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王妃的日子我成了江湖第一夫人》 1. 第一章.香消玉殒 大邺廿七年初秋,天都暮府,嫡长女暮云瑛虚弱的躺在床上,纤纤弱质,苍白异常,她呼吸微弱细小,她的唇和她的脸色一样毫无血色,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子时不时的轻微抖动下,证明她还有一丝生机,苍白又脆弱,不知道这个病娇美人还能坚持到几何。 昨日她刚及笄,便被继母赵欢柔告知,皇上赐婚,要将她嫁给皇帝长子赵彦之为妻,圣旨很快就会送到。赵彦之,赵帝最看不上的皇子,他生母身份不详,朝堂大臣连提起他都十分忌讳,怕惹得圣心不悦。皇帝也不曾给他母亲任何身份名号,这个皇子刚刚成年便被流放到了北疆的襄城驻守大邺与金国的边境,无召不得回天都。传闻中他的长相更是十分丑陋,怪异奇特,普通男子黑发黑眼,身高七尺左右,而这位皇子却有一双骇人的琥珀色的眸子,身材更是魁梧非常,比许多大邺男子要高上许多,力大无穷,如同野兽。他驻扎边境时期,金人盗匪时常来犯,他出手辣狠残忍,从无败绩。 云瑛从懂事起便知道,天都暮府的嫡小姐是要嫁给天都的储君,是要做太子妃的。这么多年,她时常受母胎弱症所苦,但却从未懈怠过功课学业,琴棋书画,歌舞词赋,无不努力用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可以凭借这门亲事,摆脱这个让她受尽苦楚的家。这个地方也不算家,从懂事起她就知道,这个地方父亲永远是见不到的,而所谓的母亲,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对她向来不亲厚,刻薄轻视,怠慢欺侮,吃的不如府中的丫鬟,穿的是暮云珊嫌弃的过时衣裙。暮云珊和暮云生两姐弟与她更是仇敌一般的存在,生活中时常找她麻烦,没有父亲的庇佑,母亲的爱护,她在这个家里总会受到欺负,就连暮府的下人也可以对她不恭敬。这门突然亲事让她毫无心理准备,刚满十五岁的小女子,无人为她筹谋,被继母算计嫁到北方边境的穷苦之地,她担惊受怕寝食难安,这下又勾起了弱症,病的厉害。 她的贴身侍女秋月一大早上便去给她请郎中,可府中的管家却以大小姐即将嫁给大邺皇室,昨天刚接到圣旨,今日就请郎中抱病,实在是有不满皇帝指婚,不尊敬皇家的嫌疑,拖了大半日郎中还没有影子。暮云珊更是用马鞭狠狠抽打了秋月,还威胁她说再敢去找郎中,非把她发卖出去不可,吓得秋月又折回了云瑛的小院。这回云瑛是真的没有指望,就等着咽气了。 2. 第二章.孙筱筱来了 21世纪的可爱元气少女孙筱筱,非资深小社畜一枚,从事食品研究一年有余。孙筱筱已经不知道和亲朋好友解释了多少次,食品研究员不是做饭的,不是卖饭的,更不是要饭的,而是用科学的配比,研究制造出口感和营养都更容易满足人类需要的健康食品。用孙筱筱的话来说,民以食为天,那她现在往小了说叫食品研发,往大了说简直就是给人民补天的女娲娘娘啊。 今日约好和好朋友甄珠儿一起去看岛城博物馆举办的文物展览会。孙筱筱和甄珠儿平日并不大逛这么有文化的地方,两个大俗人,平日里下了班也就喜欢逛吃逛吃,但是听说这次的展览是一位古代王妃的珠宝首饰展览,看过展览的同事回来惊叹的差点没流出口水来。不停的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意装了满满三层博物馆啊,得出的结论就是:从古至今爱一个人就是得舍得给她花钱。 十分特别的是这名女子的墓葬出土的棺椁中只有她生前的一幅画卷,如果是古尸这两个小妮子真得不见得有勇气去看。这下两个人都有了的兴趣,能欣赏古代美人,还能开眼见识一下满屋子的金银珠宝,岂不快乐。 买了门票,大家排队有序进入到展厅内,借着明亮的灯光,展台玻璃柜子里面透出一片金光灿烂,华彩绚丽。孙筱筱不禁感慨,古代的有钱人也是如此壕无人性啊,果然,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情比金坚也不是乱说的,这位丈夫对妻子的爱意也是让世世代代见证了。这么多的金银朱钗,款式繁复,美丽绝伦,这个丈夫一定很用心对待这位妻子吧。历经成百上千年,这名女子依旧是别人羡慕的对象。展馆第一层,玻璃展柜安排的十分紧凑,约摸着有珠宝金器千件不止。看得孙筱筱和甄珠儿两个人眼儿都直了,就怕把口水流到地上惹人笑话。两个人隔着一米的安全距离,互相挤眉弄眼,摇头晃脑传达着内心的激动与赞叹。雍容华贵的簪钗头饰,玲珑有致的耳饰项饰,精雕细琢的玎珰配饰,每一件都雍容华美,富丽堂皇,尽显墓主人的气派。有一件楼阁式金簪,一二寸见方,精妙的是竟用金丝做出了亭台楼阁的造型,阁外树木环绕,内设神殿,神殿内还有仙鹿白鹤等动物,中间还藏着米粒大小的男女人物,惟妙惟肖,工艺水平让人叹为观止。更有套头面,分心由青玉镂空雕刻而成,缠枝牡丹花,花左侧鸾鸟展翅飞翔,花右侧鸾鸟回首相望,恰似他们的情深意切,配套的掩鬓为左右对称的云朵造型倒插在发间能看出左右两只鸾鸟停在牡丹花间,彼此回首对望。 最让孙筱筱注意的就是墓主女子的画像图,纸张经过岁月的侵蚀,透着玻璃罩子只能看出画中女子十分朦胧的相貌。其实孙筱筱一直觉得,古代人作画很容易把各色美女都画得差不多,她经常看一些宫廷电视剧,就觉得电视中给那些女子作画的画师,画出的人物看起来都很像,除了衣服上能看出区别,可是脸看起来怎么都差不多的感觉。画中女子身形纤瘦,穿着青色飘逸软罗纱裙,款式简单,系带飘摇,衬得小女孩身影灵动,清华高冷,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之姿。头梳凌云髻,戴如意簪,脚踏黄缎绣花元宝鞋,细目圆脸,看着着实不像想象中的贵族王妃,倒像是个十来岁清丽可人的小姑娘。孙筱筱小声的对旁边的甄珠儿说“你看这幅画,看得一点不清晰,这个长相,说是像我,也不是不行啊。”甄珠儿:“你还别说,那小鼻子小眼睛的,还有那个小圆脸,和你还都能对上号呢。”孙筱筱:“甄珠,你说实话,在你心里,我到底长得有多丑。”甄珠儿:“哎哟!你可别这么说,你是被长相耽误了的搞笑女,活脱脱的小狐狸精,谁敢说你丑!”孙筱筱听完甄珠儿的话,感觉她好像是夸她,但是好像又没有。 回家后孙筱筱又上网查阅了一些今天展馆的人物资料,她对那画中的女孩感到十分的好奇,小小的年纪就是王妃,却又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去世了,想想还觉得挺可惜的。可是网上介绍的资料也很简单,只是记载墓主名叫暮云瑛,大邺朝卫国将军暮言之女,是皇帝赵彦之还是皇子时所娶的妻子。皇子对她极尽宠爱,可她身患重疾,无药可医,成婚不足半年便玉殒香消。赵彦之篡权夺位,当了皇帝之后,立金国公主为皇后,恩爱白首。可能是因为活得时间太短暂了,关于她的资料很少,和展览馆说的大致一样。孙筱筱不禁有些难过,猜测暮云瑛是个天妒红颜的美人,短短活了十几载。好在丈夫虽然与她相伴时间短暂,却为她用情至深,可赞可叹。 3. 第三章.初遇秋月 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公司,她也没有在工位的桌子上趴着。她躺在床上,一张古装剧里面经常出现的床榻,床很大,大到像一间小型的卧室,床的侧面还摆放着小凳和小几。她懵了,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大逼斗,发现真是疼啊!那这些东西绝对是真的啊!她定了定神,心中已然出了答案。我的老天爷,公司福利现在已经这么好了,加班可以入住豪华古风酒店?嗯嗯,一定是这样,同事们一定是想整蛊我,看我出丑,这里一定有摄像头,哎呀完了,刚才那两个大逼斗一定笑死他们了。对对,起来翻翻摄像头,他们现在一定躲在监控后面等着看我的笑话,嗯嗯,绝对是这样。内心OS了一大顿,她觉得要找回主动权,发现摄像头,这样这群想捉弄他的人就输定了。孙筱筱快速调整好心态,准备下床寻找同事们留下的蛛丝马迹,这时她又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今天早上穿的那套工装了,是一件白色及地软质棉纱睡裙,腰间碧绿色的系带,前襟绣有隐隐约约的花纹。她惊了,这群人为了看她闹笑话,已经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了吗?要下这么大的血本啊!平日里大家打打闹闹,互相开玩笑也是有的,但是今天这出,她属实不理解哈,这得花多少钱,这群败家子。 心里边吐槽,孙筱筱边下床左找右找,站在凳子上查看房子上方的角落,电视综艺上摄像头不是都会放在这种位置吗?嗯?这里没有,那会不会有人拿着摄像机躲在衣柜里?嗯?衣柜也没有。那到底藏哪了呢?正在她找的为难的时候,丫鬟秋月开门进来了。 秋月:“小姐!小姐!小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呜呜…..” 孙筱筱内心:“不是吧,领导这次到底团建费用批了多少啊,还雇了一个群演,还有哭戏!” 秋月:“小姐,小姐?您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发烧糊涂了?您可别吓唬我,我再去给您请郎中,这次她们就算打死我,我也要去把郎中给您请回来!“ 孙筱筱:“咳咳…这位妹妹,你演的很好,她们给你这场戏多少钱啊?还有,你们这是哪里啊?是横店岛城分店?还是影视城?” 秋月听完孙筱筱的话哭的更伤心了:“小姐,小姐…没事的,都怪我没能请过来郎中,您发烧烧坏了脑子,都怪我。” 孙筱筱:“不是…内个…这位小美女,哦…不,这位优秀的女演员,你听我说,你先别演了,你是不是答应了那群人,只要把我诓住了,让我以为自己穿越了,成了某个古代人家的小姐,就算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呀!你别怕她们不给你结尾款,你帮我把他们揪出来,尾款多少,你说,我现在手机扫码给你,你看可行?”哼,这一年的班可不是白加的呀,加上老爸老妈以各种名义爱的奉献,她过得还算富裕哟。 秋月一脸震惊加不可置信:“小姐,小姐,您醒醒啊,您在说什么啊?您想吃什么鸡,我现在就去给您做,就是您不要再吓唬我了,我今天已经挨了一顿打了,可是那顿鞭子也没能让我像现在这样害怕,小姐,您可是不认得我了…” 孙筱筱:“小美女,你这样我可要生气了,我都拆穿你了,你可不要再和我演了,我会投诉的哟,怕不怕?”她不会真投诉的,只是吓唬她,想快点结束游戏。 秋月:“小姐,您别再说胡话了,您是天都暮府的嫡小姐,是暮云瑛啊,我是秋月,我是伴着您一同长大的丫鬟秋月啊!小姐!” 暮云瑛?不是那个年纪轻轻的皇子妃!孙筱筱摇头撇嘴,她根本不信,对秋月说:“好的,秋月姑娘,那我出去溜达溜达,你总不反对吧。”说完孙筱筱几个快步就迈出了房门,只听到秋月在后面大叫,“小姐快些回来,外头风大,莫要再吹了风,受了寒。”孙筱筱心想,这个小演员虽说年纪不大,又不大会变通,但是这个演技可是没得挑了,若不是她孙筱筱见识广博,了解那几个损友同事的德行,岂不是被这小演员忽悠了去。还天气冷,小心受风,这岛城三伏的天,能不能热死人还两说呢!可是她走到院子里就发现,这里确实是秋天啊,空气有些干燥,风吹的她本能的咳嗽了两声,院中的树叶飘得到处都是,整个院中一片萧条,看着这道具组也是费心思了。可时间也不对啊,加班的时候应该八点多了,天都黑了,可是这里明明天光正好,看太阳的位置应该是下午三四点钟。她还记得自己在晚上七点半多吃的外卖,她加班睡着了,难不成是睡到了第二天?真惊了,怎么能睡得跟死猪似的,还被那群损友同事搬到这里来玩Cosplay!姐很忙的好嘛!好气! 孙筱筱:“那个…小妹,哦不对,秋月妹妹,你告诉姐姐,今天是几月几号啊?这个说了应该不会扣钱吧!” 秋月:“小姐,秋月真的求求您了,不要再胡说了,我是真得怕了,什么妹妹,我比小姐还要长两岁,小姐昨日才及笄啊!昨天皇上还为您指了婚,您都不记得了吗?现在是八月份,刚刚入秋。” 孙筱筱直翻白眼:“切,行,你爱演戏你就接着演吧,我回屋待着等着你们下班总可以吧,真是气疯我,哦,对了,把我随身物品还给我,要不我真的投诉了。”说完孙筱筱气哼哼的又挪步回了房中,她觉得外面风吹的她属实有点冷,冻感冒了不值当的。这群人总得下班吧,不会一直躲在偏僻的角落里面偷拍她吧。这时秋月过来服侍她,小姐,秋月给您把头发梳好,这样披散着不舒服。“好吧,做戏做全套,你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环节,到时候导演扣你钱!”孙筱筱恹恹的说,便坐到了镜子前,直到镜子里面出现了一张和她不大一样脸,她简直吓疯了。“呀!这又是什么哄人的高科技玩意?”照个镜子,里面竟然出现别人的脸,仔细看又确实是她,只是眉毛形状变得不一样了,更古典些,年纪也对不上,倒是像自己上初中时候的样子。她吓了一跳,随即又拿起镜子仔细端详,她惊住了,仔细回忆,这副打扮怎么那么像梦里面的画中女孩。“你们这个剧组很有钱啊!这是新出的高科技吧!用我以前的照片AI的?”她搬起镜子左看右看,敲敲打打,还对着镜子喊话。此时的秋月已经呆若木鸡,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的一切,她能想到的就是,小姐疯了,真的疯了,而这些都是因为她办事不利,拖延了小姐看病,才会让小姐如此疯癫,内疚的她忍不住哭泣。秋月慢慢走到孙筱筱的身边,好生哄着她说道:“小姐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了,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子,秋月都不会离开您的,您都是我的好小姐,这么多年咱俩都活在一处,您待我如亲人,您放心,秋月拼了性命也要护住您的。来,别害怕,坐好,我给您编发,一会我再去请郎中。”此时的孙筱筱双目圆瞪,嘴巴张开却不知再如何开口,简直是难以置信,多荒唐的团建啊,剧本杀?穿越剧?如果这是演的,那么这姑娘给个白玉兰也不过分啊,可是为什么心慌的感觉如此真切呢?秋月看孙筱筱不肯坐过来,拉住了她的小手,慢慢引她过去坐下,两手凌空相触时她才注意看到,这双手如此小巧,根本不可能是她的手啊。这是一双小孩的手,手指又细又白,指尖嫩粉,指甲边缘修理的圆润整齐,这双手绝对不是她的,大小上就差太多了。这回她哭了,真的真的吓哭了,她用这双小手抚摸了这具瘦小的身体后哭得更厉害了,这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她孙筱筱啊!她怎么就成了别人了呢,难不成她成了那个画中女子了? 4. 第四章.孙筱筱成了暮云瑛 哭也哭了,叫也叫了,身上摸了一边又一遍,身体能检查的地方都检查了,手机没有,零钱没有,钥匙笔记本全都没有。翻箱子,倒柜子,扎凳子,爬床底,拼了命的找隐藏摄像头,孙筱筱状若疯癫,不停的对着房顶呼喊“我输了,我投降了,你们快出来吧,我绝对不打击不报复你们,不和领导告状,我再也不拉着你们和我一起加班了,我再也不骂你们了,啊啊…我错了,你们快点出来吧,带我回家,我要回家…” 秋月不停的安慰着看似已经失去理智的小主子,她抱着孙筱筱的身体,孙筱筱抓着她的胳膊哭着说:“你快点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对吗?这其实是个梦。”秋月无助的哭着,不敢发出声音,孙筱筱感觉手下一股湿哒哒的,低头看了秋月的胳膊,竟然粘了她一手的血。孙筱筱尽量收住哭声,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弄伤了你,真的很抱歉,我手劲太大了。”秋月泪眼望着她说道:“小姐,这不是您抓的,这是今天被云珊小姐打的,这是马鞭子抽的,不是小姐伤的。”孙筱筱慢慢的帮秋月把袖口挽起来,看见了那条又长又深的伤口,她现在才注意到,这个姑娘后背的衣衫有好几处是破的,有些地方还有丝丝血迹,大部分的鞭伤都在后背,她一开始没注意到,猜想胳膊上这处是一开始抬手遮挡留下的。 这下手太狠了,孙筱筱仔细给秋月用布巾清理了伤口,又让她自己拿来伤药,帮她涂抹好,背上的鞭伤比手臂要严重很多,涂了大半个小时才好。孙筱筱很自责,这个小女孩受了这么重的伤,刚才还帮她梳头发,哄她安慰她,她得多疼啊! 孙筱筱:“这是谁打的?”又心疼,又可怜她。 秋月:“小姐,婢子没事的,都是我不好,没能给小姐请来大夫,都是我的错。您还帮我上药,婢子实在是愧对了。” 孙筱筱:“秋月姑娘,你叫我小姐,是不是就得听我的呀,那我问你什么你可是要实话告诉我哟,要不我会生气的。” 秋月又哭了:“小姐别生气,都是婢子不好,婢子请不来郎中,被云珊小姐教训,婢子不疼的,小姐千万别生气,等我们忍到成婚,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小姐千万别气坏了自己。”暮云珊不准府中下人喊她二小姐,她处处都要压暮云瑛一头。 “云珊小姐是哪位小姐,凭什么打人?”孙筱筱怒道。秋月继续当她家小姐发烧头脑不清醒,低声解释道:“她是这个府里面的嫡出二小姐,是您同父异母的妹妹。”孙筱筱心想我竟然还有个这种视他人性命如草芥二世祖妹妹,联想原主十五岁的身体发育的和十岁似的,浑身没有二两肉,病病歪歪的就算了,家里人也不是良善之辈,妈耶,暮云瑛到底是什么人间小可怜啊! “今天你也累了,吃过晚饭就快去休息吧,如果还有不舒服就赶快些告诉我,我去找大夫。”孙筱筱温柔的对秋月说。秋月身上涂了药膏后已经不像一开始火辣辣的痛了,听了孙筱筱的话也没拒绝,她确实很累了,便退了出去。晚餐送来的时候孙筱筱简单对付了两口,菜色实在是差啊,她又心中有事,自然胃口差,剩下的饭菜她让门口一个丫鬟送到秋月的住处。她觉察的出她俩在府里的处境并不好,秋月可能连她这样差的饭菜也吃不上的。 5. 第五章.暮云瑛归来 既然她暂时借用的身体是那画中女子暮云瑛的,那她绝对有必要让暮云瑛这个小可怜支棱起来,不能让这个狗屁暮府的人给欺负了。思考来也觉得前路困难重重,不过孙筱筱想着无论怎样先不能失了勇气(多亏了老爸这么多年把她当打手一样的培养),既然来了,那就要好好筹算。毕竟她看到秋月那个小可怜,也实在不忍心她再被打,她在这里一天,就得想方设法保全暮云瑛和她身边的人。你可以的暮云瑛!加油! 晚上她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自己和秋月日子好过些。她来之前只记得这个暮云瑛是皇帝还是皇子时的小王妃,死的又早,想起那副画上的年纪比她现在的样子是要再大一点,也就是说,很大的可能这个姑娘和新婚郎君没过多久幸福的日子就香消玉殒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就能再回到原来的身体了呢?所以现在她得积极养好暮云瑛的身体,坚持顺利嫁给皇子赵彦之,顺利的嗝屁,完成这一系列她应该会在现实的世界醒来吧。 刚来了半天也是看得明白的,这个小姐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实在不怎么样的。丫鬟请个郎中竟然还能被虐打,被问话时也是反复央求她别生气,想着原主是不敢得罪那个暮云珊的。她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却是半旧的了,鞋子也有磨损。柜子里能让她看上眼的外裳裙衫更是一件没有,真不是她眼光高,只这十来岁的小姑娘一溜的藏青色灰白色系不大合适吧,府里面给她送晚饭的丫鬟穿的都比她鲜亮些,可就这破衣服也没有几身。首饰盒里面的钗环样式就更是少的可怜了,一共两只素银钗子,再啥也没有了。屋子里的陈设老旧,掉漆的凳子,坏了的窗棂,吱吱作响的饭桌,还有掉了颜色的纱帐…怎么看怎么都不能和那展览馆三层的金银珠宝是同一个主人联系在一起啊。这个姑娘出嫁前过得这么一般呢。首要任务,她现在得想办法在出嫁之前给自己搞到一些钱傍身,给自己吃些补益身体的食物,养好暮云瑛孱弱的身体,带着秋月,把剩下的时光好好的度过。 6. 第六章. 要钱风波 古代的女子越是高门显贵的人家,越是不能抛头露面,自己经营店铺赚钱更是不可能的,可云瑛现在真的比较缺钱,没有钱财傍身,实在太没安全感了,所以她想去集市转一转,想想在天都城赚钱的门路。可如今云瑛和秋月盘算了一下手中剩下的几个铜板,连做个小本买卖也是不够的,够丧气的。 云瑛:“秋月,为什么我们只有这么少的钱呢?你确定我是这个府里面的小姐,还是嫡出的?”妈啊,电视上可不是这么演的啊,哪有如此穷困潦倒的大户小姐。 秋月:“小姐,这个…确实是咱们所有的钱了,之前看郎中,夫人说你生病太多,不能总是花费公中的钱财,为了表示公平,所以月利银子基本都被扣光了。” 云瑛:“好吧,一会你带我去找夫人,我去把她欠我们的钱要回来!” 秋月:“小姐可千万别去,夫人本就刻薄你我,平日里你温顺有礼她都时常说你不恭顺长辈,不友爱弟妹,时常责骂。您下个月就要成婚了,我们在忍耐一下就过去了。”云瑛心想,这婚事定的这么突然,婚期竟然就在一月之后,这么点的时间,换做普通人户家也是来不及准备的啊,她这个继母多半是怕她死在家里了,就得不到赐婚的好处了,所以只要云瑛敢用命拼,也未见得要不回来钱。 云瑛:“你看,以前不反抗,日子不也过成现在这样,再差还能差哪去。所以你先听我的,你把我带到夫人那里就出来,别等我。” 秋月:“小姐,秋月不是害怕自己受连累,秋月是真心担心您,秋月带您去便是了,秋月就在院子里面等您。” 云瑛:“别,你定要听我的,我有皇婚护体,你有吗?所以,你赶紧躲开就是对我最好的,今日我怕护不住你,恐你成了那群卑鄙小人的出气筒,我反而分心。你放心,要钱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 秋月:“那好吧,小姐,我听您的。” 云瑛:“你现在多多给我讲一些府中的事情,越详细越好,尤其是那些经常为难咱俩的人的事,特别是她们干过的坏事。” …… 早上特意迟了一些去夫人的院子请安,他打听过了,原主的爹应该会在这个时候下朝。根据秋月所说,原主这个爹有和没有差不多,十来年没有关照过自己,对其他子女也缺乏管教,夫人丧偶式育儿,将两个亲生孩子溺爱的更是无法无天,惹祸无数。 虽然这个十多年对原主不管不顾的渣爹对云瑛不曾有过关爱,但这个男人能做到现如今朝堂上如此瞩目的位置,应该在权衡利害关系上会更清醒,不会让她失了性命。初来乍到,她只能赌一把了。 夫人的院子可是云瑛院落的十倍不止,房屋气派,院中花草虽已凋谢但是却收拾的干净整洁,地砖清洗的不见尘埃,能看到的仆妇婢子十多个有余,还有园丁正在给常绿的冬青浇水,云瑛心想,同一个府邸,别样的生活,富的富死,穷的穷死啊。 云瑛给了秋月一个眼神,秋月心领神会的退到了夫人的院子外面。云瑛慢悠悠逛到请安的正屋,暮云珊正缠着夫人撒娇道:“阿娘快点和舅舅说说,让我赶紧和太子殿下成婚吧,那个扫把星都要成婚了,我为什么要在她之后成婚啊!”赵欢柔:“你可真是不知道羞,净说些不中听的惹我生气。暮家从龙时就和你舅舅定下了太子的婚事,那个扫把星在娘胎里就是默认的太子妃了。现如今不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把她打发出去,你如何能正正当当的嫁给太子。大皇子戍边有战功,皇上就算再不喜他面子上也要过得去的。他早就过了成婚的年纪,赏赐一门华而不实的婚姻最合适不过了。暮家功勋无数,名声好听,那个病秧子嫁过去,既成全了你舅舅奖赏分明的名声,她也不见得能活多久,日后对我们不会造成威胁,这门婚事正好呢!”暮云珊:“还是阿娘想的周到,就那个病秧子还妄想嫁给太子哥哥呢,真是不知羞耻。你看她那随时快死的模样,光是让人看了都觉得晦气呢!”赵欢柔:“你最近莫要再找她麻烦,送她快点出嫁我就可以安心为你准备和太子的婚事了。昨日听管家说你又去鞭打她的婢女了?教了你多少遍,这些下人如同蝼蚁草芥,如何用你亲子动手,也不怕脏了自己。”“阿娘说的是,下次她们院子的人再不听话,直接让府丁打死,扔出去了事。”暮云珊恨恨的说道。 云瑛站在门外听她们说完才进去的,她必须压制住心中的愤怒,今天是求财,勿要多生事端,以待来日。“给夫人请安”云瑛虚虚欠身赶紧起来。赵欢柔端坐在椅子上,眼神轻蔑,眼皮微微上扬,嘴角下拉,一幅十分厌恶云瑛的模样,与刚才和暮云珊慈眉善目的母亲判若两人。“长辈还没让你起身你便起了,行礼也行的不恭敬,可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出嫁前就留在你自己院子里面便是,不要到我面前走动,我是看见你这幅忤逆不孝的模样就生气。好了,快快出去吧!”赵欢柔一幅见了恶心东西的表情。云瑛也不恼,沉着应对:“我向夫人请安行礼就忤逆不孝?您的亲女无故在家虐打女婢,在外专爱去集市上策马冲撞商贩鞭打百姓。亲儿子眠花宿柳,嫖妓不给钱,都闹到暮府门口了您也没觉得丢人现眼!我如此恭敬您却被骂成忤逆不孝,知道的您不过是偏私自己所生的坏种,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头脑精神皆不正常,实在难当一家主母之责。”赵欢柔听完先是一愣,这个病秧子十来年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及刚才说的多,往日里骂她,她也就会忍气吞声,连哭都不敢,如今仗着自己要出嫁了,竟然张狂起来,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呢,她恨不得立刻叫人将她打死。她气急败坏喊道:“嬷嬷,狠狠的掌嘴,如此大逆不道,真是缺乏管教!”云瑛身体不好不要紧,孙筱筱在现代可是被她阿爸培养的武力值还是可以的,散打还是自由搏击,一会见机行事了。用他爸的话说,爸爸不能无时无刻保护你,技多不压身,希望你永远用不到,但倘若用的到,今天吃的苦受的累都是能救命的。小时候她还不理解,为啥人家女儿都是舞蹈钢琴加绘画,她可倒好,学的尽是一些武力学问,让她一度怀疑他爸是希望她长大以后到他的公司看大门。 她这点子功夫对付武艺高强的人没有把握,这个个头还没有她高的胖蠢妇人她还是有机会的。嬷嬷伸手强推她之时,她巧妙闪身躲开,一个侧身绊步,就让那个老仆妇摔了狗吃翔,她一脚踏在那老妇后背,狠狠一用力,身形笨重的老妇便无法起身折腾,只能在她脚下大叫,咒骂声不断。赵欢柔大叫:“这是反了吗?快点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暮云珊看妈妈的陪嫁嬷嬷被踩在地上,冲上去就要厮打云瑛。云瑛心想,本想着给你留点脸面,既然你送上门来,我也是不怕的,她一个飞身侧踹,便把气势汹汹的暮云珊一脚踹翻在地,这一脚使出全力,她脚都麻了。暮云珊趴在地上捂着肚子,憋了好一会才哭出声来,真真的恐惧,她从挨过这样的打,实在是太疼了。云瑛慢慢走到暮云珊的身边,拉着她的头发将她揪起来,暮云珊还在哇哇大哭喊疼,她上去给了她一个大逼斗,“还不闭嘴?再叫,我再给你一巴掌。”云瑛使劲扯着她的头发威胁道。两个人个子差不多,云瑛虽然身体瘦弱,但是继承了二十三岁孙筱筱的狠辣力气,十二岁的暮云珊完全挣脱不了。赵欢柔看着宝贝女儿被她拉扯威胁,心疼的不行,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暮云瑛放狠话:“你快放开她,她是金枝玉叶,也是你这个贱人生的贱种可伤的吗?我要杀了你,诛你全族,让你还敢在我面前伤害吾儿!”云瑛笑骂道:“夫人怕不是气糊涂了吧,诛杀我的全族?那岂不是你们要陪着我一起去死?你愿意,我还嫌弃呢!还有,你这小女儿的面皮现在可在我的手上呢,你现在还不说些好听的,我可不保证一生气把她扇得亲妈都不认识,到时太子看不上,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来人,抓住她,本公主今天定要惩治了你这个贱种,否则你便不知何为皇家威严。”赵欢柔大嚷着。“谁敢过来,看我们两个谁先死!”云瑛抽出发间银簪,直接就抵住了云瑛的脖颈。拿棍棒的家丁谁也不敢贸然上前,生怕伤了暮云珊要全家抵命。“夫人,本来我来这里只是想把你从我这里从小到大克扣的月例银子讨回来而已,何必搞得大家这么难看,那点钱还能比你的宝贝疙瘩的命还重要啊!”云瑛淡淡的说。“你这个病秧子天天药不离口,自然要从你的月例银子里面扣掉,你还想要钱,岂不是做梦!”赵欢柔咬牙切齿。云瑛接着道:“你的女儿爱骑马,国产马、番邦马买了一匹又一匹,家里园子装不下又专修马场,专人饲养,数十万金不止吧。你儿子就更不用说了,小小年纪便开始不学好,风流债都要到府门了,千万两的银钱不也给了吗?而我,吃着最差的伙食,穿着丫鬟不如的衫裙,看病吃药都是最便宜的药材,竟然还要扣月利银子,有你这样一个苛待继女用度的当家主母,传出去不知道那些官宦家的主母们谁还敢要你家的女儿,嫁你家的儿子啊。哦,不对,不知道皇上皇后娘娘是否还让太子殿下娶你的好女儿啊!”“少说废话,你以为今天你还能活着走出去败坏我的名声吗?”赵欢柔阴狠的说。“你放过我的女儿,我考虑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你这个贱种本就应该和那个贱人一同去死,让你白活了这么多年,属实是我心太善了。”“我有圣上赐婚,你也敢杀我,就不怕皇上怪罪?”云瑛问。“皇上是我亲哥,你又时常身体不好,大婚之前恶疾不治身亡也是可能的。至于你的未婚夫,说不定会感激你的死,另取别家之女便是。”赵欢柔缓缓说出自以为特别高明的计策,全然忘记还在受威胁的暮云珊。“阿娘,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要当皇后呢,阿娘!”暮云珊哭着喊。已经到了这种玩命的地步,云瑛决不能退,赵欢柔笃定她不敢杀人,今天她只要表现的稍微一软弱,她就输了性命。这个家里全是赵欢柔的人,要么她带着暮云珊拖延,坚持到暮将军下朝,要么立马被乱棍打死。“既然夫人不肯为了区区百两银钱而舍掉亲女的性命,那我自然得成人之美。”说完挥着银簪扎进了暮云珊的肩膀,鲜血顿时流了一地。这回可是吓疯了暮云珊,不停鬼叫自己要死了,赵欢柔也被这场面吓坏了,可是事已至此她也是没了退路,云瑛不死,她的名声就完了,舍弃女儿总好过舍弃自己和儿子。“打死她,躲着二小姐。”赵欢柔下令道。家丁听令后几棍想瞄准云瑛,奈何云瑛身子轻巧,几下便躲过棍棒的偷袭,倒是苦了暮云珊,几棒被打翻在地,喊痛不已。正厅声响太大,下朝路过的暮将军还没进门就听见赵欢柔恶毒的喊声:“打死她,这个贱人生的贱种,今天必须死!”暮言站在门口目睹着厅内的家丁拿着棍棒挥舞,追赶着云瑛,暮云珊则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丫鬟婆子不是躲避家丁的棍子,就是躲在一旁看热闹。“闹够了没有!”暮将军不怒自威,厅内一下子就安静了。 7. 第七章.意外收获 将军生气了,这可真是稀罕。自从云瑛的娘亲去世后,这么多年暮将军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没什么悲喜。今天看着家丁追打云瑛他竟然如此生气,那个孩子苍白着小脸,幼弱的身影,被那些高壮的家丁用棍子追打,他心中顿时起了杀意,而他也确实那么做了。她倒是长得越来越像她了,她是他们的女儿,又怎么能不像呢? 赵欢柔看到将军回来了,早已忘记自己刚才的张狂模样,哭哭啼啼的要去和将军告状。满屋子的丫鬟家丁早已跪了一地。“将军,都是这个贱人忤逆长辈,残害姊妹,珊珊差点被她杀了,求将军一定军法处置了她。”赵欢柔装着哭腔控诉着。被追的躲在正厅柱子后面的云英正喘着粗气,慢慢有节奏的调整呼吸,这个身体太弱了,跑这么一会就喘的不成样子。还好这个渣爹及时出现,要不她为求保命只能逃出将军府流浪了。“可是受伤了?”暮言问。“阿爹,阿爹…你可算来了,你要为女儿做主啊,这个贱人想要杀了珊珊啊,阿爹你看,我流了好多血,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去找郎中,是等着看我死吗?”暮云珊连滚带爬的到了暮言的脚边,扯着暮言衣服下摆不断摇晃。暮言抽出衣服,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没理会。“我是说你,受伤了吗?站那么远干什么?”暮言盯着云瑛,声音洪亮,唤她过来。赵欢柔一幅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全然不记得地上还有个受伤的女儿。云瑛镇定自若的移步到将军面前。“没有,我都躲开了。”冷静回答道。“将军,你看她,就是这样不知礼数,毫无教养,对您毫无尊敬!对我更是恶言恶语,大逆不道!”赵欢柔边哭便愤恨的说道。“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暮言问。“将军,我并非对您不尊敬,只是刚才受了惊吓一时没回过神来。”云瑛说完便欠身,恭恭敬敬对将军行了一个礼。“将军,这么多年,无论我对夫人如何恭敬,行礼问安,夫人都不曾对我满意过,让教养嬷嬷斥责打骂我更是寻常。夫人以我生病看郎中花费钱财为由,多年克扣我的月例。我院中吃最差的,戴最差的,穿的还没有府中丫鬟侍女好,将军只需找府中管家一问便知。今日我只是想要回夫人克扣多年的银钱,便被夫人说成忤逆不孝,还让家丁乱棒将我打死,口口声声说我是贱人生的贱种,可我也是将军的孩儿啊…”云瑛越说声音越小,小奶音配上无辜委屈的小眼神,她觉得但凡这个渣爹是个人,都不能再为难她了。“将军,别听她的胡言乱语,她院中开销我从不短缺的。”赵欢柔继续嘴硬扛着。“将军,您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亲自去我院中看看,看我是否说了谎话。”云瑛说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赵欢柔鬼叫道。她当然得阻止将军去云瑛的院子,那个院子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她的陪嫁嬷嬷住的都比云瑛要好上许多。她笃定将军不会去的,他要是在意这个贱种,早些年就关照去了,十几年了都没去,又怎么会突然去。“那公主觉得我可不可以做主呢?还是公主觉得暮府不比公主府宽敞?”暮将军两句话,赵欢柔立刻不敢再闹。暮言不爱她,也不在乎权势,她不敢得罪。“刚才追打过大小姐的,拖下去全部军棍打死。”“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将军…呜呜呜!”家丁被府兵封住嘴巴拖了下去。“今日小惩大诫,怕公主不舍得责罚,今日事我来做主。云瑛是暮府的嫡出大小姐,是我暮言的亲生孩儿,日后倘若还有不长眼,不会说话的,那么以后就都不用说了。”暮言用最平和的语气,说着最骇人的话,云瑛不禁对这个渣爹刮目相看啊。 “走吧!”暮言对暮云瑛说道。 “去哪?”云瑛光看戏去了,思路都接不上了。 渣爹:“去你院子里看看。” 云瑛:“哦,那行。” 赵欢柔满心惶恐,她该怎么办呢?暮言说一不二,他想去,赵欢柔是无论如何挡不住的,只能攀扯受伤的暮云珊。“将军也疼爱一下珊珊吧,她也是您的女儿啊,她被这个贱…云瑛扎伤流了好多血,就快死了!”赵欢柔此刻又化身爱女心切的好母亲了。奈何暮云珊这厮蠢笨无敌啊,完全get不到她娘的良苦用心。她娘想让她装虚弱拖延暮言去小院,她以为她娘让她继续攀扯云瑛,一蹦三尺高的污言秽语咒骂云瑛。暮言见她还有力气胡言乱语,直接让下人把她拖回房中,又派府兵看守,除了郎中,谁也不能探望,她被禁足了。 赵欢柔想着这下只能靠府中管家了,她让贴身婢女速去给管家传信,让管家无论如何认下所有苛待云瑛的罪责,若敢不从,就让他全家人和他一起上路。 暮言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女儿会生活在条件这么差的地方。当年他痛失所爱,整日沉浸在悲痛之中,看见那个让妻子丧命的婴孩儿,他无法理智不去恨,他如何能疼爱夺走乐予性命的人。可是他也从未想过让她过得不好啊,她还在襁褓中时便有八个人照顾了。他立战功无数,皇帝赏赐的珍宝无数,钱财府中自是不缺的。府中家丁仆妇丫鬟无数,家大业大,他以为这个女儿在他的家中,身份贵重,如何能过得不好?可这残破的院墙,落叶积了厚厚一层却无人打扫的庭院,少女身上颜色丑陋的衣裙,清瘦无比的身形,桩桩件件都在告诉他,她的女儿并没有得到善待,是他疏忽了。 “把管家叫来。”暮言沉声说。 “是,将军。”府兵应声。 这么多年,秋月还是第一次看到将军来云瑛的小院,害怕的不敢出声,直到云瑛唤她给大家泡茶,她才敢出来。秋月为难的对云瑛小声说:“小姐,咱们哪里有茶叶啊,喝水行吗?”“行,先给你家小姐倒些温水来喝。跑了那么长时间,她一定渴了。”暮言语气轻缓,云瑛此时看着这个渣爹竟然有了丁点慈父的感觉。她确实是渴了,也没推辞,水端上来就直接干了两杯,还想再喝时,管家被府兵带上来了。 不出云瑛所料,管家认下了所有的罪。房屋修葺不善,贪污月利,苛待主家小姐吃食,虐待小姐院中奴婢,不准小姐请郎中,不给小姐裁制新衣等等一系列对小姐不好的骚操作,全是他一人所为,与公主大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好嘛,真是和电视里面演的一模一样啊。云瑛本也没想着能在今日就拿下赵欢柔这个恶妇,来日方长啊。今日的首要任务是要钱啊,有钱她和秋月以后才能有说走就走的底气啊。管家按照军法诛杀,家产充公,又处置了一批平日里对云瑛怠慢轻视的下人。暮言从军中司库挑出一可信之人暂代府中管家之职,并告知暮云瑛以后缺什么尽管和新管家说。 “一会我会找人来给你挪个院子,这个院子别住了,你若是喜欢这里等下人们修好了,你再搬回来。你搬到婷苑住吧。”暮言轻声说,他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难过,管家说的桩桩件件恶事,都是云瑛这么多年切身所经受的伤害。他很难想象这个幼弱的孩子受了多少辛苦。他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什么,可以弥补他自己的愧疚之心。“那…将军,我的月利银子,您看什么时候方便给我呢?银票或者现银都行。”云瑛也觉得这样要钱很不要脸,但是在要钱和要脸做选择,她选择要钱!“一会就送到你的新院子。”暮言语气轻缓,嘴角浮现笑意,这么多年第一次有种发自内心想笑的冲动。她这种厚脸皮的样子和她娘当年真像啊!云瑛心想今日总算有惊无险,目标超额完成,渣爹对她的态度算意外收获吧。 8. 第八章.新的开始 云瑛在旧院子的东西少的可怜,贴身丫鬟就秋月一人,两个人总共收拾了一个包裹就轻松入住“婷苑”了。云瑛对婷苑很满意,这个院子和她原来住的院子大小上是差不多的,可是院子布置的十分清雅讲究,别致可爱,特别符合年轻人的眼光。水榭楼台皆有江南水乡的秀美模样,花圃中的花虽已经凋谢,但是清理的十分干净。还有几株冬青长得很不错,叶子绿油油、肥哒哒的,枝条修剪的也整齐,看着就是有人精心护养过得。院子中有假山景观,虽小却精,雕工细腻,陈设考究,环绕的莲池中莲花大多已经开败,还剩几尾红锦鲤游得欢乐。院中的房屋虽然不是高大气派的官宦风格,却有种富贵人家衣食富足的岁月静好。云瑛尤其喜欢这个院子的小厨房,明亮干净,地方也宽敞,足够她闲来研究吃食。现代人孙筱筱本就是个食品研究员,吃的花样她了解的不少,她已经计划着如何做些新颖的食物赚钱带着秋月奔小康了。秋月自从来了这里更是一百个满意,她的卧房有崭新的床榻被褥,新的丫鬟衣裙鞋袜,窗户再也不会漏风。她不用担心小姐晚上会被风吹出毛病,再发弱症,她们终于可以暖暖和和睡个好觉了。 “药膏拿来了吗?”暮云珊问秋月。 “小姐,我已经不疼了,您不用再给我涂药了。”秋月满是感动的回答。 “我还是再给你涂一下吧,我看好些了没有。”云瑛说。鞭伤已经消肿了一些,结痂了一些,可看起来还是很吓人,但是比昨天是好上许多的,云瑛不禁感谢老天让秋月有个好身板,本还担心如果有什么感染,害了她的命。 “这个仇我记下了,我会替你讨回来。”暮云瑛边给秋月上药,边坚定的说。这可吓坏了秋月,药膏都不肯再涂,不停重复她没事她很好,劝她莫要冲动的。云瑛也没再说些什么,说实话,她有点受不了秋月这隐忍的性格,但也不得不感佩她对小姐的一片赤诚啊。 渣爹很快派人送来了银两和银票,一共五千两,还有些碎银两,随同的还有一些当下流行款式的女子裙衫。秋月看到这么多钱,一下子都惊的不会说话了。她每个月的月利银子不过二两白银,小姐的月利银子是二十两,从她照顾小姐开始,小姐的月利银子就以各种名目克扣,她为了让生病瘦弱的小姐吃的好些,月利银子差不多都贿赂了府里的厨房,她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相比秋月,云瑛表现的倒是淡定许多,她已经在想着怎么把这些钱盘活,可以赚来更多的钱,这里的人对她都很危险,她想报仇需要钱,想要保护自己保护身边人需要钱,想要过得舒坦也需要钱,在迎来这里生命的终点前,她可不想过得太过委屈。她想给秋月一些保障,便想着分她些钱去。 “秋月,这些钱,你先拿着。”云瑛拿了十个银锭子,包起来递给秋月。 “小姐,您这是干嘛?秋月不要,秋月有月利的。”秋月坚决拒绝。云瑛想着之前秋月穿的寒酸,秋天穿的还是夏天的薄布鞋,可怜这个小姑娘跟着她过得艰难。 “你照顾我这么久,一直跟着我受她们针对,你没离开,我很感激。这些钱请一定要收下,用来安顿家人也好。”云瑛说。 “小姐,我没有家人啊,也没有用钱的地方。我五岁就被买进暮府,进了您的院子,您三岁我就跟着您了,说句大不敬,婢子一直把您当成家人,我没亲人的。”秋月低声说着,有些伤感。 云瑛轻轻抱了抱秋月,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秋月对她那么死心塌地了,甚至为了给她找郎中不惜惹怒暮云珊那个煞星,弄了一身伤痕。她和云瑛都是没有亲人眷顾的漂萍,从年幼相互取暖至今,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实实在在相依为命的亲人。秋月若是知道她的小姐已经死了,那她该多难过啊。“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你要把钱藏起来啊,我想拿些钱做点事情,如果赚钱了,以后咱俩不用依靠别人也能过好日子了。如果赔了,那么你这里还有点钱,咱俩到时候也不至于饿肚子,你说好不好嘛?”云瑛撒娇似的哄她。“小姐不会饿肚子的,只要秋月在,秋月就不会让小姐饿肚子的。以前厨房为难我们的时候,秋月总能给小姐找到吃的。”秋月着急的说,生怕她不信似的。“我当然知道你的厉害啊,没有你,我恐怕也活不了了。”云瑛安慰她说着,边把银子塞到她手里。“那小姐说好了,我只是保管,这钱我是真得不能要的,能一直陪在您身边,看着您好好地,秋月什么都不求的。”秋月泪眼汪汪的,架不住云瑛的坚持,收下了银子。“我知道的,快收好。”云瑛淘气的冲她眨了眨眼。秋月觉得心里放松了许多,听话的领着银子回屋搁置。可心中总是有些疑惑,小姐自从这次弱症好了之后,人就像变了一个似的。人看着还是原来的人,可以言行举止都不一样了,尤其是眼神,以前遇到除了她之外的人,她眼神总是飘忽不定,透着不安,也不敢直视他人眼睛,目光闪躲,可如今,她觉得小姐的眼神很是明亮坚定,好像做什么都心有成算,让人安心。云瑛看似没变,实则什么都变了,关于她的新的开始,不一样的人生,即将展开。 9. 第九章.世间情爱 云瑛晚上吃过晚饭,便窝在小几案边上写写画画,秋月看她一会皱眉,一会舒展,一会叹气,一会又抓头发,像是苦恼极了的样子。她实在是忍不住打扰了小姐。“小姐,是在因为什么烦呢?是不是饭食不合心意?”秋月小心的问着。云瑛回过神来,她在推算着她还有多久才会在这里嗝屁,她着急回她自己家啊,可这事又是不能和秋月提起来的。云瑛观察过了,这个秋月宝贝她宝贝的和眼珠似的,晚上她吃的少些,秋月要问是不是饭不好吃,她叹个气,秋月也要跟着担心,明明自己还是单薄瘦弱的小姑娘,却总想着为别人遮风挡雨。 “没事,秋月,我就是说,假如哈,这只是一个假设,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吧。”云瑛试探的问。来自现代的孙筱筱当然觉得,每个人都是个独立的个体,即便是一个人,也是可以好好生活的。可是她来到这里,便被秋月的忠心耿耿震撼到了,小姐就是秋月存在的所有意义,自己不吃不喝,也得供着小姐不饿肚子,自己挨打受虐,也得给小姐找大夫,自己穷的要命,也不肯多要小姐的一丢丢钱,不离不弃到这种地步,云瑛觉得即便是亲妈,能做的也不见得比秋月更多了。“小姐是不是出嫁不能带上婢子?”秋月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呆呆的,可是很快又挤出来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着:“小姐别为婢子的去处烦恼,您与皇子成婚,陪嫁丫鬟自然要一等的那种才相配,秋月明白的,不会让小姐为难的,秋月……秋月就先告退了。”她没能说下去就要躲出去了。云瑛赶紧跳下坐榻,拉住了她。秋月眼睛红红的,憋着嘴不敢说话,就怕一张嘴就哭出声。这可吓坏了云瑛,忙用白玉小手轻轻安抚她的后背,秋月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哭出来。“秋月,你先别哭…那个,小秋啊,你先冷静,那个…哎…你再哭,我也和你一起哭了哈。”云瑛眼看哄不好她,只能和她无赖起来。秋月慢慢停止了哭声。“我不是要撇下你自己去过富贵日子,你也不问清楚就哭,搞得我现在都不敢和你说些什么了。”云瑛皱眉劝说,心是真累啊。“我只是担心我身体不好,我若是…”云瑛还没说完,秋月就赶忙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小姐,您福泽深厚,现又有皇恩庇佑,可不许胡说。您以后会有享不尽的顺心日子,可不能再胡思乱想这些事了。咱们现在有钱了,婢子给您请最好的郎中,您定能长命百岁的。”秋月着急的说。云瑛恹恹的点了点头,话不投机,觉着心中拥堵,无人可说。找了个借口,自己去院子里溜达纾解心中烦闷,天已全黑,但院子里的灯光还算足够,云瑛站在廊庑下看着满天的星光,思念着那片星空下的家人朋友。视线移转,看到有人站在婷苑门口,身形挺拔威武,即使夜色也难掩其从容气度。不得不说,云瑛的这个爹颜值是没挑的。 “你怎么在这?”云瑛脱口而出,可马上就觉得自己这语气太过不妥,忙着弯身行礼,恭敬无比。“给将军请安!将军怎么一个人来婷苑?是有事吗?”云瑛学着秋月之前问安的模样。“我也不是故意过来,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你以前不住这里时,我有时候会过来看看。”暮言声音沉稳从容,很是好听。“那将军您自便,我先回去了。”云瑛觉得两个人关系不算好,恐怕自己为原主打抱不平,得罪了他,转身就要回屋。“不想听听这个院子的来历吗?一起转转吧。”暮言挽留。云瑛觉得太佛了他的面子也不好,毕竟今天白天也算帮过她的,下午又送银钱,又送衣裳,晚上的吃食也好了许多。便应声好,默默地跟在暮言身后,两人找了一处小亭落座。“这个院子是我年轻时找江南工匠建的,那时候我和你阿娘刚成婚,她是江南女子,我怕她离开家人,思乡情怯,就想着修建一个和她江南家中一样的院子,让她开心。”暮言眼神悠远,好似陷入无尽的美好回忆。云瑛没做声,也不知道回应什么。一个出生就失去阿娘的婴孩,早产多病,又有继母刁难,若不是忠仆护主,上天垂怜,恐怕也活不到十五年岁,可是这个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从未出现过。原来的云瑛已经魂上九霄,如今的云瑛嫉恶如仇,睚眦必报,她着实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宽慰这个便宜爹。暮言见云瑛没有反应,也觉得自己无趣的很。他深知这么些年亏欠她了许多,她不唤他阿爹,只称呼将军他也觉得应该,他确实没有为这个孩子做过什么。“我自知对你不住,你娘生产而死…我迁怒你,于道理自是不应该,这些年你过得不好也确实不是我希望的。你不喜我实属应该。 大皇子的婚事你若是真心不愿我可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但他为人并非如同街巷所传那般可怖。我与他早年有识,此人勇猛果敢,心有成算,有大义,有谋划,却是好儿郎。”暮言自顾自的说着。云瑛对他道歉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原主已死,原谅这种事情若非本人应允,她可不敢圣母附体,恐遭雷劈。 女子生产本就是九死一生,即便是在孙筱筱所处的年代,医学发达,技术先进,可是因生产而造成的死亡还是不能完全避免。孩子爹既不能身替妻子怀孕的辛苦,也不能帮妻子抵挡生产的苦楚,更不能在妻子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拯救其性命。然而妻子用生命鲜血换来的孩儿还要被他憎恨厌恶,不尽父亲之责十余年,孩子的母亲如果知道自己的孩子受到的苦楚,不知该有多难过。 “不,别,我愿意嫁的,将军,您不必劝我,一月之后我定然遵循皇命,与皇子成婚,绝无怨言。”云瑛赶紧回道。为了回到现代,她一定是要嫁给赵彦之的,这件婚事一定不能有变化,她得遵循历史。 暮言又和她在亭中小坐了一会,云瑛感到夜风有些凉,轻轻搓了搓白嫩嫩的小手,暮言看见她怕冷的样子,不禁回想到她娘也是如此怕冷。从江南刚到天都的时候,才到秋天她便觉得冷的不行,冬天更是连屋子也不愿意多出,每次想带她出去踏雪赏梅,她总能说出千百种的理由耍赖不肯去,撒娇装病闹得他哭笑不得,不由得竟眼角微潮。“回去吧。”暮言低声说道。两人回去时气氛更加沉默,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一个沉浸在过去,一个计划着将来。 10. 第十章.娘的嫁妆 自从云瑛昨日闹了那一场,夫人那里出嫁前她是不用再去了,她乐得清闲自在。暮云珊被将军禁足在房间养伤,短时间内也不会出来为非作歹了。赵欢柔虽有管家替她认下所有罪责,但心中唯恐暮言起疑,更是不敢为难云瑛,想在暮言面前好好扮演起云瑛慈爱的继母。今日秋月对云瑛说,不知道正院在憋什么坏,说要给您置办丰厚的嫁妆。云瑛心中了然,赵欢柔那种表演性人格,怎会放过在暮将军面前展示她的贤良淑德的机会,但是她备下的东西,云瑛自然是不敢用的,她心思流转,已经想到妙法,不禁坏笑。 云瑛想的正出神,有丫鬟通禀,将军差了身边副将给小姐送东西。副将赵棋将手中锦盒和钥匙亲自交托给了云瑛,传话说这是小姐阿娘给小姐留的嫁妆。云瑛和秋月满心疑惑的接到了沉甸甸的盒子。 客气的将赵棋送走后,关好房门,小心用钥匙打开这个精美的紫檀乌木描金锦盒,最上面一层是一把注金的大钥匙,这把钥匙看起来要比普通钥匙大上许多,特别沉,钥匙柄上还镶嵌有各色宝石,散发着炫彩夺目的光芒。掀开一层,下面二层全部都是田产地契,还有一张嫁妆单子。云瑛看着这些东西,不禁念叨,她娘可是真有钱啊,庄子田地她不懂看,但是街市上的酒楼、药铺、布庄、胭脂水粉铺子、银楼这些数起来就有二十多家了,她和秋月对着嫁妆单子强装镇定,即便是现代家境优渥的孙筱筱也从未经手过这么多的产业啊。从今天起,她可真真正正是拿着金钥匙出生的有钱人了。 “秋月,你放心,我富贵,勿相忘!”云瑛拍了拍已经呆住了秋月,秋月竟然不好意思的擦了一下嘴角,惹得暮云瑛直接笑出了声,秋月更是囧的红了脸,憋不住笑出了声音,两个人笑着玩闹了好一会才停歇。 云瑛心里感念林乐予,对这个不曾见过面的母亲更是充满好奇,她的身份,她的容貌,她的经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昨日她还在为了如何实现财富自由而烦恼,今日她就借着这位阿娘的光白白就成了小富婆。她和秋月打算下午去街市上转转,云瑛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她要尽快的了解这里。 11. 第十一章.初见惊魂 天都真的不愧为大邺第一繁荣的都城,云瑛都没有想到,原来古代人的商业也是可以做到如此繁盛富足。暮家的马车十分宽大舒适,很是气派,管家听说嫡小姐要外出,直接叫赵棋副将担任护送和车夫,生怕再出闪失让将军怪罪。云瑛坐在车中,鲜嫩白幼的小手撑着小窗,眼神不住的往街市上眺望,遇到不懂的就问跟在车边的秋月。一路过来,甚是热闹。主街道两侧商铺林立,二层三层的建筑居多,五层六层倒是罕有,有酒楼、食肆、酒坊、药铺、银楼、水粉铺子应有尽有。街市人头攒动,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有缠着卖糖人大叔的顽皮孩童,有讨价还价的已婚妇人,还有叫卖吃食的店家小二。街市最前面的广场处,还能看到江湖艺人表演杂耍,或口中吐火,或胸口碎石,或刀尖行走。云瑛在马车上抻着脑袋看着,觉得天都城确实超出她想象的热闹繁荣。 云瑛很想逛逛沿街的商铺,看看能不能买到她需要的东西。下了马车和秋月在热闹的街市上一边逛一边买,一路下来,马车都被塞的快满了。 一瞬间,前面街市的喧闹安静了下来,有护卫甲兵沿路把长街围住。商贩停止了叫卖声,百姓们说话也压低了声音。很快,一队兵马黑压压的快速行来,最前面黑甲步兵,手持军械利刃,快步疾行在最前方,后面跟着骑战马的军士。而赵彦之,就是那个队伍中最醒目的存在。“就是他,那个长得吓人的镇北王回来了,听说这次回来是成亲的。”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哦,就是他啊,长得好奇怪啊,他的眼睛看起来好凶狠,也不知道是哪家女儿,真是可怜。”“可怜什么,再丑人家也是个皇子,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嘘…别说了,他就快走过来了,议论皇子,是嫌命长吗?”云瑛和秋月被迫挤在人群中,倒是多听到了不少八卦。多亏赵棋副将武艺高强,力气够大,帮二人阻挡了拥挤的人流。 云瑛站在人群中,眺望由远及近的镇北王,也是她未来的夫君。他身形高大魁梧,足足比身侧的副将高出半个身子,黑金铠甲裹身更衬得他健壮无比、勇猛刚强。表情冷肃,面容异域,发色棕黄,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如同猎鹰般犀利。即便站的离他那么远,都能感觉到这个人散发的压迫感。如同命中注定般,遥遥一望,两对目光竟在长街上相遇,云瑛接触到赵彦之的冰冷目光本能畏缩,但很快又迎了上去,这种如同猎物般被盯住的感觉让她觉得紧张,但她想不出要回避他的理由,这是他未来的夫君,她看他最是应当,最是自然。虽然理由充分,可短短几秒,还是有些心悸,他确实很与众不同。 镇北王的黑甲骑兵训练有素,脚程很快,没一会的功夫集市又恢复了刚来时的热闹。云瑛逛累了没心情再逛下去了,拉着秋月准备回府,可是出来逛了那么久,两个姑娘早就疲累,又饿又渴,就想着买些点心糖水回去的路上垫垫。秋月看云瑛实在累的厉害,抢着揽下了去买点心的差事,云瑛看她坚持,便和赵棋回马车等待。可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秋月回来,天已经快黑了,长街两侧的酒楼开始陆陆续续挂上灯笼,属于烟柳巷的热闹即将来临。云瑛实在是不放心秋月,便让赵棋快去寻人,赵棋犹豫云瑛的人身安全,不肯听从,奈何云瑛坚持,赵棋只能从命。 “别喊!”马车中突然进入一人,蛮力抱住云瑛便栽倒在马车的软坐上,他一只手紧捂住云瑛的嘴不肯放松,另一只胳膊紧紧扣住小女孩的娇软的身躯。云瑛被这人勒得痛的要死,伸手不断掰扯附在她嘴上的手,身体本能的扭动挣扎,奈何力气相差悬殊,敌人纹丝未动。“别动,我不会伤你,姑娘帮在下一个忙…”夜色浓稠,云瑛根本看不清制住他的匪徒的模样,可是他声音轻缓动听,嘴唇贴近她的耳朵低声言语,不像威胁,更像是恳求,好似迷惑人心智的妖怪。说一阵轻喘一阵,好像气力接不上了一般,就是钳制她的胳膊丝毫不肯放松。 云瑛觉得自己被他的声音蛊惑,但是更多是出于现代人防身之法,如果被威胁,又无法向他人求救的情况,最好保命的方式就是先顺从匪徒,等待时机。云瑛乖顺的点点头,石砺慢慢的松开附在她嘴上的手,转而箍紧了她纤细的腰肢。 小女孩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刚才挣扎的太凶,差点憋得晕过去,天已经全黑,车内又没有掌灯,从外面看,好似无人一般。两个互相看不清面容的陌生人如今却以一种及其暧昧的姿势,呆在一处。“你需要我怎么帮你?”云瑛低声问,因为惊吓,声音怯怯的,奶奶的,很是可怜。 “姑娘…可否…行方便,把…我送到…天一药坊?”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石砺头上不断地涌着汗,如果有光,云瑛一定会看到他已经胀红的面颊和充血的眸子。她能感觉到抱着她的这具身体不停的颤动,好像忍耐着极大的苦楚。但是除了控制她之外,这个人没对她做出任何无理轻薄的行径,腰间的手怕碰到她竟然攥着拳。“可以的,我的副将和婢女还没回来,我不会驾马车。”小女孩细弱蚊蝇,可怜委屈至极。“小姐,小姐,我们回来了,都怪我走迷了路。”云瑛听见了秋月的声音。石砺再次捂住了小姑娘的嘴,云瑛吃痛,感觉脸都被他捏变形了。“小姐,小姐你在车里吗?怎么不把灯点上?”秋月疑惑正要推门,石砺发狠似的搂抱住少女的腰身,云瑛感觉快要呼吸不了了,怀中女孩乖顺点头示意他松手。“不用开灯啊,快些走吧,我有些困呢,正想睡一会呢。”云瑛强装镇定,把秋月堵在了马车之外,云瑛不敢冒险,生怕惊动了马车中的匪子,大家都要遭殃。“去趟天一药坊吧,我还有些着急要买的药材,到了叫我。”云瑛继续对赵棋说。“好的小姐。”赵棋应声驱车就走。 箍在腰间的手慢慢放松了些,男人没再言语,只是靠着云瑛的身体汗如雨下,抖得厉害,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湿润,他呼吸断断续续,好似受了很重的伤。“停车,车里何人?”街上不知何时窜出一批家丁打扮的粗鲁之人,凡是马车或是能够藏下人的物件都要搜查,他们手持长棍,如同地痞恶霸,遇到不肯配合的竟敢强行检查,天都城中不知是谁家能如此大胆。“放肆!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暮府的车驾也是尔等敢拦的!”赵棋是暮言的得力副将,高大威猛,战场上更是能以一敌十的好手,战功无数,深受信中。赵棋掏出暮家军令牌,威慑这群爪牙。“管你是什么狗屁暮府,我家主子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你如此阻拦,那个小贼定是藏在你的车里。”家丁口出恶言,赵棋直接拔刃相对。“别动怒,这位将军!”金烜看似劝阻,实则纠缠,看样子他这就是这群恶霸的主子了。此人大眼大耳,鼻梁高耸,身形高大,虽是一身大邺汉人的打扮,说着还算流利的汉话,赵棋一眼便认出这是金国人,警惕的持刀护卫。“这位将军别紧张,我只是想找回我丢失的东西,将军这里如若没有,我们看上一看大家都方便。”说完便示意手下偷袭赵棋。金烜目光凶狠危险,慢步移到马车窗下,伸手便要去拉开车窗。秋月大声呵斥:“不可,我家小姐还未出阁,怎能容得你们肆意窥视。”秋月上手去拦截金烜,奈何身躯太小,直接被推到一边。赵棋正在和金烜的家丁缠斗开来,来不及阻拦金烜。云瑛听着外面的打斗声,想着自己不出面是不行了。 车中男子撑着最后的力气控制着云瑛,云瑛轻拍他示意让他松开箍着腰的胳膊,石砺实在无力再做抵抗,尽人事,听天命吧,他只能赌她会救他了。 云瑛把男子扶躺于马车地面,又用今日买的布匹毡毯将他压住,外表看来那就是一堆物件。强装着镇定推开了小窗,借着街市的灯光,两对目光相撞,金烜准备开窗的手瞬间停在云瑛的面前。男人一个怔楞,车中女子貌若神女,不染纤尘,即便灯光晦暗,也难掩其容貌光华。“车中只我一人,不知你要找谁?”云瑛语气冰冷,但在金烜耳中,女子声音竟然比最好听的莺儿的啼叫声更动人心弦。赵棋解决了那些家丁,飞身直逼金烜。金烜被逼退后,连声道歉“有小贼偷走了在下十分重要之物,还望小姐谅解,还请小姐留下芳名,他日必当登门道歉。”只那一眼,金烜便在心中盘算如何能得到如此美人。“查完还不快滚!我们小姐是暮府嫡小姐,未来的镇北王王妃,岂容你们放肆!”赵棋怒斥。金烜隐隐坏笑,镇北王王妃?那以后说不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呢。 金烜走后,云瑛忙着把车上的匪子从东西里面□□,她实在是怕他死在这里,检查了一下,还有鼻息。他到底偷了什么能让那群人如此不计代价大张旗鼓的搜查?可是比起刚才那个不怀好意看他之人,还有那群匪徒般的家丁,她直觉车里这个人未必是个坏的。三个人快马赶到天一药坊,云瑛下车在药材铺里面转了又转,搞得秋月也是迷糊,竟不知道小姐要买些什么。云瑛真的吓到了,她才穿越过来第二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靠着重复性的动作压制自己的不安与害怕。又让大夫给自己号脉开药,拖延了多半个时辰才敢回马车。 回去的时候,车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云瑛终于放下心中惊恐,抱着车里面新买的棉花软垫,脸埋在里面,大口的喘着粗气。还好,逃过一劫,有惊无险。 12. 第十二章.公孙药 晚上沐浴云瑛才发现,腰上被那匪子都箍紫了,真是可怜。可能是傍晚受到了惊吓,云瑛半夜又发起烧来,这个身子实在是娇弱,一点风浪都经不住。她心慌难忍,呼吸困难,只能将被褥垫高在身体后面,抬高半个身子才能勉强呼吸顺畅一些。她觉得自己太难受了,撑不住叫了秋月。秋月这种时刻见过好多次了,看见她大口喘息的模样知道她又犯老毛病了。安抚了云瑛,又叫来院子里新来的丫鬟给暮云瑛擦身降温,自己赶去小厨房煎药。她的弱症,常年犯病,一些常用的药秋月都知晓,白日在药坊买了不少,就怕小姐着急用,可也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派上用场了。 云瑛被硬灌进去了些汤药,迷迷糊糊的,心慌好多了,气息也渐渐平稳了,不知何时就睡过去了。秋月是不敢睡了,秋夜寒凉,她披了件厚衣服时刻守在小姐的床榻边上。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越长大,弱症犯得次数越多,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好怕小姐会离开,越想越难过竟抽噎起来。啜泣声断断续续,云瑛睡得迷迷瞪瞪,她刚退了烧,人还没有清醒,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是云瑛?还是孙筱筱?恍恍惚惚看见有人在床前哭,以为是照顾她生病的妈妈,就伸手拉了她。“妈,上床,快睡觉…”少女声音娇娇哑哑,含含糊糊的,又软又乖。小手紧捉着秋月的衣角,不肯松开。秋月生怕弄痛了小姐,她现在看起来那么脆弱,秋月脱掉鞋子,第一次没和小姐讲主仆规矩,乖顺的躺在了小姐的外侧。两个相依为命互相取暖的女孩凑在一张床上,安然入眠。 清晨的阳光透着窗户铺洒一屋子的灿烂金黄,这里的秋天,除了有时风疾一些,吹得云瑛喘不上气来,可是环境真的是很好,尤其是早上,空气里那种纯净,让人觉得呼吸一口,人就立马精神起来。昨晚上发烧,她早上蔫蔫的,秋月特意为她煮了白粥,以前她生病没胃口就爱吃这个,浓浓稠稠的一碗,趁热喝完,发一身汗,身体也跟着轻透了。 “昨日听那个天一药坊的郎中说,有个号称‘毒医’之人,说这个郎中医术很是了得,没有他看不好的病,医不好的人,真有这么厉害的郎中吗?”云瑛好奇的问秋月。“婢子也是昨日才第一次听说这人,奴婢觉得定是有的,他们行医之人,对医术精湛之人最是敬佩。不如让赵棋将军去打听打听,他常年在外,见多识广。”秋月仿若看到治愈小姐的希望般,眼神闪亮亮的。“嗯,真聪明呢,那麻烦秋月小姐姐去赵将军那跑一趟了呀。”云瑛撒娇似的冲秋月说。秋月赶紧去找管家给赵将军传话,两个姑娘着急在府中听候消息。 赵将军不愧是暮将军看重之人,办事效率很高,当日云瑛吃晚饭的时候,赵棋就把消息传进了婷苑。 ‘毒医’名叫公孙药,是无极毒谷谷主最小的弟子。这个人年纪虽轻但在江湖上名气很大,最让此人声名远播的并不是他的仁心仁术,而是他精妙的下毒之法。传言他性子特别古怪,治病救人全凭心情好坏,如若敢有人胁迫于他,他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那人毒发当场。除此下毒技能之外,传言他有江湖第一大帮派玄机阁做靠山,这条只是传闻,无人能证实,毕竟以他的医术玄机阁的华佗榜单上从未见过他的名字,此人未必是玄机阁之人。而且无极毒谷的铁令更是要求谷中弟子不能插足朝廷之事,不能参与江湖纷争。他在天都近郊有一药庐,现在人就在那里。 13. 第十三章.药庐再遇 第二天清早,云瑛和秋月在赵棋的护送下,去了京郊的药庐求医问药。 “这位小哥,我们想要求见公孙先生,可否让我们进去?”赵棋询问药庐门口采药回来的小童。“将军姓名告诉我,我好去通禀先生。”小童年纪虽小,但回答老练,看着十分聪明机灵。 “天都暮府暮云瑛冒昧求见公孙药先生,还望先生百忙一见。”云瑛慢慢从马车下来,声音婉转悦耳,人更是美得清丽脱俗,看得采药小童都愣神了。这天都近郊荒野,平日就人烟稀少,先生不在时哪里能看到个上门人影子,今天竟能见到这样漂亮的姐姐。“还请姐姐等下,我就去传话。”小童看了眼云瑛,竟脸红了起来,背着药筐忙颠颠的跑进屋子。 “药先生,有位暮府的小姐暮云瑛想见您。”小童语气活泼自然,看似和家人说话一般。“白术,以后我给你改名白痴好不好?啊?你没看见我正下到关键处吗?这盘棋我要是再输了,就是你的错。”公孙药和石砺两人正在黑白两子交战热烈,如此兴致他多怕有人扰他。“先生下棋十局九输,怎能赖我?那是见还是…不见?”小童试探的问。先生对他们这些收养来得孩子很是善良,他嘴巴臭,但是吃穿从未短过他们,有空还会教他们一些本事,可就是脾气上来也很是让人捉摸不透。“呵,今日我就赢给你看看。不见不见,你没看见我忙着呢。”公孙药大声拒绝。 暮云瑛,门口就是那个晚上搭救他性命之人。这天下之事怎会有如此巧合,相隔一天,他们竟又再次相逢。石砺心想。 “为何不见?”石砺问道。“那还用说,咱俩还没分出胜负,如何能走?”公孙药开心的像个孩子。作为玄机阁的阁主,石砺有很多事情要做,能陪他下棋的机会可不多。若不是要留在药庐解毒疗伤,石砺才没那么多的耐心,毕竟公孙药的棋艺实在让石砺看不上。“你快去吧,我等你便是。”石砺劝。“不去,谁爱去谁去,给女人看病最是麻烦,何况还是个什么什么府的大小姐。那些贵女们自觉身份尊贵,高人一等,外表清高自傲,内在龌龊不堪,我实在和她们打不了交道。”公孙药答到。“我与你相识多年,我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你对女人总是有着那么大的敌意。你都没见过她,又怎知她品行如何?”石砺好言相劝。“药先生,那个姐姐可不像你说的那么坏,她说话很温柔的。”白术机灵插言。“臭小子,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第一次帮人说话啊,啊?”公孙药边生气边去揪小童的耳朵,小童边躲边跑,这种架势除了主仆关系,更像是兄弟间的玩闹。“那个姐姐什么也没给我,你可别冤枉好人,只是…她生的美,声音也好听,我不忍心…”白术跑出去又跑回来躲在门外补上了一句。“小兔崽子,你小小孩童见过多少个女子啊?还美?真是没见过世面。”公孙药气的丢一颗黑子打他,小童闪身躲过。“见见吧,就当帮我个忙!”石砺沉声说道。“什么?你认识那女子?”公孙药问。”算是吧!”石砺幽幽回答,不禁又想起那日马车中的情形,车内光线不明,他看不清女子容貌,但他却清晰的感受到那怀中女子柔软的发丝,纤细的腰肢,馨甜的气味,逼得他差点控制不住身体中的媚药。他为了压制药物发作,忍耐的接近濒死,他多怕伤害到她。他神思不清时听见她打发金烜的声音,语气强装镇定,声音却温软颤抖。那么柔弱的她,竟然救了他。 “那行,那你说我见了她你能再和我多下几盘吗?明天咱俩还下。”公孙药嬉皮笑脸的说。 “行,你帮她瞧病,我明天陪你下一天棋如何?”石砺嘴上答应,心里是真的不情愿啊,他可是知道陪一个不会下棋还自诩棋艺高超的人下棋,那种滋味甚是煎熬啊! “白术,叫她进来。”公孙药说。 “好的,先生。”白术一溜烟就跑出去叫人去了,生怕先生又闹脾气反悔。 “姐姐,先生答应见您了,请随我来。”云瑛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叫她,感觉多半是被拒绝了,没想到竟然答应见她,真是开心,运气不错。云瑛随小童入院,赵棋和秋月却被挡在了门外。“不好意思大人,我家先生只见病人,旁的人若是跟进去他会不高兴的。”小童很有礼貌的解释道。“放心,我自己可以的,赵将军,你和秋月在此处等我,我一会就回。”云瑛安慰道。赵棋了解这位公孙先生的古怪,恐怕错失了这次难得的机会,顺从的等在药庐外面。 进了药庐才发现,这里真的很大,药庐傍山而建,这山坡又缓又长,房屋一直绵延建到了半山腰,虽不是高屋大厦,但也不是捡漏的草屋茅舍,石碶砖瓦十分讲究,前面的药间隐约透出阵阵药香。没有些家底,这个阵容的宅院,怕是建不出来。穿过前面的院子,又跨过两个院落才到公孙药所在之处。云瑛走的急,累的微微喘息。 “暮云瑛拜见公孙先生。”女孩声音稚嫩,婉转甜美。云瑛弯身向公孙药恭恭敬敬行礼,公孙药一边收拾着院子中的草药,一边回望眼前女子。他虽厌女,但也不得不承认,面前女子真如白术所言,确实是个难得的可人儿。肌肤莹润赛雪,可是十分苍白,眉眼精致无双,下眼睑却黑中泛紫,朱唇微翘,长发如乌,配着一身天水碧色裙衫,犹如仙女下凡,不似凡人。 公孙药仔细瞧着,美则美矣,病的也确实不轻。“白术!去拿一瓶红色的给她!”公孙药喊道。“好了,拿药付钱,你可以走了。”公孙药用高傲的语气对云瑛说道,毫无礼貌可言。“那个,可是,公孙先生,您还不曾给我看过病啊!”云瑛一脸疑惑。“呵,你这小病我随便看一眼便知道如何了,速去付钱,莫在唠叨。”公孙药语气很不耐烦。小女孩一脸无辜,也不敢辩驳,自己也没得罪过他,说话竟如此不客气,这人果然名不虚传的古怪。“那个,白术,多收她一百两,让她多话!”公孙药大喇喇的吩咐着小童。“什么?公孙先生,我多说了哪句话,我就要多付一百两?”云瑛有些懵,不自觉的又多嘴一问,这天都城的物价这么离谱吗?问一句都不行,简直霸王!。“你这女子,怎么如此不懂规矩,不让你说话,还一个劲的说,惹人生厌,付钱快些滚!”公孙药语气十分不善。云瑛为了求药真的是快憋出来内伤了。“姐姐,您拿了药快些走吧,一共二百两白银。”白术小声对云瑛说,对她偷偷使眼色,劝她快走。“嘿,你个小崽子,到底是谁的人,竟然当着我的面向着外人,平日里教你的规矩都进狗肚子里了啊。”公孙药光说还不解气,拿着还没晒干的草药就去丢白术。对云瑛来说,白术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对人礼貌,办事妥帖,那么懂事的人类幼崽怎能被人这么粗暴的对待,云瑛忙一个闪身挡在了白术身前,裙衫被撒了一片药草,十分狼狈。公孙药只是想小小惩戒白术,毕竟他时常不在药庐,白术年纪又小,若是同情心太重,唯恐被坏人利用,伤了性命。那药草没什么重量,也不会伤人。 可在云瑛眼里,此时的公孙药如同欺负幼弱的变态一般,她承认,她没控制住自己,直接就和公孙药分辨了起来。 “公孙先生,我自问进门之后,时刻规矩,没有对您说过或做过任何无礼事情,可为何先生却要如此咄咄逼人,刻薄我不说,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云瑛愤愤不平。 “你本身就让我讨厌,少在我的地盘装腔作势,不买药就快滚出去,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和药,还嫌我药贵,多少人求也求不来呢。”公孙药恼火说道。云瑛真想把白术给她的红瓷药瓶丢到他脸上,但是掂了一下分量,这药瓶身都不及一半的速效救心丸,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打他估计还没那丢过来的那堆药草威力大。云瑛实在压不住火气,公孙药不光恶语伤人,这么点药就要价二百两,这个人怕不是靠着这种坏脾气人设加上饥饿营销发家致富吧,联想到这攀山而建的豪华药庐,都是搜刮这些病人的血汗钱,云瑛气不打一处来,开始反击。 “滚?怎么滚?我不会啊,要不你先滚个我看看啊!”云瑛被顶在气头上,竟然也顾不上害怕了。 石砺靠在在竹帘之后的躺椅上,听着云瑛娇声轻骂着公孙药,女孩的声音娇娇软软的,连骂人都觉得可爱,嘴角竟然不自觉的上扬。他余毒未清,身体还很虚弱,不宜露面。男子身形十分修长,瘦而不弱,微微敞开的衣领之下可以看到流畅的肌肉纹理,人虽然半躺着,依然难掩一身沉稳气势,黑发如乌墨披散在肩头,眉眼狭长不刻意间自有一股子风流,薄唇苍白微微上翘,竟有着一种苍白破碎的美感,实在妖孽。敢骂毒医之人,放眼江湖,这还是头一份。 “这是我家,让我滚?!!你有毛病吧!滚滚滚,白术,钱还给她,把药拿回来,本公子不伺候了,你敢骂我?。”公孙药大骂。 “对啊!我骂的就是你呀,这还需要像我求证?让我再骂一次?”少女讥笑,反骂道。 “我给你留过面子了,可是你不长脑子,登鼻上脸,我回敬你自是应该!你照镜子的时候不觉得自己长得像两头猪吗?因为一头猪已经不能形容出你的蠢!”云瑛声音柔软,但嘲讽气势十足,公孙药原地气的暴跳起来。云瑛又补充道:“你这种人,哦,不对,你这种嘴巴刻薄,内心恶毒的不明生物体做出来的东西我还真不敢要,还给你便是。不过我也诚心劝你一回,这么一点药,二百两白银?你不如直接去抢啊!明明可以靠抢钱发家致富,何必还要给人一豆星子东西,多麻烦!” 石砺觉得,公孙药这次遇到克星了。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娇俏姑娘就是前夜救他性命之人,当真有趣。 公孙药出谷以来第一次受到如此辱骂,即便是在谷里,师傅师姐也不曾把他说的如此不堪,不禁勾起了他幼年时最不愿意提及的那段经历。人没有了理智,句句话开始扎向云瑛的心窝,病人最怕听到的,他今天全都告诉她。 “那么有骨气?不要我的药?你以为你不吃我的药还能活?真是无知又可笑,马上要死的人了,我给你多活些时日的机会,你竟然也不珍惜,你这种深闺大院里面养出的无知蠢妇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公孙药面露狠色,脱口而出。 “你最近发病越来越频繁对不对?风吹着你了会喘不上气,下雨天你也喘不过气,有时候睡睡觉也喘不过气,就如同溺水之人一般。 受了惊吓更是心慌难忍,时常高热不退,无法呼吸,对不对?看你的表情,我全说中了,对吧?”讥笑声。 “你猜的没错,你是快要死了的。娘胎里带出的弱症,越长大,你的心肺越支撑不了你的身体。直到有一天,砰的一声…你的小心脏因为跳的太快,爆出血来,你就…没了。”公孙药如同地狱中的鬼魅,边说,边移步到了云瑛的身前,口气早已不是刚进门的嚣张跋扈,倒是想淬了毒的蛇,眼神也透着十足的冰冷阴狠。 云瑛慢慢消化他的话,没来这里之前她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小女孩可能因为早产有些器官没能发育好,可是被公孙药这个大怨种以这种方式宣告死刑,她也是心凉半截。搁在现代,不足月早产的孩子可以打促肺针加快肺部的发育,心脏也可以通过后期的手术进行修复,即便是早产的孩子,高质量存活下来的机会也是很高的。可现如今在这里,她只能在病痛折磨中慢慢等死,即便她穿越到这里便知道自己命不长久,可是她还是希望这具暂住的身体能少受些苦,现在看样是不可能了。 少女的眼神瞬间失去神采,人也不再回应公孙药的挑衅,空气陷入无尽的沉默,压抑的让人无法呼吸。 石砺也被公孙药如此没分寸的话语惊住。他这个朋友虽然嘴巴坏,性格怪,但是对待朋友都是真心,对待身边之人也很是保护。为医者怎么会拿病人的疾病寿命取笑,在此之前石砺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公孙药。 “阿药,别说了。”石砺身体尚未痊愈,声音虽不如往日有力气,但仿若一缕春风从竹帘之后透到了院中,抚慰人心,吹散阴霾。 “你还病着,管她作甚?待我这就把她赶出去!”公孙药嘴硬说。 “阿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石砺回他。 公孙药一脸的不情愿,他也觉得刚才自己话说的太毒了些。这女孩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后,竟连一句话也没接,换做是谁都会很难接受吧,承受力低的更可能心绪不宁,惊恐抑郁,早早离世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医者总有未尽之语,当着病人面再严重的病也说得云淡风轻。公孙药看着愣在原地的女孩儿,刚才那样盛气凌人,嘴不饶人,如今如同没了生机的娃娃,连个反应都没有,瘦瘦小小的,仿佛一阵风都能欺负了她,看得他心中很是憋闷。他有些后悔,又拉不下脸来。只能催促白术快把人送出去,钱照收,药照给。 白术听了公孙药的话,也气恼了他,这么漂亮的姐姐就被药先生如此判了死刑,实在可恶。拉着失了魂的云瑛就往外走,为了不让云瑛伤心,白术逗笑说“姐姐别难过了,药先生今天欺负姐姐,我今天便不做饭给他吃了。”本来沉浸在一片阴沉中的云瑛,听见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男孩就要给她报仇,觉得他好生可爱,竟不自觉的笑了。“姐姐不用你帮忙,我是大人,受欺负会自己打回去。倒是你,那个怪人平日总是为难你吗?”云瑛有些担心白术。 “那倒不会,药先生只是嘴巴贱,人又懒,爱吹牛,又好吃,还自大。”白术说公孙药的缺点说的自然而然,头头是道。他又接着说:“可和他人相处久了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噗…”云瑛一时不妨,竟让他逗笑。 白术这次认真说道:“我是他捡回来的,父母族人家乡闹瘟疫都死了,是他救了我,又给我了一个新的家,我们这里的采药的孩子都是他捡回来的。他会教我们辨别草药,说是将来即便是离开了他,也能有个活命的本事。但是他对女人很坏,极少肯为女人看病。” 听白术这么说,这个公孙药还真不算是个坏人,对女人刻薄,怕不是受了情伤,云瑛心里猜测。药庐那么多孩子需要养活,卖药贵些也是合理的。想着他那个脾气也不光是针对自己,云瑛便没那么气了。不再细想,好在药已经拿到了,身上的病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白术弟弟,今日多谢你帮忙,如果你日后有需要姐姐帮忙的,就到天都暮府找我。”云瑛解下了随身的腰牌送给白术,小家伙倒也不客气,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笑着道:“知道了姐姐。”忙着就揣到袖兜里了。 14. 第十四章.报复恶毒母女(一) 云瑛回到马车上,秋月就发现她脸色实在不好,担心的不行。云瑛哪敢告诉她,她刚才在里面大骂公孙药,公孙药恼羞成怒判了她死刑。云瑛也是后怕的,那个毒医最擅长用毒,杀人不见血。她如此骂他,他没毒死她,还给了药,这个结果,算她今天走运了。云瑛并不知道,公孙药给她治病是因为石砺背后周全,她也不知那夜她搭救之人是江湖第一大帮派玄机阁的阁主石砺,命运之神安排的缘分就此结下。 赵棋将二人送回暮府后便回暮家军军营复命,他是军将,不是家将,只是因为暮言信重,云瑛又受委屈受了十几年,暮言实在担心她,唯恐家中刁奴和赵欢柔串通一气,再有如此恶事发生,特派赵棋贴身护卫。 云瑛回屋第一件事就是数了数小红瓶子里面的药丸,小小的赤红色药丸,摊在手心,像打磨好的朱砂石一般,光滑泛着如血的光泽,闻着有种腥苦之气,大小如同米粒,一共十颗,颗颗金贵无比。云瑛心想,这次和公孙药已然闹掰,这十颗丹药用完她是再无可能从他那里买到了,她又得长期靠这个续命,得想办法找个医者研究一下这个药,是否可以配出一样的。 秋月看着自己小姐自从药庐出来人就沉默的厉害,回家就一个人发呆,唯恐她是受到了什么委屈,心疼的不行,便想着说点开心的事情哄她开心。 “小姐,我听院子里的丫头小南说,夫人自从上次被将军斥责慢待了您,这么些天来,一直差身边的丫鬟嬷嬷们给您在天都城大肆采买嫁妆呢,天都有名的衣裳首饰铺子都说好久没人家订购这么丰厚的嫁妆了。脂粉铺子的老板更是说好久没收到过那么大的单呢!小姐听了可开心?”秋月哄她问道。 本来云瑛还沉浸在如何续命这件事情上,秋月这么一说她倒是想到了,她若是出嫁了,暮云珊和赵欢柔这两个歹毒之人岂不是来不及收拾,她向来有恩必谢,有仇一定报。此母女二人心思狠毒,对她更是恨之入骨,巴不得要她性命,如何肯因为将军的一句话就改过自新,还肯大费钱财为她大办嫁妆。赵欢柔为了在天都城借着厚嫁非亲生女博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云瑛倒是相信,但是真金白银给她置办好的嫁妆,呵呵…云瑛断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个脸面,事出有异必有妖。想到这些,她便想到了个整治赵欢柔母女俩的法子。 “秋月,咱们报仇的机会来了。”云瑛笑盈盈的对秋月说着,少女本就生的十分好看,一脸算计的笑起来眉眼弯弯更是显得娇憨可爱,像一只顽皮淘气的玉面小狐狸。看得秋月都移不开眼睛,总觉得小姐自从搬来婷苑,容姿更胜从前,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似的,眼神透出十足十的精明,沉着淡定,从容不迫,真真正正大家嫡女的派头。 “小姐是要报什么仇呢?”秋月耐心问。这要是搁在以前,小姐要是说要报仇,秋月肯定先害怕,然后哭,接着劝。可是现在小姐说要报仇,秋月竟觉得很是正常,她若是还和从前一样的反应才真是让小姐为难。 “我们这样……”云瑛拉过秋月,贴着秋月的耳朵一阵传授,说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笑,秋月转身便出去办差了。 云瑛并不是诡计多端之人,只是不甘心受人欺侮罢了,若是赵欢柔真的老老实实的,那么这次谁也不会受伤,如若不是,那也是坏人咎由自取,自掘坟墓。 15. 第十四章.报复恶毒母女(二) 晚上将军派人到婷苑请云瑛到正厅用膳,以前夫人总是以云瑛身体不好,不宜外出为理由,都是不叫她到正厅的,暮言忙于军务,在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竟然突然叫她去正厅吃饭,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云瑛来者不拒,换了身新裁制的浅蓝色轻纱裙裳,头梳少女单髻戴素玉发簪,未施粉黛已然容姿卓绝,简单的服饰钗环更衬得她肤如白雪,面若仙女,超凡脱俗。秋月怕回来时夜风太凉,又备了一件浅藕色丝绸百褶半圆领镶白色薄绒的斗篷,两人一同赴宴。 “将军,云生少爷不在府里,没法子过来用膳。”去通禀的下人回正厅回话。暮言沉默,心中已经了然,这个儿子,常年在外惹事生非,小小年纪风月之事早已经历不少,他无心管束,如今倒也觉得可以让他到军营里面历练一下,收收这纨绔性子。赵欢柔看将军脸色不善,连忙让下人传菜,她现在不敢在暮言面前多言,虐待云瑛的事情暮言虽然没有直言她的过错,又有管家顶包,但赵欢柔对这个男人的狠心还是了解的,生怕闹得难看不得不回公主府,丢了皇家颜面。最近她做小伏低,又大肆采办云瑛的嫁妆,在天都城多有美名。云瑛看着低眉顺眼的赵欢柔,心想看她表演。倒是暮云珊仗着年纪小,多年又有公主的偏爱,从不懂得如何装作乖巧懂事。今日穿的不知何处买来的红粉裳裙,颜色俗耐不说,裙摆又宽又大,明显尺码不合身,她还未及笄,身形幼态,常年吃得又好,身上的肉自是不少,衣服称得她又矬又胖。金钗朱玉插了满头,像是头顶了一个聚宝盆一般,脸上也不知是涂了几层的胭脂香膏,又白又红,看到云瑛时还挑衅般扬头挺胸,眼神轻蔑,自觉美貌富贵无人能及。云瑛也当真觉得这个嫡次女有种脑干缺失的美,这无人能及的审美当真是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吗!看来禁足也没能让这个二世祖变乖学聪明,还妄想穿戴上压暮云瑛一头,那个欠揍的样子不禁让云瑛后悔当初应该多扎她几个血洞洞,也好过这么快她就能出来恶心她。 饭桌上大家各怀心事,安静吃饭。云瑛本就是个小吃货,今日饭食比在婷苑的要精致丰富许多,又有暮言坐镇,食品安全倒是不用担心,云瑛吃得很是满意。倒是暮言时不时向她这边扫上两眼,看她乖乖的吃的正香,心中竟涌出多番滋味。她那么像阿予,连吃东西的样子都那样可爱乖巧。 饭过中旬,云瑛正在思考着要不要再吃点红烧肘子,坐在她对面的暮云珊突然跟疯了似的撕扯衣服,拼命的挠抓面颊。暮云珊的一系列疯操作让本来安静的前厅顿时陷入诡异的气氛,大家全都一脸莫名的看着坐在椅子上行为疯癫的暮云珊,赵欢柔更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惊恐的望着亲生女儿一时竟忘了反应,眼看着暮云珊用尖利的指甲把自己抓挠的满身满脸血肉模糊。暮云珊浑身奇痒无比,暮言呵止她她也全然不听,像是完全丧失了理智一般。赵欢柔反应过来让贴身的容嬷嬷控制住暮云珊,不让她继续抓挠,奈何她力气极大,三个下人合力才勉强将她控制住。 一个下人从背后抱住暮云珊,另外两个负责控制她乱动的双手。暮云珊被控制住后,人已经痒的失去理智,只能通过大声辱骂云瑛纾解心中的痒瘾:“暮云瑛…呜呜呜…你个狠毒的贱人,你竟然在你自己的嫁妆里面下毒,你够狠,你害我,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千刀万剐,我要把你卖到最烂的□□馆子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暮云珊太难受了,这衣服和胭脂水粉赵欢柔可是派人下了十足的毒痒药,她多恨暮云瑛那张和她娘长得近乎一样的狐媚面容,怎会真心给她置办嫁妆,她多希望暮云瑛婚后毁去容貌和这一身冰肌玉骨。可是这衣服和脂粉她是派亲信容嬷嬷亲自看管,容嬷嬷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怎会让暮云珊得了去。 暮言实在听不下去暮云珊的胡言乱语,叫人堵了她的嘴。赵欢柔也是怕暮云珊接着胡言乱语,把自己害了,忙说:“快扶云珊到我屋里,她定是上次受伤还未痊愈,脑子不清楚,快拿我令牌进宫请御医前来。”赵欢柔实在知道这毒药的厉害,若是不赶紧医治,怕是暮云珊的脸是要毁了的,倒时别说是太子,任何寻常人家的男子也不会要她的。 “且慢,夫人,云珊妹妹口口声声说我在嫁妆里面下毒害她,怨怼于我,还要报复我。可是嫁妆之事向来都是夫人亲自主理,此事今日不查清楚,既不能给云珊妹妹公道,也不能还我清白,还会给夫人的名誉带来损害,还请夫人把人留在正厅医治,等御医看过再做定夺。”云瑛语气沉稳,不卑不亢,说道被咒骂时竟语气可怜兮兮,听得暮言心头微痛。“你算什么东西,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赵欢柔这几日装的贤良淑德,在云瑛要追查真像之时恐像被人踩住了尾巴似的功亏一篑,和气的面容荡然无存。 “就在这里医治,赵棋,去营中把军医带过来,顺便把家里备好的嫁妆一并搬到正厅来,今日之事,定要查验清楚!”暮言语气一如平日说话一般低缓深沉,不怒而自威,仿若暴风雨前的宁静。 赵欢柔此时没了主意,暮言向来说一不二,她虽是公主,但暮言军功卓著,并不依仗她带来的荣耀。两人虽然成婚多年,但是暮言对她没有情分,他心里始终是林乐予那个贱人,她害怕谋害暮云瑛的事情一旦败露,加之上次的事情,暮言休了她也未可知。思及如此,赵欢柔不得不故技重施,大声呵斥道:“容嬷嬷,你是我最信任看中之人,云瑛嫁妆之事我全托与你照料,今日这事可是有人收买了你,让你陷害云珊和我。”赵欢柔语气狠厉,眼神不住扯向云瑛的方向。可奈何被暮云珊闹得不可开交,容嬷嬷一心扑在压制二小姐的身上,完全没能领悟公主的深意。“奴才该死,奴才不知啊!夫人,嫁妆房的钥匙老奴一直贴身存放,生怕出了差错。云珊小姐今日下午是和奴才索要过钥匙,想要看看嫁妆,但是奴才并未给她啊。”容嬷嬷一边回话,一边抱住乱动的暮云珊。赵欢柔心中苦涩,这容嬷嬷怎如此不开窍,暮言就在厅中,今日无人顶包,她自是无法自圆其说。云瑛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好像就等着军医的查验结果,做实她的罪名,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如何推诿责任了。 赵棋带着军医回府,竟比宫中御医来得更快些。府内家丁依照将军的吩咐,已经把嫁妆抬到了正厅。军医先看了满脸抓痕的暮云珊,怀疑她是接触到了让人浑身奇痒无比的毒药,但至于是哪种他也不能确定,先开了一个镇定止痒的膏药,又喂给她了一个解毒的丹药,暮云珊吃过药之后,又涂了膏药明显不那么痒了,人也镇定了许多。军医又依照将军的意思查验了嫁妆里面的衣服,首饰,胭脂和玉容膏。银针在衣服、胭脂、玉容膏试探皆变深黑色。赵欢柔看到结果心想她再不找出替罪之人,以暮言的态度今日之事是不能善了的。赵欢柔反应极快,一巴掌甩到容嬷嬷的脸上,大声呵斥:“你究竟受何人指使,要坑害本宫的女儿们!”如果第一次让容嬷嬷顶罪她是装不明白,那么这次赵欢柔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明白,在宫里面做了几十年的老奴才了,怎会不懂此时公主话中的意思。今日不是容嬷嬷死,就是容嬷嬷和她全家一起死。 “老奴有罪,老奴该死,是老奴看不得那暮云瑛对夫人不恭敬,才…才在嫁妆里面下了毒痒药。夫人可是皇室之女,大邺的公主啊!怎能是那个贱人所能轻慢的,老奴心痛主子,才自作主张想为夫人报仇。可是老奴没想害云珊小姐,也不曾给她钥匙,她如何能拿到嫁妆,定是暮云瑛那个贱人陷害嫡小姐!”容嬷嬷跪在地上哭诉。 “刚才你还说钥匙你一直贴身保管,如何就是遭到我的陷害?容嬷嬷莫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云瑛幽幽的说。 “谁知你这种低贱商贾人家的贱人之女的诡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云珊小姐今日下午和我索要钥匙就是被你们院子里面小南小北两个丫鬟挑唆的。小南小北那两个贱丫头和云珊小姐院子里面的几个丫头不住的炫耀嫁妆是如何如何珍贵无双,如何如何华美难得,否则云珊小姐从小锦衣玉食怎会在意那个贱人的嫁妆。你这些伎俩可瞒不过我!”容嬷嬷刚才还痛哭流涕,此时倒是如同是找到证据心怀正义的侦探般,慷慨激昂。 “整个天都城都知道夫人贤良淑德,疼爱云瑛小姐,阖府上下丫鬟婆子间讨论嫁妆之事又有何奇怪的,怎的容嬷嬷下毒害人,还有脸攀扯主家嫡出小姐。”秋月可舍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直接回怼。 云瑛刚来时觉得这个秋月虽然对她忠心耿耿,但是胆小懦弱,成天哭哭啼啼,可把她难坏了。今日竟然敢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前维护她,她倒是有些惊喜。随即向秋月投去一个赞赏的表情,秋月看到后备受鼓舞,腰杆挺得都更直了。 “云珊,你是如何拿到你阿姐的嫁妆的。”暮言沉声问道,眼下真像已然明朗,云瑛嫁妆有毒,赵欢柔一定难拖干系,只是他也想知道为何暮云珊为何会中毒。暮言语气一如往常的无喜无怒,但极具压迫性。暮云珊折腾的累了,人虽嚣张,但心无城府,也没狡辩,直接说了真话。“我…我找府中的力气大的家丁,让他们把嫁妆房间的锁头撬开了。”暮云珊有气无力的瘫软在一个丫鬟的身上,小声的说着。 赵欢柔的脸色已经被气的发紫,也顾不得暮云珊中毒虚弱,当即大骂:“你这蠢货,坏我事,我怎生出你这般眼皮子浅的孩儿,你是大邺公主之女,高贵富有无极,如何让那几个嫁妆迷了心智,竟然撬锁砸门。你出身如此金贵,如今和土匪强盗有何区别!” “阿爹不疼我,现在连阿娘也不疼我了,暮云瑛只是个贱人之女,凭什么可以拥有阿娘置办的那么多的嫁妆,她不配!我就是要全毁了它们,也不会让那个贱人得到。整个天都城都说你待她亲厚更胜过亲女,阿娘,我才是你的亲孩儿啊,你向来最讨厌她了,为何还要给她置办那么多的好东西?你是不要女儿了吗?”暮云珊越说越伤心,最后呜呜哭了起来。 赵欢柔头痛欲裂,这个女儿平日嚣张跋扈惯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为何脑子就是那么不够使,什么时候了,还争宠?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暮云珊凭一己之力毁掉了赵欢柔的毁容大计,如今可能还要折进去一个心腹。容嬷嬷定是保不住了,只求将军为保全暮家颜面,不再细查下去,要不赵欢柔自身难保。 “容嬷嬷,你是公主身边的老人了,可还有要说的?”暮言冷声问,他本就厌烦家宅中的腌臜之事,如果不是为了云瑛,他定是不会理会这种事。今日事看似容嬷嬷一人之错,可暮言心中自是明了赵欢柔的不清白。容嬷嬷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的,今日的事她必须一人承担,毕竟买药下药全是她亲自所为,将军只要到她房中搜查,就能找到还为用尽的毒痒药,如今只求公主殿下在她死后可以善待她的儿女们,全了这一遭主仆情谊。当下扣头拜别公主,老泪纵横。“老奴无话可说,任凭将军处置。”容嬷嬷哭着说。 16. 第十四章.报复恶女(三) “赵将军,把容嬷嬷,连同她的子女,按照敌军俘虏规矩处置,发配极北,世代为奴!”暮言沉声命令。赵欢柔一脸不可置信,按照敌军俘虏处置,这种不如让容嬷嬷一人死了轻松,俘虏连大邺最下等的下人都不算,和牲畜无异,极北之地更是苦寒无比,在那边服劳役生不如死。容嬷嬷也是没想到,将军竟然连同她的家人一同罚没,本想着以一己之身换得儿女的锦绣前程,如今却要带着全家一起生不如死,当即就去跪抱住赵欢柔的大腿,不停的哭求。“公主殿下还请求求将军大人,老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但是儿女无辜,还求公主和将军饶了他们的贱命吧!”“将军,这是否罚得重些…”赵欢柔鼓起勇气向暮言求情。“重吗?你我两个女儿差点命丧她手,如今只是让她感同身受而已,公主殿下竟然觉得罚得过重?还是公主殿下觉得容嬷嬷另有不得已的缘由,所以可以宽宥她的恶毒。”暮言依旧语气深沉,无悲无喜但却让人备受压力。赵欢柔不敢再说,此事如果再深究下去,她一定会暴露,暮言已经怀疑她了。赵欢柔挣开被容嬷嬷抱住的腿,头瞥向一侧不再看她,任由赵棋和府兵将人拖拽出去。赵嬷嬷一路哭喊,最后被赵棋打晕了事。 赵欢柔眼眶憋得通红,容嬷嬷是从她出生就陪伴着她的人,二人感情亲如母女,如今竟被暮云瑛算计,着了她的道。云珊的脸毁了,她的心腹也没了,赵欢柔活到现在都没有受到过如此打击,她可是公主啊,心痛屈辱不甘充斥着她的胸腔,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她现在已经把暮云瑛杀了不知多少回了。 “既然公主对待下人管理的如此松懈,险些让女儿们丢了性命,不如最近多在自己院中研习管家之法,修身养性,莫让府中居心叵测之人再害了你我的孩儿。”暮言轻描淡写的就将堂堂公主禁足在自己的院子中。赵欢柔恨得牙痒肉痛,可是这件事情必须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毒害继女,如果做实了罪名,即便她贵为公主,到时暮言想要休了她,皇上哥哥也是没有道理帮她的,这次她只能忍下了。 这场家庭聚餐云瑛对战果十分满意,借着赵欢柔的手收拾了暮云珊,她看暮云珊脸上的伤抓的实在是厉害,就算是好了,也很难不留下痕迹。估计她出嫁前也不能出来烦她了,至于赵欢柔,这次算是被暮云珊坑的实惨,身边亲如老妈的心腹嬷嬷被暮言说解决就解决了,一点不顾念夫妻情分,现在又被禁足了,想想就觉得解气。 17. 第十五章.药庐回忆(一) 云瑛从药庐离开后,石砺看着气哼哼的公孙药。一脸不解的问:“你今日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刻薄一个小女孩?” 公孙药:“我刻薄?她说我像两头猪,你没听见啊,她不刻薄!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净帮着别人。”他气哼哼的,也没了下棋的兴致,径自回了自己屋子去,午饭也没出来吃。 石砺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公孙药,毒医下毒手段了得,治病救人虽不是自己所专长,但是除了无极毒谷他的师哥师姐,一般郎中是根本无法匹及的。他脾气古怪,对待女人尤甚,石砺自从认识他时便知道这些。但是公孙药这个人嘴坏心却不毒,甚至善良。对待石砺这个朋友的伤病更是尽心竭力,再看这个药庐中收养的十多个孤儿药童,就知道他心思不是个恶狠的,今日他很反常。 公孙药回屋之后也郁闷了,今日这是何必呢?本就答应石砺给那女子药了,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就说了那么多不好听的话,真是丢了师傅的脸。可能是那女子的长相,还有说话故意刻薄他的模样,不由自主的想起他那个漂亮娘,想到了小时候被刻毒对待的自己。虽说都是实话,但身为医者,拿生病之人的性命玩笑就是犯忌,于是公孙药自己罚了自己的午饭。他这个人平生除了爱好调配毒药之外,最爱好的就是吃,惩罚自己不吃饭可是要下很大的决心的。 直到傍晚,公孙药终于舍得从屋子里出来了,他饿得受不了,直接去厨房拿了中午剩下的饼子,就着茶水塞了满嘴。石砺看他吞得辛苦,也没打扰,默默的给他续上一杯温热的茶。 “白术那个臭小子,真是小心眼,就因为我上午说了他两句,中午就做这糊弄我,你中午也没吃好吧,真是越大越难管。”石砺边委屈的嚼着饼子,边对着石砺抱怨。石砺也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中午白术给他单独炖煮了补益身体的药膳鸡汤。 公孙药吃完饼子,恢复了神气,人在饿肚子的时候真的很容易情绪不稳定。“我还没问你,你和那个暮云瑛是如何认识的?为何要帮她?”公孙药疑惑的问道。 石砺早就知道,公孙药这种藏不住的性格,早晚是要问的,告诉他真像也没什么。 “我中毒的那天晚上,是她救了我。”石砺面色沉静,但内心却泛起阵阵涟漪。 那晚确实惊险,他已经很多年未曾遭遇到如此险情。他和随行的一众护卫在他们入住的驿馆遭到一队金人的暗算。这队金人训练有素,高手众多,能极其精准的向他下毒,并且十分清楚他的身份,让石砺一时反应不及,险些不测。 他被下了极厉害的媚药,那身着汉服的金人首领找了些衣着暴露的貌美女子贴身诱惑威逼着已经乱了神志的自己,那个金人男子希望玄机阁以后可以无条件听从他的差遣。此人不光外表粗狂,口气也十分狂傲,他说的是听从,他想要玄机阁,他想取石砺而代之。 天下人皆知,玄机阁是江湖第一大暗影组织,搜集天下各路情报,掌握着大邺及周边番邦国家的各种政治、军事、商业、人物等重要信息,云集天下高手、智能英才。石砺更是作为历任最年轻的玄机阁阁主,十六岁年少成名,被誉为江湖上百年难遇文武双全、智谋过人、惊才绝艳的奇才,有号令天下江湖高手的威名。此人相貌卓然,身形伟岸,是不少世家大族女儿的倾慕对象。 玄机阁护佑百姓,锄强扶弱,在大邺多有美名,更有坊间传出“石砺一出,天下兴安”的美言。多年以来,大邺朝廷、番邦首领、世家大族皆想游说争取与玄机阁达成合作,奈何石砺自从十八岁之后很少在人前露面,行踪极其隐秘,更是对外言明玄机阁绝不牵涉朝廷纷争。 此种媚药药性极强,迷人心智极甚,如若不能有女子及时纾解药力,一个时辰不到就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他自幼习武,定力非常人能及,他强忍着巨大的苦楚,在赶来营救的暗影帮助下,神志迷乱的逃出了驿馆。他趁着夜色躲进了街边一辆停靠的马车,石砺至今难忘那天夜里怀中女孩的柔软与馨香。他中了极厉害的媚药,那女子在他怀中每一次强烈的挣扎扭动,甜软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喷洒在他的手掌之间,每一次对他都是灭顶艰难的考验。他不敢用手触碰她,生怕自己对她生出畜生一样的贪婪。怕她害怕逃走,他只能双手握拳拦横在她的细腰之上。他怕自己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咬破舌尖,迫使自己保持清醒,镇压着身体内的野兽。欲望难以伸张导致的疼痛让他骨节像碎了一般,汗水不受控制的从身体往外涌出,眼睛更是憋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觉得周遭一切都安静了,连同疼痛也抽离了身体,他陷入无边无界的黑暗,仿若孤独的飘荡在无边的荒野。他想他或许是死了,他想奋力挣扎,奈何无济于事。他内心决然,却又心有不甘。他洁身自好,怎能舍得自己死于这种屈辱! 绝望中,他竟然听到了她的声音,她的声音那样软糯婉转,像是驱赶阴霾的凤凰玄鸟,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手指蹭过他的汗湿鼻尖,她娇弱柔软的双臂扶抱着他因中毒而肿胀僵硬的身躯,他又回过意识来。他睁不开眼,却能听到她为了帮他和那个金人首领勇敢交涉,她没有食言,她最终选择救了他。 石砺至今躲在药庐也是在等襄城和金国边界那边暗影的消息,他还无法确定那日害他之人是金国的哪股势力,手段如此大胆下作。 公孙药看到一时愣了神的石砺,心里想到那夜石砺送到药庐之时险些没了命。石砺十八岁修研内功心法最高阶之时受到敌人毒镖暗算,走火入魔,真气冲撞五内,毒性蔓延身体各处,这三年来几次差点活不下来。多亏了公孙药熟识药理,精通毒蛊之术,慢慢调理他残破不堪的身体,维持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公孙药想到他俩自幼相识,石砺身边从未有过女子,莫不是那天晚上,石砺中毒之后和那暮云瑛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公孙药一脸八卦相,说出让自己都羞于启齿的话:“那个…你那么护着那个暮家小姐,莫不是那晚那女子给你解毒了?” 石砺本来还沉浸在那晚的回忆之中,被公孙药这么一说倒也反应过来,嘴角微弯,从容应答:“没有,我若伤她,岂能还有脸活着。”男人不光声音磁性舒缓,生的也是十分好看,自幼习武的儿郎,浑身上下却看不出一丝粗鲁之态,仪态矜贵,神情泰然。肌肉匀称、肤白如月、浓眉细眼,自带一股子英气,因为伤势未愈的缘故,竟有一种惹人保护的脆弱气质。 公孙药看到石砺提到暮云瑛之时竟有如此安然的神态,霎时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得罪错了人,他从未见过石砺有过这样特殊的表情,此刻倒是真真像个焕发生机的少年郎。 自从他受重伤以来,石砺便断了男女情爱的念想,只想在活着的时候安排好玄机阁的未来,他恐寿命不长,白白耽误旁的人。公孙药有时会想,石砺明明才二十一岁,可是谈吐举止却像个老态龙钟的人,没有一点活力。 18. 第十五章.药庐回忆(二) 公孙家以训练顶级的高手护卫闻名江湖,其父公孙御更是名列前三的武林高手,公孙家与玄机阁往来密切。 公孙药和石砺自小相识,石砺是他见过最为过分自律的男孩,小小年纪就看着暮霭沉沉,老成持重。石砺父母在江湖纷争中早早殒命,那时的玄机阁远不如现在这样有名望,为了撑起风雨飘摇的玄机阁,年幼的石砺游学四方,日夜苦修兵法,研习谋略,武艺内功更是一日都不曾懈怠。他十六岁时玄机阁在他的运作下成为天下第一大暗影组织,江湖中人无不赞叹他少年奇伟、天下无双。此人手段了得,看似温和无害,实则果断狠辣,貌似文弱英俊,实则刚硬无比。公孙药觉得阿砺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个体,但他却又能把这些矛盾协调的恰到好处,独成自身魅力。 “那倒是…你若是当时没控制住自己,以那位姑娘的身体不可能还活着。”石砺依旧大咧咧的,没心没肺的说着。 “她当真如你所说那样…命不久矣吗?”石砺微微皱眉,他觉得暮云瑛不该被任何人说出那种假设,他不懂自己内心为何如此在意,他和她根本连正式的见面都没有。石砺嗓子清冷,内心却起波澜。 “我是生气她骂我,但是她那毛病我没浑说,母胎带来的弱症,放眼天下能医治这病的人也没几个,多半是用温补的法子拖延一时,无法根治。我是用毒高手,治人救人,调息内理我师姐比我在行。但是你也是知道的,我师姐为情所伤,人都疯魔了,终日与獒犬作伴,与天下男子为敌,谁还敢让她瞧病,她好些年没离开过无极毒谷。而且她厌男更甚过我厌女,要不你的伤有她调理说不定能恢复的更好。”公孙药想到上午之事心有愧疚,说话语气很是诚恳。 “我的内伤多亏有你帮我养着,能多活这么多年我已经很知足了。”石砺言辞恳切,竟让公孙药伤感起来。 “你别瞎说,咱俩是过命的朋友,就是拼尽我毕生所学,我也会想办法护住你的,你别胡思乱想就行。” 石砺没有再说话,只是又想到这个朋友看似恶毒,却并不是什么坏人。 19. 第十五章.药庐回忆(三) 公孙家作为培养高手护卫第一大世家大族,对待子女的武艺要求更是严苛。奈何公孙药作为嫡出长子并不符合这个家族的期望。年幼时的公孙药体弱多病,身材瘦小,十岁的时候,最简单的回马枪他依旧练习不好,拳法剑法、内功修炼皆不能达到让家主公孙御满意的程度。他在练武方面确实没有天分,可偏偏却生在这个要以武立足的家族之中,他的处境,可想而知的艰难。 十二岁时,他在家族子弟的比武之上被打的鼻青脸肿,家主也是公孙药的父亲公孙御觉得这个孩儿如此不成器,让他颜面尽失,怒气之下便把遍体鳞伤的他抛在数九寒冬的大街之上。他衣衫破烂,口流鲜血,一瘸一拐的晃荡在空荡寒冷的大街之上,后被石砺的暗影护送回公孙府。 石砺与公孙药自小相识,公孙药小他三岁,幼时身体便比其他的孩子差很多,个子小,力气弱,但是记性却很好。小时玩耍时石砺常看到家族中的其他孩子欺负他,石砺自幼学武,身体强壮,只要他在就会教训那个欺负公孙药的孩子,所以只要石砺在,公孙药就会很开心,很有安全感。 可是石砺十五岁那年,接到暗影发来公孙药的消息却是他快死了。石砺一直知道公孙药的处境不好,他不善武,更善文,错生在公孙家,又占了嫡长子的身份,可也不曾想公孙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容。 石砺曾因缘巧合搭救过无极毒谷的谷主无极,便托书恳切希望无极先生可以救治公孙药一命,无极受过石砺恩情,又十分欣赏这个后生,自然不推脱。可谁也没料到救治公孙药竟如此艰难。 那天北城飘着很大的雪,公孙家升起了白幡,挂上了白绸,公孙药静静的躺在棺椁中仿佛陷入无尽的沉睡。石砺带着无极和一众暗影高手赶到公孙宅邸的时候也是诧异了眼前的景象,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可还是晚了,石砺心中懊恼。正在这时,无极查看棺椁之时却发现公孙药并没有死,他气息明显尚在,寻常人亦能发觉他是个活人。 活人炼葬,丧尽天良,石砺执意带走公孙药,奈何公孙家不肯。石砺和暗影当场就和公孙家内的高手缠斗打做一团。最后还是石砺制住公孙御,放下狠话,若是公孙家今日一意孤行,玄机阁必定倾覆整个公孙家,公孙一脉再无立足江湖的可能。当时的玄机阁并不是一年后如日中天的玄机阁,只是石砺身手非凡,出手狠厉,竟连公孙御也未能抵挡,此时石砺才不过十五少年郎。公孙御大叹,未来江湖必有此人一席之地,不容小觑。 最终石砺成功带走了公孙药,再后来无极先生救治好了公孙药竟发觉,公孙药记忆十分了得,他为救他治病之时无意提到过的药理配方,公孙药听一遍就能记得住,药物气味闻过一次便能了然于心,无极先生竟动了收徒之心。之后的三年,公孙药摆脱了公孙家的控制,拜师无极,成了无极毒谷最小的关门弟子。连无极自己都感叹,公孙药在药理毒理方面的造诣极高,平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研究高度他短短数年便已完成,当真天赋异禀。 在公孙药这里,际遇比他的出身更能成就他。十二岁能得石砺和师傅相救是他之幸,而石砺十八岁之后多亏公孙药一身本事,才能护住他这个伤至濒死之人。 20. 第十六章.筹备嫁妆 收拾完暮云珊和赵欢柔这对母女,云瑛顿时觉得憋闷的心都敞亮了许多,暮府中暂时没了这两个祸害,云瑛和秋月自在了许多,想出门,招呼一声管家就行。可是嫁妆这事是得靠他自己准备才稳妥一些。暮言给了她娘留下的万贯家财,但都是庄子、田产、酒楼、珠宝钥匙,吃用的东西还是得自己张罗一下的。这个年代她了解的不多,她也不知道未来她要去的那个城市会不会吃喝不愁,毕竟是边塞之地,想想都觉得透出凉苦的味道。 “秋月,我们今天出去多买点东西吧,我列出个单子来,这次真的去看看我阿娘留下的产业,上次都没来得及逛。今天咱俩也阔气一回,中午就去香香饭庄吃吧!”她见过香香饭庄的地契,这是她娘在天都城的产业之一,上次逛街的时候倒是看到了,少有的三层建筑,十分气派。 “那当然好啦,小姐你等我告诉管家一声,备上马车就走。赵棋小将军今早就来了,说是将军派他最近都跟在小姐身边差遣,不必回营了。”秋月很开心的回应着。十来岁的小姑娘们哪个愿意成天的拘在一个地方,天都城繁华热闹,只出门见识见识都让人快活,更何况她有一个好小姐,对下人们十分照顾体恤,还为她买各色小吃,裁制新衣,添置水粉,想想都觉得开心。 云瑛看着如此欢快的秋月自己也被她感染,她心里很安慰,她们如今可算能过上些正常姑娘该过得日子了,秋月日益变得阳光可爱,云瑛特别有成就感。 云瑛出门后直奔街市的各大药坊,她采买了不少的补气血的中药材,阿胶、当归、黄芪、人参、益母草等等,差人全都打包封存送到她母亲留下的回春堂。她现在可不敢把这些东西运回家里,那对母女只是禁足,又不是死了,家中的一众丫鬟老妈子难保没人以身犯险,再生祸害,直接把药材留在外面,走时带着,她用着更安心。遗憾的是,那个红色药丸,云瑛问了几个郎中,谁也不能精准的调配出来方子。云瑛自从吃了这种红色小药丸,感觉身体比之前好上许多,憋闷的感觉很少出现,至今为止她只吃过一次,效果显著,药力持久,看来公孙药除了脾气坏些,医术是真的了得。 云瑛又逛了几家自家的布庄、胭脂水粉铺子、蜜饯点心铺子、酒肆、茶坊,不得不佩服,暮言这个渣爹虽然对她不好,但是她娘留下的产业打理的十分尽责,铺子经营状况很好,盈利颇丰,账务清晰明了。暮言是暮家军的首领,铺子掌柜十分忌惮,暮言又会定期找军中掌管钱事的账房前来对账查验,管理十分上心。 本来云瑛还想着如何能让这些掌柜的知晓她是新的东家,难道要自己拿着地契一个店一个店的通知?想想那个场面都觉得自己不大聪明。没想到赵棋一出现,恭敬的唤她一声云瑛小姐,这些机灵的掌柜立马客客气气,端茶送水,账目核对无有不应,殷勤侍候的让云瑛好不习惯。云瑛心想怪不得有人为了追求权利可以流血拼命乃至牺牲嗝屁,特权带给人的享受确实容易让人迷失心智啊!可她是个现代人啊,云瑛警告自己要守住本心,切莫贪恋。 云瑛原本就觉得她娘留下的那把金钥匙可能是开启某个重要地方的,可是婷苑她和秋月是翻找过了,这么大的锁自然是没有的。钥匙通体黄金灌注,比普通钥匙略大一些,钥匙柄上镶嵌了各色品质上乘的珠宝玉石,十分精美华贵,云瑛不禁猜想她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有钱有颜,就是给孩子找爹这事眼光不好。打听了几家首饰店,都说没做过这样的款式,这么漂亮的钥匙,也不知是哪位巧匠可以做出来的。 一早就出来了,逛到午时暮云瑛已经累的不行。秋月和赵棋也疲累的很,连马看着都蔫了。云瑛当即觉得有点对不住大伙儿,大家愉快的决定去好好吃一顿。 21. 第十七章.黑牛阿叔 香香饭庄在天都城小有美名,饭食是出了名的香辣可口,很多贵族子弟也爱这口,这到了饭点,自然是一位难求。但是云瑛可是新东家啊,赵棋简单一介绍,老板毕恭毕敬、满脸堆笑的把她们迎上了三楼雅间,这个房间是不对外的,平时只有暮言来了才会使用。房间是最好的朝向,装置的十分雅致可爱,竟有些婷苑的风格,想来这是她娘喜爱的。闲散的倚靠在窗边的软塌上喝着清香的茉莉花茶,观望着天都的繁华街市,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云瑛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第一次感觉到轻松,不用想着自己的病,不用考虑暮家那些污遭事情,也不用筹谋自己和身边之人的将来,如此美景,当真让人忘却烦忧。 香香猪、香香鸡、香香鱼这三样是香香饭庄的三大招牌,口味自是不必说,就连云瑛这个现代人都觉得这菜做得相当好吃。调味讲究,食材本身的鲜美更是通过烘烤发挥到了极致,外表焦脆,内里柔嫩多汁,尤其是她这种爱吃辣的,香香鱼实在是太对她的胃口了,花椒、生姜、茱萸、大蒜的配比恰到好处,没想到没有辣椒的年代也能做出如此麻辣鲜香的味道。怪不得香香饭庄可以做到天都闻名,这几个招牌菜确实名不虚传。 三个人吃的很是满足,云瑛想拜见做饭食的师傅。师傅刚才在后厨忙的满身满脸是汗,烟火熏的人有些恍惚,被掌柜的叫出来时人还惦记着没做好的菜呢,乍看到云瑛,竟扑通就跪下来激动的喊道:“小姐,您回来了,小姐,您回来吃我做得菜了,小姐…”边扣头边哭。这可给云瑛吓了一跳,想上去扶,又有些怕,只能怯生生的回他:“老师傅,您快起吧,您怕是认错了人!”厨子忙用衣袖胡乱的擦了一把脸,循声望向说话的女子,仔细一看,确实不是小姐,奈何容貌竟有八九分的相似,可她看起来比小姐瘦弱许多。 厨子一时激动之心难以言说,又老泪纵横道:“您是小小姐吧…” 云瑛心想这个老师傅应该是认识她娘的,而且对他娘有很深的主仆情谊。“嗯…我是暮云瑛,阿叔,您快起来吧!”女孩儿微微躬身,伸手虚扶还跪在地上的人。 男人再次擦干眼泪,起来后躬身向暮云瑛行礼。“我叫黑牛,是小姐从江南林家带过来的厨子,小小姐安好。”黑牛行礼问安。黑牛虽然名字叫黑牛,可是外表却不如牛那般健壮,甚至有些矮小。 “黑牛阿叔安好。”云瑛乖乖回礼,黑牛受宠若惊,他一个下人怎能消受小小姐的礼。虽然小姐在她活着的时候就把黑牛的奴籍放了良,希望他成家立业,好好过日子,还把香香饭庄的一小部分股份让给了黑牛,这么多年黑牛也攒下了不少老婆本。只是曾经许诺嫁他之人却在小姐死后一同失去踪影,那人名叫阿伶,是小姐的陪嫁丫鬟,他苦寻多年未有结果,又无法违逆本心另取她人,一直单身至今。 黑牛觉得小姐对他和阿伶恩重如山,一辈子为她做牛马也难偿还,只是好人不长命,年纪轻轻就去了。黑牛想报答小姐,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小小姐出现在面前,立刻觉得自己的这把老骨头都能为小小姐驱使。 “小小姐,黑牛深受小姐大恩,苦难回报,今日得幸能见到小小姐,黑牛的身家性命皆为小小姐所用。”黑牛说完,扑通又是一跪。 云瑛也是烦恼了,这边的人动不动就跪,有时候真心会吓她一跳,这个大叔看起来比暮言的年纪都要大,跪她怕折了自己的福寿。云瑛无奈唤她起来,秋月赶紧扶人起来。 “黑牛阿叔,我就是觉得您做的菜特别好吃,才好奇过来寻您,可您若总是跪我,我是受不起的,只能离开了,要不您和我好好说会话吧。”小女孩声音软糯糯的,十分可爱亲切,黑牛仿若看到了亲人一般。 “那自然好。”黑牛慢慢平复了情绪。 “阿叔,你和我阿娘认识很久了,是吗?”云瑛问。 “小小姐,我和小姐认识许多年,她还是姑娘的时候我就是她府上的厨子了。” “本来我也不是厨子,我是在小姐家庄子上放牛的,那时我人又瘦又黑,放牛的时候和牛一个颜色,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我来,桩头他们就叫我黑牛。” “庄子上干活辛苦,我娘胎不足月,身子又瘦幼弱,桩头们总是觉得我偷懒,老是踢打为难我,几次差点活不下来。有一次恰好被来庄子上避暑的小姐撞见,她觉得我可怜,便找了郎中给我瞧病,病好之后我就被安排到府中厨房做杂役,这比之前放牛要轻松许多,吃的也好,算是把命保住了。”黑牛边回忆边说。 “阿叔的厨艺是在阿娘府中学到的吗?”云瑛问。 “那不是的小小姐,我在厨房帮忙的时候只是切菜打杂,菜色调味我并不懂,那些都是小姐教我的。我记得有一天她突然来到厨房,问我有没有一种叫“辣椒”的东西。那个东西我是没有见过也没听说过的。”黑牛说。 “辣椒?!”云瑛惊讶。此时内心犹如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历史上,辣椒是哥伦布全世界旅游才发现的,传到中国的时候已经是在明朝中后期,而且那时候也是当观赏花卉种植,没人吃的,直到清朝才有人慢慢开始食用辣椒。很显然,大邺是没有辣椒的啊,那她娘是如何知道这个东西,云瑛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莫非她娘和她一样,也是灵魂旅行者,这样看似不合理的事情好像就说得通了。 “我问小姐是在哪个酒楼吃到过这种食物,我去买来些。她却笑着说,她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吃一种特别好吃的鱼,上面盖了许多红色的东西,他们叫它辣椒,味道香极了。她边说边咯咯地笑说,明明只是做了个梦,可是那味道就在脑中挥之不去,像是真的吃过似的。”黑牛回忆说。 “那香香鱼就是阿娘按照梦中的味道调配出来的吧。”云瑛说。 “对啊,小小姐。小姐为了这道菜请教了好些厨子,自己又不停的改良味道,试了几十次才有了香香鱼。”黑牛说。 云瑛觉得很有可能她阿娘是从睡梦中魂穿到现代去了,还吃了一顿蜀国烤鱼,然后又回来了。如果她阿娘能回来,那是不是意味着云瑛也能回去啊。 “阿叔,你之前有没有见过我阿娘带过一把特别漂亮的金钥匙?”云瑛隐隐感觉,这把钥匙可能锁着她阿娘很多秘密,她魂穿之事可能也在其中。 “那倒没有,小小姐。小姐来了天都城之后装扮很是简朴,那些金钗朱玉很少用了。总有些皇亲贵族拿她的身份取笑,但凡精心打扮些,那些人就说她是小商贾人家,暴发户做派,上不了台面,给暮将军丢人。”黑牛说着说着便气愤不已。 皇室?应该是赵欢柔吧,那个女人那么费劲巴拉的想当她的后妈,明知道暮言不待见她,还是对暮言温言软语,极尽讨好,云瑛觉得赵欢柔对暮言有一种病态的崇拜。林乐予天生丽质,随便穿穿估计都是天仙下凡了,要是再精心打扮一下,不就更衬得赵欢柔姿色平庸,一无是处了。嫉妒使人面目全非,自己硬件比不过,就造谣诋毁别人的身份,实是无耻之尤。 黑牛又想了想说道:“小姐在京郊有私宅的,她有时心情不好会带着阿伶和阿俏到那边小住几日,将军是知道的。” “那地址黑牛阿叔可知道?”云瑛问。 “我知,我写下来给您,您可带人过去看看,那座私宅将军一直留人在打理,我有的时候还会特意过去看看,心中祭奠一下小姐。”黑牛说。 “黑牛阿叔,阿伶和阿俏是谁呢?”云瑛好奇问道。 “小小姐,阿伶和阿俏是你阿娘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为我们三人早就脱了奴籍,我和阿伶定过亲事,可是小姐去世之后她俩便消失了,我多方打探寻找,皆无所获。”黑牛说。 “两个贴身的丫鬟都不见了?我阿娘走的时候您在府里面吗?”云瑛问。 “小小姐,我虽然是小姐带进府里的,但是府内大小事情是老夫人做主,她不喜欢我做的菜,对小姐也多有嫌弃。小姐觉得与其我在府中不能发挥厨艺,不如就到酒楼里面施展,也能给自己和阿伶挣个好的前程。”黑牛伤心回忆说。 云瑛心想,这婆媳问题还真是自古就有,即便是暮言如此爱重林乐予,遇上一个事事找茬的妈,这份感情也是要大打折扣的,怪不得她阿娘要在京郊另辟院子,不是门当户对的感情在任何时代都很难有好的结果,哪怕如她阿娘那样钱财、颜值一等一的女孩儿,还是会因为阶级不同而被排挤。 小姐难产而死,贴身丫鬟双双失踪,云瑛觉得林乐予的死因可能并不简单。她紧锁着眉头,思考着,心里猜测着,要么丫鬟背信弃义,因为某种原因,害了她娘,又或者丫鬟被陷害她娘的那群人一起害了。而伤害她阿娘之人她首先就想到了赵欢柔。 “那当年帮我阿娘看诊的郎中,接生的稳婆,府里面的嬷嬷丫鬟您还有认识的吗?”云瑛轻轻皱着眉问道。她虽然不是林乐予的亲女,但机缘巧合占了她闺女的身子,还享用了她留下的诸多财富,帮她查清真相义不容辞。何况女人身怀六甲,本就不易,还要遭人陷害,周围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虽拼尽全力保住了孩子,自己却断送了性命,云瑛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痛的难以呼吸,她阿娘在当时那种环境得多痛,多怕,多绝望啊! “小小姐,小姐生产之时我已经离开暮府很久,府中的事情我了解不多。哪个郎中,哪个稳婆,我确实不知…但是听说暮将军当时震怒不已,府里的丫鬟婆子很多都受了重刑死了,剩下的也多被发卖到穷苦之地做杂役。”黑牛自责的哭出声音,想到小姐惨死,他确什么忙都帮不上,愧疚之情难以言说。 云瑛看到哭的伤心的黑牛,自己又何尝不心痛林乐予,那样好的一个女子,竟落得这样悲戚的下场。旧人死的死,卖的卖,这哪里还能找到线索。暮言的手段云瑛是见过的,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他都没能逼问出什么,可见背后之人要么够手段,要么地位绝不在暮言之下。 云瑛心情憋闷,抑郁难舒,她掏出小红药丸赶紧吞咽一颗。秋月看小姐如此伤情,一边喂水给她喝,一边把她轻揽在怀中让小姐能舒服些,秋月眼眶也红红的。赵棋将军食过饭就回马车了,云瑛和秋月拜别了黑牛大叔便回马车和赵棋汇合。 22. 第十八章.收拾流氓 俩人下到二楼之时遇到一群喝多了的食客吵吵嚷嚷,喧闹至极。云瑛心情本就不畅快,看着前方醉酒的男人挡在路中间迟迟不动地方,那人嘴里面还喋喋不休吹嘘着哪家妓馆的女子身段样貌更好,伺候人的功夫了得,一夜风流快活了不知多少次。 云瑛实在厌烦恶心的厉害,想快些躲过这群醉鬼离开,奈何楼的过道不够宽敞,还是被这群人拦到。那些男子本就喝得高些,看到云瑛这样清丽脱俗的美人就差口水横流了。这群男人外表衣着华贵光鲜,各自带着护从,奈何个个看见云瑛,垂涎三尺如同看见了猎物一般,与畜生无异,直叫云瑛心里犯恶心。酒壮恶人胆,那个撞到云瑛的男子最先开口。 “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儿,怎生得这般好模样啊,来和哥哥们一起玩玩啊!”那男子肥头大耳,个子不高,体型却胖,满脸油腻发红,浑身散发着酸臭的酒气,活脱脱的二师兄啊。那人嘴上说还不够,手也不安分的想要去搂住云瑛,旁边和他一起的男子们一边起哄,一边眼冒绿光心痒难耐,下流的心思毫不遮掩,巴不得将这小美人儿拖进屋去,好生调弄。 “玩什么玩?玩你妈!回家找你妈玩去!”云瑛一脚全力揣在那个想要碰她的肥猪男肚子上,那男子或许吃喝太多,当即捂着肚子吐了起来,云瑛见此情形拉着秋月赶紧往楼下走,奈何那群男子人数众多,还没到楼梯口,二人再次被拦截下来。 “你敢踹我,今日我不把你扒干净弄死你,你就不知道天都城谁说的算!”那肥头大耳的男子满面潮红捂着肚子追了上来,云瑛和秋月被这群饿狼团团围住,秋月害怕,可还是把云瑛护在她的身后。 “你们是不想活了吗?我家小姐是暮言将军之女,未来的镇北王妃。”秋月壮着胆子大声呵斥道。 “大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大公子,你快帮帮小姐吧,这些人要欺负小姐。”秋月竟在这群腌臜男中发现了常年不着家的暮云生,真是巧啊。 “啥?”云瑛好奇,探出脑袋去看,她从到了这里还一次没有见过这位爷呢。 “小姐,那个是云生少爷,是您的弟弟。”秋月小声告诉云瑛。 “暮云生也喝了不少,他刚才还想着这女子样貌生的竟然如此之好,天都的秦楼楚馆他混迹多年,即便是官妓营里也从未出过如此姿容的人间绝色,还盼望着高贵妃的侄儿下手轻点,享用过后他也能消受一番,这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亲戚。 那肥猪油腻男一脸怒色看向暮云生,暮云生一脸懵:“你…你可别胡乱说,我可不认识你们。”天都暮府在暮言的带领下进入鼎盛期,暮言军功卓著,位列一品,暮家在天都也是让人忌惮的角色。奈何生出暮云生这样的浪荡子,跟着一个贵妃侄儿的后面成天吃喝玩乐,那高家的侄儿高飞吃喝嫖赌样样全占,暮云生成天与他称兄道弟混在一处,就连女子都要共同消受,实在恶心的一批。 “这是云瑛大小姐啊,少爷,您好好看看啊!”秋月着急的说。 “不…不认识。”暮云生边说边躲到后面去了。 哈哈…云瑛真是让这个怂包笑死,长得瘦弱不说,小小年纪就混迹风月场所,满脸都是放纵过后的疲乏空虚。那个猪男竟有如此大的威慑力。比起秋月的焦急,云瑛倒是淡定许多,楼下的掌柜看到二楼闹了起来,自然上来劝和,一看是云瑛小姐,吓得赶紧让小二打杂的都准备好时刻保护小姐,又派人去通传赵棋将军。身份尊贵的少东家在这里出了事,他还要不要活命了。 “我只说一遍,你们现在散了,我当做今天倒霉,踩到屎了。你们如果还要纠缠,那后果也要能承担的起。”云瑛声音冷到极致,明明那样美得不可方物的人儿,此刻身上竟散发着可怕的气息,连秋月都吓住了。 “哦…还有你。”云瑛玉指轻点,指向那个装不认识她们的暮云生。略带耻笑的说道“你认不认识我都不要紧了,待会挨揍的时候可别哭哟!” 暮云生当即跳的老高,“你个下贱人生的贱种,如何与我做姐弟,今日就让这群兄弟享受了你,看那镇北王还能要你不成,你擎等着死吧!” 这哪里是真不认识,云瑛心想暮云生这厮的智商和他那个姐姐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来人,把门封住,今日我便要和这群弟兄在这受用了你,你一会若能乖乖听话,任我们调弄,我和兄弟们开心了,勉为其难让你入我府内做个下贱姬妾也算抬举了。你就算是真的镇北王妃又能如何,我的姑母是正得圣宠的高贵妃,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有什么可厉害的,还敢因为一个女子找我报仇不可?!”高飞气急败坏,他可是这群泼皮无赖官二代们的大哥,怎能让一个小小女子下了面子,再说了暮家他只听说过暮云珊,云瑛他听都没听过,还能有多厉害。 香香饭庄闹得厉害,食客们看这种架势也没了吃饭的兴致,纷纷离开。在马车上始终等不到人的赵棋听到小厮的通传,立马折返回饭庄,恰好听到那猪头男子羞辱云瑛的一幕。赵棋是练家子,几个快步飞身上了二楼,一脚狠踢在那人膝盖处,高飞扑通重重跪倒在众人面前。赵棋紧接着拔出长剑,气势如虹,挥剑划烂了男子的嘴,长剑架在猪面男子的脖颈之上,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一地,高飞当场吓尿了裤子。 高飞一众狐朋狗友被赵棋的威势吓得当场没了刚才的嚣张与猥琐,带着各自的家仆就想要散去,奈何饭庄的杂役已经堵住了去路。高飞自己的护卫冲了过来,要和赵棋对垒,赵棋不愧是暮言最得力的猛将,有胆气有魄力,才不管你是哪家官宦,收拾起来自然毫不手软,几下就了断了麻烦。他声音大如洪钟,呵斥道:“辱我家主者,吾必杀之!!”一身杀伐之气显露无疑。高飞身边的“好朋友们”看到此景,有的惊得抱头鼠窜,二楼的楼梯已然下不去,竟有人从楼上跳了下去,可是笑坏了云瑛。 云瑛当然知道赵棋将军的本事,这几个软脚虾都不够他打的。这群腌臜祸害仗着家族的官势在外仗势欺人,欺男霸女,无耻至极。但是若是死在自家将军的手上怕是会给赵棋惹来许多麻烦。云瑛可不想赵将军如此前途一片光明之人受这么几个垃圾货色的拖累。云瑛小声对赵棋说道:“赵将军,杀鸡何须用牛刀,教训这群废物,何须你亲自动手。”将军有剑,不斩苍蝇。剩下的那群人有些竟想装作不认识猪脸男的模样,想和云瑛道歉了事,云瑛看到这群败家子,当真是弱智的可爱啊! “想走当然可以呀,你们既然与此人不认识,他当众污言秽语,大逆不道,不敬天子。你们若不是与他同流合污之辈,也要给我看到些真凭实据啊。”云瑛似笑非笑,声音清冷,目光纯洁无辜,话中却含着算计。怎么和高飞划清界限,自是当众翻脸。为了证明立场,自然不能与他为伍。 有人领悟到了,没领悟到的也很快能跟上进程。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哥,大叫道:“高飞,你个无耻小人,竞对暮小姐说出如此污秽之言,简直有辱斯文。我当真是瞎了眼才和你做朋友,今日你我友尽于此,后会无期。”说完还不解气,上去又踹了猪面男子一脚,带着家仆顺利离去。高飞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赵棋那一剑已然把他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此时跪在地上任由这些有样学样的酒肉兄弟们挨个来打招呼,完全不敢反抗。到了暮云生这里,暮云生还想在赵棋面前狂一下子,毕竟他可是以暮家未来的家主自居的。赵棋只说了一句话竟然把暮云生吓哭出声来。 “公子之事在下会如实禀告将军,还请公子静待佳音!”赵棋也不恼怒暮云生的挑衅,直接回道。 云瑛借来笔纸,按照高飞的口气飞快写了一封认罪书,赵棋稍微一吓唬,他就乖乖签字画押。云瑛叫了几个饭庄里面的杂役连人带认罪书一并送去天都府衙。官宦人家都是要脸面的,高飞今日算是丢了大人了,整个高家连同高贵妃也恐被他连累。云瑛在暮府就算再不得宠,事关暮家的脸面,想必暮言不会坐视不理,就算他不想理,她不到半月即将成婚,这事若是处理不好,这门皇室赐婚也是没了脸面。高飞这次不仅挑战了暮家,也挑战了皇家,云瑛就等着看他这个地痞流的好下场。至于那个被赵棋吓哭的暮云生,云瑛想想就觉得好笑,还不到十三的年岁,小小的年纪不在家好好读书,非要跑出来混社会,以暮言的治家做派,如此败坏门风、侮辱亲姐的行为,不打死也要脱层皮了。 23. 第十九章.饭庄再遇 收拾完这群人,云瑛带着秋月准备离开香香饭庄。行至一楼,却又见到了镇北王赵彦之。不同于第一次在街道上的匆匆一眼,云瑛能明显的感觉到赵彦之是有意在看她,目光流露出探寻的意味。云瑛心中感觉不妙,这人怕是从她对战那群流氓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吧。 这个男人身高惊人,容貌异类,但在暮云瑛眼中并不丑陋,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他的容貌看起来更像是混血,还有点小帅。赵彦之光是站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他面无表情,琥珀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云瑛,云瑛被她盯得略有些不自在。 秋月也看到了镇北王,她小声对云瑛说:“小姐,镇北王殿下在看我们,我们用不用过去打声招呼?” “不用了,走吧。”云瑛微微皱眉,拉着秋月朝门外走去。 “殿下,刚才那女子就是要与您成婚的暮家长女?好生厉害!”赵彦之副将戴路佩服的说道。 赵彦之也是刚刚知道原来这个女孩儿就是快要与他成婚之人。这本就是皇帝为了一己私心强塞给他的亲事,他心中再是不喜,也难违抗,毕竟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筹码打败这个总是给他带来伤害的父亲。 赵彦之镇守北疆多年,金国的老可汗与他打过交道,十分看重赵彦之的能力,有意将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他。可汗已经修书于当今圣上提及此事,奈何皇帝担心赵彦之有了金国的助力日后不好控制,便客气的回绝了,而赵彦之已经二十有三,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不给他选一门像样的婚事怕是北疆的军将寒了心,于是硬生生的给他指了暮家的婚事。暮家无论名声实力在大邺都是一等一的,可是暮云瑛是谁,一个不受宠爱,又身娇病弱的将死之人。皇帝这算计,在外人看来,皇上如此体恤恩赏北疆的镇北王,给指了一门如此门户显贵的小姐,可赵彦之心里很明白,这个小姐是个烫手山芋,不受宠,自然在暮言那里得不到什么助力,身子弱,北疆环境恶劣,他驻扎的襄城更是和天都城的舒适无法比拟的,她若是适应不了早早死了,他又要落人口实,这门亲事他是打心眼的瞧不上。 那女孩儿光看容貌尚可,可年纪却不像已经成年的姑娘,太过娇小稚嫩。脾气够硬,也有算计,成婚之后怕是不好控制,但只要她不妨碍他,他也不会刻意为难。他们这种权贵人家婚事本就是自己做不得主的,如果她可以选,定然会选太子,而不是做个荒郊僻壤的镇北王王妃。想到这里,赵彦之觉得暮云瑛也是个可怜人,就是因为自己的亲娘没了,所以本该属于自己的太子妃之位竟生生让自家的妹妹夺了去,他的这位姑姑和他这个皇上爹一样,满心满眼的阴谋算计。 原本他和副将就在这里吃饭,听到外面的吵嚷声想着有人喝多了闹事也并未在意,直到听到有人提到镇北王的亲事,他才注意起来。那女子容貌清丽可人,仪态端庄,身形十分娇小,被婢女护在身后,那群流氓口出污言秽语,惹得赵彦之身边的副将想要上楼教训。倒是赵彦之阻拦,他在那暮家小姐脸上并未看到一丝慌张害怕,她好像在看好戏一般,赵彦之想看看她的本事。果然没让他失望,一群流氓在她的挑唆之下,竟将高贵妃的侄儿痛打一顿,还送了官。普通家的女孩儿若是遇到今天的事怕不是吓死也要哭死了,她倒好,惩治完恶霸一脸的神清气爽,倒是看不出身体哪里有病。 可是刚才她看他的那眼神,明显是知道他的身份的,怕是在怪他没有挺身而出吧,招呼也没打就走了,赵彦之心想怕是这个暮家小姐已经把他视为见死不救的无能之辈了。 马车上,秋月依旧心有余悸。“小姐,你说那镇北王看着人高马大,怎那么不中用,我们遭了坏人欺负,他竟不敢上来帮忙。”秋月很生气,刚才若不是饭庄老板机灵,赵将军又及时赶到,她家小姐不就遭难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他不帮自有他的道理。况且我们还未成婚,即便是成婚了,大难来临各自飞也是有的,咱不指望别人,咱们靠自己也能行。”云瑛拉手安慰着秋月。她是真心感激秋月的,刚才那种情形,秋月即便怕的浑身发抖,也要把她护在身后,这种情谊让云瑛十分珍惜。她穿越过来时间并不久,周遭的一切都让云瑛感到陌生,唯独秋月却像是她熟识了很久的亲人,秋月总会竭尽所能的保护她。 傍晚云瑛在婷苑用晚饭的时候,听见秋月传来的好消息。说是慕言将军震怒,在祠堂请了家法暴打暮云生,连在禁足的赵欢柔都被惊动了,跪在祠堂磕头为暮云生求情。在赵欢柔的恳求下,暮云生结结实实的挨了五十个板子,暮言才罢手。暮言下令,暮云生从今日起便在家修身养性,伤好了之后要么进皇家书院读书,要么进暮家军营历练,总之如果再和高飞那类猪狗厮混,那便与暮家断绝关系,不必在做暮家的儿郎。赵欢柔抱着打到昏死过去的儿子,哭的肝胆俱裂,可暮言的话她是不能不从的,还得乖乖回去禁足,想帮忙看护儿子暮言都不准,她恨透了他的狠心,可是她又爱他爱的痴狂。 云瑛听到这个好消息,心情畅快的又多炫了一碗饭。晚饭后她出门消食又在婷苑遇到了渣爹。他这次是专门过来看她是否受了伤。 “白天在酒楼的事情天都的知府已经告诉我了,你可有受伤?”暮言轻声询问。 每次当暮言和她好好说话的时候,云瑛都会有种她爹好像很在意她似的错觉,实则这个男人不管不顾她十余年,害得原来的暮云瑛早死。 “没有,他们就敢嘴上说说,赵棋将军功夫了得,他们靠近不了。”云瑛语气轻快自然,就像和自家爹爹闲话家常的乖巧小女儿。女儿杏目桃腮,肤如凝脂,爹爹高大劲瘦,器宇轩昂,应着院中的秋景,实在养眼。 “你没伤到便好,我给赵棋另外配了五十个暮家军营将士,这些人以后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随你出嫁可好?”暮言说道。 “五十个?这也太多了些,有赵棋一个就够了。“云瑛回绝。妈耶,五十个当兵的,一直跟到大北疆,娶妻生子安排住宿拉七杂八的她得管吧。她那点钱,养活秋月和自己还能应付,公孙药的小红丸,十颗就要二百两,想想就肉疼。她阿娘给她留下的产业多在天都,盈利多少她现在还没搞清楚呢,他爹上来就给她安排了这么多人,她可不想要。 “他们都是暮家军营的得力战将,暮家军营会承担他们日后的供养,你不必花心思。多一些人保护你,我也心安些。”暮言言辞恳切。云瑛像是被猜中了心事,竟红了脸,还好天色暗了,要是暮言能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她那么小人之心,得有多丢人。 “咳咳…也不光是钱的事,主要是觉得五十个还是多了些,带出去也不方便,要不二十怎么样?”云瑛化身菜场买菜的模样,伸出幼白的两根手指,俏皮的在暮言眼前晃动,少女灵动可爱的模样看得暮言十分想笑。暮言这人向来说一不二,头一回为了自家闺女破了例。 “那便二十吧!如若不够,你再和我要人便是。”暮言笑着回应。云瑛愣神,这个男人笑起来当真迷人啊! “那高飞你想怎样处置?”暮言又问。 “自然是府衙老爷依国法处置了。”云瑛望着他的眼睛回他。云瑛心想,莫不是暮言惧怕高家的权势,想这事就这么了了,怪不得今晚和她说话的态度那么好。 “你可知他是高贵妃的侄儿,他的父亲是位列朝廷三品的言官,地位尊崇,那衙门老爷岂敢依国法。”暮言声音透着十足的温和,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从林乐予死后任谁也没能让他再这样温柔对待过,血脉的力量当真强大。 “他阿爹再厉害,能有我家阿爹…哦,不对…能有将军您厉害吗?”云瑛刚才一激动差点叫了暮言爹爹。少女好像说错话了一般,已经没了刚才和他闲话时的自在神情。 暮言知道阿瑛心里一直是怪他的,怪他狠心,十多年对她不理不睬,让她小小年纪饱受苦楚。她的心里对父亲的戒备很重,总是礼貌客套,规矩十足。她从不唤他阿爹,只叫他将军,两人之间除了礼貌的对话,再无多余的问候。暮言不想逼迫她,他也舍不得,他已经让她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现在只想尽可能的对她好些再好些,哪怕永远不叫阿爹,也是他罪有应得。 “那是自然,那就依你的意思,让府衙按照国法处置便是。”暮言温和的答应着。云瑛憨憨的点点头,找个了借口便遁回屋内,她实在是怕了这个英俊老男人,长得那么帅,和她说话又和气,她真怕背叛了原主原谅了这个爹。 “清醒、清醒一点,不要他对你好了那么一点点就忘了那个女孩儿之前吃的苦受的罪,乱世先杀圣母,圣母会遭雷劈……”云瑛小声嘟囔着。“小姐,你在说什么呢?没下雨,也没打雷呢。”秋月看云瑛在那里念叨个不停回应道。“哦,没事,就是最近都没下过雨,感觉空气干燥的很。”云瑛打马虎的说。“那倒是,往年这个时候都下过好几场雨了,今年雨水特别的少,听说北疆那边都发旱灾了。”秋月回道。 “哦哦…秋月,我想吃葡萄。”云瑛撒娇似的和秋月念叨。“我的好小姐,早就给你洗好了,知道你最爱吃这个,管家今早又送来一小篮子,就搁在榻上的小桌上呢。”秋月笑她,小姐生的好看,一撒娇简直让人心都化了,怎能不让人疼惜。云瑛欢快的拖鞋上榻,玉指轻捏了一粒放入口中,甚是满意。秋天能吃到这样品质的葡萄云瑛也是很吃惊的,原本想着大邺还没有先进的食品贮存技术,这种浆果类相对难保存,可是这种又甜又大颗的葡萄府里却能有常有供应,古人的智慧不容小看啊。 秋月看着吃的欢快的小姐,心里也美滋滋的,日子若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该多好啊,暮将军待小姐是越来越好,上好的锦缎丝绸、朱钗耳环、秋日难得一见的新鲜葡萄、精细的糕饼点心、珍贵的药材食材源源不断的往婷苑送。云瑛边吃边投喂秋月,秋月正忙着手里的针线,天气凉了,她想赶紧给小姐改制一些厚些的袜子。衣裳将军命人新裁制了许多,但小女孩儿的玉足幼小纤细,定制的袜子总是要秋月亲自改小些才好穿。 “你快别忙了,累坏了眼睛,那袜子我直接穿就行。”云瑛吃好了,人有些犯困,声音娇娇哑哑的。 “我这就改好了,从小你就喜欢穿我改过的袜子,这样穿着舒服。”秋月继续认真缝纫。 “那明天天光好的时候再改吧,咱俩一起。”云瑛坚持,她知道秋月对她是真的好,但是她真的不愿意她熬夜缝袜子,为这种事情加班她觉得很不值得,不就是袜子大些,她不在意的。 “改好了,小姐,明天可以穿新袜子了。我服侍您沐浴更衣,怕是困了吧!”秋月一脸宠溺。云瑛觉得她得积多大的德才能得到秋月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啊,所以她一定得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为秋月安排好今后的生活,让她有个安稳的后半生。 24. 第二十章.京郊别院 高飞的罪名定的很快,听说宫里面的高贵妃求皇上求了很久,依旧没能改变他刺配流放的下场。流放当天,天都城竟有好些百姓夹道向他投掷烂菜,泼洒潲水,押送他的衙役都遭了殃。这一幕恰巧被坐在马车中的云瑛看见。 百姓都说老天开眼了,终于送走了这个流氓瘟神。他在天都城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年前他和那群地痞恶霸,看中了两位在集市上采买胭脂水粉的貌美女子,光天化日便将那两个女子强行带走,他们几人轮番对姑娘进行折磨侮辱,两个女孩儿险些丧命。女孩儿的家人将高飞一众人恶人状告至府衙,奈何高家位高权重,府衙根本不敢处置高飞,高家更是诬赖那两个女子是想攀附高飞做妾,高飞不肯,所以才被诬陷冤枉。最后那两个女子饮恨自尽,家人也在高家人的威逼下离开了天都。 云瑛听到这事简直气血冲到天灵盖,这种祸害,她那天就应该直接砍了,怎还能留着他的性命去流放。秋月看着小姐一脸怒气,直嚷嚷的处置的太轻之类的话。秋月安慰道:“小姐,你别恼,赵棋将军说了,这件事情暮将军亲自过问的,那流放之地是极北苦寒之地,那里常年冰天雪地,服役的犯人每天都有冻死病死的,许多人说,流放到那里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云瑛想到了赵欢柔身边的容嬷嬷,当时暮言说要把容嬷嬷全家发配流放到极北之地,容嬷嬷的表情那么绝望恐惧,心如死灰,想来那地方真的是可怕至极。其实人有的时候并不怕死,生不如死才更煎熬。 前一天云瑛还念叨天都城干旱少雨,他们今天出门便赶上了雨天。云瑛拿着黑牛阿叔画的京郊私宅地图,想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她想知道的秘密。雨势一开始并不大,濛濛细雨,淅淅沥沥的,并不影响赶路,到了宅院的时候,雨突然大了起来,下的又急又猛。云瑛万幸他们赶路到达的及时,这么大的雨,连路都看不清楚,那马车不得翻沟里面去。 林乐予的私宅并不大,京郊人少,这宅子隐匿在竹林之间,没有黑牛阿叔的地图真得很难发现。这里暮言只留了几个日常洒扫的仆役,宅子打扫的很干净,院子里面的景致竟和暮府的婷苑如出一辙。 云瑛带着秋月挨个屋子查找可能容纳金钥匙的锁头,最后在书房的书桌暗格之中找到了一个精巧的保险匣子东西,金钥匙顺利开启了她阿娘深藏多年的秘密宝藏。 里面共有两本描金册子、一个通透碧绿颜色极好的翡翠小印章。 云瑛翻开其中的一本册子,上面写的好像是阿娘的日记。 大邺十二年,正月十六。想起来都觉得的好笑,我竟然做梦吃到了一种很好吃的鱼,上面铺了一层叫做辣椒的东西。我问黑牛厨房是否有这种东西,他说他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吃食。可是这个梦太真实了,那鱼我像是真的吃过似的,想起来都会流口水。 我的小乖乖,阿娘最近梦中总能梦见好的吃食,不知道你在阿娘肚子里会不会知道。 大邺十二年,二月初二。昨夜我梦见自己抱着一个又香又臭的果子,那个东西又长又圆,外表长满了尖刺,像个刺猬一样,里面的果肉泛黄,散发出来的味道十分特别,我从未闻见过这样复杂的气味。正犹豫着要不要吃上一口,结果便被婆婆派来的嬷嬷叫醒了。 我的小乖乖,你真是个不闹人的好孩子,阿娘感觉好对不起你,今日你奶奶又罚我跪家祠,我多怕伤到你。还好你阿爹回来了,咱俩只跪了一小会。 大邺十二年,三月初九。昨天晚上我梦到吃了一个白胡子短头发老师傅烹煮的鸡肉,他们叫这个东西“全家桶”。真是好可爱的名字,鸡也是真的香啊! 我的小乖乖,我想你一定是个女儿,和我一样的漂亮可爱。阿伶和阿俏两个姨姨给你准备了许多漂亮的衣裳鞋袜,我们好期待你的来临。 …… 大邺十二年,六月初二。我的小乖乖,最近我总是会做一个很可怕的梦。梦中的我灵魂脱离的躯壳,飘荡在满是鲜血的产床之上,无论我怎样大声呼喊,你都听不见我,看不见我。幸运的是,我看到了你的模样,小小的无比精致可爱女儿,像我也像阿言哥哥。阿娘好想亲亲你,紧紧抱住你,可无论我多努力也无法触碰到你。 我有些害怕,但是想想只不过是个梦而已,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啊!可能是因为你阿爹最近都忙得回不来陪我们,我才人如此心神不宁。 你在阿娘肚子里面活动的越来越多,阿娘吃的也越来越多,我都变胖了。猜想你和阿娘一样,也是个贪吃的小乖乖。 …… 日记终篇 吾心挚爱,云瑛亲启。于惟懿主,瑛瑶其质。我的小乖乖,希望你喜欢这个名字。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阿娘真的很抱歉。那证明我已经不在了,我没能陪在你身边,护佑你长大。 真的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但是请你相信,如果可以,我愿意变成你身边的任何一种东西,花草树木、雨雪霜露、猫儿狗儿,什么都行。只要能陪着你,伴着你,就算是你脚下的凡尘泥土我也甘之若饴。但是很遗憾,连这些我都做不到。我真的好担心没有我在,会有坏人欺负你。好在,你看到了阿娘留给你的信,那证明你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告诉你一个还算好的消息,林家是大邺闻名的金器商,祖祖辈辈的积累,家产颇丰。家中的老匠人们心思奇巧,制作出的各类精美绝伦的金器首饰,曾售卖到大邺宫廷乃至周边番邦各国的之中,很受贵族们的欢迎。 我的小乖乖,从今以后你大概不用再为钱银发愁了。匣子内的私章是你外公留给阿娘的退路,你外公总怕你阿爹欺负我。私章是四海钱庄的调取银钱的凭据,仅此一枚,你定要谨慎小心,亲自保管,莫要透露给他人。钱庄隶属玄机阁管束,在大邺最是安全不过,账上的真金白银,足够你一世取用。 阿娘知道,再多的银钱也无法弥补我对你的愧疚。只希望你能善用钱财,仁爱有度,生活顺遂。阿娘曾与当今的皇后娘娘义结金兰,感情甚好,未来有她做你的婆母想必不会为难于你。 最后,愿你加倍爱惜自己,热爱生活,尊重生命,长命百岁。 阿娘林乐予泪别谨上。 云瑛读完这封信,眼睛已经红的不成样子,阿娘把私房钱托付给女儿了,担心年幼的女儿不懂低调被人图谋,还担心突然继承了巨额遗产女儿会变坏,对她多番叮嘱提示,爱意满满。 云瑛一直认为林乐予有深爱自己的男人,娘家有钱自己又能赚钱,样貌极美,心地善良,这人物设定放到哪个朝代也算顶配了吧,奈何也是逃脱不了恶婆婆的刁难。怎么会有人故意为难一个孕妇?明知她有了身孕,还让她跪在祠堂受罚,这是□□裸的虐待啊。云瑛现在更加确定,林乐予不是简单的难产,黑牛阿叔的佐证,阿娘的亲笔日记,桩桩件件看得出林乐予在暮府压抑的日子。暮家老太太的所作所为明摆着是盼着大人孩子一起出事了才好,她娘生她出了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进来,暮家老太太第一个摘不干净。 她的阿娘和她一样,也是灵魂旅行之人,区别在于她阿娘是古穿今,而且都是睡梦中来来回回,大部分的时间去了那边就在吃吃喝喝,所以日记里面记得都是吃饭的场景。可是云瑛从未在睡梦中回去过自己原来的世界啊,“回老家”的线索到这里算是断了。 外面已经不像来时那样大雨倾盆,该找的答案云瑛都找到了。她阿娘不光给她留了一笔巨额遗产,还给她留下了世代林家的能工巧匠设计的金器首饰图纸,这可是林家世代相传的秘籍,有了这本设计图册,只要云瑛稍微有点事业心,重新振兴林家也不是不可能。 25. 第二十一章.白术求救 回去的路程走得很慢,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官道上到处都是山坡田地里面冲刷出来的淤泥,还有许多风吹倒的树木、刮落的枝干、巨大的石块散落在道路之上。因为高飞的事情,赵棋将军这次特意多带了一队人保护云瑛小姐。这些人在前面清理障碍,赵棋驱赶着马车在后面缓缓前行。耽误了那么许久的时间,云瑛倒有些饿了,想着一会到了香香饭庄,一定要请大家吃顿好的,马车颠的她泛起了瞌睡。 “这位大人,求求您,救救我阿妹!求求您!”赵棋正赶着马车,从后面突然跑出来一个浑身泥污的孩童,孩童哭喊着求他救命,孩子的身上脸上全是泥水,根本辨不出容貌,赵棋本能警惕。 “小公子是遇到何事?需要在下帮忙!”赵棋回应。 男童看见了赵棋的脸,觉得好熟悉,又看了下马车,这不正是云瑛阿姐的车架,男孩哭喊道:“将军,求您救命啊将军,求您了,请阿姐救我小妹性命!”他边说便要去开马车的门。赵棋拦下男童,他实在是辨认不出这孩子是谁,他口中的阿姐又是谁,手一推,孩子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男童哭的更凶了,从怀里面掏出了云瑛上次给她的腰牌。“将军,这是云瑛阿姐给我的腰牌,她告诉我有难处,便去寻她,您看下,她一定会帮我的!求您了!快点跟我走,再迟来不及了!”小童边哭边抓着手里的腰牌递到赵棋那里。云瑛瞌睡着,隐约听到外面有哭声,打开窗子看到马车边上坐着一个浑身是泥的小人儿,她以为是马车撞到了人,让秋月赶紧打开了车门,查看情况。 “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哭了?”云瑛轻轻皱着眉头担心询问。那孩童听见云瑛的声音,一下子又要往马车里面钻,嘴里不停的喊着:“云瑛阿姐,我是白术,求您救命,求您救我阿妹性命!”边喊边哭。云瑛听见了白术的声音,赶忙跳下马车,三两下用袖子抹去了他脸上的泥水,一看还真是。 “先别哭,好好说话。你阿妹如何了?”云瑛看到白术哭得说不出话来,实在是着急。 “我…我阿妹被冲垮的房子压住了,那房梁太重,我和其他同伴都搬不动啊。阿姐,求求你了,快点去救救她吧!”白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跪下给云瑛拜拜,当即被云瑛拉了起来。这真是要命的大事,她得赶紧去救人。 “好白术,你听阿姐的话,你带着秋月阿姐和阿姐家的其他哥哥们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药庐。阿姐和赵将军骑马先回去救你的阿妹,这样可行!”云瑛柔声安慰着惊慌失措的白术,白术应声好。 云瑛让赵棋将军用最快的速度将马车拆卸掉,只留下马匹,又嘱咐秋月照顾好白术,交代完这些便和赵棋将军快马奔向药庐。 云瑛为了节约时间,赵棋骑着马带着云瑛就冲进了院子,在小药童们的指引下,俩人很快就到达了山腰一座被泥石冲垮了半边的屋子。旁边有几个小童不停的挖掘着,奈何孩子们的力气小,挖了那么久还是没能将人救出来。 “阿哥,阿姐,白芍和茯苓都压在房子下面了,呜呜…”一个小药童边哭边说,其他的小童们听见一个哭的,也跟着痛哭起来。 云瑛来得路上已经想了好多个营救方案,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脑海里回忆着之前看电视的时候蓝朋友们的救援画面。这些孩子们现在只能靠她了,她必须行,强作镇定和小药童们说道:“小朋友们,现在阿姐和阿哥要救人,你们一哭我就听不见白芍和茯苓的声音了,大家现在都不要哭了,去把药庐能够挖掘的工具都拿过来好吗?”当归听了之后,最先行动起来,他看起来和白术差不多大,下面小的孩子都很听他的话,在他的安抚下,小童们都安静了下来。 首先要确定孩子们被埋在什么位置,确定好位置才能事半功倍。她想起来白术和她说的房梁太重,他抬不动,那两个孩子很有可能是在房梁的附近。云瑛和赵棋两人小心翼翼的环着房梁外侧一圈一圈的向内巡视,云瑛边走边大声含着两个孩子的名字。“白芍、茯苓,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她喊完一句,停顿一小会,她害怕孩子受伤,发出的声音太小,又下着雨,她听不见。“听见了就咳嗽几声,敲几下石头!”云瑛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喊着。终于她听见了几声连续的咳嗽声,她和赵棋趴在倒塌的房梁两侧,顺着缝隙,看到了其中一个孩子,她被卡在房梁与几块大石块的中间,她能咳嗽,还有呼吸。云瑛借来了火把,顺着光线向里面更深处瞧着,她发现了另一个孩子半截子的身子,有一半掩在泥土里面,任凭她怎么叫,那个孩子都没有回应。 确定好了位置,赵棋和云瑛找来石墩子将房梁固定住,防止房梁二次下陷。没多时白术和暮家军营的将士们就赶到了,不愧是暮言挑出来的精兵强将,脚程快到超出云瑛的想象。他们一听是急令,生怕耽误时间,直接抱着白术就跑,一路狂奔,秋月在后面跟着跑了一路差点断了气,眼看着他们进了药庐,她和他们还差着一大段路程,秋月颤巍巍的坚持到药庐门口,已经爬不大起来了。 云瑛和赵棋将孩子的位置告诉了将士们,这些男子常年习武打仗,力气有的是,没一会功夫,两个孩子就被挖了出来。其中一个唤作白芍的还有哭声,有白术亲自照顾。云瑛直奔那个已经没了声响的孩子,无论云瑛怎样呼喊,她都没有反应。茯苓的脸上尽是泥土,口鼻中全是,云瑛抓紧用手给她清理鼻孔和嘴巴的的淤泥,那孩子身上冰凉,云瑛已经很难摸到她的脉搏。她俯身以口对口,捏住孩子鼻子两侧,往她嘴中吹起,双手交叠,在孩童的胸部进行多次按压。反复数次,那孩童依旧没有反应,云瑛心里十分害怕,她唤赵棋派人速去寻公孙药回来,再派人去集市药坊铺子里面请个郎中回来,这个孩子耽误不得。 派出去的人还未动身,公孙药和石砺已经回来了药庐。云瑛跪在雨中为茯苓做人工呼吸的一幕正巧被二人撞见。公孙药看到云瑛带了一众精兵,抢占着他的院子,倒塌的屋子,满院子的狼藉,一群哭唧唧的孩儿们,还有被云瑛压在身下教训的孩子。公孙药简直要发疯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记恨他如此之深,挑了这么个大雨天打上门来,他恨不得冲上去打死她。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得,公孙药飞快跑过去,重重的踢了云瑛一脚。云瑛正在给孩子做心肺复苏,这一脚直接把云瑛踹到几近晕厥,倒在地上已然起不了身。最先反应的是石砺,在公孙药还想要再伤云瑛之时,石砺赶紧制住了他。石砺急声斥责:“阿药,你为何要伤她,她刚才是在施救。”石砺年少四处游学,曾见过有人溺水,常住水边之人用此法,可唤醒昏厥之人。赵棋刚才在门口遇到了腿脚暂时不听使唤的秋月,他把秋月掺进来耽误了一会功夫,自家小姐竟被踹翻在地,赵棋怒不可遏,他家小姐如此善良,竟遭如此对待,就算是毒医又如何,拔剑就劈向公孙药。石砺虽然内伤严重,但不使用内力,身上的拳脚功夫还在,几下帮公孙药避开了要害。将士们将石砺公孙药围住,任凭赵棋在圈中与石砺对战。秋月看到倒在泥水里面的小姐,哭得惊天动地,白术和其他小童被阻隔在了圈外面,公孙药根本听不到解释。 云瑛淋了这么久的雨,又加上救人,这会还挨了重重一脚,她的体力已经快支撑不住,但公孙药回来了,那孩子便有救,她在秋月的帮扶下,挣扎着从泥水里面爬起来,胡乱的抓开一个将士,冲进了包围圈。她想告诉公孙药快去救人,可是人已经迷糊的分不清谁是谁了,对着还在纠缠的两个人就扑过去了。石砺看到雨中女子摇摇晃晃朝他这个方向扑来,怕她再次摔倒受伤,更怕赵棋的刀剑误伤了她,石砺硬生生用后背顶住了赵棋一记猛拳,旋身将云瑛护在怀抱之中,快步撤退。 云瑛也不知被谁揽在怀中,只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太虚弱了,眼睛都要睁不开,小手紧紧扯着面前人的衣襟,艰难又微弱的对面前之人说道:“快…快救人…救人…快!”说完便栽倒在那人怀里,石砺顺势将这团可怜的温软香玉小心抱起,怕她被雨水淋到,一只手扣住女子的外肩向自己的肩膀靠去,石砺弯着上身,用最大的角度给怀中女子遮挡绵绵雨水。 赵棋看到石砺怀里抱着昏厥的小姐,哪还敢再战,生怕石砺一怒掐死了云瑛,一时慌了精神,当下丢了佩剑,跪下恳求石砺放过云瑛。刚才打的有多狠,现在赵棋就有多屈辱,但是小姐绝对不能有事,不光是因为暮言大将军的嘱托,而是她那样良善美好的女子,不该总是被噩运惊扰。赵棋宁可自己战死,也想要护她周全。 “阿药,快去救孩子。”石砺沉声对公孙药喊道。 “将军请起,你我两处定有误会。还请将军等公孙先生救完人我们再行分说。”石砺从容应对赵棋,他嗓子清冷,腔调悦耳,隐隐有种山河百川的肃穆气势。 即便如赵棋这种身经百战的强将,经过刚才一番交锋亦是觉得石砺身份定然不简单,两人对战之时,那人并未使出全力,多数是在避让,若不是云瑛小姐突然闯进来,那个人根本不可能被自己所伤。那人武艺深不可测,气度超然卓尔不群。赵棋以为他会以云瑛小姐作为人质威胁自己,可现在看来并没有,而且看得出来,那人还很保护云瑛小姐。 秋月看到雨中有个男人抱着自己小姐,吓得腿都好了,赶忙冲过去就要把小姐夺下来。石砺不理会,稳稳抱着云瑛朝着内屋走去,直到把云瑛送到屋内的软塌之上,才对跟在后面的秋月和赵棋言语道:“莫在让她受凉。”秋月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不凡的男子,连声音都那样动听。人惊讶的都忘了出声,还是赵棋反应过来,应声便出去给云瑛寻干净的衣袍去了。 26. 第二十二章.云瑛受伤 经过云瑛和公孙药的联合救治,茯苓的命保住了,就是人只醒了一小会就又昏睡过去了,还不清醒。白芍的情况稍微好些,房梁压住了她的小腿,伤了筋骨,剩下的也是些皮外伤,好好养着,不会留下什么毛病。倒是白术气得对公孙药发了好大的脾气。 “药先生不问缘由就踢打阿姐,我再也不喜欢你了,呜呜呜…”白术一想到柔弱的云瑛阿姐被公孙药一脚踹到泥地里面的场景,就自责内疚的要死。明明是求阿姐来救人的,结果救人的反被被救的人家踢打,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到底是谁家的小孩儿,我当时不是以为她在欺负你们,所以才动手的,若不是想护着你们,我理她作甚!还有,你们遇到事情不会去天一药坊找我吗,跑去暮家作甚!”公孙药也很生气,他一个大男人,踢踹了一个女子,无论怎么解释都是他不对,可他当时真的以为这女子是来抄家的,生怕她弄死了茯苓,所以才下脚重了一些。“雨下的那么大,我跑到药坊白芍茯苓早死了。我在半路上遇到阿姐,她为了快点救人把车都扔了,骑着快马紧着赶过来的,若不是阿姐,她俩早就活不成了!呜呜呜…”白术哭上上气不接下气,看得公孙药十分心疼,终于软和下来说:“你别哭了啊,你阿妹一会看见好笑话你了。那个…你暮阿姐那边我会去解释,她的伤我也会给看好,这样行了吧。”这对死要面子的公孙药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让步了。“那你可要说话算数才行!”白术带着哭腔回他。看到公孙药一脸无奈的点了头,白术这才止住了哭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进屋去照顾白芍和茯苓了。 赵棋寻摸了半天,才找来了一身药童的衣裳。秋月用温热的布巾给云瑛擦净了身子,又帮她绞干了头发,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梦中的人儿感觉到自己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像猫儿似的舒展了一下腰肢,可是她的肩膀好痛呀,直接把人痛醒了。 秋月看着突然醒来的小姐,一只手捂着肩膀,眼圈红红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想到白天的遭遇,秋月忙上去安慰云瑛。 “小姐,您醒啦?哪里不舒服?”秋月心疼的问,探了一下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我肩膀好疼!”云瑛刚刚痛醒,整个人睡眼惺忪,声音又娇又哑,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伤的幼兔惹人心疼。挨了那么重一脚,怎能不疼!秋月自责自己没有本事保护好小姐,更加气愤公孙药的暴力行径,恨不得暴揍一顿公孙药才能解气。秋月想给云瑛揉捏肩膀,奈何云瑛根本不敢让她碰,一揉云瑛痛的更厉害了。刚才给小姐擦身的时候便看到了,原本洁白如玉的香肩之上硬生生的踹出了一大片的乌紫,小姐那样娇弱的人儿,怎能受得了这样的罪。 “秋月,那两个孩子还好吗?”云瑛因为忍痛,脸皱得跟小包子似的。“小姐,听赵棋将军说了,那两个孩子都没事了,您醒了,我们就快点回府吧,得赶紧给你找个郎中才行!”秋月很担心云瑛,她今日淋了雨,又受了伤,她本就病弱,如此折腾再有个好歹。 “小姐,公孙药和砺先生在外求见!”赵棋隔着屏风向屋内的云瑛通传。云瑛肩膀痛的厉害,想着快些和公孙药解决完纷争,赶紧回家,忍痛应声说:“请他们进来吧!” 云瑛强撑着身子端身坐在床边,公孙药与石砺隔着屏风拜访。“那个,暮小姐,今日是我踢了你,等你伤好了,再踹我一脚如何,不,多踹几脚也行!”公孙药为人太过高傲,连歉意都不能很好的表达。云瑛皱眉,也不言语,公孙药自知有愧,也没了声音,倒是石砺,十分关心云瑛的伤势。“暮小姐心慈人善,搭救了药庐的孩童,是在下和阿药的恩人。小姐伤势可有好些?”石砺的声音太过悦耳,听得云瑛都出了神,隔着屏风都能感觉到这个男子气度雍容,身姿卓然。 “如何能好些,那么狠的一脚,差点踢断了我家小姐的胳膊,药先生是想要了我家小姐的命吗?”秋月气的不行,她多想冲出去多踹那人几脚,给小姐报仇。石砺听后微微皱眉,竟伤的那样重。公孙药被羞臊的低下了头,今日这事他是真的没脸。 “多谢阿砺先生关心,我除了肩膀不能动,人已经没事了。今日之事怕是公孙先生对我有误会吧,我就是想救下孩子们而已,我和我的家将们不会伤害药庐半分,日后暮家也不会因为今日之事找药庐麻烦,这样可行?”云瑛声音虽弱,但语气十分诚恳,秉承着不闹事、不寻仇、认倒霉的宗旨,想快些结束这场对话,她坚持不住了,肩膀太痛,她痛到一直飙汗,连声音都透着颤抖。石砺和公孙药都听出了这声音的不对劲。秋月也察觉到小姐的反常,赶忙将人揽在了怀中,云瑛顺势栽倒。 “暮小姐,失礼了。”石砺和公孙药动作极快,闪身便进到屏风内侧,小女孩儿痛苦的表情一览无余。女孩容貌清丽可人,即使在病中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她苍白着小脸,红着眼眶,嘴唇轻颤,刚才还在强装镇定,这回依偎在秋月的怀里委屈得像个小孩子,可怜的模样看得石砺心头发酸。公孙药刚要靠近,云瑛下意识的抱着肩膀就要躲,石砺怕她再伤到筋骨,忙让公孙药闪开,亲自为云瑛检查肩膀。“暮小姐,我为你看下肩膀,别怕。”石砺的声音温润如水,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云瑛轻轻点头,强忍着泪水。石砺一手扶住女孩儿的手腕,另一手检查女孩的肩膀。“暮小姐平日可有喜欢的吃食?”石砺温柔的询问。本来还很紧张的云瑛听到面前的俊朗男子问她爱吃什么,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啊?我们不挑食,管饱就行。”女孩突然想到,他们这群人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呢,真是饿了,那群兵将个个人高马大,看着就是能吃的,荒山野岭的,还挑什么。女孩儿呆萌萌的样子,惹得石砺发笑。“管饱是应该的,那你呢?喜欢什么?我可以让厨房现在准备。”石砺温柔浅笑,男人的容貌少有的俊美,眉峰凌厉,凤眼狭长,鼻梁挺而高,肤色更是不逊色云瑛的白皙,气质温润如玉,举手投足自带从容气魄,一袭白衣衬得他如同落入凡尘的仙人,好看的的模样看得让人心生敬畏。他边说边检查着云瑛的胳膊,女孩手臂十分纤细,骨肉匀称,那一脚把关节都踢得变了位置,所以她才会那样痛。云瑛想着她爱吃什么呢?来这里她吃过最好吃的应该就是黑牛阿叔做的香香鱼了,她正回味着。咔哒一声,云瑛瞬间感觉刚才脑袋里面断了一根弦,疼的差点跳起来,眼泪完全控制不住的往外涌,过了一会手臂传来一阵胀胀的感觉,竟然不像刚才那样疼了。 女孩儿的成串的眼泪滴滴滑落在石砺的手背之上,他眉头微紧,心中泛起涟漪。他生平第一次知晓,眼泪竟是这样的温柔却有力量,眼前的小人儿落泪即便如他这般冷硬的心肠也会变得柔软,他真儿真儿是见不得她哭的。 云瑛缓过神来,带着哭音道谢:“多谢阿砺先生帮我医治,那个…方便的话,我爱吃面,不方便的话吃什么都行,我们不挑的,可以吗?”小姑娘的声音娇娇糯糯的,软的像一汪水般,天真的可爱模样撩人而不自知,让人忍不住生出怜爱之心。云瑛是真的饿了,也担心其他人没吃东西又淋了雨身体吃不消,她真是觉得药庐都遭难了,她还开口要吃食,给人家添麻烦,怪不好意思的。 石砺当真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可爱模样惹得又要笑出声来,胳膊接好了,她竟然还在想着刚才的问题,医治手臂的时候担心她过于害怕,肌肉太紧张不好正骨,就随便想了个问题分散她的注意,小姑娘是真饿了呀! 公孙药很快就把云瑛的面做好了,其他人吃了些现成的干粮和新熬煮的热乎米汤。云瑛当真害怕她们这一群人把孩子们的口粮吃没了,再三确认过孩子们吃过了,她才放心吃了一小碗。公孙药简直不明白这女人的脑回路,就差拖着她去库房看看他们的储备了。 “你这女子,刚才说饿得是你,我煮了面,你就吃那么一小碗,我做的有那么难吃吗?”公孙药除了给她师姐这个女子做过饭之外,云瑛是第二个,奈何这女孩不领情,根本不爱吃。云瑛噘着嘴,不吭气,她实在是不想和他吵架,她今天已经很累了,云瑛觉得公孙药是假借着做饭给她吃的由头想要齁死她。还是石砺看她吃的实在太少了,又吩咐人端来了热乎的米汤和干粮,还有一小碟子香油小菜,云瑛这才能饱餐一顿。 公孙药实在不服气,她不爱吃,他自己吃。“哼,你不吃拉倒,我自己吃,好吃的很。”说完,往嘴里面塞了一大口,然后不出意外的全吐了。“怎么这么咸?好咸好咸!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能咽的下去?”云瑛和秋月简直要被他笑死了,两个女孩看着公孙药狼狈滑稽的样子,笑的都顾不得形象了,还是石砺给公孙药递了水壶过来,他一顿牛饮才缓了过来。石砺看着笑得开心的云瑛,小女孩眼睛弯弯如明月,圆圆的小脸蛋舒展开来,说不出的可爱温暖,想到刚才小姑娘正骨的可怜模样,心想她果然该多笑笑的。 27. 第二十三章.贵重礼物 饭后公孙药认真的给云瑛诊了一次脉,和他初次判过的没差,女孩的毛病根治不了,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会越来越差,只能尽力保养,用药物拖延她长大的速度。 “我给你的红色药丸还吃着吗?”公孙药问。 “嗯,吃的,大概七天吃一次。”云瑛乖乖回应。 “以后尽量半月吃一次,若是难受的厉害,就多食一次,药虽治病,久用伤身。常服用此药会影响女子的葵水,将来也怕你子嗣艰难。”公孙药虽有些难为情,但他必须得告诉云瑛这药的厉害。女子在古代不能生育是天大的事,尤其这些日天都城都在传言多年未归天都的镇北王回来娶妻,公孙药已经知道云瑛是要嫁给镇北王。这种要做皇子妃的女孩儿,早告诉她也好让她早些做好心理准备。 “我还没来过葵水,而且就算不吃这药,我的身体…算了。”云瑛是想说她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几个月,怎么会有孩子呢?比起公孙药的尴尬,云瑛倒是坦荡的很,毕竟现代社会男医生女病人,多正常的事情啊! “你别乱想啊,我上次都是浑说吓唬你的。你好好吃药,多食些饭,别动气,少劳累,有机会好的。”没来葵水对云瑛现在来说也不全是坏事,证明女孩儿成熟得比一般的女孩要慢许多,对现在的病是有益处的。公孙药还想着,云瑛若是来了葵水才吓人,本就不足的血气,哪里还能供得起葵水的耗损,而且越是血虚亏空的人,葵水来得更是汹涌绵长,到时他还真是没法子呢。 “多谢。”云瑛笑笑,并未揭穿,她的身体她多少知道的。他知道公孙药人并不坏,只是对自己有些敌意。 “我知药先生并非坏人,能收养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孩童,这种仁义心肠实在让人敬佩。但是孩子们年幼力弱,遇到这种突发意外他们根本无法解决,若是身边没有大人看护,那后果不堪设想。我在药庐附近有一私宅,宅子中有管家仆妇,还有马车,药先生如果同意,以后孩子们有任何需要,就到宅子内找管家如何?我定当嘱咐妥帖,让他们护佑好孩子们。”云瑛语气诚恳,真心希望药庐的孩子们可以平安长大,他们本就太可怜了,好不容易有个容身之所,奈何公孙药是个还未成家的大男孩,能把孩子们看顾成现在这样实属不易。云瑛观察过了,孩子们对公孙药十分依赖信任,这种感情是装不出来。他教他们熟识草药,为他们将来能有一门谋生的手艺,药庐的孩子都能穿着得体舒适的衣衫,吃着还算可口的饭食。他会和白术打闹,可是白术哭泣在他的面前发脾气,他会耐心和他解释缘由,而不是拿出一种恩人的架势,逼迫孩子们服从于他,云瑛真心觉得公孙药这种有真心之人,实在难能可贵。 “白术和我说了,你送他了暮府的腰牌,你都已经做了,又何苦要再来问我?是让我感谢你呀!”公孙药真是嘴硬心软的大冤种,明明心中是感激的,可说出的话就是那么不中听,不过云瑛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早就习惯了。云瑛觉得公孙药的神态十分的搞笑,这种心服口不服的别扭样子别提多有意思了。 从药庐出发归家时,石砺和公孙药送了云瑛两样礼物。公孙药送了云瑛两瓶小红药丸,这次是免费的,云瑛想着他要养活一大家子,自己又得了阿娘的遗产,不缺银钱,倒是痛快的要付钱,反倒惹恼了公孙药,云瑛只好道谢收下救命药丸。石砺送了云瑛一个木制锦盒,里面装了一个和云瑛手掌长短的乌木制圆管,上面刻了一个玄字,云瑛也是看不懂。 “阿砺先生,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未见过。”云瑛拿着那节特质木头仔细端详,她只知道乌木珍贵,却不知这东西的用处。女孩长发如墨,今日淋了雨,只挽了少量头发在发顶,大片的青丝扑在肩头,称得小圆脸越发的白皙娇小,有几丝淘气的碎发总是不听话的逃到她的嘴角,石砺看得直想伸手替她拂开。云瑛看着石砺在盯着她的脸看,下意识的擦了一把脸,怕是泥水没洗干净。石砺看到她憨憨的模样,忍不住轻笑。 “没有泥土,只是嘴角粘了碎发。”石砺语气温和,像是沉稳干练的兄长对待娇憨年幼的妹妹般的照拂。他怎么知道她的想法,云瑛惊诧,随即用手挑开头发,冲着石砺礼貌一笑。 “这根乌木管是一只特制的烟花,无需明火,拆开两端的油皮纸,轻拉一端的引线即可引燃,烟花可向外传递消息,将来你若有难事,便用此物寻求庇护。”石砺认真的向云瑛介绍。 “发烟花就有人来帮我吗?是真的吗?”小女孩一脸难以置信,小心的询问。 “真的。”石砺微笑回应。“在下四处经商多年,认识不少朋友,只要你有解决不了的难事,发了这只烟花,认识我的定会全力护你周全。”石砺怕女孩不信,补充说道。女孩儿不日即将嫁去北疆,那地方苦寒倒是其次,边境时有动乱,刀光剑影,心机暗算防不胜防,她所嫁之人又是有北疆战神称号的赵彦之,仇敌无数,不知如此病弱的她嫁过去该如何自处,石砺送她这个,希望可以救她性命。倒是公孙药又来了脾气:“让你拿着你就快收好,这种好东西可不是谁人都能得的,定要保存好,莫叫他人寻摸了去!” 云瑛诚心道谢,将东西与阿娘的玉章放到一处,仔细收好。云瑛哪里知道,石砺给她的是闻名江湖的玄机阁“阁主令”。此令一发,下的就是玄机阁主的命令,级别最高,凡是周边的玄机阁暗影、护从、与玄机阁有关的江湖高手,无条件遵从发令人调派差遣。公孙药有一支,自然认得这东西的厉害之处,可是他没想到石砺会送给才见了两次的云瑛,阿砺当真对这女子不同。 28. 第二十四章.皇后姨母 云瑛最近不是忙着购置嫁妆,就是学着看账本,阿娘留下的许多产业现在都是暮言派人管理,她倒是不用费太多的心神,只要做到心中有数便好。云瑛是个小吃货,眼看嫁期将近,越发担心北疆那里环境恶劣,吃食单一。嫁妆里面金银首饰、衣服钗环她自己倒是预备的不多,可是能够长期储存的美味吃食她倒是准备了不少。有了黑牛阿叔精湛的厨艺,香香饭庄厨房硬件的加持,这对食品研发员孙筱筱来说是如虎添翼啊!时间紧任务重,云瑛只能按照现有的条件尽可能的多做了一些腌渍食物、脱水蔬菜、水果罐头、五香肉干、香香鱼干、海肠海虾粉,还有最值得云瑛满意的简配版干脆面!香香饭庄最近接待的人数越来越少,有时候干脆直接不营业,黑牛阿叔、秋月、赵棋、云瑛成天在厨房忙活吃的,烤制香香鱼的炉灶差点都累塌了。还是黑牛阿叔有办法,又去找了其他几家酒楼饭庄,把卤制好的牛肉、汆烫过的蔬菜、炸制好的面饼分送到各处有烤灶的厨房进行最后的烘干,要不真得很难短时间做出能载满十几辆马车的吃食。海肠是黑牛阿叔托了好些海鲜商贩才买到的,天都城食用螃蟹海虾的贵人们有许多,海肠这种东西大部分人见都没见过。云瑛用新鲜的海肠烘干后研磨成细粉,分装到精致的小瓶子中密封保存。能买到的海肠太少了,大邺也没有味精鸡精,用这个增加食物的鲜味是最好的了。 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云瑛今日躲懒,坐在院中晒太阳喂小鱼,天气越来越冷了,很快就到中秋了,这些小金鱼得赶紧挪到屋里面才行。云瑛使唤院子里面的小厮去库房领一个大点的水缸,她得在出嫁之前把这些小生命都安置好了才行。 暮言看着正在喂鱼的女孩,满脸的慈爱。少女容颜娇俏,肤容胜雪,阳光洒在清丽秀美的面庞之上,可以隐约看到少女皮肤上的微微绒毛,甚是娇憨可爱。想到她不日就要出嫁,心中竟有些许不舍。 “听下人说你要把鱼挪到屋子里面养。”暮言突然出声,云瑛赶紧回身去看。 “将军安好。”云瑛恭敬的行礼。暮言听见她还是如此称呼有些失望。 “我今日带你去见一人,她是你阿娘生前挚友,想在你出嫁之前见上一面。”暮言温和说道。 “那我去换件衣服!”云瑛快速转身便要回房更衣。暮言却拦住,说道:“我给你备了暮家军的衣服,你一会换上,今日所见之人一定要保密,切勿声张。”云瑛乖乖的点点了头,想来是要见个大人物吧,回屋换上了暮言派人送来的军服。如此保密的事情,秋月都不能带,只由赵棋一人护送将军和云瑛出行。 云瑛也是第一次来到暮家军营,地方是超出她想象的大,人是超出他想象的多。兵将们训练有素、口号整齐,气势威严、英勇无双。赵棋将云瑛偷偷带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精致营帐。皇上今日要巡察暮家军,向来不爱出门的皇后娘娘今日也会陪同前往,那顶精致的营帐就是为皇后娘娘准备的。 云瑛乖乖等在帐中,心中已然猜想到今日要见之人,正发呆呢,那人很快便来了,随身还带了一个身型利落的嬷嬷。云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人,那女子面容靓丽,姿态优雅,身着红色满绣凤凰锦缎长裙,蜀锦牡丹花纹绣鞋,凤钗金冠,华贵美艳。云瑛看此人穿戴必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尊贵,赶紧俯身行礼,恭敬说道:“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到面前的小人儿也是一愣,那孩子的神态气韵,五官轮廓和林乐予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都是那样的灵秀可人,精致美好,她是谁,已然不用费力去问了。她赶紧上前抱住云瑛,拉她起身。此时皇后娘娘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抱着云瑛隐忍着哭泣的声音。云瑛看到她哭的如此哀伤,轻轻抚着她的背,跟在一旁的嬷嬷也不住的掉眼泪。反倒是一脸茫然无措的云瑛还在思考着,她要不要也努力哭一下下,要不怪不合群的。 皇后娘娘很快收拾好心情,赶紧步入正题,她今日伴着皇上来的,为了这次相见,徐顺德昨日夜里可是没少向皇上低头服软。她因为林乐予之事疏远皇上多年,皇上也为她的倔强性子冷待她多年,奈何徐顺德生的样貌美,母族又颇有实力,皇上即便不喜她,也不能轻易废掉她。而且聪明的绝色美人儿服软求饶,这种征服的快感,几个男人能受得住,昨晚赵帝御幸皇后直至深夜,高贵妃则在自己的寝宫哭得一夜未眠。 时间宝贵,徐顺德必须得赶快把要说的话说完。“小乖乖,我和你阿娘是很要好的姐妹,你可以叫我一声姨母的。”徐顺德温柔的说。“姨母安好。”云瑛不客气的唤她。“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不必拘束,今日我来,是想在你出嫁之前,给你送个贴身照顾你的人。” “小乖乖,她是桂嬷嬷,是我身边最贴心得力之人,你母亲还在的时候,也是认得她的。我怕你年纪太小,有很多事情你阿爹不方便教导你,你那个后母更是不必指望。我特意把她送来,想让她在你身边照顾,这样可好?”徐顺德一口气说了许多。 “多谢姨母美意,可我身边有人照顾的。”云瑛回道。云瑛当真不想收下桂嬷嬷,感觉说不出的怪。若是皇后和阿娘的交情果真那样好,可为什么云瑛那么多年都不曾得到过关照,今日又突然送来一个人照顾自己,云瑛起疑。 “阿瑛,你可是怪我多年不曾关照你?”徐顺德难掩悲伤的说。 “阿瑛,是我对你不起,可我当时也是受人胁迫…无暇顾忌你… 当年你阿娘骤然难产离世,我是有心将你接到身边抚育的。当时你那刻毒的祖母还在,你阿娘刚死不久,长公主赵欢柔就成日的往你家跑,讨得你祖母欢欣不已,你阿娘尸骨未寒,皇上便私下询问了你阿爹另娶的心意。嫡公主有意做暮将军的续弦,这对暮家是何等的荣光,可是你阿爹悲恸你阿娘的离世,根本不肯应下这门皇家赐婚。赵欢柔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皇上只好从暮家老夫人那里下手,你阿爹在皇权和孝道的双重逼迫下,在你阿娘走了不到一月便娶了赵欢柔。皇家如此行事,败坏伦常,简直是把颜面威仪都丢到大邺的街上了,这等丑事传的沸沸扬扬,最后还要派出官兵威慑。 赵欢柔自从年少见过你阿爹便倾心不已,可是那时候你阿爹已经有了你阿娘,她曾厚颜无耻的求皇上赐死你阿娘,皇上直骂她胡闹,可是她对你阿爹痴迷不已,像着魔了一般。眼看着过了花嫁之期还不肯说亲,她是皇帝的亲妹,太后最疼爱的幺女,自小想要什么得不到?怎能甘心被你娘比下去,怎会甘心得不到一个男人?皇上后来意思是将公主嫁给你阿爹,与你阿娘做个平妻,不分尊卑,简直可笑至极。你阿爹以辞官相抗,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你阿娘出事,赵欢柔便马不停蹄的嫁到暮家,何其不顾礼义廉耻、皇家体面。我想把你接来身边,她便和皇上哭闹,说我要陷她于不义,外人会以为是她刻薄继女,所以我才要把你接走抚养。皇上对这个亲妹向来宠爱无度,又有太后撑腰,我一再坚持,惹恼了太后,她便威胁我要把行之从我身边带走,太子那时才不过是个三岁孩童,我怎能舍弃他! 阿瑛,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阿娘,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许多的苦。我曾多次书信予你阿爹,想私下见见你也好,可你阿爹从未回应过我,直到这次,我才顺利和你见上一面。”徐顺德满脸悲戚,双目含泪,看得云瑛很不是滋味。拿孩子威胁母亲,哪个母亲还敢反抗,赵家皇室当真和她那个继母一般恶毒。 “姨母,你别哭,别哭…”云瑛温柔的安抚着徐顺德。云瑛也是从她阿娘的日记才知道皇后的事情,她哪里会责怪一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 “小姐莫要责怪皇后,这些年来,她为了乐予小姐的事情和皇上时常发生不快,皇上为此冷遇皇后已经许多年了。”桂嬷嬷哭着说道。 “小乖乖,今日我只是想给你送个信得过的人照顾你,北疆环境复杂,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本该嫁给行之,做我的媳妇。可是赵欢柔与赵帝的心思早在暮云珊出生之时我就窥见一二。暮家和皇家永结姻亲之好,对皇家巩固自身权利是最好的捷径。不出所料,皇上把你指配给了大皇子赵彦之。是行之没有福气,也是我无能软弱。”徐顺德说道。 云瑛知道当今皇上独宠高贵妃,要不像是高飞那样的流氓恶霸怎能在天都城为非作歹那么多年。皇后生的如此天姿国色,母家又得势,可是还是遭了皇上的冷遇,可见为了阿娘之事,皇后做了许多努力。 “我阿娘是被人害死的!”云瑛声音坚定。 “小乖乖…是谁人和你说了什么吗?”徐顺德问。云瑛从皇后的脸上看到了被猜中答案的表情。 “是赵欢柔吗?”云瑛趁热打铁。 徐顺德赶忙捂住了她的嘴。“莫要胡说!小乖乖,你即将成婚,上一代的恩怨就不要再牵涉其中了,你阿娘在天有灵也定是希望你能过得平安顺遂的。”皇后是怕了,这么多年她始终觉得林乐予的死和赵欢柔脱不了干系,可是她却拿不到证据,即便她能拿到又能如何?她和行之的性命都握在赵帝的手上,赵帝的心狠手辣她是见识过得,他是连自己的发妻和孩子都能杀的人。 “姨母是知道什么吗?”云瑛轻声问。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的怀疑我当年也有。你阿爹当年重刑审问了暮府婷苑的所有丫鬟婆子,连带着接生的产婆,什么也么有问出来,连太医都说是难产。可当日去看望你娘的太医是我熟识之人,我曾秘密召见过他,他说见你阿娘时她身上大半的血都流光了……眼睛瞪的老大,手里面紧紧抱着你,暮将军和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能掰开,去的及不安宁,呜呜……”徐顺德已经泣不成声,云瑛也心痛的落泪。林乐予一定遇了陷害,要不然不可能一个人悄无声息偷偷产子,身边的两个得力之人都不在,她抱着孩子苦苦等待她的男人赶回来救她,直到血流干了也没等到。她得多不甘心,多不放心啊!她最心爱的男人,最挚爱的女儿。 “那个太医还能找到吗?”云瑛问。 “他死了,在你阿娘死后没多久,家中走了水,全家都没了!”徐顺德恨恨的说道。云瑛从皇后的表情中看得出,这个太医之死绝非正常,这更能证明她阿娘的死皇家人脱不了干系。谁能下手速度如此之快,干净利索。 29. 第二十五章.彦之娘亲 “小乖乖,你听我劝,你阿娘的事情不要再追查下去。皇家人的事,切莫卷入其中,赵欢柔卑鄙无耻、刻薄你多年,我知你恨她入骨,但她是皇帝亲妹,只要圣上有心维护,你与她纠缠不会有好结果的。有多少人为了活下来,在皇权面前都不得不低头,姨母如此,你阿爹亦如此,皇权的可怕与残酷是你想象不到的。”徐顺德如此说自是见过赵帝的冷血无情。顺者昌,逆者亡,在皇权面前再贴切不过。无名小卒因攀附上了皇恩而全家鸡犬升天,名门望族因受到了皇上的猜忌而瞬间灰飞烟灭,天子之怒是凡人无法相抗的。 “你嫁去北疆,和彦之好好生活。他并非如同外面传言那样凶悍无情,他小的时候和他阿娘脾性很像,都是坦荡爽朗之人。”徐顺德温柔劝说。 “从未听说过大皇子的娘亲,姨母怎知他阿娘是什么样的人?”云瑛好奇,她也曾打探过赵彦之的身份,可是天都城关于他的消息十分稀少,大多是一些不好的传言,说他是嗜血的阎王,死人堆里面的煞神! “我刚及笄便被送到了还是王爷的赵帝身边,那时看似一切未定,但是赵帝已然是下一代帝王的准确人选。我家人为了我能尽快赢得未来君王的心,将还未懂事的我献给未来皇帝。我那时身体稚嫩,如何能侍寝?多亏彦之的母亲,当时王府的王妃,她体恤我弱小年幼,便把我当妹妹般呵护照顾。即便王爷多番对我试探侵扰,她都会找各种理由护住我,为此她得罪王爷许多。有次王爷竟当着王府下人的面责打她,骂她不贤善妒,可是她却死活不肯服软认错,只是倔强的站着,任由王爷打骂。 彦之那时是府里面唯一的孩子,他身形长得比同龄的孩童高大许多。他和她阿娘一样爱笑爽朗,待人礼貌周到。七八岁时就跟在王妃后面学习剑术,骑术,小小年纪就能把刀剑挥舞的像模像样,连王爷也时常夸赞。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情,那么他应当是这世上最尊贵快乐的孩子了。”徐顺德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后来发生什么了?是他阿娘出事了吗?”云瑛问道。 “赵帝登基之前,就有人进言,说王妃母族,北疆外邦纥族,仗着从龙之功,王妃的权势,纥族兵强马壮,不敬天子,侮辱北疆守军,残害襄城百姓,应当定罪。当时看王爷并未放在心上,可他登基之后却突然旧事重提,还在潜邸的王妃,没能得到受封皇后的旨意,却收到了要北疆战士奉命平叛纥族的旨意。”皇后愤愤说道。 上岸第一剑,先斩身边人。历朝历代,身居高位之人,在得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消灭掉知道他不堪过往之人。当年兵强马壮的纥族公主下嫁一个并不受重视的皇子,皇子得了公主的兵马助力,稳定了北疆其他番邦部族,威慑了朝廷,获得了登上九五至尊的权势。可那个公主太过良善正直,不懂柔软顺从,谄媚逢迎。赵帝多次想宠幸还年幼的徐顺德,次次遭她阻挠,赵帝急色便能当众羞辱责打她,可见这男人对她毫无尊敬可言。王妃的存在就像是不停的提醒着赵帝的恩将仇报、卑鄙龌龊、色令智昏。所以怎能是突然的平叛,赵帝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了,就等着天下大定,纥族和王妃便再无生的可能。 “那王妃是死了吗,纥族全部都被杀害了吗?”云瑛震惊的问。 “王妃会武,又有武艺高强的亲随,怎肯坐以待毙。她带着彦之想要穿过北疆,回到纥族。奈何赵帝杀心已决,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还未出得了天都城门,亲随们就已经被屠杀殆尽,王妃也在对战中被杀。彦之亲眼目睹了她阿娘和亲随的死,受了好大的刺激,人带回来的时候都不会说话了。”徐顺德悲伤又心痛的说道。 我的天啊,亲爹为了掩盖自己的龌龊不堪,又害怕纥族起兵反他,先下手为强,当着儿子的面杀了孩子的娘和娘的全家。他自己又因为身体里面流着让他爹忌惮的纥族血脉,多年只能困守在北疆,北疆大营的将士又是当年屠杀他阿娘族人的凶手,赵彦之这个人能坚持活到如今,得有多顽强多坚韧多可怕的内心啊。他就如同生活在地狱的恶鬼,身体里面超载着无数仇恨因子,等待时机,就等着复仇的那一天。 怪不得,历史中他会造反,会成为下一任皇帝。云瑛胆寒,她未来的夫君,她必须百万千万分的小心对待,谨而慎之,这种心如黑暗巨渊的男人就是个定时炸弹啊! “赵帝从未想过杀了他吗?”云瑛好奇,赵帝如此心狠,当街屠戮发妻,连个最后的体面都不给留,一个让他忌惮的皇子,杀了就一劳永逸了,何苦费劲送到北疆。 “他那样毒,自然是动了杀心的。”徐顺德恨恨的说。 “他想杀了那孩子,是我苦苦哀求,才给那孩子换来一线生机。”徐顺德回忆至此不禁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屈辱至极。还是桂嬷嬷接着说了下去。 “赵帝急色,之前碍于王妃的管束,不敢强迫小姐,小姐虽已成年,但葵水未至,于宫中规矩是可以免去侍寝的,可他仗着王妃已死,小姐又有求于他,便…便…”后面的话桂嬷嬷已经说不出口了,只能掩面哭泣。徐顺德回忆起那生不如死,被赵帝关在承恩殿不断被索取的三天三夜,心痛到麻木,哭的泪水涟涟,心碎不已。 赵帝这个王八蛋,不仅狠心,还是个畜生,云瑛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宰了那个人渣!她双手紧握拳头,人已经咬牙切齿到说不出话来。还是徐顺德看到她那副要吃人的模样,赶紧抱住她安抚。 “阿瑛,是我不好,怎和你说起这些呢,阿瑛对不起!”徐顺德抱着阿瑛哄着,云瑛看着徐顺德的娇媚容颜,这女子长得极好,看着年岁并不比自己大上多少,若是阿娘活着,想必和姨母的年纪差不多大。 “阿瑛,你乖,彦之这次回来我是见过的,你的事情我也和他说了,他说他背负太多东西了,但绝不会为难于你。你只要好好的踏踏实实的和他在一起,他会护着你的,别再牵挂其他的事情。还有,他年幼去北疆是暮将军随护,帮了他不少,念在你阿爹对他的恩情,他也会宽厚待你的。”徐顺德说道。 “我若带走了桂嬷嬷,你可怎么办,你身边哪里还有能保护你的人了啊!姨母真的莫要操心我了,桂嬷嬷你更需要!”云瑛诚恳说道。刚才不收是不信任,现在不收是当真不能要啊,这个小姨看着身居后位,荣耀风光,可这污糟烂事比暮府的还要多,她自己况且还不能独善其身呢,还在这操心云瑛,云瑛实在是头疼。 “我身边还有一位奶娘,是我当母亲般信任之人,桂嬷嬷陪你,你若有难事,她会想办法通传于我,你若是还不信我,便把她留在府里安排个闲差便是!”徐顺德有些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和她瞎客气,她好歹是个皇后,皇上再是冷眼看她,还是贪恋她的容貌身体,该有的尊贵体面都还是会给的。可是云瑛不一样啊,北疆环境恶劣,山高水险,赵彦之在那边驻守多年虽未娶妻,但是府中是有姬妾的,云瑛年纪小身子弱,没个有心思有经验又信得过的老人看护她,她如何能活!而且有了桂嬷嬷,男女之事云瑛便可以有人教导,徐顺德在这上面吃过不少苦头,如若不是有嬷嬷教导,定会残损身子。她受过的罪,断然不希望云瑛再重蹈覆辙。 “如此我便谢过姨母。”云瑛说完便跪在地上,给徐顺德恭敬一拜。徐顺德赶忙起身扶起云瑛,抱在怀里,如同一对即将分别的亲生母女,泪眼朦胧,难以割舍。 “小乖乖,是姨母无能,护不住你,你若怪我,也是应该的。”徐顺德边说边擦去云瑛眼角的泪珠。 “没怪过,真的。”云瑛乖乖的诚恳的回应。 “去吧。”徐顺德慈爱的对着云瑛和桂嬷嬷说道。 云瑛知道,是皇上要过来了,云瑛和桂嬷嬷不敢耽误,赶紧告退出了营帐。赵棋在外已经恭候多时,看见云瑛之后,带着二人从隐蔽处回到马车之上,驱车回府。 30. 第二十六章.准备姨娘 桂嬷嬷和云瑛回到婷苑之后并没有马上参与到云瑛的贴身事务中。本来云瑛还挺为难的,姨母千辛万苦送给她的掌事嬷嬷,不知如何安排才好。倒是桂嬷嬷,是个十分坦荡淡然的性子,直接和云瑛说她暂时负责云瑛外院的事情,内屋还是秋月打理。桂嬷嬷自己收拾的干练得体,做活计十分麻利,而且她才来没几天就与秋月和院中的其他丫鬟婆子都相处的很好,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而托大偷懒,十分懂得分寸感,这倒让云瑛欣赏不已。 晚上云瑛都要睡下了,桂嬷嬷突然拜见,云瑛穿着白锦缎绣凌霄花的睡衣,就出来见人了。桂嬷嬷看见云瑛将要睡下的模样,长发如墨色瀑布洒落香肩,肤色白似春雪,因刚泡过澡面颊泛着淡淡的粉嫩。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一双杏眼明亮清澈,人儿看似娇美柔弱,实则心神坚定。桂嬷嬷规规矩矩屈身给云瑛行上一礼,云瑛唤她起身说话。 “嬷嬷这么晚来找我,定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说吧。”云瑛声线娇糯糯的,像是个还为长大的小姑娘。 “小姐婚期将至,奴才多问小姐一事,还望小姐莫要害羞怪罪。”桂嬷嬷恭敬的回应。 “嬷嬷直说便是。”云瑛说道。 “不知小姐葵水是每月几日,奴才提前记下,有些东西要在大婚之前准备好。”桂嬷嬷问道。 “嬷嬷,我的葵水还没有来呢。”云瑛小声回应桂嬷嬷。 这可是愁怀了桂嬷嬷,她家小姐原就是个葵水来得晚的主,嫁给皇帝之后在男女之事上受了好些苦,桂嬷嬷常想着当年若是徐国公府肯为小姐准备个通房丫鬟,那很多苦楚小姐可能都不必受的。 “那小姐可是对婚后房中事有过准备?”桂嬷嬷这样问是想着试探下小姐的心思,若是云瑛小姐是个不能与人分床的主,她贸然提议收通房,是犯大忌讳的。 这一问倒是把云瑛问醒了,对啊,她最近不是准备钱银,就是准备吃食,那样子哪里像小姐成婚,倒像是拖家带口,来一场吃吃喝喝喝的旅行。她哪里有一丁点待嫁女孩儿的心思?对未来的夫婿没有半点的憧憬幻想,对男女之事毫无羞涩期待。她所准备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和秋月日后换个地方还能过上滋润的小日子。 她从未想过要给未来的夫君准备点什么。都怪孙筱筱母胎单身二十余载,她是真得不了解男人啊! 可是桂嬷嬷如此坦率的询问,她自然是悟了。她没来葵水啊,多正当的理由可以和赵彦之分房别居。自己不能服侍夫君,可云瑛可得做个贤良的皇子妃,定是不能委屈了夫君的。赵彦之可是未来的皇上啊,内心又幽暗,云瑛断不能因为这种需求让赵彦之有怪罪她的一点点机会。通房小娘云瑛一定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定然伺候的他舒舒服服,最好忘了云瑛才好。想到这里,云瑛竟然有些想笑,到时候一大屋子的美女伺候赵彦之,她只需要负责给她们开工资,再制定出绩效考核机制,对服侍好的,性格好的,有特殊贡献的,比如怀孕的,做饭做得好吃的,才艺过人的云瑛设立奖励奖金,如此这般,镇北王应该不会为难她了。 桂嬷嬷看到云瑛脸上闪过丝丝笑意,有些不解。“小姐可是有安排了,如此老奴便放心了。”桂嬷嬷说道。 “那倒是没有,只是嬷嬷一问我,我倒是想到了些事情未做。不知嬷嬷可有熟识的人牙婆子,可以买些样貌美好,适宜婚育的姑娘。”云瑛问。云瑛猜想桂嬷嬷今夜如此着急问她这事,通房丫鬟她定是有不错的门路的,这样可以省下自己许多事情。 “小姐若是真心想收,奴才是认得几位的。只是小姐的心意可真?新姑爷若是宠爱了通房丫鬟,定会分走些小姐的宠爱…”桂嬷嬷说的吞吞吐吐,她与云瑛相识不久,若不是徐顺德的嘱托,以她在宫中当差多年的资历,定然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让主家抓到错处的话来。但是她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啊,哪个男人不喜欢新鲜娇嫩的躯体,有了□□上的欢愉,心里当然会不自然的偏爱挂记。 “奴才不是说小姐不能容人,奴才是担心小姐…”桂嬷嬷看云瑛一脸的思考状,担心她是生了自己的气,连忙解释。 “我没生气,谢谢嬷嬷把我当做家人照拂。采买丫鬟的事情就安排给嬷嬷办了,定要颜色鲜亮些的才行,嬷嬷莫要怕了别人分走我的宠爱。您多选些人来相看,咱们到时候一起定下可行?”云瑛诚恳的对桂嬷嬷说道。 “多谢小姐宽宏体谅,奴才明日就找人安排好此事。”桂嬷嬷恭敬的退出了屋子。 云瑛心想,嫁给这个未来的皇上,可真是心累啊。自己拖个半死不活的身子,还要操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连夫君的小老婆都要安排好,这个镇北王妃当真不是个好当的差事。 31. 第二十七章.入职培训 桂嬷嬷不愧是皇后身边的得力之人,采买通房丫鬟的事情安排的及其妥当。人都是悄悄安排在外面的宅子里头等着,云瑛想要亲自相看。毕竟是要给未来的皇上挑选娇姬美妾,事关云瑛的富贵前途,当然马虎不得。宅子里面等了四波牙婆带来的姑娘们,素质总体都还不错,有的能歌善舞,有的能吟诗作对,大部分都能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技艺,能看得出来,这些女孩子们是经过细致培养过的。云瑛仔细询问了几位颜色格外好的女子,身世没什么问题就都留下了,最后挑了正好十个。 桂嬷嬷本想着小姐能挑个一两个,这一下竟买下了这么多,确实出乎意料。但是她来到云瑛身边这段日子,桂嬷嬷也是能明白些这个小姐的,她看似娇花般柔弱,可却是个心有成算的小主子。十五岁的小娘子,能有这般的盘算,桂嬷嬷很是赞赏。小主子说要十个,那就定然有十个的用处。 人买了回来,云瑛在外面另买了一处宅子供她们生活,又让赵棋派来了些人手看护,买了几个粗使婆子照顾她们的吃食。 美人是有了,但是美人们入职上岗之前得做些培训才是啊,要是都和云瑛一样不懂男人,如何能得镇北王的满意。那找什么人教她们呢? 桂嬷嬷的意思是她亲自来教导管束便是。可是云瑛心想,嬷嬷教养出来的固然是守规矩,懂尊卑,但是会不会缺了些兴味呢?本就是需要她们代替自己俘获赵彦之的芳心,让他无暇顾忌自己,如若是都太过规矩,那岂不是帮不上忙!云瑛左思右想,她觉得日后赵彦之的后院最好可以像盘丝洞般热闹,女人们可以对他们的皇子殿下使出浑身解数,极尽妖娆。为了获得青睐,只要别犯罪犯法就行。十个美娇娘,各有各的风情美丽,各有各的情调趣致,多花齐放,各显神通,这才有意思嘛。 “嬷嬷,我知您教养的姑娘必定规矩懂事,知晓分寸。但是这些女孩们我还想让她们更有趣一些,这样镇北王殿下或许会真心欢喜。不如嬷嬷教她们府中规矩,我再找些师傅教习她们一些别的功课,您看可行?”云瑛诚恳和桂嬷嬷请教。 “小主子另有安排自是应当,但是不知是怎样的安排呢?”桂嬷嬷好奇的询问。 “不知嬷嬷可知这天都城最有名有趣的烟花地界是哪个?”云瑛笑着问道。 “小主子问这个…奴才不知,这些事情倒是那些男郎君们更通晓些,小主子是想给那些姑娘们请花楼子里面的师傅吗?”桂嬷嬷有些吃惊的问道。这个小主子还未成婚,可这路数太野了些,连桂嬷嬷都有些怕。哪家的正室王妃会给通房妾室找楼子里面的师傅教养,这得教出来一些什么精怪啊!这小主子当真是对镇北王一点心意都没有啊,如此这般,镇北王若是得意了那些女子,小主子日后即便身子养好,想要子嗣也是艰难。 “是啊,嬷嬷,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云瑛眼神清明,语气镇定自若。桂嬷嬷看到如此这般的待嫁女子还是头一遭,心里有些担忧小主子少不更事,误了自己的终身,还是忍不住提醒云瑛。 “奴才知小主子心思清透,但还是想多句嘴。小主子的身体不能侍寝只是暂时的,您想找姑娘拢住镇北王殿下自是应该,只是若是这通房妾室太过得宠,将来若是在您之前就有了子嗣,怕是她的想头便多了,人也会不好约束。”桂嬷嬷小心谨慎的劝说云瑛。 “嬷嬷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只是现如今我有我的苦衷,还望嬷嬷体谅。还有以后嬷嬷莫要再称自己奴婢了,您是姨母送我的贴心人,您又全心全意待我,再这样真是折煞我了。”云瑛劝说道。那些女子有子嗣没子嗣对云瑛能有什么影响呢?左不过那都得是差不多一年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早就顺利嗝屁,回现代了。再说,那些貌美的女子,云瑛也是希望她们能有个好前程的,毕竟赵彦之是未来的皇帝,吃皇粮,搁古代也是高级别官员待遇了,未来生老病死直到退休都不用愁了。 “小主子心中有成算,我就听您的吩咐,教好她们王府该有的分寸规矩。”桂嬷嬷微笑说道。桂嬷嬷能感觉到云瑛对她的信任越来越多了,她很欣慰小主子是个如此谨慎之人。 32. 第二十八章.雅海小筑 “赵将军,你可认得天都城的花魁行首们?”云瑛一本正经的问。 今天一早小姐就通传他到婷苑正厅,本以为是有什么正经事呢,可这叫什么正经事,问的赵棋十二分的尴尬。 “那个…小姐,我还没成婚呢,这个我不知。”赵棋吞吞吐吐回应着,还一脸不好意思的瞟了眼站在云瑛身边的秋月。这个模样倒像是云瑛是个老不正经,正在为难一个青纯少男,而这少男生怕自己的回答惹得心仪的姑娘不快,所以那句不知道未必是真。云瑛回想,赵棋对秋月一直颇为照顾,秋月掉队了会亲自去寻,秋月腿痛亲自去扶,许多趣事新闻云瑛都是通过秋月才知道的,而这些都是赵棋讲给她听得,云瑛今日竟对他俩人之事有些八卦。 “你真不知道啊!那可以帮我去打听下吗?要有才气、有情调、有趣致的那种。”云瑛一脸笑的说话,赵棋听得更不好意思了,应了一声赶紧退出去办事去了。 赵棋离开后,云瑛看了一眼还呆站在那里没啥反应的秋月,还真是郎有情,妾无意啊!秋月看到小姐一边盯着她看,一边抿着嘴笑的别有意味,也不明白小姐在看什么,笑什么。 “小姐,怎么了?”秋月呆萌萌的问道。 “秋月,你都十七了呢,有没有想过嫁人的事情啊?”云瑛诚恳的问道。 “啊?小姐,这一大早的,一会找花魁娘子,一会又要给我拉纤做媒的,您…您…您这样可不成…”秋月被云瑛问得羞红了脸。妈呀,这大邺人当真是这样保守吗?这个早上她被两个人当成不正经了,可她只是问了几个很普通的问题好吗?男欢女爱、男婚女嫁、天道伦常难道不是世上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那你…终归是要嫁人的吧…”云瑛确实不知道怎么把话自然的聊下去了,搁在现代,自己也不算很开放的人呀,可是放到如今,她一问这话,倒像是不知羞似的,这也太难交流了吧。 “小姐…我不和您说了,我给您传早饭去了。”秋月说完,红着小脸便跑出去了。留下一脸懵怔的云瑛独自叹息。 赵棋在早饭后就送来了消息,找的并不是京都的秦楼楚馆,而是一处十分风雅之地,许多天都名门望族子弟多去此处吟诗赏画,听曲观舞。这里的女子各有艺伎,但不卖身。有善琴乐的,有善舞艺的,有会作诗的,有能作画的,有娴静温柔的解语花,有活泼有趣的菟丝草。这里美食美酒、美人美景,依山旁水,别样风流清雅,这就是享誉天都贵族圈子的雅海小筑。 为了出行方便,三个人特意改了一身装扮出门。云瑛和秋月自然不能穿女装了,云瑛身穿一身白锦缎绣吉祥云纹长袍,腰佩七彩宝石玲珑坠,玉冠束发,脚踏黑靴,一身简洁干练,又不失贵气体面,俨然变成了某家的贵族小少爷。秋月一身宝蓝色男装长袍,白白净净的,扮成随行的小厮。赵棋褪去军服,一身黑衣便装,腰佩长剑,一脸生人勿进的架势。三人准备妥当便驱车前往雅海小筑。 这里是藏在大山谷里面的一处好地方,马车足足跑了一个时辰才到。雅海小筑虽和海没什么关系,但是这山间水色也是一绝。满山的红枫绿松,金灿灿的黄枝枯叶,怕是最好的画家也难调配出如此丰富多彩,却又协调融合一体的自然颜色。碧绿幽深的湖水,像仙女的宝镜般倒映着蓝珀一样的天空,装着岸边七彩树叶的颜色。湖里的鱼儿一点都不怕人,欢快的向岸边游来,有些竟大着胆子抻出头来,样子十分的可爱。这里的秋天,竟能如此美艳,实在难得。云瑛欣赏的出神,大吸一口这里冷冽又清新的空气,人都跟着更精神了。 雅海小筑很快便派来一个长相秀美的中年女子来接应云瑛一行人。 “给各位爷请安!”女子躬身向云瑛一行人行礼。 “这位阿姐莫要客气,我们是头一回,还请阿姐带路。”云瑛客气回应。 “奴叫望舒,今日有幸服侍各位爷,不知如何称呼您呢?”望舒礼貌询问,但却惊叹于面前小公子的容貌。 “我姓云,他们是陪着我来的秋公子和赵公子。”云瑛故意放粗声线,爽快回答。 “云公子、秋公子、赵公子请随奴往前再行一段路。”望舒礼貌带路。 望舒是雅海小筑的老人了,多年混迹在天都的达官贵人中,练就了一双识人辨人的火眼金睛。这位云公子年岁不大,衣着看似简单素雅,可细微之处却藏着金贵讲究。关键是这小公子的容貌生的实在是太过俊美,不像男郎君的硬朗,倒有些女郎君的柔美。即便在雅海小筑见过各色天南地北的绝代佳人,天都城各种有才有名望的贵族子弟,这个小公子的容貌也能拔得头筹。望舒心想这个云公子怕是个有来头,是不是皇家人也未可知。人生的好,待人很是客气,她得交代下面的人好生服侍才行。 女子笑容十分亲切,不过分热情,待人十分的礼貌周到,引着云瑛她们就往山谷的更深处走去。一路通幽小径,行至最顶豁然开朗,原来山谷上面还有一处如此开阔碧绿平整的草场,草场的尽头还有一处难以望到边际的开阔湖泊。草虽有些微黄,却丝毫不影响这怡养心神的美景,上面有吃草的羊儿牛儿,偶尔还有蹦跳出洞的小兔子,还能看见许多云瑛也不认识的动物,这里简直是生态公园好嘛!而且雅海小筑怕动物多了气味不好,还有专人在这里收拾动物的便便,想得也是很周到了。穿过草场,来到巨大的镜面湖边,湖边有人垂钓,湖中有人泛舟,还有人在湖边支起帐篷,坐在草地上欣赏这里的湖光山色,好不自在惬意。而雅海小筑就临湖而建,仿若停泊在湖海之滨的耀眼明珠。 雅海小筑主楼共三层,能容千人不止,如此庞大精致的建筑,还建在如此隐蔽的山野间,这背后的金主绝非普通人。这里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好玩之处,一楼主要是歌舞乐器,这里的舞姬会跳的舞种极多,有大邺的民间传统舞,也有番邦的各种民族舞,还有话剧本子歌舞剧,种类丰富,人物造型极其精美,哪怕是放到现代,这种水准也是极其难得的。这里的琴师、琵琶姬更是技艺卓绝,配合默契,天衣无缝。时如高山流水,时如涓涓细流,指下风雨雷电,弹尽了花开花落、繁华落寞。一曲弹罢,艳惊四座,连云瑛这个音乐小白也不得不震撼,这一点也不输现代的交响乐啊。 二楼则是欣赏名家画作之处,来这里的人有许多是在大邺都有响当当名号的学者大儒。都说这二楼的名家字画收藏在整个大邺都是首屈一指的丰富,更有人说雅海小筑的二楼比皇宫大内的藏经阁还要更精妙些。学者们欣赏诗画,交流心得,美人们红袖添香,供奉茶艺。整个二楼的隔音极好,远离喧嚣,坐在窗边,品着香茗,受着文人墨客的熏陶,眺望着碧蓝的湖水,整个人都变得清透明白。云瑛很是喜欢这种宁静的滋味,可她还得抓紧办正事,今天是来找师傅的,若是得空了,一定要再来一次。 三楼是贵客雅室,也就是现代人的VVIP房了。光是入场费就是一千两银子,而且不是你想要就有的。三楼在整个建筑物里面是有独立的出入口,可以更好的与一楼二楼的客人区分开,最大程度的保护客人的隐私。包间数量不多,而且包间与包间之间相隔的很远,私密性很好。许多身份需要保密或是瞒着老婆出来会佳人的,都可以在这里约上自己心仪的姑娘,吟诗作赋,弹琴作画,而且三楼的吃食酒酿也是一绝,只不过这个价格少来千金,多则无上限,不是谁都能消受的起的。 云瑛要给姑娘们请师傅,这事情定是不能在一楼二楼办的,这事情得悄咪咪的干,给王府的侍妾传道授业,这可不能让其他贵公子哥们知道,要不镇北王的脸还往哪搁。云瑛爽快的付了一千两,给三人定了一个豪华大包房。这包房中陈设古朴讲究,一应的黄花梨木家具。没有奢华繁复的装饰,房间宽敞明亮,隔着窗子可以将那片湖水尽收眼底。装饰古色古香,字画、桌台摆放的极其讲究,店主的审美在线,这里看不出一丝的让人可以放肆的气息,倒是十分的高级雅致。 “望舒阿姐,不知你们这里是否可以租师傅?”云瑛也不扭捏,开门见山。 “租师傅?云公子的意思奴不是很清楚,是什么样的师傅呢?”望舒疑惑。来三楼的,大多数是有自己欣赏的姑娘的,来找师傅的,这还是头一个。 “我家中有些待嫁的阿姐们,想找个可以教养她们男女雅事的师傅,银钱方面您不用担心。”云瑛又把话解释的更清楚些。 “云公子,怕您是对雅海小筑有误会,我们这里只卖艺,不卖身的!”望舒心想这小公子看着模样俊俏,净是想找个教房事的妈妈。她们这里的女子都是靠一身绝技引得客人的赏识,如何会以色侍人的那套。望舒的声音有些不快,这倒是把云瑛难住了,云瑛本也是想着让那十个姑娘学会与男人如何谈天说地,有趣风雅一些,别像她那样木讷便是,也不是想要她们学习什么房中术啊。 “阿姐莫要恼,我并不是要那样的师傅,可能是我表达不清,让姐姐误会。我只是想帮家里的阿姐们涨涨见识,让她们会说些好听有趣的闲话,能吟诗作对,赏花品茶那就更好了,这样将来成婚后日子也会过得更顺遂些。”云瑛小心解释道,生怕再惹得望舒不痛快,她确实没把这里当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望舒不要再误会了就好。 赵棋此时也帮云瑛说话:“望舒姑娘,我家小…公子只是为了府中阿姐找个学姑娘规矩的女师傅,再无其他要求,姑娘如若是方便可以帮我们推荐一二,若是不便,我们也定不会强人所难。”秋月跟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只能不住的点头。 赵棋自带一股兵家威严,说话掷地有声,比起云瑛的软糯恳求更具威视震慑,望舒一时不敢私自定夺。这一行人怕是有来头的,不光那个容貌绝美的小公子,说话这个魁梧健壮的男子,腰佩长剑,手覆厚茧,定是长期为军中效力的将帅人物,这事情还是得告诉大姐才行。 “带小筑的女师傅出去是奴不能擅自做主的,还请几位爷稍等片刻,我去问过大姐才行。”望舒又恢复了之前礼貌和善的模样回答道。 “那是应当,我们在这里等着,辛苦阿姐一趟了。”云瑛客气的回道。 33. 第二十九章.可怜年少 望舒离开云瑛的房间之后,直接敲响了同层的另外一间房的房门。这个房间看起来和其他的房间大小装饰都几乎一样,可房内却暗藏玄机,这里有隐藏的暗室和直通山底的密道,仅供玄机阁使用。雅海小筑是石砺在京都创建的搜集情报的暗影基地,这里规格极高,来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在大邺都颇有权势地位,雅海小筑的姑娘们能搜集到的信息价值极高。此次石砺和公孙药来这里正是为了上次他被金人投毒之事,石砺的心腹怀一,已经带来了襄城那边传来的确切消息。 “阁主,下毒谋害您的人我们查到了。他叫金烜,是金国可汗卓鲁的义子,他好些年不生活在金国境内,所以我们的人查他花费了不少时间,还望阁主赎罪。 他虽是金人,但却游历大邺多年,对大邺的文化和官场都十分了解,天都城有不少与他私交甚好的官员商贾。您此次遇险,便是他收买了驿馆的老板,那老板原本是我们的人。之后他又联合了天都府的府衙,堂而皇之的搜街,所以您才差点遇险。阁主,我们在天都城内安插的暗影都要重新清洗一遍才行。”怀一仔细的说着,生怕漏掉了重要的地方。而石砺自然也是回想起来,那日在马车中他已经丧失反抗的能力,但是却听到有人强行搜马车的声音,多亏云瑛机智,巧妙的帮他藏了起来,他才能躲过一劫。 怀一接着说:“此人武艺高强,心狠手辣,善谋人心,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他豢养无数美女安插在各处官员府中,用来刺探情报,那些女子大多被他以药物控制胁迫,不得不被他利用至死。 金国的暗影来报,他最近已经回到金国,有意求取卓鲁可汗的女儿明珠。这位公主是可汗唯一的也是最受宠爱的公主,都说她不光有美貌,更是有与卓鲁可汗相媲美的智慧与勇敢,是最像可汗的孩子。卓鲁更是就对外许诺,明珠公主的嫁妆是金国十万的精兵和战马,可见是对这个女儿寄予了厚望。金烜如此作为,极有可能是盯上了金国可汗的宝座。” “可我记得老可汗是属意镇北王赵彦之的。”石砺微微皱眉,语气淡淡的说。老可汗看中赵彦之自然是想帮赵彦之谋求大邺皇位,他自己的儿子们各个不成气候,只能将金国的希望寄托在女儿的身上。赵彦之若是做了大邺的王,即便他那儿子再不成器,有大邺的庇佑,其它人也是不敢轻易谋夺汗位的。卓鲁聪明一世,但却老迈,这几年他的儿孙们各个蠢蠢欲动,觊觎可汗之位,但都被老可汗一一化解。连老可汗自己心里都清楚,他的四儿一女中唯独女儿明珠最为可靠,面对像金烜如此有心计城府的豺狼虎豹,他的儿孙们未必有活着的机会。 怀一又说:“确实是这样,我们的暗影看到了卓鲁可汗亲写给大邺皇上的国书,里面确实提到了镇北王与明珠的婚事,而且那个两个人在襄城之时便有情谊,只是赵帝却另给赵彦之另指了一门暮家的婚事。 这暮家在天都虽说极其风光,暮家的家主是立过战功无数的大将军,他的妻子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妹妹,天都暮府确实声望极盛。可这个嫡出小姐暮云瑛却像是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似的。我们的人在天都城的各种贵夫人和小姐圈中打听,竟然一丁点她的痕迹都没有。” 石砺皱眉:“为何会没有这个孩子的消息?” 怀一回答:“她并不是公主的亲生女儿。要么是她那个爹过于无能,是个外强中干怕老婆的主,要么是这位长公主殿下手段可以,能瞒着将军,把这个嫡出继女藏在府中薄待苛责了十五年之久。 我们探访到了一位之前给过这个可怜姑娘看病的郎中,说这位云瑛小姐十分的可怜,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是却活得极其不好,本就是个有先天弱症的孩子,主母还在吃食和药物上极度苛待她,简直是想要了她的命,那府里面的下人嬷嬷过得都比她好些。 那个郎中看不过去,说是自己也有个差不多年岁的女儿,那个孩子生的玉雪可爱,怎会摊上这样狠心的爹妈,每次都会偷偷加些滋补身体的药材给这个小姐喝,要不这个女孩早就没命了。” 石砺心想,赵帝是不会让一个身体里面留着纥族血脉的皇子继承大统的,明着给了一门极其荣耀的婚事,实则却是暮府不受宠的小姐,日后赵彦之想得到暮府兵马支持,怕是不能够了。 听到云瑛幼时过得那样艰辛,石砺的心里跟被火烧了一般,怪不得她那么苍白瘦弱,病得那样严重,怪不得她上次和他要碗面都那样小心翼翼,吃完了还担心药庐的其他孩子吃不饱饭,怪不得她自己疼的倒下,憋得眼睛都红了也不敢哭出声音。石砺本把这些归于大户人家的优秀教养,原来她的懂事,她的小心,她的隐忍都是为了能在那对豺狼般的父母手中存活下来。 石砺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不单单是因为云瑛救过他,这种愤怒甚至远远超过当年他知道公孙御想要活埋了阿药的那种愤怒。他想为云瑛报仇,用最畅快最鲜血淋漓的方式教这对父母做人。公孙药愤怒的骂声把石砺拉回了现实。 “这是什么狗屁爹妈,还是将军和公主,这连人都算不上吧。她那么小的人儿能吃用多少,这也要克扣!那么听话乖巧的孩子还要被虐待,难怪她病的那样厉害,等我见到她这对爹妈,定要给她们来上一剂肠穿肚烂散,□□这种黑心肠的。”公孙药大骂道。公孙药幼时也饱受家人苛待,若不是有怀一和石砺相护,怕是不能存活下来,对云瑛的经历不禁感同身受。 怀一又说:“其实还不止这些,暮家的云瑛小姐本来应该是大邺的太子妃,这个是当今圣上下过旨意的。可如今却把她指婚给了镇北王,看样子她那个后母是想把自己的亲女送上皇后宝座。” 公孙药大骂:“这岂有此理,这天下的好事还都能让姓赵的一家占去了,皇上下过的旨意还能反悔,真是闻所未闻,还有没有王法了!气死我了!” 比起公孙药的暴躁,石砺心里又多了一丝担忧。这个云瑛姑娘命运不济,摊上了这样一对父母已然够不幸了,如若未来所托非人,岂不是一生都要在磨难中度过。那赵彦之野心勃勃,有心计,能隐忍,城府极深,这些年他在襄城私屯兵马,偷造兵器,与边境的地下钱庄勾结密切,暗中敛财数目巨大,他必有争夺九五至尊的决心。本来他与金国公主情投意合,若是迎娶了她,就有了十万兵马的加持,藩国中又有兵强马壮的金国助力,问顶之路必将顺畅许多。而如今云瑛嫁给他便是断了这条扶摇直上的青云梯,赵彦之若是认了,继续筹谋努力还好,若是他不认,与那金国公主暗通款曲,那暮云瑛哪天死于某种意外就不稀奇了,毕竟她本来身体就不好。想到这里石砺已经有些不安,他向来是个忍得住、谋得定的个性,很少会感情用事,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如此担心一个人的安危。 站在一旁侍奉茶水的扶光还是第一次看到阁主有这样担心一个人的神色,这暮家的小姐倒是何方神圣,竟能柔软一颗石头心肠。 “不过,怀一啊,我说句真心话,你别打我啊!你还是换回男装吧,你穿着女子的衫裙,还涂了这样红的口脂,真得不好看,这不男不女的,和妖怪似的。”公孙药又开始玩笑怀一。怀一是公孙家培养出的护卫,虽然是女儿身,但她身形高挑,五官硬朗,肤色是健康的小麦颜色,男装时竟比男子还要英气十足。更为难得的是怀一心细如发,武艺卓绝,是石砺身边最信任的护卫之一。而公孙药胆敢和怀一没大没小,自然是二人在公孙府就结下了很深的友谊。公孙药年幼时总被府里面妾室所生的孩子们欺负,只要被怀一知道了,她就能一人打倒那群人,毫不费力,所以小时候石砺不在的时候,怀一就是公孙药的保护神,公孙药更是把怀一当做好兄弟。 “这么久没见,你的嘴巴还是那样贱。我穿成这样是为了掩人耳目,你当我愿意穿成这样啊!”怀一气愤回怼他。 “妈呀!你还是穿男装掩人耳目吧,你穿这样,耳目们不都得多看你几眼!”公孙药还在不知死活自顾自的说着。怀一一个反手提溜住了公孙药命运的小耳朵,用力一扯,公孙药哇哇大叫。怀一武力值爆表,能动手的,绝不浪费口舌,对付公孙药,她可是经验丰富。两人在旁边打闹得正欢,敲门声响起。因为阁主在这里,所以扶光格外小心,亲自去开门。 “大姐,我有事情想与你商量,现在可方便?”望舒小声对扶光说,她知道今日阁主会来。 “是什么着急要紧的事情,让你着急现在来找我?”扶光边问边闪身让望舒进到房里。扶光知道望舒是个很稳妥的姑娘,她知道今日阁主在这里,若不是着急的事情,她是不会过来的。扶光把人留在外间说话。 “大姐,我那房里有位小公子想给家中的姊妹们找个学习规矩的师傅,我知如今天都城内不安全,也想直接回绝了他。只是那个小公子打扮的不像普通的富贵人家,人也生的少有的俊美,所以我特意来问大姐的意思。”望舒回话。 “你向来眼睛毒,能让你觉得不一般的人定是不同凡响的。不过这世间能有比阁主更好看的男子?”扶光诧异的问。 而望舒思考了一下竟没回出话。那小公子只是年岁小,看着略微稚嫩,但五官轮廓已经出落的是个世间少见的俊美之人。 扶光很是信任望舒的眼光,能让她夸赞的人,定然是世间难得的绝色,她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屋内刚才还和怀一打闹的公孙药,听到还能有男子比石砺的颜值还好,当下便表示不服气,直接冲到了外间。 “那个…望舒,去把那小子叫来,连我长得这么英俊的男子都不敢和石砺比长相,你竟夸他长得好,你都没夸过我。”公孙药一脸不相信。扶光和望舒看见公孙药这幅小孩的模样,真是让人笑话。倒是石砺根本不想掺和,他脑海里全是云瑛那张委屈的小脸。 “那阁主,这人是见还是不见?”扶光请示石砺问道。 “扶光,你是雅海小筑的大姐,你决定。”石砺语气平稳,又恢复到往日那般的无悲无喜的冷酷模样。 34. 第三十章.身份拆穿 扶光是雅海小筑的话事人,这里的姑娘们都尊称她一声大姐。论长相,她并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狭长凤眼,眉梢上挑,高挺的鼻梁,丰厚的嘴唇,衬着不算白皙的皮肤,流露出一股小野猫的气质。她弹着一手好琵琶,写着一手好草书,自有一番风流韵致。才艺和长相都不算最出挑的,石砺选她做话事人是觉得她够聪明,够灵活,重义气,有分寸。江湖儿女,不重情义之人石砺不敢用,没分寸的烂好人那就更不行。 扶光也想亲眼瞧瞧望舒口中说的少有的俊美,是有多俊美,便让望舒去把人接过来,让公孙药隔着屏风开开眼,也好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云瑛她们三人被望舒带到了扶光和石砺议事的外间,扶光亲眼所见云瑛之后便知道,望舒的眼光确实保持了一如既往的水准,这位玉面公子生的确实明眸皓齿,肤如白雪,超凡脱俗,世间难得的俊美容貌。若是说缺点,那便是年纪太小,男子气概不足,白白净净竟像个精致的女娃娃。 隔着屏风偷看的公孙药看着面前的人儿好生熟悉,可因为有阻隔一时看得并不真切。 “阿姐安好,我姓云,家中在江南做金器生意,此次冒昧,想和阿姐处寻一女师傅,教养家中即将出嫁的姐妹规矩,还望您能成全。”云瑛尽量压低声音,听起来更像男子一样。 可这扶光见多识广,阅人无数,这孩子一开口,她心中便有了猜测,长得像女娃,还用假声说话,有意思。云瑛特意穿了高领的袍子,遮住了纤细的脖颈,生怕被认出是女子,可这更让扶光肯定,这云公子,一定有问题,当下便想试探一番。 “云公子生的如此俊俏,想必家中姊妹定然也是姿容卓绝,不同凡尔。请师傅的事情咱们慢慢说,说了这么久的话,公子怕是渴了,来,我给公子奉茶。”扶光娇媚逢迎,软腰缠绕,笑盈盈说话间便端着茶水将云瑛圈在怀中,亲手喂水给她喝。云瑛一时没反应过来,硬是被茶水猛的呛了一大口,扶光顺势假装不小心,杯中茶水全都扣洒在了云瑛的胸前,她赶紧一边赔罪一边拿着帕子给云瑛擦拭,简单摸了几下便更是肯定了。胸前揣着两只柔软的玉兔,如何能是个公子。 “姑娘湿了衣衫,如若不嫌弃,就换上我的衫裙吧,山里风大,莫要着了风寒。”扶光冷笑着对云瑛说,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热络。扶光如此一说,还在咳嗽的云瑛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慌乱中也未掩饰女声,直接回答:“多谢阿姐,不用了。咳咳…”旁边的赵棋和秋月都反应过来了,这大姐猜到了云瑛并非男子,已然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赵棋赶忙将云瑛护在身后。云瑛还在剧烈的咳嗽,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份已然被拆穿。 扶光接着说:“我们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姑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亦不敢用我姐妹的性命冒险,这请师傅的事情还是罢了吧。” “暮云瑛!真的是你,你是疯了吗?你病得那么重,还扮成这样来这种地方偷师学艺,你是为了讨好镇北王,命都不要了吗?”公孙药从屏风后跑出来,吃惊不已。他起初以为是个公子,只觉得这三人好生熟悉的感觉,却没能认出来。直到扶光辩出她的女儿身,公孙药才敢确定,这是他的小病人暮云瑛啊! “这种地方!是哪种地方?”扶光有些生气,开口质问。公孙药是觉得她们这里做得是什么低贱的勾当吗?她们也是玄机阁的暗影,她的姐妹们做得可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 “扶光,你先别插话,她是我一个病人。”公孙药着急的说。 “暮云瑛,你小小年纪,学这些作甚!你若想好好活命,清心寡欲才是正途,贪图□□,亏虚身体,岂不是要赶着去死!”公孙药气愤的不已,话说的极不中听。 云瑛被他气的咳嗽的更厉害,脸都红了。秋月在一旁帮她顺着气,云瑛一时来不及回嘴,又心里忍不下这口气,抓起桌子上的糕饼就丢向公孙药。公孙药闪身躲过,不知道石砺什么时候从内间来到了外间,眼看那丢出去的糕饼朝着石砺的脑袋飞去,怀一一个闪身轻松接住了糕饼,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石砺快步走向云瑛,拿起桌子上的茶水重新倒了一杯,递给了云瑛。望舒和扶光互相对望了一样,疑惑为何阁主对这位云姑娘如此关怀。扶光突然想起,原来她就是镇北王即将迎娶的王妃暮云瑛啊,那就难怪了,刚才怀一在内室说到这个女孩儿的身世可怜,阁主的表情很不好,这样的可人儿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没办法不心生怜爱吧。当然,公孙药这个奇葩除外,她与女人是天敌。 “暮云瑛,你恼羞成怒啊,还丢我东西,我可是为了你的命!”公孙药继续喊叫着。 “阿药,别说了!”石砺皱眉,脸上微微有些情绪。公孙药还想插话,赶紧被怀一拉到了一边。 “莫在嘴贱激惹人家,否则…”怀一边说边威胁,慢慢举起了小拳拳。公孙药还是怕挨打的,虽说怀一每次打他都是收着功力的,但也疼啊! 35. 第三十一章.石心微动 小姑娘咳了半天,脸都红了,衣服也湿哒哒的,模样很是狼狈。石砺看着,眉头微微皱起。扶光极少看到阁主脸上流露出这种担心的神色,在她们眼里石砺永远都是理智的,克制的。他比起一个人更像一个设计精密的机器,冰冷且准确的完成每一个任务。可面对眼前的柔弱美人儿,这再冷硬的心肠估计也柔情百转了。不过这云瑛姑娘的绝色美貌,与他家阁主谪仙般的人物倒很是般配。 “慢慢喝,别着急。”石砺声音温和如水,听得连在一旁嚼果子的怀一都好奇的多看了一眼云瑛。她跟在石砺身边好些年了,可从未见过阁主对谁这样温声细语过。这美人儿果然就是不一样,想到公孙药刚才还说自己不男不女,和面前的姑娘一比较,说她不伦不类也是可以的,怎么能有人连咳嗽都那样惹人怜爱呢,好想把她保护起来。 “多谢…阿砺…先生,咳咳…”云瑛在茶水的滋润下慢慢的停止了咳嗽,只是脸还是有些红,人也有些喘。 “云瑛姑娘怎么来这里了?这山谷里秋日寒凉,对你身体不好。”石砺温柔询问。 “我是想来这里请个女师傅,但是…现在怕是请不到了。”云瑛一脸歉意的望向扶光。 扶光现在可不敢轻易得罪这位云瑛小姐,阁主明摆着对这位小姐有些不同,只好改口说到:“姑娘若是真心想请师傅,又实在不方便透露身份,您有阁…阿砺先生作保,也非难事。但要告诉我府院何处,教养的人数,还有就是我们雅海小筑的女师傅不能外宿,价格也颇高,云姑娘可否能接受。” 云瑛听到扶光答应了这事,很是开心,赶紧道谢:“多谢阿姐体恤,是我隐瞒身份在先,对不住了。实在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但是我向阿姐保证,我不是骗子,阿砺先生知道的,银钱方面阿姐尽可以放心。” 扶光心想,你不必自报家门,公孙药那个成精的喇叭一喊,我就知道你姓甚名谁了。镇北王未来的王妃为了讨得夫婿的欢心,乔装打扮到她这里高价请女师傅,传出去还真够镇北王府和天都暮府丢人的,这姑娘是真胆大啊。天都城都传言这位镇北王貌如野兽,性情暴戾,极其不受皇上待见,这小姑娘虽然有着绝色美貌,奈何却是个病秧子,听公孙药那意思怕是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她如此煞费苦心,应该也是怕婚后夫妻不睦,早做打算,也是个可怜人儿。况且,阁主待这位暮姑娘确实很上心,不如她主动送了这份人情,免了阁主的烦恼。 “你银钱上阔绰,我这里也会为云姑娘安排顶好的女师傅,您只管安心便是。”扶光口气亲切回应着。 “阿砺先生为何在这里?”云瑛仰着白净净的小脸一脸好奇的询问,说完便又后悔了。这是雅海小筑,来这里的男子们当然是来找让自己欢喜的姑娘啊,她这样问他,多尴尬呀!难道要他亲口承认他是来这里会扶光的!“那个…我是说…我该回去了,谢谢先生的茶。”云瑛赶在石砺回答之前,赶忙开口要溜。倒是石砺看见她那慌里慌张的模样,很是可爱,怕是这个小丫头误会了什么。 “我在这里有些药材上的生意,和阿药一起来的。”比起云瑛的莽撞,石砺十分从容镇定,他嘴角微弯,语气温和,恰如人间四月的天气,温暖和煦,让人心生安逸。云瑛看着石砺那张帅的惨绝人寰的俊脸,怎么能有人笑得这样好看。 这男人长得极白,不禁让云瑛想到了《暮光之城》里面的吸血鬼爱德华,好看的不像人类。他凤眼狭长,剑眉星目,鼻梁高而挺,嘴唇薄而弧角分明,说话时微微翕动,十分性感魅惑。不笑的时候自有几分凌厉,不怒而自威,微笑时如仙人下凡,朗月清风,好看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就是人虽高,但很是精瘦,白的看起来不大健康,年纪不算大,说话感觉却总是老气横秋的,仿佛和云瑛隔着辈分似的。云瑛看得仿佛入定般,多亏秋月轻推她提醒,她才反应过来,慌忙收住了花痴的表情,还好没流出口水。云瑛心里想,这男人是妖孽啊,她就是来造孽的,丢人丢成这副德行,让她死好嘛… 石砺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容貌生得好也是一件幸事,能让这个小姑娘盯着他看了那么久。 “那个…先生,哈哈哈…那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呵呵呵…后会有期,白白。”云瑛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丢人现眼的大傻叉,好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啊! 石砺看见她这般语无伦次又脸红的模样很是想笑,在他眼中云瑛就像是个被抓包干了坏事的小孩儿,十分有趣可爱。扶桑、望舒包括在一旁吃果子的怀一都惊住了,他们的石阁主,千年冰封石雕一般的人物,天天年年都是一副面孔,无悲无喜,无牵无挂,竟然笑的如沐春风,她们今日能得一见真是不易啊! “别走!”石砺说的有些急,小丫头的衣服都湿透了,这山里面凉气重,她又身体不好,吹了风岂不是要命。 “啊?”云瑛被石砺这么一说,误会他是要怪她刚才盯着人看不礼貌,毕竟这里民风十分保守。想着算了,既然被抓包,就大方的承认错误吧,心一横,接下来的话便脱口而出。 就看云瑛双手合十,眼神无辜,瘪着小嘴,可怜兮兮的说道:“先生莫生气,是我刚才看先生笑的实在好看,才失了分寸,贪心多看了一会,都是我色迷了心窍,心智不够坚定,才扰了先生,还望先生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计较,对不起!”云瑛说完还不忘深深鞠了一躬。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说得石砺像是个被轻薄了的良家少女。石砺只是想留下她换身衣服,竟等来了这样的意外之言。扶光和望舒已然控制不了脸上的肌肉,掩面笑了起来。怀一一如既往大喇喇的,哈哈哈…就笑出声来,果子都喷出来了。旁边的公孙药听着这没头没脑的道歉,很是费解,这有什么可道歉的,那暮云瑛吃着他配的上好的药,跑来这种鬼地方遭罪,才需要和他这位大夫道歉吧。 石砺再也忍不住,真是被面前这个憨憨的姑娘笑死,也噗嗤笑出声来。云瑛觉得今天自己出门应该看下黄历的,上面一定写的不宜见人。她丢人不要紧,还连累着秋月和赵棋一并受别人嘲笑,悲哀,实在是悲哀! 云瑛实在是受不住了,如果丢人有段位,那么她现在应该到顶级了吧。 “那…我们先走了。”云瑛语气有些可怜,她现在是说多错多,赶快离开才是正经的。 石砺看到女孩儿如此失落的模样,心都空了,他真得只是觉得她率真可爱,并不是嘲笑于她。自己实在是太失礼了,那孩子从小便受苛待,怕是礼仪方面从没人好好教导过,她如此着急找个女师傅,怕也是担心被人笑话吧。情急之下便伸手阻拦了女孩儿的去路。 “阿瑛姑娘是我不好,是在下鲁莽惹姑娘不悦。我只是想山里太凉,想你可以保重身体。”石砺说完便看了一眼她湿掉的袍子,云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衣服湿了,马车上倒是有,但是从这里走到马车上还是有一段路的,还是怪冷的。 36. 第三十二章.怀一阿姐 阁主都不敢笑了,她们哪里还敢笑,怀一最先过来和云瑛热络起来。“云瑛姑娘,你穿我的衣服,我有好几身呢,都美着呢!”怀一说完便去拉云瑛的小手。怀一是真想保护云瑛啊,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觉得这个小妹妹怎能生得如此之好,软软糯糯,水灵灵的,就是太娇弱了,得有个人好生保护着才行。 云瑛被怀一吓了一跳,雅海小筑的姑娘她也是一路见识过来的,那真是各有风情,姿容姣好。可面前这位,肤色略黑,五官硬朗,嘴上的口脂更是红的像血,与她这一身死亡芭比粉色衫裙极不协调。如果云瑛是女扮男,那么这人极有可能就是男扮女啊! “这位兄弟莫要客气,我…我不用了…”云瑛有些慌张的拒绝,想抽出来自己的小手。 “哈哈哈…兄弟…怀一你听见了吗?这回你不能怪我了吧,我没说错吧,你就算穿成这样也不像女人,哈哈哈…”公孙药简直笑疯了。刚才屋里面那群憋笑憋得难受的,也跟着又笑了起来。怀一如果不黑,此时定有人能发现她脸红了。 “那个…这位小妹,我是女的,货真价实。”怀一说完,便把云瑛想要抽出去的小手又抓住,结结实实按在了她□□有料的胸口上,云瑛简直又尴尬又惊吓,今天一定都要来这么刺激的吗? “这位阿姐,是我眼神不好,我道歉,对不起,对不住…”云瑛瘪着小嘴道歉。她是什么人间大白痴,今天接二连三的犯错误! 怀一面前的女孩儿一脸歉意,声音软糯糯,娇滴滴的,听得怀一哪里舍得责怪她半点,她又是个大咧性子,露出一口白牙尴尬的笑了笑说:“没事没事,是我唐突,吓着你了。” 石砺递了个眼色给扶光,他可不想云瑛再穿那件湿哒哒的衣服遭罪。扶光心领神会,赶紧解围说道:“云姑娘,让望舒带你去换件干净的衫裙。怀一性子大咧,你莫要往心里去,她是不会怪你的。” 望舒得了命令,赶紧带着云瑛和秋月就到了她的住处更换裙衫。云瑛身量娇小,多亏望舒是个念旧的,还留有几身年少时高价定做的裙衫,挑了一身浅粉色的。衣服款式颜色好,云瑛和衣服相得益彰。望舒不禁赞叹,那真真的是明眸善睐,面若桃李,清丽脱俗,美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中精灵,难怪连阁主待她如此上心。秋月简单给云瑛梳了一个单髻,女孩未施粉黛,已然美得清新夺目,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三人一同回到房间,云瑛一进屋,空气仿佛有了短暂的停滞。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这个桃面粉裳的姑娘身上。石砺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毕竟在他眼中,阿瑛在他心里的与众不同和她的衣裳关系并不大,云瑛确实很美,但石砺年少时游学四方,各色风情美人也是见识不少,也未曾因为容貌对谁格外优待。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对她会这样的特殊,为何在她面前总是不自觉的放松心情。 “多谢阿砺先生和各位阿姐,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我家住处已经留给望舒阿姐了,就等女师傅登门授课,云瑛感激不尽!”云瑛诚恳道谢拜别。倒是扶光看着这样一个清丽脱俗的小仙女有些舍不得,虽然是要嫁作他人妇,可是石砺这千年老树难得开花,做属下的应该识趣一些,得给上峰创造点机会才是啊。 “那个云姑娘先别着急走,我这边鲜少有女客来访,姑娘又生得如此天生丽质,这样出谷怕是被别人瞧了去,惹了闲话。不如等天黑一些再走如何,到时我多派一些姐妹护着,姑娘也能安全些。”扶光心里盘算着小九九,道理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云瑛心想着确实是这么回事,雅海小筑来得都是天都城的名流,保不齐婚礼上会见面的,她天光大好的走出去确实不妥当。 “多谢扶光阿姐提醒,那我们便回房间等到天黑再走。”云瑛说完转身便想出门。 “云姑娘别着急,选个合适的女师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是要费些功夫的。不如我准备些酒酿佳肴,我们边吃边商量如何,连着你带的两位官人一起,咱们一起尝尝我们雅海小筑的特色吃食如何?”扶光周到的安排,想尽力把云瑛留住。 云瑛很是小心谨慎,她和扶光才第一次见面而已,本来就想图个省心,花钱办事,不想再牵扯许多。可是扶光理由说得又如此正当,她确实不好拒绝,总不能说,我不想吃饭,我就想回屋自己待着吧。她又想到公孙药除了是个嘴巴缺德的,其实办事情还是靠谱的,阿砺先生谪仙一般的人物,和气友善,气度不凡,还帮她治过伤,也算是个好人吧!如果他俩也一起的话倒是会安心不少。 “那个阿砺先生和公孙先生也一起吗?”云瑛问得坦荡,如同在招呼自家的兄长吃饭一样轻松自然。倒是公孙药先反应过来,大叫道:“算你有良心,有好吃的会想着我,不像某些人…”接下去的话他没敢说下去。刚刚云瑛去换衣衫的时候,怀一又揍了公孙药一顿,在怀一心里,云姑娘认错不是错,但公孙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笑话她那就是大错特错,必须得小拳拳伺候。 石砺先是一愣,然后很是温和的说了声:“好,一起吧。” 本来还想着怎么能自然的把阁主安排进席位的扶光一下子轻松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阁主如此惊才绝艳之人,哪个姑娘能不动春心。这暮姑娘若是没有成婚那档子事,与他家阁主也是美事一桩啊,实在是可惜。 37. 第三十三章.划清界限 因为有石砺在的关系,扶光准备的菜式格外用心,吃食极尽可能的丰富多样,几个人用了热菜、冷拼、糕点、果盘、浆果精酿不下五十种菜式。云瑛看见这精致的菜肴,考究的餐具,礼貌周到的服务,雅海小筑不愧是天都城娱乐餐饮的顶级天花板。 石砺自从受重伤之后他的胃口就变得很差,吃东西也变得挑剔许多,腥膻油腻一律不沾,酒水就更不能喝,清心寡欲的像个出家人。扶光只觉得近些年来阁主每次见面都要比上一次清瘦许多,气色也不好,怕是精进武学太耗费精力了吧。 云瑛是个不挑食的小吃货,一早上出来,都过了中午她才吃上第一顿饭,真得饿了。小女孩看见吃的哪里还记得什么名门小姐的仪态规矩,两眼闪烁着馋猫般的贪婪之光。目之所及,心之所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完全不用人招呼,完全不和人客气,全然沉浸在一桌美食之中,埋头干饭,很是认真。她看秋月吃的拘谨,又帮她添了不少菜,她不能光顾着自己炫,自己人还是要关照下的。最让云瑛欢喜的是,这里竟然有白灼海虾,这种新鲜的活虾,即便是在天都城也是极其少见的。而且那么大一盘,个头又大又饱满,红红火火的颜色,看得云瑛那个满意啊!云瑛帮秋月剥了一只,放到她的小碗里面,秋月很是客气的闪躲,她和小姐同席已然是坏了规矩的,若是让府里面的嬷嬷知道是要挨板子的,她吃的很拘束,可是小姐一直很暖心的给她添菜剥虾,她实在感激不已。 “乖乖吃虾,这个巨好吃,外面买不到。”云瑛小声和秋月嘀咕着。 扶光本还想着用什么话来暖暖场子才好,可这位小姐真不是凡人啊!从上菜开始就启动了勿扰模式,她几次三番的开头想说点什么,那姑娘完全不接话,一个劲的吃,搞得她好生尴尬。本来还想着找几个姐妹上楼弹琴唱曲,助助兴致,现下倒是觉得也没那个必要了,满桌子上的人都时不时的盯着这小姑娘吃饭,连扶光自己都不自觉的爱看,那饭吃的是真香啊! 云瑛吃的认真,样子很是可爱讨喜。石砺坐在她身侧,时不时的看她一眼。他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吃饭吃的如此欢喜的人儿了。她吃到喜欢的会照顾身边的人一起吃,吃到不喜欢的会稍微皱皱眉。吃的刻苦又专心,嘴巴太小咀嚼吞咽的速度又很慢,看得别人替她着急。没有大家闺秀的中规中矩,却有一股真实自然的娇憨之态。石砺看着小丫头一股脑的吃了三只大海虾,她剥虾剥得又快又好,幼白纤细的手指捏住虾背,扯掉虾头,从虾背第二节处轻轻用力撬开外壳,接下来的壳就能很快速的顺着虾身剥下来,她剥得认真,吃的满足。可能是虾壳不小心刺到了娇嫩的手指,她小心的含在嘴中吸吮,随性可爱的模样像只惹人疼爱的猫儿,看得石砺心中又酥又麻,说不出的滋味。 “海虾寒凉,阿瑛你少吃些,对你身体不好。你说你看着如此瘦小,怎么那么能吃!”公孙药也看到了,阿瑛对这盘虾很是中意,那小眼神泛着馋猫之光啊,可这善意的提醒总是夹杂着暗贱,让云瑛心里既感激又郁闷! 一片和谐的餐桌被公孙药乱了兴致,云瑛本就吃的差不多了,狠瞪了一眼公孙药,干脆放下了碗筷不吃了。这可心疼死怀一了,云瑛妹妹吃多点怎么了,她小时候定是吃不到什么像样的吃食所以才多食了一些,公孙药怎么能这样羞臊一个小姑娘。怀一一个小酥饼塞进了公孙药的口中,阻止他继续胡言乱语。 “云瑛妹妹莫要听他胡说,你别不吃了呀,你喜欢食虾,我剥给你,你别气闷。”怀一很是喜欢云瑛,喜欢她不矫揉造作的性子,这遍天都城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吃饭吃的和她一样认真的女子了。 “怀一阿姐我真的吃饱了,我没生药先生的气。他只是嘴巴不饶人,可确实真心为我好的,我没怪他。”云瑛笑呵呵的回应,温暖的像个小太阳,看得怀一心都化了。 “这鸡汤不错,要不要喝一些?”石砺语气温和,动作优雅的从面前的炖盅里面舀出来一小搪瓷碗。男人的手掌宽大,指节修长,筋骨明显,皮肤瓷白。云瑛总觉得这应该是一双充满力量的手,可看到石砺那样苍白温和的面容,又觉得他好似弱不禁风的玉面书生,好生矛盾。云瑛也不扭捏,诚心谢过便接了过来。这汤熬煮的火候讲究,油腥极少,清亮爽口,外表平平无奇,实则鲜甜醇美,隐隐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云瑛喝得一碗见底,心满意足。那汤是扶光特意给石砺单独准备的,知道他今日要来,又对吃食挑剔,老早就让厨房准备下了。里面不光有上好的土鸡,还放了许多补益身体的珍贵药材,辛苦半天只得了一盅,旁的人是都没有的。 石砺看她喝的满足,还想要再给她添上一碗,云瑛赶忙阻止了。圆桌是可以旋转的,上面的菜式随吃随换,可这盅汤却是阿砺先生独有的,云瑛可不想把扶光阿姐对阿砺先生的心意全送到自己肚子里面。 “这汤是扶光阿姐特意给阿砺兄长准备的,您自己多喝些。”云瑛笑眼盈盈,认真的望着石砺说完又回望了一眼扶光点头示意,以表感谢。她觉得阿砺先生待她很是温和周到,像是长辈对待晚辈一样耐心照顾,让云瑛感觉很安心舒适。可那汤是扶光亲自给他补养身体的,都让自己喝了实在不妥当。 石砺的思绪却被这一声脆生生的兄长扰了一番。他不明白,为何她唤她兄长,他的心绪会如此不安宁,这种感觉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可怕。他从受重伤之时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公孙药用尽一切办法勉强护他性命拖延至今。十八岁之前他活得是多么意气风发,恣意蓬勃。那时的石砺是被世人公认的前途无量,少年英雄。可那一场暗算彻底摧毁了他,走火入魔,五内俱损。他失去了苦修多年的旷世功法,失去了健康强健的傲人体魄,失去了对生活所有的热情和期待。他身体残破,内功尽废,本就是一个绝望等死之人。这些年石家的宗族耆老希望他能赶快定下婚事,繁衍子嗣,延续香火。给他介绍的名门小姐,世家贵女不下数十,可他都避而不见。他不想因为利益纠葛和一个无关的人捆绑在一起,也害怕自己苟延残喘的生命误了无辜女子的一生。 在遇到云瑛之前,他想他已经做好了独自上路的准备。这几年他的情况时好时坏,身体备受折磨,可内心却渐渐变得平静无澜。无悲无喜、无牵无挂,按部就班的处理阁中的大小事务,悄无声息的隐匿在江湖门派的流言猜测之中。可是他遇见她了,他的心便不由自主的鲜活了起来。他担心她的病,担心她的伤,看到她泪眼滂沱的模样会心生恻隐,知道她可能所托非人甚至私心想要拆了这桩婚事。他对云瑛的关怀甚至超出了自己的控制。石砺心里害怕,答案已经昭然若揭。终归是他贪了心,本是想着回报姑娘的救命恩情,可却生出了不该生出的妄想。他如何不知她的那句兄长和阿姐一样,只不过是小女孩不曾过心的客气之言,可却击穿了石砺内心那层薄弱的疑惑。他待她为何如此不同,为何会担心她的安危,在意她的感受,为何会不自觉的想要和她亲近,自然是对她生出了男人对女人那样的肖想。可这心意却被石砺厌弃至极,将死之人,何能误佳人,她是那样的美好纯粹,对他又是那样的尊重信任。 石砺是个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复杂人,他害怕自己的心思,所以就想用别的方式掩盖住这种害怕。他想在众人面前绝了自己内心的这份单恋,所以他借用了扶光对他的特殊关照。 “扶光,这汤十分美味,你的心意,我很欢喜。”石砺脸上漾出一片违心的感激,眼中含笑,口气极其亲昵。 扶光呆住了,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阁主在她的生命中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他竟然说喜欢她的心意,这是什么情况?阁主是知道的啊,她已经成婚了的呀,她男人就是阁主身边的贴身护卫啊。望舒也是一脸不解,阁主今日为何如此反常,这个男人平日里像个冰山似的,今日她们都能看得出他对那云姑娘有些不一样的心思,这怎么转身就承了扶光的情,妈呀,好乱。 “哦…那个,阁…阿砺先生喜欢这汤是我们雅海小筑的荣幸,今日厨房准备的匆忙,只得了这一小盅,下次大家再来,我一定给大家都准备上。”扶光豪气回应,把尴尬转移到了美食上面,希望不会再有人计较刚才阁主的话。扶光心思微转,怕是阁主是故意想让这云瑛姑娘误会自己和他的关系,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扶光和望舒都看到了石砺脸上那一抹稍纵即逝的苦涩,但很快他便又恢复如常,变得像之前一样生人勿进。女孩儿对石砺毫无男女之心,石砺此时划清界限,是对女孩最好的保护。石砺喝着那汤,口中无味,心头苦涩。 38. 第三十四章.云瑛大婚 教养妾室的工作进行的一切顺利,扶光亲派了望舒这个资深女师傅来教导她们,短短数日,那十个姑娘知情识趣,谈吐风雅的功夫突飞猛进啊!云瑛不得不感慨,不愧是专业的,贵有贵的道理啊! 正常皇子大多十五岁便有皇上赐婚,而赵彦之,拖到了二十三岁,才匆忙迎娶了一位正妃。皇子成婚这日依礼要身穿蟒袍吉服,先去皇太后、皇帝、皇后处依次行礼,如果是嫔妃所出,还要再给亲生母亲行礼。同时,宫内率内官二十,护军四十至皇子妃家奉迎。皇子妃入宫后至皇子处与皇子行成婚礼。这日皇子宫中张灯结彩,设宴招待皇子妃父母和亲族,文武百官及命妇均须与宴祝贺。 可到了赵彦之这里竟然全部都省略了,皇帝称病,一切从简,直接省略掉了她和云瑛进宫拜见行礼的一切规矩。赵彦之在天都早就另府别住,只是他多年不曾回来过,那府邸无人修缮很是破败,府里只留了几个看门打扫的仆役,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云瑛前一日将嫁妆送进了破败的镇北王府,第二天便在黑甲骑兵的护送中以极其怪异的成婚方式,极其简陋的婚礼现场,和赵彦之行了成婚大礼。观礼的人除了暮家军营的人就是黑甲骑兵了,那些朝廷官员,各个避讳赵彦之,生怕被皇上知道了,受到牵连。 暮言心中对这个婚礼安排很是不满,但却也不敢直接违逆圣心。大皇子是皇帝的心中刺,如今他能在北疆过得风生水起已然是个不错的结果,只要他和云瑛回了北疆,日子也能过得自在痛快些。 云瑛成婚就是为了完成顺利嗝屁回到现代这项任务的,所以婚礼啊什么的她根本不在意的。她在意的是赵彦之不要找她麻烦,让她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完余下的小日子。院子破点没关系,反正也不是在这里常住,皇上说了,不光进宫的步骤免了,连九日归宁也免了,说是北疆不能长久无人镇守,希望她们完婚三日后速速启程,镇守疆土,护佑大邺。云瑛简直都要被这个皇上气笑了,他是得有多心虚啊,害怕到马不停蹄的赶着赵彦之出天都城。 桂嬷嬷和秋月把云瑛的婚房好好收拾归置了一番,又去给云瑛准备吃食。云瑛的这身吉服又长又重,顶着满脑袋的珠翠,她可是要累死了。都没等赵彦之过来,她就自行换上了软轻纱的绯色睡裙,这里她第一天过来,还不知道怎么洗澡,直接用温水将就的擦洗了一番,洗掉了满脸的脂粉,涂上薄薄一层香膏,整个人都舒服了。桂嬷嬷看见小姐已然卸掉了钗环换掉了吉服,惊吓不已。 “王妃怎不等得镇北王过来再换,如此这般若被王爷怪罪可如何是好?”桂嬷嬷一脸担忧,还想着如何再劝说姑娘换回原来的装扮。 “嬷嬷,你看都什么时辰了,咱们从天亮等到了天黑,我的脖子都快被那顶金冠压断了,他若是想要过来早就过来了。”云瑛揉着酸痛的脖子,一脸的胸有成竹。下午时候,那十个貌美的女子已然送到了镇北王的书房,到现在这般时间,姑娘们一个都没有回来,怕是镇北王很是喜欢云瑛送他的这份礼物呢。 秋月给云瑛端来了从香香饭庄刚送过来的烤鸡和烤鱼,还有她爱吃的青菜和牛乳糕,都还呼呼冒着热气,香的不行。今天大家都又累又饿,秋月和桂嬷嬷忙的脚不沾地,又是整理又是打扫又是给云瑛准备这那的,云瑛喊着她俩一起吃。秋月早就习惯了她家小姐的脾性,没过多的客气就站在桌边一起吃了,桂嬷嬷拗不过云瑛,又确实是饿了,也站在桌边一起吃了起来。云瑛啃着一只鸡腿,小嘴油乎乎的,又给桂嬷嬷了拎了一只放到碗里,然后和秋月说:“鸡腿没了,翅膀也好吃,你吃个翅膀行吗?”“行”秋月笑着说。主仆之间边说笑边吃,和谐又美好。 三人吃的有滋有味,有说有笑,很是舒心。还是云瑛最先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黑影,她吓了一跳,惊叫着鸡腿都掉了。“谁!”云瑛壮着胆子问。 黑影慢慢走到灯光之下,云瑛看清了他的模样。他身穿黑色锦缎长袍,威猛魁梧,长身玉立,气魄骇人。琥珀色的眸子在夜间让人看着很是害怕,像是凶猛冷血的兽,正在准备狩猎的模样。他的表情冷肃,让云瑛心生寒意。桂嬷嬷和秋月赶紧行跪拜大礼,拜见新主君。云瑛稳了稳心神,赶紧屈身给镇北王行礼。 “王爷安好,不知王爷这么晚来是有何事?”云瑛开门见山询问,她从他的表情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难道是妾室安排的不如意? “我是想着新婚第一日,王妃就送我十个美娇娘来书房侍奉我,如此厚礼,我是不是也应该投桃报李,给王妃选十个精壮勇武的男子供王妃赏玩?”赵彦之说话语气轻佻,云瑛听得冷汗涔涔,秋月和桂嬷嬷吓得直接不敢起身。 他是因为那十个美人的事情来兴师问罪的,可这美人的质量云瑛可是把过关的,那些美女可是经过望舒阿姐的亲自□□,知情识趣的很,云瑛还给她们定下了一系列的奖金绩效考核制度,在伺候王爷上面她们定会卖力的很啊!那赵彦之现在这样是不满意哪里呢? “那…真不用!呵呵呵…”云瑛尬笑,她很迷惑。 “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能有这些巧妙心思。不光找了勾栏院的妈妈给她们传道受业,还给她们制定了一系列勾引我的奖励。我盘问了一个下午,可算弄了个明白,那奖励还挺诱人啊,听说你还给她们许了我的侧妃之位呢?真是不巧啊,你要失望了,这侧妃我说的才算啊!”赵彦之语气轻飘飘的,像是要索命的野鬼,云瑛被他吓得已经不敢直视了。 云瑛心想,赵彦之一定是误会她是在算计陷害他,所以才会有如此骇人的举动。 “我…我只是想让她们照顾你的生活而已,而且那个也不是勾栏院的妈妈,她是雅海小筑的女师傅…”云瑛解释的怯生生的,这种辩解怕是无法通关了。云瑛这回是栽跟头了,自己挖坑埋自己,她预期的和实际的事态发展走向全然不同。她想的是即便赵彦之对这些女子不感兴趣,留在身边做个普通丫鬟就是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心思如此深沉,竟把姑娘们的家底搜刮的一干二净,现在开罪于她。 “哦?还找的是个雅妓,那我当真要谢谢夫人抬爱了!”赵彦之嘲讽意味十足,云瑛听得心里慌张。想着把事情说开,看他想要如何处置自己,也好过今晚在这里一直阴阳怪气。 “你若不喜欢,把她们还我就是,我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可好?这次你罚我可能解气?”云瑛声音低低的,小脸吓得苍白,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夫人知错,我心甚慰,可我又怎能责罚暮府的千金呢?我这种被人厌弃之人,夫人瞧不上我,不想亲自侍奉我,想找几个如同妓子一般的女人讨我欢心,想必被外人知道了,也是觉得应该呢。”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阴沉,让云瑛很是害怕,他不能亲自惩罚她,因为她是暮府的人,是皇上亲赐的婚,那便是要云瑛自己想办法惩罚自己的错处。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是…”云瑛大声解释的很着急,眼睛都红了。“我没有瞧不上你,从来没有!今日的事情是我的错,我认罚好吗!你不方便罚我,那我自己来便是。”云瑛说完便满屋子寻了一个掸灰的鸡毛掸子。她走到赵彦之面前,一只软乎乎的白玉小手平平的张开,另一只手高高举着鸡毛掸子,害怕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狠心的准备给自己来上几下子。她小时候淘气不听话,妈妈用这个吓唬她,她的认知里面,觉得这个是顶厉害的惩罚了。 “我要打了,你可数好了…这个很疼的,十下可行,你可能消气?”云瑛怕的小脸皱皱着,还没动手呢就怕的厉害,声音再慷慨激昂也掩饰不了她本能的恐惧。赵彦之看她那可怜模样,倒像是自己是欺负她的坏人了。云瑛看他依旧没反应,狠下了决心,挥着鸡毛掸子就朝自己白嫩的小手抽去。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疼痛,赵彦之在掸子落下之前握住了它。 她病弱,他老早就听说,怎会真的罚她。女孩一身半透绯色纱裙勾勒出娇小瘦弱的身形,长腿细腰,纤纤弱质,本就瓷白的小脸在他的威吓之下显得更加苍白。她紧锁着眉,红着眼眶,紧张或是害怕,边解释边轻咬嘴唇,那模样有着说不出的惹人怜爱。他本来也是想吓唬一下的,他必须得让这个新王妃知道他的规矩和底线,只是小姑娘的反应倒让他觉得意外。 暮云瑛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一家世族小姐,没有高高在上的仗势欺人,也没有哭哭啼啼的吵闹不休。事情发生后她在努力的化解误会,真心道歉,甚至想通过抽自己几下子让他消气,明明害怕委屈的眼眶都红了,硬是连眼泪都憋着。他是很生气的,气愤自己身边又来了一个厌弃自己算计自己的人,可自己却无法拒绝。但是云瑛看到他生气之后的种种反应都不像是那群冷眼旁观他的人。她是害怕他生气的,在意他误会自己的用心,她的解释很笨拙,惩罚自己的方式也很搞笑。她有些幼稚,有点孩子气,可却又有些难得真诚。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赵彦之声音依旧冰冷,但云瑛却如临大赦。这是未来的皇上啊,不能得罪,不敢得罪! “嗯,我这就把她们都领回来,绝不给你添麻烦。”云瑛赶忙回应,生怕赵彦之看着那些女子便心生不快。 “那些妓子教养的女人你留着有何用处?我已经命人将她们送去军妓营侍奉。”赵彦之回她。 “军妓营?为何要送去那里!不行,不可以的,她们是跟着我过来讨生活的,你不能把她们送去那种地方!”云瑛着急的说,她很气。天啊,赵彦之是魔鬼吗?那些姑娘是她招聘来的呀,就算是客户不满意,处置员工的权利也应该在她这个老板手里啊。云瑛许诺了王府的各种薪资福利待遇,人家是奔着过好日子来的,怎能就被送到军妓营! 赵彦之没有过多解释,毕竟在他心里妓子还分什么雅俗,终归是靠皮肉色相谋生罢了,这样的人留在王妃身边也是祸害,他尽早处置了对谁都好。他没理会云瑛的质问,只是通知她一个结果便回身离开了新房。 39. 第三十五章.他的妥协 云瑛哪肯就这么让他离开,那十个姑娘的前程命运不能毁在她手上啊。赵彦之在前面大步疾行,云瑛就跟在后面一路奔跑。她边跑边喊前面的人停下来,可赵彦之偏像是故意似的,不但不理会,反而越走越快。云瑛心里大骂他冷血无情,可两人才成婚,这个男人确实是对自己没感情可讲啊!现在云瑛无计可施,只能紧跟着他,看看用什么法子把这十个姑娘赎出来,不谈感情谈钱总可以吧,她有钱,赵彦之想要养兵马总是需要银子的。 云瑛跑得气喘如牛,大汗淋漓,她来的匆忙,穿得清凉,秋夜的晚风一吹,冷得她直打哆嗦。这个院子又大又旧,加上年久失修,夜黑难行,她跑得磕磕绊绊,鞋都丢了一只,勉强看得见前面那人的背影。她这身体当真是虚弱极了,使不上力气,跑得不够快,真是急死了。 云瑛跟着进了赵彦之的院子,看到院中场景,她觉得赵彦之是想故意引她过来的。十个女孩,悉数换上了军妓营统一的暗红色粗布衫裙,低眉顺眼,极度安静的跪坐在院子的中央,由数十黑甲兵卫严密看守。萧条的院墙,暗黑的冷夜,黑压压的甲兵,跪着满院子身着红衣面色惨白的女子,场景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渗人。云瑛脑海里蹦出杀鸡儆猴这个词,而她自己就是赵彦之眼中那只不听话的傻猴。 赵彦之觉得他的处置对云瑛已经是极大的宽容,通常想算计着往他床上塞人的,都不会像她那样毫发无伤。只要她听话,这个场景她本来是不必亲眼看见的。可是小丫头性子倔强,非要不知死活的跟过来。她一路追随,他懒得回应,任她追赶,想着她跑累了,也就放弃了。他向来耳力目力优于常人,自然听见她跟在后面不住的呼喊声,还有她摔跤摔疼后的小声哼唧!不过是几个买来的无依无靠的卑贱女子,富贵人家何时在意过这些草芥蝼蚁的去处?她如此闹,倒是让他刚压制下来的怒气又涌上心头。 “登记入册的师爷到了吗?”赵彦之冷声询问戴将军。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戴将军恭敬回应。 “别…别…,这位将军,不必麻烦师爷了,这些人是我买来的,她们的身契文书都在我那里,我给她们安排去处就行,不用麻烦你们的。”云瑛着急拦住戴路,气喘吁吁的说道。戴路一眼认出面前女子,容貌清丽可人,即便夜色浓重也难掩绝美芳华,正是那日饭庄中斗倒高飞的女好汉啊。只是她现在衣着清凉,发丝蓬乱,还赤着一只娇嫩玉足,可能是嫌弃地面冷硬,一只脚扎在另一只脚上,左右摇晃,有些搞笑,那狼狈模样与那日有勇有谋,大杀四方的暮家嫡女相差甚远。戴路简单看了一眼就赶紧低头退到远处,这王妃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 “属下戴路,参见王妃,王妃万安。”戴将军赶忙跪地,恭敬行礼。 “不用不用,快别客气了,这位兄弟也安好,拜托你别去请师爷了,这人我现在就要带走。”云瑛着急回道。女孩儿声音很是清晰,赵彦之自是听得到的,他不吭声,可是体内散发的怒气却越来越浓重。戴路跟随赵彦之多年,他越是这样沉默,就越是危险,他根本不敢再回应云瑛一句,小心看了一眼王爷,躬身便退了下去。 院子中的气压低的可怕,云瑛回身看见赵彦之面容阴冷的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她是害怕的,这男人不说话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还要骇人,好似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宁静,院落仿佛进入到了真空,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她再害怕,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他处置了那群姑娘。 她平稳了下心绪,小声对着赵彦之恳求说道:“我知王爷生我的气,要打要罚,我一人认下可行?可是您能不能放过她们,她们都是听我怂恿,才冒犯了您,她们都是听我的,才闯了祸。” 赵彦之觉得暮云瑛有些不识抬举,一再挑战他的底线。戴路是他的副将,岂能听她的安排,简直自不量力。他决定的事情,任谁都难想更改。赵彦之继续无视云瑛的恳求,眼神冷得像冰。 “拜托你,不要这样可以吗?对不起,行不行?”云瑛娇音软糯可怜,继续央求着。可那男人如冰山一般,油盐不进,云瑛心里已经唾骂了千遍万遍,可他是未来的王啊,她现在和今后的生活还是要靠他的,现在她不敢贸然得罪。云瑛想既然求告没用,那就拿出筹码谈判好了。 “我知王爷不欢喜我,厌弃我,你若是觉得可以,以后非你召唤我绝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喜欢谁,想娶谁纳谁都可以,我绝不耽误。但请你不要因为对我不满,将怒气报复在我身边人身上,你这是…是仗势欺人!”云瑛鼓足了勇气,说完这些话手心都是凉的。 “呵…呵…王妃是说我仗势欺人喽?”赵彦之笑声阴森,语气轻嘲。他慢慢走到云瑛面前,琥珀色的眸子逼视面前这个不懂规矩的女子。她看起来明明那样纤细娇弱,可性子为何如此倔强强硬,如同他见她在饭庄的那一次,那时他就担心,这个王妃或许不好掌控。 “只要你愿意,在王府中你当我死了都行。还有…我嫁妆丰厚,你若觉得可以,我拿钱…用钱赎…她们可行?”云瑛越说越小声,她能感觉到赵彦之离她越来越近,那种威胁让她心生恐惧,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男人喷洒在她发心的温热呼吸,她不敢看他,那双眸子太过凌厉霸道,让人浑身冰凉。 “呵呵…看样子王妃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啊!拿钱赎,你当我是什么,妓院的老鸨还是市井的人牙,嗯?”赵彦之声音很轻,尽是嘲讽,气氛说不出的可怕骇人。满院子的兵士,女孩儿,被吓得无一人敢出声响。 “我没有,你为何会如此想!我只是想你不要那么极端,她们又不是犯了什么大罪,你到底损失了什么?值得她们葬送一辈子来赎罪!”云瑛简直要被逼疯了,红着眼睛和他对冲了起来。那十个姑娘下午才进院子,来得及做什么呢!道歉不行,赔钱也不行,非得折磨别人才痛快吗! “放肆!全都拉下去关起来,等着师爷过来登记造册!”赵彦之发怒,大吼一声,转身看也不再看云瑛一眼,就要进书房。戴路应声,吩咐甲兵将姑娘们押走。云瑛哪肯,直接去抓赵彦之的胳膊,想要留住他,男人正在气头上,一个挥臂,云瑛身量小,体重轻,竟被一下子挥飞了出去。 是真的起飞,身体悬空的后摔,Duang的一下云瑛后背和屁股着地,整个人都懵了。赵彦之也懵了,他回身想去抓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女孩身上的绯色长裙在半空画出一道刺眼的弧线。甲兵押送的动作都停了,新王妃第一日进府便被王爷摔打,怕是以后的日子更难。跟着跑过来的秋月和桂嬷嬷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才进院子,就看见了云瑛被王爷甩飞的一幕,秋月大声叫着,扑在她家小姐面前,挡住了赵彦之探过来要搀扶云瑛的手。 桂嬷嬷赶紧跪下求情:“王爷息怒,小姐年纪小,不懂事,王爷宽宏,饶过她吧。她身子娇弱,禁不起的。”桂嬷嬷一边求情,一边不住的扣头,泪眼婆娑。秋月小心的把云瑛扶起来,已经吓得呜呜哭出声来。她家小姐怎么如此命苦,在家被恶毒继母欺负,原本想着成婚了,离开了那里会有好日子过了,可这新姑爷竟是个坏心的,那么好的小姐,竟要挨那么重的打。 云瑛痛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手心、后背、全身都痛的厉害,无法动弹,冷汗直流。赵彦之紧握着刚才甩飞她的那只手,看着跪地求情的奴仆,心情复杂。他发誓,他绝不是故意的想让她摔倒,他只是不想她继续纠缠。他甩开她的力道并不大,可是那女孩竟就那样轻飘飘的被甩出去了,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现在连声音都没了。他现下心绪有些慌,他确实讨厌这门亲事,可他目前并没那么讨厌她,他不想伤她的,真的不想。她有弱症,可他曾见过她神气活现的模样,还想着是不是查消息的人出了错。可现在女孩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一言不发的痛苦模样像是伤的极重,看得他心口滞闷。他推开秋月,将云瑛小心拢在怀中,轻抱起来,转身进了书房。 “阿戴,去请军医!快!”赵彦之边说,边抱着女孩儿进了屋。桂嬷嬷和秋月想要跟着进去,却被戴将军阻拦。“姑娘、嬷嬷,书房重地,无王爷命令,不得擅进。”戴路好生劝阻。 “可是,小姐她…小姐…”秋月哭着喊小姐,被桂嬷嬷劝住,她是识得这位王爷的,总觉得不是个能对小姐狠心的人,或许有误会也说不定。而且她见刚才王爷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还着急找医官来,怕是现在她们进去打扰了才不好。 赵彦之把云瑛小心安置在床榻上,女孩因为疼痛脸色苍白,眼眶潮湿的看着让人心碎。“你哪里痛,我…帮你看下。”赵彦之难得的温和下来语气,虽然生硬,但是云瑛能听出是关心的话。她也想忍着不哭,可是今夜过得真的太煎熬了,身与心都被逼到奔溃,听到了这声询问,脑子再清醒也控制不住豆大的眼泪往外奔流。她怕被赵彦之看到,用没受伤的手背挡着眼睛小声哭泣,声音凄凄惨惨,全是可怜酸楚。赵彦之看着面前娇弱可怜的人儿哭的压抑,再看到她那娇嫩的手心遍布细碎的伤口,有些还在渗着血,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了行吗?”他试着哄她,为什么她哭他心里便不好受,直堵得慌。赵彦之从未哄过女人,他在襄城有女人,而且只要他想,许多女人愿意哄着他供着他。北疆动乱,时有流民,那些无家可归的妇人女子,为了生活便沦为路边的野妓子。为了一餐饱饭,一点碎银两,她们便可以被军汉们任意调戏摆弄,毫无廉耻。对赵彦之来说,女人于他不过是杀人杀累了的片刻休息,他想在男女淋漓极致的酣畅快活后获得片刻的安宁,忘记那些尸山血海,阴谋诡计,暂时放下那些他永远忘不掉的仇恨。 云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内心。女孩生的本就样貌出众,清丽脱俗,一双明媚的杏眼含泪,挺翘精致的鼻尖微红,水嫩饱满的樱花唇瓣之上还有未拭干的泪水,因为哭泣的关系,小肩膀现在一抖一抖的,如同一朵刚经历了狂风暴雨洗礼的娇艳海棠,何处不惹人怜,何处不惹人疼。 云瑛强忍着疼痛,从床榻上爬起身来,她小脸皱得厉害,看得赵彦之心也跟着揪起来。“你起来作甚,军医很快便来了,你再忍耐一下。”他柔声劝说。 只见云瑛小小的一团,竟跪在了床榻上。她小手拉住赵彦之的衣袖,红着眼睛与他对视。纵是再冷再狠再硬的心肠,在这样一汪水雾中也要失了方寸。“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对,是我年幼无知冒犯了王爷。”云瑛说。她声音娇娇哑哑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执拗那些个女子,赵彦之真的是不想再听。可是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这回不敢贸然抽手,生怕再伤了她,她看起来太脆弱了些。他微微皱眉,头扭到了一侧,云瑛也是豁得出去了,直接哭诉道:“我找她们服侍你,不是我想要算计你什么,也不是我嫌弃你什么,而是我…我还不能,我还没…没有那个,我不行啊!”她吞吞吐吐的说完,又羞恼的哭了起来。她今天是豁出老脸了,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说自己的隐私,好屈辱啊!赵彦之听得云里雾里,她什么没了?什么不行?怎么又哭起来了? “你别哭了,你怎么那么能哭啊!你…住口!”他心思烦乱,大声喝止住了云瑛的哭声。小姑娘被吓得憋着嘴,不敢再发出声音,眼睛又红又肿,模样简直可怜的不能再可怜了,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八成是魔鬼吧,把她吓唬成那样。“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明白你说的话,什么没有了,什么不行啊?你想告诉我什么?”赵彦之问的很认真。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云瑛又说了一遍。“我还没来月事,还不能伺候你睡觉,你能明白吗?”女孩红着眼睛认真的和赵彦之沟通。他这次是听得十分清楚明白,还好屋内就他们两个人,这种阴私之事他听了也十分难为情。他用手挠了挠头,又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又一手叉着腰,气氛有些尴尬,他回头望着还跪在床上的云瑛,心里感觉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起了变化。他小心拂掉了她扯着自己的那只小手,转身将她抱起又平放在床榻上,云瑛后背吃痛,赶忙侧身卧着,蜷缩着小身体,像只又白又可爱的小动物。她的手掌和一只脚掌都被石子割破了皮,后背也有伤,赵彦之顺着女孩的纤腰望去,可能后头那处也伤着了,微微叹了口气。他坐在床侧,仔细的端详着床上的小人儿,她怎么就能那样倔呢。又是一声叹息,他想这次他是败给她了。 “这种事情,你的奶娘没教过你吗?”赵彦之忍着烦躁耐心询问云瑛。这事情本不需要闹得如此复杂,没来葵水的女子,即便及笄也只能算是孩子,不必侍寝自是应当,直接派嬷嬷、奶娘说了便是。她倒好,一下给他塞了十个通房丫头,是有多害怕他啊。 “我没有奶娘,我只有一个丫鬟,她叫秋月。”云瑛侧躺在床上,娇娇糯糯的诚实回应。 “那外面那个嬷嬷呢?”赵彦之接着问。那个嬷嬷看着很眼熟。 “她是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娘娘怕我不懂事,惹你厌,让她教我规矩的,来我身边还不到半月呢。”云瑛乖乖回答。找姑娘这事是云瑛自己不好,可不能再牵扯上桂嬷嬷。 “以后不必再为这事费心了,我不欺负小女孩。”赵彦之有些脸红的说完这些话,这女孩也是个可怜人,怪不得皇后娘娘会特意叮嘱他要好好待她,他和她都是不被家人善待的孩子。 “那…那些人呢?”云瑛怯生生的问。 “一会师爷来了登记造册,全都记在你院子里头,你要留要送自己定吧,此事对外不要再提。只是一条,留下的莫要再想来爬我的床,否则你知道厉害的!”赵彦之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面子给他,里子给她,这已经是这么多年来他做过的最大妥协。 “嗯嗯,我一定不告诉别人…谢谢”云瑛头如捣蒜,双手合十,娇哑着小声道谢,可却碰到了手心的伤口,顿时痛的龇牙咧嘴。赵彦之心情烦闷现下又觉得她那龇牙咧嘴的模样有些好笑,催问了一遍军医,好在这次来了人。 40. 第三十六章.他的在意(1) 因为伤处特殊,云瑛又是新王妃,身份贵重非常,军医并不敢近身查看。赵彦之也是后知后觉发现云瑛穿得实在清凉,小姑娘的身子缩在那一团绯色软纱之中,娇美柔软的曲线一览无遗。刚才院中光线太暗,他又在气头上,也没瞧得仔细,回忆戴路退避三舍的样子,现下竟有些明白了。他用薄毯将人小心裹住,军医跪在远处恭敬仔细的询问云瑛的症状,又让云瑛简单的做了几个活动关节的动作,确认她并没有伤到筋骨。军医开了一些活血化瘀的汤药还有止痛消肿的药膏,嘱咐了一些饮食上的禁忌,起身告退。 桂嬷嬷和秋月被唤进来给云瑛清理手脚上的伤口,云瑛的手掌和脚掌被细小的石头割破了外皮,流血不多,但是伤口又多又细小,清理起来并不容易。桂嬷嬷和秋月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先用温热的清水帮云瑛洗干净了手脚上面的泥土,又将军医留下的药膏给她细细涂抹均匀,云瑛吃痛,忍不住发出嘶嘶声,秋月心疼的又哭了。云瑛赶忙小声哄她,这里是王爷的书房,这男人凶的厉害,要哭也得回去哭啊! “嘘…别哭啊,我没事…都不疼…嘶…”云瑛痛的斯哈,还要小声哄着秋月和桂嬷嬷,用一只已经上好药的手背给秋月擦眼泪,淘气的朝秋月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指了一下赵彦之的方向,摇头示意她莫哭了,这男人很讨厌人哭的。 这一切幼稚的小动作都被赵彦之尽收眼底,他竟有些想笑,怕是今晚之后,自己在她的心里是比洪水猛兽还要更吓人些。 “嬷嬷好了没有啊?”云瑛今晚哭的太多了,说话的声音哑的厉害,很没力气的样子。她是真的累了,刚刚喝下了汤药,军医看她气色实在不好,又受了惊吓,加了安神补气的草药,她现在困倦极了,就想着快点回到自己院子里。 “王妃再忍耐一下啊,这手掌里有根小刺,扎的太深,怕是要用针来取了…”桂嬷嬷一脸担心的说着,她尝试了许多次,想用手把小刺□□,但是那刺太细太小了,她根本使不上力。 云瑛抽过手掌,瞄了一眼,一根小刺而已,明天再搞也来得及,她现在太困了,当下决定不用管了。 “哦,没事呀,小刺而已,明天睡醒我自己拔掉就行,我们快回去吧!”云瑛声音蔫蔫的,怕自己马上睡着了。 赵彦之耳力过人,尽管云瑛尽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听得清楚明白。他有些恼,有伤不赶紧医治,为何还要拖到明日,她也太不仔细自己的身子了。他本来还坐在书案那边,几个大步就到了床前,他身材魁梧壮硕,自带迫人的威势,琥珀色的眸子仔细瞧着床上的那一团小人儿。云瑛还是有些怕他的,但细看他的眼神,又不似刚才那般冷酷凌厉,她很困,眼睛缓慢的眨着,对视着站在身侧的男子。桂嬷嬷和秋月赶忙跪地行礼,赵彦之没理会,俯下身直接从嬷嬷手中接过云瑛那只扎了刺的小手。女孩子的小手柔弱无骨,触感滑腻,指尖又粉又嫩,十分可爱,只是那掌心的伤口有些破坏美感。赵彦之仔细看过,又用粗粝的指腹轻按了一下小刺的位置,云瑛吃痛低声哼唧,赶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只是动作没有赵彦之的快。她挣扎的瞬间,赵彦之便将她的手掌送到口中,舌头轻轻舔舐着掌中细小伤口,舌尖温热湿润,惊得云瑛心里一激灵。她长到这么大,哪里经历过这个,慌得她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挣扎的更厉害些。她从床上忙乱的爬了起来,想要起身推开赵彦之,这男人刚才还说过不欺负小孩,这会子是要闹哪样。她那模样又惊又恼,脸都急红了,另一只没被捉住的小手使劲去推面前的男人。男人纹丝不动,一手控制着手掌继续吮吸,另一只手轻松防御住女孩毫无威胁的攻击,稍稍使力,向前一带,女孩便顺势栽倒在他宽大的怀中,他轻扣小姑娘胡乱扭动的细软腰身,望着怀中娇猫儿一样闹脾气的女子,牙齿轻微一咬,在女孩儿惊叫声中,他嘴唇再次用力吮吸,舌头轻卷,轻松将手掌中的尖刺带了出来。云瑛只觉得手心一片酥麻痛痒,难以言状的感觉上达发梢,直通心底,让人心悸。 赵彦之吐出血刺,轻握着女孩的手背,再次仔细检查了一下女孩的伤口是否清理干净。扣在怀里的一小团柔软貌似知道了他的良苦用心,也不好意思再张牙舞爪,只是红着眼,嘟嘴望着他,好似他又办了错事一般。只是帮她取个刺,这不能算欺负吧!两人四目相对,女孩眼波无辜清澈,略有谴责的意味,而他倒是被盯得老汉娇羞,不好意思。 “那个…取刺而已,你也要哭闹,如此怕疼,还真是个小孩儿。”赵彦之有些尴尬的回避云瑛的目光,她那委屈的样子,看着还真让人难受。 “王爷若是提前告诉我了,我也不会害怕的以为王爷是要吃人了!”云瑛又累又气,小声嘟囔的说。这男人力气是真大,她刚才都要拼老命了,那男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她制住了,云瑛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41. 第三十六章. 他的在意(2) “嗯…那你收拾一下,我派人送你们回去。”赵彦之不想再激惹她,她今晚已经够累了,满脸的疲倦之色,看起来昏昏欲睡。 “小姐,我背你回去。”秋月见云瑛脚上有伤,还丢了一只鞋,自告奋勇的说。秋月刚才见王爷去咬小姐的手,惊慌的就想要去救人,还好桂嬷嬷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嬷嬷是过来人,新婚夫妻刚开始都会有摩擦的,而且王爷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担心王妃的。 “不用,小伤而已,我跳着走一样。”云瑛大喇喇的说道。云瑛自觉体态轻盈灵便,跳回去完全没问题。这院子她小跑过来的,都能绊丢一只鞋,秋月就比她大那么一丢丢,黑灯瞎火的,还要背着她走这坑坑洼洼,搞不好两个人都得摔跤。 “王妃别着急,我先回院子给您另取一双鞋,您在这稍等片刻。”桂嬷嬷说。嬷嬷年纪大些,人更稳妥,哪家王妃单脚跳啊,传出去不被笑话死。 云瑛真的是又困又累,身上的伤又疼的不行,真得不想再等。“不用了嬷嬷…”她撒娇似的说完,便着急站起身来,扶着秋月的胳膊跳了起来。赵彦之站在一侧也是惊呆啊,这暮家在天都也是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家中女子教养的竟如此与众不同?但随即他又心生恻隐,怕是根本没人教过她女孩子该有的规矩仪态吧,连个贴身老道的奶娘嬷嬷都没有。女孩后背痛,屁股也痛,没跳几下就脚下发软,接着下一跳的时候就向前大头栽去,秋月惊呼,却已然拉不住云瑛向前扑去的身体。赵彦之眼疾手快,几个箭步跨到即将摔倒的云瑛面前,坚实的手臂一拢,将快要摔倒的女孩纳入怀中。赵彦之怕碰到女孩背后的伤,他一手托起女孩的大腿,另一只手扶住女孩的肩背,像是大人抱孩子那样把云瑛竖抱在怀中,云瑛惊呼一声。 “你又要干嘛?”云瑛大惊失色的问道。 “送你回去。”赵彦之冷冷回答。 “不用,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云瑛不愿意,扭着身子要下来。 “我抱你,或者王妃在外面的军汉里面挑个顺眼的?”赵彦之低声威胁在云瑛耳边说着。 云瑛捂着被吹痒的小耳朵,表情又恼又恨,这个人简直就是霸揽、专权、蛮横、冷血、无情、狠心、自私、卑鄙、阴险、狡诈、腹黑、多疑……的代名词,他又双叒叕威胁她。赵彦之见她那模样真是忍不住想笑。 “你心里骂我,我可听得见。”赵彦之忍着笑意说。 云瑛一脸被被猜中的神色,慌得赶紧别过脸去,一言不发,侧着小手攀着男人宽厚的肩膀,腹诽这男人怕是会妖术吧,他怎知她在偷骂,好可怕! 赵彦之看她那表情,如同被大人抓包做了坏事的小孩儿,又憨又娇,实在是惹人发笑。 “把毯子给你家主子披上!”赵彦之冷声吩咐秋月。 赵彦之见怀中之人一言不发,已然妥协。小心仔细的帮她拢好了薄毯,抱着她便朝新房院子走去。因为抱着云瑛的关系,赵彦之走的又稳又缓,怀中的小人儿不知何时已然安心的把头埋在他的宽厚的肩膀之上,他能清楚的闻到她发间清幽淡雅的馨香,听见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少女细长柔嫩的颈子在月光下泛着腻白的光,侧颜精致温柔,睫毛浓密纤长,好似误入凡间的仙女,令人倾慕。他小心将女孩儿下滑的身体再往肩膀上靠,女孩很轻,如若平日,这十倍二十倍的重量也难不倒他,可现在他生怕自己手劲太大,又弄痛了她,抱得小心翼翼,着实辛苦。 回到新房的时候赵彦之才发现,怀中女子竟然安睡在他的怀中,软软乎乎的小身子,安静温暖的脸庞,让他不由心头微热。他小心将人安放到床上,女孩儿皱着眉痛苦的哼唧了两声,侧了个身又睡过去。赵彦之有些担心她背上的伤,总想自己看过了才能放心,伸手便解了女孩外面的软纱裙。秋月想要阻止,桂嬷嬷先一步劝说道:“王爷,王妃睡下了,王爷也快安置吧。” “桂嬷嬷,我只是担心她背上的伤,看过便走。”赵彦之坦率的说,揭开了外衣便看到裸露在肩背上成片的青紫,小姑娘一定是疼极了的。他有些后悔,以后在她面前定要收着些力气,刚才在书房的时候就该给她看下,早些给她涂了伤药也不会扰得觉都睡不安稳。 嬷嬷是过来人,这新婚夫妻感情要慢慢培养,王爷愿意关心王妃,这是个顶好的开始。今夜王爷起初对小姐是过于霸道粗鲁了些,可最后还是耐着性子温和体贴的将人抱回来了,现在对小姐的伤很是上心,可见并非是个狠心冷情之人,二人还是有机会做一对和睦夫妻的。 “伤药记得给她用上。”赵彦之脸色有些不大好,叮嘱了嬷嬷一声,转身离开了新房。 42. 第三十七章.海七密报 雅海小筑的内间里,石砺伏在案头,细读着从江南那边传来的暗报。真没想到,这金烜还真是不简单,他来大邺经营数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江南地界运作。他和船王冯坦的关系极好,江南水路发达,交通便利,海边船业兴旺,舶来品业繁盛。金烜为冯坦提供金国王室贵族关系脉络,发展商品进入金国及周边番邦的通道,冯坦许他江南百家商行的营收。他俩互惠互利,勾连紧密,这些年来,他积累下来大量的钱银产业,收买了不少大邺和金国的贪官污吏、世家贵族。最近,金烜又堂而皇之的从金国的马文手中定购了大数量的马匹。这马文被誉为金国最会养马贩马之人,他家养出的马匹即便是同样的品种,品质上也会优于其他家许多,周边国家想要找他购马之人不计其数。可这马文却是个精明小心之人,马匹在战乱年代是极其宝贵的资源,良驹就更是千金难求,为了不得罪各方势力,他的马匹都是公开竞价购买,价高者得。金烜如此明目张胆的购置马匹,豢养私兵,怕是金国要生内乱,金国一乱,北疆便无安宁,作为边境线上的襄城很有可能被动乱牵连,那她该如何自处! 石砺觉着自己是身体病的太久,牵连的心也开始病了。她昨日已经成婚,如今已经是他人妻子,身份贵重的镇北王妃,为何他还会不受控制的去想她,许是担心她孱弱的身体,许是同情她可怜的身世,许是为了还上她的救命恩情……他想了许久,还是无法理清这份情绪,人心真是可怕,只要是动了念头,便再也没办法靠理智意念控制。 石砺想的入神,怀一敲门进来。 “阁主,海七暗报。”怀一说完,把暗报呈上。暗报上面书写的文字是玄机阁自创,只有玄机阁高级别暗影才认得上面的内容。而且为了消息不被窃取,这种暗报的纸张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暗影们才知道用何种办法提取上面有用的消息。 怀一站在一旁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石砺抬头看她,询问到:“还有事吗?” “我想着海七一直是负责镇北王府的暗报,或许会提到阿瑛妹妹。”怀一坦率的说。 “你怎么关心她的事了?”石砺语气一如平日的清冷平静,眉头却微微皱起。他觉得怀一或许也是知道了他的心思的。无论他如何隐藏,也难掩饰,只怪他平日里太过冷情,稍待人有些不同,身边的人便很容易察觉。 “只是觉得阿瑛妹妹很是乖巧可爱,待人和气有礼,又是阿药的病人。相识也是缘分,就关心多些。”怀一左思右想,故意避开云瑛成婚的事情,说成只是关心一个招人疼爱的小妹。怀一是除了公孙药之外第二个知道石砺伤势的人,这些年阁主的身体越来越差,人活得很是辛苦。她看着粗枝大叶,心思也有柔软细腻的时候,上次那顿饭她感觉得出,阁主对暮家小姐是有些不一样的,但是阁主人又偏偏拧巴的很,非要假装自己不关心人家。如今阿瑛妹妹成婚了,阁主于情于理再去关心人家更不合适了,但是她没关系,她可以大大方方的关心,阁主能没负担的知道阿瑛妹妹的消息,这对他生命中最后时光也是一种慰藉吧。 石砺望了怀一一会,心中有些不自在,又觉得如果自己特别刻意的回避有关阿瑛的消息,反倒显得欲盖弥彰。他玉指轻捻,揉开纸张,拆出藏在纸张之中的另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烛火微烤,上面渐渐显露出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石砺仔细审阅,眉头轻微皱起。 怀一看着石砺的面色不好,着急询问:“阁主,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她受了很重的伤。”石砺说完,脸上一片沉郁。他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只是没想到赵彦之如此着急下手,连忍耐到北疆都不肯,结婚当日便发难于她。 “如何伤的?可是那镇北王王府人欺负的?这男人是想折磨死她回头再求取明珠吗?真是好狠的心!”怀一眼珠圆瞪,震惊又愤怒。那云瑛妹妹,身世可怜,又患重病,她又娇又弱,何能禁得住镇北王府的强凌。 “不行,阁主,我得进王府去看看她。”怀一着急的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如何进得去王府?”石砺沉声问道。 “我晚上悄悄偷溜进去。”怀一有些为难的说。她确实武艺高强,单打独斗,她是不怕的。可是镇北王府的黑骑甲兵也不是一群酒囊饭袋,赵彦之治兵御下手段了得,豢养的私兵高手连玄机阁暗影也要小心应对,她确实有些没把握,但又觉得今日不见上阿瑛一面,怕是这姑娘要死在里头了。 石砺也是看出了怀一的顾虑,怀一不是个莽撞的,如此着急,定是担心女孩性命危在旦夕。暗报上的消息很是精简,无法看出她是如何受难,今日他必须得送人进府去看一下云瑛,确认她还活着…… “你和阿药一同去,阿药是云瑛的大夫,此时去见,也算合情理,你扮成随侍即可。”石砺冷静安排说。他想好了,今日若是公孙药的求见赵彦之都不应,那他只好强取。阿瑛救过他,救过药庐的孩子,她那样心思良善纯净的人不该沦为权利争斗的牺牲品。 “好,那我这就去找阿药!”怀一回应,转身出去寻公孙药。 43. 第三十八章.王府之行 “受重伤?新婚第一天就受伤了!伤了什么地方啊?”公孙药担心的问道。公孙药心想,莫不是赵彦之那方面太过勉强了云瑛,镇北王人高马大,体型健硕,又经年习武,素有北疆战神的称号,若他不收着点精力,阿瑛怕是要红颜早逝了。可若是真是伤的那方面,他也帮不上忙,妇科千金方他不行啊! “伤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只是说伤的重,你别啰嗦了,快点走吧。”怀一着急催促他。 二人上了马车之后才发现石砺已经等在车上了。公孙药一脸好奇还想问他怎么也在,石砺率先开口:“快些走吧!”声音一如往常的平和宁静,怀一怔了一下,随即心下了然,拉着公孙药坐好,赶忙催促车夫上路。 马车很快行至镇北王府,石砺留在车上,等待怀一和阿药的消息。 公孙药是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神医,镇北王府的府兵听闻公孙药是王妃的大夫,再看男子外表气度不凡,很有世家公子哥的傲娇和贵气,不敢怠慢,很快就去云瑛院子里面通传。 云瑛一听公孙药来了,还挺奇怪的,直接让他们去正厅等着,她昨晚摔了一大跤,屁股现在还疼的不敢坐呢,人已经赖在床上趴了一个上午了,头没梳脸没洗的。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这么突然,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着急的事情。秋月帮着云瑛忙不迭的往身上套衣服,又帮她挽上了一个简单的单头发髻,准备上装的时候云瑛直接拒绝了,怕他等久了待会又拿话刻薄自己。 云瑛因为受伤的关系,走得又着急,来到正厅的时候痛的额上都是汗水。昨夜她哭的厉害,到今天眼眶还是肿肿的,脸色看着又苍白,又没精神。云瑛先看到了一袭青衣玉带的公孙药,他负手而立,背对着云瑛笔直站在正厅中,身影挺拔,不说话时到有些闲散仙人的气韵。 “你怎么来了?是孩子们有事找我?”云瑛像见到朋友似的,脆生生的直接开口就问。 公孙药和怀一听见从背后传来熟悉的女孩声音,一如从前的娇糯天真。 “你的药怕是快不够了,就快动身去北疆了,以后找我买药怕是多有不便,就直接来了。”公孙药一边打量着云瑛,一边回她。看她腿脚不灵便,面容也十分憔悴,公孙药觉得自己八成是猜对了。 “拜见王妃,王妃万安。”怀一恭敬屈身行礼。云瑛仔细看着面前的男子,觉得十分熟悉,可就是想不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男人身穿深蓝色外衫,稍浅色中衣布袍,头梳高尾发辫,眉宇间英气十足,模样很是端正。 “怀…一…阿姐?”云瑛怯生生带着怀疑唤她。 怀一露出一口白牙,憨憨笑呵呵的回道:“没想到阿瑛妹妹还记得我呢?” “哦,妈耶!真的是你,阿姐快坐。来人,上茶。”云瑛捂着嘴巴,又惊又喜,这怀一阿姐果然男装更好看些,英姿飒爽,比真男人看着还要更帅气些。 云瑛招呼着公孙药和怀一落座,又安排了茶水果子。 公孙药小声说:“我不是再三叮嘱过你,要清心寡欲,你这第一天就被折腾成这幅样子,你要我如何帮你救你啊!”公孙药有些痛心疾首,看着云瑛苍白的脸色,也不好意思说得再直白了。 “我如何不清心寡欲了?”云瑛被公孙药说的很是懵怔,反问他。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你们那个男女之事,你懂吧,得控制啊,你得控制住你自己。”公孙药吞吞吐吐的说完,面色有些微红。怀一在一旁听得实在尴尬,只能靠喝茶水吃果子缓解。 云瑛大概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孙药是觉得自己是个贪图□□欢爱的女色鬼,痴缠男人到了枉顾性命的地步,现如今自己这瘸腿模样,就是自食恶果,云瑛简直被他气乐了。 “我没有,你别乱讲!”云瑛小声肯定的回答他,又很难为情的看了一眼喝茶的怀一。怀一从始至终只是认真的听着,并未插话。 “那你的腿是怎么了,我看你路都走不稳,神色也不好。”公孙药正经的问她。 “这是摔得好吧。”云瑛瞪着漂亮的眼睛同样正经的回答。 “如何摔得这样重?可是赵彦之那个男人为难你了?”公孙药沉着声音问云瑛,微微皱眉。不知为何,他在没有得到确认的情况下就生气了。他确实讨厌那些虚伪至极、装腔作势的世家女子,可他觉得阿瑛不是她们,公孙药甚至觉得他不讨厌这个姑娘。成婚第一日,如何能摔成这样,路都走不稳,刚才看她坐下的时候也小心翼翼,怕是后面伤了一片。 “我和他有些误会,但是现在没事了。”云瑛实话实说。 “是他动的手,把你伤成这样的?”公孙药有些恼怒问道,他觉得这世上男子靠力气欺负女子是最令人不耻的,云瑛是他的病人,他不能看着她被赵彦之活活虐打。 “是意外摔得,他若真动手,我哪还能有命活。”云瑛眼神清明望着公孙药,认真回他。 公孙药和怀一认真的望着面前的人儿,很想在她娇俏的脸上找出一丝的为难和隐瞒,可云瑛就是那样坦坦荡荡,实话实说,丝毫不像受了惊吓委屈的模样。 “那样最好。我给你带来了两瓶药,你到了北疆之后,若是药不充足就写信到药庐,我看到后会想办法找商队给你拖送去。”公孙药认真仔细的交代云瑛。 云瑛第一次发觉其实公孙药也没那么招人烦,他不说话刻薄她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那我让秋月给你拿银两。”云瑛好生回应说。 “嗯,去吧,拿些打眼些的现银子来。我今日和怀一来看你,有些突然,我拿些银子走,他们看了也好对你放心。”公孙药慢悠悠的对云瑛说。这些都是石砺交代的,阿瑛刚刚嫁到王府,第二天就有闻名江湖的“毒医”拜访,怕王府中人多有猜疑,尤其是赵彦之那种生性多疑之人。公孙药大摇大摆的多拿些钱财走出来,王府中的人看了也会觉得“毒医”也不过是贪慕钱财之人,趁着王妃嫁去北疆之前赶来王府捞一把,这就显得正常合理了。 云瑛很是感谢公孙药能为她考虑的如此周到,叫秋月照做,拿了二十个金锭盛了满满一托盘,又封了两张一百两的大邺通兑钱庄银票。公孙药只收了金锭,银票退了回去。 “我刚才给你把脉,看你心思忧虑颇重,你身子不好,凡事自己要想开些。此次一别,后会之期难料,望你好自珍重,别辜负了我的药。”公孙药郑重告别,单手端着一托盘的金锭转身离开。云瑛亲自送怀一和公孙药到王府门口。 44. 第三十九章.三方相会 “王妃留步,您身上还有伤,要小心养着才是,莫要再送了。”怀一关心云瑛说道。 “阿姐还是叫我阿瑛妹妹吧,那听着多亲!多谢阿姐和阿药先生今日来看我,云瑛心中感激。”云瑛微微欠身,娇俏的小脸笑的开心,恭敬的向公孙药和怀一行礼送别。 石砺坐在车中,突然听见小姑娘可爱纯稚的声音,忍不住朝窗外望去,明明只隔着短短数米,却仿若隔出了那样遥远的距离。她成婚了,即便不成婚,以他那残破的身体,她与他也绝无可能。 石砺默默望着她,望着她笑着和怀一告别,她看起来并没有他想的那样遭,干净的裙裳,整洁的妆发,连脸上的笑容也那样自然,依旧真挚可爱,不染凡俗。她笑的时候果然是最明媚好看的,连他光看着都跟着心情愉悦,忘却烦忧。突然间,石砺觉察到一股冷厉之气,他扭头看见,赵彦之骑快马冲到了王府门前,那男人眼神犀利,如同草原上的猎鹰猛兽,直愣愣的审视马车中的石砺。有时候高手过招,无需多言,只需短短几个眼神,气场上就能一决高下。赵彦之琥珀色的眸子上下审视着石砺,车中男子,仙姿秀逸,孤冷出尘,眼光深沉宁静,如同望不到尽头的山河星海,气势从容不迫,很少有人可以和他如此对望而不慌不乱,镇定自若。 赵彦之身影矫健,快速翻身下马,在门口的云瑛被他这一骑快马的大动静引去了目光,自是没瞧见远处马车中的石砺,云瑛好奇,赵彦之到底是有什么着急要紧的事情,要如此着急飞奔赶着回来。 云瑛看赵彦之出神,还是戴路率先和云瑛行礼,云瑛才回过神来,赶紧屈身给赵彦之行礼。 “王爷万…”“…安。”云瑛行礼的话还未说完,赵彦之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她,又冷眼回望了一眼马车方向,连答应的话都没有,直接就进了王府内院,留下云瑛好生尴尬。站在一旁的怀一和公孙药看此情形也都心有不快,这赵彦之明摆着不把阿瑛当回事啊,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这婚成的真丧气。怀一怕自己表情太难看,让阿瑛妹妹心里不好受,勉强挤出了点微笑,那表情别提有多难看了,云瑛看着心里苦恼。 最后还是云瑛哄着她说:“怀一阿姐别担心我,我不在意这些的。” “你自己能想开些最好,好生养身体,莫要再让自己受伤了。”公孙药冷冷的回答。他心情有些糟,看见赵彦之对云瑛那幅冷硬面孔,在天都他尚不肯装下样子,回了北疆岂不是更要变本加厉,阿瑛到时处境怕是比现在还要更加艰难。 石砺双手紧握,神情冷肃,他有些怕自己控制不住,冲出去便带走了她。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想回报她的救命恩情,仅此而已!他不能见救命恩人受委屈,看她被赵彦之那样轻慢对待,他竟想到,只要赵彦之肯还阿瑛自由,他可以帮赵彦之一把,助他完成他毕生最想完成之事,无论是什么,只要玄机阁肯帮,赵彦之必能得偿所愿。 云瑛送走怀一和公孙药,刚进内院戴将军就来传话。 “拜见王妃,王爷传话,让王妃去书房一趟。”戴路恭敬的说。 “他有说是什么事情吗?很着急吗?”云瑛仔细的问。她有些饿了,早上难受的很,趴了一上午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子正赶上中午吃饭,她可不想错过。王府这边的厨房和军中供饭规矩一样,准点放饭,过时不候。她那个院子破破烂烂,连个像样的灶也是没有的,错过了饭点,她要么吃冷的,要么没得吃,这大秋天的,她可不愿意吃冷的。 “这…属下不知啊,还请王妃现在过去吧。”戴将军为难的说道。王爷请人过去哪里分什么着急不着急的,肯定都是按着急的来呀,谁敢让王爷等。 “哦,那好吧,我这就过去。”云瑛看着桂嬷嬷和秋月已经把食盒领回来了,有些不情愿的回到。嘱咐了让她们先吃,不要等她了,便和戴将军去书房了。 书房内,赵彦之坐在书案旁回忆着马车中的男子,那男人看云瑛的眼神他很不喜欢,越想心中越是烦闷。他询问了府中管家,今日来见云瑛都是些什么人。管家如实回应,是给云瑛看病的“毒医”和他的护卫,管家还说,毒医走时,还带走了不少银两,看样子王妃出手阔绰,连闻名江湖的公孙药也不能免俗。赵彦之再问是否还有第三个人时,管家说是没有的,府兵和在正厅服侍的仆从都能证明,只有两个人。 那男人一直在车里,并未进府。可他看云瑛的眼神,流露出的欣赏、欢喜还有一些男人都看得明白的情绪,他二人极其有可能是认识的。而进府的毒医便是和他一伙的,那男子极有可能是因为身份原因不方便露面,所以需要借助别人来和云瑛互通消息。赵彦之想到这里已经烦恼不已,成婚之前他派人细查过暮云瑛的底细,她的生活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在天都城十五年都没什么认识的人,如何在大婚第二日就有野男人找上门来,而且那小白脸的样子还是有些来头的,他有必要好好亲自了解一下这个新王妃了。 45. 第四十章.怀疑 戴路将云瑛带进书房便恭敬退下,书房内只留下云瑛和赵彦之二人。云瑛望着书案前盯着自己看的赵彦之,心中不免困惑,她今日可不曾惹过他啊,怎又是一幅冷肃可怕的模样。云瑛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看,又不见他着急说话,看着他桌子上还在冒热气的饭菜,摸了摸自己饿得厉害的小肚子,想着快点和他说完话,回去还能吃上口热乎的。 “王爷…找我…有事?”云瑛率先打破沉寂,小心的问道。 赵彦之不慌不忙,目光锁定了猎物,如同优雅的猎人,从容的从书案边慢慢踱步到云瑛面前,居高临下的,眼神略带轻佻的,仔细打量着面前将将到他胸口的娇小姑娘。他心里猜测颇多,这女子并不像她看起来那样无辜单纯,竟能请到脾气古怪至极的毒医为自己看病,这是多少江湖世家,皇权贵族都得不到的机会。面前的人儿也并不像她看起来那样柔软乖巧,她是个倔强硬气的,他昨晚已经领教过了。她长得太有迷惑性,他担心自己已经掉进她精致伪装过的美丽陷阱之中,毕竟他昨日竟能对她毫无防备的心软,当真是可怕。 云瑛听不见回话,抬头望他,明亮的眸子小鹿一样单纯无辜,沁着水润的光,卷翘的睫毛上下起伏,每一下都楚楚动人,撩人心弦。面容些许苍白,但依旧难掩俏丽可爱的好颜色,不由得让人心生爱怜。赵彦之心中有惑有怒,单手攫住小姑娘的精巧下巴,粗粝的拇指反复摩挲,他手劲大,没几下小姑娘的下巴就红了一片。云瑛惊住,这又是发了什么疯,但是有了上次的误会,她以为赵彦之又要帮她,可能她下巴黏上脏东西了?云瑛一开始只是瞪着无辜的杏眼,并未反抗,可那男人手劲太大,她疼的厉害,只能出声说:“王爷,我下巴是黏住什么脏东西了吗?我自己来擦。”因为被捏住了下巴,小姑娘的话说的娇糯含糊,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都要融化了。赵彦之非但没松手,下巴的手转而滑向了小姑娘细腻纤细的脖颈,指尖反复流连那片娇嫩软肉,他常年习武操练,掌上布满茧子,磋磨的云瑛又痛又痒。 “是有什么东西啊?”云瑛疑惑的问,直接用柔软的小手去推男人的大手,他摸得她浑身发毛,很是不适。 “怎的?旁的男人摸得,你的自己的夫君倒摸不得?”赵彦之语气冰冷轻浮,有些挑逗意味,听得云瑛迷糊又有些害怕。 “什么意思?王爷又怎么了?我今日可不曾做过什么事情啊!”云瑛皱着眉,着急的回应。她浑身疼,哪来的力气摸男人,赵彦之又闹什么妖? “哦?那竟然是我误会王妃了?”音调拉长,赵彦之戏谑的说,脖颈上的手略一用力便将云瑛的脸拉到了跟前,手指摩挲的力道更甚。小姑娘怕痛,想要挣脱,双手挥舞就去锤他。云瑛是发觉了,她学的那点拳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啥用没有。他看她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心中却泛起凉意,明明是这样单纯美好的模样,可她的心究竟是如何的复杂阴诡!单手巧劲一推便把云瑛转了个身,速度之快,恍得云瑛眼晕。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刚才还在面前,现在竟然跑到了后面。赵彦之一手扶住她的脖颈,一手揽住女孩纤软的腰肢,往身后一用力,小姑娘后背便狠狠撞到了他坚实的腰腹之上。云瑛后背有伤,猛地被这么一撞,“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整个人痛的直不起腰来,当下弓着身子疼的双腿发颤。赵彦之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腰间的手并未放松,脖颈上的手稍微使力,云瑛被迫又直起来身子。小姑娘腿是软的,眼眶是红的,嘴唇因为疼痛而不自觉的抖动,额头慢慢沁出汗水,脸色白的厉害,她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做了什么,能让赵彦之如此暴力对待她。昨夜赵彦之是失手将她甩飞出去,那今日他为何要故意让她伤上加伤。云瑛紧咬住嘴唇,怕痛的忍不住哭出声音来,身上的汗水不住的往外渗。赵彦之能明显感觉到怀中女孩的抖动,还有她颈子上沁润在他手掌的汗珠。 “我要听实话,今日马车上的男人是谁,嗯?”赵彦之硬着心肠逼问着。今日他定要知道这个肖想他人妻子的奸夫是谁?竟敢妄想他的妻子! “……王爷怕是着急…另娶…所以硬给我安排个外面的…呵呵…男人…”云瑛又痛又怒,结结巴巴冷笑着回应。她心里痛骂赵彦之这只变态,她才来这里一个月,天天筹划着怎么顺利活到嗝屁,她上哪里去找相好的。云瑛心里肯定,赵彦之定是着急求取金国公主所以要陷害她,历史上他的皇后就是这位公主。所以为了盼着她快点死,给她安上一个水性杨花的罪名,这样暮言为了保全家族颜面,即便是她死了,也不会追究,皇上念及他受如此侮辱,为了平复北疆将士们的怒气,说不定就同意了他和明珠的婚事,真是打得好响的算盘。 “在我还有耐心亲自问王妃的时候,希望王妃也能拿出诚意来。否则…我若失去了耐性,我手下的人他们的手段王妃不一定禁得住。”赵彦之低头在云瑛耳边呢喃。云瑛觉得他像一只正在吐信的毒蛇,就等着云瑛乱了章法,露出破绽,再将她一口吞食。 “王爷想亲自动手也好…找你的打手们来虐待我也罢…只是我的清白…王爷便是想给我强上罪名,也该找个容易些的名目。我十五年中离开暮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出行都是光明正大,亲随婢子,所到之处,查有可循…即便是想要给我安排个偷人的罪名,总要抓个认得出我的男人来吧!”云瑛咬着牙,忍着痛,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话。赵彦之能感觉到她身子抖动的越来越厉害,身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隔着衣裙都能感到一股潮湿,若不是做贼心虚,那就是真痛的厉害。 “我只问你,可认得马车中的男子?”赵彦之软下声音接着问道。见她那副样子,他略有些不忍。可是这么多年,他能在环境如此复杂恶劣的北疆活下来,靠的就是自己的冷酷冷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既然起了怀疑,就一定要盘问清楚,断不能容下自己的妻子与他人含混不清。 “认得…不认得…有什么要紧?你只需要保证他认得我,开封府衙门内别把我认错不就行了…我只知你不欢喜我,却不知你嫌我白占了王妃的名头,巴不得我快些去死!”云瑛恨得咬牙说完,小脸汗津津的,很是疲累。枉费她昨日的忍辱负重,自己还是太单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男人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或许赵彦之与金国公主早有了感情,就盼着她死呢! 赵彦之被云瑛这样的回话气的恼怒,揽着腰的那只手稍有用力,女孩后背又紧实的压在他的胸腹上,云瑛这次痛的只是闷哼,她试过用双手去扣开那只禁锢她腰身的手,可是根本毫无作用。她眼睛红的可怜,心里已经将这个魔鬼诅咒了千遍万遍。 “你说的没错,我不欢喜你,但不代表你可以与别人乱来。你既知道白占了镇北王妃的荣耀,就更要恪守妇道,保住这份尊贵体面,莫让天都暮府和镇北王府沦为他人笑柄。”赵彦之冷声说完。他是生气的,气她故意拿话激惹他,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已经做了最大可能的克制,以往如此和他说话的人,早就不能说话了。 “我不管马车中人是谁了,你只需要记得,你与我成婚了,无论你是否甘愿,从今以后你的男人只能是我,莫要再想些旁门左道与外面那人通消息了,明白吗?”赵彦之将云瑛转过身来,捏住她的颈子,近距离逼视她的眼睛。 小姑娘脸色惨白,一双明亮的眸子瞪得溜圆,挂满汗水的娇俏脸蛋上满满的不服气,连应声都肯,只是咬着唇瞪着眼,仇视着面前的男人。 “我问你,明白了吗?或者我让你屋里的婢子来一同听训,想必她们定能比你能更懂事些!”赵彦之忍着想掐死她的怒火,威胁着说。 云瑛突然想到还在等她吃饭的秋月和桂嬷嬷,拼命忍住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她们定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被牵连,这男人是个疯子。 “好…明白了…可以吗?”云瑛用颤抖的哭音坚持说完,用手背挡住脸小声的哭起来。她太憋屈了,这种无法自主的屈辱,愤恨,求告无门的无能为力,让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面前的男人绝对是催人性命的魔鬼妖怪,他□□上折磨她,精神上摧残她,他想要逼着她尽快疯掉死掉,这样他就能心愿得偿了。 男人见女孩虽极其不情愿,但还是屈服了下来,哭得又那样隐忍可怜,也不好再为难,松开了扣住她的手。只见女孩像个失力的玩偶,直愣愣的就向地上跪去,赵彦之赶忙将她架起来,接着抱送到桌边的凳子上。他半蹲在女孩身前,伸手去查看女孩的膝盖,怕是刚才僵持的时间太长,小姑娘腿麻了。云瑛见他过来掰自己的腿,忍不住心中的厌恶,使出吃奶的劲大力拍掉他的手掌。赵彦之琥珀色的眸子一紧,接着看见面前苍白颤抖的小姑娘,下巴和脖颈红的像是出了血,发丝一片凌乱潮湿,眼睛又红又肿,那种又害怕又躲避的眼神,像是受了极大的欺负,他看得只觉得心累,唤了戴路进来,将人快快送回去。 第四十一章.交代后事(一) 云瑛不知道这一路如何走回去的,她整个脑子里塞满了赵彦之像驯服犬畜一样逼她就范的场景。她知道她又摔跤了,院子里面的小石子和昨夜一样不友好的刮割着她的皮肉,她听见戴将军关切紧张的声音,可她竟然不觉得疼,她躲开了戴路要来搀扶她的手,努力爬起来,晃里晃荡的接着往自己的院子走。云瑛想要赶快回去,那里有秋月,有桂嬷嬷,她们是她这里最亲的人。可是,赵彦之势必要除掉她啊,那么秋月和桂嬷嬷定然也会受到牵连,她回到她们身边岂不是害了她们。云瑛蹒跚着走着,内心盲目又矛盾,她觉得本来想着过两个月在北疆稳定下来再交代的事情,不如今日都交代了她们吧,也好过她死得突然,连累她们,她不想欠着恩情离开。 云瑛站在小院门口,看到了站在院子里面迎她的秋月。 “小姐,您回来了!”秋月开心的边说边向云瑛走去。 “菜都凉了,还好和厨房要了些热水,桂嬷嬷灌了汤婆子,给你暖了两只肉包,应该还是热的。厨房也真是的,桂嬷嬷说尽好话想让他们给我们留个火灶热饭菜,他们却说这事得王爷命令才行。”秋月有些懊恼的去扶云瑛的胳膊。走近了才发现,小姐的神色很不好,脸色苍白的厉害,头发也乱糟糟的,裙子上还沾了不少泥土草叶,脖子和下巴像是被人打了似的,红了一片。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秋月着急的边问边检查云瑛的下巴和脖颈,最后不放心的去拉她的手,一拉竟沾了一手的血。 “这是怎么啦?怎么弄的啊?”秋月着急的快哭了。 云瑛稳住精神,小声回她:“不小心摔得,我饿了,帮我拿点吃的。”她现在实在是没力气了,这身子不争气是真的,她打不过赵彦之也是真的。 “好好…我去给你拿包子。”秋月担心的说。她小心的将云瑛扶进屋,用润湿了的干净布巾小心的清理了云瑛的手,昨夜的伤口又摔裂开来,还添了几个新的,看得秋月心疼不已。 “秋月,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吃。”云瑛声音低低的说。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来,她心里害怕、恐惧又愤怒不平,赵彦之是未来皇帝,无论身份体力她都没有与他较量的资格。她现在挡了未来皇帝的道,自是捞不着好下场。 “小姐…我…”秋月犹豫着,她想留下来陪着云瑛,她能感觉到,云瑛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要不出门时还是一脸的可爱明朗,回来怎就变得如此失魂落魄。可看见小姐那样晦暗冰冷的眼神,她还是安静的退了出去。 云瑛关紧门窗,坐在饭桌前,沉默许久。接着大口大口的吃包子,一边吃,眼泪一边不受控制的往外涌,她觉得噎,就了口水,将包子强送进胃里,食不知味的吃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回到床上,倚靠在床边休息。云瑛想着,她来这里本也是奔着好好往生,既然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光害怕是没有用的,赵彦之现在对她的态度也说明了她很可能很快会离开这里,能有时间把身边人的去处安排妥帖,也算成全了她们待她的一片真心。 赵棋还是隶属暮家军营的副将,连带着一起来的二十个兵将自然不需要她操心,她若嗝屁,直接回暮家军便是。她出嫁时,暮言给她安排了几十个小厮丫鬟,还有她花钱培养的十位佳人,这些人的去处可以交给桂嬷嬷。桂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她死之后,重新回到皇后身边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云瑛再给她多备上些养老钱,以后日子也能过得安稳。就剩下秋月了,秋月该怎么办啊,她连个家人都没有,云瑛犯了难。想了半天,还是先把手头上现有的银两清点了一番,真是万幸,她现在是真真不缺钱了。她的嫁妆是暮言亲备的,多精致排场是不能够了,毕竟赵欢柔也没给暮言留下太多的准备时间,但是真金白银是真多啊,又加上她阿娘留下的嫁妆和她自己准备的,所以她的陪嫁算得上富足。 桂嬷嬷年龄长,历练多,儿女都大了,多给她些傍身钱保障晚年生活云瑛是很放心的。可是秋月才十七啊,搁到现代还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呢,给她留下太多的钱,她又没亲人看顾,从小又没离开过云瑛身边,见过最坏的人应该就是赵欢柔一家子了,哪里见识过谋财害命、口蜜腹剑的男骗子,这要是着了骗子的道,骗财骗色、骗身骗心最后再丢了性命,想想就够叫人害怕了,秋月当真是最难安排的。云瑛想着,要不先把秋月安排到香香饭庄去,让她和黑牛阿叔学学简单的菜式,再和掌柜的学学如何理账目,给她留下间地段好的茶坊作为生计根本。毕竟茶坊主要是卖茶和点心为主,不会太累,天都城也有女娘子经营茶坊,这样就不会显得秋月和别人有太大的不同。云瑛也想过把秋月托付给赵棋,赵棋对秋月是有心思的,但是又觉得这也是不妥,赵棋和秋月身份上差着太多,不是门当户对的婚姻,自古难有好结果。云瑛想若是自己活着,这两人若是情投意合,她做媒人,再给秋月备够了嫁妆,也还能行,可现在她自己都过得朝不保夕,如何还能给他人作保。 第四十一章.交代后事(二) 想的头疼,云瑛打定了主意,后日她就要随赵彦之离开天都城,桂嬷嬷和秋月她是都不打算带了,剩下的丫鬟小厮凭他们个人意愿,不想随她去北疆的,一律给了赏钱打发了。她都成年了,早就过了需要人照顾的年纪,一个人去北疆也是没问题的。倘若前路凶多吉少,能少牵累别人就少牵累些,她在这里的最终目的是要在合适的时间死亡,顺利回到现代,想着画像上那女孩的模样,比她现在看着还要胖上一些,成熟一些,历史上记载镇北王妃暮云瑛亡于赵彦之登基前的冬天,也就是这个冬天,再具体云瑛是记不住了,如果不是画师画的有误,或者历史记录有误,她大概还是要再活几个月的,那如果现在就死了,会不会就永远回不了家了呢?云瑛一想到这心头更是害怕了。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死在正确的时间,临别前不要亏欠这一世真心待自己好的人。理好思路,做好决定,她把秋月和桂嬷嬷都唤了进来。 “嬷嬷,你来我身边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知道你是待我好的。所以…我很信任您。 想给您留在天都城帮我做事…”云瑛一边娇声说着,一边看着桂嬷嬷越来越吃惊的表情。 “王妃,可是老奴做错了什么,惹怒了您?奴婢认错!”桂嬷嬷惊慌的跪下认错。 云瑛赶忙起身去扶,可是身上疼的厉害,头也发晕,险些栽倒在嬷嬷身上。嬷嬷赶忙扶住云瑛,看着她一脸的心力交瘁,总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这个小主子是个有成算的,还未见过她如此为难的神色。 “自然不是你的错,只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不光是你要留下,秋月也要留下来。“云瑛有些虚弱的说。桂嬷嬷和秋月合力将云瑛重新扶到椅子上坐好。秋月听到自己也要留下,吓了一跳,张着嘴巴一脸不相信的望着云瑛,她不跟着小姐她能去哪啊! “嬷嬷,这次去北疆带不了那么多人,王爷的兵力有限,保护不了暮家那么多人。我恐怕耽误了王爷的行程,您帮我把外面的那些小厮丫鬟打发一些,不想去北疆的就散了吧。我写好了给皇后娘娘的书信,她看到了信自然就明白了,您还是回娘娘身边,我也放心些。”云瑛慢嫚的说着,憋着些恶心,怕是刚才吃包子吃的太急了些。 “奴婢是受皇后嘱托,来照顾小主子,外面那些不亲近的,您说要散,我这就去办。可是,我和秋月姑娘当真不能和您分开啊。”桂嬷嬷好言劝慰着。她感觉云瑛今日的话很反常,就像是碰到了殃及性命的事情,之前她跟在皇后娘娘身边,有次皇后和皇上闹得厉害,皇上大怒,扬言要废掉皇后,当时的娘娘就是这样疏散下人的,小主子现在的情形如出一辙。 “小姐,小姐…我不走。我不用王爷的人保护,我身体好,能保护自己。小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呀,你别赶我走啊。”秋月边委屈的说,边红了眼眶。她不敢哭,她觉得小姐自己定然承担了许多难以言说的难处和委屈,她不能让小姐再为她烦心。 “听话,这次先不带你们,我先带着赵棋他们去北疆探探路,等我们安顿好了,到时你们如果还想去找我,我就派人回来接你们,这样可好?”云瑛尽力用些轻快的语气说完这些话,可身体却越来越体力不支。 “小姐,我不走,你赶不走我的。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小姐,我知道我头脑不够聪明,做事也不如嬷嬷周全妥帖,但我心里立过誓,会护住您到我最后一口气的。”秋月着急哀求说完。 …… “没完了是吧,欺负我脾气太好了?让你们走就赶紧走,哪里就不行了,这家我说的还算不算!拿好这些东西,都走,赶紧!”云瑛佯装生气,大声吓唬她们,强塞给她们准备好的锦盒和书信就将人赶了出去。她感觉好疲惫,躺回床上蓄养精神。 秋月和桂嬷嬷很是忐忑的出了云瑛房间,彼此对望,满眼疑问。两人可以肯定王妃定是出了大事,否则不会这样着急赶人。她俩拆开了锦盒,桂嬷嬷的锦盒里面是仆人们的身契,还有一张万两大邺四海钱庄通兑票银,秋月的锦盒里面装着她的身契、籍契和云瑛写给府衙办助她脱籍的亲笔信函,还有一张天都城繁华地段的茶坊地契。秋月看了一眼手中的两封书信,一封是写给自己,一封是写给黑牛阿叔的。 她拆开自己的那封,信上写道: 亲爱的秋月姐姐: 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与你分别我亦难过万分,但今日分别定是为了更好的前程。 如今你离开,我定是希望你去寻更好更快乐的日子,我知你护我、怜我,把我当成你生命中最不可分割的部分,但请你不要害怕离开我的世界,你要永远相信你可以足够勇敢,足够坚强,即便没有我也可以拥有自主美好的人生。 啰嗦一些:快去脱籍,多和黑牛阿叔学习本领,好好赚钱为自己而活。良缘可遇不可求,愿你她日成婚是因为心中真正欢喜,而不是为了他人眼光又或是短缺银钱。 最后祝阿姐一切皆安,顺利无澜。 小妹云瑛亲笔。 秋月看完信件刚才忍住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的往下流。她自小家中遭了瘟疫只活了她一个,牙婆送她进暮府时她也是个不大的孩子,这么多年两人在赵欢柔的苛待中相依为命,相互慰藉,她心里不光把云瑛当小姐尊敬,更是偷偷的把她当做自己唯一的家人,小妹云瑛,原来小姐心里竟是把她当阿姐看待啊,尽管她身份如此微贱… 黑牛阿叔的那封她没再看,但是猜测多半和自己后面的生活安排有关系。 桂嬷嬷见到这样多的钱,知道小主子是把她老婆子的后半生都给安排好了,心中又感激又心疼。她和秋月商量了一下,下午由她去王爷那里打探消息,秋月留在小姐院中看顾好小姐,别再有个什么闪失。 第四十二章.危在旦夕(一) 下午桂嬷嬷壮着胆子独自一人去书房拜见赵彦之,想要探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能把小主子慌张成这般可怜模样。可赵彦之吃过午膳就忙着去军营中整顿军务,后日他们就要踏上返回北疆的行程,好多事情等着他处理。桂嬷嬷从下午一直等到天色渐暗,才等到了匆匆回来的镇北王,可是看他那急匆匆的样子,怕是又要着急赶出去。如若是平常,依照桂嬷嬷的稳当性子,定是要等主子心情好些时再拜见,可是想着云瑛那副着急赶人的模样,桂嬷嬷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她仗着是旧王府老人,皇后娘娘又和赵彦之有交情,所以赶在赵彦之离开院子之前赶忙上前拜见。 “王爷万安,王爷可有空听奴才说句话。”桂嬷嬷恭敬跪地叩拜说。 “桂嬷嬷,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就不必如此了,快起吧。”赵彦之皱着眉头说。军粮方面有些问题,他需要赶紧去解决,可再着急,桂嬷嬷是皇后亲派过来的,还是要给些体面。 桂嬷嬷听王爷对她还是顾念几分情谊,便壮着胆子说道:“王爷可是因为昨日那几个女婢子的事情还在怪罪王妃?这事情…也怪我,没能好好约束那些女子的言行,扰了王爷。王妃是个孩子心性,莽撞或许有些,但不是个存坏心思的。王爷若要责罚,便责罚老奴吧,都是老奴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嘱托,没能看顾好王妃。”桂嬷嬷言辞真诚恳切,又搬出来皇后娘娘救命,只盼着赵彦之能对云瑛多宽容些。 赵彦之本就着急军粮的事情,桂嬷嬷这么着急来找他探话,猜想是暮云瑛觉得在他这里受了天大的委屈,哭闹的狠了,嬷嬷才不得不过来。他有些烦躁,今日他才用了几分力气?她难不成是豆腐做得?娇气的说不得,碰不得?怎就值得她如此闹?这天都暮府的嫡小姐自视甚高,傲娇倔性,实在让他好生苦恼。 “桂嬷嬷,今日我与王妃说的事情怕是你家主子没和你说清楚吧。 也对,这事情也不容易开口。你叫她莫要再闹,这事情没做最好,只要她安守本分,不再生事,我自然会应承皇后娘娘的叮嘱,给她镇北王妃的尊荣和富贵。”赵彦之声音冰凉凉的,脸上透着些许不耐烦。 “王爷…王妃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让您如此恼火?她年纪小,自幼没有亲生母亲爱护教导,所以还请您宽恕她的过错,您告诉奴婢,奴婢定好生规劝。”桂嬷嬷很是担忧的说道。她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王妃应该是做了某些王爷十分忌讳的事情,但是王爷或许没能做实,所以,今日王妃如此失魂落魄,定是和这事情有关系,这一定不是件小事情。 “嬷嬷您就别再我这探话了,她做了什么你问她便是。”赵彦之忍着火气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桂嬷嬷想着,这事情还是得回去亲自问王妃才行,她得知道王妃究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能让王爷如此怪罪,桂嬷嬷赶忙往回赶。 回到小院,才发现秋月在忙着照顾已经烧的晕过去的云瑛,她才离开两个时辰不到,怎么小主子就病了呢?秋月说,嬷嬷离开之后她就一直守在小姐院子外面,听着里面没什么动静,以为是太累了睡着了。直到刚才膳房传点心,秋月想着小姐中午怕是吃的不好,就进去唤人,才发现怎么叫都叫不醒,人烧的好厉害。 “烧成这样可不行,快去找郎中过来瞧瞧。”桂嬷嬷第一次见云瑛这幅样子,小脸烧的红扑扑的,嘴唇都是红的,一探额头,烫得不得了。 “嬷嬷,小姐这是老毛病,自小就这样,但凡受了惊吓或是受了凉,就会这样高烧不退,我已经找人去熬药了,管家也去请郎中了。”秋月一边给云瑛额头上敷冷帕子,一边回应桂嬷嬷。桂嬷嬷担忧不已,心想着别再闹出大事情来。 第四十二章.危在旦夕(二) 赵彦之在军营里面正在查验将将备齐的粮草,因为皇帝对他的轻视,军务司之前供应的粮食竟有大半是发霉的,今日他才将将把足够的粮食筹措齐全。戴路传话说府中的管家来请军医,说是王妃病了。赵彦之心想这暮云瑛还真是没完没了,在府里面闹还不算,还要闹到军营,当真是不给自己和他留颜面。 这些天在军务司受的怠慢,加上他本就不稀罕这门婚事,心头火气积压甚多,想着她不就是为了演戏给他看!不是装病吗?镇北王府军营的军医医术了得,倒是看她如何做戏。赵彦之窝着一肚子火气,骑着快马一路疾驰,飞奔回府。他快步行至云瑛的院子,看见有忙着送汤药进屋的丫鬟,还想着做戏还挺齐全的。院中仆役忙慌慌的向他行礼问安,他没什么心情理睬,跨着大步直奔主屋。 房内一股浓重的药味,秋月正在给依偎在桂嬷嬷怀里的人儿喂药,那小人儿脸红的厉害,像是染了红的胭脂,乌绸般的长发软趴趴的铺满肩头,汗津津的面颊很是憔悴,模样确实不像装出来的。桂嬷嬷看见赵彦之,刚想要起身行礼,倒是被他阻止。他冷脸上前试探云瑛,只觉得小丫头额头滚烫,再探脉搏,竟觉得脉相又细又弱,时有时无,倒有几分骇人。他不敢确定,赶紧唤军医进来再诊。军医半跪在云瑛床前,绢帕附在手腕处,仔细查看。他边诊边去探云瑛的鼻息,反复多次,最后又让秋月帮忙拨开云瑛的眼睛。军医眉头越皱越紧,这可如何是好,王妃的脉象,分明是要死了的模样啊! “她是怎么了?病的重吗?”赵彦之问。 军医满脸惊恐之色,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这…王爷,王妃…她…怕是不好。”军医小心回答。 “不好?怎么个不好?说清楚!”赵彦之声音陡然升高,吓得军医直接跪地。 “王爷,王妃的脉象时有时无,呼吸受阻,又高热不消,小的…小的无能啊!”军医跪地说道。 中午还对他又抓又打,像只撒泼的猫儿。那反抗的劲头,精神的很,怎么一个下午的功夫人就不行了?赵彦之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家王妃如何变成这般模样的,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赵彦之愤怒的询问秋月,眼神凶悍。他将云瑛揽进自己怀里,小人儿烧的像一团火,他用桂嬷嬷递过来的冷水帕子反复擦拭她的额头和脖颈,遇到那绯红的一片,心中竟涌出一丝愧疚,小心躲避开。 “王爷,小姐今日中午回来就不大对劲,她着急赶我和桂嬷嬷离开王府,还要散掉大批的丫鬟仆役,不肯我们跟着她去北疆。”秋月边哭边说。 “她为我们安排好了去处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不让人进去。傍晚传膳的时候,人就烧的厉害起来。她有弱症,往日吃上汤药就会退下烧来,可这次不知怎的,已经喝了两次了,还是不见效.....”秋月越哭越伤心,吵得赵彦之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赵彦之怀中的女孩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她扭动着身子,挣脱赵彦之的怀抱,向床边猛地探身,大口大口呕吐了起来,赵彦之反应过来,忙屈身上前轻抚云瑛的后背,想到她背上有伤,倒是十分小心温柔。胃里搅合着包子和汤药,云瑛吐了个精光,人倒是比刚才舒服轻松多了。 “可是中毒了?”赵彦之问军医。他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这傻丫头怕不是因为惦念外头那个男人,食了毒药殉情?军医忙用银针查看了云瑛的呕吐之物,并未有中毒迹象。 “这位姑娘,你说王妃自小就有这病,除了常吃的汤药,可还有别的救命药?”军医仔细询问。这种经年的老毛病,许多富贵人家都会留些救命药,他曾见识过一些,便着急询问。 “有的,有个红色的小药丸,但是毒医说,那药十五日食一次,小姐昨日才用过。”秋月回答道,她赶紧上云瑛放药的匣子里面找到那个赤红色小瓶,交到了军医手中。军医打开瓶口,取出一粒仔细辨别里面的药材,不禁感叹毒医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这药配的十分精妙,将毒药和补药的效用配合的恰到好处,很险的一剂救命药。如果她之前食了管用,那就再试一次吧,毕竟王妃看起来等不了。军医取过红色药丸,恭敬交到赵彦之手中,赵彦之抱着怀中还在发烧的小人儿,有些犹豫,若是吃多了,会不会她立时就没了性命。 “王爷,若再拖,怕是王妃就真来不及了......”军医跪地劝说,这是现在能抓住的唯一生机了。 赵彦之捏开女孩的唇瓣,将红色药丸送入,桂嬷嬷又赶紧给云瑛润了些水,赵彦之轻抬云瑛下巴,顺抚她细嫩的脖颈,反复多次,直到她把药吞咽下去。药丸起效速度很快,一刻钟的功夫云瑛的高烧就退了下去,人迷迷糊糊呢喃着冷,身体蜷缩着不住的打寒颤。赵彦之赶紧命人给屋内加了顶好的金丝银碳炉取暖,又给她盖了双层的锦被,桂嬷嬷又给云瑛的手脚边上各放上一个汤婆子,小姑娘总算慢慢安稳下来,呼吸渐渐均匀顺畅了起来。军医再次诊脉时,脉象虽然虚弱,但好在算平稳,性命大概无碍了。 这一夜赵彦之根本没敢离开,军医也留在府中随时候着。他困极了,守在云瑛的床榻边,人坐在地上,脸埋在床角,就坐睡了一宿。途中桂嬷嬷几次叫他回书房去歇息,劝得他人都恼了,桂嬷嬷看也是劝不动的,就没再言语,随他去了。 第四十三章.退避三舍 “水…想喝…秋月…”天光半亮,云瑛被渴醒了,折腾的实在没力气,眼都没睁开,小声呢喃着要水喝,嗓子哑的不像话。因为王爷今夜在内间,秋月候在正屋外间,困的熬不住打了瞌睡,云瑛的声音她没听到。倒是趴在床角的赵彦之瞬间醒神,他睡眠轻浅,多年不安稳的战场生活,让他即便在睡梦中也十分警醒。他起身去给云瑛倒了杯温水,单手将人从被窝里面捞了出来,揽在怀里,小心将水送到女孩口边。小姑娘像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似的,贴身的里衣潮湿的厉害,脖子上还挂着汗,眼睛半睁未睁,渴急了就着赵彦之的手,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云瑛实在是太渴了,整个人像是一只干烧许久的小茶壶,从内到外干的要冒烟。她嫌喂水的人实在太慢,想用手自己捧着喝个痛快。睡意朦胧中触碰到那人宽大粗糙的手,人猛地一个激灵,吓得扭着身子挣扎起来。可是人才醒,又病了好一场,哪来的力气,扭了几下就呼哧呼哧,喘的厉害,虚弱得连喊叫声都发不出。赵彦之看她吓坏了的模样,赶紧放下茶杯,两只手臂安稳住怀中的小丫头,平静说着:“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叫军医进来?”赵彦之的语气竟透着一点关切,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陌生,他和这小丫头才认识了不过两日。 云瑛湿漉漉的小脑袋贴靠在赵彦之怀中,呆愣愣的望了他一会,眼神迷茫又无力,人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白霜,脆弱柔软的不像话,看着有些让人心疼。她有些迷糊,脑中努力回笼睡觉之前的记忆。赵彦之低头望着臂弯中的姑娘,指尖轻触女孩儿湿哒哒的前额,人不烧了,肌肤却沁着冰凉,他把被子拉高,将女孩儿全都掩在其中。云瑛还是太乏累了些,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赵彦之会出现在她房里,眼睛又不受控制的合上了。赵彦之瞧她又睡了过去,小心将人放好,出去唤了秋月和桂嬷嬷进来给她更换汗湿的里衣,并嘱咐她们床前不能再离人,定要加倍小心细致看护。他有些不放心,又传军医再诊了一次脉,确认她没性命之忧,才起身离开。今日是他们在天都城的最后一日,明日行军的事情他要全部安排妥当,不得不离开。 赵彦之走后,云瑛一直在睡,早膳粥米未进,眼看着午膳也凉的彻底,桂嬷嬷和秋月心里着急,可云瑛就是觉得此刻床比饭亲,起床困难。赵彦之在军营一直忙到午时,赶着回来看云瑛,得知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也顾不得许多,将人直接从床上抱了起来,强制小姑娘起床用饭。 “诶!你醒醒,起来吃些东西再睡!”赵彦之将女孩连棉被一同抱坐在膝头,他人高马大,云瑛软软小小的一团被她抱在膝头,男人语气虽有些生硬,但多少有些哄着的意思。见她还不肯睁眼,直接用手轻捏女孩儿精致秀气的鼻尖,像是逗弄赖床的小孩儿似的。桂嬷嬷和秋月看着王爷待王妃如此关心,不好意思再留下打扰,忙退下去重新准备热汤热饭。 云瑛听见赵彦之的声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男人吓出了毛病,昨夜就梦见,今日又梦见,真是连做梦都不放过她啊。她缓缓睁开眼睛,被强制唤醒后人还有些起床气,头发炸着毛,嘟着嘴皱着眉,小圆脸气呼呼的,憨憨模样,又娇又蛮,看得赵彦之有些想发笑。 “可是醒了?醒了就赶快吃些东西。”赵彦之尽量缓和着语气,僵硬的手指犹豫了一下,胡乱的帮她拢了一下蓬乱的长发。云瑛这下彻底醒了,这不是梦,赵彦之真的在她房里,而且现在还抱着她,这奇怪的情形谁能给她解释下呢? “你怎么在这!你…啊?你要干嘛?”云瑛瞪大了眼珠,嘶哑着声音叫唤。明明是质问的意思,可那软绵的声音听着好像弱弱的撒娇,听得直让人心头微痒。她人像躲避怪物似的,着急从他膝头跳下来,可腿上无力头也晕着,眼见着又要摔跟头。赵彦之一手接住还披着锦被的云瑛,起身将人公主抱起,旋身稳稳放在床榻之上。 “你昨夜病了,可知晓?莫在闹了,好好吃饭可行?”赵彦之尽可能温和的劝说。 云瑛侧卧望着床边身着黑色锦缎长袍,魁梧挺拔的男人,不得不承认赵彦之在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是好看的,不同于汉人帅气男人的清秀温润,倒是有一种野性粗犷的美感。他胡茬明显,琥珀色的眸子略显疲态,眼圈隐约有些淡青色。她很是不解,昨日在书房虐待逼问自己的是他,今日又跑到她面前摆出一幅关心自己的殷勤模样还是他,从冷血无情切换到和煦温良,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云瑛的脑袋飞速思考,直到她想到,今日她是要和赵彦之一同进宫拜别帝后,明日她们就要启程回北疆了。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怕她进宫告状,所以又来费力讨好,果然能登上皇位的男人都是能屈能伸的特殊材料,云瑛心中不免一阵恶心。 “王爷放心,今日进宫,我知晓规矩的。”云瑛满是戒备的神色,恨不得躲他远远的,声音蔫蔫的。 赵彦之听她如此说,先是反应了一下,等彻底明白过来意思后,气恼的他瞳仁收缩,人如被冷水灌顶,透心泛起冰凉。真是个记仇的坏丫头,竟敢把他想得如此品行不堪,这话也就她敢说出口。他不解释,她说得隐晦,他解释反倒真成了那个意思。赵彦之压住火气嗯了声,转身大步离开。 桂嬷嬷刚走进屋来想叫他们去用午膳,就遇到赵彦之脸色阴沉的离开。 “王爷不用些午膳吗?”嬷嬷好奇的问道。刚才人还好好的,对王妃耐心温和的像哄孩子似的,她才出去一会功夫,怎又生气走了?赵彦之没理桂嬷嬷,大步疾行,他怕他待会又对云瑛发火,她刚病了好一场,还是别招惹了,一想到她昨夜那可怜模样,赵彦之心头竟有些不是滋味,那感觉难以形容。 “王妃…王爷这是…?”桂嬷嬷一脸疑问的说道。 “别理他!”云瑛愤愤说完。 只许他做,不许她说!面子看得那样重,好得昨日对她客气些。她向来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之前忍他,顾忌的是他未来皇上的身份,想盼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受点委屈也还能将就。现在云瑛是明白了,这男人根本没感情可言,冷血无情,但凡对自己前途有害的,他都会想办法除掉,不管云瑛如何小心忍耐,只要妨碍了他的宏图伟业,云瑛就能死的自然恰当。 “王妃可是和王爷闹了什么误会?王爷可是很心疼您的。”桂嬷嬷柔声劝说。 “心疼?他才不会。”她有些恼火,奈何现在嗓子发不出音来。想到昨日在书房的一幕,屈辱愤恨涌上心头。听了那两个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桂嬷嬷看云瑛有些恼了,也不敢再多劝说,得先让她养好身子再说,小两口的事情来日方长。赶忙服侍云瑛套了外衫裙裳,小心搀着她去饭厅吃东西。 第四十四章.解除误会 喝完最后一碗浓香的鸡汤,云瑛感觉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的滋润补养,不禁感慨女娲娘娘如何能创造出鸡这种可爱的食材,煎烤烹炸怎么做都好吃,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啊!云瑛就这点好,无论何时,只要有些好吃的,人就能开朗起来,而且她不挑食,吃什么都能吃出很美味的感觉,吃饱喝足,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嬷嬷,今日何时进宫啊,都过晌午了,会不会误了时辰?”云瑛有些担心的问。吃过饭,精神力气恢复了不少,也有心思想事情了。 “王妃今日不必进宫的,王爷没和您说吗?”桂嬷嬷一脸好奇的问。 云瑛一脸懵怔,他当然没说啊。 “皇上和皇后娘娘今日一早启程去郊外的潭拓寺上香祈福。今年北方雨水稀少,许多地方粮食欠收,皇上和皇后娘娘要在寺里祈愿。今日一大早就派宫内官来府上传旨了,王爷亲自接的圣旨。您昨夜烧的厉害,那时睡得正好,王爷不准我们唤您,又怕内官怪罪,塞了许多赏钱才把人打发了。”桂嬷嬷说。 桂嬷嬷看云瑛一言不发,思考着这件事情的真假,又补充说道:“王妃,奴才多句嘴,奴才知道王妃在王爷那里定是受了大委屈的,要不依照王妃的性子,绝不会想要散了我们的。 只是…王爷他也是个可怜人,若不是那场变故,定然会有人悉心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温和体贴的好郎君。他昨夜守了您一夜,那么大的人就缩在床角那里睡,任我怎么劝他都不肯走,今日出门前又再三叮嘱我们小心照看您…王妃,王爷心里是有您的。” 云瑛听着桂嬷嬷的话,脑子在不停的思考着,他昨夜竟守了自己一夜,这究竟是为何啊!明明昨日中午虐她逼她的时候是那样的狠心,云瑛以为他是要着急除掉自己呢。而且刚才自己误会他的时候,那男人连半句解释都没有,直接就走了,倒显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嬷嬷,我也不想和王爷关系闹成现在这样,只是他疑心我,我也是没法子。”云瑛委屈的说。赵彦之怀疑她和公孙药的男女关系,这种事情让云瑛如何自证?难道要把公孙药绑到府上对峙?还是要云瑛来个以死明志,以证清白?她还没那种觉悟。古代女子境况艰难,但凡被怀疑了贞洁,很难落得好下场。 “王妃病才好,可别伤心,昨日奴才斗胆去探了王爷的话,感觉你们二人之间定是有大误会的,王妃若能再给王爷一次机会,将误会说开,说不定就云开月明了呢。”桂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说,她看得出来王爷对王妃是有心爱护的。云瑛病中他担心的模样是装不出的,平日里那样冷硬一个人,竟能贴身照顾云瑛一夜,不像是能对她下狠心的。但他过了那么多年刀尖舔血的辛苦日子,练就了疑心深重,手段强硬。王妃性子是个良善赤诚的,奈何却不是个任人摆弄的,王爷越想控制她,她就越是抗拒的厉害,两人成婚不过两日,就闹得鸡飞狗跳,差点子出了人命。如果二人间的误会不能尽快解除,继续互相猜忌,疑心滋长越来越盛,如毒虫焚心,附骨之蛆,它日必将爆发出更大更坏的伤害。 “唉…哪有那么容易啊!”云瑛愁眉苦脸的说。她也想和他解除误会,和平相处啊。毕竟云瑛嫁给他的目的就是要完成历史安排,顺利活到升天的时间点,她可以顺利回到现代,回到她真正的家人身边。 “王妃只要肯,剩下的交给奴才来办,这样可行?”桂嬷嬷笑着说。 桂嬷嬷下午亲自去府中的厨房准备了两样点心,桂花糕和黑芝麻糊都是赵彦之年幼时在旧王府最爱吃的。桂嬷嬷拎着准备好的食盒,送到了云瑛的面前,那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王妃,这是王爷小时候最爱吃的。可能劳烦王妃亲自送去王爷那里?”桂嬷嬷一脸笑意的说道。 云瑛盯着那食盒,撅着嘴,皱着眉,当真不想去啊,桂嬷嬷是麻利的很啊。可是今天中午确实是自己误会他了,明天就要出发了,她们以后的日子是顺风顺水还是坎坎坷坷不都要看赵彦之的脸色。唉…去就去吧,一切都是为了顺利回老家。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智者不争,仁者不责;隐忍以行,厚积薄发;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小不忍,则乱大猫。“啊啊…“云瑛内心铺垫了许久,挠头大叫了两声,一幅舍生取义的模样,拎着食盒快步冲出了门。她怕自己走慢了,后悔就追上来了。 一旁的秋月和桂嬷嬷吓了一跳,王妃这是怎么了?怎一个人拎着东西就跑了?她俩疑惑对望,赶忙跟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拜见大礼 云瑛拎着食盒站在书房门口了,想进去又不想进去,人在门口踱来踱去。赵彦之独来独往惯了,身边是没有仆人伺候的,书房是府中要地,除了王爷,外人非传不得擅自接近。赵彦之正在书案前处理北疆传来的信报,北疆几处城池今年粮食欠收,灾民起了□□,死了不少人,让他很是焦心。他书信给襄城的府衙,让他们集合周边城池的余粮,并征调镇北军三个月粮草,分发至闹粮荒的各处。他边写边被门口来来回回细碎的脚步声吵扰,人本就烦心,当即撂下笔气冲冲的奔到门口,快手拉开房门,想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敢在这里打探消息。云瑛本来都想好了,鼓足了勇气去叫门,手刚抬起来,就看见赵彦之凶神一般的打开了门,琥珀色的眸子蓄满燥怒,凶巴巴、直愣愣的睨着自己。云瑛僵着举高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愣在原地仰头呆呆望着面前面色不善的男子。赵彦之也被眼前一幕惊闪了一下,他没想到会是她,他还是没习惯自己已经成婚了这件事。小姑娘眼睛睁的大大圆圆,有些吃惊有些害怕的望着他,一只小手半举着,另一只手还拎着个食盒,身上穿着淡粉色简式纱织罗裙,衬得面前的小人儿比花还娇、比雪还白,身形过于纤瘦孱弱,气色却比昨日好上许多,衣着略有些单薄,小小的一只站在门口,呆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赵彦之渐渐收去怒意,声音依旧冰凉:“你找我?”云瑛被赵彦之打破封印,回过神来,她极尽可能的想在男人面前表现的得体恭敬一些,想着不如行个双手交叉扶额的拜见大礼,这样显得多隆重多懂事啊!可却忘记了套在手腕上的食盒,盒子随着她的大臂一挥,倒扣斜着朝赵彦之的方向甩飞过去,男人身手敏捷,下身纹丝不动,单手轻抬,便稳住了盒子底,就听哗啦一声,接着从食盒盖子的缝隙间流出了一片乌黑液体。 那黏糊糊的芝麻糊滴滴答答的流落在地上,云瑛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屈腿扶额的怪异姿势,她瞄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又鼓足勇气浅看了赵彦之一眼,腿实在发酸,歪着身子就要倒了,赵彦之赶忙用另一只手将人拦腰摆正。 男人将黏糊糊的食盒接过,略微皱眉脸上有些不解,问道:“这是…?”云瑛站直,瘪着嘴,觉得愧疚又丢人,很不好意思的小声回道:“这是桂嬷嬷给你…您做得吃的,都怪我…我刚才是想给你行礼的,不是故意要打翻它们,真的…”她生怕赵彦之当她是专程过来捣乱的。小姑娘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听起来微微可怜,解释的小心又认真,边说边偷望着男人,生怕在男人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怀疑。赵彦之本就没生气,刚才他倒是怕那食盒的东西漏出来再烫着她,看她那冒失的模样,赶忙将食盒接了过去。听完她的解释男人心中很是想笑,碍于身份又不得不忍着,可一想到她刚才冒失的屈膝大礼,人忍不住嘴角上扬,琥珀色的眸子竟添了少有的温柔。 赵彦之细瞧了瞧面前有些紧张的小丫头,年纪虽小但面容五官已经出落的极其娇美,水润透亮的眸子,卷翘浓密的睫毛,皮肤白的近乎透明,或许是被风吹得缘故,面颊透着淡淡的粉,娇嫩的粉唇小小嘟起了弧度,好似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烦恼,稚气未消的美人最是撩人。他不得不承认,虽然他厌弃这桩婚事,但这新王妃的容貌确实足够美,如若她和她父亲对自己没有威胁,她做镇北王妃很合适,甚至做大邺的皇后…赵彦之嘴角微微上翘,声音也比平日更温和了些:“王妃免礼,下次这种热烫之物就不要自己亲自来送了,我并不爱好这些。”他过去爱吃,是因为那是阿娘做的,阿娘没了,他便再也不碰这些东西了。 “我不是专门送吃的,我有话想和你说,你现在有时间听吗?”云瑛小心的问他。赵彦之看着面前略有些紧张的小王妃,倒是想听听她又要说些什么,他一直觉得云瑛一边怕着他,一边又忤逆他,许是小丫头还是太年幼了,他得慢慢捋顺。看她穿得单薄,秋天的风又凉,闪身让出门口的位置,说道:“进来说吧。”云瑛进屋,不忘把门口的食盒一并带了进来,想着待会打开看看,还能不能抢救出来一些好的。 “那个…我要开始说了…”云瑛酝酿了一番,拿出和领导汇报工作的架势,瞧了一眼面前的男子,把她和公孙药的渊源简单解释了一番。 “我和公孙药就是简单的病人和大夫的关系,我付钱,他看病,他看病特别贵,还总骂我。他为什么给我看不给别人看呢,是因为我之前救过他的小徒弟,为了报恩,不得不给我看。我和他之间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如果我有,就让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如何?”子不语怪力乱神,云瑛当然更相信科学,但是电视里面都是动不动就发誓的,可见这誓言在科学并不昌盛的时代或许是顶用的。云瑛一股脑流利快速的输出,倒是把赵彦之吃惊了一下子。 “我说的不是他。”赵彦之有些心烦的回应。他心里是在意的,一想到马车中那个长得还算不错的男子望着阿瑛那副牵肠挂肚的模样,他就肝火上头,否则昨日中午也不会那样不理智。 “不是他…那是谁?难不成是跟在毒医旁边那个人?那个你就更不要担心了,她是女的。我暮云瑛发誓,我若是与怀一阿姐有私情,就让我死……唔……”云瑛还未说完,便被赵彦之一手攥住她起誓举起的手指,一手封住了她还未发出的毒誓。男人眉头紧皱,眼神紧锁在面前的女孩身上,他不太喜欢她这样毫不在意的说赌咒自己的话,一想到她昨夜差点丧命,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信你,莫再浑说!昨日…我也不好,说了重话,又撞疼了你,你生气只管狠打我一顿,莫在心头憋闷,生出病来……”男人说完,轻放下了捂着女孩嘴巴的手,手心一片滑腻。赵彦之这话说的和小孩子间吵架了似的,态度少有的软和。 “我哪敢打你?你若还手,我不是死定了!”云瑛大咧咧的回应。“告诉让你打…我自然不还手…再说…你怎经得住我打。”赵彦之闷闷说完,惊觉自己怕不是长了毛病,这是从他嘴里面说出的话吗,他怎肯让人打他出气,还不还手!可是他心里刚刚就是这样想的,嘴巴也就这样说了。 “还是不要了,打人多不好…王爷以后若是对我有疑心可以好生问我,听我解释吗?我怕痛,不禁打,不用严刑逼供,我都会说的。”云瑛半开玩笑的说完,心想自己还真是个汉奸体质,没骨气的很。 小姑娘站的离男人很近,细弱纤腰不堪一握,眉眼精致透着少女的娇憨可爱,眸光清澈干净,像是蕴了一汪山谷的清泉,仙活灵动,软绵沙哑的声音听得赵彦之心头微微发痒,可细想来又觉得有些可怜,昨日他是收了力气的,可还是把她疼成那副可怜样子,半夜还险些要了性命。他竟然有些后悔,怕是自己太冲动了,他应该去找那个男人出气,这样娇气的小丫头哪里经得住一点罚! “嗯。”赵彦之淡淡的应了一声,心情却更好了些,她愿意和自己解释,那证明她是在意自己的。 “哦…还有,对不起…谢谢你帮我推掉了早上的圣旨。中午是我坏脾气…错怪你,你能别生气吗?” “你若气得厉害,还会再罚我吗?”云瑛又抱歉又有些害怕,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的观察着赵彦之的脸色,她可禁不住他再罚了。 “罚你作甚?我就那样小心眼。”赵彦之淡淡的说话,语气倒没有怪罪的意思。男人望着女孩儿那双清透的眸子,觉得真是好看,好看的让他愣是不想发脾气。赵彦之思考自己怕不是得了病,短短相处的一点时间,自己的动作、声音都为面前的小人儿做了改变,他竟然好像有些喜欢和她说话的,也好像有些喜欢听她说话,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陌生又奇怪,但却不讨厌。 第四十六章.吐露心事 云瑛听他说不怪罪了,想着今天没白来啊,多亏了桂嬷嬷的劝导,只是糟蹋了嬷嬷辛苦一番做出来的糕点。她转身去查看桌子上的食盒,想看看下面那层桂花糕是不是还是好的。小姑娘手指纤细幼白,手掌又小,桂嬷嬷怕是担心天气太冷,所以盖子扣的十分紧实,云瑛费了些力气才把食盒打开,小手上黏了不少漏出来的黑芝麻糊。食盒上面那一层是没法挽救了,碗半歪着,黑芝麻糊洒的哪哪都是。云瑛有些可惜的努努嘴,又小心打开第二层,还好还好,这盒子密封的好,二层的桂花糕还是好的,还有些热乎气,闻着很是香甜。云瑛开心的不行,可算没辜负嬷嬷的辛苦啊。“王爷,桂花糕还是好的,一块都没脏,还热着呢。”小姑娘一脸惊喜的望着食盒,模样很开心,语气轻快,像是得了件多了不起的宝贝似的,听得赵彦之心头微微发暖。 “可是饿了?我唤人送些点心进来。”赵彦之关心的说。他看云瑛那副见到吃的就两眼放光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阿娘养的那只馋猫儿。猫是阿舅从番邦商人那里买来的,模样生的极好。水汪汪碧蓝色大眼睛,圆鼓鼓的胖包子脸,通体圆润雪白,毛发又长又软,性子很是活泼贪玩,又粘人又好吃,实在讨人欢喜。那猫虽长得模样娇贵,却是极好养活,不挑食,但凡见到吃的就没有它不喜欢的,边不住的吧嗒吧嗒舔嘴巴,边两眼放光暗示你快给它尝一些,着急的时候还会喵呜喵呜的撒娇,用它柔软的小身子一个劲的磨蹭你,可爱的让人心都化了。那猫曾为了偷吃蜂蜜,竟胆大的用爪子掏蜂窝,被蜜蜂蛰得脚肿的像馒头那么大,疼得眼泪汪汪,喵喵直叫,样子又可怜又可笑,和现在粘了满手黑芝麻糊的云瑛倒有些像。 “我不饿的,中午吃过了。倒是你从我那回来,这边的人八成以为你在我那吃过了,也不知道给没给你留饭。”云瑛边说边专心用手帕擦拭手上的黑芝麻糊,小心避开掌心的伤口。赵彦之望着桌边低头与他说话的女孩儿,仿佛回到了还在王府的松快日子,阿娘好像也是这样自然轻松的和他边说话边干着自己手边的事,问问他的功课,关心他吃没吃饭,一切是那样温暖美好。云瑛只觉得男人好久没说话,抬头望他,那人竟直愣愣的在盯着自己看。 “王爷?”云瑛一脸呆萌的朝赵彦之挥了挥手。赵彦之恢复神色:“怎么了?” “哦,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桂花糕你趁热吃。”云瑛说完便想着离开。可男人竟有些不想让人走,赶忙急着说道:“倒是我有些饿了,王妃可愿意留下一起用些点心,府里面的厨子这些东西做得极好。”赵彦之说这话时像把云瑛当小孩儿似的,想用好吃的哄人。 云瑛是一点都不饿,中午她一人干了三碗鸡汤,饿了三顿,人见到饭亲的不行,若不是秋月拦着怕她撑坏了,估计她还能再来一碗。 “真不饿,多谢王爷。”云瑛有些为难的说。她当真是吃不下啊,况且她还是忌惮赵彦之的,这种身负血海深仇又有帝王大志的男人,城府深不可测,心思缜密又多疑,可不是她这种头脑简单的职场菜鸟能招架的了得,误会解除,保持安全距离速速撤退才是上策。 “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赵彦之继续挽留。他能感觉到云瑛对他是害怕的,不信任的,可他还是想多留她一会,他也想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坚持要这样,或许是他想把她当做妻子来对待? “哦…好。”云瑛犹豫的应声,还是有些不情愿的。赵彦之唤她坐在饭桌边。两人隔着距离,云瑛看了男人一眼便低头盯着盘子里面的桂花糕发呆。她发誓,她不是饿,她只是觉得没人说话两个人互相盯着看有些尴尬,可男人偏偏不是这样想,将盘子送到女孩面前,生怕她不好意思。云瑛盛情难却,只能捏了一块小口浅尝。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天都了,这一走估计要很久才能回来,走之前还有什么想见的人吗?”赵彦之问。 “没有的。”云瑛嘴巴轻咬糕点,连思索都没有,直接说道。 “哦,好。只是明日一早我要去看一个人,你要不要一同去?”赵彦之。 “王爷觉得我应该去我就去。”云瑛坦率回应。她把自己设定为工具人,必要出席的场合是需要配合人家的,毕竟占了王妃的名。 “是去见我母妃,她住的地方有些偏僻难走,我们天不亮就得出发,我怕你身体吃不消。”赵彦之说。 “去,我能行的,明早我们一起去拜见阿娘。”云瑛望着赵彦之认真的说。云瑛虽然菜,但不傻啊!她就是再懒、再困,四肢爬行也得爬去祭奠名义上婆婆啊!历史上赵彦之为了给她母亲报仇,不惜推翻了他爹,可见他是有多重视他阿娘。云瑛心想,这是送分题,她得好好表现,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啊! 赵彦之对云瑛唤的那声阿娘很是满意,内心有些欢喜,不住的劝她再多吃些,云瑛当真是太难了。 “王爷,还是你吃些吧,桂嬷嬷专门给你做的。”云瑛被赵彦之劝的尴尬,将面前的盘子推了过去。赵彦之只是盯着盘子里的糕点发呆,并不去吃。 “我幼时爱食这些,是因为那是母妃做给我的。我母妃是纥族人,不同于大邺的世族女子,她最擅长的不是厨艺女工,而是功夫骑射,可是为了融入这边的生活,她试着学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大邺王妃。桂花糕和黑芝麻糊是她苦练许久做得最拿得出手的点心。以后不用劳烦桂嬷嬷做这些了,我早就戒了。”赵彦之说的很平静,可云瑛听得却有些难过。 “嗯…”云瑛语气蔫蔫的,乖顺的点点头。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这种至亲被至亲所残害的伤痛,没有切身经历过的人是没办法体会的,与其说一通感动自我不痛不痒的长篇大论,对经历这场浩劫的当事人起不到半点作用,还不如乖乖闭嘴。云瑛看赵彦之还在盯着自己看,一时紧张,又愣又大声的说道:“我…我明日一定早起,决不拖后腿!”信誓旦旦的模样惹得赵彦之想发笑,明明刚才说到母妃的时候他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心酸愤怒,这会子让她闹得竟忘了。 “嗯,明日我们一同去见母妃。”赵彦之难得带着笑意说话。 第四十七章.祭拜婆婆 云瑛前一天晚上麻烦桂嬷嬷准备了些老王妃生前爱吃的糕点果子,她生怕自己睡过了时辰,紧张的几乎一夜没睡。赵彦之来接她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全黑的,一点亮光也没见。秋风瑟瑟,凌晨尤其的冷,吹得云瑛连着咳嗽了几声,她裹紧身上的厚实棉料斗篷,连头带脸一并包住,带着桂嬷嬷准备的香烛糕点,准备出门。 “我听你咳得厉害,不必太勉强自己。”赵彦之温和对云瑛说。她病弱,母妃知道了也会谅解的,她是最怜惜弱小的人。 “不不…我能行,快出发吧,别耽误了。”云瑛赶忙回应道,急着从斗篷中探出半张莹白的小脸来,晶亮的眸子蓄满精神,生怕被赵彦之落下。她哪能那么弱,上大学时,为了看山顶日出,后半夜和同学们一起结伴爬山,今日怎就不行? 赵彦之看女孩下定决心,也没再劝说,带着云瑛上了一辆规制极普通的马车,桂嬷嬷和秋月也想跟上,却被戴路劝阻下来。为了不被皇上的探子发觉,此次是秘密出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有王爷和王妃还有他这个便装车夫同去。 天还黑着,车厢空间局促狭小,起初云瑛还因为和赵彦之一同坐车有些拘谨,人坐在位子上身体绷的笔直,人也警醒,可她昨夜几乎没睡过,没过一会人便颠的昏昏欲睡。这会子困意袭来真是挡都挡不住,眼皮子历经几番痛苦挣扎,人不知不觉依靠在车厢上,仰着头张着嘴会周公去了。赵彦之坐在女孩的对面,十分警惕的透过车窗缝隙查看外面情况,为了避开皇上的眼线跟踪,他们走的山间小路,有些颠簸难行,等他回头看云瑛时,刚才还有些紧张无措的小姑娘已经睡了过去。只是她那睡觉的姿势很是辛苦,看得赵彦之忍不住想帮她把嘴巴合上。马车突然大颠了一下,眼看着云瑛身体摇晃得厉害就要向前栽倒,男人朝对面大手一揽,一手护住女孩纤细的脖颈,一手揽住纤细的腰肢,借着车厢歪倒的力道,将人稳稳收进了怀里。云瑛困倦的厉害,这番折腾依旧睡得香甜。赵彦之望着怀中睡得踏实的姑娘,身子又软又暖,嫩白如玉的圆润小脸,粉红晶亮的樱花唇瓣,嘟着嘴巴时不时咕哝两下,像是梦见了什么美味的吃食,可能是发丝挠痒了鼻尖,着急的在男人的胸口来回磨蹭,惹得赵彦之心头软成一片。他没敢再放她一个人去睡,就抱着云瑛颠簸了一路,到了地方见人还窝在他怀中睡得酣甜,他小心将人放下,轻声唤她起来。 “阿瑛,我们到了。”赵彦之低声唤她,语气很轻柔。云瑛睡得正好,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瑛,我们到了。”赵彦之俯身耳语,大手轻轻摩挲女孩的肩膀,想将她唤醒。 “嗯…嗯…嗯…啊…”云瑛这回听见了,一边伸腿伸胳膊舒展身体,一边吭吭唧唧,咿咿吖吖,活像个闹觉的娇猫,可爱的惹人发笑。 “嗯…秋月,我脖子疼…”云瑛闭着眼可怜兮兮的抱怨。 赵彦之用手轻抚女孩细嫩的颈子,滑腻的触感怕是世间最珍贵的锦缎也是比不上的。“是这里吗?”赵彦之柔声询问,轻轻帮她按揉着。 “嗯…嗯?!”云瑛刚还闭着的眼睛瞬间圆睁,大声惊呼。她听见赵彦之的声音,吓得睁大眼睛,就看见一张大脸停在她面前,那双眼睛看着好吓人。她嗷的一声,紧接着就从马车垫子上弹了起来,撞了赵彦之一脸。“啊!嘶!啊!”云瑛捂着撞痛的鼻子斯哈着。赵彦之被撞的有些懵,又看到女孩捂着鼻子痛得不轻,怕她再受伤,赶忙伸手去安抚。 “阿瑛,阿瑛…还好吗?你好好想想,我们今日是来拜见母妃的,想起来了吗?”男人轻拉住女孩的胳膊,轻声安慰,她怕是睡迷糊了,还以为在王府呢。 云瑛倚着车厢回笼精神,疼痛使人快速清醒,她刚才睡懵了。天啊,她竟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呼呼大睡, 丢!人!现!眼! 还爬起来鬼哭狼嚎…… 旋!转!螺!旋!霹!雳!丢!人!现!眼!天!花!板! “那个…对不起,我睡着了…是不是迟到了?”云瑛歉意又羞涩,搓揉着撞得泛红的鼻尖。 “没有,能爬山吗?”赵彦之温和问。他看女孩那副自责的模样,怎忍心责备。 “能的。”云瑛脆生生的回应,她看赵彦之并未怪罪,人轻松了下来。爬山嘛,强身健体,有益身心,她可是很爱爬山的。 “走吧。”赵彦之说。 戴路留在马车等待,只有云瑛和赵彦之上山祭祀。这山前半程倒是好走,坡很缓,云瑛顺着唯一的山路爬着也不费力气。天色黑,赵彦之举着火把,跟在云瑛身后一步之内,不敢走得太急,怕小姑娘身体受不了。 小路边杂草丛生,多亏是秋天,毒虫蛇蚁消停许多,要不他更要操心。路过一片坟岗,大黑天,唯一的光亮就是男人手中的荧荧火光,在这浩渺天地间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荒山野岭,时不时传来几声可怖的鸟叫,惊得云瑛心里发毛,她有些害怕,强装镇定颤抖着回身去望赵彦之,男人当下明白她的意思,轻握住女孩纤细的腕子,两人并排往前继续前行。 穿过这里,山体突然变得陡峭起来,赵彦之先往上爬,一手拿着火把探路,一手拉着云瑛向上攀爬,两人走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到了一处平地。 “到了。”赵彦之语气有些冷,拿着火把点亮了旁边的祭祀台,火光瞬间照亮了这片沉静在黑暗之中的土地。云瑛站在原地,吓得不敢动弹,这里大大小小坟塚不下几十个,整整齐齐的排列开来,最前方立了一块墓碑,因为离的太远,云瑛看不清上面刻的字迹,墓地很大,杂草看着并不多,像是平日有人打理的。赵彦之顺手清理石碑附近的杂草,云瑛识趣的赶上去帮忙。她将桂嬷嬷帮忙准备的糕点果子摆放在墓碑前,又拿出准备好的香烛冥纸准备祭祀,可细看这墓碑上竟一个字都没有,她有些疑惑的望着赵彦之,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 “阿瑛,过来,我们给母妃行礼。”赵彦之淡淡说道。男人的眸子闪过一丝悲凉,但很快便被另一种愤怒复杂的情绪所占据,他看起来仿佛脆弱了许多,但又透着隐隐的阴狠,云瑛看着心里不好受,也不敢轻易打扰他,乖乖的照着他说的去做。 “嗯。”云瑛乖乖回应,站在赵彦之身侧位置。 “母妃,我来看您了,我成婚了,她是阿瑛,想让您见见。”赵彦之说完,看了云瑛一眼。云瑛明了,对着墓碑恭敬跪下。 “母妃,您好,我是云瑛。”云瑛小心且恭敬,赵彦之回望她一眼,似乎有让她接着说下去的意思,可是,她该说些什么呢?她和赵彦之是假夫妻啊,总不能骗老人家吧!云瑛被赵彦之盯得紧张,想了半天。 “那个…母妃,以后我会听王爷的吩咐,不惹王爷生气,不给王爷惹祸,不给他添麻烦。” “不嫉妒,不偷懒,不欺负弱小,不恃强凌弱,不…”云瑛还想继续说,赵彦之轻拍女孩儿的后背,示意她可以和自己扣头行礼了,云瑛的不字祭文被迫中止,还有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听得赵彦之心情复杂烦闷。他心想,这姑娘是来给她母妃背诵女德的吗?自己刚娶的妻子,怎就和军营的黑甲卫没区别似的,全然把他当成王爷来服从着,男人心头不禁有些郁闷。 “母妃,您放心!很快我就会把您和叔伯们安顿好!再等等我!不会太久了!”赵彦之说这话的时候,拳头攥的又紧又狠,他已经极力控制,可因太过用力整个身体都在抖,眼神满是杀意,像一只随时会暴走的凶兽。身边的云瑛自是感觉得出他的异样,心中不免跟着颤抖,但想到皇后娘娘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又觉得好难过。换成任何人,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克制冷静,云瑛猜测,后面的无名坟塚应该是当年追随他阿娘出城的纥族亲卫吧。连名字都不敢写,还葬在这样的僻静荒凉的地方,可见赵帝连最后的体面也没给这位原配夫人,云瑛不禁心底发寒,这男人是何其的薄情冷血,被自己亲儿子造反也是活该。 第四十八章.山头恶霸 二人祭祀过后,便着急赶下山,今日是他们离开天都城的日子,大军出城的时辰不能耽误。下山之时,天边已经略微泛白,初日红光隐现,男人心情很是沉郁,下了陡坡之后便自己在前面快步独行,云瑛跟的吃力。男人步子又大又疾,她跟不上,只能在后面哼哧哼哧追着跑。 赵彦之心情糟糕至极,恨不能有个出口可以发泄一通,他心里又有些埋怨云瑛,为何她不能待他像夫君一般爱戴,想到她对母妃说的那番恭顺却没什么章法不字论,更是烦闷,生怕自己忍不住心中的不快活冲她发了脾气,只能拉开些距离,快步向前。 男人走走停停,看女孩还未跟上,依稀能听见她仓促细碎的脚步声,他略停下原地等着,只是女孩迟迟没有跟上,脚步声也消失不见,赵彦之心头略感紧张,赶忙快步朝回头的方向去寻。 这山上杂草又多又密,他回身寻找并未见到云瑛,可下山只这一条路,定是不可能走岔的。男人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脑海中迸发出许多可怕的念头,野兽?陷阱?还是皇帝的暗杀?无论阿瑛遇上哪一个,都足够要了她脆弱的小命。他心中越来越急,脚步也越来越快,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沉重。 赵彦之心中的愧疚自责更甚,责怪自己为何要负气一个人先走,如若她出了事…他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了。没多时,他听见女孩惊慌的尖叫,旷寂寒冷的山野,那声音格外的让人心中颤抖,即便是久经沙场的他也吓得三魂丢七魄,他恨不能飞起来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两人距离拉的并不很远,女孩边跑边叫,还不住回头张望,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巨物追赶,受了好大的惊吓。她与正面冲过来的赵彦之撞了个满怀,也顾不得被撞麻了的身体,手脚并用毫无矜持的往男人身上爬挂,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他怀里便躲了起来。好在赵彦之反应够灵敏,见云瑛扑向他的时候赶忙向后稍退了几步,借着女孩的冲劲将人稳在怀里,要不以他的速度,怕是云瑛会被他撞飞出去。男人被云瑛吓得心跳如雷,他单手托住女孩的大腿,一手快速抽出腰间佩剑,目光警惕的巡视周围,查看是否有野兽出没。 云瑛躲在他怀里,小手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料不放,边颤抖边小声哭诉:“赵彦之,快跑快跑,有老鼠…呜呜…快跑…”赵彦之先是愣住,接着问: “有什么?”他生怕自己太过紧张听错了。她说的是老鼠吗?老鼠…有什么?可怕? “老鼠,超大的老鼠,好多只,它们在追我!我们快跑吧!快点快点!求你了!”女孩边哭边说,着急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情真意切的仿若天塌下来一般,慌张害怕的模样倒是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可却把男人看得迷惑懵怔。他又仔细查探了周围一番,确定确实没了危险,小心收起佩剑,无奈叹息摇头,憋在口中教训她的话也熄灭在她成串晶莹的美人泪中,双手抱稳了女孩,回身快步下山。 云瑛在男人宽阔的臂弯里慢慢安稳了下来,她怕赵彦之抱她走山路太过辛苦,也觉得自己这幅模样实在过于狼狈丢人,很难为情! “那个…王爷,你放我下来吧…”云瑛小声囔囔着,还带着哭音。她刚才又哭又叫,这会子声音还哑着,小脸或是因为害怕有些苍白,粉嫩的唇角还挂着细碎的泪,眼中沁着还未散尽的水光,眼尾挂着一抹醉人嫣红,晨光初露,格外撩人,娇软香甜的小身子偎在男人怀里,像只极漂亮乖顺的小猫儿。赵彦之觉得云瑛很是好抱,竟有些舍不得放手,假装没听见,抱着女孩继续走。 “王爷?”云瑛又试探性的唤了他一句。 “怎的?利用完了,就又成王爷了!刚才可是唤我彦之的。”男人说这话时嘴角擎着笑,有心逗弄着怀里的娇娇。 “我…没有吧…有吗?我不记得了…那对不起行吗?”云瑛瘪起嘴来小心道歉,拼命回想刚才的情况,她怎就叫他彦之了呢,这不科学啊! “又没怪你,倒觉得你唤我名字很好。那说明你心里不光把我当王爷,也当成自己夫君。”赵彦之说完,神情有些复杂温存的望着怀里的女孩,心中藏着少许期待。 “嗯,那是自然的!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云瑛目光坦荡望着男人,很讲义气的说,就差拍胸脯拜把子了,那存粹的样子真是对男人一点邪念都没有。赵彦之看她这幅不灵光的模样,刚才心中那点子期待慢慢转冷,又觉得心口憋闷,皱着眉不想再搭理她。 “王爷,我是又说错什么了吗?”云瑛有些不明白的问。她刚还被老鼠吓唬,都怪这男人不肯等他,云瑛心里的小怨气慢慢升腾,她又说错什么了?这阴晴不定的死男人怎的又开始拉着脸,不理人!这男人怕是比庙里的神仙真人还更难伺候吧,总是这么喜怒无常。她被丢下,被老鼠祖宗拖家带口的追赶都还没生气,他凭什么三天两头的总是摆脸给自己看! “没说错,只是说,你不必对我总是那么事事恭敬,你很怕我吗?我又不吃人!”赵彦之抱着女孩边走边说,脸上挂着不耐烦。云瑛生气开腔: “我怎能不怕你?!我哪敢对你不恭敬?!你动不动就发脾气,摆脸色给我看,还把我一个人…一个人扔在那种地方,你…你知道…你知道那老鼠有多大个吗,那么大…”云瑛一想起来又委屈瘪嘴要哭,隐忍的模样太过可怜。她从男人怀里愣愣的挺起身子,眼眶憋着泪,眼睛雾蒙蒙的望着男人,用那双漂亮粉白的小手给赵彦之夸张的比划那老鼠的大小,足像个大西瓜。男人看着这小孩儿刚才还温顺恭敬的厉害,怎的这会子功夫就炸了毛。盯着面前梗着脖子和他理论的俊俏小人儿,一时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顺着她的意小心将人放下,轻抚她眼角的泪水。 “怎又哭起来了?还真是个小孩儿啊!”赵彦之语气少有的温柔,他确实不会哄人,也从未哄过,只是好似见不得她哭,便粗苯的想着法子。 “我怎么就是小孩儿了!我被一大群老鼠追,还不能哭了?我…我凭什么不能哭…我就哭…你不要仗着是王爷就欺负我,我…我…”云瑛想到自己嫁过来后的种种糟心事,心头更觉得委屈难受的不行,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抽抽噎噎小身子一耸一耸的,偏人长得太过娇美,就连哭也格外让人心生爱怜。她多想在赵彦之面前硬气一回,大声说老娘不伺候了,然后潇洒的转身就走,不管他日后会不会称王,不管他会不会迁怒秋月和桂嬷嬷,不管他会不会伤害皇后姨母,不管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也不用担心自己再也回不了家…然而她顾虑太多了。 她自小就怕老鼠,电视上见到都不行,今日山头上那些简直就是鼠中恶霸,她就没见过胆子那么大,个头也那么大的老鼠。那老鼠拦住她的去路,任她如何语言上好言劝说,威胁恐吓都吓不走,还直往她脚边溜达,吓得她又跑又叫。 赵彦之见她那副斗气的模样又可怜又想笑,小小的一只抽抽哒哒哭得实在是辛苦,担心她身子虚弱吃不消,无奈叹息道:“那王妃想如何?”男人身形高大健硕,居高临下望着女孩,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我就…与你离婚,会离开!”女孩噘嘴赌气的说。男人周身气压陡然变得可怕起来,他慢慢走近女孩,单手攫住女孩的下巴,力气有些重,琥珀色的眸子逼视着女孩梨花带雨的娇嫩面庞,这样娇气胆小的小东西还想着跑,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啊!生气归生气,终究还是不忍罚她,狠心警告: “阿瑛,我顾念你年纪小,不懂事,这次浑说便不罚你了。你我已经拜见过母妃,你今后便只能是我的人!本王这里永远不可能存在和离、休妻亦或是你所说的离婚!可懂? “如若再敢有下次,本王不介意亲自*□□*王妃如何做一位合格的妻子!”赵彦之说话的语气倒是不疾不徐,也听不出什么不好的情绪,只那“□□”二字被他咬得口味极重,倒是猜测不出他是想要如何□□这个娇气小人儿。 云瑛心里委屈盖过对男人的惧怕,被他一番话激得不肯罢休,“王爷要罚便赶紧罚吧,要打要杀,给我个痛快吧,也好过现在这般吓唬,折磨我…”她边说边哭的更加伤心,最后直接用手背挡着眼睛哭,委屈的简直不能再委屈了。赵彦之僵愣在原地,仿佛自己是个欺凌她的罪大恶极之人,心被她哭的兵荒马乱,搅成一团。 “那个…你别哭了啊…你…我和你讲,再哭那老鼠全家听见了,会追上来的…”赵彦之说的有模有样,煞有其事。云瑛听见老鼠会追上来,吓得立马噤了哭声,只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滑落,她防贼似的猫腰左顾右盼,哭唧唧小声说:“那我们快走吧,快点!”小姑娘带着哭腔,脸上挂着还没来得及擦的鼻涕眼泪,眼睛红的像小兔子似的,警惕的朝周围看,赵彦之又想笑又觉得有些心疼。他再次把女孩公主抱起,云瑛一脸诧异,小手轻拍男人,低声问:“你要干嘛?我自己能走。”赵彦之将人拢紧,不太正经的回应她:“你身上有糕饼味,又香又甜,我帮你遮下,要不老鼠们循着味儿追上来怎么办?” “毕竟…那么大的老鼠,我也怕啊!”赵彦之说这话时憋着笑。他实在想不通老鼠有什么可怕,值得她伤心哭闹成这样,竟然还要离开他! “那行,那行,我们快走吧,别耽误了。”云瑛催促。小姑娘怕的厉害,轻车熟路的攀上男人结实的肩膀,小耳朵竖的和雷达似的,稍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的缩成一团,贴在男人胸前,像只幼弱白嫩的兽,漂亮可爱又特别胆小,赵彦之被她磨蹭的心房温热,眼中满是柔光。 第四十九章.北疆之行 今日是离开天都城的第二日,昨夜她们在距离天都城最近的一家驿馆宿了一夜,今日天还没亮,又马不停蹄的赶路。按照赵彦之的安排今晚能赶到凤城驿馆,兵将们风餐露宿早就习惯了,只这次带着的小人儿娇气又爱哭,他怕她一时受不了露天搭帐篷的日子,能住上驿馆就尽量住驿馆。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风也越大,云瑛怕是之前红药丸吃多了些,这几天晚上睡觉总觉得的冷的厉害。桂嬷嬷给她备了两个汤婆子,一个暖手一个暖脚,秋月直接把冬日穿的狐裘找了出来,盖在云瑛的腿上,生怕她受寒再病倒。 自从山上回来之后,云瑛和赵彦之直到今日也无再多交流。或许是赵彦之有心避开,云瑛自是乐得自在,一路上吃吃喝喝喝,和桂嬷嬷秋月吃着自带的瓜子蜜饯,马车里说说笑笑,当旅行了。运送云瑛嫁妆的人,除了暮言给云瑛配的长随小厮,赵彦之另配了一队黑甲卫,护送这上百只箱子。赵棋带二十名暮家军将,紧跟在云瑛马车后方,护佑云瑛安全。 尽管忙碌,可赵彦之仍旧会不自觉的惦念那个爱哭的娇气丫头。只是回来这两天他一直想弄清楚他对云瑛的心思,他虽然年长云瑛许多,也有过男女之事,可与女人相处他并不擅长。他没见过举案齐眉的夫妻是如何样子,他的记忆里只有他那薄情寡恩的父亲,总是刻薄他的母妃,而他的母妃只会愈发的瞧不起他的父亲。他想不明白昨日自己为何那样紧张她的性命,仅仅是因为她是她的王妃吗?可为何又那样怕招惹她哭?她说要离开他的时候,他心里竟涌出一种难以形容厌烦,紧接着更是无法抑制的恼怒! 他讨厌这种被别人牵着心思的感觉,想着不见几日或许便能淡忘了。这种感觉有些磨人,让他这种向来能轻易掌控千军万马的铁血心肠也失了方寸。他的心无法掌控对云瑛的感觉,而他似乎也掌控不了这个娇气的丫头,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让赵彦之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 下午天上开始飘起来小雪花,云瑛也是吃惊,这才入秋,怎就落了雪?雪花并不大,稀稀拉拉的落了一阵子,接着就是绵绵秋雨加阵阵冷风。秋日下雨当真是要人命,伴上肆虐狂啸的冷风,云瑛躲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湿哒哒的声音,只觉得冷的更厉害了,瑟缩着身体埋进被子里面。桂嬷嬷去前面行军厨房想要些热水给云瑛暖汤婆子,可是风太大了,雨水把炭火都浇灭了,一时炉灶烧不起来。这场雨雪来的太过突然,军营里一时也预备不齐干柴火,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想给王爷王妃备饭怕也是要耽误了。 “嬷嬷,别出去了,外面怪冷的,我不冷。”云瑛安慰桂嬷嬷说。她现在即便再冷也能克服,好得自个还坐在车里呢,那么些人还在外面冒着冷风冷雨披蓑前进,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给别人添麻烦。“小主子再忍耐些,稍晚我们到了凤城就好了。”桂嬷嬷哄着云瑛。 “王爷,行军厨房生不起火来,下面派人来通传,怕是要误了您和王妃的晚膳。”戴路向赵彦之禀告。 这么大的风雨,生不起来火也是正常的,行军在外,餐风饮露对他们这群将士很是稀松平常。赵彦之若不是带了云瑛,这事根本不值一提,可那小丫头娇气的厉害。男人思索片刻:“你去取些松软的糕饼先送到她那里,让她先垫些肚子,莫让她饿着,我带一队人去前面探探是否有人户,可以借个热灶来用。”戴路面露憨笑,应声去办。他是发现了,王爷在他们面前如冷面阎王,多一个字都不愿说,可一遇到王妃的事情,整个人就变得极其细腻温柔,叮嘱的十分周到。 赵彦之带了一队人马搜罗了附近几里地,确实连个人家都没有。马跑得急,身上的蓑衣也挡不住冰凉的雨水,渗的里面的铠甲衣衫能拧出水来。 “王爷,这边我们也找过了,没有农户。”副将梁正回应。 “回营!”赵彦之轻皱眉头冷声命令,数十精卫快马奔回大部队。 “王爷,您回来了。”戴路 “嗯。”赵彦之冷声回应,他心里着急,天已经黑透了,依照现在的行军速度到达凤城估计要天亮了,现在就地扎营也不行,风太大了,帐篷撑不住,那丫头现在还没吃饭,不知会不会又病起来。 “那些点心她可爱吃?若是不爱,你再多换些花样给她送去。”赵彦之也顾不得满身满脸的雨水,着急的问。那点心是男人特意为云瑛备下的,他早就不吃这些东西了,不过想着小姑娘爱吃甜的,便备下了许多。 “王爷,那点心王妃让我带回来了。” “王妃说她那边有吃食,叫王爷不必担心她。那吃食名叫…方方面?还是方面面?属下名字记得不是十分真切,但那面当真香脆可口,还不用水煮火烤,好吃的很!” “王妃说已经给她那边的丫鬟小厮晚饭都安排好了,要王爷不必记挂。” “王妃还说,路途遥远,点心精贵,王爷自己留着吃吧…” 戴路越说声音越小,他能感觉到王爷生气了,可他又不明白王爷为什么生气。王妃如此体谅王爷辛苦,把自己和自己带的人都照顾好了,多善解人意啊,王爷怎就不高兴了呢。 “呵!王妃说,王妃说,我看你以后跟着王妃吧!不必再跟着我了!”赵彦之声音冷的不行,吓得戴路跪地讨饶,可戴路压根不明白王爷因为什么生气啊!赵彦之转身下马回到自己的车上,胡乱脱掉被雨水浸透的甲衣,就着冷酒塞了两口中午剩下的饼子下肚。心口烦闷的厉害,又猛灌了两口烈酒。那暮云瑛当真是不稀罕他的,他特意为她准备的吃食她说不要就不要,更让男人生气的是,他在外面顶风冒雨的给她找热水热灶,她连下人的伙食都安排好了,连传话的戴路都能得她的好,可对他这个夫君竟连半句问候也没有!她心里真不把他当自己男人,或许连她身边的下人都不如。 他浑身湿透的倚靠在车厢上喝闷酒,越喝越烦躁,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是在别扭什么! “王爷,奴才有事求见。”桂嬷嬷隔着马车厢,恭敬拜见。 赵彦之心情烦闷的厉害,很是没好气的回道:“怎的?你家主子又缺什么了?” 桂嬷嬷也听出王爷的语气不好,只是云瑛晚上睡着后就不停的打冷颤,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她和秋月听得实在害怕的厉害,想让王爷过去看看,生怕耽误了王妃的病。 “王爷,小主子睡得很不安稳,想着来通禀您一声,您可否去看看,奴才做不了主。”桂嬷嬷有些焦心的说完。 “她病了就找军医去瞧!找我来干什么!”赵彦之满心烦闷,愤怒大吼,接着将酒瓶砸了个稀烂。桂嬷嬷也被王爷突如其来的震怒吓到,赶忙收声退下。 第五十一章.钓鱼风波(一) 到达凤城之时天色已经亮了,经过一夜顶风冒雨的长途跋涉,大家终于可以在凤城最大的皇家驿馆吃上热菜热饭,喝上热乎的姜汤酒水,驱散体内的寒气。赵彦之下令原地休整两天,昨夜大家又冷又累,是该好好休息。而且越往北走,驿馆客栈越稀少,到时候只能就地扎营,赵彦之还是希望能让云瑛多舒服一阵子。 云瑛美美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吃了驿馆精心准备的鲜虾面,整个人满意又舒服。连云瑛都吃惊,在凤城的驿馆竟然能吃到那么好吃的面,那海虾竟能和雅海小筑的有的一比,个头又大又饱满,虾肉又鲜又甜,一吃就是活虾煮出来的,只是数量太少了,一个碗里面就两大只,云瑛吃的意犹未尽。桂嬷嬷看小主子没吃过瘾,馋猫似的舔着粘了虾汤的虾壳,模样实在惹人心中怜爱,想着去厨房再要些过来,还是秋月提醒,说云瑛的身体不能多食海虾才作罢。 吃饱喝足,云瑛精神起来,这几天在车上拘得厉害,想着找点乐子打发时间,既然凤城能买到如此大的海虾,说不定还有其他更好吃的东西。她想出门逛逛,可是王爷明令禁止大家出驿馆,只能原地休整,她昨夜刚惹了那男人,自然不愿意现在去因为这点子事麻烦他。既然出不去,那就待在驿馆里面逛逛吧,这驿馆看起来特别大,说不定有好玩的地方呢。云瑛带着秋月找到驿馆的老板,想看他有什么推荐。 “老板,你家的海虾是从何处买来的啊?那么新鲜。”云瑛。 “回王妃,这不是明日就是中秋了,不少走南闯北的客商入住驿馆,这些海虾就是他们卖给我的。只是这虾不容易存留,所以王妃莫怪罪,确实不是小人小气,只是新鲜的剩下不多。”老板低头恭敬如实回应,这王妃美貌过人,实在让人不敢直视,怪不得阁主会对她格外照顾。 “明日就是中秋了?那凤城可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云瑛好奇的问。 “好玩的地方自是有的,明日晚上坊市会有灯会,还有番邦杂耍,玉石楼的点心也是一绝,还有各式各样的特色小吃。听说今年从天都城那边来了一只很大的商队,带来了不少稀罕玩意,王妃若是感兴趣,明日可以去瞧瞧。”老板继续恭敬回应。 “那除了出去玩,这驿馆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地方啊?”云瑛。 “这…驿馆确实没什么值得王妃消遣的,不过…王妃若是爱钓鱼的话,后院倒有一处野塘。”驿馆老板边思考边说。 “里面有大鱼吗?”云瑛期待的问。 “之前确实看见有人钓上鱼来,只是不算大…”老板有些尴尬的说。 “你那里可有鱼竿借我?花钱买也行。”云瑛问。 “有的有的,王妃莫要和小的客气,您用便是。我就叫人给您取来。”老板说完便唤小厮去库房取鱼竿。 云瑛带着秋月去后院钓鱼,老板的话果然诚不欺我,两人呆坐了一个时辰了,腿都站麻了,就钓上来一条比手指稍微长那么一丢丢的小鱼苗,云瑛这心比这秋天还凉。 “小姐,起风了,我们回去吧,这也钓不到鱼啊!”秋月丧气的说。 “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就来大的了,别那么早放弃嘛。”云瑛不甘心的说。足球场大的鱼塘,不可能没有鱼啊!钓了那么久,她可不愿意空手回去,她还想着今天给大家伙晚上加个鱼汤呢。 “那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再来吧,这边风越来越大了。”秋月担心的说。 “不用,我不冷,嘘…再钓一会。”云瑛小声的说。 “那小姐我回去给您取个厚披风过来,您在这等我可行?千万别离开呀!”秋月担心云瑛受凉,劝着说。 “好的,好的,去吧,去吧。”云瑛继续小声的说,摆手示意秋月快走,生怕把鱼吵走了。 秋月走后,云瑛把桶子里面今天唯一的鱼获放生了。小鱼边往池塘深处游云瑛边在岸上喊:“小不点儿,回去把你家大人叫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云瑛的话起了作用,很快就有只大鱼咬钩了,云瑛兴奋的不行,真是皇天不负钓鱼人啊,今晚的鱼汤有着落了。 这鱼绝对是个大个的,云瑛隐约看见它肥美的鱼身在塘里不停来回折腾转圈,就是不肯乖乖就范。老板的鱼竿鱼线质量很是不错,任由它怎么翻腾也没脱钩,她试着收紧鱼线,可那鱼的力气太大,鱼线不仅收不回来还被又拖拽出去好长一段。她沉住气紧握鱼竿,用上全身力气往后拖拽,那鱼线先是绷紧,接着那鱼朝云瑛的方向猛地游来,鱼线立马放松,云瑛向后摔倒,接着那鱼又往相反的方向游去,云瑛扯着鱼竿拼死不松,眼看就要被拖拽着往塘里面去。 在云瑛打算放弃的时候,腰间突然出现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了趴在地上的自己,想将自己抱起来。云瑛依旧不肯松鱼竿,所以赵彦之第一次并未成功将人抱起来,男人见她都快掉水里了还不放手,简直要气死。另一只手没好气的夺过鱼竿,云瑛大叫:“我的鱼,我的鱼!”男人阴沉着脸,撒气般毫不费力将那鱼从水里面生拖了出来。 云瑛被赵彦之拖鱼的场面惊到了,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大力气,他外星来的吗!男人下盘极稳,腿都没动地方,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将鱼线快速的一圈一圈绕在手腕上,无论那鱼在水里面怎么拼命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被活活拖上了岸,赵彦之无需任何技巧,只是单手就把这条大鱼降服了。 鱼果然够大,云瑛觉得至少得有百斤,鱼身差不多一米长,到了岸上还在死命的扑腾,鱼尾巴扫的岸边的石子乱飞。 “好大的鱼!哈哈哈…竟然可以钓到这么大的鱼,这也太厉害了吧,哈哈…”云瑛又叫又笑,开心的合不拢嘴,真是不枉费她吹了那么久的风,竟然能收获这么大一条鱼,太有成就感了。 女孩沉浸在收获大鱼的喜悦中难以自拔,忽略了揽着自己的男人脸色难看的厉害。赵彦之一句话也没说,箍紧女孩的腰就要带走。云瑛哪里肯任他摆弄,当即挣扎起来。 “王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又要发脾气?”云瑛被他弄的有些疼,恼着说,她今日可未曾惹他,怎又阴沉着脸对她。 “王妃若不想我把你扛回去,就现在乖乖走吧!”赵彦之脸色阴沉的不像话,伏在云瑛耳畔低声说。 云瑛确实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扛回去,这个男人疯的时候是干的出来的。可她实在想不明白,她又做什么事情惹他了呀,昨晚那事不是过去了吗?怎么这男人每天都要找自己麻烦呢?云瑛望了一眼还在扑腾的鱼,心想着如何能通知秋月或者桂嬷嬷,让她们找几个人把鱼抬回去,这可是她辛苦得来的呀! 第五十二章.钓鱼风波(二) 赵彦之将人强制带回了屋,没好气的将下人全都赶了出去,两人又吵得不可开交。 “暮云瑛,你到底是有多缺吃的,值得你为了一条鱼拼上性命?”赵彦之愤怒质问。他心想这孩子当真是天都暮府出来的嫡女吗?这为了吃的豁出命来的架势,哪个的世族娇养的姑娘也做不出这等事啊! “王爷,我钓鱼怎么又惹到你了!我钓来也不是光为了我自己,大家伙可以一起吃啊!”云瑛撅着嘴分辨。 “我镇北王府当真是穷的揭不开锅了,竟劳得王妃亲自去钓鱼给大伙糊口?”男人愤怒不已质问道。他看见云瑛被拖倒在地滑向池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路飞奔将人稳住,可她还不肯放掉那条破鱼,当真要将他气死! “王爷莫要说话刻薄我,我就是钓鱼摔倒了,也没碍着你什么事吧!”云瑛憋气嘟囔着说。这男人怕不是有大毛病吧,她钓鱼就丢了他的脸了?他那面皮也太金贵了些,真气死人! “你是摔跤吗?暮云瑛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若是没有及时赶到,现下你已经被那鲤鱼精拖到塘底去做妾了!”男人怒不可支说道,这女子怎能如此鲁莽,还不知错! “王爷为何如此说我,我干嘛就非得做妾,在你心里,我就不配做正房大老婆吗?”云瑛生气质问。凭什么他说自己没脑子!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王妃之位,所以处处刁难! “暮云瑛!咳咳……”赵彦之被她气的胸口疼,忍不住咳嗽。 “怎的?你还想去做那鲤鱼怪的大老婆?你当真是要气死我吧!”赵彦之语气不像刚才那般愤怒,转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奈。这女子当真是来克他的,他在她面前,完全使不出威力。 “我父亲配享太…皇上赏识,是护国柱石,我怎么就配不上做正头大娘子了?只你瞧不上我罢了!”云瑛插科打诨说道,全然一幅我没错,都是你大题小做的劲头。 男人被云瑛顶撞的心口滞闷,愣在当场,他觉得这种争吵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这丫头脑路清奇,伶牙俐齿,会活活气死他。思考片刻,男人吼道:“戴路!去把那个叫秋月的丫鬟抓来,罚二十军杖,暮家所有下人观刑!” 戴路听完跪地不肯动,二十军杖,男人受了都得落残疾,秋月那么个小姑娘直接就没命了。 “王爷息怒啊!王爷,二十军杖打完,那姑娘怕就没命了…”戴路冒死求情。他猜想王爷是吓唬王妃的,不是真的要打死那个丫鬟。王妃嫁过来这些时日,与那个丫鬟形影不离,二人亲如姐妹,如何能说打死就打死。 “连你也要反了吗!罚完那个丫鬟你自去领罚!”赵彦之暴怒吼道。 “赵彦之你疯了吗?你有脾气冲我发!你打我丫鬟算怎么回事?她又没招你!”云瑛激动的和男人吵。 “放肆!她将你一人置在危险之处,怎就罚不得!你为了个卑贱愚蠢的丫鬟恶言中伤自己的夫君,你还知道你是镇北王府的王妃吗!你还有为人妻子的自觉吗!”赵彦之气愤回应,他真要被她气疯了,当着戴路下自己面子,让他如何服众。 “王爷当真好笑,夫君?什么夫君?你拿我当妻子了吗?不,应该是说,你把我当人了吗?尊重过我吗?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从成婚之日起,你便瞧我不顺眼,几次三番的找我麻烦,我实在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值得你废寝忘食,天天变换新花样的整治我!你无非是觉得我配不上你的正妃之位,那你拿去便是了,我才不稀罕!”云瑛愤怒至极,这男人日日都有新理由找茬,她是刨了他家祖坟,还是败了他的家业,值得他这样费心费力! “暮云瑛…你当真是不识好歹,是个没心的…”赵彦之说这话时竟觉得胸口生疼,为何她总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她当真对他无心无情至极。 “呵…王爷听说过贼喊捉贼吗?不识好歹的真的是我吗?”云瑛语气嘲笑轻蔑,这男人真的为了另娶新妇,无所不为啊! “戴路!你是死的吗!把那丫鬟拖来,就在这里打!看看是棍子硬,还是我们王妃的心硬!”赵彦之疯狂吼道。 “王爷,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逼我快些去死,给你的新王妃腾地方,何苦为难那些无辜的人!其实…本来我也活不了多久的,看样子你是一时一刻也不能等了。”云瑛又恨又丧气的说完。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这男人下定决心要除掉她,她是怎么都躲不开了。 “暮云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男人隐忍着怒气质问,她怎能说出这样可怕诅咒自己的话来。他单手攫住女孩的下巴,他有些看不明白她,俯视那双让他着迷的眸子,可那里现在蓄满了对他的厌恶和憎恨。 “王爷,我不会碍着你的,只是,希望你也做个人吧,放过我身边那些无辜的人。”云瑛无奈说完这些,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要杀要剐随他吧,她现在也是没力气周旋了。 “阿瑛,为何在你心里会把我想的如此恶毒不堪?为何你总觉得我会害你性命?究竟我要如何待你,你才能感觉到,我从未害过你…”赵彦之说这些话时,直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揉碎了。 “你喜怒无常,暴戾恣睢,容不得身边之人违逆你一丁点的意思。你威胁我,逼迫我,我不肯就范就拿我身边贴心之人开刀,王爷做完这些事情,难道还要我为你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吗?”云瑛怒气攻心,口不择言。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屋内一阵沉默后赵彦之跟疯了似的狂笑。“我当真是蠢,被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牵着鼻子走,纵得你骄纵至此,是我的不是。那我便如王妃所愿,暴!戾!恣!睢!”赵彦之说这话时如讨命恶鬼,阴森之极。 “人带来就开始打吧,王妃坐在这可以看得很清楚的。”赵彦之语调轻嘲,嘴角微弯,透着阴狠。男人将云瑛推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强迫她观看杖刑。 “赵彦之,你是魔鬼吗?”云瑛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任她拼尽全力也挣扎不过男人的控制,她颤着声音质问,希望能唤醒他一点人性。 赵彦之弯身从后面单手将云瑛圈禁在怀里,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轻点在云瑛的粉嫩的唇瓣之上。“嘘…就要开始了。”男人阴森说道。 云瑛见到两个士兵将秋月竖绑在长条凳上,一圈一圈的缠着麻绳,女孩被堵着嘴,不住的朝她摇头。院子中站满了陪她出嫁的丫鬟婆子,各个噤若寒蝉,唯恐被祸事牵连,要了性命。桂嬷嬷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不停告饶,戴路站在一侧低着头不敢言语。云瑛觉得今日自己非死不可了,否则赵彦之不会罢手,还得搭上秋月的性命。她探头狠咬住男人的手指,趁男人松懈,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奔向长凳上的秋月。她本就是个快要死了的人,在恰当的时间迎接死亡是她在这里的最终归宿,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护她爱她之人死于她的牵连。可她越跑越觉得天旋地转,她试着放缓步子,却发觉天地似乎都跟着颠倒混乱,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从她鼻腔里面流淌而出。她试着停下脚步,用手去接住那股流出的暖流,却两眼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向后仰倒。 第五十三章.钓鱼风波(三) 男人任由云瑛下狠口咬他,他不怕痛,却怕她死命挣扎把那漂亮的小牙齿扯掉。他松了禁锢,任她跑出去,反正也跑不远,只是却发现那狠心的丫头越跑越不对劲,几步路像是喝醉了一般晃晃悠悠,后来直接停在了院子中央不动弹。站在云瑛近处的戴路最先发现了不对劲,他面露惊恐,跪地启奏:“王爷!王爷!王妃她流了…”还没等他说完,云瑛就直挺挺的仰了过去。 赵彦之愣在门口,他能清楚的看见倒地的女孩胸襟前一片刺目的红色,半张脸上一片血红。他飞奔至女孩身前,将人扶起。 “阿瑛,阿瑛?去找军医,去找!快去!快!”赵彦之惊恐又错愕,声音都在发颤,他刚才并未对她做什么,他连力气都不曾用,任她推打,她人是如何伤的? 云瑛在赵彦之的怀里慢慢恢复了一点知觉,人虚弱的厉害,只能用沾了血的小手扒住赵彦之的脸靠近自己,她声音微弱,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你…如愿…了,放过…她们…”坚持说完这些,便沉沉的闭上了眼睛。赵彦之试着去探她的脉搏,却发现脉细如丝,若有似无,如同上次的濒死状。赵彦之将人抱回屋中,望着斑斑血迹黏在雪白面颊上的倔强丫头,心里似乎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任凭再多的东西也填补不上。 “戴将军,这人…还打吗?”负责行刑的黑甲卫为难的开口询问。这人如何能打啊?王妃都心疼的自己倒下了,他若是把这姑娘打没了,王妃醒了不得和自己拼命。秋月被堵住了嘴,不停的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人已经哭的不成样子,桂嬷嬷就跪在长凳旁边不住的掉眼泪。 戴路硬着头皮进屋想为秋月求情,他看得出来,王爷是极爱护王妃的,可他独自带兵多年,一个人强势惯了,根本不懂得对心爱的女子要温柔小意些才能行啊!一个有心意却不得方法,除了凶就是吼,另一个懵懵懂懂像个莽撞的孩子,根本不懂王爷的苦心,两个人之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却总能闹得不得安宁。“王爷,王妃已经不能观刑了,这杖子……”戴路吞吞吐吐的问。 赵彦之正忙着用布巾给云瑛擦拭脸上半干涸的血迹,他仔细查看云瑛的口鼻,脸上没有伤口,牙齿也是干净的,应该是鼻子里面涌出来的血,好在军医给止住了。 “放了吧!”赵彦之人跟抽干了精气似的,无力的回应。为什么事情总会闹成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明明他只是怕她遇到危险,想警示一下她和她那些粗心大意的下人,可为什么她就会觉得自己是来要她命的呢! 戴路赶忙应声退下,去院子里面将人亲自解了下来,又再三叮嘱她们切莫哭闹,王爷现下禁不得激惹,随时会杀人的。桂嬷嬷把秋月劝回了屋子,自己一直候在门外听令。 云瑛这次清醒的很快,军医正诊着脉,小姑娘就睁了眼。她飞快起身推开人,赤脚就往大门外冲,一边冲,一边呼喊着秋月的名字。 天色渐暗,院中已经没了刚才那些乌压压的人,云瑛寻不见人,以为秋月在自己昏倒之后被打死了,人倚倒在房门边上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瘫软下滑。她眼中蓄满泪水,心痛难忍,愤恨、压抑、无奈、不可置信……多种情绪杂糅冲撞着她的内心。 赵彦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却迟迟不敢上前,生怕再刺激到足够脆弱的她,直到候在院子里的桂嬷嬷冲过来扶抱过云瑛,低声唤着失神的她,“小主子?小主子!您别担心,秋月人好好的,刚刚我让她回房先歇着去了,您回去就看见了。”桂嬷嬷柔声哄着她。 “真的吗?她还活着?”云瑛带着哭腔问。小姑娘眼睛又红又肿,脸色煞白,头发凌乱,模样憔悴的不行。 “是真的,小主子莫要再胡思乱想,王爷饶过了秋月,她一点苦头也没吃的,我带您回去就能看见她了。”桂嬷嬷边给云瑛顺着头发,边温柔劝说着。 “嗯…嗯…”云瑛信得过桂嬷嬷的,忙着点头,眼泪不住的往外掉,看得让人心碎。 “桂嬷嬷!伺候你家主子把鞋子衣服穿好!”赵彦之冷声命令。 桂嬷嬷忙恭敬应声,她扶着云瑛进屋穿鞋,可她来时并未穿戴斗篷,赵彦之随手将自己的拿来裹在云瑛身上。云瑛很想将这男人的外套扔在地上,她讨厌极了他,可为了能平安离开,她强忍住心中的抗拒,任由男人将她包的严严实实,不敢反抗。 赵彦之盯着面前脸色憔悴的女孩心中烦恼,他心中怨她恼她,可却还是下不了狠心不去管她。男人用手给她拢紧斗篷,掌心下的姑娘那样纤细柔弱,实在可怜。她低垂着眼睛,连看都不肯再看他一眼,当真是怨恨上了自己,男人心头微痛。 “戴路,将人安全送回去吧!”赵彦之沉声唤戴路进来。戴将军第一次听到王爷用如此忧郁愁苦的声音安排他做事,心中不免跟着难受。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王妃貌若仙女,难怪王爷倾心相待,只这王爷现在多半是一厢情愿,这王妃还不开窍啊!主子们不痛快,这真是要难为死这些做属下的。 戴路一路小心护送,将人送到了住处,他又单独留下了桂嬷嬷,想着为王爷说和说和,希望嬷嬷能帮帮这两个人。 “桂嬷嬷,是小人唐突了,想和您说说今天的事。王爷其实心里是很在意王妃的,下午去寻王妃,寻了几处,问了好些人也没寻到,我还从未见过王爷如此着急的模样。嬷嬷,王爷身份特殊,他已经失去很多在意的人了……” “他确实是气恼王妃不在意自己安全,也气恼秋姑娘将王妃一人留在那野塘子处。我们赶到的时候,王妃差点掉进塘子里面,若不是王爷相救,怕是…怕是…”戴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桂嬷嬷也猜想到,那野塘子掉下去岂不是得没命,旁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若要真出了事还如何得了,这秋月当真年岁太小,凭她一人很难顾全小主子,王爷担心的也不是没道理。 “戴将军,谢谢将军提点,我也觉得王爷对王妃心意难得,只这王妃年岁还小,一时还不能体谅王爷的苦心。我定将将军的话解释给王妃听,只是一时闹了误会,王妃很快会想明白的。秋月的事情我定会好生罚她,这样的错失任王爷如何处罚也是应该的,这事往后断然不会再发生。”桂嬷嬷说。嬷嬷听到王妃差点一个人淹死,简直要被吓死。地位尊贵的镇北王王妃,陪嫁了满院子几十上百个丫鬟婆子,竟能让自家主子一人待在野塘子钓鱼,还险些丧了命,这传出去谁敢信?她知道云瑛出门不爱多带丫鬟,通常只带着秋月和她,今日她忙着给云瑛烹煮补养身体的汤药,就秋月一人跟着,谁能成想那秋月能犯下这么大的错失。王妃若是淹死了,她们这些人便也是都活到头了,牵不牵扯上全家几十口人的性命都要另说了。 “谢嬷嬷慧心体谅,王妃那边还麻烦嬷嬷多加美言说和,我也是见王爷伤心心中难过,嬷嬷别嫌我多事便好。”戴路恭敬的说。 “戴将军一片赤诚忠心,老奴心中感佩。王爷真心小主子定能感念的到,还请王爷宽心。”桂嬷嬷感激的说。 “如此,我便安心了。”戴路说完,憨厚一笑,恭敬的退了出去。 第五十五章.劝和 桂嬷嬷送走戴将军后便去给云瑛准备些可口的吃食,小主子今天是遭大罪了,又伤心,又害怕,又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也得好好补补。劝人也得挑人精神好,心情好的时候。 桂嬷嬷给云瑛蒸了鱼,又炖了她平时爱吃的菌子鸡汤,搭配了几个她在家常吃的蔬菜,还有她爱吃的腌渍小菜,厨房又额外给加了阿胶桂圆鸡蛋羹和蜜枣栗子红糖粥,小姑娘看着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准备的饭菜,欢喜的吃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 桂嬷嬷看着小主子吃过饭后明显情绪稳定了不少,从小主子回来秋月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两个人的眼睛都肿的跟核桃似的,真是一对患难主仆。桂嬷嬷有心单独和云瑛说会话,便支应秋月去厨房把刚才熬得补血药拿回来。 “王妃,今日那粥可还行,奴才看你很是爱喝,明日再备些?”桂嬷嬷。 “嗯,好喝,里面的栗子好吃,特别软糯,明日多准备些吧,咱们一起喝。”云瑛声音还是弱弱的,哑哑的,精神还行,就是看着忧心忡忡的。 “王妃,那粥是王爷唤军营的厨子单独给您准备的,一会奴才再通禀王爷一声,他要是知道您爱喝,一定欢喜。”桂嬷嬷笑着说。 “不用不用,不喝了!”云瑛冷冷的回答,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当真是怕了那个男的,为了口吃的,不值得。 “那个,王妃,奴才…斗胆多句嘴…” “今日这事也不能全怪王爷,他也是挂念您的安危。您一个人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王爷是真心急了才发火的。”桂嬷嬷劝说。 “他要打死秋月!他这样的嗜杀残暴,是什么原因我都接受不了!”云瑛现在想起来心就发颤,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小主子莫要难过,是奴才多嘴了,又惹您伤心了。但王妃可有想过,假若今日王爷看见您却选择不去救您,那您心里会不会比现在更难过?”桂嬷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云瑛说道。 云瑛仿若被点醒了一般,对啊,他若是着急想要她死,不救她不就完了,何必救下她,再折磨她,没这个必要啊!而且,那里人少,他随便丢块石头打她一下,她就掉下水去了,神不知鬼不觉。王妃野钓意外淹死,王爷只需要耐心等上些日子就可以顺理成章另娶新妇,多好的机会。 云瑛想不通,这男人为何要救她?为何又要在救完之后又狠狠罚她?她的小脑袋不明白啊!历史上这男人确实是取了金国的公主为后,而且为了这位公主不成为继后,原配妻子暮云瑛在过世后也是无追封的,只以皇子妃的名分下葬,可见赵彦之对这位金国公主有多看重。 “对啊?他为何要救我啊?”云瑛一脸懵的看向桂嬷嬷。 “那自然是心中在意您啊,我的小主子!王爷心里是有您的。”桂嬷嬷又是着急又是无奈,小主子对男女之事还不开窍啊,这可怎么办啊,愁死她这个老婆子,这种事情哪里是教的会的。 “他在意我?不能够吧!”云瑛傻不愣登的斜眼望着桂嬷嬷,满脸全是我不信的意思。 “小主子,昨夜您睡着后不住的打冷颤,是王爷用身子给您暖了一宿,您才缓过来的。”桂嬷嬷着急的说,她此刻多么希望云瑛能明白王爷的心意啊! “诶?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们以后能不能别偷偷把他放进来,你们也不怕他占我便宜!”云瑛一幅吃亏了模样说道。 桂嬷嬷看见云瑛那副憨傻样子简直心里郁闷的难受,这小主子有主见,聪明又机灵,怎的一遇上这夫妻之事便糊涂的不行。什么叫占便宜,她已经是王爷的王妃了,难道还希望王爷一辈子都不碰她? “主子…这谁占谁便宜还真不好说。昨夜…昨夜奴才见雨停了,去要来了热水给您暖汤婆子送过去,奴才进马车的时候可是见着,王妃扒在王爷身上任凭王爷怎么拉扯也不肯下来…我劝王爷回他自己车上睡会,他却怕您冷宁愿被您闹到快天亮,王爷当真是对您温柔极了的。”桂嬷嬷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可是…可是…他想要打死秋月!”云瑛气愤的说,她一想到这个就又害怕又难过。 “小主子,奴才知道您和秋月是从小陪伴长大的情谊,她待您忠心赤诚,您待她如同亲人。可无论这关系有多好,我们奴婢就是奴婢,我们奴婢做错了事情,就是要受罚的。今日这事,王爷是害您伤了心,但您细想下,如果奴才们各个不管主子死活,只顾着自己躲懒享清闲,时候长了刁奴欺主,那王妃该怎么办?王爷今天看似罚您,实则是想护着您,他见您性子太软和随意了些,管理下人们又太过宽松和气,他是怕这些人欺负怠慢了您啊!”桂嬷嬷语重心长的说道。 “嬷嬷,我知道您希望我们能和睦相处,但是我真的接受不了他那种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样子,我有些怕…”云瑛委屈的说,细想想,她也觉得桂嬷嬷说的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的,只是现在这男人太让云瑛害怕了。 “小主子不怕…这可怜见的。咱们以后遇事尽量和王爷说些软和的,他是个硬脾气的,咱不和他争犟,否则受伤的只能是咱们自己。”桂嬷嬷赶忙哄着安慰道。真是可怜人啊,那么小的年纪,什么也不懂,又遇上王爷这么个不懂柔软只会强势性格的。 秋月早就端药进了屋,见到嬷嬷和小姐正在说话,就候在一边,她今日吓得不轻,本以为会被打死的,没成想最后王爷饶过了她。她心里是怕的,但却不怨,是她想的不周到把小姐一个人留在野塘子那里,戴将军来寻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害死小姐。今天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到,小姐若是死了,她百死难赎。 “小姐,今日是我做错事,王爷打我罚我实在应当,秋月只觉得愧对小姐…”秋月跪在地上向云瑛扣头请罪。 “哦哟!你这又是干嘛呀,赶快起来。”云瑛将人拉起来。 “是我要去钓鱼,你是怕我冷才回来取衣裳的,这怎么就错了啊,要错也是我错,是我贪玩,身子不好连累你们。”云瑛愧疚的说。 “小姐,你快别这样说,是我考虑不周,差点…差点害了您…”秋月说到这,再也抑制不了心中的害怕,哭了起来。 “啊呀,你怎又哭上了…别哭了,秋月小宝贝,秋月小美女…秋月小可爱。”云瑛试着逗弄她,她真怕秋月哭的眼睛看不见了。 “小姐…你别闹了…”秋月被云瑛没正行的给逗得又哭又笑。 桂嬷嬷在一旁看着这两个性子单纯的小姑娘,又开心又不免担心。开心她们都是那样赤诚坦荡的好人,却又担心这样良善单纯的性子如何能在复杂的北疆好好活下来。桂嬷嬷可是知道,这王爷府里面是养着姬妾的,听说其中有个白雪姬从王爷十八岁就一直在身边了,北疆这些年战事多,人情复杂多变,能长久跟在王爷身边的女人想来不会是个简单的,桂嬷嬷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第五十六章.冰皮月饼 军医给云瑛开制的补养气血的药方很是管用,云瑛昨夜睡得香甜,今天醒来人精神很好。 “嬷嬷,秋月,今天就是中秋节了,咱们一起制些月饼吧。”吃过早饭,云瑛略有兴致的说。 “小姐,哦不,王妃,您想吃月饼,厨房今日一早给送了一些过来,早上刚打的,送过来还是热的。我看您刚才没想着吃,便收拾下去了,我这就去拿回来。”秋月恭敬回应,经过昨日那事,她觉得自己日后定要更规矩细致些,不能再惹了祸事,连累小姐。 “我不想吃那种,我想吃冰皮月饼,你们可吃过?”云瑛闪着亮晶晶的眸子问道,一说到吃的她总能开心的不行。 “没吃过。”秋月摇头说道,转眼望了一眼桂嬷嬷。 “王妃,老婆子我也没吃过呢,那冰皮月饼是什么月饼,别说吃了,就是听也没听说过呢。”桂嬷嬷笑着说。 “那我一会做些咱们一起吃,特别好吃!”云瑛笑眯眯的说完。她已经在心里回味那种味道了,每年中秋妈妈都会专门买些冰皮月饼给她吃,和她关系要好的人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五仁月饼里面的青红丝,那是她为数不多不爱吃的东西。 “王妃可别累着自己,您说怎么做,我去做就是了。”桂嬷嬷劝说。王妃身子娇贵,明日就又要启程了,可不敢劳动她。 “没事的嬷嬷,就几个月饼,一点不费事。”云瑛坚持要自己做。她心里也不是很确定能不能做成功呢,毕竟有些材料这边不一定有。 说干就干,云瑛写下了要准备的东西,让秋月去厨房找过来,又叫人送来她在天都制好的桃子罐头,借了驿馆平日里用来做茶水点心的小厨房,三个人忙活起来。 云瑛先用磨好的糯米粉、大米粉、点心粉,加了牛奶和饴糖和一点点猪油搅拌均匀上蒸锅蒸熟,接着又用桂花蜜加糖水煮了一些红豆,碾成泥,可以做个红豆沙口味的。又将桃子罐头的桃肉用石臼捣成果泥,加糖水熬煮过后制成桃子果酱,再切了一些小块的桃肉与果酱混合起来,做一个桃子馅料的。云瑛干炒了一些糯米粉,将蒸熟凉透的面团粘上炒熟的糯米粉搓揉均匀,切成大小一样的面团,再将准备好的桂花豆沙和黄桃果酱依次包入面团,面团塞进沾了熟糯米粉的月饼模具里,轻轻压实,再倒扣出来,一个玉雪精致的冰皮月饼就做好了。 秋月和桂嬷嬷在一旁帮云瑛添柴烧水,桂嬷嬷都看呆了,她第一次见到做糕点手法如此熟练的大家小姐,一套工序下来行云流水,豪不拖沓,像是经常下厨的。桂嬷嬷好奇的问秋月:“秋月,王妃原来在将军府也是自己做这些吗?怎么能做的如此好?” “嬷嬷,小姐原本在府里也是不会做这些的,好像是从她认识了香香饭庄的老板,便学会了许多菜式。”秋月回忆说。她一直以为云瑛会做吃的,是黑牛阿叔教的。出嫁前香香饭庄为了给云瑛准备吃食已经忙碌的顾不上开张了,小姐跟着忙了好些天,会做些吃的也正常,不过秋月也没想到小姐能第一次做就做的那么好。 接下来包月饼的工作就很简单了,云瑛、秋月和桂嬷嬷三人合力,很快就包出了许多,最后数了一下,足有三十多只,她们一定吃不完的。 “不如,不如…王妃给王爷送去几个如何?”秋月小心翼翼边说边看向云瑛。 桂嬷嬷心想,秋月经过昨日的事情,虽受了不少苦,但也算成长了。她现在已经明白王爷掌控着王府里面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是谁都不能得罪且要费力讨好的人。 “行啊,一会我用冰块把它们先冰一下,那样更好吃,你给他多送去几块。”云瑛稍稍犹豫了一下,马上大方爽快的答应了。她心想,这姑娘真是不记仇啊,昨天那男人还要打死她,今天竟能想着给他送吃的。要换做是她自己,是做不出来的,即便送估计也得给他加点泻药,好好报复下。 “王妃…我的意思是,是您亲自去送啊,我…我是什么身份啊,王爷昨日还想着罚我呢,我可不敢去。”秋月满脸为难的说。 “啊?我送?那还是别送了,咱们自己人分分吧,总共没几块。”云瑛边摆手边摇头拒绝。让她去送,没事吧,是挨骂上瘾啊,她和那男人从成婚那天开始,哪次见面不斗的跟乌眼鸡似的,而且次次她倒霉,她才不去送呢,扔了也不去。 还是桂嬷嬷年纪大,经验多,想了别的法子劝云瑛。 “王妃,我今早听说驿馆的老板要把你昨日钓的那条大鱼烧死,说那鱼冲撞了王妃,要给王妃报仇!”桂嬷嬷。 “啥?烧死它?然后呢?再吃掉吗?”云瑛惊诧的问。她不是很理解这个烧是哪个烧,是红烧的烧,还是烧烤的烧。那鱼她可是出了大力气的,这群人怎么都不来问问她的意见,真是过分! “哪里还吃它,就烧成灰,丢了做肥。”桂嬷嬷有些可惜的说。她观察着云瑛脸上的表情,觉得这招可能管用。 “咦?不是吧,那老板人没事吧,我拼命钓上来的鱼,他连问都不问我就要把它烧成灰做肥,我…呵,我找他去!”云瑛眼睛瞪的溜圆,拍拍手上的面粉气愤的说。鱼那么大,纯野生啊,竟然要烧成灰,还说是为她报仇,这仇她宁可换一种方式来报。 “小主子也别气恼,这鱼也不光是您一个人钓上来的吧。听戴将军说,那大鱼最后是王爷捞上来的啊,所以这鱼王爷也有分。王爷因为这事生气,这鱼可没人敢吃。”桂嬷嬷嘴角略微带笑的说道。她心想,这回小主子心疼那鱼也得去王爷那了不是。 “嗯…那倒是,最后是他拉上来的,可他本来就因为这事凶我凶的厉害,我哪敢再去问他,岂不是找骂去?”云瑛一脸为难的说。鱼她是真舍不得,可让她因为鱼的事再去烦他,他怕赵彦之骂的更凶,他昨日就骂她没脑子。 “小主子拿些刚做好的月饼过去,想来王爷念在今日过节,又吃了您亲手做得月饼,也就不怪罪了呢,咱们大伙今天一道喝鱼汤,多美啊!”桂嬷嬷接着劝说。 “别了…那还是让他们烧了吧,不要了…”云瑛丧气的说,她是真心疼那鱼啊,放到现代这种大小的野生鱼也要好些钱了呀,肉痛! “那行,我一会告诉老板一声,就烧了吧。秋月,那鱼你去见了没有,真的又大又肥,我在皇宫待了那么些年也没遇到过这样大的鱼呢…”桂嬷嬷假装和秋月闲话,眼神不住的瞄着云瑛。 “行行行…我去送,嬷嬷,去让他们把鱼留下,等我回来,我这就去送!”云瑛拿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架势说道。她真是命苦啊,咋就放不下这身外之物呢,唉,没出息死了! 第五十七章.心生恶念(一) 桂嬷嬷按照云瑛的吩咐,先在盒子底部铺上一层冰块,再将冰皮月饼盛在碟子里面一同装到食盒里面。秋月为了避风头,今日便没有随身跟着,只有桂嬷嬷陪着云瑛去王爷那处。 云瑛到时,正巧见到戴将军端着饭菜从男人屋子里面出来。戴将军恭敬的迎了上来。 “王妃万安,您是来看王爷的吗?”戴路开心的问。 “不必客气,戴将军,我来给王爷送些吃的。”云瑛回应。 “那真是太好了,王爷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倒是喝了不少酒…”戴路有些担心的说。早饭怎么端进去的就怎么端出来的,昨日王爷与军医说过话后人就变得暴躁阴沉,晚饭也没吃,只叫人送了不少酒进去,他很是担心。 “光喝酒不吃饭可怎么行,王妃快进去看看吧!”桂嬷嬷担心的说。戴路将手上冷了的饭菜交给一旁的下人,接过桂嬷嬷手里的食盒,转身就给云瑛带路。云瑛想着那男人喝了酒会不会撒酒疯啊,又有些打退堂鼓,磨蹭着不想进去,桂嬷嬷用嘴型说了个“鱼”。好吧,进去看看吧,来都来了。 “都走!出去,滚!”赵彦之不耐烦的吼道,抓到手边的酒瓶就砸向门口。云瑛刚随着戴路进门,就险些被丢过来的瓶子砸中,她惊得大叫,多亏戴路身手好,赶忙挡在了云瑛前面。 赵彦之被这声尖叫吓得酒醒了一半,他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她过来了?他撑着微醺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看见了躲在戴路身后露出半截小脑袋的云瑛,娇美俏丽的小姑娘正一脸害怕的望着自己。 云瑛以为赵彦之是昨日余怒未消,不想见她。然后在赵彦之错愕的表情下,她逃命般干脆的回了句:“好的!”转身扭头就跑。戴路想拦都没机会,王妃溜得那叫一个快。 “你叫她来做什么?当真是我最近太好性了,太久没罚你们了!”赵彦之恼怒质问戴路,戴路吓得跪地求饶。 “王爷息怒,王妃不是属下去请的。王妃是亲自来看您的,还特意给您送了点心。”戴路说完还将手上的食盒呈上。 “刚才…刚才你为何不说她过来了?那瓶子可是伤到她了?”赵彦之揉了揉昏胀的头烦心的问。 男人想不明白,这丫头几次和他吵闹,气急了便能丢半条命,怎就柔弱成那般模样。昨夜,军医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不得已告诉他实话。按照云瑛现在的症状,军医推测,云瑛很可能连半年的寿命也难维持,而且若动怒动气,心绪不宁,着凉生病都只会让她耗损的更快。 这个消息对赵彦之的打击太大了,他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歇斯底里的痛苦愤怒。他知道她病弱,只想着好好养护怎么也不至于失了性命,可军医这话当真是将他的心打入深渊。他此刻多希望他是个胡说八道的庸医,可他不是啊!军医出身医学世家,祖上四代从医,江湖上极富盛名。他医术十分了得,赵彦之自觉他比宫内那些个看病的老头子还要高明许多。他追随自己多年,赵彦之见过他妙手回春,治好许多伤重濒死之人,他信任他的医术人品,可如今他竟然敢说云瑛就快死了。 赵彦之理智上难以接受这个结果,胸口钝痛、心思烦乱的难以忍耐。他狂灌了些烈酒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却越喝越愤怒。他不禁怀疑这是他那个皇帝老子故意为之,送来一个如此貌美可人的将死之人,为的就是让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扰乱他的心智,折磨他毁灭他,这样赵帝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去找他复仇了! 烈酒催发的男人心中恨意滋长,他甚至萌生了个邪恶的念头,既然她是恶人派来存心要毁灭自己的,那自己便狠狠受用了她便是,或许只要得到了,他便不会再牵肠挂肚,只要他不再动心,那便没人能伤的了他。无情、狠厉,这些年为了活下来,为了给阿娘与纥族复仇,他早就练就的比任何人都要擅长。 可为何见了她之后他便不由自主的又去担心她呢?男人他自己也很不解。 “王爷,那瓶子砸中的是我……王妃定是没受伤的。”戴路委屈的说。 没一会,云瑛又推门探着小脑袋进来。戴路见人还没走,高兴地不行,他可是明白王爷是如何惦记这位小王妃的,赶忙快手拉开了房门,云瑛顺势进了屋。戴将军又赶紧恭敬退了出去,不忘关好门。 赵彦之发丝微乱,狂傲慵懒的倚靠在床边,薄唇轻启,语气生冷问道:“找本王何事?” “王爷万安,我做了些月饼送来。”云瑛声音温柔软糯,因为赵彦之的语气不太好,小姑娘说话有些怯生生的。她心想,那男人看起来心情不好,不能上来就说鱼的事,得迂回的来,否则显得自己太功利,惹他烦就坏菜了。 “不必!我不吃这些甜腻之物,拿走!”赵彦之没好气的回应。男人顺手捡起手边的酒瓶又灌了两口烈酒。他现在一见到云瑛便矛盾的很,理智让自己不要去理她、管她、关心她,可心却不听使唤的背叛自己,他太讨厌这种拉扯的感觉了,只想把人快些赶走。 云瑛想着既然他不吃,那也别浪费了,分给戴将军就是了。她想把地上的食盒提到外面去,地上洒了酒水,很是湿滑,她一不留神险些滑倒。赵彦之见她摇晃着着身子站不稳当,马上就要磕到碎酒瓶上,吓得几个大步冲到她跟前,赶忙将人拢在怀里,他当真是怕她再伤着一丁点。 男人大声吼道:“这么大的人,还总是那么冒失!路都走不好,小孩子也要比你有用些!” 赵彦之吼完后,望着怀里面云瑛哀怨委屈的小眼神又开始愧疚。小姑娘嘟着嘴,眸中似乎蕴着水气,一语不发偎在他身前,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看得男人胸口滞闷,他不禁有些后悔。 云瑛觉得自己忍气吞声的好辛苦,告诉自己一定要憋住啊,千万别再和他吵起来,要不大鱼就没了啊!可心里真是气不过,若不是他乱扔乱丢,自己如何能摔,他还反过来骂自己,真是仗着自己是王爷,根本不讲道理! 男人将女孩送至桌边坐好,瞧她一语不发安静顺从的模样,心中竟很是酸涩不是滋味。他端坐一旁,径自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冰皮月饼,小口浅尝,味道竟意外的好。 “这是你亲手做得?味道还不错。”赵彦之勉强用略温和的声音说道。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不正常了般,在云瑛面前,他的情绪经常在恼怒与愧疚之间来回游走,屋内气氛好生尴尬。 “嗯。”云瑛小声回应,乖乖的点了点头,没再看他。 第五十八章.心生恶念(二) 赵彦之看小姑娘低着头不看他,也不像往常那样娇蛮的和他顶撞,还真是不习惯。他宁愿她和之前一样张牙舞爪和他对着吵,也好过现在那般委屈的一言不发。 “咳咳…”赵彦之怀着心事,被月饼噎了一下,咳嗽起来。云瑛赶忙给他递了杯水,男人接水时云瑛发现他的手腕处有一圈颜色极深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坚韧东西勒坏的,颜色紫的发黑,有些地方已经破了皮肉,有血渗出,模样很是吓人。 云瑛不禁回想到昨日赵彦之单手将那条大鱼狠力拖拽上岸,莫不是那时候伤着的。女孩纤细柔嫩的指尖不自觉的轻抚上男人手腕上的伤口,赵彦之只觉一丝极柔软温暖的触感短暂停留在手腕之处,一种疼痛酥麻的感觉直达心底,扰的他差点掉了杯子。 “王爷,这是昨日被那鱼线勒伤的吗?”云瑛小脸皱皱着,有些担心的问,手指已经缩了回来。 “咳咳…嗯。”赵彦之喝了两口水,镇定了下回应。他心中升起一股暖流,这丫头莫不是开窍了,终于知道关心他了。 “…对不起…都怪我贪玩…一定很疼吧。”沉默了半晌,云瑛难过的低着头和男人小声道歉,声音颤颤弱弱的,让人听着好生可怜。 “没事…”赵彦之模样竟有些害羞,小声回应,心中春暖花开。 云瑛当真是开不了口说要鱼的事情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男人的手腕竟被勒得这样严重,如若昨日受伤的是她自己,一定痛的睡不着的,她若还开口要鱼,真显得太没人情味了。 “我回去拿些药膏过来给你用,上次我手割破了,军医给我的药膏特别好用,你等我。”云瑛说完,着急就想着回去找药,却被男人轻攥住手腕将人留住。 “不必了,这边有,你帮我涂些就是。”男人佯装镇定,可攥着她的手掌却异常滚烫。他舍不得让她这么快就离开,或许自己是疯了吧,不是已经做好了不再理会她的决心,怎就如此没出息。赵彦之唤戴路送伤药进来,又命人将屋内的酒瓶碎片收拾干净。 云瑛半蹲在男人膝盖前,先用柔软温热的布巾将勒痕周围的血渍清理干净,幼白纤细的手指轻挑了一抹白色药膏,轻柔小心的涂在男人的伤口处,一边抹,一边嘟着嘴巴不住的往伤口上呼气,确定每个位置都照顾到了,她又用柔软的小手掌在旁边不停的扇啊扇,嘴巴跟作法似的小声念叨着:“不痛了,不痛了…涂了药一会就不痛了。” 赵彦之低头看着女孩的一举一动,可爱又好笑,冰封的心都要化成一汪水。他还记得小时候受了伤阿娘也是这般哄他,仿佛吹一吹,伤口真得就会不痛了。可是阿娘没了,再也没有人帮他吹走伤痛。他遍体鳞伤独自忍耐了很久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也是血肉之躯,也需要被人疼爱。可阿瑛出现了,她让他感觉到像阿娘还在时的那种温暖,可为何她却不能好好留下来陪着他…男人心中顿时又恼又恨。 云瑛看药膏已经干了,扯了干净的棉布,将伤口仔细包扎起来。她的小手又细又软,皮肤白的发光,指尖透着可爱的嫩粉,左右来回不断的摩挲男人的皮肤,让人心中折磨。娇俏的面庞满是细致认真的神态,温暖的让人心生贪婪。男人恨不能将人捉过来狠抱在怀里,好好发泄一番心头的恼怒与憋闷。 赵彦之不禁又回忆起那场午后绮梦,还有昨夜半醉半醒时心中那个邪恶的念头。狠狠受用了,他便能弃了对她的幻想,只要得到了,就不会再牵肠挂肚。男人竟一时心从恶念,没受伤的手攥住女孩还在给她包扎的柔嫩手掌,略一施力,将人猛拽进自己的怀里。云瑛惊吓,赶忙用另一只手撑在男人胸前,无辜水润的眸子望着男人,担心的问:“王爷,可是我手劲太大,弄痛你了?” 赵彦之回望云瑛全然一幅孩子般的懵懂模样,急忙撇过头去,眸中欲色缓缓尽褪,心下羞愧恼恨不已。任他再愤恨赵帝赏赐的这门亲事,再无法接受云瑛命不长久的事实,再想断了他对女孩的念想,他对她也做不出那种禽兽之事,他不是他那畜生般的父亲,他不能欺负还不懂大人事的阿瑛。 “嗯,有些热。”男人红着脸,试着稳住呼吸,自然平和的说完这些话。 云瑛再瞧那手腕处,自己确实缠的有些过于厚重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女孩笑起来眉眼弯弯,肉乎乎的小脸蛋像是太阳般温暖人心,看得赵彦之只觉得这种感觉真好,还好自己没有伤到她。 “我去拿剪刀把棉布剪短些。”云瑛认真的说。女孩回身去药箱里面寻剪刀,将棉布剪短了一半后又重新包扎,这回样子顺眼多了。 “王爷,这样可以吗?”云瑛抬头满脸温柔的询问。 男人听得心里软塌塌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面前的云瑛,小声回应:“嗯,行了。” 大鱼的事情云瑛自是没好意思和赵彦之提起,但中午厨房却派来人仔细询问她想要如何烹煮那条大鱼,还给出了几样推荐吃法,云瑛真是喜出望外。桂嬷嬷和秋月觉得王爷待王妃很是用心的,真是大好的事情。 中秋节,用大鱼来庆祝加餐云瑛是相当满意了。当即翻出了黑牛阿叔给她备制的香香鱼调料,她爱吃烤的,特意让厨房留出了两公斤多鱼肚皮附近的胶质肉,又要了些青菜,她和桂嬷嬷、秋月足够吃了,剩下的按照军营里面人的喜好做来吃。 鱼真不是白长的这么大啊,云瑛中午又吃撑了。鱼肉十分新鲜紧实,胶质又多又厚,加上烤鱼料的长时间烹煮,鱼肉吸满汤汁后变得又软又糯,香麻可口,实在下饭。厨房又用鱼骨炖煮了浓浓的鱼汤,奶白奶白的汤汁里面加了豆腐和青菜,鲜美醇香,云瑛一口接着一口,好喝的停不下来。她边吃边心中感慨,虽没能做成你的妾,但吃了你的席,也是另一种缘分吧! 第五十九章.玉石楼 天色渐暗,云瑛便张罗着要出门去看花灯,逛夜市。她自从来了这里,还没见过这里夜间的集市是什么样子的,而且上回老板说,中秋节这边的坊市会有许多好玩意,她很想去看看。 桂嬷嬷却想着今日是中秋节,依照规矩,今晚她该是要和王爷一同用中秋团圆家宴的。可云瑛却说,她下午差赵棋去问过王爷了,他是允她出门玩的,只要小心些多带些人便是。桂嬷嬷见小主子兴致高,王爷也应允了自然不好再阻拦。 云瑛拉上秋月和桂嬷嬷,带上赵棋。赵彦之又派戴路领了一队精兵随身保护。 许是中秋节的关系,坊市真是热闹极了,人车如流水,花灯赛繁星。云瑛被一众丫鬟护卫围在正中间,场面看着十分怪异,但碍于王爷的命令,她只能将就着慢慢逛起来。 小商贩们沿街叫卖招揽客人,大商家们也做起了节日才有的特色节目。舞龙舞狮的看台子边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各式各样的精彩杂耍看得云瑛都呆住了。 女人逛街光看不买哪有什么意思,小姑娘啃着刚买的冰糖葫芦,又买了刚捏出来的十分精致好看的糖面人,腌渍的酸甜可口的蜜饯果子自然是少不了的,当地特色的小吃点心还得多来上几包。总之是逛了一路,买了一路,桂嬷嬷和秋月手里都塞满了东西,戴路、赵棋和护卫们也不能幸免。 前面一处围了好些人,云瑛上前凑热闹,发现这里正在猜灯谜。因为今年玉石楼给的奖励实在是太过精美华贵,好多人都想在这里试试运气,看看是否能得了那奖励。玉石楼是凤城当地极有名气的奢侈地界,这里制备的茶水点心在凤城当地无人能比,楼里面的装潢也是非同一般的豪奢精美。若是在平日,这地方都是给些达官贵人,商贾名家聚会消遣用的,今日难得敞开大门做平民生意。 “答对五个题目,可以得到那个金丝绕线镶嵌玉石盘底的炭炉!”云瑛回头很是开心的对着秋月和桂嬷嬷说。 “对啊,王妃,那炉子真好看啊!”桂嬷嬷说。 云瑛嫁的匆忙,嫁妆钱财虽厚,但许多用的东西备的却不充足,就比如说马车内取暖用的小炭炉,她们就没有。昨日差人去购了一只,样子十分简陋,表皮黑乎乎的,还不知用起来如何。可这只不一样啊,远远望去都闪着一层耀眼的黄光,精细富贵的金丝绕线镂空炉身,温润细腻的白玉石底座,个头虽小,模样可精,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怪不得能吸引来这么多人。 “那个兔子灯也好看!”云瑛看着那只又白又圆润的玉兔灯笼发呆。 “王妃,那个玉兔灯真可爱,答对两道题就能得!”秋月开心的说。她刚才看到已经有人得了那个玉兔灯笼,开心的不得了。 “那我们也试一下吧。”云瑛兴奋。 说是灯谜,倒不如说是看着题目,写出应景的诗句。前四道题目,每个人根据题目写出自己觉得应景的诗词,由玉石楼的阁主亲自评断,如若四题皆过,最后一题由楼主亲自提问,答出便可获得头奖,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能答对前四道题目。大部分人能得个兔子灯已然难得,今日还无限量的提供精致的茶水点心,答不出也图个欢喜热闹,还能涨涨见识。 题目: 第一道:花如锦。 第二道:安息香。 第三道:绿忧伤。 第四道:淡四季。 玉石楼的小二给云瑛送来纸笔,云瑛盯着题目思考半刻,提笔写下心中所想。 “花如锦”。骊山花木遍野,山河锦绣灿烂。对应杜牧的“长安回望绣成堆”。 “安息香。”用了这种香料,应当是睡得很是香甜吧。就对应孟浩然的“春眠不觉晓”吧。 “绿忧伤。”让绿色感觉到难过,春天代表绿色,忧伤…求而不得…嗯,这个对应王之涣的“春风不度玉门关。” “淡四季。”看淡寻常四季,只求内心坦然。云瑛想了半天,这个对应周树人先生的《自嘲》“管他春夏与秋冬。”唉,自己对诗词歌赋的造诣也就中小学水平,只能献丑了! 云瑛心中把握不大,毕竟鲁迅的诗词那时候还没人拜读过啊。她将写好的绢纸给到小二,那人恭敬接过,送去了楼上的雅室。云瑛闲适的等在雅座里喝着茶水,品尝着这边的点心,味道确实很不错,但却有种好熟悉的感觉,只觉得在哪里吃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她又细看了周围还在奋笔疾书琢磨答案的人,多数是年轻的男子,还有些上了些岁数的,女子多在旁观。大邺男尊女卑,寻常人家能识字的女子已然是难得,能吟诗作对的更是凤毛麟角,这玉石楼里面只她一个来猜灯谜的年轻女子,她真心感恩现代的国家,无论男孩女孩皆可以平等的享有受教育的权利。 第六十章.拔头筹 小二很快便下来迎云瑛,看来她写的前四首诗大概是对上了。在一众人惊奇羡艳的目光中,云瑛带着秋月、桂嬷嬷和赵棋一起上了三楼雅室。雅室门口候着一位灰色穿着,容貌表情略有些僵硬的老嬷嬷,她在此处拦住除云瑛以外的其他人,当下惹恼了赵棋。 云瑛看气愤紧张,这大过节的,本就是图个开心,何必闹起来,况且赵彦之若是知道她在外面惹麻烦定然又要训斥她。而且她觉得这嬷嬷看着好生奇怪,不住的冲她笑,偏她笑得又好不自然,脸好像是假的一般,看得云瑛心里毛毛的,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炉子要不就算了吧,反正那月兔灯她也是很中意的。 “多谢玉石楼主盛情慷慨,既然不方便,那我只要那月兔灯笼便是。”云瑛脆生生的说完这些,转身就要带人下楼,可房内却传来好听悦耳的男人声音。 “让他们都进来吧。在下对小姐最后一首诗很是好奇,不知小姐可否赏光当面解惑。”男子的声音好听又熟悉,如山泉滋润,清风拂面,云瑛只觉得这人的声音和阿砺兄长的实在太过相近。 灰衣嬷嬷应声将所有人迎进雅室,云瑛隔着厚重的屏风隐约见到后面的人影,她心中好奇,这人为何声音与阿砺兄长的如此相似,却又不以真面目示人,他究竟是谁。 “在下感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各位,实在失礼。不如我们便如此解答谜底吧。”男人语气温柔说道,有气无力的咳嗽了两声。 “嗯…行,云瑛还请玉石楼主提问。”女孩脆生生的回答,直接报出名字。她心中满是困惑,这人如果是阿砺兄长,那没道理不出来见她们啊,或许是那屏风太厚,他看不清?她说出名字,这回总该认得出吧! “云瑛小姐,在下实在是好奇,<管他春夏与秋冬>,这是何人所做的诗词,恕在下才疏学浅,未曾有幸拜读。”屏风后的男人面容俊朗非常,只气色稍差,嘴角噙着笑意,温和自如的询问云瑛,仿若初次见面一样。 “这诗先生没读过也正常,但它真是一首很出名的诗,不是我胡诌的。”小姑娘略微思考了一下,生怕男人不相信似的,信誓旦旦的说,模样真诚又可爱。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多层纱绣吉祥云纹衫裙,腰系翠绿色镶珍珠锦带,头梳双头飞仙髻,脚踏月白色锦缎绣鞋,配上她那清冷出尘的容貌,活脱脱的月宫仙子来人间游历。男人隔着屏风细看女孩的眉眼,还是那样的灵动可爱,坦率自然。这屏风是用特殊的工艺制成,这样的丝织屏风,从外看里很是模糊,可从里看外却十分清楚。 “哦…是这样啊。”男人会心一笑,她会不会诗又有什么要紧的,终归那个炉子就是给她备着的。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云瑛脆生生流利的背完整一首,天真的的表情像小学生背课文一般,自信又骄傲。这给旁边的桂嬷嬷和秋月都震撼到了,王妃当真是多才多艺的才女啊,不光样貌好,学识还如此广博,当真非凡人能及啊!云瑛心想,多谢周先生留下的好诗词,多谢语文老师的小教鞭。 屏风后面的男人望着一脸小得意的娇俏姑娘,心中满是欣赏欢喜。“女公子学识广博,在下敬佩。”男人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十分温柔的说。 “那楼主先生第五道题的题目是什么呢?”云瑛好奇的问。 “这第五道题的题目是:论心境。”石砺慢悠悠的说道。云瑛这次思考的有点久。 “心境…先生,我的心里有许多心事…许多心愿也很难实现。我所期盼的人和事也有些不尽人意……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这就是我的答案。”云瑛十分想念自己的家人朋友,又想到她在王府的处境,归家之路何其多的艰难险阻,神情略有些悲伤。 男人瞧见女孩微微低垂的眉眼,神态忧虑,心中很是不忍。她想家了,怕是在那人身边过得十分辛苦吧。 “女公子心中清明,自当会有别样天地。答案我很满意,金丝炉是你的了。”男人镇定了一下心神,温和说完。 云瑛像明星一般登上玉石楼的领奖台,客人们在拜读了她的长诗之后无不流露出敬佩惊讶之情,猜灯谜拔头筹的竟是一位有如此学识的女公子。况且云瑛生的金贵清冷,又有一众兵将护佑,即便大家不知她究竟是谁,也猜想她定然是身份尊贵非常之人。今日玉石楼一战,让云瑛在后来好多年都是凤城神话一般的人物,是众多女娘子崇拜的对象。 云瑛开心的抱着炉子往门外走,后面的小二却追了出来,他双手奉上一只可爱的玉兔灯笼。云瑛拒绝说:“奖品我已经拿到了。”说完还给小二看了一下她的金丝暖炉。 “我家楼主说这玉兔灯笼是送您的,还望小姐笑纳。”小二恭敬的说完,递上灯笼便告退。 云瑛看着灯笼,真的开心极了,她今晚还觉得没能得到那个灯笼有些遗憾,这下两个她想要的奖品都有了,大丰收呀,这中秋节过得也太开心了吧。小姑娘欣喜雀跃的模样被楼上倚栏眺望的俊美男子尽收眼底,他爱看她心无挂碍的笑,这灯和炉子都是男人特意为她准备下的,只希望可以有个合适的机会给她,现在她拿到了,男人也觉得心中安慰满足。 “阁主,阿瑛妹妹既过得如此艰难,为何我们不能帮帮她?难道要让那坏男人折磨死她吗?”灰衣嬷嬷开口说道。 “怀一,你和阿药再去见见她吧。”石砺思考半晌回应。 “属下这就去办!”易容后的怀一,也就是灰衣嬷嬷果断回答。 “切记!一定不要伤了她,万不能强迫她。”石砺小心叮嘱。她若过得安好,他自然不会打扰,可从昨夜接到驿馆的暗报他不能视而不见,他心焦如土,担心她或许已经遭遇了不测。暗报上说王妃和王爷争吵激烈,王妃血流满面,昏死当场。石砺当真无法想象,那样娇弱的一个小人儿如何能禁得住镇北王的残暴虐待。他不能再坐视不理,否则将来的某一日或许收到的就是她死去的消息。今日见她心境是那样悲凉凄苦,石砺更是下定决心,他必须想办法带她离开那里。 石砺做这个决心很艰难,他是个心思复杂的人。他承认自己对云瑛似乎有些特殊的情感,她救了自己,又救下药庐的孩子,她那样好,不该被人如此伤害!可他更迷茫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只是为了阿瑛好,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但现在没有什么能比救下她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他不能眼睁睁的见她独自与饿狼周旋,直至身死他乡。 第六十一章.带她走 云瑛一行人出了玉石楼没多久,坊市街头就开始放中秋烟火。街上的行人都被烟火吸引去了目光,今年的烟火又大,颜色又鲜亮,看得云瑛也出了神。只是没消停一会,就听坊市中有人大喊,“走水啦,走水啦,快跑!” 云瑛顺着声音望去,坊市南边果然冒出阵阵黑烟,烟雾顺着风势很快就吹了过来,整条街道都弥漫在烟雾之中。紧接着就是满街的行人惊慌四散奔逃,围在她周围的兵将起初还能将云瑛护在中间,直到烟雾越来越多,行人冲撞的也越来越厉害,云瑛让他们去帮忙救火,留下了赵棋一人护卫她。桂嬷嬷和秋月双双被人撞倒,云瑛透过烟雾去地上找人,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捂住嘴巴,拦腰抱走。她吓得想大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赵棋正在浓烟里面找秋月和桂嬷嬷,一时没有发现王妃竟被人掳了去。云瑛吓坏了,不停的踢蹬着小腿挣扎着。直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瑛妹妹,你别踢我啦,我是你怀一阿姐。”怀一将阿瑛抱到弄堂里的一户人家里面才将人小心放下来。 云瑛镇定了一下心神,仔细看了一下,这人不是刚才玉石楼里面的灰衣嬷嬷。“你是谁?你想干嘛?”云瑛大声质问,全然不信这人是怀一。 怀一将脸上的假面皮撕了下来,又搓了搓泛红的脸蛋,说道:“你看,这回是了吧。” 云瑛这回再看,果然是怀一。“阿姐?你?这是为何?”云瑛一时想不出怀一为何要这样做,这位阿姐向来对她亲厚,她实在不愿把她想成坏人。 “阿瑛妹妹,你别害怕,不光是我,阿药也在。”怀一耐心和她解释,生怕把人吓坏了。 “老远就听你鬼叫,快被你吵死!”公孙药慢悠悠的开门进到屋里面,嘴巴里面抱怨着。 “阿姐,阿药,你们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我得赶紧回去,如果王爷的人发现我不见了,会出大事的!”云瑛着急的说。她是知道赵彦之的,她若是丢了,桂嬷嬷、秋月甚至赵棋都会性命不保。 “阿瑛妹妹,你别怪我唐突,那镇北王,他是不是打人啊?”怀一小心翼翼的问。 “那是当然。”云瑛一脸不解的看着怀一,自然说道。她很是不解,那男人别说打人,就是杀人也是有的吧。 “那你还要回去?当真是不要命了吗?”公孙药气的吼云瑛。 “啊?我不回去,我那院子里的人就都死定了。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我便回去了。”云瑛真心着急啊! “阿瑛妹妹,那男人竟打你!你随我们走吧,以后我和阿药照顾你,等着风头过了,我们送你回天都生活如何?”怀一气愤难耐,这世上男人仗着有力气,欺负女人,打女人是最令人不耻的。 “不,他不打我的,但是我不回去,他会打死我在意的人,你们别再担心我了,他若是发现我不见了,真的会杀人的!”云瑛已经着急的不行了,声音焦急的不得了。 “暮云瑛,你这个小病人怎么那么不开窍啊!你若是同意和我们走,我自会想出个办法让你假死蒙混过那个混账王爷,只要你同意,我便有办法。”公孙药着急的不行。他和怀一已经商量好了,只要云瑛同意,今夜他便给她喂上假死药,人死在驿馆,赵彦之定然不会将尸体带回北疆,大概是会送回天都,他们再混进人去将云瑛换出来,这样她便自由了,她的那群丫鬟仆从也不会受到牵连。 “阿姐,阿药,我知道你们待我好,也知道你们既然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我一定是做足了准备。只是…我有我必须要留下的原因,我不能和你们走的。”云瑛感激又为难的说。她得老老实实死在镇北王府啊,要不那男人如何有空在北疆给她修陵造墓,她现在假死,时间也对不上啊,那男人八成就把她丢回天都了,历史不就乱套了!她还如何能回家? “暮云瑛,你此话当真,我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想救你出那虎狼窝啊!那镇北王或许有帝王命,但你也未必能坐上皇后啊!”公孙药既气愤又担忧的说,他觉得云瑛不肯走,定是贪图些什么。 “我自是当不成的。多谢阿姐心中挂记着我,云瑛感念这份恩情,将来若有机会定当全力报答。只是现在我必须要走了。”云瑛着急说完这些,推开身后的房门,向外面冲去。 外面的烟雾已经慢慢散开,云瑛在巷子里面四处摸索,可算走到了街上。原本热闹的街道,行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是店铺的小二伙计在收拾门口的狼藉。云瑛想找到秋月和桂嬷嬷,奈何自己是个路痴,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正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好,却发现烟雾中慢慢出现一高大人影,那人骑着高头大马,慢慢向她靠近。随着烟雾慢慢散尽,云瑛抬头望向马上那人,竟是赵彦之。 随后云瑛便听见桂嬷嬷和秋月的哭喊声:“小姐,王妃,您哪去了啊,急死我们了!”云瑛呆愣在原地,惊诧忐忑的望向赵彦之那冷若寒霜的面庞,他好似很不开心,她生怕这男人知道她刚才被怀一带走这件事。 “没…没事啊!被人群冲散了,没事!别哭!”云瑛稳了稳精神,安慰那俩人。这时候赵棋也飞奔回来,当即跪倒在云瑛面前请罪。“属下无用,请王爷王妃责罚!”云瑛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生怕这冷面王爷又开始没完没了。 “我没事,快起来吧,咱们回去吧。”云瑛唤赵棋起身,赵棋见王爷并未发话,一直低头不肯起来。 赵彦之坐在马上,低头冷冰冰的睨了云瑛一眼,神态有些轻蔑,一语不发骑着马转身便走了。 云瑛愣在原地,她觉得这男人或许是知道了,要不为何会如此生气。她简直不敢想,一会回了驿馆等待她的是什么。 玉石楼内,石砺站在窗边望着已经冷清的街道坊市,他认真的将手中的虾饵投放到面前养着海虾的石缸中,身后传来怀一的声音。 “阁主,阿瑛妹妹她…她…”怀一有些为难,话说的吞吞吐吐的。她能感觉到阁主对阿瑛的感情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云淡风轻。他看似冰冷仿佛和她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可是内心却为着这个姑娘偷偷燃着一团火焰。他在她成婚的时候便派玄机阁的人援助北疆闹粮荒的城池,生怕赵彦之被此事所累殃及云瑛。云瑛出发去往北疆,路上遇到冷雨霜雪,他便想着如何给她备上一只精巧可爱的金丝碳炉。知道她爱食海虾,他便不顾麻烦,亲自喂养那些难成活的虾子,就盼她吃的欢喜快活。就连那玉兔灯笼也是他觉得她定会喜欢这样可爱精致的,所以才备下的。这个男人不动声色的为一个女人做了这么多,可他就是不敢承认他心中有她。 “我知道了,怀一,去吧。”石砺声音依旧清清冷冷,看不出一丝情绪。 男人扔下手中的虾食,陷入沉思。终归是他自己思她若狂,越了界,竟幻想着她真能舍下一切跟着他们远走江湖,真是不自量力。她那样规矩守礼又为别人着想的孩子如何能做下这些不被世俗理法所容之事。 他怕她在赵彦之那里受难是真,可他真得就没想过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吗?他觉得自己的这份感情太过无耻,下定决心以后远离她的所有消息,不许自己再去打扰她。 第六十二章.遇险 从驿馆离开前往北疆好些天了,中秋那日云瑛没有等到赵彦之的发难,却听见了随她出去的镇北王府将士们都挨了棍子的消息,连戴将军也没能幸免。倒是她院子里面的人,一个也没有受到处罚。赵彦之从那日起,便理都不再理她,有时即便是当面遇上,云瑛向他行礼,他也连看都不看一眼,弄的云瑛很尴尬。 反正云瑛有吃有喝,赵彦之不理她就不理她吧,不找她麻烦就行。她依旧吃吃喝喝旅游似的看山观水,全然不顾赵彦之那边的低气压。就是可怜这些日子戴将军拖着打伤了的腿,来回给她传消息。云瑛心中愧疚,把军医给她的伤药全都给了戴路,还不住的给他塞好吃的,牛肉干、干脆面、水果、蜜饯什么的,可是他只拿了伤药,其他的却怎么也不肯收。戴路整个人看着也不像原来那样爱说笑了,每次恭敬的传完话便走,生怕做错事一般,云瑛心中愧疚更甚。可云瑛却不知如何能帮到他,赵彦之最近见到她就像见到空气似的,眼神都懒得给一个,她如何敢主动上去招惹他。 行至长虫涧,所有人都要下马车行走通过。长虫涧是一条狭窄的崖边小路,因为小路又细又长,形似长虫,所以得名“长虫涧”。一面是万米悬崖,深不见底,一面是望不到顶密林丛生的坡路山峰,落脚的地方勉强只能通行一辆小型马车,宽一些的只能半边骑压在山坡上,轮子勉强挨着路边向前挪动。 这条路又细又长,云瑛跟在赵彦之的部队后面踉踉跄跄,那些当兵的脚程快,力气多,她跟着确实吃力,没一会人累的呼哧呼哧的。秋月和桂嬷嬷也跟着喘的厉害,尤其桂嬷嬷上了年纪,让她赶山路,实在是要命。 云瑛唤赵棋和前面的人说一声,说她坚持不住了要休息,赵棋应声去前面通报。可赵彦之听后面露十分不耐烦的神色,根本不理会云瑛的要求,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向前赶路,赵棋也不敢再废话,赶忙回去复命。 “啊?不管他了,咱们原地休息一小会,要不一会累死在这里了。”云瑛有些生气的嘟囔。桂嬷嬷喘的也是厉害,队伍里面的小姑娘们都累的不轻,云瑛下令让大家原地休息一会,喝点水再赶路。只是没等她休息好,便听到山上林子里面传来好大的动静,接着是一群拿刀蒙面的大汉乌压压从坡上面的林子里面冲了下来,数量有百人之多。 这些人见人就砍,遇人就杀。云瑛看到接连被砍翻的几人已经吓得傻了,赵棋迅速反应,可根本来不及集合被匪冦冲散的暮家军,只能以一己之力勉强护住云瑛她们。这群山匪数量极多,下手狠辣,杀完人便直冲着云瑛的嫁妆箱子去了。云瑛吓得浑身哆嗦,她试着冷静了一下,吼了一声:“快跑!把箱子扔了!钱都给他们!快跑!跑啊!”云瑛真的快吓哭了,浑身都在不停的抖,这是遇到抢劫的了,钱不重要,命才重要! 云瑛这一喊不要紧,直接引起了一个蒙面人的注意,他带了一伙人便朝云瑛这边追来。 “钱我们带走,你这样的小美人老子还没尝过滋味呢!一定很鲜嫩…”男人用猥琐龌龊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云瑛,云瑛被恶心的简直要吐,又碍于现在深陷险境不敢激怒那群杀疯魔了的贼人。秋月和桂嬷嬷赶忙将她围在中间,想凭自身护住云瑛。赵棋现在根本不敢分神片刻,只能大声呵斥:“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拦的是谁的道!识相的拿了钱快滚!当心我家王爷要你狗命!” “呵…小兄弟别急啊,我们一会收拾她的时候带上你,让你也爽快爽快,这样难得一见的小美人,你成日看得见摸不着,这看门狗的日子也不好过吧…哈哈…还王爷,别做梦了,你们整支队伍都被我们杀光了,哈哈哈哈…”旁边的山匪将云瑛她们团团围住,猥琐的笑声听得云瑛心里颤抖,她不敢相信,难道赵彦之在前面也被伏击了?难道…他死了?她想好了,如若今日定要死在这处,那她宁愿自我了断,也不能落到这群贼人手里。 “我夫君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你们不要虚张声势,拿了钱快走!”云瑛强撑着勇气和他们吼道。 “哈哈…音还好听呢,一会哥哥们折腾起来一定更娇,更软,更好听。放心吧,小美人儿,哥哥一定伺候的你像神仙似的。”为首的那个男人浪荡的大笑着,周围的山匪附和着。云瑛看着圈子缩得越来越小,赵棋一人根本护不住她们三个,她简直绝望的不能更绝望了。赵彦之呢?他是不管她们了吗?还是他也遇到了危险?为什么没有过来一个人救援! 就在云瑛快支撑不住的时候,那个浪笑□□的男子脑袋却搬了家,赵彦之从那人身后快刀将他的头颅劈砍下来,那人到死前一刻还是张嘴笑着的。云瑛见那人的头颅就和球似的滚在地上,接着便是脖子上喷涌而出的鲜血,赵彦之半面是血的立在血注之后,犹如修罗恶鬼,吓得她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赵彦之在前面也遇到了伏击,他快速摆脱山匪的纠缠,以最快的速度往云瑛这边赶,奈何山路太窄,那群山匪提前用巨大山石将路阻隔开来,就是想将他们分开两边,逐一击破。赵彦之为了尽快赶过来几乎拼掉性命,他差不多是挂在悬崖边上用手攀回来的。他老远就听见了那个无耻恶心的男人不断的挑逗云瑛,用下流无耻的话侮辱云瑛,他的女人,怎能容得这么个无耻祸害肖想,他暴怒不已。可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那声最扣动他心弦的话语,小姑娘奶娃娃一般颤抖着声音说她的夫君一定会来救她,赵彦之只觉得这些天来,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只需要她的一句话便能填满,所有他的困扰、疑惑、愤怒都抵不过她唤自己是她的夫君来的重要。他拼命的爬,终于从崖边翻身上路,直奔那个还在荡笑的男人,手起刀落,将他的头颅快速斩下。 “所有人听命,今日无论男女,是何身份,斩杀一人得百金,杀两人赐良田,三人者加官进爵!”男人立在血泊之中掷地有声的下命令,整个人似乎在都在发光。将士们看到王爷赶过来了,被杀的四散的军将也立马来了气势,拼尽全力奋勇拼杀。本来还四处逃窜的暮家仆从丫鬟,在这个男人的号令下,几人成团,竟开始了反击。 山匪里面冲出来一个身手敏捷之人,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着急搜罗钱财,而是针对性的想要杀了赵彦之。出招狠辣,直想取人性命。 “你杀了我阿弟,便用你的命去祭他。还有你,他喜欢你,一会你便下去伺候他吧!”那山匪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云瑛,冲着赵彦之愤怒喊道。 两个人很快缠斗在一处,赵彦之身手好,力气大。那贼人身手也不弱,两人一时难分胜负。只是那贼匪数量奇多,没一会便来了好几个莽撞大汉一同围困赵彦之,云瑛见赵彦之被缠住,便唤赵棋前去支援,几人又是一番恶斗,依旧打得难舍难分。只是有个贼匪突然朝赵彦之脸上扬起一把泥沙,接着便想趁乱上前刺杀,云瑛本能反应,拼命的跑过去伸开双臂拦挡在男人身前,充当他的人肉护盾。 赵彦之早就料到了那贼匪的招数,也并未放在心上,以他的经验完全可以应付自如,只这丫头突然冲到他前面,是他始料未及的。男人吓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是不要命了吗!眼看着那贼人的尖刀便要伤到她,赵彦之飞身上前将人拢在怀里,一个转身用肩背结结实实接了这一刀,从前至后一剑杀死那贼人。那贼匪拼命将匕首刺入赵彦之的身体,云瑛在男人怀中眼见他的身体被刺穿,血流顺着刀尖滴滴答答落在她的脸上。 “赵…赵彦之…赵彦之,你…你…你别死,你不能死啊,你…你不能死啊!”云瑛颤抖着说。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要当皇上的啊,他死了,这不就全完了,他死了,历史就全变了,她还怎么回家。云瑛用小手胡乱的去捂男人的伤口,他流了好多血,无论她如何努力去捂住伤口,那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涌。男人见她吓得惨白的脸,试着抹掉她脸上的血迹,小声安慰她:“阿瑛,乖,害怕就把眼睛闭起来。” 戴路和梁正已经带着大部队回撤归来,剩下的匪子见状便慌忙往山上逃窜。梁正带着一队人上山剿匪,留下戴路和赵棋将剩下的匪贼原地斩杀。 云瑛跟受了巨大刺激一般还在用手去堵男人身上的血洞洞,赵彦之见她那副娇弱可怜的模样心疼的不行,用没受伤的手按住她慌乱颤抖的小手。“阿瑛,阿瑛,好了,没事了…”男人轻声哄着她,生怕吓着她似的。女孩慢慢仰起头,脸上粘着血更衬得皮肤白的渗人,见到满脸是血的男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便没了知觉,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六十三章.他没死 云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她回到了父母身边,珠儿还有丽丽一起到家里找她玩耍。可是突然一双大手从身后将她紧紧锁住,她回身看,看到了满身是血的赵彦之,他拖着她远离自己的家,任她如何声嘶力竭的叫喊,其他人都听不见看不见,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朋友越来越远,那种煎熬简直让她痛苦到发疯。 云瑛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赵彦之是否还活着。她和魔怔了似的,从床上爬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外奔跑,赵彦之守在她屋里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坏了,以为是睡觉惊到了,忙着跟在后面却不敢大声叫她,生怕将人吓傻了。直到云瑛遇到了秋月,她拉住秋月问:“他呢?赵彦之呢?他怎么样了,啊?”云瑛心急如焚,那个梦太真实了,赵彦之若是死了,她可能就永远困死在这里了,再也回不去了。 秋月被云瑛问得一脸懵,王爷不就跟在她身后吗?小姐是病糊涂了吗?“小姐,您别急,我先带您把鞋穿上好不好?”秋月耐心哄着她。 “秋月,你告诉我,他呢?他还活着吗?赵彦之是…死了吗?”云瑛一边说着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悲伤,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她昏过去时还记得那男人的身体被匕首刺穿了,流了好多血。 “并未…”身后的男人抑制住内心的震惊,尽量温柔的回应。他见云瑛以为自己死了,哭的伤心欲绝,心中竟有种难以言说的惊讶与喜悦,他从未想到在她心里自己竟然有那么重要。那天她飞奔而出挡在他身前时他还不敢相信,这丫头如何能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刀子,可见她现在哭的这般伤心,想来她是真的在意他的,怕他死的,真是个顶傻气的丫头。赵彦之的心像是被塞进了夏天的蜜罐里,温暖甜蜜的发胀。 云瑛闻声从地上爬了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光着脚狼狈的晃荡到男人跟前。她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男人,再三确认这人确实是赵彦之没错,她又用手去轻抚男人的胸口处,那里没有血再流。她摸了一会,瘪起嘴,小声边哭边嘟囔:“你活着就好,你活着太好了…”然后情绪崩溃了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赵彦之心疼的单手将人揽在怀里,小心轻柔的安抚她的后背,轻抚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她一定是吓坏了。 见她哭的差不多了,小肩膀还一耸一耸的抖着,眼睛鼻尖红肿的厉害。男人哄她:“王妃若是哭好了,我们便进屋去吧,免得农户的人以为我欺负了你。” “嗯。”云瑛声音哭的沙哑,搓了搓哭红的眼睛转身便要走回去。男人却心疼她那可爱幼白的脚丫子在这满是粗砂石子的路上遭罪,单手便将人拖着大腿竖抱了起来。云瑛不肯他抱,着急扭着小身体就要下来。 “你别抱我,我能自己走。”小姑娘哭的声音娇娇弱弱的,听的赵彦之心里软成一片。 “听话,没穿鞋子,脚会受伤。”男人声音温柔的不行,像是对孩子一样耐心哄着。 “不要…”云瑛倔强的使劲摇着脑袋,小身子也一个劲的扭,她见男人还是不肯放她下来,急的不行,又补充说道:“我怕碰到你的伤口。” “你若是再动当真是要碰到了。”男人假装生气的说道,见女孩不再挣扎,赵彦之将人托抱回了屋里。 桂嬷嬷给云瑛熬煮了软糯香甜的米粥,她刚哭完确实不怎么想吃东西,勉强喝了一小口便不肯再吃了。赵彦之见她那憔悴模样很是担心,她昏睡了足两日,他简直要吓死,军医一遍一遍的过来诊脉,只是说惊吓过度,喝过安神收惊的汤药睡醒了便没事了,只她睡的时间太长,把旁边的人都要急坏。现在好不容易人醒了,却不爱吃东西,他可是记得她以前胃口很好的,好吃好喝,顿顿不落。 “可是不爱食这个?”赵彦之皱着眉担心的问她。 “没有,还不饿呢。”云瑛摇头小声说,声音都不像往常那般有力气。她脸色不好,很让人担心。 “桂嬷嬷,王妃平日里爱吃什么,你多准备些。”赵彦之对桂嬷嬷说。 “这…王爷,王妃平日爱喝鸡汤,只是…这里没有啊。”桂嬷嬷为难的说。这里一共就三户人家,条件都很差。她们借住的这户农家,家里别说鸡了,连蛋也是没有的,云瑛住的这间泥房是他们这里最好的一间了。若是想要花钱买吃食,还要到几十里外的庄子上才有集市。 “我上山去猎几只回来。”男人说完转身就要走。 “别去,我不想吃,别走。”云瑛情急之下小手紧紧扯住男人的袖子,声音娇软沙哑,像是撒娇一般。云瑛怕他上山再遇到那群强盗,担心害怕的不行。 小姑娘没什么力气,男人只需要往前再走一步她便拉扯不住,只他不想,云瑛的举动他心里欢喜的厉害。男人回身慢慢坐回床边,望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心里很是着急。 “你不吃东西,我会担心。”赵彦之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在女孩面前表露自己的感情。 “谢谢你赵彦之,你又救了我。”云瑛瞪着晶亮亮的眸子望着男人,语气充满感激。 “我是你夫君,自然要护着你,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你当时为何会突然挡在我身前?你可知有多危险!”赵彦之心中即便再肯定也还是想亲耳听见她说出口,他想听她亲口说,说她在意自己,或者…欢喜自己。 “我怕你会死掉…”云瑛现在一想到当时那个场景还是害怕的要死。赵彦之不能死,他得去当皇上,这样她才有可能回家。女孩声音低低的,很是可怜。 “为何不想我死…那么多人都盼着我死呢!嗯?”赵彦之小声温柔的继续循序善诱,他太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她心里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你管那些坏心思的做甚,他们算老几,你只管长命百岁就是了,到时候气死他们!”云瑛气鼓鼓的说。别人盼他死他难道就去死?求求了,快饶了她吧,她可盼着他寿比南山,无病无灾呢。 男人被她那娇蛮模样逗得想笑,真是孩子气。 “以后都不要在这样了,你差点就…”男人皱着眉,后面的话他竟说不出口,他太害怕她出事了。 “赵彦之,你很重要。”云瑛看着男人认真的说。这男人活着对自己太重要了。 “阿瑛,我刚成年就被送去战场,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经历多少危险我都没败过,没怕过。可是…那日你冲到我面前…我…很怕。”男人回望着云瑛说道,多亏那匪贼没刺到阿瑛,每想到那个场面赵彦之都觉得呼吸困难。 “对不起…那以后你打架我就躲远些,不给你添乱。”云瑛歉意的说。她差点把毫无败绩的北疆战神拖累死,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她一样的队友! 第六十四章.她不走 “阿瑛,有件事情我想知道…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但你别骗我可行?”男人琥珀色的眸子认真望着云瑛还有些红肿的眼睛,有些严肃。他信云瑛心中有他,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中秋节那日她见的人是谁,这件事在前些日子真要把他折磨的要发疯。 “嗯。”云瑛乖乖点头回应。 “中秋那晚,你是否见了别人?”赵彦之谨慎小心的问她,眼神直直的望着云瑛。 “嗯。”云瑛点头回应。他果然是知道的,怪不得之前好些天不理她,应该又怀疑她和别人有私情了,她真是太难了。 赵彦之双手攥成拳头,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那人是谁?可是欢喜你?那晚他可是想来掳你走的?”赵彦之愤怒又心痛的问。他坚信这是那男人一厢情愿,他的阿瑛定然不会是那种不守规矩的孩子。 “那倒没有,只是她俩怀疑你打我,怕我被你打死了,想看看我怎么样了。毕竟驿馆那天许多人见到我流鼻血,被误会也正常。”云瑛坦率回答。 “两个人?是谁?”赵彦之皱眉接着询问。 “公孙药和怀一阿姐。”云瑛认真回答。 “只这两个?没其他人吗?”赵彦之不相信的问。直觉那个相貌非凡的马车男子定然是跟过来了,可为何阿瑛却不说实话,还是他想错了。 “没了,你又怀疑我有奸夫了是吧?那你想怎么办,要不我再发个毒誓?” “那日长街起火,我和桂嬷嬷们被人群冲散了,我确实只碰见她们两个,如若还有第三个人就让我天…”云瑛无奈,又竖起指头对天起誓,被赵彦之忙捂住了嘴。 “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也敢说,什么奸…我可没这样问你…”赵彦之皱着眉,心中不痛快的说。 “你那意思很明显了好吧,我又不傻…你心里认定了我和别的男人有私情,觉得我不守妇道,给你戴绿帽子,那夜就是要和奸夫携手私奔,走向美丽新生活,不是吗?”云瑛大喇喇的坐在床上,小嘴巴不住的嘚啵嘚啵。 赵彦之简直要被她气死,这丫头生的模样倒是顶好看,可说话怎么如此不好听,什么没遮拦的话她也敢说。他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哪儿个词哪句话说的不对劲,再弄哭了她,仔细斟酌再三才敢问出口,她倒好,一点姑娘家家的羞涩也没有,什么浑话张口就来。这事搁到哪家姑娘身上估计都要哭晕几回了! “我何时说过那话?你怎如此浑说!当真要气死我!”赵彦之气恼的说。 “那你什么意思?你那么多天对我爱答不理的,不就是怀疑我和别人不清白了吗?”云瑛边说边瞪着大眼狠瞥了男人一眼。 “你…你快别说了,只当我没问。”赵彦之赶忙制止了她。她就是来克他的,再说下去,这坏丫头指不定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你,为何就总是不信我呢?我在这里有吃有喝,有人照顾,为何还要跟别人走?”云瑛皱着眉,摊着小手很是无奈的说。 “有吃有喝,有人照顾就不走了?”赵彦之被她气得想笑,她倒是什么时候都惦记着吃喝。 “那当然了,大家都对我挺好的,我也喜欢和她们在一块。”云瑛想了一下说,身边的人真的很爱护她了,她真舍不得她们。 “那你喜欢谁啊?”赵彦之假装随意的询问,其实心里满是期待。 “嗯…秋月、桂嬷嬷、赵棋,我们四个关系最好,戴将军对我们也不错。”云瑛认真思考后给出答案。 赵彦之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连戴路都得了她的喜欢,怎就他不配?候在院子里面的戴将军竟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心想这可不是好兆头。 “没了吗?”男人不死心的问,心里有些失落还有些期盼。 “嗯…厨房的小七也不错,每次我要好吃的他都给我做,还有…”云瑛还想接着说,直接被赵彦之打断了,她再说下去估计骡子和马都有位置了也没他什么事。 “你这丫头当真是没心肝吗?怎的我就待你不好了?”赵彦之竟和小孩儿似的生气了。 “你和她们能一样吗,你看你又发脾气!”云瑛瘪着小嘴,模样很是委屈。 “怎就不一样了,还是你觉得我在你心里还不如她们来的重要!”赵彦之生气的吼起来。 “你是失忆了吗,赵彦之!我说过,你很重要!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换你的平安!我会一直守着你,保护你,直到我死!”云瑛脾气也上来了,也嚷了起来。 “我要你命做什么!我要你…”赵彦之激动的回应,后面的话却不肯再讲,说的太明白如果被她拒绝了,会不会很丢脸。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分量还很重,他心中好欢喜,或许她只是年纪还小,还不能明白夫妻情爱,再给她些时间吧。 “你总是发脾气,谁敢喜欢你!”小姑娘梗着脖子和他接着闹。 “那我不发脾气…总行了吧。”男人叹气,主动软下态度,生怕她又生气闹坏了身子,他是真怕了她了。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总是说那么不吉利的话,要不我当真要罚你了。”男人皱着眉小声责怪她,她怎就一点避讳都没有,他不爱听她说死啊什么的,就跟往他的心上扎刀子似的。 “你为何就那样爱罚别人呢?你看戴将军的屁股,被你罚得现在走路都费事。他待你那样好,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云瑛一本正经又天真的模样责怪男人,眼神流露出丝丝怨怼和嫌弃。 “你个姑娘,说话怎如此没羞,怎可议论男子的…身体。再说,军营之中自是功有赏,错有罚,他没保护好你,罚得不冤。”赵彦之皱着眉解释。在他看来,确实罚得不重,搞丢了王妃,戴路身为护卫统领,没尽到该尽的职责,即便打死也不为过。 “我说屁股就没羞了!难道你没有?那你们怎么称呼这里?腰腿结合部?”云瑛大喇喇的问着,小眼神不住的扫向赵彦之尴尬的表情,她觉得他实在是搞笑,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暮云瑛,你当真觉得我不敢罚你是吧!”男人让她揶揄的气闷,直接上身将还在咯咯笑的姑娘扑倒在床榻之上。小姑娘身子又香又软,乌黑细软的长发丝丝缠绕着男人的坚实腕子,两只柔嫩小手轻抵在他的胸口处,眼神无辜迷茫的望着他。她被男人吓得不敢再笑,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还存着刚才笑过的痕迹,嘴角也是微微向上翘着的,小脸那样的精致可爱,温暖纯真,看得男人忍不住想要俯身亲吻。 “你别碰到伤口了。”云瑛边小声嘟囔,边侧了个身子,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她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哦,好。”赵彦之也觉察出自己的□□,她还是小孩子呢,可别吓着她。男人赶忙坐起身来,人也有些难为情,其实他的伤这两天不怎么疼了,军医的医术了得,他自身是个恢复力极强的体质,所以他的伤口刚才真的不疼。 “我…我去给你再寻些吃的来…”赵彦之恐怕自己再待下去控制不住自己,再做出让云瑛现在接受不了的事来,有些慌的逃了。 第六十五章.中秋回忆 中秋那晚赵彦之听到兵将传回消息说坊市着火了,王妃不见了。他心急如焚,快马出兵寻人,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等他赶到时却察觉到坊市的烟雾并不是单由走水引起,却是战场上用来迷惑敌人的所用的烟气,这种东西非一般人能有,这里如何会出现。 赵彦之预感不妙,觉察这里面定有阴谋,更加快速的奔走在各个巷道之间寻找云瑛,直到他再次见到那辆曾停在天都王府门前的马车,那马车做工十分精细罕有,他定不会认错。 赵彦之呆愣当场,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恰巧坊市着了火,恰巧他的妻子不见了,恰巧那个男人的马车在附近…他整个人愤怒的几乎要炸开,那男人倒是本事不小,竟跟着她们一路尾随至凤城,当真是对云瑛已经痴情至如此地步了吗!他安排这些难不成是要夺了他的妻子带走! 他立在原地不敢上前,生怕撞破了什么。直到见到云瑛从巷子里面跑了出来,模样慌张,看他时眼神闪躲,一看便知道藏了事情。 赵彦之心里认定这男子这次没能带走人还会有后招,便耐着性子等他再出手,只要他把云瑛看牢,看这戏还能怎么演! 从他心里认定云瑛与那男人有关系,一连几天连看她都觉的心烦意乱,气愤难忍,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又将人吓唬生病,只好躲避着不见,自己偷偷生气。 可是当队伍遇到山匪伏击的时候,他脑海里面出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赶快回去找她,她绝不能有事!巨石阻了去路,将士们一时挪不开,他简直急到发狂,心里慌张恐惧让他无法原地等待,冒着危险试着在悬崖处攀爬回去。他顾不上戴路和梁正的劝阻,生怕自己再耽误一刻便再也见不到那个恼人的小丫头。 攀爬之路困难重重,几次险情他差点脱力坠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强撑着他,那便是回到她身边。直到他在悬崖下听见她唤他夫君,他便觉得这世上没什么比她还要紧,她见过谁,谁惦记他,她又欢喜谁,这些都比不过她活生生的在他身边来的重要。 之后小丫头不顾性命想要为他挡刀子,又误以为他死了哭的伤心欲绝,他心里既震动又喜悦,他觉得她心里是有他的,只是她还小,还不懂分辨男女之情。他愿意等她,直到她的心里接受他,像自己欢喜她那般欢喜自己。 第六十六章.郁结 云瑛懒散的坐在晃荡的小马车里,无聊的望着窗外,算起来,她们从天都城出发已经走了多半月了。自从上次遇了山匪,赵彦之行军更加谨慎小心,斥候一批一批的在前方探路回传消息,虽然走得慢些,好在没有再遇到危险。 赵彦之看着小丫头这几日赶路明显兴致不像之前那样好了。刚出天都的时候,她成天和秋月、桂嬷嬷躲在马车里面吃吃喝喝、叽叽喳喳,活泼爱笑,可自从遇了那群山匪,就见她成日心事重重的。 男人找桂嬷嬷问话,桂嬷嬷说王妃最近饭食的少,就连之前爱吃的零食干果,水果蜜饯也不碰了。夜里时常惊梦,有时是哭着醒的,人也不似从前那般爱说爱笑,她和秋月觉得她是吓坏了,很担心。 云瑛这些天一直在整理暮家仆从的身份簿,遇难的人竟有数十个,暮言给她配的家奴一大半折在了长虫涧。 看着本子上刺目的红色标记,想到那日手无寸铁、毫无防备的家丁丫鬟们纷纷惨死在屠刀之下,她心中害怕、愤怒又自责。她一直在想,若是没有带那样多的嫁妆,是不是便不会引来那些亡命之徒的注意,若是她小心一些,跟上赵彦之的队伍,没有让大家原地休息,会不会就不会有那样多无辜的性命枉死,都是她的错才会酿下如此大祸。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样真实的杀戮,那血淋淋的场面时常出现在她的梦境,扰得她神思不宁,寝食难安。 赵彦之很担心云瑛现在的状况,军医说她哀思过重,心中郁结难抒,是心病,光靠药物很难将人调理好。男人不禁回忆起第一次战场杀人的情形,那时他刚满十五岁,在这之前自己从未杀过人。眼看身边的将士护从纷纷倒在血泊之中,他颤抖的举起佩刀在敌军的包围内胡劈乱砍,那血红的颜色染遍全身,鲜血的腥臭味刻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男人打开马车门,径自钻了进去,见女孩靠在车厢壁上,盯着窗外发呆,手边放着那本她看了好多次的身份簿。赵彦之扯过那东西扔给桂嬷嬷。 “这东西你收好,莫要再给她看了!”男人有些生气的说。成日对着那么个本子看,心情能好才怪。 “王爷可是找我有事?”云瑛歪过小脑袋满是探寻的眼光望着赵彦之,声音低低沉沉的没什么精神。 “我是看天气不错,想着带你骑马逛逛,你可会骑马?”男人盛情邀请。 “不会。”云瑛摇头拒绝,她哪也不想去,就想一个人呆着。 “我教你,很容易学。”赵彦之不肯放弃,继续劝说。 “不要,不去。”云瑛坚定拒绝,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赵彦之立在门口神情有些尴尬,这要是搁别人,拖也拖出去了,奈何是她,也只有她敢这样毫无掩饰的拒绝他。男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想带她出去解解闷,可人家根本不领情。 桂嬷嬷在旁边看着着急,生怕这新婚小两口再闹腾起来,赶忙解围说道:“王妃之前爱吃的野菌子小七寻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对不对,怕给人吃出毛病来,老婆子老眼昏花,确实分辨不清楚,还烦请王妃亲自跑一趟了。” “他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啊?”云瑛疑惑的问桂嬷嬷。 “今早天没亮就来问了,您还没醒呢。说是昨个白天采的,今日再不吃怕是要可惜了。”桂嬷嬷解释。 “哦,好,那我去挑挑看。”云瑛蔫哒哒的应声,套了披风就出马车了。 赵彦之赶忙跟了上去,拉住女孩纤细的腕子就朝停马的地方走去。 “赵彦之,你干嘛?我真的不会骑马。”女孩嘟着嘴闹着,很是不愿意男人阻碍她去挑蘑菇。直到她见到面前这匹漂亮的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丽异兽,肤白!貌美!大长腿!她从未见过如此的马中“大美人”,一时欣赏的入了迷。 马是白色的,但又不是普通马匹的纯白,皮肤像是半透明的,隐约能见到它皮下的血管,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身上好像镀了一层银色铠甲,怎么看都不似寻常动物,倒像是从仙境而来的灵物,好看的不真实。 男人见云瑛看这马看得都呆住了,猜想她定是中意的。这是他从马文手里重金竞得的上好汗血宝马,这种马极其珍贵少有,这样稀有的颜色更是可遇不可求。这马不光模样好,耐力强,还很是聪明通人性,买时从未打算将它送与别人,毕竟这马他都舍不得骑,可是直到他娶了云瑛,他心中不止一次的想让阿瑛骑上这马,总觉得那样才相配。 “喜欢吗?”男人望着云瑛看得入神的小脸,温柔的询问。 “好漂亮啊,它好美。”云瑛边说,边用手小心翼翼轻触了一下马儿的侧脸。那马感觉到有人摸它,转过头来用前脸去拱蹭云瑛,这倒把她吓了一跳,赶忙退后躲避。 “这马很是温驯懂事,适合你骑,可要试试?”赵彦之笑着问。男人见她有些害怕,从士兵那里接过缰绳,自然轻松的抚着马的身体,那马在他面前乖的不得了。 “不用了,不用了…”云瑛摇头坚定拒绝,身体已经调转方向想回去了。四个轮子的她能开,四条腿的她可不会骑。 赵彦之哪能让她轻易溜了,这马她喜欢,那他便教她骑。绝色美人配顶级良驹,他很期待那副画面,不由分说的将人抱了起来送到马背之上。 云瑛吓得啊啊大叫,男人边安抚边觉得好笑。 “阿瑛,胆子大些,脚踩住马镫,手扶住马鞍。你别叫那么大声,会吓着马的。”男人忍着笑意说着话,手里牵着缰绳帮她遛马。 第六十七章.马美人 云瑛稳了稳心神,忘记害怕后她发现坐在这高马之上,连风景都格外好看些。以前在马车里面看景色总有那一方小窗户拘着,现在这是七百二十度全景无死角啊!晴空万里,蓝天白云,山野间的颜色千变万化,像是一幅多彩缤纷又搭配协调的巨大画卷。云瑛欣赏着,感慨着,这样的好风景如果不是有机会坐在马背上看,还真是有些辜负了。 赵彦之看着女孩那副沉醉的神情,心中很是满意,他的女人不该那样苦闷着自己,她应该过顶好的生活。 “阿瑛,你试着自己慢慢骑,我跟在你身边。”男人说完,将缰绳放回女孩儿的手里。 “哦,好。”云瑛点头,接过缰绳。她坐了一会觉得这马儿很听话,一点也不可怕,她慢点骑应该是可以的。可却没料想这马刚才的听话只是针对前面牵马的那个人。赵彦之刚回身,这马就毫无预兆的飞奔起来。云瑛双手死死攥住马缰,这马冲的飞快,她觉得自己要起飞了,她能听见风从耳边唰唰穿过,撕扯着她长发上的丝带,头皮火辣辣的疼。 “身子趴下!阿瑛,趴下!”男人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他骑着马紧随其后,云瑛听见后将身子勉强靠在马背之上,可这马定是存心想将她抖下去,更加卖力的狂奔,云瑛觉得脑袋发晕,快要颠的吐出来了。就在她快坚持不了的时候,赵彦之骑着快马从白马身侧追了上来,男人探过身子靠近马身将颠的七晕八素的云瑛稳稳抱进自己怀里。男人的马匹逐渐放慢速度,直到马彻底停下来,云瑛捂着嘴说不出话,待男人将她抱下马背,她蹲在一旁吐得一塌糊涂。 白马见云瑛不见了,也不急着跑了,见到赵彦之又颠颠的跑了回来。男人将云瑛安顿坐好,又拿水喂给她喝,小姑娘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看着让人心疼。男人心中内疚不已,怎么也没料到这白马能如此欺负云瑛,倒不如杀了了事。他拔出佩剑,回身就朝那白马走去,云瑛被那剑上映着的光闪了一下眼睛,赶忙抬眼去看,却发现赵彦之愤怒提剑就朝那马美人走去。 “赵彦之,赵彦之…赵彦之!你干嘛呀!”云瑛边喊,边跑过去拦着男人。她可不能让这男人伤害马美人,马是最通晓人性的,它只是还不喜欢自己,以后喜欢了会对她好的。 “这畜生差点要了你的命!躲开!”男人后怕又愤怒,这个畜生怎敢如此对阿瑛! “你说过这马是给我骑的,那便是我的了,你怎么能随便处置我的马呢?” “赵彦之,拜托拜托…你别杀它…” 云瑛用身体挡在白马身前,双手撑在男人胸口处,阻止他再上前,她着急央求着男人,都快哭了。男人依旧不为所动,拉开云瑛,执意上前要杀了那马,在他心里但凡对阿瑛有威胁的,都应该除掉,山匪如此,畜生亦然。 “赵彦之,你别杀它!拜托你了,我害怕…呜呜…”云瑛站在男人身侧,眼看自己根本无法劝说赵彦之放弃,捂着脸突然崩溃大哭起来。男人愣住,小丫头怎就突然哭得如此可怜…赶忙收剑入鞘,回身去看她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吓着了?受伤了吗?”赵彦之担心又心疼的用手帮她拭去眼泪,又仔细查看她身上是否有伤口,慌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 “你别杀它,求你了…我害怕…我怕血…” “我每晚做梦…都能梦到好多血…好多死去的人…”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他们…赵彦之,我快受不了了…” 云瑛边说边哭,已经哭的上气接不上下气,娇丽的面颊上满是泪水,人看着脆弱可怜的不行。男人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小心翼翼的将人拢在胸膛,轻轻的抚着她的小脑袋,慢慢拍着她的背。 “对不起…阿瑛,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是那些坏人的错,如何能是你的错啊…”男人心痛,耐心温柔的安抚她说。他很自责,若不是他闹脾气,那日她如何会孤立无援到如此地步,她那样幼小,如何能承受那样血腥残忍的场面,是他对不起她。 云瑛只是将头埋在他胸口不停的哭,从放声大哭,到小声抽泣,再到默默流泪,男人只觉得胸口的衣裳都被眼泪浸透了,他的心仿佛要溺死在这一片泪海之中,痛的难以呼吸。 “阿瑛,没事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见那些让你怕的,好吗?”男人温柔的像是在哄孩子般,生怕惊扰了怀中抽泣的小人儿。 “那你能放过它吗?”云瑛抬起头来,红彤彤的眼睛望着赵彦之。 “谁?”男人问。他被她哭的心都乱了,早就忘记杀马的事情。 “马美人。”云瑛说完,幼白的小指头轻抬指向在一旁和黑马一同吃草的白马。 “马美人?你给它起的名字?”男人有些好笑的问,这名字起的很是没学问。 “嗯。那它本来有名字的吗?”云瑛有些好奇的问,刚哭过,声音娇娇哑哑的。 “它本叫碧月,你如何知道它是美人而不是男子?”男人觉得好笑,继续好奇的问。 “我猜的,它长得像美人,还是叫碧月吧,原来的好听些。”云瑛悻悻地说,马美人确实不如碧月听着高级,不能让自己的学识辱没了这种神驹。 第六十八章.没文化真可怕 “它们两个是好朋友吗?黑色那匹是不是叫羞花?”云瑛满脸好奇的问。黑色的那匹更是十分漂亮,毛色油亮,体态健硕,跑起来迅电流光,踏步如飞,体型比碧月大上一些,性格也更温厚一些。两匹马在一起相处的很友好,‘闭月羞花’正好一对好朋友。她见碧月一直跟在赵彦之的黑马旁边,两匹马吃草都挨得很亲近。 “羞花?不,它是赤乌,是…马美男。或许是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吧…”男人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懵懵懂懂阿瑛,笑着解释给女孩听。赤乌寓意太阳,碧月的名字是合着它取的,太阳月亮凑成一双。 “还挺好听的,和它的肤色很相配啊!”云瑛赞叹。 “赤乌…是太阳的意思,不是黑…”赵彦之憋住笑说,他觉得云瑛有些可爱傻气,很想逗着她玩。 “哦…哦…呵呵…哈哈…原来是太阳啊…哈哈…好名字…好名字!”云瑛尬笑,望着赵彦之看她像看傻子般的神情,很是难为情。没文化真可怕,出来被马欺负完,现在还要被人嘲笑,她也要脸的好嘛!云瑛低头想赶紧撤吧,怪丢人的,不辨方向拔腿就走。男人见她那副那不好意思的模样实在想笑,却又怕把人惹恼了他又要哄,小心说:“阿瑛…阿瑛别再走了,方向错了…回去的路在这边。”男人忍着笑意看着这个憨傻的丫头,手指指向云瑛身后的方向。 云瑛极其扭捏又快速的扫了男人一眼,心想自己丢人丢成这副德行也是很了不起啊,她真是没有勇气再杵在赵彦之跟前,只想光速逃离现场,然后她竟迈开小碎步捂住脸跑了起来…… 赵彦之见小姑娘在前面一颠一颠的低头跑,他跟在后面低头笑到难以控制,这是哪来的小作精,时而冷艳时而娇软,时而聪颖灵动时而又傻的可爱,不知不觉中竟占了他的心和魂儿,让他难以控制的惦念着。 男人迈开大步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云瑛没一会就跑累了,没想到那马竟跑出来这么远,她跑了这么久还没见到队伍的影子,她出来的时间不短,怕是桂嬷嬷和秋月要着急了。男人轻松跟了上来,看她喘的厉害,也不再逗她,好声好气劝说的说:“阿瑛,上马吧,天快黑了,我担心这里会有狼。”男人在路上见到了狼的粪便,猜想狼群应该在附近。 “狼?在哪啊?”云瑛不信,抬起脑袋四处看,没见到有狼啊。 “我不骑马…”云瑛小声嘟囔,那碧月现在不喜欢她,她可不想自讨苦吃。 “我们骑赤乌回去,他不会伤你的。”男人耐着性子哄她说。 “不好吧…”云瑛有些为难的说,两人同乘一匹马,那马得多辛苦啊! 男人见云瑛不为所动,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唉…既你不喜欢,那我们便走回去吧,只是这路上怕是会遇到老鼠…这里的老鼠又大又…”男人还没说完,就发现刚才还在身旁的云瑛已经不见了,回头寻人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站在赤乌身边了,许是害怕的关系,还不敢自己上马。赵彦之无奈的想笑,不怕狼,怕老鼠,真是…唉…男人摇头叹气,大步走过去托着女孩的纤腰将人送上了马背,自己一个完美翻身,轻松上马,双臂环住云瑛,快马回营。 桂嬷嬷和秋月已经等得着急了,这怎么人出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就在她俩准备再去麻烦戴将军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见到王爷王妃共乘一骑策马归来,王爷下马后还不忘贴心的将王妃小心抱下马背,看得桂嬷嬷心中安慰,这两个人要是能一直这般好那该多好。 赵彦之将云瑛送回马车,临走还不忘嘱咐桂嬷嬷给她手上的勒痕涂上药膏,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经不起一点折腾。桂嬷嬷瞧着王妃的情绪明显比出门前要好上许多,她上药的时候还能看到王妃总是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王妃,这手都伤了,怎么还笑啊!”秋月担心的问,她发现了,王妃从回来后总是会不自觉的笑,就是这笑容又不太像平日里开心的时候的那种笑,倒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还未成婚,当然不明白了。王妃是让咱家王爷感动的,你看王爷待王妃多好啊!”桂嬷嬷满脸笑意的说。 云瑛听到桂嬷嬷的话,感动?她当真不敢动。回程的时候那马颠的厉害,两个人在一起挤挤挨挨,云瑛觉得好难为情啊,吓得她扒着马鞍子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再闹出误会,被赵彦之笑话,今天她闹得笑话已经够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日宣泄出了内心的憋闷痛苦,今夜云瑛晚上睡了最近最香甜的一觉。 第六十九章.不速之客 历经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云瑛一行人终于快到襄城了。她确实坐马车坐的快吐了,成天睁开眼睛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去赶路的路上。 赵彦之怕北疆闹粮荒不太平,她们的行军速度越到后面越快,逼不得已也会有日夜兼程的时候。有了上次山匪的教训,云瑛现在全部听从赵彦之的安排,两个人难得连续这么多日都不曾发生过矛盾争吵。 军营的人看来,王爷对这个小王妃很是上心,无论多忙都会去亲自去瞧瞧她,每日都会仔细询问下人她的状况。今日吃的香不香,是不是按时吃的,饭菜是不是合她的喜好,人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心情不好,完全像是当养孩子般娇贵宠着的。连戴将军现在看见王爷那副老妈子样都有些看不过眼去,这男人怎么一旦遇上自己可心的姑娘就变得如此唠唠叨叨的,王爷原本是多么英勇如神的男人啊,怎么一遇见王妃就温柔细腻的像换了个人似的,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入城之前,戴将军突然来传信,此时赵彦之正在和云瑛说话,戴路上前小声附在王爷的耳边说:“王爷,葛老先生想见您,马车就在城外。”赵彦之听完戴路的消息后明显的皱了下眉头,紧接着就和云瑛告了别。 男人骑马快跑至一辆黑色马车处,车夫认出赵彦之,恭敬将人迎进车内。 “舅父!”赵彦之进到马车后恭敬的向车内的男人行礼。 马车内正襟端坐的男子年纪颇大,头发胡子灰白,他脸型尖瘦,颧骨突出,嘴唇极薄,像是割掉嘴的秃鹫,淡琥珀色的眼睛眼白比一般人多些,有些恶相。虽然坐着但难掩身材高长,但却有些瘦弱,半露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纹身,连脖子上都是。 “来了,坐吧。”葛仆多招呼赵彦之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舅父着急见我是为何事?”赵彦之问。 老人望了一眼赵彦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纸包递给赵彦之。 “这是?”赵彦之疑惑。 “这药叫‘离殇’,是十分难得的奇药,我遍寻四方也只得了这一剂。服下此药的人会在睡梦中毫无痛苦的死去,再高明的医者也查不出缘由。 你拿去吧!用它了结了那个暮家姑娘,也算对得住她了。”老人沉声说完,好似杀个人竟如此简单,完全不值得他耗费精神。 “阿瑛是我妻子,没人能伤她半分,这药你拿回去吧,我只当你今日没来过!”男人气怒,将药丢了回去。 “你当真要娶这么个无用女子为妻?那金国的明珠公主呢?你筹谋那么久想要的大邺皇位呢?我们整个需要你光复的纥族全部呢?阿彦,为了这些,你必须尽快除掉她!否则…”老者激动的大声呵斥赵彦之,眼神狠辣的威胁他。 “你若敢伤阿瑛,我们便是敌人,您还是不太了解我……”赵彦之声音低沉冷静,可他越是这样不动声色,反而越是危险可怕。 “混账!阿彦,你为何不能清醒一下?这个女人是那个当街屠戮发妻,猪狗不如的畜生安插在你枕边的毒蛇,你如何能让她迷了魂魄! 你忘记你阿娘是如何惨死的吗?你忘记纥族全族是如何顷刻覆灭的吗?你忘记那狗皇帝日日夜夜盼望你死在北疆吗? 你能忘记,可我却忘不了,我把族人的名字刻在身上,记在心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这些惨死的冤魂报仇雪恨!你如何能为了一个女子就放弃我们努力筹谋了那么久的复族大业!你好糊涂! 杀了她!娶明珠!去办!”葛仆多将药重新丢到赵彦之身上,大声咆哮。为了复仇复族,别说杀一个女人,就算杀上成千上万的人他也是不在乎的,这个侄儿回了一次天都怎变得如此沉迷女色,一丝男儿血性也没了。 门外的车夫是葛仆多的亲信,听见里面吵得厉害便进门劝阻:“王爷,您是未来大邺的主载,是纥族复族的希望!族长是您的舅父,是您的至亲啊!当年他被狗皇帝派人追杀,险些丧命,即便好生医治如今也时有病痛,还请王爷莫要惹族长动怒。请您听从族长的安排,杀了那汉人女子!”车夫边说边拾起地上的药包,递到赵彦之的手上。车夫念及赵彦之平日对纥族残部十分关照,对族长也十分恭敬,笃定他定然会听从族长的安排。 赵彦之琥珀色的眸子轻睨了一眼面前的仆从,单手接过药包,又冷眼瞟了一下还端着长辈架势的葛仆多。那老男人这些年仗着是他阿娘庶出的弟弟,又是纥族残部的族长,有些辈分,便想在他面前倚老卖老。他和他的儿子在襄城组建的地下钱庄放肆敛财,横行霸市,他顾念族亲多有纵容。现在他竟然还想掺和他与阿瑛的婚事,真是把他赵彦之当做他的下人来看待啊! 男人一脚踢踹在旁边的车夫腿上,那人瞬间跪倒在地,他狠手扼住那人的咽喉拖拽至跟前,地上那男人瞪着大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赵彦之便将药包中的粉末悉数倒进他的口中。 “阿彦!你…你忤逆!混账!”葛仆多震怒。 男人轻轻拍掉手上残留的粉末,看着在地上苦苦挣扎想要吐掉口中药粉的车夫,冷淡平静的回道:“您若是还没老糊涂就该明白,您和您儿子今天的好日子来得可不容易,不要自己个作没了。 大邺是我的,纥族…我说是你的,才能是你的。 暮云瑛是我的结发妻子,若有人敢伤她分毫我便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念及您岁数大又和我有亲,况且今日您胆敢在我面前想要毒害我的妻子,怕也是有我的罪过…是我对你们太好了,以后…我会改… 今日便用这不识抬举的老货填了这次的罪过,不要再有下次了!您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考虑一下子孙后代吧…”赵彦之阴恻恻的望着坐在位子上被气得浑身颤抖的葛仆多,意味深长的劝说他。 这样吸血虫一般的族亲对他不光毫无无助益,还妄想操控他的人生,当真是他之前对他们太宽纵了。男人见地上的人慢慢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犹如睡着了一般死去,心中厌恶又恐惧,幸亏这药没能落到阿瑛那里。 第七十章.到达襄城 赵彦之飞奔回营,仔细净过手又换过衣服便急着去见阿瑛,不知道为何他此刻好想好想她。 桂嬷嬷说云瑛刚吃过饭有些困,人正在车里呢。赵彦之小心推开车门,见那娇娇软软的一小团缩在马车角落,头靠着车厢壁泛着瞌睡,小姑娘闭着眼睛,微微张着柔嫩樱粉的小嘴,面容恬静安然,纤长的睫毛像把柔软的扇子,一颤一颤的每下都拂在男人的心尖之上。 他就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幼小的她,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她一开始在他身边总是战战兢兢担心自己会杀了她。她虽然年幼,却内心清明,短短相处的日子里是他给她的安全感还不够多,所以她宁肯以命相护也不愿托付真心,许是怕他辜负了自己,许是怕自己如葛仆多那般恶毒。他定要对她好些,更好些,消除她的顾虑,让她相信自己,愿意把心托付给自己。 男人小心翼翼,慢慢挪动到女孩身侧坐下,云瑛睡得浅,还是被他扰醒了。 “你回来啦…”小姑娘被吵醒,声音娇哑软糯,毫不设防的模样像是和亲密的爱人吴侬软语。 “嗯,是不是吵醒你了?”赵彦之温柔小声的询问,略有些歉意。小姑娘睡眼朦胧,娇滴滴软乎乎的,白嫩嫩的脸蛋像只可口的小包子,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吃上一口。 “是不是快到家了啊…”云瑛迷迷糊糊的问。 “嗯…要进城了,就快到家了,再睡会吧。”男人声音温柔的不像样子,她说那个空荡荡的宅子是家啊!对啊,他成家了,他娶了云瑛,以后他便有家了。 “嗯…”小姑娘含糊咕哝了一声又合眼睡了过去。男人扯过旁边的薄毯将人轻轻拢住,他就一直守在她的身侧,看着她酣甜的睡脸,一刻也不敢离开。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在襄城的镇北王府停住。王府外观十分气派,府丁家仆们得了消息,早早就候在门口等待拜见。云瑛还在睡着,赵彦之不忍心将人吵醒,索性用薄毯将人裹了起来,抱着进了王府。 大门口等了一众家仆婆子,还有两位打扮不错的姑娘,大家见到马车下来的人,跪了一地恭敬行礼,赵彦之却命令他们全都小声些,生怕惊醒了怀里面的小人儿。今日王爷归家,王妃入府,大家都想在王爷王妃面前留个好印象,全都收拾齐整的等待拜见,竟没想到,王妃是被王爷抱着进府的,看王爷那小心翼翼将人护在胸口的模样,当真对这王妃心疼的要紧。众人识趣,赶忙让出路来,又赶忙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张罗着王爷王妃的吃用,一路上风尘仆仆,灶上的热水早就预备好了,就等着人回来呢。 赵彦之小心的将人抱回自己屋里,镇北王府很大,院落能有数十处,除了家仆和婆子们的住处外,还另外给白雪姬和赵娇一人一处院子,这两位姑娘是专门伺候赵彦之床榻之事的丫鬟。他平日军事繁忙,回来王府的日子不多,很多时候回来办完要紧事就立马回军营,这么些年,他待在军营的时间远远超过他待在镇北王府的时间。所以,王府虽大,外观也气派,收拾的很是干净整洁,但确实不够精致华美,也没什么烟火气息。他虽不短缺银钱,可是这里他确实没花过心思。如今云瑛住进来了,她自小生活在大邺最繁华热闹的天都,自是什么样的繁华盛景都是见过的,这里对她未免寒酸了一些。 男人盯着还在熟睡的阿瑛,心想应该找人好好将王府修整一番,否则太对不住她了。正想着找谁来做比较好,那睡得正香的人儿突然伸起了懒腰,嘴巴发出嗯嗯的呢喃声,像是可爱的猫儿要起床的模样,惹人疼的不行。赵彦之坐在床边笑着静等着她睁眼,果不其然,没一会云瑛便睁开了迷蒙的眼睛,湿哒哒的望着身侧的男人。 “赵彦之…我们到家了?”云瑛回过神来,吃惊的问。她侧身望了一眼面前的桌椅板凳,柜子书案,这里自然不是马车上啊。 “嗯,到家了。”男人柔声回应,他很喜欢云瑛说家这个词,每次听见,他都会觉得内心温暖安宁,好似漂泊不定的魂儿终于找到可以安心停靠的地方,再也不用担心无处可去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我…我还没见过王府大门呢,哪天走丢了都找不到路回来。”云瑛有些恼气的小声嘟囔着。她刚睡醒,脑门上的碎发炸炸着,声音娇糯糯的,有些抱怨又有些撒娇的意味,赵彦之感觉此时他俩如同真正的夫妻一般,除了没行周公之礼,其他的都是那样自然温暖。 “我怎就能让你迷糊的走丢了去?那大门你若想看,待会我带你再去看便是,终归一时半刻的也塌不了。”赵彦之笑着揶揄她。 “我是觉得我这样睡着进王府太不成体统了,怪难为情的…你家里面的人会笑话的…”云瑛盘腿坐在床上恼气的说。 “睡着进来又如何,你是要睡我床的人,这府里面谁敢多说你半句。”赵彦之笑着哄她,这丫头要么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要么又规矩的要命,生怕被别人瞧了笑话,还真是矛盾难懂。只是这镇北王府的规矩是照着军营的规矩来的,议论主子都可是要命的罪过,这里大多是做了经年的老人,怕是没人敢得罪她这个新主子。 第七十一章.白雪姬(1) 云瑛发觉最近和赵彦之的关系越来越友好了,不像一开始那般的鸡飞狗跳,剑拔弩张。他不会动不动就冲她发脾气,也不会嘲笑她没文化,总之有时云瑛会觉得赵彦之把她当成没长大的小孩儿,所以会比较宽容,相处的还算自然融洽,云瑛觉得老心甚慰。 既然当家的都说她睡着进王府没什么大不了,云瑛自然就不放心上了。索性叫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和王府里面的人见面。长途跋涉了一个月,大家都疲乏累的厉害呢。云瑛欢喜的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连天的忙着赶路,身上疼得厉害,她忍得辛苦,生怕自己一呼痛又让桂嬷嬷和秋月担心。云瑛觉得,没什么能比泡个澡之后再吃上丰盛的一顿美餐更幸福的了。 午饭厨房准备了主菜羊肉汤泡馍,奶白色的汤汁里面装满了鲜嫩多汁的羊肉,肉质又软又烂,入口即化,好的原材料不需要太多的调味,肉汤就能自然鲜甜美味,又配上她从天都带来的爽口小酱菜,云瑛一口接着一口,吃的很是欢快过瘾。赵彦之看她那吃的油乎乎的小嘴巴,很是想笑。没遇到云瑛之前他倒是不知道哪家贵女闺秀吃东西能吃的这么欢天喜地的,直到娶了阿瑛,他便觉得真是开眼界了。小姑娘几乎不挑食,从天都到襄城一个月的时间这个丫头在吃喝上一点不挑剔,有时候为了赶路大家难免吃的简单一点,她一样吃的满足。倒是他时常担心她吃不好睡不香,风餐露宿的,可是小丫头的坚强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看我干嘛?快吃啊…都凉了。”云瑛咽下一口汤,疑惑的问。不明白赵彦之放着热腾腾的饭不吃,光瞅她是为何。 “哦哦,好…”赵彦之有些尴尬的回过神来,跟着一起吃。 “阿瑛最爱吃什么,我叫厨房晚上准备。”赵彦之假装随意的询问,他很想知道她全部的喜好,他想把她喜欢的都送到她面前来。 “都好…”云瑛回答。她喜欢的这里未必有,与其说了难为那些下人到处去寻,倒不如靠自己来的心安理得,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些。云瑛现在觉得能吃饱,还有肉有菜就很好了。 “一会吃完饭,你若不觉得累,我带你见见府中的下人如何?”赵彦之小心的询问。他还是没想好如何把白雪姬和赵娇的事情告诉云瑛。他二十三岁,没成婚前收了两个侍寝的丫鬟,没有阿瑛之前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毕竟他那个岁数的男人许多连孩子都几个了。可是不知道为何有了阿瑛之后,每次想和她说起这事,又很是难以启齿,所以一路上一拖再拖,始终没开口说明白。 “嗯,好啊,谢谢!”云瑛客气的回应。以后她就要在这府上生活了,虽说可能日子不多,但是和这些人打好交道,也能舒舒服服了却残生啊。 “哦…那个…我…”赵彦之吞吞吐吐,他思索着如何能把这件事说得能让阿瑛不那么介意。 “啊?”云瑛不明所以,懵懵的望着男人。 “那个…成婚前,我收了两个丫鬟,你若是不喜欢,我就不再见她们…”赵彦之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和云瑛说这事,毕竟他俩确实还没有夫妻之实,对着啥也不懂的小丫头说这事他也觉得难为情。 “哦…哦哦…呵呵呵…怎么会,你有喜欢的人这多好的事啊,你放心,我绝对不打扰你们。”云瑛乍喜,拍着小胸脯笑着回应。天啊!早知道他自己有爱人,她何苦花那些冤枉钱,买来那么多娇姬美人,又斥巨资给她们找人做培训,最后还被这男人误会冤枉。 “你…你真的…不介意吗?”看到女孩那番欣喜模样,赵彦之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他琢磨了那么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竟然心中一点在意都没有? “放心吧,我早就答应过你的,你想喜欢谁都可以的,我虽是女子,但也守信重诺说话算数的,我绝对不碍事。”云瑛挑着眉,冲着男人淘气的眨巴着眼睛,笑的跟朵花似的,信誓旦旦的模样,生怕男人不相信。 “好了,我知道了!”赵彦之声音阴沉沉的,没好气的回应。男人越想心里越觉得憋屈,这女子当真是自幼无人教导,所以不通晓男女情爱,还是当真是厌恶自己至极,哪怕自己的夫君有了别的女人她都能欢天喜地的一番成全! “你…怎么了啊…”云瑛有些不明白的问。刚才还好好的,怎又开始发脾气了,真是难为她。难道是他不满意自己刚刚的说辞,难道是希望自己主动给这两个姑娘一个位分? “没事!吃饭!”男人冷着脸,凶巴巴的吼了一声,倒把云瑛吓了一跳。 赵彦之心里郁闷的很,云瑛的态度堵得他连羊肉汤都喝不下了,索性不吃丢下碗筷就走。桂嬷嬷和秋月进屋见到坐在桌边独自生闷气的云瑛,又想到刚才王爷气哄哄的走了,想着这小两口又闹起来了。桂嬷嬷哄着云瑛生怕她又生气闹病,这俩人最近都相处的很好,怎就又闹起来了。 “小主子别恼,这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啊?”桂嬷嬷担心的问。 “怕是他误会了我不想给他纳妾吧…”云瑛气哼哼的回答。 “纳妾?小主子没听错吧!您俩是圣上赐婚,还是新婚,王爷怎会?”桂嬷嬷不信这是赵彦之能做出的事情,皇上赐婚,才一个月,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如此着急想着纳妾室,这无异于打脸皇上和天都暮府。虽说小主子身子暂时不能侍寝,但是通房侍妾这些没名没分的随便他有几个都是不打紧的。王爷如今无长无嫡,王妃入府还没站稳脚跟他就着急纳妾,那他想纳的那女子当真是个手段厉害的。桂嬷嬷脑海里面突然就蹦出了那个叫白雪姬的女子,她早就听闻这个女子,她追随王爷好些年了,刚才进府时匆匆一眼,确实人生的极其艳丽,只是长相偏异域,并不是大多数大邺人能接受的。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纳妾就纳呗,想给什么位份就给什么位份呗,他又不是不能做主,何苦又来难为我…”云瑛噘着嘴很是郁闷的说,难不成要她主动开口求着男人纳妾,然后男人再勉为其难的被迫接受,这样就能彰显他并非那急色之徒?这真是名声和好处他都想占啊! 第七十二章.白雪姬(2) 赵彦之离开云瑛那里急匆匆去了书房,他差人将白雪姬唤来。说到底他心里对白雪姬还是不同的,那个女人见证了他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也是这么多年来最了解他身体愿望的女人。她不是大邺人,不懂说大邺话,她一直安静的待在他身边,给他身体最极致的放纵与美妙,这也是为什么白雪姬可以跟随在他身边五年之久。赵娇对他来说处理起来并不麻烦,她是厨房赵嬷嬷的侄女,原来跟在赵嬷嬷身边时常去军营给他送些换洗衣裳,有次打了胜仗,他多喝了些,等到酒醒的时候那女子便睡在身侧了,之后他便和府里人交代,赵娇以后不必服侍别人了,单辟了院子给她住,就算伺候过他了,只是自那次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想起过这人。 人很快就到了,那女子眼神满含炽热期盼,开心又充满感激。长时间的分离使她见到赵彦之后难以控制心中的雀跃,像是主人豢养的宠物般激动又欣喜。规矩的躬身行礼后便迫不及待的靠近赵彦之身侧,满目柔情蜜意的望着久别重逢的英伟男人。赵彦之回望女人,下定决心说道:“你以后便不要再伺候我了,我会在王府外给你另选一处宅院,再给你一笔丰厚的钱财…”男人还未说完,白雪姬便紧张跪地,满目惊慌哀伤的磕头请罪,她不会说汉话,但却能听懂些。哭泣之后更是跪抱住男人坚韧的腰身,嫩白细滑的脸蛋贴在男人坚实的腹部不肯起身,赵彦之心中觉得对她不起,一时并未阻止。 白雪姬生得很美,肌肤白嫩似雪,嘴唇红粉诱人,大大的眼睛,漂亮且有宽度的双眼皮,立体的眉骨和鼻子,全部给这张脸打上了异域风情的标签。美人垂泪总是会惹人心疼的,赵彦之心中有丝不忍,一时竟不能狠心驱逐。自从他在番邦的集市上买到她,他便是她今生唯一的主人,北疆连年战事,大部落吞并小部落,家破人亡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男人战死被杀,女人们便被当做犬畜一样在集市上被贩卖。 赵彦之任由白雪姬哭泣也不为所动,女人却哭着哭着慢慢起了旁的心思。刚才轻环男人的手臂慢慢轻柔的抚摸男人坚实的后腰,从后到前,从上至下用自己全部的柔软去感受男人的坚硬与滚烫,她是熟悉他的男人的,这种默契是需要长时间锲而不舍的切磋和研磨才能练就的。男人已经数月不曾被如此撩拨,人就是这样,本能又熟悉的东西一旦被唤醒便很难控制。跪在他身下服侍的女人听着男人粗乱的呼吸,开始了更加卖力的取悦讨好,她拨开自己身上的轻纱软缎,露出风满洁白的傲人娇体,细嫩圆柔的双手从自己的脖颈一路向下抚慰,媚眼如丝,嘴中呢喃发出连连娇吟,男人看的听的口干舌燥。 赵彦之尚存理智,弯身想帮她把衣服裹好,将人赶快送走。奈何白雪姬孤注一掷,男人刚弯身下来,她便用自己柔韧嫩白的双臂缠上了他强壮火热的身体,任凭男人嘴上如何劝阻她也不肯松开。 所以当云瑛来书房找赵彦之准备商量如何给那两个女孩位份时,便撞见了这让她难忘的……赤臂大战,女子白花花的身子不着寸缕的挂在男人身上,场面香艳、夸张,又疯狂。真不怪她不敲门啊,书房门就大大方方的开着,院子里也没有下人可以通传。桂嬷嬷候在书房门外,云瑛自己先跨步进到书房,谁敢想,撞见这两人大白天的在这里酿酿又酱酱。 赵彦之对上云瑛慌乱无措又吃惊的小眼神,慌张的心脏有一瞬感觉停跳了般,他着急推开缠在身上的女人,大声呵斥:“谁让她进来的!”说完便起身要去抓云瑛。书房重地旁的人是不敢靠近的,可他偏偏忘了刚进府的阿瑛。 云瑛先是立在原地,满面胀红,尴尬得不知所措,她长这么大也是头回遇到这样的事,眼皮突突的跳,看着赵彦之凶神恶煞的眼光,她害怕无助的恨不能立马隐身。听到赵彦之猛地吼叫,又朝她冲过来,吓得她本能撒腿就跑,溜的那叫一个飞快,边跑边捂着耳朵大叫:“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赵彦之跟着追到门口,见到一脸懵的桂嬷嬷。 “王爷…王妃这是…”桂嬷嬷满是不解的望了眼男人铁青的脸色,不敢再问下去。怕是那两个女子的位份之事聊得不妥当吧!直到赵彦之盛怒吼道:“滚出去!”桂嬷嬷吓得忙跪下认错,可等了一会却看到从书房内走出了衣衫凌乱满面泪痕的白雪姬,桂嬷嬷心下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小主子受了那样大的刺激,当即心疼不已。 第七十三章.真白啊 赵彦之压制住内心的震怒,想着如何和自己那年幼的小妻子解释今日的荒唐,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自圆其说。他是个重礼法规矩的人,怎的今日便能由了那白雪姬胡闹,人当真不能动感情,一有感情便会变得犹豫不决,授人以柄。 男人阴沉的去到云瑛屋内,小丫头不似刚才那般激动,安静的坐在桌边仰头望着面色阴郁的男人。云瑛强装镇定的外表下内心慌得一批,敌不动,我不能动,生怕男人是过来灭口的。时间仿佛进入了静止,大家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 “那个…那姑娘真白哈…哈哈哈哈…”云瑛尴尬的不能再尴尬的假笑着说道,她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好,又觉得谁也不说话大眼瞪小眼的滋味太难受,可这一开口她更觉得自己像个缺心眼的大傻X,恨不能扇死自己得了。赵彦之听她浑说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几分,忍着心中怒火解释道:“我会安排她出府,以后你都不会见到她。” “你安排她出府干嘛啊?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你不必不好意思的。”云瑛赶忙解释,全然忘了刚才自己调侃那女子白的事情。她心中想着这男人怕是被这封建礼法荼毒的太过厉害,怎么能因为被人撞见了这事就把喜欢的姑娘送走呢,虽说他是皇子,更看重规矩,但以后关好门小心着点就是了,何必这么极端。 男人觉得她说这话是故意嘲讽自己,强忍住的怒气还是没收住,直接吼道:“暮云瑛,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已经尽量给你尊重和体面,今日你看没看到都好,自不必再拿出来与我戏说!”男人琥珀色的眸子泛着寒凉,看得云瑛心中微颤。她觉得赵彦之应该是误会了她的意思,那男人不容他人撼动的尊严好似被她不小心触犯,她小心谨慎斟酌着如何解释才好。 赵彦之看她沉默,低头不语,心中更是烦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病态的感觉,他好在意面前的这个女孩,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能牵动他的喜怒。今日这事,换成任何别的人撞见他都不会如此恼火,他明明没有想好如何与她解释今日之事,可又担心她胡思乱想败坏了身子,他急急赶来,明明忍着一肚子的火气,可还是想先把她安抚好。可是这女子为何可以用那样随意戏弄的态度对待他思考良久的真心。 “怎么不说话?嗯?又觉得委屈了?”赵彦之深叹了口气,极力缓和的去询问面前低头不语的小丫头。 “没有…就是我怕我说多错多,又惹你不开心…”云瑛声音小小的,微微的,有些可怜,听得赵彦之心头泛酸。 “我…我是想帮她把衣服穿上,可是…后来…你就来了。”赵彦之尽了最大的努力,抛却难堪解释给她听,只为她能心安。 “嗯,嗯,知道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嘴巴很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之就是别因为我的关系,影响到你…你们,至于你想给她们什么位份,我都同意的。”云瑛怯生生的解释,漂亮的眼睛边说变偷看男人变化的表情,她真怕他又误解什么。 …… “呵…呵呵…好,王妃果真贤良淑德,堪称女中典范,既然王妃如此大度,那我便心安了。”男人苦笑几声,强硬起身,冷眼斜睨了云瑛一眼,看她一脸单纯懵懂的模样,一腔怒火无处可泄,只能转身大步离开。 戴路看着一脸沉郁的王爷从王妃处出来,心中猜想这二人定是又闹起来了。联想到今日下午哭着从书房跑出来的白雪姬,心想小王妃定是吃醋了。不如让王爷告诉王妃个好消息,哄一哄便过去了。 “启禀王爷,今日有一个商队送来了许多王妃在路上被山匪抢走的嫁妆箱子,里面的东西属下都查验过了,完好无损,王爷不如告诉王妃一声,她一定会开心的。”戴路边说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子了,这可真是大好事啊,王妃那些金器首饰都是些做工精巧,价值连城的好宝贝,谁能想着进了土匪窝一遭还能被完好无缺的送回来,真是太好的运气。本在气头上的赵彦之听到戴路的形容,心中顿觉蹊跷。 “什么样的商队,几时送来的,送箱子的人可还在?”赵彦之语气又急又气,他心中有猜想,却又不敢相信,什么样的商队竟能有如此能耐,能从贼匪数量庞大的老窝,带出来这么多贵重之物,还能毫无差错的将东西送至镇北王府!他简直不敢想,如果这一切是巧合,那么也太巧了些,巧到让他又想到那辆马车中的神秘男子。 “午时…午时送来的,送箱子的人放下东西就走了……”戴路见王爷语气暴怒,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有些害怕的回答。 “去查!去追那送箱子的人!无论什么手段,查问清楚,他们如何得来这些箱子的!滚!”赵彦之像是发狂了的猛兽,他直觉这些东西与那马车男子必然脱不了关系,他究竟是谁,他到底要纠缠自己的妻子要到什么时候!他一定要找到他,解决他! 第七十四章.意外之宠 傍晚时分,戴路过来通传,王爷请王妃去正厅用晚膳。云瑛本还想,白天闹得那样不快活,最近几日怕是那男人又要开始对她冷眼相待了,没想到还能叫她过去一同用饭,真是挺给面子了。她毕竟今日才入府,还真得靠赵彦之帮她撑撑腰,要不今后在这府里面怕是不好生活。 云瑛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带着秋月和桂嬷嬷一同去了正厅。今日她穿了一身藕粉色多层软纱制的飘逸衣裙,淡蓝锦缎绣鞋,头挽单髻,配了一只款式简单的羊脂玉雕刻兰花发簪,夹扣南珠耳坠。小美人略施粉黛,整个人更加娇俏明媚,端庄美好。桂嬷嬷望着收拾妥当的小主子很是赞叹满意,云瑛平日里素惯了,清丽娇美的小姑娘偶尔装扮一下便更加美得令人挪不开眼,又娇又媚,高贵出尘,任这府里面的谁也休想与小主子抢王爷。 随着下人的通传,云瑛小心的乖乖的进了正厅,赵彦之已经在桌前坐好,见到云瑛进来也并未说话,表情生冷,一幅很不好招惹的模样。云瑛犹豫着步子慢慢挪到桌边,屈身恭敬的给赵彦之行礼问安,她心中忐忑,看他那脸色,八成还再因为中午的事情生气呢。 赵彦之皱着眉,简单嗯了一声,戴路亲自送云瑛入座。男人见她那一副百般小心的模样,仿若自己能害了她一般,思及今日她对他的百般不在意,还有那些莫名其妙被寻回来的嫁妆,他心里邪火又起,直想着发作,恰到这时,赵娇莫名出现在正厅。 娇嗲的声音突然在正厅响起:“王爷王妃安好,奴婢赵娇,拜见王爷王妃。请王爷王妃宽恕奴婢打扰,只是奴婢还未曾亲自拜见王妃,想着能贴身伺候王爷和王妃……”赵娇越说声音越低,心里越来越没底,整个正厅安静的吓人。 在平日里赵娇定是不敢贸然前来拜见的,王爷对她没兴趣,人又凶又冷,她是不敢主动靠近的。只是今日下午姑母特意提醒她,说是收到消息,白雪姬因为新王妃入府,怕是要被送走,希望她能抓紧些为自己争取一下,别被稀里糊涂的送出去当了姑子,到时候哭都来不及。毕竟伺候过王爷的女人,这辈子除了王爷她是不能再嫁旁的男人了。赵娇的姑母是镇北王府厨房的管事赵嬷嬷,虽说赵娇不得王爷青睐,但是王爷极少过问府里面的事情,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她在姑母的关照下吃穿用度当是这府里面头一份的优厚富贵,如若被赶出去,这上等荣华的日子就到头了,她可不想年岁轻轻就青灯古佛,相伴余生。所以当姑母告知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害怕极了,连备受王爷疼爱的白雪姬都要送走,这个小王妃真是不简单,那她岂不是下场只会更惨。赵娇顾不得被王爷责骂惩罚的危险,赶在晚膳的时候前来示好,只为了自己的前程搏一把。 云瑛根本就不认识面前的姑娘,单看那面容颜色,也算周正,但属实不如书房撞见的那位上品。她对夹子音接受无能,通房丫鬟不等主子通传便急不可耐前来拜见正妃,不是善茬啊!她不做理会,全然等着赵彦之发落。搁在平日这样撞进来的必然要受罚的,可今日赵彦之心中有气,正愁没出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者只是想单纯的想惹阿瑛生气,谁让她那样不在意自己,惹自己心里不痛快! “过来伺候!”赵彦之冷声吩咐低头跪在地上的赵娇。 赵娇一时措愣,抬起头呆了一会,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直到戴路过来请她起身,她才敢肯定刚才听到的是真的。王爷唤她贴身伺候,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或许可以不用离府了。 赵娇站在了男人身侧,男人心烦的望了一眼对面只顾自己吃喝的小妻子,她当真是心里一点自己也没有啊,什么都影响不了她专心吃饭。 “喂我!”男人没好气的说。 “是…”赵娇欣喜,声音变得比刚才更加妩媚婉转,嗲得直叫云瑛浑身起鸡皮疙瘩。赵娇拿过一幅新的碗筷,夹了一块肉,然后轻轻跪在赵彦之身侧,仰头恭敬的将肉送到男人口中。云瑛也不想看他们,奈何还是好奇一个五大三粗、手脚健全的大男人,如何能咽的下别人喂的饭,所以看到了如此让她身心不适的一幕。跪地的女人一脸仰慕的望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吃饭,恭敬顺从的程度堪比女德教科书里面的样板。男人看到云瑛终于肯将目光转向他了,更加不惜余力的表演。只见他一手攥住身侧赵娇的胳膊,稍微用力将人拉抱到自己怀里,脸上收去了刚才还一幅对面的人欠我钱的模样,转而变成一幅又痞又坏的表情,他一手扶着她的腰,琥珀色的眸子却盯望着对面一脸懵怔的云瑛,磁性魅惑的声音响起:“别跪地上,病了可是要让人心疼的。”赵娇本来望着对面王妃还处在僵硬紧张的身体,在男人轻微的蛊惑下,感动的竟要柔成一汪春水,娇着声音低吟:“王爷…别…王妃还在呢?” 云瑛坐在他俩对面,尴尬的不好意思再看,心想你两个不要face 的,还知道我在啊!手上的碗,筷子上的菜,感觉端起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这俩祸害是当她瞎了吗?吃饭的时候就不能忍一忍吗?就这么急不可耐吗?那恶心男人一定要安排她一天看两场洞房节目吗?这算是什么特殊癖好?当真是晦气!恶心!影响食欲! “那个……我吃好了,不打扰了…”云瑛眉头轻蹙,闹心的很,假笑着尴尬离席。满桌子的好饭菜,她竟没吃饱,真是亏啊。 男人见小姑娘生气了,心中竟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见她气哼哼的往门口走去,他刚想把赵娇放下,没想到小姑娘竟又反身折了回来,吓得他把送出去一半的赵娇又拉回怀里,还慌忙夹了一口菜硬喂到她嘴里。“怎么?又回来了?是有什么话要说吗?”男人假装无意识的询问,心里却按奈不住激动。小丫头这么快就认输了?莫不是吃醋吃狠了?回来服软了?男人故意不看云瑛,想着她看见自己对别的女人好,终于急了。他已经想好了,若是她肯服软央求,他定然将府中这两个丫鬟都送走,从今以后只一心一意待她,让她心安快活。男人心里脑补了一大堆,云瑛轻声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了一句:“王爷,那个水晶淆肉你们还吃吗?”赵彦之被她的问题拉回现实,眸子微缩很是疑惑的望向云瑛,他怀中的赵娇正满目含春,像酥了骨头般靠在男人怀里,无视云瑛的存在。 “你不吃丢了也怪浪费,我…我就端走了,我走到门口那里感觉还是没吃饱…我…我走了。”云瑛望着男人那一脸错愕的神情,鼓足勇气小声嗫喏的说完,趁赵彦之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反应,端起盘子转身就溜。男人简直不敢信啊,这能是王妃干出来的事吗?她除了吃难道就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在抱着别的女人吗?她怎么能就是如此不在意他呢?他究竟要怎么做她才能在意一点他呢?这副贪吃的小模样,怕是比他幼时养的那只抢人饭食的娇猫儿也要难管些。他气哼哼的将赵娇丢下,女人刚才还沉浸在王爷疼爱之中,怎的一下又被丢在地上,心中顿觉委屈不已。 “王爷…请王爷宽恕…是奴才侍奉的不周到…”嗲音哀啼,赵娇满眼泪光盈盈,轻音谢罪。 “回你院子去!”赵彦之又恢复到那副冰冷残酷的表情,戴路生怕她不懂事,赶忙将人带了出去。 “呵…呵呵…呵呵…赵彦之啊赵彦之,你当真在她心里没有丁点位置,连一盘子肉都比不得……可笑…可笑…”男人语气轻嘲,心中酸胀,猛地惯了几杯烈酒,心中挫败不已。 第七十五章.王府受难 新入王府的小王妃成功排挤掉了王爷的旧爱白雪姬,奈何自己也是个不成气候的,拢不住男人的心,现下好处全都落在之前不被宠爱的赵娇那里去了,府里面的下人议论纷纷。 奴才们都是看主子眼色行事的,赵娇本来依仗着姑母是厨房的管事,之前即便不受王爷宠爱,日子也是要过得比白雪姬要滋润富贵的,如今得了王爷的欢喜,这阖府上下都把她当成正经主子般讨好着。精美华丽的衣裙首饰,精细可口的吃食还有下人们私下孝敬的银钱,短短数日就源源不断进到赵氏姑侄二人手中。 相对于赵娇那边的风光,云瑛这边日子就难过的多。云瑛心想,赵彦之怕是心里记恨上了,这些日子厨房送来的吃食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刚送了午膳,云瑛挑着盘子里面白花花的肥肉和那糙的噎人的杂饭,真是一点吃饭的劲头都提不起来。 “嬷嬷,今日这饭瞧着比昨天还要差些?厨房那些人塞得钱不够吗?”云瑛噘着嘴,无奈的和桂嬷嬷说道。这面前的饭,真是让心中犯难,她肚子是饿的,可却怎么也不想吃这些。她自认不是个太挑嘴的,但那杂米饭她硬着头皮吃过,里面八成掺了沙子,她吃后胃痛到呕吐。赵彦之和她闹的这一个星期,她们院子怕不是把镇北王府所有难吃的东西都尝遍了吧。没收拾干净鸡毛的鸡汤,血都能看见的肥肉块,有梆子没叶子的青菜,最可怕的就是那个能硬掉牙的杂粮饭,那个吃了属实会要命。桂嬷嬷望着短短几日又瘦了一些的小主子,心疼的不行,自责的应声道:“王妃,是我无能,那厨房管事是那赵娇的姑母,我塞她们钱财她们也不敢收,怕是得罪了赵氏。” “小姐,这可不成啊,我看你这些天都瘦了,我去街上买些细软可口的吃食回来吧。”秋月担心的说。这些天来,王爷不曾来过主院子,王府里面的下人心中默认赵娇才是王爷的新宠,用尽全力的讨好,而小王妃不得宠,表面上恭敬应付,其他的自然是可以随意对待的,而且为了在赵嬷嬷那里得脸,糟蹋云瑛院子的事就是最好表忠心的投名状。 “那你去外院找赵棋,让他护着你,多买些回来,我给你拿银子去。”云瑛赶忙应声,去拿钱了。其实她也不想这么麻烦的,一开始想着将就将就吃就行了,可这伙食没有最差,只有更差,除了她吃的,她院子里面的丫鬟婆子吃的更不好,下人们吃的那饼子云瑛试过根本没法下咽,人这么吃下去会生病的。秋月离开后,桂嬷嬷劝说云瑛:“主子可有什么打算?可要去找王爷说说?”桂嬷嬷想着,这个小主子是个心中有想法的,断不会被别人白白欺负的,可眼下要忍耐到什么时候,她也得心中有数才是。 “她们这群人不过是看王爷眼色行事的,我如今比不过那赵娇得宠,让你们也跟着吃苦头。今日即便将这事闹出去,只要王爷不肯帮,我们倒会惹祸上身。”云瑛皱着眉头说,赵彦之对这门亲事本就厌弃,如今又有娇美人跪地小心伺候,云瑛自认没那个卑躬屈膝伺候人的本领,那男人还能允自己个院落居住已然可以了。云瑛想只要他不再来找茬添乱,吃喝穿用自己又不是没有钱,花钱办事呗,还能有多难。况且两荤两素,厨房都是按照规制按时供应的,只是冰糖肘子算荤,那白煮肥肉片子也算荤,这荤和那荤字面上分不出差别,可是吃到人嘴里却把高低贵贱分了个明白。她若现在发难,赵彦之偏心眼正好治她个挑三拣四,不守规矩的罪名,那她们的日子怕是以后更要难过了。 “王妃莫要担心,那赵氏不过是个身份微贱的通房丫鬟,哪来的脸面与您相比。王爷只是一时被她迷了眼,他是在意您的……”桂嬷嬷贴心劝说道,她生怕云瑛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桂嬷嬷原本担心白雪姬是个不好对付的,没想到这个赵娇才是个更厉害的,这些日子王爷好似忙得很,但只要回府都是她陪侍身侧,那讨好卖乖的殷勤模样一般人都学不来。 “他爱喜欢谁都行,就是难为大伙同我吃穿受苦这可不成!那些下人当真是和赵嬷嬷一心啊?送上门的真金白银都不收?还给我们送这些难吃的饭菜?难不成赵娇还能封妃啊?”云瑛又气又不理解的质问。她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奴籍即便现在脱了也不能马上封妃,这不合大邺律法,赵彦之就是再喜欢也得等他成了皇上才能给赵娇个正经位份,如今给个侍妾的名分就算是顶大的脸面了,真不晓得那些唯赵嬷嬷马首是瞻的下人们是不懂这些吗?她暮云英再不得宠也是个正经主子啊,她的背后是皇上和天都幕府,她们就不想着来巴结巴结她吗?她很好巴结的,送些可口的饭菜就成了啊! 秋月去了足足一下午直到傍晚天色暗了人才赶回来,云瑛下午实在饿了就拿出在天都带来的小零碎打牙祭,多亏她有备而来,要不这么多天,她早就饿出毛病了。 “啊,秋月你终于回来了,我好饿啊,让我瞧瞧你都买什么好吃的了?”云瑛见救星终于回来了,开心飞奔过去。 “小姐…不是…王妃…对不起…我…我…对不起…”秋月吞吞吐吐的回应,头使劲的往地上垂。 “你怎么啦?”云瑛见秋月站在门口那边,说话支支吾吾的,也不肯往里面走,有些担心就赶忙过去看她。桂嬷嬷也瞧出来不对劲,跟着云瑛一道去看秋月。 “谁干的?”云瑛冷声质问。她双手捧住秋月低垂的小脸,白嫩的小脸蛋上赫然出现了几个巴掌印子,嘴角渗出血来。 “小姐…天太黑了…我摔跤撞得…”秋月小声解释,轻拉住覆在她脸上的小手,掌心颤抖。 “我可没瞎啊,谁打你了?”云瑛声音还是娇娇糯糯的,可是身上的气势却有些怕人。 “对啊,秋月,谁打你了,王妃差你去买东西,是遇上坏人了吗?”桂嬷嬷担心的询问,这个丫头出去了一下午,回来什么吃的都没带回来,却带了一身的伤,衣服都撕扯破了,可见打她的人下了十足的力气。 “呜呜…小姐…真的…是…摔得…对…不起…呜呜…”秋月抖着身子,呜呜哭了起来,人也跪了下去。云瑛和桂嬷嬷吓坏了,赶忙去一起扶她到桌边坐好。 “没事了,没事了…是撞得,是撞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哭啦,不哭啦,除了脸还有哪里痛?”云瑛轻声哄着秋月,小心的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这一哭巴掌印子比刚才肿的更厉害了。桂嬷嬷赶忙去拿药膏来,小心仔细的给她涂抹上,秋月生得白净,还未出嫁,若是被人打花了脸,怕是以后都难找人家,这下手的人心眼太黑了。 秋月渐渐不哭了,云瑛也不敢再问她,只是将天都带来的果子点心喂给她吃。秋月手中捏着点心,人却难过的吃不下。 “秋月,我知道你是怕给我添麻烦,觉得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不想我为你担心。可是…在这里你们是我最亲近在意的人啊,我想像你们保护我一样保护你们,而不是要一个人独自忍耐,默默承受,这样我会很难过……”云瑛小声温柔的劝说秋月。 “秋月,王妃说的对,有人欺负你得告诉我们才是,大家总能想出办法一起应付。我们虽是奴才,但除了我们自己的主子,旁的人是不能随意欺负我们的!可是赵嬷嬷那群人找了你麻烦?”桂嬷嬷询问。 秋月见二人如此爱护自己,更加泣不成声,边哭边说:“小姐,嬷嬷…我…我…从侧门回府,撞上了厨房烧火的孙嬷嬷。她见我身上带了不少东西,有意为难,就要搜身。我想拿钱求她通融,她收下银钱却说我奸诈下作,敢用金银贿赂,定是做了…做了…不知廉耻,见不得人的勾当,从王府外面带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谋害主子们。说完就要拖我去见赵嬷嬷,说要给我…给我…给我…验明正身…我死命抵抗,她便伙同其他嬷嬷一同撕扯打我,我买的吃得也被她抢夺了去……小姐…是我没用,没打过她们…我…” 云瑛听完这些真是气的一口老血冲到天灵盖,是她小瞧了这群刁奴,原本以为赵彦之按照治军的法子整顿王府,污遭事情应是没有那么多,没想到这种电视剧里面出现的狗血剧情就真实的发生在她身上了。她轻拍秋月的肩背,温柔的安慰着一直哭泣的姑娘,她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啊。 “这群腌臜婆!我这就去禀了王爷,让他为我们做主!”桂嬷嬷气的难以克制,这群人仗着赵娇得宠,怕是疯魔了,一个贱籍女子,就算再得宠,就算生了孩子,还能翻了天压过正妃不成?王妃的贴身侍女,如何能受那些贱奴的栽赃祸害! “嬷嬷,别去,这仇我们得自己报!”云瑛声音柔软,眼神却很是坚定,桂嬷嬷一时不敢言语,自己要如何报仇呢。找赵彦之有什么用?那男人如今正和赵娇缠绵悱恻在兴头上,不过是下人之间的矛盾,他若是听了赵娇的枕头风有意偏帮赵氏一家,她去告状非但报不了仇,到时候被那群颠倒黑白的人倒打一耙不得窝囊死。秋月这顿打,她必须得亲自打回来。 第七十六章.厨房之战(1) 云瑛带着桂嬷嬷、秋月,另外还有几个院子里面力气大的粗使婆子去厨房讨说法。人刚站在门口,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说话声。 “孙嬷嬷,你得来这么多好吃的,那婢女去告诉王妃该怎么办?”苏婆子担心的问。 “那不检点的小贱婢,被我打得胆都吓破了!她若敢告状,我就把她私会外男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府兵给她送去军妓营伺候军爷们,到时候有她受的,哈哈……”孙嬷嬷边吃边说,笑的脸上肥肉乱颤,很是快活。旁边更有不知羞臊的婆子们跟着哄笑附和:“就是就是,一个仗着模样好就不知检点的下贱丫头,还敢到王爷面前说嘴不成!也不看看王爷现在最宠谁! “她再怎么说也是王妃的人啊,你们这样把人得罪了,也不怕王妃怪罪…”苏婆子担忧的说,心中暗暗为秋月不平,这群婆子仗着现在赵娇得宠,连带着赵嬷嬷在王爷面前得脸,竟敢对王妃不敬,真是群狗眼看人低的。 “苏婆子,你爱吃吃,不吃就快滚远些!别在这碍我眼找晦气!” “怎的?苏婆子,你是吃了那王妃的饷了?现在这王府谁不知道,那个小王妃是个不得脸的,赵姑娘才是王爷的心尖子,你若是那么喜欢孝敬新王妃,就快快追她院子里面伺候吧,莫要在这里惹人厌!”孙嬷嬷大声叱骂着,嘴里面还不住塞着从秋月那里抢来的吃食。 “就是,就是…苏婆子,现下谁都知道那个小王妃不得宠,你快别拗了,巴结好赵姑娘才是正经的…她若能诞下王爷子嗣,那小王妃在府里怕是连站的地方都没了…哈哈…”厨房里面的婆子们三言两语的劝说着讥讽着。 云瑛站在门口,默默听了一会里面人的胡言乱语,桂嬷嬷气得恨不能冲进去撕烂这群人的嘴,倒被云瑛淡定拦了下来。 这群背后诋毁别人的腌臜婆,云瑛原本是想着打一顿出气了事,现在看来她们或许需要一些更深刻的教训。她们皮糙肉厚,犯点错打一顿,罚一罚,她们根本不会从心底惧怕,她们心思那样恶毒的对待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孩子,用侮辱的语言中伤她的清白,用阴损手段损悔她的容貌,一顿打完全不够弥补秋月所承受的伤害。 云瑛缓了一缓心中滞闷,理了理衣裙,端庄优雅抬步迈进了厨房,刚才还在边吃边不停说着污遭话的嬷嬷们见到突然出现的云瑛,顿时被吓得不轻,生怕她们刚才说的话被云瑛听了去,各个噤了声音,退到了一边。倒是孙嬷嬷仗着自己在王府里面伺候的时间长,又和厨房管事赵嬷嬷关系好,她看起来淡定很多。她从桌边慢慢扶着吃撑了的肚子,缓缓给云瑛行了个敷衍的礼。 “哟,王妃娘娘来这里作甚,厨房地界脏乱,别脏了娘娘的贵体,娘娘还请快回吧,有什么需要的招呼奴才来办就是!”孙嬷嬷声音轻慢,摇头晃脑打着摆子,眼神微挑,她的架势倒是像正经主子! “你算什么猪头狗脸的脏东西!见到王妃不行跪拜大礼,还敢出言不逊!还没听说主子想去哪还有奴才敢拦着的!”桂嬷嬷大声斥骂这个拜高踩低的孙嬷嬷,想着近些天来所受的窝囊气,心中压制不住的愤怒,名门贵女,王府正妃,竟要受此等下作人的糟践,还有没有王法了! “桂嬷嬷,我这腰今天可是为了王妃院子的清白名声才伤着的,如今行不了大礼,还望娘娘别见怪,哼!”孙嬷嬷把扶着吃撑了肚子的手慢慢挪动到了腰的位置,尽管她的腰在云瑛看来并不明显,她说完还不住哼了一声。桂嬷嬷听见这孙嬷嬷如此怠慢云瑛,气的挽起袖子就想亲自教育一下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倒是被云瑛温柔安抚,拦了下来。 “秋月,可是面前这个老嬷嬷打得你?”云瑛声音温柔好听,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她今日来的匆忙,也没精心打扮,淡黄色锦缎绣芙蓉花对襟袄子趁着素洁精致的小脸蛋,未施粉黛,高挽的发髻上没佩戴额外贵重的首饰,美得自然纯粹,就是显得格外稚嫩,没什么威势。厨房中的丫鬟婆子看见这小王妃容貌和天上的仙女似的,声音也那样软乎乎的,年纪幼小,不像是个有大本事的,这孙嬷嬷在府里面是出了名的泼皮,擎等着孙嬷嬷给她难堪呢! 秋月刚才在门口也听见了这群婆子对她污言秽语的编排,整个人羞臊的现在抬不起头来,眼泪憋在眼眶里面打转。 “秋月,王妃问你话,你如实说就是,王妃定能为你做主!”桂嬷嬷声音透着厉害,她给皇后娘娘当差多年,从来还没受过这等下贱人的气。 秋月听了桂嬷嬷的话,难为情的抬头瞧了一眼面前的孙嬷嬷,狠狠地点点头。 “哟!你这个小贱人!下午见你和一军汉勾勾搭搭没完没了,我怕你败坏了王府的名声才好心教训你,你竟还好意思和王妃告状!”孙嬷嬷甩着一脸横肉冲着秋月大叫,秋月被吓得哭了起来。 “秋月,别哭,过去打回来。”云瑛身体站的笔直,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只是脸上的表情不是刚才那样好看。 “王妃…我…我不行。”秋月瞪着懵懵的眸子,委屈的边哭边说,她可以为了保护自家小姐豁出性命,可是到了自己身上她竟唯唯诺诺起来。 云瑛看秋月哭的可怜,也不好勉强,既然她不行,那就由自己给大家打个样吧。 云瑛简单活动了一下脖子肩膀,又细打量了一下面目嚣张还在口吐芬芳的孙嬷嬷,袖口中的拳头蓄足了力气,一只手勾住孙嬷嬷的腰间将人拉稳,另一只手一记大力拳砸到孙嬷嬷还很嚣张的面颊中。暮家小姐不会打架没关系,孙筱筱可以打,她可是学过的,打不过赵彦之不要紧,收拾这个粗鄙下流的老婆子她还是可以的。这猛地一拳给孙嬷嬷直接砸蒙了,她捂着流血的鼻子呜呜哇哇叫了起来,厨房那些看热闹的也跟着吓得不轻,谁能想到身份尊贵的名门贵女竟会动手,那打人的凶猛架势与她那娇弱俏丽的模样很不适配。 云瑛忽略一众人诧异的眼光,温柔的望着秋月。 “看见了吗?就这样,对着脸,使劲打,可记下了?” 云瑛声音依旧温柔动听,那双漂亮的眸子坚定的望着秋月红红的眼睛,她在用行动给秋月最好的支持。 秋月壮着胆子,学着云瑛的模样,在孙嬷嬷惊恐的目光中上去又送上一拳、两拳、三拳……厨房有人见场面混乱忙去找赵嬷嬷报信,有人上来阻拦秋月,桂嬷嬷怕秋月又要被欺负,带着自己院子的人又冲了上去,两边势力现下旗鼓相当,谁也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僵持当场。倒是苏婆子拎得清,恭敬跪拜,像云瑛道歉告饶。 “住手!你们是疯了吗!”赵嬷嬷听了消息巴巴急着赶了回来。她最近真的是很忙,忙着给自己的大侄女出谋划策讨好王爷,也忙着收各处丫鬟婆子们的孝敬,如非大事,她已经不必亲自踏足厨房这个烟熏火燎之地,这么冷的天窝在房里面边吃点心边数钱岂不快哉! “给王妃娘娘请安,娘娘怎么突然来这地方,也不事先让奴才准备下,竟让王妃瞧了笑话…”赵嬷嬷客气的给云瑛行礼,来的路上她也知道了云瑛的来意,她身边的丫鬟被孙婆子欺负了,这小王妃就亲自来出气了。真是个小孩心性,没深沉,好对付。 云瑛垂下眼帘低低的望了一眼赵嬷嬷,没应声,她想看看能在镇北王府做到厨房管事的赵嬷嬷究竟有多厉害,这么些日子就是她给她们院子吃那些难吃难喝的东西。 赵嬷嬷见云瑛也没叫她起身,也没理她,谄媚的笑着让旁边人搀她起身。 “王妃娘娘的丫鬟和厨房膳司的嬷嬷起了龃龉,娘娘想为自己奴才出气,老奴也明白,只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何况这还是威威赫名的镇北王府,下人婆子犯了错事也该两方人物同交由管家一起审问处置才是啊!”赵嬷嬷语气很是恭敬,但这话里话外的说云瑛滥用私行,袒护亲信,不知规矩礼法。 云瑛听着脸上漾起一抹浅笑,怪不得厨房里面这群婆子肯追随这个赵婆子,说话有些脑子,句句带套子,但意图过于明显,就显得没那么高级。 “哦,这样啊!本王妃竟不知这镇北王府规矩是如此这般啊…可人我已经教训了,那依照赵嬷嬷的意思,我现在该怎么办呢?”云瑛声音软糯糯的,脸上挂着端庄无害的微笑。赵嬷嬷一听,这小丫头怕是慌了,或许是怕王爷怪罪,向她求救呢! “娘娘年纪幼小,做事一时失察也是下人们怠慢轻忽,不懂规劝,不如将今日煽动娘娘过来的丫鬟婆子们处置了,这对娘娘的名声可是千好万好的,日后娘娘定然不会再犯这样让王爷失体面的事情了。”赵嬷嬷一脸伪善的劝说着云瑛。 云瑛望着她那满是真诚的脸,怕是这个赵嬷嬷估计连她自己都信了,这是真心对别人好吧。 刚才被打的呜哇大叫的孙嬷嬷这会子倒是安静了下来,人躺在地上眼睛还不老实的瞥向云瑛这边,恶狠狠的像要吃人! 第七十七章.厨房之战(2) “呵呵…”少女纤纤玉手掩嘴轻笑,赵嬷嬷是想挺美啊,不光给她套了个丢了王爷脸面不知规矩的帽子,还想将她的心腹一网打尽,还挺有想法的。 “王妃…这是…”赵嬷嬷不明白云瑛为何而笑。她站在云瑛一侧,看着少女明媚娇艳,恍若仙女的脸庞,心想着这个小王妃样貌出身皆不俗,他日若是王爷反过味来,怕是娇儿那时会连白雪姬的下场都不如。眼下只能趁着自己在王府还有些权利,得趁小王妃根基不稳困住她,他日娇儿诞下王爷骨血,那便是王府长子,以后的富贵荣华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我是觉得嬷嬷说的好笑。”云瑛声音依旧温温糯糯的,脸上的笑不达眼底,倒是有几分凉寒之意。 “王妃这是何意呢?老婆子都是为了王妃的名声和王府的威严啊!”赵嬷嬷大声控诉云瑛的不是,更是跪地不起,企图倚老卖老逼迫云瑛这个小姑娘自乱阵脚。 “别急啊…赶时间?”这么快就没后招了,倒让人觉得没意思。云瑛睨了她一眼,轻飘飘的说着,她其实是想说你赶着去屎吗,这么快就开始撒泼了?又觉得太不优雅。 “我呢,教训下人倒是其次,倒是丢了极其贵重的东西。” “唉!若是旁的东西我也是不愿劳动自己的,只是那毕竟是皇后娘娘的赏赐,若是丢了,怕是折损了皇家威严,倒是真要连累王爷了。”云瑛慢悠悠的说着,她脊背挺直,仪态优雅,面容俏丽,处理事情不慌不忙,从容镇定,倒是让本想看她笑话的厨房婆子们越发心里不安。 哼,老太婆拿王府威严吓唬她,那就别怪她拿皇后娘娘来救场了。云瑛轻轻回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嬷嬷,听她说话倒不是个太傻的,等着她下一步的算计。 “王妃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您丢了皇后娘娘的赏赐,为难我们这些粗使下人也是无用的啊,孙嬷嬷是王府的老人了,王妃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呢,王爷向来对府内下人宽厚,王妃也不好违背王爷啊!娘娘还是快些多派些人去寻才是。”赵嬷嬷强装镇定说完这些,使了眼色叫旁边的婆子赶紧把孙嬷嬷带下去,她猜想这孙婆子怕是身上有脏,若是在这里被翻腾出来,她这个厨房管事怕也要受牵累。 “不许走!东西下落没查问清楚谁敢善动!赵嬷嬷,你好大胆子,竟敢伙着孙嬷嬷藏匿天家赏赐!”桂嬷嬷大声呵斥,她看明白那赵婆子的举动,在宫内当差多年,腌臜事情也见了不少,这种不忠不义的贱奴最是能糟践人了,她今日定要为小主子出了这口恶气。 “赵嬷嬷,本王妃现在该怎么办呢?”云瑛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一脸的单纯无辜。她站的有点累了,心想着这事得加快进度才行。 赵嬷嬷望着云瑛那副单纯无害又温温柔柔的娇俏脸庞,心下发觉这小王妃明明心里面已经想定了许多主意,但就是不肯多发一言,或许她就是在等着自己出招,等着自己落到她的算计里面。 奴才之间打架有什么打紧,王妃就算打了一百个奴才又有什么了不得,哪怕她仗着赵娇得宠去王爷面前告状王妃也未见得会真出什么事情。可她手底下的奴才偷了御赐的圣物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她刚才对孙嬷嬷的包庇,对王妃的算计是要祸连自己的,现在她已经明明白白把这位小王妃得罪了,这情形对赵嬷嬷来说很不利。是她把这个小王妃想简单了,她旁边那个桂嬷嬷也是个厉害的,现下赵嬷嬷只希望孙嬷嬷身上干干净净的,能将这事遮挡在厨房膳司间,如若捅了出去,怕自身难保。 “王妃娘娘真是折煞奴才了,娘娘丢了东西过来寻找自是应该,快!你们这帮粗蠢奴才,快点一起找!”赵嬷嬷调转态度,不敢再维护孙嬷嬷,凶骂着厨房的嬷嬷婆子。 “呵…不用通报管家了?不用公正处置了?不用宽厚待下了?”桂嬷嬷嗤笑。 “不必不必,王妃如此重要的东西丢了,当然要快些寻,奴才可不敢耽误。”赵嬷嬷脸上堆着媚笑说道。她现在不敢再对王妃出招,心想孙嬷嬷那里可千万别出岔子。 “搜她!”云瑛声音淡淡的,幼白细嫩的指头轻点了一下孙嬷嬷的方向,院子里面带过来的婆子领命,三两个人上去不顾孙婆子的激烈反抗就将她能藏匿东西的地方全都翻了一遍。一枚不算大,但颜色极美的东珠戒指从那孙嬷嬷的腰带中叮当掉出。三个婆子将人制住,拿贼拿赃,这次这孙嬷嬷也算是坐实了罪名。 “这是诬陷,我从未拿过!救命啊!赵嬷嬷!救我!王妃杀人了!救命!冤枉啊!”孙嬷嬷疯狂嘶吼,脸上的横肉颤的更加厉害,三个婆子勉强将她压倒在地。孙嬷嬷想不明白,这个东西她从未见过,是如何进到她的腰包的,她只是拿了那个小贱婢一点吃食,那里面如何会有御赐的东西,这是陷害啊,这是要她命啊! 云瑛望了一眼还在扑腾挣扎的孙嬷嬷,又轻佻了一眼赵嬷嬷方向。赵嬷嬷被云瑛瞟了一眼现下害怕慌张至极,她心里也清楚,这孙嬷嬷胆子再大也不敢私藏如此珍贵的东西,可内院的人都知道她今日抢了王妃婢女的东西,现在东西又明晃晃的从她身上找出来了,就算官差来了也难证明她的清白。赵嬷嬷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幼弱的小王妃看着少不更事,实则每一步都在她的算计内,她用孙嬷嬷先试探自己的心意,看似被逼得步步倒退,实则她或许就等着她出言维护孙嬷嬷,她然后再以这件偷盗之事作伐向她发难,现在反应过来已然后悔不已。她飞奔至孙嬷嬷身侧,胡乱踢打咒骂一番,又将脏污的油布塞进她还想胡乱叫嚷的口中。 “王妃…王妃…这粗蠢的下作东西,她手脚如此不干净,我今日便将她打死扔出去了事,还请王妃息怒。”赵嬷嬷跪地叩拜,已经告饶。 “那赵嬷嬷你…”云瑛故意将声音拉长,含笑望着地上还在扣头的人。 “奴才该死,奴才有罪啊,是奴才失察才纵得她竟猖狂的敢抢夺娘娘的东西,请王妃宽恕啊!”赵嬷嬷害怕的不住告饶,厨房内其他婆子也跟着跪在一侧。 “哦,这样啊,原来你不知情啊!那你们呢?你们定是知道的,我可是听见你们说我的婢女和谁…如何了?”云瑛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凶又冷,把她带来的人都吓到了。 “王妃,我们错了,是孙嬷嬷胡说的,我们并未见过您的婢女…与外男…私会。” “是啊是啊,谁也没见过秋姑娘与男人私会……” “没见过的,都是听孙嬷嬷瞎说的…都是她胡说的。” 跪在一侧的婆子们三言两语的低头指控着已经被堵住嘴的孙嬷嬷,唯恐王妃将事情怪罪到她们身上。 “既然只是孙嬷嬷攀诬,那便只处置她一人吧!将她拖回我院子,慢慢审!”云瑛冷声说完,转身扶着秋月的胳膊就出了厨房,她今日站了这么久实在疲累。赵嬷嬷自然不肯放人,还想自行处置了,孙嬷嬷知道她收受贿赂,苛待白雪姬的吃穿用度,超额置办赵娇的行头,她贪污采买的银钱吃回扣她都知道。可这个王妃拖着人就走,完全不给她任何机会。 第七十八章.吃喝不愁 云瑛把孙嬷嬷带走,是不想着她就被那样打死,看赵嬷嬷那副着急害怕的模样,她心里猜想这孙嬷嬷怕是知道不少秘密。 云瑛让桂嬷嬷审问了一通,孙嬷嬷一开始觉得自己非死不可,又憎恨云瑛至极,倒是什么也不肯说,她笃定那枚戒指是云瑛陷害她的。桂嬷嬷不惯着,直训斥说:“小主子心善带你回来,你怎还如此不识好歹,你觉得那赵嬷嬷千好万好,那我这就差人送你回去,看她倒是杀你放你!” 孙嬷嬷再糊涂也能看出来,今晚赵嬷嬷已经起了杀意,她知道赵嬷嬷太多秘密。云瑛凑热闹拿着零食过来看桂嬷嬷是如何审人的,她嘴巴鼓囊囊的,看得一脸趣味。 “嗯,桂嬷嬷说的对,你再不听话就送回去吧!”云瑛看戏似的。桂嬷嬷回身望了一眼在旁边瞧得认真的小主子,她嘴巴里塞着吃的,说起话来含糊着发音都不准,白白嫩嫩像个奶娃娃似的,倒是一点不守规矩,可自然不扭捏的俏模样可是招人疼。 “我的小主子,怎就跑这边吃来了,也不怕被风吹了。”桂嬷嬷宠溺的说,她是怕云瑛生气,这孙嬷嬷如此不敬王妃,即便皇后那样好性的主子,这样的奴才也是得不了善果的。 “欸!大婶!跟你打个商量,你乖乖配合问话,我保你性命,行吗?”云瑛认真的望着孙嬷嬷说。 “呵…王妃还真是栽赃陷害的好手,你想用老婆子除掉赵姑娘,我就算死也不能如你心愿!“孙嬷嬷。 “我除她也用不着劳动你啊,别把自个想得那么重要。”云瑛奚落,她感激赵娇还来不及,她只是想之后不再受厨房的算计,而且云瑛觉得那戒指的事情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地道,她欺负秋月也不至于丢命。 “那戒指是你栽赃我的!”孙嬷嬷大喊。 “呃……你不该欺负人的……”云瑛解释。 “想不到世家贵族的千金,竟是个诡计多端的奸恶之人!怪不得王爷不喜欢你!”孙嬷嬷怨毒。 “喂!你够了哈,你再骂我,我心里那点良心可就没了,到时候你就回赵嬷嬷那吧。你也别觉得冤屈,你现在所承受的,是你自己作恶的结果,敢做要敢认,骂人算什么本事!”云瑛不想孙嬷嬷被打死,她知道那戒指并不是她偷的,是自己打人的时候被孙嬷嬷腰间的系带勾过去的,她手指纤细,戒圈松了些,等她反应过来时就将计就计了。 云瑛见孙嬷嬷依然不肯应声,也是烦了。 “来来…送走送走…”云瑛使唤外面的婆子进来将人拖走。这下子孙嬷嬷倒是怕了起来,扒着桌子腿倒是不肯离开。 “你这又是作何,主子问话你不肯说,现在又赖着不肯走,当真是欺负我们王妃心善好性子!”桂嬷嬷气的训斥。 “……我…我说…我说。”孙嬷嬷这次低眉顺眼,软和下来态度,她现在被送回厨房,赵嬷嬷定会将她封口打死了事,可若是在这里按照那个小王妃说的做了,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她感觉那个小王妃不是个嗜杀的,要不刚才就凭她咒骂那些话她早死透了。 “桂嬷嬷,问完话,把她送到赵棋将军那处,安排个杂活差事给她。”云瑛简单交代完,觉得身体疲累的厉害,最近吃的不好,今天又去打架,对她这小身板也是够难为的,索性抱着零食回屋睡觉去了,赵棋知道这孙嬷嬷欺负过秋月,定会好生安排的。 厨房闹了这么一场,赵嬷嬷如今有把柄落在云瑛手上,自然态度要卑微到尘埃。云瑛的院子的膳食现在都是由自己院子的人亲自去准备,苏婆子打下手,赵嬷嬷还想着靠吃食上为难云瑛这次是不能够了,云瑛和院子里面的人又过上了吃穿不愁的舒服日子。 时间长了赵嬷嬷心里越发的不舒坦,这小王妃把她当下人,她那边的粗使婆子也敢对她指手画脚,当了那么些年管事的赵嬷嬷心里越来越恨,总得想法子自己翻身才行,就想着靠赵娇在赵彦之那里的宠爱,打压这个小王妃。 “王爷,最近这膳食的花样越来越少,还请王爷不要怪罪姑母才是啊!”赵娇声音娇嗲,跪地给赵彦之的碗里面添了一块肥肉。赵彦之不是个对吃食挑剔的,对打仗是家常便饭的男人,有时雨水就着干粮就能解决一餐,府中现在这样的饭食他自是不觉得差在哪里。 最近他很忙,忙着四处打探名医良方,连番邦的巫医他也想尽力一试,他不信阿瑛的病治不好。今年旱灾,粮食欠收,他养在雍城的私兵现在缺少供养,他不得不把大部分襄城的粮草运送过去,大批量的物资不能明目张胆的走官道,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解决这些事情,想来也好些日子没见过那小丫头了。 “确实没什么她爱吃的……”男人这才细瞧了一下桌上的菜式,她爱吃鱼虾,爱喝菌子鸡汤,爱吃卤得鲜香可口的肉食,爱吃甜,好吃辣,爱吃糯叽叽的点心,还像鸟似的爱吃边果…… “王爷,这真不能怪姑母…是王妃姐姐的下人占了厨房,这才让厨子们没法子给王爷准备啊!还请王爷赎罪!姐姐一定是有苦衷的!”赵娇说得可怜。“您不回府的这些日子,我们的膳食都不能准时供应呢…”说着说着竟低声哭了起来。 赵彦之眉头紧皱,被她哭的心烦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他心里惦记那小丫头厉害,可又觉得自己每次去见她都是热脸去贴冷皮鼓,太过跌份,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去瞧瞧她,她霸占着厨房做什么好东西吃。 第七十九章.克星 赵彦之移步去了云瑛院子,正好赶上她在吃午膳。男人独来独往惯了,又赶上中午大家用饭的时间,他进院子竟没人通传。 他立在云瑛门外,小姑娘侧着身子对着她,望着桌子上的午膳眉眼弯弯,满足的模样像是对菜色很满意,几天不见,看着还是那般瘦小,气色好些,没了之前的病气。 “呵…你在这吃得倒是安心,倒是要饿死这全府上的人。”男人声音沉沉,倒不像兴师问罪,有些打趣儿的意味。 云瑛吃饭不习惯别人立在旁边伺候,她对桂嬷嬷和秋月说,要么和她一起坐下吃,要么回屋各吃各的,吃完睡个午觉再来上班,毕竟她之前就算在外企给资本家打工,也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啊,云瑛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共产主义好青年,剥削劳动者的事情万万不能干!她喝鸡汤喝的正投入,却被赵彦之吓了一跳。 “咳咳…咳咳…”云瑛呛到了,可嘴里还含着一口肉没来得及吞下去,人一紧张,结果就是肉被卡在了半路,云瑛捏着脖子差点憋死过去。赵彦之站在门外见她脸涨的通红,神情痛苦,几个跨步过去将人从背后抱了起来,一条胳膊揽住云瑛腰身,向身后略微使力,几下后那丫头把肉囫囵吐了出来,男人又好好给她拍背顺气,见她脸色慢慢恢复过来又喂了一些温水。 “这是怕我抢你吃的?竟慌成这般?”男人拿着帕子将她吐出的东西清理干净,又去水盆那里净手。 “…没有…你怎么突然来了,鬼鬼祟祟,吓人一跳!”云瑛刚缓过来,话音有些委屈,刚才她觉得自己差点要噶了。 男人望着她慢慢褪去胀红的脸色,心安了不少。这丫头身边怎就不留个伺候的人,当真是不让他省心,若是他不在,她可怎么办啊! “我光明正大的进来,是你院子的下人懒怠!就该狠狠罚她们才行!”赵彦之语气不善。 “你怎么老想着罚我身边的人啊!你说吧,你来干嘛?”云瑛有些生气,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发脾气可厉害呢,气哼哼的娃娃音加上漂亮可爱的小脸蛋,男人看得听得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赵彦之见她又要炸毛,好些天没见云瑛,心里想的厉害,好似之前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似的,害怕现在将人又惹恼了。 “自是上王妃这处讨些吃的,看在本王辛苦操劳多日,还请王妃大方一回,分我些吧。”男人憋笑。 “啊?厨房没给你做吃的啊,那我叫他们送过来。”云瑛认真说完,便招呼男人坐下,自己去唤人取饭菜过来。 赵彦之细瞧了她这边的午膳,有些瞧不上,确实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做得,只是分量少的可怜,一盅菌子鸡汤,一碟子蔬菜小炒,半小碗白米饭,感觉他两口就能吃光的分量。 “厨房都被你霸着了,怎还吃的如此穷酸,啧啧…传出去还以为本王故意难为你呢!”赵彦之闲话着。 男人说者无心,云瑛心里听得却不是滋味,猜测定是那赵美人向他告黑状了,所以赵彦之这是来兴师问罪了,什么叫她霸着厨房,她只是用了一个火灶好嘛,镇北王府家大业大,厨房比酒楼的后厨还大,她只用一个热灶做点饭就要被他说,好气! “我哪有霸占,我就用了一个热灶而已,干嘛冤枉人!”云瑛有些气鼓鼓的,想到赵彦之冷眼对她的那些日子,厨房每天塞过来猪食恶心自己,那群她都叫不上名字的人凭什么可以随便欺负自己,欺负秋月,好委屈,眼眶竟泛起潮湿。 “怎的又气上了,怎还哭了…我说什么了我?” “我…我是担心你吃的不好…我没凶你啊…我哪又惹你了…” “别哭…别哭成吗?”赵彦之想伸手过来拉她,他想不明白她怎么就哭了呢?是他不在的日子有人欺负她了? 云瑛躲开了赵彦之的手,不肯被他牵。男人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的收了回去。 “可是有谁欺负你了?”赵彦之心里有些着急。 呵…谁欺负?当然是你了,你光明正大的宠妾灭妻,奴才都是看着主子心意办事的,她们敢这么做,定是你授意的,现在跑过来猫哭耗子!云瑛心里气的厉害,实在不想再见他。 “还请王爷去书房用膳吧,我可不会伺候人!”云瑛直接想将赵彦之赶出去,连送饭的嬷嬷都吓坏了,这哪有娘子驱赶丈夫的,况且这人还是王爷,还想活不想活啊!云瑛双手拉着赵彦之的胳膊就往门口拖,男人哪里受过这种对待,在自己家里还要被驱赶,被拖着手轻松一转反扣住云瑛的小胳膊,略一用力就将人拉进了怀里,云瑛一个转眼的功夫就跌坐上了男人的大腿,惊得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另一只手已经结结实实扣在在女孩纤细的腰肢上。 “暮云瑛!我的地方!赶我走!合适吗!”他咬着字句,有些生气,温热的唇仿佛马上就要贴上云瑛白嫩的侧颈。男人双手掌控着怀里的姑娘,细看她莹润纯魅的眉眼,不堪一握的软腰,云鬓如墨,发丝纤柔,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完美,这么多年他也自觉见过不少风情各异的美女,但确实没见过怀里这样娇气漂亮又爱生气的小美人儿,这大抵是女娲娘娘特地仔仔细细捏来克他的。 第八十章.伺候人 “我说了,我不会伺候人!你快去找你的赵姑娘伺候你用饭吧!”云瑛扭着身体挣扎。 “不行,今日就你伺候我!”赵彦之开始不讲理。 “赵彦之,你是缺胳膊少腿吗!吃饭还要人伺候,要不要我帮你吃了得了,省得你还得自己个消化!”云瑛恼气。 “行!好!你不伺候我,我就吃离我最近的!”男人作势张大嘴巴就去咬云瑛腻滑白嫩的颈子,云瑛吓得用手去推男人的脸。 “你干嘛…还吃人啊…”云瑛又气又急,这人蛮不讲理。 “嗯,战场上,什么东西没吃过。”男人琥珀色的眸子平静的盯着云瑛漂亮水润的眼睛,说话的语气很是稀松平常,倒不像唬人的。云瑛有些被吓到,什么东西里面也包括…人吗? “你不能吃我…我没肉!”云瑛继续躲着他。 “没事…反正也不太饿…凑合着吧!”赵彦之语气好似调情一般,有些松缓,还有些暧昧,屋内的空气都似被男人烫得更热了些。他捉过云瑛挡在脸颊上的柔嫩小手,张口轻咬住她粉嫩的指尖,他仔细着力道含弄着,生怕自己力气太大将人又弄哭了,看她着急委屈的模样,又赶忙松了口,男人舌尖细细扫过唇齿,回味刚才的人间至味,小丫头好像是甜的。 云瑛眼看着自己被咬,惊吓多过疼痛,急的瞬间红了眼眶。“你…你太过分了!你…啊呜!”云瑛哪肯吃亏,她向来睚眦必报,不肯吃亏,抓住赵彦之的手上去就是一大口,男人被她咬住还不敢动,小丫头那么娇,生怕碰坏了她的牙。云瑛这口可是没收力气,结结实实给赵彦之的手背印上了她的紫色牙印。 “让你咬我!”云瑛嘟嘴气哼哼的望着赵彦之。 “嘶…王妃这回可真要伺候本王用饭了,这手被你咬得动不了了…”赵彦之无赖。 “你少碰瓷,你还咬我了呢,我这叫正当防卫!”想让她伺候这个属狗的男人,做梦吧! “成…那我就挑近的吃!”赵彦之说罢又朝怀里面的小人压过来,无赖至极。 “你别…你不讲道理,你也咬我了,我手也疼着呢!”云瑛抗拒,声音有些带着哭腔。 “手疼?”男人一听她说疼,紧张得捉过她的手来细细查看,他用了不到半成力气,怎又伤着她了!除了指尖一点淡淡的齿痕,确实没破皮,也没淤血,他继续用手小心活动了一下云瑛细嫩白净的手指,粗粝的指头拨弄着她淡粉色的指尖,云瑛假装痛的大叫。 “我传军医来瞧下吧!”赵彦之皱眉。 “那…不用!就是不能喂饭了,王爷慢走不送!”云瑛又开始赶人。 这坏心眼的小骗子,亏他信以为真,竟在自责刚才不该真得咬她! “那就用另一只手喂!”男人依旧扣着云瑛的腰不松,不肯让她起身。 “那不行,那只也痛的!”云瑛那只真得痛,上次使出蛮劲抡了孙嬷嬷一拳,当时是挺解气的,可接下来痛了她好些天,秋月和桂嬷嬷给她敷了几天跌打药了,现在还有没褪干净的青紫痕迹,看着还怪吓人的! “呵!那王妃再撒个谎,不…再解释一下另一只手为什么也痛!我可没咬,难不成这疼还能传染?!”赵彦之今天也是和云瑛别扭上了,坏丫头竟敢骗他,害他担心! “你欺负人!”云瑛瘪嘴要哭。 “我怎么欺负你了,你个小骗子撒谎骗我,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不准哭!”赵彦之凶她。 “我怎么就是小骗子了,我还没吃饱呢,凭什么要喂你先吃,你又不是小孩儿,又不是受伤了不能动……吃饭还要被人照顾…凭什么欺负人!凭什么不让人好好吃饭!呜呜…”云瑛像是和男人作对般,越不让哭她越哭的大声,烦死他! 男人也是被她闹得恼了,她是他的妻,为何就让她伺候自己用个饭就能被她嫌弃抗拒成这般!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当真是他身份微贱配不上她伺候吧! 男人心情低落至极,烦躁的厉害,他松开扣在云瑛腰间的手,从背后轻推了她一下,想将人推下膝头,奈何云瑛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趔趄上身朝下翻了下去,咚的一声闷响脑袋先着了地,还好地上铺了绒毯,要不绝对得磕出血来。 云瑛本来还装哭叫的厉害,这下子摔得她都懵了,下巴差点颠掉下来,牙齿被震得生疼,都顾不上假哭了。赵彦之也懵了,他也没想着她能大头栽下去啊!男人反应过来,赶忙去扶人。 “我…你怎么样?疼不疼?我…”男人吃力的想解释,可道歉的话硬是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你…你打我!你竟敢打人!你完了!我要报官!我和你拼了!”云瑛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指着男人,因为下巴痛的原因,发音还有些大舌头,连带着生理眼泪不住的往外流,她丧失理智挥拳就朝赵彦之身上一顿乱招呼,男人呆站在原地任由着她出气。 …… “打够了?”男人声音冷的厉害。 云瑛打完之后只觉得之前受伤的手更疼了,出完气心中并没有大仇得报的舒坦,反而看见赵彦之那副阴沉的脸,她觉得自己又闯祸了。曹孟德说过,不要愤怒,愤怒会降低你的智慧,她刚才绝对是愤怒消灭了理智,绝对是疯了,竟暴揍了这位阎罗爷! 赵彦之见她脸上挂着泪,下巴磕红了,一只手也青紫的厉害,不知道是刚才摔的,还是挥拳头打自己打的,他觉得有些累的慌,他的娘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啊!许是自己杀孽太重,上天便派来这样一个她来克制自己! 男人自嘲冷笑着摇头,云瑛愣在原地害怕又有些后悔!她没做错,是他先动的手,她还手是应该的!可他是未来皇上啊,她怎么敢打皇上,还打的那么痛快,而且…他也许大概可能…不是故意的!心中好似有两个小人在不停争斗,云瑛心里矛盾。 赵彦之不想再留在这里,想出去唤人进来照顾她的伤。不知道为何云瑛觉得就这样让这个男人走了,她们以后的生活水平会下降到盘古开天辟地的阶段,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好日子不能就这样断送在今天啊! “喂!你是不是受伤了…”云瑛弱弱的带着哭腔叫住男人。 男人低头望了望自己手背上的齿痕,冷笑: “管好你自己吧!” “那…那个饭还没吃呢!我不是要留你吃饭,我的意思是那个饭你不吃就浪费了,我不想浪费,我们不该浪费粮食的,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走也不是不行,我就是怕浪费…”云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絮絮叨叨跟唐僧似的,她是怕他报复吗?还是她也觉得,或许他不是故意摔她的,可自己却是故意打他的,还打的那么重!她在…愧疚! 男人本来都要走到门口了,结果就听见这个丫头跟念经似的。镇北王府在她眼里究竟是有多落魄啊,一餐饭也值得她来计较。男人不耐烦的想冲她发火,回身却看见她乖乖立在那里,紧张的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小手紧紧攥着衣摆,眼睛迷蒙着水雾,眼尾挂着一抹潮湿红晕,不似刚才的蛮横,纤瘦单薄楚楚可怜的让人不忍责怪。 男人看着心头烦闷,径直走到桌边,端起已经半凉的饭碗,规矩的吃了起来。 “要不要加热一下?”云瑛觉得他在吃冷饭,她心里更愧疚了,说话都是带哭音的。 “不必!”男人冷声回她,规矩仪态极好的继续用饭。 云瑛也坐过去吃她中午还未吃完的饭菜,时间太久了,她的那份已经冷透了。她刚要拿勺子去碰面前的汤盅,旁边的男人便将她的那份汤端到了自己面前,微微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自己手边那份还温着的推给了她。 云瑛望着手边被换过来的汤,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水气弥漫了眼眶,她刚才也欺负他了,她应该道歉的。 “对不起…”云瑛内疚,带着哭音。 “嗯?”赵彦之已经吃完了,望着她哭,他不明白。 “我说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云瑛小声哭着说。 “哦!”男人冷漠。 “也不该咬你咬得那么重…”云瑛哭腔小声检讨。 “好。” “其实我也对不起你,我这般低贱的人,怎么能妄想要你来伺候…是我不自量力,你别放在心上!”男人自嘲。 “我不是不能照顾你,只是你又没受伤干嘛要别人照顾,我小时候都被教导自己的事情都要自己做的,赵姑娘乐意那样照顾你…不代表这件事就是对的。而且…另一只手是真的痛,没撒谎…”云瑛小声解释。 “那我受伤,断胳膊断腿你就会照顾我了?”男人看她认真讲道理跟学堂里的老学究似的,小姑娘愣是有了老头味,怪有意思。 “嗯,会的!哦!那不行!你可千万别受伤!”云瑛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憨呆呆的,叫男人觉得有些想笑。 “手是怎么伤的?”男人声音终于软和下来,拖着她那只受了伤的手仔细看着,青紫的周围已经开始泛黄,确实是旧伤,看样子当时伤的有些厉害。 “就是不小心撞得。”云瑛低头小声说,撞人家脸上了,这不算撒谎吧。 “又撒谎了?”男人逗她。 “没…没有…怎么会…”云瑛有些慌,瞪着眼瞧他!他不会是知道了她去厨房打架了吧。 “嗯!不老实,那我问别人去?”男人觉得这伤的来历还真有必要查查了,她对待下人极其宽和,难保不被算计,还真是叫人担心! “不用,就是撞得,你别麻烦别人了行吗?我干嘛撒谎啊,我脑子又不好使,一个谎需要更多的谎来圆,扯谎哪有那么容易啊!”云瑛嘟囔着。 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上下来回仔细探究着她,看得她心虚。 “哎呀,我饿了,我吃东西了。”云瑛想着这个话题快过去吧。 赵彦之伸手拿过云瑛的汤勺,舀着汤盅里面的鸡汤小心喂给她喝,这桌上就这汤还温着些。 “我自己来…”云瑛坚持。 “伤着了,我来…伺!候!你!”赵彦之后面那句语气有些撩,字字咬得清楚,像是从嘴巴里面含了一遍又放出来的,沾着些欲。 “张嘴!”男人命令。 云瑛有些不情愿的接受他的投喂。 “受伤了,还是个爱哭爱闹的小孩儿,确实得人伺候啊!”男人拿云瑛刚才的话逗弄她。 “你下次想让本王伺候就直说,何必闹!本王很乐意‘伺候’我家小王妃。” “我才没有…”云瑛小声解释。 “嗯,行,你没有,是本王巴巴赶着要照顾你,想你不舒服的时候伺候你,想让你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做,我来帮你做,这可行?”男人边喂她边说,当他听到她说自小就被教导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他的心怎么那样不舒服,小时候的她过得该多可怜啊! “哦…”云瑛心中有些困惑,她又赶忙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可为什么他说出来的话,会让自己觉得,他好像是…是喜欢自己的。 第八十一章.如何受伤 赵彦之回去之后就召来管家回话。 “最近王妃那边可发生过什么事?”赵彦之冷声问。 “这…前些日子王妃是罚了一个下人,那人已经被送去赵将军营里做粗使,王妃叮嘱奴才,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必打扰王爷,让王爷烦心了…”杜管家有些紧张的回应。 “那人犯了什么事?”赵彦之有些疑惑,他还从未见过那个娇丫头罚过下人,在赵彦之眼中,云瑛对待下人有着非同寻常的仁慈宽厚,甚至纵容,包括有时他想替她惩治一些懒散奴才,都会被她生气拒绝掉,能惹得她处罚的,他倒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下人! “奴才问过膳司房,好似不是什么大事情…说是王妃的婢女和膳司房的孙嬷嬷闹了些误会…”杜管家诚惶诚恐的回答,心想着这事他确实是没放在心上,孙嬷嬷送出王府的时候,他去问过膳司管事的赵嬷嬷,她也是这样回的,和王妃那处的下人说法都对应的上,他想下人之间起龃龉,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王妃既然亲自处置了,确实没有惊动王爷的必要,只是今日王爷突然传召,又问这事情问的仔细,难免让他心中紧张,生怕这里面藏了自己不知道的大事,自己承担不起。 “什么误会?膳司那边你可仔细盘问过?”赵彦之语气有些不好,这小丫头袒护自家下人的毛病倒是一直都有,不知道这次她又护着的是哪个?想到她手上的伤,心中不免有些烦躁,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事有关。 “这…奴才该死…奴才只问了膳司管事赵嬷嬷,并未细究…王爷赎罪!”杜管家跪下告罪,这怕是出大事了,王爷向来不管内院的事情,定是王妃和膳司那边出了大麻烦,管家虽然参与内院的事情不多,但赵嬷嬷因为赵娇得宠的事情,最近在王府的风头盛极,巴结她的人也多,管家担心怕不是赵嬷嬷越权惹了麻烦,可别被她牵连了才好。 “确实宽纵你们太久,便不成事了!”赵彦之冷声训斥。 “把膳司的赵嬷嬷唤来!”这回他定要好生问问,这护犊子的小丫头到底做什么了。 没过多时赵嬷嬷便被传到了书房,连着赵娇也跟着进来伺候。 “王爷,奴婢亲手给王爷择了些新鲜葡萄,还请王爷品赏。”赵娇一如既往的恭敬顺从,娇嗲着音就凑到赵彦之身边。 男人的心思都在小丫头罚人受伤这事情上,倒是没工夫理她,任她站在身侧。赵嬷嬷觉得赵娇现下能站在王爷身边的位置服侍已然是天大的恩宠,这个冷面王爷身边可从无侍女丫鬟。 “王妃可是罚了你那处的人?”男人冷声问。 “回禀王爷,都是奴才罪过,没能约束好下面的人。膳司房的孙嬷嬷见到王妃那处的婢女与…外男…接触过密,怕她年纪小,不懂规矩败坏了王府名声,有心提点一二…结果那婢子仗着是王妃身边的人,便瞧不上我们王府的下人,动手狠打了孙嬷嬷,孙嬷嬷为人忠直,为了维护王府的名声,就和那小婢女争犟了几句,可谁知那婢女回到内院就颠倒是非黑白,硬是将王妃请到厨房为她做主…”赵嬷嬷绘声绘色回禀,一脸委屈模样,将罪过全都推到云瑛那处。她最近几天已经把她接到的赃款安置妥当,云瑛那边她才不怕,到时候就说孙嬷嬷是被云瑛逼迫说的那些诬赖自己的话,没有赃物,又有娇儿得宠,到时候王爷治谁的罪还不一定呢。 “呵!倒有些意思!”男人心想小丫头身边的小婢女!估计又是那个秋月,是个衷心的愣货,竟也到了思春的年纪,两人关系那么好,怎也不知教教她那木头桩子似的主子。 “王爷,都是奴婢不好…怕是王妃姐姐误会奴婢的关系,所以才会为难姑母,都是奴婢的错…呜呜…请您饶过姑母…”站在一侧的赵娇突然声泪俱下的委屈起来,赵彦之倒是更不明白了,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你惹她了!”男人语气很是不好。 “…王爷…你别凶人家啊…奴婢猜想怕是姐姐吃醋,又知道姑母与奴婢的关系,所以…才…”赵娇继续嗲声哭诉。 吃醋!她会吗?她会为了他宠爱别的女人而吃醋吗?若是真的,倒是让人欢心。 “还请王爷宽恕娇儿,娇儿身份微贱,自得了王爷的恩宠,更是本分谦和,对王妃毕恭毕敬,处处谨小慎微,唯恐遭人嫉妒陷害,她一心一意敬仰倾慕王爷,还请王爷莫要误解了她,就惩罚老婆子一人吧!是奴婢没能服侍好王妃…”赵嬷嬷哭诉恳求。 …… “去王妃那里把秋月提来。嗯…王妃就不必惊动了。”男人冷声吩咐杜管家,那娇气包爱睡午觉,别扰了她。 秋月吃过中饭正在房间里面给云瑛赶制冬日要穿的袄子,这袄子她已经做了好些天了,除了细微的地方要做修改,大致模样已经出来了。天水碧色的上好锦缎料子,小姐亲自挑选的颜色,领口和袖口为了防风加了双层的顶好狐狸软毛,祥云形状金丝盘扣,衣摆的地方绣了几朵小巧的粉色合欢花,很是娇亮可爱,小姐喜欢这样清丽雅致的款式,她做得倒是比裁缝师傅做得更能让小姐喜欢。 中午大家都在午休,管家带人来唤她时竟也没人知晓,秋月很快就被带到书房。 “你家主子的手是如何伤的!”赵彦之睨着跪地的秋月问。 “…奴才不知…”秋月颤音回答,可不能让王爷知道小姐动手打人的事情,小姐是尊贵体面的王妃,教训下人无可厚非,但亲自动手总归是落人口实,再被惯上凶悍的名声! 赵嬷嬷在一旁倒是想到了什么。 “启禀王爷,那日王妃怕是亲手打人才伤着的…”赵嬷嬷低头回应! “她打人?”赵彦之惊讶!那小丫头反抗他时扑腾两下倒是有的,可如何会亲自动手打一个下人?还把自己搞到受伤,真是不省心! “你胡说!那日是孙嬷嬷辱骂责打我在先,是我动手打了她!王爷,都是奴才的过错,与王妃无关,王爷就罚我一人吧!”秋月扣头谢罪。 “你这贱奴,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王爷面前扯谎话!那日王妃亲手打了孙嬷嬷,事后你们更是打着王妃的名号霸占了厨房,这些日子王府中除了王妃的院子膳食供应不缺,其他人都是冷水冷饭的日日挨着…王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赵嬷嬷说罢更是掩面哭泣,不住的向赵娇那处使眼色。 “王爷…”赵娇噗通跪地,手覆在赵彦之的腿侧,哭求:“王爷…都是娇儿的错,为什么姐姐就是容不下娇儿呢…娇儿不怕吃苦,就怕王爷饭食不和胃口,娇儿心疼王爷…呜呜…王爷…” “你们一个两个都在胡说!我家小姐何时霸占过厨房?又何时容不下你了?她连话都未曾和你说过,你如何能攀诬她!”秋月虽害怕,但也容不得别人说半句云瑛坏话,她简直气疯,这姑侄儿人怎能如此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秋月姑娘,你若是衷心护主,那日就不该与那男子私会,你做的见不得人的事被孙嬷嬷撞破,你便找王妃来替你灭口!你若真是个懂事的,早该自裁了事!”赵嬷嬷恶毒的想,这个秋月能得王妃亲自维护,定是王妃身边得力的,想要搬倒那个小王妃可不是一下就能成事的,先除了这个丫头,让她难受一阵子也好! “你胡说!我从未做过这种事情!是你们胡说的!”秋月愤怒羞耻到泣不成声,姑娘被怀疑了清白,是能要命的! “你若是真清白,不如就以死明志吧…也算全了王妃待你的好,否则有你这么个不干不净的待在身边,也是对王爷和王妃名声的辱没。”赵娇不知何时已然站了起来,就候在赵彦之身侧,俨然一幅王府主子的架势,她费尽心思的迎合着姑母的话,想把这个秋月除掉。 “我…我没有…王爷…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王妃的事情,是她们…她们陷害王妃,是她们对不起王妃啊!”秋月年纪小,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她现在根本无法对付这一唱一和的姑侄二人,她甚至真的想为了小姐的名声,去死! “王爷!老婆子跟随王爷数年,对王爷忠心耿耿,衷心可昭日月!这个婢子行为不检,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四处攀扯,还请王爷为娇儿做主啊!”赵嬷嬷又是委屈哀求。 “王爷…奴婢可从未陷害过姐姐啊…也不知这话是姐姐的意思还是她自己个的意思…呜呜…”赵娇又哭了起来。 “你…无耻!我家王妃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你怎可胡乱说她,你们怎么敢!”秋月再委屈害怕,也不能任由赵娇那个虚伪的女人攀诬她的小姐,她的小姐是这世上最好最温暖的人,是和她相依为命的人啊!她怎能由着别人污蔑她!她跟疯了似的冲向站在赵彦之身侧的赵娇,挥拳朝她脸上招呼去,既是自己活不成了,也不能让这个坏女人继续祸害小姐! 赵彦之坐在圈椅中瞪着眼瞧她打人,呲笑一声并不打算管,真是暮家的好规矩,主子打人,奴才也敢当着他的面挥拳头! “杀人啦!这是要杀人了啊!”赵嬷嬷大叫。 赵娇被秋月一记猛拳挥倒,痛得当场失去反应,杜管家惊吓不已,连忙唤人将秋月制住,心想这秋月定是活不成了,她打的可是正得宠的赵娇啊! 秋月被府丁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半张脸扭曲的贴着地面仰望赵彦之略带怒气的脸。 “王爷,我家小姐是被她们冤枉的,您不能信啊!”秋月泪眼婆娑,无力抗争,她觉得自己或许快死了,她再也见不到她的阿瑛小姐了…那个唤她秋月阿姐的好阿妹,那个为她剥虾夹菜的云公子,那个为她出头打架的镇北王妃…她好舍不得她啊,那冬衣还差一点就做好了…就差一点了… 赵彦之是第一次处理内院的事情,他只是想知道云瑛的手是怎么伤着的,结果这些个女人们没完没了的告状,吵得他头痛不已,这事情他不擅长。 “王爷!请您为娇儿做主啊!”赵嬷嬷扶着被揍的赵娇,她人已经清醒了,故意赖在地上不起来,不住地哭泣,秋月再大力也是个女孩,不能真得把人打出大毛病来。 第八十二章.救人 “王爷万安!”云瑛脆生生的声音在书房门外响起,小丫头迈着着急的步子跨步进书房,眼神四处寻找着什么。赵彦之正皱着眉心,烦得很,依照他的脾气,这几个不省心的丫鬟婆子就该都军棍打一顿,奈何内院又和军营不同,里面还有个阿瑛在意的丫鬟,他正左右思量如何将人罚了服众,阿瑛便着急寻了过来。 “今儿午睡得时间倒是短些。”赵彦之抬眼望着急匆匆赶来的人儿,头发还是乱糟糟的,这来的是有多赶啊。 “嗯,我习惯的那个丫头不在身边伺候,便睡不踏实,竟被王爷叫来使唤了?”云瑛急匆匆的过去将秋月从地上拉了起来,府丁见王妃亲自扶人,自是不敢阻拦。秋月哭的双眼红肿,脸被压在地上都磕红了,人不住的颤抖,云瑛又气又心疼,赶忙让桂嬷嬷过来扶人。 “是我唤她过来的。”男人见云瑛神色焦虑,缓声说。 “只是问几句话罢了,瞧把你急的。”赵彦之又跟着解释了一句。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落下乘,他是这个王府的主子,他想问谁话还用得着和别人解释!?这个小丫头真是有本事,她一个焦灼不安的神情都能让自己慌… “王爷想知道什么是不能问臣妾的呢?”云瑛语气有些急,态度不好,显然有些责怪。赵彦之眼眸微缩,显然被她的小性子气到,这丫头还真是不分场合的不给自己留颜面! 云瑛是被厨房的苏婆子叫醒的,苏婆子说,管家唤了赵嬷嬷去王爷处问话,赵娇唤她去书房门口送葡萄果子,她在门口不小心听了几句,觉得秋月姑娘怕是会遭难,回去的路上犹豫再三才转去云瑛院子里报信。云瑛一路着急赶过来,心中怕的要命,好在秋月人没事。 “王妃,您的奴婢胆敢当着主子爷的面凶残暴打娇儿,您可不能不管啊!”坐在地上的赵婆子扶着赵娇呜呜哭诉。 云瑛望了一眼还在桂嬷嬷怀里颤抖的秋月,又望了一眼还躺在地上抽噎的赵娇,那女子的鼻子确实有伤,但她很是怀疑赵嬷嬷的话,秋月那样忍辱负重的小白兔哪里敢打人呢? “她为何打你?”云瑛冷声问赵娇,秋月是个特别能忍耐的性子,从来都是被欺负的,她能打人,定是有原因的。 “王妃救命啊…那个贱婢是想毁了我的脸,要了我的命…王爷给奴婢做主啊…呜呜!”赵娇躺在赵嬷嬷怀里娇音哭诉。 “王爷,秋月不是这样的人,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情,还请王爷让我把人带回去慢慢审问!”云瑛皱眉,恳请赵彦之先放人,秋月她是了解的,她不能让赵娇几句哭啼要了她的命! “王妃,娇儿也是王爷的女人!一个粗鲁的贱婢,胆敢当着王爷面打人,您还要偏袒徇私吗!”赵嬷嬷继续纠缠。 “赵嬷嬷,我们之间本可以不必闹得今天这样,可你为什么总是要时不时跳出来恶心我呢?”云瑛语气很是不好,这赵嬷嬷才消停没几日,怎又开始作妖了呢!估计是已经想好退路,否则就凭孙嬷嬷的证词,她受的那些贿赂便足够要了她的命。 “王爷王妃!是秋月的错,奴婢…奴婢愿以死证清白!”秋月在桂嬷嬷的搀扶下哭泣说完。 “你住口!”云瑛简直被吓死,大声制止秋月,她拼命的想留住大家的性命,这个丫头胡说什么,就不怕赵彦之怒气之下直接答应了!倒时候让她怎么办! “王爷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您的。”云瑛语气带着害怕,软声央求着面前脸色越来越阴沉的男人。 “那你的丫鬟打人…你不管?”赵彦之脸色不好,许是听烦这些个人的哭哭唧唧,许是因为云瑛为了一个丫鬟先前对自己的态度不好,他有些烦躁。 “我代她像赵姑娘道歉可以吗?后续请大夫的费用、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我都尽力赔偿,这样可行?”云瑛心塞不已,她知道赵娇和她那个姑母不是好人,定是刺激到秋月了,她也不想冲这群小人低头,但唯恐赵彦之为了博红颜一乐,咔嚓了秋月。 “呵!你道歉?就为她?”男人简直惊了,这个秋月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值得探究! “打了人,就想用钱打发!?”赵彦之嗤笑,有些嘲讽的意思,赵娇怎么样他不在意,可他在意的是云瑛对自己的态度,她能替个卑贱的丫鬟道歉,可却连好好和自己说话都不行,真让人恼火!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拿自己和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比较,总觉得自己在她心里还不及她们重要。 “不是的,不是的…”云瑛急的眼眶都红了起来。 “我知道打人不对,但是如果被欺负了也不能打回去吗?不是只有拳头才会伤人…恶毒的话语也会伤害到人啊…”云瑛红着眼眶望着赵彦之,着急的解释着,声音略微带着哭腔。 “所以…有人欺负你了?!”赵彦之意有所指的指了一下云瑛受伤的手背。 …… “…嗯…我也打人了…”沉默了半晌,云瑛头埋得低低的,小声说出口。他应该是知道了她处置孙嬷嬷的事情,责怪她私自处罚了他的下人,所以今日便拿秋月开刀,原来竟是寻仇的。 “怎么欺负的?”男人漫不经心的问着,心里却已经开始生气了,哪个不怕死的胆敢欺负她! “那人抢了我的吃的,打了我的人,还诬赖我婢女的清白…”云瑛小声控诉着,眼眶越来越红,心里也越来越没底。这男人是要给孙嬷嬷讨公道吗?孙嬷嬷难不成和他有特殊的关系?云瑛心下慌张,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草率了,不过孙嬷嬷现下在赵棋那处活着,那是不是意味着今天她们这里还能抢救一下… “王妃娘娘,我们虽说是身份卑贱的下人,但您也不可如此冤枉我们啊!当日您那婢女与外男在府门口举止亲密,除了孙嬷嬷还有其他人撞见,您的吃食是您的婢女仓皇逃走被厨房的人捡回去的,至于打人,那日厨房的婆子们都看见是您先动的手啊!您为了维护一个不洁的婢子,要冤死我们吗!”赵嬷嬷哭诉。 “你个老虔婆速速闭嘴,堂堂王妃竟要受你等泼皮无赖的腌臜陷害!”桂嬷嬷站在一侧已经气到不行。 “王爷,老婆子斗胆一回,今日就算王爷怪罪奴才,砍了奴才,奴才也得为王妃分辨一下!” “王妃对待下人是最为宽和容忍的,对吃食从不过分挑剔,从天都城一路相处,这您也是知道的啊!” “这个赵嬷嬷仗着是厨房管事,之前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院子的膳食差到猪狗不如,带毛的鸡,带血的肥肉,硬到掉牙的糙饭…” “王妃见天的吃不好,她本就身子弱,人日渐消瘦,这才使唤秋月丫头出门买些可口的饭食回来,随行的人是赵棋将军,王爷可派人到营房去查!” “秋月回府时撞上了厨房的孙嬷嬷,那个婆子张口便诬赖赵将军与秋月姑娘有私情,不分缘由挥着巴掌将秋月的脸打伤,还扣下了她采买的吃食。我们主子心疼秋姑娘,这才去厨房讨公道,谁知竟撞上她们背后议论王妃!” “她们说…”说到这连桂嬷嬷也湿了眼眶,这憋屈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这小主子也过于好性子,连那个嚣张至极的孙嬷嬷也不忍心她丧命。 “说完!”赵彦之声音冷的骇人,这群下人还真是吓人!骨子里是有多贱,他手段狠辣,她们便安安分分,云瑛性子宽和,她们便敢肆意欺负诋毁!都是些畏威不畏德没有人心的畜生罢了!可这丫头为何不来寻他啊!怎就如此呆傻! “她们说…王爷宠爱赵姑娘,不喜王妃,他日赵姑娘若能诞下王爷子嗣,王妃更是…更是在王府连站的地方也没有…”桂嬷嬷跪地说完,止不住泪流,她也是没受过这样低等下人的窝囊气。 “放屁!把说那话的人拖过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人说的!管家!这就是你给本王管的家!连王妃都能被人胡乱编排!你是死了吗!”赵彦之怒目狂呵,琥珀色的眸子瞪得像要吃人,屋子里除了云瑛,所有人都吓得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奴才这就去把那人捉来给王爷王妃交代…奴才该死啊!”杜管家被吓得魂都快没了,结结巴巴的边说话边扣头。 “王爷,还请王爷饶过姑母,这当中定有误会,姐姐,求您放过姑母,娇儿不会和您争什么的…”赵娇还想为了自己和姑母的后半生博上一把,凄凄艾艾哭求,模样好生可怜。 “拖出去!滚!”赵彦之冷声命令,家丁赶忙将赵氏姑侄拖到了书房外,生怕动作慢了再惹恼了王爷。 “把厨房的婆子们全都给我捆过来!今日便在这院中审!叫刑杖营过来!”赵彦之愤怒命令! 男人如同一头暴走的野兽,凶狠凌厉的气息在书房弥漫,云瑛被他的嘶吼吓得完全不敢动弹,只觉得周身冰冷,汗毛直立,周围的婆子家丁跪在地上无一敢发出声响,生怕招来赵彦之的注意,没了性命。 第八十三章.没有不喜 男人暴躁吩咐过后,怒目圆睁盯着已经吓呆住的云瑛,琥珀色的眸子在没有表情的时候就骇人,生气的时候就更让人害怕了,云瑛被他盯得浑身发麻,双手紧扣袖口,连呼吸都是颤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赵彦之愤怒盯着面前纤弱的小人儿,她好似被他吓坏了,身体极力控制着颤抖,可还是抖个不停,脸色有些苍白,头发乱蓬蓬的,眼眶也红着,看着好可怜,可他太过于生气,竟想着让她多怕一会。 “啊?”云瑛听见他的问话,慢慢在受惊吓的脑子里组织语言。 “我…你那段时间很忙…我不想打扰你…你们…况且…也不是大事啊…”云瑛颤着声音,慢慢回忆那段被厨房使绊子的时光,那时候赵娇正得宠,他回府的时间本就不多,多是赵娇随身伺候。云瑛心里明白,她被为难多也是赵彦之宠爱赵娇惹下的连锁反应,她即便去找他讨公道,也未必能讨到,反倒给自己和身边人惹麻烦,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可现在他这样生气…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她打了孙嬷嬷吗? “王妃倒是善解人意的很啊!过些时日《女德》都该为王妃单独立传了!”赵彦之嗤笑,不吝嘲讽。 “都滚!”男人暴怒,大吼一声!书房内的人虽害怕,但也不敢在这时坏了规矩,全无声息的向门外退去。云瑛被他的吼声吓一跳,慌着也要离开,却被男人拧住了腕子,动弹不得。秋月见云瑛被制住,吓得想跪地求饶,桂嬷嬷赶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拖拽出去。小主子是有主意的,她费了那么大劲来救人,可不能让这个愣丫头给毁了,况且秋月留下无非是让王妃担心,真的帮不上忙,还不如到外面等着。 “你…你冷静啊…你…你要打人吗?我和你说…打人是不对的…你…我错了…”摸啊的,云瑛也不想怂啊,但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这男人挥她一拳,她怕是生活再也不能自理了! “我有打过你?!”男人身材魁梧高大,阴影笼罩着云瑛,俯视着才到她胸口的小人儿,她紧皱着小脸,小身子抖的一颤一颤的,就这样怕他?那些欺负她的她都不怕,他这个不敢欺负她分毫的竟被她怕成这样!真是可笑! “…没有…”云瑛认真思索了很久,从他们成婚的第一天开始,她们是经常闹得不可开交,有时候她也会受伤,但多半是他不小心弄伤了她,然后她就会全力以赴打击报复回来,如果说打人,她确实故意打过他。 “那你怕什么!”男人看她抖的心里难受,屋内就剩她们两个,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凶悍冷酷。 “…我…我是冷…是冷…”云瑛抬起眼眸,清亮明媚的眼光中透着最后的硬撑和倔强,她也要面子啊,输人不输阵,她强装镇定正视男人审视的目光,她才不怕!不怕!不怕… “呵呵…”男人被她那副装出来的勇敢逗的想笑,扣着她的腕子略一使力,将人拢进怀里。 云瑛一手被男人扣住腕子制在身后,一手抵在男人坚实的胸膛。 “赵彦之…你干嘛?你别…别这样…”云瑛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奈何力量相差实在悬殊,她非但挣不脱,男人反而将她柔软馨香的身体拢的越来越紧。 “别…哪样?” “嗯?”男人的气息轻轻浅浅的喷洒在云瑛细腻白净的颈侧,尾音上挑,似挑逗似惩罚的让人心颤。 “…就…你别…别抱我…”云瑛心头紧张,更害臊,她还没谈过恋爱,心里觉得这些亲密的事情,是要和喜欢的人才行。 “你不是冷?”男人略微皱眉,盯着怀里耳朵尖渐渐泛红的姑娘。 “耳朵这是怎么了?”男人粗粝的指腹轻捏她的耳朵尖尖,温软滑腻,手感十分的好。 “…脸怎么红了啊?害羞啊…”男人恶趣味的打趣怀里面的小人儿,低头猛地凑近细瞧她微红的脸蛋,云瑛被他突然地靠近吓得呼吸都停了,瞪着迷蒙又震惊的水润眼眸,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棱角凌厉的男人面庞,她的脸被他看的更红了,心想这男人怎么能这么表脸!男人只觉得这俏红脸蛋娇嫩的或许能咬出汁水来,许是比指尖更甜的滋味,若不是怕吓哭她真想尝上一口!心中莫名有些甜丝丝的情绪慢慢滋长,小丫头这是长大了吗?以前他欢喜她,抱她咬她,和她亲近,她不解风情的就像个拼死抵抗的战士一般,不和自己打出个胜负来不罢休,今日竟在他怀里脸红… “呵呵…”男人止不住笑出声音,女孩被他抱着盯得难受。 “…你笑什么!”云瑛恼气,说话的声音有些娇蛮,听得男人更是想笑,胸膛忍不住发出震动。 云瑛被他笑的心中更加羞愤,打也打不过,挣也挣不脱,别过脸去,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子竟从面颊滚落。男人心中一顿,那泪珠子应着午后温暖的光晕,黄灿灿,晶亮亮的,和她的主人一样干净莹透,落在凡人间,留在他心尖。 “怎哭上了?我弄疼你了?”赵彦之皱眉,忙着收回两个禁锢她的手臂,检查着云瑛瘦弱单薄的肩膀。 “可是哪里疼了?”赵彦之小心揉捏着,检查着,心中泛起紧张,他手劲大,这丫头又娇的厉害,他该更小心些的。 “别哭啊,是哪里不舒服吗?”赵彦之急了,小丫头就在那别过脸默默垂泪,问她也不应,真折磨人! “阿瑛…说话…”男人命令她,但语气已经慌乱,他望着云瑛湿哒哒的眼睫,有些拿不准主意,想着不如找军医来瞧一下。 “…我…我没有偷偷…欺负你的人的…也没…没有仗势欺人…是她先欺负我的…我才打人的…我把她还给你行吗?”云瑛试着平复了一下心情,绵软的哭音和赵彦之解释她私自惩罚孙嬷嬷的事情。 “你真的很忙…很忙…我就算想告诉你,我也好些天见不到你…” “你回家我也见不到你…” “你还要忙着和赵姑娘约饭…”云瑛说这话时仿佛是个备受冷落的小妻子,娇糯糯的小哭音,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心酸,无助又可怜的控诉男人的累累罪状,听得赵彦之心都要碎了… 男人粗粝的指尖拭去云瑛面颊上的泪珠,手指没入口中,细细品砸那泪珠的滋味,好似想把她那满心的委屈酸涩一并吞入腹中。 …… “是为夫不好…害阿瑛受恶仆欺负…是我错,别哭了…”赵彦之被她哭的心中湿软一片,原本还怪她御下软弱,更责备她不肯在受欺负的时候找自己撑腰。可听完她的哭诉,却自责不已,自己前一阵子确实很忙,心里也偷偷和她赌气,故意找赵娇惹她吃醋,没想到这群无知蠢仆便真觉得赵娇能压过云瑛,成这王府的正头女主子,竟敢如此欺负陷害她!是自己不好,她那样弱幼良善,在这北疆吃人的地界,不管何时他都该仔细护着她的,庆幸那群蠢仆胆子还不够大,她没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想想实在后怕! “我没怪你对我不好…我知道你不喜这门婚事…也不喜我…” “可我也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啊,你有喜欢的人是应该的,只是你能不能和她们说一说,别为难我们院子的人…还有,厨房的热灶我们就只占了一个,你们吃不上热饭与我无关!”云瑛抽抽哒哒小声委屈诉说。 “不喜你?!”男人低头垂目望着身前楚楚可怜的女孩儿,重复她刚刚说的话,语气似是疑问,似是肯定。他不喜欢她吗?他厌弃赵帝的指婚,照常理确实也该厌弃她。他心里知她不是良配,女孩身子娇弱,恐怕将来子嗣艰难,母家不慈,于他的问鼎之路毫无助益,对待下人宽纵放任,毫无自保的能力,全需他为她操心周全,除了过人的娇俏姿色,怕是没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可就算心里把利弊想的都明白,为何见到她便不由自主的开心,见不到她便时时刻刻惦念,怕她伤,忧她病,见她难过落泪更是心如刀割……这如何能是不喜欢呢? “嗯…我知道的…”云瑛抬头望他,她听他说不喜欢自己,反应倒是坦然。 “你受欺负时便是觉得我不喜你,定不会为你撑腰,所以才想着避开我,自己动手去打那贼婆?”赵彦之细问。 “嗯…不过孙嬷嬷我就打了她一拳,人现在在赵棋那里做活,我把她还给你可行?你别罚秋月了…”云瑛和赵彦之商量。 “那婆子早就该死,回头让赵棋砍了便是,还我作甚!秋月衷心护主,自是没什么可罚的,还该奖赏!”男人心想,云瑛这小呆瓜,难不成以为自己急怒攻心是因为她打了个粗使婆子?这丫头脑路清奇,他老早就见识过了,可这离大谱的念头也是够让自己吓着的。归因还是她不信自己,觉得堂堂王妃还不如个恶仆重要! “以后有人欺负你,定要告诉我!我没有…不喜你!”男人说这话时很是不自在,他活了二十余年从未说过如此让他难为情的话,他多担心自己的心意不被她接受,他那样自尊骄傲的一个人,怎能将真心如此轻易袒露她人,可又怕自己不说,这丫头日日过得战战兢兢,胡乱猜想! …… “嗯,谢谢赵,王爷,谢谢你帮我。”云瑛细品赵彦之的话,沉默了半晌只想到了道谢。没有不喜欢,那是喜欢?还是出于夫妻间的责任?或是皇后娘娘的嘱托?都有可能! “嗯,我派人送你回去,待会要打人,怕你吓着。”男人心想,谢谢就谢谢吧,他说的隐晦,这丫头也是个不开窍的,他先把这群恶仆处置了再说。 第八十四章.处置下人 “你会杀了她们吗?”云瑛也知道自己不该过问这么多,王府有王府的规矩,赵彦之向来御下极严,这是他的生存准则,她没有权利劝他改变,可心中还是担心他盛怒之下,杀了满厨房的婆子。 “怎么?要留下来看?”男人凝望女孩儿的俏脸,这样柔弱的娇花,他还是舍不得她见那些残忍的场面。她舍不得杀!那便由他来!总归他杀孽重,自是不差这点子血腥! “不是…我就是想着也不是大事情,而且我也罚过了,她们怕是今后也不敢再使坏了…能不能…”云瑛后面便不敢再说,赵彦之的脸色明显不好了。 “怎么不说了?能不能什么?”赵彦之语气不悦的问。 “其实,比起她们,我更怕你…”云瑛低头实话实说。 “怕我?……还真是没良心的小狼崽子!”赵彦之冷声奚落,心里更是气闷,这丫头真是没良心的很,他还从未对任何人这样悉心照护过,可人家根本不领情! “你干嘛骂人啊!我只是想着,她们这样对我,八成也是你不待见我的事,她们都是看主子心意办差的,所以你也有责任…”云瑛小声嗫喏着,眉眼低低的,有些不敢看赵彦之生气的脸,但她确实怕闹出人命来,这个年代的法度太过严苛,奴籍的人稍稍不慎便可能殃及性命,云瑛来自现代,她确实无法认同这种残酷的规则。 “暮云瑛,你年纪小,见识的恶事少,所以这事你处置不干净我不怪你,我帮你料理了那群杂碎便是!” “但你不能仗着我对你的忍让再责备于我!无论我待你如何,你都是这王府尊贵的主子,是地位尊崇的镇北王妃,任何时候都不是那群贱奴可以欺负攀蔑你的理由!” “她们欺你多时,就是一再试探你的底线,因你先前不忍重罚她们,草草教训了事,她们便觉得你软弱好欺,这才有了今日赵嬷嬷和赵娇在书房攀扯你和婢女的事情。假若她们再大胆些,昨日给你带血的肉,今日便给你掺了毒的饭,又或者,我听信了她们陷害你的话,处置了你和你的婢女,阿瑛,你可还有命活?”赵彦之说到后面已经心头发颤,他想到了葛仆多,他不想告诉她这些可怕的事情,可她那副不分好坏的架势着实让他忧心,他不能时刻都照看着她,她得快些长大才行,她得学会自保,而不是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贱命! 他有时候甚至想,她那个姑母是否对阿瑛太过仁慈,尽管以他对赵欢柔的了解,她是不可能善待阿瑛的,但这个小丫头从来到他身边,她的种种表现,都不像是在艰难苛待的环境中长大的。她爱说爱笑,柔软温暖;胆子很小,但遇上不平事决不妥协;有些爱哭,可她的眼泪似乎都是因为怕身边人或死或罚而流。她对这世间的万物似乎都有着向生的祈愿,大到人,小到马,她仿佛是来自云上天宫的仙女菩萨,悲悯又仁慈。他能感觉到她身边的桂嬷嬷和秋月是因为她的真挚,她的美好,被她吸引,心甘情愿的为她赴汤蹈火。就如他一般,在冰冷血腥的地狱待久了,一旦遇到她身上的那种温暖柔软的气息,便再也无法抵抗,直想着将她护住,占为己有! “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知道你处置她们也是应该的,也是有法可依的。” “你相信我,维护我,我心里感激你的…只是比起要人性命,其实还有很多罚人的法子的,比如说道歉、罚款、□□或者让她们多干点活…”云瑛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呵呵…小孩儿,我若同你一般,坟头草都长得比你高了。快点回你院子吧,待会我收拾起来她们怕吓坏你。”男人望着面前眉眼低垂的小丫头,她和泄了气一般,连小肩膀都耷拉着,好似真的很难过。他扯过书房架子上的披风,将面前的小人儿好生裹好,她来的匆忙,穿的单薄,不知是吓的还是冷的,掌下的小身子泛着冰凉。 云瑛水汪汪乞求的眼神望向赵彦之,嘴唇轻启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男人仿若知晓她的心思,整理披风的手扣着她的软腰将人带到怀里,一手覆上了她的漂亮眼眸,任她柔软的眼睫轻扫自己的掌心,俯身在她脸侧低声耳语:“再求,便留你下来看,到时你吓哭我也不心疼…” 云瑛被他喷洒在耳边的热气吓到,这男人怎么老是占她便宜,她羞恼的将人推开,转身向门外跑去,赵彦之瞧她脸红的模样,心中很是满意。 云瑛回院子时带走了厨房的苏婆子,厨房打架那日苏婆子对云瑛很是恭敬,今日她又冒着风险去院中报信,这她才能及时救了秋月,这人得好好感谢才是! 管家审问完这些婆子之后,倒是觉得赵嬷嬷和赵娇才是这次事件的主要起因,另外还查出赵嬷嬷贪污受贿,公挪私用,克扣与她关系对立的丫鬟婆子们的吃穿用度,这些罪责桩桩件件都能要了她的命。赵娇起初还想面见王爷为她姑母求情,可赵彦之将后面处罚的事情一并交给杜管家处置,任凭赵娇哭的凄惨根本见不到人。 许是云瑛对赵彦之的影响,这次倒是没直接杀人,赵嬷嬷罚了二十个军棍,打完人就快不成了,赵娇念在伺候过王爷,罚了些银钱,与她那快没命的姑母一并押到庄子上干粗活去了,剩下的婆子们,各自挨了五军棍,全部罚到城门处加固城楼,和罪奴们一起做苦力。 惩治完这些人,剩下的奴仆见识了王爷的厉害,更是不敢再生事端,揣着小心本本分分做活。让云瑛烦恼的是,接下来的日子赵彦之让她统管内院的事务,其实也是怕她再受委屈,所以管家权利全交给她,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云瑛愁的要命,赵彦之家的府邸大的和公园一样,这还仅是她们住的这处,其他的房产、商铺、田地、庄子、林子她见都没见过,她怎么管,她怕辛苦!! 云瑛泄气,直接想将这差事甩回赵彦之那边,她觉得他是故意为难自己的,桂嬷嬷被云瑛的小孩子气逗的发笑。 “我的小主子啊,您可不能不懂王爷的真心啊!您这要是拒绝了,多伤王爷!王爷这是心疼您心疼到骨子里去了!怕您受坏人欺负,帮您除了那些祸害,又把自己的身家托付给您,权利和银钱都交到您手里,对您是偏爱信任极了的!” “现在多少皇族世家里面,表面看着风光无限,实则夫君防着娘子,什么产业也不托付的;还有多少主君欠下私债,一心惦记娘子嫁妆的;再有些不省心行事荒唐的,家里莺莺燕燕一大群,不够主母们日日伤心难受的。咱家王爷别看模样凶,但对小主子的真心可真是没得挑啊!”桂嬷嬷边说边笑的合不拢嘴,谁能想着,自己小主子和王爷相处才两月而已,王爷便能如此倾心于她,不仅将之前的两个通房都散了,还将管家大权交给她。老祖宗的话差不了,男人的钱在哪里,那他的情便在哪里。 第八十五章.管家之权 云瑛愁眉苦脸望着手里那一长串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钥匙,又听了桂嬷嬷一番精彩绝伦的脑补情爱小软文,思考着自己是不是有必要跟赵彦之说明白,自己是不会和他谈恋爱的啊。云瑛没谈过,但也确定自己不可能在这个误入的时代,和这样一个背负血海深仇、心思深沉如海又暴脾气的男人谈啊,况且这男人历史上另有良配,这不是自己找虐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那个男人最近好似真的很罩她,还总是占自己便宜,他会不会是喜欢自己啊?可是上次在书房的时候他又明确的说过“不喜欢”啊,后来又说了“没有不喜欢!”所以她现在该如何拒绝人家?人家也没明确表示过喜欢自己啊!都是桂嬷嬷和自己心里YY的。自己主动去和他解释,如果人家压根就对你没意思,岂不是显得自己有大病一样! “嬷嬷,您快别说了,待会我再当真了。”云瑛蔫叽叽的,望着那排钥匙不该从何下手。 “小主子怎就不肯信啊?王爷待您的好,老婆子我看得是清清楚楚,倒是您孩子心性,暂时还瞧不懂罢了。”桂嬷嬷瘪嘴戏弄说着云瑛,她和这小主子相处多时,云瑛敬重她,她更疼爱云瑛,俩人相处早就和家人一般,所以有时说话也不是那么刻板恭敬,相处的自然随性,感情珍贵非常。 云瑛苦笑,不再说话。抽着午饭后的空档,云瑛拎着钥匙自个晃去了书房,剩下的日子她只想吃喝玩乐,走之前安排好桂嬷嬷和秋月,可没有再打份工的计划。 赵彦之的书房是府中重地,屋内的洒扫都是戴路来做,其他人非传唤连靠近都不行,但赵彦之却默许云瑛可以过来。 云瑛拖着一串钥匙,哒哒扣响了书房的门板,男人正在处理军务,忙的厉害,只听那轻巧的脚步声,就知道是那个小丫头。他直接唤她: “门没锁,自己进来!” 云瑛推开门,一手拎着钥匙,另一只手拽起曳地的裙摆跨过门槛。今日她穿了一袭水蓝色厚纱长裙,外面披了厚实的藕粉百褶锦缎素色披风,头顶的长发简单倭了一个单髻,配了一只镶嵌红宝石的兔子发簪,云瑛没有耳洞,她嫌那夹扣不舒服,所以不是什么隆重的日子,她的耳朵上都不配带耳饰,简单素净的打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失少女的俏皮可爱,更衬得她清丽脱俗。 男人着急批阅军务,抬眼瞧了她一眼,便唤她: “坐着等我下。” “哦,好。”云瑛见他中饭还搁置在饭桌那里不曾动过,真的好忙。自己呆愣了半天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 “王爷,我可以看你的书吗?”云瑛怕自己一会在这边等的睡着了,她向来吃过午饭会小睡一会,这下子不做点事情,还真难熬。 “架子上的随你用。”男人头没抬,手上书写的笔不停,简单的应了她一句,真的一点空闲都没有。云瑛细细查看书架上的书籍,书本多是兵法铸造农用等技术性很强的书籍,再有一些名典古籍,云瑛这种文化造诣不怎么样的确实很难读下去,找了一本经注图志,坐在圈椅上随意的翻看着,这上面多是各个地方的著名景观,很像现代的旅游杂志,但是上面的文字又多是古文晦涩难懂,云瑛读的吃力,渐渐少了兴味,本就吃多了犯困,午后的暖阳恰巧可以洒到窗边的圈椅上,晒的云瑛舒服温暖极了,几声哈欠后人不知不觉阖上了眼睫。 “咚!”的一声,男人被书本落地的声音扰了一下,抬眼望去,少女的娇软的身体缩在圈椅内发出均匀的酣眠音,午后的暖阳轻洒在她一汪湖水的软纱之上,白净娇俏的小圆脸蛋镀了一层淡淡的微光,如梦似幻,好看的有些不真实。男人见她睡在椅子上,恐她不舒服,放下手中的笔,脚步轻缓慢慢移步到女孩面前,他俯身近凑到云瑛面前,细瞧着暖光下的娇丽少女,女孩睡得正香甜,对面前的男人毫不设防。 赵彦之瞧她细致柔顺的眉眼,娇挺秀致的鼻尖,粉嘟嘟肉乎乎的唇瓣,身体不自觉的绷紧,喉结滚动,口中干涩,直想汲取那芳香口中的蜜津来抒解自己心头的渴意,可理智却时刻提醒着自己,对面是个还不懂事的小丫头,自己如此作为,实属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可身体上却不受控制的被她吸引。男人挣扎之际,对面睡着的女孩许是被圈椅硌的后背不舒服,身体便向赵彦之的方向倾倒而来,男人一时反应不及,女孩软润粉嫩的唇贴着他的喉结轻轻蹭过,最后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处继续酣眠,男人一瞬间紧张的脑子都不好使了,连带着手脚一并不敢动弹。 她刚才…是亲…亲自己了…对吗? 男人心中由震惊紧张到甜蜜喜悦甚至涌现出一点点羞涩,他刚刚被她欢喜的姑娘亲吻了,她的唇是那样的软柔,她身上的味道是那样清甜,这感觉真的太过美妙!赵彦之将怀中的姑娘小心抱起,好生将她安置在床榻上,仔细给她拢上毯子。给她安排妥当一切,定了定心猿意马的神思,快步回到书桌前继续奋笔疾书,许是她睡在这里让自己心情过分愉悦,这次办事的节奏明显快了许多,军报处理的也顺畅无比。 云瑛睡了多半个时辰才醒,他是被戴路的敲门声吵醒,人睡的迷糊,半睡半醒的时候还以为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面,戴路是来找王爷交接军务的,云瑛还没清醒,以为戴将军是来专程寻她的,倒是迷迷蒙蒙比赵彦之先开口问话,她眯着眼睛从床榻上探出小脑袋哈欠连天的软音问话: “戴将军找我何事啊?” “啊?…属下给王妃请安…王妃安好…”戴路吓了一跳,王爷书房的床榻上他还从未见过女人,应该说王爷的书房也极少有女人踏足,更别提在这睡觉,王妃那副模样明显是还没睡醒啊!想着想着戴路又咧嘴一乐,怕是这小王妃终于开窍了,竟主动跑到王爷处给王爷暖榻,王爷也算没白心疼这小王妃! “启禀王爷,您交代下去的事情已经办妥。”戴路望着赵彦之恭敬回话,后面再细致的内容因为看云瑛在这也不敢详说。赵彦之将手边写好的军务密信交给戴路,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腕,温柔的望向在床榻上一脸懵怔的云瑛。 云瑛慢慢缓过神了,她竟然在赵彦之的书房睡着了,还跑到了人家的床上去睡…我的妈啊!戴路顺着王爷温柔缱绻的目光回望呆愣在床上有些憨态的小王妃,云瑛许是觉得丢人了,瘪了瘪嘴,拉起毯子将头全都埋了进去。赵彦之觉察到云瑛的不对劲,女子睡觉被别的男子瞧见定是吓着她了,也怪他这里从来都是自己独处,连个遮挡的都没有,这以后有她了,也得注意着些才是。男人眼神凌厉的扫向还在看热闹的戴路,不悦的神色很是骇人,戴路觉察到不妥,吓得立马回神,恭敬退到门外,出王府时还不忘交代膳司给王爷和王妃重新准备膳食,王爷今日忙的连午膳也没用。 第八十六章.我…懒 “把头蒙起来作何?吓着了?”赵彦之温声询问躲在毯子中的小丫头,见她还不肯露头,怕她把自己闷坏了,只好亲自动手将人翻出来。 “对不起…我怎么就睡着了呢!”云瑛有些懊恼的和赵彦之道歉,心里无比嫌弃自己,怎就不能少睡一会。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我是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妻…王妃愿意与为夫亲近,迫切想与本王同寝而眠,也不是不能理解!”赵彦之心中憋笑,语气挑逗,存心捉弄她玩。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要和你睡一张床的打算!也没有要故意亲近你!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云瑛简直要惊吓羞愤而亡,她怎么能让这个男人这样误会她呢,她对他的心,比105度的蒸馏水还纯洁! “你面皮薄,不敢承认,为夫心里明白,你也不必过分羞涩,小姑娘长大了,对自己的夫君有些想法实属人伦自然,不必慌张。”男人根本不理会云瑛那套拒绝的说辞,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男人心想不能只是一味的自己欢喜她,他也要面前的女子如同自己一般,欢喜自己,他不允许她拒绝! “我真的没有!”云瑛大叫,心中风卷缠云,你明白个皮啊!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从哪里看出来老娘是面皮薄!老娘是明明白白的对你没意思啊!这个男人今天是怎么了,得了臆症?她为什么要在这里睡觉!为什么! “嗯…我懂。”男人一副你别解释了,解释就是在不好意思的慈祥面容,云瑛完全被惊呆! “说吧,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男人生怕这事说到最后又是个悲伤的结局,逗她逗得心里正快活着呢,可不想听这丫头再说不中听的,赶忙转移话题。 “哦,那个钥匙还你…我不会管家。”云瑛见他根本不听自己解释,也懒得纠缠,索性办正事要紧。管家三年,猫狗都烦,她这样懒散疏怠的性子,确实难当大任。 “不会?那便学!”男人皱眉,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面前刚睡醒的温软小人儿,那脸蛋粉扑扑的,像是刚出锅的软糯点心,瞧着十分香甜可口,纤长的眼睫上下翕动,一汪翦水秋瞳回望着自己的眼睛,里面装满了不情愿! “你那么多家底,就不怕我给你花光了!败光了?我的算账能力,那绝对是夫子苦恼,账房癫狂的程度!” “你若是不怕,那便放心交我便是!就是…到时候你哪天穷到衣不蔽体、露宿街头…到时候需要沿街乞讨,你别哭就行!”云瑛一本正经的吓唬他,憋着坏笑,望着赵彦之略微皱起的眉头,露出阴谋得逞的满意神色。 …… “呵呵…行!到那时我定拉着王妃一同享受这天为被地为庐的逍遥日子!”男人有些宠溺的神色望向云瑛,好似刚才真的认真考虑过这个结果,但是好像即便真到这种程度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几个钱的事罢了。况且他的私产还有更多是在自己手中,都是用在豢养私兵上,她不知晓,也不必知晓。 “你…你不能这样!我真的花钱如流水,记性也不好,等我全部给你花光,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什么都晚了!趁着现在,一切不好的事情还没发生,你快些雇个稳当妥帖的账房先生,左不过多花几个钱的事,也好过为了贪图我这个免费的劳力,折损了万贯家财啊!哪个划算,你自己想!”云瑛像个脱了毛的小狐狸崽子,半是威胁半是规劝,满脸算计的模样就差给她安上条尾巴就和真的一样了。她极力游说劝服男人收回管家权利,男人听着床榻上的小人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能装会演,声情并茂的对他一顿游说,赵彦之瞧她嘚吧嘚吧的小嘴不停,自己都替她累的慌。 “说实话!”男人坐在床榻外沿,琥珀色的眸子审视着面前信口胡诌的小烦人精,扯了那么多,他是不信她能有自己说的那般无用。他曾见识过她给自己安排的十个美娇娘,月利、奖罚,还有晋升位份她都给考虑到了;他也见过她为了在长虫涧失去性命的家仆准备了妥帖的安家补偿,细致到这家还剩几个孩子,有几位老人,孩子长大成人需要的银钱,老人生病看病的花费她都计算在册,考虑的甚至比他还要细致周全。她看似胆小爱哭,还总是口无遮拦没羞没臊的胡说闹腾,实则却是个心有成算,良善柔软,男女之事上又懵懂害羞的小丫头。他看她编的辛苦,还是想知道她不想管家的真实想法,毕竟管家大权是每个当家主母都想要的吧,他如此轻松的给了,她竟还不要! …… “…我…懒…”沉默了半晌,云瑛思考良久,巴望着赵彦之的脸,给出了最终也是最真的答案! …… “呵呵…”男人盯着她无波无澜的厚脸皮,觉得荒唐可笑至极!懒!这他娘的算什么狗屁理由! “暮云瑛!再给你次机会,认真想好了重新说!”男人忍住想要罚她的冲动,冷着语气给她最后的机会。这丫头是傻的吧,还是没被那群下人欺负够?多少人想要的权利,她竟然是因为想要躲懒,不肯要?! “…可这就是…实话……”云瑛见赵彦之脸上有了明显的媪怒,慢慢挪腾着自己的身体与男人拉开距离。 “呵呵…”男人见云瑛那小心的模样兀自笑了起来。 “没事!阿瑛,懒是小病,小时候为夫身边也有人不幸得过此病,只要对症用药,想要根治十分容易。”赵彦之阴恻恻咬着牙说到。 “啊?”云瑛被他阴恻恻的话说得脊背发凉,感觉情况不妙。 “你说巧不巧,本王专善治懒妙方,保证几剂猛药,王妃立时能,药!到!病!除!”男人咬牙说完最后几个字,看着云瑛已经飞快跳下床榻,准备逃了。 “啧啧…跑什么?本王还没给王妃用药呢?这人病着,多耽误王妃治家理账安定后宅!”赵彦之坐在榻沿,长臂一伸,轻松握住云瑛纤细的胳膊,语气似笑非笑,很是吓人。 “那个…不必了,不用麻烦了…我觉得,我还能坚持!”云瑛胳膊被攥着,她和赵彦之拼武力,绝无机会,赶紧服软才是正道! “不用治了?”男人皱眉继续问。 “不用不用…”云瑛一脸讨好尬笑,灰溜溜的摇头拒绝。 “王妃都不看看用什么药?”男人又细细问。 “不用不用…”云瑛推拒着赵彦之的手,想把自己的胳膊扯出来,心想还能是什么妙药,治懒良方,鞭子掸子大棒子,一顿招呼下来,保证多么顽固的懒疾也好的十成十了。 “那明日开始,但凡我在家的日子,午膳后便来书房学习看账吧!”男人松开了握着她的胳膊,下了命令。 “我在我院子里看成吗?看不懂的…我再来问你…”云瑛瘪嘴,不情不愿的。 “唉!看样子还是得先治病!”男人说罢从床榻边立起身来,高大魁梧的身躯给云瑛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那那…那行行…”云瑛结结巴巴,双手推拒着赵彦之越靠越近的身躯。 “明天就来,明天就来!我说,明天!!!”云瑛被男人逼的节节后退,后面被吓得尖叫。 男人将面前的小人儿几乎都罩在怀里了才停住脚步,任凭她的小手撑在自己坚实的胸膛,看她在自己怀中憋屈的表情有些想笑。 “那明日可别迟了…”赵彦之低头轻音威胁。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早到!”云瑛心里好懊悔啊,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么个结果,她下午跑过来瞎折腾个什么劲! “我可以回去了吗?”云瑛憋屈愤懑的问。 …… “嗯。”男人盯着云瑛的发顶,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逼得她太紧了些,他希望她能快些成长起来,最起码在他不能护着她的时候,她也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有了管家的权利,她便再也不是虚有空名的镇北王妃,而是足以掌控那群奴仆生死的主人。 第八十七章.看账本 第一天云瑛食过午饭早早就到了书房,赵彦之见她抱着账本立在门口,极不情愿的架势,未多言,伸手指向一旁新添置的长桌和坐榻,大小完全按照云瑛的身形定制,桌角边缘故意处理得圆润光滑,可爱精致,就搁置在赵彦之书桌左下方。 云瑛心想,这还真是大资本家做派啊,生怕她消极怠工,竟如此夸张的监视自己!哼!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今天看账你不狠,明日妃位就不稳!云瑛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顺气。 云瑛初来这里时,看他们的记账方式很不习惯,她还是习惯用现代人的计数方式,私下里记录数字的方法和这边的人不同。王府的账本看着不复杂,就是数量多,有些账面上看着不平的地方会特别计算一下,实在不确定的地方,云瑛会单独摘录出来,想着稍后再去询问杜管家。 赵彦之瞧她在那边看得认真仔细,时不时的写写画画做着记录,便放她自行先琢磨着,自己先忙着把着急的军务处理干净,等自己这边忙的差不多的时候,又抬眼瞧了一眼那丫头,她手拄着下巴,眉头略微轻皱,盯着面前的账本好久也没翻动一页,似乎是遇到什么想不通的地方。 “可是哪里看不明白?”男人声音沉沉。 “是有一些,但也不太要紧,稍后我去问下杜管家。”云瑛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盯着一页太久,资本家不满意了。 “困了便去榻上睡。”男人语气温柔的下着命令。 “不用,我不困。”云瑛赶忙拒绝,她可不敢再睡了,眼神不自觉的又瞄向床榻那边,竟发现昨日还一览无遗的地方,今日竟然多了一道巨大的屏风遮挡,那屏风上绣着粉色鲜嫩的桃花,团团锦簇、娇艳欲滴的模样倒是和这冷冰冰的书房极不相称,将床榻遮蔽的严严实实。 “你既不困,便将不懂的地方说与我听,还非要劳动那老头子不成?”赵彦之已经写完手中的书信,现在到是空出来时间可以亲自教导自家的小王妃。 “嗯…我是在想,你娶了我之后,王府的花销比之前涨了接近五成,还挺费钱的哈。”云瑛单手托腮,一手执笔,望了一眼自己算的账单,若有所思的望向赵彦之方向。 “怎的?王妃是觉得镇北王府太过寒酸,怕供不起你?”男人玩笑。 “自然不是,我是在想其实我院子里面也用不到那么多丫鬟婆子,我早就想着在襄城这边开几个商铺店面,给她们某个差事,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云瑛认真的和赵彦之说,这个想法早在天都的时候她就想过了,古代为奴为婢的女子命运多悲苦,比不得男子还能舍得一身力气可以去军中效力,谋个好前程,她们大多人的命运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婚姻嫁娶更是听从别人的指派。云瑛不想身边的丫鬟婢子也过得如此,便想着能给她们个谋生的差事,将来哪怕她不在了,这些随她而来的人后半生即便寻不得良人,也算有个活命依靠,好过漂萍一生。 “我以为王妃那懒病且得费我几副猛药来医,没成想倒是勤快的很!治家的学问这么快便信手拈来了?还有大把的闲工夫去外头经商!倒是让为夫觉得是自己低估了王妃的真本事,王妃当去我营前效力,不谋个一官半职才当真委屈了!”赵彦之奚落。 “唉…你说话就说话呗,老是阴阳怪气儿的…你不愿意我开铺子你就直说,损我就那么让你开心啊…”云瑛小声辩驳着,扭头不理他,声音气呼呼的,像极了讨不到好处的小孩儿正在闹脾气。 “喂?”赵彦之见她扭过头去不理自己,正思考着刚刚自己是不是说的有些过分,要不要哄哄她,那么小的一只,生气起来小脸鼓得包子似的,纤纤弱弱的,看着怪不忍心。 “你该缺钱吧!”男人想要哄人的话还未说出口,女孩兀自转过头来眼睛瞪得溜圆,突然冒出一句。 “啊?”这回到让赵彦之一时措手不及!他当然缺,银钱、兵马、粮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越多越好,越多他的胜算便越大。只是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究竟知道什么了? “你许我开店,盈利之后,咱俩五五分成怎么样?”云瑛一脸算计的模样,刚才还气呼呼的,这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快。云瑛想过了,若想生意做得长久,还是赵彦之这未来皇上做靠山最稳妥,所以分他五分利,这买卖不亏! “呵呵……”赵彦之被她那副小狐狸精的算计模样逗得笑出来。 “王妃真不愧是江南林家之后,到哪都不忘了祖上的老本行,以利诱我倒不如以色惑我,许能更快得到你想要的。”男人声线沉沉,有些嘲讽意味。他心下有些不快,这个臭丫头,但凡有事便想着用钱解决,从他们成婚后一直便是如此,她送的美娇娘用钱赎,她的婢子犯错了用钱赔,这会子她又想开店,他不准,她便用银钱利益引诱他……她究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啊?东家?商人?或是什么见钱眼开、穷困潦倒的无能鼠辈? “你少拿我身份说事,我阿娘家是商人怎么了?你娶我的时候便知道的,现在倒要嫌弃我商贾出身!瞧不上我休了就是,省得你成日的见我心头不快,竟想着欺负人!”云瑛讨厌他这套说辞,语气也凶蛮起来。商贾怎么了?不偷不抢的靠本事富甲一方,当年连赵帝看了都眼热的林家财富,怎就因为一个商人身份便轻贱了那么多才华横溢的能工巧匠,他们呕心沥血、精益求精这才积累下了林家文明大邺乃至周边番邦的制金手艺!商为何就要低人一等!她想到林乐予因为是商贾之女,无论她多美多好依旧被婆母为难,被皇室看轻,最后还死的不明不白!赵彦之这种奚落让她心里很是不适,气呼呼的起身便要离开。 男人说完也自觉话中有失,这丫头从小没了阿娘,过得可怜,他今日怎么就胡说到她身世上了,真是昏头了,赶忙起身去拦住小姑娘气哼哼的脚步。 “怎又浑说!休什么休?该打。”男人拉住云瑛的手臂,不肯放人离开,说着威胁的话,可语气却温软的很,一点没有要罚人的气势。 “你要打我我就去报官,让你去坐牢,让全大邺人都知道你家暴妻子,让你以后再也讨不到媳妇!”云瑛生气威胁他,奈何人小模样娇,生气起来也毫无威势,到有几分娇蛮可爱。 “那倒要看看哪个府衙吏敢接这官司,哪个牢敢关本王了!”男人被这小孩儿的话气的想笑,“媳妇”是什么叫法,这丫头的新词儿还真多! “你松开!”云瑛想要挣脱男人的手掌,奈何男人根本不动。 “你松开!快松开!!”云瑛急的脸红,想起自己学的那些拳脚,没被握住的手直接去捉赵彦之的臂弯,一个转身将男人的手臂扛在肩头,肩背一齐用力想将男人背摔过去。奈何赵彦之身形高大,云瑛只能到他的胸口,这点功力如何能撼动他分毫。 男人被她奇怪的招式吸引,看她在自己身前发了好久的力气,像只炸了毛的娇猫儿,怕她再累坏了自己,弯身将人膝盖打弯抱起,朝着桃花屏风后面的床榻径直走去。 “你干嘛!你疯了!赵彦之你松开…”云瑛在男人怀里扑腾着,两只小手去捶打赵彦之的肩膀出气,他要抱她去床上,这青天白日的,他想要做什么!男人不理会她的捶打,脚步沉沉,稳稳将人放置在簇新的锦绣团纹被褥之上。 云瑛终于摆脱了男人的怀抱,一骨碌的往床榻里面腾挪,扯住里面粉色的锦被将自己包了个严实。她心想,今日这狗男人若是敢动她分毫,她定是要与他拼命的,管他未来是什么狗屁皇帝!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赵彦之也是有些明白这个小丫头的,嘴巴硬,胆子却小,他若是再吓唬怕是又要哭了。她那稀奇古怪的打人姿势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师傅,花里胡哨的不顶用,用尽力气倒是把自己折腾的香汗淋漓。 “都打了,怎还气?”赵彦之语气和缓,坐在榻沿上望着裹在被子里面的一小团。 “出来!闷坏了!”男人伸手去扯她身上的包被,云瑛一时不妨被扯倒在床榻之上,柔软纤长的乌发泄在一片柔亮的锦缎当中,乌黑亮泽的倒是比锦缎更要好看上几分,身上的裙衫因为刚才闹腾的厉害,有些松散开来,颈子下面一片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雪腻温软。许是在被子里憋得太久的缘故,小姑娘脸色潮红,胸口上下起伏喘息的厉害,云鬓松散润着潮湿,眼眶有些红,唇瓣微张娇艳欲滴,仿若…仿若刚刚被人折腾了一般… 男人望着榻上的小人儿,喉结滚动,琥珀色的眸子变得暗沉,这丫头…这丫头怎能如此勾人模样,真是想要了他的命! “赵彦之,你不能仗着比我力气大就欺负我…”云瑛躺在榻上,眼眶憋得红红的,她想哭。她费劲巴拉的想来个背摔,结果人家啥事没有,她自己扯的腰疼,她使劲捶人家,人家还是没事,她自己的手疼的要死,她现在哪哪都疼,委屈的不行。 “我何时仗着力气大欺负你了,还不都是你打我?”男人见她委屈模样,声音带着哄意。 “你不抱我…到这!我干嘛打你,打你和打墙有什么区别!”云瑛从榻上爬起,委屈的搓揉着柔嫩的小手,疼的龇牙。 “呵…呵呵…”男人轻笑透着无可奈何,打人把自己打到受伤,这个小呆瓜怎么几次都记不住教训啊!冲着榻上还委屈着的小丫头皱眉叹息,转身绕出了屏风去外间寻来跌打酒。 第八十八章.冬至宴 “嘶……”云瑛拒绝男人的帮忙,拿过药酒非要自己涂,奈何两只手打人打的发麻,那滋味别提多酸爽。 “别动!坐好!”赵彦之见她那小手左右倒腾,忙活的不行,一下也没涂到该涂的地方,直接将药酒又接了过来,皱着眉头扯过她的小手,手指慢慢推揉她手上的关节。一只推完再换另一只,云瑛觉得男人手法太过专业,她的手被照顾的很舒服,都忘记了害羞。赵彦之拇指指腹温暖粗糙,沾着药酒慢慢细细的擦揉过云瑛手背上细嫩的皮肉,舒适通透的感觉慢慢深入到皮下,疼痛的感觉慢慢被热热麻麻的感觉所替代。 整个过程十分的安静,男人嘴唇紧抿,眉头轻蹙,许是因为照顾的是云瑛,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温柔了许多,许是心疼她手上的伤,推揉间竟一点子邪念也不曾有。云瑛觉得屋内的气氛让她有些紧张,空气中弥漫着药酒的奇异香气,刺激的人有些不清醒,她竟突发猜想,赵彦之或许可能大概是有一些喜欢自己的…随即她又猛地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念头,历史上他早就心属明珠公主,又怎会喜欢一个他恨之入骨之人的赐婚对象。 “怎么了?”男人见她突然摇头晃脑的,以为她又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的手不疼了…”云瑛说完,慢慢将手从男人的掌中抽回。 男人见她又开始脸红起来,这次倒是没忍心打趣她,自己去水盆那里净手。 “这几天不要再磕碰到,也不要打人。”男人漫不经心的叮嘱。 “哦,好。其实我也没那么暴力…”云瑛小声解释。 “嗯”男人已经转回屏风内,坐回榻沿,回身望着榻里面的低头看手的小丫头。 “今日是为夫的不好…不该那般说岳母,说林家,惹你难受…不管你信不信,阿瑛,我从未因你是林家后人而觉得你有什么不好。今日这事是我恼你总拿财帛来收买我,我心中气急…所以…”男人磕磕绊绊能说出这般软话连他自己都始料不及,自从阿娘没了,他便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这些子柔软心肠早都随着阿娘的逝去埋在了黄土之下,可今日他这又是怎么了?好似随着阿瑛走进他的生活,他再也不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北疆战神,他变得越来越像阿娘还在的那个自己。 “嗯,那你以后可别再说了,我以后也不用钱财收买你了。”女孩望着那边有些语塞的男人小声回应,语气有些闷闷的,小脸勉强漾出一丝笑,算是原谅了,这让旁边还有些无措的男人心情放松了下来。 “那我开铺子的事情真的不行吗?”云瑛不甘心的又问了一次。 “马上就要冬至了,今年刚迎你进门,周边番邦的将领想趁着冬至王府宴会来拜见你,若是王府冬至宴席王妃来得及准备,尚有余力可以做别的事情,本王自是不会阻碍王妃财运亨通。”赵彦之将冬至宴的事情告知了云瑛,原本想着她刚接管内宅,这次宴席他亲自安排,省得她劳累,小姑娘愿意的话先跟着他做些了解便是。没想到她心思还挺多,还要在襄城开商铺,他心里顾忌的多,不想她去。番邦部族多争斗,襄城又是边境城池,这里流民多,□□多,死人也多。这里最赚钱的营生就是妓院、赌坊还有地下钱庄,云瑛这样规矩的小孩儿在这吃人的地界哪里能赚得到钱,等她见到襄城是如何的肮脏不堪,估计会怕的想要快些离开这里吧。 “冬至宴?就我一人准备吗?”云瑛吃惊的问,距离冬至也不到一月,她也不知道要给谁下请帖,这到底是是个多大规模的宴会,心里一点谱都没有,想想就觉得累得慌。 “嗯,这次便由你来吧,不懂的就来问我,问杜管家。”赵彦之回应。 “我准备好冬至宴,你许我在襄城开商铺,咱们一言为定,不能变卦!”云瑛思索了一会,一个宴会,再难还能有多难?大概也就是攒个高端饭局的事吧,赵彦之如此安排,定是想让她无暇顾及开商铺的事情,她偏要开,还一定得做好! “那是自然,本王从不食言。”赵彦之笃定她不够时间做那么多事情,先拖着她,等入了冬,北疆寒冷,到时她怕是连门也是不爱出的,哪里还顾得上选店面。 云瑛回到自己院子就召唤杜管家来询问冬至宴的事情。 “杜管家,往年的冬至宴都要准备哪些事情啊。”云瑛问。 “回王妃,往年冬至宴男郎君们白日会在家中马场赛马射箭,切磋武艺,晚宴会安排歌舞助兴,美酒佳肴…还有…还有…”说道后面杜管家不太好意思对云瑛说出口。 “还有…还有什么?”云瑛看出来杜管家的犹豫,细细问。 “往年王爷会指派些军妓营里的姑娘前来侍候…”杜管家头埋的低低的,生怕触了王妃的怒气。 “哦…这样啊。这个我回头和王爷说说,既然今年我进门了,便让宾客们也各自带着自家内眷来吧,免得我瞧了尴尬。”云瑛微微皱眉,心里略感不适,女孩子在这样动乱的边境,活着哪有什么尊严可讲。 “老奴明白,老奴明白。”杜管家连连点头,心中多少有些后悔刚才把军妓营的事情告知了王妃,怕她心中不喜,不过看她的反应倒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那白日的节目和宴会的吃食估计要多添置不少,您拿来去年的录薄给我瞧瞧,我参考着拟定个新的,王爷那边同意,您也好快些准备。”云瑛交代。 “王妃说的极是,奴才这就取来。”管家应声退下。 第八十九章.逛大集 云瑛瞧了杜管家送来的录薄,当天夜里就着急拟好了冬至宴的节目清单。桂嬷嬷和秋月看着王妃自打从书房回来,就忙得不可开交,先是传唤了管家,又是看了去年冬至宴的录薄,还唤了苏婆子进来问了冬至宴吃食的禁忌,这都快子时了,还在那边写写画画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王妃,这都要子时了,该歇息了。”桂嬷嬷有些担心云瑛的身体,想着赶紧让她睡了才行。 “嬷嬷,你和秋月快去睡,我还差一点便写好了。”云瑛忙着把一些想到的细节补充好。她现在要抓紧时间把冬至宴搞定,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去看铺面。马上就要入冬了,倒时再看怕是要耽误到明年初春才能开业,她剩下的时间不多,得赶紧的才行。 桂嬷嬷和秋月也不敢再扰她,秋月瞧着云瑛晚饭吃的不多,又耗心耗力到这么晚,赶着去厨房制了些牛乳红豆沙,配着一碟子桂花糕,悄咪咪的放在她的书榻一侧。 云瑛忙活的差不多了,瞧着热气腾腾的糕饼,活动了下发酸发胀的脖子手腕,捏起一小块糕慢慢吃着。 “你怎么还不去睡啊,我这就忙完了,你和嬷嬷快去睡吧。”云瑛边吃,边对着秋月和桂嬷嬷说话。 “王妃,我伺候你歇了再去睡,秋月不困。”秋月不肯走。 “嬷嬷,您快去睡吧,我这就去睡了。”云瑛瞧着桂嬷嬷那么大岁数了,陪她熬夜实在是辛苦,赶忙交代了人快去休息。 “那小主子,老婆子便下去了,您有事再唤我。”桂嬷嬷体力比不上年轻人,早就乏了,也不推辞,留下秋月照顾。 “小姐,您今天是怎么了呀,那个冬至宴不是还有些日子才办吗?您何苦这般着急,再累着自己。“秋月边服侍云瑛擦洗边劝说。 “苏妈妈说,明日襄城有早集,咱们来了这处还从来没逛过呢,我早些把活干完,咱们也有空出去瞧瞧。”云瑛声音有些乏累,照着孙筱筱之前的身体,加班到这个时间根本没问题,奈何云瑛的小身板禁不住折腾,熬一会就累的心慌。 “我还想着让您明日晨时多睡会呢,这觉也不够睡啊。”秋月心疼的边说,边给云瑛梳发换衣,今日太晚了,云瑛也疲乏了,连澡都没洗,简单的洗刷完了就上床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将将亮了,云瑛挣扎着从被窝里面爬了起来。秋月见她神思混沌,顶着一头鸡窝乱发眯眼坐在床沿边上已然是尽了力,心疼的想劝说她也没必要为了赶集这么拼。 “小姐,其实这晨集每隔五日便有,您若是累了咱们下次再去就成啊。”秋月劝说。 “…嗯?不行,不用,我起了…”云瑛困得东倒西歪,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离开床铺,去洗脸刷牙,她心中想起以前上班时听到的一段话:‘起来吧…今天不是我们卷死别人,就是别人卷死我们,起来啊!让我们一起卷!卷出人生巅峰!卷出灿烂辉煌!卷出一个--新时代!’她现在是自己和自己卷,她得好好把握剩下的时间才行。 想着想着,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给旁边给她擦洗的秋月吓了一跳,小姐这是累糊涂了吧。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秋月问。 “ 没事…我想家了…”云瑛脸上带着丝丝笑意,那笑容透着些无可奈何。 秋月心里其实不是很明白云瑛的,她觉得有云瑛的地方便是她的家,毕竟暮府对她和小姐来说真不算好地方,除了出嫁之前婷苑的日子,剩下的便是无数的苛待与谩骂,哪里比得上王府的日子舒心。 早饭胡乱吃了两口,起得早,根本没胃口。云瑛急着带着秋月、桂嬷嬷还有苏婆子一同出门赶集去了,生怕去迟了抢不着好东西。赵棋带了六个暮家兵将早就候在王府门口。云瑛出来时,正好遇上要去军营的赵彦之,男人先是愣了一下,恐怕是自己看错,这丫头向来贪眠,可从未见过她起得这样早的时候。细细瞧了,确实是她,穿着碧色锦缎薄棉披风,晨起的空气有些冷冽,吹得单薄瘦弱的小人儿微微颤抖,白净净的俏脸不住的往披风里面藏了又藏,窝了又窝,像只冻坏了的小动物,让人忍不住想拢进胸膛好生暖着。 “你今日怎起得这样早?”赵彦之在马背上问话。 “啊?…我们要去赶集…”云瑛光顾着冷去了,心想着早知道早上这么冷,应该披个更厚实点的披风,根本注意到不远处的赵彦之,突然听见男人问她话,赶忙抬眼去寻,便望见了端坐在马背上的人。 “伺候好你们主子!”赵彦之冷声命令,又细细瞧了瞧懵怔的小姑娘,她眼神倦怠的厉害,起那么早去赶集,别失望了才好。他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让戴路送到云瑛那处,并交代戴路今日定要跟好云瑛。 “不用了,王爷,您自己穿吧,我…”云瑛拒绝的理由还没说完,赵彦之便架着赤乌跑远了,留下满脸尬笑的戴将军。 “戴将军不用去追你家主子啊?”云瑛接过披风,见戴路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回王妃的话,王爷担心你们在襄城地界生疏,留我给您带路。”戴路恭敬回应。 “那我们快走吧,别迟了。”云瑛乐得有个本地人做向导,本来想着有苏婆子就够了,这多了戴路,心里更踏实了。 马车行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人马聚集的热闹大场子,放眼望去乌泱泱连人带牲口完全看不见尽头,云瑛她们将马车停在集市的入口,带着一众人便汇进了苏婆子说的要多好有多好的襄城大集…… 才走了不到一百米,云瑛已经被这些牲口的气味臭得要晕死过去,恨不能将鼻孔子全插起来才好!她傻眼了,在这里竟见到了成群的牛、羊、马匹甚至还有骆驼!还有些她叫不出名字的野生动物被圈养在笼子里面供人挑选,成百上千的牲畜屎尿夹杂混在一起,即便是寒冷的清晨,那个味道也足够毁灭云瑛对襄城公共卫生安全的所有幻想,更让云瑛意想不到的,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竟然还有人在临时搭好的露天食铺吃东西,云瑛心里大写的服气! 番邦多有商人带着畜养的牲口来集上贩卖,大多数人之间还保留着以物易物的习惯。云瑛一条街逛下来,发现这边的汉人几乎什么都好卖,大到陶瓷器皿,布匹绸缎,小到针头线脑,首饰绢帕。云瑛细瞧了下那些被买走的首饰,款式并不新潮,材质也属中下,但即便是这样的一个簪子,也能换来一头羊。云瑛不禁动了心,若是换成林家的式样,怕是自己要发财了。云瑛想到她阿娘留下的那本林家金器制造密录,心头有些蠢蠢欲动,但又仔细一想,林家那些工匠从她外祖父去世,怕是也难再寻得回了,所以这门生意还得变个法子做,她得再想想。 几人逛了一路有些渴了,便找了一处露天饭馆要了几壶热茶。看着苏婆子总是时不时的瞄向那锅沸腾着的羊肉汤,云瑛又给每人要了羊肉汤,配了些新烤出炉的馕饼。因为场地有限,所以店面做饭、宰杀还有招呼客人的区域并没有分开,有些小羊就在云瑛边上撅着屁股拉屎,她被这臭气血腥气又夹杂着羊肉汤和馕饼麦香的混合气味闹得完全吃不下去,又瞧了一眼其他正用的香的客人,心想这里真是个能够治愈洁癖的好地方!她用绢帕包了一个小饼子揣了起来,想着一会到马车上饿了再吃。 几人用过饭接着向前逛,云瑛想着看看买几块好些的皮料,马上入冬了,给秋月和桂嬷嬷都做个暖和些的毛领子衣裳和手捂子。人正挑着东西,就听见前面有人像是在打架,还有阵阵小孩子的哭声,云瑛有些好奇,放下手里的皮料就走过去瞧。 第九十章.解救 有个身穿华服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带着两个身材壮硕的野蛮汉子在挑人奴。那个女子相中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已经付钱给了人牙子,壮汉去抱那小孩时,便被人奴中一个稍高些的男孩推到一边。那个少年看着面容稚嫩,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身材高瘦,皮肤稍黑,眸色和发色有些浅棕色调,他和那个哭泣的女童皆不是大邺人的长相,许是长时间的虐打,脸上的和身上有好几处鞭子伤痕,衣服上透着血渍。 男孩被那两个野蛮汉子踢翻在地,他依旧不肯由着他们带走女孩,拖着其中那个抱着女孩的人的脚踝不肯放手,人牙子生怕这好好的一单生意被搅黄了,番邦女子不值钱,这个小家伙好不容易被贵人相中,多难得的事情,他挥着鞭子没命的抽打倒在地上的男孩。小女孩见自己的哥哥几乎要被打死,大声尖叫哭喊,却被一旁的中年女子用绢帕塞住了嘴巴。 “哭什么,以后便是要在‘金楼子’里面过好日子的姑娘了,该笑才对!”中年女子抬起小女孩的下巴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扯过她的双手细瞧了一下,食指纤细,多半是富贵人家跑丢了的,黑是黑了些,但胜在容貌不错,算是个异域小美人。 云瑛瞧着他们欺负人生气,当即冲出去大喊:“你放开她!她不去!”奶奶的,什么金楼子银楼子,光看那中年女子的打扮和说话的语气,云瑛也猜出来个大概,那不是什么好去处。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猫狗!”中年女子气哼哼的娇怒一声,回头细细打量了云瑛一番,她简直惊住,面前女子的样貌身段堪称上上成,说是绝色也不为过。心想莫不是‘妙人坊’那厮新得的美人儿?想到这,那中年女子狠皱了下眉头,这种姿色,怕是整个大邺也再翻不出几个,主要是这女子不光样貌好,气质也贵,一丝风尘女子的味道也嗅不出,这倒让她心里又不敢肯定她就是妙人坊的人。 “你管我哪来的,那个小孩儿我买了!”云瑛瞪大眼睛恨不能上手抢人。 “哪家不懂规矩的丫头来搅局,这银子我都给了,就算去了府衙,这人也是我的!”中年女人不肯撒手,拽着女孩的胳膊就要走。 “赵棋!”云瑛大叫,赵棋一个手势,暮家兵将便将三人制住。云瑛才不管你付钱了没有,当着她面,想拐了这孩子去那污遭地方,那不能够!云瑛赶忙上前把那个小姑娘拉了过来,将她口中塞着的绢布扯开,将人交给秋月照顾。 “你个贱蹄子!敢动我窈娘!你在襄城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物!逞英雄逞到老娘头上,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呸!”窈娘被军将制住了手臂,现下疼的胡言乱语,晨起理好的头发现下也乱成一片,她那样爱美的人,现在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她可是金楼子的妈妈,襄城谁不知道金楼子背靠的可是镇北王府的关系,就连倚靠江湖势力的妙人坊也是不敢动她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土皇帝,谁敢得罪! “喏,这有二十两,是你刚才付了那人牙子的,现在还你,拿了快走!”云瑛任由面前的女人咒骂,完全不搭理,扔了银子不想再和她纠缠。 “哟哟!你是妙人坊新来的雏妓吧!你家妈妈也太过心急了些,派你这个不懂规矩的生瓜来我这处光天白日的抢人,就不怕我家王爷要了你们的小命吗!” 窈娘不肯收银钱,搬出后台继续纠缠云瑛。 “你家王爷?哪位?”云瑛本来已经回身要走了,听到她说出王爷二字,心中起疑又折了回来,赵彦之的产业收益如此复杂吗?难怪之前他阻挠她在襄城置办商铺,怕是担心自己知道他有这种不正经的营生吧,虽说这在大邺合法,但终归也不光彩。 “自是北疆战神镇北王!怎么样!怕了吧!知道怕了就赶紧把姑奶奶松开,跪地磕头给奶奶我赔罪!”窈娘看见云瑛皱起的眉头,心想这下不用你嚣张了,她这个后台,足够她硬气一辈子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镇北王是你背后的主子?”云瑛仔仔细细又问了一遍。 “那是自然,你现在知道害怕,我告诉你晚了!老娘在襄城还从未受过这等子恶气,你等着吧,我定能让你这身好皮肉有个伺候男人们的好去处!”窈娘开腔淫词浪语,恨得赵棋上去给了她一巴掌,直接扇红了她半边脸。 “杀人了!杀人…唔…”她欲要大喊,便被守在一旁的戴路堵住了嘴。戴路认得这个窈娘,她是葛仆多的相好,还为他生下了个孩儿,一开始戴路并不打算出面,想着窈娘见到身穿军服的赵棋将军不敢再闹事,谁想到竟是个狐假虎威的恶妇,竟然敢对王妃说那些放荡话!可是葛仆多很受王爷敬重,这窈娘还不能出事,他生怕赵棋一怒之下杀了这个口吐狂言的女人,赶忙塞了她的嘴! 云瑛皱眉捡起地上的二十两银钱,在窈娘的衣服上擦掉了上面的污泥,慢悠悠的放回自己的小荷包。 “即是镇北王府的产业,那这人便不必付钱了,你若不服,便去王府找王爷要钱要人!”云瑛说罢,挥手叫家将松了这群人。窈娘瞪大眼珠望着云瑛,她还不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哦,对了,我叫暮云瑛,不是什么苗仁芳,我的职业也不是什么雏……暂且是镇北王王妃。”云瑛冷冷的刮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窈娘,头也不回的去找人牙子去了。窈娘被云瑛后面的那句话吓得像是丢了魂,人瘫坐在满是污泥的地上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那个小丫头竟是镇北王千里迢迢从天都城迎回来的新妇,这下子她怕是惹祸上身了,这事怕是得赶紧告诉葛爷才成。 云瑛想着好事做到底,今日便把人牙子那里二十几个人奴全都买下来,有家的给些盘缠放归,没去处的先在府里外院找个活计给他们先做着,等着他们想好了去处再来和她要盘缠。 那个男孩儿伤的很重,云瑛将她放在马车上,将人送去城里面的医馆。 第九十一章.乌部王子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马车上,云瑛望着满面泪痕的可怜小女孩啊,轻音询问着她的来历。那个保护她的男孩已然被打晕了过去,现在秋月正在照顾着,伤的厉害,怕是一时半刻的醒不过来。 小女孩被刚才那群人吓坏了,只是望着云瑛不住的掉眼泪,一句完整的能让云瑛听懂的话也没有。 云瑛瞧她哭的可怜,不好再问。小姑娘皮肤略黑,但是眼睛长得十分灵动漂亮,头发上的发辫因为没有得到精心的照顾,很多已经散开胡乱打了结,衣服也脏破的厉害,因为过分的紧张,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拳头,嘴唇紧抿,生怕哭出声音惹恼了旁人。云瑛不懂她刚才嘟囔的几句外邦语言,慢慢从袖襟里面拿出刚才在集市上买的半热馕饼,试探的递到她面前。 “要不要吃点?”云瑛温柔小声的询问,生怕再惊吓着她。小女孩依旧害怕云瑛,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但又不自觉的抿了一下嘴唇,使劲往下咽口水,她太饿了,自从被坏人拐走后便再也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面前的这个馕饼实在太香了。 云瑛看出小姑娘的害怕,自己掰下来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挺好吃的,刚才在集市上买的,没毒,还…”“热…”云瑛话还没说完,小姑娘便将馕饼急急抢了过去,背对着云瑛大口塞了起来。云瑛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旁边的秋月和桂嬷嬷也是没见过这样可怜的小孩儿,桂嬷嬷赶忙抽手给她倒了杯热茶。 “女郎君,您慢点吃,别噎着了。”桂嬷嬷将茶水递到小女孩的面前,女孩警惕的望了一眼和蔼有礼的桂嬷嬷,缓缓伸手接下了茶杯,大口大口的灌着茶水。 …… “阿娜丽…”小姑娘急匆匆的吞了半块馕饼,剩下的仔细藏到袖袋里。她喝了桂嬷嬷给的热茶,看着秋月好好照看着自己的哥哥,又瞧了一眼那个长得像神女一般的云瑛,心中慢慢放下防备,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的名字叫阿娜丽吗?”云瑛反应过来,她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了,刚才秋月和桂嬷嬷都没听清楚。 小女孩弱弱的点了点头。 “那他是谁?阿娜丽,你记不记得你家在哪里?”云瑛仔细问她,这个孩子看着七八岁了,也该是记事的年纪了。云瑛细细观察过这个小女孩,衣服虽然破但是料子确是不错的,双手纤细修长,指节匀称,不像是做过重活的,连桂嬷嬷也瞧得出来,这怕是好人家的女郎君跑丢了,被坏人拐了。 “达戈…”阿娜丽望了一眼闭着眼睛身受重伤的男孩,呜呜的又哭了起来。 “他是你大哥对吗?”秋月这回听懂了,原来是兄妹两个都被坏人拐了。 阿娜丽摇头,又望着云瑛稍大了点声音:“达戈…名字。” 云瑛这次明白了,男孩的名字叫“达戈”。 “阿娜丽,你先别哭,你和达戈是怎么来到襄城的呀?你阿爹阿娘呢?”云瑛想着给这兄妹俩快送回家去,孩子丢了家里大人怕是要急疯了。 阿娜丽望了一眼云瑛,又低下了头摇了摇头,不肯再说。她不敢说,达戈曾对她说过,她们俩个人的身份一定不能告诉外人,否则被坏人知道了,不光他俩会死,连阿爷也会有危险。 她不肯说,云瑛也不敢问的太着急,耐心安慰着:“没事,等达戈养好了伤,让他带阿娜丽回家好不好?阿娜丽别哭,别怕。” 阿娜丽从未见过像云瑛长得这般好看的女人,而且对她又那样的温柔耐心。她心想,她的母亲会同这位姐姐一样好看吗?达戈说过,母亲是草原上最美的女人。她自小便没见过母亲,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死在番邦的争斗中,这么多年她是在哥哥和阿爷的照顾下长大的。她一直在想和她一起玩耍的小姐妹们都有母亲,可为什么她却没有,每次问达戈的时候,达戈都说母亲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天上照看着她们。可她不信,为什么别人的母亲都是人,都待在她们孩子的身边,怎么她的母亲却要在天上,她什么时候才能下来看看她啊,她真的好想好想母亲,连梦里都是她。直到她在番邦集市上遇到了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那个小男孩友善的带着她玩,他的母亲亲热的给她梳理跑散开的发辫,那个笑容满面的微胖女人说可以带着她去找自己的母亲,男孩的父亲告诉她他已经告诉了阿爷要带她去寻母亲,阿爷也同意了,就这样她相信了她们的话,跟着她们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在睡了一觉之后便被卖到了人牙子那里。历经几日苦苦寻找,达戈终于遇到了掩身在人奴队伍里面的她,可是当时的达戈身受重伤,根本无力带她返回乌部,为了找到她,自己的哥哥差点丢了性命,她实在是愧疚,是她害了达戈。阿娜丽越想越难过,掩面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了?是哪里疼吗?”云瑛吓坏了,想着她是不是刚才吃东西吃的着急了些,现在不舒服了,是她想的不周到,饿得久了的人一下子不能吃太饱的。 阿娜丽只是呜呜的哭,不停的摇头。 “是肚子疼吗?”云瑛担心的询问,又小心的给她揉了揉肚子。 “…别哭…阿娜…丽…”躺在马车上刚才还昏睡着的达戈,许是听见了妹妹的哭泣声,眼睛还没睁开,便开口安慰。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娜丽扑倒在达戈身侧不停的哭泣道歉,她不敢触碰达戈身体上的伤口,他流了太多的血,她生怕他会和父亲一样死去,父亲死去的那天也是流了那样多的血…… 达戈太虚弱了,他只是说了一句不算完整的话,接着又陷入的昏睡。马车行至医馆,赵棋将人抱了进去,大夫诊治的连连摇头,这鞭伤又多又密,抽的身体上一片血肉糊在了一起,看着十分恐怖,而且他还中了毒,这毒虽不致命,但是耽搁的时候太长,加上外伤,属实凶险,这小郎君幸亏是个身体底子不错的,若是换个一般的,人怕是早就没了。 大夫帮他涂好了伤药,又开了内服解毒的汤药,嘱咐云瑛一些禁忌,就让她把人带回去照顾。 “中毒?”云瑛很是害怕,这人贩子真是罪大恶极,太可恨了。她很担心阿娜丽,又让大夫给阿娜丽看了一下,大夫说阿娜丽并没有中毒,云瑛这才放心下来。 云瑛将人带回王府,达戈伤的太重,又是个半大的男孩儿,云瑛只能在王府外院单独收拾出来个小院子给他休养,阿娜丽不放心达戈的伤势,云瑛只好放她和达戈住在一处,留下两个小厮,两个妈妈仔细照顾着。 傍晚云瑛沐浴完,准备歇息的时候,赵彦之突然赶了过来,他来得着急,刚从军营回来便来这里瞧她。 男人突然进屋夹带着外面的冷风扑面而来,他望着床榻上正在理顺头发的娇俏小人儿,那人儿显然被他的突然到访吓了一跳,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惊惑的瞧着他。小姑娘刚刚沐泽过,皮肤泛着粉嫩白皙的暖光,藕白的寝衣映着暖暖的烛火光晕,整个人温软纤柔的不像话,男人愣怔怔的站着望的呆了一般。 “咳咳…要睡下了吗?”男人尴尬低头,自觉有些失礼,他合该敲下门的。 “…啊?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云瑛毫无防备的被赵彦之的闯入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么晚过来,怕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今天为了赶集大家都起的早,云瑛早早唤她们去休息了,所以并没人通传。 她头发半湿着,因为灌进来的冷风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短短一瞬,她勉强控制着冷意,回身想找件衣服穿上,左右翻找也没找到个合适的,赵彦之瞧她翻得费工夫,几步走到床前,自然的从床榻内侧扯过被子,将人好生拢好。 “不是要睡了,还寻衣服作甚?”男人半蹲在云瑛面前,手里还紧着被子的边角。 “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啊?”云瑛声音有些颤颤的,清亮水润的眸子有些闪躲,不敢直视近处的赵彦之。小姑娘声音本就甜糯,胆小紧张的问话像是搔人心痒的软羽,男人嗅着她身上幽幽的少女香,目光从娇丽无双的面颊滑到纤细莹白的颈子,琥珀色的眸子渐渐变得幽深莫测。 “王爷?”云瑛瞧赵彦之望她的眼神有些骇人,又叫了他一次。 “哦…嗯…”男人喉中干涩,赶忙从云瑛身上移开视线,退开身子不动声色的平复心中的躁意。这个小丫头当真是磨人的厉害,她用这样纯稚无辜的眼神望他,叫他心中竟生出丝丝羞耻愧疚,实在要命! “哈?”云瑛不明白他的回答。 “我要出城几日,归期不定,今晚便走…” “戴路和府内的黑甲卫随你调用,近些日子,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便不要出府了…如若是府中胆敢有人欺负你,不服你管束,唤戴路打死便是!若要紧的事,只管差人到军营报信,我定尽快赶回。” “只你定要护好自己,莫再弄伤自己就好…”赵彦之仔细的嘱咐着云瑛,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从成了婚,怎么就变得罗里吧嗦的,可他真的怕这个丫头性子太软,护不住自己,他心中不安,脑中竟突发了个奇异念头,要是能把她时刻带在身边护着就好了。 “是要打仗了吗?”云瑛眉头微微蹙着,她知道北疆一直不太平,没想到这么快就赶上打仗,和平国度长大的孩子,还是害怕战火硝烟的。 “暂且还没那么严重,你莫要怕。”赵彦之见她蹙起的眉头,心头一紧,这样柔软乖巧的小可怜,如若不是嫁了他,怕是一辈子也不用见到边境的动乱与血腥。 “嗯,那你要小心些。”云瑛随口叮嘱他。 “好…你喜欢吃什么便叫他们想法子寻来,莫要心疼这群奴才,王府也不需从你节省花销,定要好生吃饭,等我回来…”赵彦之眼眸深深望着床榻边沿坐着的呆萌小丫头,心中有千万般的不舍与不放心,他在北疆失去太多身边之人,多到他觉得这里便是接连地狱的闸口,而他便是身处鬼蜮边界手持血刃的修罗,是不配也不能拥有人间温暖情爱的,感情于他似为宴安鸩毒,催死符咒。倘若他心里不是装了阿瑛,或许此刻便不会有那样多的患忧患失,柔肠百结,可如若是那般,他便又是从前那个冷情冷血的无心躯壳,除了身体中那团催人发狂的复仇之火,生命了无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