂。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贴的极近,皮肤相贴,四肢相撞,郁绥无端觉得脸热,只好岔开话题纠正他的用词:“这叫搀扶,不叫牵手,你中文怎么学的,用的词乱七八糟。” 郁绥的手要比自己的手小上一圈,细瘦的指节搭在他的手臂上,关节浮出很淡的粉,有种精致的脆弱感。 商诀偏过头,细碎的刘海挡住弯起的眉眼,露出得逞的笑。 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郁绥,看到他垂眼认真的模样,漫不经心地收回眼神,刻意将自身的重量放到“伤脚”之上,好减轻一点郁绥的负担,随即散漫开口:“哦——是吗,我中文不太好,还要请你多教教我。” “我的好朋友。”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称呼,被商诀用低长的调子说出来,莫名多了几分缱绻温柔。 郁绥的狐狸眼眨巴了两下,扒拉了下自己耳侧的碎发,试图遮挡住那侧蒸腾的热意。 - 一场篮球赛过后,实验班的两位插班生关系明显突飞猛进。 具体表现为商诀扣着郁绥的手回了教室,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了这位不好惹的校霸的身上,还在他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自习课的铃声响了两遍,都没能遮挡住全班三十多双眼睛八卦的心。 大家彼此使着眼色,都在猜测两人变化莫测的关系,甚至在自习课上难得出现了窃窃私语声。 只有两位当事人依旧面不改色,商诀牢牢抓着郁绥的手腕,指尖在不经意间摩挲过郁绥的掌心,留下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郁绥差点直接把他甩开,谁知崔喜军的身影猛地出现在后门,锃亮的脑门凑过来,冷不丁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 “郁绥,你干什么呢,怎么这么晚才到学校,你中午是怎么跟我说的,不迟到,不早退……” 他一句接着一句,炮语连珠,直教人招架不住。 商诀适时打断他,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的情绪。他语气和缓,态度诚恳:“崔主任,是因为我的脚崴伤了,郁绥才迟到的,刚刚还是郁绥带我去校医室检查的,一路上都在悉心照顾我。” 崔喜军狐疑地看着两个人,又和教室里的人确认了一番,这才收敛了指责,颇为欣慰地拍了拍郁绥的肩:“郁绥啊,这才对嘛。这才有实验班学生的风貌,但下不为例,以后再迟到,就扣班级量化考核分了。知道吗?” 郁绥的狐狸眼耷拉下来,神情恹恹的,近乎麻木地点头称是。 没想到刚才那番表演真的免了一顿说教,他从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荒谬感来。 商诀这个人鬼点子怎么这么多? 崔喜军临走前也颇为赞赏地看了眼商诀。 上午新同学还在说服他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同桌,希望他把人带回学校上课,下午郁绥刚来就做了关爱同学的好人好事。 看来他的眼光还是蛮不错的,这对同桌,很有互帮互助的良好氛围嘛。 想到这儿,崔喜军又忍不住夸了一遍自己,这两人凑一块儿,可真是天作之合。一定要继续保持。 …… 整个班里唯一破防的就是宋臣年,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同桌史晓明的胳膊,指着郁绥和商诀问他:“大明,你不是说他们俩关系不好吗。为什么他们俩是手牵手回来的?!” 他妈的,他都没和郁绥牵过手! 他们俩错开的这三天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史晓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开学一共三天,商诀和班里人说的话不超过五句,他也看不懂两个人这种扑朔迷离的关系。 尤其是…… 史晓明偷偷打量了眼商诀隐在裤腿下的脚腕,觉得很是奇怪。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商诀那会儿分明没被郝毅撞到啊,而且郝毅下场的时候,脚腕肿起老高一截,还喊着是商诀搞的鬼。 应该是郝毅撒谎了吧。 史晓明收回了眼神,小声告诫自己。 商诀这种清冷自持的人,怎么可能假装自己受伤呢。 - 郁绥睡了一上午,下午刚到校又参加了半场篮球赛,以至于上课的时候没有丁点睡意,硬生生精神了三节课,百无聊赖地在课本上画着小人。 商诀看着趴在自己身边的同桌,粉色的脑袋毛茸茸的一团,头顶还有措呆毛,看起来很好摸。 唔,按理说,染发过后发质会变得很差,但郁绥的头发依旧柔软顺滑,手感极好。 商诀回味了一下刚刚的手感,又抿唇笑了下,盘算着下次摸他头发的机会。 课桌前,郁绥的比在书上使劲戳,小人铺满了课本,凶神恶煞地朝着一个方向叫嚣,尽头直指右边的商诀。 和商诀做同桌好无聊,郁绥扔掉笔,盘算着一会儿该去哪个窗口打饭。 放学铃声刚想,他就窜了出去,速度快到商诀都没能出声喊他。 郁绥吃饭速度快,回教室前先去了趟洗手间。 乌金西坠,这个时间点,灿金的阳光铺满了整个天际,橙粉的云霭一层层叠荡开,霎是好看。 洗手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依稀的水声。郁绥倚在门框边上,给宋臣年发了消息,问他想吃什么,他去校外帮忙带一份回来。 隔间里传来两道调侃声,是两个男生,乍一听很是耳熟。 “妈的,真看不惯郝毅那副嘴脸。要和实验班打比赛的人是他,输了的也是他。他自己丢脸也就算了,还非要拉着咋们班的人和他一起丢脸。” “就是啊,刚我朋友还来笑话我,一个班的人硬是没打过郁绥。” “不仅没打过,咋们那郝大班长还被郁绥打伤了呢,这不,刚和老班请了假,去医院拍了个片,拿着那个鬼片子在班里和女生卖惨,整出一份为班级荣誉奉献的样子,看着都晦气。” “不止呢,他刚刚还买了张电影票,说打算晚二才回来……” 郁绥闻言,停下了回消息的动作,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扣了两下,发出两声清脆的响。 他给对面叫唤着要吃鱼香肉丝盖饭的宋哭包发了个消息。 【midnight】:别吃了,随便吃两口面包垫吧一下。 【粘人包】:???郁绥你没有心!面包又干又硬,我怎么吃! 【midnight】:哦,沾着水吃。晚自习下了我请你吃饭。 【粘人包】:啊,为什么是晚自习之后啊? 【midnight】:因为现在爸爸要去给你找场子。不聊了。 宋臣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莫名其妙地念叨了两遍:“找什么场子啊,难道要去137找郝毅吗?” 教室里坐着的人渐渐多起来,人声喧闹,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但还是被路过的商诀给听到了。 头顶的白炽灯光线刺眼,商诀落座,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自己的隔壁。 郁绥的座位还是空的,但书包还在。 商诀收回眼,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下自己的指腹,盘算着时间。 五分钟过后,晚自习铃响,郁绥的座位依旧空空荡荡,整个教室只有笔尖在试卷上移动的沙沙声。 十分钟后,最后一排发出一声轻微的响,没被任何人注意到。 等到有人回头时,才发现那两个座位上空无一人。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9. 牵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逃课 天色渐晚,橙粉的云霭在远处铺就,颜色渐深,晕出一层又一层的深红,在云边染出火一样的瑰丽。 教学楼里灯火通明,白炽灯刺目亮眼,隔着老远,郁绥都能听到教室里的朗朗读书声。 脸上的口罩挡住大半张脸,一头显眼的粉发被笼在帽檐之下,郁绥浑身上下被遮挡的严严实实,除非崔喜军本人亲自来逮他,否则乍一眼还真认不出他是谁。 一中的正门朝东,后门朝西,南边靠着操场,只有北边年久失修,接连着一片老旧的巷子楼,狭窄又逼仄。 郁绥就住在这片巷子楼之后,又在上学期学会了逃课,时间久了,一来二去,对这片区域的线路摸得格外清楚。 墙角西南处有面矮墙,当初一中本想拆了这片巷子楼和小商贩进行学校扩建,奈何商贩和住户不配合,为着一中重点高中学区房的名头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硬生生把拆迁费用飙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导致这次拆迁全面崩盘,一中放弃扩建,直接和市局申请,抢走了给附中建的新校区,打算在下学期搬迁过去。 先前拆到一半的商铺和居民楼被迫竣工,留下一片坍塌的废墟,极好攀爬,对于郁绥这种运动细胞比较发达的人来说,随手一翻,就能直接逃出学校。 晚自习才开始没多久,郝毅起码要在晚二上到一半的时候才能回来,这其中的空闲时间还有很久,北门偏僻,少有人来,郁绥干脆慢悠悠在路上晃荡,一边小心地避开摄像头,一边用手机刷着附近的奶茶店铺。 食堂里的饭实在是太咸了点,他嗓子眼里都齁得慌,急需喝点东西救命。 一中这一片巷子里烟火气息极为浓厚,商铺遍地。隔着矮墙,电线杆子乱窜,在天边撑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电缆,网一样密布,飞鸟扑闪着翅膀,纤细的鸟爪徐徐落到电缆之上,俯瞰着这片大地。 郁绥选了家评分最高的奶茶店,在手机上下了单,打算在矮墙这儿绕到东门去取。一来一回的时间里,恰好能一边喝奶茶,一边在郝毅回学校的必经之路上逮到人。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三两步之间,他已经走到了矮墙处,最近几天阴雨连绵,墙角处的青苔一路蔓延而上,浓荫翠绿爬满了整片墙体,再加上上边遍布的爬山虎,几乎要成为一处天然的园林景观。 最后一点夕阳落下去,灿金的光一点点湮灭,晚霞消散了赤橙,暮色四合,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光。 郁绥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狐狸眼微微上挑,观察了一下这处矮墙,尽量找了处空闲的地儿,双手撑上墙面,轻车熟路地起跳,手摸到了墙沿,一条腿利落地翻了过去。 动作极为潇洒流畅,露出帽檐外的一点粉发蜷在颈后,扯出一道凌厉的弧度,随风飘扬,成为这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他左手撑在墙上,露出的一截腕骨清瘦,刚要撒手跳下墙去,裤脚蓦地被人拉住,硬生生将他的动作打断,险些将他扯下墙去。 郁绥被这一下扯得格外狼狈,暗骂了一声靠,还以为是崔喜军逮他逮到这儿来了,就要蹬腿走人,那人的手掌却整个缠在了他的脚腕上,将他牢牢禁锢住。 掌心温度滚烫,紧贴着他泛冷的皮肤,郁绥被烫了一下,小腿下意识回缩,险些一脚提到他身后的人。 脚风凌厉,那人堪堪躲开,郁绥尴尬地转过身,坐在墙头上,狐狸眼中盛着小心与探究,轻轻垂下眼,朝着自己下方看去。 暮色四合,天光暗淡,只留下了一层朦胧的光影,铺就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原本好端端坐在教室里的人消失不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站在了他的面前。 郁绥的喉结滚了下,细碎的粉发耷拉在眉眼处,漂亮的眉眼浮现出惊讶,眼尾上扬,生出几分鲜活的少年气。 商诀,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脚踝纤细,凸出的一截骨节清瘦,可以窥见冷白皮肤之下交缠的青紫色血管,像花枝一样蔓延开来,蜿蜒而上,钻进裤脚。 此刻正牢牢被这位不速之客钳在手里。 空气之中的水汽多到饱和,裹挟着潮热,黏腻地贴在身上,叫人无端觉得烦闷。 商诀站在墙下,身形颀长,眼窝深邃,勾出的一截狭长眼尾徐徐上挑时,眸光黑沉,带着几分天然的压迫感。 郁绥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只好先下手为强,自上而下昂起了下巴,盛气凌人地开口:“商诀,你抓着我干什么。是不是找打啊?” 两人视线相撞,激起一串肉眼难见的火花,噼里啪啦炸成一团,倒显得此刻气氛火药味十足。 “喂,放开我。”郁绥皱起眉,极具攻击性的狐狸眼挑起来,眼尾上翘,语气间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商诀的手掌宽大,指节修长,一只手就能完全环住郁绥的脚踝,甚至还能多出一截来。 他的指节悄无声息在郁绥的踝骨上摩挲了一下,力道有些重,当即就能看到上边泛起的微弱红痕,凸显在冷白的皮肤上,有种别样的靡丽。 而郁绥本人因为他的动作轻微战栗了一下,他极力压制着反应,紧咬着唇,凶巴巴地瞪着商诀,像只被抓住后颈皮的猫。 商诀散漫抬眼,扬起的下颌线线条锋锐,带着少年独有的落拓。 察觉到郁绥的反应,他的内心升腾起一种别样的恶劣心绪,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又轻轻地在他的踝骨上方捻了一下,郁绥险些一脚踹到他脸上。 商诀微微侧身躲了一下,站到了郁绥的正下方,看着他眼角眉梢都应羞恼染上了一层绯色,眼底漫出细碎的笑意。 抓到你了,郁绥。 但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他的语气平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我来捉你的,郁绥。” 他仰起头,挺直的鼻梁在光下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手上动作没有丝毫的松懈,眼底的暗色翻涌,像是盘旋在墙下的一条虎视眈眈的野兽,压迫感十足。 郁绥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并不懂这尊瘟神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但听到他的话,对方的态度又模棱两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商诀是因为他逃课,专程来抓他回去的。 这节晚自习又是朱振的英语课,想到那天朱振挤兑他的那番话,郁绥的火气当即窜上来,他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商诀,漂亮的狐狸眼掀起,眸底漫出几分凛冽的光:“找我干什么,怎么,是朱振让你来抓我回去的?” 他语气嘲弄,漂亮的五官染上攻击性,直直砸向商诀:“我不回去。” 这处矮墙统共才一米七八的模样,商诀足有189,哪怕是处于下方,也丝毫不显劣势,反而有几分游刃有余的从容不迫。 郁绥被他这副模样激得火气更大,想到那天办公室里朱振和商诀的对话,厌恶之情更甚,半是讥讽半是嘲讽地挑眉:“好学生,忘了吗,班主任可是让你少和我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小心带坏你。” 他话语间的戾气一句比一句浓烈,两人拉扯间帽檐被蹭落,灰粉色的头发露出来,蓬松而柔软,衬得他的脸更加小巧精致。 虽然模样凶巴巴的,但落在商诀眼里,更像是只被激怒了的猫。 和他家里那只张牙舞爪的金渐层很是相似。 想到这儿,商诀脸上没有半分不虞的神色,以退为进,压低了嗓音和他解释:“郁绥,你误会了。我中文不好,所以反应有点慢,用的词也不对,但你总归要给我一个辩白的时间。” 郁绥狐疑地扫了他两眼,不懂商诀在耍什么花招。 朱振对郁绥的态度太过偏激,那天在班里对他说的那番话又实在过分,郁绥对他产生强烈的排斥情绪不足为奇。 商诀善解人意地剖析好郁绥的想法,又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干脆借题发挥卖起惨来:“没有人要我来抓你回去,我只是想来找你。朱振也不喜欢我,他经常在班里捧杀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别的同学讨厌我……” “从前在国外的时候,因为华人的身份,我经常被班里的人起哄孤立。没想到回国之后,因为朱振的话,我还要被班里的同学排斥……” 郁绥哑了火,半是奇怪半是质疑地开口:“朱振怎么捧杀你了,你少撒谎骗我。” 商诀敛眉,眼睫垂下来,遮挡住眼底的神色,显出几分脆弱:“他总说‘你看看人家商诀、你们哪能比得上商诀’……”他抓着郁绥的力道轻了些,却还是一个能轻易禁锢住他的姿态:“这样的话说多了,谁还会愿意和我相处。下午的时候,我以为你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郁绥锁紧的眉头舒展了一些,眼底漫出疑惑,商诀说的好像也没什么错? 朱振每天这么说,谁还能待见商诀。 想到这儿,他凌厉的狐狸眼微扬,眸光自下而上挑,又逼问他:“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除了顺着朱振的要求,郁绥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到,商诀放着好端端的晚自习不去上,冒着逃课被抓的风险来找他的理由。 商诀的态度却远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坦然,他的指尖不经意间又划过了郁绥脚腕处的皮肤,语气淡然:“晚自习铃响之后,你一直没回教室,因为你说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很担心你的安全,恰好听到路上有人说你朝着这边来了,所以才急匆匆找过来。” 商诀思路清晰,谈话过程中都没有意思卡顿和迟疑,像是真的因为担心他。 郁绥的少爷脾气哑了火,浑身的刺收敛起来,胸腔之中愧疚的情绪溢到快要炸出来,他结结巴巴地和他道歉:“抱歉,是我误会了。” “但你没必要关注我的去向,我逃课是常有的事情……”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窘迫,眼神四处乱飘,就是落不到一个实点上,商诀漫不经心地仰起头,眸光闪烁:“没关系,我明白的。” 他的语气和缓,流露出三分被误解的委屈,三分不被信任的挫败,还有四分对郁绥的理解。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郁绥卡在墙上进退两难,干巴巴地和他商量:“那你现在能放开我了吗?我还要出去……” 他藏在发尾的耳廓都泛起了一层红,商诀多打量了几眼,得寸进尺地和他商量:“郁绥,我想和你一起出去,好不好?” 他顿了一下,随即无助地补充道:“班里的人都彼此喜欢,不像我,身边只有你喜欢我,愿意和我做朋友。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知道的,我大概会给你丢脸……” 郁绥闻言,漂亮的五官皱巴巴地团到一起,不懂为什么话题一下子变到一个难以理解的地方。 他刚要和商诀科普喜欢不能这么用,不远处猛地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崔喜军晃着他那颗光头强势出动,隔着老远郁绥都能看见那团移动的光斑。 靠,崔喜军这回估计真的是来抓他的。 四周没有多余的遮蔽物,他们两个人避无可避,只能一起翻墙出去。郁绥只好同意了商诀的请求。 他的小腿在商诀掌心弹了下,低着嗓音催促道:“好了我答应你了,快点上墙,别磨蹭。” “这墙很好翻,你动作小心点,别被崔喜军抓到了。还有,先放开我啊!”他俯下身来推搡商诀的手,秾艳的眉眼猝不及防靠近,商诀甚至能闻到他洗发水的味道,怔松间不自觉放开了手。 郁绥趁着这个功夫利落翻身下墙,快到划出一道残影。 崔喜军的身影逐渐逼近,趁着他人还没过来,郁绥又不在墙边,商诀活动了下“受伤”的脚腕,干脆地翻下了墙,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只是在落地时出了一点意外。 商诀被受伤的脚腕拖累,踉跄了一下,一个不稳,直直撞进了郁绥的怀里。 男生身量极高,肩背宽阔,郁绥伸手接住他的时候,清新的柠檬洗衣液的味道落了满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商诀偏头,埋进了他的颈窝,发丝攒动间,扫过喉结。 一阵微妙的战栗感席卷全身,郁绥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却被商诀一把扣住了腰,钉在了原地。 “绥绥,我的脚腕好痛。” “再抱一下就好了。”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10. 逃课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宣誓主权 郁绥的腰身极细,掌心下的腰腹肌肉纤韧,弧度单薄,商诀一只手都能揽得过来。 近在咫尺的距离里,他的鼻尖抵到了郁绥的锁骨处,眼帘垂下,不经意间扫过郁绥颈侧的皮肤,眸光徐徐落到他弯折的锁骨里那颗朱红小痣上。 雪中一点红,哪怕在这黯淡的夜里,也格外显眼。 商诀的眼睫眨了几下,狭长的眼尾勾勒出浓深的弧度,眸光黑沉,眼底的情绪晦暗难明,叫人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 郁绥身上好闻的花香萦绕在鼻尖,商诀总觉得在哪儿闻过这个味道,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出来,但抱着的人却并不安分,郁绥像只炸了毛的猫,慌慌张张推开他,刚想出声骂他,身后的墙角里传来了崔喜军的声音。 “奇怪,刚刚还看到这里藏了个人,怎么一眨眼就没人了?” 隔着这堵矮墙,手电筒笔直的光束在朦胧的夜色里穿行,沿着破破烂烂的墙缝,崔喜军蹲下身子,从缝隙里看过去。 郁绥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慌不择路地将商诀扯在了电线杆之后,一手捂住了他的嘴,生怕他发出丁点动静。 两个人的个子都高,半蹲下身蜗居在这一处狭窄的角落里,很是逼仄。 郁绥和商诀贴的极近,几乎将人整个抱在了怀里,他的手堵着商诀的嘴,温热的吐息轻轻扫在掌心,商诀的唇瓣还若有似无的擦过…… 艹…… 郁绥暗骂一声,不明白事态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两个人的姿势一次比一次糟糕,他都怀疑商诀是故意的了。 墙对面,崔喜军蹲下起身时衣料不可避免地摩擦,皮带上的钥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凸显出中年男人在这个年纪的必备特征。 郁绥决绝的闭上眼,又恶狠狠地用力捂了下商诀的嘴,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动。 但商诀并没有接收到他的眼神警告,他动作缓慢地朝后靠近,微微偏过头,修长的脖颈扯出几道青筋,眼睫轻颤了两下,薄而锋利的眼皮堆叠出很深的双眼皮褶皱,眸光澄澈,很是不解地看着他。 郁绥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干脆放弃了和商诀交流,屏息凝神,静静等着崔喜军走人。 半天没找到人,崔喜军只好作罢,钥匙声逐渐走远,郁绥无声松了口气,刚放开捂着商诀的手想要骂他,对方的唇瓣兀的擦过他的手腕内侧,眼疾手快地反过身,将他的嘴严严实实地捂住了。 方才的动作一下子掉了个个儿,郁绥的狐狸眼瞪大,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手腕内侧还残留着商诀唇瓣柔软的触感,郁绥感觉那一处的皮肤都要烧起来了,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在血液里炸开,没入四肢百骸。 还不等他挣扎,清脆的钥匙撞击声折而复返,中年男人崔喜军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奇怪地嘀咕了句:“还真没人,奇怪,我真看错了?” 商诀垂眸,凌厉的眼尾勾出清浅的笑意,他的脸一下子在郁绥面前放大,两人凑得极近,鼻息交缠,心跳声在鼓膜处被无限放大,郁绥只觉得眼前微微眩晕,商诀已经停在了他的耳畔,轻而缓地说了一个“嘘”。 郁绥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崔喜军没彻底走开,他发不了火,心间这股沸腾的热气直接蔓延到了脸上,商诀的鼻尖擦过他的侧脸,好奇似的摘下了他的口罩,看到他通红的侧脸之后,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指腹下热意滚烫。 商诀:“绥绥,你好烫啊。” 他的眉眼弯起来,身上的清冷疏离消散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温柔又缱绻。 郁绥胸腔里憋着一口气,胸腔起伏得厉害,想到自己刚刚才误会过商诀骂了他,怕他再说出什么“原来你也不喜欢我”、“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一类的话,七拐八弯最后骂了句:“谁让你叫我绥绥的?!” 商诀直起身,没先整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而是朝着郁绥伸出了手,他的眼型内勾外翘,眉眼轮廓极深,就这么漫不经心看着人时,无形的压迫感扩散开来:“我听宋臣年就这么叫你。” 天光晦暗,老旧的路灯挣扎着闪烁着稀薄的光,勾勒出郁绥精致漂亮的眉眼,他盛气凌人地瞪着商诀,狐狸眼微挑,眼角眉梢却蔓开一抹绯色,一下子削弱了气势,反而多了几分秾艳的稠丽。 “宋臣年是宋臣年,你是你,谁TM让你乱叫的,以后不准叫,也不准再对我动手动脚!” 郁绥绷着脸,左手捂过商诀的嘴,右手腕又被他“亲”过,一时之间,他两只手都尴尬地动弹不得,恨不得把商诀给砍了。 商诀闻言,落寞地看了他一眼,上前了一步,格外难过:“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是因为我没有被你当做真正的好朋友吗?”他的眸光清清浅浅略过郁绥的脸,欲语还休,紧抿了下唇:“绥绥,我也想这么叫你,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 “闭嘴!不准叫就是不准叫,你再叫一次我们就绝交,听到了吗?!” 郁绥火急火燎地退开一步,大步往前走,生怕甩不开商诀。他现在脑子里全都是商诀那句“好朋友”,360°全方位环绕,如魔音贯耳。 商诀见状,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垂下眼,偏过头,难堪地揉了下眼睛,慢吞吞地落在郁绥的身后,一瘸一拐的,背影孤寂。 就这么一路狂走,郁绥转身回过头,才发现商诀被落得老远,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心虚地将擦眼泪的手放了下来,但没控制住,又耸了下肩膀,瞧着格外难过。 郁绥的脚步放慢了一点,开始反思自己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他今天下午也听宋臣年说了商诀的一些家事,对方的确没骗他,商诀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如意。 他出生的时候,父亲“出轨”被发现,妈妈坚决要打胎离婚,两人揪扯了一年,生下商诀之后也没把这桩烂事解决,就被双双调到国外工作,只好把三个月大的商诀丢给了商老爷子照顾。 商诀就这么孤家寡人地长到七岁,总是被大院里的人欺负笑话是个没爹妈养的孩子。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他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解开了当年“出轨”的误会,重燃了爱情的火花,又生下了一个儿子,显得在国内流浪的商诀身份更加尴尬。 这种情况在他九岁的时候被打破,因为商诀被父母强行从商老爷子身边带到了国外。 这么一想,商诀比起他还要可怜的多,郁绥干脆停下步子等他,无声地唾弃自己脾气差劲。 跟一个瘸子发什么火,还把人骂哭了…… 嘶,商诀不会真的哭了吧…… 郁绥内心挣扎,犹豫着回过头,冷不丁看到商诀凑近的脸,不明白他是怎么窜到这儿的,刚要出声询问,巷子口倏地又冒出一颗人头,模样好不眼熟。 郝毅右胳膊上打了个石膏,正呲着个大牙打着电话。 “我知道了,不用你催,我今天已经去招惹过郁绥了,没能成功。”他一瘸一拐地走着路,和电话那头的人商量着什么:“你放心,他虽然没吃亏,但肯定也要被学校处罚了。我特地去医院拍了个假片子,右手手臂被他打到骨折,怎么着郁绥也该挨个处分。” 郁绥嗤笑了一声,稠丽的眉眼染上几分戾气,直接冲过去,一脚踹上了他的膝弯,迫使人跪在地上,膝盖硬生生撞出一片淤青。 这是他欠宋臣年的。 想到宋臣年下午掉的金豆子,郁绥又加重了几分力气,看到郝毅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这才松开了脚。 他侧过身,狐狸眼微挑,眼睫长而卷翘,眸光凛冽,淬了层刀光一般询问商诀:“他下午用那只脚撞得你?” 郝毅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右手打着石膏,左边肋骨被撞成青紫一片,右脚还肿着,疼得要命,罪魁祸首柔柔弱弱地站在他的面前,半是犹豫半是期盼地扫了眼凶神恶煞的郁绥,指着他唯一幸免的左脚,假惺惺道:“左脚。” “绥绥,我想自己来,可以吗?” 郝毅简直要骂娘了,郁恶霸表情随和地让开了一步,给商黛玉一个良好的施展机会,还不忘提醒他:“力气重一点,你太弱了。” 商黛玉依言,轻轻柔柔地点了下头,快准狠地踩到了郝毅地脚腕上,面容清隽,笑容随和。 郝毅在寂静的巷子里发出一声惨叫。 郁绥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眸光一瞥,看到了他手里还没挂断的电话上,通话人那一栏上明晃晃地挂着“魏延”。 心中恶劣的情绪被不断放大,郁绥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来,使唤商诀:“商诀,把他的电话拿起来,告诉对面你是谁,现在和谁待在一起。” 虽然并不明白他的想法,但商诀还是听话地照做,他漫不经心地收回脚,捡起了地上摔落的手机,嗓音低哑,却透着股冷淡:“喂,你好,我是商诀。” 对面哑了一瞬,商诀眉头皱起来,突然觉得魏延这个名字格外耳熟。 好像是…… 他瞥了眼郁绥,看到对方难看的脸色,大概可以确定,这就是郁家倒插门的女婿领回来的那个想要巴结自己的私生子。 想到这里,商诀沉下眉眼,面无表情地朝着对面道:“我现在和绥绥待在一起,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来骚扰我们,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人渣。” 他抬起眼,眸光清凌凌的,在眼底泛起涟漪: “我只喜欢绥绥一个人。”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11. 宣誓主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情比金坚 打算恶心恶心魏延的郁绥:“……” 被踹了一脚疼到脸色苍白的郝毅:“……” 电话对面打算开口恭维商诀的魏延:“……” 死一般的寂静在这条巷子里蔓延开来,蝉鸣嘶哑,聒噪的声响快要把这片天给扯破,只留下一片黯淡的灰色云层。 头顶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暖黄色的灯光朦胧映在郁绥的脸上,他的狐狸眼因惊愕而瞪大,上钩的眼尾硬生生被撑平,卷翘的眼睫在眼睑下方的皮肤上投下的淡淡阴影乱晃,彰显着主人此刻难以平稳的心情。 现场唯一淡定的人就是商诀,他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薄而锋利的眼皮漫不经心地掀起来,他利落挂断电话,塞回了郝毅的手里,而后侧过头,狭长的眼尾蕴出深不见底的笑意:“绥绥,我想和他单独说一会儿话,你去巷口等一下我,好不好?” “我很快的,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害怕的。” 郁绥被他这副腔调恶心出来一身的鸡皮疙瘩,躲都来不及,闻言直接转身进了巷口,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见他走远,商诀这才低下头,下颌顺着修长的脖颈扬起一道锋锐的弧度,:“郝毅同学,相信你刚才也听到我的自我介绍了,对吗?” 他的脚不经意间又落到郝毅受伤的脚腕上,轻轻地踩了上去,这次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配着他散漫的表情,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郝毅僵直地点了点头,嗓子像是被什么大型猛兽扼住一样,艰涩地难以发声。 商诀腔调懒散,眉眼间透出冷淡的疏离感:“东城商家,这个名头好像不管在哪儿都很好用。”他嗓音淡淡的,慢条斯理地整理地整理起自己身上的衣服褶皱,很是难以忍受这样打破规整的东西:“郝毅,你觉得,是你听这位魏延同学的话,耍手段诬陷郁绥给他处分的速度快,还是商家用强权压人,勒令校方让你退学快啊?” 他的眸光黑沉沉的,卷着深不见底的暗色,那股刻意收敛的压迫感极具侵略性地压下,郝毅的背后登时被冷汗浸湿,连身上的疼痛都忽略了,匆匆后退,忙不迭地点头。 商诀将衬衫下摆的最后一处褶皱理平,眸光又落到袖口处的脏污上,眼底漫上淡淡的厌恶。 弄脏了的东西,还是立刻丢掉比较好,只可惜还要再忍受一会儿了,他垂下眼,眸光扫过郝毅,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微笑:“对了,可以把那个魏延发给你的信息发给我一份吗,我也很想了解一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 拐角的巷口远比方才的角落要热闹得多,两边高楼林立,霓虹在雾色之中闪烁,被袅袅的炊烟晃得朦胧。 人声鼎沸,墙头的木绣球层层叠叠的坠下来,花香落了郁绥满身。 他站在这片烟火气息浓厚的街角里,灰粉色的头发长长了些,遮挡住大半的脸庞,却越发显得眉眼精致稠艳,好看得像幅浓墨重彩的画。 商诀靠近时,他正心无旁骛地翻着手机里相册,商诀瞥了眼,白色的一团,好像是什么大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靠近,郁绥的指尖顿了一下,偏过头,露出一截白皙的颈,在光下散出玉一样柔和的光。 “抱歉。”商诀先开了口:“因为了解过你家里的一点私事,也猜到了对面的人的目的,所以刚才又叫了你的小名。” 他停在郁绥一臂左右的距离处,身形颀长,眉眼轮廓锋锐,透出几分压迫感来。 因为商诀要比他高几公分,郁绥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他脸上的神色很淡,并没有丝毫不虞。 郁绥出神地看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被晚风吹得高高扬起:“你也猜到了我的目的,是吗?” “宋朗华作为郁家的上门女婿,却在婚前就搞出了一个私生子。在我妈妈去世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地带着这个私生子去各大场合,想要扩大他的人脉圈层。这其中也包括了你,商家的长孙。” 他偏过头看他,眸光细碎:“我是为了气他,才和商爷爷……”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对面的男生兀的打断:“那我今晚帮你成功气到他了。” 商诀低下头,露在衬衫领口外的一截颈骨清瘦,脸上露出一点得逞的笑来,冲淡了身上的冷峻:“你有开心一点吗,郁绥?” 郁绥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对方的眉眼弯起来,弯下腰来朝他靠近:“我只喜欢绥绥一个人,也只想和你做朋友,不希望被任何人插足。”那双黑沉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模样,商诀的嗓音不急不缓,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这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郁绥的喉结滚了下,脸颊漫上热意,他已经数不清今晚是第几次脸红了,但商诀的遣词造句真的有很大的问题,他不得不和他强调:“商诀,喜欢不是这么用的,插足也不是这么用的,你的中文到底是从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 方才那一瞬的奇怪氛围被打破,商诀漫不经心直起身,懒洋洋地回答郁绥的问题:“可我觉得没有用错,中国的电视剧就里都这么讲,我的中文就是和电视剧学的。” 手机上不断弹出取餐的信息,郁绥头疼地扶了扶额。商诀身上的麻烦太多,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纠正哪一个,只好摆烂,先去拿他点好的杨枝甘露。 去取杨枝甘露的路上—— 商诀贴着郁绥走:“绥绥,谢谢你一直在巷口等我,我好开心。对了,我可以和你再贴的近一点吗?我有些怕黑。” 郁绥被他烦的要命,出声警告他:“谁TM允许你叫我绥绥的,叫大名,不然叫爸爸,我也不介意。” 他的眼睫掀起来,漂亮的狐狸眼漫出几分不耐烦:“你一个大男生怕什么黑,矫不矫情?” 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商诀慢了郁绥半个肩位,眸光落到郁绥的嘴巴上,发现他的唇色是种很艳的水红色。 “小时候不怕的,但在国外的时候被一个人关在过黑漆漆的屋子里,后来就怕了……” 眸光下移,又挪到他锁骨窝里那颗朱红的小痣上,商诀漫不经心地想,郁绥整个人都白得有些过分,以至于他身上的每种色彩都格外明艳,一旦捕捉到,就叫人难以挪开眼。 身旁的郁绥诡异地顿了一下,凶巴巴地朝着商诀喊:“喂,你走快一点,太慢了我的果茶都要化了。”步子却落后了半拍,维持在一个和商诀贴的极尽的距离之中。 是一个保护的姿态。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交叠在一起,勾勒出很亲密无间的模样。 - 正值一中学生上课,奶茶店的人并不多。空旷的店面里只有一个正在摸鱼的员工,郁绥不好意思吃独食,干脆打开点单页面,给商诀也点了一份。 “喂,你喜欢喝什么?” 商诀站得笔直,垂眸打量着这间满是污渍的房子,指尖在裤缝处蜷缩了下。 他不是很想喝。 郁绥见他半晌没出声,心头浮出一个有点离谱但是很合理的猜测,商诀不会是没怎么喝过吧? 这么一想,他对商诀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可怜。 郁绥咳了一声,试探性地问他:“我帮你点?” 商诀依言点头,唇角抿起一个弧度:“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他话音刚落,门倏地被退开,一团明晃晃的移动光源在天花板上快速晃动,还伴随着崔喜军愤怒的呵斥:“郁绥!你又逃课!” 郁绥:“……” 他这两天是犯了什么太岁吗,怎么走哪儿都能撞见崔喜军。 还没等他开口,崔喜军的目光顺着他落到了商诀的身上,眯成一道缝的眼睛险些瞪成圆形,他的声音都变了几个调:“你居然还带着新同学一起逃课?!郁绥,你学能耐了啊!” “今天中午的两千字检讨,再加两千字,周一给我滚到国旗下在全校面前做检讨!” 郁绥:“……” 他僵了半天,不情不愿地蹦出个“哦”字,面如死灰。 身后的店员并没有什么眼力见,笑容甜美地端出一杯多肉葡萄冻冻来,温馨提示道:“同学,你的饮品好了。” 崔喜军气得脑门更亮了:“还有心情出来消费吃甜品,郁绥,你是来学校当少爷的吗?!再加一千……” 郁绥麻了,他今天就不该犯这个嘴瘾,喝个屁的东西。 两人僵持之时,一直站在郁绥身边的商诀冷不丁地站了出来,他微微侧身,肩膀挡住了郁绥一半身子:“主任,你为什么只罚郁绥不罚我?” 崔喜军被他问得一愣,紧接着,就见商诀用那张面瘫脸冷冷出声: “主任,我和郁绥情比金坚,情同手足,你不能用这种方式破坏我们的感情。” 他斩钉截铁地道:“为了捍卫我们的情投意合,我要和郁绥一起受罚!”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情比金坚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投怀送抱 如果不是因为商诀后面站的人是郁绥,商诀又是个刚从国外转学回来的新生,崔喜军一定会认为,商诀是在故意挑衅他。 情比金坚? 情投意合?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见鬼的形容词。 这帝国主义的糟糕外语都把他们祖国的花朵荼毒成什么样子了,崔喜军活了四十几年,就没听过谁拿这俩成语这么往外蹦跶。 奶茶店里寂静无声,崔喜军的目光欲言又止,在商诀的身上停留了好几秒,这才忧心忡忡地开口:“商诀,你上语文课都能听懂吗?” 当初同意商诀破格进入实验班,是因为对方在国外的数学竞赛成绩实在是惊人的优秀,又有商家的老爷子亲自出面和蓝校长洽谈,几番思量,这才定下来了他的名额。 但也着实没人告诉过他们,商诀的语文水平能糟糕成这个样子。 一个商诀不够,还有一个成天无所事事的郁绥,这届实验班难道真的要打破一中的分数线新低了吗? 崔喜军摸着自己头上并不存在的头发,掌心汗津津一片,头一次觉得未来如此艰难。 商诀倒是很淡然,冷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立体的五官投映出一片稀薄的阴影,将他的眉眼衬得更加深邃,他平和开口,语气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崔主任,我要和郁绥一起受罚。” “我们俩天生一对,所以是一定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崔喜军一颗心被他这番话搅得七荤八素的,脑子都麻了,看着两人肩贴着肩的亲密模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干脆摆摆手,任由商诀去了:“三千字检讨,和郁绥一起,周一在国旗下检讨,行了吧……” 商诀满意地点了点头,剔透的眸子在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还不忘感谢崔喜军:“谢谢崔主任,您出门小心,左侧台阶有个缺口……” 郁绥看了商诀一眼,试图寻找一下这人身上的羞耻心。商诀却没有丝毫反应,他的侧脸轮廓线条干净利落,表情却温柔,带着心满意足后的雀跃。 郁绥:“……” 郁绥拳头硬了,恨不得把商诀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奇葩构造。 - 实验班的人发现,昨天还“如胶似漆”的两位新同学关系又急速恶化了,甚至可以说得上降到了冰点。 不爱说话的商诀同学主动和郁绥同学挑起话题,不仅会被对方无情拒绝,还会被赠与一个冷酷无情的“滚”。 教室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在高温不休的盛夏里,硬生生将实验班的同学们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周末如期而至,两人得以分开,大家更是获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 周日。 屋外暴雨如注,将梧桐叶冲洗出浓翠的绿,淅沥的雨声裹挟着断断续续的蝉鸣,天光晦暗,格外适合闷头睡觉。 房间里冷气开的足,没叫外头的闷热渗进来丝毫。 郁绥在床上昏睡着,瓷白的脸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仍旧醒目。 床垫下榻,被踩出几个小坑,伴随着窸窣的动静,他身上的蚕丝被被扯开,松松垮垮的衣服也被掀起一角,露出一截纤韧精瘦的腰腹,白得晃眼。 察觉到冷气钻入,他毫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小声嘟囔了句什么,身边有什么立刻凑了过来,粗重的喘息声直逼他耳畔。 清梦被扰,起床气一下子涌上来,他有些烦躁地皱了下眉,想将身上的东西囫囵推下去。 却没能推得动。 下一秒,“汪”的一声打破了整个空间的寂静,一只通体雪白的萨摩耶将郁绥的蚕丝被蹬下床,晃头晃脑地要往他怀里钻,还不住地拱着郁绥的颈窝。 萨摩耶毛多,丝丝缕缕的痒意顺着脖颈流窜全身,郁绥被倦意侵蚀的大脑清醒了几分,试图叫停它大逆不道的行为。 “可乐,下去!”他强撑着厉声喊了句,又昏昏沉沉接了句:“别吵我睡觉。” 只是音量太小,声音又黏在嗓子里,不像是叱责,到更像是撒娇 不仅被萨摩耶当即无视,反而变本加厉地在他身上拱来拱去,甚至用牙齿叼着他的T恤边角,试图将他拽起来。 郁绥的脾气都快被磨没了,睡意彻底消散,满脸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灰粉色的头发炸成了一朵蒲公英。 狐狸眼没什么精神地耷拉下来,眼角眉梢都是恹恹的神色,他伸手卡着萨摩耶的头,郁闷开口:“笨狗,你到底要干什么?” 萨摩耶见他清醒,开心地“汪”了几声,抖了下耳朵,跳下床,顶开了房间的门,示意郁绥跟着它走。 郁绥的房间靠南,采光极好,屋内又有一整扇的可推拉式落地窗,连接着天台,不论春夏秋冬,阳光总能从窗内照进天台,恰好将可乐的狗窝包裹其中,任由他在窝里撒泼打滚。 此刻狗子在天台上眼巴巴看着自己,郁绥表情松动了些,从床上爬起来,抓了两下头发,慢慢悠悠地踩着拖鞋走了过去。 刚一走近,郁绥就知道了自家的狗叫唤了半天的原因。 对面的梧桐树树枝之上,正挂着一只幼猫,四爪死死嵌入树皮,身子不住发抖,不断发出凄惨的猫叫声。 郁绥住在东户,隔壁西户虽说有房主,但自从郁绥搬进来就没见过对面住过什么人,一直荒废着。 而西户下边的小庭院之中,恰好生长着一棵生机勃勃的梧桐树,根深叶茂,枝干缠绕,盘根错节。 “喵——喵——” 见到有人影,幼猫哀哀地叫唤,试图吸引郁绥的主意。 哪怕隔着几米远,郁绥都能看出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无助。 雨势比起中午小了些,哪怕头顶有树叶遮挡,但还是浸湿了这只幼猫的皮毛。天边坠着的云沉沉压下来,偶尔可以听到其中传出的沉闷雷声,雷声每落下来一次,这只猫就瑟缩一下。 可乐在他身边焦躁地踱步,扬起脑袋朝着对面犬吠,像是再安抚那只幼猫的模样。 郁绥蹙起眉,眸光沉了几分,脸上流露出认真地神色,打量起周围来。 这梧桐树的枝丫向南延伸,形成葱茏的一片绿荫,靠近他这边倒是稀疏,只能瞧得见偌大的树冠投出的阴影。 所以,如果要救猫,从隔壁那户的天台过去救还有些可能,从他这边爬上那颗梧桐树,简直是痴心妄想。 事态紧急,担心雷电砸到树冠上伤到这只猫,郁绥来不及多想,约莫估量了一下距离,匆匆回去换了双轻便的鞋,便立刻回身,长腿一迈,跨上了自家阳台的边沿。 郁绥住的这套房子就在东城一中那条巷子之后,是栋联排别墅,因为学区房的缘故,这一片的房屋大多装修老旧,连带着楼与楼的间距也极小。 两栋别墅之间的阳台只虚虚隔着不足一米,真要说起来,翻越的难度比一种那堵矮墙还小。 雨丝密密匝匝地落到脸上,郁绥的眼睫被雨水缠结在一起,他胡乱抹了把脸,才发现对面并不是从前那副荒废的样子,好像有了人生活过的痕迹。 难道对面有人搬进来了吗? 郁绥皱了下眉,狐狸眼微微挑起,眼底的疑惑清晰可见。 但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想,承载着幼猫的树枝摇摇欲坠,叶片被凌厉的雨势打得一片片坠下,这小家伙被吓坏了,慌不择路地在树枝上扑腾着,险些掉下去。 郁绥见状,没再拖延,他确定了一下落地点,小腿发力,从自家阳台一跃而起,完美落到了隔壁天台。 少年人身姿矫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甚至都没趔趄一下。 几乎没费多少功夫,郁绥就爬上了西户主人阳台的边沿,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一手抓着树枝,一手试探着朝那只幼猫靠近。 那大概是只橘猫,年岁不大,小小的一团,橘黄色的毛发在这片天地里格外显眼。看着靠近的郁绥,它怯怯地叫了两声,眸子湿漉漉的,瞧着格外可怜。 天边扯出一道蹭亮的闪电,将厚重的云层无情地撕扯开,可怖又骇人。 郁绥垂下眼,凌厉的五官柔和下来,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他将嗓音放轻了些,学着猫叫,试图让幼猫放低警惕:“喵——喵——” “咪咪,不要怕,到我这边来。” 一步一步,无声地靠近。 “乖。” 大抵是他脸上的神情太过温柔,幼猫卸下了防备,试探性地伸出爪子,在摇晃的树枝上,朝着郁绥的方向求救。 郁绥稳着身子,慢吞吞地上前,过了好一会儿,才停在它面前。 梧桐树的树枝一上一下地晃着,一人一猫随时都容易掉下去,郁绥不自觉屏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猫从树上扯下来,抱进了怀里,这才无声松了口气。 他刚准备抱着猫跳到地上,身后的推拉门倏地被推开,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突兀地响。 怀里的猫一惊,在他的怀里挣扎,郁绥心绪被扰,脚下一个不稳,重心后移,直直朝后栽了下去。 如果将怀里的猫放下,以他的身手,足够找到合适的方法落地,不叫自己受伤。但郁绥下意识地将猫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当肉垫,打算将这只猫稳稳当当地保护好。 电光火石之间,料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他直直坠进一个人的怀抱里。 清冷疏离的木质香气层层叠叠地包裹上来,郁绥睁开眼,耳边响起一道含笑的嗓音: “绥绥,你是来投怀送抱的吗?”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投怀送抱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全校检讨 暴雨滂沱,天际的云卷着边,蒙了一层暗淡的灰,只能看见依稀的天光从角落里挣扎出来。 卧室的窗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商诀在家里也穿得格外考究,一成不变的整洁衬衫搭黑色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暗金色边的眼镜。 他逆着光,分明的轮廓勾勒出冷淡的侧脸,眸光黑沉,有种斯文败类的禁欲感。 郁绥被他牢牢抱在怀里,恹恹的眉眼漫出惊讶,自己怀里的猫像是看到了救世主,怯怯地撒着娇,好像在诉说着自己的这一场惊心动魄。 “商诀?” 郁绥不确定地开口叫他的名字,眉心很轻地蹙了一下。 “嗯。”商诀应了一声,嗓音低沉而冷淡。 怀里的人比想象之中的还要轻,商诀抱着他,几乎不需要费多少力气。 男生的睡衣衣料单薄,被雨淋湿,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一截纤韧窄细的腰,好巧不巧落在商诀手里,让人不禁怀疑,如果再用力一点,这截细腰会不会就此在他手中被折断。 但郁绥没能留给他太多想象的时间,少年干脆利落地从商诀的怀里跳了出来,臂弯里还抱着那只猫,狐狸眼微眯,指了指猫,又指了指他,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你住在这儿吗?” 有风拂过,将梧桐叶吹得七零八落,商诀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指腹,上边依稀残存着郁绥皮肤温热的触感。 “嗯,刚搬过来没多久”他温声回他,见郁绥防备的动作,眸光漫出些许笑意。 郁绥松了口气,房主是商诀的话,他就不用特地来道歉了,但紧接着,又迅速警觉起来。 所以说,商诀,现在是他的邻居? 郁绥的眸光朝着商诀一扫,觉得私闯人家的阳台确实有点尴尬,干巴巴地应了声“哦”,打算抱着猫回自己家。 他刚一动作,商诀指了下他怀里的猫,语气带着调侃:“郁绥,你打算带着我的猫不翼而飞吗?” 怀里的猫若有所觉,晃着脑袋朝着商诀伸出爪子,郁绥一脸尴尬:“这是你的猫?” 他还以为是只流浪猫,在想能不能带回家养。 对面的商诀点了下头,没急着接过他怀里的猫,朝着他昂了下下巴:“要不要进去坐坐,你身上都湿透了。” 以商诀的洁癖程度,正常来说,他是不会允许别人进入他的房间的。 但…… 商诀的眸光从郁绥湿透了的身上撇过,认真地思索起他对郁绥的容忍程度。家里没有收拾出来客房,也只有一间浴室可以用…… 商诀的眉头轻轻蹙起,好像,并没有那么能够接受,他垂在裤缝的指尖蜷了下。 好在郁绥对他进入他的房间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思索再三,很艰难地靠近商诀,将怀里的猫递给他。 他的动作格外小心,锋利的眼皮轻轻垂下来,眼底透着股认真,像是在呵护什么稀世的珍宝。 “你记得给他洗热水澡,”郁绥不是很放心地叮嘱他:“然后立刻用吹风机把它的毛发吹干。” 商诀垂着眸,看着自己被猫浸湿的衣袖,反问道:“那你呢?” 淋了这么久的雨,浑身都湿透了,不先急着顾及自己,反倒把怀里的猫看的比自己还重要。 商诀并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就像他并不能理解那天雨夜里,郁绥把自己的伞让给流浪猫一样。 郁绥“嗯”了声,很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随口道:“我直接翻回去就行了啊。” 他说完,毫不在意地退开身,朝着商诀扬了下手,手撑在阳台边沿上,长腿一迈,利落翻了回去,速度快到商诀都没反应过来。 少年灰粉的头发被雨浸湿,但在这灰暗的天空之中依旧鲜亮显眼,他眼尾的那颗红痣在雨中晕开浓墨重彩的艳丽,又被眉眼间的少年气冲淡了几分凌厉,郁绥挑了下眉,朝着商诀道:“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快回去躲雨啊。” 话音刚落,他就被迎面吹来的风冷得打了个寒颤,粉色的身影隐没在门后,还伴随着一声告别:“靠,我先回去了,可乐,去给我那条毛巾。” 商诀垂晲着眼,冷白的指尖落到金渐层的后颈皮上,眉梢微动:“可乐?” 金渐层哀哀地叫了声,并不知道一向对他冷淡的主人为什么叫它的名字。 商诀的五指收紧,将猫从身上拎起来,黑沉的眸子盯了它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走,cola。给你洗澡。” 金渐层在商诀身边的第8天,破天荒地享受到了一次洁癖狂商大少爷的服务。 直接载入了它的猫生史册。 - 周一,清早的雾气格外浓厚,氤氲的水汽将光线模糊成团,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 答应了崔喜军要做检讨,郁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精致的眉眼写满了困倦。 走进学校的时候,全校的学生都到的差不多了,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路上晃荡,郁绥从兜里翻了翻,认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检讨,深觉十分满意。 八点十分,崔喜军晃着他那颗光头四处巡逻,不忘教训了一遍朱振,让他切记教书育人的根本,一定要做到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特别是要关照郁绥这样的学生。 八点十一分,郁绥登上国旗台。 八点十二分,郁绥自信开口:“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今天,我将在国旗下进行深刻检讨,关于朱振老师对我出言不逊的问题,对此,我感到十分羞愧。” “作为东城一中的学生,我具备着优秀的个人素质与深刻的涵养,在课堂上坚决做到维护安静秩序,让同学们集中精神,高效学习,以此保证大家的学习环境,提高一中的升学率,促使我校的重本率再创新高——” 他洋洋洒洒地夸了自己一堆,底下的学生听得昏昏欲睡,但早已有人从开头就听出了不对,正在教训朱振的崔喜军更是心间惴惴,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不出他所料,下一秒,郁绥轻咳了两声,话锋一转,直接当着全校的面批评起朱振来:“但我校的朱振老师,却自私自利,放任自己的私欲,对待工作消极处理,公然扰乱课堂秩序,甚至侮辱学生,无辜体罚,破坏了当代教师应具备的职业道德,更违反了教师职业的十项准则。作为他的学生,没能成功制止他的行为,反而放任了他错误,我觉得十分羞愧。 并再次向校方做出检讨,深刻建议吊销朱振的教师资格证,严查他的师风师德,还给实验班的同学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崔喜军脸气绿了,朱振脸更是气成了猪肝色,一阵喧闹声中,郁绥的话筒线被拔,失去了发言权,匆匆被撵下了台。 下一秒,带着校方拨乱反正的期望,商诀上台,慢条斯理地拿起了话筒。 手中的话筒再次接通电流,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商诀漫不经心地垂下眼,清了下嗓子,徐徐开口: “……” “我在此进行检讨,首先,我不该在崔主任面前出言顶撞,告诉他我和郁绥情深似海,难以分割……” 全校炸了。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全校检讨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澄清 “我草,他说什么,他和郁绥情深似海?” “这哥们儿是gay吗,郁绥也是?不是,这才开学第几天啊,他们俩就谈上了啊?” “这也太嚣张了点,当着全校人的面前表白,这是实验班那个商诀吧,该说不说,不愧是实验班,真猛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操场上,整个学生会都躁动了,各类猜测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一片嘈杂,混乱不堪,甚至还有几个起哄的学生,拍手鼓掌,大声称好。 这场升旗仪式,堪称一中建校以来最糟糕且混乱的升旗仪式。 崔喜军气得头都红了。 国旗台最东边,郁绥吊儿郎当地被学生会的人拎着下台,崔喜军原本在拔腿追他,追了一半,硬生生停了下来,慌忙赶往靠西的国旗台,试图阻止商诀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昨夜的暴雨将红绿相间的操场跑道冲刷出崭新色泽,太阳刚升起,地面上的水洼还没被完全蒸发,倒映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镜,在光下熠熠生辉。 商诀对下面混乱的场面毫无所觉,他站在国旗台上,眸光越过底下的层层人群,最终停留在表情鲜活的郁绥身上。 他今天穿了件浅粉色的T恤,下边搭着蓝色的校服裤,整个人沐浴在光下,衬着灰粉色的头发,让他白皙的脸孔都有些失真。 郁绥好像格外喜欢粉色,商诀将手里的草稿纸对折了两下,装进口袋里,想到郁绥昨天那件粉红色的小香猪睡衣,又看了看校长扑腾着两条短腿气势汹汹地追着他撵的模样,突然觉得,回国,好像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下次,好像可以问问郁绥为什么这么喜欢粉色。 他将面前的话筒调高了一点,脊背笔直,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像是在检讨,倒像是在领奖: “我知道,我和郁绥同学的情谊深厚,结伴外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这次相行,并没有选择到一个合适的时间,也没有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才会被匆匆赶来享受生活的崔主任在奶茶店发现。 我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下一次,我一定会选择最佳的时间和地点,不被任何人发现。” “其次,关于学校最近流传的一些实验班倚强凌弱的传闻,我,连同刚才的郁绥同学,在此做出简短的辟谣。” 下方骚动的人群传来片刻的安静,就连崔喜军和郁绥都不约而同凝下了表情。 上周实验班和体育班打球赛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学校里都在传,郁绥和硬生生把人打到右手骨折,脚踝拉伤,还用强权压人,逼得体育班的郝毅不敢和班主任到实验班找朱振要个说法。 崔喜军原本打算等周一例会结束之后找郁绥谈话,问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体育班的班主任也是个护犊子的犟种,哪怕郝毅解释了多次自己的伤和郁绥没有关系,她依旧坚信这件事情和郁绥有关,还闹着要崔喜军给郁绥一个处分,让他长长记性。 朱振还在这其中出了不少力,大义凛然地表示不能包庇这样的社会渣滓。 但这件事并没有闹到明面上,崔喜军一直压着消息,谁也不知道,商诀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下一秒,国旗台上的男生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拿出一个手机,对准麦克风,打开了一段录音—— “不用你催,我今天已经去招惹过郁绥了,还特地骂了实验班那群人都是垃圾。” “他虽然没吃亏,但肯定也要被学校处罚了。我特地去医院拍了个假片子,右手手臂被他打到骨折,怎么着郁绥也该挨个处分。到时候,他绝对没法在实验班里继续待下去——” 清晰的男声顺着广播传递到校园的每个角落里,砸在每个人的耳边。体育班的人面面相觑,就连站在最后的班主任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脸色铁青地看着队伍里的面如死灰的郝毅。 至此,先前漫天乱飞的谣言无需多说,顷刻间烟消云散。 商诀垂下眸,单薄而锋利的眼皮在眼尾处延伸出很深的阴影,他的五官线条凌厉,侧脸轮廓清隽疏离。 趁着学生会和校方还没掐断话筒,他干脆利落地补充道:“作为实验班的一份子,无论是我,还是郁绥,亦或是班里的每一位同学,都将这份集体荣誉感视若泰山之重。” “我们始终认为,比赛的意义,在于集体,在于团结,而不是为了某一份虚荣或算计。” “郁绥同学是为实验班的荣誉而战,为实验班深厚的同学情谊而战,这份胜利,不该被铺天盖地的恶意揣测所掩埋,不该被纷纷扰扰的流言蜚语所中伤,最终湮没于偏见的泥沙。” “我们始终坚信,少年的无畏与赤忱,终将迎来独属于我们人生的璀璨。” “郁绥同学,实验班的同学,并不以你为耻,反而因你而自豪。” 少年一番掷地有声的“检讨”,在闷热的夏日里掀起一阵飓风,片刻的寂静之后,雷鸣班的掌声响起,以实验班的人带头,气势冲天。 这场升旗仪式没能成功结束,在商诀的检讨之后,就匆匆宣布了解散。 两位大闹操场的主人公也没能成功回到教室,而是被请到了校长办公室,由他亲自来审判这场闹剧。 风过林梢,窗外的梧桐叶堆叠在一起,将光束切割成几何形状的光影,散乱投在地上。 校长办公室里静得可怕,郁绥单手插兜,沉默地看着走在自己前方的商诀,过了好半晌,才皱着眉发问:“商诀,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可能会处分的事情。 你又为什么要冒着被处罚的风险在演讲台上替我澄清? 他的眸光闪烁,上挑的狐狸眼垂下来,挺翘的鼻梁连接起眉心三角区的轮廓,描绘出几分凌厉的少年气,语气却透出浓厚的犹疑和不自信来。 商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眉眼弯起来,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不是我,我说了,实验班的人并不以你为耻。” 郁绥被他的话搞得摸不清头脑,思考了半天,眉头皱的死紧,也没弄明白商诀的话是什么意思。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死寂,蝉鸣在窗外响彻。 商诀见他这副纠结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下,黑沉的眸子里倒映出郁绥的脸: “没有别的想问我的了吗?” 比起全盘托出,他更希望,郁绥能自己发现身边人对他的善意。 郁绥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愣,电光火石之间,嘴皮子不受脑子控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商诀,你是gay吗?” 对面的人也被他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的笑容顿住,没先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绕了个弯,反问道: “郁绥,那你歧视gay吗?”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澄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遣词造句 商诀不紧不慢的反问他,神态闲适,周身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的语调平直,嗓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来,直接将棘手的皮球踢回给了郁绥。 事实证明,尴尬不会消失,它只会转移。 郁绥放在兜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上眼睑掀起来,漂亮的狐狸眼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他状似无所谓的试探道:“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郁绥并不歧视同性恋,毕竟性向天生,他不认为选择正确且喜欢的伴侣有什么错,相反,如果可以的话,他对这件事持支持且赞同的态度。 当年,郁瑶作为郁家的千金大小姐,放着一圈家世相当的青年才俊不要,一头扎进了她为自己选的宋朗华的怀里,直直砸向“爱情”这条深不见底的河流里,任凭郁绥的外公怎么阻拦,大小姐坚定的认为,一穷二白但长相儒雅的宋朗华会带给她幸福。 宋朗华倒是装的挺人模狗样的,表面上对郁瑶体贴入微,却不动声色地消磨掉郁瑶对生活的所有热情,彻底沦为了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为宋朗华生儿育女,洗衣做饭,甚至纡尊降贵,满足了他提出的所有离谱要求。 郁绥记得,郁瑶被确诊癌症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宋朗华今后没有她该怎么办,日日以泪洗面之后,还要强撑着笑脸安慰伤心欲绝的丈夫。郁绥当时天真的认为,父亲深爱着母亲,只要他们配合治疗,郁瑶就还有救,他从前引以为豪的幸福家庭也会一直完好。 却没想到,郁瑶信赖的枕边人,郁绥敬仰的父亲,在自己生日那天,送了他们好大一份礼。 宋朗华被郁绥和郁瑶当场捉奸在床。 小三不是别人,是郁绥当时最信赖的一位家教老师。 老师姓魏,教英语,说话轻声细语,刚过三十的年纪,并没有在她的脸上显出年龄的痕迹,反而平添了几分轻风细雨的柔和。 魏颖平日里对郁绥百依百顺,嘘寒问暖,比郁瑶这个亲妈都在意他的饮食起居。以至于郁瑶对她的印象格外好,还在餐桌上开过玩笑,说要不让郁绥认魏颖当干妈算了。 被对方尴尬拒绝,郁瑶还当是她不好意思。 却没想到,魏颖不是想要当郁绥的干妈,她的野心更大,想要当的,一直都是郁绥的后妈。 郁瑶气得直接昏了过去,自此一病不起,病情急剧恶化,才在郁绥初三那年就去世了。 如果能有选择的机会,郁绥宁愿他妈喜欢女的,也免得被宋朗华这种男人欺骗。 商诀并不知道他脑海之中闪过的千百般想法,见他这般态度,只好认真思忖了一番。 窗外的风将边沿的纱帘吹得高高扬起,少年的影子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拖得极长,过了好半晌,商诀才开口回答:“我并不会歧视gay。” 他话音一顿,平直的眼睑掀起来,眸光落到郁绥的身上,高挺的鼻梁在脸上落下很淡的阴影:“爱,无关乎于性别,而沉湎于灵魂。” 四目相对,寂静的空气之中炸开火花,似有电流窜过,留下一片眼花缭乱的星子。 谁也没先开口,郁绥在思索商诀的话,不甚明白其中透露出来的讯息。 说了半天,商诀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到底是不是gay啊? 但他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这场对话被气势汹汹赶来的崔喜军打断,对方向对待犯人一样,手上拿着把破旧的扫帚,直接敲在了郁绥的尾椎上,郁绥嘶了一声,发现崔喜军这回气伤了,难得动了真格。 他使得力道格外大,不像平日里的装模作样,像是被惹毛了之后的气急败坏。 “怎么,这么间学校容不下你们了是吧,一个一个,不想呆了就给我趁早滚蛋,让你们上去检讨,你们倒好,一个教训起老师来,一个给我搞了个告白情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商诀,你给我说说,什么叫你和郁绥情深似海,啊,把你们班语文老师叫过来,我倒要我问她,你的这个语文到底是怎么学的?” 他撸起袖子,一扫帚直接敲在了商诀的小腿上。 郁绥乐得看热闹,不忘幸灾乐祸地提醒他:“主任,打偏了,您不该光抽小腿啊——” “商诀同学可没有体会过伟大的中式教育,您该抽他屁股上,这样他下次就会用这几个成语了——” 他嬉皮笑脸地模样更加欠打,崔喜军的扫帚变换了方向,朝着他抽过来,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凌厉的弧线,郁绥侧身躲了过去,语气吊儿郎当的:“诶,主任,您打我干什么,我还是受害人呢,商诀他语文学不好,还非要逮着我嚯嚯,我还没追究我的名声呢。” 三言两语之间,挑明了商诀那番模棱两可,让人想入非非的话,还转移了一波火点,崔喜军的扫帚在空中划了好几下,直到一中的校长到了,他这才有所收敛。 和崔喜军风风火火的行为处事风格不同,一中校长蓝玉良主打一个“佛系”。 斗战胜佛的那个佛。 一沓厚重的文件被扔在桌子上,他双手抱臂,一项一项细数起两人自入学以来所犯下的错误来。 无故逃课、旷课,上课扰乱课堂秩序,顶撞老师,不按时完成作业…… 老生常谈的那一套,郁绥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场训话最终也没能起什么作用,商诀被没收了手机,和郁绥一起被罚了五千字检讨,顺带赠送了一套打扫操场跑道附近卫生间的大礼包。 这回商诀的脸是真的臭了。 对于一个洁癖来说,这和要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他提出的抗议被残忍地否决,并被蓝玉良抓住了把柄,惩罚由一周追加到了两周,商诀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极差,几乎变成了一副棺材脸。周身的寒气逼人,几乎要将周围的人全都冻死。 郁绥见他这副模样,心情好了不少,他偏头打量着商诀,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灰粉色的头发有些长长了,发尾蜷曲着,沿着后颈,扯出一道锋锐的弧度。衬着稠丽的五官漂亮得有些凌厉,连带着眼尾的小痣都生动了不少。 但很快,郁绥也笑不出来了,他和商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半个月的厕所大礼包也平等地赠与了他。 两个人都是绷着张棺材脸回的教室,郁绥生着闷气,商诀也有些烦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拉扯出的距离极长,几乎能插下一队的人。 落座之后,三八线无声画开,界限泾渭分明。 实验班的人懵了,刚打算凑上来和他俩搭话的脚步一顿,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犹疑地打转。 刚刚这两人不是还在操场上大胆宣誓他们可歌可泣的爱情吗,校园论坛的cp帖子都给他俩建好了,一群女生嗷嗷叫唤,大肆猜测起他俩的上下问题。 怎么一眨眼,又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了? 难道是…… 他俩分手了? 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大家面面相觑,但一想到崔喜军在一中叱咤风云的名号,他对于早恋的人可是一打一个准,大家不由得惋惜起来。 从校长办公室到实验班的教室不过五分钟,他俩进门更是不到一分钟,新校草和校霸分手的消息已经通过互联网传遍了三个年级,无数cp粉就地心碎,嚎叫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看到前线传来的模糊图片,郁绥和商诀一脸的“痛苦”与“不舍”,不由得心痛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两位主人公丝毫不知道自己被编排成什么样子了,一个拉着帽子闷头睡觉,一个强迫症和洁癖发作,开始用酒精湿巾消起毒来。 上课铃响的时候,实验班的人还没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三十多只大鹅抻着脖子,目光格外一致地观察着最后排的两个人,直到一阵尖锐的高跟鞋声“哒哒哒”出现在门外,大家这才如梦初醒,回到座位上,装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来。 来人是实验班之前定下却被换走的班主任,也是因为外出调研而请假一周的语文老师许岚。 好巧不巧,是斗战胜佛蓝玉良的关门弟子,这一届赫赫有名的女杀神。 许岚长腿一迈,大跨步踏进了教室里,将手里的教案往讲桌上一摔,凌厉的目光顺着教室里扫了一圈,恶狠狠地开口:“谁是商诀,给我站起来。” 棺材脸的商诀眼皮都没抬,顺着许岚的话站起身来,挺直的肩背像个晾衣架子。 许岚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红唇烈焰,大波浪的发型撑出极强的气势,她朝着商诀昂首:“来,除了情深似海,你给我用带‘情’字的成语造个句子” 商诀张口就来:“曾经和我情深意切的郁绥,今天对我始乱终弃,致使我们感情破裂。”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遣词造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晦暗 许岚是真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姣好的面容显现扯出狰狞的神色来。 崔喜军和蓝玉良叫她过去谈话的时候,许岚才刚从高铁上下来,还不知道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等到她进了校长办公室,看见崔喜军绷着的一张猪肝脸和蓝玉良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时,许岚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她努力安慰自己,她才刚回学校,哪怕学校出事了,也一定和她没有关系。 等到崔喜军面如死灰地给她复述了一遍商诀前半段的检讨时,许岚的脸色直接裂开了,她深呼两口气,告诉自己,一定是这个学生在恶作剧,他只是在和校方对着干,商诀真实的语文水平一定没有这么糟糕。 就算真的这么糟糕,凭借她优越的教学能力,也一定能够力挽狂澜,将他从及格线上扯回来。 但现在,听到商诀造的句子,许岚真的绷不住了。 她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直直看向站起来的商诀。 对方脸上的神色很淡,眸光黑沉,看不到丝毫的羞愧之情。商诀的脊梁挺得很直,宽阔的肩膀将校服衬衫撑开,一副自信且嚣张的模样。 估计他大概听不懂中国话,许岚深吸了一口气,只好采用曲线救国的方法,她的眸光在教室里环视了一圈,努力搜寻着对他“始乱终弃”的人。 “谁是郁绥,也站起来给我看看。” 城门失火,殃及池郁。 郁绥慢吞吞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该说不说,经过刚才一系列的丢脸事件,他的一颗心脏已经麻木了。 商诀的成语水平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那简直是一坨狗屎。 郁绥颓丧开口,精致的五官染上恹恹的困倦:“老师,我就是郁绥。” 许岚的目光扫到并肩站立的两个人身上,一个拽的二五八万,跟棍子一样杵在那儿,一个懒懒散散没个正型,没骨头似的站不直。 好一对卧龙凤雏。 许岚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要遇到一些前所未有的挑战,她试探性地开口:“郁绥是吧,你用正确的形容,给商诀演示一下成语到底该怎么用。” 再怎么说,郁绥都该比商诀强吧,许岚阖了下眼,给郁绥留下了充足的思考时间。 郁绥都没思索一下,利落开口:“老师,我无情无义,对商诀更是虚情假意,希望商诀同学能好好学习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别再祸害这些成语,也别再祸害我。不然,我不仅会让他知道感情破裂怎么写,还会教会他什么叫鼻青脸肿。” 得,还扯出来一段纠葛的爱恨情仇。 教室里一片哗然,对两个人被崔喜军棒打鸳鸯的事情深信不疑,连带着看他们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怜悯和怅惘。 许岚更是面色古怪地在两个人身上打量了一会儿。 上课已经超过了五分钟,恰逢周一,实验班排了两节语文大课,许岚懒得再浪费时间,将手里的卷子往讲桌上一摊,干脆使唤起这俩人来:“商诀和郁绥是吧,从今天起,你们俩就是我的语文课代表了,过来,给我把卷子发下去,今天不讲课,我们先来一次摸底考。” 教室里立刻出现了躁动,宋臣年胆子大,又和许岚关系不错,率先哼唧了声不情不愿的“啊——” 紧接着,三十多个脑袋齐刷刷晃了晃,配合着拖出一声长长的调子:“啊——” “不想考试——” 许岚没好气地双手抱起臂来:“上周都是隔壁班的小王老师带的课,她可跟我反映了,你们这一群小兔崽子上课可不安分,还有人敢在语文课上给我抄英语课文。” 她眼风一扫,透出股凌厉劲儿来:“这次没达到合格线的人,出成绩就滚到我办公室里,给你们成立一个合作小组,互帮互助,好歹把成绩给我提上去,听到了吗?!” 众人点头,随即目光齐刷刷落到了后排的商诀和郁绥身上。 之前可从来没出现过合作小组这种东西,许岚搞这个,是为了谁,不言而喻。 偏生被“关照”的商诀并没有丝毫不适,甚至都没有异样的情绪,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走上讲台,对自己语文课代表的身份接受良好。 留下郁绥一个人站在原地,马上要尬飞了。 他扯了下嘴角,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个班里谋个一官半职,但也不好意思耽误大家的时间,红着耳朵走上前,拿过了另一沓卷子,分给靠右墙的众人。 试卷传到宋臣年时,对方挑了下眉,小声起哄道:“可以啊绥绥,又当语文课代表了。” 郁绥扯卷子的动作一顿,眸光暗了下,没再说什么。 等到卷子全部分发完,确认没有遗漏,他才回到了座位上,认认真真地观察起了这份卷子。 许岚嘴上说着要考察上周的学习成果,但选的这套卷子却格外简单,一眼扫过上面的题目,都是对最基本的语文基础进行考察。 想到宋臣年刚才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难得没在这节课上睡觉,反而认认真真地写起卷子来。 手很生,也有很多题目不确定,古诗那部分更是飘了天窗。 郁绥烦躁地拧了下眉,转头去看身边的商诀。 对方泰然自若地写着那份卷子,正确率不知道,反正是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堆满了卷子,看着还挺像回事儿。 第一节课下的时候,头顶震了下铃,商诀偏过头,看着他的眸光很淡,淬着层寒凉的光:“不是感情破裂了吗,还看我干什么?” 郁绥被他的话一噎,没好气地转过身:“你少自作多情,我才没看你。” 商诀也把眸光收了回去,没再多说一句。 谈判破裂,郁绥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发现商诀这回好像真的生气了。 操场那边的卫生间荒废了很久了,都没有人用,平日里也算是干净整洁,闻不到什么臭味,其实说到底,和打扫走廊没什么区别。 但身边的这人…… 郁绥吸了吸鼻子,问道空气之中淡淡的酒精味,嘴角无声抽了抽。 商诀恨不得把他自己泡进酒精和消毒液里,课桌和椅子一天要擦八百回,连带着他这边的角落也不肯放过。 郁绥的桌子都快被泡出酒精味了。 他的指尖在桌子上缓慢地划了两下,眼睫轻轻眨了眨,打算在课后奴役一下宋臣年。 …… 两节课的时间度过得格外快,没一会儿,下课铃再度响起,许岚收了卷子,摞成一摞,交到了商诀的手里,又转头冲着郁绥道:“你们两个,和我去趟办公室。” 她的语气太过强势,脚上的高跟鞋虎虎生威,在地板上踩出“蹬蹬”声,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窜出去好大一截。 留下郁绥和商诀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走廊里哄闹着挤出许多人来,因为下课的缘故,人流来回攒动,郁绥没再多说什么,抬起步子跟上了许岚,商诀在身后慢吞吞地走着,和他始终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郁绥悄悄回了下头,看到商诀这幅样子,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语文组的办公室里,堆满了书卷气的女老师,许岚一进门,身上的那股凌厉劲儿和周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伸手接过商诀手里的卷子,昂了下首:“猜到我找你们来是为什么吗?” 郁绥犹疑着点头,商诀梗着脖子,一动不动。 许岚没好气地朝着商诀说:“商诀,你这头能不能低一点,我还得抬起头和你讲话。” 商诀这才纡尊降贵地动了动他的脖子。 “卷子没出来,你的中文水平到底怎么样,我不敢评判,但你在国旗台上说的那些话,已经严重引起了校方的注意。”许岚幽幽看了他一眼:“我大概了解一点你在国外竞赛的辉煌履历,所以他们交给我了一个任务,一定要把你的语文成绩提到普通班的平均线上,以免拖了实验班的后腿。” 商诀垂下眼,纤长的眼睫盖住了眼底的神色。 “这个语文学习小组,是专门给你成立的,既然你和郁绥关系好,我的初步计划上,让郁绥带带你,但成绩这件事,还是要靠你自己。商诀,你明白吗?” 商诀低低地“嗯”了声,态度良好,许岚不由得抬眼瞥了他一下。 他的事情方便解决,没说两句,就被许岚请了出去,空荡的办公室里,只留下郁绥一个人。 许岚和他谈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话,直到快要误过学校的饭点,才将人放了出去。 这场谈话之后,郁绥一下午都没来学校,他直接交了张请假条丢到了朱振办公室里,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自顾自埋头在家里睡了一天。 晚上七点钟,夕阳西下,将天边的云烧得通红。 窗外传来热闹的叫卖声,人间烟火气袅袅,和郁绥昏暗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萨摩耶趴在他的怀里,头下的枕头被泪水浸湿了一片,它小心翼翼地舔舔郁绥的脸,尽自己所能的安慰着他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的光湮没于浓稠的黑,天边只剩下一圈稀薄的光。 楼下的门铃被反复地按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却依旧没人搭理。 郁绥的意识昏昏沉沉的,脑海之中不断回闪过许岚的话,其中还夹杂着郁瑶温柔的脸。 “郁绥,你还要这么颓废下去吗?” “如果你妈妈还在世,她还会为一个自甘堕落的儿子骄傲吗?” 郁绥痛苦地闭上眼。 “咚——” 阳台那边倏地传来很沉的一声响,萨摩耶闻声,凶神恶煞地跑了过去,龇牙咧嘴地朝着闯入者发出低吼。 阳台门被兀的拉开,最后一点天光渗进来,郁绥被晃得眯起眼,下意识地朝着光源看过去。 有个灰暗的人影站在那里。 商诀一手拿着卷子,一手抱着猫,面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郁绥。”他喊他的名字,嗓音变得很轻:“小猫说,它今天想见到你。”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晦暗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试探 落日余晖将尽。 天际的云被渲染成暗色的红,沉在天光之下,晕开的颜色越发浓烈,像是盛开在枝头的玫瑰,在极致的秾艳之下透出糜烂的美丽。 商诀的身上带着股夏日独有的闷热,眉眼清隽干净,眸色与发色极深,压下浓墨翻卷似的黑,又称出几分生人勿进的冷气来。 金渐层在他的怀里怯怯地打量着四周,他的主人垂着眼,眸光浅浅扫过这片晦暗的空间,随后和它一起,顿在房间的正中心。 郁绥微微低着头,露出的一截颈侧透着股冷调的白,微凸的颈骨处,灰粉色的发尾蜷曲在一起,形成一个微乱的狼尾。他的狐狸眼因为震惊而睁得有些圆,眼睫被水濡湿,衬出眸底的水光朦胧。 商诀的手指蜷缩了下,揽着猫的手不自觉缩紧。 视线尽头,是郁绥眼角眉梢处晕开的一层绯色,大抵是因为哭了太久,这些颜色在脸上迟迟难以褪去,反倒蔓延出一种浓墨重彩的好看来。 郁绥的眼睫颤了下,试图掩饰住自己此刻的狼狈,却无所遁地一般,在这张床上,进退两难。 沉默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谁都没有再开口,还是萨摩耶的一声凶狠的“汪”,才打破了这片凝固的寂静。 郁绥掀起眼,嗓音带着黏连的沙哑:“商诀,谁准你闯进我房间的?” 商诀看了他好一会,将怀里的猫抱起来,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硬邦邦的,但眼角眉梢却透出股无可奈何,他说:“是这猫自己跳过来的,我是为了追它……” 郁绥凶巴巴的表情一时之间没能憋住,板着脸和他讲话:“你觉得我信吗?”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商诀这么说像在骗鬼。 商诀晲了他一眼,嘴唇绷成了一条平直的线,冷淡寡欲。 尴尬的主体掉了个儿,郁绥没了方才的窘迫,倒有些反客为主起来,他懒洋洋地问他:“猫是自己跑进来的,那刚刚的门铃是谁按的?” 那门铃声可是响了一个多小时,简直要把人的脑袋敲成钟。 房间里静悄悄的,少年的狐狸眼眯起来,脸颊两侧的粉发耷拉在耳垂处,衬得五官越发秾艳。他口吻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揶揄,像是存心在逗对面的人。 商诀果然说不出话来,四目相对间,他的眸中泛起柔软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是我。” 郁绥伸出手,摸索着将头顶的灯打开。暖黄的光倾泻而下,商诀弯下腰,将金渐层放到了郁绥的床上,动作很轻地拍了下它的后退,嗓音压得很低:“cola。去找……” 他顿了下,眉毛蹙起来,正思索该使用一个怎样的称呼,地上的萨摩耶猛地蹦起来,大半个身子都伏在他的身上。 “汪!”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萨摩耶欢快地摇起尾巴来。 伸手抱到猫的郁绥目光有些呆滞,他不确定地指了指金渐层,开口询问:“你刚刚在叫谁?” 商诀半垂下眼帘,明白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很轻很轻地笑了下,旋即将眸光挪到对面的男生身上,漫不经心地答道:“喊猫。它叫cola。” 脚底下的萨摩耶又“汪”了声。 郁绥古怪地盯着商诀,重复了一遍他的话:“cola?” 商诀点了下头。 郁绥摸了下金渐层的脑袋,小声嘟囔了一句:“可乐就可乐,拽什么英文……” 但转念一想,这名字还挺符合商诀的行事作风,就是…… 就是,怎么和他的狗撞名了啊? 看见自己的笨狗恨不得挂在对方身上,黑润的眼睛之中满是信赖,还在催促喊了他名字的商诀摸摸它,郁绥的唇角抽了下,顿时觉得很是没眼看。 他朝着萨摩耶喊了声“可乐”,怀里的猫又呆萌地扬起头看他,伸出爪子朝他“喵”了声,亲近又眷恋地舔了舔他虎口处的皮肤。 郁绥呆了下,小心翼翼地戳着cola的脑袋,细白的手指停在它的下颌,试探性地来回拨弄,cola立即舒服地将脑袋耷拉下来,细细的猫叫声回荡在整个房间。 郁绥俯下身,眼中弥漫出一种很天真的亮色,衬着脸上蓬勃的少年气,柔软又明艳。 “cola,”他嗓音放得很轻,用气声逗着猫:“还记得我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金渐层又舔了一下他的手,像是在对他做出回应,郁绥开心地弯起了眉,连带着对商诀的态度也好了起来:“商诀,你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的眸光落在商诀手里的卷子上,猜测大抵是和许岚上午说的互帮互助有关,刚想思索一下他初中的时候那本复习资料,商诀往后退了一步,若有所思地开口:“来以身相许?” 他的皮肤冷白,黑沉的眸子被昏黄的光线徐徐晕开几分温柔缱绻,声音明晰,语调认真。 郁绥的拳头硬了,刚抱着猫站起身,对面的商诀侧过头,立体的轮廓错落出稀薄的阴影,脸上有很淡的笑意:“电视里不都这么讲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只能以身相许——” 郁绥被他的逻辑窘的说不出话来,没好气地提醒他:“我救的是猫,又不是你,你以身相许个什么劲儿?” 商诀看着他,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就是,你来对我以身相许?”讲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更甚:“如果是你以身相许,绥绥,我会很高兴。” 郁绥:“……” 郁绥麻了,翻身下床,咬牙切齿地问他:“为什么变成了我对你以身相许?” 他穿着和那天救猫时如出一辙的淡粉色睡衣,上边印着小香猪的图案,因为比商诀矮了几公分的缘故,仰头质问他时,气势不自觉被削弱了几分。 商诀挑了挑眉,脑海之中突然回闪过一个面容稚嫩的男孩,却又在转瞬间消逝。 来不及细想,他只好先回答郁绥的问题:“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报警救了你,所以绥绥,这难道不该以身相许吗?” 看到郁绥脸上并不太好的表情,商诀担心他生气,颇为善解人意地给他提出一个建议:“如果你觉得丢脸,不愿意承认,那我们可以互相以身相许,我并不介意。” 郁绥阖上眼睫,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将上边放的一本厚重崭新的成语词典扔到商诀手里,粗声粗气地骂他:“文盲。” “都说了不会用成语就别用,丢人都丢到太平洋了。” 他气势汹汹地抱着猫摔门而出,等走出好一段距离之后,才发现,他离开的是他的卧室,商诀那个外人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 郁绥拿着一杯水,又气势汹汹地走回去,打算摔倒商诀面前,发现对方抱着字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床头柜上的照片看。 那是郁瑶化疗前和他的一张合照。 照片里的郁绥面容远比现在稚嫩,发色是墨一样的浓黑,反倒是他身边的郁瑶面色苍白,有着和郁绥如出一辙的狐狸眼,她眉眼间透着几分恹恹的病气,发色却是很温柔的粉色。 察觉到身边站了人,商诀侧过身,眼睑半垂着,状似不经意地地问:“那是阿姨吗?” 郁绥沉默地点了点头。 商诀挺直了脊背,收敛起了脸上散漫的表情,突然很认真地朝着郁绥道: “郁绥,你妈妈很美。” “从她的眼里,我能看到很温柔的爱。所以,她一定是一个很爱你的母亲。” 夜色彻底沉下来,月亮挂在树梢上,沉淀出片刻的安宁。 微弱的风里裹挟着热浪,一层层上涌,吞没了蝉鸣。 郁绥听到自己的心脏缓慢地加快跳动,很久很久之后,他轻轻地回答: “嗯。她很爱我。” “我也是。” 少年的心事湮没于夏日,无人打扰,却又被人小心翼翼地珍藏。 只等某一天,寒冰破土。 - 许岚的阅卷速度很快,上午的卷子当天下午就批出来了。商诀和郁绥的卷子更是重点批阅,只不过,考试结果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她本来想在上语文课之前找郁绥和商诀再谈一下话,却没想到,这两人做贼似的,一前一后进了她的办公室,生怕对方发现,和她讲话的时候眼睛不住往办公室门口瞟,但目的居然出奇的一致—— 都是为了那个还没确定好名单的语文成绩提升小组。 这俩人没了昨天的不情不愿,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争着要为帮助同学“提升成绩”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至于帮助的是哪个同学,名字不言而喻。 许岚看着自己手里的成绩单,又打开了自己的手机,随手在校园论坛上翻了下,就看到最上边飘红的帖子—— 《他逃他追,他们却都难逃那个男人的辣手摧花》 《万众瞩目之下,我将爱意大声倾诉,却只换回了你的残忍放手》 《扒一扒校霸和表白哥的爱情细节!!!》 …… 这一类帖子数不胜数,主角基本都是郁绥和商诀两个人,不是在探究他俩的相识相知,就是在心痛他俩“分手”的原因,连同人文都紧赶慢赶赶出来六篇。 许岚脸上无语的表情止都止不住,真心觉得一中这群学生还是太闲了。平常写个八百字的语文作文就嗷嗷叫唤,三千字的同人文倒是眼都不眨。 她原本想联系学校的网络管理员整顿一下这种风气,但在不经意间点开一篇泼天狗血的同人文后,大拇指硬生生挪到了左下角,点赞收藏关注一条龙加满了。 许岚眨了下眼,翻阅地速度极快,没多久就把点赞最高的那几篇同人文看了一遍。 该说不说,这群小女生,写的东西还挺有意思,许岚咬了下笔,又想到商诀在她面前说得那番话,思忖良久,最终列出了一张名单,在最末尾的角落里,填上了商诀和郁绥的名字。 语文的评卷课上,早早拿到自己试卷的两人正襟危坐,一个比一个坐得端庄,还不约而同地伸出手,试图阻挡对方朝着自己投来的视线。 郁绥垂着眼,有些担心商诀看到他的成绩,研究了半晌后抬手挡住了卷首上的分数,还不放心似的,又从书桌里扯了几本书盖在上面。 这下就万无一失了,他满意地拍拍手,活动了下发酸的肩颈。 许岚还在台上用试卷上的经典题型结合易错题分析,她语速极快,举一反三,还时不时点人起来回答问题,分析问题一针见血。 但令人奇怪的是,她一直没有点到最后排的两个人。 班里的人频频回头,来来回回的目光像闪光灯一样扫在脸上,郁绥深深觉得,他和商诀就是这个班的吉祥物,被这群人稀罕得要命。 但不仅是其他人,就连郁绥也有点好奇,为什么许岚一直没有点到商诀的名字。 不过转念一想,商诀那稀巴烂的中文水平,那张卷子分数怎么也高不到哪去。 许岚是个好老师,一向都很会体贴班里同学的感受,估计是看到商诀的分数太惨,不忍心当众把人拎起来打击。 郁绥思考了半晌,深觉自己的想法格外正确,于是转过身,想要安慰一下商诀那颗脆弱且容易受伤的心灵,没想到他刚一低头,就看到商诀把他的卷子折了几折,又用大大小小的的书本将周围把卷子围了一圈,把分数那一栏挡的严严实实。 架势像是在给皇帝上供。 郁绥:“……” 考得差也没必要这样啊,他又不会笑话他。 但看见商诀这副模样,一猜状况就没有好到哪儿去,郁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贴心询问:“商诀,你考得怎么样?” 商诀闻言,淡淡晲了他一眼,将手中窄小的一块卷子推得更里了些,散漫答道:“没考好,你呢?” 他的语调一向没什么情绪,郁绥一时之间也分不清他到底有多伤心,但猝不及防地被询问成绩,他也一惊,尴尬地把自己的卷子也往书里塞了塞,随口回应:“考得很一般。哈哈。” 两人各怀鬼胎,四目相对之间,沉默的气氛如潮水一般蔓延开来,瞬间填满了后排这方狭窄逼仄的天地。 许岚还在台上滔滔不绝,两人面面相觑,郁绥一秒钟摆出了八百个动作,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该怎么安慰商诀。 正在他苦恼之际,对方却蓦地凑近,他青色的血管在白到透明的皮肤下蛰伏蜿蜒,纤长的眼睫在眼睑皮肤处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冷淡又寡欲。 他指了指试卷上的一道成语题,在某个选项是上圈了一圈,状似不经意地询问:“郁绥,我们现在算是,两厢情愿,双向奔赴吗?” 郁绥的眸光顺着他的动作落到自己试卷上的题目上,安慰的话噎到了肚子里,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商诀试卷的一角—— 上边写着红艳艳的29. 还真是一塌糊涂。 他骂人的话也咽了回去,颇为同情地扫了一眼商诀的脸。 男生面容清隽,五官轮廓干净而锋锐,半垂的眼睑在眼尾处勾出很深的阴影褶皱,看着矜贵又疏离。 郁绥收回眼,在心底腹诽——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脑子不太好用。 他就说嘛,商诀考的再好能好到哪儿去,29分,他用脚都能考出来。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试探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热战 自从郁绥当上实验班的语文课代表之后,大家发现,这位校霸最近真的安分了很多。 除了朱振因为被取消了市级优秀教师的原因,每天在英语课上给郁绥穿小鞋,郁绥和他硬碰硬之外,大家在他身上竟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逃课一类的事情没再出现,迟到早退的名单里也没再见过他的身影,更难得的是,郁绥居然真的有认真履行起他作为课代表的责任,对许岚交代下的任务不仅会认真完成,甚至会耐着性子,每天给他身边的商诀讲题。 就是吧…… 郁绥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大家每次在看到他给商诀讲题的时候,都有一种倒数第一给倒数第二补课的错觉。 真是一个敢听,一个敢讲。 不过,只有坐在后排的史晓明和宋臣年之流,才知道郁绥真不是花架子,敢随便上手教人,但也真的对商诀“登峰造极”的成语水平表示惊为天人,叹为观止。 两人每天的对话如下: 郁绥:“耿耿于怀,这个词的意思是有心事不能忘记,你来造个句子我看看。” 商诀:“我对你说喜欢我的事情耿耿于怀,以至于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OK,前半句整段垮掉,后半段又TM的立起来了。 郁绥垮起个批脸,控制着脾气,史晓明憋着笑,宋臣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宋臣年指了试卷上的下一个成语,调侃道:“诶,商诀,‘青梅竹马’这个词,你会造句吗?” 商诀淡淡地晲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他不急不缓地开口:“虽然你和郁绥青梅竹马,但从今往后,我会横刀夺爱,棒打……” 他卡了一下,并不是很想用鸳鸯来形容郁绥和宋臣年的关系,于是思忖一番,换了个形容词:“我会横刀夺爱,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后排看热闹的人快笑疯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大家早已经习惯商诀在遣词造句的时候用郁绥来举例,但没听到一次,还是会忍不住乐一次。 至于开口挑衅的宋臣年,宋臣年快气疯了,他和郁绥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和郁绥的感情,他怒不可遏地指着商诀,和郁绥告状:“绥绥,你看他!” 商诀有样学样:“绥绥,你看他——”还不忘挑起眼,回击给宋臣年一个挑衅的眼神。 宋臣年:“?” 宋臣年:“!!!” 狗东西欺人太甚。 郁绥抬起胳膊肘撞了下商诀,他困得要命,狐狸眼恹恹地耷拉着,连带着眼尾旁的红痣都黯淡了几分。 昨晚商诀又拿着套成语练习专项的试卷来找他,上边殷红的“x”几乎要爬满了整个试卷,郁绥陪着他翻了一晚上的成语词典,脚旁边的萨摩耶还在嗷嗷叫唤,以至于他觉都没睡好。 郁绥:“商诀,你别发神经,逗宋臣年干什么?” 商诀的眼睫半垂着,在下眼睑的皮肤处拓出很淡的阴影,他语气飘得很淡:“是他先故意笑话我的。” 郁绥嗤了一声,很是不客气地埋汰他:“就你那成语水平,还需要人故意笑话?” 史晓明笑得肩一抽一抽的,偷偷过来看热闹的孟杰也煞有其事地点头,宋臣年更是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宋臣年:“听见了吧商诀。” 商诀没作声,冷淡的眸子挪了个地方,在自己的座位上冷漠地转着笔。 “没听见。” 郁绥没听他们拌嘴,他打了个哈欠,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眼睛一阖,下巴磕到了胳膊上,昏沉着睡了过去。 宋臣年还想再说两句,商诀已经侧过了身,狭长的眼尾处勾出很深的一道双眼皮褶皱,显得冷漠又寡淡:“笑够了吗,笑够了就转过去,我的同桌要睡觉了。” 他刻意把“我的”两个字咬的很重,宋臣年梗着一口气,看了看陷入熟睡的郁绥,又看了看得意的商诀,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了身。 郁绥可是有超严重的起床气,宋臣年再想不开,也不会挑郁绥睡觉的时候在他跟前叭叭。 众人见状,也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后排这一片狭小的天地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身边的纱帘被窗外的风吹得鼓起来,夏日的太阳毒辣而刺眼,伴随着纱帘的飘动,模糊的光斑时有时无地照在郁绥的眼皮上。 郁绥被晃得有些烦,眉头皱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把脸埋进更深的臂弯里。 倏地,刺眼的光线消失,他的世界又重新获得了一小块儿不受侵袭的阴影,郁绥很快陷入了梦里,脑子里全都是今晚要早点去遛狗的念头。 他的左手旁,商诀偏过头,一手扯住了乱飘的窗帘,一手拿着本书,做出翻阅的动作。 书本落下的淡淡阴影恰好遮住了底下郁绥白皙干净的脸。 男生睡得格外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活动了下脖子,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商诀将发酸的手放下来,活动了下手腕。 郁绥又动了动脑袋,灰粉色的发尾略长,耷拉在颈骨上,衬得那截脖颈白皙纤长,透出暖玉一般的质感。 他没穿学校发的那件蓝白校服,而是穿了件圆领的浅蓝色T恤,清瘦的脊柱在单薄的布料上凸显出痕迹,两片肩胛顶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拓出少年独有的清瘦的漂亮。 商诀伸出手,在那截发尾上很慢很慢的停了一下。 冷白的指尖勾住了很短一截的头发,触感细软。 “郁绥,我要和你冷战。”商诀看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 但又没忍住,指尖在郁绥的凸出的颈骨上划了一下。 好暖。 商诀收回了眼。 - 商诀的冷战是单方面输出的,他平常又是一副冷峻而寡淡的表情,以至于,身边坐了一圈的人,硬生生每一个人看出来他在和郁绥“冷战”。 就连郁绥本人也没发现,还以为商诀也困了,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 以至于傍晚的火烧云沉沉压下来,大家勾肩搭背着走出班门时,郁绥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根尾巴不见了。 夕阳将少年的影子拖得极长,给他们填充出宽阔的骨骼,像是在某一个瞬间长大了一样,大家匆匆回头,好像能窥见名为未来的自己。 因为两个人的房子在一起,商诀又粘人,先前这些时日,都是商诀陪在他的身边,一直和他回家的。 此刻乍一回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郁绥还有些不习惯。 商诀事先也没和他打过招呼,郁绥在走到走廊的楼梯时,很是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要不要去问问商诀怎么了? 如果他先走了的话,以商诀的德性,一定会变着花样地在他耳边翻来覆去地说什么“我不是你的好朋友了吗”、“难道其他人比我重要吗”这一类的话。 懒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侵袭,郁绥想了下,还是决定回班看看人去哪儿了。 他转过头,对着宋臣年和史晓明说:“你们先走吧。我落了点东西在教室里。” 宋臣年不疑有他,只是习惯性问了他一句:“落了什么啊?” 郁绥瞥了他一眼,在心里没好气地想,落了个二号粘人包。 或者说,粘人包的plus版。 他利落摆了摆手,转身走回教室。 乌金西坠,天边的云一层层舒展开来,商诀坐在座位上,蓝色的校服衣领上镀了一层金光,连带着五官轮廓都镀了一层金色。 看到郁绥回来,他眼睫颤了下,很轻地偏过了头。 郁绥蹙起眉,不知道这人在发什么神经:“你坐这儿干什么,不回家了吗?” 商诀掀起上眼睑,黑沉的眸子里墨色翻涌,里面的情绪浓烈到郁绥难以看懂。 商诀:“绥绥,你都没发现,我在和你冷战。” 郁绥:“?” 郁绥嗤了一声,和他确认:“你,和我冷战?” 商诀点点头。 郁绥没好气地说:“你知道冷战是什么意思吗你就用?” 商诀仰起脸来,下颌的线条紧致,下方的喉结滑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知道,就是很冷漠地和你吵架。” 郁绥脸上浮出很淡的表情,刚要开口,商诀又补了一句:“和雪糕一样冷。” 郁绥:“……” 他为难地看了眼商诀,有些分辨不出来,这人是不是在和他卖萌。 郁绥说:“既然冷战了,那你和我说什么话?” 商诀欲语还休地看了他一眼,掠起一道清凌凌的弧光:“因为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和你吵架,也舍不得对你冷漠。” 商诀:“所以我今天下午,一直在和你热战。我对你还是很热情。” 郁绥这次是真无语了,好半天只能绷出个“哦”字。 商诀绞了下手指,衬着这点即将落山的夕阳,无限落寞地开口:“绥绥,如果和你青梅竹马长大的人是我,那今天,你是不是就不会凶我了?” “宋臣年可真幸运,一直有你在身边,还给他撑腰,不像我,从小就一个人在国外孤零零地长大,没人在意,也没人心疼,更没人给我撑腰。” “我好羡慕他。” 郁绥麻了,得,感情商诀和他“冷战”了一下午。 还是他的错。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热战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20 章 “少在这儿装可怜。” 郁绥“啧”了声,踹了脚自己的椅子,铁质的椅子脚在地面上发出“刺啦——”的尖锐声响。 他低下头,看着商诀上下滑动的喉结的线条,觉得口干舌燥的。 郁绥:“喂,商诀。” 被点到名的男生仰起头,眉眼干净,又带着疏离的冷意,他的眼底倒映出郁绥的模样,少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眉头皱的死紧。 “你老说在国外被欺负,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郁绥呛着声问他。 商诀的眼睫半垂下来,明白郁绥是在关心他,眼底浮上清浅笑意。 刚到国外的时候的确比较惨,但后来,他被商老爷子送到了散打班,从那之后,那些霸凌过的他的人都被他打得很惨,无一例外。 商诀努力回想刚到国外时的那段记忆,语气平静到有些冷漠:“我刚A国的时候,语言还没学的那么好,和他们沟通都有问题。所以他们会在私下里给我起很难听的外号,又因为班里的一个老师很喜欢我的长相,那些人格外不能理解……” 商诀的语气顿了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但看了眼郁绥越发难看的表情,他想了下,还是继续:“从那之后,我的书桌和课本要么会变成脏兮兮的样子,要么会神秘失踪,上户外课的时候,我会被推搡进积满水的沙堆里,或者被他们反锁到卫生间里,染上很难闻的味道。” “我变成这样之后,他们会很开心地问老师,还喜不喜欢我,次数多了之后,连带着老师都认为我是个喜欢邋遢的学生,对我的态度也越发糟糕。” 他的口吻平静,神色淡然,像是话语里被霸凌的那个孩子不是他一样。 郁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紧,拧出血沫,艰难地在胸腔里跳动着。 他的声音在稀薄的黄昏里显得沙哑而低沉:“没人管你吗,你爸妈呢?” 商诀的爸妈再离谱也不可能放任这种情况不管吧。 窗外的栏杆被夕阳拉出长而寂寞的影子,那些空气里的寂静化成尖锐的刺,顺着呼吸,扎入肺腑,焦躁和烦闷在心底蔓延。 商诀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打碎的平静湖泊,泛出难看的涟漪。 除了在朱振办公室那一次,商诀第一次在郁绥面前流露出这种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嘲弄。 “你猜他们在干什么?”他忽然笑了一下,仿佛刚才那些冷漠尖锐的刺从未出现过一样,眼底却是一片寒意:“他们在庆祝我弟弟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奖项。” “厨房烘焙的小小厨师奖。” 大抵是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商诀脸上的笑意敛起来,眼睫半垂着,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再度爆发开来。 身边的郁绥久久没有出声。 商诀自嘲地笑了下,突然觉得,装可怜这件事,无趣又叫人难堪。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没人在意的可怜虫。 所以今天,他大概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教室窗外传来鸽子腾空而起的声音,羽翼在空中划出阵阵的气流,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沉默像上涨的潮水,翻滚不休。 “商诀。” 郁绥的声音在黄昏的空气里显得格外遥远,他从兜里掏了下,拿出一支柠檬味的棒棒糖,垂着眼慢吞吞地拆着,语气显得格外漫不经心:“回家了。” 商诀怔了怔,刚要说什么,那支剥干净的柠檬味棒棒糖已经塞进了他嘴里。 郁绥双手抱臂,秾艳的五官染上高高在上的倨傲来,他朝着商诀昂了下下巴:“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 灰粉色的头发衬得他像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少年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郁绥散漫道:“因为现在有我罩着你。” 夕阳与第三楼齐平,成束的光线穿透云层,打在教室透明的玻璃窗上,商诀的眼睛有一瞬间被灼伤。 郁绥挑着眉,眼尾微扬,狐狸眼下的泪痣在光下熠熠生辉,在某一个瞬间,比太阳还要夺目。 微涩的柠檬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商诀的心脏以很微弱的速度逐渐加快跳动,夕阳消失的最后一秒,他咬碎了嘴里的糖,丝丝缕缕的甜渗出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混在空旷的风里。 “好。”商诀说。 - 又一个周六即将来临的时候,宋臣年很扭捏地来问郁绥这周有没有空。 郁绥一手拎着狗绳,一手回复着他的消息。 【midnight】:有空,但晚上要遛狗,所以晚上没时间。 【粘人包】:班长和孟杰他们想叫我们几个出去玩密室大逃脱,绥绥,你想去吗? 【粘人包】:他们都想和你交朋友来着,但是又不敢和你开口,所以只好来托我问你。 萨摩耶在前边跑得飞快,郁绥拽着牵引绳,拒绝的话卡在了耳边,有些犹豫。 上次郁绥差点挨处分那件事,还是史晓明在交报告的时候不小心在崔喜军的办公室里听到的,也是他和孟杰帮宋臣年和商诀出主意,想方设法在外帮郁绥辟谣。 郁绥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他们,苦于没有时间和机会,但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叫他一起出去玩儿。 略微思忖了一下,郁绥没急着回复宋臣年,又切到了和商诀的聊天框里。 【midnight】:明天请你吃饭,去不去? 对方回的很快,几乎一秒钟都没到,手机就震了下。 【烦人精】:去。 【烦人精】:小猫舔屏幕.JPG 【midnight】:明天上午九点来找我,顺便去玩儿个密室。 【烦人精】:好哦。(●°u°●) 」 郁绥转了下手机,又转头去和宋臣年约定了时间,确定好一切,安排无误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 周六,8:10. 熟悉的按门铃声从楼下响起,却久久没人应答。 商诀整理了一下衣装,以为郁绥还没有起床,轻车熟路地返回了自己的卧室,打开阳台,双手撑着栏杆一跃,从自家阳台跳到了郁绥家的阳台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格外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做过很多次。 郁绥的卧室拉着很厚的一层遮光窗帘,房间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响。 床上的被子平整,连床单都不见褶皱,更是见不到白色萨摩耶的身影。 商诀挑了下眉,环顾了一圈四周,还以为郁绥是提前下楼遛狗去了。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刚想给郁绥打个电话问问他去哪儿了,身后的浴室猛地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动。 接二连三的东西砸到了地上,地板被砸出闷响,萨摩耶急躁地“汪汪汪”叫着,场面听起来十分混乱。 郁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还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嘶——” 商诀的步子顿住,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急匆匆跑过去,按着门把手径直推开了浴室的门。 室内的灯光晕黄。 萨摩耶在浴缸里撒泼,白色的毛发被浸湿,地上一片散乱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满目杂乱。 他想找的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大概是刚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收拾,他下身只围了条浴巾。 影影绰绰的光线之下,郁绥背对着他,男生的肩颈清瘦,皮肤像块儿白里透粉的暖玉,弯折出一道向里凹陷的阴影。 这点阴影一路往下蔓延,随着他的动作,背部肌肉紧绷着,透出少年独有单薄纤细的韧劲。 商诀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下,目光停在了他的后腰处。 微微凹陷的腰窝形状漂亮,线条流畅,他背部没擦干净的水珠从高处一跃而下,恰恰砸到了这片阴影里—— 雪白的肌肤上氤氲开一片雾色,连带着模糊了他右侧腰窝里的那颗殷红的朱砂痣。 像是一朵糜艳又青涩的玫瑰。 商诀的手一瞬间收紧,伴随着口水吞咽的声音,喉结滚了好几下,彰显着主人难耐的心虚。 这人怎么哪儿都长了痣? 商诀想不通。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第 20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密室 萨摩耶朝着商诀的方向“汪”了几声,声音欢快,甚至还想跳出浴缸,跑出来和商诀贴贴。 郁绥显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微微侧过身,浴巾松松垮垮地搭在腰上。 那一截极窄的腰向里收的很紧,流畅的线条向下蔓延,商诀注意到白色湿巾的布料被洇湿了一片,郁绥的臀将它撑起来一个微妙的弧度,像是一颗形状非常漂亮的水蜜桃,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青涩,浑圆而诱人。 赶在郁绥开口之前,商诀倏地将门一关,把自己隔绝在门外。 郁绥捡起地上的洗发水,不明所以地看了门外一眼。 有病?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闯进来,又这么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跑出去。 怎么,他是个吃人的妖怪?郁绥嗤笑一声,没工夫搭理商诀,先转身去教训浴缸里作威作福的萨摩耶。 - 一门之隔,商诀的手死死抓着浴室的门把手,脑海里不断闪现过方才的场景。 雪白的皮肉,殷红的痣,还有圆润饱满的臀…… 商诀的手不自觉收紧,手背上的耻骨紧绷,冷白的皮肤上浮现出青色的脉络,连带着耳根都染上了一层薄红,他近乎落荒而逃。 郁绥再见到商诀时,是在自家的楼下。 清早的白雾被阳光直射着蒸成水汽,凝成的水珠落到庭院里的绣球花上,入目繁华。 商诀站在庭院的正中间,穿了件浅灰色的T恤和长裤,发梢还有些潮,喉结上也挂着未干的水渍。 郁绥瞥了他几眼,发现对方身上的这套衣服好像不是刚刚在浴室里见到的那一套,不由得有些疑惑。 是他看错了吗? 还有,室外的天气有这么热吗,感觉商诀也没等他多久,怎么浑身都出了一层汗? 郁绥刚想开口问他,商诀已经很自然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先一步开了口:“郁绥,我们走吧。” 郁绥晲了他一眼,思绪被打断,也没在说什么,拿起手机去问宋臣年他们出发了没有。 对面很快回了个好,郁绥这才将手机装进兜里,朝着选定的地点出发。 周六,哪怕是一大早,街上的人依旧很多,人头攒动,将整个市中心都围得密不透风。 刚一到选定的密室门口,宋臣年和史晓明他们还没过来,这里就已经排出了一条很长的队伍。店主站在门前,拿着传单,热情地招揽着客人。 “帅哥玩密室吗?八个人一趟,很快的。” 郁绥粗略扫了眼店面,看到里面破损的墙皮和斑驳的墙面时,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下意识地,他觉得这家店的质量很一般,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在站到了队伍的最末尾排起了队。 宋臣年和史晓明是结伴来的,孟杰落了个最后,在看清店主的脸之后,脸色兀地一僵。 他弱弱出声:“我们能不能换一家店啊?” 郁绥挑着眉朝他看过去,就见孟杰继续道:“这家店改名了,我之前来过,他设施特别垃圾,而且还没有安全防护,我朋友之前之前从那个机关上掉下来了……” 他话音刚落,最胆小的宋臣年果不其然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当即朝着郁绥:“绥绥,我们换一家,我腿上的淤青还没散呢。” 商诀站在郁绥身侧,若有似无地瞥了宋臣年一眼。 这家鬼屋在市中心的商场里,周围都是饭店,郁绥原本想着方便,又看到平台上说这家店的评价不错,这才选下了地方,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幺蛾子。 一行人匆匆过来,又匆匆离开,最后七拐八绕,竟然在一条巷子里找到了一家新开的店。 五个人进去的时候,店主正躺在藤条编织的摇椅上呼呼大睡,丝毫不在乎自己有没有生意。 宋臣年打量了他几眼,发现这人脸上还戴着个墨镜,悄悄凑过去,然后大声发问:“你好,请问密室还开吗?” 店主被猛地叫醒,脸上还有点懵。 他揉了下眼睛,看清郁绥一行人之后,这才慢吞吞地直起身来,从身后摸索出一本极为崭新的菜单来,口吻格外随意:“喏,选吧。” “哦对了,我们家都是重恐,你们几个悠着点儿选,别吓得晚上嗷嗷哭。” 他朝着郁绥他们露出一个很和善的笑容,随即再度躺倒藤椅上,姿态懒散。 从来没见过这么摆烂的密室老板的一行人:“……” 手里的密室剧本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郁绥从上边扫了几眼,打算直接丢给宋臣年,毕竟这东西是他提出来要玩儿的。但他的手没能成功伸出去,就被人半路截胡了。 商诀自然而然地拿过他手里的剧本,半垂下来的眼睫浓密又纤长:“可以让我来选吗,我胆子小,想选个没那么恐怖的。” 四个男生抬头瞥了他一眼,其中三个都无声松了口气,刚打算兴致勃勃地调侃他两句,就见商诀面不改色地掠过《电锯杀人魔》、《惊魂孤儿院》,冷白的手指停在一片铁锈的红上。 《消失的绣鞋——鬼新娘》 宋臣年脸上的笑僵住,颤颤巍巍地问他:“你确定要选这个?这他妈可是中式恐怖本?!!” 商诀点了点头,平直的唇角绷起很浅的弧度:“确定,我想在里边学习一下中国传统文化。” 郁绥诧异地睨了他一眼,史晓明和孟杰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妈的在这种地方学习中国传统文化,商诀不仅成语不好,脑子也不太好吧…… “你确定?被吓哭了我可不管你。”郁绥从他手里抢过剧本,小声嘀咕了句,就见商诀很坚定地点头道:“我确定。” 老板扶了下鼻梁上的墨镜,笑得意味不明:“不错,有点胆子,那就这个吧。正好这个密室还没开放过,里面的道具衣服都是全新的,你们进去体验一把。” 他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竹筒,里面放着五只签文,让他们几个一一抽取。 郁绥站在最前,直接了当地抽了支,走到一旁看清了上面篆刻的小字—— 鬼新郎。 商诀的目光自始至终跟着他,跟在他身后抽了第二只。花纹繁复的木牌上镌刻出一行很小的诗,最下边写着三个字—— 鬼新娘。 商诀不满意地皱了下眉,刚想凑近问郁绥的签文是什么,就被休息室里的工作人员给带走了。 阴森恐怖的音乐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唢呐与二胡的合奏,在逼仄狭窄的空间里,尽显凄凉。 “冬郎啊冬郎,我为你被百般折辱,受尽苦楚,你却在我被欺辱这天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帐暖春宵——” “你这个薄情汉,我定要让你百般偿还——” 宋臣年牙齿打颤,刚想凑近去扯郁绥的胳膊,他身侧的商诀兀地低下头,直勾勾地看向他,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感情:“宋臣年,你好厉害,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不像我胆子这么小,我好佩服你。” 宋臣年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他不自觉挺直了腰背,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商诀臭屁道:“那当然,这种小儿科的东西,我见多了,根本不会被吓到。” 他等着商诀的吹捧,打算再装两下,显示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 刚刚还在吹捧他的商诀却已经兀地偏过头,径直贴到了郁绥的身边,声音低沉,还带着轻微地颤抖: “绥绥,我好害怕。你能不能保护我一下?” “求求你了。”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密室 免费阅读.[.aishu55.cc] 老公 金铃铛在沾着粘稠液体上的红线上轻轻摇动,极负规律性的诡异声响回荡在整个空间里。 郁绥试图去寻找商诀的眼睛,可室内实在是太黑了,他看不清对方,只能感受到对方宽大的手扯着自己的衣角,很轻地摇晃了一下。 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商诀好像和他贴的很紧,他能感受到对方呼出时的温热气流扫在耳廓,肩膀抵着肩膀,手臂摩擦在一起,撞出滚烫的一片炽热。 郁绥的喉结滚了下,皱着眉,毫不留情地嘲讽他:“怕还跟着我们来,商诀,你是胆小鬼?” 难得有了怼商诀的机会,宋臣年跟着在一旁起哄:“对啊对啊,你这也太弱了,这才刚开始,你就要郁绥保护你,也太菜了吧。” 谁料商诀没有丝毫丢脸的感觉,很大方地承认:“郁绥,我是胆小鬼,如果你不保护我,我会被吓死的。” 宋臣年:“……” 商诀绕开宋臣年,不动声色地将郁绥和其他人拉开了一些距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气声说道:“绥绥,我真的害怕,因为之前被霸凌,我……” 他像是担心被郁绥笑话一样,声音“啪”地断掉,又像是终于鼓足勇气,怯怯地朝着郁绥道:“我还有幽闭恐惧症。绥绥,别告诉他们好不好,我也想和你们一起交朋友……” 郁绥半信半疑地晲了他一眼,随着铃铛的动静越来越大,室内亮起一盏幽暗朦胧的光,衬得商诀的脸色白得吓人,郁绥这才伸出手,很是凶恶地开口:“只准抓我的手腕,听到了吗?” 商诀很听话地点了点头,男生的手掌太过宽大,只轻轻一环,就能把他的整只手腕牵住。 那厢史晓明正带着宋臣年翻阅密室里给的线索,孟杰趴在一个机关上,不住地琢磨。 事实证明,带着几个高智商学霸玩儿这种密室真的很爽,没过几分钟,第一个密室就被成功解开。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仪式起,奏乐——” 唢呐声、击鼓声、金锣声一同奏响,机关开启,他们身后露出三个黑漆漆的门来。 宋臣年吞了下口水,刚要伸出手去抓郁绥,他身边的人比他更快一步,商诀整个人都要挂在郁绥身上了,头埋在郁绥的肩窝里:“好恐怖啊,郁绥,我感觉我的心要跳出来了。” 宋臣年突然觉得他真没有那么菜,毕竟身边站了个弱不禁风的菜狗。 头顶兀地降落下来三块血淋淋的牌位,伴随着幽暗的光线,天花板兀地破开一个打洞,一个倒吊着的红衣女鬼倏地出现在眼前,脸色惨白,七窍流血,长长的舌头拖出来,下边的两条腿却是空荡荡的,被风一吹,破烂的红色布料随风摇曳: “冬郎,你害我死得好惨啊——” “冬郎,我要你给我偿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拜天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宋臣年被吓得两眼一黑,蜷缩在角落里,跪得笔挺笔挺,还真像是个拜天地的新郎。 郁绥知道他胆子小,但也没想到能把他吓成这样,刚想过去扶他起来,身上的商诀腿一软,像是要直挺挺栽倒在地上一样。郁绥赶忙伸手一捞,把他拽了起来。 “绥绥……”他声音虚弱,气若游丝。 郁绥仰起头,瞥了一眼吓完人要离开的女鬼,直接伸手拽了上去,扯到了一块儿装饰的木牌。 上边的字迹娟秀,刻着主人的名姓—— 柳溪。 “道具还挺不错。”他嘀咕了声。 老板气得在对讲机里大喊:“诶,粉头发那个男生,不许攻击NPC!” 郁绥悻悻抱臂,一时之间,恐怖的气氛都被冲散不少。 几个人根据自己先前拿到的命牌,按照剧情要求,挨个进入到房间里去做单线任务。 商诀手里的命牌对应的是中间那扇门,且任务对象有且只有他一个人。 郁绥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皱着眉问他:“你要不要和我换?” 商诀眉眼耷拉下来,眼睫轻轻颤着,显得柔弱又可怜:“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但不可能,因为郁绥的那扇门也只有他一个人能进,换言之,他们两个是绝不可能凑到一起去做这个任务的。 郁绥皱起眉,刚想问剩下的孟杰和史晓明谁愿意和商诀换一换,这两人已经一溜烟牵着手跑进了最边上的门。 商诀见状,兀地牵上他的手,自顾自开口:“郁绥,能抱一下吗?” 郁绥:“?” 郁绥:“抱个屁。” 商诀幽幽地看着他:“我只是希望,拥抱能给我一点勇气而已。” 见郁绥不同意,他又失落地松开了手:“没关系,你不愿意,我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的。不过是被多吓两次而已,应该也不会因为这些吓晕的。” 郁绥骂了一声“艹”,近乎暴躁地把人抱在怀里:“抱抱抱,行了吧。哪儿那么多有的没的,是做任务,又不是让你进去送死。” 商诀比郁绥高了一颗头,肩膀又比他宽了一圈,恰好能把郁绥完全禁锢在怀里。他满意地嗅着郁绥身上清爽的味道,勾了勾唇:“绥绥,你真好。” 郁绥忍无可忍:“滚。” 两个人分别进入了各自的门。 商诀的密室里有一条极长的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血淋淋的手印,写着无数的血债血偿。 老板坐在监控室里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另一个房间里被吓得痛哭流涕的宋臣年,吊儿郎当地指挥着手底下的员工:“我数一二三,你们都从走廊里窜出来,那个拎斧头的NPC先别上了,别把人吓坏了。” “收到。” “三——” “二——” “一——” 下一秒,走廊里的墙壁陡然破裂,七八个穿着鲜红血衣的NPC发出凄厉的吼叫,朝着商诀抓去。 商诀面不改色地把他们挨个撞开,步子不疾不徐,十分淡定地往前走。 NPC:“?” 老板:“???” 老板:“你们喊了吗?” NPC:“喊了啊!” 老板:“拎斧头砍新娘腿那个呢,给我上!” 下一秒,空荡荡的走廊里出现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他的头颅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碎裂开,眼珠血红,还有一只裂了开来,狰狞的疤痕混着凝固的血浆,格外渗人。 “桀桀——桀桀” 他拖着断腿,斧头上站着皮肉的碎屑,朝着商诀高高举起。 惨白的灯光下,商诀的眼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色,他掀起上眼睑,神色散漫,径直抬手抓住了劈下来的斧头,略一使劲,将对方的斧头给薅走了。 大汉:“???” 妈的第一次看见上手来抢道具的! 老板蒙了,看见商诀丢开斧头,施施然走进最里的房间。 里面的衣架上摆着一件重工刺绣的红色嫁衣,盖头上绣着展翅的凤凰,在满目红色的喜房里,显得诡异又凄迷。 嫁衣上缀着一张纸,上边写着商诀的任务—— 请穿上这件嫁衣,与您的新郎洞房花烛。 商诀嗤笑一声,将纸条一扔,坐在了喜床上,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面前的设施,打算干坐着等那个新郎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板怒了,从对讲机里发出愤怒地喊声:“你为什么不做任务?” 商诀懒散道:“不想穿,这衣服没用酒精消过毒,我会过敏。” 老板:“我这嫁衣可是全新的?!!谁TM用酒精给衣服消毒?!!” 商诀:“哦。” 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一旁。 密室的另一头,迟迟等不到机关开启的郁绥眼底浮出疑惑,他试探性地喊了声:“有人吗?” 空荡荡的密室回应给他一阵沉默,老板刚要用对讲机和他说你的队友不配合任务,听到动静的商诀兀地出声。 “新郎是谁?” 老板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监控,给他描述:“就那个粉头发的小孩儿,嚯,这小孩长得还挺漂亮,像个小姑娘。” 他话都没说完,先前一脸嫌弃的商诀倏地从喜床上站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套上了那套嫁衣,甚至还有闲情问他:“有没有口红?” 老板惊了,讷讷回他:“有,就在第二个抽屉里,没拆封。” 然后他就看见商诀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一整套流程,回到喜床上,盖着盖头,正襟危坐,端庄得像个真要出嫁的新娘子。 老板:“我艹?” 机关开启的声音响起,室内的灯光随着郁绥的进入缓缓亮起,灯火朦胧,红绸交错。 鬼新娘身姿绰约,窈窕动人。 郁绥手里拿着杆喜秤,循着上一个密室给的指示,徐徐站定在这个鬼新娘的面前。 他面无表情地用喜秤挑起盖头的一角,已经做好了盖头底下是个青面獠牙的女鬼的准备。 下一秒,唢呐声声,锣鼓喧闹,伴随着宾客的祝福声,郁绥一瞬间恍惚,以为这是一场真正的婚礼。 红盖头被彻底挑起来,“鬼新娘”商诀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徐徐开口: “老公。” 似乎是意识到这个称呼不太对,对方思忖了一下,迅速改口: “夫君,我美吗?” 为您提供大神 应祁 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快更新 老公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23 章 连载 满眼的红色灼灼,昏沉的烛光摇晃,轻纱曼曼,鬼新娘的盖头被挑起一角,露出商诀那张脸来。 少年狭长的眼尾微弯,薄而锋利的眼皮向后延伸出一道很深的褶皱,他的眸色沉而黑,弓起的眉骨下鼻背线条干脆利落,下颌轮廓冷硬锋锐。 分明冷得像个丝丝冒凉气儿的冰箱,唇上去涂了一层殷红的唇脂,在光下徐徐挑起眼睫时,身上冷冽的锋锐感被冲散,还真多了几分新嫁娘的…… 郁绥出神看着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他。 “日吉辰良兮风和日丽——鸾凤和鸣兮珠联璧合—— 百年好合兮鸳鸯比翼——洞房花烛兮满堂生辉——” 头顶的唱词还在继续,鬼新娘不见丝毫矜持,径直伸手扯上了郁绥喜服上的腰带,冷白的指落在大红的嫁衣之上,异常扎眼。 郁绥懵了下,就见商诀扯着他腰带的手晃了晃:“夫君,你怎么不说话?” 语调冷硬而平直,显然是在因为方才没有得到的回应而不开心。 他径直站了起来,少年身形宽阔,比例又极好,宽大曳地的女式嫁衣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臃肿,反而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极好,裙摆只有一小截落在了地上,上边金线与银线捻成的凤凰在光下熠熠生辉,华贵夺目。 还TM足足比自己高了一颗头! 眼前接二连三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郁绥被震撼地好半晌没有说话,直到不自觉仰起头去看商诀时,才反应过来,商诀在叫他的名字。 “绥绥?” “叫魂呢你。”郁绥神思回笼,没好气地把喜秤丢在了床上,转过身去打量起四周的环境与布置来,试图掩饰自己脸上不断蒸腾起的热意。 商诀将头上的盖头彻底掀下来,三两步之间走到了郁绥的身侧,唇角缓缓勾起个笑来:“没叫魂,叫你,夫君。” 他话语中的缱绻实在是太甚,郁绥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很是不耐烦地警告他:“商诀,少用这种恶心的调调跟我说话,不然我就把你一个人丢这里。” 商诀偏头扫了他一眼,冷冽的眸里没什么情绪:“不能,我现在是你的新娘子,你要是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就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郁绥嗤了声:“少在这儿摆弄你那丢人现眼的成语,还抛妻弃子,哪儿来的子——” 商诀瞥了他一眼,兀地转过身,从刚刚坐的喜床上掏了掏,拿出一个光不溜秋的断头娃娃来。 这娃娃实在是看着有些阴森诡异,头歪歪斜斜地耷拉在一旁,要断不断,眼眶里空空荡荡,瞧着黑黢黢一片。干涸的铁锈色在他的脖颈处一路延伸,直到被开膛破肚的腹部。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腿和刚刚的NPC一样,是断的。 郁绥拧眉,看着面不改色地商诀,问他:“这娃娃哪儿来的?” 商诀把娃娃拿到郁绥面前,想了想,很自然地给出一个答案:“我生的。” 郁绥:“……” 郁绥:“我是问你娃娃是从哪儿找的, 不是问你谁生的!” 商诀“哦”了声, 略微思忖了一下,转过身,指向靠西南方向紧闭的门:“来的时候NPC送我的。” 郁绥狐疑地盯着他:“送给你?他们没吓你吗?” 商诀眨了下眼,平直的嘴角绷起一个向下的弧度:“吓了,我都快吓哭了。他们看我可怜,才给我的。” 监控室里紧盯着他们的老板:“……” 他回头看向刚才负责吓商诀的NPC们,问道:“你们谁看见他吓哭了?” NPC齐齐摇头。 老板又问:“娃娃是你们看他可怜给他的?” NPC们的头摇的更欢了,负责守护娃娃的NPC很是气愤地摸了一把自己阴森恐怖的女鬼妆:“可怜个屁,老板,娃娃是这小子上手来抢的,你看,郭哥的斧头还在他那桌子底下呢。” 他气愤地总结道:“这就是个强盗!” 他旁边的一个胖胖的女生看着屏幕,冷不丁来了句:“还是个死绿茶。” 见身边的人都转头看他,女生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问:“我说错了吗?” 大家义愤填膺地回答她:“没有,你他妈说的太对了,他就是个死绿茶!” 密室房间里。 郁绥伸手接过娃娃,恶作剧一样故意把娃娃伸到商诀面前,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谁料商诀只是后退了一步,然后就没有了反应。 郁绥挑了下眉:“你不是说你害怕吗,这回怎么不怕?” 他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如果商诀是骗他,他一定要他好看。 商诀只是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因为这是我们俩的孩子,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所以我不怕。” 郁绥刚要怼他两句,突然间,他们头顶的天花板“啪”地裂开一个大洞,先前那个断腿的柳溪再度出现,还张着血盆大口,嘴里不断凄厉地喊着:“冬郎啊冬郎,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散尽千金,你却连一个名分都不肯给我。” “冬郎。”她裂开一个笑来,长长的舌头掉出来:“我要你与我拜天地,入洞房,从此,我们永结同心,恩爱不离……” 她冒出来的太突然,两人一时之间没有准备,郁绥倒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感觉脖颈上有些微的冷气泛滥,只是可怜商诀,和这女鬼脸对脸,硬生生打了个照面。 担心商诀被吓坏,郁绥本想再去攻击一下NPC的,没想到商诀倏地抬手蒙上了他的眼,直接上手拽了郁绥一下,他勾着他的腰带,力气很大,两人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双双跌到了喜床上。 郁绥在下,商诀在上。 衣摆纠缠,呼吸微乱。 郁绥的眼睛还被商诀蒙着,没叫一丝一缕的光线透进来,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便兀地被放大。 黑暗中,郁绥察觉到商诀的头落在他的肩窝处,发丝不断扫过他的脖颈和喉结。 刚才行动太急,郁绥的喜服并没有认真地穿,只是匆匆套上,连衣扣都没按顺序系好,以至于被商诀这么一扯,他的领口大喇喇散开,白皙细腻的皮肤暴露在商诀的眼下。 弯折的锁骨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浅浅的窝,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却晕开了一点殷红。 商诀的喉结滚了下,脑海之中不自然想到今早在浴室里看到的场景,掌心在郁绥的后腰上倏地收拢,眼底有些发热。 郁绥只觉得自己那一块儿光裸的肌肤要被商诀的呼吸灼伤了,他不自觉弓起腰,却被商诀紧紧锢着,无法动弹。 “商诀……” “?[(” 商诀嗓音沙哑,松开了蒙着郁绥眼睛的手。 一下子恢复光明,朦胧昏暗的光倒映在眼底,郁绥眨了眨眼,刚想叫商诀松开自己,对方却倏地侧过脸。 干燥的唇瓣在不经意间蹭过商诀微凉的脸颊,带着温柔的触感和逐渐放大的心跳,郁绥话堵在了嗓子里。 像是一股电流噼里啪啦窜进头顶一样,郁绥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血液逆流,在一瞬间滚烫到要把他整个人给蒸熟了。 身前少年的温度不断升高,如热潮一般涌动,沉默与尴尬在寂静的空间里堆积起来。 商诀的眼睫颤了颤,难得没再开口逗弄郁绥,而是迅速地直起了身,连带着将床上的郁绥也拉了起来。 “郁绥。”商诀喊他的名字。 郁绥的手指蜷曲了一下,无意识地绞紧了衣服上的流苏:“嗯。” 商诀说:“做任务吧。” 他的喉结滚了几下,划出凌厉的弧度,颈侧的皮肤也泛着微红,蓬勃的热意席卷全身。 见这两人终于晓得做任务了,监控后的老板无声松了口气,深觉这俩小孩儿怎么看怎么奇怪。 彼时他尚且不知道,在一些腐女的字典里,她们把这称之为基里基气的。 - 没了乱七八糟的对话,两人的动作很快,郁绥将自己在另一个密室拿到的木樨插进桌子上的缺口,向右转了两圈,底下的机关被触发,弹上来一个古朴破旧的木盒子来。 郁绥伸手,将盒子打开来,里头是一段鲜红的喜绸,中间是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 室内响起了诡异的《囍》,伴随着桀桀的诡异笑声,两人按照指示,各执一段牵红,停在了房间里摆放牌位的桌前。 室内的灯光倏地熄灭,堂前的红烛被点燃,映着诡异的暗红,高高堆叠起来的红枣桂圆上贴着的“囍”字挣扎出扭曲的诡异。 “一拜天地——” 男声唱起来,唢呐喧天。 郁绥和商诀上前一步,躬身,齐齐朝着堂前一拜。 “二拜高堂——” 凄厉的哭声回荡,鼓声低沉。 郁绥和商诀掀了下衣袍,再拜。 “夫妻对拜——” 婴孩笑声恐怖尖锐,金锣铿锵。 大红的绸缎被牵在手中, 两人转身, 相对而立,无边的黑暗之中,只能看得见彼此映出光亮的眼睛。 腰间挂着的木牌与玉佩相撞,清脆泠泠。 商诀与郁绥四目相对,躬身,三拜。 少年的肩背清瘦单薄,俯身时衣料被蝴蝶骨略微顶起一些,冷白的颈子没入殷红到浓烈的嫁衣里,伴随着一束束灯光缓慢亮起,两人的头险些相撞,又微微错开,商诀先一步抬起了头。 郁绥冷冽稠艳的面容映入眼底,眼皮薄而锋利,眸光潋滟,狐狸眼下的那颗泪痣盈盈,和脸上蒸腾出的粉雾晕在一起,在大红嫁衣的衬托下,有种惊心动魄的漂亮。 商诀没头没脑地想,如果以后他结婚了,这样的中式婚礼估计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他又瞥了郁绥一眼,纠正了一下措辞,想,应该是绝佳选择。 东北侧发出一声极缓的“吱呀”声,一扇破旧的木门缓慢开启,露出一道黑窄的细缝。 郁绥和商诀放下了手里的红绸,抬步走了过去。 木门的把手上挂着一把金色的剪刀和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荷包。 荷包下缀着一个木牌,上边刻着一句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郁绥抬手翻了翻木牌,又拿起剪刀,疑惑发问:“这什么,难不成还要剪头发?” 他朝着对讲机喊道:“喂,老板。这头发是必须剪吗?” 监控室里,老板悠哉悠哉地欣赏着被吓得神志不清在地上反复阴暗地蠕动的宋臣年,终于觉得这场密室有点意思了,他闲闲应了句:“对,必须剪。” 郁绥皱了下眉,不是很愿意乱动自己的头发,但看这情况,不剪头发的话,这个密室就要卡在这儿了。他不情不愿地拿起那把泛着冷冽寒光的金剪刀,摸索着自己发尾的头发,想要自己动手。 尖锐的一侧对准郁绥白皙的后颈,商诀眸光闪了下,友善出声提醒他:“绥绥,头发没有落到剪刀里。” 郁绥闻言把剪刀往上挪了挪,对准,手指刚要动,商诀又出声:“绥绥,太多了。”他“唔”了声,继续补充道:“这一剪刀下去,你后边的头发可能要缺一块儿,甚至会秃。” 很在意自己形象的臭屁郁绥:“……” 他又把剪刀往下挪了挪,又被商诀打断。次三番下来,郁绥眉眼间的不耐烦甚至要化作实质,他暴躁地把剪刀递在商诀的手里,恨不得捅他两下:“少那么多废话,有本事你来剪。” 商诀看着刀背对准自己的剪刀,平直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来,笑得很是心满意足。 他低低地应了声好,随后转到郁绥的身后,抬手落到郁绥的后颈上。 郁绥的头发又密又软,并不像主人的脾气一样冷硬,灰粉色的在光下像条好看的缎子,商诀垂下眼,将手穿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拢了下。 郁绥动了动头,扫了一记眼刀过来:“别乱碰我。” 商诀不置可否 , ▊, 这才从他的发尾里仔仔细细分出一小缕头发,剪刀“咔嚓”一下,将它剪了下来。 灰粉色的头发落在掌心,商诀施施然直起身,将剪刀重新递到郁绥的手里。 郁绥看着他,挑了下眉,问道:“干嘛。” 商诀的眼睫半耷拉下来,长直的眼睫在眼睑下的皮肤上落下稀薄的阴影,衬得眸光都有几分温柔:“绥绥,帮帮我,我一个人没法剪得刚刚好。” 说话就说话,这人怎么总喜欢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 郁绥“啧”了声,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那把剪刀,踹了一下商诀的小腿,语气干巴巴的:“喂,商诀,头低一点。” 他实在不想承认他比商诀矮,但好像踮起脚尖再去给他剪头发要更丢人,郁绥脸上的表情又冷了几分。 商诀很乖地低下头,发旋在正中的地方盘旋着,往外延伸的发丝浓密而乌黑,衬得肤色越发冷白,五官轮廓也更加冷冽精致。 平心而论,商诀这人,长得还行。 郁绥扫了一眼他的脸,干脆利落地剪了下去,将那缕发丝接在手里,递给了商诀。 “喏,丢进这个荷包里应该就行了。”他漫不经心地将剪刀扔回原来的地方,取下那个荷包,伸手和商诀讨要那两缕剪下来的头发。 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 郁绥不由回过头,想问商诀在磨蹭什么,就看到垂着眸,神色认真,正在专心致志地将那两缕头发缠结在一起。 他的手指修长,指骨清瘦,认真地进行这种编织的动作时,手背上的青筋延伸,微微凸起…… 郁绥眯了眯眼,双手抱臂,斜斜倚在这扇破旧的木门上。 他的狐狸眼散漫地垂着,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其实余光一直盯着商诀的手,不过短短几分钟,商诀就编好了一个结,冷白的手把它拎起来,给郁绥展示: “好看吗,绥绥。” 郁绥挪开眼睛:“几根头发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商诀却笑起来,自顾自和他解释:“这是十字结,是小时候一个……”他顿了下,脑海之中晃过一张模糊的脸:“一个朋友教我的,他说十字结寓意着十全十美,幸福圆满。可惜头发太细了,不像绳子一样,不然这个结是很漂亮的。” 郁绥眨了下眼,没再说话,而是把荷包丢进他的怀里,催促道:“快点,都卡在这儿多久了。” “也没多久。”商诀看着他,把手里的头发塞进了荷包里,语气突然有些失落:“我以为今天你只单独约了我,为了弥补我们上次被打断的约会。” 郁绥:“……” 郁绥:“商诀,这叫聚餐,或者聚会,不叫约会。约会是说情侣的,在遇到你不会的词之前,你能不能查一下字典?” 商诀散漫应了个“哦”,又问:“那我们的孩子呢,你要抛弃他了吗?” 郁绥这才想起那个娃娃来,忍无可忍地返回喜床上去找,然后一把塞进商诀的怀里 :“给, 你生的孩子, 这下可以走了吗?” 商诀把荷包塞进机关里,眸底黑沉,像是有墨色在里边翻涌。 “可以了。”他将荷包塞到了机关里。 “吱呀——” 木门彻底打开,里边是一条长而黑的甬道,看不见一点光亮。阴寒的冷气嗖嗖冒出来,叫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郁绥抬脚往里走,衣摆又被人扯住,商诀脸上没有一点不自在,抬步和郁绥并肩:“夫君,你要保护好我。” 他把怀里的娃娃举起来:“和我们的孩子。” 郁绥觉得商诀以后适合专攻演技方面的大学,没别的,就是太爱演了。 商诀牵上了郁绥的手腕,和他一起迈步进了甬道。两个人肩抵着肩往前走,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还有铃铛晃动的声音响起。 “铃铛摇,摇铃铛,新娘抱着铃铛笑,铃铛坠地,脑瓜子裂——” “新娘新娘呜呜哭,白花花的脑浆笑哈哈,斧头一落,头朝地,脚朝天——” “我和娘亲,棺材里睡——” 诡异刺耳的童谣在这条甬道里环绕,郁绥屏息,去分辨里边的信息。 商诀突然出声:“斧头一落,我刚刚在那个密室里见到一个拿着斧头的NPC,所以凶手是他吗?” 郁绥凝神,也不太清楚,他的身份是鬼新郎,但给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他只知道他和故事里的这个鬼新娘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柳溪娶进门。 但后续的一切发展,从他这边来看,根本没法摸清。 忽地,道路的尽头出现一道凄惨至极的嚎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郁绥!史晓明!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人呢,你们都去哪儿了啊?” “你不要过来啊,求求你了,呜呜呜呜我这一辈子行善积德,没干过什么坏事,撑死上课的时候偷吃了一根棒棒糖,哦还是从郁绥那儿拿的,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郁绥眼神一凛,立刻朝着前面跑过去,商诀也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条甬道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长,只是门口的机关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是一个圆圆的凹痕,摸着里面有很多的划痕,应该是什么大型的钝器砍出来的。 “斧头一落,头朝天,脚朝地。” 刚刚播放的那首童谣在脑子里回荡起来,郁绥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当即撞了撞商诀的胳膊,急切地询问他:“商诀,那个娃娃呢,把他的头塞进去!” 密室另一头,宋臣年人已经有些萎靡不振了:“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大仙,赤脚大仙,如来佛祖,信男在此祈愿,快派个人来救我啊,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做人,去给你们捐点香火钱……” 石门“轰”得一声开启,丝丝缕缕的光亮渗进来,郁绥哭笑不 得地看着正在做法的宋臣年。 这间密室是一个祠堂, 成百上千的牌位摆放在高高的台阶上, 上百盏昏黄的烛火摇曳不休,祠堂正中间,宋臣年被五花大绑在一个长长的石凳上,眼睛闭得死紧,人不住地发着抖。 他脚底下,正爬着一个披头散发的NPC,脸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正拿血红的手不住地拍着地板,在地上胡乱地爬。 “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杀我……”NPC嚎叫着。 宋臣年比他叫的还惨:“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他双手合十,嘴唇发抖,颤颤巍巍地念着。 郁绥快步上前,商诀紧跟其后,NPC看见郁绥一脸凶相,十分有眼头见识地快速爬行走了。速度之快,郁绥都没能赶上。 祠堂里闪起诡异的红光,映在人的脸上,说不出的可怖。 郁绥三下五除二帮宋臣年解了绑,拍了拍他的脸,喊道:“宋臣年。” 宋臣年嗷嗷叫唤:“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放过我。” “宋臣年!睁眼!”郁绥扒开他的眼皮,摇了摇他的脑袋。 宋臣年这才看清了来人,直接从石床上弹跳起来,恨不得把整个人挂在郁绥身上。过了好半晌,他才缓过来,发现郁绥身上的衣服不太对劲。 他吸了吸鼻子,呆呆抬起头,扯了下郁绥喜袍的袖子,问道:“绥绥,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他话音刚落,就见刚才一直没出声的商诀冷不丁冒出来,理了理他身上夺目的嫁衣,明晃晃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宋臣年没理他,极没有安全感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等着郁绥和他说话。 郁绥被他拽着胳膊,和他解释:“刚刚做的单线任务的要求。” 商诀适时补充:“我们拜了天地,成了亲,结成了夫妻。” 可惜没一个人搭理他。 密室里另一头的门也被打开了,孟杰和史晓明扶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真他妈绝了,我们被那个络腮胡男追了一路,他还一直喊着还我斧头,还我斧头,我怎么知道他斧头在哪儿?!!” “诶,宋臣年呢?” 被点到名的宋臣年强撑着发软的腿脚,脸色煞白地露出一个强撑的笑:“这儿呢。你们怎么来这么晚,我都把那个NPC吓跑了。” 孟杰给他竖起大拇指:“嚯,你长进了。” 宋臣年挺了挺胸膛:“那当然。” 站在郁绥身边的商诀扫了他一眼,又淡淡挪开,眸光冷淡,神色漠然。 宋臣年吼他:“你看什么看?” 商诀慢条斯理躲在郁绥的身后,小声道:“绥绥,他凶我。” 郁绥觉得今天这场密室可真是一场闹剧。 还剩下最后两个环节,几个人合计了一下手头集齐的线索,终于把这个故事拼凑完整,一路有惊无险,闯出了 密室。 至此天光大亮,耳边终于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诡异哭声和笑声。 宋臣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直接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史晓明和孟杰相互扶持,闭上眼睛,感慨着世界真美好。 至于郁绥和商诀…… 郁绥瞥了眼商诀紧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狐狸眼微挑,眸光有些意味不明:“你还不放手?都出来了。”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刻意帮商诀留下了点面子。 商诀凑上前,眸光从郁绥的脸上落下来,很轻地摇了摇头:“再让我牵一会儿,绥绥,我好害怕,没有安全感。” 摘了墨镜的老板从监控室里走出来,面色古怪地盯着商诀看了半晌。 他在监控室里可真没看见这男生的脸上有一丝半点的害怕,反倒是那个小胖墩被吓得半死。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这年头,还有男生愿意故意露怯。 商诀和郁绥把嫁衣脱掉,还到更衣室之后,几个人就付了钱匆匆离开。 老板和员工一起进到刚刚的密室收拾残局,还原成之前的模样,却怎么也没找到那个鸳鸯的荷包。老板纳了闷,把甬道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看见它一丝一毫的踪影。正当他好奇之际,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兀地一阵,紧接着,一道没有感情的机械女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响彻—— 【支付宝到账——300元。】 刚刚那几个小孩儿不是给过钱了吗,这又是哪儿来的钱? 老板拿出手机检查了一下,就见这笔转账还添加了一行备注: 【损坏道具的赔偿费用。】 老板:??? 什么道具??? 老板回想了一下自己三块钱买回的荷包陷入了沉思,难道还有别的道具被损坏了吗? - 密室之外,正值下午最热的时候,几个人懒得再走,干脆躲进了商场里,随便找了家奶茶店,打算先休息一会儿再去吃饭。 郁绥订的是家烤肉店,到点儿直接过去就行,也不需要排队。 几个大男生坐在奶茶店里,直接成了这里最显眼的一道风景。 宋臣年被吓得最惨,身子往后一靠,都不敢闭目养神。只要一合上眼,他就能看见密室里那个断腿女鬼在自己脑子里晃荡。 孟杰和史晓明这两个技术控在吐槽有些机关设计的不合理,说着说着还想找几张纸画一下,帮老板改进改进。 郁绥站在门口的位置,正在排队帮他们取奶茶,商诀朝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自将己拿出来的荷包往兜里塞了塞,以防露出什么马脚。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把这个荷包拿走,但是在离开那个喜房时,鬼使神差地,他并不想让它留在那里。 也不想他和郁绥的头发被老板当做垃圾一样丢掉。 就当做是今天出来玩儿的纪念好了,见郁绥拎着奶茶走近,商诀垂下眼睫,起身去帮他给其他人分奶茶。 宋臣年接过,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诶,我觉得,这个密室也没那么恐怖,我们下次还能再试一试。” “㈦[(” 宋臣年讪讪地笑了两声:“也不至于。” 郁绥单手拿起手机,翻了下自己订的位置,咬了口里边的脆啵啵,十分善解人意地提醒他:“你今晚别给我打电话,我要补觉。” 宋臣年一张白白胖胖的脸皱成了包子状,商诀没憋住,笑了声,郁绥又偏头晲了他一眼,嘲讽道:“你别笑话他,商诀,你和宋臣年,一个卧龙,一个凤雏,谁也别让谁。” 猝不及防被点名,商诀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他十分坦然道:“我害怕,我自己承认。” “你还挺自豪。”郁绥眨了下眼睛,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这么厚脸皮的。 商诀点点头,做出思考的模样,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也挺喜欢今天的密室,让我学到了很多的中国传统文化,很不错。” 孟杰和史晓明来了兴趣,调侃着问他学到了什么,本来打算继续听个笑话,谁料商诀还真把里边的几句诗都给背下来了。 当背到那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时,连郁绥都多看了他几眼。 “进步挺大啊,商诀。”孟杰调侃他。 商诀淡淡点头,狭长的眼尾勾起一道细碎的眸光,他侧过脸看向郁绥,语气含笑:“郁老师教得好。” 郁绥莫名被顺了下毛,倒也没再怼他。 商诀这进步的确挺大的,不是吗? - 几个人收拾收拾到了五楼的烤肉店,门前早已是人满为患,人头攒动,椅子排了一堆,大家不停往里边张望,想要看看前边还有多少人。 郁绥报了号,五人被服务员引到了一处安静的包厢里,大家一早就出来了,除了在中午进密室之前随便吃了两口东西之外,连口水都没喝上,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宋臣年更是放下豪言,他能吃得下一头牛。 郁绥点了六盘肉,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点了自己喜欢吃的菜,还为了热场子点了几瓶啤酒,只有商诀半天没动弹。 “你不喜欢吃烤肉?”郁绥见状,只好问了他一句。 商诀看着面前有些油腻的桌子拧了下眉,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好询问:“我能不能先给桌子消个毒?” 几个人菜也不点了,纷纷惊讶地抬起头看他。 郁绥和他做了大半个月的同桌,对他那点儿矫情的臭毛病多少知道一点。上课前要给桌子消毒,放学前还要再消一遍,每节课上完,商诀还要拿酒精湿巾再擦一遍他那矜贵的手,郁绥有时候真怕商诀把自己给擦秃噜皮了。 孟杰和史晓明面面相觑,宋臣年虽然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但还真没这么大的洁癖,一时之间,沉默如热潮般上涌,还 是郁绥先发了话:“消消消,你自己和服务生要毛巾。” “”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大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起身,在卫生间里,四个人像小学生一样严格贯彻了一遍八部洗手法,手都搓皱了,才被允许回到座位上。 烤肉桌上被商大少爷擦得锃光瓦亮,都能在灯下反出光来。 旁边的服务生尴尬地笑着,试图阻止商诀,把这个活交给自己做,却被商诀毫不留情地拒绝。 郁绥走在商诀旁边,微挑的狐狸眼看起来有些凶,他问商诀:“好了吗?” 商诀点点头,给郁绥让开位置,随后做了下来,瞥了一眼四人,随口问道:“你们去干什么了?” 郁绥压着嘴角,不耐烦道:“洗手。” 对面的孟杰试图和商诀吐槽一下郁绥的夸张:“商诀你不知道,郁绥可变态了,他刚刚……” “上菜。”郁绥硬邦邦地打断他,眼神凶的能杀人:“我饿了。” 孟杰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坐在他身边的商诀低头瞥了眼他还冒着水汽的手,喉结滚了下,绷直的唇角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郁绥,好可爱。 商诀想。 这家店的上菜速度很快,猪五花被秘制的酱料腌制成了漂亮的酱红色,在烤架上铺平时,冒出滋滋的油花。 油脂被木炭烤干,五花肉微微蜷曲,变了颜色,散出焦香。 和牛的色泽鲜亮,肉的纹理和油脂呈网状均匀分布,呈现出漂亮的雪花纹路。油脂在烤架上被慢慢融化,汁水却被锁在里边,叫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商诀自觉戴上了围裙,负责帮忙烤肉,其他几个人见状,心安理得做好,负责大快朵颐。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肉熟了,商诀把第一块儿夹给郁绥,没有问题。 他们紧接着一人分到一块儿也没问题。 问题在于,商诀每给他们夹一块儿肉,就要顺带着给郁绥再夹一块儿。 于是乎,场面就变得很诡异。 宋臣年吃完一口肉,郁绥碗里多一块儿肉。 孟杰塞了一口肉,郁绥碗里又多一块肉。 史晓明夹起一块儿肉,郁绥碗里又多一块肉。 大家的碗里空空如也,郁绥的碗里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肉片。 哦,值得一提的是,商诀烤了这么多块儿肉,很是大公无私的没给自己留一口。 宋臣年、孟杰、史晓明:“……” 被偏爱的郁绥:“……” 不是哥们儿,你搁这儿刘星分肉饼呢??? 又转念一想,这场景和八戒分菜也挺像,还挺舍己为人哈。 偏偏商诀本人还对此毫无所觉,用剪刀将一块儿和牛剪成两块儿,给孟杰分了一 块儿,又要给郁绥碗里放一块儿,被郁绥一筷子拦住了。 郁绥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忍无可忍道:“商诀,你喂猪呢?” 商诀不明所以,抬头看了他一眼,挪开他的筷子,把和牛放到了他的碗里:“没喂猪,在喂你。” 宋臣年噗嗤一下笑出来,还真被气乐了,他戳了戳空荡荡的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提了句:“你别说,还真挺像喂猪,绥绥你记得吗,阿姨以前就这么追着给你喂饭,一边追还一边说,猪崽,慢点儿跑。” 头顶的白炽灯投下冷淡的光,猛地提到郁瑶,郁绥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缩紧了一下,低低“嗯”了声。 商诀烤肉的手停了下来,他坐直了身,自眼尾掠出一道弧光,看向宋臣年:“猪崽?” 宋臣年懵懵然点了点头,眸光有些涣散,说话也有点大舌头:“对啊,猪崽。绥绥小时候长得可漂亮了,白白胖胖的,阿姨就叫他猪崽。” 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孟杰发觉不太对,猛地转身去瞥,才发现宋臣年这小子已经喝了两罐啤酒了,脸都喝红了。 郁绥母亲去世的事情大家大多有所耳闻,据说也是因为他母亲,他才和他父亲的关系闹成现在这副水火不容的样子。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开口。 郁绥放下了筷子,从桌上随手拿起一罐啤酒,单手放在拉环上,指尖往外一拉,“咔”得一声,啤酒被打开,白色的泡沫涌出来,郁绥端起灌了一口。 宋臣年见状,冒着星星眼给他吹彩虹屁:“绥绥,你好帅。” 商诀不甘示弱,紧跟其后:“绥绥,你好酷。” 孟杰和史晓明对视一眼,紧跟着接了句:“郁绥,酷毙了,还能单手开啤酒,这怎么开的啊,教教我。” 场子重新热起来。 郁绥敬了一杯史晓明:“班长,上次的事儿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又要背一个处分了。” 史晓明赶忙开了罐酒,回敬道:“这有什么,本来就是郝毅那个龟孙子想污蔑你,你又没做过,干嘛要认。” 史晓明:“再说了,要是没有你主动参加那场篮球赛,我们班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郁绥又灌了一口,唇被酒液浸成水红:“都是一个班的。” 孟杰很是激动地站起来:“郁绥!我也敬你!之前在班里那么说你是我不对,我也没想到你和传闻一点儿都不一样,还这么。这么牛逼。总而言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郁绥又回敬了一口。 宋臣年见状,也挣扎着要站起来,不过早被酒精侵蚀了那点单薄的行动能力,咣当一下又墩回去了。 宋臣年大着舌头,泪眼朦胧:“绥绥,你要好好的,你都不知道,之前你生病,我都担心死你了。” 商诀看着场上逐渐混乱的四个人,眉间微动,在听到宋臣年的话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试图阻拦一下这四个人,却被郁绥毫不留情地打断。 啤酒一瓶接着一瓶灌下去, 桌子上的几瓶很快就见了底。郁绥又要了一提酒, 四个人直接对瓶吹起来,商诀拦都拦不住。 以至于这顿烤肉大家都没吃多少,胃全都被酒给灌满了。 郁绥喝得最多,喝到最后,人都是晕的。 烤炉的温度很高,包间里的空气炙热而滚烫,他的额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灰粉色的头发被汗浸湿些许,衬得五官更加秾艳漂亮。 酒精上涌,他的脸晕开了一层粉雾。狐狸眼半阖着,T区呈现出一个极为优越的轮廓,冲散了他本身有些妖冶的长相,反而多了几分单薄的少年感。 商诀垂眼看他,伸出手,掌心贴到他的脸颊,摸到一片滚烫的温度。 郁绥不安地动了动。 宋臣年也喝得晕头转向,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抱着史晓明的胳膊就开始大叫:“什么鬼新娘,看小爷我不掐死你。呔,妖精,还不现形!” 史晓明险些被他掐死。 最后还是商诀从商老爷子那儿要到了宋臣年大哥的联系方式,这才匆匆忙忙把人送走。 史晓明和孟杰喝得没那么多,好歹还能直着走路,商诀结了账,又给他们叫好了车,看着服务生把他们送到了楼下,这才有时间回到包厢里,去照顾醉醺醺的郁绥。 男生阖着眼,眼尾有些湿润,在光下折射出晶莹的痕迹。 商诀看到那点水渍之后,有些怔然。 他俯身靠近,一瞬间,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拉进,鼻息交错,带着滚烫的温度。 郁绥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商诀听不清,但眸光在触及郁绥眼尾那颗泪痣时,一直被压在心底的那些恶劣心思蠢蠢欲动,他没忍住,抬手扶了上去。 他的指腹因常年握笔而生出一层微厚的茧子,触及郁绥细腻的皮肤时,对方的眼睫颤了颤,扫到了他的指骨。 商诀捻了捻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叫郁绥的名字:“郁绥。” 对方不出声,像是睡得昏沉的模样。 商诀无奈叹了口气,架着人的胳膊往外走。 天色已晚,东城的夜景是出了名的繁荣,街上车水马龙,霓虹高挂,伴随着三两成群的学生,大家嬉闹的声音不断传递在耳边。 架在商诀身上的郁绥渐渐不安分起来,他挣扎着推开了商诀,在广场上的台阶上站定。 冷风一吹,非但没有将他的理智换回,反而将仅存的那点辨人的能力都燃烧殆尽了。 郁绥揉了揉眼睛,眼眶有些发红,他站在高处,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看了眼守在他身边的商诀,突然叉起腰,居高临下地朝着商诀跳了跳下巴。 “喂。”郁绥倨傲地喊他。 商诀好脾气地应了声:“嗯。” 郁绥的狐狸眼眯起来,皱了皱鼻子,朝着商诀发出命令:“本少爷命令你,背我下去。” 商诀眨了下眼睫,看着眼前彻底成为醉鬼的郁绥,也没拒绝,只是意味不明 地来了句:“你确定?” 郁绥并不明白这个冷冰冰的人为什么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 背我!” 商诀扫了他一眼,黑沉的眸光像是翻滚的墨色,叫人看不清想法。 他闲庭信步地走到了郁绥下方的三阶台阶上,朝着身后道:“我背你,你小心点儿,别掉下来。” 郁绥得意地活动了下手脚,两只胳膊毫不客气地缠上他的脖子,脚下发力,跳到了他的身上,柔软的脑袋不住在他的肩窝乱蹭。 商诀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他,就看见那颗灰粉色的脑袋乱糟糟地到处乱拱,没有丝毫章法可言。 他叹了口气,开始仔细思考为什么自己愿意让郁绥在他身上作威作福起来。 “好香。” 背上的人不动了,突然凑在他的后颈上,没头没尾嘀咕了句。 商诀怔了下,就见郁绥的脑袋擦过他的脖颈,鼻子不住地在他的衣领上嗅。 商诀的洗衣液是一股花香的味道,香气很淡,可只要捕捉到,别格外难以忽视。 记忆里,郁瑶的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郁绥脑海里又闪现出郁瑶温柔的脸,女人笑着,穿着一件很漂亮的白色长裙,蹲在五六岁的自己面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语调充满了爱意:“猪崽,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雀跃的点了点头,脸上是很大的笑容。 郁绥的眼眶忍不住发酸,整个人都趴在了商诀的身上,很低很低地说了一句:“妈妈,我好想你。” 商诀的脚步一顿,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打湿了衬衫,流入了自己的后颈。 背上的郁绥在哭。 身前是热闹的万家灯火,他身上的小孩却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与这样的热闹格格不入。 商诀眼睫颤了颤,眸底流露出无奈来,放低了声音,轻轻哄着郁绥: “崽崽,我也想你。”! 第 24 章 连载 眼前的灯火璀璨,来来往往的人流交织,混杂着数不清的车子鸣笛声,商诀的声音被淹没在如潮水般上涌的嘈杂声之中,但还是被背上的郁绥捕捉到了。 这人叫他崽崽。 郁绥从上小学开始,就没有人再这么叫过他了,就连郁瑶也只是在没人的时候才会逗逗他,叫他一声“猪崽”,这人可真是胆大包天,郁大少爷不干了,在商诀的背上挣扎起来,语气很凶:“喂,谁准你叫我崽崽的。” 商诀被他扯得往后倾了一下,两道长眉蹙起来,配上他冷冰冰的脸,看起来有些不好惹。偏偏郁绥还不老实,不仅扯他,环在他肩上的胳膊还在收紧。 为了避免自己被他勒死,商诀适时开口:“郁绥,你要是再这么闹,就要掉下去了。” 郁绥丝毫不为所动。 商诀无奈,只好又添了句:“掉下去会摔得很疼,还很丢脸。” 疼可以,丢脸不行。 郁绥混沌的脑子里闪过了自己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场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皱成包子的模样,很识相地松开了一点。 但还是摆出一副凶巴巴地模样,再度警告他:“你不能叫我崽崽。” 酒气上涌,他脑袋晕乎乎的,漂亮的眉眼染上几分凌厉,看着还有些唬人。 真像个小孩儿一样了。 商诀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为什么不能叫你崽崽?” 他们穿过了这片热闹的广场,脱离了喧嚣,踏入一条僻静的小巷里。 头顶的电线杆高高架起,灰败的电线朝着四面八方交错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昏黄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极长,互相依偎在一起,显得那样亲密无间。 郁绥沉默着没有说话,连呼出的气息频率都变得缓慢起来,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把头埋进商诀的脊背上,很闷很闷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郁绥说:“因为只有妈妈才可以这么叫。” 心脏像是被泡进了酒罐子里,一下子吸满了酒液,变得又酸又涨。 商诀紧握在郁绥大腿上的五指倏地收拢,思绪漂浮起来,落到了没有边际的天空上,他看着远处阑珊的灯火,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郁绥。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一样的人。 这处巷子极窄也极深,离两人住的地方也不远,只是需要拐上好几个弯,方向感不好的人进来还真挺容易迷路的。 起码商诀当时就在这巷子里转了很久都没找到出口。 郁绥原本因困倦而沉沉低下了脑袋,刚打算就这么在商诀背上昏睡过去,结果一歪头,目光对上了角落里正在卖花的老奶奶。 他又开始扯商诀的衣服:“嘿,停一下,停一下。” 商诀的步子快,眼看他们就要拐过这个巷口,郁绥语气变得很急:“放我下来!” 以后坚决要拦着郁绥喝酒,商诀感受着在自己背上作乱的郁绥, 担心他是憋不住了想去上卫生间,连忙把他放了下来。 ?想看应祁写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 24 章 独家连载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你小心摔了。”商诀嘱咐他。 “你瞧不起我?”郁绥很是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地面:“就这么大点儿地,我还能摔了?!” 商诀瞥了眼走路歪七扭八、跌跌撞撞的郁绥,心想还真能。 但想归想,真要说出来,以现在这小祖宗的脾气,估计能当场跳上来咬他一口,于是商诀十分心安理得地哄骗他:“我怕我站不稳摔了。” 郁绥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觉得他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好笑,商诀没忍住,偏过头,抬手挡住了自己的嘴,喉结滚了几下,还是溢出来一声闷笑。 郁绥刚迈出去步子,听到动静,又回过头来瞪他。 商诀见状,立刻整理好表情,努力将上扬的嘴角绷直,但眼睛里促狭的笑意却怎么也挡不住。 “这附近可能没有卫生间,你可能还要再憋一会儿。”商诀道。 郁绥一脑袋问号:“谁和你说我要上卫生间?” 商诀失言,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了什么,闭上了嘴。好在郁绥醉的厉害,并没有和他多计较,而是径直跑回了刚才经过的那个小摊。 男生蹲下来,和坐在小板凳上的奶奶齐平,醉醺醺的狐狸眼透出几分别样的认真:“奶奶,很晚了,这附近一点儿也不安全,你该回家了。” 这片街区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太平,郁绥之前好几次都看到有地头蛇和混混拎着棍子来和附近摆摊的老人讨要保护费,不免有些担心。 老奶奶显然没想到这小伙子凑近是为了和她说这个,她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眼睛染上笑意,眼角堆叠起的皱纹并不显苍老,而为她平添了几分和蔼与温柔来:“乖崽,奶奶卖完花儿就回去。” 她指了指框里的十多束花儿,语气和缓:“不然这花儿枯萎了,可就不好看了。” 郁绥皱了皱眉,脑子被酒精麻痹得有些迟钝,觉得阿婆说得很有道理,但又担心她再不回去,被这片街区的小混混骚//扰。于是他慢吞吞地“啊”了声,又指了指筐里的花儿:“奶奶,一束花多少钱啊。” “小的一束10元,大的一束20.”奶奶指了指框里各色各样的花儿,笑眯眯地回复他。 竹筐里摆的花束造型都很精致,用了很漂亮的丝带和彩纸包裹整齐,一看就是人用心打理过的。 男生眯了下眼,直接将这些花一股脑抱了起来,站起身,拿出手机利落付了钱。 他的脸隐在大捧的花束之后,在里边翻翻找找了半天,才挑出了一束最新鲜的红玫瑰,抬头递给了面前的老人。 夜色下,郁绥的眼睛极亮,像是打翻的星子落在了眼底,却又有着少年的稚气,商诀站在他的身侧,垂落的眸光落到他的脸上,就见对 方抿出了一个笑,因为醉酒,声音里还带着很重的鼻音。 “——” ⒐本作者应祁提醒您最全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尽在[],域名[( 商诀看着他脸上明艳的笑容,怔了怔,实在是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做法。 老人和郁绥推搡了半晌,最终抵不过郁绥的坚持,还是慢吞吞收了花儿,同意了早早回家。她手上拿着郁绥送给她的那束红玫瑰,眼眶微微湿润。 她卖了很久很久的花,每次都会笑眯眯地观察着这些收到花的女孩子脸上幸福的表情,并未她们感到开心。 可在她自己的人生里,却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惊喜。 郁绥将玫瑰递过来时,她才明白,有时候,原来幸福也可以这么简单。 夜间的风有些闷热,混着低哑的蝉鸣,将一切乱糟糟的情绪吹散,繁星点缀在夜幕里,偶尔还有飞鸟掠过头顶,天地的界限被模糊成一团,苍茫旷远。 商诀陪着郁绥站在原地,目送着老人回了家,然后看向淹没在花海里的郁绥,闲闲扯了扯他的衣袖,问他要怎么处理。 总不能一股脑全都抱回家,这么多花粉交迭在一起,他家那只狗多半会受不了。 大少爷这会儿才觉得犯了难,犯困的脑袋耷拉下来,眉眼染上恹恹的倦意。 他思索了半晌,最后提出了一个想法,直接让商诀黑了脸。 商诀这辈子都没能想到,自己会蹲在人来人往的路边摆摊。不,也不能说是摆摊,他晲了眼旁边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却还强撑着的郁绥,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郁绥是在白送。 仗着那副好皮囊和免费的头衔,郁大少爷怀里的花很快被一抢而空,甚至有好几个女生不是来领花的,而是来和他要联系方式的。 想到这儿,商诀平直的唇角绷成一条平直的线,配上那身冷白的皮,在闷热的夏夜里硬生生冒出几缕凉气儿来,硬生生吓走了两个想要上前来搭讪的女生。 “那么凶干什么。”有个女生小声嘀咕了句。 “难道他俩是一对儿?”她身旁的女生接了句,“也不应该啊。” 郁绥整理了一下最后两捧花,有些懵然地抬起头,看向身侧的商诀,这人脸上的表情的确不太好看。 男生薄而锋利的眼皮垂下来,敛住眸光,侧脸轮廓冷冽锋锐,薄唇抿着,看上去很不好惹。 见他这副模样,郁绥莫名想招惹他一下,于是直起身,咕咚一下,直接跳上了商诀的背。 他虽然轻,但毕竟也有几分重量,冲击力太强,商诀被撞的身子歪斜了下,就连一向笔直工整的衬衫都被郁绥压得皱皱巴巴。 商诀的眉拧了下,刚想教训一下郁绥,对方已经自顾自趴好了,趴得十分坦然,像只倨傲的猫。 “商诀。”郁绥叫他的名字,语气是一贯的漫不经心:“我好困,我想回家。” 再怎么生气也没法和一个醉鬼计较,商诀把 衣服整理好,背着郁绥起身,还不忘损他:“怎么,不送你的花儿了?” “” ?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这会儿的夜晚更静了,没了刚才的车水马龙,路上只有依稀几个人走过。小巷里只点着几盏灯火,落在黑暗的夜里,摇曳出朦胧的影子来。 商诀盯着郁绥白净瘦削的手指看了好一会儿,伸出手去扯了扯,试图探究一下这人会有什么反应。 被触及指尖的郁绥很快直起身,把手收回去一点,狐狸眼瞪得溜圆,警惕地看着他,有些疑惑地开口:“你扯我干什么,是想把我扯下去吗?” 就这么一扯怎么可能扯得下去,他这个想法太过异想天开,商诀笑起来。 他侧过头,眼睛在触及到路过晃眼的车灯时眯了下,又去观察郁绥脸上的表情。发现他和c被吓到时跳到高处的表情一模一样。 “没想拽你下去。”他好脾气地和郁绥解释:“是想问一问你,留下这个花儿干什么,难道要送给我?” 商诀脚程很快,没了郁绥为非作歹的干扰,他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头顶的梧桐树生得高大,叶片密集,堆叠在一起,风过林梢,撞出沙沙的声响。 有稀薄的灯光从高处落下来,被叶片切碎,落到商诀的脸上,是澄澈的暖黄色。 他眉眼间的冷淡疏离被冲散,这样低声和郁绥说着话,倒透出几分温柔缱绻来。 郁绥直勾勾地看着他,很惊讶地冒出个“啊——”,又有些郁闷地戳他的肩膀:“你是怎么猜到的?” 他的心思被戳破,醉眼朦胧的脸上透出颓丧,嘴巴也鼓起来,像个河豚。 这回却轮到商诀惊讶了,他本来是随口一说,想逗逗郁绥,压根没想到会猜中他的心思。 他狭长的黑眸里染上迟疑的情绪,郁绥却直接将将那束蓝粉色的绣球花递到了他的眼前。 一朵朵圆润饱满的花构成一个硕大的球体,细腻柔润的花瓣散出很淡的香气,它的颜色像是泼开的颜料,将蓝与粉交织揉叠在一起,晕开水墨一样的姝色。 “喏,送你的。”郁绥在头顶懒洋洋道,语气听起来很是吊儿郎当。 商诀眼睫轻颤了一下,眸光从半阖的眼尾落到郁绥家庭院里同样盛开的绣球花上,嗓音低沉:“为什么送给我?” 郁绥道:“因为你是我罩着的人啊。”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应当,商诀一时之间都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 “这花儿的名字可好听了。”郁绥和他强调,试图引起商诀的感恩之心。 商诀从他手里接过这捧花,声音化在夏夜的风里,几不可闻:“它叫什么?” 郁绥打了个呵欠,眼里冒出泪花来,小声嘟囔:“无尽夏。”说完,他像再也支撑不住那样,径直歪倒了头,彻底昏睡了过去。 少年清清浅浅的呼吸落在后颈,引起电 流一般的酥麻。 商诀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一颗轻盈的气球,被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长大,最终飘往无边无际的远方。 “无尽夏。”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夏夜微凉的晚风,蝉鸣不止的梧桐,还有永不凋零的绣球。 共同编织起这一场无尽的夏。 一场,诱他深陷的夏。 - 走到家门前的时候,背上的人已经睡死了,任凭商诀怎么叫他的名字都不管用。 郁绥家的门锁还是密码锁,不带指纹的那种,以至于商诀在门前徘徊了半天,甚至上手去捏郁绥的脸,对方除了“好困”、“烦死了”、“别碰我”这几句话之外,一句有关于密码的词儿都蹦不出来。 商诀被他磨得没脾气了,又不能真的把人丢在院子里睡,他盯着自己手里的绣球花看了好半晌,沉默被拉得无限漫长,像是无尽的潮水一般上涌。 直到背上的人不舒服地嘟囔了声,商诀才做好心理建设,幽幽叹了口气。 他带着郁绥回了家。 生平第一次,他允许了另外一个人闯入他的私人领地里。 就连c都是商老爷子养了许久,软磨硬泡硬塞进他这里的。老爷子说他身上看着没有一点人气儿,想找个什么活物,看看能不能让他变得近人情一些,像小时候那样。 可在那些逐渐奔腾的时间长河里,早已磨灭了他身上的许多东西,变回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模样,谈何容易。 家里没有客房,都被商诀腾出来做了杂物间又或者是书房,唯一落脚的地方就只有他那件卧室。 门缝刚一打开,客厅里的金渐层听到动静,就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它湖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出荧荧的光,好奇地打量着商诀背上这位不速之客。 那一头粉发太过显眼,又或者说,是郁绥这个人太过显眼。 c认出来这是那天救过它的人,胆怯的情绪褪去,大着胆子,凑在商诀的裤腿边扒拉了两下。 “喵——” “喵——” “喵——” 它试图引起郁绥的注意,可惜对方醉的不省人事,早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更何况那两声几不可闻的猫叫。 黑漆漆的空间里弥漫着寂静,郁绥被商诀背到客厅里,陷入柔软的沙发里,然后径直栽倒了下去。 商诀走进了卧室里,金渐层回头看了眼他,又跳上沙发,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靠近郁绥,然后在他身边卧倒,也做出睡觉的样子。 另一头,商诀从自己的衣柜里翻翻找找,拿出来一套崭新的睡衣和睡裤,思索着怎么说服郁绥换上。 想了下,这实在是有点困难。商诀抿了下唇,并不对这件事抱有多大的期待。 但没想到,郁绥比他想象之中要乖得多,少年虽然睡得昏昏沉沉,但好像对于换睡衣这件事并不排斥。 “郁绥,你可以自己换吗?”商诀轻轻推 了一下他,试图和他讲道理。 郁绥皱了下眉,极为困难地将自己从沙发的封印挣脱出来,三下五除二扒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动作太快,脸上没有一点羞赧的神色,坦荡的要命。 反倒是商诀看到他那一身白得晃眼的皮肉,慌张错开了眼睛,但还是窥探到了大半。 少年微微低着头,灰粉色的头发在后颈处延伸,被微凸的颈骨顶起。肩背却很薄,两根蝴蝶骨随着他的动作像鸟翼一样向上凸起,仿佛轻轻一折,就能被折断。极细的腰身带着少年独有的韧劲,没入黑色短裤里,那一截晃眼的腰窝里盛着颗殷红的痣,极富视觉冲击力。 商诀只觉得眼被滚烫的热意给灼伤了,直接放弃了帮郁绥擦干净手脚的想法。 接二连三被吵醒,导致郁绥身上的戾气有些重,他漂亮的眉眼皱起来,混着浓重的鼻音,几乎是呢喃出来的暴躁:“能睡了吗?” “能了。” 商诀没再折腾他,弯下腰,将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他一手扣着郁绥的膝窝,一手揽着他的后颈,将人禁锢在怀里,是一个公主抱的姿态。 商诀把人颠了一下,想到好在郁绥现在睡得不省人事,不然在对方清醒的时候这么抱他,他肯定会闹翻了天。 睡着的郁绥格外乖,在接触到柔软的枕头和被子时,直接把自己埋了进去,脸无意识地乱蹭,迅速在枕头里刨出一个最合适的小坑,以供自己入睡。 只留下商诀一个人站在原地怔楞。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和人同床共枕过。 哪怕是商家父母在几个月时抛下他远渡重洋时,他也是被商老爷子放在婴儿床里一个人睡的,更别说长大以后。以他这副冷得冻死人的性子,能容许别人靠近他就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以至于看到床上睡得正香的郁绥时,商诀在自己十七年的人生里,头一次生出一番手足无措的念头来。 被子和枕头都是新的,独立的两床,这张床又格外大,哪怕两个人一起睡在上面,也不会有任何的接触。 商诀手脚僵硬地躺在了床的另一边,感受着身边另一个人温暖的体温,强迫自己入睡。 今天在外边瞎逛了一天,晚上又被郁绥折腾了一路,说不累是假的,困意席卷,很快侵入大脑末端的神经,商诀的眼皮沉沉阖下来,意识在一瞬间消散。 倏地,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靠近。 商诀的腰上被垮了一条细白的腿,胸膛之上也压了只瘦削的胳膊,手脚的主人毫无所觉,睡得很香,像是在寻找什么热源一样,对方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 商诀的睡意被这一番举动打散,他浑身僵硬,试图把郁绥从他身上扒拉下去。 不仅没成功,还被郁绥缠得更紧了。 门缝又传来很轻的动作,金渐层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迈入卧室里,圆圆的脑袋四处张望,害怕被商诀逮到丢出这里。 虽然但是 ,c很不愿意承认,它堂堂一个高品质血统的猫,居然有一天会被主人嫌弃掉毛,而不被允许进入他的房间。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人类一定是没有尝试过猫这种生物的温暖。 c坚信,只要自己努力,一定能获得这座房子的统治权。拿下商诀,更是不在话下。 商诀今天晚上的确没什么功夫管它,他正被缠得喘不上气来。 窗帘被金渐层蹭开了一条小缝,有清寒的月光顺着缝隙落进来,像一条流动着的银色光河。 这光晕在郁绥的脸上,他浓密纤长的眼睫垂落下来,少了白日里那股张扬倨傲的劲儿,此刻沉沉呼吸着,倒显得有几分人畜无害的温柔与宁静。 让人看着,便觉得岁月静好。 商诀盯着他眼尾下那颗泪痣半晌,伸出食指,把这人的头往外推了推,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郁绥的头被他推得退开一点,侧脸轮廓精致昳丽,沉沉地呼吸着。 商诀自以为成功了,缓而慢地往床沿挪了一点,给自己挣扎出一片可以喘息的空缺。 察觉到郁绥没有发现,他松了一口气,刚阖上了眼睛,郁绥又凑上来了。 男生的头发蓬松柔软,发间有很淡的洗发水的味道,轻盈地钻入鼻尖。意识到怀里的抱枕在不断地挪动,郁绥皱着眉,很不客气地拍了他两下,语气也有些凶:“可乐,别乱动。” 得,感情自己被他当做家里那只萨摩耶了。 商诀无奈地笑了下,正要思考起自己和郁绥家里那只萨摩耶有什么区别,郁绥的脑袋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柔软的唇瓣不经意间蹭过他的喉结。 因为晚上喝了太多啤酒的缘故,他的唇瓣不像白天一样干燥,而是带着轻盈的柔软,伴随着无知无觉的呼吸,徐徐扫过他颈侧那处单薄的皮肤。 商诀的喉结很重地滚了下,划出几道凌厉的弧度。别样的情绪在寂静的夜里悄然滋长,一瞬间,理智决堤,商诀扯开被子,想要翻身下床,手臂又被郁绥抓着。 他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平日里都是他装傻逗郁绥玩儿,看着对方羞恼的反应。没想到,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风水轮流转,这份窘迫最终在今天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夜色沉沉,商诀低敛着眉,眸光在夜色里翻涌,像是打翻了的墨。叫人难以看清。 再难睡得着也得睡,反正不能把郁绥吵起来。不然这祖宗闹腾起来,今晚他们两个谁都别想睡了。 商诀折而复返,躺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避开郁绥的手腕,将人挪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以防对方落枕。 窗外的蝉鸣嘶哑,床头的绣球氤氲出浅淡的香气,金渐层趁两人睡着以后,胆大包天地跳上了床,安静地卧在两人中间。 伴随着一层又一层上涌的热潮,这个夏天,抵达了最热的伏天。 - 郁绥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意识混沌在一片模糊的白光里,随后是大 片大片鲜艳的红蔓延开来。 圆月挂于枝头, ?, 只露出一圈清寒的白光。房间里的龙凤喜烛漾出幢幢的斑驳的碎影,堂前的石鼎燃出袅袅的清香,一片朦胧中,喜床上那道颀长的人影被投映在轻纱绘成的屏风上,显得格外曼妙多姿。 郁绥缓步走过去,细瘦的指撩开了被风吹得鼓起的红色帷幔,耳边响起奏鸣的喜乐。 不同于白日里的鬼气森森,这间喜房堪称豪华,处处透露着一种奢靡的气息。 屋外不知何时狂风大作,伴随着一阵急似一阵的电闪雷鸣,床上的新娘正襟危坐,似乎是听到脚步声,他伸出修长干净的五指,自顾自将头上绣工精致的盖头掀起来。 冷白的肤,雍容的妆,还有他头上华贵的凤冠,都挡不住那张冷艳高贵的脸。 梦境里,商诀的头发远比平日里要长上许多,锦缎一般的发丝垂落下来,泛出柔和的光,他侧着脸,露出一段细白的颈,狭长的眸半耷拉着,睫毛似鸦羽般浓密。 郁绥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商诀却一步步朝他靠近,他像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一般,细瘦的指勾住他的腰带,媚眼如丝,将郁绥一点一点带到了床沿。 喜烛映照出重重的花影,郁绥被推到在床上,商诀乌黑的发垂落在他的脸侧,清冷的眉眼攒出一丝笑,语气轻柔,动作却毫不客气地将他扒拉了个干净。 眼前的情景不断变化,各种颜色交迭成错综复杂的一片,万籁俱寂之中,郁绥听到商诀的声音在耳边响彻: “夫君,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洞房吧。”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轻柔的风。 郁绥阖上了眼。! 第 25 章 连载 那阵温柔的风带着夏日里独有的燥热,火星一样点燃了少年人身上的所有地渴望与沸腾。 郁绥腾得一下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暗蓝色的天花板,和他房间里雪白的墙壁大相庭径。 事实证明,酒精会麻痹一个人的大脑,哪怕过了一晚上,郁绥的大脑依旧有些迟钝,他麻木地偏过头,精致的眉眼染着恹恹的困倦,眼睫半耷拉下来,有些颓丧。 这是哪儿? 郁绥转了转脑子,还没等纠结这个问题,就发现自己身上压了一只沉甸甸的东西。 可乐每天都会跳到他的床上吵他睡觉,郁绥对此见怪不怪,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把这坨东西推开,结果直接摸进了商诀的衣衫里。 嗯?热的? 郁绥的手僵住。 还TM没有狗毛? 掌心下的皮肤滚烫,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热气,熨帖在清晰掌纹下。 郁绥又摸了摸,发现这片皮肤带着沟壑纵横的凸起,手感极好,像是…… 像是男生的腹肌。 郁绥这回彻底清醒了,他倏地睁大眼,身体猛地前倾,直接从床上弹跳起来。 却没能成功。 他被手的主人猛地一拽,对方宽大的手掌极为轻车熟路地扣住他的腰,牢牢钳住,硬生生把他按了下去。 砸回这张柔软的大床后,郁绥偏过头,就看见商诀那张脸在眼前倏地放大。对方甚至还往他的方向钻了下,毛茸茸的头抵进自己的肩窝,随意嘟囔了句:“再睡会儿。” 他嗓音里带着浓重的困倦,嗓音又低又哑,温热的吐息扫过郁绥的裸露在外的一小片肌肤,直接叫他瑟缩了一下。 郁绥:“???” 商诀这狗东西怎么在这儿? 察觉到这人的手钻进了他的衣服,直接触及到他的后腰,甚至朝着腰窝的方向摸索时,郁绥脑子一麻火气上涌,想都不想,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咚”得一声,商诀连人带被子被郁绥踹下了床。 躺在地上享受美好早晨的金渐层被突然起来落地的重物吓了一跳,直接炸起了毛,“喵——”得一声尖叫,这朵金色蒲公英直接跳上了床,然后往郁绥的怀里钻。 商诀睁开眼,狭长的眼尾半阖着,眼睑下的那一小块儿皮肤泛出鸦青的颜色,他垂下眼,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被子,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他仰起头,锋利的下颌往下延伸,凸起的喉结染上了一层薄粉,完全是被气笑了。 自己好心收留郁绥不说,还忍受了这大少爷一晚上的扒拉。对方不知感恩就算了,竟然还把他从自己的床上驱逐了出去。 商诀掀起上眼睑,眸里的情绪翻滚不休,直直看向郁绥。 大少爷刚睡醒,因为昨晚睡觉不老实,头发被拱成乱糟糟的一团,就连身上的睡衣也皱皱巴巴的,向上翻起一角,露出雪白的腰腹。他眉眼间满是被占了便宜 的怒气,漂亮的狐狸眼挑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配上伶仃的骨像,像只随时会跳起来咬人的猫。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郁绥。”商诀喊他的名字,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床,意思格外明显:“你不觉得这张床很陌生吗?” 当然陌生,这又不是他自己家。 脑子逐渐清醒,郁绥的理智回笼,他抬头看了下这间房子,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他待得是商诀的家,睡得是商诀的床。 沉默如热潮一般上涌,死寂的气氛在狭窄的空间弥漫,像是肆意妄为生长的藤蔓,恨不得将这里霸占个完全。 郁绥沉默了半晌,讷讷开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商诀扫了他一眼,眼角眉梢都是促狭:“你真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了吗?” 郁绥僵硬地摇头。 这也不能怪他,他前十六年都是个听话的乖崽,郁瑶指东他都不会往西,学习容貌样样都好,就连钢琴和小提琴都是手到擒来,宋臣年小的时候,他妈没少拿郁绥埋汰他。 至于逃课,这还是上半年才学会的技能。 彼时郁绥刚从心理医生那儿被放出来,药都还没停,每天上课,精神和大脑都被药物侵蚀了,困得要命,人也恹恹的,压根没法儿好好听课。 更别说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啪啪往下掉,洪水一样往外泄。 每每这个时候,他才会翻墙出去,坐上门口那辆公交车,辗转到郁瑶的墓地,肆意地发泄悲伤。 所以喝酒这件事儿,在郁绥往前数的这十几l年人生里,实在是少之又少。毕竟也没人硬要逼他喝酒,所以郁绥对自己的酒量压根没有清醒的认知,更别说记得他喝醉酒是什么样子。 但看商诀的脸色的确不算好,郁绥十分缓慢地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先遮挡住腰胯之间的异样,才敢开口:“不记得,我干什么了?” 窗沿的轻纱被风吹得鼓鼓囊囊,从轻微的缝隙里,早晨的阳光从那里穿透进来,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构建出一条宁静而祥和的澄澈光河。 男生的被子大半都被扯到了上半身,露出一截白而细瘦的小腿,笔直修长,脚踝处的骨节微凸,可以窥见单薄肌肤下交缠的青色血管,花枝一样延伸。 大抵是知道自己不占理,他的脸上出现了几l分心虚和不自在,眼神四处乱飘,始终落不到一个实点。 商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喉结滚了滚,语气间满是促狭:“绥绥,你昨晚喝醉了,不仅要我背你,还一直缠着我不放,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扒在我身上,我怎么阻拦你都不管用。” 郁绥的脸上青红交加,尴尬地脚趾扣地,险些给自己扣出一座芭比梦想豪宅来。 为了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面子,他色厉内荏地朝着商诀大喊:“你撒谎,证据呢,你肯定 又在诓我。” 商诀睨了他一眼,眼神不咸不淡,泰然自若地指了下书桌前的监控,很和善地帮他出主意:“你要不要亲自看一遍……”他顿了顿,漫不经心道:“你在我身上胡作非为的样子。” 郁绥脸色扭曲了,压根没想到商诀还能在自己装个监控。 这种尴尬的事情发生一遍也就算了,再让商诀带他回顾一遍,他可能没法认真地在这个地球上生活了。想到这儿,郁绥深吸了一口气,拒绝了商诀的提议:“不用了,我相信你行了吧。” 他又打量了一下商诀的卧室,偏过头,眼睫像蝶翅一样轻轻颤动:“还有,谢谢你送我回来,还带我回了你的家。” 这间卧室和郁绥的卧室布局一模一样,只是内里的装潢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商诀的卧室透着和他本人一样的冷淡,极简的装潢基本上被黑白灰三色覆盖,看不到一点鲜亮的颜色。就连身下的床单都是浓稠的黑色,郁绥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腿,深觉自己像死了三天一样白。 他又把被子往下扯了扯。 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是容易在梦里见到点让自己浮想联翩的东西,更何况昨天自己遭遇到了那么多的刺激,也受到了一番惊吓,梦到商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昨晚的梦一看就是噩梦,自己现下的反应不过是再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 郁绥安慰自己,不动声色地往里缩了缩,试图遮挡住自己的尴尬。 商诀伸出手,将身边的窗帘拉开。 刺眼的光线倾泻而下,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早晨独有的清新空气从小小的窗子里透进来,裹挟着很淡的花香,温暖而馥郁。 商诀没有注意到郁绥的异样,听到他的感谢,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狭长的眼尾镀上斑驳的光影,眉眼清隽。 他懒懒开口:“绥绥,这回我们可是真的同床共枕过了。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不能做负心汉,弃我于不顾。” 郁绥没搭理他,而是扫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过了好半晌,才面色古怪地问商诀:“你怎么不从地上起来?” 金渐层从被子里探出颗头来,c浅金色的猫毛蹭了一床,还在朝着商诀卖萌。 “喵——喵——喵——”它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但商诀只是闲闲撇开眼,一条腿支起来,将手搭在了曲起的膝盖上,姿态懒散。 “坐着清醒一会儿,怕你再把我踹下去。” 郁绥本想等他进卫生间,再溜回自己家的,谁能想到商诀一直不动,这叫他怎么跑。他颇为怨念地剐了商诀一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土匪,还能把你的床占着不还给你?” 但此时此刻,的确是他一个人霸占了一整张床,商诀要真上来,只能在边沿找块儿空隙坐下来,还真没法重新睡个回笼觉。 四目相对,商诀的眼狭长而窄,瞳仁是很深的黑色,沁着层冷光,看起来极为不近人情。 郁绥匆匆晲 了他一眼,然后就这么僵直地和商诀面对面,干坐了三分钟。 “你还没清醒?” 郁绥挪了下腰,问他。 商诀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喉结滚了滚:“还是困。” 就是不肯起身的意思了。 郁绥劝他去洗漱的话梗在了喉咙里,怕一个不小心对方反问他怎么不去。 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他沉默地垂下眼,只好转身去逗猫,希望c能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分散分散身体里的火气。 金渐层不像宋臣年家里那只猫一样,一点都不怕生,见到他不仅巴巴地凑上来,尾巴还会一颤一颤地擦过他的手腕,湖绿色的眸子满是澄澈与信赖,很容易让人激起保护欲。 商诀把它养的很好,皮毛油光水滑,不像宋臣年家里那只胖的吓人的布偶浑身肥肉,也不像校门口那几l只流浪猫一样轻飘飘的,抱起来小小的一团,可爱又惹人怜。 过了好一会儿,郁绥察觉自己正常了一点,才把金渐层从自己的身上放下来,缓慢地挪动腿,往床下走,全程都是背对着商诀的。 他原本是想从阳台那边直接翻回家的,但商诀这人霸占着阳台那边不动,他实在不好意思大喇喇从那边经过,只好边走边和商诀嘱咐:“那什么,我要回家了,你别送我。” 他反复强调:“两步路而已,你千万别送。” 身后竟真的没再传来阻拦的声音,郁绥纳闷回头,感觉这不太像商诀的一贯作风,就见商诀四平八稳地坐在地上,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他眼里噙着很淡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商诀缓慢开口:“绥绥,记得带走你的花。” 郁绥慢吞吞地“啊”了声,脑海里依稀划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影像。 他闹着要商诀背他、缠着人在街上摆摊、还有赖在对方身上给他送花的画面赫然闯入眼底,清晰得难以言喻,连一点颜色都没退却。 这下好了,不用监控,他自己就全都想起来了。 “不,不用了。谢谢,啊不再见。” 郁绥的脸唰得一下红了,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绯色,跑得慌不择路,别说花儿了,连自己的衣服都忘了换。 一口气跑到楼下,郁绥忙不迭开了锁,将自己关进了洗手间,用凉水冲了把脸,心脏这才没有方才跳动得那么厉害了。 他以后绝对不会踏足商诀的家一步。 郁绥抬头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无声唾弃了一下自己。 …… 隔壁,商诀家。 端端正正坐在地上的商诀终于扒拉开了自己的被子,舒展了一下两条被迫蜷曲的长腿。 看到金渐层试探地跳下床,走到自己的跟前,还想跳上来要抱时,商诀倏地伸出手,拎起了它的后颈皮。 c和他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喵”了声。 商诀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到它身上,将它提高,与自己视线齐平,懒懒道: “你倒是挺会挑时候钻进来。” 金渐层湖绿色的眸子盈出水润的光,猫尾巴摇来摇去。 商诀把猫放在了地上,难得没教训它把猫毛滚了一床的行为,径直走进了洗手间。 氤氲的水汽在浴室里蔓延开,男生的颈侧绷得极紧,水珠顺着皮肤的肌理滑落,砸出一片潮色。 少年人的心思像野草般疯长。 说不清,道不明。 待到回头,才发现,早已燎原。 - 这天之后,郁绥对商诀的态度明显没有以前积极了,就连下课时间的补习成语也被他暂时搁置了。先前后排看热闹的几l个人没了乐子,一时之间也觉得无聊。 实验班又恢复了他最原始的样子,枯燥,乏味,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竞争与内卷。 课程的进度逐渐加快,商诀也变得忙碌起来,班里的物理老师和数学老师都会在课余时间叫他去谈话,商讨竞赛的事宜。一时之间,语文这门课程被落下,便没有那么明显。 卷子一张接一张的刷,习题一页接一页的翻,不过短短半个月,迅速堆成了小小的一座山,压在并不宽敞的桌面上,显得逼仄又压迫。 这天,宋臣年私底下趁着没人,偷偷跑到商诀的座位上,找郁绥聊天。 商诀有洁癖,他坐的这小小一片地界,四面八方都充满了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宋臣年聊天归聊天,但也真没敢坐在他的椅子上,而是搬了他前桌的过来,翘着椅子脚,晃个没完。 宋臣年的脑袋凑近,小声问他:“诶,绥绥,我最近怎么没见你给商诀教成语了啊,岚姐不是说让你们俩一直互相帮助到月考吗?” “不过说真的,他也帮不上你什么。就他那点破烂成绩,不烦你就不错了,咦,你是不是嫌他烦啊。”宋臣年扭头看他。 郁绥打着保卫萝卜的一顿,眼神猛地一飘,手里的宠物放错了位置,白白浪费了一个技能。 商诀正在数学组里和数学老师讨论竞赛题的事情,正逢大课间,大家刚跑完操,身上热烘烘的一片,都跑去楼下的超市买冰水了。 身边没有其他人,郁绥的话卡在嗓子眼里绕了几l圈,都没想到该怎么解释。 他该怎么说,说觉得尴尬,还是说觉得别扭。 但更多的应该是丢人吧。 要是没记错,他好像还趴在商诀的肩上哭了。 黑色水性笔在郁绥手里转了一圈,他眸光闪烁,觉得心烦意乱,也没回答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要去上洗手间。 宋臣年不疑有他,让出了一条路。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试图让身上的汗意快点消散,有些犹豫要不要让郁绥顺路帮他带瓶冰水回来。 谁知一转头,郁绥早就不见了踪影。 事实证明,古往今来大家总容易在洗手间听见什么爆裂性八卦并不是谣传,毕竟有些人的嘴比厕所还臭,如果不在洗手间讲这些东西,走到外边一张嘴,估计就 能把身边的人熏过去。 一中的跑操实行的是分段错峰制,高三时间最紧,最先下去,跑到第二圈的时候高二的学生才会进场,等到第三圈离开的时候,再由高一接替。 是以一般来说,学校里的那几l个超市并不会造成拥堵的景象,大家井然有序地排完队,回到教室时,恰好可以赶上自己教学楼里的上课铃。 但也有一些学生喜欢讨巧,会在其他年级上课或者跑操的时候,跑到对面的楼层的洗手间里解决,这样既不用排队还省了时间。 实验班的教室恰好在两栋教学楼之间,去哪边都很方便,所以赵天琪一行人跑完操,都会习惯性地跑到高一这边来。 恰巧今天高二这栋楼的卫生间堵满了,郁绥又心烦,也径直去了高一的教学楼。 整栋楼都空荡荡的,瓷石的地板在阳光的直射下发出明亮的光,显得走廊里格外亮堂。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将光影切割成斑驳的形状,投映在地面上,像是一副新奇的图画。 兜里的手机兀地震动了一下,郁绥低头扫了眼,发现商诀发了消息过来。 【烦人精】:绥绥,你去哪儿了? 【烦人精】:绥绥,我今天的成语还没补。 这人是狗皮膏药吗,他从教室里走出来还没三分钟,就来问他的踪迹了。 郁绥皱了下眉,没好气地回复他。 【midnight】:你先自己学,我上个卫生间。 商诀的信息又叮叮咚咚地发过来,郁绥没再理,径直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隔壁的门传来翕动,有水声响起,还夹杂着几l个男生的声音。 “你们说老赵真打算让那个插班生上竞赛啊?” “鬼能知道,一个连句子都TM说不明白的人,还有脸来咋们班抢名额,真是晦气。” “别说了,这次他要真上了,顶的可是天棋的名额。” 隔间里传来一阵诡异的寂静,有人嗤笑了一声:“商诀那孙子,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那点半吊子语文水平,还要郁绥那个垃圾教,老赵要真选他去参赛,我就闹到校长办公室去。” 对面有道男生弱弱地响起:“可听说,校长当时同意商诀能进实验班,就是因为他的竞赛成绩很牛来着……” “蒋哲,你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都没参加过月考,谁知道他到底有几l斤几l两。” 赵天琪懒散接话:“就是,说不定他那点破烂成绩,连咋们一中的门槛都够不上,就更别说实验班了。一天到晚躲在最后排装清高,还和郁绥那个垃圾卿卿我我,史晓明他们不觉得恶心,我可觉得恶心……” “还有郁绥那头头发,我就没见过哪个男生染粉色,我跟你们说,保不准他就是同性恋,故意和商诀凑一块儿,方便乱搞呢……” “png——” 隔间的门一脚被踹开,门锁摇摇欲坠,锁扣向下耷拉,一副了断生死的模样。 赵天琪被吓了一跳, 裤子都没拉, 仓惶回头,想要看看是哪个神经病这么不管不顾地闯进来。他的视线刚一落到门前的人身上,嗓子立刻被掐住了,吓得说不话来。 少年逆着光,周身都镀上了一层冷硬的光。一头标志性的灰粉色头发昭示着身份,显然就是被赵天琪骂了半天垃圾的本人。 郁绥漫不经心抬起眸,凌厉的狐狸眼微挑,眸光像淬了层寒光的刀,一寸一寸剐过赵天琪。 赵天琪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慌忙拉上裤链,色厉内荏地朝着郁绥喊叫:“郁绥,你TM干什么?!” 他从卫生间里跳出来,想着先发制人,但喊完依旧心虚,毕竟是他先在厕所里嘴人的,真要闹起来,他压根不占理。 赵天琪的个子矮小,就这么面对面和郁绥站在一起,不仅没有起到气势逼人的效果,反而像个跳梁小丑,被狠狠压了一头。 郁绥双手抱臂,眸光戏谑,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直接伸手将赵天琪的衣领拽住,狠狠往墙上一抡。 对方瘦小的身子撞到了坚硬的墙壁上,脸上的眼镜因为剧烈的动作歪歪斜斜地掉下来,卡在鼻头上,显得荒诞又滑稽。 听到动静的其他几l个人匆匆打开门站出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郁绥,你这是霸凌,我要告诉朱老师。”赵天琪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看着狼狈不堪。 郁绥只是懒懒散散晲了他一眼,他这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显得格外盛气凌人。大家和他相处了近一个月,郁绥一直都很安分,从来没惹过事,大家还以为他真是个被传闻耽误了的乖乖崽。 此刻看到他的模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先前跟着赵天琪的男生更是往后瑟缩了一步,寻找着能躲藏起来的角落。 郁绥却看都没看他,他走在赵天琪的身边,一副混混似的吊儿郎当模样,懒洋洋飘出一句: “赵天琪,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有几l斤几l两,能和商诀比?” 原本打算找他去逛超市的商诀和宋臣年刚到门口,就听见了郁绥的声音,他们对视一眼,脚步一顿,随即立刻冲了进去。 郁绥漂亮到有些秾艳的眉眼染上戾气,又是一脚踹向赵天琪的小腿,却没有踹到实处。 看见赵天琪瑟瑟发抖的样子,他的眸光状似不经意掠过男生的裤子,语气恶劣到极致: “我是同性恋,喜欢和人乱搞?” “赵天琪,你小成这样,平常一定很喜欢被人搞吧。”! 第 26 章 连载 他的眼神很淡,眼皮掀起来,像是在看什么不值一提的垃圾一样,赵天琪的脸瞬间变得青红交加,难看到无以复加。 洗手间里静悄悄的,就连几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先前跟着赵天琪一起的几个男生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了一样,眼底全然是惊慌的神色。 谁也没想到郁绥正好会出现在这里,看这架势,赵天琪刚刚骂他的话,被这位祖宗听了个一清二楚,一句都没有落下。 谁也不敢先开口,生怕触了郁绥的霉头。 赵天琪狼狈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扶好了鼻梁上架着的歪歪扭扭的眼睛,脸气得通红,他指着郁绥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md,郁绥,你再说一句试试!” 郁绥盛气凌人的站在他面前,姿态嚣张,眉眼间的戾气浓烈到肉眼可见:“怎么不能说了,赵天琪,说真的,你挺没个人样的,你看看你这张嘴,脏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上辈子是个马桶。” 他晲了他一眼,缓而慢地补充了句:“哦,这辈子也是。” 门外的宋臣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到郁绥的这番形容,噗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 该说不说,郁绥这张嘴,可真是半点都不饶人。 赵天琪藏在眼镜后的眸光一闪,藏着怨毒。 他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所以从小到大便格外在意维护自己的自尊,考进一中,又在这个学期分到了实验班,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最骄傲的事情。 可偏偏,他努力了这么久,挤破头才擦边考进这里,却被人告知,哪怕有人什么都不做,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他渴望的东西。他怎么能不嫉妒。 郁绥也就算了,仗着郁家没什么了不起的,又是个草包,赵天琪总觉得自己要高郁绥一等。 可商诀呢,一个没有考出过任何成绩的外来人,在班里被朱振偏爱也就算了,赵天琪可以说服自己是因为对方的家世。 可为什么,原本该属于他的竞赛名额要让给商诀,就凭他那点贻笑大方的蠢笨脑子吗? 嫉妒的种子在心里萌芽,悄无声息的,将他的双眼蒙蔽,染上阴霾。 赵天琪看着郁绥,突然扯出来一抹笑,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然后将充满毒液的尖牙冲向郁绥,露出他最恶毒的模样: “郁绥,谁不知道你家那点破事儿啊,你还和商诀成天勾搭个没完,丢人败兴,怪不得你爸宁愿要那个私生子,也不愿意要你。” 郁绥脸色一变,身上的气息骤然一冷,几乎要将整个空间冻成冰碴子。 他刚要动手,却有人比他反应更快。 商诀先宋臣年一步推门而入,直接拎起了赵天琪的领子,朝着人的脸打了一拳,力道很大,直接将人的头打歪了过去。 郁绥愣住,偏头看向商诀,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他张了张唇,一时之间却不知 道该说什么。 赵天琪的嘴角出现了一片青紫色的痕迹,身上的校服乱糟糟的,目眦欲裂地瞪着商诀。 男生的眼神冷得吓人,他的唇线紧紧抿成一条线,像是拎着一只狗崽子一样拎着他。 商诀将人兀地往下一拉,卡着他的后颈,语气森然:“赵天琪,你知道吗,在场随便一个人将你说的话复述出去,你都能直接被一中开除。” “我敢打赌,谁也保不了你,你想试试吗?” 蛇打七寸,他一下子抓到了赵天琪最在意的事情,对方的脸色当即一僵,眼眸随即露出惊恐的神色来。 他的唇瓣嗫嚅了两下,最后憋出一句细弱蚊蝇的声音:“别,别,求求你。” 商诀嫌恶地扔开他,走到了郁绥的面前,面容冷峻:“给郁绥道歉。” 郁绥皱着眉,手指蜷缩了一下,又看了商诀一眼。他的心情格外复杂,压根没想到商诀会这么维护他,也没想到商诀会直接上手,动手打人。 宋臣年也小跑着过来,看起来比郁绥还要生气,别人不知道,他是最知道郁绥的底线在哪里的人。 赵天琪这一番话,简直是在往郁绥的心窝子上戳刀子。这人怎么能恶毒成这样?! 越想越气不过,宋臣年直接上手一堆,用了全身的力气,直接把人推得倒在了垃圾桶的旁边。 “听到没有,快点道歉!”宋臣年吼着:“你这种垃圾,还挺有垃圾的自觉。” 郁绥闻言,顺着看了一眼窝在垃圾桶附近的瘦小的赵天琪,脸上的表情略微好了一点。 赵天琪心中满是自己会被开除的恐惧,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计较宋臣年的挑衅,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男生们。 郁绥名声那么臭,宋臣年和商诀又和他是一丘之貉,只要大家愿意帮他作证,是郁绥在污蔑他,他一定会没事的。 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搭理他。 最早出声反驳他那个男生率先站了出来,他脸上略有愧疚之色,先和郁绥说了声抱歉,又皱着眉看向赵天琪:“赵天琪,你快点道歉吧,你说的真的太过了,郁绥也是我们的同学。” 曲多话音一落,先前几个男生也犹豫着凑上前来,大家面红耳赤着跟郁绥道了歉,郁绥扫了他们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赵天琪的脸色彻底灰败下来,他刚要开口,就被郁绥打断了。 “我不需要你道歉。赵天琪,你说我不配进实验班是吗,那要不要来试试,我到底配不配?” 郁绥半蹲下来,狐狸眼凌厉地上挑,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这样,打个赌吧,就用期中考试的成绩来做赌注,如果我的成绩能比你高,那么,就烦请你在周一的升旗大会上公开向我道歉,顺便离开这个班。如果我输了,就由我自己退出。” 赵天琪一脸惊疑地看着他,就连先前道歉的那几个男生也瞠目结舌,大家都觉得郁绥疯了。 一中的竞争不仅大,尖子生 更是一个赛一个变态,能进实验班的人更是夜夜挑灯夜读,硬生生把自己逼进来的。 郁绥,这么个…… 大家扫了一眼他出格的头发,嘴巴尴尬地闭了起来。 不说别的,郁绥在高一的时候休学了一整个学期,等到下半学期回来的时候,上课态度更是差劲的要命,甚至还天天逃课。 崔喜军四十多的人了,当了大半辈子的教导主任,硬生生在这半年里把跑步速度提了几个档,完全是追郁绥追出来的。 至于郁绥的成绩,第一次月考他没参加,第二次期中考他请假了,第三次月考,崔喜军把人逮了回来,这回倒是考了,只不过政史地写了一半,物化生大片空白,英语更是开了天窗,只有一门语文认认真真答了。 就这样的成绩,还敢和赵天琪比成绩? 曲多犹豫着瞥了他一眼,好心出声提醒道:“郁绥,要不算了吧,赵天琪现在就能给你道歉,没必要比较什么。” 听出对方是在为自己好,郁绥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他身边的商诀来劲了,男生有样学样,冷淡地垂下眼皮,没什么地表情跟着郁绥接了句:“还有我。” “如果我成绩不达标,可以和郁绥一起退出实验班。还有数学竞赛的名额,我听赵老师说,你也和他争取过这次机会,赵天琪,如果我输了,竞赛名额,也可以让给你。” 这两人一起疯了吗?!! 这片狭窄逼仄的空间里,除了惊讶,再也容纳不下任何多余的情绪。 只有郁绥和商诀这两人一脸淡然,宋臣年没多说什么,只是有点担心。 赵天琪第二次从地上爬起来,他用一种极为震撼的表情打量着对面的两人,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半晌,他才抹了把唇边的淤青,面色古怪地应下了这个挑战。 “好啊,只是到时候,你们不要哭着求我。” 他从唇角扯出一个笑来,有种诡异的感觉。 比家世,他比不过这两个人,比成绩,这两个人有什么资格和他比。 期中考是吗,还有两个月,他一定会狠狠地把这两人踩在脚下。 赵天琪一个人拖着步子走了出去,步履蹒跚,却又努力装出一副不落气势的模样,从背影来看,格外滑稽。 待到人都走空,宋臣年又进了隔间解决他的生理问题,郁绥和商诀停在门外廊桥的栏杆处,好半晌,郁绥才瞥了眼对面的人,骂道:“商诀,你疯了吗,谁让你随随便便下战书的。” 男生身形颀长,肩膀格外宽阔,看着比自己宽了一圈,个子更是比自己高了一头。 商诀的眼睫半耷拉下来,纤长的眼睫在眸底落下很淡的阴影,他低下头,眸光落到郁绥的身上,忽然很轻地笑了下:“没有疯,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看着这样的人在眼前跳脚,最好的办法,是摧毁他引以为傲的东西,成绩、面子、还有那可笑的尊严,不是吗?” 郁绥抬起眸,对上他的眼睛,有种被戳破心思的荒诞感。 他这个人,心眼特别小,更是睚眦必报。 赵天琪在这儿道歉有什么用,挨打又有什么用,都只是一时的。对方敢在他的底线上跳,他就要毁掉他最在乎的东西。 用强权压人有什么意思,他要让赵天琪在未来的每一天里,都后悔今天的行为。 上午的太阳明烈而张扬,将少年的身形勾勒得极为温柔,就连发丝上都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光。 商诀朝着郁绥伸出手,他凸起的指骨附近有一道很小的伤痕,露出暗色的红锈。 郁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商诀要干嘛。 下一秒,就见商诀捧着那点再过几秒就能愈合的伤口很委屈地开口:“绥绥,他身上好脏,我的手也好痛。” 郁绥太阳穴附近的青筋跳了两下,没好气地问他:“你的酒精湿巾呢?” 商诀沮丧地低下头:“身上的正好用完了,剩下的都在教室的书包里。虽然洗了手,但还是觉得不干净。” 郁绥:“……” 郁绥:“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是要我飞奔回教室给你取你的湿巾,还是给你吹吹你这过会儿就能消失的伤口了。” 商诀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像郁绥的方向又迈了一步,将人怼在了栏杆处。 他身形高大,便显得郁绥在他怀里只有很小一只。 商诀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口:“也行,那就吹吹吧,吹吹就不痛了。”! 第 27 章 连载 郁绥真的被商诀的厚脸皮和无耻给惊讶到了,他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应对对方,脸上的表情又臭又硬,像块石头。 商诀倒也没难为他,只是淡笑着挪开了手。 等到宋臣年出来之后,郁绥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还剩下最后三分钟上课,他摆了摆手,朝着两人道:“你们俩先回去,我还有事情,等等我自己再回。” 宋臣年“啊”了声,凑过去问他:“绥绥,马上就要上课了,要不下节课再去吧。” 郁绥低头琢磨了一下,还是迅速转身跑下了楼,只匆匆在风中留下一句“没事,我很快的。” 商诀一时之间都没找到插话的机会,只好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还是宋臣年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喂,商诀,你刚刚逞强说要考过赵天琪……真不是脑子犯轴了吗。” 宋臣年的声音越说越小,有点尴尬。虽然他和商诀的关系算不上好,但说实在的,毕竟对方是为了给郁绥出头,出于稀薄的同学情谊,宋臣年还是不免为商诀担心了一下。 他犹犹豫豫开口:“就那什么,你要是离开了实验班,估计就很难再考进来了。为了维持学生的心态,高二下半学期,一个班的人员就不会再变动了……” 说真的,他感觉商诀那德行,离开了郁绥估计能哭死。 商诀没作声,只是不咸不淡地晲了他一眼,表情很是漠然,没有半分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 宋臣年不由来了气,瞪了两眼商诀,提高音量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喂,你听不见我在和你说话吗?” 商诀的脚步没停,在走到班门口的时候,他才忽地停住步子,将冷淡的眼神放在了中排佝偻着坐着的赵天琪身上,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开口,声音正好能被对方捕捉到。 商诀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该担心的是别人,不是我。至于你说的退出实验班的情况,永远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 紧接着便落了座。 他的语气倨傲,带着生人难以靠近的冷冽,配上那张拽的二五八万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宋臣年承认,他成功地被商诀装到了。 草,一下子就理解为什么绥绥当初一直叫他Bking了。 全班人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后门,不明白商诀在说什么。 史晓明孟杰这一拨人迅速凑了过来,眼神带着稀奇,兴致勃勃地开口问商诀:“嘿,商诀,你说什么呢?” 还有另一拨坐在前中排的人,他们正一脸关心地转过身询问赵天琪的伤势是怎么了。 赵天琪僵着背,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能回答出来。 上课铃声骤然一响,两拨人都没得到答案,又是许岚的课,大家被女魔头支配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只好迅速转身离开回到各自的座位,但还是按捺不住那颗八卦的心。 孟杰尤为不死心,趁着许岚没进门,转过脑袋悄悄问宋臣年到 底发生了什么事。宋臣年悄悄瞥了眼班门口, 用气声简单叙述了一遍事情的大致经过。 惊得孟杰直接爆出一声“我草”, 三十多只大鹅脖子探得老长,都想一探究竟。 他话音刚落,许岚踩着高跟鞋陡然从门口出现,孟杰的心脏险些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他万分虔诚地祈祷着许岚没听见,就见这位美女步履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用语文书点了点他的桌面,语气不善:“说什么呢孟杰,给我站起来。” 孟杰苦着张脸,憨憨一笑,企图蒙混过关。 “草什么草,少给我用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儿,听见了吗?敢在我的课前大吵大叫,估计昨天学的篇目一定背得很实吧,《滕王阁序》,来背一下。” 孟杰长舒了一口气,刚一开口,还没等背几句,后门忽地又冒出颗头来,还是粉色的,扎眼得很,许岚眼睛一扫,就发现这兔崽子是郁绥,对方想躲都躲不了。 察觉到许岚的死亡凝视,郁绥轻咳了一声,尴尬地喊了声“报告”。 许岚把语文课本拿在手里,凌厉的眼风朝着郁绥扫去,语气凶悍多了:“我的课也敢迟到,还是我的语文课代表,郁绥,你给我站直了。自己说说怎么办。” 郁绥站直了身,将手里的东西往后藏了藏,试探性地开口:“要不您看,我帮孟杰背完,您绕我一次?” 许岚晲了他一眼,十分冷艳地昂了下下巴,厉声道:“背,背不出来你今天放学就去我办公室报道。” 郁绥低眉顺眼地垂下脑袋,张口就来:“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他背起来半点都没带喘的,中间一次也没有犹豫卡顿过,这下不仅许岚,就连这三十只大鹅也没忍住,再度转起了脖子,大家眼里全都是惊讶的神色。 妈耶,郁绥这是突然开窍了,知道学习了吗? 他先前不是每节课还都在睡觉来的吗??? 就连许岚严重也流露出赞赏的神色,她懒洋洋收回了眼神,语气凌厉却不傲慢:“行了,就背在这儿吧,省的耽误我上课。郁绥,迟到这件事,下不为例。” 郁绥很上道地接了句:“谢谢岚姐。” 许岚心情大好,也没再计较孟杰嘴快的事情,允了坐,课上的气氛再度活跃起来,大家也无声松了口气儿。 孟杰飞快回头,朝他挑了下眉:“哥们儿不错啊,这回谢了。” 郁绥咳了一声,叫他赶紧转过那颗脑袋认真上课,没看见许岚又朝着他俩看过来了吗,不长记性。 安全落座之后,郁绥才活动了一下一直背在身后发酸的手腕,然后趁着许岚不注意,丢了个很小的塑料袋到商诀怀里。 商诀一怔,挑眉看向郁绥,就见对方耳根染上了一层薄红,语气硬邦邦地说道:“顺道看见,帮你买的。” 怀里的塑料袋装着四四 方方的包装盒, 顶起一个突兀的小角, 商诀低头晲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的一盒是用来消毒的酒精棉棒,一小包酒精湿巾,还有一盒—— 印着可爱的哈喽Kitty图案的防水创可贴。 “别翻了,艹,你是生怕老师看不见你的动作吗?” 用余光瞥到商诀想要拆开那盒创可贴的时候,郁绥急忙出声打断,眼神也不自在地四处乱飘。 时间太紧,只能去离高二最近的那家超市,郁绥翻了一圈都没找到正儿八经的创可贴,匆匆问了老板一句又被告知普通款已经卖完了,只剩下这种花里胡哨款式的了。 距离上课铃声响起就剩下一分钟,来不及去其他的店,又想到商诀那破性格,郁绥只好咬紧牙关,从货架上把它拿了下来。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不情愿,偏偏商诀这逼眼睛还挺尖,上手就去拿戳那个哈喽Kitty的图案,郁绥肯定,他绝对是故意的。 商诀的确是故意的,他狭长的外眼尾勾出很深的一抹轮廓,眼底泛出明朗的笑意,指尖若有若无地勾起塑料袋的手提部分,另一只手挡在嘴边,用气声道:“绥绥,你是特地去帮我买的吗?” 郁绥臭着脸回他:“都说了是顺路,你少在这儿自作动情。” 商诀从胸腔里闷出一声笑,低低的,还有着少年人变声后特有的沙哑。 他慢吞吞重复了一遍郁绥的话:“哦——顺路。”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郁绥一脚踹出去,恼羞成怒地喊了声:“闭嘴。”,没想到这一脚踹歪了,直接踹到了商诀的椅子腿上,对方的椅子位置被自己踹的偏移了分毫,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发出难听的刺啦声。 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显。 许岚忍无可忍,掰了两段粉笔,一段扔向脸通红的郁绥,一段扔向有些得意的商诀。 粉笔头在空气之中掀起一阵极有威慑力的气流,穿越了众多人头,径直砸向郁绥的脑袋和商诀的肩膀,许岚双手撑着讲台,眼风凌厉:“商诀,郁绥,你们两个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要不也给我们讲讲,让大家也一起开心开心。” 郁绥:“……” 有时候真的很想把商诀这个丢人的东西踹出地球,砸出宇宙。 许岚拍了拍手,直起身来:“怎么,不讲了,实在不行,讲台让给你,你上来讲。” 商诀沉默,郁绥低头,两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许岚敲了敲讲台:“来,郁绥,回答我的话。” 被点到名的郁绥咳了一声,干巴巴地道:“我不能讲。” 许岚睨了他一眼,语调阴阳怪气:“怎么就不能讲了,我看你在下边和商诀讲的挺欢的,怎么,语文一对一小组的课程你要搬在我的课堂上?你能耐挺大啊。” 郁绥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前脚刚哄好许岚,后脚许岚就被商诀这个逼给惹毛了。他嗓音压得低,很是识相地和许岚道歉:“老师,我又没有教师资格证,您别抬举我了。” 许岚被他的答案说的一愣, 气略微消散了一些, 但还是不够满意,她挑眉继续道:“没有教师资格证你那张嘴还在底下叭叭个没完,我还以为你嫌我讲的不好,想上台取代我呢。” “我哪儿敢啊。”郁绥讪讪。 许岚不咸不淡挪开眼神,将炮火怼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商诀,那你呢,你来讲讲?” 商诀早在站起来之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郁绥递给他的东西都塞进了桌洞里,此刻垂着头站得一本正经,肩膀微微扣着,好像还挺有因为犯错的愧疚感。 许岚琢磨了一下,正在思考要不要减轻一点惩罚,商诀冷不丁冒出一句来:“老师,我不讲。” “因为没有教师资格证,所以我们只在底下讲。” 实验班三十多只大鹅今天第三次回头,从第一次的好奇,到第二次的赞赏,到第三次的佩服。 商诀这可真是条汉子,这么说话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大家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一排蜡烛,只希望战火不要波及到自己。 郁绥捏紧了拳头,紧紧咬着牙关,开始第无数次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在之前一拳把商诀抡飞。 好让他明白,他这张嘴。到底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果不其然,许岚的火星子一瞬被点燃,她冷笑一声,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门外面:“爱在底下讲是吧,给我去门外,把我今天讲的内容一字不落地抄下来,明天的课也由你俩来备,我让你们俩讲个够。” 有人小声憋着笑,有人大喘气拍了拍胸口,有人好奇张望,看到校霸领着转校生到了门外,然后补上了刚才没能成功踹上的那一脚。 嚯。 大家纷纷感慨,商诀和郁绥,可真是对冤家。 郁绥这一整天都没再和商诀说过话,男生冷着眉眼,明艳的眉眼笼着层冰霜,上课认真听课,头都不动一下,下课头也不回冲出教室,主打一个软硬不吃。 就连今天负责上课的老师都被郁绥的学习态度惊讶了一下,尤其是教数学的老赵,还破天荒表扬了他一次。 放学最后一节课之前,郁绥打了水,赶在上课铃响时进了门,他将水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浑身上下都写着“别惹我”几个字。 可偏偏有人不识趣。 商诀低眉顺眼地拽了拽他的校服袖子,用的还是打架“受伤”那只手。 手背上贴了一个大大的哈喽Kitty的创可贴,商诀的语气听起来可怜巴巴的:“绥绥,我错了,你理一下我。” 郁绥轻嗤一声,冷漠地扯回了自己的袖子,嫌他再来扯,他干脆脱掉了外套,只留了一件T恤。 教生物的女老师走了进来。郁绥将椅子往远挪了一点,大半个身子都恨不得挪到边角处,好和商诀割袍断义。 商诀垂下眼,闷不做声,郁绥以为他要就此放弃了,刚打算活动一下发酸的脖颈,对方的手又贴了上来。 郁绥皱起眉,刚要训斥他别再课上搞这些小动作,商诀却很识趣地离开了一点,随即推过来一枚创可贴。 哈喽Kitty的图案,背面的纸上画了一个气鼓鼓的猫猫头小人。 画风十分劣质,但出乎意料的传神,一看就是郁绥本人。 郁绥没忍住,又瞥了一眼。 上边还有一行字—— 绥绥猫很生气ing,罚商诀不把绥绥猫逗开心不许吃饭。(T^T)! 第 28 章 连载 郁绥脸上的表情险些没绷住,怕自己破功,他赶忙挪开眼,把这辈子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堪堪压下自己上扬的唇角。 但还是被商诀发现了他不断紧抿的唇角。 这招看来还挺有用,商诀垂下眼睫,将手里的创可贴留在了郁绥的桌子上,然后转过身,窸窸窣窣动作起来。 老师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讲着课,这节课郁绥在暑假的时候提前预习过,所以这时候并不难理解,郁绥心不在焉地在手里的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关键词,转着笔,小心翼翼地偷听着身边的动静。 商诀那边好像又变静悄悄了。 嘁—— 一张创可贴就想把他打发了,免去他上课被许岚丢出去罚站的丢脸时刻?商诀他想屁吃,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还能因为这点东西,就轻易原谅他? 更何况这创可贴还是他出的钱!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郁绥啪地将笔放下,扔在了桌子上,刚打算将肘前的那枚创可贴挤下去,就见一叠很长的、被粘贴在一起的哈喽Kitty创可贴在眼前排成一条直线,仗着桌前课本的遮挡,这些创可贴缓慢爬行,每一枚上都粘着一颗糖,最中间的那枚上还贴着一个流泪猫猫头。 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爱心,上边写着“我错了”。 郁绥的表情有些松动,但还是强撑着,朝着旁边警告道:“商诀,认真上课。” 少年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头微微倾着,露出一截干净白皙的脖颈,瘦削的肩胛将单薄的T恤顶起一个起伏的弧度,像是两只翩然振翅的蝶。手上的笔又不自在地转起来,他偷偷瞥了眼商诀,发现对方没看过来,才把眼神放在面前的小猫身上。 商诀偏头侧过脸时,恰好能看见窗外投射进来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瞳仁被光析成透明的颜色,闪着细碎的光,就连右眼尾下那颗泪痣都显得格外鲜活。 商诀眨了下眼,搭在桌沿的手指蜷缩了下,随即将面前的创可贴陡然一翻。 哈喽Kitty的图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商诀手绘的各种猫猫的图案。 有气鼓鼓嘟着嘴的,有抡起拳头想要揍人的,有一脸傲娇回头的,还有不耐烦挥手的…… 各色各样的图案栩栩如生,画的都是郁绥平时里的表情。 离型纸并不好上色,能看得出来,对方花了很大的功夫一笔一划将他们描出来,虽然有的图案边缘在墨水干涸后被蹭掉一点,但整体来看,依旧十分美观。 郁绥的眼睛一路扫过去,停在了最后,他眼神微顿。 上边画的不再是他生气的表情,而是脸鼓成包子状,很傲娇地瞥了左侧一眼,右上角的头上画了一小团云彩状的对话框—— “绥绥如果不再生气,就扯一下棒棒糖,如果还是很生气,就扯两下棒棒糖。” “?^?” 郁绥的眼睫敛下来,纤长的眼睫在他的皮肤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挡住了眼底 流露出来的情绪。 黑板上的时钟滴滴滴滴地转动着, 时钟缓慢地追逐着分钟的步伐, 老师讲着讲着停了下来,留了足够的时间给学生们思考以及做课后的练习题。 时间凝固在寂静里,郁绥迟迟没有动作,一时之间,原先胸有成竹的商诀也动摇起来,思考着如果郁绥还是不同意原谅他该怎么办。 好半晌,右侧的人不动声色地挪了下椅子,将左手放到两人桌子的三八线附近,扯了三下棒棒糖。 一下是不生气,两下是很生气。 三下是,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同意大发慈悲地原谅你。 郁绥从自己的练习本上扯了一小块纸条,写了什么,揉吧揉吧,扔到商诀桌子上。 草稿纸是米黄色的,纸张边缘有着不规则的锯齿形状,商诀伸手抓住了纸条,瞥了眼讲台上的老师,缓而慢地将它拆开—— 【下次再乱说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悍,只是心肠却软的不得了。 商诀勾唇笑了下,拿起笔,在上边画了个表情,很是规矩的样子。 纸团又被丢回了郁绥的桌子上,恰好停在棒棒糖的旁边,郁绥看见了,却一直没有在伸手去拿他。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人潮散去,郁绥才踢了一脚商诀的椅子,单手拎起了书包,很是冷酷地道:“喂,商诀,把你这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干净,别摆在我桌子上。” 商诀仰起头看他,男生的下颌线利落锋锐,脖颈白皙纤长,狭长的眼尾勾出很深的笑意,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桌子上某个不存在的纸团,缓慢道了声“好”。 郁绥咳了一声,面色如常地往门外走,丢下一句:“我在门口等你。”随后就消失在后门。 晚间夕阳的余韵洒下,将天边的云烧出艳丽的红粉,裹挟着天光,构成学生时代记忆中,大家最爱的晚霞。 隔着一道墙的阻隔,郁绥倚在墙体上,拆开了那张纸团。 他的话之下,画了一个瞪着圆眼睛的猫猫头郁绥,是开心的样子,和商诀家那只金渐层格外像。 这人还贴心地在右侧补了个表情解说,方便郁绥理解的更清楚。 △△ 【绥绥开心jpg°v°)】 这人的手段和花样还真多,郁绥嗤了一声,察觉到身后很快有动静传出,他慌不择路将纸团塞进兜里,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商诀背着包,手上拿着那根用来求和的棒棒糖,正在很细致地剥着糖纸。 “绥绥。”商诀喊他的名字。 郁绥怔然回头,对方笑着把手里的棒棒糖塞进了他的嘴里,丝丝缕缕的甜意在唇齿间蔓延开来,郁绥愕然眨了下眼睛。 就听商诀说:“多吃一点甜的东西能够分泌更多的多巴胺,绥绥,以后每天都吃一颗糖吧。” 这样的话,以后,每一天都可以更开心一点。 郁绥神色微动,很难得地 没有把嘴里的糖拿出来, 他含着糖, 挪开眼神,语气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什么歪理,天天吃,腻都腻死了。” 两人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夕阳将少年的影子拉得颀长,镀上温柔的底色。 - 事实证明,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郁绥虽然也没有有意瞒着昨天那件破事儿,但也真么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他和商诀还有赵天琪打的赌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一中。 上至每天忙的要死的高三,下至懵懂玩儿了的高一新生,对这件事只有一个态度—— 一、大家都觉得郁绥疯了。 二、谁他妈懂啊,商诀陪他一起疯的,这两人的cp更好嗑了! 以至于郁绥睡醒看到宋臣年发给他的论坛链接时,整个人都是蒙的。他迷迷糊糊地点开链接,就发现一中论坛里飘红的几个帖子无一不挂着他和商诀的大名。 [草,你们听说了吗,郁绥,就是那个之前因为打架被公开处分,上次还在检讨的时候公开和朱振叫嚣那个郁绥,他要和实验班的学生比成绩?!] [认真的吗?别造谣了,他和实验班的人比成绩,简直是天方夜谭,你还不如说他要和人家比大家。(黄豆白眼)] [没骗人,我实验班的同学告诉我的。而且赌注超离谱,说出来吓死人的那种。(狗头)] [楼上的别钓鱼啊,赌注是什么,说出来我们也听一听。] [好像是说,郁绥如果没有赵天琪的成绩高,他就主动退出实验班,如果他比赵天琪的成绩还高,赵天琪不仅要退出实验班,还要给他公开道歉什么的……] [我草,疯了吧。郁绥高一和我一个班,我就没见过他来几次学习,这样的人别说考过实验班的人了,他能考过体育班那群人都算厉害了。] [等等,就我一个人嗅到了瓜的味道吗?为什么郁绥要让那人道歉啊?] [嗯???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这个赌,不仅有郁绥,还有他们班那个插班进来的商诀,好像赌注和郁绥一模一样呢。听说本来没他什么事,是商诀主动提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懂啊,自从上次检讨的事情我就在嗑他俩的cp了,上次还听说他俩被大魔王压着“分手”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找到售后糖。] [……和听实验班的人说,商诀的中文水平差得要死,他和郁绥,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这哪儿是打赌啊,这是上赶着找死吧?(哈士奇)] [可我听说郁绥初中是十三中的啊,他会不会以前成绩也挺好的啊?] …… 看到这条评论,守在论坛里的宋臣年可就来劲了,郁绥往下翻了几条,底下全都是宋臣年疯狂地用各种小号在评论区蹦跶,基本上都围绕着郁绥成绩特别好这一个主题。 只可惜他蹦跶地再欢也没人相信他,人总是一种先入为主的生物,。更何况成见这座大山,不是轻而易举便能推倒的。 郁绥兴致缺缺地退出论坛,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片面包,囫囵往嘴里塞了两口,便匆匆出了门。 晨光熹微,门口的绣球开得正盛,晶莹的露珠停留在如缎一般的细腻花瓣之上,像颗漂亮的水晶。 商诀正蹲在地上,抬手戳了戳,不禁回想起自家那株已经逐渐枯萎的无尽夏。 有点可惜,毕竟是他人生之中收到的第一束花。 他正出神想着,眼前兀地被一团阴影覆盖,花的主人不解地拧眉看着他,眼神疑惑。 “商诀,你蹲那儿干什么呢?” 郁绥凑过去,和他一起蹲下来,盯着自家院子里的话盯了半晌,也没看出来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商诀侧过头,眼底倒映出他的模样,从包里翻出什么东西。 一个粉色的圆滚滚的挂件兀地从他的手中出现。 商诀将他递给郁绥,小声道:“想你愿不愿意收下这个和解礼物。”! 第 29 章 连载 郁绥盯着他手里那个似猪非猪、似猫非猫,丑得像是一个商诀本人创造出的一个新型物种的东西,眉头皱的死紧。 “这什么东西?”郁绥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半是犹疑半是肯定地出声:“买来咒我的?” 他面前的商诀沉默了,脸上难得闪过几分不自然的尴尬,好半晌,他才出声回答道:“看不出来吗,这是ma……”】 在触及到郁绥震惊且不可置信的目光时,商诀诡异地卡了壳,将嘴里的猫咪称呼换了一个:“猪……” 郁绥:“……” 郁绥:“你给我这么一个叫‘毛猪’的东西,想做和我的和解礼物?” 郁绥觉得商诀脑子怕不是坏掉了,真不怕他一拳下去让他去见见太奶吗? 商诀的脸色有些难看,故作镇定地和郁绥解释:“不是毛猪,是猫猪……” 郁绥用一种格外荒诞的眼神打量着他手里的东西。 这玩意儿很圆,但还不是一个完全的圆球,它浑身长满了粉白的毛,有一对三角形的、毛茸茸的耳朵,眉毛是歪歪扭扭的,看形状有些向下耷拉,眼睛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在阳光的反射下极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郁绥总感觉,这头毛猪的眼睛下边,有一小撮毛的颜色,要比周围其他地方要深上不少,就很像…… 郁绥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妈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丑东西有点像他…… 想到这儿,郁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眼神越发诡异起来。 而他对面的商诀,思考了好半晌,终于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手里的这个挂件,脱口的一瞬间,对方底气都足了不少:“是猪咪,对就是猪咪。” 郁绥眯起眼睛看他,狐狸眼里写满了大大的怀疑和不相信。 商诀将挂件拿回来一点,另一只手掩在嘴边,喉结滚了几下,试图在压下什么心虚:“中文里应该叫猪咪,我刚刚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它,它就叫猪咪。”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的,他飞快瞥了眼郁绥的脸,又很小声接了句:“你要是想给它取别的名也行,我觉得猪咪崽子就挺不错的。” 猪咪崽子…… 郁绥磨了磨牙,感觉和自己的猜测又贴近了几分,他眸底漫上了危险的神色,指了指这个挂件儿,突然换了副脸色,笑眯眯地用手指指了指这个玩意儿,露出一小截细米似的白牙,温声重复了一遍:“商诀,你叫它猪咪崽子?” 商诀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发现郁绥的表情处处透露着一股诡异。于是僵持着点了点头。 郁绥脸上的笑容立刻敛住。 上次的饭局上,宋臣年不小心漏了郁瑶叫他猪崽的事情,商诀这厮还在后来哄他的时候叫他崽崽,郁绥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但想着商诀没再提及,郁绥也将这件事就此揭过了,万万没想到,这个称呼会在半个月之后卷土重来,还是用这种方式…… 郁绥一把夺过了 商诀手里的猪咪崽子, 皮笑肉不笑:“叫什么猪咪崽子, 它以后就叫商诀狗崽子。” 商诀:“……” 这天早上实验班里格外热闹,大概是有了昨天论坛帖子的添油加醋,就连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实验班的学生都没忍住燃起一颗八卦之心,硬生生在论坛里逛了一晚上,将那几个飘红的帖子翻来覆去的翻阅,以至于今天早上,好几个人眼下都挂着鸦青色的痕迹,一脸疲惫。 史晓明和孟杰、宋臣年这三人尤为明显。 大家一致认为,今早一定会有好戏看,是以郁绥和商诀一进门,就看见了所有人都探着个脑袋频频往后门处张望。 等两人彻底踏入门口的时候,六十多束目光紧紧黏在他们身上,恨不得化身成x光把两人就地扒光一样。 其他人和商诀郁绥不熟,也不敢贸然上来询问,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几个人耷拉着眉眼,老实装死。 只有宋臣年这个活宝迫不及待地凑上来,身上带着股浓郁的包子味儿,一脸兴奋道:“绥绥,你看没看我发你的链接?” 他说完,才发现面前这两人的氛围有些不对劲,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不止是他,班里其他人也发现了,不过转念一想,商诀这厮昨天把郁绥惹成那样,好像对方不搭理他,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反正用不了两天,两个人又会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哦,或者说,是商诀这酷哥单方面粘着郁绥这炮仗。 郁绥没好气地落座,瞥了眼竖起耳朵的实验班众人,不免觉得好笑。 说真的,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八卦的群体,大概是平时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了,以至于学校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实验班这群人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分给那些八卦,好缓解一下被学习折磨到无以复加的灵魂。 商诀坐在郁绥的旁边,忙碌的洁癖开启了他一天的工作。这位哥接连拆了几张湿巾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桌椅,看着扯着郁绥源源不断输出的宋臣年,忽地挑了下眉,拿起怀里的酒精喷雾朝着对方来了一下。 “绥绥,你是没见那群憨批……我草商诀你干嘛?!!”猛地被喷了一身的酒精喷雾,宋臣年人都傻了。 商诀敛下眸,装出一副很是抱歉的模样:“对不起,你凑得太近了,我刚刚手一抖,就喷到你身上了。” 郁绥侧头瞥了他一下,商诀依旧是一脸平静的无辜,完全看不到任何一点故意的痕迹。 宋臣年皱着眉,刚想继续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哒哒哒”的高跟鞋声。 一脸暴躁的许岚冷不丁出现在后门,敲着凳子和郁绥聊天的宋臣年被吓了一跳,凳子腿往后一歪,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教室里出现“咚”的一声响,大家都惊了一下,再一回头,刚刚那位在后排眉眼张扬的粉毛校霸已经被许岚拽着耳朵领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许岚的声音又从不远处飘来:“怎么,商诀,你自己不走,是要我 亲自请你?” 大家对视一眼,还以为是因为昨天课上那件事儿,许岚来秋后算账了,便也没放在心上,转回身去整理自己一会儿晨读要背诵的科目。 没人注意到,中排的位置空了一块儿,那里坐着的人是—— 赵天琪。 - 临近晨读,学生们陆陆续续到班,人来人往,惦念着十七八岁的小屁孩儿要面子,许岚难得大发善心地没在走廊里数落他们,她憋着一股火,进了办公室才开始发作,一张嘴,郁绥仿佛能看见她嘴里冒出来的火星子。 许岚:“郁绥,先前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不早退不迟到不旷课,你自己数数,你才坚持了多久,这还没有一个月呢,你又给我作上妖了是吧。” 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两下,翻到了宋臣年早上发给他的那几个帖子里,长指甲在上边点了点,语气严厉:“你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给我整个大的是吧。郁绥,还有商诀,你俩来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打赌离开实验班?!” 郁绥低眉顺眼了起来。 没办法,他在面对许岚的时候的确很心虚。 对方不仅是他初中班主任的大学同学兼朋友,还是郁瑶曾经资助过的学生。双层身份的加持之下,许岚火力全开,在上次找他谈话时,直接扔出了一沓郁绥初中时候的成绩和郁瑶曾写给许岚的信,里边无数次提到,她的孩子,是个很棒很优秀的小孩。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许岚见一见。 命运兜兜转转,没想到十几年以前的一句玩笑话,竟真的变成了现实。的确是见了,只是方式不怎么样。 想到这儿,郁绥羞愧难当,突然觉得自己这决定傻//逼又中二,但该说不说,还他妈挺热血的。 他想了想,只好弱弱为自己辩解了句:“岚姐,我真能考得过,不然我也……” “万一考不过呢?”许岚脸都气的铁青:“郁绥,你知道实验班能提供的教学资源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还有你,商诀,郁绥一个人闹腾也就算了,你陪他闹什么,一个不够乱还非要凑一对是吧?!” 商诀神色自若,淡淡道:“许老师,这没什么,我也可以考得过他。” 许岚被这两人气得脑壳儿疼,刚要出声教训,办公室的门兀地被敲了两下。 史晓明一脸尴尬地透出颗脑袋来,弱弱说了句:“岚姐,那什么,喜军……啊不崔主任找他俩。” 他指了指正在挨教训的商诀和郁绥,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站得直,脊梁都不见弯一下,像是两把扫帚杵在这儿。 许岚看得直来气,不禁在心底嗤了声—— 得,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许岚摆了摆手,刚打算放两个人离开,突然拧了下眉,心底涌上一阵不太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对方不太对劲。 崔喜军年纪大,平常连手机都不会摆弄,按理说应该还不会这么早发现这件荒唐事儿,所以,一定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 想到这儿,许岚干脆和两人一起出了门,一路上,她脑子里都乱糟糟的,一直持续到几人进了级部办公室,这波预感直接被印证。 这间办公室并不大,倒是可以称得上三堂会审。 蓝玉良正坐在办公桌上,红木的桌子上摆着的保温杯升腾起白色的浓雾,氤氲开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镜片。 他身侧站着崔喜军,对方的表情一脸凝重,有些担心地瞥了眼郁绥,但也没能多说什么。 两人下首,左手坐着赵天琪和他的家长,这两人一个怯懦地低着头,不敢做声,一个趾高气昂地打量着郁绥,眼睛里充满着算计。 而右手侧,朱振站得笔直,他今天像是特意捯饬过自己,平日里油腻的短发被洗的干净清爽了一些,却又梳了个大背头,搭着那副老旧的框架眼镜,以及脸上谄媚的笑容,总给人一种猥琐的谄媚感。 而他面前的沙发上,则坐着一个郁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那人姿态优雅,坐得端庄笔挺,穿了一身小香风的套装,身侧放了一个EL的经典款皮包,正端着一套精致的茶盏,慢悠悠地吹着上边的热气。 见到郁绥的一瞬间,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极为热情的笑来,立刻站起了身,朝着郁绥的方向看去,只可惜伪装得再好,却不见笑意抵达眼底,只能看得见一派虚伪。 她缓缓道:“小绥,你来了啊。”! 第 30 章 夏日里,太阳升起的时间总是格外早,天光大亮,径直填满了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刺眼的光线将整间屋子都照得亮堂,好像要将这些隐藏在角落里的晦暗照得无所遁形。 气氛堪称云诡波谲,满室寂静而沉默,蓝玉良头疼地蹙着眉,生平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局面棘手得难以应对。 朱振在魏颖面前还腆着张笑脸,只是看见许岚带着郁绥和商诀一道而来,那点笑容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嫌恶。 许岚和商诀并不认识魏颖,但两人分别在郁绥的身侧,只一刹那,便能感受到他身上瞬间降低的气压。 郁绥难以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停在原地,没再上前,近乎充满恨意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小绥,怎么不叫人?”魏颖脸上堆起笑来,看到郁绥的表情,不退反进,像是要走到他面前一般,却兀地被人挡住,魏颖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由得仰头去看面前的人。 商诀眉眼冷厉,连半分眼神都没施舍给她,语气是一贯的冷漠且不近人情:“阿姨,麻烦你离我们远一点。” “还有,你嘴巴里的味道太熏人了,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我们不介意你自己到门外去回避一下。” 魏颖被他说得脸色难看起来,试图越过他去找到藏在他背后的郁绥,却被对方挡的严严实实。 “这位同学,能麻烦你让开一点吗,我是郁绥爸爸的妻子。” 她故意用了郁绥爸爸的妻子这个词,而不是“后妈”,不仅在在场的众人之中道明了自己的身份,还在无形之中给郁绥的心上捅了把刀子。 商诀垂下眸,眸光不善地看着她,就连许岚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郁绥直接推开了商诀,居高临下地望着魏颖,冷嗤一声:“商诀,你回国没多久,知道小三这个词的意思吗?” 他瞥了一眼魏颖,慢悠悠道:“就是说那些没皮没脸、喜欢破坏别人家庭,没有名分,一辈子也拿不到合法证明的人。” 魏颖被戳中最在意的点,一双眸子因愤怒瞪大,染上怒意,却又努力被她平息下来。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才拼尽全力保持住自己的表情。 魏颖上前一步:“小绥,你这孩子……” 她话没说完,商诀又上手挡了一下,这回竟直接拿出了自己兜里的酒精喷雾,往她身上喷了好几下。 魏颖陡然吸入一股刺鼻的气味,叫了一声,便剧烈咳嗽起来。 朱振见状赶忙上前,朝着商诀训斥道:“商诀,你干什么,还有没有一点作为学生的礼貌了。” 崔喜军晲了一眼这乱成一团的场面,也上来稳定局势:“商诀。你怎么能随便对着郁绥的家长喷东西,快点道歉。” 商诀倒没什么介意的,只淡淡将手里的喷雾揣进了兜里,很是没有诚意地低下头道:“小三阿姨,对不起,因为你的嘴太臭了,我一时没忍住,才想帮你消一下毒。” “ 我刚刚回国没多久,对国内的很多礼仪都不熟悉,如果冒犯到你了,很抱歉。相信小三阿姨一定会原谅我的,毕竟我和郁绥都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高中生。” 魏颖被他连着叫了两声“小三阿姨”,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过去。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商诀,谁料他身侧的郁绥直接拽着人侧开了一个身位。 多年前那个会乖乖叫她魏老师的小孩不知何时变了一副罗刹模样,他笑盈盈地看着她,眼底却是一片冰寒弥漫,郁绥顺着商诀的话接了句:“对啊,小三阿姨,商诀刚回国,什么都不懂,你可千万别计较。” 魏颖脸上那张面皮险些没能维持得住,她精致的美甲险些叫她硬生生在手里掐断,这才堪堪留存下来几分理智,她没顾着去回应郁绥的问题,而是转而坐在了原先的位置上,整理好表情之后看向朱振,徐徐开口: “朱老师,您这么早叫我过来,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商量吗?” 朱振反应过来,眼底暗芒一闪,迅速接上了魏颖的茬,指向了对面的赵天琪和赵天琪的家长,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唉,不瞒您说,今天找您过来,是要和您商讨一下郁绥殴打同学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办公桌前的蓝玉良和崔喜军,面上是难以言喻的痛心:“您也知道,郁绥身上先前就已经有过一次处分了,也是因为殴打同学,同样的错误,在一个人身上犯两次,这可比上一次要严重得多。” 朱振:“唉,校长,我本来也没想管这件事,可是谁家的小孩不是小孩,您看,赵天琪的家长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联系我了,想要给学生讨一个公道。虽然郁绥家庭条件好一点,可我作为实验班的班主任,也着实不能偏袒他,您看这不是,只能请您来评判一下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倒真像一个左右为难却又关心学生的正义老师,可在场的人都是人精,有谁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给郁绥扣帽子的意图。 他话音刚落,魏颖立刻低敛下眉接过话道:“朱老师,蓝校长,崔主任,我知道郁绥这孩子性子有些乖戾,平常也总给老师添麻烦,却没想到他能一而再再而三做出这种校园霸凌的事情来。我今天代表他爸爸过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维护学习里的秩序和公平。” “他犯了这么大的错,我一定不会包庇他,校方做出的任何决定我都会全力支持。” 她表面上一副为了学校好的样子,可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这女人意图这么明显,只要不是个傻子,便都能瞧得出来。 蓝玉良头疼地蹙了蹙眉,并不是很想来趟这种豪门间勾心斗角的浑水。 那边魏颖给赵天琪的妈妈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上道,直接站起来,指着赵天琪脸上的伤痕,开始不依不饶起来:“诶我说,朱老师,你快看看。给我们家天琪打成什么样子了。” “我家这孩子一向老实,从来没招惹过人……” 赵天琪有些绝望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企图让她不要多说。他昨天 就告诉他家里人了,这事儿不能提,和郁绥也没什么多大关系,是他自己嘴欠。 可偏偏魏颖一个电话打过来,承诺只要赵天琪一家愿意作证,说郁绥在班里欺压同学,就给他们家十万。他爸他妈直接被钱迷了心窍,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大清早就拉着他往学校里赶。 赵天琪怎么拦都拦不住。 他唇瓣颤抖着,试图辩驳两句:“没,郁绥没打我。” 赵天琪的妈反倒来劲儿了,直接拽着儿子站起来,走到蓝校长面前,气势汹汹道:“您瞧瞧,这郁绥不仅殴打同学,还威胁我儿子,逼他不敢伸张正义。校长,您可要给我们做做主啊。” 郁绥双手抱臂,不咸不淡地晲了眼被架着的赵天琪,脑子里大抵梳理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出声打断他妈:“这位家长,你儿子的确不是我打的。” 赵天琪的妈怒不可遏地看过来,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了:“你放什么屁。” 郁绥皱了下眉,有些不耐地回复她:“阿姨,就算真是我打的,您来之前,就真没问一问您儿子,他为什么挨打,挨打的时候又有没有认证无证吗?” 赵天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唇瓣嗫嚅了两下,竭力扯了两下他妈的袖子:“妈,妈,别说了。” 再说下去他会出事的。 他妈却以为他又被恐吓了,当即就转过身,逼问他有没有人证,赵天琪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 商诀掀起眼睫,看向赵天琪嘴角的伤痕,随即往郁绥身边凑了一下,然后抬头道:“他嘴上的伤是我打的,因为他说我和郁绥乱搞。还说了很多难听和侮辱性的话。” 赵天琪的妈立刻竖起眉来反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孩子我知道,他平常都不敢和人多交流,怎么可能说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对面的郁绥笑起来,他挑了下眉,脸上全然是嘲讽,朝着崔喜军道:“主任,这回可真是冤枉我了。您要不信,可以回班里叫几个同学来问问。看看当时的情形到底是怎样,人证一抓一大把呢。” 昨天怎么没说有人证……魏颖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压下眼底的烦躁,从唇角勾起一抹笑来,朝着朱振道:“老师,我看上课都这么久了,要不就别叫人了,咋们私下解决就好了,万一闹大了,郁绥和实验班的脸上也不好看。” 她这话说得虚伪至极,干脆都不披那层遮羞布了,一直闷不做声的许岚直接气笑了,女人低头看着魏颖,身上的气势被无限放大,她的眸光锐利,扫过魏颖的全身,干脆了当地接过话茬:“别啊,这有什么麻烦的,现在学生正在上早读,也不影响上课,既然大家都忙,那就我去吧。” 许岚转过身,看向郁绥:“郁绥,是哪几个学生能当你的人证?” 郁绥一一报了名字,赵天琪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惊慌地看向朱振,头摇的厉害:“朱老师,真不是郁绥动的手,商诀也就打了我一拳,都是同学间的摩擦,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朱振却没分给他半分眼神,只一味朝他招手:“天琪,你别怕,老师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岚转身就走。 趁着这个空隙,郁绥的眸光在朱振和魏颖的身上徘徊了许久,才明白朱振在开学就这么针对自己的原因。 原来魏颖早就勾搭上了对方,先前朱振各种找茬,不过是在拿他作筏子,好让他在一中的名声更坏一些。 甚至于…… 郁绥眼睛一眯,眼底萌生出了不易察觉的寒意。 看样子,这两人是想直接将他逐出实验班,甚至希望,他能被赶出东城一中呢。 想到这儿,郁绥也不打算忍让,他干脆了当开口,将矛头直指朱振:“校长,主任,朱老师一口咬死我在霸凌同学,却又没有任何证据,这算不算污蔑学生啊?” “如果一会儿真的证实,不是我的错,我想,朱老师也应该受到一定的惩罚吧。” 朱振猛地回头,藏在镜片后的小眼睛死死盯着他。 蓝玉良沉吟了一会儿,赞同地点头:“他没有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断定你做了这件事,的确是有失偏颇。如果真的污蔑了你,校方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郁绥闻言,唇角勾起一个笑来:“德不配位,那就让朱老师退出实验班吧,我看这个惩罚对他足够有警戒意义。校长,您说呢?”! 第 31 章 连载 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瞬间让朱振慌了神,男人急急地去看魏颖,察觉到不对之后,猛地又尴尬转过身,朝着校长的方向赔了个笑脸:“校长,不能这样吧,这样不符合规定。” 魏颖也晲了郁绥一眼,她费尽心思才勾搭上朱振,给了一笔不菲的费用,才让对方答应每天在班里盯着郁绥,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棋子就这么被剥离出郁绥身边。 当即帮腔道:“对啊,小绥,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朱老师呢,他是你的班主任,只是关心你而已。没必要这么强人所难。” 郁绥站在她的对立面,眼睛眯着,面上透出几分讥诮:“强人所难?朱老师在这儿污蔑我,让我认下这顶欺凌同学的帽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是不是强人所难。” “诶校长,您最懂教书育人了,您来评评理。” 蓝玉良坐在正中,不咸不淡地瞥了眼慌了神的朱振,心下有些厌烦。 上次郁绥在升旗仪式闹事的事情后,他就去了解过事情发生的状况了,分明就是朱振挑衅在先。更何况,身为师长,朱振竟然能在全班人的面前那么责骂学生。原先以为,摘掉他市级优秀教师的帽子,能让这人消停一点,没想到他不仅屡教不改,还一天天的找事儿。 想到这儿,他心中更是没什么好气,直接冷着眉眼应了句:“这件事儿,我说了不算,一切按规章制度来。有什么后果,都要你自己承担。” 郁绥唇角的笑意更甚,跟个捧哏一样:“校长英明,一切按规章制度来,公平又公正,到时候,大家都要夸您一句明事理呢。” 蓝玉良嘴角抽了抽,刚要说些什么,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还没等他应声,许岚就风风火火地带着几个男生闯进来了,架势活像土匪头子。 “来,郁绥,看看是不是这几个同学。” 许岚双手抱臂,话虽然是在和郁绥说的,但眼睛却直白地盯着魏颖,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出来。魏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盯过,当即不自在地侧过头,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心虚,她又转回头,色厉内荏地开口:“这位老师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啊,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许岚穿着八厘米高的高跟鞋,都快赶上郁绥高了,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魏颖,显得有几分轻蔑。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您脸上怪脏的。”这话一落,也没顾念魏颖的脸色,转身朝着身后道:“确认好了吗,确认好就让他们都讲讲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别耽误了一会儿的语文课。” 郁绥闻言,和商诀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对面的几个男生很是尴尬,先前被许岚点名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当几人被集齐,赵天琪和商诀郁绥还没回到座位上,当即就对许岚叫他们过来的目的了然。 赵天琪瘫坐在皮质的沙发上,单薄的脊背弯折得厉害,整个人都垮了下去。看到办公室里齐聚的一群人,又看了眼身前面露贪婪的母亲,他第一次生出厌烦的情绪。 昨日和他并肩而立的同学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赵天琪读不懂那其中蕴藏了什么,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绝望地阖了下眼皮,朝着他们露出近乎乞求的目光,可大家全都偏开了头。 曲多攥紧了拳头,像那天一样,最先开了口:“蓝校长,崔主任,朱老师,这件事情,的确是赵天琪先出言挑衅郁绥的。” 他一五一十地将昨天在高一楼卫生间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在说到赵天琪使用的那些难听的谩骂时,还是短暂性的顿了一下。 室内静得可怕,朱振脸色灰败,赵天琪蜷缩着身子,魏颖不停地喝着茶,来掩饰自己脸上的难看的表情。 只有郁绥面色如常,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一样,站得很远。 赵天琪的妈妈在听到一半时,已经控制不止自己,嘴里不住地叫骂:“兔崽子,你放什么屁呢,小小年纪不学好,收了人家大少爷的钱是吧,这么污蔑我儿子……” 曲多皱着眉,好声好气地跟她讲:“阿姨,你这么说就是血口喷人了。要是我一个人说谎也就算了,可其他人呢,他们看到的场景和我说的一模一样,你不信就问他们。” 身后几人点头附和:“没错啊,的确是赵天琪先骂的郁绥,还有商诀,骂的还难听,郁绥才反骂回去的。” “阿姨,你说话别太难听了,我们一群人总不可能撒同样的谎。” “再说了,赵天琪昨天都和郁绥道歉了,他到底做没做过这件事,阿姨你自己问他不就行了吗。”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拼凑完了整件事前的起因经过,谁对谁错,顷刻分明。 赵天琪的母亲还是不相信,她狰狞着表情,还想要直接上手去打曲多,却被人拦腰截下。 身后的赵天琪拽住了她的衣衫,眼睫颤着,偏过头狼狈地开口:“妈,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说了。” 当事人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蓝玉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在光下闪过锐利的光芒。 这场闹剧在第一节语文课之前彻底结束,几人具体的处罚结果还要由校方再商量决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朱振大概要被革职了。 魏颖这一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走的时候,连装都懒得装了,脸上怨毒的神色几乎不加掩饰,哪里还有刚来时温婉太太的形象。 早读课还没下,这一条走廊依旧空空荡荡,她的高跟鞋哒哒哒在地板上敲着,却在触及面前人的时候猛地一顿。 郁绥站在门框里,大半张脸都掩在黯淡的光里。 魏颖其实很久没有见过郁绥了,印象里,郁绥是个很乖很听话的小孩,从来不会拖延自己的课业,也不会和郁瑶顶嘴惹对方生气。 那是的郁绥其实很像个闪耀而温暖的太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炽热的光芒,很是讨人喜欢。 先前宋朗华说,郁绥变得叛逆又乖戾,她其实是不相信的,却又期盼对方能一直这样下去,因为只有这样,她的儿子才有机会拿到属于他的一切。 “魏颖。” “⑷⑷[” 郁绥缓而慢地扯出一个笑容来,眼底却一片寒意弥漫,他像个恶鬼一般,刺激着魏颖的神经:“你知道吗,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冠上宋太太的名头,你永远只能顶着小三这个身份,像一个阴沟老鼠一样,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躲躲藏藏。” 一瞬间,魏颖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死死盯着郁绥的眼睛,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 宋朗华的确一直没和她领证,每次她问起来,对方都三缄其口,用各种理由来搪塞她,魏颖一直想不明白,还以为是因为宋朗华心里还惦念着郁绥,怕他接受不了自己,才一直拖着,可现在看来,恐怕并不是如此。 “小绥……”魏颖试图开口。 郁绥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你一直想让魏延拜托私生子的身份,继承我们家的遗产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也是你在白日做梦。” “等着吧,我能把你们母子俩从郁家的房子赶出去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希望以后,你见到我的时候,也能像今天一样,穿得这么好看。” 魏颖的心脏急促地在胸腔里跳了几下,发出“扑通”“扑通”“扑通”的巨大响动。 一个小孩子而已,说的话能有什么好相信的。他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强硬得过宋朗华。魏颖深呼吸了了两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郁绥却已经径直走远了。 只留给她一个宽阔而冷硬的背影。 - 回到班里的时候,上课铃声已经打响了,许岚回办公室重新找了下教案和课本,讲台上没人,所以一进门,整间教室都静悄悄的。 大家明显能看得出来今天座位上少了一个人,但也没敢多问。曲多他们更是三缄其口,以至于沉默蔓延在整间教室,一时之间,静得可怕。 郁绥回来时,商诀正在在座位上坐得笔挺而端正,他手上拿着课本和中性笔,正写着什么,听到后门传来动静时,回头看了一眼。 眼底赫然是郁绥兴致不太高的模样。 没办法,任谁在一大早见了个恶心人的小三,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郁绥沉默地趴在桌上,阖上了眼睛,突然觉得疲惫而厌烦。 他不明白,这些恶心的人为什么要一个一个往他身边凑,魏延、朱振、魏颖,还有宋朗华…… 大概是为了郁瑶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吧。 人总是贪婪而无耻的,这些人也毫不例外。可偏偏,他还没有办法彻底掌握郁瑶留给他的东西,很多的法律条款都要等他18岁以后才能生效。 可郁绥等不了了,他眼前是一片浓郁的黑暗,被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堵着,好像难以窥得见一点点光明。 现在的他依旧弱小而无力,会被处处掣肘,可18岁以后呢? 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他想要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能对抗宋朗华,是不是真的能把郁家所有的东西都抢回来? 未来是一片茫然,他被迫长大,被迫去面对一切残酷的东西,可大家好像都忘了,他在接受至亲离开时,不过15岁。 头疼得厉害,神经被刺激,郁绥有些烦躁地皱了下眉。 他这段时间的情绪都很稳定,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抑郁焦虑向的情绪,可今天,像是被魏颖刺激到一样,他发觉自己的手好像在慢慢抖,呼吸也有些困难。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刚要抬手揉揉自己的脑袋,手却兀地被人牵起来。 说是牵有些夸张,其实算拎。 他的腕骨被人握在手中,嶙峋的腕骨抵在商诀的掌心,带着难以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商诀的表情很淡,狭长的眸低垂着,正专心致志地拎着郁绥的左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旋即拆开了一个创口贴,往郁绥的无名指上怼。 郁绥明显愣住了,一时之间都忘了挣扎,不解地看向商诀:“商诀,你干什么?” 那个创可贴的图案异常熟悉。 粉色的,可爱的,哈喽Kitty,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郁绥做梦也没能想到这玩意儿会贴在他的身上,当即就要挣开,却被商诀牢牢抓着。 对方低敛着眉,窗外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打出稀薄错落的阴影,细心而专注地将创可贴绕着他的无名指缠了一圈,弧度规整,也没叫任何的边缘露出来。 像个纹身戒指一样套在无名指上。 郁绥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商诀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歪扭或者粘的不牢之后,才开口道:“包扎。” 郁绥这回才成功把自己的手给扯回来,没好气地瞥了商诀一眼,说:“我又没受伤,你给我包扎干嘛。” 两人的声音小,都是用气声交流的,所幸没多少人听到。 商诀将扯下来的离型纸收拾干净,装进了口袋里,又从里边变出了一颗糖。 粉色的,草莓味。 他向他解释:“不是说,无名指是可以连接心脏的位置吗?” 商诀:“包扎不了你心脏的伤口,只好退而求其次。” 郁绥一怔,他眼睫颤了几下,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商诀将糖纸剥开,粉色的草莓糖递到了郁绥的掌心里,因为天气太热,糖果有些融化了,落在掌心时,有些微粘。 商诀又道:“不是说好了吗,以后每天吃一颗糖,让你的多巴胺多分泌一些。以后吃糖的时间就定在早上吧,这样的话,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不错的。” 他的眼神直白而温柔,就这么静静看着郁绥。 郁绥的指尖蜷缩了一下,突然感觉一阵暖流从掌心和无名指的地方流窜,一路淌入心间。 商诀嘴里的话很像是胡诌的歪门邪道,可有一瞬间,郁绥竟觉得,他口中的话,好像出奇的有道理。 因为包扎住了无名指的位置,心脏就不会因为难过而迸裂出痛苦的血液。 那些藏在暗处的伤口好像在缓慢的痊愈,最终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一颗鲜活的、跳动着的心脏。 所以,郁绥不会再难过,也不会再悲伤。! 第 32 章 连载 郁绥一向不喜欢草莓味的东西。 因为小时候他喜欢粉色的缘故,郁瑶总是会给他买一大堆草莓糖放在家中的罐子里,可时间久了,总是会觉得腻。 更何况他小时候因为糖吃得太多的缘故,蛀了好多颗牙,去看医生的嗷嗷大哭,恨不得长大以后将草莓糖从这个世界里灭绝掉。 可现在,郁绥轻轻垂下眼看向自己掌心里的糖果,突然觉得很是怀念。 草莓糖是什么味道的呢? 在漫长而久远的记忆里,他的味道随着时间逐渐褪去,最后好像只留下了一点点有关于甜腻的形容。 他将草莓糖捻起来,放进嘴中,微粘的糖浆粘在指尖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很淡的酸味现在唇齿间迸发,随后蔓延开来一股很清甜的、独属于草莓的味道。 原来和小时候的味道不一样啊,郁绥出神地捻了捻指尖上的糖浆,看着自己食指与拇指被粘在一起,又被用力分开。 眼睛泛上一层很淡的水雾,郁绥用舌尖将糖果抵在颊侧,试图让这股味道能够在嘴巴里停留得更久一些。 他侧过身,又趴下去,却突然很小声地朝着商诀的方向说了句:“商诀,以后都要草莓味吧。” 粉红色的草莓糖,好像又变成了17岁的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因为,这是商诀赠与他的快乐。 是他15岁以后,唯一尝到的,独属于他的快乐。 清晨的阳光总是温暖而和煦,哪怕是在炎热的夏日,也没有那么毒辣,它透过明亮干净的玻璃窗,暖洋洋的光束洒在郁绥身上,连灰粉色的头发都被镀了一层毛茸茸的、柔和的光芒。 商诀侧头看着他眼尾那点单薄的红,假装没有看见他难过的情绪,垂下的纤长眼睫遮挡住了眸底的神色,商诀转回头,很轻很轻地应了声“好”。 从今天开始,这颗草莓糖,就变成了他和郁绥的约定。 一辈子都不会变的约定。 - 朱振的处罚结果下来的时候,实验班的人都惊了一下。 所有人的眸光来回在郁绥身上徘徊,惊疑地猜测着他的革职是否和郁绥有关系。知道事情的其他几人这次倒是嘴严,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去。就连宋臣年这个大嘴巴,也一直憋着心里的喜悦,死死控制住表情,硬生生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宣布消息的许岚今天穿得格外正式,一头大波浪的卷发被她盘了起来,额前没留一点碎发,搭配上职业干练的黑色西装,衬得整个人都有些不怒自威的严肃。 她抬手举起黑板擦,在讲台上敲了两下,方才还有些嘈杂的教室顷刻间安静下来,许岚清了清嗓子,朝着下面的人道:“行了,少在这儿八卦了。朱老师的暂时退出实验班,不再是你们的任课老师,学校会指派新的老师下来,听说人家可是名校毕业的,教学能力一流,你们可都给我识相点,少给新老师惹麻烦,听见了吗?” 她话音刚落,底下几个热衷于闹腾的学生就迫不及待地举起手,许岚挑了下眉,点了下孟杰:“有什么问题吗?” 孟杰“嘿嘿” 了两声,有些期待地出声询问:“岚姐,那我们的新班主任是谁啊?” 宋臣年这小胖子拖着白胖的脸颊接过话:“对啊对啊岚姐,我们的新班主任呢,合该是您吧?” 实验班的人大多对朱振没什么感情,毕竟谁也不喜欢一个成天罚抄,动不动就让人起来罚站、甚至还动辄责骂学生的傻//逼,不然大家也不会在私下里叫朱振猪头了。 更何况,原先分班时,就听校方说,许岚将会是这一届实验班的班主任,谁知道开了学,许岚非但被校方调去了其他市交流学习,就连班主任也换成了一向惹人厌烦的朱振。 大家私下里还嘀咕了好一阵子,只是没人敢说。 接连两个人都表达出对许岚当自己班主任的渴望,她脸上的表情险些没绷住,但还是竭力忍着,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样子,她厉声道:“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这话一出,全班三十几个人瞬间有些打蔫儿,缩着脑袋惨巴巴“啊——”了一声,调子拖得老长,一副要了命的模样。 许岚的视线向下扫了一圈,没憋住,笑了一声,她双手撑着讲台,慢悠悠地补充道:“小鬼们,未来两年,你们可都要在我这个阎王爷手底下讨生活了。” 讲台下的众人眸子瞬间一亮,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宋臣年率先扬起脑袋“嗷——”了一嗓子:“岚姐万岁!” 教室里纷纷响应起来,就连郁绥都没忍住,眼尾微扬,仰着脑袋朝着许岚的方向大喊了一句:“岚姐万岁!” 孟杰笑着调侃:“岚姐,您哪儿是什么阎王爷啊,您可是人美心又善的菩萨,救我们出这水深火热的泥潭的。” 史晓明笑着点头,他老实木讷,不怎么能说得出这些调侃的话,但眼睛亮晶晶的,明眼人都能看见他心底的高兴。 这群活宝平时在课上没少折腾,还一口一个岚姐,从来不叫老师,没大没小。 许岚在没当上实验班的班主任之后,装作嫌弃地和同组老师摆了摆手,调侃道,谁要是带了这群学生,指定要被气的少活几年,朱振接了这个活儿正好,她也能轻松轻松。 可真当蓝玉良来问她,愿不愿意接下实验班班主任这个担子时,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讲道理,这可是她从高一时就带起来的学生,他们虽然上课插诨打科,下课嘻嘻哈哈的不着调,但却有一颗最赤忱而热烈的心。 许岚记得,有一次她生理期痛,脸色白的吓人,当时的语文课代表江念一下课就给她冲了一杯红糖水送到了办公室,就连宋臣年那个满嘴跑火车的,还偷偷摸摸钻进办公室,递给了她一包暖宝宝,教育她要爱护身体,这班哪有身体重要。 更何况,现在班里还有一个拼命将自己的人生拖上正轨的郁绥。 许岚觉得,担子重一点就重一点,她的肩上,扛着 的不仅是这些学生的成绩,还有他们往后余生,如何正确走上人生道路的责任。 “”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我可要提前说清楚,以后我们班里,可不管成绩好坏,家境如何,任何人,只要犯了错,可都在我这儿讨不到一丁点好处。” “听明白了吗?” 班里的人齐刷刷地抬起头,晃着脑袋道:“听明白了——” 郁绥也被逗笑了,他用胳膊杵了下商诀,朝着他一昂下巴,调侃道:“你不觉得他们特有意思吗?” 他笑起来的模样很是生动,狐狸眼微挑,卧蚕鼓起,眼尾下的鲜红泪痣在光下熠熠生辉,连鼻尖都皱起一点点小的纹路,有股天真的少年气。 商诀对许岚做班主任的事情并没有多大的热忱,他刚转学进来,除了郁绥和宋臣年,和其他人的交流都没超过十句话,像个与世隔绝的局外人。 可这一刻,看着郁绥脸上的笑容,他突然也被这种热烈的情绪感染,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应声道:“嗯。” 许岚又教训了他们两句,才有时间进行讲课。 因为被宣布新班主任的事情占了大部分的时间,这节课下得很快,许岚刚走出办公室,郁绥的座位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不仅是和他关系好的史晓明和孟杰凑了过来,就连曲多还有很多他叫不上名字的人,也都眨着星星眼盯着他。 郁绥被盯得不自在,偏头咳了一声,干巴巴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什么,郁绥,猪头是被你搞走的吗?”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先出声问了句。 宋臣年不满意地叫唤了起来:“什么叫搞走的,这是朱振他自己污蔑学生在先,收受贿赂在后,被革职查办完全是他自作孽,我们家郁绥完全是替天行道好吧。” 众人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向宋臣年,对方瞥了眼郁绥,得到示意之后,立刻开始了绘声绘色的演讲,整个教室差点被他弄成说书先生的茶楼。 大家此起彼伏的“哇哦——”响彻于耳,比刚刚许岚宣布事情的时候还要吵。 “郁绥,你真他妈牛,怪不得朱振能当上我们的班主任呢,原来是耍了手段,还好有你在,不然被这样的人带两年,我估计要恶心死。” “就是就是,我早就看朱振不顺眼了,天天罚抄,我TM手都抄断了。” “叫什么郁绥啊,该叫郁哥。这可是我们实验班一哥。”孟杰跟着起哄。 曲多笑着应了句:“郁哥威武!” 教室里其他人见状纷纷跟着喊:“郁哥威武!” 郁绥的耳根子腾的一下通红,很是尴尬地往后退了下,眼神四处乱飘,不知道该放到哪儿。 讲道理,他从前也算个受欢迎的主,但也真没被这么多人围着起哄过。 眼见他的脖子越来越红,几乎要烧着一样,商诀及时出头,拽着人的袖子就站了起来。 大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商诀言简意赅解释道:“许老师让我们俩下课去级部领一下新的资料,刚刚忘了,再不去就迟到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完全看不出一丁点撒谎的痕迹,众人闻言,只好给他们让出一条口子。 商诀拉着郁绥的袖子就往外跑,快得能掠出一道风来。 众人只好做鸟兽状散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郁绥和商诀没走多远,隔壁班的班长突然冒出颗脑袋来,朝着史晓明喊道: “嘿,史晓明,喜军儿叫咋们去领寝室分配表呢。国庆假之前就要搬宿舍了。” 史晓明推了推眼睛,匆匆应了声好,但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忘了。 到底是什么呢? 临走前,他瞥了眼后排的座位,脑中猛地一激灵。 郁绥!! 第 33 章 连载 级部办公室里,人来人往。 各个班的班长都聚在一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最近的学校里发生的各类八卦,只有史晓明心不在焉地思索着该怎么和崔喜军说他的工作失误。 上次郁绥被朱振做停课处罚的时候,级部恰好出台了新规定。 因为下半年整个学校的人都要搬到新校区,一中又要尝试集体化住宿的军事管理,便在今年提出了试住宿的要求,顺便增加晚自习的时常,以便加快学习进度, 其他班的学生如果实在不愿意,学校也不会过多要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实验班的人不同,大家一早便被通知了,不仅住宿是强制的,就连以后的每节晚自习也都会被占领,合理分配给各科老师,让他们讲课,一次来巩固知识。 这件事原本是史晓明负责的,志愿表挨个分发下去,只要在右下角的同意与否打个钩签个名就行,大家都填的很快,不过半天就已经收集完毕了。 可偏偏郁绥失踪了三天,史晓明又和这位校霸不熟,只好将这事儿拜托给了自己的好兄弟宋臣年,对方当时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让郁绥赶在交表之前,签上这个字。 哪成想对方刚回来一个下午,晚上就又跑出去了。 当时的晚自习上,崔喜军在门口收表,史晓明去了朱振办公室统计卷子,宋臣年直接帮他把那一沓同意书给交了上去,史晓明回来时随意问了宋臣年两句,也没再多说,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可刚刚隔壁班班长来找他时,他才猛地想起来,那天宋臣年全程都和自己待在一起,压根没有拿着表格去找郁绥签字。 所以,全班31个人的宿舍都分配好了,只剩下郁绥一个人落单了…… 想到这儿,史晓明一阵头疼,不知该怎么处理这种棘手的情况。 “史晓明?”前边正在整理文件的崔喜军皱着眉喊他,从里边抽出一份不伦不类的意见咨询表来。 右下角小小的方框里,被他打上了一个核桃大的×号,斜向上的笔画冲破了上边字迹的束缚,像是主人昭示着自己极大的不满。 被点到名的史晓明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还在想是谁这么不着调,就看到了×号旁边力透纸背的两个字—— 商诀。 崔喜军拿着这张意见咨询表思忖了半晌,还是将它收了回去。 商诀的身份毕竟还是要特殊一点,等他一会儿开完会,去问问校长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儿吧。 紧接着,他的指尖扣了扣桌沿,缓缓发问道:“怎么只有31份,郁绥的呢?这兔崽子不愿意来,连个表都不打算交了吗?” 史晓明讪讪笑了下,慌忙退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来给自己增加勇气,这才开口:“不是的主任,当时郁绥不是被朱老师强制停课了吗,我找不到他签字,后来就不小心把这事儿给忘了。” 崔喜军恍然大悟“哦”了声,在犄角旮旯里翻了半晌 ,才找出一张有点皱巴的意见咨询表,递给史晓明:“拿回去让郁绥签字,得让他快点儿,不然再晚了,他就和你们住不到一个楼层了。” 史晓明连声应好,赶忙拿着这张意见咨询表跑回教室,就看到郁绥吊儿郎当地翘着凳子,右手的水性笔转得飞快,正盯着黑板上的一道数学题琢磨。 “郁绥,上次学校要求收集学生对集体住宿的意见,当时你没在,表都没填,崔主任让你快点添呢,免得时间晚了,你被分到其他班,和别的班的人住在一起了。” 导致郁绥没填上表的宋臣年讪讪回头,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儿。 他看着郁绥一脸茫然地接过史晓明手里的那张意见表,翘着的凳子“咚”地砸下来,一脸不解地看着表单上的选项。 规定一:学生住宿由学校统一分配和调整,学生必须按自己分配到的房间和床位住宿,不得擅自调换。 规定二:住宿学生无故不得外出学校,出行必须获得班主任的允许,一经查出私自外出的现象,交由各班班主任处理。 规定三:学生要遵守学校规定的作息制度,按时就寝,不得在熄灯后出现串寝的行为。 ………… 规定二十一:学生必须在自己分配的床位上就寝,不得出现两人同寝、共同睡在一张床的现象。 前边这一堆狗屁规定,郁绥都能理解,这最后一条,他盯着瞅了半晌,也没弄明白,这条规定为什么能出现在务必遵守里。 他自由惯了,又从来没尝试过寝室生活,想都不想,抬起手就要往方框里画“×”,被身前的宋臣年紧急出声打断。 “绥绥,咳,那什么,这玩意儿不能打叉。”宋臣年小声道。 看到郁绥迷惑的表情,他一番挤眉弄眼道:“就,学校要求的收集意见压根不是真要你的意见,就是走个形式而已。都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操作。” 郁绥挑了下眉,戏谑道:“我要是不愿意住,他还能硬把我绑回来按在宿舍里吗?” 宋臣年思考了一下这番操作的可能性,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不定喜军还真能把你五花大绑绑进来。” “不过说真的,这次住校是强制性的,上学期就已经提前通知过了,一中甚至为了全校住宿的事情重新调整了一遍课表,据说晚自习也要交给老师讲课,不再是以前那种形式了。而且住宿以后,早晚自习的时间都会延长。” 郁绥沉默了,他指了指这张意见表,面无表情地开口:“一中疯了吗,拿人当牲口使?” 宋臣年痛苦地点点头:“据小道消息说,附中今年挖了好几个名校的老师,据说势必要拿下今年的高考状元,本来去年本科率就被他们给超了一点,蓝校长表面上淡定,啥也不说,实际上急得要命,不然也就不会拽着全校老师陪他出这个政策了。” “我还听说,咋们今年期末的时候要和附中联考呢,蓝校说,这次的成绩直接和班主任的奖金挂钩,要是考不过,咋们一中的 教师团队可能也要经历一次大换血了。” 郁绥蹙起了眉,依旧有些排斥。 家里还有可乐,萨摩耶吃得多拉的更多,每天都要遛好几趟,他要是住了校,狗压根没人管,更别说还要忍受和一个陌生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仔细想想,他压根没法克服这样的困难。 思索再三,郁绥还是在方框里打了“×”,大不了以后早起半个小时,晚上回去的时候骑个车,也能节约不少时间出来。 商诀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侧脸,轻轻呼了口气。 平心而论,他也不想让郁绥住宿。两人现在住在一起,上下学都能作伴,晚上的时候,他更是能直接翻窗到郁绥家里和他一起做作业,如果郁绥真的住在了学校里…… 商诀盯着自己的草稿纸,有些出神。 他从前独来独往惯了,从小到大,身边都没几个朋友,家里人都说他性子冷清,甚至有一次,商诀的妈妈酒后失控,指着他的脸,说他像个冷心冷肺的怪物,没有一点人气儿在身上。 年幼的商诀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心中无波无澜。 可这一次,想到自己要再度回归一个人的生活时,商诀竟没由来的觉得孤单。 他太久没有感知到这种陌生的情绪,以至于想到时,先是茫然,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扯上了郁绥的袖子。 对方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商诀的眼睫颤了下,思索了片刻,立刻道:“绥绥,我们今天去吃糖醋里脊吧。” 大概是在国外呆久了,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商诀极喜欢吃甜口的东西,每次和他在一起吃饭,郁绥都能被腻得发昏。 郁绥没好气道:“这才早上,你是猪吗,这么早就想着吃?” 商诀嗯了声,眼睫耷拉着,薄唇抿成一条紧紧的细线,看起来很是可怜:“之前都没有人陪我吃饭,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 “现在好不容易有你在我身边,我只是想要把喜欢的东西都分享给你,让你体验一下而已。” 商诀松了手,语气落寞:“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郁绥将手里的意见咨询表揉成一团,语气凶狠:“闭嘴,下午放了学就去吃。” 商诀扯了下自己的书本边角:“不用勉强的,虽然那条巷子里有好几条黑狗,我害怕,但努力藏起来躲一躲,应该也能躲过的……” “中午放学就去吃,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狗堆里。”郁绥忍无可忍。 - 中午放学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进了七拐八弯的小巷子里。 一中建校近百年,附近的巷子乘着便利,在周围开了不少的饭店和便利店,一到放学的时候,巷子里被学生围得水泄不通,生意热闹非凡。 这里不仅有吃食,还有各种零碎的小玩意儿。 刚一转进巷口,就看见有几个老婆婆在地上摆了个小摊,上边不仅有各种编织的手链,还有大大小小的 公仔,一群女生围着老婆婆,在小摊上翻翻找找。 郁绥目不斜视,只想着赶紧带商诀解决完口腹之欲就行了,谁承想,走着走着,后边突然没声了。 郁绥察觉不对,刚一回头,就看见商诀盯着那张面瘫脸,混在一群女生里,对摊上的粉色玩偶很是感兴趣。 这人怎么专挑粉色? 玩儿少女心? 郁绥没好气地折返回去,就见商诀拿起一个粉白的小猪公仔,朝着他问:“好不好看?” 那头猪圆圆滚滚,只有巴掌大小,眼睛极圆,鼻子是深粉色的,颊侧还有两团红晕,深粉色的尾巴在屁股后边蜷曲着,很是可爱。 “丑东西。”郁绥面无表情做出表情,并不是很想让商诀买下这个玩意儿。 摊上的老婆婆听见他的话,有些不满意地皱了皱鼻子,指着商诀手里的小公仔道:“小伙子,这猪哪儿丑了,圆嘟嘟的,多好看一个小猪崽子啊。” 商诀闻言,从唇角扯出一抹并不怎么明显的笑来,接过老人家的话:“对啊,多好看的一个小猪崽子啊。” 郁绥:“……” 他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 但碍于婆婆在场,郁绥也不好再说它丑,只好阴阳怪气地嘲了句:“多好看啊,和你挺像的。” 谁知对方像是压根没有听懂他的阴阳怪气,一脸愉悦地站了起来,利落掏出手机付了钱,把公仔揣在了自己的手里,然后走到郁绥面前询问:“真的像吗?” 不懂他在抽什么风,郁绥干巴巴应了句:“像。不仅脸像,脑子也像。” 商诀从胸腔之中闷出一声笑来,狭长的眼尾勾出稀薄的阴影,注视着郁绥:“像就行。让他给猪咪做个伴。” 郁绥咬了咬牙:“我说了,那玩意儿叫狗崽子。” 商诀没反驳,神态自若地将猪崽扣到了自己的书包上,反问道:“那能让狗崽子和猪崽子做个伴儿吗?” 商诀:“绥绥,我都没见你带过它。” 郁绥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脸:“你还想让我带着那个丑东西招摇过市?” 郁绥:“那玩意儿早就被我扔了。” 商诀饶有兴趣地拨弄着自己新得来的小粉猪,纤长的眼睫遮挡住眼底的情绪,压低了嗓子:“真的那么丑吗?可我做了半个多月,修改了好多次,才让它看起来像个动物……” 郁绥喉咙里梗了一根刺,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半个多月,你真是笨的可以。” 商诀没有丝毫停顿地承认了下来:“我的确有点笨,不然也不会因为做那个把手指戳烂了,原来想着,亲手做的礼物更有诚意,你看见了也会更开心,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 郁绥:“……”! 第 34 章 连载 分明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郁绥脑子里仔细一回想,好像还真的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一个多星期以前,商诀的手指好像就有几个小红点,换做从前,郁绥是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件事情的,但那一个星期,商诀时不时会在写习题时甩甩手腕和指尖,眉头蹙着,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一样。 郁绥先前还以为是这人娇气,写个作业而已,至于天天摆这么一遭动静吗。现在仔细一想,才意识到,对方压根儿不是因为写作业太累了,而是因为缝那么个丑不拉几的破娃娃…… 就那么个丑东西,还能把自己戳成那样儿…… 郁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这人蠢还是该说这人笨。 换家里那只萨摩耶过来,可能都比商诀的手要灵活一点儿。 但好歹东西是给自己做的,他还偏偏一把把那个玩意儿拽走了,这情,不领也得领。 郁绥没再吭声,蜷缩在裤腿的指尖动了两下,又插进兜里,转身朝着身后的人道:“少废话了,跟上。” 商诀一步并三步地凑了过来,路上时不时地摆弄着自己新得来的挂件儿,看样子很是喜欢。 “多大人了,还喜欢玩儿这些。”走到饭店门前,郁绥回头瞥了眼商诀,嗤了一声:“幼稚。” 男生低垂着头,乌黑的碎发耷拉在耳侧,略微遮盖住一些眉眼,面容清隽而冷淡,一双眸瞧着乌漆漆的,像两颗淬了冰的黑曜石,整个人瞧着,像是能在这炎热夏日里冒出丝丝凉气儿一样,和手上那个憨态可掬的小猪公仔瞧着丝毫不搭边,甚至于有些违和。 商诀随他落座,闻言也没反驳,而是恋恋不舍地将手里的公仔放了下来,挑了下眉道:“幼稚吗,大概是童年少了这些玩意儿,现在看见了,免不了觉得新奇。” 郁绥翻着菜单的手一顿,总觉得从商诀偶尔的言语中,他所透露出来的童年也未免太凄惨了一些,爹不疼娘不爱的。 “商爷爷也不给你玩这些东西吗?”他状似不经意问了句。 商诀正仔细地用热水烫着碗筷,收拾好干净一套,先递在了郁绥的面前,又不紧不慢地洗涮起自己面前的来。 他散漫道:“老人家一辈子都在战场上,苦惯了,哪儿知道玩儿这种布娃娃。” 他似是想到什么,语气之中带了些难以察觉的轻快:“我记得小时候,别人家的小孩儿晚上不敢睡觉,父母都会轮流哄着自家小孩儿,要么给个布娃娃放在跟前,我家老爷子就不一样了,他觉得男孩子要顶天立地,给了我把他用草编的小手//枪,让我做噩梦的时候自己保护自己。” “所以我小时候,总在夜里爬起来,拿着那个草编的手//枪对着墙啪啪啪地叫唤。” 郁绥发现,商诀平日里都是一张又冷又淡的棺材脸,尤其是在提到他的父母时,脸上恨不得蒙上一层冰渣子。只有偶尔回忆起没和父母去国外,待在商老爷子的身边的那段时光 时,脸上才会偶尔露出些许细碎的笑意。 不仔细看其实很难察觉,但或许是这人平日里冷脸过甚,以至于他身上但凡有什么细微的变化时,都格外引人瞩目。 只是听起来更让人唏嘘了些。 郁绥虽然摊上个这么个垃圾爹,但好歹拥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时的他,身边不仅有郁瑶,还有外公,全家人的爱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才养出他这么一副性子来。 可商诀…… 郁绥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收了菜单,向老板报了菜名儿:“先上一份糖醋里脊,还有一份地三鲜。” 他说完,就将菜单递给了商诀:“还想吃什么,你自己点。” 学校门前的饭菜主打一个经济实惠,量小,却格外便宜,方便学生能多点几分自己爱吃的。 商诀接过菜单,一边伸手翻阅,一边拦下了转身向后厨走去的老板:“老板,地三鲜不要了,换成鱼香肉丝吧,对了,鱼香肉丝里不要胡萝卜,再要一份红烧鱼,不要鱼尾,鱼肚单独切出来,还有一份蛋花汤,两道菜里都不要葱花,也不要香菜。” 老板在一边飞快记下要求,问道:“还有什么忌口的吗?” 商诀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再拿一瓶矿泉水,还有一瓶雪碧,雪碧要冰镇的。”他转头看向郁绥,贴心问了句:“还有没有要补的?” 郁绥摇了摇头:“没有了,够吃了。” 等老板走远,他撑着手往座椅上一靠,很是嫌弃地朝着商诀道:“你怎么这么挑,葱花什么的,自己挑一挑不就行了吗?” 商诀拆了张新的湿巾纸,仔细擦拭着自己的指缝,漫不经心道:“你不吃葱花。” 郁绥一怔,刚想反驳,却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商诀刚刚报的这些忌口的食物,好像还真是他吃饭时候会刻意避开的东西。 但又想起来,商诀这人也嘴挑。 距郁绥和他这段时间的相处,就发现这人可比他比他挑食挑的多,这么一想,肯定是商诀自己不想吃,要把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当即不客气地回怼道:“我又不像你,这也挑,那也挑。” 商诀侧过脸,下颌清瘦,露出修长的一截颈子,喉结牢牢卡在衬衫纽扣最上方一颗,有种禁欲的味道。他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懒洋洋地问道:“我怎么挑了?” 郁绥听他这么一问,很是不客气地和他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你自己算算,但凡叫个蔬菜的,你有几个吃的?白菜不吃,娃娃菜不吃,包菜不吃,油菜也不吃,南瓜丝瓜冬瓜也不吃,就连豆腐,我都没见你怎么碰过。再来说肉,刚刚的鱼尾巴也不吃……” “这好歹你是在国外长大的,国外肉多,不然把你扔在住宿学校里,你估计得饿死。” 商诀煞有其事地配合着郁绥的说法点了点头,随后笑吟吟接了句:“绥绥,你好关心我,居然记得这么多。我好感动。” 郁绥教训人的嘴一下子闭上了,用一种看智障一样的眼 神看着商诀,不知道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跨越喜马拉雅山拐到这上边的。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最全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尽在[],域名[( 郁绥麻木地掰开筷子,劝诫自己——跟这种归国智障没什么好说的,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好好吃口饭。 可筷子挪到那碟子鱼香肉丝时,他又猛地想起来,商诀好像,是吃茄子的。 不吃茄子的,是他自己。 藏在胸腔之中的心脏隐隐发麻,像是有急促的电流窜过,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郁绥缓而慢地眨了下眼睫,只觉得面前蛋花汤氤氲出的热气要把他的脸也给烧着了,他的筷子停在半空之中片刻,直到被源源不断散出的热气烫到了手腕,瑟缩了一下,这才重新恢复了动作。 他并不知道这种情绪叫什么,食不知味地咽下了一口肉丝,匆匆扒着饭,一边思索,一边避开商诀再和他讲话的可能。 隔着层稀薄的白雾,商诀没能瞧得清郁绥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他见郁绥没接话,也没再出声调侃,拿起身前的汤匙,给郁绥舀了一碗蛋花汤,放在他手边晾着,方便他一会儿就能端起来喝。 - 中午的休息时间短,时间也紧。太阳高高挂在头顶,毒辣的阳光恨不得把柏油马路给烤化了,道路两侧的梧桐树上,蝉鸣嘶哑,叫的格外凄厉。 郁绥和商诀并肩走在宽窄不一的小巷里,不过走了短短几分钟,身上的汗硬生生打湿了后背的一块布料。 “怎么这么热,三伏天不都要过了吗?”郁绥扯着领子,小声嘀咕了句。 他脖子汗涔涔的,覆着层潮气,胸前的领口扯得过大,露出一截白而晃眼的锁骨,连带着,锁骨上的那颗殷红的小痣也暴露无遗。 商诀走在他的身侧,倒是没有郁绥汗出的多,却也被这股闷热的气息逼得有些透不上气来。 东城入秋的时间晚,只有国庆之后,气温才会堪堪降下来一些,但也还是会让人觉得闷热。 郁绥捡了块儿石子,一边走一边踢,棱角分明的石子在地上咕噜噜得滚来滚去,方向不断跑偏,又被他追回来。 突然想起来今天史晓明来找他说的住校的事情,郁绥抬手扇了扇风,又仰头看了看好不容易抵达的家,突然觉得,好像住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起码不用在严寒酷暑的天气里,到处奔波。 他这么想着,随口和身边的商诀说了句:“我突然觉得住宿也不错,每天走这么一段路,热死了,我现在恨不得把自己丢在家里的冰箱关上三天。” “住宿一点也不好。”商诀开口反驳道。 郁绥步子很快,侧过身随口应了句:“不比大夏天在外边晒太阳强啊。” 为了打消郁绥住宿的心,商诀煞有其事地给他讲起住宿的坏处来:“住了宿,你就不能晚睡了,也不能玩手机,也不能和我聊天,和我一起写作业,和我一起遛狗,和我一起吃饭。” 说了一大堆,全是和他在一起。 郁绥笑了声,装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那我还是住宿吧,不用管你这个粘人精,听起来好处更大了。” 穿过前边的一幢别墅,两人终于到了自家门前。 郁绥正和商诀调侃着,余光间瞥到门前站着的一道人影,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全无。! 第 35 章 连载 烈日当空,柏油马路都快要被晒化了,两侧的梧桐树枝丫向外拼命延伸,试图制造出更多的阴凉,却也难见成效。 庭院里的绣球花被晒得有些蔫吧,叶片蜷曲着向下耷拉,没什么精神。 商诀也被热得出了一层薄汗,喉结上湿漉漉的,带着潮气。 他抬手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那颗纽扣,不紧不慢地回了郁绥一句:“你说的分明是最大的坏处。” 他说完,便饶有兴致地等着郁绥继续和自己拌嘴,不料身边的人却突然没有了动静。 商诀疑惑地拧过头,略一垂眸,就看到了郁绥冷下来的眉眼。 男生很少会露出这样攻击性的表情,甚至于带着嫌恶与恶心,商诀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雨夜的小巷里,他厉声警告着对面的混混,另一次是在崔喜军的办公室里,魏颖顶着那张盈盈的笑脸,虚伪地抛出陷阱。 那这一次呢? 顺着郁绥的眸光,商诀朝他家的大门看了过去。 天气这样炎热,站在门口的男人却像感知不到温度一样,他穿了件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长衣长裤,浑身上下都遮挡的十分严实。 他频频抬手看着时间,还不时地朝着左右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一样。 等瞧见对面站着的郁绥时,男人的眼睛明显一亮,他小跑着朝这个方向跑过来,生怕郁绥跑掉一样。 郁绥见状,立刻嫌恶地后退了一步。宋朗华甚至还没来得及走到他身侧,他就已经被恶心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的动作太过明显,眉宇间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当即就被宋朗华注意到了。对面人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原本还想再上前,视线却触及到了郁绥右侧、方才被墙体遮掩住了的商诀身上,步子顿时一停,卡在了半道上。 三人之间的距离倏地被拉进,商诀眯起了眼睛,这才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男人大概四十出头,却并不显老态,甚至于看起来很是年轻。宋朗华的面皮白净,鼻梁高挺,眼型是下勾外翘的桃花眼。大抵是浸淫在商场里多年,那双眼睛里并没有脉脉的情意,只剩下股精明的算计。 可也就是着一眼,商诀就知道了这人是谁。 宋朗华,郁绥的那个臭名远扬的生父。 郁绥的眉眼遗传了郁瑶的稠丽明艳,可在轮廓上,依稀能够辨别出宋朗华的几分影子。 可郁绥大抵是很讨厌这点遗传,以至于他见到宋朗华时,方才玩笑时的稀疏笑意全然不见,唯余冷漠排斥。 像是只遇到危险是露出尖利爪牙的猫。 “小绥。”对面的宋朗华出声,妄图叫住郁绥。“你魏阿姨也是出于好心想去帮帮你。” 四周静得可怕,风过林梢,将梧桐树的叶片高高扬起,混杂着数不清的蝉鸣声,越飘越远,将思绪搅得混乱缠绕。 郁绥懒得搭理他,抓着商诀的手腕,径直往门口的方向去,却被宋朗华拦了下来。 四目相对之时, 郁绥突然觉得很是恍惚。 说起来, 这大概是近三个月里,郁绥第一次见到宋朗华。 这么多年以来,宋朗华一丁点儿都没变,面容清隽儒雅,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任谁看,也不会看出出轨这种腌臜事。 “让开。”郁绥蹙起眉,嗓音压得很低,近乎凶厉。 15岁的时候,郁绥还只有170出头,男孩子抽条快,一年窜了十几厘米,营养更不上,总会在夜里抽筋。宋朗华那时总会买各种千奇百怪的钙片回来,笑着调侃郁绥,等到了18岁,估计就要比爸爸还高了。 可没等到18岁,郁绥就已经长成了高挑的少年,早已比宋朗华高上许多。 曾经亲密无间的父子不复,两两相望,只剩下失望。 郁绥对自己的排斥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宋朗华碰了硬钉子,倒也不觉得稀奇。他原本想软下态度同郁绥好好商量,维系一下已经消失殆尽的父子情缘,可商诀就在郁绥身边,寸步不离,宋朗华张了张口,一时之间,倒也说不出来什么。 郁绥只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朗华这人最爱面子,大概是很多年以前时常被人奚落的缘故,自从身份地位高了起来,他便格外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在郁家这么多年以来,他苦心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事事都要竭力做到最好,生怕别人指摘出他有什么过错。 可偏偏小心谨慎了大半辈子,一个马失前蹄,被郁瑶一朝捉奸在床,这事还被大肆宣扬了出去。 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宋朗华又重新活在了别人异样的目光之下,那种目光如附骨之疽,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叫他浑身难受。 郁绥知道,他频频来找自己,并不是真的为了寻求自己的原谅。只不过是想装出副好父亲的做派,揽一个好的名声,以此来遮盖住自己身上的污点罢了。 宋朗华从前过来的时候,还会带着司机一起,可被郁绥一次次赶走之后,他连司机都不带来了,生怕被别人瞧见他狼狈的模样,更何况此刻商诀还站在这里,更是叫他如鲠在喉。 眼看就要像前几次一样前功尽弃,宋朗华咬了咬牙,朝着郁绥上边的商诀道:“这位同学,能麻烦你先回避一下吗,我想和我儿子单独说两句话。” 他话语诚恳,言辞迫切,任谁看都是一位好父亲。 郁绥扯着商诀手腕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想让他别理这人,不料商诀又自顾自地开口了:“Srry,I''''tuandwhatyu''''retalkingabut。” 商诀的眼眸黑而沉,装的是一副懵懂无知又很有礼貌的样子。 宋朗华直接蒙了,他再三确定了一下面前少年的长相,的确是中国人无疑,怎么还能听不懂自己的话? 他还想再说什么,这少年又扯了扯自己儿子的衣摆,用一种滞涩的语调开口:“绥绥,家,回,我想,很快地。 ” 这回说的倒是中文, 只是主谓宾每一个都不在地方上。 郁绥原先也是一怔, 只是很快反应过来,他憋着笑,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商诀,朝着对面的宋朗华昂了下下巴,缓缓道:“没法儿回,有人挡着路。” 商诀顺着郁绥的话朝着宋朗华看过来,不同于郁绥的冷厉,商诀身上仿佛自带着一层冷气似的。 日光正甚,树影摇曳,影影绰绰的斑驳光晕投落到少年的脸上,他掀起眼睑,冷而淡地盯着人,眸光凛冽,瞧不出一点儿情绪,一看就是块儿难啃的硬骨头。 宋朗华皱起了眉,开始猜测这是哪家的孩子。 商诀又开了口:“让一下,麻烦。” 近日里,也就只有商家那位老爷子的孙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说话或许会这么不利索。宋朗华心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打量起商诀。 对面的人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反扣住了郁绥的手,大步地往前走,直到门口。 郁绥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干脆利落输入了密码。 “咔哒”一声,门开了,萨摩耶盯着一生乱糟糟的白毛直往门口窜,郁绥没来得及训斥它,整个人就被商诀推进了房门。 没给宋朗华留下一丁点和他交流的机会。 商诀的个子很高,堵在门口,将门内的情形堵了个严严实实。男生的大半张脸掩在门后,突然回过头,看了宋朗华一眼。 宋朗华不明所以。 商诀漫不经心开口,端的还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有句古话,在中国,我很喜欢。好狗不挡道,谢谢您,狗先生。” “未来的日子里,希望您,能牢固贯彻这句名人名言,不要像,刚才,一样,做只挡道的坏狗。” 他说完,利落地关上了门,只留下了一阵燥热的风。 宋朗华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厥过去。 哪怕是从前,他也没有被这么羞辱过。 可这两人早已经相携进了卧室,哪儿还能听到他的废话。 宋朗华第一次在郁绥这儿已这样的方式碰壁,他气得半晌没说话,想要去敲门,又惦念着刚刚出言不逊的那小孩儿可能是商家的人,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最近他名下的公司项目进展得并不怎么顺利,原先好不容易撕下的薄氏集团不知为什么改了主意,合同没能签成。现下资金一下子周转不开,宋朗华已经跑了好几次商家,期盼能搭上商家这条大船。 万一呢,万一对方就是商家的少爷呢。 宋朗华咬紧了牙关,再一次看向了别墅里明亮的窗户。 他想。 如果魏延不成事,那郁绥,就是他现下最好的选择。 - 玄关处,郁绥靠在鞋柜上,腿上趴着一只到处乱拱的萨摩耶,他钳着萨摩耶的后颈,拍了下狗头。 郁绥:“老实点,下去。” 萨摩耶吐着舌头,恃宠而骄,丝毫不动弹, 还不住探出脑袋看向站得离自己很远的商诀。 郁绥管不住狗,也顺着可乐的目光望过去。 男生站得端正,肩背宽阔,表情十分冷淡。他身上的校服崭新得像是今天刚发下来的,不见一丝褶皱,只有最上方的纽扣因为天气炎热被揭开了,露出一截凸起的喉结。 怎么也不像是方才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人。 商诀的喉结滚了几下,带着潮热的湿气,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度。 大约是察觉到郁绥的目光,商诀挑眉看过来,郁绥像是被抓包一样,慌忙挪开眼。可马上又反应过来有哪儿不太对劲,不就是看了商诀一眼吗,又不是不能看。 想到这儿,他又不甘示弱地回望了过去。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滑稽。 “汪!” 的一声,萨摩耶喊出声,打破了略显诡异的气氛。 可乐叼了叼郁绥的衣领,拽着人往食盆处走。 食盆里空空荡荡,只剩下零星几粒狗粮。 郁绥瞥了眼萨摩耶日渐圆润的身躯,没好气地拿起狗粮,往里边到了一点点,边到边警告它:“可乐,你少吃点儿,听见了吗,都要成吃成猪了。” 商诀站在一旁,看到他的动作,没忍住接了句:“吃成猪也不错,挺可爱的。” 郁绥倒狗粮的动作一滞,抿了下唇。 从前郁瑶也这么说,那大概还是他很小的时候,被郁瑶喂得白白胖胖,真的像一只小猪崽。 小郁绥有点嫌弃略微笨重的自己,偷偷藏起来打算不吃饭,郁瑶就追在他的身后,笑脸盈盈地哄他:“我的小猪崽,跑慢点啊,妈妈要追不上你了。” 郁绥闻言停下,奶声奶气地和郁瑶商量:“妈妈,我要少吃一点点喔,不然就真的变小猪了。” 郁瑶拿起勺子,舀了勺饭喂到他嘴里,温柔道:“吃成小猪也很不错啊,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啊。” 过去的情景在眼前恍惚成一片,郁绥讷讷出声:“是挺可爱的。” 他利落倒完狗粮,直起身来,挑起个轻松的笑脸,和商诀打趣:“你刚刚怎么想起那么说话的,装的有点智障。” 萨摩耶在食盆前埋头苦吃起来,商诀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答道:“以前总有人拿其他国家的语言为难我,我懒得搭理,就这么糊弄,还挺好用的。” “再说了,你不也不想搭理他吗?”他转过头,看向郁绥。 那双狭长的眸子在眼尾勾勒出很淡的阴影,眸光自眼尾掠过,落到自己身上,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郁绥慢吞吞地挪了几步,坐到沙发上,随口道:“的确不想搭理。刚才的事情谢了,改天请你喝奶茶。” 时钟滴滴滴滴地转动,不知不觉已经走向了一点十分,困意上涌,郁绥眼角逼出泪花来,沁在脸上,眉眼逐渐染上恹恹的疲倦。 “他估计走了,你能回家了。”郁绥一手拽了个抱枕,一手揉了揉眼角。 他好困,该睡觉 了。 商诀没作声,很配合地抬步走到了门口,一只手握到了门把手上,顺着猫眼,他看到了外边的景象。 空空荡荡,荒芜一人。 郁绥困得头点地,刚要在沙发上凑活一下睡个午觉,猛地被人叫醒。 “郁绥。” 商诀转过头,表情坦然:“他还没走,在门口守着。” 郁绥皱起了眉,耐心道:“再等一小会儿,他平常走的很快,我先睡会儿。” 又过了五分钟,郁绥迷迷瞪瞪要进入梦乡,又被人喊醒:“绥绥,他还没有走,我看他几次三番想要敲门,估计是在等我出去,再来骚//扰你。” 第一次被吵醒,郁绥翻了个身,有些不高兴:“不用管他,你直接出去就行。” 商诀“哦”了声,手刚把把手向下按了一下,又收了回来:“他手上拿了根木棍,是不是想要对我动手?” 商诀退了回来,表情无辜,很认真地求教郁绥:“绥绥,我害怕。” 郁绥的意识混沌,觉得商诀在撒谎。 宋朗华这人,就喜欢穷讲究,从来不会碰他认为脏的东西。别说地上的木棍,他怕是都不会主动去碰树枝。 商诀带着惊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不是因为从前没什么人骂过他,我说话那么阴阳怪气,他想教训我?” 这好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宋朗华可能的确会这么干。 脑袋轻飘飘的,郁绥不自觉顺着商诀话里的可能性去想。 “那你,那你翻窗户回去吧。”他声音越来越小,嗓音有些低。 商诀抬手抚了下他歪倒的身子,随意编了个接口:“最近有暴雨,我提前把落地窗从里边反锁了,就算是翻窗也进不去。” 郁绥不想管他了,再不睡觉,真的没有睡觉的时间了,他今天上了一整天的课,困得要死。 “那你睡这儿?” 原本是有些挑衅加嚣张的话,因为困倦,硬生生被磨成了低喃。 商诀见状,心满意足地接了句:“也不是不行,之前也睡在一起过。” 他将郁绥从沙发上扯起来:“睡沙发对肩颈不好,去床上睡。” 郁绥烦躁地推了他一把,真的想要揍人了,扰人清梦者,天打雷劈。 商诀的小腿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他却并没有丝毫停留,硬是扛着郁绥,三步并两步地抵达了郁绥的卧室。 萨摩耶摇着尾巴跟在后边,有些好奇这两人到底要干什么。 郁绥的房间很干净,是不同于其他男生的整洁,商诀之前就进来过几次,还曾赞叹过郁绥的卫生打扫程度。 他的床单是很淡的天空蓝的颜色,郁绥迷迷糊糊摔在床上,手脚并用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枕上枕头,再也不愿意理会身后的人,沉沉睡了过去。 商诀看着那颗灰粉色的脑袋,单手支着下巴,静静出神。 他想要试一下,试一下,他到底能不能接受另外一种生活。 如果能的话, 也不是不能接受一些既定的安排。 除了满床的狗毛, 郁绥的床上找不出任何一点毛病。商诀思考再三,将肉眼可见的狗毛仔细打扫干净,折腾了半天,时间已经到了一点四十。 仅剩下一十分钟的睡眠时间,商诀确认了无误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躺在了郁绥的身侧。 床垫柔软而具有弹性,床单是一股很淡的带有花香的洗衣液味道。郁绥在身侧,发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睡得很沉。 他睡着的时候,有种不同于平日里张扬的秾艳,鼻梁挺翘,鼻头小而精致,给人一种恬静的错觉。 商诀捏紧了薄被的一角,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思维,催促着自己入睡。 他原以为这要好久,可没想到,不过多时,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少年的呼吸交织在恬静的梦乡里,轻盈而迷蒙。 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绪。 - 这一觉直至两点05分,两人沉溺在睡梦之中,险些迟到。匆匆赶到教室时,还喘着粗气。 教室里静悄悄的,大家回头看向讲着报告的两人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大概就是。 两人的黑色长裤上都沾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狗毛,商诀脖子上的领带消失不见了,胸前别着一个胸卡,上边印着颗格外醒目的灰粉色的脑袋。 大家对视一眼,哇哦一声。 再转头一看,郁绥身上好像没什么变化,但手里抓着的书包明显是商诀的。 大家又是哇哦一声,一副吃到瓜了的表情。 只可惜还没等谣言传起来,第一天早上,大家就发现,和郁绥同进同出的人从商诀变成了宋臣年。 郁绥脸上恹恹的困倦几乎要化作实质,刚一进门,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补眠,谁也没顾得上搭理。 而宋臣年小胖子一脸嘚瑟,左手拿着给郁绥的豆浆,右手提着郁绥的书包,大摇大摆坐在了郁绥的前排,贴心地帮他整理着书桌上的东西。 妈的,他兄弟怎么这么苦。 宋臣年看着郁绥眼下的乌青,咬牙切齿地想,刚把豆浆放好,一扭头,就对上了商诀的目光。 黑沉的墨色在他眼底翻涌,对方分明也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可平白无故的,宋臣年觉得商诀特吓人,像是要吃了自己一样。 商诀的确不是很高兴,但也无可奈何。 昨天下午还没到家门口,郁绥就看见了宋朗华的车。懒得搭理着人,郁绥连门都没进,径直打车去了宋臣年的家,将可乐托付给了商诀,在宋臣年的家将就了一晚上。 反正小时候他常过去,宋家现在还留着他一间卧室,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今早商诀起床的时候,从楼上往下瞥了一眼,小小的庭院之外,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路虎。 看样子,依旧是宋朗华。 对方不仅没像从前一样径直离开,反而多了股不屈不挠的劲儿,大有蹲不到郁绥不死心的趋势,! 第 36 章 连载 转眼九月稍纵即逝,晚风裹挟着热浪,一圈一圈打着卷,将这个闷热的夏逐渐带走。 气温逐渐低了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灼人。 可郁绥最近缺觉得异常烦躁,胸口堵着股浊气,沉而闷,搅得他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 宋臣年和商诀都发现了他的异样,可偏偏这两人还不能多说什么,原因无他,宋朗华已经在楼下守了郁绥三天了。 只有郁瑶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里,宋朗华对自己的态度才这么锲而不舍。郁绥记得,往后的时间里,宋朗华也会装模作样地来医院或者家里探望自己,可在每次被郁绥狼狈地赶出去时,宋朗华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也不会再过多停留。 像最近这样的情况,还是近两年来破天荒头一遭。 郁绥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半会儿L,他也难以察觉得到真正的原因,只好把这件事丢在一旁。 这天傍晚,天空异常的漂亮,大片大片的云霭染上粉红的色泽,映衬着天边灿金的夕阳,像盛开在天边的玫瑰,热烈而张扬。 郁绥瞥了眼天色,慢吞吞地拿起包,打算往外走,却在起身时,兀的被人扯住了衣摆。 他回头去望,就看到商诀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男生的眼睫半垂着,纤长浓密,眸光闪烁,眼珠子转了半天,才慢吞吞开口:“郁绥,你今天也不能回家吗?” 郁绥哑然,略微思忖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并不惧怕宋朗华,只是单纯地看到对方时,会觉得恶心和厌烦。大概是那段背叛来得太过刻骨铭心,在发现对方出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郁绥想到宋朗华都会呕吐。 心理医生告诉他,他可能对宋朗华产生了很严重的应激反应,所以才会在见到他的时候如此排斥。 郁绥回想起自己吐得撕心裂肺、面容苍白的模样,觉得心理医生的话格外正确,他的确受不了宋朗华的靠近,甚至连想到他都会觉得头晕目眩,反胃的感觉接连上涌。 所以非必要情况之下,郁绥并不怎么想反复直面宋朗华那张虚伪的面孔,他没必要为难自己。 “大概过几天会回去吧,最近的确有些不方便。”郁绥想了想,给出商诀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说实在的,他也比较担心自己的狗,如果不是宋臣年的妈妈很害怕大型犬的话,郁绥可能还能厚颜无耻一点,将可乐一并接过来照顾,而不是留给商诀。 想到这里,郁绥又觉得惆怅,他叹了口气,关心了一下萨摩耶的近况:“可乐这两天还好吗,有没有一直闹腾?”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拽着他衣摆的手使的劲更大了些,商诀垂下了眼帘,狭长的眼尾敛着层浓厚的阴影,盖住了大半神色。 “它一直在闹腾,没见到你,它连狗粮都不怎么吃了,每天都会趴在门缝上看你有没有回来,有时候也会趴在餐厅的窗户上。” 郁绥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萨摩耶可怜巴 巴的模样,心脏兀地被陷下去一块儿L,很不是滋味。 商诀又继续道:“而且可乐有一点排斥我,我每晚遛它的时候,它都跑得很快,我都拉不住它……” 拉不住? 郁绥疑惑地瞥了眼商诀,可乐明明很乖,拽一拽牵引绳就会屁颠儿L屁颠儿L跑回到自己身边,怎么到了商诀这儿L就不一样了? 视线下移,从商诀的脸上落到他瘦削的手腕上,郁绥收回了眼。 就商诀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拉不住自家那只肥墩墩的萨摩耶,好像的确是有可能的。 “商诀,你好菜。”郁绥毫不留情地嘲讽他。 商诀没反驳,只是抛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所以绥绥,今天你能偷偷溜回来,帮我一起照顾一下可乐吗?” “什么叫偷偷溜回去?”郁绥的狐狸眼挑起来,很不赞同商诀的说法:“那是我自己的家,我要是想回去,直接光明正大地回去不就得了?” 商诀听出了弦外之音,眼眸微眯,静静等着郁绥的答案。 男生清了清嗓子,朝着商诀一昂下巴:“愣着干什么,不是说要回家吗,还不快走。” 他说完,拿出手机给办公室里的宋臣年发了条消息,简单解释了一下原因,又从外卖软件上下载了好几包新的狗粮,这才安下心。 商诀站在他的身后,喉结滚了下,眼角眉梢都笼上了一层清浅的笑意。 日暮沉沉,逐渐黯淡的天光向四野扩散,留下一层不甚明晰的亮边儿L。 联排别墅门口的角落里,停着一辆浅灰色的路虎,车辆熄着火,宋朗华坐在里边,脸上笼了层晦暗难明的光影,瞧着有些阴郁。 郁绥还没回家,这几天都不见踪影,在他房子里进进出出的人,反倒是他一直想要巴结的商诀。 那天之后,宋朗华便一直叫人去打听了商老爷子孙子的身份信息和样貌。拿到照片的那一瞬,他就确定了,那天暗戳戳骂他的人,的确是商家那位金尊玉贵的少爷。 他拖了好几次关系,费尽心思拉着魏延都没搭上的人脉,竟然是郁绥的同桌。 只是听他的秘书说,魏颖那天擅作主张,去了郁绥的学校,不仅惹了郁绥不快,好像还得罪了商诀。 得知这件事之后,宋朗华又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他也在这两天里,试着和商诀搭话,对方非但不愿意搭理他,还拉着郁绥养的那只萨摩耶朝他乱吠,甚至隐隐约约又朝他扑过来的意图。 这么一来,宋朗华哪儿L还敢再靠近。 他暗自苦恼着,伸出手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刚要思索对策,就看到拐角处有两个人影并排走过来。 是郁绥和商诀。 宋朗华急急忙忙开车下去,生怕一个没留神,郁绥就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天色暗下来,头顶的梧桐树被风刮得漱漱作响,叶片堆叠着,撞击出斑驳的碎影。 郁绥对于看见宋朗华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不意外,只是疑惑 于他脸上有些谄媚的笑,毕竟他很少在宋朗华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心下更是奇怪。 “小绥,你总算回来了。爸爸等了你好久了。” “” 郁绥厌恶地皱起眉,冷冷道:“宋朗华,你少来这套恶心我,道歉?她最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我妈。” 他的眉眼敛下来,戾气很深:“不仅是她,你也是,你们两个都应该在我妈的坟前给她磕头谢罪。” 宋朗华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他尴尬地望向郁绥身边的商诀,眸光颤了一下:“小绥,你别这样,爸爸也是好意。” “你这样说话,叫小诀看了,会笑话我们家的。”宋朗华哑声朝着商诀笑了下。 郁绥嗤了一声,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他拧头看向商诀,看向宋朗华,猛地反应过来,宋朗华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转变。 是商诀。 那天宋朗华来找自己时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在一个月前,他想方设法都要巴结上的人。 所以,这三天里,宋朗华才会在楼下一直锲而不舍地守着他。 他压根不是想要获得郁绥的原谅,而是露出了他最本来的面目而已。 二十年前,他把郁瑶作为跳板,实现了自己人生的一个飞跃。二十年后,他将目光瞄向了郁绥,想要再次获得一块助他通往捷径的跳板。 虚伪、自私、功利…… 这就是宋朗华,一个永远只顾及自己的男人。 郁绥看着他的脸,那股熟悉的反胃感再度袭来,他眼前一片灰暗,带着轻微晕眩的感觉,步履不稳地往后跌了一下。 有人在身后牢牢托住了他。 脑海里暂时恢复略微的清明,郁绥看到身侧站着的商诀,温热的血液倒流回四肢百骸,他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脚,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上的包砸在了宋朗华的身上。 “咚”得一声响,宋朗华硬生生被他砸到在地。 他震惊又恼怒的地看着郁绥,呼吸不稳地指着郁绥的脸,颤着声蹦出来好几个“你”字儿L。 郁绥嫌恶地瞥了一眼他,只觉得再也坚持不住,冷声朝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人道:“宋朗华,滚,我说过很多遍了,你不是我爸,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更和郁家没有任何关系。” 宋朗华气得眼冒金星,郁绥却早已被商诀扶着进了家门。 男生的脚步虚浮得厉害,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关心一下门口朝他奔来的萨摩耶,匆匆冲向洗手间,扶着门框,吐了个天昏地暗。 可他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吐到最后,胃部痉挛着抽搐,什么也没吐出来。 郁绥大半个身子隐没在昏暗之中,喘了半晌,才抬手捧了把清水,漱干净了口。 接连几捧冷水打在脸上,零落的水珠顺着额头滴落,还有几颗散乱在睫毛上。他脸色苍白的吓人,手背上的青筋因为过分用力,在皮肤蜿蜒呈现,显得那一截腕骨有些嶙峋。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好半晌,他才从这种糟糕发昏的状态里清醒过来,郁绥晃了晃头,灰粉色的头发被汗水浸湿,黏腻地贴在脸上,很是狼狈。 头顶的灯倏地开启,白炽灯的光线灼入眼底,异常刺目。 郁绥的状态并不怎么好,靠在洗漱台的边沿上,下意识地抬手去挡了挡眼睛,却被人温柔而强势地掰开了手腕。 温热的毛巾熨帖在他的眼睛上,遮挡住了他眼尾因刺激泛出的生理性盐水。 郁绥只觉得热腾腾的水汽氤氲在脸上,温暖而舒适。有人正在细致地帮他擦去刚刚冒出来的那些虚汗,动作格外轻柔,像是生怕伤到他一眼。 明亮的光线再度纳入眼底的时候,商诀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颗藏在微薄红晕里的朱色泪痣。 好可怜,商诀想。 郁绥的眼尾红彤彤的,受刺激一样,眼睫颤个不停,彰显着主人的紧张。 他有些讨厌这样的感觉,讨厌自己每一次的狼狈都被对方纳入眼底,还是不加丝毫掩饰的那一种。 郁绥拧了下眉,下一秒,冒着热气的水杯抵在他的唇角,下巴随即被人钳住,郁绥立刻瞪大了眼睛。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商诀,对方近乎强势地卡着他的下巴,让他把这杯水咽了下去。 温热的暖流涌入备受摧残的胃,一瞬间,发凉的手脚暖和起来,四肢百骸被重新注入了温度,郁绥喘气的幅度小了一些,唇色也不想方才那样白得吓人。 一杯水硬生生被商诀卡着灌完之后,郁绥才察觉到商诀松开了自己。 他一时之间有些猛然,甚至于忘记了发火,赶在他生气之前,商诀从兜里拿出一张被折叠了很多层的、硬邦邦的纸,塞到了郁绥的手里。 商诀站在他的对面,头顶的白炽灯笼下一层冷白的光,给他的脸上镀了层剔透的釉光,显得藏在眼睫下的瞳仁越发深邃。 郁绥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东西有点眼熟。 “住宿申请表”几个大字烙在眼底,他疑惑地抬起头,就见商诀虚虚圈住他的手腕,问道:“郁绥,如果真的很厌烦现在的生活,不如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同居?”! 第 37 章 连载 浴室的门阖着,流动的空气难以进入,以至于整个空间都变得逼仄沉闷。 明亮的光线静静地淌着,在镜子上折射出一小团光斑,恰好映在镜子里郁绥的脸上。 男生的的微微低着,灰粉色的头发粘连着微粘的汗水,凌乱的贴在鬓角,瘦削的脸庞趁着苍白的肤色,显得人有些孱弱。 郁绥伸出手,用指尖弹了下手里这张被折叠过很多遍的申请表,没抬头,哑着嗓子回复道:“这叫同寝,不叫同居。” 商诀不置可否,没有在意这两个词之间的差别,而是淡淡反问:“所以,你的答案呢?” 他已经将他的答案摆在了郁绥的面前,现在,等待着的,就只有郁绥的答案。 愿意,或者不愿意。 不知何时,静置在裤缝处的手被掩在了身后,商诀敛着眉,指尖在身后蜷缩了下,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郁绥却没有直接回答。 这个问题,其实在前几天,崔喜军就已经问过他了。他当时给出的的答案很坚定,是不愿意。 他不愿意和陌生人共处一室,不愿意被人打破固定即成的生活方式,不愿意把自己的狗托付给别人照顾,也不愿意,会在偶尔的某个深夜里,被人发现偷偷埋在被子里哭泣的懦弱的自己…… 可在商诀问出这个问题时,郁绥难得地迟疑了。 如果是商诀呢? 商诀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闯入了他的生活,他目睹过他的凶厉,安慰过他的狼狈,接纳过他的彷徨,也…… 郁绥的眼睫像是蝶翼一般簌簌地颤了下,在心底默默道出了最后一个词。 商诀也,拥抱过他的脆弱。 所以,如果和商诀一起住在学校里,好像并不是一件多么难以让人接受的事情。 他不仅能节省一定的时间来专心学习,补上之前那些落下的进度,还能避免再看到宋朗华来恶心自己。 郁绥的心微微动摇。 他思索半晌,空气之中的气氛几乎要凝固成为实质,却又像是一条缓慢流淌的透明河流,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膨胀,直到将躁动的新填满。 郁绥的手搭到了洗漱台上,细瘦的手指无声地捏紧了边沿的凸起,他抛出了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如果住宿了,那我的狗该怎么办?” “我们两个人都走了,不仅是我的狗,你的猫也会没有人照顾……” 说到这里,郁绥忽然僵硬地卡住,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现在属于一个无父无母的状态,宋臣年和他关系再好,也不能帮他把狗接回去养,可商诀不同,他还有爷爷,即便他不在这里住了,大不了把猫送到商爷爷家里去,让他爷爷帮他养猫。 可可乐呢,可乐和他一样,身边只剩下了彼此。 郁绥的眉轻轻蹙起来,唇瓣紧抿着,眼神里带着犹豫和无奈。 对面的商诀像是早就猜到他的 问题一样,都没有丝毫犹豫和考虑的时间,直接给出了答案:“c和可乐都可以留在这里,我们可以请一个阿姨,定时来帮我们添置猫粮狗粮,顺便帮你遛狗。学校附近就有很多家宠物店,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并不难。” “而且,我已经挑选了一段时间了,已经找到了符合我们要求的人。” 流转的灯光落到他的脸上,商诀说完,抬起眼睫看向郁绥,无声松了口气,连语气都带上了些许轻松。 果然,郁绥在听完他的解决措施之后,表情也有些松动,像是在仔细思索这个可能性。 地上的可乐正在和他摇尾巴,萨摩耶被养的像个肉团子,搭配上那一身长直的毛,伸出舌头,用黑而润的眼睛盯着他的时候,更显得呆呆胖胖。 郁绥看着它,不自觉叹了口气,他蹲下身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可乐的头,然后仰起脸来,朝着商诀道:“可我害怕,可乐会不适应陌生人的接触。” “商诀,你知道可乐是怎么来的吗?”郁绥又低下头,摩挲了下可乐的下颌:“他是我在之前住的地方捡到的,那时候它才几个月大吧,都没有我的小腿高,可乐长得很憨,你别看它现在一副对你格外亲近的模样,可我见到它的时候,它特别凶,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它。” “因为当时的它,是被人虐待过后丢弃的。” 郁绥的脸上出现落寞的神情,他静静地看着萨摩耶的舒服到打呼的模样,凌厉的狐狸眼微弯,露出些怔松的温柔底色来。 “那个时候,它身上没有一块儿L好肉,有很多被刀划出来的伤痕,因为太久没人管,伤口都溃烂得不成样子,就连右后腿都险些叫人打断。” “我强硬地把它带到宠物医院里的时候,它被吓坏了,张着嘴乱咬我,明明害怕的身体都在颤抖,还装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 根据郁绥的描述,商诀的脑海之中不自觉浮现出当时萨摩耶遭遇的惨况,又垂眼去看现在可乐膘肥体壮的模样,轻声道:“不会嫌弃吗?” 郁绥被他问得一懵:“嫌弃什么?” 商诀跟随着他的动作蹲下来,和他面对面,指了指萨摩耶:“不会嫌弃脏兮兮的它。” 郁绥溢出一声笑来,摇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洁癖这么严重,这也没法摸,那也没法碰。” 郁绥:“不过当时的确是有一点点嫌弃的,毕竟我打了好几针狂犬疫苗,被他咬得怪疼的。但好在它也算是有良心,知道我是在救它之后,就很乖顺地来让我摸它了。” 郁绥:“等它伤口都好了之后,正好我们换了新的房子,它不会见到从前虐待它的主人,我和妈妈就干脆把它接到自己家里养着了。” 听着他和自己讲起从前的事情,商诀有些出神,他不知不觉间伸出手,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指尖险些触及到了郁绥的手。 郁绥刚一垂眼,就发现商诀的手没入了可乐浓密的狗毛之中,略显僵硬地抚摸着。 想到商诀要命的 洁癖,郁绥噗嗤一下笑出来,他撞了撞商诀的手肘,懒洋洋道:“商诀,你这洁癖能忍?” L“……”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听得出语气十分艰涩困难。 郁绥见状,急忙把可乐的狗头拽回来,而后站直起身一把将商诀的手拽过来,径直打开了水龙头。 冰凉的水流在掌心流淌,商诀的手被郁绥握在手里,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掌心的温度,还有缓慢跳动的脉搏。 萨摩耶在底下胡乱蹭着两人的腿乱拱,白色的狗毛沾了不少在衣服上,郁绥担心这笨蛋又凑上来乱舔商诀,慌忙撒开商诀的手,将萨摩耶一怼一怼挤出了门外。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位置巧妙地互换了过来。 郁绥倚在门框上,先前面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懒洋洋扬起下颌,狐狸眼映着璀璨的光:“喂商诀,既然能忍,那以后就多忍忍吧。” “辛苦喽,我的新室友。” 商诀合拢了掌心,水流从指缝里穿插而过,又汇聚成线,滴答而下。 他被郁绥的笑晃了下眼睛,缓慢站直身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摆已经被打湿了一块儿L。 商诀学着他的模样笑起来,像是冰雪消融时的暖:“不辛苦,绥绥。” - 两人的住宿申请表是在第二天的早上送到崔喜军办公室的。 彼时崔喜军正苦大仇深地用小镜子照着自己光秃秃一片的头顶,看着上边零星挣扎出的几根白发,颇感心酸。 郁绥敲门的力气大,直接把崔喜军的吓了一跳,小镜子从手中掉落,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险些摔碎。 崔喜军心疼地弯下腰将自己的小镜子捡起来吹了吹,随即瞪大眼睛看向郁绥,这小泼皮难得没惹事,反而老老实实地递了张申请表过来。 崔喜军眼皮一掀,伸手将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接了过来,商紧接着也递了一张过来。 “住宿申请表”几个大字端端正正写在顶上,最下头写了两人的名字。 崔喜军没好气开口:“前两天好声好气劝你俩服从学校安排,一个两个跟我犟个没完,不是说打死都不来住宿吗,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表递上来是什么意思?” 郁绥笑笑:“还不是为了认真学习吗崔主任,我和商诀回去认真思考了一下,认为学习的时间就是一点一点从海绵里挤出来的,住宿既方便我们俩,也方便您认真管理我们,带领我们走上更好的人生。” 崔喜军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很是不相信的模样。 商诀见状,主动凑上来添了个更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崔主任,选择住宿是因为,我们想赢了之前的那个赌注。” 崔喜军闻言,脸又垮了下来。 上次那件事情,本来应该给 赵天琪记一个处分的。 ◢想看应祁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吗?请记住[]的域名[( 任凭其他人怎么骂都没用,只好由着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祖宗闹腾。 商诀或许考得过,可郁绥呢? 崔喜军瞥了他一眼,好半晌,慢悠悠叹了口气,将两张申请表装订在了111班的那一摞文件里。 “行了,也算是有点志气。”他看着郁绥,苦口婆心道:“郁绥啊你住了宿,再和以前一样四处乱窜,我一定立即取消了你的住宿资格。” 郁绥忙不迭应下,商诀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 宿舍名单分好的那天,班上乱哄哄的,史晓明正拿着张运动会报名的单子在班里四处求爷爷告奶奶。 孟杰拿着宿舍名单四处吆喝,宋臣年心急得要命,当即就窜了过去,在里边仔细寻找着自己和郁绥的名字。 他的名字倒是在前头,和史晓明挨在一起,只是郁绥的名字有点难找。 宋臣年翻来翻去,踩在第二页的尾巴看到了他的名字。 郁绥商诀1439 宋臣年苦着脸回头看向郁绥,虚弱开口:“绥绥,想不到我们竟无缘至此,你居然没和我分在一起!” 郁绥翻看着手里的文言文字典,眼皮都没掀一下,淡淡问了声:“那我和谁分在一起了?” 宋臣年咬牙切齿地看了眼商诀空荡荡的座位道:“你和商诀那变态洁癖分在一起了,绥绥,不是我说,我感觉你和他住一起,得被消毒水脱一层皮。” 郁绥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直接笑出声来:“哪儿L有那么夸张。” 宋臣年恨铁不成钢道:“你没看见商诀平时都要里二层外二层给你和桌子消毒吗,这住一起了,那不得更过分?我估计他都能用消毒水给你泡个澡,或者用酒精给你来个spa……” “不会。” 宋臣年话刚说到一半,兀地被人打断,商诀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沓崭新的试卷,站在郁绥身侧,冷冷朝他瞥过去:“我不会那么做。” 宋臣年有些尴尬地咳了下,眼神不自觉乱飘,等商诀落座之后,他偷偷摸摸转过来凑在郁绥的耳朵边,挤眉弄眼道:“绥绥,你要是不习惯和人住一起,可以提前找人商量一下换个宿舍,实在不行,我找大明商量一下,他肯定愿意帮你。” 毕竟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郁绥有抑郁症、有时候还会在晚上情绪崩溃的人。 宋臣年满脸担心,恰逢史晓明凑过来想问问这二人有没有什么能报的项目,老实人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疑惑道:“诶商诀,之前你不是说很介意和别人一个住在一个宿舍吗?我还真有点担心你不适应呢。” 郁绥随手拎起自己的水杯,慢条斯理地拧开了盖子,饮了一口。 宋臣年闻言扭头看向商诀,带着点稀奇的打量,撺掇道:“诶商诀,你要是不适应宿舍生活,我和你换换呗,大明可以做你舍友啊,我和你说,他可会照顾人了,还特别喜欢干净,绝对不会触犯到你的一丁点洁癖。” 史晓明做老好人做惯了,下意识点头接过话:“也行,商诀,我很包容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诀却丝毫不为之所大,他淡淡瞥了眼身侧专心喝水的郁绥,语气款款:“没关系,和郁绥住在一起,我就不介意宿舍生活了。” 史晓明疑惑,宋臣年震惊,商诀不急不缓又扔出来一句话:“毕竟我们之前的同居生活就很快乐。” 郁绥嘴里的水直接呛在了嗓子眼里,咳了个惊天动地。! 第 38 章 连载 一声惊雷平地起,后排这一片闹哄哄的区域瞬间寂静下来,显得郁绥被水呛到的咳嗽声更大了。 宋臣年一脸呆滞,史晓明吓得连手里的运动报名册子都掉在了地上,过来凑热闹想看看自己宿舍号的曲多悄悄伸长了脖子看过来。 万众瞩目之下,只有商诀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地从郁绥手里接过他的杯子,慢条斯理地替他将盖子拧好,随后道:“绥绥,慢点喝。” 之前并不怎么关注这两人的曲多暗暗吞了口口水,脑海之中忽然冒出来一个格外荒谬的想法。 他觉得商诀坐在郁绥跟前,像一个拼命彰显自己地位的正宫娘娘。 这他妈的,他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而另一边的郁绥咳得惊天动地,半晌没缓过来,连脖子都因为过度用力染了层绯红。 他一脚踹上了商诀的椅子腿,用的力气太大,直接把商诀的椅子踹得挪出去了一点。 商诀淡淡晲过来,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郁绥的背,帮他顺气:“慢点咳,不用急。” 郁绥更生气了,他咳了好半晌,才憋出句话来:“商诀,我昨天是怎么说的,那个词到底叫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但也抱着几分看乐子的心态,好整以暇地等着商诀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这位习惯性语出惊人的主情绪明显低了下来,商诀侧过头来,浓墨般的黑发恹恹地耷拉在眉间,他狭长的眼尾勾勒出一抹很淡的阴影,朝着正在看热闹的众人瞥了眼,随即淡淡道:“不叫同居,叫同寝。我们同寝的生活会很和谐。” 他转身收回了手,又递了张纸巾给郁绥擦被呛出来的眼泪,不料被对方抬手挥开了,商诀的动作卡在半空中,不情不愿又补充了句:“之前也不叫同居,叫邻居。” 他将手收回来,强硬地将手里的纸巾塞到郁绥的手里,又道:“我中文一直不太好,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众人此起彼伏地“哦~”了声,还是一脸不相信,郁绥抬眼看到其中一个女生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上边看到了几分…… 老母亲的慈爱?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一定是自己看错了,郁绥摇了下脑袋,刚想认真再看一下的时候,方才的那个女生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杀气腾腾的许岚。 这位美艳杀神今天没穿高跟鞋,但气势依旧,她扫视了一圈方才还闹哄哄的教室,这片狭小的空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史晓明呆呆站着,许岚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份运动会报名表,卷成筒,懒洋洋开口发问:“刚刚都站那儿闹什么呢?” “隔着几个班,其他班都安安静静,就你们班,吵吵嚷嚷的,鸡飞狗跳,怎么,是想在班里给我开个菜市场?” 许岚手里的报名表砸在郁绥的书桌边沿上,整个班都静悄悄的,大家缩着脑袋,你看我我看你,活像等着被宰的鸡崽子。 许岚懒洋洋垂下眼,看着这群学生,没好气道:“现在知道安静了啊,刚刚干什么来着。来孟杰,你来给我讲讲。” 孟杰僵着身子站起来,偷偷往后瞥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扯了个谎:“老师我刚刚在卫生间,也没听全。” 许岚双手抱臂,眉毛微挑,眼神凌厉:“真没看见?” 孟杰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毕竟商诀和郁绥已经被崔喜军棒打鸳鸯过一次了,作为郁绥潜在的好兄弟,他怎么可能出卖这两人。 许岚又将眸光挪向缩着脑袋的史晓明:“班长,你来说。” 史晓明无奈地抬起头,纠结地要死,最后在许岚强势的眼神之下,脑子一转,蹦出来一个绝妙的回答:“商诀刚刚在给我们讲他对于居住方式的几种理解,我们在帮他分析。” 说得这样冠冕堂皇,总不可能被骂了吧。 果然,许岚没再搭理史晓明,转而把目光挪到了商诀的身上。 对方之前在她课堂上表现的跟个智障一样,她到要看看,郁绥给他补课补了这么久,商诀到底有没有一点儿长进。 许岚倾身:“商诀,刚刚怎么解释的,我听听。” 她话音刚落,郁绥就阖上了眼,攥紧了拳头,无声在桌面下挥舞着,试图恐吓商诀说点该说的东西。 对方闲闲晲了眼他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晰的弧度,站起身认认真真地回答起问题来:“老师,我刚刚在将同居,同寝,还有邻居的区分。” 许岚的眉头皱起来:“这有什么好区分的?” 郁绥跟着接过话道:“对啊,这都是常识,只有你一个人分不清,还闹笑话出来。” 商诀挑眉,隔着课桌的遮掩,拽了下郁绥的衣袖,动作轻飘飘的,却又难以被忽视。 郁绥没好气地瞪了下商诀,示意他多闭嘴,少开口。 许岚看出这两人的眉来眼去,也懒得再搭理,转头研究起手里的报名表来。 只见上边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个项目有了名字,许岚又定睛一看,发现为数不多的几个名字里,有一半都是史晓明的。 火气噌的一下又飚上来了,许岚恨铁不成钢地扫视一圈这群兔崽子。 历届实验班在体育会上都是倒数第一,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倒数就倒数了,好歹还留着个体育精神。 可往年的实验班,也没出现过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情,报名表发下来三天了,明天就是最后的截止日期,这张表别说填满了,就连个名字都看不见。 许岚笑了声,落在底下的学生耳朵里,阴恻恻的,像个活阎王。 “学习学的连点精气神都没了?”许岚扬了扬手里的报名表:“既然没人想来报名,那就我来指定吧,你们啊,也该多参加点项目,锻炼锻炼身体。” 她话还没说完,底下瞬间哀鸿遍野,宋臣年先举起了手,试图卖乖:“岚姐,别了吧,我们这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哪儿能和体 育班的那群人比啊。” 许岚用报名表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怎么就不能比了,宋臣年,有点志气,开学篮球赛的时候,郁绥不就赢过体育班了吗?” “再说了,我也不用你们体育班,要是我们班这次能进全年级的前百分之六十,我就答应你们一个条件。” 美艳杀神懒洋洋抛下诱饵,教室里果然一阵躁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总算来了点兴趣,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自己能报什么项目。 郁绥胆子大,看见所有人期盼又有点胆怯的眼神,率先开了口:“老师,这条件是什么啊,总该提前和我们说一下,好让我们有点动力。” 许岚不紧不慢走回到讲台上,双手撑着桌案:“你们想要什么,语文单项的国庆作业豁免权够不够?” 这奖励一出,全班瞬间沸腾起来,宋臣年和孟杰这样的活宝就不用说了,就连史晓明闻言,眼底都爆发出巨大的光亮。 要知道,许岚可是创造过在国庆留了14张试卷外加五篇作文六篇摘抄等惨无人道的作业量,在当年可谓是一骑绝尘,将其他老师的留的作业杀了个片甲不留。 “不仅这样,运动会结束之后,我可以带你们翘了晚自习,我们一起去外边的烧烤店庆祝。” 巨大的欢呼声从底下传来,先前史晓明求着都没人报名的运动会,转瞬之间填满了名字。 郁绥被许岚指定了一个最困难的3000米,宋臣年帮他拽上了了4x100和4x800的接力赛,每个人最多无个项目,他自己又添了个沙地跳远和1000单人赛,安排的满满当当。 宋臣年看着自己一身的肉,皱着脸,挑来拣去,最后选了铅球和跳高。 眼看那张报名表就要被填满了,商诀还是没动静,郁绥从史晓明的座位上回来,不由得瞥了一眼这人,问道:“你不报一个项目吗,商诀?” 商诀摇头:“这些项目我之前没接触过,还是不要随便去了。” 他这话一出,郁绥又想起了商诀说的,他在国外被霸凌的那些日子,估计当时的商诀也像现在一样,孤零零地坐在角落,看着别人热火朝天的参与活动,自己却被隔绝在外。 郁绥心软了一些,试图带着商诀融入集体:“那你去报个男子四百米吧,那个还有名额。” 四百米容易面目狰狞,被郁绥看见了会觉得他丑。 商诀摇摇头,委婉拒绝:“四百米要拼速度,我身体不好,拼不过他们。” 郁绥思考了一下,换了个项目:“那和我一起跑三千米?” 三千米要跑很久,到时候出很多的汗,郁绥嫌他臭,肯定不愿意来扶他。 商诀又摇摇头:“三千米要很好的耐力,绥绥,你知道的,我身体弱,也坚持不了那么久。” 他偷偷晲了眼郁绥的脸色,语气有些落寞:“万一在场上摔倒了,我怕大家会和很多年前的同学一样笑话我。” 郁绥又将目标放到跳高上:“跳高不错啊,你腿长,估计 能取一个不错的排名。” 商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扫了一眼比赛的时间安排。 跳高和郁绥的3000米撞时间了,这样他就不能去给郁绥送水了。 商诀断然摇头拒绝:“我小时候被那群欺负我的同学从高处推下来过,对不起绥绥,但我有点害怕这个运动。” 郁绥只好作罢,两个人挑来选去,铅球的话,商诀受不了捧着一个脏兮兮的球半天,沙地跳远,他不愿意写字进沙子,跨栏他也不会。 郁绥险些暴走离开,他看着商诀挑三拣四的模样,恨不得把刚刚多嘴关心的自己给锤进地里。 教室里闹哄哄的,几乎所有人都围到了体委跟前报名,后排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风晃晃悠悠地吹进来,将窗帘吹得鼓鼓囊囊,在商诀的脸前飘拂,映出一截少年倾身的剪影。 商诀的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肤色冷白,发色如浓墨一般,衬得眸子也越发黑润。 他像是察觉到了郁绥的心思一般,缓而慢地靠近,眸光落到郁绥那双凌厉的狐狸眼上:“绥绥,你很想在运动会上看到我吗?” 郁绥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眼尾下的泪痣染了层红:“我才不想,你爱去不去,关我屁事。” 商诀抿着唇笑了下,凑近郁绥,嗓音压得很低:“那绥绥,如果我去比赛了能拿到第一,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奖励?” 郁绥转过头,发现商诀这人,就是典型的给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的白日做梦型选手。 他眼尾微挑,狐狸眼中带着几分清亮,朝商诀扬了扬下巴。 这动作不显轻蔑,反而带着少年独有的骄傲与明艳,很是生动。 郁绥调侃着问商诀:“就你还能拿第一?” 商诀微阖的眼睫掀起来,衬得眉眼越发清隽,他压着笑点了点头:“总该为了你试一试。” 郁绥来了兴趣,眼睛眯起来,漫不经心道:“行啊,你要是拿了第一,随便什么奖励任你选。” 商诀的瞳仁染上笑意,朝着郁绥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晃了晃,示意郁绥把自己的小拇指也伸出来。 “干什么啊?”郁绥不明所以。 商诀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大腿上,用小拇指勾上了郁绥的小拇指,牵起来,晃了晃。 商诀说:“当然要和我保证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猪八戒。” 脑海之中兀地响起来一道啜泣的童声—— “拉钩sang吊,一百年不许变……sei变谁是……” “呜呜呜,最后这一句我不会。” “笨死了,谁变谁是猪八戒,学会了吗。” “学……学会了,拉钩sang吊,一百年不许变,sei变谁是猪八戒……那你真的会回来看我吗,你要是不回来,可就要变成猪八戒了。” “我才不会变猪八戒,你等着吧,我不仅会回来看你,我还会帮你把欺负你的那群坏蛋给打跑。” “哦——哦——谢谢你。” 记忆回笼,郁绥试着回想了一下那个哭哭啼啼没完的人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垂眼看向自己和商诀牵在一起的小拇指,嗤笑道:“商诀,你都多大了,还信这个。” 商诀不置可否,只晃了晃自己的手,催促郁绥和他盖章。 郁绥无奈,只好凑上前去。 尾指相勾,拇指相印。 指尖的纹路顺着肌理没入血脉,暗念膨胀,亲昵蔓延,在四肢百骸之上盛开出花。 商诀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郁绥的指纹烙印在自己手里一样。 “礼成了,你就不能反悔了。绥绥。”! 第 39 章 连载 “幼稚鬼。” 郁绥不咸不淡的嘲讽他,但还是很配合得用了些力,将这个盖章盖得更深了些。 - 今年一中的运动会准备的要比往年更隆重些,大概是因为这是在旧校区举办的最后一场运动会的缘故,大家的热情都格外高涨。 不仅是实验班,其他几个班级也都把项目报满了,比起往年零零星星的人数,今年的比赛人数规模可谓是十分壮观。 运动会前的最后一场班会,许岚简单介绍了一下运动会需要注意的事项,原本打算就这么结束,让大家自习,谁知道宋臣年这活宝突然举了个手,一脸讨好地问道:“岚姐,那咋们列方队的时候还整以前那个口号吗?” 宋臣年:“岚姐,以前那个真有点土,喊出去咋们多没面子啊。” 许岚一怔,朱振离职之后,实验班就由她来接管,可班级口号和班级目标以及班歌这些东西,一时之间,她还真没来得及调整更换,原先以为,学生们对这些东西都不在意,可现在看来,可能是她想错了。 她挑了下眉:“怎么,你们想换?” 三十多个学生齐齐点头,就连郁绥也不例外。 真是救命,先前朱振整出来的那套口号,每次在跑操的时候一喊,郁绥就觉得自己像个被赶鸭子上架的特种兵。 所有人都期待的看向许岚,等待着她给出一个最终答案。 许岚没什么意见,当即大手一挥,允许了他们的提议,让他们每六人分成一个小组,挨个上来把口号写下来,然后大家一起投票,决定出最后的口号。 宋臣年闻言立刻拽着史晓明转过来,带着孟杰和他的同桌林晓安,六人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孟杰:“我早就看不惯朱振那口号了,据说他给咋们那个口号是他前几件学生就一直在用的,除了拼死学习,没有一点内涵。” 宋臣年很是赞同地点头:“就是,这次好不容易能换个口号,我们一定要想一个镇得住场子的口号,要那种一听就很牛逼的,这样的话,我们班绝对是整个运动会上最靓的风景线。” 郁绥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怕不是风景线,是显眼包。” 商诀用拳头抵了下嘴唇,轻轻笑了下。 郁绥察觉到身边人的笑意,立马偏头看过去,眼神从上打量到下,毫不客气讥讽道:“你还好意思笑,你在写语文方面,更是显眼包。” 商诀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几个人讨论了一番过后,终于七拼八凑出来一句口号—— “青衿之志,履践致远。行远自迩,笃行不怠。” 宋臣年看了半天,小声嘀咕了一句:“文化倒是有了,就是也太深奥了吧。” 词儿是郁绥想的,他看了半晌,也觉得有些拗口,刚要提笔再改改,余光一瞥,就看到了商诀正埋头在写什么。 他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悄悄靠近看过去。 商诀捂得倒没那么严实,那16个大字毫不避讳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文能称雄,武能称霸,111班,文武双霸。” 郁绥的嘴角抽了又抽,他的视线来来回回在商诀那张清隽冷淡的脸上打量,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口号完全符合宋臣年的理想要求。 又能镇场子,听起来又很牛逼轰轰,更重要的是,它很显眼包。 其他人的也被郁绥的笑声吸引了,大家齐齐看过来,就见郁绥笑得眼尾泪花儿都快出来了。 宋臣年离得近,站起身子来看商诀写了什么东西,一个没忍住,也笑起来:“商诀,你这口号写的,真符合你语出惊人的人设。” 其他人也纷纷凑上来,大家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憋笑的神色,郁绥直接将自己手里的纸揉成了一团,调笑道:“宋臣年,这条最符合你的要求,实在不行,我们组就推这条。” 他狐狸眼中晕开一层水光,调侃着看向商诀问道:“商诀,你觉得怎么样?” 商诀瞥了眼自己拿来写着玩儿的口号,挑眉看了眼笑得幸灾乐祸的郁绥:“你确定?” 郁绥迅速点头,额前的碎发都扫在了眉眼处,灰粉的颜色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当然确定啊。” 宋臣年孟杰等人毫无异议,甚至还商量着全组人都要给这条口号投票,就连林晓安都憋着笑点头,还转过头来询问郁绥:“郁绥,你看要不要再改改?” 郁绥垂着眼,又将这几句话细细端详了一番,提起笔,在最后改了几个字—— 雄霸天下。 宋臣年探着脑袋看,不由得感慨:“绝,真绝了,文能称雄,武能称霸,111班,雄霸天下。太中二了,我感觉喊出来的一瞬间,我能一统武林了。” 原本大家只是想开个玩笑,随手将这条口号写在了黑板上,许岚见状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直到史晓明开始唱票,大家才发现事情隐隐约约有些不对劲: “商诀郁绥组,一票。” “商诀郁绥组,一票。” “商诀郁绥组,一票。” “曲多林淼组,一票。” …… “商诀郁绥组,一票。” 这句“雄霸天下”的口号以24票的绝对性优势胜出,许岚眼前一黑,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真要选这个?” 实验班这群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嬉皮笑脸地点了头。 郁绥呆了,也真没想到实验班这群卷生卷死的卷王没选那些高大上有格调的口号,选了他们组随手拿来玩儿的口号。 许岚在讲台上深吸了两口气,看着黑板上的四个半“正”字,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运动会出场喊这个,真不后悔?” 平常喜欢和老师搭腔的康树实也嬉皮笑脸接了句:“岚姐岚姐,这可是我们自己选的,怎么可能后悔!” 郁绥闻言,瞥了眼这哥们 儿,对方朝着他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明晃晃的。 “……”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最全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尽在[],域名[( 郁绥觉得这世界真TM魔幻。 - 运动会这天,天气异常的好。 天空像块儿澄澈的蓝宝石,偶有几片云霭在空中悬浮,被风卷成各异的形状,十分有趣。 高一时的运动会,实验班下来的人格外少,大家当时都被朱振压在班里背单词和作文,一沓一沓的卷子压在桌面上,像是一座大山,将人压得喘不上气来。 混杂着楼下热烘烘的加油打气声,更显得实验班这群人格外凄苦。 以至于今年,大家连作业都没拿,只拎了个校服就下去了,许岚打开班门时,发现里边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她今天穿了件纯白的T恤,下边搭了条牛仔裤,又扎了个高马尾,整个人都显得青春洋溢,格外显小。 估摸了下时间,许岚不怎么情愿地下了楼,磨磨蹭蹭地抵达了111班排到的座位跟前,就看见一群乌泱泱的人头正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许岚没能听见,她磨蹭的太久,刚好卡到了111班要进场的时间,大家看见她之后匆匆打了个招呼,便迅速整理好衣服和站位,排成了一个方阵,踏着步子往操场的跑道里走。 郁绥和商诀走在最前,两人分别举着111班的班期和班牌,身板挺得格外直。 郁绥今天更是难得没穿他那些花里胡哨的T恤,而是穿了件纯白的衬衫,下边搭了条和商诀如出一辙的黑色西装裤。 他灰粉色的头发在风中被吹得蓬松飞扬,露出有些少年气的眉眼,嘴角抿起一抹笑来,有种浓墨重彩的好看。 许岚走在队伍的最后方,远远瞅着郁绥那颗粉色的脑袋,又看了眼端端正正一丝不苟的商诀,心想,丢人就丢人,好歹有两个门面撑撑场子。 果不其然,他们班一进场,就能听到四面的观众台上爆发出的巨大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那就是商诀吗?!救命别把我帅死!” “我靠我靠,谁说郁绥长得凶神恶煞的,他明明长得很像我未来男朋友。” “谁有郁绥的联系方式啊,我今晚就要冲!” “姐妹们谁懂啊,我被喜军拆散的becp又站在一起了,不管了,今天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许岚听着这群小女生的喊声,好笑地弯了眼,一时之间,肩膀也挺直了不少,又恢复了以往大杀四方的模样。 队伍逐渐走到最中间,人声喧闹,观众台上一片叽叽喳喳,主席台的麦克风使用的年代太过久远,发出了刺耳的电流声。 许岚听不清其他班级的口号,但大概都是些“青春无悔,逐梦扬威。”、“踔厉奋发,力争上游。”的积极口号。 队伍站在了最中间,主持人激情地念着早已写好的演讲稿:“现在,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年纪的111班……” 队伍停住,无人机在头顶飞来飞去,最前方还有 摄影的老师正在调整镜头。 许岚听见了111班的学生们喊出来有史以来最响亮的一嗓子—— “文能称雄!武能称霸!111班!雄霸天下!” 一声落下, 气势硬生生盖过了音响里正在播放的音乐, 混杂着麦克风的收声,这声口号迅速传遍了整片操场。 讲台上的学生快笑趴了,就连充当志愿者的老师们也没憋住,频频朝着郁绥商诀他们几个看过来。 当然,学生的视线主要集中在商诀和郁绥身上,老师的视线都集中在许岚身上。 许岚身上大杀四方的气势全无,生平第一次这么丢脸,绝望地想找个洞钻起来。 偏偏这群活宝给她准备的惊喜远不止这点儿,在离开跑道中心的最后一分钟,许岚看着最前头的商诀在班牌上按了什么东西。 一个圆形的,上边有无数镭射片的灯球转起来,在阳光下折射出来的光比崔喜军那颗光头还亮。 里边放着实验班全体学生录制的另一句新口号: “一中一霸,唯我许岚!运动赛场,誓争第一,全军出击,谁与争锋!” 许岚:“……” 她能不能把这群猴扔进垃圾堆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最前面的商诀:“……” 宋臣年只告诉了他要在最中心打开这个按钮,可没告诉他里边装着这么炸裂的口号。 热得能把人蒸发的红色跑道上,商诀身上冒出一层冷飕飕的凉气儿,就连脸都快冻住了。 郁绥憋着笑,等到班级出了中心位,状似不经意地凑近了商诀一个身位的距离,悄悄喊他的名字:“商诀。” 被叫到名字的主人公绷着脸,不怎么愿意转过头来。 他分明也从里边分辨出了郁绥的声音。 111班的队伍出走出了跑道,大家按照要求,走到了跑道里边。 许岚嫌丢人,刚下跑道就去躲人了,郁绥和商诀拎着班牌和班旗走到了最后。 郁绥看着商诀的脸乐了:“商诀,新口号你喜欢吗?” 商诀低头睨了他一眼,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这可是我们专门按照你的商式风格写出来的。”郁绥说。 商诀挑了下眉:“你们?” 郁绥看着他冷飕飕的脸,咳了一声,老实道:“我。” 商诀又把脸侧回去。 郁绥压着嘴角的笑:“每次不都是你语出惊人吗,这次总该让你也试试什么叫社死。” “不过该说不说,你还挺帅。” 商诀的拇指在食指骨节上摩挲了一下,随口问:“有多帅?” 郁绥调侃道:“帅的让人脸红心跳,行了吧。” 他话音刚落,商诀倏地将手伸出来,径直贴在了他的脸上。 郁绥因惊愕瞪大眼睛,眼尾的泪痣恰好抵在商诀的食指上。 商诀摩挲着他的脸,语气格外认真:“绥绥,可是你没有脸红。”! 第 40 章 连载 “我脸红个屁!” 郁绥的狐狸眼瞪得溜圆,着急忙慌地去躲开商诀的手,以至于没看到身后撞上来的人,被绊了一下,身子往后一歪,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关键时刻,他被商诀拉了一把,没摔倒在后边,结果又因为惯性直直撞进商诀的怀里,柔软的发丝蹭过商诀脖颈处的皮肤。 差点撞到郁绥的男生一脸无措,赶忙道歉:“对不起啊,我刚刚以为后边没人,才不小心撞到你,你没事儿吧?” 商诀的眼睫半垂着,眸光像一泓流动的墨,静静停留在郁绥的身上。 日光正盛,郁绥微低着头,蜷曲的发尾打着卷,停留在清瘦凸出的脊骨上。因为侧着脸的缘故,商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隐藏在灰粉头发下的一小截耳垂。 那一点盈白的肉火烧似的通红,郁绥的脸又白到几乎透明,这一点点颜色在他身上,像戴上了个红珊瑚串子似的。 商诀微挑了下眉,将自己的眸光挪开,落到一脸歉意的男生身上,淡淡道:“没关系,你先去检录吧。” 对方赶忙点点头,小声道了声谢。 等人走远,商诀这才松开了拽着郁绥牢牢不放的手,脸上的表情很淡,错落的光影投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几分清隽的温柔来。 他散漫开口,语气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狎昵:“不是你说,我今天帅的让人脸红心跳吗?” 他歪头看过来,眼神自然又坦荡:“可绥绥,你没有脸红,所以你这是在撒谎吗?” 郁绥被他问的一懵,脸上出现怔然的神色。他的狐狸眼半垂着,纤长的眼睫像是两片簌簌发抖的鸦羽,衬得眼尾下那颗泪痣都无辜了几分。 他刚要回答,一抬头的功夫,才发现自己和商诀的距离极尽,两人的呼吸几乎要交错在一起,带着独属于夏日的灼热温度。 他慌忙退后一步,和商诀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长,中间能隔得下三个人。 商诀抬眼看着他,发现这下不仅是那点儿薄肉。郁绥整张脸都红了个彻底,被冷白的肤色一衬,格外显眼。 他单薄锋利的眼尾勾起来,身上的冷淡疏离一下子被削弱了不少,商诀眼底渗出些许笑意来,很客气道:“绥绥,原来你没撒谎。” 郁绥这次是真脸红了,他从小就厚脸皮,哪里遇到过被人抓着调笑的情况,现下凑在商诀跟前,他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要烧起来。 难明的情绪在心底膨胀,像轻飘飘的气球悬于天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爆炸。 郁绥对这样的情绪格外陌生,直接炸了毛,他冲着商诀大喊:“闭嘴!” 商诀站直了身,往前凑了一步。 郁绥色厉内荏地继续喊,声音都高了几个度:“我用的是个形容词儿,形容词你懂吗,不懂就自己回去学,别一天到晚的用你那糟糕的理解水平,拿我做实验。” 商诀头一次看见他这副样子,有些好奇地盯着他看,他的上 眼睑掀起来,深色的瞳仁在光下被照得剔透,拽着明白装糊涂:“是吗?我以为你在说你自己。” 他的眉眼弯起来,显出几分清隽的温柔来。 郁绥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眼睛没个实点,四处乱瞟:“屁,我怎么可能会脸红,你以为你是什么绝世美女吗,别人看你一眼就心跳?!” “我警告你啊,你最好别那么自恋,要开屏去别处开,离我远点儿。” 他噼里啪啦地冒出来一堆话,前言不搭后语的,配着这副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恼羞成怒了。 商诀笑了下,很有眼头见识地道歉:“这样吗,那是我错了。绥绥。” 虽然是道歉,可他语调里总是透出几分散漫的笑意,压根让人感觉不到歉意。 可偏偏还有没眼色的人撞上来,宋臣年拉着史晓明一块儿,怀里揣了张巨大的红色横幅,笑嘻嘻地来拍郁绥的肩:“诶,郁绥,你看我们做的新横幅,帅不帅?” 这呆瓜原本是想给郁绥展示一下,谁想到话音刚落,就看到郁绥转过身来,两腮通红,但表情却是想要杀人一样。 宋臣年被吓得一愣,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绥绥,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他不说话倒还好,一开口,仿佛触及到了郁绥的隐藏机关,对方喘着气,朝着他疯狂开怼:“我脸红?我脸红个屁!” “是你的横幅质量不好,反射出来的光太亮了。”他说完,又瞥了一眼头顶高高悬挂起来的太阳,虽然知道自己的理由有些离谱,但还是格外嘴硬道:“还有,今天太热了,我身体好,火气旺,热得慌。” 宋臣年慢吞吞地张大了嘴,史晓明抬起眼小心打量着郁绥。 郁绥觉得自己但凡和商诀待在一起,脑子都要莫名其妙缺根筋。想到这儿,他泄愤似的解了颗衬衫上的纽扣,随后拿起桌上的姓名牌,快步朝着1000米的检录处走了过去。 留下宋臣年史晓明在原地和商诀大眼瞪小眼。 宋臣年看了眼火急火燎的郁绥,想了下,还是疑惑地向商诀发问:“绥绥今天这是怎么了,吃火药了吗?” 商诀的眸光一眨不眨地落在郁绥的身上,漆黑的眸子中酿出零星的笑意道:“可能是吃了番茄吧。” 宋臣年:??? 吃什么玩意儿??? 实在搞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好在宋臣年是个心眼子大的,当即决定少掺和这两人的事儿。他拽着自己手里的横幅,高高兴兴地去和康树实交流想法了。 宋臣年:“老康,你看我这条横幅,做的威不威武,霸不霸气?” 康树实摸着下巴,先看了眼离开的郁绥,又看了眼眼前的商诀,直觉哪儿不太对劲。 直到宋臣年催他,他才缓过神来,很给面子地回答:“真绝了哥们儿,你没看见岚姐听见这口号直接遁地走人了吗,你直接挂上来,不怕岚姐回来抽你啊?” 宋臣年闻言,偷偷瞄 了一眼教室那边的方阵,搜寻一番都没能看见许岚,瞬间放心了不少。 “嗨,运动会嘛,要的就是一个出人头地。” 康树实被逗得一乐,又瞄了眼商诀。 商诀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也没有在意,只是闲闲扫了他们一眼,就又收回了眼神,他转过身,从看台上找到了自己的包,随手翻了两下,找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心满意足地跳下了台,朝着郁绥刚刚离开的方向而去。 操场上的人格外多,学生们熙熙攘攘挤做一堆,混杂着体育老师喊人的声响,格外嘈杂。 一会儿要进行的比赛是高一年级的男子1000米,要等下场的女子800米结束检录之后,才轮到郁绥这一批高二学生检录。是以郁绥在这个空档并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只好一个人找了个角落随意看着人群,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场比赛的检录。 头顶的云一片稀薄,太阳肆无忌惮地暴露在天边,光线明亮而刺眼,带着灼人的温度,硬生生叫人逼出一层潮湿黏腻的汗来。 郁绥将身上白衬衫的袖子折成几卷,挽在手肘处,大喇喇坐在地上,用手扇着风。 日光静静地淌下来,没入眼底,郁绥眯着眼,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有些恍惚。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了,仔细算一算,上一次参加运动会,还是在初二的时候,那个时候,郁瑶还没有被检查出来癌症,他的家庭依旧维持着一种幸福而美满的假象。 从后背兀地落下一层阴影,停留了几秒,郁绥仰起头,就见商诀在他面前徐徐站定。 男生的面容清隽冷淡,分明的轮廓在脸上勾勒出很淡的阴影。 郁绥漫不经心掀起眼睫,不是很想搭理这人。 商诀没想他一样席地而坐,而是半蹲下身,朝他伸出掌心,里边静静地躺着一颗粉红色的草莓糖。 郁绥挑了下眉,就见商诀垂下眼睫,又将草莓糖往自己的方向递了下。 “今天的糖还没吃。” 商诀说。 阳光下,草莓糖的透明糖纸折射出瑰丽的颜色,波光粼粼、熠熠生辉,格外好看。 郁绥没伸手,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懒洋洋地看着对面的人,狐狸眼微挑,连带着眼尾下的泪痣也闪着光。 郁绥:“你过来干嘛?” 商诀的眼睫半垂着,在眼睑下的皮肤上投出很淡的阴影。 他简单思考了一下,口吻认真:“来哄你。” 哄他? 他郁绥什么时候需要人哄? 郁绥晲了他一眼,嗤了一声,站直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着的灰尘,双手插进兜里,闲闲侧过脸,颇为挑衅地看向商诀:“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需要你哄,我又不是小孩儿。” 商诀随着他的动作站直,掌心依旧攥着那颗糖:“只有小孩子才需要哄吗,可我觉得你也需要。” 跑道上的人越凑越多,嘈杂的声响越发大。 商诀慢悠悠将糖纸剥 开,继续道:“我也很需要。” “⒆_[(” 郁绥问。 商诀毫不客气道:“要你来哄。” 郁绥觉得商诀这人真是厚颜无耻,他的舌尖抵在颊侧,秾艳的眉眼晕开几分荒谬的笑。 商诀却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开口:“毕竟刚刚丢脸的人是我,被万众瞩目的是我,被丢在原地的人也是我,我很委屈。” 郁绥:“……” 好吧,这的确是他的错。 商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将手里的糖又递了过去:“所以你要哄,我也要哄。” 郁绥闻言,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商诀,你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儿,还真要让人哄啊?” 他微长的发尾蜷在后颈,脸侧的发被风吹的散乱,露出一张皙白的脸来。 说起来,这还是商诀第一次看见郁绥正儿八经地穿着衬衫和西装。 商诀垂下眼,视线扫过郁绥大喇喇敞开的衣襟,又掠过他白而细瘦的锁骨,最终停在那颗殷红的锁骨上,漫不经心地想,郁绥这番模样,好像也没有多正儿八经。 他散漫道:“我自己哄我自己不行吗,毕竟之前没人哄过我,我只好祈祷,把你哄高兴了,你能分一点高兴给我。” 郁绥一怔,眉眼间流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来。 商诀每次说话都很奇怪。 他不禁反思起自己刚刚的话来,是不是真的有点过分。 伴随着裁判的一声枪//响,跑道上乱糟糟的人影消失不见,眼前掠过一道道奔跑的身影,还有在操场另一端的志愿者忙碌着。 高一的男子1000米过后就是女子800米的检录,一大群女生围在看台下的一小块儿区域,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了角落里的商诀和郁绥,喊了声他俩的名字,自此,大家的话题都绕到了这两人的身上。 “那人,他是不是粉头发啊,看着好眼熟,是郁绥吗?” “肯定是!我们学校除了他一个粉头发,也没谁敢再染发了吧。” “那他旁边的人是谁?!是那个商诀吗!” “不是说他俩被喜军棒打鸳鸯了吗,怎么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凑在一块儿啊?” “姐妹你这消息也太迟钝了一点儿,他俩压根没分手,一直都甜蜜着呢。” “我靠,他俩真在一起了吗,不是当时我们论坛上的人凑cp凑着玩儿吗?” 僻静的小角落里,正被人大肆猜测是否是小情侣的商诀和郁绥正对望着,良久,郁绥才开口问了句:“你拿了几颗糖过来?” 商诀回答:“两颗。” 郁绥抬手拿走了商诀手里的糖,囫囵丢进嘴里,又朝着商诀扬了扬下巴:“另一颗呢?” 商诀从兜里又翻出来一颗,以为是郁绥还想再吃一颗,径直递了过去。 郁绥蹙起眉,三下五除二扒了糖果的外衣 ,往商诀的方向靠近了一步,指缝夹着那颗小小的糖果,直接塞进了商诀的嘴里。 商诀一愣,下意识张唇,郁绥的指尖抵着他的唇,那颗糖彻底落入他的口中。 阳光下,郁绥的头发被光笼上了一层灿金的光,他仰着脸,眉眼间的少年气很浓,眼底闪出熠熠的星芒。 商诀的心脏缓慢而加速地跳动起来。 不远处响起一阵尖锐的爆鸣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说他俩是假的,这就是真情侣!” “我靠小情侣就这么明目张胆吗!他居然伸手去摸他的脸!” “什么摸脸,那是爱抚!” 因为声音太大,郁绥不自觉偏过头,朝那个方向扫视了一样,却并没有听清楚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好疑惑地收回眼神。 微凉的指尖短暂地在商诀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力道轻的像是转瞬即逝的蝶,让人不禁怀疑,方才郁绥的指尖到底有没有触碰到他的唇。 可嘴里逐渐蔓延开的草莓味又像是在提醒一般,商诀直勾勾看着郁绥,不自觉将舌尖的糖果咬了个粉碎。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就这么丝毫不加掩饰地落在郁绥身上。郁绥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随意找了个角落盯着,装出一副大喇喇的模样。 “糖好吃吗?”他问。 被嚼碎的草莓糖融化在嘴里,可以说的上发腻,在舌尖释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 商诀垂在裤缝的指尖蜷了下,眸光沉而幽暗,他看着不好意思直视自己眼睛的郁绥,静静点了点头:“很甜。” 郁绥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将眸光从地上挪回来,状似不经意地询问:“这回高兴了吧。” 商诀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郁绥这好像是在…… 用自己哄他的方式,来哄自己?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一样,郁绥的耳根子不知什么时候又染了层薄粉。 他掩唇轻咳了一声,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你自己玩儿吧,我要去检录了。” 话音刚落,他就一溜烟跑到了检录处。 商诀的眸光随着他的身影越落越远,眸光明灭。 高一女子800米即将检录完毕,郁绥是高二年级里第一批到达的人,周围的人零星聚在一起,只有他一个人待着。 负责的体育老师认出了郁绥,满脸震惊,显然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混世魔王会老老实实待在这儿检录。 同样报名了男子1000米的曲多思来想去半天,还是拽着旁边的男生,跑向了郁绥,朝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随即道:“郁绥,加油。” 郁绥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对方的示好。 “谢谢,你也是。”他礼貌回复道。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检录处,大家被分配着站成一排,却还是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地看向郁绥。 男生懒懒散散地站在最边上, 抬手扒拉了两下被风吹得散乱的头发, 露出一张干净漂亮的脸来。可他的站姿却十分散漫,双手插在兜里,没看出一点儿证据模样。 大家歪着脑袋面面相觑,这哥们儿真的是认认真真来参加运动会的吗? 假的吧。 谁家好人穿衬衫和西装来跑步啊。 这能跑的开? 不过大少爷兴许就是来凑数的,反正实验班也不靠他来争光。 没人将郁绥放在眼里,大家在原地活动起来,有几个体育生穿着很专业的设备,在原地一蹦八尺高。 郁绥闲闲扫了那人一眼,对方回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好面熟,郁绥蹙起眉。 看台上,宋臣年不知从哪儿招呼来一个扩音的喇叭,雄赳赳气昂昂地坐在了第一排,还不断招呼着班里语文好的女生帮忙写几分加油稿。 林晓安是文艺委员,恰好负责这事儿,她看着宋臣年自己刚写好的一张加油稿,尴尬了半晌,试探性询问道:“宋臣年,你确定,要选这个句子给郁绥加油吗?” 宋臣年还当林晓安觉得郁绥拿不了第一,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那当然啊,第一肯定是郁绥的。” “你们当年那是没见过郁绥的飒爽英姿,不然绝对问不出他能不能得第一这话来。” 林晓安嘴角抽了抽,也没在接话。 只好暗自帮宋臣年祈祷,万一这句子真被广播站选中了,郁绥回来不会抽他。 那厢,郁绥后知后觉想起来,面前这体育生好像是当时和他打篮球的那群人之一。 难怪眼熟。 下一秒,跑道上一声枪响,整个操场静了一瞬。 少年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 第 41 章 连载 没人看见郁绥是什么时候冲出去的。 看台上的人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转变为震惊,到最后,有人情不自禁感慨了一句。 “这TM是人的速度?” “郁绥以前是体育生吗?!” 先前那个挑衅他的体育生更是满脸不可置信。 郁绥是从他身边飞跃而去的,少年的速度太快,经过他身边时,他只感受到了一阵疾速的风,紧接着,就看到眼前白衣黑裤粉头发的男生跑在最前。 郁绥跑得很快,风声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将单薄的白色衬衫吹得猎猎鼓起。 少年的衣摆在风中飞扬,一头凌乱的灰粉色短发被吹得向后,露出干净清晰的眉眼来,他的表情很淡,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却显得更加高调。 身后的体育生控制不住表情,和郁绥这么一对比,更显得狰狞。 看台上的观众反应过来,开始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郁绥冲啊!” “我草!郁绥好他妈帅!” “我靠,他居然能把体育班的人甩这么远?!” 相比于其他人的疯狂和不可置信,宋臣年和商诀显然是人群中最淡定的两人。 商诀眯着眼,看着郁绥的身影从身边飞驰而过,像是一道粉色的闪电,带着势不可挡的力度,从所有人的心间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痕迹。 在所有人目光的见证之下,他和第二名的距离越来越远。 被远远甩在最后的众人只有一个念头:靠,郁绥好他妈牛逼。 宋臣年激动地在看台上站起来,举着个大喇叭,等到郁绥经过实验班的时候突兀地喊起来: “粉色妖姬切尔西,不爱郁绥真可惜!要问今天谁第一,先看实验三个一!” 跑道上的郁绥险些被他这一嗓子给喊摔了,他不可置信地往看台上扫了一眼,就看见宋臣年被实验班的众人一把夺走了扩音喇叭,狠狠制裁。 111班的人急坏了,林晓安恼怒地将宋臣年刚刚递给自己的纸条揉成一团,恨不得塞进宋臣年的嘴里。 “宋臣年!你都要影响郁绥拿第一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 大家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其他,将宋臣年一把拖到角落里,声嘶力竭地帮郁绥加着油。 “郁绥!拿第一!” “郁绥!冲他妈的!体育班的就是个屑!” 就连先前和郁绥起过冲突的几个人都不再纠结,站起来帮他呐喊。 角落里的宋臣年还在呜呜的叫喊着,有些欲哭无泪。 而更深的角落里,赵天琪死死捏着矿泉水的瓶子,看着眼前为郁绥疯狂的这群人,眼底出现了不甘的嫉妒。 分明一个多月前,这个班的人都很抵触郁绥。 可惜没人将目光分给他,万众瞩目之下,郁绥一口气冲过了红线,甩了第二名近两百米,他自己却连口气儿都没喘, 甩了甩手腕,就跑到了体育老师那里去记录成绩了。 看台上,实验班的人激动坏了,毕竟大家之前一直都不怎么注意体育这方面,体育课都被朱振压榨成英语课了,哪儿能想到,自己还能有碾压过体育班的一天。 另一头,郁绥均匀地喘着气,额头上布了层细密晶莹的汗珠。 他刚想抬手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手臂却倏地被人拦了下来。 郁绥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就看见商诀从容不迫地从身上取出块儿帕子来,丝毫不避讳地用这四方的帕子帮他擦起汗来。 生平第一次被这么细致地照顾,郁绥有些不自在,他感觉自己呼出去的气儿更烫了点,只好随口调侃道:“给我擦汗干什么,怎么,你大少爷的洁癖没了?” 商诀手下动作未停,看着自己的手帕一点点被浸湿,却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 “绥绥,你好帅。” 他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过来真心实意地夸奖起他来。 男生的眉眼清隽柔和,眼底倒映出他的模样,没了平时的冷若冰霜,倒显得很好相处似的。 郁绥笑了下,丝毫不在意地开口:“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 额上的汗珠被尽数擦干,只剩下身上还留着些许的燥意,郁绥扯了扯领子,觉得这衬衫还是太厚了,没有T恤方便。 他侧身躲过了商诀的动作,扬了下下颌:“我自己来吧。” 商诀这才依言将手帕递给了他。 身边燥热的风逐渐退散去了温度,身后的人陆陆续续地跑完,排第二名的体育生一脸不甘心地看着他,犹豫了半晌,还是不死心地过来问了句:“郁绥,你之前是不是体育特长生?” 郁绥将帕子随手揣进了兜里,微挑了下眉,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正儿八经考进来的。” 体育生气得要死,也没在意他最后一句话,反驳道:“我不信,你绝对说谎了,你肯定是体育生。” 郁绥被他逗乐了,他懒洋洋撩了下额发,朝着这人露出一口大白牙,张扬又傲气道:“不好意思啊,我们这种人就是天赋异禀,一不小心打击到你的自尊心了,见谅哈。” 商诀瞧见他的模样,只觉得郁绥自信的模样很是耀眼,像一轮散发着灼人光芒的太阳。 刚跑完气喘吁吁的曲多也凑了过来,满脸崇拜地看着郁绥,惊叹道:“靠郁绥你好厉害,真人不露相啊。就连体育班的人都被你甩开这么长一截儿。” 刚才那个男生更生气了,他喘了半天,才撂下一句狠话:“等着吧郁绥,接下来的项目我肯定会超过你的。” 郁绥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很是无辜地问道:“你超不超过的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的项目里,我一直都会是第一。” 这话一出,周遭都静了几分,谁也没料到郁绥能这么猖狂,毕竟他报名的项目不算少,每一项都拿第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郁绥这么说了,这就能变成现实。 见体育班的人还堵在自己的面前,商诀友好地帮郁绥发话:“所以第二的这位选手,请问你能给第一名让条路吗,毕竟你挡到我们了。” 对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撅过来,骂骂咧咧地走人了。 商诀陪着郁绥回了实验班的看台上,宋臣年腆着笑一脸兴奋地迎上来,直接被郁绥敲了一个暴栗。 郁绥一改方才的大度,咬牙切齿地问道:“刚刚那个乱七八糟的文案是谁想的?!” 宋臣年嘿嘿笑了两声,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然是我自己啊,我想了好久呢。” 郁绥忍无可忍,直接又踹了他一脚:“宋臣年,你要是再让我这么丢人,我就把你小时候干的那些糗事全都抖出来。” 还嫌不够似的,他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友善威胁道:“在你喜欢的女生面前。” 宋臣年立刻苦哈哈地不吱声了。 体育班的人那边闹哄哄的,大家义愤填膺的目光不断扫过喜气洋洋的实验班,心里不断嗤笑,就这么一群书呆子还妄想着拿第一,简直是白日做梦。 郁绥再牛逼也不可能在每个项目里都拿到第一吧,真当他们体育生是白练那么多年的吗?!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郁绥压根不是在白日做梦。 这人是真的有这能力。 沙地跳远,郁绥破了一中的记录,拿了第一。 男子跳高,郁绥力压体育班的人,拿了第一。 男子200米短跑冲刺,郁绥从小组第一,一路过关斩将,拿了第一。 在教师方阵里参观的许岚惊了,她咽了口唾沫,讷讷开口:“郁绥这是开挂了吧。” 她身旁,崔喜军幽幽摸了下自己的胸口,脑门蹭亮:“这小子可不是一般能跑,你以为当年他是怎么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课逃走的?” 许岚震惊的眼神挪到了崔喜军的身上。 一时之间,她也顾不上宋臣年他们整出来的那些丢人玩意儿了,着急忙慌地回了实验班的看台跟前。 林晓安正在做分数统计。 许岚凑了个脑袋过去。 史晓明短跑拿了第四,宋臣年铅球扔出来个第三,孟杰跳远第五,曲多1000米第五…… 加上郁绥拿的这些第一,实验班的分数加起来已经有了54分,位居第二,只差第一的体育班10分。 111班的人沸腾了,大家看着郁绥的目光只能用一个狂热来形容。 毕竟大家只是想拿个前八,蹭许岚一顿饭罢了。 谁能想到,一直被说夕阳红老年团的实验班,还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一天。 孟杰刚跑完,浑身带着汗气儿,直接凑在了郁绥的跟前,想要揽上郁绥的肩。 正在休息的郁绥却倏地被商诀拉开了一段距离,他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对方,商诀递了瓶拧开水的过来:“郁绥,喝点水。不然要脱水了。” 郁绥笑了下,没太在意:“你别太 夸张。” “/”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宋臣年挪着碎步凑了过来,比郁绥本人骄傲多了:“那当然,想当年,郁绥在我们中学的时候,那可是风光无限,说句校草都不为过。他当时被我们体育老师求了好久,希望他去当特长生呢。” 孟杰不由问下去:“那为什么没当啊?” 宋臣年奇怪地扫了他一眼:“当然是因为会耽误学习和成绩啊。” 他还想继续说,却被郁绥打断:“好了,少传扬点儿我的八卦。” 宋臣年悻悻闭嘴,但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郁绥只淡淡扫了眼最头顶的赵天琪,眼底的光晦暗难明,有些意味不明。 今天他的项目已经全部结束了,郁绥舒展了下四肢,打算回班里换了身上碍手碍脚的衬衫。 今天一上午他都在比赛、检录和领奖之中度过了,硬是没有时间去换身衣服,这玩意儿实在是影响他的舒适度。 好在他的衣服足够宽松,倒也没有过多的影响发挥。 操场依旧人声喧闹,商诀报名的标枪马上就要检录,郁绥瞥了眼空了大半的观众台,很敷衍地给商诀加了个油,便急匆匆地赶回了教室。 教学楼里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依稀几个上卫生间的女生结伴回来,郁绥垂着眼,安心地做自己的事,也没怎么在意。 等到换上宽松舒适的T恤和裤子之后,他才松了口气,像挣脱了一层束缚一样,慢悠悠地从卫生间走出来。 从拐角出来时,郁绥意外在门口撞到一个人。 是刚才在看台上帮忙计分的林晓安,对方大抵也看到了他,顿时停在了原地,一张脸闷得通红。 洗手间里静悄悄的,他们高二这栋楼好像没什么人,方才路上见到的女生都是高一年级的。 郁绥原本只打算和林晓安打个招呼,看见对方的反应,还当是她不想跟自己接触,刚客气地点了一下头,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林晓安的裙角。 有一点点刺目的鲜红。 实验班走方阵的衣服是许岚选的,男生统一的衬衫西裤,女生则是白色衬衫搭小白裙,看着清爽又漂亮。 明白了林晓安的窘况,郁绥当即开口:“林晓安,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林晓安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郁绥道:“在这儿等我一下。” 刚说完,人就跑远了。 林晓安只好在门口等着人回来。 等郁绥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件崭新的校服外套,只是布料皱皱巴巴的,一看就在书包里塞了很久。 林晓安严重闪过一丝惊讶,尴尬地抿了下唇,往后退了一步。 郁绥和她隔着一段距离,将外套递给她:“喏,给你。” 林晓安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过他手里的外套。 大概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郁绥笑道:“围着吧,你可以先到教室里坐一会儿,我去帮你和岚姐请假。” 林晓安抿着唇,接过了他手里的外套,小声认真地道了声谢:“谢谢你,郁绥。” 郁绥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怕她尴尬,添了句:“没事,反正我也不穿校服。” 男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间,林晓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然出神。 - 回到操场的时候,男子标枪恰好开始比赛。 郁绥匆匆帮林晓安和许岚请了个假,便从休息区拿了两瓶水,一瓶拆封灌进嘴里,一瓶留着给商诀。 男子标枪的比赛场地离111班的看台并不远,以郁绥1.2的视力,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商诀脸上的表情。 万年不变的冰块儿脸。 郁绥喝了口水,很公正地评价道。 他开始审视起商诀的姿势来。 站这么直,都快成一条电线杆子了,这能投好标枪? 这手上场前是擦了几遍,怎么看着都发红了? 还有这手腕,细的要命,商诀能把这标枪扔出去? 该不会扔个倒数第一吧? 算了,倒数第一就倒数第一,毕竟是自己强行拉着他去的,郁绥淡淡想,就是不知道商诀这人拿了倒数第一会不会又垮着个脸来骚扰自己。 估计会吧。 那到时候要不要哄? 可对方又不是小孩儿。 郁绥眉头蹙得死紧,想了好半天,还是决定哄一哄吧,毕竟这人本来也没多少自信心,再这么被打击一下,估计得自闭了。 但最多,他只会给商诀再喂颗糖。 顶多再加个奶茶。 顺便允许对方车扯着自己的胳膊抱怨两句。 至于再进一步的,想都不要想。 郁绥看着商诀面前身高体壮、全身腱子肉的男生,不由有些担心。 好吧,如果真的输得很惨,他勉强能允许商诀抱他一下,不过只可能有一秒。 下一秒,商诀前面的人将手里的标枪扔了出去,老师和志愿者分别进行了成绩的记录,轮到了商诀。 他还穿着那套碍事的衬衫和长裤,袖口处难得解了扣子,漏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 男生乌黑的碎发扫在高挺的眉弓处,眼窝深邃,单薄锋利的眼皮堆叠出很深的双眼皮褶皱,抿着唇的模样看着有些生人勿进。 他淡淡活动了下手腕。 郁绥屏住气,突然觉得紧张。 宋臣年适时凑过来。贼兮兮问道:“绥绥,你觉得商诀能拿到分吗?” 郁绥压根不指望:“他别输得太惨回来哭就行了,别对他要求那么……” 一个“高”字梗在喉咙里没出来,商诀已经将手里的标枪扔了出去。 细长的标枪破开流动的空气,划出了一道凌厉的弧度,不断地往前飞着。 他扔得距离好像比之前的人都要远,郁绥没法估算这个距离,只是惊愕地看着他。 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一般,商诀隔着乌泱泱的人群,远远地朝他看来。 男生的眸光落到他的身上,直白而炽烈,郁绥难得有些呆滞,就看到商诀朝他笑了一下。 像是冰雪消融之后的初春,带着暖意,商诀的笑容很浅,却叫人难以忽视。 男子标枪,每个人各有两次机会,很快,志愿者又将另一杆标枪递了过来,商诀活动了下,扔了第二次。 这次的距离比第一次还要远。 体育老师看着他的动作,很是赞赏地询问了句:“你小子,以前专业练过吧。” 商诀擦了擦手,不卑不亢回答:“只是之前学校里的课程要求。” 不过他好像是之前标枪课的班长。 商诀敛着眸,淡淡估算着成绩。 结果不出所料,是第一。 这不知道是111班拿下的第几个第一了,反正不太可能是最后一个。 体育班的人脸气得铁青。 宋臣年像是只斗志昂扬的母鸡,幸灾乐祸地开口:“以前都说,校运会就是用来给体育班过生日的,这次他们的生日过不成喽。要轮到我们扬眉吐气了。” 大家都一脸兴奋地点头,郁绥倒没说什么。 毕竟实验班正儿八经能拿到分数的人不多,只靠他一个人,很难撑得起整个班的分数。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的项目时,先前微弱的差距又被迅速拉开,大家有些愁眉苦脸。 宋臣年原本和孟杰一起,凑数报了个跨栏短跑和长跑1500米,没想到他人略胖,重心也不稳,头一次遇到跨栏这种东西,跨了半天踹倒一片不说,还一个不留神,直接摔在了跑道上。 暗红的红色跑道上夹杂着斑驳的血迹,宋臣年疼得龇牙咧嘴,泪花都飙出来了。 “好疼啊我靠,我还有个1500呢。”难得的,宋臣年这小娇气包没吆喝自己的伤势,愁眉苦脸地担心起比赛来。 孟杰和曲多都有项目,史晓明耐力差,没法儿进行长跑,班里一共就这么几个男生,数来数去,硬是找不到一个能上场的。 郁绥没办法,只能挂上宋臣年的号码牌替他上了场。 一路畅行无阻,跑得倒是格外顺利,只是在轮到他的3000米检录时出了问题。 郁绥被举报了。 按照规定来说,一个学生最多允许报五个单人项目,团体项目另外算。 郁绥刚刚帮宋臣年顶了男子1500,如果再参加男子3000米的比赛,就只能算作作弊,成绩没法记入。 实验班的人一下子犯了难,郁绥也没能想到会被卡在这个关口上,脸色也难得冷冽起来。 时间逼得越来越紧,迟迟等不到一个能上场的人。 商诀拎着给郁绥准备的水走过来时,就看到一大群人愁眉苦脸地盯着郁绥的号码牌,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这回谁上啊?” “3000米能要我狗命,别说拿分了,我连活都活不下来。” “……我也是,我耐力不行。” “可郁绥不能上场了啊,再上场算作弊的,要被取笑接下来的团体比赛资格。” “实在不行弃权吧,弃了权,我们估计还能再团体赛靠郁绥多拿点分儿呢。” “靠,被他们体育班阴阳怪气了一年多,还以为能拿个第一,灭灭他们的威风呢,没想到是我白日做梦了。” 三言两语之间,商诀弄清了来龙去脉。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站在了郁绥的面前。 对方的脸上是难得的苦恼,还带着几分不甘心。 商诀将手伸了出去,径直探向郁绥的号码牌。 郁绥一惊,瞪大眼睛问他:“干嘛?” 商诀面上毫无波澜,慢条斯理地将郁绥手里的号码牌塞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淡淡道:“替你上场。” 郁绥回想了一下商诀上次在鬼屋里跑两步就喘着粗气的模样,善意提醒道:“这是3000米,不是300米,我怕你厥过去。” 商诀没在意他的话,只是淡淡问道:“如果这次还是第一,奖励能翻倍吗?”! 第 42 章 连载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那天拉钩时的那点儿奖励呢,郁绥被他神奇的脑回路给惊呆了,也没开口调笑,只是略微诧异地挑眉看着他。 商诀正一脸自若地讲属于郁绥的号码牌别在身上。 黑色的数字“17”落在纯白的T恤上,格外显眼。 商诀挑眉回望过来,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明灭的光,静静地等待着郁绥的回答。 周遭围着史晓明和曲多,还有几个郁绥勉强眼熟的男生,大家彼此对视一眼,显然也对商诀上场有些忧心忡忡。 马上就要到比赛开始的时间了,郁绥伸手帮商诀整理了下有些发皱的衣摆,也没指望着这人能拿的出多好的成绩来。 他散漫道:“你能跑就不错了,不用拼命。” 万一真为了那什么破奖励,跑一半昏厥过去,被抬到救护车上,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一般人是不会这么傻的,可商诀会,这一点,郁绥毫不怀疑。 史晓明和曲多闻言,迅速点了下头,很是赞同郁绥的想法。 商诀却没挪动步子,他固执地停在原地,黑白的分明的眸子里倒映出郁绥的模样,他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问题:“郁绥,你要反悔吗?” 郁绥掀起眼睫,他的睫毛在光下被析成灿金色,眼仁的颜色看起来有些失真。 “没反悔。”郁绥语气原本不怎么好,但又考虑到现在这个状况,不仅怕打击到商诀的自信,又怕盲目激起商诀的好胜心,只好好声好气地和他承诺:“你跑完就成,跑完我们的约定就算数。” 商诀的唇角挑起一个很小的弧度:“那我跑完,你要来接我。” 他和他谈着条件。 郁绥无奈应了声好。 郁绥有些头疼,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对商诀的纵容程度越来越高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郁绥想,毕竟商诀这人惯会得寸进尺。 人流散去,大家自觉地给需要比赛的同学让出一条道路来,郁绥也跟着史晓明他们后退,回到了观众台附近。 商诀站在了人群中靠近中间的位置,却依旧显眼的要命。 一声枪响,所有人一齐冲了出去,各色各样的衣服夹杂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班里已经开始有人在给商诀加油了,和隔壁班的加油声混杂在一起,像是能把耳膜震聋。 郁绥站在原地,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到了商诀身上。 这人还算聪明,一开始并没有傻乎乎地冲到最前,而是落在了中前排的位置,缓慢却均匀的提着速度。 最前排的几个人依旧是体育班的人,中间还加了个隔壁班的体委。 几人的身影胶着在一起,能看得出来,都有些心急。可这种长跑毕竟不是心急就能吃得了热豆腐的。 跑到第四圈的时候,明显有人体力不支落了下来,大家难以维持得住最初的从容,郁绥看见,有好几个人捂着肚子匆匆退了场。 而商诀却在不知不觉间“慢吞吞” 地挤进了前十。 郁绥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不放心地朝身边的史晓明问了句:“班里还有藿香正气水吗?” 史晓明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认真道:“还有,怎么了,郁绥,你中暑了吗?” 郁绥从他手里接了瓶药水,语焉不详道:“有点难受。” 跑道上,商诀还在加速,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而冷漠的表情,纯白的T恤略微被汗水浸湿一点点,好像脖颈都笼着一层闷热的潮意。 跑到第六圈的时候,商诀挤进了前五。 暗红色的塑胶跑道被太阳炙烤得滚烫,白色的线条笔直向前,耳畔的声响不断被放大,班里的女生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我的天,商诀居然挤在第五了,我们班又能多拿两分了。” “真人不露相啊,我原先以为商诀没法儿跑呢,不然也不至于一个跑步的项目都没报名。” “我也以为,诶,那他为什么会上三千米啊?” 又女生施了个眼色,让身边的人朝底下看去。 郁绥正双手抱臂,目光死死盯着跑道上的人,半分也不肯错过。 “是替郁绥跑的,因为郁绥比赛项目数额超了,商诀这才顶上去的。” “之前有人上不了怎么不见他顶上去啊?”又有人问。 大家笑嘻嘻彼此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小声八卦:“当然是因为顶替的对象不一样啊,你见商诀平时对我们班哪个女生和颜悦色过,不只对郁绥才‘关照有加’吗?” “我宣布,这对cp我磕到了!” 前五名的距离被越拉越近,领头的体育生出了一身的热汗,脸都通红,他身后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正值热浪席卷的时节,又是在上午,大家浑身都被汗浸湿了一圈,背后的衣服都变了颜色。 商诀又往前窜了两位。 他挤进了前三。 原本漫不经心站在坐在第一排的郁绥占了起来,他的舌尖抵在颊侧,有些不悦地看着跑道上的人。 还真拼起命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 他收拾了下,提起一瓶崭新的矿泉水,手里还握着那瓶藿香正气水,直接跳下了看台,往终点的方向走去。 许岚见状,也生怕瘦弱斯文的商诀直接晕倒在终点处,赶忙招呼了几个男生去终点前守着。 还剩最后300米,商诀跑到了第二。 位居第一的人很是眼熟,恰好是先前冲着郁绥挑衅的那个黑皮体育生。其他人被他俩远远甩在身后,甚至还有几个落在最后的学生,硬生生被套了两圈。 冲到最后比拼的就不再是耐力了,而是爆发力。 “商诀冲啊!” “111班!永远第一!商诀,干他丫的!” 郁绥也不禁屏住了呼吸,视线紧紧跟随着位居第二的商诀。 头顶的喇叭猝不及防地响起一道声音来,是校 园广播站的主持人: “111班的商诀同学,终点你冲不冲,直冲拿第一;奖牌你拿不拿,直播手拿软;鼓励不用多说,现场自会证明,人气不用强求,实验自是头筹。” 郁绥的嘴角一抽,不出所料,这这又是宋臣年这小憨包搞得玩意儿,全天下没有谁能比他的脑子更炸裂。 跑道上的人影逐渐拉进,看台上的观众再度沸腾起来,欢呼声与加油声响彻天际。 “任冲你快冲啊,要被冲了!” “任冲!再快点儿!我们体育生的面子诶喂!任冲!” “拿第一!千万别让实验班那群弱鸡笑话啊!” 郁绥挑起眉,不甚好意地瞪了眼旁边叫嚣的一群男生,狐狸眼微挑,眸中渗出几分凛冽的寒芒。 也没再估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挑起来,不甘示弱地朝着商诀喊起来:“商诀!我要拿第一!” 他嗓音高,声量大,这一声气若洪钟,硬生生压下去了旁边一群人的叫唤声。 还差最后两百米,最前方的两道身影胶着着,难分伯仲。 那个黑皮体育生今天穿了件骚包的明黄色衣服,在赛场里格外显眼。 还剩下五十米。 还是难以看得清到底谁是第一。 郁绥的心像是被大型猛兽死死攥紧,猛地提在了嗓子眼里。 跑道上,商诀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头乌黑的短发被汗水浸湿,额上遍布晶莹的汗珠。 小腿肌肉有些酸胀,胸口也有些滞涩地发痛。 有汗水顺着额头从眉眼间滑落,商诀不自觉眯了下眼睛,前方终点,红线处,有颗明晃晃的脑袋。 粉色的。 鲜艳又明亮。 耀眼的能将人的眼底灼伤。 郁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那张漂亮的脸上出现了着急的神色,如果再仔细看的话,还能分辨出上边的担心。 商诀勾唇笑了下,余光间是大片大片的明黄色,他又蓄了一股力气,拼了命的往前冲。 先前胶着的距离被拉开,商诀领先了一个肩膀,然后是一个身位。 “商诀!” “哎呦我诀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商诀!你好牛!” 男生的速度空前得快,直直撞过了终点线,鲜红的布条裹在他的腰上,耀眼夺目。 他跑的速度太快,惯性太强,硬生生往前凑了好几米。 郁绥原本离终点线还有一小段距离,想凑过去扶着他,人还没走到跟前,先被人抱了个满怀。 商诀直直栽进了他的怀里。 郁绥被强大的惯性往后带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好在他重心足够稳,身后也有史晓明他们,硬生生站稳了下来。 商诀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喘着气,滚烫的吐息不住地往郁绥的脖子里钻。 郁绥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强撑着没躲开。 商诀的手 里拽着一截他的衣摆,揪得很紧。 “” ?想看应祁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吗?请记住[]的域名[( 商诀喘了半天,虚弱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慢悠悠支出来一声:“绥绥,我站不稳。” 郁绥咬牙切齿:“那谁叫你逞强跑那么快?” 商诀松开了他的衣角,颤颤巍巍、十分费劲地直起身来,还没等一秒,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郁绥眼疾手快地上去扶了一下,生怕他摔出个好歹来。 商诀脸上满是歉疚:“对不起绥绥,我腿软。” “腿软就少说话。”郁绥将人的胳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刚想要史晓明过来帮个忙,商诀却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样,率先开口:“我不想和别人有身体接触,绥绥。” “能不能多扶我一会儿?”他虚弱地恳求。 “屁事儿还挺多。”郁绥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将人扛在肩上,半强制地拽着人离开跑道。 刚跑完的人不能立即坐下去,最好先活动一下,以防下肢充血,肌肉酸痛。平常都不见商诀多走两步,更别说运动了,这次对方强撑着跑了个第一,郁绥担心地皱着眉,有些害怕商诀会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郁绥:“先走会儿,不舒服了就出声。” 商诀:“好。” 慢吞吞走了一分钟后,商诀的气息趋于平稳,但不肯再动了。 郁绥紧张地看向他,打量着他的脸色,忧心忡忡问道:“你没有哪儿不舒服吧?” 商诀感受了下自己恢复正常的四肢,违心地蹙起眉来:“肺好痛。” 他又不动声色地往郁绥身上贴的更紧了一些:“脚也好酸。” 这些都是正常反应,郁绥担心他中暑,用手贴了下他的额头:“头晕吗,恶不恶心?” 商诀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郁绥想要将人先放到地上,去史晓明那儿找自己的藿香正气水,却没能成功。 商诀侧过头,喉结滚了两下,覆着层晶亮的潮意。 他凑近郁绥的耳朵,嗓音很轻: “绥绥,我帮你拿回了,属于你的第一。”! 第 43 章 连载 刚跑完没多久,商诀的声音有些哑。 他的吐息滚烫,徐徐扫过郁绥的耳廓,像是夏日里最燥热的一阵风,搅得人神思昏乱。 郁绥的心脏蓦地跳漏了一拍,原先拽着商诀手臂的手不自觉收拢,他转头看向商诀。 男生的头发湿漉漉的,眉眼间透出几分疏朗的笑意,看着风淡云轻,眼底却格外认真。 郁绥知道,商诀不是在开玩笑。 这人平日里对什么事情都不甚关心的模样,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淡,可每次牵扯到自己,商诀又好像格外在意。 郁绥想不通,自己比起别人来说,对商诀特殊在哪儿。 他眼睫颤了颤,状似不经意地挪开眸光,调侃道:“就那么想要奖励吗?说吧,想要最新款的球鞋还是什么别的,只要我有门路,一定帮你弄来。” 男生喜欢的东西无外乎就那么几样,车子、手表、还有篮球。 和商诀相处这么久,郁绥还真没发现他对什么东西特别感兴趣。好在上一次去他家时,c不小心钻进了商诀的鞋柜里,郁绥才看清了对方满满一柜子的球鞋。 投其所好,所以送这个东西肯定没问题。 郁绥势在必得地想着。 商诀却摇了头:“不是想要奖励,只是想,帮你达成你的目标。” 郁绥故作轻松的笑收敛了不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商诀眼尖地发现郁绥的耳廓又红了。 另一边,男子3000米彻底跑完,史晓明他们帮商诀纪录了成绩,几个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商诀大半个身子还搭在郁绥的身上,他手长脚长,身量也高,好在郁绥和他并未差多少,才没被他这么压垮下去。 两个人这么站在一起,你别说,还有几分登对。 郁绥从史晓明的手里接过矿泉水,瞥了眼“没什么精神”的商诀,犹豫了半晌,还是帮他把水拧开了,递在他的唇边。 “喏。喝水。”郁绥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动作也有些粗鲁。 商诀没接,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 郁绥瞪圆了眼睛:“你自己没手吗?” 商诀甩了下手腕,言辞凿凿:“有点酸。” 跑个步手还能酸? 郁绥一脸狐疑,压根不相信。 商诀的眸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郁绥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那双明亮的狐狸眼满是咬牙切齿。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挑了个借口:“昨天扔标枪的时候太用力了,没控制住力道,肌肉可能拉伤了。” 郁绥抿了下唇,仔细思考着他这话有几分的可信度。标枪是他为数不多没接触过的运动项目,但不应该和铅球差不多吗,都靠臂力来扔。 他想了下,打算回去问问宋臣年的胳膊酸不酸,以此来确定商诀到底有没有骗他。 但在此之前,他是绝不可 能给商诀喂水喝的, ??[, 刚一动作,商诀又朝他看过来。 “绥绥,能再给我喝一口水吗,我好渴。” 男生说这话时不自觉舔了舔唇瓣,原先干燥的唇被覆上了一层晶莹的水膜,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满是渴望。 郁绥的手顿在半空中。 他不自在地看向身边的史晓明和孟杰,这俩人原先直勾勾的目光立刻离开,眼观鼻鼻观心,眸光四处游移,就是不往他们俩身上放了。 “不行。”他还是拒绝了他,语气格外坚定。 商诀只好可惜地闭上了嘴。 - 临近下午的时候,天气阴沉了些,并没有昨天那么燥热,大团大团的云霭铺散在天边铺散开来,挡住了强烈的阳光。 郁绥坐在看台的最顶端,和宋臣年他们凑在一块儿,一双长腿支着,懒洋洋地看着手里的牌。 他们几个在玩儿狼人杀。 宋臣年这货笨,不是表情不自然漏了底,就是说话漏洞百出,被平民票选刀了。 郁绥被他拖累了好几把,都没了什么心情,干脆把牌一扔,往后一靠,想这么随随便便眯一会儿。 宋臣年不干了,这人拖着条伤腿,凑在郁绥跟前软磨硬泡:“郁绥,在玩儿一把,就最后一把,我还没赢过呢。” 郁绥偏过头,很是冷酷:“你下辈子也赢不了。” 宋臣年大破防:“郁绥!你怎么说话呢!” 魔音贯耳,郁绥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宋臣年瘪着嘴:“肯定会赢的,我刚刚只是业务不熟练而已。郁绥,再陪我玩一会儿,不然我腿也受伤了,什么都干不了。” 郁绥睁开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胳膊呢,酸不酸?” 这回换宋臣年一头雾水了,他活动了下自己的胳膊,试探性问:“为什么会酸?” 郁绥拧了下眉,绷出两个字来:“铅球。” 宋臣年不以为意地甩了甩手:“也还好吧,那玩意儿又不怎么重,我那么随随便便一扔,就能拿第三,我可真牛逼嘿嘿。” 郁绥无语且沉默地看着他,宋臣年还在向他展示自己胳膊上软绵绵白花花的“肌肉”。 他坐直了身子,眸光越过下方乌泱泱的人头,绕了一圈,没找到想要找的人。 他“啧”了一声,又转头问宋臣年:“商诀人呢?” 宋臣年不明所以地挠了下头,顺着他的话往下扫了一圈,也没找到商诀。 宋臣年:“不知道啊。” 郁绥没了睡意,也没了继续玩游戏的信息,他站直了身,拍了拍裤子,从一边空余的通道往外走,打算去找找商诀。 人还没走出两步,商诀先回来了。 手上还抱了好几瓶酸梅汤,看样子是刚从超市里拿回来的,酸梅汤的杯壁湿漉漉的,还冒着冷气。 “你要去哪儿?”商诀问他。 郁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随口道:“找班长 看看战况, 确定一下我们班第几了。” 商诀看出他在撒谎, 倒也没拆穿,只是将手里的酸梅汤递了一瓶给他:“不用看了,还是第二。” 他又往上迈了一个台阶,慢悠悠补充道:“但是只差体育班三分。” 郁绥那点不合时宜的好胜心被挑起来。 他接过了商诀手里的酸梅汤,估算着能拿第一的可能性。 酸梅汤生津解渴,带着股沁人的凉,一路从喉间钻进心间,也把郁绥的好胜心给浇没了。 他们班根本够不上第一。 现下能跑的人一共也没几个,接力赛更考验短时间内的爆发力了,宋臣年长跑不行,短跑还能凑活一点儿,可偏偏这人摔了个彻底。 郁绥瞥了眼原定的孟杰和曲多,又将目光放到一会儿要替补上场的史晓明身上,并不怎么有信心。 他又喝了口酸梅汤。 - 4x400的接力赛是最后一项比赛,四个人下台的时候,111班的人脸上明显带了紧张。 宋臣年钻在了最前排,手里攥着那面班旗,一脸乐呵呵的:“班长,孟杰,曲多,郁绥加油!” “哥们儿守在这儿给你们写加油稿。” 郁绥嘴角抽了抽,半是警告半是威胁:“你再敢给我们写那个玩意儿,影响我们比赛,小心我回来抽你。” 宋臣年缩了缩脖子,拽来了商诀:“那我找他写总可以吧。” 郁绥瞄了眼商诀,心想一个卧龙一个凤雏,压根没什么分别。 史晓明很是紧张,凑了个脑袋过来:“那我有份吗?” 宋臣年一拍大腿:“当然有啊,班长,这可是团体赛。你们可是代表了我们班的荣誉出战的,一定会战无不胜。” 林晓安坐在最前排,她看了眼郁绥,抿了下唇,打断了宋臣年:“宋臣年,你别给他们那么大的压力,我们班已经达到岚姐的要求了。” 宋臣年讷讷闭了嘴,郁绥领着人往检录处走。 111班的人被安排在了最里侧的位置里,而体育班的人恰好被排在了最外圈。 两个班的人遥遥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挑衅的意味。 这股战火与硝烟弥漫的味道在郁绥和之前那个叫张世杰的男生最盛。 对方一路被郁绥打压,表情自然不怎么好,再加上上次篮球赛就被郁绥落了面子,新仇旧恨叠在一起,都能称得上一句血海深仇了。 郁绥站在了史晓明的身后,张世杰穿着骚包的深粉色的运动袜和马甲,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张世杰:“郁绥,你们班就出这几个人啊。” 郁绥没搭理他,懒懒散散地从兜里拿出来颗超市找零给的泡泡糖,往嘴里一丢,漫不经心地嚼起来。 没分给张世杰半分眼神,对方挑衅的笑容一僵,不死心道:“郁绥,你不是说有你在的比赛都能得第一吗,就凭这几个人,别说第一了,我估计你们班在团体赛 里得拿倒数第一。” 郁绥嘴里的泡泡兀地变大, “”№, 泡泡糖在他嘴里破灭。 他转过头来,狐狸眼沉沉压下来,带着几分凛冽的弧度,扯出一个笑来:“哦,那也比你一个第一都拿不到强。菜逼。” 张世杰被他气得脖子都红了,刚要反驳。 郁绥又吹了一个泡泡。 他灰粉色的头发在风中飞扬,整个人都吊儿郎当的。 郁绥的眉眼弯起来,歪了下头,朝着张世杰竖了个中指:“不好意思,我们这种第一忙着领奖,没空和第二寒暄,所以这位同学,麻烦你安静地回到你的起点,不要来打搅我们了。” 他语气欠的要命,甚至说得上张狂。 领头的孟杰咽了口口水,被郁绥帅得找不着北,但无形之中,压力也更大了一些。 裁判最后检查了一下站位,拿起木仓,朝着天空击响。 大家一齐冲了出去,像掠过一阵风似的,所有人都咬着牙拼命往最前赶。 史晓明腿长,硬生生跑了个第三,但当接力棒递到曲多手上时,111班的劣势就明显体现了出来,大家的爆发力都有些差,速度更不上,耐力也有些不济。 曲多从第三掉到了倒数第三。 看台上,111班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宋臣年的心态有些崩,他拽上了商诀的袖子,又被对方一把甩开。 旁边的林晓安苦着脸,喃喃道:“不会成倒数第一吧……” 宋臣年咳了一声,眼神也有点飘,他不信邪一样鼓舞起士气来,站起身就把那条横幅揣在了怀里。 “文能称雄,武能称霸,111班,雄霸天下。” 红白的横幅在猎猎的风里飘着,康树实和宋臣年各执一端,无声之中有几分诡异的荒谬。 跑道上,孟杰紧张地盯着不断靠近的曲多,不断吞咽着口水,他好他妈的紧张。 郁绥嘴里还嚼着泡泡糖,他不咸不淡地观看着场上的情景,活动了下手脚,又原地热身了一番。 嘶,这下可真要拼命来找场子了。 他将泡泡糖丢进了纸团里,看着孟杰成功从倒数第三一路落后到倒数第一,而体育班的那个学生遥遥领先,甩出了好大一截距离。 第四棒的学生就位,郁绥上场,最远的跑道那里,张世杰看着场上的局面,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张世杰接过了前一个学生的接力棒,带着笃定的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孟杰距郁绥还有五十米。 宋臣年的脸上透出隐约的担心来,就连一向淡定的商诀也没按捺住心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跑道上的人,而郁绥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他穿了件宽大的T恤,勾出一截极纤细的腰身和肩脊,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力挽狂澜的模样。 实验班的人大多都泄了气,大家愁眉苦眼 地看着曲多不断向郁绥靠近,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下一秒,操场那道懒散的人影正色了起来,他站直了身,从孟杰手里接过了棒,像支离弦的箭,跑出去时的速度快得硬生生掀起一道气流。 红白相间的跑道,翠绿浓郁的内场,还有头顶湛蓝的天,此时此刻都没有跑道上那抹粉色的身影瞩目。 111班的人齐刷刷站了起来,大家眼底带着不可置信,等反应过来时,尖叫声已经不绝于耳。 “郁绥这是神吧——” “我草,我知道郁绥猛,不知道他这么猛啊……” 郁绥超过了隔壁的114班、117班、119班……从倒数第一一跃成为第六,却远远不止。 他的身影还在继续往前狂飙,宽大的T恤被风吹得裹在身上,他两条腿快得刷出残影,大家只能看到那抹一闪而过的肆意的背影。 “这哥们儿开挂了吧。” “绝对开挂了,谁家好人能从倒数第一飙到第三啊,我疯了还是这世界疯了啊——” 最后一百米,郁绥超过了第二名的124班,和张世杰只差十米的距离。 所有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里。 孟杰搭着史晓明的肩,看得目瞪口呆:“我们班不会真能拿第一吧——” 史晓明吞了口口水:“说不定呢,我看有戏。” 曲多蹲在地上,都顾不得维护自己的形象:“难怪宋臣年说我们肯定能拿第一呢,原来他早就知道郁绥是大魔王了啊……” 三个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浓浓的震惊。 郁绥和张世杰的距离还在不断的拉进。 这两人,一个白衣粉发,一个粉衣黑发,虽说颜色上有所相近,但真要论现场的人气,那可谓是天差地别。 郁绥没经过一个班都能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无论哪个年级。 毕竟在此之前,大家也从来没见过从倒数第一力挽狂澜到第二的奇迹。 郁绥和张世杰的距离只剩下三米、两米、一米…… 并肩了! 宋臣年开始尖叫:“郁绥!超过他!超过这孙子!我们就是要拿第一!” 其他人都没来得及去思考宋臣年这话有多粗俗,纷纷举起手鼓成喇叭状朝着终点的方向高喊:“郁绥加油!我们就是要拿第一!” 康树实这个中二的直接踩在了登记的桌子上,把那条红白横幅高高扬在空中,带领全班的人喊起来: “郁绥!第一!” “111班!第一!” “文能称雄,武能称霸,111班,雄霸天下!” 也没人再嫌这口号丢人了,就连一直淡定的许岚都激动地跟着喊了两句。 在所有人的尖叫声之中,郁绥超过了张世杰一个肩位,直直撞向了终点线。 一声哨声吹响,裁判按下了秒表。 实验班的人看到卡在郁绥腰上的红色终点线,尖叫声快能把操场给掀了,大家不约而同地跑下看台,奔向他的位置。 郁绥秾丽的眉眼被汗水浸湿,他抬起脸,将那根红色带子拽在手里。 绝佳的T区支撑起立体的轮廓,他笑起来,少年气冲淡了五官里的凌厉,格外生动。 裁判在身边记录下成绩,不由诧异地挑眉看向郁绥,他颇为感慨地宣布:“4x400团体接力赛第一名是——111班。” 郁绥没什么意外,很是淡定。 做裁判的体育老师摸了摸下巴,心想,郁绥要是不死磕在实验班的话,他说不准能厚着脸皮,和许岚要一下人。 但身边冲来的大片学生很快打断了他的思绪。 所有男生凑成一堆,在宋臣年的一声令下,硬生生把郁绥拖到了操场里边,把人拽着横卧倒,往空中高高抛了起来。 “郁绥万岁!” “郁哥万岁!” “郁哥牛逼!” 大家的调笑声混作一团,任谁看都能听出他们的兴奋与得意。 郁绥被放下来时,人还有点晕乎。 等他站好之后,看到不远处一脸菜色的张世杰,一口白牙亮的晃眼。 郁绥笑嘻嘻道:“不好意思了,我说第一是我的,它就永远只能是我的。”! 第 44 章 连载 十七岁的少年最是热烈,也最是张扬,他们从不畏惧此间岁月空长,只怕浮云遮望眼,难见世间繁华。 今夜的星斗璀璨,下弦月只剩下婉转的一轮,挂在梧桐树的树梢之上,月光笼着层柔雾似的,淡色的光芒穿过云层的缝隙,落在熙熙攘攘的街角。 111班在这次运动会上破天荒拿了第一,也成了一中建校以来,第一个打破体育班统治运动会神话的班级。 大家头一次在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夺冠,比成绩拿到全年级第一都要激动,一整个班的人乌泱泱压在马路上,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今天的辉煌事迹,混着街边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与喇叭声,有种嘈杂的热闹感。 郁绥走在最中间,他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而盈润的颈骨,往下的脊柱线条清瘦而拓落,月光往下一落,勾勒出一截窄而纤细的腰。 他左侧的商诀正安静地抬眼看着四周,右边的宋臣年却吵得要命,想方设法地说服他把今天的横幅披在身上。 宋臣年:“不是郁绥,你就披一下试试,我发誓,你披上着横幅,就像穿了件战衣,往那儿一站,绝对酷毙了,简直秒杀一大片。” 郁绥嘴角抽了抽,很是不客气道:“不用了,我不披你那两块儿破布,光站在这儿,也能秒杀一大片。” 身后的女生听着直乐,捂着嘴笑个没完。 “宋臣年,你别光为难人家郁绥啊,实在不行,你也披上试试。” 不知是谁先调侃了一句,大家起哄的声音闹起来。 “对啊,宋臣年,你为难郁绥干什么?” “郁绥才不披,那玩意儿太弱智了,宋臣年,你少折腾我们班的帅哥。” “就是就是,我们郁哥光站在那儿,让大家欣赏就够了,宋臣年,你该不会是打着什么坏主意吧……” 宋臣年:“……” 这才短短两天,这群人就转了风向,墙头草都没他们倒头快。就连先前不待见郁绥的那群男生,也都一脸崇拜地帮着郁绥说话。 路边的灯光暖黄,从高处直直垂落下来,郁绥回过头,就看到身后人晶亮的眼眸。 没有他初入班级时的害怕探究,也没有好奇与忐忑,更没有厌恶与鄙视,所有人的眼底倒映出或多或少的骄傲与佩服,还有真诚与接纳。 这场运动会之后,他好像真真正正地融入了这个集体,也或许,他早已被这群人所接纳。 郁绥的眉眼弯起来,用手肘撞了撞宋臣年的胳膊,一抬下颌,顺着他们的话道:“听见了吗,宋臣年,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帅,想破坏我的帅气啊?” 他说这话时得臭屁又张扬,狐狸眼微眯,眼尾下的泪痣鲜红,肤色冷白,像副被晕染开的水墨画,在灯光下漂亮的惊人。 有女生脸红地挪开了眼。 宋臣年被他这么一挤兑,气得要命,不要脸地摸了两把自己的脸:“本少爷分明也长得不差好吗?!” 许岚看 着这一群闹哄哄的人, 哭笑不得。 她依旧穿着昨天上场时那套白色T恤搭百褶裙, 混在女生堆里,丝毫不显老成,反而真的像个学生。 许岚:“行了,别闹了,你们俩都长得帅行了吧,我们111班,这不全都是俊男靓女吗,有什么好比的。” 众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这才下去点。 宋臣年不死心,还想凑过去让许岚评评理,自己和郁绥谁更帅一点,被许岚不耐烦地一把推开。 瞥见宋臣年的表情,许岚转过头去夸郁绥:“郁绥,你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拿了这么多第一。” 她调侃的意味挡都挡不住。 毕竟从前只听郁绥原先的初中班主任说他成绩优异,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要她一定要把这孩子领回正途。 可没想到,不仅是学习,对方在运动上也这么天赋异禀。尤其是今天力挽狂澜的模样,别说观众台那群女生了,就连许岚都没忍住跟着激动了半晌。 尖叫出声的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不像是这群皮猴的班主任,更像是学生时代那个为班级荣誉自豪的自己。 郁绥扯了扯领子,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只随口应了句:“还好吧,也就一般般。” 一般般还能次次拿第一,这可就有点凡尔赛了。 孟杰又跟着插诨打科了几句,见半晌没到吃饭的地方,不禁有些疑惑:“怎么还不到?” 宋臣年指了指前方那栋富丽堂皇的建筑:“就两百米了,马上就到了,忍一忍。” 先前大家商量的地方分明是校门口的大排档来着,乍一转眼换了地方,还换了这么“富贵”的地方,大家一时之间没适应过来,就连许岚都有些怔楞。 “你说的是哪儿?”许岚发问。 众人又往前挪了十几米,郁绥指了指面前的牌子,贴心解答道:“就那个,雍城国际酒店。” 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踌躇。 “这家会不会太贵了?” “要不换一家,还是回学校付钱吧。” “我要没记错,这家酒店人均都得500+……” 一行人停在了原地,许岚也没忍住偏头看了眼郁绥。 原先只是说换个环境不错点的地方,许岚忙着和崔喜军负责宿舍名单的事情,运动会都没空闲时间,一直都在忙上忙下。 郁绥和宋臣年原先来找她商量负责聚餐地点的时候,许岚觉得这两人靠谱,倒也没有多问,将选择权全权给了他们。 还特地强调了一句,要符合大家的口味,这两人满口答应,但选定的这地方也太夸张了一些。 宋臣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别担心,今天晚上,咋们小郁总请客。” 郁绥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不用换地方,这家餐厅用不了多少钱,宋臣年家开的。” 他调笑道:“绝对不会宰你们。” 宋臣年跟着接了句:“大家都是亲同学,肯定不会宰,至于 郁绥嘛……” 许岚打断他:“这顿说好了我来请的,让郁绥出钱算什么。” 郁绥做出讨饶的表情,和许岚商量:“岚姐,你也知道我进班以来给大家惹了多少麻烦,我这不是想找个机会弥补一下,让大家对我改观一下嘛,你总不能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可这也太贵了。”许岚有些犹豫。 郁绥摊手:“岚姐,这些钱不被我花了,还要被那宋朗华糟蹋,还不如让我来做个顺水人情呢。” 他这话挑不出一点毛病,许岚原先的话卡在喉咙里,宋臣年及时上来打圆场:“唉岚姐,我和郁绥闹着玩儿的,哪儿可能真宰他啊。” 他嘿嘿笑了两声,先前有些尴尬的气氛被缓解,大家没了心理负担,重新,爱开了步子,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宋臣年被孟杰他们抓去盘问底细,郁绥和商诀走在了最前头。 远离了先前热闹的街区,这酒店跟前安静了许多。 外围的灯光明亮刺眼,墙体是复古的白色,两侧还有肆意生长的蔷薇花丛。 两人的影子被投映在地上,肩膀贴在一起,很是亲密的样子。 商诀侧过头,看着身前的郁绥,小声询问:“不是说要吃火锅吗?” 郁绥确认菜单的手指一顿,眼睛不自在地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了。 原先大家的确商量着要吃火锅的,经济又实惠,一大群人还能围坐在一起,开两瓶啤酒,火锅的热气往上一冒,五花八门的食材丢下去,裹上鲜咸的酱料,别提有多惬意。 可惜这跟前有个这不吃那不吃的事儿精。 郁绥和宋臣年史晓明商量的时候,商诀就在跟前,虽然这人没开口,但郁绥在喝水的时候,不经意瞥见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心。 得,这要是真选了火锅,十几双筷子在锅里一起搅和,以商诀那臭毛病,郁绥真怕他把自己扔进锅里涮了。 “不吃了。”郁绥抬起手,用拳头挡了下嘴:“没有店面有大包厢能坐得下三十多个人,我嫌挤,干脆换了地方。” 可史晓明当时说,去海底捞,大家分开坐也行。 商诀半垂的眼睫掀起来,看向表情不怎么自在的郁绥,一时之间,无数个猜测在心底萌生。 所有人抬步进了酒店里。 毕竟是东城最出名的五星级酒店之一,内里的装潢富丽堂皇,看起来格外华丽。 头顶的水晶灯足有两米多款,常常的链条从高处垂落,上面的水晶挂饰在灯光之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色彩,整个大厅都被衬得金碧辉煌。 “我草,宋臣年,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别,这顿可是郁绥请的,和我沾不上边。”宋臣年笑着反驳。 侍应生熟练地带着一行人往预定好的包厢走去,大家带着生疏与探究往里走,不住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包间很大,三个大圆桌摆在正中,三十多个人按男女先分了两拨,男生人少,做了一桌,许岚带 着那群女生分了两桌。 内里的布置十分精巧,侍应生将多余的餐具收了下去,便识相地离开了包间。 桌上摆满了早已预定好的精致菜肴,是郁绥之前让史晓明帮忙统计的,大家爱吃的菜的名单。 这些还远远不止,每个桌前都摆着两辆小推车,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品,一伸手就能够得到。 郁绥扫了眼菜的数量,又挨个将菜单递了一份给其他两桌的人:“这些菜我都是看着点的,可能不够,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随便加。” 大家先是不好意思,见宋臣年率先上手胡七八糟加了一堆,也没了那么多顾忌,挨个点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回可不是郁哥了,这回得叫爹。”孟杰拿起手边的筷子,无声感慨。 “哎对,郁绥,我们的好爸爸——”曲多跟着应和:“又是带我们拿第一,免了国庆的语文试卷,又是请客吃饭,试问哪个班能这么阔气,来这种餐厅里班级聚餐啊。” 这顿饭倒好说,可免了语文试卷这一酷刑,这可真能称得上一句过命的交情了。 其他人也不再客气了,康树实更是张嘴就来:“爸爸!绥爹!为了我们伟大的革命友谊,一会儿可要敬你一杯。” 宋臣年跟着起哄:“郁绥酒量可好,你们可劲儿灌他。” “诶,同学情谊,这哪儿能叫灌,这叫爱的交流。” “就是,开什么玩笑,我们是能做出灌同学酒的人吗,那哪儿能啊。” “什么都别说了,宋臣年,你定好的啤酒呢,快上啊。” 史晓明瞥了眼隔着他们一桌的许岚,咳了声:“别太闹了,岚姐还在呢。” 一伙人你看我我看你,立刻变得贼眉鼠眼起来。 “靠,我刚刚是不是太猖狂了。” “你别说,你嗓门儿大的能把天花板掀飞。估计岚姐不仅听见了,你的皮也要松了。” 说话间,许岚闲闲扫了一眼这边的桌子,眯了眯眼:“还想着喝啤酒呢。” 郁绥忙不迭站起来打圆场:“那哪儿能啊,岚姐,我们可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 宋臣年干笑了两声:“就是啊,您这尊大佛在这儿,我们哪儿还敢造次。” 他们说话的功夫,商诀正不紧不慢地打量着桌上的菜。 糖醋里脊、菠萝咕咾肉、京酱肉丝、排骨山药汤、黄金虾球…… 基本上他爱吃的菜,都在这个桌子上出现了。 有个念头在心底隐隐约约的出现,商诀的拇指搭在食指指骨上,不是很确定地猜测着。 是巧合吗? 直觉告诉他,好像不是。 、! 第 45 章 连载 郁绥还在和许岚对视,大概是当班主任太久了,她不说话时,也总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 郁绥的喉结滚了两下,有些心虚。 大概是因为许岚和郁瑶相识的缘故,郁绥在面对她时,总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也比平日里要老实的多。 宋臣年也偷偷打量着未曾开口的许岚,眼神很是心虚。 许岚“嗤”了一声,面上露出了笑意:“喝酒可以,但谁要是敢在今天喝得烂醉,小心我把他丢出去,听见了没?” 宋臣年和孟杰的眼睛兀地亮了起来,这两人也是个活宝,生怕许岚反悔似的,忙不迭问:“岚姐,真能喝啊?” 许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能喝,你别先把自己放到了。” 宋臣年高兴地跳起来,当即藏在桌底的两箱啤酒拿出来,笑嘻嘻地搭上郁绥的肩:“郁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郁绥刚想甩开他的手,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商诀伸出手,将他一扯,郁绥身子一歪,肩膀脱离了宋臣年的手,将他从对方的魔爪手里解救了出来。 郁绥低下头,看了眼一脸自若的商诀,挑了下眉:“有事?” 商诀仰起头来看他,那双黑沉的眸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深邃,郁绥一时之间,压根看不清这人眼底藏着什么情绪。 “郁绥!别和商诀在那儿说悄悄话了,来,我们敬你一杯?” “就是,说什么呢你俩。” “今天郁绥可是我们班的大功臣,这不敬一杯都说不过去了吧。” “商诀不也是吗,商诀也拿了两个金牌回来呢。” 孟杰开了瓶啤酒,站起来朝着郁绥道:“绥哥,以前真没想到你这么牛逼,这以后,你就是我真大哥。” 郁绥笑了声,倒也没推脱,直接单手开了罐啤酒灌了一口。 “得,这肯定得喝。” 他没怎么推辞,其他人见状,也大着胆子站了起来,接连三个人给郁绥敬酒,其中还包括着曲多,一罐啤酒很快见底,郁绥却连一筷子菜都没来得及吃。 等到第四个人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商诀突地偏过头发话了:“要喝酒的话,不如带我一个吧,我也想加入。” 桌上的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毕竟商诀在班里一向是少言寡语的形象,除了郁绥,也就身为班长的史晓明能和他搭得上几句话,其他时候,他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身上有着很强的距离感。 谁也没想到商诀会提出这样突兀的要求。 郁绥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挑起眉,狐狸眼中带着浓厚的疑惑:“你确定?”他难得带了几分耐心提醒他:“啤酒可不怎么好喝,不是你在国外喝的那些红酒。” 商诀定定地看着他,看到男生脸上的表情之后,突然觉得,好像郁绥对他在某方面的误解很深。 商诀说:“我想喝。” 郁绥也没再阻拦, 反正人喝醉了,又不归他管。 宋臣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难得有个能欺负商诀的时候,他哪儿能错过。劝酒话张口就来: “来商诀我敬你一杯,代表111班欢迎你的到来。” 商诀拿起跟前的啤酒,开了环,喝了一大口。 雪白的酒沫混着厚重的酒液滑入咽喉,带着微妙的刺激感,浓郁的麦芽香气混杂着独特的苦味在唇齿间蔓延。 说实在的,商诀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口感。 他趁着这个空隙,给郁绥夹了一筷子水煮鱼片。 宋臣年端着酒杯:“来来来第二杯,商诀,敬你替我和郁绥跑那三千米,还拿了第一。你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商诀没拒绝,只是淡声反驳道:“我是替郁绥跑的,不是为了你。” 他又端着酒瓶,喝了一口。 饭桌上笑成一团。 “宋臣年,你少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你看人家商诀都说了,替郁绥跑得,可不是为了你。” 宋臣年一梗脖子:“我和郁绥从小就穿一条裤子长大,替郁绥不就是替我吗?!” 郁绥慢条斯理地吃着碗碟里的鱼片和鸭血,懒洋洋看他们斗法。 宋臣年不服气,又继续敬商诀:“来第三杯,敬你能认识我和郁绥这么好的人。” 孟杰和康树实笑话他自恋,却也没反驳。宋臣年话说的不错,他和郁绥,都是很好的人。 商诀又喝了一大口,趁着放下易拉罐的一瞬间,又拿起眼前的碗舀了勺酸奶,递到了郁绥的跟前。 郁绥原先以为他是盛给他自己的,等商诀的手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这酸奶是给他自己的。 郁绥怔怔抬头,商诀将碗放在了他附近,小声道:“绥绥,你多喝一点酸奶。” 酸奶解酒。 下一秒,他又面不改色地拿起了易拉罐,应下了曲多敬他的酒。 有了宋臣年和曲多带头,大家先前对商诀拘谨的态度也消散了不少,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给他敬酒。商诀意外地好脾气,主打一个来者不拒。 郁绥端着酸奶碗,一边喝一边斜眼晲着这人。 商诀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社交了? 另一边女生的饭桌上也闹哄哄的,嬉笑声混作一团,大家一边闲谈着八卦,头顶的光亮的晃眼,折射出的璀璨光斑交织成片,投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距离在不知不觉间被拉近,像是有一张无形的丝线,将每个人都串起来,构建成为亲密无间的彼此。 桌子上的菜并没有动多少,好像唯一还在认真吃东西的人就只有郁绥。 他抬头看了一眼,商诀面前的啤酒瓶已经空了两个,手上刚放下来这一个,是第三个空酒瓶。 “别喝了。”郁绥皱着眉,拉着他的胳膊。 对面的人不满地喊起来:“这怎么行,别人的酒商诀都喝了,就我的不喝,那这不是有 点太瞧不起人了吗?” 商诀垂下眼,错落的灯光投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眸光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水润。 郁绥想要拦下他,商诀却笑了下。 他用那双眼睛直勾勾盯了郁绥一会儿,才开了瓶新的酒,应下了对面同学的酒,然后像是坐不稳似的,咣当一下坐下来。 这一声动静有些大,不仅是郁绥,就连其他人也都侧头来看他。 商诀却像是没感受到他人的目光一样,只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碟子。 他的碟子还没用过,干净得都能映出他的脸。 商诀不动,很安静地把两只手放到了膝盖上,肩背挺直,眼睫一眨不眨,像是个幼稚园里等老师夸奖的小孩儿。 郁绥被他的反应惊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筷子,凑得离他近了些:“商诀,你喝醉了?” 商诀有了反应,他侧过脸,那双喊了水雾的眼睛里倒映出郁绥的模样。 “喝醉了。” “真的假的?”郁绥问。 “真的,假的。”商诀低低道:“你猜。” 商诀的皮肤白,好像有事那种喝酒很容易上脸的体质,郁绥发现,他脸颊上好像浮着一层红晕,不甚明显,但仔细辨认时还是能看得清。 宋臣年在女生的酒桌完溜达完一圈,还壮着胆子敬了许岚两杯,一回来就发现,郁绥在那儿悄声和商诀说话。 “我才懒得猜。” “哦——是尊嘟。” “什么玩意儿?你嘟什么嘟?!” 商诀疑惑:“嘟——” 郁绥无语了:“少在我这儿卖萌,我告诉你,我可不吃这套。”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指了下自己,跃跃欲试问道:“那我是谁?” “绥绥是……”商诀想了下,答道:“崽崽。” 郁绥变了脸色,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商诀是真醉还是假醉,他没好气地转过身,商诀却上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郁绥挑眉看他,商诀依旧是那副略显醉态的模样,有点呆。 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郁绥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被商诀带着变幼稚了好多。 桌上的人还在豪气冲天地拼着酒量,还有些在埋头吃菜,郁绥瞥了眼自己手跟前的酸奶碗,又看了眼商诀空空荡荡的盘子,觉得这人真是傻。 哪儿有一口饭没吃,上来就找人拼酒的。 当然,宋臣年那种憨货另算。 “吃不吃东西?”郁绥问他。 商诀点头,手依旧在膝盖上牢牢搭着,没有半点动作的意思。 “自己动手,难不成还要我喂你?” 商诀摇头,凑在他耳朵跟前道:“不能动手。” 他嗓音刻意压得很低,呼出来的滚烫气流就这么扫在郁绥的耳廓,带着灼热的温度。 “我要等人来接我。”他没头没脑跟了句话。 郁绥眉头皱的更深了:“谁要来接你。” 商诀却不再开口,只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 这顿饭吃完,已经是晚上九点之后了。 也许是顾及着许岚的警告,也许是因为这伙人真的酒量不错,从酒店出来之后,郁绥突然发现,全班人里,只有商诀这一个憨货喝醉了。 郁绥:“……” 郁绥:“你知道你酒量不好吗?” “不知道。” 商诀一边回答,一边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郁绥的身上,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不远处,许岚正在挨个带着学生叫车,尤其是女生那边,免不了要多叮嘱几句。 楼下的路灯依旧散着暖黄的光,商诀浓黑的发浅浅遮盖住眉眼,鼻梁高挺,唇瓣上覆着层晶莹的水膜,行动迟缓,那双眼睛也有些不自然的难以聚焦。 大抵是真的醉了吧。 郁绥想。 不然也不至于是这副样子。 两个人站在僻静的角落里,脚下的影子昏暗而朦胧,耳畔只能听见浅浅的蝉鸣声,混杂着蔷薇的香气,迷人心神。 路边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商诀若有所感地瞥了许岚的方向一眼,眼底一片清明。 下一秒,他旁若无人地伸出手,嗓音压得很低: “绥绥,我想牵手。”! 第 46 章 连载 月亮高挂在梧桐树梢之上,地上的碎影斑驳,被叶片切割成几何形状,影影绰绰落在两人的肩上。 远处的声响逐渐消弭,宋臣年也喝得有些醉,着急忙慌地想要去找郁绥,却及时被他哥给拽走了。 “郁绥!郁绥——唔——” 郁绥刚想应声,手腕却被眼前的人扣住了。 商诀的眸光带着深而幽的暗芒,大半张脸被隐藏在昏暗的阴影里,没人能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郁绥也不能。 手腕处的皮肤裸露在外,原先带着层微凉,可当商诀的拇指抵着他的脉搏时,郁绥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燥热起来。 有什么东西火烧火燎地蔓延而上,顺着这薄薄的肌肤,一路蜿蜒,将他整个个人都燎起了一层热汗。 “牵个屁的手牵。”郁绥嗓音有些微哑。 商诀没松手,他扣着郁绥的手腕,将人扯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深夜里,晚风奏响了梧桐叶的乐曲,花香氤氲在空气里,掀起层朦胧的幻影。 商诀的声音又低又沉,他说:“绥绥,我要站不稳了。” 这句话像是在给郁绥做什么预告一般,话音刚落,郁绥对面的商诀身形晃了下,很像是要往后摔倒的模样。 郁绥又往前迈了一步,将人怼在墙边,阻止了商诀的行为。 郁绥的喉结不耐地滚了下,漂亮的眉眼也有几带了分愠怒:“不会喝酒还喝,谁叫你喝那么多的。” “你是白痴吗?” 商诀抿了下唇,没说话,只是眼睛很执拗地盯着自己的手和郁绥的手腕。 好半晌,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郁绥先前和许岚打过招呼,他和商诀住的比较近,能一起打车回去,许岚对他俩也算是放心,安顿好其余人之后,还以为是他们俩提前回去了,于是干脆利落地拍拍屁股走了人。 远处的光线昏暗而朦胧,最后一点声响销声匿迹,只剩下偶尔掠过的风声。 “喝那么多酒不难受?”郁绥问他。 商诀老老实实回答:“难受。” 郁绥嗤他:“知道难受还喝。” 商诀定定盯着他的眼睛,握着郁绥的手忽地用力了些。 他说:“知道难受,但不想看到你难受。” 气氛再次陷入了僵持之中,郁绥眸光一闪,落到了地面摇曳的树影之上,耳畔是叶片撞击时堆叠出的沙沙声,好像还有…… 沉闷的、咚咚的响声。 商诀歪了下头,干脆将整个人的中心都放在了后背的墙体之上,反正衣服都脏了,再脏一点也无所谓。 他的拇指缓而慢的摩挲着郁绥手腕上的皮肤,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吃火锅?” 郁绥再度沉默,他顾左右而言他:“还回不回家?” 商诀这回很识相地点了头:“想回家。” 但他扣着郁绥手腕的动作没半点松懈,没看出一点想 放手的苗头。 郁绥无奈, 试探性地扯了扯自己的手腕, 发现拽不动之后,很郁闷地开口:“为什么非要拉手?” 商诀眯了下眼睛,先前身上的散漫一扫而空,他慢吞吞地直起了身,像是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而后给出了答案:“不牵手的话会摔倒,绥绥。” 他说这话时语调平直,和平常说话压根没有什么区别。有那么一瞬间,郁绥还以为他是在装醉,可看他这副模样,好像又觉得,装醉可真是高估了商诀。 “就牵一会儿。”郁绥警告。 “就牵一会儿。”商诀慢悠悠点头。 先前被牢牢扣住的手腕被松开,郁绥挣扎了好半晌,把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 “除了手,哪儿都别乱碰,听见了没?” “听见了……没……”商诀重复他的话。 - 两人跻身进了一条宽窄不一的小巷,这条小巷连着雍城国际酒店,设计得格外用心。 脚底铺的青石板路在光下晕开墨色的光,两侧的墙壁之上,浓密的爬山虎一路生长蜿蜒,将整片墙都围得严严实实,密密匝匝的叶片垂落下来,像条滚动的河流。 两个人的影子在光下被拖得很长很长,不再是从前肩抵着肩的模样,而是有些别扭的一前一后。 如果要仔细看,就能发现,前边那个各自略微矮一些的男孩子,正紧紧地牵着后边男生的手。 “为什么不许我站在你的旁边?” “没什么为什么。” “那为什么还不许我盯着你的脸看。” “……”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绥绥,你为什么这么想?我是人,不是十万个为什么。” “闭嘴,你很吵。”郁绥忍无可忍地收紧拳头。 “哦——*2#@¥%#&……”商诀闭着嘴,发出了乱七八糟的奇怪声响。 郁绥无奈了:“你哼唧什么呢?” 商诀学聪明了,没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郁绥这回不得不承认,商诀是真醉了。毕竟对方平日里再怎么装傻充愣给他惹麻烦,也没有这么呆的时候。 但好歹商诀闭了嘴,没再来找他说乱七八糟的话。 郁绥看着商诀“懵懂无知”的脸,没忍住,低着头笑了半晌,连肩膀都抖了半天。 “商诀,你是呆瓜吗?” 他伸出手,两指抵上商诀的唇,装出一副很凶的模样:“回答我的问题。” 商诀拥有了开口的权利,眸光幽幽的:“我不是呆瓜,是呆呆。” 他倏地将郁绥的手牵得更紧了一些,语调中含着若有似无的调侃意味:“你是呆呆的小猪。” 郁绥方才的好心情顿时全无,想给这人爆头一击。 夜色浓厚,他们俩穿出了这条小巷子,停在了路边。来往的车辆打着双闪,和头顶 的灯红酒绿交织出一片闪烁的海。 酒店其实离两个人的房子有一段距离,走回去压根不现实,郁绥原先想的是,带商诀走走,散散酒意,没想到这人越走醉的越厉害,显得他原先的决定完全是个错误。 出租车到的时候,郁绥正坐在石墩子上,一只手任由商诀牵着,另一只手看着司机距离自己还有多远,好在附近就有不少车辆,立刻就有人接了单。 上车的时候,郁绥原本想让商诀坐在前排,以防他在后座被颠得晕车亦或者是想吐。 可这人死活不愿意,硬生生就在前座打开的车门跟前站了半天,郁绥无奈,只好拽着人上了后座。 两人一前一后落了座,各自占据车内的一个角落。 手却还牵着。 因为商诀不肯放手。 郁绥只好由着他闹腾。 报了地址之后,郁绥就偏头斜倚在了车窗上,他的眼睫半阖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的皮肤之下投出很淡的阴影,有些疲倦。 车子启动,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交织着热闹的人流,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热闹。 后坐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人在偷偷拉近距离。 在路过本市最大的一所玻璃桥时,郁绥被它反射出来的光晃了下眼睛,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一不小心将身旁的商诀给扯了过来。 男生的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大概是因为他太瘦了,肩膀上连二两肉都寻不到,男生挣扎寻觅了一番,才找到了他自己很满意的位置,停下了动作。 郁绥垂下眼,低头去看自己身上沉沉睡去的人。 商诀脸上的酒意早已消散全无。 司机只开了前排的一盏灯,在黑暗的车厢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铺满了整个空间。 商诀的眼睫阖着,错落的光晕停滞在他的脸上,不仅冲散了平日里的冷淡与疏离,还平添了不少清隽的温柔。 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到了郁绥的身上,伴随着平稳而规律的呼吸声,郁绥想,他大概是真的睡了。 可当他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商诀的手中抽离出来时,却没能成功,商诀扣得很紧,力气也很大,如果郁绥非要用力来解救自己的手的话,就一定会把商诀扯醒。 思索了好一会儿是听商诀念叨没用的废话还是容许商诀握着自己的手能安静一路的两种做法,郁绥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不就是一条胳膊吗,就当让给商诀了。 郁绥换了下坐姿,努力调整了一番,好让商诀睡得没有那么累,他刚想转过身回去看车窗外的风景,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又兀地转了回来。 为什么不能趁着这个空荡欺负一下商诀,毕竟这机会更难得啊。 秉承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原则,郁绥将空着的另一只手伸了出来,缓缓挪到商诀的跟前。 他秉着呼吸,突然伸手戳了戳商诀的脸。 指尖下的皮肤触感温热而紧致,极富有弹性,郁绥 的眼睛亮了一下,心中的恶劣趣味被不断放大。 可他没有注意到,月光下,商诀的眼睫毛轻轻地缠了下,带着几不可查的弧度。 郁绥玩儿心大起,从商诀的脸一路戳到了他的嘴唇:“真别说,这嘴还挺软。也不知道平常事怎么说出那么多蠢话的。” 他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还呆呆,还卖萌,在国外撩妹撩习惯了吧。” 他胡乱念叨了一番,见商诀一直没有反应,先前的警惕心逐渐减弱,慢慢放松下来。 司机还在认真地开车,没人注意到后方这一隅狭小的角落。 郁绥的胆子大了不少,他一双狐狸眼中满是狡黠,暗搓搓地伸手揪了下商诀的眼睫毛,对方的眼皮子被扯得动了下,但呼吸依旧平稳如山。 郁绥搓了搓手,将下一个目标放在了商诀的喉结上。 他早就注意到了,商诀的喉结好像比他的还要大一个level,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长得,怎么哪儿哪儿都比他大了一个size。 郁绥有些不服气地皱起了眉,总不可能是被国外的牛奶给喂大的吧…… 他倏地凑近了一些,将眸光放到了商诀的喉结之上,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商诀脖颈上的皮肤时,他落在商诀掌心里的手被突兀地扯了一下。 前方是红灯,原本想要闯黄灯过马路的司机紧急踩了刹车,郁绥一个重心不稳,身子乱晃。 慌乱之中,商诀平稳无波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绥绥,你想干什么?”! 第 47 章 连载 郁绥发誓,他在过往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慌乱。 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被突兀地放大,像是沉闷的鼓声,在他的脑海之中窜起一阵电流。 神经有些微麻,郁绥的视线从商诀的脸上挪到了他的喉结上,在对方灼热的视线攻势之下,他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等待红灯的时间足有一分多钟,时间的流速被刻意放得缓慢,就连后视镜里司机探究的视线也被拉得很长。 郁绥的眼睫颤了下。 他伸手抓住了车门处的扶手,将自己的身体重新掰正,只留给商诀半截身子和一小截发红的耳朵尖。 “想看你是真睡还是装睡。”郁绥随意找了个借口,嗓音却有些发涩。 车子再度行驶起来,汇入拥挤的人流,街角的灯光错落,影影绰绰地落在郁绥的脸上,他的头发柔软地耷拉在耳畔,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商诀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猜到,郁绥大概又是一副别扭的模样。 他直起身来,悄无声息地靠近郁绥。 “那发现了吗?”商诀问他。 郁绥的手搭在大腿上,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开口问:“发现什么?” 商诀的喉结滚了下,眸光是闪烁的黑:“发现我是真睡还是装睡。” “谁知道呢,应该是装的吧。”他的口吻轻松且随意,像是不在意的模样。 商诀的背抵在了车座之上,肌肉却不似方才一般放松,紧紧地绷起来。 他的大拇指抵在食指曲起的指骨之上,反复又缓慢的摩挲,用的力气有些大。 这是他在遇到难解的问题时,惯常的小动作。 车子一路快速行驶,郁绥开了窗,想要调整一下车内闷热的空气。 晚风顺着车窗拉开的空隙吹进来,扑面而来的凉爽气息抚平了躁动不安的心虚。郁绥迎面吹着风,额前的碎发被吹得扬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的眉眼清晰干净,眼尾的泪痣被车窗外的的路灯晕开一片暖黄的光晕。 商诀想,好像有什么东西,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的试探之中变了质。 在略略的风声之中,商诀开了口:“如果不是装的呢?” 司机抬手,按了车载音乐,震耳欲聋的的歌声将他的话截断。 “Iculdbeyurcrushcrushcrushcrushcrush(我可以当你的暗恋对象,短暂的,热烈地,羞涩的爱恋),Igtafasatinwithyurpresentatin(我对你展现的一切都着迷),Makingmefeellikeyu\''''renmyisndyu\''''remypermava(让我感觉你在我的岛屿上,你是我的永恒假期)Tuchtuchtucht uchtuch(情妇,触摸,抚摸)……” “” ?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郁绥笑笑,摆手说没关系。 司机有些兴奋地挑起话题:“这歌儿好听吧,英文歌,你们年轻人都喜欢,我专门下载了我女儿爱听的歌呢。” 从后视镜里,郁绥匆匆一瞥,看到了商诀敛下来的眉眼。 司机还等着他接话,郁绥收回了眸光,转而对司机道:“的确不错,您女儿品味真好。” 司机的兴致更高了些,还想拉着郁绥再唠两句,可惜一路畅通,没等两分钟,他们就已经到了郁绥家,他只好可惜地和郁绥说了再见。 付完钱的一瞬间,郁绥回头望过去,刚想问商诀需不需要自己扶他一下,男生已然下了车。 商诀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盯着他后脑勺的发旋一动不动。 车子猩红的尾灯逐渐远去,在眼前化作一个模糊的小点,郁绥回过头来,脸上满是迷茫,他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将自己的问题和盘托出:“你刚刚在车里和我说了什么?” 月影朦胧,有梧桐的叶子悄然落了下来,悠悠飘落在肩头。 商诀的眸光闪了一下,抬手帮郁绥拂去肩膀上的落叶。 郁绥没有躲开。 商诀的指尖捻着那片叶子,狗吠声从不远处的窗户里漫上来,搅碎了一地的安宁。 商诀将这片叶子拢进了掌心里,神色有些恍惚。 “没什么。”他说。 “什么没什么?”郁绥直觉他在撒谎。 商诀垂敛着眼睫,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只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郁绥抬脚踢了下路边的石子,兴致缺缺,他敢肯定,商诀刚才想说的东西,绝对不是这个。 但看对方的样子,大概不会说出实话了,郁绥低眉看着脚下翻滚的石子,随口应了个时间:“明天下午吧,毕竟东西不怎么好收拾,还是要尽早过去。” 商诀赞同地点了点头。 - 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的,商诀没开灯,就着窗外这点昏暗的月光,他一步并三步的上了楼梯,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金渐层早在他回家的那一瞬间就小跑在了他的身边,此时也老老实实地跟着他的步子,在他的脚边徘徊。 卧室门的把手被商诀按了下去,c跟着商诀钻进了他的房间,巡视领地似的扫了一圈屋内的布置,然后跳上了床。 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那个粉头发的两脚兽来过之后,商诀就允许它进房间了。 c舔了舔自己的猫爪子,歪着头,朝着商诀喊了声“喵——”。 可商诀却没有搭理它。 男生径直走到了书桌前,将其中的一个抽屉拉开。 里边装着零零散散的东西,乍一眼看起来十分杂乱,和商诀书桌前摆放着的整齐物件显得 格格不如。 商诀一一将这些东西拿了出来,他随手打开了一盏小灯,冷白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也照亮了书桌前的一小块儿地方。 商诀无知无觉拨弄了一会儿桌上的东西,最终,将视线落到了那个红色的鸳鸯荷包上。 金渐层从床上跳下来,蹲坐在商诀的腿前,眨着眼睛看他。 空气之中有飞舞起来的金色毛发,商诀一手握着荷包,一手将金渐层抱起来,有些恍然。 夜色沉溺,只能听得见商诀压低的嗓音徐徐响起: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 “86……?_[(” “你管79张卷子叫少?!” “不过是自我麻痹的手段罢了,果然,糖果甜蜜的外衣之下是剧毒的□□,我就知道学校哪儿会那么好心,一边施舍给我运动会一边施舍给我假期,这遍地的卷子和开学的月考,简直要了我的命啊。” “得,给颗甜枣再送两巴掌,可真是让我们学校玩儿明白了。” 一部分人关注着月考和假期作业,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关注着宿舍。 史晓明属于前者,宋臣年和郁绥自然属于后者。 “绥绥,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宿舍啊?”宋臣年托着腮凑过来问。 郁绥一边收拾着自己桌上零零散散的卷子一边回复他:“一会儿就搬,我叫了丁叔来帮我,他刚已经发消息给我了,东西全都收拾好了,马上就能过来。” 丁叔是原先郁家的管家,和郁绥的爷爷没什么区别,郁瑶去世之后,对方就一直留在老宅,帮郁绥守着家业。 宋臣年了然点头,但又有些发愁:“我哥说让我最后一天再搬,能多在家窝一会儿是一会儿,但作业太多了,我怕我忍不住在家里打游戏。” 郁绥收拾好最后一张卷子,猛地抬起头来:“那你白天来教室里写作业不就得了。” 宋臣年苦着一张脸:“不是很想。” 好在还有些值得高兴的事情能让他纾解一下心情,他兴致勃勃地和郁绥摊牌:“郁绥我和你说,我提前去踩过点了,我们俩的宿舍门牌号虽然隔得远,但是正好是对门,这样的话,住了宿,我每天都能去找你玩儿……” “学校有不允许随意串寝的规定。”商诀坐在一旁,手上拿着一摞物理卷子,冷冷提醒。 宋臣年垮起了批脸:“就玩一会儿,宿管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商诀继续给他泼凉水:“被查到一次扣两分,每扣一分,许老师会让你写一千字检讨。” 他转过头,沁凉的眼珠带了层寒气似的:“两分就是两千字。” 宋臣年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郁绥从桌肚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扔给了宋臣年, 扬了扬下巴:“他逗你玩儿呢, 你少理他。” 宋臣年将嘴里的棒棒糖嚼得嘎嘣响,得意忘形地看着对面的商诀。 至于商诀,商诀没搭理他,只是拎起了郁绥的书包,无声催促。 桌上的手机也响起来,郁绥瞥了眼来电人,利落接起电话:“丁叔,你已经到了吗,直接开到学校的宿舍楼就好,学校允许家长开车进入的。” 挂了电话,郁绥也没空再和宋臣年扯皮,拽着书包就往宿舍楼那边跑。 一中虽然校区老旧,好在各方面设施条件都不错,当初新建的宿舍楼多,前些年一直空着,这回的大动员之下倒是填满了。 郁绥和商诀运气不错,分到了二人寝,上床下桌的统一布置,外加一个卫生间和用来洗漱的阳台。 宿舍朝南,采光也极好,唯一不足的地方在于,这宿舍的位置有些高,实验班的人都被分在了5楼,光爬上来就要好大一番功夫,更别说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搬上去了。 丁叔年纪大了,郁绥怕他伤到腰,在电话里不住安顿他老老实实在楼下呆着,他自己一个人把东西搬上去就好了。 电话另一端的丁叔嘴上应承着好,但还是下了车,计算着先帮郁绥把最终的床褥给搬上去。 放假第一天,决定搬宿舍的学生还没那么多,楼下的停车位倒也不算紧张。 丁叔刚下车,就见身旁驶来了一辆眼熟的车。 黑色宾利,牌子是一连串的8,车里边走下来一个精神瞿烁的老人。 丁叔眼睛一亮。 郁绥风风火火抵达宿舍楼下时,就看到树荫之下,丁叔正拉着一个穿着休闲装的老人闲聊,从背影上来看,郁绥还觉得眼熟。 商诀缀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郁绥刚走上前,想和丁叔打个招呼,旁边的商诀先开了口。 “爷爷。” 郁绥:“?” 他转过头,恰好对上转过身的老人含笑的眼睛。 商老爷子看见他时眼睛一亮,朝着两人的方向招了招手:“小绥啊,快过来……” 郁绥:“???” 爷爷您不是应该先认您的孙子吗?!! 第 48 章 连载 相较于郁绥的惊讶,商老爷子就显得镇定多了,老人背手站着,面上满是笑意,静静等着两个小辈上前。 郁绥有些踌躇地瞥了眼身边的商诀,心下只觉得奇怪。 按理来说,商老爷子是来帮自家孙子收拾住宿所需要的东西的,又这么久没见,肯定会觉得想念,怎么不先去看看商诀,反而招呼他一个外人过去。 郁绥有些疑惑地走了过去,反倒是身边的商诀,虽然觉得奇怪,却一脸自若。 “小绥,不认人了?”商老爷子笑眯眯问他。 郁绥不动声色抬眼打量了下他身边的丁叔,看到对方的脸上并没有局促亦或是尴尬,放心了不少。 可商诀的爷爷为什么会认识丁叔? 郁绥收回眼,装作乖巧地点头:“认得的,商爷爷。我们之前见过。” 他说的见过,自然就是开学前给商诀举办的那场见面礼,郁绥靠着宋臣年的哥哥在他面前刷了波脸。 但没想到,商诀的爷爷还能记得他,老爷子记性可真好,郁绥在心里感慨。 商老爷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我听小诀说,你们两个被分到了同一个寝室,做了室友,真是有缘分啊……” 郁绥笑了下,倒是丁叔先开了口:“那可不是,这真说起来,还是这两个小的有缘分啊,小时候就喜欢缠在一起玩儿,这长大了,不仅能做朋友,还做了室友。” “啊?” “嗯?” 两个有缘分的小的齐齐发出一声疑问,郁绥和商诀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震惊与疑惑。 树荫之下凉风阵阵,风吹叶落,蝉鸣声声。 时光好像一条错综复杂的线,在漫长的洪流之中纠葛成一团,却又在若干年之后倏然解开,只留下两端的人,牵着这线,面面相觑。 丁叔窥见他俩的反应,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俩人压根不知道小时候的那点子纠葛。 “小绥你忘了吗,你小时候最喜欢去中央公园玩儿,当时你外公家就住在那跟前,商诀也住那附近呢。”丁叔慢悠悠道。 郁绥满脑子疑惑,他缓慢而僵硬地挪了下自己的头颅,不是很确定地溢出个“啊”字。 中央公园?他外公家? 记忆一下子退回到很远很远,郁绥的脑海之中映出一层朦胧的光影,只依稀记得那里种了一棵很高大的木绣球树,树下还有一群喜欢欺负人玩儿的傻逼。 哦——郁绥想起来了,他当时好像因为经常在那一块儿揍人,以至于回去被他外公狂揍。 他揍人用的是旺仔小馒头大的拳头,他外公揍他用的是沙包大的拳头…… 回忆被郁绥打断,那段经历有些丢脸,郁绥下意识逃避,他虚虚抬起手,掩唇轻咳了下,露出很标准的假笑:“真不记得了,丁叔,那会儿我才多大啊。” 商老爷子的胡子翘起来,有些生气:“怎么能不记得呢?小绥,你那会儿经常 偷遛进我家的院子,来找商诀呢。” 郁绥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商诀,又指了指自己:“商爷爷,你说我,溜进你们家,去找商诀?!” 商诀却兀地沉默了,脑海之中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的手蜷缩了下。 原来那天的见面会过后,爷爷在书房里同他讲,让他多照顾照顾郁绥是这个意思。 他偏过头,语气有些难以言喻的怅然:“爷爷。” 商老爷子没理他,一心扑在郁绥身上:“怎么,你还不承认了,你当时还说,你是保护我们小诀的大英雄,你都忘了?” 郁绥是真忘了,他脑子里没有半分商诀爷爷说的画面,只觉得尴尬,恨不得插上双翅膀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偏偏商老爷子没有察觉出他的态度,反而一脸嗔笑地继续开口:“要不是你外公带着老丁来我家找你,我早就把你这个小混世魔王丢出去喽。” 郁绥僵硬地转着脖子,看向乐呵呵的丁叔,期盼着他能说出些反驳商诀爷爷的话来。 丁叔像是接到他的眼神暗示一般,慢悠悠开了口,但口吻之中满是揶揄的笑意:“对啊,当时你也就四五岁,扯着小诀的腿不肯回家。” 一直闷不做声地商诀倏地拧过头,眉头微微蹙着。 “喂,别哭了,谁再敢嘲笑你,你就来找我,看我不把他们打趴下。” “不就是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吗,这样吧,要不你叫我哥哥,我把我的爸爸妈妈分给你。” “唉,怎么办啊,你爷爷不让你跟我回家……有了!我外公说,以后我娶了老婆,我的爸爸妈妈就是我老婆的爸爸妈妈,要不你做我老婆吧,这样你爷爷就肯定让你和我一起回家了!” “妈妈!这就是我的新朋友,你可以帮我抱抱他吗,他好希望有一个妈妈可以抱抱他……” …… 那些尘封在记忆之中童言稚语逐渐在脑海之中变得清晰起来,眼前尴尬得满脸通红的郁绥察觉到他的目光,像是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凶巴巴地挑起眉,厉声道:“你看我干什么?!肯定是他们记错了!” 他的脸和若干年前那个挥舞着拳头、气势汹汹的男孩子重叠在一起,能看得出和从前一般无二的眉眼轮廓。 难怪上次在郁绥的家里,他看到郁瑶的照片,会觉得陌生却又熟悉…… 原来不是错觉,是因为他在小时候,真的见过郁瑶。 商诀的眉头松动,带着些无奈:“爷爷,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商老爷子比他更惊讶:“这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也不知是谁从宴会厅上下来就直奔郁绥而来,还夸了人家半天。 从商老爷子的角度来看,商诀这摆明了就是认识郁绥,还和幼年玩伴玩儿到了一块儿,哪儿还需要他来多说。 四个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还是身后的鸣笛声打断了继续蔓延下去的尴尬。 虽说今天搬宿舍 的学生相对较少, , 来来往往的人头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接连在楼前出入,门前的那一小片空地有些嘈杂的响声。 还有些家长想将车子开进来,只可惜这一片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实在是难以塞得下多余的车子。 郁绥和商诀见状,也不好停在这儿闲聊,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共同的想法。 先收拾宿舍要紧,其他事情先放在一边。 行李是一早就收拾好的,倒也整齐方便。 郁绥从车里搬出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掂了下重量,思索着一次搬上去的可能性,转头就见商诀不紧不慢从后备箱里拎出来四个行李箱,还都是纯白的,上边不见半分污渍。 郁绥:“……” 他没忍住损了句:“你这是搬宿舍还是搬家?” 商诀将身前的四个箱子依次摆好,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都算吧,搬家和搬宿舍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只是住的地方不太一样而已。” 郁绥没来得及思索他话中的意思,略一晃神,商诀家的司机已经帮他拎起一个行李箱上楼了。 为了不耽误时间,郁绥只好拎着自己的箱子跟着上前。 - 寝室在五楼,又是夏末秋初,哪怕东西不多,但几趟下来,两人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出了一层薄汗。 收拾完床铺之后,郁绥立刻把自己摔进了枕头里,连指头都懒得再动一下。 要说这工程量大,其实所有的行李加起来也就两摞衣服外加一摞书,可要说这工程量小,宿舍里的书柜桌子上全都是灰尘,免不了需要擦洗一遍。 郁绥擦了两遍,就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了架子,此时此刻上了床,说什么都不肯再动。 床下却依旧有不小的动静。 商诀还在打扫,这人洁癖发作,说什么也不肯在没擦拭干净的椅子上落座。 新买来的拖把在消毒水里浸了六七遍,地板被拖得光洁如新,如果不是材质不允许,这地板都能照得出人脸。 郁绥听着动静,睡意一点点蔓延上来,在即将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快速闪过一张瘪着嘴哇哇大哭的脸。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惊疑不定地朝着床下看过去,和正在擦拭梯子的商诀四目相对。 郁绥咕咚咽了下口水。 他好像想起来了…… 中央公园,那棵木绣球树下,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坐在花坛边,哭得很是可怜。 但压根没人告诉他,那“小姑娘”是商诀啊…… 越来越多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郁绥没由来的觉得心虚,他眸光在商诀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匆匆挪开,好半晌,才抓了抓头发对着商诀问道:“你一直站在我的床底下干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直起身,因为头一次住宿的缘故,没怎么适应床的大小,动作太大,脚踝直接磕到了铁质的栏杆。 他痛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床脚的薄被也被他一脚踹翻了下去,直冲商诀的脸而去。 郁绥:“……” 郁绥呆了,完全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倒霉,他急急俯下身,想要伸手去拯救一下自己的被子,却只来得及抓到被子的一角。 被子的另一角正被商诀牢牢抓在手里,与此同时,从展开的被子里滚出来一坨圆圆滚滚的东西。 粉色的,丑的惊人。 被商诀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进了手里。 郁绥大半个身子都倾斜在外,在看清商诀的动作之后,表情有些生无可恋。 商诀挑了下眉,口吻带着点揶揄:“绥绥,你不是说,你已经把它扔了吗?”! 第 49 章 连载 请问,有个每天找你茬的人站在你面前不知死活地戳破了你的谎话,你会怎么做? 郁绥答,给他一拳。 请问,如果这个人就是你小时候变着花样保护的、你还信誓旦旦想和他结婚的人,你会怎么做? 郁绥答,给我一拳。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离谱的事情为什么能在他和商诀的身上上演,还是以这样一种野马脱缰的方式。 郁绥嘴角抽了抽,看着那个丑玩意儿L,真心实意地开了口:“我说它是自己从垃圾桶里跑回来的你信吗?” 很显然,看商诀的表情,他并不是很相信。 郁绥向后倒头,直接把自己摔进了枕头里,他自暴自弃地开口:“算了,我自己都不信。” 怕商诀继续调侃他,郁绥干脆阖上了眼:“好了,你要嘲笑我就快点儿L,但别笑的太大声了听见了没,不然我一定会揍……” “脚踝怎么样,撞疼了吗?” 商诀的话打断了他的自嘲,郁绥有些懵,还没等反应过来,床底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商诀从另一侧的扶梯爬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个小药箱,坐在了床头。 郁绥重新直起身来,有些犹疑地打量着对面床铺上的人,脚也不自觉往里缩了缩。 “这儿L的栏杆有些旧了,”商诀垂眸,将手里的药箱打开,从里边找了瓶碘伏棉球出来:“你床尾的栏杆那儿L破了个口子,刚刚估计划到了,把脚伸出来给我看看,我帮你消一下毒。” 郁绥一怔,顺着他的话往床尾的栏杆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铁片儿L那儿L裂了个口子。 他刚刚爬上来的时候都没看见,商诀是怎么看见的? 郁绥收回眼,才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脚踝上,果不其然,上边被划出了一道四五厘米长的口子,好在伤口不深,血珠已经凝结了。 怪不得刚才撞了下那么疼,郁绥晲着那道伤口,刚想摆手说不用,对面的商诀已经从另一边翻了过来,直接坐在了他的床上,神态自若地抓住了他的小腿。 郁绥从没被人碰过小腿和脚踝骨的位置,脑子空白了一瞬,下意识地朝前踹了一下。 这一下险些踹在了商诀的…… 要害。 男生一手握着自己的脚踝,一手拿着用来消毒的碘伏,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郁绥懵了,咕咚咽了下口水,有些僵直地抬起头,直直对上了商诀的眼神。 商诀狭长的眸微眯着,眼底的墨色翻涌,他看了眼自己的小兄弟,又看了眼郁绥的脚,像是气极反笑一样:“郁绥,你这是要干什么,恩将仇报吗?” 郁绥不大好意思地挪开眼,小声反驳他:“谁叫你一声招呼不打,直接上手啊,要换了别人敢对我动手动脚,早就被我打趴下了……” 商诀很自觉地往后挪了一下,腰抵在了栏杆上,眉眼微哂:“照这么来说,今天我没断子绝孙,还是 你脚下留情了?” 郁绥闭了嘴,只好转移话题:“那什么,不是要消毒吗,还消不消了?” 商诀握着他的力度小了点,微弯下腰,将他的脚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用镊子夹着棉球小心点擦拭。 刚才撞得那一下实在有些狠,郁绥皮肤又白,能明显看到脚踝处肿起一大块。 “下次别这么毛手毛脚的了。”商诀皱着眉嘱咐。 郁绥笑了下:“我又没看见……哪儿L知道能撞在这上面。” 商诀的动作太慢,郁绥的腿就这么架在他的身上,因为紧张,小腿绷得极紧,他只好随意寻个话题,好将注意力分散开:“你爷爷走了吗?” “看我们收拾完就走了。”商诀答。 刚挑起的话题就歇菜了,郁绥干笑了两声,刚想换个话题,猛地想起了记忆里出现的那点画面,嘴一下没跟上:“诶,那你觉得你爷爷说我们小时候就见过,是真的吗?” 商诀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是真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 “因为我想起来了。” 郁绥猛地把脚往回一收,眸光惊疑:“你想起来多少?!” 他话语中的惊讶太过明显,这下就连商诀都抬起了头:“怎么了,你心虚什么?” “难道你以前做过什么亏心事吗?”商诀口吻平静。 郁绥眸光躲闪,如果逼着商诀穿裙子和他在中央公园“结婚”、大半夜把人偷偷带到自己家睡觉、还把郁瑶的钻戒送给商诀当定情信物不算亏心事的话,那的确没有了。 怪不得他记忆里,有段时间他外公和郁瑶总是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混合双打,原来真不怪他妈和外公,都是他自己作的。 郁绥长长呼出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没有,当然没有,我对那些事情都不太记得,要不是你爷爷和丁叔提起来,我都想不起来认识你。” 商诀将棉球丢进一旁的塑料袋里,慢条斯理地拧着盖子,不疾不徐地扫了眼郁绥,缓缓开口:“没关系,我也没想起来多少。” 郁绥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不记得就好,如果真要记得,他估计得连夜搬出这个宿舍。 - 刚搬进宿舍的第一天,两个人都还有些不适应,又因为担心家里的一猫一狗,在做完几套卷子之后,又一起回了趟家。 遛了狗,撸了猫,再三和宠物医院的志愿者确定好时间,又往食盆里添了整整一摞的狗粮,郁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第一次月考就在两天之后,哪怕此刻玩儿L心再重,郁绥也没敢再逗留多久,匆匆回了宿舍。 被商诀收拾了一遍的宿舍此刻焕然一新,就连地板都光鉴可人。 桌前两盏台灯散发出暖黄的光,投映在桌面之上,笔尖在纸张上滑动,书本来回翻页,一张又一张卷子被抽出来,扔在了写完的行列里,等做完这一切,郁绥才略微松了口气,将笔放下,甩了甩发酸的手。 之前因为生病和休学的原因,他落下的进度太多了,虽然在暑假里找老师大差不差地重新学了一遍,但也远难以达到别人刻苦努力了一年的程度。 更何况实验班里的人各个都是卷王。 这一时半会儿L的,他压力还真有些大。 不过现在让他更头疼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身边的商诀。 “之前给你的那套答题模板你都看完了吗?” L “?_[(” 郁绥有些忧心:“正确率怎么样?” 商诀低头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卷面,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还不错,应付这次的月考应该没有问题。” 他又想起郁绥略显糟糕的物理:“你物理怎么样?” 郁绥看了眼自己有些头疼的几道题,还是老实地拿起来,走到了商诀跟前:“这个,还是弄不明白。” 郁绥不会的题是道很经典的力学问题,商诀扫了几眼,从小球上画出了另一个受力方向,又圈出题干的一个条件:“用这个方法会更简单。” 商诀的解题思路有时候比物理老师角度还要更简单一些,郁绥转了下手里的笔,思绪豁然开朗。 他撞了下商诀的肩膀:“不错啊你。” 匆匆在草稿纸上写出几个大致的解题思路之后,郁绥努了努嘴:“说真的,我先前还以为,你是和我一样硬塞进来的关系户,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 “但为什么物理这么复杂的题干你看得懂,语文卷子能做成那个鬼样子,还不如一个小学生。”郁绥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只是对成语的敏感度不高?”商诀试探性发问。 郁绥想到商诀堪称登峰造极的遣词造句,很是不留情面地否决:“不,你是对整个中文的体系敏感度都不怎么高。” 商诀轻轻拧了下眉,思索着该怎么解决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显然,这个问题有些无解。 - 为时三天的国庆假期过得比想象之中的还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第一次月考匆匆来临。 郁绥和商诀作为两个没有任何考试成绩的人,理所应当被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 按照姓氏字母排列座位号,一个是0989,一个是0990,成功霸占了全校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位置。 拿到座位号的时候,郁绥还撑着下巴苦笑了一下,真别说,从小到大,他还真没坐过这样的座位。 两 个人背着包走进考场的一瞬间,郁绥都能感受到整个考场的目光直直落到他的身上。 有好奇的,有探究的,但更多的还是充满恶意的看热闹的目光。 先前和他有过冲突的张世杰好巧不巧也在这个考场里,看见郁绥的一瞬间,这人诧异地挑了下眉。 郁绥能看见,这人几次三番地在凳子上动来动去,看样子,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想来找他挑衅。 郁绥没搭理,他正困得要命,把自己埋在桌子上闷头睡觉。 昨天晚上监督商诀做了一整套专项的练习,确认他掌握了那几个答题模板之后,郁绥又挑了几篇近期热点的议论文让他背素材,折腾在一点多,两人才睡下。 早上起的也早,确认了两遍商诀把近期学的文言文和古诗词都背会了,又匆匆赶去食堂吃了个早点,两个人这才赶到考场。 离开考还剩下两分钟,商诀去打谁了,张世杰还是没按捺住性子,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 “喂,郁绥,你真和你们班那个赵天琪打赌了啊。” 郁绥没吭声,他困得眼睛睁不开。 张世杰见他这样,想伸手推一推他,又怕他打自己,伸出去一半的爪子停留在半空之中,看起来有些尴尬。 好在他也不是个怕尴尬的,很快自来熟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装作豁达地开口:“害,你要是打赌输了,要不来我们班吧,我们班班任想挖你很久了。你要是来我们班,我可以勉强摒弃前嫌,在班里罩一下你。” “也没别的条件,你叫我一声哥就成。” 他自顾自地说着,郁绥实在把他聒噪的声音吵得睡不着,没好气地抬起头,精致的眉眼满是恹恹的困倦。 “你一大早在这儿L做什么白日梦?”他毫不留情地开口。 张世杰被他怼的一愣,立刻反驳:“怎么就是白日梦了,叫我一声哥还委屈你了啊,我承认,你跑的是比我快一点儿L,但那也就一点儿L,我那次是没出全力……” 郁绥直起身,拨了拨额前散乱的头发,没好气打断他:“叫个屁,我不会去体育班的。” 张世杰“啊”了声,不是很确定地询问:“你还要去112班继续受折磨吗?” 郁绥问:“谁说我要去112班了?” 张世杰疑惑道:“那你被实验班赶出来,不来我们体育班还能去哪儿L啊?” 郁绥嗤了一声,将自己考试准备的笔一一摆好,很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爹我就待在实验班了,哪儿L也不走。” 原本安静的教室再次躁动起来,哪怕大家并不认识郁绥,但对这样的赌约还是很感兴趣。 张世杰赖在商诀的座位上,瞪大了眼睛:“你要毁约?” “谁说我要毁约了?”郁绥反问他。 张世杰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你自己的说的啊,你就要待在实验班,除了毁约……等等,你该不会是说,你能考得过赵天琪,留在实验班吧。” 郁绥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他伸手敲了敲桌面,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对方,但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后门处,钻进来一道人影,商诀拿着郁绥和他自己的水杯,缓步走了过来。 商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眸光在触及到张世杰时,暗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如初。 开考的铃声在头顶响起,张世杰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走时还一步三回头。 卷子从前排哗啦啦发下来,直到商诀将卷子递给自己,郁绥这才漫不经心地伸展腰,从桌上拿了根笔。 窗外的阳光正是热烈,蝉鸣声却比以往小了很多。 不知不觉间,盛夏转瞬即逝。 郁绥眯了下眼,在答题卡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111班。 郁绥。 0990号。 0990,倒数第一,留在111班好像的确是痴心妄想、天方夜谭。 但那又怎么样呢,从今天起,0990只会是他的过去式,0001,才会是他的将来式。! 第 50 章 连载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可以说是郁绥最擅长的科目之一。 理解并不难,只是题干有些弯弯绕绕,设了不少陷阱,郁绥头一天晚上特地给商诀讲过,让他注意。古诗词也是今早带商诀复习过的,问题不大。文言文有些难度,也没指望商诀能读得懂多少。只是考的这首古诗,估计商诀读起来有些晦涩…… 这张卷子的难度并不怎么大,郁绥手速又快,不过片刻功夫,统共三张卷子,已然被他做完了两张。 别人还停留在第二张卷子的时候,郁绥已经云淡风轻地翻了页,施施然看起作文的主题起来。 黑色的水性笔在他食指和中指之间被转出来朵花儿,他往椅背上一倚,从卷子上圈出几个关键词,开始思考要用的论据。 他的样子太过气定神闲,不仅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多打量了他几眼,就连考场里坐的其他人也不免有些心慌,悄无声息地晲了他几眼。 试问,当你正焦头烂额地琢磨起面前难缠的题目时,有个人在你面前奋笔疾书,速度足足比你快了一倍有余,你还能淡定吗? 最后一个考场里的同学们表示,他们不仅不能淡定,还想抽郁绥两下。 这哥们儿实在是太搞人心态了。 尤其是当你回头时,发现奋笔疾书的人并不止他一个,还有他前边的那个。 张世杰就坐在商诀的左手旁,他听着左后方不断响起的翻卷子声,心态有些崩,想看看郁绥是不是发神经,把不会的题都空了做下一道,才做这么快。 结果刚一拧头,就看见商诀和郁绥的答题卡填得满满当当,一眼望过去,全都是黑色的笔迹。 张世杰:“……” 他骂了句“艹”,刚整理好的心态又他妈崩了。恶狠狠瞪了郁绥一眼之后,他转过了头,刚提笔往答题卡上涂选择题的答案时,脑子里兀地冒出郁绥方才那句话来。 “我就待在实验班了,哪儿也不走……” 他的脑袋又倏地转过来,力道太大,险些闪了脖子。 TMD,总不可能郁绥说的都是真的吧,他真能考得过赵天琪,留在实验班??! 郁绥正列了几条框架,打着作文的草稿,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刚一抬头,就看到张世杰有些扭曲的眼神。 大概是三分震惊三分疑惑外加四分的蠢笨。 至于他是怎么从张世杰的猪脸上解读出这么多情绪的,那可能还是因为他刚整理完作文要写的东西,想象空间保留了最大的限度。 郁绥给他比了个“爬”的嘴型,瞥了眼正襟危坐的商诀,便低下头安心写起了自己的卷子。 早点儿写完,他还能再睡一会儿呢。 动笔写下最后一个字之后,郁绥把薄卫衣上的兜帽往下一拢,倒头就睡。不仅这门考试如此,接下来几门考试,就没有一门,他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等待收卷的。 原先还有几个监考老师见他做卷子的速度快,从讲 台上下来想看看他的试卷,但看他这副懒散态度,也歇了心思,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了,只当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 郁绥倒乐得自在,反正没人来打扰他。 刚换了宿舍,他并不怎么熟悉环境,再加上宿舍的床板硬,接连两天,他都没能实实在在地睡个好觉。 之前医生开给他的药还有一些,最后一门考试的时候,郁绥晲了眼外边的天色,在心中估量着,如果今晚再等到凌晨入睡,他就吃一片。 最后一门考的是物理,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脑袋困困,思维困顿,着实有些为难人。 郁绥吐槽着学校的安排,心想还不如在最后考语文,起码晚上的时候人容易胡思乱想,他指不定能文思泉涌,写出一篇像模像样的抒情散文来。 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对郁绥来说,还是有些难,他抓了两下头发,终于赶在考场铃声响了之后,匆匆写出了一半的步骤。 听天由命吧。 他将笔一扔,恹恹地往桌子上一趴,只感觉饥肠辘辘,他要饿成片儿了。 商诀在前边的考试物品收纳处拿回了他们俩的书包,看见郁绥满脸的疲惫,很是自觉地帮他把桌上的纸笔都收拾归纳好,一同塞进了包里。 商诀问他:“回宿舍吗?” “……⒉_[(” 周遭的人三两下散的差不多了,走廊上一片闹哄哄的,大家匆匆回班,挤作一团,还有些人正倚在栏杆上闲聊这次的成绩。 昏沉的夜色散在暖黄的灯中,郁绥伸手,戳了戳商诀的手:“身上还有糖吗?” 他急需一点糖分来唤醒一下自己开心的情绪。 商诀从包里拿出颗橙子味的糖,三两下拆了包装,径直递在了郁绥的唇边,被他一张嘴就叼了去。 大概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关系日渐弥厚,谁也没发觉,这动作多少有些过头的亲昵。 - 三天紧张的“国庆假”加上一整天的考试,哪怕内卷如实验班,也有些撑不住。 郁绥昨晚没能成功早睡,先前带来的药也不知道被他塞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第一天一大早,顶着一双熊猫眼进了教室。 教室里一片嘈杂,大家都在讨论一起搬进宿舍里的感受,又问了彼此的宿舍号,约定了串个门,晃了一圈,倒没几个人提起昨天的考试。 郁绥对他们之间的话题并不怎么感兴趣,一进门倒头就睡,并下定决心中午一定要把他的药给找出来。 商诀看见他状态不怎么好,敛眉思索着原因。 两个人都没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原本还有两三个人正讨论着昨天的作文题目,在瞧见他们俩的脸色之后,对视了几眼,悄然闭了嘴。 大家不约而同想起半个月前那场赌约来,虽说只是月考,还没到正式的期中考试,但也能侧面反映出一定的结果了。 有人偷偷瞄了眼和他们座位呈对角线的赵天琪 ,幽幽叹了口气。 八九不离十,郁绥这次没考好,虽说他这些天的学习态度认真了不少,但追上赵天琪,那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办到的,期中考试之后,郁绥和商诀可能就要离开这个班了。 大家不免觉得有些惋惜,毕竟郁绥这人,不仅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为人还仗义。 这样低迷的气氛持续了一天,等到了最后一节语文大课时,来上课的许岚都发现了不对劲。 “一个个的,都垂头丧气地干什么呢,这才一次月考,就把你们打击的都趴下了啊。”许岚甩了甩手里的试卷,没好气地发问。 “没呢,这不是怕我们没考好,丢了您的脸吗?”有人在底下接了句话茬子。 许岚不咸不淡地晲了底下一眼:“丢的哪是我的脸,我的脸早就在运动会的时候就被你们给丢光了。这次月考,丢的是你们自己的脸。” 大家心虚地笑了两下,但靠许岚的话和态度,也大致猜到了这次考的还行。 宋臣年胆子大,讨了句饶:“岚姐,虽然口号丢脸,但好歹成绩不丢人,我们班运动会好歹拿了第一呢。” 许岚拎起卷子“嗯”了声:“也就运动会拿第一了,听说隔壁112班这次有好几个发力猛的,也不知道一个学期过后,我们这个教室还能留下多少人。” 大家像霜打的茄子,哀哀戚戚“嘤”了两声。 许岚:“别装可怜了哈,等答题卡发下来,看我不一个一个收拾你们。古诗文错了的,答题模板没给我用的,还有强调过的文言文字词没写上来的,全都到我办公室。” 底下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郁绥被提了醒,才想起昨天只问了商诀做的怎么样,压根没关注他的默写。 他皱了下眉,悄声和他确定:“你昨天古诗没写错吧。” 商诀翻了下书页,很是淡定:“没写错。” 许岚还在继续:“先对答案,等成绩下来之后,分数差均分十分的,自觉点到我这儿来分析问题。” 她一边说,一边顺手将这次的□□投屏在了多媒体上。 郁绥扫了一眼黑板,大概估算了下自己的分数,放心了不少。 他拍了拍商诀的肩,很是诚恳地建议他:“你去阅卷儿的时候态度好点,别说乱七八糟的话气岚姐,我怕她忍不住抽你。” 商诀沉默了一瞬,试探性地回答:“绥绥,我觉得我这次语文考的还行。” 商诀的还行,大概是能爬到及格线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蹦跶两下,爬上110. 毕竟之前那张基础卷也才考了29。郁绥叹了口气,说服自己,能及格,就说明他这一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商诀好歹进步很大。 一张卷子讲的很快,许岚只挑了有人错的题,不过一节课的光景,就只剩下作文还没分析。 “这次作文是114班的林老师批的,听说这次破天荒给了一篇作文满分,那个同学是用文言文写的,估计不是我 们班的人……” 大家对许岚的话并不意外,毕竟一中的阅卷速度是出了名的快,一般来说,像语文这种第一门考的科目,第一天下午就能出成绩。 语文课是下午最后一节课,最晚,晚自习之后,这成绩很快就能下来。 头顶的下课铃敲响,许岚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大手一挥,放了这群皮猴去食堂吃饭。 郁绥没什么胃口,原本不想去,耐不住商诀担心他的身体,硬生生把他拖出了校门外,两人点了一份小鸡蘑菇汤。 回班的时候,郁绥明显发现走廊上有些意外的萧索,反倒是靠近尽头的级部办公室里热火朝天,从门口处就围了一大圈人,整个级部办公室都闹哄哄的。 郁绥不喜欢凑热闹,转过身就要走,余光一瞥,史晓明从人堆里跌跌撞撞地拿了份黑白分明的成绩单出来。 郁绥的脚步一顿,难得被挑起了兴趣,说实话,他也很好奇,他这次的成绩,能在一中排多少名。 郁绥抬步朝着史晓明走了过去,商诀站在他的身后,不自觉蜷缩了下手指。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不太妙。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史晓明一看见他们俩,表情都扭曲了一瞬,这位想来淡定如山的班长甚至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艹,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真没见过你们俩这样的骗子。” 郁绥歉疚地笑了下,刚想解释一下,目光却扫到了他手里的那张成绩单。 商诀的成绩实在是过分显眼—— 语文127,数学150,英语142,理综291. 总分710,光荣位列全校第十。! 第 51 章 连载 郁绥的眉心跳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但字迹清晰的成绩单和神色激动的史晓明都做不得假,郁绥不动声色地往史晓明的方向挪了一步,和商诀隔开了一段距离。 一旁是人来人往的办公室,一旁是寂静空荡的走廊,三个人夹在这中间,有种诡异荒诞的割裂感。 偏偏史晓明神经大条,丝毫没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什么不对劲,他甩了甩手里这一沓的成绩单,从里边抽出来语文的那张明细,给郁绥展示:“郁绥,你别说,咱几l个这些天的努力还真没白费,商诀进步居然能这么大。” 他的指尖滑到最后一栏的作文分数上,很是激动:“而且,岚姐刚在课上说的全年级唯一一个作文满分就是商诀。” 唯一的满分,还是作文。 如果郁绥没记错的话,他在考前给商诀压得那几l篇作文里,的确有一篇踩中了这次的考题,原本以为,商诀会跟着那篇范文依葫芦画瓢,这样作文的分数也不至于太低。 可现在看来,商诀压根不需要那几l篇范文,毕竟他自己就能写出一篇惊世奇作出来。 史晓明见这两人半晌没反应,想要缓和气氛一样,又接了句:“真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商诀以前语文差成那样,是装的呢……” 原本就有些凝固的气氛迅速将至冰点。 郁绥扯了扯唇角,回忆起前一个月和商诀相处的点点滴滴,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原来搞了这么半天,兜兜转转,小丑竟是他自己。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郁绥也没心思看自己的分数了,他将视线从成绩单上挪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商诀:“是吗,商诀?” “这下,我可想快点上课,好拜读一下你的大作了。” 商诀自知理亏,也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没压住分数。他抿了下唇,示弱一般想要去拉郁绥的袖子:“绥绥……” 刚一开口,就被郁绥不留情面地打断了:“别,商诀,你还是叫我郁绥吧,我们没那么熟。” 商诀只好顺着他的话开口:“郁绥,这次只是我运气好,才考到这个分数的……” 郁绥原本就困倦的眉眼染了几l分不耐,他冷冷看着商诀,气极反笑:“那你这运气可真够好的,说不准高考的时候还能蹭上个状元呢。” 得,这下不用多说,郁绥是真恼了。 他身上的气压太低,将周围的空气都冻得冷飕飕的。 就连神经大条的史晓明都察觉到了不对,他尴尬地放下手,抬眼打量着分别站在自己身侧的两人,仔细思索着自己哪儿说错了话。 难道是郁绥以为自己没考好? 史晓明清了清嗓子,刚想和郁绥分一下这个喜悦,就见郁绥朝他点点头,说了句自己不舒服,转身就回了教室,商诀落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亦步亦趋地跟着。 史晓明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刚刚不是还好 好的吗,怎么又吵架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 史晓明和郁绥商诀在走廊逗留太久,班里的人都回来了一大半。 郁绥刚一进门,还没等摆烂把自己的头埋在桌子上,就发现班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他前排的宋臣年的座位上,不足一平方米的地界上热闹得能兴建起一个菜市场来,宋臣年被围堵在巴掌大的座位上,上蹿下跳地像只猴子。 当看见郁绥进门的时候,这小菜市场就像水烧开了一样,一片鬼吼乱叫,郁绥被吵得头都大了几l分。 “郁绥,郁绥,你看到你的成绩了吗?!” 宋臣年艰难的转过身子来问他。 郁绥晲了眼身后的商诀,不咸不淡地踹了脚身下的椅子,留给他一个进去的空位,便没再多分给他一点眼神。 “没看。估计也不怎么高。”他散漫开口。 “怎么可能?!” “艹郁绥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有多牛逼!” “怪不得你敢和赵天琪打那个赌呢郁绥,亏我们上午还以为你没考好,都不敢大声和你说话。” 郁绥略感奇怪地拧过头,一时之间,好奇心又重新被挑起来,他探了下脖子,问宋臣年:“我到底考了多少。” 宋臣年大手一拍,笑得像个猴:“你自己看。” 郁绥的目光顺着他手里的成绩单看过去—— 语文136,数学126,英语142,理综差一点,260,总分664。 班级排名32,校级排名——267. 倒是比郁绥自己估算的排名高了一点,但距离他要达到的目标,还隔着很远很远。 郁绥刚要收回目光,就看见宋臣年朝他努了努嘴,他顺着对方的意思往上晲了几l眼,果不其然,看到了发挥失常的赵天琪。 对方的校排名是97,不多不少,恰好和赵天琪相差150个位次。 隔着教室最遥远的距离,对角线的另一头,赵天琪有些颓唐地瘫坐在座位上,脸色发白,表情更是难看。 “啧,郁绥你老实交代,之前是不是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呢。” “就是啊,你看你,之前上课一直埋头苦睡,原来都是装的。” “他肯定趁着老郑他们讲课,偷摸认真听讲呢。” “话说当初是谁说郁绥靠砸钱进的一中啊,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郁绥和宋臣年的座位本来就挨得近,先前的小菜市场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挪了下地方,快要将郁绥团团包围起来。 郁绥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围起来的这群活宝,真要论成绩,他这点分数在这群卷王跟前不够看,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但看实验班这群人的态度,比他还兴奋,高兴得恨不得把这房顶给掀翻。 尤其是宋臣年,尾巴简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宋臣年:“我之前就和你们说,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你们还偏不信。” 宋臣年:“要不是我们郁绥当年中考少考了一门,他高一的时候就进实验班了,哪儿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想看应祁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吗?请记住[]的域名[( “郁绥!真有你的啊,瞒得这么死,我可担心你了好久。” “那这下……”有人接了句,但想到些什么,又尴尬地闭了嘴。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些什么,毕竟同学一场,也不好太过奚落赵天琪,赶忙把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 赵天琪坐在座位上,死死咬着唇,有铁锈的腥味在嘴里蔓延开,赵天琪双眼赤红,红色的血丝遍布了眼白。 郁绥分明只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靠着家里的钱才能进一中、进实验班,可为什么宋臣年说,郁绥是靠自己的成绩自己考进来的。 手里的笔被紧紧攥住,赵天琪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来。 难怪郁绥当时敢和他打赌,还下这样的赌注…… 他回过头,死死地盯着郁绥,不断告诉自己,自己只是在这次考试里失误了。郁绥和他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弥补得上的,下次考试,他绝不会输,绝对不会离开实验班。 他的目光存在感太强,哪怕郁绥被围在人堆里,也不免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穿过人群,从狭窄的缝隙之中,郁绥虚虚抬眼,恰好对上赵天琪的目光。 郁绥笑了,朝着对方比了个口型:“等我。” 赵天琪脸色一片铁青。 - 商诀和郁绥一个考的比一个高,班里一片喜气洋洋,整个教室都洋溢着一股轻松的氛围。 就连英语晚自习上,新来的英语老师宋婷都连着夸了郁绥和商诀好几l次。 可唯独两位当事人脸色不怎么好看,宋臣年总感觉自己身边冷飕飕的,偷偷摸摸往后一瞅,就发现郁绥跟吃了炮仗一样—— “郁绥,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没,有劳您老人家关心。” “绥绥,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说话?” “商同学,我这态度不好吗,难道需要我把你供起来吗?” “绥绥,你晚上都没吃多少,晚上我带你去校外吃甜酒汤圆吧。” “不吃,不饿。” 接连几l次回头,郁绥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宋臣年很有眼头见识地把头拧了回去。 郁绥一般不生气,生气了就直接上手揍人,就这种阴阳怪气个没完样子,别说商诀,宋臣年都没见过几l次。 人是商诀惹的,哄也得他商诀自己哄。 宋臣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决心不插手这两人的幺蛾子。 可没想到,整整一个晚上,郁绥都没搭理过商诀,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而微妙,整个后排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僵持之中。 窗外渐渐刮起了风,将楼下的几l株梧桐树枝叶都吹得东倒西歪的,郁绥在不经意之间瞥了眼外头,就看见黑压压的云铺在头顶,一副风雨欲来的趋势。 教室里的温度并不低,但开着窗,风一吹,郁绥无端觉得头有些沉,眼皮子也止不住地在打架。 大概是这两天没睡好的缘故吧,郁绥拢了拢衣襟,没什么精神地想。 下课铃声一响,他连书包都懒得背了,径直抬步回了宿舍,洗漱过后,闷头就睡。 就连商诀变着法子的和他搭话他都没有理睬。 晚上宿舍的窗子虚虚留了一条缝隙,有冷风吹进来,悄无声息地攀上郁绥的后颈,冻得他往被子里直缩。 身体滚烫得厉害,嗓子又干又痒,呼气时的声音沉而闷,郁绥把自己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眉头紧紧锁着。 床尾处传来窸窣的动静,有什么东西顺着他身侧的缝隙钻了进来。 郁绥清梦被扰,人也烧得厉害,有些不耐烦地蹬了一脚。 “走开……”他有气无力地嘀咕了一句。 温热的掌心兀地落到额头,郁绥只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不自觉缩了下脖子。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像是隔了层云雾,好半晌,才逐渐清晰起来。 商诀这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直接爬上了他的床。! 第 52 章 连载 月光穿透过窗沿,屋外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摇晃,斑驳的月影被叶片割的破碎,落了一地的凌乱。 雨不知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淅淅沥沥的,在雾蒙蒙的夜色之中织就出一片阑珊的绿。 郁绥额上浮了一层细密的虚汗,眼睫半阖着,烧红的眼底混着那颗殷红的痣,在脸上晕开一片薄的雾来,显得有些脆弱。 商诀又往前凑了一步,老旧的床铺倏地承担了两个人的重量,有些不堪重负似的,发出“吱呀——”的声响,混在沉溺的夜色里。 “你来我床上干什么?” 郁绥刚一出声询问,就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几l乎是从胸腔出挤出来的气声。 他沉默地抬起眼,看着眼前突兀靠近的商诀。 少年的眸色很深,隐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得见利落分明的轮廓,还有紧抿的那一截薄唇。 他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挪移开,径直往下探,落在发了汗的颈窝里。 掌心间,全然是滚烫的一片。 “绥绥,你发烧了。”商诀的眉蹙得很紧。 他这一晚上都没有合眼,郁绥难得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几l次想要和他道歉,都没有机会开口,是以今晚翻来覆去,睡意全无。 雨声渐起的时候,他才听到另一端郁绥的动静。 呼吸短而急促,就连翻身也比平常反复。 郁绥听到商诀的话,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他这几l天来回地奔波,又是喝酒,又是搬宿舍,还要在紧张的复习之中抽出空闲来,回家看看可乐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晚上的温度渐渐低下来,他又穿着单薄的T恤,几l趟穿堂风吹过来,冷得人直打寒战。 这么一想,不感冒发烧才怪。 他偏开身子,躲开了商诀的手,嗓音沙哑道:“只是感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商诀的眉又皱起来:“你有没有带退烧药?” 郁绥把烧红的脸埋进了枕头里,嗓音很闷,只觉得脑子里都是一阵钝痛:“不用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他这几l年都是这么干的,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发一身的汗,第二天睁开眼,烧就已经退了。 “这怎么行?”商诀将他松开,三步并两步下了床。 郁绥只觉得自己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只能听得到商诀在床下胡乱翻找的动静。 隔了好久,商诀再次上了郁绥的床铺,他扣着郁绥的肩,将人半扶起来。 郁绥的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头发被汗水浸湿,散乱地搭在额前,他有些不满商诀的力气,想要伸手将人推开,手上却软趴趴地,没有半分力气。 商诀将手里的杯子抵在郁绥的唇边,将冲好的感冒冲剂一点点给他喂了进去。 那种中药特有的苦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郁绥被苦得往后一缩,里边的药洒了出来,溅在了商诀的白T恤上。 “绥绥,”商诀低声叫他的 名字, 有些无奈:“先把这个药喝了, 我再去帮你找退烧药。” 郁绥有些抗拒:“我不想喝,我说了,不用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他烧得厉害,却半点不肯服软:“只是感冒而已,放开我吧,我想睡觉。” 他说完,就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一副摆烂不想面对的模样。 换做以往,商诀拗不过他,大概率会任由他作为,等到第二天再拐弯抹角地和他讲道理。可这次,商诀没再多说话,他将手里的药放下了床,又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了一件防风外套,一件新的长袖卫衣,利落爬上了床。 郁绥硬生生被这人从床上揪了起来,他烧得迷迷糊糊,一时之间都没了骂人的力气,有点呆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商诀的眼皮半垂着,床上开了盏小夜灯,能看见他的表情有些强硬的冷漠。 商诀说:“不吃药的话,就只能去医院了。” 郁绥:“?” 郁绥:“我不去。” 他虚弱地反驳了商诀的提议,可惜没什么用。 商诀像提小孩儿一样,把他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郁绥懵了,刚想教训商诀不要多管闲事,这人已经干脆利落地把他的T恤扒了,又给他套了件长袖卫衣。 郁绥:??? 商诀把手伸向了他下半身的被子,郁绥下意识地夹紧了腿。 他睡觉时习惯穿短裤,因为拉扯间的动作幅度太大,裤腿被掀起来,露出两条光洁白皙的大腿,因为发烧,皮肉翻着层不自然的红。 郁绥:“???” 眼见商诀的手已经要伸到他的裤子上了,郁绥一时之间都顾不得去不去医院了,只得阻拦:“我自己穿……裤子,我自己穿……” 商诀半垂着的眼界颤了下,收回了手。 好半天,郁绥磨磨蹭蹭穿好裤子之后,还试图和商诀讨价还价:“我喝药,喝药总行了吧。” 商诀摇头:“你估计烧到39度以上了。” 郁绥一时语塞,被拽着下了床之后,还没等站稳,商诀直接伸手,卡着肋骨往上的地方,像抱小孩儿一样,把他抱了起来。 平衡感骤失,重心不稳,他本来就在发烧,脑子混沌,下意识地夹紧了腿,好死不死,夹住了商诀的腰。 郁绥发懵的瞬间,一时不知道该怀疑是自己烧糊涂了,还是商诀真的这么胆大包天。 他被商诀抱在了书桌前放下,屁股下边垫着一层衣服,但还没等反应过来,脚又被抓起来了。 郁绥眼睛烧得通红,很是不满地蹙起眉:“你是不是找死,商诀?” 商诀没回应他的问题,半俯下身来,从抽屉里找了一双干净的袜子给郁绥套上。 “小心着凉了。”他安顿他,像是在安顿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儿。 郁绥脑子都麻了。 以至于商诀拽着他的手,像照顾婴儿一样帮他套上冲锋衣的时候,他居然很随和 地顺从了。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离开宿舍前,郁绥在楼下等商诀和宿管说明情况的时候,凑到等身镜前匆匆瞥了眼自己全副武装的设备,很诚恳地对回来的商诀发问:“商诀,你觉得我会不会被热死。” 商诀把他面前的拉链拉到了最高,撑着伞,把人塞到了出租车里,嗓音很淡:“不会,多穿点好。还有,小心磕到头。” 郁绥烧糊涂了,一时之间也忘了两人还在吵架的事,张嘴就回怼:“你以为我是你?” - 凌晨三点,医院里的人依旧很多,大多数都是急诊,医护人员匆匆推着病人往诊室里去,走廊过道里一片吵闹。 郁绥坐在椅子上,刚量了温度,39.8℃。 要是今天晚上没来医院,可能真要烧傻了。 他手腕上被绑了两条压脉带,青色的血管在皮肤表面鼓起来,上边已经有了两个小孔。 “对,对不起啊……”帮他扎针的实习护士舔了舔唇角,有些局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扎了两次也没找到正确的位置。 郁绥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温声道:“没事,你慢慢来吧。” 护士又把针对准了他的手背,这次角度不对,细针在他的手背上挑了一下,那块儿的皮肤迅速肿了起来。 坐在他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商诀突然皱着眉,嗓音有些愠怒:“您能不能看准了再扎?他的手已经成这样了。” 郁绥没忍住瞥了他一眼,不懂这人在发什么脾气,被扎的人又不是他。 大概是生气真的有用,等到了第四次,护士终于扎对了地方,郁绥手上的压脉带被撤走,冰凉的液体顺着透明的导管没入血液之中,流通至四肢百骸。 商诀见状,松了口气,检查了一遍郁绥没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这才转身到了走廊的尽头去缴费拿药。 少年的背影清瘦颀长,在错落的灯光下,又勾勒出几l分成熟的冷硬。 郁绥坐在椅子上,头困倦地歪着,有些发困,却还是强撑着精神,掀开眼皮,盯着走廊尽头的商诀。 头顶的灯光冷白而刺目,斑驳的光点晕在商诀的脸上,隔着太远,郁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从对方焦急的脚步之中感受到片刻的安心。 旁边的诊室被推开一道门缝,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从里边走了出来,坐在了郁绥的身边。 她来的比郁绥还要早一些,之前就和郁绥攀谈了两句,此刻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不免有些孤单,便拉着郁绥谈起话来。 “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啊,不像我家那两个小孙子,成天里闹得鸡飞狗跳。” 郁绥闻言,不自觉“嗯?”了一声,然后失笑地解释:“奶奶,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兄弟,是同学,您是从哪儿看出了我们像兄弟的?” 奶奶有些发愣,看了看尽头处的商诀,又看了 看郁绥:“我瞧这大半夜的,他给你忙前忙后,还教训刚才给你扎针那小伙子,还当你们是亲兄弟呢,原来只是同学啊。” “……_[(” 她话音刚落,商诀的身影从走廊的尽头折了回来。 他眼睑下的皮肤有一片明显的乌青,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身上穿的T恤是被郁绥弄脏的那一件,就连裤子也皱皱巴巴得堆叠在裤脚。 商诀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甚至于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郁绥敛了下眸,心脏忽然跳了一下,他的眼眶烧得更加厉害了些,有层水雾弥漫在了眼底。 商诀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人生得高大,影子也长,将郁绥罩了个严严实实,几l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起来一样。 商诀朝着那个奶奶温声道:“奶奶,对不起,能麻烦你让个座吗,我想照顾一下我的同学。” 对方很快让出了坐出来。 身侧的空调将温度调的有些低,冷气吹在身上,不自觉发寒。 商诀细白的手兀地出现在眼前,他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递在了郁绥的嘴边。 “生病了就多喝点热水。”他温声道。 郁绥抿了抿干燥的唇瓣,接过了他手里的水,小声道:“我自己来。” 浓白的热气氤氲散开,遮挡住了他湿润的眼睛,郁绥啜了口热水,眼睫眨了下。 他想,商诀真的对他很好。! 第 53 章 连载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听着动静,像是比刚来的时候小了一些。 郁绥靠在椅背上,落在自己正在输液的手背上,眼前的景象晃着稀薄的光晕,逐渐从清晰转向模糊。 商诀走动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他站在窗户跟前,单薄的T恤被风吹得鼓起来一点,衬得背影越发清瘦。 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好像少了一点,身体逐渐暖合起来,郁绥缩了缩脖子,思绪混沌,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往后边的墙上倒去。 想象之中磕到头的痛觉并没有出现,迷迷糊糊间,郁绥感觉自己的头好像被人搬正了一下,他随口嘟囔了一句,顺着对方的动作,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睡了过去。 “这瓶输完了,麻烦您看一下。” “还剩一瓶吗,拜托您一会儿换药的时候动作轻一点,他还在睡,麻烦您了。” 睡梦之中,不断有很低的交谈声传入耳中,郁绥紧锁的眉逐渐舒展开,紧绷的神经悄然放松,他陷入了连绵的梦境之中。 他又在梦里看见了郁瑶。 周围也是乱糟糟的医院长廊的场景,郁瑶把他抱在怀里,一边拍他的背哄他睡觉,一边仔细地帮他盯着输液的药瓶。 “以后妈妈不在你的身边了,也不知道我们猪崽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可是妈妈,为什么你会不在我身边啊,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吗?” “可是猪崽,永远好难好难啊,妈妈害怕自己做不到。” “我不管,我就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妈妈要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 “你们是一起的吗?” “对,我们是一起的,请问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也没什么,他刚退烧,记得这两天好好休息,少食辛辣,饮食清淡……” “我记住了,谢谢您。” 郁绥在恍惚之间睁开眼时,就发现眼前的景象有点不太对劲。 没有清早刺目的光线,他眼前还是一片模糊的昏暗,郁绥下意识拧头,想要弄清楚情形,盖在他脸上的帽子掉落,大片光线映入眼底。 帽子顺着他的膝盖滚在了地板上,郁绥有些懵然地看着它离开的方向,刚想开口,才发现脖子酸麻的不成样子。再一拧头,就对上了一片空荡荡的锁骨,往上是男生正在滚动的喉结和一截锋利的下颌线。 郁绥眨巴了两下眼睛,刚退烧,脑子还没彻底恢复正常。 他想开口,嗓子却因为烧了一夜,干涩地说不出话来。 商诀拿起手边的水,很自然地喂进了郁绥的嘴里。 沁凉的水一路顺着口腔下滑到咽喉,平息了干热的灼烧感,郁绥的嗓子舒服了不少,垂眼朝着端着杯子的手看过去。 他的手臂覆着层单薄的肌肉,手指指骨干净修长,是很漂亮的形状。 “你怎么还在这儿?”郁绥问他。 商诀将杯子拿开,半阖的眼睫遮挡住了眼睑下的一片乌青,他的嗓音带着浓厚的困倦,却听不出什么情绪:“担心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所以一直在这里守着。” 郁绥沉默了一瞬,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自己的脖子酸的不成样子,他一抬头,却抬得太狠,险些扭了脖子。 嘶,好麻。 他拧着眉,却在乱动的一瞬间看到了商诀T恤肩膀的位置有好大一团凌乱的褶皱。再一联想自己的反应,他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我这一晚上都是枕着你睡的?” 他狐疑开口。 商诀坐在他的身边,难得没挺直背,而是有些松垮的坐着,望向他的眉眼间有几l分疲惫。 商诀道:“没有,只枕了一会儿。” 说完,他就不动声色地把右手往身后藏了藏,暗自用力,想要纾解一下如蚂蚁噬咬般的痒意。 这次怎么没拿着这事儿卖惨装可怜,郁绥的眉心锁得更紧了一些,看向商诀微微发抖的右手,在心底小声骂了一句。 骗鬼呢。 那么大一片褶子,能是睡一会儿就能睡出来的吗,商诀估计是被他当人形枕头当了整整一晚上,硬是一声都没吭。 平日里,商诀这张嘴都能称得上一句舌灿莲花,到了这种时候,反倒连个屁都不放了。 郁绥重新坐回了商诀的身边,有点别扭地问他:“被我压麻了怎么不叫我起来?” 商诀这才将右手重新伸出来,眼睑半垂着,低声道:“看你睡得沉,没忍心叫你起来。” 郁绥闻言,心底的怒气又消散了不少,经历了这么一晚上的折腾,他要是还生气,倒显得他有点过分了。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没办法,被商诀骗了一个多月,还被诓着帮他劳心劳力地补习了一个月,换别人,郁绥可能都直接和他绝交了。 两人相顾无言,就这么盯了彼此好半晌,揣在兜里的手机嗡得震动起来,郁绥才恍然回神。 郁绥瞥了眼显示栏,来电人是许岚,回想起昨晚商诀一系列的操作,好像并没有一项是和班主任请假,他心脏猛地一跳,慌不迭接起来。 “喂,岚姐。” 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许岚的怒气:“郁绥,你们两个胆子肥了啊,逃课都敢逃在我的头上了。” 郁绥赶忙向她解释:“没有,我们哪儿敢逃您的课啊,岚姐。是我昨天晚上发高烧,商诀半夜带我到医院来输液了,所以现在还没赶回去。” 他一边和许岚解释,一边对着商诀挤眉弄眼,意思很明显—— 你昨晚没和许岚请假吗?! 商诀皱着眉,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比了个嘴型:“请了啊。” 郁绥也觉得纳闷:“岚姐,商诀说拜托宿管和您请过假了,是不是哪儿传达错了啊。” 商诀又往下翻了下自己的请假短信,眸光挪到收信人那一栏,也是难得的沉默。 宿管 那边的资料还没更新过来,昨晚两个人又走的急,对方给的号码压根不是许岚的电话号码,而是朱振的,这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场乌龙。 解释清楚之后,两人也没继续待在医院,郁绥检查了一遍医生开的药,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后,和商诀一起出了医院。 因为昨晚去的是离学校最近的医院,今早又没有很离谱的堵车,不到十分钟,两人就赶回了一中,甚至还赶上了许岚的语文课。 踏进教室的一瞬间,多媒体上正切到了一份字迹工整的作文,郁绥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商诀的字。 他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时,商诀正低着头,摆弄着桌上的试卷,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这篇作文虽然是这次考试唯一一个满分,但在我们几l个老师之间的争议还是有点大的。给分的老师认为商诀的作文结构和框架很好,论点也挑不出错处,但我和其他老师认为,他的论据选的有些偏……接下来我们分析一下。” 一篇作文分析完之后,郁绥眯起了眼睛,两指并在一起,在大腿上轻轻敲击着,他意有所指地开口:“商诀,你这不是挺能耐的吗,之前还找我干什么。” 后排陷入了诡异而尴尬的氛围之中,商诀唇瓣微张,静默了一瞬。 下课铃声陡然响起,许岚收了卷子,没等商诀解释,许岚先朝着后排的两人招手:“商诀,郁绥,来我办公室一趟。” 大概率是要对昨天晚上的事情兴师问罪了,郁绥揉了揉眉心,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这次倒没昨天那么绝情,好歹步子放慢了不少,没再像昨天一样把人远远甩开。 -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没几l个老师回来,郁绥和商诀站在许岚的跟前,分明比她要高上一大截,气势却矮了不止一星半点。 “郁绥,你身体怎么样了,能撑得住上课吗?”她瞧见郁绥手背上的针孔,倒有些担心。 郁绥除了嗓子有点哑,鼻子有点堵,身上有点酸软无力之外,勉强能说一切正常。 “能撑得住,输过液之后已经退烧了。” 许岚松了口气:“下次提前打我电话,这次是宿管那边信息没更新及时,不然你半夜折腾去医院,我肯定是要过去一趟的。” 郁绥小声应是,许岚又交代了一番,才从手边的一沓答题卡里翻找了一下,拍到了商诀面前,正式切入正题。 “商诀,你好好给我交代一下,你这份卷子到底是怎么做的,嗯?” “该作对的地方全都写错了,难的题倒是都能答对,你甚至还能给我在卷子里写几l个错别字出来,你好好给我解释一下。” 商诀的手垂落在一侧,眸光有些暗。 许岚脸色冷了几l分,很是严肃:“少拿你成语不好给我说事,能写得出那篇文言文,成语再差能差到哪儿,再说了,当初你那套模拟的卷子都比这次分数要高……” 模拟卷? 郁绥试探性询问:“岚姐,当时那份模拟卷 商诀不是没及格吗?” 商诀眉心一跳, 就听许岚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底:“谁和你说他没及格, 他不是考了129吗?” 所以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骗他了,郁绥气得磨牙,后边许岚教训商诀的话,他干脆闲散站在原地,就当听笑话了。 两人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郁绥又不想理人了,是以商诀赶上来抓住他胳膊的时候,他下意识往后甩了一下。 男生握着他的力气很大,薄唇紧抿着,讨饶一般:“绥绥,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郁绥猛地转过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商诀拽着他的胳膊不放手,叹了口气,又往前了一步:“之前撒谎是我不对。” 郁绥没吭声。 商诀又道:“你还记得,我们运动会上打的那个赌吗。” 郁绥挑眉看他,大致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记得。” 两人站在走廊尽头的小角落里,周围没什么人,倒显得这一块儿地方格外安静。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被叶片切割成斑驳的碎影,投映在商诀的脸上。 他的皮肤冷白,眼睫是很深的墨色,眉眼低敛着的时候,有几l分清隽的冷峻。 他抿了下唇,轻声道:“我想用掉一个愿望,可以吗?” 还没等郁绥回答,他又接了句:“我希望,郁绥能够给商诀一个诚实的机会,” 不是叫自己直接原谅他吗? 郁绥有些疑惑,蹙着的眉松了些,不知道商诀在玩儿什么小把戏。 “你确定,你的愿望不是让我直接原谅你?”他问。 商诀摇头:“我确定。” 郁绥来了兴趣,他双手抱臂,上挑的眼尾有些散漫:“那我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 商诀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有骗你,之前的确是不太熟悉。”他晲了眼郁绥的脸,又叹了口气:“如果非要说是什么时候,大概是,那次考试之后。” 和自己猜的时间还真是分毫不差。 郁绥:“那这次考试呢,你都不想着装一下再骗骗我?” 商诀有些无奈:“想了,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郁绥不满:“照你这么说,要是这次你没露出马脚,还要一直骗我了。” 商诀拽着他袖子的手松了些,思索再二,才道:“没有想一直骗你,只是怕你和我生气,才想着,慢慢让你适应。” 郁绥拨开他的手,小声嘲讽他:“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 商诀自知理亏,攥了攥手指,长呼了口气,忽然认真道: “可郁绥,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待久一点,这件事,从来没有骗过你。”! 第 54 章 连载 男生的目光垂落下来,嗓音柔和,带着示弱的味道。 郁绥的心跳漏了半拍,条件反射般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虽然早就习惯了商诀这样说话的方式,但不知道为什么,郁绥最近越来越觉得不适应,商诀每一次开口,都像用锤子在他心脏上凿了一个小口,然后往里边灌入冒着泡的汽水。 他觉得四肢百骸都是酸麻的,格外不自在。 是因为生商诀的气吗,还是因为两个人现在住在一起,他不适应商诀的靠近,所以才感觉奇怪。 郁绥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分明之前和宋臣年住在一起,也不曾出现这样的反应。 他无意识地抿了下唇瓣,表情依旧紧绷着,但随处乱飘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心绪。 他在紧张。 商诀没继续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郁绥的下一个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转,这片狭窄的空间之中,就连空气流速都变得缓慢起来。 陆陆续续有下了课的老师回到办公室,也有不少前来问题的学生不住往这个角落投来打量的目光,郁绥挪了下步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商诀。 但在眸光触及商诀有些脏乱的T恤时,他先前的那些怒气又倏地全部消散了。 郁绥藏在胸前的手指搅了下,嗓音有些滞涩,他小声道:“那你以后还敢骗我吗?” 这就是愿意给个求和的台阶了。 商诀的眉眼弯起来,散乱的头发落在额前,显得面容带了些温柔的缱绻。他朝前走了一步,站定在郁绥的面前,很坚定地回答他:“不敢,也不会。” 商诀低沉的嗓音混在匆匆的脚步声之中,有些模糊:“郁绥,我不会再骗你,也不会再找别的借口给自己开脱。” 郁绥先前准备的话卡在嗓子里,他看着商诀黑沉的眼睛,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的这么郑重干什么,又不是叫你表忠心,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他收起散漫的态度,站直了身,眸光在一瞬间落得很远很远。 商诀的眼睫颤了一下,有些执拗地抬起眼,直直盯着他。 “如果说的准呢?”他问他。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了,郁绥觉得大脑之中的氧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他不自觉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又烧起来了,不然脑子怎么会这么混沌。 窗外的风将梧桐叶吹得簌簌作响,郁绥的眸光闪了一下,像是没听清一样,回答的语气有点吊儿郎当:“什么说得准。” 他只想将这个话题快点儿揭过。 商诀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追着他的话回答了下去,郁绥听到了他的答案—— 他说:“以后” 郁绥垂下了眼,只觉得老老实实待在胸腔之中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上课铃声又响起来,穿透力极强,迅速席卷了整个校园。 郁绥朝 着商诀笑了下,顾左右而言他:“刚刚岚姐不是帮你请假了吗,如果撑不住的话,可以先回宿舍休息,我看你也一晚上没睡,脸色好差。先回宿舍吧,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昨天烧了一晚,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眉眼间的疲态怎么也遮挡不住,却还是做出了一副极为轻松的模样。 他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调侃:“商诀,你看你黑眼圈都重成什么样子了,走吧,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说完,还不等商诀反应,他就匆匆转过身,朝着教室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只可惜还没等离开,就被商诀一把扯住了胳膊。 郁绥惊恐回过头,不懂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拉拉扯扯。 “你干嘛?”他质问的话都有点底气不足。 商诀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语调有些意味不明:“不是说一起回宿舍吗,你的方向错了。” 郁绥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随口道:“你自己先回去,我回教室找个东西再回去。” 商诀顿了顿,也不介意:“我等你。” 郁绥表情微妙:“你是小学生吗,回个宿舍也要人陪?” 商诀很自然地点了点头,但还是纠正了一下他的话:“是要你陪。” 郁绥莫名其妙,小声嘀咕了句:“什么要我陪,谁陪不都一样吗……” 但看商诀的架势,要是郁绥不和他一起回去,这人估计也会硬撑着去上课。略微思索了一下对方的身体,郁绥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妥协道:“那你在这儿等我?” 商诀站在他的身后,挑了下眉:“一起。” 郁绥:“……” 跟TM背后拴了根尾巴一样。 怎么这么粘人。 郁绥忍不住唾弃商诀。 好在这节课是英语课,新来的英语老师宋婷又很好说话,再加上他们两个这次月考的英语成绩十分不错,对方也没检查许岚开的假条,大手一挥,利落放了人。 - 两个人结伴回到宿舍的时候,好巧不巧,正撞见了宿管正在楼下的检查黑板上填今日的检查分数。 郁绥顺着宿管的动作瞥了眼,就看见属于他和商诀宿舍的那个格子上,几乎写满了字—— 被子没叠,桌面散乱,衣物乱丢,宿舍环境极差…… 一眼望过去,竟然没有一句好话。 这怎么可能,自从商诀住进来,他们宿舍的内务分明每天都是优。就算昨天没来得及叠被子就去医院了,也不至于落得一个宿舍环境极差的名头吧。 郁绥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一边推开了自己宿舍的门。 两床被子都随意散漫地被丢在了床上,郁绥的书桌乱糟糟的,上面铺着几件商诀的衣服,椅子也没推进桌子下的空隙里,大喇喇摆在正中的位置。 再往里一看,商诀的书桌上摆着买来得及收拾的药箱,喝了一半的药装在杯子里,他的衣柜门也敞着,足以见主人离开时有多心急。 的确,环境极差,和干净简洁沾不上一点边儿。 郁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刚要落座,脑海之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昨晚的情形—— 商诀扒了他的上衣,扯了他的腰带,还抓着他的脚,半是强硬半是迁就地给他穿了袜子,就连昨天他喂自己的药,用的都是他自己的杯子…… 商诀天天用来喝水的杯子!!! 反应过来之后,郁绥的耳根腾得一下烧起来,抓着椅背的手没抓稳,险些摔倒地上。 铁质的椅子腿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晰,商诀关衣柜的手一顿,略一挑眉,朝着郁绥的方向看过去。 “怎么了,小心摔倒。” “……” 商诀挑了下眉,看着表情明显不自然的郁绥,有些好奇。 因为在他肩头乱蹭了一晚上,郁绥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对方此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眼神乱飘,两腮的位置晕开一片绯色,像片升腾的云雾,一路蔓延到他的耳根,就连脖颈处的肌肤也没能幸免。 郁绥昨晚烧到39.8℃的时候都没有今天这么红。 “我想着先收拾,收拾完再睡。”商诀指了指散乱的室内,温和解释。 郁绥的眸光穿过他的手指,看了那个杯子好半晌,催促道:“别收拾了,你睡醒再搞这些东西。” 商诀摇头,他的洁癖不能容忍他在一个这么糟糕的环境之内入睡。 郁绥也知道他的臭毛病,咬了咬牙,努力劝服他:“你昨天照顾了我一晚上,肯定很累了,你别收拾了,上去睡觉吧,这些东西,我帮你收拾整齐。” 商诀直直盯着他,眸光带着打量,郁绥努力装出一副很自然的模样。 好半晌,在看到郁绥有些憋不住的脸色之后,商诀有些好奇郁绥到底想干什么,还是松了口,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径直从衣柜里拿了件干净的新T恤出来,也没拘束,就这么当着郁绥的面脱了衣服。 男生的身材并不像想象之中的清瘦,商诀的四肢修长,手臂结实有力,看起来比郁绥整整大了一个型号。他的肌肉线条流畅,极具爆发力…… 在看清他的腹肌之前,郁绥匆匆收回了眼,有些恼羞成怒:“你干什么突然脱衣服?” 商诀将衣服套在了身上,手里拿着那件被郁绥弄脏的衣服,语气十分自然:“不是你让我上床睡觉吗,我总不能穿着脏衣服睡。” 郁绥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不该骂商诀“不检点”。 郁绥憋着气:“你下次注意一点儿,别直接在我面前脱。” 商诀反问:“为什么,我们不都是男生吗?”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郁绥想不通为什么,只好一把抓住商诀的胳膊,强硬地把人往床上赶。 “你怎么那 么多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快点睡觉,再不睡觉我就要揍你了。”郁绥道。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最全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尽在[],域名[( 床下传来了郁绥收拾东西的声音,并不大,动静很小,像是生怕吵到他一样。 他大概先把椅子放回了原位,又把桌上的衣服以此叠好塞进了商诀的柜子里,最后把商诀拿出来的药分门别类归置好,做完这一切,郁绥长呼了一口气,偷偷抬眼,朝着床铺的方向瞄了一眼。 商诀睡得正熟,呼吸平稳,睡姿也格外端正。 郁绥松了口气,再三确认过后,拿起了书桌边沿上的那个水杯,悄悄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的动作格外小心,就连走路都掂着脚,等到走到洗手间的推拉门前,郁绥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门。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床上的商诀兀地睁开了眼睛。他眼底全然没有半分困倦,眼神格外清明,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睡着了的样子。 洗手间的的推拉门是透明玻璃的材质,从商诀的角度,能够很清晰地看到郁绥的动作。 他正仔仔细细地洗着手里的杯子,在洗干净之后,却又没立刻出来,而是对着这个水杯发起了呆。 郁绥在想什么呢? 商诀轻轻捻了下指尖,连日以来的心绪被串连成线,在他的脑海之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的眼睫轻颤了一下,眸底的神色晦暗难明。 心脏不安分地在胸腔里胡冲乱撞,像是急于破茧的的蝶,希望寻觅到自己所渴望的方向。 日光从窗外轻轻落进来,金色的光影铺满了整个阳台,在这片静谧的光河之中。 少年心动,悄然汹涌。! 第 55 章 连载 东城正式入秋是在十月中旬,道路两边的梧桐树叶在叶片尾端染了层黄,聒噪的蝉鸣声也逐渐在耳畔销声匿迹。 在某一个寒霜露重的清早醒来之后,郁绥刚一睁开眼睛,就被周围的冷空气冻得缩了下脖子,他适应了好半晌,都没能成功从被子里钻出来,还是商诀洗漱完之后,走到他的床前拍了拍他的脸: “绥绥,起床了。” 男生的声音嗓音低沉,带着刚起床时的沙哑,却清醒得过分,语气里听不出一点困倦。 郁绥咬牙,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很是真心实意地向商诀发问:“你早上起来为什么一点都不困,我明明记得你昨晚和我一样是一点多睡的。” 一点睡,五点起,简直是棺材板里仰卧起。 郁绥小声嘟囔:“我好困啊,我不想去上课了……” 他难得露出这样的神情,一双狐狸眼困得耷拉下来,就连眼尾那颗小痣都显得没什么生气。 两个人昨天晚上做完作业,商诀又拿了套物理老师给的竞赛卷子给郁绥,盯着人做完,又给他讲了一遍,这才放了人去睡觉,换谁都得困得死去活来。 枕头下压着的手机兀的开始震动,闹钟发出了最后通牒,郁绥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两个身,抓了抓头发,一脸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怨气大的能冲天。 早读在6:10开始,郁绥捞起手机一看,现在是5:45,他花了二十秒迅速爬下床,十秒穿了拖鞋,用冷水一把扑在脸上迫使自己清醒,加上穿衣收拾,不得不少,正好八分钟。 5:53分,郁绥拽起书包,拉着商诀就往楼下跑,5:55分,两人准时到达学校食堂,要了份最简单的豆浆油条打包带走,等到达教室的时候,距离早读开始还剩下二分钟。 宋臣年瞧见郁绥进门的一瞬间,就像看见再生父母一样,也不客气,径直拿过了他手上那一份多的早餐往嘴里塞:“郁绥,我就知道你最靠谱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踩点进教室的习惯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真不怕哪天迟到了岚姐抽你啊……” 郁绥坐下来把油条送进自己的嘴里,没好气道:“再叭叭,明天就没你的份儿了。” 宋臣年老实巴交闭了嘴,嘿嘿笑了两声,故作神秘地在唇边比了个口型:“别生气嘛,给你说个好消息。” 郁绥把最后一口咽进肚子里,挑眉看他。 宋臣年朝前后看了两眼,道:“还是高二实验班的班长和我说的,这周六,我们年级要去秋季实践了,听说地点有二个,市中心的科技馆、城郊的动物园还有之前他们高二常去的玉泠山。” “地点好像是班主任抽签选择的,也不知道岚姐会抽中什么,去年我们班取得是科技馆,怪没新意的……” 郁绥嗤笑一声:“真要去动物园和玉泠山你能走得动还是能爬得动?” 宋臣年梗着脖子不服气:“重在参与,郁绥你懂不懂什么叫重在参与!” 郁绥背往后一靠 ,气定神闲:“不懂,我只知道你到时候会累得像狗一样,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扒在我身上。” 正在收拾桌面的商诀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品味着郁绥的话。 宋臣年要被气死了,恨恨地咬着手里的油条,强撑道:“你胡说,我哪次爬山不是英俊潇洒气度风流。” 郁绥嘲讽开口:“哦,菜逼,上次爬到一半瘫倒在台阶上被人送下山的人是谁?” 宋臣年险些在座位上发出尖锐爆鸣声,还是坐在一旁的商诀默默出声,打断了这场火药味十足的对话:“这次实践会很辛苦吗?” 两个人齐齐朝着他看过来,眸光之中闪烁着不解,商诀见状,淡淡开口:“我以前没参加过,有点好奇。” 郁绥摆摆手:“辛苦个屁,二两步逛完的事儿,你这破烂体质也绝对没问题。” 宋臣年咬牙切齿:“你管走四个小时的路程叫二两步的事儿?”他说完,又瞥了眼看戏的商诀,很是不满:“说不定商诀比我还先趴下。” 郁绥被挑起了胜负欲,手指在桌子上轻扣了两下,挑衅宋臣年:“赌不赌?” 宋臣年一脸警惕:“赌什么?” 郁绥一把把商诀拽的凑近了一些,单手勾上了商诀的肩:“就赌,你和商诀谁先到达目的地。” 宋臣年回想了一下上次商诀跑完二千米的狼狈模样,思索片刻,宋臣年觉得自己比不过郁绥,比个商诀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晃了下脑袋,生怕郁绥反悔似的:“我赢了你就再给我带一个月的早点。” 他提出条件。 郁绥对此很不屑,他懒洋洋伸出一根手指头,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自己:“你输了就叫我一个月的爸爸,外加一个月的早点。” 宋臣年瞪大了眼睛,看着郁绥的眼睛敢怒不敢言,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赶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从嘴里蹦出一个“好”来。 许岚从后门背着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郁绥的胳膊还勾在商诀的肩膀上,她挑了挑眉道:“呦,晨读都开始了还在这儿搂搂抱抱呢,你俩这关系够好啊,当亲兄弟呢。” 郁绥闻言才反应过来,商诀大半个身子都快倒在他身上了,他讪讪笑了两下,和许岚解释:“岚姐,我们闹着玩儿呢。” 他身边的商诀反倒冷静得很,对方镇定自若地直起身,朝着许岚笑了一下,只反驳了一句:“许老师,不是亲兄弟。” 郁绥怔楞了一下,一时之间没能摸准商诀的意思。 -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许岚照例总结了一下近期学校强调的各种问题之后,也没拖沓,当即就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猜一猜,我还剩下什么没通知?” 讲台之下出现了片刻的躁动,秋季实践是一中的传统,往年都是这个时间点,哪怕不停八卦,大家也隐隐猜到了许岚要说什么。 “老师,是去实践的事情吧。” “肯定是实践,我听其他班讲了,他们班选了动物园呢。” “动物园……都去了多少次了,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选项啊?” “玉泠山和科技馆,就这二个……” 许岚双手抱臂,看着底下激动的学生,慢悠悠继续补充道:“猜对了,的确是秋季实践的事情,你们消息都这么灵通啊,那不如再猜一猜,我抽签选到了什么时间地点?” 她这话一出,底下的骚乱变得更大了些,就连郁绥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没忍住接了句话:“岚姐,你就别逗我们了,我们就像看见肉包子的狗,您再不说,我们就被馋死了。” 其他人纷纷应和郁绥:“对啊岚姐,别绕弯子了,给我们个痛快吧。” 许岚看着他们着急的脸,也不兜圈子了,干脆利落道:“周六周日两天时间,全都算作假期,我们班所有人都去玉泠山采风。我已经在山下订好酒店了,都是两人的标间,暂时按照宿舍号分了房间,如果你们想换同住的人,可以到班长那儿统一登记。” “不过我可提前说好了,不允许大半夜一群人给我凑在一起不睡觉,听见了吗?” 所有人开始欢呼起来,纷纷感慨着许岚万岁,还有的人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要不要带两套卷子过去,又被直接否决,带两套卷子多扫兴,这种时候,该带的东西肯定是桌游卡牌。 郁绥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懒洋洋地转着手里的笔,眸光落到他左手腕的那根红绳上,思绪悄然变远。 - 晚上回宿舍之后,郁绥二两下洗漱完之后就站到了衣柜前,思索着自己该带些什么。 山里的温度低,温差还大,他又是个怕冷的,万一穿少了,再感冒了可怎么办,他发烧可是才刚好没多久。 门口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并不怎么高,郁绥瞥了眼已经熄了灯的走廊,走到房门前,就看见了一副做贼心虚的宋臣年。 “绥绥,你东西是不是还没收拾完?”宋臣年文。 郁绥点了点头,指了下敞开的衣柜门,道:“没呢,刚开始。” 对方松了口气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怀下钻了进来,很是不客气地坐在了郁绥的椅子上,从怀里往外掏着东西。 郁绥这才发现,宋臣年的整个肚子都是鼓起来的,里边装满了…… 罐装啤酒。 他嘴角不自觉抽了两下,从桌上随便捞起了一瓶,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宋臣年:“你要带着这玩意儿去爬山?” 宋臣年掏出最后一罐啤酒,义正言辞地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你。”眼见郁绥的眼神不善,宋臣年讨好似的笑了笑:“哎呀,我们几个没人都带了几瓶,这不是怕不够吗。我偷偷去岚姐订的酒店问过了,那边不允许我们订的,所以只好偷拿了。” 郁绥把手里的啤酒塞回宋臣年的肚子里:“我不喝,你也别指望我帮你背。” 宋臣年急了,忙不迭道:“这怎么能行?!我可是都安排好了的,明天晚上,大家一起在酒店里玩儿狼人杀,就连真心话大冒险 的牌我都带了好几副。” 郁绥是真服了他,把衣柜门一关,斜倚在上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宋臣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被其他东西分散了注意力,他指着爬梯上还有栏杆上的海绵问道:“你栏杆上怎么粘了层东西啊?” 郁绥闻言,朝着他指的方向一瞥,随口道:“不知道,好像是宿管搞的,我看也不碍事,就一直没管,怎么,你们宿舍没有吗?” 宋臣年义愤填膺:“当然没有啊,宿管阿姨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啊,难道就因为你长得帅?!” 郁绥一怔,商诀恰好推开了洗漱间的门,拿着盏小夜灯往他的床位走去。黯淡暖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层错落的阴影,在阑珊的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温柔。 他刚洗完头发,脖颈间有些湿漉漉的,混着氤氲的水汽,往宿舍里放了一大片滚烫的热意。 郁绥的手指不自觉在掌心勾了下,头一次正眼打量起栏杆上那块儿突兀的海绵来。 上次被划伤之后,他在出宿舍的时候随口和宿管说过一句,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这些海绵垫就已经在了,他还以为是宿管来查寝时顺手帮的忙,便也没多问。 可为什么只有他们一个宿舍有这种待遇? 总不可能真实因为他长得帅,郁绥自问还没有这个本事,能蛊惑得宿管阿姨来为他搞特殊待遇。可和商诀同住这么多天,郁绥也从来没见过商诀的行李里有过这种海绵垫啊…… 不对。 郁绥的眉心很短暂的地蹙了一下,脑海之中骤然回想起那天的情形来,那天下午,商诀好像在自习课的时候消失了半个小时,郁绥原先以为,他是被老郑叫去物理组讨论竞赛题了,可再仔细一想,老郑从来都是在下课时间里去找商诀的。 所以……商诀那天下午不在,是在搞这个东西? 因为怕他再被划伤一次吗? 可为什么爬上床铺的梯子上也要粘? 郁绥不解,心间没由来的涌上了一股烦躁的情绪,当他认知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时,这股烦躁反而被无限放大。 又来了,郁绥深吸了两口气,他发现自己最近的情绪起伏总是特别大,不受控制似的,怎么也按捺不住。 是他的抑郁症又发作了吗? 不应该啊,毕竟这次的反应和之前的反应没一丁点一儿相似,难道说他的症状变了吗…… 郁绥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摆了摆手,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捞起桌上的手机扫了眼时间,距离宿管来查寝还剩二分钟,他没再多说,把来串寝的宋臣年赶出了1439,丝毫没有理会宋臣年不可置信的眼神。 利落收拾完行李,又做完了一套卷子数学卷子,郁绥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今晚还是早点睡吧,不然明天早起,实在有些费精神。 爬上扶梯的一瞬间,郁绥就感受到了扶梯上海绵垫子的柔软,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往床下瞥了一眼。 商诀还在摆弄他那套消毒设备。 郁绥爬上了床,一只腿搭在床外,一只腿曲起来,状似不经意开口:“商诀,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宿舍有点不同寻常?” 商诀掀起上眼睑,眸子被灯映出了一层细碎的光:“什么不同寻常?” 郁绥咕咚咽了口口水,指着被包裹的格外严实的栏杆,漫不经心道:“旧的不同寻常啊,你看,我这栏杆都是坏的,万一哪天再划一下,感染了破伤风,学校损失我这么一个天才,哭都来不及。” 商诀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眸光落到了他的脸上,嗓音低沉:“正要没了你,的确哭都来不及。” 郁绥轻咳了下,将搭在膝盖上的手收了回来,掩在唇角:“就是说嘛,不过宿管也忒仔细了点儿,帮我里二层外二层包的这么严实,一眼看过去,还有点儿丑……” 商诀垂敛下眼睫,拨了拨手跟前的粉红猪崽玩偶:“包的很丑吗,抱歉,我也是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 “要不拆了重新贴吧,绥绥,虽然上次贴了很久,但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他的语气之中带了些落寞。 郁绥一梗,耳根子红了一点,慌忙解释:“不丑,真的不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商诀轻轻嗯了声。 郁绥的眼睛不自觉乱飘,只好换个话题:“那光包栏杆就好了,你怎么连扶梯都包了那么多层海绵……” 商诀看着他的眼神意味不明,眸光从郁绥的脸上缓慢下移,停留在了他白皙赤着的脚上。 好半晌,才给出了一个回答:“怕你着凉。”! 第 56 章 连载 玉泠山位于东城的西南郊区,和东城一中隔着不小的距离。 对于一般的正常学校来说,秋季实践往往也被称为秋游,是为了让学生放松和体验,可对东城一中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最好不过的培养学生吃苦耐劳品质的时间活动。 所以,和其他学校用校车将学生统一送往实践的地点不同,东城一中自建校以来,便开创了鼓励学生徒步前往旅行的新流派,让一中学子为此叫苦不迭。 十月中旬,秋高气爽,太阳一早便挂在头顶,散出暖和的光,叫人忍不住困得眯眼。云层在天边堆叠出漂亮的形状,伴随着飞鸟在天际划出的线条,构成了一副奇特的景象。 天空之下,所有高二学生在操场之中列队成方阵,却还是免不了学生之间的交头接耳。 “诶,你们班抽签抽到了什么地点啊?” “科技馆,从小到大都去了八百次了,没新意。” “知足吧你,科技馆那条路最近,根本都不累。我们班分到的是玉泠山,听说喜军改了这次的路线,专门挑山沟沟里走,想想就要命……” “但是听说你们分到玉泠山的学生,会在那边野炊,这多爽啊。” 郁绥因为个子高,站在队伍里的倒数第二排,阳光从天边斜下,不偏不倚,全都笼罩在了他的后脖颈处,热得他直发困。 他慢悠悠打了个哈欠,眼尾的位置闪出了一层泪花,将睫毛打成了湿濡,偏偏这样无聊的时刻还不能分心干点别的,郁绥擦了擦眼睛,只觉得眼前陡然有一道白光晃过,明亮得晃了下他的眼。 郁绥:? 谁带了镜子出来玩儿吗,反光这么厉害??? 他满心疑惑,再抬眼朝着白光的方向望过去时,就看见了在演讲台上熠熠生辉的卤鸡蛋崔喜军主任,正慢条斯理地正了正胸前的领带,开启了他慷慨激昂的演讲: “……你要写青春,就不能只写青春。你要写每一个头悬梁锥刺股的难眠深夜,你要写每一次向往远方的执着于渴望,你要写整窄小楼梯间与同学的欢声笑语,你要写团结奋进后的热血沸腾……青春,是你们的青春,是你们热烈的现在,也是你们将回忆一生的宝藏…… 你们的青春,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中,不要去做青春里那个平平无奇的人,你们,要成为独属于自己人生的主角! ………… ………… 我宣布,东城一中第34届——六十华里徒步秋游行,正式开始!” 话音甫一落下,周围像是炸开锅一样热闹。 郁绥身前的宋臣年率先发出哀嚎,一张白胖的脸快要皱成包子,忍不住抱怨:“靠,怎么这距离又增加了,这哪儿是让我去感受自然啊,这分明是让我去感受死亡。” “喜军真没念错数字吗?!!” “这TM,六十华里换算一下就是三十公里,上次那四十五公里走的我终生难忘,看来这一次是想让我终身瘫痪啊……” “终身瘫痪?不至于吧, ” ?_[(, 不怎么确定地开口询问:“你们怎么形容的这么夸张?” 宋臣年头一次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向郁绥,他拍了拍郁绥的肩:“绥啊,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他又朝着郁绥身后的商诀友善提醒道:“虽然一中变态是变态了点,但好歹没有泯灭良心,我们徒步的时候,一路上都有救护车随行,你们撑不住了可记得提前说,别突然倒下去,那才是真要命。” 宋臣年心有戚戚,商诀随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袖,略一挑眉,眼底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谢谢关心。”他简单道,语气之中透着明晃晃的疏离。 郁绥闻言,不由回头看了下商诀,想了想,还是嘴硬道:“你要是撑不住就别死鸭子嘴硬,不然到时候还得我拖上你。” 话虽然这么说,但在徒步开始的时候,郁绥还是趁着商诀不注意的时候,把他书包里分担的啤酒全都塞回了自己的包里。 背包上身的时候,沉甸甸的一坨挂在背上,郁绥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给了宋臣年一拳。 “你知道要徒步,还让我帮你背这么多的东西?”他没好气地开口。 宋臣年摸了摸头,有些心虚:“就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大家都是均分的……”他将食指与拇指并拢,做出了一个捏压的动作,以此来显示自己的真诚。 郁绥不买账,刚想再说些什么,书包的拉链被人拉开了。 商诀神色淡定地从里边取出了属于自己要“承担”的那一份重量,装回了自己的包,转身朝着郁绥道:“郁绥,不用特地照顾我,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点的。” 郁绥的神经被那个“特地”刺激到了,突突的跳,连带着脖子都红了一圈,刚要反驳,又突兀地被前排的许岚打断。 方针应要求被分成了两列的队伍,郁绥和商诀身高最高,分站两头,举着班旗和校旗在最前方开路。 111班的班旗颜色鲜红,正中是用白色的丙烯颜料勾勒出的班徽图案,由无数个“一”构成的白色生命树,摇曳在秋日旷凉的风之中,鲜红的颜色格外显眼。 因为走的是校方费尽心思规划出的山路,穿过几条笔直工整的柏油马路之后,郁绥和商诀跟着前方带路的蓝玉良和崔喜军,成为了第一个踏上这青黄相间的山路的人。 尘土飞扬,微小的尘埃扩散在逐渐升温的光河之中,燃烧的不仅是温度,更是少年的青春与热烈。 不知道哪个班偷偷摸摸先拿出了一个小型的音响,后方不断有窸窸窣窣的歌声响起。 郁绥隔得最远,听得并不真切,只在拐进一处细小的山路时听清了一句“而长野的天,依旧那么蓝,风吹起了从前……” 听声音,大概是112班的体委唱的,只不过对方跑调跑得有些严重,硬深深在这并不平坦的山路之中,拐出了十八个方向的弯。 还没等郁绥出声嘲笑,11 1班中间的队伍里猝不及防响起一声“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歌声……” 声音之大,直接惊动了最前排的卤蛋崔喜军和蓝玉良,一群领导狐疑地朝着身后看过来,没等看清郁绥尴尬的脸,就先听到了比这动静更响亮的歌声。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有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 郁绥被这歌声惊得茫然了一瞬间,手里的旗子都没拿稳,他转头往身后看过去,就见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宋臣年早已没了踪影,不知道窜到哪儿去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等他把手里的班旗匆匆托付给孟杰后,才从队伍的最后放找到了宋臣年这厮的踪迹,他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低音炮,还在不住地鼓舞士气:“家人们,拿出点气势来啊,俗话说的好,输人不输阵,他们112要和我们比唱歌,我们就算唱不过,这声音总得压他们一头吧。” 史晓明居然还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啊对啊,压一头也是好的,总不能一头也比不过。” 林晓安并不乐意,红着脸呛了句:“那就不能选几首好听的歌吗?!” 宋臣年挠挠头,一脸认真地看向身边的人:“难道最炫民族风不好听吗,多朗朗上口啊。实在不行我这儿还有大花轿。” 林晓安忍不住了,恨不得亲自上手把宋臣年那张嘴给掐住,眼看手都要伸到宋臣年胳膊上了,郁绥突然冒出来,小声警告他们:“动静小点儿,校长和主任都看见了。” 林晓安腾的收回了手,宋臣年倒是一脸兴高采烈:“怕什么,这可是岚姐都同意的。” “郁绥,要不你来领唱吧,你唱歌好听,她们这群颜值控不愿意和我唱,肯定都愿意跟着你唱。” 郁绥冷笑,指了指自己,狐狸眼里满是兴味:“你再说一遍,让谁唱?” 宋臣年很识相地接话:“让全天下最帅最英俊最艳光四射的我的爸爸郁绥唱。” 郁绥简直要被这人的没皮没脸给气笑了,他拧着宋臣年的耳朵,刚要教训他,后边隔着两步远的112班班长突然凑了头过来,笑嘻嘻道:“嘿,郁绥,你们班怎么不接着唱了?” 郁绥指了指手里抓着的宋臣年,皮笑肉不笑:“他自己唱,可不关我们班其人的事。” 林晓安红着脸看了郁绥一眼,想接话,却先被孟杰拦住了话头。 孟杰:“别啊郁绥,你领一个,这次唱的最响的有奖励呢,给班任的,听说是台肩颈按摩仪,岚姐那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郁绥抓着宋臣年的手松了松,但眉头紧锁着,还是不愿意丢这个人, 商诀适时从他的背后冒出来,少年的轮廓清瘦修长,黑发耷拉在眉眼处,狭长的眸子掩在浓密的黑睫之下,一副寡淡冷欲的模样。 郁绥拒绝的话吞到了嘴边,他转头看向商诀的方向,狐狸眼微眯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狡黠。 一个念头在心中微微升起,郁绥心痒难 耐, 没忍住拽上了商诀的袖子:“商诀, 你帮我个忙。” 他语气之中带了些难以察觉的紧张。 商诀垂眸看向郁绥细长白净的手指,眸中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什么忙?” 郁绥指了指宋臣年手里的低音炮,暗示意味很明显:“领唱。”他言简意赅。 商诀没听清他们前边的对话,一时之间没能摸准郁绥的意思,只好又重复了一遍郁绥的问题:“领唱?” 郁绥瞥见鱼儿上钩,两只眼睛都弯起来,拽着商诀的手也不自觉用力:“对,领唱,我唱歌不好听,但现在我们班急需一个脸和才华并重的帅哥来担此重任,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班里,只有你帅得一骑绝尘,和我不分高下。” 他这话说得太过,哪怕商诀不知道前边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也大致能猜到郁绥不怀好意。 “不行,我唱歌也不好听。”商诀礼貌拒绝。 郁绥不依不饶:“谁说的,你长这么帅,唱歌一定好听,万一我们打败了112,还能给岚姐挣一套肩颈按摩仪回来呢。” 商诀眯起眼睛,思索着郁绥正在打什么鬼主意。 郁绥被他的目光盯得一阵心虚,但还是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你唱的话,我可以代表广大人民群众向你表达出最真诚的谢意。” “我不需要大家的谢意。” “那我一会儿拽着你走,六十华里,你这破烂身体肯定吃不消。”郁绥和他讨价还价。 商诀不为所动:“吃不消的话,我可以坐救护车过去。” “你有没有的班级荣誉感?!”郁绥怒不可遏。 商诀挑眉含笑看他:“没有,我对这种东西,一向不在乎。” 郁绥没辙了,摊摊手打算放弃,由自己抗下这个重任,商诀又忽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要我唱歌也可以。” 他意有所指道。 郁绥脸上的惊喜又迅速被疑惑压了下去,他一脸警惕地盯着商诀,问道:“你想干什么?” 商诀指了指他的左手,郁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对上了自己手腕上的一截再普通不过的红绳。 “不管你唱歌难听不难听,都要和我一起唱。”商诀慢悠悠提出条件,“这叫同甘共苦。” 郁绥的并不是很想答应这个条件,他只是想看商诀丢人,并不想真的把自己搭进去。 商诀适时补充:“就当你教我唱,我没怎么听过你们喜欢的歌。” 这句倒是实话,让商诀来领唱,他可能连调子都哼唧不出来。 郁绥的眉头一下子拧紧了,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居然没考虑到这一层。 商诀继续抛下钩子:“还可以很小声,只当提醒我。” 郁绥犹豫再三,看热闹的心里还是占了上风。 郁绥:“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这可不像商诀,平时逮住个机会,这人恨不得在他身上找出来一百零八种给他自己谋取福利的机会。 果然,下一秒,商诀狭长黑沉的眸浮现出稀疏的笑意,指向了郁绥手腕上的红绳:“我想要这个。” 一个五块钱不到的红绳子有什么好要的??? 郁绥断然拒绝:“不行,这是我妈留给我的。” 商诀的眼睫垂敛下来,退而求其次:“要个一样的就行。” 郁绥满脑子问号,实在不明白这人的癖好,合着但凡在他身上的东西都镶了金啊,这也喜欢那也喜欢。但想了想,玉泠山上就有卖的,郁绥也没再拒绝,兴致勃勃地应了下来:“成交。”! 第 57 章 连载 事实证明,宋臣年的提议是有用的。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在你面前唱土味嗨歌的帅哥,尤其是这位帅哥板着一张面瘫脸,浑身散发着冷气,还不得不做出这种违心的举动时,在场看热闹的人的情绪会在一瞬间被顶到巅峰。 111班的氛围已经不能用热烈来形容了,从后排开始,鬼哭狼嚎似的尖叫声一路往前传递,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还有跃跃欲试想去逗商诀的,围成一团,险些把笔直的队伍给冲散。 郁绥凑在商诀跟前,正在苦逼兮兮地一句一句教他歌词,他脸上的表情也从从一开始的幸灾乐祸变成了如今的悔不当初。 商诀事先也没告诉过他,这歌得一句一句教啊…… 不过……比教商诀唱歌更好玩的是欣赏商诀吃瘪的表情,毕竟这种场景可不多见,别说,还怪好玩的。 男生的眉头紧锁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就连衣角都被他自己攥出了一大片褶皱。 在一片鬼哭狼嚎的起哄声之中,商诀正在磕磕绊绊地复习郁绥教他的歌词,他每唱一句,周围就有男生跟着应一声,就连围观的女生都没忍住捂嘴笑了起来。 几分钟下来,大家一起跟着商诀接了好几句,倒也没之前的嫌弃了,一群人交头接耳地闹着玩笑,只觉得这种土味嗨歌还挺好玩儿。 等宋臣年跑去正式和112班的班长宣布开战的时候,两方别的不说,气势都很足。以至于两个班一起开嗓的时候,就连天上的无人机都被吸引在了这片天空之中。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蓝玉良和崔喜军并肩回过头,看见的就是混乱人群里被围观的商诀和郁绥笑得一脸无奈,宋臣年站在一旁,笑得肩膀乱抖,差点没拿稳手上的低音炮摔在地上。 崔喜军皱着眉头,对着蓝玉良教训道:“这群学生,没一点儿优秀学生的样子,强调了这么多次的不允许带这种电子设备,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玩儿,我这就过去没收了……” 蓝玉良笑着摆了摆手,眼角的皱纹弯折出浅浅的痕迹,为他平添了几分和蔼来:“算了,由他们去吧,都是小孩子,闹腾点也是应该的。” 两人相视一笑,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一点无奈和欣慰。 少年自有少年时,在人生轨迹里留下的青春,将会是他们一辈子难忘的回忆。 他们又怎么舍得打破这场盛大而放肆的热烈。 - 111班的队伍里,班旗和校旗早已被丢到了孟杰和曲多的手里,前排的队伍稀稀拉拉,倒是后排堆起密密匝匝的人头,玩闹完之后,大家先前的拘束也消散了不少,没再执着于和112班比谁的嗓门更大,而是在宋臣年那里挨个报起歌名来,打算接替郁绥和商诀,一展歌喉。 郁绥见了这场面直乐,尤其是孟杰硬拽了史晓明顶替他一会儿也要来凑这个热闹的时候,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商诀, ?_[(, 你这一嗓子唱完,就连孟杰都为你倾倒了。”郁绥看着嬉闹的人群,没忍住和郁绥开玩笑。 他跳起来,整只手臂都挂在商诀的身上,把商诀拽的硬生生弯下了腰。 头顶的阳光毒烈,炙烤的热度裹挟着全身,郁绥身上冒出一层薄汗,又被秋日里微凉的风吹散,落了满地的疏旷。 他难得这么兴奋,前额的碎发被风吹得高高扬起来,一双狐狸眼微弯,眼尾下的红色泪痣生动又明艳,有种浓墨重彩的好看。 商诀的腰微微下榻,一偏头就对上了郁绥的脸。 近在咫尺的距离之中,郁绥呼出的热气扫在了商诀的脸侧,他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细碎的星芒,就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商诀的眼睫轻轻眨了一下,只觉得心脏微微发胀,像是吸饱了酒精,正汩汩地往外冒着热流,在胸腔之中无边无际地乱晃。 先前想叫他放手的话被吞进了嗓子里,商诀喉结微动,但还是没直起身,配合着郁绥的动作,眼底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纵容。 不远处的宋臣年突然朝着两人喊了声:“嘿,看镜头!” 郁绥寻声望过去,才发现宋臣年不知道从哪儿蹭到了一台拍立得,镜头正对准着站在人群之中的他和商诀。 周遭人声鼎沸,身后熙熙攘攘,梧桐叶在风中堆叠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斑驳的碎影落在了他们的脸上,鬼使神差一般,郁绥伸出了自己的手,落到了商诀的脸上。 他将商诀绷直的嘴角往上推了一下,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出来。 “商诀,拍照的时候要开心一点。”他说。 镜头定格的一瞬间,眼前闪过一阵刺眼的白光,郁绥在匆匆拧头之时看到了商诀凑近的脸,却没看清他的表情,收回手的一瞬间,他只留下满眼的怔楞。 站在另一头的宋臣年将手里的相纸甩了又甩,有些好奇刚刚的抓拍拍成了什么样子。 隔了好几秒,这张小小的相纸之上,才出现了商诀和郁绥的脸。两人被簇拥在人群的正中,穿着最简单不过的校服T恤和蓝色长裤,看着清爽又干净。 只可惜这两人没一个在看镜头。 商诀那个冰块儿的脸上被郁绥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眼睫低垂着,静静看着郁绥。而郁绥就更不用说了,宋臣年怀疑这厮压根没听见自己喊得那一嗓子,因为郁绥只漏了半张侧脸出来!!! 眼睛还他妈紧盯着商诀不放!!! 但别说,这张照片拍得还挺有氛围感,宋臣年盯着相纸看了好几秒,总感觉照片里的人眼神都要拉丝了,但分明这两人的视线都没相交。 他疑惑地挠了挠头,还是将这张相纸收进了摄影包里,打算等拍完第二张一起给郁绥吧。 他挥了挥手,这次没敢搞突然袭击,而是冲着所有人大喊了一声:“嘿,大家都看我这里!” 有了第一次抓拍失败的经验,宋臣年第二张照片拍得水 平肉眼可见的高了很多。 所有人的脸都被框进了小小的相纸里, 记忆也一并被封存。 照片有些曝光, 远处是辽阔的青山,脚下是曲折蜿蜒的小路,头顶的云层只露出了一些打着蔫儿的卷,天空之下,草木随风摇曳之间,每个人的脸都格外清晰,大家笑得牙不见眼,像株肆意生长在山野间的藤蔓,浑身上下都是蓬勃的朝气。 商诀和郁绥这次没站在正中,而是默默退居到了有手旁最后的一个小角落里,两人肩抵着肩,脸上的稚气未退,却依旧显眼。 这场名为青春的画卷之中,所有人都在上边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人人艳羡,可人人都是主角。 - 可惜这样的乐趣并没有持续多久,事实证明,六十华里的路程并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开始大家还能生龙活虎地在路上逮逮蚂蚱,扯两朵野花,拽着朋友讨论两个八卦,可当路程逐渐过半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就只剩下了狼狈。 脚底发酸,手臂发软,脑袋被烈阳晒得晕晕乎乎,就连唇瓣都是干裂的,这近乎是每一个蹒跚在山路上的学生的现状。 当然,还存在一两个例外的人,比如说宋臣年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累得已经面如死灰了,拿着根不知从哪儿来捡来的笔直的树杈子充当拐杖,一步三哀嚎。 再比如说郁绥这种体能相对较好的人依旧精神奕奕,除了脸上渗出的微薄汗意和若有似无的红晕,几乎看不出他已经走完了大半的路程。 宋臣年拿着那根拐杖在地上随意乱插的时候,没忍住瞥了眼一直站在郁绥身侧的商诀,这人除了脸色略微白了一点,竟然看不出一丁点异样,宋臣年甚至感觉他呼吸都没乱过。 这么能忍吗?还是装的啊?宋臣年不免狐疑,开始掂量自己的肱二头肌和商诀的肱二头肌相比,哪一个更加健硕一点,两相对比,还是他自己更强,宋臣年硬憋着一股气,没向郁绥发出求救。 路程走到四十华里的时候,哪怕强悍如郁绥,也不免有些吃力。 眼前的路已经不能称之为路了,简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山沟,他们一群人甚至要靠着前方的老师帮忙开路才能继续强撑着往前走。 郁绥看着前边穿着舒适又朴素的崔喜军,没忍住吐槽:“这哪儿是秋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是被卖进山离打工了,崔喜军到底是从哪儿找到这种犄角旮旯的路的?!” 宋臣年气若游丝地接话:“就是说,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商诀顺着郁绥的话,看向蹲在地上揪了把野菜的崔喜军,合理猜测:“大概是挖野菜的时候发现的?” 场面一时寂静,大家诡异地陷入了沉默,大家统一认为商诀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毕竟崔喜军这神人都能在一中的花坛里挖出三斤的野菜,带回去家里去凉拌。来这种荒山野岭,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几人说话之间,又往前走了不少路,只是路程越来越难走,甚至还有几个小型的土坡需要大家挨个往上爬。 宋臣年看着蜿蜒的路叫苦不迭,脸色灰败,干脆甩了脸面,打算去抱郁绥的大腿,不过有人赶在他出声之前抢先了一步。 宋臣年眼睁睁看着商诀一个脚步不稳径直摔进了郁绥的怀里,两个人还他妈牵上了手!! 第 58 章 连载 商诀是在一处三层叠加起来的土坡处趔趄的,彼时郁绥刚刚清理干净前方的杂木枯枝,猝不及防的被人扑了一下。 脚下的尘土飞扬,暗黄色的沙尘颗粒悬浮在空气之中,落在干净的裤腿之上,将衣角染成脏色。 商诀冷白的脸上浮出一层很淡的潮红,乌黑的碎发地贴在额角处,从鼻尖沁出的晶莹汗珠砸落在下颌处,稍显狼狈。 郁绥下意识转过身,将站姿不稳的商诀一把扯了上来。 土坡之下,宋臣年磨磨蹭蹭地站在原地,手里的树枝插在地里,喘的跟条狗一样。 土坡之上,商诀也在虚弱地喘气,男生的睫毛颤动时,郁绥能够看到他眼底闪烁的细碎的光。 “没撞疼你吧?”商诀低头,垂眼瞥向自己和郁绥交握的手。 郁绥摇了下头,商诀又没结结实实地真撞上来,撑死算往他身上靠了一下,怎么可能和疼扯得上关系。 不过,郁绥又晲了眼商诀的脸色,不免有些担心对方的身体状况,于是直截了当开口规劝这人:“你还能撑得住吗,撑不住也不用硬抗,请假就行……” 对面的商诀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商诀抿了下唇,抬起的眼尾多了几分深色:“没关系,我撑得住。” 紧接着,又慢悠悠地添了一句:“绥绥,我想和你一起走完这段路。” 那种火烧一样的感觉再度袭来,不知从心脏的哪一个角落里率先蔓延开来,等到郁绥察觉的时候,只觉得血液都是滚烫的。 身边的风慢悠悠地吹了过来,掀不起一丝凉意,反而混着烈阳,将他的四肢百骸一并烤化。 宋臣年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打断了郁绥缓慢而迟钝的反应。 “嗷——郁绥,快快快,拉我一把!我要掉下去了!”宋臣年嚎叫出声。 郁绥慌忙甩开和商诀牵起来的手,一把拽上了攀在边缘岌岌可危的宋臣年的胳膊,将人拉了上来。 那种奇怪的不适感一下子消失,郁绥手里捏着宋臣年白花花的肉胳膊,先前脑子里奇怪的思绪消散,很是嫌弃地建议:“宋臣年,你真该减肥了。” 宋臣年拉开领子扇着风,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他攀在郁绥的肩上,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好半晌,才虚弱开口:“我不行了,我要遁了,我要找岚姐请假。” 三人身后,刚搀扶着彼此爬上来的孟杰一把拽起了宋臣年,将他从郁绥的身上扒开,露出一口晃眼的白牙:“不行啊宋臣年,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一定要走完全程,谁都不能临阵脱逃。” 史晓明一拳头砸在宋臣年的背上,迫使他直起腰来:“对啊对啊,你别忘了,你还和郁绥打赌了要爬玉泠山呢。” 宋臣年一听,嘴都白了,唇瓣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宋臣年:“我现在就认输还来得及吗?” 郁绥断然拒绝,笑得欠揍:“不行,站起来,爸爸扛 着你走。” 商诀站在郁绥的身后, 闻言将眸光偏向宋臣年, 略一思忖,慢悠悠开口:“不如把比赛提前怎么样?孟杰和班长也可以一起,这样赌注还能加大。” 郁绥挑眉看过来,扛着宋臣年的孟杰和史晓明也来了兴趣:“什么意思?” “让宋臣年爬玉泠山估计有些太为难他了,不如就比谁先到达山脚的酒店吧,我和郁绥一组,你们三个一组。这样也公平一些。”商诀不动声色,断绝了宋臣年趴在郁绥身上的可能:“至于赌注,你们可以提。” 刚想要打电话给许岚报备请假的宋臣年:“……” 宋臣年:“我不想,我愿意认……” “输”字还没说出口,他的嘴被身边的孟杰捂住,这人笑得欠揍,吹嘘道:“我们小宋总怎么可能会认输,是吧大明。” 史晓明跟着点头:“要是我们带着宋臣年赢了,什么条件都能提?” 郁绥和商诀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不过分就行。” 双方一拍即合,倒也没过分纠结这个赌注,反倒是被突如其来的比赛激得热血沸腾起来,就连先前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当孟杰和史晓明直接扛着宋臣年往前冲的时候,就连走在最前的蓝玉良和崔喜军都被他们的气势给惊到了。 “还是这群学生年轻啊,走了这么久,居然还能这么精神,我们这一把老骨头可真是比不上了。”蓝玉良感慨。 崔喜军笑着接话:“您这是说的哪儿L的话,要不是有您在前方领路,这群孩子,怎么能走上正确的道路,培养出艰苦耐劳的品质呢。” 蓝玉良双手背在身后,朝着身后望去。 111班的红色班旗飘扬在最前,被风吹的猎猎鼓起,一面旗帜接着一面旗帜,一支队伍接着一支队伍,六十华里的路程听起来艰难又曲折,行走起来坎坷又疲惫,可一路往前,他们距离终点,只剩下了最后一小段的距离。 希望,总在前方。 所有人都在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前行时,这段路就并不那么可怖。秋游之路如此,高考之路如此,人生之路更是如此。 远处起伏的山峦形状逐渐清晰起来,绿色的枝干染上逐渐落下的晕黄,当脚下的路重新变为柏油马路时,斑驳树影之下,所有人都看见了不远处拉着横幅的酒店—— 东城一中第34届——六十华里徒步秋游行集合点。 像是行走至沙漠终于遇见水源的旅人,所有人都如数重负地叹了口气,只有五个人除外。 最前方,孟杰和史晓明已经从拽着宋臣年变成了把他背起来狂奔,郁绥原本还拖着商诀漫不经心地应战,看见他们这么拼,也被激起了胜负欲,不满足于拽着商诀,他直截了当地伸出自己的手来,朝向商诀,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啊,快点跑啊。” 看商诀怔楞没有动作,他忍不住询问:“你难道也想我背你?也对,你刚刚累得一直拽着我胳膊,那你快上来啊,再不上来真就要输了。”郁绥说完,当即便要做出下 蹲的动作,却在想要收回手的一瞬间被人牢牢扣住。 不是简单的双手交握,商诀的五指整个扣进了他的指缝,两人的掌心密不可分地紧贴在一起,没留下一丁点的空隙。 因为商诀的掌心比他要宽,郁绥整个手都被他环在了手里,商诀手指收紧的时候他的指骨有些发烫。 “郁绥,你们要输了!” “?[(” 郁绥不甘示弱地回话。 两人跑起来的速度掀起一阵疾流,发丝被吹得散乱,就连衣摆也飘起来,十指相扣的手却没有分开丝毫。 原先打算慢悠悠踱步过去的实验班众人被他们几个弄得有些茫然,大家面面相觑,不确定地猜测起来。 “郁绥他们怎么突然跑了,就连班长也跑了?” “不知道啊,喜军不是只说了到酒店就行了吗,没听说要抢第一啊。” “难道第一个到达的班能选好点的房间吗?” “估计是,不然他们班长为什么跑啊?” “艹,那我们落在后边不是很吃亏吗?!” “那我们也跑?” “跑啊!” 明明是五个人的较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演变成了几个班的较量,这下不仅是郁绥他们几个,实验班的人连带着身后112班的班长全都拽着自己班几个体力尚存的男生拼命向前冲刺,各个班的班旗混成一团,原先整齐的队伍变得散乱,大家拼了命的往前挤,一股脑涌入狭窄的门厅里,不太像是来秋游度假的,倒像是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 至于被围攻的光明顶,则是山脚下这间可怜的酒店。 酒店的大堂里轰得一下闯入一群带着汗臭的和尘土的狼狈男生时,前台接待都懵了,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来询问:“诶姐姐,先到的奖励是什么啊,是豪华套间吗?” 问话的是112班的班长。 前台被问的满脑袋问号,还不等她回答,耳边又传来一声咆哮:“谁叫你们撒欢乱跑的?!无组织无纪律,没有一点自觉性,简直是给一中丢人!” 被挤在人群里没有一点反应时间的崔喜军挣扎着走了出来,看着大厅里挤作一团的人群简直两眼一黑。 而罪魁祸首郁绥瘫坐在沙发上,正在叱责孟杰胜之不武。 最后冲进大厅里时,他是把宋臣年扔进去的,以至于他和商诀落后一步,直接惨败。 宋臣年被扛了一路,最后又被直接扔在了地上,骨头都要散架了,恨不得两眼一翻倒头就睡。 最淡定的人还要数商诀,这人说淡定也淡定,并没有惜败后的多余表情,眼角眉梢寡淡的挑不出一点情绪。 但要是熟悉他的人,就能发现,商诀这个时候有些呆。 他正盯着自己和郁绥交握的手出神,好半晌,都没有眨过一次眼 睛。 - 到达酒店时已经是接近下午四点钟了, ,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历经了七个小时,才终于走完了这段艰难的路程。 以至于把自己扔进酒店大床的一瞬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倒头就睡,毕竟没有谁能扛得住这种程度的疲惫。 经此一役,国庆节三天里那大几十张卷子的难度好像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酒店的遮光窗帘效果很不错,郁绥醒过来时,只能看得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拨弄了一下小夜灯,才惊觉这一觉竟然直接睡到了晚上十点钟。 难怪这么黑,他揉了两把脸,暗自腹诽,等再清醒一点时,才发现周围静得可怕。 商诀的床位上并没有人,被褥也被叠的整整齐齐,找不出一丝褶皱,像是没被人睡过一样。 他捞起手机,微信那一栏叮叮咚咚地不断冒出消息来,郁绥一解锁,群里已经刷屏出了99+。 【宋臣年】:郁绥人呢,他怎么还不醒? 【宋臣年】:受不了了,游戏都快玩儿L完了,郁绥还在睡 【宋臣年】:@商诀,郁绥醒了吗? 【商诀】:没醒。 懒得继续往下翻,郁绥将手机一扔,又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门口传来轻微的翕合声,有人正小心翼翼地关着门,郁绥听出动静,干脆将整间房的灯给打开,看向了门口的商诀。 “我醒了,你不用那么小声。”他开口,嗓音是黏连的沙哑。 “饿了吗?”商诀见状,也没再小心翼翼地蹭着步子走路。 郁绥点头,翻身下床,一瞬间只觉得两条小腿都有些酸胀。 站在玄关处的商诀走进,将手里的餐盒放到了桌前,掀开盖子,鲜香麻辣的味道顺着升腾的白色热气冒出来,红油漂浮在最上层,上边的蒜末被浇出浓香。 郁绥三步并作两步凑了过去,发现是自己喜欢吃的水煮肉片之后,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想着你醒过来会饿,还好先点了份外卖。外边的自助餐厅里没什么你喜欢吃的东西了。”商诀一边将手里的米饭递给他,一边解释。 郁绥诧然地瞥了他一眼,难得有些受之有愧:“也不用这么麻烦,我也没那么挑……” 商诀喝着手里的纯净水,不置可否。但眼角眉梢的表情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态度,郁绥在挑食一道上,比其他只多不少。 好在郁绥吃饭时一向安静,商诀也没有强行拉着人聊天的习惯,一顿安安静静的饭之后,郁绥收拾干净桌上的垃圾,才有空去理会宋臣年的鬼哭狼嚎。 【midnight】:别嚎了,在哪儿L? 【粘人包】:六楼大厅里,我靠你终于醒了,兄弟等你等得花儿L都要谢了。 【粘人包】:你都不知道,你不没睡醒叫商诀也不过来,请他过来比请我爷爷都难。 郁绥撇了撇嘴,按了 手机,将眸光转向商诀,有些疑惑:“你先醒了怎么没和他们一起玩儿L?” 总不可能是因为没他不习惯吧。 酒店的灯光昏黄,朦胧的光影落到郁绥的脸上,他穿着短袖短裤,四肢清瘦修长,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的晃眼。上挑的狐狸眼睁得微圆,因为刚刚睡醒,眼底还蒙着层水汽,有种看不清的靡丽。 商诀的视线在他的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会儿L才挪开,嗓音压得很低:“没什么兴趣。” 有那个时间去陪宋臣年玩儿L弱智的斗地主,不如在酒店里多看看郁绥睡觉,起码养眼。 他这话一出,郁绥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那你要一个人待在房间吗,宋臣年他们叫我出去玩儿L。” 商诀站起身,淡声道:“我陪你一起。”话音刚落,他俯身凑近郁绥,将他宽大的领口往上扯了扯,挡住了那一片白皙的锁骨:“晚上温度降了不少,你穿短袖会冷。”他温和提醒。 郁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缩到一半,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欲盖弥彰,硬生生卡在了半路。 “也没多冷吧,我体热。”他猛地从椅子上站直起身,旋即拿起手机朝着商诀道:“别说那么多了,先去找他们吧。” 商诀观察着他的表情,点了点头。 - 六楼的大厅里比想象的要热闹的多,不仅有宋臣年孟杰他们几个,还有同样被分在六楼的112班班长和体委。 几个大男生凑在一起,桌上摆着乱七八糟的烧烤和纸牌,郁绥瞥了一眼,都是类似狼人杀的卡牌。 “你们俩怎么这么慢,这游戏都玩儿L的差不多了,好无聊。”宋臣年抱怨道。 112班班长和郁绥没那么熟,见他过来下意识腾了个座,郁绥却没过去,而是从别处拉了张空的椅子,招呼着商诀,和他坐在了一起。 112的班长不由得多扫了并排的两人。 郁绥没骨头似的倚在椅背上,灰粉色的头发衬得他肤色越发冷白,眉眼是惊心动魄的漂亮,少了平日里的乖戾,只穿这样简单干净的T恤和短裤,倒显得稚气。 而他身边的商诀眉眼依旧冷淡,那双漆黑狭长的眸除了在看向郁绥时能有几分情绪,其余时候,都像个冰块儿L一样。 “谁和你一样,心里只想着违规违纪,小心岚姐削你。”郁绥怼他。 宋臣年不以为意,从桌下拿了几瓶饮料出来:“这算什么违规违纪,这分明是我们在休养生息,调节心情。” “不然那六十华里,真的能要了我的命。”他往后一趟,感慨道:“我现在想想,我靠自己走完了六十华里,我就觉得我真他妈牛逼啊。” 郁绥从他手里接了瓶绿茶,很不客气地纠正:“你没靠自己,前半段靠我拉扯,后半段靠孟杰和班长接济。” 宋臣年气急败坏。 两个人又拌了几句嘴,好半晌过去,一群人也没能决定还有什么是好玩儿L 的。 毕竟郁绥他们来之前就玩儿L了好几局狼人杀了,再玩儿L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纠结了半天,排除了各种选项,还是112班的班长临时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大转盘,大家才决定就着偷渡来的啤酒,玩儿L真心话大冒险。 宋臣年为了热闹,又把曲多他们喊了过来,甚至连住在四楼的林晓安和英语课代表孟黎黎都被忽悠了过来。 十几个人挤在狭窄的沙发上,有一种诡异的诙谐感。 “准备好了吗,命运的齿轮即将发出转动?” 宋臣年手里拿着银色小球,故意用着夸张的语调提升氛围,被其他人嫌弃了好一番。 事实证明,真心话大冒险这游戏虽然土,但胜在人多有意思。 不过几轮下来,大家就上了手,没什么拘谨和顾忌的东西了。 宋臣年抽到大冒险的那一轮,抽到的题目是“敲响四楼右手边第三个房间的门” ,结果直接和敷着面膜的许岚来了个亲切的问候,险些把他吓得小腿抽筋。 曲多倒还好些,头皮发麻地拉着酒店的服务人员跳了一首不伦不类的手指舞。 郁绥一边帮忙录着视频,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万万没想到下一个倒霉的人就是他自己。 银色的小球在旋转的转盘之上滚动跳跃,指针摇晃,最终停留在了郁绥选择的数字之上。 郁绥挑了下眉,干脆利落地就要从右手边拿起一张大冒险的纸牌受罚,被112班的班长先拦了下来。 “别着急啊郁绥,这次到我出题了,我又不会为难你,我要你选真心话。”他朝着郁绥挤眉弄眼。 郁绥一时愕然,倒也没推脱,只是支起下巴懒洋洋地看向对方。 对方咳了两下,问出了声:“郁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郁绥皱眉,没想到对方想了半天只是为了问这个,但他还是老实摇头:“当然没有。” 宋臣年用一种看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112班的班长:“你说说你,居然浪费了一个让郁绥出糗的好机会。” 男生挠了下头,双手一摊,也很无奈:“这不是受人之托吗,我今天过来,可肩负着帮我们班女生要到郁绥联系方式和理想型的艰巨任务。” 他话音刚落,场上便有好几道视线齐刷刷落到了他的身上。 商诀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看向对方的眼神有些漠然。 宋臣年乐了:“你这任务肯定要失败了,我们绥绥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那可是油盐不进,母胎sl至今,我就没见过哪个女生能成功要的下他的微信,更别说什么理想型了。” 宋臣年:“不过他以前喜欢……” 郁绥撞了下宋臣年的胳膊,硬生生让他闭上了嘴。 但宋臣年欲言又止的话还是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林晓安绞着衣摆,商诀放在扶手上的五指骤然收紧,孟杰一脸八卦,112班的班长更是期待。 只可惜,宋臣年没敢再继续跑火车,大 家看出郁绥的不愿意,也没强求,打着哈哈将手放到了转盘上。 小球再次滚动起来,在指针的拨弄之下咕噜噜地往前跑,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数字,却始终没有停歇。 好半晌,它才在数字8和9里摇摆不定。 8是曲多,9是商诀。 所有人屏息等待,小球跳动,越过了银色的指针,稳稳停在了数字9之上。 大家起哄似的看向商诀,眼底的兴奋全然不加遮掩,他们摩拳擦掌地期待着属于商诀的惩罚。 毕竟让商诀去做社死的大冒险一定很刺激。 商诀却没选右手边那一摞厚厚的卡片,而是径直将手伸向了另一边的真心话。 蓝色的卡片翻转,上面赫然印着一行字—— 请说出你暗恋的人的样子。 宋臣年顿时觉得更扫兴了,瘫坐回沙发里,有些不满:“这算什么破问题,商诀又没有暗恋的人……” 蓝色卡片被翻转,商诀手里攥着这张卡牌,狭长的眸子勾出很深的阴影。 “谁说没有?”他出声反驳。 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因为这句话寂静下来,像是突然被人喂了一个大瓜一样,大家来不及反应,就见主人公慢条斯理地将那张卡牌放回了远处。 他的眸色冷而漆黑,纤长的眼睫在皮肤上拓下阴影,显得眉眼线条清隽而冷峻。 商诀抿了下唇,嗓音混在稀薄的光影之中,很轻很轻。 他说:“我有。” 我有喜欢的人,我有,暗恋的人。! 第 59 章 连载 眼前的整个世界恍如升起一层薄雾,大片大片的蔓延开来,直到将在场的所有人笼罩。 商诀的声音像是融进了头顶噼里啪啦跳动的火星,隔着沉默,落在震动的耳膜里,有些混沌。 他话音刚落,围坐在身边的众人齐齐朝着他看了过来,眼神带着探究与好奇,尤其是宋臣年,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毕竟他刚刚就是随口一说,压根没想到商诀会顺着他的问题接过话,还是反驳式承认。 宋臣年整个身子前倾,对于商诀没回答完的问题答案蠢蠢欲动。 商诀刚回国也没多久,也没见他和班里的女生有过什么交集,所以这人敢这么大方的说出来,是因为喜欢的人在国外? 宋臣年略一思忖,带着点好奇地询问:“那女生什么样子啊,金发碧眼?还是和你一样都是中国人啊?” 商诀将卡牌放回了原先的地方,坐直了身,他额前的碎发耷拉下来,自然落下的阴影遮挡住了眼底的神色,瞧不清在想什么。 大家对视一眼,孟杰按捺不住,也跟着起哄:“难不成是我们班的,还是隔壁班?” 他说着,又很快否定自己:“也不对,商诀都没和我们学校的女生说过话啊。” 所有人都等着商诀的答案,就连郁绥也不例外。 郁绥侧着头,干净的眉眼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困惑与茫然,却并没有烦躁或者失落相关的情绪。 商诀直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L,确定郁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转变,才抿着唇挪开了视线。 “后边的问题我回答不了,还是受罚吧。”商诀淡淡道。 宋臣年叫起来,试图阻拦:“不行不行,你都回答了一半了,怎么能反悔啊。” 商诀睨了他一眼:“游戏开始之前,也没说不能反悔。” 宋臣年拿他没办法,又被他方才的回答吊起了好奇心,整张脸的表情都有些扭曲:“最恨这种讲八卦讲到一半的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孟杰忍不住跟着点头附和:“就是,商诀,你这也忒不仗义。我们又不会出去乱说。” 商诀抬起眼,男生的眼仁漆黑明亮,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却依旧紧绷平直,看起来有些勉强:“我怕说了之后,他会不高兴。” 在场的人又露出一副唏嘘的表情。 宋臣年调侃他:“就你这种长相,还搞这种暗恋啊,那女生得是什么样?” 孟杰摸着下巴猜测:“估计得是个天仙,不然也不至于被商诀这么宝贝着,连一丁点儿L消息都不愿意漏给我们。” 112班的班长加入战场:“就是啊商诀,你要是说出来,我们这群人还能帮你出谋划策一下,指不定就不用暗恋了,你直接追上了多好。” 他又朝着对面的郁绥昂了昂下颌:“说起来,我们几个不清楚,郁绥肯定知道点什么内幕吧,毕竟你们两个平常走的最近。” 郁绥突然被点名,反应不及,无奈摊摊手:“我 哪儿L知道,商诀之前也没和我提过啊。” 商诀不动声色地晲了他一眼。 宋臣年凑了过去,试图让郁绥套出商诀的话来,商诀却将桌前的啤酒瓶拿了起来,径直倒满了面前的纸杯。 黄色的酒液之上升腾起雪白的浮沫,气泡从底部上升到最顶端,滑入喉咙的一瞬间,唇齿间都是苦涩的酒味。 商诀自顾自又倒了一杯,按照惩罚继续喝着酒,等到喝完第三杯,他将纸杯倒扣在桌面上,语气平淡:“不用编排我了,下一轮吧。” 众人只好唏嘘退场,重新拨弄起桌子上的转盘来,接下来几轮,大家懒得再搞真心话,干脆将游戏直接变为大冒险丛林,大家一个接着一个去抽卡牌做任务,玩儿L的不亦乐乎,只有郁绥的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几轮下来,时间过得格外快。窗户外夜色深沉,路灯在楼下散发出暖黄的光晕,偶尔还能听到山间的阵阵虫鸣声。 时针逐渐停在了十二点,新的一天开始,大家却依旧精神,没什么睡意。 “明天几点去爬山啊?”宋臣年百无聊赖地出声询问。 “我们班定的是七点。”史晓明回答。 112班的班长挑了下眉,有些得意:“我们班八点,还能比你们多睡一个小时。” 充足的睡眠原本是大家最艳羡的东西,但对于在今天白天里睡了一整天的111班的人来说,着实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宋臣年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感慨道:“我现在精力充沛,恨不得现在就去爬山。” 郁绥朝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很是不屑:“没等你开始爬,就又要哭爹喊娘。” 不过他也觉得回房间睡觉实在是无聊,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L,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能玩儿L的东西,只好埋头刷起手机来。 郁绥随手翻着短视频软件,大概是大数据的监控的缘故,他的相关推荐里没有了平常的美食或者宠物相关,反而被各种各样的旅游爬山视频给堆满了。 最新的一条,就是一个博主在分享自己的爬山经历。 郁绥看了一会儿L,爬山的心蠢蠢欲动,他往下滑了一条,映入眼帘地是大学生夜爬玉泠山,郁绥又往下滑,这次内容换成了凌晨五点的山间云海,再往下,是夜爬后的山顶日出…… 接连几条,无一不是这样热血沸腾的内容,郁绥懒散的坐姿端正起来,心念微动。 最新的一条视频下打着一个tag,上边写了这样一段话—— 如果我在凌晨两点的时候想看日出,你会陪我一起爬山吗? 他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眉眼间是茫然的思索,却又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跃跃欲试。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日出,郁绥的手指无意识在屏幕上敲击了两下,一不小心点进了班级群里跳出来的新消息。 是许岚刚刚发的通知,她再次强调要保证好充实的睡眠与休息,明天早上统一在酒店一楼的大厅里集合,统一 出发。 L ㈩本作者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许岚大概率是不会同意他一个人去夜爬玉泠山的,危险系数太高,她作为班主任,要对学生的安全负责,不可能只考虑他一个人的诉求。 他按灭了手机,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之中暂时移了出去,放到了对未来的人生规划之中。 反正人生还还长,再等等,总能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 山里的温度低,晚风顺着窗沿从狭窄的缝隙里吹进来,有些发冷。 郁绥穿的薄,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寒意侵袭,胳膊上不自觉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没等他反应,身上兀地多了一件外套,盖住了他的大半身子。 郁绥拧过头看向身侧,就见商诀收了手机,站在了他的身后,挡住了身后冒着冷风的窗户,朝着所有人道:“我有点困了,你们还玩儿L吗?” 玩儿L了一晚上,大家的精力所剩无几,都有些兴致缺缺。 一群人拢了拢衣襟,分工别类将桌子上拆开的纸牌整理干净,又将剩下的烧烤分别扔进了包装袋里,甚至将啤酒瓶扔到了离众人房间最远的垃圾桶,确认没有留下多余的垃圾之后,才各自回了房间。 郁绥和商诀的房间在靠近走廊尽头的位置,伴随着大家陆陆续续刷卡回到了房间,走廊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两人的脚步声被吞没在柔软的地毯之中,郁绥手里抓着商诀的外套,眼尾垂着,漂亮的狐狸眼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刷开房门的一瞬间,商诀站在郁绥的身后,他低头看着郁绥清瘦凸起的颈骨,突然出声询问:“怎么一路上都不说话?” 郁绥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他说完,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郁绥看着商诀的脸,想了下,又从床上翻身起来。 “你有喜欢的人?”他问。 郁绥是真心实意地好奇,刚才人太多了,他也没好意思多问,但现在房间里就只有他和商诀两个人,八卦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商诀讶异他迟钝的反应,单薄而锋利的眼皮在光下拓出很深的阴影,他眯着眼,回答的语气有些意味不明:“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当然是因为好奇。”郁绥打趣他:“怎么,我也是你需要保密的对象啊。” 商诀的眸光停在他的身上好一会儿L,才慢吞吞道:“不是。”见郁绥疑惑,他又补充:“你不是需要保密的对象,但现在,我想先确定他对我的想法,等到确定了,才能告诉你。” 郁绥撇撇嘴,有些不满意:“怎么搞得这么神秘。” 商诀垂在身侧的五指蜷缩了一下:“因为担心他讨厌我,拒绝我的靠近。” 商诀做任何事情都是一副游刃有余、泰然处之的样子,便显得这副犹豫不决的表情格外刺眼,郁绥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只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 他琢磨了好几个语气,斟酌了半晌,最后欲言又止:“至于吗,既然喜欢,直接上去表白不就行了。她要是同意,你们皆大欢喜,她要是拒绝,你就死缠烂打。” “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你努努力,总能有成功的一天。” 商诀摇了摇头:“他有点凶,我担心缠着他,到时候他不仅会讨厌我,还会揍我。” 郁绥惊了,声音都拔高了一度:“她还敢揍你?!你喜欢她什么啊……” 商诀看着他的眼睛,眼底的笑意清浅,一字一顿道:“喜欢……喜欢他可爱吧。”! 第 60 章 连载 商诀低沉而清晰的嗓音融进寂静的夜色之中,他的语调拖得有些长,一边说边思考:“他生气的时候很可爱,不理人的时候也很可爱,平常起到受不了骂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会格外生动,我就总忍不住想要靠近他。”灯光之下,他黑沉的眸底倒映出郁绥的脸,眉眼线条清隽而温柔。 郁绥被他这番结论惊得说不出话,他想了半天,也没能把“凶”、“揍人”和“可爱”这个词结合在一起,好半晌,他才从嗓子里梗出来一声:“你喜欢的人还挺特别……你这品味也特别,你是受虐狂?喜欢被人骂?” 郁绥一连问了两个问句,真心实意的觉得商诀该去看看脑子了。 而被质疑的商诀淡淡垂下眸,朝着床头倚了过去,他蜷缩在身侧的五指重新舒展,因为郁绥太傻太单纯,压根听不出他话中的试探与深意,他反倒没了紧张,说出的话也多了几分坦然:“只是喜欢他而已。” 因为喜欢你,所以,你之于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存在。 商诀的语调慢吞吞的,带着几分温柔的缱绻:“郁绥,你觉得,我该让他知道我的心意吗?” 郁绥被他问得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商诀会把这个问题丢给自己,他想了一会儿,又看了眼商诀带着些期盼的眼睛,颇为无可奈何地给他出主意:“要吧,她要是不知道,你总不能一直暗恋,说不定她知道了,就同意和你在一起了。” 商诀笑起来,顺着他的话,做出了一副苦恼的样子:“可是我没有追过人,绥绥,你能教教我吗?” 让他来教?商诀脑子抽了吗?!别说追人了,他都没和几个女生说过话,怎么直到要怎么帮商诀追到他那个暗恋对象。但看着商诀的模样,郁绥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好半晌,郁绥试探性地给出主意:“要不你先试探一下,多在她身边晃悠几圈,看看她对你的态度。要是对方不排斥的话,就说明你还有点机会。” 商诀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眉眼弯起来,嗓音有些漫不经心:“是吗?” 郁绥看他的反应,顿时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他来了自信:“那当然,对方如果不抗拒,你就能对她发起猛烈进攻了。买水买零食这些就不用多说了,基本操作,你还得多向她展示一点你的人格魅力,别人看不到的那种……” “对了,你不是有腹肌吗,适当发挥一下你这张脸的美色也不是不行。” “还有,多制造一些身体接触也不错,网上不是说要制造不经意间的心动吗,机会,是要自己创造的。” “除此之外,就是让对方习惯于你的存在……” 郁绥讲得头头是道,越讲越兴奋,大有一副恨不得自己替商诀上的架势,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商诀眼神越发晦暗。 商诀的拇指落到了食指的指骨之上,缓慢地摩挲着,他静静看着大喇喇敞开腿的郁绥,眸光从他的脸上缓慢下移,从那双好看的眼睛挪到他水红的唇瓣上,眼睫轻轻眨了一 下。 郁绥的唇形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个心形,唇肉也格外饱满。 不知道接吻的时候会不会变成其他颜色,比如说,充满血色的殷红。 啧,他怎么这么下流,分明郁绥正在一本正经地教自己怎么追他,他却在这里想这种事情。 商诀松开了手指,无声地唾弃自己,又将郁绥交给他的内容一一记在心底,方便在回去之后实施。 讲了半天,郁绥说的口干舌燥,从床头捞了瓶水过来,大口大口地灌进嘴里,好半天才缓过来。 商诀拿出了书包里装着的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在上边写着什么,郁绥好奇地探过头瞥了眼他写的字迹,就见最顶上的一行字—— 第一步,使用美色勾//引。 他喝水的动作一顿,水流猝不及防地窜进嗓子眼里,郁绥慌忙撇过头,但还是被呛得咳嗽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该说不说,商诀的总结能力还挺强,就是这个用词,直白之中又透露着几分离谱,但一想到是商诀,他居然觉得还挺合理。 是因为之前被他荼毒太深了吗,郁绥顺了顺气,只觉得荒谬。 不过原先他还真没看出来,商诀这坨冰块儿还是个隐形恋爱脑,路过的僵尸啃一口都要嫌弃地呸一口的那种。毕竟也没几个人像他一样这么迫不及待。 想了想,郁绥还是没按捺住心底的好奇,拧头看向对面:“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啊?” “?” 郁绥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很是鄙视地收回目光,不屑道:“胆小鬼,追都不敢追。” 敢情他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在白费力气。 一下子没了精神,郁绥卧倒在床,懒得再和商诀废话,打算强迫自己早点入睡,以免明天起不来。 房间里的灯被他熄灭,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线,黑暗无声蔓延开来,只能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睡吧。”郁绥说。 商诀见状,老实地躺下身,他面朝着郁绥的方向,轻轻“嗯”了声,又道:“绥绥,晚安。” 郁绥将被子拉到自己的身上,闭上了眼睛,脑子却是一片清明,挣扎了半天,没有一丁点的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郁绥脑海之中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方才刷到的视频里那一轮升腾而起的太阳。 灼眼而绚烂。 短视频里的那句导语又猝不及防地从脑海之中跳出来,如果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告诉你最好的朋友想看日出,他会和你一起爬山吗? 郁绥把自己从被子里解放出来,犹豫了一瞬,侧过身看向商诀的方向。 对面的商诀静悄悄的,就连呼吸声都格外平稳,郁绥纠结了一会儿,用气声小心翼翼地试探:“商诀,你睡了吗?” 对面的人很快给出了回答:“还没有。” 郁绥很少会有大半夜不睡觉叫人起床的现象,商诀立刻坐起了身,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看向了裹在被子里的郁绥:“怎么了?” “”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最全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尽在[],域名[( 他的狐狸眼睁得微圆,带着些许的忐忑。 小夜灯在床头晕开一层暖黄的光,模糊了商诀锋利的五官轮廓,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现在吗?” 郁绥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商诀看了眼时间,理智分析起情况来:“找许老师申请可能会有些困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先问问她睡没睡。” 眼见商诀就要拿起手机联系许岚,郁绥这才回过神,赶忙跳到商诀床上拦下人:“我靠,这大半夜的,你要干什么?” 商诀的语气很是理所应当:“你不是说想要看日出吗,我查了一下,如果想要夜爬玉泠山话,我们大概需要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出发,最近东城的日出时间大概在5:40左右,玉泠山的海拔也不高,两个多小时爬上去,对于我们来说绰绰有余了。” 郁绥被他这种实干的思维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犹疑反问:“你不觉我大半夜提出要看日出,很神经病吗?” 这回轮到商诀反驳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绥绥。我只会觉得你的想法很酷。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而是独属于十七岁的你的勇敢。出发永远比向往更有意义,而我会为你愿意将想法分享给我而开心,因为在你的计划与想象之中,陪伴在身边的人是我。” “既然那个人是我,那我凭什么要让你失望?” 郁绥心脏的一角被震得微微发麻,温热的血液争先恐后地迸裂出来,流入四肢百骸,将他的身体都灼得滚烫。 如果那个人是商诀,如果以后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商诀,他就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吗? 这人怎么这么大的口气。 郁绥深呼了一口气,嗓音有些艰涩:“可是岚姐估计睡了。” 商诀摇了摇手里的手机,切换到了聊天界面:“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了,如果我们两个人的申请不作数,那如果有更多的人呢?” 郁绥一愣,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你难道还要叫其他人一起吗?” 商诀点了点头,郁绥觉得这回真是天方夜谭了,毕竟也没几个人大半夜不睡觉愿意去爬山吧。 商诀却只是安抚他:“不过是为我们多增加一些能成功的可能性罢了,你不用这么有负担。如果岚姐不同意,我们可以在明天请假,多在这里住一天。只有我们两个人登顶去看日出也不错。” 郁绥被压制下去的蠢蠢欲动的心又疯狂躁动起来,他看着身边的商诀,生平第一次对一件事情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渴望。 两个人开始联系隔壁还没入睡的宋臣年和孟杰,被接连发来的几条语音炮轰。 郁绥一一点开,宋臣年的态度从最初的“你是不是疯了?!”转变为“好吧我也睡不着,真的能爬上去吗?”再到“TMD说干就干”,态度可谓百转千回,看得郁绥叹为观止。 就他们四个人肯定还不够,于是乎,负责游说的队伍扩大,当然,用商诀的话来说,就是扩大忽悠范围。于是三分钟过后,曲多和史晓明成功被策反加入队伍,十分钟之后,整个班的男生都被点燃了热血与激情,这支蠢蠢欲动的队伍将魔爪伸向了四楼的女生。 这种活动,当然是全班人一起来才有意思。 十七八岁的少年哪儿有那么多胆怯和顾虑,只有一腔热血的横冲直撞,想什么,做什么,实现什么。 山不来见我,我便去见山。 于是凌晨两点钟,迷迷瞪瞪的许岚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面上的忧虑挡也挡不住,还在思索着是不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又或者是学生之中出了什么意外,结果门被打开的一瞬间,32颗脑袋齐齐从门后冒出来。 以郁绥为首,这群泼猴大半夜不睡觉,穿戴的整整齐齐,眼冒金光,脸上满是跃跃欲试,朝着她发出了诚挚的疑问: “岚姐,你想不想看日出啊?”! 第 61 章 连载 日出? 许岚人懵了,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所以说,这群兔崽子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她的门前,扰她清梦,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看日出??? 许岚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门外扫了一眼,粗略数了一下,她瞪大眼睛,32个人居然一个不少。 她捏了捏眉心,没好气道:“这是谁先出来的馊主意?” 郁绥首当其冲,他讪讪笑了一下,狡黠的狐狸眼眨了一下,带着点无奈的讨好:“岚姐,是我。你也知道,全班最不靠谱的人就是我了。如果不是我,同学们也不至于被鼓动着来找您了。” 他语气带着些诚挚,一段话说的声情并茂,许岚双手抱臂看着他,心里只剩下一个果然如此。 像是怕她怪罪一样,站在郁绥身前的商诀接着跟了一句:“许老师,还有我,冒昧打扰您睡觉来申请的建议是我提的。” 商诀难得态度恭顺,那张冷落冰霜的脸也低眉顺目起来。 宋臣年紧接着帮腔:“岚姐还有我呢,你也知道,我们睡了一整天,现在压根儿就睡不着,所以想着,与其在床上无所事事,不如趁早出去爬山,还能赶上异常日出,这多浪漫啊。” 身后的众人绞着衣摆,但也没有退缩,反而你一言我一语的接起话来: “还有我,许老师。” “我也想看日出,所以才来打扰您。” “岚姐,要不就让我们去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真让我们见到一次真正的日出,人生都会有意义不少……” 眼见这群学生着急地互相揽起责任,许岚撇了撇嘴,指着为首的郁绥:“这是和我玩儿法不责众这一套,逼着我就范是吧。” 郁绥连连求饶:“冤枉啊岚姐,我们哪儿敢在您面前玩儿心眼。” 许岚打断他:“你们真的想去看日出?都确定自己能爬的上去?”她的语气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怀疑。 毕竟现在的学生大都娇生惯养,平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多走两步都能要了他们的命。白天那场六十华里的徒步旅行,许岚虽然没全程跟在学生队伍里,但屡屡回头,都能看见这群大少爷大小姐叫苦不迭,一脸颓败的模样。没想到晚上倒是转了性,心气儿高了,胆子也肥了。 这个点去挑战夜爬玉泠山,还想着看日出,许岚都怕他们有去无回。 但面对许岚的质疑,大家反倒没了先前的犹豫不决和扭捏,一个个脸上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林晓安悄悄抬眼看向站在最前的郁绥,抿了下唇,坚定道:“岚姐,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行,换做今天之前,我也没想到自己能走得完上午的六十华里,所以今天晚上我也想要试试,想要试试,自己能不能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对啊对啊岚姐,网上不都说青春没有售价,我们才十七,如果在这 个年纪都要再三顾虑、瞻前顾后,那未来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只剩下无谓的权衡了。” “岚姐岚姐,就让我们去吧——” 又有人拖长了调子恳求。 30多个人睁着黑而圆润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许岚,像群疯狂摇尾巴乞求的小狗一样,等待着她的回答。 许岚双手抱着臂,看着这群勇敢无畏的人,软了话语:“说的就像我不让你们去一样,要去也得等我先收拾一下啊,没有老师陪同,你们真不怕明天崔主任挨个儿叫家长警告你们啊。” 她话语里满是促狭和调侃,还有着若有若无的“嫌弃”,却还是尽自己最大的所能满足学生的愿望。 实验班众人的愿望陡然被满足,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激动地跳了起来,高喊着“岚姐万岁!”。 声音太大,险些把走廊给震塌,吓得许岚赶紧给他们捂嘴:“都给我安分点,小点声,别把人家隔壁班的学生给吵起来了。真是一群皮猴子,小心在半路上和山里的猴子打起来。” 郁绥嬉皮笑脸:“那到时候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它们指不定还能把我们背上去。” 许岚被逗得直乐,没憋住笑,弯着腰笑了好半晌才缓过来。 眼见时间也不早了,许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也嘱咐了其他人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物品,还特地嘱咐了大家穿的厚实一点。 凌晨三点钟,111班32人全员到齐,在酒店一楼的大厅里集合。 凌晨三点十分,所有人整装待发,踏上了玉泠山的第一节台阶。 许岚穿了一件白色的冲锋衣,目光灼灼地盯着闪烁着灯光的玉泠山山顶,将手里两块钱买的登山棍指向山顶,大声喊:“青春没有售价!” 111班齐声在她身后大喊:“玉泠必须拿下,日出就在当下,我们一定拿下!” 郁绥站在最后的台阶上,打开了相机。镜头之下,少年少女的背影坚定而倔强,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彷徨。大家的目标只有一个,终点也只有一个,前路虽然艰险,但却并不是不可战胜。 郁绥的眉眼弯起来,狐狸眼中迸发出明亮璀璨的光,他用胳膊杵了下商诀,语气带着几分张扬;“商诀,你有没有信心和我一起,做第一个到达山顶的人。” 镜头晃动,取景器里的男生眉眼线条干净冷冽,却因为脸上的笑意而冲散了周身的冷淡。商诀仗着身高优势,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郁绥头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很是心满意足地做出回答:“当然,第一永远是你的,不是吗?” 郁绥被他的回答逗乐了,扬了扬手里的登山棍,踏上了这条长而蜿蜒的台阶路。 玉泠山作为东城最负盛名一座山,一贯便有夜爬的传统。是以一路上灯火璀璨,并没有窥见多少黑暗,道路两旁的松柏长青,翠绿浓郁,在夜色之中投映出斑驳的树影,平添了幽深静雅。 只是夜里温度低,山风吹过来时更是有些凉。 郁绥来时到带了件较 厚的外套用来御寒, 只是今天身上穿的却并不是拿的那一件。 狭窄的台阶之上, 他和商诀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到了最前,两个人穿着款式相同、材质也相同的冲锋衣,正并肩走在一起,乍一看,除了颜色并不一样,开起来像是同一件。 少年人抽条快,身量也高,像是奋力生长的青竹一般,背影清瘦,却又带着一股子韧劲,宽阔的肩膀将衣服撑开,往下的腰线却窄而纤细,身形看起来极为漂亮。 宋臣年脚程慢,人又懒,落在了中间的队伍,身边只剩下了一个热爱八卦的康树实陪着他。他仰头看着前方郁绥和商诀并肩的模样,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两人身上的衣服,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康树实站在他的旁边,登山棍被他拿在手里挥来挥去,当做了一柄剑一般。 宋臣年还在思考,康树实却突然开了口:“郁绥和商诀这衣服挺好看啊,一看就是情侣装,你别说,他俩站在一起,真登对。” 情侣装?登对? 宋臣年闭着嘴,在心底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几个词,然后眸光死死钉在商诀的身上。 商诀比郁绥还高,腿比郁绥还长,肩比郁绥还宽,就连体型都比郁绥大一个型号……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宋臣年猛地回过头,不满地反驳:“屁的情侣装,肯定是款式像而已,又或者是他俩凑一块儿买的,你别乱说话。” 康树实有些惊讶于宋臣年的反应,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摊摊手,老老实实地爬起山来。 至于被误会了穿情侣装的两人还在一边拍视频一边迈台阶,郁绥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衣服有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这件冲锋衣效果不错,还好商诀将自己多余的那一件借给他了,不然他穿着自己那件厚重的外套,估计要出一身的汗。 山路难行,蜿蜒而曲折,两侧还有不少的灌木丛向外延伸枝丫,看起来有些杂乱。白日里走的那六十华里不是小数目,在这个时候,后知后觉地反上劲儿来,郁绥从刚开始的游刃有余变得逐渐有些力不从心,脖颈间落了一层潮湿的汗。 凌晨四点,爬了大约小一半的路,绝大多数的人体力告急,就连许岚也有些支撑不住,大家在山路边的商店里选了些吃的,却因为烤肠不够,一群人径直坐在了这里等待。 人数太多,烤出来的肠太少,老板娘疯狂地往烤肠机里添置,却也挡不住一茬又一茬的吃货,累得胳膊都发酸。 猪肉的香气被炙烤出来,金黄的油脂被逼出,裹在烤的酥脆的肠衣之上,沁出一层晶莹的油花,格外诱人。 原先热闹的小队逐渐没了声响,两条腿在机械的运动,酸胀与疲惫逐渐在四肢百骸之中蔓延开来,台阶越来越陡,越往上,爬山的人变得越少。 不知是哪里来的大学生也在夜爬,远比他们要狼狈得多,大家勾肩搭背,手里的登山棍混乱敲着台阶与地面,虽然艰难,却没有一个人说过一句想要放弃。 这是他们自己千辛万苦争来的机会,哪 怕再累再苦, ?, 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最好的老师就在身侧,人生哪儿有那么多无法克服的困难,来跟烤肠,再往上走两步,告诉自己,快到了,真的快到了。 胜利就在前方。 郁绥走在最前,两条小腿因为疲惫微微打着颤,却依旧咬着牙,拿着登山棍一步步往前,他的手臂肌肉紧绷着,漂亮的五官生出几分秾艳的凌厉,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裸露在外的皮肤晕开一抹潮色,却显得更加生动,就连眼尾的那颗小痣也更加惑人。 越往后,郁绥的话也越少,却依旧没有停止过脸上的笑意。 商诀一路和他同行,虽然沉默,却也难得没像以往一般装着喊累亦或是辛苦,而是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坚定地陪在他的身旁。 临近早晨,山里的雾气浓,前越往上,景色变得越发朦胧起来。起伏的群山间萦绕着一层流动的烟霞,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不再如之前一般昏暗。 凌晨五点三十二分,天空还染着灰暗的光,郁绥第一个到达山顶,商诀次之。 湿润的风吹散在漫山遍野之间,脚下的云海蒸腾着磅礴,越来越多的111班的人登上了山顶,却没有一个人喊累,大家疲惫地席地而坐,喘着粗气,任由脸上的汗水流淌, 凌晨五点四十三分,薄雾消散,山顶的寒风却凛冽呼啸。四周的景物忽然模糊难辨,千万朵细碎的云在遥远的天际堆叠出厚重的形状,在某一个瞬间,从纯白的颜色被镀上了一层绚烂的红。 郁绥忽然站起来,走到了最高的一块岩石之上,周围有人朝着他看过来。 男生从包里翻找出了自己一直带着的东西。 那是一面鲜红的旗帜,在郁绥拿出它的一瞬间,天光破晓,秾艳的红与红交迭在一起,一时之间分不清哪一个更为夺目。 太阳从云间拱出来,红日初升,将晨雾余露渲染上一层浓丽的绯色,翻滚的云海好似被时间按下暂停键,郁绥的站得很高,山风将他的粉发吹得高高扬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的眼睛比任何一刻都要亮,秾丽的五官被日出镀上了一层细碎的浅金,模糊了轮廓,却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漂亮。 他手里的红旗迎风飘扬,与此同时,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商诀跟着举起了111班的班旗。 两面旗帜在同一刻扬起,于朝阳中浴火,于无畏中砥砺。 宋臣年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许岚的眼眶微微湿润,就连一向冷静的史晓明也忍不住高亢激昂。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大家的手一起鼓成了喇叭状,朝着远处,朝着日出,朝着自己大喊: “文能称雄,武能称霸,111班,雄霸天下!” 只是这一次,许岚没再觉得丢脸,只剩下满腔的自豪与激动。 人生有友如此,有师如此,有生如此,有爱如此,夫复何求? 没有人能说得出此刻内心的震撼,在这样壮阔的景象之下,好像一切文字与语言都显得滞涩,好像只有无尽和欢呼,才能道尽内心的喜悦。 天光大亮,霞光万道。 人声鼎沸处,一束橘色的光穿透过指尖,映亮了商诀的眸。 无穷无尽的云海之中,郁绥是另一个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存在。! 第 62 章 连载 金色的晨曦将晦暗的天光彻底吞噬,树的枝条无限向外延伸在头顶,苍绿繁盛的叶片割据处一片破碎的阴影,将郁绥的的脸衬得格外皙白。 山顶的空气稀薄,凌厉的风刮在脸上,像是钝刀子一般,割的人生疼。 他的身体被包裹进白色的冲锋衣之中,脸腮上晕开了一层被风割出来的红,那张漂亮的脸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可身体却又像是刚刚抽芽的嫩竹,还没长开,却已经生出了单薄而生涩的骨头,纤韧而冷硬。 商诀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看过去,像是受到什么蛊惑一样,他朝着郁绥走了过去。 风中夹杂着潮湿的泥土腥味,清早的山间雾气浓厚,潮湿而黏腻的水汽蒸腾在空气之中,将光线扩散成模糊的颗粒。 郁绥的侧影被商诀不动声色地拍了下来,存在相册里,好一会儿,又被悄无声息地设置成了两人微信界面的聊天背景。 光影交迭,少年迎风而立。 商诀仰着头看郁绥,对方看见了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睫,从高高的石头上跳了下来,恰好落在了他的面前。 看完日出,所有人都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精疲力竭,大家两腿酸软,四散着席地而坐,脸上完全没有嫌弃的表情。 商诀和郁绥也不例外。 两人坐在了一棵榕树之下,郁郁葱葱的树冠落下巨大的阴翳,将两个人笼罩在其中。 商诀朝着郁绥伸出了手,郁绥不解地看向他,商诀垂着单薄的眼皮,眼底是满满当当的喜欢与爱慕,他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声音低沉而沙哑:“郁绥,你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周遭静悄悄的,大抵是太过于疲惫,大家都阖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反倒是没有什么人在八卦或者聊天了。 他这问题问的太过刻意,又或者是,太过让人猝不及防,郁绥往后一仰,将大半个身子倚在榕树粗粝的树干上,他的一条腿曲起来,坐姿随意。 郁绥懒洋洋道:“没想过,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商诀静静晲着他搭在膝盖上的手,突然很想试试,以郁绥的男朋友和他牵手是种什么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凑近郁绥,却没有真正触碰到他。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贴的很近很近,商诀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来一点,动脉跳动不停,他哑声道:“很好奇。” 郁绥却依旧摇头,他神色带着点茫然,却在转头看见商诀的一瞬间,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破土而出,却又被强压着按捺了下去。 “有什么可好奇的,昨天晚上不都说了吗,没有这个人,又怎么去给自己想象一个标准。”郁绥的声音很轻,被吹散在风里。 商诀抿了下唇瓣,他陡然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贴上来,冲锋衣硬挺的布料摩擦在一起,发出窸窣的动静,郁绥感觉到,商诀的手贴上了他的手腕。 郁绥突然感受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慌,却不知道缘由。 时间过得很快,越来越强烈的阳光驱散了清早特有的寒气,温度逐渐升高,郁绥被裹在严实的冲锋衣里,细密的意逐渐从角落里渗透出来,将他的呼吸也剥夺了一些。 他听到了商诀近在咫尺的声音—— “如果没有这个人,也没有这个标准,郁绥,可以让我试一试吗?” 地上斑驳的碎影被风搅得乱晃,投落在商诀的脸上,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眉眼间透着股冷劲儿,眼皮上却盖了层粉。 郁绥竟然破天荒地从中感受到了商诀的情绪——他在不好意思。 商诀漆黑的瞳仁之中倒映出他的脸,眼底是满满当当的、不加掩饰的喜欢。 郁绥的喉结滚了下,下意识地朝后退,可身后就是榕树庞大粗粝的树干,他退无可退,只能被迫钉在原地。垂在膝盖上的五指收拢,郁绥又咽了口口水,眼底的愕然怎么也藏不住。 脑海之中回想起昨晚商诀对他说的那些话,郁绥只觉得脑海之中炸开了一捧烟花,将他的大脑炸得一片空白,微微发麻。 嘴巴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逃避的话已经说出了口,他干巴巴道:“商诀,你是想帮我制定标准吗?” 商诀垂下眸,薄薄的眼皮绷着,在看清郁绥的眼底的慌乱时,他心底难得生出了几分怅惘与彷徨。 郁绥好像被他吓到了…… 商诀的掀起眼皮对上郁绥的眼睛,抿了下唇瓣,有些懊恼,他忍不住。 原本是打算回到学校之后慢慢试探郁绥对他的态度,再根据郁绥的反应来决定追求的方式。 可郁绥太耀眼了,耀眼到,只是单单站在那里,就足以将他全部的注意力分散走。 意识像是被泡进了名为“喜欢”的罐子里,泡得发麻发胀,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它摇摇晃晃,从“喜欢”里浮出来,挣扎出形状,无边无际地在胸腔之中四处乱晃。 终于,这团意识在他的胸腔之中膨胀至迸裂,血液上涌,对郁绥的喜欢翻江倒海,潮涌一般没入四肢百骸之中,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商诀抬手,轻轻捏了一下挂在书包拉链上的那个小猪玩偶,粉色的小猪圆圆滚滚,严重满是单纯与天真。 商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嗓音低哑:“郁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郁绥怔住,但商诀像是怕被他打断一样,紧接着道:“我有喜欢的人,他脾气不太好,很凶,喜欢骂人,也喜欢揍人……” 郁绥盯着他,脸色不怎么好看,第一反应居然是商诀居然敢嫌他脾气差。 商诀顿了下,开始补充:“可在我眼里,他很乖,很可爱,心软又善良,喜欢帮助弱小,还会努力照顾别人的情绪……” 很乖?很可爱? 眼见商诀越说越离谱,郁绥先前的局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他咬牙切齿地打断商诀:“你给我闭嘴。” 商诀却自顾自地继续:“郁绥,昨天你不是问我,我喜 欢的人是谁吗?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 ?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我暗恋的人,叫郁绥。” 风大了起来,将头顶的树枝吹得摇曳起来,堆叠着的厚重叶片撞击出声,沙沙的声响仿佛撞在了郁绥的心口。 他茫然无措地睁大了眼睛,火烧一般的热意席卷了全身,将他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一层薄红,耳垂处的那一片软肉更是鲜红如血。 他惊讶于商诀突如其来的告白,更惊讶于他直白的喜欢。 从前不是没有人和他表白,可却从没有一个人像商诀这样,带着破釜沉舟一般的决心。 男生的嗓音坚定而温柔,那双漆黑狭长的眸紧紧盯着自己,恨不得在他的身上灼出两个洞来。 郁绥的眉蹙了一下,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商诀的眼睛。 他们两挑的这棵树离方才看日出的地方远些,是以和其他的同学隔开了好一段距离,哪怕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宋臣年,都在那块儿石头之下。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没有人注意到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氛。 谁也没有先开口,商诀等着郁绥的回答,郁绥思索着怎么开口。 好半晌,郁绥从地上站起了身,商诀随着他的动作一同站了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避无可避。 因为身高的缘故,郁绥不得不仰起一点脖子和商诀说话,他的眉心依旧锁着,说出的话冷酷又无情:“可商诀,我不喜欢你。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感情也并不是喜欢。” 商诀眸中的光黯淡下来。 郁绥叹了口气,于心不忍:“商诀,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其实仔细数,也就一个多月,四五十天。这段时间,只有我一直在你的身边,你可能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把对我的依赖误认成了喜欢……” 他试探着,想要把对商诀的伤害降到最低,希望对方能够及时地“矫正”这种错误的喜欢。 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商诀对他说法没有丝毫的认同。 男生执拗地看着他,眼底流露出受伤的情绪:“绥绥,我不希望你轻易否定我的喜欢。” 郁绥被他的话蛰了一下,有些僵硬地朝后退了一步。 “你不喜欢吃酸,也不能吃很辣的东西,喜欢甜食,对猕猴桃过敏。酒量很浅,喝醉了不会闹腾,但很喜欢拽着人说话。心很软,会定时去喂学校和小区附近的流浪猫,也会在雨天爬上那么高的书去救c;你会担心奶奶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把她的花全都买下来,会把外套借给生理期的林晓安,会帮受伤的宋臣年讨回公道……” “郁绥,这不是依赖,这只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心动过程。” 商诀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来,冲散了眉宇间的冷淡,他的语气再理所应当不过:“我喜欢你,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郁绥说不出话来,他的眼前微微眩晕,好像要被热浪湮没。 商诀的声音却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清晰: “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的吗?” “我认为,爱无关于性别,而沉湎于灵魂。” 而我的灵魂告诉我,他沉湎于你。! 第 63 章 连载 草木摇曳,晨光熹微,只能听见两人此起彼伏的、交缠的呼吸声。 郁绥半垂着眼,肤色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的皮肤上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有些茫然的无措。 夏天分明已经过去了,他却像是溺毙在夏日的热潮之中的一只蝶,就连展翅都难以做到。 他以为,只要他透露出拒绝的意味商诀就会知难而退,可商诀没有。 对面的男生比他略高一些,眉眼轮廓冷冽而锋利,半边脸落在树林的阴翳之中,露出很强的侵略性。 郁绥呼吸都慢了几拍,他抿了下唇,看着面前的商诀,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分明被表白的人是他,按理来说,主动权应该掌握在他的手里,可现在,郁绥只觉得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他并不想将两个人的关系闹僵,于是好一会儿,郁绥才低声道:“商诀,不能只做朋友吗?” 这是又要拒绝了。 商诀察觉到他的心思,眉眼耷拉下来,嘴角也往下压了压,有些挫败。 不想将人逼的太紧,却又怕他真的不给自己留一点机会,商诀敛了情绪,声音放得很轻很轻,有些可怜:“如果只做朋友,我会不甘心的,绥绥。” “原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我的心意的,可是喜欢这件事,好难藏起来。就算拼命掩饰,也还是处处藏有端倪。我好像一个怀揣着宝藏的小偷,小心翼翼,惴惴不安,既害怕被你发现,又期盼你早点发现,好像这样就能自欺欺人,编织出一个我们会在一起的美梦。” 他苦笑了一下,眉眼间满是无可奈何:“你看我,是不是还蛮懦弱的。” 郁绥的唇瓣嗫嚅了两下,心脏像是被揪起来一块,泛起细密的痛:“商诀,你别这样。” 商诀静静注视着他:“所以我想,与其每天去猜测未来会怎么样,不如把它变为我想要的现实。绥绥,这不是一时兴起的冲动,而是我权衡利弊之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定。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而是想做一直能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你不是说了吗,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对喜欢的人有什么想象或者是标准。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不能努力一点,将那个标准变成我?” 郁绥被他的逻辑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讷讷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我没有喜欢的人不代表以后没有啊……” 商诀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可是以后谁又说得准呢,如果以后你喜欢的人是我,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郁绥阖了下眼,深呼了一口气,觉得商诀真是惯会得寸进尺:“你怎么就知道我以后会喜欢你。” 商诀退而求其次:“绥绥,我不贪心的,只要你的一点点喜欢就可以了。”他眉眼弯起来,笑起来的样子有些难得的稚气:“但我会把我所有的喜欢都给你,虽然这份喜欢听起来没什么用,但我会尽我所能,站在你的身边,抓紧你,把这个世界亏欠给你的爱与 幸福全都补偿给你。” 无言的氛围僵持半晌。 溺毙在夏日里的蝴蝶微微振翅,在池面上拂过,停顿了一瞬,又转瞬飞远,只剩下湖面荡漾开的涟漪。 郁绥盯着商诀看了很久,他隐在袖口里的手反复握紧又松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察觉到郁绥的态度有了软化,商诀将要求放低:“如果现在接受不了的话,那给我一个机会,我慢慢追你好不好?” 郁绥太阳穴的青筋跳了两下,脑子有点懵:“追我?” 商诀点点头,嗓音含笑:“对,追你。我昨天晚上刚刚学习了一下怎么追喜欢的人,郁绥老师可以检查一下我的学习成果。” 郁绥的脸又烧起来,简直被商诀不要脸的想法给惊到了。他飞快回忆了一遍自己昨天晚上说过什么,脸烧得更厉害,这次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恼羞成怒。商诀昨天晚上分明是在给他下套,这和他自己追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你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打我的主意了?”他飞快地开口。 商诀摇摇头,做出思考的模样:“不是,是很早之前。昨天晚上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态度。” “……” 郁绥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晲着商诀,对对方下达了最后的通牒:“商诀,我不打算早恋,也没打算谈恋爱。” 他这话说得决绝,商诀垂着眼睑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那以后呢,以后会谈吗?” 郁绥没弄明白他的意思,用一种略显奇怪的语气回复他:“以后是以后,我以后肯定会有一个喜欢的女生……” 商诀“嗯”了声,像是满不在乎:“那你讨厌我吗?” 郁绥迟疑地摇头,他还不至于对商诀到讨厌的地步。 商诀松了口气,他的嗓音无辜又温柔,缓慢而坚定地给郁绥洗脑:“绥绥,你不会讨厌我,也不会排斥我对你的靠近,你又怎么知道,你未来喜欢的人会是一个女生而不是我?” “我想我还有机会,我可以从现在开始慢慢追你,排队等号,时间久了,总会轮到我的。”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郁绥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眼眶有些微红,就连眼尾的那颗红色泪痣也呈现出格外鲜艳的颜色。 商诀盯着他通红的耳廓看了一会儿,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我有这个信心。” 喜欢需要勇气,如果不主动争取,他都不会有知晓郁绥心意的机会。既然现在就被判出局,那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商诀会自己努力。 在以后这漫长的时间长河之中,会有无数种可能与未来,少年的怦然心动好像是宇宙星辰里浮动着的微小尘埃,那样微不足道,好像随意什么打击就能轻而易举将它彻底湮没,成为记忆之中黯淡的一角。 可商诀相信,只要他想,只要他坚持,这份少年的欢喜将会成为他生命里最耀眼的星辰。 郁绥还在纠结该怎么应付商诀,不远处,宋臣年不知什么时候朝 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郁绥!”宋臣年一嗓子, , 有些烦躁地拧了下眉,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和商诀的距离贴的太近,往后退了好大一步,直接撞上了扑过来的宋臣年。 宋臣年险些摔了个四脚朝天,好在体重不低,底盘稳,堪堪站稳,他龇牙咧嘴地摸了下自己的胸膛,不解地询问郁绥:“你们俩干嘛呢,叫你名字半天了都不理我。” 郁绥皮笑肉不笑:“隔得太远了,没听见。” 宋臣年也买太在意,他休息了半天,人也有了精神,此刻脸上的表情兴高采烈的:“快点回去集合了,岚姐说这个点,正好是那边寺里吃早点的时间,我们可以过去买碗素面,听说玉泠山这边的素斋味道特别好,简直是一绝……” 宋臣年说着说着,猛地顿住,他眼神奇怪地盯着郁绥看了一会儿,伸手贴上了郁绥的脸,感受到上边滚烫的热意之后,他挠了下脑袋,奇怪道:“郁绥,你是不是发烧了?” 郁绥拍掉他的手,硬邦邦道:“没有,只是热而已。”他一边说,一边拉开了胸前的拉链,让风透进来。 宋臣年看着他身上那件和商诀款式一样的冲锋衣,又看了看静静站在一边的商诀,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他挠了下头,想要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你看你这脸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小姑娘给你表白了呢。” 郁绥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小姑娘没有,咄咄逼人的商诀倒是有一个。 宋臣年还在继续叭叭:“我和你说,康树实可离谱了,他今天走你俩后边,居然说你们俩穿情侣装,直接被我一脚踹上去了。” 郁绥搁在拉链上的手一顿,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纯白色夹银色镭射边的冲锋衣,又看了看商诀身上那件款式一模一样的纯黑色,猛地意识到不对。 原先以为是商诀多拿了一件,可他和商诀肩宽不同,穿的尺码也不同,身上的这件衣服却完全没有一丁点尺码偏大的样子,完全贴合了他的肩线。 这分明不是商诀自己常穿的衣服,而是……而是专门给他准备的衣服。 郁绥深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他拽着宋臣年就往大部队的方向走,步子迈得很大,十分匆忙的样子,光看背影,都能看得出其中的慌乱意味。 宋臣年腿短,被他拽的快要跑起来了,整个人头上都是问号。 他磕磕绊绊道:“郁绥你慢点儿,我们走这么快干什么。” 郁绥的声音冷淡无比:“你不是饿了吗,走快点儿带你去吃面。” 宋臣年头一次见郁绥对吃饭这么积极,都有些怀疑人生,但很快,他发现了有哪里不太对劲,往后瞥了一眼,宋臣年就看到商诀还站在原地没动,像个木头一样。 以往商诀不是恨不得长在郁绥的身上吗,今天怎么落在后边半天也不见动弹。 宋臣年想了下,戳了戳郁绥,朝着商诀的方向努了努嘴:“绥绥,你们吵架了啊?” 郁绥一回头,就看到商诀微微低着头,半垂下来的碎发遮挡住了他的眼睛,他站在榕树下,有些萧索。 不就是被拒绝了吗,至于摆出这么一副表情吗,郁绥又猛地顿住了脚步,宋臣年没刹住,又咣当一下撞在他的背上。 郁绥朝着商诀的方向喊:“你杵在那儿干什么呢,还不快跟上……”语气却还是别扭。 他说完,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可步子却明显地慢了下来。 商诀察觉到的速度放缓,眸光暗了一瞬,唇角向上挑起了一个很浅的弧度。 他就知道,郁绥对他心软。 只要郁绥心软,他就成功了一半。!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64 章 连载 玉泠山的寺庙并没有建在山顶,而是在往下一点的山腰之上。 晨起时分,寺庙之中响起沉闷的钟声,树上的飞鸟惊起,在天际掠过。门前的铜鼎之中插着香火,底下的灰烬尚有余温,袅袅的檀香从燃香的顶部散发出来,闻起来有种安然的平静。 一行人早已被饿得前胸贴后背,顺着不远处传来的香气,大家朝着大殿拜了两下,就匆匆拐进了一旁的素面店之中。 店里的装潢朴素,墙上挂着一张莲花图,静雅幽深。三十多个人一下子拥了进来,还有一群同样夜爬观赏日出的大学生,店里的桌椅被占满,大家渐次到前台点了餐,声音有些混乱,却并不嘈杂无礼,反而为这里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后厨之中忙碌起来,一份接着一份的面被下进锅中,从窗前的座位上瞥进去,只能看得见腾腾氤氲开的白雾模糊了人脸。 郁绥拉着宋臣年坐在了一起,落后的商诀倒也没客气,径直坐在了郁绥的对面,孟杰和史晓明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乐呵呵地凑过来,图一个吃饭热闹。 几人是挨着点单的,面条也是一起上来。商诀从前台拿了几双一次性筷子,习惯性地拆开,仔细清理着上边的木刺,直到清理干净,才递给了对面的郁绥。 不仅是筷子,就连热水也是商诀负责接的,端端正正摆在郁绥的面前,宋臣年他们几个都没有。 这些天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吃饭,有些习惯早已被养成,一时半会儿没能改的过来,郁绥下意识接过筷子,就看见宋臣年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他怔了怔,宋臣年朝着商诀撇了撇嘴:“他情商可真低,也不说给我们倒一杯。” 商诀没搭理他,正专心致志地挑拣着面前那一碗素面里的香菜。 宋臣年见状,戳了戳碗里的木耳,有些疑惑地问郁绥:“我怎么记得上次聚餐的时候,商诀他吃香菜啊,怎么现在又挑上了?” 他话音刚落,那碗被挑拣干净的素面就被端到了郁绥的面前,商诀面色如常,没有丝毫被拒绝的尴尬:“绥绥,吃这碗吧。” 宋臣年反应过来,不吃香菜的那个人,好像只有郁绥一个人。 玉泠山的素面是出了名的好吃,庙里又香火旺盛,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这家店常年都是爆满的状态,东城老一辈的人经常感慨,有时候不知道是为了来上香顺便来吃面,还是为了吃面顺便来上香。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来得早,郁绥他们可能要排上好一会儿才能叫到号。 眼前的面汤汁油亮,味道鲜美浓郁,上边的料头是从山上采摘的蘑菇和竹笋,青亮的油菜平铺在爽滑劲道的面条上,被浸满了汤汁,一口下去格外满。 攀爬了一夜的疲惫一扫而空,饱经饥饿的胃被热汤抚慰,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开。 十七八岁的男生胃口本来就大,先后经历了两糟如此耗费体力的活动,几乎是风卷残云一般就将眼前的面条一扫而空。 只有郁绥一个人吃得 慢吞吞的,他挑着碗里的面,思绪却飞了很远。 他不是第一次来玉泠山,也不是第一次吃这碗素面。上一次到这家面店时,他坐的也是这个位置,对面的人却是郁瑶。 那时候的郁瑶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她被病痛折磨得脸色苍白,脸上却并没有阴郁或者痛苦,依旧挂着很淡的微笑,认真地帮郁绥挑拣他那碗面里的香菜。 分明才短短两年,可很多画面,郁绥都已经记不清了,他的视线从碗里的面挪到了自己的左手腕上,上边的红绳颜色不再鲜艳,而是有些灰扑扑的。 这也是郁瑶从寺里求来的。 郁绥轻轻眨了下眼睛,停下了吃面的动作,将目光投至窗外。 - 吃完面之后,大家便四散开来,兴冲冲地观赏起寺庙里的壁画和佛像。这次秋游的实践任务是了解玉泠寺的历史文化与中国古代的佛教文化,一中还特地请了导游来给学生讲解,每个班配备两名。 只是实验班不太省心,临时做了决定跑上来看日出,没和大部队一起走,配备的导游自然还在酒店里。 许岚干脆大手一挥,放了他们自由行动,自己则兴冲冲地跑到了右手边的财神殿里,一脸虔诚,长跪不起。 宋臣年是第一次过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填饱肚子之后就跑到了门口兑了些现金出来,对着殿里的佛像挨个许愿,模样要多虔诚有多虔诚。郁绥对此没什么兴趣,站在墙角的地图旁查看路线,身边的人都逐渐离开,郁绥找到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刚转过身,就发现商诀依旧站在他的身后,也不说话,就静悄悄地盯着他看。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参观?” 郁绥问。 商诀漫不经心笑笑,神色温柔而专注:“绥绥,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换做往常,郁绥并不会觉得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妥,可商诀才跟他表白完,郁绥一时半会儿还没适应,他再这样寸步不离地贴着自己,实在是叫他有些无所适从。 似乎是看出他的为难,商诀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下,有些难过地垂下眼,然后朝着他露出一个笑来:“算了,如果你不想看见我的话,我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语气也是强撑。 郁绥眸光闪了下,有些犹豫,商诀转过身,单薄的眼皮垂下来,声音很闷:“反正以前我也经常一个人。” 郁绥沉默了,在商诀迈开步子离开的一瞬间拽住了他的袖子。 “我不喜欢看壁画。”郁绥硬邦邦地说:“我要去后院。” 商诀笑起来,冷冽的眉眼线条软和下来,有些温柔:“好,我和你一起。” 前院到处都是人,除却财神殿之外长跪不起的许岚,实验班的大部分人都在文殊菩萨面前虔诚许愿,其余上山的香客也在各个殿宇之中穿梭,反倒是后院有些空荡。 郁绥和商诀走在干净的碎石小路上,脚步放得很慢,上一次和郁瑶来时,这里的人还很多 ,他们俩走了好一会儿才挤到这附近,这一次倒是格外顺利。 大概是太过沉闷,又或者是想到郁瑶,郁绥的心情抑制不住地失落,转而和身边的商诀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 “商诀,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我很早就被父母带去A国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挤出时间回来,所以也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我看你对这里很熟悉,是之前来过吗?” 郁绥点点头,语气显得有些空荡:“来过的,和我妈妈一起。你感兴趣的红绳也是在这儿求的。” “就五块钱一条,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别人都图个乐子戴在手上玩儿,我妈却觉得它很灵,所以来求红绳的前半个月都在吃素,之后又特地在佛像前跪了很久,捐了不少钱,让大师帮忙开光,就为了给我保平安。” 郁绥笑起来,声音之中满是眷恋与怀念:“你说她是不是挺傻的。” 他眼中的失落太甚,虽然极力掩饰,却怎么特遮挡不住,连带着眼尾的小痣都有几分黯淡。 商诀伸出手,将掌心盖在了他的眼睛上,虚虚拢着,挡住了那一片湿濡的水汽。 “她不傻,她只是很爱你。”商诀的嗓音很轻。 因为太爱你了,所以在看不见的未来之中,总是想法设防地弥补上那些再难给予的爱。 郁绥湿濡的眼睫在他的手心颤了颤,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他的手,然后偏过头转移话题。 郁绥:“你不是也想要一根吗,一会儿可以找大师求。” 商诀轻轻用指尖捻了下掌心的水痕,顺着他的手指朝着前方看去。 那里有一棵遮天蔽日的槐树,高大的树干撑开头顶的一片天空,粗粝的树根从泥土之中挣扎而出,蜿蜒虬结,一看就很有年头了。它的枝干繁茂,无限度地向外延伸,厚重的叶片交错,却又在缝隙之中飘扬着无数条红色的丝带,在风中微微摇摆。 郁绥和他解释:“玉泠寺很灵验的,这棵槐树也很出名,据我外公说,只要在槐树上绑上愿望,再系到高一点的树枝上,就能被上天聆听到,你的愿望也会很快实现。”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样,商诀靠近了一些,就看清了这些红色丝绸之上都有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只是经年累月,有很多字迹都已模糊,看不清原先的句子。 不过偶尔冒出来的几条新添的绸带上,大部分都是“一夜暴富”之类的字眼,足以看出当代年轻人的决心。 槐树下有张小桌子,上边摆着各式各样的红色丝带和红绳手链,负责的小沙弥手里捧着本经书,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 商诀上前,挑了一根和郁绥手上那根编织方式相同的手链,又从旁边的绸带里选了一根。 郁绥没想到他还要绑这个,眉眼间掠过一抹诧异:“你居然也信这个。” 商诀拿起桌签的笔,提笔写字:“信与不信有什么重要,我只相信心诚则灵。” 郁绥不置可否,以为商诀只是一时兴起,贪 图好玩儿,于是懒洋洋地挑眉,狐狸眼中满是调侃:“你要求什么?求成绩,求暴富,还是求……” 商诀落笔就是一个“岁” 字,然后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散漫道:“求姻缘。” 郁绥一下子闭上了嘴,想骂商诀臭不要脸。悻悻他磨了磨牙,刚想夺下商诀手里的笔,这人已经迅速写完了。 红色丝绸上边写着八个大字—— 岁岁平安,绥绥常乐。 后边两个字显然不是写错的。 商诀将案上的毛笔放了回去,慢悠悠地吹干了上边的墨渍。他写字好看,被商老爷子拧着练了十几年的书法,字体苍劲有力,又带着清隽的风骨,像是拓印在上边的字体一样。 四下无人,只有小沙弥见怪不怪地扫了两人一眼,还亲切地侧开身子,露出身后的同心锁来,友善介绍:“施主,我们这里还有同心锁服务,20一只,30一对,挂在另一边的石桥上,就能够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这种一听就是骗人的把戏,可偏偏有人真的就信了,商诀迫不及待地走到他跟前,眸光顺着那一整面的同心锁扫了一眼,刚要抬手选定位置,就被郁绥烂了下来。 “商诀!不许挂,你这是作弊!”郁绥气势汹汹,恨不得给商诀一圈,活像只被惹到炸毛的猫。 商诀看着他气冲冲的脸,笑起来,他伸手戳了戳郁绥侧脸的软肉,笑眯眯道:“别气了,只是逗逗你。我不求姻缘,只求平安。” 商诀说:“向它求姻缘,不如求你,你可比他它要灵验。 郁绥哑口无言,看着他手里的丝绸:“谁叫你写这个了,人家求平安都是给自己求,你倒好……” 商诀有些苦恼:“可我的愿望都与你有关啊。” 郁绥眉心跳了跳,别扭得说不出话来,这人怎么油嘴滑舌的。 商诀缓步走到了那颗槐树跟前,看着这可巨大的槐树,绕了几圈才找到一个很高的位置。他踮着脚,系丝带的动作认真又仔细,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虔诚。 商诀的确不信神佛,也别无所求。 可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商诀愿意将自己的信仰奉上。 他只希望,郁绥能够岁岁平安,岁岁常安乐。! 第 65 章 丝带被牢牢系在高大的槐树之上,红色的丝绸隐没在苍翠的林叶之间,随风摇曳。 商诀的身影有一瞬间和两年前的郁瑶重叠在一起,郁瑶当时帮他求的,也是岁岁平安。 郁绥眯着眼,恍惚问他:“你不给自己求点什么吗?” 商诀系好丝带,收回手,将掌心蹭到的灰尘擦了个干净,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郁绥,慢悠悠道:“那能不能求求你做我男朋友?” 自从对他挑明心意之后,商诀这张嘴是越发不加遮掩了,几乎是在明目张胆地调戏郁绥。 见郁绥沉默,商诀倒也没强求,而是从兜里拿出那根红绳手链,朝着郁绥扬了扬,他温温柔柔道:“求不到男朋友,从能求你帮我戴一下手链吧。” 担心郁绥拒绝,商诀先将红绳往自己的左手腕饶了下,旋即脸上摆出无奈的神色:“你看,我一个人戴不上。” 他一只手的确不方便,郁绥扫了眼他清瘦的腕骨,叹了口气,走上前认认真真帮他把红绳上的盘扣解开,调整到了合适的大小,帮他系紧。 他垂下眸的模样很认真,浓密的睫毛在眼睑的皮肤处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眉眼轮廓间的少年气很重。 动作间,郁绥手腕上的那条红绳也从袖间露出来,衬得皮肤格外白。 等郁绥退开之后,他抬起手腕,很是满意地欣赏了一番,笑得温柔又缱绻,当然,这个笑落在郁绥眼里就有点不怀好意了,果不其然,商诀又开了口:“绥绥,你有没有觉得,这次真的像情侣款了。” 他在重复刚刚宋臣年的说辞。 “只可惜我这根上没有小金珠,改天我也去补一个,这样就更像了。”商诀的嗓音有些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郁绥真想拿个什么东西堵住商诀这张喋喋不休的嘴,他抽回手,语气凶狠:“一点都不像,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揍你。” 商诀“哦”了声,又道:“可别人都说我们像情侣。”他意有所指。 郁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商诀身上那件款式相同的,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商诀的意图,他不敢置信地扫了两人一眼,嗓音都高起来:“你故意的??!” 商诀的视线慢悠悠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语气无辜:“不是故意。”他拉长了调子:“是特意,我这不是想多献献殷勤,好让未来男朋友看到我的决心。” 郁绥:“…………” 商诀见他没吭声,还想再说什么,刚一偏头,就被郁绥拧住了嘴巴。 郁绥被逼急了说不出话,用杀人的目光在商诀的脸上巡视:“你给我闭嘴。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信不信我揍你。”他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商诀扫了眼他通红的耳根,眉眼弯起来,很识相地安静了一会儿L。 在看到郁绥同手同脚地拽着他往前殿走的时候,商诀闷闷地笑了一下,肩膀都有些抖动。 郁绥回过头,就见商诀朝着他比了个嘴型,他 说—— ?想看应祁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吗?请记住[]的域名[( 郁绥捏紧了拳头,反复握了好几下,又被商诀抓住手,轻轻掰开。 “这次我没说话。”他说。 郁绥的眼睛睁开又阖上,想到回学校之后还要和商诀住在一个寝室,这逼还要用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继续骚扰自己,就想揍人。 妈的,这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 从玉泠山回来之后,实验班的人明显发现,郁绥和商诀又掰了,后排的氛围像块冷冰冰的石头,以至于绕到后排偷偷去看两人脸的女生都少了。 好在一个星期里经常会有这么几天,大家见怪不怪,甚至还猜测起了这两人什么时候能和好。 宋臣年赌一天,孟杰赌了半天,不过两人最后都输了,郁绥这次坚持了二天没搭理商诀,在班里一句话都没和他说的那种。 宋臣年感慨了一句活久见,然后开始鄙视商诀,要是换做他,一天就能把郁绥给哄好。 不过比起这件事,宋臣年还是更关心郁绥有没有在意他的生日,他的生日在这周六,因为是十八岁,宋家格外重视,大概要帮他大张旗鼓搞一场成人礼。 不过比起和那些人在酒会上虚与委蛇,把脸都笑僵,宋臣年还是更偏向于和同学去KTV里玩儿L,毕竟不是谁都有把握能扛得住他鬼哭狼嚎的歌声,也只有在他过生日这天的时候郁绥才会忍着不揍他。 于是在这周五,但凡宋臣年能叫得上名字的人都被邀请了到了学校附近的那家KTV,包厢里一时人满为患,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行人又紧急换了个更大的KTV。 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郁绥就来的晚了些。 KTV里的灯光昏暗,哪怕隔着门,依旧能听到包厢里混乱交叠的歌声。郁绥一直不太喜欢这样过于嘈杂的场所,觉得吵的厉害,不过宋臣年这人最爱热闹,今天他过生日,郁绥也不好拂了他的兴致,取到礼物就立刻赶了过来。 推开包厢的一瞬间,郁绥就被里边的灯光闪了一下,正中的位置悬挂着一颗转动的镭射灯,散发出的光五颜六色,格外刺眼,宋臣年正坐在点歌台的位置,唱的格外陶醉。 只是台下的观众都一脸菜色,面面相觑,强忍着宋臣年的魔音贯耳。 人太多,沙发的位置都挤满了,郁绥扫了一眼,发现只有最角落的地方还有个空位,不过是商诀帮他占的。 郁绥想了想,觉得没必要为难自己去和他们凑那个热闹,还是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商诀的脸隐没在这片角落里,头顶迷离朦胧的灯光落下来,影影绰绰的,在每个人的脸上分割出不规则的阴影。 宋臣年酣畅淋漓地唱完一首,终于舍得从麦上下来,他在中间巡视了一圈,没能找到郁绥,好半晌才从角落里揪到这人。 “郁绥,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宋臣年用麦克风喊他,声音被音响放大,回荡在包厢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递到了郁绥的 身上,这人正窝在沙发里,没骨头似的躺了下来,模样要多懒散有多懒散。 宋臣年又招呼他:“你坐我旁边啊。”他一边说,一边硬生生从自己的身边挤出来一个空位。 郁绥没办法,顶着一堆人的目光,又一屁股坐在了宋臣年的旁边。 不过这次,商诀并没有提出要和他一起的要求,以至于郁绥还不太习惯,频频往身后掠了几眼。 商诀依旧安安静静的。 宋臣年又喊了他的名字一声,郁绥回过神,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他。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没那么多讲究,宋臣年当即兴致勃勃地拆开了盒子,看清了里面那双鞋,发出一句“卧槽”。 他偏过头,眨着眼睛看着郁绥,有些热泪盈眶。 这是上个月刚发售的一款限量版的球鞋,宋臣年馋了好久,找了五个代购都没抢到,叫他伤心了好久。之后还托人去买,没想到价格炒得太高,飙到了十多万,宋臣年家里对他管的也严,到底没能成功拿下。 宋臣年哀嚎了好久,郁绥当时还嗤他没出息,没想到这人面冷心热,竟然在生日的时候把这鞋送给了他。 花了多少钱倒是好说,主要是郁绥这段时间肯定为了这鞋拖了不少关系,想到这儿L,宋臣年就一阵感动,直接上手抱住了郁绥:“绥绥,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我爱你!” 郁绥嫌弃地“啧”了声,把他推开:“少肉麻了。” 宋臣年笑得牙不见眼,端起桌上的一杯酒,装出一副豪气万丈的样子:“不肉麻,我敬你一杯,一切感谢都在酒里了。” 郁绥瞥了眼桌子,觉得宋臣年飘得还挺厉害,今天都敢上白的了,这一箱茅台也得不少钱。 “不怕回去以后宋叔叔揍你?”他调笑。 宋臣年抹了抹嘴,很是不屑:“揍什么揍,哥们儿L今天十八岁了,以后就是个成年人。” 他又杵了杵郁绥的胳膊,笑嘻嘻道:“下个月你生日,哥们儿L给你整个大的。” 郁绥摆摆手,并不是很感兴趣。 人都到齐了,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二四个服务生推着一个五层的蛋糕走了进来,最顶上的那一层插了十八根蜡烛。 一大群人簇拥着围在一起,摆出一个圆形,郁绥和宋臣年站在最中心的位置,宋臣年这厮正在专心致志地点蜡烛。 点蜡烛吹蜡烛,是宋臣年过生日最大的乐趣。 一盏一盏的烛火亮起来,包厢的灯被熄了,昏黄的烛火摇曳着,郁绥的对面站着商诀,男生的眼睛隔着烛光朝他看过来,瞳仁是很深的黑色,像是一汪幽静的潭水,让人忍不住盯着。 十八根蜡烛依次被点亮,宋臣年很有仪式感地戴了顶生日的皇冠,站在最中间,跟个皇帝没什么区别。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大家围绕着唱起生日歌,郁绥也跟着唱了几句,宋臣年的眼睛被烛火映得很亮,郁绥出神之际,看到对面的商诀也在 张嘴。 这人难得这么合群。 郁绥撇撇嘴, ?_[(, 现在不也挺好。 歌声暂停,宋臣年闭着眼开始许愿,模样很是虔诚。 过了几秒,他俯身吹了蜡烛。 郁绥还在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商诀,猛地,脸上糊了一团冰凉的奶油。 他一怔,就见宋臣年贼胆包天地又往他嘴上扔了一团,一边扔一边叫嚣着:“郁绥我今天是寿星哈,你可不能动手揍我……” 郁绥脸上是黏糊糊的奶油,还有一些落在了嘴巴里,丝丝缕缕的天蔓延开来。 他嘴角扯了扯,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不爽。 寿星就不能挨打吗,不能挨打,总能挨奶油吧。 他没忍,直接从蛋糕上抓了一把,开始回击。 一团奶油精准无误地丢到了宋臣年的脸上,正中鼻梁,呈圆形扩散开来。 宋臣年不服,又从蛋糕里抓了一团奶油。 一场生日会在两个幼稚鬼的冲动之下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场奶油大战,在场的所有人都加入了进来。 你丢我我丢你,宋臣年作为寿星,被扔的最多,几乎被奶油糊住了,成了个奶油娃娃。 郁绥是个人精,报了宋臣年偷袭自己的仇之后立刻立刻退出了包厢,倒也没有再受多少奶油,只是脸和头发有些乱糟糟的。 他糊了把脸,看到手上黏腻的奶油,有些烦躁地往洗手间的位置走。 这估计得洗好一会儿L了。 甚至于得在晚上回去重新洗澡。 洗手间的位置离他们包厢有些远,郁绥走了一会儿L才到。不同于包厢里的昏暗,这里的灯光要刺眼许多,明晃晃地投映在地板上。 郁绥用冷水冲了好几遍,才把手上的奶油给冲洗干净,而脸上的还没来得及处理。 头发和睫毛被奶油糊住,显得有些狼狈。 他刚要用冷水冲脸,洗手间的门又被推开。 郁绥下意识地回过头,就看到商诀正徐徐朝着自己走来。 他今天没穿白衬衫,难得换了风格,穿了件很有设计感的灰黑色卫衣,衣服下摆的位置还有破洞的设计,下身搭了条简单的灰色运动裤,衬得腿格外修长,比例更是优越。 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更突出。 郁绥没忍住瞥了眼,感慨好大一团,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匆匆忙忙收回了眼神。 “你来干什么?”郁绥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毕竟他看见商诀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L奶油都没沾。 商诀站定在他的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暗色衣服的原因,郁绥总觉得今天的商诀压迫感很强,眉眼轮廓间的那股子冷峻与凌厉格外清晰。 他的喉结滚了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再一想到现在自己的狼狈模样,郁绥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商诀拽住了胳膊。 他怔怔抬起头, 就看见商诀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将他眉眼间的奶油一点一点擦了个干净。 “刚刚怎么不躲?” “” 不过真要论起罪魁祸首还是商诀,要不是商诀直勾勾盯着他看,他也不至于分神,才被宋臣年糊了一脸的奶油。 单单用手不太方便,商诀拽着郁绥的手,将手上的奶油擦洗干净,又用纸巾沾了水,一点一点帮他清理脸上的奶油,连头发丝也没有放过。 商诀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他一样,但又总是用指腹摩擦他眼睑附近的皮肤,郁绥被他拽着,有些不习惯,睫毛颤个不停,眼神也不知道往哪儿L放。 分明对方指尖的温度并不高,可郁绥却觉得烫的要命,他就像是一团奶油,快要融化在商诀的手里了。 终于,过了好久,商诀才帮他把脸上的奶油擦拭干净了,只剩下了唇角的一点。 郁绥侧着脸,隔着镜子看到了唇角的一点点残余,刚想提醒商诀,对方却兀自开了口。 “今天的蛋糕好吃吗?”他问。 郁绥被他问得有些懵,毕竟那一整个蛋糕都被糟蹋的差不多了,着实有点浪费。他也没尝到,于是只能干巴巴道:“我不知道啊,蛋糕被他们用来打仗了吗……” 商诀垂眸看着他,眸光晦暗不明:“好浪费啊,我都没有吃到。” 他的语气有些惋惜。 郁绥无所谓地摆摆手,安慰他:“就一个蛋糕而已,你要想吃我下次给你买……” 商诀兀地凑近。 他伸出手,用食指将郁绥唇角仅存的那一点奶油掠去,指腹蹭过郁绥的唇瓣,不轻不重地按压了一下。 郁绥的话陡然卡在嗓子眼里。 商诀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郁绥灰粉色的头发被水打湿了一点,偶尔还有几根发丝沾着一点白色的奶油,昭示着方才的大战。 他的脸小巧精致,眉眼轮廓带着干净的少年气,五官确是明丽又稠艳的,配合着茫然无措的表情,有些懵懂的可爱。 商诀将那一点奶油放进了嘴里。 软绵绵的,入口即化,味道好像是草莓的,除了甜,还有一股浅浅的酸涩。 商诀笑起来,眉眼间的冷冽被冲散,有些温柔的缱绻:“唔,不用下一次,像这样吃一点就可以了,也不算浪费。” 郁绥觉得自己脑子里白光一闪,他微微失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对面的商诀却并没有什么不自在,口吻轻佻,带着狎昵,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绥绥,蛋糕很好吃。” “也很甜。” 他意有所指,眸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郁绥水红的唇。 唔,好想亲。! 第 66 章 连载 外面那些嘈杂与喧嚣像是虚幻的泡沫,郁绥有一瞬间的失神,耳边如同有烟花炸开,将他的耳朵震到微鸣,心脏也像被泡在汽水之中,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他的唇角火烧火燎的,像是烧起来一样,郁绥忍不住去回想,自己刚刚有没有尝到这个蛋糕的味道。 答案是有。 因为他刚刚舔过自己的嘴巴,奶油被卷进舌尖,化开一嘴的甜蜜。 所以说,商诀刚刚捻进嘴巴里的那一小块儿奶油,是他舔过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郁绥的脸瞬间绷得很紧,他不受控制地朝着商诀的嘴巴看去,对方的唇瓣在灯光下覆了一层晶莹的水渍,唇色是那种很淡的浅粉色。 郁绥的脑子麻了,他的喉结滚了一下,连吞咽都觉得紧张。 “你……”他艰涩地从嘴巴里冒出来一个字,在脑子里搜挂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骂商诀。 商诀抬起上眼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男生的眼皮很薄,以至于翻折出的双眼皮褶皱修长内敛,落下来的眸光有些淡淡的兴味。 他漫不经心开口:“我怎么了,绥绥?” 他像是一个胸有成竹的狩猎者,不紧不慢地编织出一张精致的网,悄无声息地将丝线蔓延开来,而后严丝合缝地包裹住郁绥,叫他再没有一丁点逃跑的机会。 见郁绥没搭话,商诀微微侧过脸,下颌的线条显得清瘦又漂亮,他又伸出了手,只是这次没有触碰到郁绥的脸,而是落到了他的头发上。 郁绥的身体瞬间绷紧,想要打落商诀的手,但没想到他很快又将手收了回去。 商诀抬手向郁绥展示了一下指尖上的淡粉色奶油,眉眼微扬:“头发上还沾了一点,现在没有了。” 郁绥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第一次觉得商诀如此难缠,他好像完全被拿捏住了,就连说话都变得困难。 最后是怎么回到包厢的郁绥也不知道,等到他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时,才反应过来,他都没有出言教训商诀。 靠,好亏。 下次一定要骂回来。 他在心里慢慢想着。 包厢里的人少了不少,大抵是刚才那场大战过于混乱,几乎没几个人能够幸免,大家也没法顶着一头奶油心安理得在这里唱歌,于是洗手间反倒成了第一个团建的地点。 商诀又和郁绥坐在了一起,身边没什么人,倒也宽敞。 郁绥不想和商诀说话,眼神随意在桌子上扫了一圈,旋即拿起了一杯白开水,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辛辣的味道迅速占领了整个口腔,郁绥胡乱之间咽了一口,烈酒如刀割一般划过喉咙,胃里像有一阵滚烫的火在翻涌,呛得他眼泪直流。 他的眼眶迅速红了一圈,还没等反应过来,商诀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了头。 商诀的力气有些大,郁绥被逼着张开了嘴,温热的白开水从嘴里灌进来,冲散了那股辛辣与刺激的味 道。 水太多, 郁绥喝不完, 温热的液体一时之间从舌尖流出来,下巴也变成湿漉漉的。 商诀松开了捏着他的手,抽了张纸巾帮郁绥擦干净他下巴上淌得水渍。 郁绥咳得泪眼朦胧的,眼眶红,脸也红,眼尾下的痣被浸得水盈盈的,漂亮得不像话。 商诀一边帮他擦着水渍,一边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绥绥,慢点喝。” 郁绥一边咳嗽一边使劲拽着商诀的胳膊,五指收得很紧,硬生生在商诀的胳膊上掐除了一圈红痕:“咳……咳……md你居然敢捏我的脸……” 刚洗干净身上奶油的宋臣年和史晓明孟杰推门而入,撞见的就是这个画面。 孟杰捏了把史晓明,把他痛得喊了一嗓子,孟杰又如梦初醒地收回手,嗓音有些空荡荡的茫然。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们俩不太对劲……” 史晓明挠了挠头,斟酌着用词:“他们俩……好像那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老夫老妻……” 孟杰觉得史晓明的语文水平又提高了,不然也不会描述得这么传神。 宋臣年沉默了,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喝了假酒,不然为什么灯光下,郁绥的脸能红成那样,简直像是一颗熟透了的大番茄。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从进门到现在,他压根就没喝过一口酒,那箱子茅台是他拿来的装//逼的,度数那么高,他哪儿敢真喝。 等他们走过去,郁绥已经换了过来,这人正垮着脸,手里拿着一大团纸巾胡乱地擦着自己的脸,表情看起来有些凶狠。 “你他妈少对我动手动脚,再敢碰我一下,”郁绥卡了下,脑海里思索着有什么能把商诀吓破胆的威胁:“我就把你胳膊打断。” 他仰起脸,觉得这次的狠话撂得不错,一定能对商诀起到一个震慑作用。郁绥洋洋得意地挑了下眉,殊不知落在商诀眼底的模样是另一番景象。 郁绥的眸子水光潋滟的,含了层潮湿的春雾一般,格外招人。 商诀丝毫没有被郁绥的威胁吓到,他的表情丝毫未变,像是挑衅一般地伸手摸了摸他湿濡的眼睫,随后道:“可是你照顾不好自己。” “?” 郁绥满脑袋问号,就没看清呛了口酒,商诀就说他照顾不好自己,这人是不是真的想挨揍。 好在包厢里的人陆陆续续洗干净了身上的奶油,全都推门而入,大家找寻着空位坐下,包厢一下子被挤满,就连沙发也拥挤得过分,郁绥不仅没能成功动手,还被挤得和商诀肩贴肩,腿贴腿。 距离一下子被拉得极尽,商诀支在膝盖上的手不可避免地撞到他,郁绥正半倾着身子,有些尴尬。 林晓安坐在了他的旁边,女生今天穿了件白色亚麻质的长裙,脸上也化了淡妆,看起来恬静又温柔。她不时向郁绥投来小心翼翼的目光,眸光之中带着纠结与犹豫。 大概是前几天刚被商诀表白过,郁绥最近对这种目光格外熟悉,略微 思忖了一下, ?, 又往身边虎视眈眈的商诀身边挪了些。 这回是真的肉贴肉了。 包厢里,有人开始点歌,一首低沉的粤语从音响里散出来,男声低沉迷人,带着浅浅的悲伤。 服务生进来将包厢打扫了个干净,蛋糕也拿了下去,又上了几个新的骰子和麦克风。 宋臣年坐在对面的圆桌前,身边围了一大圈人,他撸起了袖子,挑来拣去,拿起了骰子在手里晃了晃。 “光唱歌也怪没意思的,玩儿不玩儿骰子啊绥绥。”宋臣年问他。 郁绥和商诀贴着还得憋气,又不能一直沉默,听到宋臣年的提议很快答应了下来。 在场感兴趣的男生都加了进来,人手一个骰子,角落里的茅台被开了好几瓶,面前的一次性酒杯都被倒满了,闻着就烈。 郁绥皱了皱眉,刚被呛到的滋味并不怎么好受,他指了下透明色泽的白酒,疑惑道:“你真要喝这玩意儿?” 宋臣年苦了脸,他其实并不怎么想喝,平常两罐啤酒他就晕乎的要命,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到了郁绥玩儿猜骰子的本事,他心虚地朝着左右瞥了瞥,最终觉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 这次不玩儿猜骰子了,改玩儿最简单的比大小,这回郁绥没了优势,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只比运气,好像更公平了一些。 不知道是今天郁绥太衰还是宋臣年作为寿星运气最好,前五轮郁绥输了三轮,而宋臣年没次都侥幸能逃过一劫。 第六次摇骰子,郁绥不信邪地用力甩着胳膊,然后将骰子盅放到了桌子上。 对面的宋臣年尖声欢呼起来,他开出了三个六两个四,随即挑衅地看了看郁绥。郁绥舔了下自己的颊侧的软肉,接连喝了三杯白的,他头有点晕。 老天爷好像在故意整他,郁绥掀开盖子,明晃晃的五个一暴露在眼底。 郁绥:“……” 他不情不愿地端起面前的酒杯,手却被人拦了下来,郁绥顺着手的主人看过去,商诀低垂着眉眼,眸光有些冷:“绥绥,你今晚喝得有点太多了。”他试图接过郁绥手里的杯子:“我帮你喝吧。” 郁绥拒绝了,一方面他不想欠商诀的人情,另一方面,就商诀那点丢人的酒量,郁绥担心这么一杯下去,他不仅得自己晕晕乎乎走回去,还得照顾商诀。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拂开了商诀的手,语气有些满不在乎:“不用了,我自己来。” 郁绥仰头,视死如归地把这杯酒喝了下去,被辣的直吐舌头。 嘴硬了这么两次,郁绥又接连开到四次最小的号,整整八杯白酒下肚,整个胃都烧起来了。 他的脸腮晕开了一层醉酒后的酡红,眼皮上也染着层粉,整个人醉醺醺的,就连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 商诀拦不住他喝酒,但能拦得住宋臣年,他一把按下了郁绥拿骰子的手,捉住了那双作乱的手腕,朝着对面的宋臣年道:“宋臣年,郁绥不能再喝了,我要带他回宿舍 。” ?想看应祁写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 66 章 独家连载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 郁绥是被扛回宿舍的,因为他不老实,商诀只好制住他,让他安分一些。 回到宿舍的那一刻,郁绥直接就趴在了桌子上,他困得分不清天南地北,恨不得阖上眼就陷入梦境。 耳畔响起了商诀的声音,郁绥不想理,干脆当没听见,他把头往胳膊里埋了埋,商诀叹了口气,只能先到浴室里洗澡。 郁绥是被自己的生理需求给憋醒的,他迷茫睁开眼睛,摩挲着朝着洗漱间的位置走去。 里边开着灯,灯光被门上的磨砂玻璃衬得有些朦胧,影影绰绰的,瞧不清里面的景象。 郁绥脑子有点懵,也不管有人没人,下意识地把门把手使劲按了下,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门被从里边打开了。 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浴室里雾蒙蒙的,水汽潮热,商诀半张脸浸在朦胧的灯光之中,头发没擦拭干,湿哒哒的水珠顺着发丝不断滑落。 郁绥原本是仰着头的,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顺着这些水珠一路蜿蜒而下,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商诀赤//裸着上半身,这人穿衣服和不穿衣服的区别极大,平日里分明是一副瘦弱的模样,可隐藏在衣袖之下的身材却格外好。 他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紧实,修长的双臂上覆着一层肌肉,微微用力时,上边的青筋鼓起来,蕴藏着极强的爆发力。肩膀格外宽阔,水珠顺着下颌砸落在锁骨时,水痕蜿蜒而下,淌过起伏的胸膛,顺着八块肌理分明的腹肌没入下身的衣裤之中…… 白天里隐藏在灰色运动裤里的资本远比郁绥想象的还要傲人,商诀盯着光,那一圈的阴影轮廓便格外明显。 郁绥有些被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他喝了太多的酒,此刻却觉得口干舌燥的:“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郁绥结结巴巴地问他,眼神是抑制不住地羞赧。 商诀拿着擦拭头发的毛巾的手一顿,倒是没想到能主门口捉到郁绥。 他慢条斯理地从镜子里扫了眼自己,又扫了眼郁绥,嗓音含笑,有些漫不经心: “大概是……为了造福舍友?”!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67 章 连载 造福舍友? 郁绥仔细品味了一下这四个字,大概是因为醉的有些迷糊,他不仅在脑子里想?,还在嘴边囫囵念了一圈,后知后觉意识到商诀的舍友是自己,郁绥皱了皱眉,仰起头看向商诀:“造福我吗?” 他和商诀贴的很近,说话间,潮湿的水汽张牙舞爪地缠绕上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很淡的香气,郁绥眼神有些懵然,他下意识的嗅了嗅,无意识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一些。 和之前他身上的味道不同,商诀好像换了一款沐浴露,冷淡的木质香气萦绕在鼻尖,说不出的好闻。 商诀垂下眸,眼底神色微黯。他看着对他毫无戒备心的郁绥,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男生的发丝偏软,乖顺地贴着他的掌心,商诀五指在他的发间缓慢收紧,半是强迫地将他的后脑扣住往下,逼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郁绥像是被捏住后劲的猫,收敛了乖戾的性情,难得没有发脾气。 他抬起眼睑,眼底一片水光潋滟,脸腮的位置晕开一片酡红,眼尾的泪痣像是藏在云雾里,漂亮得让人心惊。 郁绥喝醉酒时与平常很不一样,这点在上一次他醉酒时商诀便深有体会。 这时候的他,更像是一只会对人露出柔软肚皮的猫,他收敛了自己锋利的爪子,却又会对着自己熟悉的人暴露出骄纵与蛮横的本性,肆无忌惮地对对方颐指气使起来,好像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显得格外理所当然。 商诀一只手陷进他的头发里,另一只手温温柔柔地拖起他的侧脸,漫不经心道:“对啊,造福你。不是你说的吗,要施展一点点美色来诱惑你。” 郁绥有些呆,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缓慢地思考着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思索半晌,也没思索出一个结果,但又下意识觉得商诀说的没错。 商诀瞥见他的反应,不由得起了逗他的心思,他略一挑眉,调侃道:“怎么样,诱惑成功了吗?” 酒劲上涌,他又垂着眸看了眼商诀赤//裸的胸膛,伸手比了比,语调拖长,显得很是苦恼:“没、没有诶——”他想了下,那股和商诀较劲的脾气又涌上来,郁绥眼尾挑起来,带着点挑衅意味,朝着商诀提出要求:“除、除非——” 商诀没弄明白他想干什么,有些好奇地盯着他看:“除非什么?” 郁绥直直盯着商诀,眼睛水亮,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胆大包天地将自己的欲望说出口:“除非你让我摸一把。” 这回说话倒是挺顺溜的,没再结巴,只是喉结上下滚了滚。 毕竟商诀的身材真的蛮好,是郁绥很欣赏的那种类型,白皙精瘦,却又不是很夸张的大块头,尤其是那八块儿腹肌,郁绥也练了很久,但没能成功练出来,他只有六块。 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商诀这回是真的被他的话给惊到了,喝醉酒的郁绥还真是……直言不讳。 半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但郁绥想摸,他也不可能拒绝。 他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和郁绥牵手的机会。 郁绥的手比他的要小上一圈,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掌心温度要比平常高上很多。大概是第一次这么毫不避讳地触碰另一个男生的肌肉,还是在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之中,郁绥的动作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商诀的肌肉不是花架子,很结实,胸膛在他的手心下缓慢地起伏着,郁绥甚至能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好快,快得有些过头了。 但同一时间,郁绥突然发现,他自己的心脏也跳得好快。像是完全不受他控制一般,挣扎着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郁绥慌乱地将手按在商诀心脏的位置,警告道:“你别跳了。” 商诀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想说自己的心脏不跳了那可真是要出大问题了,忍不住调侃他:“遇到喜欢的人还要抑制心动,绥绥,这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郁绥的脑子还是懵的,眨了眨眼睛,狐狸眼中溢出苦恼的情绪。商诀刚想耐着性子哄哄他,郁绥又开了口:“可是他跳的太快了,传染我了。” 他话音刚落,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的心也跳的好快。” 商诀的心跳直接漏了一拍,欢喜的情绪好像岩浆一样滚烫,刺进心脏里,将整个胸膛都燃烧殆尽。他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郁绥已经不满意地收回了手。 他不想被商诀传染,心脏再这么跳下去,他觉得自己要进医院了。 郁绥转身想走,想要重新回去睡觉,可在转身的一瞬间又有些犹豫,他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满身的酒气,又闻了闻商诀身上好闻的味道,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停住了步子。 他推了推商诀,毫不客气地在腹肌上抹了一把,然后不满地催促:“我要洗澡。” 商诀被他撩拨得不上不下,直勾勾地盯着他,很想从郁绥的脸上找到一丝故意的痕迹,可惜郁绥喝得太多,醉意又太明显,完全没有装醉的可能。 商诀挫败地咬了下颊侧的软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郁绥大概是无心之失吧,他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侧身让开了一个位置,好方便郁绥进去。 郁绥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朝着商诀的方向伸出手。 商诀有些疑惑,试探性询问:“你要我带你进去吗?” 郁绥很是赞赏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点头。 商诀的眸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认命地拽着郁绥的手腕往浴室里走去。 浴室里湿漉漉的,潮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镜子上还蒸腾着水汽,模糊的映出两个人的模样。郁绥抬脚就要往里边迈,又被商诀一把拉住,他不解地回头看向商诀,就发现对方正皱着眉盯着他的脚看。 郁绥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移—— 哦,他没穿鞋。 郁绥刚想说话,商诀直接把他拉起来,不红青红皂白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郁绥:“???” 他人是懵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商诀抱着按在了洗手台上,商诀正冷着脸教训他:“怎么又不穿鞋,地上这么滑,你是想摔跤吗?” 郁绥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晃了两下自己的脚丫子:“不喜欢穿。” 他的脚生得好看,骨肉匀称,线条流畅,脚踝的位置又细骨伶仃的,好似一折就断。 商诀捉住了他不安分的脚,两只眼睛眯起来:“绥绥,乖一点,我去帮你找鞋。” 郁绥慢吞吞地扫了他一眼,也不搭话。 商诀松开了他的脚,却在转身时,余光豁然扫到他左脚踝骨靠后的位置上,有一刻针尖似的红痣,艳如朱砂。 商诀微妙地顿了一下,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他出神地想,怎么之前没有注意到那一处。 浴室的门先被他阖上了,商诀从椅子下找到了郁绥的拖鞋,又从衣柜里翻了套干净的睡衣,才抬步往浴室里走。 “绥绥,我进来了。”他提醒他,抬手敲门。 郁绥在里边慢吞吞地应了声好,商诀将把手下压,浴室里残存的热气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郁绥依旧老老实实地坐在洗手台上,只是身上的衣服脱得差不多了,看见商诀手里拿着他的衣服,他眼睛亮了一瞬,指着脏衣篓的衣服道:“商诀,这衣服好臭。” 商诀眉心跳了跳,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郁绥身上的卫衣和裤子都被他丢到了脏衣篓了,好在浴室里的温度高,并不会让他觉得寒冷。头顶的光是暖黄色的,却衬得他皮肤更白,几乎透明一般。郁绥朝他挥手,无声地催促,他的手腕很细,骨节凸起,线条漂亮,身上的肌肉也是薄薄的一层,并不夸张,却清瘦有力。 郁绥见他站在门口没动静,轻轻蹙了下眉,打算从洗手台上跳下来去抓他。商诀怕他直接摔在地上,只好迈着大步走过去。 他遏制住自己心底叫人难堪的欲望,竭力维持着平静。拽着郁绥的脚腕,给他穿上拖鞋之后,又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在地上。 “你自己洗澡,有什么事情叫我。”商诀的嗓音有些沙哑。 郁绥正细细端详着商诀带进来的睡衣,发现这人压根没给他带内裤,于是好心提醒他:“商诀,内裤。” 商诀疑惑地看他,就见郁绥很认真地和他解释:“你没给我带内裤。” 商诀的脸在一瞬间红得厉害,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没拦着郁绥少喝一点,又后悔平日里撩拨郁绥无法无天,以至于轮到郁绥撩拨自己时,他竟然有些举足无措。 他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吧,好声好气道:“我去给你找。” 郁绥这才满意地点了头,再次目送着商诀离开,郁绥这次没再耽搁,径直拧开了热水器的开关。 温热的水流从喷头哗哗而下,郁绥浸在热水里,脑袋晕晕乎乎的。身上难闻的酒气被洗刷殆尽,他对此很是满意,却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把目光放到了置物架上的一瓶眼熟的 沐浴露上,蠢蠢欲动。 浴室之外,商诀听着里面的响动,礼貌地停在门口,等待郁绥洗漱完之后出来。郁绥要的那条内裤还被他抓在手里,火烧火燎一般得滚烫,他又不能随意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水流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郁绥搞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商诀抬手敲了敲门,温声提醒:“绥绥,你的衣服。” 门内的动静停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磨磨蹭蹭地往门口的位置挪。 浴室的门被打开了一道小缝,郁绥湿漉漉的手伸出来,胡乱摩挲了一把,没抓到自己的衣服,反倒给商诀刚换好的新T恤上印了一个湿淋淋的手印。 商诀无奈,扣住那只乱摸的手,把手里的东西塞了过去,郁绥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没在折腾,老实下来。 门再度被阖上,郁绥这回的动作倒是很快,只过了两分钟就从浴室里钻了出来。 他的头发比起刚刚商诀的头发有过之而无不及,湿哒哒地滴着水,将领口的衣料浸湿了一大片,贴在身上。 商诀招呼着他过来,将手人带到了桌前,用干燥的毛巾帮他细致地擦干头发。 现在擦不干,明天早上醒来肯定会头疼,当然,郁绥喝得烂醉如泥,宿醉之后的头疼肯定也少不了。 郁绥却并不老实,商诀帮他擦头发的同时,他正像小狗崽子一样朝着上方的商诀乱嗅,商诀几次被他蹭到,掰着人的脑袋教训他不要乱动,郁绥却半点儿都不听话,鼻尖在他的皮肤上乱撞。 嗅了一会儿,郁绥又停了下来,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神色。 商诀奇奇怪怪地扫了他一眼,刚想问郁绥刚刚在嗅什么,郁绥就抬起了脸得意洋洋地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朝着商诀道:商诀,我身上好不好闻。” 商诀一怔,下意识地抓起郁绥的手腕,在他身上嗅了下味道。 熟悉的雪松味道萦绕在鼻尖,商诀脑海之中闪过一阵白光,垂下眼睫,盯着郁绥看了好几秒:“你用了我的沐浴露吗?” 郁绥抬起脸,露出的下颌骨线条清瘦又漂亮,眼里有一层明亮的水光,他有些卡壳:“也就,也就用了一点点……” 他边说边比划着,大抵是再清楚不过商诀的洁癖,抬眼时的心虚怎么也挡不住。 “可现在我身上的味道和你的一样了……”他色厉内荏地和商诀强调,“不信你闻。”他又凑过去,裸露在外的皮肤不断和商诀摩擦。 商诀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吓人。 他的瞳仁是那种很深的黑色,眉弓高,眼尾狭长而深邃,就这么沉沉看着一个人时,压迫感很强。 郁绥缩了缩脖子,商诀松开了帮他擦头发的手,将毛巾塞进了他的怀里。 郁绥不明所以地问他:“给我干什么啊?” 商诀的喉结滚了又滚,近乎烦躁地阖了下眼睛,复又睁开,朝着郁绥道:“你自己擦干。” 正在伺候自己的人突然要求自己自食其力,郁绥心底爆发出了浓重的不满,他的声音都抬高了几个度:“凭什么要我擦,那你呢,你去哪儿?” 商诀低下头,眸光扫过郁绥,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正对着自己的猎物蠢蠢欲动,恨不得将人拆股入腹。 郁绥从来没有见过商诀这样的眼神。 隔了好久,商诀才丢下一句:“我去洗澡。” 郁绥满脑子问号。不是刚洗了澡吗,怎么又洗?!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68 章 连载 郁绥没能问出他疑惑的问题,商诀也没能回答他的问题。 浴室里的水声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没有氤氲的热气扩散,镜子里的水雾渐渐褪去,模糊的倒映出对面的人影。 商诀微微低着头,细微地喘着气,眼皮上盖着一层粉,眼尾狭长,勾着一层赤红。 郁绥懵懂又茫然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商诀垂着眸,水流挂在他的睫毛上,半挂不挂。 他好像被抛在空中,就连心脏也悬着,落不到实处。喜欢这种情绪太过莫名,总叫人患得患失,却又无法抑制,像是扎根于骨血之中肆意生长的藤蔓。 商诀走出浴室的时候,寝室里只剩下了一盏昏黄的灯,他瞥了一眼,微弱的光源虚虚从郁绥的桌子上探出,恰好能照亮这一小段路。 这是郁绥专门为他留的灯。 商诀心下了然,没在底下看见郁绥,眸光往上一挑,就看到了床铺位置上鼓鼓囊囊的一团,郁绥把头埋在枕头里,睡得正香。 床下的灯悄然熄灭,只剩下从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被切割成几何形状投映在沉睡的人的脸上。 商诀坐在床头的位置,眼睛没入阴影,眸光很深,他用食指勾起郁绥的一缕头发,缓慢地缠绕着,过了很久,才戳了戳郁绥的脸颊上的软肉,轻轻嗤了声:“小没良心的。” 睡梦之中的郁绥仿佛听到了商诀在骂他一样,不满地翻了个身,唇瓣擦过商诀停在他脸颊上的手。 商诀没有躲。 郁绥皮肉白,衬得饱满的唇肉颜色越发深,像是一颗柔软的、脆弱的樱桃,只要稍稍用力,就会盈出饱满深红的汁液。 商诀眸色渐深,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很浅的弧度,随后恶劣地将指尖抵进了郁绥的嘴里。 郁绥的舌头怯怯地藏在口腔里,指尖菇滋菇滋地往他的嘴巴里挤,他无意识地皱眉,想要把闯入的不速之客挤出去,却越发徒劳。 有透明的唾液从他的嘴角溢出来,郁绥越发不满,商诀微微松开他,缓慢地将自己的食指收了回来。 他的手生得好看,指骨白皙修长,格外瘦削,此刻缓慢脱离郁绥唇齿的时候,拉出一根银色的丝线,指尖的位置裹了一层透明的水液,商诀脸上却没有半点嫌弃。 “绥绥,亲亲你好不好?”他问,嗓音模糊在夜色里,低沉而沙哑。 郁绥没能给他回答。 商诀侧头沉思着,锋锐的轮廓在夜色之中隐约可见,有些沉默。好半晌,他才喃喃自语了一句:“下一次再问你这个问题,你就不能拒绝我了。” 最后一点月色沉入厚重的云层之中,寝室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商诀俯下身,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吻郁绥的发丝。 沉默而内敛。 - 事实证明,白酒这种东西和啤酒简直没法处于一个量级,郁绥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忍不住伸手摇了摇脑袋,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缓慢地回忆了一遍醉酒之前的场景,脑海里只走马观花地闪过宋臣年起哄着让他喝酒的画面,至于后面的东西,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他的手指在身侧的栏杆上缓慢敲了两下,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L,确认是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之后,无声地唾弃了一番自己,酒量差成这样还敢一口闷,他是不是疯了。紧接着又吐槽了一下宋臣年,和这厮呆久了真的会降智,他甚至怀疑宋臣年带来的是假酒,不然他也不至于大脑空空。 随手在床上捞了一把,郁绥抬眼看了下窗外刺眼的阳光,心中涌上不祥的预感。 果然,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两节课都过去了,郁绥暗骂了一声靠,匆匆翻身下了床。 他火急火燎地套上T恤,一拧头,衣柜上贴了一张便利贴,是很少女的粉色,上边的字迹清隽,一看就是商诀写的—— “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不用担心迟到。——喜欢绥绥的商诀(*?v?*)” 郁绥皱着眉看完这张纸条,目光停留在那个颜文字上好半天,都想象不出来商诀是怎么用那张冰山脸写出这种卖萌的东西的。 担心宿管来查寝时看到这张暧昧不清的纸条,郁绥把它从衣柜上撕了下来,刚想丢进垃圾桶,动作又猛地顿住。 妈的,万一丢进垃圾桶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上边还写着他的名字。 郁绥眸光闪烁了两下,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离开学校的时候在把这张纸条给毁尸灭迹。 他把纸条塞进了自己的校服口袋里,随即推开了寝室门。 门外,宋臣年和史晓明盯着一头比鸡窝还乱的头发慌忙推门而出,看见他的时候也是一愣。 “绥绥,你也睡过头了啊。”宋臣年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萎靡不振。 郁绥含糊应了一声,三个人结伴往教室赶,现在这个点是自习,崔喜军查班的速度慢,从后门偷溜进去,应该不会被逮到。 他们这么盘算着,倒也没有多慌张,结果刚走到一半,就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阵呼喊声,一转头,才发现跌跌撞撞地朝他们三跑了过来,因为太过着急,左右脚的鞋子都穿错了。 郁绥和宋臣年缓慢对视一眼,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太好的预感,迟到的人数,可能比想象之中的还要多,毕竟昨天晚上玩儿L的太疯,大家最后都是神志不清了…… 果然,都不用进门了,刚一进走廊,郁绥就看见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实验班十来个学生正低眉顺眼地站在走廊里罚站呢。 郁绥匆匆扫了一眼,没在里边看见商诀的身影,无端觉得松了口气,可惜这口气没能松太久,许岚踩着高跟鞋从后门走了出来。 “呦,还不进来,等着我请你们四个进来呢?”许岚冷笑。 郁绥掩着脸,笑得讪讪,不敢再造次。宋臣年也耷拉着脑袋,大家一副良好认错的态度并没能获得许岚的赦免,许岚手里拿着一套卷子,在手上拍了两 下。 她语气很冷:“宋臣年,你这人缘挺好的啊。” 宋臣年猝不及防被点名,头都没敢抬一下。 “我今早过来发个试卷,班长带头翘课,学委也不知所踪,就连我的语文课代表都少了一个,班里更是空空如也。一问才知道,都去给你过生日了,没时间来考试。” “怎么,觉得语文是从小到大都在学的东西,就能随随便便糊弄了?你们当糊弄谁呢,糊弄我?”她嗤笑了一声,教训起来人毫不客气:“这是给我学还是给你们自己学,心里没点数吗?真要考不好到工地上搬砖的人是谁,难道是我?” 宋臣年垂着眉眼,声音细弱蚊蝇:“许老师,我错了。” 他难得没嬉皮笑脸地叫岚姐,许岚没搭理,只是呵呵冷笑了两声。 隔着一层透明的窗户,对面的商诀转过了身,他盯着许岚的背影,站了起来,想要帮忙开口。 郁绥眉心一跳,想起了早上那张纸条,当即明白了商诀的意思。他帮他请过假了,可请假总得有个正当理由,他自己分明是跟着宋臣年出去鬼混才迟到的,现在商诀再提这件事,和火上浇油有什么区别。 于是赶在商诀之前,郁绥大声地认了错:“岚姐,我们真的知道错了,迟到就是迟到,没别的理由,你罚我们吧。” 许岚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面带狐疑地扫了他一眼,心里的气倒也散了不少。 受了一通数落之后,四个人光荣地加入了罚站队伍里,手上拿着一套崭新的语文大卷,比脸还白。 郁绥站在角落最后排的位置,叹了口气,悔的肠子都快青了。手上没笔,他敲了敲窗子,示意商诀给他一只。 一中的窗户是下悬窗,平常为了室内通风,一整天都是开着的。商诀坐在窗边,很方便就能帮他把笔递过来。 许岚点了下人数,这回人终于都到齐了,她被这群活宝气得胸口疼,干脆眼不见为净,拿起讲台上的杯子打算回办公室接杯热水再过来。 她一走,原本死寂无声的的班级松了口气,逐渐有了窃窃私语的声响。 宋臣年愁眉苦脸,用气音小声道:“我的天爷啊,岚姐什么时候来的啊,早上不是靓靓姐的课吗?” 他说的靓靓姐是111班生物老师,很佛系一姑娘,只对成绩有要求。除此之外,她对班里大多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搭理。 所以这群活宝今天迟到了也没多大恐惧,毕竟讨个绕说两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谁承想一觉醒来,从佛系靓靓姐变成战斗圣佛的岚姐,直接引爆炸弹了。 林晓安站在宋臣年跟前,显然也是第一次干出迟到这种事,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声音有气无力:“靓靓姐感冒了,临时和岚姐换得课。结果今天早自习,我们班二十多个人都翘了,第一节课上的时候也还有一半的人没过来。她直接气炸了……” 她用眼神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意思不言而喻,大家都是迟到被许岚抓到的。 郁绥嘴角抽了抽,对着宋臣年毫不客气地嘲讽:“你还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宋臣年自知理亏,小声嘟囔:“我也不知道大家能喝成那样儿L啊……” 郁绥懒得和他扯皮,站在窗台前,刚要老老实实地趴着写卷子,面前突然飞过来一个小纸团。 粉红色的,和上午的便利贴一个材质,一看就是很有少女心的商诀同学扔过来的。 郁绥拆开,看清了上边的话。 [为什么拦着我,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所以不想和我坐在一起吗?] [你要始乱终弃吗,绥绥(T^T)] 昨天的事情?昨天的什么事情? 郁绥皱起眉来,但奈何脑子里找不到一点短片后的记忆,他提笔写了几个字,将纸团扔了回去。 [你发什么疯,我始乱终弃个屁。] 商诀接到纸条之后,欲语还休地瞥了他一眼,像个被抛弃的怨妇…… 郁绥沉默了一瞬,认认真真地扫了一眼商诀的脸,就发现对方眼睑下那两团明晃晃的青黑色,就连脸上也是一脸疲惫的困倦。 郁绥难得心虚,怀疑起自己喝醉酒后是不是暴打了商诀一通,不然他的脸色也不会这么差,他正在认真地反省自己,那一头,纸条又飞了回来。 [你忘记了吗,你昨天摸了我。╭(╯^╰)╮] 郁绥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把手里的纸条拧成了一团,觉得自己还是对商诀下手太轻了。 商诀察觉到他的动作,挑了下眉,又丢了一张纸条过来。 [摸的还是我的腹肌,你还说喜欢。] 郁绥忍不了了,瞪着商诀的目光像杀人,耳廓也因为生气染了层薄红 商诀毫无所觉,继续往这边扔。 [摸了不负责,绥绥,你不想承认了吗?] 我承认个屁。郁绥在心底骂骂咧咧,商诀没等到回复,还扔,这回郁绥没接住,商诀力道太大纸条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郁绥原本不想搭理,但又好奇商诀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于是忍着脾气,俯身去捡。 刚一触碰到纸团,眼前就出现了一双黑色高跟鞋,郁绥腾的一下站起来,对上许岚怒气冲冲的脸,心想这下完蛋了。 许岚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扫了一圈,眸光似笑非笑。 “怎么,语文作文那八百字写不下你了,非要用这小纸条和人隔空传话?”她晲了他一眼,语气危险:“好玩儿L吗?” 危机转移,炮点直接集中到了郁绥一个人身上,走廊上的其他人松懈下来,贼眉鼠眼地朝这边投来打量的视线。 吃瓜是人类的本能,不仅是走廊,就连教室里的人也都停下了写卷子的手,目光如炬。 郁绥咽了下口水,尴尬出声:“不好玩儿L。” 许岚挑了下眉,眉眼含笑:“我觉得挺好玩儿L的,不如你给我们念一念上边都写了什么?” 纸条还没 来得及拆开,郁绥想了想商诀平时的说话风格?[(,嘴角抽了抽,讨饶道:“要不算了吧,就是闹着玩儿L的,岚姐……” 许岚漠然打断他:“算什么算,你想算了,写纸条的人可不想算了。给我念。” “大点声。” 郁绥视死如归地拆开了手里的纸条,指尖攥得死紧,指骨隐隐发白。 他一点都不想开这个口。 许岚厉声呵斥:“念!” 郁绥瞪着上边的三个字,一个头比两个大。 商诀腾的从后排的座位站了起来,语气平静:“老师,纸条是我写给郁绥的。” 许岚如刀的目光扫了过去。商诀丝毫不惧,就这么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睛。 许岚犹豫了一下,原先她还以为郁绥有早恋的倾向,刚想敲打敲打,打压一下他的心思,但纸条如果是商诀写的,那就和早恋扯不上关系了。 但早恋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许岚思忖片刻,转而朝着商诀道:“那你来念。” 商诀瞥了眼郁绥,神色坦然:“负心汉。” 许岚一怔,这回蒙了:“什么负心汉?” 商诀幽幽瞥了一眼摸完就跑的郁绥,嗓音不咸不淡:“许老师,我只是想和郁绥同学讨论一下,怎么看待当代年轻人对待情感不负责任的问题,方便理解您给我的那套辩论题试卷。” 许岚的确给过商诀一套话题比较有争议的辩论题试卷,好培养一下他的辨析思维。这理由听起来也算是天衣无缝,可许岚还是觉得无语,她没好气地问他:“你不认认真真写卷子,找郁绥讨论这个干什么?” 商诀的指尖轻抬,狭长的眼尾勾出深色:“因为好奇郁绥同学的想法。” 郁绥在对面捏紧了拳头,无声唾骂,商诀这狗东西,每次都拉他下水。 许岚对商诀这奇葩的脑回路也见怪不怪了,懒得再追查什么,她摆了摆手,指着商诀皮笑肉不笑道:“这么喜欢和郁绥呆一块儿L,干脆你也去外边吧。别耽误你们连体婴团聚。” 郁绥想要拒绝,商诀干脆应下:“谢谢老师。”他说完,就收拾起自己的试卷和笔往外走去。 教室里再度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所有人都在安安静静地写着卷子。 万籁俱寂的时候,郁绥的小拇指尖突然被勾了勾,商诀的卷子被推了过来。 左上角的地方,商诀补出了没说完的话—— “绥绥,就算你是负心汉,我也只喜欢你。(°^°)”!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69 章 连载 郁绥把手里的纸条捏的嘎嘣响,苍白的皮肤漫上肉眼可见的血色,绯红从耳根到脖颈处接连成一片。 这人怎么这么……这么……这么无耻…… 郁绥磨了两下牙,憋着怒火,落在商诀身上的目光像是要杀人。 身边站满了人,所有人都在老老实实地写卷子,他不能动手。郁绥深呼吸了两口气,强撑着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下课铃声陡然一响,脑子里的那根紧绷的弦倏然断开,郁绥咬牙,也顾不上许岚会不会发脾气了,找了个她看不见的角度,拽着商诀的领子就往卫生间走。 他绕开了高二级部,带着商诀进了静悄悄的高一。 洗手间的门被粗暴地推开,郁绥拽着他的领子,把人抵在了外侧的墙上。他比商诀略微矮上一点,商诀低下头看他时,只觉得郁绥气势汹汹的样子很可爱,就是太容易脸红,一点情绪都藏不住。 四周寂静无声,洗手间里放着劣质的熏香,大概是柚子的味道,甜腻的味道熏得人有些头疼。 郁绥抬起狐狸眼,上挑的眼尾有些凌厉,他暴躁地问他:“你刚刚是什么意思,是想把你喜欢我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吗?!” 商诀整洁的衣领被他扯得皱皱巴巴,整个后背都抵在墙上,落在不知情的人的眼里,像是可以被随意欺凌的好学生。 他低敛着眉眼,垂下的眸光落在郁绥的脸上,有些漫不经心。 其实这个高度很适合接吻的,商诀想,只可惜郁绥现在还不愿意。 他压着眼尾,将眸光收回来,散漫开口:“好像也不是不行,可我看你不太愿意。” 郁绥大声反驳他:“我愿意个屁。” 商诀盯着他,眸光忽闪:“你看,直到你不愿意,所以我忍住了。” 他昨晚并没有休息好,脑海之中全都是郁绥醉酒满含春意的眼睛,就连梦里都不得安生。今早起来时,神色恹恹,满脸的疲惫与困倦,此刻再故意摆出这样失落的神色,看起来脆弱至极,格外具有欺骗性。 郁绥看着他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他神思恍惚地松开了拽着商诀的手,表情也没有之前那么凶了。 商诀刚刚好像,也的确替他解了围,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让他当众社死。 所以他这么拽着人,是不是有些过分?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算你识相,以后把你的心思全都给我收起来。” 商诀抬了抬眼,语气有些无奈:“那好难啊绥绥。喜欢这种东西再怎么藏,都藏不住的。”他缓缓直起身,靠近郁绥,语气带着亲昵:“更何况我对你的喜欢都满了,满到溢出来了。” 他凑得太近,周身的空气都黏腻起来,像块儿融化的糖,将人沾着不肯放过。郁绥忍着躲闪的冲动,只觉得耳蜗酥酥麻麻的,都被商诀吐息时的热气给占满了。 直觉告诉他,今天把商诀带到这里来威胁他并不是一个好决定。 他压根说不过商诀,反而会被这人的油嘴滑舌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儿,他的脸涨得通红,骂道:“闭嘴,反正就是不许。不许给我传纸条,不许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更不许说你喜欢我……” 商诀眉眼弯起来,也不生气,只是反问:“这也不许,那也不许,那允许什么?” 郁绥被他的反问弄得一滞,动了动嘴巴,眼底流露出一丝茫然。 哪儿有人这么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可商诀明显就是这个例外,这人就喜欢揪着一个问题不放。 郁绥不吭声,商诀慢悠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朝着郁绥道:“不允许说喜欢,那说——暗恋?可我现在好像算明恋……” “要不换个说法?”他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轻声道:“Jet''''aimebien.(我好喜欢你)” 有人说法语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因为它像极了耳鬓厮磨时情人间的低声呢喃。 郁绥从前看到这个说法时,只觉得夸张又离谱,他在看法国电影时,并没有觉得里面的男女主角讲话有多浪漫,可刚刚商诀分明没有靠近,郁绥却觉得耳根处蔓延过一阵密密麻麻的电流,跟爆发的岩浆一样,在身体的各个角落膨胀、翻涌。 郁绥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碎,商诀没皮没脸,他压根说不过他。 商诀见他没反应,伸出手勾了勾郁绥蜷缩在一起的手指,没什么表情似的眨了下眼。 郁绥今天的忍耐度可能要到一个极限了,商诀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漆黑的瞳仁转了转,开始转移话题:“你晚上要去宋家参加宋臣年的生日宴会吗,绥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郁绥想也不想的拒绝:“我已经和宋臣年商量好了,和他一起过去。” 有免费的司机,省时又省力,不要白不要,还不用和商诀扯在一块儿。 商诀早就料到了他的回答,倒也没气馁,缓缓开口:“可每周六晚上我们都会回去看看c和可乐的,今天晚上的时间太紧,如果你回了宋家,可乐又要好久都见不到你了。” 提到家里那只蠢笨的萨摩耶,郁绥的眉心蹙了下,他的确好久没见可乐了,最近事情太多,一中的晚自习时间也被延长,学习进度陡然加快,他都没能找时间溜回去。 虽然有人帮忙照顾,但太久没见到他,萨摩耶的精神明显萎靡了不少。 商诀悄然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表情,继续循循善诱:“我们可以先回家待一会儿,再过去也不迟。家里有爷爷准备好的礼服,时间到了也会有司机过来。这样的话,你就能多和可乐待一会儿了。” 郁绥迟疑了,直觉告诉他不能就这么答应商诀,可他又的确很久没见到家里的狗了,想了又想,郁绥还是答应了商诀的提议。 两人并肩回了教室,只是这一次,少了些剑拔弩张的硝烟气息。 - 东城的秋天总是格外的短暂,窗外的树叶从苍翠转变为金黄的颜色,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气温也随之降低了不少。 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厚,郁绥到家时,发现萨摩耶身上的毛也厚了一圈,整个狗就像个白胖的汤圆,直接撞在他的身上,不住地扒着他的腿跳。 郁绥摸了两下它的头,又将它抱起来掂了掂重量,发现短短他离开的这短短一个月里,可乐着实胖了不少。 他拧着狗耳朵,语气不善:“亏我先前还担心你见不到我会茶不思饭不想,现在看来,你是一定都不在意啊。” 可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两只黑润的眼睛漫出水盈盈的光。只耷拉着舌头,笑盈盈地看着他,脑袋不时地在郁绥的小腿前蹭来蹭去。 郁绥佯装不搭理,可乐绕着他转了好几l圈,有些可怜巴巴,随后窜到了沙发底下,把自己藏起来的一根大棒骨叼了出来,忍痛割爱给了郁绥。 郁绥被逗乐了,揉着它的狗头道:“瞧你小气的样,就一根骨头而已,还这么舍不得。” 说是这么说,但郁绥心底知道,可乐给他的是它最喜欢的玩具。 商诀从郁绥家的窗户里翻进来的时候,郁绥正和可乐额头贴着额头,笑得很是灿烂。 他身上那件黑色的T恤粘满了白色的狗毛,灰粉色的头发被萨摩耶乱拱,东一撮西一撮得乱翘,有些滑稽。 郁绥撸着狗头,耐心哄他:“还有两个月就放假了,你再忍忍,到时候我就能回来照顾你了。” 他掰了掰手指头,有些苦恼:“但是明年我们就要搬到新校区了,也不能继续把你留在这儿,但送回老宅,我担心丁叔吃不消……” 他絮絮叨叨讲了半天,有些口干舌燥,刚伸手去拿书桌上的水杯,就发现商诀正斜倚在门框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郁绥张了张口,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你是翻窗进来的?” 商诀站直了身子,推开门走进来,朝着他点了点头。 郁绥嘴角抽了抽,虽然两家离得近,从阳台这边翻过来也的确更方便一些,但到底还是危险。万一一个动作没控制好摔了下去,受伤的只有他自己。 “不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进来,专挑阳台,你是见不得光的小偷吗?”郁绥没好气地嘲讽他。 商诀自顾自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眉眼轮廓清隽又冷淡,嗓音散漫:“从这边进来比较方便,还不用麻烦你下楼来开门。” “万一你从上边摔下去,这辈子都不会觉得方便了。”他阴阳怪气提醒他。 商诀突然侧过头,漆黑的眸子闪烁着点点的亮光,他真情实感发问:“绥绥,你是在担心我吗?” 郁绥对他的厚脸皮已经能做到熟视无睹了,想也不想地反驳:“我是在担心我自己,你出了事,万一赖上我怎么办。” 商诀挑了下眉,拖长了调子:“这样吗?我倒是挺想一辈子赖着你的。” 郁绥白了他一眼,扫了眼自己满身狗毛的T恤,故意拍了拍可乐的狗头,朝着商诀扬了扬下颌:“可乐,上 ,陪这个哥哥玩玩儿。” 他说完,一头钻进了浴室去换衣服,完全不顾商诀的反应。 萨摩耶吃得胖,体积格外庞大,走起路来也慢吞吞的,它抬头看了眼商诀,又懒洋洋地趴了下去,并不是很想分出多余的精力来陪另一个人玩儿。 但没想到,商诀主动伸出了手。他试探性地摸了摸可乐的狗头,萨摩耶顺势躺了下来,朝他露出了柔软雪白的肚皮。 商诀犹豫了一下,学着郁绥的模样,缓慢地摩挲着可乐,然后猝不及防被舔了一口。 商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神色莫测,难耐地容忍了十几l秒之后,洁癖发作,把这点口水全都还给了萨摩耶。 回想起上次晚上偷偷捉弄郁绥的事情,商诀敛下了眸。果然,他只对郁绥才有无限度的容忍度。 ………… 天色渐渐暗下来,暮色四合,只剩下一点稀薄的光。 郁绥跟着商诀回了家,客厅的沙发上摆了两套正装礼服,是商诀提早便准备好的,很基础的款式,没什么复杂的花纹或样式,不至于喧宾夺主。 郁绥扫了一眼,两套礼服款式完全相同,只有颜色是一黑一白。 商诀的心思昭然若揭,郁绥懒得戳破,只觉得这人幼稚。 同样的招式,上次冲锋衣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一次了,这次又用,商诀的花招都没点新鲜的。 他拿起衣服,在客厅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一间敞开的客房,只好询问:“我去哪儿换?” 郁绥的语气有些干巴巴的,毕竟换做之前,他都坦坦荡荡,直接在商诀跟前脱了衣服直接换了。可商诀和他表白之后,郁绥总觉得,两人之间纯洁的友谊已经变质了,再这么坦诚相见,他多少有点不自在。 商诀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也没故意刁难,将他带到一间特地打扫出来的客房,随后礼貌地关上了门。 这回反倒换了郁绥有些不适应,商诀难得眉出言调侃他,难道是藏着别的坏招吗……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思索,动作格外迅速,不过短短几l分钟就已经收拾齐整,推开了门。 门前猛地窜出来一直金黄色的猫,吓了郁绥一跳。 与可乐的发胖不同,c是实实在在地长大了不少,毕竟郁绥第一次见它时,它才两个月大,只有小小的一团。 郁绥俯下身,将猫抱了起来,c倒是一点都不怕他,亲昵地用脑袋蹭着郁绥的手。 商诀动作比他慢,从二楼卧室下来时,郁绥下意识抬头看过去。他步履缓慢,一边走,一边不适应地调整着身上的领带。 指节修长的手拽着深黑色的领带,商诀偏了偏头,动作隐隐透露出几l分不耐烦来。 郁绥的指尖微微蜷缩,觉得商诀如果再戴上一副金丝框眼镜的话,还挺像电视剧里那种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 商诀选的是那件黑色的西装,他平时很少穿这样的深色,衣柜里不是白色衬衫就是那两套校 服,这件西装剪裁得体,衣料挺括,衬得他气质矜贵冷峻,隐隐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模样,像个稳重的成年男人。 “怎么不系领带?”商诀站定在他的面前微微挑眉。 郁绥抱着猫,还有些发愣:“不习惯系那个东西,总感觉勒得慌。” 商诀将粘在他身上的猫毛捻起来,语气熟稔自然:“可是不系领带,这么一身白,看起来不太好看。” 他摸了摸郁绥怀里的猫,太久没见,c对他反倒有些生疏了,金渐层窝在郁绥的怀里,用湖绿色的眼睛盯着他看。商诀笑起来,用食指捻着金渐层下巴上的软肉,缓慢地摩挲着,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要不要我帮你系?” 郁绥想了想,毕竟是宋臣年的成人礼,也不好太过随便,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意了。 商诀转身进了方才的客房,将领带取了出来,除此之外,手上还拿了个小巧精致的盒子。 金渐层被放到了沙发上,它站在沙发的靠椅上,看着商诀缓慢地靠近郁绥。 两人的距离贴的很近很近,郁绥只要稍稍一动,发丝就能擦过商诀的脸颊。 商诀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搭在郁绥的后颈上,发丝窜进衣领之中,被商诀慢悠悠拨开。郁绥的全身都绷得很紧,想要躲开,又觉得太过刻意,强撑着没动。 时间的刻度好像被刻意放缓,商诀的呼吸都被无限拉长。 郁绥完全没心思在意自己的领带被商诀系成什么样,只想快点逃离,黑色的领带在商诀的指尖穿梭,打了一个很漂亮的结,和商诀胸前的样式相同。 商诀满意地掠过郁绥的脸,缓慢将右手放置到郁绥的喉结上,轻轻按了下。 男生的喉结本来就敏感,商诀不轻不重地这一下,直接把郁绥浑身都点着了。 “绥绥,你怎么这么紧张?”他眼睫垂着,眸光漫不经心地投向郁绥急速上下起伏的喉结。 郁绥眼睫眨了又眨,只能反驳:“我没有紧张。” 商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让他离开,将之前手里的盒子打开,取出了里边的胸针。 是一枚淡蓝粉色的胸针,郁绥看了眼,像是朵盛开的花。 “给我戴这个干什么?”他不解,毕竟他之前都没戴过这个东西。 商诀帮他佩戴好,神色自然:“胸针是和这件西装是配套的,我觉得好看,所以留下来了。” 郁绥不疑有他,低头去收拾自己身上的猫毛了。 “不问问这枚胸针是什么花吗?”商诀口吻随意。 郁绥端详了半晌,觉得眼熟,但不是很确定,毕竟这枚胸针有点抽象。他试探性开口:“绣球吗?” 商诀的眉眼弯起来:“对,是绣球,也是无尽夏。” 是上一次郁绥送给他的那一捧无尽夏。 这枚胸针是他拜托之前在M国的设计专业的同学制作的,是商诀根据那捧花自己画的。原本是想等郁绥生日送给他的,但显然,他忍不到那个时候 。 - 宋臣年的成人礼没有选在酒店,而是将场地选在了宋家的老宅。像是所有豪门世家一样,宋家的宅子坐落在一座略显偏僻的山上,占地面积极广。 郁绥和商诀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宅院之中很是热闹,来往的宾客都穿着正装,里边有不少都是郁绥认识的长辈,他带着商诀一一打了招呼,缓步往庭院中心靠近。 这一段走廊很长,廊上挂着漂亮的灯笼,在夜色里散出柔和的光,将所有人的脸都模糊了几l分。 宴会中心,宋臣年正站在宋父身边陪他迎接宾客,几l番寒暄下来,脸都快笑僵了。 见郁绥过来,小少爷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他按捺住自己的表情,拽了拽宋父的袖子小声道:“爸,郁绥来了,我去找他说两句。” 宋父也看出了宋臣年的不适应,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加阻拦,利落地放了人。 宋臣年终于有了放松的机会,长松了一口气,朝着郁绥飞奔而去,将两人拽去了角落之中。 “我靠,绥绥。你是不知道那些长辈有多难缠,拽着我问这问那,要么就是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宋臣年絮絮叨叨的,觉得灵魂都要出窍了:“我都有点后悔办这个成人礼。” 郁绥伸手拽了拽他的包子脸:“你昨天晚上不还嘚瑟终于十八岁了吗?” 宋臣年苦哈哈地笑了下:“我也没想到这么麻烦啊。”说完,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得不怀好意:“反正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到时候,这份苦你也得受。” 郁绥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唇角:“我可没打算办。” 商诀和宋臣年同时惊讶发问:“为什么?” 郁绥不明所以地扫了两人一眼,不明白他们在激动什么。 “这么大一场成人礼办起来多麻烦,我可没那么多时间。” 宋臣年张了张口,一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郁绥的外公和郁瑶接连去世,郁绥又和宋朗华闹得这么僵,全家上下唯一能帮他操持的也只有丁叔,但丁叔年纪大了,按照郁绥的个性,是绝对不可能劳烦他老人家去搞这些事情的。 宋臣年心中百感交集,觉得自己的兄弟可真他妈的惨。 但比起生日宴,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他环顾了下四周,瞧见没有人过来,小声询问郁绥:“那你18岁之后,不就能继承阿姨留给你的财产了吗,宋朗华没再来骚扰你?” 郁绥摇了摇头:“他倒是想来找我,我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我妈留给我的律师团一直没有向他发难,就是在等我成年,所以他现在还做着能掌控郁氏的春秋大梦呢。” 宋臣年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放心了不少。不过想到另外一件事,他又有些头疼:“那什么,今天你那个便宜爹好像也来了,本来都没给他发邀请函,谁能想到他居然用你的名义厚着脸皮过来,真是恶心人。” 宋臣年小孩心性,骂起人来更是毫不客气,瞧样子,比郁绥都生气。 郁绥失笑,温和提醒了一下宋臣年:“别管我了,你哥喊你过去继续当门童呢。” 宋臣年转身回头看了眼自家大哥,满脸惆怅,只能先安顿郁绥:“那你先去吃点儿东西,我记得今天有个你很喜欢的蛋糕,就那个香柠芝士蛋糕,你记得多吃一点儿。” 郁绥点头,也没多客气,带着商诀往蛋糕的方向走。 - 庭院中的灯火星星点点,璀璨异常,将这一片浓深的夜色照得发亮,觥筹交错间的声响融在其间,显得格外热闹。 商诀留心了宋臣年方才说的那番话,一边帮郁绥夹了一块香柠芝士蛋糕递过去,一边询问:“你不喜欢这样热闹的生日宴会吗?” 他原本想要在那天帮郁绥准备惊喜的。 郁绥睨了他一眼,满不在乎:“还好吧……” 其实之前是和喜欢的,因为郁瑶每年都会搞得很隆重,还会制定不同的生日主题,让他带同学到家里来玩儿。只是郁瑶去世之后,没人再肯为他花这么多心思了。 郁绥咬了口蛋糕,含糊道:“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不过要是和宋朗华站在一起迎宾是挺不喜欢的……” 郁绥说着,眸光随意落到了远处,然后微微凝固。 -! 第 70 章 连载 手里的叉子一下子没入蛋糕最底,和盘子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这动静不大不小,却也足够吸引了商诀的主意。 郁绥原本站姿懒散,小口小口吃着蛋糕,神色放松,此刻脸色却有些苍白,眉眼间流露出明晃晃的厌恶之色,就连呼吸也有些急促。 商诀对他的这一反应并不陌生,他下意识地转过身,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入目却是一种不甚熟悉的脸。 那是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眉眼轮廓却有种很淡的熟悉。 商诀皱起了眉,在看到他身后衣冠楚楚、正在和别人热络寒暄的宋朗华之后,转瞬明白了这份熟悉来自于哪里。联想到东城豪门圈子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商诀在一瞬间就确定了那人的身份。 是宋朗华的私生子,魏延。 商诀的眼神暗下来,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挡住了郁绥的目光。 郁绥攥着刀叉的手很用力,指骨的位置隐隐泛着白,商诀握住他的手,慢慢地掰开了手指,将他手里的餐盘放回到了餐桌上。 商诀捏了捏他的手指,察觉到郁绥的指尖有些微凉之后,将他的手牵得更紧:“不喜欢吃的话就不吃了,我带你回家去吃点别的东西。” 商诀牵得太紧,郁绥仰起头看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身体里僵住的血液也重新流动起来,他抿了下唇,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事,只是见到了倒胃口的人而已。” 他话音刚落,那对让人倒胃口的父子俩就发现了蛋糕旁的郁绥,相携朝他走了过来。 郁绥的脸色越发冷淡,那双好看的狐狸眼挑起来,生出几分凌厉之色。 “小绥。”宋朗华叫了他一声,站在他身后的魏延眼底流露出愤恨与嫉妒。 郁绥嫌恶地撇开脸,没施舍给这两人半分好脸色。他的抗拒与厌恶没有丝毫掩饰,宋朗华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却还是努力维持着表情,朝着郁绥伸出手。 “小绥,爸爸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之前去找你,你居然一直躲着不见我,爸爸真的很伤心……” 郁绥挑起眉,不客气打断他:“伤心什么,伤心没从我这里捞到好处,还是伤心没搭上商诀?” 心思陡然被揭穿,宋朗华的脸一瞬间僵住,反倒是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魏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转过头看向商诀,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商诀站在郁绥的身前,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他和宋朗华与魏延隔绝开来。他的瞳孔很黑,垂晲着人时,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更加鲜明,显得很是不近人情。 魏延的眼睛转了两圈,一瞬间想通了宋朗华最近对郁绥态度转变的原因,他的指甲嵌进掌心,朝着商诀和郁绥笑了一下:“郁绥哥,你身边的人有些眼生呢,我之前都没有见过,是你交的新朋友吗?” 魏延长得并不差,甚至于五官轮廓上的某些地方和郁绥还有几分相似,仔细端详一下,两人还真能看得出是兄弟。 只是相比魏延,郁绥长相上更多是遗传了郁瑶的明艳大气,两相对比,便显得魏延那张脸清秀寡淡,有种说不出来的小家子气。 宋朗华听到魏延的话,赶忙给他介绍:“小延,这是你商爷爷家的孙子,商诀,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 魏延点了点头,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商诀哥。” 郁绥一把将商诀扯了回来,护在自己的身后,他双手抱臂,对着魏延嘲讽:“少在这儿恶心人,你再多说两句,小心我直接把蛋糕扣你头上。” 魏延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委屈地瞥了眼商诀,委屈开口:“郁绥哥,你就算再怎么讨厌我,也不该在商诀哥面前闹笑话……” 郁绥觉得自己的隔夜饭都要被魏延给恶心出来了,他面上的表情越发冷,身上的气压也不住地降低,将这一片小小的空间牢牢的占据。 “我和你们不熟,犯不着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听着的确很恶心。”商诀冷淡开口,锋锐的目光如刀一样直直戳向魏延:“还有,据我所知,我父亲目前还算洁身自好,不会凭空冒出来一个私生子叫我哥哥,我想,你大概是攀错关系了。” 魏延这两年频繁被宋朗华带到各种重要场合,受到的待遇虽然说不上众星捧月,但也没人敢这样直接挑明他的身份,让他下不来台,他的脸气得青一阵红一阵,嘴唇不住颤抖着。 但商家又实在得罪不起,他想了想,调整了下心态,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下:“商诀哥,你误会了……” 商诀沉下脸,他的眉骨本身就高,衬得眼窝深邃,骨像立体而锋锐,笼了层利剑出鞘般的寒芒,冷峻又疏离。 他们四个对峙的气氛太过僵持,周围有人察觉到不对,越来越多的目光朝着这边扫视过来,就连先前离开的宋臣年都因为这点动静从宴会的另一边匆匆赶了过来。 “怎么了啊?”宋臣年的话卡在了一半,在看清魏延的脸时,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商诀从一旁拿了杯香槟,在手中晃了两下,不慌不忙道:“没什么,只是你们家今天的垃圾分类可能没有做好,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进来。” 他的语调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可偏偏这样不紧不慢的调子最为嘲讽,宋臣年快被他的阴阳怪气笑死了,配合起他的话来:“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这儿怎么有股子臭味。我应该好好教训一下我们家打扫卫生的阿姨,怎么还没把垃圾清理出去。”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可宋家和商家魏延一个也得罪不起,只能忍着。 宋朗华害怕丢人,早在人群向这边聚集的时候就默不作声地逃开了,等到魏延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这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绥绥,我们要不换个地方待一会儿吧。”商诀伸出手,虚虚揽了下郁绥的腰,他勾唇笑了下,眼里的笑意璀璨明朗:“你知道的,我有洁癖,受不了脏东西靠近我。” 他说就算了,语气还越来越委屈,活像被人欺负了一样,对面的魏延被各种鄙夷 嫌弃的目光巡视着,气得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宋朗华自以为掌握了郁氏,经常带着魏延在圈子里高调行事,早就有人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了,此刻有商诀做了筏子,自然有人上赶着来奚落他。 “一个私生子而已,还敢后厚着脸皮来这种场合,真是没有半点教养……” “瞧你说的,他哪儿来的教养,没人管也没人教,还每天嚷嚷,以为自己是大少爷呢,啧,白日做梦也要有个限度。”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能指望着他什么……” “要我说,也就是郁绥现在在叛逆期,要是郁瑶还在,哪儿能轮得到他们在这儿兴风作浪……” 魏延气不过,想要上手来扯郁绥的袖子。刚伸出手,还没等摸到人,一直在郁绥身后的商诀倏地将一整盘的蛋糕端了起来,砸到他的身上。 黏腻的奶油和蛋糕胚体胡乱粘在价值不菲的礼服上,魏延浑身上下都被糊了各式各样的果酱,整个人狼狈不堪。他震惊无比地看着没什么表情地商诀,指着人,“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郁绥也被商诀的眼疾手快震惊了一下,他的嘴唇动了两下,说不出话来。 商诀微微颔首,将盘子放回到了原处,脸上没什么歉意:“抱歉,手滑了一下,相信你不会介意吧。” 魏延一脸麻木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不在意来,被觉得丢脸的宋朗华给硬生生拖走了。 商诀垂下眸,扫了眼自己沾到奶油的手和外套,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他转头朝着宋臣年道歉,这次语气倒是真诚多了:“抱歉,在你的生日会上干这种事,给你添麻烦了。” 宋臣年一向和商诀不对付,这次倒是一反常态,哥俩好地撞了撞商诀的胸膛,朝着他挤眉弄眼:“没事儿,你这回课总算是帮我和郁绥出了口恶气,你别说,你刚刚动手那一下还挺帅的。” 宋臣年说着说着来劲儿了:“可惜只给他扣了一盘子蛋糕,你要是能揍他一顿就好了,你的身份压在那儿,他估计连个屁都不敢放,啧,想想就爽。” 商诀低下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答道:“也不是不行。” 郁绥被这俩人的你来我往弄得哭笑不得,心间蒙上的那层阴霾逐渐散去,转而涌上一股暖流。 商诀和宋臣年平时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在维护他这一方面来说,比谁都积极。 “好了,别贫嘴了。宋臣年,我带商诀去客房处理一下他身上的奶油,再忍一会儿,他估计要发狂了。” 宋臣年也明白商诀的毛病,摆摆手,利落放了人。 - 月色清浅,遥遥悬在天边,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住了一大半,只在地上投映出一层稀薄的银辉。 相比起正厅的繁华与热闹,客房明显要安静得多,只有偶尔从洗手间溢出来的一点水流声,才能让人发觉这里边还有人。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郁绥解锁看了一眼,发现 是个陌生号码,但里边的信息一看就是魏延发来的,毕竟也没有人会这么无聊。 [郁绥,你攀上了商家又能怎么样,爸爸不还是不要你,不要你妈。你知道吗,下个月他也会给我举办一场成人礼,和宋臣年的一样盛大,还会在生日宴会上宣布我就是宋家的少爷。可你呢,你什么都没有,还不是一个可怜虫,只能一个人躲在外边。] 他的恶毒几乎要溢出屏幕,郁绥却早已对此见怪不怪,甚至都能做到熟视无睹,熟练地将这串号码拉黑,眼不见为净之后,郁绥将手机收了起来。 商诀站在他的身后,顺着屏幕扫了一眼,眸光瞬间冷下来。 他身上沾到的芝士和奶油并不多,只是刚才用的力道太大,才溅了上来。 郁绥帮他用纸巾擦了个干净,但上边还是免不了留下了一小团的污渍。 “怎么还学会用东西砸人了,这么幼稚。”郁绥看着黑色礼服上的那点污渍,扯扯唇角,调侃道。 商诀拨弄了下衣领,说:“不想让他碰到你。”他扫过郁绥仍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微微叹了口气:“绥绥,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说出来,不需要自己憋在心里。” 郁绥的眸光微微凝滞,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我有什么不舒服的,他们还不至于能影响到我的心情。” 商诀看着他的脸,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郁绥的发丝很软,也很柔顺,就这么软趴趴地贴在掌心,触感极好。 郁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但大抵是商诀的眸光太过温柔,他竟然没有选择躲开,也没有选择警告商诀不许对他动手动脚,而是就这么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商诀动作。 “那他们影响到了我的心情,我可不可以惩罚一下他们?”商诀问。 郁绥更懵了,没弄明白商诀突然提出这件事的意图:“你要干嘛啊?” 商诀垂下眼睛,那双黑沉的眸子倒映出他的脸来,眉眼轮廓清隽又温柔:“大概是,让爷爷施压停止和他们的所有合作,又或者是搞一点小动作,总之,需要他们付出一点代价吧……” “如果爷爷不愿意,我可以求求他,他应该就不会拒绝了。”商诀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谈论明天是什么天气一样。 可哪怕郁绥再怎么不懂公司的事,也知道商诀这轻飘飘的这几句话实现起来有多难,他忍不住发问:“商诀,你疯了吗,你知道这会损失多少钱吗?” 商诀的手落到他的后脑勺上,缓慢地摩挲了一下:“可是你不开心,绥绥,我想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郁绥忍不住吐槽:“你怎么这么幼稚。” 商诀揽住他的肩膀,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绥绥,这不是幼稚,是偏爱,独一无二的偏爱。” “世上人人都有偏爱,各有不同,而我最偏心你。” “所以不管你是想要天上的云,还是要夜里的月亮,只要我能做到,都会尽量满足你。我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所以绥绥,”他抿了下唇,轻轻把他揽入怀里:“不开心的话,能不能让我抱抱你?”!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71 章 连载 内心一块坍塌的废墟开始缓慢地重建,空荡荡的躯壳好像凭空生出了血肉,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从中挣扎、萌发出拔节的骨骼,将他暗哑的生命填满。 郁绥拨了拨指节,窗外的灯光在玻璃上涣散出模糊的光晕,他垂下眼,斑驳的光影落了下来,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像是一株不肯弯折的嫩竹。 他没有躲开商诀的环抱,却还是想要逞强:“我没有不开心。”他说。 商诀轻轻发出一个“嗯”的音节,然后示弱一般求饶:“那现在我很不开心,绥绥,我今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掉了,你可以安慰我一下,抱抱我吗?” 沉默一点一点在寂静的空间里扩散,商诀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像是和缓的水流。 郁绥抿了下唇,试探性地伸出手,拍了拍商诀的背。 这是一个回抱的姿势。 郁绥耳根悄悄攀上了一抹薄红,他嘴硬道:“就抱一会儿,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绥绥。”商诀应他,不动声色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郁绥微微有些呼吸不上来,偏过头,视线落到远处:“都多大人了,还一天到晚要安慰,你当你是小孩儿吗?” “只有小孩子才能得到安慰吗,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苛刻了?”商诀顺着他的话,语调有些漫不经心:“那就当你是小孩子……” 他听到商诀低低的笑了一声,大概是强忍着,就连胸腔都忍不住微微震动,胸膛起伏时的弧度一动不动传递给了郁绥。 察觉到郁绥的杀人一样的视线,商诀的喉结轻轻滚了下,慢吞吞地改口:“哦——不对,说错了,那就当我是吧。”语气像是被逼无奈,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郁绥无语坏了,但也知道商诀这样嬉皮笑脸和他讲话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再想宋朗华和魏延。他的唇瓣嗫嚅了一下,又消匿于无声。 商诀要比郁绥略微高一些,肩膀也要宽阔许多,能将郁绥严严实实地圈进自己的怀里。 郁绥的脑袋被按进了商诀的颈窝里,男生宽大的手掌抵在他的后腰上,却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好像真的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拥抱,郁绥从中没感觉到任何的暧昧或旖旎。 只是商诀真的像哄小孩儿一样,虽然揽得紧,却还腾出一只手,不是轻轻拍拍郁绥的背,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视的宝物一般。 难得的静谧与安宁环绕在身边,郁绥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商诀柔软的黑发在不经意间扫过他的鼻尖,有些许的痒。郁绥侧了侧身子,闻到了商诀身上很好闻的味道。 像是沉溺在海底的深处,漫无边际的潮水一阵一阵翻涌而上,微咸的气息混杂着干净的薄荷气味萦绕在鼻尖,甚至还有一点商诀身上惯常出现的酒精的味道,很微弱,存在感却极强。 分明这样斑驳的味道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可出乎意料的,郁绥很喜欢,甚至觉得安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自己最 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时候的他的确是一个很不讲道理的小孩子,能够肆无忌惮地钻进郁瑶的怀里,和她讲述起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 所有的声音都褪得很远,微茫的夜色里,郁绥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商诀。 还有他的拥抱。 时间缓慢而疾速地流淌,郁绥抵在商诀颈窝的下颌有些发酸,他试探性地收回了手,想要脱离这人的怀抱,却被扣着没法动弹。郁绥没了办法,只好伸出手戳了戳商诀的后背。 “商诀,好了吧?抱的时间太久了。”他小声道。 商诀却没有松开手,他的五指穿梭进郁绥的发间,扣着人的后脑勺,缓慢地将人往怀里带。 “再抱一会儿。”他微微侧过头,腰弓了一下,将自己的头埋进郁绥的肩窝蹭了蹭:“我还是不开心。” 他的语气无辜,像耍赖的小孩一样。 本就极尽的距离一下子消失,温热的皮肤触感从彼此的身上传来,郁绥抬了抬手,有些受不了商诀这副耍无赖的样子,想要将人往外推。 “已经够了,商诀,你不要得寸进尺。”他语气暗含着威胁。 商诀将他略微松开了一些,发丝若即若离地扫过郁绥的脸,温热的吐息徐徐落在郁绥的耳廓,像是在故意往里边吹气。 先前那股纯洁无辜的气氛瞬间消失,暧昧像藤蔓一样攀升而上,缠绕住了怦怦乱跳的心脏。 商诀侧过头,落在郁绥后脑勺后的指尖勾了一下,挑起了一缕发丝。 郁绥的眼睛很亮,在黑沉沉的夜色里,闪着细碎的光,商诀却在其中看见了他的无措。 商诀的眸光垂落下来,盯着自己指尖上那一抹鲜艳的粉,问出了自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郁绥,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粉色?”他的语调很轻,像是情人之间最亲密的呢喃。 郁绥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商诀没再阻拦,只是有些失落地扫了眼刚刚揽着他的手。 郁绥太瘦了,这件礼服腰部的尺码原本还要再宽一些的,此刻西装外套被脱了下来,只有单薄的衬衫,便勾勒出一截纤韧的腰身。 郁绥听到商诀莫名其妙的问题,微微皱起了眉,并不是很想回答:“喜欢就是喜欢,哪儿又那么多为什么?” 商诀若无其事地抛出下一个问题,丝毫没有被郁绥的话打击到积极性: “那为什么会染粉色头发?” “当时你多大,高一吗,还是刚刚中考完,不担心被老师骂,又或者,不担心被学校劝退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来,郁绥被问的有些烦,他不耐烦地“啧”了声,没什么表情地开口:“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他的狐狸眼挑起来,不满地瞪着对面的人。 商诀被他这么凶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抬起下颌,注视着郁绥,他黑沉的眸子中倒映出郁绥的脸,就这么看着他,很是专注。 “是因为阿姨吗?” 他缓慢地抛出了自己的 猜测,面前的郁绥显然僵了一下,商诀知道,自己猜对了。 指尖那缕发丝滑落,郁绥的严重闪过一丝惊愕,像是宰平静幽深的湖水之中扔下一颗石子,溅起了阵阵的涟漪。他的唇瓣抿着,并没有着急回答商诀的问题。 商诀并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亦或是,等待他的沉默。 学校里其实有很多关于郁绥染发的猜测,有说他叛逆期想挑战学校权威的,有说他和一中门前那群不学无术的混混学坏的,但更多的说法是,他是为了引起宋朗华的注意,想用这种方式让父亲关注自己的,但商诀知道,他们所认为的这些原因都是假的。 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难发现,只要认真观察过郁绥家里那几个小的相册摆台就能发现,是郁瑶喜欢这个颜色。她有很多件这个颜色的衣服,还在化疗之前,很任性地去染了这样一个出挑的发色。 商诀想,郁绥大概是在用这种方式怀念郁瑶。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这回轮到郁绥先开口了,只是带着些许的犹疑。 商诀看着郁绥的眉眼,很小声地说:“因为我想多了解喜欢的人一点。” 郁绥的眼尾向上勾了勾,眸底盛满了碎光,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只剩下哑然。原本告诉商诀好奇也没什么,告诉他原因也无所谓,可他偏偏说出这样的话。 就像是某种大型猛兽察觉到了猎物的弱点,并不着急捕获,而是游刃有余地逼近一点一点地试探着他的底线在哪里,把他逼得连连后退,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好像,并不排斥商诀的靠近。 意识到这一点后,郁绥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他的眼睛无意识地乱瞟,在看到商诀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自己时,又越发慌乱。 “看什么看,不许盯着我看。还有,你那张喜欢乱说话的嘴不想要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他语气之中包含了威胁。 商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复又摇头:“可是绥绥,我也很需要我的嘴,我需要用它来说出安慰你的话。” 郁绥噎了一下,兀自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商诀以为,郁绥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姗姗来迟的给了他答案。 “商诀,你知道吗,吃抗癌的药会掉头发,做化疗也会,而且会掉很多很多。”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再低一些,商诀就无法听清他话语里的难过。 郁绥偏过头,漂亮的眼睛看向窗外,眸光落得很远很远:“我妈那个时候特别崩溃,头发一把一把的掉,还要忍受发病时的痛苦,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想再治疗了。” “我记得那个时候,她每个晚上都在哭,但都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哭,因为她怕我担心,怕影响我的中考,怕影响我的未来。” 空荡荡的夜色里,郁绥的声音艰涩:“所以哪怕化疗再疼,手术的风险再大,她都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当时为了方便治疗,需要把所有的头发全都剃光, 她那么喜欢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啊。所以这件事拖了很久,拖不下去的那天,她就很任性地去理发店把所有头发都染成粉色了,说是要最后漂亮一次。”郁绥说着,突然笑起来:“理由特别幼稚,因为她年轻的时候就想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我外公不允许,还威胁她,敢这么干就用家法罚她。她气不过,这么多年一直惦念着这个事情。”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还是我后来翻她日记本才知道的。” “她染完之后,就帮我请了假,去游乐园疯玩儿了一整天。你看,她是不是真的很幼稚,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月光从窗户里落进来,照亮了郁绥眼底那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的眼眶微微泛着红,皮肤苍白,像是一盏单薄易碎的瓷器。 商诀的心脏揪了一下,温声应和他:“阿姨和你一样,都很可爱,也很有生命力。” 郁绥吸了吸鼻子,慢吞吞道:“你少来。可爱个鬼。你少用这种词来形容我。” “不过我也挺幼稚的,我妈剃光头的时候,我陪她一起剃了,她当时差点气死了,一边笑一边哭,问我是怎么想的,我说她要是怕变丑,我就陪她一起丑,反正我和她长得大差不差,我妈直接气笑了,说她才不丑。” 商诀第一次听到郁绥还有过这样的经历,盯着郁绥的脸看了好半晌,在脑海里努力勾勒出郁绥当时的样子。 脸庞大概要比现在稚嫩的多,也没现在高,看之前那张照片,脸上还会有一点没褪去的婴儿肥…… “那后来呢?” 郁绥眼珠子转了转,缓慢回忆。 后来。 后来郁瑶总是惋惜自己的头发,有时候还会在大半夜抹眼泪,白天的时候又很怅惘地摸着自己的光头,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把头发长回来。 郁绥当时跟她约定,她认认真真做化疗,积极配合医生,等他头发长长了,就染成郁瑶最喜欢的粉色给她看。郁瑶当时埋怨他不学好,可还是很期待。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期待的并不是郁绥染发亦或是别的,他们期待的,自始至终都是郁瑶的健康。 郁绥希望,妈妈可以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他长出头发,久到他顺利拿到一中的录取通知,久到他成年,久到……这一辈子郁瑶都能陪在他身边,长命百岁。 可是郁瑶没能等到那一天,但郁绥还是想完成这个承诺。 这个,独属于他和妈妈之间的承诺。 郁绥随口胡诌:“后来,我心智脆弱,受不了打击,就把这玩意儿染成粉的了……” 他拍了拍身下的椅子,站起了身:“好了,在这里呆的时间也够久了,我们该回去了,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有点饿。” “要不要回家吃?”商诀没拒绝他的要求,合理地给出了一个最佳解:“现在出去,可能又会遇到那些垃圾,不如和我回家,你可以带可乐过来,还能撸猫。” 提及家里那只萨摩耶,郁绥可耻地心动了,但有一个问题是—— “回家吃外卖吗?”他老实摊手:“我已经吃腻了外卖了。” 学校附近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家餐厅,这个点了,回去有一半都打烊了,与其回家吃速冻水饺,还不如在这里老老实实吃饱了再回去。 商诀看出了他的顾虑,微微颔首:“回家的话,我可以做饭。” 郁绥挑起眉,很是惊讶:“你还会做饭?” “会一些,之前上学的时候,我自己住的时间比较多。”商诀避重就轻:“满足你还是没问题的。” 郁绥半信半疑,“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相信你会做饭啊,我们俩今天真的不会因为食物中毒进医院吗?” 毕竟商诀看起来就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再加上那过分的洁癖,郁绥压根想象不出来他做饭的样子。 但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很老实地遵循了自己内心的意愿,跟在了他的身后。 “可你不和爸妈一起住吗,就算他们不做饭,也会有人帮忙吧,怎么还能让你一个大少爷学这个?”郁绥还是好奇。 商诀不紧不慢地睨了他一眼:“因为爷爷经常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他想让我多讨好一下未来的孙媳妇。” 他意有所指:“我想试试,一会儿能不能讨到他未来孙媳妇的欢心。”! 第 72 章 连载 就因为这句不着调的话,回家的这一路上,郁绥都没有和商诀说话。 出租车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窗外的灯火蔓延成一条流淌的光河,模糊的光晕投落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郁绥的侧脸轮廓在窗户上勾勒出一个阴影,格外安静与温柔。 前座的车窗开了一个小口,有凛冽的风从其中吹进来,将发烧的头脑吹得冷静下来。 郁绥忍不住想,商诀的花言巧语那么多,是不是从前就很有追人的经验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的游刃有余,显得他像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呆瓜。 他的手指搅了搅,不动声色地将头转了回来一点点,眸光偷偷摸摸地落到商诀的身上。 商诀的眼睛挺好看的,睫毛怎么那么长,鼻梁也很挺,唇形也挑不出毛病来…… 这种长相,一看就是校园论坛里经常辱骂的渣男长相,所以商诀,是不是真的谈过很多个女朋友? 郁绥想了下,也有可能是男朋友。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逐渐上涌,郁绥皱了皱眉,心头渐渐地涌上一层火,还说他是孙媳妇,这招不知道对多少人用过了,说不定学做饭也是为了那个喜欢的小姑娘, 想到这儿,郁绥没忍住,小声唾骂了一句:“渣男。” 被赶到前排的商诀疑惑回头,就见郁绥低着头,在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飞速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又偏过了头,脸上满是愤愤不平。 商诀:“?” 他刚刚好像什么都没做。 所以郁绥怎么又生气了? - 商诀说他会做饭并不是什么虚言,他和商父商母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更谈不上热络。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学校附近租住的公寓里。他社交圈子并不广泛,也没什么一起吃饭的搭子,自然而然地就学会了自己做菜。 两人进屋之后,商诀从冰箱里挑拣出了一块儿牛肉,想到郁绥并不怎么喜欢软烂的胡萝卜,又将蔬菜换成了红薯。 将牛肉切成小块儿,用清水洗净、焯水煮熟之后,再用葱姜蒜、八角、桂皮炒出香味…… 空气之中传来牛肉□□煸出来的油脂香气,商诀身上系着一条干净的围裙,站在灶台前,专心致志地控制着往锅里加的水量。 他换了件深蓝色的家居服,瘦削的肩胛骨从两侧突出来,有一种介于少年和男人的奇异感觉。 似乎是察觉到郁绥打量的目光,商诀转过身来,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在脸上落下渐次的阴影,他深黑色的瞳仁在灯光下格外明亮,衬得眸光很是温柔。 郁绥坐在商诀家的圆桌前,坐姿随意,懒懒散散的,没个正型。 餐桌上趴着圆滚滚的金渐层,正用脑袋拱着郁绥的手,蹭了他满手的猫,脚下的萨摩耶也不甘示弱,扒在他的腿上,讨好地摇着尾巴,弧度很大,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儿。 郁绥左手撸狗头,右手撸猫,闻着不远处传来的饭香, 有些神思恍惚。 他好像很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曾经以为,往后这十几年的人生,大概再也不会拥有的东西,在郁瑶去世的两年之后,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回归到了他的身边。 而这种感觉,居然还是商诀带给他的。 郁绥晃了晃头,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对劲。 他可能……真的要被商诀攻破防线了。 换做之前,郁绥一定会觉得这是个难以接受的坏消息,可现在…… 他看向给自己盛好米饭的商诀,突然觉得,这个消息可能也没有那么糟糕。 牛肉被盛在了陶制的盆里,炖得软烂,酱汁浓郁粘稠,旁边的红薯口感绵软,吸满了酱汁,有种别样的风味。 郁绥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商诀给他舀了整整一大碗牛肉,几乎要将碗给填满。 “多吃一点。”头顶传来商诀关切而细致的声音:“我看你今晚都没来得及吃什么东西,中午也吃得少。” 郁绥今天中午的确没什么胃口,大概是天气逐渐转凉,带走了他多一半的食欲。但没想到,商诀眼睛能这么尖。 他从碗里夹了一块儿红薯,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为什么红烧牛肉里的胡萝卜被你换成了红薯啊?” “我之前都没再别的地方看见过这种搭配,难道这是你发明的黑暗料理?”他咬了口红薯,有些口齿不清。 商诀的眸光在他的脸上巡视了一圈,轻轻抬起了眼睑,语调是一贯的漫不经心:“你不是不喜欢吃胡萝卜吗。” 郁绥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心脏深处泛出一点隐秘的满足感,他又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心情突然好起来。 可乐闻到了肉香,在他的腿边不停地摇尾巴,水润的黑眼睛里泛出一点可怜的神色,巴巴地望着他。 郁绥看了眼馋的流口水的萨摩耶,觉得有点好笑,他拍了拍可乐的头:“馋死你算了。” 他给可乐夹了一筷子肉,然后托着腮看着对面的商诀,很真心实意地发出赞叹:“商诀,你厨艺真不错。” 商诀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他的眉眼线条清隽而温柔,嗓音低沉:“那这算讨到你的欢心了吗?” 他织就了一张巨大的网,步步紧逼,引他深陷。 郁绥想到他方才开的那个玩笑,又或许是,那句话压根称不上玩笑,而是商诀的真心话。 他想了想,避重就轻:“只是讨到了我这个人的欢心而已。” 他咬着牛肉,刻意将“我这个人”这四个字加重,近乎是一字一顿,希望商诀能明白他的意思。 商诀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他点点头,像是要存心逗他:“那我回去告诉爷爷,他未来的孙媳妇对我很满意。” 郁绥皮笑肉不笑,磨了磨牙道:“可乐的确挺满意的。” 商诀也给萨摩耶夹了一块儿肉,动作慢条斯理的:“可我觉得,可乐的主人好像更满意。” 郁绥 又炸毛了,他怒气冲冲地甩了筷子:“什么孙媳妇,就算真的在一起了,谁做谁的媳妇还不一定呢。” 商诀抬起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皮肤上落下一层很淡的阴影,他嗓音很淡,却带着股腻死人的缱绻:“也不是不行,我不介意的。” “老公——”商诀拖长了调子。 郁绥的脸火烧火燎地燃起来,米粒卡在了喉咙里,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惊天动地,商诀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一边给他喂水,一边拍他的背:“太激动了吗?”他自顾自继续:“其实也不需要激动,毕竟我喜欢你,就会一直让着你的。” 郁绥顺过来气,咬牙切齿地喊他名字:“商诀!” 商诀慢吞吞收回手,看着郁绥泛红的眼眶和烧起来的耳根,轻轻挑了挑眉梢:“我在。” 他用拇指轻轻捻了捻郁绥眼尾呛出来的眼泪,自言自语道:“不过有一点不能让。” 郁绥抬头,喘着气,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商诀眉眼弯着,在心底慢条斯理地补充—— 床上不能让。 但他很识趣地没将这句话说完,毕竟再继续说下去,郁绥该真的和他生气了。 于是顶着郁绥疑惑的目光,商诀轻笑了一声,转移话题:“以后你就知道了。” 郁绥不想说话,但直觉告诉他,以后的自己可能并不是很想知道。 - 相比于短暂的秋天,在东城停留更久的好像是冬天。 今年的初雪好像来的格外的早,郁绥推开窗户,刚一抬头就看到了漫天的雪从高处降落,将向外延伸的树枝给铺满,像是一株结出雪花的漂亮的圣诞树。 这场雪下的格外大,郁绥瞥了眼窗外厚厚的积雪,猜测大概是从昨日的凌晨就开始下了。漫天的雪四散飞扬,落在手掌心,柔软的白色化成一滩晶莹的水渍,有些微凉。 郁绥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冬天,因为温度太低,要穿上又厚又重的衣服,还容易生病。但他又很喜欢下雪,尤其是喜欢在雪地里打滚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恣意和畅快。 窗户被从身后关上,呼啸的冷风被隔绝在外,郁绥一回头,就发现商诀站在自己的身后,对方的神色格外自然,温声提醒他:“少吹会儿风,小心感冒。” 郁绥摸了摸鼻子,倒也没说出反驳的话,他好像已经逐渐习惯了商诀对他的关心,并不会觉得有什么被指教的不爽。 商诀关上了窗户,转过身钻进了洗手间洗漱,他的头发有些乱,眼下也有些淡淡的青黑,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他最近半个月都是这个状态,精神不佳,有好多次还在半夜偷偷摸摸地藏在卫生间里玩儿手机。 郁绥不解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他之前也问过商诀到底在偷偷摸摸地干什么,这人眼神躲闪,恨不得找一百个理由来敷衍他,郁绥自觉没趣,也并不是很想去窥探别人的隐私,虽然生气,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洗漱过后,两人结伴下了楼。 学校里一片银装素裹,踩在地面上,能听到雪层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郁绥难得放慢了步子,左顾右盼的张望,通往教学楼的这一条路来往学生多,被学校里的保安大爷铲出了一条窄窄的小路用来通行。 而操场和小树林那边则是完全被积雪所覆盖了,郁绥看的津津有味,盘算起明天的体育课能不能打一场雪仗。 推开教室的门之后,郁绥先在门外抖了抖自己头上落下的一层纷白雪花,才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实验班的早自习一向是鸡飞狗跳的,今天也不例外,只是话题从每天的作业和难题转变成了窗外的雪,孟杰猜测,操场的积雪太厚,今天的跑操大抵会取消,级部估计会让他们出去一起铲雪。 这大概是今天最有盼头的一件事了。 郁绥将手里热腾腾的包子丢给前桌的宋臣年,尽职尽责的完成上一次的赌注,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向以往一样迅速转过身来接,而是趴在桌子上,困得不省人事。 “你昨晚去南非挖矿了啊,累成这样?”郁绥吸了口豆浆,戳了戳宋臣年的背。 累得要死要活的宋臣年终于找回一点精神气,慢腾腾地从桌子上爬起来,他瞥了眼商诀,又瞥了眼郁绥,只是后一眼夹杂着些许的哀怨。 宋臣年咬了口包子,有气无力地说:“你不懂,我最近活得连狗都不如,累死累活的,还不如去南非挖矿呢。” 郁绥挑了挑眉梢,好奇心被挑起来:“还能有比吃饭更让你上心的事?” 宋臣年神情突然激动起来,刚要开口,被商诀的咳嗽声给打断。 男生低垂着眼,正在整理着桌上新发下来的试卷。他用手掩着嘴唇咳了一会儿,好半晌才放了下来,唇色很是苍白,没什么精气神。 郁绥看了看他校服外边披的那件单薄大衣,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身体那么差还敢穿那么薄,这人有没有点生活常识。 郁绥起身,将开着的后门关上,没留下一道缝隙,商诀边上的窗户也被他顺手给关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郁绥突然杵了杵前排的宋臣年,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询问:“喂,宋臣年,你觉得热不热?” 宋臣年一脸懵,他看着穿的严严实实的郁绥,挠了挠头:“不热啊,你要是热的话把窗户……” 郁绥踹了脚他的椅子,截过了话头:“是挺热的对吧。” 宋臣年不明所以,但在郁绥的眼神威慑下,还是点了点头。 这霸王心满意足地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然后凶神恶煞地塞进了商诀的怀里。 “商诀,”他喊他的名字:“帮我拿着。” 商诀很是顺从地将郁绥的羽绒服抱进了怀里,没有一丝不满。 郁绥等了一会儿,发现商诀没有把羽绒服穿在身上的举动,眉头锁的更紧,他又不能直接说让商诀穿他的衣服,这样也显得太奇怪了吧。 思索片刻,郁绥又用膝盖撞了撞旁边的商诀:“我又觉得有点冷,把外套给我。” 商诀又将他的羽绒服递了回来,郁绥伸手抓了两下,像是在苦恼:“这件太厚了。”他瞥了眼商诀身上那件纸片一样薄的大衣,违心地说:“这样吧,我们换着穿,我看你那个就挺好。” 商诀挑起了眉梢,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但还是很听话地讲郁绥的羽绒服穿在了身上。 郁绥松了口气,有些嫌弃地拽着商诀的大衣问对面的人:“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穿这个?” 商诀捏了捏羽绒服膨胀的袖子,眸光细碎:“因为好看。” 郁绥用一种看傻逼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商诀笑眯眯指了指自己:“男为悦己者容。我怕我不好看了,你就更不会喜欢我了。” 郁绥的眸光停留在他那张病恹恹的脸上好一会儿,觉得头大:“谁教你的这么些歪门邪道?” 商诀将胸前的拉链拉得更上了一些,漫不经心道:“你啊,不是你说,要合理利用自己的美色吗?” 郁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真是病得不轻。” 前方的人声嘈杂,将两人的音量完全盖了下去,商诀眯着眼,缓缓道:“是喜欢得不轻。” 郁绥别过了脸,只剩下耳根的地方红得要命。 早自习过去的时候,商诀有些支撑不住,困恹恹地趴在了桌子上。前排的宋臣年倒是恢复了精神,在座位上叽叽喳喳地拽着史晓明讲着八卦,郁绥瞥了眼阖着眼睛的商诀,又瞥了眼宋臣年,又踹了踹这人的椅子,低声警告:“小点声。” 宋臣年不明所以,郁绥偏头咳了一下,和他解释:“我要睡觉。” 宋臣年:“你这不是还没睡吗?” 郁绥磨了磨牙:“我现在睡。” 他杀气重重地趴在了桌子上,分明没有一点睡意,还要被迫阖着眼,装出很困的样子。 都怪商诀…… 他没什么表情地想。 对面有笑声传来,郁绥睁开眼,就看见商诀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大概是笑得太过用力,这人笑着笑着又咳嗽了起来。 “你笑个屁。”郁绥有一种心思被戳穿的诡异感,红着耳根教训人。 商诀往他这边凑了一下,眸底倒映出他的脸来。 商诀:“可以拉一下手吗?” 郁绥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行,我没有和男生牵手的癖好。” 商诀垂下眼睫,有些失落:“小时候每次弟弟生病,我妈都会拉着他的手照顾他,那个时候我都很羡慕,因为生病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可能是从小到大的执念吧,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这么多年,我生病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 郁绥一把拉起了他的手:“闭嘴,牵手就牵手,哪儿那么多废话。” 商诀呼出一口滚烫的气,和郁绥十指相扣,笑意清浅:“绥绥,不用害羞,你这 是在关爱舍友,乐于助人,是要被奖励的。” 郁绥没吭声,他的左手被商诀牵着,右手正在纸上写写画画,一道题也没做出来不说,还在卷子上留下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线条。 妈的,商诀的手怎么这么烫。 他怎么也这么烫…… 难道他也生病了? 郁绥看了眼阖着眼睛的商诀,飞快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温度有点烫,再摸耳朵,烫的吓人…… 可他这一大早分明都很正常,想了又想,郁绥捞出自己的手机,在百度的搜索栏里敲敲打打—— 发烧会传染吗? 浏览器转了几秒,飞速地给出了答案。 发烧只是临床症状,不会传染。 他想了下,又删除这行字,重新敲了另一个问题—— 脸的温度突然变高的原因? 底下冒出了一个x乎的帖子,和他的问题大差不差,郁绥怀疑自己得了什么传染性很强的流感,为了商诀那弱不禁风的身板,还是点了进去。 底下第一个的高赞回答赫然映入眼帘: [你的头像皮球]:说那么文艺干嘛,这不就是脸红了吗? [格外寂静的夜晚]:突然脸红,lz是不是遇到帅哥了啊?估计得是惊天动地的那种。 [hliday1]:也不一定是帅哥吧,说不定lz是看见自己喜欢的人了,女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突然脸红很正常吧。 喜欢的人……? 郁绥做贼心虚一样地熄灭了手机屏幕,然后飞速扫了商诀一眼。 人还睡着。 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安慰自己。 他只不过是在关爱一个帅的惊天动地的舍友而已。! 第 73 章 连 第一节课是物理课,教室里几扇窗户都紧紧关着,没有一点风窜进来,整个教室都暖洋洋的,让人直打瞌睡。 郁绥原本不困,也被讲台上小老头慢吞吞的语速和拖长的调子搞得昏昏欲睡,他头歪了几下,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 旁边的商诀倒是清醒过来了,正端坐着,左手翻着书页,右手还牵着郁绥的手没有松开。 多媒体电脑上展示出了一道例题,老头用粉笔在一旁的黑板上写写画画,郁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悬挂着的小球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从一个变成两个,再变成三个,最后是摇摇摆摆的一圈。 困意席卷,郁绥眼睛一闭,一头栽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想用自己的胳膊垫一下作为缓冲,混沌的大脑提醒他,好像现在他的胳膊不在自己这里。 他的胳膊被人绑架了,绑架的那个人叫商诀。 下一秒,他垂下的头被人稳稳地拖着,郁绥感受到了羽绒服蓬松柔软的材质,他下意识地蹭了蹭,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混沌地睡了过去。 下课铃声在耳边叮铃铃响起的时候,郁绥才恍然转醒,他迷茫睁开眼睛,就看见从他座位前经过的人都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郁绥不解,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又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等等…… 郁绥揉眼睛的手一顿,猛地回忆起自己的羽绒服早就借给商诀了。所以他上节课睡觉的时候枕的是谁的手??! 他缓慢地移动脑袋,商诀正自然而然地收回手,只是那只胳膊的羽绒服袖子被压得扁平,商诀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估计是被压麻了。 郁绥胸口梗了一口气:“我上节课一直枕着你的胳膊吗?” 商诀闻言点了点头,微微甩了两下胳膊,来缓解那股蚂蚁啃噬一般的酸麻。 郁绥看着他的动作,有点羞愧,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蠢死了,胳膊都被压麻了,你不会把手抽回去吗?” 他刚睡醒,脑子不怎么清楚,嗓音也带着沙哑,不像是在骂人,反倒是像哼哼唧唧的猫。 商诀挑了挑眉梢,伸出手捏了捏郁绥的脸,然后被人一把拍了下来。 郁绥:“你干嘛摸我脸?!” 商诀随意寻了个借口:“有口水印,想帮你擦擦。” 郁绥慌忙摸了两把脸,在看到商诀促狭的目光时,陡然又意识到不对,羽绒服袖子上根本都没有水渍,他总不可能是醒过来时才流的口水。 发现自己被耍了以后,郁绥磨了磨牙,突然很想打爆商诀的头。 对面的人又咳了两声,脸上泛着层潮红,郁绥握紧的拳头重新松开,用舌头顶了顶颊侧,没吭声,拿起商诀的水杯利落走人。 两分钟之后,一杯滚烫的热水杯恶狠狠地掷在了商诀桌子上。 商诀掀起眼皮,就看见郁绥站在自己的桌前,手里还抓着一包999感冒灵。 “少说话,吃药。”他把感冒 灵塞进了商诀的手里。 商诀单薄的眼皮耷拉下来,病恹恹的??[,没有生气。但眼角眉梢之间却透出一股得逞的笑意来,他捧过水杯,黑沉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绥绥,我好像是风寒感冒。” 没记错的话,感冒灵是治疗风热感冒的。 郁绥的眉头锁起来:“不吃算了,我还回去。” 商诀将这包药塞进自己的桌洞里,然后趴下来,将窄窄的书桌堵得严严实实:“我吃,只是时间会晚一点儿,不然一会儿上课要睡过去了。下节课可是语文课。” 郁绥悻悻收回手,没再多说,只是看着商诀的脸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商诀没躲,很顺从地将额头贴了过去。 掌心下的温度有些烫,但没到高烧的地步,但郁绥又担心放任他这么烧下去会把人烧傻了。 “要不别上课了,去医院吧,我怕你把自己烧傻了。”他说。 商诀苍白着脸,掩着唇,声音有些虚:“只是普通感冒而已,早上的时候我已经吃过退烧药了,问题不大。” 郁绥还是不太放心:“要是中午还烧的话,你就立马给我去医院。” 商诀依言点头。 他过往生病都是这么过来的,基本上一个上午就会退烧,三天左右病情就会明显好转。但大概是太久没有生病,又或者是有些水土不服,商诀在大课间的时候,原本降下去的温度突然升上去,呼出的气息烧灼滚烫。 郁绥原本是跟着大部队到操场和篮球场清理积雪的,但想着教室里的商诀,还是不放心。 操场的积雪足有一尺厚,几个班的学生围在一起,从刚开始的认真清扫到最后的嬉笑打闹,再到用外套隔着手开始打雪仗,一时之间,整个操场都闹哄哄的,漫天的雪和雪球你来我往地在头顶飞过,洋洋洒洒一片。 身旁的宋臣年正欢快地团了颗雪球,打算往郁绥的身上丢,谁知这人一分眼神也没分给他们,只盯着教学楼的方向看了半晌。 “郁绥,你看什么呢?”宋臣年问他。 郁绥烦躁地皱着眉,思来想去,一把将手里的扫帚递给了宋臣年:“太冷了,我要先回去了。” 他话音刚落,就立刻转身往教学楼跑去,看背影很是焦急。 宋臣年蒙了,他看着郁绥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小声嘟囔:“你之前不是最喜欢打雪仗吗,怎么又嫌冷了?” 教室里,商诀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正虚弱地趴在桌子上,看起来情况很是糟糕。 郁绥见状,心里的烦躁更甚,他快步上前,刚打算伸手试一下商诀的温度,又想到自己刚刚在外边抓了雪,担心冻到商诀,他又使劲搓了几下手,促使掌心的温度回升之后,才敢去触碰商诀。 比第一节课的时候温度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再高一点,可能都能煮熟一个鸡蛋了。 察觉到有人靠近,商诀施施然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郁绥一脸的担心,他扯了扯唇角,强撑 着精神问他:“你怎么回来了,外边不好玩儿吗?” 郁绥狠狠地把胸前的拉链拉到最顶,又从书包里找了顶夏天的鸭舌帽扣在了商诀的头上,md,虽然有点薄,但好歹能挡风。 “不好玩儿,还有,你现在跟我去医务室。” 他语气虽然凶,但力道却并没有多大,生怕把商诀磕着碰着。 商诀意识到自己现在状况的确不怎么样,没有出声反驳,跟着郁绥下了楼。 学校医务室距离教学楼并不远,值班室的医生很眼熟,是上次就负责过商诀的那个医生,对方看见商诀的情况也没多说,迅速帮他量了体温,情况并不容乐观。 “烧得太厉害了,可能肺部有点感染,联系你们班主任去医院挂号吧,可能需要一点急效退烧药。” 医生手中拿着水银温度计,对准灯光看清刻度上边的字之后平淡出声。 商诀眼底一片猩红,表情很淡,但还是强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麻烦您了。” 郁绥急了,他从隔壁的座位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想把商诀按下去:“你站起来干嘛,医生都说了你情况很严重,你就好好坐在这儿,我去找岚姐。” 商诀笑笑,他一贯喜欢在郁绥面前示弱,可真的到了生病的时候,反而装出了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商诀说:“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你先回去上课,我去请假。” 郁绥的眉头快皱成一个“川”字了,他指了指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回去上课?” 他又不是白眼狼,更不是冷心冷血的人,怎么可能把商诀一个人丢在医院。 商诀见他误会,摇了下头,他的眼皮垂着,眸光却很亮。 商诀轻声安抚他:“不是让你丢下我一个人,下节课要划重点,马上又要到期中考试了,我想让你帮我记一下笔记。” 郁绥板着脸,气消了不少,但还是犹豫,“你不是说之前生病都没人照顾你吗?” 商诀没想到郁绥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怔了怔,随即摸了下对面人的头:“骗你的,想让你多担心我一下。” 郁绥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有些生气,但看着商诀病恹恹的样子,又不好发作。 他盯着商诀,半晌都没再说话。拜托旁边的校医联系了许岚之后,郁绥接了两杯热水丢到了商诀的跟前,等人来了之后,才硬邦邦冒出一句话:“随便你,你以后休想再碰我。” 他说完这句话,总感觉奇怪,想了想又更改了一下:“你休想再对我动手动脚。” “也不对……”他急了,总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越想越挫败,还不如不张这个嘴。 商诀微微仰起头,黑沉的眸子中泛出笑意,扯了扯他的袖子:“我知道了,先回去上课吧。” 郁绥原先还想陪商诀检查完再回来,听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也彻底生了气,他把袖子扯回来,脸上的表情硬邦邦的:“回去就 回去,我还不愿意陪你呢……” 他生气地踹了两下地板。 前台站着的许岚并没有听到两人的交谈,还在和校医确定商诀的情况,在手机备忘录记着什么。 郁绥瞥了眼忙完的许岚,又坐回了座位,他偏过头,耳朵根子有点红,他问商诀:“喂,除了重点,还有没有什么要的?” 商诀摇头:“没别的了,你认真听课。” 郁绥退开一尺,干巴巴地应了个“哦”,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你看完病给我发个信息,我中午去给你送饭。” 商诀眨了眨眼睛,眸光有一瞬间的失焦:“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有个屁的麻烦,我可不想被宋臣年嘲笑是白眼狼……”郁绥小声嘀咕。 许岚走近,想来把商诀扶到他的车上,郁绥看着商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还是主动站起来,把商诀的一只胳膊搭到了自己的肩上。 “岚姐,我来吧,他怪沉的,你扶不动。”郁绥给自己的乐于助人找了个借口。 外面朔风依旧,微凉的寒意拢了上来,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层细小的疙瘩,郁绥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握着商诀的胳膊,再次询问;“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吗,笔记叫宋臣年做也行,他成绩也不差啊。” 许岚站在他俩身后,挑了挑眉梢:“你们俩真是连体婴儿了啊,看个病都要守着?” 看得出郁绥的不放心,许岚开了车门,温声安抚他:“行了,有我在呢,郁绥你也别呆在这儿了,先回去上课吧。” 距离上课只剩下两分钟了,再不回去就有些来不及了,郁绥没吭声,只是松开了扶着商诀的手。 车子开出校园,将路上的厚厚的雪层压成薄薄的一片,郁绥盯着那辆车走远,才缓慢地收回眼,朝着教学楼飞奔而去。 赶在上课铃响之后,郁绥紧赶慢赶跑回了教室,他一手撑着门框,一手举起来,大喊了一声“报告”。 讲台上的老师扫了他一眼,也没过多苛责,让他进来了。 郁绥跑的太急,坐到座位上时还喘着粗气,在空气之中凝成了一团白雾。 前排的宋臣年发现商诀不见了人影,偷偷摸摸往后靠了一下,小声询问;“商诀去哪儿了啊?” “去医院了。”郁绥翻开书页,眉间有很淡的烦躁。 宋臣年有点惊讶:“他居然没拽着你一起,他不是干什么都要拖着你吗?” 郁绥的指尖捻了捻纸张,将眸光放到了前边的黑板上,也有点想不通。 商诀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学习,不就是个笔记吗…… 他叼着笔,有点忿忿地看着黑板上的字,他非得把这几节课的内容听明白了,然后揉进商诀的脑子里。! 第 74 章 连载 下过雪之后的气温骤降,到中午的时候,天空中的雪小了很多,只有米粒的大小,零零散散的飞扬着。 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宋婷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在台上讲着英语范文的例句,郁绥对这几个句子的结构很熟悉,大概摘抄了几个重点,开始频频打量着窗外。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最全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尽在[],域名[( 外边的天气还是灰沉沉的,笼了层阴霾,看不见一丝阳光。 郁绥心不在焉地转着笔,连本子上什么时候多出的几道歪歪扭扭的笔迹都没发现,距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郁绥去过几次语文办公室,许岚都没有回来,大概还在医院里奔波。 他皱紧眉,从桌洞里翻出自己的手机,删删减减了半天,也没发出去一条。 手机倏地在手心里震动了一下,郁绥低头一看,商诀先给他发了消息,对话框那一栏的备注早从表白那一天就从粘人包换成了商诀,配上商诀那个黑漆漆的头像,显得冷淡又疏离。 [商诀]:怎么输这么久? 郁绥按在屏幕上的手一顿,瞥了眼时间,他切到微信一共也就三分钟,时间哪儿久了。但很快又意识到,商诀大概一直盯着和他的聊天框,不然也不会把他当场抓包。 他有点尴尬,商诀那边又发来了一条信息,是个小白猫哒哒哒凑近屏幕的表情包。 [商诀]:怎么不理我,绥绥。 [商诀]:猫猫头哭泣.jpg 郁绥小心翼翼瞥了眼台上的宋婷,确认对方的视线没落到这边之后,小心回复他。 [midnight]:没什么,你情况怎么样了? [商诀]:绥绥,你在关心我吗? [商诀]:我好开心。 [商诀]:还在输液,很快就能回去。 商诀发来了一张照片,上边的挂着的点滴还剩下三分之一,郁绥估摸了一下时间,等他过去的时候,商诀差不多刚好能结束,没在意上边商诀的话,郁绥迅速敲了几行字过去。 [midnight]:我中午过去找你,你吃什么,粥还是面? [midnight]:炒菜也行,但是你只能吃素菜。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有些浓,商诀微微眯着眼,几乎能想象出电话另一端郁绥的样子,大概是蹙着眉,有些烦躁,但又忍不住担心自己。 他刚在屏幕上敲出一个“好”字来,眉眼微弯着,认真思索了一下自己要吃什么。郁绥不喜欢吃粥,比较喜欢吃面,但把面打包过来容易坨掉,口感会很糟糕,思来想去,商诀还是决定和他一起吃炒菜。 打字打到一半,屏幕顶端倏地冒出一条新的讯息来,商诀在看清上边的字时,眸光一凝,唇角的笑意都僵住了。 他的脸色很是难看,眸光垂落下来时,唇色苍白的吓人。 许岚帮他接了杯热水送来时,商诀仰起头,和她道谢过后又开了口:“许老师,我今天下午可以请假吗,家里人说想带我回家修养。” 许岚没什么犹豫地同意了,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输液之前,她就劝商诀,今天可以请假休息,但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还是要在下午坚持回去上课。 许岚当时还劝诫他别为了学习不顾自己的身体,商诀没吭声,只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许岚没办法,也只好同意了他的决定,怎么现在他突然又想通了。 大概是因为家里人吧,许岚摆了摆手,和他确定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放心。 原本她是打算等到商诀的家里人把他接走再走人的,但商诀抬了抬胳膊,再三向她保证马上就输完液可以离开了,催促她先回去吃饭,再加上今天有语文组的研讨会,许岚的确需要赶回去,这才匆匆离开。 看到许岚的背影在眼前逐渐远去,商诀坐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收回了眼神。 郁绥这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商诀的回复,刚想发一条催促的微信过去,对方却很快给了答复。 [商诀]:不用来了,绥绥。 [商诀]:许老师帮我带了饭,我刚刚才看到,不吃的话就要浪费了。 [商诀]:可能还要再吊一瓶水,时间会拖得很久,你在学校里上课吧。 他发完这条微信,又切回到了联系人的那一栏,手指在上边犹豫了很久,商诀还是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eve]:爷爷,让他待在你那里吧,我不想见他。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走廊里,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医院的白炽灯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萧索又嶙峋。 商诀垂着眼,眼神之中隐约露出一点迷惘和排斥,脸上的神色却冷得吓人,像是在周身长出了一层尖锐而细密的刺,抗拒着任何人的靠近。 - 范文的语法结构讲完,宋婷发了套新的卷子让他们做,郁绥从宋臣年手里接过了卷子,心思却全都飘到了医院里。 怎么时间突然又要延长,商诀平常不是很喜欢粘着他吗,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midnight]:你高烧又严重了吗? [midnight]:岚姐一个人照顾你能忙得过来吗? [midnight]:商诀? 他的脑袋乱糟糟的,也没心思做卷子,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商诀都没有再回复他。 他发出去的消息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一丁点的回应。 郁绥原本想直接打车去医院,但中午外出需要拿到班主任批的假条,许岚还没回来,郁绥压根出不去,除非他敢胆大包天的翻墙。 几番挫败,郁绥干脆把手机熄了屏丢在了一边,强迫自己认真写卷子,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宋臣年收拾完书包就回头问他要不要去吃饭,郁绥想了又想。还是拒绝了,他一个人也懒得去食堂吃饭,买了桶泡面拎回了宿舍。 一中的宿舍供暖早,温度比外边的冰天雪地要高很多,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又或者是别的。 泡面是郁绥之前常吃的口味,自从和商诀认识之后,他好像就再也没吃过这一类方便食品了。 油炸过的面条散出一阵麦香,上面飘着的红油有些许的辛辣传来,郁绥咬了两口,头一次觉得发腻,干呕了两下,彻底没了胃口,他将方便面丢进了卫生间里,然后躺在了床上。 今天一上午身边都空荡荡的,没有商诀在他跟前叭叭。 对面的床铺也干净整洁,冷冰冰的,没有商诀扯着他要这要那。 手机也没有再震动过,他发出的消息商诀一条都没回复。 是睡着了才没看到消息的吧,郁绥翻了个身,毕竟上次他在医院的时候,就一直枕着商诀睡,直到天亮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但这是白天,按道理来说,商诀应该没那么困啊,郁绥又翻了回来。 他睡不着,又从枕头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midnight]:商诀。 [midnight]:你什么时候回来? 微信依旧静悄悄的。 郁绥胡乱在床上翻了好几下,身下的床单都起了一堆褶皱,他烦躁地抓了两下头发,一整个中午都没睡着。 时间缓慢而急速地往前走,直到寝室里的闹铃响起来,商诀还是没有回来。 按道理来说,商诀发着烧,还刚输完液,不管怎么样都该回寝室来休息,但郁绥一直等到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硬是没见到半个人影。 猜测人应该是回教室了,郁绥又重新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来一条干净的围巾,又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个绒线帽塞进了书包里,就匆匆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他的衣服乱糟糟的,在寒冷的朔风之中穿行,大衣的边角上染了层微茫的白。 临近上课,教室里不像以往那样吵闹,而是出奇的安静,大家垂着头,都在忙碌各自的事情。 郁绥扫了一眼,几乎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有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依旧空无一人。 后排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冷风吹进来,遍体生寒。 郁绥把自己的书包塞进了桌洞,上课铃敲响,他侧过头,看向窗外。 校门的地方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学生的人影。 太阳没出来,积雪难以融化,被来往的行人踩踏成一汪汪脏水。 桌洞里塞着的书包掉出来半截,里边的围巾险些掉出来。 要是沾了灰,以商诀吹毛求疵的性格,这条围巾肯定是不会戴了,郁绥想了下,没像来之前把他囫囵塞进书桌,而是难得认真地把它认认真真地卷好才放进了书包里。 上课前二十分钟是一中划分出来的英语听力时间,郁绥用手支着下巴,听着广播里放着的英语男声,默默出神。 直觉告诉他,今天的商诀有些不对劲。 他轻轻眨了下眼睛,在卷子上写了一个c之后,趁着崔喜军没来检查,又摸出了手机。 [midni ght]:今天又发了五张卷子,我帮你整理好了。 [midnight]:不过听班长说还有几张你们竞赛生的卷子,需要自己去取,再不回来可能就被别人抢走了。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midnight]:喂,你再不回我,我就把你拉黑了。 [midnight]:我说真的。 时间静悄悄地过去,连带着上午的十几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第二节课下了之后,郁绥打定主意要出去。他去许岚的办公室绕了一圈,整个语文组都空无一人,他在崔喜军那里又是黑名单的状况,去了也是白去,当下之际,只能翻墙偷溜出去。 北门偏僻,年久失修,去那边的人也要少上很多,郁绥手里拎着包,偷偷摸摸地往之前的矮墙走。 或许是之前做这种事做多了,他熟门熟路的,神色十分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来要逃课的心虚, 却意外撞上了刚从教研组开完会回来的许岚。 两人看到彼此时都是一怔,郁绥率先调整了表情,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书包往身后藏了一下,率先发问:“岚姐,你什么回来的啊?” 他表情真诚:“我这一下午都没见着你。” 许岚满脸疲惫,摆了摆手,头痛道:“早回来了,还没等仅办公室呢就马不停蹄地来开会了,累死我了……” 郁绥闻言,眼睛微微眯起来,尽职尽责地扮演起一个尽职尽责的关爱同桌的好学生:“您早回来了啊,那怎么没看见商诀和您一起?” 提起商诀,许岚也才惊觉自己还没来得及和商诀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平安到家。 “他跟我请假了,中午的时候就被家里人接走了,饭都没来得及吃。” 郁绥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一点不太对劲的事情,商诀在微信里和他并不是这么说的。 他出言试探;“这样吗,我看他一直没回寝室也没回教室,还以为他病情很严重,要一直挂水到下午才能回来……” 许岚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还好,中午的时候他就退烧了,当时还剩下半瓶要,只是我没盯着他挂完水而已。” 她说着,眼神不经意扫到郁绥的身上。 冰天雪地的,郁绥身上就套了件单薄的白色大衣,这大衣还明显大了一号,将他的手都盖住了。 许岚挑了下眉,促狭道:“这么冷的天,你也多穿点,小心和商诀一样感冒了,他估计要咳嗽好几天呢。” “不过平常也没见你对他这么上心,这才半天没见,就着急成这样,你要是担心,晚上我帮你去打个电话去确认一下他的情况。” 郁绥扯了扯唇角,只尴尬开口:“也不用。” 他和许岚插诨打科了几句,几番试探有没有请假的可能,都被许岚一一否定,郁绥怕被她看出什么来,也没敢再多说。 许岚还要到研讨楼继续商议期中几校联考的事情,没再抓着他聊天,转身交代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 郁绥见状松 了口气,等她走远之后,这才放下心往北门的方向走去。 夏天郁郁葱葱的爬山虎褪去,只剩下一片白雪皑皑。 站在后山的围墙下之时,他还有一点恍惚。上一次翻墙出去,好像还是在两个月之前,当时他坐在矮墙之上,和商诀的关系还有些剑拔弩张。 围墙之上落满了厚重的雪,郁绥伸手去攀援的时候,握了满手的冰凉,倒也没阻碍他的发挥。 他握住了一块儿凸起,屈膝用力,朝前一跃,动作流畅地翻了过去。只是身上溅起了一片雪花。 北门的位置偏僻,落脚的地方满是雪层,这边人少,自然没有人来帮忙清理。 郁绥的背上湿漉漉的,脖颈间融化开一片湿漉漉的水渍,冷得人有些发麻。 他掂了掂手里的书包,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带出来,但时间太赶,来不及想太多,他抬步急匆匆往家的方向赶去,却并没抱多大的希望能在别墅那边看见商诀。 听许岚话里的意思,商诀大概是被他爷爷给接走了。 回去的路有些许的艰难,一路都是窄小的巷子,以往二十分钟就能回去的路程硬生生被延长到半个多小时,郁绥手脚都冷得有些发麻。 灰蒙蒙的天地之间,他穿梭在雪地之间,粉色的头发像是这世间唯一鲜亮的颜色。 小区里静悄悄的,郁绥像往常一样率先往自家的大门走去,想要先进去换件衣服。 背上湿漉漉的,着实不太舒服。 他哈出了一口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凝结成一团白雾,遮盖住了自己的眉眼。 隔着这团白雾,他余光瞥见了商诀家的大门前的一个人影,脚步兀地顿住。 这个人…… 郁绥的眉头皱起来。 这个人长得好像……!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75 章 连载 长得好像商诀。 郁绥不确定地眨了下眼,硬生生停住了步子,身子往商诀家的方向偏了偏,又确认了一遍。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最全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尽在[],域名[( 妈的,是真的很像。 就像一个mini版的商诀跨越时空站在了他的面前,只是对方的眼里没了平日里的冷峻,那双黑润的眼睛在望向郁绥时,只剩下了警惕。 小商诀坐在商诀家门口的台阶上,抱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上边还贴着一个钢铁侠的贴纸,看起来童心未泯。 他的脸被冻得通红,好在身上的衣服很厚实,不至于冻出个好歹来。 郁绥瞥了他的头发一眼,乌黑细软的头发上沾满了雪花,就连眼睫上也落了一点。 这是在外边坐了多久?房间里难道没人吗? 郁绥下意识抬头去看一楼的窗户,就发现商诀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一点缝隙都没有露出来。 郁绥记得,上次他和商诀回家的时候,家里的窗帘都还是开着的。 他彻底没有了先回自己家的欲望,转而迈步进了商诀家的院子,试探性地靠近台阶上坐着的人。 小商诀并没有对他的靠近表现出抗拒或是害怕,反而很大方的从脸上挤出一个笑来,乖巧地和他sayhell。 嗯,用的是英文,美式发音。 郁绥先前还不怎么确定的想法在此刻得到了确认,这并不是从过去穿越回来的小商诀,而是商诀那个远在M国生活的弟弟。 那个活在宋臣年嘴中,生活很幸福的弟弟。 小商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询问他:“你好,请问你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吗?” 郁绥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凝固,但还是点了下头。 小商诀的眼睛登时一亮,他的眼型不同于商诀的狭长,大概是因为年纪尚小的缘故,有些圆钝,便显得可爱的多。 小商诀语气有些雀跃,期期艾艾问他:“那你有见到我的哥哥吗?很高,我哥,住这里。” 他转身指了指身后紧闭的门,在提起哥哥的时候表情很是骄傲。 郁绥握着书包肩带的手一滞,他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楼上紧闭的窗帘,几乎可以确定,商诀现在就藏在那里边。 但以他对商诀的了解,对方态度如此强硬地把弟弟隔绝在门外,就是根本不想看见他的意思。 于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尊重商诀的意愿,轻轻摇头:“抱歉,我今天没有见到。” 他今天的确一整天都没看见商诀的人影,所以严格来说,也不算撒谎。 小商诀的情绪明显低落起来,他瞥了眼郁绥,脸上虽然挂着笑,但依旧能感觉出其中的勉强。 大概是因为那张和商诀过于相似的脸,郁绥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有点心疼。 小商诀的笑容敛了下来,很礼貌地对郁绥点了下头,然后往后缩了缩,又重新回到了原地。 他的眸 光不住地扫向身后紧闭的房门,很想去敲房门,但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眸里的光一下子暗下来,将手缩了回去。 郁绥原本是打算回家的,但看着这小孩儿,到底没忍心让人在这里坐着继续等,他想了下,叹了口气,试探性地朝着对方开口。 ?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他问 对方想也不想地直接摇头拒绝了,模样冷淡而疏离,倒是和商诀更像了。 郁绥见他是打定主意要见到商诀了,只好换了个说辞:“他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回来,你可以坐在我家一楼的书房里,如果他回来,你可以从那里看见他。” 小商诀没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郁绥,哥哥为什么不会回来。 总不能告诉这小孩儿大概是因为商诀不想见他,郁绥摸了摸鼻子,用了最合适的借口:“你哥哥他生病了,所以大概还要等很久。” 小孩儿的眼圈登时红了一圈,也顾不上转换自己的语言体系,磕磕巴巴地用自己的中文和郁绥交流:“人,有没有好人,陪他?” “有,我们老师陪……”郁绥的话卡壳了一瞬,他忽然意识到,许岚好像也没能一直陪着商诀,在他挂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原先他并没有弄明白商诀弟弟话里的意思,但电光火之间,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商诀早上开玩笑的那句话。 “反正这么多年,我生病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 也许不是骗他的呢,也许是真的呢…… 郁绥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想要向他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想:“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男生的唇瓣嗫嚅了几下,眼圈周围都通红,他的十指死死地搅在一起,唇肉都被咬出血丝,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确切的来说,他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气氛一下子陷入僵持,郁绥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叫辆车干脆把人打包送走算了,这小孩儿却上来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语气可怜巴巴的。 “求求你,带我去找哥哥,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恳求郁绥,语气蔫吧。 郁绥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绝他,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他没有立场带他去找商诀。 他刚打算开口,一直紧闭地房门倏地从里打开。 冷风从玄关灌进去,整栋屋子的光线都格外昏暗,商诀的脸隐没在阴影里,下颌线条极为清瘦,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 他站在门口,眸光像沁了一层冰,通身都裹寒意。 从郁绥的角度,却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侧脸轮廓和绷直的唇线。 “商佑,你该回家了,爷爷一直在找你。”商诀垂着眼,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郁绥至此才知道这小孩儿的名字。 却也惊叹于商诀对他的疏远。 商佑拽着郁绥衣袖的手紧了紧,他的眸光在看到商诀的时候原本极亮,却又在想清楚商诀一直都待在房间里 ,只是不愿意见他时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他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我不想回去,哥哥,这两个月你都没有回过我的简讯。” 商诀的眸光很淡,从玄关处走了出来。 他发着烧,却站在风口的位置上,单薄的白色T恤勾勒出肩脊的形状,像是一张漂亮而又韧劲的弓。 可郁绥却觉得,这张弓现在绷得极紧,好像再用力一些,就会彻底从弓弦的位置断掉,然后整个分崩离析。 商诀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嗓音里并没有什么不耐烦亦或是别的情绪,只是冷漠:“爸妈知道你来找我吗?” 商佑低着头,心虚地不敢看他:“他们不知道,我偷偷回来的。” 商诀又问:“那爷爷呢?” 商佑的头快埋进地里了,他的手不住地扣着行李箱上的拉杆,心虚到不能再心虚:“我偷偷问了张爷爷来的。” 意思再明显不过,商家的老爷子也不知道他跑过来。不然也不至于让他在冰天雪地里待了这么久都没来接人。 说话的空隙里,商诀的视线从商佑的身上落到了郁绥的身上,他的眸光暗了下,有些难以言喻的痛楚。 片刻之后,他侧过身,让出了一小条缝隙,“先进来吧,外面风大,小心感冒。” 原本以为要被商诀赶走的商佑眼中迅速迸发出巨大的喜悦,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小跑到了商诀的面前。 他问商诀:“哥哥,你真的欢迎我进你的家吗?” 商诀没吭声,只是看向站在原地的郁绥,“绥绥,先进来。” 郁绥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了一下,他的眸光扫过并站在一起的商诀和商佑,心中的慌乱和烦躁被无限地放大。 他还是没拒绝商诀的话。 室内同样冷冰冰的,大概是因为窗帘都拉着,又或者是因为太久没人居住,整栋房子都显得死气沉沉。 商佑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偷偷打量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商诀。 而郁绥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微微低垂着头。额前落下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眉眼,遮挡住了眼底晦暗的神色。 他还记得很早很早之前,宋臣年和他聊天时谈起来的那些传言。 商诀家的情况远比他们这几家复杂,非但是商业联姻,还和上边捆绑着,结婚离婚都要递交申请的那一种。以至于当年闹得再凶,他爸妈还是没能分开。 但坏就坏在,商诀出生时,这两人的关系恰巧降到了最低点,就连商诀的母亲在医院难产时,商父都没曾去看过。 商诀就这么被母亲丢给了商爷爷养着,一直到周岁时都没起名字,分明父母俱在,却像个没人要的孤儿。最后还是老人看不下去了,拽着商诀去给他起了名字,上了户口。 他就这么捱到了七八岁,外派的父母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想要接他过去一起生活,商诀的妈妈又怀孕了,他出国的事情就这么硬生生又被拖了半年…… 郁绥垂在身边 的手一阵发凉,呼吸频次都变得缓慢。 他的心脏好像是一块儿吸满了水的海绵,稍微用手按一下,就能看见从里边流淌出的鲜红血液,带着清晰明了的痛楚。 商诀其实并不是一个单纯冷漠的人,只是在外表给自己砌了一层厚厚的障壁,企图抗拒别人的靠近而已。 隔着一层厚实的玻璃推拉门,郁绥的余光跟着商佑,落在了商诀的身上。 大概是因为生病,商诀的肩难得垮了下来,有些疲惫地站在灶台前,光是看背影都没多少精气神。 两分钟之后,商诀才从厨房里钻出来,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水摆在了两人的面前,商诀掩着唇,宽大的领口里露出一截锁骨。 “我已经给爷爷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儿就来接你回去。”商诀看了一会儿商佑,平静地挪开了目光。 原本捧着碗高高兴兴喝姜汤的商佑闻言一下子把脸埋进了碗里,声音很闷:“哥哥,我不能和你一起住吗?” 商诀淡淡撇开视线:“不能,我在生病,会传染。” 商佑的表情瞬间焦急起来:“哥哥,我可以照顾你的,不会给你惹麻烦。” 商诀放下了杯子,就没再回应他,也没和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而是转身去客房找了件崭新的外套,搭在了郁绥的身上。 “衣服怎么湿了?”他转而询问郁绥。 郁绥将商诀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刚想回答,就见对面的商佑无比惊讶地瞪大着眼睛看他,表情活像见了鬼一样。 郁绥有些不明所以,他摸了摸鼻子,还是老实回答:“翻墙的时候蹭到了点雪。” 商诀的眉心无声地蹙了一下,他的嗓音带着病时的沙哑:“绥绥,你逃课了吗?” 郁绥突然觉得有些心虚,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商诀深深看了他一会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绥绥,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郁绥的表情僵了一下,突然有些生气,他费尽心思跑出来不是为了商诀一句轻飘飘的回去的。 他突然就懂了隔壁商佑的心情,有种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感觉。 他张了张口,还没等说什么,门倏地被打开了。 那股寒冷的风再一次汹涌而入,像有生命的荆棘刺入了骨髓深处,带来刺骨的痛。 商诀的爷爷站在了玄关处,脸色沉着,并没有那么好看。 郁绥只见过他两次,印象之中,商诀爷爷永远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和现在的模样截然不同。 商诀从他身侧站了起来,没先和爷爷搭话,反而拎起了郁绥的书包。 他说:“郁绥,你先回去。” 整个家里沉闷的厉害,或许是今天的氛围太过诡异,郁绥从始至终都没能看见商诀养的那只猫。 大概是因为害怕,c躲在了哪里。 商诀的爷爷拄着拐杖,身后还跟着上次见面的那个司机,他身后还有一个老人,他不太认识,但看清对方的脸 部轮廓时,估计也是商诀的家人。 死一般的寂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又在下一个瞬间被打破。 放在厨房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没有人去搭理,它就反复无休止的循环,刺耳的声音像是要割破人的耳膜。 还是商佑最先沉不住气,将商诀的手机拿了出来,只是回来的时候,脸色又白了一点。 郁绥偏过头时在发亮的手机屏幕上匆匆扫了一眼,看清了来电人的备注—— 妈。 谁也没接起这个电话。 “小诀。”商诀的爷爷喊他。 商诀低低应了个嗯??[”,再没有说其他。 郁绥站在商诀的身边,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又或者说,商诀此刻实在难以做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绥绥,先回去,好不好。”商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郁绥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要拒绝的,他唇瓣张了又合,最终在商诀晦暗的眸光之下全都吞没进了嗓子里。 这样的狼狈似乎并不适合展露于人前,郁绥刹住了车,只是道:“我一会儿来找你。” 商诀这回没反驳,只是扯着唇角和他说好。 - 这样灰霾的天并没有迎来温暖的黄昏,窗外的夜色像墨汁一样迅速地将天空填充,越积越满。 不知过了多久,窗沿下的那辆黑色的车才盛着夜色匆匆离去,郁绥趴在窗台上看的分明,商佑也被一起领走了。 昏沉的天光里,他一半的脸陷入阴影里,却能看得出伤心的情绪。 郁绥却没心思去想他。 他满脑子都是临走时商诀糟糕的情绪,又不是谁小谁就有理,商诀看起来比他还要伤心呢。 嫌弃从一楼下去太费时间,郁绥干脆学起了商诀,他飞奔回来了自己的卧室,熟稔地推开门,从自家阳台一跃而起,稳稳当当落到了商诀家。 好像两个月前的场景重现,只是其中的主角悄然交换了位置,阳台的门倏地被推开。 最后一点点天光渗进来,破开了满室的黑暗。 商诀缓慢地偏过头,像是老旧的机器,每动一下都格外的艰难。 藏在角落里的金渐层试探性地凑近这个不速之客,又被人揣进了怀里,郁绥停在商诀的床前,没在他的脸上看到想象之中的泪痕亦或者失落。 但肉眼可见的,在他进来之前,商诀的情绪很差。 像是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他懒散地靠在床背上,周身都是那种空荡的无力。 “怎么不过来?”商诀微仰起脸问他。 郁绥走近,还在犹豫要不要坐到床上,他记得,商诀对床铺这一类私人的东西很敏感。 他在犹豫的瞬间,已经被人拽着坐在了跟前。 夜色深了,外边的路灯渐次亮起来,黄澄澄的光在玻璃里透进来,一片模糊的光晕落在地上。 两个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融进了光晕里。 郁绥看着商诀的眼睛,先前想问的问题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如果商诀不想提及,他可以不去触及这一片难言的酸楚。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儿不想被人知晓的空地。 商诀也一样。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笑了下:“身上太凉。”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回消息?”商诀说。 郁绥的眼睫颤了一下,抿着唇,没想到商诀会把话题主动往这方面引。 他含糊其辞:“懒得问,估计你睡着了。” 商诀瞥了眼他怀里的c,金渐层蹭了蹭他的掌心,模样很是依恋。 “那有没有把我拉黑?” 郁绥想起下午自己气急败坏的话,有些尴尬,嘴硬道:“还没,被我给忘了,我马上就回去拉黑你。” 商诀又抿唇笑起来,他的手抬起来,郁绥瞥了眼,猜测大概是要落到自己的头上。 他猜对了一半,因为商诀怕他生气,伸到一半又把手收了回去。 金渐层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迈着步子,试探性地躺进了商诀的怀里,商诀没有将它丢出去。 “为什么会逃课来看我,绥绥。”他的手慢慢地抚摸着金渐层的脊背,眸光却一直停在郁绥的身上,“因为担心吗?” 郁绥的眸光有一瞬间的躲闪,原本不想承认,但又觉得扭扭捏捏有点矫情,干脆大方应了下来:“对啊,就是因为担心,不然谁一天到晚没事儿干翻墙啊。” “所以……”他有一瞬间的迟疑,不确定该不该询问:“所以你现在怎么样?” 不止是你的病,还有,你的心情,到底怎么样? 商诀的手顿了一下,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其实早上我没有骗你。” 郁绥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事情,他清了清嗓子,装作早就洞悉一切的样子:“我知道。”他几番思忖,最终还是将心底的疑问宣之于口:“所以你和你弟弟……” 商诀的唇角扯了扯,脸上的表情有些自嘲:“关系一般。” 郁绥瞬间了然,他的五指蜷了蜷,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 商诀垂眼,眸光有些暗:“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的态度会这么冷淡?” 郁绥犹疑着点了点头。 商诀坐直了身,表情依旧很淡,只是周身的落寞快要化为实质。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要融进夜色里:“因为嫉妒吧……” 郁绥哑然,心脏突突地跳起来。 像是六月的雨轰隆而下,将商诀整颗心脏最隐秘的地方冲刷得分崩离析,缓慢而迟钝地向他展示出其中的冰山一角。 一角,残缺而酸涩的世界。 郁绥很轻地闭了下眼,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他。 像商诀这样的人,不应该和“嫉妒”这样的词汇产生纠葛与联系。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商诀的胳膊,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隐隐泛了白:“商诀, 不需要的……” 你不需要嫉妒,不需要羡慕?[(,也不需要自卑。 因为在我眼里,你就是最耀眼的存在,无可替代,也无人可以比拟。 “其实有时候也是需要的,绥绥,有时候,我也很需要一点爱。”他扯了扯唇角,像在冷嘲:“不过我的父母从来不会在意,因为对他们来说,永远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永远有比我更重要的人。”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商佑就是那个最重要的存在,就连他的名字,都是我父母花了很多心思取的。他的世界好像永远明亮,因为被爱和温暖包裹着,所以不会有任何阴暗或卑劣的情绪滋生……” “但我会,所以我会故意把他锁在门外,故意把他推下水……” 爷爷不由分说露出的失望眼神,父母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还有从小到大,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嵌入他的血肉,将他割的鲜血淋漓。 他的话被郁绥厉声打断:“你不会。” 郁绥拽着商诀的胳膊越发用力,几乎是强硬地把人拖拽到了自己的身边,两人从一开始的肩贴着肩到如今的相对而坐,距离被一寸寸缩短。 “商诀,”他认真地喊他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你不会这样做的,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贬低自己。” 商诀的眸光有轻微的怔松,郁绥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牵住了他的手。 郁绥细长的手指扣进他的指缝,微烫的热度,急速的脉搏与心跳,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干涸的河床被逐渐填满,重新焕发出生机,有嫩绿的芽从中破土而出。 郁绥的心跳得极快,他连日以来的焦灼、彷徨与迷茫在此时此刻终于得到了答案。 因为喜欢。 温热的鼻息交缠上来,郁绥的另一只手扣着实木质的床沿,呼吸变得缓慢而沉重,他看着商诀那双剔透的眸,突然询问:“商诀,你说喜欢我还算数吗?” 四目相对,郁绥听见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在紧张。 商诀的眸光缓慢却目标坚定地落在郁绥的脸上,在他翕张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又挪开了眼。 这个问题的答案两人心知肚明,被郁绥牵起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却又不敢有大幅的动作。 万籁俱静之中,郁绥听到了商诀的答案。 “算数。” 他话音刚落,郁绥犹疑了一下,偏头凑了过来。 商诀尝到了夏天的樱桃。 饱满,柔软,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与懵懂。 温热转瞬即逝,商诀的心跳却如鼓擂一般被无限放大。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却将彼此的心火烧得热烈滚烫,连带着欲望被点燃。 树与灯交叠的阴影拉响无声的奏乐,有纷纷扬扬的积雪从最高处被震落,星辰一般泛出洁白柔软的光。 在落雪时分。 两个寂寞的灵魂紧密相连,共享了一场隐秘的心动。 点点怦然,织汇燎原。 爱同我讲,我的灵魂,沉湎于你。!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76 章 连载 心跳的声音隔着胸腔缓慢地重合在一起,频率共振。 一下一下敲击在夜色里。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郁绥慢吞吞地退开,连带着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我也喜欢你,商诀。”他的声音细弱蚊蝇,很是不好意思。 月光落在雪地上,映亮了少年人的眸。 商诀黑沉的眸子中有一片清亮的月色,能够很清楚地看见眼前郁绥的模样。 他身上还穿着自己那件单薄的大衣,内里是一件浅蓝色的卫衣,领口很大,露出大片大片的脖颈和锁骨,里边的那颗小痣就盛在那片瓷白细腻的肌肤里,糜艳又漂亮。 商诀的喉结滚了一下,兀自偏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郁绥的眼睛。 他怕他忍不住。 好半晌,商诀才缓慢出声:“郁绥,我不想你可怜我……” 他难得正经的叫了他的名字。 “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情答应我的。” 郁绥先是怔楞,然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商诀的意思,他额头上的青筋狂跳,觉得商诀的脑回路还挺TM清奇的。 自己不喜欢他的时候,能脑补出一万种他喜欢他的理由;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他又觉得他是在可怜他。 谁会无缘无故地可怜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啊。 爱这种东西,有时候更像是从怜悯之中盛开的花。 因为喜欢,所以心疼,因为爱,所以常觉亏欠。 他皱了皱鼻子,黑着脸道:“我可怜你个屁。” 商诀的眼睫垂落下来,有些病气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很薄的红晕,并不像是发烧之后的病症。 他的嗓音微哑:“可你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喜欢我,怎么可能就在短短几l天转瞬就改了主意。” 商诀的唇角扯了扯,像是在自嘲:“如果不是因为出现了今天这样的事,如果不是因为商佑出现,你应该也不会这么说吧……” 他搭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上面的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上烙出印记。 夜色深沉,他的嗓音很沉,有些空茫,像是对郁绥的话毫不信任,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他好像真的无法轻易相信,有人能够真真切切的喜欢他。 父母会在没弄清楚的情况下误会他推商佑下水,爷爷会不顾他的意愿,强行让商佑来见他…… 商诀记得,他很小的时候,也是期待过父母的。 那时候的自己大概只有五六岁,会偷偷地在被子里计算着自己听不懂的时差,然后想方设法得出一个合适的时间,强撑着睡意,用从爷爷那里偷来的手机给远在重洋之外的妈妈拨打一个电话。 可他的妈妈连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不耐烦,甚至于,她大概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最失败的试验品。 郁绥不了解商诀心里的弯弯绕绕,却很难以忍受他身上的这种挫败的无力。 他跪坐着往前凑近 了一步,重新把商诀的脸掰正,面对着自己,然后一字一句对他严肃道: “商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不清楚你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更不知道你和你弟弟到底有什么样的龃龉……” 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叫商诀。?_[(” 商诀的表情明显怔楞了一下,那双黑漆漆的眸中倒映出郁绥气势汹汹的脸来。 郁绥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这人还是不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很大声地和他强调: “商诀,我再和你说一遍!我TM是喜欢你,喜欢你懂吗,想和你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这跟可怜完全就是两个词,你再把这两个词混淆在一块儿——”他很熟练地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就像回到了两个月之前教他语文那样,怒不可遏地警告他:“就把书桌上那本新华词典给我吃了!” 他说完,急速的呼吸了几l下,以此来证明自己镇定自若,但发红的耳朵根已经完全出卖了他此刻的慌张。 屋外的雪彻底停了,地上积了数寸的积雪,像是要将这一整年的量全都在此刻抛却。 商诀的眸光定定地落在郁绥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专注与认真,这其中还有一些别的情愫,但现在的郁绥看不出来。 他被商诀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用手摸了下鼻尖。 好半晌,商诀微哑的嗓音才在耳边响起来。 “那可以再说一遍吗?”他问。 语调是一贯的无波无澜。 郁绥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地重复了一遍:“把桌上那本新华字典给我吃了。” 商诀第一次哽了一下,他看着郁绥脸上格外迷茫的神色,提醒道:“是上一句。” 上一句? 上一句是哪一句? 你要再把可怜和喜欢混淆在一起? 商诀为什么要听这个? 他的大脑头一次宕机的这么彻底,然后又迅速反应了过来。 商诀哪儿是要听这句话,他想听的,明明是那句喜欢。 郁绥面无表情地咬了下颊侧的软肉,一手拽住了商诀的领子:“商诀,你是故意的!” 他语气愤愤,深刻地觉得他应该在说喜欢之前先给商诀来上一拳,毕竟这人惯会得寸进尺。 如果以后在一起了…… 不对,郁绥迅速否定了自己的假设,他们现在…… 好像也算在一起了。 郁绥的思绪一下子翻飞,忘记了自己刚刚为什么想要殴打商诀。 对面的商诀倒是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然后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商诀身上的温度有点烫,但嘴巴的却有点凉,郁绥正胡思乱想着,商诀捏了捏他的指尖,温声道: “嗯,想听你再说一遍喜欢,男朋友。” 他不紧不慢地添上了一个称呼。 郁绥的火气瞬间降下来。 “男朋友”这 三个字一出,郁绥的胸腔瞬间发麻,失控的电流在每一根血管里乱窜,最终汇聚在胸膛,蔓延出一阵鼓胀感。 他逃避似的低下头,又觉得这样有些欲盖弥彰,半强迫着自己保持镇静,但还是无济于事。 好半晌,郁绥盯着发红的耳根,咕咚咽了下口水,犹豫再三,还是满足了商诀的要求:“我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显得格外艰难,几l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他抓了一下床单,慌忙错开视线。 “行……行了吧……” 他边说边往后退,想要翻身下床,最好是能离商诀远一点,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住,猛地一下用力,他又被拽回了商诀的身边。 距离瞬间被拉近,暧昧与旖旎悄然滋长。 郁绥回过头时,人还有点呆。 窗外的月亮清冷地挂在树梢上,稀薄的云层悄然探头,整个天空出现了一种朦胧的浅紫色。 商诀侧过头,眉眼轮廓深邃,沉浮在晃动的光影之中,那张向来清隽的脸上浮现出明晃晃的笑容,他伸出掌心,语调散漫:“再牵一会儿,男朋友。” 郁绥的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意识像是被泡在酒精里,他的清醒溺毙其中,只剩下了微醺。 简单通俗地来讲,他这一晚上都在上头,疯狂地上头。 他的手又重新回到了商诀的掌心里,像今天早上那样,十指相扣,却又和今天早上迥然不同,因为商诀现如今正在光明正大地用男朋友的身份和他牵手。 还在捏着他的指腹玩儿。 郁绥这回脸也红了个彻彻底底,细长上钩的眼尾荡着层薄粉,像颗熟透的白桃。 他像个石桩子定在原地,浑身的肌肉都有些紧绷。 “你怎么不说再亲一口……”他小声嘀咕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任由商诀动作,没有反抗。 郁绥的手生的细瘦,指骨上的皮肤很薄,透着层薄粉。 商诀捏着他指腹上那点薄肉,无意中听到了他的嘀咕,偏过头,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我还在感冒,再亲一下的话,怕传染给你。” 郁绥:“……” 他又不是真的想要商诀亲他…… 这人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啊。 他眼神乱飘,始终落不到一个实处,半晌,才磕巴出一句:“我也没想亲你。” 但语气多少有点虚,听起来格外底气不足。 商诀垂眼晲他,眸光落在他的唇瓣上,又缓慢地上移,停留在他的后脑勺上。 上边粘着几l根猫毛,大概是刚刚自己伸手摸他头发的时候粘上去的。 商诀的眉眼弯起来,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他低低地“嗯”了声。随即漫不经心道:“可我想亲。” 语气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像是在讨论明天是什么天气一样。 郁绥的眼睫毛簌簌地抖起来,像只受惊的鸟 。他原先以为,商诀平常骚话连篇就已经很出格了,没想到更出格的地方他完全没有见识到。 感情这人之前还是收敛过的。 商诀的眸光从眼尾掠过来,眼底清亮,带着笑意。 脸上的表情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鲜活。 郁绥直直撞进他的眼底,慌乱下移,然后停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刚刚就胡乱亲了一下,他都没感觉出来亲吻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郁绥干巴巴地想—— 商诀的嘴唇好像有点干,亲上去的时候有点凉,但,好像,很软…… 他不自觉舔了舔唇,抿了一下,突然有点心痒难耐 就亲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虽然这样的进度好像有一点快,虽然商诀还在生病,虽然…… 太多的虽然都抵不过这一瞬间的冲动,又或者说,不是冲动,是心动。 郁绥握紧床单的手慢慢地松开,他飞快地眨了下眼,又大着胆子上前,飞速说了一句:“也不是不行。” 在商诀怔楞的目光之下,郁绥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 就是亲得有点快,快到郁绥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退开了。 但力道有很重,大概是冲的太狠,郁绥觉得他的唇瓣都是麻的。 肯定是业务不太熟练,多来几l次估计就好了,郁绥在心里这样安慰了一下自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地久天长。 而且这次,他体验到了接吻的感觉。 他喜滋滋地往后退,余光瞥见那只金渐层正瞪大着眼睛盯着他看,突然又有些面红耳赤,刚想说些什么,他的后颈猛地被人扣住。 干什么……啊……㈢㈢[” 他的话被吞没进吻里。 商诀毫无征兆地亲上来,扣在他后颈的那只手格外用力,半强迫着他抬头。郁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觉得唇瓣一湿,商诀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 室内的温度疾速攀升,有火星子在跳。 郁绥闻到了商诀身上有些清涩的药味,但更多的是薄荷的冷意。 他整个人被商诀圈在了怀里,下颌微抬,唇瓣的肉被斯磨到有些发麻。商诀的牙齿有点硬,两个人磕磕绊绊亲在一起,毫无章法。 郁绥不知什么时候被捏住了下巴,张开了嘴。湿热的舌尖钻进他的口腔,舔过上颚,又将口腔内壁细细扫过一圈,一点一点吞噬着他嘴巴里的津液,连带着将郁绥的意识一并吞没。 他嘬着郁绥的舌尖,吮得又急又凶,直到郁绥觉得唇瓣发麻,舌根也疼,商诀才缓慢地松开一点,放缓了频率,滚烫的温度充斥在唇间,商诀慢条斯理地□□着他的舌尖,一直没有离开。 他的脸腮变得滚烫,眼周的红蔓延开,像片朦胧的雾。 脖颈热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就连后脑勺也潮热一片,郁绥想躲,后颈滚烫的皮肤却被商诀的大掌按住,缓慢地揉。 郁绥彻底说不出话来,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肩膀弓起来,像是过电一般,不受控制地抖。 啧啧的水声又稠又密,在空荡荡的室内格外明晰。 金渐层原本还是老老实实窝在商诀枕头边的,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商诀的腿上,乖顺地趴下,静静地晲着被钳制的郁绥。 它金黄的瞳仁在黑夜里散出别样的光,荧亮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郁绥胸腔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压殆尽,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他的眼尾被逼出一点泪意来,伸出手扯了扯商诀的衣服。 商诀察觉到他的意思,才慢吞吞地从他口中退出。 郁绥这才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他喘着气,指尖的薄肉被反复得揉捻,又不自觉抖起来。 “呼……呼吸,我要呼吸……”他费劲地挤出一句话来。 分明是咬牙切齿的,但却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肺部的空气干瘪得厉害,被人尽数掠夺了个干净。 郁绥喘了好一会儿,下意识舔了下唇,瞬间感受到微茫的刺痛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地把商诀退开:“谁让你亲我的?!” 商诀用指腹蹭了一下他破皮的唇角,心情很好,嗓音也有种漫不经心的懒散:“你让的。” 他又凑过来,半跪着,像只粘人的大狗,柔软的发丝蹭在郁绥的脖颈上,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我什么时候让你亲我了……” 郁绥担心他再亲上来,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色厉内荏地开口。 商诀俯下身,将卧室里的灯打开。 黑暗一下子被吞没,只剩下明晃晃的灯光,给两人的脸上镀了层剔透的釉,连眼睛也比在黑暗里时更亮。 郁绥实在是被亲得有点可怜。 头发被尽数捋在后边,露出稠丽秾艳的五官来。 他眼底浮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衬得漂亮得眉眼漫出春色,眼尾的泪痣点缀在雪白发腻的皮肉上,唇肉发肿,覆了层透亮的水膜…… 整张脸漂亮得过分,甚至有些糜艳。 商诀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如愿以偿地伸出手捻了捻他的眼尾,将上边湿濡的水汽蹭到下边那颗泪痣上,语气理所当然:“你刚刚说了,‘也不是不行’,不就是同意吗?” “嗯?绥绥——” 他的嗓音沙哑又低沉,糖霜一样在耳根处化开。 郁绥深吸了一口气,一点都不想承认这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原本只想像学校里的普通情侣一样,贴一贴就行了,谁能想到商诀直接凑上来咬他。 他咬了咬牙,强撑着表情,嘴硬道:“我只是说可以亲一下,谁叫你这么亲的。” “你懂不懂‘一下’是什么意思?!!” 他说完,商诀腿上的金渐层像是在附和他一般,c仰起头,紧跟着“喵”了一声。 郁绥想到自己刚刚 失态的模样完全落入了c的眼里,更加羞愤。 商诀半抬眼睑,双眼皮褶皱极深,衬得眼窝更加深邃。 他的头发散乱,呼吸也有点乱,唇□□上一点血色,唇角还被郁绥咬出了两个缺口,同平日里的冷淡模样着实是大相径庭。 他眼眸中攒出一点点不甚明晰的笑意,从善如流地同郁绥道歉:“绥绥,对不起。” 态度极为诚恳,说出来的话却假模假样—— “你知道的,我没谈过恋爱,所以听到你说可以亲的时候太开心了,不知道会亲得这么凶……” 所以说这还是他的错吗?! 郁绥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湿润的眼睫耷拉下来一点,气势尤为不足。 他松开了捂着嘴巴的手,指着自己喊:“第一次?你骗谁呢,谁家第一次亲嘴能亲成这样?!” “我嘴都亲破皮了。” 大概是他气急败坏地样子太过好笑,商诀没忍住,肩膀一耸一耸的,渗出一点笑意。 他舔了下自己嘴角的伤口,意有所指:“可是你也咬我了。” 但语气委屈又无辜。 郁绥一下子没话说了,觉得商诀这人真是没皮没脸。 跟个衣冠禽兽没什么两样。 商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郁绥的潮热的发间,缓慢地收拢。 他放低了声音,柔声哄他:“真的是第一次,没有骗你。” “下次不会了,下次我会轻一点。” “好不好?” 商诀的声音近乎引诱。 郁绥扯了扯唇角,丝毫没有被他蛊惑。 他藏在被子下的脚直接踹在了商诀的身上,上挑的眼尾衬得整张脸都有些凌厉。 郁绥毫不客气道:“你还想有下一次,你想个屁吃。” 商诀的眸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他的脸,十分自然地在心中修正了这句话。 嗯,我想个郁绥吃。!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77 章 连载 两个人一番闹腾之后,时钟已经缓慢地走向了八点钟,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深了。 郁绥是真的没想到能耽误这么久,匆匆扫了眼床上的挂钟,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头疼。 逃两节课还好和许岚求求情,一下子逃这么多节课,他感觉自己的名字明天就会出现在许岚的暗杀名单上。 靠,郁绥揉了下自己的头发,眼神有些茫然。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郁绥烦躁地揉了下自己的头发,回忆了一遍今天自己干过的蠢事,顿觉丢人。 他正胡思乱想着,商诀突然又凑过来:“在想什么?”他问。 郁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后退,又硬生生忍住没动,任由商诀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打量。 他有些没好气地道:“在想要怎么回学校,再不回去,我该被岚姐扒皮了。” 他语气之中的怨念太深,但更多的是惆怅,大抵是真的觉得很头疼。 室内的温度低,寒气缓慢地侵袭进来,商诀掩唇轻咳了一下,眸光落在郁绥脖颈处裸//露的肌肤上。 有一点不太明细的鸡皮疙瘩。 他垂下眼,很自然地靠近郁绥,将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掖了一下,直至将他整个人都包的严严实实这才满意。 郁绥仰起头看他,眸中满是不解,他想要把两只手给腾出来,却又被一同钻进被窝里的商诀给按了回去。 对方毫无顾忌地凑在他的身边,语气有些揶揄:“她应该舍不得。” 郁绥闲闲扫了他一眼,一点都不觉得他这话说的有道理,他皮笑肉不笑,“舍不得扒我的皮,难道扒你的啊……” 见他就要这么翻身下床,商诀从被子里抓住了他作乱的手,漫不经心地询问:“溜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 郁绥沉默了一瞬。 怎么可能没想过,他好不容易按耐住性子,两个月没给许岚惹麻烦,前几天崔喜军看见他,还在打趣说,他最近安分守己恶不少,结果人家刚说完,他转头又跑出来,郁绥自己都觉得脸疼。 就更别提发现他溜之大吉的许岚和崔喜军了。 但在商诀面前,该装还是要装一下,他抽了抽唇角,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没想过,我只是出来散散心,然后顺便来看你的。” 和他之前的说辞完全不相同,还特地咬重了“顺便”这个词。 察觉到他的口是心非,商诀只浅浅笑了一下,盯着他看了还一会儿。 郁绥被这种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但还是毫不动摇自己的说法。 商诀的视线停留在郁绥因心虚而乱飘的眼睛上好一会儿,慢吞吞补充道:“不用担心受罚,绥绥。我帮你请过假了。” 这回轮到郁绥惊了,他的手挣扎着从被子里挣脱出来,不确定地指了指商诀,又指了指自己,道:“你,帮我请假?” 商诀抓住了他的手指,心情很好的样子,低低地 “嗯”了一声:“嗯,所以,你可以多陪我一会儿了。” 郁绥作为被请假的当事人一点都不知情。 “你早知道我会偷溜出来找你?”他思来想去,不敢置信地询问。 商诀胸腔微震,乌沉的眸子里映出一点点笑意来,他伸出手,摸了摸郁绥的头发。 “没有那么料事如神,是在开门前。”他说:“在窗户外看到你站在门口,就猜到你是溜出来的了。担心你回去挨骂,所以干脆找了个借口,在岚姐那边请假了。” 郁绥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眸光有点不自然。 他突然问:“商诀,那会儿你爷爷过来,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商诀的眸光顿了一下,越过他,落到透明的玻璃上,有些失焦。 “很想知道吗?”他的嗓音有些轻。 郁绥思索了一下,还是点头,他抿唇,还是道:“想知道,想知道我男朋友今晚为什么不开心。” 商诀偏过头,两个人的肩膀贴在一起,像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婴孩。 商诀说:“也没什么,只是他觉得我心太狠了一些,没有尽到哥哥的责任。”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浑不在意:“爷爷和我爸妈一样,都觉得我在针对商佑,是故意把他锁在门外,让他在大雪里等了两个小时的。” 郁绥不自觉握紧了商诀的手,突然觉得嗓音有些艰涩:“什么是,和爸妈一样?” 商诀的眉心蹙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和郁绥讲。 思绪飘得很远很远,像是倒带的黑白胶卷匆匆往前翻,一时之间略过了无数景象,最终停滞在了那个糟糕的秋天里。 良久,他才开口:“你知道吗,我到父母身边的那一年,恰好是商佑出生的那一年。” 郁绥犹疑着点了头,他的确听宋臣年提起过。 “原本他们没想接我过去的,”商诀自嘲一笑:“是因为爷爷觉得,他们的关系既然有所缓和,能够接受商佑,就一定能够接受我。所以他推脱说身体不好,强制让我回到他们的身边。” “可我妈并不愿意,又或者说,她很抗拒于我的存在。所以她拒绝了爷爷很多次,最后实在是没有了办法,才被迫同意了。” 该怎么描述那段难熬的时光呢,所有人都以为他能够获得父母的补偿,获得父母的愧疚,获得……父母的爱。 可八岁的商诀只获得了孤单与眼泪。 他被送到了寄宿制的学校里,每周只能见到爸爸妈妈短短的一天半。但这两个人几乎分不出任何一点点的时间给他,他们所有的关注与爱都分给了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也就是商诀的弟弟。 商诀不懂,为什么同样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商佑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躺在那里,就可以那么多明目张胆的偏爱。可他呢,哪怕再怎么努力,都没有人在意他,他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一点徒劳的可悲。 “我生病的时候,的确没有人照顾……” 他的手指紧了 一下,在这个瞬间,又变得难过起来。 大抵没有人能在遇到这样多的不公而不难过吧。 商诀记得有一次,他和商佑同时生了病。那好像也是一个冬天,只是气温要低得多,他在学校里烧得昏昏沉沉,好不容易赶回了家,却没有看到爸爸妈妈,只看到了满屋子的寂静。 他一个人吃了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好抵御身上不住冒出来的寒冷,才终于在晚上的时候退了烧。 也就是在他退烧不久之后,商父和商母才带着犯了肠胃炎的商佑匆匆从医院赶回了家,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一晚上,谁都没有合眼。 而他发给商母自己生病的简讯,还是在一周后清理垃圾时才被发现的…… 可三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才真正让商诀对亲情这种东西死了心。 “很奇怪吧,我爸妈虽然并不喜欢我,但商佑却出乎意料的喜欢黏着我。所以每次有什么空隙时间,他都会尽可能的黏着我,但我一直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要融进难熬的夜色之中。 商佑因为贪玩儿,在一个周末,偷偷跟着他溜了出去,可商诀却没有发觉。 商佑失踪的事情是在一天之后才被发现的,他被绑架了。 像所有电视剧里的老套剧情一样,在获得商佑失踪之前一路上的监控之后,商母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丧失了自己的理智,用一种带有刻骨恨意的目光仇视着商诀,仿佛他才是那个把商佑带走的坏人一样。 又或许说,她就是这样认为的,如果不是因为商佑偷偷跟着商诀,如果不是商诀对弟弟漠不关心,商佑也不会落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那段时间里,商诀总能听到她说,为什么当初被盯上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商佑,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商佑。 商诀没由来的觉得恶心。 “不过让人庆幸的是,商佑很快就被找到了,只是吃了些苦头。在对峙的时候,被人丢下了水。”商诀笑笑:“我跳下去,把他救了上来,只是代价也有点惨烈……” 商诀的胳膊上被歹徒划了两刀,好在伤口并不深,只是流出的血有些多,看着渗人。 不过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没有人在意他的伤势,也没有人在意他的病情,商诀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被父母忽视的那一个人。 商诀往后倚了一下,将整个后背靠在了床背上,他的语气无波无澜,像是在谈论着别人的人生:“所以,我没继续留在他们身边。正好爷爷的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好,我干脆直接搬回来照顾他了。” “回来没几天,就在报道的时候,在巷子口撞见你喂猫。”他讲到这里时,语气才隐约带了些笑意:“现在想想,绥绥,这大概是——” “命中注定的缘分。”商诀的语气懒洋洋的。 他这样的调侃话术并没有让郁绥的心情好起来,相反,郁绥难得的沉默。 他的眼眶有些红,胸腔也微微起伏着,像是在生气,却 又像是在伤心。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忍受不了他受到一丁点的委屈啊。 郁绥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一下,半支着直起身,将商诀抱在了怀里。 “商诀,以后离他们远一点把。”他的嗓音有些闷,明显的不开心。 商诀的手落在他卫衣的褶皱上,虚虚地垂着,低低地“嗯”了声:“也没什么的,我也不是很在乎……” 他的嗓音淡淡的,好似真的无欲无求,一点都不在乎。 郁绥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嗓音坚定: “那就靠近我吧,商诀。” “靠近我,我给你很多很多的爱,我全部的爱。” 心脏深处突然闪过很多很多的念头,斑驳、庞杂、混乱,一时之间,好像所有的话语都显得那样虚茫。 可商诀直到不是的,他是真实的,坚定的,像是缓慢流动的岩浆,带着滚烫而炽热的温度,一寸一寸,蜿蜒着。流淌着,将他心底那个破成大洞的伤口逐渐填平,最终又幻化成为粘稠的血液,没入自己的四肢百骸,直到将每一处的毛细血管都填满,身体感受到体贴的温暖。 商诀垂落下去的手又猛地收紧,他看着郁绥的脸,看着他剔透的眼睛,看着他毫无顾忌地向自己说出最真挚的话,突然又觉得,他大抵,是真的需要爱的。 哪怕再怎么装出不在意的模样,可还是会渴望,会眷恋,会控制不住地去触碰。 他需要爱,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需要,来自郁绥的爱。 唯一的爱。 很久很久之后,商诀的手重新搭在了郁绥的腰际,郁绥听到他的声音在夜色之中缓慢地响起。 “绥绥,我会当真的。”他说。 他的头抵在郁绥的胸膛处,郁绥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能想象得到,此刻的他,也是脆弱的。 不是虚情假意,也不是故意示弱,只是在长久的孤单之下,对于感情的渴望。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成熟一些:“那就当真。” 商诀抬起头,眼底的眸光晦暗:“还记得我们打过的那个赌吗,绥绥?” 郁绥点头,大抵猜到了商诀想要说什么。 “你还欠我一个愿望,没有实现。”商诀的嗓音艰涩,却还是说了出来。 郁绥笑起来,他的眉眼弯着,身上有股浑然天成的少年气:“所以商诀,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这个承诺,有效期能够延伸到一百年之后。” 郁绥用小拇指勾了勾商诀的小拇指,语调有些漫不经心:“商诀同学,独属于你的的阿拉丁神灯郁绥告诉你,你的愿望从这一刻开始生效。”!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78 章 连载 翌日清晨,早上五点钟,天蒙蒙亮,只有一层稀薄的光镀在天边,将一角透明的窗户映亮。 初雪后的寒潮涌上来,冷风呼啸着钻进肺腑,将对面的树林也吹得哗哗作响,掉落在地上的叶子打着旋儿。 郁绥站在自家的阳台上,半个身子探出边沿之外,盯着远处日出的方向发呆。 可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睡眼惺忪地从狗窝里爬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红色的牵引绳,凑到了郁绥的小腿跟前,熟稔地蹭了蹭。 放空的思绪猝然被打断,郁绥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可乐是想让自己遛它。 自从住了校,他就没什么机会再遛狗了,郁绥没什么犹豫,将萨摩耶嘴里的牵引绳取了下来,套在了它的脖子上。 可乐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一人一狗下了楼,萨摩耶熟练地往左拐,穿过了一条窄小的巷子,蹲在了马路前,等着红灯变绿。 这条路郁绥带它走了一年半,可乐早已经将路线熟记于心。绿灯闪烁的一瞬间,它往前冲了下,又被郁绥拽紧了绳子扯了回去。 可乐不解地回头看他,白色的大狗眼皮耷拉下来,有点蠢萌。 郁绥摸了摸它的狗头,从兜里拆了跟棒棒糖,含糊道:“今天换个地方。” 可乐听懂了他的话,乖乖地站在了原地,尾巴摇的很欢。 对于很久没见到郁绥的它来说,去哪里并没有多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它可以和郁绥多待一会儿。 郁绥牵着它一路向东走,沿街的人影逐渐增多,还有不少出来摆摊的小贩,冒着热气的早餐车盘踞在一个又一个的角落里,食物的香气从中冒出来,为安静的早晨增添了几分鲜活的烟火气。 越往东越偏僻,人影越少,景象越荒凉,郁绥的步伐却逐渐轻快起来。 这条路他来过了无数次,甚至能够数得清哪个路口前有几棵树,哪个拐角前的石墩又有几处破损…… 可乐却没有和他一起来过,正睁着眼睛,好奇地向四周打量。 郁绥的目的地是一片环境很好的小山,坡度并不高,所以一眼望过去,能看见苍茫的雪覆盖了整片空地,只剩下一点零星的黑色与苍翠的绿隐没在下边。 山下有个规格不大的房子,里边的布置格外简单,往里边瞥一眼,能看见一个白发老头在里边趴着,睡得正香。 郁绥敲了敲窗户,里边的老头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人还蒙着,刚想教训人,抬头瞥了眼窗户,又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他挣扎着从床铺之上起来,眯着眼睛扫向郁绥灰粉色的头发,了然道:“小绥啊,又来了。” “心情又不好了吗?”老头起身帮他开门。 郁绥摆了摆手,用小腿将可乐挡了一下,怕它吓到人。 “没,这次挺好的。”他笑道:“只是太久没来了,正好这两天有空过来看看。” 老头盘算了一下日子,有些唏嘘,应了声: “的确挺久的,都一个多月了……” 郁绥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登记表,迅速填写了信息之后,带着萨摩耶上了山。 许是因为大雪,墓园里没人过来,整座山都被雪覆盖着,路有些难行。 萨摩耶毛色雪白,在前边撒欢奔跑,几乎要与这漫天的雪融为一体。 过了好一会儿,郁绥才领着可乐站在了郁瑶面前。 他将墓碑上的积雪仔仔细细擦拭了个干净,露出郁瑶温柔娴静的脸。郁绥松开牵引绳,随意从书包里找了个干净的本子垫在身下,很是依恋地将脸庞贴近墓碑。 有些刺骨的发凉,却也带着灼热的暖意。 郁绥很久很久没有起过这么早了,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阳光从山顶处落下来,将雪照得晶莹。 “妈妈,我好像好久没来看你了,也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想我。”郁绥的声音落在风里,被吹得有些碎:“应该很想我吧,你之前一天见不到我,都要念叨好半天……” 他说着说着,又笑了一下,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尖,有些不自在似的:“不过今天过来,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郁绥微微直起身来,漂亮的狐狸眼与照片上的女人如出一辙,四目相对,郁绥的眼底漫上一层认真的神色。 他一只手落在萨摩耶的头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缓声道:“妈妈,我谈恋爱了。”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昨晚确定的关系,我今早就来和你汇报情况了。” 他如数家珍地开始絮叨:“我的交往对象是个男生,但你的包容度那么高,应该不会介意这些小事……” “他叫商诀,我猜你应该也见过他,虽然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他长得很好看,你估计也没忘。不过就算忘了也没关系,我下次带会他来见你的……他人长得好看,脑子还聪明,嘴还甜,虽然平常总喜欢说些不着调的话,但在做事上很靠谱,你不知道,平常都是他在照顾我……” 郁绥掰着指头,开始回想,模样很是认真。他太久没有过来和郁瑶聊天,恨不得把商诀从头到脚剖析一遍,再把自己和商诀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掰碎了讲给郁瑶听。 时间一点点被消磨掉,头顶的阳光越发明亮,白昼彻底降临,郁绥的话头逐渐止了下来。 高一的时候,每次控制不住情绪,他就会逃课跑来这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恨不能直接住在这里。那时候觉得,就这么消磨一辈子也挺好的。可最近几个月,他好像很少再有那样失控的时候了。 他有在慢慢地变好。 他不再消极、不再颓废、不再放任自己陷入悲观的洪流之中,而是一步一步,缓慢地,重新将自己从偏离的轨道之中拉扯了回来。 郁绥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眸光落到很远的地方,有些失焦。 其实,好像是商诀,是商诀陪着他,拉着他,将他从那样糟糕的生活里一点一点剥离。 “其实你也不 用太担心,因为他对我很好,我……我也很喜欢他……” 兜里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郁绥捞出手机瞥了一眼,是商诀发来的消息。 [商诀]:去哪儿了? [商诀]:怎么不在家? [商诀]:怎么可乐也不在家了,绥绥,你是逃跑了吗? 郁绥沉默了一瞬,觉得商诀的想象力未免有些太过丰富。 [midnight]:出门办点事。 [midnight]:你先去学校,我在上课之前回去。 [商诀]: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商诀]:我刚刚的心情就像去了皮的大土豆【难过】 郁绥挑了下眉,没弄明白商诀想表达什么。 [midnight]:为什么是去了皮的大土豆? 手机又震了几下,商诀的信息接连弹出来—— [商诀]:大土豆是POTATO。 [商诀]:去了皮还剩下TAT 郁绥按键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发现,商诀自从和他摊牌之后,用的颜文字不仅越来越多了,还他妈花里胡哨的。 [midnight]:你这都是哪儿学来的撩小姑娘的梗? [商诀]:才没有,这是我专门学的撩男朋友的梗。 [商诀]:U("︿")U [商诀]:所以可以评判一下我的学习成果吗,男朋友? 郁绥盯着那个小狗的颜文字看了半晌,很不愿意地承认,他的确很吃商诀这一套。 但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在商诀面前承认,郁绥掩唇轻咳了一声,憋着没回复,把手机丢进了自己的书包里,拍拍手站起了身。 “下次带他来见见你吧,妈。”郁绥揉了下自己的耳根,只觉得有点发烫:“我要先走了。” 趴窝在一旁的萨摩耶闻言晃了晃脑袋,将身上的雪尽数抖了个干净。 下山的时候,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之中钻了出来,在他的背后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周遭的温度缓慢地上升,一切都充满了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 郁绥想,今天的天气还不错,他抬手将包里的手机拿了出来,按下了通话键。 他的语气有些轻快:“还不错。”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商诀却听懂了,他在回答他的问题。 郁绥对于他学习成果的评判是——很不错。 商诀善解人意地将其中一个字换成了自己所喜欢的,随后又散漫道:“可我觉得,我还需要进修一下。” 郁绥挑了下眉,反问:“你要进修什么?” 他觉得这样就挺好的,再进修一下,他估计自己会把持不住。 电话另一端,商诀薄薄的眼皮抬了下,不咸不淡地扫过屋子里的陈设,慢吞吞接过了话:“进修——该怎么抓住男朋友的心。” 郁绥心道,商诀压根不用进修,他在这门课程上,都快修 成满分了。 电话兀地被挂断,郁绥摸了摸鼻子?[(,看着手机页面上的备注名,越看越不顺眼。 商诀,太古板。 男朋友,太明显。 粘人精,又太腻了。 思来想去,郁绥回头瞥了眼身后的光,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终于换上了自己最满意的一个备注。 Ustinian。 阴沉天空中,照亮他的一束光。 - 郁绥是踩着上课铃声进的教室。 时间赶,任务重,光是把狗送回家就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更别提之后担心迟到,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回来的。 坐到座位上时,郁绥还喘着气,额头冒着细密的汗。 桌上的水杯装满了温度刚好的水,桌洞里还放着热腾腾的早点,昨天没来得及收拾的卷子也被叠的整整齐齐,商诀转过身来,格外自然地用纸巾帮他擦着头上的汗。 其实和往常的相处也没什么不一样,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作祟,郁绥总觉得,商诀的一举一动都太过暧昧了。 他的喉结滚了下,把脑袋偏过去,恰好在中途撞上了宋臣年探究的视线。 郁绥倏然紧张起来,条件反射一般地抢过商诀手里的纸,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坐直了身体,装模作样地看起桌子上的试卷,整套动作格外僵硬,就连神色也格外不自然。 就好像……他在刻意和商诀装不熟。 商诀见状,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有些好奇郁绥要坚持这幅样子到什么时候。 郁绥坚持了整整两节课。 中途没再和商诀又任何多余的肢体接触。 坐在前排的宋臣年还以为这两人又吵架了,趁着商诀去接水的功夫,转过头来,苦口婆心劝他:“郁绥,商诀都病成那样了,你对他再不满,也稍微让让他,不然他再病倒了,还得麻烦你陪他去医院。再说了,你也没必要和一个病人怄气……” 郁绥怔住,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商诀空着的座位:“我对他不满?” 他语调都扬起来了。 宋臣年还当自己戳中了郁绥的心事,摆了摆手:“难道不是吗,你满脸都写着几个字,商诀离我远点儿。” 郁绥匆匆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行为,觉得宋臣年非常不可理喻。 他分明只是想掩饰一下他和商诀的关系,让他们看起来没那么暧昧而已。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脸上写这几个字儿了?” 宋臣年异常诚实:“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刚刚上课,隔着他八百米远。”他说完,还用胳膊杵了下身边的史晓明,寻求认同:“班长,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商诀从后门进来,将接好的热水放到了郁绥的桌子上。 史晓明瞥了眼两个人,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变了,于是很有眼色地没有加入对话。 郁绥倒像是来劲儿了,扯 着商诀的袖子想反驳宋臣年:“他说我对你不满,我哪儿有。” 商诀的眼睑挑了一下,单薄的眼皮堆出一层双眼皮的褶皱,衬得眼窝格外深邃。 他盯着郁绥急于辩驳的脸,很轻地笑了下:“的确没有,是宋臣年看错了。” 郁绥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刚想搭一下商诀的肩,来证明一下他和商诀的关系好得要命,又想到两个人谈恋爱的事情,胳膊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商诀好笑地看着他,眼神闪了一下。 宋臣年撇了撇嘴,嫌弃道:“你们俩……还挺臭味相投,变脸比变天还快。” 商诀敛眸,细长白皙的手指搭在试卷上,慢吞吞纠正了宋臣年的说法:“不是臭味相投,是情投意合。” 郁绥的心跳慢了一拍。 宋臣年奇怪:“你这乱用成语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还想被岚姐提溜进强化小组啊……” 商诀理了理手里的卷子,没再吭声。 宋臣年和他话不投机,干脆转身回去,琢磨起自己的错题。 方才的吵闹倏地归于平静,郁绥瞥了眼商诀,又瞥了眼宋臣年,心不在焉地拿出了自己的英语生词本,在上边记着新的词组。 身旁传来微弱的、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没等郁绥转头看商诀在干什么,手心兀地被塞进了一团小小的纸条。 商诀的手在离去之前,和勾了一下郁绥的小拇指。 郁绥的动作滞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点僵。 像是做贼心虚,他拿到纸条没先拆开,而是先瞥了眼周围有没有人在看着他们俩,确认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之后,郁绥缓慢地将纸条展开。 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这次没用错。 郁绥的脸又他妈的红了。! 第 79 章 连载 他抓着那张纸条,像是被烫到似的收回了手,耳根子红的滴血。 上课铃在这时被敲响?_[(,原先在走廊放松的学生一股脑涌了进来,后门大喇喇地敞开,冷风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冬天气温原本就低,外边的积雪融化,寒冷像荆棘的种子深深扎入骨髓,叫人发颤。 前排的宋臣年一边叫嚷着“快点关门,快要冷死我了”,一边将搭在椅子上的羽绒服套在了身上。 郁绥只穿了件单薄的连帽卫衣,却丝毫察觉不到这股冷意,只觉得浑身都发着烫。 好在他和商诀都坐在靠近暖气的地方,没过多时,周身的气温就迅速回了暖。 教室里翻书页的声音大了起来,大家各自坐在座位上,翻看着自己的错题。 这节课是数学,课代表一早便拿了卷子,通知了下面两节课都要用来考试。 郁绥垂着眼,鸦羽似的眼睫扑簌簌地抖,手也垂在了身体的一侧,指尖微微蜷缩着。他灰粉色的头发略有些长,遮住了一点眉眼,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水蓝色的卫衣衬得他皮肤越发的白,领口宽大,露出大片的锁骨。 商诀嘴上噙着笑,指尖点在桌面上,慢吞吞地勾画着什么图案。 郁绥察觉到商诀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偏过头,想要瞪回去,眸光却倏地停留在了一处—— 商诀的嘴巴,好像破了两个口子。 思绪倏地回到昨天晚上,商诀亲得太用力,他又太莽撞,两个人的牙齿免不了磕绊在一起…… 郁绥的喉结滚了一下,脸又热起来,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商诀唇瓣上的伤口,好像是被他咬出来的。 要不要涂点药膏啊……? 郁绥咽了下口水,又重新审视了一下商诀的脸。 男生细长的眼尾勾着,眼睑半垂,落在他身上的眸光有种说不出来的…… 春情? 郁绥有些受不了,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往另一侧挪了一点,他想,他不适合和商诀挨得太近。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按照实验班以往的规矩,每次考试之后,许岚都会调整一次座位。 郁绥原先觉得,商诀烦人是烦人了一点,但说到底,也不会过多的影响他,但现在看来,好像影响有点大。 谈恋爱…… 也太他妈的上头了。 更何况商诀一天到晚没事儿做,总喜欢撩拨他。 郁绥垂下眸,很认真地思考起,和商诀分开坐的必要性。 教室里静悄悄的,卷子从前排挨个发下来,一时之间只剩下衣料摩擦和纸张翕合的声音。 郁绥一动不动地坐着,连宋臣年什么时候把卷子丢过来都没有察觉,反而是商诀挪了下椅子,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立马就被他发现了。 他偏过头,身子后退,发现方才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又被重新拉回来一大截,很是不满意地皱起了眉。 门外,数学老师正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慢悠悠地进了门,他闲闲往后座瞥了一眼,落到郁绥和商诀身上,意有所指道:“有些同学,不要仗着自己成绩还可以就得意忘形,已经开始考试了,小动作给我少一点。” 话音一落,他端起保温杯,缀了一口。 郁绥刚想开口让商诀远一点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他悻悻地磨了下牙,从自己的草稿本上撕了一点,飞快地写着字。 商诀挑了下眉,好整以暇地看着郁绥动作。 男生面无表情,把写完的纸条揉成一团,趁着数学老师不注意,径直丢在了他的书桌上。 纸团咕噜噜地滚在他的试卷边,商诀盯着这个纸条看了好一会儿,等到郁绥不耐烦,用口型催促着他快打开,这才慢腾腾地把纸条拆开。 纸张皱巴巴的,郁绥的字张扬又恣意,龙飞凤舞地,能看得出来不太高兴。 ——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郁绥问。 商诀认认真真地将纸条展开,铺平,尽量将它还原成本来的样子,还折的得整整齐齐,重新递给了郁绥。 用一种十分掩耳盗铃的方式—— 商诀把纸条藏进了指缝里,飞速地瞥了眼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把它塞到了郁绥的胳膊肘底下。 没塞严实,还露出了一个明晃晃的角。 拆开纸团,里边的话也很商诀风格—— ——那你怎么离我这么远。U(//????︿????//)U 又是一个小狗颜文字。 ——我要考试。 郁绥把纸片丢回去。 ——可我有点难受,头好晕。 ——你都不关心我。 ——今天早上丢下我一个人在家就算了,还在学校对我这么冷淡。 郁绥:“?” ——早恋要挨处分的?你蠢? 三指宽的纸条被占满,商诀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没过几秒,一张崭新的、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被丢过来。 ——不是早恋,是相恋。 郁绥刚算完一道三角函数,飞速在上边画了六个点,彰显自己的无语。 商诀的热情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打击。 ——而且我想离男朋友近一点U(//????︿????//)U 近一点能上天吗?还是能多长块儿肉? 郁绥嫌弃地要死。 商诀不动声色地又挪过来一点,两个人的胳膊贴在了一起。又过了一会儿,腿也贴到了一起。 商诀他妈的都快占了自己大半个桌子了。 郁绥手里攥着小纸条,忍了又忍,愤愤地将纸条随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距离越发近,男生的温度隔着单薄的意料传递过来,两个人的膝盖不是撞到,郁绥只觉得气血上涌,头脑发涨。 眼前的解析几何题变成跳脱的字符,郁绥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退无可退,忍无可忍,只好偏过头去瞪商诀,一边瞪,一边使劲把椅子挪回去,不给商诀一丝一毫霸占自己桌子的机会。 商诀没有反抗,很是顺从地任由他动作,等到郁绥重新夺回他的整张桌子,商诀扭过头,看着没有丝毫变化的距离,对此很是满意。 没再过多地打扰郁绥,商诀提笔,开始加速做卷子。 这套题的难度适中,但最后三道大题的难度一下子拔了上去,以郁绥现阶段的水平来说,有一点困难。 他不自觉咬着笔头,思索着答案。 旁边的商诀瞥见他为难的神色,却也没有过多出声,等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敲响,商诀才慢吞吞地放下笔,转过头去询问郁绥状况。 “考得怎么样?”商诀问。 郁绥把卷子递给前排的宋臣年,托着下巴,兴致缺缺:“不怎么样。” 反正也不会做,徒增烦恼。 商诀拿出草稿纸,上边是方才那张卷子上的题目,他用笔在上边勾画了几个关键词,递给郁绥:“别不开心,我给你讲。” 商诀的解题思路很清晰,言简意赅,将方才郁绥没有发现的隐含条件找了出来,郁绥茅塞顿开,先前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明,他有些咂舌,随手抄起自己的草稿本,把刚才缺少条件没推下去的解析几何给解了出来。 他感慨:“你这脑子是用什么做的,这么刁钻的角度也能做出来。” 商诀下巴微抬:“之前一直报名数竞的夏令营,练久了,培养出思维了吧。” 郁绥感慨:“其实你这国也没白出,起码收获了一个好脑子。” 他又提起来一点兴趣:“你那套卷子能考多少啊?” 商诀手里的水性中性笔在草稿纸上洇开了一圈墨渍,他挑着眉看对面的男生,郁绥满眼放光。 “分数应该不会低。”他模棱两可:“你很好奇吗?” 郁绥理所当然地点头,“说实话,我怀疑上次月考,你不仅月考,连这些科目也压分了。” 草稿纸上的那摊墨渍又大了一圈。 从某种角度来说,郁绥真相了。 商诀不置可否,却换了个话题:“如果我考得好有奖励吗?” 郁绥被他的话逗乐了,他指了下自己,又指了指商诀,不可置信道:“商诀,你考试,你拿高分,和我要奖励?” 他搬出了中国家长最喜欢的那句话:“考试是给你自己考,又不是给我考。” 商诀闲闲收回了自己的笔,半垂着眼,语气有点怅然:“是吗?” “可之前,商佑每次考得很好的时候,他们都会奖励他,满足他一个愿望。” “可惜我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他定定地看着郁绥的眼睛,那双黑沉的眸子中闪烁着难明的光:“我只是也想感受一下这样的偏爱,让你为难了……” 他唇角勾了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怆然。 “对不起。”商诀加大火力。 郁绥吃瘪地闭上了嘴,都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商诀郁绥话里的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当然是那对偏心的父母。 他咬咬牙,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不就是奖励吗,我也能给,这有什么难的。” “以后每次你考得很好,我也给你奖励。” 郁绥憋着气,简直要对商诀无条件纵容了。 商诀饶有兴致:“真的吗?” 他眼中满是憧憬,看不出一点算计的样子。 郁绥拎起书包,大有一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阔气:“我还能骗你?” 商诀见好就收,意有所指:“我不会提什么很过分的愿望的,只要你满足我一下就好。” 郁绥松了口气,不疑有他。只是他没想到,白天放下的豪言壮志,晚上就他妈被商诀拉到小树林里身体力行的兑现了。 - 临近期中考试,教室里的氛围陡然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在埋头苦学,生怕一个失误掉出实验班的行列,就连一向玩儿心重的宋臣年都收了心,没再拉着史晓明和孟杰嬉笑打闹。 晚自习的时候,数学课代表抱着白天的那摞卷子进了门,发放到第一排,按照序号挨个发了下去。 教数学的小老头推着眼镜,施施然进了门。他一贯严肃,此刻板着脸,还有些吓人。 头顶的光线有些惨白,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将气氛都压得沉重了一些。 小老头将手里的教案丢在了桌子上,发出的声音落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晰。 “怎么,都本想在这个实验班待了吗,一个两个,都想到下边的几个层次混日子了是吧。四天之后就是期中考试了,你们这点成绩和这点狗爬的字,隔壁班的老师来问我是不是在批你们的卷子,我都不好意思承认……” “尤其是孟杰,第二道选择题都能错,你是把脑子丢在宿舍里了吗?” 孟杰被骂的头都不敢抬一下,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郁绥的卷子恰好从宋臣年那里穿过来,他接过了自己的卷子,132分,和估算的分数差不多,不高也不低。 讲台上,小老头还在教训人,郁绥敏锐地注意到商诀手里一直没发下来卷子。 他的好奇心被挑起来,刚想询问,上首的小老头骂够了,打了套欲扬先抑的把戏,转而开始夸起人来:“不过这一次,我们班也有几个很让我惊喜的同学。” “这个难度,还有满分。” 刚刚还被杀鸡儆猴的这三十几只猴齐刷刷地抬起了头,眼睛里染上佩服的神色,就连郁绥也不例外。 下一秒,小老头奶去了一份卷子,丢给了面前最近的男生:“商诀同学,150分,就连步骤都写的很精确,你们可以拿着参考一下,看看他的解题思路……” 三十几只猴又齐刷刷地朝最后边看来,这次眼里多了几分了然。 郁绥坐在商诀身边,居然从 心底油然生出一份骄傲。 这是他男朋友。 小老头又陆续点评了几个人,在最后破天荒地提了郁绥的名字:“郁绥这次也不错,比起之前,很有长进了,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看你也不差。” 郁绥受宠若惊。 只有商诀在桌沿下捏了捏他的手指,小心比了个口型—— “好棒。” - 一套试卷讲完,这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郁绥在座位上瘫坐了一会儿,收拾了书包和商诀一起回宿舍。身边还缀着宋臣年、史晓明、孟杰三个人。 他们这几个人每天晚上都是一起走的,闲聊两句有的没的,再各回各寝,也算是苦逼学习生涯里的唯一一点乐趣。 但大概是今天被□□得太狠,今天的五人小队明显安静了不少,孟杰丧气地垂着脑袋,提不起精神。 宋臣年也因为粗心考得一般,今天的话也明显变少了。 史晓明见状,难得提出要不去操场走两圈,散散心。 郁绥没什么意见,宋臣年和孟杰乐得其成,一行人改了方向,往操场的方向走过去。 从他们高二的教学楼早去操场的这条路上,中间恰好要经过一片黑漆漆的小树林。 在学生时代,如果要让他们列举一下什么小情侣的约会圣地的话,被提及次数最多的大概就是每个学校都必备的小树林。 枝干交错,遮天蔽日,破旧的路灯闪烁出昏暗而朦胧的光线,将气氛烘托至旖旎与暧昧,无声地将少年人的心思滋长至最高…… 这个时候,想要做点什么,又或者说点什么,无疑是最佳。 晚上的风倒没白天那么冷,郁绥之前没怎么来过这边,不由得四处张望了一下。 影影绰绰的树林里,路扥昏黄的光从高处投影下来,将隐藏在其中的几个人影勾勒得极长。 郁绥的视线无意顿在一处上,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 靠,怎么有人在接吻。 宋臣年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兴趣被挑起来一点,朝着不远处的小树林张望:“说起来,我还没来过这片小树林呢,之前听说,他们那些早恋的都喜欢绕夜路来这边……” “来这边干嘛?”史晓明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孟杰白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约会啊,这可是我们学校的约会圣地。”他咂咂嘴:“也难怪,我们班长唯一的性取向就是学习,哪儿还有心思关心这些。” 史晓明被调侃了有些恼,反唇相讥:“你不也是母胎sl到现在。” 孟杰贱兮兮地咬了下手指:“我可不是,不过你们四个都是,班长,还有人陪你呢,你不用这么恼羞成怒。” 宋臣年撇了撇嘴,很是不屑:“我们这叫守身如玉,你懂什么。是吧郁绥。” 灯光昏暗,郁绥和商诀缀在最后边,走的很慢,和前边三个人拉开一米左右的距离。 猛地被点名,郁绥人还有点懵,宋臣年见状,只好再重复了一边自己的观点:“我说,我们几个母胎sl,是在洁身自好……” 刚成功脱单的郁绥心虚地咽了下口水,囫囵蹦跶出一个“嗯”字,一个没注意,直接撞在了前边的商诀身上。 “注意看路。”商诀的手搭在了他的后颈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 后劲的皮肤骤然滚烫,郁绥神经都麻了一瞬。 宋臣年还想揪着他们继续问,郁绥却没了心思作答。 借着袖子的遮掩,他的小拇指被人勾了一下。 商诀悄悄凑近他的耳朵跟前,呼出的热气扫在耳畔:“牵一下。” 郁绥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会被看见的。” 商诀不由分说地扣进了他的手指:“偷偷的,他们看不见。” 男生的手掌宽大,郁绥推脱了两下,推脱不过,只好扣紧商诀的手。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扑扑狂跳,还要分神去观察宋臣年他们会不会突然调转回头。 这三人还在继续讨论八卦:“你说他们在里边都怎么约会啊?” “拉手?十指紧扣那种?” 郁绥低头瞥了眼自己和商诀的手…… “还要抱吧,要是我谈恋爱,我肯定会揽着我女朋友的腰,把她揽进我的怀里……” 郁绥又偷偷瞥了眼商诀,无声的松了口气…… “我才,他们肯定还会接吻。妈的,本少爷要钱有钱,要脸蛋有脸蛋,要智商有智商,怎么没让我体验一把这样的快乐……” “话说接吻时什么感觉啊?” “不知道,听别的男生说很舒服,好像有点像吃果冻。” 郁绥的思绪被一点一点勾出来,亲吻时什么感觉?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商诀的嘴唇上…… 的确很舒服……商诀的嘴还蛮有肉感的,昨天不小心咬了一下,还真的像果冻……只是因为他昨天吃了好多药,总感觉有种奇怪的清苦味……也不知道平常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在想什么?”商诀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轻声询问。 郁绥的身子猛地一僵,像是被抓包做坏事一样,格外心虚,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没,没什么。” “诶,我听说他们好多人接吻之前都会吃口香糖,上次二班班长兜里还装了一大把草莓味的口香糖,说是亲起来会甜一点6……” md,这群人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少儿不宜的话题。 郁绥在心底暗骂。 他们这一群人也恰好走到了小树林跟前,宋臣年一边走,一边往里边张望,眼角眉梢满是这防不住的好奇。 “我都想进去看看了。”宋臣年小声道。 “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过去看人亲嘴?这也太变态了吧。”孟杰反驳他。 郁绥也没有这种偷窥别人的特殊癖好,刚想拒绝,手倏地被人扯了一下。 站在他旁边的商诀低下头,下颌骨的线条清晰锋利,格外漂亮,这人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很自然地开了口:“我想去。” 郁绥满脑子问号,皱起眉看他,思索商诀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癖好了。 宋臣年他们还在一边张望一边往前走,嘴里叭叭个没完,郁绥像抬步跟上,却被商诀抓着留在了原地。 md,你抓着我干嘛?⒐⒐[”郁绥转过头去问商诀。 他漂亮的狐狸眼眼尾微挑,眸子剔透,眼神单纯又清澈。 商诀的眸光闪了一下,眼底的神色晦暗。 前边的几个人的声音飘荡在空中,被风刮得支离破碎。 “有生之年,哥们儿一定要尝尝早恋的滋味。” 商诀收回了眼神,扯扯郁绥的小拇指,和他撒娇:“想接吻。” 他弯下一点腰,凑过去,那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的亮:“可以吗,绥绥?”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揽在了郁绥的后腰上,五指微微收拢。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酥酥麻麻的,郁绥脑子一热,人紧张了就控制不住的吞咽口水。 这点细小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尽在身侧的商诀,郁绥的眼睛胡乱地飘着,就听见从商诀的胸腔里溢出了一声低低的笑。 他的耳朵更热了,偷偷瞥了眼前边已经和他们俩拉开一段距离的宋臣年、史晓明他们,又瞥了眼黑漆漆的小树林…… 商诀突然又凑得更近了一些,两个人的影子贴在一起。 “你不想试试吗?” 郁绥人有点懵:“试什么?” 商诀的嗓音带着丝丝缕缕的蛊惑:“试试他们说的,在小树林里接吻的感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一定很刺激。” “我也想试试这样的刺激。” 没等郁绥回答,前边那群人才反应了过来,回头张望着大喊:“我靠,郁绥哪儿去了?” 宋臣年嗓门一如既往得大:“我哥们儿去哪儿了?” 郁绥猝不及防地被商诀拽住了胳膊,闪身钻进了那片黑沉沉的树林里。 “不行,不能丢下郁绥,我要去找他……”宋臣年在那一端嚷嚷。 郁绥脑子里闪过的唯一念头居然是,宋臣年这傻子最好别进来。 他舔了舔唇角,脑子里一片混沌。 藏小树林里接吻这种事的确挺刺激。 他也想试试。!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0 章 连载 冬天的衣服厚,郁绥被商诀抵在粗大的树干上时,并没有觉得什么不适。 男生的双手环着,落在了他的后腰上,力道并不大,存在感却极强。 夜里冷,郁绥走之前把卫衣的帽子套在了头上,此时大半张脸都缩在帽子里,被黑漆漆的光线遮挡的什么都不剩,只隐约能看得见那颗鲜红的泪痣。 商诀凑过去,用鼻子轻轻蹭了一下郁绥的鼻子,力道很轻。 郁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眼睫毛扑簌簌地抖,等着商诀亲过来。 但过了一会儿,这人却依旧没有动静。 见他没动静,郁绥有点等不及了,睁开眼去瞥他,却瞥到了商诀眼底明晃晃的笑意。 他有点恼:“不是要亲吗?” 商诀落在他后腰上的手又收紧了一点,嗓音有点散漫:“可你不是没有同意吗?” 郁绥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昨天一声招呼没打就亲上来的人是他,今天磨磨蹭蹭要等他同意的人也是他。 之前怎么不见他这么矜持。 他磨了磨牙,嗓音有点闷:“不亲算了……” 话没说完,趁着他张口的空挡,商诀的吻落了下来。 大概是有了昨天的经验,商诀这次很仔细地收起了牙,怕磕到他,反倒是郁绥一个反应不及,下意识地又抓着人咬了一口。 商诀又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先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啄着郁绥的唇,缓慢地含进嘴巴里吮,有啧啧地水声顺势蔓延开来,郁绥听着这点动静,耳根子烧得厉害,手不自觉地拽上了商诀的领子。 商诀的头低下来,温热的气息一点一点渡进他的口腔里,郁绥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想要伸出舌头舔一下唇瓣,但刚一动作,好像弄错了方向,在商诀的嘴巴上舔了一下。 他一惊,刚想要退开,步子还没迈出去,商诀往他的方向凑了一步,拨开了他的帽檐,熟练地将手落在他的后颈上,很重地捏了一下。 郁绥的眼睛倏地睁开,眼眸湿润透亮。 商诀已经撬开了他的唇齿,吮了一下他的舌尖。 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郁绥只觉得自己大脑的神经活跃的过分,血液匆忙淌过,将他打入热浪里。 周遭的一切声响好像被他自动屏蔽了一样,郁绥只能听得见他和商诀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混杂在其中的啧啧水声。 商诀这次没亲多久,就把他放开了,他腾出一只手擦了擦郁绥眼尾渗出的湿润,眸色很沉。 他亲昵地凑近,停在郁绥的耳廓,嗓音有点沙哑:“绥绥。” 他的手从眼尾处收回来,落到了郁绥红的滴血的耳根处,又补了一句:“崽崽。” 郁绥整个人快烧起来了,他睁开眼,实在是没什么气势地瞪着商诀,色厉内荏道:“不许叫这个。” 商诀也不恼,只是缓慢地揉着郁绥的耳根,慢悠悠地问他:“那叫什么 ?” “宝宝?” “男朋友?” “还是猪崽?” 他将这些称呼一一说了一遍,观察着郁绥脸上的表情,看到他的脸越来越红,又爱怜地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耳廓,嗓音温柔而缱绻:“可我还是想叫崽崽。” “我一个人的崽崽。”他轻轻咬了下郁绥的耳朵。 郁绥的眼睛倏然睁大,电流般的酥麻从耳廓蔓延出来,将他的整个心脏都填满,直至鼓胀。 他喘着气,先前的话被一一堵在嗓子里,什么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刚张口,搭在他后颈上的手再次用力,郁绥的下颌被迫仰了起来。 他的后背抵在粗粝的树干之上,腰被牢牢锢着,商诀的吻重新落下来。 不同于方才的浅尝即止,商诀这次亲的很凶。 两个人的嘴巴贴在一起,郁绥的牙关被商诀急哄哄地撬开,口腔内壁的每一处软肉都被扫过,郁绥藏在深处的舌尖被勾住,被商诀又嘬又咬,连带着津液也被一点点吞噬干净。 冬日里的寒冷没有侵袭半分,郁绥的腰脱离了树干,被商诀拉着,扣进了自己的怀里。他腰肢细,哪怕隔着一层厚重的衣服,也依旧能感受到下边的纤韧,像一张拉开的弓,锋利又漂亮。 上一次接吻的那种窒息感再度袭来,唇齿相交之间,商诀含糊的声音传来:“笨蛋,用鼻子呼吸。” 郁绥的意识混沌,他的脖颈处渗出一点细密滚烫的汗,密密匝匝的,将他砸向一片热潮。 他想说,你才笨蛋。 但下唇被商诀含着,轻轻啃咬着,只能从喉间溢出一点破碎的呜咽。 他说不出话,被亲得不停地抖。 远处突然传来一点躁动,郁绥还没来得及分辨,一束强光突然照到这边。 郁绥被刺得睁不开眼睛,刚想抬眼去分辨,就听到了崔喜军的嗓音,跟一道惊雷似的,在耳边炸开。 “那边那两个,你们干什么呢?” 郁绥匆匆扫了一眼,崔喜军身后跟着级部的副主任,两个人身上都穿着一中那套蓝白色的校服,壮硕的身体快要将校服撑裂了。为了尽职尽责地扮演学生,两人身上不仅背着书包,崔喜军甚至在头顶套了个假发,以至于树林里的学生没能第一时间把他们俩认出来。 妈的,郁绥也是在看清崔喜军的脸,才发觉这是谁。 这谁他妈能想到到。 郁绥骂了一声草,一把推开了身前的商诀,拽起人的手,下意识地就要跑。 不仅是他们,树林里藏着的学生都被崔喜军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作鸟兽般一股脑散开。 一瞬间,方才的旖旎与暧昧通通被打破,一群人吓的魂飞魄散,还有不住地我草传来。 一方面是被崔喜军的出现吓得,一方面是被崔喜军的打扮吓得。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哪个更加惊悚。 郁绥脚都软,但跑得最快,他喘着气,一刻都没敢停。 半退的兜帽被重新戴起来,他慌里慌张的,想要把自己的头发给藏起来。 但崔喜军还不肯放过他,强光手电筒不依不饶地打在他的身上,一刻也不放松。 ?应祁的作品《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脚下的的雪落了很厚的一层,踩上去不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崔喜军气急败坏地大喊:“前边那两个早恋的,给我停下来!” “听见了吗?!再不停,明天就给我去国旗台跟前做检讨!” 郁绥跑得更快了。 他又不傻,按以往他逃课的经验来看,要是真的被崔喜军抓到他和商诀早恋,之前年级里那些棒打鸳鸯的传言明天就会成真。 崔喜军被他负隅顽抗的态度气得火冒三丈,还在警告:“还跑是吧,还跑,被我抓到了,你们两个一定要记过!” 其他的小情侣闻言,也撒腿跑得更快了。 崔喜军只顾得上追逐他们两个,大多数的小情侣都从另一边跑了,副主任没有崔喜军的心气儿和体力,很快败下阵来,停在了一处空地,气喘吁吁地喘着,还不忘守着身边抓到的几个学生,生怕他们跑了。 这几个学生自知倒霉,垂头丧气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但也有人按捺不住好气,偷偷抬眼打量着被狂追的郁绥和商诀。 夜色沉沉,破损的路灯照出一丁点光,两个人的面容轮廓模糊在黑暗里,只能依稀看得出个子挺高。 崔喜军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太对劲。 学校里有这么高的女生吗? 难道是体育班的特长生? 他一边追,一边想,似乎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是的,疯狂地拿着手电筒乱晃。 “我已经知道你们是哪个班的了,你们俩今天要是不主动站出来,小心我明天去找你们班主任,到时候就不是做检讨这么简单了!” 郁绥被吓得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停下来。 去找许岚…… 他的神经突突地跳,下意识地偏头去看身边的商诀,男生的黑发被风吹得散乱,眼皮半垂着,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也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郁绥的心跳缓了一个拍子。 “还跑不跑?”商诀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来。 郁绥一愣,有些犹疑,不知道崔喜军到底有没有认出他们两个来。 但想了想,还是小声地说了句:“跑。” 下一瞬,郁绥的手腕反被商诀扣住,先前慢下去的速度骤然又快起来,身后手电筒明晃晃的光逐渐被甩在了身后,郁绥只觉得耳朵里传来阵阵嗡鸣声。 崔喜军暴怒的声音自后方越来越小,郁绥有些恍惚地回头望了一眼,只看见了他气急败坏的脸。 其实换做以前,照崔喜军这个速度,十次有三次能追上他的。 郁绥想了又想,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他岔了气,脚下一滞,险些被绊倒,好在商 诀眼疾手快,把他拽了起来,又将他拽到了旁边的一处空地。 郁绥捂着肚子,又是紧张又是热,还笑得直抽。 头上的帽檐又耷拉下来,他的脸露出来,两腮的红晕开来,一直蔓延到了眼睛周围,显得那双狐狸眼越发湿润。 “商诀,你看见崔喜军头上戴的什么了吗?”郁绥笑得有些急促:他戴了顶假发,还是女士的。我真的快笑死了。?_[(” 他的唇瓣一张一合,微微发着肿,上边还覆着层晶亮的水渍,像颗饱满莹润的樱桃。 “喜军还是年纪大了,他去年追我的时候,跑得那叫一个快,换今天这种场景,估计还得再追着我们十几分钟。” “不过今天还真挺刺激的。”郁绥一边说,一边去晲商诀的脸色。 夜色朦胧,商诀的脸笼罩在黑暗里,只能看得见流畅的轮廓和锋利的下颌,可眼睛却牢牢盯着他。 亲昵又眷恋。 商诀摸了摸他的脸,掌心下的温度微微有些发烫,他开口,低低地应着他:“嗯,很刺激。” “可惜那会儿你不在。”郁绥觉得有点可惜。 商诀的眉眼弯起来,牵着他的手,嗓音微哑:“现在在了。” 他凑过去,没忍住,咬了一下郁绥发烫的脸颊:“现在也很好。” 白皙微红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牙印,商诀盯着他的脸,眸色暗下来。 郁绥怔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商诀刚刚干了什么。 “你咬我?”他嗓音都带着震惊。 商诀的喉结滚了一下,呼吸滚烫,贴在郁绥脸上的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嗯,疼吗?” 郁绥怔怔地回答了句“不疼”,就咬了一下,有什么好疼得,他只是觉得,商诀这做法有点……有点奇奇怪怪的。 商诀得寸进尺地凑过来,嗓音有些闷:“那再亲一下,哄哄你。” 郁绥晕晕乎乎地又被亲了一口。 商诀这人是不是有点太变态了,怎么能有人一直这么亲啊…… 郁绥头昏脑涨地想。 - 翌日清晨,郁绥破天荒地没踩点进教室,而是起了个大早,深思混沌地踏进了班里的大门。 妈的,他总得知道,昨天崔喜军到底有没有把他认出来。 万一真认出来了,他倒是好说,宋朗华那个王八蛋管不到他,他撑死挨两句骂,但商诀不一样,商诀的便宜父母不在国内,但爷爷总归在。 商诀前天才在商爷爷那儿挨了骂,今天再犯这种事儿…… 郁绥想着想着,叹了口气,有些担心地扫了一眼身边的商诀。 他爷爷应该不能接受商诀是个同性恋吧…… 如果商爷爷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会不会丢给自己几千万的支票,逼他离开商诀? 这种豪门电视剧里的套路虽然狗血,但你别说,还真挺常见的,郁绥先前没少见,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件事 有一天可能落在他自己的身上。 他又晲了眼商诀,对方注视到他的眼神,徐徐转过头来,微挑了下眉:“怎么了?” 郁绥一只手托着脸,慢吞吞道:“在想,我们会不会变成苦命鸳鸯。” 男朋友脑子里的想法还挺天马行空,商诀伸出手,捏了捏他颊侧的软肉,矫正他的说法:“是鸳鸯,但不是苦命。” “绥绥,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商诀剥了颗糖塞进他的嘴里,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懒散,但眼神却格外坚定。 郁绥咬着嘴里葡萄味的糖,眸光轻轻落在商诀的脸上,先前心里的不安一扫而空。 他把嘴里的糖用力咬碎,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很是没有必要。 反正,就算被抓到,他也不会和商诀分手。 他坐直了身,都做好了和崔喜军硬钢的准备。 但奈何醒的太早,昨天又回去熬夜写完了前天逃课时落下的卷子,写到太晚,郁绥困得要命,先前还强撑着挺直着背,结果脑袋一点一点,险些以头抢桌,酿出一场血案。 好在商诀出手拦了一下,他才没磕到。 郁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商诀好笑地看着他:“让你多睡一会儿你不听。” 郁绥顺势趴了下去,嗓音含糊:“我好困。喜军来了你叫我,别自己扛着……” 商诀把自己的外套叠成了一个方正的形状,放在了郁绥的桌子上,让他抱着趴着睡。 再醒来的时候,是宋臣年在自己的耳朵跟前叫唤。 “你们是没看见,一大早的,给喜军气得够呛,他守在体育班门跟前站了半个多点儿了,头都冻红了,把那群体育生都逗乐了。” “结果进来的人没一个愿意承认昨天去了那片小树林,还都找出了人证来反驳他。喜军非说那个女生是有一米八,不是练排球的就是练篮球的,结果这两个队都出去比赛了,体育班一个过180的女生都没有。不过你们说,换了哪对小情侣逃过了他的追捕,愿意主动承认啊,人家又不傻,上赶着挨骂呢……” 郁绥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脑子还在混沌,口不择言道:“对啊,我又不傻……” 方才还闹哄哄的后排倏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地盯着他的脸看,大家的表情不一,但其中,以宋臣年的表情最为夸张,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郁绥,嘴长得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郁绥的脑子猛地清醒过来,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磨了磨牙,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我又不傻,要是换我,我也不愿意承认。” 宋臣年长呼出了一口气,推了郁绥一把,“绥绥,你下次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吓我一跳。” 郁绥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下,旁边的商诀憋着笑看他。 宋臣年蓦地被他打断了刚才要说的话,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诶,说起来,郁绥,你和商诀昨天晚上去哪儿了啊,怎么我们一回头你们俩人就没了?” 他嘟囔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也去钻小树林了……” 郁绥嘴角的笑一僵,脑海里猛地想起了宋臣年昨天在他们耳朵跟前念叨的那几句话。 “拉手?十指紧扣那种?” “还要抱吧,要是我谈恋爱,我肯定会揽着我女朋友的腰,把她揽进我的怀里……” “还有接吻……” 他垂在桌沿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前所未有的心虚。 宋臣年说的那些事,钻小树林,牵手,拥抱,接吻…… 他妈的,他和商诀一个没落。 “你们走的太快了,我蹲下来系了个鞋带你们就没影了……”郁绥胡乱编了个借口。 对面的宋臣年皱起了眉:“你昨天那双鞋哪儿来的鞋带,不是固定式的吗?” 郁绥:“……” 妈的,宋臣年什么时候有这么惊人的观察力了? 郁绥憋了半晌,憋不出话,好在商诀及时替他解了围:“是帮我系的,我的鞋有鞋带。” 郁绥:“……” 谁家同学之间会说互相帮忙系鞋带啊…… 教室里的女生看他们的目光也奇怪了起来。 宋臣年还在继续盘问:“但是我们回头找你们俩了啊,你们俩压根就没在那儿。” 郁绥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想把宋臣年的嘴巴给封住。 “我们换了条路走。”他咬牙切齿地解释。 宋臣年一脸笃定:“不可能,那跟前回宿舍的路就只有一条。” 他蓦地凑近,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容:“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溜进小树林里,去偷看他们小情侣是怎么约会的了。” 郁绥否认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臣年这脑回路,还挺山路十八弯的, 但对方给了借口,郁绥没有不用的道理,于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对,我去小树林了,你满意了吗。” 身后倏地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什么小树林?” 郁绥的椅子半翘着,靠后的两只椅子腿摇摇欲坠,他听见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猝不及防看见崔喜军那张打脸,险些一股脑摔下去,把自己摔成两半。 椅背被商诀出手扶住了,硬生生给按了下去,与地面撞击,发出了一声清脆又聒噪的响。 “主任。”郁绥讪讪地笑着,企图蒙混过关。 对面的崔喜军微眯着眼,脑袋光亮,的确被冻得有些红,他神色莫名地打量了郁绥半晌,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强硬道:“给我站起来。” 郁绥的心猛地一跳,强撑着站起来,但故意坨了背,企图让自己的身高看上去再低一些。 但崔喜军一点儿都没有被迷惑到,他摸着自己光滑的脑袋,越摸越起劲儿,到最后,茅塞顿开似的,还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崔喜军:“我就说怎么那么不对劲,昨天追那两个小兔崽子的时候, 我就觉得其中一个人眼熟。” 作为东城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一中的教学制度严苛,学生也大都上进,都铆足了劲想要考过重点大学,还真没几个人愿意去违反校规校纪的。 所以崔喜军自从上岗以来,其实抓到最多的违纪的学生,也就是那群按捺不住自己心思的早恋的学生。 但有一个人不同,就是郁绥。 这兔崽子自从开学以来,就在不断地给崔喜军找麻烦。 崔喜军都数不清他抓到多少次郁绥逃课,追他都快追出习惯来了,要不是昨晚那片树林子里实在太黑,他绝对能在第一时间把人认出来,也不至于在体育班蹲守了一个早上。 想到这儿,崔喜军有些生气,他鼻梁上的镜片寒光一闪,嗓门很大,极具威严: “郁绥,你给我老实交代,昨天和你在小树林里约会的是哪个女生?” 郁绥张了张口和崔喜军据理力争:“主任,我没在小树林里和女生约会。” 他说的斩钉截铁,脸上丝毫没有心虚的神色,眼神也格外坦荡。 崔喜军狐疑地晲了他一眼。 郁绥丝毫不惧,毕竟这话本来也没说错,他的确是没和女生在一起约会…… 他约会对象正气定神闲地在他跟前坐着呢。 郁绥悄悄低头,眸光往商诀的方向扫了一眼。 这人微微低着头,狭长的眼尾轮廓被勾勒得极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神思不自觉偏移,猜想起商诀此刻的心思。 他这副散漫的样子落在崔喜军眼里,就变成了另一个味道,崔喜军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直接挥手拍上了桌子:“郁绥,你是在挑衅我吗?我跟你说话,你就这么走神?!” “之前逃课也就算了,现在还学会早恋了是吧——” 崔喜军的嗓门震天,别说实验班了,整个走廊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了。 郁绥张了张口,刚要辩解,就见身边的商诀一脸平和地站了起来,对着崔喜军纠正: “崔主任,昨天晚上和郁绥约会的不是女生。” “是我。”!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1 章 连载 按理来说,一大清早的时候,实验班应该是走廊里最吵的存在。 往日许岚早早过来,朝着窗户里瞥一眼,就能看到这群皮猴各种吆喝,有补作业的,有讨论题目的,有谈论八卦的,甚至还有倒卖早点的…… 简直比校外北门那条路上的早市还要热闹。 但今天,整个教室里安静的厉害。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大家心照不宣地低着头,闭着嘴,装出一副老神在在的安分模样。 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群人的眼珠子都快要粘在后门站的那几个人身上了。 许岚好奇的推门进去,恰好捕捉到了商诀对崔喜军说的的最后一句话。 “昨天晚上和郁绥约会的人的不是女生,是我。” 许岚脑子里轰得空白了一下,一大片一大片的烟花在眼前炸开,脚下的高跟鞋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与她相比,站在郁绥对面的崔喜军倒显然淡定的多,就连郁绥跟前的宋臣年和史晓明表情也都很平常。 如果非要纠结原因的话,大概是平日里商诀语出惊人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 至于崔喜军,这位即将年过半百的教导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十分惆怅地打量着商诀,语气有些难以言喻:“商诀,我听你们许老师说,你最近这段时间语文学的挺认真啊,怎么……” 他顿了顿,在心里补充上了后半句,怎么还是这么个德性。 思及此,崔喜军干脆摆摆手,指着郁绥说:“郁绥,你自己来说,别让人商诀给你背锅。” 郁绥的嘴角抽了抽,没憋住,很想骂一句脏话。 “主任……” 郁绥冒出一个音节,迅速被商诀打断:“主任,没有背锅,那个人就是我。” 崔喜军的眸光重新落回到商诀的身上,有些幽怨。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还是心平气和的开口:“那你说说,你和郁绥都干了什么?” 商诀站在郁绥的身侧,没什么思索地开口:“只是抱了一下而已。” 只是……抱了……一下? 赶在所有人的表情裂开之前,商诀格外淡定地补上了后半句话:“马上要期中考试了,所以最近压力太大了,郁绥同学察觉到我状态不好,所以才把我带到小树林里安慰的。” 他站在郁绥的身侧,少年的脊背挺得很直,神色格外淡然:“主任你也知道,郁绥他一向比较关爱同学。” 崔喜军先前僵住的脸色由阴转晴,大大松了口气。 商诀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尤其比较关爱我。” “……” 崔喜军木着脸,粗声教训着商诀:“商诀,这句话不用刻意强调。” 商诀不置可否,郁绥无语望天,宋臣年他们见怪不怪,只有许岚还有些缓不过这个劲儿来。 而教室里边,崔喜军还 是不死心地盘问商诀:“那你们俩撞见我跑什么?” 商诀语气格外自然:“因为紧张。” 崔喜军的表情变得古怪:“你紧张什么?” 郁绥直接半倚着,腰靠在桌沿上,静静地看着商诀表演。别说,这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还真挺适合学这个的。 商诀徐徐向崔喜军解释:“之前没遇到过向您这样声如洪钟的人,一下子有些不适应。而且,您的声音格外具有穿透力……”商诀想了想,给崔喜军戴了顶高帽:“一下子就给了我力量,把我心里的不安和难过都驱散了。” 一番话说的格外冠冕堂皇,但崔喜军先前的疑虑全然被打散,甚至还把商诀和郁绥拉出了教室之外,拍了拍商诀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商诀,老师知道,每个待在实验班的学生压力都很大,不用太焦虑,只要认真学习,跟上你们老师的教学速度,一定能取得进步的。” “还有你,郁绥,下次这种事情不用遮遮掩掩,老师也是从学生阶段过来的,知道你脸皮薄,但是关心同学是好事,不用专门去小树林里,也不用见着我就跑,我又不会吃了你……” 郁绥尴尬笑笑,点头称是。 崔喜军这一串话说完,才瞥到了站在最后的许岚,有些语重心长:“小许啊,你这个教学工作不能只瞻前不顾后啊……” 他下意识地想到商诀刚到这个学校的时候,在校外的奶茶店里和他说出那句“情比金坚”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控制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多培养培养商诀,起码不要让他说话……这么有歧义。” 他年纪大了,多来几次,真就不禁吓了。 许岚不咸不淡地瞟了一眼这两个罪魁祸首,不咸不淡地笑了下:“主任,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培养培养商诀的。” 这回换郁绥幸灾乐祸了。 只是没想到,再次挨训还有他的一份。 语文组的办公室里,许岚手上拿着一沓资料,上边的一字一句都是近两个月以来,郁绥每次大小测验的成绩。 许岚心细,根据科目挨个帮他做了划分,甚至还帮他整理出了一份经常错的题,方便看清。 “你们两个私底下搞什么把戏我就不追究了,但郁绥,期中考试马上就到了,你还记得吗?”许岚的语气严厉,没有半点玩笑。 郁绥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的眸光落到那一摞资料上,心间涌上一点暖意。 许岚眼睑下的青黑清晰可见,一看就知道,这些日子都没有休息好。 郁绥从她的手里接过了那一沓资料,抬起眸,神色格外认真:“岚姐,你放心,我自己放出去的大话,就一定会尽全力,让他变为现实。” 许岚抿了下嘴,撇开眼叹了口气:“郁绥,我不止是你的老师,同时也是实验班所有人的老师,你知道吗?所以我不能偏颇一个人,也不能冷落一个人,我只希望,你一定要为你的未来负责,为你自己负责。” 郁绥这才注意到,桌子上不仅放着 他和商诀的资料,还有赵天琪的。 他不自觉抿了下唇。 “考试的时候,不要随便走神,语文的诗词鉴赏和题都给我老老实实套模板,分点作答,默写尤其重要,一个字都不能出错……” “不止语文,还有数学和物理,这两门你相对薄弱一点,趁着这两天的空闲时间,多问问商诀解题思路和解题方法。” “还有商诀,别以为你上次月考考的不错,这一次就能松懈,万一真掉出来实验班,别说我,就是蓝校长亲自来了,你也别想再进来。” 她脾气一向不好,却很少说重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提点提点学生,好让他们警醒一下,能端正态度。 但这一次,她说的格外仔细,生怕郁绥和商诀遗漏掉一点。 办公桌前,郁绥站得板正,老老实实的低头听着许岚的教训,没有半点嬉皮笑脸。 “这次考试,一分都不许小看,一分都不许丢,听懂了吗?”许岚的手指扣上桌面,和他反复确认。 郁绥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许岚,语气格外坚定:“我会的,许老师,我一定会做到留在实验班。” 他秾艳的五官显出几分凌厉的锋芒来,像柄出鞘的利刃,闪着寒光。 眼前的少年与记忆里的另外一个人面容重叠,许岚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开口:“老师相信你能做到。所以郁绥,加油。” 沿着你本该走下去的路,继续前行。 郁绥的心脏缓慢而急速地跳动着,朝着许岚重重点头。 “好了,回去整理你自己的错题吧,要真考砸了,我饶不了你。”许岚仰起了脸,半是威胁似的。 郁绥和商诀这才转身离开。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办公室外的走廊里,许岚才敛下眸,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生面容青涩,穿着朴素,正拘谨地倚靠在另一个女人的肩膀上。 许岚的眼睛有些微的湿润,她的指尖在照片上轻轻拂了一下,缓缓开口:“郁瑶姐,你放心,郁绥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会越来越好,成为你所希望的样子……” “我也会帮你守着他,绝对不会让他像之前一样误入歧途……” - 期中考试就在两天后,不同于以往的月考,因为联考的原因,这次考试的规格要更大,题目也更难。 郁绥和商诀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半分玩闹与亲昵的心思都没了。 郁绥甚至一下课就往物理组办公室跑,态度认真,格外诚恳。 一时之间,整个物理组的老师都在感慨,郁绥大概是转了性子,不然也不至于从之前的混世魔王变成现在勤快上进的样子。 而教物理的小老头看着自己头顶稀疏的地中海,更是感慨万千。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市联考开始之前,郁绥起了个大早,特地到校外帮自己点了杯咖啡,好让自己混沌的脑袋清醒一下。 一中每 次考试的考场都是根据上一次的成绩来排序的,商诀上一次月考考了全校第十,光荣地挤进了第一考场,直接留在了本班考试,而郁绥…… 男生眯着眼,小口小口抿着手里的咖啡,直接将目光挪到最后一排上—— 郁绥/32/119班(第九考场) 说真的,这种一直落后于人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郁绥也曾经是站在云端的天之骄子。 九个考场,两层楼的距离,两百多名的差距…… 他男朋友还是太优秀了,郁绥想着,又喝了口咖啡,偏过头,将视线挪到身后的商诀身上。 对方低下头来,嗓音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在想什么,怎么这副表情看着我?”他问。 郁绥眯了眯眼,扬了扬手里的考场码,神色认真:“在想,总有一天,我不仅会和你在一个考场,还会超过你。” 他口气大,眼里满是不服输的劲儿,盛着闪烁的星星一样,眸光格外亮。 商诀眉眼弯起来,揉了揉郁绥的头:“会的,时间不会太久。起码第一个目标,你下次考试的时候就能实现。” 郁绥挑了下眉,有些诧异:“就这么相信我吗?你不担心我从实验班掉出去啊……” 商诀眼睑低垂,眸色深沉:“当然相信你,郁绥,只要是你想要的,你就一定会得到。” 宋臣年从门口拐进来,一屁股坐在了这两人的面前,他嘴里狠狠咬着一团面包,抬头仰望这两人:“你们两凑在这儿说什么呢?” 他口齿不清,说话都有些含糊:“怎么手还贴一块儿了。” 先前教室里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两个人又站在讲台前,习惯使然,郁绥手欠,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拽上了商诀的手。 慌忙甩开未免显得太刻意,郁绥脑子一转,脱口而出:“商诀考语文没信心,想从我这里借点幸运buff。” 顺着这话,他撒开了商诀的手,格外自然。 史晓明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盯着他们俩的手若有所思。 只有宋臣年浑然不觉,他又咬了口面包,倒也没对这个说辞产生怀疑,反而认同地点点头:“他那语文,的确该借点buff了,不过你怎么愿意让他拉你手的?” 没等郁绥出声,史晓明先开口帮他们解了围:“借运气这种事儿不都要拉手吗,宋臣年,你和我也拉一下,我也想借点你的。” 宋臣年闻言,嘴里的面包险些没咽下去,口不择言道:“你休想,你都第一了还要来接我的,是想把我的运气吸干吗?!” 史晓明无言以对。 宋臣年却灵光乍现,转过身来,往郁绥的方向靠了靠:“我去和郁绥拉,让他蹭蹭我,他这次考试课千万要顺利一点,不然可就玩儿完了……” 他嘟囔着,一把拽住了郁绥的手腕,嘴里还不住念叨:“文曲星君保佑,观音菩萨保佑,太上老君保佑,郁绥这次可一定要超常发挥啊……” 商诀不甘示弱,拽起了郁绥的另一边手腕:“也蹭我的。” 史晓明见状,从自己的座位上下来,伸出了自己的手:“也能蹭我的,毕竟我这考运还行。” 孟杰拎着早点进门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异常兴奋,着急忙慌跑过来,好奇询问:“你们这是在玩儿什么神秘的cspy吗?也带我一个呗……” 郁绥:“?” 郁绥:“……” 事情演变到最后,离谱的转变成为了大家挨个来和郁绥拉一下手,美其名曰,借一点幸运buff给郁绥,借一点语文buff给商诀。 实验班,主打一个团结友爱。!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2 章 国际惯例,第一门先考语文。 许岚揣着卷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郁绥站桌子与桌子之间间隔的走廊里,麻木地和人握着手,后边还排了几个看热闹的人。 她挑了挑眉,倒是被逗乐了:“一大早的,不好好准备考试,都凑在这儿干什么呢?” 宋臣年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上,面上一本正经,语气却是吊儿郎当的:“岚姐,我们正在一项古老而神秘的仪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郁绥伸脚踹了下他的桌腿,转过身朝着许岚打哈哈:“您别听他胡说,我们闹着玩儿呢。” 孟杰落在最后,探出个头来,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岚姐,我们正给郁绥叠加幸运buff呢,他就是怕你骂他。” 他又瞥了眼许岚,想到些什么似的,面上的深情收敛了不少,挠了挠头,试探性开口:“岚姐你看,要不您也来一下,给他太添点喜气呗……” 史晓明坐在一旁,闻言也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许岚将密封好的试卷放在讲台上,双手抱臂,语气意味不明:“呦,难道能看见你们这一群活宝这么团结。” 宋臣年趴在桌子上,熟练地当起了捧哏:“这不是您教导有方嘛,在您的带领之下,我们才萌发了这样的思想觉悟啊。” 宋臣年:“再说了,这场考试不是对郁绥至关重要吗,我们这也是实在不愿意和他分开。” 底下一群主动来和郁绥握手的男生全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就连坐在后排的几个看热闹的女生也应了几声。 郁绥的眸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眼尾上扬,漫不经心朝着宋臣年道:“放心,我还要再奴役你几个学期呢,根本舍不得现在就离开。”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前门被推开,窜进来一阵冷风。 赵天琪穿的单薄,低垂着眼帘,闷不做声地扫了眼教室里坐着的人,心脏像是被揪扯成一团的废纸,难受得紧。 郁绥这番话,分明就是笃定了他会输掉之前那个赌,可班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辩驳他的话…… 赵天琪低着头,眼底酸涩一片。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互相扫视了一眼,全都低下了头。 实验班的人大多成绩稳定,只有鲜少几个人掉出了第一考场,班级里落座的大多是本班的人,上次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几乎是全校皆知,谁也没法对赵天琪说什么。 祸是他自己闯下的,赌也是他自己应下的。 郁绥没有对不起他,如果他真的掉出了实验班,那也只能说一句技不如人了。 郁绥收敛了眼里的笑意,不动声色地往商诀的方向靠了一点,没再多说什么。 他不想让许岚为难。 “快到考试时间了,我考场在楼上呢。不和你们闲聊了,我先上去了。”他抓着书包的肩带,朝着其他人颔了颔首。 宋臣年不满地撇撇嘴:“又没人赶你,这么着急干嘛。” 郁绥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商诀偏头,眸光在许岚身上停留了一瞬,明白了郁绥的心思。 赵天琪品行再怎么不端,也依旧是个学生,是实验班的学生,许岚作为他的班主任就要对他负责。她不能站出来去说些什么,去偏袒郁绥,去放任别人对赵天琪的漠视与欺凌。 ?想看应祁写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 82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校园霸凌这种事,无论在哪里,无论对谁,都是一场祸及所有人的灾难。 商诀垂眸扫了一眼,郁绥正懒洋洋地拽着书包袋子,想要抬步,商诀伸出手拦下了他。 “我和你一起。”他偏过头,嗓音冷淡。 郁绥瞪大眼,指了指宋臣年身后两个的座位;“你不就在那儿坐着吗,送我干嘛?总共就隔着两层楼,跑来跑去的多麻烦啊。” 商诀抿了下唇,幽幽开了口:“教室里的空气不太好,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他话语犀利,丝毫不留情面。 宋臣年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朝着他努了努嘴,又给商诀投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教室的另一头,赵天琪的动作明显滞了一下。他匆匆将笔记本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郁绥的跟前。 “我不会输的。”他的眸子有些猩红,语气也格外生硬。“郁绥,你凭什么以为,你两个月的努力能比得上我十几年的苦读。” 郁绥拧了下眉,他拽着书包袋子,站姿散漫,人也有些懒洋洋的。他比赵天琪高,低下头看人时,上挑的狐狸眼便显得格外凌厉:“赵天琪,这个世界上,努力的人从来就不止你一个,你又凭什么认为,你的努力就珍贵,别人的努力就是垃圾。” 他语气之中并没有嘲弄,格外平淡,只是在叙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而已。 扪心自问,郁绥其实并没有多在意赵天琪,也没有多在意这个赌约。对于他来说,不管有没有这个人,不管有没有这件事,他都会把自己从泥沼之中拖回来,会将自己的生活拽回正轨,也会找回曾经的那个积极上进的自己。 他只是单纯的厌恶赵天琪眼底的轻视,厌恶他的心胸狭窄,厌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逼仄狭小的教室忽地安静了下来,郁绥无声地和赵天琪对峙,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好了,马上考试了,还有闲心在这儿吵架,要是劲儿没地方使,我不介意把你们几个送到崔主任那儿去打扫打扫西区的公共厕所。”许岚用教案本敲了敲桌案,打断了这场暗潮汹涌。 郁绥无所谓地耸耸肩,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了一口白牙:“别啊岚姐,我这遵纪守法、老老实实地在这儿站了一早上了,被罚也太冤枉了。” 他表情诚恳,那双好看的眼睛干净剔透,看起来满是无辜感。 许岚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却也没在多少说些什么。 这场闹剧最终以两人各退一步,回到各自的考场为结束。 但谁都明白,这次考试之后,一定会有一个名字从这个集体之中被划去。 而真正留在 每个人心底的、那个想要被留下来的名字,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刻下了烙印。 - 在第九考场里,郁绥的座位恰好在最后一排,他单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扫了眼闹哄哄的教室。 几乎没有几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多分散在走廊、饮水机旁,亦或是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聊天,格外懒散。 郁绥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觉得,其实许岚平常说实验班就像个菜市场还是夸张了一点。 实验班的人没有这么吵,也不会真这么散漫…… 他的笔在指尖转了一圈,眸光又落回到自己的右手上。 因为刚刚那一句玩笑话,班里多一半的人都来他身边和他握手了,说是要给他蹭蹭运气…… 其实大家压根都不相信这个,只是打心底里希望他能留下来而已。 神思逐渐蔓延,郁绥都没注意到监考老师什么时候进了教室,直到考试的铃声敲响,答题卡从最前排传递到他的手上,他才逐渐回神。 教室里逐渐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或缓慢,或急促,却与平时身边的声音大相径庭。 郁绥想,他是真的很喜欢111班,也很喜欢里边的人。 既然不想离开,那就拼命留下来。 郁绥垂下眸,提起笔,神色认真地在答题卡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格外工整。 墙上挂着的时钟缓慢地开始走动,郁绥偏头看向窗外,发现盛夏聒噪的蝉鸣早已被寒冷侵袭的风声所取代,时间在往前走,他也是。 这次联考的试卷难度明显要比平常拔高了一截,一个多月以前,他面对这样的题还会有些吃力,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种难度刚刚好。 他答题的速度飞快,几乎没有片刻的停歇,一张又一张的试卷在手下见了底,郁绥每一次都是考场里第一个交卷的人。 坐在他身旁的人表情也从一开始的震惊转变为最后的麻木,窗外的颜色逐渐暗淡,直到白昼被夜色吞没,只留下了晦暗的天光。 最后一场铃声落下,尾音在喧闹之中消弭。 郁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忽然发现,身后多了个清隽的人影。 男生的眉眼疏朗,站姿挺拔,就倚在门框边上,眼眸含笑,静静地看着他。 郁绥停下动作,眸子一亮,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商诀,你怎么上来了?” 教室里的人还有些多,有不少侧过头来看着两人的互动。 商诀扬了扬手里的提前定好的奶茶,递到了郁绥的手边,温声道:“来献殷勤。” 掌心中的奶茶滚烫,隔着一层薄薄的塑料袋,炙烤着掌心,很是温暖。 郁绥眉眼微弯,拎起了自己的包,和商诀并肩下了楼。 人潮汹涌,上与下的人流交汇处一条混乱的潮,商诀和郁绥隐匿在其中,像一对最普通不过的情侣,在衣袖的遮掩下,牵起了彼此的手。 “今天考得怎么样?”商诀问道。 “语文和英语基本没问题,数学也还行,就是物理,有几道不确定的。”郁绥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挑了几道不太确定的题询问他:“物理最后一道选择你选的是什么啊?” 商诀说了一个答案,郁绥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那数学的最后一道导数,你求得值是多少?” “三分之根号三。” 郁绥心里悬着的那块儿石头轰然落地,连带着眉眼间的神色也张扬了不少:“喂,你要不要猜,这次的赌约我会不会赢。” 想到之前商诀说过的话,郁绥刚要补上一句,猜对了也有奖励,商诀却趁着走的这条小道上没什么人经过,胆大包天的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不用猜,在我这里,你永远是赢家。”! 第 83 章 连 一中的阅卷速度一向快,只是这一次是联考要整合全市学生的成绩,工作量太大,保密工作又做的格外到位,以至于成绩和校排名市排名迟迟没有出来。 别的班的学生倒是乐得其成,巴不得成绩再晚出一点,甚至还有几个学生混在一起,趁着这个空档偷偷溜出了学校,颇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 实验班的人这两天就经常能看得到崔喜军怒气冲冲地冲出校门逮人,回来的时候,身后的队伍很是壮观。 郁绥窝在最后排,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眯着眼睛透过窗户向下看,恰好看见崔喜军身后跟着几个熟人——是之前体育班的人,还夹杂着一个二班的班长,不免觉得有点好笑。 “你说他们怎么着急着出去,再过三天不久到周末了吗?”郁绥懒洋洋地掉转头,问身边的商诀。 男生正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琢磨着一道辨析的作文题目,在上边勾了好几个关键词,却依旧没有头绪。 听到郁绥问他,商诀略微思忖了一下,徐徐开口:“大概是压力太大了,担心自己承受不住考砸吧,听级部那边传来的消息,要重新划定这次市联考的成绩在下次分班时占的比例了。” 郁绥哑然地挑了下眉:“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两天除了吃饭和睡觉还知道什么啊?”宋臣年掉转过头,没好气地回他。“我让你估一下分数你都不愿意,还说什么遵循命运的安排,搞得我这两天食不下咽,担心的要命……” 郁绥闻言,挑了下眉,伸手拍了拍宋臣年的肩,嗓音有些漫不经心:“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别人不相信我就算了,你还能不相信我啊……” 他说完,将嘴里的棒棒糖咬碎,闲闲往后倚了下。 宋臣年撇撇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对完答案之后,赵天琪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郁绥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到,脚下的椅子被他摇的直晃悠,他神色松懒,眉眼冷淡:“那就让他再得志一会儿呗,登的越高,摔得越惨,到时候——” 他拖长了调子,丝毫不避讳的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来:“我可能比他还要小人。” 商诀放下了手里的笔,眸光落到一旁的郁绥身上。 男生的狐狸眼微微上挑,唇角半勾,搭上那头张扬的灰粉色头发,还真有几分不可一世的嚣张意味。 宋臣年了解郁绥的行事作风,倒也松了口气。 一旁的史晓明适时转过身,补上了方才的话题:“不过商诀刚刚说到的那事儿也不是假的,学校真的打算重新划定这次考试的比例。” 他话音一落,四周瞬间哀鸿遍野。 史晓明顿顿,继续分享他得来的情报:“我也是从别的班那边听来的,原先学校通知的是,市联考只占下次分班成绩的百分之二十。但级部觉得这次的题目出的很有水平,有些题甚至拔到竞赛的水平了,能够直接划分出学生的层次,所以直接 把联考占比的比例提到百分之三十五了,和期末考等同。” 他话音一落,方才的哀嚎更甚,大家都心有戚戚。 ∵想看应祁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吗?请记住[]的域名[( 就连一向嬉皮笑脸的曲多都捂着脸,满面愁容:“这也太突然了吧……” 有人接话:“对啊,我这次压根没准备好,这下玩儿完了……” “得,这下要是考砸了,直接一只脚踏出了咋们班的门了,直接相拥112。”有人调笑道。 “别说这话啊,这不还有人比我们更快出去吗。” 角落里,不知道谁先接了一句,刚才还热闹的众人安静了一瞬,眸光不自觉地挪向了坐在对角线的两个人。 一个郁绥,一个赵天琪,听到这番言论,面上表情美欧丝毫变化,看上去却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倒显得他们这群人的担心有点多余。 不过谁也没想到,打破这份微妙尴尬的是孟杰从级部揣回来的一张成绩单。 一张崭新的,滚烫的,足以轰动整个年级的成绩单。 “我草。”这是孟杰拿着成绩单冲进实验班的第一句话。 他扒着后门的门框,弓着背,气喘吁吁地盯着商诀,然后甩了两下手里的成绩单,蹦出了第二句话:“商诀,你可真是个牲口。” 如果不是他话语里浓厚的惊叹和佩服,郁绥险些以为他是故意凑在商诀跟前找揍的。 不过很快,孟杰的目光就挪到他的身上了,他呼了好几口气,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蹦出来一句:“郁绥,啊不绥哥,你真牛逼。” 简直是顶天立地的牛逼了好吗。 众人闻言,眸光纷纷落到了孟杰的手上,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这番言论的缘由。 除了他手上新鲜出炉的成绩,实在找不出第二个理由。 人类的本质是吃瓜,下一秒,还气喘吁吁扒着门框的孟杰瞬间被围堵,刚才还坐在各自座位上吃瓜的人一拥而上,将后门这片狭窄的空间围得水泄不通。 郁绥被挤得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还是商诀出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他这才稳稳当当的落了地。 被这番架势搞得,郁绥都有点心痒难耐,转过头朝着孟杰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不过不等他开口询问,这群人就齐齐回过了头,用一种打量怪物的眼神打量着座位上两个不动如山的人。 郁绥被盯得发毛,没忍住摸了下鼻尖:“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难不成我脸上有成绩啊?” 他本意是想调侃两句,万万没想到见到了此生最震撼的场景,人家古时候是听取蛙声一片,实验班这群人倒好,当场给他上演了一场听取“ca”声一片。 场面之壮观,差点让郁绥被刚进门上课的许岚以扰乱班风给处罚了。 “上课铃声响了那么大,都没听见吗?!一个个的,不再自己的座位上好好待着,都堆在后门干什么,想吃垃圾啊。” “我刚从办公室出来,就能听到你们的声音,整个楼层,就咋们班最吵,还有没 有一点实验班的样子了——” 许岚这一嗓子,吓得所有人都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还是有人没忍住,眼睛不住地往郁绥和商诀的方向瞄。 许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讲台上,手里除了平日里的教材和教案,还多了一沓的黑白纸张,和孟杰手里的那份如出一辙。 刚才没凑上热闹的人又是一阵躁动,整个班的气氛好像滴入了水的油锅,随时都要沸腾。 “看什么呢,都一副见鬼的表情,把眼睛给我收回来,多看看你们自己的成绩。”许岚双手撑着讲台,微挑的眉峰很是凌厉。 教室里的气氛又一下子静下来,没看到成绩单的那一波人面面相觑,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命运,连宋臣年也不例外。 “你说这是考好了还是没考好?”宋臣年身子后倚,悄声开口。 郁绥不动声色地晲了眼讲台,许岚面上不见一点喜色,眉心还微微蹙着,情况看起来不容乐观。 “应该……还行吧……”郁绥犹疑开口。 他能确保自己的成绩不差,可又没法确认其他人的。毕竟这次市联考,一中的主要竞争对手就是老对头附中,两所高中的的生源不分高下,师资力量也相差无几,这种大型考试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想着想着,郁绥抬肘撞了一下身侧的商诀:“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商诀回想了一下方才孟杰的反应,还有真心实意“夸”他的那句话,表情无波无澜:“我觉得考得很好。” 郁绥被他难得的厚脸皮噎了一下,倒不好意思继续开屏了。 “不过我猜你们俩考得都很好,你们看刚才老孟那个反应,我感觉他都想冲上来亲你们一口。”宋臣年小声补充。 郁绥被他的形容恶心了一下,一回头,恰巧看见孟杰死死地盯着他们的方向,眼睛都快抽筋了。 他无声张了张口,做了个嘴型:“我多少名啊,孟杰?” 台上许岚却施施然开了口:“先说一下总体吧,在这次我们班表现的还不错,均分641.7,七百分人数突破了七个,比起附中的人数,多了两个,也算难得了。” 全班人提着的一口气瞬间松了下来,连眉眼间都多了几分喜气。 郁绥托着腮,听到这个结果倒也不觉得惊讶,毕竟一中人才济济,要真没点实力都不好意思吹自己是省重点。 但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商诀这次的成绩。郁绥收回了落在孟杰那边的眼神,担心许岚看见他俩说小话,干脆拿出手机和他交流了。 不过有人比他更快了一步。 一解锁手机,郁绥就发现,孟杰拉了个小群,正在里边咆哮。 [孟杰]:@郁绥@商诀你们两个,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刚入学的时候还玩儿隐藏身份这一套,现在倒好,直接亮了手大的。 [宋臣年]:? [宋臣年]:你别太夸张…… 史晓明]:所以孟杰,商诀和郁绥考了多少啊 。 郁绥原本还没那么好奇,被孟杰接连两次的反应硬生生挑起了兴趣。他飞快地在屏幕上大字。 [郁绥]:@孟杰??[,别卖关子了【菜刀】【菜刀】【菜刀】 他发完,转头又切去了和商诀的小窗里。 [midnight]:你觉得这次你考的能有多好,七个人七百分,你能占一席之地吗? 台上许岚还在分析一中和附中实验班之间的差距,郁绥得不到答案,有点心痒难耐,孟杰还在群里蹦跶。 [孟杰]:就不说,就不说,再钓你们一会儿。 [孟杰]:这种成绩,还是由圣上亲自宣读圣旨比较合适。 郁绥快好奇死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的全市第一——”许岚拖长了调子,眸光在班里徐徐扫了一圈,才又道:“在我们班。” 郁绥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立刻猜到了那个答案。 果不其然,下一秒,许岚朝着他们俩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明晃晃的赞许:“商诀,这次进步很大,直接考到了年纪第一,很不错。听崔主任说,商诀整整甩开附中的第二名十分,给他们班班主任气坏了。” 她笑得开怀,眉眼间的冷冽消失全无,只剩下骄傲与自豪:“商诀同学,总分727,其中数学和物理满分,英语147,化学生物总分195,只有语文稍弱一点,还是要继续努力。不然我这个班主任也有点惭愧。” 郁绥总算知道刚刚的“艹”声一片是怎么回事了,就连他也没忍住蹦出来一个微弱的音节。 艹,孟杰还真没说错,商诀真是个牲口。 这下落在后排的眼睛更多了,一个个的,满是热血与激动。三十多双眼睛,快要将后排这一小片地方给烧穿。 “我草。” “我草。” “我草。” 方才的盛况再度出现。 许岚又以此将其余几人的名字点了出来,史晓明列全校第二,全市第三,宋臣年列全校第六,全市第十。 整个班的气氛一下子被烘托到最高,要不是许岚拦着,从嗓子里溢出来的尖叫声估计能把天花板掀翻。 郁绥趁着这点子空档和商诀偷偷摸摸地发消息: [midnight]:靠,你怎么靠这么高。所以说,你之前一直都在骗我你成绩一般啊。 商诀这次倒是回复的格外快: [商诀]:没骗你,只是刚来不适应,还要靠你教导有方。 郁绥转念一想他前一个月的努力,咬牙切齿了一下,认同了商诀的说法。 毕竟这成绩还有他的一份付出,所以也能说归功于他。 他嘴上噙着笑,还要说什么,台上许岚公布完全市前十的名单,又拿起了另一张成绩单,开始点名。 “当然,这次还有几名进步很大的同学,值得鼓励。”许岚的表情仍旧有些淡,但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眼底的欣慰。 全班人的好奇心瞬间又被提起来,甚至有几个提前预知结局的人,已经朝着后排的方向看过来了。 郁绥还在全神贯注地和商诀打着字。 [midnight]:那当然是严师出高徒。 他大言不惭,还发了个小狗提帽敬礼的表情包过去。 正乐着,许岚的眼风扫了过来,冷不丁出声。 许岚:“郁绥,别坐那儿傻乐了。” 郁绥突然被点名,吓得手一激灵,险些把手机甩出去。 他抬起头,一脸讪讪地看着上方的许岚笑,眉眼间满是心虚。 许岚掂了掂手里的成绩单,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郁绥被这样的目光盯得直发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云淡风轻地继续说:“得了,看你那副心虚的样子,下次我讲话的时候认真听。这次考试你考的也不错,挤进了全市前五百,校排名也往前窜了239名,是这次全校进步幅度最大的学生。” 全班哗然,如果说刚才大家看商诀的眼神像是在看牲口的话,现在大家看郁绥的眼神…… 大概是在看一个变//态。 谁能想到,两个多月以前,郁绥还是被所有人都不待见的学生,是被所有老师嫌弃的倒数第一,但两个月之后,他能逆风翻盘。 或许进步两百多名,对实验班的学生有些不够看,郁绥的成绩对他们来说更是不够格,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只用两个月就能弥补上之前一年半的空缺,能追赶上别人一年半的努力。 这种天赋,这种毅力,这份决心,哪怕是实验班的人也难以在短时间里达到。 “我草,郁绥这是绝地逢生啊……” “全市前五百,短短两个月,谁还敢说我们绥哥上次的成绩是靠运气啊。” “妈的,郁绥真的是人吗……还是说他以前成绩不好是装的啊……” 教室里不住传来窃窃私语声,就连宋臣年也没按捺住,直接调转身子过来,说了一句:“草,绥绥,你可真是宇宙无敌霹雳螺旋爆炸式牛逼。” 郁绥没绷住,嘴角抽搐地把人推了回去:“你怎么不说我是升天式牛逼。” “我感觉也行。”宋臣年眉飞色舞。 许岚:“别乐了,都安静点,崔主任说了,这次学校展开的表彰大会有郁绥的名字,让你提前做好准备上台演讲。” 郁绥被这种狂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许岚还在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要不要提前上台来讲两句,和同学们分享一下你的经验,当个预演。” 郁绥连声拒绝,见全班三十多双眼睛都盯过来看着他,生怕自己的手机一个不小心暴露出来,拼命把手机网袖子里藏了藏,额头上的冷汗快冒出来了。 好在许岚和其他人没有发现端倪,没再强求,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节课在粗略地表彰中结束,有人发现,许岚刻意避开了赵天琪的排名和分数。 大家都是人精,互相对 视一眼,便没有再多言,安安静静地上起了课。 只有一个人一直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 ?想看应祁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吗?请记住[]的域名[( 下课铃声甫得敲响,赵天琪率先起身离开了座位,朝着许岚在走廊里布告栏里贴好的成绩单而去。 实验班下课晚,赵天琪过去的时候,走廊已经人满为患了,所有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看到他过来的一瞬间,大家立即噤了声,投到他身上的视线带着莫名的情绪。 赵天琪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跌跌撞撞地挤开人群,冲到了最左侧的成绩单前。 人群倏地被冲散,又重新聚拢。 郁绥拿着水杯出来接水,肩被宋臣年挎着,硬生生往下低了一截。 他笑得散漫,宋臣年在旁边感慨:“郁绥,我说你也真是稳如老狗,一点儿都不担心赵天琪能超过你,要不是我去孟杰那儿看了成绩,我的心可沉不下来。” 郁绥眨了下眼,右手的食指与拇指交叠在一起,格外欠揍:“这不很好拿捏吗?” 宋臣年晃着脑袋给了他一圈,两人嬉闹的时候,就听见前边一阵吵嚷,于是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人群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了赵天琪的背上,继而又越过他,钉在那张薄薄的成绩单上。 上边的名字林林总总,字体小如蝇虫,但大家还是一样瞥到了最底端的名字—— 赵天琪。 总分623/校排名39/全市排名144。 身后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谁能想到啊,这么离谱的赌局,居然是郁绥赢了。” 郁绥姿态懒散,闲闲收回眼,拽着宋臣年的领子朝着打水间走去。 “因为我知道,这一局,我完胜。”!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4 章 连载 他话说的招摇,语调又格外漫不经心,几乎是话音刚落,就引来了一众瞩目。 越来越多的学生因为好奇自己的成绩而汇集到走廊的中心,人声鼎沸,议论声像是热水落入滚油之中,顷刻间火花四溅。 赵天琪脸色灰败,唇色也格外的苍白,抓着栏杆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不断呢喃着“怎么可能”的字眼。 郁绥淡淡地晲了这片空间一眼,朝着前边的男生说了声借过,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臣年的眸光环视了一圈,有些揶揄:“你不去损他两句啊,我以为你要狠狠把他的尊严践踏在脚下呢……” 两人并肩走进了热水间,郁绥无所谓地耸耸肩,上挑的狐狸眼半垂下来,收敛了几分凌厉。 他专心致志地盯着水杯里逐渐蓄满的水,嗓音懒散:“我可没那么无聊。早说了,我们这种强者,是不可能对一个失败者施舍过多的眼神的。” 宋臣年撇撇嘴,学着他的腔调:“不会施舍眼神——也不知道是谁初中的时候那么爱出风头,硬生生炫技,落了人家年第一将近三十分。” 郁绥骤然被揭了短,没好气地撞了下宋臣年的胳膊肘,宋臣年不甘示弱,也撞了回来。 两个人的身子被撞得七摇八晃,彼此还不服输,硬生生这么闹腾了一路。 好再两个人都要脸,担心被其他班的人看到这么幼稚的一面,特地从另一端饶了回去,只是没想到,刚到楼梯口,就看见了实验班门前围了一圈人,从前门一直蔓延到后门,都要形成一堵人墙了。 郁绥和宋臣年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了两秒钟,郁绥率先开口:“咋俩走错了吗?” 宋臣年抬头再三确定眼前的装潢,犹疑了一瞬,立刻否认:“没走错。” “那怎么这么多人围在我们班门前啊……”郁绥有些惊了,满脸的不可置信,“这阵仗都快赶上我外公带我去东山动物园看猴了……” 宋臣年捞起自己的手机匆匆扫了眼,很是赞同地点了下头,朝着郁绥露出了一口白牙:“你别说,他们还真是来看猴的。” 郁绥满脑袋问号地看着他,目光顺着宋臣年的脸挪到了他的手机上,只见班级群聊里的消息赫然被刷上了99+。 [寂寞的向日葵]:郁绥怎么还不回来啊,门口那群人可都翘首以盼呢。 [没素质的人都去噶]:绥哥这人气真顶啊 [孟杰]:那当然,这可是我们一中有史以来最帅的校霸。 [你的头像皮球]:注意措辞,现在可不是校霸了,是我们111的学霸【玫瑰】【玫瑰】【玫瑰】 [雨下不停]:怎么不说是颜霸? [雨下不停]:我可是看见了,有一大圈都是冲着我们绥哥的脸来的。 宋臣年贱兮兮地也在下边回复了一句: [宋臣年]:那这么看来,这些人都是来看郁绥的啊 [宋臣年]:【猴子转圈】 结合刚才两人之间的聊天,都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宋臣年皮痒了,敢过来挑衅他。 郁绥唇角往上勾了勾,将手指的骨节捏的嘎吱响,一瞬间,沉重的压迫感袭来,宋臣年条件反射地想起了从前被郁绥压着打的情景,一刻也不敢多留,直接拔腿就跑。 郁绥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嗤了一声,懒洋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群里的消息仍旧在不断地往上翻,以孟杰为首,跳的最欢。 [孟杰]:那可不,除了我们郁绥,还有谁还能做到,仅用两个月的时间就能从倒数第一冲到年级前三十啊。 [康树实]:这不还有我们诀哥吗,一路过关斩将,拿下了第一的宝座。 [孟杰]:岚姐还嫌咋们班的口号土,一点都不土好吧。这不是真的称雄称霸了吗?! 郁绥想到运动会时那串儿土的掉渣的口号,无比汗颜。 门前围堵地那群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了,灼热炽烈的目光纷纷投向郁绥,你别说,还真挺像看猴的。 郁绥翻看消息的动作一僵,看着门口这群人,嘴角尴尬地抽了两下,赶忙三步并作两步,闪身钻进了教室里。 一瞬间,教室里的人都围了过来。 孟杰搭上了郁绥的肩,朝着门外扬了扬下颌:“郁绥,你这人气够高啊。” 宋臣年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很是配合的接话:“那可不,我们郁绥当年那可是校草,一张帅脸,名号响彻三区,可是有一大批迷妹呢。” 史晓明好奇地偏过头来询问:“真的吗?” 宋臣年理所当然地点头:“贴吧你知道吧,当年我们学校的姑娘硬生生给他盖了个有史以来最高的楼,后来火的那校园墙,每天都有人偷拍郁绥,问他有没有对象。” “问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当时都有个梗——这是校园墙墙草。” 身后的商诀冷不丁出声:“之前和他表白的人很多吗?” 宋臣年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多啊,当然多,那人数,都能从操场排到教学楼了。哦对了,当时喜欢郁绥的人里,还流行给他写情书,比谁的文笔更好呢……那场面,别提多轰动了。” 郁绥被孟杰拽着,一时之间没法过去揍宋臣年,他的眸光顺着落到了最后排的郁绥,看到对方眸光冷淡的样子,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心虚。 他捏紧了手里的水杯,警告似的瞪了宋臣年一眼,嗓音隐含威胁:“你少夸张了,煽风点火的本事,这么多年了,是一点儿都没落下。” 宋臣年半倚在椅子上,嬉皮笑脸,:“还有更煽风点火的呢。” 他挑了下眉毛,满脸期待:“你不打算请客啊。” 他话音一落,周遭几人的目光也热切起来,孟杰略一思忖,摸了摸下巴:“好像的确该请客哈。”他拖长了调子,言之凿凿:“我们可都是给你分了考运的。” “我分的可最多,我这次排名可掉了不少。” “拉倒吧,这可别怪人家郁绥,你最近所有的心思都在谈恋爱上,能考好才有鬼了。” “得得得,我都没这厚脸皮去蹭这顿饭了。” 宋臣年不甘心了:“这怎么行,我们郁大少爷请客还不过去蹭饭,你血亏啊。”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郁绥的跟前,拽着他的胳膊开始摇:“哥哥你说句话啊。” 郁绥被恶心的半边胳膊都麻了。 偏偏实验班这群活宝有样学样,一个接一个地学起宋臣年的话,捏着嗓子,矫揉造作起来: “哥哥你说句话啊~” “绥哥你说句话啊~” “哥哥你说句话啊~” 整个教室都是这群妖魔鬼怪的声音,郁绥被魔音贯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连告饶: “请请请请请请——” “你们恢复点儿正常吧,哪个班的人像你们一样说话啊……” 拽着他胳膊的孟杰还在笑嘻嘻:“只有人家这么说嘛……” 这回他的笑容没能在脸上维持这么久了,商诀绕开了他们的包围圈,抓起了郁绥的另一只胳膊:“别为难他一个人,这次请客算我一个。” 男生勾唇笑了笑,但眸光却直直落在孟杰的手上,嗓音很淡:“孟杰,可以松手了吗?郁绥的手都红了。” 孟杰不好意思地放开手,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脑门儿上的汗都冒出了一层。 “可以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孟杰哗的一下撒了手,没有多犹豫一瞬。 商诀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眸光。 胳膊骤然得了自由,郁绥偏头晲了商诀一眼,只能看到这人紧绷着的下颌线。 临近上课铃响,门外那群来围观的人也散了不少,没再朝着这里边窥探。只是依旧有人不死心地朝着郁绥和商诀的方向张望,企图观赏一下这两个人的庐山真面目。 但更多的人在围观了实验班里这闹哄哄的氛围后,心里涌出更多的,是对他们班里这种气氛的羡慕。 曾经高一年级里一直流传着一个笑话—— 实验班嘛,不就是一个显示版的围城吗。 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 嗯,外面的人还真没那么想进去…… 毕竟朱振凶名在外,之前实验班里的人都死气沉沉的,活像被霜直接打死的茄子。 以至于大家都有些庆幸,没考进实验班也是一种另类的幸运。 第一层次的师资力量,真没有差实验班很多,还不用忍受朱振调教特种兵的手段,体验实验班监狱一样的氛围。 这么一算,他们活得可比实验班的学生幸福得多。 可自从郁绥和商诀加入了这个班,许岚又接替了朱振,实验班的学生好像没之前那么死气沉沉了。 甚至于,变得很有朝气…… 至少从前可没出现过哪个班在校运会上用那么土的口号,也没有班的班主任敢领着学生去夜爬玉泠山 ,只为了去看一场日出。 隔壁班来上课的英语老师和宋颖结伴而来?_[(,在路过实验班的时候,朝着里边晲了一眼,颇为感慨:“你别说,这群孩子看起来就过得很好,哪儿像前几年那群重点班的学生啊,满脑子只有学习,年纪轻轻,都快把自己熬成秃顶了……” 走廊之外,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照在玻璃上,形成一团一团模糊的光斑。 郁绥和商诀坐在最后排的位置,阳光斜斜地落在他们的身上,镀出一层毛茸茸的金黄的光晕,格外温柔。 从宋颖的角度来看,他们的侧脸轮廓被光析成透明,但依旧能看到两人眼中的炽热张扬。 鲜活又明亮。 她笑笑,朝着身边的老师说:“大概是增添了郁绥这个新鲜血液吧……如果我在学生时代里,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我应该也会每天都活得很幸福的。” “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是我们之前对他的误解太多了……” 这位英语老师曾经也在办公室里大肆地斥责过郁绥,但听到宋颖的话之后,难得没有出言反驳,而是歉疚地垂了垂眼:“是啊,是我之前一叶障目了。许老师是个好老师,你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彼此笑了笑,走进了各自的班级,衣摆翻飞间,也走进了两种不同的人生。 - 教室里,大家各自翻找着宋颖上节课留下的英语语法专项练习题,检查着错误。 郁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先晲了眼自己被商诀仔仔细细捋直的衣领和袖子,又垂眼看着一旁的商诀拆了一包新的酒精湿巾朝他递了过来。 郁绥不明所以:“我回来的时候洗过手了。”他解释。 商诀微眯着眼睛,狭长的眼尾勾出一道很深的褶皱,他没吭声,只是安静地将郁绥的手牵起来,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他的五指,连一丝缝隙都没放过。 “你身上的气味太杂了。”商诀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郁绥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衣袖上的味道,只有一点零星的洗衣液的味道。 “我没闻到什么别的味道啊……”他小声嘟哝了一句。 商诀的眸光有一瞬间的晦暗,手指在郁绥的手腕侧摩挲了一下,低声道:“有很多别人的味道。” 郁绥的手抵在下巴尖上,盯着商诀的脸,越盯越感觉不对劲。 “你鼻子这么尖?” 他一边问,一边还甩了下袖子。 商诀垂落下的眼睫在眼睑下投落出一层很淡的阴影,意味不明地“嗯”了声,然后才道:“是有一点。” 宋颖踩着高跟鞋从门口进来,班级里的声音彻底静了下去,郁绥还想问他,却没有了机会,只好闭上了嘴。 但闭嘴归闭嘴,他心里依旧盘算着商诀方才的话。 气味很杂? 还有很多别人的味道? 他不就是被孟杰挽了下胳膊吗…… 不对,好像刚才在走廊上,宋 臣年也一直在他的身上乱蹭…… 郁绥一阵出神,感觉商诀好像是有一点生气的,但偏偏这人在谈恋爱之后,表现出了一副很大度得体的样子,以至于郁绥一时之间揣摩不出来,商诀到底是单单为了这一件事情生气,还是还有别的在作祟。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身侧的人。 商诀额前的碎发耷拉在眉眼处,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深邃,但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也看不出来气到底消了没有。 好像方才显露出来的那一点脾气都是郁绥的错觉。 他也只好继续将注意力放到那套语法专项训练上,然后感慨一句,宋颖讲课的效率可真高。 …… 下课铃声想起之后,郁绥刚要问问商诀到底是什么意思,结果还没等问出口,宋臣年这厮就迫不及待地转过了头,打算和他定下请客的地方。 郁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你是猪吗,每天只想着吃?” 宋臣年拿出手机给他展示刚刚在课上溜号时挑的几家店,浑不在意:“废话,换你因为这破考试,一周都吃的清汤寡水试试。更何况我妈为了逼我减肥,还把我的卡停了,这是对亲儿子的态度吗?!” 郁绥嗤了一声:“我也没见你在学校的食堂里吃的少了。” 身侧的商诀翻了页书。 郁绥心痒痒的,把宋臣年推了回去:“你别明目张胆地把手机拿出来啊,小心崔喜军一个不注意就给你没收了。” “岚姐又不管,再说了,崔喜军最近在忙别的呢,他要去市里参加表彰大会,哪儿有空来查手机。”宋臣年的口吻毫不在意。 郁绥无语了,干脆用手肘撞了撞商诀,询问捏他的意见:“你不是要一起请客吗,这次换你来选?” 商诀将手里的书阖上,抬起眼睑,才将眸光放到了对面宋臣年的身上。 商诀:“选你喜欢的就可以了,我不挑的。” 郁绥:“……” 郁绥:“你再说一遍,你不什么?” 他语气凉凉,觉得商诀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可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宋臣年倚着下巴,毫不留情地戳破他:“商诀你少装了,别说郁绥,就我这种没和你吃过几次饭的人都受不了你那挑食的毛病,还你不挑……” 史晓明适时调节气氛:“我觉得商诀也还好,大家彼此迁就一下就可以了。” 宋臣年挑了下眉,仔细思索了一下,这次的请客还是要商诀花钱,于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那怎么挑?全班这么多人,还得提前订地方……” 宋臣年一向习惯包揽全部,早做打算,但这次轮不到他来插手,一时之间,宋小少爷还真有些头疼。 “不是要请大家一起吃饭吗,不然在群里发投票,问问大家的意见,然后让大家选?”史晓明试探开口。 郁绥眼睛一亮,很是赞同的点头:“还是班长能够考虑到大家的意见 。宋臣年挑的店,都是那种中看不中吃的,我估计大家也没那么喜欢。” “色香味俱全,色在首位,没有色,谁能下得去嘴啊。”宋臣年反驳。 郁绥没再搭理他,拿出手机在群里开始编辑信息。 [midnight]:今天周六,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晚就出去? [孟杰]:这么速度啊? [孟杰]:我还以为你要挑元旦假期什么的。 [midnight]:那也太晚了点儿,都快期末考试了,谁还有心思聚餐。 [midnight]:所以,大家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啊,光靠我一个人决定也太困难了一点,我还是想问一下大家的意见。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其他人也没好意思再推脱,一时之间,几乎整个班的人都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参与着这项话题。 [放弃试炼]:要不去吃自助,我感觉这样还方便一点? [小猫拿玫瑰]:要不烧烤,我们学校门前不就有一家大排档吗? [我不想em]:火锅也行,冬天吃火锅热闹一点,还不冷。 [dahyu]:我投火锅一票! [单纯的多麦基]:吃火锅的话,我们可以去xx捞吧,这样还能坐的近一些。 东城的气温骤降,大家几乎都已经换上了羽绒服,一个个把自己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生怕受到一丁点寒风的侵袭。 郁绥琢磨了一下,这种天气钻进火锅店里,涮两片地道的羊肉,还真挺快活。 他偏过头去询问商诀的意见:“你觉得可以吗?实在不行就去门口的大排档吃烧烤。” 窗外的麻雀在空中飞了一圈,然后落在了残存着几片树叶的枝干上,歪着头打量着教室里的场景。 郁绥在书桌上半趴着,狐狸眼微挑,期盼地看着自己。他头顶有两撮翘起来的头发,配上厚重的卫衣,整个个人看起来有些呆。 “你想吃吗?”他问。 郁绥眉头轻皱了一下,觉得自己还真有点馋。 但要真想吃,也可以拖到和商诀两个人单独出去的时候,他嘴唇动了一下,违心道:“我,还行吧,吃不吃的都所谓。” 商诀看着他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 郁绥自己不知道,他在紧张亦或者是撒谎的时候,总喜欢紧咬着唇,目光飘移。 商诀阖上手里的笔帽,没忍住揉了一下郁绥的头,手心下的触感极好,软而蓬松,郁绥下意识地想躲开,又生生地忍住,脖子都僵了。 好在商诀只是随意扒拉了一下,没有在他的头上停留很久。 “那就去吃火锅吧,我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他温声开口。 郁绥的眼睛亮晶晶的,但又有些犹豫:“你不会介意吗?” 商诀摇头:“没那么多介意的,我也想试试和大家一起吃饭。” 郁绥都怀疑是商诀转了性子了, 但还是没多想,兴冲冲地从手机上叫了好多个号。 - 最后一节课下的时候⑦⑦[,大家浑身乏力地倒在桌子上趴了一小会儿,才重新直起身来,面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场重大考试,连日以来的疲惫在今天终于能被卸下了。 虽然有些人的成绩并不那么尽如人意,但大家情绪稳定,倒也不会拘泥于偶尔一次的失败。 冬天到了,白昼急速缩短,黑沉的夜色早早吞没了天光,除了底下的路灯散发出的温暖的光,瞧不见一丁点的颜色。 三十多号人穿着校服,连书包都没背,自由得像刚从监狱里解放出来的猴,引得其他班的学生频频侧目。 还有几个人和实验班的人相熟,出于好奇询问了一句他们要去干什么,很快就得到了郁绥要请客吃饭的消息。 所有人不禁感慨:“你们班关系可真好啊,一点儿都不像附中勾心斗角的实验班一样……” 大家先是怔楞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一把搂过了史晓明的肩:“那可不,也不看看我们班班长是谁,111的定海神针。” “再说了,还有郁绥这个校霸罩着我们,我们班可是难得一遇的和谐班级了。” 一行人结伴从楼下涌出来,朝着校门之外前行,背影张扬又恣意。 ………… ………… 郁绥定的房间在距东城一中不远的商业中心里,旁边就是一家巨大的游乐园。 大家三两成群,打车过来时,入目就是一派璀璨的繁华。 霓虹的颜色在街道闪烁,形成五颜六色的光斑,混杂着车子驶来的刺目光线,在眼前组成了一条驳杂的光河。 平日里,海底捞门前排队的人就格外的多,再加上今天是周六,简直能称得上一句人满为患。 好在郁绥提前订了位子,一行人径直到了座舱里,时间卡得刚好。 “你们随意点,不用担心价钱的问题。” 一个班的人被分为了三波,郁绥确认好没有人遗漏,再三让他们不要拘谨之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包桌前。 刚一过去,就看见桌上放着三打鸡尾酒。 郁绥的眸光立刻落到了宋臣年的身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怎么又带酒过来?”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哥今天晚上可是要接你回家的,你不怕他像上次一样收拾你?” 他说的上一次,就是宋臣年过生日偷偷喝白的的那一次。 他酒量不行,还喝了个烂醉,以至于宋臣年他哥来接他的时候,只能看得见他抱住马桶吐得天昏地暗,人也一副醉态,连人都认不清。 宋臣年他哥本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见到那副场景直接冷了脸,连沉重的压迫感袭来,吓得宋臣年的酒都吓醒了一半。 虽然当天他哥没罚他,但之后很快就和他妈商量着停掉了他的卡。 就是要好好惩治一下宋臣年胡天海底的毛病。 宋臣年骤然被揭了短,面上讪讪,摸了摸鼻子:“这又不是我出的主意……是大家不好意思让你一个人负责全部的价钱,所以打算自己包圆了酒水和奶茶的……” 他们这次走的是男女混桌,以防分配不均出现尴尬的问题。 宋臣年刚说完,其他几个女生应和地点了下头。 “对啊郁绥,总不可能真的让你一个人全都负责,我们能分担一点就是一点。” “再说了,上次和许老师一起吃饭你们还敢喝呢,这次我们也想试试。” 林晓安也开口解释:“对啊,我们也想试试呢,上次许老师在场,都没人敢。郁绥,你不用怪宋臣年。” 女生看着他的眼睛,脸颊有些微红。 郁绥敏锐地察觉到一点不太对劲,但很快被宋臣年的话打断了思绪。 宋臣年这厮得到了支持,很是嘚瑟。 他指了下桌上的酒,言之凿凿:“再说了,这就是几瓶水果味的鸡尾酒,度数就那么一丢丢,我就不信还有人能喝醉。” 商诀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桌上的热水,黑色的瞳仁泛着幽深的光:“这个桌子上,估计唯一能喝醉的人就是你了。” 猝不及防被商诀怼了一下,宋臣年满脸不服。 郁绥径直坐在了商诀的身边,双手抱臂,一点情面都不留:“这次你自己喝,我可不会陪你。” 被两个人夹击,宋臣年毫无还嘴之力。 好再孟杰还算有点良心,宽慰他:“没事儿,哥们儿舍命陪君子。” 宋臣年大为感动,两个人凑在一起,就这么一唱一和起来,活像演戏。 郁绥捞了个虾滑放进碗里,又帮商诀也夹了一份,才慢条斯理地开始吃。 “你说他们俩怎么这么闹腾,也不怕惹人烦。”郁绥和商诀悄声说。 商诀挑了挑眉:“闹腾有闹腾的好处……起码你不会拒绝他们的靠近。” 郁绥:“?” 郁绥咬虾滑的动作骤然顿住,感觉商诀的语气听起来怎么格外的……酸? 海底捞的灯光很足,商诀整张脸暴露在光下,眼睛格外亮,眸光却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要不要吃肥牛?”商诀又问。 锅里的肥牛在沸腾的汤汁里变了颜色,口感刚好。 郁绥条件反射般地点头,没忍住,又打量了商诀几眼,感情这人今天白天只是装着不在意啊。 他把肥牛塞进了嘴里,想到上次商诀喝醉时的模样,心里冒出来一个荒谬的主意,忍不住问:“你想不想喝酒。” 商诀捞食物的动作一顿,眸光晦暗地盯着他。 郁绥的眼睛很亮,那双好看的狐狸眼里带着点些许的狡黠,一看就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商诀将漏勺放回了原处,一眨不眨地盯着郁绥的脸。 “怎么突然这么问我?” 郁绥舔舔唇,感觉心脏像是被猫抓了一下,格外难耐:“被宋 臣年带的,也有点馋,要怪你就怪他。” 其实主要还是想试试,能不能趁着商诀喝醉酒套出一点话来,郁绥默默地想。 毕竟商诀这人就像个闷葫芦,不使一点手段,郁绥还真没法那么准确地猜出他的心思。 好在商诀一向不会拒绝他的提议。即使看出来郁绥别有用心,商诀还是依言从正中拿了一瓶酒过来。 郁绥也给自己挑了一瓶。 阳光玫瑰味的伏特加,口感要比商诀那瓶好得多。 郁绥深知自己的酒量也很一般,担心偷鸡不成蚀把米,于是也不着急。 “宋臣年,你们带着商诀一起,他也想喝。”郁绥的笑容明晃晃的。 所有人都朝着他们俩的方向看了过来,郁绥扬起下颌朝着宋臣年比了个眼色:“别每次都不带他玩儿。” 宋臣年没弄清郁绥的意思,但难得有了能给商诀使绊子的机会,当然不可能放过。 郁绥心满意足地从辣锅里捞出一块儿鸭血,小口小口吃着。 商诀则被其他几个人围堵了起来,一个接一个敬酒的话搬上来。 “商诀,这次可是你拿了年纪第一,这么高的成绩,这不得喝一个。” “这年纪第一都把我们班长挤下去了,深藏不露,隐瞒实力,没把我们当自己人,这也得喝一个。” “一来就抢走了全校女生多一半的关注,直接让我们班的男生心碎了,这也得喝。” “你帅得惊天动地,把我们衬托得都快成原始部落的猩猩了,这也不厚道,得喝……” “还拐走了郁绥,小爷我都快和郁绥说不上话了,这也得喝。” 郁绥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猛地听见拐走郁绥这四个字,猝不及防地吸了口气,辣椒呛在了嗓子眼里,咳得惊天动地。 他的嘴巴被辣的通红,眼角被逼出一点点泪意来,着急忙慌地从手边1随意拿了杯酸梅汤灌进嘴里,这才缓过来一丁点儿。 “慢点儿吃……” 商诀又递了一杯酸梅汤过来,郁绥没做他想,一饮而尽。 等他彻底平息下来,才发现桌上几个人用一种很难以言喻的目光盯着他看。 郁绥百思不得其解,眸光在桌子上绕了一圈,才发现递在他嘴边的是商诀的杯子。 而这人变态一样的洁癖是众所周知的。 林晓安恰好坐在了郁绥的斜对面,有一瞬间的出神。 “别看了,再给我倒一杯……”郁绥咬牙推开了商诀的手,强调道:“用我的杯子。” 他捂着自己的嗓子,嗓子有点哑,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出柜的荒谬感。 商诀不置可否,帮他倒满了两杯酸梅汤放到了他的身前,另一只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帮他顺气。 郁绥忍不住用眼神警告他收回手,然后拿起了左手边刚开封的伏特加,狠狠灌了一口。 “宋臣年——” “你的脑子可真都是用在学习 上了,别的地方是一点儿都没分到。” 宋臣年:……?” 宋臣年:“???” 他猝不及防被点名,满脑子问号:“我的脑子不用在学习上还能用在哪儿?我妈又不让我早恋……” “没事儿,你继续吃吧。”郁绥深吸了一口气,“吃了这顿可就没有下顿了。” 宋臣年琢磨不透他这话的意思,只好将心思放在吃饭上:“来来来,继续吃,你们有没有人试过做那个,肥牛虾滑响铃卷啊?我一直想吃,但没试过。” “还有那个网红的酸辣粉,反正来都来了,今天咋们都试试……” 郁绥又喝了一口鸡尾酒,拽了拽商诀的袖子:“你别跟着他们胡闹。” 商诀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衣袖被挽在了手肘处,露出流畅紧实的小臂线条,身上的冷冽气质消散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温柔。 “可他说的是事实,我觉得我得喝。” 商诀低下头,凑在郁绥的耳边小声说话,温热的气息扫在耳畔,引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 郁绥突然觉得酒劲急哄哄地涌上来,大脑都被麻痹了。 商诀忽然抬眼,又拿了瓶伏特加:“还喝吗?” 气氛再度恢复热烈,商诀一副任由大家宰割的意思,反倒冲破了方才的拘谨。 等到最后,商诀的手边都空了七八个酒瓶子了,郁绥在中间就拦过他,可惜这回他说的话没有用了,商诀还是自顾自地喝了下去,郁绥只好帮他捞着食材放到了碗里。 最后散场的时候,像以往每一次一眼,他们这一桌又是喝得醉醺醺的,只是这一次,少了一个他自己,多了一个商诀。 郁绥架着商诀,把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不禁腹诽。 商诀看着清瘦,却一点儿都不轻,估计光骨头就要占很多。 他被商诀拽着,两人不自觉地落在了最后。 郁绥拽着他的胳膊,眉头皱起来一点:“你怎么喝这么多。” 离开了人来人往的商场,所有人都挤在了门口商量着接下来的安排,趁着没人看这边,商诀低着头,在郁绥的肩窝蹭了蹭。 他的脸颊有些微弱的灼烫感,嗓音沙哑而低沉:“不是你想让我喝醉吗?” 郁绥的步子一僵,怎么也没想到商诀猜出了他的目的。 他侧过头,有些惊疑地盯着商诀的脸:“你怎么知道啊?” 商诀轻轻笑了一声,呼出的热气尽数打在了郁绥的颈侧。 “你的心思那么好猜,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郁绥停顿片刻,忍不住嘀咕:“都猜出来了,你还喝那么多,你说你是不是傻。” 商诀从他的脖颈间抬起头,眸子黑亮,像藏了星星一样:“因为——不想让你的计划落空。” “所以绥绥,你想做什么做就好了。” 郁绥的心跳缓慢地漏掉了一拍,他唇瓣张合了一下,却又被不远处的声 音打断。 “郁绥!你们走快点儿啊!”宋臣年在另一端喊他。“我们就等你一个了!” 方才暧昧的气氛陡然消散了一瞬,郁绥咬牙切齿地带着商诀走了过去。 先前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只留下了七八个人依旧在这里坚守。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被灌了一次白酒灌狠了,宋臣年这次脸上没有一点醉意,格外的清醒。 “旁边就是欢乐谷,我们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干脆玩儿个痛快,听说那边正在搞cspy的活动呢,有很多好玩儿的。” 郁绥没什么意见,有些蠢蠢欲动,商诀也没有出声反对,一行人达成了一致,很临时的换了个场。 隔壁的欢乐谷离这条商业步行街的确很近,从商场里穿行,前后一共不过八分钟的路程。 大概是人潮汹涌,又或是周遭的建筑密度高,今晚难得没有那样刺骨冷冽的风。 郁绥和商诀慢悠悠地缀在最后,借着宽大的袖子的遮掩,悄无声息地牵着手前行。 路上有很多像他们一样的情侣,大多牵着手,也有的贴在一起,挽着胳膊,很是恩爱。 恰逢周六日,欢乐谷里的每个设施都人满为患,郁绥最烦排队,以至于刚升起的兴致骤然降了下去,看什么都兴致缺缺。 好再像宋臣年说的一样,商家为了增大客流,吸引更多的人,特地找了一些相貌绝佳的帅哥在道路上做各式各样的造型,林晓安和另外两个女生激动地抓了一个扮演吸血鬼的男大学生合了影。 宋臣年和孟杰有些人来疯,也不介意要排很久的队,直接跑去了过山车和鬼屋的附近,打算一选一。 身边的人渐渐少了,直到一个不剩,郁绥放下心来,大着胆子,将手翻了出来,和商诀十指相扣。 他的眸光在这其中晃了一圈,想要挑一个排队稍微快点的设施过去。毕竟来都来了,总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晃一圈再走。 “你说,那个传说的真的管用吗?” “什么传说啊?” “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和喜欢的人接吻,就能一辈子在一起啊。” “这也太幼稚了,我可不信。” 郁绥还在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胳膊突然被拽了一下,他懵然回头,就看到商诀眼里蒙着层水雾,很突然地问他:“摩天轮在哪儿?” 郁绥:“?” 他很茫然地指了下西北角:“你想坐摩天轮啊?” 商诀牵着他的手,一边点头,一边朝着西北角的方向走了过去:“想去,我没做过。” 郁绥回头瞥了眼刚刚路过两人的那对情侣,再回忆了一遍他们的话,心间涌上一点隐秘的羞涩。 他没忍住瞥了商诀好多眼。 时下流行刺激的项目,旋转木马和摩天轮这一类设施前的人相对来说少了很多,排队的也大多都是家长带着孩子。 郁绥和商诀跟着队伍缓慢地前行,步履拖沓。 终于轮到了两人购票,导购指了下旁边的提示,温和解释: “请问是要坐六人拼团的座舱还是单独包一个厢呢?” 商诀没有丝毫犹豫:“我们要单独的。” 郁绥抓着他的手紧了紧,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单独座舱要比拼团的通道快上很多,里边的空间很大,透过透明的玻璃,能看见游乐场里璀璨通明的灯火。 随着摩天轮的缓慢上升,能够听到齿轮运转时的“咔哒”声,底下的人影伴随着光斑逐渐缩小为一个小小的点,而窗外的景色越发清晰。 郁绥回想了一下,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坐摩天轮,之前到游乐场,他都会被宋臣年抓着玩儿一些刺激的过山车什么的…… “我以前都没坐过摩天轮,还觉得他怪无聊的,现在看,晚上坐在这里还挺惬意的。” 商诀的喉结滚了下,落在郁绥身上的眸光也愈发晦暗。 “我之前一个人的时候,坐过很多次。那个时候没有人陪我,我就会拿着钱自己到游乐场,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象,告诉我自己,我有更远的目标,没必要为了不值得的亲情伤感。” 郁绥闻言,收回了头,朝着商诀的方向坐了过来,无声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绥绥,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一起。”商诀的酒劲泛上来,嗓音低沉而沙哑:“我很开心。” 郁绥抿唇笑起来:“我也很开心,商诀,以后我也都会陪着你的。” 摩天轮缓慢上升,直至将要攀升至顶端。 郁绥随意一扫,就看见他们的上一个座舱里,一对情侣正在接吻。 他的心跳陡然加速,眼神慌乱地不知道往哪儿放。 “绥绥。”商诀突然出声喊他的名字。 郁绥仰起头,直直撞进了商诀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一瞬间,他读懂了里边藏着情绪。 “他们那会儿说的传说,是真的吗?” 座舱在半空之中停留了一瞬,开始上升,他们即将攀登至最高点。 郁绥的喉结滚了滚,有些慌乱:“我不知道啊,我……我也没试过……” “我想试试——” 商诀在座舱升至顶点的时候低下头来,温热的气息交缠下来,商诀在他的唇瓣处轻轻地碰了一下。 “喝了好多酒,你会不会嫌弃我。” 郁绥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商诀的衣领,脑子里一片混沌。 “不……不会……” 他看见了,商诀在出来之前就去了洗手间漱口,哪儿还有什么酒味。 温热的唇瓣落了下来,商诀蹭了蹭,捏着他的下颌,嗓音低沉似蛊惑: “崽崽,把嘴张开。” 在摩天轮的最顶点,郁绥尝到了一点点卡曼橘的味道。 青涩而迷离。!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5 章 连载 摩天轮停在了一百多米的高空上,能够清晰的从身侧的透明玻璃中看到窗外的景象。 浓重的黑暗被星星点点的灯火映亮,闪烁着微茫的光,像是随手可以触及到的星子。 郁绥的思绪随着摩天轮的下降一寸寸飘远,他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听到过这样无厘头的传说。 好像是在初中的一次同学聚会的时候,一大群人像今天一样游荡在热闹而又繁华的游乐园里,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声音很小。 郁绥对这些人的八卦并不感兴趣,还是宋臣年拉着他将手里的奶茶依次分给他们时,郁绥才听清了他们讨论的内容—— 该怎么做才能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一大群初中生刚刚萌生了性别意识,便急不可待地一头栽进了早恋的洪流里,拉着手搭着肩,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少年人的爱意有多么浓烈,又是多么的坚不可摧。 而大家提及起的方法无外乎就那么几l种。 给喜欢的人折上千颗纸条星星,去东城的同心桥上去挂刻着两个人名字的同心锁,还有在摩天轮的顶点之上接吻…… 听起来荒谬又幼稚,郁绥一度认为,脑子学坏了才会去相信这些东西。 可偏偏他身边的这群人对此趋之若鹜,恨不得拽着自己喜欢的人把这些离谱的传说一一实践一遍,看的郁绥叹为观止。 但比这群人更奇葩的就是宋臣年,这厮一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身边所有的女生,一边又在郁绥耳朵跟前每天哀嚎他什么时候能享受到爱情的甜蜜。 甚至于在其他人携手登上摩天轮的时候,非要拽着郁绥去感受一下这种恋爱的氛围。 当然,本质上宋臣年可没有那么好心,只是好奇他们班到底有多少对情侣,以及那些狗屁传说到底能不能成真。 郁绥:“……” 郁绥深刻地觉得,宋臣年脑子有坑。 在宋臣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这种离谱要求之后,先让他体验了一下被揍死的快感。 毕竟他可没有偷窥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癖好。 但现在…… 郁绥仔细地从脑海之中搜刮了一下当年坐上摩天轮的那几l对情侣,发现好像真没有一对能坚持到现在的…… 所以这个狗屁传说压根就是假的吧…… “在想什么?” 下唇瓣骤然被重重咬了一下,郁绥才堪堪回神,他不自觉偏过头,就这么直直撞进商诀的眼里。 “想……想刚刚那句有的没的的话……”郁绥囫囵回答,拽着商诀衣领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摩天轮运转的速度并不缓慢,随着时间的流逝,座舱的高度一寸寸下降,那些仿若的星子的光斑逐渐放大,在眼前呈现出本来的璀璨底色,热闹而绮丽。 周遭无声无息,狭小而逼仄的空间里,郁绥只能听得到他和商诀呼吸交叠的细微响动。 男生半垂着眼,眸底是层 浓郁幽深的黑。商诀的一只手贴在他的颊侧,拇指摩挲着他眼尾的那颗小痣?,动□□怜又亲昵。 郁绥的睫毛颤了两下,有些不适应,刚想将自己从商诀的怀里挣脱出来,就听到商诀的声音在耳边徐徐响起:“我还以为你在想我,没想到是在走神。” 他的嗓音很轻,像是羽毛轻扫过耳畔,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摩天轮旋转了半圈,停到最低点,郁绥眼尖,看到了不远处的宋臣年一行人,不住地在张望着什么。 不用想,肯定是在找他们。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猜想,下一秒,外套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一声声地敲击着郁绥的心脏。 郁绥有一瞬间地心虚,刚想伸手去接电话,胳膊却被商诀按住了。 “还有两圈。” 商圈指了指头顶,白色的铁质栏杆被吞没,他们再度腾跃而上。 郁绥不明所以的“嗯”了声,没弄明白商诀说这话的意思。 “应该是宋臣年打来的,估计是要问我们在哪儿L……”他说着,就要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 商诀松开他,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郁绥,就在他要接通的一瞬间,商诀猝不及防地补了一句:“可是我们还没有亲完……” 郁绥动作猛地一滞,偏过头。 郁绥:“……” 郁绥:“???” 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很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商诀的问题:“什么叫没有亲完?” 商诀表情如常,狭长的眼尾向上挑了一下,显得很是勾人:“不是说要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吗?” “可刚刚不是……”郁绥试图辩驳。 不是亲过了吗? 商诀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崽崽,摩天轮会停三次的,所以按道理来说,要亲三次才合格。” 郁绥:“……” 他浑身的血瞬间冲到了头顶,脸颊的位置通红一片,说话也有点磕巴:“你这是从哪儿L学来的歪门邪道?” 商诀轻轻挑了下眼睑,勾着郁绥的手微微用力:“这只能说明我比较心诚,心诚则灵。” 郁绥静了一瞬,五指攥紧,将眸光定到了别处:“我以为你不会相信这些东西的……” 按照郁绥的理解,商诀应该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觉得这些说法离谱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郁绥说:“再说了,这些都是骗小孩儿L的。” 商诀拉着郁绥的手,凑到他的耳朵跟前,轻轻笑了一下:“不会骗你的。”商诀嗓音低哑,一字一顿道:“绥绥,我们不会分手的,既然决定在一起了,就要一辈子在一起。” 他乌黑的碎发耷拉下一点点,扫在郁绥的颈侧,有点痒。 “万一呢?”郁绥忍不住提出另一种可能,“商诀……” 商诀的眼睛微眯起来,有那么一瞬间,郁绥清晰地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某种危险的神色。 “不会有万一的。”商 诀的眸光轻飘飘的,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的手搭在郁绥的后颈上,像掌控一只猫一样,朝着那里使力。“你也跑不掉。” 郁绥觉得后颈一麻,忍不住地战栗。 大概是害怕吓到他,商诀松了下手,五指只是虚虚地拢在郁绥的颈骨处,看不出想要做什么。 他的眼尾微扬,清隽的眉眼露出几l分无可奈何的意味:“绥绥,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都没有体验过被人爱着的感觉,所以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会伤心的。” 他的嗓音微沉,带着示弱的滋味:“还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郁绥的心脏像是被蚊虫蛰了一下,有些愧疚:“我不会再乱说了。” 商诀眉眼弯起来,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郁绥的脸:“好。” 他说:“崽崽,你要相信,不管这个传言是真是假,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的。” 因为我会一直喜欢你,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一直抓着你的手,不会松开一点点。 摩天轮再度攀升到顶点,商诀捧着他的脸,再度吻了过来。 不同于上一次的浅尝辄止,商诀这一次吻得很重。 他用牙齿重重磨着郁绥的下唇瓣,直至上边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郁绥的唇肉也被磨得充血泛红。 “崽崽,说喜欢我。” 商诀撬开郁绥的齿关,耐着性子,慢吞吞地吮着郁绥藏在深处的舌尖,不留给他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所有的话被堵在唇齿间,郁绥的下巴被商诀钳着,嘴巴根本合不上,所以只能磕磕绊绊地回答他:“喜……喜欢……” 商诀满意地掐着他的后颈,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又亲了亲他眼尾那颗殷红的泪痣,眼底的暗色更甚。 郁绥只觉得眼前一片水雾朦胧,大概是方才的窒息感太甚,他的眼睫都被无意识渗出的泪水打湿了,偏偏商诀还不肯放过他,这厮一边咬着他的下唇,一边诱哄他: “绥绥,你要说,一辈子喜欢商诀。” 细密的汗从颈间渗出来一点,郁绥喘着气,忍无可忍地推了他一下,却反被商诀收紧了腰。 “绥绥,快说。” 商诀狗一样在他的颈间乱蹭,滚烫的气息像电流一样胡乱窜过身体的每一寸,直至下一秒,商诀定在了他的喉结处,试探性地轻轻咬了一下。 郁绥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断,他有点崩溃地抵着商诀的肩,硬生生从喉间逼出几l个字来: “喜欢商诀……一辈子都喜欢。” 商诀的喉结滚了滚,眸光漫不经心地落在郁绥的唇瓣上,看到上边细小的伤口和被吮得嫣红的舌尖,眯起了眼睛。 他压下内心的渴望,直起身来,吻了吻郁绥发颤的眼皮。 “嗯,一辈子都喜欢。” “别,别亲了……”郁绥试图阻止他。 商诀的喉结滚了滚,揽在郁绥后腰上的手又无意识地收紧,“崽崽,你好笨,怎么亲了这么久还没学会 换气……” 郁绥磨了磨牙尖,恨不得把商诀直接从摩天轮上丢下去。 但下一秒,商诀又恬不知耻地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角,嗓音带着餍足: 不过好可爱。⒔⒔[” “崽崽,好喜欢你。” 郁绥看着他,先前准备好骂他的话又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一句也骂不出来了。 商诀这人,一贯油嘴滑舌,还喜欢得寸进尺。 郁绥的耳根微微发烫,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让一让他。 谁叫他心胸豁达,大人不记小人过。 摩天轮终于停止转动,完成了它最终的使命,座舱停稳,商诀牵着郁绥的手,带着他下了台阶。 站稳的那一刻,郁绥的脑子还有点晕,冬天的风冷硬无情,刮在脸上生疼。 商诀转过身,将郁绥的帽檐拽了上去,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遗漏的地方,才放下心。 郁绥捞出手机,这才有空询问一下宋臣年他们现在在哪儿L。 手机振动了两下,隔着不远,就能听到宋臣年非主流的铃声响彻在这片空间。 郁绥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就看到宋臣年拽着孟杰,在垃圾桶旁吐得天昏地暗。 “呕——” “谁给我打的电话啊,是郁绥吗?” 宋臣年脸色煞白,看起来脸色很差,扶着旁边那棵大树像扶着一个拐杖,别提有多狼狈了。 再往他旁边一看,身后一条蜿蜒队伍的尽头,过山车上正爆发出惊人的尖叫声。 郁绥沉默了一瞬,宋臣年平常的胆子就不大,还敢在这个时间点玩儿L过山车,真够不要命的。 还没等他过去,那边干呕的正欢的宋臣年突然抬起头,直直对上了郁绥的目光,出于习惯大喊了一声“郁绥”,然后紧接着又低头“呕——”了下。 郁绥:“……” 他抬步走了过去,刚要出声嘲讽一下宋臣年,这厮突然又抬起头,用不甚清明的目光盯着他,炸出了一句话:“郁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站在垃圾桶跟前的几l个人蓦然抬首,齐刷刷地盯着郁绥的脸,想要验证宋臣年的说法。 树下的灯光远比各大设施前的灯光昏暗的多,郁绥的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他脸红。 宋臣年眼睛怎么这么尖??? 郁绥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努力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天气太冷了,被风吹得。” 宋臣年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又狐疑地扫了他一眼,眸光停在他的唇瓣上,语气里满是疑惑:“你怎么嘴也肿了啊……刚刚也没见你吃辣椒啊……” 郁绥:“……” 他冷冷扫了宋臣年一眼,试图分辨出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但照他对宋臣年那颗大脑的了解,他压根不可能看得出来自己和商诀的关系。 可偏偏,宋臣年又一句话堵死了郁绥的刚要说出口的解释。 看到面前众人灼热的目光,郁绥咬牙切齿地挡住了脸,皮笑肉不笑道:“你眼神还挺好。” 宋臣年吐得差不多了,扶着树干半直起了身,语气是掩饰不住地骄傲:“那当然,我双眼可是1.2的视力,我都能看见你嘴上被咬烂一块儿L……” 郁绥:“……” 他有时候真想把宋臣年的嘴缝起来,实在不行,把这人一脚踹进垃圾桶里也不错。 郁绥费劲地从兜里翻出一个口罩来,急哄哄地戴到脸上,绞尽脑汁才想出来一个借口:“我刚才做大摆锤有点害怕,咬出来的。”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四目相对了一瞬,齐刷刷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但总而言之,看向郁绥的眼神都有点奇怪。 郁绥后退了两步,刚一偏头,就看见商诀低着头,看着他的眼神格外缱绻,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有点什么似的。 …… 郁绥面无表情,狠狠瞪了商诀一眼。 他想,刚刚的结论还是下的太早,他可能没法做到一辈子喜欢商诀,不过能做到,一辈子想揍商诀。!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6 章 连载 “那我们还继续玩儿吗?”孟杰朝着四周瞥了一圈,语气期待。 宋臣年闻言,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对啊,刚刚我们几个都分开了,这哪儿像一起来玩儿的啊,几个人都没凑齐一个项目。” 言下之意,就是想在玩儿几个项目再回去。 郁绥瞥了眼大家的神色,都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不想扫兴,干脆点头称是。 只是七个人刚刚杂七杂八玩儿了一通,还真找不到几个都没玩儿过的。 随意找了个指示牌,一群人凑上来,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郁绥随意指了下:“你们想玩儿什么,跳楼机?” 宋臣年刚从过山车上下来,胆汁都快吐干净了,听到跳楼机三个字儿,气儿都虚了,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 “那鬼屋?”郁绥手指一挪,换了个地儿。 仅剩下的两个女生脸色发白,林晓安想了想,还是微弯拒绝了:“郁绥,要不换一个吧,不然晚上回去……走夜路也怪吓人的……” 大半夜玩儿鬼屋的确有点变态了,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更怕鬼的,郁绥想了下,很赞同地划掉了这个提议。 “激流勇进?” “不行,这么冷的天,羽绒服被浸湿了,直接被冻死了……” “海盗船?” “这个摇起来容易吐,我才刚吐完,郁绥你放过我吧。” “……” 接连几个项目都被一一否决,郁绥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排除掉刺激和恐怖这两个元素,游乐园里可以玩儿的项目寥寥无几,总不可能去儿童区玩儿那些幼稚的项目吧。 宋臣年凑过来,对着摩天轮眼睛一亮:“要不玩儿这个,还能看看夜景,也挺不错。” 郁绥想也不想地直接否定:“不行。” 宋臣年瘪了嘴:“为什么啊?” 郁绥舔了下唇瓣上的细小伤口,还是有点刺痛,他的心脏在胸腔里跳的飞快,干巴巴地扯出个借口:“我们七个人,超载了,根本做不到一起。” “分开也行啊……”宋臣年小声嘀咕。 被郁绥毫不留情打断:“商诀恐高,换一个。” 宋臣年的脸色一垮,商诀闻言,挑了下眉梢,眼底含笑地看着他。 几个人挑来进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商诀扯了扯郁绥的袖子,指向西北角的旋转木马询问:“我觉得可以玩儿这个。” 旋转木马距离他们不远,商诀话音刚落,所有的视线就齐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尖叫与刺激的循环之下,旋转木马缓慢而平稳地转动着,金属栏杆撑起的巨大顶棚上悬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随着下首造型各异的动物座椅转动时渐次亮起,灯光闪烁间,显得童趣又梦幻。 大概是因为现在时间太晚了,游乐园里,大多数家长都带着孩子早早回了家,是以排队的人数很少,队伍更是短。 看起来省时又省力。 但…… 郁绥皱着眉,沉默地反驳商诀:那是小学生才喜欢玩儿的?[(,你多大了?” 商诀将目光挪回来,语调有些沉:“可是我没有玩儿过……” 郁绥偏头,敏锐地发现商诀的嗓音不太对劲,眼神也不太对劲。 冬日严寒,冷风一股接着一股地灌进外套里,将先前压下去的酒劲全都掀了出来。 商诀的两腮微红,呼出来的气在空中凝成白色,遮挡住了眼底的醉意。 但郁绥和他离得太近,是以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他眸底的无措与迷茫。 怎么还有人喝醉了还是后知后觉的啊? 郁绥有点懵。 商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郁绥,我没有玩儿过旋转木马。” 郁绥说不出话了,有点受不了商诀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向其他人,语气艰难地询问:“你们要不要玩儿这个?” 他做好了被其他人拒绝的准备,没成想林晓安和宋臣年一行人接连点头,看向他的目光都是说不出的热切。 孟杰理了理领子,语气吊儿郎当:“网上有句话说的好,这种东西,对初中生来说有些幼稚,但对于高中生刚刚好,说起来我还没玩儿过这玩意儿……你别说,还怪有少女心的……” 郁绥:“?” 宋臣年习惯了当捧哏,拍拍手:“咋们每天学习压力那么大,我觉得,就适合这种轻轻松松的项目。” 郁绥沉默地偏过头,突然觉得自己跟不上这群人的思维,但一时之间还真的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五分钟之后,一行七个人迅速到了检票口,验完票,郁绥看着设施里八九岁的小孩儿,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他总有一种和小孩子抢玩具的既视感。 宋臣年跑得飞快,直接冲到了一个青龙的座椅上,坐的格外端正:“从今天起,朕就要君临天下了。” 孟杰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转头找了个老虎的坐上去。 史晓明难得没有觉得他们幼稚,反而起了攀比心,千挑万选找了个熊猫,一脸骄傲:“我这个是国宝。” 另一头,郁绥被商诀拽着手腕领到了一直漂亮的波斯猫跟前。 “崽崽,选这个,像你。”商诀指着系着漂亮蝴蝶结的猫,神色认真。 郁绥狐狸眼微挑,盯着商诀的脸。他发现,今天晚上商诀一直在喊他崽崽,语调也格外亲昵。 是因为喝醉了,所以粘人吗? “这个太幼稚了,我要换一个。” 郁绥拒绝了商诀的提议,随意挑了白色的仙鹤座椅,抬步迈了上去。 商诀眼睫半垂,有些执拗地停在那只猫跟前,看得郁绥一阵不耐烦。 他问:“马上要开始了,你上不上来?” 商诀掀起眼睑,酒精在血液里扩散开来,他呼出的气都热腾腾的。 “嗯,上来。” 这人突然一 下子又变得很好说话了,郁绥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突然觉得很有趣。 旋转木马开始启动,隔着不远,郁绥压低了声音问他:“为什么喜欢这个猫?” 商诀给出的回答一如既往:“因为像你。” 游乐园的设施并没有那么崭新,白色的波斯猫历经风吹日晒,已然有些灰扑扑了,只有脖子上系着的蝴蝶结依旧色彩鲜艳,郁绥低头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只猫的表情…… 就……很一言难尽。 形容准确一点,就是脸很臭。 所以他在商诀眼里,就是这个样子吗? 郁绥磨了下牙。 旋转木马没什么危险性,伴随着音乐响起,身下的动物座椅一高一低摇摆起来,倒也轻松惬意。 起码宋臣年很满意。 音乐停止之后,所有人陆续下来,只有商诀还依依不舍地盯着那个白色的波斯猫看,郁绥觉得奇怪,拽着人落到了最后,开玩笑似的问他:“这么舍不得,要不然给你搬回家玩儿?” 商诀的眼睛黯淡了一瞬,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不用了,没人带我玩儿的。” 郁绥脸上的笑容倏然一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能,他试探性地换了个问题:“爷爷呢,爷爷不陪你玩儿吗?” 商诀抿了下唇,垂下了头,随即轻轻摇了摇,“他很忙的。”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落寞。 郁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商诀不仅是没有坐过摩天轮和旋转木马,可能是……压根没有来过游乐园。 在所有小孩缠着父母在游乐园里玩儿的时候,商诀已经被丢下很多年了,他总是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玩耍,从来不会对身边的人提出过分的要求。 因为害怕会被嫌弃。 因为害怕会被丢下。 郁绥闭了闭眼,觉得心脏有些酸麻,他转过头,朝着商诀伸出手:“商诀,要不要牵手?” 商诀依言把手递给了他。 十指相扣,郁绥牵着商诀,却像是在牵一个小孩子。 “商诀,你喜欢游乐场吗?” “喜欢。” “那以后我经常带你来好不好?” “你会陪我一起吗?” “非要有人陪吗?” “嗯……” “也不是不行,谁叫我在摩天轮上答应了一直喜欢你……” - 接连又玩儿了几个格外幼稚的项目,一行人才彻底精疲力尽,各自摆手打车,回了自家。 商诀已经到了喝醉的最终归宿——犯困。 男生肩膀微弓,头靠在郁绥的肩上,微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 郁绥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一方面觉得好笑,一方面觉得新奇。 他拿出手机,怼着商诀的脸拍了几张大头照,打算明天等这人醒了狠狠嘲笑一下对方,但看着看着,郁绥又觉得,这几张照片压根不丑,再看几眼,还有点诡异的可爱。 脑子没跟上手的速度,下一秒,这几张“丑陋”的大头照已经被他设置成了手机壁纸,郁绥简直要被自己这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行为震惊到了。 你别说,嫌弃归嫌弃,他还挺满意。 车子驶到了目的地,郁绥把人戳醒,问了半天没问出商诀家的门锁密码,只好艰难地扛着人往自家的方向走去。 门一开,可乐听到了动静,直直撞了上来,险些把两个人掀翻。 “可乐,你挪开一点,撞死我了。” 郁绥的一条小腿被蹭来蹭去,难以行动,好再身侧就是沙发,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扶着商诀坐到了沙发上,以防两个人真的摔个狗吃屎。 “我知道你很久没看见我了,马上就放寒假了,到时候我就能一直待在家里了,现在是特殊时期,可乐,你乖一点,忍一忍。” 郁绥絮絮叨叨地给萨摩耶讲道理,也不管它听懂还是没听懂,反正思想工作是做到位了。 过了好一会儿,郁绥才把可乐从身上扒下来,刚松了口气,就看见刚刚半倚在沙发上的商诀重新坐起了身。 昏暗的客厅里,他看不清商诀的表情,只能试探性地朝着他的方向询问:“商诀,你醒了吗?” 商诀好像醒酒了,低低应了声“嗯”,郁绥松了口气,站直起身朝他的方向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嘟囔:“刚刚怎么叫你都不醒,所以只好把你带来我家了,你看看你还难受吗,不难受的话我送你回去?” “不回去。”商诀断然拒绝。 他伸出手,径直揽上了郁绥的腰,将他整个人都圈住了。 “不回去,我要和你待在一起。”商诀低低出声,有些许的鼻音。 郁绥猝不及防被抱住,不由自主僵了一下,他单知道商诀在某些时候粘人,却也没想到,对方喝醉之后会无限放大这一特征。 他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 “崽崽。” 昏沉的夜里,暧昧与旖旎无声滋长,商诀的脸笼在阴影里,只能依稀看得见一点眉眼轮廓,冷硬又锋利。 房间里有暖气,整个客厅都热烘烘的,是以郁绥刚回来就脱了外套,身上只剩下一件款式简单的连帽外衣。 商诀的掌心倏地滑到他腰侧时,郁绥压根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地想躲,却又被强压了回去。 郁绥眼睫颤了颤,漂亮的狐狸眼中满是羞赧,他在犹豫要不要把人推开。 萨摩耶看不懂两个人在干什么,跳到了沙发的另一侧,寻了个舒适的坐姿,安安静静地趴下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商诀的掌心贴在了郁绥的后腰上,没再隔着衣物,掌心下的肌肤细腻滚烫,带着少年独有的韧劲。 商诀的喉结不自觉滚了滚,轻轻揉起来,滚烫的气息落在腰际,郁绥被这种奇怪的感觉弄得不上不下,伸手推了他一下。 “商诀……” 他才吐露出两个字,就被人一把拽了下来,径直按在了腿上。 艹, 商诀的腿怎么这么硬。 郁绥意识错乱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又和商诀亲在了一块儿。 唇齿交缠,商诀灼热的气息一点一点渡进来,大概是没了顾忌,又或者是醉的不成样子,这次亲得格外粗鲁,声音格外响。 绵延的水渍声在空荡荡的室内扩散开来,听得郁绥面红耳赤。 他刚学会的那一点儿接吻技巧没有派上丝毫作用,只觉得头昏脑涨。 舌尖被尖牙密密地磨,含着嘬,直到舌根发麻,郁绥的手胡乱在空气之中抓了几下,又很快被商诀反扣住,与他十指相扣。 郁绥被亲得浑身直颤,额前的粉发被汗水浸湿,两腮也是酡红,好像周遭的空气都被煮沸了。 他神思混沌,一会儿在想今天亲得次数是不是太多了,一会儿又在想,商诀的肺活量怎么这么强,一会儿又在想,他今天会不会被商诀直接亲死…… 真要因为接吻缺氧而死,未免也太丢人了。 晶亮的水渍沿着唇瓣下滑,郁绥被他压着亲了好久都没有放开,血色一点一点蔓延上来。 最后商诀是硬生生被郁绥推开的。 男生喘着粗气,格外窘迫地往后挪了几厘米,边喘边抬腿,无措地挡住自己的尴尬。 “那什么,不能再亲了,商诀……”他阖了下眼,眼尾湿润。 “再亲要变身了……”他语调磕巴。 妈的,这叫这么事儿。 郁绥掌心浸了层湿汗,没想到自己这么沉不住气。 在心底唾骂了一句自己丢人,他慌忙地擦了下嘴巴。 窗外的月光清凌凌的,透过玻璃,被切割成斑驳的形状,混乱地投映在客厅的角落里。 商诀的眉眼从阴影里挣脱出来,凌厉的五官染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谷欠色,眸底的颜色格外深。 他的喉结滚了滚,盯着郁绥的脸,像是正在攫取猎物的某种大型野兽,叫人无端觉得头皮发麻。 “崽崽。”商诀凑过来,又喊他,语调亲昵又缱绻。 郁绥耳朵根子发麻,喉咙也发紧:“干嘛啊……” 他觉得他们俩现在不适合再聊天了,聊着聊着又得出事儿。 商诀低头,额前溢了层单薄的汗。 他的眼皮很薄,眼尾被情谷欠熏成了淡粉色,跟冷白的皮肤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有种诡异的好看。 郁绥张了张嘴,没再躲,任由商诀伸手摸他的脸。 他修长的五指拂过郁绥的眼睛,掠过鼻尖,最后停在了他弯折的锁骨上。 那一片皮肤白得晃眼,覆了层薄汗,衬得里边那颗小小的红痣亮晶晶的。 郁绥看着眼前的商诀,不自觉吞了下口水,干巴巴地说:“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一下,商诀……”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有点危险。 商诀听到他的请求,突然低低笑了声。 他凑得太近,胸腔震动时,郁绥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抖了抖。 瞧见他的反应,商诀的眉眼弯起来,俯下身凑近郁绥的耳朵,嗓音沙哑: “不用冷静。崽崽,我帮你。”! 第 87 章 连载 郁绥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都冲到头顶去了,半支着的腿也无比僵硬。 他撑在沙发上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摆,紧张地蜷起来,因为太过用力,指骨的位置泛着层白。 像是察觉到他的紧张,男生揉了下他的后颈,将他的头往前抬了下,亲在他的眼皮上,笑着安慰:“别紧张。” 郁绥的耳垂红得滴血,却还是强撑着镇定,嘴硬地反驳:“我紧张个屁……你以为我是你吗,告诉你,我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 商诀没有反驳,只是低声询问:“是吗?” 他一边说,一边还扫了眼郁绥,眼神晦暗。 郁绥喉头发紧,想说当然是,但他发现,他压根说不出来。 他的卫衣被商诀撩开了,微凉的手指贴上来,直接抽掉了裤腰出系着的松紧带。 顺带也抽走了郁绥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 他想,他不应该口嗨的,起码在这种场合不应该。 他见过个屁的大风大浪。 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大家刚刚在科学课上学了性启蒙,彼时郁绥对这种东西兴致缺缺,但耐不住宋臣年是个好奇心旺盛的探索宝宝,当天晚上,就呼朋唤友招来了一堆人,还硬生生拽着他,一大群人去观看了一下什么是人类生命的大和谐。片//子还没播到一半,郁绥看着上边的画面就面红耳赤地逃走了,还险些和宋臣年绝交。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看过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只偶尔在同学的手机上瞄到过几眼。 但他压根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这么热衷这档子事儿。 但现在…… 郁绥半倚在沙发上,脖颈往后仰,眼周的皮肤被快//感刺激得发红,有水汽在眼底蔓开,只能隔着半截胳膊的阻挡,看到商诀细软的黑发是不是地蹭过他的腿。 周遭的空气像是落在滚油里的一滴沸水,噼里啪啦的响,烧得人理智全无。 窗外的风声呼啸,将窗棂拍得呼呼作响,郁绥的眼神胡乱地飘着,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小腿肚有些微弱的痉挛,郁绥的喉结胡乱地滚,再也承受不住,伸出手用力拽住商诀的头发,强迫他抬头。 “商诀……”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换一个……换一个……” “我不要这样……” 他大腿的肌肉紧绷着,抬脚蹬在了商诀的肩上。 茶几上放置的小台灯被商诀随手打开了,清清浅浅的光落下来,映亮了一片小小的空间。 商诀的头发被郁绥拽着,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反而极具耐心地伸出手捏了捏郁绥的手臂,好叫他放松下来。 郁绥挡在眼睛上的手被他拽了下来,握在手里,不轻不重的揉捻,像是在安抚家里那只时常炸毛的猫。 “商诀,就这样吧。”郁绥眼皮低垂着,试图和商诀谈条件。 灯光微弱,商诀一贯冷漠淡然的脸上透出几分不容抗 拒的强势来,眼神也格外沉。 他说话时的气息滚烫?,带着狎昵:“不好,崽崽。” 商诀又亲了亲他,分明动作很轻,郁绥却觉得自己马上要被逼疯了。 客厅里没有摆放时钟,郁绥无法察觉时间流逝的速度,只觉得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漫长的时刻。 最后被放开的时候,郁绥全身都麻了,他的脑子昏沉,只能听到商诀在他耳朵前絮絮叨叨个没完。 “崽崽,喜欢你。” “你以后只能喜欢我一个人,眼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好不好?” 郁绥的头脑依旧是一片空白,被拽着胡乱地应声。 等到他清醒过来之后,下意识地又一脚蹬在商诀的身上,这次却没能得逞,直接被对方抓住了。 “怎么生气了,嗯?”商诀凑过来咬他的耳朵,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餍足。 郁绥偏过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此刻一片湿润,眼睫扑簌簌地抖,一看就是被人欺负狠了。 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咬牙骂人:“商诀,谁给你的胆子,我刚刚叫你停……停嘴的时候,你居然” 他的理智逐渐回笼,喘着粗气,恨恨地逼问他:“商诀,我刚刚叫你停……” 他顿了一下,纠结了好半晌,也没好意思把那个嘴说出来,只好含糊了一下:“zui的时候,你还不停,你是不是找打?” 商诀侧头,低声喃喃:“可我觉得你很喜欢。”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商诀竟然又补了一句:“绥绥,你学会口是心非了。” 郁绥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商诀是不是喝酒把脑子给喝傻了。 他红着脸,咬牙切齿地骂他:“谁他妈口是心非了,商诀,你都是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先他以为,商诀说的帮他,就只是简单地互帮互助一下,谁承想,对方直接上来给他整了个大的。 郁绥深呼了一口气,还是没能从刚才的刺激中彻底挣脱出来。 商诀的神色却格外平淡,甚至还黏黏糊糊地凑过来,鼻尖在他的颈侧乱蹭。 “没从哪儿学,只是想让你高兴。”他一边说,一边试探性地在郁绥的锁骨上咬了口:“怕你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我做不好,你嫌弃我。” 郁绥回想起刚刚自己用来撑场面的话,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连恋爱都没谈过,见识过个鬼。 商诀还在他身上乱蹭,尖锐的牙齿刺进锁骨处的皮肤里,带来细密的刺痛。 郁绥浑身又是一僵,但很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 他抓了下商诀的头发,视线扫过商诀的脸,口齿不清地问他:“你刚刚……都……下去了……?” 商诀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嗯了一声,看不出什么嫌弃的表情。 郁绥刚平息下去的血一下子又冲 了回来,他拽着商诀的胳膊,想要把这人拉起来:“不是洁癖吗,商诀,你是不是有病,赶快去漱口。” 商诀冷淡的眉眼弯起来,渗出一点稀薄的笑意:“没关系的,崽崽。” 郁绥还是强硬地把人带到了洗漱间,看着商诀老老实实地漱了口,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放下心。 “下次不用这样。”他冷着眉眼:“不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也不用为难自己。” 他看着镜子里商诀红肿的嘴唇,想到刚刚商诀的样子,有点懊恼:“商诀,你笨不笨啊。” 都那么难受了,还要继续…… 郁绥的愧疚在心底不自觉放大。 商诀掀起上眼睑,落在他脸上的眸光深而沉,好半晌,他把人拽了过来,用一种很无所谓的语气回应他: “不笨。” “还有,我也喜欢这样。” 郁绥:……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晚上第几次脸红了,郁绥恼怒地想,干脆把商诀的嘴给堵住好了。 省的一天到晚撩拨他。 哦,不仅如此,这张嘴可怕得很,还会强吻他…… “崽崽,很晚了,我们去睡觉吧。”商诀擦干净脸,又来牵他的手。 郁绥受不了他这股黏糊劲:“你回你自己家睡。” 商诀支着下巴靠在他的肩窝,懒洋洋反驳:“不要,我和你一起,你答应我了,要和我一起的。” 郁绥心想我他妈什么时候答应过,但嘴上还是拐了个弯:“那就闭上嘴,和我去卧室。” 商诀十分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两人躺在一张大床上之后,郁绥听着商诀的呼吸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转了个身,面向商诀。 他想,这张嘴不堵起来也行。 他其实也喜欢和商诀接吻。 ………… ………… ………… 第二天早上,不出所料,两个人都起晚了。 可乐摇着尾巴来撞卧室门的时候,郁绥明显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自己在宿舍里,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没想到没能成功,还直接触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事物。 触感温热,手感细腻,不像是墙。 郁绥又摸了两下,倏地察觉到不对,猛地睁开眼睛,直直撞进了商诀的眼底。 哦—— 不是墙,是个人。 郁绥安心了,把头埋进了枕头里,打算睡个回笼觉,睡了一会儿,又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商诀为什么在他的床上??? ——哦是他同意的。 那商诀为什么直接凑在他枕头上了???还像抱玩偶一样抱着他??? 这回绝对不可能是他同意的了。 郁绥从床上弹起来,一脸不善地看着这人,嗓音还带着浓重的起床气:“商诀,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男 生慢吞吞地睁开眼,半支起身,神色松懒:“晚上太冷了,抱着你暖和一点。” 冬天开了暖气,室内温度都快飙到29度了,被子都不用盖,还冷? 这和睁眼说瞎话有什么区别? 郁绥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这话你骗鬼还成。㈢㈢[” 商诀掀开被子,知道谎言拙劣,倒也没有反驳。 两个人在卧室里环视了一圈,郁绥惊讶地发现可乐居然没窜进卧室,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等等,现在几点了? 他从床头捞起自己忘记充电的手机,赶忙插上充电线,看到上边的10:17后顿时眼前一黑。 微信列表里许岚轰炸了十几条消息,到最后直接变成[睡醒了自己来办公室找我],一看就是气狠了。 郁绥懊恼地拍了下头,内心奔腾,这下好了,一觉睡到大天明,三千字检讨直接向他招手。 “快点起吧,我们俩这回又要玩儿完了。” 郁绥随手捞起件衣服,就囫囵往身上套,然后头也不回地踩着拖鞋钻进了洗手间。 商诀在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时想要提醒,刚发出一个音节,郁绥就不见了踪影,他只好闭上了嘴。 两人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洗漱,确认了可乐已经被雇好的宠物店店员遛过了,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郁绥甚至没分清他身上穿戴地是什么东西。 “到学校可能就直接上第四节课了。”商诀抬手看了眼时间。 郁绥闻言,摆了摆手:“第四节是张老师的课,问题不大。”他转过头,满眼绝望:“现在最大的问题应该是怎么逃过岚姐的追杀。” 商诀难得沉默了,觉得郁绥言之有理。 两个人下了出租车就一路往教学楼的方向狂奔,冷风挂在脸上,生疼,但可惜还是没赶上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 教室里,头顶地中海的老张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脚踩高跟鞋、双手抱臂的许岚。 郁绥:…… 郁绥:危。 推开门的一瞬间,许岚阴恻恻地转过脸来,语气不阴不阳:“呦,还知道来学校呢,我以为你们这两个大少爷不想要大学这份文凭了呢。” 郁绥讪讪,一只手撑着门框喘着气,也不敢还嘴。 “昨天不过是夸了你们两个几句,这还没到24小时呢,就给我飘在天上了啊——说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迟到?”许岚站在讲台上,皮笑肉不笑。 郁绥扶额,总不能说是因为昨天跟商诀鬼混到太晚,今天才没起来。 他低着头,想找个借口,又觉得直接承认算了。 三千字检讨,咬咬牙,一天就能抄完。 身旁的商诀猝不及防地出声,替他回答:“许老师,是因为今早遇到了一点特殊状况,送了一位老人家去医院,这才没赶上上午的课。那位老人被送到了城南薄氏旗下的华建医院,您可以去问问。” 他说 的言之凿凿,没有一点撒谎的迹象,许岚惊诧地挑了下眉,思索起他话里的可信度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许岚又警告了他们几句,挥了挥手,放人回了座位。 郁绥无声松了口气,等许岚的目光没再投射过来,悄悄凑过去询问:“你不怕被岚姐拆穿啊。” 商诀把卷子拿出来铺平,脸上的表情无比坦荡:“不会出事的,今天是我爷爷去医院体检的日子,他会帮我们圆这个谎的。” 郁绥:“……”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夸他反应快。 两个人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开始写题,只是郁绥有点奇怪,他前排的宋臣年好几次回头,用一种欲言又止地表情看着他。 难道是因为脸没有洗干净吗? 郁绥摸了摸脸,打算下了课再去洗手间冲一下,便没有再理会。 下课铃声甫一敲响,宋臣年就迫不及待地转过了身,表情莫测。他试探性地开口询问:“绥绥,你们俩……昨天晚上,在一起睡的啊?” 郁绥嗤了一声,立刻反驳了回去:“怎么可能。” 他回答的太过坦荡利落,宋臣年一时之间都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他又扫了郁绥几眼,用一种很是不服气且酸溜溜的语气反问他:“那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可以互换衣服穿了?” 他越说越酸:“你都没和我换过。” 郁绥懵了,刚想让宋臣年别发神经,他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奇怪的癖好。 但低头一看,羽绒服里的卫衣空空荡荡,上边的巨大lg摆明了就是昨天商诀身上的那件,腿上的裤子也空空荡荡,大了一圈…… 艹,感情他穿着商诀的衣服晃荡了半天? 商诀怎么没提醒他? 对面宋臣年还在继续输出:“你都不知道,这要是放在娱乐圈里,你们俩互换衣服,都能被看成公然麦麸的程度了,,能被写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同人文来……” 郁绥:“……” 闭嘴吧你。 商诀头一次听到这个词,来了兴趣,他放下手里的笔凑过来询问:“什么是麦麸?”随即担心宋臣年不肯告诉他,态度谦卑地补了句:“我想学习一下。” 郁绥:“……” 不用学了,你就是麦麸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你学个屁。!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8 章 连载 “你不要学。”郁绥嘴角抽搐,下意识地伸出手扣住了商诀的胳膊,语气僵硬:“转回去,写你的数学题。” 商诀轻轻挑了下眉梢,眼睛微眯,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好,我不学。” 郁绥稍稍松了口气,宋臣年却压根没看出来,还在嘲讽:“商诀,这你都不知道,你也太土了吧。现在最流行搞这个了,就是两个男生搞点暧昧……” 郁绥忍无可忍,一脚踹到了宋臣年的椅子腿上,打断了这人的发作,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宋臣年开口:“你知道的还挺多啊。” 宋臣年闻言,挺直了胸膛,一副很懂的样子:“那当然,咋们初中的贴吧里,你和我的cp可是当时的大热门,实不相瞒,我还在里边混了个小吧主的头衔。” 郁绥:“……” 郁绥:“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宋臣年摆摆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当时不是忙着刷题就是忙着去各大兴趣班,压根不关心这种东西的好吧。再说了,你的情书也都是直接地递到我这里的,你什么时候管过?” 连孟杰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凑过来听八卦:“郁绥以前那么受欢迎吗?说起来,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情书。” 宋臣年眉梢一挑,像是在介绍自己的荣誉一样:“那当然,我们郁绥那可是校草,我在他跟前,那也是级草,堪称我们学校的两大风云人物,你是不知道,初中那三年,我们俩走在学校有多风光……” 孟杰很给面子地“嚯”了一声,商诀也像是很感兴趣的似的,意味不明地说了声:“是吗?” 宋臣年来劲了,挨个讲了一遍两人初中时候的各大事迹,不仅如此,还仔仔细细数了一遍,当时有多少人给郁绥递过情书,又有多少人当面拦下他给他表白。 郁绥在旁边听得都快无语了,说实话,宋臣年说的这些东西,他本人完全不知道,听着和天方夜谭一样。 “你再鬼扯我就把你丢出这个教室了。”郁绥嗓音凉凉,不善地威胁宋臣年。 宋臣年梗着头,一脸的不服气:“我又没说谎,你别说之前了,就现在,咋们一中的校园墙和论坛还有什么超话,你的名字不也都天天在上边挂着吗?” 郁绥:“???” 什么东西? 他几乎有了揍一拳宋臣年的冲动,但忍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宋臣年说的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校园墙他没加,pass掉,超话没接触过,不熟悉,也不用看,论坛倒是有…… 郁绥回想了一会儿自己的八百年没用过的账号,试探性地输入,成功进入了论坛。 【学习交流区】 【教师资料分享区】 【卷王争霸区】 【校园八卦区】 郁绥翻了一会儿,压根没在终于找到了宋臣年说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刚打算出言嘲讽,却在按灭手机的时候突然瞟到了一个 名字奇奇怪怪的区——【精神食粮区】 这是什么东西? 郁绥瞥了眼正在认真听宋臣年吹牛的商诀,又瞥了眼兴致勃勃的孟杰,发现压根没人注意自己,微侧了下身,点开了这个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和论坛其他版块的布局一样,只是每个帖子的标题都很奇怪,无一例外都是“啊啊啊啊啊”开头,一串奇奇怪怪的话结尾。 但很快,郁绥被一串略显离谱的标题吸引了注意: 【[玫瑰][玫瑰][玫瑰]郁绥x商诀《金丝雀圈养指南》第32章更新啦!(强//制)(重//口)(慎点!!!)】 上边所有的字郁绥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怎么一个都看不懂了…… 郁绥不信邪,怀着强烈的求知欲点了进去,表情逐渐从疑惑转变为了震惊—— 我草? 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郁绥轻轻退开那扇门,只见黑如浓墨的床单上躺着一个正在沉睡的人——商诀纤细的手腕上扣着一串金属的锁//链,内侧的红痕格外明显,无异于直接引起了郁绥的施/暴/欲,他猛地上前一步,扣住商诀的下巴,强迫这人抬起头直视着自己,商诀拼命挣扎,却被郁绥咬住唇瓣,血腥味在唇齿间迅速蔓延……” 郁绥的椅子趔趄了一下,瞳孔地震。 旁边的商诀听到了他的动静,偏过头来,温声询问:“怎么了?” 郁绥捏紧了手机,咬牙切齿:“没什么,我没坐稳。” 等商诀转回身,郁绥垂下眼,不死心地退出,点开了另一个帖子。 这个帖子的标题正常多了,和刚刚那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一点都不一样: 【商诀x郁绥cp向,《低吻玫瑰》第二十八章——今夜,你是名利场上唯一的珍宝(年上)(死对头文学)】 只不过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个商诀的名字在前边? 郁绥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打算再探究一下,他弯下腰,仔细观看起上边的文字来。 前边是一大段的环境描写,文笔还行,就是辞藻有点华丽,后边是商诀游走在拍卖会的一些描述,写的不太准确,除此之外,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 郁绥松了口气,刚要夸赞一下这个帖子的正常,下一秒,大片大片崭新的剧情冲进了他的眼底,直接为他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黑沉沉的夜里,四面的门窗都被紧闭着,只能听到一点小声的呜咽,夹杂着欢愉与痛苦,商诀掐着郁绥的下颌,将方才拍卖会上买到的东西一一在郁绥的身上实践了个遍,xxxxx,郁绥再也承受不住,哭着向他求饶……” 等等? 刚才商诀在拍卖会上买了什么东西? 郁绥翻回去,看到鞭//子铃//铛一类的东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事情是他想象的那样吗,好像不是,但好像就是…… “鞭//子落到了郁绥的身上,鲜艳的红痕迅速在雪/白的皮/ /肉之上浮现,郁绥满脸泪痕,却被商诀钳制着……………………铃铛声响了一夜,久久没有停歇…………” 郁绥:“……” 他猛地站直了身,椅子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这下不止是商诀,宋臣年和其他人也都齐齐朝着他看了过来。 宋臣年:“郁绥,你怎么了啊?谁惹到你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生气……” 郁绥憋着气,耳根红得滴血,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可惜还是没有用。 想到是谁引导看见这种奇怪东西的,郁绥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道:“我想抽人,最好是用鞭子,主人公最好是你。” 宋臣年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了郁绥,讷讷张了下嘴,又识相地闭上了嘴,郁绥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按照他对郁绥多年的了解,他绝对是气狠了,不然也不至于脸这么红,都快成大番茄了。 商诀侧过脸,隔着桌椅的阻挡,轻轻捏了捏郁绥的指尖,安抚他:“谁惹你生气了?” 郁绥另一只手紧紧捏着手机,很想让商诀也看看这种荒诞的东西,但硬生生忍住了。 直觉告诉他,这种东西最好不要被商诀看到,不然他会很惨,至于为什么很惨,他现在还不清楚。 郁绥咬牙坐下,硬生生憋出来一句:“没别人,刷视频刷的上头了。” 商诀眉头微蹙,问他:“什么视频能把你气成这样?” 郁绥心想,一种非常丢人且离谱的东西,他火速暗灭了手机,朝着商诀摇头:“脑残视频。” 宋臣年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商诀没再多问,只是偶尔看向他的眼神总是有些晦暗难明。 一天就这么匆匆过去,好像谁也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只是晚上入睡的时候,隔着一段小小的栏杆,郁绥蒙着头,悄悄又点开了那个论坛。 他想,他今天高低得把这种祸害高中生纯洁思想的东西给举报了。 但目光挪到那个飘红的帖子时,他又有些犹豫,当时看的第一篇好像还行,要不不举报了吧,反正是他欺负商诀…… 郁绥想着,决定再检查一遍有没有什么上纲上线的地方,渐渐入了神。 而另一头,商诀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今天上午宋臣年说的话,在自己的备忘录上敲下了几行字。 有些东西,他错过了,但不能不拥有。 - 学习的日子枯燥又乏味,但掰着指头算,简直能说一句飞快。 赵天琪没有过多的闹腾,沉默地向许岚和崔喜军递了申请表,转到了二层次的集萃班,只在搬走的时候给郁绥放了句“我还会再回来”的狠话。 孟杰和1112班的学委看对眼了,正在向对方展开火热而猛烈的追求。 史晓明被商诀抢走了年纪第一的宝座,倒也没过多不甘的情绪,只是刷起题来更猛了,宋臣年偶尔起夜时还能看见他在挑灯夜读,都担心他会把自己熬垮了。 至 于郁绥——郁绥最近染上了一个坏习惯。 宋臣年每天到学校都要感慨一句:“嚯,你昨天这是刷题刷到几点,我看你和班长这俩大黑眼圈,都能去应聘动物园的国宝了,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讲究一个对称,还颇受喜爱。” 每每这个时候,郁绥就会心虚地回头看一眼商诀,害怕他发现什么端倪,好再商诀这人“粗心”,没有发现他的秘密。 郁绥无声地松了口气的同时,还不忘给宋臣年一脚,让他多干活,少张嘴。 不过说实话,郁绥觉得自己最近的确熬夜熬得有点狠了,但每天钻进被窝里,睡前刷手机的时候,他都忍不住点开一中的论坛,偷偷摸摸钻到【精神食粮区】,看几章今天更新的。 当然,必须是他的名字在前,商诀的名字在后的那种。 他们的cp粉说了,他郁绥这种校霸,永不为0. 所以委屈一下商诀也是应该的。 郁绥这么想着,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下定决心,今天晚上一定早睡。 还没等他趴到桌子上,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郁绥疑惑地挑眉,发现是之前联系帮忙喂狗的人给他发了微信。 【喂什么喂】:小郁,我记得你是每周六和周日会回家来,最近你们回来的时候注意一点,我好几次都撞到有人偷偷摸摸地来你家附近转悠。 郁绥的瞌睡虫瞬间被清空了,他眉头微皱,下意识询问: 【midnight】:是不是年纪比较大的人? 临近他的生日,宋朗华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按照对方的性格,猛然发现自己被耍了,不可能毫无行动。 对方很快给了回复: 【喂什么喂】:他遮着脸,我没看清,但个子蛮高的,应该是个男的吧…… 郁绥又和对方聊了几句,确认了在附近转悠的那人每天出现的时间点之后,他半支着下巴,手指不住地在桌子上敲。 商诀瞥见他的小动作,低声问:“不开心?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郁绥:“没,就是觉得有点吵,睡不着。” 商诀环视了一下周围,微抿着唇,提醒他:“你每次遇到烦心的事,才会敲桌子。” 郁绥一怔,随即看到自己搭在桌子上的手指,才反应过来他还有这种习惯。 但事关宋朗华,他也不想让商诀担心,还是找了个借口,叫他宽心:“没事,就是最近总失眠,又睡不着,所以才烦。” 察觉到他的躲避,商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从书包的侧兜里翻出来一堆耳塞递给他:“再睡会儿吧,你最近睡眠时间太少了。” 郁绥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打算今天晚上过去偷偷溜回家,看看宋朗华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 晚饭的时候,郁绥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商诀,没和他一起结伴,而是抄小路回了家。 天色昏沉沉的,卷着风,连空气之中都是冬天特有的冷意。 郁绥搓了搓手,边走边踹着颗石子,心里不住地琢磨今天万一逮不到人怎么办,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今天的运气出奇的好。 没出巷子口,借着路灯微弱的光,就能看见一个人正绕着墙根来回晃悠,左顾右盼。 这人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口罩,个子中等,不算高也不算矮,身形偏瘦,和微信里那人描述的特征一模一样。 真是天助我也。 郁绥猛地放轻了脚步,连呼吸的频率都刻意放缓,悄无声息地靠近。 好消息:他一下子就抓到人了。 坏消息:抓错了。! 第 89 章 连载 1 眼前的少年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干净好看的眉眼,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郁绥哥。”他怯怯开口。 郁绥看着他摘下口罩,露出那张和商诀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有些沉默。 “商佑?”郁绥试探性地叫出他的名字。 对面的人眼睛明显亮了一瞬,很是惊喜的样子,他拽着他的袖子,声音有些讨好:“郁绥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哥哥告诉你的吗?” 老实讲,站在商诀的立场上,郁绥有一万个理由讨厌商佑,甚至于,应该是反感对方的,但商佑语气里的惊喜与期盼太过明显,分明就是很喜欢的商诀模样…… 郁绥手指顿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但还是点了点头,应:“嗯。他跟我说,弟弟的名字叫商佑……所以,你为什么会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 商佑睁圆了眼睛,他能听得懂郁绥前边的话,却实在不理解“鬼鬼祟祟”的意思,只好摸了摸头,尽力理解他的意思:“我不是鬼,郁绥哥,我是人。” 小孩吸了吸鼻子,很认真地和他解释。 他和商诀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眼型偏圆,大而漆黑,双眼皮的褶皱很深,看人的眼神单纯而懵懂,没有任何的冷漠与锐利,像是一只获得了很多爱的小狗。 郁绥心情复杂,只好又问了一遍:“我是问,你为什么在这儿L?” 这回商佑听懂了,他低着头,两只手搅在一起,语气小心翼翼的:“我想来看看哥哥在不在,我病好之后,他也没有来看我,也没有回爷爷家……我听管家爷爷说,爷爷上次过来,骂了哥哥……” 郁绥双手抱臂,懒散站着,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弟弟,你才知道你哥因为你挨训了,早干嘛去了。 但下一秒,对面的商佑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眼圈泛红,模样愧疚:“我不想让哥哥挨训的,我只是好久没有见他了,很思念他。” 郁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L,才确认商佑的表情并不是作伪,他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L,才抛出想问的问题:“所以你是来找你商诀的?” 商佑点了点头。 郁绥笑了:“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打电话,要么去学校找他?” 商佑张了张嘴,想到爷爷说,郁绥是哥哥最好的朋友,还是咬了咬牙,告诉了他原因:“自从哥哥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和我们联系了,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也知道,他在生爷爷的气。” “我知道哥哥不喜欢我,但我……但我……” 他越讲越小声,一只手没入了口袋里,摸着里边的信纸,很是纠结:“爸爸和妈妈都跟哥哥道歉了,但我不知道,哥哥看到了没有,我本来是想,哥哥没有看到的话,我再亲口和他讲一遍,这样子,哥哥就能少讨厌我一点了……” 得,总结一下,就是上次的麻烦还没彻底解决,商诀逃避回国,结果这小 孩儿L又追上来,给他惹了个新的。 商诀是从小和爷爷一起长大的,关系不可能不亲厚,能闹得这么僵,郁绥估计,商诀也不愿意,只是拉不下脸来。 又或者是…… 郁绥瞥了眼商佑,无声叹了口气。 商诀不是不愿意原谅父母,也不是不愿意原谅爷爷,他只是,无法原谅他们的偏心。 按理来说,商诀之前还会每周抽空给老人家打个电话,又或者是直接回老宅那边看看,但最近…… 郁绥有好几次都看见商诀对着手机出神,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东西。 商诀他,应该是很想老爷子的。 看商佑这副小心翼翼的态度,也能知道,他对商诀这个哥哥很上心,甚至是亲厚。 可是碍于父母的原因,兄弟间的关系就好像一座难以破冰的河流。商诀不肯往前一步,以至于商佑在河流的另一端,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这并不是商诀的错,也不是商佑的错。 错的,永远都是父母端不平的水,和那杆永远偏向另一端的天平。 “万一他不愿意呢?”郁绥很直白地挑明了话头。 他那双好看的狐狸眼在垂眸看人是总显得冷漠,黑夜里的冷风吹进来,将他的头发吹得飘扬,灰粉色的头发张扬又不羁。 商佑被问得词穷,眼圈泛红,大眼睛里含着泪,马上要哭了的样子。 “商佑,你没有资格要求商诀一定要原谅你们,因为你才是这段亲亲的既得利益者,所以你不懂,商诀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在看到你的时候有多羡慕,又有多痛苦。” 没有人可以擅自替商诀原谅, 他不行,商诀的爷爷也不行。 商佑明显是听懂了他的话,小孩儿L的头弱弱地垂下去,没再吭声,他的五指收紧,掌心里藏着的那份道歉信变成了皱皱巴巴的一团。 “我知道了,”商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憋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郁绥哥哥,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郁绥侧着头,还是心软了,他低低地嗯了声,答他:“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会帮忙的,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商佑清了清嗓子,语气恳求:“拜托,拜托你……不要把我偷偷来找哥哥的事情告诉他,佑佑自己会回去的……” 他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抹了把眼泪,眼睛又红又肿:“佑佑不会再给哥哥添麻烦了。” 冬日里的夜晚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风呼啸的声音,头顶的路灯一闪一闪,昭示着黑暗中一点仅存的光芒。 脚边的石子被风吹的到处乱滚,郁绥看了眼苍茫的天色,又看了眼男生湿漉漉的脸,递了张纸巾给他。 商佑接过去,还是哭得抽抽搭搭的。 郁绥无奈地叹了口气,弯下腰,用剩下的纸帮他擦着泪:“别哭了,小孩儿L。” “喂,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你爸妈那儿L?” 商佑闻言,哭得更凶了:“我……我 马上就会走的,郁绥哥哥你不用?[(,不用帮哥哥赶我……” 郁绥:“……” 郁绥气笑了,觉得这兄弟俩的脑回路一个比一个神奇:“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在你回去之前,先让他和老爷子破冰。” 商佑明显没料到郁绥会这么回答,他卡了一下,愣愣地抬头看着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可……可以吗?” 郁绥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分明是一副吊儿L郎当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商佑觉得,他就是能说到做到。 思及此,商佑上前一步,犹豫着握住了郁绥的手,摇的很用力:“谢谢你,郁绥哥哥,谢谢你愿意帮我。爷爷说,你是哥哥最好的朋友,哥哥最好的朋友果然和他一样,都是很善良的人。” 除了宋臣年,郁绥就没听过谁用这种肉麻的语气和他说过话,他脸上的表情一僵,把手抽了回来,“打住,别肉麻啊。” 商佑听不懂肉麻,还以为是自己把郁绥捏疼了,赶忙放手,语带歉疚:“郁绥哥,我捏麻你了吗,对不起。” 郁绥:“?” 郁绥:“我是单纯见不得你哥有家没法回。” 商佑又快哭了,郁绥瞥了眼没吭声,他想,总不能商诀一直受委屈,这小子一直享福。 有些罪,该受还是得受。 郁绥:“上次的事情,你和商爷爷解释了吗?” 商佑拼命点头:“在房间里,我就已经说了。爷爷知道错了。” 郁绥心下了然,继续问:“那你呢,打算怎么道歉?” 商佑:“我写了道歉信,修改了好多遍。” 郁绥挑了下眉,看着他手里皱皱巴巴的信纸,问:“你不会写中文?” 商佑皱紧眉,摇了摇头:“我不怎么会。” 郁绥眼睛一亮,给出建议:“你哥现在在中国,写的是中文,他喜欢汉字,你这种花里胡哨的英文,他肯定不会看。你用汉字写,亲手写,才有诚意。” 商佑虽然苦恼,但还是重重点头。 郁绥又问:“你哥有没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比较贵的那种?” 商佑想了想,犹疑答:“哥哥喜欢模型,房间里的模型,从来不允许我碰。” 郁绥:“手工做的吗?” 见商佑点头,他转过身,继续道:“既然他喜欢,你也应该给他做一个,彰显你的诚意。” 商佑似懂非懂地应是。 …… 商佑:“郁绥哥,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粉色的啊?” 郁绥满嘴跑坐车:“我天生的。” 商佑星星眼:“那郁绥哥,你之前肯定是个angle,只有angle才会这么漂亮。” 郁绥:“……” 郁绥:“算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商佑眼睛微弯,露出一点点得意来:“爷爷说可以过完年回去,妈妈帮我请好假了。” 郁绥偏过头看他:“感情你刚才是 在卖惨装可怜啊。” 商佑抿了下唇,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狡黠,他继续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郁绥哥,我不卖东西的。不过你喜欢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买。” 郁绥郁闷回头,捏住了商佑的侧脸,拽了两下:“小小年纪,油嘴滑舌。” 商佑笑得人畜无害。 等到打了个车,把这小孩儿L送回家之后,郁绥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商诀当时不也是靠这副装惨卖可怜的样子,一步步让他放下芥蒂的吗。 啧,郁绥这回是真郁闷了,感觉自己被商诀一家人吃的死死的。 - 回学校的时候,距离上课还剩下五分钟。 下节是英语课,英语课代表在多媒体上放了段英语课文的听力,大家齐声跟着朗读,练练口语。 郁绥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商诀正低着头,用笔在纸上写画着什么。 郁绥从他身后瞥了一眼,发现他画了张简笔画。 一只背着书包朝着远方跑路的猫,丝毫没有理会身后哭哭唧唧的…… 嗯,郁绥琢磨了一下,猜想后边这坨玩意儿L大概是自己家那只萨摩耶,毛发蓬松,合格雪白的球没有什么区别。至于那只猫,金色的身子,头顶一撮粉毛,不用想都知道是在内涵谁。 所以总结一下这幅画的大致内容应该是——商诀发现了自己有事情瞒着他,还不肯带他,现在在伤心? 还挺会借物喻人。 郁绥啧了声,拉开了凳子,坐了下去,桌上摆着一份椰奶,还有一份小笼包,郁绥用手碰了碰,还是热的。 他拿起椰奶,插进去吸管喝了口,含糊问他:“商诀,是你买的吗?” 商诀不置可否地嗯了声,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郁绥奇怪地晲了他一眼,用手肘撞了撞他:“你怎么了?” 商诀转过头,嗓音不冷不热:“没怎么。” 总不可能真是因为自己出去没带他生气了吧…… 郁绥懵了,还想再问一句,上课铃突地敲响,彻底截断了他的话头。 商诀在一旁冷淡地翻着试卷,郁绥摸不着头脑,只好先去把自己的卷子翻出来,手刚一伸进桌洞里,郁绥倏地僵住了。 里面放了一个崭新的购物袋,购物袋旁边,是一盒包裹精致的巧克力。 这什么东西? 郁绥僵硬着脖子,不敢置信地弯下腰看了好几眼,包装袋是粉色的,上边没有任何信息,只是包裹严实,也看不清里边装着的是什么。 大概是他弯腰的时间太久,讲台上的宋婷随口问了句:“郁绥,你卷子呢,怎么还不找出来,难不成是在桌洞里挖宝藏啊?” 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声,郁绥慌忙抽了卷子,尴尬地直起身,险些撞到桌沿的尖锐的拐角上。 商诀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伸手替他挡了一下。 郁绥坐直,讪讪朝宋婷笑 了下:“没有,小宋老师,我桌子有点乱,才找了挺久的。” 等正式开始讲课之后,他才有机会凑到商诀跟前,悄悄说了句谢谢,商诀点头示意,看不出喜怒。 郁绥张了张嘴,想问他知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余光间瞥到宋婷的眼神时,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宋婷:“郁绥,回答一下第七个选择题,为什么选C?” 郁绥慌忙扫了眼:“因为前边的句式是虚拟语气,前后一致,后边的从句也要用原型。” 宋婷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警告了一句:“郁绥,上课认真点,不要和同桌交头接耳。” 郁绥这下彻底安分了,老老实实地挪开了身子,讪讪笑了下,拼命点头。 他趴在桌子上,盯着试卷上的ABCD疯狂思索,这东西到底是谁送来的,又或者,是不是送错了人。 掌心的汗浸湿了卷子的一角,硬挺的纸张方才就受了一番磋磨,现下变得皱皱巴巴。 总不可能是商诀送的吧,要真是他送的,他也不至于摆出这副表情。 他这一晚上可真是凄凄惨惨戚戚,哄完大的还得哄小的。 郁绥随手在试卷上划了道红痕,圈住错题,满脸愁容。 终于熬到了下课铃响,郁绥刚泄了口气,想问问商诀,隔壁班的物理课代表趴在了后门,大嗓门一喊:“商诀,史晓明,宋臣年……林晓安。去一下老张办公室,喊你们商量竞赛的事情呢。” 整个班清空了将近小一半,郁绥张了张嘴,也没法儿L在物理老师手底下拦人,只好先把这事压下来,等商诀回来再问。 后门没人,前座宋臣年也不在,郁绥百无聊赖,才想起看看那个购物袋里装的是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看了眼,随即眼底漫出一丝疑惑。 里面装着一件崭新的外套,款式很眼熟,蓝白配色,金属链条,后背是一片龙型图腾的刺绣设计。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件衣服……好像,是他自己的? 郁绥眉头微蹙,仔细回想了一下,终于从记忆之中的某个节点摘取出了有关于这件外套的信息。 这好像是上次运动会的时候,他递给林晓安帮忙解围的那一件。对方一直没有还给他,郁绥也并不在意,直接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没想到时隔两个月,它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但显而易见的,这件外套并不是当是他递给林晓安的那一件,郁绥翻了翻,发现右边袖口完好无缺,心下了然。 他的那件当时在巷子里乱窜时划破了一个口子,大概三厘米长,不可能看不见。 所以这应该是林晓安攒钱重新买了一件。 郁绥将外套仔细叠好,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件外套是国外某个潮牌,价格相当高。林晓安为了还这份人情,估计下了很大的功夫。 他眼皮半垂,从班级群里找到了林晓安的微信,点击了添加好友。 他得把钱还回去。 本来 就是件半新不旧的外套,总不能让人家倒贴钱。 只可惜,老张留人的时间太长,直到上课铃声敲响,商诀和林晓安这一群人还没被放行。 郁绥只好点开和宋臣年的聊天框。 [midnight拍了拍我的肩说哇你好帅] 【midnight】:宋臣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宋臣年】:不知道,老张说这边名额出了点问题,好像是有人实名举报,要求公开选拔。 【宋臣年】:你说这不是闹着玩儿L吗,都定了三轮名额了,有谁没谁,自己心里还能没数啊? 【宋臣年】:把我们揪过来,真是浪费时间。 【midnight】:……那是还要很久吗? 【宋臣年】:估计是吧。 【midnight】:商诀呢? 【宋臣年】:得,你这半天是来关心他的啊 【宋臣年】:郁绥!我们十几年的兄弟情呢?![猫猫头哭泣jpg]你居然只关心他一个人的死活,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midnight】:……少胡诌 宋臣年坐在阶梯教室里,看着前排端正坐着的商诀,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闲闲回复了一句:“看起来挺好的啊,还被老张拉着夸呢,怎么,你们又吵架了啊?” 郁绥郁闷地回了个没有,他和商诀吵个屁,他连商诀为什么不说话都不知道。 总不可能这人长了千里眼,知道他跑回了家,还撞见他弟了吧。 他越想越烦,干脆趴在了桌子上,用笔尖戳着练习本,看着上边洇出的黑色墨点出神。 宋婷见教室里的人少了一半,问清了缘由之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郁绥去跟她办公室,重新数一套卷子,就当随堂测验。 郁绥顺从地跟在她身后,按照指示数好了三套试卷,分门别类整理整齐之后才站起了身。 “郁绥。”宋婷突然喊住他。 郁绥嗯了声,不明白宋婷怎么突然喊他的名字:“还有其他的试卷要数吗,宋老师?” 宋婷摇了摇头,从办公室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张报名表,温声询问他:“我这里还剩下一张英语竞赛的报名表,你想试试吗?” 郁绥脸上的表情一僵,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那个电子时钟,在看到上面的日期时,浑身的冷汗止不住地冒了出来,瞬间打湿了衣领。 他的表情太过奇怪,宋婷也察觉到不对,她挑了下眉梢,试探性问:“怎么了,是没有信心吗,还是说因为太高兴了,所以有点紧张?” 郁绥倏地回神,才发觉自己的事态,他努力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缓慢地摇头:“没有,宋老师,我挺开心能有这个机会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嗓子发涩:“但我想,我可能不适合……” 宋婷眼底浮现出一抹惊讶,但也没有过多苛责他不知好歹亦或 是别的什么:“能告诉老师原因吗?” “我知道你从前的风评并不怎么好,也知道你被之前的老师针对过,但那并不是我的想法,我觉得,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自己的闪过点,也许不在学习上,而体现在艺术、体育亦或是其他各个方面。更何况现在,你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不是吗?” “你可以放心,我不是朱振那样的人,我不会歧视任何一个学生,也不会偏颇任何一个学生,我愿意给你这个名额,只是看到你在英语上的天赋,觉得你可以拿下它,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因素。” 郁绥咬紧唇瓣,脸色有些发白,他垂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婷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微微叹了口气:“既然不愿意,我也不会逼着你答应,郁绥,你不用有这么大的压力。” 好半晌,郁绥才闷闷应了声:“对不起,宋老师,我只是有一点心结,没法解开。” 宋婷从办公椅上坐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我相信总归有一天,能解开的,你不用有压力。” 郁绥深吸了一口气,捏着试卷的指骨都有些泛白,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宋婷鞠了一躬,才浑浑噩噩地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天色黑沉如墨,像是一张能把人吞噬的大网,将郁绥压得喘不过气来,就连放学铃响,商诀回来,他也没有力气再去询问,只是埋头看着卷子发呆。 商诀看着他的样子,眉眼动了一下,他探出手,用手背测了测郁绥额头的温度,发觉并不灼热之后,才松了口气。 “不舒服吗?” 郁绥敛着眉,那双好看的眼睛此时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他下意识地侧过头,在商诀的手心蹭了下。 “没事,可能是太饿了,晚上没吃饭,饿得有点胃疼。” 郁绥原本想胡诌一个借口,却觉得自己的胃疼得难受,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往外淌血。 商诀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你晚上去哪儿L了?” 郁绥脸上的笑一僵,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思索再三,他觉得起码应该让商诀知道,商爷爷对他的态度。 “我,我今天遇到了……” 他的话没能说完,林晓安站在了他的身后,扯着书包袋子,小声叫了他的名字:“郁绥。能拜托你出来一下吗?” 女生眼底的乞求意味太浓,郁绥瞬间明白了她叫他出去的目的。 周围人来人往,大家各自忙着收拾书包,但也有不少人朝着这边的方向看了过来。 郁绥张了张嘴,不想让她难堪,只好将拒绝的话卡在了嗓子里,只说了句:“你稍等。” 他转过头,朝着商诀歉疚开口:“商诀,你稍微等我一会儿L。” 商诀垂眸“嗯”了一声,伸手抓了下书包的带子。 正值放学,哪哪儿L都是人,上拥下挤,郁绥跟在林晓安的身后,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胃,有种灼烧的痛。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操场 附近的树林从里,郁绥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人之后,叫停了对方。 “就在这里说吧。”郁绥说。 林晓安局促地站定,转过身,一眨不眨地看着郁绥,口袋里的那封情书也被他紧紧握着。 初冬的风刮在人的脸上生疼,郁绥吸了口冷气,连头都在发胀,却还是努力撑起一个笑脸,装作对她的心思毫不知情的模样:“学委,你是看到微信消息才来找我的吧。” 林晓安没想到郁绥的开场白会是这个,愣了一下,想要转身去找自己的手机,看看郁绥发了什么给她。 郁绥看清她的动作,出声拦住了她:“不用看了,我知道你是想感谢我上次借你外套的事,这没什么的,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那么放在心上。” 月影摇晃,树干上的叶子掉了个精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地上交织成斑驳的影子,像是少女的心事,难以言明。 郁绥笑起来,眉眼干净,五官线条有种落拓的少年气,灰粉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泛了层单薄的银,又添了几分漂亮,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长相。 郁绥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显得客气又疏离:“我本来也想单独再找你聊聊的,这个人邋里邋遢的,借给你的那件外套本来就被我弄破了,还是我随手找的盗版……”他顿了顿,怕打击到林晓安的自尊心,委婉道:“但我看你还我的那件,压根就是件新的,料子也很好,一看就不是我那件便宜货,所以我想着,把钱还给你,不然我心里根本过意不去……” 小五位数的东西,他大手大脚惯了,林晓安一个普通高中生,怎么可能负担得起。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姑娘实心眼,郁绥叹了口气,余光瞥到了对方难过的神色,有些手足无措。 林晓安微垂着头,眼底的难过快要溢出来。 昨天宋臣年在讲初中时骄傲恣意的郁绥时,她其实没有做题,而是在偷听,她知道郁绥很受欢迎,也知道他一定会被很多人喜欢,只是…… 林晓安很轻地眨了下眼睛,她知道郁绥一早就会拒绝自己,却没有想到,郁绥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她仰起头,呼出一口气,没有让自己失态:“没关系的,原先那件外套被我弄脏了,我赔给你一件新的,是理所当然的。” “郁绥。”她轻轻喊他的名字,语气是竭力地轻快:“我听宋臣年说,你都没有收过女生的情书,所以今天,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树林里静悄悄的,连微弱的呼吸声都能听清,郁绥的手指动了一下,被冬天的寒冷刺了下,又猛地收了回去。 这一晚上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到他不能游刃有余地解决。 他不想让林晓安太过窘迫,只好苦笑着拒绝:“可能不行,林晓安。”他还是叫了她的名字,不再是先前冷淡的学委两个字。 “喜欢是一种很珍贵的感情,它会遇到一个将它捧在手心里的人,但很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它的主人 在你的未来,而不在当下,也不在我。” 我希望你可以遇到对的人,所以,在这之前,你的情书应该由你自己好好保管。 ?想看应祁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吗?请记住[]的域名[( 他的话语真挚,神色认真,却没有留给林晓安丝毫的余地。 好半晌,对面的女生才抬起头,沉默地问了句:“你有喜欢的女生了吗?” 郁绥捂着胃的手蜷缩了一下,唇色有些苍白:“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的声音没有了平常的散漫,显得格外认真。 林晓安吸了吸鼻子,最后抬手抹了把发胀的眼睛,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被你喜欢的人,一定很优秀。” 郁绥点头:“他的确很好。” 方才隐隐作痛的位置没了方才的尖锐痛楚,稍稍有了缓解,郁绥舒展了一下肩膀,对林晓安说:“你也很优秀,所以,开心一点,把精力放到未来。” 林晓安点了点头,她微抿了下唇,还是笑着说了句:“你也是。” - 小树林里光线不好,夹杂着呼啸的风声,环境格外差。 郁绥目送着林晓安从另一端离开,才拖着缓慢的步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的脑袋乱糟糟的,脑海中一会儿L是下午商佑那张哭花了的脸,一会儿L又跳转到三年前那个荒诞不堪的场景,将他的心绪搅得天翻地覆。 其实他也不值得人喜欢,今天的一切也很糟糕,郁绥踢了颗石子,目光垂在地下,有些空荡荡的迷茫。 他从前的确很喜欢英语,但现在,这其实是他最恶心的东西…… 他也讨厌自己的生日,讨厌冬天,讨厌每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 他没有信心能解开商诀的心结,更不知道该怎么故作轻松地向商诀提起商佑…… 先前的石子从脚下划走,没入砖缝里不见了踪影。 郁绥更郁闷了,又换了颗更大的石子来踢,跟着它不断的变换行走的方向,像只摇摆不定的企鹅。 也不知道商诀有没有在等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冷着一张脸对着自己…… 寒风将棱角尖锐的石头刮得朝前而去,像是长了双翅,可以到达这世界的任意一个地方,自由而洒脱。 终于,石子咕噜噜地往前滚,直到撞到了一个人的鞋尖,停滞在了原地。 郁绥盯着那个白色的鞋尖看了一会儿L,闷闷地抬头,然后看见了商诀的脸。 漆黑的发,冷淡的眉眼,尖锐锋利的侧脸轮廓,还有紧绷成一条直线的唇。 商诀身上的一切特征看起来都格外不近人情。 但这人站在冷风里,脸被吹得很红,头发也被吹得乱糟糟的。 见他朝着自己看了过来,郁绥吸了吸鼻子,突然又觉得很委屈,他闷闷出声:“商诀,你怎么在这里啊?” 教学楼的楼下空荡荡的,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走廊里几盏灯闪着微弱的光。 商诀上前一步,往他怀里塞了个热乎乎的东西, 然后伸手把他抱在了怀里。 商诀说:“不是你说让我等你吗?” 郁绥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箍得很紧,有种诡异的安全感。他偏开头,耳朵根子有点红:“我说让你在教室里等我,外边这么冷,你也不怕把你人吹傻了。” 商诀将他松开,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低低“嗯”了声,随后道:“怕你第一时间看不到我,所以站出来了。” 郁绥瘪瘪嘴,看向自己的怀里包裹严实却又滚烫的东西,又问:“这是什么东西啊?” 商诀盯着他发红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L,才说:“烤红薯,还有一只鸭腿。” 郁绥惊了,瞳孔微微扩张。 烤红薯在宿舍楼那边的超市里,鸭腿在操场那边的超市里,这么说,商诀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硬生生跑了两个地方。 看出了他眼底的惊愕,商诀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系到了郁绥身上,温声解释:“你不是说饿了吗,就去买了一点,本来还有关东煮,但不方便保温,就没拿。” “别一直用手心捂着,小心烫到。”他耐心又细致地帮他调整围巾的位置,语气很淡,确是在关心:“怎么还是像小孩一样。” 郁绥感觉自己的心脏发涨,好像被丢进了酒精,又或是什么别的液体里,浸泡了很久很久,直到不堪重负,才终于有人发现,把它轻轻取了出来,妥帖放回了原本的位置里。 很久很久之前,郁瑶还没离开的时候,郁绥哭着求她再坚持一下,不要离开自己。 郁瑶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嘲笑他还是个小孩子。 但那晚之后,郁绥听到她在病房里压抑的哭声,郁瑶在备忘录写了一句话—— 我希望他永远不要长大,永远做一个被爱包裹着的小孩子,快乐又幸福。 可当这一切幻灭的时候,我又自私的想,快点长大吧,我的郁绥,妈妈没办法在给予你爱,只好祈求你变得无坚不摧,只是不要失去爱的本能。 郁瑶离开之后,郁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自暴自弃,甚至有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一度停课休学,靠着那些药物来麻痹自己。 他以为,他没有再做小孩子的资格了。 因为他早就没有了爸爸,也在之后,没有了妈妈。 可现实好像并不是这样,郁绥看着面前的商诀,眼眶微热。 只要活在爱里,他依然可以做一个孩子。!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0 章 连载 深冬的寒风迎面呼啦啦地挂着,郁绥却没有受到半点风寒,他脸上的围巾围得严严实实,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商诀牵过他的手,语气熟稔:“回了寝室再吃,路上风大,小心胃里灌进去冷风难受。” 郁绥撇撇嘴,心想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但嘴上还是顺从地应了声“好哦”。 两个人并肩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树影摇曳,寒月高挂,前边的超市里还亮着灯,里边还有几个买了泡面,打算挑灯夜读的学生。 郁绥闲闲瞥了一眼,垂下眼睫看向自己手里热腾腾的红薯,心里忍不住升腾起一点雀跃来。 他不用自己苦巴巴地去排队买,有人念着他。 红薯倒也算了,一中的鸭腿可是出了名的好吃,每次一放学,三个年级的学生瞬间就能堵满整个超市,就连有些刚上完晚自习的老师都想来买个解解馋。 可谓是一腿难求。 不过这鸭腿唯一的缺点就是离他们的教学楼有点远,要绕过操场跟前的那片小树林才行。 郁绥脸上的笑意骤然一僵,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猛地看向身侧的商诀。 他刚才和林晓安不就是在那片树林子里吗? 所以说,商诀刚才肯定看见了林晓安和他表白的事情,但按照商诀的性格,宋臣年来搭下他的肩他都能吃一晚上的醋,更别说他抛下他去和林晓安见面…… 商诀要真看见了,不得醋死吗? 郁绥盯着商诀的眸光又暗了几分,脑海里疯狂思索商诀不质问他的原因,他不相信商诀会一声不吭,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人又在生闷气…… 从今天晚上一直闷到现在…… 郁绥咬了下唇,心里忍不住嘀咕,商诀还真能憋得住。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商诀察觉到异样,偏过头来,直直对上郁绥探究的视线。 男生的眼型狭长,眼神又冷,就这么闷不做声地看着一个人时,总显得不近人情。 但商诀也仅限于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也没问他为什么盯着他看。 不对,太不对了。 郁绥心里有点发毛。 商诀能憋得住,郁绥可憋不住,不过片刻,郁绥腾出一只手,拽住了商诀的一只袖子,扯了扯。 郁绥:“商诀,你怎么不问问我刚刚去干什么了?” 他大半张脸都被围巾遮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狐狸眼暴露在外,咕噜噜的转,半点心思都藏不住。 商诀垂下眼睑,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之中凝结成一团团的白雾,他的嗓音淡淡的:“我以为你会自己告诉我。” 郁绥成功卡壳了,他本来想等商诀不生气的时候再随意提一句的,谁承想商诀直接撞见了这种尴尬的场景,以至于现在更尴尬了。 他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和他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之前借给 过学委一件外套,她想还我,又怕班里的人起哄而已……” 商诀冷淡的眼神扫了过来,郁绥下意识觉得后颈一凉,然后缓慢添上了后半段:“然后吧,她好像……” 郁绥思索着该如何措辞,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她好像对青春期男女关系的认知太过朦胧,萌生了一些想法,不过已经被我纠正过了。” 商诀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抛出了下一句:“还有别的吗?” 郁绥悬着的心瞬间又吊了起来,他浑身僵硬,抬眸看向商诀的眼神更是心虚。 现在的时机不对,他压根没想过在一天之内挑明这么多事情,但商诀的脸色稍霁,郁绥思索再三,还是顺从了内心的想法,扯了扯唇角。 “有是有,但你不能生气。”他心虚道。 商诀依言点头:“不会生气的。” 郁绥稍微松了一口气,一边说一边小心晲着商诀的脸色:“就是,喂可乐的那个姐姐今天突然和我说,有人总在我家附近徘徊,我还以为是宋朗华那个人渣,就想着……就想着回去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难而退……” 商诀听到这里,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抿着的唇紧绷成了一条直线,眼神也黯淡了几分。 郁绥在面对宋朗华时的情绪很不稳定,频频失态,商诀曾经以为,是郁绥无法接受和原谅一个出轨的父亲,但后来,宋朗华曾在他面前隐晦地提过一嘴,郁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医院接受治疗。 而究其原因…… 是因为郁绥也厌恶自己。 厌恶身为宋朗华血脉的自己。 郁绥收到的消息,商诀在傍晚的时候也收到了一条,对面的女生还在提醒他多看顾着点郁绥,两个高中生对上一个有潜在危险的人,难免吃亏。 商诀收到消息,心急如焚,想要赶过去,却在下楼时瞥到了匆匆赶回来的郁绥。 对方走在空荡荡的前门,沉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诀原先还以为他是因为没抓到人在生气,但又实在气恼他遇到这样的事情对自己一言不发,还敢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找人,真要是发生什么意外,他赶过去都来不及。 却万万没有想到,郁绥是明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还刻意避着自己的。 “所以你打算什么都不告诉我吗?”商诀晲着他,嗓音很冷。 郁绥没想到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赶忙摇头:“没啊,我这不是刚回来就找你坦白从宽了吗?”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话语间满是无奈:“而且……而且站在我家门前徘徊的人压根就不是宋朗华,”郁绥低了低头,小声嘟囔了句:“是你弟弟。” 商诀最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郁绥说的是商佑之后,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楞。 自从上次商佑从那栋房子离开之后,他再也没有关注过他的去向。 毕竟在这儿有老爷子关照着他,远在彼岸时,父母更是把他当做了掌心的珍宝,要星星不给 月亮。 除了他这里,商佑无论在哪里都不会收到一星半点儿的委屈?_[(,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 商诀看了郁绥一眼,眸光带着些许的探究,他很好奇,郁绥到底要和他说什么。 总不可能是那一套老掉牙的原谅父母、宽容一切的说辞。 郁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缓声道:“我本来没打算理他的,也不打算为他求情的,当然现在也是。不过他当时提了一嘴商爷爷最近一直在盯着手机,还问管家他的手机是不是坏了,不然你怎么没给他发一条消息……” 商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他的眼睫颤了几下,又很快敛下,但显然,是有些愧疚与难过的。 郁绥心下了然,他知道商诀爱面子,所以绝口不提商诀半夜偷偷爬起来翻看微信消息栏的事情。 “商诀,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和商爷爷生活在一起,心里也在意他,不然东城下初雪那天,你也不至于教训他,再不穿厚点的衣服就不回去看他了……” 两个人明明彼此记挂着对方,可谁都不愿意先开口,都是犟种。 郁绥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所以,你们两个总不至于一直这么怄气吧,更何况,你每天嘴上不说,心里惦记他老人家惦记的要死。” 他讲到这儿,商诀的表情不受控制的滞了一瞬,很明显,是心思被戳破的尴尬。 “商诀,我答应过你的,父母亲人给不了你的偏爱,我会给你。所以对于商佑,我对于他的态度之于你对他的态度,永远都会是这样。但今天他告诉我,商爷爷知道自己错的很离谱,也很愧疚,还偷偷跟着他到那栋房子里好几次,想看看你最近过得好不好……他是你最在意的亲人,也是最在意你的亲人,所以我才会答应商佑,帮他向你解释。” 商诀的心脏一阵酸涩,他侧过脸整理了一下表情,嗓音落在寒冷的冬日里,显得异常的闷:“只是解释这一个吗?” 郁绥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对啊,就这一个。” “我还以为,你也要劝我,在回去看爷爷的同时,顺便原谅年纪尚小的商佑,毕竟我作为年长的那一个,总不该心胸这么狭窄。” 郁绥被他这一番言论气笑了,感情他之前那一番长篇大论都白讲了,他匆匆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宽大的兜里,踮起脚掰正了商诀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正色道:“商诀,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你这么做,你的父母没有,爷爷没有,我也没有。没必要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道德绑架去为难你自己,他们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没有感受你所感受的,所以凡事,只要顾着你自己开心,顾着你自己顺意就够了。” 也许是这些年总遭遇这些事情,商诀总是习惯用最糟糕的情况来预想他人对自己的态度。 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趁着四下无人,郁绥摘了围巾,凑过去亲了亲商诀的脸,像是在哄一个执拗的小孩子:“商诀,我只希望你做自己,这样就已经足够难得,也足够优秀了。” 他的吻来的猝不及防,商诀微微顿住,看向眼前的郁绥。 月凉如水,男生的眼尾微弯,黑沉的瞳仁里闪着璀璨的光,像是宇宙银河里一闪而过的流星,明媚地可以将整片天空映亮。 从小到大,所有人对他的教导都是千篇一律的—— “商佑还小,你要让让他。” “商诀,你是哥哥,理所当然要照顾弟弟。” “商诀,你怎么这么自私,商佑不过是弄坏了你的一件玩具而已,你至于晾着他一个星期吗?” “商诀,作为哥哥,你就有照顾弟弟的责任,这次他因为你被绑架,你怎么还能这么冷漠,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商诀,我真后悔生了你这样冷心冷肺的人——” 过往十几年,像这样的话总是数不胜数,商诀从一开始的听话忍让,逐渐演变到后来的麻木与冷漠,甚至是最后的视若无睹。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和父母、和商佑,到底是不是一家人。 大抵不是的吧,否则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还要逼着他接受他们理所应当的歉意。 冬日里凛冽的风吹在冻得僵硬的肌肤上,轻易钻入了肌理,窥见了藏于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处田地。 商诀蜷缩了一下手指,忍不住想,大抵是老天爷都觉得他太苦,所以把他送到了郁绥的身边吧。 冬日里的这一轮炽阳,驱散了他过往人生所有的晦暗。! 第 91 章 连载 商诀低敛下眉,眼底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脆弱,他将头埋进郁绥的颈窝里,声音里满是难以言喻的痛楚:“郁绥,我只是不知道,我该不该原谅商佑。他很喜欢我,从小就是,会追在我的身后喊我哥哥,会把他喜欢的东西全都分给我一份,会在他们不记得我的生日的时候,偷偷给我准备生日蛋糕和惊喜,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们强调,要把给他的爱多分给我一点……” “在很小的时候,我的确很喜欢这个弟弟……因为他聪明、活泼,甚至还给了我从没得到的爱,我也努力着把我的爱给予他一些……可是他得到的爱太多了,多到像一片会盛满溢出来的海,而我却被排斥在这片海洋之外,我总是想,为什么同样是他们的孩子,两个人的待遇却天差地别,一个活在爱里,一个却活在厌恶里……” “那个应该被我称之为母亲的人,对我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公平的待遇,你知道吗,她甚至无法容忍和我出现在同一片空间里,有些时候,血脉这种东西,也会成为最被人碍眼的存在……” 商诀阖上了眼睛,眼睫根部是些微的湿润,像是要将这么多年里所挤压的情绪全都宣泄而出。 “所以长大之后,我越来越排斥和他们相处,也越来越排斥商佑的靠近,也许是出于嫉妒,也许是出于不甘,又或许,是我的自尊心在作祟,我不想去获得一个,我已经不再奢望拥有的东西。” 在看到商佑屈膝蹲在他的门前时,商诀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段往事。 那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临近年关,他的父母却没有丝毫回来过年的消息,只是托人送回来了一些进口的零食和玩具,但大多数都是老人用品,能分给商诀的寥寥可数。 年幼的他高兴坏了,钻进爷爷的被窝里,一遍遍问着他,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们知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没有想他…… 商诀的爷爷总是会笑眯眯地摸摸他的柔软的额发,不厌其烦地回答他的问题—— “商诀的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了,只是工作太忙而已,所以爷爷把我们的照片邮寄过去了,爸爸妈妈肯定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也很想你……” 他高兴坏了,也没质疑这话的真实性,开开心心地进入梦乡,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了幼儿园的同学炫耀,还把那些珍贵的糖分给了他们,以此来反驳,他并不是爸爸妈妈不要的小孩。 他的糖被丢的满地都是,没有人拿走他的糖,还嘲笑他是撒谎精,那天商诀坐在幼儿园的花坛边哭了很久,却并没有告诉爷爷,只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把老人家的手机藏了起来。 等到爷爷睡着了,小商诀才抱着藏起来的手机偷偷钻出了卧室的房门,怕吵醒爷爷,他下了楼,藏到了外边的储物室前,小心翼翼地拨通了电话。 他记得,爷爷每次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都是按了这个键。 午夜的风冷得渗人,商诀抱着腿,坐在雪堆里,屏着呼吸听着电话里 嘟嘟嘟的声响,紧张得心脏狂跳。 终于,在他一阵嘟嘟嘟之后,电话被接通了,一道温柔又严厉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Oh,hey。” 小商诀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紧张地开口:“Hellmmmy,I’MShangJue。” 他当时还没学过英文,开场白的这一句还是去请教了幼儿园的老师,学了一天,反复练习了无数次,担心表现的太差会让妈妈失望。 他的妈妈并没有失望,只是在意识到这个电话是怎么来的是,冷淡地回复了他一句:“商诀,我很忙,不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耽误我的时间。还有,我会让你爷爷保管好他的手机的。” 说完这话,她便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电话里只传来一阵阵忙于,消散在寒冷的雪夜里。 那个晚上,商诀难得没有哭,他只是沉默地回到了卧室,把手机放回了原处,然后盖着自己的小被子睡了过去。 爷爷撒谎,妈妈一点都不喜欢他,也不思念他,更不想回来见他。 爷爷撒谎。 爷爷撒谎。 商诀反复地想着这一句话,陷入了沉沉的梦境里,在梦里,妈妈很喜欢商诀,爸爸会在下班之后给他买很多玩具,会在周六日的时候带他去游乐园…… 商诀不是没有人要的小孩,商诀是爸爸妈妈最喜欢的小孩…… 商诀哭着醒来,被爷爷抱在怀里哄了很久,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问过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也没问爸爸妈妈有没有想他…… 他明白了,商诀的确是没有人要的小孩。 所以在看见商佑的一瞬间,商诀的第一反应是震惊,而后便是逃避。 他不想探究商佑越过千里来到这里的原因,也不想探究其他人对于他的态度,更不想探究,远在彼岸的那个没有他的未来会发展成怎样的光景。 他不厌恶商佑,也不憎恨商佑,他只是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一个孤独却怯懦的自己,一个心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自己。 ………… 少年的背微微弓着,宽阔的肩线往下延伸,脊骨清瘦,呈现出几分瘦削的落拓感。 他做孩子的时间太短,总是压抑着自己拼命长大,拼命冷漠,拼命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漠不关心,却也忘了,孩子本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存在、 郁绥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声音带着安抚:“不想要就不要了,反正爱这种东西,你现在有我的,喜欢这东西,更是数不胜数,班里的所有人都喜欢你,就宋臣年那人,眼高于顶,都没忍住他偷偷跟我夸你,说你牛逼,简直是个开了挂的怪胎,啊不对,应该是天才。” “所以你看,在正常人的眼里,你的人生路理应是花团锦簇,人人艳羡的。” “没有人能阻挡,你成为自己的光。” 商诀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可我现在,可能还做不到心无芥蒂地放下。” 郁绥悄咪咪地瞅了 他一眼,很突然地被商诀眼眶微红、“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蛊到了,他喉结滚了滚,竭力回神,用一种老神在在地语气和商诀讲道理:“那就不放下,我们只回去看爷爷,把商佑当堵墙就行。” 商诀侧过头,微不可测地点了点头。 终于解决了今晚最大的麻烦,郁绥浑身的重担都卸下去了一半,他无声地松了一大口气,感觉天空的颜色都明亮了很多。 人一高兴,就容易得意忘形,郁绥松开商诀,语气释然:“这下你不用生气地板着长脸了吧,我还以为你跟着我回家看见你弟弟了才那么生气。” 商诀眯了下眼睛。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吗?” 郁绥不明所以地转过头,面带疑惑:“不然呢?” 一共就这么几件破事,他交代了个一清二楚,总不可能商诀无缘无故地生闷气。 不对,以商诀的性格,也不难干出这这事儿。 大抵是郁绥的眸光太过澄澈,商诀盯了他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郁绥,我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和你生气,你根本不知道我生气的点在哪里。” 郁绥一个头比两个大,试探性地询问:“我以后答应什么事情之前先征询你的同意,也不会和其他人单独去小树林了,这样行了吧……” 商诀又深深地看了他几眼,缓缓道:“郁绥,我生气的点在于,你并不信任我。知道家附近有人鬼鬼祟祟的行动,你认为是宋朗华,就可以撒谎,避开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过去。如果不是宋朗华,也不是商佑,是小偷或者是别的心怀不轨的人,你出了事怎么办?” “我没有赶到,看到你受伤怎么办?” 郁绥从没想过商诀生气的原因会是这个,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不知道如何作答。 商诀还在继续。 “还有今晚的事,我早知道林晓安喜欢你。” 郁绥:“???”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商诀都知道了,他在此之前,还一无所知。 想到宋臣年先前那番言论,郁绥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情感这东西,好像的确比常人迟钝了一些。 “我并不会因为你和谁单独相处就生气,也不会因为谁喜欢你就吃醋发脾气,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只喜欢我,不会给别人机会。” 郁绥听着他前半段话还忍不住点头,越听越觉得别扭,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这人至于这么自恋吗。 “但你却并不像我相信你那样相信你,你总是自己做好打算,想自己一个人妥善处理好一切,再粉饰太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郁绥被戳中了心思,语气讪讪:“我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吗——” 商诀看着他,眼眶微红,额发凌乱,有种受尽委屈的可怜感。 郁绥自知理亏,唰得一下闭上了嘴。 少顷,他又故技重施,扯了扯商诀的袖子:“我以后遇到什么有危险的事都提前给 你说一声,行了吧——你别生气了——” “商诀——”郁绥拖长了调子,喊他的名字。 商诀沉吟,补充了一点:“不止是危险的,很多事情,都要靠两个人一起分担。再退一步讲,如果今天真的是宋朗华,你又该怎么办,被他刺激到情绪失控吗?” 郁绥止不住地心虚,不知作何说辞。 商诀的凝视太过骇人,他按住了胃,皱着眉找了个借口:“商诀,我胃疼。” 商诀严肃的神情骤然一遍,两个人在外耽搁的时间太久,先前买的东西都快凉了,商诀顾不上再和他在这种事情上扯皮,先拽着人回了寝室。 “下次晚上不许不吃饭。”商诀从医药箱里翻找了半天,冲好了药剂递到了郁绥的嘴边。 郁绥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顺从地点点头。 “所以遇到其他事,也要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商诀又道。 他神色格外认真,那双漆黑狭长的眸紧盯着郁绥,倒映出他的脸。 郁绥唇边的笑意一僵,他还以为商诀能把这事儿抛之脑后,没想到对方压根不肯放过,但这次属实是他理亏,郁绥只好点头,做出承诺:“知道了知道了,下一次绝对不会一个人行动,这样可以了吧?” “但是又不可能我们俩能永远待在一起,再说了,万一遇到紧急情况呢?”郁绥小声嘀咕,试图让商诀不要这么死板。 男生低着头,晲了他一眼,良久,似是无奈一样叹了口气:“郁绥,我只是想,有的时候,你可以依赖一下我,而不是一个人逞强。” 郁绥喝着水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对面的商诀。 寝室里的灯光微弱,桌角冷白的光从侧面打过来,只能看到商诀一点下颌骨的线条。单薄的白色衬衫包裹着少年逐渐发育起来的坚硬骨骼,竹节一样抽条,昭示着少年走向成熟特有的冷硬。 好像真的可以被信任、依靠,甚至于依赖。 郁绥抿了下唇,心跳的速度不自觉加快,他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不再像方才一样随意,缓慢却认真。 商诀见状,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下,就像他平常逗猫一样。 郁绥犹豫了一下,难得没有任何闪躲,反而还把脸贴上去,在他手下蹭了一下。 商诀平日里压根没有过这个待遇,不自觉怔了下。 少年抿着唇,眼珠在灯光下像颗剔透的琉璃,耳根微红,很不好意思地说: “商诀,那你也可以,依赖我一点。”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的。” 他说话时,神色认真,眼尾下的那颗泪痣盈盈,衬得五官更加秾艳,漂亮的不像话。 商诀情不自禁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清隽的眉眼弯起来一点,应道:“我相信你。” 郁绥被他这样盯着,耳根发热,突然觉得,情话也不是那么难说。!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2 章 连载 先前所担心的所有问题在这个晚上迎刃而解,郁绥无声松了口气,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写题。 手边的水杯冒着腾腾的热气,扑在脸上,郁绥慢吞吞啜了几口,左手按压在胃部,发现早没有了之前的痛楚。 隔壁书桌上,商诀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响个不停,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停歇了一瞬,门随即被推开,商诀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身上的水汽在空气中凝结成明显的白雾。 他顺手将毛巾搭到了椅子上,没先理会手机,俯下身摸了摸郁绥的肚子,关切问他:“胃还疼吗?” 郁绥摇摇头,把他的手拍掉,随意道:“不疼了,吃完东西就好很多了,大概是饿着了吧。”他说完又觉得奇怪,自己按了两下,调笑道:“平常也没这个毛病,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商诀听到他的描述,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目光微垂,落在郁绥的脸上,试探性询问:“今天心情不好吗?” 郁绥下意识道:“怎么可能,我最近一直都挺开心的,除了晚上你冷脸的时候我有点烦,其余时间我都很自在。” 他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商诀的眸光在他的脸上游移了一瞬,想了下,才继续道:“那大概是我猜错了,下周挑个时间,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郁绥不耐烦地摆摆手:“真不用,我一日三餐按时按点,可能就是今天赶路,吹了冷风才难受。”说完,他又抬头看向商诀:“你不会胡乱猜我得了什么大病吧。” 商诀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和他解释:“没有,只是常听人说胃是情绪器官,情绪不好的时候,很容易胃痛,晚自习刚开始的时候,我看你脸色还没那么差。” 郁绥刚想反驳,听到商诀说的时间节点,脸上的表情倏地一僵。 脑海之中猛然浮现出办公室里宋婷递过来的那一张申请表,逐渐与三年前的那一张表格重叠。 彼时魏颖还没有露出虚恶的表现,她抓着他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小绥,这个机会很好的,如果拿到奖项的话,可以在中考加十分,到时候万一中考事物了,你也可以直接进一中了……” …… 他忽地出神,就连商诀都察觉到了,男生抓着他的手,面露担忧:“怎么了,还不舒服吗?” 郁绥倏然回神,扯了扯唇角,低低地“嗯”了声:“就是突然抽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商诀闻言,还是不放心,他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两个暖宝宝,随即蹲下身掀开了郁绥的衣摆。 郁绥被他的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脊背弓起:“你干嘛啊??!” 商诀神色无比自然地贴上他的腰:“给你保暖。” 郁绥:“……” 他僵直着任由商诀动作,暖宝宝热得发烫,他整个腹部都像要烧起来一样。 短短一个多小时,郁绥出了一身的汗,飞速赶完今天的作业之后,他火急火燎地钻进了浴室,甚至没 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被漏掉了。 书桌前,商诀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手边的试卷,突然看到白色瓷砖上多了一团黑色的东西。 布料柔软贴肤,还有股很淡的肥皂味。 商诀收拾的手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浴室的门,里边的水声不断,看来主人还没发现自己丢失掉了一条内裤。 商诀弯腰把它捡了起来,又转过身去帮郁绥整理桌面。 对方的桌面在男生里压根算不上凌乱,但和商诀一丝不苟的书桌比起来,差距一目了然。 商诀把书架上几本歪歪扭扭的书扶正,又把试卷按照科目分门别类帮他整理好,散乱的笔全都盖好笔帽放进了左手边的笔筒里…… 做完这一切,商诀满意地停下手,却在转身时无意间瞥到了郁绥丢在脚下的书包。 书包没拉紧,敞着个大口,里边不偏不倚,露出了一盒粉色的心形巧克力。 商诀的笑容一敛,眸光在上边停留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浴室的水声渐停,这才挪开。 浴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人在里边焦灼踱步。 过了三分钟,商诀还没有听到郁绥叫自己的名字。 又过了五分钟,里边的人没有半点动静,好像在自闭。 商诀不由失笑,他拎起郁绥的内裤,推开了浴室的房门。 郁绥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商诀就要这么破门而入和他坦诚相见,好再对方只伸了一只胳膊进来,不过不巧的是,他在商诀手里看见了自己丢失的内裤。 郁绥:“……” 事不过三,他为什么会在商诀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人…… 见郁绥始终不肯露面,商诀倚在门框上,又敲了敲门:“不需要吗?” 郁绥咬牙,痛恨自己连条浴巾也忘记带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他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需要。”随后急匆匆抓走了商诀手里的东西。 收拾整齐之后,郁绥这才推门出来,只是没想到,商诀还在门前守着他。 男生的鬓发微湿,发尾的地方淌着水珠,掀起眼睫看他时,一片湿濡,两腮晕开一片绯色,像只漂亮的狐狸精。 郁绥皱了皱鼻子,有点尴尬:“你守在这儿干什么?” 商诀盯着他看了几秒,眉眼舒展开:“等着给你擦头发,不然湿着头发睡觉,我担心你明天会感冒。” 郁绥反驳他:“我自己也会擦。” 商诀挑眉晲了他一眼,尾音带了点揶揄:“你哪次不是随手擦两下就当完事儿的?” 被戳中死穴的郁绥不吭声了,突然觉得商诀这人未免也太啰嗦了。 他被商诀按着坐在了椅子上,对方重新取了一块儿干净的毛巾,细致地帮他擦净发梢的水珠, 郁绥的头发又细又软,落在手里,像匹漂亮的绸缎,只是发缝的位置露出点黑色,颜色有些突兀。 商诀盯着他的发旋看了会儿,问他:“有黑色的头发长出 来了,还要去染吗?” 郁绥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却碰到了商诀的胳膊,他想了下,有些犹豫:“还没想好。” “崔喜军都追着我骂了好多次了,说我不着调,想勒令我染成黑的,但是我没同意。”他转过头去看商诀:“好像真的有点太高调了。” 商诀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没有,你染这个颜色很好看,只是醒目而已,没有不着调。” 郁绥没少因为这颜色挨批,鲜少听到这样的说辞,眼睛都亮了一瞬,他弯起眼,和商诀强调:“那当然,这可是我妈最喜欢的颜色。” 商诀摸着他的头发,笑得温柔。 收拾一番之后,郁绥换了睡衣,像往常一样爬上了床,熟练地钻进被子,打算入睡。 不过今晚注定不一样,有什么长手长脚的人爬上了大的床,熟稔地贴在他的背后。 郁绥闭上的眼睛倏地睁开,声音都变调了:“商诀,你爬上我的床干什么?!” 被喊到名字的人没有丝毫的心虚,反而变本加厉地贴上了他的腰,语气自然:“最近太冷了,两个人总归更暖和一点。” 郁绥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你可以多盖两层被子,不就不冷了吗。” 商诀往下蹭了蹭,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情绪有些低迷:“还是会很冷,我怕我晚上会梦到小时候……梦到被他们抛弃的日子……” 郁绥不动了,毕竟是他非要告诉商诀商老爷子的事情的。 他色厉内荏,把商诀往旁边推:“一起睡就一起睡,你离我远一点。” 商诀很配合地往后退了一点,和郁绥隔开一段距离,郁绥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听到商诀翻了个身,很是失落地喃语:“小时候,他们都会抱着商佑和他一起睡,我只能一个人躲在衣柜里,偷偷看他们幸福。” 郁绥:“……” 商诀这话,未免有些太过刻意了,郁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在装可怜。 但谁叫这是他男朋友。 郁绥咬牙,把人扯了回来,很不耐烦道:“抱吧抱吧,这回能睡了吧。” 商诀的手缠上他的腰,心满意足。 郁绥昏昏欲睡,即将进入梦乡,冷不丁地,商诀凑近他的耳畔低语:“绥绥,你喜欢吃巧克力吗?” 郁绥被他烦得要死,随口道:“喜欢,你要吃我给你买。” 商诀静了一会儿,又问:“那她们送给你的东西,你还会收吗?” 郁绥先前还不明白他大半夜在发什么疯,这回猛地反映了过来,商诀肯定是看见林晓安送给他的那一大包东西了。 晚上他把钱还了回去,外套给林晓安留着没什么用,可他忘了里边还有盒巧克力……要是没记错,巧克力底下还藏着一罐千纸鹤,还是他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的。 郁绥清醒了不少,不耐烦道:“不收,也不会喜欢别人,只喜欢你一个人。商诀,你快点睡。” 商 诀不肯安宁,他又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郁绥腰侧的软肉,嗓音低沉:“真的只喜欢我一个人吗?但绥绥,我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跟在你身边,别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以后还会有人喜欢你,还会有人和你表白,到时候,我怎么办?” 郁绥这回彻底清醒了,他转身对上商诀黑沉的眼睛,无奈道:“你不是说你不吃醋吗?” 商诀看着他,俯身咬了口郁绥的唇瓣:“不吃他们的,吃你的。” 郁绥感受着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的人,沉默了一瞬,问他:“……那你要怎么样?直接公开,崔喜军一个小时之后就能叫家长,给你上演一场经典大戏——棒打鸳鸯。” 他倒是不怕崔喜军,只是不可能任由崔喜军把宋朗华和魏颖叫过来看他笑话。 商诀低下头蹭了蹭他的鼻子,嗓音缱绻:“那我乖一点,不要名分,要点别的可以吧。” 郁绥被他蹭的脖子发麻,推拒不过,只好答应:“你要什么啊?” 商诀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满意足地提出要求:“我想和你穿情侣装。” 郁绥:“……” 情侣装? 这还叫不要名分???这都快对着崔喜军贴脸开大了。 商诀扣住他的手,以退为进:“反正穿在里边,我们偷偷摸摸的,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郁绥思索再三,困得要命,还是答应了。 - 一到冬天,昼短夜长,日子好像过得格外快,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和越来越少的鸟雀,大家的思绪纷飞,不由得期待起过年来。 而宋臣年最近有别的事情在忙,郁绥的生日迫近,虽然对方已经很久不大过生日了,但礼物不能缺。 更何况今年还凭空杀出来一个商诀,宋臣年危机感很重,势必要在礼物上压商诀一头,毕竟他和郁绥十几年的兄弟情可不能轻易被商诀比下去。 宋臣年想出了十几种方案,每天都在不动声色地试探郁绥更偏向于哪一个,好在郁绥在这些事情上神经大条的很,硬是没有发现。 只是每次他询问的时候,商诀都会瞥他好几眼。宋臣年心中不由警铃大作,担心商诀剽窃他的创意。 于是这天下课,趁着商诀去接热水,宋臣年迅速转过身,手里握着个计划清单,有些心虚:“绥绥,我哥最近不是把我嫂子找回来了吗,就想着给他送个礼物,你说,是送衣服好,还是送鞋好,或者手表?” “你觉得你更喜欢哪一个?” 郁绥正在分析英语里的一个长难句,圈住了一个不太确定的台词,头也不抬;“这不得问你嫂子喜欢什么,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嫂子。” 宋臣年沉默了一瞬,清了清嗓子,言之有理:“但你品味好啊,你知道,我一向就喜欢那些俗的,所以嘛,肯定是要准备一点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郁绥在试卷上画了个C,这才抬头看他,宋臣年的审美遗传了宋叔叔,买东西偏爱购买带有各种大LOGO 的奢侈品,一眼看过去是挺富贵的,但也很容易被抢劫。 宋臣年小时候被绑架的概率比起圈里其他人出奇的高,郁绥曾经猜测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身上的泼天富贵。 ?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想到这儿,郁绥叹了口气,还是分神帮宋臣年挑选:“我不认识你嫂子,但是送衣服容错率太低,不是很推荐,鞋子的话,他要是有喜欢的球星,可以考虑,至于手表,就你现在这俩钢镚,压根比不上你哥一星半点,你哥能给他买更好的,就不用你送他便宜货了。” “除此之外,手链、胸针倒是可以考虑。” 宋臣年又勾画出几个目标,心满意足地点头。 郁绥的生日,他送他十八个生日礼物,象征着他们从小到大穿同一条裤子的友谊,多伟大。 宋臣年想着想着,又把划掉的衣服给添了上去,他不了解他嫂子的穿衣风格,又不是不了解郁绥的穿衣风格,郁绥最喜欢的牌子正好出了新款,他恰好能填上这个空缺。 不过…… 宋臣年又瞥了眼郁绥校服里的那件卫衣,感觉有点奇怪。这件卫衣的风格,好像和郁绥一贯的品味不太相符。 郁绥什么时候穿过这种素的连个图案都没有的衣服了? 好像不止是今天,最近他身上穿的衣服,都一如既往的清新素净…… 你别说,和商诀的穿衣风格还挺像…… 宋臣年越想越不对劲,他打量了郁绥半晌,思索,难道是被数学折磨掉了七情六欲? 郁绥被他奇奇怪怪的眼神盯得发毛,没好气问他:“你又想什么呢?” 宋臣年摇摇头,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在想,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商诀呆久了,品味都变差了。” 郁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衣服,一阵沉默。 宋臣年还在继续:“诶郁绥,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很好奇一个东西,一直想问你,又没敢。” 郁绥挑挑眉,皮笑肉不笑道:“你问。” 宋臣年眼睛一亮,凑了上来,抓起郁绥书包上那个丑的惊天动地的配饰,戳了两下后举起来,问他:“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种丑东西?” 商诀刚一推门进来,就看见宋臣年这厮不在自己的座位上老老实实地呆着,反而凑过来拽着他亲手做的猪咪崽子一顿输出,脸瞬间黑了。 郁绥注意到商诀的表情,想到商诀一脸严肃地把这玩意儿挂到自己书包上,还认认真真强调说,这是他们俩的定情信物,情侣挂件就想笑。 看吧看吧,他就说,这丑不拉几的东西一定会引起注目的。 商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浑身的气压低的可怕,无声地向宋臣年的方向扩散。 偏偏宋臣年丝毫不差,还在一脸认真得等着郁绥的回答,就连孟杰也被吸引了过来,等待着答案。 毕竟不止宋臣年,大家最近都很好奇这个问题,这个丑的惊天动地的东西,实在是…… 很让人怀疑郁绥一贯的 品味。 郁绥偷偷瞄了眼商诀的表情,感觉这人都快变身制冷机了,为了晚上回去不被折腾,他很给面子地给商诀挽尊:“虽然这个挂件长得比较奇特,但是它是我很喜欢的设计师手工制作送给我的。” 宋臣年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嘴角抽搐了两下,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设计师?你说设计师送给你的?!!?” 虽然话没说完,但谁都能听得出他话语里的意思,无非是觉得,设计师怎么也不可能设计出这种……嗯……丑的离谱的东西…… 郁绥憋着笑,一脸认真:“对,他还说了,这个挂件纪念了我们之间的伟大情谊,还表达了对我的美好祝愿——我能拥抱生活里所有的不公与挫折,并用发展且长远的眼光看待未来。所以我很珍惜,当然会天天挂着。” 他把挂件抓在手里,指尖套进了铁环里,慢悠悠地转着:“以后少用这种词汇形容我的东西。” 宋臣年的脸快憋成猪肝色了,敢怒不敢言,只好磕磕绊绊地说出了一句:“嗯……嗯……就是吧……这东西,你别说,看多了还记得丑萌丑萌的。” 郁绥最后终于还是没憋住,笑得前仰后合,险些从自己的椅子上摔下来,还是商诀扶了他一把,才幸免于难。 只不过到这时候,商诀的表情依旧没有那么好看。 估计还是对于自己的手艺耿耿于怀。 晚上郁绥抓着人哄了好久都没有哄好,最后硬生生抱着人亲了好几下,商诀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 不过从这天气,实验班突然流行起一股挂丑萌挂件的风气,被隔壁班的人嘲笑了一番之后了解到事情的原因,这股风气迅速在整个校园里风靡起来,以至于郁绥每天背着书包路过各个班的时候,都会选择性地闭上眼睛。 大家的品味怎么突然都变样了啊! - 12.11.距离郁绥的生日还剩下一个星期,所有和他关系好的人都在悄悄地给他准备着,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商诀和宋臣年都不例外。 一大清早,商诀推开了教室的门,他昨晚回了趟老宅,陪着老爷子过了一夜,郁绥回了家去陪狗,顺带着把他家的猫也接了过去照顾。 两个人难得没有结伴,商家老宅又离得远,以至于商诀今天到校格外早。 教室里静得可怕,空无一人,带着早晨特有的寒冷。 商诀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站起身想要到热水间去,后门先他一步,倏地被推开了。 冷气张牙舞爪地从室外闯入,凝成一团团白雾,围绕在宋臣年的周围。他冷着张脸,神色是掩饰不住地燥郁,眼睛焦急地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微微松了口气。 商诀和宋臣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也无意打探别人的隐私,他侧过身,刚想出去,却猛地被人叫住: “商诀。”宋臣年喊他,嗓音急切。 商诀侧目,有些疑惑地盯着他,不明白宋臣年找自 己有什么事。 宋臣年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烫金的邀请函,气得手腕都在抖:“我这么早过来是想问问你,你和商爷爷受到这封邀请函了吗?” 这封邀请函通体呈白色,在周围镀了层烫金的花边,看着奢华,但款式普通,一看就是随意挑选的大众款。 商诀没见过这东西,理所当然地摇头。 宋臣年见状,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他狠狠地咬了下牙,把邀请函塞进了商诀的怀里,语气冷然;“你自己看。” 商诀压下心底的疑惑,接了过来,只见里边的扉页上写了一行字—— 尊敬的各位亲朋好友,兹定于12月18日,晚上七点钟,为犬子郁绥举办十八岁生日宴,诚邀您的光临。 商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转过头,对上宋臣年的眼睛,沉声问:“郁绥知道吗?” 宋臣年摇头:“我旁敲侧击过了,他不知道。郁绥要是知道了,昨天晚上就会闹到宋朗华跟前了。”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生气过,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忍不住唾骂道:“宋朗华这个牲口,他明知道郁绥因为他一直没再过过生日,还要赶在18岁的时候恶心郁绥。” “先斩后奏,邀请函发出去,郁绥本人却不到场,他这是摆明了给郁绥下套,把他架在火上烤。谁不知道阿姨的股份都转走给了郁绥,就等他十八岁之后生效……郁绥现在还在上学,董事会都快被宋朗华架空了……” 宋臣年越说越气,一脚踹上了墙角,恨不得把宋朗华拉出来鞭尸。 商诀听着他的话,脸色也越发难看,他的唇线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艰涩询问:“郁绥为什么不愿意在过生日了。” 宋臣年深吸了两口气,不知道这种事情该不该告诉商诀。 虽然这事儿闹得半个圈子都知道了,但毕竟直到真正内幕的人少之又少。 见宋臣年三缄其口,商诀低垂下眸:“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只能自己去问他……” 那简直是在郁绥的伤口上撒盐,宋臣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他爸出轨,你应该都知道……但应该不知道,是在郁绥生日的时候抓到的。当时郁阿姨在医院,郁绥被魏颖骗去参加了市里的英语竞赛,两个人以为万无一失,才在家里鬼混……” “没想到,郁阿姨着急回来给郁绥过生日,直接撞上了,也是因为这件事,她的病情直接恶化了,最后也没能活下来……” “郁绥一直觉得这是他的错,怎么可能还愿意过生日,就连我送他生日礼物,都得悄悄藏起来,等过了他生日那天再送出去。” “本来郁绥以前是很喜欢过生日的,阿姨还会给他制定各种主题……都怪宋朗华这个王八蛋,他妈的。” 校园里,陆陆续续有人走了进来,眼见着已经有实验班的人走进了教学楼里,宋臣年顾不得吐槽,长话短说:“我今天这么早跑过来偷偷联系你,就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劝劝郁绥,让他一定得去赴宴,笼络一下董事会那群老东西, 不然郁家的产业全都落在宋朗华的手里,郁爷爷死不瞑目不说,我怕郁绥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又出事。” 商诀的手陡然收紧,他思索半晌,又重新拿起了那封邀请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问宋臣年:“你能大致确定宋朗华的邀请名单吗?” 宋臣年满脸狐疑,但还是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你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商诀将手里的邀请函捏成了一团,眼底的暗芒闪烁;“既然他要借郁绥来笼络人心,为什么郁绥自己不能?” “他可以办生日宴,我也可以办,再者,真要论起来,我爷爷在东城的话语权,总归比宋朗华强一些。” 宋臣年没想到商诀会走这种不同寻常的路子,他瞪大了眼睛,腹诽道,那哪儿是强一些,宋朗华在商爷爷面前都没提鞋的资格。 东城压根没几家能看得上宋朗华,不过是看在过往郁绥外公的份上,才给他几分薄面。 “但只剩下一个星期了,我能托我哥搞定宾客名单,你能搞得定其他的流程吗?” 这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不如让郁绥带着律师,当众在众人面前宣布郁阿姨的遗嘱来的方便。 他问过他爸了,先声夺人,在所有人面前拆穿宋朗华的心思,再蛰伏三年,等到时机成熟把公司抢回来,这样对郁绥最有利。 还可以在此期间找一群媒体,大肆宣扬一下宋朗华干过的垃圾事,把这人的脸皮按在地上摩擦,走舆论战的方式也不错。 宋臣年在这边盘算,商诀在脑海之中飞速计划,两人的计划大相径庭,但还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达成了共识。 先把人抢过来再说。 至于其他的,钱砸下去,起码也差不到哪儿去。 宋臣年头一次对商诀没有了意见,还和他站在了统一战线上,两个人没日没夜地凑在一起,恨不得压榨干净所有的空闲时间。 ………… 七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让两个相看生厌的人关系突飞猛进。 商诀和宋臣年的关系融洽了不少,没再像以往一样针锋相对,张嘴就是火药味了。 郁绥对此倍感欣慰,看宋臣年甚至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错误感觉。 这天上课,商诀破天荒地在课上睡了过去,男生弓着脊背,一直手支在脸侧,浓墨似的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前的光影,他睡得格外沉。 讲台上,许岚的脸色并没有那么好看。 郁绥赶忙把人撞醒,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心。 好再商诀很快恢复了清醒,台上的许岚点到为止提醒了他几句,也没再多说什么。 从上周末开始,商诀就请了假,没继续在寝室里住。 他回了老宅,才发现商爷爷摔伤了腿,行动不便,偏生老爷子死要面子,担心商诀还在闹脾气,硬生生憋了一个多星期,商诀顿觉愧疚难当,直接请了假,每天奔波在学校和老宅之间。 一周下来,肉眼可见的疲惫。 郁绥瞥见他眼下的乌青都重了一倍不止。 好容易捱过了这堂课,商诀径直趴在了桌子上补觉,神色恹恹。 教室里太吵,他来回翻了几下都没能成功入睡,郁绥见状拍了拍他的头,小声同他交代:“你最近也别太累了,实在不行,给商爷爷请一个护工,帮衬着点,不然你白天还要上课,实在是有些耽误。” 他说着,从书包里摸了包速溶咖啡,泡好了之后递在了商诀的手边。 咖啡的苦涩香气逐渐蔓延开来,商诀揉了下眉心,驱散了脑海之中的困倦,依言点了点头。 桌沿下,他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郁绥的手,牵了上去。 四周都是人,郁绥的心脏跳的飞快,他小声警告他,“商诀,你收敛一点。” 男生困得眼角湿润,捏了捏他的指尖,似是在示弱:“绥绥,牵一会儿,就当给我冲个电。” 郁绥无言,只好任由他动作。 虚虚遮掩的宽大校服之下,相贴的掌心温度滚烫,商诀的手指微蜷,紧扣着郁绥。 力道之大,好像在握着他的余生。 距离郁绥的生日仅剩下最后一天,所有的流程他都仔细核对了一遍,再三检查,绝不可能又一点失误,只等着主人公如约而至。 晚自习下的时候,郁绥照旧收拾好书包,打算一个人回寝室,但出乎意料的,今天商诀没有离开,而是等他收拾好之后,无比自然地来牵他的手。 郁绥惊愕问他:“今天不需要回去了吗?” 教室里的人走光了,商诀随手关了灯,眼前的光线陡然消失,满目昏暗,商诀揉了揉他的头,语调轻缓:“不用了,爷爷好多了,所以今晚回寝室陪你。” 心脏在胸腔里慢吞吞地跳动着,一下比一下重,郁绥慢吞吞地哦了声,很快又反驳他:“回寝室就回寝室,说的那么肉麻干什么。” 他躲开商诀的手,脸颊微红,看到商诀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又忍不住威胁他:“不准再摸我的头。” 商诀笑笑,没有应声。 两人就着空荡荡的夜色,遛着操场逛了好一会儿。 小树林里的风有点凉,商诀的手却格外滚烫,郁绥呼吸起伏间,腰腹绷得极紧,肩膀也止不住地抖。 商诀今天亲得好凶。 只是一个星期没有接吻而已,郁绥艰难地呼吸着,发现自己在接吻上的天赋着实不高。 商诀咬他的下唇,舌尖细细密密地舔舐过郁绥口腔的边角,随后不断深入,又晶莹的水渍从唇瓣溢出,郁绥地双手扯着商诀的衣领,眼睫一片湿濡。 他的呜咽声被商诀吞没了个干净,好半晌,商诀一边掐着他的后颈,一边凑近亲他的眼尾,嗓音低哑:“崽崽,你又忘了怎么换气了。” “好呆。”他捏着他的指尖,眉眼间的笑意揶揄。 郁绥眼尾潮红一片,唇角火辣辣的疼,舌尖轻轻扫了下,才发现被商诀咬破了块儿皮,他敛着眉,咬牙切齿:“我呆 ?你要不看看谁呆,接个吻还咬人,商诀,你属狗的吗?” 他的舌尖从唇瓣里探出来一点,微微肿胀,商诀眸色幽深,俯下身朝着郁绥的脸颊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明晃晃的牙印。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嗓音餍足:“大概是吧,不过只是你一个人的狗。” 郁绥摸着自己脸上的牙印,觉得商诀真是病得不轻。 - 晚上回寝室之后,两个人没再折腾,先前还抓着他不肯松手的人匆匆上了床,就再无声响,沾了枕头就睡了过去。 男生眉眼肩的疲态明显,郁绥扫了眼他的书包,发现他连昨天的竞赛题都没有刷完,桌上还有一沓草稿纸,郁绥弯下腰,发现里边有几张的字迹很奇怪,不是数理化之中的任何一项,而是乱七八糟的写了一堆。 他不由犯起了嘀咕,难道是照顾老人家的药方?回老宅这么忙吗? 他帮商诀整理好一切,看着床上睡得昏沉的人,不免失笑。 但躺在床上的一瞬间,听到耳畔久违的呼吸声,困意如海潮般席卷而来,他沉入梦境,也迅速睡了过去。 或许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已习惯了商诀的陪伴。 翌日清晨,天气出奇的好。 头顶的天空像块儿澄澈的玻璃,白云舒卷,在天际铺散开来,像是被阳光烤制蓬松的棉花。 一早推开门,就看见宋臣年精神抖擞,像只要去战斗的公鸡,拿着块儿镜子不住地欣赏自己的俊脸。 看到郁绥进门,这厮飞快收了镜子,凑过来左右晃了两下,问他:“绥绥,你看我,今天有没有很帅。” 郁绥用嫌弃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戏谑道;“帅不帅不知道,不过知道你马上要开屏了。” 宋臣年不甚在意地撇撇手,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商诀,意有所指道:“你不懂,我今晚可有场硬仗要打。” 郁绥额头青筋一跳,福至心灵一般,突然猜到了什么,他唇角抽了抽,威胁道:“你知道我的脾气,别给我搞幺蛾子。” 商诀的眼风瞬间扫了过来,宋臣年浑身一滞,立马反应过来自己险些露馅,他迅速整理好了表情,皮笑肉不笑道:“没,是我哥今天晚上要带我嫂子回家了,我怎么也得在他跟前认认真真表现一番。”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晚上的确是要见他嫂子,只不过是在给郁绥准备的惊喜宴会上…… 宋臣年挺直了胸膛,无声增加自己的气势。 郁绥狐疑地看着他,按他对宋臣年的了解,在某些事情上,对方绝对不会惹他生气,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 宋臣年见他信了自己的说辞,无声地松了口气,担心多说多错,他只好迅速转过身,一整天都没敢再随便开腔。 今天是周六,难得放假的日子,课程排得紧凑,几节大课拼在一起,老师们都懒得讲课,直接安排了三场考试,以至于教室里哀嚎连连,一片凄厉。 放下笔的一瞬间,宋臣年半条魂都没了,但 还是强撑着爬起来,给商诀施了个眼色。 由他负责把惊喜送给郁绥,这项任务太过艰巨,他自己难以胜任,还是先去换套礼服,准备闪耀登场算了。 商诀接受到信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日暮西山,天色昏沉,夕阳镀在每个人的身上,好像最深处的内心生长出的柔软触手,在周身绘成一层金边。 两个人结伴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郁绥熟稔地想要右拐回家,却兀地被商诀拉住了手腕。 他不解回头,夕阳下,商诀的眉眼清隽而温柔,眼珠剔透而澄澈,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 商诀看着他的眼睛,状似神秘:“绥绥,今天不回家了,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和我一起。” 郁绥怔住,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现下是傍晚5:40分,时针滴滴滴滴地向前走,逐渐逼近十一点,12月18日。 郁绥想到了这个日子的特殊性,瞬间明白了商诀的意图,他脸色有些僵,想要甩开商诀拉着自己的手:商诀,如果是过生日的话,我想我不需要。◆” 察觉到他的抗拒,商诀握着他的手腕越发用力,他垂眸看他,异常冷静:“绥绥,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日子,那如果,不把他看做生日呢?” 郁绥的眉眼冷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商诀卸了点手上的力道,耐心和他解释:“这是你降生在这个世界的日子,是你和阿姨建立起血缘联结、和她成为彼此间最亲密的人的日子。” “你和我说过,小时候每次过生日时,阿姨都会认认真真帮你准备,甚至还会设定不同的主题,所以这个日子,也代表着阿姨对你爱的无限延续。” “我尊重阿姨,也尊重你,所以,我想在今天,提前一点,完成一点阿姨没有完成的遗憾,也庆祝一下——我喜欢的人正式迈入成年、走向新的人生。” “郁绥,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商诀垂着眸,眼中是小心的试探,但更多的,其实也是惴惴不安。 郁绥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抿了下唇,一时之间有些无言,却也突然明白了这段时间里他种种异常的行为。 “所以,商爷爷真的摔伤了腿吗?”他试探。 商诀摇摇头,和盘托出:“只是借口,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准备,又担心你会发现。” 郁绥哑然,紧握成拳的手松开,眸光穿越过商诀的肩头,落到远处层层叠叠的云上。 时间过得那样快,却也那样缓慢,郁绥记得,自己过得最后一个生日,是和郁瑶在外公的祖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有一块儿四寸的草莓蛋糕。 蛋糕是郁瑶亲手做的,草莓堆得很高,奶油只有薄薄一层,外观上并不那么好看,就连蜡烛都难以插到底。 但那是郁绥吃过最好吃的蛋糕,他切了一半,郁瑶切了一半,一丁点都没没有被浪费。 灯火摇曳下,郁瑶眼中含泪,和他一起许下了愿望。 …… 原来已经是三年前了。 他眼眶发热,吸了吸鼻子,问商诀:“那有蛋糕吗?” 商诀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先前因为宋臣年的话,其实是没有准备的,但他总惦记着郁绥喜欢吃甜食,便也偷偷准备了一份,没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 “有的,只要是你想要的,全部都有。” 郁弯了眉眼,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齿:“那就走吧,商诀。” “我也很期待你准备的惊喜。”! 第 93 章 连载 商家的车就停在校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商诀不知从哪儿找了根蕾丝丝带,蒙上了郁绥的眼睛,美其名曰,维护一下惊喜的神秘感。 其实这种仪式感有些没有必要,但为了维护一下男朋友的面子,郁绥还是答应了。 眼前是一片昏暗,只能依稀看得见从蕾丝缝隙里透进来的光点,商诀毫不避讳地当着管家的面牵着郁绥的手,另一只手在键盘里飞速敲着字,和宋臣年通气,一切只等主人公就绪。 商诀选的地址很巧妙,在东城市中心薄氏旗下的酒店,恰恰与宋朗华所预定的酒店遥遥相对,分派林立。 夜晚悄然降临,圣诞将近,酒店门前的布置早已换了风格,复古的红与绿交织,门厅被一拳闪耀的灯带包围,在夜幕之下格外璀璨。 酒店二十一楼历来是招待贵宾的位置,此刻却被布置成了一个大型的衣帽间,里边林林总总、分门别类的挂着上百套礼服,甚至有不少都是当季最新款的高定。 商佑穿了件黑丝绒的西装,在门口的位置转悠了好半晌,才等到商诀带着郁绥进来,他眼睛一亮,就要上前,然后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他看见他哥亲昵地捏了捏郁绥哥的指尖,然后解开了对方眼睛上蒙着的丝带,凑近他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郁绥哥的耳朵蹭一下得就红了。 商佑表情古怪,就看见郁绥拧过头,略带惊讶地看着他。 郁绥:“商佑,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眸光不自觉在商佑和商诀指尖打转,略感奇怪。不过短短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宋臣年愿意和商诀停下战火他能理解,但商诀和商佑这兄弟俩,总不可能这么快就重修于好。 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商诀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这次准备的时间太短,很多事情我没法儿做,是商佑主动来帮忙的。” 听到商诀夸自己,商佑立刻凑上来,挺直了胸膛:“大厅都是我布置的哦,郁绥哥,不过都是哥哥来设计的,你肯定会喜欢。” 小花孔雀格外兴奋,小跑两步又招呼了设计师和化妆师过来,向郁绥介绍:“这是EL亚太地区的负责人,这是最近和大热门男明星顾栖池合作的化妆师,也都是我联系来的,郁绥哥,这里边的衣服,你可以尽情地挑选,保证你今晚艳惊四座,到处杀人。” 他张开双臂,身后一排排的灯自他身后亮了起来,灯光璀璨,将昏暗的室内彻底盈满,有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礼服迅速褪去了朴实,上边缀着的宝石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像是流动的星河。 郁绥:“……” 他皮笑肉不笑地纠正商佑的说辞:“我猜你想说的应该是大杀四方。” 商佑摆摆手,毫不在意:“都一样。” 郁绥头疼地看着眼前五花八门的衣服,嘴角抽搐:“商诀,你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虽然郁瑶当年也有这种大肆购买礼服的习惯,但都是给她自己,说真的,郁绥还真 没感受过这种待遇。 商诀神态漫不经心,觉得眼前的布置很是理所当然:“我觉得一点也不夸张,不过可能需要你赶紧选出一套来,方便一会儿下去见宾客。” 商佑在一旁帮呛:“郁绥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你都是哥哥的byfriend了,哥哥当然要把最好的都给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郁绥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声音都变了调子:“商佑,你——你说什么?” 商佑满眼天真烂漫,眨巴着圆溜溜的葡萄眼,学着商诀理所当然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国内不喜欢叫byfriend吗,那男朋友、爱人和情人,郁绥哥你喜欢哪一个?” 商诀闻言,难得用正眼瞧了眼商佑,面带赞许。 小花孔雀猜中了哥哥的心思,一时之间有些得意忘形:“都不是吗,那我猜你一定是哥哥的hney。” 郁绥随手给了他一个暴栗,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你哥的爸爸。” 商佑捂着头,嘴巴微微张开,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友谊,好半晌才冒出一句:“郁绥哥,没想到你还怪pen的,这就是温蒂和我说的情趣吗,原来是这么用的。” 商诀不置可否,笑得揶揄,赶在郁绥发火之前,找了个借口把商佑支了出去,这才幸免于难。 只在商佑临走时,略带赞赏地瞥了他一眼,小花孔雀走得更起劲儿了,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险些气得郁绥追出去和他理论,好再最后被商诀拦了下来。 礼服最后是商诀选定的,一套橙粉色的西装,刚从大秀上拿到,直接被商佑这个败家子砸钱买下来的。 胸针配的是HarryWinstn的一克拉之门,原本商诀还准备了一条项链,郁绥看见上边的鸽子蛋头疼,最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个想法,只是手上没能幸免于难。 商诀挑了块极重的腕表套在他的手腕上,又拿出一整盒的戒指给他试戴。 郁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实在没忍住,问商诀:“你不觉得我现在很像一颗圣诞树吗?” 丁零当啷的,点了灯能直接去许愿了,说不准还能直接召唤圣诞老人。 ——哦,本来一会儿吃蛋糕也要许愿…… 商诀还在挑戒指,头也不抬:“不像,圣诞树没有你好看,也没你金贵。” 郁绥:“……” 他还是老老实实当树干吧。 一身行头在商大少爷的挑挑拣拣之下终于拉下了序幕,有了化妆师发挥的余地,郁绥刚出了一个魔爪,又被另一双手拉着在脸上不住鼓捣,搞得他昏昏欲睡。 这化妆师大概也是个gay,说话声音略微有些尖细夸张: “亲爱的,你皮肤也太好了,比有些女明星的皮肤都好。” 商诀脸色微沉,郁绥困得胡乱点头。 “啧啧啧,你这眼睛,圈内都没几l个人能比得上,上钩下翘,连眼线都不用画了——”化妆师捂嘴尖感慨。 商 诀眸光阴沉,郁绥眨巴了几l下眼睛,没看出他的眼睛有什么特别。 “baby,把眼睛闭上,我给你把睫毛夹翘,直接一飞冲天——” 商诀忍无可忍,拦下了他的动作:睫毛不用了,他眼睛敏感。??[” 郁绥赞同点头,他也觉得夹睫毛怪麻烦的。 商诀继续:“口红也不用了,他唇色本来就深。” 化妆师瞥了眼堪堪打了个底的郁绥,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专业水平受到了质疑,不由不满地瞥了眼商诀,小声抱怨了句:“你懂什么,死直男,没有审美。” 郁绥听见,笑得前仰后合。 四下无人,郁绥起了调戏人的心思,他悄声凑过去问商诀:“你是直男吗?” 商诀漫不经心地晲了他一眼,也不顾化妆师还在场,朝着他的方向反驳道:“我是gay。” 化妆师:“?” 化妆师:“??!”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了一圈,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过来,又忍不住腹诽,怎么有gay比直男还小气。 怪不得盯着他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剥皮一样。 等化妆师走人,商诀还不肯放人,他拽着郁绥的手腕,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眼底露出经验,但还是忍不住说:“好看,就是有点素。” 郁绥被折腾了半天,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想去揉眼睛,又考虑到脸上盖着层粉,硬生生忍了下来。 化妆镜里的灯光朦胧,缱绻扫在侧脸上,他鼻尖挺翘,漂亮的狐狸眼水汽氤氲,微微上挑,更显秾丽张扬,浅色的粉发和鲜亮的礼服色彩相撞,非但不显突兀,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漂亮。 郁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口,语调狎昵:“大少爷,这可是你自己把人给赶走的。” 商诀不置可否,只是从首饰盒里挑了颗宝石的坠子,朝着郁绥招了招手:“再添一点,就让你出去。” 郁绥耸耸肩,依言靠了过去。 商诀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皮筋,轻轻托起郁绥的头发,挑出一缕。 他不会编发,先前灵活的手指在此刻显得无比笨拙,慢吞吞地分辨着方向,又不断试探松紧,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辫才勉强完成。 因为是靠近后的位置,辫子并不明显,商诀将那颗宝石穿在了郁绥的头发上,吊在辫子的尾端,有种别样的好看。 郁绥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坠子晃了两下,倒是异常牢固,没有掉下去的风险。他这才安心。 - 开宴在酒店的第十七层,原先是要提前三个月预定,又极考究客人的身份,商诀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定了下来,整个大厅的布置,无一不显示着矜贵奢靡。 来往的宾客拿着请柬,登上电梯,互相讨论着今天的筵席。 “原先听闻老爷子的孙子是在除夕那天出生的,怎么会把筵席定在今天,难不成真像当年传闻的那样,商家在外边有了私生子吗?” “这怎么晓得,请柬上只写了商老爷子为晚辈的十八岁成人礼庆祝,没指名道姓,谁能知道为的是哪个晚辈,又是不是为私生子挣个名头……” “为私生子挣名头,呵,你当谁都是郁家那个不入流的赘婿吗,什么阿猫阿狗也要领回来,平白叫人笑话……” 角落里,原先好容易混进来,还在与人谈笑风生的宋朗华和魏延面色一僵,脸色极为难看。 原先想着,巴不上商家长孙这棵大树,另辟蹊径也是办法,可万万没想到其余人也这样瞧不起他宋家。 “爸,你说郁绥真的会同意把股份转让给你吗?”魏延揪着衣领,语调愤恨。 宋朗华喝了口香槟,眉头紧缩:“会的,再怎么样,我也是他老子,更何况现在郁氏已经被我掏空了,就算没有他手里的那些股份,董事会里,照样还是我说的算。” “更何况他现在被养成了那副样子,董事会那群老东西,谁愿意任他调遣……” 大厅里熙熙攘攘,眼看着就要到八点钟,主人公却还没露面,众人的好奇心越挑越高,不住地向门口的方向张望。 商老爷子坐在主桌,穿了件暗红色的唐装,精神瞿烁,忍不住询问身侧的商佑:“你哥那臭小子人呢,搞了这么大一个阵仗,却把客人晾在这儿。” 商佑眼珠子四处乱飘,眼尾弯弯,开始卖乖:“爷爷你说什么呀,太复杂了,佑佑听不懂。” 商老爷子丝毫不知道小孙子是在装傻充愣,摆摆手叫来管家,打算叫人去趟二十一楼看看情况,头顶的灯光却倏地灭了。 郁绥和商诀在侍应生的带领下到了十七楼,就发现大厅里一片黑暗,只在舞台正中央的位置留了束光。 司仪从侧面上了台,讲着冗长又复杂的祝词,大多都是些夸张的赞美。 郁绥在门外听到那句“你像春天无声的雨,湿润了一整片荒芜的土地时”,不由耳根泛红,忍不住去问身边的人:“别告诉我,这是你写的。” 商诀没什么负担地点头,竟然还有心情反问一句,他写的好不好。 他们并肩站在阖着的大门前,西装革履,极尽奢华,脚下鲜艳的红毯向里延伸,仅仅是一门之隔,里头宾客喧闹,外头紧张沉默,郁绥越看越不对,感觉自己不是在等待18岁成人礼的惊喜,而是在等待自己的婚礼现场…… 门内的司仪演讲到了尾声,郁绥恍恍惚惚,总感觉对方会冒出来一句惊世骇俗的“让我们欢迎这对新人入场”。 好再商诀并没有那么不着调,司仪站在台上,眼神扫向厚重的大门,声情并茂:“让我们有请今天的主人公——郁绥——” 台下的宾客面面相觑,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名字。 郁绥,不是明天在对面办生日宴,先前郁老爷子的外孙吗? 怎么好端端地和商家扯上了关系? 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哪怕心存疑惑,面上依旧不显山漏水。大家鼓着掌,彼此对视一眼,决心要在今晚弄清楚 事情的原委。 毕竟商家这艘大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搭上的,万一招惹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商佑鼓掌鼓得最起劲,看着被推开的门,商诀带着郁绥并肩入场,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商诀今晚穿了件白色重工刺绣的的礼服,仔细看,上边的花朵是盛开的绣球,因为是量身定做,极好地勾勒出了他的轮廓,显得肩宽腿长,格外高挑。 而他身侧的郁绥眉眼秾丽,穿了件级挑人的橙粉色礼服,靠近腰身的地方往里收了一下,将他的腰掐的极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矜贵漂亮叫人挪不开眼,像古代欧洲的贵族王子。 商佑咬着唇,有些遗憾,今天为什么不是哥哥和郁绥哥的婚礼,这样的话,说不定他还能跟在他们身后做花童,一家三口,那该有多养眼。好可惜好可惜。 两人上台之时,宋臣年招呼了三个侍应生,四个人齐心协力将一个五层高、三米长的巨型城堡蛋糕推到了正中央。 郁绥愣神之际,宋臣年从蛋糕后边钻了出来,开了个彩炮。 “Suprise!绥绥!” 纷飞的彩色碎片扬扬在空中飞舞,夹杂着耀眼的金箔,好像一场星河,落了他们满身。 郁绥扭头看向商诀,又看向略显心虚的宋臣年,心间泛暖,他吸了吸鼻子,小声朝着宋臣年说:“谢谢。” 他鲜少这样不好意思,也不知是因为感到还是什么别的,宋臣年格外不适应,但想到郁绥这三年过得凄风苦雨,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眼圈倒是红了。 “绥绥,从今往后,一切都会好的。不管是什么,也都会过去的。” 他凑上前,紧紧抱住了郁绥,说话时竟然还带着哭腔:“兄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绥绥,你还有我呢。” 郁绥笑着给了他一拳,没忍住,眼眶一圈也红了;“你少说这种肉麻的话。” 宋臣年嘿嘿傻笑了两下,才想起来跟前还有个出了大力的电灯泡商诀,尤为大度地给他让出来一个身位;“轮到你发表感言了” 商诀无言看他,垂下的眼皮都显得冷漠。 司仪招呼着侍应生送来了蜡烛,十八根蜡烛以此插入新鲜蓬松的奶油里。郁绥插完蜡烛,抬眼看向这个隆重又华丽的蛋糕。 真的很高,足有两三米的样子,被制作成了欧洲古堡的形状,层层叠叠的巧克力和翻糖被精细雕刻,连一丝细节都没有放过,繁复的花纹一层一层往上,下层是大朵大朵鲜艳绚烂的无尽夏堆叠,构成一个漂亮的底座。 这个季节绣球花难活,更别提无尽夏了,郁绥心念微动。 十八根蜡烛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圈,圆圈正中心是一个粉头发的小人,旁边站着一个冷冷淡淡的黑发小人,脚底下还有一猫一狗。 指代性别提有多明显了。 只有宋臣年这个傻子看不出来,还在叫唤商诀小气,没把他也填进去。 蜡烛被点燃之前,商老爷子拄着拐杖上了台,商佑紧随其后,宋臣年的哥哥宋京和也带着宋父宋母上来,甚至连丁叔都到场了,还特意回家把可乐和c接了过来。 一大群人围在他的身边,蜡烛小小的火花映亮了一片空间,火光温暖而朦胧。 烛火在眼底摇曳,所有人都在他耳边唱着生日快乐,商佑字正腔圆的美国腔和宋臣年不伦不类的跑调声融合在一起,有些诡异的诙谐。 郁绥眼尾湿润,默默阖上了眼。 妈妈,你看到了吗,现在依旧有人爱我。 依旧有人会为了我,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把我当做生命中最珍视的存在。 所以,我不是那段卑劣爱情结出的恶果。 我是被你、被商诀爱着的,唯一的郁绥。!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4 章 12.17. 其实是他生日的前一天,也是他成年的前一天。 可是有人贴心的将这些遗憾全数填补了起来。 郁绥闭着眼,悄悄许下心愿。 烛火摇曳,十八根蜡烛静静地燃烧,昏暗又明亮的光线投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不是郁绥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宋母和郁瑶是手帕交,自小便凑在一起玩儿,关系比起宋臣年和郁绥可以说得上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刻看着郁绥的模样,她的眼眶微微湿润,心中生出无限的感慨—— 阿瑶,你看见了吗,小绥长大了,成了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再是小时候总追在你身后哭哭啼啼的小哭包了。 十八根蜡烛被吹灭,商爷爷理了理衣服,接过了侍应生递来的刀,就着郁绥的手,将底端的蛋糕切开。 刀子卡住了一瞬间,郁绥狐狸眼圆睁,侧头看向身边的商诀。 “你不会把礼物藏在蛋糕里了吧?” 这是他小时候郁瑶才会做的事情。 商诀沉默了一瞬,道:“我感觉这样更有惊喜感。” 他记得在A国过圣诞时,室友们都喜欢把礼物藏在各种各样的角落里,等待喜欢的人在无意中发现惊喜时露出的笑容。但酒店太大,总不可能让郁绥在宴会厅里到处乱窜,商诀权衡了一下,还是把礼物藏在了蛋糕里,但看样子,郁绥好像不太喜欢…… 郁绥挑起眉,憋着笑,思索着怎么才能从这一大坨蛋糕里把自己的礼物解救出来。 好再刚刚切的是最底下的圆柱形高台,空余的缝隙被鲜花尽数填满,粉紫色的礼盒掩藏在其中,没有沾到奶油。 宴席下的众人伸长了脖子大厅中心的位置看过来,大家不住地小声讨论着,大大小小的声音交错,更有人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宋朗华父子。 “宋总,小少爷什么时候和商家走的这样进了,我们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啊,你们瞒得真紧。” “就是啊,原先还听说城西那块儿地皮,你家公司批不到贷款,看来都是空穴来风,传言难以叫人听信啊。” “宋总这就不厚道了,这商老爷子可不是谁的面子都卖的,你家这小子,可真是好福气……” 商家是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谁也不想驳了商老爷子的面子,推杯换盏,手中的酒递来一杯又一杯,只有宋朗华的脸色越发难堪。 台上,郁绥正被宋臣年催促着打开装着礼物的礼盒。 “给我们看看嘛,绥绥,你不知都,商诀遮遮掩掩的,生怕被我瞧见,一点儿都不大方。” 商佑不服有人说商诀的坏话,跳出来,圆眼怒睁:“你,才不大方,我哥哥准备的礼物,全世界天下第一好。” 宋臣年看着面前的半高不高的小孩儿,突然想起前些年的那些风言风语,老老实实地噤了声,没敢多说话。 宋母抹了把眼角,也笑着催促他:“小绥,看看吧,不然臣年不服 气,回去又要闹一晚上呢。” 郁绥没再推脱,三两下拆开了礼盒。 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铺了层黑丝绒的布,里边静静躺着一顶华美的皇冠。 是真的很华美,垂直几何的形状,以铂金为底座,镶嵌在之上的钻石构成百合纹章的线条,在中心的位置缀一颗巨大的水滴形钻石,与下方切割成方形的深蓝色宝石相连,碰撞出干净又幽深的纯粹感。 宋臣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求了他哥两个月,才订到一款限量的百达翡丽机械表。 原本是想一骑绝尘,让郁绥“感激涕零”的。 但现在看来,他可能……要稍稍落于下风了。 郁绥看着盒子里的皇冠,有些愣神:“怎么想送这个?” 说实在的,这个礼物不太符合商诀一贯的作风的性格。 商诀嘴角噙着笑,将里边的皇冠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戴在了郁绥的头顶。他仔细调整了一番之后,才将它固定好,沉重华丽的皇冠戴在郁绥的头上,衬得他的脸越发小,身上那股子骄矜的贵气感逼人,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少爷。 “因为今天是王子走向成人的加冕仪式。”他语气随意,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里边的炫耀感,“这是我为你特别定制的主题,独属于你的十八岁。” 他说完,用一种再明显不过的邀功的眼神看着他,眼底全然是亲昵。 身边站着的都是从小看他长大的长辈,郁绥面皮发烫,轻轻说了句“你还挺有心的。”,就迅速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别看他了啊,再看就要露馅了。 他可不想在十八岁这一天被商爷爷被棒打鸳鸯,毕竟商诀是商爷爷亲手带大的、最让他骄傲的孙子,他先前又那么不着调,没少被圈子里的人笑话,搞不好真的会被分手…… 他乱糟糟地想着,还腾出一只手来扶头顶上的皇冠,生怕这东西掉下去了。 怎么还不下去? 郁绥在台上站了半天,顿感奇怪,眼睛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就看见商爷爷和宋臣年的妈妈从侍应生的手里接过了两只话筒。 郁绥:“?” 老爷子保持着老一辈的习惯,上来先怼着话筒拍了两下,大厅里发出震耳的声响,所有人的目光再度朝着中心看了过来。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魏延和宋朗华。 老爷子一辈子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临老,也就只有在对待小辈上温和了些:“各位今天都是接到我商家的请柬才来的,是卖我商某人一个薄面,但我知道,也是卖之前我兄弟郁向东和我那小侄女郁瑶的面子……” 他这话一出,台下瞬间安静了一瞬,在场的都是人精,从前只知道郁向东同商老爷子有交情,却万万达不到兄弟这一程度。 再加上宋朗华这些年搞出的这些幺蛾子事情,大家心里门清,老爷子大概是看不惯,也越了界,给郁绥撑腰。 果不其然,下一秒,老爷子声如洪钟:“郁绥这孩子 啊,心善,人也机灵,只是可惜,命有些苦,太过老实,总被人欺负,我们这些作为长辈的没什么本事,但到底要为小的付得起些责任来。所以今天请大家过来,除了小绥的成人礼,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郁绥的心重重一跳。 商老爷子大手一挥:从今天起,郁绥也算我半个孙子,和他家那个不着调的东西扯不上什么关系了,诸位做个见证,我会把商家名下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送给他,还有城南那一片的房产做p……做见面礼,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一点心意。?_[(”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疯了,大家惊疑不定地互相张望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朗华瘫坐在座椅上,脸色发白,魏延拳头紧握,猛地站了起来,却又被宋朗华重重拉了下来。 只有台上的商诀依旧淡定,甚至还有闲心问郁绥喜欢哪一块儿蛋糕,他来切给他。 郁绥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深吸了几口气,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皇冠也就算了,怎么还有股份和房产?!! 商爷爷年纪大了就这么草率么?!! 宋臣年目瞪口呆,咬牙闭上了眼,先前一个皇冠而已,拼一拼还打得过,这下是真的不行了,别说股份,他手里连半个子儿都没。 商老爷子说完这一席话,精神抖擞地放下了话筒,转过身来拍了拍郁绥的肩,用只有周围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小绥啊,你要和我们商诀好好的,这些就当是爷爷给你的聘礼,小诀脾气不好,你多担待着些。” 郁绥下意识地点头,点到一半猛地顿住,满眼不可置信。 ??? 聘礼??? 宋臣年原先还乐呵呵地看着热闹,吃瓜吃到一半,脸上的笑容猛地收敛,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郁绥,嗓音艰涩:“郁绥,商爷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郁绥慢吞吞地扶着自己头顶的皇冠,不知作何解释。 宋臣年还想挽回一下,结结巴巴:“一定是误会,误……” 他没能说完,商老爷子把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杵,横眉竖眼:“小绥,你这可不能抵赖啊。我告诉你,你们年轻人啊,不能学那些朝三暮四、玩弄感情的做派,这样不好,商诀都老实跟我交代了,你怎么能退缩呢?” “爷爷又不是什么封建的老古董,再说了,你小时候抱着我们小诀不撒手,可早早就说了要和他做一对。” 郁绥被他的炮语连珠怼到说不出话来,只能做个乖巧懂事的鹌鹑,不住地给商诀使眼色。 “爷爷,你该去招待宾客了。”商诀适时站了出来,笑容虚伪:“我还要带着郁绥去其他地方呢。” 商老爷子倏地被打断,虽然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顺了孙子的意。 小年轻,害羞是常事,他们老一辈的,要懂得给小辈一些面子。 - 21楼的套房里,宋臣年双手抱臂,气势汹汹地逼问郁绥:“所以你早就和他 在一起了?!!就我不知道?!!” 郁绥心虚辩解:“是都不知道。” 宋臣年稍稍顺了口气,但还是不服:“那你都没想着告诉我,你你你,你自己说,郁绥,你拿我当最好的兄弟了吗?!” 郁绥轻咳一声,皮笑肉不笑:“也没在一起多久,还不稳定,万一分……” 他下意识想要说“分手”,却在触及商诀黑如锅底的脸时硬生生拐了个弯,“分辨不出来和大家谈恋爱有什么明显的区别,还要被你们抓着调侃,那真的是太影响我的身心健康了。” 宋臣年挑眉:“我是那种会随随便便拿你调侃的人吗?” 郁绥睨了他一眼,诚心诚意开口:“你不是吗?” 也不知道谁从小到大抓着他的一点糗事就像抓到香饽饽了,死都不肯撒手,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一遍,再被他揍一遍才肯老实。 这回轮到宋臣年心虚了,但被瞒了这么久,作为发小,他还是不服气:“所以商诀这个猪什么时候开始拱你这颗白菜的?” 前两天还在称兄道弟,恨不得拽着商诀的手和他说冰释前嫌的人,现下一脸仇视的看着他,露出一副老丈人的模样。 商诀冷冷地晲着他,眼尾狭长,眸底的光越发暗了。 郁绥仔仔细细估算了一下日子,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也就一个多月。” 宋臣年“嗷”了一声,恨不得把嗓子喊劈了,“他怎么这么早就开始谋算你了,黑心肝,满肚子坏水,我就说上次我过生日,他好端端地凑过来干什么……” 折腾了一晚,窗外的天色泼墨似的黑,时钟滴滴滴滴地往前走着,商诀按亮了手机,瞥了眼屏幕,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所以你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他嗓音冷淡,抬眸时,眼底的不近人情越发明晰,像个冷冻的冰坨子。 宋臣年被这么挤兑,也不肯退让半分,他扯着唇角笑了声,反问:“我凭什么不能在这儿待?” 商诀倚在墙边,眼神黑沉,眉眼冷淡:“我们要约会,你是要在这里当电灯泡吗?” 他故意提醒宋臣年他和郁绥现下的关系,刻意咬重了“约会”这两个字眼,语气怎么听怎么嚣张。 宋臣年气得面皮泛红,他的眼珠子在郁绥和商诀身上绕了一圈,实在想不到,他兄弟和人约会是副什么样子。 大概是很强硬地统治着商诀? 宋臣年又偷偷瞄了几眼郁绥,他兄弟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床上拆礼物,手段暴力,半分不想加入他们俩的战况。 宋臣年咕咚咽了下口水,忍不住腹诽,他兄弟这么强硬的一个人,谈起恋爱来,不会也是很凶的那一种吧?商诀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受得住吗……更何况郁绥脾气还大,规矩也多,真要动起手来,七八个人都打不过他…… 商诀肯定会被郁绥收拾的服服帖帖,甚至于伏低做小,这么一想,商诀还怪可怜的…… “你真的想当电灯泡了啊?”商诀冷淡的 嗓音再度袭来; 宋臣年猛地清醒过来,在意识到商诀在毫不留情地赶客之后,气得跳脚:“嘿,你还敢明目张胆地赶人了?” “郁绥,你看他!”宋臣年扭头看向郁绥,期盼郁小少爷能分身主持一下公道。 郁小少爷这回倒是理了,只是明显不是向着他这边的,“宋臣年,叔叔和阿姨可能在找你了,我感觉你也的确该回去了……”他语气还是有些许的心虚,但也很期待商诀说的约会。 宋臣年满眼不可置信:“郁绥,你就这么弃兄弟于不顾吗?” 郁绥摸摸鼻子,提醒他:“商诀是我男朋友,男朋友总归要有点特殊待遇嘛。” 商诀挑眉,周身的冷气压骤然回升,脸色好看了不少。 最后宋臣年是愤愤离开的,临走时还不忘甩了个门,彰显他的愤怒。 郁绥看着宋臣年风风火火离开的身影,扭过头,眼皮半掀,狐狸眼水光潋滟的。 室内的温度很高,郁绥一早脱了那件西装外套,只留下了件单薄的衬衫。他胸前的温莎领微微摇晃,脖颈细瘦,两片肩胛骨深凹着,整个人干净又漂亮,像是在午夜深处绚烂盛开的花。 屋里终于安静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商诀俯下身,将郁绥整个人囫囵圈进怀里,笼在他的阴影里,俯下身凑过去啄了啄郁绥的嘴唇。 起先还是慢吞吞的,郁绥拽着他的衣领,仰起脖子,下意识地迎合他的动作,用舌头舔了舔商诀的唇缝。商诀顿了一下,下一秒,径直撬开他的唇缝,舔过上颚,将他藏在深处的舌尖含入口中吮咂。 郁绥短促地喘了声,倒也没之前那么失态,但依旧有些跟不上商诀的攻势。 少年人吻得有些凶,牙齿磕磕绊绊地撞在一起,鼻息混乱而滚烫,郁绥被困在他臂弯下的方寸之地,避无可避,没忍住又咬了一口商诀。 没咬破,但大抵还是有些疼的,因为商诀报复一般,又咬了回来。 郁绥眼睫颤动这,眼尾晕开一片酡红,唇瓣肿着,水光淋漓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商诀弯着腰,抵着郁绥的鼻尖,亲昵又缱绻,他伸手将郁绥往上抱了抱,对着郁绥的侧脸又咬了一下。 微微的刺痛袭来,昨天刚被咬的印子才消下去,商诀今天又来这一招,郁绥脸颊泛着红,用膝盖撞了撞商诀,没好气道:“商诀,你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都说了别乱咬人了。 商诀没反驳,腾出的一只手拨弄着他给郁绥扎的小辫子,眼尾微挑,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是得寸进尺,是恃宠而骄。”商诀巧妙运用新学到的成语。 郁绥好心提醒他:“屁,这词儿是古代形容小妾的。” 商诀毫不在意,略一思忖,矫正了自己的说辞:“那我是——恃爱而娇。” 倚仗的——是郁绥的偏爱。 很少能见到商诀这幅样子,郁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笑:“你是怎么把这种 调/情的话说的这么冷淡的。” “不过还蛮符合你冰块儿脸的人设。” 郁绥把他推开,理了理被揉的皱皱巴巴的衬衫,凑过去问商诀:“所以一会儿还有约会吗?” 他语气期待,狐狸眼亮晶晶的。 商诀嗯了声,把他松开后道:“还有礼物没有送。” 郁绥慢吞吞张大了嘴,有些疑惑:“怎么还有礼物没送吗?我觉得那顶冠冕就已经很贵了。” 商诀摇头:“那只是其中一个,还有别的。” 郁绥咂舌,忍不住劝阻他:“其实有一个就够了,不然你也有点太败家了。”他嗓音含糊:“你老实交代,那顶冠冕你花了多少?” 商诀言简意赅:“没多少,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商家家大业大,几乎是东城里数一数二的世家,可比他外公这种半路发家的人家底要厚上许多倍,商诀都这么说了,郁绥也没再矫情,他拖着下巴,盘腿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商诀的礼物。 礼盒被藏在了套房的柜子里,有两个,纯白的颜色,上边用水墨画出了一大朵盛开的绣球花。 蛋糕上的花也是绣球,郁绥托着腮,察觉到了商诀的心思,故意问他:“怎么会想到用这个无尽夏?我看别人都喜欢送玫瑰——” “有人给你送过吗?”商诀反问。 郁绥一噎,印象之中,好像还真有,还是好大一束,硬塞到他怀里的。 郁绥:“当然没有!”他音调提高,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商诀慢悠悠地收回眼神,不疾不徐回他:“因为无尽夏,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花,也是我唯一收到过的,只为我而送的花。” 郁绥早猜到了缘由,但还是忍不住弯了眉眼。 他挑了小的那个礼盒打开,里边静静躺着一枚银色的钥匙,联想起方才商爷爷说的那些话,郁绥扭过头,试探性询问:“这该不会是商爷爷说的房子吧?” 如果是,这效率也太高了,这还没等一个小时,钥匙就送到他手里了。 商诀摇摇头,“不是爷爷送的,是我送的。这是我自己出钱,买给你和我的房子,下半年就要搬校区了,旧校区这边的房子没法儿再住着,我不知道你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但也知道,你不可能再回到宋朗华身边。所以我想,你需要一个家。” “不是简简单单的房子,也不是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的住所,更不是一开门就空荡荡只剩下黑暗建筑,我想给你一个温馨的、只有我们两个还有c和可乐的家。” “郁绥,我从不轻易对人许下承诺,因为总觉得,语言有时是这个世界上最苍白无力的东西,行动往往更加可靠,但有些话我该说出来,是想让你安心。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也太仓促,未来的日子更是难以窥见一星半点,但我相信,未来,我的生命里一定会有你。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总喜欢自己逞强,也有太多太多的顾虑,所以先斩后奏把我们的事告诉了爷爷。他说,他很认可你, 叫你不要担心。” “无论是他,亦或是谁,都不会成为我们生命里的阻碍,也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矛盾,我想让你安安心心地和我在一起,有什么问题我来解决,有什么困难我来承担……我会一点一点填平我们生命中出现的伤痕,还给我们一个美好的未来,所以郁绥,你愿意接受这个礼物吗?” 冰凉的金属钥匙折射出冷硬的光,于郁绥而言,“家”好像是个再难以触摸的词汇。 老宅成为了记忆里遥远的模糊光斑,更因为宋朗华而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阴翳,那里于他而言不再是家;东城一中附近的复式别墅也只是郁瑶名下最普通不过的一处房产,里边大的可怕,除了可乐的犬吠声,好像再也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听不到一点声音;至于宋朗华几次三番想带他回去的那个“家”,于他而言,更是肮脏丑恶的泥潭,他永远不会踏足…… 他任性又妄为,脾气更是一顶一的大,平常发火是常有的事情,更别提对商诀一贯颐指气使…… 郁绥的眼眶渐渐红了,他有些手足无措,但又强撑着面子,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 “商诀……你怎么这么呆?” “哪有问人家要不要收礼物的。” 他抓走了商诀手里的钥匙,嗓音有些钝:“既然给了我,就不能反悔了,不然我会把你拎到商爷爷那里告状的。” 他难得有这样孩子气的模样,眼睫半阖着,眼尾湿润,抬眸看人的时候,眼眸澄澈,像块儿干净的玻璃。 商诀揉了揉他的头,眼眸微弯,笑意缱绻。 距离十二点还剩下一个小时,郁绥将钥匙紧紧握在了手里,尖锐的锯齿印在掌心,留下斑驳的红痕。 良久,郁绥转过头朝商诀道:“商诀,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5 章 连载 郁家旧址在市中心的位置,靠东的位置是东城最繁华的商业区,人来人往,灯火交织,看不到半分萧条。 车子再往里行驶,不到十分钟,眼前出现了一栋栋漂亮的白色洋楼,规整错落在夜幕之中,虽然年代已久,但丝毫看不出来破败的迹象,反而透出几分奢侈干净的感觉。 可乐和c都被带着,一直安安静静地卧在猫包里,好奇地张望着外边,另一只恨不得把脸怼在车窗上,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的场景。 郁绥失神地摸着萨摩耶的狗头,看着眼前掠过的熟悉场景,眼眶有些发涩。 这片住宅是东城最高档的住宅区之一,价格不菲不说,住在里边的人更是非富即贵,还有一大片都是早些年立过功的功臣。 商诀的眼神在外环绕了一圈,心中明晰,大抵也猜到了郁绥带他来的是什么地方—— 这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是他和郁瑶的家。 可乐显然对这里要熟悉的多,从车上下来之后,萨摩耶摇着尾巴,迫不及待地就朝着目的地而去。 那幢别墅隐没在一大片苍翠的松林之中,上边覆着的白雪皑皑,越往里走,周遭明亮的光线却越发黯淡,直到被黑暗湮没。 可乐站在门前,一双黑而盈润的眼睛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像是在做无声的催促。 郁绥垂下的手指胀得脉络分明,轻微蜷缩了下,朝着身边的商诀简单介绍:“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从出生到十五岁,直到初二才搬走……不过也好久没有回来了。” 天色昏沉,只有几只麻雀还在夜里展翅,发出扑腾的动静,叫人忍不住抬目。 郁绥不可避免地想到很多从前的景象,他的眼睫微抬,眸光在四周掠了一圈,不免有些怀念。 “宋臣年从前也住这里,离我家特别近,你看,就是后边那栋别墅,他当时总来找我玩儿L,像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商诀顺着他指着的地方看过去,两幢别墅之间只隔了依稀几米远,几乎可以开着窗户朝对方喊话了,可以想象得到,年幼时的郁绥与宋臣年是怎么在这一片嬉笑打闹着长大的。 “有些冷,进去吧。” 郁绥上前一步,开了门,铁质的钥匙在生锈的锁芯里缓慢转动,“咔哒”一声,门被推开,萨摩耶欢快的窜了进去。 里边的家具都铺着一层防尘罩,虽然很久没有人来居住,却依旧干净整洁,只是被可乐二两下搅得一团糟,这狗没有丝毫的心虚,大喇喇跳上沙发,选了个位置趴下,十分惬意。 郁绥在黑暗之中摸索了一会儿L,找到了熟悉的开关,眼前骤然明亮起来,里边的布置没什么变化,郁绥之前特意交代了丁叔不要随意更改物品摆放的位置,只做简单的打扫,以至于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二年前郁瑶喜欢的样子,就好像郁瑶还在。 他随手撩开一层防尘罩,对着商诀轻声道:“你随意坐吧,这里每个星期都会有人来打扫,倒也算干净。” 商诀轻轻嗯了声,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房间里的布置。 郁家整体是偏欧式的设计,奢华又不失简约,夸张的吊顶灯从客厅垂下来,满目的璀璨,下首是一面酒柜,里边放置着许多名贵的红酒,在光下折射出暗红的色泽。它旁边的一整面墙显得空荡荡的,上边依稀可以看到一点陈旧的挂痕,上边的东西大抵很早就被人取了下去。 整栋别墅一共二层,深色的曲型木质楼梯向上延伸,上边是黑漆漆的一片,商诀收回视线,悄声询问:“我想去你的卧室参观一下,可以吗?” 郁绥点了点头,弯下腰把商诀的猫包拆开,金渐层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试探性地看向周遭陌生的环境。 “还是把c带出来吧,不然也太闷了。”他将猫抱进了话里。 商诀的视线在身侧的瓷器盏上停留了一瞬,有些无奈:“你也不怕它把你家闹个天翻地覆。” 郁瑶先前有收藏瓷器的癖好,他外公则爱收拾些玉器摆件回来,家里林林总总摆了一堆,干脆直接找人做了个收藏室用来放置,不过外边也留了不少用来装饰。 郁绥捏了捏金渐层的爪子,浑不在意:“你的猫可比你老实多了。”他回过头,眼眸微亮:“再说了,它跟着你和我上二楼去,也不会碍着一楼什么。” 商诀不动声色地扫了郁绥一眼,发现他情绪尚且稳定,无端松了口气。 原先还担心郁绥回到这里会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二楼,不同于二楼的布置,二楼被整个打通,没有多余的墙体或是门,空间显得格外大。 “我小时候很闹腾,听外公说,我一两岁时恨不得手脚并用,把整个家都探索一遍,还总喜欢藏在不同的卧室里,让他和丁叔来抓我,所以等我稍稍大些,他干脆把二楼打通,只留了一个储物间,以此来阻隔我随时乱窜的可能。” “等我年纪再大些,外公觉得我习惯了这样的布置,还方便不少,干脆没恢复原样,把二楼尽数给了我。” 提起外公时,郁绥嘴角不免噙了一抹笑,眸光闪烁,带着怀念。 郁绥的卧室整体呈暖蓝色,壁纸上有海浪翻腾的形状,书桌几乎要铺满一整面墙,上边的架子被填得满满当当,没剩下一点缝隙。 上边分门别类地摆着各式各样的书籍,篮球明星的周边,各种飞机和船只的模型,除此之外,在最中间,摆满了十几个相框。 是从郁绥从出生到15岁时的所有模样,一看就是被人认真挑选之后摆放在这里的。 c从郁绥的怀里跳出来,一跃到书桌上面,琥珀色的瞳仁好奇地打量着上面郁绥稚嫩的面容。 郁绥摸了摸鼻子,侧身挡住了书架上满满当当的相框,试图让商诀转移目光。 商诀像是没看到他的心思一样,径直穿过了他左侧的肩膀,指尖点了点身后一张相片。 上边的郁绥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头上戴了顶粉色的小猪帽子,身上 穿着同款的粉色睡衣,他侧着身,身后还露出一小截尾巴,整个人圆滚滚的,格外憨态可掬。 郁瑶还贴心地把相框换成了粉色。 商诀憋着笑,侧过头问他:“这是阿姨准备的吗?” 郁绥转过身,看清他手里拿的是哪张相片,耳垂悄然红了一下。 那是他小时候去完主题游乐园,郁瑶特地给他买的一整套衣服,说是要融入乐园的环境留个纪念,郁绥年纪小,只知道摆pss,他捧着脸,像个圆滚滚的冰淇淋球。 小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郁绥有点羞耻。 他抬手抵在商诀的肩上,想将人推开,对方却纹丝不动,还在继续欣赏他的过往。 我妈之前很喜欢摄影,别人都是周岁生日的时候才会去拍写真,我就不一样了,二天两头都有新照片……?” 甚至于,郁瑶从他出生起就买了一台相机来记录他的成长,他第一次翻身,第一次爬行,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叫妈妈……每一个瞬间,都被人精心记录,仿佛他就是郁瑶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见商诀感兴趣,他一时半会儿L也藏不起来这些相片,郁绥干脆双手抱臂,摆烂似的等他看完,偏偏商诀半分不老实,不仅要一张一张看过去,还要问他发生在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发生的。 “这张呢,你怎么趴在树枝上?” “当时太调皮了,非要闹着吃桃子,我妈喜欢吃桃子,外公在院子外种了颗桃树,我没想到爬上去就下不来了……” “那这张呢,你怎么在哭?” “隔壁有个小屁孩儿L要和我争大哥的位置,还敢去欺负宋臣年,我怎么能忍,只好直接上手让他知道什么是强者的力量……” “这张好可爱,不过怎么脸上有泥巴?” 郁绥:“……” 他看着自己七岁时参加社会实践帮老奶奶取鹅蛋,结果被大鹅追着满地跑的照片,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按住了商诀的手:“你就不能问点有意义的吗?” 他获奖的,参加比赛的,过生日的,一大堆照片摆在跟前,商诀偏偏挑了他最糗的样子来问他,不是故意惹他生气是什么? 见他生气,商诀抿唇轻笑了一下,一只手捧在他脸颊上,温声道:“可我觉得这些都很有意义,照片里的你都很鲜活,是我没见过的样子。” 郁绥浑身一下就烧起来了,先前的不满偃旗息鼓,只剩下不好意思。 他挥手倒扣掉一个相框,清清嗓子维持表面的平和:“挑点我的辉煌时刻。” 他也很需要面子。 商诀弯了眉眼,笑得促狭,凑过来含住了他的唇瓣,温热的气息渡过来,郁绥地狐狸眼倏地睁大。 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 他下意识地张唇,眼睫颤动,缓慢阖上。商诀捧着他的脸,侧身退开,只是贴着他的唇亲了亲,没再深入做些别的什么。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郁绥很快睁眼,从脸到脖子都 绯红一片,像傍晚时分迅速蔓延的云。 “绥绥,我觉得你生命中的每一个时刻,都是崭新的、辉煌的,不需要去刻意区分些什么。”他嗓音亲昵:“我猜,阿姨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不会被它们都挑出来摆在这里。” 郁绥眸光微动,眼睑微抬,看着眼前的人。 当年郁瑶也是这么说的,郁绥不愿意把这些照片摆出来,免得被宋臣年嘲笑,郁瑶只是捏着他的脸,轻声劝他:“怎么会是丢脸呢,里边的猪崽多可爱啊,一点也不比你站在颁奖台上差。 你看你站在颁奖台上的时候总像个小大人,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像个小孩子。崽崽要是都收起来,妈妈都没有做妈妈的自豪感了,你真的要拒绝妈妈这么小的愿望吗?” ……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郁绥很轻地眨了下眼睛,偏过头,收敛了情绪。 “别的东西可能不在,不过那棵树还在那儿L。”他朝着身后的方向指了下,阳台之外,是一片很大的庭院:“大概是老人家都喜欢回归田园,当年院子里被种了很多东西,要是没记错,不仅有桃子树,还有白菜和大葱……” “你要看看吗?”他转过头来看商诀。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在地面上,交织出一层又一层斑驳的光影。 庭院里的桃树早已不复当年的郁郁葱葱,冬寒料峭,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依旧在风中飘摇,显得有些孤单。 郁绥带着他走到庭院里,戳着略显粗壮的树干,有些怀念:“听我妈说,这棵树和我的年纪一样大,因为她当时怀孕了总闹着要吃桃子,还必须要树上新鲜摘下来的,外公被闹得没办法,只好托人找了棵结果的桃树移栽在院子里……” 提起郁瑶,他脸上总带着笑,眉眼间的凌厉散去,只余下温柔。 他伸手去摸斑驳的树干,树皮粗粝,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纹路,有的是郁绥小时候用刀子刻的图案,有的是郁瑶帮他测量身高时划得横线。 郁绥小时候还总抓着郁瑶的袖子问她,为什么今年还是没有长高啊,为什么还会变矮一点点,郁瑶总会笑着捏捏他的鼻子,说他是小笨猪。 “你听过那个故事吗,商诀,”郁绥席地而坐,半倚在树干上,眼睫半垂,眸光很深:“故事说,很多年前,有个小孩子每天都会看看自己有没有长高,所以他就在家门前的向日葵上做了标记,每天都跑过去比划一下,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非但没有长高,反而还比第一天的时候矮了很多……” “我当时也这么蠢,所以总爬在树上,想要证明自己比它高,被我妈知道了,她说我呆,我已经长高了很多了,只是桃树也会长,还比我长得快,然后她就骗我说,多吃不喜欢的蔬菜就能长得比桃树还高……” 时间明明那么久远,可当时的场景好像是一副清晰的画卷在眼前浮现,郁绥的鼻子奇怪的酸起来,连眼眶也是。 他太久没有回家,太久没有回忆,太久太久没有见到郁瑶。 妈妈,那么温暖又令人眷恋的词,却已经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无法容忍,却也只能依靠怀念。 郁瑶的面容清晰又模糊,明明只有二年,可郁绥总害怕,害怕自己会逐渐将她忘记,害怕她在自己生命里的痕迹逐渐消失…… 郁绥阖上了眼睛,再也容忍不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泪水从眼尾渗出来,砸进发缝里。 “商诀,我好像有点想她……”他嗓音含糊,但任谁也能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顶端的桃枝被风吹得轻轻晃了下,安静又沉默的瞬间里,商诀侧过身,将人揽进了怀里。 “郁绥,如果难过,是可以哭的。”他细瘦的手指穿梭进郁绥的后脑浓密的发里,将他按在了自己的胸前,“这并不羞耻,也并不难堪,这只是你作为一个孩子的权利……” 都说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郁瑶却从不这样想。 她总是会为郁绥举办一场又一场隆重而盛大的生日宴,坚定不移地告诉他,他的降临,是她此生最伟大的幸运日。 郁绥眼中蓄满了泪水,那双漂亮又凌厉的眼睛盛满了脆弱,他猛地攥住商诀的手,失声痛哭。 少年的啜泣声湮没在长久的夜色里,商诀身上的礼服被泪水浸湿,晕染开一片深色。 银白色的月光越过少年的肩,垂落在前方不远的院门之上,有什么东西即将要从其中冲破—— 半掩的门被倏地撞开,白色的萨摩耶朝着两个人的方向跑了过来,它跑得很快,生怕错过什么一样,像是划破沉沉夜色之中的一道迅疾的闪电。 可乐用头拱着郁绥的胳膊,不断喘着气,郁绥转过头时,才发现它嘴里叼着什么。 是厚厚的一沓信,但其中有几封的颜色格外显眼。 几乎是本能的,郁绥停下了哭泣,颤抖着手指将信封从可乐的嘴中取了出来。 鲜亮颜色的信封只有二个,无一不例外的,上边只写着“郁绥收”。 蓝色的那封已然有些褪色,落了层灰,一看便是在信箱里待了很久,还有另一封橙色的信纸不外乎如此,只有粉色的那封鲜亮如初,带着冬日特有的冷气,上边落了“18”的字样。 商诀见此,也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揽着郁绥的肩,试探性开口:“要拆开看看吗?这可能是……” “不是可能,一定是我妈写的。”郁绥哽咽着打断了他的话。 除了郁瑶,谁会一年又一年地送来早已被遗忘的信件;除了郁瑶,谁会费心地记得他的生日;除了郁瑶,谁又能在对待他时如此用心又细致…… 郁绥的胸腔发涩,抹干净了眼角的泪,规规矩矩地坐正,拆开了面前的信封。 “亲爱的猪崽: 又见面啦,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不知道妈妈有没有来晚,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今年你的生日宴筹备的怎么样,我但猜,一定辉煌而盛大。你会像一个耀眼的王子一样, 站在舞台的最中央,在万众瞩目之下收到全世界的祝福。 不知不觉间,从前总跟在我身后哭哭唧唧的小猪崽已经十八岁了,从前你总说,‘妈妈妈妈,我长大了,不要叫我猪崽了,这样一点也不酷’,我就总是忍不住去想,长大后的你会是什么样子,直到今天,都没有一个完整的答案,真是可惜。 但我想,现在的你大抵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少年模样,清朗又帅气,旺盛而炽热,像是一颗沉默在土地里的种子,分明脆弱又渺小,却总是能在我意料之外,破壳、发芽、向上生长……一步一步,成为我赞叹而惊奇的样子,成为我骄傲而自豪的存在…… 可我总觉得你会很辛苦,会很疲惫,也会在人生这条艰难的路上彷徨或迷茫。对于一些人来说,18岁或许是一个分水岭,或许是成长的标致,或许是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可我不这么想。 郁绥,你要知道,你是你自己。 不必为了谁而妥协,不必为了谁而退让,也不必为了谁而改变你原本的模样。 你只是你,是你自己,是被妈妈爱着的小孩,仅此而已。 你该是自由的,是热烈的,是任何你想成为的样子。我很难过,没有陪你走过往后的人生,没有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也无法见证你未来的无限可能,生命总是有限的,作为一个母亲,我想现如今,我能做到最好的,就是给予你无限的支持,赠与你无限的力量。 人生是旷野,而非轨道,它是多样的,能够延伸出无数的可能,能够衍生出无数的选择,我只希望,18岁对你而言,只是一个可以坚定选择的机会,你会拥有更广阔的未来,会拥抱更广阔的世界,会变成你热爱的、追求的…… ……………………………… ……………………………… ………………………………” 郁绥一字一句地读着手中的这封信,不敢错过一字一句、一丝一毫。 手机屏幕里的时钟缓慢地转动着,秒针行走的速度被无限拖长,却又格外短暂。 生命总是会在追逐中缩短,却也可能在另一种意义上,被无限延伸。 商诀垂下眼睫,眸光从郁绥的脸上挪到手机的屏幕上,无声的倒数。 “十,九,八,七,六,五,四,二,二——” “一——” “生日快乐,郁绥。”他轻声说。 声音轻到随时都能湮没在夜色之中。 纸张被匆匆翻到最后一页,同一时间里,折叠整齐的纸张之上,两句整齐的祝福跃然于上—— “生日快乐,我的郁绥。 生日快乐,我的猪崽。” 零点的钟声无意识地在耳边敲响,跨越了二年时间的长河,好像他生命之中的一切困苦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终于在匆匆之中找到了这份久违的祝福。 找到了郁瑶久违的爱。 生日快乐,郁绥。 在十八岁生日这一天,他找到了另一个爱他的人。 他终于不再害怕这一天,不再痛苦与厌恶,不再迷茫与彷徨。 在生命最荒芜的季节里,商诀为他种下了一颗星星。!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6 章 连载 冬日的严寒总像是一柄开了锋的利剑,能清晰地将这般漫长的寒冷注入骨髓,却也无法阻挡人们相信,春日的温暖总会回归。 冬至过去,白昼逐渐变长,偶尔有飞鸟掠过头顶时,大家总会笑嘻嘻地谈论,苦日子马上就要过去了,等到过年放了假就好。 不过临近元旦,实验班这群活宝最近老实得很,没什么人整幺蛾子,整间教室几乎要被浓厚的咖啡香气填满,迫使人清醒。 许岚作为班主任,最近也格外辛苦,连着早起了一个多星期,却发现自己永远是最后到的那几个人之一——每天天不亮,窗外的深色如墨般浓稠时,教室里就已经早早开了灯,座位上坐满了人。 大家各自温书,一部分准备着期末的考试,一部分为1月底T大和B大的冬令营做着准备,都鲜少能看见下课时间有人在走廊里打闹。 郁绥推开门的时候,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气,屋外的冷空气顺着他闯入,吸入肺部,都会带来一阵钝痛。 商诀站在他的身后,挡住了一部分涌进来的寒风,两人以此落座,前排的宋臣年看过来,一脸的难以言喻。 “你们俩怎么能凑这么近?”宋臣年的声音很小,脸上的表情却极为夸张。 郁绥将围巾解开,十分自然地塞到了商诀的怀里,皮笑肉不笑:“我们俩是同桌,你说为什么凑得这么近。” 商诀将郁绥和自己的围巾折叠整齐,全数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又引起了宋臣年的一阵惊呼,“你们俩这也太明显了!” 周遭的人大多在温书,要么在小口小口吃着早餐,压根没人注意到最后这一排的动静。 商诀散漫抬起眼皮,意味不明地嗤了声,“你不觉得你这样大惊小怪更明显吗?” 自从上次生日宴宋臣年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极为自动地把自己划为了郁绥和商诀的爱情保安这一档,吃饭要和他们一起,放学要和他们一起,甚至有时候,还要拉着他们一起去卫生间,美其名曰,为他们阻挡崔喜军的棒打鸳鸯,守护两个人的艰难爱情。 一开始倒也还好,只会让人觉得他有些蠢,但时间久了,别说商诀,就连郁绥都觉得他有些烦。 谁家爱情保安会在小情侣钻小树林接吻的时候突然跳出来,让他们远离约会圣地,避免被抓…… 想到昨天的窘况,郁绥忍无可忍,一脚踹在宋臣年身下的椅子上,挑眉威胁:“宋臣年,你给我表现的正常点,别一惊一乍的。” 照着宋臣年维护他们俩的方式,都不需要崔喜军发现了,他们直接能被连窝端。只有宋臣年这个笨蛋才没发现,他到底有多现眼包。 “明明是你们两个太不管不顾了……”宋臣年小声嘀咕,忍不住转过身打开了学校论坛的帖子。 首页飘红的就是昨天放学时两人走在操场上的照片,肩抵着肩,头靠在一起,袖子下的手蠢蠢欲动,以至于地下的评论全都是尖叫声。 宋臣年每天不仅得 在论坛里帮忙澄清两个人的关系,还要向同他索要郁绥联系方式的同学坚定地证明郁绥的性取向,甚至于还要在许岚面前和郁绥勾肩搭背一下…… 分明是以前经常做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一靠近郁绥,就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生怕许岚和崔喜军趁他一个不注意,直接摧毁了郁绥来之不易的幸福。 论坛的消息框里不断往外冒着红点,宋臣年顶着个大黑眼圈戳开,就看见了昨天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的郁绥商诀的cp粉,他摸了摸自己日渐消瘦的脸颊,又幽幽转过头,低声哀嚎:“郁绥,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说完,又哀怨地转回身,继续起了自己的伟大事业,只留下郁绥拿着本英语长难句分析的卷子,手指攥紧,烦的没边。 宋臣年到底是怎么培养出这种戏精的性格的???他分明记得宋叔叔雷厉风行又不失随和,阿姨更是温柔娴静…… “你说能不能让岚姐换个座位,把他调离出我们身边?”郁绥放下卷子,头疼开口。 商诀瞥了还在和人奋战的宋臣年一眼,言简意赅,“可能是闲的,你可以找点活给他干。” 大概是商诀天生就有说曹操曹操到的本事,这天下课时,许岚风风火火地走进班里宣布了一个消息—— 下个学期开学之后,全体师生就要集体搬到郊区的新校区了,也就是说,这是大家留在旧城区的最后一个月。蓝校长的父母就是在一中任教的老师,他在这里长大,学习,工作,直到现在还在任教,对这片校区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不仅是他,崔喜军一干老教师也都格外不舍,是以大家一拍即合,决定效仿一下隔壁死对头的附中,准备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元旦晚会。 校领导下了勒令,无论节目的好坏,每个班必须报名参加,出一个代表,到时候还要邀请学生家长一起前往大礼堂来欣赏,实现真正的宾主尽欢。 这对许岚来说,无疑有些头大,她的艺术细胞一向不太发达,从前带班也都是充分尊重学生意见,对于这些文娱活动让大家尽情发挥,自愿参加,从不强求。 只是之前的学生都有个共同的特性,不管是谁,大家都懒,只想着欣赏欣赏表演,放松一下心情,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上场,是以一中的晚会这些年越办越潦草,简直成了村门口的草台班子,经常在新年时被附中的学生截图嘲笑。 班里的学生是些什么懒蛋许岚自己心里门儿清,她站在讲台上,脸上泛着难,刚打算竭力说服一下大家的积极性,参与进入校园活动里,没成想还没怎么开口,下边就有人早早举起了手。 郁绥支着椅子,狐狸眼微弯,一脸狡黠:“岚姐,我觉得宋臣年可以上场。” 商诀不是说宋臣年太闲了吗,所以总把目光放到他们俩的身上,这回交给宋臣年一个重大任务,让他忙碌起来,也就不至于每天这么疑神疑鬼了。 商诀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偏头看过来,眸底的笑意无奈。 至于宋臣年,宋臣年正 趴在桌子上,掰着手指头计算,今天该去临幸食堂的哪一道菜品了。 许岚站在台上,微微惊讶:“宋臣年,你愿意统筹规划这次的节目事宜吗?” 猝不及防地被点名,宋臣年满脸惊疑,用手指了指自己,十分不确定:我?” 他身上没半点艺术细胞,拉个小提琴被宋父亲切的评价为会制造噪音的锯木工,谈个钢琴被他哥抱着送到了楼下花园里去种地,转行画个画,满家的白墙被他画满了恐怖娃娃,吓得他妈连夜搬家装修,当然,他也喜提了一场屁股开花。 所以在许岚满眼期待地看着他时,宋臣年想也不想地拒绝:“老师,我不行,你还不如让郁绥上,他会拉小提琴呢。” 先前定在宋臣年身上的几十道视线倏地从宋臣年身上后移,挪到了郁绥的身上,大家满脸期待,显然对他寄予厚望。 郁绥沉默了一瞬,继续添油加醋:“但是宋臣年的创意很好,如果交给他来办,这场晚会一定能格外出彩。” 郁绥这话倒也没说错,宋臣年这人别的没有,鬼点子是一茬接一茬地往外冒,但看前段时间那场运动会就能看得出来。 史晓明坐在宋臣年身侧,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拍拍他的肩:“我也觉得你当之无愧,可以胜任。” 这样一个烫手山芋,如果宋臣年不接,又要他这个班长冲锋陷阵了,这么一想,其实交给宋臣年也没什么不好。 孟杰见大家如此统一战线,也来了兴致,忍不住撺掇:“对啊臣年,我也觉得你能行,你平常不是挺自信的吗,怎么这回怯场了,这可不太像你。” 大家乐得看热闹,一时之间,几十只大鹅齐齐伸长脖子,看热闹似的转向后排的位置。 宋臣年被几十双眼睛齐齐盯着,一下子也不太确定起来,他犹疑开口:“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直到的,文艺晚会这事儿我搞不来……” “谁准你这么否定自己的,你能不能行,作为亲同学,我们还能不知道吗?”孟杰给出肯定。 史晓明接连点头:“就是就是。” 宋臣年怀疑起来,纳闷看向郁绥:“你们别是在诓我。” 郁绥率先给出肯定:“当然不是了,”说完,他又瞥了眼台上的许岚,艰难违心道:“上次你出的创意,不止是我们,岚姐也很喜欢。” “再说了,你不是咋们班的班草,总得在学弟学妹们面前亮亮相啊。” “对啊对啊,宋臣年,要是你来做这个总策划,我们班这次的节目一定能艳压群芳。” 摊子总要有人接,大家乐的看人热闹,你一言我一语起来,恨不得把宋臣年捧到天上,赠与他无数的自信。 宋臣年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但还是没有那么自信,他凑到郁绥的身边,小声询问:“但我觉得我可能会搞砸诶,你不怕吗……” 郁绥拍拍他的肩,眼神在班级里巡视了一圈,言简意赅:“人民把你高高举起,你就要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不 然我怎么会主动开口,让你担此大任。”郁绥不断给他加码:“再说了,不只是我,就连商诀也觉得你在艺术上很有造诣,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你的表现。” 他用手肘撞了撞商诀,示意他帮自己搭腔。商诀停下手中解题的笔,冰块儿脸上有些许的裂痕,他想到了当时给郁绥准备生日宴时对方提出的各种奇葩想法,异常头痛,但还是违心地点了头,说了声:“是真的,我很看好你。” 宋臣年尾巴一下子恨不得翘在天上,但还保留了最后的一丝理智,他犹豫试探:“但我负责这件事,我怕大家不愿意听我的。” 史晓明眸光一闪,言辞恳切:“怎么会,我们班分明这么团结友爱,大家一定会积极配合你的工作的。” 宋臣年不确定地目光挪向郁绥,决定给自己拉个垫背的:“郁绥,你打算参加吗?” 郁绥闻言,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绝,但刚做出一个“不”的嘴型,对面的宋臣年紧跟着蹦出来一句:“你要是不参加,我也不参加,我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 他拒绝的话又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里。 回想了一下宋臣年的行事风格,郁绥想,他最多上台拿个小提琴演奏一首,再不济就是跟着大家一起合唱,对方总不可能搞个惊天动地的舞台出来。 思及此,郁绥放下了手,违心地点了头,做出承诺:“那当然,我一定会支持你,不仅是我,商诀也会配合你的工作,你放心大胆的来做。” 周遭所有人都用期盼和肯定的目光看着他,宋臣年从来没有一刻被这么恭维过,他清了清嗓子,摆摆手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期待我们班在元旦晚会上大放光彩,还极力让我负责这件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家放心,这次晚会,一定会是我们班拔得头筹!” 一件极为难搞的事情就这么被拍板定下,许岚看着闹哄哄的教室,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便也不再过多干涉,只交代了两句用钱事宜,任由这群学生规划了。 放学铃声敲响,大家三两下收拾好了书包,齐齐结伴朝着食堂的方向过去。 宋臣年在应对这些事情上的确很有责任心,今天难得没来缠着郁绥和商诀,而是找了史晓明他们去商量细节。 没了宋臣年保驾护航每天拽着他的胳膊,对他使用魔音贯耳,郁绥难得清静,中午吃饭时,还破天荒多添了半碗。 只是这时他没想到,未来几天之后,宋臣年会给他送一个多大的惊喜。 - 周六晚上下了课,宋臣年特意提前通知了自己有重要的事情会宣布,希望大家能够腾出一点时间给他。 联想到之前落在他头上元旦晚会的任务,不难想象宋臣年的发表演说的目的。 一中都十几年没举办过一次正儿八经的晚会了,别说学生们,就连全体老师都很期待,牟足了劲鼓励着大家积极参与,郁绥先前上体育课时,还听到112班的班长说,他们班的文娱委员为了节目名单绞尽脑汁,恨不得排一场话剧出来。 先前的115班更是制定了大合唱转变为集体舞蹈的决定,主打一个全员参与,这下谁也不会不满。 郁绥前几天有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宋臣年到底准备了什么,没想到这厮一脸防备地盯着他,只一个劲儿地念叨不可说不可说,要保持神秘感,还冲着他眨眼睛,让他等着自己精彩绝伦的惊世之作。 郁绥觉得有些迷惑,但依旧保持着一个良好心态。 宋臣年撑死了,不过是像隔壁班搞一个话剧出来,不过按照他的猜测,大抵还是什么交响乐团之类的节目,甚至有可能在台上表演土嗨味十足的某音热歌。 在他猜测之际,前排的宋臣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讲台,这人今天特地挑了件纯白的衬衫,还搭配了一个黑色的蝴蝶结,显得彬彬有礼。 惯常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后,他这才进入正题:“想必大家一定很好奇我准备了什么节目名单——” 讲台之下三十多双眼睛都亮了,无比期待地看着他,“对啊,你一点消息都没露出来,肯定会好奇啊。” “我听说隔壁几个班的节目名单都出了,体育班打算跳韩流的舞蹈……” 宋臣年更来劲了,直接打开多媒体,播放了一个PPT,慷慨激昂地进行起了他的演讲。 大概是一个超魔幻现实主义的睡梦人大战白雪公主的故事。 台下同学的表情寸寸龟裂,郁绥沉默地支手抵着唇,商诀一贯的冰块儿脸也有了裂痕。 “其实当时你鼓励他去负责晚会节目,我就猜到要出事……”商诀艰难出声。 郁绥阖上眼睛,格外痛苦:“那你当时怎么不阻止我???” 台上的PPT播放完毕,教室里陷入了一阵诡异而诙谐的沉默,大家脸上的表情大概是笑着的,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为什么宋臣年的剧本里,小矮人变成了邪恶巫师,白雪公主的后妈变成了仙女教母,还送给了王子一辆南瓜马车去让他亲吻沉睡中的白雪公主? “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尽情发表,我可以对这个原创剧本进行小小的修改。” 宋臣年满面微笑,对自己交出的作品格外满意。 这可是他特地为了让班级里所有同学都拥有参与感,而特地制作的原创故事,精彩程度堪比《雷雨》,聚焦当下最流行的狗血桥段,一定会受到广大同学和老师的喜爱。 林晓安坐在最前排,满脸纠结地看着面前的PPT,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这个人选是自愿的吧?” 她并不是很想参加。 宋臣年大手一挥:“大家放心,里边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一个角色,我绝对不会厚此薄彼,大家统一抽签选择,不会有暗箱操作。” 林晓安沉默了。 孟杰看着上边扭曲的巫婆面容,试图做出反抗:“我觉得,这个舞台剧不太现实,我们班没有这么多钱……” 一瞬间,班里人投向他的目光恍如圣光,他们先前选宋臣年来负责,以 为最多参加个诗朗诵就可以了,怎么能想到还有这种需要考验演技的东西。 宋臣年浑不在意:这点小钱而已??[,你们放心,服装和道具我可以包,舞台音响和音源我也找好了,你们大可以放心。” “再说了,不还有郁绥顶着吗?” 郁绥语气虚弱:“你怎么不制定一个全班跳四小天鹅的节目,这样更震撼……” 宋臣年眼睛一亮,颇为遗憾地开口:“我当然想过,但咋们班男生又没有舞蹈基础。” 好吧,你这想法真的是有够天马行空的。 史晓明作为被宋臣年折磨了好几天的人,已经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了,只能将希望寄存于班级里的其他人。 郁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宋臣年在台上展开了舌战群儒。 “我觉得可以搞一个诗朗诵,积极又向上,还能弘扬各种主义。” “不行,那也太普通了。” “大合唱呢,实在不行唱首英文歌也行啊,这总不普通了……” “不行,合唱已经被115班占了,我们班可是要走独一无二路线的。” “我觉得让郁绥表演一个单人小提琴演奏也不错,这总足够独一无二了吧……” “那怎么行,郁绥是我兄弟,我知道他干不出独占风头的事情,我们班就是要百花齐放!” “你这个魔幻的剧本征得许老师的同意了吗,我觉得有待商榷……” “放心吧,岚姐说了,全力支持我的工作,一定让我大展拳脚。” 嗯,总而言之,宋臣年是铁了心要将他的舞台剧做大做好,全班三十余人败下阵来,毕竟是自己选择的负责人,打碎牙也要和血吞,大家只能期待自己能抽中一个不甚离谱的角色。 比如白雪公主逃亡时遇到的树,比如给王子驾马车的南瓜车夫,再比如,美貌惊人的公主。 为了证实自己没有暗箱操作,宋臣年特地准备了一个玻璃制的透明盒用来抽签,他率先将手伸进了箱子里,仔细摸索了一番,才从中抽出了一个纸团。 所有人屏息看着他,好奇他抽中的是什么角色。 纸团被展开,上边清晰地写着两个大字——巫婆。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但大多数人都松了口气,起码戏份最重且最奇葩的角色被票出去了。 一时之间,大家抽签的兴致都不免高了几分。 孟杰排队嘀咕着:“你们说我不会抽中王子吧,这多不好意思……不过我觉得以我的英姿,倒也能完美胜任这个角色。” 他“哗”地抽出一个纸团,信心满满地展开,上边光荣地写着南瓜马车的车夫。 林晓安在他身后,揶揄笑道:“车夫是带着王子上场的,孟杰,你不用太灰心,起码也和王子沾了边。” 周围人哄笑成一团,虽然宋臣年的原创剧本离谱了一点,但说实话,创意和搞笑还是有的,指不定到最后真能引起一阵轰动呢。 “要不然 直接让郁绥或者商诀内定王子吧,我觉得我们班至少也拿出一个门面撑撑场子……” “对啊,既然班里都有王子了,为什么放着现成不用?” “我同意。” “我也赞成。” 郁绥原先正站在最后排等着接受命运的馈赠,万万没想到这群活宝又把主意打到了他和商诀的身上。 “其实我觉得,反串也行……”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句,“郁绥长得这么好看……”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右移,看向漫不经心玩儿着手机的郁绥。 白雪公主嘛,在大家的童年记忆里,都是肤白胜雪,纯净无暇的优雅美人。 而反观郁绥…… 少年今天恰好穿了件深蓝色的卫衣,衬得皮肤越发白皙,眼型微挑,眼尾微扬,抬眸看人时,那双澄澈的狐狸眼总显得多情又散漫…… “我觉得也不是不行。”孟杰跟着小声赞同。 郁绥:“?” 他眸光凉凉在这群人身上扫了一圈,皮笑肉不笑:“你们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孟杰识相闭嘴,但还是心有不甘。 “我都没见过郁绥黑色头发的样子,到时候戴个假发,那种惊为天人的乌发红唇的绝世美人效果一定能立马呈现。” 郁绥:“……” 周围人的眼睛一亮又一亮,显然被孟杰的话给带了进去。 “郁绥,你真不试试吗?”先前的文艺委员想了又想,忍不住劝阻。 “不想。”郁绥想也不想地拒绝,“我觉得我当棵树就挺不错的。” “再说了,宋臣年不都说公平抽签么,我这么平白占了大家的机会也挺不好意思的。” 史晓明恨不得摇头告诉他,别不好意思,万一被他和孟杰这种五大三粗的人占了白雪公主的角色,那才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宋巫婆坐在最前排,舔了舔唇,想到了商诀送给郁绥的那顶皇冠,突然觉得被郁绥打死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绥啊,我觉得,你可以适当为了班级的荣誉牺牲一下,美貌这种东西,本来就应该被发扬光大。” 他这话说得极有道理,全班人都忍不住点头,恨不得亲自上阵让郁绥认识一下他的美貌到底是多么富有生产力的一项宝藏。 就连商诀也忍不住朝他看了几眼,嗯……如果他是那个王子,他想他很乐意于郁绥当这个公主。 “对啊对啊,绥哥,在班级荣誉面前,舍我其谁啊?” “我觉得只要你肯上,我们班这次稳拿前三。” “胆子大点,要什么前三,要拿就拿第一。” 郁绥收了手机,脸上的笑容有些渗人:“你们怎么不让宋臣年去当这个女主角,剧本是他写的,我觉得他可比我适合的多。” 被点名的宋巫婆捏捏自己的脸,颇为遗憾:“我倒是也想当公主,你看我这张脸够倾国倾城吗?” “王子见了我也不会主动来吻我吧 ,我感觉会被警察蜀黍直接抓走的……” 这回轮到郁绥无言了,宋臣年长了张正太脸,都十八了,大概是因为脸上的肉太多,骨骼轮廓半点不明晰,总被人认为是小孩儿。 ?应祁的作品《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顶着全班人的视线,郁绥依旧不动如山:“你们死了这条心吧,除非是我自己抽中公主的签,那我就顺从天意……” 宋臣年招了招手,孟杰很上道地把抽奖箱递了过来。 “想什么呢,三十一分之一的概率,还真指望我能抽中?”郁绥敛了笑意,也没拒绝,将手伸了过去。 这么低的概率,不如大家一起买张彩票,指不定还能中个奖。 “郁绥手气一直很霉,你们现在可以快点诅咒他,指不定他就抽到了——”宋臣年贴心补充。 他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玻璃箱子里的手,屏息凝神,眼睛发亮,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在偷偷许愿。 郁绥的手指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升起了一丝隐秘的不安。 玻璃险里的纸球转来转去,他细长的手指在里边随意扒拉了两下,抓住了一颗被揉成皱巴巴的,拿了出来。 万众瞩目。 郁绥都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干脆径直丢给了宋臣年,“你来拆吧。” 宋臣年表示非常乐意效劳,他三下五除二拆开了纸团,围在他身边的人立刻发出了一阵强烈的惊呼:“我靠?!!” “不是吧——” 郁绥的心重重一跳,那股不好的预感再度涌上心头。 宋臣年瞠目结舌地展开那张纸条,抬头看向郁绥:“这可不是我暗箱操作啊,不得不说,你身上是有点玄学在的。” 纸条上边大喇喇写着“白雪公主”四个大字,宋臣年甚至还很贴心地在后边添了颗红色的心。 连林晓安都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商诀更是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地抖。 郁绥呼吸一滞,颇有些咬牙切齿:“是挺巧的。” 他的手气虽然偶尔臭了点,但怎么可能这么离谱,一发入魂……但这毕竟是他自己在大家面前说出去的话,总不可能临时反悔。 郁绥默默攥紧了拳头,撞了下商诀,声音哀怨:“别笑了,说不定你抽中我的恶毒后妈呢……” “要我说,直接让商诀演王子得了。”孟杰奶中了一个角色,迫不及待的指点江山。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一半同意一半反对。 同意的心思大多简单,俊男搭俊男,对于观众的眼睛十分友好,他们乐得其成。 至于反对的,那大概就是在场的男生了……大家统一认为,虽然商诀帅得大杀四方,但毕竟是抽签,拯救白雪公主郁绥的王子说不定也能轮到自己,谁还没个王子梦了不是…… “我觉得我能行,我比绥哥高一点儿,起码身高落不了下风。”这是史晓明。 “拉倒吧你,就你这五大三粗的样子,当隔壁的小矮人还行,怎么能配得上公 主。”这是孟杰。 还有女生打趣开口:“公主都选了郁绥了,说不定王子也是女生呢,直接大反串也不错啊。” 众人深觉有理,摩拳擦掌,抽签的积极性瞬间被调高,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 史晓明“如愿”抽中了小矮人,林晓安抽中了漂亮后妈,曲多成了猎杀郁绥的猎人,六个小矮人也就位…… 郁绥半瘫在自己的座位上,有点想杀人:“我觉得指不定是个女生抽中王子的签,我们俩可以互换。” 宋臣年坚定拒绝:“不行,我们不要你觉得,我们要我们觉得,白雪公主,非你莫属。” 孟杰、史晓明还有曲多疯狂点头。 还剩下三棵树,一个小矮人,一个王子和一个国王。 一个爱人一个爹,大家反正不着急回寝室,干脆下了注打算打赌。 呼声最高的就是商诀的王子,只有宋臣年一个人严防死守,坚定不移地投了商诀做国王。 郁绥的爹,他来守护。 最后抽来抽去,三棵树和小矮人全员就位,只剩下国王和王子负隅顽抗。 “战况来到激烈的一比一了,让我们把目光聚集在麦苏和商诀身上——国王与王子,究竟鹿死谁手,让我们拭目以待。” 气氛被调动起来,孟杰还贴心地放了一段悬疑片的音乐来增加氛围感。 郁绥趴在桌子上,神色恹恹,又有点想笑。 这群活宝,分明在最初的时候死活不愿意接受这个荒诞的舞台剧,一脸的苦大仇深,这还没有一个小时呢,一个比一个期待,恨不得亲自上阵,力求完美。 音乐还在想,两个人已经选定了纸团,宋臣年站在最中间,声情并茂地宣讲:“接下来,就由我们一起倒数,揭晓最终答案——” “三——” “二——” 郁绥懒得听他们叽歪,直接上手拆了商诀的纸团。 嗯——王子。 该说不说,商诀这手气倒是要比他强上很多,郁绥挑了下眉,半拖着腮,散漫道:“这下子,你们倒是真的得偿所愿了。” 总导演宋臣年看着上边的名字,十分满意,却也十分不满意。 嗯……他原本还安排了一场借位的吻戏,还是删掉吧。 不然表演时掀起的就不只是狂风暴雨,而是腥风血雨了。! 第 97 章 连载 实验班要排练一场舞台剧的消息在高二年级传开时,宋臣年正在班级里义正言辞地要求所有人展开保密工作。 “隔壁112最后选了大合唱,我的未来不是梦,不过是文艺委员和语文课代表一起填词改曲,对我们威胁很大;113班的班长跟我关系好,他们班就简单了,个人独奏,不足为惧;114是我花重金买来的消息,他们班有人会说相声,还有人会打快板,都是正儿八经学过的,拿过奖,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我们年级里20多个班,现在只有我们班的节目是保密的,还有几个班的节目名单待定,高一年级那边我收买了人,还在打听,至于高三,他们会单独开一场,就不用在意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留我们节目的神秘性!122的文艺委员昨天还来套我的话,想看看我们班到底是什么节目,打算借鉴,被我给糊弄过去了……鉴于我们班过往一年的德性,他们现在都在背地里嘲笑我们,说我们班一定会搞一个惊天动地的大便出来——”宋臣年越说越生气,猛地站在讲台上一拍桌子,恨不得跳上去强调。“我们班怎么可能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底下一群人义愤填膺地跟着大喊了几声“就是就是”。 郁绥趴在最后一排,支着的手臂搭在右耳边,眉头皱的死紧,他试图用这样的动作隔绝一点声响,可惜宋臣年话太密,其他人又太上头,整间教室都闹哄哄的,别说安静了,连个喇叭进来也得沉默一会儿。 “去年出什么事儿了吗,宋臣年怎么这副德性?”他抬起头,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整个人都恹恹的。 商诀抬头瞥了眼鸡飞狗跳的讲台,一无所知,倒是前排的史晓明停了笔,朝后靠来给他们解释:“你们来得晚不知道……去年我们班的节目有种别开生面的……精彩……” 他说的极为牵强,脸上的表情也很一言难尽,郁绥这下不困了,半支着头,带了点好奇:“你们干什么了?难道还能比宋臣年这个舞台剧还精彩吗?” 史晓明的瞳孔有短暂的虚焦,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去年我们班选了一个大合唱。” 郁绥张嘴“啊”了声,“这节目不挺好的吗?” 很符合他对当代校园文艺晚会的一贯印象,简单且没什么繁杂事务。 史晓明抬头瞥了眼宋臣年,欲言又止:“你知道宋臣年唱歌跑调的事情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宋臣年是去年的主唱,因为当时我们那个班唱歌没几个人在调子上——” 郁绥回想了一下过往听宋臣年唱歌的情景,狐狸眼都瞪圆了。 史晓明还在继续加码:“不仅如此,当时临近上台,结果有两个同学因为紧张拉肚子了,我们找不到人,宋臣年就随手抓了两个人上台,抓的是谁你绝对想不到。” 这回连商诀都没忍住朝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一整个班都跑调了,我想象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灾难。” 史晓明 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默默摇头,给出反驳:“不,事情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更灾难。” 郁绥支着下巴,随口玩笑:“你们在台上跳脱衣舞了啊?” 史晓明幽幽回过头,目光是说不出的幽怨:“我们抓上台的人是副校长和当时带高三年级的崔主任,他俩当时正穿着校服带着假发到处巡逻,看有没有早恋的情侣……” 商诀:“你们把他们带上台,他们就没反驳一句吗?” 郁绥吞了下口水:“你们把他们衣服扒了啊?” 史晓明转过身,笑容和煦:“当时情况太匆忙,孟杰把他们嘴堵住了。等到上台,宋臣年开口唱完第一句微笑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人不太对劲,他尖叫了一声——” “当众把崔主任的假发摘下来了。” 东城一中的文艺晚会虽然举办的不怎么样,但毕竟是老牌院校,设施和设备都是一流的。这么仔细一想,在舞台正中央,一颗明晃晃的卤蛋骤然出现在全校师生的面前…… 就,着实,有些惊天动地,但也不是不能忍。 郁绥深吸了一口气:“也还好,起码没破坏节目的整体效果。” 史晓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放出最后的炸弹:“我们班因为走调太严重,让已经退休来观礼的老校长犯了心脏病。” 商诀:“……” 郁绥:“……” 这个节目的每一个走向都让人意想不到,由惊天动地直接变为惊悚恐怖了。 郁绥这回总算明白了,当时他撺掇宋臣年负责这次的文艺晚会,对方为什么那副表情了,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吧?”郁绥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他觉得不可能还有什么比这更离谱了。 史晓明笑起来,露出一排明晃晃的大白牙:“还没完——台上的副校长看见了老校长出事,着急忙慌要下台,结果被孟杰一把拽住,一来二去之间,副校的裤子掉了。” 郁绥咽了下口水,双眼迷离:“这未免太震撼了一点,我觉得你们的壮举都能载入一中史册了。” 后门翕动,冷气一拥而进,孟杰拿着手里的保温杯,看见郁绥呆滞的表情来了兴趣,随口问了句:“你们聊什么呢?” 当事人倏然出现在眼前,郁绥幽幽转过头,用一种感慨万分的语气道:“在聊你一年前惊天动地的壮举。” 孟杰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当年出了这件事,他被所有认识的人轮番嘲笑了整整一个寒假,还多次荣登一中校园表白墙,好不容易过了一年,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怎么今天又被提起来了? 对面的史晓明心虚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撇开眼没敢看他。 孟杰登时明白了是谁告的秘,几乎挑起来怒吼:“史大明!你怎么和我说的!你分明答应了我,再也不提我把副校长的红秋裤扒下来这件事,你出尔反尔!” 他这一嗓子震天响,这下不仅是郁绥他们几个朝着这边看来 了,就连讲台前的那群人也都掉转过头,惊愕看他。 史晓明朝着他耸耸肩膀,眼底带着些许的讥诮: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只说你搞砸了上次的文艺晚会而已—— ?想看应祁写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 97 章 独家连载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他这么一解释,在场的人大多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纷纷捂着嘴笑了起来。 只有宋臣年还能和他感同身受一些,表情有种奇特的僵硬。 郁绥低着头,肩膀笑得一耸一耸,眼角逼出来一点泪花,他是真没想到这群活宝能这么闹腾,怪不得许岚年纪轻轻,就已经每天窝在办公室里修身养性了。 每天面对一群脱缰的精神病,许岚的压力不可能不大。 郁绥:“怪不得上次岚姐宣布文艺晚会的时候一脸菜色呢,要我说,校长没把咋们班拉黑就算是万幸了。” 史晓明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其实也差不多了。”见大家朝他的方向看过来,他解释道:“听隔壁班的班长说,蓝校长宣布要大肆举办的时候,委婉暗示了岚姐,孟杰和宋臣年就不要再上台了。” “所以宋臣年最近才铆足了劲儿,想要重新证明一下自己,这两天可没少人变着法儿来打听咋们班的节目,说到底,其实还是想看热闹。” 郁绥听到这里,心里突然有些不适滋味,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休学,并不知道实验班曾经发生过的这些事,也对这次的晚会并没有什么参与感。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虽然之前宋臣年他们表演的节目是奇葩了一点点,可校长这么暗示,的确是过分了。 不就是在话剧里反串一下吗,宋臣年毕竟也辛苦了这么久,他作为对方的兄弟,好歹也要配合一点。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刚想询问一下这场世纪大戏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听到身侧的孟杰惊呼一声:“什么?!不能告诉其他班的人吗,刚刚112班长来找我聊天,我看他天天和宋臣年交流,干脆多聊了两句……” 史晓明慌忙打开手机,就看到校园墙和论坛上到处都在讨论宋臣年鬼畜的原创剧本,更有甚者直接猜测起他们的节目会在第几轮筛选里被毙掉。 宋臣年翻着帖子,怒而奋起,发誓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 于是从这天起,崔喜军每次来视察时都能发现,实验班的座位上总是有几个座位空空荡荡,看不见人影。一开始他还当是这群人都去各科老师办公室问题去了,但时间一久,也琢磨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拽着许岚一问,才知道这群人为了响应学校的号召,正在艺术楼积极备战。 崔喜军:…… 他立刻回想起了去年的尴尬时刻,秃着的脑袋在昏暗的教室里熠熠生辉,立刻下了命令,不允许学生在上课时间内进行额外的活动。 实验班惊艳众人的大计就此覆灭,气得宋臣年当天晚上都没吃饭。 “喜军是不是特地和我们过不去?不然怎么只针对我们一个班的节目?!”临近晚自习,宋臣年嘴里叼着袋牛奶愤愤不平地一拍桌子:“不就是去年我把他的假发 给薅下来了吗,他这是假公济私,刻意报复……” 孟杰趴在桌子上,同样很惆怅:“其他班都是挑晚自习的时候去艺术楼的,我们班占用的时间好像的确有点多。” 史晓明推推眼镜,冷静地戳破事实:“是非常多,班任刚跟我说,崔主任也不允许我们翘了晚自习出去,她也没法给我们开请假条。” 郁绥拿着手里皱皱巴巴的剧本,看了看还有一大半没走完的剧情,也格外郁闷:“这下怎么办,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主角走完了剧情,其他人都还没排练,总不能牺牲大家的午饭时间排练。” 林晓安抿了抿唇,想着办法:“班里女生少,我们倒是可以利用晚上回寝室的时间,只是你们男生那边,可能有些麻烦……” 一中严禁学生随意串寝,但有时候,操纵空间也很大,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宋臣年思索了一会儿,询问其他人的意见:“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要不大家挤一挤,把晚饭时间挪出来,剩下的道具什么的就由我来负责?” 现下别无他法,原本众人对元旦晚会没多大的兴趣,接连遇到阻挠,好胜心直接被激起来,纷纷点头。 郁绥托着腮,用荧光笔圈住剧本里的一句台词,改了改,朝着商诀戏谑开口:“如今这世道,我一个公主,竟然也活得如此艰难。” 日光渐浓,灿金的光映在他的脸上,衬得眉眼越发深邃,眼底的狡黠也清晰可见,格外生动。 商诀闻言低头瞥了他一眼,挑了下眉:“现在不嫌弃当公主了?” 第一天排练的时候,郁绥还格外不适应,举手投足尽显僵硬,最近倒是越来越放得开了。 郁绥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呵呵”笑了下:“毕竟当公主最重要的就是美貌,商诀同学,不用羡慕。” “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你更适合去隔壁当冰雪女王魔法下的一块儿冰砖。” 商诀漫不经心地转着笔,抬了抬眼:“我觉得我更适合做迎娶公主的王子,你说呢?” 郁绥说不出话,悻悻用圆珠笔戳了戳商诀的袖子,格外不服气:“剧本里可没有这一段。” 商诀从善如流:“剧本外可以有。” 郁绥眼尾微挑,迅速回嘴:“剧本外你也不要妄想。” 商诀写题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朝着他的脸看了好一阵,最后才散漫道:“那剧本外,总要实现一下我的理想——”他语调温吞,慢悠悠的,像是在故意逗人:“你娶我也行,毕竟一回生二回熟,我不介意。” 他这么一说,郁绥猛地回想起今年夏天时商诀一袭嫁衣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样子,红衣黑发,肤色胜雪…… 郁绥茫然咽了下口水,没再回话,只是耳根悄悄红了。 商诀自然没有遗漏他的变化,余光瞥见那一点鲜艳的红,他笑起来,清隽的眉眼染上几分温柔,对郁绥道:“下一次可以用西式,毕竟中式的大婚已经试过了。” 他半点脸皮都不要, 郁绥忍无可忍地提醒他:“上次是在玩儿游戏,压根不是什么我娶你的仪式。” 商诀被反驳了也不恼,只是慢悠悠回他:“你心里不算也可以,我自己记着就好。” 郁绥说不过他,脸腮也染了层绯色,气得从桌下给了他一脚。 “商诀,你丫脸皮真是忒厚。” - 有了大家一致的决心,这几天的排练倒也顺利。所有人的台词都背熟了,还在小礼堂顺畅表演完成了四五遍,大家原先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也对即将到来的晚会格外期待。 只是在筛选节目名单前一天,道具这边出了点问题。 宋臣年原先直接租了一个话剧社的礼服,连带着小矮人和树木的衣服一并包揽了。只是反串人数太多,他们这群人又大多身强体壮,服装到手之后,才发现很多尺寸都不合格。 大家齐齐傻眼,宋臣年最近更是忙的焦头烂额,嘴上都起了好几个燎泡,恨不得当即去找负责人理论。 郁绥把尺码不合格的衣服尽数统计了出来,安抚他的情绪:“现在临时更换也来不及,不如先找几套相似的衣服应付一下。” “可谁知道去哪儿找贴近主题的衣服?”宋臣年抓着头发,包子脸上满是暴躁:“之前报给他们尺码的时候,他们那边的负责人分明说都能处理好,结果一直拖着不说,还出问题……” 郁绥低头看了下手里小矮人的儿童服装,嘴角抽搐:“大概他们也没想到,小矮人不是长得高或旁的小孩,而是一群身形魁梧的男高中生。” 宋臣年倏地又沉默了,这点的确是他没说清楚。 史晓明和孟杰围在中间,仔细思索着挽救的办法,商诀垂眸打量着桌上那几套不合格的衣服,食指在桌沿上轻轻敲击着:“我们之前去的那家密室大逃脱你们还记得吗?” 宋臣年讷讷抬起头,眼神有些许的茫然;“记得啊,不就在商业区之外吗?” 里边的衣服倒是精细,只是人家老板还要开店做生意,怎么也不可能把衣服借给他们。再者,宋臣年上次挑衣服的时候就发现,里边大多都是中式服装,和他们的剧本搭不上半毛钱关系。 商诀言简意赅:“我穿那套嫁衣的时候,发现里边有几套欧式的服装,可以用来救急,你那套女巫的衣服没法再用,但是可以借恐怖NPC的衣服试一下。”他的眸光掠过宋臣年的脸,憋着坏水;“效果差不了多少。” 换做平常宋臣年听到这话,一早就跳起来和商诀吵个半天,但今天事情太匆忙,他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通抛之脑后,迅速思索起时间与对策起来。 郁绥把几套明显宽大的衣服另外取出来:“校门前就有裁缝铺,这几套宽松的可以请他们临时改一下,放学后就能去。但那家店太远了,可能要和岚姐请假。” 说起请假,史晓明的表情有些绝望:“岚姐前天去海市培训了,还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临走前她说要是有谁有紧急情况,就直接去级部找崔主任拿假条……但崔 主任……” 他话没说完,所有人已经明白了后边的意思。 崔喜军上个星期才严厉打击了他们的活动,怎么可能愿意给松口给他们假条。 “要不逃课?”宋臣年眼珠转了两圈,猛地一亮:“我想起来了,明天是周四,喜军每周这个时候都会去幼儿园参加他儿子的亲子活动,绝不查岗。这个时候翻墙出去,绝对万无一失。” 孟杰叹了口气,提醒他:“没有喜军,也还有蓝校啊,他总不可能放任我们不管,主要是担心我们闯祸,岚姐回来挨训。” “你们没看通知群吗,明天校长要接待一个重要领导,可能没空搭理我们了。”史晓明给出了一记定心丸。 111出逃小组计划就此制定完毕,暂定行动时间于明天,主理人宋臣年,副主理人史晓明,班级内应林晓安…… 郁绥满脑子都是这个世界及其荒诞的想法,他忍不住询问:“你们不怕岚姐回来扒了你们的皮啊?” 宋臣年瞪了他一眼,义正言辞:“我们这是为了岚姐和111的荣誉,她感动还来不及。” 史晓明脑袋僵硬地点头:“应该会法不责众吧……” 林晓安没参与过这种出格的活动,默默举手:“我现在下这艘贼船还来得及吗?” 所有人回过头,嬉皮笑脸地给出了不行的答案。 - 第二天上午的自习课前,谁也没有发现,实验班的座位上少了好几个人。 大家兵分两路,宋臣年带着史晓明和孟杰前往之前去过的商区,找老板洽谈合作;郁绥则和商诀背着包,装着不合尺码的服装从后门翻出了墙,径直走进了藏在巷子里的裁缝店。 旧校区附近的小商店多如牛毛,大多开了好些年,裁缝店的老板是个带着老花镜的婆婆,人有些富态,十分和善。 她在这一带开了三十多年的店,整间店里都是一中学生穿破或穿旧的校服,甚至还有好些件多年前的老样式。 郁绥坐在年久失修的木椅上,看着窗沿前的灰尘,有些失神。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东城一中整个后门的景象,承担着厚重岁月的沉淀,威严而庄重。 它见证了太多人的青春,见证了太多人的努力,也见证了太多个学生的日日夜夜。 一瞬间,郁绥明白了校领导们对这片旧校区的不舍与依恋——这并不是一幢简简单单的建筑,这是无数代老师与无数代学生共同拼搏而来的宝贵勋章,他们不舍的,是这份难能可贵的记忆。 商诀正躬身和婆婆讲述着他们的要求,她弯着腰,手里拿着华丽冗杂的表演服,笑盈盈地转头询问:“我还当你们想来补补校服,这种衣服不像是平常能穿到的,你们这是要上台表演吗?” 郁绥点点头,嗓音温吞:“对啊,奶奶,就是今年的元旦晚会,有我们的表演,所以才想让您帮忙修改一下衣服,以防到时候出什么岔子。” 只是修小一下尺寸,对于她这样的裁缝并不是什么难事,几乎用不 了多少时间, 她踩着踏板,脚下动作飞快,还能抽出空和郁绥商诀搭话:“你放心,这些衣服很快就能整理好,绝对不会耽误事儿,倒是你们,表演的时候要加油啊。” “这几年,你们这群学生都忙着学习,这晚会没人理,越办越难看了。换好些年前可不是这样,那时候一中的晚会办得精彩不说,还有电视台来报道呢……” 老人的话絮絮叨叨,却在不知不觉中道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像是揭开了一中被尘封已久的一角,神秘而勾人。 郁绥抱着衣服翻回学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上世纪里一中的模样,应该与现在大相径庭,但依旧保留着一定的风貌。 地上的尘土多,郁绥拍了拍跳下来时裤腿边沾上的灰尘,突然扭头问商诀:“我都在学校里待了一年多了,怎么从来没见过刚刚那个奶奶说的许愿墙,总不可能荒废了吧?” 商诀闻言,挑眉朝他的方向看过来:“你想去看吗?”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郁绥抿了下唇,还是点了点头,继续道:“其实我妈当年也是在一中上学的,我在她的日记里看见过她去许愿墙前许愿了,但当时没在意过。” 谁承想刚刚又听到了别人提起,他立刻就来了兴趣。 可惜他进校一年多,商诀不过寥寥几个月,两个人连学校里有几条小路都没摸清,更别提找到一个荒废已久的传说了。 “等宋臣年他们回来了可以问问,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商诀道。 郁绥踢了脚身边的石子,抬眸看了眼旷蓝的天,“说不定早就被拆了。” 商诀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安慰道:“那就当去观赏遗址了。” 郁绥:“……” 商诀的表达,有时候可真是精辟入里,一针见血。 后门靠近明德楼,他们平常就待在明德楼的天台上彩排,包里的衣服太多,拿回教室未免太过显眼,郁绥干脆上了明德楼,打算把表演服放到之前整理好的箱子里。 明德楼是整个学校里最破旧的地方,除了整理资料或者值班的老师与学生,鲜少有人过来。楼梯里空空荡荡,听不见一丝声响,只有爬上天台时,才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郁绥动作快,三步并两步到达顶端,刺眼的阳光骤然出现,他抬手挡了下眼睛,再放下时,对面多了两道身影—— 那是一对牵着手的情侣,男人将身边的男生护在怀里,姿态亲昵。! 第 98 章 连载 明德楼本就少有人来,更何况是这片废旧荒芜的天台。 冬日里的阳光温暖而和煦,徐徐投落在对面男生的后背上,哪怕对方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却也依旧抵挡不住清瘦的身形。 郁绥抬眸看着那道身影好半晌,心里不住地猜测他们是什么人。看年纪肯定不是和他们一般大的学生,看装束也不像是在学校里任职的老师或者其他职工,所以这对……朋友是偷偷溜进一中的吗? “怎么停在这里了?” 窄长的楼梯间里,商诀站在郁绥下一个台阶上,偏头低声询问他。 郁绥闻言,指了指对面即将消失的身影,含糊道:“看到一对……老师,我怕被逮到逃课……” 商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像是老旧电影里特有的昏黄胶片,空气里的光束被切割成两段,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对面略微高大的男人突然站定,娴熟地扯下身侧人脸上围着的围巾亲了过去。 郁绥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像这个方向发展,狐狸眼因震惊而微微瞪大,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压低了声音,语调有些磕巴:“他,他们是同性情侣啊……” 商诀眼眸微眯,视线定格在高大男人的侧脸上,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的熟悉。 等对面的人相携彻底离开之后,他才缓慢开口:“对面那个,好像是薄家现如今的掌权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叫薄彧。” 先前郁绥的生日宴就是在薄氏旗下的酒店举办的,当时时间紧,任务又重,商诀只好托商老爷子去和对方协商,没想到薄彧亲自上门来拜访,商诀下学回家的时候,和他在会客室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会偶然遇到。 他身边那个男生,商诀也一度有所耳闻,思及此,他默默纠正了一下郁绥的说法:“不是情侣,是夫妻,或者说,夫夫?”他斟酌用词。 圈子里盛传,薄彧对他这个联姻对象格外上心,前些日子为了对方,甚至出手教训了南城宋家,手段之狠厉,让圈里一群人啧啧称奇。 可惜郁绥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个上,他缓缓低头,表情茫然,语调震惊:“他们结婚了吗?!” 虽然现在同性婚姻合法了,但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真正愿意承认自己同性恋人的人屈指可数,更别提结婚了。 商诀抬眸看着他,眼尾微弯,腾出一只手捏了下他颊侧的软肉,语调略带好笑:“结婚有什么稀奇的吗,让我们郁小少爷这么惊讶。” 郁绥讷讷道:“也没,我就是没想到,觉得太早。” 商诀收回了手,眉眼清隽,语调散漫,却眼藏不住其中的认真:“太早吗,我还打算一到法定年龄就和你求婚呢。” 在一起之后,两个人几l乎没有讨论过这方面的话题,郁绥压根不知道商诀有这个打算。 他的心脏紧缩了一下,耳根悄悄蔓延上一层薄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临近自习课下课,兜里的 手机嗡得震动了一下,郁绥匆匆拿出来瞥了一眼,看到了宋臣年发来的保平安的消息,他们已经说服了密室老板,租到了礼服,正在赶回来。 郁绥将自己这边也处理好了的消息发送了过去,不由催促起商诀:“先把表演服搬进去吧。” 方才的话题就此结束,谁也没有再提起,可却都在心里悄悄期许未来。 宋臣年借来的礼服统一放在了这里,三四个箱子堆叠,周遭还有些很早之前留下来的杂物,一眼望过去,凌乱的有些过头。 郁绥将书包里的表演服塞进了他们储存的箱子里,又重新阖上,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后,转身想要离开。 商诀却猛地拽住了他的袖子,郁绥不解回过头,就见商诀指着一个方向叫他看过去—— 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扇破旧翕合的门。 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浓郁的不解,这扇门上边的灰尘分布不均,门框上还有个鲜明的手印,一看就是方才那两人钻进去过。 但按照薄彧如今的地位和财力,人家千辛万苦进一中来,总不可能是来偷鸡摸狗的。 郁绥停下动作,眼眸微亮,带着好奇:“所以,这里边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摸着下巴:“难不成刚刚薄总是来和他爱人寻宝的吗?” 不过……这门眼见着破破烂烂,除非是有什么穿越时空的通道,不然换了谁也难以相信,里边能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 听出他话语间的好奇,商诀主动提议:“好奇的话,我陪你进去看看。” 不得不说,郁绥是有些心动的。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回到高二教学楼的时间绰绰有余,在这边耽误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清楚之后他迅速点了点头,朝着商诀眨了下眼,眸中满是狡黠:“去就去,就当是进去探险了,我也好奇,刚刚那两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门口的杂物有些多,一看便上了年份,脚下的水泥地砖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下边有明显挪动的痕迹。 郁绥将几l个箱子重新挪到一边,弯着腰,从狭窄的口子进入,拉开了那扇门。 头顶的灰尘多的吓人,扑簌簌地往下掉,一看就是长年没人打扫,也没有人踏足。 昏暗下场的走廊里,四周的窗户被牢牢封堵了起来,只依稀留下一点点光线,勉强可以视物。 郁绥顺着光的方向看向左右两侧的墙壁,上边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各色各样的便利贴。 商诀随手从上边取下来一张,上边不知是哪年哪月写的,愿望却格外真挚—— “高考一百天,冲刺T大,XJC,你可以的!” 郁绥凑在他的身边,也看到了上边的字迹,墙上密密麻麻无一不是历届学生的祝愿,两人对视一眼,几l乎是立刻想到了方才在裁缝店里阿婆提到的那面许愿墙。 “怪不得阿婆说,几l乎每一届的市状元都在这里许过愿,也都成真了……”郁绥的目光顺着墙面转了一圈,在上 边扫到了一中荣誉墙上的好几l个人,他调笑说:“不过按照这面墙上便利贴的疏密程度来看,应该没有一个人能漏下这个活动吧,也难怪有考神保佑呢。” 商诀将手中的便利贴放回原位,又指着上边一张字迹清秀的便利贴,意有所指:也不全都是和考试有关的,你看。?_[(” 空气之中的尘埃悬浮着,细小的颗粒在光束之中缓慢地升腾,像是金色河流里流淌的砂砾。 “愿我们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将爱情延续,任他流淌——ghg&qyd” “暗恋是最无声的告白,如果这次高考能和你在同一个城市,我希望我有勇气能和你说出我的心意——bcx” “平安喜乐,万事无忧,顺利上岸!” “万能的考神,本人不求超常发挥,只求平平稳稳【祈祷】【祈祷】XM大学!等我来找你!” 在很多人青春的记忆里,或许会有许多这样的角落,隐没在偏角一隅,毫不起眼,却埋藏着许多人最初的悸动与期盼。 郁绥凑近墙壁,弯下腰,念出最后一句话——“PSX,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喜欢你吧,祝你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唉,你别说,暗恋这件事还蛮辛苦的。”郁绥直起身来,略带好奇地询问商诀:“商诀,我要是一直没答应你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办啊?” 商诀掐着他的后颈,嗓音不咸不淡;“不会怎么样,不过可能会使一点小手段。” 如果郁绥不喜欢他……商诀眼神暗了下,并不是很愿意接受这样的可能。 郁绥挑了下眉,来了兴趣,还想继续询问,商诀眼尖瞥到角落里有一袋已经拆封过的便利贴,岔开了话题:“这儿还有便利贴,不是好奇吗,要不要也许个愿试试?” 他眉目疏懒,语调有些漫不经心:“一直没来得及问你,绥绥,你之后想考什么大学?” 如果换几l年以前问郁绥这个问题,他或许还会迷茫犹豫,但自从郁瑶离开之后,他心中就早已做好了打算。 郁绥手指蜷了下,接过商诀手中的便利贴,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试试B大的医学,不过以我现在的成绩来看,肯定还很难,不过到了高三,Z大应该能够得到。” 郁瑶的离去始终是他的一块儿心病,他当时不能改变什么,但以后,他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别人挽回一些遗憾。 都是高中生,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笔,郁绥干脆半蹲下,边写变反问商诀:“那你呢?” 从前没有考虑到的问题在此刻无声地被重视起来,现下两人还在高中,近在咫尺的距离,不需要担心什么别的。 可之后呢,上了大学之后,面对的选择会更多,面对的人也会更多,相隔千里,谁也没有办法保证未来会如何发展。 商诀将写好的便利贴折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不用担心,绥绥,我会和你一起,还有一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也 足够你实现你想要的。” 郁绥张了张嘴,调笑道:“什么都和我一起,你就不怕我高考失利,拖你到一个很差的大学吗?” 他说着说着,表情难得认真起来:“商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都有自己的未来,我喜欢你,也希望我的未来有你。但我决计不会允许你为我委屈自己,放弃什么……这只会让我觉得,我是个拖累,而不是一个好的恋人。” “所以,我们都只需要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心无旁骛。” 郁绥仰着头,前些日子,商诀陪着他去把头发剪短了一些,露出了干净的眉眼。 他眉眼间有很重的少年气,平常行事乖张又恣意,总让人感觉不管不顾,甚至是幼稚。 但在有些事上,他从来都不肯妥协退让。 照宋臣年的话来说,郁绥这人天生就是个刺头,脊梁骨比他家老爷子的那根拐杖都硬。 要让别人为他牺牲什么来成就自己,比杀了他都难受。 他从前就不肯郁瑶为他对宋朗华忍让半分,更遑论现如今的商诀。 他眸底的神色太过认真,商诀知道他的性格,只是垂眸:“郁绥,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说了,还剩下一年,只要你想,只要你和我肯努力,考到同一个大学而已,不会是什么难事。” 郁绥弯唇说了声好。 色彩斑驳的墙面之上,郁绥将自己的那张便利贴贴了上去,—— “今朝秣马坚如铁,他日功成朝天阙。” 他相信自己,也相信商诀,更相信陪在他们身边的实验班的每一个人,每一位老师,高考这件事,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努力,而是千千万万个日夜与汗水浇铸起来的未来。 贴好之后,郁绥才发现商诀迟迟没有动作,他眸光戏谑:“你哄着我写了,自己怎么不写?” 商诀掐着他的下颚,在他的嘴上咬了一口,力道有些重,一丝很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他轻轻把他松开,淡淡道:“我会走到一个有你和我共同的未来。” 而这个未来,会由他自己来掌控。 离开之前,郁绥匆匆瞥了眼他便利贴旁边的位置,上边的字迹清隽有力,油墨新鲜,纸张洁净,一看就是不久前刚刚写好的。 “他是我既定命运的意外,是我的始料未及。”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支撑我的存在。” 郁绥轻轻蹙了下眉,收回了眼神。 这话看起来让人毫无头绪,但联想到方才商诀的话,大抵是那对同性恋人写来对彼此表达心意的吧…… 别说,还怪纯爱的。 - 12.31. 元旦晚会的举办地点在明德楼西边的礼堂里,虽说能够容三千人,但在两千多学生和一部分家长接连涌入之后,瞧着着实有些拥挤。 原先校方规定在晚上七点准时开始,有节目的学生可以提前到大礼堂进行彩排和化妆,但学生们进校至今,一贯自嘲在蹲大狱,好容 易有这么一次撒欢撒野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许岚进班里来通知彩排的时候,才发现教室里早已空空荡荡,这群泼猴犹如从五指山下解放了一般,到处乱窜。 几l个班的老师通了下气,才发现不知是实验班,其他班里,哪怕是没有节目的学生,也都早早寻了要去帮忙的借口,一溜烟跑到了礼堂去占座。 老师们对视一眼,笑得揶揄:“这群活宝,这下没人能管,可指不定闹出些什么幺蛾子呢……” “那可不,就单说许老师他们班,哎呦,我带班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能闹腾的学生,还是实验班。” “听说你们班那个宋臣年排了场舞台剧出来,蓝校长去做入选裁判的时候,啧啧称奇。“” 许岚被打趣惯了,脸或许也丢惯了,被这么调侃一番,倒也没见生气,只是掩着面,淡淡笑了声;“你别说,我们班这群学生虽然闹腾了些,心却是好的,我看啊,这次舞台也表演的不错。” “那我可就期待着看了。” “要我说,还得是高一那年的元旦晚会最精彩,都足够记如我们一中的史册了……” 一行老师说笑着,在沿路上走走停停,不时打量几l眼周遭的建筑,面露感慨。 精彩些好啊,精彩些,留些更深刻的记忆与印象,也不枉在旧校区留一遭。 这片故土,他们虽然偶有嫌弃,可真当离开那时,说到底,还是想念。 走到大礼堂之后,许岚告别了同行的老师,往舞台的后台走了过去。 她先前便询问了史晓明,对方匆忙之间给他回了个消息,她才得知这群人一早便来了后台化妆,已抢占先机。 只可惜不知他们一个班这样想,等实验班众人到了之后,化妆镜前早已经人满为患。 整个后台人来人往,挤得惊人,许岚堪堪从人群之中找到了最高的曲多,确认了位置,好容易挤了进去,就见宋臣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化妆台上随手捞了一盘眼影。 配色十分古怪。 “宋臣年,你那盘眼影不实用,放下吧。”许岚艰难挤进了大部队,喘着气提醒他。 宋臣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都没用化妆刷,几l根手指头使劲往眼影盘里一戳,沾了几l个最深色,直接就上了眼。 宋臣年:“没事没事,岚姐,你不用担心我,我演的是巫婆,画两个烟熏妆就成。” 宋臣年:“诶,烟熏妆是怎么画来着……两个大黑眼圈……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他胡乱往脸上抹了几l把,烟烟熏妆非但没画出来,反而把整个眼眶都涂得乌漆嘛黑。加上他皮肤本来就白,后台的灯光打得亮,色彩反差极为明显,一时之间,非但不像是巫婆,,反倒…… 郁绥捧着肚子,伸手把他的脸掰正,正对着自己:“我看你啊,不像是个巫婆,倒像是只熊猫。” 他眉眼弯着,笑得厉害:“不过人家熊猫都走的是可爱风,你就不一样了,你走 的是憨厚风。” 宋臣年怒而拍桌,转过头去问身边的其他人:妈的,我这妆就画的这么糟糕吗???[” 他原先是想获得一些反驳的,气势才这般足,只是没想到,所有人看了一圈他的脸时,都没憋住笑,乐不可支。 孟杰和他熟,半点不顾他的面子,笑得前仰后合:“宋臣年,你别说,还有点像黑山老妖,你再涂一个黑色的口红都能去隔壁玩儿cspy了。” 史晓明点头赞同:“隔壁高一要表演倩女幽魂,你都不用改妆,能直接上台了。” 郁绥捏着他肉乎乎的脸,从他的眼皮上抹了一下,棕色黑色绿色还有珠光眼影应有尽有。 “要是不特地解释的话,你把妆化成这个样子,还以为你要和我抢戏呢。” 许岚绝望扶额,宋臣年泪眼汪汪转身求助:“岚姐,还有什么挽救的方法么?” 许岚只好从自己的包里搜罗出两只化妆刷:“过来吧,我的小祖宗,这是舞台表演,不是万圣节。” 宋臣年被拉着去改妆,曲多拽着孟杰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大家艰难求生,到处都是“让一让,让一让”、“借过一下”、“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要上台了,能不能先通融一下我们”的话。 郁绥是主角,但却没有丝毫想要去收拾的念头,他双手抱着臂,懒洋洋地朝着宋臣年的方向看着,还不忘损两句商诀:“这要是换上次玩儿密室的时候,你指不定又要被下一次。” 商诀淡淡瞥了眼宋臣年的方向,委婉拒绝:“不会,我只会被他蠢笑。” 郁绥又乐了。 那边许岚三两下将宋臣年眼眶上的眼影尽数卸掉,重新挑了眼影给他上妆,过程有些艰难。 郁绥原先还在看热闹,看到一半,肩膀猛地被人一排,他转过头,发现宋婷正笑眯眯看着他,语带调侃:“郁绥,你怎么还不去化妆啊?我看你们班多一半的人都化好了。” 她说的多一半正好在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穿着棕绿色的衣服,脸上挂着两坨红扑扑的腮红,张牙舞爪地到处吓人,颇像在尽职尽责地扮演树精。 郁绥:“……” 所以他们班表演的真的是白雪公主的故事吗,他怎么感觉像是隔壁的倩女幽魂走错场了…… “小宋老师,我觉得我不是很需要化妆。”郁绥眨着眼睛,尽力想要说服对方,“我对化妆品过敏。” 宋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徐徐道:“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这次演的可是白雪公主兼睡美人。” 郁绥难得厚颜无耻了一下,干巴巴道:“小宋老师,我觉得我还算天生丽质,不需要这个……” 商诀坐在他身边,“噗”的笑了声,比方才看到宋臣年时笑得还要夸张。 宋婷见他可爱,想伸手捏捏他的脸,又碍于师生有别,只笑眯眯弯下腰:“那也还像个男生啊,观众要看的可是公主。” 商诀应声点头,郁绥只得恨恨瞪了他一眼。发觉宋婷没有继续放过他 的意思,他想了又想,只好憋出一句:“我男生女相,长得,长得也还能算是漂亮……” 换成公主也绰绰有余吧…… 天晓得他说出这句话来有多难得,换成早些年,郁绥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长得漂亮、像个女生云云。 宋婷缓缓直起腰,笑得满脸匪气,从她身后拽出个人来,给郁绥介绍:“我化妆技术一般般,但美术老师行啊,郁绥,你好歹是主角,要懂得大局观,牺牲一下色相嘛。” 她越说越兴奋,语调都高了起来:“说不定能直接帮宋臣年拿奖呢。” 她身后的美术老师解开自己的化妆包,笑容和煦又危险:“郁绥同学是吗,不用担心,我的化妆技术很好的。” 郁绥绝望闭上眼,终于懂了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被强压着按在了化妆台跟前。 见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美术老师一边拆了一个全新的美妆蛋,一边给他上粉底液,鼓励道:“别这么沮丧,一会儿表演的时候,学校还要开直播呢,镜头吃妆很厉害,到了手机里,压根看不出来什么。” 郁绥肤色白,最白的色号到他脸上都有些黯淡,美术老师用脖子试色,发觉不太对劲之后,干脆只给他上了层隔离提亮肤色。 她看着郁绥的脸,不由得出声:“你别说,郁绥你还真挺适合这个角色的,我都没见过几l个比你还百的人。” 郁绥感受着对方在自己的眉毛上勾勾画画,忍不住一仰脑袋:“那儿不是还坐着一个吗?” 美术老师循着他说话的方向看过去,商诀坐在后边,眼睫半垂,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郁绥,眼神温柔。 她不由多看了几l眼,商诀看着郁绥的眼神,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想起学校论坛里的一些传言,美术老师微微敛眸,思索起其中的真实性来。 郁绥的眉毛错划了一笔,超出了延伸的范围。 他偏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美术老师:“老师,怎么了吗?” 对方摇了摇头,只随口道:“没事,就是发现那男生的确长得帅,多看了几l眼。”她一边说,一边用纸巾擦拭着错画的地方。 郁绥来劲了,挑起了些兴头,用略显嘚瑟的语气道:“是吧,这可是我们班仅次于我的班草。” 美术老师挑了下眉,问他:“他演什么?” 郁绥磨了磨牙,很是不甘:“他演白马王子。”他转过身去看商诀,眼神有些亮,带着少年独有的骄矜:“也就勉强能配得上我这个白雪公主吧。” 美术老师将他的脸掰回来,看着擦到一半的眉粉,威胁道:“郁绥,老实一点,别随随便便动来动去。” 郁绥:“……” 郁绥想逃离这个世界。 而身后的商诀已经被史晓明他们带着到了更衣室换上表演服,视野里没了男朋友,他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忍着脸上到处乱扫的化妆刷和飞来飞去的粉,他百无聊赖的绞着手指。 那边宋臣年涂 好了最后的口红,迫不及待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就朝着郁绥的方向跑了过来。 一分钟之后,惊起哇声一片。其中以宋臣年的声音最为响亮,几l乎把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我草,绥绥,现在说你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孟杰一早换好了车夫的服装,插着腰跳过来,满目惊讶:“这哪儿是仙女下凡。这是公主降临。” 112的班长也凑过来看热闹:“诶,最近不会有个梗挺火的吗,就那个,公主殿下,请下车,这回轮到郁绥该说什么?公主殿下,请上台?” 郁绥挑了下眉,眸光凌厉地扫了周围一圈,语调冷硬:“想死?” 周遭一片喧闹,这群人的脸上没再有半分的惧怕,甚至就连曲多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调侃了一句:“……化了妆以后,感觉郁绥一点儿都不凶了诶……” “听他这么骂人,还怪有感觉的……”不知是谁小声感慨了句。 郁绥:“???” 他发现不太对劲,立刻明白了问题的关窍所在,不由得使劲往右挪了挪,想要照照镜子,看看现下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 化妆台上的灯光远比舞台灯光要柔和的多,恰巧这时,美术老师给他用透明唇蜜叠好了最后一层唇色,还顺带着扶正了他头顶的假发。 除了宋臣年,一中几l乎没有人见过郁绥黑发的样子。 镜子里的郁绥戴着顶黑色的假发,发尾是波浪卷,自锁骨处向下延伸,一路到腰。比起平日里灰粉发色的明媚,浓墨般的黑发更给他添了几l分沉静与冷艳。 美术老师的化妆功底的确强硬,郁绥原本就是极具攻击性的明艳长相,上挑的眼线加深了他狐狸眼的眼型,搭配上粉紫色的眼影,勾勒出几l分妩媚的姿态来。嘴唇上不知道被涂了什么,和他脸上的腮红属于一个色系,亮晶晶的,更显娇俏。 郁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把眼睛上黑乎乎的线条擦干净,被美术老师啪地打掉了手。 “不许擦,这眼线我画了好久呢。”美术老师嗔他。 郁绥放下了手,看着镜子里艳若桃李的脸,嘴角忍不住抽搐:“老师,我觉得这个妆不太适合我。” 这哪儿是白雪公主,这是狐狸精吧…… 美术老师瞥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嘲笑他是个土鳖:“胡说,这个妆分明就很好看。” 郁绥:“那为什么要给我眼睛上画两条黑线?” 美术老师:“……这能放大眼睛。” 郁绥:“我的脸好红啊,像猴屁股……” 美术老师咬牙:“这是纯欲风,你懂什么?!” 郁绥咽了下口水,最后指了下自己的嘴巴,强忍着黏糊糊的感觉,试探道:“那这个呢,为什么要抹猪油,是怕我在舞台上馋吗?” 美术老师彻底爆发:“郁绥!给我把嘴巴闭上!” 郁绥:“……” 郁绥老老实 实不动弹了,但还是不习惯。他垂眼闭嘴的时候,恬静又温柔,美好的像是一副油画。 宋臣年忍不住点头说:“我觉得郁绥靠这张脸,能直接拿下班花的宝座了。” 孟杰不满地撞了下他,纠正道:“土鳖,这得是校花。” “哦哦,的确是校花,是我土鳖。”宋臣年难得没反驳,满眼都是惊艳。 郁绥无语了,他扯了下唇角,很想个这两人一人一拳:“少发神经。” 因为不习惯假睫毛,他的眼眶有些发色,睫毛扑簌簌地抖,眸中一片水光朦胧,美得惊心动魄。 下一秒,郁绥又补了句:“小心我直接把你们俩打成笑话。” 宋臣年:“……” 纤弱女神的幻想一下子就被打破了,还是破成一地玻璃渣的那种。 宋臣年痛苦捂心,艰涩道:“绥绥,能不能别顶着这张脸说这些打打杀杀了,有点幻灭。” 郁绥直接站起身来给了他一脚,“你三天不打欠收拾是吧。” 巫婆宋臣年又开始哼哼唧唧,以至于这片区域一片揶揄的笑声。 “商诀呢,还没换好衣服出来吗?”郁绥整理了下自己的卫衣和校服,朝着身后张望,依旧没有看到方才离开的商诀和史晓明,就连林晓安她们也迟迟没有出现。 宋臣年踮起脚张望了一圈,指着西北角的方向说:“大概还在更衣室吧,他王子的那套衣服没和我们一起租,不知道是从哪儿订制的,又繁琐又复杂,穿上估计要好一阵子呢。” “啧,可怕的洁癖……”宋臣年扯着自己夸张的巫婆服,小声叭叭。 不仅是商诀的,就连郁绥白雪公主的那套衣服,都是商诀找人量了尺寸,在网上重新买的重工艺表演服。 距离七点钟还有二十分钟,实验班抽到的登台顺序是第13,时间依旧绰绰有余。 惦记着这群活宝赶了个大早就来了后台换衣服排练,估计连饭都没吃,许岚一早来的时候就点了外卖,刚才派了史晓明去取,商诀大抵是和他一起去取外卖了。 正说着,三四个人提着大包小包推开了后台的校门,一股炸鸡的香气迅速在密闭的空间里蔓延开来,惹人垂涎。 商诀一早便换好了衣服,他穿着件中世纪时期的龙骨衬衫,颜色纯白,垂坠感极好,外侧搭了件白金色的西装外套,笔直修身,下身是条同样的白金配色的裤子,完美地勾勒出他的修长的腿型,衬得比例极好。 整个后台的人都忍不住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连郁绥也不例外。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耳边不断交叠,不少人小声尖叫着“好帅”之类的字眼,商诀越往里,声音越大。 等到这人彻底靠近过来,郁绥看到他领结上戴着的那枚蓝宝石胸针之后,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句:“骚包。”语调之中隐含醋味。 商诀凑得近,自然听到了郁绥的小声抱怨,他满眼好笑地转身盯着自家男朋友的脸,刚想出言调侃,却在出声的一瞬间被惊艳了一下。 …… 视觉冲击效果有些太强了。 这还只是穿着最简单不过的校服和卫衣,那套华丽的大裙摆公主礼服郁绥还没有上身…… 商诀不自觉用舌尖顶了下颊侧的软肉,按捺住了想凑近他的欲望,压低了嗓音:“岚姐订了外卖,你晚上也没吃饭,先过来垫垫肚子。” 他话音刚落,111班所有人一窝蜂涌了过来。 手里的麦当劳迅速被瓜分了个干净,速度堪比峨眉山的那群猴子,许岚见状,托着腮无奈笑道:“你们慢点儿,有很多呢,每个人都有汉堡,还有份可乐,别漏下了。” 林晓安出来恰好赶到了分外卖,她拿到了自己的那份,看清楚上边大写的M之后,有些为难:“许老师,会不会有些贵啊,要不从班费里扣吧。” 其他人闻言,顿了下咀嚼的动作,表情不是很好意思。 许岚挑了下眉,调侃他们:“呦,都长大了呀,还知道心疼我呢。”她眸光巡视了一圈自己的学生,看着他们脸上画着的丑陋的妆,到也觉得朴实可爱:“吃吧吃吧,这个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你们最近排练这么累,也该补补身体。” 一群泼猴又开始嚎叫起来:“岚姐万岁!麦门万岁!” 女生们倒是含蓄腼腆,弯唇笑着吹了一通彩虹屁,远比那群泼猴用的词高端得多。 郁绥叼着汉堡,在美术老师的死亡凝视之下,只得由大口进食转变为小口小口咬一点,速度极为缓慢。 “所以老师,商诀也没化妆,他也是主角,你可不能把他给漏了。”他咬着汉堡,十分不服气,想要把自己的痛苦也分担出一点。 商诀汉堡吃到一半,诧异地朝着他看过来,郁绥挑衅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只是可惜美术老师并没有给他报复的机会,只随意挑了几l个工具:“他不用像你一样画的那么精细,涂个眉毛就行。” 郁绥瞪大眼睛,很是不服:“凭什么啊?!” 美术老师欣赏地看了眼自己伟大的作品,着重强调了一下:“因为你是白雪公主,他是王子。” 郁绥:“……” 郁绥:“我不管,猪油也得给他糊一层。” 美术老师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忍不住咆哮:“都说了那是透明唇蜜,郁绥!” - 时间在一阵又一阵的鸡飞狗跳之中疾速度过,转眼之间,已经到达了七点。 所有有节目的学生都老老实实守在后台,听着前台主持人大声宣告着东城一中第七十八届元旦文艺汇演就此开始,正襟危坐起来。 这段时间的排练不可谓不忙碌,不可谓不辛苦,不可谓不艰难,好再他们坚持了下来,还将这件事做的很好。 “一想到我们上台之后,我就能洗刷干净去年的耻辱,我就激动。”孟杰眼含热泪。 宋臣年闻言有些动容,拍了拍他的肩:“我也是,从今以后,看谁再敢嘲笑我是舞台杀手。” 剩下的人看着两人彼此鼓舞,面面相觑,憋笑憋得辛苦。 郁绥拎着夸张而华丽的大裙摆艰难从更衣室走出来时,就看见自己班里这群人一个个都变成了包子脸。 他一手扶着头上绚烂的皇冠,一手拎着裙子,唇红齿白,像是从中世纪欧洲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小姐。 111班的包子脸又变成了青蛙脸,还是戴着喇叭的那种。 “还以为刚刚已经够好看了,没想到更好看的在后边。” “郁神之颜值,不是我等平民能高攀的起的。” “颜值这方面,也就商哥能和郁神勉强打个平手。” “我估计一会儿台下的尖叫声能把礼堂的天花板冲破。” “胆大点,能把整栋楼的天花板掀飞……” 原先还略微有些紧张的气氛被七嘴八舌冲散,曲多眼睛都直了,不自觉喃喃道:“你们说,靠着郁绥和商诀,我们班这次有机会拿第一吗?” 这个问题有些难评,毕竟他们班去年在文艺演出的时候,还是三个年级,六十个班里当之无愧的倒数第一。 拿第一这件事,无疑有些□□了。 孟杰刚想安慰一下大家,有进步就不错了,但还没等他说出口,郁绥抬着步子走上前,高贵冷艳地瞥了眼曲多,骄矜又傲慢: “怎么,对自己的作品这么没有自信?这可不是111一贯的作风。” 是哦,犹疑与不自信,一向不是实验班奉承的宗旨。 111,永远都应该自信昂扬,永远都应该意气风发,永远都是自己心里坚定的第一。 晚会拿不了第一又怎么样,他们能自己搞一个第一的奖杯出来。 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昂,大家自觉围成了一个圆圈,史晓明将手伸出来,提议:“要不要上台前给自己加个油?” 所有人上前一步,三十一双手交叠在一起,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111!加油!”!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9 章 连载(正文完) 舞台上的灯光谢了又亮,微微晃动的暗红幕布将台前台后隔绝成为了两个世界。 短短几l分钟之内,舞台上的芭蕾舞者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所有人沉溺在纯洁却又极致的美好之中,随后,掌声如雷鸣一般轰轰烈烈,台上的男生停了动作,微微喘着气,鞠躬谢幕。 灯光彻底熄灭,主持人从侧面登上舞台,念着早已准备好的稿子。 郁绥侧头看向舞台,没再和宋臣年他们一起嬉闹,而是难得有些郑重其事的紧张。 “紧张吗?”商诀站在他的身侧,垂下来的手轻轻贴了下郁绥手背的皮肤。 主持人的麦克风发出喑哑的电流声,对上一位表演者的夸赞完毕,开启了对他们节目的介绍: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高二年级111班带来的舞台剧——《白雪幻境》。” 消弭的人声重新响起,哪怕隔着一层厚重的幕布,郁绥都能听到对面台下响起的叫声,有很多都在喊自己和商诀的名字,其中居然还有一部分在议论宋臣年。 郁绥不免想起昨夜临睡前一扫而过的校园论坛,几l个年级的女生都很疯。 在所有人都在暗地里嘲笑着宋臣年奇葩诡谲的剧本,期待着111班再次带来一个炸裂的舞台时,总有一部分人的关注点格外与众不同——比如他和商诀的cp粉。 这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几l个年级之间不动声色的硝烟,满心满眼只有这么几l个字,男主商诀,女主郁绥,按照童话故事里一贯的作风,白雪公主可是被王子吻醒的。 于是满目飘红的帖子里,随意点进去一个,评论区里都能发现无数只尖叫鸡。 [将过去全数记起]:谁还不知道?!我看谁还不知道?!!商诀郁绥明天就要当众接吻!!! [空灵回响]:一个演公主,一个演王子,还有真爱之吻,就算这是依托答辩,我高低也要尝一尝是什么味道啊. [大人您就吃点吧]:四舍五入一下,这和公开出柜有什么区别??! [likewhat]:信女一生荤素搭配,为什么不能晚生一年,分到111啊,呜呜呜呜高三元旦晚会排在明天了 [谁是谁的谁]:楼上的姐妹不要太羡慕,我们老班给放了假,本高三党能去美美嗑cp了! [withutyu]:我是摄制组的,为了这次表演,可是特地扛了专业设备过来,姐妹们等我出图! - 明灭的灯光逐渐亮起,在舞台上凝聚成一片小小的光河。 所有人屏息以待,等到幕布缓慢拉开,潮水一般的尖叫声迅速蔓延开来,到处到喊着商诀和郁绥的名字,甚至在最后排的位置,还有一小波人怀里抱着粉蓝色的灯牌,乍一看,不像是学校里随意的文艺表演,倒像是什么不知名的明星的演唱会。 只可惜上台的并不是大家期待的公主与王子的组合,而是笨拙的提着华丽厚重裙摆上台的恶毒王后宋臣 年。 嗯,由于恶毒王后第一次穿高跟鞋,毫不意外地在上场后摔了个狗吃屎。 先前观众大失所望的唏嘘声立刻变成了哄笑声,一堆人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就连崔喜军也没憋住。 大概是上一年元旦晚会带来的阴影太甚,这位见惯了大世面的教导主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长舒了一口气:“好歹这次遭殃的人不是我。” 前排的老师听了这句嘀咕,原先绷着的表情也瞬间垮台。 舞台上,饰演国王的麦苏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就见宋臣年磕磕绊绊地直起身来,还不忘颐指气使地朝他吆喝:“还不快扶本宫起来。” 麦苏急急跑上前去,样子别提有多殷勤。 原本的欧式唯美童话秒变大型清宫剧,偏偏还有些不伦不类的搞笑,原先等着看热闹的几l个班级没再吭声,甚至还出言夸了几l句: “我觉得这个包袱抖得不错诶。” “笑点也很密集。” 台上的麦苏大概是紧张,频频忘词,甚至有些结巴,配合上宋臣年不可一世的语气,更像是久居深宫的皇后娘娘和她胆小怕事的小太监。 台词一句一句往下顺,基本上是三句一个梗,五句一个笑点,许岚没了先前的丢脸感,偏过头和宋婷聊天:“你别说,宋臣年演的这个皇后还挺高贵冷艳的。” 宋婷捂着嘴,咯咯咯笑个不停,不断向后台的方向张望着,“郁绥他们什么时候上场啊?” 她这厢话音刚落,台上宋臣年语调陡然激昂:“魔镜啊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舞台的灯光骤然变暗,一束光悄然落到金色边缘的镜子之上,音响之中传出模糊又嘶哑的声音。 魔镜嘶哑着嗓音说:“美丽的王后,虽然您的美丽常人难以企及,但白雪公主远比你更美。” 老套的剧情,熟悉的语调,一瞬间,大家好像集体穿越回到了穿着尿不湿听故事的年代,刚被挑起的一点点兴趣骤然就要被浇灭,慷慨激昂的音乐声重新响起,舞台的灯光骤然拉到了最大,郁绥提着裙子,从台后款步登场。 舞台的灯柱沿着郁绥的步伐缓慢移动,他提着华丽雍容的大裙摆,闲庭信步,好像无论在哪儿,都是舞台的中心。 很多声音从前向后传递,尖叫声,吸气声,还有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纯白,头发像乌木一般纯黑,嘴唇像樱桃一般鲜红……” 舞台的音响年久没有使用,发出不规则的电流声响,魔镜的声音有些失真,周围的声音更是吵闹而喧嚷,但在郁绥彻底站在舞台正中心的一瞬,整片空间仿佛都寂静了下来。 他的皮肤像雪一样纯白,乌黑的卷发浓密纤长,因为上了妆的缘故,眼窝更显深邃,脸腮到眼尾的位置都被宋婷打了腮红,弱化了郁绥原本硬挺的五官轮廓。唇肉深红,还叠了一层亮晶晶的唇蜜,模样精致漂亮,明艳又张扬。 巨大的沉默之后便是剧烈的尖叫声,郁绥正 嚣张跋扈地打翻台上的镜子,兢兢业业地念着台词:“好歹毒的镜子,竟然敢……” 突然不知哪儿冒出来一道声音,听着像是用小蜜蜂又或者是扩音器加工过的,穿透力极强: 郁绥!!!妈妈爱你!!!?_[(” “我的绥宝!你今天好漂亮!” 大抵是这一嗓子太过惊天动地,原先还认认真真地观看表演的众人一瞬间被点燃,也不管校领导还在前排坐着,各种杂七杂八的称呼都冒出来了: “宝宝好美!妈妈爱你!别害怕!妈妈在你身边!” “呜呜呜呜老婆你好漂亮,给我舔舔!” “郁绥!郁绥!看这边!啊啊啊我宝可爱死了!” 因为离得近,郁绥甚至能听得到台下宋臣年的妈妈拼命扯着嗓子叫他:“郁绥!你姨也在这儿呢!” 现场太乱,要不是还有高一和高二的教导主任共同维持秩序,尖叫声可能能把天花板掀飞了。 剧情急速往后走,和原先温馨的版本没有一点相似度,好像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笑点越来越密集,就连一中半死不活的主播间都有了热度,里边的弹幕不停地刷着,片刻不见停歇。 郁绥对此半点不知情,他刚刚已经咬了苹果,现在安心地躺在漂亮的花床上,扮演新一代睡美人。 不过根据刚刚台下尖叫声的程度,大概是商诀已经上场了。按照之前排练的时间来看,大概还有三分钟,商诀就能突破层层障碍来解救他了。 郁绥在心里默默数着数,但大概是躺着有些太无聊了,他偷偷睁开眼睛,眯了一道缝。 半昏暗的视野里,商诀身上好像镀着层光似的,松垮的衬衫被扎进腰胯之间,下身是一条骑士风的高腰裤,将比例衬得极好。 这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没开刃的宝剑,剑身反衬出冷硬的光,正在和七个小矮人大战,商诀身手很利落,看他动作,郁绥猜测,对方应该在很早之前学过击剑一类的项目。 剧本里原先并没有这样的设定,宋臣年一点都舍不得给商诀安排什么高光的戏份,但不得不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台词和戏份,商诀依旧很帅,帅得锋芒毕露。 按照剧本,接下来商诀就要带着曲多来把他“唤醒”,郁绥歪着头,欣赏了一会儿商诀矫健的身姿之后,淡定地闭上了眼睛。 流畅的钢琴曲响起,曲多声情并茂地念着台词:“亲爱的王子,接下来——” 周遭的光渐次熄灭,只留下舞台正中央的一束。 商诀提着剑,躬身时肩章反射出金色的光,隐约可以看到衬衫下流畅的肌肉线条,蓬勃而富有生命力。 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商诀的目光一寸寸掠过花床上的郁绥,美丽,明艳,却又安谧静默。 虽然宋臣年写的剧情像匹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但好歹还原度很高,大家一起把《白雪公主》电影的场景观摩了好多遍,花床上用来装饰的都是鲜花,郁绥也被摆的方方正正,甚至手里还握着一大束红 色玫瑰的捧花。 浓烈馥郁的香气交织,美艳动人的公主尚在沉睡。 眼前有一大片阴影覆上来,商诀的发丝轻轻扫在郁绥的鼻尖,带着些微的痒意。 郁绥的眼睫轻颤了一下,下意识想要睁眼,一只宽大的手掌蓦地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商诀的右肩略微抬高,因为凑得太近的缘故,恰好将台下所有人的视线阻挡住,只留下一个宽阔坚挺的背影。 视觉被彻底剥夺,郁绥的喉结上下滚了下,略微有些紧张,他偏过头,动作幅度很小,像是在商诀的掌心蹭了一下。 刚要开口,商诀俯身凑近他的耳畔,男生吐息温热,嗓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嘘,我的公主,现在还在沉睡。” 音响里缓慢沉溺的钢琴曲还在继续,鼻尖萦绕着商诀身上清冽的香气,好像混合了某种苦橙气味,让郁绥能够轻易在脑海之中勾勒出商诀的模样——冷淡又漠然。 曲多继续朗诵着自己的台词:“请用你的真心——唤醒睡梦中的白雪公主。” 分明早已和商诀排练过无数遍,也知道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是怎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郁绥突然觉得紧张,心脏被一只大手攫取着,每一次收缩跳动的感觉都格外明晰,在鼓膜深处震动,带来微弱的鸣响。 有温热柔软的触感在右边侧脸的位置擦过,力道很轻,一触即分,却又有着极为强烈的存在感。 心跳声前所未有的放大,血液里的热流密密匝匝的上涌,商诀又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耳前卷过水潮的声音,郁绥只觉得晕眩,听不太真切。 台下的掌声与尖叫声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热烈程度,眼前的遮挡倏地撤离,郁绥恍然睁开眼,直直撞进商诀的眼里。 男生狭长的眸低敛着,眸底藏着笑意,包含爱//欲,一派温柔缱绻的模样。 宋臣年卸掉了脸上的烟熏妆,从熊猫脸里挣脱出来,倒也清秀好看,他挥舞着手里的魔法棒,声音热烈又张扬,讲着最后的台词。 是很俗套的爱与自由的话题,但却不失浪漫与氛围。 所有人上台致谢时,三十一个人手牵着手,将胳膊高高举起,朝着彼此相视一笑。 大家穿着不一,或华丽或简陋,或雍容或朴素,却在12.31这一天,完成了他们在旧校区的最后一场表演。 许岚带着宋婷站在后台,拧开了礼炮,“png”的一声,漫天的金纸从头顶飘落下来,一眼看不到尽头。 大家仰起头,笑容真挚,一同高声喊出了111的班名,随后,深深鞠躬。 少年人的青春,如黎明前的翻涌潮水,浇不灭生命的热忱,也无法阻挡它的燃烧。 只看得见,它在光中绽放。 - 表演结束之后,原本一大群人是应该先卸妆的,但不知道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主意,一伙人顶着奇形怪状的妆发,三两下溜到了隔壁明德楼的天台上。 大概是热气上涌,又或者是 激动万分,天台上刺骨的风也并不让人觉得寒冷,反而将热情愈演愈烈。 上妆时的麦当劳只是粗粗垫了垫肚子,大多数人都没能吃饱,宋臣年早在上台前就和林晓安订了烧烤和啤酒送过来,被曲多他们拎着带了上来。 过往很多年里,东城一中都不可能拥有一栋在十二点前熄灯的建筑,学生在教学楼里奋笔疾书,老师在办公室里孜孜不倦,所有人肩上都扛着独属于自己的责任,也会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断向前,不断努力。 有很多时候,可以看到晚归的老师撞见刚刚做完复习的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彼此相视一笑,能够看到对方眼中耀眼的光,那是对未来的憧憬,也是对努力的自己的信任。 但今天,很难得的,只有高三一栋楼还亮着灯,大礼堂的能见度太低,在偌大而空荡的校园里,半分不起眼。 “你们说,我们以后还能回来吗?” 不知是谁先伤感地提问了一句,大家脸上的表情逐渐有些落寞。 郁绥站在天台的边沿上,呼啸的风毫不留情地挂在脸上,有些刺痛,但依旧阻挡不住他眺望远方的目光。 一中的这几l栋楼建的都不高,从天台眺望,其实也看不到什么景色,更何况临近学校,大多都是些老旧的学区房。 但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半,被崔喜军追着,把整个校园不知道饶了多少圈,郁绥能够很清晰地说出沿着哪一条街道能通往哪一个地方,能够说出公交车停站的间隔时间,能够知道卖油条的阿婆会在哪一个巷口出摊。 这片不起眼的老旧校区,承担了太多太多人的青春记忆,大家平常总笑着骂骂咧咧说,等一中有了钱,才不会待在这里,等一中搬到新校区,谁还会搭理这片破破烂烂的教室。 可真要离开的时候,却又格外眷恋。 更远一点的商铺依旧灯火通明,人声交织,像是过往的很多年一样。 郁绥单手开了罐啤酒,仰着头灌了一口,声音不高不低:可还能回来的,不是吗??[(” 他转过身,朝着颇为惆怅的宋臣年笑了下:“会跑的人是我们,又不是建筑,等放假了,等高考结束了,大家约个时间,一起回来,故地重游,不也挺有意思的吗?” 耳边的风呼啦啦地吹,装着烧烤的塑封袋哗啦啦地响,在寂静的夜色里,总显得聒噪,但在此刻,又格外真实。 “对啊,只是听说旧校区会改造成某个初中的分校区,但到时候混个脸熟,总能进来吧。” “贿赂一下保安大叔嘛,这有什么难的?” “说的倒是轻巧,到时候你来啊?” “我来就我来,我要是真能贿赂成功,你可别没时间回来。” “那哪儿能啊,你看见篮球场第三个篮筐了吗,说起来,那可是我砸坏的——”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给学校赔钱难道很光荣吗?” “蠢货,这说明我当时的爆发力超强!” 方才伤感的氛围骤然被打破, 一群人说着说着开始笑起来,甚至开始攀比自己“破坏公物”的厉害程度,郁绥扣着啤酒,懒散地支在一摞箱子跟前,笑得促狭。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商诀,眼尾微挑: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幼稚?分明刚才还在伤春悲秋呢,现在又开始畅想未来了。?_[(” 他下了台之后就摘了假发,灰粉色的头发困在发网里有些蜷曲,乱糟糟地飘着,有种落拓的氛围感。 商诀的五指穿进他的发丝里,拢着他的后脑勺,笑得随意;“你刚刚不也舍不得吗?” 郁绥狐狸眼微眯,歪着头看他:“谁说的?” 商诀看了他好一会儿,空出的手捻了下他的眼尾;“你刚刚从这儿往下看的时候,分明也很难过。” 一点点小心思都没被商诀错过,郁绥把头拧正,拇指微微勾了一下。 他朝着方才眺望的方向重新看过去,用手指了一下,“你知道那里是哪儿吗?” 他指的虚无,毕竟是好大一片区域,随意落在哪个点上都可以,但商诀语气就是格外笃定:“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条巷子。” 郁绥舔舔唇,转过脸,表情有点不服气:“你方向感倒是挺好。” 他觑着那片黑沉沉的夜色,皱了皱鼻子说:“但我可不是舍不得你。” 商诀的眸光在他的脸上转了一圈,道:“我知道。” 郁绥又继续道:“我是舍不得我喂的那群流浪猫。” 商诀抿着唇笑:“嗯,我也知道。” 郁绥垂下眼睫不吭声了。 另一边,大家三三两两围成小圈,宋臣年和史晓明、林晓安他们分发完了烧烤,正在思考找乐子的方式。 “话说,我们为什么要上天台啊?”林晓安抱着膝盖,不解询问。 宋臣年咬了口手里的牛肉串,嗓音含糊:“班长说了,想和大家一起跨年。” 孟杰跟着接话:“然后不知道谁想到了这地儿,一群人也没商量,头脑一热就过来了。” 郁绥拉着商诀走过来时,恰好听见这句话,而后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班一向就是这样,没头没脑,倒也乐得自在。 “好冷啊今天。”郁绥坐在了宋臣年的身边,搓了搓自己的手,他转过头,询问身侧的宋臣年:“距离新年还有一个小时呢,这一个小时,你打算让大家干坐在天台上吗?” 宋臣年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随后从书包里翻翻找找,拿出来好多盒仙女棒,炫耀给郁绥看:“我还买了烟花呢,学校每年接近零点的时候都会放烟花,到时候我们跟着一起玩儿点小的。” 史晓明从书包里翻出了另一套装备——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纸牌游戏。 看见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他摸了摸自己,解释:“上次酒店里玩游戏拿回来的,想着别浪费,没想到今天真的能派的上用场。” 宋臣年彻底放开了,他仰着下巴,颇为得意:“这下齐活了,你们别说,这还是我第一 次和同学一起跨年呢。” 郁绥想了下,他人生里也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不由自主跟着点头:“我也是第一次。” 三三两两的小圈又转变为一个巨大的圆圈,三十多个人围在一起,眼睛明亮。 宋臣年抿了抿唇,想法天马行空:“我觉得我们中间应该有一个巨大的篝火。” 郁绥毫不留情呛他:“如果这里有个篝火,明天你就会被记过处分了。” 商诀憋着笑,默默补刀:“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你放火烧校,大家都会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宋臣年幽怨地瞥了他们一眼,很像骂一句奸夫淫夫,嗯,狼狈为奸也可以。 一个小时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几l乎是弹指一瞬,在说笑声之中消弭而去。 还剩下最后的十分钟。 宋臣年给所有人都发了两根仙女棒,女生每个人多了三根。 林晓安她们一群女生还带了拍立得,迫不及待地整理好服装和造型,又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拍起了照。 商诀和郁绥还被频繁抓着合了影,最后还收获三张两人的合照,被商诀小心翼翼地装了起来。 两个人站在远离木质箱子的角落里,避开风口,小心翼翼地点燃手里的仙女棒。 渺小却绚烂的光映亮了一小片昏暗的空间,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巨大的“png”。 周遭的人群发出惊呼,原先四散的人群全都涌到了一处,朝着烟花炸开的方向跑过去,大家齐刷刷地拿起手机开始拍照。 “放烟花了!” “好漂亮啊!还有蓝色的!” “咋们一中真是财大气粗,听小道消息说,今年买了两百多万的烟花呢——” “还有三分钟就到新年了——” 头顶的天空被映成亮色,烟花一簇一簇炸开,在眼前化为闪烁的流星,升腾,迸裂,又在天际落幕。 郁绥眼底倒映出这片璀璨,心脏跳的很快,没什么犹豫,他牵起商诀的手,往楼下的位置跑去。 这里离天台没有很远,从窗户里还能看到继续绽放的烟花。 “商诀,你刚刚为什么偷亲我?”郁绥转过身,又抬步往上迈了一阶。 他站在比商诀高一级的台阶上,俯视着商诀,害羞却坦荡。 商诀看着他的眼睛,眉眼线条柔和下来,眸底带着明晃晃的爱意。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方才的想法:“因为想试试,真爱之吻到底能不能唤醒喜欢的人。” 郁绥鼓了下嘴巴,小声嘟囔:“好白痴的理由。” 三岁的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距离新年还有最后一分钟,楼下,蓝玉良带着崔喜军又点燃了五台烟花。 商诀还想和他插诨打科几l句,冷不丁地被郁绥抓住了衣领。 男生的手劲儿有些大,他微弯着腰,不是很习惯这个姿势,但还是不管不顾地朝着商诀靠近。 相撞之前,商诀只听到郁绥夸了他一句:“男朋友,你今天真的很帅。” 下一秒,郁绥重重地吻了上来。 他其实刚才就想亲商诀,但碍着天台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一点都不方便。 空旷的楼梯间里,烟花炸开的声音被前所未有的放大,郁绥的吻也前所未有的急切。 他学着商诀从前的模样,笨拙地咬了几l下对方的下唇,随后简单粗暴地撬开商诀的唇缝,停滞了一瞬。 完蛋,他好像不太会商诀那种色-情的亲法。 抓着商诀的衣领骤然松了力气,郁绥有点茫然的睁开眼,眸光带着些湿润。他很是自暴自弃地瞥了眼商诀的脸,随即闷着声提醒商诀:“现在该你亲我了。” 商诀闷闷地笑出声,就连胸腔都带着震动。 “你笑什,么,唔,慢点,唔——” 不满的人声被吞没进嗓子里,商诀密密匝匝的吻落下来,轻易地做到了郁绥没能学会的——他用力地吮舔着郁绥的唇舌,急切又凶猛,滋滋的水渍声从湿濡的唇舌里泄出来一点,又很快湮没在烟花声之中。 郁绥发现,很多时候,商诀都喜欢掐着他的后颈,就好比现在,两个人的位置骤然颠倒,商诀单手扣在郁绥的后颈上,缓慢地收紧,另一只手抓着郁绥的右手腕,强势地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带。 老实说,郁绥很喜欢这个时候的商诀。 舌尖被吮咂的有些痛,更别提商诀用了好大的力气嘬,口水来不及吞咽,沿着嘴角流,郁绥觉得他好狼狈。 事实上,他的确很狼狈,两腮晕开一层粉,连带着眼皮也泛着单薄的红,睫毛轻轻颤动、眸光半现时,像是一副鲜活的油画。 “商——唔——诀——”郁绥勉力从喘息的间隙里喊他的名字,尾音上扬,很有一种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零点终至,又一道烟花在耳边炸开,五彩斑斓的绚烂在眼前绽放。 郁绥被商诀放过,得了些微的空隙,都来不及喘气,和商诀讲“新年快乐”。 商诀还想来亲他,郁绥偏头躲开,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个亮晶晶的蝴蝶结,把商诀推开,就着这个不伦不类的姿势,硬生生给商诀别了上去。 红色的,带钻的蝴蝶结牢牢扒在商诀的刘海之上,虽然滑稽,但却不影响商诀的帅气。 郁绥眯着眼睛,眼尾绯红,看人时有种天然的蛊惑感。 他笑着捏了捏商诀的脸,把对方的脸捏成一个包子状——还是有点困难,毕竟商诀很瘦。 “新年快乐,男朋友!” 郁绥凑过去,又亲了一下商诀: “还有,这是真爱送给你的真爱之吻。” - 在烟花消弭之前的最终时刻,郁绥和商诀重新回到了天台上,宋臣年正在抱怨看不到他们俩人。 孟杰不知道从哪个木箱子里扒拉到一个老旧的木吉他,兴奋展示给身边的人看。 “为了纪念我们伟大 的青春,我提议,我们来合照一张!”宋臣年扬着手里的相机,兴致勃勃地提议。 三脚架被摆到边沿,相机的取景框里,三十一个人摆成了一个很中二的三角形。 孟杰为了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能,站在了C位,他一边低头专心地拨着吉他,一边轻轻哼唱着歌—— Babycauseinthedarkyu''tseeshinycars(因为在黑暗中你不能看到闪烁的车灯) That''swhenyuhere(那就是你需要我的时刻) WithyuI''llwaysshare(我会永远和你分享)Because Whenthesunshineswe''llshigether(当阳光照耀时我们一起发出光芒) TldyuI''llbeherefrever(告诉你我会永远都在这) SaidI''llwaysbeyurfriend(我会永远都做你的朋友) 闪光灯亮起的一瞬间,将所有人的笑容定格,青春与歌声也停留在这一秒。 SaidI''llwaysbeyurfriend, TkanathandI’mstickituttilltheend。 我会永远都做你的朋友,发誓我会坚持到底,直到最后。! 第 100 章 连载 一中今年放寒假的时间格外晚,期末考试之后,学校又加了二十多天的自主学习,整个学校哀嚎连连,叫苦不迭,以至于真的熬到放假那天,所有人都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简而言之,大概是没过过好日子。 宋臣年和孟杰他们几个为了摆脱这种牢笼般的困顿,硬生生拉着郁绥把周边的各大商场都逛了一圈。 商诀作为郁绥的新型跟屁虫,自然紧随其后。 于是接连几天过去,几个人比起在学校时,憔悴了不止一倍,尤其是郁绥,眼下两个黑眼圈比另外四个人加起来还要大。 宋臣年作为唯一知情商诀和郁绥恋情的人,欲言又止了好多天,最终还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沉重地凑到郁绥身边劝他:“我的绥啊,有时候,还是要注意身体,纵/欲/过度,不太有利于你……呃,长高?” “当然,我知道你们小情侣到了一定年纪,有些青春悸动再正常不过……” 宋臣年讲的头头是道,出发点倒是好的,只是下场格外凄惨——他被郁绥一脚踹进了隔壁的臭水沟里,沾了一身奇奇怪怪的臭味。 孟杰捂着肚子笑个没完,还不忘叼着烧烤奚落宋臣年:“你说你好端端地招惹郁绥干嘛,不是欠抽吗?” 夜晚的霓虹灯五光十色,烧烤摊前的浓烟堆叠着上扬,郁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半个身体倚在商诀的肩上,散漫地瞥了眼叫唤的宋臣年,表情没有任何松动。 距离商诀的生日不到短短一周,他最近忙的焦头烂额不说,还要被宋臣年拉着浪费时间,最后一点耐心都要磨没了。 “郁绥!你赔我的新鞋!我哥刚给我买的!”宋臣年怒不可遏。 郁绥闻言,偏了下头,用食指拉了下右眼皮,吐了下舌头,嗓音恶劣:“你做梦。” 谁叫宋臣年乱说话的。 他和商诀分明很……好吧也不是很清白。 想到这里,郁绥舔了下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上边还隐约有些阵痛——昨晚分开时,商诀亲的有些用力,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重,郁绥起来看时,发现上边赫然留着三个青紫的印子。 “说起来,马上过年了,你们有没有什么别的安排啊?”孟杰从桌上捞了串烧烤,岔开话题。 说起这个,宋臣年就发愁,他是地地道道的东城人,家族关系盘根错节,想偷溜出来都没办法。早些年年纪小,还能赖着郁绥插浑打科过去,最近几年却没有丝毫办法。 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郁绥…… 自从郁瑶去世之后,这几年,郁绥过年时总是形单影只。 他曾经也试图把郁绥拉到自己家,让他体验一下过年的氛围,但奈何郁绥这人太轴,既不想麻烦别人,更不想麻烦他,这事谈了好多次,都没有谈拢过。 思及此,宋臣年停下了叫唤,略有些犹豫的瞥了眼郁绥:“我大概要被锁在家里好几天,不太清楚你们……” 孟杰 咬着牛肉,闻言谈了口气:“好吧,还想说问问你们要不要来看跨年档的电影。”他转过头,略微好奇:“宋臣年出不来,郁绥你呢?” 宋臣年当即踹了他一脚,刚想岔开话题,郁绥倒是不甚在意,他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手支着下巴,语调懒散:“我吗,我倒是无所谓,你要是约我也能出的来。” 第一年过年,郁绥在郁瑶的陵园窝了一晚上,第二天荣获感冒一周。从那之后,他都会老老实实在家里睡一觉,第二天再去陵园待一天,再漫无目的地找些什么乐子。 时间大差不差,没什么变化,抽一个晚上去看电影也不是问题。 不过……有了对象之后,是不是该和男朋友去约会啊?再者商诀的生日还是在除夕。不过……按道理来说,商诀应该会回家和商爷爷一起过新年吧…… 郁绥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想要询问,但又觉得时间不对,犹豫再三,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他可以回家试探一下商诀的意思,不然准备惊喜这件事可能会白搭。 几个人继续聊了一会儿,解决完桌子上剩下的烧烤,这才意犹未尽地打算走人,孟杰和史晓明住的近一些,结伴坐了一辆,剩下宋臣年、郁绥、商诀三个人,一个在等自家司机,两个在等滴滴。 商诀的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两下,他侧过身按下了接听键。 宋臣年趁机凑上来,打算最后劝诫一下郁绥,隔壁商诀的声音骤然传来: “嗯,和我男朋友在一起。” “我们一起睡,先不回家。” “他只喜欢我,不会想见你的。” 嗯,嗓音是一贯的冷淡克制,但话里话外……宋臣年磨了磨牙,这个语气怎么这么让人不爽。。。 郁绥也意外地瞥了身侧一眼,满脑子都是商诀胆子怎么这么大,不过再一想,他都在商爷爷面前直接公开了,商诀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真的不考虑来我家过年吗?”宋臣年搓了搓手,“我妈都念叨好久了,你再不来,她真的要伤心。” 郁绥收回眼神,看向宋臣年,冷淡拒绝:“不了,等年后我去给阿姨拜年。” “你想回你爸妈那边的话,我可以随时让爷爷把你送回去。”商诀语气淡淡的,听到对面商佑的道歉之后,没在多说,迅速挂断了电话,回头看见宋臣年还围在郁绥身边,他一手拽过郁绥的胳膊,对宋臣年道:“我们要回家了。” 街道逼仄狭窄,各种小摊的推车零散摆着,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障碍物,宋臣年家的豪车估计要废好大的功夫才能开的进来。 商诀瞥了眼已经叫好的车,干脆了当地和宋臣年说了再见,临走前还不忘嘲讽一句:“宋少,你安心等着吧。我们就不为难你做电灯泡了。” 宋臣年:“???”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 夜色渐浓,道路两侧的路灯影影绰绰地闪着,在车窗里模糊成流动的残影。 商 诀和过往好多天一样,习惯性地要在门前和郁绥接吻,但这次,亲了两下之后,郁绥就拦住了他。 门前的庭院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灌木丛还在顽强地保持着苍绿色,延伸出来的树枝在风里哗哗作响。 郁绥扯着商诀的袖子,狐狸眼微挑,眼睛有些亮。 “不进去坐坐吗?”他说,语气难得有些心虚:“今天有点冷。” 商诀诧异地挑了下眉。这几天郁绥不知道在防备他些什么,每天进了家门就没了踪影,微信上也联系不到人,问他,只说是在睡觉,但看他眼下的黑眼圈,怎么看也不像是安心在家睡觉的样子。 “今天不躲着我了吗?”他嗓音戏谑。 郁绥喉结滚了下,有些心虚地躲开商诀调侃的眼神:“没躲着你,就是有点困。”他的理由实在是劣质。 但这么久了,每天只有隔靴止痒的亲昵,郁绥最近也有些心猿意马,他扯着商诀的袖子,含糊道:“那你进不进来。” 商诀从善如流,格外顺从郁绥,两个人先进门亲了会儿,但奈何身上的烧烤味道太重,着实有些影响发挥,郁绥被商诀掐着下巴,不自觉推了推他:“要不先洗澡吧,有点受不了这个味道。” “那要我先回家吗?”商诀停了动作,但拇指还习惯性地在郁绥的脸上摩挲。 大概是因为还在亲热,商诀的嗓音有些哑:“洗干净了再来?”他语调含笑。 这么一问,郁绥又犹豫了。老实讲,他并不想这么浪费时间,但家里能用的浴室也只有那么一间,他总不可能和商诀洗个鸳鸯浴…… 商诀的手逐渐挪到了他的后颈上,碰了碰昨天留下的那几个印子。 一股热血猛地窜到头顶,郁绥的身体不自觉战栗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开口:“你在这儿洗也行,又不是没见过。” 商诀盯着他,好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低从胸腔里溢出一声笑来,说了声“好”。 ………… 郁绥坐在大床上,脑子不清地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他洗的快,头发基本上湿的,不断往下滴着水珠,洇湿了一小块儿床单。 浴室里的水声哗哗作响,不知道是不是门缝没有关严实,就连热气也像一株向外延伸的藤蔓,将远在大床之上的他牢牢裹挟住。 水声响了好久,郁绥的思绪也断了好久——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让商诀留下来的,难不成真的是□□薰心? 他自我感觉,还没有到那个程度,但仔仔细细算起来,这大半个月,他和商诀都秉持着克己复礼的交往模式,比简单的同桌都清白。 毕竟期末考试使人无欲无求,再加上连日的熬夜,他的确有些精神不济。 也就昨天亲了下。 所以…… 今天多亲一下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吧…… 郁绥舔了舔蠢,目光灼灼地盯着浴室的方向,脑子里的黄/色/废/料越攒越多。 忽地一声,浴室的门开了,郁绥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一下—— 鉴于郁绥随手丢给他了一件太过宽大的浴袍,商诀同学秉承着在宿舍里养成的良好习惯,衣领大敞,露出一片光洁微隆的胸肌。 他身上热气蓬勃,水珠沿着脖颈下滑,一路没入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里,再往下,是视觉震撼极强的傲人资本。 郁绥的脸唰得一红,连带着脖颈都一片血色弥漫,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 商诀掀起上眼睑,看到的就是一脸紧张无措的男朋友,他停了下手上的动作,语调含笑: “怎么这么看着我?” 郁绥半垂着眼皮,眼神在地上饶了好几圈,脑子里突然想起商诀说的那句话——“我这是为了造福舍友。” 他脑子一热,下意识回答:“在想你怎么这么烧。” 商诀:“?”! 第 101 章 连载 卧室里的暖气打得很足,浴室里的温度更是高的吓人,白色的水蒸气张牙舞爪地从门缝里冒出来,像是想要将整个空间笼罩住似的。 商诀似笑非笑地盯着老老实实在床上坐着的人—— 郁绥正无措地扣着手,血色一点一点蔓延上来,他整个人都被罩了一层薄粉,和对面的商诀两项一对比,色差格外明显。 商诀看他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向上扯了扯,原先要系衣服的手停下来,垂在身侧,随后懒洋洋地朝着郁绥的方向走了过去,停在他的身前。 他眉眼低敛着,浓黑的眼睫遮挡住眼底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淡定,但嗓音里的愉悦却怎么也阻挡不住:“大概是为了求偶?”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话音一落,商诀那片白晃晃的胸膛在郁绥面前又来回晃悠了一番。商诀身形颀长,肌肉线条流畅又结实,看着单薄却并不显瘦弱,是一种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的青涩硬朗。 别说,还真有孔雀开屏求偶那感觉,唯一的区别可能就在于,商诀求偶的对象是他自己…… 郁绥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喉结因紧张而不断收缩滚动,他抬眸,恰好撞进商诀暗色的眸里,语调有些磕巴:你不是已经求到了吗?” 他男朋友好好在这儿坐着呢。 商诀没再捉弄他,拉着他的手腕坐在了他身侧,说:“可我觉得,我的男朋友一点都不为美色所动。” 男生凑得近,蓬勃的热气缠上来,密密匝匝地砸在耳廓,掀起一阵酥麻的热流。 他的五指穿梭进郁绥半干的发丝里,低头凑过去亲了亲郁绥的侧脸,动作自然又狎昵。 “其实也还好……”郁绥干巴巴道。 商诀侧过脸贴了贴他的鼻尖,两个人的身上萦绕着同一种香气,很是亲密:“什么还好?”他问。 郁绥舔了下唇,视线不自觉落到商诀微肿的唇上,有些心痒难耐:“定力。” 他抵抗美色的定力一点都不强。 都是十七八岁的男生,又在谈恋爱,他能清白到哪儿去,想着想着,商诀的一个吻落了下来。 在头顶,很轻,隔靴搔痒一般,迅速将郁绥的理智烧得全无。 身侧的床垫陷下一个不大的深坑,商诀半支着身,右手熟稔地扣在郁绥的后脑勺上,半强迫着人抬头。 郁绥的下巴被抬得很高,他身后是海绵质的床头隔板,中间还有商诀的手垫着,一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被钳制的不舒服。商诀的舌头钻的很深,细细密密地舔过郁绥口腔里的软肉,一丝边角也不肯放过。 房间里的温度不断攀升,脸面的水渍声让人浑身发软。 郁绥一只手拽着商诀落下来的一角衣袖,努力适应着商诀接吻的节奏,但还是有些跟不上。商诀亲得又深又重,他舌根都被嘬得发麻,就连微张的唇角都有些痛。 嘴巴好像又被咬破了,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商诀的。 一点点津液从 唇角蔓延出来,唇舌交融之间的味道有很淡的血腥气?_[(,郁绥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微微侧过头,留给了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 嘴巴里的血腥味道消失不见,郁绥倚在床头上,眼睫半掀,就看到对面商诀的下嘴唇又往外冒着血珠。 啧,怎么亲了这么多次他还掌控不住力道,郁绥有点懊恼。 他伸出手想去摸一下商诀的嘴巴,伸到一半又被人猛地钳制住,商诀单手将他的手腕反剪在身后,形成了一个完全禁锢住的姿势。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郁绥懵懵然抬起头,朝商诀看去。 右手边的小夜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开了,暖黄色的光从侧面扫过来,商诀的前额的发丝被全部拨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眉眼。他五官立体度很好,轮廓也深,郁绥一贯知道,但此刻,男生眼底丝毫不加掩饰的占有欲在不断膨胀,强烈的让人心惊。 郁绥的心重重跳了一下,被钳制住的手出了些汗,潮湿又黏糊。 “崽崽。”商诀喊他,用鼻尖蹭着他锁骨处的皮肤,嗓音缱绻,“今年过年,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虽然刚刚宋臣年的话没说完,但商诀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郁绥每年这个时候的归宿,大抵又是一个人,随意找个地方,随便吃点什么,就这么草率地结束这一年。 商诀不想他这样。 “不行。”郁绥下意识地拒绝:“你得回商爷爷家。” 虽然老爷子暂时认同了他们这段感情,但大过年的就把人家的孙子拐走,让老人家一个人独守空房……老实讲,郁绥做不出来这种事,况且这和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什么区别。 又或者他去商家……郁绥头脑发散了一下思维,更加不能接受了。 他一个外人,好端端跑到别人家去,多碍眼啊。阖家欢乐的氛围里,商诀和商老爷子祖孙融洽,说不定还有他那便宜爹妈要回来…… 他还是喜欢一个人。 不过,想到商诀的爸妈,郁绥还是道:“如果你的便宜爸妈如果从漂亮国回来给你脸色看,你就偷跑出来找我。” 他仰起下巴,蹭了蹭商诀,眉眼微弯:“到时候我给你撑腰。” 他说这话时,眼角眉梢的春意还没散去,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他的偏爱。 商诀有片刻的出神,锢着他的手腕的力气无意识加大,在余光瞥到他皮肤上泛起的红痕时这才回神。 他下颌紧绷着,凌厉的眉眼线条柔和下来,凑过去又碰了碰郁绥的唇,玩笑道:“绥绥,你说的好像要带我私奔一样。” 郁绥脑海里立刻脑补出一段落难大少爷和街头小混混之间凄惨的爱情故事,说不定还会被棒打鸳鸯,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你别说的这么奇怪。”他委婉劝告,毕竟他和商诀在商老爷子面前已经公开了,两个人正大光明的,郁绥想了下,又纠正他:“要是带你走,也是正大光明地带你出去散心。” 商诀只是笑,并没有反驳他,而 是又俯下身亲了郁绥一下,他把郁绥的手腕松开,宽大的掌附在郁绥的后腰上,问他:“那如果是我做错了事情呢,也会无条件偏爱我吗?” 这个问题都已经问过好多遍了,郁绥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但看着商诀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很认真地点头,像以往每一次做的那样,坚定地回答他: “会的,商诀。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无条件地偏爱你。” “现在满意了吗?” 商诀点头,将人一把捞进了怀里,按在腿上。 原先近在咫尺的距离顷刻间缩小为零,两人的呼吸交缠,暧昧与旖旎的气氛在无声之中再度蔓延。 郁绥不太习惯这样的姿//势,脸有些发烫,耳垂也红得滴血。 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他逐渐发现,商诀在这段关系之中习惯性地强势地占据着主导地位,对他的占有欲也越发浓烈。 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的缘故吗? 郁绥并不了解,但他并没有对此表现出排斥或者抗拒的情绪,只是放松下身体,等着商诀的回答。 商诀低低地应了:“嗯,很满意。”旋即散漫地捏着郁绥的指尖玩儿。 男生的手指上有一层薄茧,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被应试教育强迫着写了太多的作业缘故,中指和无名指的位置茧子最厚。 但指节却窄,修长骨感,指甲是很淡的肉粉色,整体线条流畅又好看。 “除夕是我的生日,崽崽。”他嗓音很沉,“我想和你一起。” “如果是因为担心打扰到谁,你可以完全打消这个顾虑。家里只有我和爷爷,商佑也没有回去,他们说等过了年再接她回去。宅子里也不会有其他人,管家爷爷也要回自己的家,一个陌生的人都没有。” 郁绥:“……” 郁绥讪讪:“我觉得还是会尴尬,要不算了吧?” 商诀捏着他指尖的动作滞了一下,眼睫微抬,眼神像是有些沮丧:“那我的生日呢,你不打算给我过了吗?” 郁绥想说当然不是,他还为这事儿通宵了好几个晚上呢。 但商诀的语速明显比他快上不上:“之前我的生日都过的很草率,没人在意,也根本比不上其他人的。我还以为,有了男朋友,会有人重视我,重视我的生日,看来是我多想了。” “我终究还是比不上商佑的。” “你不来也没关系。” “我自己一个人吃块蛋糕就好了。” “虽然爷爷睡得早,但应该能收到你的微信祝福……” 郁绥:“?” 郁绥:“喂,没说不给你过。” 商诀怎么还委屈上了??? 商诀晲他,眼尾的弧度渐深,看他的眸光活脱脱像是在看一个渣男:“没关系的,不用为了我委屈你自己。” 郁绥更无语了,他坐直了一点,试图和商诀讲道理:“没有委屈我自己,我本来也给你准备了生日惊喜。” 商诀的眼神亮了一下,从胸腔挤出一声“嗯”,随后问他:“有提前准备吗,是什么啊?” 都说了这是惊喜了,被提前知道了还有意思吗?郁绥和他强调。 ?想看应祁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吗?请记住[]的域名[( 商诀不甚在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郁绥,尾音有些散漫:“那你除夕还是要来找我。” 郁绥慢吞吞地点着头,以商诀的性格,他要是早一天或者晚一天给他准备这个生日惊喜,商诀能把自己委屈到自闭。 “那干脆待在一起好了。”商诀的注意力从他的手指挪到他裤子上的松紧绳上,闲闲打了个圈:“我带你回老宅,老宅在山上,房间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守岁我们也在一起。” 郁绥伸手阻挡了一下他岌岌可危的松紧绳,未果。 郁绥问:“守岁我们待在一起,那商爷爷怎么办?” 商诀闲闲道:“他岁数大了,撑不到守岁的时候就睡了。” 他又问:“那商佑怎么办?”他就不相信,一个兄控小孩能忍得住不来烦商诀。 松紧绳被解开了,郁绥感觉自己的腿凉飕飕的,商诀的笑声比这还要凉:“他还想怎么吧?乖乖被丢出去就得了,难道还要加入我们的二人世界?” 郁绥被商诀的理直气壮惊到了。 但仔细一想,这也的确是商诀能做出的事…… 不过现下,他好像无暇顾及这个,郁绥低头瞥了眼自己——他洗完澡只穿了条运动短裤,本来就宽松,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大腿,在灯下格外晃眼。 可现在…… 他觉得事情发展到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去了…… 商诀亲亲他眼尾的泪痣:“你要来陪我的。”语气是理所当然的。 郁绥嗓子发紧,含糊着不吭声,但不动声色地往另外一边挪,试图解救一下自己。 商诀轻轻松松把他拽回来,鼻尖往下挪,慢悠悠地停在他的脖颈处,蓬勃的热气朝着一个地方发散。 躁动的热。 商诀咬了口他的锁骨,留下一个不浅的牙印,很压地笑了声:“不丢人的,崽崽。” 郁绥的脸瞬间爆红,想一脚把这人踹下去,但挣扎无果,他在这个时候,总是敌不过商诀。 他磨了磨牙,有些咬牙切齿,却在乱动的同时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郁绥停下动作,狐狸眼微挑,语含挑衅:“的确不丢人,你不也和我一样吗。” 商诀松开了牙关,喉结滚了下,抬眸看向郁绥,眸中是浓到化不开的yu望,他嗓音很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嗯,因为喜欢你。” 郁绥深吸了一口气,唾弃他:“商诀,你要不要脸?” 商诀把牵过他的手腕,将下巴挪到郁绥的颈窝里,像只慵懒的猫,懒洋洋地趴在上边。 嘴巴离耳朵好近好近,他凑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气声将: “食色性也。” “它也喜欢你,我觉得没什么不对。” 小夜灯的灯丝好 像坏了,噼里啪啦地往外冒着火花,闪过一圈又一圈暖黄色的光晕。 眼前好像有无数朵烟花炸开,和灯丝的弧度重合在一起,震得人微微眩晕。 偏偏郁绥还反驳不了,他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像个干巴巴的木头,还是个快要被点燃的木头,只能任人摆布,直到燃烧殆尽。 一点的很轻的呼吸声落在耳畔也格外重,郁绥的眼尾有点红,茫然无措地被商诀带着学习从未踏足过的新知识。 有点难,但好像也很容易,毕竟他以前也试过。 郁绥迷迷糊糊地想,好像没什么东西是商诀不会的,因为他无论做什么,好像都很快,脑子快,嘴巴快,上手也快。 他又垂下眼,无意识地盯着床单上的图案发呆——按道理来说,他也应该很聪明来着。 “郁绥。”他喊他,嗓音又沉又哑。 郁绥下意识应了声:“我在。” …………………… “既然是我的生日,那生日礼物,我想自己选一项。”商诀紧扣着郁绥的腰,尖利的犬齿叼着郁绥的皮肤微微用力。 郁绥呆呆的,压根分不清商诀在和他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不能……不能太过分。” 商诀餍足地笑了下,将他松开,吻了吻他泛着粉的眼皮:“不会的,只要你愿意,都不会太过分。” 他总不可能舍得让郁绥受委屈。 商诀的手再度伸了出去,腕骨凸起,苍白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比郁绥自己的手要宽大好多。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郁绥想不通,在彻底睡过去之前,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眼皮很沉,思绪很混沌,但在光线消失的最后一个瞬间,他好像瞥到了商诀在x宝的页面之上浏览着什么东西—— 兔子。 猫咪。 皮革。 郁绥:“?” 他彻底睡了过去。!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2 章 连载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十点钟了,窗帘半阖着,太阳光从透明的窗户缓慢地切割过去,从边沿的床脚一落挪移到正中的大床上。 郁绥还缩在被子里,用一块儿枕巾盖着脸,睡得香甜。 可乐趁着商诀在收拾行李的空挡,轻巧地逃过视线追捕,两只前脚搭在门把手上,向下一拉,熟稔地钻进卧室里,直奔郁绥的方向而去。 极为熟悉的毛茸茸的触感袭来,郁绥觉得脸上一阵窒息,翻了个身,把身上的狗推开,嘴里还在嘟囔着:“再睡一会儿,让那个王八蛋去溜你。” 可乐不为所动,用尖利的牙拽着郁绥的T恤不松口。 自从郁绥从学校住回来,再也没有单独去遛过它,尤其是最近,早上他都不见了人影,可乐不懂这是为什么,但下意识地担心,郁绥会不要它。 郁绥被折腾得没有办法,只好有气无力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商诀”,不过十秒钟,门外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 男生穿着天蓝色的棉质睡衣,两只手臂的袖子尽数挽起,露出一截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面容干净清爽,只可惜脖子往下的地方有片显眼的红痕,再凑近一看,就能发现是几个明晃晃的牙印——是郁绥昨晚被逼得失控,恶狠狠咬上去的。 商诀熟门熟路地拽上了萨摩耶的项圈,拍了拍狗头,将狗赶下了床。 可乐委屈巴巴地在一旁缩着,旁边还窝着一只刚睡醒的金渐层,懒洋洋地趴在萨摩耶的脚底,半耷拉着眼看着床上的两个人。 商诀坐在床沿上,熟稔地掀开郁绥脸上枕巾的一角,“绥绥,该起床了。” 郁绥不耐烦地将脸埋在枕头里,嗓音因为困倦还有些含糊:“不要,再睡一会儿,反正没什么事。” 商诀温馨提示:“你答应了今天和我回家的。” 嗯,昨晚在床上的时候。 提起这个,郁绥就一肚子窝火,他三下两除二扔了自己脸上的遮盖物,肉眼可见的起床气很大,声音都高了八度;“你还好意思说!” 谁他妈在床上逼着人答应的条件的,还是不就范就不肯松手的那种……毫不夸张的说,到最后,郁绥感觉自己嗓子都快哭哑了,商诀这个狗逼才慢慢悠悠地松开,他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被搞坏了…… “我告诉你啊,我昨天说的话可不是跟你闹着玩儿的,你最近休想再碰我!” “也别想着和我一起睡!” 骂着骂着,似乎是觉得还不够解气,郁绥咬牙,继续补充:“和我处于一个空间也不行,我的卧室你别想进……” “唔——”他猝不及防被亲了一下。 郁绥人有点懵。他此刻还保持着生气的状态,但因为刚睡醒,脸腮晕了层酡红,头发乱糟糟地炸着,还有两根呆毛朝天,就连眼睛也半耷拉着,眼底一片水光弥漫…… 这么乍一看,好像和生气没有半点关系。 甚至还因为他耳根上飘起的那 层薄红,显得更呆了。 商诀心情很好地又凑上去亲了一下。 ?想看应祁写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 102 章 独家连载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郁绥怒不可遏:“谁准你亲的?!!” 商诀从善如流地道歉:“崽崽,我错了。”态度十分诚恳,像哄小孩儿一样。 郁绥拧着眉冷笑,呵了一声:“你想得美,我是不可能——” 商诀又亲了一下。 郁绥偏开头,耳根子红得滴血:“不可能原谅——” 商诀这次舔了下他的唇缝,郁绥的手指一抖,喘气声有点粗:“不可能原谅你——”他强撑着说完一句话。 金渐层慢慢悠悠往前挪了个步子,喵了一声。 商诀瞥了眼地上的两小只,半支着身子,靠近郁绥,眉眼微弯,笑得缱绻:“崽崽,这样也不可以吗?”他问。 郁绥有点哑火,他甩开商诀扯着他的袖子,嗓子有点哑:“你休想。”但气消了一点。 可乐甩了甩头,站起来跳到床边,讨好地看着郁绥,试图分走他的一点注意力,郁绥抓了两下头发,好不容易清醒一点:“你遛狗了吗?” 商诀依言点头,顺便邀功:“狗粮也喂过了,没多吃,减肥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郁绥没吭声,抱着萨摩耶的狗头一顿乱揉,但气又消了一点。 去老宅是原先就答应好的事情,他已经拖了好几天,再拖下去,他担心商老爷子也会不高兴,于是思来想去,郁绥还是决定拖延一会儿时间,他踢了两下被子,打算下床收拾行李。 “行李还没好。”他说。 商诀不动声色:“已经收拾好了。” 郁绥:“……” 郁绥“里边还需要添置一点新衣服,我总不能邋里邋遢地去见商爷爷。” 商诀见招拆招:“已经买好了,我挑的情侣款,为了方便直接送到老宅了。” …… 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 郁绥不情不愿地爬起了床,但还惦念着自己藏起来的生日礼物没有带,于是提出最后的要求:“我要去拿内衣。” 商诀笑眯眯:“内裤吗?不用担心,这个我也帮你叠好放到行李箱里了。”想了下,还觉得不够,他又补充了一点:“昨晚弄脏的也洗干净了。” 郁绥:“?” 郁绥:“!!!” 郁绥爆红着一张脸,丢了个枕头过去,成功让商诀滚出了房间。 - 大年二十八,下午一点钟,在解决完充作午餐的早餐,准备好所有行李之后,郁绥牵着狗绳,商诀背着猫包,带着几件少得可怜的行李出发了。 商家的老宅并不在市中心,而是在城外的一座山上,距离他们住的位置有一段距离,是以商老爷子特地派了一辆专车来接他们—— 一辆很骚包的奔驰G65,车牌号是极为嚣张的888,车身上还被贴了一堆不知名的贴纸。 商诀淡淡瞥了一眼,冰块脸冷得要死,给出毫不客气的评价:“商佑 的审美真的很差。” 郁绥跟着看了眼上边乱七八糟的贴纸,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 商家的司机将车子停稳,自觉地下车帮他们规整行李。 趁着这个空档,郁绥牵着可乐坐进了后坐里,可乐死死霸占住了中间的位置,任凭商诀怎么动作,就是不肯有一点的让步。 于是回老宅这整整一路,只能看见一直威风凛凛的白色萨摩耶站在车座最中间,将商牛郎和郁织女死死分割开来,没透出一丁点的缝隙。 商牛郎不肯死心,郁绥的手机震了一路,都是商诀发来的骚扰信息。 [ustinian]:今天好冷,比洛杉矶大暴雪那天还要冷,我的心也是一瓣一瓣的。T^T [ustinian]:是新鲜感过了吧 [ustinian]:网上都说男人得到了就会不珍惜,我本来不相信的 [ustinian]:是我做的不好吗? [ustinian]:我以为帮你洗内裤,你会觉得我贤惠~(·"︿·`)~ 手机震得人头疼,郁绥面无表情地看着聊天界面越来越离谱的消息,忍无可忍。 [midnight]:你再说一句试试? [ustinian]:讨厌小狗~(·"︿·`)~ [midnight]:? [midnight]:你发什么疯? [ustinian]:它不让我看见你,还想咬我T-T [ustinian]:绥绥,它好凶哦,我能不能和你坐在一起,就一小会儿。 这人还演上瘾了,郁绥面无表情地按灭了手机,伸手抓住可乐的狗头,皮笑肉不笑:“可乐,咬他,他说你凶。” 萨摩耶听话的朝着商诀摇了摇尾巴,澄澈的眼睛里满是愚蠢。 郁绥:“……”狗可能是白养了。 倒是c听明白了他的话,站在商诀的大腿上,朝着商诀张了下嘴,露出一口尖牙,像只要吞人的赖皮蛇。 郁绥顿感欣慰。 就这么闹腾了一路,等到靠近老宅时,郁绥已经在车上睡了两觉,整个人精神得要命,而车上一大一小两只宠物,大的神色恹恹,狗眼里写着绝望,小的头昏脑涨,趴在商诀的腿上一动不动…… 郁绥伸手握了下可乐的嘴巴,看见它的表情有些担心,他养了狗之后,还从来没带它坐过这么久的车。 看得出他的担心,商诀主动提议:“马上也要到了,要不要提前下来走走,也带它们一起溜达一下?” 车窗外是干干净净的一片白茫茫,山上的温度低,又鲜少有人过来,所以积雪要厚上许多,就连空气也极为新鲜。 一直让猫狗待在车上也不好,现下离家又近,郁绥有些心动。 车子停在了半路上,郁绥牵着狗绳下了车,商诀背着猫包,让c自己在雪地里行走。 山上 寒冷,呼吸之间都是冷冽,还夹杂着些许清淡的松香气,径直冲淡了方才的那股闷劲儿。 郁绥牵着狗在雪地里乱窜,脚下是松树枝被踩断时发出的咯吱声响,混杂着呼啸的风声,有种别样的意境。 “商诀,山里会有松鼠吗?”郁绥站在一颗松树下边,沿着枝叶缝隙里的光仰头看去,好奇询问。 他上山的次数并不多,充其量在早些年跟着郁瑶去旅游时逛过五岳,但当时年纪太小,满心满眼都是爬到终点,登上顶峰时累得半条命都不剩了,哪儿还有什么机会去看看山里有什么动物。 商诀捡了个地上的松果观摩了一下,不确定道:大概会有吧??” 他住在这里的时间少之又少,上一次过来,大概还是七八年前,只对这里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怎么可能知道有没有松鼠一类的动物。 不过倒是在小时候撞见过兔子,窜在松树林里,跑得飞快,等追过去,只能看见满地的脚印,却压根找不到兔子的踪迹。 商诀又挑了两个好看的松果捡起来,一个拿到自己的手上,另一个用纸巾擦干净递给了郁绥:“感兴趣的话,这几天可以出来找找,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呢。” 山里本来小动物就多,郁绥低下头,一层一层扒着松果的针叶,直到层层叠叠的针叶被扒干净,只剩下一层光秃秃的芯子。 可乐和c精神了不少,一个在松树林里到处掉松果玩儿,一身的白毛混在雪地里,难以辨别;一个满身金黄,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扒拉着地上的雪,逐渐堆积起一小滩“雪山”出来。 郁绥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扒拉着松果玩儿。 不远处的树梢上突然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有点像鸟叫,但又比鸟的声音粗厚了很多。 郁绥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就看见可乐正努力往上跳着,像是在够什么东西,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汪汪汪——” 冬日里的植物大多枯萎,只剩下松柏依旧□□,粗壮的松枝无限向外蔓延,苍翠绿色叶片之下藏了一个灰褐色的东西,颜色和身下的树皮很是接近,郁绥定睛一看,就发现了一只捧着松果的松鼠,正在朝着可乐示威。 小东西像是在和萨摩耶比谁的声音更大,从原先站在树枝上拿着松果变为丢掉松果整个趴在树皮上,气势丝毫不弱。 “商诀,你快过来!”郁绥兴奋地喊他。 但大抵是声音太大,这只松鼠完全不见了先前嚣张的气势,三下五除二地向旁边的松树飞奔而去,中间还在地上竭力奔跑了一阵。 郁绥急匆匆跑着去追,还不忘招呼着商诀一起:“商诀!你快点儿——” 灰褐色的小东西跑得很快,哪怕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显眼,郁绥还是在片刻之间丢失了它的踪迹。 不过—— 他找到了一个意外之喜。 雪地里蛄蛹着一团更大的东西,皮毛是银黑色,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什么物种。 郁绥放慢了脚步,屏着气 ,三两步走了过去,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刨着雪堆玩儿的猫。 “咦,这儿怎么有只猫?”他嘟囔了一句,拎起这猫的后颈,稳稳当当地把它抱了起来:“还是只银渐层诶——” 这只银渐层一看就被养的很好,膘肥体壮的,身上黑色的毛尖儿还沾着一层白色的雪,像个圆滚滚的雪团子,就是胆子有点小,银渐层湖绿色的瞳孔在触及到自己的脸时,明显地惊慌了一下,随后开始轻微挣扎。 郁绥赶忙松开它的后颈,用一个稳稳当当的姿势托抱着它,一猫一狗就这么诡异地对视着,场面诡异又和谐。 “偷溜出来的吗?这么胖,”郁绥小声地嘀咕,上下打量着手里的猫:“总不可能是山里的猫成精了吧……” 但话又说回来,有哪家的猫仙能把自己吃成一头猪的样子……这估计少说也得有十几斤吧,沉甸甸的,能算个猪崽子。 “唔,好胖,你主人应该给你减一下肥。”郁绥戳着它的肚子,因为太胖,回弹能力不是很好,他低低笑了声。 身后传来一阵松枝被踩断的声音,郁绥还当是商诀赶过来了,兴冲冲地转过头,想要给商诀展示一下自己的猎物,动作却猛地顿住。 对面走来的不是商诀,而是个漂亮的惊人的大美人。 大美人穿了件款式简单的白色羊绒大衣,修身又简约,衬托出极为优越的身材比例,而比身材更优越的,就要属那张脸了。 发送浓黑,肤色却白得惊人,让人能够轻易想到冬日月光下的第一捧新雪,清冷又纯洁,但眼型却是微微上挑的桃花状,眼波流转时,像含着汪春水,温柔又缱绻,美得惊心动魄。 哪怕不追星,郁绥也能轻易将对面的人认出来,是最近刚火的一个明星,名字很好听——叫顾栖池。 自主自习那段时间,班里很多人每天捧着手机对着这张脸吱哇乱叫,顺便嗑一口彧擒顾纵的cp,尖叫的声音恨不得把天花板震塌,以至于崔喜军来警告过好多次,甚至没收了好多部手机。 他盯着顾栖池看,顾栖池同样也在盯着他看。 郁绥今天的穿搭很是亮眼,上衣是件天蓝色的卫衣,外套搭了件淡粉色的羽绒服,外裤则是条白色牛仔裤。 这样鲜艳却乱糟糟的颜色放到别人身上,简直是车祸现场,要多灾难有多灾难,但放在郁绥的身上,你就只能说好看,而且是很扎眼的好看。 顾栖池的眸光顺着他的脸扫了一圈,被小小的惊艳了一下,可惜阿瓷还在眼巴巴地盯着他,等待着他的解救。 思及此,顾栖池指了指郁绥怀里的猫,眼尾微弯,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是我的猫,我带她出来玩儿雪。” 他身后,薄彧慢悠悠地跟上来,站在他的身侧,好笑地看着在郁绥怀里挣扎的阿瓷,有点幸灾乐祸。 随处乱跑的家伙就是该得到一点教训。 顾栖池的样貌已经格外亮眼了,但薄彧站在他的身侧,不仅没有丝毫的逊色,反而多了几分相得益彰 的般配,郁绥的视线成功从顾栖池的身上转移到薄彧的身上,他观察着两个人的身形,无端地觉得眼熟…… 就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但被这样两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盯着,他也不是很好意思。郁绥抱着猫的手一顿,有点尴尬地挠了下头,和顾栖池解释:“我还以为是谁家不小心丢了猫,”他把阿瓷递了回去,沉甸甸的一坨,“主人在这儿就好了。” 原先还想着带回家和c做个伴玩儿一会儿呢。 郁绥收回了手,抬手轻掩了下唇,脸上是止不住的尴尬。 银渐层窝在自己主人的怀里乖顺多了,没再挣扎,她猫眼睁得溜圆,湖绿色的瞳仁像两块宝石,定定地跟着郁绥转移,看得专注。 “喵~”阿瓷叫了一声,在顾栖池旁边,有人撑腰,声音都瓷实了不少,完全不见方才的胆怯。 郁绥垂下眼,打量起这只猫来,圆头圆脑,可爱是可爱,只可惜把顾栖池胳膊上的肉都压下去很多。 有点想劝顾栖池带着银渐层减一下肥,但初次见面不太礼貌,郁绥眉毛轻轻皱起来,有些纠结。 先前踩碎松枝的声音再度响起来,郁绥侧过半边身子,眼尖地瞥到了商诀的影子,还有一截红色的牵狗绳。 想了又想,郁绥还是觉得尴尬,他站直了下身,迅速朝着顾栖池弯下了腰,语调很快,有些急:“既然主人在这儿,那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啊,抓错猫了。” 话音刚落,郁绥像一阵风一样窜了出去,顾栖池眯了下眼,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就见他已经踱步到了商诀的旁边。 苍绿松树之下,商诀漫不经心地牵着狗绳,姿态慵懒,很像是来看戏的。 时间重回到夏日雨夜里的小巷,两张面容在此刻重叠,郁绥的眉心跳了又跳,先前那股讨厌商诀的劲儿一下子又涌上来了:“你呆在那边半天在干嘛,看戏吗?”语气恶狠狠的,像要吃人。 这是郁绥发火的前兆。 商诀走上前一步,格外自然地拉住了郁绥的手,被郁绥一个激灵踹了一脚。 “崽崽,今天天气好冷。” 郁绥皱着眉看他:“你刚在车上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又说一遍是想干嘛,转移话题?” 他刚想说一句少来,就见商诀径直用手包上了他的手,郁绥不由得垂下眼,下意识扫了商诀的手好多眼。 商诀的手很好看,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没有丝毫的骨节凸出,却覆着一层淡淡的青筋,在某些时候用力时会显得格外涩情。 但大概是天气太冷,商诀的手冻得有些微红,郁绥没忍住,又多瞟了几眼。 商诀把牵狗绳握在手里,和他解释:“刚刚可乐跑到另外一个方向追兔子去了,我怕它走丢,才先去追它。”他朝着顾栖池薄彧的方向昂了昂下巴:“刚追上它来找你,就看到你和他们站在一起了。” 郁绥的火气骤然消下去,还有种误会商诀的歉疚感。 他张了张嘴,刚要 道歉,就听商诀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好羡慕他们啊。” 郁绥抬起眼,不解地看着他:“羡慕什么?他们养了只银渐层,你不也养了c吗。” 他觉得c健健康康的,一点儿都不比隔壁的银渐层丑,甚至还要好看一点儿。 商诀伸手摸了下郁绥的脸,冰凉刺骨的触感瞬间由脸侧转移到全身,郁绥被冷得一个激灵,眼睫毛都簌簌得抖了好多下。 “怎么这么冷?”郁绥不由问。 商诀收回了手,手里还紧紧地攥着牵引绳,语气很淡,又有点惆怅:“大概是因为没人在意吧,我看刚刚那对情侣走的时候一直牵着手,手肯定很暖和,不像我一样。” 郁绥:“?” 他不自觉转头看了眼离开的那两人,发现他们真的是牵着手离开的之后,满眼震惊。 他终于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眼熟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对同性情侣就是之前出现在明德楼天台的那一对。当时只看见了背影,以至于郁绥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们来。 见郁绥的注意力都被对面吸引走了,商诀不动声色地又展示了一下自己被冻得通红的手。 郁绥果然回神了。 “这么一会儿,你的手怎么冻成这样?”他问。 商诀黯然失神:“可能是因为心是冷的,所以手部温度也回暖不及时吧。” 郁绥:“……” 不就是早上放了几句狠话吗,商诀至于这么较真儿吗? 装可怜给谁看? 反正他不会搭理的。 牵引绳从靠近郁绥的左手边偷偷转移到右手边,商诀抬手轻咳了下,不经意道:“好像要下雪了,可能这也是个原因。” 他今天格外善解人意:“不牵手也没关系的,绥绥,我的手别冰到你就行。” 冻得通红的手放了下来,垂在身侧,离衣服兜只有短短几厘米的距离。 商诀迈出了一个步子,对身侧的郁绥道:“我们回家吧。也在外边待了好一会儿了。” 手还在外边搭着。 商诀往前走了三步,郁绥落后了两个身位。 商诀往前迈了半步,郁绥落后了一个身位。 商诀往前迈了小小一步,郁绥走到他跟前,并肩而行,牵起了他的手。 商诀受宠若惊,眼睑半垂着,狭长的眸看不出情绪:“绥绥,会冰吗?” 郁绥嫌他烦人,往前迈了一大步,手心滚烫的温度不断向身边的人传递。 商诀顺从地跟着往前,很是贴心:“不牵手也没关系的,我只是有点羡慕而已。” 郁绥往前迈了两大步,恶狠狠地回头:“闭嘴,你羡慕个屁。” 每天睡觉都要牵手的人不知道是谁。 商诀的唇角勾了勾,上移了三个像素点。 “那要牵到什么时候啊,绥绥?” 郁绥恨不得甩开他,但动作太大,又被商诀拽了回去,他咬着牙,威胁道:“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把你丢在这儿,” 商诀闭上了嘴巴,但依旧不死心:“绥绥,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郁绥恶狠狠道:“回家。” 商诀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问:“所以要一直牵手,直到回家吗?” 郁绥:“商诀,你烦不烦人?给我把手松开——” 商诀放下手,友情提醒道:“崽崽,我们家的宅子不在这个方向,走反了……” 郁绥:“?” 郁绥:“你怎么不早点说???” 商诀:“因为想多牵一会儿手。” 郁绥:“……神经。” - 松树林里,顾栖池和薄彧带着阿瓷在随意溜达,走到一半,突然看到两个埋在雪堆里的手印。 顾栖池:“薄彧,这儿怎么会有两个手印啊?” 薄彧:“大概是有人故意把手伸进去的吧,不然手印也不可能这么完整。” 顾栖池疑惑偏头:“啊,会有人这么无聊吗,但这样的目的是什么啊?” 薄彧拎过猫包,神色淡淡:“谁知道呢……” 阿瓷冲着他喵了一声,薄彧曲起中指弹了下猫包,嗓音含笑: “别想了,宝宝,该回家过年了。” 顾栖池闻言,将视线从雪地上收回来,看向薄彧,笑容缱绻:“好哦——”! 应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3 章 连载 牵着的手最后还是放开了,郁绥脸皮博,压根干不出来在商老爷子面前和商诀亲亲热热的事情。 只剩下商诀左手抱着猫,右手牵着狗,看着郁绥藏进兜里的手,略有些不满。 方才的位置距离商家老宅说近也近,说远……距离还真没法小看。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商家老宅实在是太大了些,郁绥拖着可乐走到老宅外围时,看着眼前庄重宏伟的建筑,着实被金钱的气息激得眩晕了一下。 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别墅了,大抵要称之为庄园。前厅的花园,粗略估计一下占地面积,可能就要两千多平?而面前的这一排别墅,嗯,郁绥粗粗数了一下,起码有十层高,在它之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一眼难以望得到尽头。 他僵硬地转过头,不太确定地询问商诀:“商诀,后山也是你家的吗?” 相较于他的震惊,商诀的表情明显要平静的多,他抬起眼睑,像是在思考,三秒钟之后,给出了一个不太确切地数字:“后山好像是我的太爷爷当初单独买下来的,原先这里没这么大的,带上前厅,也就五千多平方,只是后来老人家喜欢上了陶渊明那种隐居生活,我家这一片就慢慢扩大了。” “哦对了,我爷爷还在后山养了很多宠物,到时候可以带你去看看。”商诀冲他笑。 郁绥用一种难言的表情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为什么当时有那么多的人要巴结刚回国的商诀了,就连宋臣年都被宋叔叔派了出来,顶级豪门和普通豪门的差距可真不是一星半点。 他忍不住问:“爷爷养了什么啊?”他想了下商爷爷刚正不阿但又极具威严的性格,提出几个可能:“花豹?我看国外有人养,狮子好像也行吧,也见到过,老虎应该违法吧,毕竟是保护动物……” 商诀闻言,腰弯下来一点点,黑色的瞳仁直视着他,笑意一点点从眼底蔓延上来,继而铺满:“崽崽,你在想什么啊,他只养了一点鸡鸭,每天给它们喂一点小米就能活,大多数情况下都直接端在桌子上了。” 他用小拇指勾了下郁绥的小拇指,故意逗他:“唔,如果你想见比较贵的宠物,可能只有那几条楼兰锦鲤符合你的要求?不过用这个清炖和红烧可能有点困难,但如果是你的要求,我想爷爷也会忍痛割爱吧,毕竟是孙媳妇第一次上门……” 见他越说越离谱,郁绥没忍住,上去给了他一脚。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一辆黑色的路虎揽胜在他们身后按了下喇叭,郁绥回头,就看到副驾驶上坐着的商佑正疯狂地探出头来和他打招呼,怕他听不见似的,这小孩儿L还按下了窗,探出头来喊他名字:“哥哥!郁绥哥!你们怎么还不进家门啊?” 手里萨摩耶的牵引绳骤然紧了一下,可乐冲着商佑欢快地摇尾巴。 商诀的眸光落下来,停在眼前的笨狗上,不满地啧了声,很想骂这笨狗一句。 郁绥窥见他的表情,立刻知道了他脑袋里在想些什 么,也不吭声,只是憋着笑朝商佑点了点头。 商佑头顶的呆毛被风吹得一颤一颤,眼巴巴地盯着商诀,很期待商诀能搭理他一下。 “我们刚刚在遛狗。”几秒后,冷艳高贵地商诀给出了回答。 商佑的眼睛又亮了一下,甚至还想钻下车去和商诀一起遛狗,但被商老爷子阻拦了一下,从前厅到大门太过遥远,等这三个小辈慢慢悠悠晃回去,家里做好的饭都要冷了。 于是商诀和郁绥带着可乐和c成功蹭到了车,郁绥还被安排在了商老爷子身边坐着。 男生脸上一贯的散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正经与紧张。 商老爷子穿了件毫不起眼的黑色中山装,垂下眼拍了拍郁绥的头,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小绥,欢迎你来爷爷家,这次要辛苦你来陪我这个孤寡老人了。” “没事的爷爷。”郁绥摸了摸鼻子,狐狸眼弯起一点笑意来,再次说:“我也很开心能来陪您。” 车子往前行驶着,商老爷子摆了摆手,语气温和,不见一点架子:“这次啊,你们几个小的都在,算是难得热闹了,我特地交代了他们,年夜饭也做的丰盛一点。” 郁绥闻言抿了下唇,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突然想起来之前宋臣年劝他的话——“我觉得商爷爷巴不得你过去呢,你想啊,他就商诀他爸一个独生子,他还常年困在国外回不来,商诀和他那个弟弟就更别说了,三年五载的见不到人,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估计孤独坏了……” 商诀顺着接过话:“还做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菜。” 郁绥回神,装出一副乖乖崽的模样,语调温吞:“不用这么麻烦的,爷爷,我不挑食的。” 岂料坐在最前排的商佑突然回头,圆眼里盛满了疑惑:“可哥哥说,郁绥哥你有很多东西都不喜欢吃诶,还特地列了一份清单,交代阿姨要避开。” 郁绥弯起的唇角僵住,干巴巴地问了句“是吗”,见商佑极为肯定地点头,心又凉了半截,很后悔没在刚才再给商诀一脚。 商老爷子满脸促狭,商佑一脸疑惑,只有商诀理所应当地看着他,表情挑不出一丝错处。 好再大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商老爷子转而询问了一些学校方面的事情,郁绥对答如流,还因为在期末考试里进步了两名,得到了商老爷子要给他一个大红包的承诺。 郁绥身上的紧张慢慢退却,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 方才距离别墅太远,郁绥只粗略瞧了个大概,此刻下了车,他才发现商家的这幢别墅真实明晃晃好大一片红色,庭前的罗马柱上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门前贴着各色各样寓意极好的对联,中国结和福字也交织着出现,到处都很喜庆。 走进玄关,空旷的客厅茶几上,还摆着一副对联,几个龙型的福字与装饰,商老爷子拄着拐杖,摇摇指了下那边,道;“你们住的房间没什么装饰,我特地让佣人留了些空下来,让你们自己来,好歹留一点过 年的气氛。” 商佑抱着一个红色的龙形玩偶,跑来给郁绥展示,语气是止不住地炫耀;“郁绥个,这些都是我挑的哦——” 虽然以往也会跟着父母过春节,但并不会有这么浓烈的节日氛围,仔细算起来,这还是商佑第一次在国内过春节,自然对什么都很好奇,恨不得将和春节有关的事物通通搬回家来。 他忍不住炫耀:“就连烟花我也买了好多,爷爷说,要在哥哥生日的时候放,所以我一直没有碰过。”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有点不好意思地偏开头,但这次,并没有受到商诀的冷淡,相反,他冷漠寡言的哥哥难得对他道了声谢,还又添了句“我很期待”,商佑高兴地不知作何反应,脸上只剩下茫然与无措。 松开狗绳之后的可乐在偌大的屋子里撒欢跑了一圈,又开开心心地回来,直接撞在了商佑的小腿上,男生摔了个人仰马翻,还抱着萨摩耶傻乐,想方设法地夸赞:“哥哥,你养的狗好可爱啊,就是有点呆。” 商诀无奈地瞥了眼地上的商佑,心软了一点点,但还是纠正:“不是呆,”他瞥了眼郁绥,将嘴里的“蠢”字给咽了回去,“还有,这是郁绥的狗。” 商佑又跑到郁绥跟前吹了好一通彩虹屁,毫不意外地被商诀嫌烦丢了出去,连带被丢出去的,还有可乐这只见人就傻笑的笨狗。 郁绥在二楼餐厅里看着商佑牵着白色的萨摩耶在雪地里撒欢,好笑地戳了戳商诀的肩膀,调侃道:“这么一点点事情,还是因为可乐,你都要吃醋,你是醋精吗?” 商诀站在窗户的另一侧,手里端着刚磨好的咖啡,看向楼下的眼神有些空茫。 汤匙在咖啡杯里搅了又搅,碰撞杯壁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商诀收回落在商佑身上的视线,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商佑很喜欢我。” 郁绥点头:“我知道啊。” 商诀的眉心皱起来一点点,不确定道:“这次回来,我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他。” 郁绥盯着他的眼睛,低低地“嗯”了声,随后道:“我也知道,不然你不会同意回来的,更别说带着我一起回来。” 商诀放下手里的咖啡,略带犹豫,向他坦白:“可我还是没有那么豁达地能和他一起相处,郁绥,我可能……”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措辞。 商佑在他面前,总是无措,讨好,带着浓烈的愧疚,却又忍不住想要亲近他,以至于小心翼翼,不得章法。 商诀原本对这一套已经免疫了,他一向做的很好,就像过往许多年那样。 但这次或许有了什么改变,脱离了糟糕的父母,脱离了那些不公正的待遇,他发现,和商佑相处,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 两人之间那层深不可测的寒冰有了消融的迹象,商佑甚至在变着法子来找机会用自己的方式补偿他…… 商诀垂下眼,眸中的情绪难言。 郁绥凑过来牵住他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给出建议:“不用强求你自己改变什 么,很多东西,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产生质变的,平常心对待就好了。” 楼下的商佑在丢树枝给可乐玩儿L,可乐四条腿萨德欢快,尾巴摇的像朵太阳花。 ?想看应祁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郁绥朝着他们挑了下下巴,揶揄道:“再说了,你说句谢谢,你弟弟就受宠若惊恨不得来一句皇恩浩荡,你要是一下子接纳了他,他说不定会激动得晕过去。” 话虽然夸张了一点,但郁绥认为十分贴切。 商诀闻言,幽幽瞥了他一眼,郁绥耸耸肩,趁着左右没人,在商诀脸上亲了一下。 冰块脸的表情松动了些,郁绥端起窗沿上的咖啡,十分不客气地占为己有,“喏,这是谢礼,你自己再磨一杯吧。”话音刚落,他就跑到另一边去逗猫了。 商诀倚着窗边,灿金的光线从他身上一点点向外扩散,投映到郁绥的身上。 男生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地上,身上镀了层毛茸茸的光晕,手里拎着跟逗猫棒,四处乱晃,把c逗得四处乱窜。 也许,维持现状就已经很不错了,或许顺其自然,他也能得到一个更好的结果。 商诀直起身,走到郁绥身边把人的领子揪起来,提醒道:“地上凉,到沙发那边和它玩儿L,那边好像还有商佑刚买回来的游戏机。” 郁绥不满地被他拎起来,一边不情愿地小声嘀咕着,“这有什么凉的。”一边又安安分分地往客厅的方向走。 商诀慢慢缀在他身后,看着c从他的怀里钻出来,娴熟地蹭了蹭。 客厅里有一张很大很厚的羊毛地毯,还有很多小零食和玩具,都是这些天商佑在家无聊,捣鼓买来的东西。 倒是恰恰便宜了郁绥和商诀。 于是商佑玩儿L尽兴了,带着可乐回家时,就听到二楼客厅里传来郁绥激动的声音: “商诀,你笨死了,往左往左。” “你手法不对,上键和左键要一起按。” “算了,你躲到我后边吧,你弱死了,只能我来保护你了。” 商佑满脑袋问号地走近,就看见他哥自身后抱着郁绥,下巴懒洋洋地搭在郁绥的肩窝处,漫不经心道:“好,绥绥保护我。” 商佑张大了嘴巴。 再凑近一点,看清屏幕上的游戏之后,商佑张大的嘴里能塞下一个拳头了。这游戏,明明是,明明是商诀十岁就打通关的游戏…… 屏幕里,商诀操控的小人再一次受到NPC的伤害。郁绥挡在他的前面,把敌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商佑震惊,商佑迷惑,商佑满脑子问号。 他哥这么久不玩儿L游戏,技术已经退化到这个地步了吗? 不应该啊…… 商佑凑上前,想要提醒一下商诀这个游戏的玩儿L法,就看见商诀操控的小人以一个很刁钻的姿势,干掉了偷袭郁绥的NPC。 商诀:“好险啊,还好我学会了一点玩儿L法。” 郁绥腾出一只手推他的脑袋,警告 道:“别一直蹭上来,商诀,你知不知道你很重?” 商诀不为所动。 §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郁绥秉持着奖罚分明的态度,还是又添了一句:“不过刚刚那一下的确不错。” 商诀的眉眼弯起来一点。 只剩下客厅外的商佑脚步停滞,恍若僵尸。 是他太小了吗,不懂成年人的恋爱法则?还是他哥……太ing了,把郁绥哥骗的连渣都不剩了。 他浑浑噩噩,觉得世界观收到了极大的冲击,手里的狗绳骤然一松,可乐撒欢似的跑向郁绥,沉迷于游戏的两个人齐齐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郁绥有些诧异,很快将商诀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随即不好意思道:“玩儿L了下你的游戏,你不会介意吧。” 商佑斟酌着回答:“不会,这个游戏很难,我一直打不过去。” 郁绥静了几秒,看着手里的手柄,很真心实意地发出疑惑,难道是他天赋异禀吗,他真的觉得这个游戏很简单来着。商诀玩儿L的差,商佑也差吗。 商诀偏过头扫了眼商佑,商佑猛地对上他黑沉沉的眸,福至心灵地添了句:“我哥也打不过去,我看郁绥哥你技术好厉害啊。” 郁绥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不甚在意道:“也就一般,不过你哥真的有够笨的,全靠队友衬托。” 商佑胡乱应了两声,但敏锐地察觉到,商诀看他的目光带了两分满意,商佑的眼神亮了下,又很快开窍,商诀大概不会想他继续待在这里,于是他借口要下楼看看晚饭,飞速溜走,两个人都没出言阻拦。 但明显的,在离开之前,商佑偷偷看了眼他哥的脸,还是一贯的冷冷清清,但唇角往上勾了两个像素点那么大的幅度,商佑又精神抖擞起来,突然觉得,和商诀修复关系指日可待。 晚饭做的异常丰盛,八菜两汤,还都是照顾着郁绥的口味做的,他被迫添了两碗饭,吃的肚子都撑了,才在商爷爷慈爱的目光之下,堪堪被允许下桌。 担心商老爷子再给他准备什么宵夜,郁绥迫不及待地想要钻进房间,但很可惜的是,他的行李连同着商诀的一起,送进了商诀的卧室。 郁绥:“……” 郁绥尝试给商诀发微信。 [midnight]:给我安排一间客房,我要去休息了。 [ustinian]:? [ustinian]:绥绥,你今晚要和我住一起。 (°v°)」 [midnight]:我要单独住,单独你懂吗? [ustinian]:不懂,你要弃我而去了吗? (.&t;︿&t;.) [usyinian]:我暖床不舒服吗?还是我见不得人,每次一到人多的地方你就要把我藏起来了。 (.&t;︿&t;.) [ustinian]:爷爷不会介意的,商佑也在另外的房间,没人会打扰我们。 [ ustinian]:我要和你一起睡。 手机在手里不停地震动,震得掌心发麻,郁绥沉默且无语地看着屏幕上的消息,用手指使劲戳了戳,觉得商诀真是油盐不进。 劝商诀肯定是没办法,但他能自己想办法。 这幢别墅这么大,找几间客房压根不是什么难事,郁绥扣着手机壳的边缘,暗自做着计划,等到一会儿L,他先斩后奏,随意找间客房睡下,商诀也拿他没办法。 大过年的,总不能第一天来做客,就和人家的孙子睡在一起,那也……那也太孟浪了一点。 郁绥把手机扔在餐桌上,开始思索要不要偷偷把可乐也带走。思索半晌,还是作罢,带着只狗目标也太大了,轻轻松松就会被商诀抓到,他还是一个人行动比较好。 郁绥觉得自己计划的完美无缺。 老人家的生物钟要早很多,晚上九点钟,商老爷子就跟着佣人回了卧室,还嘱咐他们早点休息,别太贪玩儿L,郁绥满口答应,实则思索着自己要住哪儿L。 下午散乱逛了一圈,这里一二层是会客厅,商老爷子住在三楼的主卧,第四层专门空了出来用来放古董和展品……商佑喜欢高,直接住到了顶层去,而商诀的房间在第六层。 隔得好远……好像不分开睡也可以…… 郁绥犹豫间,余光瞥到了厨房里进进出出的佣人,数量庞大,不可估量。 郁绥:“……” 他还是老老实实装作清清白白的乖学生比较好,不然感觉他和商诀同睡一张床的事情明天就能传出来。 说不定还会有那种胡子花白的管家热泪盈眶地拉着他的手,补一句“你是少爷第一个带回的男生”,光想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晚上十一点,郁绥趁着商诀洗澡的功夫,独自一人溜去了十楼,成功找到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客房,只可惜被子有点单薄。 他安然躺下,给商诀发去一条消息,还装模作样的发去了一条鼓励。 [midnight]:今晚你自己睡,我们明天见。 [midnight]:商诀,你要学会独立。 手机那头没有动静,大概是商诀还在洗澡,郁绥躺在床上,困意逐渐涌上来。昨晚和商诀闹得太久,他着实没睡多久,今天又在外边奔波了一整天,精力被消耗了大半。 郁绥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抱着那团单薄的被子,身体蜷缩起来一点,眼皮一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床头的手机震了好几下,郁绥在睡梦之中若有所感,但到底抵挡不住沉重的睡意,他把自己完全埋进了枕头和被子的缝隙里,想要睡个天昏地暗。 六楼,商诀的卧室里,刚洗完澡的商诀从浴室里出来,还毫无所觉地喊着郁绥的名字,一分钟之后,没有人回答,商诀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 卧室里空荡荡的,除了一猫一狗,找不到任何一个活物。 郁绥不在这里。 商诀的眼微眯,舌尖顶了 顶颊侧的软肉,在看到手机里郁绥的消息之后,不满地啧了声。 郁绥跑了。 他的眼神暗了下,冷冷地扫过卧室里每一个角落,随后定格在床脚摇着尾巴的可乐,萨摩耶毫无所觉地冲着他笑,很可爱。 商诀朝着可乐的方向走过去,想了想,发现一个比调监控找到郁绥更方便的方法——带着可乐去。 他朝着萨摩耶招了招手,可乐迈着短腿跑了过来,熟稔地蹭了蹭商诀的小腿,但没敢舔,它也知道商诀有点嫌弃口水。 商诀的手指落在可乐的头上,鼓励似的摸了摸,随后指了指阖着的房门,道:“我带你出去。” 可乐摇了摇尾巴,很听话的跟着商诀出了门。 六楼的走廊里空空荡荡,显得有些吓人,商诀简单推理了一下郁绥的思维,立刻排除掉了几个楼层,直奔十楼而去。 郁绥逃窜的第25分钟,商诀带着可乐到了十楼。 男生特地先绕到了厨房,拿了块儿L晚上剩下的羊肉在可乐面前晃悠,萨摩耶被馋的口水直流,眼睛都要发直了。 诱惑有效,商诀把肉喂给它,而后指着每一扇紧闭的门,发出命令:“可乐,去找哥哥。” 可乐三两下吃完了肉,毫不迟疑地直奔右手边第四扇门而去,白色庞大的身影在走廊里划出一道残影。 门把手被唰得压下来,露出一道窄窄的缝隙,郁绥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灰粉色的头发翘成一朵炸开的花,乱糟糟的。 商诀推开门走了进来,窗帘没拉严实,浅色的月光透过透明的窗户,洒了满床。 两道影子交织在一起。 商诀俯下身,捏了捏郁绥侧脸的软肉,看着看着突然气笑了。 他有时候实在是不懂郁绥的脑回路,但想到对方在爷爷面前拘谨乖巧的模样,大抵也能猜到几分。 但他爷爷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更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他在勾着郁绥,只有郁绥自己不知道。 好呆。 商诀松开手,郁绥白皙的侧脸上出现了两个淡淡的红指印,另外班长侧脸被挤成包子状。 但也好可爱。 逃跑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商诀慢条斯理地掀开郁绥的被子,钻了进去,滚烫的胸膛贴着人的后背,将郁绥紧紧搂在怀里。 可以抓回来。 抓到了,就没办法再跑了。! 第 104 章 连载 屋子里有些冷,除了佣人,这里常年没人住着。 商诀不动声色地将郁绥揽紧,漫不经心地想,可能他的太爷爷当初也没想到,自己的子孙后辈能凋零成这幅样子,除了那些偏的没边的亲戚,剩下的人,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 黑暗里,郁绥似乎是察觉到寒冷,又或者是早已经习惯了和商诀同床共枕,他扯了下身上单薄的被子,随后毅然朝着身后的热源贴了过去。 商诀的体温要比他高上许多,郁绥蜷缩的身体打开一点,冰凉的脚去蹭商诀的身体,脚心暖洋洋的,仿佛贴到一片滚烫的热铁上,他觉得很舒服,于是侧过身,毫无知觉地将脸埋在了商诀的胸膛前。 身上的寒意陡然消散,他觉得更暖了,于是睡意更沉,甚至还做起了梦。 只剩下商诀在黑暗里睁着眼,沉默又无奈地看着身上的人,陷入了焦灼。 商诀闭眼,商诀强迫自己入睡,商诀睡不着…… 萨摩耶没在房间里找到自己的狗窝,只好趴在床头柜前,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尾巴搭在背上,充当一条毛茸茸的寝被。 月色很淡,却又静谧,如潮水一般上涌,编织出一层薄纱似的薄雾,将人笼罩在其中。 郁绥趴在商诀的胸膛上,很久违地梦到了一点过去的事情。 那好像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不仅郁瑶还在,他外公也还在世。 郁绥的外公并不像商诀的爷爷一样和蔼可亲,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很顽固的小老头,不喜欢搭理人,但却舍不得拒绝郁绥提出的要求。 那时候,郁绥还是个很乖的小糯米团子,头发软趴趴地垂落下来,停在圆圆的眼睛旁,笑起来嘴巴会变成心形的样子,所以机关大院里的爷爷们奶奶也都很喜欢他,谁见了他都要夸一句,“老郁家这孩子真是个乖乖崽,长得真稀罕人”。 小郁绥每天都会拉着宋臣年一起玩儿,挨个逛一遍大院子,然后开开心心地捧着爷爷奶奶送来的各种礼物回家,还要向外公炫耀一下,“外公外公,你看哦,这是宋爷爷给我的枇杷,这个是谈奶奶给我的小手链,这个是孙阿姨给我买的小汽车……” 他外公总会气得吹胡子瞪眼,说这群老东西在诱拐他,想把他拐回家里当孙子。 小郁绥听不懂什么是诱拐,但是知道外公现在不是很高兴,他放置好手里的东西,迈着两条小短腿,扑进对方的怀里,拖着调子安慰他:“外公,猪崽最喜欢你啦,外公不要担心哦——” 等老人家哭笑不得地把他抱起来之后,他还会凑上去抱着他外公重重地亲一下,以示他对外公的喜爱。 郁绥外公去世是在他十岁的时候,他刚上三年级,放寒假时拿着奥数竞赛的奖状来向他炫耀,老头表面上没吭声,还告诫他不骄不躁,但之后一直悄悄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和战友们炫耀—— “咋们这一片儿里,还得数我们郁绥脑袋最灵光,你们别的,可没我这样的福气。” 但郁绥的外公没能熬过那个冬天。老人家突发脑梗,在一个朔雪交加的夜晚里,悄然离开,甚至没有人察觉。 郁瑶在之后自责了好久好久,成日里以泪洗面。 郁绥当时刚刚记事,却也对生死之事不甚明晰,他不明白,为什么昨晚还摸着他的头,说要给他做酒酿圆子的外公在今早之后就再也没办法起床了,他永远地陷入了沉睡,再也不会醒来。 那一年春节,家里的红色春联变成了黄色,和别人家都不一样,郁瑶说,是因为外公再也不会回来了。一向很懂事的郁绥哭闹着撕下了很多黄色春联,和郁瑶抗议,他只想要红色的春联,只想要和别人家都一样,只想要……外公还能回来看他。 梦境之外,郁绥睡得并不安稳,他无意识伸出手拽住了商诀睡衣的下摆,眉头蹙起来,眼角有一点湿濡的痕迹。 他的四口之家在那一年变成了三口之家,又在五年之后,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再也没有人会在夜晚里偷偷钻进他的房间,在他的枕头下藏一个大大的红包;再也没有人会在除夕的晚上,把他驾到肩头,带他在院子里放烟花;也再也没有人,会在凌晨的时钟敲响前,偷偷夹给他一个包着硬币的饺子…… 梦境倏然转换,时间匆匆向后流逝,梦里的主角从外公换成了郁瑶。 郁瑶在世前的最后一个春节,是特地从医院出来,和郁绥回到老宅一起度过的。那一年,是外公去世的第五个年头,也是宋朗华被赶出去的第一年。 偌大的老宅只有郁绥和郁瑶两个人,就连丁叔也被批了假期,被家里人接到了老家过年,整栋房子里冷冷清清的,看不出一点热闹。 但郁瑶还是买了很多庆祝新年的装饰,亲力亲为的将整个房子布置好,还给他买了很多的红秋衣和红袜子,勒令他在起床的时候就老老实实的穿上。 郁绥难得没有反抗,安安分分地待在郁瑶的身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年夜饭并没有以往丰盛,但对两个人来说,也多到浪费了。吃到最后,郁绥偷偷抹了把眼泪,跟郁瑶讲他吃不下了,想留一点肚子和她一起吃饺子。 男生眼眶一圈都是红的,郁瑶看着他强颜欢笑,心脏骤缩,但却没有戳穿,只是温柔地说好。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电视机里的小品演员丢出一个又一个包袱,逗得人直发笑,就连热搜都被迅速攻占。 茶几上摆了一盘热腾腾的饺子,氤氲的白气腾腾升起,里边还有好多个奇形怪状,甚至破了皮的饺子——那是郁绥跟着郁瑶一起在厨房包的,但因为手艺不精,没几个能看,可能也不太好吃。 郁绥原本想要偷偷丢掉,却被郁瑶拦下。这些皱皱巴巴、在饭店里不会有人愿意搭理的饺子,最终都被郁瑶仔细挑拣出来,放到自己的碗里一一吃光。 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窗外的烟花绽放的前所未有的绚烂,郁瑶摸了摸他的头,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狐狸眼里盛满了爱意与眷恋:“怎么一直盯着我的 碗看,还皱着眉,你包的饺子很好吃的,是妈妈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她捏了捏郁绥的脸,嗓音温柔:“我的小猪崽,新年快乐。妈妈希望未来的你可以平平安安,健康顺遂。” 以往她都会说今年,这一次却用了未来。 郁绥的眼眶又红了一点点,他和郁瑶都知道,她或许没有明年了。 郁瑶去世之后,那栋老宅就彻底空了,再也没有人回去,也没有人会在大门上贴上黄色和绿色的春联。 只是有个小孩会抹着泪,在门前挂两个红色的大灯笼,再贴一副有关阖家欢乐的春联,就好像这样,能证明从未有人离开,他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黑暗里,谁的枕头悄悄被洇湿了一块。 - 第二天一大早,郁绥被一阵熟悉的狗味笼罩住,可乐不知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半个身子前倾,趴在了床垫上,小心翼翼地用嘴叼着郁绥的睡衣,但没敢直接像以前一样,整个跳上床。 好吧,狗也是懂得看人眼色的。萨摩耶一边拉扯郁绥,一边还要避开商诀,解决生理需求的欲望又很强烈,着实可怜。 郁绥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刚要伸手安抚一下可乐,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扣着。 郁绥:“?” 他不是一个人睡的吗? 他的眼睛缓慢地睁开,发现腰肢被人半搂着,这是一个禁锢意味极强的姿势,而罪魁祸首正把脸埋在他的后颈处,温热的呼吸扫在上边,瞬时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商诀。”郁绥彻底清醒,咬牙切齿地喊他名字,顺便好奇这人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被叫大名的人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将他整个人往下一拉,将人结结实实地抱得更紧了些,商诀掀开眼帘,半睁的眼眸没了平日的冷淡,多了几分懵然。 “怎么了?”他将下巴抵在郁绥的颈侧,在上边轻轻咬了口,嗓音很哑:“是看见我了太高兴,还是惊讶?” 尖锐的牙齿刺入皮肤,传来的痛感没那么深,但在大清早上有点过于刺激了,郁绥不受控制地从鼻腔里挤出声:“嗯……” 声音很轻,拖腔带调。 商诀扣着他手腕的手一顿,咬得更深了,郁绥被刺激得飙了点泪。 一时之间,白皙脖颈上明晃晃的牙印有点刺眼。 商诀半垂着眸盯着那块薄薄的皮肤,又挪到郁绥泛红的眼尾上,迅速思考起对策,“疼吗?”他主动放下姿态,用手指摸了摸他的眼尾。 郁绥直接用小腿踹了他一脚,转过身骂他:“你说疼不疼,商诀,大清早的,你是不是想找骂?”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贴的极近,差一点就要接吻,郁绥的气势无端又弱了下来,问他:“你来这边干什么?” 商诀挑了下眉,眸光散漫:“偷//情,幽会,还是两情相悦、夜闯香闺,看你喜欢哪个说法?” 郁绥:“?” 郁绥:“你 在说什么鬼话?” 郁绥:“我不是给你发了微信,说要一个人睡吗?” 商诀慢吞吞地直起身,语速不紧不慢地和他解释:“是这样吗,那可能是我理解错了,我以为你要和我玩儿点刺激。” 郁绥漂亮的眼睛里盈满了不可置信,商诀看着他舔了舔自己的上颚,想要逗他:“所以我就带着可乐来找你了,它效率还蛮高的,只是可惜,我到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 他隔空指了指床尾四处蹦跶的萨摩耶,笑容有些漫不经心。 郁绥:“……” 郁绥千算万算没能想到,最后出卖自己的,竟然是他养的狗。 商诀看到他的表情,揉了揉他的头,温声问他:“崽崽,为什么要逃跑?” 郁绥说不出话来,手指在被单里绞着,觉得尴尬。 “因为担心爷爷对你的印象不好吗?”隔了几秒,商诀又问他。 郁绥抬起头,眸光里有几分被猜中的心虚。 “郁绥,你很好,哪里都很好,爷爷很喜欢你,商佑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他的五指穿进他的发间,微微拢起来:“所以不用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紧张。” 商诀弯起眼笑,缓慢凑过去,亲了下郁绥的唇,随即调侃他:“爷爷可能巴不得你和我黏在一起,毕竟他也很希望我能获得一点幸福。再说了,现在不是我在对你死缠烂打吗?你有什么好心虚的。” “……” 郁绥心里的别扭解开了一点点,他抿着唇,发现商诀说的好像也没错,是他想得太多了,毕竟他和商诀又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所以一起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现在,好像有一件更为要紧的事情要考虑—— 郁绥穿着鞋咚咚咚跳下床,看着卫生间里自己颈侧明晃晃的牙印,很想给商诀来一拳:“所以我一会儿带着牙印怎么见人,和爷爷说是狗咬的吗?” 商诀掩面顷刻了一下,难得心虚,他走到郁绥身边,轻轻晃了晃人的手,态度良好:“我错了,崽崽。”随后,怕还不够,又慢悠悠凑近他耳边,添了声;“汪。” 郁绥:“?” 郁绥:“?!!” 郁绥的脸迅速爆红,连带着耳根和脖颈都染了片红云,他觉得自己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一下,然后应激似的把这人推出了门外。 商诀看着紧闭的房门有点蒙,一分钟后,可乐也被丢了出去,一人一狗……哦不,两只狗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郁绥在门内闷闷出声:“你快去把狗溜了,还有,给我找见能遮得住的衣服!” 声音很大,难掩仓惶。 商诀垂眸瞥了眼地上的狗,反应过来郁绥是在害羞,伸手掩唇,低低笑了声。 隔着道门,郁绥自然也听见了,他气急败坏地问:“商诀,你笑什么?” 商诀眉眼微弯,眸光亮晶晶的,慢吞吞地回答问题:“笑某个人在害羞。” 郁 绥觉得自己现在像个煮熟的大番茄,恨不能直接把商诀丢出这个别墅,或者把这人的嘴巴缝起来,好让他不要再胡说八道。 门啪地被打开,郁绥气势汹汹地站出来,身上的白色T恤有些散乱,他气势汹汹道:“商诀,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大卸八块。” 商诀低垂着眼看他,郁绥的脸依旧很红,头发散乱,略长的刘海遮住一点耳朵和脖颈周围的皮肤,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还是很可爱。 商诀想戳戳他,手却啪地被打掉,郁绥还有点生气。 走廊另一头的门突然被推开,商佑睡眼惺忪地从门里钻出来,看着在十楼对峙的两个人,有点懵。 “哥?”他的目光挪到商诀身后,语气惊讶:“郁绥哥,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他分明记得,他哥和郁绥哥都住在六楼来着。 下一秒,还没等郁绥回答的商佑的问题,他面前的门倏地被商诀关上,只剩下白漆漆的一片。 隔着一道门,商诀的声音慢悠悠飘进耳朵里:“没什么,上来体验一下不一样的装修风格。” “你怎么醒这么早?”商诀客气询问。 商佑受宠若惊,趿拉着拖鞋噔噔噔跑过来,“哥,我作息很健康的,每天都醒很早,你要不要吃早餐,我叫阿姨做一份你爱吃鸡蛋火腿三明治好不好,或者中餐也可……” 商佑像个炮仗一样输出了一连串的话,没给商诀一点反应时间,等到两秒钟之后,小孩儿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满眼期待。 “哦对了,郁绥哥呢,怎么不出来,他要吃什么吗,我可以下楼帮他取上来。”商佑贴心地照顾到了“嫂子”,胸膛挺得跟高了些。 商诀沉默了一瞬,随后思索了下,提出请求:“郁绥要洗漱,能拜托你溜一下狗吗?” 脚下的白色萨摩耶可怜巴巴地看着商佑,憋到内伤,商佑第三次被委以重任,点头如捣蒜,拎着可乐就走。 临走前,还不忘朝着商诀敬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商诀:“……” 商诀选择下楼先帮郁绥找见高领毛衣拿上来,当当痕迹,不然一会儿还是要挨骂。 于是商佑开开心心遛完狗回家之后,就看见商诀和郁绥都换了件高领的,能完全遮住脖子的毛衣,他有点疑惑地瞥了眼室内温度计,上边明晃晃写着27℃。 看了看自己羽绒服里单薄的睡衣,商佑真心实意地发出询问:“郁绥哥,你穿这么厚,不热吗?” 郁绥皮笑肉不笑,一口咬掉了大半根油条,脸色很臭道:“不热。” 商诀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隐约含着笑意,但额角渗出一点点细密的汗来,商佑更奇怪了。 但为了合群,小少爷思索片刻,也上楼换了件高领毛衣,光荣又自豪地加入了商诀和郁绥的队伍。 商老爷子锻炼完回家之后,看见三个小辈穿着厚重的毛衣,满脸都是红色之后,还以为是家里的暖气坏了,在听完 商佑磕磕绊绊的解释之后,还是一知半解。 这是什么最新的潮流吗? 是他老古董了,不懂年轻人了吗? - 因着家里的地方大多都已经被佣人装饰好了,郁绥和商诀在装饰剩下的地方时,并没受什么累。 相反,还因为灯笼和福字剩下的太多,两个人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带着猫,遛着狗,去了后山,找了几棵长势优越的松树,竭力在上边挂上了灯笼。 商佑看着郁绥爬上爬下,彩虹屁不要命地吹,中英混杂,以至于听起来不伦不类,和刚回国的商诀没什么不同。 郁绥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土,抬头望了下被妆点的四周和鸡舍,心情大好:“你别说,这么看还挺喜庆。” 商诀不愿意靠近臭烘烘的鸡舍,在远处点头赞同。 天色渐暗,郁绥看了眼时间,距离零点还有六个小时,他得溜回去准备一下给商诀的生日礼物了。 但还不能被商诀发现,让人头痛。 三个人结伴回家,只有郁绥一路上显得心不在焉,就连晚饭,他也没吃多少,匆匆找了个借口上了楼。 商诀的眸光定格在他的身上,半拖着腮,狭长的眸微弯,攒出一点点期待来。 他很期待这次生日,比过往十七年任何一次都要期待。 因为,这是唯一一次,有人庆幸他的降生。 时钟滴滴答答地往前走,商诀刻意放缓了速度,又去找了些别的事情做,以便给郁绥留下很充分的时间准备。 时间跳转到晚上十点半,商诀抱着c,慢吞吞地上了楼,停在了自己的房间前。 卧室隔音太好,听不见里边的动静,商诀捏了捏c的后颈,睫毛轻动,有些好奇地询问:“你说他会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商诀其实猜测过,甚至罗列了一条好长的清单,按照可能性一个一个的排除,但最后,他把那条清单直接扔掉了。 他还是更喜欢惊喜一点,喜欢,郁绥给他准备的惊喜。 他按下门把手,出乎意料的,里边被反锁了,郁绥的声音遥遥从里边传出来:“现在不许进来,商诀,你要等十二点之后。” 商诀:“?” 他觉得又无奈又好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能不能提前一点,这样吊着我的胃口也太让人难受了。” 郁绥在房间里手忙脚乱地摆弄着投影仪,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商诀的请求。 隔着门,商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怜:“那我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外边等你吗?” 郁绥有些头大,跑到门边,和他强调:“只剩下一个小时了,你忍一忍,听话。” 商诀被迫搬了个小板凳,在门前守着,中间商佑路过,心痛不已,恨不能把自己关在门外,好让商诀能进去。 闹了好一阵,终于捱到了十一点五十五分,面前的门锁发出一声啪嗒的响,出现一道门 缝,里边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线透出来。 郁绥鬼鬼祟祟地伸出头,挪到商诀的面前,以免商诀窥到里边的布置。 “喏,商诀,低头,”他扬了扬手里的生日帽,朝着商诀笑:“我亲手做的,你不许嫌弃。” 商诀狭长的眸垂下来,眼睫在眼睑下的皮肤覆盖了一层浓密的阴影,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却又异常精致的生日帽,难得觉得心口发酸。 他没戴过。 郁绥做的帽子要比寻常的大上很多,整体是天蓝色,最下边是一圈白色的蕾丝带,网上是层层叠叠的□□色蝴蝶结,中间缀着蓝紫色的宝石,郁绥竭力拼凑,才做出了花朵的形状,只是估计没人能认得出来是绣球。帽子的最顶端,是一颗黄色的星星,很亮,上面刻着商诀的名字——这是他的专属。 郁绥踮起脚,把帽子戴到他的头上,还不忘嘱咐:“低一点,我还要蒙你的眼睛呢。” 商佑站在一旁,也想来凑个热闹,被一向很好说话的郁绥哥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哦弟弟,”郁绥冲他笑,但没什么感情:“这是专属于你哥的惊喜,为了你们岌岌可危的关系,你最好还是不要当电灯泡了。” 商佑沮丧离开,眼里泪花闪烁,而商诀,商诀的嘴快要翘到天上了。 门被彻底推开,里边黑漆漆一片,只有一个小型投影仪正在努力工作,在墙壁上投映出一片明晃晃的光。 23:59. 郁绥松开捂着商诀眼睛的手,凑上去亲了亲商诀的嘴巴,用舌头舔了下商诀的唇缝,勾着人亲了一会儿。 很短暂的一个吻,浅尝辄止,却满载了少年热烈的情意。 “商诀,生日快乐。”郁绥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脸,情深意浓。 小型投影仪开始工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狭窄拥堵的巷子,冬日特有的和煦阳光从高处穿透下来,落在几只肥墩墩的流浪猫身上,郁绥站在巷口的路灯下,穿着和商诀初次见面的那件T恤,鼻头冻得有些红。 初相遇时,场面实在是有些混乱,所以郁绥重新补了一个给他。 少年面容白皙,五官秾艳,没了当初的乖戾嚣张,只余下明晃晃的笑,他说: “商诀,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场景陡然一转,变为商老爷子平日里住着的那栋宅子,郁绥的声音不急不缓:“十八年前的今天,有个人在万家灯火里,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心跳,昭示着自己的到来。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商诀,这个世界会有很多人爱你。” “觉不觉得这段视频很眼熟,这是你抓周宴的时候,走路还不稳,就直接奔着商爷爷面前的蛋糕过去了,所以你小时候很贪吃吗?有点可爱,还很讨人喜欢,所以一岁的商诀,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这是两岁的你了,听商爷爷说,你当时已经会背鹅鹅鹅了,周围好多人都夸你是神童,你还在生日的时候无师自通,给自己唱了一首happybirthday。 嗯,两岁的商诀,生日快乐,祝你以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一举拿下市状元。” 视频的画质并不高,人脸都是模糊的,但一袭能够听到爷爷喊他的名字。 商诀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好像跟随着这段视频,重新走进了自己的人生。 “…………” “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棵木绣球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两个应该是在这里认识的,商诀,那时候你好菜啊,要不是我英雄救美,你回家肯定要抱着商爷爷哭。不过缘分真的好神奇,谁能想到当时我们就已经认识了呢……五岁的商诀,五岁的郁绥说,很高兴成为你的朋友。” 小郁绥和小商诀的照片被剪下来,贴在一起,在木绣球树下做了拥抱状。 “六岁的你是个很有孝心的孩子,因为商爷爷生病想吃一点野菜,你居然偷偷跑进后山去挖野菜,还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差点迷路没法回家。但我们小诀,做的真的很棒。六岁的小诀,生日快乐,希望你以后所遇皆良人,万事平安顺遂。” “…………” 时间缓慢地往后踱,终于延续到了他出国之后。那段时间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但在郁绥的剪辑里,却明亮又温暖。 他看见飞机越过大洋,到达彼岸,剪影里的他在学校门前比了一个剪刀手,脸上的表情很冷漠。他看见自己第一次参加夏令营拿到奖项,看见他第一次在手机里和爷爷通话,看见很多很多的,他自己都遗忘了的微末小事。 那些漫长的岁月里,他仿若这个糟糕家庭里的侵入者,却有远在大洋之外的爷爷,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关心一下他的近况。 那时他还不懂,中国有一句古话,叫“报喜不报忧”,可年幼的商诀却无师自通,只会挑些难能可贵的喜悦同他分享。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乱七八糟的各种纷乱照片与视频,郁绥的声音还在继续: “十六岁的你还在国外,我们好久没见面了诶,听说你拿了很大的奖,不过还是距离我好遥远,所以十六岁的你,有在生日的时候偷偷流眼泪吗?那就快点许个愿吧,许愿——能早点和我见面。” “喏,终于到十七岁了,这下不仅是我,所有人也都要来祝你生日快乐了——” 于是商诀看到了很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初遇时巷子里的狸花猫,有狂摇尾巴的萨摩耶,有许岚,有宋婷,还有111班的所有同学。 宋臣年双手抱臂,表情有点不屑,再被郁绥踹了一脚后终于老实下来,“商诀,虽然一开始也挺讨厌你,但相处下来,你人还是很不错的,我宋臣年认你这个朋友了,十八岁生日,生日大吉!” 史晓明扶了下眼睛,表情严谨又认真:“商诀,生日快乐,虽然这一次期末考试落后了你17分,但下个学期,我一定会追回来的,希望你永远是我的朋友兼同窗战友。” 孟杰笑嘻嘻给他作了个揖:“新年快乐啊,我帅气迷人而不自知的商哥,还要祝你生日快乐,别说,你这生日还 挺吉利,和你一样讨人喜欢……” 还有曲多的,麦苏的,甚至……还有林晓安的。 ?想看应祁的《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吗?请记住[]的域名[( 女生扎着高马尾,笑起来是唇边有两个梨涡,嗓音温柔:“商诀,祝你生日快乐,虽然称不上你的情敌吧,但好歹同学一场,希望你和郁绥可以长长久久,一直走下去。” 镜头明显地晃了下,大概是某人被吓到了,有些慌张,但这段视频最后还是被剪进来了。 随着他熟悉的面孔一个一个减少,视频也走向尾声,最后一段,是昨天郁绥趁着商诀不在,偷偷拉着商爷爷录制的。 比起一两岁时出镜的时候,他苍老了很多,但关心和疼爱他的眼神却一直没有变过。 老人家特意换了身新衣服,花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精神瞿烁。他藏在了商诀小时候的玩具房里,像商诀过往记忆里的那样,张开手,做出拥抱的姿态: “商诀,欢迎回家。”他说,“爷爷一直很想念你。” 画面在这里定格,郁绥从角落里翻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狐狸眼微挑,眸光里藏着璀璨的星光:“喏,商诀,你的生日礼物。” 商诀垂下眸,眸光在郁绥的脸上停留了好一阵,才下移到他手里的盒子上,他问:“是什么?” 郁绥觉得商诀忒不解风情,他郁闷地盯着他:“这东西不得你自己拆开看吗?” 房间里的灯被重新打开,光铺满了整片空间,商诀很难得的没有在意形象或者是洁癖,坐在了地上,认认真真地拆着身边的礼盒。 郁绥手里的那个是条淡灰色的围巾,一看就是他亲手织的,针脚从一开始的稀疏歪曲到最后紧致密实,进步极大,在围巾的尾端,还用粉色的丝线绣了个SJ上去。 专属特质尽显。 略大一些的盒子里装着的是个相框,白色边框,里边贴了十几张合照,有郁绥偷拍的商诀,有他们在远足路上的合照,有元旦晚会上商心郁绝的旷世一吻(她们p上去的),有上次商诀送他去医院时,他偷偷拍下的商诀背影,还有两个人外出遛狗时在雪地上印的手印…… 鞋盒里装的是郁绥自己设计的一双板鞋,跟着教程折腾了好久,光是草稿就作废了十几版,上边还一左一右画了只白色萨摩耶和金渐层。 商诀整天念叨着要穿情侣装,郁绥还特地找了个会扎染的师傅,做了两套T恤,一长一短,这样春夏秋冬都能兼顾得到。 实用全都兼顾了,郁绥也没忘记浪漫,商诀比较在意仪式感,他买了一大束rsnly的玫瑰花,红艳如血,馥郁芳馨,直接递在了商诀的怀里,眉眼间全是得意。 林林总总的有很多,但最后一个礼盒里装着的东西毫不起眼,是两根灰扑扑的银条。 商诀把它捡出来,放到掌心,半垂的碎发遮挡住眉尾,他有些疑惑:“这是什么,崽崽?” 郁绥的脸红了一下,声音很低,很不好意思:“是磨戒指的银条。” 从前在商场的时候,他看见很多情侣都会进手工店里去做手工戒指,原本他想磨好了再送的,但想到是情侣对戒,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种有意义的事情,他想和商诀一起。 所以只带了裸/感的银条回来。 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捧高在了很高的位置上,却并不会让人彷徨,商诀的感觉自己的眼眶酸软一片,伸手把对面的郁绥捞了过来。 “是情侣对戒吗?”他问。 这个问题有些白痴了,郁绥理所当然的点头,反嗤道:“不然你要戴一个长方体出门吗……唔……” 商诀把他放在腿上,扣着他的后脑勺亲了下来。 嘴唇密密匝匝地贴在一起,舌头不知道被勾进谁的嘴里,只剩下绵密的潮气和啧啧的水声蔓延,烧得郁绥耳垂酥麻。 铺天盖地的欲//望像蛛网一样铺就开,郁绥浑身都汗涔涔的,下唇被商诀嘬咬,留下密密麻麻的齿痕。 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下来,商诀的吻从嘴角挪到郁绥的脸腮、眼尾,最后停在耳朵前。 黑暗最浓时,他牵着郁绥的手,嗓音低哑深沉: “郁绥,我爱你。” 我前十七年的坏运气,在遇到你的这一刻,尽数消散。 只余幸运。! 第 105 章 连载 大年三十,除夕。 郁绥和商诀睡得很晚才醒,因着家里没什么管事的大人,商老爷子更是乐得纵容小辈,所以大手一挥,压根没安排叫醒服务,只剩下商佑眼巴巴地站在商诀卧室门前,盼望着能早点把手里的礼物交到商诀的手上。 只可惜房间里的两个人对此一无所知。 郁绥睡醒之后,还在赖床。 他对面的窗帘早早被商诀拉开,上边贴着的红色窗花描了金边,被阳光一照,金红的影子投映在床单上,上边还有两条活灵活现的大鲤鱼,中间是条腾跃的龙,看起来很是喜庆大方。 “绥绥,起来穿衣服了。”商诀把人从床上捞起来,郁绥还闭着眼嘟囔,不是想配合的样子。 商诀见状,倒也不勉强他,只是转身到了衣柜前,把自己提前买好的新年衣服一件一件挑了出来。 过新年要穿新衣,商诀过的年虽然少,但深谙此理,觉得传统文化不可作废,于是一早便挑好了衣服鞋子送到了家里来,只等郁绥乖乖跟着他回家。 而郁绥本人对此毫无所觉,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享受商诀给他提供的穿衣服务,等到半阖的眸光触及到一片刺目的鲜红时,才陡然惊醒——商诀手里拿着一条大红色的秋裤,正要往他的腿上套。 郁绥:“?” 郁绥:“商诀,你要干什么?” 天知道郁绥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个玩意儿了,这简直就是童年噩梦。 小时候郁瑶也喜欢给他穿红色的秋衣和秋裤,郁绥喜欢臭美,总皱着张苦巴巴的脸,和郁瑶讨饶,他才不要穿这个,一身的红彤彤,穿出去都要被宋臣年笑话死了。 从前的撒娇卖乖在此刻尽数没了作用,郁瑶会强硬地给他套上一套大红色的秋衣秋裤,哦,还有一双红色袜子。 ……往事不堪回首,郁绥推开商诀,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我不穿这些东西,不好看。” 他抗拒的意味太甚,商诀诧异挑眉,瞥了他一眼,解释道:“除夕都要穿的,因为吉利,还能去除邪祟,招来好运。” 郁绥对此没有半分兴趣,耍赖皮地扯着商诀的衣服,不停地念叨着“我不穿”“换一个”的字眼,商诀的眉眼垂下来一点,显得有些失落。 他把红色秋裤放下来,嗓音落寞:“不想穿就不穿了,没关系的,我只是想,很多年没有过过春节了,想让你陪我体验一下过年的氛围而已……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我一个人穿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郁绥:“……” 郁绥咬牙,郁绥看了红秋裤好几眼,郁绥觉得惨不忍睹,郁绥痛骂商诀,而后自暴自弃道:“行行行,我穿行了吧,一天到晚,只会给我卖惨……” 他伸出手去抓,却被商诀拦了下来,男生冷淡的眉眼柔和了一点,黑沉的眸子里带着点哄人的味道:“我帮你穿,不生气了,崽崽。” 郁绥觉得穿衣服这种事情还不必太过麻烦商诀 ,“不用了,我自己来。” 可惜话说出了口也不管用,商诀抬起他的一条腿,缓慢从小腿挪到大腿内//侧,白皙的腿肉从指缝里陷出来,又被红色覆盖。 郁绥瞥着这姿//势,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看商诀的表情,是真的很认真也很老实地在帮他穿衣服,他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些,觉得自己有些多心。 商诀做事很仔细,不仅买了秋衣秋裤,还买了红色的袜子。 床沿前陷下一个坑,郁绥的脚腕被商诀握在手里,好半晌没有动静。 “你在想什么啊?”郁绥被他盯得发毛,不禁开口询问。 商诀抬眼,垂落下来的发有些湿,是方才洗脸时不小心沾到的。眸光掩在眼睫下,其中隐藏的晦暗并没有那么明显,他勾唇笑了下,漫不经心地抛出询问:“在想,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还作不作数?” 郁绥有点懵,不解地看着他,商诀慢悠悠地把郁绥的脚腕架在自己的大腿上,帮他穿好袜子之后,才提醒他:“生日礼物那件事。” 前几天,商诀的确提到过这件事,郁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当是商诀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还不忘给商诀吃一个定心丸:“你放心,我答应了的事情,就不会反悔,再说了,你的生日愿望又不可能是摘星星摘月亮之类的事情,努力一下,还是能办得到。” 他后脑的头发蓬松又柔软,贴在脸腮两侧,将脸衬托得更小,狐狸眼也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含了层水雾,透出一点点单纯的意味来。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个承诺而在今天晚上付出什么代价,等到嗓子都哭哑时,郁绥才反应过来商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时候,他肠子都快悔青了。 而现在,瞧见他满眼信赖的神色,商诀睫毛轻动,轻声问他:“什么都可以吗?” 郁绥点点头,还给他施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商诀没再说什么,扣住郁绥的后颈,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嗓音低沉,像在诱哄:“不会太为难的,只是陪我玩一点点……唔……玩具?” 听他这样说,郁绥更加放心了,猜测大概是要陪他放大型烟花之类的事情,他想,这有什么难的,商诀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他七岁的时候就敢拿着各式各样的烟花四处撒欢了。 但看在今天是商诀的生日的面子上,他还是闭上嘴,给他留一点面子吧。 “快点穿衣服,我们下楼,我也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商诀松开他,右手安抚性地在人脑袋上拍了拍,带着亲昵的意味。 郁绥闻言,眼睛亮了一瞬,还隐隐透着期待。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过年的氛围了,更别说有人会费心给他准备新年礼物。 宋臣年倒是有心,每年都过来拜年,人家走亲他访友,可惜带的东西都是旺旺零食大礼包、乐shi薯片大合集这一类,郁绥嘴不怎么馋,对零食也没有那么大的欲望,这些东西搁置久了,他还要再挨家挨户敲响邻居的 门,把零食再送出去。 说起宋臣年,对方好像提起过,今年会跟着宋叔叔和阿姨,一起到商家来找他玩儿,能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郁绥揉了两把脸,驱散身上的睡意,老老实实从床上爬起来。 商诀准备的衣服是一件白领兔毛装饰的红色薄毛衣,肩膀做了镂空设计,往下掐了腰身,显得没那么臃肿;下身则是一条白色的牛仔长裤,里边有层薄绒,哪怕是出门玩儿雪也不会觉得冷。 郁绥三两下穿好衣服,跑到洗漱间去洗漱,但在镜子里看清自己的脸时,又有些犹豫,这衣服……好像也太艳了。 镜子的男生皮肤白皙,五官可以称得上秾艳,上挑的狐狸眼原本带了几分凌厉,又被身上的少年感冲散一点,留下几分稚嫩。他额前的碎发被尽数拢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唇肉水红,还留着商诀刚啃出来的微弱牙印,再被身上的红色一衬托,像是后山里跑出来吸人阳气的狐狸精。 郁绥:“……” 他头一次觉得红色这么这么的惹眼,以至于很想换件衣服。 见他半晌没有动静,商诀敲了敲门,按下把手,想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郁绥湿着脸抬起头来,就见商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人熟练地扯了张洗脸巾,细致地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还不忘询问过来的目的;“怎么磨蹭了这么久,刚刚不是还很积极吗?” 郁绥揉了下眼睛,拎起自己的衣领,试探询问:“你觉不觉得,这件衣服它不太适合我?” 商诀挑了下眉,没明白他突然询问的缘由。 “我觉得很好看。”商诀的眸光在郁绥身上扫了一圈,给出否定的答案,肯定的态度:“很适合你,像年画娃娃。” 这是什么见鬼的形容词??? 郁绥撇嘴,试图和他反驳,商诀直接用想在生日这种重大场合的时候穿情侣装这一理由堵住了他的嘴。 浴室的灯光暖黄,给商诀的五官镀上了一层阴影,男生睫毛半敛,落下的眸光有几分可怜:“绥绥,满足一个我的心愿,好不好?” 他伸手,讨好似的捏了捏郁绥的指尖,还在小拇指的位置处勾了一下,拽着摇。 指尖的位置传来一阵火烧似的热感,像电流一样,迅速蔓延过全身,掀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酥麻,连带着心脏也受到了影响。 卧室里的空调好像被人按了好几个调高温度键,郁绥倏地甩开商诀的手,随后干巴巴道:“穿就穿,不过这能穿这么一天,还有,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总对我动手动脚的。” 他完全招架不住商诀的示弱,也招架不住对方卖乖时可怜兮兮的语气,但要命的是,商诀完全知道他这个弱点…… 郁绥又有些不服气。 他的眉头皱在一起,略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落在商诀的眼里,他这幅样子和撒娇也没什么区别。 男生心情很好地用指尖划过他的侧脸,停留在眼尾那颗殷红的泪痣上,问他:“怎么每次都这么心软,崽崽 ?” 他压低了嗓音,落在郁绥的的耳朵里,一片沙哑,郁绥刚刚想劝他不要再继续不识好歹,商诀的手猝不及防地扣住他的下颌,偏头咬了下来。 下唇一片刺痛,商诀的舌尖熟稔地撬开他的齿关,勾着他的亲了会儿。 郁绥惊得眼睛溜圆,压根来不及反应,等到商诀把他放开之后,他整个人还是呆的。 商诀一只手拦着他的腰,另一只挪到他的后颈,虚虚拢着,随后缓慢收紧,强迫人抬起头来。 郁绥的唇瓣亮晶晶的,有些微肿,但估计几分钟之后就能消下去,眸底氤氲开了一片很淡的水雾,但对他是全然信赖的模样。 商诀低低笑了一声,同他讲:“崽崽,好喜欢你。” 温热的气流钻进耳朵,火烧火燎的,郁绥在他怀里挣扎起来,试图逃离。商诀非但没有把他松开,还搂得更紧了一些。 “真的,好喜欢你,崽崽。”商诀低喃,重复。 可惜最后直接把人惹毛了,郁绥png的一下把他推开,商诀直接撞在了门板上,后背酸麻,看着趿拉着拖鞋急急跑掉的人,难掩眼中的笑意。 唔,把人吓跑了。 - 房间外,郁绥急匆匆跑出去,就撞到了坐在地上蹲守的商诀起床的商佑。 对方从头到脚是红的,就连鞋子和帽子都不肯放过,郁绥被这一片刺目的红晃了下眼睛,下意识询问:“你在干嘛,cspy年画娃娃吗?” 他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经大脑思考:“那还是你更像,你现在都能站在门前给门神拜个年了,商诀应该穿成你这样的,这多喜庆……” 很满意自己穿搭但听不懂郁绥讲话的商佑:“?” 他扯着自己的衣领,试探性询问:“郁绥哥,我穿的不好看吗?” 但他觉得自己挺好看的啊。 从前在家里,压根没有什么节日的氛围,他爸妈最多包一盘饺子应付了事,但商佑一直对过年很憧憬,所以每年都会和同学一起约着去唐人街,观赏一下舞狮和舞龙这类表演。 所以今年能回国过春节,商佑异常激动,光今天就已经骚扰了好多同学,迫不及待地给他们展示了中国文化。 商佑问这个问题时格外认真,包含期待,郁绥瞥见他和商诀大相径庭的一双眼,理智略微回笼。 “嗯……好看的,挺喜庆,就是你不觉的有点太花里胡哨了吗?”郁绥问。 商佑听不懂花里胡哨是什么意思,天真地以为郁绥在夸他,笑得更开心了点:“我也觉得,爷爷也夸我穿的好看。” ……牛头不对马嘴,郁绥干脆放弃沟通,打算下楼先吃个早点,顺便和商爷爷问个好,还没等他走人,商佑可怜巴巴地拽住了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郁绥哥,哥哥现在醒了吗?” 郁绥:“醒了啊,你要是找他推门进去就行。” 商佑有些踌躇,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好半晌,才磕磕绊绊又问了 句:“郁绥哥,我哥哥他……心情好吗?” 他抱着怀里的包装精美的盒子,很想做除了郁绥以外的第一个送给商诀生日礼物的人,却又担心,哥哥会像之前那样,冷淡地送给他一句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人。 他每次准备给商诀的生日礼物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从没有一次例外。 他知道,因为哥哥不喜欢他,也不喜欢爸爸妈妈,但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能获得一个商诀收下礼物的机会。 尤其是,今年哥哥和他的关系缓和了很多…… 商佑眼巴巴地看着郁绥,企图获得一点点希望。 “你想给他送礼物?”郁绥问。 商佑眼巴巴地点头,露出盒子的一角,里边是一个用白色贝壳做成的鹰隼,并不威武,还因为体型过于圆润,而显得憨态可掬。 郁绥沉默了一下,以他对商诀的了解,商诀够呛能喜欢这个礼物。 不过收不收……情况可能会有反转。 思索半晌,商佑把盒子递到了郁绥手上,略带犹豫地请求:“郁绥哥,能不能拜托你,把它转交给我哥啊,就是……就是,别告诉他是我送的。”不然他就不会收了,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男生有着和商诀极为相似的一张脸,眉眼轮廓却要柔和一些,眼型也更为圆润,这么看着人的时候,很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郁绥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好奇,商诀做出这副表情会是什么样子的。 但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解决商佑,郁绥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这是你自己准备的礼物,如果让我来送的话,可能不太好。” 商佑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了下去,挪了下屁股,转身想要离开。 “我觉得你可以自己去送,你怎么就一定能确定,你哥不会收下你的礼物呢?”郁绥拦下他,谆谆善诱。 商佑表情依旧沮丧,手指不断绞着自己卫衣绳子上的两个毛球,“可是哥哥以前就没收过。” 郁绥一只手拖着下巴,给他鼓励:“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你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冰块儿一个,你还真指望他能来主动找你破冰啊?那也太天方夜谭了。” 商佑愣愣抬起头,小心翼翼试探:“真的可以吗?” 郁绥挑了下眉,还是没忍住,捏了捏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试试呗,要是被拒绝了,你就抱着可乐哭一会儿,它还挺会安慰人。不过到时候,我也能试试帮你说说情,大过年的……” 商佑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尤其是在听到郁绥说会帮他说情时,恨不能跳起来给郁绥一个拥抱。 他哥的眼光果然很好,他嫂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嫂子! 商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确认没有一丝脏乱或褶皱,直起身敲响了商诀卧室的房门。 “咚咚咚” 三下过后,门内很快传来了声音,商诀推开门,就看见一脸希冀站在自己面前的商佑,而不远处,郁绥正 斜倚在门框上,闲闲看着热闹。 “有什么事吗?”商诀收回在郁绥身上的目光,转而投向商佑。 还是头一次能在商诀生日时和他搭上话,商佑有些紧张,涨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道:“哥,哥哥,我想祝你生日快乐……还,还有,我,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希望你能看一看。” 他本来就穿了一身红,配上涨红的脸色,都能去隔壁cs愤怒的小鸟了。 郁绥站在他身后,看着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对峙,莫名想笑,却又觉得心酸。如果因为不是糟糕的父母,还有那些不公平的待遇,商诀或许也不会养成这个冷冰冰的性格。 商诀应该更自信,也应该更喜欢与人相处的。 郁绥忍不住胡思乱想,余光间瞥到了商诀伸出了手,接过了商佑怀里那个浅蓝色的礼盒。 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勾进丝带里,没什么顾忌,径直拆开了上边的蝴蝶结,取出了里边的贝壳小摆件。 鹰隼只有巴掌大,但做工却很精致,看不到一点热熔胶的痕迹。贝壳的边缘也被打磨的很光滑,上边没有任何瑕疵。 商诀用两指拿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看的商佑格外紧张,鼓起勇气向他介绍:“哥,这是我亲手做的,贝壳是在你最喜欢的那片海里捡的。” 他捡了好久,特地藏在行李箱里带回国内,就是想给商诀一个惊喜,也不知道商诀会不会喜欢。 商佑的心跳得极快,十分忐忑,静静期待着商诀的反应。 商诀将摆件重新放回了盒子里,转而看向商佑,不太自然地说了声:“谢谢。” 商佑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 商诀窥见他的表情,很艰难地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 这下商佑真的要受宠若惊,磕头跪谢皇恩浩荡了。 他脑袋晕乎乎的,只傻傻地朝着哥哥笑了下,随后不好意思道:“不,不用谢,哥哥你喜欢就好,你愿意收下我就很开心了。” 商诀握着礼盒的手收紧了些,默默点了下头。 商佑晕晕乎乎地离开,嘴里还不断念叨着: “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吧,也太魔幻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郁绥哥一定是我的福星,我一定要让他和哥哥结婚。” “还要每天对着他做祷告,祈祷他能让哥哥多喜欢我一点……” 郁绥听见一些只言片语,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觉得他还没到能受人朝拜那个地步。 但看商佑的架势,这小孩儿恨不得把他架在高台上,每天过来磕几下,顺便朝他许愿,能和商诀兄友弟恭,相亲相爱…… 想到那个场景,郁绥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直到商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商诀才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商诀率先发问;“在想什么,表情这么奇怪?” 郁绥摊了摊手,散漫道:“在想,你怎么突然转了性,愿意收下他给你的礼物了 。” 商诀垂眸看他,声音很淡:因为想通了吧,所以觉得,从前执着的那些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有父母的爱,但我也有爷爷和你爱我。 ?应祁的作品《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况且,你不是也想让我打开心结吗?”他眉眼弯起来一点,冷冽的五官线条柔和下来,“我总要懂你的良苦用心吧,就当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了。” 郁绥微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但后知后觉的,他也庆幸,从今往后,商诀不会被囿于过去,囿于稀薄的亲情。 他会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更广阔的天地与更自由的人生。 - 晚上七点钟,家里的厨师做好了最后一道热汤,端上了桌,商老爷子大手一挥,给所有佣人都放了假,至此,偌大的别墅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鉴于大过年的需要热闹,家里太过冷清,商老爷子还特地安排了两个宠物专座—— 可乐坐在郁绥右手边,面前是一大盘热气腾腾、酱汁浓郁的大棒骨,馋的它口水直流。 c坐在商诀的左手边,面前的食物就要精致的多,鸡肉沙拉和烤三文鱼被摆的整整齐齐,金渐层吃饭也很斯文,没让酱汁沾一点到脸上,但还是被商诀扯着脖子,围了个围裙,以免弄脏。 至于他们,虽然坐的是家里最小的圆桌,但桌上的菜品却没见半点敷衍,琳琅满目。 糖醋里脊色泽橙红,表皮酥脆,内里的肉质鲜美,酸爽可口;宫爆虾球摆盘精致,还加了菠萝去除油腻,一口下去,酸甜四溢;红烧肉是一早就用砂锅卤上的,最外层的表皮炒了糖色,晶莹剔透,油脂全数被逼了出来,只剩下肥而不腻的口感;佛跳墙汤汁金黄,用文火慢炖了几个小时,煨进汤汁,逼出食材最本身的鲜味…… 光是重头菜就有十二道,更别说其余的凉菜和甜点。 商老爷子却还觉得不够:“小绥,你看看还有没有你想吃的菜,小诀交代了一些,我怕他不够细心,没有交代糊涂。” 郁绥瞥了眼桌上的饭菜,除了街头小吃,他爱吃的所有菜色几乎都被囊括在了里边,压根摆不下,更别说有什么遗漏的。 很早之前就已经失去的人间烟火在这一刻悄然回归,郁绥想到了三年前和郁瑶在一起吃的那餐饭,眼眶有些发热。 他所失去的东西,在这一年,好像都有慢慢地重新得到。 有些是他自己竭力挽回的,有些,却是商诀努力补给他的。 心间酸软一片,郁绥扬起一个笑脸,朝着商老爷子摇摇头,道:“已经够了,爷爷,这么多菜,我们几个压根吃不完的。” “大过年的,图的就是一个美满团圆。”商老爷子夹了一筷子桂花糯米藕到郁绥的碗里,像是很多年前郁绥的外公一样慈爱:“小绥,不用拘谨,以后啊,就把爷爷当成你的爷爷,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我和你外公当年也算是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兄弟了,你认我做爷爷啊,不吃亏,他那老家伙估计还要乐上一乐呢。 ” 郁绥点点头,又叫了一声“爷爷”。 商老爷子颇为感慨地摸了下他的头,对他又多了几分疼爱。 “好好,爷爷在这儿呢。” “都吃饭,吃饭,咋们啊,也难得能凑在一起过一个团圆年了。”商老爷子头发花白,颇为感慨。 他的眸光穿过透明的窗户,突然有些想念远在国外的儿子与儿媳,更想念……早已离他而去的妻子。 自顾自倒了杯78年的茅台之后,他朝着远处的方向敬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郁绥咬着碗里甜糯软烂的藕片,舌尖蔓延开一点点桂花的香气。 幸福在这一刻浓郁到具象化,郁绥眯了眯眼,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妈妈,新年快乐,我又有家了。 …… 吃完年夜饭,商佑就迫不及待地向商诀和郁绥展示了他买的烟花—— 整整堆满了一整个仓库,光是四尺玉,商佑就买了五抬回来,更别说其他零零散散的种类。 郁绥咂舌地指着仓库,吞了下口水,不可置信地询问:“商佑,这些都是你买的?” 商佑拖着一个一米高的烟花正往外边搬,还不忘回答他的问题:“对啊对啊,我挑了好久呢,郁绥哥你看中哪个直接拿就行,不用和我客气。” 郁绥有点晕眩,他指着这一整个仓库,真心实意地对商诀道:“我觉得你弟建了个军火库出来。” 商诀沉默,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就听郁绥又补了一句:“不知道你弟听没有听过一句话?” 商诀:“?” 郁绥表情格外真诚:“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 想到后山拿一整片松树林,商诀拦下了吭哧吭哧当搬运工的商佑,劝阻道:“搬个小的。” 商佑的情绪沮丧了一点,但鉴于是商诀主动跟他说话,情绪又迅速回温,老老实实地换了个小的,还抓了十几盒仙女棒和烟花棒递在了商诀和郁绥手里。 前厅花园里,商老爷子提前让人给他们搭了个火塔,方便他们玩儿烟花。 商佑玩儿心重,难得没有跟在商诀屁股后面,而是一直守在火塔前,十根十根的点燃,还把买来的烟花种类都试了一遍。 烟花点燃的一瞬间璀璨夺目,再加上商佑接连几个凑一起玩儿,足以闪花人的眼。 郁绥挑了个加特林,招呼着商佑帮他拍个是视频,玩儿的正起劲,突然发现商诀蹲在地上摆什么东西。 他凑近一看,商诀用几十个小的孔雀开屏摆了个巨大的心形,里边还藏了个绥字。 郁绥:“……” 郁绥:嘶,好土啊。但该说不说,还挺浪漫。 他停下来,蹲在商诀身边,等着商诀给他点燃。 几十个孔雀开屏一起点燃的时候,漫天的光亮与璀璨像是坠入人间的星河,火星交织坠落,浓厚的恋爱气氛险些闪瞎了商佑的眼。 只是这个“绥”字半点 不明显,商诀还想再搭,被笑得前仰后合的郁绥拦了下来。 “商诀,你看见了吗,这个烟花叫孔雀开屏,你还真别说,跟你的气质好搭啊。” 商诀简直是闷骚和明着骚的结合体。 调侃没两句,商老爷子从房子里出来,招呼着他们回去吃饺子。 三个人齐齐放下手里的东西,拢着衣服往回赶。 春晚已经放了一大半了,除了商老爷子,没有一个人心思在这上面,因为他们发现了更好玩儿的东西——包饺子。 商佑没干过这伙计,下午看厨师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就提前打了招呼给他留一份,晚上的时候亲自来。 但没有想到,郁绥也来凑了这个热闹,郁绥一过来,商诀自然缀在后边,不离不弃。 于是先前煮好的一盘饺子压根没人动筷子,反而是那一盆肉馅被当做了珍宝,三个小孩儿接连上了手。 郁绥并不精于此道,看他三年前包饺子那副德行就能知道,但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长在东城的中国人,他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比这两个“外国佬”强。 他撸起袖子打算露上一手,可惜还没等装b,就已经被啪啪打脸了。 他包的饺子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大概是太久没有上过手,要不就是内馅儿多的淌汁儿,饺子皮的边缘压根沾不到一起,开着几个大口子,要不就是只有一点点内馅儿,压根捏不起来,东倒西歪地在盘子里躺倒一片。 再看商诀的,虽然前面那几个不甚好看,但越往后,技艺越发娴熟,每只饺子都浑圆饱满,商诀甚至还在短视频里又学了几种花样,分门别类地按顺序摆的工工整整。 郁绥:“……”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他这手能不能捐了。 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好歹还有个商佑垫底呢。但一转过头,就对上了对方包的极具难度的花边饺子…… “你俩在国外过年的时候,经常包饺子吗?”他郁闷询问。 商佑摇摇头:“没有,我和哥哥很少能吃到饺子,过年吃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沙拉和鸡排牛排。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动手额,郁绥哥,你看我包得好不好看?” 商佑兴致勃勃地和他展示,作品里边竟然还有个类似雕花馒头的面团。 郁绥:“……” 郁绥彻底自闭了,但仍旧不死心,给自己的饺子皮上裹了一层面粉,进行最后的拯救。 …… 捏不起来,他觉得他手里的饺子是有生命的,他们向往自由的灵魂,所以才不愿意在他手里被定格成同样的形状。 郁绥正式宣告拯救失败,但还是拽着商诀的袖子,问了一句:“男朋友,你觉得我的作品怎么样?” 商诀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歪瓜裂枣,认真评价:“色香味弃权的样子。” 商佑捂着嘴不敢笑,憋得肚子都疼。 郁绥气冲冲地钻进了客厅,打算和商诀爷爷享受一下爷孙之乐,然后计划了一 下今晚藏到哪一个客房去睡。 今天他一定要把门反锁,看商诀怎么进来。 十分钟之后,才出现了商诀和商佑的人影,两人端了各自的饺子过来,白白胖胖的,氤氲着热气,一看就很让人有食欲。 但唯独他那盘惨不忍睹的饺子不见了踪影。 郁绥戳了戳手里可乐的狗头,有些闷闷不乐,他妈就不会嫌弃他。 饺子被端在面前的餐桌上,推到他的面前,郁绥瞥了眼,是商诀包的,但他才不吃。 于是他扭过头,挪了下屁股,朝另一个方向坐了过去 商诀好像瞥了他一眼,但没吭声。余光里,商诀又往厨房去了,郁绥偷偷回头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好半天没见到人。 两分钟之后,商诀端着一碗煮的七零八碎的片儿汤出来了。 嗯……郁绥瞄了一眼,里边面皮是面皮,肉馅是肉馅,可谓是泾渭分明。 其实刚刚商诀那句话好像也没说错,的确是……色香味弃权。 “你把它煮出来干嘛啊,我可不吃……”他小声嘟囔。 商佑闻言,也凑过来观摩了一下这碗片儿汤,随后默默退了回去,真心实意地给出赞扬:“郁绥哥,不要自卑,我觉得你达成了另一个方面的成就。” 郁绥朝他看过去,就听商佑继续道:“你在这个碗里创造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郁绥:“……” 郁绥脸更臭了,想直接撂挑子走人,然后他就看见商诀慢悠悠坐了下来,面不改色地夹了一筷子饺子皮。 郁绥又咚的一下坐回去了。 商诀没有任何的停顿,他吃饭明明很斯文,但配上面前的食物,其实很难跟有食欲这两个字扯上联系。 “你吃这个,那我吃什么?”郁绥故意挑刺说。 商诀抬眸望向他,把自己包好的那盘饺子又推得更近了一点:“吃这个,我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其实内馅儿都是一样的味道,只是长相不同罢了。 郁绥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饺子,忍不住抬杠:“你不是说色香味弃权吗,怎么还吃?” 商诀又夹了口肉馅放进嘴里,语气认真:“因为我也想尝尝男朋友的手艺,现在发现是我错了,分明是色香味俱全。” 一旁的商佑:“……” 他觉得他哥大过年的被年兽附身了,难道是因为刚刚放的炮仗声音太小了,没把年兽吓走吗? 他想说服爷爷把最大的那个四尺玉放了,好给商诀驱驱邪。 而另一边的郁绥,理所当然被哄好了,他扒拉着盘子里的饺子送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同情商诀:“别吃那个了,我可以下次给你包的好看一点。” 他把盘子推到自己和商诀的中间,劝他:“喏,我们一起吃,反正刚刚吃完饭,我也很饱。” 商诀没伸筷子,只是安静地用筷子把碗里的东西挨个挑拣完,直到空空荡荡。 窗外png的响起了 一声烟花迸裂开的声音,漫天的五彩缤纷垂落下来,好像那一年的除夕。 郁瑶也是这样。 ?本作者应祁提醒您《绿茶同桌他总在撩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他有些恍惚,眼睫轻眨时,才发现掉了滴泪。 没人看见,郁绥把头埋进盘子里,胡乱扒拉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嚼了两下,他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里边有个硬物,很扁,还是圆形的。 郁绥把它吐出来,才发现是枚亮晶晶的银色硬币。 “爷爷跟我说,吃到藏在饺子里的硬币的人,会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意。”商诀唇角微弯,眼眸里带着一点暖意。 临近零点,电视机里,主持人像过往的每一年一样,开始倒数时间。 “十。” “九。” “八。” “七。” “……” “三。” “二。” “一。” 赶在最后一秒,商诀凑近,同他讲:““崽崽,新年快乐。” 窗外的烟花声前所未有的大,爆破的声音钻进心底,好像要连同他的耳膜一同炸掉。 郁绥咕咚咽了下口水,愣愣地看着他,小声讲;“新年快乐,商诀。” - 零点过后,商佑精神得要命,闹着要体验一下守岁的氛围,商老爷子年纪大了,早早摆了手钻进了卧室,打算好好休息。 客厅里,郁绥原本想拉着商诀和商佑打会儿牌,但被商诀拽住了袖子。 男生的手顺势下移,扣住了他的手腕,温声询问:“还不睡觉吗?” 郁绥摇摇头,感受了下,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睡意:“还不困,要不你先去睡?” 他还想再玩儿一会儿。 商诀垂眼看过来,将人拉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还记得你昨天说过的话吗?” 郁绥糊里糊涂地朝他看过来,但又很快弄明白了商诀说的是什么事情,这才想起来,今天放烟花时,商诀压根没有和他提过要求。 难道是他猜错了吗? 郁绥盯着他的脸,眼里的疑惑明晰,但商诀还等着他的回答,他只好点头,又问了一遍:“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啊?” 男生眼睫半垂,遮挡住了眼底晦暗的眸光,笑容有些意味不明,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蹭了蹭郁绥的手心:“陪我回房间吧,绥绥,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郁绥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后背发麻,无端觉得紧张,他的喉结滚了下,还想再询问什么,却已经被商诀不容拒绝地领回了卧室。 c和可乐被尽数托付给了商佑,商诀没说理由,越靠近卧室,郁绥越觉得心里发毛。 “你不能太为难我。”他试图和他谈条件。 商诀笑得人畜无害,温声安抚他:“不会为难你的,崽崽。” 郁绥放心了一点,钻进了浴室里洗澡。 在外边疯玩儿了太久,身上都是股炮仗味儿,闻得人 难受。 水声在浴室里淅淅沥沥地响起来,商诀慢条斯理地从书架上取下来一个盒子,黑色的,沉甸甸的,里边装了上次网购订制回来的东西。 他垂下眼,仔细挑选起里边的东西,还要顺带思索一下郁绥对他们的接受程度。 毕竟是第一次,还是不要把人惹的太毛了比较好,商诀最后挑了几样心仪的东西摆在了床沿,将其余的东西重新装进了盒子里。 浴室的门忽地被推开,郁绥刚吹干了头发,身上的T恤被浸湿一点,贴在领口,勾勒出纤韧瘦削的身形。 “商诀,你现在要进去吗?”他边问边向大床的方向靠近,毫不设防。 直到走进,眸光触及床沿上的那几样东西之后,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猫耳。 兔子尾巴。 还有……黑色皮质的月退环。 思绪迅速流转到那个胡闹之后的晚上,郁绥曾在彻底昏睡过去时无意之中瞥见了一眼,商诀看的,好像就是这些东西…… 他的喉咙发涩,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崽崽。★★[”商诀抬眼,喊他的名字,眸光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些暗,“过来。” 他朝着他招手,郁绥却没动。 商诀勾唇笑了下,站起身,将人拉了过来,这一次,郁绥没有反抗。 “在躲什么?”商诀扣着他的手腕,捻了捻他的指尖,看着他由白变粉,心情一点点变好。 郁绥的指尖微蜷,又被人钳制着,没法动弹,一垂下眼,就能看到大喇喇摆放在床上的那几样东西…… 怎么是这种“玩具”。 郁绥的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他手心出了层薄汗,浴室里的潮气好像还围绕在身上,将人熏得头脑发昏。 “怎么不说话,”商诀盯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地逗他:“因为害羞吗?” 郁绥的后颈上缓慢爬上了一层红云,干巴巴道:“你没说要让我戴这些。” 商诀眉眼弯起来一点,衬出几分漫不经心来,他抬手帮郁绥整理好外翻的领子,声音藏着狎昵:“说的有些晚,但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他的手搭在了郁绥的后颈上,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好像下一秒就能渡进口中,叫人浑身发烫。 商诀的眼皮很薄,有时候情绪激动时,周围的皮肤会变成很淡的粉色。郁绥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一直没有告诉商诀。 可现在,商诀的眼睛周围晕开了一层雾一样的粉色。 他眼睑轻抬,黑沉的眸子里倒映出郁绥略显紧张的连,神色是一贯的游刃有余:“要出尔反尔吗,崽崽?” 他说话的气息不太稳,连带那片粉色,一同暴露了,他也在紧张。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郁绥的心稍微安定下来一点。 他重新将目光挪到那三样的东西,轻声问他:“三选一吗,还 是都要……穿?” 最后一个字,他说的格外艰难,但商诀明白,郁绥没有拒绝。 他随意勾起了最近的月退环,握在手里,冷硬的金属抵在手心,略微有些凉,轻声和他商量:“我都想看。” 男生得寸进尺地凑过来,郁绥想要后退,腰却被锢着,他的喉结紧缩了下,上下滚了滚。 商诀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很暗。 不知是谁先动了下,商诀把月退环放到他的手里,轻轻咬了下郁绥的喉结,尖锐牙齿下的皮肤立刻紧绷了起来,郁绥觉得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商诀——”他嗓音艰涩。 商诀毫无动静,专心致志地衔着那一块儿皮肤舌忝弄,郁绥眼尾被逼出一点点泪来,商诀松开牙齿,牵过他的手,用鼻尖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 狗一样,郁绥骂他。 “崽崽,都戴上好不好。”商诀亲他的锁骨,温热的鼻息像撩拨人的羽毛,四处乱窜:“就当满足我的生日愿望了。” 郁绥没有说话,但将手里的东西抓的更紧了一些。 好半晌,他才哑着嗓子开口:“商诀,只有这一次。” 商诀呼吸一滞,掌心摩挲到郁绥的腰侧,亲了亲他的唇:“嗯,就一次。” 他笑得人畜无害,眼神却暗的吓人。 郁绥磨磨蹭蹭又进了浴室,这一次进去的时间格外久,商诀不知道第几次按亮了手机,看着一点点淌过去的时间,生出了几分焦灼感。 郁绥还是没有动静。 商诀扣了下手,想催他。 浴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打翻在地上的声音,商诀眼睫轻颤了一下,终于找到了能进去的理由。 门被轻轻推开,里边的灯光亮到刺眼,暖黄色的光线强势地笼罩在郁绥身上,叫人想忽视也难。 他头上戴了两个粉色的猫//耳,最外沿的部分是一圈白色的绒毛,下边缀着两个金属铃铛,郁绥动一下,它就响一下。 清脆的铃铛声回荡在整个空间里,一步一摇,商诀停下了步子,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了些。 郁绥皮肤白,像块莹润的暖玉,黑色皮质的月退环锢在他的大月退根处,圈口被调的有些紧,勒出一层浅色的红痕,颜色格外鲜明。 他似乎是想把月退环扯松一点,但第一次接触,不得要领,毫无章法,手指勾住皮革,非但没有调松,反而“啪”地一声反弹回腿上。 红痕又多了一道。 商诀的理智也在此刻彻底燃烧殆尽,他将门彻底推开,冷空气灌了进来,郁绥不自觉抖了一下。 一回头,就发现商诀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郁绥手脚尴尬地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干巴巴问他: “你怎么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