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空前夫家产,再嫁病娇小叔子》 第1章 撞破相公与丫鬟 汤州城楚宅上方,月色凄冷,如一只苍白的眼睛在黑云之后窥视着人间的一切。 房中,烛火摇曳,宁嗣音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日渐憔悴的容颜,幽幽长叹。 陪嫁丫鬟碧春一边替其取下发簪一边柔声劝道:“少夫人,少爷今日也定还是在理账,您莫要忧思。” 宁嗣音微微摇头,道:“夫君久不与我同房我早已习惯,只是近日来我胸口总堵得慌,也不知为何。” 话音刚落,家仆跌跌撞撞冲进来:“少夫人!少夫人不好!!!” “何事如此莽撞?”碧春呵斥着。 家仆跪倒在地:“少夫人,顾大人奉旨查抄宁府,听闻老爷与夫人都将被流放至宁古塔!” 宁嗣音身形不稳:“不可能!” “上月宁家给朝廷进献的那批胭脂,后妃用了皆出现风疹,皇上一怒之下便下旨抄家。” 宁嗣音双腿一软,碧春连忙扶住她:“少夫人。” “夫君定有法子!夫君定有法子!”宁嗣音慌乱朝屋外而去,碧春也连忙跟上。 主仆二人穿过长廊来到了书房外,屋内烛光通亮,还传出男女嬉笑的声音。 碧春难以置信,缓缓扭头看向宁嗣音,此刻她的手微微颤抖,脸色惨白。 “你在此候着。”她艰难开口,咬紧牙关推门而进。 浓烈的酒香混合之胭脂味迎面而来,宁嗣音进门便看见了无比香艳的画面,整个人如遭雷劈,大脑一片空白。 那坐在上方衣不蔽体的女子她不陌生,是府中的花房丫鬟绿烟,而躺在榻上闭眼享受的男人正是她的夫君,汤州首富的长子楚皓轩。 楚皓轩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睁眼看去发现是她,冷哼一声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丫鬟的腰。 而绿烟则扬起一抹媚笑扭头直勾勾看向宁嗣音。 “这不是少夫人吗?”绿烟娇喘连连,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宁嗣音声音颤抖:“你们……” 楚皓轩推开绿烟不急不慢地坐起身子来,不耐烦道:“何事?” 宁嗣音嘴唇翕动,她从未想到,自己一心爱慕的夫君居然会和一个丫鬟在书房偷欢。四年前,他求娶自己的时候许下了海誓山盟,付出了真心诚意,整个汤州城都被其的真诚所感动,他亦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曾发誓,今生今世只与她宁嗣音一人,一生一世。 她被他的真心所打动,在桃李之年嫁他为妻。婚后也曾恩爱过,可那些日子短暂犹如梦境,成婚不足一月,他便开始夜不归宿,总说商号事务繁多,如今细细想来,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宁嗣音双拳紧握,当务之急是爹娘的安危! 她垂下目光,不愿直视他的双眼:“救救我爹娘!” 楚皓轩闻言却露出无比轻松的表情:“娘子,你爹娘送些劣质胭脂给后宫娘娘,被抄家那是活该!” 闻言她难以置信看去:“你已知晓此事却还在此风流快活?!” “我知晓的比你早多了。”楚皓轩说着揽过绿烟的腰。 “少爷,人家说得没错吧,那荨麻粉功效了得,保准她宁家要吃苦头。”绿烟娇笑着,二人如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宁嗣音。 宁嗣音怔住:“什么荨麻粉?” 楚皓轩起身,目光冷冷看向她:“荨麻粉,掺入胭脂之中,使用之人必定皮肤溃烂。” 宁嗣音浑身止不住颤抖:“是……是你?” “那还得感谢我的小美人儿出谋划策。”楚皓轩看向一旁的绿烟。 “为何?!你们为何要陷害我爹娘!?”宁嗣音冲上前,却被楚皓轩一把抓住手腕。 楚皓轩笑容狰狞:“为何?自是怪我这岳父岳母不懂变通!那军需物资生意如此好利,找他们借区区千两白银却如何都不肯!而且你我成婚两年,他们却常以与我楚家的生意往来要挟不许我纳妾,真是荒唐!” 宁嗣音浑身颤抖:“混蛋……混蛋!” “宁嗣音,你又是什么好货?嫁与我后独守空房寂寞难耐,勾引那病秧子的事情,以为我当真不知?” “你在胡说什么?”宁嗣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楚皓轩狠狠将她甩了出去。 她重重摔倒在地,屋外碧春闻言匆忙进来:“小姐!” 楚皓轩冷笑道:“贱妇,你与那些青楼女子有何不同?!呵,你还比不上她们会服侍男人吧!不过也是,一个病秧子和一个无趣的女人,倒还般配!” 碧春再也听不下去,反驳道:“少爷!小姐一心一意都是为您,日日夜夜盼您回来,与二公子只是相识,没有半点逾矩!” “贱婢,还轮不上你插嘴!”绿烟美目泛着凶光训斥着,随即又挽住楚皓轩的胳膊,娇嗔道:“人家从十四岁就跟了您,还是人家对您最忠心呢。” 宁嗣音双眸噙泪,十四岁……那他们相识早在自己之前,可明明当初他求娶自己的时候说过,他这一生只为自己而心动,再无第二人。不仅食言,还怀疑自己与小叔子有染,甚至恶人先告状。 “爹、娘……”她哽咽,回忆起从前爹娘都曾反对她嫁给楚皓轩,说其在汤州曾有些不好的传闻,可偏偏她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以为是遇上了一生良人。 “哭哭啼啼,看着便烦!当初是瞧上你年轻貌美,没承想娶进门后是如此无趣!娘子啊,你可真得向烟烟好好学着,如何将为夫伺候得舒舒服服!” “楚皓轩你混账!我定去告发你为爹娘平反!”宁嗣音说着起身。 楚皓轩眼神阴鸷:“来人啊!” 院外的家丁们闻声而来迅速将书房门封住。 碧春连忙将她护在身后:“小姐别怕。” “楚皓轩,你要做甚?”宁嗣音双眼猩红,只觉得这人在一夜之间竟是陌生的可怕。 楚皓轩慢悠悠道:“容我想想,如今宁家已灭,宁家的万贯家财也早就被我楚家吞并,你现在不过就是条丧家之犬罢了。若是跪下求我,好好服侍我,等我玩够了,或许可以给你条生路,让你和那病秧子凑合过如何?” 宁嗣音震惊不已:“你……你早就觊觎爹娘的家产……” “现在才知道?晚了。”他风轻云淡地说着。 “我要杀了你!”宁嗣音拔下头上的发簪朝他冲去,家丁眼疾手快,箭步上前,几人将她团团压住。 “小姐!”碧春急得泪水直流,亦是被家丁给按倒在地。 楚皓轩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了!来人,这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至于少夫人嘛,绑起来!哦对了,嘴巴也堵上,吵得本少爷耳朵疼。” “碧春!碧春!”宁嗣音惊恐挣扎,企图去拉住碧春的手,家丁们却狠狠将她的手擒住,并用布条粗暴地堵住了她的嘴。 “小姐!小姐!”碧春惊恐又无助,如何挣扎也敌不过家丁的蛮力。 碧春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唯一一个陪嫁丫鬟,二人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姐妹,见她被拖出去,她心如刀割,想要发出声音都无能为力。 不要!不要! 宁嗣音疯狂摇头,泪流不止,她看向楚皓轩,舍弃所有尊严朝着他用力磕头,每一次额头撞击地面都发出沉闷的声音,鲜血也顺着额头滑落模糊了视线。 楚皓轩见状却更加得意:“就在院中打死!” 院子里发出乱棍落在皮肉之上的声音,碧春的哀嚎响彻府邸,宁嗣音歇斯底里地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碧春倒下,声音从哀嚎变成呜咽,最后只剩下寂静的寒风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久久不能消散。 碧春的尸首被拖下去,宁嗣音也被五花大绑封住嘴巴丢入内室。 “少夫人,您可好好看看,这男人究竟该怎么伺候的。” 这一夜,她被强迫在房中目睹楚皓轩和绿烟不堪入目颠鸾倒凤,就在她曾新婚燕尔的榻上。 “在下对宁小姐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三见至死不渝,只盼与宁小姐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离。” “今日是你生辰,汤州城的十万烟花皆是为你准备,只盼此生能与你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昨日种种此刻皆如剜骨之刃,被流放的爹娘,被杖毙的姐妹,还有一直被欺骗一直活在假象之中的自己。 可悲,可笑,可怜,可恨。 整整一夜,宁嗣音受尽屈辱,翌日中午又被楚皓轩派人丢进了柴房。 柴房之中,她狼狈不已,已然心如死灰。 彼时柴房门被推开,绿烟换身一变换上华裳,头上的金簪甚是晃眼。来到她面前,居然临下。 “宁嗣音,你说你,也不过是投胎好些罢了,不过,又有何用呢?抢走我的少夫人之位,这不,迟早是要还的。”绿烟勾唇而笑。 宁嗣音犹如失了生机的木偶,靠在柴堆上丝毫没有反应。 绿烟不依不饶,继续道:“有些事情,我还是告诉你为好。比如,宁家被抄家的始末,又比如,宁老爷和宁夫人的现状。” 闻言,宁嗣音目光狠狠看去,想要说话,可嘴巴被堵住无法发声。 绿烟巧笑道:“早些日子少爷与老爷供军资岂料损失惨重,楚家商号亏空严重,面临倾家荡产,而你宁家正好是块肥肉,于是老爷与少爷便合计,用了些小手段吞下宁家半数产业。后来宁老爷似乎发现了端倪,为了以绝后患,这才有了荨麻胭脂一事。” 宁嗣音错愕,本以为是楚皓轩因为想纳妾之事想要扳倒自己的后台,却没料到此事公公楚河也有参与,竟都是为了他楚家之利! 绿烟继续道:“还有,你知道老爷做事情向来不留情面的。所以为了以绝后患,宁老爷和宁夫人啊,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到宁古塔。” 爹!娘! 宁嗣音再度崩溃,她曾以为嫁给良人,却不料是贼窝,还害死了所有至亲之人! “这是休书。”一纸休书轻飘飘地落在她眼前。 绿烟起身离去,又倏地顿住脚步:“对了,少爷夸你呢,说你身材姣好,他很是喜欢,就是无趣得紧,所以啊,我就与少爷合计了一番,特别吩咐府中的家仆们替他好好调教调教你,待你学成,好再去做个暖床丫鬟。” 宁嗣音气结于胸倏地一口鲜血涌出,口中的布条渐渐被鲜血染红。 她好恨,好悔,可现在她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记得这天夜里柴房中进来了多少人,只记得这日窗外风雪大作,寒冷刺骨的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如利刃一般刺穿她的每一寸肌肤。 “少爷!柴房那位……死了。” “死了?果然是无趣不经折腾,反正已与我楚家没有任何关系,找个草席裹了丢去乱葬岗吧。” 第2章 重生 “小姐!小姐!” 宁嗣音迷迷糊糊睁眼看,从窗棂照进来的晨曦带着暖意微微有些刺眼,待看清之后才发现面前之人是碧春,她穿着绿色的罗裙,看上去甚是娇俏。 “碧春!”宁嗣音猛地起身紧紧拥住眼前之人,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碧春被吓得僵住:“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别吓奴婢啊,可是做噩梦了?” “碧春,你没死!”她噙泪看着她,又捏了捏她的脸蛋,确定是活生生的人。 碧春拧眉:“小姐,您一定是做噩梦了,要不这大清早的,竟这般咒奴婢。” “我……”宁嗣音正欲解释,这才发现周围的一切景象是如此熟悉。 这是自己的闺房!为何会这样?自己不是被关押在柴房,不是…… 那些肮脏又痛苦的回忆涌上脑海,宁嗣音顿时面如土色,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碧春见状甚至焦急:“小姐,您可是身子不舒服?奴婢这就去找大夫来!” 说着碧春准备起身,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不要走!”宁嗣音难以置信,缓缓抬头看着晨光中的碧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碧春,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啊小姐,您这是病得不轻呐!今日巡店还是莫去了,奴婢得去告诉老爷和夫人一声。”碧春满眼担忧。 宁嗣音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巡店?爹、娘……碧春,今日是什么日子?” “小姐,今日是春分呐,您昨日不是说好要与老爷夫人一同去巡城西的店面吗?而且今日汤州来的楚家也会到城西拜会老爷夫人呢。” 春风,巡店,楚家! 宁嗣音反应过来,这是……六年前!是自己与楚皓轩初遇的那日! 想着,她连忙起身疾步到铜镜面前,看着镜子里的容颜,灵动的双眸,白皙的肌肤,彼时还没有染上沧桑的容颜。 自己真的回到了六年前!一切都还未曾发生过的时候! 太好了!太好了! 宁嗣音泪流满面,老天爷给了自己重活一世的机会!这一世,爹娘尚且安康,自己与楚皓轩也尚未相识。 可是…… 宁嗣音的眼神越渐染上恨意。 上一世的欺骗与侮辱,上一世的算计和阴谋!她又岂能释怀! 哪怕现在一切都还未曾发生,但她也绝不会放过楚皓轩!不会放过曾伤害过自己与家人的任何一个人! “小姐,您……您怎么了?眼神,好可怕。”碧春试探询问。 宁嗣音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满是苦楚与凄凉:“春儿,给我更衣。” 酉州城西,阳光洒在绿瓦红墙之间,风扬起商铺招牌旗号,长街上车马辚辚,贩夫走卒川流不息。 宁嗣音着一袭紫裳罗裙,飞仙髻上点缀着紫色珠花,耳上挂着两颗珍珠坠饰,远山黛,染绛唇,倾城的容颜走在街上惹得众人频频回头。 “宁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宁固全笑着瞧向一旁的宁嗣音,又对着自家夫人道,“嗣音啊是随了夫人,沉鱼落雁!” 宁嗣音挽住赵氏的手:“娘,要不然还得是爹厉害呢,这随口一说,听着可是叫人欢喜。” 赵氏宠溺一笑:“是啊是啊。” “爹,日后便多让我来铺子看看吧,我想学做生意。”宁嗣音认真说着。 宁固全淡淡一笑:“爹啊不希望你操劳,只盼你日后嫁个好人嫁,余生安稳便是。” 宁嗣音闻言笑容淡了一分,道:“女儿只想一辈子陪在爹娘身边。” 如果可以的话。她自是知道这不可能,楚家只要存在,对宁家就是一个威胁,这一世,她必须主动出击,将一切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在外面呢,说这些作甚。”赵氏说着,挽着她的手,“音儿放心,你永远都是爹娘最疼爱的宝贝闺女,你需要爹娘的时候,我们永远都在。” 闻言她只觉得鼻子泛酸,连忙大步流星走进胭脂铺中道:“爹娘,这就是我们在城西最大的一家胭脂铺对吧?” “是了是了。”宁固全说着,大步迈进门,又将手递给赵氏,扶着赵氏迈过门槛。 掌柜与众伙计看见,齐齐行礼:“老爷好!夫人好!小姐好!” “都不必多礼,各自忙去吧。” 伙计们各自忙去,刘掌柜则走上前来相迎。 “老爷,夫人,这一季的新货已经到了,虽有波折,但还在货品都无恙。”刘掌柜说着将他们领到了最新一批的胭脂柜台前。 宁嗣音上前查看着胭脂,他们宁家是酉州大户,以胭脂发家,商号遍布全国各地。凡是宁家所出的胭脂,成色与香气皆是上品。 “发生了何事?”宁固全询问。 刘掌柜瞧了一眼一旁的宁嗣音,压低声音道:“货运来的途中,商队半路遇上了冷面狐,镖队惨死无人生还,但幸得货品无恙。” “什么?!”赵氏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冷面狐!”宁固全也是脸色大变。 见状宁嗣音放下手中的胭脂,疑惑问道:“冷面狐是什么?” 赵氏连忙做出噤声的动作:“音儿莫打听。” 宁嗣音更加疑惑,前世她与爹娘来到铺子里,她只顾着好奇四处张望,全然没有听他们的对话,而这一世她决心要好好保护爹娘,守护宁家的产业,那事无巨细,她都必须得了解。 “爹、娘,女儿又不是小孩儿了,究竟是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晓?” 宁固全思索了片刻,微微点头示意。 刘掌柜这才说道:“冷面狐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冷血无情杀人如麻。” 刺客?上一世自己一心想做一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倒是从未听闻过任何江湖传言。 “莫不是我们商号结了仇家?”赵氏面目担忧。 宁固全微微摇头:“不,应该不是冲我们商号来的,否则死的就不是镖队了。” “可冷面狐为何要杀光镖队之人?”宁嗣音疑惑不解。 刘掌柜道:“那厮冷血无人性,许是镖师们倒霉撞见,便被灭了口吧。” 宁固全表情严肃:“好了,莫要声张此事!给镖局送些银两聊表安慰便是。” “是,老爷放心,我都已经打点妥善。” “走吧,去账房看看。” “爹,娘,你们先去,我想先看看铺面。”宁嗣音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巡店,从前她对做生意全然不过问,而现在她想要从里到外,把商铺运行全部了解清楚。 刘掌柜带着宁固全夫妇往后院而去,宁嗣音则找伙计拿来名簿盘点一边货品。 “这是何物?”宁嗣音从一堆胭脂中发现了一枚玉佩,拇指般大小,色泽黯淡,并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伙计们纷纷摇头。 宁嗣音诧异问道:“这一批也是新到的货?” “是的小姐。” 宁嗣音连忙将玉佩收了起来,莫名其妙出现的玉佩,既然不是铺中伙计的,那就很可能是押镖的镖师的,只是那些人都已经惨死,这东西得先收起来免得被人发现了节外生枝,到时候传出去且不说货品全部难以销出,最大的问题是定会影响到宁家商号的口碑。 “小姐,汤州楚家已经到后厅了,老爷夫人请您过去。”伙计前来禀告。 宁嗣音闻言冷冷一笑,这么快就到了?很好,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报前世之仇了! 后厅中,楚河与宁固全谈笑风生,楚皓轩坐在一旁亦是附和点头。 “宁家的胭脂向来是独一无二,此番宁老板也诚心十足,我楚家便首订一万盒,日后啊还希望与宁老板有更多合作机会。”楚河说着,饮了一口茶水。 “楚老板不愧是汤州首富,为人豪爽,这个朋友我宁某交定了!”宁固全举杯,以茶代酒。 “爹!” 众人闻声望去,宁嗣音从正门进来,阳光落在她的发髻上,珠花闪烁着熠熠光芒,笑起来的眼睛弯弯如月牙,耳垂上的珍珠还在前后摇摆。 楚皓轩看得呆住,半晌回不过神来。 “咳,音儿,有客人在呢,不可如此冒失。”赵氏提醒着。 宁嗣音连忙装作乖巧模样:“音儿拜见这位长辈,还有……这位公子。” 楚皓轩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早闻宁小姐天生丽质,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虚。在下楚皓轩,是楚家长子。” “楚公子好。”宁嗣音垂着头,努力忍着心中的恨意,若是可以,她何尝不想现在就杀了他!不过,就这样让他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他! 楚河也连连点头:“宁老板千金真是落落大方,绝代佳人呐。” “哎呀,楚老板谬赞谬赞,令郎也是仪表非凡,非凡!”宁固全听见别人夸自己女儿,笑得都合不拢嘴。 宁嗣音余光与楚皓轩对视了一眼,勾唇一笑,微微欠身:“爹,您与贵客商谈,女儿还是退下了。” “嗯,去吧。” 宁嗣音转身离去,楚皓轩扬起玩味的笑容,视线久久难以收回。 离开后厅后,宁嗣音疾步走到了后院,扶着门一阵干呕。 想着昔日种种,还要与楚皓轩父子逢场作戏,她真的内心煎熬无比。这着小小的难受,比如她临死前受的折磨都轻千倍万倍! “你可还好?” 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一张深蓝色的手帕递到她的面前来。 她闻声看去,眼中满是诧异。 怎么……是他。 第3章 初遇冷面狐 春日的暖阳肆意洒在院落中,梧桐树枝叶繁茂,清风拂过,飒飒作响。 树荫之下,白衣男子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递出蓝色手帕,那清瘦的脸颊虽是病恹恹的神态,但丝毫挡不住他的俊美。剑眉星目,深邃又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忧郁,脸庞轮廓分明,薄唇少了几分血色,但一言一语却依旧如无意过堂风,似将孤倨引山洪。 她欲开口如往常一般唤他的名字,却连忙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她早已将他算作报复楚家的一颗重要棋子,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猝不及防提前与他在此处相遇。 她嘴唇翕动,竟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恨楚家,可却偏偏无法对面前的男子生丝毫厌恶,哪怕他也姓楚。 “你是何人?”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假装怯怯退后一步,并未接过手帕。 “在下……楚锦渊。”他伸手作揖,声音轻飘飘的,如同他整个人一样,单薄的似乎能被风吹走一般。 楚锦渊,他是楚皓轩同父异母的二弟、是她的小叔子、楚家不受宠的嫡子,亦是曾是她在楚家那昏暗日子里唯一的一抹光。 宁嗣音努力让自己看他的眼神假装得更陌生一些,低声问道:“你也是楚家的公子?” “嗯。” “那你为何不去后厅?”她询问着,前世她确实不知道楚锦渊今日也跟来了,未曾与他见过。 楚锦渊自嘲一笑:“我这病恹恹的,去了岂不是丢父亲的脸面。倒是姑娘你,可是身子不舒服?是这铺子的人吗?” 她清楚地记得,前世大夫说过,他从小患有恶疾,定活不过三十岁。 宁嗣音不愿再回忆与他有关的过去,而是看着眼前之人,心中告诫自己他只是一个陌生之人。 她欠身道:“小女宁嗣音。” 楚锦渊面露诧色,深邃的眸子中染上几许光彩:“姑娘是宁府千金?” “正是。” “咳咳咳!”楚锦渊突然一阵咳嗽。 宁嗣音微微蹙眉,眼中夹杂着些许心疼,但随即又不着痕迹地隐藏起来。 “楚公子,远来是客,还请进门坐坐。” 楚锦渊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门外的马车而去,但是咳得却更加厉害了,脚下不慎被门槛绊倒,整个身子朝前倾去。 宁嗣音见状箭步上前一把将他扶住,他的头结结实实撞进了她怀中。 街上车马疾行,空中春风徐徐,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竟是觉得滚烫无比。但下一刻不适觉传遍全身,像有万只蚂蚁在啃啮肌肤。 她连忙推开他,他也忙作揖道歉。 “宁小姐见谅,在下并非有意……” “没事!”宁嗣音强忍不适打断他道,“楚公子身子不适便不要强撑,还是进来坐坐吧,我带你去偏厅,不见人便是。” 自重生后她患了一种怪病,只要与男人有肌肤接触她便会浑身不适,犹如针扎。她曾暗中请大夫瞧过,可大夫只说这是心病。她亦是知晓,是上一世的屈辱,让她本能地保护自己才会生此怪病。 楚锦渊察觉到她脸色不太好,犹豫了须臾,还是点头应下:“多谢宁小姐。” 宁嗣音将他带到了偏厅,又命人端来茶水点心。 楚锦渊似渴坏了,一口气喝了三杯茶水。 宁嗣音看着他这样子,那些回忆控制不住的暗流涌动。 “宁小姐,可是在下吃相太难看?”楚锦渊注意到她直直的目光。 宁嗣音回过神来连忙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 “宁小姐,你我从前可曾见过?”楚锦渊疑惑问道。 宁嗣音心头一怔,笑道:“怎么会?小女一直居于深闺,不可能与楚公子见过。” 楚锦渊微微点头:“倒是。” 宁嗣音双眸微沉,要报复楚皓轩,那必须得再入楚家,可是,这一世她只要与楚皓轩靠近一些都觉得恶心,更别说重蹈覆辙再嫁给他,所以她只能利用眼前之人。 “公子可知明日是酉州的上巳节?”她开口问着,脸上挂着莞尔笑容。 “嗯,曾听说过这节日众人皆可参与,又有文人墨客筹办曲水流觞宴,祓禊、郊游、饮酒作诗热闹非凡。” “所以公子可有兴趣在酉州多待几日感受一下酉州的习俗?” 楚锦渊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宁小姐……可是在邀请在下?” 宁嗣音微微颔首:“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小女也没什么朋友,今日公子若是不嫌弃,也算是小女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楚锦渊再次作揖:“承蒙宁小姐厚爱,在下求之不得。” 她起身笑道:“那就说定了!明日不见不散。” 她迈开步子,怀中的玉佩哐当落在了地上,楚锦渊目光看去,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枚玉佩瞧着做工粗鄙,不像是宁小姐的东西。”他平静地说着。 宁嗣音心虚地连忙捡起来收好:“这是别人送我的,虽是不值几个钱,但毕竟是一番心意,公子见笑了。” 楚锦渊道:“心意不分贵贱,宁小姐还能随身携带,也是重情重义之人。” 重情重义…… 想到要利用他,她的心中自觉有些愧疚。毕竟整个楚家都亏欠她,唯独他没有。 可她亦是清楚,这一世她绝不能心慈手软!她要保全自己,保全爹娘,保全整个宁家! “公子在此好好休息,小女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宁嗣音疾步走到门口,楚锦渊又开始咳嗽起来,她还是忍不住回眸望去。 那单薄的身子骨咳嗽起来似乎随时能散架一般。 楚锦渊,你别怪我,你若能帮我复仇,那待我大仇得报之时,我便替你找天下名医来治病,生死有命便看你自己造化了。 离开后院宁嗣音径直来到了铺面,在这里又“巧遇”楚皓轩。 “楚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宁嗣音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让语气中显露厌恶。 楚皓轩扬起一抹爽朗的笑容道:“在下是特意来寻宁小姐的。” 宁嗣音浅笑:“寻我?不知楚公子有何事?” 其实她心中已然知晓,前世的楚皓轩找了一堆烂借口,就是为了邀请自己一同去参加上巳节,然后借此机会孔雀开屏并对自己表示一见钟情,从那时候便开始了各种死缠烂打的求娶之路。 所以她方才提前邀请了楚锦渊,前一世的二人游变成了三人同行,他那些恶心的情话,也便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听闻明日是酉州有名的上巳佳节,我便同父亲大人说明想再留几日感受一下酉州的风土人情。心想宁小姐对酉州定是熟悉,所以斗胆请宁小姐明日一同。” 果然。宁嗣音暗暗想着,笑道:“能带楚公子感受酉州尽地主之谊是我理所应当的,不过听闻此番二公子也是一同前来的,不如明日我便把二公子也叫上吧。” 楚皓轩愣了愣,旋即道:“二弟身子孱弱,恐怕不合适。” “大公子,我倒是觉着越是身子孱弱越要多出去走动走动。而且刚才我倒是见着了二公子,他也对上巳节很感兴趣。” 楚皓轩再次惊讶:“宁小姐见着二弟了?” “嗯。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令人印象深刻呢。”她故意夸赞。 楚皓轩明显脸上已经有几分不悦:“既然宁小姐想二弟一起,那全听宁小姐的。” 宁嗣音欠身:“那明日见。” 宁嗣音俏皮离去,又忽地停住,回眸笑道:“楚公子,我知城北有一家蜜糖味道极佳,明日给你带上一些,可否?” 楚皓轩受宠若惊:“好啊!多谢宁小姐!” 宁嗣音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转身轻快而去。 楚皓轩,你且等着,明日定会要你一生难忘! 楚皓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舔了舔嘴唇,满脸春风得意,低声自语:“美人儿,你迟早是我的。” 入夜,宁府。 浴池热气萦绕,水面飘满花瓣,宁嗣音屏退了下人将浑身都迈进水中。 一到晚上,那一夜屈辱的回忆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既然这一世她尚未嫁做人妇,可依旧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脏。 “有刺客!!!” 忽然外面传来家仆的声音,宁嗣音闻声看向窗户的方向,有火光和混乱的脚步。 刺客?!自己家中怎会有刺客?! 她连忙准备起身,此时窗户被撞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宁嗣音看着面前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躲进水中。 月光下,那日戴着银色的狐狸面具,身着白色长袍,身姿挺拔,所到之处似带寒风。 此人难道就是江湖传言的冷面狐?! 不待她思考,那人拔剑抵住她的脖子,声音低沉:“想活命就闭嘴!” 她屏息大气不敢出一口气,大仇未报,她绝不能横死于此。 屋外传来了家丁的声音。 “小姐!您没事吧?” 长剑再次抵住脖子,冰凉的触感令她浑身僵住。 “我没事!风吹开了窗户而已,你们都退下!”她沉声说着。 冷面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面对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自己根本毫无胜算,该如何是好…… 第4章 上巳节 烛火幽微,上弦月挂在窗外夜空之中,整个宁宅都染上一层朦胧的月辉。家仆们举着火把满院子寻找刺客,却不想他刺客就在宁嗣音的浴池旁。 宁嗣音侧目看着那张充满狡黠的狐狸面具:“我宁家是何处得罪了阁下?” 狐狸将长剑收回随即挑起一旁的衣裳递到她的面前。 “穿上。” 宁嗣音茫然,小心翼翼接过衣服,只见他竟主动将头侧向窗外,那月色下面具栩栩如生,仿佛眼前之人就是一只幻化成人形的妖狐。 宁嗣音很快将衣裳穿上,青丝间还挂着水珠。看他还未回头,于是悄然挪步,拿起了一旁柜上的金簪。 长长的簪子此刻显得无比锐利。 “你最好老实些。”他缓缓回过头来。 她连忙将金簪藏于身后。 “阁下究竟想要什么?” “东西还我。” “东西?阁下的东西怎会在我这儿?”宁嗣音更加费解。 “一块不起眼的玉佩,想必宁小姐应该见过。” 宁嗣音一下子想起来今日在胭脂铺捡到的玉佩,原来那枚玉佩的主人并非某个镖师,而是眼前这个刺客! 可那玩意儿也不值钱,为何此人非要寻回去?而且他又是怎么知道玉佩在自己这儿?宁嗣音暗暗思量。 “阁下说的可是一块儿拇指般大小的玉佩?” “正是。” 宁嗣音露出抱歉的神色说道:“实在对不住,我瞧着那玩意儿既不是稀罕物件也不属于铺子之物便随手丢弃,许是已经被送到城南的灰坑,阁下不妨去那儿寻一寻。” 闻言狐狸缓缓起身。 宁嗣音屏息,这下他该离开了才是。 正想着,他却缓缓朝她走来。 随着狐狸的逼近,宁嗣音步步后退,最后抵在了屏风上无路可逃。 狐狸已经来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会撒谎的舌头,不要也罢。” 宁嗣音大气不敢出,只能一口咬定东西已经不在了:“阁下若不相信,可以自行翻寻。” 他缓缓低下头,附在她耳畔轻声道:“不还也不打紧,只是收了我的东西,你要拿什么偿还?” 宁嗣音惊愕失色,下意识准备往后逃,不料脚踢倒了屏风,整个人重心不稳朝后倒去。倏地一只手环抱住了她的腰稳稳将她接住。 她凝视着面前的狐狸面具,想象不到这下面究竟藏了一张怎样的脸。此刻她浑身肌肤又开始疼痛灼烧,只是面对天下第一的刺客,哪怕再难受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倒真是生了一副倾国之颜,不如……”他顿了顿,“便跟了我。” 宁嗣音闻言大惊:“你若再不离开我便叫人了!” 他主动松开了她,面具下传来冷冷的笑声:“府中之人一起上,也伤不了我丝毫。” 白日刘掌柜说了,这厮可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宁嗣音暗暗想着眉头紧锁,本想着此人着急寻找玉佩,定然是什么有用之物,所以才谎称已经丢弃,想着若真是有用的东西,或许日后能够助自己复仇,可没承想这厮竟然看穿了自己的谎言,如此不依不饶! 她打开柜子上的匣子,将其中的玉佩递给他:“拿去!” 冷面狐接过玉佩,却解开上面的绳子,朝她伸出手去。 “你要做甚?”宁嗣音十分警惕。 “别动。”他语气柔和不少,亲手将玉佩给她系在脖子似一条别致的璎珞,“从此时此刻开始,你便是我的人了。” 宁嗣音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此人许是脑子有问题!又或是有采花大盗之疑! 她一把抓住玉佩准备扯下却被他紧紧抓住了手。 “若惹恼了我,你宁府百条命也平息不了我的怒火。”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丝丝威胁。 “为什么,是我?”她嘴唇翕动。 “为什么?”他用力拉近二人的距离,“因为只能是你。” 宁嗣音大脑飞速运转,她不知此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武功高强,不论是要取自己的性命还是贪图财色都如探囊取物,何须与自己多费唇舌呢。 “我若跟了你,可有好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既然无法反抗,那便只能假意顺从。 宁嗣音想留下玉佩本也是想对复仇有帮助,但彼时她发现,眼前的人可是江湖最厉害的刺客!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那复仇之路必将顺利无比! 他松开了她的手,反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宁嗣音正欲开口却又将话咽了下去,面前之人敌友尚不能明,若他只是拿人钱财便可以与人消灾那楚家乃是汤州首富,能拿出来的钱财更多。为今之计只能先与他周旋,且先试探此人目的是何,保全自己性命才是首要。 想着,她继续道:“世道不太平,我一个弱女子,只想安生活下去。” “好,我答应你。”他允应得十分迅速。 宁嗣音屏息,更捉摸不透眼前之人了。 他伸出手来,她害怕得闭上眼睛,而下一秒,他的手温柔地落在她的脸庞替她将眉梢湿漉漉的一缕青丝拨到耳后。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银色面具,心里莫名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人。有危险的时候,我自会出现。”他的语气与动作都恰如其分,亲昵又不显轻浮。 若能得此人相助,报复楚家便指日可待,可凡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宁嗣音咬牙,眼中噙着泪水,她知晓自己此刻与爹娘,与宁府几百口人都犹如刀俎上的鱼肉,他要什么,都只能顺从。 她缓缓解开衣裳,香肩半露。 爹娘,女儿不孝,待女儿报了前世之仇后便会自行了断,这一世不能尽孝,但只求二老能平安长寿。 夜风凉,烛火阑珊。一件衣袍落下,宁嗣音含泪抬眸,是他给自己披上了衣物,白色长衫,还散发出淡淡的草药味。 “别着凉了,我的小娘子。” 许是二人距离太近,近到她仿佛能感受到眼前之人的温度。 她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 “将定情信物收好,改日再来见你。”说罢,他转身而去,走到窗户前,身姿轻巧一步迈了出去,然后借力飞上院中的梧桐树枝,再一眨眼只有叶影重叠,已不见人影。 宁嗣音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看着窗户外空空的院落大口喘着气。 冷面狐……这厮言行诡谲实在令人后怕,他说下次还会再来,若是再来,又将如何面对? 他究竟想要什么? 宁嗣音看着身上的衣物,那是他的衣衫。 为何是自己?就因为自己拿了他的玉佩? 她低头看着胸前的玉佩,眉头紧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能在冷面狐前留下性命,已然是万幸。 但也绝不能坐以待毙,还是要想法子,倘若下次他再来也有应对之策! 翌日清晨。 “小姐,您昨夜可是未休息好?”碧春给她盘好发髻,看着铜镜里询问着。 宁嗣音看着自己的黑眼圈,又涂了些脂粉掩盖:“无碍。” “两位楚公子都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碧春提醒着。 宁嗣音诧异:“这般早。” 碧春笑道:“许是想着能与佳人同游,两位公子都迫不及待了吧。” “就你嘴贫。”宁嗣音无奈一笑,手放在胸口,摸着那贴身的玉佩,深吸一口气,起身道,“走吧。” 前院里芍药正开得艳丽,蜂蝶成群好不热闹。阳光越渐明媚,穿过雕花窗落在长廊上。宁嗣音与碧春衣裙而过之处,有尘埃飞舞,在日光中如雪如萤。 来到正门,楚锦渊与楚皓轩都已经在此等候,只是远远便听见二人不对付的话语。 “二弟身子虚弱,何必非要来!”楚皓轩顾及这是在外面,言语虽冷漠,但面上还是不做太过神色。 楚锦渊面色依旧有些苍白,语气也显得弱了许多:“宁小姐一番美意,我不敢辜负。” “呵!”楚皓轩露出一抹嘲笑之意,压低声音道,“二弟啊,癞蛤蟆是吃不了天鹅肉的,我劝你早点滚蛋免得丢人现眼!” 楚锦渊眉头轻皱抿唇不语。 “怎么?还要我派人送你回去?”楚皓轩语气之中充满威胁。 楚锦渊不愿与他争论,沉默着转身而去。 “二公子!”彼时宁嗣音走了出来,嫣然一笑,“二公子这是准备去哪儿?” 楚皓轩见面连忙上前道:“宁小姐,二弟久病缠身,受不得凉,所以准备先回去歇息。” 宁嗣音瞧了瞧太阳,然后走到楚锦渊身边,询问道:“二公子,今日阳光甚好,想必一同赏花游湖应该不碍事吧?” 楚锦渊余光看向楚皓轩,此刻楚皓轩双眸阴狠,如苍鹰盯着猎物一般瞧着他。 楚锦渊收回视线,徐徐道:“宁小姐与大哥一同便是,在下身子弱,恐今日无法同行。” 宁嗣音轻笑,道:“阳光不照临,积阴生此类,大夫可常说多沐浴阳光,百病自散。” 说罢,她推着他朝马车而去。 “这……”楚皓轩见状想要阻止,可楚锦渊已经被她半推半就塞进了马车。 “难道大公子不想二公子一起吗?”宁嗣音回头询问,水灵灵的双眸清澈纯真令人难以拒绝。 楚皓轩笑容僵硬:“怎么会呢!人多热闹!热闹!” 三人一同上了马车,宁嗣音坐在中间,楚锦渊和楚皓轩坐在左右。 宁嗣音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眸中暗藏丝丝寒意。 第5章 流觞曲水宴 马车穿越嘈杂的长街朝信阳林驶去,正阳春三月,路旁柳絮在暖阳中肆意纷飞。 楚皓轩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着的蜜糖递到宁嗣音面前:“宁小姐,昨日你说想吃蜜糖,今日一早我便亲自去卖来了,快尝尝。” 宁嗣音看着他手中的糖欲伸手去拿又不急不慢落下:“大公子,马车颠簸不宜进食,这蜜糖倒是与待会的曲水流觞甚搭,不如先收起来吧。” “这提议甚妙!”楚皓轩很是赞同,又将油纸包好放回怀中。 “今日信阳溪畔的曲水流觞宴已经被我包下,宁小姐若还想要什么,我这就派人去准备。”楚皓轩笑容不减,自信满满。 宁嗣音故作惊讶:“整个酉州的文人墨客都要来这曲水流觞宴呢,公子好大手笔。” 楚皓轩轻笑一声:“这点银子在我眼中不过如同碎银罢了,不值一提。” “既不值一提,大哥又何必说呢。”一直沉默看风景的楚锦渊淡淡开口。 闻言宁嗣音微微诧异,随即掩唇而笑。 楚皓轩翻了一个白眼,面子有些挂不住,解释道:“我就是随口一提,只是希望宁小姐玩得尽兴罢。” 楚锦渊慵懒地托着头依旧看着轿外的沿途风景,而宁嗣音余光偷偷落在他的侧颜上,那轻眨的睫毛纤长,呼吸间薄唇轻抿,整张脸倒是俊美无比,只是缺少血色。 以前从未发现,他竟是个会怼人的主。她暗暗想着。 马车还在疾行,楚皓轩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在汤州如何赫赫有名,而宁嗣音有一搭没一搭应着,思绪与目光不自觉地总是落到楚锦渊身上。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后退的景色,眼中是苍峦叠翠,是朗日清风。 山路不平,忽地车轮磕上一块凸起的石头,马车颠簸,宁嗣音正失神全然没有注意,身子惯性朝前摔去,楚皓轩连忙扶住窗稳住自己的身形,而楚锦渊眼疾手快,不仅稳坐如磐,还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扶住。 宁嗣音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摔出去那可不得鼻青脸肿!还好有他,看着病恹恹的,手臂倒是有力。 “宁小姐!”楚皓轩后知后觉,连忙伸手准备去扶她起来。 宁嗣音见状坐直身子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咸猪手:“我没事了。” “你反应倒快。”楚皓轩瞪着楚锦渊语气阴阳。 楚锦渊收回手,捂着胳膊面露痛苦。 “二公子怎么了?”宁嗣音关切询问。 楚锦渊摇了摇头道:“无碍,身子骨弱,让姑娘见笑了。” 宁嗣音闻言无奈一笑,还想着他手上倒是有劲,结果只是强撑。 马车徐徐停稳,四周是山林,不远处是流溪与清风亭,许多文人墨客已经抵达亭中,谈笑风生远远可闻。 车夫的声音传来:“小姐,两位公子,我们到了。” 楚皓轩大步先下了马车,取出腰间折扇,似一副文人墨客的模样。 “宁小姐先请。”楚锦渊说着,二人目光对视。 宁嗣音有一瞬间的恍惚,面前的少年曾在自己哭泣之时借过肩头,曾在雷雨之时隔着门窗相伴,看到他的脸,总觉得与他还是如从前般熟稔。 她收回思绪,身后马车的碧春等丫鬟家仆也下了车,碧春赶紧跑来伸出手扶她下马。 她下去后,转身回头朝楚锦渊伸出手欲去扶他:“你当心些。” 楚锦渊连忙停住下马车的动作,生怕触碰到她。 宁嗣音尴尬地收回手,方才之举全然是下意识的。 楚锦渊扶住车夫勉强下了马车,而一旁楚皓轩正与他的随从不知在交代什么。 宁嗣音看着楚锦渊孱弱前行的背影,名义上是楚家嫡子,可出行连个随从都没有,这一世,他的地位依旧如此卑微。 “山泉。”她唤着特意带来的家仆。 “小的在。” “去照顾好楚二公子。”她低声吩咐着。 “是。” 众人一同前行,朝着湖畔的曲水流觞宴而去。 碧春低声道:“小姐,奴婢发现您对这楚二公子真是照顾有加呢。” “你又瞧出来了?”宁嗣音淡淡一笑。 众人来到溪畔,有女子扮作仙人模样,以莲叶盛水,来者伸出双手,女子以莲中水浇下。这是酉州城的祓禊仪式,洗濯去垢,消除不祥。 祓禊后众人便纷纷入座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意为除去灾祸不吉。 “二公子,你坐这边。”宁嗣音特意安排,示意楚锦渊坐在自己右侧,而楚皓轩本欲坐过去的,见状只能坐到她的左侧去。 楚锦渊没有多言,默默坐下。 宁嗣音暗暗得意,然后也入座。 “今日借上巳佳节由我楚某设宴,各位兄台能赏脸前来,楚某在此谢过。”楚皓轩起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哎呀!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楚公子啊!” “失敬失敬!” “楚家不亏是汤州首富,今年的曲水流觞宴真是比往年都豪横!” 众人寒暄起来。 “小姐,这楚大公子可真是一个显眼包。”碧春低声与宁嗣音耳语。 宁嗣音听闻不禁失笑,这个词当真是配楚皓轩。 正想着,酒杯停在了宁嗣音面前,她微微一怔,取过酒杯。 “这位是?”有人发问。 宁嗣音正欲开口,楚皓轩抢先介绍道:“这位是楚某的挚友,宁府宁老爷的千金。” “哦哦哦!”人群中有人站了起来,“是宁小姐啊!” 宁嗣音目光看去,那人有些眼熟,但是想了许久都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那人也不客气,自报家门道:“宁小姐,是我呀,白玉龙!与唐泽是总角之交!” 宁嗣音顿时想了起来,从前在私塾曾见过这人,他天天同唐泽一块逃学,没想着今日在这里遇见了。 “白公子好。”她礼貌问候。 白玉龙笑道:“哎呀!唐兄以前可是天天都提到你呢!” 宁嗣音想起唐泽,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几分。此人父亲是酉州刺史,仗着家中有权有势,在酉州横行霸道,若非他们两家是世交,她断然是不可能与这种纨绔公子有任何关系的。 因是世交,所以她与唐泽从小往来甚密,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只不过她对唐泽这般的纨绔只有兄弟之谊绝无男女之情,而唐泽身边莺莺燕燕也少不了,素日里都只拿她当朋友般大大咧咧的对待。 “不知这唐公子是何人?”楚皓轩酸溜溜地开口询问。 白玉龙道:“乃是酉州刺史家公子,同宁小姐交情匪浅。” 楚皓轩闻言挑眉:“那今日无故不见唐公子,是觉得楚某这曲水流觞宴不够格吗?” “非也非也!”白玉龙说着,“半月前唐公子因公前往了京都,如今人尚未回来呢。” “原来如此。”楚皓轩微微点头。 宁嗣音举杯示意,然后将酒水一饮而尽。 “小姐,您少喝点呐。”碧春小声提醒着。 “放心,我自有分寸。” 白玉龙提议道:“众位,不如酒杯停到何人面前,咱们就吟诗一首如何?若是作不出来,那便罚酒三杯!” 宁嗣音闻言暗暗扬起一抹笑,前世这曲水流觞宴没有楚锦渊的参与,她便是那个倒霉蛋,每次酒杯都停到自己面前,好在她对诗词歌赋也略有研究,所以勉强那日是作了八首诗词。 而现在,她故意让楚锦渊坐在自己右侧,楚皓轩则被迫坐左边,今日的倒霉蛋便非楚皓轩莫属了。曾做他的娘子两年,她深知楚皓轩胸无点墨,平日里不过爱装腔作势罢了。 “这……”楚皓轩正打算反对,一直沉默的楚锦渊却难得开口了。 “白公子提议甚好,这苍松翠柏溪流涓涓,再添上些笔墨,相衬相映。” 楚锦渊蓦然开口,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宁嗣音侧头看着他,亦是感到诧异,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他,竟然主动在今日这般场合开口了? “这位公子是?” 楚锦渊双手合于胸前:“在下楚锦渊。” 白玉龙惊讶:“噢,这位公子也姓楚。” “这是楚家嫡子,是汤州楚家的二公子。”宁嗣音对众人解释。 “原来是楚家嫡公子!失敬失敬!”众人一同附和起来,纷纷端酒。 宁嗣音余光看去,楚皓轩脸色铁青,外人可不知道楚家是庶子为尊,至少如今这些人的眼里,楚锦渊的身份比楚皓轩尊贵得多。 流觞吟诗正式开始,第一杯酒不如宁嗣音所料停在楚皓轩面前,楚皓轩的脸色更加难看。 “大公子,若是即兴作诗有些困难,随便背诵一首即可。”宁嗣音一脸关切地对他说着。 楚皓轩看着她如此在意自己心下感动,但也不能丢了面子,连喝了三杯酒,然后对众人道:“我楚某不轻易作诗,今日且让众位瞧一瞧我楚家人的酒量!” “好!楚大公子好魄力!”白玉龙热情附和。 接下来连续三次都是楚皓轩,他一口气喝了几乎小半坛子酒。 “大公子,你感觉可还好?若是喝不下了,便叫人想送你回去歇息吧。”宁嗣音故作娇柔询问着。 楚皓轩此刻已经酒劲儿上脸,目光也有些飘忽:“这才哪跟哪儿?小爷我行着呢!” 宁嗣音闻言侧过头掩唇低笑,下一刻目光与一旁的楚锦渊对视到一起,她连忙收住笑容怕被他瞧出端倪来,却不料楚锦渊也借饮酒低头暗暗一笑。 二人对视着暗暗偷笑,似达成了一致的默契,就坐等着看好戏了。 下一杯酒停到了楚锦渊面前。 “楚二公子,该你了哦。”白玉龙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心想这个楚大公子都这副模样了,楚二公子估计也相差无几吧。 楚锦渊将杯中酒饮下:“献丑了。” 宁嗣音侧目看去,前世倒从不知晓他竟会作诗? 他环顾四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徐徐道:“浮云不共此山齐,山霭苍苍望转迷。晓月暂飞高树里,秋河隔在数峰西。” 一众文人墨客细品起来。 “见景抒怀,好诗好诗!” 酉州最有名的才子谢长安亦是连连称赞:“楚兄才高八斗,令我等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楚锦渊脸上笑容儒雅,恰如此时从山间而来的清风。 宁嗣音有些诧异,今日倒是见到了他另一面。从前在楚家见到的都是那个受人欺凌独自疗伤的他,而今日,他的身上添了些许光彩,像一个蒙尘的璞玉,一点点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另一边,楚皓轩气不过,又饮了一大杯。 宴会还在继续,终于在楚皓轩将一坛酒喝了个底朝天后停止了游戏。 楚皓轩彼时已喝得天旋地转,身形不稳地站起来,看着宁嗣音道:“宁家小美人!我今日,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众人纷纷疑惑地看着他,窃窃私语道。 “饮酒太甚,有失风度啊。” “早听汤州城有个臭名昭著的楚公子,莫不就是这楚大公子?” “嘘嘘嘘!” 宁嗣音心中暗笑,还以为他喝醉了就不会再做那件事情了呢,结果还是跟从前一样,好戏要开始了。 “什么惊喜,小女着实期待呢。”宁嗣音勾唇而笑,双眸弯成月牙,眸色暗藏着难以觉察的狡黠。 第6章 闹剧 楚皓轩听了宁嗣音的话后更加兴奋,示意下人将东西拿出来,是一个手臂般大小的烟花筒。 “这!是什么?你们猜!”他醉醺醺地看向众人。 众人很是疑惑,纷纷摇头。 “我等见识粗鄙,还请楚大公子解惑。”白玉龙说着。 “哈哈哈!”楚皓轩得意,又看向楚锦渊,“这种好玩意,你也没见过吧!它,叫烟花!” “烟花?”众人疑惑。 “我曾听说过,好像是外来之物,听说威力无穷,又神奇无比,可在空中绽放出花朵!” “是吗是吗?!如此神奇,今日真是要大开眼界了!” 众人议论纷纷,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楚锦渊只默默喝着酒,甚至懒得抬眼。 “对!烟花!是从遥远之地刚传入京都之物,这小小一个便要黄金百两,你们酉州地小财薄,不知道也实属正常!今日,我就要你们开开眼界!”说着,他示意下人。 宁嗣音看着那插入泥土中的烟花筒,拉过碧春的手,低声耳语道:“待会我说跑,你就头也不回地顺着溪流的方向跑。” “啊?”碧春不明所以。 宁嗣音勾唇,目光落在楚皓轩身上。 一旁楚锦渊缓缓放下手中酒杯,余光瞧向她,若有所思起来。 楚皓轩掏出火折子,歪歪斜斜朝烟花筒走去,还不忘回头瞧了众人一圈:“你们!都看好了!” 说罢,他伸手点燃了烟花筒的引线然后连连后退,身子东倒西歪的还是下人连忙将他搀住。 随着一声巨响,一束光迸发出来。 “喂哟!”白玉龙吓得差点平地摔跟头,其余人也是纷纷被吓一跳。 可是众人都睁大眼睛也没瞧见空中的花朵在何处。 宁嗣音心中暗嘲,前世烟花传入京都后很快便风靡九州三都,稚童都知晓晚上才能看到烟花,而这厮愚蠢至极百日放烟火。 随即又是几声巨响,几束光再次蹦出,花是没瞧见,但是旁边的几棵树被冲击得落叶纷飞。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旁被冲击到的树上猛然掉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也不知是谁眼尖大喊了一声:“马蜂窝!快跑啊!” “跑!”宁嗣音连忙给碧春发出指令,碧春听见后,又看到地上的马蜂窝,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撒腿就闷头顺着溪流跑。 宁嗣音也连忙起身一把抓住楚锦渊的手奔跑起来,楚锦渊看着身前请示飞扬的女子嘴角压抑不住扬起一抹浅笑。 “不是马蜂!是烟花!烟花!”楚皓轩醉意十足,含糊不清地说着。 但在场的人早已经四散逃了,搀扶着他的下人定睛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蜂窝,拖着他着急逃走。 “公子!真的是马蜂窝!” “是什么?”他歪着头似没听清楚,一把甩开了下人的手径直朝着马蜂窝走去,“什么好东西,让小爷去瞧瞧!” 下人急得跺脚,此刻马蜂们已经找准了目标,朝始作俑者楚皓轩蜂拥而去。 “公子快跑啊!!!”下人说罢也是脚底生风。 “啊?”楚皓轩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觉得脸颊剧痛,“啊啊啊!” 接踵而来的剧痛让他顿时清醒了不少,尖叫着挥舞袖子抱头逃窜:“救命!救命啊!” “快救人!”谢长安见状连忙阻止其余人搭救。 “救命啊!”楚皓轩还在抱头鼠窜,而那些马蜂却闻到了他怀中蜜糖的香气不依不饶。 宁嗣音一边跑一边不忘大声道:“楚公子!跳水里!马蜂蜇不到你!” 闻声楚皓轩不假思索一跃跳进了小溪中,但是溪水尚且浅,他整个趴在水中,拼命地想潜下去一些,但屁股还是露在了外面成为了马蜂们奋起而攻的对象。 周围终于有聪明的人找来木头点燃火焰开始驱赶马蜂,见状宁嗣音也才放慢步子缓缓停了下来。 看着水中楚皓轩那狼狈的模样她认不出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正笑着,低头却发现自己还紧紧地牵着楚锦渊的手,顿时觉得皮肤又有灼烧感,如梦初醒般连忙松开,“我……你,没被蜇吧?”她心虚询问。 楚锦渊看着她的笑靥如花的脸庞一时失声,她开口询问他才倏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没事。” 话音刚落,他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小心!” 一只马蜂从她的额头擦肩而过,然而就是这一刹,楚锦渊脚下踩着湿润的泥一打滑,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宁嗣音身上,这突如其来的重量亦是让她措手不及,二人就这样抱在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楚锦渊的唇还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清风停在了水面,空中的鸟也不再振翅。二人四目相对,心跳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时空。 唇上传来对方的温度,鼻间二人气息交换,这一幕是如此暧昧。 “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白玉龙的尖叫引来了众人的目光,霎时间,躲在林间的文人墨客们全部瞧见了这劲爆的画面。 楚锦渊回过神来连起身,忙不迭地鞠躬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在下并非故意,是那马蜂,是马蜂!” 白玉龙举着火把,尴尬道:“对,是马蜂,在下也看到了,这不拿着火把过来就是为了驱赶来着……” “小……小姐……”赶回来的碧春也看到了方才的场景,惊得半晌才开口,手忙脚乱地上前将宁嗣音扶起来。 宁嗣音羞红了脸,她都不知自己为何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羞赧,心中别样的情绪如困兽在笼中咆哮。 可是这一次自己的肌肤竟然没有被刺痛灼烧之感,这是……怎么回事?她暗觉费解。 “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回去吧!”她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低着头忙着离去。 一场盛宴最后便以这般闹剧而收场。 酉州城最有名的医馆里。 “哎哟……哎哟……” 趴在床上被缠成木偶一般的楚皓轩只有一张嘴巴能勉强发出哀嚎,他那肿大如十月怀胎般大小的屁股彼时已经成了整个酉州的笑话。 而酉州城内近日除了楚大公子的臀被津津乐道之外,还有两个人亦是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宁府偏厅,宁老爷急得团团转,宁夫人亦是愁容满面不知如何是好。 宁嗣音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碧春也跪在一旁满脸愧色。 宁老爷停在她跟前,语重心长:“女儿呐女儿!你与他楚家二公子到底是何关系啊?现在你与他那些事情,传得满城风雨!那谣言是越传越离谱,简直不堪入耳啊!” 宁夫人双眸噙泪:“老爷,音儿是我们唯一的闺女,她是怎样的姑娘,你我难道还不清楚?音儿啊,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好端端的姑娘,名声便这般毁了可如何是好啊?” 宁嗣音依旧沉默,碧春连忙解释道:“老爷,夫人,事情的原委小姐没有欺瞒,一切都只是个误会,只是那些公子四处传播,那些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才越来越离谱的。” 宁老爷吹胡子瞪眼:“你还有胆子说!真是意外不小心那……那接触了一下,怎会传得现在什么二人私定终身珠胎暗结!” 宁嗣音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大一个乌龙,不过这倒也好,简直是老天爷在帮助她顺利推进复仇大计! “爹!娘!”宁嗣音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女儿与楚二公子清清白白!但如今却闹得满城风雨,为了宁家的颜面,亦是为了我的清白,女儿决定……嫁给楚二公子!” 闻言偏厅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嫁……嫁人?”宁老爷难以置信。 宁嗣音眼神坚定:“是,如今我的清誉都被楚家二公子毁了,所以这桩婚事,他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碧春歪着脑袋很是疑惑,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听起来像逼婚呢……” 这就是逼婚! 宁嗣音暗暗想着,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进入楚家! 第7章 与他的前世 三月的气候乍暖还寒,宁嗣音着一袭粉色衣裙照在后门,身旁的百年梧桐飒飒作响,马车压过青石板徐徐而来。 马车停下,楚锦渊掀开帘子,二人四目交接,他动作停顿了片刻,目光垂下,然后扶着马车下来,喘了一口大气才缓步朝她走来。 “宁姑娘。”他作揖行礼,目光始终不敢直视她。 宁嗣音知道他心中是因为城中的谣言而感到抱歉。 “大公子伤可好些了?”她询问着。 楚锦渊轻声应着:“嗯,幸得白公子谢公子等人相助及时,性命无忧。” 宁嗣音暗暗冷笑,幸好没有伤到他性命,否则就这样死了也太便宜他! “宁姑娘!”忽然,他鼓足勇气,“在下真的抱歉!耽误了姑娘的终生幸福,让姑娘迫于无奈只能下嫁给我。但姑娘放心,这婚事只是暂时缓兵之策,你我只有夫妻之名,绝不会有夫妻之实,待时日过去了流言自会散退。届时姑娘便可提出和离,再寻良缘。” “楚锦渊。”她唤出他的名字。 闻声他疑惑看向她,彼时她目光温柔似一江春水。 “要你娶我,可是委屈?”她低声问着。 楚锦渊愣了愣,连忙解释道:“并非!谁人能够娶到宁姑娘都是三生有幸!只是在下……在下身染重疾,恐命不久矣。在下知道,姑娘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也全是因为近日的流言蜚语。” “若不是呢?”她直直看着他,脸上神情分外认真。 清风徐徐,他瞧着她,嘴唇翕动不知作何回答。 下一秒,宁嗣音掩唇而笑:“逗你的,别如此严肃了。你也不必为这门亲事感到慌张。” 楚锦渊更加手足无措:“哦、哦……” 她看向远方,淡淡道:“这门亲事,或是无奈之举。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不是吗?” 楚锦渊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宁姑娘说得是,这世间之事千变万化,往后之事,倒不是你我现在三言两语能够下个定论。” 宁嗣音看着他,再次扬起一抹笑容:“快回去吧,我等着你三媒六聘前来迎娶。真也好,假也罢,我宁嗣音的婚事,一定要风风光光十里红妆,让整个酉州城和汤州城都知晓!” 楚锦渊再次作揖:“是,在下,记住了。” 宁嗣音目送他上了马车,看着马车在视线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她终是笑容凄凉,看向汤城的方向,那埋葬着自己所有噩梦的地狱,自己即将踏上前去的归途。 楚锦渊,从前真是没想过,有朝一日我竟会与你执手牵红共拜高堂。 她缓缓坐下,抬眸看着枝叶繁茂的梧桐,轻轻闭上眼睛听风的声音,与那一夜的声音并无二致。 那是她初见楚锦渊的时候—— 她嫁给楚皓轩后的次月,楚皓轩已时常夜不归宿,她体谅他管理商号事务繁多,可独守空房心中依旧是忧郁难解。 深夜,她披着白裘来到后院散步,忽见一个穿着单薄的男子独自坐在凉亭中用一个馒头就着浓酒。 馒头配酒,倒是有趣。她暗暗想着,朝男子靠近。 “你是何人?大年夜不回家却独自在此饮酒?” 那人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默默喝着酒,咽着馒头。 或许他心中也与自己一样郁闷吧?宁嗣音想着,离开了凉亭,但片刻后又折返回来。 然而这一次,她提了一个食盒,里面是烧鸡与小菜,手中还抱来一件裘袍。 “我用这些吃食与衣物换你一杯酒可行?”她再次询问。 终于,男子开口,淡漠问道:“大少夫人应不缺一杯酒吧?” “你认得我?”宁嗣音心想,这人大概是府中的家丁,真是可怜,过年夜也无处可去,与自己倒是处境差不多。 那一夜她喝得有些失态,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在房间,她心下大惊,隐约想起了昨夜是那个男子背自己回来的。 她很是懊恼,暗下决心日后要滴酒不沾! 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厨房,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手中端着一盘家宴后剩下的糕点吃得狼吞虎咽。 “是你?你瞧上去像是好几日没吃饭似的,可是府中苛待了下人?”她上前询问。 见到有人,他窘迫得无处躲藏,又如第一次见面一样沉默一声不吭。 她无奈摇摇头,找来新鲜的糕点递给他:“那些剩下的便别吃了,从今天开始我每日都会来厨房,正好也可以每日都给你多备一份吃食。” “你为何每日都要来厨房?”他的声音依旧是中气不足。 她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夫君说我做的糕点好吃,我便想日日都给他做一份。” 他脸上难掩落寞,垂下头只低声道了一句:“他真是好福气。” 从这天开始,每次宁嗣音亲自下厨做糕点都会单独留一份出来,虽然她很少能在厨房里看到他,但还是每次都将单独留出来的那一份放在厨房的柜子之中,翌日来的时候,也都会瞧见盘子已空空。 第三次见面,她颇为狼狈,彼时她正在井水边打水,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反反复复打了许多次都没能顺利将水打上来。 “你乃大少夫人,怎会亲自做这些粗活?” 她闻声看去,又是那个男子,他依旧穿着朴素,脚步虚弱地从拱门走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今日全部人都去前院给翩然小姐搭戏台子了,你出现在这儿,可是偷懒了?”她累得双手叉腰,对打水这回事实在束手无策。 “且当是吧。”他走过来熟练地将桶丢下去然后转动木柄。 “你究竟是哪个院的人?也未曾告知我姓名。”她询问着。 他脸上露出一抹浅笑,苍白的脸添了些许气色:“告诉你了你可是要管事的辞退我?” 宁嗣音美目圆睁:“怎么?在你眼里我是如此小心眼之人?” 他没说话,将水提了出来:“这水,提去何处?” “小厨房。” 他又提起水桶费力朝厨房而去。 “瞧你病恹恹的,但还有几分力气呢。”她跟在身后。 终于抵达小厨房,他放下水桶道:“身子骨是弱了一些,但还不完全是个废人。你还未说,为何独自一人在此,还亲自打水。” 宁嗣音微微叹息道:“不都说了,所有人都去了前院。翩然是楚家唯一的千金,自是掌上明珠宝贝得很,今日她生辰,众人都顺着她的意。她说想吃我这兄姊做的糕点,我又岂有拒绝之理?” 她暗暗想着以前自己在家里的时候亦是掌上明珠,但即便如此,爹娘都没有如此溺爱。所以这楚翩然性格乖张也是有因的。 “哦。”他淡淡应了一声,倏地咳了咳,理顺了气才询问道,“可需要我帮忙?” 宁嗣音依旧开始揉面:“就你这状态,罢了罢了。” “那,告辞。”说罢,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宁嗣音看向他,“留下姓名,总不能下次再见面还那个谁吧。”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是决定如实相告,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是……” “宁嗣音!宁嗣音!宁嗣音!”小厨房外传来了声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宁嗣音就知道是那性格泼辣的小姑子楚翩然来了。 “饿死了,糕点可好了?!” 宁嗣音迎去:“这才开始呢。” 楚翩然来到厨房前,满脸不悦:“你真是,做事磨磨唧唧的,怪不得大哥嫌弃你!” 宁嗣音向来是一个懂忍让知进退的人,只淡淡一笑,不与她计较,道:“这人全都被你使唤去了,我连水都打不上来,如何做糕点,若非是这位帮忙……” 她扭头看去早已经空无一人。 她很是疑惑:“翩然你可知府中有一个病恹恹的人?他是哪个院的?” 楚翩然愣住,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病恹恹?” “嗯。白白瘦瘦,言行总显虚弱,穿得也与其他下人不太一样。” 楚翩然闻言脸色微变,连忙道:“哪有这样的人啊?!再说,府中下人多得去了,我怎么知道!你赶紧做糕点吧!我饿了,哦对了,要做百人份,我可是宴请了汤州城许多大家闺秀前来参加生辰宴,你莫给我丢了脸面!” 宁嗣音心中无奈,但她也深知如今自己嫁做人妇,凡事以夫家为主,家宅也以和为贵。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不远处的柱子后面,他目光落寞看着小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低声自语道:“我姓楚,楚锦渊。” 第8章 深夜谈心 中秋佳节夜,楚宅中,圆月高悬,月辉如水挥挥洒洒。 宁嗣音走到书房门口恰好撞见楚皓轩整理着衣衫走出来。 “夫君。” 楚皓轩见到他顿时眉头紧锁,语气也显得不耐烦:“你来作甚?” 宁嗣音依旧柔声细语:“今日家宴,见你迟迟未我很是着急,毕竟今日祖母归来,要拜见祖母,我心下紧张。” “哦,祖母回来了。”他淡淡说着,事不关己一般,然后继续冷脸道,“我说过,没事别来书房,本来商号事务繁多,你来了只会令我分心!” 宁嗣音一脸愧色:“是,妾身以后不会了,现下还是先去膳厅拜见祖母吧。” “嗯。”他淡淡应着,大步流星而去,宁嗣音步子小,几乎小跑起来才能跟上。 膳厅里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一家人围桌而坐。 楚皓轩和宁嗣音姗姗来迟,一同行礼:“给祖母问安。” 祖母赵氏年近古稀,满头银丝慈眉善目,看着二人道:“我啊去洛华寺一年,回来大孙儿都娶媳妇咯!” 家主楚河年近半百,大腹便便,豆大的眼睛泛着精光:“娘,皓轩老大不小,该成亲了。” 二夫人云裳暮春之年但保养极好,一双美目轻挑,散发出当家主母的威严:“娘,皓轩成亲之事我们可是派人去请您的。” 赵氏脸上露出笑容:“又没责怪你们,我啊是听闻寂空大师要回寺了,遂多等了三月,这才错过了大孙儿的亲事。” 楚皓轩道:“不打紧,祖母,如今孙媳宁氏您不也见着了。” 赵氏从头到脚打量了宁嗣音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是个标志姑娘,我也不知还有多少年头,你们可抓紧时间让我抱上曾孙呐。” 闻言宁嗣音低下头脸羞红。 楚皓轩则点头应承:“祖母放心,孙儿定不辱使命!” “好了好了,你们快入座吧。”二夫人连忙招手,眼中写满了对楚皓轩的宠溺和心疼。 “等等!”赵氏一脸疑惑,仔细数着桌上的人,然后看向楚河询问,“渊儿呢?” 闻言房中都安静了,只有宁嗣音面露疑惑,根本不知道祖母口中之人是谁。 “祖母,二哥他身子不好,就不来了。”说话的是楚皓轩的妹妹楚翩然,同宁嗣音一般大。 “身子再不适,饭总得要吃!”赵氏脸色微沉,“去把二公子请来。” 家仆连忙离开,宁嗣音很是好奇,府中还有个二公子?!怎么从未听人说过,也没有见过。 “老爷,人家都饿了。”低声与楚河耳语的是他刚纳不久的新妾,三夫人月柳霜,不过只比楚翩然大几岁。 楚河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月柳霜轻哼一声也不敢再说话。 片刻后,一个孱弱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宁嗣音目光瞧去,顿时目瞪口呆,那不是每日自己都在厨房遇到的男子吗?他总是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府中一个一个普通下人,没想到他竟然会是楚家的二公子! 楚锦渊唇色惨白,眼眶发黑,朝赵氏作揖的动作看上去都略显吃力:“孙儿问祖母安。” 见人来了,赵氏满脸心疼:“快,坐奶奶身边来,怎的气色比我走时还要差了?” 楚锦渊走来坐下,除了赵氏和宁嗣音之外,其余人的脸色都显得略微难看。 二夫人皮笑肉不笑,道:“娘,人都来了,开席吧。” 赵氏不予理睬,而是紧紧握住楚锦渊的手道:“孙儿啊,奶奶在洛华寺吃斋念佛就是希望你的病能好起来。” “让祖母牵挂,孙儿实在愧疚不已。”楚锦渊叹息,目光不慎与宁嗣音对视,他微微点头表示问好,宁嗣音倏地屏息,随即也点头回应。 “你跟他认识?”楚皓轩低声问着,很是不悦。 宁嗣音垂下头,低声道:“在府中见过几次。” “记住,不该说的就莫要多言!”楚皓轩握住她的手,狠狠地使劲儿似一种警告。 宁嗣音吃痛,却咬唇不敢发出声音来,楚皓轩的意思她自然是明白,一个二公子能够在府中过得如同下人一般,可见是多么不受待见,她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此时此刻也不敢再言。 赵氏心疼地抚摸着楚锦渊骨瘦如柴的手,道:“此番奶奶终于寂空大师了,大师给你算了一卦,说是客到前途多得利,君尔何故两相疑,虽是中间缝进退,月出光辉得运时。乃是吉签呐,你定会好起来的。” 楚锦渊闻言露出笑容,语气虚浮无力:“嗯,孙儿定会好起来,不辜负祖母心意。” “好好,等你身子好转些奶奶便帮你张罗一门亲事,冲冲喜。” 闻言楚锦渊连连摇头,急得咳嗽起来:“咳咳!万万不可,祖母,孙儿不想耽误别人姑娘,还是待痊愈再说吧。” 楚河也开口道:“是啊,娘,渊儿身子不好,娶妻之事以后再说吧。今日中秋家宴,还是先开席吧。” 赵氏深吸一口气,无奈道:“行,动筷吧。” 老夫人回来后,宁嗣音虽每日都在正厅与膳厅见着楚锦渊,二人却因为避嫌再没说过半句话,直到半月后的一夜。 楚皓轩传信来说商铺事务繁杂,入夜留宿商铺不回来,宁嗣音辗转无法入眠,披上白裘出门散心,漫无目的独自走到了后院,坐在池畔看着水中之月,幽幽长叹。 “咳咳咳!”身后的咳嗽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宁嗣音惊异回头,看见楚锦渊一脸憔悴地扶着长廊栏杆。 “二公子。”宁嗣音连忙起身,自从知晓了他的身份之后,二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再也不似从前在厨房一般两人说说笑笑。 “抱歉,打扰到你了。” 宁嗣音摇了摇头,心中实在烦闷,又缓缓坐下:“这院子又不是我一人的,何谈打扰。” 楚锦渊走过来,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大哥又未归家?” 宁嗣音目光低垂没有说话。 “大哥……” “好了,”宁嗣音打断他,并不想谈论楚皓轩的任何事情,因为在她嫁给他之前,父母都曾苦口婆心劝过,说楚皓轩在汤州有花花公子之称,可她断然不相信那个对自己百般贴心的男子是这样的人,想来他都是为了楚家的商铺,每日在外应酬,才得了此名声的,“二公子,别说别人了,倒是说说你,为何要一直隐瞒身份?” 楚锦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我何时隐瞒过?” “你!”宁嗣音回忆了一遍,自己就第一次见面时候问过他身份,但是他没有回答,然后自己就理所当然的把他当做下人看待,“那你也不曾主动说过。” 楚锦渊目光幽幽看向漆黑一片的远方:“我这身份,说与不说都一样罢了。” 宁嗣音闻言暗暗有些心疼,他在府中的遭遇她可是亲眼目睹的,若非是祖母回来了,她都根本不会知道府中还有一个嫡出的二公子。 “你……他们为何要这样对你?”她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了出来。 楚锦渊沉默了片刻,语气出其的平静:“因我无所依仗吧。” 宁嗣音疑惑不已:“可你是嫡出。” 他眉头轻拧,着夜色同她说了一个故事。 他的爹娘出身汤州城外的一个小村落,他自出身就从未见过爹,只与生母相依为命一直住在乡下。五岁那年,父亲派人来接他们入了汤州城,然而彼时楚宅已经有二夫人当家做主,比他长两岁的楚皓轩也被当做嫡子一样宠爱。 他与娘亲的到来显得格格不入,楚老爷是出了名的宠妾灭妻,所以他和娘的日子并不好过。 入府两年以后的某一天,母亲与他在出城祈福的路上遇到了刺客,母亲为了救他用血肉之躯挡住刺客的刀剑,他一边哭一边逃,回头望去,母亲鲜血淋漓却依旧紧紧抱住贼人不放。 他侥幸逃回来后便一直高烧难退,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最后烧是退了,但身子却就此落下病根,日渐孱弱。 因失了母亲,楚老爷便将他交给二夫人云裳抚养,可二夫人对他从不闻不问,一心只宠她自己的亲儿子楚皓轩。长此以往,府中的人也都知晓他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子,二夫人向来克扣他月钱和衣食,他难以吃饱穿暖,下人们也更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中,众人几乎都忘了他还是楚家的嫡子身份。 而这一切,楚老爷并非不知,只是他对原配本也就只是为了履丈夫之则,丝毫没有真情可言,对这空挂名衔的嫡子又岂会放在心上。 夜风习习,院中枝叶簌簌作响。听完他的故事,宁嗣音意难平,为他的娘亲,也为他。他明明姓楚,身上也留着楚家人的血液,可这么多年,他却像个外人一样,在偌大的楚宅里却过着是夹缝求生的艰苦日子。 “大夫说了,我无法活过三十。”他说着,语气之中却有解脱之意。 宁嗣音眸藏怜悯,轻声安慰道:“天下名医那么多,你离三十尚有六七年,我相信在此之前定能寻到治病良方的。届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可以离开这儿,去做你想做的一切。” 他淡淡一笑,抬眸看向夜空,点点繁星在孤寂的天上扑闪扑闪,他问道:“你说,倘若人有控制斗转星移之力,能够扭转乾坤,那你最想改变何事?” 她愣住,最想改变之事……大抵就是当初莫要嫁给楚皓轩吧。 她心中无法接受自己选错人看走眼的事实,无法接受所爱之人褪掉自己以爱之名给他强加的光环后是那么平庸、甚至不堪。 可她无数个辗转发侧的夜里,她亦是切切实实地悔恨当初的嫁给他的决定。 她不答反问:“你呢?” 他看着天上最亮的星辰,道:“回到那一日,我定会挡在娘亲跟前,谁也休想伤害她。” “可人生长恨水长东,纵有千般遗憾也只能继续前行。”她这话亦是说给自己听的,俗话说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已然认命,“我想你娘亲会在天上保佑你百病消除长命无忧,你也要相信才是。” 二人四目相对,他露出释然的笑容,她亦是失声低笑。 这一夜晚风送凉,繁星闪烁,两个孤独之人在深深庭院之中万般珍惜着这难得的一丝温暖。 第9章 处罚 楚宅后花园,宁嗣音搀着赵氏的手一同赏花散步。 “祖母,当心脚下。”她对祖母甚是上心照顾。 赵氏很满意这个知书达理的孙媳,只是有一件事情令她一直耿耿于怀:“嗣音呐,你也入府一年有余了,怎么这肚子还不见有动静?” 宁嗣音微微蹙眉垂下头:“祖母,音儿……” 一旁碧春实在看不来小姐百般委屈无处诉说,见老夫人是这宅子里唯一会心疼小姐之人,于是壮着胆子替自家小姐鸣不平:“老夫人,大少爷在城北置了院子,鲜少才回来一次!” “碧春。”宁嗣音连忙示意。 碧春抿唇低头。 赵氏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宁嗣音解释道:“祖母,夫君他帮公公打理商号,平日鲜有闲暇,前些日子为了办事方便,才在城北置了个小宅子,平日太忙便在那儿小住。” 闻言赵氏脸色阴沉,她大孙子是个怎样的人她心里一清二楚,这些鬼话也就糊弄一下这单纯的大孙媳妇罢了:“岂有此理,来人,去把大少爷请回家来!连日不着家,让新妇独守空房成何体统!” 彼时,楚锦渊在下人天仁的搀扶下迎面而来,虽然依旧是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但气色可见比从前好了许多。 “孙儿问祖母安。” 见到楚锦渊,赵氏瞬间眉开眼笑:“哎呀,快来,今日啊天气甚好,同祖母游游园子。” “是。” 楚锦渊一左一右陪着赵氏游园赏花,二人偶尔目光对视但都很快躲开,他们虽早已认识,但总归是叔嫂关系,还是得避嫌。 逛了半个时辰后,赵氏步伐越发吃力,喘着粗气道:“哎,还是老咯,走不动了走不动了。” “祖母鹤发童颜,不知多少人艳羡。”楚锦渊说道。 “你啊,从小说话就中听。好了,今日就到这吧,且回去歇息。” 赵氏说着命人搀着离去。 众人走后,便只剩下楚锦渊、宁嗣音以及天仁、碧春四人。 “祖母回来后他们没有再苛待你吧?”她看着他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心下也放心了不少。 “嗯。”他应着,目光看向她。 春风迎面吹拂,她伸手拨开眉梢的碎发,衣袂垂落露出了玉臂,白皙的皮肤上却赫然有着大大小小无数块淤青 他面露诧异,连忙询问道:“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宁嗣音连忙藏了起来,用力拉着衣袂:“没事,不小心磕碰的。” 见她躲闪的眼神他心下也猜到了些,在她还未嫁来之时,府中便死过好几个丫鬟,都是死在楚皓轩的院子里,死因皆是窒息,浑身还有多处淤青与鞭伤。 府中下人纷纷暗传楚皓轩有变态的癖好,以凌虐女子为乐。 楚锦渊咬牙,脸上的怒意难以隐藏:“你为何不与他和离?” 宁嗣音咬唇,这些伤着实拜楚皓轩所赐,成婚后,他鲜少回院,偶尔回来夜里也是越加过分。一开始只是会嫌弃地说她几句无趣,后来却不管她的意愿,强行对她做出一些过分之事,甚至动手。 可…… “我已嫁作人妇,怎能轻谈和离?而且夫君他对我……不差,我理解他、包容他,我相信有朝一日,他亦是会愿意来理解我、包容我。”她越说声音越低,说出来的言语自己都充满了质疑。 “你还未看清他的真面目吗?”他语气中似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我相信他!”宁嗣音语气激动,随即又意识到失态,平复着情绪道,“女子和离天下人所不耻,真要是那样了,宁家颜面尽失,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楚锦渊嘴唇翕动,看着她憔悴的容颜,他终究是颤抖着唇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他知晓自己没有资格说什么,一个活不过三十的人,一个自己活着尚且用尽了力气的人,有什么资格对面前的女子承诺丝毫呢? 宁嗣音欠身,然后同碧春疾步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楚锦渊双拳紧握,这一刻他心中好恨,恨自己为何不能是一个康健之人,恨自己无法给一个弱女子遮风避雨。 在祖母的命令下楚皓轩只能搬回来与宁嗣音同住,人虽是回来了,但她感受得到,他的心却不知在何方,时常都在书房中,一待便是整日。 “没用的东西!”一个巴掌打破了楚家清晨的寂静。 宁嗣音捂着脸,看着眼前的婆婆不敢有丝毫怨言。 云氏却不依不饶,尖嘴薄舌道:“进门这么久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连梳个头都能如此笨拙!” “婆婆,对不起。”她慌忙跪下,低眉敛目。 云氏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气焰更加嚣张:“既然你不争气,那择日便让皓轩纳个妾室为楚家传宗接代。” 宁嗣音闻言震惊看向云氏:“婆婆……夫君当初迎娶我之时承诺过今生今世不会再娶的!” 啪的又是一个巴掌落下,云氏指着她的头骂道:“什么时候轮得上你对皓轩指手画脚了?!婚姻乃父母之命,岂容你多嘴!” 她双眸噙泪,从前在家的时候从未受过这么多委屈。 “目无尊长,该罚!”说罢云氏眼珠子一转,道,“便罚你去打扫祠堂,再抄《女诫》百遍!” 宁嗣音欠身,不敢有异议:“是。” 祠堂内,宁嗣音抄得手发酸,一旁碧春边哭边擦着楚家祖宗的牌位:“小姐!您在家的时候,哪曾被人如此对待过!这楚家,当真是嫁错了!” 宁嗣音闻言连忙示意她噤声:“嫁夫随夫,这些话可说不得。我听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或许嫁与谁都相差无几。” “奴婢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是小姐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您还不肯写信给老爷夫人说实情,您看看,这楚家的下人也越来越不把您当少夫人看待了。” 宁嗣音垂眸,一双脚出现在面前,她目光看去是楚锦渊。 “听闻你被罚来祠堂了。”楚锦渊脸上难掩心疼。 宁嗣音继续抄写,淡淡道:“二公子来此恐怕不合适。” 楚锦渊取过她手中的笔坐到了她身旁来开始帮她继续抄《女诫》。 “你作何?”她诧异的看着他。 楚锦渊开始替她抄写,道:“你我乃朋友,奈何我是个没用之人,只能帮你如此。” 一旁碧春都看得感动:“这府中,也恐怕只有二公子您是真心真意待我家小姐了。” 宁嗣音瞪了一眼碧春,他们虽清清白白,但这些话岂能乱说,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必是大做文章。 “平日里这祖宗祠堂没人来,你放心,不会有人知晓我帮你的事情。”楚锦渊行云流水地抄着。 宁嗣音见状便拿起鸡毛掸子帮着碧春一起打扫起来。 祠堂外,乌云从远方聚拢,天色逐渐阴沉起来。忽地空中一道闷雷。 “啊!”宁嗣音被吓得手中的鸡毛掸子都落在了地上,整个人脸色甚显苍白。 “小姐小姐!”碧春连忙过去抱住她。 楚锦渊也起身走来:“怎么了?” 碧春解释道:“我家小姐从小害怕打雷,雷雨时节都离不得人。” 楚锦渊看着她如受惊的小鹿,忍不住嘴角上扬:“想不到你竟怕这。” 宁嗣音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强忍恐惧:“我只是被吓着了而已,才没有那么怕。” 说罢她示意碧春继续打扫,她也继续。 楚锦渊见状摇了摇头,也继续帮她抄书。 屋外倾盆大雨落下,雨水从屋檐刷刷落下,宁嗣音心绪不宁,手上的动作也变得十分敷衍。 这是什么?她忽然注意到自己手中拿起来的东西。是楚家族谱。 她好奇地细细翻阅起来,楚家祖上从未有过什么达官显贵,从老爷楚河这一代才开始成为一方财。 公公在经商方面,着实厉害。她暗暗想着,又瞧见了一个名字。 楚玉然,当朝太妃!这是楚锦渊的姑姑! 她诧异无比,楚家竟还有在宫里的大人物。她继续翻看,看到了楚锦渊的名字。 楚锦渊,嫡子,母柳氏亡。 她仔细地看着,倏地面露惊奇,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向楚锦渊,按照族谱上的记载,今日竟是他的生辰! 族谱是不会出错的,可是今日府中却没有半点动静。 她细细想着,祖母数日前又前往洛华寺吃斋礼佛去了,她一走,整个府中谁人还在意他。 她缓缓合上族谱,若有所思起来。 这大雨下一直下不停,院中积水已经能够打湿鞋袜,天色将晚,一百遍《女诫》终于是抄完了。 “下次别再惹二夫人生气了。”他将笔递还给她。 宁嗣音微微点头:“谢谢你。” 他转身欲走,但看到外面大雨倾盆,又脱下了自己的长衫递给碧春,交代道:“你们且拿它遮一下吧,这里回院子尚有距离。” 碧春感动地接过衣物。 “不行,你本就身子不好。”宁嗣音说着便要将衣服还回去。 楚锦渊且大步走开:“你也说了,本就不好,何惧再多淋一场雨?” 说罢他顶着暴雨走出了祠堂,大雨淋湿了他的衣物,整个人在雨中更是骨瘦形消。很快身影也就消失在朦胧烟雨中了。 “哎,二公子人真好啊!倘若不是个病秧子便好了。”碧春歪着头感慨。 宁嗣音叹息道:“好了,我们快回去吧。” “嗯!” 入夜,楚皓轩依旧是派下人来知会一声他今夜不回来了又去了城北的宅子。 她只愿意相信他是真的事务繁忙,又因天下着大雨所以不便回来而已。想着,她独自掌灯来到了院中的小厨房里。 今日,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 小厨房中,烛火摇曳,她独自在灶台前揉着面,神情分外认真。 楚宅另一处,紧邻柴房的偏房中,烛火微弱,房中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 “咚咚咚!”大雨的声音掩盖了宁嗣音叩门的声音,她是第一次来到偏房,这里杂草丛生,门窗也是修修补补饱经风霜。 她没曾想,他平日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第10章 雨夜 骤雨倾盆,雨帘将偏房隔绝成另一方天地,檐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宁嗣音的裙摆。 房门打开,楚锦渊难掩脸上的惊愕:“你怎么来了?” 宁嗣音提起手中的食盒:“喏。” “这是?”楚锦渊疑惑,左右查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将门再打开了些,“进来坐吧。” 他并不想叫人看到她来找自己从而给她招惹来更多麻烦。 宁嗣音走进去,偏房很小一眼便尽收眼底。虽然很简陋,但是却十分干净整洁,书案上堆叠了许多书,还有刚备好的笔墨。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从第一层取出姜汤:“先把这个喝了,今日你淋了雨,小心感染风寒。” 楚锦渊接过,看着热气腾腾的姜汤一饮而尽:“你费心了。” 她紧接着又从第二层端出一碗长寿面:“还有这个。” “长寿面?”楚锦渊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之色。 “今日翻阅族谱才知是你生辰,也没有什么礼物相送,只有一碗面聊表心意。” 楚锦渊看着面久久无法言语。 “再不吃都坨了。”她含笑说道。 楚锦渊缓缓坐下拿起筷子,烛光之中,他眼眶里似泛着光。 “我……已经许久没有过生辰了。”他说着,埋头夹起面条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宁嗣音坐在一旁很是期待地看着他:“味道如何?我素日里只会做糕点,可从未做过吃食,这面也是我照着自己的想法做的。” 楚锦渊连吃了几大口,才抬眼看向她,哭笑不得,道:“甜的。” “啊?”宁嗣音讶异,莫不是因为烛火太暗放错调料了? “但甚合胃口,好吃!”他说着继续大快朵颐,最后端起碗连面汤都喝得干净。 宁嗣音看着空碗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往日给楚皓轩做糕点,他都只是尝一口便丢置一旁,好几次她还看到他将糕点都赏给了下人,从未像这般珍惜过自己心意。 楚锦渊吃完面后气色都好了许多,郑重地看向她:“其实,我一直都在等待而立之年的到来,如今又是近了一岁。” 宁嗣音疑惑:“为何?” 他淡淡道:“因为那一日到来我便解脱了,从这个高墙大院里解脱,从这副皮囊里解脱。” “呸呸呸!今日可是你二十五岁的生辰,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楚锦渊看着她的模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是如今我有了别的想法。” 宁嗣音疑惑:“哦?是何想法?” 他凝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要活下去,治好病,好好地活下去。” 闻言宁嗣音脸上露出惊喜,内心颇有感动,从认识他开始,便觉得他整个人毫无生气,甚至没有一点对生的渴望,但现在他却告诉自己他想要活下去。 “因有人叫我知晓,原来活着还能感受这么多美好。” 宁嗣音轻吸一口气:“我很高兴能听见你这般说。” 楚锦渊看向窗外的雨帘,道:“祖母说那寂空大师乃是真佛转世,本领了得,有起死回生之术,待明日我便出发前往洛华寺求见大师,他许能救我。” 宁嗣音看着他的侧脸,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嗯,定能如愿。” 倏地窗外闪电霎时照亮院子,紧接着空中一声惊雷,她猛地被吓一跳,大脑一片空白反射性地扑进了身旁之人的怀里。 楚锦渊也猛然怔住,身子僵住不敢乱动。 一阵疾风吹进来,烛火毫无征兆地熄灭,狭小的房间顿时陷入一面黑暗。 又是一声惊雷,天似乎都破了一道口子。 宁嗣音更加害怕,紧紧抓住他的衣袂,眼睛也不敢睁开。 楚锦渊屏息,手不知该放在何处。 良久,雷云渐渐远去,再有雷声也已经不足以震慑人心。 宁嗣音猛地松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却听见了急促有力的心跳,她才意识到此刻正扑在楚锦渊的怀中。 可是,这温暖与安心的感觉,让她竟一时间混了头脑不舍放手。 “已经没事了。”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搅扰了彼时的岁月静好。 宁嗣音微微咬唇,缓缓松开他的衣袂坐直身子。她心中懊恼,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他可是夫君的弟弟,自己的小叔子!自己这是怎么了…… 二人都不再说话,心跳、呼吸与雨落地的声音缠绕交杂,房中的气氛甚是奇怪。 “你为何会如此害怕打雷?”他开口打破这寂静。 宁嗣音看向他道:“小时爹娘去邻城采买,留我一人,恰逢奶娘突发恶疾,我独自一人在闺房,那夜也是这般的雷雨,将我吓得不轻。” “原来如此。”他说着,犹豫了片刻,还是询问道,“你今夜,也是一个人?” 宁嗣音惊讶:“你、你要做什么?” 楚锦渊看着她突然紧张起来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忍俊不禁:“我能做什么?” 宁嗣音倏地脸通红,心中庆幸风吹灭了烛光,否则叫他瞧见更是羞人。 “我,我可是你嫂嫂……”她喃喃说着,却是从未听见他这样唤过自己。 楚锦渊起身,她吓得往后坐。 下一刻,他转身找到火折子点燃了烛火,房中又亮了起来。 “外面大雨,那雷云也不知还是否会回来,所以,我送你回去吧。”他投过目光来。 嗯?宁嗣音愣了须臾随即反应过来他只是要送自己回去而已,还以为……竟是自己想多了,险些误会他。 她视线躲避,生怕被他瞧出端倪:“哦……好。” 二人并肩穿过长廊朝着内院走去,彼此脚步都比平常慢了许多,大雨落下的声音此刻像一首动听的曲子。 二人都没有说话,平日里偏房通往内院的路很漫长,而今日却觉着没走几步便到了。 楚锦渊将她送到房间门口:“进去吧。” 远山传来阵阵隐约的雷声。 宁嗣音闻声看去:“山后面可又是雷云?” 楚锦渊沉默了片刻,道:“嗯。你回房歇息,我就在门口守着,待雨停了再走。” 宁嗣音诧异看着他:“这……不可,你身子单薄,外面雨夜寒凉。你也不用担心我,碧春就在耳房。” “如此雷雨她都未发现你不在房中,可见是睡得香甜。放心吧,虽是雨夜,但也不冷,我还不到弱不禁风的地步。夜深了,快回屋吧。”夜色中,他深邃的双眼显得格外温柔。 宁嗣音听着远处的雷声,心中着实害怕,便也不再多言转身进了屋,最后放心不下地又看了他一眼,这才缓缓将门合上。 床上,宁嗣音闭上眼睛,屋外雨势更大,噼里啪啦敲扰心神,闪电又划破长空,她连忙将头缩进被子里。 “你、你还在吗?”她问着,声音颤抖,害怕不已。 须臾后屋外传来声音:“我在。” 惊雷落下,她抓紧被子,但一想到此刻他还守在门外,便安心了不少。 每次闪电便是惊雷的前兆,她都会问一句“是否还在?” 而他都会在暴雷落下之前回一声“我在”。 她也不知何时沉沉睡去的,这一夜虽雷雨大作,但却是她来到楚家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翌日清晨,宁嗣音睡醒,阳光从云后照出来,落到了内室的梳妆台上。 “小姐,昨夜睡得可还好?”碧春关切询问,“听闻昨夜又打雷了,但是奴婢却睡得太沉了,肯定是因为打扫了一整天祠堂的原因……” 宁嗣音嘴角含笑,道:“我睡得很好。” 碧春惊奇。 “对了,你今日可见着二公子了?”她询问道。 碧春惊讶:“小姐,您怎么知道奴婢捧着二公子了!” “嗯?” “今日一早奴婢来伺候您的时候便看见二公子站在您房门前呢!奴婢询问,公子说他要走了,奴婢就问他要去哪儿,他说要启程去洛华寺!奴婢想着他定是前来与您告别的,奴婢进来看了,您还未醒,于是二公子便先走了。” 宁嗣音讶异,他莫不是站在门外守了自己整整一夜? “那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碧春低声道:“二公子说,让您等他回来。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奴婢可不敢与旁人说。” 宁嗣音抿唇,低声道:“嘘。” 碧春连连点头,但还是不放心,低声询问道:“小姐,您和二公子……” “碧春!”宁嗣音表情严肃,“我与他是叔嫂,只是在府中见面的多了,稍微熟络了些,这府中也只有他能同我说几句体己话。但毕竟身份有别,还是需谨慎避嫌,你也要记住,不该说的话,可一句不能提。” 碧春嘟唇道:“是,小姐,奴婢都知道,但有句话奴婢明知不当讲,可还是要说。” “说罢。” “奴婢觉得二公子比大公子好多了!您当初若是嫁的二公子该多好,就可惜二公子体弱多病,否则……” “莫要胡言了!”宁嗣音连忙打断她,“才与你说了,这些话可万万说不得!” “是,小姐,奴婢不傻~房中又没有别人。” “可毕竟不似从前在闺房了,我们万万得谨言慎行。” 宁嗣音看向窗外,浮云朵朵,定是个好天气。昨夜发生的种种,权当是一场梦吧。 楚锦渊这一别,宁嗣音再也没有他的消息,而她作为大少夫人,更是没有理由去打听他的近况。 入秋时分,宁嗣音奉二夫人之命在院中修剪残败的花草,她心不在焉,开得尚好的秋菊被她一朵朵折断丢弃。 “小姐!您怎么心不在焉呢?”一旁碧春看见连忙阻止,并且迅速将被折断的秋菊掩埋进泥土里,否则被二夫人看到又要挨骂。 宁嗣音掩盖脸上的担忧:“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碧春瞧出了她的心思,自顾自道:“哎,小姐,您说这二公子也是,都去了两个月了,连封信都不写,也不报个平安。” “他要拜见大师,哪来功夫写信。”说罢她意识到自己被碧春套了话,故作生气,“好啊你!” 碧春掩唇而笑,继续干活:“小姐,您的心思可全写脸上了。” 宁嗣音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希望再见他时,他身体康健,百病消除。” “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的!”碧春肯定地说着。 然而宁嗣音根本没有想到,她此生再也没有机会与他相见。雨夜一别,竟是诀别。 第11章 物是人非 来年春,楚宅外的海棠花开得如火如荼,蜂蝶成群好不热闹,一早府中众人便全部守候在府邸大门。 马车徐徐而来停在了宅子门口,帘子掀开,一道青衣身影健步跳下马车,众人纷纷震惊。 “是二少爷!他身子好了!” “如此神采奕奕,寂空大师果真是真佛转世!” 楚锦渊扶着赵氏下了马车,众人齐齐行礼。 “恭迎老夫人回府!恭迎二少爷回府!” 楚河与云氏连忙迎上来:“娘。” 赵氏点了点头,由楚锦渊搀扶着往府中而去。 楚皓轩与楚翩然也在一旁候着,见赵氏走来,连忙行礼:“问祖母安!” “好,好,如今渊儿大病痊愈,往后你们三兄妹定要齐心协力,让楚家昌盛绵延!”赵氏难掩喜悦,转头郑重地楚锦渊道,“尤其是渊儿你,可是嫡子,未来要继承楚家大业,如今既然回府了,就由皓轩辅助你,要尽快将商号事宜了解清楚,早日独当一面。” 闻言,楚皓轩脸上难掩诧色,目光狠狠看向楚锦渊,但碍于祖母就在跟前,他不敢表现出什么。 倒是云氏一听见这话,连忙抓住了楚河的衣袖,挤眉弄眼低声唤道:“老爷。” 楚河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莫要焦急,然后上前对赵氏道:“娘,一回来就说这些作甚,儿子身体还硬朗着,尚不需要这些小辈操心家族之事。况且商铺我一直交由皓轩在打理,那些掌柜也都与他相熟,锦渊想要参与进去,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赵氏闻言面色冷了一分:“你啊,从不知分寸,嫡庶有别,有些事情传出去,叫人笑话!” 楚河顿时语塞,只能转移话题:“娘,您舟车劳顿,儿子先扶您进去休息!” 赵氏也给了他台阶,不再多说朝府中而去。 楚锦渊则与其他人一同跟在后面进去。 “行啊,有祖母撑腰,一回来就要给我个下马威?”楚皓轩走近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彼时的楚锦渊再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病秧子,他目光凛冽看向他,从容不迫道:“嫡庶有别,这一切本该是我的。” 楚皓轩咬牙切齿:“楚锦渊!你别得意太早!我才是爹指定的继承人!” 楚锦渊闻言只觉得好笑,看着楚皓轩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心中已然有一种莫名的畅快。 但彼时他并没有心思与楚皓轩斗嘴,目光暗暗四处搜寻,却始终没有看到宁嗣音的身影。 待众人都去了正厅,楚锦渊拉住从前跟过自己的家仆天仁将他带到一旁。 天仁满脸写着开心,迫不及待说道:“少爷啊,奴才终于把您给盼回来了!如今您回来,小的也有靠山了!再也不用担心被欺负了,呜呜呜!” 楚锦渊闻言有些欣慰,府中倒还有人挂念着自己,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大少夫人呢?” 此话一出,天仁笑容僵住,头越垂越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楚锦渊屏息再次问道:“她人呢?” 天仁双手紧紧抓住衣角,吞吞吐吐:“大少夫人,她……她那个……” “说!”他焦急不已。 天仁深吸一口气,抬头道出:“大少夫人早已过世……” 闻言楚锦渊浑身僵住,难以置信所听到的话:“你再说一遍?” 天仁跪下,眼泪汪汪道:“奴才有负少爷所托,没能照顾好大少夫人!就在少爷您走了后的第三个月,宁家因得罪圣上被抄家,宁家二老被流放宁古塔,在路途中还暴毙身亡。而大少夫人她……不知犯了何事,被大少爷休妻关入柴房,被……被凌辱而死。她的贴身丫鬟碧春姑娘,也被乱棍打死了。” 楚锦渊身形不稳趔趄后退,这消息如五雷轰顶,一时间他面无血色,涌不起半点情绪。 “什么叫凌辱而死?” 天仁咬牙,亦是觉得义愤填膺:“就是……大少爷吩咐,说府中下人皆可以……皆可以……”他实在难以启齿。 楚锦渊霎时也懂了,双拳紧握,骨节泛白。 “她尸首何在?” “被大少爷吩咐丢去了乱葬岗。” 楚锦渊缓缓后退跌坐台阶上,他原以为他治好了病回来可以争夺原本属于他的一切,皆是他才有底气告诉她,他可以拯救她。 去了洛华寺也并非有意不与她联系,只是那时依旧是叔嫂有别,他担心给她增添麻烦。 他本以为,只要等到他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可如今,物是人非,阴阳相隔,他满腔的斗志,在此刻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从这日起,汤州城的百姓之间又沸沸扬扬地传了起来。 “听说了吗?楚家嫡子疯了!” “疯了?!不是听闻病了二十载被寂空大师治好了吗?怎么就疯了?” “那若不是疯了,怎么会迎娶一个死人啊?!” “就是啊!而且还听说那人就是曾经被楚家大公子休掉的弃妇!” “嘘,我还听说啊,这楚家嫡子一夜杀了十二个家仆,尸体都半夜丢去乱葬岗的!” “啊?那断然是疯了啊!” “啧啧啧,这楚家怕是不得安宁咯!” 楚宅祖宗祠堂里。 楚锦渊小心翼翼地擦拭灵位,上面写着爱妻宁氏之灵位。 “原来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将你接回来。如今,你也魂有所归了,每逢初一十五,还是与我托个梦如何?毕竟,许久没见你了。” 他开了一坛酒,坐在祠堂门前看着外面云迷雾锁又有风雨欲来之势。 “放心,打雷的时候,我会陪着你的。”他长饮了一口烈酒,抱着酒坛,深吸一口气,“嗣音,如今我终于可以这样唤你的名字。” 愁酒入肠,思念愈发浓烈,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紫色的珠花,他记得这是宁嗣音最爱的一朵珠花,是他在乱葬岗中寻了三天三夜才找到的,亦是通过这珠花,他才辨认出几乎只剩下一具白骨的她。 他将她的尸骨火化,然后将骨灰撒入了上邪湖中,传闻上邪湖与彼岸相连,他知她这一生在楚家受了太多委屈与屈辱,只愿她能早日到彼岸,来世无忧。 “那些曾伤害你的人,我已经悉数杀尽!放心,我定会为你报仇,哪怕我这双手血债累累。”他悲凉一笑,“快了,那罪魁祸首我定送他下地狱来向你赎罪!” 天边闷雷阵阵,狂风骤起,霎时间大雨倾盆,整个世界变得模糊起来,楚锦渊在滂沱大雨中仰天肆意而笑,不知湿了脸庞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第12章 再嫁小叔子 千尺寒潭中,宁嗣音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下沉,刺骨的水涌入口鼻,她惊愕地看着潭上的光一点点被黑暗吞噬,窒息的感觉令她惊恐,然而她想要挣扎,却抓不住任何可以借力之物,这深潭似有着不可能抗拒的引力,她只能绝望地任凭身体坠落呼吸停止。 谁……来救救我。 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眼前的微光只剩下如万年之外星辰般的一个点,她感受到自己正与这个世界在一起消亡。万念俱灰之际,一只手出现在她面前。 “嗣音,嗣音。” 好熟悉的声音,是……楚锦渊。 她十指颤抖,双臂如负重千斤,但即便这样,她还是竭尽全力一点点将手臂伸出。 还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抓住他的手了。 自己岂能就这般沉睡下去?与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连一句告别都没有的离别,做不得数。 “楚锦渊!” 宁嗣音倏地从噩梦中惊醒,伸着手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浸出一层薄汗。 “小姐!”屋外碧春闻声而来,“小姐可是被雷声吓醒了,别怕别怕,奴婢在呢。” 宁嗣音胸口起伏,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只是一场梦。 “打雷了?”她问道。 碧春点头道:“是呢小姐,春雷阵阵,瞧着不出片刻便要下雨了。今日您出嫁,这是吉兆啊!府中下人都在说呢,说这是新娘旺夫之兆!” 宁嗣音目光落到一旁的喜服上,淡淡一笑:“旺夫?” 碧春道:“我家小姐如此卓绝,嫁给谁人,那都是姑爷的福气。奴婢想小姐既是嫁给了楚二公子,那待您嫁过去,二公子必定不药而愈,身体康健!” 闻言宁嗣音眼眉低垂,这才回过神来,前世自己受辱而死,这一世重生到还未嫁人之前,重新选择了一次,将从前曾无数次设想过的“如果”变成了现世。 也不知前世的他后来如何了?去了洛华寺可顺利求见到寂空大师?大师又是否真的治好了他的顽疾?待他从洛华寺回府之后得知了自己的死讯又作何感想?真是令人唏嘘。 倏地她倒吸一口凉气,暗暗自责。今日是怎么了?因为一个梦境而对他念念不忘,如今眼看要再入楚家,复仇才是自己唯一的目的。 窗外春雨落下,连绵不绝。 天色渐晚,临近黄昏,宁嗣音已经梳妆打扮完毕。 她身着青罗花钗翟衣,头戴凤冠,一抹朱唇绝艳,仪态万千尽显端庄。 正厅之中,她提裙下跪,对高堂行大礼。 “爹,娘,今女儿出嫁,望二老保重。”她双眸噙泪。 宁老爷感慨万千,一时眼含热泪,宁夫人见状,连忙伸手去扶。 “爹、娘,请受女儿三拜。” 宁老爷与宁夫人对视一眼,既是不舍又是欣慰。 “一拜谢爹娘养育之恩,二拜愿爹娘福寿绵长,三拜许诺,女儿不论身在何处,都望爹娘身体康健,事事无忧。” “好好好,大喜的日子,莫要如此感伤。”宁夫人心疼地将她扶起来。 宁嗣音再看爹娘一眼,心中更加坚定要早日报了大仇然后与爹娘阖家团圆。 爹娘,这一世女儿定会护你们周全!那楚家前世做的恶,女儿要他们百倍偿还! 锣鼓齐鸣,宁嗣音执团扇媒婆搀着缓步到正门,彼时迎请队伍已经抵达,春雨式微,众人皆未撑伞,烟雨十里红妆不见尽头,宁家如此声势的嫁女引来半数酉州人驻足围观。 楚锦渊骑在马上,着一身红色喜服,虽有病态却也掩不住他的玉树临风之姿。 “新郎好生俊俏!”人群里,众人议论纷纷。 “听闻是汤州首富嫡子,与这宁家千金真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怎么就是瞧上去没有血色,弱不禁风的样子。” 有人发出惊呼:“新娘子出来了!” 众人目光纷纷投来,口中无一不发出惊叹的。 她轻斜团扇,目光看向高头大马上的楚锦渊,今日的他着红色喜服,将乌丝高束,整个人瞧上去精神了不少。 二人目光交接,楚锦渊嘴角扬起笑意,眼中难掩惊艳。 宁嗣音亦是心头一顿,春雨如丝随风落在脸颊上,恍惚间犹如隔世。 “花妆红,新娇乘鸾轿,紫箫声起。花瓣洒,嫁与心中郎,鸾凤齐鸣。” 箫鼓和鸣,微雨之中花瓣漫天。 “吉时到!新娘上花轿!” 宁嗣音坐上花轿,听着外面锣鼓喧天,看着爹娘含泪挥别,她所熟悉的一切又如前世一般离自己越来越远。 但这一次不一样的是…… 她看向前方,那被轿帘遮住、偶尔显露的背影令她悲喜交织。 庆幸是他,奈何是他。 汤州与酉州相邻,花轿行至夜幕初降便抵达了楚家正门。宁嗣音轻撩窗帘暗暗看向楚宅,宾客满至。 一股窒息的感觉袭来,她捂住胸口,深深吸着气。 那些屈辱、恨意、不甘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我宁嗣音回来向你们索命了,从今日开始,楚家休得安宁!她咬牙暗暗想着。 “新娘下轿,吉祥福到!” 随着媒婆的话,宾客们纷纷好奇地紧盯轿子。 宁嗣音执扇从轿上走下来,雍容闲雅,众人一睹芳容纷纷赞叹。 “新娘进门,财源滚滚。”她嘴角含笑,迈进楚家的大门,而浑身却依旧止不住一阵寒颤。 “新娘跨鞍,福禄平安。”每向前一步,她都越加坚定一分,她要所有人都付出代价,如受酷刑一般成为她的掌中之物,饱受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今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也!行夫妻礼,红绸花双牵,四拜洞房!” 透过团扇,她终于看见了楚家老爷楚河、二夫人云氏、长子楚皓轩、长女楚翩然等人。 楚老爷和云氏面无表情,这桩婚事于他们而言,是招来了一个对楚家有用的儿媳,可是偏偏嫁的是这个不中用的儿子。 楚皓轩则一脸不甘,那本就还未完全消肿的脸,显得更加扭曲。 楚翩然则是好奇不已,看清楚宁嗣音的长相后又轻哼一声不屑一顾。 “一拜天地!” 宁嗣音与楚锦渊执手牵红,转身向天地一拜。 谢老天爷让我有机会再次站在这里!宁嗣音心中暗暗感谢。 “二拜高堂!” 宁嗣音再转身,面对高堂,她暗暗咬牙,鞠躬而拜。 “夫妻对拜!” 再转身,透过团扇她看向楚锦渊,他正好也瞧着自己。 为何每次一见着他,再汹涌的恨都会被莫名压制下去?他似有一种力量,令人心安的力量。 “拜!” 二人对拜,楚锦渊忽然一阵剧咳。 宁嗣音见状连忙上前搀住他:“怎样了?” 楚锦渊抬眼看向她,努力微笑:“咳、我,没事。” 宾客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他们都知晓楚家嫡子身体羸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媒婆见状,连忙道:“送入洞房!” 南院新房之中,红烛通明,囍字醒目。 宁嗣音看着房中一派喜庆,想到前世看到他的住所是连遮风避雨都成问题的偏房,这一世许是因为自己嫁给了他的缘故所以让他入住了南院,看来他的命运轨迹已经因自己而有所改变。 下人呈上两柄木梳与剪刀,媒婆道:“新人合髻。” 宁嗣音与楚锦渊二人各梳一缕头发下来由对方剪下,媒婆笑盈盈接过两缕青丝用红绳系在一起装入锦囊之中:“丝缕绾扣,永结同好。” 下人又呈上两个盛满美酒的木瓢:“新人共饮合卺酒!” 二人各执木瓢将其中美酒一饮而尽,媒婆再接过木瓢合二为一然后以红绳缠绕:“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众人纷纷退下,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窗外春雨渐大,叩在窗棂上令人难以精静心。 宁嗣音放下团扇,视线低垂。 楚锦渊看着她的侧颜,开口道:“委屈你了。” 宁嗣音闻言看向他,异常平静:“二公子何尝不是?不,如今是夫君了。” 这一声夫君开口,二人目光都难以直视彼此。 楚锦渊起身:“我睡地上。” “慢着。”宁嗣音拧眉,他本就病殃殃的,春夜还寒凉,怎么可能叫他睡地上,“不如这样,有些事情,我们还是现在定好规矩。” 楚锦渊挑眉,面露疑惑。 第13章 家法伺候 烛火摇曳,宁嗣音起身翻寻柜子,找出多的衾被放到床上,道:“往后你我同床,但不共衾。可行?” 楚锦渊犹豫须臾,作揖道:“全听姑娘的。” 她表情严肃:“你我已是夫妻,虽不会有夫妻之实,但也切勿叫人看出端倪。传出去我们夫妻不和,楚家与我宁家都会落人笑柄。” “嗯,所言极是。” 宁嗣音继续道:“所以,以后你我还是夫妻相称。” 楚锦渊抿了抿唇,又作揖道:“好。” 她坐到铜镜前,将凤冠取下,看着镜中的自己继续道:“望你时刻记住,你我虽是逢场作戏,但我宁家最重名节,除非死别,绝不和离。倘若日后你遇心上之人亦是不可休妻,但我允你纳妾,纳几房皆凭你愿意。” 她微微睨眼,重名节是假,她只是为了有理由一直留在楚家罢了。 “我绝不会纳妾。”他语气郑重。 宁嗣音怔住,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回答。他与自己不过被迫成亲,他何须对自己承诺绝不纳妾的誓言? 似意识到不妥,他又连忙补上:“我自幼落下病根,大夫皆说我活不过三十,所以实在不敢耽误佳人。如今与姑娘成亲,我已于心不安。待哪日我溘然长逝,姑娘定要改嫁他人,寻一个如意郎君。” 原来如此,还以为……宁嗣音暗暗自嘲,自己着实是多虑了。 “听闻世间有意寂空大师,可叫人起死回生,你何不找他试试?”她目光看去,他坐到了桌边,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人於天地亦一物,固与万类同生死。我从不惧生,亦不怕死。” 宁嗣音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心生疑虑,前世他在府中一直过着人人嫌弃的日子,甚至都一度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但是今生再见他,总觉着与前世相识的他有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像从前一样若行尸走肉,而是深邃的眼眸中永远都藏着无人知晓的心思。 她沉思片刻,莫不是因为自己重生介入了他此生的因果,所以才引起的一系列变化? 倏地,他一阵剧烈咳嗽。 她闻声连忙走过去为他倒了一杯茶水:“本就身子不好,便莫要饮酒。” 他接过茶水喝下,看向她道:“反正命不久矣,便今朝有酒今朝醉罢。” “你说什么胡乱呢!”她说罢又觉不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我可不愿当个寡妇!” 二人视线交接,宁嗣音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挣扎,似要破土而出。 随即她连忙移开目光,起身朝烛台走去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房中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不早了,歇息吧。” 她朝床上走去,宽衣躺下,贴着墙壁让出一大半张床。 黑暗中,她听到他解开衣物的声音,感受到他躺下,床微微一沉,二人之间隔着一尺的距离,泾渭分明。 翌日清晨,宁嗣音与楚锦渊梳洗完毕一同朝正厅而去。 路上,宁嗣音低声嘱咐道:“待会行谒舅姑之礼,你可千万别露出马脚。” 楚锦渊脸色憔悴,微微点头:“嗯。” 二人来到正厅却只见到二夫人云氏在此,见着他们前来,云氏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没有给半分笑脸。 “嗣音问二娘安。” “给二娘问安。” 二人行礼,丫鬟奉上托盘,宁嗣音端起茶水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云氏上下打量着她却半晌不接茶水。 宁嗣音一直端着茶水,只能再道:“新妇嗣音给二娘问安。” 云氏脸上满是不屑,徐徐开口道:“听闻宁老爷给你准备了酉州一条街的商铺作为嫁妆?” “是。”宁嗣音的手开始发酸,端着的茶水开始微微颤抖。 云氏挑眉道:“嗯,我们楚家在酉州也有产业,倒是正好可以一起打理了。” 宁嗣音闻言抬眸直直看向云氏,将茶水置于桌上:“多谢二娘美意,但嗣音可以自己打理。” 云氏看着桌上的茶水双目圆睁,嗤笑道:“还以为你大家闺秀,结果竟是如此没有规矩?!看来这宁老爷与宁夫人,是管教无方啊。” 宁嗣音闻言双眼微睨,前世嫁给楚皓轩之时,云氏一开始还对自己客客气气,之后再冷眼相待,而这一世因是嫁给不受宠的楚锦渊,这云氏索性连装都懒得装了! 想罢她扬起一抹冷笑,道:“规矩?新妇第二日依照规矩来行谒舅姑之礼,可公公人在何在?这可是守了规矩?” 她清楚记得前世嫁给楚皓轩之时,第二日一早不仅是楚河,就连楚家的三姑六婆都来了,而今日,冷冷清清一个正厅只有云氏一人,分明就是因为楚锦渊不受待见,所以才会这样。 云氏面露凶色:“老爷的事情还容不得你一个新妇置喙!” 楚锦渊连忙上前拉着宁嗣音的手腕,语气温和:“娘子,爹向来忙碌,并非有意缺席。”说罢他又朝云氏作揖,“二娘,娘子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您见谅。” 云氏咬牙,正欲发怒,宁嗣音再次开口:“二娘,彩礼向来归女方所有,这一来您就盘算那酉州的铺子,不知是打的什么算盘?” “你!你!”云氏理亏语塞,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狠角色,本以为宁家小姐从小居于深闺,定是文文弱弱的软柿子,没曾想竟然是块硬骨头! 宁嗣音心中冷笑,云氏打的算盘,前世她可是见识了的!前世一来便将她彩礼收去,她往后在楚家的日子便只能指望楚皓轩,她一个宁家大小姐、楚家大少夫人却常常身无分文,一连几个月连胭脂都买不起一盒! 入冬了因楚皓轩常不归寝,她房中连炭火都被克扣,冷得瑟瑟发抖来向云氏讨要炭火,却不料落得一阵数落,不仅炭火没要成,还与碧春二人被罚去浣衣。那双十指溃烂的疼痛,她到如今都还记得! 宁嗣音作揖,道:“这谒舅姑之礼是奉茶公婆,既然公公不在,而二娘这茶也不愿喝,我看我应该与夫君前去祠堂才是,毕竟那才是楚家正室,才是我的婆婆。” 云氏闻言气得脸色发青:“好个牙尖嘴利的新妇,我这说一句你却顶十句!怎么,嫁入我楚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呵,自己不知廉耻丑事传遍酉州,上赶着嫁进来,气焰还如此嚣张?!” 宁嗣音紧紧握住楚锦渊的手:“我与夫君真心相爱,无惧流言蜚语。如今嗣音好歹也是楚家的嫡少夫人,二娘你用‘不知廉耻’这样的词语说楚家嫡少夫人,合适吗?” 楚锦渊看着她的侧脸,如此果决坚毅,让他一时间失了神。 而云氏听闻这话哭笑不得:“嫡少夫人?好啊,既然这位嫡少夫人目无尊长,不敬公婆,那便按照我们楚家的规矩,鞭笞十五,再跪祠堂一夜好好反省!” “你凭什么罚我?!”宁嗣音一脸愠色。 云氏快活一笑:“就凭尊卑有序!” 闻言楚锦渊倏地跪下:“二娘请开恩!娘子她并非有意顶撞!” 云氏起身缓步上前,走到楚锦渊身边的,不屑地低下视线看着他:“去祠堂,我要亲自监督家法!” 宁嗣音连忙将他扶起来:“夫君,不必向她求情!” 他郑重道:“二娘!锦渊愿替娘子受罚!” 云氏冷冷一笑:“真是鹣鲽情深!” 宁嗣音将楚锦渊护在身后,不屈不挠地看向云氏:“行,既然二娘在新婚第二日便要以家法伺候新妇,我受着便是!只是此事若传出去,汤州的百姓要如何看待二娘?” 她要的就是云氏嚣张跋扈,云氏母族本就是汤州从前的大户,更是凭借兄长云彦华是朝廷的户部尚书从来都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要扳倒云氏的靠山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先让云氏在汤州声名狼藉可是轻而易举!今日这家法她要是受了,云氏这恶婆婆的名头也跑不了。 云氏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皮笑肉不笑:“汤州一半姓楚,一半姓云,哪儿来的百姓?” 说罢,云氏甚感畅快径直而去。 楚锦渊心疼看向她:“我知道今日爹不在,二娘又有意为难,你心中自是不快,可是得罪了二娘,鞭笞十五恐怕都只是开始,你这娇弱之躯怎能受得住!” 宁嗣音看着他为自己担心的模样实则知晓他才是那个最可怜之人,前世他在府中处处被云氏为难,说是他从小被云氏抚养长大,而实际上云氏从不管他死活,饱一顿饥一顿,甚至因他身子孱弱,私塾也不曾不送他去过。 “楚锦渊,你可是嫡子!哪怕婆婆已过世多年,但你身份依旧在这儿摆着,你越是怕她,她越会欺你!”宁嗣音恨铁不成钢地说着。 楚锦渊侧过目光,道:“整个汤州城都知晓,我这嫡子不过是个空名,爹把一半的商号都交给了大哥打理,而我,在府中不过是苟延残喘。你嫁给了我,着实是害了你。”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宁嗣音说完顿了顿又连忙补上,“要嫁你,我岂能不派人将这一切打听清楚?所以,你不必自责。” “那你为何还愿嫁?”他不解。 宁嗣音道:“我说过,宁家重名声。二娘有句话倒说得没错,我们的事情闹得酉州人尽皆知,我不嫁给你,此生也怕是嫁不出去了。” 楚锦渊面露愧色。 “好了,”她说道,“现在我们是夫妻,便应该一条心,如今有我在,看谁还敢小瞧你!反正今日已经与二娘撕破脸,日后你也不必再处处看她脸色。” 楚锦渊凝视她的双眸,备受感动。 “走吧,去祠堂,礼数不可废,先给婆婆奉茶。” 她朝屋外走去,阳光洒在身上,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低笑。 宁家大户千金、楚家嫡少夫人,就这两个名头,也够她将楚家搅得天翻地覆! 第14章 罚跪祠堂 宁嗣音与楚锦渊来到祠堂向柳氏灵位敬了茶,然后又点了香恭敬奉上。 “娘,渊儿成婚了。”楚锦渊看着那蒙了灰尘的灵位眼中藏着几许心酸,缓步上前将那灵位抱在怀中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 宁嗣音看着他这模样,心中再添几分同情,整个祠堂里的灵位都是干干净净的,唯独柳氏的例外,常年被放置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根本瞧不出是正室待遇。 她心中暗暗讥讽,自己这公公,也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正妻早亡,这么多年过去,怕是对她半点缅怀都没有,对正妻之子尚且如此不屑一顾,亦是可知正妻尚在人世之时,也不过是个被视作上不得台面的糟糠之妻罢了。 祠堂外院子里,云氏早已经命人搬来椅子坐下,一个健硕的家仆也早拿着长鞭准备好执行家法。 “茶也敬完了,二少夫人,请!”家仆恶狠狠地说着。 见状,宁嗣音对楚锦渊说道:“夫君,礼节已尽,你先回去吧。” 楚锦渊放下灵位:“我陪你一同。” 宁嗣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着院子中走去:“要罚便罚,与他人无关!” 云氏扬起一抹狞笑:“放心,我向来赏罚分明!来人,家法伺候!” “娘子!”楚锦渊疾步而去却被两个家丁拦住。 碧春亦是着急上前护住,却也被云氏的丫鬟给压住。 家仆扬起长鞭朝着宁嗣音的背上狠狠挥去,那空气被划破的声音令人胆战心惊。随着长鞭落下,她受力往前趔趄一步,背上顿时间一道血痕,但却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 “小姐!” “娘子!” 楚锦渊与碧春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罚。 “二少夫人,你可知错?!”家仆恶狠狠问道。 宁嗣音冷冷看向云氏:“嗣音没错!是二夫人目无嫡子、刁难新妇、仗势欺人!” 云氏闻言气得咬牙切齿:“打!继续打!” 家仆毫不留情,啪啪再是两鞭子落下,力道更甚,宁嗣音受不住猛地摔倒在地,背上已是鲜血触目。 “娘子!”楚锦渊双拳紧握,双眼猩红,两个家丁也越加用力才能勉强将他压住。 云氏见状冷冷一笑。 家仆再次质问:“二少夫人,你可知错?!” 宁嗣音忍着剧痛,支撑着身子颤抖着站起来直直看着云氏,用尽浑身力气依旧道:“嗣音没错!是二夫人目无嫡子、刁难新妇、仗势欺人!” 云氏气得发抖:“打!狠狠地打!” 又是一鞭子落下,宁嗣音再一次踉跄摔倒,鲜血从嘴角流出,脸色也惨白骇人。 “你可知错!”云氏怒斥。 宁嗣音虚弱一笑,费力地抬眸看向云氏,声音嘶哑:“嗣音没错……是二夫人目无嫡子、刁难新妇、仗势欺人!” “打!别停下来,打到她认错为止!”云氏歇斯底里。 宁嗣音闭上眼迎接着下一道鞭子,然而却听见了一阵惊呼。 “二少爷他……他接住了鞭子!” 宁嗣音抬眸看去,楚锦渊不知如何挣脱了两个家仆的,彼时正单手接住了空中落下的鞭子,他的手中隐约可见一丝鲜红顺着鞭子流了下来。 云氏亦是错愕,一向逆来顺受的次子今日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忤逆她,甚至还爆发出不寻常的力量甩开了两个健壮的家仆只手接住了力道十足的鞭子。 “楚锦渊!你反了!”云氏怒吼。 楚锦渊倏地喷出一口鲜血松开鞭子跪倒在地,血淋淋的掌心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夫君……”宁嗣音用尽力气来到他身边紧紧护住他,她知他身子本就弱不禁风,现在替她接住这一鞭子,定已是伤及肺腑。 他真傻!这一世自己与他尚无前世那般的交情,如今也不过是挂名夫妻,他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冲出来保护自己呢!宁嗣音心中百感交集。 楚锦渊抬头直视云氏,语气无比沉着:“二娘,锦渊身骨弱,愿为娘子受罚。今日若死在祠堂前,二娘杀嫡之名不知该当何罪!” 云氏震惊,万万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家仆见状也连忙上前低声劝着云氏:“夫人,二少爷怎么说也是嫡子,倘若真在祠堂出了任何问题,那老夫人回来了不好交代啊。” 云氏咬牙,似无法咽下这口恶气。 家仆又劝说道:“夫人,家法可免,但还有一万种法子可以惩治她。” 云氏怒火中烧,面部不自觉抽搐,缓缓起身,满目凶光看着地上二人:“好!很好!二少爷身体抱恙,立刻送回南院!至于二少夫人,丢进祠堂,给足一天一夜叫她好好反省!” 楚锦渊被家仆架着离去,宁嗣音则被丢进了祠堂中,祠堂门口两个家仆把守着,碧春也只能在门外哭着不知所措。 “夫人,这二少夫人向来养尊处优,如今挨了几鞭子,又要在祠堂跪一夜,万一扛不住暴毙了,恐怕没法对宁家交代呀。”云氏的陪嫁丫鬟刘嬷嬷低声对她说着。 云氏冷哼一声:“倘若真死了,对外宣称病死的便是了。我长兄乃是当今户部侍郎,她宁家不过酉州的小门小户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罢,云氏拂袖而去。 入夜,祠堂里阴冷无比,碧春因为一直在门口替宁嗣音求情也被家仆关进了柴房之中,整个祠堂静谧无比,只有微弱的烛火左右摇曳。 宁嗣音跪在地上,背部伤口淋漓似锥心一般疼痛。 “我绝不能死在这里,复仇……才刚刚开始……”她低声喃喃为自己打气,她没料到云氏居然对自己下死手。 这鞭子前世的她也是尝过的,那时因为她感染风寒未能向云氏请安,云氏便命人打了她十道鞭子,那时虽也疼了十天半月,但好在能受得住,可今日落在背上的力道,却比前世重了不知数倍!若是十五鞭都打完,恐怕性命难保。 宁嗣音身上的力气渐渐被抽空,饥寒交迫,伤口还在隐隐浸血,终于她支撑不住,浑身无力朝着朝前倾倒而去,彼时一道人影闪了过来,不偏不倚稳稳将她抱在了怀中。 她理智尚存,虚弱睁眼看去,是一张泛着银色光芒的狐狸面具。 “是你……”尽管她很惊讶,可此刻已经没有半分力气挣扎。 他从正面抱住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然后目光落在她鲜血淋漓的后背上,语气异常冷静:“才几日不见,不仅背着我嫁做人妇,还遭别人如此欺负?” 宁嗣音没有与他对话的力气,整个身子沉沉地靠在他的身上,能够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亦是又闻到了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草药香。 第15章 深夜再见 烛光荡漾如水中浮月,冷面狐一只手稳住宁嗣音的身形一只手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撒在她背部的伤口上,然后又从一精巧的小盒子中取出一枚黑色丹药喂入她口中。 她彼时早已没有力气,只能任凭他抬着自己的下巴强行将药丸咽下。 “这是什么?”她的头依旧无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话间气若游丝。 银色的面具染着朦胧的光晕,他声音邪魅:“你是我的人,没我的允许,就是真阎王也不敢收你。” 宁嗣音服下药丸后只觉得身体内有一股力量渐渐四散,背上的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恢复了些许力气后,她强忍着撕裂伤口的疼痛挪开身体与冷面狐保持距离,依旧对他保持高度警惕。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费解,他为何知晓自己在祠堂,又为何随身携带神丹妙药,甚至不惜给自己用。 冷面狐盘腿坐在一旁,一只手撑着地,歪着身子道:“我曾允诺过你,有危险之时我定会出现。” 她微微蹙眉:“你这样做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他沉默下来,指尖轻点着膝盖似在沉思,喃喃道:“得到些什么……” 她坚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冷面狐在江湖臭名昭著,如此杀人魔王对自己绝无好心,眼前的一切定然是他藏着更大的阴谋。 忽然,他直直看向她,那张狐狸面具似笑非笑令人不寒而栗:“我不是已经得到了?” 她更加疑惑。 面具之下,又冷冷发出一声:“你。” “我不过一介弱女子,对你而言有何用?” 他也愣了一下,随即轻笑:“有何用?你自然是没用的!” 宁嗣音此刻真想将这厮面具摘下来好好看看那是一张怎样狡猾的脸!此人心思之深沉叫人全然无法琢磨。 他撑着地,上身朝她靠近而来,徐徐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许就是这般。” 她闻言怔住,她无法猜测他面具之下应该是怎样的表情,得意?挑逗?嗤笑?打趣? “你何必一次次戏弄我?你想要什么大可直说。”宁嗣音有些恼羞成怒。 他却缓缓起身整理衣袍,问道:“你可信人有前世今生?” 宁嗣音拧眉,他的回答总与她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她有理由怀疑他许是脑子有问题!想来也是,若是个平常人,哪能去做杀人越货之事?能做到杀人不眨眼,定是心中有大疾! “前世五百次回眸今生才有一次擦肩,我信因果,所以我选了你。”他的语气甚是认真。 宁嗣音垂下视线淡嘲一笑:“江湖鼎鼎有名的刺客竟信因果?那你不怕无数惨死你刀下的亡魂来向你索命?” 他蹲下身子平时她的双眼:“我的刀下从未有无辜之魂!” 宁嗣音只觉得伤口又袭来一阵阵疼痛,咬着牙忍着疼痛实在无力与他周旋。 见她这番模样,他伸出手又道:“这楚家有什么好的?那楚二公子也不过就是个病秧子罢了,还叫你如此受人欺负。跟我走,从此江湖路远,同去同归。” 宁嗣音冷哼一声侧过头去:“我已嫁做人妇,失了与你的约,你何不另寻他人,与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呵,各生欢喜?一个要将死之人罢了,待他死了你不还是我的。” 宁嗣音闻言大惊,紧张看向他:“你别动他!” 他微微一怔,沉声道:“你在乎他?” 宁嗣音嘴唇翕动,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才不会触怒到面前这阴晴不定之人,倘若回答在乎,万一他一气之下去一刀杀了楚锦渊…… 权衡完利弊后她侧过视线,故作冷漠道:“是,你说的没错,他一个病秧子罢了,谁会在乎。” “那何故提到他你便心绪不宁?” 宁嗣音深吸一口气道:“他好歹是名义上的嫡子,若他病死,我将以遗孀身份分得这偌大的楚家家产一部分!可他若是被杀了,那我岂不是有重大嫌疑?既然他迟早要死,我又何必臭了名声?” 他沉默了良久,倏地站起身来,点着头道:“甚好甚好,待那时你卷走楚家千万银两然后同我远走江湖逍遥自由,想想便快活!”他低头居高临下看着她,“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宁嗣音屏息,生怕他看出任何端倪。 他说完便转身朝窗户而去:“娘子可要好好活着,若哪日想离开这里,便是没谋得这万贯家财,我也带你远走高飞。” 说罢,他跳出窗户很快便消失无踪。 宁嗣音这才长松一口气,整个人虚弱的匍匐在地。 冷面狐,这人与自己这才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可行事说话都如此轻浮,若说他是个采花大盗倒还像一些,要说是别人口中的杀人魔头,至少现在她尚且看不出来,毕竟…… 她嗅着空气中残存着的那缕药香,虽说对他怀有敌意,可他方才给自己用药也是事实。 他的刀下从没有一个无辜的亡魂? 她眉头紧拧。 一个刺客所言,岂能当真? 这夜,她倒在地上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 翌日,她在睁眼之时发现已然在自己床上,眼前一个老者正在自己面前摆弄着什么。 “小姐醒了!”碧春热泪盈眶。 大夫这才将宁嗣音头上的银针一一拔下,道:“二少夫人真是好体质,受了如此重伤,可五脏六腑皆未受损,而且这背后之伤上药及时,后续再敷一些老夫开的药,也不会留下伤疤。” 一旁楚锦渊上前,关切询问:“如今感觉如何?有何处不适,便告诉大夫。” 宁嗣音微微动身,后背依旧会疼,只能乖乖躺着,道:“除了后背的伤口之外,其余并未有任何不适。” 大夫咋舌,又百思不得其解:“老夫行医几十载,头一次见着二少夫人这般体质的!莫不是二少夫人昨夜送服过什么修复经脉之药?可这世间哪有如此神奇能够短短一夜就修复经脉的神丹妙药?” 闻言楚锦渊和碧春都疑惑看向她。 宁嗣音回忆起冷面狐给自己喂的那颗丹药,原来竟是修复经脉的绝佳药品,他当真是在救自己? “昨夜……幸得下人送来金疮药,仅此而已。”她淡淡说着。 大夫一边称奇一边给她药方。 碧春见状连忙吩咐人准备膳粥。 楚锦渊来到她的床边,语气自责:“嗣音,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宁嗣音看向他,似有若无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与冷面狐身上的,如出一辙! 难道他……他? 她惊异地看向面前之人,他低着目光正反躬自责。 第16章 碧春婚事 宁嗣音正惊讶之际忽地看见了他缠着绷带的右手,顿时知晓那草香味从何处而来。 她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尴尬。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竟然会怀疑楚锦渊和冷面狐有任何关系?楚锦渊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和江湖闻风丧胆的刺客简直八竿子都打不着。 “你的伤怎样了?”她抬眸看向他,“可曾找大夫瞧过?可否有内伤?” 楚锦渊叹息,依旧满是愧色:“大夫看过了,我这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宁嗣音嘴唇翕动,本想道他那日太过冲动,可回忆起那日他坚定地将自己护住的模样,所有的话又都咽了下去。 除了至亲,尚且没人如此护过自己。她心下某一处最柔软的地方被暗暗戳中。 彼时楚锦渊开口道:“昨日你说得没错,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我已成婚,往后在楚家,我有义务要保护好你,尽为人夫君的义务,亦是尽这楚家嫡子的义务,我断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他言辞切切,而她却比谁人都清楚,哪怕他是真有意想护自己,可他在楚家一点地位都没有,昨日的事情若再发生,只怕他是依旧是无能为力。 她知道自己要在楚家有一席之地楚锦渊肯定是指望不上,他不过是自己立足的一个支撑点罢了。所以她早有计策,现在针对二房云氏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下一步便要从楚皓轩着手。 宁嗣音暗暗想着看着楚锦渊那张苍白的脸,无奈叹息。 从今往后,还是由我来保护你吧,真是个傻人!她心中暗想着,保护他,仅仅是因为前世之谊以及今生利用他之愧疚,绝无他意! “夫君,于公于私,你是嫡子,这楚家商号也应有你一份才是,二娘之所以如此嚣张,就是因为我们在家中无实权,倘若你能接管一些商铺,那我们的日子自也不会如此难过。”宁嗣音开口与他商议。 楚锦渊面露无奈:“你有所不知,我身体羸弱,父亲是不会将商铺交由我打理的,况且……我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宁嗣音眸色坚定:“那是从前!如今不是有我?你安心在家中养好身体,商铺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楚锦渊诧异:“你可懂得经商之道?” 宁嗣音扬起一抹笑容:“我本就出身商贾又岂会不知?”况且她重活一世,这天下何物涨何物跌她都早已经知晓,还怕不能投机倒把小赚一笔? “这怎能行?叫你一女子抛头露面而我堂堂大丈夫却闭门不出。” “待你身子痊愈,你便接手,所以,你眼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好起来。”她笃定地看着他的双眼。 楚锦渊嘴唇翕动,最终郑重点头:“嗯。” 宁嗣音闻言笑容温婉:“待我伤口结痂后我便陪你一同前往洛华寺,我们去寻寂空大师,他妙手神医,若能开副良方,那痊愈也指日可待。而且……此番前去,我们顺便将祖母接回来,如何?” “你怎知祖母在洛华寺?”他疑惑。 宁嗣音顿了须臾,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随即连忙解释道:“听府中下人说的,祖母为替你祈福常年在洛华寺吃斋念佛。如今你也成婚了,理应请祖母回来好好尽孝,是否?” 楚锦渊轻叹:“是,因我的事情,叫祖母受累了,那便听你的。” 宁嗣音微微一笑,唤道:“碧春,你先派人下去准备着,过几日我们便去洛华寺。” 碧春一脸心疼:“小姐,您先养好身子再操心吧,您这自己都还卧病在床呢。” 她复仇心切,只想将计划一步步推进,哪顾得上这副身躯。 下人端来膳粥,碧春上前给她喂粥,楚锦渊见状,便先离开。 见姑爷走了,碧春也才低声开口说着心里话:“小姐,奴婢随您来楚家这才是第三日,在府中可是听说了不少传闻,有人说大夫曾诊断,说姑爷活不过三十,倘若真是如此,小姐您可怎么办呀?” 宁嗣音蹙眉看了她一眼:“不该打听的莫要去打听,不该你操心的也莫去想。” 碧春委屈:“奴婢是担心小姐您,今日本该是回门省亲的日子,可是您如今的样子,若是叫老爷夫人看见,定得心疼坏了。奴婢都不知您为何非要主动嫁给姑爷,咱们宁家也是酉州数一数二的大户,哪怕谣言漫天,您也能嫁个比姑爷健全的男子呀!” “回门……派人回去告诉爹娘我一切安好,只是刚新婚,府中事宜较多,迟几日再回门。”她吩咐着。 “是,奴婢知道,您定不愿老爷夫人替您操心,可若那二夫人再如此欺负您,何不叫老爷夫人替您撑腰呢?”碧春不解地询问。 “哪有女子成婚后还事事靠娘家的?爹娘能护得了这一次,那下一次又如何是好?”宁嗣音说着,双眸微沉,“自强矣,才无人敢欺。”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姑爷靠不住……”碧春低声嘟囔着。 宁嗣音默默喝着粥,心中却在做着别的盘算。 见她不说话,碧春也不敢再多言。 喝完粥后,宁嗣音表情严肃唤道:“碧春。” 碧春疑惑,头一次见着自家小姐如此严肃的表情,莫名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小姐?” 宁嗣音郑重道:“你与我生辰只差几个月,从小我也把你当做自家妹妹,我想,给你许门婚事。” 碧春闻言呆住,反应了半晌才惊呼道:“小姐!您是嫌弃奴婢多嘴您与姑爷的事情了?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说罢连忙准备跪下。 宁嗣音见状伸出手一把扶住她,背上的伤口也扯得生疼。 “嘶!” 碧春见状双眸噙泪,连忙上前扶住她缓缓靠在榻上。 “小姐……” 宁嗣音亦是不舍,可前世碧春死与乱棍之下的惨状,她凄厉地哭喊,如今还在她的脑海中如噩梦一般挥之不去,碧春是她最亲近的人之一,这一世,她要复仇,可她不愿让碧春再陷危险之地,所以才想若是她能嫁得良人一生无虞多好。 “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您不要赶奴婢走!”碧春豆大颗眼泪唰唰流下。 宁嗣音见她如此模样也只能暂时打住这个话题,但是心下默默将碧春的婚事提上日程:“好了,我没有怪你之意。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所以才顺口一提罢了。” 碧春委屈巴巴嘟嘴道:“小姐您吓死我了,说是顺口一提,可您方才的神情分明很认真。” 宁嗣音无奈叹息。 “小姐,奴婢总觉得近段时日您变了好多,可是具体哪儿变了,奴婢又说不上来。” “你啊就是想太多。”宁嗣音说着,“你我在楚家还都是外人,虽是新妇,却如寄人篱下一般。所以从今往后你也切记谨言慎行,莫要让人抓住把柄。尤其是二房的人,无论是谁,能避则避。” 碧春擦着眼泪点头道:“是,奴婢谨记!” “弟妹!弟妹!”楚皓轩的声音从外传来,“听闻你受伤了,快让我瞧瞧!” “这声音,是大公子。”碧春看向宁嗣音不知该如何应对。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宁嗣音暗暗想着,吩咐道:“无碍,你去门外守着,只让大公子一人进来。” “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无碍,去吧。” “是。” 第17章 他的承诺 楚皓轩风风火火来到宁嗣音床头,见她弱柳扶风的模样露出一脸的心疼。 “事情始末我都听说了,娘着实是惩罚太过!”他边说边亲昵地坐到了她的床头。 宁嗣音微微咬唇,眸中满是委屈之色:“不怪二夫人,都怪我自己,笨手笨脚惹了二夫人不悦,而且二夫人也知晓我究竟为何嫁人,那些谣言,任凭谁人听去都不会觉得我是个正经清白的姑娘。” 说着,她双眸噙泪,一副我见犹怜之姿。 楚皓轩见状更加心疼:“都怪我!那日若非是我放烟花,便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叫楚锦渊那厮捡了大便宜!” 宁嗣音侧过头去,低声道:“大公子,倘若那日与我传出流言之人是你,我亦是不会这般难过了。” 闻言楚皓轩反应了须臾,眼中露出惊喜:“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心悦于我?” 宁嗣音着急看向他道:“这话万万说不得!如今我们是姻亲关系,我按理还得唤你一声夫兄。” “我就问你,你是否也心悦于我?”楚皓轩眼中充满了期待。 宁嗣音躲开视线,故作默认。 楚皓轩喜出望外,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嗣音!你不知道,我其实早对你一见钟情!许多话憋在心里许久了!若非是流觞曲水宴的意外,如今要嫁的人就应该是我啊!” 宁嗣音忍着浑身肌肤的刺痛,假装惊喜:“你……你此言当真?” 楚皓轩立马发誓:“我楚皓轩对天发誓,对你真心昭昭日月可鉴!我从未遇见过如此令我心动的女子,对你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三见至死不渝,只盼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离。” 宁嗣音看着他如此真诚的脸庞心中只觉得恶心,前世他亦是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只是这一世这些话来得迟了些。 “天意弄人,或许我与大公子你,注定有缘无分。”宁嗣音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怎会!楚锦渊就是个病秧子,你嫁给他着实太委屈!你与他和离,改嫁于我,我定然对你万般好!”楚皓轩信誓旦旦地说着。 宁嗣音试探询问:“这样真的可以吗?想来二夫人定然也不会同意的,我本就名声有损,又是再嫁,她更是不能接纳。” 楚皓轩露出一抹为难之色:“若是正室,娘定然不会同意,但若是妾室便也无妨。嗣音,你我两情相悦,何必在乎名分?只要能在一起,我此生定不会再娶妻纳妾,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人,你也与正妻无异。” 宁嗣音心中冷笑,妾室?他倒真有脸说得出来! 彼时屋外走廊里,楚锦渊端着蜜饯前来,想着她膳后用药定会觉得苦涩无比,所以特意去准备的甜食,没想到还在屋外便听见里面传来楚皓轩的声音。 宁嗣音丝毫没有发现楚锦渊已经在屋外,继续对楚皓轩演戏道:“我承认,你确实是我心中最佳的夫婿,可我宁家重名节,想要和离恐怕并非一朝一夕能成。” 楚皓轩一脸深情道:“没关系,我可以等!我倾慕你,哪怕你现在已为人妻,我也绝不嫌弃你。” 宁嗣音羞赧道:“我其实与锦渊他……有名无实……” 闻言楚皓轩大喜,难掩激动:“这、甚好!甚好!” 宁嗣音直勾勾看着眼前之人:“我的心是谁的,人便是谁的。” 楚皓轩看着这勾人的眼眸心猿意马,看着她如樱桃般的嘴唇忍不住缓缓俯身靠近。 窗外,楚锦渊拧眉看到这一切然后转身而去,那端着蜜饯的双手越来越用力,只见那白玉盘子已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而彼时房中,宁嗣音连忙推住楚皓轩的胸口:“不可!你我……毕竟身份有别,倘若来日我能顺利和离,那时我们便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起了。” 楚皓轩见状也压制住心中的冲动,道:“好,好,待你一和离,我便立刻纳你进门!” 宁嗣音微笑点头,随即又染上愁容。 “怎么了?”楚皓轩关切询问。 她幽幽道:“只怕是我无福活到那一日罢。” “怎会如此?!”楚皓轩焦急问道。 她虚弱叹息,道:“我向来不会讨好人,所以才惹怒了二夫人,而公公亦是不待见我,入府至今都未曾见过。府中下人向来不把锦渊放在眼里,又岂会在乎我这个二少夫人,想来若是再受几次家法,我……我定然是……” 说着,她哽咽垂眸。 楚皓轩连忙为她擦拭眼泪,语气郑重:“放心,从今往后在这府中我定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断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的!” 宁嗣音楚楚可怜低声问道:“真的会保护我吗?哪怕是公公或是二夫人对我不好,你也能护我周全吗?” “我定会的!” “你真好。”宁嗣音感动地看着他,“今日能听见你说这些话,我已是无憾。你来了也许久,快快回去吧,我不想让人抓住话柄叫你难堪。” 楚皓轩心下感动,从来主动扑上来的女子都是巴不得日夜粘着他,巴不得被别人知晓了然后嫁给他,而现下眼前的女子确实处处替自己考虑,着实与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 “好,那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楚皓轩起身,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快速离去。 看着楚皓轩离开,宁嗣音忍不住一阵反胃,扶着床一阵干呕。 闻声碧春慌忙赶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宁嗣音缓过气来,蹙眉道:“给我打盆水来,洗手。” “哦,奴婢这就去!”碧春不明所以但依旧按照吩咐去打来了一盆清水。 宁嗣音用力洗着双手,勾起一抹苍白的冷笑。 楚皓轩,如今你就像那刀俎上的鱼肉,我要用最锋利的匕首,将你的肉一片片、一片片地割下来以解我心头之恨! 三日后,宁嗣音的伤已经痊愈,只是伤痕还需要一些时日慢慢消除。 梳妆镜前,碧春给她梳着发髻。 “小姐!您可真是神人,那么重的伤,竟恢复得如此快!大夫都惊呆了。” 宁嗣音若有所思,自己的伤能好得如此迅速,想来定是因为那夜冷面狐给的丹药,也不知究竟是何神丹妙药,倘若给楚锦渊服下,不知是否对他治愈顽疾有效? 想着,她忽然意识到好几日都未见到他了,于是问道:“碧春,这几日怎么没见到姑爷?” “小姐,姑爷他近日都在与账房先生学习算术,很是刻苦呢。” 宁嗣音闻言拧眉:“他身子可吃得消?” “这,奴婢一直照顾小姐您,无暇顾及姑爷。” “那待会我们去瞧瞧他。” “是。” “对了。”宁嗣音扬起一抹冷笑,“你帮我送一封信去西院。” “给大公子?!”碧春诧异。 宁嗣音眼中暗藏狡黠:“是。” 这楚家今夜就要有好戏看了! 第18章 仇人再遇 宁嗣音让碧春备了茶水点心亲自提着来到南院书房,远远便看见楚锦渊抱着算盘在飞快拨弄,那骨节分明的十指上下拨动,游刃有余。 “没想到夫君学得这么快。”她说着缓缓走进去。 楚锦渊看见她停下了手中动作:“你怎么就起来了?大夫说你身体尚需要再好好调养几日。” “听碧春说你废寝忘食,我怎能不担心?”说着,她把食放在了桌上。 碧春上前,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茶水点心道:“姑爷,这桃酥可是小姐亲手做的,您尝尝。” 楚锦渊目光看向桃酥却迟迟没有动手。 “怎么?”宁嗣音疑惑,只觉得今日的他有些奇怪。 想来前世,他可是最爱吃自己做的桃酥,那时候还不知他的身份,每日都会在厨房中给他留下些吃食,唯有着桃酥,他是主动开口索要过。 他拿起一本账目道:“多谢,晚些时候我再吃。对了,这几日要与账房先生学的东西甚多,晚上便在书房歇息了。” 闻言宁嗣音浑身僵住,这样的话前世她也曾听过,但不一样的是,前世这些话是从楚皓轩口中说出的。 然而今日在自己面前是自己夫君的人是前世那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楚锦渊,怎么他却也说出此等话来? 宁嗣音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只觉得面前之人的容颜有些恍惚,似要分不清他究竟是楚锦渊还是楚皓轩。 明明自己嫁的人不同了,可为何发生的事情还是与前世重合,难不成楚锦渊亦会慢慢变成楚皓轩那般模样吗? “可是身子不适?”见她半晌没有反应,楚锦渊还是忍不住又关切地看向她关心询问,但心下一想到她与楚皓轩的事情,又觉得不是滋味。 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温柔,宁嗣音才回过神来,暗暗宽慰自己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前世她与楚锦渊也曾是互相陪伴的知己,理应对他多一分信任才是。 “没有,既然你忙如此那便不多打扰了。”说罢,她转身而去。 在转身的瞬间,眼中却暗藏几分杀意。 反正他也姓楚,若是背叛了自己,那同整个楚家陪葬便是。这一世除了至亲以外谁都不能成为自己的软肋,尤其是男人!完全地相信一个男人,必定是不幸的开始,哪怕是前世知己也一样。 楚锦渊,我劝你定要善良。 她暗暗想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碧春发现这并非回寝室之路。 宁嗣音淡笑道:“今日天气甚好,去前院赏赏花。” 碧春看着她轻车熟路的样子讶异问道:“小姐,您何时对府中这般熟悉的?这几日你明明都卧病在床。” 宁嗣音笑容僵住,解释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记忆超群,这路走过一遍也就记住了。” “也是,我家小姐绝顶聪明,莫说是这些路了,就是铺子里每日来往的顾客瞧一遍都能记住呢!” 主仆二人来到前院,院子里的牡丹花开得尚好,一个穿着素色衣裳却面点胭脂头戴簪花的丫鬟正在修剪枝叶。 碧春低声与宁嗣音耳语道:“小姐,这楚家着实财大气粗,连下人打扮都比寻常人家好。” 宁嗣音淡淡一笑:“我倒也没瞧见每一个下人都这般花枝招展。” 彼时那丫鬟也看见了她们,不急不慢放下手中的活儿一脸不屑地欠身行礼:“问二少夫人安。” 宁嗣音含笑看着面前的人,正是前世联手害死自己的花房丫鬟绿烟!想来她之所以能够涂脂抹粉皆是因为与楚皓轩暗中苟且得他照拂。不过也真不得不佩服这丫鬟有些手段,能从楚皓轩众多莺莺燕燕里灭妻上位,亦非易事。 “你叫什么?”她问着。 绿烟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语气中也透露出懒得与她交流的不耐烦之意:“奴婢绿烟,二少夫人请随意,奴婢要继续干活儿了。” “绿烟,真是好名字。”宁嗣音语气温柔,也没有恼怒她的态度,继续问道,“你是花房的吧?” “是的。” “这样,你去给我寻一些晚香玉来,我实在喜欢,奈何那花娇贵,又是夜里开花,实在得寻个细心之人照顾,我瞧着你,倒是合适。”宁嗣音不紧不慢说着。 绿烟闻言眼珠子一转,她知晓这可是个苦差事,天天熬夜不说,若稍不注意细心呵护,花便都活不成,最重要的是,若晚上都去照顾花草了,那又如何能偷偷去伺候大少爷呢。 “二少夫人,奴婢马虎得很,恐是不行,奴婢给您寻一个靠谱之人来。” 宁嗣音笑容染上几丝寒意:“不,我就要你来。” 绿烟表情僵住,低下头暗暗咬牙,心想也不知是何处得罪了这新夫人,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嫡子之妻,也敢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自己可是未来的大少夫人! 心中虽如此想着,表面上绿烟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奴婢会交代下去的。” “听不懂吗?我就要你来,你亲自照顾,倘若有一朵花败了,都唯你是问。”宁嗣音微笑说着,语气之中却隐约透露着一股狠劲儿。 绿烟闻言也再沉不住气,抬眸瞪向宁嗣音:“二少夫人这是存心要为难奴婢!” “为难?”宁嗣音很是好笑,“怎么会呢?你这不是你一个花房丫鬟的分内之事?难不成,不想伺候花草,而想伺候主子?” 绿烟闻言怔住,被说得有些心虚起来,她知道现在时候未到,若是被人知晓她和大少爷的事情,大少爷拒不承认的话,她便会因不守妇道而被拉去浸猪笼。 宁嗣音说着拿出一颗金子随手丢在了地上:“晚香玉喜温润潮湿,白日便养在偏殿,入夜开花之时再搬到南院来,这金粒赏你了,做得好我自不会亏待你。” 一旁碧春第一次看自家小姐如此有意刁难一个下人暗暗感到惊讶。 绿烟看着地上的金子暗暗握紧了拳头,只能叩头谢恩:“多谢二夫人!” 宁嗣音笑靥如花缓步离开,碧春也连忙跟上。 绿烟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双眸含恨,脸上表情越渐扭曲:“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投胎好些罢了?还不是嫁给了一个病秧子!哼,待我成为大少夫人的那一日,你也休想好过!” 回到南院,碧春再也憋不住八卦之心开口问道:“小姐,您近日是越发奇怪,奴婢感觉都有些……陌生了。” 宁嗣音缓缓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道:“可是觉得我近来行事乖张,不明所以?” 碧春微微拧眉点头:“从前的小姐温柔体贴体恤下人,而且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绝不会顶撞公婆亦不会刁难下人,更不会……与叔伯暗传书信……” 闻言宁嗣音忍不住一阵轻笑,脸上带着几许感慨:“原来从前的我是这般无趣。” “啊?”碧春满脸担忧,“小姐,您是不是生病了,奴婢这就去找大夫来给您瞧瞧!” 宁嗣音郑重地看着她:“不必担心,碧春,我还是我,只是想明白了,人善被人欺,那些不把我们放在眼中之人,我们又何必给他们好脸色看?现在不必在家有爹娘照顾的时候了,我们要自己学会照顾好自己。” 碧春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小姐说得在理,奴婢也会硬气起来,绝不让人把我们宁家人看扁了!但小姐您还是……收敛得些?”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入夜,南院侧门,漆黑的夜色之中有两人在树下碰面。 “做好了重重有赏。”宁嗣音将一个黄色物件递给面前的家仆二喜。 “二少夫人交代的事情,奴才一定做好!”说罢,二喜拿走东西迅速消失在了夜里。 宁嗣音看着空中的新月,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楚家用银子得一两个心腹真是易如反掌,心想前世自己怎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作为一个豪门贵女,多少一掷千金的快事不去做,偏偏眼瞎爱上一个人渣呢! 楚皓轩,今夜倒叫你浅尝一下我前世的感受! 第19章 偏殿春光 入夜无风无月,气压低沉,正是人心浮躁之时。绿烟将最后一盆晚香玉挪进偏殿,整个人累得香汗淋漓。 “肏!”绿烟狠狠踢了一脚花盆双手叉腰喘着粗气,“宁嗣音是吧!你给我等着!有朝一日定要你好看!” 她正吐槽着,一人影忽从大门处跌跌撞撞走进来。 “谁呀大半夜的!”绿烟怒斥看去,来者是巡夜的家仆赵三。 赵三脚步趔趄满脸通红,目光看向绿烟顿时如一头饿狼瞧见了猎物一般流露贪婪之光。 “这不是,绿烟妹妹吗?”赵三嘿嘿笑着朝她靠近。 绿烟没好气,怒视她道:“巡夜还饮酒?也不怕丢了饭碗!” “哎呀,这不就是遇上好酒偷抿了一口嘛!没想到这劲大,劲大!”赵三说着已经来到了绿烟面前,从头到尾打量着她,忍不住咽着口水,“绿烟妹妹,你今夜怎得如何好看?” 看着赵三这轻浮的模样绿烟满脸嫌弃:“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说罢她昂首阔步离去,身后赵三看着那绰约的背影,脸上的欲望与愤怒夹杂,浑身热汗也噌噌往外冒。 “臭娘们!”赵三咬牙暗骂着,箭步冲上前从身后一把抱住了绿烟,“你说谁癞蛤蟆呢?” 绿烟吓了一跳,顿时怒火中烧,挣扎着转身扬起巴掌,然而下一秒却被赵三给稳稳接住。 “你疯了!”在绝对的男女力量悬殊下,绿烟开始慌神。 赵三油腻的脸上挂着奸笑,双眼迷离完全丧失了理智,紧紧抱住绿烟的腰肢将她往偏殿里拖去。 “放开我!放开我!”绿烟惊恐大叫。 赵三见状猛的一巴掌甩上了她的脸颊:“闭嘴!再叫老子打死你!” 绿烟顿时脸颊火辣辣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大少爷的人!” 啪的赵三反手又是一巴掌落下,声音低沉且满含威胁:“闭嘴!” 绿烟难以置信,嘴唇疼得颤抖,一瞬间气焰全无。 “赵三哥哥,你放开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放开我。” 绿烟哭着求饶,赵三哪听得进,她越娇声求饶他越是迫不及待将她拖进偏殿。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我是大少爷的人,他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你放了我,等我成为大少夫人后我给你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赵三闻言更加兴奋,一把将她按倒在地:“今天我也要试试大少爷的女人到底什么滋味!” 绿烟绝望无比,眼看着自己的衣裳被赵三粗鲁撕碎。 后院中,楚皓轩独自一人往偏殿而且,步伐兴高采烈,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特意派人告知我入夜送晚香玉过去。呵呵什么晚香玉,不过都是借口罢了,小娘子啊,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春风得意大步迈进偏殿院中,刚进门便听见了房中传来男子的声音,隐约着还有女子在低声道“不要”。 楚皓轩顿时明白房中正在发生什么,冷冷一笑缓步靠近,他倒要看看谁人敢如此大胆在他楚家做这种事情! 来到门前,他缓缓探头看去,只看到一男一女正在房中冰凉的地上,男子疯狂地在女子身上索吻,而女子衣衫不整,左右挣扎。 楚皓轩饶有兴趣地偷看着,地上女子扭头间他才倏地看清楚了容颜。 “狗男女!”他顿时怒斥出身,快步走进去。 赵三和绿烟皆是一怔,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楚皓轩已经来到面前一把将赵三拧了起来,狠狠一脚踹去,赵三猛地被踢到了墙角狠狠撞倒。 “少……少爷!”赵三看清来人,顿时吓得双腿瘫软,跪在地上哆哆嗦嗦。 “少爷!”绿烟如见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捂着胸口朝楚皓轩扑去。 楚皓轩一掌落下:“贱人!” 绿烟被打得匍匐在地,眼泪大颗大颗流下:“少爷,奴婢冤枉!都是这个赵三,色胆包天!企图玷污奴婢!” “我看你享受得很!”楚皓轩睚眦欲裂。 “大少爷,奴婢还是您的人,奴婢一心一意只有您,您相信奴婢啊!”绿烟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白皙的双肩随着啜泣而耸动。 赵三也连连叩头求饶:“大少爷饶命啊!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小的知错!小的做错!小的和绿烟姑娘什么都未发生!少爷饶命!” 楚皓轩盛怒之余看着地上的男女,心中生了一些有趣的想法:“一对狗男女!本少爷要怎么惩罚才能解气呢?” 绿烟诧异抬眸:“少爷,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您当真都肯不相信奴婢吗?” “呵,曾经能主动爬上本少爷的床,如今寂寞难耐勾引男人也不足为奇!”楚皓轩冷冷地说着,丝毫不带任何感情。 绿烟瘫坐在地,她不愿相信听见的一切,她一直深爱之人,看到自己被人欺负,第一时间不是保护自己,而是不问青红皂白责怪自己…… 楚皓轩冷冷看向赵三:“既然你们如此不知廉耻,那本少爷便满足你们!” 说罢,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勾起一抹冷笑,看好戏似的看向二人:“做,就在这里,本少爷亲自监督,没喊停就不许停!” 绿烟难以相信地看着楚皓轩,赵三亦是吓得大汗淋漓。 “怎么?!还要本少爷教你们!?” “不要……少爷,不要……”绿烟泪流满脸爬上前去抓住楚皓轩的衣角苦苦哀求,“奴婢是您的人,奴婢心中只有少爷啊。” 楚皓轩挑起她的下巴,勾起一抹邪笑:“让就表演一下让我高兴高兴。” 绿烟屏息,眸中全然是错愕与绝望。 “还不去?!”楚皓轩转头看向赵三。 赵三哆哆嗦嗦,看着绿烟,然后像狗一样地爬过去。 “不要……”绿烟摇着头,却无处可退,只能看着赵三一点点靠近。 “有贼啊!抓贼!” 忽然偏殿外传来火光与声音。 一行人脚步飒飒冲了进来,却不承想看到如此震碎三观的一幕,只见楚皓轩坐在椅子上正在看戏,而赵三与绿烟二人正跪在地上衣衫不整。 楚皓轩兴致全无,怒目看向冲进来的家仆们质问道:“怎么回事?!” “少爷,有……有贼!跑进偏殿来了……” 众人都瞠目结舌,大气不敢出一下。 “贼?!哪有贼!本少爷怎么没看见!”楚皓轩甚是生气。 下人颤颤巍巍道:“少爷,您房中……被盗了,奴才们是从您院子中追着贼来的……” “什么?!”楚皓轩顿时站了起来,“我房中被盗?!” 楚皓轩霎时焦急离去,还不忘回头道:“将这二人关起来!容后处理!” 楚皓轩火急火燎地赶回西院,彼时西院灯火通明,楚河与云氏等人皆被动静吵醒来到了西院。宁嗣音与碧春亦是从南院而来。 “这是怎么了?”碧春好奇地踮着脚往里面看去,隐约可见房中一片狼藉。 宁嗣音静默地看着,心情暗爽,这场戏真是热闹。 “小姐,那是楚老爷。”碧春说着。 宁嗣音目光投去看见了最前面的中年男子,身着华服,大腹便便,脸上满是威严之色,云氏站在他身边一脸愁容。 “小姐,怎么没见着姑爷呀?府中闹出这么大动静,他莫不还在书房?”碧春疑惑,四处打望着。 宁嗣音当下没有心情在乎楚锦渊在何处,因为她的目光锁定了人群中慌忙狂奔回院子的楚皓轩。 “嘘,先看好戏。”她低声说着。 碧春不明所以,但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第20章 纳妾 楚皓轩风风火火赶来,看见楚河与云氏连忙上前:“爹,娘,竟有小贼敢潜入府邸惊扰了您们,是儿子疏忽!” 楚河见着他后威严的脸稍微松懈了些:“人没事便行。” “就是啊,我们楚家树大招风,难免有小贼盯上,就怕他不是图钱。”云氏关切地上下打量楚皓轩。 “放心,儿子一切安好。” “快去看看,房中可少了些什么。”云氏说着与楚皓轩一同走进了屋子里,楚河也负手跟上,其余人则纷纷围在门外。 见状,宁嗣音也从人群里走了进去,只见屋内一片狼藉,东西被翻得四处都是。 “嗣音见过公公、二娘。”她盈盈行礼。 云氏看到是她,顿时没了好脸色:“这是西院,你不知叔嫂有别需要避嫌?竟还有脸堂而皇之出现在此!” “二娘,府中闹贼,嗣音作为儿媳,岂能坐视不管。” 楚河淡淡看了一眼宁嗣音,并无任何情绪,开口道:“没你什么事,退下吧。” 宁嗣音欠身行礼然后与碧春退到了门外跟一众下人站在一起等候通知并未离去。 楚皓轩目光与宁嗣音四目交接,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他一切安好。 宁嗣音微微颔首回应,心中暗嘲他高兴得太早。 房中云氏让楚皓轩查是否有丢失重要物品。 楚皓轩走到书架旁,上下查看了许久。 宁嗣音疑惑不已,那书架上也没有任何价值连城之物,他何故盯着看那么久? 与此同时,楚河环顾着房中的情况,忽然看到书案上有一张桃红色的信纸,这与房中装饰格格不入的颜色,让他心生怀疑,走过去将信纸拿起,顿时脸色铁青。 “一日不见如三秋,悦而不见他人知,余甚哀之;然吾亦信汝会娶我,焉知做小妾,亦愿也。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望君晓。今夜见,与君欢,准时至,勿要他人知。” 宁嗣音瞧见目的达成了一半,暗暗勾起一抹笑容,那封信正是她亲手写给楚皓轩的,并且嘱咐碧春亲口交代楚皓轩叫他今夜帮自己去偏房搬晚香玉至南院。 彼时,一阵嘈杂声音传来。 “老爷!人带来了!”刘管家带着一群家仆押着衣衫不整的绿烟大步流星来到院中。 楚河手里拽着那封信,与其他人闻声一起来到了院子里。 刘管家一副邀功之态,禀告道:“老爷!小的搜查府邸,在偏房找到了这不知羞耻的丫鬟!只是不知与她苟合之人是谁,未能抓住!老爷,按照九州律法,此丫鬟该浸猪笼以儆效尤!” 绿烟被吓得声泪俱下:“老爷不是这样的!”她目光看到楚皓轩,瞳孔放大,连忙呼救,“少爷救我!少爷!少爷!” 楚河看到绿烟的反应再想到手中握着的信件,顿时知晓了是怎么一回事,气得一把将信掷到楚皓轩的脸上:“看看你做的好事!” 楚皓轩诧异此信他明明藏在匣子中,怎么会在楚河手里,而且绿烟明明和赵三被自己派人关在偏殿了,为何会被刘管家派人抓到?赵三人又去了何处? “说!这封信,和这个丫鬟是怎么回事?!”楚河怒目质问,家丑不可外扬,可偏偏这刘管家将人都抓到了面前来,当着全府上下的面,今日之事断不可能不了了之。 “爹!不是你想的那样!”楚皓轩张口想要解释,可这封信是宁嗣音写的,倘若被人知道了,那后果更加严重,叔嫂有染,那刑罚比浸猪笼更严重! 楚皓轩余光看到宁嗣音,彼时她楚楚可怜,眼中满是恐惧,甚怕被人知晓什么一样。 见状,楚皓轩心里更加纠结,倘若信的事情最后实在捅出去了,他作为楚家少爷,一掷千金也可免除牢狱之灾,且男子汉大丈夫亦是不怕流言蜚语,但宁嗣音可就不一样了,木马之刑定然免不了。 如此尤物自己尚未得到就被糟蹋了,实在太暴殄天物!他暗暗想着,心中权衡着利弊。 与此同时,绿烟哭喊着:“少爷!奴婢从十四岁便跟了您!您要救救奴婢啊!今日之事,少爷您心中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奴婢冤枉啊!” 云氏脸上也挂不住,低声问道楚皓轩:“儿啊,你糊涂,这究竟怎么回事?” 楚河看向地上桃色的信纸道:“你自己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 云氏闻言连忙捡起信纸查看,顿时哑口无言,再看看地上的绿烟,低下头连忙想着对策。 楚皓轩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今日的一切过于巧合,可究竟是哪儿有问题,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人群中,宁嗣音看着好戏,表情依旧我见犹怜。 楚皓轩,你现在定是狐疑不已,总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吧?没错,继续这样想下去。 她暗暗想着,看着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步步陷下去,她心中说不出的畅快与满足。 下人们也暗暗低语,都在传大少爷行为不检点与丫鬟私相授受,平日里大少爷的行事他们也是知晓的,只是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像今日一样被推上台面来。 彼时,刘管家也才意识到些什么,他听了府中下人撺掇,说府中近来有男女伤风败俗暗中苟且,若是抓住了肃清门风定会得老爷奖赏。本以为抓住绿烟这个与人苟且的贱婢乃是立功,没承想过和她苟且之人是大少爷啊! 此刻云氏灵机一动,连忙对楚河道:“老爷,儿子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这正妻一直寻不到门当户对的姑娘,妾室倒是应该多纳几个为楚家延续香火才是,这丫鬟在府中多年,瞧着也机灵,儿子喜欢纳了便是,何必动怒。” 楚河气的不是楚皓轩与丫鬟私下苟且,而是气他如此事情竟然被当众抓住揭露,让楚家人的面子往哪儿搁!几百张嘴巴,但凡传出去,他楚老爷的脸从今往后在汤州城往哪儿搁! 楚皓轩拧眉看向绿烟,他若是将绿烟今夜与赵三的事情当众公布出来,那他这封信纸便无法解释,他现在要给一个交代,并非对楚河和云氏,而是对围在院子里的上下几百余人。倘若和绿烟撕破脸,她当着众人将今夜和过往之事悉数说出,那必是叫人颜面尽失。 楚皓轩清楚,楚河向来最重面子,否则早就将楚锦渊这所谓的嫡子赶出家门了,何须还一直给他个名头。 思忖再三,楚皓轩对楚河云氏跪下道:“爹、娘,是儿子荒唐!儿子与绿烟两情相悦,又怕爹娘不允,这才暗下来往,如今既爹娘已经知晓,便请成全儿子纳妾之心。” 云氏见状连忙吹耳旁风:“老爷,您就答应了吧,当务之急是抓贼,儿子的事情,儿子自己决定罢。” 楚河亦是顺着台阶下了,道:“下不为例!我楚家家风纯正,绝容不下暗度陈仓败坏家风之事!” 众人纷纷作揖:“是!” 绿烟劫后余生还因祸得福,脸上又惊又喜。 楚皓轩则一直眉头紧锁,暗暗推敲今夜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西院中,下人仔细检查了一番,房中只是丢失了一些银两,对于楚家来说微不足道,加之今夜之事毕竟牵扯出家丑,于是便再未追查下去。 事情落下帷幕,众人都各自散去,宁嗣音也穿过长廊朝南院而去。 “站住!”忽然,楚皓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宁嗣音停住脚步回眸看去,楚皓轩脸色阴沉大步而来。 “你可是故意的?!”他双眸阴鸷一脸狠戾。 第21章 撞个正着 长廊中,楚皓轩一脸愠色拦在宁嗣音面前,他的眼中充满怀疑,直直盯着她似想将她看穿。 “大公子!”碧春连忙上前。 宁嗣音看向碧春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退下,见碧春蹙眉退开数丈远,宁嗣音才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故作疑惑,一副如小白兔般无辜的神情问道:“大公子是何意思?” 楚皓轩上前,一把抓住宁嗣音的手腕:“是你,写了情书于我,吩咐丫鬟引诱我去偏房,怎么会这么巧我房中正好失窃,又怎么会恰好刘管家得到消息搜查全府?!” 宁嗣音闻言顿时美目含泪,梨花带雨般看着他的眼睛哽咽道:“昨日还说要护我一生,今日你却另娶他人!那丫鬟说与你这么多年私情,你们二人还偷情密约,你谎话连篇,丝毫不在乎我的感受,如今竟还责怪于我?我怎知你与那丫鬟早就相识,又岂会你今日房中会失窃?” “可若不是你叫我去偏房,我又怎会遇到她?”楚皓轩依旧怀疑。 宁嗣音冷冷一笑,失望收回手:“本以为我遇上你是一生之幸,以为是命中良人,却不料我从不曾真正地了解你,而你对我,亦非真情。” 楚皓轩看着她如此伤心的模样,心也渐渐软了下来,语气稍微柔和了些许:“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要听实话。” “实话?”宁嗣音一行清泪滑落,“实话就是我怎知你三心二意?实话就是哪个女子愿意将自己所爱之人推向别人的怀抱?!是,你这般说来,今夜发生之事却有蹊跷,可这件事情发生最高兴的究竟是谁?莫不是我吗?” 楚皓轩顿时被点醒,他一直在思考叫他和绿烟去偏房的人是宁嗣音,所以觉得是她有问题,可反过来一想,宁嗣音并不知道自己与绿烟的事情,而绿烟作为自己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才是最有动机策划今夜之事的人,还有疑点就是赵三,事发之后,刘管家去到偏殿之前,赵三是如何逃走的?又逃去了何处? “大少爷,从今往后,你我叔嫂有别,请别再来找我了!”宁嗣音失望无比地说着,转身大步离去。 楚皓轩见状倏地着急追上去再次将她拦住,连忙解释:“嗣音,你听我说,方才我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不该怀疑你,我相信这件事情一定不是你做的!” 宁嗣音轻轻啜泣:“当然不是我,可且不说你怀疑我这事,你与那丫鬟之事,我又岂能接受?你根本就是一个喜新厌旧浪荡的花花公子罢了!” “我不是!”楚皓轩义正词严,仿佛说的真是事实一般笃定,“我对你一心一意!嗣音,你要知道,我乃是楚家少爷身份,那些想要靠近我的女人数不胜数!绿烟也不过是其中一个!我与她绝无私情一说!今日之事,有许多细节你不知,这一切都是那贱婢的算计!就是为了逼我当着众人之面娶她!” 宁嗣音扭过头去:“我才不信!” 楚皓轩更加焦急:“你想,适才全府上下人都在,爹手里拽着你给我写的书信,他质问我书信来处,我是为了保全你才承认和那丫鬟的私情。我不怕别人在背后冤枉我是纨绔是浪荡公子,因为我必须保护你的名节,保护你不受到任何的伤害!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啊!” 宁嗣音闻言,抬眸缓缓看向他,一脸动容的表情:“你……你说得当真?” “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他言之切切,格外认真。 宁嗣音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想他当真是不怕报应,撩人的情话张口就来,说出的誓言也不过像河边浮沫,风一吹便能散得无影无踪。 “嘘,别发毒誓……”她含泪说着,“今日之事,我需要好好静静,真心岂敢轻易交付?倘若错付,那岂不是悔恨终身?” 说罢,她再次转身离去。这一招欲擒故纵,叫他充满了随时会失去她的不安全感,如此一来,他才会对自己更加在乎。 “嗣音!”楚皓轩不依不饶再次将她手腕抓住。 宁嗣音浑身肌肤如蚂蚁撕咬,挣扎道:“你放开我,被人看见了如何是好?” “你相信我!”楚皓轩很是焦灼。 “放开她。”忽然一道声音从走廊转角处传来。 二人闻声看去,是楚锦渊正缓步朝他们而来,他穿着一袭白衣,一尘不染的模样如画卷里的上仙,脸上带着几分寒意。 楚皓轩见状却抓得更紧,挑衅地看着楚锦渊:“二弟,我与弟妹说几句话罢了,你来做甚?” 楚锦渊来到二人面前,他的目光一直在宁嗣音的脸上。 而她并未料到楚锦渊会出现在这里,她不知道他看到自己与楚皓轩在一起会不会误会什么,可如今哪怕是被误会,她的计划也绝不会改变! 楚锦渊牵住宁嗣音的另一只手,语气温和:“跟我走。” 楚皓轩咬牙:“楚锦渊!你别给脸不要脸!” 楚锦渊目光如利刃一般直直看向楚皓轩,冷冷道:“她是我的夫人。” “你!”楚皓轩眼中满是愠意,可他才发生了绿烟的事情,现在必不能再节外生枝,毕竟现在楚家掌权人还并不是他,在没有成为绝对的掌权人之前,依旧受制于人。 宁嗣音将手从楚皓轩手中挣脱开来,见状楚锦渊也没再多做停留,而是牵着她的手转身离去。 楚皓轩深吸一口气,虽然火冒三丈,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楚锦渊牵着宁嗣音的走在长廊里,碧春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 她余光偷看身旁的人,他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根本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浑身不断传来的刺痛感让她难以思考,拧着眉头忍不住微微挣扎,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 楚锦渊的手落空,步伐也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原地。 二人四目相对,穿堂风拂过,落英飞舞,落在了他们肩头。 “他让你落泪了。”他语气冷静,似就很平常地在陈诉一件实事。 宁嗣音垂下视线,露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道:“你误会了。” 楚锦渊轻吸一口气,剑眉微拧,语气分外郑重:“谁都可以,唯他不行!” 宁嗣音闻言,心中一颤,他这话……是几个意思? 第22章 好言相劝 长廊之中,清风呜咽,落花又随风而起,它们漫无目的,在短暂的绚烂中寻找着永恒的消亡。 宁嗣音嘴唇翕动,有些试探又有些惊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楚锦渊负手转身,看向远方的浮云:“我知你心中有人,亦知我们鸾凤之姻不过空有虚名,我没有权利阻止你爱慕任何人,可唯独楚皓轩,他绝对不可!” “为何,偏偏是他不可?”她低声询问。 “因为他!”他激动地转身凝视着她的脸庞,欲言又止,“因为他……今夜之事,你也瞧见了,你真相信他与那丫鬟之间清清白白?!” 宁嗣音沉默不语,他是在替自己担心?担心自己所爱非人,担心自己被楚皓轩所蒙骗…… “好,即便他与那丫鬟清清白白,可他在汤州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出去打听打听!”楚锦渊神情恳切。 宁嗣音轻吸一口气,转过身难以直视他真挚的双眸:“我还是那句话,你误会了。” 楚锦渊沉默了半晌,淡淡道:“但愿如此。” “回去吧。”她平静说着,心中却暗暗泛起波澜,这些劝自己的话语,前世是爹娘说给自己听的,而今生变成了他。 他何必要如此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呢?他又不是前世的他,何必给自己这样的错觉,仿佛二人还是从前那般关系…… 宁嗣音眉头蹙得更深,她总是想起他,可都是前世的他,是前世陪自己受罚的他,是前世雨夜守护自己的他,而如今,明明他就在眼前,可理智却一遍遍告诉她,现在的楚锦渊和前世的楚锦渊并非同一人,现在的他与自己没有那些惺惺相惜的过往,客观看待,二人不过就是被迫捆绑在一起的盟友罢了。 二人一同走至了卧房门前,宁嗣音以为他依旧会去书房,没想到他却沉默着回了房中。两人相对无言,躺下后依旧没有再言语。 宁嗣音能够隐约感觉到他心中不悦,想来他从小受楚皓轩打压欺负,如今看到自己与楚皓轩接近才会闷闷不乐。 西院中,啪的一声打破长夜寂静。 绿烟捂着红肿的脸颊跪在地上,泪眼汪汪地看着盛怒的楚皓轩百口莫辩:“少爷,真的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 楚皓轩蹲下身子狠狠钳住她的下巴:“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为了上位,今夜倒真是策划了一场大戏!” “少爷,倘若是奴婢,为何奴婢要让赵三来欺负奴婢呢?而且您房中的书信,奴婢更是不知究竟是何人所写啊!” 楚皓轩冷笑:“想引我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再借盗贼之事叫全府上下都知晓你我之事,如此一来,为了楚家颜面我也只能被迫娶你!” 绿烟双目圆整连连摇头:“不!奴婢没有!奴婢完全不知赵三今夜为何会出现在偏殿,更是不知道您会来呀!再说万一您不愿纳妾,那奴婢定会被浸猪笼,奴婢怎会拿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呢!” “那赵三如今人在何处?!”楚皓轩一把抓住绿烟的头发逼迫她仰头对视。 绿烟惊恐哭泣:“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您走后他便跳窗逃走,全然不管奴婢死活!” “他当然不会管你死活,否则你怎么能被刘管家带来西院将丑事公之于众呢!” 绿烟有口难辩:“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楚皓轩手上力道更重,几乎想将她头皮连根拔起:“不是你,难道这一切还能是巧合?” 绿烟疼得眼泪直流又不敢挣扎:“少爷您相信奴婢,奴婢冤枉!冤枉啊!” 楚皓轩舔舔嘴唇,阴狠一笑,一边拍着她的脸颊一边道:“很好,如今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从今以后,本少爷定会好好疼你的!” 绿烟此时眼中只有惊恐,无助摇头:“少爷不要,不要!” 楚皓轩起身,拖着她的头发大步朝内室而去。 绿烟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整个西院的人都听得头皮发麻。 翌日。 宁嗣音一觉睡醒身旁已经无人,碧春见她醒来连忙进屋伺候。 “小姐昨夜睡得还好?”碧春询问着。 宁嗣音微微点头,自重生后她总是噩梦连连,尤其是来到楚家之后,更是会夜夜梦到前世楚皓轩狰狞的面孔,唯独昨夜却睡得十分安稳。 “西院那边有什么消息?”她询问着。 碧春回答道:“听西院的人说,昨夜院中惨叫连连,不知少爷房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闻言宁嗣音冷冷一笑,发生了什么?恐怕是发生了一些让绿烟怀疑人生的事情吧?当年自己发生的事情如今便要一一应验在她的身上,全是她咎由自取,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昨夜之事,才是一个开始。 “小姐,”碧春唤住她,弱弱询问道,“小姐,您究竟想做什么?昨夜之事……奴婢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巧合。” 宁嗣音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相信我。” 碧春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奴婢自是相信小姐的,奴婢只是担心您,感觉这楚家之水深不见底,不想您被卷入其中。” “自我嫁入楚家便已然深陷其中,而我不仅要趟这趟浑水,还要将水搅浑,让风浪吞噬一切。”她眸中的恨意被碧春尽收眼底。 “小姐,楚家与我们……可是有仇?”碧春很是费解。 宁嗣音郑重看着她:“是,不共戴天!” 碧春震惊:“小姐您……您嫁来莫不是为了复仇?老爷夫人可知晓,还是说,这是老爷夫人的意思?奴婢为何从未听闻过……” “好了,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将一切告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更加谨慎小心,不让楚家人抓住我们一点把柄。”宁嗣音语重心长。 “是。” “走,我们去汤州城逛逛铺子,买些礼物明日回门。我在楚家的一切,你也切记,莫要同爹娘讲。” 碧春虽满腹疑惑,但还是微微点头:“是,奴婢记住了。” 午后,宁嗣音命人备好马车,准备前往长街。穿过前院之时,一抹亮丽的梅色身影迎面而来。 宁嗣音目光看过去,瞧见是摇身一变穿金戴银的绿烟,哪怕她涂脂抹粉打扮得很是妖娆,可依旧掩不住她憔悴的神情。 “呵,弟妹这是要去哪儿?”绿烟隐隐而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意。 宁嗣音娥眉轻挑:“弟妹?这声弟妹也是你有资格叫的?不过是个妾室,如此目无尊卑,可是要受家法的。” 绿烟闻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依旧不服气地挂着笑容道:“是,二少夫人,妾身嘴笨。但你说,真是命运无常呐,若不是你非要那什么晚香玉,我又岂有今日的殊荣?说到底,妾身还得多谢你呢。” 宁嗣音闻言忍俊不禁。 绿烟看着宁嗣音的反应不明所以,四周下人都看着,她顿时恼羞:“你笑什么?” 宁嗣音缓缓靠近她,俯身在她耳旁低语:“究竟是折磨还是殊荣,你自己清楚。” 闻言绿烟倏地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宁嗣音,那狡黠的双眸中似乎早已看透一切。 “别着急。”宁嗣音站着身子,余光看着她,“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说罢宁嗣音同碧春大步离去,绿烟脸色苍白愣在原地,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口中喃喃自语道:“是她……莫不是她?” 第23章 遇三姐妹 宁嗣音与碧春走出楚家,家仆二喜早已经备好马车在门口等着,外面阳光明媚,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她顿时觉得整个身心都轻松了。 “二少夫人,请。”二喜殷勤地给她掀开轿帘。 宁嗣音坐上轿子低声问道:“赵三人呢?” 二喜低声回道:“昨夜小的偷偷从窗户给他丢进去匕首,他解开绳索后便翻窗而逃,连包袱都不敢收便连夜从后门逃了。想必这辈子是不敢再回汤州城,否则大少爷怎能放过他?” “做得很好,重重有赏。”宁嗣音勾唇冷笑,眸中满是恨意。 逃了,她以为他逃得了吗?! 前世那如噩梦般的一夜,那曾进来过柴房的每一个人她都记得!他们一个个,她都要他们生不如死! 今日名义上是出来采购礼物为了明日回门,而实际上,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走吧!” “是!”二喜驾马,马车朝着东市长街而去。 透过窗户宁嗣音看着汤州城外的一切,还是这般繁华,可前世的自己,没有半点机会享受这些美好,仿佛活在地狱之中,从未属于过人世。 “这些,都是楚家的商铺吧?”宁嗣音淡淡问着。 二喜一边驾车,一边应道:“是的,二少夫人。” 宁嗣音看向一旁的碧春,低声耳语道:“终有一日,这些都是我们的。” 碧春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小姐,咱们又不缺银两,要这些商铺作甚?” “不缺,但你不想感受一下坐拥金山银山的感觉吗?富可敌国,呼风唤雨。”宁嗣音想想便已是畅快无比,有朝一日自己富甲一方,而楚家人皆如丧家之犬一般匍匐在自己脚下,那该是多美好的光景。 碧春头要摇成了拨浪鼓,难以想象会有那么一日。 马车抵达布庄,宁嗣音特意选了一家偏远的店铺,因为难得找到一家不属于楚家商号的。 走进布庄,店伙计立马热情上前迎接。 “这位夫人,您需要些什么料子?” 宁嗣音挥了挥手道:“我自己看看,有需要再唤你。” “是。我就在这边,有需要立马来!”店伙计说着知趣退开。 布庄里还有其他女子成群在挑选布料,宁嗣音走过她们身边,只听见妇人们的八卦闲谈。 “啧啧,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红衣妇人说着。 绿意妇人连忙道:“那可不是,当爹的宠妾灭妻,当儿子的风流成性。” 另一蓝衣妇人露出不屑表情,道:“还有当娘的,仗着娘家势力作威作福,听说新妇刚过门就遭了鞭笞!” 不远处宁嗣音假装挑选着布料实则暗暗听着这一切,听到她们谈论云氏鞭笞新妇,她虽不由得感到背上一阵疼,但还是觉得十分满意,自己的目的便是达到了。 她要让楚家知晓,什么叫人言可畏,什么是大厦将倾非一日之功。 红衣妇人冷哼一声道:“谁叫楚家有钱有势呢!都快成我们汤州的土皇帝了!” 绿意妇人连忙拉住红衣妇人的衣袖:“姐姐,这话可别乱说,要是被听了去,到时候被楚家盯上,那日子可不好过了!” 蓝衣妇人连连点头:“就是啊,可是半点得罪不得!听闻那新妇就是敬茶之后没有侍奉周到就遭了家法,对自家人都尚且如此,对我们外人那怕是手段更甚!” “这些年因得罪楚家而人间蒸发之人还少吗?”红衣妇人很是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反正我不怕他们,我家老爷好歹也是这汤州节度使,有本事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节度使夫人?! 宁嗣音双眸泛光,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遍,身上穿的皆是上品绫罗。她暗暗思忖须臾,嘴角勾起一抹不被察觉的笑意。 “伙计,你们店中可有上好的浮光锦?”宁嗣音忽然提高音量问着。 三个妇人也闻声被吸引了注意。 店伙计连忙过来,一脸疑惑:“不知这位夫人口中的浮光锦是和面料?” 宁嗣音语气温柔,解释道:“浮光锦丝,以紫海之不染其色也,以五采丝蹙成龙凤花蝶,为朝日所照,光彩动摇,若值暴雨,亦略无沾润。你们偌大一个布庄,竟连这都不知道?” 店伙计一脸尴尬:“这……这当真是有所不知啊。” “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料子?”红衣妇人被宁嗣音描述的布料所吸引,同着另外两个女子朝宁嗣音缓步而来。 宁嗣音目光看去,微微欠身示好,道:“自是,这料子在安都盛行,想必是汤州还未引进吧。” 红衣女子打量了她一遍,笑道:“没想到这位妹妹对布料竟颇有研究。” “娘家也有布庄生意,所以比旁人多些了解罢了。” “哦?”红衣妇人面露喜色,“那浮光锦,妹妹娘家布庄可有?” 宁嗣音笑道:“有的,看姐姐很是喜欢,正好明日我回门,给姐姐捎些来可好?” 闻言另外两个女子亦是迫不及待。 “我也想要!” “我也要一匹!” 宁嗣音掩唇轻笑:“好的各位姐姐,不知如何称呼?届时布料送往何处?” 蓝衣女子介绍道:“刘柏娇,汤州守城将军之妻。这位妹妹是元福大酒楼老板之妻孙三娘,而这位,是我们汤州城节度使白大人之夫人,尊姓罗。” 宁嗣音故作讶异,连忙欠身行礼:“妾身问白夫人安,问将军夫人安,问孙姐姐安。” 罗氏笑道:“不必多礼,大家平日都是姐妹相称,今日我们也是有缘,我见着你甚感亲切。不知妹妹是哪家夫人?” 宁嗣音欠身道:“妾身楚家,二公子之妻。”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顿时哑口不知该说些什么,怎会想到吃瓜吃着吃着居然见着正主了。但看到正主之后,那八卦之火更是熊熊燃烧。 孙三娘首先发问:“原来是楚少夫人,只是汤州城布庄绝大半都是楚家产业,你何故来这么远的西市?” 宁嗣音闻言面露难色,夹杂着委屈:“妾身,妾身若是去楚家商铺,只怕叫人看笑话……” 见此情景,三人顿时对她生起同情。楚家云氏是怎样一个狠角色汤州城早就有传闻的,平日里贵妇们宴会,云氏也向来不把众人放在眼里,而今看到这文文弱弱知书达理的新妇本人,更是知晓云氏就是有意为难她,想来她在楚家日子也是不好过。 “好了,”罗氏发话,“这都是别人家事,妹妹不愿说便不说,我们姐妹三人还要去逛逛别的铺子,那浮光锦,就劳烦妹妹了。” 宁嗣音颔首:“各位姐姐放心,过两日必定送来各位府上。” 三人结伴离去,宁嗣音含笑,没想着今日出门还有意外收获,这三人可都是汤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前世自己因被云氏嫌弃上不了台面,所以贵门女眷的宴会从不带自己参与,而今生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想罢宁嗣音欲离去,店伙计猛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一旁碧春拧眉低声道:“小姐,您在别人店里把别人客人都说跑了,这是来找咱们算账了!” 真是麻烦!宁嗣音暗暗想着,已经给二喜使了个眼色,倘若动起手来,绝不能吃亏! 第24章 被他遇见 宁嗣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岂料那伙计一秒半脸,卑躬屈膝地谄媚笑道:“这位夫人,您方才说您娘家也是做布庄生意,并且还有您口中说的浮光锦,不知可否给小店也送些样品来?” 闻言宁嗣音与碧春面面相觑。 “你要样品作何?”宁嗣音警惕问道。 伙计连忙道:“夫人有所不知,进来店中生意惨淡,掌柜的叫小的想些办法,小的方才听见您说浮光锦,那些夫人们都如此感兴趣,那若是进些货来店里,定能替掌柜的分忧。所以小的斗胆请您带些样品来,若是好货,那到时候便与掌柜的谈大批采买,价钱都好说!” 闻言碧春惊喜地看向宁嗣音,她亦是微微勾唇,没想到自己还没大展拳脚,生意便已经主动送上门了。 “行,两日后我自会送一些来。”她爽快答应。 伙计亦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多谢夫人!” 离开布庄后,碧春兀自喜形于色:“小姐!您这可是在做生意了?” 宁嗣音掩唇而笑:“许是吧。” 二人说笑时,一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跟前。 宁嗣音抬眸望去,来者竟是楚锦渊。 “你怎么来了?” 楚锦渊的脸在阳光下更显的没有血色,他道:“听闻你出门来给岳父岳母准备回门礼,这应该是我做的事情,怎能让你一个人来。”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人便够了。”宁嗣音心中暗暗不爽,特意没有告知他就是担心他跟来,他一直跟着自己,那后面的计划还如何顺利实施。 “这是我该做的。”他说着跟在她身边,并未打算离开。 宁嗣音劝道:“你还是回府好好休息吧,我可以的。” “天天在府中,岂不真成废人了。”他继续跟着。 宁嗣音硬着头皮不再说话,若是再劝他回去,恐怕以他的聪明定会察觉到什么。 在楚家,不论是楚皓轩、绿烟亦或是云氏,她基于前世对他们的了解以及对将要发生之事的预判都可以游刃有余的解决,可偏偏楚锦渊这个枕边人,因为自己的介入改变了他的因果,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也全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为何来西市?”忽然楚锦渊问道。 “西市楚家商铺少,我不想在自家铺子里买东西。”她回答着,尽量不让他看出任何端倪。 暖阳正好,二人并肩前行,宁嗣音一边在想办法甩开楚锦渊,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商铺,企图寻找一些商机。 复仇大计,少了银子可是万万不行。但从娘家带来的钱财毕竟有限,若只出不进,迟早坐吃山空。 “你在看什么呢?”楚锦渊看她一直左右张望不禁询问。 宁嗣音看着旁边的铺子,皆是一些布庄、胭脂店、珠宝店、酒楼。 “汤州城楚家乃是首富,那其他员外官人可多?”她询问道。 楚锦渊思索了片刻,道:“因楚家商号实力强大,所以吸引了不少外商来汤州城做生意,所以表面上楚家独大,而实际上许多人都从中分了一杯羹,整体说来,汤州城算是九州三都里最富饶地之一。” “怪不得呢。”她喃喃说着。 “什么?” “我说怪不得这街上处处都是以消费为主的店铺,目之所及身着锦衣玉带之人也比比皆是。”宁嗣音说罢,又继续分析道,“但总觉得着汤州城还是少了些什么……” 楚锦渊疑惑地看着她,她正在认真思考,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一层浅浅的绒毛清晰可见。 “我知道了!”宁嗣音惊喜看向他,“是花街柳巷!怎么都没看到一处供人消遣娱乐之地?” 楚锦渊闻言诧异:“你、你问着作甚?况且,我又没去过,怎会知晓……” “你瞧,众人兜里都有银子,却只能用来买东西,买买买固然快乐,但那是精神上的享受,而非身体上的。所以,这可是一个商机?” 楚锦渊听见她这番分析之后更觉惊讶:“没曾想过你竟还有如此商业头脑。” 宁嗣音勾唇一笑:“我毕竟也是出身商贾。” 只是前世被负心汉的花言巧语哄骗满脑子只有儿女情长去了,真是活该身无分文挖野菜度日。 她暗暗悔恨着。 楚锦渊淡淡一笑,道:“你说的花街柳巷,都在东市,因为整个汤州城不论是青楼还是赌坊,全都被楚家垄断,这可是块最香甜的肥肉,没能敢动楚家的利益分毫。” 闻言,宁嗣音眸色渐渐黯淡下来。 怪不得!原来又是楚家,如此赚钱的好门道却一家垄断,楚老爷当真是野心勃勃。 不过,这个方向倒真可以深究一番,楚家如此在乎,其中利益可想而知。 楚锦渊看着她灵动的双眸中情绪万千,试探问道:“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哪怕你是楚家儿媳,若是动了利益,后果也不堪设想。” 宁嗣音微微一笑,看着他道:“多谢夫君关心,可我若能找到方法谋更多的利益,那不也是属于楚家的,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 楚锦渊欲言又止:“我会尽快想办法接手一些商铺,这些事情理应由我来操心,我能让你安稳做二少夫人的。” 宁嗣音看他如此认真的模样也不想与他争执,他永远料不到自己想要的可远不止是分给他的那几间商铺!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想办法将他支走才行…… 她灵机一动,看到一旁的胭脂铺子,对他道:“我想去买些胭脂水粉,那都是女子聚集之地,你不便前去,不如先去前面岔路的茶楼等我,正好喝些茶水歇息一下,如何?” 楚锦渊看了看胭脂铺,也没有起疑:“好,我去茶楼等你。” 见楚锦渊走远,宁嗣音给二喜使了一个眼色,二喜郑重点头连忙转身朝着一旁的小巷子里走去,宁嗣音带着碧春也疾步跟上。三人穿过巷子又七转八绕,最后终于停到了一处狭窄潮湿的巷子深处。 这里有一间破败的木屋,门口挂着一块白布,用刺目的朱砂写着“生人勿进”。 “就是这儿?”宁嗣音有些怀疑。 二喜点头道:“小的没记错,就是这儿,里面有一位万事兴,据说只要有银子,什么事情都能替人解决。” “小姐,这里看上去阴森森的,奴婢汗毛都立起来了,还是不要进去了吧。”碧春害怕地打望着四周。 宁嗣音深吸一口气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我自己进去。” 第25章 他的身份 木门发出沉重的声音,宁嗣音只身进去,里面昏聩无光,隐约见着前方有一缕蜡烛的微光,试探着朝光源的方向缓步而去。 “万老板?”来到房屋中央,此处有一块黑色纱幕遮挡着堂上,可见幕后烛火之中有一个高大骇人的身影。 “来者何人?”幕后传来万老板阴郁的声音,听着是一个年过四旬的男人。 宁嗣音作揖道:“宁嗣音,楚家新妇,万老板近日应该也听说过小女子的事情。” 突然间,幕后露出了一张巨大的脸庞阴影,烛光摇曳不定,那个脸影看起来鬼魅可怖。 宁嗣音面无惧色,心里明白这只是虚张声势,这幕布后也就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罢了。 “你是楚家的小娘子?今日来,莫不是想买凶杀人?”万老板声音阴险。 宁嗣音诧异,自己的目的他竟然知道?看来这万老板真是有些本事。 “万老板果然名不虚传,被江湖人称之为神机妙算的确有道理。”她赞道。 万事兴笑道:“哈哈哈!那当然,新妇进门就被恶婆婆家法伺候,自是心中有恨,只是二少夫人呐,这云氏背景深厚,恐怕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呀……” 宁嗣音闻言哑然,还以为这厮无所不知,结果还是在装神弄鬼。 “万老板说笑了,小女子并非如此心胸狭隘之人。”宁嗣音淡淡一笑。 万事兴来回踱步似在思考:“是吗?既不是想解决恶婆婆,那二少夫人究竟为何?” 宁嗣音开门见山道:“杀一个人,楚家家仆赵三,昨夜往城外逃去,走的孟州方向。信息提供了这么多,想必对万老板来说定是小事一桩吧?” “什么?一个区区家仆?不知是何事惹了二少夫人,以至于您要杀人灭口?” 宁嗣音挑眉道:“万老板,您确定要知晓原因?” 万事兴笑声阴森,道:“罢了,不问是非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开个价吧。” 万事兴沉默了须臾,然后郑重道:“黄金百两,缺一不可!” 宁嗣音曾想过雇凶杀人应是不便宜,但没想过万事兴居然狮子大开口要黄金百两!自己陪嫁的商铺皆变卖了恐怕才值这个价钱。 “万老板,我第一次找你做生意,你便这般不诚恳,可是不想再做我日后的生意了?”她冷冷质问。 万事兴笑道:“买凶杀人且做得毫无痕迹,哪怕是引起官府注意,也定查不少您的身上来。所以二少夫人想想,这该耗费多大精力,担着多少风险?若是二少夫人觉着贵,大可去找别人!” “你!”宁嗣音咬牙,这厮就是吃准了自己找不到别人做这件事情,所以才坐地起价。 “什么?杀人这般小事,我家娘子竟然来寻别人?” 忽然,房梁上传来一阵戏谑。 宁嗣音闻声看去,只见那戴着银色狐狸面具的男人正惬意地坐在房梁上,居高临下俯视一切。 “你怎么在这?”她疑惑问着,他三番五次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间久了反而不觉得他这人有多可怕。 “冷……冷面狐!”幕后之人吓得一个踉跄,紧接着传来杯子、砚台等东西被碰倒摔落在地的声音。 冷面狐一步飞下来稳稳落在地上,然后朝着堂上大步而去,声音阴冷:“万老板是吧?” 万事兴彼时连忙跪在地上:“大侠!大侠饶命!”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纱幕用力一扯,顿时整片幕布伴随着灰尘轻飘飘落下,宁嗣音也终于看清楚堂上之人的模样,年过四旬但身材不足半丈,所以才躲在幕布后面故弄玄虚。 “黄金万两买一个家仆的命,那要黄金多少才能买你万老板的命呢?”冷面狐缓步来到万事兴面前,不急不慢地拔出腰间长剑,强大的气场令人感到窒息,长剑泛着寒光叫人不寒而栗。 万事兴浑身颤抖,擦着汗水道:“大侠,我与大侠无冤无仇,不知大侠与这二少夫人颇有渊源,这才张口胡言,请大侠见谅!二少夫人这一单,免费!免费!” 宁嗣音静默看着,不知冷面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她暗暗想来也是奇怪,他为何会对自己的行程了如指掌,总是在自己需要之时出现,几次三番的帮助自己……今日自己来此,只有碧春与二喜知晓,莫不是自己身边还有冷面狐派来的监视自己之人? 可他究竟是为何这般做呢! 她正思考之,忽然堂上传来一阵惨叫,她大惊看去,万事兴的手掌已经鲜血淋漓,右手中指连着玉扳指滚落木阶,在地上发出一阵细碎之声。 宁嗣音怔住,他竟然手起剑落斩了万老板的一根手指! 万事兴哀嚎连连,还在不停求饶:“大侠小的知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侠饶命!” 冷面狐拿过一旁的宣纸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剑上鲜红的血,冷冷道:“这一剑,只是给你长长记性。” “是!是!小的记住了!小的不敢了!”万事兴痛得大汗淋漓,余光看到宁嗣音,又连忙朝着她叩头,“女侠饶命!女侠我错了!赵三是吧!我这就去派人灭了他!” “城郊十里收尸,做干净些,否则……”那狐狸面具之下,如寒冰般的目光落在万事兴身上。 宁嗣音闻言诧异看向冷面狐,城郊十里收尸!?他……已经将人杀了?!可,他怎么会知晓自己要杀赵三! 一时间,她汗毛倒立,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万事兴连连叩头:“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万事兴连滚带爬飞快逃离现场。 宁嗣音久久难以置信:“你……杀了赵三?” 他收起长剑朝她走来:“怎么?若是感激,便也只能以身相许了。” 宁嗣音面色惨白:“你怎么知晓我要杀他?” “派人给赵三下药,又叫人故意将他放走,再暗中叫人跟踪他动向,这目的不难推测。” 为何自己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宁嗣音更是惊愕,心中顿时浮现出无数的猜想。 “你是楚家之人!”她直直看向他,眸色坚定。 第26章 她的猜想 昏聩的房中,二人四目相对。 宁嗣音紧紧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努力回忆在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里,究竟谁有这样一双眼睛。 冷面狐低声一笑:“楚家的人,小娘子你在想什么?怎会说出如此好笑的言语?” “你若不是时时刻刻在我身边之人,又岂会对我所做所言了如指掌?还是说,你一直在跟踪我监视我?”宁嗣音冷冷质问。 他靠近一步,二人间气氛稍显暧昧:“你就是这样揣测你的救命恩人?” 宁嗣音看着那狡黠的面具,趁其不备一把伸出手去欲摘下他的面具。 他反应迅速,一个侧身躲过,顺势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拉入怀中将她紧紧桎梏。 “你放开我!”她用力挣扎,却撼动不了他丝毫。 “你这样很危险,摘下面具,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语气威胁。 宁嗣音肌肤开始灼烧,拧眉问道:“何故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相貌丑陋还是另有身份?” “你很聪明。” “所以你究竟是谁?” “你觉得呢?” 宁嗣音屏息,看着这双眼睛,她心中一直有怀疑,可是却难以置信。 “从初遇开始,你便对我没有恶意,后来知晓我受罚,又来祠堂赠药,如今还帮我灭了赵三的口。我实在想不到一个人能够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眸色微沉。 “你是我的小娘子,我怎能不时时刻刻关注你?” 宁嗣音思忖,难道他真的是…… 他继续说话打断了她的猜测:“你收了我的玉佩,是我看上的女人,我堂堂江湖第一刺客,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宁嗣音心中顿觉失落,很是不解:“可你既不是楚家的人,又为何知晓我在楚家的一切?” “天下之大,可只要我想知道,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宁嗣音惊讶,她只知道他杀人如麻,却不想他还有自己的情报网?所以,当真是自己多虑了?他并非自己心中所猜想之人,而是利用他的情报网随时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可她不理解,他究竟想从自己这儿得到什么?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贪图的?哪怕是一见钟情,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彼时,宁嗣音浑身肌肤刺痛感越来越强烈,白嫩的脸上也肉眼可见地开始泛红。 她咬牙拧眉,强忍着不适,但还是被他看出。 “你怎么了?” 宁嗣音用力推开他,不与人接触后,浑身的不适感才如山洪般慢慢退去。 冷面狐见状再次准备上前查看,她连忙退后躲开。 “你别过来!”她连忙退后。 见着她脸上的红疹逐渐消散,他也意识到问题所在:“因我?” 宁嗣音侧过身子去:“你不是什么都知道?” 他顿时哑口无言。 “小姐?小姐?”屋外传来碧春的声音。 “你快走吧,我丫鬟要进来了。” 他却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进来又如何?杀了不就好了,反正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闻言她心下一惊,连忙对门外道:“我没事,就在门外候着。” 屋外再次传来碧春的声音:“是。” 她脸上微有愠色看向他道:“你还想做什么?” 他悠然地看向烛台上的火光,淡淡开口:“你进楚家,究竟为何?” 此言一出,宁嗣音呼吸都顿了片刻,她根本不知道他如此殷勤对自己究竟有何目的,又岂能将自己要对楚家复仇之事告知于他。 “我是被迫嫁入楚家,能有什么目的?”她从容说着。 “那你大费周章设计一个丫鬟是为何?昨夜楚家之时,我也有所耳闻,楚皓轩被迫纳一个丫鬟为妾,莫不真是巧合?”他的目光倏地直直看向她,似要将她的一切都看穿。 宁嗣音依旧面不改色:“既然你知道赵三的事情,那我也不瞒你,那丫鬟以下犯上,我心中不悦,便吩咐二喜给她些教训罢了,事后害怕楚家人顺着赵三调查到我身上,所以才让二喜故意放走赵三想杀人灭口。至于楚皓轩的事情,我怎会知晓?” “那信纸,是你所写。”他陈述着。 宁嗣音避开他的目光:“我听不懂。” 他继续道:“你写了信纸给楚皓轩,他是为了保全你的名节,所以才被迫承认与丫鬟的丑事。” 宁嗣音拧眉。这个男人简直可怕,倘若被他知晓自己的目的,他又会怎么做? 他缓缓站起来,看着她道:“你与楚皓轩暗生情愫,所以才故意设计了昨晚的一切。你本想借机除了情敌,再利用书信之事逼迫楚皓轩承认与你的事情,以楚家的财力与权势,保你性命无虞再改嫁给他并非难事。岂料楚皓轩的反应却在你意料之外,不仅偷鸡不成反倒是成全了那个丫鬟。” 宁嗣音彼时是背对冷面狐的,听见这一番分析的时候她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不仅是胡说八道,还弥漫着一股醋意? “楚皓轩是吧?不如我一剑去了结了他!”他语气之中满是杀意。 “不要!”她着急转过身子看向他。 “上一次,我说杀了楚锦渊,你也说不要。”他直直看向她,“但这一次的语气与神情,明显与上一次不同。” 宁嗣音更加感受到了醋意。 “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他冷冷道:“我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染指我的东西!” “我与楚皓轩清清白白!” “那纸书信是怎么回事?”他步步紧逼。 “我!”宁嗣音嘴唇翕动,根本无从解释。 他来到她的身边,靠近她耳畔:“还是说,你另有企图?” 宁嗣音退开一步怒目而视:“我都说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楚家的家产!楚皓轩也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 “哦?”他将信将疑,“当真与他没有私情?” “你简直不可理喻!” 闻言他爽朗大笑:“哈哈哈哈!” 宁嗣音见状,深吸一口气道:“祠堂与赵三之事,都多谢了!告辞!” 她不敢再继续待下去,担心被他套出话来。 “记住!”他开口,“你是我的,若谁敢染指分毫,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宁嗣音脚步一顿,随即又加速离去。 推开门来到外面,阳光落在脸上,她不住地连连深吸了几口气。 碧春见状连忙迎上来:“小姐,怎么样了?” 宁嗣音微微沉默,加快脚步离开长巷:“走!” “如何着急是要去何处?”碧春疑惑。 “茶楼!” 她要去验证心中的猜想! 第27章 回门 宁嗣音一路疾步来到茶楼。 “夫人喝点啥?”小二笑脸相迎。 她径直走进去四处打量起来并未理会小二,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楚锦渊人在何处。 “夫人您找谁呀?”小二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她表情凝重并未回答,在茶楼的四处走动寻找着楚锦渊的声音,终于在靠窗一处看到了楚锦渊的跟班家仆天仁,于是快步朝天仁而去。 天仁见她前来,连忙行礼:“少夫人。” 宁嗣音看着桌上喝了一半的茶水,问道:“少爷呢?” 天仁回道:“少夫人,少爷他如厕去了。” “何时去的?”她继续追问。 天仁道:“刚去不久。” 宁嗣音眼中充满怀疑,但看天仁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看着桌上的半杯茶水,她伸手弯腰而去欲试探茶水温度。 忽地身后传来楚锦渊的声音:“娘子,你来了。” 她站直身子回过头看去,楚锦渊双手还沾着水渍,没有血色的脸上却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如何?可买到心仪的胭脂了?”他询问着,上前来拿过一个干净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宁嗣音看着他手中的茶水,又看着那修长洁白的手指,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真是疑神疑鬼,就他这体弱多病的模样,这缚鸡之力都没有的双手,怎能是那刀尖舔血的冷面狐呢。 “不喝了,我们走吧。汤州城的胭脂不咋的,我还是挑些别的吧。”她没有接过茶水,而是转身离开。 “好。”说着,楚锦渊将手中茶杯递给了天仁。 天仁低声道:“少爷,您一直不回来,这茶都凉了。” 楚锦渊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跟上了宁嗣音。 二人一起逛街采购了许多东西,傍晚时分才回到府中。 “二喜,天仁。”南院偏房中,宁嗣音看着一地的礼物,道,“这糖蒸酥酪给公公、二夫人、大公子各送一份去。” “是!” “是!” 碧春不解:“小姐,楚老爷与二夫人这样待您,您何必还对他们这般好?” 宁嗣音淡淡一笑:“怎么说我也是楚家的儿媳,该有的孝道还是得有。”先叫他们尝尝甜头,才知道后面有多痛苦! 翌日一早,宁嗣音穿上一身华裳与楚锦渊坐上了回酉州城的马车。 马车中,宁嗣音心事重重。 “要回去见岳父岳母,为何你却不高兴?”楚锦渊询问着。 宁嗣音淡淡道:“只希望汤州城的那些传言没有被爹娘知晓。” “你说的是二娘对你动家法的事情?汤州与酉州比邻,恐怕二老也多少是听见了些风声。” 宁嗣音眉头紧锁,她不愿叫爹娘担心,可她也明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楚锦渊道:“背上的伤可痊愈了?” 她微微点头:“嗯,但伤痕并非一两日能消失。” “若是不想他们担心,恐怕得想个措辞解释解释,莫要岳母看到你背上的伤口,否则定会心疼无比。”他说着。 宁嗣音颔首,随即意识到奇怪,目光带着些许猜忌看向他:“你怎么知晓我背上伤口如何?” 楚锦渊一愣,随即十分无辜地解释道:“那日在祠堂,我眼睁睁看着鞭子落在你身上,我岂会不知道那伤口能有多狰狞?” 宁嗣音闻言暗暗懊悔,自从那日在万事兴处见过冷面狐后,自己就开始疑神疑鬼,与楚锦渊待在一起的时候也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冷面狐。 她看着楚锦渊,然后用手比画着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眼睛来细细观察。 这双眼睛,与冷面狐的眼睛长得倒是像!可他的眼神是如此纯粹无暇,和那双满是狡黠的眸子全然不同! “你怎么了?”楚锦渊又一次问着。 宁嗣音放下手,目光落到窗外:“没事,只觉得你和我一个认识之人有几分相像罢了。” 楚锦渊闻言顿生兴趣:“噢?是谁?可是很重要之人?” 宁嗣音想到冷面狐,一个头两个大,那厮比楚家之人更难解决,倘若能确定是友方,那可真是如虎添翼,但偏偏此人真实身份是谜,叱咤江湖那么多年,怎会平白无故对自己千般好。 “不是什么重要之人,令人心烦。”她没好气地说着。 楚锦渊低低勾唇一笑,不作声色。 马车驰骋在官道上,一早出发,正午时分便抵达了酉州,到了宁府的时候,正值饭点。 知晓宁嗣音今日回门,宁老爷与宁夫人一早便守在门口,见马车抵达,宁夫人连忙上前相迎。 宁嗣音下车便看见了宁夫人赵氏,激动上前与其挽住了手:“娘!” 宁夫人一见着她顿时满含热泪:“音儿啊,这才几日,你瞧你,都憔悴了!” 宁固全也走上前,关切问道:“听闻那楚家妾室责罚你了?可是真的?” 彼时楚锦渊也下了马车,缓步上前作揖行礼:“小婿问岳父岳母安。” 宁固全斜视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宁嗣音连忙道:“爹,娘,你们也是听见了汤州城的传言吧?事实并非如此,叫您二老担心了。你们看,后面那一马车的礼物,都是昨日锦渊亲自去选来送给你们的。” 闻言,宁固全的表情也没有缓和多少,倒是赵氏无奈叹息,看向楚锦渊道:“姑爷也别站着了,都进去坐下吧,午膳早给你们备好了!” “多谢岳母。” 众人一同朝府中而去,赵氏还是放心不下,一边同宁嗣音往膳厅而去一边询问道:“所以新婚第二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传言定非空穴来风,你可莫要哄娘,若真受了委屈,娘同你一起去楚家要个说法!” 宁嗣音很是感动,不论前世今生,只有爹娘的爱是从未变过的。 “娘,放心吧,那日都是女儿自己不好,还不是怪你和爹平日里太娇惯女儿了,敬茶都敬不好,二娘才说了几句家法处置的话唬我,实际上就是口头教训了几句而已,那些个家仆听了去,一传十十传百,就不知成什么样了。” 宁固全表示怀疑:“当真只是口头说了几句?” 宁嗣音笑道:“爹,咱们在酉州也是大户,二娘再怎么也要给爹娘你们几分薄面吧,怎可能对女儿动手。” 闻言宁固全与赵氏才放心了不少,但宁固全还是语气不悦,余光看着楚锦渊厉声道:“但我的宝贝女儿,我从小尚且捧在手掌心小心呵护,去了别家还被一个妾室训话,哼!也不知是谁的过错!” 楚锦渊闻言立刻明白这是说给自己听了,连忙驻足作揖:“岳父教训的是!都怪小婿没有照顾好娘子,但经此一事,小婿会更加上心,绝不让同样之事再发生第二次!” 宁固全看着楚锦渊真诚的模样也就不好再继续生气,挥了挥手道:“罢了,我宁家可不像楚家那么心眼子小,你既是我宁家的夫婿,也就是一家人了,别总行礼,生疏!” “是!”楚锦渊刚举起手,又连忙放下来,和声道,“小婿记住了。” “嗣音!嗣音!嗣音!!” 一家人刚走进膳厅,院外便传来了男子大声的呼喊。 楚锦渊疑惑看向宁嗣音,宁嗣音彼时忍不住看着声音的方向白了一眼,这声音与做派,定是那厮无疑了! 第28章 青梅竹马 骄阳之下斑驳树影,唐泽着一袭靛蓝镶金边长袍、脚踩缀玉珠长靴疾步朝宁嗣音等人走来。 宁嗣音暗暗叹息,这一世的唐泽还是如前世一般像个长不大的孩童,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她都已然知晓。 “侄儿问叔叔婶婶安。”唐泽作揖行礼。 赵氏眉开眼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正好赶上午膳时辰,来,一同入座。” “好勒,多谢婶婶!”唐泽大步流星走上前,目光看向宁嗣音和楚锦渊,“宁嗣音呐,你可真行!” 趁我不在居然成了个亲!宁嗣音暗暗想着。 “趁我不在居然成了个亲!”唐泽语气中藏不住愤怒之意。 宁嗣音带着微笑道:“无碍的,你将礼金补上便是。” 唐泽闻言双目圆睁:“你!你也太没良心了!!!我们可是总角之交!我都半点不知道你和这个男人的事情!说成亲就成亲,请帖都没送一张,究竟有没有将我这个挚友放在眼里!” 彼时楚锦渊开口作揖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唐公子吧,幸会幸会。” 唐泽闻言充满挑衅地直直看着楚锦渊:“你!就是那个拐走了嗣音的男人,楚家的药罐子楚锦渊是吧!” 两个男人对视,空气中似乎渐渐弥漫出一股硝烟味。 宁嗣音不悦道:“唐泽,锦渊乃是我夫君,你可以对我无礼,但怎可这样对他?” 唐泽闻言欲哭无泪:“你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我们十几年的情谊,还比不上你跟他新婚燕尔?” “这能比吗?”宁嗣音淡淡说着。 众人已经来到了膳厅,菜肴与碗筷都已经备好。 赵氏道:“好了,泽儿才从京都回来不久,与音儿虽是叙旧话不少,但还是待饭后再说吧。快,入座入座。” 众人这才纷纷入座开始动筷。 “来,多吃点,这是你最爱的话梅小排。”宁固全宠溺地给宁嗣音夹菜。 宁嗣音含笑:“嗯,谢谢爹。” 一旁楚锦渊也夹来青菜:“今日天热,吃些素菜解暑。” 宁嗣音故作羞赧点点头,一旁宁固全和赵氏看在眼里暗暗眼神交流,皆觉得这个姑爷很是体贴。 “呵,”唐泽冷笑一声,夹起一旁的肉丸子送入宁嗣音碗中,挑衅看向楚锦渊,“嗣音从小就不爱吃素,只爱吃肉!”说罢又看向宁嗣音,“你看看,还夫君呢,连你喜欢吃什么都不知晓。” 宁嗣音看着自己那快要冒出来的碗,微笑道:“我都喜欢。” “那就多吃点!”唐泽继续给夹菜。 一顿饭吃完,宁嗣音肚子已然圆滚滚,只因为这三个男人着实恐怖!她眼神幽怨,暗暗扫视了饭桌上的这三个男人。 爹爹一心觉得自己在楚家受委屈了,不停夹菜给自己。 楚锦渊因为要与自己做戏上演恩爱夫妻所以不停夹菜给自己。 而唐泽这厮,像是一个玩具被抢走的无知小儿,也不知是与楚锦渊置气还是与自己置气,亦是不停地夹菜! 饭后,宁家花园的凉亭之中。 “嗝~”宁嗣音掩唇轻打了一个嗝,只觉得胃撑得难受。 “来。”彼时,楚锦渊走到身旁,手中端着一个小碗,里面装着陈皮,“吃一点胃会舒服些,方才饭桌上,明明吃不下,何必强撑?” 宁嗣音拿过一小块陈皮含入口中:“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岂能随意浪费。” 楚锦渊点头赞同。 彼时,唐泽与宁固全和赵氏聊了一番后也大步走到院中来,再次来到两人跟前。 “给我,本少爷也要吃!”唐泽从楚锦渊手中将盛着陈皮的碗抢了过去。 楚锦渊依旧温文尔雅,和声道:“唐公子喜欢便随意。” 唐泽赌气地抓了一把陈皮塞进口中,顿时被酸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我去,这么酸的东西谁喜欢吃啊?!”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到了正含着陈皮的宁嗣音身上,他的表情由疑惑渐渐变成不可思议,最后跳了起来,手中的陈皮摔落一地。 “宁嗣音!你!你!!”他颤抖着手指向了她的肚子,“你们!” 宁嗣音和楚锦渊一脸疑惑,不知他为何忽然如此神经。 下一秒,唐泽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楚锦渊的衣襟,目光凶狠直视他道:“你到底对嗣音做了什么?!禽兽!我要替她好好教训你!” 说着唐泽举起了拳头,宁嗣音诧异连忙上前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阻止他的拳头落下。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宁嗣音疑惑不已。 唐泽看着她,面露心疼:“是不是他强迫你的?!珠胎暗结,闹得满城风雨,然后被迫下嫁!” 闻言宁嗣音和楚锦渊面面相觑,反应了须臾后她顿时哭笑不得,松开了唐泽的手道:“你在想什么呢?我适才吃多了胃不舒服,锦渊才给我拿来陈皮,并非你所想的什么珠胎暗结。” 唐泽愣住,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楚锦渊尴尬地松开了手,将信将疑:“是……是这样吗” “你与那白玉龙白公子关系向来不错,我成婚起因是曲水流觞宴那日的误会,白公子没有告诉你吗?” 唐泽皱眉道:“说了!” “那你还对锦渊如此敌意?那日不过都是误会,只是人言可畏,不过,此人偏偏是锦渊,或许也是老天注定我与他的缘分吧。”宁嗣音说着,甜甜一笑看向楚锦渊。 她暗暗想到这恩爱夫妻的人设今日是一定要立住才行。 楚锦渊亦是以笑回应,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唐泽看着二人执手,眼眶渐红,连忙转过身去:“且!谣言而已,何必非要成婚!你怕以后酉州城没有娶你,那……那终身不嫁呗!” “你还诅咒我?我看你就是羡慕了,你若是羡慕,自己赶紧去寻个心仪女子成婚呗,干嘛总在这里挤兑我夫君。”宁嗣音轻哼一声。 “我……”唐泽双拳紧握,“成婚就成婚,谁还不能成个婚了,我这就去!” 说罢,唐泽疾步离去,头也没回。 宁嗣音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对楚锦渊道:“你莫要介意,我与他都是这么拌嘴长大的,他性子向来如此,但本性纯良并无恶意。” 楚锦渊看着唐泽离去的方向亦是若有所思。 彼时宁嗣音脸上又渐渐泛起红疹,她拧眉缓缓将手收回。 楚锦渊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她脸上的红疹,关切问道:“你的脸……可是风疹?” 第29章 生意筹谋 宁嗣音掩面,连忙朝闺房方向而去,楚锦渊也担心地跟在她身后。 “我这就叫碧春去请大夫来!”他关切道。 “不用。”她看向他,彼时红疹已经逐渐消退,“你看,会自行恢复,并无大碍。” 楚锦渊仔细看了一番,神情这才松弛下来:“嗯,是比方才好多了。” 二人并肩前行,宁嗣音解释道:“我从小患有怪病,只要与男子接触,肌肤便会如蚂蚁撕咬,渐起风疹然后呼吸困难。” 楚锦渊诧异:“什么?世间竟有如此怪病?大夫如何说?” 宁嗣音微微摇头:“大夫也无药可治,平日里多注意一些便是,所以,我注定这一生也不可能成为像寻常女子那样的贤妻良母。” “你这病症,恐是心病。” 宁嗣音忽地怔住,眼神闪躲。 楚锦渊侧头过来看向她,询问道:“可是幼时曾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才导致生了心病?” “没有。”她连忙道,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怎么会呢?我从小锦衣玉食过的幸福,这怪病,是娘胎里就带着。” 楚锦渊目光凝重,看着她道:“别担心,天下名医众多,定能找到法子” 宁嗣音淡淡一笑:“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楚锦渊倏地想到:“如此,三日后我们便直接去洛华寺求见寂空大师,再把祖母接上一同回府。” 宁嗣音微微颔首:“如此甚好,与祖母一同回去,让祖母出面,公公定会同意将商铺分一些出来给你打理。” “好。” 二人一拍即合。 次日一早,宁嗣音与楚锦渊和二老一起用了早膳然后便乘马车朝布庄而去。 “什么?节度使夫人?”马车里,楚锦渊颇感诧异。 宁嗣音含笑点头:“嗯,也是碰巧遇上闲谈了几句,几位贵夫人对浮光锦颇感兴趣,便想着还是越早给她们送去越好。” 楚锦渊点头道:“嗯,如此甚好,你在汤州城若能多几位交心的姐妹,想必会快乐许多。” “嗯?”宁嗣音闻言轻笑,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可我本来也很快乐呀。” 楚锦渊眸色温柔,嘴角扬起一抹浅笑:“那便好。” 马车停在了宁记布庄门前,二人一同下了马车,掌柜的见是东家的马车,连忙上前相迎。 “是小姐啊!”刘掌柜的大喜,因他也有一个与宁嗣音年纪相仿的女儿,只不过他的女儿远嫁凉州,所以看到刚嫁人且回门的宁嗣音,便觉得很是亲切。 “刘伯。”宁嗣音欠身行礼。 一旁楚锦渊也作揖恭敬道:“晚辈见过刘掌柜。” 刘掌柜上下打量了楚锦渊一番:“这边是姑爷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刘掌柜的过奖了。” “不知小姐与姑爷今日来所为何事?正好店里来了新锦缎,挑些回去做秋衣吧。” 宁嗣音道:“刘伯不必麻烦,我们今日来是想购一些安都来的浮光锦。” “噢?不知要多少?那浮光锦如今可稀罕了,若是太多恐怕我这儿存货也不足。”刘掌柜的略有为难。 “如今库房有多少?”她询问。 刘掌柜细细想了想,道:“恐怕只剩下二十多匹。” 宁嗣音思考了须臾,道:“这样,我给您三个地址,您派人分别给这三家各送去六匹,然后再送两匹去汤州的万友布庄。” 刘掌柜点头道:“好。” “另外……”宁嗣音面色凝重起来,“我们的织坊染坊可掌握了这制造之法?” 刘掌柜一脸无奈,道:“这浮光锦实在工艺巧妙,我们的人尝试了许多次,都以失败告终。” 宁嗣音思考道:“说到底我们的织染技艺还是局限了些。这浮光锦虽是外来之物,但安都向来染织工艺闻名,想来已经过去数月,安都应有坊间应已经有人掌握了制造之法。刘伯,此事便劳烦您派人去打听打听。” 刘掌柜疑惑道:“小姐意欲何为?” 楚锦渊也一脸疑惑等着听她解释。 她神色认真,道:“倘若安都已有人掌握了这制造之法,我们便重金将其买下。如此一来,我们便是这九州三都最先大规模制造浮光锦的布庄。盈利与否是其次,但这一定是件能赚吆喝的好事。” “这倒是,安都最大的李记布庄,花重金从他国采购了这批浮光锦,也是老爷正好去安都采买遇见,否则咱们都不知道还能有如此上好的料子。若能在九州三都大规模生产销售,咱们宁记布庄定会声名大噪!” 楚锦渊闻言亦是明白其中道理,道:“安都去他国,往返数月有余,这浮光锦若只是靠外来,成本昂贵,数量稀少。要是自己生产,那便不一样了。只不过,你能想到这一层,那李记布庄岂不是近水楼台早已经在筹谋?” 宁嗣音眸色坚定,道:“自然,但如今他们尚未大规模出售,只能说明他们要么尚未掌握技术工艺,要么正在大规模赶制。所以,刘伯,”她郑重看着刘掌柜,“此事您务必费心,派人到安都坊间多寻一寻,若一家织坊做不出来,也可以寻几家各有所长的织坊结合一起尝试。若能找到,我们便将他们高价收入宁家商号。而若是李记布庄已经在暗中纺制,那便与他们谈合作,要他们将这第一批料子独家供应给我们。” 刘掌柜和楚锦渊皆是疑惑不已。 “小姐,这从未听闻有过独家供应一说,这能赚银子的事情,他岂能只走一条路呢?” 宁嗣音挑眉道:“让他们报价,我们在那报价之上再加三成,立下字据白纸黑字说清楚,我们也就只要这第一批料子。如此一来,他们既能赚银子又能省心,何乐而不为?” 刘掌柜大惊:“再加三成?小姐,您这可就是赔本赚吆喝了!这料子成本不会低,我们何必还加价采买呢?” 宁嗣音看了看刘掌柜和楚锦渊,勾唇一笑,道:“放心,我只打算这第一批本土浮光锦,只要迅速出击,稳赚不赔。” 自然是稳赚不赔的,因为她清楚记得前世李记布庄靠着浮光锦可是名利双收,甚至名气传到了京都去,在半年后成为皇商。按照时间推算,如今的李记布庄早已经掌握了制造之法正在暗中大规模赶制。 此番若能先发制人从他们手中拿过第一批浮光锦,哪怕价格再高也是值得。因为此时的安都也已经有许多小作坊在夜以继日研究制造之法,不出数月便会有一大批价格低廉的料子出来。 所以如今的计划是高价垄断第一批,再收购其余小作坊,如此名利便都在掌控之中。 如此大规模地生产新料子,李记布庄的人又不能未卜先知,所以他们也是在赌。此时若有人愿出报价之上的三成价全部收了,他们很难不动心。 “宁小姐!宁小姐!出大事了!快,我家少爷请您速速去唐府!”彼时,门外一个唐家家仆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第30章 唐泽选妻 马车刚行驶到唐府门口宁嗣音与楚锦渊便从窗户中看到唐府门前马车鱼贯,许多妙龄女子进进出出,一副门庭若市之景。 “简直是……荒唐。”宁嗣音扶额,这事也就唐泽能做得出来。 楚锦渊也不禁咋舌:“唐公子不愧是酉州第一风流人物,听闻他要选妻这酉州城的适龄女子皆趋之若鹜。” “且去瞧瞧。”宁嗣音说罢下了马车。 两人跟着家仆走进唐府,穿过前院又绕过四廊三院终于抵达唐府后花园。只见唐泽悠闲地坐在摇椅上,一众女子在凉亭中排着长队,一个个有序上前,唐泽眼皮都未抬一下便挥手示意,姑娘们也只能盈盈一拜委屈退下。 宁嗣音与楚锦渊走去,唐泽见二人前来,立刻跳了起来,一脸不悦直视楚锦渊。 “我只叫嗣音,你跟来作甚?” 宁嗣音抢先开口道:“是我邀夫君一同过来的。” 闻言唐泽捂住胸口大口呼吸:“一口一个夫君!宁嗣音,我怎就没有见过你对我如此温柔?” 宁嗣音看向他没好脸色道:“你,有话快说,寻我来作甚?” 唐泽顿时挺直腰杆,看向一众女子道:“选妻呀,叫你来帮我参考参考,这美女如云,我挑得眼睛都花了。”说罢,他余光看向楚锦渊,“有的人怕是从未见过这么多女子吧。” 宁嗣音扫了一眼莺莺燕燕,看到排队的第一个,道:“这妹妹尚可,生得标致,面容和善。” 那女子闻言开心低笑。 唐泽瞧了一眼,拧眉道:“不行,太高了,与她站在一起怎显我威武?” “……”宁嗣音一时无言以对。 那女子听见,顿时掩面而逃。 “行,正好今日我闲来无事,便帮你看看。”宁嗣音同楚锦渊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想到前世自己到死也没看见唐泽成婚生子,虽然平日与他吵吵闹闹,但他着实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挚友之一,今生若能看到他成家立业倒也是美事一桩。 唐泽也坐了下来,女子们又一一上前来。 “唐公子,小女子城南王家,曾与公子在酒肆共饮,着实有缘。”又一女子盈盈上前。 宁嗣音很是满意,低声对唐泽道:“这王姑娘国色天香身材丰腴,与你又有旧识,甚好。” 唐泽一脸嫌弃:“旧识?不记得了,下一个!” 宁嗣音诧异,他都不多问别人几句话便草率让人退下。 又一女子上前,欠身道:“小女子赵玉燕,公子数月前曾在闹市赠与小女鲜花,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小女子实在难以忘怀,今日哪怕是叫人说不知羞,也要来与公子见上一面。” 楚锦渊闻言靠近宁嗣音低声耳语道:“唐公子着实有魅力,只是怎么与这么多姑娘都有过一面之缘?” 闻言宁嗣音掩唇低笑,小声回复道:“酉州第一风流公子的名号可不是虚的,处处留情正是他的作风。” “何故至今未娶?”楚锦渊不解。 宁嗣音也略带疑惑看向唐泽,低声道:“我亦不知。” “你觉得如何?”唐泽看向宁嗣音。 “尚可,这姑娘对你情根深种,日后与你定会幸福美满。” 唐泽沉吟须臾,摇手道:“不行,太瘦了,下一个。” 宁嗣音幽怨看向他,低声质问:“既然觉得不行,还为何问我?” 紧接着又是一个女子上前。 “嗯,这个十分不错,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宁嗣音双手赞成。 唐泽上下打量那女子,沉默了良久,摇头道:“不行,她眼角有痣,凶兆!” “下一个。” 宁嗣音点头道:“不错,脸庞洁白无瑕,还有旺夫之相。” “不行,发量太少,定是体虚。” “下一个。” “这个青丝如瀑,旺夫之相,身材适中,不错!” 唐泽依旧一脸不满意:“不行,穿着太素,审美不行!” “下一个。” “不行,手指太长。” “下一个。” “不行,声音难听。” “下一个。” “不行,脸大。” …… 日薄西山,唐家下人送走了最后一个来参加选妻的女子,唐泽依旧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宁嗣音也累了,起身伸展着看向他:“你该不会根本没想娶妻吧?” 唐泽挑眉:“怎会?只是这些都是庸脂俗粉,实在入不了我眼!” “或许唐公子只能去京都选妻了。”楚锦渊看向他说着。 唐泽冷哼一声:“我的事情还轮不着你来操心。” 宁嗣音顿时蹙眉:“唐泽!” 唐泽见状,心虚道:“京都太远了,我就要寻个本地的!” “想必今日本地适龄女子都来了一遭,而你漫不经心,根本是在消遣别人。”宁嗣音不悦的说着。 唐泽沉默下来。 宁嗣音见状无奈摇头:“罢了,反正凭你这身份想要娶妻乃是分分钟的事。我也是瞎操心了,便先告辞。” “等等!”唐泽连忙叫住他们,不情愿地看了一眼楚锦渊,然后道,“今日辛苦二位了,作为感谢,我在最好的大酒楼里略备了薄酒。” 宁嗣音看向楚锦渊眼神询问。 楚锦渊依旧风度翩翩,作揖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行,夫君同意了,我便同意。”宁嗣音甜甜一笑,与楚锦渊并肩而去。 唐泽看着二人腻腻歪歪的背影,挤眉弄眼低声语气阴阳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夫君同意我便同意!哕!” 楚锦渊与宁嗣音上了同一辆马车,唐泽则另乘一辆行驶在他们前方。 马车里,楚锦渊若有所思道:“唐泽许是根本不愿娶妻。” 宁嗣音叹息道:“嗯,我亦有此感觉。今日真是辛苦你同我跑这一趟了。” 楚锦渊直视她的双眸,郑重道:“他或许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你说唐泽?”宁嗣音诧异。 “嗯。” 宁嗣音不住发笑:“我与他从小相识,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可太清楚了。他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想让他这浪荡子收心,恐怕还没有女子能做到。” “未必。”楚锦渊说着,淡淡一笑。 “你与他并不相熟,又岂会知晓未必?” “男人最了解男人。他在想什么,你不知道,但我能猜到。”他高深莫测地说着。 宁嗣音笑道:“那你便说说,这厮究竟在想什么?” 楚锦渊欲言又止,看着她道:“秘密。” “你竟与我说秘密?”宁嗣音靠近他,很是不可思议。 楚锦渊见状笑容更深一分,依旧不言语。 宁嗣音看着他那双略含狡黠的眼眸,倏地脑海中回忆起暗夜之中那双如狐狸一般的双眸,不禁试探询问:“你可听说过一个人。” “何人?”他疑惑。 “冷面狐。”她直直看着他的脸,企图捕捉到任何一点的情绪变化。 第31章 深夜之吻 马车中寂然无声,宁嗣音与楚锦渊四目相对,都在捕捉对方脸上的表情。 楚锦渊缓缓开口道:“曾听人说过,此人乃是江湖中谈之色变的刺客,你为何会提及此人?” 宁嗣音仔细辨别着他的表情,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并不像是装的,于是道:“只是忽然想到罢了。” “江湖之事,可莫要打听,安安稳稳过现下的日子便是。”楚锦渊语重心长地说着。 宁嗣音看着他的脸庞,总觉得这一世的他与前世不太一样,可具体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儿不同了。 马车抵达醉月楼,唐泽带着他们来到最豪华的雅间中,点了一桌山珍海味,还特意命人上来最好的女儿红。 酒杯倒满,唐泽举杯看向宁嗣音:“来,这一杯,祝你新婚快乐!” 宁嗣音举杯,二人一饮而尽。 唐泽再一次把酒倒满,看向楚锦渊:“这一杯,也敬你,嗣音看似温柔,实则凶悍得很,苦了你了。” 楚锦渊淡淡一笑:“多谢唐兄提醒。” 二人一饮而尽,宁嗣音只无奈一笑。 “来,动筷动筷!”唐泽热情招呼着。 唐泽吃着饭菜,余光看到一旁的楚锦渊正在细心地剥青虾,他正想嘲笑他一个男人吃个青虾还如此细致,没想到下一秒楚锦渊便将剥好的青虾放入了宁嗣音碗中。 见状,唐泽默默低下头,口中的佳肴顿时食之无味。 酒足饭饱后,唐泽打开了话匣子,看向二人道:“嗣音你还记得儿时吗,我戏弄你说你长大了嫁不出去,然后你在我家院中哭了整整一日!” 宁嗣音闻言回忆起来,那时无忧无虑,又岂知未来的人生风雨凄凄呢? “是啊,白驹过隙,恍如昨日。”她感慨。 唐泽举杯:“来!一起喝一杯!喝一杯!” 三人谈天说地,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但宁嗣音没想到这酒的后劲如此大,喝的时候香甜不觉,当感受到的时候那醉意已经如山洪凶猛。 夜色渐深之时,她不胜酒力最先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另外两人亦是微醺。 “欸,你行不行?”唐泽冲她喊着,但她已然沉沉睡去没有回应。他又看向一旁的楚锦渊,“你家娘子醉了!” 楚锦渊眸中亦是有几分醉色:“我带她回去。” 唐泽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让他坐下:“别走啊,酒还没有喝尽兴呢!” “改日吧,我担心嗣音会着凉。”楚锦渊语气冷静。 “不行”唐泽不依不饶,眼神坚韧,道,“你是不是怕了!若是怕了,你也没资格站在嗣音的身旁!” 闻言楚锦渊双眼微睨:“我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说完,他的目光却不自觉看向了宁嗣音,顿时柔和起来。 或许,除了有关于她的一切。 唐泽提过两坛女儿红:“一口干!干不完就认输!” 楚锦渊并未接过,而是起身脱下长袍。 唐泽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将脱下来的长袍轻轻地替宁嗣音盖上。 唐泽勾唇一笑,似是自嘲。 楚锦渊做完这一切才从唐泽跟前拿过女儿红,一脸无畏:“干!” 唐泽亦是起身,抱着坛子与他干杯:“干!” 二人举坛畅饮,雅间窗外,传来打更人的敲锣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房中,烛火摇曳,烛台上蜡油如泣如诉。 唐泽攀上楚锦渊的肩膀,二人坐在桌边,推杯换盏,都已然是醉意十足。 “嗝~”唐泽看了一眼楚锦渊,“说实话,见你第一眼,我真是挺瞧不上的!” 楚锦渊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又喝了一杯。 唐泽继续道:“但是,今日同你处了一天,发现你这人吧,心细!酒量也好!人嘛,也不是传说中什么要死不活之人,我看你,健壮得很呐。” 楚锦渊闻言耸肩一笑,又是一杯清酒下肚。 “所以!”唐泽郑重地看着他,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嗣音,我交给你了,你敢叫她受半点委屈,我定饶不了你!” 楚锦渊看着唐泽认真的神情,微微点头,举起手中的杯子:“我会照顾好她的。” 唐泽举杯与他对碰:“行!喝了这杯酒,咱们也算是兄弟了!” 白玉瓷杯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碰撞,许多话,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全在酒中。 “关门关窗!防贼防盗!” 打更声再次响起,唐泽被仆人送上马车,楚锦渊也搀扶着宁嗣音上了马车。 马路行过青石板路,月光铺成一床星河碎梦。 回到宁府,碧春本想唤更多的丫鬟来帮忙将烂醉如泥的宁嗣音送回房中,楚锦渊却道不用,然后一把将宁嗣音横抱怀中朝着府中而去,一旁碧春看得目瞪口呆,不承想平日里病恹恹的姑爷今日饮了几坛女儿红后还有如此力气! 夜风清冷,宁嗣音感受到温暖的怀抱,头轻轻蹭了蹭,迷迷糊糊的睨眼看去,月色之中,那 俊逸的容颜,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他黑发如云,柔顺地垂落在双眉两侧,一双眼眸中仿佛藏着万千星辰,深邃如夜色远山。面庞线条清晰,轮廓立体而又柔和,肌肤光滑如玉,洁白无瑕。 他的高挺鼻梁微微翘起,更添了几分英气与风度,双唇如春色,在此刻竟显得有几分诱人。 “我果真是醉了,否则怎会做这样的梦呢……”她在他的怀中低声喃喃。 楚锦渊见怀中人的动静,嘴角微微上扬,亦是微醺。 回了房中,他屏退了下人,将她轻柔地放在床上。 烛火之中,他低头静静看着她的脸庞,白皙的肌肤染着醉意红晕,眼皮偶尔颤动,纤长的睫毛也跟着微微动了起来。 许是醉意上了头,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缓缓靠近她的脸庞,在抚摸上的那一刻,滚烫的体温从指尖传来,他的眼中隐约闪过一丝莹光。 “锦渊……”睡梦中的她忽然喃喃,“锦渊……” “我在。”他轻声回应。 宁嗣音恍恍惚惚半睁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她眸色如水:“为何……书信也不来一封?” 楚锦渊嘴唇翕动,缓缓收回了手。 倏地,床上的她低声啜泣起来,他见状慌了神,须臾后俯身紧紧拥抱住了她。 “我在的。” 她亦是紧紧拥住他,似一松手这场梦便要醒来。 “好了好了。”他轻声安慰着,看向她的脸庞,二人距离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分外滚烫。 宁嗣音醉眼迷离,含泪看着眼前的人:“别走,别留我一人。” 楚锦渊看着她我见犹怜的模样,浑身越发燥热,那酒劲此刻化作一只猛虎,在心中低声怒吼。 两人目光交接,醉意尤浓,烛火阑珊下,他再俯身一寸,不偏不倚轻吻上了她的唇。 而醉意使然,她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没有丝毫抗拒。 第32章 三千台阶 一股血腥味在楚锦渊口中散开,隐约的疼从唇上传来,他顿时恢复理智,连忙推开身下之人直立身子。 宁嗣音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双目紧闭,胸口起伏,唇角还染着几分血渍。 楚锦渊抚摸着自己被咬破的嘴唇,看向床上之人,冷静了片刻后替她掖上被角然后径直起身离开。 理智再一次攻占了他的大脑,他知晓不能再留在房中,否则后果难料…… 翌日清晨,阳光从窗棂跌落在宁嗣音的脸上,她缓缓醒来,睡眼惺忪。 “嘶~”她揉着额头坐起身子来,头痛欲裂。 房中碧春见她醒来,连忙端着杯子前来:“小姐,您可醒了。” 宁嗣音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添了蜂蜜?” 碧春道:“是姑爷一早让奴婢准备的。” 宁嗣音揉着额头努力回忆昨日的事情,与唐泽多饮了几杯便醉倒,然后……然后怎么回来的半点想不起来了。 “昨夜我可有失态?”她连忙问道。 碧春笑道:“没呢,您昨夜酒后睡得香甜,还是姑爷抱着您回房间的。” 宁嗣音怔住,他抱自己回来的?似乎昨夜隐约梦见了他,但具体梦到了什么,实在想不起来了。 “他人呢?” “姑爷昨夜在书房歇息的,但很早便起身了,此刻应该在院中陪老爷下棋呢。”碧春回答着。 宁嗣音闻言方才松了一口气,心想喝酒误事,绝无下次! 梳洗打扮后,宁嗣音在房中用了早膳,然后前往院中。 明媚的阳光,梧桐葱郁,树下楚锦渊一袭青衣与宁固全正在博弈。 宁固全表情凝重地看着棋盘,手中执着白子久久未落下:“年纪轻轻,却杀伐果决,把老夫这白子已逼入绝境。” “全靠岳父手下留情。”楚锦渊谦虚地说着,笑容温婉。 宁固全微微摇头:“这棋局,老夫看不懂。白子是绝境,黑子亦是。”说罢,白子一落,黑子顿时局势反转陷入僵局。 楚锦渊淡淡一笑:“想要将对方全盘通杀,那必定是要付出相应代价,哪怕是玉石俱焚。”说罢,黑子再落,霎时间局势又一次扭转,白子已然是道尽途穷。 “好一个玉石俱焚。”宁固全看向他,“但年轻人呐,凡事要留一条退路。否则当你功成身退的那一日,回过头才发现全是自己布的一地荆棘。” “爹,夫君。”宁嗣音上前打断了二人的交锋。 宁固全看到女儿来了,喜笑颜开:“音儿啊,昨夜睡得可好?” “嗯。” “你啊你啊,已经嫁做人妇怎还如此不知轻重,竟与那泽小子饮酒宿醉,也是我女婿大度体贴,否则昨日你要如何收场。”宁固全语气中藏不住宠溺。 “爹,女儿知错了,从今往后绝对滴酒不沾!”宁嗣音郑重地说着,目光看去才发现楚锦渊的下唇有一块结痂的伤口。 “你这是怎么了?”她询问着。 楚锦渊表情一顿,目光低下道:“昨日与唐泽抱坛对饮时不小心磕的。” 宁嗣音忍俊不禁:“我还是头一次见着用酒坛子将自己嘴唇给磕破之人。” 楚锦渊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并未接话。 宁嗣音又狐疑地看着他道:“不过你们竟还喝了那么多,真没想到你如此海量。” 他闻言直直看着她的双眸道:“哪怕酩酊大醉,我也定会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将娘子安顿好。” 阳光在他的眸中反射出柔光,她明明知道他说这些话不过都是在爹爹面前逢场作戏,可心跳却还是在此刻还是漏了半拍。 “咳咳!”宁固全清了清嗓子,打破二人眼神中的你侬我侬,“今日午后你们便要回去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闻言,宁嗣音脸上露出几许无奈,暗暗想着这一次回到楚家后恐怕与爹娘久久再无相见之日。 “爹,女儿定会回来的。”待铲除楚家后!她暗暗想着。 “傻丫头,嫁了人怎可老往娘家跑。”宁固全无奈而笑。 午后,宁府门前,东西已悉数装上马车,满满当当的礼物都是宁家老两口对宁嗣音的牵挂。 “爹,娘,女儿不在,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宁嗣音深深一拜。 宁固全和赵氏眸中满是不舍之情。 “去吧去吧。”宁固全挥手说着。 楚锦渊抱拳:“告辞,小婿会替二老好好照顾嗣音的!” 赵氏含泪点头。 宁嗣音与楚锦渊上了马车。 马车驶入山林,行驶了一日,夕阳西下时分终于抵达洛华寺所在的山脚。 二人下了马车抬头望去,洛华寺位于山顶,鸟鸣婉转的林间隐约飘来香火气息,石梯从二人脚下蔓延而去不见尽头。 “这洛华寺虽有三千台阶,但还是挡不住人们的虔诚之心。”楚锦渊目光看去很是感慨。 宁嗣音这是第一次来洛华寺,见此情景心中震撼无比:“祖母年事已高,竟也是一步一台阶而去?” 楚锦渊眸中暗含愧色:“嗯。” “三千台阶,可是代表佛说的三千世界?”宁嗣音询问。 楚锦渊:“嗯。嗣音,你就在山下寻个客栈等着,我一人去接祖母便足够。” 宁嗣音率先一步踏上台阶,回眸看向他道:“说什么胡话呢?快走吧。” 楚锦渊见状也没再拒绝,亦是向前迈出一步。 “碧春,天仁,你们在山脚候着便是佛门清净地,人也不必多了。我们明日再下山,你们今夜去找个客栈歇息一宿。”宁嗣音吩咐着。 “是。” 两人一步一台阶往上而去,一个时辰后,宁嗣音已然气喘吁吁,一脸担忧看向楚锦渊,然而他竟还大步流星似乎丝毫不觉疲惫。 “你、不觉累吗?”她双手叉腰,步伐缓慢。 楚锦渊道:“我从小体弱,所以平日里锻炼的也比别人多,这台阶于我而言如履平地。” 宁嗣音难以置信,上下打量着他,这才发现他气色比刚成亲那会儿好许多,又倏地想起碧春说昨夜还是他抱着自己回的卧房,他莫不是身体已经恢复得与正常人无异? “你的病……好了?”她狐疑询问。 楚锦渊道:“时好时坏,此番若能见到寂空大师,想必定能寻找痊愈之法。” 宁嗣音眼中露出惊喜之色,要知道这一句“时好时坏”已然是欣慰了,前世的他病入膏肓,无数名医看了皆无可奈何,但这一世,他明明同前世喝着同样的药方,但身体竟日渐好转! 这莫不也是因为成亲而扰了因果所致? 宁嗣音百思不得其解。 继续往上走,香火味渐浓,已然隐约能够看到朱红色的庙宇立于山巅。但她已是举步维艰,汗水浸透了衣裳,脚如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她心中更加感慨,不知祖母是如何走上去的,真是为楚锦渊付出良多。 宁嗣音本是想祖母永远留在洛华寺,如此一来楚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她丝毫,可如今需要帮助楚锦渊得到实权,不得不请她下山。 彼时,楚锦渊站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上来。” 宁嗣音浑身乏力不已,他虽也是大汗淋漓,但步伐尚且矫健。 “我……我自己走。”她说话已也上气不接下气。 楚锦渊不容分说,将她背上,大步朝山上而去。 第33章 缘起 夜幕降临,皎洁的月亮高悬于苍穹之上,洒下一片银辉。远离尘嚣的山林中,一片静谧,唯有微风轻拂树叶的声音,如诗如画。 三千台阶的尽头,一对身影交织月色之中。楚锦渊背着宁嗣音终于抵达,因担心她会再起风疹,他特意用衣袖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抵达时,他的汗水滴落台阶,在寺前开出一朵水花。 山顶,林木环绕的中央,点缀着几盏孤灯的寺庙静静地矗立。灯笼摇曳,随风飘动,温柔的光芒穿透了夜色,照亮了前方的一片青石板路。古朴的寺庙建筑静默而庄严,屋檐上的琉璃瓦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彩,宛如星辰降临凡间。 一缕清风拂过,带来了淡淡的寺庙内檀香之气。夜色中,香烟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偶尔,从寺庙传来一声佛经的诵唱,声音悠扬而庄严,如同天籁之音,在岁月中流转成歌,令闻音者心神沉静。 寺庙内的石阶上,一僧人身着黄色僧袍,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袂,他手持佛珠,静静注视着月色下的世界。他的眼神清澈如水,仿佛洞悉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宁静地守望着这一片净土。 “我们到了。”楚锦渊小心翼翼将宁嗣音放下来。 她目光朝寺庙看去。 彼时寺庙内,和尚转身而去。 “你身子可还受得住?”宁嗣音关切地看向楚锦渊。 “无碍的。”他回首在看来时的路,那三千台阶隐藏在漆黑夜色之中犹如深渊。 彼时,一小沙弥开门而来,恭敬有礼:“两位施主,不知入夜至此所为何事?” 楚锦渊亦是彬彬有礼,道:“小师傅,庙中有一位常年礼佛的老媪是在下祖母,此番我们前来正是为了接祖母归家。只是天色已晚,恐怕我们得在寺庙中住上一夜。” 小沙弥拨弄手中的佛珠垂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二人跟随小沙弥来到洛华寺内,这座庙宇并不大,但却供了一尊威严的大佛,香火也格外鼎盛。路过佛前,二人看到即便是入夜时分,依旧有不少人跪坐殿内诵经。 宁嗣音抬眸看向大佛,它的眼半睁半闭,似睡意蒙胧又似睥睨众生。 佛语说生是因缘生,灭是因缘灭,常是因缘常,断是因缘断,那自己又是因何种缘而重生一世? 她暗暗想着,心怀敬畏,但不作表示。 这殿中芸芸,皆是有所求,若佛能闻众生,众生又为何皆苦? 她不理解,满怀疑问地来到了禅房。 小沙弥道:“那位老施主就住在此处,两位入夜也可在此歇息,左右还有两间禅房,佛门清净地,请二位各自歇一间。阿弥陀佛。” “多谢小师傅。” 小沙弥离去,楚锦渊同宁嗣音一起走进禅房,彼时赵氏正在房中打坐,听闻有人进来,缓缓睁开了双眼。 “孙儿问祖母安。” “妾身宁氏问祖母安。” 二人一同行礼。 赵氏看见二人,怔了片刻后大喜,连忙起身朝楚锦渊走来,花白的头发在烛光之中泛着银光。 “孙儿!哎哟,我的孙儿啊,你怎么来了?”赵氏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他。 楚锦渊道:“祖母,孙儿是与娘子一同来接您回家的。” 闻言赵氏缓缓看向宁嗣音,一脸诧异:“这位是……老身的孙媳妇?!” 宁嗣音再次欠身行礼:“祖母。” 赵氏十分诧异,又掩不住惊喜:“好啊,真好,我的孙儿都成亲了啊!” “祖母,孙儿成亲之事竟无人告知您,孙儿有错!”楚锦渊十分愧疚。 宁嗣音不作声,前世她嫁给楚皓轩,楚河与云氏尚且派人书信一封告诉了祖母,可今生换作嫁了他,楚河与云氏当真是半点不上心,连祖母都未通知一声,也许是担心祖母听闻他成亲的消息会赶回府中,皆是有了祖母的庇护,楚锦渊便不能任由他们欺负冷落了。 “没错没错!成亲了好!祖母看你身子似乎比我走时硬朗多了!”赵氏欣慰地说着。 楚锦渊道:“托您的福,日日为孙儿诵经念佛感动了佛祖,身子确是日渐好转了。” 赵氏连连点头,双手合十感动喃喃:“阿弥陀佛!多谢佛祖!” 说罢,赵氏又看向宁嗣音,仔仔细细地将她看了一遍,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不错,不错。老身觉着与这孙媳妇有缘,看着竟有些许眼熟。” 宁嗣音心下暗暗诧异,这眼熟,莫不是因为自己是重生之因? “祖母,”她道,“妾身娘亲与祖母同姓,想来祖母与娘亲祖上许还有亲缘关系,亲上加亲,所以才会觉着眼熟。” 赵氏乐呵一笑:“哈哈哈,真是嘴甜!” 楚锦渊道:“祖母,明日一早,您便与我们一同回去如何?” 赵氏倏地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抓住楚锦渊的手道:“来得巧!来得巧啊!正巧今日寂空大师云游回来,走,祖母这就带你去见他!若能得大师相助,你这病呀,定能痊愈!” 宁嗣音闻言亦是替他感到高兴:“真是幸运,听闻寂空大师几年才回来一次,夫君,你速去见见大师吧。” 楚锦渊眸色深邃,微微点头:“好。” 赵氏拉着楚锦渊的手往外而去,宁嗣音也准备跟上,赵氏连忙回头嘱咐道:“孙媳妇,你就先回禅房歇息吧,走这三千台阶想必是乏了。现已入夜,你毕竟是妙龄女子,不便与我们同去见寂空大师。” 宁嗣音早听闻寂空大师是一个年轻男子,想来赵氏的担心也是正常。 “是。”她应着送他们到禅房院子的门口。 宁嗣音目送二人远去,听着山间夜里的蝉鸣,回忆起前世所见所闻。 民间传闻寂空大师从小出家,深得佛法,如今不过才而立之年却已经有真佛转世之称。她还记得,前世祖母也是见着了寂空大师,并且带回了寂空大师给楚锦渊算的一卦。 “客到前途多得利,君尔何故两相疑,虽是中间逢进退,月初光辉得运时……”她低声念着,不禁抬眸看向天上的明月。 皎皎高悬,映亮一方。 月初光辉究竟是何时?又或许,就是此时? 她正想着,忽闻不远处传来声音:“何人吟诵此签?”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分外好听,如山间清风,如深谷流溪,洋洋盈耳。 灯笼的光由远及近,微弱的火光映亮男子的容颜,是一个僧人。 第34章 赵氏回府 夜色下提灯而来的僧人面容英俊,双目明亮,宛如夜空中的繁星,透着一丝超然的气质。他身着黄色袈裟,轻飘飘的似一朵莲花,在微风中荡漾。细长的眉毛微微挑起,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智慧,而那一双眼睛清澈如泉水,湛蓝宛若湖泊中的天空,透露着一种超脱于尘世的气息。 宁嗣音看得一时间怔在原地,世间竟还有生得好看的男子,遗世独立,不似世间之人。 他的面容端正,肌肤白皙,宛若雪中玉立。他高挺的鼻梁与温润的嘴唇构成了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庞。身姿挺拔,双肩微沉,似承担世间的烦恼和困厄。修长的手指轻握灯笼,整个人沐浴在神秘而温暖的火光之中,宛如一轮皎洁的明月能照亮众生的心灵。 宁嗣音面对他,顿时被一股奇怪的感觉吸引住无法移开目光,与他双目对视的一刹那她置身于山间清风中,心境渐渐澄明,一片宁静弥漫。 “方才是你在念签诗?”僧人开口打破了彼时的宁静,手中的佛珠徐徐拨动。 宁嗣音回过神来,连忙道:“是,不知师傅可解其中之意?” 只见那僧人看向空中明月,缓缓道:“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众生皆受缘起之约束。一切自有天意,时机到了,自会明白。阿弥陀佛。” 宁嗣音又问:“若缘未灭,身先殒,那又当如何?”她也想知道,为何自己会重活一世,如此玄妙之事,莫不是世上真有诸天神佛? “生死乃是众生必经之境,轮回、转生、解脱、超然,亦是生死之道。既然缘未灭,那便如蛇衔尾,是死亦是生。” 宁嗣音怔怔,似懂非懂:“是死亦是生?” 倏地,夜半钟声敲响,那僧人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告辞。” 宁嗣音只觉得此人虽相貌轻轻,但言语充满了佛法智慧,想若有机会再向他讨教佛法,于是连忙询问道:“不知师傅法号?” 僧人没有留步,而是提灯远去,留下一句:“缘起之时,亦会相识。” 宁嗣音看着僧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泛起涟漪,暗暗思忖,世间一切莫不都是因为一个“缘”字? 那自己与楚皓轩那厮也算是“缘”?即便是缘,也是孽缘! 她深吸一口气,眸色渐渐阴沉,闻着焚香之息,心中的仇恨却依旧清晰。 无论世间有无真佛,无论复仇后是否会入地狱,她这一生要做的事情,都无转圜余地! 若当真有佛,为何不在前世危难之时救自己于水火?今生再来渡恶,未必太迟了些。 想罢,宁嗣音拂袖转身回了禅房。 翌日清晨,宁嗣音起身同楚锦渊、赵氏一同用完斋饭。 “夫君,昨夜寂空大师如何说?”宁嗣音询问。 赵氏分外愉悦,开口道:“孙媳妇呀,你不必担心,昨夜寂空大师见着渊儿说与他有缘!说他今生能长命百岁,叫回去后日日诵经便可痊愈!” 宁嗣音无比诧异:“就、日日念经便可痊愈?!”前一世天下名医皆说他活不过三十岁,而这传闻中的得道高僧却只是如此轻飘飘一句话便笃定他能痊愈? 赵氏兴高采烈:“是啊!寂空大师游走世间拯救千万人,他开口说了渊儿长命百岁,老身就放心了!” 宁嗣音将信将疑,对这高僧产生了怀疑,这怎么听上去都像是一个江湖游方术士的忽悠之话。 楚锦渊道:“祖母既然放心了往后就在府中颐养天年吧,以后孙儿自会每年都替您来一趟洛华寺上香还愿。” 赵氏点着头:“好!祖母啊如今便也能安心在府中待着了,就盼着你们啊,早日让我抱上大胖孙儿!” 宁嗣音尬住,这话亦不是第一次听赵氏说了。想来赵氏也是可怜之人,垂暮之年却无法享受天伦之乐。而且如今她要回府长住,往后楚家的风雨,她恐怕难免会被牵扯其中。 “娘子?”楚锦渊看她失神,唤了她好几声。 “怎么?”她回过神来。 楚锦渊低声对她道:“昨日我也替你问了大师有关于你的怪疾,大师只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宁嗣音闻言怔住,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眉头紧蹙,沉默不语,片刻后才开口道:“走吧,我们该下山了。” 见她不愿提及此事,他也没再继续说,而是点头应着:“嗯。” 宁嗣音暗藏情绪,上前扶住赵氏:“祖母,您当心脚下。” 日薄西山之时,三人乘坐马车终于抵达楚家正门。众人见老夫人归来,皆连忙上前相迎。 楚家高堂之上,赵氏端坐,下方一众晚辈恭恭敬敬地站着。 楚河领着二夫人云氏和三夫人月柳霜一同行礼道:“问娘亲安。” 楚锦渊、楚皓轩、楚翩然、宁嗣音、绿烟一同行礼道:“问祖母安。” 几百下人一齐行礼道:“问老夫人安!” 赵氏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 楚河上前询问道:“娘,您要回来怎不派人知会一声?儿子也好派人去接您。” 赵氏笑道:“无碍,我与孙子、孙媳一起回来一路可有趣多了。” 云氏冷笑着看向楚锦渊:“偷偷把祖母接回家,你在盘算些什么呢?” 楚锦渊道:“二娘,祖母离家一载有余,儿子替您与爹将祖母接回家颐养天年,是分内之事。”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云氏心中虽是生气,却又无法发作。 一旁楚皓轩亦是眼神阴鸷看着楚锦渊,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不回来还不知道,大孙儿竟也成亲了!”赵氏亦是喜笑颜开,上下打量了一番绿烟,眼中欣喜渐淡,只微微点头并未多言。 绿烟正欲开口奉承一番,不料云氏先开口,以余光鄙夷地看了一眼绿烟然后对赵氏道:“娘,这不过是皓轩纳的一个妾室罢了,不值一提。” 绿烟闻言脸色瞬间难堪起来,低下头暗暗咬牙。 赵氏也不再多言,而是看向楚河道:“儿啊,有一好消息。” 楚河疑惑:“是何好消息?” 赵氏笑道:“寂空大师说渊儿不日便可痊愈,此生能长命无忧呢!” 闻言,楚河沉默,并未表态。 云氏冷冷一笑,一副并不相信此话的神态。 其余人也纷纷不敢作声,二少爷不得宠,哪怕是嫡子又如何?所以无人敢为这个消息叫好。 楚皓轩的目光则穿过人群径直看向宁嗣音,彼时宁嗣音亦是察觉到,于是与他目光交接。 她微微勾唇,眼眸轻眨示好。 楚皓轩顿时呼吸慢了半拍,嘴角也不禁露出一抹笑容,全然没有听赵氏在说些什么。 “所以,儿啊,咱家商号之事,也该叫渊儿去学习如何经营打理了!”赵氏此言一出,方才还沉迷在温柔乡的楚皓轩顿时惊醒。 除了宁嗣音与楚锦渊,其余人皆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赵氏。 第35章 茶水铺子 正厅中一众人都噤若寒蝉,于是楚河开口打破寂静道:“娘,锦渊从小身子弱,儿子不求他能做出什么光耀门楣之事,只要一生平安无忧便够了。商号之事繁且重,实在不宜叫他去做。” 赵氏看向他,语重心长说着,丝毫不顾及云氏等人的面子:“渊儿是楚家嫡子,嫡子什么都不做,商号全交给庶子,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再说,寂空大师都已经说了渊儿身体无恙,你又何须操心。” 楚皓轩闻言脸色更加阴沉。 “娘,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如今才是老爷正妻,我家皓轩岂是庶子?”云氏阴阳怪气地说着。 赵氏丝毫不给她好脸色,冷冷道:“填房始终是填房,千百年来嫡庶有别,还需要老身教你吗?” 云氏敢怒而不敢言,一旁月柳霜见她吃瘪的样子低下头偷偷嘲笑。 楚皓轩与楚翩然听祖母这话虽然心中不悦,但纷纷不敢反驳,楚河向来最重孝道,尤其孝敬赵氏,所以赵氏在楚家地位向来尊崇。 楚河脸色凝重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楚锦渊,沉声询问道:“渊儿你自己如何打算的?” 楚锦渊与宁嗣音对视一眼,然后作揖道:“爹,儿子身体已然好转,愿听祖母与爹的安排去商号学习,替爹分忧。” 闻言楚皓轩双拳紧握,云氏美目微睨,闪过一丝狠色。 楚河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行,既然你自己也觉得可行,那便如此,你从最简单的入手。西市有一茶水铺也属楚家商号,便交给你去打理。” 听到西市茶水铺子楚皓轩顿时眉目松懈,脸上勾起一抹暗嘲。 楚翩然低声与楚皓轩耳语道:“咱家在西市还有茶水铺子?” 楚皓轩低声道:“如此偏僻的铺子你自是不知,而且区区茶水铺,就算做得顶天,又能有几分营收?” 兄妹二人看着楚锦渊皆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楚锦渊彼时还在思考,宁嗣音先欠身道:“多谢公公,夫君定会好好打理,不负众望。” 楚锦渊微微诧异,目光看向她,她一脸自信,想必已经有所盘算,于是他也放下心来,道:“儿子会努力的。” 楚河对赵氏道:“那铺子不大,锦渊用来练手最合适不过,娘意下如何?” 赵氏也满意地点点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凡事皆有个开端。渊儿啊身上有你年轻时候那股劲儿,假以时日定能让我们大吃一惊。” 楚河意味深长地看着楚锦渊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彼时一家仆匆匆而来:“老爷,夫人,老夫人!” “何事如此慌张?”楚河拧眉看向家仆。 家仆将手中的请柬恭恭敬敬递上来,道:“节度使府送来请柬,三日后是节度使夫人生辰。” 云氏见状接过请柬,笑道:“请柬终于到了,白夫人生辰妾身记了好久,礼物早就备好了。” 楚河欣慰地看了她一眼:“此事便交由你处理,娘年纪大了不便前去,白夫人的生辰女眷居多,我便也不去凑热闹了。” 家仆又补充道:“节度使府人说,这次务必要请二少爷与二少夫人一同去。” “什么?”云氏与其余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往前从来都是我与皓轩去,今年何故特意邀请他们?” 家仆摇头道:“只说是节度使夫人特意嘱咐的。” 说完,众人的目光纷纷朝宁嗣音看去。 楚锦渊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她的付出终是有收获的。 赵氏也疑惑问道:“孙媳妇,你与那白氏是旧识?” 宁嗣音盈盈欠身,道:“曾有幸遇见,小有交情。”她故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 云氏笑容挂不住,将请柬丢至一旁:“呵,既然白夫人点名道姓要你去,届时便跟着吧。” 赵氏缓缓起身,下人连忙上前扶住:“好了,今日舟车劳顿也乏了,且各自散去吧。” “恭送祖母。” 赵氏离去,楚河来到楚锦渊面前,脸色严厉,质问道:“接祖母回来为何不提前说?” 楚锦渊低下头道:“儿子想着成亲之事祖母却不在,于是擅作主张带着嗣音一同前往洛华寺拜见祖母。没想到恰逢寂空大师在庙中,幸得大师诊治,儿子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祖母见状也便放心跟随儿子回来了。” 楚河老谋深算地看了他一眼后负手离去。 与此同时,楚皓轩从宁嗣音身边走过,趁着楚锦渊与楚河对话的间隙停在了她身边,压低声音道:“多谢。” 宁嗣音微感疑惑。 楚皓轩小声道:“替楚锦渊接下那没用的茶水铺子,做得甚好。” 宁嗣音顿时明白,楚皓轩以为自己是为了帮他才忙不迭地替楚锦渊答应接手茶水铺子,既然如此,她勾唇一笑,低声道:“我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抢走你的东西。” 楚皓轩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步离去。 彼时楚河也离开,楚锦渊与宁嗣音二人对视,心照不宣。 二人朝南院回去。 “方才……你们在聊些什么?” 二人并肩而行,他语气平静地问着。 宁嗣音余光看了他一眼,道:“他以为我方才替你答应接手茶水铺子是为了他。” 楚锦渊微微挑眉,看向她问道:“所以当真如此?” 宁嗣音郑重看向他,道:“我为何要助他。” 他目光看向前方,淡淡道:“那你有何打算?” 宁嗣音微微颔首,道:“其实公公说的也没错,那茶水铺微不足道,哪怕是我们经营不善倒闭,也不会影响到楚家商业丝毫。但同样的,若是那么不起眼的茶水铺子都被我们做得风生水起,那公公又会如何看待你?” “只怕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对于经商,我半点经验都没有。”他无奈说着。 “放心,都交给我。”宁嗣音胸有成竹地说着。 她记得前世西市因为地理位置劣势,京都下了令给西市所有铺子许多扶持,那茶水铺子也在其中。 看着她一脸自信,他没有反驳,道:“好,那这些事情便都辛苦由你全权处理了。” 宁嗣音看向他,询问道:“那你呢?身子既日渐好转,可有什么事情是想去完成的?比如……考取功名?或是纵马江湖?” 楚锦渊深吸一口气,阳光在他脸上斑驳:“我啊,只想如现在这样,做个闲散的少爷。不受人欺负,也没有烦恼。” 宁嗣音淡淡一笑,不去追名逐利而是全心全意享受当下,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他这个梦想注定是完不成,谁让他姓楚。 “行,你且做你闲散的少爷,其余事情都交给我。”宁嗣音莞尔,“不过,白夫人的生辰,你可要陪我去,我们这恩爱夫妻之名,也得叫别人知晓才行。” “好。” 第36章 生辰宴会 南院书房中,烛火摇曳舞动,宁嗣音静静地坐在桌前,手中轻轻展开一封信。她的眉毛微微挑起,轻轻抚摸着信纸,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扬起。 身后碧春疑惑问道:“小姐,可是老爷夫人来的信?” 宁嗣音微微摇头:“是刘掌柜的。已经谈妥了,安都李记布庄的第一批浮光锦以高于三成的价格全部给我。” 碧春惊呼:“可是小姐,咱们要那么多浮光锦作甚?而且价格还如此昂贵。” 宁嗣音带着笑容道:“运回去卖,价格再昂贵亦是有人买。” “可咱们酉州地界小,家财万贯之户为数不多,想必也不可能将这批浮光锦悉数购去吧?” “自然,酉州不行,但汤州行。汤州财力雄厚,员外众多,各家女眷更是多不胜数。” “可咱们宁氏布庄在汤州并无分店,小姐您莫不是要将浮光锦运部分来楚家布庄卖?”碧春疑惑不解。 宁嗣音目光看向明亮的烛火,道:“现在没有,但很快便有了。” 碧春更加困惑。 她继续道:“我早让刘掌柜的派人送了两匹浮光锦去汤州城西市的万友布庄,那布庄的程掌柜已派人来诚求合作,我想借此机会成为万友布庄背后的东家之一。” 碧春微微点头,似懂非懂:“以浮光锦为谈判筹码成为万友布庄的东家,小姐!”她惊呼,分外崇拜地看着她,“您简直是经商奇才!” 宁嗣音轻笑:“这不过只是个开胃菜。若万友布庄能成为我在西市的一颗棋子,那楚家商号西市的茶水铺子,我便另有安排。” 碧春分外期待:“小姐欲将茶水铺改成布庄?” “布庄?”宁嗣音眼中闪过一丝刁滑,“布庄能挣几个银子?我要做,便做纯利十倍以上的!” “十倍!”碧春暗暗咽了一口口水,她从小和宁嗣音一起长大,亦是耳濡目染知晓一些经商的东西,能翻一倍利润已是很可观,如今听闻十倍,简直是天方夜谭。 宁嗣音笑容渐渐染上几丝寒意:“要想借楚锦渊之名一点点将楚家的产业掌控在我的手中,那在此之前必须先给楚家画一张饼,否则楚河他老谋深算,又岂会轻易将商号实权从楚皓轩手里转移给楚锦渊呢?” “到那个时候,楚家的财产都是小姐您的囊中之物了!不过……大少爷毕竟是楚老爷最看重的儿子,一直视作继承人培养,楚老爷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姑爷与您的。哪怕是楚老爷真的看到您做出的成绩,愿意一点点将权利给到您和与姑爷,但那二夫人也并非省油的灯,还背靠朝廷,小姐如何能与之抗衡?”碧春一脸担忧,她虽不知宁家和楚家究竟有着什么恩怨,但她却清楚自己生是宁家的人,死是宁家的鬼,她定会无怨无悔跟着宁嗣音的决断前行。 “一切我自有妙计,只不过时候未到,目前我只需要将万友布庄与茶水铺子之事做成便可。”宁嗣音不急不慢地说着,根据前世的回忆,楚家的动荡之点尚且有时日,她只需要静候事情发生,届时再推波助澜一把! “哦,还有。”她又道,“白夫人生辰在即,礼物方面可得细心准备。这样,明日你去准备一些东西……” “是,小姐。” 三日后,白府后花园中,宾客们纷至沓来。 今日是节度使夫人罗氏三十六岁的生辰宴,府邸中充满着喜庆的气息。后花园被布置得犹如仙境,五彩缤纷的灯笼点缀在绿树丛中,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宴会十分热闹,来自各府的女眷们穿着华美的服饰,身上闪烁着珠光宝气。她们一边交谈着,一边品尝着丰盛的美食,笑声和香气交织在空中,氛围欢乐。 而男子们则在另一边聚集谈笑风生,甚是热闹。 后花园的小桥流水、假山亭台都被精心装点,百花齐放散发出迷人的芬芳。灯火照耀下,花园中的景致更加妖娆动人,宛如一幅仙境画卷。 丝竹声在空中飘荡,乐师们的演奏让整个宴会更添一份庄重和雅致。 香气四溢的美食摆满了宴会的餐桌,肴馔琳琅满目,各种珍馐美味令人垂涎欲滴。 彼时,宁嗣音与楚锦渊姗姗来迟,二人在仆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后花园中,众人本就在候着节度使大人与夫人罗氏,看到有人前来,还以为是节度使夫妇,于是纷纷投来目光,但定睛一看,却才发现是两张生面孔。 此番受邀来宴会的皆是汤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及其家眷,互相之间皆是认得的,所以面对宁嗣音夫妻二人的生面孔众人纷纷猜测究竟是何人。 人群中,楚皓轩与节度使小儿子站在一起,云氏、楚翩然则和其他汤州城女眷在一起,但他们皆默不作声,对二人身份只字不提。 “好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不知是谁家小辈。” “能受邀前来,身份定不简单。” 众人诸多猜测。 “宁妹妹!”人群中,有人高声唤着。 宁嗣音闻声看去,是那日在万友布庄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万福大酒楼老板娘孙三娘,她身边则是守城将军之妻刘柏娇。 见状,宁嗣音低声对楚锦渊道:“走,我们过去。” 宁嗣音带着楚锦渊来到孙三娘和刘柏娇面前,盈盈欠身:“两位姐姐好,这位是我夫君,楚家二少爷楚锦渊。夫君,这两位是将军夫人与孙老板娘。” 楚锦渊与两位娘子互相示好。 孙三娘直直看着楚锦渊,讶异道:“没想到楚公子居然如此英俊,与传闻全然不同啊!” “三娘……”刘柏娇连忙提醒。 孙三娘连忙捂住嘴巴。 宁嗣音淡淡一笑。 楚锦渊道:“孙老板性格直爽,无碍的。楚某早年确实身体不好,所以这些宴席从不曾出席,如今身子日渐康复,所以才敢与娘子一同前来。” 刘柏娇看向宁嗣音,低声笑道:“宁妹妹好福气。” 不远处云氏疑惑地看着宁嗣音这边,甚至困惑宁嗣音何时与这两位夫人有交情。 孙三娘道:“宁妹妹,上次你送来的那些浮光锦,我可喜欢了!” 刘柏娇亦是点头:“是呢,我都舍不得穿出来。” “两位姐姐喜欢就好,不久后我这边再会有一批新货,待货一到,定第一时间通知两位姐姐。”宁嗣音含笑而道。 二人闻言皆喜形于色。 “白大人到,白夫人到!”彼时家仆大声提醒道。 顿时宴场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看向走廊处,一齐问安。 第37章 贺礼风波 主家已经来到,宾客们纷纷入座。 宁嗣音与楚锦渊二人坐在一起,邻坐是刘柏娇与孙三娘,正对面是云氏、楚锦渊、楚翩然。 “多谢各位赏脸前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白夫人举杯,一言一行尽显端庄大气。 众人举杯:“恭祝夫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话罢众人齐饮。 “今日来此皆不是外人,大家可莫要见外。”白夫人莞尔看向众人。 刘柏娇起身,今日她只身带着丫鬟来,只见她举杯道:“今日姐姐生辰,这幅寂空大师的空山月明图献给姐姐,祝姐姐福寿绵延。” 一旁她的贴身丫鬟恭恭敬敬地呈一幅画卷上前,当着众人打开画卷展示起来。 宁嗣音亦欣赏此画。 笔墨行云,皓月当空辉映天穹,空山低峰静卧寂静如水,微风轻拂草木摇曳,苍松挺立如剑舞空,月光如银洒下山间。 这寂空大师竟然在书法字画上也有如此造诣。她暗暗想着,却不理解如此高深之人为何会对楚锦渊的病情说出那般忽悠之话。 一旁楚锦渊亦是低声称赞道:“画如梵音,浑然天成,果真绝妙。” 罗氏见后更是喜形于色:“能得寂空大师真迹真是三生有幸,多谢妹妹一番心意。” 一旁孙山娘见状也献上礼,起身道:“这是一对金狮子,祝姐姐好事成双!” 一对拳头大小的金狮子展露在众人面前,金光灿灿叫人难以直视。 “不愧是老板娘。”宁嗣音低声对楚锦渊说着,“这做工与尺寸,简直不菲呢。” 楚锦渊微微点头,淡淡一笑。 接下来众人纷纷献礼,宾客们皆非富即贵,送上的礼物个个价值千金。 轮到楚家之时,云氏道:“今日节度使夫人生辰,我楚家送上烟火百发,此乃外来京都之物,如今皆是朝廷御用。这百发乃是皇上赏赐于我兄长,恰逢今日夫人生辰宴会,待天色尽时便放来助兴,庆贺夫人华诞,愿尔生辰欢娱欣悦。” 只见楚皓轩听到烟火二字的时候如坐针毡。 宁嗣音冷冷一笑,云氏为了拉拢节度使夫人可真是下血本,连御赐的百发烟花竟都舍得拿出来拱手相赠。 一直威严不作声的节度使彼时也开口道:“一直听闻这烟火亮如白昼,能在空中绘出盛世之景,今日有幸得见,楚夫人有心了,替老夫多谢尚书大人。” 云氏颔首而言,一脸得意之色。 此时,宁嗣音也起身看向罗氏道:“夫人,妾身准备的礼物与众位相比实在自愧不如,但一番心意还请夫人笑纳。” “哦?宁妹妹准备了何物?”罗氏分外亲切地唤着她。 她给碧春递了一个颜色,碧春上前,将一个食盒呈上,把里面的糕点取出呈上在白大人与罗氏面前。 人群中,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挥了挥手帕掩唇嘲讽:“这是什么?区区一盘糕点也敢当做寿礼?” 说话者是白大人手下的杨主簿之妻梁氏,一旁,杨主簿连忙拉住她的衣袖示意她莫要惹事。 宁嗣音不怒反自若看向梁氏道:“是,这一盘糕点正是妾身献上的贺礼。” 梁氏不着痕迹地甩开杨主簿的手,继续道:“这位是楚家二少夫人吧,呵呵,想来也是,刚嫁做人妇,恐怕是第一次出席这般的场合,不知分寸也是正常。” 梁氏毫不掩饰讥笑,余光间还与云氏对视。 众人尚且疑惑宁嗣音是何意之际,罗氏已是一脸惊诧。 “这是……这是故乡的刺梨糕。” 宁嗣音欠身道:“正是,想来如此特殊的日子,夫人亦是有思乡之情,妾身不才,斗胆做了这刺梨糕。” 罗氏伸手拾起一块送入口中。 云氏低声暗嘲:“以为有几分交情便可如此敷衍?真是丢人现眼!” 楚翩然一脸好奇:“瞧上去还挺好吃的。” 云氏拧眉瞪了楚翩然一眼,她立刻噤声不敢说话。 众人都对这份贺礼不置一词时,罗氏倏地双眸含泪看向宁嗣音:“你是如何做到的?这与我儿时所食之味竟一模一样!” 宁嗣音道:“妾身听闻夫人是金溪县人士,特意派人去您的故乡采了本地刺梨,然后又寻到汤州城中的金溪县人,向他们讨教了这刺梨糕的做法,班门弄斧,聊表心意。” 罗氏看向白大人道:“夫君,你快尝尝,这正是妾身家乡的味道。” 白大人也好奇此拾起一块品尝,眼中露出些许惊喜之色看向宁嗣音道:“这位小娘子果然蕙质兰心。这份心意,老夫替夫人多谢了。” “嗣音不敢当。”她连忙拜谢。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便是楚家的儿媳妇。” “就是她,新婚翌日便被家法伺候那位。” “如此温婉体贴的女子,何故遭受家法。” “也不看看她婆家是谁……” 这些议论之声云氏也隐约听到,顿时脸色甚是难看。 宁嗣音继续道:“妾身准备了许多,叫大家都可以品尝一番夫人故乡滋味。” 闻言罗氏很是高兴,连忙道:“好,派人分发下去,众位都一同尝尝,我小时候最爱这刺梨糕,酸酸甜甜很是可口。宁妹妹啊,你真是有心了。” “夫人喜欢便好。”宁嗣音甜甜一笑。 下人将宁嗣音亲手做的几十份刺梨糕分发下去,品尝的人后无一不点头夸赞。 宁嗣音见状,心中甚是满意。 一旁,楚锦渊也尝了一口,看向她道:“你手艺竟这般好。” “我也只会做些糕点罢了。小时爹娘不让出门,我便换着法找消遣,做糕点的手艺便是那时跟府中厨娘学的。” “原来如此。”他应着。 彼时,丝竹奏响,献礼之后歌舞纷呈。身着华丽丝绸舞衣的舞姬正踏着轻盈的步伐翩翩起舞,丝竹悠扬的旋律如同流水般娓娓道来,引人入胜。 众人喝着美酒品着佳肴赏着舞蹈甚是欢愉。 孙三娘拉着刘柏娇一同来到宁嗣音身旁,楚锦渊见状知趣地换了一桌。 孙三娘兴致勃勃道:“宁妹妹,没想到你竟有这般手艺,可否告诉我这刺梨糕是如何做的?到时候酒楼也可以添上一道新品!” “嗯,我亦想学,这味道甚好,待学会了回去做给将军!”刘柏娇也兴趣盎然。 “好呀。”宁嗣音大方地给她们分享起经验来。 对面,云氏看宁嗣音与她们其乐融融的模样,眼色阴狞。 楚翩然也看到此景,不屑道:“娘,我不明白,宁嗣音刚进门就冲撞您,如今怎么倒成了您的不是?那些人都说是您苛待了她,听着真叫人不爽!” 云氏缓缓道:“哼小贱蹄子,就这点手段也敢在我眼前搬弄。她嫁入我楚家,必定是贪图财产,这才进门多久,便迫不及待接回老夫人,以为如此一来有人撑腰便可以从皓轩手中抢过家业。” 楚皓轩闻言,低声道:“娘,这一切定是楚锦渊的主意,宁嗣音一个妇道人家,她懂什么?” 云氏诧异看向楚皓轩:“皓轩,你怎替她说话?瞧她今日这八面玲珑的模样,你以为你祖母回来之事当真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楚皓轩语塞,若有所思地看向宁嗣音,此刻她笑靥如花与刘柏娇、孙三娘谈笑,模样甚是清纯可人,丝毫不像是工于心计之人。 云氏看向身后的刘嬷嬷,刘嬷嬷立刻附身下来,云氏对其耳语了一番。 “是。”刘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然后转身悄然离开。 云氏阴狠地看着宁嗣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跟我斗?你还年轻了些! 第38章 暴毙身亡 夜幕落下,节度使府邸中,烟火已经准备就绪。 “大人,夫人,只要一声令下,便可以看到盛世之景。”云氏起身说着。 白大人微微点头,抬手示意。 众人屏息,只听一声巨响,然后一朵璀璨夺目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紧接着千朵万朵争相盛开,姹紫嫣红似凤鸣九天。 见此情此景,众人不禁纷纷起身朝前走去,仰望苍穹,烟花璀璨,犹如天女散花,纷纷扬扬。 宁嗣音与楚锦渊并肩,二人的眸中皆熠熠生辉。 “盛世确实如此绚烂,只可惜是昙花一现。”楚锦渊语气平静。 宁嗣音看着这漫天烟花,想来这些烟花正是前世楚皓轩追求自己之时放的那一批。 “如今国泰民安,何来昙花一现之说。”她目光看向他,他的侧脸在烟火余光之中勾勒出精致的线条。 楚锦渊沉默须臾,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谁又能肯定预言这盛世定长存?” 她静默看着他,心想前世那躲在角落里眼神楚楚的少年当真是变了。 烟火在空中绽放又消失,二人并肩静静欣赏,此刻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天空被点亮的瞬间彼此的心跳又更加有力了一分。 楚锦渊余光偷偷看向一旁,她清冷的脸上染着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哀伤。 百发烟火持续了许久,盛景将要落幕之时忽然人群中爆发骚动。 “不好了!不好了!” 众人退开,只见人群中梁氏浑身抽搐着直直倒下,嘴角一行鲜血流出。 “夫人!夫人!”杨主簿手忙脚乱,连忙将其扶在怀中。 而此时,梁氏双目圆睁,已然没了呼吸。 “怎么回事!”白大人与罗氏疾步而来。 府中侍卫也闻声前来,一人连忙上前检查。 “大人,此人已气绝!似中毒之症!”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竟在节度使夫人生辰宴上出了人命! 杨主簿瘫软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梁氏的尸体,痛哭流涕:“夫人!夫人啊!” “老爷,这……”罗氏惊恐地看向白大人。 白大人震怒:“胆敢有人在我府中下毒!来人,封锁府邸,所有人一律不得离开!今日老夫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府中害人!” 楚锦渊下意识地将宁嗣音护在身后:“别怕。” 宁嗣音微微颔首,看着地上的梁氏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烟火已然落幕,府中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众人按照出事前的位置坐回去,仵作也很快闻声而来带走了尸体。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恨,竟然在如此场合下毒害人?” “匪夷所思。” “这些酒水菜肴都莫要再动,小心有毒啊。” 众人暗暗私语,纷纷躁动不安。 云氏身边刘嬷嬷附身耳语了几句,云氏微微点头一切都胸有成竹。 楚皓轩察觉到云氏的变化,低声试探道:“娘,儿子记得你与梁氏私交不错,如今梁氏暴毙,您怎么半点不觉难过?” 云氏看向他,徐徐开口,轻飘飘道:“她一心攀附我们楚家,如今死了便死了。” 楚皓轩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刻真相尚无定论。 侍卫们将宴场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终于发现线索。 “大人!查到了!”一侍卫在梁氏方才所坐的位置上,将一盘糕点端起来,“这糕点有毒!” 闻言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宁嗣音,那盘糕点正是宁嗣音亲手做的刺梨糕。 宁嗣音诧异,连忙上前跪下:“妾身冤枉!” 楚锦渊见状亦是连忙上前与她一同:“大人请明察!娘子与杨夫人无冤无仇,断不可能下毒!” 侍卫进一步试毒后禀告道:“大人,夫人,是鹤顶红!” 闻言众人纷纷检查起自己的糕点来,惊慌不已。 罗氏亦是难以置信:“宁嗣音!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 宁嗣音叩头道:“夫人!妾身冤枉!” 白大人示意侍卫继续彻查。 侍卫们迅速对所有糕点进行了试毒,又禀告道:“大人,只有梁氏那一份有毒!” 众人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彼时云氏上前跪下,一副大义灭亲模样:“大人,是妾身管教不严,竟让府中之人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大人请秉公执法,众位为证,楚家定不包庇任何人!更是对其毒妇行为全然不知情!” 楚皓轩欲起身却一把被楚翩然按住,低声道:“大哥,你要做甚?” 楚皓轩拧眉道:“我不信会是她所为。” 楚翩然眸色诧异,更加压低声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看不出来?那宁嗣音进门才多久,搞得家中鸡犬不宁,连你也替她说话,是该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闻言楚皓轩眸色渐沉,缓缓看向云氏顿时明白一切定是她所策划。 楚皓轩双拳紧握,脸色越加难看。宁嗣音是他还未得到的女人,但云氏却是亲娘,如今云氏这般动作,他也只能闭嘴旁观。 “大人,夫人,妾身今日是第一次见梁氏,何故害她?而且,这可是夫人您的生辰宴,妾身又为何要在您宴会上动手?这不是自掘坟墓吗?”宁嗣音言辞恳切地解释着。 闻言罗氏也稍微冷静了一些,甚是不解地看向白大人。 此时候双眼哭红的杨主簿分外激动,指着宁嗣音怒吼道:“就是你!蛇蝎妇人!方才我娘子不过就只是说了你几句送礼不适,你便下毒加害于她!” 白大人面色凛然:“杨主簿现在下定论尚早。待仵作查明,倘若真是宁氏蓄意害人,那杀人偿命,定会给众人一个交代。” 云氏看向宁嗣音,一脸无奈,含泪道:“我楚家怎就娶进你这样的毒妇!” 宁嗣音看着她这拙劣的演技,顿时明白那鹤顶红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万万没想到云氏一出手便是如此狠毒的招数! “二娘,事情尚未查明,您怎能与外人一起质疑妾身?”宁嗣音委屈开口。 云氏冷哼一声:“从进门便不分尊卑,行事乖张,如今做出此等事情来,我岂能替你说话!” 宁嗣音含泪看向人群中的楚皓轩,一副求救模样。 楚皓轩嘴唇翕动,眉头拧得更深。 他虽不知为何宁嗣音给他一种在其他女人身上从未有过的感觉,可云氏已经将事情做到这种地步,当着众人的面他亦是无法帮宁嗣音丝毫。 楚锦渊高声道:“大人!在下的娘子温婉贤淑,与二娘只是有些许误会,请大人相信她!待仵作查明,便能证明娘子清白!” 宁嗣音抬眸看向楚锦渊,他神色坚定,说话铿锵有力,单薄的身子此刻却显得如此可靠。 “大人!”又一侍卫上前,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张油纸,“大人,此乃装毒药的油纸,已经检查过正是鹤顶红。油纸是在那边草丛之中发现的!” 众人顺着侍卫指的地方看去,那草丛正好离宁嗣音所坐的位置最近。 “毒妇!毒妇!”杨主簿激动地起身冲向宁嗣音欲替亡妻讨回公道。 楚锦渊眼疾手快倏地挡在宁嗣音跟前一把抓住杨主簿欲落下的手,厉声道:“真相未明还请大人莫要失了分寸!” 第39章 真相 宴场中顿时气氛紧张,众人大气不敢出。 杨主簿看着楚锦渊那深不见底的双眸,只觉如凝望深渊一般叫人不寒而栗,顿时脚步踉跄退倒数步。 楚锦渊回到宁嗣音身边:“莫怕,有我在。我信你,亦相信节度使会还我们清白。” 宁嗣音低下视线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轻声道:“你怎知一定不是我?” 他郑重道:“你是我娘子,虽千万人吾往矣。” 彼时,刘嬷嬷倏地跪下,颤颤巍巍叩头:“大……大人……” 众人纷纷看过去。 宁嗣音亦是投过目光,暗暗心想刘嬷嬷是云氏身边的老人,她都登场了,云氏还真是安排得妥当。 只见刘嬷嬷老泪纵横,看向云氏道:“夫人,对不起,事已至此,老奴也不能再替二少夫人隐瞒了。” 宁嗣音微微挑眉,替自己隐瞒? 罗氏怒斥道:“究竟何事如实说来!” 刘嬷嬷连忙道出:“前几日老奴在府中无意间听到二少夫人交代下人买鹤顶红,但兹事体大,老奴心想二少夫人买毒药作甚,便以为是老奴耳聋眼花听错了罢。” 闻言宁嗣音险些笑出声来,努力管理好表情,一脸无辜道:“刘嬷嬷,你必然是听错了,我确实对下人交代过买些东西,但并非鹤顶红,而是藏红花。大夫前几日来府中给二娘把脉说二娘气虚,所以我才特意交代下人去采买一些上好的藏红花想献给二娘。” 既然要演戏,那便奉陪到底。宁嗣音暗暗想着,其实她从未交代过任何,只是顺着刘嬷嬷的话往下说罢了。 “宁氏!”白大人脸上亦满是愠色,“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狡辩。” “大人!妾身冤枉!妾身所言句句属实!” 然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鄙夷地看着她,开始不相信她所言。 “来人,将宁氏拖下去,定要她如实交代一切!”白大人厉声下令。 云氏暗暗勾起一抹笑意,眼看着侍卫上前欲将宁嗣音带走。 彼时仵作前来:“报,大人,已经查明。” 白大人示意侍卫先行退下,看向仵作道:“说。” “下官已验明,梁氏确实中毒身亡,在其鼻腔中检测出断肠散。”仵作如实禀告着。 云氏闻言脸色顿变,难以置信地看向刘嬷嬷,刘嬷嬷亦是满脸震惊与疑惑。 白大人再次问道:“断肠散?” 仵作道:“是,下官在梁氏随身携带的手帕上查出断肠散残存气息,想必是有人用毒药浸透了手帕,梁氏又有以手帕眼口鼻之习惯,所以才会中毒身亡。” 闻言杨主簿亦是愣在原地:“夫人确实平日有用手帕的习惯,可夫人平日从不与人为敌,究竟是何人大费周章要置她于死地啊!” 一旁罗氏也困惑道:“老爷,杨夫人死于断肠散,跟鹤顶红没有半点关系,那刺梨糕又是怎么回事?” 彼时,宁嗣音道:“妾身可自证清白!” 罗氏看着她一脸郑重的模样,于是对白大人道:“老爷,如今看到宁妹妹极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不如给她一个机会。” 白大人微微点头:“好,你要如何自证?” 宁嗣音起身朝有毒的刺梨糕而去,询问搜查的侍卫道:“敢问,这刺梨糕可是有毒?” 侍卫道:“是。” “那毒药是整块糕点都有,还是只是表面有?” 侍卫回答道:“只是上方表面,想必是被人匆匆撒下。” 宁嗣音看向白大人,道:“大人,刘嬷嬷方才说,听错了妾身前几日叫人买鹤顶红,倘若是真的,那妾身为何不将毒药在制作糕点的时候就添进去,而是非要在宴会上,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再下毒?甚至还将有毒的油纸随手丢弃到离妾身最近的草丛?况且宴会上妾身一直与夫君待在一起从未离开,又怎会有机会下毒?” 罗氏微微点头:“老爷,确实如此。” 宁嗣音继续道:“大人,倘若今日杨夫人是死于鹤顶红,那这件事情就算疑点重重,但证据确凿,妾身难辞其咎。如今仵作大人已经查明,杨夫人是死于断肠散,只有鼻腔之中残存毒药,嘴中胃中可是无毒。可这断肠散与鹤顶红都是从何而来?” 所有人闻言都陷入沉思。 宁嗣音看向仵作,询问道:“敢问仵作大人,这断肠散乃是让人嗅之中毒,其本身如水,那将毒药浸透衣物布料后能留存几个时辰?” 仵作思考了须臾道:“断肠散虽是剧毒,但沾染之后也极易消散,最多在衣服布料上留存半个时辰。” “那杨夫人暴毙至今有多久?” “也差不多快半个时辰了。” 宁嗣音倏地朝白大人跪下:“大人!请大人抓紧时间,凶手必定是在宴会中下的毒,半个时辰之内,凶手身上必定还残留断肠散之气息,只要寻一条黄耳来,犬对气息分外灵敏,定能查出凶手是谁。” 白大人看向侍卫,亦是点头同意。 很快,侍卫牵着一条黄犬而来,黄犬上前,来到每个人身前依次嗅着。 楚锦渊面色凝重看着宁嗣音,她的脸上看不见丝毫慌张,叫他心中另有推测起来。 黄犬嗅了许多人皆没有反应。 罗氏有些担心,低声对白大人道:“老爷,这法子恐怕不行。” 她语音刚落,黄犬便冲一人吠吠不止。 众人定睛看去,此人不是别人而是云氏的贴身老奴刘嬷嬷。 云氏与刘嬷嬷皆是大惊。 刘嬷嬷连忙跪地喊冤:“老奴冤枉!老奴从未做过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云氏双目圆睁,见此情景不敢动声色,只能随机应变。 彼时,宁嗣音倏地想起了什么,连忙禀告道:“大人,妾身方才想起,宴会期间只有刘嬷嬷一人离开过,其他人都等待着天黑之时看烟火,只有刘嬷嬷与二娘耳语了几句便走了,想必也不止妾身一人看到才是。” 刘柏娇起身道:“大人,我可作证,确实看到这老奴其间离席。” 宁嗣音郑重道:“想要下毒,必定得离席找机会接近杨夫人。” 闻言杨主簿也想起了什么,倏地指着刘嬷嬷道:“对!宴会刚开始时,这老奴就来找我家夫人,只是她们耳语,下官并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 白大人震怒:“好一个心狠手辣的老奴才!” 刘嬷嬷双腿一软,汗如雨下:“老奴没有!老奴没有害人!” “证据确凿,还敢抵赖!”罗氏亦是盛怒,“在我生辰宴上下毒害人,还险些冤枉了无辜之人!” 刘嬷嬷惊慌求助看向云氏:“夫人!夫人不是老奴啊!” “不是?那你与二娘、梁氏分别耳语了什么?离席期间又去做了何事?!”宁嗣音步步紧逼,双眸如刃直直看着刘嬷嬷。 云氏难掩慌张,脸色苍白。 第40章 疑点重重 众目睽睽下,刘嬷嬷嘴唇翕动却无法辩解。 宁嗣音眸如寒冰,她知道刘嬷嬷定无法辩解,去找梁氏,许是交代梁氏要自己难堪,而与云氏耳语,定是在商量要如何陷害自己,至于离席期间,便是去准备毒药了。 宴会从午后开始直至入夜,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她拿到毒药再设计栽赃嫁祸。 “刘嬷嬷乃是二娘你身边的老人,做出这些事情来,二娘您怎么看?”楚锦渊开口问道。 云氏浑身一震,连忙看向白大人道:“大人!妾身不知!”说罢她又恶狠狠看向刘嬷嬷,“刘嬷嬷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为何要毒害杨夫人?!莫不就是因为她教训了你几句,你便心生怨恨!” 宁嗣音冷冷一笑,如今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 刘嬷嬷见状难以置信,倏地瘫坐在地,整个人失魂落魄。 “来人!把这老妇拖下去严刑拷打!”白大人怒不可遏。 侍卫们上前左右架住了刘嬷嬷。 云氏眉头紧皱却无可奈何。 楚翩然困惑看向楚皓轩,低声询问:“大哥,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楚皓轩亦是看不懂局面。方才鹤顶红被查出之后,他笃定是母亲的手段想要陷害宁嗣音,可仵作查出梁氏却是死于断肠散,而刘嬷嬷身上又查出有断肠散之证据来。 为何会有两种毒药?未必在场想要梁氏死的不止一人?还是说想要陷害宁嗣音的不止一人? 他实在想不通。 倏地,刘嬷嬷发了疯似地推开了左右的侍卫,并且一把从侍卫腰间拔出长剑直至白大人夫妇。 “保护大人!保护夫人!” 众侍卫纷纷拔刀,在场众人亦是大惊失色。 “刘嬷嬷!”云氏大呼,满脸惊恐。 刘嬷嬷一脸生无可恋,布满皱纹的脸上热泪滚落:“老奴冤枉!” 云氏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屏息看着接近疯癫的刘嬷嬷,生怕她下一秒会说出什么话来。 “快上,保护好大人!”云氏见状连忙对一旁的侍卫说。 侍卫举剑冲上前,然而下一秒,刘嬷嬷却用手中的长剑用力自刎,鲜血洒了一地,她犹如残败的蜡烛从高台轰然跌倒。 “嬷嬷!”云氏震惊。 刘嬷嬷含着最后一口气,目光凄苦地看向云氏方向,嘴唇颤抖:“不是……老奴……” 说罢气绝身亡,一双苍老的眼睛圆睁似藏着无数不甘与苦楚。 云氏跌坐在地,不禁掩面落泪。这是她最亲的人之一,如生母一般陪在身边,今日却被逼得自刎于此! “来人!”白大人一脸阴沉,“将犯妇尸首拖出去!今日之事彻查!绝不放过任何同党!” “是!” 一场宴会不欢而散,经查后,梁氏死于断肠散,断肠散乃是刘嬷嬷所下,二人乃是因为私人恩怨,刘嬷嬷对梁氏一直心怀有恨,所以才在今日备了毒药毒害梁氏。 而鹤顶红,证据不足以证明是宁嗣音所为,疑点重重还需继续调查,宁嗣音暂定无罪。 深夜,一弯新月孤寂悬挂枝头,罗氏亲自将宁嗣音、楚锦渊二人送至府邸门口。 “对不起宁妹妹,今日是我有失分寸,我相信下毒之事定与你没有关系。”罗氏一脸愧色。 宁嗣音连忙道:“姐姐莫要如此,今日本应是热闹的宴会,不料出了这般事情,姐姐要好生休养,身体要紧。我相信今日之事,白大人定会查明还我一个清白。” 罗氏脸上难掩疲惫,叹息道:“谁能料到如此。妹妹啊也与楚公子早些回去吧,今日楚公子护妻情切,着实叫人感动。” 宁嗣音与楚锦渊对视一眼,各有所思。 余光间身后的碧春,一直双目呆滞,面如土色。 罗氏道:“今日之事着实令人后怕,幸亏你我都安然无恙。瞧,你这小丫鬟都吓傻了。” 宁嗣音看向碧春,心疼道:“多谢姐姐关系,碧春从小心思单纯,今日恐是吓坏了。如此我们便先告辞,姐姐也早些歇息。” 拜别罗氏后,二人乘上了回府的马车。 “今日可被吓着?”楚锦渊关切地看着她。 她微微摇头。 “有人想要害你。”他开门见山。 宁嗣音看向他:“我亦觉得。” “你以为是何人?” 宁嗣音深吸一口气道:“二夫人。” 楚锦渊面色沉了一分:“想必不少人都看出来了。” 宁嗣音蹙眉,道“梁氏若非死于断肠散,那今日以鹤顶红下毒之名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这鹤顶红应该是二夫人的计谋,想来她也没有料到会有下断肠散一出。” “而刘嬷嬷为了不连累她,只有自杀认罪。”楚锦渊继续分析着,又提出疑惑,“如此说来,断肠散究竟是何人所为?若目的是杀梁氏,何故要嫁祸刘嬷嬷?可若目的是嫁祸,为何又是刘嬷嬷?她不过是一个奴才。” 宁嗣音微微摇头:“我亦是不解。这误打误撞,竟叫我捡了便宜。莫不是有人在暗中帮我?” “未必。二娘向来行事高调,在这汤州城树敌不少,或许是有人想要对付她。”楚锦渊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无论如何,如今只得更加小心防范,今日之事万不可再次发生。至于二娘,她定是恼怒你进门后便与我联手动了她和楚皓轩的利益,所以今日才想对你下手。” “害人终害己,或许今日之事,但愿她长个教训吧。”宁嗣音冷哼一声。 楚锦渊沉默不语,眸中闪过一缕精明。 入夜耳房之中,宁嗣音端着烛台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彼时碧春正蜷缩在床上将整个人蒙在被子之中。 宁嗣音靠近,缓缓放下烛台坐到了床边:“碧春。” 碧春闻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然后连忙抓住宁嗣音的手,一脸惊恐:“小姐,小姐!奴婢害怕!”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宁嗣音温柔安慰。 “杀人了……奴婢杀人了……”碧春声音颤抖,一脸无助地看向宁嗣音。 第41章 假山私会 烛火在夜晚的宁静中摇曳,微弱的火光在室内无声地闪烁。烛油滴落,形成细微的涟漪,房中空气似乎也随着烛火的摇曳而轻轻颤动。 昏暗的房间中,烛光投射出斑驳的影子,火苗微微晃动,映照二人脸庞。 碧春哭道:“杨夫人死了,倘若节度使再追查下去,查到了我们可如何是好?” 宁嗣音轻声道:“放心,他们找不到证据的。你虽离席了片刻,但时间且短并未有人察觉。而今日二喜是乔装成白府下人去购断肠草然后给梁氏下毒,即便查起来,白大人发现是自己府中人所为,也定不会对外声张。” “小姐,可是,可是我们杀人了……”碧春颤颤巍巍,双眸噙泪。 今日席间,宁嗣音便发现云氏与刘嬷嬷耳语,她心中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恰逢梁氏处处针对自己,她便心生一计。让碧春在席间去往马厩通知守着马车的二喜除掉梁氏嫁祸刘嬷嬷。 二喜乔装成白府下人前去找万事兴购买了断肠散,然后趁着众人都在看烟火之时将毒药各自洒在了梁氏的手帕上和刘嬷嬷身上。 做完这一切的二喜再次回到马厩守着马车,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宁嗣音知道今日自己杀了梁氏并嫁祸刘嬷嬷之事碧春一时难以接受,只得解释道:“梁氏与二夫人联手要置我于死地,今日若不是我发现端倪将计就计,现在我早已锒铛入狱。” 宁嗣音知道,她的复仇之路定是鲜血淋漓,今日梁氏亦是自作孽不可活,平日里巴结云氏,杨主簿那官位,也少不了云氏兄长的帮衬。 碧春哭道:“小姐,我们离开楚家吧,这里太可怕了,小姐……” 宁嗣音心疼地看着碧春:“我走不了,但你可以。碧春,我上次说过,会替你寻个好人家,这话一直作数。” 闻言,碧春怔住,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坚毅起来,含泪看着她道:“不,小姐,您尚且在这水深火热中,奴婢又岂能离你而去。今日之事,奴婢虽然害怕,但是奴婢也明白了,这楚家没有好人!奴婢要帮小姐一起报仇!” 宁嗣音眼眸含恨:“碧春,你记住,楚家欠我们宁家百条人命,我定会一一讨回的!” “小姐,奴婢想知道,这血海深仇究竟是怎么回事。”碧春眸含疑惑。 宁嗣音依旧无法解释,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碧春见她为难的模样也不再追问:“奴婢不问了,但小姐一定不要留下奴婢一人,奴婢愿与小姐共同进退!” 宁嗣音闻言甚是感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会护她平安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翌日,汤州城流言四起。人人都在说是云氏在节度使夫人的生辰宴会上指使奴婢杀了杨夫人,传言二人之间早有矛盾,只是不知具体为何。 云氏和自己的新儿媳也是颇有矛盾,还企图嫁祸给自己的儿媳妇。 这些流言的背后少不了宁嗣音的推波助澜,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为了办事,给了万事兴不少银子。 如今宁嗣音的银库告急,她必须得加快挣银子的速度,就如大军未到粮草先行的道理,粮草充足则兵强,粮草短缺,将必亡。 午后,宁嗣音正在南院书房之中看着茶水铺子近几年的账簿,忽然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宁嗣音闻声看去,来者是府中的家仆,她曾有印象是楚皓轩身边的人。 果不其然,那家仆隔着窗户小声对宁嗣音说道:“二少夫人,我家公子请您过去一趟,就在后花园假山后边儿。” 宁嗣音缓缓放下手中的账簿,心想楚皓轩约见自己定是为了昨日在节度使府中之事。 家仆传完话便立刻溜走,生怕被人抓住。 见楚皓轩的人走了,宁嗣音看向一旁的碧春,道:“你派人把消息传到西院那人耳朵里去。” 碧春有些担心:“小姐,你要去与大公子见面,为何要让绿夫人知道,倘若她将此事闹大,您在府中该如何自处?” 宁嗣音勾唇一笑,凭借前世对绿烟的了解,她断不会将事情闹大,因为她知道这府中是不会有人帮她的,她想要扳倒自己,必定会使出一些手段。 “你放心去吧。” “是。” 宁嗣音独自来到了后花园,假山后面楚皓轩见她前来连忙对她挥手。 宁嗣音故作冷漠,走到假山后淡漠道:“不知楚大公子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你我叔嫂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私下会面,恐是不妥。” 楚皓轩见她这模样知道她是生气了,连忙讨好道:“嗣音,昨日并非我不帮你,而是那样的情况下我无法站出来替你说话,毕竟你我身份有别不能给旁人落下话柄。” 宁嗣音轻哼一声,不悦道:“那你便眼睁睁看着我被别人冤枉?尤其是二娘,她可笃定是我。” 楚皓轩解释:“昨日的事情定是有人针对我们楚家,你与我娘都是受害者。我并非眼睁睁看着你被冤枉,而是计划待宴会结束后亲自去调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宴会结束之后?倘若我被当场杖毙,哪还能活到你还我清白的时候?”宁嗣音故作越加生气的模样。 “对不起,是我错了,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是被人戳脊梁骨,我也会站出来替你说话!”楚皓轩一脸郑重。 “哼,花言巧语。” 楚皓轩十分无奈:“你要如何才能信我?” 宁嗣音思考了片刻,微微撇嘴道:“我在府中本就无依无靠,被人欺负了也没有地方诉说委屈,楚锦渊又半点不争气,名下只有一间茶水铺子,我莫不是还指望他拿那小铺子来养我?你若真是心疼我,那不如从你名下转几间商铺给我,让我做那些商铺的东家,如此一来我有了钱财傍身,才能安心。” 前世的她愚蠢至极才会企图得到一个男人全身心的爱,而今生看透一切之后才明白,聪明的女子向来都只会图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且越快得到越好。 因为在男人未得到女人之前,女人想要的一切他都愿意给,可一旦他得手之后,女人便会失去一切。 “几间商铺?”楚皓轩思考起来。 宁嗣音见转拂袖转身:“罢了!我着实看走眼了。你既无法保护我又不心疼我,你我日后还是莫要再纠缠了。” 楚皓轩着急抓住她的衣袖:“我答应你,铺子罢了,汤州城一大半的铺子如今都是我的,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我方才只不过是在想,要如何掩人耳目做这件事,若是被爹娘或旁人知晓,恐会大事不妙。” 宁嗣音闻言眸中露出些许惊喜之色:“当真?我要多少给我多少?” 楚皓轩挑起她的下巴道:“自然,就当做是你昨日受惊的补偿。” 宁嗣音含笑,她自然不会狮子大开口,否则他定然不会同意甚至还会起疑。 “那我今日就要、要一间胭脂铺子,一间成衣铺子还有一间首饰铺子,如此一来我便可以日日精心打扮。如何?”宁嗣音挑眉笑道。 楚皓轩朝她靠近一步,将她逼到背靠假山,宠溺看着她道:“好。” 说罢,他垂下头缓缓朝她的唇靠近想一亲芳泽。 第42章 被她撞见 后花园假山之中,楚皓轩一脸春风得意,眼看着便要吻上他心心念念之人。 而宁嗣音屏息,双拳紧握一直在等待机会。 她断然不可能让这厮再占自己一点便宜!二人只是如此靠近,她的胃中就已经觉得翻江倒海。 “你们在做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绿烟的声音传来,只见她一脸震惊,疾步朝着二人而来。 楚皓轩好事被打断,满脸愠意,目光狠狠看向迎面而来的绿烟。 而宁嗣音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总算是来了! 绿烟径直朝宁嗣音走去,美目圆瞪,愤怒抬手:“你这个贱人!” 下一秒,楚皓轩一把抓住了绿烟的手,用力一扔,她整个人撞倒在假山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夫君!”绿烟双眸含泪,“这个贱女人勾引你!她可是你弟媳,简直不知廉耻,应该拉去浸猪笼!” 宁嗣音拧眉,似委屈地躲在了楚皓轩身后,十分无措:“怎么办,被人撞见了,我害怕。” 绿烟见宁嗣音一番故作娇柔的模样更加恼怒:“来人!” 楚皓轩见状蹲下身子一把掐住了绿烟的脖子:“闭嘴!你想死吗?” 绿烟惊恐地看着他:“夫君,这个贱人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药?是她!与你暗中书信传情之人一直是她!”她倏地醒悟。 “怎么办,她都知道了。”宁嗣音故作紧张。 楚皓轩手上力道渐大,绿烟开始挣扎,呼吸困难。 宁嗣音诧异,没想到楚皓轩竟想杀人灭口,绿烟好歹跟了他这么多年,也舍得说杀就杀,当真是薄情! “皓轩,不要!”宁嗣音连忙上前阻止,她可不想绿烟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楚皓轩沉声道:“交给我。” 宁嗣音抓住楚皓轩的手:“不可!” 见状楚皓轩才松开了绿烟。 绿烟狼狈地趴在地上急促咳嗽,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惊魂未定,没料到枕边人竟为了别的女人欲动手杀自己灭口! “夫君……”她含泪。 楚皓轩丝毫不愿理会她,而是看向宁嗣音道:“你说如何处置她?” 宁嗣音轻声道:“绿烟妹妹她只是一时气急罢了,她可是你的人,亦是我未来的姐妹,你莫要怪她。” 楚皓轩闻言看向绿烟冷冷道:“果然出身名门与贱婢就是有云泥之别!” 绿烟咬唇,连忙跪在他跟前求饶:“夫君,妾身错了!夫君与二少夫人之事,妾身什么都没看见!” 宁嗣音暗暗冷笑,她可真是能屈能伸。 “绿烟妹妹,”宁嗣音蹲下身子直直看着她,“今日之事,你可要守口如瓶。我与大公子两情相悦,奈何命运弄人,所以你瞧见的,都是无奈之举。但是你放心,假以时日待我和离了,便会堂堂正正地嫁给大公子的。到时候我们便是姐妹,可要好好相处的。” 绿烟的唇瓣都咬出血丝,眸中暗藏恨意:“是,是,妾身记住了。” “还不快滚!”楚皓轩厉声呵斥。 “是!”绿烟连滚带爬连忙离去。 楚皓轩又一次靠近宁嗣音,心中实在痒痒。 宁嗣音连忙打住,道:“此地不安全。你再等等,有朝一日我们定能光明正大在一起。” 他十分焦急:“那你何时才与那厮和离?不如趁早罢!” 宁嗣音面露难色:“我这才进门没多久如何能提和离?定要抓住楚锦渊的把柄再提出和离,这样日后我再改嫁给你之时,才能少些非议。” 楚皓轩深吸一口气,提到楚锦渊后他的兴致也都散了,冷哼一声道:“没关系,若是和离不成,丧夫便是,大夫不够说了,他活不过三十。” 宁嗣音试探道:“可寂空大师说他会痊愈……” “痊愈?”楚皓轩冷冷一笑,低声道,“放心,他痊愈不了。” 宁嗣音面露疑惑,还想问些什么,但是不远处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楚锦渊。 “你快走!”宁嗣音大惊,连忙催促楚皓轩。 楚皓轩一脸无畏:“不如与他挑明,如此一来你与他只要扮个表面夫妻,而你我才是真夫妻。” “不可,若是这样做了,你要我如何见人!宁家与楚家皆会声名扫地的。”宁嗣音着急说着。 楚皓轩顾及楚家颜面,也只能作罢,转身从假山的另一侧离开。 宁嗣音也从假山走了出去,佯装在后院赏花。 “嗣音。”楚锦渊看到她朝她而来。 “你怎么来了?”她挂上微笑,仿佛一切未曾发生过。但是方才楚皓轩的话却让她十分在意,什么叫楚锦渊不会痊愈?其中必有蹊跷! 楚锦渊道:“我去书房不见你人,下人说见你来了后花园,于是来寻你。” “可是有什么要事?” “你忘了,今日要去茶水铺子。”他提醒着。 宁嗣音猛然想起:“对!那大公子也要去?” “嗯,茶水铺子本是在他名下,他也必须过去当面签字确认将东家之位权给我。”他回答着。 宁嗣音暗暗一笑,这倒正好,签完茶水铺子便一道去把方才说的几家铺子都签了,只是待会如何把楚锦渊支开是一个难题…… “你在想什么?”楚锦渊察觉到她颇有不对。 宁嗣音连忙掩饰情绪,道:“没什么,我回房去换身衣服我们便出发。” “好。” 寝室之中,宁嗣音示意碧春将门合上,房中便只剩下主仆二人。 碧春心有余悸:“小姐,不曾想有人看见你往后花园去了,姑爷问的时候,奴婢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放心,他没看见。” “大公子可有伤害你?”碧春担心询问。 “没有。” 宁嗣音一边更衣一边问道:“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碧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只有一锭金子与一些碎银:“便是这些了小姐。” 宁嗣音看了一眼,道:“把金子送去万事兴那儿,让他再替我做一件事。” 碧春取出金子一脸担忧:“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但那万事兴也太黑了,咱们都给了他多少银子了!小姐,咱们如今就只剩下这些了。” 若非是冷面狐上次出面,恐怕万事兴要的银子更是天价,如今这价格都已经是他能给的最低折扣了。 宁嗣音暗暗想着,丝毫不慌张:“放心,我们很快便会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入账了。” 碧春疑惑不已。 宁嗣音附耳交代,碧春很是诧异连连点头,随后揣着金子悄然出府。 楚皓轩,如今你还只是图我的身子,这可不行。 宁嗣音冷冷一笑,嘴角勾起了玩味的笑容。 第43章 他受伤了 宁嗣音与楚锦渊同乘一辆马车,楚皓轩单独乘一辆马车,众人一同来到了西市茶水铺子。 茶水铺子的冉掌柜见三人前来连忙相迎。 宁嗣音环顾茶水铺,位置在西市中段,里面空间只能放下四张桌椅,陈设装修都已有年岁。 “啧啧。”楚皓轩打量着破旧的茶水铺子,似笑非笑看向冉掌柜,“这个月可又是亏损?” 冉掌柜擦着汗水道:“勉强持平。” 楚皓轩看向楚锦渊,丝毫不掩嘲笑:“这样的茶水铺子我名下还有好几间,你若求我,我也一并给你得了。” 楚锦渊并未理睬他,而是对冉掌柜道:“冉掌柜,以后请多关照。” “少东家言重。” 楚皓轩见自讨没趣,不耐烦地坐下道:“契书拿来!” 冉掌柜闻言连忙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契约书递上:“两位公子,签了这契书,以后这茶水铺的东家便由大公子变成二公子了。” “磨磨唧唧!”楚皓轩说罢,拿过笔洋洋洒洒写下名字。 见状宁嗣音也给楚锦渊递了个眼色。 楚锦渊拿过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楚皓轩见事情完成,负手大步往外而去。 彼时,门口忽然冲来一群蒙面人,个个眼神凶煞,手持大刀。 楚皓轩被吓得连忙退了回来。 楚锦渊见状,上前一步将宁嗣音护在身后。 “给我抢!”领头的蒙面人一声令下其余众人纷纷冲了进来。 “各位大爷!我这里没有银子啊!”冉掌柜吓得连忙躲起来。 “你往后院跑!”楚锦渊回头对宁嗣音说完便抄起一旁的椅子径直朝蒙面人砸去。 宁嗣音看着他拼尽全力用一切可借力之物去抵挡土匪,微微蹙眉,犹豫了须臾,还是咬牙抓住一旁楚皓轩的袖子往后院逃去。 楚皓轩没想到今日竟然会遇到土匪光天化日下打劫,更是没料到她在危难时刻竟然第一时间是牵起自己的手一同逃走。 二人逃至后院,楚皓轩看着宁嗣音飞扬的青丝,她的侧颜此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叫人一眼万年。 然而楚锦渊一人寡不敌众,土匪已经追来了后院。 “站住!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宁嗣音与楚皓轩来到了后门处,眼看着土匪越来越近,而后门却从外面被锁住无论如何用力都打不开。 土匪挥舞着大刀,看着如同羔羊的二人:“把身上值钱的都拿给老子!” 说话间,土匪的大刀径直朝楚皓轩挥去,宁嗣音一步冲上去扑进楚皓轩怀中替他挡住径直挥来的大刀。 “嗣音!”他大惊,倏地用力将她拥入怀中,一掌击出正中土匪手腕,只听骨头断裂声音传来,泛着寒光的大刀哐当落地。 宁嗣音一惊,抬眸看着眼前之人。 他竟然会武功?!前世从未见过他动手,没曾想竟有些功夫傍身。 楚皓轩一脚踢开后门:“走!” 楚皓轩拉着宁嗣音逃离了茶水铺子。 二人一直跑到热闹的街心,楚皓轩才松开了她的手,关切询问:“没事吧?” 宁嗣音微微摇头,喘着粗气,浑身肌肤刺痛无比。 “我没事,幸亏有你。”她说着。 楚皓轩看着她,眼眸比从前都要温柔:“你是第一个在我危险之时挺身而出的女子。” 宁嗣音一脸真诚,道:“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伤。” 她心中暗暗庆幸楚皓轩的武功一般,否则他也不会逃跑而是直接和土匪们动手了,幸好他没有动手,否则闹出人命了便不好收场。毕竟这些土匪,只不过是她叫碧春给了万事兴银子后请来做戏的。 她的目的只是让土匪拖住楚锦渊,然后制造出现在这般能和楚皓轩单独相处的机会,想来现在楚锦渊应该被土匪们给绑在茶水铺子里了吧。 “没想到你竟会武功。”宁嗣音面露崇拜之色。 楚皓轩笑了笑,道:“会些拳脚功夫罢了。” “糟了,锦渊还在铺子里……”宁嗣音故作担心。 楚皓轩冷冷朝西市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他若死了岂不正好!” 宁嗣音微微拧眉:“不行,还是派人报官吧!否则我们回府如何交待?” 楚皓轩思考了须臾想到也是,倘若他们俩逃走而全然不顾楚锦渊的死活,回去之后祖母那一关定是过不了,于是不情愿地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随便拉了一个路人。 路人接了白花花的银子,自然是分外乐意地听从楚皓轩的安排前去府衙报官。 做完这一切,楚皓轩看向她,道:“难得今日有机会你我二人独处,我们一同散散心,也让你平复平复心情。” 宁嗣音微微点头:“好,听你的。” 二人并肩走在闹市上,楚皓轩心情大好,想着楚锦渊若是此刻已经成为刀下亡魂那便是更好了。 而宁嗣音看似漫无目的与他闲逛,实则有意将他往东市领去。 二人来到东市,路过胭脂铺子时,宁嗣音假装忽然想起一把,抓住楚皓轩的衣袖道:“那可是你名下的胭脂铺子?” 楚皓轩目光看去,点头道:“正是。” 宁嗣音杏眸扑眨,直直看着他轻声道:“今日你可是曾允诺过我什么?” 楚皓轩想起了今日在假山后的承诺,淡淡一笑:“记得记得,既然正巧路过,我们便进去把契书签了。” 宁嗣音甜甜一笑:“好,反正都来了东市,其余你答应我的也一同签了吧。” “好好好,听你的。” 日薄西山,宁嗣音与楚皓轩将西市都走了个遍,早晨楚皓轩答应她的铺子已经全部暗中与她签了契书让她成为那些铺子的新东家。 二人为了不引人怀疑,一前一后回到楚家。 宁嗣音先回到府中,碧春已然在门口等待她。 “小姐。”碧春迎上来。 宁嗣音迅速环顾左右,低声问道:“情况如何?” 碧春连忙道:“放心,姑爷已经回来了。但是……” “但是怎么了?” 碧春微微拧眉:“但是姑爷受了伤……” 宁嗣音闻言连忙朝南院而去:“不是说了不能伤人?!” 碧春连忙跟着她的身后,解释道:“您和大公子去了后院,但姑爷为了不让那些土匪去后院,拼了命似的跟土匪缠斗,姑爷本就瘦弱单薄,所以打斗间自是处于劣势……” 第44章 有喜了 宁嗣音疾步回到房中,彼时楚锦渊正坐在窗边,右手上缠了一圈细布,额头也有一块淤青,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 她正欲迈进去,却倏地停了下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听闻他受伤为何会心绪不宁? 宁嗣音微微拧眉。 他可也是楚家人! 想罢,宁嗣音转身欲离开。 “嗣音!” 房中楚锦渊看到了她。 宁嗣音闻声只能又回过身走进房中。 “你怎么样了?可有伤着?”楚锦渊连忙询问,欲起身却扯痛了受伤的右手霎时眉头紧锁。 “你坐下。”宁嗣音说着来到他面前,看着他额头,语气略显沉重,“你怎么不跑?” 楚锦渊淡淡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岂能逃。” 宁嗣音拿过一旁的化瘀膏没好气道:“亏的是群谋财之人,倘若是杀人放火之徒,你小命都没了。” 说罢,她用指尖沾取药膏涂上他的额头。 楚锦渊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没有说话。 晚膳时分,一家人围桌而坐。 祖母赵氏看着楚锦渊受伤的模样心疼坏了:“乖孙儿哦,怎么出门就遇上这样的事呀!” 云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那一个小茶水铺子值几个银子?定不知是得罪了些什么人遭到报复了。还好没连累我皓轩。” 楚皓轩闻言微微皱眉,他向来不喜欢云氏将他还视作孩童一般。 楚河表情严肃,道:“近来沧州闹匪患,想必是流寇混进了我们汤州城。人没事便好,下次出门多派两个家丁罢。” “是。” “用膳。” 赵氏十分心疼楚锦渊受伤,连连朝他碗中夹菜。 楚锦渊右手受伤只能用左手拿筷子,动作格外笨拙。 宁嗣音见状,从他手中拿过筷子,替他夹菜送到嘴边。 楚锦渊微微一怔,宁嗣音眼神示意,他顿时明白她是故意这般,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二人夫妻恩爱假象。 想着,楚锦渊张开了嘴。 赵氏看着他们夫妻和睦的模样,脸上的欣喜掩藏不住,压低声音对一旁的楚河道:“想必你很快就要抱孙子了。” 楚河闻言并未回应,亦是看不出脸上有半点高兴。 饭桌上,绿烟见此情景余光偷偷打量身旁的楚皓轩,只见他此刻一脸铁青。 忽然,绿烟觉得胃中一阵难受,连忙放下碗筷捂住嘴巴。 众人闻声看去。 云氏一脸嫌弃,冷冷道:“没教养!” 绿烟更加难受,强忍着不适道:“妾身错了,只是妾身忽然觉得胃中翻滚,实在难受。” 听闻这话,赵氏率先反应过来,带着几许惊喜看向云氏:“莫不是……” 云氏这也才反应过来,双眼亮起了光:“老爷!” 绿烟彼时也意识些什么,惊喜地看着楚皓轩。 楚皓轩见状最近也扬起一抹微笑,要知道若绿烟真是有喜了,那这可是楚家第一个孙子,如此一来他继承人的位置也更加稳固。 楚河处事不惊,看向家仆道:“请大夫来。” “是。” 宁嗣音微微蹙眉,倘若绿烟真是有喜了,那便真是多了一桩棘手事。 她看向楚锦渊,他的表情分外平静。 晚膳结束大夫也抵达府中,云氏忙不迭叫大夫赶紧给绿烟把脉。 大夫给绿烟把着脉,众人各怀心思等待大夫的结果。 大夫神色凝重,仔细摸着脉象,片刻后面露喜色,连忙禀告:“恭喜老夫人!恭喜老爷、夫人!这位少夫人有喜三月有余!” 宁嗣音暗暗推算日子想来绿烟怀孕的时日比自己入府还要早! “哎呀!太好了老爷!”云氏喜出望外。 楚河确定了消息真实后也才露出几许和颜悦色。 赵氏亦是喜形于色:“咱们楚家有后了!” 绿烟大喜过望,努力压制住激动的情绪,抬眸看向楚皓轩,柔柔道:“夫君,咱们有孩子了。” 楚皓轩上前握住她的手,全然没了早上对她的暴戾之色,而是语气温柔道:“辛苦你了。” 云氏得意扬扬地看了一眼宁嗣音,然后对绿烟道:“从今日起,你便好好养身子,每日不必再来问晨安。” 绿烟受宠若惊:“是。” “另外,需要什么便告诉管家,切莫亏待了我们楚家的宝贝孙子。” “是,妾身记住了。” 宁嗣音上前看向绿烟,笑容温婉道:“恭喜妹妹,没想到都三月有余了。” 此言一出,众人也才意识到时间上的不对劲,脸上的笑容僵住。 赵氏看向楚皓轩,询问道:“皓轩呐,你这才纳妾不久,这……” 赵氏忽地担心起来。 楚皓轩连忙解释道:“祖母!绿烟一直是孙儿的人,只是从前一直未给名分,请祖母放心。” “如此……”赵氏说着,打着圆场道,“反正是喜事,待诞下麟儿再大办便是。” 云氏亦是顺着台阶下了,看向楚河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楚河表情依旧是愉悦的,却没再多言。 赵氏彼时看向宁嗣音,一脸鼓舞道:“嗣音呐,你与锦渊可要努努力了。” 宁嗣音闻言一怔随后故作羞赧地垂下了头。 楚锦渊见状道:“祖母,一切皆有天意,急不得。” 楚河看了一眼楚锦渊,似有所想,开口道:“好了,都各自散去吧。” “是。” 回到房中,宁嗣音坐在铜镜前,脸上露出淡淡的忧虑之色。 “你怎么了?从回来后便一直不说话,可是在想祖母的话?”楚锦渊询问着。 宁嗣音回过神来,她在担心绿烟腹中的孩子,倘若她真的替楚家生下长孙,那更会让楚皓轩稳坐继承人之位,若所有的商号都在他的手里,想要再夺过来可就难如上青天。 所以她腹中的孩子,断然留不得! 想罢,她淡淡道:“恐要让祖母失望了,毕竟你我只是假夫妻,想来日后若祖母再念叨此事,我们得想些说辞应对才行。” 楚锦渊微微点头:“嗯,难为你了。” “对了。”宁嗣音想到茶水铺子之事,“西市的茶水铺子,不如我们换个生意。” “我早说过,一切听你的,不知你想做什么?”他问着。 宁嗣音淡淡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楚锦渊听后面露诧异:“这……当真是个大胆的想法。” 宁嗣音胸有成竹,道:“别人不敢做的,但我们敢!我毕竟是楚家儿媳,不便抛头露脸,从明日起,还劳烦你去监督一切。” “嗯,交给我。” 翌日清晨,楚锦渊一早便去了茶水铺子。 而彼时宁嗣音也收到了万友布庄的回话,以浮光锦加黄金百两换东家之位,并且利润与万友布庄原本的东家王武六四分。万友布庄本就因楚家挤兑生存艰难,如今有人愿意出钱出力,王武自是愿意将东家之位拱手让人。 宁嗣音与王武谈好,表面上他还是万友布庄的东家,而实际掌权人则是她。她自是不能够让人知道,她一个楚家二少夫人竟然私下还有别的产业。 午后,宁嗣音正在整理着名下几个铺子的账簿,碧春疾步进来。 “小姐,绿夫人派人请您过去一趟。” 宁嗣音缓缓放下账簿,冷冷一笑:“她这才身怀有孕,这便迫不及待要在我面前炫耀一番了。” 碧春:“要不奴婢找个借口推了。” 宁嗣音起身笑道:“别,去会会她,我正愁没法子解决这事!” 第45章 故意的刁难 宁嗣音与碧春一同来到了西院门口,看着里面熟悉的一草一木,宁嗣音猛地停住了脚步,似被人扼住了呼吸一般,她觉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碧春察觉她的异样,轻声询问道:“小姐,您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可是身子不适?” 宁嗣音浑身发软,碧春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奴婢扶您回去歇息!” 宁嗣音摇了摇头:“不,没事……” 她深呼吸着,努力逼迫自己面对眼前的一切。 这个她曾日日夜夜守候其中的院子,这个她曾亲眼看楚皓轩背叛自己的地方、碧春被乱棍打死的地方…… 碧春分外担心:“小姐,我们还是去看大夫吧。” 宁嗣音暗暗咬牙,她是回来复仇的,绝不会止步于此。 “我们进去!” 说罢,她毅然松开碧春的手走进院子中。 当直面恐惧的那一刹那,其实所有的害怕便都烟消云散。 再次走进这个院子,宁嗣音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 如今被囚禁在此地,可是另有其人! “哟,二少夫人,您可来了。”绿烟坐在软榻上,才是初夏季节,便左右唤了两个丫鬟摇扇。 宁嗣音看向绿烟,脸上换上了温和的笑意:“不知妹妹叫我来所为何事?” 绿烟笑容玩味,道:“听闻节度使夫人宴会上你做了一道刺梨糕酸酸甜甜很是可口?许是因为有身孕的原因,我实在想吃些酸的,尤其是刺梨糕,姐姐应该不会拒绝吧?” 宁嗣音淡淡一笑,若要说府中谁最会扮猪吃老虎,那定是眼前之人了。 绿烟是一个低贱的婢女出身,所以她最会隐忍,也最知如何利用人心。看上去无依无靠似乎如一只蚂蚁般任凭拿捏,而实际上她满心算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宁嗣音自不会忘记,前世爹娘被流放后,就是她给楚皓轩出的主意要将爹娘赶尽杀绝! “行。”宁嗣音微笑回答,直直看着绿烟,“妹妹如今身子娇贵得很,只不过是想吃我亲手做的刺梨糕罢了,这有什么,晚些时候便送来。” 绿烟闻言甚是开心,微微挑眉,抚摸着肚子道:“可是……我想天天都吃到呢。” 碧春面露不悦:“绿夫人,我家小姐可是……” 宁嗣音连忙拦住碧春,依旧一脸莞尔,道:“没问题,妹妹喜欢,我便日日做了遣人送过来。” 绿烟诧异,没想到这样的要求她如此轻松便答应了,反而觉得心中有些不踏实。 宁嗣音的笑容此刻看上去有几分诡谲。 绿烟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静:“那就劳烦了。” 离开西院后,宁嗣音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意。 碧春很是疑惑:“小姐!绿夫人明明是有意刁难您,您既然还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她?” 宁嗣音缓缓停住步子再回头朝西院的方向看过去,笑容染上寒意,道:“不答应她又岂能有办法除掉她腹中之子。” 碧春闻言面露紧张:“小姐,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放心,我自有办法。” 另一边,府中的紫金苑中,一个老嬷嬷鬼鬼祟祟地穿过长廊走进了赵氏房中。 “老夫人!”老嬷嬷一脸震惊。 赵氏连忙招呼她过去身边:“怎么?” 老嬷嬷喘着粗气,连忙禀告道:“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去南院守了几夜,竟发现二少爷与二少奶奶从未、从未圆房!” 赵氏亦是惊诧无比:“从未圆房?” 老嬷嬷道:“嗯!老奴观察这几日,他们虽同床,但不共枕亦不共衾。老奴又去查了府中档案,从未记录二少夫人落红一事。” 赵氏面露疑惑:“这是如何回事?” “莫不是二少夫人不愿意?”老嬷嬷猜测着。 赵氏微微摇头道:“我听闻当初是孙儿媳妇主动提出嫁给我家渊儿的,她岂会嫁了又不愿意呢?” 老嬷嬷犯难:“那……” 赵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知晓了!糟了糟了!” 老嬷嬷一脸疑惑:“怎么了老夫人?” “定是……”赵氏一脸担忧,“孙儿从小用药,定是伤及根本了啊!” 老嬷嬷捂嘴:“这……是二少公子不行?” 赵氏急得站起来来回踱步:“定是这样啊,我说怎么孙二媳妇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呢!这伤及根本的事情孙儿定是难以启齿,老身也不能平白无故给他请个大夫去瞧,否则他颜面何存。” 老嬷嬷双眼泛着精光,道:“老夫人莫急,这事好办,老奴明日就去求些偏方来。” 赵氏闻声看去:“可有用?” 老嬷嬷笑道:“有用!老奴当年村子里许多男人都找那老先生求过药,如今那老先生虽不在了,但他亲传弟子还在!老奴明日就派人去!” 赵氏闻言这才缓缓点头:“好,定要早日将此事办妥,否则我这心呐,始终放不下呀。” “是。” 暑气越来越重,宁嗣音已经连着给绿烟做了一个月的刺梨糕,她天天被山珍海味的伺候着,那肚子也是越发明显起来。 这日,宁嗣音从西院刚出来便遇见楚皓轩迎面而来。 “嗣音!”楚皓轩见着她一脸激动。 宁嗣音回眸朝里面看了一眼,道:“如今绿烟妹妹有了身孕,你还是多去照顾照顾她吧。” 楚皓轩闻言笑意更加明显:“怎么话都酸溜溜的?” 宁嗣音浅浅一笑道:“怎么会呢?我这不是还日日替你照顾妹妹吗?” 楚皓轩心疼地看着她:“真是辛苦你了。” 宁嗣音轻哼一声:“哦,一句辛苦便将我打发了?” “那你想要如何犒劳?”楚皓轩直直看着她,若非是光天化日之下,似乎能将她一口吃掉。 宁嗣音故作思考,然后轻松说道:“我要西市的一块地。” 楚皓轩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西市的一块地?几日不见,你胃口见长,上次的铺子不够用?” “银子哪有够花的。”宁嗣音微微撇嘴。 楚皓轩眼中满是宠溺:“好,给你!辛苦你了。”他附身在她耳畔低语,“我的小宝贝。” 宁嗣音忍不住浑身恶寒,但依旧保持笑意:“瞬间不觉辛苦了。人多眼杂,我也不便停留,先告辞。” 楚皓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笑容越加灿烂。 一旁仆人小四见状,感慨道:“公子,小的好久都没看到过您这样的笑容了。” 楚皓轩收回视线:“哦?与平日有何不同?” 小四谨慎回答道:“您走心了……” 闻言楚皓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走心?哈哈哈!好笑!好笑!” 傍晚时分,紫金苑中。 赵氏唤来了老嬷嬷。 “怎么回事?这都一月有余,还是没有圆房?” 老婆婆亦是十分不解:“那偏方老奴每日都掺在二少爷的养生汤药之中,不可能没有效果呀!” 赵氏:“看来还是得请大夫瞧瞧,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不颜面了!” “老夫人且慢,老奴还有一味猛药呢!” “噢?靠谱吗?” “靠谱!今夜老奴就去!保证让您一年抱俩!” 第46章 入夜春光 入夜南院寝室窗户上对影成双,房中,宁嗣音看着手中的图纸,甚是满意。 一旁坐在桌边的楚锦渊道:“如何?全是按你的想法改造的。若是能再得到茶水铺子旁边那块地,便万无一失。” 宁嗣音扬唇笑道:“已经到手了!” 楚锦渊闻言诧异:“那块地不是在楚皓轩手中?” “是,他给我了。” “你与他……”楚锦渊皱眉欲言又止。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到时候这里的盈利你我一半一半。”她把玩着手中的图纸。 楚锦渊试探道:“你用了美人计?” 宁嗣音闻言直直看着他,心想他猜得倒是准确,但那又如何?是楚皓轩贪图自己美色心甘情愿付出,若换做一个正人君子,她的美人计还不一定有效呢。 正想着,她看到楚锦渊的脸上一行触目的红色流出。 “你流鼻血了!”她惊呼。 楚锦渊这也才发现地上滴落的血渍,连忙捂住鼻子。 宁嗣音赶忙取来手帕递给他:“擦擦。” 楚锦渊接过手帕后宁嗣音又去面盆架上取了脸帕打湿了水然后折叠成条给他敷在后颈上。 “这是作何?”他疑惑不解。 宁嗣音道:“小时候我流鼻血之时我娘便是这样做的,很有效。” 楚锦渊看着她的脸颊,在烛光中显得分外温柔。 她目光看向他,二人对视。 “怎么回事?可是因为近来天气炎热导致心火旺盛?”她询问着。 楚锦渊眸中亦是染上疑色,道:“我向来不会这样,只是近些日子不知怎么,总觉得……” 他倏地止住。 “总觉得什么?”宁嗣音追问。 他目光挪开。 他近来总觉得浑身燥热,心中火盛,每一夜睡在她身旁都忍不住胡思乱想,连续一个月都半夜偷偷起来打坐,方才能稍缓心中火气。 但这一切,他不便开口告诉她,于是道:“许是因为入夏的缘故,无碍的。” 宁嗣音亦没多想,自顾自梳洗去:“嗯,近来看你越发健康,脸色也红润,想必正如大师所言能够很快痊愈。待再过些时日,请大夫来再瞧瞧。” “嗯。” 夜色渐浓,楚锦渊已经止住血洗漱上了床。 二人同床,但是各自枕眠盖衾,中间隔着十足的安全距离,已经如此数月,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 熄了烛火,房中陷入黑暗。 两人躺在床上,却都毫无睡意。 “开张的良辰吉日选好了吗?”他开口问道。 宁嗣音睁开眼,看着漆黑的一片,道:“已经找人算过,两日后便是最好的日子。” “甚好。” 彼时窗外,月色冷清,一人影鬼鬼祟祟靠近,拿出怀中的迷香穿破窗户纸往里一吹。 无色无味的烟雾飘散进房中,在漆黑中与空气融为一体。 床上,楚锦渊目光看向窗外,虽空无一人,但他还是察觉到不对劲迅速屏息。 而宁嗣音浑然不知,还在思考着两日后的开业盛典,问道:“听闻汤州城最有名的美人都在花满楼?” “嗯。”楚锦渊的声音略显低沉。 “虽是烟花之地,但明日我还是得亲自去一趟。”她说着。 “今夜真是闷热。”楚锦渊说着下床去将窗户推开,凉爽的夜风瞬间灌入房中。 做完这一切,他又继续回到床上躺下,问道:“你想去花满楼作甚?” 宁嗣音笑道:“你想想我们是做什么生意的?来的都是些什么客人?” “达官贵人?” “对,这些达官贵人,平日里也是花满楼的常客吧?” “嗯。” “所以,我要去花满楼里亲自跳一些姑娘来为我们的开张献舞!若能请到花魁娘子白姑娘,那便更好了!那些达官贵人若听闻白姑娘要在西市献舞,那不得趋之若鹜?”宁嗣音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楚锦渊听后不禁感叹:“你着实有经商天赋,如此妙招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宁嗣音忽然感受到浑身有些发热,道:“这夏夜着实炎热,怎的窗户开着更觉闷热了。” “你……没事吧?” 她将被子一角掖开,道:“没事。对了方才说道花魁娘子,听闻这花魁娘子卖艺不卖身,高冷绝艳,恐怕就算有银子也不一定能请得动她。” 楚锦渊好奇起来,道:“说到银子,此番翻新茶铺你出了不少银子,上上下下的打点亦是你在花销,竟没想到你手中如此宽裕?” 宁嗣音沉默,她有银子做这些事情,还得多谢楚皓轩送的那些铺子,当然最大的收益还是来源她的万友布庄。 第一批浮光锦在万友布庄上市,价格虽比普通布料昂贵十倍,但依旧是霎时间被富家小姐与夫人口口相传抢购一空。 她因此赚得盆满钵满,万友布庄也收获了一波好名声。 而现在虽然坊间已经有更便宜的浮光锦出来,但因为她将价格定在了那里,后续出来的浮光锦价格亦是没有低太多。 布庄之间其实都知道如今浮光锦的造价很低,可它却成为了富贵身份的象征,所以对于价格都心照不宣,宁可昂贵售卖也不低价损人损己。 彼时,宁嗣音将被子全部推开,呼吸也有些急促:“你是否觉得越来越热了,叫人睡不着。” 楚锦渊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也没有再继续思考她为何宽裕之事。 “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着他欲起身。 “不必。”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顿时一股眩晕感涌上头来,她不受控制地更加用力抓住他,感觉正一点点在丧失思考能力。 楚锦渊诧异,看向她的方向问道:“你可还好?” “我……”宁嗣音口干舌燥起来,抓住他手腕的手更加用力。 楚锦渊眉头一皱,感觉到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肉里。 “我……我想……”她忽然挽住他的手臂,整个人紧紧贴了上来,“我想抱着你一起睡。” 不行,自己怎能抱着他一同睡! 她的理智在挣扎,可很快的却被击溃。 此刻她只想紧紧地贴着他,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气息。 “你真好闻。”她那残存的理智在咆哮,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楚锦渊感觉大事不妙,用力抽出手来欲躲开:“你冷静些!” 是方才的迷药生效了,竟是合欢香!他暗暗吃惊,忽然想明白了一切,怪不得近日他总感觉气血涌动,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而有动机做此事的,只有祖母! “不行!”突然,宁嗣音更加主动地紧紧环抱住了他的腰,“我冷静不了。” 窗外清风吹拂,而房中温度却越渐火热。 第47章 暧昧之夜 楚锦渊感受到身旁之人灼热的体温,少女身上清幽的花香窜入鼻腔,再加上近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了许多补药,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跳加快,定力受到强烈的冲击。 宁嗣音的手不安分地从腰间抚摸上了他的胸膛,本就宽松的衣物此刻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他只感觉到那滚烫又柔软的手掌抚上了自己的胸膛,他浑身一僵,整个人如被封印了一般动弹不得。 “嗣音!”他声音低沉,企图唤醒已经失了理智的她。 而她的手继续在他胸前游走,整个人也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 “该死!”他低声说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强迫她停下动作。 “锦渊……”她的头朝他靠近,呵气如兰,在暧昧的夜色中轻柔地唤着他的名字。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楚锦渊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她还是不安分地挣扎着,转过身来一条腿也搭在了他的身上,下一刻那细长的腿便如灵蛇一般紧紧缠住了他。 “我!”楚锦渊咬牙,用力转身将她按在了身下,在黑暗中看着她那双妩媚的眸子,沉声道,“别再如此!” 宁嗣音轻咬朱唇,喘息道:“我……帮帮我……” 楚锦渊缓缓俯下身来,渐渐靠近那诱人的唇瓣,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之时却再次停住了动作。 暗夜之中,他眸色深邃,脸上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片刻后,他倏地起身下床,然后将床上的宁嗣音一把横抱怀中朝屋外而去。 夜风习习,他赤着脚只穿了里衣,抱着宁嗣音来到了井边。 凉风吹拂的缘故,宁嗣音也恢复了一丝理智,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欲望,看着眼前之人。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她声音虚弱无力。 楚锦渊将她放下,见她双腿乏力,于是扶着她依靠井边坐下。 下一刻,他拧起旁边的一桶水径直朝宁嗣音头上浇去。 一桶水直直淋下,宁嗣音如醍醐灌顶般瞬间清醒。 夏夜的风此刻像带着刺一般扎在她的身上,她喘着粗气,理智压碎了所有欲望。 宁嗣音抬眸,借着月光看向面前的楚锦渊。 他手中还提着木桶,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甚是严肃。 她一时间语塞,方才的事情她自是记得的,可那一阵自己不知是怎么了,完全不受控制…… 羞死人了! 她咬唇,此刻希望这一切只是场梦。 然而下一秒,楚锦渊蹲下身子直直看着她:“现在感觉如何?” 她愣了半晌,缓缓开口:“冷……” 二人相对无言,片刻后他才起身伸出手递给她:“回房。” 明月下,宁嗣音浑身湿漉漉的,那双楚楚的眼眸泛着月辉。 她扶住井口自己站了起来,埋着头疾步往房间而去。 二人皆赤着脚,在深夜之中悄然回到了房里点亮了烛光。 楚锦渊找出干净的衣裳递给她:“赶紧换了吧,免得着凉。” 她接过衣物去到了屏风后:“多谢。” 待二人再次收拾完毕后一起坐在床边气氛略显尴尬。 楚锦渊准备先行上床,然而他只是刚转动身子,宁嗣音便受惊似的连忙站了起来。 他无奈看向她:“我……只是上去而已。” 宁嗣音更觉窘迫,也连忙回到床上,二人又如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躺下。 “那个……方才之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会那样。”宁嗣音开口解释道,这种感觉很不对劲,可她却不知道是为何,倘若是中毒或是怎样,那自己一整日与楚锦渊吃的食物皆是一样的,怎么他就没事。 楚锦渊道:“许是合欢香。” 宁嗣音闻言怔住:“合欢香?” “嗯,恐怕是在我们闲谈之事,有人往房中送了合欢香。”他冷静地说着。 “你怎么知道?”宁嗣音诧异,又连忙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楚锦渊解释道:“在我们闲谈时我无意间看到窗外有一道影子,本以为是风吹树枝便未在意。但紧接着没多久你便行为异常,所以我猜测那影子许是人影而非树影,且那人之所以出现在我们房外,就是为了下合欢香。” 宁嗣音更加疑惑,猜测?可他这猜测应该没错,若非是合欢香这种猛药,自己怎会如此失态!况且,他方才有意起身去开窗户…… “你知道是合欢香,所以才去开的窗户。你明明是知道的。”她继续追问。 楚锦渊语气真诚:“我去开窗户确是因为感到炎热,至于合欢香真的只是推测。因为近日来,我的饮食也被人动了手脚,全是一些……壮阳之物。想来,一切或许都是祖母的安排。” 宁嗣音将信将疑,当真只是巧合?不过想来也是,他又怎么会提前知道有人会往房中送药呢。 也幸亏是他误打误撞去开了窗户,所以他才没有受到合欢香的影响,否则今夜当真是要生米煮成熟饭了! 宁嗣音暗暗后怕。 “今夜真是,多亏你了。”宁嗣音想着,他倒是个正人君子,自己都那样主动了,他也没有乘人之危。 楚锦渊语气平静:“你我只是假夫妻,我自是有分寸的。” “这些事情,应该是祖母的安排,也只有她老人家才会操心你的事情。不过,她为何会突然这样?难道她知道我们是假夫妻了?”宁嗣音诧异。 “你我在外表现得向来恩爱,祖母应该不会怀疑我们的夫妻身份,只不过……”他无奈,“祖母恐怕是误会些什么了。” “误会?”宁嗣音仔细思考着,忽然想通了一切,怪不得他今日还流鼻血,近来晚上也总感到他辗转反侧睡不安稳,定然是祖母以为他有隐疾,又碍于面子难以开口,所以暗中给他用药! “哈哈哈哈……”想通这一切的宁嗣音忍俊不禁小声笑着。 楚锦渊转过身背对她,黑夜之中看不清表情:“嘘,睡觉!” “行,睡觉,睡觉。”宁嗣音带着笑意。 不知为何,她那颗早已经被扭曲的心,此刻却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温情。 翌日清晨,宁嗣音正在梳妆打扮,楚锦渊走到她身旁,看着梳妆镜前的一众胭脂仔细寻了起来。 “你找何物?”她好奇从镜中看向他。 他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一盒鲜艳的胭脂走到床边,用手指蘸取后涂在了床上。 见状,宁嗣音顿时脸颊一烫没再说话。 “如此一来,祖母便不会再想着法地让你我圆房了。”他开口说着,将胭脂还给了她。 “嗯……”她低声应着,暗暗想着他虽然在府中病了这么多年,但懂得还不少! “待用了早膳我陪你一同去花满楼吧。”他说着。 “你?”宁嗣音看向他,眼中有些怀疑,“你曾去过?” “嗯。”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但一说完才觉得暴露了些什么,连忙改口道,“就曾路过!” 宁嗣音充满怀疑:“是吗?行呀,待会你可务必陪我去!” 她倒要看看,他真是仅仅曾路过? 第48章 烟花柳巷 西院中,绿烟懒懒地靠在软榻上,一旁两个婢女摇着扇子,长案上还盛着寒气习习的冰块,另一婢女正跪在地上禀告着,她倏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道:“当真?当真听到夫君说要给她土地?!” 丫鬟蹙眉道:“奴婢亲耳听到的!大少爷今日一早便从书房里拿出地契,然后吩咐他的心腹小四将地契送去给二少夫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绿烟歇斯底里,一把掀翻了桌上的瓜果点心,“这么多年,我从夫君那儿不过都只得到了些金银首饰,她却轻而易举得到一块地?!这个贱人!狐狸精!” 丫鬟一脸担忧:“夫人,府中许多流言,许多下人都在说大少爷对二少夫人有意,如今看来,恐怕当真是如此啊。” “闭嘴!”绿烟一巴掌落在丫鬟脸上。 丫鬟委屈地捂住脸,连忙叩头:“奴婢说错话了!请绿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是宁嗣音那个贱人不知廉耻勾引我夫君!”绿烟咬牙说着,“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她眸色渐渐狠毒起来,手抚摸着肚子,视线缓缓垂下。 “我必须要除掉她!” 东市,烈日当空,繁华的长街上人声嘈杂,车马喧嚣。小贩们吆喝着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的货物摆满了街边的摊位,绣球、丝绸、青花瓷器等琳琅满目。 街边的茶馆里传来阵阵欢笑声和谈笑声,人们在茶香中交流着消息,商贩们则在热炎中用声嘶力竭地叫卖着,吆喝声、兽吼声、车马声在屋檐下回荡。 宁嗣音与楚锦渊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看着长街一派繁华。 “西市与东市果然是天差地别。”宁嗣音感慨说着,“若西市有如此人流,那茶水铺子生意也不会惨淡了。” 楚锦渊道:“若是如此爹也不愿将那铺子交给我们。” “这倒是。” 二人说笑着来到了花满楼门前。 花满楼名副其实,五层高的楼宇缀满了鲜花,金砖铺地,琉璃为瓦,鲜花娇艳芳香诱人。而里面更是百花齐放,个个美娇娘皆有花名,长相秀丽娇艳欲滴。 宁嗣音同楚锦渊来到门前,一个半老徐娘将二人拦下。 “此地女子不得入内!不过,这位公子倒是有些面熟呢!”那半老徐娘调笑说着。 闻言宁嗣音睨眼看向楚锦渊:“还说你没来过呢?” 楚锦渊似是无言以对,直直看着那徐娘道:“您认错了。” 那人却不依不饶:“怎么会,我向来记性可好!” 宁嗣音咋舌:“真是没想到,楚公子你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楚锦渊也不再辩解,而是道:“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闻言,宁嗣音也不打算再继续追究他是否来过花满楼的事情,径直看向那中年女子道:“劳烦通传,楚家二少夫人前来商谈合作。” “合作?”那妇女扬起笑容,上下打量了宁嗣音一番,道,“原来你那个入门第二日就被处以家法的楚家二少夫人呐!” 宁嗣音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件事竟还被人提起,看来云氏在汤州城真是“有口皆碑”。 “正是。”她不卑不亢。 那妇女笑道:“也是巧,我乃花满楼的当家,人人都唤我一声花姐。二位既然是有事商谈,不如进来坐。” 花姐说着,示意二人进去。 宁嗣音没想到眼前之人便是花满楼的掌权人,要知道花满楼可是唯一一家位置在最好的东市却不属于楚家的商铺,想来这花姐身后必定有一股连楚家都不愿轻易招惹的势力。 “失敬失敬!”宁嗣音态度更加谦和。 花姐勾唇一笑,并未多言,亲自将二人引了进去。 来到里面,宁嗣音好奇地环顾四周,中央是一个偌大的台子,上面还有许多身着暴露服饰的舞姬在跳舞,而四周皆是雅座,各种各样的男子与美娇娘们饮酒作乐。 莺莺燕燕们在里面四处游走,个个逢人献媚,举手投足间尽显妩媚。 啧,怪不得许多男子流连于此!宁嗣音暗暗想着。 彼时,她的目光看到了五楼有一抹与里面五颜六色格格不入的白色,只见那女子容貌倾城,盈盈朝房中而去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二人跟着花姐来到了一间安静的房中,下人端上了茶水来。 花姐直直看着他们,道:“说罢,何事劳烦二人亲自来我这风月之所一趟?” 楚锦渊看向宁嗣音,她开口道:“我想向花姐您借十二位姑娘。” “借人?作何用?” “那我便直言,我与夫君在西市经营了一间铺子,明日开张大吉,想请十二位姑娘过去献舞,以此来热闹氛围,吸引客人。” 花姐闻言愣了须臾,随即失笑:“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铺子开张请姑娘去献舞的!哈哈哈,可真是一个好笑的想法,两位可清楚我这是什么地方?知晓我这儿的姑娘都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宁嗣音郑重回答,“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来借人。” 花姐闻言笑容渐渐淡下去,饶有兴趣地看着宁嗣音:“不知夫人那铺子是作何的?” 宁嗣音淡淡一笑:“这个还不方便透露,明日花姐便知道了。您放心,姑娘们不也不是白借,她们平日里出去该死多少银子,我便给多少,另外还会再给您一些辛苦费。如何?” 花姐抿了一口茶,眸色狡黠,缓缓放下杯子道:“我的姑娘们,向来都是伺候达官贵人的,还从未听说过什么开张献舞……” “我再加一成!”宁嗣音语气坚定。 楚锦渊看着她游刃有余的模样,淡定地品起了茶来。 花姐暗暗盘算着但是迟迟不肯回复。 宁嗣音亦是不着急,而是又道:“若能叫花魁娘子同去,我愿再加一成!” 花姐脸上藏不住诧异的表情,她知道楚家富可敌国,可她亦是知道这楚二公子向来不受宠,楚家的商铺都是楚大公子在打理,按理说这楚二公子应该不可能出手如此阔绰才是。 可是面对如此利益,又岂能轻易拒绝? 花姐沉思了片刻,道:“花魁娘子愿不愿意出席,那还得看她自己的意愿。”说罢,她看向门外道,“小翠,去将玉兰请来。” “是。”门外的丫鬟疾步而去。 宁嗣音暗笑,花姐已然是动心了,如今就看那花魁娘子白玉兰如何表态。 片刻后,一抹白色的倩影从门口盈盈而来。 宁嗣音目光看去,微感诧异。 是她,方才五楼那女子。 第49章 花魁娘子 香炉中袅袅白烟萦绕房里,淡淡的茉莉花香充斥空气之中。 白玉兰盈盈而来在花姐身旁落坐,柔情似水的双目微抬径直看向宁嗣音,眼眸中饶有兴趣。 “楚家,二少夫人。”白玉兰开口,轻言细语。 如博弈一般,宁嗣音亦是暗暗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她犹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越是这样,宁嗣音越加警惕。 能在着花满楼里常年稳坐花魁娘子,而且不畏权贵卖艺不卖身,此人不简单。 “正是,久闻白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宁嗣音分外客气地说着。 白玉兰掩唇轻笑,看了一眼花姐道:“二少夫人沉鱼落雁,又与楚公子天造地设,真叫人艳羡。” 花姐闻言附和点头:“可不是么,我今日还说看着楚公子眼熟,想来是记错了。二少夫人还请见谅。” 宁嗣音淡淡一笑,对花姐的话不置可否,而是点名主题,道:“如今白姑娘也到了,花姐与白姑娘二人请好好合计一番我的提议。” 白玉兰道:“方才来的路上已经听小翠说了来龙去脉。” 宁嗣音面对此人心中有些摸不着底,毕竟前世她从未与青楼女子打过交道,这些人饱经世故历练沧桑,实在琢磨不透心思。 她余光看到一旁的楚锦渊,他依旧在悠哉品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想来也是,这房间里全是女子,他执意要陪自己前来已经是关怀备至,此刻也插不上什么嘴。 “所以白姑娘以为如何?”宁嗣音直直看着白玉兰的双眸,那双姣美的眼眸中暗藏心思。 白玉兰嫣然一笑,分外直爽:“何乐而不为?” 宁嗣音惊喜,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爽快。 白玉兰继续道:“我们姐妹在此也是谋个营生,既然二少夫人是以客之身份上门,有银子的事,我们上下姐妹必然是愿意。不过献舞而已,小事。” 宁嗣音喜笑颜开:“白姑娘是个直爽人!那此事便定下了,我另还需十二名女子,就劳烦花姐与白姑娘帮忙挑选,我只有几点要求:体态匀称,妙龄,美艳。” 花姐笑道:“我们这儿的姑娘哪个不符合这三点要求?不过二少夫人放心,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必定给你挑咱们花满楼最好的姑娘!” “好,多谢花姐,多谢白姑娘。”宁嗣音目光再与白玉兰对视,发现她竟然一直盯着自己,宁嗣音心中不禁毛毛的,起身道,“既然如此,订金与合同我稍后会派人送来,我与夫君便先告辞。” 楚锦渊亦起身:“告辞。” 白玉兰视线直勾勾看向楚锦渊,扬唇浅笑:“慢走不送。” 宁嗣音与楚锦渊大步走出花满楼,阳光落在脸上,顿时感到几分炎热。 宁嗣音微微蹙眉看向楚锦渊道:“你是否感觉那白姑娘有些怪怪的。” 楚锦渊一脸平静:“方才只顾着品茶去了,倒是并未察觉有任何奇怪之处。” 宁嗣音解释道:“按理说她虽是花魁,但也只是花满楼的姑娘罢了,能赚银子的事情,花姐这个当家的答应了,未必她还能不从?可花姐却还特意派人去请她,当面询问她的意见。这是疑点一。” 楚锦渊闻言颇为赞许地看向她:“没想到你观察如此细致,这么说来,倒确有疑点。” 宁嗣音继续道:“疑点二,你不觉得白姑娘答应得过于爽快了吗?甚至连更多细节都不曾询问便答应了。” 楚锦渊思考起来然后看向她反问道:“许是我们想多了,正如白姑娘自己所言,她们在花满楼是谋营生,有银子摆在面前,何故不取?” 宁嗣音微微摇头道:“罢了,反正此事顺利做成便是,但愿明日一切顺利。” “定会的。” “欸?!”她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说你只顾着喝茶去了,怎么那白姑娘的话你倒是记得真切?” 楚锦渊表情尬住,连忙转向一旁:“你瞧,那是什么玩意儿,好是新奇!” 说罢,他装傻充愣朝一旁的小摊而去。 宁嗣音轻哼一声,暗暗腹诽,果然,男人本质上都一样! 这一日,二人东奔西跑将开张所需全部准备妥善。 日薄西山,二人皆觉疲惫不堪,踏着夕阳余晖往府邸方向而去。 路边小贩亦是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挑着扁担迫不及待归家。 “待铺子开张之后,你有何打算?”楚锦渊目光看向她。 宁嗣音一脸期许:“打算?自是将铺子做大做强,要将分店开至九州三都去!” 楚锦渊闻言低低一笑:“甚好。” “你笑什?” “我只是心中愉悦,见你干劲满满,想来自己倒像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了。”他说着。 宁嗣音直直看着他的脸,橘色的夕阳洒在他的脸庞上,她分外认真:“你不是自己说了,只想闲散过一生,如今我主外你主内,不正遂了你心愿?” “有道理!”他点头应着,“那我在此先辛苦娘子了!” 宁嗣音哭笑不得:“没曾发现你如此嘴贫。” 楚锦渊淡淡一笑。 宁嗣音脚步顿停,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怎么了?”他转身回来。 她笑容温婉道:“我想去找一趟三娘,明日请她备了许多糕点小食,有些细节还需再确认一遍。” “我陪你一同。” “不必,我们女子间有些话你若在也不方便说了。”她表情轻松。 楚锦渊并未多想,道:“好,那你早些回来。” “嗯。” 别过楚锦渊之后,宁嗣音再次进入了幽深的巷子之中推开了沉重的木门走了进去。 里面依旧烛火黯淡,但这一次见宁嗣音前来,万事兴立刻从幕后出来相迎,毕恭毕敬。 “哎哟喂,二少夫人!您怎的今日大驾光临?” 宁嗣音看向万事兴的右手,那缺掉的中指叫她不由得想到了那日冷面狐手起刀落的样子。 “万老板,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从你我合作以来,你也收了我不少银子了。”宁嗣音挑眉看向他。 万事兴连连点头,谄媚笑道:“多谢二少夫人照顾生意,但在下有一说一,给您的价格都是最低!再无更低了呀!您可……您可在冷大侠面前,莫要说在下不是啊。” 万事兴说着摸着自己的右手,表情后怕。 “放心,万老板做事牢靠,我今日是来特意感谢的。”宁嗣音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递过去。 万事兴见钱眼开,连忙接过,还不忘送入口中咬一口。 “嘿嘿,多谢二少夫人!” “那件事情,办得如何了?”宁嗣音直直看向他。 万事兴把玩着金子,阴狠一笑:“放心,绝无破绽。” 第50章 开张大吉 从万事兴处离开后,宁嗣音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彼时月色初上,街上尚有人行人来来往往。 她心事重重,回忆起方才万事兴所言。 万事兴谈及与宁嗣音的第一个单子,他派了手下去城郊毁尸灭迹。虽然冷面狐亲口说了已经杀了赵三,然而叫他没想到的是,派去的手下皆被吓得胆战心惊。 那城郊确实有一具尸体,通过身旁遗落的物品辨认着实是赵三。然而……那尸体之状惨不忍睹,被扒皮抽筋,看地上十指抓挠之势,定然是活着的时候遭受的如此酷刑! 宁嗣音眉头紧拧,回忆与冷面狐的几次相处,她从不觉得他是如此手段毒辣之人,可她亦是目睹他一言不合斩断了万事兴一根手指,亦是他亲口说了他杀了赵三。 虽然赵三惨死,她心中十分畅快,可想到这一切都是冷面狐做的,她心中对这个男人渐生恐惧。 倘若自己惹怒了他,会不会也落得如此骇人的下场? 想着,宁嗣音加快步子朝府邸回去。 一路上心绪不宁,总觉得被人尾随,但几次停下脚步回头查看都空无一人。 她暗暗摇头,想来定是因为冷面狐的事情叫自己疑神疑鬼,只希望那厮日后都莫要再来找自己了! 很快,宁嗣音抵达了楚家正门,她左右环顾,依旧是四下无人。她连忙走进府中,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而夜色下,转角的小巷之中,一张银色的面具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寒光。 翌日辰时,西市敲锣打鼓十分热闹,许多百姓都闻声而去看个究竟。 那原本的茶水铺子经过楚锦渊一个月的监工修缮已焕然一新,如今店门采用的上好金丝楠木,在原本店铺面积的基础上又往上修了三层,从大门往里面看,一楼是厅,还陈设了桌椅。 桌椅皆是最好的实木所制,店中还以各种古董、名画作为装饰。 如今整个店面已然是“楼”,匾额虽还没揭,但从外观看便透露出整座楼华贵大气,与从前的茶水铺子截然不同。 宁嗣音站在门口,眼看许多百姓已经被前锣打鼓声给吸引过来,于是示意锣鼓暂停,借此间隙站在门前看着众人,高声道:“各位,今日本店开张大吉,一刻钟后会有花满楼的花魁与一众娘子为本店开业献舞,众位若感兴趣,莫要离开!届时本店前厅还会准备免费的茶水小食,都是元福大酒楼所供,这天气炎热,各位可随意进出免费吃喝!” 众人无言皆是惊诧无比。 “平日里千金难求的花魁娘子今日竟然要在这儿献舞?!” “我记得这从前就是个茶水铺子,如今看上去这般豪华,不知到底是作甚的呀?” “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好兄弟,花魁啊!今日若不见可亏大了!” “我也要去告诉友人!” “还能免费吃喝,我要等着试试!” “元福大酒楼的吃喝还能差?平日里一顿饭也不便宜,今日竟能白吃白喝!” “听说这是楚二公子名下的铺子,怪不得如此大手笔,不愧是楚家!” “这说话的女子又是谁?” “二少夫人呀!” …… 宁嗣音走进前厅中,孙三娘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出来。 “小食都备好了!”孙三娘将手中的糕点放在桌上。 一楼因为将方桌换成了长桌,所以一共有六张桌椅,每张桌椅上都摆放了许多精美的小食和冰镇凉茶。 “今日真是辛苦孙姐姐了。”宁嗣音十分感激地看着孙三娘。 孙三娘拍了拍手道:“咱都是姐妹了,还客气什么!我今日可是瞧见了,你们这店呀,必生意兴隆!” 宁嗣音含笑:“先多谢孙姐姐吉言了。” 彼时,楚锦渊从后院而来。 “花满楼的姑娘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他说着。 宁嗣音微微点头:“好,请帖也发出去了,不知今日能有几人来捧场。” 正说着,两个身影从门外而来。 众人看去,宁嗣音面露喜色。 “罗姐姐,刘姐姐!”她与众人连忙上前相迎。 楚锦渊亦是彬彬有礼道:“恭迎两位夫人。” 孙三娘看着节度使夫人罗氏与将军夫人刘柏娇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今日也定会来给嗣音捧场的!” 罗氏笑容可掬:“自是,收到了嗣音的请帖,我与柏娇便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刘柏娇环顾四周的装陈,点头道:“雕梁画栋,可是大手笔!” “今日有几位姐姐前来捧场,我小店才是蓬荜生辉呢!”宁嗣音说着,连忙示意一旁的碧春,“几位姐姐先虽碧春去楼上雅间歇息,几位可是我们店的头批贵客!” 几人纷纷点头,随着碧春上了楼去。 楚锦渊看向门外,许多还等着看热闹的人纷纷在讨论,见着节度使夫人与将军夫人都亲临,更是好奇这究竟是家什么店。 “果真厉害,利用人心,故弄玄虚,反而有奇效。”楚锦渊赞许地看向宁嗣音。 宁嗣音微微一笑,其实这样的手段并非完全是她自己所想,而是前世在楚家独守空房的时候,曾听闻京都有一奇女子,便是如此手段开了一家这样的店铺,名动九州三都。 而这一世,离那奇女子出名尚还有一年有余,所以她根据前世那奇女子的传闻再结合自己的想法,才有了今日的手段与门店。 “嗣音!” 门外,楚皓轩携绿烟从人群中走来。 楚锦渊见状顿时脸上笑意全无,平静地看着楚皓轩客客气气道:“欢迎。” 绿烟也来了?宁嗣音暗暗想着,楚皓轩不可能特意带她出门,想来定是绿烟主动央求一同前来,不知这女人心中又在盘算些什么呢? 想罢,她笑盈盈看向二人:“没想到夫兄竟亲自来捧场。” 楚皓轩瞥了一眼楚锦渊,道:“毕竟是自家人,听闻你们将茶水铺子花重金重新翻修了一遍,我也好奇,如今究竟是这个模样。” 说罢,他走进前厅环顾了一番,负手道:“也不过如此嘛。” 说罢目光挑衅地看着楚锦渊。 楚锦渊淡淡一笑,并未回怼,而是道:“楼上雅间请坐?” 宁嗣音也没说话,知道楚皓轩一直以为茶水铺子的一切都是楚锦渊做主,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才是幕后主理人。 楚皓轩挥了挥手道:“罢了,虽然再盖了几层楼,但始终西市的楼啊就是没有东市的大气,我还不如直接去元福坐坐。” 绿烟上前挽住柔声道:“夫君,方才妾身听外面那些围观百姓说待会有花魁娘子献舞呢,要不留下来看看再走?” 宁嗣音余光看向绿烟,暗暗思忖不动声色。 楚皓轩讶异看向楚锦渊:“连花魁娘子都请来了!楚锦渊,真是没看出来呀!” 楚锦渊默默受着,也没有辩解。 “行啊,且看看我这个二弟今日究竟要玩些什么花样!”楚皓轩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模样。 第51章 酒足饭饱 因花魁造势,新店门口人越来越多,眼看吉时将至,宁嗣音小声提醒到身旁的楚锦渊:“去揭红绸布。” 楚锦渊亦是小声道:“应你去。” 宁嗣音:“不过一个仪式罢了,你才是众人眼中的新店东家,快去吧。” 楚锦渊见状也不再推辞,来到红绸布下,看着众人道:“吉时已到!” 说罢,他一把扯下了盖住牌匾的红绸布,顿时几个金光灿烂的大字呈现在众人面前,牌匾上赫然写着:酒足饭饱。 众人很是疑惑。 “莫不是个饭店?” “酒肆?” “茶楼?” 楚锦渊提声音道:“各位,这是我楚家商号的新铺‘酒足饭饱’,乃是一个供大家消遣娱乐之地,以足浴、按摩、疏通经络为主,凡来本店消遣娱乐者,皆可以免费饮食,各色好酒好饮、小食糕点、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足浴?!” “按摩?!” “疏通经络?!!!” “饮食免费?!!!!” 一众人面面相觑。 宁嗣音见状,不禁勾起嘴角。想当初,那奇女子独创了此生意经,她听到传闻的时候,亦是如这些百姓一般难以理解。 但事实证明,这可是比青楼勾栏更暴利的生意! 奇女子呀奇女子,待你一年后想要再做此生意却发现被我捷足先登,可莫要怪我! 宁嗣音暗暗想着。 彼时,天仁将价格牌子搬了出来立在门口。 楚锦渊道:“此乃本店价格,童叟无欺!” 众人好奇看去,纷纷瞠目结舌。 “最低的项目都要一两银子!这莫不是抢钱?!” “龙手足道?飞龙足道?太极指压?” “最贵的竟要十两银子!而且只有两炷香的时间!” 楚锦渊继续道:“众位,倘若来体验一次,必定知晓这银子花得值得!今日新店开业,一律半价!仅此一日!” 人群中已经有好几位贵公子跃跃欲试。 一人摇着折扇笑道:“区区几两银子罢了,本公子倒要看看,究竟值不值得!” 小厮们早已经做好准备,见人群中有意愿地连忙上前相迎,恭恭敬敬地迎上楼上雅间。 楚锦渊见状又道:“每一层楼因面积有限,只有五个房间,新盖的三层楼皆是雅间,每个雅间最多能容纳四人,所以能同时接纳的客人着实有限。各位,先到先得。若没有定到房间的客人也别着急,在前厅拿个牌子,按照牌子上甲乙丙丁的顺序,有了空房间便会通知各位。” “我可不想与别人共处一室!”人群中有人发声。 宁嗣音上前,帮助解释道:“放心,您若是一个人,也是单独一个雅间,不会与不相识之人共处一个房间。而每个雅间有四席位,是方便各位与友人一同享受小店的服务。” “原来如此,听着倒是不错!” 宁嗣音看了一眼楚锦渊,点头示意,他便知趣地退到了一旁。 “众位,本店共有五十位技师,何为技师,便是给伺候众位,给众位提供服务之人。他们是出身医馆,皆有专业的按摩手法。平日里众位若是浑身有何不适也是,闲来无事也好,亦或是与友人小聚,皆可以来这‘酒足饭饱’!”宁嗣音悉心解释着。 人群里有人惊呼:“听起来甚是不错啊!此处既有人伺候,又可以酒足饭饱,还是正规酒楼茶肆,而非烟花之地,妙哉妙哉!” “让我去试试!” “我也去!” “欸!给我留一席之地!” 许多人已蜂拥而进,而亦是还有更多人在观望。 楚锦渊见时辰也差不多了,高声道:“接下来,有请花满楼的白姑娘与众位姑娘,盛情献舞!”楚锦渊说罢,早已经准备在一旁的乐师们开始奏乐。 白玉兰身着一袭桃色长裙领着其余姑娘鱼贯而出。 “哇!”众人见着她们顿时双眼放光。 楚皓轩站在一旁亦是目光无法从白玉兰身上挪开。 十二名美人在“酒足饭饱”门前伴随乐声起舞,百姓们越聚越多,其中不少人都被歌舞吸引,也有不少人对这家平地而起的新店产生好奇。 三楼雅间里,罗氏与刘柏娇、孙三娘一同站在窗边看着街上盛景。 “这夫妻俩当真厉害,平日里人烟稀少的西市今日竟然万人空巷。”罗氏赞许着。 孙三娘亦是双眼泛光:“酒足饭饱!有趣有趣!” “想来这个地方倒是很适合将军,劳累了一日来叫人疏通疏通经络。”刘柏娇说着。 罗氏笑道:“那今日我们且先替你家将军试试如何!” “哈哈哈!我也正有此意!” 三姐妹毫不客气地说着。 房中小厮听见,连忙地上牌子,道:“三位夫人,咱们东家说了,今日几位夫人的消费全是免单!这上面都是小店特色项目,请各位选择自己喜欢的便是!” 三姐妹看着那罗列出十几个项目的牌子,各自挑选着自己感兴趣的。 “我要舒筋活血!”罗氏说着。 “那我要太极指压!”刘柏娇点名。 孙三娘纠结了片刻:“那我便要着飞龙足道吧!” “好勒,三位夫人请稍后,小的这就去个各位安排技师!” 小厮领命离开。 “技师,这称呼好生有趣!”刘柏娇巧笑。 罗氏摇了摇头,扬唇笑道:“小夫妻俩不愧是年轻,这想法也真是古灵精怪。” 楼下,白玉兰翩然起舞,她眉间贴着一抹花红,水袖挥舞,身姿灵动,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 十二舞姬优雅的旋转,纤长的手臂如柳枝般柔曼,轻轻拂过空气,洒下阵阵花瓣。 楚锦渊与宁嗣音并肩看着门庭若市的场景,脸上皆扬起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绝妙点子的?”他询问着。 宁嗣音心中暗暗感谢那奇女子,然后道:“灵光乍现。” 彼时,不远处楚皓轩的脸色分外阴沉,他本以为楚锦渊就是将茶水铺子重新装修再开业罢了,没想到直接将一个茶水铺子改成了一个全新模样,甚至开发出一个全新的产业!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听到楚锦渊方才的介绍后,楚皓轩心中着实觉得这“酒足饭饱”有些意思,甚至想要亲自去体验尝试。 然而,他绝不愿给楚锦渊长分毫面子! “我们走!”楚皓轩拂袖朝门外而去。 “夫君,要不我们去试试?”绿烟提议着。 “无聊至极!不去!”楚皓轩口是心非地说着。 宁嗣音见状,与楚锦渊一同朝二人走去。 “夫兄既然来了,不如去雅间感受一下。”宁嗣音目光看向楚皓轩。 见她开口,楚皓轩的面色才缓和了须臾:“不了,我还有要事在身。” 说罢,楚皓轩大步迈出门外。 “那我送二位。”宁嗣音说着,跟在绿烟身边一同朝屋外而去。 绿烟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眼见来到了店外,眼前是几级石阶。 倏地,她整个人猛地跌落台阶,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宁嗣音彼时还站在台阶上方,看着地上一脸痛苦的绿烟不敢轻举妄动。 歌舞骤停,所有人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楚锦渊也从前厅闻声赶来。 彼时,绿烟的下身流出了一滩血水。 第52章 当众跌落 楚皓轩箭步上前扶住绿烟,彼时她正痛苦地捂着肚子,看着地上的血泊惊恐地抓住了楚皓轩的手。 “孩子!我们的孩子!” 宁嗣音见状连忙道:“快送医馆!” “二少夫人!”绿烟怒目直视宁嗣音,声音颤抖,“你为何要推我!为何要害我孩儿性命!” 此言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宁嗣音蹙眉。 没想到竟然在新店开业之日送自己这么一份大礼! 楚皓轩震惊地看向宁嗣音,眼中充满了怀疑。 人群也议论纷纷。 “你就是担心我生下长孙后会影响你们二房在家中地位!你好狠的心呐!”绿烟声泪俱下控诉着。 宁嗣音见人多势众,道:“绿夫人自己不慎跌落,实在令人心惊,夫兄,你还是速速送她去医馆吧!” 楚皓轩一时间不知该相信谁,只能一把横抱起绿烟朝医馆方向而去。 “怎么这样啊……” “这二少夫人当真心思歹毒!” “是啊,啧啧,活生生一条性命呢!” 楚锦渊上前看向她道:“莫要着急,我相信不是你。” 宁嗣音暗暗咬牙,只是楚锦渊相信有何用?如今上百双眼睛都看到了这出大戏。她尚且震惊绿烟竟不惜牺牲腹中孩子来陷害自己。 她这个嫉妒妯娌、谋害子嗣的帽子便是被强行扣上了。 真是大意了,谁能料到绿烟下起手来对自己也如此狠辣! 宁嗣音暗暗想着,脑子里飞快想着对策。 而人群里讨伐之声渐大。 “蛇蝎美人啊!” “妒妇!妒妇!” “此等妒妇开的店,此生绝不踏入!” “各位!请听我解释!绿夫人是自己不慎失足坠落,我没能及时将她扶住确是我不对!但今日之事纯属意外,各位莫要因绿夫人激动之时的三两言语而产生误会!”宁嗣音言辞切切。 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鲜血,众人根本不相信她如此苍白的解释。 楚锦渊郑重道:“众位都知晓,楚家向来是我爹与大哥做主,所以绿夫人方才所言全然是她自己多虑,众位莫要人云亦云失了判断。” 人群里依旧是众说纷纭。 楚锦渊与宁嗣音四目相对,一时间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处理此事。 彼时店中下人也连忙拿来清洁工具将门口的血迹清理干净。 “杀人凶手!” “但我看二少夫人并不像如此歹毒之人。” “不好说啊……” “各位。”彼时,白玉兰从人群中隐隐走上台阶。 霎时间所有的人目光皆被吸引。 白玉兰看向台下众人,又郑重地看向宁嗣音,道:“方才小女子亲眼所见,绿夫人跌落确实与二少夫人无关。” 说罢,她看向众人,走到台阶边道:“方才绿夫人就是站在此处。”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径直朝地上摔去。 众人眼看着她身子如鹅毛般即将坠地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下一秒,她一个旋身水袖舞动,稳稳落在了地上。 倏地在场掌声雷动,皆被这惊鸿之姿给惊艳。 她看向人群,继续道:“方才绿夫人就是这般不小心脚下踩滑才摔倒,而二少夫人与绿夫人之间距离尚远,哪怕是想救人也无可奈何。” “原来如此。” “险些错怪好人了。” “竟是个乌龙事件。” 宁嗣音感激地看向白玉兰,不知她是否真的看见了,可在此刻能站出来替自己说话,理应好好感谢。 楚锦渊也合时宜对众人道:“多谢白姑娘解开误会。众位,天气炎热请进前厅喝杯凉茶吧。” 误会解开,众人也不再去深究,在小厮们的热情邀请下,不少人都涌进了店里。 宁嗣音来到白玉兰面前,深深一拜:“多谢白姑娘替我解围。” 白玉兰连忙将她扶起来:“二少夫人不必客气。” 宁嗣音分外感激,正想着应该送些什么礼物聊表谢意,白玉兰却开口道。 “今日夫人欠了我一个人情,改日可要记得还。”白玉兰直言不讳,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似有深意。 宁嗣音闻言饶有兴趣,原来她早已经等着自己呢!如此一来,倒不用费心费力地想去如何感谢今日之事了。 “不知白姑娘可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地方?”宁嗣音问着。 白玉兰莞尔一笑:“暂无。” 宁嗣音微微点头,反正这份人情是欠下了,虽不知道她到底图什么,但今日若不是她解围,此事真是无比棘手。 “好,日后白姑娘若有需求,随时来找我。” 插曲过后,开业倒也顺利,第一日店里虽是半价活动,但营收也有百两银子。而且体验过后的客人皆是好评,顿时房间紧俏,已经预定至三日后。 夜幕落下,华灯初上。 冉掌柜将楚锦渊与宁嗣音送到门口,然后将手中“打烊”的牌子挂着门上。 “我真是,经营了十几年茶水铺子,十几年呐,还没有今一日赚得多!”冉掌柜喜极而泣,“二少爷、二少夫人,我能遇见二位,真是三生有幸啊!!!” 楚锦渊闻言微笑看向宁嗣音。 宁嗣音笑道:“冉掌柜言重了,我与夫君日后也无法天天来店里,平日里还要劳烦您多费心。做这一行,客人的体验感至上,所以各方面定要服侍到位。” “少爷少夫人请放心!二位不在的日子里,在下也定用一百个心去经营!”冉掌柜信誓旦旦。 楚锦渊道:“累了一日,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冉掌柜的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我再去数数银子便回去歇息!” “哈哈哈,好。” 楚锦渊与宁嗣音坐上轿子,天仁驾驶着马车,碧春坐在天仁身旁的位置,一行人朝府邸方向行驶而去。 “今日你也累坏了。”楚锦渊关心地看向宁嗣音。 “你不也是,身子可还受得住?”她询问着。 他微微点头。 宁嗣音的表情渐渐凝重:“也不知道大房那边情况如何。” 楚锦渊亦是微微皱眉:“看今日那状况,不容乐观。” 宁嗣音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吧,想必回到府中,又有一场风雨。” “嗯。” 第53章 绿烟小产 西院中,婢女们端着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进去、鲜红的血水出来。 宁嗣音与楚锦渊抵达时,楚河、赵氏、云氏、楚皓轩都在屋外等待。 云氏见宁嗣音回来,勃然大怒:“你还敢回来!” “二娘,如今绿烟妹妹情况如何?”宁嗣音询问着。 其余人皆是一脸沉重看着她。 云氏怒目切齿:“老爷!此等毒妇就应该逐出家门!” 楚河冷哼一声,亦是满脸愠色。 楚锦渊连忙上前解释道:“爹,祖母,二娘,今日之事全是误会,与娘子没有丝毫关系。已经有证人目睹解释,是绿夫人自己不慎跌倒。” 天仁与碧春见状齐刷刷跪下:“请老爷明鉴!” 彼时,大夫一脸沉重从房中走出来。 赵氏见状连忙询问:“大夫,如何了?” “老夫人,在下已经尽力了。当初给绿夫人把脉之时,她与胎儿皆是康健,然而今日再给绿夫人把脉,她气血亏空,恐怕是外物导致。这气血空了,才造成小产。” 云氏闻言怔住:“什么叫外物导致?” 大夫道:“就……许是饮食上出了问题,绿夫人的脉象看来,一定是长期服用了某种伤身之物。” 楚河面色严峻:“并非摔倒所致?” 大夫摇了摇头道:“绿夫人这状况,恐怕早在摔倒之前就有小产之兆。”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 楚皓轩看向身后的家仆小四厉声问道:“近来她饮食可有不妥?” 小四努力回忆着,连忙道:“是刺梨糕!绿夫人说想吃酸的,于是二少夫人每日都给绿夫人送刺梨糕来!” 宁嗣音闻言楚楚,连忙道:“刺梨糕身怀有孕之人也能食用,不会有任何不妥。” 一提到刺梨糕云氏便想起了在节度使府中之事,亦是想起了惨死的嬷嬷,怒气渐浓:“老爷!定是这个毒妇!且不说今日摔倒之事她是否清白,这刺梨糕肯定有问题!您可还记得,当初在白大人府中,她亦是做了这刺梨糕,然后便出了人命!那案子至今未水落石出!” 宁嗣音口吻委婉:“嗣音可记得当初在节度使府中下毒之人是您身边的刘嬷嬷。” “闭嘴!刘嬷嬷是被冤枉的!依我看,当初亦是你在暗中使坏!”云氏看着宁嗣音,狠狠质问,“如今你又妒忌二房比你先有身孕,想方设法设计她小产!说,你在那刺梨糕中究竟添了些什么东西!” 宁嗣音毫不畏惧:“妾身行得正坐得端,若怀疑我,大可彻查!” 楚河厉声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云氏见状气焰也才弱了下去。 楚河看向楚皓轩,语气强硬:“这是你院中之事,便由你带人下去彻查!抓住罪魁祸首,绝不轻饶!” 楚皓轩不敢拒绝:“是!” 入夜时分,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满庭院,将一切都映照得如同白银一般闪耀。宁静的庭院中,只听得微风拂动树叶的细碎之声。 南院中,宁嗣音悠然地卸下发簪,青丝如瀑。 楚锦渊坐在床边看向她:“你怎么半点不担心?” “担心什么?” 他继续道:“今日之事,我总觉得有人在故意针对你。” 宁嗣音挑眉,从镜子里看向他:“你觉得会是谁?” 楚锦渊沉吟片刻,道:“今日绿氏摔倒一口咬定是你之时,我怀疑是她故意上演的一出苦肉计。可她的确小产,且大夫说是长期服用某种东西所致。你与她无冤无仇,她定不可能以牺牲腹中之子为代价来陷害你。那府中,究竟是谁想要置你于死地?莫不是……二娘?” 宁嗣音淡淡一笑,其实他分析得都不错,只是他不知道,绿烟因为嫉妒自己与楚皓轩的关系,所以才下此毒手,不惜牺牲她自己的孩子。 然而,绿烟也未曾料到,自己早已经先下手为强。 “二娘如今看你身子渐好,定忌惮你将来会与楚皓轩争家产,所以绿烟腹中孩子对她而言是极有用的一颗棋子,她不会做出这种杀鸡取卵之事。”宁嗣音慢悠悠说着,朝床走去。 “那你在府中可还得罪过别人?”楚锦渊询问,又自行否定道,“但你向来对下人宽容,祖父与爹都孝敬,又岂会树敌。” 宁嗣音坐下,直直看着他:“你这边是进入一个误区了,怎么不想想,是不是绿氏跟别人有仇?而我,或许是凑巧倒霉,或许就是别人随手拉的替罪羔羊呢?” 楚锦渊被一语点通:“对,你分析得极是。” 宁嗣音轻吸一口气,脱了鞋袜,道:“熄灯歇息吧,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我身正,何畏影子斜?” 见她如此轻松的样子,楚锦渊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也不再多想。 “好。” 翌日破晓,天光刚从远方覆盖大地,宁嗣音与楚锦渊尚在睡梦之中,屋外下人便急急忙忙通传。 除了祖母赵氏以外,其余人全部被召集到前厅。 只见楚河面色铁青坐在主位,而楚皓轩与一众家丁都站在一旁。 楚锦渊与宁嗣音急忙赶到,云氏也随后而至。 “老爷这是怎么了?为何一大早便召集众人?”云氏询问着坐到了楚河身边位置。 楚河看向楚皓轩,冷冷道:“你自己说。” 楚皓轩看向众人,道:“谋害我楚家子嗣之人已经找到!” 宁嗣音与楚锦渊对视一眼,皆是诧异短短一夜楚皓轩便抓住了凶手。 彼时,长廊中传来虚弱且沙哑的声音。 “是谁!是谁害了我孩儿!”绿烟一脸苍白被人扶着艰难前行。 云氏蹙眉:“你怎么出来了!” 绿烟声泪俱下:“老爷,夫人,是不是宁嗣音害死我的孩子!我要替孩子讨回公道!” 楚皓轩挥手道:“看好她!凶手已经抓住了,带上来!” 彼时,家丁压着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上来。 “大少爷!老爷!夫人!不是小的!不是小的!”虎背熊腰的男人名叫王二,是厨房的下人。 宁嗣音咬牙,眸中含恨,浑身肌肤又有刺痛灼烧之感。 王二,也是前世进入柴房的男人之一! 第54章 替罪羔羊 楚皓轩禀告道:“爹、娘,经过儿子一夜彻查,在烟儿每日的安胎药渣之中找到了少许麝香,经调查正是此人,每日负责烟儿的安胎药熬制,更是有人目睹他曾鬼鬼祟祟往药中添加不明之物!” 王二连连求饶:“大公子,小的没有!小的真没有!” 绿烟看着地上的王二一脸难以置信,眼眸中暗藏紧张。 此时证人也被带了上来。 一个瘦弱的丫鬟跪地:“老爷、夫人……” 楚皓轩厉声道:“如花,将你所见一五一十说出来!” 如花颤颤巍巍看了一眼王二,然后匍匐地上禀告:“老爷!奴婢好几次在厨房都瞧见王二往绿夫人的安胎药中添加药物,奴婢以为是大夫安排的,便一直没对别人提过!” 王二瞠目结舌:“如花!你胡说什么!为何要冤枉我!”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如花再次叩头。 楚皓轩从一家仆手中拿过沉甸甸一堆物件往地上一扔,金光闪闪的各种女子首饰散落一地。 楚皓轩怒声道:“这些都是我送给烟儿的首饰,为何在你房中?!” 王二看着地上的首饰顿时大汗淋漓,余光不禁看向了绿烟。 绿烟霎时屏住呼吸,她呼吸加剧,脸上难掩慌乱之色。 宁嗣音暗暗冷笑,这些首饰自然都是绿烟给他的! 宁嗣音发现自从她与楚皓轩在假山私会被绿烟撞见之后便开始被人暗中监视,而给了些银子找万事兴一调查便发现此人正是王二,而王二之所以要跟踪自己,正是因为收了绿烟的好处。 如今证据确凿,看他能如何辩解。 “说!”楚皓轩呵斥着。 王二浑身一抖,猛地低下头,他根本百口莫辩:“这些是……是……”他心一狠,抬头道,“是绿夫人给小的!她吩咐小的每日跟踪二少夫人,说……说要小的监视二少夫人和大公子有无来往。”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绿烟大脑一片空白,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呵斥:“王二!你胡说什么?!我何时吩咐过你这般事情!你……定是你偷窃我财物!”说罢她连忙看向楚皓轩,“夫君!我这些首饰早就丢了,原来是被这厮偷盗!” 宁嗣音余光看向楚锦渊,他微微皱眉,并未言语。 楚河目光狠狠看向楚皓轩,意味深长。 云氏见状,两步上前狠狠扇了王二一巴掌:“大胆!狗急跳墙,胡乱攀扯!” “小的……” 王二还欲解释,楚皓轩上前猛然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如花,将你所知道全部说出来,看这狗奴才如何狡辩?!还敢血口喷人,罪加一等!”楚皓轩一脸狠戾。 如花咽了一口口水,禀告道:“奴婢……奴婢曾听到过王二独自抱怨,说绿夫人不过一个妾室,一朝有孕就母凭子贵,天天刁难我们这些下人,一天累死累活,还对我们非打即骂。” 楚皓轩接过话去:“你对烟儿怀恨在心,所以才暗中对她的汤药做手脚!” 绿烟亦是连忙道:“王二!是你!是你想要害我!” “绿夫人!您怎可以过河拆桥!明明是你说二少夫人勾引大公子要小的盯紧的!”王二亦是破罐子破摔。 宁嗣音闻言,旋即含泪扑进楚锦渊怀中:“夫君,妾身怎受得如此污蔑!” 楚锦渊终于开口,声音冷静异常:“爹,我与嗣音情比金坚,此人所言乃无稽之谈,还请爹明察。” 彼时绿烟为了保全自己亦是连忙附和道:“公公,妾身从未吩咐过此等事情!夫君与二少夫人乃是夫兄弟妹关系,定是清清白白!都怪妾身,因怀了身孕这才脾气大了些,导致这下人因此对妾身生恨才有了今日之事。” “绿夫人!绿夫人!小的对你忠心耿耿!您还说未来你要做了楚家的当家主母,就要小的做大管家啊!”王二还企图挣扎。 此时真相如何都已经不再重要,绿烟浑身发抖,惊恐道:“你为何要害我与我的孩儿!夫君!夫君快救救我!” 绿烟紧紧抓住楚皓轩的衣袖。 楚皓轩眼中满是狞色,今日之事两人各执一词,但话中真假他自有判断。 “来人!王二谋害我楚家子嗣,还抹黑门风,拖下去乱棍打死!”楚河沉声下令,已然看够了这场闹剧。 “老爷!老爷小的冤枉啊!” 王二被下人拖走,惨叫声不绝于耳。 绿烟这才松了一口气,脚步微微踉跄。 楚河目光寒冷扫视了在场所有人,最后看向楚皓轩,意味深长道:“我楚家决不允许发生任何伤风败俗之事!”目光又落到绿烟身上,“像王二此等奸佞之人更是一个不得留!”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最后楚河看向楚锦渊与宁嗣音,冷哼一声:“若谁再将府中搅得鸡犬不宁,被我发现,一律逐出家门!” “是。”众人齐齐回答。 楚河负手而去,云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绿烟,又恶狠狠剜了宁嗣音一眼,随即也摇着身子追着楚河去了。 闹剧结束,天光大亮。 宁嗣音抬眸看向对面的绿烟,淡淡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绿烟咬牙气得浑身颤抖,但余光看向楚皓轩,他的眼神似乎随时能够杀死她一样,顿时气焰弱了下来,小声唤着楚皓轩:“夫君……” 楚锦渊站出来看向楚皓轩,语气郑重:“大哥,往后还请管好你西院之人,若再牵连嗣音,我定不会坐视不管。” 楚皓轩闻言冷笑着道:“就你?以为开了一个四不像的酒楼便有资格在家中说话了?再则,王二说得无论真假,你又有能力作何?” 楚锦渊双眸微睨,眼眸之中泛着寒光:“嗣音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绝不容许有人玷污她清誉!就算是你,我的大哥,也不行。” “楚锦渊,我会让你知道的,在这个府里,究竟是谁说了算!”楚皓轩说罢,甩袖而去。 绿烟咬着唇恶狠狠看了宁嗣音一眼,亦是只能满心不甘地跟着楚皓轩离去。 前厅中终于安静了下来,晨曦从屋檐洒下,落在了二人脚尖。 “没事了,我们回去吧。”楚锦渊语气温柔,直直看着她的眼眸。 宁嗣音抬眸看着他真诚的面孔,道:“你不介意王二所言?” 楚锦渊面色依旧平静且真诚:“回去吧。” 宁嗣音轻吸一口气,也不再提此事,微微颔首与他并肩朝南院回去。 楚锦渊一路都沉默,回到房中,他倏地将门合上,目光直直看向宁嗣音。 “怎么了?”她试探问着。 他直言道:“是你做的。” 第55章 前去祈福 烛火忽明忽暗,房间内分外寂静,窗外传来的夏夜蝉鸣,此刻显得分外刺耳。 宁嗣音佯装迷茫看着楚锦渊:“什么是我做的?” 楚锦渊看着她楚楚的双眸,沉默了许久。 “怎么了?”宁嗣音试探问着,她知道楚锦渊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小产、替罪,都是你的安排。”他缓缓开口,目光直直看着她,足具穿透力。 宁嗣音屏息,一时间怔住不知作何回答。 他……是怎么怀疑到自己身上的? 王二是自己前世仇人,今生只是杖毙,已经是便宜他了! 而那作证的小丫鬟如花,确实是她派二喜暗中收买了。 如花与绿烟从前都是花房的丫鬟,二人关系情同姐妹,但自从绿烟飞上枝头成为绿夫人后便暴露出了真面目,对如花的态度大相径庭,只把她当做卑贱的奴婢使唤,更是担心她会勾引楚皓轩而将她调至厨房去做最脏最累的活儿。 如花心中有恨,稍加利用变成了一颗听话的棋子。 宁嗣音看着眼前之人,他的目光令她浑身不自在。 下一刻,楚锦渊又摇了摇头:“罢了,我怎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倘若真是你,你与王二无冤无仇,何故如此陷害?你与那绿夫人,亦是没有纠葛,也不必大费周章。” 闻言,宁嗣音暗暗松了一口气,淡淡道:“绿烟忌惮你是嫡子,担心她与楚皓轩的地位。又误会我与楚皓轩之间的关系,才有在新店门口假摔陷害一事。至于安胎药之事,那王二与绿烟之间的纠葛,我又岂会知晓。” “嗯。”他应着,语气中透露出担心,“如今‘酒足饭饱’开业,后面的土地也已经在施工,树大招风,你我都需更加小心谨慎。” 宁嗣音微微点头:“嗯。” …… 暑气渐消,但依旧有些闷热。 宁嗣音在书房中整理着账簿,碧春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咂舌。 “天呐小姐!酒足饭饱、万友布庄,还有东市几间铺子,这个月您是赚得盆满钵满呀!” 宁嗣音闻言淡淡一笑:“这才多少。” 她将银票整理好交给碧春道:“分别存入几个钱庄,莫叫府中人瞧见了。” 碧春小心翼翼将厚厚一沓银票装了起来:“是,奴婢知道了。” 处理好银票的事情之后,宁嗣音又从书房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打开之后将账本放进去然后上了锁。 “嗣音。” 忽然楚锦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宁嗣音连忙将木匣藏好关起了柜门。 “你怎么来了?” “祖母唤你过去一趟。”他说着。 宁嗣音颔首,仿佛什么也未发生:“走吧。” 楚锦渊看了一眼书柜后跟着宁嗣音一同离去。 二人来到紫金苑里,祖母赵氏坐在软榻上,绿烟也在。 “嗣音(孙儿)问祖母安。” 赵氏看二人前来,微笑点头:“不必多礼。” “姐姐,二公子。”绿烟欠身示好。 宁嗣音微笑回应,心想绿烟也在此,定然是祖母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果不其然,赵氏看向宁嗣音与绿烟二人道:“明日我欲去郊外的送子观音庙祈福,我想明日带上你们二人同去。” 二人对视一眼,宁嗣音还在思考,绿烟却先一脸欣喜地答应了下来。 “是,烟儿遵命。正好我与姐姐因上次事情有些误会,此番一同出去,也希望姐姐能不计前嫌,原谅上一次我的口不择言。”绿烟分外真诚地看向宁嗣音。 宁嗣音淡淡一笑,话都被她说完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妹妹严重,你痛失爱子,众人都体量,又岂会怪你呢?”说罢,宁嗣音看向赵氏道,“嗣音也谨遵祖母之命。” 楚锦渊见状,道:“祖母,明日孙儿也一同前去吧。” 赵氏乐呵呵看向楚锦渊道:“送子观音庙男子不变前去,你呀还是好好去打理‘酒足饭饱’吧,我听闻如今西市就数你这家店最热闹!” 楚锦渊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他是担心祖母与绿烟一同出行会不安全?宁嗣音暗暗想着,于是道:“你放心去店中吧,我会照顾好祖母的。” 楚锦渊欲言又止,微微点头:“好。” 赵氏满意地看着楚锦渊,道:“果真,我的孙儿就是厉害!原先一个小小的茶水铺子都被你经营得有声有色,是时候叫你爹多给些机会于你了!” 楚锦渊淡淡一笑,作揖道:“孙儿会更加努力的!” “好!好!” 一旁绿烟瞧见,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上前道:“祖母,昨日商号季度账本清算,这个季度比上一季度,可是增长了一小半的银子呢!” 赵氏闻言亦是满意点头:“好!也好!皓轩也不愧是我楚家的子孙,与他爹一样,也有经商天赋!这未来有皓轩助渊儿你一臂之力,我也放心了。” 闻言绿烟脸色更加难看,但当着赵氏的面依旧只能强颜欢笑。 …… 翌日清晨,宁嗣音着一袭简约的素色衣裳同楚锦渊一同来到了府邸正门。 “好了,便送到这儿吧,店铺之事,还得辛苦你去一趟了,碧春今日就跟着你,她平日跟着我在店里时间许久,对店中事情也了解,若有什么事情也好协助你。”宁嗣音停住脚步对楚锦渊说着。 他郑重道:“嗯,放心吧。只是今日就你们三人前去,我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宁嗣音淡淡一笑:“你啊,对祖母最是孝敬了。有我在,你担心什么,况且还带了八个家仆一同。” 楚锦渊也没有解释,点头道:“好,你去吧。” “嗯。” 别过楚锦渊,宁嗣音来到马车前,碧春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内,绿烟已经早早抵达,今日她穿了一身翡翠春色绣蝶裙,甚是花枝招展。 宁嗣音坐稳后似笑非笑看向她道:“今日是去祈福,你穿得如此隆重,恐怕不妥。” 绿烟勾唇一笑,眼角眉梢满是得意之色道:“夫君疼我,我这些衣裳首饰皆是他送的,这已经是能找出来最素雅的一套了。不像姐姐,倒是穿得着实……呵呵。” 宁嗣音嗤笑一声,也不愿与她争论,淡淡道:“嗯,如此甚好。” 彼时,祖母也坐上了马车,见她们二人相谈甚欢很是欣慰。 “妯娌之间,正是要这般相亲相爱。”赵氏看向二人。 宁嗣音嫣然一笑:“祖母说的是。” 绿烟亦是笑容明媚道:“祖母,妾身与姐姐关系向来是不错的!” “那便好!”赵氏十分满意。 马车徐徐前行,赵氏从未去过“酒足饭饱”,但是听下人说了许多关于“酒足饭饱”店中之事很是感兴趣,一路上与宁嗣音相谈甚欢。 而生意场上的事情,绿烟在一旁即便是想插嘴也不知说什么。 窗外风景后退,绿烟的眸中渐生寒意,暗暗看着宁嗣音,嘴角扬起了一抹瘆人的冷笑。 宁嗣音,这一趟就叫你有来无回! 第56章 路遇山贼 马车驶出汤州城外,窗外重峦叠翠,明媚的阳光洒在宽阔的官道上。再往前行驶了片刻钟后,马车上了泥泞小路。 “老夫人,两位少夫人,你们可坐好了,这条路直达观音庙,但路况糟糕,需得忍耐。”车夫声音传来。 宁嗣音道:“嗯,行慢一些便是。” “祖母,您若是觉得身子不适,咱们便停下来歇息。”绿烟关切地询问着。 赵氏摆了摆手道:“你们啊莫要觉得我是个把老骨头不中用了,这点路程还是吃得消。” 宁嗣音浅笑道:“祖母老当益壮这点路程自是不在话下。” 绿烟暗暗翻了一个白眼,目光看向窗外,嘴角的冷笑越加明显。 马车驶入密林,林间鸟兽惊飞。 宁嗣音警惕地看向窗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平静的山里若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何故会惊动鸟兽? “祖母,观音庙是往这条路吗?”宁嗣音询问着。 赵氏看了看窗外,仔细辨认了一番,道:“是的,上一次来啊,还是在你二娘入府的时候。我也是与她走的这条路,去拜了以后不出一月,你二娘便有了皓轩。” “都这么多年了这条路也无人修缮?”宁嗣音不解。 绿烟解释道:“姐姐有所不知,这并非通往观音庙唯一的路。一直走官道也是能抵达,只是路程稍远了些。” 宁嗣音颔首:“原来如此,既有官道,这种小路自是无人管理。不过……”她目光直直看向绿烟,“妹妹怎么会对去往观音庙的路如此熟悉?” 绿烟顿时语塞,笑容有一丝僵硬,道:“我从小就在汤州城长大,这些事情人人皆知,不足为奇。” 宁嗣音正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之时,忽地马车急停。 “祖母小心!”宁嗣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险些摔出去的赵氏。 几人惊魂未定,外面已然传来惨叫。 “老夫人!山贼!有山贼!”随行的家仆高声提醒。 三人面面相觑花容失色。 轿外,家仆纷纷抄起家伙与四面八方涌来的山贼缠斗到一起。 “车夫!驾车!驾车!”宁嗣音连忙吩咐。 然而当她掀开帘子,车夫早已经身首异处。 “啊!”绿烟吓得失声尖叫。 赵氏虽见过世面,但此刻也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宁嗣音咬牙,狠狠瞥了一眼绿烟,她不知道这出山贼的戏码是否是绿烟所安排,毕竟明明平坦的官道不走非要走小路,而如今车夫还死无对证,实在像绿烟的手段。 “扶好祖母!”宁嗣音冷冷吩咐。 绿烟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紧紧挽住赵氏的手臂。 “嗣音,你要做何?”赵氏担忧看着她。 “祖母坐好,嗣音答应过夫君会保护好您的!”她说完掀开帘子将车夫的尸体推下马车然后自己一手持缰绳一手挥马鞭。 “驾!” 马儿在她的驱使下缓缓跑动,车轮也开始转动。 家仆拼死在马车前方开路,而眼看着山贼数量越来越多,恐有二三十人。 山路崎岖,马车颠簸,宁嗣音身子跟着左右晃动,咬牙将缰绳缠绕手臂努力稳住马车。 “驾!” 轿子里,赵氏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充满肯定。 寡不敌众,很快跟来的几名家仆全部惨死于山贼手下。 “追!”领头的大胡子挥刀,其余人连忙骑马朝宁嗣音等人的马车追去。 宁嗣音余光看向身后,山贼们的马极快,正在后方穷追不舍。 “驾!”宁嗣音再次挥鞭,马儿疾行,马车更加颠簸,她的手也被缰绳生生勒出了血痕。 马车中,赵氏也身形不稳左右摇摆,绿烟一只手扶住窗一只手稳住赵氏。 “祖母,您小心啊!”绿烟声音颤抖,眸中却闪过一丝阴狠,手在松与不松之间犹豫着。 彼时,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山贼们已经超过了马车与宁嗣音并驾齐驱。 “小娘子!束手就擒吧!”大胡子山贼嘿嘿一笑,大刀直指宁嗣音。 宁嗣音眉头拧紧,再次挥鞭,马车又一次提速。 “啧!有血性!老子喜欢!”大胡子说着,驾马追去,其余人见状纷纷发出怪异的吆喝声。 宁嗣音本想冲出一条生路来,然而很快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本就狭窄崎岖的山路在不远处竟还设了路障! 怎会如此?!这种小路上何人会设路障?莫不是这个山匪早料到有人会来? 宁嗣音此刻已经来不及思考更多,若是强行闯过去,定是人仰马翻! “吁!”迫于无奈,她只能勒马。 马车紧急减速,山贼们也一拥而上将马车团团围住。 马车挺稳之时,山贼们也已经大刀霍霍,一群人如饥饿的野狼直勾勾盯着宁嗣音。 “各位大侠,此乃汤州城楚家的马车,凡事都好商量!”宁嗣音横眉冷对众人。 大胡子骑在马背上,笑道:“小娘子你姓甚名谁?” 宁嗣音分外谨慎,但现在他们人多势众只能先稳住,不可激怒他们。 “宁嗣音,楚家二少夫人。各位若是求财,我可以做人质,你们尽管提要求,楚家一定会答应的!” 大胡子闻言与身旁的兄弟们对视一眼,随即仰天长啸:“哈哈哈哈!财?!我兄弟们可不谋财!” 宁嗣音心下大惊,莫不是这些人与楚家有仇,不为谋财只为害命?! “来人!把这些活口都绑回山上去!”大胡子吩咐着。 “是!”一众山贼下马径直朝马车而来。 宁嗣音自知无法反抗,看向大胡子:“您便是大当家吧?您放了她们,我跟你们走。” 大胡子饶有兴趣看着她:“你知道我们山上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宁嗣音心中只是畏惧的,但她知晓此刻绝不能露怯。 “这轿子里什么人,对你如此重要?明知山有虎,还偏要往虎山去?”大胡子好奇地问着。 “下来吧!”彼时一山贼粗暴地将宁嗣音拉下马车,她原本白皙的手臂因为缰绳紧勒,红得触目惊心。 山贼掀开帘子看去,禀告道:“大当家,是个老太婆和一个小美人!” 大当家思考了片刻:“老太婆?想来定是楚家重要的人物,一起绑了!” “是!” 宁嗣音紧张地看向赵氏不敢称呼“祖母”,只怕是暴露了身份后这群山贼会更起歹心。 而相对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绿烟,赵氏威严天成,甩开山贼的手呵斥道:“老身自己走!” 宁嗣音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赵氏,低声在她耳旁道:“祖母,莫要紧张,他们应不会取我们性命。” 赵氏微微点头。 若是要害人性命,也不会同她们说这么多了。 如今看来,这些山贼恐怕是既谋财又图色了! 第57章 老虎寨一日游 宁嗣音、赵氏与绿烟三人被粗暴地丢进了柴房。 “祖母。”宁嗣音关切地扶住赵氏。 赵氏怒目看向丢自己进来的山贼,山贼丝毫没有愧色,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从外面上了锁。 绿烟哭唧唧道:“现在可如何是好?” 宁嗣音扶着赵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环顾了四周,门窗皆被紧锁着,想要逃恐怕是逃不掉。 “莫慌。”宁嗣音说着,心中暗暗盘算。 赵氏亦是沉声道:“在汤州城,还没人敢动我楚家之人!放心,待歹徒拿了赎金便会放人的。” 绿烟含泪点头。 此事有内鬼! 宁嗣音暗暗想着,若非如此,为何有官道不走非要走小路? 而且路上还提前设置路障。 要说这些山贼只是碰巧遇到她们,那天下恐怕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些山贼的态度与手段看上去并不像是和楚家有仇,若不是有仇,那便是因财,只要是银子解决的事情,那都是小事! 宁嗣音想罢,看向赵氏,郑重道:“祖母,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知他们究竟要什么,总得去谈一谈才知晓。” 赵氏眼中露出几许惊讶:“孙媳啊,你要……” “嗯!”宁嗣音点头,起身道,“我去会会他们。” 绿烟一脸担忧:“姐姐可莫要去!这些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我们还是待在一起安全些,若是你只身前去,那些人对你生了不轨之心,那可如何是好啊!” “难道待着这儿就绝对安全吗?”宁嗣音看不来她这副惺惺作态之样,但顾忌祖母也在,并不想与绿烟撕破脸。 说罢,宁嗣音走到门前大声喊道:“我要见你们大当家!” 门外有人把守,传来声音:“大当家岂是你想见就能见?!” 宁嗣音又道:“你带我去见大当家的,我身上有一颗金珠子便给你,偷偷给你莫要叫你其他兄弟知晓。” 此言一出门外没了声,片刻后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门外的壮汉开了门,狐疑打量着她:“金珠子呢?” 宁嗣音把怀中的金珠子递出去:“劳烦了,我只要见一见大当家便可以。你若收了我的金子却不带我去,那我可就嚷嚷了,说你独吞了一锭金子。” 壮汉百口莫辩:“明明就只有一颗金珠子而已!你!行,我带你去见,金珠子的事情莫要告诉别人!” “放心,守口如瓶。” 就这样,壮汉带着宁嗣音走出柴房。 她环顾四周,这是山贼们的老巢,位于深林间,门口牌匾上写着“老虎寨”三个大字,并且左右各守着四人。 寨子如一个村庄大小,多数都是壮年男子。 她是知道的,汤州城外一直有匪寇盘踞,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人多势众。 想必就是冷面狐那样一等一的高手来了,也不可能从这儿全身而退…… 宁嗣音微微蹙眉。 自己怎么就想起了冷面狐呢…… 是啊,这样的情况下,若他在该多好。 他不是说过,自己有危险的时候他会出现吗? 宁嗣音忍不住打量四周,寻找是否有与记忆中身形相似之人。 “别东张西望的!”领路的壮汉呵斥着。 宁嗣音深吸一口气。 这种时候了,自己竟心存幻想?想要活命,还得是靠自己! 她暗暗想着。 壮汉将她带到了忠义堂,只见方才为首的大当家彼时已经坐在老虎皮上喝酒吃肉。 “老大,这娘们喊破嗓子想要见您一面。”壮汉禀告着。 大当家放下手中酒碗直直看着宁嗣音,呵呵一笑:“你?见我干嘛?这么迫不及待要做我压寨夫人了?” 宁嗣音不卑不亢道:“大当家的,我是来与你谈生意的。” “哈哈哈哈哈!”大当家仰头长笑,“我江湖人称拦路虎,想要什么都是直接抢,还没听说过和我做生意的!” “抢?抢能抢到多少?谁人又会把整个家产都装进马车里让你抢到?”宁嗣音反问着,然后环顾忠义堂中的装饰,不屑一笑,道“大当家的,你自己瞧瞧,你们这忠义堂中,也怕就是只有你坐的那张虎皮最值钱了,看起来你们抢的东西也就这样嘛。” “你!”拦路虎顿时摔碗起身,怒目而视,“好大的口气!老子金银珠宝多的是!美女也十几个,全部在后院给老子洗衣做饭,兄弟们都称老子土皇帝,你竟还敢说老子穷?!” 宁嗣音忍俊不禁,笑道:“大当家,你该不会以为有几箱金银珠宝,然后妻妾成群便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拦路虎闻言脸色越加难看:“那你倒是给老子说说,好日子是啥样?” 宁嗣音轻吸一口气,道:“我作为楚家的儿媳,那我便说说楚家里面是什么模样吧。首先,家中所有的家具、门窗皆是用百年桃花心木、黄花梨木做制,家中黄金堆满了一整间屋子,不过你以为楚家就这么点钱财?自然不是,楚家商号若全部折现,那黄金堆起来,你整个山寨都装不下。”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脸诧异,满脑子都是黄金堆成几座山的模样。 贫穷果然是限制了他们的想象。 宁嗣音继续道:“大当家的,那金山如今你至少能分走一半!” 拦路虎脸上微有动容:“老子知道楚家是汤州城首富,奶奶滴没想到金子能堆成山?你倒说说,老子怎么能分走一半?” “你绑架了楚家最重要的女人,要一半家产来换,不过分吧?”宁嗣音直直看着他。 拦路虎闻言冷笑:“最重要的女人?你?还是那个老太婆?” 宁嗣音听出些许端倪,但并未点明,而是继续道:“那人是我楚家祖母,我公公,也就是楚家老爷,整个楚家商号的东家,他最重孝道,如今你绑架了他的亲娘,以此来要他一半家产,不过分的。” 拦路虎诧异,目光看向一旁的军师二人窃窃私语。 “没说楚家祖母会一起?”拦路虎低声询问。 军师摇头:“没有。” “看来也是有所保留……”拦路虎说罢,看向宁嗣音,狂笑道,“好啊好啊!你可当真是给了老子重要情报啊!” “大当家莫要高兴得太早,楚家祖母是可以给你带来金山银山,但亦是可以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宁嗣音冷冷说着。 “杀身之祸?!老子怕谁!” 宁嗣音道:“若我公公花重金将汤州比邻的几个地方官兵都调过来,再请一下江湖高手一同围攻你老虎寨,那踏平此处也不过弹指之间。” “那老子就杀了他娘!” 宁嗣音笑道:“大当家的莫急,何必大动干戈呢?让我来助你顺顺利利拿到一半金山,如何?” 拦路虎将信将疑:“你?” “对,当然,我也是有条件的。”她扬起一抹狡黠笑意。 第58章 寻人 “事成之后,我要做你的压寨夫人!而且你不许娶妻纳妾!”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皆是一脸诧异地看着宁嗣音。 拦路虎的也愣住了,片刻后揉了揉耳朵,疑惑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宁嗣音脸上挂着一丝笑意,道:“我说,事成后我要做这老虎寨的压寨夫人,并且你一生一世只能有我一房夫人,不可有其他妻妾,已经有的女人,都送给别的兄弟吧。你若答应,我这便去帮你谋夺楚家一半家产!” 拦路虎确定了她的话之后,脸上露出嘿嘿的笑容:“你要嫁给老子?” 宁嗣音直言道:“是,楚家那病秧子,我早想与他和离,苦于一直没办法。虽说我对你算不得一见钟情,但好歹你是这寨子的大当家,威风八面,我若成了压寨夫人,不也风光无限。总比楚家那个不能人事的病秧子好!”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嗤笑。 屋顶上,一身影听见此话,险些脚下打滑。 拦路虎彼时色眯眯打量着宁嗣音:“老子凭什么信你的话?放你回去,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宁嗣音道:“信与不信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若信,你放我走,我哭着回去告诉他们你要的东西,威胁与好言相劝软硬兼施,若他们惊动了官府,我亦是可以提前给你们通风报信。若不信,那你杀了我也罢,觉得我还不错留下也罢,反正楚家的赎金能拿到多少,那就全凭你自己本事了。” 拦路虎面色凝重起来,堂中其余人亦是在权衡其中利弊。 楚家一半的财产,若真能到手,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只不过…… “就你?我可是听闻楚家嫡子不受宠,你一个不受宠之子的夫人说的话,他们能听?”拦路虎质疑着。 宁嗣音勾唇一笑:“可楚家祖母被你们绑架是真,我把此处的凶恶形容更甚,他们还会怀疑我一个从贼窝里好不容易逃脱之人在夸大其词吗?而且……” 她欲言又止,在场人纷纷仔细聆听。 “而且什么?!”拦路虎着急询问。 她才慢悠悠继续道:“而且,明日天亮之前,若是楚家不派人来送赎金,你便剁掉老夫人一根手指回去,往上每过一炷香就剁一根手指,我不信楚老爷那大孝子会忍心看老母受如此折磨!” 拦路虎看着她,眼中渐生赞许:“妙啊!美人啊,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蛇蝎心肠!哈哈哈哈!不错!有资格做老子的压寨夫人!老子喜欢!” 宁嗣音莞尔:“如今离太阳下山也没几个时辰了,想必楚家已经着急为何人还迟迟未归。此刻我若回去,时间倒还来得及,大当家意下如何?” 拦路虎再次思考起来,眼神紧紧盯着宁嗣音暗藏纠结。 “老大。”一旁的手下亦是不知答案,目光齐刷刷看着拦路虎。 半晌后,拦路虎威严坐下,看着一旁的手下道:“你,送她下山!” 手下诧异:“老大,这女人当真可信?万一跑了呢?” 拦路虎冷冷一笑:“跑了?敢骗老子的人,天涯海角老子也给她逮回来!况且,她说得没错,且让她去试试,能从楚家那里得到越多金子越好。” “是!”手下回应着。 宁嗣音连忙道:“且慢!大当家,既然都快是一家人了,有个事我想问问你。” 拦路虎狐疑看着她:“何事?” “谁让你们来截马车的?”她直直看着他。 拦路虎沉默了片刻,笑道:“这有何干系?反正你迟早也是老子的人了。” 宁嗣音淡淡一笑,道:“没事,我且是问问。倘若让你们截马车之人是针对楚家,那我也无所谓。倘若是针对我的,那你可要好好替我报仇!毕竟以后我可是你的女人。” 拦路虎微微点头:“有道理!” “那我便去了,你等我好消息。”宁嗣音说罢转身而去。 拦路虎的手下将宁嗣音送到山下,然后将他们马车的马给了她,宁嗣音二话不说,骑上马一路朝汤州城内狂奔。 斜阳沉沉,疾驰的风迎面扑得脸生疼,但她半分不敢减速。 她承认她在赌,用祖母的安危在赌! 在天亮之前,她必须要救出祖母。 而她如今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找到冷面狐! 他不能同时从老虎寨里救三个人出来,但是救出祖母一个人,想必凭他的身手是没问题的! 只是,他在哪儿?! 宁嗣音心急如焚。 楚家一半的家产?她可不相信楚河真的愿意付出,若只是几箱黄金,那也罢了,一半家产楚河定不会轻易拱手相让,哪怕对方手里握住他娘的命。 而倘若只是要几箱赎金,又如何解释他们提前得知消息拦截马车,如何解释车夫选择小路,如何解释将她们绑上山寨? 唯一能够解释通这一切的就是,有人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除掉某一个指定之人。 而自己,便是那指定之人。 至于给他们银子委托之人,不出意外便是绿烟。 在忠义堂与拦路虎对话之时,说到楚家最重要的女人,他只问了自己与老夫人,明显是知晓绿烟的身份。 之所以绑匪要将三人都绑上去,那是绿烟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等山贼将自己杀了以后,她再带着祖母逃回去,如此一来,众人都会知道,自己死于非命,与旁人无关。 那群山贼无非是谋财,给了他们更大的利益诱惑,他们自然选择倒戈相向。 “驾!”宁嗣音想着,再次挥鞭,马蹄在渐渐落下的夜色之中飒飒作响。 赶回汤州城之时,天色已黑。 宁嗣音下马,连忙拉住一旁正挑着扁担准备回家的大爷。 “大爷!求求您帮我个忙!”宁嗣音分外着急,现在时间每过去一分老夫人便会多一分危险。 她知道,老夫人亦是楚家之人,她理应置老夫人生死于不顾,她只是不愿失信,出门前曾信誓旦旦答应过楚锦渊,会替他照顾好他的祖母,这个唯一对他好的人。 大爷看她如此慌张,关切问道:“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宁嗣音一边摘下身上值钱的首饰一边道:“大爷,这些都给您!您帮我快去楚家传个话!” 大爷看着贵重的首饰,连忙推脱:“哎哟,我可不能收!你口中的楚家,可是最富贵的那个楚家?” “是!” “我正巧回家路过,你说吧,什么话,我替你顺道传了。” “告诉他们老夫人被绑架,让他们天亮之前送黄金百两去老虎寨赎人!” 大爷闻言惊诧:“楚家老夫人被老虎寨的人绑去了?!哎呀!那可不得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多谢大爷!这些您收下吧!”宁嗣音匆忙将手中的首饰交给大爷然后又跨上马背。 “小姑娘你……” 宁嗣音拧眉:“大爷,就劳烦您了!我还有更重要之事要去办!驾!” 她挥动长鞭。 老虎寨都是一群求财之人,黄金百两对他们而言已不是小数,若天亮之时自己还未找到冷面狐救老夫人,那百两黄金也可以暂时保老夫人的平安。 冷面狐,你此刻究竟在哪儿! 第59章 杏风村 “这……”宁嗣音分外无奈。 万事兴耸了耸肩道:“若冷面狐的踪迹能如此轻易被我情报网掌握,那他也没资格做天下第一刺客了。” 宁嗣音着急道:“一点消息都没有?!” 万事兴走向书案,翻寻着上面的信纸:“在这!行踪虽不定,但消息是有的!” “快说。” “上面说于今日辰时在杏风村曾见其出没。” 宁嗣音怔住:“今日辰时?!” 她回忆起来,那不是自己同祖母一起前往观音庙之时吗?而且,杏风村!就是观音庙所在的村子! 想罢她转身欲走,又倏地停下,郑重看向万事兴:“你可能寻到一等一的高手帮我救人?” 万事兴一脸为难:“能是能,但一时半会那人也不能飞过来呀……” “天亮之前可以吗?!” 万事兴掐指一算,点头道:“来得及。” “好!天亮之前,你帮我找人去老虎寨救出老夫人,记住,只救老夫人。银子完事后自会送来。” 万事兴嘿嘿一笑:“没问题!” 宁嗣音从万事兴处离开后又骑马朝城郊而去。 杏风村,冷面狐你究竟在哪儿? 她知道茫茫人海里想要找到冷面狐无疑是大海捞针,但如今的情况,他是她唯一能够指望得上之人。 倘若老夫人出了事…… 她微微拧眉,晚风吹拂青丝,夜色下,她一骑白衣绝尘。 抵达杏风村之时,月儿也半挂空中,距离天亮只剩两个时辰。 宁嗣音下马,看着整个村子沉睡在梦中,她嘴唇翕动,根本无从寻起。 冷面狐,你究竟在哪儿? 她往村庄里面而去,来到村子里唯一一家“杏花客栈”,夜太深,客栈也早已闭门。 叩了许久的门才终于有一小厮睡眼惺忪地从里面打开了门。 “姑娘这么晚了,住店?”小厮打着哈欠。 “我找人!” 小厮一脸迷惑:“找人,这大半夜的,姑娘您消遣人呢?” 宁嗣音着急询问:“抱歉,但此事十万火急。请问近日是否有一戴狐狸面具之人入住?” 小厮闻言打量着她:“你与那客人是何关系?” 宁嗣音大喜,他果然在这儿! “他住哪儿?!速速带我去找他!” 小厮十分警惕:“欸!那可不行!客人信息我们岂能随意透露!” 宁嗣音心下着急,咬了咬牙道:“我是他娘子!” 小厮将信将疑。 “快点!家里八十岁的老母亲等着见他最后一面!你再耽误时间,错过了他们母子最后见面的机会你也有损阴的!”宁嗣音一脸焦急地说着。 小厮听后连忙打开门:“如此紧急,来来来,我这就带你去!” 在小厮的带领下,宁嗣音来到了冷面狐的客房门口。 “他就在这儿了。” 宁嗣音道:“多谢,你先去歇息吧,我与他自己说。” “好。”小厮转身下楼。 宁嗣音连忙叩响房门:“冷面狐,开门,是我,宁嗣音!” 半晌房中没有回应。 未必不在房中? 宁嗣音蹙眉,再次用力叩门。 “有人吗?” 房中依旧毫无声音。 “我进来了!”她说罢用力推门而进。 开门的瞬间,夜风从房中窗户吹进来径直穿透大门。 发丝拂过宁嗣音的眉梢,她目光直直落在床边的身影上。 月色落在那人身上,他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手中还拿着衣裳尚未穿上。 “你……”宁嗣音一时间进退两难,哪曾想冷面狐竟然在房中穿衣裳!他莫不是裸睡?被自己吵醒了才慢悠悠地起来穿衣服? 她连忙进屋合上门,然后转身背对。 “你快些穿上衣服,我有事求你。”她说着。 冷面狐不紧不慢,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说,是你的双手犯了错,还是双目犯了错?” 宁嗣音心中一惊,但随即恐惧感又荡然无存。 一个曾救过自己的人,如今说这些话,听起来倒更像是戏谑。 “楚家老夫人被老虎寨的人绑架,我请你帮忙救她出来。黄金白银要多少,你说个数。”她郑重说着此行目的,完全没有心情与他起口舌之争。 “楚家老夫人?怎么,你竟然为了一个楚家人的安危来求我?” “我!”宁嗣音转身过去,不料他已经在自己身后,一转身险些撞进他的怀中,她才连忙后退了一步,身体啪地靠在了门上。 “我都还没追究楚家抢了我娘子之事,你倒好,还替他们来求我?”那张银色的面具在月色下泛着幽幽寒光。 宁嗣音郑重道:“一码归一码,我说过,我只想要拿到楚家的财产。至于老夫人……”她语气低了下来,犹豫了片刻,道出,“我答应过别人要照顾好她。” 冷面狐再次靠近,眸中染着几许深意:“别人?哪个别人叫你如此上心?” 宁嗣音蹙眉直直看着他:“天亮之前必须救人出来,我没时间与你闲谈,你快回答我,可否帮我一次?” “不帮。”他冷冷地说着。 “为何?你要什么条件才能帮我?” 他思考了片刻,转身朝一旁椅子走去:“什么条件也不帮。” 宁嗣音没想到他会一口回绝自己,狐疑问道:“莫不是你打不过老虎寨那群人,所以不愿插手?” 倏地,冷面狐捂住胸口,月光下,红色的鲜血从银色面具下方滴落。 宁嗣音大惊,连忙上前:“你怎么了?!” 冷面狐扶着桌子,气息紊乱:“没事,内伤罢了。” “这还没事?”宁嗣音这才明白为何他会一口拒绝自己,他如此受伤的状态若是去救人,也恐怕是凶多吉少。 “你走吧。”他冷冷说着。 宁嗣音站在原地,他既然帮不了自己,只能指望别人了。 万事兴那边但愿莫要出状况。 再则就是楚家,赎金想必已经在送去的路上。 宁嗣音想罢,安慰着自己,只要万事兴和楚家都不出状况,那老夫人应该会平安无事的。 至于他…… 她看着眼前之人。 自己总不能就一走了之吧。 “走,我送你去医馆!”宁嗣音说着,上前扶住他。 第60章 平安归来 静谧的房中,冷面狐呼吸加重,再次咳嗽。 鲜红的血从面具中流出染红了他的白裳。 他抽出手道:“不必管我,你走吧。” 宁嗣音拧眉,沉默着再次挽住他的手臂用力将他扶起来。 她不知他是否是孤家寡人,也不知道自己走后他是自行疗伤还是生死有命。 但…… “你上次救了我,这次算我还你的。” 她做不到转身而去对他坐视不管。 哪怕明知他是天下人人惧怕的杀人魔头。 冷面狐也没再说话,任由她扶着自己走出了房间。 杏风村没有医馆,宁嗣音与冷面狐一同骑上马。 “你……抱着我吧。”宁嗣音无奈对坐在身后的他说着,毕竟他现在如此虚弱,从马上摔下去的可能也有。 冷面狐轻声一笑,能够感受到此刻自己浑身力气几乎要抽空。 他的手从身后环抱住了她的腰。 宁嗣音呼吸顿了一下,然后扬鞭策马而去。 清幽的月色下,一抹身影飞快疾驰在官道之中。 片刻后,宁嗣音忽地感受到肩头一沉。他整个人都靠在了她的身上,双手也缓缓松开。 “喂!你可还好?!”她着急询问。 然而身后之人并未回应。 她拧眉,连忙以一只手抓住缰绳然后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腰间即将松开的双手。 “你坚持住,我们就快进城了!”她说着,加快速度。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彼时城门也在眼前。 “又是你,一晚上进进出出几回了!”守门的侍卫一眼认出了她。 好在侍卫并未详细盘查,挥了挥手示意给她开了门。 终于抵达医馆,宁嗣音连忙下马,而冷面狐整个人毫无意识倒在马背上。 她正欲叩门,恰逢医馆学徒开门。 “小兄弟,我朋友受了重伤,请你帮帮他!”宁嗣音着急上前。 学徒目光看去,连忙道:“快把他送进来,我去请师傅!”。 “多谢!”宁嗣音一颗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了些。 有学徒的帮忙,二人很快将冷面狐送进了医馆中躺下。 学徒也丝毫不敢耽误去后院请这医馆的陈大夫。 宁嗣音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之人,彼时那张面具似乎也没了生机。 她睨眼直直看着狐狸面具。 如今他意识全无,自己若是摘下他的面具偷偷看一眼,他也不会知晓吧…… 宁嗣音想着不禁屏住了呼吸,手也渐渐地抬了起来。 反正就偷偷瞧一眼,他也不会知道的。 认识也有些时日了,还从不知他到底是何模样。 而且,又是否会是自己相识之人…… 她想着,手已经触碰到了狐狸面具,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阵寒战。 这张面具被揭开,意味着什么…… 她屏息,一把抓住面具。 “伤者是何情况?!” 彼时,陈大夫从后院急急而来。 宁嗣音吓得连忙收回了手站起身来。 陈大夫走过来,一脸疑惑地看向宁嗣音:“伤者是何情况?” “内伤,具体如何我不清楚。”宁嗣音说着退到了一旁。 差一点便可以看到他的真面目了。 但是…… 倘若医馆的人也看到了,若他醒来了发现自己面具被摘下过,恐会连累到无辜之人。 好奇害死猫!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 陈大夫来到床边给冷面狐把脉。 片刻后,大夫一脸沉重:“脉象紊乱,五脏六腑皆受损,还好程度不重,送治及时。” 说着陈大夫从学徒手中拿过针包开始施针救治。 宁嗣音在一旁看着,微微松了一口气。 彼时晨曦落了进来,她突然想到了老虎寨。 不知道老夫人现在情况如何了! 彼时,一旁的学徒开口道。 “这位姑娘,您的手是否需要瞧一瞧?” 宁嗣音闻言这才发现自己双手红肿,是因为一路上紧握住冷面狐的双手而导致皮肤刺痛以至红肿,左手更是因为被缰绳一直勒着破了皮,鲜血粘着磨破的皮肉。 “没事。”她下意识将双手躲进了袖子之中。 宁嗣音再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语气凝重对大夫交待道:“大夫,他就交给您了。他面容丑陋,所以那面具切莫摘下。给他用最好的药,银两到时候去西市酒足饭饱找我结算便是。” “酒足饭饱呀?您是?”陈大夫疑惑。 “楚家二少夫人,宁嗣音。” “失敬失敬。” “劳烦您了!”说罢,宁嗣音疾步离开。 离开医馆后宁嗣音驾马赶回楚家,一到门口,远远便看见了在门口来回踱步的碧春。 “小姐!”见着宁嗣音回来,碧春倏地哭了出来,忙不迭朝她迎来。 宁嗣音下马,脸色惨白,连忙问道:“可有祖母的消息?” 碧春哭着道:“祖母与绿夫人都回来了!就小姐您一直未归,奴婢都担心死您了!呜呜呜呜!” 老夫人回来了? 宁嗣音又惊喜又诧异。 “祖母可还平安?” 碧春点头:“平安平安!老夫人与绿夫人都平平安安!” 碧春看到宁嗣音受伤的手,眼泪更是大颗大颗落下:“小姐,您受伤了!” “别哭,小伤。”宁嗣音说着,很是疑惑。 是万事兴找来的人救了祖母与绿烟? “碧春,到底……”她正欲细问,倏地一阵头晕,整个人直直朝绿烟倒去。 “小姐!” 碧春接住她,彼时她已经晕厥过去没了意识。 楚家南院之中。 正午阳光刺眼,寝室之中宁嗣音躺在床上,眼皮跳动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楚锦渊的面容,与平日相比,他看上去也憔悴了几分。 “你醒了。”他说着,连忙从一旁端过汤水,“大夫说你是操劳过度,又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这才晕倒。来,先喝些汤垫垫胃。” 楚锦渊说着给她舀一勺汤水送到嘴边。 宁嗣音看着他的脸,又环顾了四周,终于完全放下了心来,张开嘴喝下汤。 待喝完了一碗热汤,宁嗣音才觉得整个人恢复了几分力气,坐起身子来。 “祖母怎么样了?”她询问着。 楚锦渊担忧地看着她道:“祖母毫发无损,只是受了些惊吓。” “祖母究竟是怎么回来的?可是绑匪拿了赎金便放人了?”她询问着。 楚锦渊微微摇头:“派人送去赎金之时,整个老虎寨已经尸横遍野。” 宁嗣音闻言诧异无比。 尸横遍野?! 第61章 平安回府 宁嗣音亦是感到震惊,老虎寨数百山贼竟然悉数被歼灭? 是万事兴找来的高手? 她心下大惊,江湖之中竟还有如此厉害之人! 梳洗完毕用完膳后宁嗣音来到紫金苑。 赵氏彼时坐在主位上,身后的老嬷嬷正认真给她捏着肩。 “嗣音给祖母问安。”宁嗣音欠身行礼。 赵氏见她前来,连忙挥手:“来,快过来。” 宁嗣音走过来到赵氏身前。 赵氏连忙拉住她的手关切询问:“嗣音啊,那群山贼可有对你如何?” 宁嗣音摇头:“没有,祖母放心。那日我与山贼周旋了一番,他们亲自送我下山,我这才有机会给家中送信。” “你后来人去了何处?那山贼被悉数斩杀,可是你去求的援助?” 宁嗣音顿了顿,道:“山贼被一举歼灭之事我也是醒来后听夫君说的,此事我也深感纳闷。那日我进城后第一件事便是寻了个老伯给府中送信,因为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个生命垂危之人,送信后我便折身回去救人了。此事医馆的陈大夫可以作证。” 她可不愿叫人知晓自己与万事兴有往来之事,更是担心会牵扯出自己和冷面狐的关系。 赵氏微微点头:“真是苦了你,独自与山贼谈判,还策马回来送信。是我楚家的好孙媳妇!” “此番出行叫祖母受到了惊吓,嗣音也有责任,不该任由车夫走小路。”宁嗣音故意提醒着。 赵氏闻言面色冷峻起来:“说来蹊跷,有官道不走,那车夫却要走小路。而那些山贼又似早有预谋一般等着我们……” 宁嗣音沉默地看着她。 “府中有鬼。”赵氏语气凝重,“谋财?” 宁嗣音微微摇头。 赵氏沧桑的眼眸中暗藏几丝怀疑,随即又面色和善,看着宁嗣音道:“绿烟此番也是受到了不小惊吓,在你出去一炷香后,她也被带了出去,许是也受到了不小惊吓,你去瞧瞧她吧。” 宁嗣音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自己离开一炷香后绿烟也被带了出去? 不知发生了何事…… 莫不是自己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 那想必绿烟被带出去,恐怕并不是经历什么愉快之事了。 想着,宁嗣音道:“是,嗣音这就去看看妹妹。” 说罢,宁嗣音离开紫金苑来到了西院。 “绿夫人,二少夫人来了。”丫鬟在门口通传着。 “不见!”里面传来了愤怒的声音。 宁嗣音站在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勾起嘴角。 看来昨日真是发生了一些让她终生难忘之事。 宁嗣音径直走进去,丫鬟连忙上前。 “我去看看她。”宁嗣音低声说着。 丫鬟也不敢阻拦,只能退到一旁。 宁嗣音推开门走进去,彼时绿烟正蜷缩着身子坐在床上。 “都说了不……”绿烟怒吼,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来者是宁嗣音,顿时歇斯底里起来,“你进来作何!看我笑话吗?!” 宁嗣音不紧不慢地合上了门,慢悠悠朝她靠近。 “怎么就是看你笑话了?”她反问。 绿烟双眸含恨,咬牙切齿:“你到底给他们说了什么?!” 宁嗣音故作疑惑:“我说了些什么?” “你与山贼苟合!还企图害我!”绿烟指着她,身体都在发抖。 宁嗣音淡淡一笑,坐到了她的床边,一双美目直勾勾看着绿烟:“哦?那他们害你了吗?” 绿烟看着面前之人顿时觉得浑身一阵寒战:“你……你……” “他们可是对你做了什么?”宁嗣音继续追问,一双眸子如鹰,似要一把抓住猎物。 绿烟眼神闪躲:“没有!他们敢对我做什么?!我可是楚家的人!” 宁嗣音看她这样子心下已猜测到了几分。 倘若真的什么都没对她做,她又为何会是如此激动的反应? 而且自己与山贼的对话,她既然从山贼口中知晓了,但却没有告诉祖母与楚家其他人,可见她也是有意在隐瞒一些东西,害怕将自己的事情抖出来之后,会将她想要隐瞒的真相也牵扯出来。 “没有便没有吧。”宁嗣音起身,好笑地看着她,道,“不知道此番出游,你可还觉得尽兴?倘若此番未尽兴,下一次,我还奉陪。” 绿烟双目猩红怒瞪她:“是你!你害我!” “那你去给祖母说,或者给老爷,给二夫人说?”宁嗣音似笑非笑,如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绿烟。 明明是绿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今居然还有脸指控自己。 绿烟咬牙,浑身气得发抖:“宁嗣音!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夫君是我的!谁也休想抢走!” 宁嗣音微微摇头。 真是可笑又可悲的女人。 连她输在哪儿都不知晓。 宁嗣音不再说话,转身信步而去。 绿烟脸上恨意尤浓,双手紧紧抓住床单,直到宁嗣音消失在视野之中。 离开西院后,宁嗣音独自出门来到了医馆。 学徒正在抓药,看到她一眼认出来。 “姑娘,又是你!” 宁嗣音询问道:“天亮之时送来的伤者呢?” 学徒面露难色,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你走后没有片刻,我师傅给他施针后他便醒了过来,不由分说就跑了。” “跑了?!”宁嗣音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明明都伤及五脏六腑了,却不肯接受治疗,他当真是个亡命之徒! 只是,他为何会受那么重的伤? 又恰好老虎寨被荡平。 宁嗣音倏地大惊,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 想罢,她留下了银子然后连忙朝另一处赶去。 宁嗣音来到万事兴店中,万事兴立刻上前相迎。 “嘿嘿,二少夫人,那个……虽然事没办成,但是按规矩银子还是得结算一半。”万事兴谄媚笑着。 宁嗣音蹙眉:“什么叫事没办成?” 万事兴道:“就是,高手我给您请到了!是天下排名第十的独眼五哥,不过当五哥赶到老虎寨之时,老虎寨已经被人杀得片甲不留了,楚家老夫人也早已经被楚家之人接了回去。” “所以,荡平老虎寨的人并不是你派去的。”宁嗣音说着。 万事兴又嘿嘿一笑,眼神颇有深意:“二少夫人难道不知是何人所为?” 第62章 再接客栈 宁嗣音走在回府的路上,整个人心不在焉。 她怎会想到,踏平老虎寨之人竟真是冷面狐! 所以他才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一人,灭了整个山寨…… 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 是因为知晓自己被山贼绑架? 所以在客栈自己找到他之时,他才故意说不救人,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杀光了山贼。 所以那个时候他并不是在穿衣服,而是刚好换下了鲜血浸透的脏衣裳。 “你究竟为何?” 宁嗣音心中对这个男人更加好奇,也交代万事兴暗中去调查冷面狐的背景。 她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他为何要做这些事。 她也懊悔在医馆之时,明明差一点就能揭开他的面具! “冷面狐,你等着,迟早有一日,我会抓住你的狐狸尾巴!”宁嗣音郑重说着,“只是此番,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了。” 她看着天边斜阳,也不知那厮如今在何处,受了那样的伤,他能去哪儿呢…… 入夜,楚家后院中,一人影披着黑色斗篷鬼鬼祟祟来到后门,小心翼翼环顾四周。 夜风吹拂,树影婆娑。 门栓被轻轻打开。 “银子呢!?” 门外是一个壮汉,脸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痕。 绿烟摘下斗篷,将怀中的银子递出去,咬牙压低声音道:“只有这些!你莫要再来了!” 壮汉掂了掂银袋子,一脸不满意:“就这些?你一个楚家大少爷唯一的侧室,就这点身价?你唬弄鬼呢?” “周天!你莫要太过分了!三番五次找我讨要银两,我受够了!”绿烟努力压制激动的情绪。 周天坏坏一笑,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受够了,那你去官府告我啊,反正老虎寨如今只剩下我一个活口。那日发生的事情,我都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官府!” 绿烟闻言深吸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道:“我只是一个妾室,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你拿着这些银两赶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否则……否则那人杀回来了,你性命堪忧。” “妈的!”周天大骂,“兄弟们都死光了,我能往哪里逃!我走了,每逢清明连个给弟兄们烧香的人都没有!况且,这汤州城如此热闹,又有你这小娘子,我怎么舍得走?” 绿烟的手紧紧抓住门框,心中隐忍怒火。 “随你,你快走吧,莫要被人发现了!”绿烟说过欲关门。 “行,我还会再来的。”周天一笑,转身离去。 绿烟合上门,眼中全是杀意。 入夜,楚家家宴上,宁嗣音与楚锦渊坐在一起,赵氏坐在上位,然后依次是楚河、云氏,另还有楚皓轩、绿烟、楚翩然。 众人入座,饭菜尚未备好便闲谈起来。 “娘,今日可吩咐厨房做小排了?”楚翩然一脸期待地问着。 云氏宠溺道:“吩咐了,一早就吩咐了。你呀,下个月便是及笄宴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成天就想着吃。” 赵氏脸上挂着笑容,道:“也该给翩然订一门好亲事了。” 楚翩然闻言脸颊羞红:“祖母您说什么呢,翩然还小,要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云氏道:“我家翩然身份尊贵,老爷呀,定要让翩然嫁个王宫贵胄。” 楚河脸上颇有深思,看着云氏问道:“离选秀的日子也不远了吧?” 众人闻言都诧异,明白楚河话里的意思。 云氏看了一眼翩然,然后道:“老爷,咱们毕竟是商贾之家,如何有资格进宫选秀?” “爹,娘,女儿不要远嫁,也不想进宫。”楚翩然撒娇地说着。 楚河全然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对云氏继续道:“有两个办法,一,让太妃出面,二,让云尚书认翩然做义女。” 云氏面露喜色:“对呀!直接将翩然过继给兄长,如此一来,我楚家便能出一个娘娘了!” “娘~”楚翩然委屈巴巴,双眸噙泪,“女儿不要进宫!” 云氏连忙劝道:“女儿呐,进宫成为娘娘,那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之事。而且,如此一来我们楚家在朝中便有了依靠,百利而无一害。” 楚翩然眼看着都要哭了出来。 赵氏出面打圆场道:“好了,翩然还未及笄呢,说这些做甚。” 语罢众人都不作声。 楚河的目标彼此看向楚锦渊:“近来身体状况如何?” 此言一出,宁嗣音心中诧异无比。 这放养了亲儿子二十多年的楚老爷竟然主动询问起楚锦渊的身体状况!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不仅是她,云氏等人亦是震惊,都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楚锦渊。 “多谢爹关心,身体无碍,大夫说旧疾已几乎痊愈。”楚锦渊分外谨慎地回答着。 楚河微微点头,然后道:“汤州城与酉州城接壤处有一间客栈是我楚家商号旗下,这几日你去看看如何打理。” 众人更加吃惊,楚河竟然将一间在来往通商必经之路上的客栈交给了他打理。 楚皓轩的脸色尤其难看。 “是!多谢爹!”楚锦渊没有丝毫犹豫。 宁嗣音暗暗勾唇。 想来酒足饭饱生意红火,经营得有声有色也被楚河看在眼里,所以这才将一间稍有分量的客栈交给他,想再试试他的深浅。 “嗣音啊。” 正想着,赵氏唤住了她。 “祖母。”她目光看去。 赵氏道:“上一次送子观音庙未能去成,明日是菩萨生辰,你也抄些经文一同祈福吧。” 宁嗣音愣住。 明日楚锦渊要去客栈,她本想着一同前去,毕竟楚锦渊一直都只是个傀儡东家,而她才是幕后的控制人。 但偏偏明日祖母要抄经文…… 她余光看向楚锦渊,他微微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色。 于是她才道:“是,谨遵祖母吩咐。” 饭后,宁嗣音与楚锦渊回到房中。 楚锦渊先开口道:“放心吧,明日我先去客栈,待你明日你陪完祖母,后日我再派人来接你去客栈。” 宁嗣音微微一笑:“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已得到我爹的认可,着实称得上商业奇才。”楚锦渊赞许地说着。 宁嗣音坐下道:“可莫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想被人说一个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惹人非议。” “嗯。” 翌日一早,宁嗣音送楚锦渊到马车旁。 “路上小心。”宁嗣音心中颇感不安。 楚锦渊:“放心吧,一路皆是热闹之地,不会有事的。” 宁嗣音将他拉至一旁,压低声音道:“如今在二夫人与楚皓轩的眼里,你锋芒毕露,我担心他们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之事。” 若是他死了自己成了寡妇,那谋夺楚家家产的计划便会难于上青天。 她暗暗想着。 楚锦渊面色轻松,语气温柔:“放心,不会有事的。明日一早我便派人来接你。” 宁嗣音微微叹息:“好。” 送走楚锦渊之后,宁嗣音便回房中开始抄经书。 这一抄直到夜幕落下才结束。 “将这些给祖母送到佛堂去。”宁嗣音将厚厚一沓经书递给碧春。 “是。”碧春抱着经书疾步而去。 书房中,宁嗣音伸了一个懒腰,觉着坐了整日浑身酸痛。 烛光之中,倏地一道人影从门口映出。 “谁?!”她分外警惕直直看着那道进门而来的身影。 第63章 世间不留 宁嗣音警惕地看着门口,夜色中那身影越发靠近,来者竟是楚皓轩。 楚皓轩走进来又连忙合上了房门。 “大少爷,你怎么来了?这里可是南院。”宁嗣音环顾左右,碧春恰好又不在。 楚皓轩径直走到她身前来,喜眉笑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叫我好想。” 他伸出手来欲揽她入怀。 宁嗣音连忙躲开,故作惊愕:“若叫人看见如何是好!” 楚皓轩却不依不饶:“这里是你自己的地方,门一关不会有人进来的。” 宁嗣音心中慌乱,此时若是大声唤人,那与楚皓轩的谎言便会被识破。可若是不叫人,见书房门合上,其他下人是不敢贸然进来,哪怕是碧春回来也会在门口先禀告。 正想着,楚皓轩已经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皓轩,不可!”宁嗣音企图挣扎,“小心驶得万年船!” 楚皓轩紧紧抱住她,手越加不安分:“反正今日楚锦渊也不在,没关系的!” 宁嗣音浑身肌肤刺痛无比,看着眼前失了理智之人脑子里飞快想着对策。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尚是叔嫂关系,切不可做出伤风败俗之事!” 楚皓轩闻言,直直看着她的双眼:“嗣音,难道你就半点不想我吗?” 宁嗣音顿住。 他继续道:“知晓你被山贼掳走之时,我一分一秒都觉得煎熬!见你平安归来,我才算是放下心来。你不知道,我有多自责,倘若你当初嫁的人是我,我岂能让你陷入如此危险之境!” “我……自是想你的,最无助的时候,我也多希望你出现在眼前,可你冷静些,我与楚锦渊尚未和离,而今他风头正盛,我们的事情更是得小心谨慎。” 楚皓轩眼中微有愠色:“他算个什么东西!放心,此番他回不来了!再也不会打扰你我好事!” 宁嗣音心中大惊,他还是动手了! 糟了,早应该派人暗中保护楚锦渊的! 宁嗣音正想着,楚皓轩迫不及待地朝她吻来。 “不要!”她连忙躲开,此刻已经顾不上更多。 “嗣音别害羞,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人。”楚皓轩再次追来。 “但现在尚且不是,你若真心待我,那必定得是明媒正娶,这样不清不楚算什么。”她故作生气。 然而她所有的招数,在此刻只用下半身思考的楚皓轩面前全然没有作用 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桎梏怀中,男女力量悬殊让她无法挣扎。 “放心,我会娶你的!”楚皓轩说着,手上开始撕扯她的衣裳。 宁嗣音皮肤越加刺痛,甚至开始呼吸困难。 “还说不要,你这小脸通红已经说明一切。”楚皓轩勾唇笑着。 宁嗣音此刻呼吸越加困难,浑身犹如千万根针在来来回回扎着,痛得全完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眼看着楚皓轩的脸近在咫尺,下一刻,一颗石子从窗外飞进来精准击中他的后脑勺,他倏地一怔,然后身体一软朝地上直直倒去。 宁嗣音惊魂未定,亦是因为疼痛而双腿无力瘫倒在地。 是谁救了自己?! 她甚是疑惑,用手扶着桌子勉强地站了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身体逐渐恢复了些力气,她才踉踉跄跄朝窗边而去。 她推开窗四处寻找。 究竟是谁…… 夜风吹拂树叶,宁嗣音闻声抬头看见冷面狐正悠哉地坐在树杆上。 不为何为,看见他的一刹那,宁嗣音不禁鼻尖一酸。 为何他总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宁嗣音冲着他扬起一抹微笑,可双眸之中却含泪泪水。 她努力将眼泪逼回去,才不愿叫他看出来。 冷面狐从树上跳下来,缓步走到窗边来。 “哭了?”他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 宁嗣音吸了吸鼻子:“才没有!” 他靠在窗边,抬眸看向空中新月:“你与他怎么回事?情郎?” “亦不是!”宁嗣音脱口而出。 “那就是……”他侧过头来直直看着她的眼睛,“棋子。” 宁嗣音不置可否。 忽然,冷面狐痛苦地捂住胸口。 宁嗣音见状连忙走出书房疾步到他身边。 “大夫说了,你伤到了五脏六腑。”她扶住他二人朝偏殿而去。 来到偏殿,宁嗣音才松开他。 “你且在此休息,不会有人来的。”宁嗣音说着。 冷面狐坐在椅子上,淡淡一笑:“放心,这点小伤死不了。” 宁嗣音蹙眉,彼时心中想到楚锦渊。 楚皓轩若真是派了杀手想要在半路截杀楚锦渊可怎么办…… 她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男子。 可是他已经身受重伤了,再叫他去救人,他岂会同意…… 宁嗣音左右不是,心中分外纠结。 冷面狐似看出了她的心思,问道:“有话边说。” 宁嗣音心一横,道:“就是……你的身体可还好?” “还好。” “那……可否帮我救一个人。” 话说出口宁嗣音自己都觉得过分,让一个心悦自己的男子去救自己的丈夫? 虽然她并不确定冷面狐是真的喜欢自己,可从他表现出的种种行为看来,若不是喜欢,实在难以解释。 “楚锦渊?”冷面狐反问。 宁嗣音点头:“嗯,楚皓轩想必是派了人暗中对楚锦渊不利,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若是遭遇不测,我便是寡妇了。” “正好跟我走,我为何要救他。” 宁嗣音连忙道:“我若是寡妇了,这楚家家产如何得到?!楚锦渊才是我在楚家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面前之人沉默了良久,缓缓起身。 “你要走了吗?”宁嗣音心中打鼓。 冷面狐淡淡道:“帮你救人。” 宁嗣音心中倍加感动,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求助于他,没想到他竟都答应了。 冷面狐缓步朝门而去。 “你的伤,记得要去看大夫。”她提醒着。 他背影停住:“嗯。” “还有,”宁嗣音着急喊住他,道,“老虎寨之事,你为何?” 冷面狐停了片刻,依旧没有回过头来。 他声音清冷,如此刻皎白月辉。 “伤你者,世间不留。” 说罢他走出偏殿,身影倏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64章 云氏计谋 夜深人静,宁嗣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冷面狐走前说的那句话。 冷面狐,你为何要待我如此? 这些恩情,又要如何才能偿还。 我真的可以,完全信任你吗? 翌日清晨,宁嗣音心中焦灼不安,早早便起身在院中等候着消息。 碧春端上莲子银耳羹。 “小姐,喝口羹吧,姑爷说了今日会派人来接您,您又如何如此着急呢?” 宁嗣音脸上依旧挂着愁容。 她担心楚锦渊的安危,亦是担心冷面狐本就受了伤,再去帮忙救人会不会也出现意外。 “你放下吧,我现在喝不下。”她说着。 碧春微微叹息:“是。” “对了,”宁嗣音忽然想到,“西院那边可有消息?” 昨夜她派二喜暗中将晕倒的楚皓轩送回了西院,想必这个时辰楚皓轩应该也要醒来了。 “尚未。” “好。” 宁嗣音早已经想到借口,若是楚皓轩来质问昨夜之事,便谎称是府中进了贼人。 “少夫人!”彼时,二喜步伐匆匆而来。 宁嗣音紧张道:“怎么了?” 二喜笑道:“少爷派人来接您了!” 闻言宁嗣音才长舒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定是冷面狐及时赶到救了楚锦渊。 “走,我们速去!” 宁嗣音说罢带上碧春一同前往客栈。 马车疾行,赶了整日的路,终于抵达了汤州与酉州的交接处。 此地来往商人络绎不绝。官道旁一座高五层楼的客栈分外醒目。 “亨通客栈。”宁嗣音站在客栈门口,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又能给自己的金库源源不断带来不少进账。 而且好在楚锦渊全然不理会商铺之事,所以账本都是由她过目。 如此一来阴阳两个账本,一个交给楚家过目,上面的数字每一项都分外好看。 而实际上,她中饱私囊,亦是赚得盆满钵满。 “嗣音!”楚锦渊闻声从客栈里走来相迎,“一路辛苦了。” 宁嗣音含笑摇头:“没有,看来公公是器重你的,这么好的客栈交给你手中。” 楚锦渊笑道:“那都是你的功劳。” 二人说着一同走进客栈。 宁嗣音看他毫发无损,试探问道:“昨日可还一切顺利?” 楚锦渊顿了顿,道:“顺利。” 宁嗣音捕捉到他的情绪,追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瞒着我?” 楚锦渊犹豫了片刻,才道:“昨夜初到客栈,晚上遇到了一群黑衣人,幸得一大侠相助,这才有惊无险。” 宁嗣音蹙眉,是楚皓轩的手段了。 “是谁要害你?”她故意问着。 楚锦渊淡淡道:“我若接手客栈,动了谁的利益,谁想要害我。” “你的意思,是楚皓轩?” “或许是他,也或许不是。这虽然只是楚家商铺众多客栈之一,但它位置极佳,南来北往,牵扯到不少人的利益。”他分析着。 宁嗣音心中清楚是楚皓轩搞的鬼,但是她没办法直接告诉楚锦渊,只能委婉提醒道:“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再出远门,定要多带一些人手!” “嗯,知道了。来,我带你好好参观一下。” “好。” 楚家,后花园中。 茶杯轰然摔落在地碎了一地,溅起的茶水将婢女衣裙打湿,婢女却倏地跪下连连叩头。 “二夫人息怒!” 云氏脸上满是怒意:“都退下!” “是!” 婢女们忙不迭地全部退下。 凉亭之中,只剩下楚皓轩与云氏二人。 楚皓轩双拳紧握:“竟然被他逃脱!” 云氏咬牙:“若再这样下去,楚锦渊手中的权力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必定威胁你的地位。” “可我若再贸然动手恐会引人怀疑,若楚锦渊无辜暴毙,爹要怀疑到我们身上如何是好?”楚皓轩说着。 云氏沉思着,倏地美目之中透露出狡黠。 “暴毙自是不行,但积劳成疾,不治身亡,便不会引人怀疑。”云氏冷笑。 楚皓轩疑惑:“大夫都说他旧疾已经痊愈……” 云氏道:“真是没想到,那毒药他从小就服用,本想着活不过三十岁,却不料被寂空大师给治好了!如今若再下那毒药,定会惹人怀疑,所以,只能换一种方式。” “娘已经有对策了?” 云氏看向他,问道:“你与那宁嗣音究竟是什么关系?” 楚皓轩语塞,他和宁嗣音的关系,如今自是不能叫人知晓,尤其是云氏,本就与宁嗣音二人之间本就有嫌隙。 “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她是楚锦渊身边的人,我若能收为己用便更好。” 云氏淡淡道:“那小蹄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你离她远点!” 楚皓轩没有反驳,顺着她的话道:“是,儿子知道。” 云氏勾唇,眼中满是得意之色:“楚锦渊哪一点比你优秀?想要除掉他,何须大费周章。” “那您的意思是……” “等他回来,便让你爹给他安排一门纳妾。” 楚皓轩诧异:“纳妾?”说罢,他顿时明白云氏的用意,“您的意思是,安排我们的人去他身边,如此一来,他不就是我们掌中之物。” 云氏笑着颔首。 “您已经有人选了?” 云氏道:“此事非同小可,断不可随意找一个人。否则若到时候与楚锦渊假戏真做生了情愫,对我们极为不利。” “那……” 云氏深吸一口气道:“你舅舅府中子女众多,待翩然及笄便过继给你舅舅,如此以尚书之女的身份便可以进宫选秀。我们给你舅舅送了一个女儿去,叫他送一个庶女来我们楚家,岂不正好?” 楚皓轩眼中对云氏充满崇拜:“还是娘想得周到!” 云氏郑重看着他道:“这楚家的一切都只能是我们母子的!任何人胆敢染指,都叫他不得好死。” 亨通客栈的一切宁嗣音花了两日时间与楚锦渊一同商量妥善,客栈还是如往常一般运作,依旧是客栈原本的刘掌柜继续负责。 只不过客栈与酒足饭饱做了联动,入住客栈者,可以得到酒足饭饱的优惠折扣牌一枚,而在酒足饭饱消费者,亦是可以得到客栈的优惠折扣牌一枚。 如此一来,两边商铺的消费皆可以得到一些提升。 解决完客栈的事情后,二人一同坐上马车启程回府。 “回去之后你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了,这两日真是辛苦了。” 马车里,楚锦渊对宁嗣音说着。 宁嗣音伸了一个懒腰:“能赚银子的事情,我半点不觉得辛苦。” “哈哈,你倒真是适合经商的。” 宁嗣音笑道:“反正日后你便安心在家躺着,有我养着你。” 楚锦渊亦是笑道:“是,谨遵娘子之命。” 而彼时,另一辆马车已经从京都启程日夜兼程朝着汤州城而来。 第65章 京都贵女 入夜马车渐渐停稳,终于抵达楚家大门。 宁嗣音看向楚锦渊,道:“时辰不早了,我回南院等你。待会见着公公,你便按照我路上与你说的那些汇报便是。” 楚锦渊处之若泰:“放心,我已记住。” “嗯。” 二人一同回府,楚锦渊前去主院中向楚河汇报此番去客栈查考的结果,而宁嗣音则与下人们一同回了南院。 “少夫人,您回来了。” 南院中,二喜毕恭毕敬迎接。 “这两日府中如何?”宁嗣音询问着走进了房中。 二喜跟在身后,回禀道:“这两日府中一切安好,不过听说明日有客人要来。” 宁嗣音疑惑挑眉:“客人?谁?” 二喜道:“听说是二夫人的侄女,云尚书大人的第四个女儿。” “侄女?”宁嗣音疑惑不已,前世这个时候也未曾见过云氏的侄女前来汤州作客,而今却突然要来汤州,恐怕并不是偶然。 只是,一个侄女罢了,就算来了汤州又能如何? 宁嗣音想着,也只能等着看云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了。 翌日正午,从京都而来的马车抵达楚家,一家人皆在正厅,宁嗣音与楚锦渊亦是一同坐在厅中等候客人。 “云小姐到了。”管家说着。 彼时一个粉色的身影从外面的庭院中盈盈走了进来。 宁嗣音目光看去,进来的姑娘也不过刚及笄的模样,一张白嘟嘟的脸上青涩未褪,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花容,见过祖母,见过姑父姑姑,见过两位哥哥两位嫂嫂。”云花容欠身行礼。 云氏喜形于色,连忙道:“花容啊,这一路奔波累坏了吧。” 云花容微微摇头:“一路平坦,花容不觉累。” 赵氏也开口道:“老身上一次去京都,那时候还没有花容这丫头不是?” 楚河道:“嗯,娘,您都十八年未去过京都了。” 赵氏笑道:“一转眼都这么久了。” 云氏道:“花容啊,来到楚家便是回自己家了,日后你就住在南院旁的厢房,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下人便是。” “是,多谢姑姑。” 宁嗣音微微拧眉。 那么多厢房,非要安排到南院旁边,云氏究竟想做什么? 云氏含笑道:“上一次去京都,花容你倒是见过你皓轩哥哥,不过你锦渊二哥,并未见过吧?” 云花容羞赧地摇了摇头。 云氏目光看向楚锦渊道:“那便是你锦渊二哥。” 云花容闻言目光怯生生地看过去,正好与楚锦渊对视。 宁嗣音默不作声。 云氏还特意介绍楚锦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暗暗想着。 楚锦渊点头示意,云花容随意也害羞地低下了头,微微欠身。 “锦渊啊。”云氏唤着。 “二娘,何事交代?”楚锦渊询问。 云氏道:“容容是第一次来汤州城,皓轩呢近来手中事务繁多,也抽不开身,你有空便带着容容去汤州城里好玩的地方逛逛,好吃的也待她去尝尝。” 楚锦渊闻言目光看向宁嗣音。 宁嗣音顿时也猜到了云氏的目的。 如此给云花容制造和楚锦渊单独相处机会目的也太明显了。 这人才抵达,便如此迫不及待要往南院送了。 宁嗣音只觉得好笑,开口道:“二娘说的是,按年龄与辈分我都应该唤云小姐一声妹妹,近来正好我与夫君闲暇时间多,必定会带着云妹妹好好感受汤州城的风土人情尽到地主之谊。” 云氏见她开口,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并未表达,道:“既然如此,那便辛苦你们了。” 入夜家宴之后,众人各自回房。 云花容住在南院旁的厢房,与楚锦渊、宁嗣音同路而去。 一路上云花容分外腼腆,一直低头走路,偶尔余光偷看楚锦渊的背影。 宁嗣音将一切都捕捉在眼里,但并未点破,而是故意放慢脚步让回南院的路变得漫长起来。 “云妹妹。”她开口唤着。 云花容身子微微一颤,目光怯怯地看向宁嗣音:“二嫂。” 宁嗣音微笑道:“都不是外人,默默莫要生分。平日里我在府中的时间也多,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来找我。” 云花容见她态度如此和蔼可亲,心中也放下了警备,微微颔首:“多谢二嫂。” 宁嗣音笑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京都,京都应该比汤州城繁华热闹不少吧。” 云花容微微垂眸道:“我平日出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所以实在不知如何比较。” “哦~”宁嗣音点头。 这个云花容倒是一点嚣张跋扈都没有,反倒是性子唯唯诺诺的,看来她在云府并非什么受宠之人,否则也不会像这般处处谨慎小心。 “那妹妹何故来汤州城游玩?府中兄妹为何不与你一起呢?”宁嗣音一脸真诚地问着。 云花容杏眸扑眨,摇了摇头道:“父亲收到姑姑的信,然后便许我来汤州游玩,其余兄弟姐妹,不得父亲允许,无人敢陪同。” “原来如此。”宁嗣音将信将疑。 她当真不知? “厢房到了。”楚锦渊提醒着。 云花容抬眸看向楚锦渊,又连忙垂下头:“嗯。” 云花容离开,宁嗣音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了?”楚锦渊看向她。 宁嗣音看向他,脸上挂着笑意:“你觉得这花容妹妹如何?” 楚锦渊淡淡一笑:“知书达理,温柔娴静。” “看来你对她印象不错。”宁嗣音说着大步朝着南院回去。 楚锦渊疾步跟上:“是你问我,我只是如实回答。” “你就不觉得她来得太过突然?”宁嗣音反问。 楚锦渊一脸疑惑:“突然?京都贵女来寻姑姑,这有何奇怪。” 宁嗣音欲言又止。 罢了,真是个榆木脑袋。 反正迟早他就知道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云氏有意撮合他与云花容,定然是想将云花容安排在他身边监视他! 宁嗣音暗暗想着。 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让云氏的计谋得逞! 云花容,倒像是个小白兔的模样,只是不知道这楚楚的外表下,是否藏着跟她姑母一样蛇蝎的心! 第66章 云氏的盘算 翌日清晨,宁嗣音与楚锦渊一同用完早膳。 天仁走进来禀告:“少爷,少夫人,云小姐已经候着了。” 宁嗣音看向楚锦渊道:“你这表妹倒是积极。” 楚锦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怎么总觉着酸酸的?” “酸?”宁嗣音微微一笑,“怎么会?你多虑了。” 楚锦渊起身,道:“那便走吧,今日可是有任务在身。” 宁嗣音微微叹息亦是起身。 彼时碧春疾步而来。 “小姐。” “发生何事了?” 碧春微微蹙眉,道:“小姐,二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宁嗣音冷冷一笑。 这个时候叫自己过去,分明是想找借口把自己留在府中,然后给楚锦渊与云花容制造二人独处的机会。 既然如此,便如她所愿。 “夫君。”宁嗣音郑重看向楚锦渊,“你同花容妹妹先去,我今日想必是去不成了。” 楚锦渊思忖了须臾,道:“好。” 宁嗣音与碧春一同前往主院,彼时云氏正在庭中赏菊。 “二娘。”宁嗣音唤着欠身行礼。 云氏看向她,淡淡抬眸:“还以为你不回来。” 宁嗣音浅笑道:“嗣音是小辈,虽与二娘曾有误会,但也不至于如此不懂礼数。” “哼。”云氏冷哼一声。 “不知二娘唤嗣音前来有何吩咐?” 云氏缓缓坐到石凳上,身后的婢女连忙给她奉上热茶。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直直看向宁嗣音。 “你入府也有半年了吧?” “是。” 云氏看向她的肚子:“半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宁嗣音徐徐道:“我与夫君尚且年轻,传宗接代之事不急于一时。” “不急于一时?”云氏怒目而视,“女子不传宗接代还有何作用?” 宁嗣音低头暗暗一笑,不愿与云氏有口舌之争。 “是,二娘教训的是,嗣音与夫君会将此事提上日程的。” “半年都没动静,我楚家可等不得你。”云氏说着,自顾自道,“所以我也与老爷商议了,准备让锦渊再纳门妾。” 果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宁嗣音暗暗冷笑。 为了独揽楚家大权,云氏当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论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楚翩然,还是兄长的女儿云花容,都不过是她夺权的棋子。 “二娘,锦渊是不会纳妾的。”宁嗣音郑重说着,“早在成婚之时他便允诺过我此生只有我宁嗣音唯一的妻子。” 云氏闻言用力放下手中的茶杯:“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锦渊好歹也是楚家嫡子,为楚家开枝散叶是他最重要之事,纳妾不纳妾,由不得你们!” 宁嗣音直直看着云氏:“怎么二娘现在倒是承认夫君是楚家嫡子了?如此说来,若公公愿意将楚家商号的掌控权交给夫君,我倒也不反对他纳了花容妹妹替楚家开枝散叶。” 云氏顿时火冒三丈:“放肆!楚家商号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指手画脚!” 宁嗣音的笑容毫不掩饰嘲讽之意:“二娘,既然你也承认夫君是楚家嫡子要他履行嫡子的责任,那何故不承认他嫡子该拥有的待遇?” 云氏生气地站了起来:“宁嗣音,今日叫你过来不过是通知一你一声!往后虽你做大,花容做小,但若被我知晓你欺负她,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宁嗣音眸色渐冷:“二娘,只要我在一日,您的侄女就休想入住南院。” “那走着瞧,看看此事由不由得你。”云氏亦是表情阴冷。 宁嗣音微微欠身,转身离去。 云氏气得拂袖,满脸愠色。 宁嗣音离开主院朝着南院的方向回去,身后碧春一脸担忧。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倘若二夫人执意要姑爷纳妾,那姑爷又如何能拒绝?” 宁嗣音一时片刻也尚且没有想到对策,道:“就算是要纳妾,也总得有个由头。如今她想以我未生育为理由逼楚锦渊纳妾,必要时刻,或许可以……” 她顿了顿。 碧春诧异接过话:“生一个?!” 宁嗣音汗颜。 她断然是不可能与楚锦渊假戏真做的! 不过碧春的话倒是没错。 倘若云氏真要以此大做文章,那到时候便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正想着,走廊里月柳霜着一袭青衣迎面而来。 宁嗣音见状欠身行礼:“月姨娘。” 她暗暗想着,这月姨娘入府给楚河做妾也有三年五载了,这不也一直没一儿半女。 听闻她本是安都青楼的花魁,是楚河途经安都偶遇随后带回府中。 那时候云氏大闹了三天三夜,最后赵氏出面,云氏才不得不接受了月柳霜。 宁嗣音想着,心中只觉得嘲讽。 一个女子,自己尚且不愿意夫君纳妾,却要逼别的男子有三妻四妾。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月柳霜看向宁嗣音,脸上扬起温和的笑容:“这是才从主院出来?” “是。” 月柳霜笑了笑,道:“我这才正要去呢。” 宁嗣音道:“月姨娘与二娘关系亲如姐妹,叫人艳羡。” 月柳霜掩唇轻笑,道:“二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她教训你几句,也别往心里去。” 宁嗣音微微颔首。 真没想到这个月姨娘竟然如此相信云氏。 二人也没再多聊,各自离去。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橘色的光笼罩着南院,宁嗣音坐在院中凉亭里,看着远天的火烧云,脸上的不悦难以掩藏。 碧春在身后看着,也不敢多言,一直眺望着南院外,终于看到了楚锦渊信步而来的身影。 “小姐,姑爷回来了!” 宁嗣音目光看去,更是不悦。 让他独自陪表妹还真就陪了一整日! 她暗暗腹诽。 楚锦渊径直走进凉亭来,春风满面。 “怎么在这儿坐着?”他询问着。 宁嗣音淡淡瞥过视线,阴阳怪气道:“我一个人罢了,在哪儿坐着不一样?” 楚锦渊疑惑,缓缓坐下:“怎么了?” 宁嗣音转过身去:“没什么。” “我……”他再傻也能看出这是生气了,大抵也猜到是为什么,连忙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道,“我啊,是去买它,这才回来晚了。” 碧春替宁嗣音接过,打开呈到她面前:“小姐,是蝴蝶金簪。” 宁嗣音看到礼物,表情缓和了些许。 其实她也就是故作姿态罢了,毕竟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他与何人做了什么,她根本没有资格指责。 只是为何明明是佯装,心中却依旧有些奇怪的感觉。 “这是表妹选的,想来女子应该会更懂女子的心思。我们成婚这么久,我也从未送过你什么,今日补上。”楚锦渊老老实实地说着。 闻言,宁嗣音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 这厮,真是半点讨喜的话都不会说! 第67章 不速之客 凉亭之中,宁嗣音开门见山,一双美目中写满了不乐意,道:“今日我去见了二娘,她说要你纳妾,纳云花容。” 楚锦渊怔住,难以置信:“要我纳表妹为妾?” “对,看你今日与表妹相处甚欢,可是也觉着二娘这提议不错?”宁嗣音反问。 楚锦渊连忙道:“嗣音,你我成亲之时我便说过,我此生绝不会再娶妻纳妾。” 宁嗣音淡淡道:“可我也说过,只要不和离,我允许你纳妾。”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事我自会解决的。今日与花容相处,也全然只是尽兄长义务罢了,你莫要误会。” 宁嗣音看了一眼碧春与天仁,二人知趣地退出了凉亭。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人,我便直说。”宁嗣音平静地说着,“二娘目的很明显,想要把她的人安排到你的身边牵制你,监视你。并非我小肚鸡肠不愿你纳妾,只是此人万万不可是云家之人。” 楚锦渊亦是表情严肃:“嗯,无论她姓什么,我都不会纳妾。” 宁嗣音转过身去看着将要被完全吞噬的夕阳。 她故作不悦,只是为了让楚锦渊产生自己是在乎他的错觉,从而暗示他不纳别人为妾。 如今看来,自己的表演倒显得多余了。 楚锦渊言辞切切,确实丝毫没有纳妾之心。 宁嗣音想罢,道:“可如何回绝二娘,这个是麻烦事。她以我没有生育为由逼迫你娶云花容,你如何应对?” 楚锦渊顿了顿,郑重道:“要不我们……” “不可能!”宁嗣音诧异看向他,一口回绝。 楚锦渊一愣,随即淡淡一笑:“你在想什么呢?我是想说,要不我们一起找祖母,此事恐怕只有祖母能帮我。” 宁嗣音闻言顿时觉得脸颊发烫,目光闪躲:“哦……倒,倒是可以。” 楚锦渊但笑不语。 宁嗣音抄起桌上的金簪起身道:“礼物,多谢了。” 说罢她疾步而去。 楚锦渊目送她离开,自己独自坐在亭中,看着染上逐渐阴郁的天空食指轻叩石桌似有所思。 入夜,南院书房中烛火通明。 宁嗣音整理着名下店铺的账目,门外有人轻轻叩响房门。 她连忙合上账目:“谁!” 门外传来声音:“二少夫人,是小的二喜。” 听见是二喜的声音,宁嗣音这才放松警惕:“进来吧。” 二喜蹑手蹑脚推门进来,禀告道:“少夫人,您吩咐小的盯紧厢房那位,果不其然!小的看见她独自一人鬼鬼祟祟朝后院去了。” 宁嗣音闻言生了兴趣:“哦?可继续派人在盯着?” “嗯!小的想着速速来告诉您一声。” 宁嗣音起身而去道:“我去瞧瞧。” 倘若是在做什么坏事,正好可以人赃并获。 如此一来便有理由将云花容赶出府去,省得麻烦。 想着,她同二喜朝着后院而去。 漆黑夜色中,云花容怀中揣着什么东西疾步来到了楚家后门。 她环顾左右,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后门。 门外,一个黑衣人朝她作揖。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黑衣人。 黑衣人没有多言,转身而去。 “二少夫人,小的去抓住那人!”假山后,二喜低声对一旁的宁嗣音说着。 她抬手阻止:“暂时不必。” 只是送信,也不知信的内容,恐怕会打草惊蛇。 倘若能确定信的内容是对楚家不利,那倒是可以一举将她赶走。 不过…… 暗中送信,不论送的究竟是什么内容,这都可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把柄。 宁嗣音暗暗想着,越加觉得云花容不足为惧。 只见云花容送完信合上门转身往回走。 宁嗣音与二喜连忙后退一步,隐藏进假山之中。 然而寂静的夜色中,后门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云花容吓了一跳,连忙折身小跑回去,生怕惊动了府中其他人,迅速打开了门。 开门后,云花容却愣在了原地。 随着门被打开,门边高悬的灯笼映亮了来者的脸。 宁嗣音震惊不已。 门外之外已经不是来收信的黑衣人,而是老虎寨的山贼! 她断然不会记错,此人正是那日收了自己金豆子然后将自己放出柴房带去见拦路虎的山贼,只是他脸上多了一刀恐怖的伤疤。 老虎寨不是被冷面狐屠灭,怎会还有余党? “你、你是谁……”云花容被吓得小脸煞白,连连后退。 周天见来者不是绿烟,亦是生了疑惑:“你是谁?她派你来的?” 云花容一脸疑惑:“谁?我不认识你!” 周天亦是愣住。 这个山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宁嗣音百思不得其解。 倏地,不远处黑暗之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宁嗣音连忙看去,但只是夜风吹拂惊动了草木而已。 “小娘子,这大半夜的,你怎么给陌生人开门呢?”周天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云花容吓得声音颤抖:“你、你到底是谁?为何深夜来此?” 她不敢贸然喊人,只怕惊动了楚家众人,她自己深夜出现在此也无法解释。 周天得寸进尺,大步迈进大门:“我?自然是楚家的客人。” 云花容全然不信:“若是客人,为何不走正门?为何深夜来访?你且等着,我去叫管家来!” 云花容说着想要开溜,她本以为是自己人折回才会去开门的,不料开门口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壮汉。 她刚转身,周天便一把抓住柔荑。 “小娘子相逢便是缘!别走啊!这大半夜的,你能叫谁呀!”周天笑容越加猥琐。 云花容吓得浑身发抖,彼时已经顾不上太多,眼看着便要失声尖叫。 周天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用蛮力将她往后院漆黑处拖去。 云花容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奈何根本撼动不了他丝毫。 楚家偌大,深夜的后院根本无人会经过。任凭云花容双腿再奋力挣扎,也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儿的一切。 “少夫人……”二喜请示着宁嗣音。 彼时她脸色凝重。 倘若放任不管,今夜云花容今夜定会被山贼凌辱,如此一来,被人发现后她必定无法留在楚家,可她这一生亦是毁了。 宁嗣音暗暗咬牙。 虽不知山贼为何无故出现在此,又恰巧遇上云花容深夜传信。 但这一切,仿佛是老天爷在帮自己铲除拦路石一般。 宁嗣音眸色寒冷,看着后院暗黑的阴影中,云花容被死死捂着嘴巴,挣扎的幅度渐渐虚弱。 第68章 她的秘密 夜幕下,楚宅内弥漫着一层幽静的氛围。明月高挂,透过窗户投下一片薄凉的月光,将整个宅子笼罩在清冷银白之中。 后院阴暗的角落里,周天将云花容按照身下,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疯狂地撕扯她的襦裙。 “放开她!”宁嗣音毅然从假山后走了出去,她的目光如刀剑般锋锐。 周天闻声吓得连忙松开了云花容。 云花容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狼狈地朝光亮里的宁嗣音跑去。 “嫂嫂!”云花容哭着扑进宁嗣音怀中。 宁嗣音眉头紧蹙,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一切坐视不管。 本想一走了之,可前世自己所受的凌辱却历历在目,所以明知是妇人之仁,却还是挺身而出。 周天也看清楚来者,诧异道:“是你!” 彼时二喜也出现在身后,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宁嗣音质问道:“你为何会来楚家?” 周天眼中含恨,不答反问:“那日你前脚刚走,后脚冷面狐便杀入我老虎寨!是不是与你有干系!” 宁嗣音镇静自若:“什么冷面狐?你也太瞧得起我了,那日我按照约定叫楚家人送了赎金上山,是你们自己结仇太多,怎还怪上我了!” 闻言,周天思考着并未怀疑她的话。 “你来楚家,究竟为何?”宁嗣音再次质问,“还对我楚家客人动手动脚。” 周天眼神闪躲,看了看二喜,然后转身拔腿就跑,一溜烟冲出了后门。 “抓住他!”宁嗣音连忙道。 二喜迅速追去。 怀中,云花容还嘤嘤地哭着。 宁嗣音安慰道:“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见云花容这个被吓坏了的样子,宁嗣音眼神更加阴郁。 如若前世自己在柴房时也有一个人如这般挺身而出,那一切便都不同了。 云花容哭了半晌,哭得累了,这才渐渐消停下来。 而二喜追着周天出去也一直没有回来。 宁嗣音不禁有些担心。 二喜那三脚猫的功夫,若是打起来,恐怕不是周天的对手。 可现在这个情况,她断然是不能大声喊人惊动全府上下。 云花容名节尽毁不说,自己也会被细细盘问,深夜出现在后院,实在可疑。 宁嗣音扶着云花容往厢房方向而去,柔声道:“已经没事了,我先送你回房间。” 回到厢房坐下,云花容依旧是惊魂未定。 宁嗣音见状,试探问道:“花容妹妹,这么晚了,你何故在后院?” 闻言,云花容缓缓抬眸看向宁嗣音,泪眼汪汪看上去甚是可怜:“我……我……我、我给家中送信。” 宁嗣音诧异,继续问道:“为何要大半夜的去送信?” 云花容用衣袖抹着眼泪,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因为爹爹叫我将楚家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给他,我担心信件被人看见,所以只得半夜偷偷送出去。我真的不知道会有坏人半夜来敲门,我还以为是爹爹的人,呜呜呜……” 宁嗣音库哭笑不得。 果真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被吓成了这副模样,还全部都对自己如实交代了。 云花容眼泪都大颗大颗落了下来,看着宁嗣音道:“嫂嫂你千万不要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要不然我……我还如何见人。谢谢你今夜救了我,呜呜,我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宁嗣音看着她这委屈巴巴的样子又安慰道:“没事了,今夜你我各自在房中好好睡觉,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而且,你也莫要害怕,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云花容感激涕零地看着宁嗣音,点头道:“嗯,嫂嫂,呜呜,幸好有你。在家里,都没人像你对我这般好。” 宁嗣音疑惑,自己对她哪里好了,她这么说来,或许在云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彼时,云花容似注意到了什么,疑惑问道:“嫂嫂,方才那人,你认识!” 宁嗣音徐徐解释道:“那是汤州城外的山贼,就在不久前,我与祖母等人遭遇了山贼,当时被绑架去了寨子里,我与那山贼有过一面之缘。” “啊!”云花容霎时被震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与祖母被绑架了,那后来怎么了?!可……可有发生什么?” 宁嗣音微微摇头道:“说来话长,反正我们都顺利逃离,而且山贼窝也被人屠灭。只是,我也不知为何会有漏网之鱼,又为何会深夜出现在楚家……” 云花容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宁嗣音看了看摇曳的烛火,然后温柔看着云花容道:“时间不早了,你快洗洗入睡。今夜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便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花容微微点头。 宁嗣音转身而去。 “嫂嫂!”她倏地喊住。 宁嗣音疑惑回头:“还有何事?” 云花容顿了顿,怯怯开口道:“对不起嫂嫂。” 宁嗣音眸中满是疑惑:“怎么了?” “我……爹爹与姑姑说,要我嫁给二哥为妾。”云花容埋下头。 宁嗣音沉默了片刻,询问道:“我已知晓。虽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女子也应该勇于表达自己的主见,所以我想知道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云花容连忙抬头郑重地看着宁嗣音:“我自是不会与嫂嫂争宠!我……我只把二哥当做亲兄长,从无其他想法!而且,你不知道,白天与二哥同游,他一路上絮絮叨叨满口都是嫂嫂,还为了挑选嫂嫂喜欢的礼物,走了三条长街。只是……”她语气低落,眸色幽幽,“嫂嫂有所不知,我只是家里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此番来汤州,也不过是为人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棋子的命,岂能由自己做主。” 宁嗣音承认,她的心中对面前的小女子生了几丝同情。 “你要你不想,便没人可以逼迫你。”宁嗣音郑重说着,“我与你二哥,皆可以帮你。” 云花容感动无比:“真的……可以吗?” 宁嗣音点头:“相信我。” 同情是真的,可利用也是真的。云花容姓云,能为自己所用,定是颗好棋子。 宁嗣音暗暗想着,只觉得可笑。 普天之下,谁人又不是他人手中的棋子呢?身不由己,才是常态。 第69章 陈氏医馆 南院之中,烛火细微。 宁嗣音坐在书房里,二喜趁着夜色匆忙而至。 “少夫人,查到了。” 宁嗣音双眸微睨:“说。” 二喜禀告道:“那夜小的跟丢了贼人,但半个月没了动静后,那贼人竟又在府邸四周行动。小的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暗中跟着他,结果竟发现那贼人与绿夫人暗中往来!绿夫人似拿了不少银两给他!” “绿烟?”宁嗣音暗暗思忖。 绿烟与周天之间有银两交易,绿烟是让周天帮她办事,还是周天手中有绿烟的把柄? 二喜道:“少夫人,绿夫人暗中与山贼来往,这可是大罪!要不要禀告老爷?” 宁嗣音思考了片刻,道:“暂时不必,还不知此事原委,现在告发也没有实质证据。” “是。” “近日去盯紧绿烟,看她每日都在做些什么。” “是。” “辛苦了,你退下吧。” “是。”二喜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宁嗣音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楚家院中的树叶变得枯黄,微风吹过,落叶纷纷飞舞,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天空湛蓝,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墙外远山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峻峭,山间的层层林木变幻出红黄交错的色彩。 宁嗣音与楚锦渊从膳厅回去,走在长廊之中。 “客栈的情况如何?”楚锦渊询问着。 宁嗣音道:“掌柜的来信,营收比上月增了一番。” 楚锦渊一脸钦佩看着她的面庞:“倘若你是儿郎,岳父的生意交由你打理,想必宁家更是富甲一方。” 宁嗣音轻笑,然后目光看向院中颓败的树叶,道:“我倒希望我是个儿郎。” 若是男子,便不会经历前世那些事情。 彼时碧春从身后追来。 “小姐!” 二人驻足回头望去。 碧春气喘吁吁:“见过姑爷!” 楚锦渊疑惑道:“何事如此慌慌忙忙?” 碧春一脸焦急地看向宁嗣音,道:“小姐,奴婢有些事情要对您说。” 见状,宁嗣音看向楚锦渊道:“你先回去吧,生意上的事情,也不需要你帮忙。” 楚锦渊淡淡一笑:“好。” 见楚锦渊离去后,碧春才连忙压低声音对宁嗣音道:“小姐,二喜看到绿夫人独自一人,鬼鬼祟祟去了陈大夫的医馆!待足足两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 宁嗣音挑眉:“确定是独自一人?” “嗯!二喜亲自跟着,从头到尾都是一人,中途也没人寻来。” “那她可真是去了个好地方。”宁嗣音说着转身朝大门方向而去。 碧春连忙跟上:“小姐,您要亲自去?” “自是,否则陈大夫又岂能轻易说出实情。” 宁嗣音与碧春乘坐马车来到了医馆,马车特意驶到医馆后门,宁嗣音下了车疾步走进医馆,以免被人发现。 “二少夫人,又是您!”医馆学徒看到宁嗣音,一脸诧异。 宁嗣音淡淡一笑:“我且康健,今日前来是寻你师傅有要事。” 学徒放下手中的草药,道:“您在厅中稍后,我这就去给你叫师傅!” “有劳。” 宁嗣音走进偏厅坐下。 碧春疑惑:“小姐,您何时与医馆之人如此熟悉了?” 宁嗣音浅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碧春亦是含笑,道:“小姐,我觉得您与从前越发不同,是越发厉害了!” 片刻后,陈大夫缓步而来。 “二少夫人。” 宁嗣音起身示好:“陈大夫。上一次的事情,多谢。” “二少夫人客气,已经谢过几次。” 宁嗣音微笑坐下,道:“陈大夫大忙人,我便也不与您兜圈子了,您这医馆建成有五六十年了吧,您医者仁心,常免费替老百姓免费看病,实在令人敬佩。” 陈大夫会心一笑,谦虚道:“二少夫人您过奖。” “陈大夫受汤州百姓尊敬,这是您应得的。所以我想进来我夫君名下的铺子收益不错,正好可拨些银两出来给您这医馆做扩建修缮,再打块金字招牌,陈大夫意下如何?” 陈大夫闻言双眼泛光,随即道:“无功不受禄!二少夫人与二少爷一番好意,老夫心领便足够。” 宁嗣音淡笑:“您也莫着急拒绝,我自是有条件的。” 陈大夫疑惑道:“噢?请讲。” “听闻今日上午楚家大房的绿夫人曾来过医馆,你只需要稍微透露些许便可。陈大夫一两句话便可以做成这样一桩交易,可还合适?”宁嗣音稳操胜券,徐徐说来半点不慌张。 陈大夫左右为难。 “您放心,我不过是了解了解,再则,这汤州城人多嘴杂,谁又知晓是您说的呢?” 陈大夫再次陷入两难。 离开医馆后,宁嗣音与碧春坐上回府的马车。 车中,碧春一脸崇拜看着宁嗣音:“小姐,您怎么知晓陈大夫会答应您?陈大夫他在汤州城可是人人赞颂的活神仙,向来不多收取百姓分毫,可是您却以钱财诱惑,奴婢以为他会将我们骂出医馆呢!” 宁嗣音笑道:“我诱惑他的可不是钱财。” 碧春疑惑不已:“那是何物?” “名誉。”宁嗣音解释着,“陈大夫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沽名钓誉罢了,想要流芳百世,人人传颂。而我提出的条件,可以帮他的医馆扩建,让更多人的知晓他的名声,又并非从百姓身上赚来的银两。这样的机会,他自然还是会珍惜的。” 碧春诧异点头:“原来如此!可他什么都没说,只给了您一张药方,这如何看得懂?” 宁嗣音看着手中的药方道:“再去寻被的大夫一问便知。” 碧春愣住,随意窘迫道:“是奴婢犯傻了。” 入夜,楚家南院中,新月悬挂枝头,秋风瑟瑟落叶飘零在冷寂的池塘之中。 寝室中一片漆黑,宁嗣音看着无尽的漆黑久久不能入睡。 身旁楚锦渊的声音传来:“还睡不着?” 宁嗣音道:“你不也是?” “你今日出府去了?”他问着。 宁嗣音轻吸一口气:“是,我去了医馆。” “你怎么了?”黑暗中,他的声音中满含关切。 “我没事,但是我知晓了一个秘密。”宁嗣音勾唇冷笑,漆黑之中无人看见,此刻她的畅快。 “何事?” 她缓缓道出:“那日在老虎寨,绿烟被山贼玷污了。” 第70章 香消玉殒 黑暗之中,良久地沉默。 宁嗣音暗暗咬牙。 绿烟,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前世你设计我的一切,如今都一一报应在你自己身上了。 其中滋味,不知如何呢。 从陈大夫那儿得到了绿烟的药方后,宁嗣音也推测出了事情原委。 早在老虎寨的时候,宁嗣音设计离开老虎寨后,绿烟便被拦路虎叫人带了出去。 拦路虎以为宁嗣音真甘心做他的压寨夫人,对于这个设计自己压寨夫人的女人,他自然是赏给兄弟们快活去了。 后来冷面狐杀光了寨子众人,绿烟最好的选择便是装作无事发生跟着祖母一起回到楚家。 然而绿烟万万没想到,周天不知为何活了下来,并且以那日的是做要挟,屡屡来楚家找她勒索。 而绿烟白日去陈大夫医馆是为了堕胎,按时间推算,正是老虎寨出事那时候的。 如此说来,绿烟来腹中孩子亲爹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她害怕被楚家知晓,只能独自一人前来医馆,甚至连侍女都不敢带。 “竟然有这种事情,那你有何打算?”楚锦渊开口问道。 宁嗣音倏地疑惑。 自己有何打算? 他不问自己那日是否也被玷污,也不问自己是如何知道绿烟的事情的,却问自己打算怎么办? 听起来,他倒是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宁嗣音暗暗想着,只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他本就是这样一个淡漠的性子,绿烟与他向来没有任何交集,他自然也不会对别热你的事情放在心上才是。 “暂且装作什么都不知晓吧,若是大房日后做出于我们不利之事,那么绿烟此事,或许能成为我们反败为胜的重要一招。”宁嗣音淡淡回应着。 良久,他道:“嗯,都听你的。” 宁嗣音嘴唇翕动,依旧是觉得他的反应有些怪怪的,但也不知如何询问,想来便罢了。 “歇息吧。”她说道。 “嗯。” 翌日,天色渐亮,府中下人陆续起床。 倏地,后院一声尖叫打破了宁静的清晨。 外面动静越来越大,宁嗣音与楚锦渊亦是被吵醒。 “小姐!姑爷!出事了!” 门外,碧春急促地敲门。 二人正好醒来,也连忙穿衣洗漱跟着众人而去的方向前往了后院。 后院池塘边,已经聚满了人。 楚锦渊带着宁嗣音来到池塘边上,宁嗣音骇然。 “那是!”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池面。 冰冷的池塘之中,一具女尸漂浮,虽然整个人已经浮肿,但是从面容与穿着打扮还是依稀可辨认出是云花容。 明明前几日都还来南院与自己聊天的人,今日却成了池塘中冰冷的尸体。 通过这半个月的相处,宁嗣音也对云花容有更深的了解。 她因是妾室所出,在云家甚至不受待见,甚至是可有可无。 而今来到楚家,每日被云氏逼着嫁给楚锦渊做妾。 虽然云氏一直还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将云花容强行嫁给楚锦渊,但是在云花容的眼里,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是注定。 然而遇上了宁嗣音,云花容终于看到了希望。 通过这半个月的相处,云花容亦是将宁嗣音看着亲姐姐一般,心中有事都向她倾诉。 宁嗣音承诺绝不会让她嫁给楚锦渊为妾,她感激无比。 宁嗣音本是将她当做一切可以安插回云家的一颗棋子,可通过相处,却对她越加动了恻隐之心。 只因为她心思太过单纯,而且她的遭遇让宁嗣音想起了前世的楚锦渊。 那时遇到的楚锦渊,也是这般受人欺负,甚至可怜。 宁嗣音承诺若云氏逼迫她嫁给楚锦渊,那么在楚家之日,她便帮助她逃离楚家,并且给她足够的银两,让她可以去一个她喜欢的地方安家立业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可如今…… 后院,楚河、云氏、楚皓轩、绿烟都来到了,下人也连忙将尸体打捞上来。 云氏难以置信:“花容!老爷,是花容啊!” 楚河脸色凝重:“失足跌入,也是可怜。去准备后事吧,再给京都送个信去。” 宁嗣音暗觉疑惑,府中出了人命,怎么楚河就断定是失足落水? 而且如此忙不迭吩咐后事,实在可疑! 绿烟瞧了一眼,险些干呕,连忙躲在了楚皓轩身后。 楚皓轩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宁嗣音的身上。 而宁嗣音眉头紧锁,仔细看着云花容的遗体,开口道:“公公,花容妹妹恐怕不是失足溺亡。” 楚河诧异看向她,众人亦是投来目光。 “您瞧她脖子上似有淤青,前两日我与她见面,都未曾见过,此事蹊跷,还请彻查!”宁嗣音说着。 楚锦渊亦是开口道:“她双拳紧握,若是溺亡,定会挣扎,恐怕不会是这样的姿势。并且后院离厢房距离尚远,为何表妹会独自一人来此?” 面对云花容的突然暴毙,云氏的计划全盘被打乱,亦是连忙道:“对!老爷!此事有蹊跷!有蹊跷!” 云氏恶狠狠看向宁嗣音:“莫要贼喊捉贼!近日来你与花容接触甚密!花容的死,你也逃不了干系!” 宁嗣音冷冷一笑,云氏还真是待着什么事情都能咬自己一口。 “爹,要不还是报官。”楚锦渊试探询问着。 楚河脸色越加阴鸷,郑重思考着。 楚皓轩开口道:“报官?若是失足便罢了,倘若真查出些什么家丑,岂不笑掉大牙?” 楚锦渊分外从容道:“在府中出了人命,总不能草草了事。况且,出事之人还是尚书大人之女。让若传了出去被有心人利用,恐怕说我们楚家蓄意谋杀,还隐瞒不报。” 此话一出,楚河脸色更加难看,道:“报官吧!” 楚皓轩震惊,随意冷哼一声,道:“行,那便报官!反正我听说,二弟一直拒绝纳妾,弟媳尚且都将表妹当做自家人了,你却一直拒人家于千里之外。表妹的死,你必有更大嫌疑。” 宁嗣音与楚锦渊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大房的人处处怀疑他们,但他们清者自清,反而是更想知道真相。 第71章 向探长 下人们搬动云花容的尸体欲送往县衙之中。 “且慢!” 长廊之中,年迈的赵氏拄着拐杖缓步而来。 “娘,您怎么过来了。”楚河上前相迎。 赵氏看向地上云花容的尸体,一脸惋惜:“花容是个好孩子,老身得来送她最后一程。” 云氏亦是上前,很是感伤:“娘,这可是我亲侄女,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我可如何对她爹交代呀!” 赵氏表情略显凝重,看向楚河道:“莫要报官,否则家宅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始终影响不好。” “祖母,可是……”楚锦渊还想再解释一遍,赵氏打断了他的话。 “孙儿的顾虑祖母知道,若知情不报再叫人发现,必定会大做文章。所以择其中,不如请向探长前来府中一断究竟。”赵氏说着。 闻言,众人皆表示认可。 向探长是县衙第一名侦探,替衙门屡破奇案,平日里也在外为调查东奔西跑。他并非衙门之人,请他前来断案便不会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而他又是衙门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断出的真相也会叫人信服。 楚河亦是点头道:“如此甚好。” 楚皓轩上前吩咐道:“那边将尸体送到柴房去吧,摆在此处晦气。” 宁嗣音暗暗用手指戳了下身旁的楚锦渊,他侧目看了她一眼,她挤眉弄眼,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几步上前拦在了云花容尸体前。 “慢着!尸体是在此处发现的,莫要挪动,后院的一切都不要改变,保护第一现场,等待向探长前来。” 楚锦渊说来完,询问地看向楚河。 楚河点头,众人便不敢轻举妄动。 楚皓轩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都退下吧,留两人下来保护现场便是。”楚河吩咐完,与云氏二人领着赵氏一同离去。 众人也纷纷离去。 宁嗣音看向家仆中的二喜:“你留下来守着。” “是!” “向探长来还需要一些时辰,你先回去歇息,我也留下来看看现场有无可疑。”楚锦渊说着。 宁嗣音思考道:“我也留下来吧,花容死得蹊跷,就怕其中恐有事情会牵连到你我。” “我亦是这样想的,对于表妹之死,今日他们反应都有些怪异,或许有些事情,只有你我二人不知。”楚锦渊语气凝重。 宁嗣音微微点头,她也是这般感觉。 不论是楚河、云氏、楚皓轩,甚至是祖母赵氏,对此事的态度都有一些奇怪,他们似乎都努力想要澄清,却又刻意在隐瞒着什么。 “你害怕吗?”楚锦渊目光看过来。 宁嗣音淡淡道:“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可怕。” 楚锦渊检查起尸体,近距离查看,说道:“你看,她双手并非紧握,而是像生前拽着什么东西一般,她的手并非紧紧握拳,中间有极小的缝隙。” 宁嗣音凑过来看去:“如此缝隙的距离,倒像是几张纸折叠的厚度。” “她脖子处的淤青是从前往后,应该是绳子勒的,后面没有勒痕,很可能是被人从身后套住了脖子。”楚锦渊继续说着。 宁嗣音彼时也发现了重要线索:“她……她的下裤!” 楚锦渊目光看过来,疑惑问道:“怎么了?” “反了……”宁嗣音难以置信,心中越渐不安,“她的下裤怎么会反了……” 楚锦渊看了一眼她逐渐苍白的脸色,道:“出事的时辰应该是半夜时分,那时候天色昏暗,她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着急起身,这才穿反了。” 宁嗣音怔怔看向他:“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别人惊慌失措,所以给她穿反了……” 楚锦渊表情亦是眸色一沉:“此事只有等向探长前来仔细验尸后才有定论。” 宁嗣音转过身去,心中五味杂陈。 “我们回去吧。”她已经不愿再继续看下去。 “好。”楚锦渊看出她的异样,不再停留同她一起回南院去。 正午时分,向探长终于赶到,他一刻不敢耽误,径直去到后院开始检查现场与尸体。 待尸体检查完后,这才吩咐下人将尸体入殓。 而他继续在府中细细排查。 下午时分,秋阳斜挂万米高空。 宁嗣音与楚锦渊在房中喝茶消暑,她因为云花容的事情一日未展笑颜。 彼时碧春前来:“姑爷,小姐,向探长来了。” 楚锦渊道:“想必其他院都已经排查完毕了,请向探长进来吧。” “是。” 很快,碧春带着向探长进来。 向探长年过四旬,一脸威武正气,身材瘦高,走起路来身姿矫健。 “二少爷,二少夫人,打扰了。”向探长抱拳说着。 楚锦渊道:“辛苦探长,请坐,先喝杯茶歇息片刻。” 向探长环顾四周,然后笑着坐下:“多谢。” 宁嗣音询问道:“不知现在探长调查的进度如何?” 向探长喝了一口茶,欲言又止。 “探长有话但说无妨。”她说着。 向探长看向她,有所顾忌,询问道:“二少夫人当真要听向某现在所了解到的消息?” 她疑惑:“可是不能透露?” 向探长连忙道:“非也,这本身就是你们府中之事,对你们自然是不需要隐瞒,只是其中真相现在向某不敢断定,这些消息说出来,怕二少夫人心中难受。” “向探长但说无妨,我与花容妹妹关系不错,她突遭意外,我甚是痛心,希望向探长能够早日给她一个公道。” 向探长沉默了须臾,道:“云姑娘死亡时辰是昨夜子时三刻前后,她并非溺亡,而是被绳子勒住脖子窒息而亡。身上有多处殴打所致的淤青,在生前还……被人玷污。” 宁嗣音怔住,她最坏的猜想还是应验。 看到云花容那穿反的下裤之时她便有所猜测,她万万不愿听到的结果,如今还是从向探长口中听到。 楚锦渊拧眉问道:“那现在可有证据,凶手可是府中之人?!” 向探长道:“证据还在寻找,所以请二位见谅,这南院我亦是要秉公搜寻一番。” 楚锦渊道:“这是应该的。” “是山贼!”宁嗣音郑重说着。 第72章 设计 “这跟山贼有什么关系?”向探长疑惑发问。 宁嗣音说道:“不久前,我曾在半夜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山贼,从后门偷偷潜入府中。” 楚锦渊诧异看向她:“竟有此事?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因为当晚还发生了其他事情,为了帮花容隐瞒秘密,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宁嗣音将当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向探长和楚锦渊。 “那这个叫周天的山贼便是头号嫌疑人。”向探长肯定地说着。 宁嗣音点头道:“正是,但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周天为何要半夜潜入楚家?” 宁嗣音并未告诉他们有关于她去陈大夫的医馆知晓了绿烟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旁人查出来定比她来揭发要更加震惊。 向探长起身道:“多谢二少夫人提供的线索,这些线索对侦破本案至关重要,那在下先按例搜查一番,然后便立刻去调查周天一事。” “好,请便。” 向探长走后,楚锦渊疑惑地问道:“绿烟的事情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 “从我口中说出来,绿烟到时候反咬一口,我倒多了些事端。不如让这位有名的探长自己去调查清楚,我想这点事情他应该很容易解决吧,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名声显赫。” 楚锦渊点头:“嗯,此言有理。” 夜晚降临,月光如水洒在这座古代府邸。府邸大门高耸,门上匾额题着“楚府”,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透出微弱的光。周围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只听得见偶尔传来的更声和遥远的水滴声。 秋风轻轻吹过,带着些许凉意,片片落叶在空中飞舞,轻轻地落在庭院里。 府邸内的竹林在风中摇曳,如同幽灵的细语。 石榴树下,几只秋蝉在低声鸣叫,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更显静谧。 南院书房内,灯火通明。宁嗣音手里持着一卷书,专注地阅读。她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仿佛随着书中的故事情节变化。 微风穿过走廊,吹动挂在屋檐下的灯笼,使得灯光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一群燕子在空中翻飞,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随着一声悠长的更声从远处传来,宁嗣音合上书,整个府邸更加寂静无声。月光洒在庭院里,照亮了那片孤独的竹林,而风仍在吹,如泣如诉。 楚锦渊走进书房,烛光中,他的影子被拉长。 “怎么还没动静?”宁嗣音放下手中过的书卷看向他。 楚锦渊目光看向后院的方向,道:“向探长的鱼饵已经撒下,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宁嗣音起身,双眸微睨。 只希望一切顺利。 在静谧的夜晚,月光洒落在府邸的后门,形成一片银白的世界。后门的木雕花纹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晰,门上的铁环犹如沉默的守护者,默默守护着府邸的安宁。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响动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后门轻微的吱呀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守夜的仆人阿大立刻警惕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阿大悄无声息地靠近后门,凝神静听,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然后,他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咒骂,声音微弱但清晰。 阿大心中一凛,他明白,府邸出现了贼人。 阿大立刻前往主院向楚河与云氏报告。 片刻后,家丁们已经抄好家伙准备捉贼,一时间,府邸内灯火通明,家丁们纷纷提着灯笼和武器,迅速向后门集结。 他们的步伐坚定,脸上充满了决然和严肃。 楚河与云氏与也跟着众人前去,二人面容分外严肃。 守夜人阿大紧紧握着手中的长鞭,他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 护卫则手握剑柄,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够穿透夜色,直视贼人的双眼。 众人一起来到后门,只见门上有一个轻微的洞,显然是强行闯入的痕迹。 楚河面色铁青,他沉声命令家丁们四处搜索,同时让仆人去叫醒所有的人,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阿大紧握着长鞭,身体紧绷。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打破了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立刻朝声音的方向冲去。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逃离,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瘦弱。 阿大与护卫立刻追了上去,阿大的长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缠住了贼人的脚。贼人绊倒在地,重重地摔在石板路上。 护卫迅速上前,将贼人按住。贼人挣扎着,试图逃跑,但是阿大的长鞭紧紧地缠住他的脚,让他无法动弹。 楚河冷冷地看着贼人,他的眼神充满了威严和愤怒,他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闯入我楚家?” 贼人挣扎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阿大冷冷地看着贼人,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决绝,沉声说道:“你这个贼人,竟然敢闯入我家,简直是自寻死路。” 楚河点了点头,他沉声命令家丁们将贼人绑起来,准备审问。 彼时黑暗之中,向探长与楚锦渊、宁嗣音一同走出来。 宁嗣音目光看去,地上被绑起来的人正是周天。 向探长很快查到了陈大夫的医馆,知晓了绿烟的事情,于是费了些手段寻到周天的踪迹,假借绿烟之名让周天入夜潜入楚家来。 周天信以为真,便来到楚家被瓮中捉鳖。 “老爷、二夫人恕罪,今日这出捉贼的好戏并未提前告知二位。”向探长恭敬地对楚河、云氏说着。 楚河疑惑:“向探长早知贼人会来?” 向探长点头,道:“是,在下近日已调查得八九不离十了。” 云氏闻言才松了一口气。 楚河微微沉眸道:“不知向探长查到什么了?今夜还如此兴师动众。” 向探长作揖道:“老爷,此事还是换一个地方说罢。” 彼时,楚皓轩与绿烟也从西院闻声而来。 “这是怎么了?”楚皓轩看向地上的周天,一脸疑惑。 而跟在他身后的绿烟看到周天的那一刹那脸颊惨白,双腿犹如灌铅一般站在原地难以前进。 第73章 矢口否认 楚家府邸内灯火通明,周天被五花大绑,府中众人都已经来到。 楚河满脸威严,询问到向探长:“花容便是遭此人毒手?” 向探长拱手道:“正是!” 周天闻言大吼道:“什么花容!老子根本不认识!放开老子!” 向探长道:“八月二十三日子时一刻你潜入府邸奸杀了云姑娘,人证物证俱全,你如何抵赖!” 闻言,周天努力回忆着,一直躲在楚皓轩身后的绿烟也露出一副诧异的神色。 “想起来了,那天老子在安都喝花酒!根本不认识你说的什么云姑娘!”周天挣扎怒吼着。 “一派胡言!”向探长厉色,“打更人王二那夜亲眼见你朝楚家方向而来,在云姑娘遗体手中也发现独属于老虎寨山贼衣物的碎布!” “此人是老虎寨的山贼?!”云氏大惊失色。 “正是。”向探长回答。 周天目光瞥了一眼绿烟,然后很快看向楚河:“楚家家大业大,我就是想顺点值钱的东西而已!什么奸杀,全然不知!楚老爷,小的知错了,小的财迷心窍,求您饶小的一命,小的再也不敢靠近贵府半步!” 楚河目光如炬:“满口谎话,如此十恶不赦之人,向探长直接交去官府吧!” “是!”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冤枉!”周天被绑着拖了下去。 见周天被拖走,绿烟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宁嗣音目光看向楚锦渊,低声道:“这毛贼的嘴巴倒是严实。” 楚锦渊道:“总有办法让他开口。” “嗯。” 大牢内阴暗潮湿,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霉味。高耸的石墙上,斑驳的水渍和青苔纹路交织,映衬出岁月的沧桑。 牢房内空气凝重,静谧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四周墙壁粗糙不平,墙角积满了污垢和蛛网。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积尘,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 牢房中,周天衣衫褴褛,疲惫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仿佛失去了一切希望。 狱卒手中提着食盒走来,周天如看到了救命稻草。 “大哥!大哥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杀人!我根本不认识那什么楚家的云花容!”周天冲过去死死抓住木门。 只见狱卒掏出腰间的钥匙打开了牢门走进去。 周天怔住,警惕地看着。 狱卒打开食盒,周天看到里面热腾腾的烤鸡不禁咽口水。 “吃吧,一位贵人叫我带给你的。”狱卒说着站在一旁守着。 周天目光看了看外面,大牢里守卫森严,想要逃跑过于困难,还不如先饱餐一顿。 想罢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快朵颐起来。 与此同时,狱卒目光凶狠,掏出腰间别着的长鞭拽住两头趁周天正在狼吞虎咽箭步上前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吃完就该上路了!” 鸡腿掉落在地,碗也哐当摔碎,周天震惊不已用尽力气挣扎,狱卒青筋迸发亦没有松手之势。 眼看着周天脸色发紫已渐渐失去挣扎之力。 “两位,就在前面了。”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与人声。 狱卒大惊,连忙收了鞭子慌忙锁上牢门,然后低着头疾步离开。 “马上到了。” 在用银子买通了狱卒后,宁嗣音与楚锦渊跟着狱卒来到了大牢之中。 彼时一个狱卒低着头手中提着食盒径直从二人身边经过。 宁嗣音目光瞥了一眼,并未在意。 三人来到周天的牢房门口,只见他正痛苦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怎么回事?”楚锦渊目光看向狱卒。 狱卒疑惑不已:“我也不知……” “可否开门让我们进去看看?”宁嗣音询问着。 狱卒脸色大变:“这我可不敢!里面关着的是穷凶极恶的山贼,进去万一出事了如何担当得起。” 狱卒再次走近仔细往里面看了看。 周天彼时坐了起来,目光凶狠地看向三人:“放老子出去!” 狱卒吓了一跳:“这不是好好的嘛!”说罢又看向楚锦渊二人道,“你们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去那边守着,说完就赶紧走。” “好。” 狱卒离开。 宁嗣音敏锐发现周天脖子上有一道勒痕,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烧鸡香味。 这大牢里怎么会有烧鸡的味道? 宁嗣音暗暗思忖。 “你这婆娘来干嘛?!”周天眼神警惕死死看着宁嗣音。 宁嗣音道:“来跟你谈笔生意。” 周天只觉得好笑:“跟我谈生意?!” 楚锦渊道:“横北村十里地,周姓人家,有一八十岁老母。” 闻言,周天顿时冲了过来,他双目猩红如一头野兽,若非是牢门当着,恐会随时将人撕成碎片。 “你找死吗?!”周天怒吼。 一旁宁嗣音淡淡开口道:“现在在牢里被关着秋后处斩之人是你,你若死了,只怕你那八十岁的老母无人供养也活不了多久。” 周天脸上渐白:“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宁嗣音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你若在公堂上交代所有事情,那我便派人替你好好那八十岁老母亲养老送终。” “我没有杀人!”周天歇斯底里,用力捶着牢门。 宁嗣音与楚锦渊疑惑对视一眼,又看向周天。 “你若一直狡辩,那便没得谈。”宁嗣音冷冷说着一副欲离开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杀人!”周天声嘶力竭,无奈地缓缓蹲下身子。 宁嗣音趁机追问:“那你也潜楚家是为何?!” 周天咬牙道:“你去问你们家大少夫人啊!” “你说绿烟?”宁嗣音明知故问。 “对!让她出来证明!我没有杀人!我每次去楚家都是去找她的,她都可以证明,我根本没有时间和动机去杀你们口中的云花容!”周天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窗外是一片阴云密布的天空,透过窗格透露出几缕微弱的阳光。尽管如此,阳光的温暖与这个阴森的地牢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牢的氛围弥漫着沉重的压抑感,时间似乎在这里变得静止。 宁嗣音与楚锦渊脸上都露出些许疑色。 向探长调查出周天杀人是证据确凿,可周天临死都还咬定自己是冤枉的,究竟是为何? 第74章 闹市处刑 牢房之中,气氛压抑。 楚锦渊道:“你脖子上的勒痕是新伤。” 周天闻言神色一紧。 “是方才走过去的狱卒?”宁嗣音询问看向楚锦渊。 “空气中还有烧鸡的味道,只有刚才走过的狱卒手中提着食盒。”楚锦渊肯定地说着。 宁嗣音倏地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直直看向周天:“你还想绿烟给你作证救你?方才都险些死于非命,竟还相信她?” 周天难以置信:“是她派来的人?!” “不然,你与谁还有仇?谁又知晓你入狱?谁人最想要杀人灭口?”宁嗣音反问。 周天脸色越加难看:“贱女人!我不得好死,她也休想好过!” 宁嗣音淡淡道:“除非你有证据证明你和绿烟的关系,否则她只要矢口否认,你依旧拿她没办法。而且杀人的罪名也无法洗脱。” 周天笑容狰狞:“我自然有证据!” 宁嗣音和楚锦渊对视。 “明日公堂上自有定论。”楚锦渊说着。 宁嗣音微微点头,最后再看向周天:“只要你如实交代,最坏的结果,我也定会履行我的承诺。” 周天:“我是冤枉的!” 二人不再逗留转身离去。 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间,一派繁华热闹。 宁嗣音与楚锦渊并肩前行,二人脸上皆是疑色。 “哪怕他没有杀花容,就山贼这一身份,他此生也难逃牢狱。”宁嗣音说着,“可花容这事,证据确凿,他却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冤枉,难道是贪生怕死抵死不认?” 楚锦渊面色凝重:“我倒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 宁嗣音倏地一惊:“倘若他真不是凶手……” “那真正的凶手,就藏在我们身边。”楚锦渊双眼微睨。 宁嗣音只觉凉风刺骨:“所以方才有人想杀他,或许不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是想制造出他畏罪自杀的假象,让他坐实这个罪名!” “是,极有可能。” 翌日正午,整个楚家都被惊动,所有人都闻声赶去前院。 宁嗣音与楚锦渊也一同赶去。 前院中,绿烟痛苦地倒在地上已经是鼻青脸肿,而楚皓轩如疯了一般还在拳脚相加。 “夫君我没有,我没有……”绿烟声音颤抖,紧紧抱住楚皓轩的脚。 楚皓轩已然失了理智,盛怒难消:“贱妇!今日那山贼什么都招了!你在老虎寨的一切当真是香艳!” 楚皓轩一脚将她踢开,又狠狠补上一脚。 绿烟一口鲜血吐出,含泪摇头:“我是被迫的……” 彼时二喜从人群中偷偷跑到宁嗣音身边。 “二少夫人,都打听到了。”二喜低声说着。 “说。” 二喜道:“今日在公堂上,那山贼一口咬定没有杀人并说绿夫人可以作证,他将与绿夫人的丑事一五一十都招了。在老虎寨的时候,绿夫人被老虎寨大当家的带出去欲杀了,绿夫人为了活命主动委身给一众山贼。后来老虎寨被灭了,这个叫周天的山贼运气好逃过一劫,便来到汤州城找到绿夫人,以老虎寨的事情为要挟时常找绿夫人勒索,更是在绿夫人的帮助下数次潜入咱们楚家,就在后院的假山里和绿夫人苟合。他连绿夫人……腰间胎记什么形状都描绘出来,衙门派人来查看,果真是一模一样。那济世堂的陈大夫今日也来了,做了证人,证明绿夫人曾去求过堕胎药。按日子算,那腹中孩子就是在老虎寨时留下的。” 宁嗣音冷冷一笑:“还真是交代得清清楚楚,怪不得楚皓轩会盛怒难消。” 一旁,楚锦渊开口问道:“那这案子最后如何断的?” 二喜道:“周天杀人证据确凿,再加通奸之罪,午时三刻在菜市口立即处斩。绿夫人,与人苟合,按律浸猪笼,三日后执行,官兵现在就在门口。” “立即处斩?!”宁嗣音诧异。 楚锦渊拧眉道:“绿烟倘若真有本事去牢狱中杀人灭口,为何不在多次与周天的幽会之中找机会灭口,不更容易?” “要杀人灭口的不是她!”宁嗣音肯定说着。 二人对视,达成一致,连忙转身而去。 碧春与二喜皆是不解,亦是连忙跟上二人步伐。 “驾!” 两匹快马穿过闹市,楚锦渊与宁嗣音一前一后,径直朝着菜市口而去。 午时的闹市人群熙攘,二人行进受阻,终于抵达菜市口,只见人群四散,鲜红的血迹溅了一地。 “吁!” 二人勒马看着狼狈的一切。 “来晚了。”宁嗣音紧握缰绳。 楚锦渊:“这也太快了。” “有人在操控。”宁嗣音拧眉。 “人死了此事便罢了吧。”楚锦渊郑重看向她。 若周天真不是凶手,在汤州城谁有能力让衙门都替其杀人灭口呢? 宁嗣音知道此事不简单。 “花容妹妹与我相处这些时日,我已将她视作亲妹妹,这件事情明知有鬼,我若不还她一个公道,这世间恐怕也不会再有人给她公道。”宁嗣音言辞切切。 此事定然与楚家逃不了关系,但是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宁嗣音很是好奇。云花容再怎么不受宠也是云尚书的女儿,究竟为何会在楚家遭此毒手? 若能从此事调查得到楚家的把柄,便是正好了。至于云花容,逝者已矣,若非是有关于楚家,谁又愿意费精力去调查。 宁嗣音暗暗盘算着。 楚锦渊语重心长:“但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明哲保身。” “你怕了?”宁嗣音质疑,“还是说,你已经猜到这件事情跟你楚家脱不了关系,你怕最后调查到自己家里去。” 楚锦渊深吸一口气,道:“是,如此看来,能够让衙门都鼎力相助者,极有可能是我楚家之人。可花容是二娘的侄女与我们是亲人,楚家人没有杀人动机。” “杀人动机?”宁嗣音思考着,“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推测,我着实也想不到,若凶手不是周天,那其他人还有什么杀人动机。” “回去吧。”楚锦渊掉转马头。 宁嗣音跟上,道:“此事有蹊跷,我会查下去的。” 楚锦渊深吸一口气,郑重看着她:“我陪你。” 第75章 绿烟之死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整个汤州城,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 深秋的季节,寒意渐浓,天空中的云朵略显沉重,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阳光无法穿透云层,整个世界显得有些黯淡。 河边的景色也随之变得阴沉。河面上泛着一层灰蓝色的光泽,微风吹过,河面微起涟漪,带来些许凉意。 官兵压着绿烟来到河边,彼时她穿着囚服,青丝凌乱如枯草,嗓子已经沙哑喊不出声音,整个人面如死灰,已然知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 河边的树木已渐渐失去生机,树叶逐渐变黄,有的甚至开始飘落,如一场黄金的雨。河水静静流淌,河岸上堆积着些许落叶,河边的景色显得凄凉而宁静。 河边看热闹的人不少,见绿烟前来,抄起地上的石头、手中的菜叶纷纷朝她砸去。 “荡妇!” “不要脸!” “早点去死!” 深秋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微风中带着些许湿润的气息,让人感到寒意。 绿烟额头被砸出鲜血,身上挂着菜叶。 官兵粗鲁地将绿烟塞进猪笼之中。 她紧紧抓住竹条,双眼中满是绝望,嗓音嘶哑:“救救我……救救我……” 官兵丝毫不理会,前后抬着连人带猪笼抛入了河中。 树干后,宁嗣音看着那猪笼渐渐沉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河中,即将被淹没之时,绿烟看到了树后的宁嗣音,顿时整个人都惊恐起来,开始奋力挣扎。 然而河水很快没过一切,绿烟在河中挣扎,却无济于事。 看着河面很快没有了动静,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 “自作孽,不可活。”宁嗣音冷冷地说罢转身而去。 秋风起,泛黄的树叶漫天飘零,幽幽地落在河面,随河流飘向远方。 “啊!” 北院之中,云氏一把将杯子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把汤州城适婚女子的画像都给我拿来!”云氏咆哮着。 大管家刘祥连忙道:“夫人,已经命人去搜集了。大少爷的婚事很快便可定下的,您莫要太着急,伤身。” 云氏怒目道:“绿烟那贱丫头,败坏门风,让我儿成为全汤州城的笑柄!如今宁嗣音可是得意了,倘若宁嗣音先生了儿子,岂不是对我对皓轩更加不利!” 刘祥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低声道:“夫人莫急,叫她生不出便是。” 云氏美目稍挑:“哦?如今府中可刚出事,要再生事端恐怕没那么容易摘干净。” “夫人放心,小的愿意替夫人分忧。” 云氏冷冷一笑:“去吧。” 秋意渐浓,宁嗣音已经换上了厚衣裳,院中的花叶多枯败,她亲自找来剪刀细细修剪。 “听说了吗?” “是啊,好可怕啊。” 几个丫鬟走过,口中在碎碎念着,聊得分外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宁嗣音在院中。 “你们嘟嘟囔囔说什么呢?”碧春不悦地看向二人。 两个丫鬟这才一惊,连忙向宁嗣音行礼:“问少夫人安。” 宁嗣音也好奇,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如此有趣?” 一丫鬟皱眉,回禀道:“回少夫人的话,不是有趣,是吓人!” “哦?何事?” 两个丫鬟支支吾吾不敢说。 碧春道:“咱们少夫人叫你们说便说。” 一丫鬟只能硬着头皮道:“下人们都在说昨夜府中闹鬼了……” 宁嗣音闻言觉得有些好笑:“闹鬼?怎么个闹法?” “昨夜巡夜的下人看到了……绿夫人的身影,说是……飘到咱们南院就消失了!” 碧春闻言被吓得脸色煞白。 丫鬟继续道:“昨夜还有好几个人都半夜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可吓人了。” 碧春虽是害怕,但依旧努力镇定,道:“无稽之谈,这世上哪有鬼!” 两个丫鬟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宁嗣音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莫要传些有的没的。” “是!” 两个丫鬟连忙退下。 宁嗣音看着眼前的枯枝,想起了绿烟被沉河当日最后直直看着自己那憎恨又惊异的眼神。 鬼?就算真有鬼,她也不怕。 都死过一回,自己与鬼又有何益? “小姐,要不奴婢去求些平安符回来?”碧春试探询问。 宁嗣音笑道:“怎么,你也信了鬼话?” 碧春微微嘟嘴,道:“奴婢自是不信的,但昨夜恰好是绿夫人头七,他们又说那鬼魂飘咱们院子里来了,听着有些毛骨悚然的。” 宁嗣音修剪着枝叶,淡淡道:“鬼又伤不了人,你不怕它,它便奈何不了你。” “可听说死前怨念太重会变成厉鬼索人命的。” “放心,鬼定然是没有的,但一夜之间府中这么多人都在传,恐怕有人搞鬼还差不多!”宁嗣音说着,放下手中的剪刀。 “小姐,奴婢去打听一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碧春还是不放心。 “嗯,也好。” 宁嗣音眸色渐沉,云花容惨死真相尚且不明,如今府中又起闹鬼传言,真是多事之秋。 天色渐黑,偏殿烛火摇曳。 “今日府中传言你可听说了?”楚锦渊放下碗筷。 宁嗣音也用完餐示意下人收拾碗碟。 “闹鬼之事?” “嗯,传得沸沸扬扬,今日祖母还说要请个法师来府中。” 宁嗣音淡淡一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楚锦渊亦是表情轻松起来:“亦是。” 宁嗣音起身道:“你先回房吧,我去书房,有些账还未整理。” “好。” 宁嗣音来到书房,碧春则守在门口。 渐渐夜深,桌上的账簿越堆越厚。 “碧春,你先下去歇息吧。”宁嗣音看着桌上尚未处理完的账目,心想定要到后半夜去了。 门外,碧春声音困意十足:“没事,奴婢可以的。” “下去吧。” 门外沉默了片刻,才道:“是。” 院中夜风吹拂,秋夜显得格外静谧。 账簿渐渐减少,宁嗣音伸了一个懒腰,余光瞥见窗外有一道身影飘过。 “碧春?”她疑惑唤着。 然而那身影却消失不见。 宁嗣音眉头紧锁,还真是闹鬼不成? 彼时烛火摇曳起来更显诡异。 院子外隐约响起女人的哭声。 宁嗣音警惕起身。 何人装神弄鬼,她倒要亲自去看看! 第76章 红衣女鬼 深秋之夜,楚家府邸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之下,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宁静的氛围。庭院中的枫树和柳树已被秋风吹散了一地的叶子,宛如一幅斑斓的画卷。 微风轻拂,凉意袭上宁嗣音的脸颊,她手中端着烛台从书房疾步而出径直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南院墙上挂着一盏盏红灯笼,微弱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显得分外诡异。 “谁在那儿装神弄鬼!”靠近院子角落,宁嗣音隐约看到一抹红衣,步伐也放慢警惕起来。 倏地,那红衣女子停止哭泣,阴森声音传来:“宁嗣音你为何要害我性命?” 这声音,听着倒像是绿烟。 “绿烟?”她疑惑唤着。 红衣女子缓缓起身。 宁嗣音拧眉将烛台抬高,这厮明明有双脚,还敢在这里装鬼! 倏地,红衣女子抬起头来,一张煞白的脸在凌乱的长发后若隐若现。 宁嗣音眸色一沉,这妆也太丑了! 然而下一刻,她猝不及防地,红衣女子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一只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 宁嗣音本想着这是在自己的地盘,只要大声呼叫,那巡夜之人必然立刻赶来,岂料此人行动如此迅速,是个练家子! 她手中的烛台摔落在地,瞬间整个院子一片漆黑。 “唔!”她用力挣扎,可红衣人力气大得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是个男人! 她心下大惊。 男人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宁嗣音已然呼吸困难双眼发黑感觉下一刻自己的脖子就要被折断。 院中,夜风飒飒,一道白色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红衣男人身后,只轻轻一掌,红衣男人便猛地被击退数丈,口吐鲜血。 “咳咳咳咳!”宁嗣音一阵猛咳,抬眸看去,视线虽模糊,但她也认得出来者是冷面狐。 他身着一袭白衣,银色的狐狸面具在幽冷的月光下仿佛透着诡谲的笑意。 红衣男子见势不妙连忙飞上墙壁落荒而逃。 宁嗣音头一阵眩晕,身形不稳,冷面狐箭步而来将她扶在怀中。 “怎样?”他声音低沉。 又缓了好几口气后,视线才渐渐恢复清楚。 “你又救了我,咳咳咳……”宁嗣音一说话嗓子还觉得难受。 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脖子查看伤势。 宁嗣音浑身僵住,感受到那冰凉的指腹温柔地抚过自己的肌肤。 “还好,只是有些瘀青。”他说着。 宁嗣音看着那张冰冷的面具:“你怎么在这儿?” 冷面狐松开她,淡淡道:“我若不在,你便是一具尸体了。” “是我大意了。” “这楚家当真热闹,方才那模样,分明是有人想杀你。”冷面狐一针见血地说出来。 宁嗣音脸色难看:“借装神弄鬼的名义来害我,如此追查起来也可以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她甚是疑惑,“可绿烟已经死了,这府中想置我于死地的人,那便是……” 她冷冷一笑。 是云氏! 如今绿烟死了,楚皓轩没有妻妾,所以云氏近日四处寻找门当户对的女子想给楚皓轩定门亲事,就是担心自己会怀上楚家第一个孩子。 “看来你心中已有答案。”冷面狐说着。 宁嗣音道:“这是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当真不需要一刀杀了一了百了?”他语气轻松。 宁嗣音暗暗思考着。 若是杀了云氏,倒也是省了不少麻烦。 可若单单死了一个云氏,那必定会被认定是报复杀人,追查下去自己也必定是最有嫌疑之人。 到时候倘若半点线索都没有还好说,倘若做得不干净,反倒是个要命的问题。 况且…… 前世云氏是如此刻薄对待自己的! 前世爹娘财产被谋,半路被人杀害之事与云氏定也脱不了关系。 云氏与楚皓轩母子狼狈为奸,一个都休想好过! 一刀杀了可太便宜了! “多谢你的好意,可有的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她冷冷说着。 他目光直直看着她:“你究竟与楚家有什么仇什么怨?” 宁嗣音顿住。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可前世之仇说出来谁人又能相信。 看着冷面狐,宁嗣音心中已然放下最初的警惕,他几次三番救自己,确是一个值得信任之人。 只是有关于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些离谱的事情,她断不可贸然说给任何人。 “这跟你没有关系。”她淡淡说着。 他沉默未回应。 宁嗣音深吸一口气,郑重看着他,转移话题询问道:“你几次三番救我,我要如何谢你。” 他微微附身,月光从他的发丝落下。 “都已以身相许,何必再言谢?” 宁嗣音不作声色,实在捉摸不透眼前之人。 口口声声说要自己做他的娘子,以他的武功将自己掳走也是易如反掌,或者提出要自己委身于他自己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他却什么都没做。 每一次都在自己有危险的时候出现。 救了自己之后从未索取过任何。 宁嗣音还在愣神,冷面狐已经转身欲离开。 见状,她连忙拉住了他的手。 “你到底是谁?”她再次发问。 冷面狐脚步顿住,缓缓回过头来。 “为何一次次问我身份?” 宁嗣音嘴唇翕动。 因为她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二人应该是相识,总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身边。 “若、若你长得奇丑无比,我以身相许岂不是亏大了。”最后,她还是只能随便找一个借口。 “你当真要看我容颜?”他再次询问。 宁嗣音郑重点头:“要看!” “看了之后,无论什么结果,你再无反悔余地,此生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宁嗣音顿了顿,道:“要看。” 此刻的风都停了下来,万籁寂静,彼此的心跳在黑夜中显得嘈杂。 冷面狐的另一只手缓缓抚上面具,宁嗣音屏息,随着他的动作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究竟……是谁? 长什么模样? 又经历过些什么事情? 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 他抓住脸上的面具在她的注目之下一点点地揭开。 第77章 楚皓轩的婚事 “小姐!!!!” 倏地一声尖叫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宁嗣音回头看去,是碧春,她手里提着灯笼,被吓傻愣在原地。 再看向冷面狐,早已经不见人影,只留枝叶吹拂证明他离去的痕迹。 真是可惜!就差一点就能看到他的模样了! 宁嗣音心中很是遗憾,心想为何碧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她疾步走向碧春,担心问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碧春脸色苍白,道:“奴婢看到小姐与……与一个戴狐狸面具之人……” “嘘!莫要说出去!”宁嗣音连忙嘱咐。 碧春难以置信:“小姐,您没事吧?那人是谁?” “我没事。方才我遇到你们口中说的女鬼了,是他救了我。” 碧春诧异:“什么!!!小姐您见鬼了!那、那面具人是道士?!” 宁嗣音闻言紧张的情绪倏地烟消云散。 “嘘,回房去,莫要惊扰其他人。” 碧春连连点头,跟着宁嗣音一同离去。 宁嗣音并未告诉碧春冷面狐的身份,也隐瞒了自己与冷面狐早就相识的事情。只说明了今夜红衣男子之事。 “小姐,府中有人想害您!”碧春心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日我便去将此事告诉祖母。”宁嗣音说着。 “老夫人向来疼姑爷与您,定会替您做主的。” 宁嗣音眸色微沉。 今日那红衣男人受了冷面狐一掌,明日只要祖母下令彻查全府上下谁人背部有掌印且受了内伤便可抓出扮鬼之人。 翌日,紫金苑中。 “什么?”赵氏面露疑色。 宁嗣音亦是一脸震惊。 一早她便将昨夜红衣男子之事禀告赵氏,只是其中撒了一个小谎,说红衣男子是被护卫二喜打伤。 赵氏命人检查了府中所有家仆丫鬟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身上有伤。 “莫不是府中之人?”宁嗣音推测着,“祖母,我向来不与人结怨,真是不知谁人想要害我。” 赵氏心疼道:“莫怕,既不是府中之人,从今夜起,府中加强守卫,必不会叫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宁嗣音微微颔首:“多谢祖母。” 赵氏一脸担忧:“只怕若并非人为。” 宁嗣音这才反应过来,赵氏向来信佛,自然也是相信鬼神之说的。 “祖母莫要担心,绿烟是自作孽不可活,楚家不欠她任何。”她宽慰着赵氏。 赵氏脸色凝重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嗣音啊,我这心中总觉得不踏实。不行,还是得请个高僧来做法超度。” 宁嗣音也没反对,便让赵氏求个心安。 “音儿这就安排人去洛华寺请高僧前来。” “嗯,好!” 南院,宁嗣音与楚锦渊坐在凉亭之中,碧春给二人奉茶。 “这不应该啊……”宁嗣音很是疑惑,“未必是请来的江湖人士?” 楚锦渊道:“府中不是人人都有二喜那么好的身手,所以你所遇之人,极有可能是买凶。昨夜幸好有二喜,以后晚上我都陪你一同去书房。” 宁嗣音淡淡一笑,道:“不必,以后都让二喜跟着我便是。如今府中守卫森严,想必幕后之人也不敢再贸然行动了。” 楚锦渊担忧地看着她:“恐怕又是二娘的手段。” 宁嗣音倏地一个激灵:“我知道了!” “嗯?” 宁嗣音连忙看向楚锦渊身后的天仁,道:“去查一查近日是否有离开府邸一直未回来之人!” “是。” 楚锦渊:“你为何肯定是府中之人?” 宁嗣音道:“女鬼传言并非一两日,若是买凶,那直接找个高手一刀杀了不更省事。府中的守卫武功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外人想要进来行凶,难如登天。但府中的人就不一样了,熟悉府中事务,可以利用府中地形逃脱。女鬼在府中夜夜出现扰乱人心,必定是极其熟悉府邸之人才是。” 楚锦渊闻言亦是觉得有理。 二人等了片刻,天仁很快便回来了。 “少爷,少夫人,查到了!”天仁一脸惊喜。 “说。” “今日一早,柴房的阿三请辞,连这月月钱都未结算便走了!” 宁嗣音闻声浑身一颤,脸色苍白。 阿三,是前世进入柴房众多男人之一。 楚锦渊看向她,道:“我派人去查。” 彼时她并未听见,眸中的恨意渐渐明显。 “嗣音?” 宁嗣音回过神来,努力保持镇静:“事有蹊跷,要查。” “你怎么了?”他询问着。 宁嗣音微微摇头:“没事……” 楚锦渊安慰道:“放心,交给我,我会去查清楚的。” 宁嗣音看着他的脸,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都过去了,这一世一切都未曾发生过,这一世在自己身旁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 “好。”她轻声应着。 庆幸有重来一世的机会。 入夜,北院偏殿。 云氏啪的一掌打在了刘管家脸上,顿时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浮现。 “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二夫人,小的办事不力,您开恩!”刘管家连忙跪地求饶。 云氏盛怒:“如今府中加派人手想要下手更难!” 刘管家连忙道:“今日一早小的已经叫阿三走了,夫人放心的,此事虽未办成,但绝对没给人留下半点把柄!” 云氏拂袖:“罢了!先留那贱蹄子一条命,反正我儿的新妇也要入府了!” 云氏脸上勾起一抹得意之笑。 汤州城的秋日多数都是萧瑟的,难得一日秋高气爽,宁嗣音同楚锦渊一起巡视了二人所打理的店铺然后乘上马车返回府邸。 马车中。 楚锦渊拧眉,表情凝重:“花容的事情,不知是你我推测有误,还是真凶做得滴水不漏,竟丝毫线索都查不到。” 宁嗣音轻吸一口气:“越是干净越是有问题。” “我已暗中调查了当夜的情况,有人曾在西院看到过花容,不过那是亥时左右,并非死亡时间。此事我也不能贸然去问楚皓轩。”楚锦渊说着。 宁嗣音诧异,又是楚皓轩! “可他也没有理由杀人。”宁嗣音拧眉。 车中陷入沉默。 楚锦渊看向她:“罢了,此事我会继续派人去查的,一时半会恐怕很难有定论。” “嗯,说说今日巡店的事情,明明几家店铺都经营得有声有色,可为何公公不见再交给你新的店铺?”宁嗣音疑惑不已。 楚锦渊思考道:“姜还是老的辣,或许爹已经察觉到这一切都是有你帮忙才会如此顺利。” 宁嗣音微微拧眉,看来自己必须收敛锋芒,否则很难借楚锦渊的名义再从楚家谋得商铺。 “近日二娘一直在给大哥张罗婚事,已经是定下来了,就是下月初二。”她说着。 楚锦渊微微点头:“嗯,这是如今楚家的头等大事,毕竟女方是幽都郡主。” 宁嗣音微微拧眉。 前世自己嫁给了楚皓轩,所以从未听闻幽都郡主半点事情,今生不知云氏又用了些什么手段,居然让楚皓轩娶幽都郡主为妻。 这桩婚事若真是成了,想要得到楚家家产,那更加困难。 必须想办法阻止这桩婚事! 她美目微沉,心中暗暗盘算着。 第78章 撞见诡计 天空湛蓝,洁白的云朵点缀其中,宛如一幅梦幻的画卷。树木渐渐染上金黄、橙红和深紫的色彩,犹如火焰在风中舞动。 碧春手中提着食盒跟在宁嗣音身后,穿过府中长廊,二人一同朝厨房前去。 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树叶在风中翩翩起舞,如一片片金银色的蝴蝶,轻盈而优雅。 “这野味在亨通客栈大受欢迎,刘掌柜特意派人送些回来,定要吩咐厨房好好烹饪。”宁嗣音交代着。 碧春点头道:“小姐,这些个掌柜隔三岔五就给您送东西,看来对您这个东家很是尊敬呢。” “嘘。”宁嗣音连忙做出噤声的动作,“楚老爷已经在怀疑我掌权,这些话可莫要被别人听去。切记,谨言慎行。” 没有外人之时,她连一声“公公”都不愿意唤出口。 碧春连忙道:“是,奴婢记住了。” 二人来到厨房院子中,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前脚刚进了厨房。 “那不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叶子?”碧春疑惑。 宁嗣音放慢脚步,压低声音道:“鬼鬼祟祟,有问题。且过去瞧瞧。” 说罢主仆二人悄然靠近。 透过窗户往里看去。 叶子从怀中拿出一袋药粉递给厨房的庞姑姑。 “月姨娘的饭菜,可看好了。”叶子交代着。 庞姑姑一脸谄媚:“夫人放心,每日都记着呢!” 说罢,庞姑姑打开药粉往单独的膳粥里加了进去。 叶子看着一切做完这才放心离去。 见她出来,宁嗣音与碧春连忙躲了起来。 叶子走后,宁嗣音才与碧春来到厨房。 “哎呀,二少夫人,您怎么来了!”见有人前来,庞姑姑明显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宁嗣音示意碧春道:“这是新鲜的野味,劳烦姑姑处理了,午膳的时候可以呈上。记得肉一定要烹饪软烂,否则祖母不好入口。” 庞姑姑连连点头:“是。” 宁嗣音看向碧春道:“你且与姑姑好好交代一番,这野味的处理事项。” “不用,奴婢都知道的!”庞姑姑说着。 宁嗣音浅笑道:“姑姑有所不知,这野味刘掌柜送来之时便特意嘱咐过,若是稍有处理不好,便腥味十足,难以下咽。” 庞姑姑闻言这才道:“是,请碧春姑娘赐教。” 碧春朝外面走去道:“姑姑您来,我把它放在院子里与您细细道明。” “好。”庞姑姑跟着碧春离去。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配合得十分默契。 见庞姑姑出去,宁嗣音连忙在地上垃圾堆中找到了残存药粉的油纸。 再看了看膳粥,这是月姨娘的补气药膳。 做完这一切,主仆二人从厨房离去。 回到南院后,宁嗣音将残存药粉的油纸递给了二喜。 “二喜,找个远些的药房去问问,这到底是什么药。” 二喜小心翼翼接过:“是,小的这就去!” 碧春看着二喜远去的身影,疑惑道:“小姐,这是二夫人与月姨娘之间的事情,我们何必蹚浑水?” 宁嗣音淡淡一笑,道:“我们能抓住云氏越多的把柄在,未来争夺家产之时才对我们越有利。” 碧春担忧道:“下个月大少爷就要迎娶郡主了,待郡主嫁过来,您的计划恐怕更难了。” 宁嗣音食指轻轻扣着桌面。 幽都郡主?这个门进不进得了还不一定。 秋日,田野里的稻谷已经成熟,金黄的稻穗随风摇曳,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稻谷间穿行的麻雀,欢快地啁啾着,给大地增添了生机与活力。远处的山峦,层层叠叠,云雾缭绕,苍翠的松柏掩映其间,宛如一幅墨色山水画。 马车疾行在官道上,轿帘随风摇曳,其中人的绝世容颜若隐若现。 楚家后花园,湖泊边的荷花盛开,粉嫩的花瓣绽放出迷人的芬芳。湖水清澈见底,仿佛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湖边的红叶和蓝天白云,美不胜收。 宁嗣音扶着赵氏散步,赵氏看着天边斜阳,脸上满是喜悦之色。 “这时辰也快是到了。”赵氏说着。 “祖母说的可是从洛华寺请来驱邪镇宅的高僧?”宁嗣音询问。 “嗯。” 正说着,二人看见云氏与月姨娘并肩迎面而来,二人说说笑笑关系似很亲密。 “娘。”云氏朝赵氏行礼。 月姨娘也欠身行礼:“问老夫人安。” 赵氏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媳如此和睦相处,也很是满意,看向云氏道:“云裳啊,这个家有你是福气,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云氏含笑看了一眼月柳霜道:“妹妹也帮了不少忙。” 赵氏微微点头:“嗯,甚好甚好。只是柳霜啊,你入府也有几年了,该为老爷再添麟儿才是。” 闻言,月柳霜羞愧低下头道:“是,妾身谨遵老夫人之命。” 宁嗣音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模样心中只觉得可笑。 云氏当真是八面玲珑。 在下人与晚辈的眼里,她是手段果决的楚家二夫人,多数人平日都是直呼“夫人”,毕竟楚河正妻柳茹早亡,楚家一直都是云氏在操持府内事务。 而在楚河与赵氏眼中,她又是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妻良母。 月柳霜出身青楼,如今年岁虽才二十八,但形形色色见过不少人,却都被云氏哄得团团转。 要知道,那日在厨房看到云氏贴身丫鬟交代庞姑姑给月柳霜的药膳里加的不是别样,正是避子药。 所以这么多年月柳霜一直未能有身孕。 宁嗣音暗暗冷笑,也是,云氏这样独行专断的性格,怎能容忍楚河再有儿女? 能够放一个月柳霜入府,已经是为了彰显大度之举。 “老夫人!来了来了!人来了!” 彼时,刘管家兴冲冲地跑来禀告。 赵氏大喜,连忙转身就往府邸正门方向而去。 宁嗣音也连忙扶好跟上她的步伐。 “姐姐,这是谁来了?老夫人竟然亲自相迎。”月柳霜分外疑惑。 云氏看着宁嗣音的背影,眸色闪过一丝寒意,道:“娘从洛华寺请来的高僧,说是要给绿烟超度,驱邪镇宅。” 月柳霜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也好也好,前些日子许多人传看到了红衣女鬼,我近日是起夜都不敢了。” 云氏淡淡道:“走吧,我们也去瞧瞧这高僧有多厉害。” 说罢二人也一前一后朝正门而去。 第79章 大师入府 黄昏时分,夕阳如金,温暖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人一种宁静与安慰。 天空中,成群的候鸟振翅高飞,南迁的季节已经到来,它们的身影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的弧线。 楚府正门,一辆青色马车徐徐挺稳。 宁嗣音与赵氏在门口等着,云氏与月柳霜也紧随而来。 轿帘拉开,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男子从轿中下来。 宁嗣音诧异,此人不正是那夜自己在洛华寺所遇的和尚,没想到祖母请来的高僧竟然是他。 彼时和尚也看到了她,眼中淡漠似早已预料到一切。 “阿弥陀佛,老夫人。” 赵氏喜笑颜开,连忙道:“寂空大师啊!真是没想到您真能亲自前往,我楚家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闻言宁嗣音甚是诧异。 此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寂空大师?! 虽然传闻说他年纪不大,可没想到竟然这般年轻!看上去同月姨娘差不多岁数。 而且传闻他虽是和尚,却有天人之姿,貌若潘安,叫无数女子为其痴迷。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宁嗣音不禁好奇,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事情才能成为人们口中的高僧呢? 同样诧异的还是云氏和月柳霜,二人也未曾想过老夫人居然能把寂空大师请到府中来。 寂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沙弥,替他拿着行李。 “寂空大师,久仰大名。”云氏上前,亦是恭恭敬敬。 寂空目光看向云氏,微微行礼,淡淡道:“这位夫人,平日多做善事,才可广结福缘。” 云氏怔住,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 老夫人道:“云裳啊,寂空大师的话可要好好记住!” “是,多谢大师提点。”云氏强颜微笑,低头感谢。 老夫人连忙将人往府中迎去:“大师里面请。” “阿弥陀佛。” 宁嗣音扶着老夫人领着寂空大师走进府中。 云氏顿时脸色一变,满是不悦。 一旁月柳霜也看出了云氏的心情,低声道:“什么大师,长得倒是俊俏,说话却毫无根据,似个江湖骗子。” 话虽如此说着,月柳霜的目光却还忍不住朝大师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云氏努力压制住怒火,淡淡道:“来者是客,老夫人信佛,对大师赞誉有加,妹妹说话还是当心些。” 月柳霜微微一笑:“姐姐提醒的是。” 说罢二人也一同回了府中,月柳霜的脸上露出几许不为人知的疑色。 正厅中,下人给寂空奉上茶。 老夫人端坐主位,给他说明了绿烟与红衣女鬼之事。 “府中情况便是如此,大师您看要如何是好?”老夫人焦急询问。 寂空手中拨弄着佛珠,声音温和,不急不慢道:“鬼不敢逗留世间,更是没有害人的本事。老夫人且放心,我在府中给亡魂超度七日,每夜再诵经驱邪,可化除怨念,驱散邪灵。” 听见大师要留在府中七日,老夫人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有劳大师了!”老夫人分外感激,目光看向一旁的宁嗣音,道,“嗣音啊,你安排下去,务必把厢房好好收拾,每日都要给大师备好斋饭。” “是,嗣音这就去。”宁嗣音说着,起身退去。 她低着头走出去,却总觉得有视线盯着自己。不仅回头望去,与寂空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清澈到能够洞悉人心。 宁嗣音莫名心虚,仿佛在他面前自己所有秘密都将藏不住。 她微微欠身,转身加快离去的步伐。 “大师,我这孙媳可是有何不妥?”老夫人询问着。 寂空收回视线,微微摇头,拨弄着佛珠,只低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大师,佛堂就在厢房旁侧,平日若有需要,便吩咐下人,若有照顾不周,还望大师海涵。” “老夫人不必客气,今应邀前来贵府,亦是我命中定数,此行必来。” 老夫人闻言似懂非懂点头:“大师可是与我楚家有命中之缘?” 寂空再次低头拨弄佛祖:“天机不可泄露,阿弥陀佛。” 老夫人微微颔首,也不再追问。 厢房与佛堂老夫人早就安排人收拾好,宁嗣音又命下人将佛堂与厢房都再拾掇了一遍,见一切都布置妥善这才从厢院离开。 走出厢院拱门,正好遇到寂空与他的随行小沙弥迎面而来。 “大师。”宁嗣音低头示好。 面前之人太过圣洁,圣洁到站在他的面前,宁嗣音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淤泥里的怪物。 寂空目光淡淡看着她,点头示好,然后擦肩而过。 那淡淡的檀香气息残余空中,宁嗣音微微蹙眉,快步离开。 “师傅,这楚家阴郁得很,明明此行是您命中劫数,您为何还要前来,不可避开?”小沙弥十分不解地询问着。 寂空表情淡漠:“若诸菩萨,能与如是观行相应,于诸法中,不生二解,一切佛法,疾得现前,初发心时,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知一切法,即心自性,成就慧身,不由他悟。” 小沙弥低头道:“是,悟明受教了。” 师徒二人朝佛堂而去,寂空的眼中,一丝浅浅的担忧暗藏深处。 宁嗣音回到南院,远远便见着凉亭里楚锦渊与另外一年龄相仿的男子正在一同看书用功。 她本没准备打扰二人,那男子却抬头看到了她。 “那位可是嫂子?” 楚锦渊目光看过来,宁嗣音见状便朝二人走了过去。 “夫君。”她温柔欠身行礼,在外人的面前,戏还是要演足。 楚锦渊道:“嗣音,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挚友,程志。他的父亲是楚家商铺的掌柜之一,所以我与程兄乃是总角之交。” “程公子好。”宁嗣音微笑示好。 程志风度翩翩,浑身透着一股老实的书生劲儿,他拱手道:“嫂子好。锦渊成亲时恰逢我进京赶考,所以直到如今才能见嫂子一面。如今一见,果真如锦渊信中所言,国色天香,大家闺秀。” 宁嗣音诧异看向楚锦渊,没想到他还有朋友平日里能写信往来呢?更是没想到他居然在信里这样夸赞自己。 她不禁掩唇轻笑:“别听他胡说。” 楚锦渊宠溺看着她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 “你们夫妻二人,真是羡煞旁人呐!”程志说着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我且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第80章 夜半私会 楚锦渊送走了程志回到南院,宁嗣音还在亭中等他。 “程兄一心只读圣贤书,今日倒会说几句玩笑话了。”楚锦渊回来,笑着对宁嗣音说着。 “之前从未听你提过。”她说着。 楚锦渊淡淡一笑:“从前他也时常来寻我,与我一同读书。上一次赶考,我本是答应与他一同前往的,只是那时候身子弱,实在受不住长途跋涉。此番他名落孙山,又回来继续用功,所以便如往常一样来找我。” 宁嗣音微微点头,心中不解,回忆起前世他向来都是孤身一人,从未见过他有任何朋友,这一世为何他会从小就多出一个总角之交呢? “不过今后他许是会来的少了,毕竟我已经成家,他总来寻我也不方便。” 宁嗣音闻言,道:“确实会惹人闲言碎语,他未成家立业,你可以去他府中,或者你们二人一同去学堂。” 楚锦渊应道:“是,我与他已说好,以后我都去找他。” “你还真打算下一次去赴考?”她饶有兴趣问着,不敢想象若是楚锦渊真能考上一个名头会如何。 楚锦渊笑道:“嗯,软饭吃多了这心中总觉得不安,男子生于世间,还是要顶天立地才是。” 宁嗣音闻言忍俊不禁:“好,我倒盼着你考个状元,那不知道到时候这府中得有多热闹,多有趣。” 楚锦渊微微摇头:“这你倒是高看我了,难!” “对了,”宁嗣音抬眸看着他,“寂空大师入了府中,要待七日,你可知晓?” 楚锦渊亦是微感惊异:“为前些日子府中谣言?” “是。” “装神弄鬼之人未曾找到,就算是真佛转世,也奈何不得。那阿三离开府中后半途失踪不见踪影,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他。不过人是祖母请来的,能让祖母安心便是。”楚锦渊说着,并未有任何情绪。 宁嗣音提醒道:“寂空大师治好你的顽疾,如今入府之中,你还是去感谢一番为好。” 楚锦渊点头,眸色微微一沉:“自是。” 入夜,月光如水,柔和地洒在府邸的每一寸角落,清晰与模糊,明亮与阴暗,相互交织,相映成趣。 府邸的后院湖畔上漂浮着几片红枫叶,微微泛起涟漪,倒映出满天繁星。偶尔有几只蛙儿在河边鸣叫,增添了一丝静谧的氛围。 假山后,宁嗣音如约而至。 今日晚些时分,她收到了一张纸条,是楚皓轩约她深夜见面所写。 为了复仇大计,虽是不愿见他这嘴脸,但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嗣音,想死我了!”楚皓轩见她前来,箭步上前欲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宁嗣音一个侧身灵巧躲开。 “大少爷,虽是夜深人静,但还是在府中,注意言行。”她柔声说着。 楚皓轩一脸疲惫:“你不知道,绿烟的事情之后,这汤州城不利我的传言四起,处理这些事情我是煞费苦心,这些时日我都在想你,却一直分身乏术。” 宁嗣音淡淡一笑,侧过身子去:“我看大少爷不是忙着处理流言,而是忙着准备与幽都郡主的婚事吧。” 楚皓轩连忙解释:“今夜叫你前来便是要与你解释此事。”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少爷你一直未娶妻,反倒是叫人不解。” 楚皓轩淡淡一笑心中暗暗想着,自己怎么可能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 只是如今娘亲为巩固地位逼得紧,而且眼看楚锦渊日渐入了楚河的眼,自己心中也不免生了危机感。 虽然不愿娶妻,但也只有按照娘亲吩咐去与幽都郡主联络。 想罢楚皓轩又继续道:“我心中都是你,如何还能娶得了别人。”他深情款款朝她靠近,“嗣音,如今娶妻实非我所愿,你要理解我。” 宁嗣音微微蹙眉:“你若不愿,拒了便是。” 楚皓轩郑重看着她:“你和离改嫁,我便拒婚!” 宁嗣音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但他这些话,糊弄那些纯情小姑娘还差不多,前世他的鬼话,她可是听够了的! 下一秒,他猛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目光灼灼。 “嗣音我心中只有你,只有你。”他说着朝她吻来。 宁嗣音连忙抵住他,浑身肌肤顿时刺痛无比。 她就知道,他说这些鬼话定是有因,如今看来,用下半身思考的时候,他当真是什么恶心话都说得出来。 “大少爷!不要这样,我现在还是你的弟媳!”宁嗣音的厌恶几乎要藏不住。 楚皓轩直直看着她的双眸,质问道:“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 宁嗣音看着他的双眼,嘴唇翕动。 看着这张脸,她真的无法说出“爱”这个字。 楚皓轩的眼中露出一缕淡淡的哀伤:“我能感觉得到……上一次你亦是如此拒绝。” 宁嗣音屏息,看着眼前的人,觉得他似乎与从前有些许不同,可那差别太细微,细微到她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 “但我爱你,你终究会是我的!”他说罢,用力将她按倒在地上,“这一次再没人能阻止我!” “不!你放开我!”宁嗣音慌乱挣扎,脸上难掩惊恐。 楚皓轩根本听不进去任何,用力撕破了她的衣裳。 府邸内的灯火阑珊,星星点点 。灯光从雕花的窗棂中漏出,洒在蜿蜒的回廊上,照亮了府邸的阴暗的角落。 回廊上的雕刻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鬼魅,在暗夜之中阴森作笑。 宁嗣音挣扎,可男女力气差距太大,她根本无法挣脱。 而楚皓轩此刻如野兽一般,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 她想求救,可又清楚自己现在不能够引人前来,否则被人看到这副样子,楚皓轩作为楚家的儿子,楚河定然不会将他怎样,但自己姓宁,是个外来人。 家丑之事必须解决,那自己必然是会被牺牲的那一个! 救命…… 宁嗣音绝望不已,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身体一寸寸也越加通红。 彼时她呼吸也开始困难起来,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逝,连求助的话都没有力气开口。 第81章 月明搭救 秋风轻轻吹过,府邸的树叶纷纷飘落。那些金黄的、火红的、深褐的叶,在夜色中翩翩起舞,最后轻轻地落在石板小径上,给府邸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秋叶绒毯。 “阿弥陀佛!” 假山外,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楚皓轩动作停下,咬牙起身看去。 宁嗣音终于得意喘息,目光看去,假山之外,月光之下,是寂空,白衣不染。 “寂空大师?”楚皓轩略带疑惑,心中对这个和尚治好楚锦渊一事本就颇为芥蒂,如今又深夜出现至此坏了他的好事。 寂空并未作答,而是微微弯腰进入假山,与楚皓轩擦肩而过,径直去到了宁嗣音的身边。 他脱掉僧袍给宁嗣音盖在身上,然后又飞快点了宁嗣音几处穴道。 “臭和尚,你……”楚皓轩大步上前,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宁嗣音从脸一直到脖子甚至是露在外面的肌肤都红肿不已,整个人也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这才明白为何她一开始拼命反抗,然后却没有再挣扎,还以为是顺从,不料是这般。 “嗣音,你怎么了!”楚皓轩脸上亦是担忧之色。 宁嗣音近距离地看着寂空,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双眸直直看着他,眼中满是求助之色。 寂空读懂她的意思,看向楚皓轩道:“公子,二少夫人这是旧疾,碰不得生人,否则浑身风疹窒息而亡。” “我不知道……”楚皓轩怔住。 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浓迷了双眼,还是因为犯病而产生的错觉,宁嗣音竟在楚皓轩的眼中看到了愧疚。 “大师,快救救她!”楚皓轩焦急地看着寂空大师。 “阿弥陀佛。”寂空拨弄手中佛珠,“贫僧已经给二少夫人点血疏经,性命无忧,但恢复尚且需要时间。” 楚皓轩上前来欲将抱宁嗣音:“我送你回去!” 宁嗣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不可。”寂空大师阻止了他,“二少夫人现在气血不稳,不可挪动。” 楚皓轩的手放了下来:“那我陪着你。”他深情款款。 宁嗣音不愿看见他这张脸。 若不是寂空大师及时出现,那现在自己已然被这个禽兽糟蹋了! 她心中后怕,此番也算是与楚皓轩撕破脸了,从今以后再也不必虚与委蛇。 “你走!”她用尽力气,虚弱道出。 楚皓轩自知几番强迫她已然招她厌恶。 然而此时还有别人在这里,许多话他无法开口。 寂空彼时开口道:“施主去吧,今夜之事,贫僧权当未见。二少夫人已在好转,片刻后便能恢复行动。” 楚皓轩咬了咬牙,情绪复杂再看了宁嗣音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宁嗣音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余光看向闭眼念经的寂空。 此人又怎么会深夜出现在此? 府邸内的湖面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泽。湖边的柳树在风中摇曳,长长的柳条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柔美。 湖中的荷花已经凋谢,只留下残破的荷叶在湖面上漂浮,仿佛是过去繁华的痕迹。 宁嗣音浑身渐渐恢复力气,而这期间寂空一直盘腿背对她打坐,手中拨弄着佛珠,口中低吟着佛经。 她缓缓坐起来,自己的衣裳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还好有这件白色的僧袍。 淡淡的檀香味,令人无比心安。 “多谢大师搭救。”宁嗣音很是感激。 见她已经恢复,寂空起身,亦是没有回头,也并未多问。 “施主这病,难以根治,往后恐得更加小心。”他说着,月辉从假山缝隙照进来落在他的肩头。 “早闻寂空大师不仅佛法高深,医术也一绝,连你也觉得我这病治不好?”她询问着,扶着石头缓缓起身。 寂空淡淡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施主是心病,还需心药治。” 宁嗣音对他很是好奇,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一般。 “夜已深,施主速速回去吧。” 宁嗣音沉默,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道:“多谢大师,这僧袍,明日还与你。” “嗯。” 宁嗣音扶着石壁缓缓离开假山,身上力气虽恢复了不少,但还是觉得乏力,走起路来都觉得艰难。 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头,她乏力抬腿正好踢上。 “嘶!” 宁嗣音吃痛,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幸亏手扶着石壁,这才稳住身形,然而身上的白袍却从肩头滑落。 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的肩头,肌肤此刻已经恢复成雪白色,在月光的映照下似吹弹可破。 她余光往后看去。 寂空亦是闻声看向她。 二人四目相对,府邸的角楼上,更夫敲打着铜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宣告着夜的深邃。 更夫的呼声伴着秋风的呼啸,穿越重重院落,深入梦乡。 寂空连忙转过头去。 手中的佛珠拨弄得有些慌乱。 而宁嗣音亦是脸颊一红,连忙将僧袍重新披好,低着头加快步伐离开此处。 深秋的夜里,府中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故事,每道影子都藏着一个秘密。 整个府邸在秋夜的寂静中沉睡,等待着明日的阳光再次唤醒。 宁嗣音穿过长廊,身体已然恢复如常,步伐冲冲在夜色里穿梭。 转角处,月柳霜睡眼惺忪从茅房的方向往院子回去,倏地看到一道白影,险些吓得叫出声来。 但定睛一看,认出了月色里疾步而行之人是宁嗣音。 她怎么会深夜在院子里? 月柳霜很是疑惑,顿时又大惊。 那不是和尚的僧袍?! 大半夜披着僧袍到处跑,这是干嘛? 她百思不得其解。 宁嗣音全然没有发现月柳霜,穿过长廊径直回到了南院之中。 回到房间之时,她蹑手蹑脚打开门,生怕惊醒了楚锦渊。 然而借着窗外进来的月光,她看向床榻上,空无一人,连棉被都还整整齐齐的。 楚锦渊不在房中? 宁嗣音很是疑惑,从未见他夜不归宿过。 她将僧袍换下来,叠好放在了匣子里。 若是被人发现,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所以只能暂时藏起来。 将这一切做好,她才假装一副半夜睡醒的模样,正欲唤下人来询问楚锦渊去了何处,门却在此时被推开。 一道身影投了下来,她目光看去,是楚锦渊。 第82章 弑师魔头 宁嗣音假装睡醒,起身点亮了烛光。 “你去何处了?” 烛光中,楚锦渊脸色似有些苍白,径直朝床榻走去。 “程兄家中,挑灯夜读,这才回来得晚了。”他声音也有些虚弱,坐在床边脱了鞋上去取过自己的被子盖上。 宁嗣音觉得他状态有些不对劲,上前询问:“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太困了,早些歇息吧。”他说完,转过身背对她。 真是难为他了,如此刻苦学习。 宁嗣音暗暗想着,也没再多问,吹灭了蜡烛回到床上。 翌日清晨,宁嗣音已经起床梳洗,但楚锦渊却还在床上。 “今日不去程公子家中了?”宁嗣音知道他很早便醒了,只是一直赖在床上不愿起来。 “不去。”他淡淡回应。 “怎么了?昨夜的劲儿这么快就散了?”宁嗣音淡淡一笑。 楚锦渊蒙头道:“今日休沐。” “行,”宁嗣音面带笑意,“我要去酒足饭饱看看。” “路上小心。” “嗯。” 宁嗣音看他躲在被子里,趁着这个功夫悄然将一旁的匣子抱起来,疾步离开了房间。 “小姐,您这是什么?奴婢给您拿。”碧春见宁嗣音抱着一个大匣子很是疑惑。 宁嗣音微微摇头:“不必。” “小姐,出府不是这个方向呀。”碧春瞧着路越走越不对。 “先去佛堂。” “哦。” 二人来到佛堂,彼时寂空正带着悟明一起在念经超度。 “大师。”她轻声唤着。 寂空闻声缓缓睁开眼。 她站在逆光之中,穿着一袭活泼的粉色,脸颊上挂着笑容,与昨夜的破碎感截然不同。 宁嗣音将匣子放在寂空大师身边,道:“多谢。” 寂空亦是知晓里面是昨夜自己的僧袍。 “阿弥陀佛。” 宁嗣音微微一笑,道:“大师请继续,我便不叨扰了。” 说罢她带着碧春一同离去。 “师傅,那是什么?”小和尚悟明好奇地问着。 寂空淡淡看向匣子,上面是精致雕刻的桃花样式,沾染的脂粉味幽幽挥散,与佛堂中的香烛味全然不同。 “勿问勿闻。”他淡淡说罢合上眼睛继续念经。 北院中。 云氏一脸惊喜:“妹妹可是没看错?” 月柳霜一脸肯定:“姐姐,我视力向来好,昨夜就是二少夫人,穿着僧袍在院中游荡。” 云氏微微睨眼,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冷笑。 “要不我去问问她,昨夜究竟干什么去了?”月柳霜一脸好奇。 云氏淡淡笑道:“不用,想必她这么做,自是有道理的,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了。” 月柳霜微笑点头:“嗯,我也就是好奇罢了。” 长街上,宁嗣音从酒足饭饱走出来,一脸满意的笑容。 碧春亦是激动,道:“小姐,后面那块地已经扩建完成,咱们酒足饭饱平日里就要排队,如今扩建了,营收定能再翻一番!” 宁嗣音轻声一笑。 这还都要感谢楚皓轩,将这么好的一块地送给了自己。日后看自己靠这块地赚得盆满钵满,恐怕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如今楚皓轩要娶妻,于自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 再加上昨夜那样对待自己…… 宁嗣音的笑变得越加阴冷。 “小姐,您怎么了?”碧春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宁嗣音深吸一口气,道:“没事。” 她不愿再去想这个禽兽,如今靠着阴阳账簿,不论是酒足饭饱还是亨通客栈,她都赚了不少,已经暗中累积了不少本钱。 还有万友布庄,以及西市好几家胭脂水粉铺子,她早不愁没银子办事。 只是,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算起日子来,前世那笔军资生意也快来汤州城了…… 到时候,可要让楚皓轩尝些苦头! “碧春,今日我心情甚好,走,我们去逛街,想买什么尽管买。”宁嗣音说着,步子也轻快起来。 碧春闻言高兴不已,连忙跟上:“小姐,奴婢想吃姚记烧鸡!” “走。” 主仆二人来到姚记餐馆,里面人满为患,恰好运气不错,有一桌客人离开,碧春连忙过去抢占位置。 “小姐,这儿!” 宁嗣音笑着过去:“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那是小姐您运气好!” 宁嗣音看向小二:“要一只烧鸡,再来些好菜与果酿。” “好勒夫人!” 很快她们的菜上桌。 碧春早已馋得流口水:“呜呜,小姐,虽然楚家天天伙食不错,但奴婢还是觉着这烧鸡更香啊!” 宁嗣音掩唇轻笑:“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克扣你了呢。这一整只都是你的,慢点吃。” “多谢小姐!!!” 碧春开始吃东西,宁嗣音则浅吃了几口小菜。 彼时旁边几桌人都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冷面狐……” 倏地,宁嗣音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禁暗暗尖耳朵听了起来。 几个江湖壮汉把酒闲谈着。 其中一人道:“啧啧!欺师灭祖啊!也就他冷面狐这一等一的大恶人才做得出来!” “华南子可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自己都未曾料到唯一的徒弟竟然成了个杀人魔头,最后自己还惨死在徒弟手中。” “是啊!就在昨夜!听闻明月高悬,一白衣从天而至,落在了华南子的竹屋前,华南子似早知道徒弟将至,早已经在房中等候,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便打了起来,几百余招,天地变色,最后冷面狐一剑刺穿华南子胸膛,五十八岁的华南子,就这样被自己的徒弟给杀了。” “如今武林人人讨伐冷面狐,纵然他武功再高强,也不过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罢了!” 听闻这些话,宁嗣音的眸色渐沉,手中的筷子也渐渐放了下来。 他们口中的华南子是冷面狐的师傅,就在昨夜,冷面狐亲手杀死了自己师傅? 她回忆起每次在自己遇到危险之时出现的男子,身上虽有些狠戾,有一股令人不可靠近的凛冽,可他几次救了自己,很难想象他会做出欺师灭祖这样的事情。 “小姐?”碧春手中拿着鸡腿,一脸疑惑看向宁嗣音。 宁嗣音回过神来,提起筷子继续吃东西。 可彼时已是心不在焉。 她从未对一个男子如此好奇过,她想知道冷面狐为何要这样做,杀了自己的师傅,如此罪大恶极的事情,当真是他做的吗? 可他,现在又在何处呢? 第83章 他的谎言 宁嗣音与碧春回府的一路上都听人在谈论冷面狐的事情,他欺师灭祖之事不仅被武林中人人唾弃,更是传到了寻常百姓耳朵里成为众人饭后闲谈。 “小姐。”跟在身后的碧春也听到了这些传言,不禁后怕,看向宁嗣音道,“他们都说那冷面狐面戴狐狸面具,一袭白衣,杀人不眨眼。上次半夜,与您相见之人,亦是戴着狐狸面具,穿着一身白衣!” 宁嗣音面不改色,淡淡道:“巧合罢了。” 碧春微微点头:“也是,奴婢一直都跟在您身边,您断然不可能认识什么江湖第一刺客。” 她说完,又觉得疑惑,“说来真是巧,上一次您被绑架到老虎寨,后来老虎寨便被踏平,众人也传言是这冷面狐所为。这……” 碧春更加疑惑又怀疑地看向宁嗣音。 宁嗣音百口莫辩,沉默应对。 碧春看她的表情也猜测到了几分,脸上神色越加震惊,仿佛随时都要尖叫出声一般。 宁嗣音淡淡道:“嘘,莫要多问。” 碧春难以置信,那夜所见之人真是冷面狐?!自己小姐怎会与这样的人有牵扯。 “小姐,那可是能弑师的杀人魔头,您、您……”碧春分外担心。 宁嗣音微微蹙眉:“碧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碧春心中纵有万般疑问,但见宁嗣音并不愿多提冷面狐的事情,于是都只能咽下肚子里。 长街上热闹繁华,二人路过书斋,宁嗣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手中抱着书册的,不正是程志? 正想着,程志似感受到有人看着自己一般目光投了过来,正好与宁嗣音对视一起。 二人微笑示意,朝对方走近。 “程公子。” “嫂子。” 宁嗣音疑惑:“程公子独自一人?” 程志微微点头,瞧上去有几分木讷:“是,听说来了新书,便赶过来了。” 宁嗣音淡淡一笑,道:“程公子真是嗜书如命,现在还不到辰时,昨夜苦读那么晚,竟也不在府中多休息会儿。” 程志笑了笑道:“多谢嫂子关心,我每日戌时便歇下,所以早晨便起得早了些。” 闻言宁嗣音疑惑,试探问道:“昨日夫君没与公子一同读书?” 程志回忆了片刻,摇头道:“这几日都没见锦渊。” 宁嗣音不动声色,面带微笑,道:“哦,近日夫君忙着商铺之事,所以是忙了些。” “原来如此,没关系,离下一次赴考还早,还望嫂子督促锦渊,让他务必努力,莫走我老路。” “程公子哪里话,你只是机缘未到罢了,下一次定能高中!” 程志闻言面露喜色:“借嫂子吉言。” 别过程志后,宁嗣音一直面色凝重。 碧春询问:“小姐,您怎么了?” 宁嗣音微微叹息,说出心中疑虑:“昨夜锦渊丑时才回来,我问他何处去了,他说是与程公子挑灯苦读才回来晚了。” 碧春讶异:“可方才程公子不是说这几日都未见着姑爷?” 宁嗣音看向碧春:“所以,你觉得他是去了何处?” 碧春思考着:“姑爷……姑爷那么老老实实的人,会去哪里呢?竟说谎骗您。” “而且,去什么地方是会那么晚才回来?”宁嗣音更加不解。 碧春亦是不知。 宁嗣音道:“今日我们遇到程公子的事情莫要告诉他,待他再出门之时,你叫二喜偷偷跟去。” “是。” 为何每次都这么巧? 昨夜冷面狐弑师,而楚锦渊又深夜才归,一脸倦容。 当真……是巧合? 宁嗣音不敢再往下想,但心里知晓他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二人回到府中已是正午,刚到南院门前恰逢楚皓轩前来,宁嗣音顿时没了好脸色,本想避开他,他却疾步而来拦住了她回去的路。 “嗣音!” 宁嗣音冷冷看向他:“大少爷,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楚皓轩连忙解释:“我那晚是喝多了,对不起对不起。” “大少爷,如今我已然看清你的为人,”宁嗣音分外冷漠地说着,“从今以后,请你随时记得你是锦渊的大哥,是我的夫兄,莫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惹人闲话!” “不!我……” “够了!”宁嗣音呵斥,“大少爷,这里是楚家,是南院,还请你好自为之!” 说罢,宁嗣音疾步离去。 不远处下人经过,楚皓轩顾及面子也没有再追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 “嗣音,你迟早是我的,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他低声说罢拂袖而去。 回到院子里,宁嗣音四处不见楚锦渊的身影,但他的随身下人天仁却在院中。 “天仁。”宁嗣音唤着。 正在扫地的天仁闻言连忙放下扫把行礼。 “少夫人!” “少爷呢?” “今早您出门后少爷也出门了,说是程公子府中读书。”天仁回答着。 宁嗣音与碧春对视一眼,皆觉得有问题。 “为何没带你一起?”宁嗣音询问。 天仁回道:“少夫人,少爷他读书向来不喜被人打扰,便叫小的留在府中。” 宁嗣音微微点头:“真是辛苦他了。” 说罢,宁嗣音转身回了房中。 碧春压低声音,连忙道:“小姐,我们才见着程公子,若姑爷一早便去了程府,程公子方才又岂会说好几日没见过姑爷了。” 宁嗣音脸色难看。 她没想到,竟连楚锦渊都会对自己说谎了。 她一直以为,他待自己心如赤子,是唯一一个值得完全相信的人,可到头来,竟是错信了。 “让二喜暗中去寻人,我要知道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是。” 宁嗣音一直在府中等候,直到入夜时分二喜才匆匆回来。 “少夫人!找到了!”二喜气喘吁吁。 宁嗣音心中莫名生起一丝忐忑。 “说。”她淡淡说着,掩饰心中的担心。 二喜表情为难:“少夫人,少爷他……他、他去了花满楼。” 闻言宁嗣音怔住半晌回不过神来。 有些难以置信,楚锦渊去了青楼?! 他……他是这样的人吗? “你确定?” 二喜擦着汗水,道:“千真万确,小的一路打听,终于有人见着过少爷,说往西市去了,然后小的去西市一处处找,最后遇到……花满楼一个相好的姑娘,这才告诉小的,少爷一早便去了,一直没出来。” 宁嗣音大脑有些空白。 忽然之间,知晓一个人还有另外一副自己全然未曾料到的面孔。 心中各种情绪交织。 真是可笑,自己竟还幻想他会是冷面狐,会是那个每次都挺身而出救自己于危难之人。 愚蠢至极! 宁嗣音眼中满是失望。 “小姐,姑爷他居然去这种地方!”碧春替宁嗣音生气,“小姐,要不您亲自去把姑爷逮回来!” 第84章 最后一日 夜风习习,点点灯光从窗户透出,犹如夜空中的明星。 月亮升起,云层在天空中缓缓飘动,月光在庭院中流转。 房中,宁嗣音微微沉眸,语气分外冷静:“此事莫要提起,都散了吧。” 碧春与二喜都诧异她这样的反应。 “小姐,可是姑爷她欺骗您,还去那样的地方。” 宁嗣音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碧春与二喜也不敢再多言,只能行礼退下。 庭院中,梧桐树枝向夜空伸展,宛如一幅黑色的剪影。精心修剪的花坛在月光下静静地绽放,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摇曳的烛光,从一扇扇雕花木门和华丽的窗帘中溢出,宁嗣音的脸庞分外清冷。 自己有资格去责备他的欺骗? 又有什么理由不允许他出入烟花之地。 毕竟只是假夫妻罢了。 早说过彼此的事情互不干涉。 是自己先越界派人去查他的行踪。 宁嗣音揉了揉额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 “呵……”她轻笑出声。 又觉得可笑。 果然男人都一样。 楚锦渊也不过与所有男人一样,食色性也,无可厚非。 但欺骗绝不能原谅!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失望是常有的事情。 宁嗣音独坐窗前看着空中孤寂的新月,竟觉得心脏有几丝隐隐作痛。 本以为你与旁人不同,到头来都一样,都一样罢了。 夜越来越深,宁嗣音也早已熄灯歇下。 而身旁之人却还未归来。 她一直没有困意,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半夜时分,终于房门被推开。 宁嗣音闭着眼佯装睡着。 楚锦渊声音很轻,洗漱后换了衣裳上了床。 她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脂粉味。 是茉莉香气。 宁嗣音心倏地一沉。 这个味道,她曾经闻到过,有深刻的印象。 是……白玉兰身上的味道! 他莫不是去找白玉兰了? 宁嗣音暗暗想着,双手不禁紧紧握成拳头。 她说不出心中究竟是何种滋味。 失望、生气、怀疑…… “把你吵醒了?”黑暗中,楚锦渊轻声开口。 宁嗣音怔住,被他发现自己还醒着。 “你一直未归,我很是担心,怎么能睡得安稳。”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一些,把情绪全部藏于心中。 “抱歉,让你担心了。”楚锦渊语气真诚。 宁嗣音犹豫片刻,道:“读书刻苦固然重要,但可别熬坏了身子。” “嗯,我会注意的。” 黑暗中,宁嗣音无奈。 看来他是当真不打算对自己坦白。 “夜深了,快睡吧。”她淡淡说罢,转身背对他闭上眼睛。 楚锦渊也没再说话。 夜沉默了下来。 宁嗣音的眉头却一直未曾舒展。 为何感觉这一世的他让自己觉得如此陌生。 前世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一股吾心安宁的归属感。 可今生的他,不知从何时开始,总觉得不对劲儿。 宁嗣音轻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想太多。 他毕竟是楚家嫡子,待她复仇成功之日,与他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翌日傍晚,夕阳慢慢落下,府邸沉浸在金色的余晖之中。 后院,这个宁静的角落,沐浴在晚霞的温暖之中,显得格外恬静,几道身影在其中缓缓前行。 宁嗣音陪着赵氏在后花园散步。 “嗣音啊,你今日是怎么了?总心不在焉的。”赵氏坐在椅子上目光慈祥地看向她。 宁嗣音低下头:“没有祖母。” 赵氏脸上挂着笑意:“可是渊儿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宁嗣音一口否认。 然而赵氏却看出端倪。 “怎么回事?我听闻近日渊儿都是深夜才回来,是去何处了?”赵氏询问着。 宁嗣音表情平静,回答道:“夫君是去程府与程公子一同读书去了,近来很是刻苦,才回来得晚。” “是吗?”赵氏欣慰点点头,“渊儿有志向是好事,你呀,也别怪他回来太晚,渊儿来日若能考上功名,那可真是光耀门楣了。” 宁嗣音微微颔首,没有辩解:“是。” 赵氏又道:“明日便是第七日,寂空大师就要走了,哎,真是不舍。大师在的这些日子啊,我每一夜都睡得无比安稳。” “有大师驱邪镇宅,府中定会长久安宁的。”宁嗣音柔声说着。 赵氏起身,宁嗣音连忙上前搀扶。 “走,我们去佛堂瞧瞧。” 宁嗣音微微一怔,随即道:“是。” 又要去见那个和尚,那夜自己如此狼狈全被他瞧见了…… 宁嗣音与赵氏一同来到佛堂,彼时寂空与悟明正在念经, 赵氏停在门口,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便无人敢上前打扰。 赵氏聆听着佛经,情绪舒缓。 宁嗣音站在一旁目光看向里面之人。 今日他穿了一身藏蓝色的僧袍,闭眼诵经时仿佛周围散发着浅浅的光辉。 明明是个和尚,侧颜却如此精美,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老天爷细心雕琢而成,那纤长的睫毛在夕阳之下投下浅浅阴影。 啧,倘若是个正常男子,那不知得迷倒多少女子。 宁嗣音暗暗想着。 另一边,北院之中。 云氏来回踱步,目光看向一旁的贴身丫鬟叶子。 “今夜的家宴都备好了吗?” 叶子低着头恭恭敬敬:“已经备好了。” “今夜的斋饭,也可要好好备上。”云氏冷冷一笑。 叶子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夫人放心,都准备妥了。厢房里月姨娘的院子最近,月姨娘又每日都有起夜的习惯,再加上近日二少爷都深夜才回府,简直是天时地利,都在助夫人。” “是啊,倒是让月柳霜看了出好戏。”云氏不急不慢地坐下,美目微挑,“好好准备,若有闪失,拿你是问。” “是,奴婢再去盯着!”叶子说着,连忙退下。 天色渐沉,夜幕起,华灯点亮。 一家人围桌而坐,楚锦渊的位置却空了出来。 楚河沉眸看向宁嗣音:“锦渊呢?” “公公,夫君在程府读书,为了考取功名,日夜不敢休息。”她回应着。 云氏冷哼一声:“考取功名,早干嘛去了?” 楚河没有反驳只提起筷子道:“动筷吧。” 宁嗣音低着头吃饭,脑子里却浮现出楚锦渊与白玉兰在一起的画面。 那白玉兰虽然温柔又美艳,但也不能日夜都留恋温柔乡吧! 她暗暗想着。 彼时下人给众人倒酒。 宁嗣音看着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而对面,云氏瞧见她喝完了杯中的酒水,嘴角暗暗扬起一抹得意之笑。 第85章 捉奸在床 家宴散后,众人各自离去。 烛光透过镂空的窗棂洒在长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宁嗣音与碧春朝南院而去。 长廊沉浸在朦胧的夜色里,每根廊柱都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廊檐下的风铃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二人脚步徐徐,宁嗣音觉得有些头晕。 低头看脚下的青石板地面洒满了月光,宛如一条银色的光带,照亮了长廊的每个角落。 她一个踉跄,碧春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小姐你怎么了?” 宁嗣音揉了揉额头:“头沉得很。” “可是席间喝多了?”碧春很是担心。 “或许……”话未说完,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宁嗣音径直晕倒在地。 碧春惊慌:“小姐!” 正欲叫人之际,一只手从身后袭来,用帕子捂住了碧春的口鼻。 根本来不及挣扎,碧春吸入了手帕上的迷香也晕倒过去。 刘管家看着已经晕倒的主仆二人,趁着四下无人,连忙吩咐身后的两个手下。 “动手!” “是!” 厢房窗棂上,古老的木雕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发光。从窗子里透出的灯光,暖黄而微弱,像是守夜人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个寂静的世界。 府邸后院,树木的阴影投射在庭院中,形成一片深深的黑暗。秋风吹过,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 月柳霜披着衣服从茅厕出来径直朝小院回去,身旁的贴身丫鬟小白给她提着灯笼照亮青石板路。 “定是家宴茶水喝多了,今夜都起来第二次了。”月柳霜说着,将身上的衣物披得更紧一分。 小白道:“姨娘,大夫开的那调理肾虚的方子得按时喝才行。” “烦死了,整日不是这样药就是那样药,我都快成个药罐子了!”月柳霜说着,正好经过厢房门外,瞧见里面居然还亮着灯,疑惑问道,“这几时了?怎么厢房还亮着灯?” 小白回道:“丑时一刻了。” 月柳霜疑惑,方才亥时起夜厢房都已经熄灯,怎么这深更半夜的,厢房却又掌了灯?未必那美和尚睡不着又起来诵经了? 自从寂空大师入府后,月柳霜偶尔与他打过照面,每次看到寂空她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两眼,而寂空却不近女色,向来不正眼看府中任何一个女眷。 不过月柳霜并非因为男色而驻足,只是觉得这个寂空大师眉宇之间都有几分故人之相,每次看到他,便会勾起一些伤心的往事。 “姨娘!”小白惊呼,目光直直看着地上的衣裳。 月柳霜也闻声看去:“这里怎么会有女子的衣物?” 她疑惑地看着,顿时认出这件衣裳:“这不是二少夫人今夜所穿的衣物?” 小白一脸疑惑与震惊。 月柳霜捡起衣服,一扭头正好看到厢房的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而烛光照亮着房间,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两双赤脚露在床尾。 小白也看到了这一幕,正欲尖叫之际月柳霜反应迅速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 小白怔住,缓了片刻,才愣愣点头。 月柳霜手中抱着宁嗣音的外袍缓步朝厢房而去。 来到房间外,赫然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正是宁嗣音,而她身旁之人,竟是寂空大师! 虽盖着被子,但从露在外面的手脚看来,恐怕被子里面是一丝不挂的。 而房间里,地上女子的亵衣、和尚的僧袍四处凌乱,仿佛一切都在说明这里刚发生过一场十分香艳的戏。 小白已经被吓得颤颤巍巍:“姨娘、这、这……” 月柳霜也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甚是凝重。 沉默了片刻,她淡淡道:“去告诉夫人,有人通奸。” 小白连连点头,正欲离去之际,月柳霜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 月柳霜此刻神色诧异,她的目光直直落在床上的男子身上。 那被子半掩,露出男子精壮的胸膛,而胸膛之处,有一红色图案半显。 那是…… 她难以置信,手中的衣物滑落在地。 “姨娘,怎么了?通奸可是大罪,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 “不要去!”月柳霜情绪激动,“把灯笼灭了!” 小白很是困惑:“姨娘,怎么了?” “让你熄便熄!” “是……”小白灭了灯笼,顿时厢房门口黑了下来。 月柳霜目光凛冽看向小白:“你退下,记住,今夜什么都未曾见过!” 小白更加匪夷所思,但也不敢反驳:“是。” 小白离开后,月柳霜才推门悄然走进厢房,仔细扫视一番四下无人又合上了房门。 而黑夜之中,小白并未回小院,而是径直朝北院的方向而去。 厢房里,月柳霜缓步朝着床榻靠近,她的目光看着男子胸膛露出一半的印记难以挪开,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来到床边,她伸出手掖住被角,却迟迟没有勇气掀开。 是他吗? 可怎么会是他呢? 明明当年…… 她眸中噙泪,还是咬牙轻轻掀开了被角。 一朵红色莲花的胎记赫然出现在眼前,那朵莲花栩栩如生一般绽放在男子的胸膛。 月柳霜捂嘴,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是他!真的是他!他还活着! 她嘴唇翕动,看着男子的睡颜,激动得无以言表。 “月明……”她声音颤抖,唤出了那个她惦念了二十年的名字。 此刻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境。 她未曾想过,今生还能再见。 但激动之余,月柳霜很快注意到问题。 房外的衣物,虚掩的房门,自己走进来的动静都未能将二人吵醒。 着实有鬼。 她知道这一切定是云氏想要算计宁嗣音,否则怎么会那么巧。 所以她本想着便遂了云氏的愿,让小白去通知云氏。 若非是看到了寂空胸前的莲花胎记,恐怕此刻二人已经被捉奸在床了。 “就是那边!” “一定要捉奸在床!” “抓住奸夫淫妇!” 忽然,外面传来了火把的光芒与下人的叫喊声。 月柳霜震惊,倏地才反应过来些什么。 真是大意了! 她目光看向床上还在沉睡中的二人,眉头紧锁起来,眼看着火光越来越近。 第86章 他们的关系 云氏领着刘管家等人来到厢房门口,云氏的脸上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容,厉色看向刘管家道:“进去!把奸夫淫妇全部抓起来!” 刘管家郑重点头:“是!” 说罢,刘管家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中,书案边,寂空与月姨娘对坐,二人面前摆放着若干本佛经。 二人被这巨大的动静吸引,皆是一脸疑惑地看向门外之人。 云氏与刘管家见此场景都怔在了原地。 怎么会这样? 云氏脸上诧色难掩,亲自走了进去,环顾四周,床榻干净整洁,房中并无他人。 宁嗣音呢?!事情不是已经办妥了吗?! 云氏恶狠狠地看向刘管家。 刘管家此刻额头已经冒出冷汗,他更是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啊!明明已经把昏迷的两个人都扒干净放在床上了,怎么现在会是月姨娘在这里看佛经?! “怎么回事?!”刘管家怒斥小白。 小白面如土色,难以置信道:“方才明明……明明是二少夫人和这个和尚相拥而眠,奴婢、奴婢亲眼所见……” “小白,这大半夜的,你在胡说什么呢?一直都是我与大师在厢房谈佛,你呀,定是梦游了。”说罢,月柳霜起身朝着云氏走去,“姐姐,你怎么深夜来此?还如此兴师动众。” 云氏闻声怒视月柳霜:“你又为何深夜在此?!宁嗣音呢?!” 月柳霜沉着自若,道:“二少夫人?此刻二少夫人定在南院歇息呀,怎么会在这里?而妹妹之所以在厢房,是因为明日一早大师便要走了,所以趁着今夜我还有许多佛教知识想向大师请教,正与大师在秉烛夜谈。” 云氏眼中满是阴狠,顿时明白了是月柳霜帮助了宁嗣音和这个和尚! 既然如此,除掉一个算一个! 云氏想罢,呵斥道:“好大的胆子!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守妇道,败坏门风,留你不得!” 月柳霜冷冷一笑,目光直直看着云氏道:“姐姐,我不过与大师交谈佛法罢了,这不守妇道之罪从何而来?” “欲加之罪?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与这和尚不清不楚!” 彼时门外的小白也看清楚的风向,连忙上前跪地道:“夫人奴婢作证!姨娘每次看到寂空大师都会驻足观望许久,恐怕二人早已经暗通曲款!” 月柳霜冷冷看了一眼小白,并未多言。 “阿弥陀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寂空缓缓起身。 “来人,把她拿下,待明日一早老爷醒来再作处理。”云氏吩咐着。 下人们正欲上前,月柳霜厉色看着所有人:“我看谁敢!” 云氏震惊,平日里逆来顺受凡事都附和自己的软柿子今日竟然敢如此嚣张! 月柳霜郑重道:“说我与大师通奸,简直是笑话!他乃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所有人都怔住。 寂空大师那一贯风轻云淡的脸上亦是掩不住诧异。 只有云氏哭笑不得,心想月柳霜是为了撇清关系开始信口胡说。 “这么多年,我倒不知你还有亲弟弟,怎么这么巧就是这个秃和尚?!”云氏冷冷质问。 月柳霜深吸一口气,直视云氏双眼道:“你不知道,但老爷知道,老夫人也知道!我早同他们诉说过我的身世,二十年前,我只有十岁,弟弟八岁。”她的目光看向寂空,眸中满含晶莹,“我们是沧州人士,父母早亡,我与他相依为命,偏逢天灾,一场山洪冲垮了房屋,也冲走了八岁的他。我本以为他已经死在了山洪之中,却不想老天爷怜悯让他好好地活着,若非是此番老夫人请大师来府中,我也断不可能有机会将他认出来。” 云氏听得诧异,看月柳霜言辞切切的模样并不像是撒谎。 “阿弥陀佛。” 再看向寂空,他的表情恢复一贯的淡漠,仿佛看透世间一切,仿佛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可能!想要逃脱谴责编出借口,以为我会信你?我看也不必等老爷起来再定罪,此等不守妇道之人,直接绑起来,浸猪笼!至于这个和尚,拖出去关起来!” 云氏不傻,杀一个月柳霜老爷就算会责怪,但时间过去了此事也就翻篇了。但若是杀了这个和尚,恐怕便是与天下佛门为敌了,不能硬来。 一直如局外人般的寂空此时上前以身躯挡在了月柳霜面前:“阿弥陀佛,夫人,她所言一切不虚,夫人莫要草菅人命!” 月柳霜看他维护自己,心中感动。 云氏恶狠狠看着他:“何以证明?!” 她不信他们能拿出证据! 月柳霜连忙道:“我的弟弟胸前有一朵莲花状的红色胎记!此事我也同老爷说过,老爷曾经还特意派人替我寻过!” 云氏屏息看向寂空,莫不是真有? “阿弥陀佛。”寂空淡淡说罢,扯开了自己的衣襟,一朵莲花胎记出现在众人面前。 下人们诧异不已,暗暗议论纷纷。 “怪不得年纪轻轻便是大师,身带莲印乃是真佛转世啊!” “大师竟然是月姨娘的胞弟,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都闭嘴!”云氏气得浑身颤抖。 月柳霜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是因为寂空的挺身而出,也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终于在云氏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姐姐,如今真相明了,便带着你的人走吧,给我们姐弟一些单独相处的空间。”月柳霜底气十足地说着。 云氏咬牙,双拳紧握:“行!行!” 说罢,云氏转身疾步而去。 刘管家颤颤巍巍也连忙吩咐众人撤退。 所有人都离开后,地上跪着的小白头低在地上,浑身发抖,不知进退。 月柳霜上前,将小白扶了起来。 小白惊恐又愧疚地看着月柳霜:“姨娘,奴婢……奴婢失言!奴婢只是想着通奸乃重罪,若不禀告夫人,恐怕会牵连姨娘,所以才……才……” “没关系。”月柳霜温柔地说着。 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却犹如刀刃一般直直插在小白心头。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小白闻言,大脑一片空白,连忙点头:“奴婢、奴婢告退!” 说罢她拔腿飞快逃离。 见众人都走了,月柳霜才紧紧合上了房门,房中又归于宁静。 “多谢月姨娘救命之恩!”彼时,宁嗣音从屏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第87章 姐弟情深 房中,烛火摇曳,宁嗣音与月柳霜坐在桌边,寂空站在窗边。 宁嗣音很是感激,方才她被月柳霜叫醒,醒来便看到自己赤裸着躺在床上,而身旁竟然还躺着这个和尚! 月柳霜来不及解释,将二人都叫醒,才会有了云氏进来看到的那一幕。 宁嗣音藏在屏风后面,也听到了月柳霜所有的话。 万万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寂空大师居然是楚家一个小妾的亲弟弟。 “月姨娘的恩情,嗣音铭记于心。”宁嗣音感激地看着月柳霜。 月柳霜微微摇头,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若不是夫人的算计,我恐怕还无法与月明重逢。” 寂空那一尘不染的眸中终于染上情绪。 他记得他俗家的名字,也记得小时候发生过的一切。 只是来到楚家之后,除了宁嗣音,他从未正眼看过任何女子,所以才没有注意到这个与自己亲姊容貌如此相似的人。 虽然出家已有二十余载,但他心中还是有一缕红尘牵念,便是留给亲姊的。 他三岁那一年,父母便进山出了意外双双亡故,而后都是亲姊照顾他。 那一年,腊月寒冬,破败的木屋中,年仅六岁的月柳霜将长儒递给柴火堆旁的五岁的月明。 “弟弟,看姐姐给你新做的长儒,好看吧?”月柳霜露出天真的笑容,门牙缺了一颗。 月明接过长儒开心地穿上,蹩脚的针线活让长儒的左右长度不齐,但面黄肌瘦的脸上还是露出开心的笑:“真好看!姐姐呢?” 月柳霜瘦得只有皮包骨头,在瑟瑟的风中显得那么单薄,她笑道:“姐姐不冷!姐姐烤火!” 她伸出手烤火,一双小小的手上满是红肿的冻疮。 月明上前来,用他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朝着她的手呼出白色热气:“吹吹,吹吹不疼。” 那年的冬天是真的难熬。 姐弟二人坐在柴火堆旁,身上披着破旧的棉被紧紧地靠在一起,面前的锅里,最后一口野菜汤都被喝完了。 “姐姐,我们会不会熬不过这个冬天?”月明奶声奶气很是虚弱。 月柳霜缓缓起身:“不会,不会的,月明乖,姐姐去山里给你抓兔子吃!” “呜呜姐姐会不会和爹娘一样进山就不回来了?”月明豆大的眼泪流下。 月柳霜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我一定会回来的!给你带兔子回来!你不要乱跑,等我!” 说罢,月柳霜朝着破败的大门而去,开门的瞬间,寒风呼呼,她冷得瑟瑟发抖,但还是用力合上了门独自远去。 月明听话地在家中等候,一直到晚上,柴火都烧尽了,他蜷缩在被子里,又冷又饿。 终于,沉重的木门被推开,是姐姐回来了。 月柳霜一只手拧着野兔子,脸上和身上都是血痕,睫毛上还凝固着冰霜。 不知道在山里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但她履行了诺言,给弟弟带回来了野兔。 也正是这只野兔,姐弟二人才勉强熬到了开春。 月明八岁这一年夏,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补丁衣服正在门口的菜园里看蚂蚁觅食,月柳霜扎着两个小辫,手中提着竹篮,里面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各式各样的荷包,如今她的针线活已经极好,许多绣娘都比不上。 “弟弟,好好在家里哦,我去镇上卖荷包了。”月柳霜嘱咐着。 “嗯。”月明一心看着地上的蚂蚁,呆呆地应了一句。 “待会又要下雨,早点进屋去别被淋了。” “嗯。” 月柳霜看着自己这个越长大越爱独自发呆的弟弟,心中担心是不是小时候给饿傻了。 “那我走了。” 月柳霜走后,没有多久便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即将而至。 月明依旧蹲在原地,看着蚂蚁们在地上忙碌。 “要下雨了,该回家了。”他对地上的蚂蚁们说着,可显然它们听不懂,还在继续忙碌。 他伸出手,轻轻拾起一只蚂蚁,然后给它送到了洞穴旁边,又继续捉下一只蚂蚁又送到了洞穴旁边。 而神奇的是,那些被他送到洞口的蚂蚁都乖乖钻进了洞里没再出来。 一颗雨滴落下,紧接着便是倾盆暴雨。 他依旧没有离开,继续将蚂蚁一只一只地送回家。 而此刻,远方的山里传来阵阵轰鸣。 “快跑啊!山洪来了!”村子里,有人失声尖叫。 村子里的人四散逃跑,而月明依旧在护送蚂蚁回家。 那山洪来势汹汹,径直朝他的方向而去。 他看着地上还尚且残留原地的蚂蚁,在山洪倾覆的一刻选择俯身将地上的蚂蚁护在怀中。 犹如螳臂当车,滚滚山洪瞬间吞没了一切。 楚家厢房中,烛火凄凄。 月柳霜含泪看着寂空:“当年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寂空手中拨弄着佛珠,语气平静:“那年山洪,贫僧被冲至了不知名的山中,幸遇师傅无相大师,从此皈依我佛。” 月柳霜看着他,眼中是心疼亦是欣慰:“你是真佛转世,有老天爷庇佑,真好、真好,当年那毛头小子,如今是受万人敬仰的高僧,真好。” 宁嗣音看着姐弟重逢的画面亦是鼻尖一酸。 “阿弥陀佛。”寂空眼中情绪复杂,看着月柳霜,犹豫须臾,还是道,“施主,贫僧已经出家,前尘随风,世间再无月明,只有寂空。” 月柳霜感慨万千,刚与亲弟弟相认便听见如此冷漠的话心中自是有几分难过,但老天爷能让二人再度重逢,已经是万分感谢,不敢再奢求其他。 “没关系没关系……”她激动得不知说些什么,起身看向宁嗣音道,“今夜太晚了,我们明日再说!明日,多留一日可好?” 她满目期待地看向寂空。 “阿弥陀佛。”寂空不置可否。 月柳霜也不追问:“好,明日再说……” 宁嗣音也起身,看向寂空,彼时她在这里着实有些尴尬。 想到方才一睁开眼就是二人赤裸相对,更是脸颊滚烫。 “告辞!”宁嗣音说罢,飞快离开。 月柳霜见状也跟上了宁嗣音。 房中,寂空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那如月色般的眼眸才渐渐染上几许柔光。 第88章 扮猪吃虎 微风在庭院中轻轻吹过,带来一阵阵萧瑟的秋意。月光洒在府邸的屋顶,如同铺了一层银色的纱,映照出瓦片上岁月的痕迹。 宁嗣音站在院子中看着月柳霜走出来,缓步上前。 “月姨娘。”宁嗣音再次欠身,“今夜多亏你,请受我一拜。” 月柳霜连忙扶住她:“也是为了帮月明。” 宁嗣音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今夜救了自己,自己也当有所回报。 平日里这月姨娘都活得太单纯,一直被云氏利用都不知道。 宁嗣音暗暗想着,道:“姨娘,看今夜这情况,你那贴身婢女,恐怕是二夫人安插在你身边的人,还是小心为上。”她好心提醒着。 月柳霜微微睨眼:“嗯,多谢提醒。” 宁嗣音微感疑惑,她似乎已经知道了,那为何方才还如此轻易地放走那丫鬟? “月姨娘,还有一事,今日也一道同你说了吧。”宁嗣音表情凝重。 “但说无妨。” 宁嗣音蹙眉道:“前些日子我无意间撞见二夫人的贴身丫鬟叶子吩咐厨房婢子往你每日喝的药膳中加避子药。想来你入府多年一直未有生育,定都是二夫人在派人暗中动手脚。” 月柳霜讶异地看着她,眼神中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奇怪的人。 宁嗣音看着她的反应亦是觉得奇怪,自己可是说错了什么? “你,”月柳霜顿了顿,“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宁嗣音怔住,如实道:“今夜你救了我,恐怕日后二夫人也不会让你好过。本来这些事情,我虽知道了,但并不想多管闲事,所以一直藏于心中。而今说出来,也算是谢今夜之恩。” 月柳霜闻言,低头轻笑:“你倒是实诚。” 宁嗣音疑惑,这个女人今夜的所作所为与平日里的她很是不一样。 莫非…… 她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月柳霜脚步轻快,侧目看着宁嗣音,淡淡道:“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只不过……” 宁嗣音怔住,她果然都知道! 可既然知道一切还任由云氏迫害? 月柳霜继续道:“我只想要一个安稳的归属之地,至于其他的,都无所谓。” 宁嗣音看着面前的女子,心中既佩服又不太能理解。 “为了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宁愿牺牲这么多?” 月柳霜抬头看向夜幕中渐圆的月亮,道:“你不知道,我与月明小时候,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一个家,这个家的屋顶不会漏雨,窗户不会灌风。” 她的目光看向宁嗣音,“所以,当老爷将我从青楼带回楚家之时,我有多么珍惜这一切。” 宁嗣音未曾经历过贫苦,但从小与爹娘一起救济贫苦百姓,路有冻死骨的凄惨之景也是看了许多,所以月柳霜说出这番话,她很能明白其中辛酸苦楚。 “抱歉,今夜之事因我而起,让你也卷入其中了。”宁嗣音深知,参与了今夜的事情,云氏绝不让月柳霜今后的日子好过。 月柳霜一双姣美的眼眸染上几许狠色,郑重道:“怎样欺我辱我都没关系,但谁若敢动我弟弟一根汗毛,我定不会放过她。哪怕,她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 宁嗣音不作声色,暗暗想着经此一事,说不定能将月柳霜拉入自己阵营来。 不过,她再怎么也是楚河的女人,还不可以随意攀扯关系,且先看看今夜之后她如何在楚家自处…… “嗣音,你回去吧。夜深了。”月柳霜淡淡说着。 宁嗣音微微颔首,欠身拜退。 楚家府邸的大门外,一盏孤独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门前的石阶。周围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深深的夜色和淡淡的桂花香在空气中弥漫。 府中,庭院深深,斑驳的古墙透出一种岁月的沉寂。一棵古老的梧桐树静默在夜色中,树叶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古老的叹息。 一两只萤火虫在树影中闪烁,如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夜空中舞蹈。 宁嗣音回到南院,见房中灯火通明,远远便看见楚锦渊坐在房中,碧春、天仁都守在一旁。 “小姐!”碧春惊喜迎接上去。 宁嗣音疑惑不已:“你们为何都在此处?” 碧春双眸含泪:“小姐,奴婢不知怎么就晕倒了,醒来以后到处不见您踪影,恰好姑爷回来了,我们便一起在房中等您,姑爷正安排人呢要出去寻您。” 宁嗣音走进房中,迎面便闻到了空气中一股似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他又去了花满楼? 她嫌弃地扇了扇鼻前。 楚锦渊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上前关切询问:“这么晚了,你去了何处?” 宁嗣音微微蹙眉,语气也显得有几分冰冷:“你没听见厢房的动静吗?” 楚锦渊一脸歉意道:“我方才回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小姐,”碧春也连忙解释道,“奴婢也是被厢房的声音吵醒的,莫非小姐您在厢房那边去了?” 宁嗣音缓缓坐下,目光淡淡看向楚锦渊,道:“是家宴的酒有问题,我醒来后便在寂空大师的榻上,与他一丝不挂相拥而眠。” 楚锦渊整个人犹如石化一般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碧春与天仁听到这惊天消息亦是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你,”楚锦渊深吸一口气,“他将你怎么了?!” “没什么。”宁嗣音不痛不痒地说罢看向碧春与天仁,“夜深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方才所言,切不可往外透露半个字。” 碧春和天仁依旧震惊,行礼退下并且知趣地合上房门。 宁嗣音表情依旧冷淡,她就是故意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的。 未必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有他的温柔乡,自己也有自己的白月光。 “今夜究竟发生了何事?家宴上又发生了何事?”楚锦渊连忙追问,语气中满是关心。 宁嗣音直视他的双眼:“二娘给我的酒里下了迷药,想上演一出我与寂空大师私通然后捉奸在床的戏码。不过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寂空大师是月姨娘的亲弟弟,所以今夜幸得月姨娘相助,我与寂空大师都逃过一劫。” 楚锦渊眼中生起一丝恨意,随即被汹涌的关切所掩盖:“你怎么样了?” “你指的什么?是我,还是我与寂空?”宁嗣音淡淡说着,眼神之中透出些许寒意。 第89章 寂空离去 烛光摇曳,投射出两道人影。窗外的月光洒在卧室内,斑驳成一片。 楚锦渊察觉到宁嗣音情绪不佳,今日对自己的态度也很奇怪。 “你是不是在怨我出事之时没能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他一语道破。 宁嗣音闻言淡淡一笑,直直看着他的双眼:“我为何要怨你?你我早在成婚之时便已经说清楚了,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除此之外,互不打扰。所以,哪怕是我与寂空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与你无关。” 说罢,她走向梳妆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缓缓卸下头饰。 她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说这些话,这副满是情绪的样子,谁人看了都觉得有问题。 楚锦渊来到她身后,看向镜中之人:“如今我身体已痊愈,你可曾想过,真的与我共度一生?” 宁嗣音的手僵在空中,看着他的眼眸,不似玩笑。 “当初虽是因一场乌龙而成亲,但你我朝夕相处,难道你从未动心?”楚锦渊语气真挚。 宁嗣音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此刻的烛光都显得这般刺眼。 她强装镇定起身看向他:“早说过,我们不过逢场作戏。” 他为何能够装得如此真诚,真诚到她几乎要误会他心中有自己。 可他身上的茉莉花香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到底还是姓楚,楚家人这肮脏到骨子里的血液他亦是继承了。 下一刻,楚锦渊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双手,一字一句道出:“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共盈盈。” 宁嗣音怔住,有一瞬间恍如隔世,仿佛前世的少年郎正与自己温柔诉说。 可下一刻,手上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所有的幻想全部化作虚无。 面前之人是楚锦渊,不是前一世那个受尽欺凌的少年郎。 他会说谎,会欺瞒,会留恋青楼。 宁嗣音不动声色地抽回双手。 面前之人,让她心生一分厌恶,甚至是恨他为何长了一张与前世少年郎一模一样的脸。 又或许,他一直如此,只是自己如今才看清。 宁嗣音轻吸一口气,她不能忘了嫁给他的目的是什么,哪怕此刻再想将他虚伪的面具撕下来也只能隐忍。 她侧过身淡淡道:“抱歉,方才我的语气是重了一些。” “是我不好,没能护你周全。”楚锦渊语气凝重,“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今夜之事,我定会去调查清楚,也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宁嗣音扬起温柔的笑意,目光如水看着他:“锦渊,我既已经嫁给你,此生便是你的人。只不过……” 她顿了顿。 楚锦渊疑惑看着她。 “只不过我心中有人,望你能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放下可好?”她目光楚楚,甚是惹人怜爱。 她怎么会料到,有一天楚锦渊竟然会对自己说出“愿我如星君如月”这样好听的话。 为了复仇,她断不可能直接拒绝楚锦渊。 可想到楚锦渊那人后另外一面,想着他在花满楼与那些姑娘暧昧亲热的画面,她亦是无法说服自己为了复仇与他假戏真做。 楚锦渊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但依旧温柔:“无碍,来日方长。” 翌日,正厅之中,只有楚家人在,下人都被屏退。 赵氏怒不可遏,手颤抖地指着跪在地上的云氏:“真是大不敬!大不敬!居然夜闯大师厢房,污言秽语破坏大师清誉!” 云氏低头道:“妾身有罪,不该听信下人胡言,那贱婢妾身已经将其家法处置了,还望娘息怒。” 月柳霜坐在一旁,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楚河一脸不悦,亦是对云氏的做法颇为介意。 楚皓轩、楚锦渊、宁嗣音与楚翩然都在,众人都不敢说话。 赵氏冷哼一声,心中明白此事云氏也难逃其咎:“对佛祖不敬,罚你抄佛经百卷,去佛堂何时抄完何时离开!” 云氏闻言,脸上很是不服气,但又不敢发作,目光只能求助地看向楚河。 楚河深吸一口气,云氏如何他可以不管,只是她兄长云尚书的面子不能不给。 “娘,”楚河开口,“裳儿好歹是女主人,您这样罚叫她颜面何存。” 赵氏亦不退让:“得罪了佛祖,若不诚心悔过,到时候降天罚于我们楚家,她能担得起责?!” 楚河无奈,道:“佛经得抄,以表诚心。但就不必去佛堂了,下人看到也不好。” 赵氏瞥了云氏一眼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云氏也只能顺台阶下来,叩头道:“妾身这便去。” 云氏起身而去,目光恰好与宁嗣音交接。 宁嗣音嘴角含笑。 云氏心中怒火中烧。 昨夜明明把她扒光了送到那和尚房中的! 若非是月柳霜坏了大事,这贱蹄子早被浸猪笼了! 云氏咬牙,握紧拳头疾步而去。 云氏走后,赵氏的脸色才缓和下来,目光看向月柳霜,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柳霜啊。” “老夫人,贱妾在。”月柳霜起身行礼。 赵氏脸上露出笑容:“不必多礼,真是万万没想到,我们家确实有佛缘啊!”赵氏看了一眼楚河,“娶回来的媳妇啊,居然是大师的长姊!” 楚河闻言亦是露出笑意,这消息传出去,他楚家商铺又会名噪一时。 月柳霜欠身一拜:“贱妾多谢老爷救赎之恩!若不是老爷当年将贱妾带离是非之地,如今又哪能与家弟重逢。” 楚河毫不掩饰眼中对她的宠爱:“相逢了便好,不知大师可有还俗的打算,若是还俗,便在我楚家住下,一切由我来安排。” 月柳霜连忙道:“老爷,寂空大师亲口说的,已经皈依佛门断不会还俗。多谢老爷好意。” 赵氏微微点头:“大师终究是大师,定不会因为这些红尘俗世而还俗。老身听闻大师身上还有莲花金印,可是当真?” “是。”月柳霜微微颔首,“家弟出身之时,胸前便有莲花金印。” 赵氏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果然是真佛转世。大师现在可在佛堂?” 月柳霜点头:“是,最后一卷经诵完便要起程回洛华寺了。” 赵氏起身往前:“必须去送送大师。” 赵氏前去,众人也只能跟随一同。 见众人都出了房门,宁嗣音却有些迈不开腿。 她并不想见到那个和尚…… 第90章 赠予佛珠 众人送寂空与悟明至门口。 他白衣不染,手中紧握佛珠:“阿弥陀佛,老夫人不必相送。” 赵氏不舍地看着寂空:“多谢大师替我楚家驱邪镇宅。” 寂空看着赵氏的脸,眉头微拧,将手中的佛珠递了出去:“老夫人一心向佛,这串佛珠便赠予老夫人,可保佑您平平安安。” 赵氏大喜,分外虔诚地接过佛珠:“多谢大师。” 寂空转身朝马车而去。 “大师。”月柳霜上前一步忙不迭叫住他。 寂空看向她,依旧波澜不惊:“阿弥陀佛。” 月柳霜将手中的包袱递上:“这是我自己缝制的锦袍,快要入冬了,平日夜里可以披上。” 寂空双手合十,一旁的悟明连忙接过。 “多谢女施主!” 寂空颔首,并未多言与悟明一同上了马车,马车在众人的瞩目下缓缓驶离。 月柳霜目光一直看着难以挪开。 宁嗣音站在后面,看着那徐徐而去的马车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旁,楚锦渊看向宁嗣音,捕捉到她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低声道:“没事了。” “我没事。”她低声回答着。 前方的月柳霜闻声看向宁嗣音,二人目光交接,心照不宣。 深秋的夜,长街更显寂静。老旧的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露珠悄然落下,敲打着古老的青石板路,回荡着悠扬的回音。 街头巷尾,灯火稀疏,微微闪烁着微弱的灯光,犹如老者的眼眸,藏着许多未尽的故事。 宁嗣音回酒足饭饱回到南院,刚进院子便看见楚锦渊坐在书房之中,烛火摇曳之中,他拿着书卷看得十分认真。 碧春迎面而来:“小姐,您回来了。” 宁嗣音目光收回来:“嗯。” 碧春低声道:“小姐,近日姑爷都整日整日在书房看书,足不出户呢。” “他去哪儿也与我无关。”宁嗣音说着,朝房中回去。 碧春跟在身后,闻见一股子醋味。 宁嗣音刚回房,楚锦渊也闻声赶来。 “你回来了。” 见他前来,宁嗣音的脸上挂上莞尔:“嗯,读书累了吧?” 楚锦渊淡淡一笑:“没有。” “近日府中张灯结彩,新妇还有三日便要进门了,真是热闹。”宁嗣音从窗户里看向外面,连他们南院门口也挂了红绸。 “待大哥成亲,祖母便不会日日盯着你我了。”楚锦渊松了一口气。 宁嗣音微微睨眼:“是啊。” 幽都郡主……她暗暗想着。 这桩婚事,尽管她想努力阻止,奈何云氏背后的朝廷力量与幽都郡主的娘家势力,她力不从心根本撼动不了丝毫。 宁嗣音余光看向楚锦渊。 倘若他真能高中在仕途有一番作为,那自己便有机会攀上朝中势力,才能与云氏抗衡。 宁嗣音微微叹息。 楚河的亲姊是当今皇上尤为尊重的太妃,云氏的兄长是官居高位的户部尚书。 而自己,哪怕有前世的记忆,可与朝廷的势力对抗起来,也如浮游撼大树。 “你在想什么呢?”楚锦渊问道。 宁嗣音回过神来:“没事,早些歇息吧。” “嗯。” 房中熄了灯,碧春合上门退了出去。 二人躺在床上,宁嗣音暗暗心烦,再过三日郡主便要入门,而如今楚河再不肯放实权给楚锦渊。 不过还好的是,按日子推算,那件事情也快了。 秋末之时,那人便会来汤州城。 “不知为何,今夜我心中总觉得不踏实。”黑暗中,楚锦渊开口说着。 “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宁嗣音柔声说着。 楚锦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依旧辗转反侧。 宁嗣音感受到他一直难以入睡,询问道:“要不我陪你出去散散步?” “抱歉,是不是吵得你也难以入眠。” 宁嗣音近来也睡不安稳,眼看着幽都郡主便要入府,自己的复仇计划百般受阻。 “正好我也睡不着。” 二人披上外套,楚锦渊提着灯笼。 府中夜风习习,树叶在枝头窃窃私语,月儿悬挂树后,偶有乌云随风遮挡。 府邸外,街道两旁,古树参天,枝叶繁茂。 深秋的寒风拂过,树叶纷纷扬扬。那些百年老树,叶片已经变得金黄,与夜空中的明月交相辉映,描绘出一幅深秋的画卷。 远处,更夫敲打着锣鼓,发出沉闷而悠远的声响,穿越寂静的夜空,回荡在长街的每一个角落。 二人在府中散步,夜深人静府中只有守夜的下人守在府邸四个大门处。 灯笼照亮着脚下的路,二人并肩前行。 凉风吻着脸颊,宁嗣音恍惚间感觉回到了前世,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曾这般,他提着灯笼为自己照亮前路。 “有时候真觉得人生如梦。”她幽幽感慨。 楚锦渊淡淡一笑:“那你说,我们现在是醒着还是皆在梦里?” 宁嗣音目光看向他,迟疑了片刻,道:“或许还在梦中。” 月色温柔,楚锦渊看着面前的脸庞,那绯红的薄唇显得格外诱人。 他连忙扭过头去,喉结滚动。 夜色遮掩,宁嗣音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慌乱,继续缓步往前走。 倏地,远处的光亮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不是佛堂吗?为何深夜还亮着灯?”宁嗣音疑惑,“寂空大师已经走了,平日里去佛堂的只有祖母,未必都已经这个时辰,祖母还在佛堂?” 楚锦渊脸上也露出些许担忧:“想必定是祖母,这么晚了,她在佛堂容易着凉。” 说着,他迈开步子朝佛堂方向而去。 宁嗣音看着他的样子,知晓在整个楚家,赵氏是楚锦渊最在乎之人,于是也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佛堂,楚锦渊身子一僵,宁嗣音亦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祖母!”楚锦渊箭步冲了上去,灯笼摔落在地,烛油浇灭了火光。 宁嗣音亦是缓步上前,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赵氏难以置信。 如此深更半夜,赵氏为何会一个人在佛堂? 那鲜血似乎是从后脑勺出来的,已经流了一地…… 而赵氏脸色煞白,双眼直直睁着,已然是没了呼吸的状态。 第91章 赵氏之死 烛火如佛光照耀,佛堂中,楚锦渊跪在赵氏身旁,他目光呆滞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整个人犹如木偶。 “来人!来人啊!”宁嗣音大声呼喊。 佛堂外窸窸窣窣开始响动起来。 宁嗣音缓缓上前,来到楚锦渊身旁。 她知道此刻他定是难受不已,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人,此刻已经躺在地上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 她蹙眉,缓缓蹲下身子。 赵氏向来对自己也还宽厚,一生吃斋念佛,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真是凄惨。 宁嗣音目光看到佛堂供案上角上的血渍,心想赵氏恐怕是起身不慎滑倒头撞到所致。 只是,如此深夜,为何随身丫鬟不在身边? 从前也不见赵氏深夜还在佛堂,今日是怎么回事一反常态。 她来不及细想,目光看向楚锦渊,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彼时,只见楚锦渊默默伸出手抚上赵氏苍白的脸颊,将她的双眼合上。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神色。 宁嗣音轻声开口:“祖母她……” 他却先开口:“人终有一死,你不必安慰我。” 宁嗣音诧异,本以为他是伤心过度,可如今他的反应,确实冷静得出奇! “祖母,”他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紧紧握住她的手,“孙儿会替你报仇的。” “报仇?”宁嗣音疑惑不已。 楚锦渊眼神阴鸷。 这是第一次,宁嗣音从他的眼中看到杀意,仿佛……仿佛一只冷血的怪兽。 “桌角的血是被人抹上去的,佛堂门口有痕迹,说明祖母是被人谋害了拖到佛堂。杀人者故意伪造现场,想让众人以为祖母的死是意外。”他冷静分析着。 宁嗣音看向佛堂门口,需得仔细观察,才能看到确实有两道痕迹,只是这是如何判断是尸体被人拖动的痕迹? 她很是不解,自己看去,就以为是扫地未扫干净的灰尘印罢了。 彼时府中其他人也听见动静纷纷赶来。 楚河与云氏从人群中走出来。 “啊!”云氏被吓得尖叫。 楚河亦是一脸震惊,颤颤巍巍地朝赵氏而去。 楚锦渊起身退到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楚河难以置信地看向楚锦渊。 楚锦渊低下头,声音沉重:“爹,我与嗣音散步,见佛堂有光便过来瞧瞧,只见祖母已经……” 楚河跪在地上,手颤抖地伸出,眼眸含泪。 宁嗣音看向楚锦渊,疑惑他为何不将方才的推测告诉楚河。 楚锦渊微微摇头,示意她莫要多言。 宁嗣音也便不多说。 “祖母!”楚皓轩闻声而来,一脸悲痛,“祖母,祖母你怎么了?!” “祖母……”楚翩然亦是赶到,不知是惊吓还是伤心,霎时间梨花带雨。 一众下人也纷纷哭丧下跪齐齐唤道:“老夫人!” “小翠!”楚河怒目看向奴仆中的丫鬟。 小翠已哭得泣不成声,从入府开始,她便一直陪伴在老夫人身侧,向来是寸步不离,岂料今夜却发生了此等事情。 “奴婢、奴婢在。”小翠满是哭腔。 楚河双眼猩红:“你为何没有在老夫人身边!怎会发生这种事情?!” 小翠泣不成声,道:“今夜老夫人执意要独自出门,不让奴婢跟随,奴婢真的不知,这是为何,老夫人出门前交代的,其余几个丫鬟都在,她们都听见的……老夫人,呜呜,奴婢该死,奴婢不应该让老夫人独自出门的……” 宁嗣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 众人皆是伤心不已。 但她知道,这些人中,为老夫人之死伤心的真假参半。 比如云氏,跪在地上哭得要死要活,而实际上,赵氏死了恐怕最高兴的人就是她了,毕竟没了赵氏,这府中除了楚河,也再没人能命令她。 宁嗣音倏地想起,前些日子赵氏才责罚云氏抄经书,该不会是云氏怀恨在心所以杀了人吧? 再看其余人,楚翩然胆小如鼠,躲在人群后不敢直视尸体。 楚皓轩擦着眼泪,一脸悲愤。 月柳霜没有落泪,但脸上还是掩不住几分难过。 反观自己与楚锦渊,倒成了最冷静的人。 “我们走。”楚锦渊低声说着,转身离去。 宁嗣音趁众人不注意,也连忙跟上。 二人来到院子里,月亮被乌云遮住,天色漆黑,风也越加刺骨,彼此相对沉默。 楚锦渊的脚步越渐缓慢。 “来到这里后,祖母是唯一对我笑的人。”楚锦渊说着,眸中满是回忆。 宁嗣音目光看向他。 楚锦渊来到凉亭中,负手站在亭子下,抬头看向天空。 乌云渐散,然后又有更浓厚的云层从远方飘来。 “儿时,祖母与娘亲还有我,住在村子里。娘亲每日会下地干活,祖母那时候身体不好,便留在家中照顾我。”他说着。 宁嗣音坐下看着他的背影,前世也曾听他提过他娘亲的事情,从他口中听起来,倒是一个温柔又坚毅的女子。 “恍然如梦,又二十余载过去。”楚锦渊轻叹。 宁嗣音看向云端:“那如今,你有何打算?方才为何不将疑点告诉他们?” 因为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此刻却感觉他浑身散发着叫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告诉他们只会打草惊蛇,凶手定在府中。” “自己查?” “断不会让祖母死得不明不白!” 宁嗣音点头:“我陪你!” 从前,或许对楚锦渊心有怜悯,可自从知晓他去青楼后,那一丝怜悯都荡然无存。 如今不过是逢场作戏。 赵氏之死,着实疑点重重。 但是其幕后凶手…… 宁嗣音微微睨眼。 只要不挡着自己的路,那便与自己无关。 翌日。 府中气氛肃穆,众人披麻戴孝,灵堂之中,楚锦渊跪在金丝楠木棺材前烧着纸钱,宁嗣音也跪在一侧。 彼时,宁嗣音余光看到灵堂外有一人鬼鬼祟祟地往里面探头进来。 那不是楚皓轩身边的小四吗? 宁嗣音暗暗想着,装没看到,目光再看向楚皓轩,他正偷偷从人群中退出去离开了灵堂。 这主仆二人在搞什么鬼? “我出去一趟!”宁嗣音低声对楚锦渊说着起身离去。 第92章 浮出水面 楚家,哀乐凄凄。 宁嗣音从灵堂一路尾随楚皓轩至后院,只见他与小四鬼鬼祟祟。 小四从怀中将一串佛珠递给楚皓轩。 楚皓轩见状,脸上顿生愠色,一巴掌挥在了小四脸上,然后一把将佛珠丢进草丛之中,临走时不忘再补了小四一脚。 宁嗣音躲在草丛中,楚皓轩转身离去从草丛前方经过。 “猪脑子!” 只听见他口中还在咒骂着。 小四很是委屈,捂着脸也连忙趁着四下无人离开。 待他们走远了,宁嗣音才从草丛出来,借着月光到方才楚皓轩丢佛珠之地。 在草丛中寻了片刻,终于将佛珠从泥泞里捡出来。 月光下,宁嗣音怔怔看着手中的佛珠,十八籽菩提,是寂空赠给赵氏的那一串! 难道…… 是楚皓轩杀了赵氏?! 宁嗣音难以置信。 楚皓轩再浑蛋,但也不至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吧?那可是他的亲祖母! 她百思不得其解,将佛珠收起来,连忙离开了此处。 深夜,南院卧房之中。 烛火之中,宁嗣音与楚锦渊对坐,桌上放着寂空赠给赵氏的佛珠。 “太远了我未能听见他们在谈论什么,只将佛珠捡了回来。”宁嗣音说着,“楚皓轩与祖母的死定逃不了关系。” 楚锦渊眼中含恨,沉默了许久。 宁嗣音微微叹息:“可我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做出这种事情,又或许,他是在包庇真凶?” “杀人,灭口。”楚锦渊缓缓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宁嗣音讶异:“你的意思是,祖母知道了什么事情,所以才遭此毒手?” 楚锦渊脸色阴沉,若有所思:“嗯。特意独自出门不让丫鬟跟随,定是有什么事情要避开旁人做。” 宁嗣音思考道:“那件事情,不可被别人知晓,必然是家中之事,不是你我,那便是楚皓轩、翩然、月姨娘,甚至是二娘或者公公?” 楚锦渊目光看向她:“怎会这么巧,你可还记得,我们查花容之事时,也曾有人说入夜在楚皓轩院中见过她。” 宁嗣音思忖道:“上一次是花容,这一次是祖母……” 楚锦渊道:“他那随从小四应该知道一些什么,只是如何让他开口是个问题。” 小四? 宁嗣音努力回忆前世因为常年在府中,对府中下人也都颇有几分了解。小四父母已过世,只有一个妻子在家中,还有两个孩子。 “或许,可以采用一些非常手段……”她缓缓道出。 二人对视,达成了某种默契。 因为赵氏突然过世,楚皓轩需得守孝三年,与幽都郡主的婚事只能暂时推迟。 初冬时分,楚家府邸中弥漫着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氛围。庭院里的枯叶片片飘落,覆盖了青石小径,步履踏上去仿佛漫步在铺满金黄地毯的殿堂中。 府邸内的建筑雕梁画栋,静静地矗立在寒风中。红墙高耸,苍瓦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大门敞开,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府内的院落,一片寒意渐浓之景。 宁嗣音疾步穿过长廊朝南院回去,碧春也一路疾行跟在身后。 南院中的花木凋零,枝干苍劲,犹如一位沧桑的老者。 池塘中的水面微凝,轻轻的霜花漫布其上。寒风吹拂,水波荡漾。 宁嗣音走进偏殿,里面的炭炉静静燃烧着,洒出温暖的光芒。屋内的家具古朴典雅,摆放得井然有序。帷幕上绣有精美的花纹,轻轻飘动。 楚锦渊见其前来,连忙挥手屏退了天仁。 碧春见状也识趣地停在门外,与天仁一同从外面合上了房门。 初冬宅院,寂静而肃穆,木门轻合的声音都显得分外刺耳。 “找到了!”宁嗣音坐下。 楚锦渊将书卷放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找到阿三了,他正是那夜扮鬼想置我于死地之人,吩咐他这样做的就是刘管家。”宁嗣音说着。 楚锦渊抿了一口茶,道:“刘管家,就是二娘身边的一条狗。”说罢,他放下茶杯,又问道,“如今阿三人在何处?” 宁嗣音眼中闪过一丝解气,表情平静,道:“死了,不过好在留下了认罪书。” 此事她是给了银子让万事兴去寻的人,阿三是找到了,一顿毒打后也招了是刘管家的安排并且写了认罪书签字画押。 然而在押送回汤州城的路上,一日早上起来却发现阿三已经惨死,与之前赵三的死状一模一样,被活着扒皮抽筋,痛苦而亡。 虽无人看到究竟是谁人所为,但宁嗣音推测这样一模一样的手段定是冷面狐。 然而令她不解的是,冷面狐又何故要杀了阿三? 是为自己报仇? 她实在想不明白。 楚锦渊很是平淡,道:“死不足惜。” “嗯,只是就阿三这条线索,根本没办法扳倒二娘。她定然会将一切罪责推给刘管家,到时候府中不过就是少了一个替罪羔羊罢了。”宁嗣音分析着,“这纸认罪书且先留着吧,来日定会派上用场。” “嗯,听你的。” 宁嗣音拧眉:“想来我们一直分不到商铺,也定有二娘从中作梗。好在如今楚皓轩婚事推迟,否则这个家里,迟早是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你那边进展如何?” 楚锦渊深吸一口气,语气之中难掩恨意:“小四也都招了。” “如何?!”宁嗣音迫切想知道凶手究竟是不是楚皓轩。 楚锦渊微微点头,将从小四口中打听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宁嗣音倒吸一口凉气,本以为前世楚皓轩已经是禽兽不如,而这一世,他做的这些事情简直是天人共愤! 那夜戌时,云花容去西园找楚皓轩,欲劝说楚皓轩帮助自己安排马车回京都。 然而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楚皓轩对云花容见色起意。 云花容一介弱女子根本敌不过楚皓轩。 但据小四所言,楚皓轩并未杀害云花容,那夜云花容哭哭啼啼从西院跑出去,他也是亲眼看见的。 然而没过多久,赵氏从西院下人的嘴巴里听说了楚皓轩玷污了云花容之事。 所以赵氏才会独自一人前去西院找楚皓轩。 本是苦口婆心劝他承认错误,给云家一个交代,让云花容的牌位以亡妻身份入楚家祠堂。 可楚皓轩才经历了被绿烟扣绿帽子被全城人耻笑之事,又岂会同意赵氏的提议。 小四说,当夜他在门外守着。 最后听到楚皓轩骂了一句“老不死的,一直偏向楚锦渊!从小就如此!我庶出的怎样?以后整个楚家都是我的!” 再之后便传出一声巨响,不久楚皓轩便唤他进去处理尸体。 小四没办法,只能将赵氏尸体拖去佛堂,然后制造出是她自己不慎滑倒摔破头的假象。 第93章 放长线 房中,烛火熹微。 宁嗣音面露疑惑,看向楚锦渊:“花容因受辱而投湖倒也说得过去,可她却不是投湖,而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亡。莫不是楚皓轩怕她将他的丑事说出去,所以杀人灭口?” 楚锦渊思考了片刻,道:“他若担心,在房中便动手了,何须等到花容离开后再去动手。” “那花容为何被害?也不是周天,他确实有不在场证明。”宁嗣音百思不得其解。 楚锦渊亦是不知,语气沉重,道:“无论如何,楚皓轩是害死祖母的凶手。” 宁嗣音郑重点头,顿时又意识到问题所在:“可……只有小四的证词也不够,我们没有物证。那佛珠,也不是第一时间从楚皓轩房中发现,要如何才能让他认罪?” 楚锦渊沉默了良久。 他眼神越加阴鸷。 “何须他认罪?”他冷冷地说着。 宁嗣音看着他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她将面前之人与冷面狐的模样重叠起来。 可很快的她又清醒。 不可能,她早已经怀疑过也证实过,他们绝不是一个人。 “那你有何打算?”宁嗣音试探询问。 楚锦渊眸色郑重:“这样的人,不配姓楚!这个家,留他不得!” 宁嗣音心中冷冷一笑。 如今看来,自己与楚锦渊的目的倒是一致了。 利用他将楚皓轩与云氏扫地出门,以嫡子身份继承楚家家产,最后再将家产全部转移到自己名下。 宁嗣音暗暗想着,眼神闪过一丝寒意。 夜色渐沉,整个府邸中风雨欲来。 翌日,万友布庄中。 宁嗣音来到铺子里,铺中小厮并不认得她。 此番她前来是为了将万友布庄卖还给程掌柜,因为如今布庄于她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而且马上她将需要一大笔银子,必须有所割舍才行。 “这位夫人,要些什么,您随便看。”小厮热情招呼着。 宁嗣音随意瞥了一眼,小厮立刻地上一匹最新的印花浮光锦上来。 “夫人,看看这款,只此一匹了,简直是太衬您了!”小厮分外热情地介绍。 宁嗣音目光看去,倒是好料子。 正欲开口询问程掌柜在何处,倏地一双手抢走了面前的浮光锦。 “这是我的!” 宁嗣音闻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个女子,看上去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长相很是惊艳,一双眼眸如星,薄唇微嘟,脸上皆是不满之色。 宁嗣音淡淡一笑,觉得有趣,自己又没与她争:“怎么,这匹布上可是有姑娘的名字?” 那女子蛾眉轻蹙:“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我先看上了,马上就要给银子了,结果被你抢去了算怎么回事?” 小厮在一旁见状,连忙解释:“姑娘,不是,抱歉!是我的错,我给这位夫人介绍的,实在抱歉!” 闻言,那女子面色才渐渐缓和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宁嗣音:“还以为你要与我抢呢。” 宁嗣音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彼时程掌柜闻声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是宁嗣音,连忙上前相迎。 “哎呀,宁掌柜的今日怎么亲自来了。” 小厮见状很是诧异,趁着还没有被问责连忙低着头开溜。 一旁女子美目轻佻:“哦?掌柜?你是这布庄的掌柜?” 反正马上要转手出去,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宁嗣音大方承认:“正是。” “哦,那方才确实是误会,抱丝了!”女子大大咧咧地说着。 宁嗣音与程掌柜都愣住了。 抱丝??? 女子倏地反应过来什么,拱手道:“我的意思是,抱歉,误会一场。” 说罢,女子将银子丢给了小厮潇洒离开。 “布给我留着,晚点来取!” 宁嗣音看着女子的背影,眼中露出几许诧色。 倒是一个性格直爽的女子,如此潇潇洒洒,倒是叫人羡慕。 “宁掌柜今日来此不知是有什么事情交代?”程掌柜的声音将宁嗣音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宁嗣音回过神:“借一步说话。” “好。” 冬日季节,汤州城天空一碧如洗,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上,形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阳光在寒冷的空气中闪烁,仿佛是上天对世间的恩赐。 一片洁白的雪花飘落在青石板路上,为寂静的冬日增添了几分动人的诗意。 街头巷尾,屋檐下悬挂的冰凌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犹如透明的宝剑,闪烁着寒冷而明亮的光芒。 宁嗣音从万友布庄走出来,碧春上前替其披上白色的毛领披风,雪花纷纷扬扬从二人眼前飘落。 “今年的冬比往年来得早。”宁嗣音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碧春点头:“是啊,瑞雪丰年,来年定是好年头!” 宁嗣音淡淡一笑,来年或许楚家便不复存在了。 “确实是个好年头。” 主仆二人说罢,撑着伞朝酒足饭饱而去。 一旁,碧春很是不解,问道:“小姐,您为何要将万友布庄的掌权全部卖还给程掌柜?这样以后布庄的收入不就没有了吗?” 宁嗣音淡淡一笑,军资生意很快就要来了,不拿出一些本钱作为诱饵,到时候楚皓轩又岂会上钩呢? “自有安排。”她微微一笑。 碧春也不再多问,知晓小姐这样说了,定是有她的道理。 二人抵达酒足饭饱,这里依旧是门庭若市生意火爆,哪怕是扩大了门店,大堂之中依旧有排队的人。 “东家。”冉掌柜笑脸相迎,十分恭敬地将她引到了专属雅间里。 这里是宁嗣音专门拿来处理事务的房间,里面堆满了酒足饭饱的账本。 “近日店中情况如何?”宁嗣音问着。 冉掌柜嘴都合不拢,开心道:“自从后面那块地扩建后,咱们的营收又翻了整整五倍!” 宁嗣音微微点头,也觉得这个数字还是不错。随后使了一个眼色给碧春。 碧春微微颔首,然后合上了房门。 冉掌柜见状,也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宁嗣音从箱子里拿出一沓银票:“辛苦您了。” 冉掌柜连忙接过:“东家实在是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宁嗣音目光淡淡落在账目上面:“这些事情繁琐,还请你多多费心。” “定然定然!东家放一万个心便是!” “嗯。”宁嗣音甚是满意,微微扬起嘴角。 彼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东家,掌柜,有个姑娘闹事,不肯乖乖排队,非要见东家!” 宁嗣音与冉掌柜对视。 “走出去看看。”宁嗣音说着,率先起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