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园》 第1章 那个东西呢 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a6车卷着一路尘土急速驶进野麻滩生态农业观光园,老黄禁不住暗自吃了一大惊。 时至今日,在这里当门卫已经三年五个月了。 在他清晰的记忆中,老板张占国将自己的座驾开的如此疯狂,这还是头一次。 这个时候,正是2008年6月22日的早晨。 东方破晓,太阳还没有出来,黄河两岸一片静谧。 车子在办公楼前刚刚停稳,张占国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黑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瞥了一眼正在打扫卫生的老黄,边打电话边大踏步走向二楼的办公室。 这座乳白色的六层办公大楼是公司去年斥巨资新盖的,巍峨壮观,很气派显眼。 此时还不到上班时间,大楼内空荡荡的,寂静的有点瘆人。 张占国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很响亮地回荡在整个大楼内。 走进办公室,他气恨恨地一屁股坐在宽大的牛皮转椅上,还没有来得及喝第一口早茶,副总经理刘建就颠颠颠地小跑了进来。 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脸问:“张总,大清早的,你打电话叫我来,是不是有啥急事儿?” “你说有啥急事儿了?” 张占国脸色猛然一沉,将茶杯重重地墩在桌子上。 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对方,没有好气地粗声反问道:“你做下的好事情,你还不清楚?” 刘建顿时明白了,心底里不由得一阵发虚,又是一阵发紧。 暗自骂了一句,不知是哪个混账王八蛋在背后告了老子的黑状。 少许,语气弱弱地说:“张总,事情我已经摆平了。” “我听说有人受了伤?” “陈积德的头被打破了,我当时就拨打了120,把他送到县医院了。” 张占国喝了一口热茶,心里的火气略微消散了一点儿,又冷声追问:“是谁打伤的?” 刘建清楚,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自己洗刷清白,绝不当背锅侠。 便故作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当时人很多,乱糟糟的,没有看清楚是谁打的。” 见他这样说话,张占国一下子火了,瞪大眼睛劈头盖脸地大声吼叫了起来。 “老子花大钱雇你来,放手让你管理生态园。如今出了事情,你他妈的却一问三不知。” 见老板怒火冲天出言不逊,刘建哪敢顶嘴,只是站在原地,白皙的脸庞涨的通红,很尴尬地咧嘴傻笑着。 如果是公家单位,遇到这样蛮不讲理的上司,以他的脾性,早就撸袖子迎头顶了上去。 只可惜,野麻滩生态园是张占国私人的一亩三分地。 在这块地面上,他就是说一不二威福自操的土皇帝,谁能奈何? 过了一会儿,等老板的火气发泄的差不多了,刘建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昨天下午,根据张占国在电话里的指令,他招来包工头杨家胜的工程队清理生态园南墙外面一个多年无人问津的臭水坑。 阳光白花花一片,非常灼热,照的人不敢抬头,几乎睁不开眼睛。 清除完杂草淤泥后,再引入清水,把这个面积大约两千平米的臭水坑修建成一个人工湖,在湖中央盖一座别致精巧的休闲凉亭。 这是张占国心中的秘密规划。 他还为这座未来的凉亭取了一个颇为浪漫雅致的名字,荷花亭。 除此之外,还计划在凉亭落成的那天,大张旗鼓大摆筵席地邀请各界朋友来捧场。 当然,还有一个人千万不能遗漏。 这就是西靖县赫赫有名的大书法家黎少泉黎老先生,请他大驾光临生态园,现场亲笔题写亭名。 截至目前,偌大的生态园里,这个天才般的创意没有一个人知晓,包括与之患难多年的老婆、现任财务经理的尚雪娟。 刘建站在树荫下,边喝茶边监督宏达工程队的那五六个汉子在灼热的阳光下撅着屁股很卖力地干活,脸上竟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鄙夷。 他今年刚刚六十一岁,但身体很好,精力充沛,红光满面,看起来一点也不显老。 去年五月从县城投公司副总经理的位置上退休后,应张占国的几番诚心邀请,就马不停蹄地来到野麻滩生态园已经整整一年了。 尽管树荫下很凉爽,但天气太热了,阳光很毒辣,站的时间一长,刘建还是觉得有点招架不住。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暗自感叹了一声。 老了,老了,真的老了,不服老不行呀。黄忠八十不服老,只是个美丽的传说。 随即,打电话吩咐门卫老黄拿来一张藤椅,坐着监督那几个人干活,很惬意。 在公家单位当了二十来年的领导,最初是县教育局的副局长,后来又担任县城投公司的副总经理。 不管在哪个位置上,每次出行检查工作时,有专人服侍,前呼后拥威风八面,习惯了。 就在他把茶杯举起来,张开嘴巴喝水的一瞬间,突然听见臭水坑里响起了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叫。 刘建赶紧抬眼仔细查看,见那个叫陈积德的汉子右手高高扬起一个沾满淤泥的圆东西,满脸的兴奋与激动。 他暗自冷哼了一声,心想,没有见过世面的东西,以为自己挖到值大钱的宝贝了,大惊小怪的。 旋即转念又一想,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野麻滩地处黄河之畔,据传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要道,经常出土一些奇奇怪怪大大小小的文物,有的还很值钱。 这样思索着,却见那五六个汉子围成一团,争抢扭打了起来,还不时发出阵阵惨叫声。 不好,有可能真的发现宝物了。 刘建赶紧跑到坑边,挥动两条胳膊,声色俱厉地制止了这场争斗。 见陈积德俯身趴在淤泥臭水里,便大声催促他上来。 可是,一口气连喊了三四遍,灼热的阳光里喊的嗓子冒烟,也不见对方有一丝动静。 刘建吓坏了,急忙吩咐其他人把陈积德搀扶上来,又见他头上流着丝丝血水,就急忙拨打120,叫来救护车,把他送进了县医院。 讲完事情的前后经过,刘建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点儿。 最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些农民工的素质太低了,为了屁大点的事情就打的头破血流。” 张占国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对方,问:“陈积德的伤重不重?” “我看不太重,也许只是擦破了点头皮。” “没有大碍就好。” 张占国刚举起茶杯,忽然像记起了什么,紧声问:“那个东西呢?” 刘建一愣,问:“哪个东西?” 张占国右手端着茶杯,左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 笑着说:“就是你方才说的陈积德发现的那个东西,圆圆的,看起来像个圆碟子。” 刘建嘿嘿一笑,说:“当时只顾着救人,手忙脚乱的,谁知道落在哪里了。” “你真的不知道?” 张占国有点不相信,用狐疑的目光紧盯着对方,不无嘲讽地说:“刘总,你的记忆力不是一向挺好吗?昨天的事情怎么今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刘建很难堪地咧了咧嘴,苦笑着说:“张总,你别催了,让我好好想一想,也许能想起来。” “你最好能想起来。” 说完,张占国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水,喉咙里即刻发出咕的一声,很响亮地吞咽了下去。 第2章 你赶紧来 想了很长一会儿,刘建也没有想起来那个圆东西到底落在了哪里。 120救护车走后,其他的那几个农民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撅着屁股流着黑汗在灼热的阳光下吭哧吭哧地干活。 而他呢,累的口干舌燥,喉咙里冒烟。 赶紧返回树荫下,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茶水,还觉得不解渴,又让门卫老黄盛了满满一杯子开水。 至于那个颇为神秘的圆东西,似乎大家都忘记了。 刘建嗫嚅了半天,才说:“张总,不好意思,我确实想不起来了。” 说完,垂下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等待班主任老师的严厉批评。 张占国冷笑一声,问:“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我提醒你一句,刘总。” 刘建抬起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对方略含鄙夷的脸色,心想,我他妈是狗屁刘总,还不是你张占国喂养的一条哈巴狗。 张占国似笑非笑地问:“陈积德被120拉走之前,两只手放在哪里?” “啊?” 刘建恍然大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连声说:“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略一停顿,又说:“他左手抱着头,右手一直放在怀里,上了救护车,还是这个姿势,一直没有改变。” 他还想说下去,却被张占国插话制止了。 “刘总,别再说了。” 旋即,用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冷声说:“这事儿就到此为止,除了你我,别人谁也不知道。” 刘建赶紧点了点头,讨好似地说:“我明白。” “那好吧。” 张占国笑了起来,说:“今天再辛苦你一趟,跟昨天一样,继续监督工程队干活。” 又喝了一口茶水,语气陡然冷峻地叮嘱道:“你告诉杨家胜,让他一定按时完工。不然,我不会给他一分钱。” “好的,张总。” 刘建答应一声,转身逃也似地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张占国冷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只老狐狸。 说句大实话,当初高新聘请刘建担任野麻滩生态农业园的副总经理,只是看中了他在县城投公司的丰富经历。 不可否认,这一年来,他利用自己多年积累的丰厚人脉资源,为生态园的建设发展多少做了些好事情。 张占国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念又想,陈积德发现的那个圆东西到底是什么古董呢?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凭着敏锐的直觉,认为极有可能是一件稀世珍宝。 不然,其他的几个民工也不可能你抢我夺,下狠手打破陈积德的脑袋。 去年盖办公大楼时,工程队就从地下挖出了十几件玉器陶罐,引起了轰动。 如今,又突然从臭水坑里挖出了一件神秘的圆东西,这不能不让张占国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偌大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淡灰色的烟雾在空中如清水般地轻轻流动。 他很喜欢享受这种安宁的甚至有点孤独的环境。 只有远离尘嚣,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的思维才能够活跃起来,不断闪现出平日里不敢想象的智慧火花。 清理臭水坑修建人工湖建造荷花亭的天才创意,就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突然闪现出来的。 那一刻,宛如踽踽独行在漫漫黑夜里的旅客,抬头看见了一道稍纵即逝的闪电,很是激动。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了很长时间,直到楼道里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才打破了这种短暂的宁静。 上班时间到了。 张占国拿起手机,按下一个很熟悉的电话号码,压低嗓音问:“你在哪里?” “在家里睡觉。” “昨晚是不是又喝醉了?” “有点儿。” “你现在赶紧来生态园一趟。” “有急事儿?” “等你来了再说。” 张占国很干脆地挂断电话,又紧皱着眉头默默地思索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不管陈积德发现的那个圆东西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还是一文不值的普通古董,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把它弄到自己手里。 这是经验,更是不能忘记的教训。 四年前,在修建现代农业展览厅的时候,也挖出了一件古董。 当时,他以为只是一件不值钱的普通文物,就随手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叫苏有成的文物贩子。 后来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里,才听朋友、县文物局专家韩中贵说,这件古董叫红陶猴形佛像,乃稀有之物,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也很值钱。 末了,还一再叮嘱他,从今往后只要发掘出古董,不管是什么东西,也不管大小,一定要妥善保存起来。 想到这儿,张占国禁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了一句。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再也不能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愚蠢事情了。 话音还未落地,就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他抬眼紧紧注视着屋门,少许,沉声说:“进来。” 门开了,一个精瘦干练的小伙子走了进来。 直截了当地问:“大哥,火烧眉毛地找我来,有啥急事儿?” “你先坐,占军。” 张占国扔给对方一支烟,安慰道:“一大早找你来,肯定有重要事儿。” 紧接着,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怎么,打扰你睡懒觉了?” 张占军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吸了一口烟,又很潇洒地吐出来。 他和张占国是一个爷爷的亲堂兄弟,关系相处的一直很好。 望着空中缓缓上升旋转的烟圈儿,问:“现在该说事情了吧?” “是这么一回事儿。” 张占国抽着烟喝着茶,神色非常郑重地把心里的想法一字一句地全盘托了出来。 按照他的计划,寻找那个圆东西的事情决不能张扬,只能在暗中悄悄进行。 否则,狐狸没有抓住,反倒给自己惹来一身骚气。 本着这一点,挑来选去,反复地比较权衡,最终认定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最佳人选。 “占军呀,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当兵的时候,老哥我可是跑前跑后,出了不少的力。” “大哥对我的好,我一直记着呢。” “这回,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那个圆东西。” “我尽力而为吧。” 张占国脸上流露出了很满意的笑容,说:“事情要做的隐秘,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这我知道。” “到时候需要钱啊,车啊,还有人啊什么的,你尽管开口。” “嗯。” 第3章 医药费谁掏 两天后的下午,张占国特意抽出时间去了一趟县医院。 黄河在乌兰山脚下突然拐了一个大湾,形成了一片空旷平坦而又肥沃之地。 古老的西靖县城就坐落在这里,南倚高山,北临大河,乃一块形胜之地。 据《西靖县志》记载,战国末期,这里就隶属秦国管辖,被誉为金城锁钥。 今天没有风,大街小巷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挥之不去的闷热烦躁气息。 张占国没有直接去陈积德的病房,而是走进了二楼的外科门诊室。 等看病的患者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孙简的时候,才说出了来意。 “孙大夫,上个月你托我的事情,已经办成了。” “那就太感谢你了。” 张占国很爽朗地哈哈一笑,说:“咱们兄弟之间,多少年的交情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还客气什么?” 孙简轻轻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的这个小姨子,太会折腾人了。” “谁让你是她的亲姐夫呢?” 这句能够引起无限想象的话顿时惹得两个大男人都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完,张占国及时转变了话题,问:“陈积德的伤情怎么样?” “哪个陈积德?” “就是昨天下午从野麻滩来的那个小伙子,是120拉来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孙简立刻想起来了,说:“他的头破了,流了很多血,已经住院治疗了。” 张占国有点担心地又追问了一句,“病情不重吧?” 孙简理解似地嘿嘿一笑,说:“目前来看,他的病情基本稳定,没有大问题。” 张占国放心了,还想跟这位老朋友多说几句话,却见一个年轻姑娘搀扶着一个微微颤颤的老女人走了进来,就马上告辞出来了。 在去住院部的路上,他想,孙简是自己多年的老朋友,关系不一般,说的应该是实话。 看见张占国的一瞬间,陈积德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惹得同屋子里的病人和家属莫名其妙,满脸的惊奇。 他母亲张慧兰,一个六十来岁的野麻滩本地女人,尖牙利齿地问:“张老板,是哪股风把你今天刮来了?” 张占国没有计较这句话,很大度地说:“我这两天有些重要事情,没有顾得上来医院看望我表弟。” 按照农村的辈分来说,张慧兰是他出了五服的堂姑姑,陈积德自然就成了他的表弟。 尽管两家都世代居住在野麻滩,但平日里很少来往。 张慧兰鼻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极其不满意的冷哼,转头厉声制止儿子道:“别哭了,你还没叫别人看够咱家的笑话?” 看着母亲凶狠的脸色,陈积德赶紧擦了两把眼泪,停止了哭泣。 张占国冷眼注视着这一幕情景,心想,野麻滩人管张慧兰叫母叫驴,看来这个外号叫对了。 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安慰道:“表弟,我问了主治大夫,他说你的伤情不要紧,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陈积德的父亲陈义存不到四十岁就死在了小煤窑里,留下老婆和两个未成年的娃娃。 前些年,姐姐陈积英嫁到距离野麻滩三十多里的石门村,家里的一切都由他妈说了算。 当初,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在张慧兰的再三请求下,张占国说了一句话,杨家胜的工程队才收留了陈积德。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却成了驴肝肺,帮来帮去,反倒帮成了眼下这个样子,跟仇人差不多。 就在他暗自感叹人心变化无常之际,张慧兰说话了,语气很刻薄。 “张老板,我儿子被人打成了脑震荡,你到底管还是不管?” 张占国的火气腾地一下冲了上来,心想,你儿子是工程队的人,又不是生态园的员工,我凭啥管他的死活? 再说,人又不是我打的,你个分不清里外的神经病,在这里张嘴胡乱叫喊些啥呀? 尽管心底里波涛汹涌狂澜万丈,但脸色依然平静如常,说:“姑姑,我咋能不管呢?你让表弟安心治病好了。” “那医药费谁出呢?” “这个,” 张占国迟疑了一下,说:“我已经催促杨家胜了,让他快点来医院交钱。” 张慧兰不满地说:“这个杨老板,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躲着不露面,电话也打不通,就像死了一样。” “姑姑你别急,我再打电话催催杨老板。” 昨天下午,他和几个朋友在西靖县城的蓝月亮酒吧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时候,接到了门卫老黄的电话,才知道生态园出了事情。 随后,给宏达工程队的老板杨家胜打了一个电话,说了此事。 电话打通了,但对方哼哼唧唧的不太高兴,说要先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就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此刻,见病房里的气氛有点难堪,张占国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赶紧离开医院。 至于追问陈积德的那个事情,先憋在心里,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问也不迟。 这样一想,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又好言好语地安慰了张慧兰陈积德娘俩几句,就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 走出县医院,回头看了一眼阳光下巍峨耸立的住院大楼以及进进出出的医生病人,张占国禁不住暗自叹了一口长气。 人啊,活在这个世上,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是最大的福气。 他给杨家胜打了一个电话,想跟他说几句话,没想到,对方的手机却处于关机状态。 奶奶的蛋,这个老杨关键时候就躲的找不见人了,怪不得张慧兰对他骂骂咧咧的非常不满意。 就在他埋怨杨家胜不够朋友的时候,左肩头被人从后面猛地拍了一巴掌。 张占国急忙回头一看,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老杨。” “老张你是不是看望陈积德来了?” “你咋知道的?” 杨家胜笑嘻嘻地问:“你认识那个主治大夫孙简?” “你找他有事儿?” “还不是为了陈积德这个王八蛋的事儿。” 张占国明白了,冷笑着说:“老杨啊,人命关天,我劝你还是赶快拿钱给他看病要紧。” “我问了那几个工人,他们都说没有打他。” “不可能吧?” 杨家胜扔掉烟头,愤愤地说:“陈积德这小子穷疯了,自己不小心碰破了一点头皮,就赖在医院里不走,想讹诈我的钱。” “可他的头确实破了,还流了很多的血。” “嗨,老张,他的头是被石头碰破的,不是被人打破的。” 张占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紧盯着对方,不相信地反问了一句,“是不是?” “哈哈哈,我老杨一贯讲信用,啥时候说过假话?” 随即,杨家胜很亲热地拍了拍张占国的肩头,意味深长地说:“老张,你能不能联系一下孙大夫,我想今晚请他吃顿饭。” “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但他愿不愿意来,就难说了。” 说着话,张占国拿出手机,开始拨打孙简的电话号码。 第4章 至于如此吗 清理臭水坑的工程进展的很顺利,不到一个礼拜时间,就胜利结束了。 这期间,刘建一点也不敢松懈,从早到晚,天天顶着毒辣的阳光,坐镇现场严厉监督,晒的脸上起了一层粗皮,累的腰酸腿疼,动不动就扯开嗓子乱骂人。 有好几次,他真想拍屁股一走了之,但思来想去,看在钱的面子上,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见他如此认真负责,张占国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请他到本家兄弟张占祥开的河风酒店里吃了一顿饭,又想给他本月多发些奖金,以示安慰鼓励。 不料,此举却遭到了尚雪娟的坚决反对。 “你给刘建的工资够高了,还要给钱,脑袋是不是被驴踢坏了?” 尖锐的叫声回荡在屋子里,吵得张占国耳根子发疼。 他很耐心地说:“刘建为公司出了大力,多发点奖金也是应该的。” “拿钱干活,天经地义。” 尚雪娟很不满意地瞥了丈夫一眼,不解气地又说:“他来公司是打工的,又不是给谁当大爷的。” 这句话顿时噎得张占国说不出一句话,怔怔地看着妻子。 尚雪娟是吊沟人,距离野麻滩有十来里路,嫁给他已经二十来年了。 她父亲尚世民当了一辈子小学教师,家庭情况自然比别人好。 当初,她嫌弃张家兄弟多又穷,很不愿意这门亲事。 可是,尚世民却看中了张占国,认为这小子脑子活路子广有野心又能吃苦,不是个久居人下的人物。 就这样,在父亲的强硬坚持下,尚雪娟只好嫁到了张家。 如今,二十年弹指一挥过去了,张占国成了西靖县赫赫有名的大老板,这让她不得不佩服父亲确实有眼光。 她坚决不同意给刘建多发奖金,除了大多数农村女人爱钱小气的天性之外,还有一层更深的说不出口的原因 见丈夫阴沉着老脸不高兴,尚雪娟咄咄逼人地质问:“只给刘建发奖金,不给其他员工发钱,这让他们咋看你这个当老板的?” “刘建确实出了大力,你都看见了。” “那是他的本职工作,不想干可以走人,谁也没有用铁链拴着他。” 张占国一愣,微微提高了嗓音,问:“你咋目光这么短浅?” “就你目光长远。” “钱是我的,想给谁就给谁,莫非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不成?” 张占国一下子火了,冲妻子大吼完这一嗓子,就摔门离开了家,去了父母亲那儿。 他实在弄不明白,妻子为啥是对刘建是这么一副态度呢? 说到底,不就是一点奖金吗?至于如此决绝吗? 再说,偌大的生态园也不缺这几个小钱啊。 他忽然想起了那句老话,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 对,何必跟这种一根筋的女人计较呢? 划不来。 张占国自我安慰了一句,脸上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结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妻子一直住在父母亲家里,直到儿子张威两岁时,才搬了出来。 那个时候,一年当中除了农忙时节回家干几天活,其余的时间就在小煤窑拼命地挖煤挣钱。 那个苦那个累还有那个危险,至今回想起来,张占国都心有余悸。 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井下作业时,突然透水,当场淹死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年仅三十九岁的陈积德的父亲陈义存。 从那以后,张占国就离开了小煤窑,开始收购贩卖玉米豌豆等农作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积少成多,腰包终于鼓了起来。 后来,借着国家大力倡导乡村旅游的浩荡东风,在黄河边建起了野麻滩历史上第一座农家乐。 时至今日,已经整整十二个年头了。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得到了尚雪娟的大力支持。 可如今呢? 一路上,张占国边走边回想自己艰苦的创业历程,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阵阵感慨。 怀着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心情,在太阳接近西山顶的时候,他走进了老院子。 隔着窗户,母亲郭玉香见儿子回来了,急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又跟媳妇吵架了?” “嗯。” “你们两口子,都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人了,咋还跟年轻时一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张占国没有理会母亲的问话,径直走进厨房,端起饭碗,和父亲张树禄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郭玉香跟了进来,问:“占国,陈积德的伤好些了没有?” “好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菩萨保佑,这下我就放心了。” 自从听见陈积德在生态园受伤住院的消息以来,她一直提心吊胆。 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上香拜佛,乞求观音菩萨保佑儿子平安无事。 在这个过程里,张树禄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吃饱喝足放下饭碗,才问了一句。 “占国你清理臭水坑的事儿,村委会知道不?” “那块地荒撂了几十年,又没人管。” “你想的太简单了。” 张占国一愣,问:“爸,你是不是听到啥风声了?” “风声倒是没有听见。” 张树禄抽了一口烟,幽幽地说:“要是跟村委会签了承包合同,以后遇到啥麻烦事儿,白纸黑字,就好办了。” “嗯,有道理。” 张占国点了点头,心想,父亲虽然没有文化,但在生产队里当了十几年队长,经过的事情比我多得多,看问题也深刻。 此刻,尽管他认为父亲说的很对,但却把这事儿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这段时间里,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才能够尽快找到那个陈积德从臭水沟里挖出来的古董。 前天晚上,他想约韩中贵来生态园喝酒聊天,但对方正在广州开会。 听完他的一番叙述后,在电话里叮嘱道,是不是稀世珍宝还有待考证,但一定要找回来妥善保存。 有了文物专家的这句话,张占国的念头就更强烈了。 可以说,是夜思梦寐。 在他的催促下,张占军已经带着几个人开始秘密行动了。 也许,在不久的哪一天,就会有令人非常满意的结果。 这样一想,张占国竟忍不住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夜色完全笼罩了黄河两岸的时候,他才走出了老院。 月亮还没有出来,满天的繁星闪闪烁烁,宁静的夜空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庄稼快要成熟的浓郁香气。 张占国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瞬间觉得心胸开阔神清气爽。 就在这时,他听见路边的包谷地里发出一阵唆嗦嗦的轻微响声。 站定脚步,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少许,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夜风吹着包谷叶子作响。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那声音却又很清晰地飘进了耳朵里。 莫不是有人趁着夜色偷包谷? 这几年,随着国家城镇化建设的日益推进,不少山区农民拖家带口地搬迁到黄河两岸的富裕地区生活。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靠着自己的勤劳,渐渐过上了不愁吃不愁穿有房有车的好日子。 但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成天游手好闲,不愿努力,只想着如何才能一夜暴富。 对这种不思进取偷鸡摸狗贪图享受的人,特别是年轻人,张占国十分厌恶。 奶奶的蛋,居然敢偷包谷?看老子咋收拾你。 他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判断清楚具体位置后,就高抬腿轻落脚,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进了那块长势非常茂密而又幽黑莫测的包谷地里。 第5章 夏夜的包谷地 在这个凉爽而又处处洋溢着旺盛生命力气息的夏夜。 苏峻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自己和周晓梅第一次在包谷地里偷情的事情竟然被张占国无意之中破坏了。 夜幕刚刚降临时分。 他就急不可耐地沿着村边一条僻静的坑坑洼洼的小路,七拐八绕地来到了村头自家的包谷地里。 说句大实话,等这一时刻,不知道等了多少个难熬的日日夜夜。 直到今天下午,才等来了周晓梅很肯定的一句话,晚上见。 为了掩人耳目,经过反复盘算,他已经有了一个自认为最佳的应对方案。 那就是倘若遇到熟人,就说趁着晚上凉快,给自家的包谷地浇水。 黄河两岸的夏夜微风习习,一片静谧。 在包谷地周围来回很认真地巡视了好几遍,直到认定万无一失之后,才给女人发了一条短信,我在包谷地里等你,快快来。 时间不长,周晓梅就穿着裙子走了过来。 朦胧的星光下,袅袅娜娜,腰肢一晃一晃的,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黑蝴蝶。 苏峻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如同一只饿极了的恶狼看见了肥嫩的羔羊,猛地扑了过去,将其紧紧搂抱在怀里。 随即,两人一头钻进了茂密幽静的包谷地里。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自然了。 女人很顺从地让男人散发着酒气的大嘴巴在自己脸上胡乱啃了一会儿,又撩起裙子,帮他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一阵清风徐徐袭来,吹拂的包谷叶子哗哗哗作响,给这个妩媚多情的夏夜增添了一丝浪漫快感。 少许,苏峻觉得自己憋了很长时间的巨大能量瞬间爆发了,酣畅淋漓。 也就在这一刻,他看见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眼前,顿时惊得浑身禁不住一哆嗦。 赶紧松开搂着女人柔软腰肢的双手,提起褪到脚踝的裤子,又手忙脚乱地系好裤带。 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他娘的,是哪个王八蛋,胆敢坏了老子的好事。 如果换做是别人,苏峻肯定会当即抡起碗大的拳头将其狠狠暴打一顿,让其长点记性。 可是,面对的是财大气粗赫赫有名的野麻滩生态园老板,他的胳膊软软地放了下来。 央求道:“张老板,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兄弟我一马?” “苏大炮,干好事儿也要选个好地方。” 张占国看着眼前的情景,冷笑着调侃道:“包谷地里可不安全,尤其在路边,很容易被人发现。”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先前自己还以为是有人偷包谷,没有想到,原来是他们两个狗男女在这里偷情。 见对方这样一副神情,苏峻有点胆怯,继续央求道:“张老板,只要你这次放过我,以后叫我做什么都行。” 张占国哼了一声,冷眼紧盯着对方,没有说话。 苏峻见他不相信,赶紧保证道:“如果我哄骗了你,出门就叫车撞死。” “痛快,我要的就是你苏大炮的这句话。” 张占国又转头紧盯着双手蒙着脸蹲在地上的女人,忍不住挖苦了一句。 “晓梅呀,你男人赵登云一年四季在外面打工挣钱,你却在家里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周晓梅噗通跪在地上,轻轻抽泣着说:“张老板,求求你了,千万别让我男人知道。” “你走吧。” “嗯?” “咋还不快走?” 周晓梅有点不相信地看了张占国一眼,旋即双手提着裙子如野兔般地窜出了包谷地。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张占国脸上闪过一丝鄙夷的冷笑,说:“苏大炮,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 此时,苏峻已经从方才的慌乱中恢复了镇静。 他点了一支烟,又吸了一大口,看着在夜空里闪着红光的烟头,问:“啥事儿?” “你明天去找一趟张占军。” 苏峻微微一怔,问:“找他做啥?” “到时候你就清楚了。” “张老板你知道,我和他打过架,有仇。” 当初,苏峻和张占军的关系很好,三天两头聚在一起喝酒玩牌。 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两人竟然反目成仇,还打了一架。 张占国听说过这件事情,但不清楚其中的具体原委。 他很友好地拍了拍苏峻的肩头,微笑着说:“那是以前的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 见对方有点不情愿,又说:“张占军已经忘记你跟他打架的事情了,他想跟你重归于好。” 苏峻迟疑了一下,说:“那好吧。” “记着,明天一定要去。” 说完,张占国就哼着小调走出了包谷地。 繁星闪烁下,走出老远,回头见苏峻还站在包谷地埂上抽烟,心想,这小子熬光棍熬疯了。 在他不太明确的记忆,苏峻不像他的两个哥哥那么忠厚,从小就是一个不服任何人管教的顽劣之徒。 初中还没有毕业,就开始抽烟喝酒混迹社会。 好像是在二十四岁那年,因为酗酒滋事,打伤了人,坐了两年监狱。 出来后,浪子回头,改邪归正,娶了媳妇又生了儿子。 就在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蒸蒸日上的时候,却迷上了赌博,把家底儿输了个朝天,还欠了不少的赌债。 最近的年里,爹妈先后死了,媳妇又带着儿子远走高飞了。 苏峻倒满不在乎,干脆破罐子破摔,过起了天不管地不收的孤家寡人的自由而又潇洒的日子。 如今,不知道用了哪些下三滥的手段,居然勾搭上了有夫之妇。 在张占国的记忆里,周晓梅是个很稳重勤快又通情达理的女人。 男人一年四季在外面打工,很少回家,即使回来,也待不了几天。 她既要种地,还要拉扯两个上小学的娃娃,从早到晚,里里外外很辛苦。 也许,周晓梅是为了钱,才不得不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情。 又也许是受到了苏峻这个地痞无赖的威逼恐吓,才不敢不服从他。 唉,说过来说过去,这事儿要是被赵登云知道了,那还了得? 三十多年前,在野麻滩小学上五年级的那个非常炎热的夏天。 两个同样在包谷地里偷情的成年男女被人发现了。 父亲张树禄是生产队长,当即下令用细麻绳捆绑着两人游街示众,惹得全村男女老少都跑出来看热闹,沸沸扬扬地传遍了黄河两岸。 当天晚上,更深夜静之时,不堪羞辱的寡妇抛下年仅六岁的女儿霞霞,就跳入了滚滚黄河。 而那个叫彭维彪的男人却连夜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生死不明。 后来,听村里人说,这两人年轻时曾是一对恋人。 想到这儿,张占国忍不住叹了一口沉重的长气,颇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又想,苏峻这种人这辈子看来就是这个球样子,没救了。 不过,对我来说,倒是一个很现成的有用之才。 迎着轻柔的夜风,张占国禁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6章 夜探病房 朦胧的夜色里,巍峨的县医院住院楼如同一只身躯庞大的怪兽,伫立在新建的湿地公园南边,显得有点狰狞恐怖。 这几年,西靖县加大了生态环保建设,把原来河滩荒芜的大片盐碱地修建成了一座绿树成荫景色优美风光旖旎的湿地公园,给这座西部小县城增添了许多令人瞩目的景致。 夜已经很深了,薄薄的阴云笼罩下,月光凄凄惨惨。 位于住院部四楼的普通外科病区的走廊里,灯光暗淡,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昏昏沉沉的抬不起头,没有一丝精气神。 病人和陪护家属都睡着了,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也躲进各自的值班室里,忙里偷闲,小憩一会儿。 楼道东西两端的窗户敞开着,一股强劲的夜风袭来,顿时清凉了许多。 厕所的门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夜风吹开了,发出啪的一声重响。 少许,一个蒙着脸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影很警觉地探出脑袋,朝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动静,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地窜进了对面的415病房。 屋子里黑乎乎的,几个人都睡的跟死猪差不多,呼噜声此起彼伏。 黑影直接来到靠近窗户的那张病床前,仔细查看了几眼睡熟的陈积德。 心想,幸亏他妈张慧兰今天下午回野麻滩了,不然,我根本进不了病房。 旋即,将右手伸进被窝里,动作很轻巧地摸索了起来。 很快,又不甘心地在床下搜索了一阵子,也没有发现要找的那个东西。 奶奶的,陈积德会把它藏在什么地方呢? 黑影略一思索,又打开病人专用的柜子,用手摸了摸,全是些软绵绵的衣服。 唉,今晚白跑了一趟。 就在他倍感失望之际,蓦地,隔着塑料袋,右手触摸到了一个圆圆的像碟子一样的硬东西,心里不由得腾起一股惊喜。 这家伙原来把古董藏在了衣服的最下面,够奸滑的。 庆幸之余,他慢慢掀起那几件衣服,小心翼翼地取出塑料袋,又轻轻关好柜门。 随后,用鄙夷的目光注视了仍旧睡的很香很甜的陈积德一眼,才高抬腿轻落脚,疾步向门口走去。 不曾想,就在这一刻,睡在门口病床傍边的陪护女家属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谁呀?” 黑影没有答话,也没有停步,径直快步向外走去。 那女人又问:“黑灯瞎火的,你妈又不在,你要去哪里?” 原来她把我当成陈积德了。 黑影偷偷一笑,边想边飞快地走出病房,一头 钻进厕所里,攀上窗台,双手抱着下水管道,动作很熟练地溜到了地面上。 此刻,深夜的县医院大院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不一会儿,黑影就沿着大楼墙根三拐两绕地来到了后门附近。 根据这几天细致观察的结果,不论白天还是夜晚,这里只有两个保安轮流值班。 一个五十多岁,叫老李,另一个二十来岁,人称小胡。 这里比起人来人往的正大门,人手单薄,防备松懈,进出很容易。 不料,就在距离院墙还有米的时候,却被两个手持橡胶棒的保安拦住了。 借着惨淡的月光,老李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厉声喝问道:“你是哪个病区的?” “四楼,普通外科的。” “深更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咋到处乱跑?” 黑影陪着笑脸解释道:“我不是病人,是来看望病人的。” “这么晚了,前后门都锁了,你咋才回去?” “师傅,我原本今晚不想回家。” 黑影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说:“可我媳妇刚刚打来电话,说娃娃肚子疼,这才不得不回去。” 就在这一瞬间,揣在怀里的塑料袋掉了下来,落在水泥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清响。 小胡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惊叫道:“贼,这人是个贼。” 老李即刻抡起手里的橡胶棒,劈头盖脸地恶狠狠地打向对方的脑袋。 多年的保安经验告诉他,先下手为强,后下手 遭殃。 对付这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恶人,就要下狠手死手,决不能手下留情。 他想趁对方猝不及防的机会,一棒将其打翻在地。 因为这招丹凤朝阳在以往的时间里可以说是百发百中屡试不爽。 可是,老李绝对没有想到,今晚遇到的对手不是普通的小蟊贼。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黑影举起左胳膊架住气势汹汹的橡胶棒,猛地挥动右拳,出其不意地重重地打在对方的鼻子上,将老李打的捂住鼻子连连后退。 旋即,捡起地上的包裹,转身撒腿如风般地向院墙跑去。 小胡好像没有见识过这种吓人的场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而不知所措。 老李用左手捂着流血的鼻子,大喊大叫道:“小胡,快追,不要放他翻墙跑了。” 说着话,顾不得伤痛,拿着橡胶棒带头紧紧追了过去。 小胡被这一嗓子顿时惊醒了,不敢怠慢,也大呼小叫着紧随其后跟了上来。 这时,黑影已经来到了墙脚下,见他们紧追不舍,便飞起右脚,踢在了老李的肚子上,又一拳打在了小胡的脸上。 紧接着,向前助跑步,腾空而起,双手紧紧攀住墙沿,脚下一用力,就翻出了县医院。 这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看的老李和小胡目瞪口呆,半天合不拢嘴巴。 说句大实话,他们还没有见过武功如此之高的人物,心里情不自禁地为对方喝了一声彩。 逃出县医院后,又按照事前的撤离计划,一口气跑出湿地公园,回头见无人追赶,黑影才放慢了脚步,长长地吐出几口粗气。 暗自感叹道,好险呀,若不是自己手脚利索,恐怕今晚就被那一老一少两个保安逮住了。 坐在一块石头上,等心情平稳了些许,才掏出藏在怀里的塑料袋,抚摸着那个圆圆的碟子,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得意的喜色。 心想,老子不分白天黑夜地在县医院里转悠了将近一个礼拜,今晚总算没有白跑一趟,拿回了这件张占国做梦也想得到的古董。 就在他决定看看自己舍命拿回的圆碟子到底是一件什么值钱的宝贝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苏大炮,你他妈的是不是想独吞宝贝?” 第7章 狗咬猪尿泡 “这就是你找回来的宝贝?” 张占国黑着脸,指着桌子上那个圆圆的印有淡蓝色花纹的碟子,张牙舞爪,怒不可遏地质问,“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愤怒的咆哮声激烈地回荡在办公室里,嗡嗡嗡地骇人作响。 最初听见古董被拿回来的那股兴奋完全消散了,代而取之的是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 他猛地用力拍了一掌桌子,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对方,吼叫道:“你现在就给老子说清楚。” 苏峻嘟哝道:“谁能想到,陈积德会把一个碟子藏在衣服的最下面。” 张占国冷哼了一声,拿起碟子,看着粘在底部的几根好像粉条一样的黑乎乎的脏东西,冷笑着说:“这个碟子放在柜子里没有十天,也有八天了。” “碟子是前面的病人留下的?” “这还能有假?” 苏峻有点不明白地问:“陈积德住院的时候,为啥不把它扔掉呢?” “这个,你该去问问他和他妈了。” 苏峻苦笑着咧了咧嘴,心想,野麻滩方团左右几十里,谁不知道他们娘俩是出了名的懒汉,好吃懒做,比猪勤快不了多少。 要不,陈积德早就娶上媳妇了,也不至于三十多岁了还打光棍。 苏峻不再说话,拿眼紧盯着张占国,又想,这能怪我吗? 当时病房里黑灯瞎火的,隔着衣服和塑料袋,我只是用手摸了摸,觉得它就是你说的那个圆圆的像碟子一样的东西,就赶紧揣进了怀里。 如果再稍微晚一点儿,就被睡在病房门口的那个女陪护发现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儿,心底里竟涌出了一股委屈混杂着愤愤不平的情绪。 老子冒着坐牢的危险,深更半夜提心吊胆地替你张占国跑腿办事,你他妈的不但不领情,反而还骂骂咧咧的。 他想狠狠地顶撞对方几句,甚至还想破口大骂一顿,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把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咽回了肚子里。 此刻,屋子里一片寂静,甚至有点窒息。 张占国看了看那个脏碟子,又注视着苏峻,忽然大笑了起来。 边笑边朗声说:“为了这么个破东西,害得兄弟你差点儿坐牢。” 这句话令苏峻心底里不由得一震。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这样充满浓厚人情 味儿的话了。 这是一句大实话。 如果昨天晚上被那两个保安抓住,他现在就真的在公安局的看守所里了。 苏峻极力克制着内心深处不断上涌的热流,说:“张老板,我现在就去医院找陈积德,当面问问他。” “你问他什么?” “如果他真的拿了古董,就是抢,我也要给你抢回来。” 张占国冷笑一声,反问道:“你也不动脑子好好想一想,他会说实话?” “那咋办?” “你先回去,等我想好了再找你。” 说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语气凝重地叮嘱道:“这件事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苏峻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分量,接过钱,神态很严肃地点了点头,就满怀感激地走了。 张占国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默默而又紧张地思索了起来。 让苏峻深夜冒险去医院病房里偷取那件古董,虽然是张占军的主意,但他同意了。 而打发生态园的清洁工贺永旭去监视苏峻,却是自己的主意。 之所以这样做,有且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为了防止拿到古董后,苏峻贪心大发,据为己有不说,还有可能会远走高飞。 想到这儿,张占国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随即喝了两口茶水,继续想,如果陈积德真的没有拿走那个古董,那它到底落在了哪儿呢? 为了尽快弄清楚下落,在清理臭水坑的这几天里,他再三叮嘱刘建和老黄一定要多长几只眼睛,盯紧盯死每一个干活的人。 一旦发现了那件圆圆的像碟子一样的古董,必须在第一时间里打电话告诉他。 然而,直到工程顺利完工的最后一天,也没有得到任何他期盼的好消息。 张占国当面追问了刘建和老黄几遍,两人都信誓旦旦地说没有发现那个东西。 失望之余,只好同意了张占军提出来的这个颇为冒险的计划。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苏峻竟然偷回了一个真碟子。 唉,聪明反被聪明误,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按照野麻滩的俗话,这就叫狗咬猪尿泡,空欢喜一场。 就在他一个人端着茶杯坐在办公室里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如何才能够尽快得到那件古董的时候,手机响了。 时光匆匆的走啊走 可曾为谁而停留 多少光阴似水东流 却带不走哀与愁 …… 这段低沉嘶哑而又饱含沧桑的《人间这一遭》歌曲响过后,他才按下了接听键。 那端,传来了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你是张老板吗?” “我是张占国。” 稍微停顿了一下,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潘佑昌,听出来了吗?” “潘老师。” 张占国心里忽地泛起了一丝激动,忙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里。” “潘老师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是昨天才从上海回到野麻滩的。” 张占国心里蓦地一跳,说:“我现在就去你家看望老师你。” 潘佑昌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说:“欢迎欢迎,我在家里等你。” 挂断电话后,张占国就起身下楼,开车直奔潘佑昌家里。 临出大门时,摇下车窗,对老黄说:“如果杨家胜再来生态园找我,你就说我有急事情去城里了。” “他要是问你啥时候回来呢?” “你就说不知道。” 话音还未落地,就踩了一脚油门,轰的一声,如同下山猛虎般地冲出了生态园。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隐隐透着丝丝淡白,没有风,明亮的阳光铺洒下来,很宁静。 成片的树木花草以及包谷水稻布满了黄河两岸,绿油油的,呈现出一股充满旺盛活力的勃勃生机。 潘佑昌在野麻滩小学教了一辈子书,是张占国小学时候的班主任,也是尚世民二十多年的老同事。 前些年退休后,闲来无事,不愿蹉跎岁月,就一门心思地钻研阴阳风水学问,今天帮这家择儿子结婚的吉日良辰,明天又帮那家老人选墓地下葬时间,忙的不亦乐乎。 时间一长,在野麻滩方团左右渐渐有了些名声,被人戏称为潘铁嘴。 张占国之所以如此发急地想见到潘佑昌,是有自己的小九九。 因为他很清楚,拖的时间越长,找回那件古董的希望就越渺茫。 潘家距离生态园不到两里路,以奥迪a6的车速,眨眼间就到了。 隔着车窗,远远看见潘佑昌顶着烈日站在大门口等候自己,张占国心里竟莫名其妙地有些激动。 第8章 他躲在洗浴中心 这几天,也许是天气燥热睡不好觉,也许是诸事不顺利,杨家胜窝了一肚子的无名火气。 那天晚上,看在张占国的情面上,孙简勉强答应和他吃顿饭,地点就定在位于乌兰山脚下的兴德楼饭庄。 这里地偏人少,环境清净优雅,是一处私人聚会的理想之地。 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际,杨家胜有意识地提起了陈积德的伤情,话语里希望孙简能够让这个可恶的病人早一点出院。 不料,却遭到了对方的婉言拒绝。 这样的饭局,孙简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次,很清楚对方请自己吃饭的真正用意。 他淡淡一笑,说,病人刚住进医院,伤情不稳定,本着对每个病人的生命负责的原则,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几天,才能决定出不出院。 见对方有点失望,话锋紧接着一转,又说,只要病情稳定,没有大碍,就一定让陈积德尽早出院。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杨家胜不敢强求,只是尴尬地笑了笑,用目光示意张占国替自己说几句话。 可对方装聋作哑,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只顾埋头狼吞虎咽地吃肉喝酒,那神态就像一个从来没有吃过饭的饿死鬼。 事后,只要一想起这个令人万分难堪的场景,杨家胜就气得跳脚直骂娘。 又打了几次电话,张占国每次都推说有事情没空见面,等以后有时间了会主动联系他。 杨家胜不甘心地亲自去生态园找了几回,但对方都不在。 无奈之下,买了一包好烟送给门卫,希望能够得到张占国的真实消息。 老黄把烟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扔给对方,用讥讽的语气笑嘻嘻地说,老板的事儿,谁敢问,谁又敢管。 怀着极度失落的心绪,走出野麻滩生态园的大门,杨家胜狠狠地想,妈的,张占国这个不讲信用的王八蛋,该死。 去年修建六层办公大楼的工程款至今还有两百多万没有结清,前几天清理臭水坑的十几万块钱也没给一分。 这两笔账加起来,高达两百四十万,不是个小数目。 张占国这不是明摆着耍赖吗? 当初说的好好的,还签了白纸黑字的合同,可等到工程完成了,就挑三拣四,鸡蛋里面挑骨头,这个地方不达标,那个环节需要重修,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大堆。 这样翻来覆去挑毛病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想痛痛快快地给钱。 杨家胜猛地抽了几口烟,又用力吐了出来,才觉得心里略微舒服了一点儿。 眼下,怎么才能够尽快找见张占国,讨回拖欠的工程款,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 他把路虎车停在黄河边的几棵大柳树下面,疲惫地靠在座椅上,闭目沉思了起来。 他们是发小,不论在学校里还是在社会上,关系相处得一直很好。 初中毕业后,两人都没有考上高中。 一个去了王家山煤矿挖煤,另一个则凭着姐夫冯廷达的关系,进了西靖县第二建筑公司,摇身一变,成了一名令农村人羡慕的工人。 十几年之后,张占国是赫赫有名的野麻滩生态农业园的老板,而杨家胜则是宏达建筑工程公司的掌门人,彼此之间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这个时候,正是中午时分。 黄河水在灼热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下,泛起道道耀眼的金波。 几只水鸟在河面上自由地追逐嬉闹,忽而飞到半空,忽而又俯冲下来,紧贴着河面飞走,不时发出阵阵欢乐的尖叫声。 就在杨家胜似睡非睡睡意朦胧的时候,手机忽然爆响了。 他拿起一看,见是陈积德的电话号码,情难自禁地咒骂了一句,他娘的,又跟老子要医药费,便很果断地拒绝了。 这几天,张慧兰不分白天黑夜地给他打电话,一张嘴就说医院催了好几次,逼着他们赶紧交钱,不然,就要停药。 妈的,老子好像是摇钱树。不管是谁,只要轻轻一摇,大把大把的钱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杨家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想,张占国拖欠的这两百多万工程款即使收不回来,我拿什么支付材料费人工费,还有那个该死的陈积德的医药费。 这时,手机又响了。 去他妈的,张慧兰这个老寡妇一天到晚就知道跟老子要钱。 杨家胜烦躁地拿起手机,刚要拒绝,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认真思索了片刻,按下接听键,语气有点不耐烦地问:“喂,谁呀?” 旋即,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杨老板,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我问你是谁呀?” “一个想帮助你的热心人。” 杨家胜一愣,粗声说:“你再不说名字,我就挂电话了。” “别挂电话,杨老板。” 手机那端传来了一阵嘿嘿嘿的笑声,说:“我给你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少拿老子开心。” “张占国现在在黄河洗浴中心,杨老板你快点去。一旦晚了,他就走了。” 说完,就毫不客气也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看着手机,杨家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想,他妈的这到底是谁呀,大白天古古怪怪神神秘秘的。 转念又一想,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话,老子都要去黄河洗浴中心一趟,找到张占国这个狗杂种。 有了这个决定,杨家胜的睡意完全没有了,精神一下子上来了,开车向西靖县城一溜烟地狂奔而去。 2000年之后,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人们的收入大幅度增加,腰包是一天比一天鼓胀了起来,生活也日益丰富多彩。 饭馆美容店洗脚城养生会所之类的休闲娱乐场馆如雨后的春笋,不到几年时间就遍布了县城的大街小巷。 虽然彼此间竞争很激烈,但生意都很红火,特别是到了夏日的晚上,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黄河洗浴中心位于湿地公园的西侧,是西靖县城里迄今为止规模最大装潢最高档也是生意最火爆消费最昂贵的场所。 去年八月十八号开业不久,杨家胜就和几个朋友来这里消费过一次,觉得环境不错,服务也跟得上,一个晚上两三千块钱确实没有白花,值。 今年六月的这一天,沿着绿树成荫的滨河路,路虎车不停地闪转腾挪,宛如一只在非洲大草原上追捕羚羊的猎豹,风驰电掣,速度达到了极限。 他妈的,老子吃饭的钱都快没有了,你张占国却躲在洗浴中心里潇洒快活。 开着车,目光如炬地紧紧注视着前方,杨家胜发狠似地想。 哪怕这次撕破脸皮反目成仇,老子也要讨回你欠我的那两百多万块钱。 第9章 我去见陈积德 车子刚刚停稳,杨家胜就急匆匆地大步跑进了黄河洗浴中心。 大厅里,一个穿着蔚蓝色套裙的婀娜女子很有礼貌地迎了上来,未语先笑,轻启朱唇,问:“先生,你要洗浴吗?” “嗯。” 杨家胜知道,如果不洗浴,他就进不了洗浴中心的门,想见张占国的目的就不可能实现。 换上浴衣后,踢踏着拖鞋,顾不上洗澡,就直奔三楼的男宾休息区。 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 找遍了休息大厅的角角落落,也没有发现张占国的影子。 莫不是他得到消息提前跑了? 杨家胜用疑惑的目光扫视着那些或玩牌或聊天或睡觉的自由散漫的老少男人,想,莫不是打电话的那个陌生人是骗子? 就在他一时踌躇之际,手机又响了。 一看,又是方才的那个电话,便赶紧接通了,有点生气地硬声质问:“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儿,拿老子开玩笑?” “杨老板别生气,我说的是大实话。” “那咋找不到张占国?” “哈哈,你要找的人就在洗浴中心。” “嗯?” 杨家胜拿着手机,瞪大眼睛又反复仔细搜索了几遍大厅,也没有看见目标。 问:“他到底藏在哪里?” 男子又是嘻嘻一笑,说:“他就躲在大厅西侧最顶端的那个房间里。” “我现在就去看看。” 说完,便挂断电话,直奔目的地。 房间门关着,一推就开了。 床上躺着一个大男人,用被子包着脑袋,看不清 面目。 杨家胜快步走上前,用力一把掀起被子,说:“张老板,我终于找到你了。” 旋即,大吃了一大惊,怔怔地注视着对方,目瞪口呆。 这个人不是张占国,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老男人。 少许,他忍不住追问:“你是谁?” 对方显得很镇定,面带微笑,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他,反问了一句,“杨老板,你不认识我了?” 杨家胜心想,声音有点熟悉,但具体是谁,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就在他紧紧思索对方是谁的时候,男子开口说话了。 “杨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儿,连自己的老朋友也忘了。” “不好意思,我确实认不出你了。” “我叫滕怀忠,记得吗?” “滕师傅?” 杨家胜恍然大悟,禁不住啊呀了一声,说:“你我十几年没有见面了。” 随即,又有点好奇地问:“滕师傅,你咋在这里?” 滕怀忠翻身坐起来,叹了一口长气,颇为感慨地说:“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呀。” 见他如此模样,杨家胜心里也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当年,初中毕业后,仗着姐夫冯廷达是西靖县第二建筑公司会计的关系,他很顺利地成了一名建筑工人。 上班伊始,被分配到运输队当装卸工,而开卡车的就是滕怀忠。 风里去雨里来,两人联手了四年,直到他被调到公司办公室里才分开。 自此,两人就很少见面了。 年之后,杨家胜成了公司的业务经理,听说滕怀忠因私自倒卖公司的建筑材料而被开除公职又判了几年徒刑的消息,不由得长长地感叹了一句。 这个老滕,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咋就敢干违法的事情呢? 此刻,在这个炎热的六月,在黄河洗浴中心的这间屋子里,两人却以这样的方式不期而遇了。 杨家胜顿时明白了。 原来那个打电话的男人只是以张占国为鱼饵,钓自己来这里见滕怀忠。 想到这儿,心底里忽地腾起了一股怒气,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娘的,以后如果查出此人,看老子不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这时,滕怀忠说话了。 “杨老板,你不要怪他了,要怪就怪我,是我要他这么做的。” “滕师傅你找我,是不是有啥急事儿?” “急事儿倒没有。” 滕怀忠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又吐了出来,慢悠悠地说:“但说到事儿嘛,确实有一件。” “你说吧。” 杨家胜注视着对方,冷声说:“就看我能不能帮得上你了。” “你的宏达工程队里有一个叫陈积德的人,现在是不是住在县医院里?”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滕怀忠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不理会这句问话,只顾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 “前几天,他是不是在野麻滩生态园挖到了一件古董?” 杨家胜一愣,心想,出事的那天下午,我就听说了此事,但没有当做一回事儿。 至于那个像碟子一样的东西,谁也没有见过,也不清楚它到底是不是古董,值多少钱。 “杨老板,我听说那可是一件稀世珍宝,价值连城呀。” “这个我不太清楚。” 滕怀忠嘿嘿一笑,说:“这就是我想办法请你来的原因。” “滕师傅想做什么,请直说吧。” “我听说张占国也在找这个宝贝,杨老板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从你手里抢走吧?” 杨家胜微微一怔,有点不相信地问:“照你这么说,那真的是件宝贝了?” “这还有假?” 滕怀忠冷笑着说:“如果是假的,我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心思见你呢?” “张占国找到古董了没有?” “好像还没有,不过,他抓得很紧,大有找不到绝不罢休的意思。” 稍微停顿了一下,滕怀忠又说:“这么值钱的宝贝,谁不想要呢?如果换做我,也一样。” “我明白了。” 杨家胜狠狠地想,怪不得张占国前几天三番五次地催我赶紧交医药费,原来是想从陈积德手里得到这件古董。 后来,见目的没有达到,就一直躲着不想见我。 这样一想,心里就越发的不平衡了。 你张占国他妈的想被窝里放屁,独吞这件本来就属于我的宝贝,想的也太美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个混账王八蛋。 问:“滕师傅,我怎么做才能拿到古董呢?” “这个嘛,我已经替你谋划好了。” 滕怀忠笑着说:“你给陈积德说,如果他不交出古董,就不交医药费,看他想死还是想活。” “这,” 杨家胜脸上略过一丝犹豫,问:“他要是不听呢?” “放心吧杨老板,他不会不听的。” “要不这样吧,我请滕师傅你去一趟医院,替我说这句话。” “可以。” 滕怀忠满脸笑容地问:“事成之后,你怎么感谢我呢?” 杨家胜掏出一叠钱,递给对方,说:“这是一点辛苦费,你先拿着。” 想了想,又说:“只要拿到古董,到时候我会重谢你的。” 滕怀忠接过钱,将胸脯拍的啪啪山响,很痛快地朗声说:“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杨家胜叮嘱道:“要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打草惊蛇。” “明天我就去医院见陈积德。” “这样最好不过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10章 不应该的约会 洗完澡,沈云穿着粉红色的花丝浴袍站在那面足有两米高一米宽的特大镜子前,摇头晃脑左顾右盼地仔细观赏起自己来。 这是她特意为自己制定的一面镜子。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闲话,在定做镜子时,她一个人悄悄去了西关家具市场,找了一个温州老师傅,还说是帮朋友做的。 镜子安装在卫生间的南墙上,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墙壁。 她很喜欢这面宽大的一览无余的镜子,有事没事儿,一天总要照自己好几次,每次都不会少于十分钟。 在这个热浪处处翻滚的六月里,每天下班后,回到住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 站在哗哗哗的温度适宜而又倍感舒服的流水下,闭着眼睛,充分享受让流水滋润身体每一个部位的那种美妙感觉,是沈云最惬意的时候。 洗完澡后,就神清气爽地站在这面大镜子前 镜子里,即刻显现出一个五官精妙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的窈窕大美女,宛如一朵出水的清芙蓉,浑身上下尽显最纯洁的天然之美。 说句心里话,她对造物主很慷慨大方地赐予自己如此精美的容貌和傲人的身材感到非常满意的同时,也非常得意。 在北滩乡派出所上班时,因为比姐姐沈虹还要漂亮几分,被誉为全乡头号大美女,惹得数不清的登徒子垂涎三尺,也惹得无数的女人羡慕嫉妒恨。 这种情况让沈云感到特别自傲的同时,坚持每天晚上做一个小时的瑜伽,更加注重天天保养自己的脸蛋和身材。 如今,调到了西靖县城关派出所,在这种抬头低头都是洋溢着浓烈荷尔蒙的男人的地方,她的这种自豪感就更加强烈了。 在这个世界上,美貌就是女人与生俱来的资本和行走社会的利器。 从懂事的那天起,沈云就非常相信这句不知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话。 欣赏完自己后,她懒散地躺在床上,任凭两条白嫩修长的大腿露在外面,拿出手机,开始又一次阅读今天下午突然收到的那条短信。 每看一遍,她的心情就会更紧张慌乱一次,但她还是忍不住要看。 其实,这条来路不明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若想保护你的秘密,就转两万块钱给我,不然,就举报你。 今天下午,沈云正专心给一个嫁到西靖县城里的乡下女人办理户口,就听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发出叮当一声清响。 她只是很随便地瞥了一眼,就继续埋头干自己的工作。 过了一会儿,等那个叫夏明莉的女人拿着户口簿走后,才拿起了手机。 当她看见这行字的一刹那间,觉得心脏猛地往下一沉,旋即,不由自主地突突突地狂跳了起来。 沈云赶紧抬起头,瞅了瞅对面的汤雨馨,见对方正低着头很认真地在笔记本上写什么,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这才暗自松了一口长气。 再查看发信人的电话号码,却是1069开头的一长串数字。 混蛋,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敲诈人民警察。 她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抬手想删除这条信息。 可是,手指触摸到显示屏的一瞬间,却改变了想法。 此时此刻,一个人心无杂念彻底放松地平躺在床上,沈云越发地认为当初没有删掉这条短信是非常明智正确的。 她决定跟发短信的这个混账王八蛋玩一场猫捉老鼠的小游戏,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份乐趣。 从市卫校毕业后,其他同学都进了乡镇卫生院,毫无例外地成了跑腿打杂伺候病人的小护士,而她却成了北滩乡派出所的一名民警。 两个月前,又很顺利地上调到城关派出所。 她内心深处非常渴望跟那些男警察一样,成天开着呜呜作响的警车,四处调查处理各种犯罪案件,觉得那样才刺激才威风呢。 可是不论在乡下还是城里,她都做平淡而又繁琐的内勤工作,成天跟那些婆婆妈妈的人打交道,时间一长,感到非常郁闷烦躁。 于是,她想玩一场带有深度刺激性的游戏。 不过她也清楚,要想把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成功 地玩下去,只靠自己单打独斗绝对不行,还必须借助另外一个人的力量。 有了这个人的加入,她才有足够的信心夺得最后的胜利。 沈云脸上露出了一丝莫测的微笑,拨通了一个电话,轻声问:“在哪里?” “家里。” “一个人?” “嗯。” 沈云轻轻笑了起来,又问:“今晚能不能出来一趟?” “去哪里?” “老地方。” “可以。” 她挂断电话,起身精心修饰一番,将自己打扮得比白天更要妖娆许多,才款款下楼。 西靖县城六月的黄昏比中午清凉不了多少,依旧到处弥漫着燥人的腾腾热气,满街都是纳凉的人,也是一天之中小摊小贩们最活跃的时候。 不到十分钟,沈云坐出租车就到达了乌兰山脚下的兴德楼饭庄。 走进环境优雅别致的莲花厅小包间的时候,她约的那个人已经来了,正坐着很认真地玩手机。 沈云坐下来,两只杏仁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问:“你老婆不在家里?” “她下乡了。” “啥时回来?” “后天。” “下乡有事儿?” “环保局的工作,没事儿就三天两头的全县到处乱跑,谁能说清楚。” 那人喝了一口水,满脸的坏笑,话里有话地问:“你今晚主动约我出来,有啥事儿?” 沈云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反问道:“没事儿就不能约你?”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沈云拿出手机,递给对方,说:“你看,就这事儿。”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想,今晚我约你出来就是想让你帮我出口恶气。 她知道,凭着对方在西靖县的社会地位和广泛深厚的人脉关系,帮自己摆平此事只需要一句话。 很快,对方就看完了短信,问:“咱们的事儿他发现了?” “不会吧。” “那他发短信的意思是什么?” “想敲诈我。” “不,还有更深的用意。” 沈云暗暗吃了一惊,问:“还会有啥用意?” 对方刚要说话,包间的门轻轻地开了,服务员端来了菜肴和一盆灰豆面。 那人笑了起来,说:“吃完饭再说吧。” 服务员走后,沈云没有再追问下去,拿起勺子给对方盛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半碗,埋头默默地吃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有点后悔,觉得不应该约这个人出来,更不应该让他看那条短信。 可是,当沈云意识到这些不应该的时候,一切都已悔之晚矣。 第11章 请你来坐镇 张占国接到沈云的电话的时候,正在陪潘佑昌参观生态园。 明亮的阳光下,满眼的鲜花争奇斗艳招蜂引蝶,赤橙黄绿青蓝紫,无色不有,无一不妖艳迷人。 清风徐徐,清香扑鼻,鸟语花香,柔婉圆润,犹如人间仙境。 “占国,你的这座生态园建的很好。” 迎着初升的旭日,漫步在花草丛中,潘佑昌的心情格外顺畅,实话实说,“这是我在黄河两岸见过的最美的地方。” 张占国脸上露出了一丝谦虚的笑容,很诚恳地说:“还要请潘老师你多多指点。” “指点谈不上,只是顺便说说自己的看法。” “我愿洗耳恭听。” “那些亭台楼阁建的很有特色。” 潘佑昌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那几座风格迥异的建筑物,说:“不过,最好有几处流水,那样整个园子就活了,就有了生命力。” 随即,吟诵了一句诗,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 “老师说的很对,画龙点睛。” 张占国拍了一下宽大的额头,颇为懊悔地说:“我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呢?不过,这些欠缺我会慢慢补上的。” 稍微停顿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南墙外面的那片臭水坑已经清理完了,面积很大。这次就按照老师你刚才说的,要合理规划建设,有山还要有水。” 他的这几句恰如其分的恭维话即刻引起了潘佑昌的极大兴趣,一挥手,说:“走,去看看。” 经过宏达工程队撅屁股流黑汗将近一个礼拜的精心清理,如今野麻滩生态园南墙外的面貌焕然一新,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臭气熏天污浊不堪的烂泥坑了。 站在树荫下,很认真地巡视了一遍眼前这片约有两千多平米的空地,潘佑昌显得很高兴。 心想,就像他老丈人尚世民二十年前说的,张占国这家伙果然是个有眼光有魄力干大事的人。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为了婚事,尚家父女两人闹矛盾闹的很激烈。 作为在野麻滩小学朝夕相处共事多年的同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儿。 当尚世民试探性地征求他的意见时,潘佑昌语气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女儿大了,婚姻事得看缘分,强扭的瓜不甜。 后来,在父亲再一再二再三的强硬坚持下,尚雪娟最终还是嫁给了张占国。 二十年之后的今天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回头想想自己曾经说过的这句话,潘佑昌就觉得有点对不起张占国。 心里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还是尚世民的眼光毒辣,看人看的比我准。 这时,张占国说话了。 用请教的语气问:“潘老师,你看这块空地怎么规划才好呢?” 潘佑昌不假思索地朗声说:“地皮面积大,全部建成草坪,跟园内有点重复,这是中国园林景观的大忌。依我看,不如这样。” “哪样?” “最好在地皮中心建一座大亭子,冬暖夏凉的那种。” 张占国点了点头,心想,你的这点想法跟我是不谋而合。 那天下午,在潘佑昌家里,师生两人促膝畅谈了四个多小时,气氛非常融洽。 在整个交谈过程中,张占国尽量尊重他的这位小学老师,不时恭维几句,惹得对方哈哈大笑,心情很畅快,谈兴更浓烈。 临分手时,他真心诚意地邀请老师有时间来生态园参观。 面对腰缠万贯而又谦恭谨慎的学生的这份热情,潘佑昌自然是答应了。 开车缓缓走出一段路程后,从后视镜见潘佑昌还站在大门口,张占国松了一口气,心想,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这不,才有了师生两人今天上午很愉快的生态园之行。 此刻,潘佑昌的情绪有点兴奋,指手画脚,继续侃侃而谈。 “占国呀,我们不能只种花栽树,只考虑自然风景多好,还要想办法增加些文化气息。” 张占国越发的谦虚了,说:“老师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亭子建成后,要隔三差五地举办一些地方文化活动,像书画大赛、夏夜黄河诗歌朗诵会,是不是?” “对对对,除了老师你说的这些外,还要有秦腔演出活动。” “好。” 潘佑昌拍了一把大腿,赞许道:“唱秦腔可是咱们野麻滩多少年的传统,人人都会唱几句。” 边说边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地哼唱起《辕门斩子》里的戏词。 手捶胸足踏地,恨气怎消,儿问娘进帐来为何烦恼? 张占国满脸微笑地很有兴趣地默默注视着对方的表演。 心想,我小的时候,每逢过年,野麻滩大队就积极组织行家里手,在戏台演唱秦腔,像《游西湖》《逼上梁山》什么的,观看的人很多。 那时,潘佑昌三十来岁,正当年富力强,扮演的宋军元帅杨延昭神形兼备,唱念做打,举手投足,演活了一个不徇私情奖罚分明而又通情达理的爱国军人。 尽管事情过去多少年了,但至今回想起来,仍让人心潮澎湃感慨连连。 他很真诚地说:“潘老师宝刀不老,到时候还要请你老坐镇。” “只要占国你乐意,我是场场不落。” 说完,潘佑昌仰头哈哈哈地很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见时机成熟了,张占国小心翼翼地问:“潘老师,你能不能挑选个良辰吉日,我也好开工。” “可以。” 潘佑昌笑着满口答应道:“回去后,我就选一个好日子,保你财源滚滚。” “那就先谢谢老师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占国想,要他算一算那件古董的下落,看来还得等几天,不能操之过急,否则,欲速则不达,适得其反。 就在他暗自盘算的时候,手机响了,见是沈云的电话,心里禁不住腾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兴奋。 我等你的电话等的花儿都快谢了,今天终于等来了。 他冲潘佑昌微微一笑,打了个抱歉的手势,便走开了。 那端,沈云有点不悦问:“张老板,你是不是不方便接我的电话?” “哪里哪里?” “你今天中午有没有时间?” “有有有。” “我想请你吃火锅,愿意来吗?” “哈哈哈,你沈大美女主动请我吃饭,我是求之不得,怎么会不愿意呢?” “那好,中午十二点,在香锅里辣火锅店见面,不见不散。” 说完,就很干脆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张占国微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个沈大美女啊,唉——! 他乐滋滋地走到潘佑昌跟前,解释道:“对不起老师,刚才接了一个朋友的电话。” “没事儿。” 潘佑昌理解似地笑了笑,说:“你们当老板的,日理万机,朋友遍天下嘛。” 第12章 就是他 香锅里辣这个很有意思也很容易让人记住的名字就像这家火锅店的老板戚元富,别说在西靖县城里,就是在黄河两岸也有很大的名气。 在布满大街小巷的上百家火锅店中,沈云之所以选准这里作为她和张占国见面的地方,就是因为这个很奇怪的店名。 第一次知道这个火锅店是两个月前的一个下着毛毛细雨的黄昏。 那时,她刚从乡下调到城里上班还不到一个礼拜时间。 姐姐沈虹和姐夫孙简特意在这里为她接风洗尘。 香锅里辣? 濛濛细雨中,沈云看见这个店名的第一眼,就觉得非常奇怪,禁不住笑了起来。 心想,火锅吃了不少,但这么奇怪的店名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个老板太有才了,居然给自己的火锅店起了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离奇古怪的名字来博消费者的眼球。 今天上午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也就是十一点半的时候,沈云就坐不住了,好像屁股底下放了一把火。 户籍室里只有两个人。 她冲坐在对面正在上网的汤雨馨微微一笑,说:“汤姐,我能不能先走一步?” 来城关派出所报到的时候,所长马玉磊神态就很严肃地叮嘱,要她一定服从汤雨馨的管理。 “小沈你有事儿?” 汤雨馨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盯着电脑,随口问,“是不是有人中午请你这个大美女吃饭?” “谁请我吃饭?我是有其他事儿。” “那你去吧。” 沈云拿起新买的普拉达白色女包,说了一句“谢谢汤姐”,就疾步如飞地走出了派出所。 大门口,她见马玉磊从外面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刚想躲避,却被对方叫住了。 “还不到下班时间,小沈就要走了?” “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马玉磊只是笑了笑,没有阻止这位新来的下属的早退行为。 因为他知道,能够从西靖县最偏远的北滩派出所调到城里,是个不用动脑子思考就明白的问题。 沈云也不再理会这位顶头上司,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吩咐司机直奔位于黄河边的香锅里辣火锅店。 尽管还不到十二点,但大厅里已经坐满了食客,嘈嘈杂杂的声音响成一片。 见此情景,沈云皱了皱眉头,当即就打通了一个手机号码。 语气颇为严厉地直截了当地质问:“戚老板,我预定的包间在哪里?” “沈警官别急,我都替你安排好了。” “在哪里?” “三楼,我现在就让服务员领你上去。” 挂了电话,沈云又扫视了一遍大厅里的那些食客,没有发现认识的人,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 就在这时,一个很漂亮也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满脸微笑地说:“沈警官好。” “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老板娘,叫孟素芳。” 见对方目光中有点疑惑,便解释道:“老戚有事出去了,刚打来电话,让我带你去三楼的包间。” 沈云点了点头,说:“有劳老板娘了。” 随即,就跟着孟素芳穿过大厅,来到三楼的3号包间。 见这里挂着几幅字画,素雅而有情调,心里很满意。 孟素芳说:“我家老戚不懂人情世故,让沈警官见笑了。” “没事儿。” 沈云边说边想,我第一次和姐姐姐夫在这里吃饭的时候,戚元富就诚意满满地把手机号码留给了我们,还很热情地说以后可以随时来,饭菜价格优惠。 这次,他没有使唤服务员,而是打发自己的老婆亲自来了,这还叫不懂人情世故? 孟素芳说:“沈警官,你先喝茶,我马上安排服务员上菜。” 说完,就快步走了。 趁等待张占国的工夫里,沈云欣赏起了那些装裱颇为精美的字画。 其中一幅的字体曲曲折折如同相互紧紧纠缠在一起的老树根。 看了很长时间,上面的八个大字她一个也没有认出来。 这人写的是些啥字,这么难看,戚元富还挂在这里炫耀。 就在她暗自感叹的时候,包间的门开了,张占国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 “沈警官,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迟到了。” 沈云笑了笑,很理解地说:“迟到是常有的事儿,有啥不好意思的。” “知我者,沈警官也。” 张占国仰头喝了一大口茶水,问:“你是不是也刚来?” “来了一会儿了。” 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沈云心中忽地一跳,说:“张老板,我考你一下。” “考我?” 张占国哈哈大笑着说:“三十年没有看过书了,以前所学的那些知识,一个字也不落的全还给老师了。” 这是一句大实话。 1992年初中毕业后,为了生活四处奔波,一年到头忙忙碌碌地想尽法子挣钱,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顾得上看书。 按照老丈人尚世民的说法,张占国根本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此刻,见他这样说话,沈云的兴趣更浓了,指着墙上的条幅,笑着问:“这八个字你总认得吧?” 张占国瞪大眼睛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脱口而出,“逮住蛤蟆,攥出尿来。” “哈哈哈,哈哈哈。” 这句话瞬即惹得沈云禁不住放声狂笑了起来,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边笑边说:“张老板呀张老板,不认识就不认识,哪有这么念字呢?” “那这八个字咋念?” 张占国被笑得莫名其妙,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沈警官你读来听听。” 过了很大一会儿,沈云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说:“吃完饭再告诉你。” 说着话,两人开始吃起了火锅。 包间里顿时弥漫起一股又香又辣的混合气味儿,越来越浓烈。 不一时,张占国就吃的红光满面,举起酒杯,朗声说:“小沈,祝贺你从乡下顺利调到城里工作。” “这都是你张老板的功劳。” 喝了一口红酒,沈云显得更加妩媚多姿,幽幽地说:“如果这次没有你的鼎力相助,说句实话,我现在还在北滩那个鬼地方受苦受罪呢。” “你姐姐和你姐夫是我多少年的好朋友,我怎能不尽力帮你呢?” 见时机成熟了,沈云便说出了此次约张占国吃饭的真正目的。 “张老板,我最近碰到了一件很棘手的事儿。”“啥事儿?” “有人想敲诈我。” 张占国一愣,问:“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敲诈人民警察?” 沈云将手机递给他,略显气愤地说:“你看看,就是这个王八蛋。” 第13章 马上送钱来 上午9点,阳光透过玻璃射进病房,照得满屋子亮堂堂的。 见护士给同病房的其他两个病人吊瓶子,张慧兰问:“大夫,我儿子啥时候吊瓶子?” “陈积德今天停药了。” 张慧兰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响,急忙问:“为啥停药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护士看了她一眼,略微迟疑了片刻,说:“要不你去问问主治孙医生。” 张慧兰忙手忙脚地跑到办公室里,气呼呼地质问:“孙大夫,咋给我儿子不吊瓶子?” “账上没有钱了。” 孙简摊开双手,说:“刚才缴费处打来电话,说钱用完了,要你赶紧交钱。还说,他们已经催过你好几次了。” 张慧兰愣了一会儿,掏出手机,边打电话边走出了办公室。 “杨家胜,我问你,你到底管不管我儿子的死活?” 这句愤怒而又尖锐的喊叫声瞬间打破了早上病区特有的宁静,很响亮地回荡在楼道里。 张慧兰不顾别人惊疑的眼光,继续用带有哭腔哭调的语气大喊大叫,“大夫说没有钱了,你快来医院交钱。” 前天下午,她抽空回了一趟野麻滩,直奔杨家讨要医药费,却没有见到人影。 杨家胜的老婆郑耀秀说,男人已经有七八天没有回来了,打电话也不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张慧兰又东跑西跑了几家亲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才勉勉强强借了七八百块钱。 次日清晨,一回到县医院,就赶紧交了医药费,可没有想到,两天后就用完了。 此刻,拿着手机,站在楼道里,张慧兰扯开嗓子喊,“姓杨的,你再不管我儿子的死活,老娘这辈子跟你没完。” 那端,杨家胜耐着性子不出声地听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他陈家婶子,你先别骂了。” 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等会儿我就派人来医院交钱,行不?” “我等着。” 说完,张慧兰就气恨恨地挂断了电话,回到病房,坐在病床上,看着头上缠满绷带的儿子,左一把右一把地抹起了眼泪鼻涕。 陈积德眼泪汪汪地说:“妈,你别哭了,我不看病了。” “儿子,你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咋能出院呢?” 这时,靠近屋门的那个女陪护有点不耐烦地说话了。 “你们娘俩先别出院不出院的吵了,安静一会儿行不行?” 她男人的腰伤又复发了,弄得她日夜心神不宁烦躁不安,有时还做噩梦。 张慧兰见气氛有点不对,便擦了一把眼泪,不再说话了。 病房里即刻安静了下来,隐隐弥漫着一丝压抑。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一个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微笑着冲张慧兰招了招手,示意她出来。 送钱来了,救命钱。 张慧兰心里一喜,赶紧走出房门的时候,一股清风迎面吹来,感到发热的身子一下子凉爽了许多。 站在三楼和四楼的拐角处,男人点了一支烟,说:“我是杨老板派来的。” “钱呢?” 张慧兰伸出右手,急不可耐地说:“快拿来,我去交医药费。” “你先等等。” 男人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说:“我有话要跟你儿子说。” 张慧兰愣住了,脱口问:“你要把钱当面给他?” “这个你不用操心。” 男人用命令的语气说:“你快去把你儿子叫出来,我在这里等他。” 见他脸色冷峻语气严厉,张慧兰心里不由得一阵发虚,便赶紧跑回病房把儿子叫了出来。 而她则站在四楼楼道里,竖起两只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 男人开门见山地问:“那天在臭水坑里挖出的那个东西,你藏在哪里了?” “哪个东西?” 男人用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说:“跟碟子一样的东西。” 陈积德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记不起来了。” “你是不想说?”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好。” 男人扔掉烟头,用脚狠狠地踩灭,冷笑着说:“你不说,我就不交医药费,让你死在医院里。” 听到这儿,张慧兰从楼上冲了下来。 因为心里发急,脚下打了一个趔趄,幸好及时抓住了楼梯扶手,才没有摔倒。 她急声吼叫道:“儿子,你把碟子藏到哪里了,还不快说?” 陈积德看看母亲,又看看男人,沉思了起来。 男人忍不住嘲笑了一句,“我看你是要财不要命啊。” 说着话,拿出一叠钱,在陈积德面前一晃,说:“只要你说出来,这钱就是你的医药费。” 张慧兰急了,骂儿子道:“为了一个破碟子,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是不是傻呀?” 陈积德嘴里嘟哝了一句谁也听不清楚的话,又叹了一口气,狠下心说:“我把碟子送给我姐夫了。” 男人笑了起来,把钱递给他,说:“等我找到你姐夫,拿回碟子,再交剩余的医药费。”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急匆匆走了。 张慧兰夺过儿子手里的那叠钱,数了数,才一千块,脸色突地一变,很不满地说:“这几个钱能吊几瓶子水?” “妈,你快去交钱,我头疼的很。” 陈积德抱着脑袋回到病房里,仰面躺在床上,眼前情不自禁地很清晰地又一次浮现出了那天的情景。 自从加入宏达工程队之后,由于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干最苦最累又最不挣钱的活儿。 那天下午,他和张占福朱生祥还有许明铎五六个人被老板杨家胜派去清理臭水坑。 他用铁锨挖着挖着,突然碰到了一块硬东西。 起初,还以为是石头,便捡了起来,却发现是一个圆碟子,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 因为去年修建生态园办公大楼时,曾挖出过不少古董,他就迎着灼热的阳光举起来,想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紧挨着他干活的张占福看见了,问了一句你挖到宝贝了,我看看。 陈积德没有回应,只是怀着一丝兴奋的心情,紧紧打量着手里的圆碟子。 张占福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扔掉铁锨,饿虎扑食般地扑上了来。 许明铎几个人随后也扑了过来。 就这样,他们五六个人在臭水坑里你争我抢了起来,场面很激烈。 陈积德被压倒在臭水坑里的一瞬间,将圆碟子塞进了怀里,而脑袋却重重地碰在了一块坚硬的顽石上,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睁开眼睛时,感到浑身很凉爽。 继而,发现自己躺在推车上,看见的全是一片白色。 又见姐夫吴发荣和姐姐陈积英正站在身边,满脸愁容地默默注视着自己。 这个时候,陈积德才明白过来,自己受伤被送进了医院里。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圆碟子,递给姐夫,说这是我的东西,你先替我保管好它。 随后,就被两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护士推进了急诊室。 想到这儿,陈积德又叹了一口重气,心里禁不住问了自己一句。 我发现的这个圆碟子真的是很值钱的宝贝吗? 第14章 直奔目的地 石门村位于哈思山的深处,距离濒临黄河的野麻滩大约三十多里,两者都属于西靖县北滩乡管辖。 大山里的夏夜月色朦胧,非常宁静,听不到一丝声响,也很凉爽,甚至还有些冷。 张占军开着自己新买的大众出租车,边听音乐边很潇洒地行驶在沟底的一条水泥硬化路上。 这里原来是沙土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特别是遇到下雨天,山水滔滔,泥泞不堪,机动车几乎不能行走。 十年前,借着国家实施乡村战略的浩荡东风,县政府下拨了一大笔钱,用水泥硬化了这条山路。 “张哥,那个陈积英说的话,你相信吗?” 苏峻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说:“我怀疑她说的全是假话。” “不信也得信,不然,会失去这个机会。” 这样说话的时候,张占军心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县医院的女护士也是自己小学的同学柏萃芬嘴里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随后,根据这个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几天在野麻滩娘家里看门的陈积英。 威逼利诱之下,才知道陈积德把那件古董交给了姐夫吴发荣。 这不,按照张占国的吩咐,自己又不得不连夜开车直奔石门村。 这到底是件啥宝贝呢?居然让大哥不惜一切代价地想把它弄到手。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苏峻也提出了相同的问题。 “张哥,我有点弄不明白。你说说,这个圆碟子究竟是件啥宝贝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是张老板的心腹兄弟,多少会知道一点儿内情吧?” 张占军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按照一个爷爷的亲堂兄弟排大小,张占国排行老大,他位居老六,两人平日里相处的很不错。 七年前,如果不是这位大哥上上下下地跑腿打点,他是当不了兵的。 这一点,张占军一直铭记在心。 去年复员回来后,张占国又叫他去生态园担任保安部部长,待遇不菲。 但张占军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婉言谢绝了大哥的这番好意。 他知道自己懒散惯了,不愿意受任何约束,就像现在开出租车,想开就开,不想开就找个地方喝酒打牌,谁的脸色也不看,要多自由就有多自由舒服, 这时,对面远远驶来一辆小车,灯光一闪一闪的,在黑夜里非常耀眼。 哈思山地处甘肃和宁夏两省的交界处,山大沟深,非常荒凉,别说夜里了,就是白天,尽管道路修好了,但车辆依旧很少。 张占军减慢了车速,心想,不知道这辆车要去哪里,开的这般快,也不怕出事儿。 眨眼间,两车相遇了。 就在相距米的时候,那辆车突然放慢速度,旋即猛地一打横,将他的车子硬生生逼地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两个小伙子,一个手里拿着半截钢管,另一个空着手。 两人边用力拍打车窗玻璃,边恶声恶气地大喊大叫道:“快下车,快下车。” 出租车里,苏峻注视着眼前的这幅情景,笑着说:“咱们遇上打劫的了。” 张占军的脸色很平静,冷冷一笑,说:“真李逵遇上假李逵了。” “你说咋办?” “电视里不是经常说,除暴才能安良嘛。” “明白。” 苏峻打开车门,跳了出来,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问:“两位大哥,有话好说。” “好说个屁。” 拿钢管的小伙子恶狠狠地说:“把钱全交出来,就饶你一命。” “嗯嗯嗯。” 苏峻胆怯地点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说:“大哥,我身上就这些钱,全给你。” 趁小伙子伸手拿钱的一瞬间,他猛不冷丁地挥出一记直拳,碗口大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了对方的鼻子上,又飞起一脚,踢在肚子上, 这两招太突然了,令小伙子防不胜防,当即疼得倒在地上,捂着流血的鼻子妈呀爹呀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另一个小伙子见势不妙,从口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朝苏峻刺了过来。 好小子,敢在你爷爷面前动刀子,胆子确实不小呀。 这样想着,苏峻滑动脚步,侧身躲过弹簧刀,提起左膝,狠狠地顶撞在他的腹部上。 车灯照耀下,这两个小伙子痛苦地在水泥路上翻滚,不断发出一声紧似一声的惨叫声,在这夏夜的大山里很是恐怖骇人。 苏峻很鄙夷地顺口骂了一句,“就你们这两个怂包,还敢跑出来打劫?” 这时,张占军摁响了出租车的喇叭声,催促他赶紧上车走人。 苏峻不敢耽搁,钻进车里,说:“我还以为有多大的本事,原来是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饭香屁臭的菜鸟。” 这句话顿时惹得张占军哈哈大笑了起来,说:“跟你苏大炮相比,他们确实还差得很远。” 说着话,一踩油门,出租车绕了一个圈子,重新回到水泥路上,向目的地飞驶而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石门村。 张占军把车子停在路边一处无人居住的破破烂烂的院落门前,掏出手机看了看,已是夜里十一点四十分了。 这个时候,留守在老家的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村子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声狗叫。 两人下了车,根据事前制定的计划,直奔吴发荣家里。 按照陈积英的说法,两个娃娃都在县城里念书,家里只有她男人一个人。 因为有张慧兰在医院里伺候陈积德,吴发荣这几天一直待在家里。 可是,翻墙进入吴家堂屋里后,他们却大失所望,也大感困惑。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莫不是吴发荣事先得到消息跑了? 两人不甘心,又分头查看了另外几件屋子,包括库房,也没有发现目标。 苏峻怀着极大的失望,问:“张哥,这咋办?” 站在院子里,望着深邃的天空,张占军想,吴发荣会去哪儿呢? 想了一会儿,冷声说:“咱们去村子里转一转,找一找。” 两人又翻出院墙,借着朦胧的月色,高一脚低一脚地沿着小巷转悠了起来。 时间不长,就来到了村东头。 蓦地,见一家坐落在山坡下的院子里有些许灯光,又隐隐约约听见了说话声,便赶紧走到大门口,隔着门缝侧耳倾听了起来。 少许,苏峻听清楚了,说:“他们在赌博。” 张占军说:“咱们不能进去,就在外面等吴发荣出来。” “他要是一个晚上不出来呢?” “那我们就明天晚上再行动,争取把他一个人堵在家里。” 两人商量好计划后,就躲藏在门前的一片苞谷地里,很有耐心地守株待兔。 这个时候,刮起了夜风,嗖嗖嗖的,很冷。 过了一会儿,苏峻站起身想撒泡尿,刚解开裤腰带,抬头却见几个黑影动作很敏捷地来到了那户人家的大门口。 他来不及撒尿,赶紧提着裤子猫腰走到张占军跟前,压低嗓音说:“张哥,有人来了,你快看。” 朦胧的月光下,张占军站起来仔细一看,顿时惊得差点喊叫出声来。 第15章 派出所里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叫喊混合着怒骂的声音,回荡在石门这个小山村的夜空,很清晰响亮。 幽黑的苞谷地里,苏峻有点疑惑地问:“这伙人是啥人,气势汹汹的,看样子来头不小呀。”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苏峻心想,莫不是刚才在半路山被我暴打一顿的那两个小伙子带人复仇来了? 俗话说,有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 混过社会的人都知道,像这样今天你打我明天我又打你的事儿,可以说是司空见惯,很稀松平常了。 这时,有几个黑影翻墙而出,分头四下里仓惶逃窜。 其中一个黑影慌不择路,纵身跳下半米多高的土坎,一头钻进了包谷地,把正在观察动静的张占军苏峻吓了一大跳。 两人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像受惊的野兔一样向苞谷地深处窜去。 朦胧的月光下,村子里响起了一片凌乱尖锐的叫喊声。 “快追,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 “再跑我就开枪了。” …… 两人窜出包谷地,又沿着一条土路折回村子里,七拐八绕了一大圈,才贴着墙根来到了出租车前。 苏峻喘了几大口粗气,说:“好险呀,差一点就当了替罪羊。” “快上车。” 张占军的话音还未落地,就听耳边响起了凌厉的暴喝声。 “警察,别动,抱头蹲下。” 旋即,几道强烈的手电筒光柱紧紧笼罩住了他们两人。 几个警察举着手枪从四面包抄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动作很麻利地将他们铐了起来 有人还不忘嘲讽了一句,“开车来赌博,还想开车逃跑?” 张占军心里一紧,情不自禁地暗暗叹了一口气,完了,全完了。 他妈的狐狸没有抓住,反倒惹了一身骚,真成了替罪羊。 这时,苏峻有点不服气地分辨道:“我们是来找人的,又没有赌博。” “嗨,你还是背着牛头不认账。” 一个身材魁梧的看似是个领导模样的警察气势汹汹地大声说:“你没有赌博,那半夜三更的乱跑啥?是不是想偷东西?” “我、我” “你还我我我什么呢?” 对方一挥手,两个警察你推我搡,强行将苏峻塞进了出租车里。 见此情景,张占军又暗暗叹了一口气。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新上任的顾秉清顾大所长是想通过抓赌来树立自己的威信。 眼下,别说自我分辨了,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经验,他怀着又悔又恨的复杂心情,垂头丧气地主动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直到东方破晓,走进北滩派出所里,他的这种心情依然很浓重。 与之相比,苏峻倒显得无所谓,一脸的轻松不在乎。 他目光灼灼地紧盯着那几个赌博客,少许,冷声问:“你们是哪里人?” 一个脸色黝黑的汉子指了指其他几个人,说:“都是石门村的。” “你认得吴发荣不?” “咋不认得?他是我多少年的老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 苏峻见有机可乘,又紧接着问:“昨晚上他是不是也赌博?” “老吴是个老赌贼,哪回赌博能少了他?” “那他咋没有被警察抓住?” 汉子笑了笑,说:“老吴天生就是个机灵人,警察冲进来的时候,他趁着混乱翻墙逃跑了。” 这时,坐在他身旁的那个肥头大耳的汉子插了一句话。 “老曹你不知道,老吴要不是一头钻进了我的苞谷地里,他这会儿跟你我一个球样子,也蹲在这里了。” 这句话惹得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一股无奈而又快活的空气。 苏峻想,原来昨天晚上钻进苞谷地里的那个汉子就是吴发荣。 要是早一点知道,老子当时就抓住他了,还能让他轻轻松松地逃过这一劫? 只可惜我不知道,才让吴发荣这个狗东西逃之夭夭了。 这时,老曹有点好奇地问:“兄弟,你找老吴有啥事儿?” 苏峻冷笑着说:“除了找他赌博,你说找他还能有啥好事儿。” “看来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对,你和我是有缘人。” 就这样,苏峻和他们因为这件事儿聚在了一起,又因为有着共同的爱好话题而很快熟悉了,谈天说地,很热闹。 他们几个东拉西扯说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的时候,张占军阴沉着脸坐在地上,一直没有说话。 吴发荣跑了,就像煮熟的鸭子飞了,飞的不见了踪影。 大哥千叮咛万嘱咐的期望落空了,这让他有一种内疚的感觉。 唉,懒人不出门,出门是非多,这句老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就在他暗自感叹自己运气不好的时候,一个戴着眼镜的看起来很斯文的年轻警察推开门,冷眼扫视了大家一眼,冷声问:“谁叫袁文海?” 那个肥头大耳的汉子赶紧应了一声,“我就是。” “你跟我来一下。” “嗯嗯。” 袁文海很利索地站起身,小步颠颠颠地跑出了屋子。 老曹看着他的背影,用酸溜溜的口气说:“老袁的小姨子在派出所,他被放出去了。” 苏峻一怔,追问道:“他小姨子是谁?” “还有谁呢?就是咱们北滩乡最漂亮最风骚的那个女人呗。” “沈云?” “嗯,是叫沈云。” 苏峻有点糊涂了,问:“沈云咋就成老袁的小姨子了?” 老曹哈哈一笑,不无揶揄地说:“老袁的婆娘姓沈,跟沈云是一个沈。” 见他如此解释,苏峻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心想,这个老曹还挺幽默的。 就在几个人盼星星盼月亮盼望把他们也放出去的时候,袁文海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老曹凑上去问:“老袁,你咋又回来了?” “不回来,还要你放我出去?” “他们都问你啥话了?” 袁文海瞪了对方一眼,气呼呼地说:“他们问你老曹是不是经常聚众赌博?” “啊?” 老曹惊得张大嘴巴,怔怔地一眼不眨地紧紧注视着对方,心想,糟了,聚众赌博可是要判刑坐牢的。 之前,他曾经听人说,野麻滩有个一年四季招赌为生的老光棍叫杜玉林,被警察抓住判了两年半徒刑,现在还在监狱里呢。 “老袁,你知道我胆子小,可别吓唬我。” 过了很长一会儿,老曹才反应过来,急忙替自己辩解道:“在你老袁家里赌博,又不是在我家里,怎么我倒成了聚众赌博?” 见他一副又惊又怕的怂样子,老袁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边笑边讥讽了一句,“看把你吓的,好像真的要抓你去坐牢。” 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顾所长说了,过会儿就放我们全部滚蛋,一个也不留。” 第16章 交易 听完滕怀忠的一番话,杨家胜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更没有想到,那件古董居然落在了吴发荣手里。 陈积德呀陈积德,你他妈的真是太聪明了,竟想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么高的招术。 最初的感叹过后,下一步就是如何才能够顺利地把那件古董从吴发荣手里拿回来。 哪怕花再多的钱,自己也决不能出头露面,还得依靠滕怀忠这种下三烂的人。 花钱办事,钱货两清,谁也不欠谁的,这是杨家胜纵横商界多少年的致胜法宝。 “滕师傅,你看,怎么才能把这件宝贝尽快弄到手里呢?” “这个嘛。” 滕怀忠吐出一口浓烟,慢悠悠地说:“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就看你杨老板肯出多大的价码。” 只花了区区一千块钱,就从陈积德娘俩嘴里很轻易地得到了宝物的确切下落,这让他在得意之余,也进一步认识到了自身潜在的更大价值。 见他这样说话,杨家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黄河。 这个时候,正是下午四点,河滩上没有一丝风,灼热的阳光下,花草树木纹丝不动, 坐在这家临时搭建在树荫下的啤酒摊点的遮阳凉棚下,还是觉得热浪滚滚心烦意乱。 另外一张桌子上,六七个看似大学生的男女边喝饮料边撸串边肆无忌惮的高声喧哗,尽情释放青春躯体里装不下的巨大能量。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幸福,懂得享受,不像我们那个时候。 又见不远处的关帝庙里的红柱子和油彩廊檐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杨家胜禁不住感慨了一句。 关老爷过五关斩六将,何等威风,可到头来,依旧落得个败走麦城身首分离的凄惨下场。 他回过头,微微一笑,说:“价码嘛,自然会让滕师傅你满意的。” 喝了一口茶水,又说:“不过,你一定要保证拿到宝贝。” 滕怀忠很自信地说:“对我来说,这事儿是易如反掌探囊取物。” “这个数,怎么样?” 杨家胜伸出两个指头,紧盯着对方,说:“这是定金。” “两万?” “嗯,事成之后再付两万。” “杨老板,这个是不是有点少?” “已经不少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家胜想,我之所以花钱雇你滕怀忠尽快找到那个古董,说到底,有且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想给张占国这个狗杂种一个难堪,臊臊他的脸面,让他在野麻滩甚至在西靖县栽个大跟头。 再者,不管值不值钱,只要古董攥在老子的手里,就有了讨回那两百多万欠款的办法。 他的这个心思是在黄河洗浴中心听滕怀忠说张占国正派人四处打探那件古董下落的那一刻就滋生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念头是越来越强烈。 张占国呀张占国,你既躲着不见我,也不接我的电话,又欠钱不还,到时候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乖乖地跪在老子脚下喊爷爷。 少许,杨家胜冷声说:“那个古董谁也没有见过,到底值不值钱,值多少钱,谁也说不上呢。” 喝了一口茶水,又说:“万一是件不值钱的破铜烂铁,那我不就亏大了?” 滕怀忠哈哈一笑,反问道:“张占国不惜一切代价地想把它弄到手,你说能是不值钱的破烂吗?” “滕师傅,按照你们的行情,我只能出这个数,愿不愿意接手,就看你了。” “两万就两万吧,成交。” 说完,滕怀忠举起酒杯和杨家胜碰了一下,仰头一干而尽。 对当年这个既踏实能干又有眼色的徒弟,说句心里话,他很是欣赏。 如今,杨家胜成了宏达建筑工程公司的掌门人,在黄河两岸混的风生水起,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唉,如果当初没有偷偷倒卖单位的那两车钢材,说不定,自己也会活的人模狗样,最起码不像现在这般落魄狼狈。 想到这儿,滕怀忠忍不住为自己的遭遇暗暗叹了一口重气。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见事情已经谈妥了,杨家胜不愿再待下去,便趁此机会站起身,说:“滕师傅,我先走一步,等你的好消息。” 滕怀忠没有挽留,只是点了点头,满脸微笑地看着他离去,才接通了电话。 笑着问:“小锋,最近没有见你的面,在哪里发财呀?” “发啥财呢?没把小命送掉就算万幸了。” “出事儿了?” “说起来一言难尽呀。” 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问:“滕师傅你现在在哪里呢?” 滕怀忠心想,我正打算找他陶小锋帮忙呢,他却主动送上门来了,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来枕头了。 便说:“我在关帝庙前的啤酒摊上喝啤酒,你要来就快点来。”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端起一杯冰镇啤酒,一口气喝了个底儿朝天,感觉爽极了。 前些年在新坪农场劳改的时候,陶小锋和他在一个组里干活,时间一长,就混熟了。 滕怀忠这才知道,这小子原来是他的老朋友陶复岳的儿子,因为替人讨债而进了监狱。 陶小锋出狱半年后,他也获得了自由。 去年腊月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滕怀忠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才知道陶复岳得病死了。 就这样,这对曾经的狱友又见面了,不但恢复了联系,而且还成了关系非常密切的忘年之交。 这次,想要顺利地从吴发荣手里拿回那件宝贝,就得陶小锋这样的狠人出手。 就在滕怀忠紧紧思索如何才能够说动对方同意帮他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吉利小车卷着一股沙尘停在了啤酒摊前。 陶小锋走下车,很热情地举手打起了招呼,“滕师傅好。” “你小子的动作还挺麻利的。” “师傅你叫我,我哪敢不快点来?” “鼻子咋破了?” 滕怀忠认真端详着对方,调侃道:“是不是打架打破了?” 陶小锋苦笑着摇了摇头,摸了一把红肿的鼻子,说:“我是自讨苦吃。” 随即,边喝啤酒边很详细地说出了鼻子被人打破的过程。 昨天下午,在初中坐了三年同桌的姜卫贤要他跟自己去一趟北滩乡石门村,说有好事儿。 陶小锋问,有啥好事儿? 姜卫贤显得有些神秘地说,石门村的袁文海开了一家小商店,经常从他家的批发部里提货,这次去就是想讨回前几次的欠款。 还说,只要拿到欠款,就请陶小锋去黄河洗浴中心潇洒走一回。 一来这样的条件确实很能打动人心,二来也不好驳同桌的面子。 当下,陶小锋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两人开车赶到石门村的时候,太阳刚落山,袁文海两口子正在吃晚饭。 见老朋友上门来了,便吩咐婆娘炒了几个农家新鲜菜,又拿出了两瓶滨河大曲,很热情地招待远路来的他们。 酒喝到半拉子里,有几个村民陆陆续续地来了。 袁文海做了简单的介绍后,就招呼他们坐下一起喝酒。 不一会儿,两瓶酒就喝完了。 这时,那个叫老曹的黑脸汉子说,睡觉还早呢,大家难得一聚,玩一会推拖拉机再走也不迟。 袁文海拿出两副新扑克牌,大家围在一起很愉快地玩了起来。 姜卫贤陶小锋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玩却玩出了事情。 第17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到这儿,陶小锋觉得口干舌燥,仰头喝了一杯 啤酒,又抽了一口烟,旋即吐了出来。 少许,有些悔恨地说:“师傅,事后我才明白,这是袁文海设下的一个圈套,专门引诱我们往里钻。” 滕怀忠冷冷一笑,揶揄道:“你输光钱才明白了过来,还算聪明。” “他和我们喝酒的时候,就让他婆娘打电话叫那几个同伙来他家里算计我们。” “哈哈,你是事后诸葛亮。” “唉,我他妈的真是愚蠢到家了。” 陶小锋自嘲了一句,继续说起事情的经过。 刚开始玩的时候,赌注不大,每注也就十块钱。 玩着玩着,竟不自觉地加大了赌注,一百两百,三百五百,是越玩越大。 时间不长,姜卫贤就输光了随身所带的六七百块钱。 他本打算收手不玩了,但架不住那几个人我一句你一言的怂恿,心有不甘地又拿出袁文海给的货款,想捞回本钱。 又玩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直到把一万多块的货款也输的一分不剩,才不得不罢了手。 姜卫贤已经输红了眼睛,跟袁文海借钱,可对方冷笑着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地拒绝了。 这个时候,陶小锋也输的一干二净,见情况有点不妙,担心再玩下去会出事儿,就硬拉着姜卫贤走出了袁文海家。 他知道,赌博场上为了几块钱而吵架打架是家常便饭,自己曾经就干过这样的事儿。 在这里,他们是外地人,势单力薄,强龙压不住头蛇,一旦动起手来,绝不是这伙人的对手,非吃亏不可。 就这样,两人怀着极度失落郁闷的心情,开车灰溜溜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朦胧的月色下,山沟里非常寂静,连绵的群山如同猛兽,张牙舞爪,伫立在山路两侧。 两人都没有说话,车里的空气显得有点压抑。 刚走出石门村不远,就见车灯闪烁,迎面驶来一辆小车。 姜卫贤问,小锋,难道咱们就这么空手回去? 陶小锋反问,不空手回家,你还想干啥? 姜卫贤冷声说,这里山大沟深,又是三更半夜,出了事儿没有人知道。 陶小锋顿时明白了,说,打劫他们,然后一跑了 之? 姜卫贤说,堤内损失堤外补,今晚输了那么多的钱,总得捞回来一些。 于是,在两车相遇的一瞬间,他猛地一打方向盘,横路拦截住了对方。 听到这里,滕怀忠忍不住讥讽道:“你想打劫人,却被人打破了鼻子。” 陶小锋尴尬地咧嘴笑了笑,说:“碰到了一个会武功的高手,结果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输了钱,又白挨了一顿打,就回来了?” “钱是输了。但哪能白白挨打呢?” 陶小锋说:“我是越想越生气,就打通了110,举报袁文海聚众赌博,让警察收拾这伙害人不浅的狗东西。” 滕怀忠禁不住呵呵呵地有点幸灾乐祸地大笑了起来。 少许,止住笑声,问:“小锋呀,你想不想捞会你的损失?” “咋不想呢?昨晚我被骗了四千多块钱呢。” “今晚你敢不敢和你的那个同学再去一趟石门村?” 陶小锋一怔,问:“还去赌?” “不是让你去赌博,是让你去找一个人。” “找谁?” 滕怀忠压低嗓音说:“一个叫吴发荣的。” “老吴呀。” 陶小锋想起来了,这个被人叫做老吴的汉子手法精熟牌技很高,几乎很少输钱,是个赌博老手。 他和姜卫贤离开的时候,这家伙就已经赢了一大堆钱,大概有两三万之多。 笑着问:“师傅,你找老吴,是不是想跟他切磋一下赌技?” 滕怀忠一脸鄙夷地说:“跟他这号人赌博,我还嫌丢人呢。” 陶小锋有点糊涂了,问:“那你找他做啥?” “老吴手里有一件好东西,原本是我的,我想拿回来。” “啥东西?” 滕怀忠双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圈,说:“跟家里盛菜的碟子大小差不多,圆圆的,是个古董。” “很值钱吧?” “一个朋友送我的纪念品,值不了几个钱,但我舍不得,朋友情深啊。” 陶小锋想,你老滕好色是个大缺点,为这口汤汤水水栽了个大跟头。 但你也有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讲信用讲义气,一口唾沫一个坑,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 我之所以和你来往,就是看中了你身上的这一大优点。 滕怀忠喝了一口啤酒,语气幽幽地说:“小锋你知道,在西靖县里,师傅我不方便出面,只好求助小兄弟你了。” 陶小锋微微一笑,心想,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当年你滕怀忠为了一个不三不四的野女人,不管自己的爹妈老婆还有娃娃,公然倒卖单位的钢材。 事情曝光后,被开除公职不说,还坐了几年大牢,名声早已在西靖县里弄得臭不可闻了。 前几天,你三番五次地请我到黄河洗浴中心,享受完洗澡搓背按摩喝酒一条龙服务后,又指使我给那个叫杨家胜的老板打电话,诱骗他来见你。 我是按照你的吩咐把人骗进了洗浴中心,但不清楚你究竟捣的什么鬼。 眼下,你还想拿我当枪白白使唤,是不是想的有点太美了? 见他只是笑而不语,滕怀忠明白了,掏出一叠钱放在了桌子上。 说;“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你另一半儿,决不食言。” 陶小锋拿起钱,点了点,又扔在桌子上,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有点少。” 这样说话的时候,他想,老子又不是讨吃鬼,没有见过一千块钱。 滕怀忠问:“你要多少?” “先给两千,拿回东西后,再给两千。” 滕怀忠又掏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说:“兄弟,可以了吧?” 陶小锋把两千块钱塞进口袋里,很干脆地说了一个“行”字。 当天晚上,他就和姜卫贤开车去了一趟石门村,可是,吴发荣不在家。 这个时候,袁文海已经被北滩派出所放回来了。他告诉他们,老吴失踪了。 两人又苦苦搜寻了天,始终也没有发现目标,只好空着手返回了县城。 听完他们的叙说后,滕怀忠说:“小锋,你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这个老吴。” “我问了很多认识他的人,都说不知道老吴去了哪里。” “这些人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滕怀忠冷笑了几声,用肯定的语气说:“老吴不会跑远的,就在西靖县城里转悠。” “师傅你能确定?” “你只管去找就成了,不要问这么多。” 陶小锋笑了笑,狠狠地说:“只要他老吴躲在西靖县城了,我就有办法找到他。” 第18章 说曹操,曹操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喘了一口粗气,又厉声吼叫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找到那个狗东西拿回古董就行。” 说完这句话,张占国就恶狠狠地挂断了张占军的电话,阴沉着老脸,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没有想到,煮熟的鸭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飞走了,能不生气吗? 他认识顾秉清,但不太熟悉,只知道在当北滩乡派出所所长之前,是西靖县公安局内保科的副科长。 两个月前,沈云调到城关派出所的时候,还是此人在商调函上签的“同意”两个字。 娘的,姓顾的这个狗东西早不抓赌晚不抓赌,偏偏昨天晚上亲自带队去石门村抓赌,害的张占军和苏峻大老远地白跑一趟不说,还被当成赌徒关进了派出所。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儿。 最重要的是吴发荣趁机跑的不见了踪影,让自己满腔的希望就像阳光下的七彩肥皂泡般的砰的一声落空了。 一想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拿回那件古董,张占国就是一肚子的闷气。 他禁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重气,又想,吴发荣逃离了野麻滩,会躲藏在哪里呢? 眼下,只有尽快找到这老小子,事情就有了转机有了希望, 就在这时,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思绪被打断了,他有点不高兴地喊了一声,“进来。” 过了一小会儿,见门依旧关着,张占国不由得哑然失笑了起来。 原来,办公室的门被锁上了,怪不得只有敲门声而不见人进来。 他走过去打开屋门,刚要训斥敲门人几句,脸上却又不得不立马挤出几分笑容。 “是杨老板呀,快请进。” “今天总算把你找见了,张老板。” 说着话,杨家胜径直快步走进办公室,坐在沙发上,质问:“今天你有空吧?” 张占国明白对方的心思,微微一笑,解释道:“前些天真的很忙,忙的顾不上接你杨老板的电话。” “你不接电话,我只好找上门来了。” 今天早上,杨家胜一起床,就开车直奔野麻滩生态园。 他把车子停在不远处的黄河边的大树下,隔着窗户紧盯着大门。 见老黄正在专心致志地低头扫地,心里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狗一样的老东西,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贪心不足,跟张占国一个球德性。 老黄以前在县汽车队开车,退休后就来到生态园当门卫,拿着双份工资,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太阳从东方冒出半个脑袋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奥迪a6小车缓缓驶进了生态园。 张占国,老子等了你半天,你终于来了。 杨家胜这样想着,不敢耽搁,手脚麻利地赶紧启动车子,紧紧尾随了过去。 老黄点头哈腰地放老板的车子进去后,刚要放下路杆,却见路虎车来了,便很严厉地拦住了,板着老脸问:“你找谁?” 杨家胜摇下车窗玻璃,笑着说:“黄师傅,是张老板约我来的。” 老黄回头一看,见张占国已经走进了办公大楼,便说:“张老板还没有上班。” 这句大白天就睁着眼睛说的瞎话顿时惹火了杨家胜。 他怒气冲冲地大声吼叫了一句,“你瞎了你的狗眼了吗?” 旋即,启动路虎车,不管不顾地强行冲进了生态园,气得老黄也跳脚回骂了一句“土匪”,就给老板打电话告状。 可是,连着打了几次,对方都在通话中,只得恨恨作罢。 这个时候,张占国正在接听张占军的电话。 杨家胜几乎小跑着来到办公室门前,听见屋子里传来大声说话声,还隐隐透露着丝丝不可遏制的怒气,便停住了脚步。 心想,等张占国打完电话再进去,现在我就在门口守着,看他今天还能往哪里跑? 就这样,一直等到对方打完电话,办公室里没有了说话声,杨家胜才用力敲响了门。 “张老板,我今天来,可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说曹操,曹操到。我昨晚上还想着今天抽空约你杨老板见一面呢。” “是吗?” “你我之间,有啥事儿说出来,一切误会不就烟消云散了?” 见张占国这样说话,杨家胜连声叫好道:“我就等张老板你的这句话呢。” 随即,直截了当地问:“你欠我的那两百多万块钱,啥时候还呢?要账的人都快要踏断我家的门槛了。” “再过几天吧。” 在这之前,张占国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杨老板,欠款的事儿先放一放,我这里还有件大事情要跟你商量呢。” 果不其然,这句话即刻吊起了杨家胜的胃口。 他颇感兴趣地问:“啥事儿?” “是这么一回事情。” 张占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水,缓缓地说:“那片臭水坑已经清理完了,我想在上面建一座人工湖,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投资有多大?” “前几天我让财务部初步核算了一下,大概得一千多万。” 杨家胜的兴趣一下子高涨了起来,急不可耐地追问:“张老板你打算把工程交给谁干?” “这就是我今天想见你的原因。” 停顿了片刻,张占国继续说:“不瞒你说,想接这项工程的老板很多,我还没有拿定最后的主意。” “交给宏达公司吧?” 杨家胜连声说:“臭水坑是我清理的,工程也应该由我来干,是不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 见鱼儿上钩了,张占国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但表面上却显得有点犹豫不决地说:“工程给了杨老板你,那我就会得罪很多人。” “这么说,你不想给我了?” “你先不要急着下结论,这不,正跟你商量嘛。” 见张占国的语气比较委婉,杨家胜心想,看来我有机会了。 这个时候,他既为自己今天早上来得很及时感到沾沾自喜,也为自己一见面就开口追讨那两百多万的欠款而有点后悔。 幸好,跟张占国没有撕破脸皮,否则,这笔上千万的大工程就有可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孟浪而全泡汤了。 杨家胜嘿嘿一笑,说:“张老板,这还用得着商量吗?你说一句话不就成了?” “这句话不好说呀。” 张占国往椅子后背上一靠,吐出一口烟,慢悠悠地说:“这样吧,你先拿个修建方案。” “可以,可以。” “在同等条件下,我会优先考虑宏达公司的。” 杨家胜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说:“这样最好不过了。” 他站起身,走上前很友好地握了握张占国的手,再也不提那两百多万欠款的事儿了。 第19章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杨家胜前脚刚走,尚雪娟后脚就紧跟着走进了办公室。 她紧绷着脸,杏眼圆睁,质问:“张占国,你昨天晚上一夜没有回家,去哪儿了?” “我还能去哪儿?” 张占国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漫不经心地说:“和几个城里的朋友喝了一夜的酒,喝醉了。” “你跟谁喝酒?在哪里喝?” “尚雪娟,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太宽了?” 张占国很不悦地紧盯着妻子,心想,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故意还是无意,最近这段时间里,这个女人总是无事生非,想办法跟自己过不去。 上次因为给刘建多发几百块钱奖金的事儿,和自己在家里吵了一架。 最终奖金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发了,但令他很是不爽。 今天又一大早地跑到办公室里跟自己大吵大闹,神经好像有点不正常了。 见他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尚雪娟的火气不由得地更大了,厉声说;“你是不是跟你哪个婊子妈在一起鬼混?” “大清早的,你不干不净地尽胡说些啥呀?” “你还在这里装样子,我都已经弄清楚了,让你再装?” 张占国不耐烦地恶声反问了一句,“你都弄清楚了,还跑来质问我做啥?” “你——!” 尚雪娟气的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狠狠地跺了一下自己的右脚,旋即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实在弄不明白,自己跟了这个男人二十年,把最好的时光奉献给了他,到头来却没有拴住他那颗躁动的心。 昨天晚上,男人一夜未归,是很少有的事情。 她打了几次电话,都是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令她不得不滋生出这样一个很古怪的想法。 此刻,尚雪娟只能用嚎啕大哭声和哗哗哗的眼泪来发泄自己心里的这股浓重情绪。 张占国阴沉着老脸,冷眼注视着对方,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婆娘。 过了一会儿,他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连喝了几大口茶水,才勉强压下去了这股火气。 心想,当初也不知道是哪只眼睛瞎了,竟然看上了这么一个女人,还暗暗发誓,非她不娶。 这时,上班时间到了。 生态园的员工们纷纷涌进大楼,隔着敞开的屋门,用惊疑的目光偷偷瞥了一眼老板两口子。 而后,又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就赶紧忙钻进自己的办公室里,忙起了手头上的工作。 他们很清楚,老板两口子之间的事情,谁也不敢乱插手插言,当心肇祸。 见此情景,张占国不想再这样毫无意义地跟妻子纠缠下去,便走出屋子,信步在花园里转悠了起来。 这是他一贯的做法。 自结婚以来,每当两口子闹矛盾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都是他最先主动撤离战场。 明亮的阳光下,花草树木分外娇艳繁茂,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 三四只蜜蜂在五颜六色的花朵上嗡嗡嗡地飞旋采蜜,一只好看的花蝴蝶不停地在花间上下翻飞,很是可爱有趣。 不远处,副总经理刘建带着几个员工正忙碌着给花草树木浇水。 转悠了很长一会儿,张占国心里的那股郁闷气随着一阵清风完全消散了。 昨天晚上,他特意邀请农业银行的几个高管在兴德楼饭庄吃饭喝酒。 席间,向他们透露了自己要修建一座人工湖的计划,并希望能够得到银行的大力支持。 尽管信贷科科长丁全兴没有当场答应贷款的要求,但张占国看得出来,他对这个项目还是有点动心。 酒足饭饱之余,又去黄河边新开的一家名叫“龙凤阁”的足浴城里潇洒。 后来,见夜已经很深了,自己又喝了酒,担心半路上遇到查车的交警,弄个酒驾的罪名就划不来了,只好住在了乌兰宾馆。 今天一大早,驱车急急赶回了野麻滩生态园。 可是,妻子却胡搅蛮缠,硬说他和不三不四的野女人在一起鬼混,这让张占国很是气愤。 在他遥远而又清晰的记忆里,由于父亲尚世民当了一辈子教师的缘故,尚雪娟很通情达理,跟普通那些农村女人有点不同。 在外面累死累活打拼的那几年里,他很少回家,家里的一切都交给妻子打理。 每当他身心疲惫地回到家里时,看到儿子张威和女儿张晓凤以及可口的饭菜热茶,一瞬间就觉得浑身精神了许多。 最近这几年,两个娃娃都上大学了,尚雪娟也离开围转了多少年的锅台,担任了生态园的财务经理。 渐渐的,她变了,从一个温顺的家庭妇女变成了作风泼辣的职场女强人的同时,也变的神经兮兮的,好像脱胎换骨成了另外一个女人。 唉,在农村老家窝了多少年的女人一旦见了世面有了几个钱,都会变成这个球样子。 张占国叹了一口气,又想,张占军的亲哥哥张占魁结婚后,两口子去深圳打工。 可时间不长,婆娘跟着一个离了婚的福建小老板跑了。 这事儿传到野麻滩,成了人们茶后饭余的笑料,至今还被有些人津津乐道。 就在他深度思索尚雪娟为啥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老黄小步跑了过来,说:“老板,汪村长来了,就在大门口。” “他来做什么?” “这个我不知道。” “那他说啥了?” “他只说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 张占国明白了,汪海涛找他肯定是为了那片臭水坑的事情。 几天前在苞谷地里无意间撞破苏峻周晓梅偷情的那个晚上,父亲张树禄曾善意地提醒过自己,最好跟村委会签个合同。 当时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尽快找回那个古董,把这事儿没有放在心上。 “这样吧。” 张占国想了想,说:“你就说我正忙着有事儿,让他先在门房等一会儿。” “好的。” 老黄答应一声,就颠颠颠地走了。 张占国再也无心观赏生态园夏天多姿多彩的景致,转身向办公大楼走去。 尚雪娟已经走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关起门,一个人默默地抽完两支烟的时候,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汪海涛今年三十来岁,是去年村委会换届选举时上台的。 本来,这个村委会主任是张占国的,可不知道是啥原因,最后稳操胜券的他却出乎意料地落选了。 也许是这个缘故,平日里,两人很少来往,井水不犯河水,各干各的事情,各走各的路。 张占国没有猜错,汪海涛今天就是专门为那片臭水坑的事儿来的。 “张老板,你知道,那块地皮是野麻滩村集体的,不能由私人随便占用。” 一进门,汪海涛既不拐弯抹角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张占国笑着说:“这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为啥不经过村委会的同意,你就擅自占用了?” “我没有占用这块地皮呀。” 汪海涛微微一怔,用不解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对方,问:“张老板,你也是西靖县赫赫有名的人物,咋不认账呢?” “我只是雇人清理了臭水坑,并没有在上面盖房子。” “可很多人说,你要修建一座人工湖。” 张占国轻轻笑了起来,说:“汪主任,别人的嘴长在别人身上,说啥话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话锋一转,又振振有词地说:“我可从来没有当着你的面,说过要在那块地皮上修建人工湖这句话呀。” 这样说话的时候,他想,潘佑昌已经把风声放出去了,很好。 张占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此刻,见他如此说话,汪海涛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无赖,地痞,死狗。 其实,他今天是抱着和平解决此事的目的来的,不想跟张占国翻脸。 但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样一副嘴脸,不免有点生气地说:“那块地皮是集体的,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看谁敢私自占用?” “你的权力很大,在野麻滩是人人尽知呀。” 张占国边说边禁不住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隐隐流露出一丝得意。 第20章 你考了100分 张占国刚想给沈云打个电话,告诉她事情的最后结果。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却响了。 沈云问:“张老板,我拜托你的那件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目标已经锁定,就看你沈大美女想不想动手,什么时候动手了。” 那端稍微停顿了片刻,说:“你先别打草惊蛇,让他再蹦跶几天,我还有大用处呢。” “遵令。” 张占国还想跟她再多聊几句,沈云却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自从在香锅里辣火锅店接到追查敲诈者的任务后,他就紧锣密鼓一秒钟也不敢耽搁地紧急行动了起来。 这几天,通过多种秘密渠道,很快就查出了那个以“1069”开头的敲诈短信的来路。 好小子,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人民警察玩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大概是活的太舒服了,想吃几年牢饭。 得知这个敲诈者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他心里发出了这样一句感叹。 不过,这条短信也让张占国心底里滋生出了一丝隐隐担忧。 沈云从乡下很顺利地调到城里这件事情,会不会成为引爆炸药包的导火线呢? 这个念头起初令他有点惊慌,但用心仔细一琢磨,就很放心地彻底打消了。 这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有些人难免有所怀疑,也很正常,但背后说三道四又能怎么样呢。 在一环紧套一环的无缝调动过程中,除了他,背后还有一个能量更大的人物。 这一点,尽管沈云没有明说,他也没有追问,但能深切地感觉到这个大人物的存在。 他很清晰地记得北滩乡派出所新任所长顾秉清在商调函上盖完公章后,说了这样一句很感慨的话。 沈云这个丫头真不简单,有这么多的人为她办事情。 当时他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出了一点很丰富的滋味。 去他娘的,反正事情已经办成了,用不着再想这么多了。 这样的事情老子以前又不是没有干过,但都平安无事。 老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顺其自然吧。 张占国吐出一口浓烟,又想,沈云暂时不想收拾这个敲诈她的家伙,还说留着另有大用处,是什么意思呢? 翻过来倒过去,直到抽完了一支烟,也没有理出个清晰的头绪。 沈云呀沈云,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心机的女娃子,心思就像黄河水,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变化莫测,让我怎么看也看不透。 拿着手机,张占国忽地又想起了香锅里辣火锅店里的那八个毛笔字。 他调出图片,又一次很仔细地观看了起来。 那天吃完饭临走时,沈云也没有告诉他这八个字到底怎么读,还故作神秘地说,等他读出了字音,她检查一下,看及格不及格。 小丫头,居然还想难为我。 张占国反复看了好几遍,最终也没有认出这八个字到底怎么读。 他把图片发给了潘佑昌,说这是一位全国知名的大书法家写的,比起西靖县首屈一指的书法大家黎少泉黎老先生,水平咋样,请老师评判。 很快,对方就发来了回信。 前程似锦,继往开来,这八个字的书法造诣确实很高, 看着回信,张占国不由自主地苦笑了起来,感叹道,现在这个社会,没有文化太可怕了。 回想起自己曾当着沈云的面,把这八个大字居然读成了逮住蛤蟆攥出尿来,他就有点羞愧。 旋即,又马上把这条信息转发给了沈云,请她多多指导,看能不能考六十分。 他耐心等了起来,可是,直到抽完两支烟,也没有等来回信,却等来了刘建。 “张总,有啥事儿,你只管吩咐我去做,绝不打折扣。” “你先坐下喝杯水,咱们再慢慢说。” 张占国亲手泡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很关心地问:“最近事多,刘总是不是有点累了?” “习惯了。” 刘建边喝茶边想,你张占国的心就跟老叫驴的泡子一样黑,我能不累吗? 如果不是儿子等着要拿钱在深圳买房子,我一个堂堂的副县级领导干部,咋会来给你这个老农民低头弯腰打工呢? 不过,你张占国还算有良心,这个月给我多发了六百块的奖金。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堆满了真诚的笑容,说:“只要把事情干成了,我再苦再累点也不要紧。” “刘总呀,说句心里话,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干活有魄力,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不像现在的有些年轻人,偷奸耍滑,动不动就叫苦连天。” 旋即,话锋一转,说:“我找你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除了你刘总,恐怕全公司再没有一个人能干成。” 刘建目光紧盯着对方,竖起耳朵认真听他说话,心里不免打起了嘀咕。 张占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说:“臭水坑已经清理完了,接下来,就是建造人工湖了。” 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是,公司的资金很紧张,不够用。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你刘总。” 刘建一愣,问:“我又没有钱,能帮公司什么忙呢?” “我不是要你掏腰包,是想请你出面联系一下县城投公司,看他们想不想投资。” “这个可以呀” 刘建暗暗松了一口长气,微笑着说:“我虽然在城投公司当过几年领导,但现在退休了,说话不灵了。” 见张占国用一种很特别的眼光盯着自己,又赶紧说:“至于事情成不成,我着实不敢打包票。” “这个我能理解。” 这样说话的时候,张占国心想,现任西靖县城投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姚天民。以前是副县长,再以前是县教育局局长,你的顶头上司。 我曾经听朋友说,你们两人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当年的教育局副局长这个官职,还是姚天民一手赏赐的。 现在,你是野麻滩生态园的副总经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发挥你一下你平日里口口声声说的余热嘛。 不然,老子养着你做什么,还不如养一条狗,不但会摇尾巴,关键时刻还会看大门保护主人呢。 这时,刘建说:“如果再没啥事儿,我就先走一步,还要去给花草树木浇水。” 说着话,他站起身,却被张占国摇手制止了,“刘总,我还有话跟你说。” 刘建又不得不坐了下来,听他说话。 张占国喝了一口茶水,说:“从现在开始,这些七七八八的杂活,你就交给老黄去做。” “嗯,我下去就把张总你的这句话及时传达给老黄。” 从去年五月到今天,经过整整一年的细心观察,刘建发现老黄就是张占国养的一条哈巴狗。 只要生态园里发生事儿,不管大小轻重,哪怕屁大一点的事儿,老黄都会在第一时间里报告给老板。 张占国点了点头,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你呢,从今以后,专门负责联系城投公司,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操心了。” “这样最好不过了。” “如果县城投公司同意投资,我给你百分之十的提成。这样以来,他们投资的越多,你拿的也就越多。” “有了张总你的这句话,我会尽力而为。” 张占国还想叮嘱几句,却听手机叮的一响,拿起来一看,见是沈云发来的一条短信。 张老板,祝贺你考了100分。 第21章 浇 水 走出张占国的办公室,刘建就赶紧去了一趟门卫室。 对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视的老黄说:“黄师傅,老板让你去给花草浇水。” “不是你负责这项工作吗,刘总?” “老板不让我干了。” 老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说你被辞退了,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辞职不干了?” “不是。” 见他误会了自己,刘建笑着解释道:“老板给我安排了另外的工作,让你接替我原来的工作。” 老黄心里瞬间腾起一丝激动,但装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问:“是不是?” “不信,你现在就去问问老板。” 说完这句话,刘建就转身走出了门卫室,留给对方一个很潇洒的背影。 说句心里话,他根本看不起老黄这样的人,认为他们不管是文化素质还是工作素质都太低,生活的段位更低,给自己提鞋都不配,更不要说与他们为伍了。 今天如果不是传达老板的指令,就是八抬大轿来抬,他也不会进门卫室。 老黄斜眼看着刘建远去的背影,喝了一口茶,小声自言自语了两句。 奶奶的,你姓刘的跟我一样是个打工仔,还一天到晚嘚瑟什么呀,真是老母猪沟子上插了一把破扫帚,装什么吓人的大尾巴狼。 老黄想给张占国打电话核实刘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但拿起手机的一瞬间,却改变了主意。 如果老板不发话,刘建哪敢随随便便放下自己手头的活儿不干,让自己这个看门狗管理花园。 要知道,这是私人企业,不是公家单位。 唉,既然老板是矬子里面拔将军筷子里面挑旗杆,那我就当仁不让,当一回领导。 随后,老黄端着茶杯,学着刘建的派头,来到花园里,顶着灼热的阳光,来回巡查了一遍。 旋即,趾高气扬地吩咐那几个干活的女人道:“谁也不准偷懒,把这几块花地赶下午下班的时候,全部浇满水。” 一个叫魏玉洁的女人说:“老黄,你浇水浇了几十年,现在六十多岁了,还没有浇够?” 这句话顿时惹得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几只在花草间觅食的喜鹊惊得飞到附近的一座凉亭上,嚓嚓嚓的叫着,歪着小脑袋注视着这伙男女。 老黄浪笑着说:“你把裤裆夹不紧,当心我今晚去你炕上给你浇水。” 他知道,这魏玉洁的男人去年刚刚五十二岁就得病死了,几个娃娃都出门打工走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平日里,两人只要一见面,就爱开些半荤半素的玩笑。 魏玉洁举起手里除草的小铲子,大声说:“你老黄敢来,我就把你的那半截猪肠子割下来喂狗。” 大家又爆发出了一阵响亮而又酣畅淋漓的哄笑声。 花草树木间顿时腾起了一股快乐的空气。 这时,清洁工何永旭推着一车垃圾沿着小路走了过来。 见老黄正指手画脚地跟那几个女人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笑,便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观看了起来。 他家在西源村,与野麻滩隔河相望,却属于大安县管辖。 因为不是本地人,又没有成家,何永旭常年吃住在生态园里。 前些日子,按照张占国的吩咐,吃过晚饭,他和一个叫苏峻的野麻滩人去了一趟西靖县城。 按照事前的计划,何永旭留在县医院外面放哨。而苏峻则装扮成看望病人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住院大楼。 事情成功后,他得到了三百块钱的赏金。 看来,那件古董很值钱呀,不然,老板出手咋会这么大方呢。 就在他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老黄猛地转过头,发现了何永旭,脸色一下子变了。 厉声训斥道:“小贺,你他娘的不干活,傻乎乎地看啥哩?” “没看啥。” 何永旭知道他是老板的心腹,得罪不起,只是嘻嘻一笑,就赶紧推着垃圾车走了。 见此情景,魏玉洁笑着揶揄了一句,“老黄,你今天当官了,成黄总了,说话走路的姿势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哪里?” “当官就当官了,还挺谦虚的。” “哈哈哈。” 老黄心里很受用,喝了一口茶水,哼着小曲,满脸自得地走开了。 三十多年前,张占国的父亲张树禄当生产队长的时候,有一年碰上县汽车队招聘临时工,就推荐他去了。 老黄为人颇为机灵,又肯吃苦,受到领导的器重,不到几年时间就转正了,成了端铁饭碗的公家人。 如今,退休了,在家里呆不住,就来生态园当门卫,事儿不多,倒也很清闲。 他刚走了几步,却见那块种植枸杞的田地没人看管,便扯开嗓子喊叫了起来。 “苗景霞,你死到哪里去了?咋不知道给枸杞浇水的?” 他连喊了几遍,也不见有人来,心里的火气在灼热的阳光下几乎要熊熊燃烧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树后蹒跚走了过来。 “苗景霞,你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不给枸杞浇水,反倒躲在树下乘凉去了。” “我方便了一下。” 面对被怒火烧的脸红脖子粗的老黄,苗景霞陪着笑脸说:“黄师傅,我现在就浇水。” 她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留下了残疾,走路时右腿有点瘸。 老黄怒气未消,恶腔恶调地说:“你知不知道这块地对老板有多重要?旱死了枸杞子,我看你给老板咋交代?” 偌大的生态园里,张占国特意开辟出这块地种植枸杞,交给苗景霞专人管理。 今年天旱,每隔天,就得按时浇水。不然,会严重影响枸杞的产量特别是质量。 正因为这个原因,老黄才不能不发火。 苗景霞不再理会对方,默默地拿起水管子,专心给枸杞地浇水。 大喊大叫一通,发泄完心里的怒气,老黄突然觉得浑身乏踏踏地没有一点意思,便恨恨地走开了。 苗景霞来这里种植枸杞,粗粗算来,也有四五年时间了,比他的资历要深。 曾经听魏玉洁说,这个女人来自以盛产枸杞而闻名全国的宁夏自治区中宁县,无儿无女,又长期遭受丈夫的虐待。 无奈之下,只好离家出走流浪四方,最后凭着一手种植枸杞的高超技艺,得到张占国的赏识,在野麻滩生态园里扎下了脚跟。 她种植的枸杞个大肉厚,吃起来有一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每到收获季节,张占国就拿这些上等的枸杞招待朋友客人。 回到门卫室里,老黄连喝了两杯凉茶水,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心想,奶奶的,这领导也不好当呀。 第22章 东西藏在碗柜里 听见门锁响动的声音,吴发荣吓了一大跳。 他停止动作,回头紧紧注视着屋门。 少许,急忙从女人身上跳下来,窜到门口,想看个究竟。 不料,门却突然开了,狠狠地撞在了额头上。 还未等他弄明白,两个陌生小伙子凶神恶煞般地闯进屋子里,将他逼到墙角。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在眨眼之间,吓得床上的女人失声尖叫了一声。 一个留着寸头满脸横肉的小伙子喝道:“闭嘴,再喊就打死你。” 女人捂紧嘴巴,瞪着惊恐不安的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们。 额头很疼,吴发荣强忍着,结结巴巴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寸头一把紧紧攥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他娘地找了这么一个好地方,害的老子我找遍了大半个西靖县城,才找到了你。” 回头冲同伴说:“卫贤,你快搜搜,看这老小子把东西藏到哪儿了。”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陶小锋和姜卫贤。 今天晚上,根据滕怀忠提供的线索,在距离火车站不远处的这套又旧又小只有一室一厅的楼房里,终于找到了搜寻多日的目标。 姜卫贤翻箱倒柜地很认真地找了一遍,结果没有发现那件跟碟子一样的古董。 陶小锋手下加了一把劲儿,攥得吴发荣翻起了白眼。 他咬牙切齿地问:“老吴,你想不想要命?” “兄弟你到底想要啥?” “老子想要你拿走的那个古董。” “嗨,闹了半天,我还以为你们是警察呢。” 话说到这个地步,吴发荣总算弄明白了,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那天,他和妻子陈积英正在苞谷地里干活,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那端,一个自称是县医院孙大夫的男人说,他的小舅子出了意外,头破了,需要住院,要他赶紧过来办手续。 吴发荣吃了一惊,有点不相信,便拨打陈积德手机,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没办法,就打通了也在宏达工程队上班的石门村人朱生祥的电话。 对方告诉他,清理臭水坑时,陈积德不小心滑到了,头碰在一块石头上,已经被120拉到县医院了。 这一下,吴发荣两口子慌了,赶紧雇了袁文海的小车,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见弟弟浑身是泥水,又脏又臭,闭着眼睛直挺挺地躺在担架上,好像死了一样,陈积英忍不住小声哭开了。 过了很长一会儿,陈积德才慢慢睁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碟子大小的东西,递给姐夫,叮嘱他保管好。 等小舅子进了急诊室,吴发荣来到外面,用水洗干净淤泥,才发现是一个刻有很多花纹的圆盘子。 中间一个年轻人赤裸着上身,右肩扛着一根拐棍,靠在一只像狮子又像豹子的很凶猛的野兽身上。 当下,尽管弄不清楚这个圆盘子是用来干啥的,值多少钱,但肯定是一件古董。 吴发荣极力克制住内心不断翻滚的激动和兴奋交织在一起的浪潮,悄悄把圆盘子装进了自己随身带的提包里。 时间不长,丈母娘张慧兰来到了县医院里,他借口苞谷地里的农活还没有干完,就坐着袁文海的小车当天返回了石门村,把这件宝贝藏在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此时,见他这样说话,陶小锋松了松右手,问:“快说,你把东西藏在哪里了?” 吴发荣借机喘了一口粗气,说:“我把碟子放在家里了,就在厨房的碗柜里。” 这句话惹得陶小锋差点笑起来,心想,没有看出来,这老小子还挺贼的,会找地方。 把那件跟碟子一样大小的古董混在真的碗筷碟子中间,一般人还发现不了。 这时,姜卫贤说:“你现在就带我们去一趟你家里。” “行行行。” 吴发荣满口答应着,“不过,兄弟你得让我把衣裳穿上。” 陶小锋松开手,看着他忙手忙脚穿衣服的丑陋样子,心里泛起了一个浓浓的鄙夷。 姓吴的这老小子还挺会享受的,跑到县城里也不忘找个女人潇洒。 随后,就和姜卫贤一前一后挟持着吴发荣走出了屋子。 临出门时,又语气森严地威胁了那个女人一句,“你胆敢乱说,当心老子我一刀子捅死你。” 那女人吓得蜷缩在床上,满脸的恐惧不安。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昏暗的路灯下,白天的酷热暑气消散了,很凉爽,大街上行人也很少。 今晚的月亮很亮,高高地悬挂在深邃的夜空中。 两个多小时候后,他们顺利到达了石门村,走进了吴发荣家里。 厨房在院子的东面,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 陶小锋冷眼扫视了一遍屋里的摆设,就直接走到碗柜前,拉开了柜门。 就在他专心寻找那个跟碟子一样的古董的时候,吴发荣一脚踹倒姜卫贤,转身就向大门外跑去。 边跑边杀猪似地高声喊叫,“来人啊,快来人啊,抓贼啊。” 粗犷高亢的声音飘荡在宁静的村子上空,很是响亮。 姜卫贤紧追了出去,但对方已经拐进一条小巷里不见了踪影。 这时,有几户人家的灯光相继亮了起来。 黑夜里,吴发荣的叫喊声越来越大,惊起了很多人。 姜卫贤又赶紧折身跑回屋子里,问:“找到了没有?” “没有。” 陶小锋把碗碟摔在地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很清脆的响声。 可是,依旧没有发现那个古董,气恨恨地说:“我们上了这个老小子的当。”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喊叫声脚步声,乱纷纷的,好像有很多人朝这边跑过来。 姜卫贤催促了一句,“小锋,快走。” 话音还未落地,就像一只受惊的野兔,发疯般地冲出了院子。 陶小锋明白事情的严重后果,不敢怠慢,也紧跟着跑了出来。 明亮的月光下,有七八个男人手里拿着长短不一的家伙,气势汹汹地朝吴发荣家里跑来。 嘴里还不停地大声吆喝着,“快追,不要让贼娃子跑了。” 姜卫贤开着车,沿着高低不平的土路狂奔,有几次还差点翻车。 这个时候,也管不了许多,逃命最要紧。 直到跑出很远,完全脱离了危险,姜卫贤才放缓车速,感叹道:“好险啊,今晚差点把小命葬送在这伙老农民的手里。” 随即回头往后一看,见那伙人还拿着家伙站在明亮的月光下叫骂,禁不住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幸亏我们跑得快,不然就被他们打死了。” 陶小锋叹了一口气,说:“这个老吴他娘的还真狡猾。” “你我也算是混过社会的人,却还是没有识破他的阴谋诡计。” “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呀。” 说着话,来到一处地势较为开阔的地方,两人都下了车。 月光下的哈思山显得格外静谧荒凉,流露出一股浓重的远古粗砺沧桑气息。 姜卫贤问:“小锋,那个古董莫非不在老吴的手里?” “你是说滕怀忠哄骗了我们?” “老滕可是个老江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里就是没有一句实话。” “可他哄我们有啥意思呢?” 望着朦朦胧胧连绵起伏的群山,陶小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又狠狠地吐了出来。 第23章 老朋友 就在这天晚上。 陶小锋他们刚刚离开不到半个小时,另外两个男人又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这间破旧的楼房里。 见此情景,女人吃惊之余,心想,平日里老娘站在街上拉人,冬天冒着寒风,夏天顶着烈日,有时候一整天也拉不来一个男人。 今天晚上却奇了怪了,拉进来的那个老男人还没有顺顺利利地把事情弄完,就猛不冷丁地冲进来了两个年轻小伙子,把老娘的魂都差点吓飞了 他们前脚刚走,我还没有来得及穿上衣服,却又来了两个男人,成双成对的。 不过,她也清楚,这四个男人深夜来这里绝不是找她寻欢作乐,而是来找那个风流老男人。 唉,早知如此,就是给多少钱,我也不会把那个死鬼领进家门。 就在她为自己的错误做法感到懊悔不已的时候,一个神色阴沉的男人色眯眯地紧盯着她宛如刚出水的莲藕般白皙娇嫩的脖颈,开门见山地质问:“人呢?” 女人反问道:“你找谁呀?” “就是天刚黑的时候,你从大街上领来的那个男人老吴。” 女人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想,他好像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咋这么清楚我的一举一动? 夜色刚刚降临,她站在火车站旁边的街道上,见一个农村老男人走了过来,便招了招手,搔首弄姿,问玩不玩。 对方问多少钱,女人说不贵,五十块。 男人开始讨价还价,说我身上只有三十块,成不成? 女人心想,三十就三十吧,总比白站在这里一分钱不挣要好些。 就这样,她在前面走,男人紧跟在后面,进了出租屋。 谁知道事情还没有办完,却引来了一系列想不到的麻烦。 唉,老吴呀老吴,你这个该跳黄河的老鬼,害的老娘我是提心吊胆整夜不得安宁。 这时,男人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疑,问:“你是不是叫罗亚芳?” 女人又是一惊,目光紧盯着对方,少许,问:“你认得我?” “你我可是老朋友了。” 女人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问:“你是不是野麻滩的苏峻?”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忘记你苏大哥。” 女人吃吃吃地笑了起来,边笑边问:“你急着找老吴做啥呢?” 她着实有点弄不明白,就那么一个土里土气脏兮兮的农村老男人,咋会接二连三地招引来这么多的人找他。 苏峻回头解释道:“占军,她是我以前的老朋友。” “老苏你问她,老吴去了哪里?” 对这些男女裤裆里汤汤水水的事儿,张占军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只想尽快找到吴发荣,拿回古董。 罗亚芳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老吴被两个小伙子刚刚弄走了,我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苏峻问:“那两个人你认得不?” “不认识。” “他们长啥样子?” “一个留着寸头,长的很凶。” 说到这儿,罗亚芳如春水似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对方,轻轻笑了起来。 苏峻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扔在床上,问:“这下该说了吧?” “别急嘛。” 罗亚芳一把抓起钞票,笑嘻嘻地说:“另外一个还算斯文,个子也高。” 张占军插话问:“他们找老吴有啥事儿?” “肯定有事儿呀。” 罗亚芳抛了一个媚眼,晃了晃手里的那张百元大钞,心想,没有事情,吃饱了撑着,跑来坏别人的好事情。 见此情景,苏峻忍不住骂道:“你个老婊子,就知道要钱。” 说着话,跳到床上,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左右开弓,啪啪,伸手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罗亚芳双手紧紧抱住脑袋,央求道:“苏大哥别打了,我说,我全说。” “你他妈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峻继续恶狠狠地骂道:“你再不说实话,当心老子一脚踢死你。” 罗亚芳说:“那两个小伙子跟老吴要什么古董,还问他把古董藏在哪里呢?” “还说了些什么?” “老吴说藏在家里了,领他们去取。” “就这些?” “嗯,就这些。” 听到这里,张占军递给她一百块钱,很和气地说:“罗姐,我看你是个善良之人。要不是生活所逼,也不会走这条路。” 罗亚芳心里陡然一酸,眼泪汪汪地看着对方,说:“人活在这个世上实在太难了。” “你能告诉我他们叫啥名字吗?” “一个叫卫贤,另一个就不知道了,真的,大兄弟。” 张占军给苏峻使了个眼色,就走出了屋子。 他知道,即使再怎么追问下去,这个女人也说不出多少有价值的话。 两人来到楼下,苏峻问:“她说的那个什么卫贤,你是不是认得?” 张占军摇了摇头,心想,尽管不认识这个叫卫贤的小伙子,但我会迟早找到他的。 既然他们已经挟持吴发荣去了石门村,那我们也应该立即赶过去,不然,黄花菜就凉了。 这样一想,当下就开车疯狂地直扑目的地。 可是,紧赶慢赶,等他们到达石门村的时候,隔着大门,见吴发荣家里灯火通明,又有很多人说话,乱糟糟的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张占军暗暗吃了一惊,心想,他娘的,还是来晚了一步,古董被那两个小伙子拿走了。 但又觉得不甘心,决定再仔细打探一番,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次日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吴发荣家里进了两个贼娃子,翻箱倒柜地偷走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包括他收藏的几件古董。 当他们返回县城,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占国的时候,引来了一顿预料中的臭骂。 “你们两个,吃屎也遇不到一泡热的,还能干啥大事情哩?” 张占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劈头盖脸地骂道:“费了这么大的精力,到头来却让两个小蟊贼得手了,你们不丢人,我还嫌丢人现眼呢。” 这个时候,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让人几乎快要窒息的空气。 过了一会儿,苏军禁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两个贼娃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别人家不偷,偏偏只偷老吴家。” “这还有啥不明白的?” 张占国吐出一口烟,黑着老脸说:“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招来了江湖老贼。” “对了,张老板,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其中一个贼娃子叫卫贤。” 张占国一愣,“卫贤?” 随即,揶揄了一句,“消息可靠?不会再弄个假名字骗人吧?” 这时,张占军冷声说:“大哥,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这个叫卫贤的人。” 苏峻卖弄似地补充道:“要不然,他们一旦把古董出手,我们想追也追不回来了。” 张占国的目光来回扫视了两人一眼,少许,气恨恨地说:“那还不赶快行动?” 第24章 最后的通牒 接到最后的通牒,张慧兰想都没想,赶紧跑到楼道里打通了一个电话。 “杨老板,没有钱了,医院又催着要医药费,你快拿钱来。” “你还有脸跟我要钱?” “跟你不要,你说,那我跟谁要?” “我有一泡屎呢,你吃不吃,吃了老子等会儿给你送来,母叫驴?” “你,” 张慧兰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对方就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她是又羞又怒又不甘心地又拨打了过去,却听见这么一句话,你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杨家胜呀杨家胜,你真是个狗杂种,当心出门叫车撞死。 这是西靖县骂人很歹毒的一句话。 站在楼道里,张慧兰气得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心里恶狠狠地骂道,让车把你撞成稀巴烂。 方才,那个叫柏萃芬的女护士来病房传达了医院缴费处的最后通知。 说账上的钱已经用完了,赶今天下午六点钟之前再不交医药费,明天就不单是停药,还得搬出医院。 张慧兰知道柏萃芬是野麻滩柏延勇的二女儿,便问,能不能暂缓几天。 对方笑着说,你已经倒欠了医院几十块的医药费了,这次恐怕再也拖不过去了。 可如今,杨家胜关了手机撒手不管,让她上哪儿去找医药费呢? 俗话说的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自己还是一个死了男人的农村老寡妇呢。 就在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陈家婶子,你别哭了,我教你一个办法。” 张慧兰抬头见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长相很慈祥的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女人,顿时眼睛一亮,问:“他婶子,你有啥好办法?” “你跟我来。” 女人往四下里瞅了瞅,把她拉到无人的楼道拐角处,压低声音说:“你打110报警。” “警察会管吗?” “你儿子是干活时受的伤,算是因公负伤,工程队不管,但警察一定会管的。” 张慧兰一拍大腿,说:“我咋忘了有事找警察呢?”旋即,拿起手机,边拨号码边说:“我这就打110 报案。” 说完事情的经过后,她抬头一看,见方才那个戴眼镜的女人不见了,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回到病房里,见其他两个病人都已经开始输液了,便很有信心地安慰了儿子一句。 “尕德子,不用怕,妈报案了,过一会警察就会来管咱们的。” “妈,你真的报案了?” “哪还有假?我刚刚打过110了。” 见她一副甚是得意的样子,伺候门口病床上那个男人的女人夸赞了一句。 “你老婆子还挺有办法的,高,确实高。” 张慧兰恨恨地说:“杨家胜这个狗杂种不管我儿子,我就叫警察来收拾他。” 这句话顿时惹得一屋子的病人和陪护人员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张慧兰心想,这回哪怕老娘搭上这条老命,也要让你杨家胜吃不了兜着走。 时间不长,两个身穿警服的男子神态肃穆地走进了415病房。 他们查看了一下陈积德伤情,又把他们母子叫了出去。 在一间空病房里,详细地询问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又让陈积德在笔录本上签上了自己名字。 略微胖点的老警察说:“我们会认真调查这件事情的。” 张慧兰问:“杨家胜啥时候能拿来钱?医院现在就催着要住院费呢。” 另一个瘦点的年轻警察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说:“我们会给他打电话的。” 胖警察说:“这事儿要给领导汇报,你们先坚持一下。” 说着话,把笔记本装进提包里,两人就转身走了。 陈积德看着他们的背影,嘟哝了一句,“妈,没有钱治病了,还是回家吧。” 张慧兰说:“警察不是说了吗,要给杨家胜打电话,要他拿钱来吗?” “你也不动脑子好好想想,杨家胜真地会拿钱来吗?” “警察的话他敢不听?” “他要是这么听话,还能当大老板?”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积德想,听朱生祥许明铎他们几个一起干活的人说,杨家胜就是靠坑蒙拐骗才发迹起家的,把钱看得比命都重要。 蓦地,他想起了自己发现的那个像碟子一样大小的古董。 不知道姐夫把它交给了还是没有交给那天来医院里打听下落的那个陌生人。 如果交给了,说不定,那人会信守诺言,也许会来给我交医药费的。 他的手机因为进了水,在住进县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打不出去电话了。 陈积德赶紧要来母亲的手机,打通了吴发荣的电话,问:“姐夫,这几天有没有人找过你?” “咋了?” “我要你保管的那个碟子还在不在?” “哪个碟子?” “就是圆圆的,那个跟碟子一样的东西。” “嗨,是一块破铁片,我早就扔掉了。” 陈积德一愣,有点生气地问:“我不是要你保管吗,你咋就扔掉了?” “不就是一块破铁片嘛,有啥值得保管的?” 陈积德还想追问他把东西扔到哪里了,对方却挂断了电话。 奶奶的,姐夫咋能做出这样言而无信的事情呢? 站在楼道里想了一会儿,用坚定的语气说:“妈,如果没钱交住院费,医院又不要我,咱们今晚就回家。” 张慧兰急了,说:“儿子,你的病还没有全好呢。” “我回家去休养。” “能行吗?” “没钱住院了,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说完,陈积德就回到了病房,躺在病床上一声不吭,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只苍蝇。 张慧兰也后脚紧跟着走了进来,痴呆呆地看着儿子,眼泪又一次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这个时候,她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两个警察身上,盼着杨家胜会听他们的话,拿钱来。 可是,直到下午六点,也不见杨大老板的影子。 柏萃芬又来了一趟,说,婶子,看在咱们都是野麻滩人的份上,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出院吧,不然,医院会派人赶你们走的。 无奈之下,张慧兰试着又给杨家胜打了几次电话,但对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失望之余,她怀着一丝侥幸的心情,给张占国打了个电话,央求他能不能派车把他们娘俩送回野麻滩。 这次,她没有失望。 时间不长,那辆西靖县城里很少见的奥迪a6小车就来到了县医院住院部楼下。 张占军从车里钻出来,很亲热地笑着说:“姑姑,老板有事儿,来不了,让我送你们回家。” 阳光斜射在医院大楼的白色墙壁上,明晃晃的很刺眼。 看着吃过饭在树荫下悠闲散步的病人,张慧兰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第25章 大人也计小人怪 回到野麻滩后,张慧兰又去了几次杨家胜家里,可还是没有见到人。 他老婆郑耀秀也说不清楚自己的男人到底去了哪儿,反正好多天没有回家了。 还说,如果张慧兰哪一天能够找到杨家胜,别忘了给她说一声。 最后一次,为了钱的事儿,两个女人站在门口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大吵了起来,气的张慧兰回家后还叫骂个不停,说他们两口子串通好了故意欺负她。 陈积英劝道:“妈,别哭了,尕德子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在弟弟住院的这段日子里,她没有回石门村,而是一直呆在娘家看门。 由于父亲死得早,陈积英自小就很懂事。 如今又出了意外事儿,她不能袖手旁观母亲弟弟受罪而不闻不管。 张慧兰抹了一把眼泪,实话实说,“哪里好了,还不是没有钱住院了。” 陈积英长叹了一口气,也禁不住擦了一把眼泪,说:“那咋办呢?” “英子,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弟弟是因公负伤,他杨家胜要负全部的责任。” “可现在连他的人影子都找不到了。” “他是害怕掏钱,才故意躲到外面去的,天杀的狗东西。” 陈积英心想,现在的社会,谁钱多谁就是大爷谁就说了算,要怪就怪咱家没有钱。 略微喘了口气,张慧兰咬牙切齿地又说:“我就等着,他杨家胜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陈积英递给母亲一杯水,说:“妈,事有事在,你可别气坏了身子。” “我能不气吗?” 就在她喝水的时候,手机响了。 张慧兰赶紧放下水杯,接起来一听,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请问你是陈积德的母亲吗?” “你是谁?”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啥好消息?” “你要找的杨家胜在野麻滩生态园里。” 张慧兰还想多问几句,对方却没有给她机会,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她来不及多想,叮嘱了女儿一句,“英子,你看好你弟弟,不要让他乱跑。” “妈,你当心一点儿。” “我知道。” 说完,也不管消息的真假,就火急火燎地直奔生态园。 一路上狠狠地想,好你个杨家胜,原来躲在了张占国这里乘凉快,怪不得老娘满世界怎么找你也找不到。 就这样,怀着一肚子的怨恨,如风般地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 可是,老黄却将张慧兰挡在了大门外面,有点惊奇地问:“他陈家婶子,你来做啥?” “我来找杨家胜。” “这里是生态园,不是宏达公司。” “杨家胜就躲在这里。” 见她一副气势汹汹蛮不讲理的样子,老黄不由得哂笑了起来。 心想,这个野麻滩有名的母叫驴,不知道听了谁的闲话,竟来这里找人。 便很不耐烦地说:“老杨不在这里,你到别出去找。” 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进了门卫室,不再理会张慧兰。 那天早晨不小心放杨家胜进了生态园,事后张占国把他叫到办公室里狠狠收拾了一顿。 还声色俱厉地发出严重警告,如果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让他卷铺盖走人。 俗话说,吃谁的饭,听谁的话,看谁的脸色做事情。 这个很浅显的道理,老黄十七岁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时,就搞清楚了。 不然,队长张树禄咋会平白无故地推荐他去县汽车队上班呢?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老黄变得更加谨慎了,没有老板或老板娘的同意,他不敢随便放一个人进入生态园,以免自己踢了自己的泥饭碗。 再者,代替刘建管理除草浇水的事儿,也就是魏玉洁说的当了领导,让他做事情较之以前更加认真负责了。 此刻,见不放自己进去,张慧兰急了,扯展嗓子放开声,喊道:“老黄,老黄,你快放我进去。” 喊了半天,也没有人理会,火气更大了,就从路杆下弯腰钻进了生态园。 这一下,老黄可不能不管了。 从屋子里忽地窜出来,一把揪住对方的衣服,骂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张慧兰也不是饶爷爷的孙子,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形同虎爪,抓向他的脸面。 就这样,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这时,尚雪娟开车从外面回来了,见此情景,跳下车,问:“咋回事儿?” 老黄停住手,后退了几步,说:“这个母叫驴想闯进园子里闹事。” 尚雪娟瞬间火了,喊道:“老黄,你把这个泼妇给我赶出去。” 之所以这样对待张慧兰,除了想显示一下自己作为生态园老板娘的威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以前穷的时候,没有少受邻居张慧兰的欺负,她心里一直忘不了这笔账。 有一年这个时候,为给苞谷地浇水的事儿,两人在田间地头大闹了一场。 最终,在有母叫驴之称的张慧兰的强大攻击下,她灰溜溜败下阵来。 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了这么一个报仇申冤的机会,尚雪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很快,就分出了胜负输赢。 老黄尽管六十多岁了,但毕竟是男人,力气大,经过一番争斗,终于把对方推搡出了大门。 张慧兰还想做垂死的挣扎,却被一个人从身后紧紧拦腰搂抱住了。 “嫂子,你咋胆子这么大?” 她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堂弟媳妇魏玉洁,便说:“你放开我,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嫂子你听我的话,快走。” “我不走。” 魏玉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张慧兰拖到远一点的地方,压低声音说:“他们势大,你缠不过,会吃亏的。” “我还没有找到杨家胜那个狗杂种呢。” “嫂子你先忍一忍,要想找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在这之前,魏玉洁早就听说了陈积德受伤住院的消息,只是没有想到,张慧兰会来生态园闹事情。 她很清楚,一旦事情闹大了,到头来吃亏的肯定是她的这个堂嫂子。 尚雪娟走了过来,满眼全是鄙夷,冷声问:“母叫驴,看你再闹不闹事情了?” “你,” 张慧兰刚要还嘴,却被魏玉洁截断了话头。 “尚总,你大人不计小人怪,别跟我的这个嫂子计较了。” 尚雪娟的目光紧盯着张慧兰,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是生态园,我家的地方。” 随即,又问魏玉洁道:“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里干了?” “不是不是。” “那你还不快去干活,愣着做啥?当心我扣你这个月的奖金。” 说完,又冷哼了一声,如同大获全胜的大将军,转身得意洋洋地走了。 这个时候,魏玉洁也是五神顾不了六神,掏出手机给陈积英打了一个电话,让她赶紧把她母亲接回家去。 挂断电话后,就小步跑进了生态园,给花草树木浇水的时候,见张慧兰还呆呆地站在大门口等杨家胜呢。 当下,心里不免感叹了一声。 第26章 露 馅 事后,尚雪娟心想,今天总算出了一口憋在老娘肚子里多少年的恶气,看她母叫驴以后再敢不敢欺负人了。 怀着这样得意的心情,走进挂着财务总监牌子的办公室,想冲一杯咖啡解解渴。 说不清从哪一天开始,她居然爱上这种农村人很少能够消费得起的时尚饮料,一天不喝就觉得浑身疲倦不舒服。 今天天气很热,再加上方才在大门口这么一闹腾,口干舌燥,确实有点累了。 不料,却发现罐子空了,这才想起自己从家里来生态园时竟忘了带女儿张晓凤专门从上海为她买的星巴克减肥咖啡。 当下,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声。 唉,快五十岁的人了,不是忘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看来真的老了。 尚雪娟拿着杯子来到隔壁的财务室,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吩咐道:“小赵,给我泡杯咖啡。” “好的,尚总。” 赵康放下手头的工作,起身泡了杯咖啡,双手恭恭敬敬地放在老板娘面前。 他能够来野麻滩生态园担任会计,还是张占国看在他舅舅高启翰是自己多年老同学老朋友的脸面上才 点头同意的。 大学毕业后,在北上广漂泊了几年,风里去雨里来,尝遍了辛酸苦辣麻,一事无成,面对残酷的现实,只好灰溜溜地回到了老家。 正因为这样,赵康才格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早来晚归,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唯恐不小心得罪了老板,砸了自己的饭碗。 这几天,根据张占国的指令,他正抓紧时间制作人工湖投资预算计划书,更是忙的天昏地暗。 尚雪娟喝了一口咖啡,觉得今天的味道和以前的有点不一样,特别的香。 少许,笑着问:“小赵,你有没有对象?” “还没有,尚总。” “我不相信。” “真的。” “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岁了。” 看着埋头认真工作的赵康,尚雪娟心想,从你来生态园的第一天算起,到今天已经快两个礼拜了,我还没有问过你的个人生活情况呢。 张占国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当然,社会向前发展了,那个岁月跟现在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同日而语。 那时,尽管她嫌弃张家兄弟多家境贫寒,但最终还是胳膊拗不过大腿,顺从了父亲尚世民,嫁给了张占国。 如今回想起当年的情景,尚雪娟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康抬头看着老板娘,好奇地问:“尚总,你有啥好事儿,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尚雪娟心里忽然一动,说:“今天晚上你早点下班,我带你去城里吃饭。” “计划书还没有制作出来,张总催的很紧,恐怕我没有时间陪尚总去玩。” 赵康边说话边继续忙活了起来,两只手左右开弓,敲得电脑键盘发出啪啪啪的很清脆的响声。 他知道,这份投资预算计划书非常重要,尽管自己业务娴熟,但不能不认真了再认真,细致了再细致。 唯有如此,也许才能得到老板的肯定。 可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这句话却瞬即引起了尚雪娟的一丝好奇。 问:“啥计划书?” “就是人工湖投资预算计划书,张总让我做的。” “人工湖?哪里的人工湖?” “张总要在那片臭水坑上建造一座人工湖,让我制作一份详细的投资计划书。” 尚雪娟暗暗吃了一惊,心想,怪不得前些天他让宏达工程队抓紧时间清理臭水坑,为了一件不清楚到底是啥的东西,民工之间发生了斗殴,还差点闹出人命。 刚开始听见有人说张占国要建造人工湖的消息的时候,她还有点不相信。 这么大的事情,作为生态园的财务总监尤其是股东,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现在听赵康这么一说,她才确信,这几天在野麻滩传播的那些风言风语看来是真的了。 她走过来看了一眼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表格和数字,就转身直奔二楼董事长办公室。 张占国正站在窗户前打电话,听见脚步声时回头一看,尚雪娟已经坐在沙发上满脸怒气两眼直勾勾地紧盯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挂断电话,冷着老脸问:“你来有啥事情?” “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张占国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对方,心想,坏了,事儿露馅了,她全知道了。 两天前给赵康布置这项任务的时候,只是叮嘱他抓紧时间在一个礼拜之内务必要制作出一份详细的投资预算计划书。 可是,却忘了再叮嘱他一句,那就是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这个秘密。 按照他的想法,清理完臭水坑之后,就把建造人工湖的风声借老师潘佑昌的那张口无遮拦的大嘴放出去,大造声势,最好弄得人人皆知才好。 这样,就能够最大限度地在无形中排除许多不利于这项工程的因素。 同时,也能给汪海涛一个下马威,让他尝尝在自家门口家乡父老面前丢人现眼的滋味。 就在眼看着这项计划一步步按照自己的思路有条不紊推进的关键时候,尚雪娟却突然知晓了真相,这让张占国多少有点难堪的同时,还隐隐有一丝不满。 过了一小会儿,他反守为攻,明知故问了一句,“你说,我会隐瞒啥事情?” 见他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尚雪娟的火气更大了,厉声说:“你让赵康制作的什么计划书,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只是一个设想。” 张占国嘻嘻一笑,又说:“不,仅仅是一个空想,明白吗?” “空想个屁。” 尚雪娟恨恨地说:“人家赵康已经把钱数字都列出来了,这个多少钱,那个多少钱,你还拧着驴脖子不认账?” “电脑上的东西,全是虚头巴脑的,你也当真?” “张占国,你别拿我当三岁娃娃哄了?” “你是我老婆,我怎么会犯这么低级愚蠢的错误呢?” 说完,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流露出一丝嘲弄的意味。 尚雪娟顿时被这句话气的脸色都变了,咬牙切齿气恨恨地吼叫道:“我告诉你张占国,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投资这个投资那个一分钱。” 说完,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声嚷叫着跟男人闹个没完没了,而是气昂昂地走了,留给对方一个臃肿而又坚定的背影。 张占国长长地吸了一口烟,又长长地吐了出来,目光紧紧注视着空中缓缓旋转流动的烟雾。 心想,建造这座人工湖,就是搭上老子的这条老命,也绝不能放弃。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电话,问:“今晚有时间吗?” “你有啥事情?” “没啥事儿,只是想跟你见个面,聊聊天。” “在哪里见面?” “时间地点,由你决定好了。” “那好,到时候我打电话通知你。” 第27章 一个最新消息 走进蓝月亮酒吧,巡视了一遍人影遍地晃动人声嘈杂不绝于耳的现场,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张占国有点纳闷。 心想,不是在电话里说好今天晚上六点半准时在这里见面吗,约定时间已经到了,咋还不见人?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际,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巴掌,急忙回头一看,见是沈云,便笑了起来。 问:“躲到哪里去了?” “就在你身后呀。” “我咋没有看见你?” “都怪你没有长后眼,才看不见后面的人。” “哈哈哈。” 两人说笑间,一个留着板寸头的很精神的年轻人迎了上来,满脸微笑着问:“沈所长来了?” 沈云说:“胡四,你别欺负我成不成?我只是个小小的户籍警察,离所长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开了个玩笑嘛,别见怪。” 胡四连声打了几个哈哈,说:“你预定的包厢,早就准备好了。” “那就谢谢你了。” 沈云边说着话边昂首走进了一间装饰很雅致的包厢。 服务生动作很利索地端上了啤酒瓜子以及水果拼盘,又很有礼貌地退了出去,看起来是言谈得体训练有素。 张占国饶有兴趣地问:“这个胡四你是不是很熟悉?” 沈云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用不屑的语气说:“他大名叫胡有义,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又喝了一口啤酒,说:“以前是个社会上的小混混,这几年不知怎么就突然变好了,开了这家蓝月亮酒吧,做起了正当生意。” 张占国禁不住笑了起来。 他知道,像胡四这样的年轻人别说在西靖县城里就是在野麻滩也很多。 这些人大都没有正当职业,成天吊儿郎当,在社会上混来混去,最后混出名堂的也没有几个,甚至,还有人犯法进了监狱。 便好心劝了一句,“小沈,你最好不要跟这样的人来往,当心吃亏。” “你别看胡四念书不咋的,但为人很豪爽,也讲义气。” 见话不投机,张占国很及时地转移了话题,问:“今天约你来,就是想问问,那个想敲诈你的年轻人我已经找到了,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沈云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说:“我已经答应他的条件了。” “你真的要转给他两万块钱?” “嗯。” “他这是明大明地敲诈你我。” 沈云反问了一句,“你觉得他的这个小小的把戏会得逞吗?” 张占国突然明白了,心底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好一个古灵精怪的沈大美女。 他还想问她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可是,话涌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 他相信沈云完全有能力有办法降服这个敲诈者,让他领教一下这位大美女的手段,尝尝害人是啥滋味儿。 这样一想,就放心了,举起酒杯,朗笑着说:“来,预祝你马到成功,干一杯。” “干一杯。” 碰过酒杯后,沈云颇为神秘地说:“我告诉你一个最新消息。” “什么消息?” “这个消息你听了可能会不太高兴。” “到底是啥消息?” “你的宿敌马玉磊调到公安局了,成了刑警大队二中队的队长。” 张占国顿时愣住了,端在手里的空酒杯停在半空中,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对方。 过了一小会儿,才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问:“这是啥时候的事情?” “还不到一个礼拜。” 张占国拿起酒瓶倒了满满一杯啤酒,仰头一干而尽,心里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 马玉磊呀马玉磊,你他娘的这几年是越混越得意,先从北滩乡派出所所长混成了城关派出所所长,如今居然混到了公安局里。 沈云见对方脸色有点不对劲儿,晒笑着问:“我说对了吧?” 张占国咧开大嘴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不无醋意地说:“再说马玉磊的什么呢,人家的后台很硬。” “这倒是句大实话。” 起初听见汤雨馨说这个消息的一瞬间,沈云也是暗暗吃惊不小。 她刚进入北滩派出所的时候,就听说了几件所长马玉磊和张占国相互激烈争斗的事情,有的还很玄乎。 至于事情的是非真假,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众说纷纭,一时间谁也弄不清楚。 少许,沈云安慰道:“张老板,你和马玉磊是两股道上的车,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只能这样了。” 张占国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城关派出所只管理县城的治安事情,就是想管北滩乡也管不了。 而公安局则负责全西靖县的事情,两者的权限孰大孰小,不是很清楚吗? 如今,马玉磊成了刑警二中队的队长,大权在握,万一他揪住那些陈年旧账不放手,再故意跟我过不去,岂不麻烦了? 沈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据我观察,马所长为人很正直,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正直不正直,心眼小不小,看对谁呢。” 说完,张占国又喝了一杯啤酒,问:“小沈,你说我说的对不?” “对,张老板说的话哪有不对的?” 沈云放下酒杯,说我方便一下,就走出了包厢。 很快,张占国就听见楼道里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一男一女,很尖锐刺耳。 他觉得情况有点不妙,就赶紧跑了出去。 昏暗迷离摇曳的灯光下,沈云瞪大双眼,冷声质问对面一个黄头发的年轻小伙子,“你是谁?” “我是你哥哥。” 黄头发举起啤酒瓶,嬉皮笑脸地说:“我想请尕妹妹喝一杯。” 沈云竖起剑眉,指着对方的鼻尖,喝令道:“我不认识你,快滚开。” “我就不滚。” 黄头发走近一步,把啤酒瓶举到对方嘴边,无耻地说:“尕妹妹你喝了这瓶酒,哥哥我就滚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沈云气的脸色通红,忍不住骂道:“臭流氓,你想找打。” “我就是臭流氓,我怕谁呀?” 随即,将脸凑到对方眼前,说:“骂是爱,打是亲。来,尕妹妹,往哥哥脸上打一巴掌。” 话音还未落地,黄头发觉得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 击,不由自主地喊叫了一声“妈呀”,就软软地栽倒在了沈云的脚下。 张占国又不解恨地踢了他一脚,骂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敢在老子面前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 回头又很关心地问沈云,“没事儿吧?” “没事儿。” 这工夫里,胡有义跑了过来,身后还紧跟着两个年轻体壮满脸杀气的小伙子。 看着倒在地上的黄头发,忍不住骂了一句,“贾六,你他娘的是不是喝醉了?” 又满脸堆笑地对沈云说:“老同学,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沈云冷着一张精致的白脸,没有说话, 胡有义又讨好似地说:“这次算我请客,钱你不用给了。” “这几个小钱,我还能掏得起。” 说完,沈云就扭头离开了。 第28章 谁是猫谁是老鼠 我问你最后一句,到底给不给钱? 给呀,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咋还不见你转账? 转账不方便,我直接给你现金,可以吗? 可以。 那我们约个地方吧。 沈云慵懒地躺在床上,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左手拿着手机,右手不停地在屏幕上写写画画。 这时,对方又发来了一条短信。 今天下午五点之前,你把钱放在黄河边关帝庙大门左边的石狮子屁股下面。 好的。 沈云发完最后这条短信,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十六分了,就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每次出门前,不论事情有多紧急,都要对着那面特制的大镜子精心打扮一番,已经成了她生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 今天是礼拜六,不上班,她一天没有出门,窝在出租屋里看书上网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这条以“1069”开头的短信。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她决定单刀赴会,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临出门时,沈云冲大镜子做了一个戏谑的鬼脸,得意地想,猫捉老鼠的游戏现在正式开场了。 今天中午突然下了十几分钟的雷阵雨,天气一下子变得凉爽了许多。 黄河边乘凉消闲的人很多,大人小孩由着自己的性子遍地乱跑,很热闹。 按照对方的指令,沈云把装钱的黑色塑料袋放在规定的地方,然后坐在不远处的凉棚下,边喝饮料边紧盯着那座威严的石狮子。 在她遥远而又模糊的记忆中,这座关帝庙伫立在这片河滩上已经有很多年了。 尽管一年四季风吹日晒,历经了数不清的风霜雨雪,但依然屹立不倒,成了黄河边一个很显眼而又非常独特的风景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过去了,就是不见有人来取钱。 沈云有点发急,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催他快来目的地。 可是,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又过去了,马上一个小时了,既不见回信,也不见有人来关帝庙。 奶奶的,这家伙够贼的,莫非在试探我? 之前,曾在电视电影上看过很多侦探片,也看过不少的侦探小说,觉得警察很威风,一出手就能抓住那些凶残的坏人。 即使几经周折,但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警察,看得人心惊肉跳,既刺激又过瘾。 这也是她从市卫校毕业后,想尽一切办法要进入公安系统的主要原因之一。 可是,当了这么几年户籍警察,成天跟那些普通人打交道,让她觉得很是乏味枯燥。 恰在这个时候,有人主动发来短信,要跟自己玩一场游戏,思来想去,她怀着一股浓烈的好奇和兴奋,决定奉陪到底。 就在她有点焦躁的时候,却见一个老女人步履蹒跚地走向关帝庙。 沈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眼前的这一幕奇怪的情景。 心想,对方不会是这么一个微微颤颤的老女人吧? 那女人推了推关帝庙的大门,见挂着铁锁,便走下台阶,坐在了右面的石狮子前。 就在这时,手机发出了叮当一声轻响。 沈云赶紧打开一看,见是一条短信。 临时有紧急事情,来不了,以后再联系。 她紧盯着手机屏幕,心想,果然是个老贼,跟我玩起了捉迷藏的把戏。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小子,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看究竟是你的手段高还是我的道行深。 想到这儿,沈云怀着一丝怅然,起身走到石狮子前面,从它的屁股下拿出了塑料袋。 不料,那个老女人却走了过来,伸出脏手,说:“他姐姐,我一天没有吃饭了,给我几块钱。” 沈云一愣,注视了对方片刻,掏出十块钱递了过去,说:“你拿去吃碗面吧。” “姑娘你是个大好人,会有好报的。” 走出老远,沈云忍不住回头一瞧,见那老女人还站在石狮子前面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心里顿时腾起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蓦地,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很久以前,至于距离现在到底有多久,谁也说不清楚。 黄河边住着一户姓朱的三口人家,朱老汉,朱老婆子,还有他们的独生女儿年方十六岁的玉玉姑娘。 有一年的夏天,也就是一年中最热的那天,朱老汉驾着小船出门打鱼,直到晚上月亮出来了,也没有回来。 玉玉姑娘很着急,借着皎洁的月光,来到黄河边寻找自己的父亲。 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路,突然,她隐隐约约看见河里有个模糊的身影,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父亲。 这时,朱老汉正集中精力跟一条不知名的大鱼做激烈的搏斗。 玉玉来不及多想,就赶紧跑过去跳上渔船帮助父亲。 经过一番生死苦战,就在父女两人将大鱼拖上河岸的时候,一股旋风袭来,将朱老汉卷进了滚滚黄河里,瞬间就不见了。 玉玉刚喊了一声爸,那条大鱼却摇身变成了一个红头绿脸凶神恶煞的妖怪,将其紧紧抓住。 这时,朱老婆子赶到了黄河边,见此情景,扑上去抢救女儿。 可是,已经晚了。 那妖怪腋下夹着玉玉姑娘,大笑着一头扎进了黄河里。 朱老婆子急了,大喊一声,快还我女儿,也跟着跳了下去。 就这样,一家三口人在这个月色分外明亮的夏夜里全都葬身于黄河。 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黄河两岸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神经有点不正常的老女人。 白天在黄河边不停地转悠,嘴里念念有词唠唠叨叨,晚上就独自睡在关帝庙里,也不知道害怕。 只要一见到年轻女子,要么扑上去喊玉玉,要么拿眼直勾勾盯着看,样子很吓人。 很多人说,这个老女人就是朱家老婆子的化身,是来寻找女儿的。 这个故事在黄河两岸口口相传,流传了很多年,也许会一直流传下去。 最初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沈云正在西靖县一中读书,当时就吓得毛骨悚然,后背冷飕飕地上起了一层鸡皮。 如今,七八年时间一晃而过去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炎热的夏季的这天下午,自己却遇到了这个好像是传说中的朱老婆子的神经兮兮的老女人。 她居然还活着,又跑出来寻找自己的女儿了。 沈云不敢怠慢,赶紧收回目光,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西靖县城最繁华的步行街。 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觉得稍稍安全了一些。 这个时候,沈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由当初的猫变成了此时的老鼠。 光天化日之下,与对手的第一次较量,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败了。 让她感到更加恐怖的是晚上临睡前,对方又发来了一条短信。 宝贝儿,今天下午够过瘾吧? 第29章 制造一个消息 听完李建的一番话后,张占国顿时愣住了,直到对方离开了办公室,还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很长一会儿,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沉重的长气,唉——! 心想,那件跟碟子一样大小的古董究竟是件啥宝贝,居然引起了这么多人的关注,就连县城投公司的掌门人姚天民也知晓生态园里挖出了这样一件古董。 这个神秘的东西居然会影响到自己建设人工湖,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戴着眼镜的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出现在了门口。 他面带从容儒雅的微笑,静静地注视了片刻,朗声说:“张老板,想什么大事情呢,如此严肃?” “哎呀,韩先生。” 张占国认出了来人,快步迎了上去,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很热情地问:“你啥时候从广州回来的?” “昨天下午。” 韩中贵笑着说:“我今天没有打招呼就来生态园,是想给你一个突然袭击,看你欢不欢迎我。” “哈哈哈,怎么能不欢韩先生迎你呢,我是求之不得呀。” 张占国大笑着说:“韩先生,就是你不来,我也要去拜访你。” 旋即,给韩中贵泡了一杯茶,就有点迫不及待地很详细地说起了那件古董的来历。 韩中贵边喝茶边很认真地听对方说话,时不时地微微颔首,整个过程中没有插一句话。 他今天造访生态园,就是为这件古董来的,而对方的表现正好迎合了他的这种心理需求。 前些日子,应邀去广州参加首届丝绸之路文化研讨会的一个晚上,突然接到了张占国的电话。 作为西靖县首屈一指的文物专家,他当即就有了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指示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这件不知名的古董。 后来又查阅了很多资料,也没有弄清楚这个跟碟子一样大小的东西究竟是件什么古董,价值几何。 此刻,随着对方的叙述节奏,尽管韩中贵表面上很冷静甚至还有点无动于衷,但萦绕在脑海里的这团迷雾越来越浓重了。 之前野麻滩曾经出土过一些文物,诸如玉器陶瓷之类的,零零散散,不仅值不了几个钱,就是研究价值也不大。 这次偶然发现的这个古董,说不定就是一件稀世珍宝。 但愿能够如我所料。 就在他紧紧琢磨这件古董是何方神物的时候,张占国讲完了事情的经过,问:“韩先生,你认得这个古董不?” “不好说呀。” 韩中贵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只有亲眼见了东西,我才能说得上一二。” 张占国苦笑着想,吴发荣跑的没有了踪影,我上哪儿去找这个东西呢? 这几天,在他的严令下,张占军苏峻两人成天开着车在西靖县城里到处转悠,期望能够发现老吴或者那个叫卫贤的年轻人。 但时至今日,多少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想到这儿,张占国心里忍不住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他娘的,这个姓吴的狗杂种好像人间蒸发了,怎么找也找不见。 见他一脸的惆怅,韩中贵安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想找到这个古董,就不能发急,温水泡茶,慢慢来。” “我派人到处寻找,可就是没有结果。” 说着话,张占国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心中忽然一跳。 莫非这是陈积德和他姐夫吴发荣联手导演的一出极其高明的骗局? 可是,从各方面的情况分析判断,却又不像是这么回事儿。 如果真是一出自编自导自演的骗局,苏峻半夜三更从病房里偷来的那个碟子应该是陈积德故意放进去的,而不是前面的病人留下来的。 张占军告诉他,出事的那天,在进急诊室之前,县医院的护士柏萃芬亲眼看见陈积德把一个沾满泥水的圆圆的东西交给了吴发荣。 后来,陈积英也说,当时弟弟确实把一件东西给了她男人,还叮嘱要保管好。 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也说不清楚,只有吴发荣一个人知道。 正是有了这些可靠的线索,张占国才非常果断地派遣张占军和苏峻星夜奔赴石门村。 可是,本以为是叫花子捉虱子十拿九稳的事情,最终的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随着吴发荣的失踪,这件事情就越发变得扑朔迷离了。 但愿张占军能够尽快找到那个叫卫贤的小伙子,从他手里夺回这件古董。 这时,韩中贵说话了。 “张老板,这次在广州开会时,我听到了一个重大消息,今天特意来告诉你。” 张占国一愣,脱口问:“啥消息?” “国家要实施一带一路战略,重新打造丝绸之路经济带,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喝了一口茶,又说:“如果你能够找到这件古董,就会极大地提升野麻滩生态园的知名度。到了那个时候,你张老板可就是闻名全省,不,也许是闻名全国的人物了。” 张占国眼里蓦地闪过一道惊喜,心想,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知道,自汉代开始,野麻滩就是陆上丝绸之路的要津。 旋即,眼光又暗淡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可我上哪里去找这个古董呢?” 韩中贵把这一细微的变化全看在了眼里,心想,如果要想让这把火烧的再大再旺一点,还得添加几把干柴。 干柴烈火,先有了干柴,才能有熊熊烈火嘛。 少许,便将自己琢磨了好几天的计划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 “张老板,你能不能故意制造一个假消息?” 张占国一惊,问:“什么假消息?” “就是制造一个你已经找到了那个古董的假消息。” “嗯?” 韩中贵神态凝重地继续说:“消息制造出来以后,再放出风声,说要在生态园里举办一个古丝绸之路文物展览会。” 张占国抽着烟,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对方,全神贯注地听这位老朋友讲话。 这个时候,屋子里腾起了一丝肃穆庄重的气息。 不一时,韩中贵就滔滔不绝地很详细地讲完了自己构思的这套全盘计划。 最后,很自信地说:“到了那时,鱼儿自然会上钩的。” “高,太高明了。” 听完对方的一席话,张占国猛地拍了一掌桌子,兴奋地说:“韩先生不亏是大学者,这个计划实在是太高明了,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更大的念头。 如果把这个文物展览会和人工湖的开工奠基时间放在同一天举行,那岂不是好上加好更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韩中贵坐在办公室里,张占国也许会为自己的这个很特别很完美的创意大喊大叫甚至手舞足蹈起来。 第30章 和为贵 午后,天空中布满了像破棉絮一样的各种形态的 厚重黑云。 紧接着,随着几道如银蛇的闪电以及几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声,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场暴雨来的猛烈去的也很快,只下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雨过天晴风和日丽了。 这个时候,张占国和潘佑昌在张占祥的河风饭馆里喝酒聊天,气氛很是融洽。 “潘老师,人工湖开工的良辰吉日不知你敲定了没有?” “我定在7月18号,也就是农历六月十六上午九点,是个好日子好时间。” “是个好日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占国心想,还有一个礼拜时间,完全来得及准备各项工作。 这几天,他要在那片臭水坑上修建一座人工湖的消息已经成了野麻滩的头号新闻,闹得人人皆知,说什么话的人都有, “占国呀,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潘佑昌喝了一口酒,慢声慢语地说:“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完全由你。” “老师,你我师生之间,还有啥事儿不能说的呢?畅所欲言。” 见对方一脸的真诚,潘佑昌说出了积压在心头的一件事情。 “我听说你跟汪海涛闹得有点不愉快,是不是?” 张占国没有应答,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天汪海涛突然来生态园找他兴师问罪的情景。 少许,微微一笑,说:“没有的事儿。” 潘佑昌用不相信的眼光注视着对方,说;“你们两人都是我的学生,又是野麻滩的精英,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老师,我没有和他闹矛盾呀。” “可村里人都这么议论,说你和汪海涛差点打起来。” “嗨,他们不清楚内情,由着自己的敞口子嘴巴尽说些瞎话。” 随即,张占国把那天的情况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叙述了一遍。 最后,有点无奈也有点委屈地说:“汪海涛也是,作为村委会主任,不注意自己的形象,怎么能信口开河地胡说呢?” “占国,我说句大实话,他对你的意见好像很大。” 潘佑昌这样说话,是有根据的。 前几天,川口村孔万华九十高龄的老父亲去世了,特意邀请他这个闻名乡里的阴阳先生去选墓穴择吉日。 在孔家的丧事上,他遇到了汪海涛。 因为是曾经的师生,关系一直相处的不错,两人就借机闲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话题就很自然地转移到了野麻滩生态园上。 汪海涛一脸气愤地告诉他,张占国仗着有钱有关系,太蛮横霸道了,私自占用那块臭水坑,根本不把他这个村委会主任放在眼里。 接着,无所顾忌地说出了那天他去生态园谈臭水坑的事情。 言语之中,少不了对张占国的人身攻击,大有宣泄心头之怒气的快感。 到了这个时候,潘佑昌才知道他们两人已经交恶了。 不过,作为两人小学时期的老师,如今的局外人,他只能哼哼哈哈,明哲保身,表面上不愿意公开得罪任何一方。 今天这个雷雨交加的下午,借着喝酒相谈甚欢的机会,潘佑昌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如果有可能的话,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调节他们之间的矛盾。 古人说,人心齐,泰山移,和为贵嘛。 “占国,你使用那块臭水坑,是不是没有经过村委会的同意?” “是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 借着酒兴,张占国很干脆地说:“谁让他汪海涛做事不地道,抢了原本属于我的村委会主任呢。” 说完,端起酒杯,仰头一干而尽,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浓烈的酒气。 看得出来,时至今日,他心底里的那股余恨还没有完全消散。 见此情景,潘佑昌有点好奇地问:“当时你为什么要退出竞选呢?” 去年这个时候,竞选村委会主任的争夺战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听到张占国主动退出的消息的一瞬间,他感到非常震惊的同时,也很惋惜。 但鉴于复杂的局势,又不好开口刨根究底地询问,更不能公开支持哪一方。 最后,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坐山观虎斗,佯装糊涂罢了。 此刻,见潘佑昌旧事重提,张占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一言难尽呀。” 旋即,又幽幽地说:“有人下死命令让我退出,我不能不听话。” 只要一提起去年竞选村委会主任的事情,他就是一肚子的郁闷气。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张占国不惜花费大把的金钱,积极交往北滩乡的主要领导。 除此之外,还动用多年积攒的人脉,主动沟通西靖县政府的主要领导。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凡是能够动用的关系,他一个也没有放过,凡是能够花的钱,他一分也没有少花。 然而,事到临头,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令他不得不放弃这次竞选。 奶奶的,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就这样,他落选了,而汪海涛则作为唯一的候选人,很顺利地当选为野麻滩新一届村委会主任。 两个月之后,满怀着极度憋屈的心理,通过各种渠道,他才弄清楚,那个电话的主人原来是一个他根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没有看出来,姓汪的小子平日里不哼不哈,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强硬的关系。 尽管失败了,但张占国心里一直不甘心,更不愿意低头认输,总想找机会挽回失去的颜面。 这次,在这块荒撂了几十年的臭水坑上修建一座人工湖,不能不说含有向汪海涛故意示威的意思。 听完他的一番叙述,潘佑昌好言劝道:“占国,为了一点所谓的面子,你大可不必这样做事情。” “那怎么做,还请老师出个主意。” “我个人认为,你最好还是征得村委会的同意,不然,事情可能有些麻烦。” “让我向汪海涛低头,老师,说句心里话,恐怕办不到。” 潘佑昌笑了笑,善意地提醒道:“万一他们要阻拦你修建人工湖呢?” 张占国想了想,不无讥讽地说:“他汪海涛还没有这个胆量。” “你不要小瞧他了。” 略微停顿了片刻,潘佑昌又说:“汪海涛能够当上野麻滩村委会主任,还是有些能量的。” “此一时彼一时。” “莫非这次你有制服他的好办法?” 张占国没有直接回答这句问话,而是笑着说:“世上所有的麻烦都是人制造出来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是人想出来的嘛。” “此言妙哉。” 潘佑昌大笑着拍手称赞道:“用最简单通俗的实话说出了一个极为深奥的道理,妙哉妙哉。” “潘老师取笑我了。” “我不是取笑你,是真心话。”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尚世民当年说张占国不是块读书的料,是块混社会的好料,很正确。 又说他是个不甘心久居人下的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人,也非常正确。 是呀,怪不得老尚不要彩礼也死活要把女儿尚雪娟嫁给这小子呢。 就在潘佑昌心里感叹的时候,张占国举起了酒杯,诚意满满地说:“来,潘老师,我敬你一杯。” “咱们师生碰一杯吧。” 放下酒杯后,张占国又说:“我想请老师你帮个大忙。” “啥忙?别拐弯抹角了,直说吧。” “大前年的腊月,你是不是给顾秉清家搬过祖坟?” “嗯,是有这么回事儿。” 潘佑昌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对方,少许,有点奇怪地反问道:“你有啥想法?” 第31章 你不用怕 找见滕怀忠的时候,对方正在乌兰宾馆319房间里和几个朋友喝酒喝得不亦乐乎。 推开屋门的一瞬间,杨家胜就闻到一股浓烈呛人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说:“滕师傅,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房间里的几个人都停止了划拳猜令,抬头用惊疑的目光紧紧望着杨家胜。 滕怀忠笑着招呼道:“进来喝几杯,杨老板。” “不了,我找你有件急事儿。” “有话进来说吧。” 杨家胜略微迟疑了片刻,说:“你我之间的事情,最好到外面说。不然,会影响朋友们喝酒的。” “那好吧。” 滕怀忠踢踏着拖鞋,有点不高兴地走出屋子,来到楼道里。 问:“杨老板,有啥急事儿,非得在外面说?” 杨家胜说:“你的手机是不是关机了,我咋怎么打也打不通?” 滕怀忠掏出手机一看,顺杆子敷衍了一句,“没电了,忘了充电。” 其实,这几天他根本不想接对方的电话。 陶小锋姜卫贤没有找到古董,让他很是恼火之余,又担心杨家胜会不断地催他逼他,只好采取了关机这一常用的招术。 旋即,又补充道:“这个破手机老关机,看来我得换一个新手机了。” 杨家胜不再理会他的话,单刀直入地问:“那个东西找到了吗?” “我已经派人正在四处寻找,过几天就会有消息了。” “我听说张占国派他弟弟张占军正在到处寻找吴发荣,担心他会抢在我们前面拿到东西。” “这个你不用怕。” 滕怀忠脸上流露出一丝很自信的冷笑,说:“他就是拿到了,我也有办法让他吐出来。” “那就拜托滕师傅你了。” “你放心好了。” “只要拿到古董,剩余的那两万块钱,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 说完,杨家胜抱拳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就转身急匆匆下楼走了。 张占国派张占军带人积极寻找那个圆圆的就像碟子一样大小的古董的消息,是他无意中得知的。 中午时分,他带公司的几个员工去顶献美食城老蒙家餐厅吃饭。 这几天,为了争取拿到野麻滩生态园人工湖的修建工程,杨家胜督促手下人没日没夜的加班,直到今天上午,才算制作出来了一套较为满意的竞标方案。 老蒙家餐厅在西靖县城有五十多年的历史,经过三代人的辛勤努力,已经成了一家老字号品牌店。 这里的炝锅鱼最为出名,量大味美肉嫩香辣可口,是西靖县的招牌菜,很有名气。 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两个小伙子坐在邻桌吃饭说话。 起初,他们谈论些他们这个年纪应谈的话题,东拉西扯,说说笑笑,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后来,一个留着寸头满脸横肉的小伙子说的一句话立刻引起了杨家胜的高度关注。 那人说,卫贤,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再去一趟石门村。 另一个长相较为儒雅的小伙子摇了摇头,说,还去那里有啥用呢,已经打草惊蛇了,拿不来东西不要紧,弄不好,会给你我惹来更大的麻烦。 寸头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啥玩意儿,值多少钱,听说野麻滩的张占国张大老板派他的兄弟张占军也在四处寻找。 这句话当即就令杨家胜暗暗吃惊不小,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张占国真的插手了。 他竖起耳朵正准备要仔细听下去,不料,那两个小伙子却说起了另外的事儿。 过了一会儿,他们吃完饭结了账就拍屁股走了。 饭后回到公司里,杨家胜就迫不及待地给滕怀忠打电话,想催他抓紧一点,无论如何要赶在张占国的前头找到古董。 可是,一连打了十来个电话,不曾想,一个也没有打通,气的他在办公室里跳脚直骂滕怀忠的祖宗八代不是人。 就在担心那三万块钱打了水漂而又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说他要找的人正在乌兰宾馆319房间里喝酒。 他娘的,老子急的火烧屁股,坐也不成站也不成,他却在宾馆里潇洒。 就这样,杨家胜开着路虎车火急火燎地找到了滕怀忠,明确无误地告诉了这个无意间得来的紧急消息。 走出乌兰宾馆的大门,掏出手机一看时间,是下午三点四十二分了。 这个时候的太阳非常毒辣,照的全城明晃晃地睁 不开眼睛。 杨家胜开着车在大街上转了一圈,觉得很无聊,忽然有了回野麻滩的想法。 但转念又一想,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万一被张慧兰那个母叫驴看见了,打上门来要钱,岂不是自讨苦吃。 尽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非常想吃一碗老婆亲手做的酸汤面。 百无聊赖地转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湿地公园。 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见县医院住院大楼巍峨地耸立在明亮灼热的阳光下,杨家胜脑海里又一次禁不住浮现出了张慧兰凶神恶煞般的三番五次索要医药费的情景。 心想,若不是她那个该死的儿子挖出了那个圆圆的像碟子一样的东西,哪会有这一连串的烦心事。 再要是陈积德当时碰死在了石头上,大不了赔偿一笔钱就万事大吉了,哪会害的老子现在有家不能回,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呢? 可如今,陈积德半死不活地躺在家里,张慧兰又三天两头地登门要钱。 唉——!真他娘的烦死人了。 这样一想,杨家胜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心底里竟涌起了一股腾腾杀气。 自从离开西靖县二建公司独立门户以来,靠着几个关系很密切的政界商界大佬的鼎力帮助,他接二连三地拿下了不少工程项目。 五六年后,虽然遭遇了不少的困难挫折,但宏达公司在竞争日益激烈残酷的房地产市场上异军突起,不仅站稳了脚跟,还闯出了一定的知名度,被业界誉为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 特别是最近这几年,房价节节攀升,一天一个价,房地产市场供不应求,酷热的划一根火柴就能熊熊燃烧起一片冲天大火。 不料,就在杨家胜准备大展拳脚力争事业再上一个台阶的时候,却猛不冷丁地冒出了这档子事情,令他懊恼之余,也十分愤怒。 该死的张慧兰,该死的陈积德,还有那个该死的张占国滕怀忠,你们快点去死吧。 就在他心底里用人世上最恶毒的词语诅咒这些人的时候,手机响了,传来一阵雄浑豪壮令人热血沸腾的乐曲声。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嘿嘿嘿嘿参北斗哇) (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说走咱就走哇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见是老婆的号码,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键。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话,郑耀秀就惊慌失措地说:“陈积德死了。” “啊?” 第32章 你终于解脱了 陈积德是中午饭后突然死的。 从那天黄昏时分因为交不起医药费而不得不离开县医院回到野麻滩家里休养,已经六天了。 在这之前,尽管他每晚都会头疼的几乎整夜睡不着觉,但还是咬牙硬挺了过来。 因为陈积德很清楚,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这个世上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眼下,他只后悔一件事儿。 那就是轻信了那个陌生人会给自己缴纳医药费的屁话,把古董的下落告诉了他。 午后灼热的阳光透过窗户,把杂乱的屋子照的亮亮堂堂。 有几只苍蝇嗡嗡叫着,在他头顶不停地飞舞盘旋,怎么赶也赶不走。 陈积德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土炕上来回打滚,一头的热汗,嘴里不停地大喊着头痛,痛死我了。 看着儿子痛苦不堪的样子,张慧兰吩咐女儿赶紧去叫村卫生所的柏延勇大夫。 又从抽屉里找出几粒止痛药,用哭腔安慰道:“尕德子,你喝了这药,头就不痛了。” 可是,喝了药的陈积德依旧喊头痛,弄得她这个当妈的是束手无策干瞪眼,急的眼泪也下来了。 不一会儿,柏延勇来了,拿出听诊器听了听病人的心率,又掰开眼睛看了看,冷声说:“赶快送县医院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身后留下一片悲伤的抽泣哭叫声。 张慧兰又赶紧给张占国打电话,看在她这个堂姑姑的老脸上,能不能用车送儿子去县医院。 可是,对方的手机却关机了。 无奈之下,双手使劲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在堂屋地上连跳带哭带喊。 “老天爷呀,你是不是不让我活了?” 陈积英掏出手机,边打电话边安慰母亲和弟弟,“妈,你们先忍耐一会,我打120,送尕德子去县医院。” 少许,陈积德停止了翻滚,坐起身,瞪大眼睛说:“妈,你别哭了,我的头不疼了。” “真的,儿子?” “真的不疼了。” 张慧兰止住哭声,吩咐女儿道:“快扶尕德子躺下睡会儿。” 话音还未落地,却见陈积德两眼朝上一翻,仰面倒在了土炕上。 不好了。 她心里惊呼一声,急忙跳上去,将儿子扶起来,连声喊问,“尕德子,你怎么了?怎么了?” 陈积德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任凭如何叫喊,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张慧兰急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说:“尕英子,快端碗凉水来。” 陈积英手忙脚乱地从缸里舀来一马勺凉水,递给了母亲。 见掰不开儿子的嘴巴,张慧兰便将一勺水全泼在了他的脸上。 可是,陈积德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张慧兰明白了,软软地坐在土炕上,目光痴痴地紧盯着儿子的尸体,心底里禁不住哀叹了一声。 我这可怜的娃娃终于解脱了。 少许,一头重重地撞在土墙上,当即就晕死了过去。 陈积英吓得大喊了一声妈,扑到炕上紧紧抱住母亲,嚎啕大哭大喊了起来。 哭叫声传出屋子,飘荡在野麻滩的上空,在灼热的阳光下撕心裂肺久久不散。 郑耀秀听到哭声的一瞬间,惊得差点儿扔掉手里的饭碗。 东方刚刚发白的时候,就下地干活去了,直到中午热的受不了,才回家吃饭休息。 她放下饭碗,来到大门口,侧耳细听片刻,才听清楚哭声是从不远处的张慧兰家里传出来的。 当下便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莫不是陈积德死了? 她的这个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不一会儿,见几个邻居男女慌慌张张地奔向陈家,她忙问:“出啥事儿了?” “尕德子死了,他妈也撞墙撞死了。” 郑耀秀有点不相信,认为这又是张慧兰设计的一个圈套,想敲诈一笔钱。 前几天,这个母叫驴几乎天天上门要钱,弄得她心烦意乱,一肚子火气。 最后,实在忍受不了,两人撕破脸皮,当着乡邻们的面,大吵大闹了一场,这件事情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又过了很长一会儿,见陈家门口围了很多人,120救护车也呜呜呜地开来了。 紧接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慌慌张张地拿着担架冲进了院子,郑耀秀这才相信真的出事儿了。 当下,就觉得心里六神无主很慌乱,赶紧给男人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 听完女人的一番叙说,杨家胜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抽了起来。 陈积德的突然死亡,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尽管他心里期盼着这一天,但现在真的到来了,却隐隐有了一丝莫名的担忧和恐惧。 因为他清楚,这既是一件好事情,似乎又是一件坏事情。 这个时候,还不到下班时间,湿地公园里的人不多,只有几个老人和小孩,很安静。 过了很长一会儿,杨家胜叹了一口重气,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眼下,最要紧的是安稳住张慧兰,别让她到处胡乱说话。 既然她已经因伤住进了县医院,我何不趁此机会去探视一下。 这样,就能够及时了解清楚这个母叫驴的真实心理活动,有的放矢,做好下一步的防范措施。 但是他没有想到,张慧兰此时还躺在县医院的抢救室里没有苏醒过来。 无奈之余,他找到了外科主治医师孙简,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虽然在兴德楼饭庄的第一次饭局上,对方没有很痛快地答应他的要求,但毕竟两人已经认识了,也算是朋友。 “孙大夫,我来看看张慧兰。” 一进外科室,见里面只有孙简一个人,杨家胜就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杨老板来了,你快请坐。” “她的病情怎么样,不要紧吧?” “病人悲伤过度,头部又被撞伤,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能不能苏醒过来?” 孙简迟疑了片刻,微微一笑,实话实说:“目前还不太好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如果你杨老板能够及时缴纳陈积德的医药费,也许就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后果。 如今,儿子死了,母亲又住进了急救室,看你咋办呢? 走出县医院的大门,杨家胜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精气神。 他确实没有料到,事态会变得这么严重。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那么扣扣索索舍不得几个医药费呢? 前些天,一个叫高振原的警察打来电话说,这点钱对你财大气粗的杨老板来说,是一件很小的事儿,纯粹就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 可不知自己的哪根筋错乱了,居然拒绝了对方的这番好心好意。 如果听了高振原的话,及时缴纳医药费,救活了陈积德,再想办法感化他,大不了多花几个钱,说不定就会轻而易举地拿到那件古董。 可现在,事情弄到了这等无法收场的地步,令杨家胜懊恼不已而又束手无策。 灼热的阳光下,他忍不住仰天长叹了一声,糊涂,我他娘的真糊涂呀。 唉——! 第33章 目标出现了 吃过晚饭,精心收拾一番,罗亚芳就来到了老地方。 这里靠近火车站,但距离西靖县城中心又很远,警察很少来。 即使来了,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突击吓唬一下人罢了,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警察一走,三教九流该怎么过自己的小日子,还是老样子。 平日里人来人往,是个勾引男人特别是那些外地有钱又好色的男人的绝佳地段。 自从那天晚上受到突然而又莫名的连番惊吓后,这几天罗亚芳一直没敢出门,成天窝在出租屋里。 夜色刚刚降临,闪闪烁烁的路灯下,大街上弥漫着一股令人骚动的强烈气息。 有几个单身男人陆续走了过来,罗亚芳冲他们招招手,满眼风情地摆出一副挑逗的样子。 可是,他们只是很有意思的笑了笑,就脚步也不停地急匆匆走了。 夜色越来越深,行人也越来越少,大街上安静了许多。 见这么长时间也拉不来一个男人,罗亚芳不免有点失落的同时,也有点不甘心,沿着大街信马由缰漫无目标地向繁华地段走去。 边走边想,老地方招不来生意,也许换个地方就会有男人上钩。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就这样,在昏暗的路灯下,她踽踽独行,很快就来到了乌兰西路。 这里是西靖县最大的百货批发市场,大街两边全是各色批发部,一家紧挨着一家,鳞次栉比,排满了整条长长的街道。 尽管夜深了,大部分都关门歇业,但零零星星还有几家依旧灯火通明,老板仍在坚守岗位。 如今的社会,钱不好挣,多坚持一会儿,说不定就会有收获。 蓦地,罗亚芳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借着路灯,再仔细一看,不由自主地暗自惊叫了一声,卫贤。 眼前这个在鸿星利民批发部门口正聚精会神玩手机的人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叫卫贤的小伙子。 闹了几天,原来他是这里的老板。 罗亚芳赶紧躲藏在路边的一棵树后,掏出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 压低嗓音,用略含惊喜的语气说:“我发现你要找的那个人了。” “在哪里?” “你先转我两百块钱。” “你个老婊子,是不是又想设法骗老子的钱?” “这次是真的,哄你是,” 说到这儿,罗亚芳停顿了一下,又说:“哄你不得好死。” 那端,对方仍然不相信,问:“你先告诉我,他在哪里?” “你转了钱,我马上告诉你。” “我先给你转一百块,等见到了人,再给你剩下的一百块。” 罗亚芳迟疑了片刻,说:“行吧。” 挂断电话后,她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手机,心想,这个姓苏的狗杂种,还是跟以前一样狡猾,不见兔子不撒鹰。 她第一次见到苏峻距今已经有很多年了。 那个时候,罗亚芳刚从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又不甘心待在家里务农,就通过石门村的姑父袁文海的介绍,来到西靖县城的富源餐馆打工。 大概半年之后,就跟隔三差五来餐馆吃饭喝酒的苏峻混熟了。 在对方花言巧语的游说下,罗亚芳离开了餐馆,跟着他开始混迹社会。 事后多少年才明白,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走上了一条悲惨之路。 就在罗亚芳脑海里不停翻滚往事的时候,手机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一看,见对方转来了一百块钱,赶紧接收后,告诉了卫贤的具体位置。 很快,苏峻就坐着出租车赶来了。 罗亚芳从树后闪出来,指着还在玩手机的卫贤,说:“苏大哥,他就是你要找的卫贤。” 旋即又急声催促道:“再给我一百块钱,你答应过我的。” 苏峻目光灼灼地看清楚了这个叫卫贤的小伙子的相貌后,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莫测的冷笑。 随即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罗亚芳,冷声吩咐了一句。 “你要想办法把他弄到你的床上。” 还没等对方明白过来,动作就很麻利地钻进了出租车。 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脑袋,又神态凝重地说:“到时候再给你五百块钱。” 看着扬长而去的出租车,罗亚芳攥着钞票,冷哼了一声,就赶紧借着树影的掩护,急匆匆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罗亚芳开始认真琢磨如何才能够尽快把这个叫卫贤的小伙子弄到自己那张不知睡过多少男人的床上。 她经常去批发市场转悠,特别是晚上,更是细心观察对方的行踪,有几次还暗中远远地跟踪到了他家门口。 不久,在得知对方大名叫姜卫贤的时候,也发现了他的破绽。 一进入七月,天气似乎比六月更热,但雨水也渐渐增多了。 暴雨过后的黄昏很凉爽,大地山川被清洗的格外秀美壮丽。 这天,罗亚芳在雨后太阳接近西山顶的时候就出门了。 她先在别的商店里购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又很自然地转悠到鸿星利民批发部附近,却发现已经关门了。 就在她感到有点意外的时候,苏峻打来电话,说姜卫贤跟陶小锋去悦来酒楼了。 还紧紧叮嘱道,今晚是个绝佳的机会,千万不可错过。 罗亚芳心想,姓苏的这家伙老谋深算,躲在幕后不出面,其实比自己还要操心这件事儿。 不过也好,有了他的积极配合,拿下姜卫贤只是迟早的事情。 悦来酒楼坐落在湿地公园的北面,濒临黄河,把酒临风,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心旷神怡,宠辱偕忘,实乃西靖县城一处非常理想的聚会场所。 这个雨后鸟语花香微风习习倍感清凉的黄昏时分,正值用餐的高峰期,上下四层楼的房间里都坐满了食客。 罗亚芳头戴遮阳大凉帽,为了防止被姜卫贤发觉,在走进酒楼的一瞬间,又戴了一副宽大的墨镜。 很快,就看见姜卫贤陶小锋两人坐在二楼的一间小包间里,大敞房门,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很是融洽快活。 她特意坐在一楼靠近大厅门口的座位上,随便点了一份很简单的饭菜,细嚼慢咽,非常警惕而又有耐心地等待目标。 可是,直到吃完饭,服务员收走了碗筷碟子,也不见姜卫贤他们下楼。 无奈之余,罗亚芳就不得不离开酒楼,独自坐在黄河边凸起的一块石头上,边欣赏风景边紧盯着悦来 酒楼,一举两得。 薄暮时分,河滩上起风了,吹动河水涌起了层层波纹浪花,哗哗哗地作响。 这个时候,酒楼里依然是人进人出繁华喧闹如初。 见目标还没有出来,罗亚芳心底里禁不住泛起了一丝担忧。 她想,如果再这样等下去,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姜卫贤。 就在她认真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把目标调动出来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沙哑沧桑的像家乡猫头鹰的问话声。 “姑娘,你一个人吗?” 罗亚芳急忙回头一看,顿时惊得花容失色魂飞魄散,差点一头掉进滚滚黄河里。 第34章 撞在了枪口上 “就你一个人吗?” 朦胧的夜色里,一个又丑陋又肮脏的老女人站在她身后。 眼睛里闪烁着莫测的亮光,紧盯着对方,喃喃自语道:“我陪你说会儿话,姑娘。” 罗亚芳站起身,向后连连退了几步,惊魂未定地反问道:“你是谁?” “我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男人也死了。” “你离我远点。” 见这个突然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女人步步逼了上来,罗亚芳转身撒腿就跑。 直到跑出老远,回头见对方还站在原地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摸着剧烈跳动的胸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心想,天刚黑,我是不是遇到淹死鬼了? 就在这一瞬间,她发现姜卫贤陶小锋说说笑笑地走出了悦来酒店,坐上一辆白色的吉利小车走了。 罗亚芳顾不得再理会眼前这个老女人,赶紧跑到路边,想拦辆出租车追赶。 可是,任凭她怎么招手,也没有一辆车停下来,急得跺脚只想哭。 大约十分钟后,她才好不容易坐上了出租车。 司机是个中年女人,和颜悦色地问:“妹子,你要去哪里?” “四道巷。” “你家住在那里?” 罗亚芳没有应答,心想,不是我家住在四道巷,是我要跟踪的目标住在那里。 再者,她知道,出租车司机见多识广社会经验非常丰富,尤其是女司机坑人的套路很多。 先想办法弄清楚客人的底细,然后逮着机会就下狠手宰人,不能不小心。 这样的事情,在她刚来西靖县城打工的时候,就遇到过几次,稍不留意,就会吃说不出口的哑巴亏。 很快,就到了四道巷。 这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平房,也有少数像电视上的日本鬼子炮楼的二层楼房,属于老城旧区,有待政府掏钱改造。 下了车,罗亚芳闪身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就像非洲大草原上的猎豹,静静地等待猎物现身。 夜深了,家家闭门熄灯准备睡觉,巷子里静悄悄的,隐隐弥漫着一丝瘆人的气息。 也许,他已经回家了,又也许他今晚不会回家了。 罗亚芳这样想的时候,感到有点犯困,禁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就在她想要撤离的时候,却听见了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来了,来了,目标终于来了。 罗亚芳屏气凝神,躲藏在黑暗的拐角处,极力克制着内心深处不断上涌的躁动,耐心等待鱼儿上钩。 按照她的设想,等目标靠近时,就猛地扑上去抱住他,造成一种酒后猥亵强奸女人的局面。 然后,再以报警威逼对方就范,乖乖跟自己去出租屋。 不一时,两个黑影就来到了距离她只有十来步远的地方。 奶奶的,怎么是两个人? 罗亚芳瞪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对方,心想,这让老娘如何下手。 就在这个时候,那两个黑影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了,很警惕地朝四下里观察了起来。 见此情景,罗亚芳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暗暗祷告上天,千万别让他们发现我,千万千万千千万。 少许,一个黑影说话了。 “我怎么感觉到附近好像有人。” 另一个说:“走吧,没啥情况,我看你是黑叫驴放屁,自己吓唬自己。” 两人说着话,向这边走了过来。 此刻,罗亚芳想跑,但挪不动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向自己一步步走过来。 心里不停地念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但愿他们没有发现我。 可是,这个时候,别说观音菩萨了,就是玉皇大帝也保佑不了她。 就在她紧张地几乎喘不过气来的一刹那,两个黑影如同离弦的冷箭,又好像下山的猛虎,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其中一个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攥住罗亚芳的脖子,粗声野气地说:“老子等了你几个晚上,才总算把你等到了。” 另一个颇为惊讶地说:“怎么是个女人?” 就这样,罗亚芳瞬间由野心勃勃的狩猎者变成了可怜兮兮的猎物,直到进了公安局的审讯室,才有点明白过来。 刺眼的灯光下,一个神色冷峻的中年警察紧盯着她,沉声问:“姓名?” 罗亚芳已经认出了对方,不由自主地暗暗吃了一惊,马玉磊这个冷面阎王爷要亲自审讯我。 去年冬天,在集中扫黄打非的时候,她就领教过这个城关派出所所长的冷酷和无情。 她如实回答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后,马玉磊问:“你半夜三更地不回家,躲在四道巷里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 见对方满脸的不相信,就赶紧解释道:“吃过晚饭,我一个人在黄河边散了一会儿步,就想回家。” 少一停顿,又说:“走进四道巷的时候,见两个男人紧跟在我身后,心里很害怕,就躲在了拐角里。” 听完她的这番言辞,马玉磊笑了笑,就走出了审讯室。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戴眼镜的年轻警察走了进来,把罗亚芳带进了另外一间屋子里,然后锁上房门,就走了。 见屋子里还有两个年轻姑娘,罗亚芳心想,她们也是今晚被抓进公安局的。 又想,反正我又没有犯法,看警察能把我怎么样。 这时,一个姑娘问:“大姐,你是怎么进来的?” 罗亚芳说:“我不清楚。” “你是不是正在做啥坏事儿,被警察当场逮住了?” “去你妈的,你看老娘是干那种事儿的人?” 那姑娘嘿嘿一笑,也不恼火,说:“你没做坏事儿,那警察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抓你?” 罗亚芳有点厌恶地瞥了对方一眼,扭过头不再理会她。 她想给苏峻打个电话,但手机已经被警察没收了,只好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经过这一番折腾,她确实有点累了。 就在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杂乱而又剧烈的男人粗野的大吵大闹声,还夹杂着撕打的响声。 罗亚芳吃了一惊,急忙睁开眼睛竖起耳朵,边听边想,看来,警察今天晚上是集中行动,不然,咋会抓这么多的人呢。 莫不是西靖县城里发生了杀人还是放火的大事情? 这时,那个姑娘冷笑着自言自语了一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罗亚芳有点好奇地追问:“妹子,到底发生了啥事儿,警察抓了这么多的人?” “有人晚上睡不着觉,藏在小巷子里抢劫,次数多了,迟早会进局子的。” “谁抢劫谁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那姑娘又冷笑一声,说:“最近这段时间,西靖县城里发生了多次抢劫学生的案子,惹怒了警察,今晚来个全城大搜捕,一网打尽。” 罗亚芳这才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自己稀里糊涂地被抓了进来,原来是不小心撞在枪口上了。 这样一想,心里顿时踏实了,瞌睡也紧跟着涌了上来。 第35章 今晚等我电话 次日,也许是抓到了真正的抢劫者,也许是查明有些人确实是无辜者,她们都被释放了出来。 走出西靖县公安局大门的一瞬间,罗亚芳觉得心胸一下子开阔了许多,天更蓝太阳更红了。 她觉得肚子饿了,吃早点的时候,接到了苏峻的电话。 对方一开口,就气势汹汹地质问:“我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咋打不通?” 罗亚芳没有好声气地说:“关机了。” “鱼儿上钩了?” “没有。” “咋没有?” “跑了,跑的找不到踪影了。” 说完这句话,罗亚芳就气恨恨地挂断了电话。 心想,老娘昨天晚上被关在公安局里一夜没有睡好觉,累的要死,你苏峻也不知道安慰几句,反而一张开臭嘴就兴师问罪。 吃过早点,回到出租屋,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却见一个大男人抽着烟笑嘻嘻地坐在床头。 她吃惊地注视着对方,脱口问:“你咋进来的,苏大哥?” “我咋就进不来呢?” 苏峻吐了一口烟,颇为得意地说:“这天下还没有我进不去的房子。” 罗亚芳走进屋子,脱下运动鞋,换上拖鞋。 昨天晚上整整一夜没有脱鞋,脚捂得很难受,急想放松一下。 少许,用遗憾的语气说:“昨晚姜卫贤一出悦来酒店就和陶小锋开车走了,一晚上没有回家。” 苏峻嘿嘿一笑,说:“我刚从批发市场回来,他在批发部里。” 罗亚芳反问了一句,“难道你让我大白天的去勾引人家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啥意思?” “我已经有了对付他的办法,不过,今晚你得配合我行动。” “咋配合?” 苏峻扔掉烟头,上前一把抱起罗亚芳,说:“去床上说话。” “我不去。” 罗亚芳欲迎还拒地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被对方扔在了宽大柔软的床上,仰面朝天,眼光如春水般的荡漾。 紧接着,苏峻掀起她的长裙,如恶狼般地狠狠地扑压了上去。 这个时候,明亮温柔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屋子里,在微微娇喘声里轻轻摇曳。 两人一身大汗淋漓之后,罗亚芳问:“我听说你离婚了,是不是?” “离了。” 旋即,苏峻反问道:“你问这个做啥?” “不做啥,只是随便问问。” 这样说话的时候,罗亚芳想,当初在你的花言巧语诱惑下,我离开了富源餐馆,跟你混迹社会,想成为有钱人。 可是,到头来,你却因为酗酒打架进了监狱,留下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能走这条出卖肉体之路。 后来,你出来了,却又嫌弃我肮脏,转身娶了别的女人。 可如今,你也尝到了被人无情抛弃的滋味了。 哈哈,世上的事情,有一报就有一还,就这么灵验。 苏峻也许感觉到了罗亚芳幸灾乐祸的心思,冷冷地问:“你是不是感到很高兴?” “你的事情,与我有啥关系呢?” “是没有关系。” 说完,苏峻跳下床,穿好衣服,又点燃了一支香烟,用满足的目光欣赏着这个一丝不挂的白白嫩嫩的女人。 想当初,这个单纯的女人毫不犹豫地把第一次奉献给了自己。 一想起她娇娇羞羞躲躲闪闪的那个非常吸引人的样子,苏峻就想发笑。 少许,说:“你晚上等我电话。” 临出门时,又叮嘱了一句,“这次,千万不能再关手机了。” 罗亚芳没有说话,紧盯着对方,心想,姓苏的你冤枉我了。 昨天晚上手机叫警察没收了,今天早上才还给我,不是我要关机的。 随着关门声,她就合上双眼,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也许是精神上受到了些许惊吓,也许是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一觉睡的非常死沉也非常舒服,直到下午四点才睁开眼睛。 洗刷一番后,罗亚芳来到了批发市场,隔着老远,见姜卫贤进进出出地正忙着装货。 心想,小子,昨天晚上让你侥幸逃脱了,害的老娘我在公安局里蹲了整整一夜,站也不是,睡也不能,差点要了命。 今天晚上,你就不会这么走运了,等老娘好好收拾你。 鉴于昨晚的经验教训,吃过晚饭,罗亚芳哪里也 没有敢去,待在屋子里边玩手机边耐心等候苏峻的电话。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半。 苏峻在电话里急促地催她快来乌兰山下的兴德楼饭庄。 罗亚芳不敢怠慢,下楼坐上出租车,不到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下了车,见周围黑乎乎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她顿时心生疑惑,正要走进灯火辉煌的饭庄,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了衣服。 “亚芳,别说话,快跟我走。” “苏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很快,苏峻将罗亚芳领到了距离兴德楼饭庄不远处的乌兰公园里。 来到一处草木繁茂较为隐蔽的地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人,说:“他喝醉了,送他回家。” 说着话,两人合力将对方抬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这时,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罗亚芳才看清楚,开车的是那天晚上很会说话的那个年轻人,而喝醉酒的却是姜卫贤。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很快,出租车就来到了罗亚芳租住的屋子的楼下。 司机停稳车,冷声吩咐道:“老苏,你们两人把他抬进屋里去。” “好的,张哥。” 说完,苏峻先跳下车,把人事不省的姜卫贤拉下来,又和罗亚芳一起将其慢慢搀扶着上了楼。 进屋后,说:“亚芳,你脱了他的衣服,脱得一件不剩。” “你这是想做啥哩?” “别问那么多,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 罗亚芳看了一眼黑着老脸的苏峻,乖乖地动手去脱姜卫贤的衣服。 因为是夏天,穿的衣服不多,三下五除二地就脱了个精光。 罗亚芳心里突然腾起了一股浓重的恐惧感,用颤抖的声音说:“苏大哥,你千万不能杀了他。” “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 苏峻冷笑着说:“留着这小子以后还有大用处呢。” 旋即,目光如尖刀地紧盯着罗亚芳,沉声命令道:“你也脱光衣服上床去。” 事情到了眼前的这一步,罗亚芳全明白了。 她很顺从地脱光了衣服,按照苏峻的吩咐,和依旧不省人事的姜卫贤在床上摆出了各种男欢女爱的造型。 第36章 满足他的胃口 张占国冷眼紧紧注视着对方,少许,吐出一口烟,冷声问:“你这回弄清楚了?” “弄清楚了,大哥。” “那件东西真的不在那个姜卫贤的手里?” “他说,他和陶小锋上了吴发荣的当,还差点被村民们当成贼娃子打死。” 说到这儿,两人都禁不住哈哈哈地放声大笑了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 张占国又问:“是谁指示他们去石门村的?” “姜卫贤也不清楚。” “不会吧?” “他说他和陶小锋是老同学,还是好朋友,驳不开脸面,就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占军心想,老子绞尽脑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人把姜卫贤约到兴德楼饭庄喝酒。 又让苏峻拍摄了他醉酒后和那个叫罗亚芳的女人在床上的各种照片,这才制服了姜卫贤,知道了一些内情。 本想着从这个小子手里夺回古董,孰料,愿望却又一次大大地落空了。 原来那天晚上姜卫贤和陶小锋不仅没有拿到古董,反而差点吃了大亏。 要不是他们眼疾手快,开车连夜跑了,说不定就成了那伙老农民铁锨棍棒下的牺牲品。 归根到底,我和他们都钻进了吴发荣那个老贼设的圈套里。 唉,真是没有想到,多少大江大河都平平安安地闯荡了过来,这次却栽在了一个种地的看似老实巴交的老农民手里了。 这事儿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是被人耻笑掉大牙? 想到这儿,张占军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略微停顿了一下,说:“不过,姜卫贤已经答应,要帮我们弄清楚那个幕后指使他的黑手。” “你和苏峻从现在开始,什么也不要做,就只管找吴发荣。” “好的。” 张占国恶狠狠地说:“哪怕他上了天入了地,也要找回古董,不能就这样白白便宜了这个狗东西。” “嗯,大哥。” 张占军很痛快地答应一声,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张占国愤愤地想,这个吴发荣他娘的到底藏在了哪里。 这些天,张占军和苏峻找遍了石门村,也找遍了大半个西靖县城,可到头来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如果他真像那个袁文海说的,跑到了北上广,那就全完了。 尽管张占国已经根据韩中贵的建议,将假消息散布了出去,但说句心里话,一天拿不到真古董,他是一天不安心 就在他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长吁短叹的时候,刘建走了进来。 恭恭敬敬地说:“张总,姚天民打电话约我去县城投公司谈投资的事情。” “那你现在就去呀。” “可他还叮嘱我,最好把那个东西带上,让他开开眼界。” 看着张占国阴沉的老脸,刘建心想,第一次跟姚天民谈投资建造人工湖的时候,对方就很委婉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当时的情景,他依然记得很清晰。 听完刘建的一番介绍,姚天民大笑着说,张老板要建造一座人工湖的想法很好,我支持。 不过,我听说他那里挖出了一件稀世珍宝,不知道能不能拿来让我看看。 刘建微微一笑,说,啥稀世珍宝,不就是一件很普通的古董嘛。 姚天民当然不相信他的这句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刘,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刘建知道躲不过去了,很尴尬地说,姚总,这事儿我真的做不了主。 回来后,他不敢隐瞒,及时向老板如实汇报了和姚天民相谈的经过。 此刻,听了刘建的话,张占国鼻孔里忍不住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心想,奶奶的,姚天民的胃口太大了,纯粹是吃人不吐骨头呀。 投资人工湖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这个老小子居然就提出了这样的条件。 当然,他更清楚,如果不满足对方的这个要求,恐怕让县城投公司投资的事儿就会泡汤。 少许,冷声说:“行呀,就让姚老板开开眼界。” 说着话,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黑色雕花的木盒子,递给了刘建。 又嘱咐了一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回这个古董,虽然不值钱,但你千万别弄丢了。” “我不会弄丢的。” 刘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盒子,问:“万一姚天民想据为己有,那该怎么办?” “你让他给我打电话。” “这样最好。” 这个时候,张占国才真正领教了韩中贵提出的已经找到古董的这个计谋的高明。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露陷,更为了确保计划的顺利实施和最终的成功,他也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先找到从西靖县铁合金厂退休的老匠人秦秀雷,让他秘密制作了一个古董模型。 又来到西关家具市场,通过浙江师傅定做了这个外表看似很贵重的雕花黑色木盒子。 这样一来,就弄假成真了。 张占国对自己的这一手很有信心,相信无人能够识得破。 因为时至今日,谁也没有见过那个真正的跟碟子一样大小的古董到底是什么样子,包括它的第一发现者陈积德。 原本想在人工湖开工奠基那天拿出来展览,可没有想到,今天却派上用场了。 至于姚天民贪心大发想据为己有,在第一次听说此事的时候,他就有了应对之策。 正是做到了胸有成竹,他才会大大方方地让刘建拿走了。 抽着烟,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张占国觉得该实施最大的也是最难的一项计划了。 有且只有这个计划成功了,其他问题才能迎刃而解,要建造人工湖的梦想才能够实现。 扔掉烟头,他发狠似地想,只要敢挡老子的路敢坏老子的事,不管是谁,都他娘的不会有好下场。 随即,打通了一个电话,压低嗓音问:“在哪?” “在大街上。” “我前两天交代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老板放心,都已经弄妥当了。” “千万不能让他发现一丝破绽,明白吗?” “明白。” 挂断这个电话,张占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想,现在该去找潘佑昌了。 那天在张占祥的饭馆里喝酒时,两人已经商量好的那件事情,今天是到该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第37章 我得出警 从走马上任北滩乡派出所所长的第一天起,顾秉清就觉得自己的腰杆子一下子挺了起来。 可以说是扬眉吐气昂首挺胸,大大地不同于以往。 以前在县公安局当内保科副科长的时候,只要见到比自己官大的领导,就满脸堆笑地颠颠颠地跑上去问好。 哪怕对方冷言相向横眉冷对,他也丝毫不在乎,该拍的马屁还得照样拍使劲拍。 老话说,有付出就会有回报,只是时间迟早结果大小不一样而已。 老天爷给他的回报就是在这个炎热的夏天终于当上了主政一方大权在握的北滩乡派出所所长。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自到任的这两个礼拜时间里,他带着所里的七八个干警顶着烈日不分昼夜地抓赌,成绩很是辉煌,受到了上级的口头表扬,让他的精气神更加充足了。 这天下午刚下班,还没有离开派出所,顾秉清接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电话,赶紧用尊敬的语气说了一声潘老师好。 那端,潘佑昌笑着说:“顾所长,我已经来到北滩大酒店了。” “你先喝口茶,我马上过来。” 说完,顾秉清就开车直奔距离派出所不远的北滩大酒店。 大前年的腊月,因为家里诸事不顺,他和父亲弟弟决定另选一处风水宝地,将爷爷奶奶的坟墓搬迁过去。 于是,亲自开车去了一趟野麻滩,慕名找到了潘佑昌,请他挑选墓地。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父子三人陪同这位大名鼎鼎的风水先生走遍了家乡的南山北川,最终在马槽沟选中了一处上等的风水宝地。 这里距离人烟稠密的村庄约有七八里路,群山连绵,苍苍莽莽,藏风纳气,视野非常开阔。 经过一番很认真的勘测,潘佑昌最终将墓穴选定在一处山势平缓的土山脚下。 乔迁之日,顾家大摆筵席遍邀亲朋好友,把事情过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说来也怪,自爷爷奶奶的坟墓搬迁之后的两三年里,家中诸事一顺百顺,喜事连连。 去年儿子考上了重点大学,今年自己又升官当上了北滩乡派出所的所长。 由是,顾秉清将这一切全归功于潘佑昌,心里越发敬重他了。 北滩大酒店是一家集餐饮住宿娱乐为一体的综合性实体企业,地处国道109线旁边,生意一向很红火。 顾秉清走进酒店包厢的时候,见潘佑昌正和一个中年男人喝茶聊天,便问:“潘老师,这位是谁?” “他就是野麻滩生态园的张占国张老板,今天特意来拜访顾所长。” “久闻张老板的大名。” 张占国起身向前紧走几步,很热情地握住顾秉清的手,满脸堆笑地说:“顾所长来北滩,兄弟我今日特地为你接风洗尘。” “那就让你破费了。” 顾秉清径直走到主位前,一屁股坐了下来,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大口,又吐了出来。 心想,老子早就听说过你张占国的大名,今日才来见我,还算你聪明识相。 在来北滩派出所之前,有关这位张大老板和前任所长马玉磊之间的恩恩怨怨,他或多或少地听说过一些。 至于具体的细节,就不太清楚了。 此刻,见他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潘佑昌赶紧说:“张老板最近事情多,一直没有时间拜访顾所长,还请多多包涵。” 张占国也赶紧点头承认道:“潘老师说的很对,这都是兄弟我的过错。” 说着话,端起酒杯,又说:“我自罚三杯,给顾所长赔罪。” 顾秉清笑了起来,说:“大家是朋友,用不着这么客气。” 喝完酒,张占国拿起菜谱,客客气气地说:“请顾所长点菜。” 顾秉清扫了一眼菜谱,又递给潘佑昌,说:“还是请潘老师点菜。” “这怎么行呢?” 潘佑昌把菜谱又递给对方,说:“今天顾所长你是我和张老板的客人,由你点菜最合适。”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秉清拿起菜谱,边看边随手点了几个爱吃的特色菜,有红烧鲳鱼、大闸蟹、清炖甲鱼、麻辣牛肉,小鸡炖蘑菇等。 又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滨河特酿,笑着说:“今天是个好日子,难得一聚,咱们还是喝五粮液吧。” 这个时候,包厢里的气氛渐渐融洽了。 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潘佑昌心想,看来这位大爷吃别人吃惯了,要的全是高档酒菜,花别人的钱也不知道心疼的。 而张占国看着红光满面的顾秉清,一脸轻松地想,这个姓顾的要比走了的那个马玉磊好对付。 三个人边吃边喝边聊,谈笑风生之间,顾秉清禁不住说起了自己的往事,眉飞色舞,很是得意兴奋。 张占国不失时机地恭维道:“咱们北滩乡有了顾所长坐镇,治安情况要比以前好多了,偷鸡摸狗赌博的事儿也少了很多。” 顾秉清喝了一杯酒,激动地说:“上任这些天,我主要的任务就是抓赌,要狠狠地惩治一番那些不务正业的赌徒,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这太好了。” 潘佑昌拍着手掌说:“有了顾所长的重拳出击雷厉风行,咱们北滩乡的社会风气一定会大有好转的。” 说着话,端起酒杯,冲张占国递了一个眼色,朗声说:“来,我和张老板敬顾所长一杯。” “哈哈哈,好好好。” 顾秉清大笑着连声说了几个好,与他们很响亮地碰杯。 就在他喝完酒的一瞬间,手机响了。 顾秉清按下扩音键,还没等对方说话,就粗声野气地问:“谁呀?打电话有啥事情?” “顾所长,我有事情要举报。” “举报啥事情?” “有人在乡村客栈的216房间里聚众赌博。” 听到这里,顾秉清一愣,又问:“是真的还是假的?” “千真万确。” “如果你谎报警情,当心老子治你的罪。” “我哪敢假报警呀?” 稍微停顿了片刻,又说:“这伙人赌的很大,桌子上全是钱,有十几万呢。” “他娘的,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赌博,看我咋惩治这伙狗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乡村客栈就在北滩大酒店的隔壁,前几天刚刚突击检查过一次,今晚又敢顶风作案,他娘的简直是反了天了。 挂断电话后,抱拳说:“两位,对不住了,军情紧急,我得出趟警。” 旋即,就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包厢。 见此情景,潘佑昌略有不满地摇了摇头,说:“这个顾秉清,天生是个急性子,见风就是雨。” 张占国不动声色地说:“有人聚众赌博,警察就得好好管一管。” 说完,仰头喝了一杯酒,又很舒心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第38章 警察上门来了 杨家胜没有想到,他前脚刚刚回到老家,警察后脚就不请自到了。 陈家母子一个突然死亡另一个至今还躺在县医院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的消息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悔恨交加而又不知所措的困境之中。 经过一番深思,他决定回野麻滩看看具体情况。 可是,一杯热茶还没有喝完,两个穿警服的汉子就走进了院子。 看见他们的一瞬间,杨家胜心底里就禁不住哎呀了一声。 走在前面的是自己多年的老朋友北滩乡派出所前任所长如今的县局刑警大队二中队队长马玉磊,后面那个年轻警察的相貌很陌生。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迎了上去,很热情地说:“马队长,快到屋里坐。” “杨老板,你活的好潇洒呀,快成神仙了。” “哪里哪里。” “这位是高振原,小高警官。” 杨家胜想起来了,前些天给他打电话替张慧兰催要医药费的就是这个人。 当下,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如果听了这个小高警官的话,那该多好呀。 走进堂屋里,马玉磊开门见山地说:“今天,我们来找杨老板你,是要了解一下陈积德的事情。” 杨家胜心想,果不其然,祸不单行,纸里终究包不住火,该来的还是来了,想躲也躲不掉。 少许,苦笑一声,说:“马队长你问吧,凡是我知道的,统统告诉你,一个字也不留。” “杨老板果然是个痛快人。” 马玉磊示意高振原做好笔录,说:“杨老板你把事情的经过如实说一遍,从头到尾,不能说假话,更不得隐瞒不报。” 杨家胜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开始一字一句地叙说了起来。 从陈积德那天去生态园清理臭水坑到受伤住院治疗再到没钱住院最后不得不离开县医院,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 “马队长,我确实没有想到会出事的。要不然,就是打死我也不会派他去。” “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都迟了吗?” 杨家胜摊开双手,做出一副万般无奈的样子,说:“我正在想办法求爷爷告奶奶地筹措医药费,可他们却不哼不哈地出院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少一停顿,问:“马队长你说,这能怨我吗?” “世上没有后悔药。” 对当事人在事情发生后又悔又恨又是捶胸又是跺足的样子,马玉磊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他冷冷一笑,继续问:“他的头真的是被石头撞破的?” “我当时不在现场,是事后听几个和他一起干活的民工说的。” “那几个民工都叫啥名字?” “张占福,朱生祥,对了,还有一个叫许明铎。” “说说他们的手机号码。” 杨家胜拿出手机,逐一查找到这三个人的电话,念了出来,还说出了他们的家庭住址。 马玉磊又颇感兴趣地问:“陈积德挖出来的那个古董最后落在了谁的手里?” 这句话令杨家胜心里当即咯噔响了一下,但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他表面上依然风平浪静。 说:“我听人说,好像被他拿到120救护车上去了。” 说完这句话,觉得似乎有点不妥,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至于是真还是假,我没有亲眼看见,也说不清楚。” 马玉磊笑了笑,又问:“你知道的就这些情况?” “就这些,我全说出来了。” “那好吧。” 马玉磊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说,“以后再想起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向警方反映。” “明白,马队长,我明白。” 送走两位警察后,回到屋子里,杨家胜一下子瘫倒在了沙发上。 他知道,事情才刚刚开了个头,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呢。 过了一会儿,待心情完全平静了,赶紧给滕怀忠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手机一打就通了,很顺利。 说:“滕师傅,那件事情赶紧停下来,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那端,滕怀忠感到有点奇怪,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不要问这么多,现在必须停下来。” “你呀杨老板,一会儿催的很紧,就像狼来了,一会儿又要我赶紧停手,不知你唱的是哪出戏?” 杨家胜哈哈干笑了两声,说:“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要与时俱进嘛。”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气恨恨地想,马玉磊已经盯上我了,你他娘的还啰嗦什么呢。 这个关头,如果再让你去找吴发荣讨要那个古董,万一不小心弄出些事情,岂不是自讨苦吃自找罪受自投罗网? 现在,让滕怀忠紧急刹车,等妥善处理完陈家母子的事情后,再找吴发荣也不迟。 也许,这是眼下最好也是最正确的做法。 就在杨家胜苦苦思索该如何才能够尽快从这个烂泥坑里全身而退的时候,郑耀秀走了进来。 略显吃惊地问:“你咋回来了?” “我咋不能回来?”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杨家胜一愣,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问:“你是不是听到啥闲话了?” “两个警察刚去了陈积德家里,说是要调查他死亡的原因。” 这两天,郑耀秀没有去苞谷地里干活,却和几个邻居女人整日在陈家帮忙做饭。 张慧兰进了医院,家里乱成了一锅粥,这样的可怜情况,邻里邻舍的,谁见了都会同情,都会主动帮一把。 期间,人多嘴杂,她听到了许多跟自己男人有关的闲话。 有些话还说的很直接很难听,什么陈积德就是杨家胜害死的,等等,不一而论。 这些不负责任的风言风语传进郑耀秀的耳朵里,气的她脸色发青,但又无可奈何。 尽管不清楚事情的内幕,但陈积德是男人公司里的员工,是在清理那片臭水坑的时候受的重伤。 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就是想耍赖不承认也办不到。 西靖县有一句老话,唾沫星子是黄河,能淹死人。 见两个警察走进了陈家,郑耀秀立马就意识到情况不妙,两条腿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时,魏玉洁偷偷说,她刚才从生态园来陈积德家里的时候,见杨老板的那辆路虎车停在自家门口。 就这样,郑耀秀来不及洗手,撒腿赶紧跑回家里,想告诉男人警察来了的消息。 见自己的老婆一惊一乍地很慌乱,杨家胜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边笑边说:“马玉磊已经找过我了,不会有事儿的。” “真的不会有啥事儿?” “陈积德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张慧兰又自己把自己撞进了县医院,能不能醒过来,还很难说,你说会有啥事儿?” 杨家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一脸的无所谓,说:“警察就是来了,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第39章 只有死人知道在哪里 中午美美地睡了一大觉,杨家胜觉得精神恢复了许多,便去了一趟野麻滩生态园。 这一次,老黄显得很客气,未语先笑,见路虎车来了,就急忙把大门打开,站在门口还点头哈腰地主动问了一声好。 这一系列动作与上次比起来,简直判如两人,令杨家胜感到有点惊奇。 很多天之后才弄清楚,张占国曾经郑重其事地叮嘱过老黄一句。 那就是杨老板跟别人不一样,只要他来生态园,不管什么时候,任何人都不得阻拦,随时放行。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杨家胜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激动。 至于张占国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但不清楚,反而还有点糊涂。 不过,只要能够顺利地拿下生态园的人工湖建造工程,他就心满意足了。 “张老板,宏达公司的竞标方案你看过了?” “看过了。” “怎么样啊?” “报价比其他公司有点高呀。” 杨家胜暗自微微一怔,脱口问:“不会吧?” “咋能不会呢?” 张占国笑眯眯地继续说:“其他几个公司,像安捷、金源,还有众恒,他们的报价都要比你低很多。” “可我报的这个价格,是经过反复论证计算才得出来的呀。” 这是一句大实话。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地拿到这项投资上千万的工程,杨家胜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绞尽了脑汁。 他请宏达公司的顾问、西靖县有名的工程预算专家薛志伟,对竞标方案中的每一个细微环节,反反复复切磋修改了多少遍,直到满意为止。 可如今,张占国居然说报价比别的公司要高,这让他有点不理解。 少许,有点无奈地说;“要不我回去重新再做一次?” “完全可以。” 见对方已经中了自己欲擒故纵的圈套,张占国心里不免有点得意,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委婉了些许。 “杨老板,我以前不是说过吗,只要报价相差不大,工程就交给宏达公司了。” “那好吧。” 杨家胜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希望张老板说话算数言而有信。”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大笑后,张占国话锋陡然一转,提起了另外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话题。 “陈积德死了,他妈也住院了,杨老板这下可就高枕无忧了。” “嗨,高枕是高枕,但无忧却谈不上。” 少许,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说:“这事儿,我是一言难尽呀。” 说完,又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弄不好,事情 会变得比以前更复杂更对我不利。 当年,马玉磊在北滩乡担任派出所所长的时候,他们两人关系相处的很友好。 工程队里经常发生打架偷盗的事情,只要一接到报案,警察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现场。 四年前修建乡政府食堂的时候,趁着更深人静之时,几个贼娃子抢走了值班人员的手机,又将他们反锁在屋子里。 旋即开车一夜之间盗走了价值十来万元的钢筋水泥等建筑材料,不但给公司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还迫使工程不得不停工数日,惹得乡政府的几个领导很不高兴。 接到报警后,马玉磊带领干警日夜奋战,最终挖出了一个集盗窃销赃于一体的犯罪团伙,追回了失窃的建筑材料。 为了表达浓重的感激之情,杨家胜特意制作了一面红色锦旗,上书“人民卫士”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带领公司员工敲锣打鼓地送到了派出所。 后来,听见马玉磊上调到了城关派出所的消息,他还专门举办了一场送别酒会。 可如今,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县局刑警大队直接插手调查陈积德突然死亡的原因,马玉磊是此案的主要负责人。 而他,堂堂的西靖县宏达建筑工程公司的老板,居然成了被警察调查的对象,这让杨家胜那颗格外强烈的自尊心受到打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很严重的打击。 颜面尽失是小事,经过这几年的磨砺,皮糙肉厚还能承受得住,最重要也是最担心的是这个案子有可能会牵连到自己。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此刻,见对方唉声叹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张占国心想,这就是不听我的好话,舍不得小钱的下场。 陈积德刚进县医院的时候,我就好心好意苦口婆心地劝你快掏钱快救人。 老话说,人命关天,可不是一句闹着玩的闲话。 而你却他娘的非得请主治大夫吃饭,还大言不惭要孙简快点开张出院证明,逼迫陈积德早一天离开医院。 这不是本末倒置草菅人命脑子里进水的糊涂做法吗? 幸好孙简没有听你杨家胜的话,要不然,如今陈积德突然死了,他也脱不了干系。 说句心里话,马玉磊高振原一踏进野麻滩,张占国就知道事情有点不妙。 一个大活人说死就死了,就像老母猪死在了猪窝里,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于是,张占国微微一笑,安慰道:“杨老板,大不了多掏几个钱,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愁什么愁呀?” “如果只是钱的问题,那就好办多了。” 张占国一愣,问:“你的意思是还会有别的事情?” “这个就要看警察怎么处理这事儿了。” 说到这儿,杨家胜忽然想起了马玉磊追问那件古董的事儿,心里不由得一阵发紧。 暗自嘀咕道,你张占国派你弟弟张占军暗中四处寻找吴发荣,想将这件宝贝据为己有。 而我却这个时候让滕怀忠停手,这不是给你创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不过,利用这个不知值不值钱的破古董,分散警察的注意力,也不失为一条很有用的妙计。 想到这儿,杨家胜说:“对了,张老板,我告诉你另外一件事儿。” “啥事儿?” “马玉磊好像对陈积德发现的那个古董很感兴趣。” 这句话令张占国吃了一大惊,“真的?” “这还能有假?” 杨家胜吐出一口烟,幽幽地说:“他今天上午去家里找我,还特意问这个古董落在了谁的手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点得意地想,你张大老板以前跟马玉磊闹矛盾的事情,别说在野麻滩了,就是在整个北滩乡,也是人人皆知。 这次,就算你费尽心思找到了古董,也不动脑子好好想一想,到时候马玉磊会放你一马吗? 别忘了,他可是警察,还是西靖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二中队的队长,此案的负责人。 如果把拳头稍稍攥紧一点,就会让你张占国吃不了兜着走。 此刻,尽管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但杨家胜的脸色很平静。 少许,颇为得意地继续说:“我当面告诉马玉磊,那个破古董究竟落在了哪儿,也许只有陈积德一个人知道。” 张占国喝了一口茶水,压了压心底里的惊慌,不动声色地随声附和了一句。 “杨老板你说的很对,古董在哪里,只有陈积德一个人最清楚。” 第40章 黄昏时分的公园 下班后,刚走出城关派出所的大院,沈云就接到了一条短信。 今晚七点,把钱放在乌兰公园戏台左侧第三棵松树下。 她冷笑一声,心想,你终于又出现了。 自上次在黄河边没有见到这个敲诈者已经过去两天了。 她发了十几条短信,想引诱他出来,可对方一次也没有回复。 今天,却主动联系自己,这让沈云失落的心里又有点激动。 好小子,咱们就这样无休无止地玩下去,看最后谁能玩死谁。 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十分了。 她在大街边找了家干净的小饭馆,随便吃了一碗浆水面,就急匆匆地直奔目的地。 乌兰公园坐落在乌兰山脚下,距离兴德楼饭庄只有两三百米。 因为天气热,很多人都去黄河边了,这里古树参天鲜花盛开,倒显得非常幽静雅致。 走进公园,沈云习惯性地巡视了周围一眼,见除了一个卖饮料的中年女人之外,还有几个六七十岁的老女人在花间散步,便放心了。 她装出饭后消遣的样子,信步来到对方指定的位置,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放在了松树下的青草丛里。 而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跟在那几个老女人后面慢慢散步。 时间不长,有两个年轻小伙子骑着摩托车来到了公园里。 他们坐在饮料摊前的遮阳伞下,很悠闲地喝着啤酒磕着瓜子,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 因为顾客很少,摊主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几乎快要睡着了。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接近西山顶,乌兰山在余晖的映照下,越发的巍峨壮观。 沈云瞥了一眼这两个小伙子,心想,有可能就是他们。 她坐在距离松树不远的花草间的凉椅上,一边玩手机,一边暗自用警惕的眼光紧紧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会儿,一个留着寸头的小伙子起身走向戏台。 沈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想,果真是他们。 那小伙子走到戏台前,朝四周望了望,解开裤带,掏出家伙,哗啦啦地撒起尿来。 之后,又敞开衬衣,迎着凉爽的微风,在花草间转悠了起来。 转着转着,寸头竟来到了沈云面前,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就回到了饮料摊上,继续喝啤酒。 这一番举动把沈云彻底弄糊涂了。 暗自嘀咕了一句,莫非他在试探我,还是别有用心? 反正,今晚我来个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看这个敲诈者会不会现身。 就这样,她借玩手机为掩护,目光不时地在松树和饮料摊上来回巡视。 又过了一会儿,那两个小伙子喝完酒,却骑着摩托车走了。 沈云顿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奶奶的,也许那个敲诈者又再骗我,今晚不会出现了。 就在这时,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从饮料摊后面的房子里钻了出来。 他跟卖饮料的女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见此情景,沈云心想,这两口子不知说了些什么悄悄话,怪有意思的。 太阳落山了,公园里顿时阴凉了下来。 那几个散步的老女人也走了,偌大的公园里显得空荡荡的,越发幽静了许多。 看来,这小子今晚又不来了。 就在沈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摩托车飞也似的驶进了公园,径直来到饮料摊前。 车子还没有停稳,那个寸头身手很敏捷地跳下来,如同猛虎般地扑向秃顶中年男人。 嘴里还恶狠狠地喊叫着,“吴发荣,你个老驴日的,居然躲在了这里。” 卖饮料的女人吓得连连后退数步,大叫了一声,“哎哎哎,你想干什么?” 秃顶男人转身就冲沈云这边跑过来,惊得她赶紧闪在一边。 寸头一边高声叫骂着,一边和同伙紧追不舍,跟着对方钻进了公园西南边的一片非常茂密的树林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情景,令沈云目瞪口呆,半天才合上樱桃小嘴。 她不敢久留,急忙拿起塑料袋,脚步匆匆地跑出了乌兰公园。 直到回到家里,心脏还砰砰砰地狂跳个不停。 一口气连喝了三大杯凉开水,又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心想,奇了怪了,那两个小伙子居然不是来拿钱的,是来找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的。 从当时的情况看,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也不会这样。 就在她胡乱思索暗暗感叹之际,手机响了,又是一条短信。 沈大美女,你怎么不守信誉? 见对方这样说话,气的沈云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奶奶的蛋,自己不守信誉,反而是猪八戒倒打一耙,赖在老娘头上。 很快,她就回了一条短信,钱你要还是不要? 对方回复道,要啊,咋能不要呢? 那你为啥一而再地欺骗我? 嘻嘻,你是人民警察,我不能不小心。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还敢敲诈我? 我有你的证据。 啥证据? 两人说到这儿,对方突然没有了反应。 过了一会儿,沈云又发了一条短信,问,你咋不说话了? 又耐心等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等来对方的一句话,却接到了一个熟悉的电话。 “小沈,睡了吗?” “还没有。”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云心想,那晚我主动约你在兴德楼饭庄吃饭,又让你看了那条敲诈短信。 这样做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帮我出这口恶气。 可是,你却倒好,吃完饭就借口还有急事情,一拍屁股赶紧走人了,唯恐这事儿牵涉到你这个西靖县的大人物。 正因为如此,我才赌气找到了张占国,让他帮我调查清楚这个敲诈者的来路。 后来,为了解恨,更为了给平淡无味的生活增添一丝调味品,我决定跟对方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谁能想到,时至今日,我连对方是光的还是麻的都没有见过,反而受到了两次愚弄和惊吓。 想到这儿,沈云心里腾起了一丝悔意,悔不该当初阻止张占国要调查这个敲诈者的行动。 这时,电话那端又说话了,语气很柔和,“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是吃饱了撑的难受,生你的气有啥用呢?” “哈哈哈,不生气,不生气就对了。” “你笑个屁。” “小沈,咱们说点正经事儿。” “有事就快点说,我还要睡觉呢。” 那端又传来一阵嘿嘿嘿的笑声,少许,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 说:“小沈呀,最近这段时间风声有点紧,你最好规规矩矩上班下班,不要再跟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 “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太多了?” 说完,沈云就很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心想,你这么大的人物也有害怕的时候了。 第41章 去公安局里讨公道 次日早上刚走进办公室,汤雨馨就忍不住告诉了沈云一个骇人的消息。 昨天下午五点多,快下班的时候,有一个农村老女人从县医院里偷偷跑了出来,闯进局长办公室里打滚撒泼地闹事情。 沈云有点好奇地问:“她为啥要大闹公安局?” “听说他儿子被人打死了,没人管。” “后来咋办了?” “马所长,不,马队长派人把这个老女人送回了县医院,还保证要尽快调查处理这个案子,还她一个公道。” 沈云知道,汤雨馨的男人鲁向卓在县局当了很多年的办公室主任,知道的内幕情况要比别人早也比别人多。 少许,又问:“哪里来的老女人,胆子还挺大的。” 在这之前,她听说过大闹医院的,也听说过冲进校园在课堂上公然殴打老师的,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敢大闹公安局。 汤雨馨嘻嘻一笑,调侃道:“这个老女人和你是老乡,也是北滩乡的。” “难怪胆子这么大。”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云心想,北滩是西靖县最偏远最落后的一个乡镇,与宁夏接壤,民风素来剽悍,只有像马玉磊那样的冷面阎王才能镇得住场子。 她在北滩乡派出所当内勤的几年时间里,几乎天天有人酗酒打架偷盗赌博,闹得鸡飞狗跳墙四面八方不得安宁。 后来,沈云听姐夫孙简说,这个大闹公安局的老女人叫张慧兰,是野麻滩人。 她儿子陈积德是宏达建筑公司的员工,在生态园清理臭水坑的时候,为了一个什么古董,与他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相互撕扯殴打中,陈积德的后脑勺碰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受了重伤,被送到县医院抢救。 后来,又因为老板杨家胜撒手不管,他们交不起医药费,伤病没有痊愈就出院了,前些天死在了自家的屋子里。 见唯一的儿子死了,张慧兰悲愤到了极点,一头撞在墙上昏迷了过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紧急抢救治疗,昨天早上才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谁料想,这个女人下午却偷偷溜出医院,跑去公安局讨要公道。 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孙简是一脸的无奈。 最后,苦笑着说,作为主治大夫,自己只能竭尽全力救护病人。 至于打人的事情,只能由警察去处理了,他是无能为力。 听完姐夫的这番话,沈云当即就愣住了。 野麻滩地处黄河之畔,其祖先大多是匈奴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不论男人女人,身上就流淌着桀骜不驯的野性,故而一言不合就打架斗殴的事件在北滩乡尤为突出。 马玉磊当所长的时候,有一次去野麻滩处理一起酗酒打架的事情,竟遭到了本地张姓大户的阻拦。 尽管事情最后得到了处理,但他认为这是有人故意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 因为先动手打人的叫张占军,在一个爷爷的堂兄弟里排行老六。 于是,马玉磊将这笔账算在了张占国的头上,认为只有他财大气粗,才能够指挥张家人干出如此无法无天而又卑鄙无耻的勾当。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如今的人都非常现实,如果得不到丁点好处,谁会心甘情愿地供别人当枪使唤呢? 思来想去,除了张占国,好像野麻滩再没有第二个姓张的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只是苦于抓不到对方违法乱纪的把柄,事情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马玉磊上调到县局刑警大队,担任二中队的队长,又是此案的负责人。 如果他想借机公报私仇以泄昔日的私愤,恐怕张占国的小日子就有点不好过了。 这样一想,沈云竟隐隐涌起了些许担心。 于是,下午下班后,她将张占国约到了乌兰公园,想告诉他实情,以防万一。 之所以把地点又选在这里,除了僻静,她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六点整,张占国如约来到乌兰公园,与沈云坐在树荫下的凉椅上,很开心地聊天。 “小沈呀,你那个猫捉老鼠的游戏玩的怎么样啊?” “正在进行中。” “看来,你是稳操胜券了?” “那当然了。” 沈云微微一笑,突然压低嗓音说:“野麻滩的那个张慧兰昨天下午去公安局大闹了一场。” 张占国一愣,紧盯着对方,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少许,反问道:“她不是还在县医院住院吗?” “她是背着医院偷跑出来的。” “后来呢?” “马玉磊当着局长的面,答应要尽快调查清楚此事,还她一个公道。” 张占国点了点头,心想,马玉磊果然有眼色,刚 调到县局,就遇上了一个送上门来让他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当下,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的这个堂姑姑确实有点可怜。” 这样说话的时候,他想起了堂姑父陈义存,年仅三十九岁就死在了小煤窑里。 自古以来,寡妇拉娃娃,日子不好过,其中的百般滋味更难受,是正常人体会不到的。 如今,唯一的儿子又死了,这事儿放在谁头上谁也受不了。 过了一会儿,理解似地说:“她这也是迫不得已,被逼上梁山了。” 沈云用抱打不平的语气说:“那个姓杨的老板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为了几个医药费,就把人活活逼死了。” 喝了一口雪碧,又说:“这回,弄不好他可要倒大霉了。” 张占国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说:“就看警察怎么处理这事儿了。” 从杨家胜嘴里得知马玉磊对那件古董也很感兴趣的消息后,夹杂着过去的怨恨,他就情难自禁地滋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排斥对方的心理。 与此同时,也让张占军加快了寻找吴发荣的脚步,力争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到古董。 四年前,马玉磊刚来北滩乡派出所担任所长的时候,他就有意识地想结交这个人。 可是,也不知道是啥原因,对方总是爱理不理的, 请吃请喝不来,送礼也不收,完全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样子。 上任没有几天,就带人来生态园检查治安工作,以安全设施不过关为由,处以了伍佰元的罚款。 在张占国看来,这纯粹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没事找事情,故意跟自己过不去,让自己在父老乡亲面前栽跟头丢颜面。 这时,沈云说话了。 “张老板,你是不是有点担心马玉磊会借机报复你?” “是有这么一点儿。” “我奉劝你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不要与他硬抗了。” 张占国喝了一杯啤酒,略显无奈得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看吧。” 第42章 是不是有点高了 走出生态园的大门,杨家胜猛地一踩路虎车的油门,风风火火地赶回了宏达公司,没有顾得上喝口水,就拨打通了一个电话。 急促地说,薛工,人工湖的报价比别的公司要高,张占国不同意,能不能再降一降价格。 对方却说,杨老板呀,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如果再压价,你就得做赔本的买卖了。 杨家胜没有再说话,只能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心想,薛志伟是西靖县有名的工程预算专家,也是宏达公司高薪聘请的顾问。 他的这句话,无疑是一锤定音了。 商场上有这样一句话,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无人做。 唉,可惜这块嘴边的肥肉了。 就在杨家胜陷入一筹莫展而唉声叹气不已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推开门,径直袅袅娜娜地走进了办公室。 微微一笑,问:“杨老板,出啥事儿了,你的脸色咋这么难看?” 杨家胜抬眼紧盯着对方,心想,这么晚了,这个妖精突然跑来做啥?也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预约的。 少许,爱理不爱理的语气淡淡地应付了一句,“没啥事儿。” “吆,早上去了野麻滩,晚上就回来了,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又打电话又唉声叹气的,还说没有事儿。” 见她一眼就看破了自己心里的玄机,杨家胜苦笑着说:“安洁,实话告诉你吧。” 随即叹了一口重气,说:“那份工程报价书,被张占国一口否定了。” “为啥?” “还不是价格比别的公司要高许多。” 接下里,杨家胜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很详细地说了一遍,大有倾诉对张占国的不满之意。 最后,双手一摊,无限感慨地说:“工程是他私人的,我能有啥办法呢?” “张占国的心也太黑了,他是不是想让别人给他白干活白受苦?” 说着话,安洁大大咧咧地坐在杨家胜对面,点燃了一支细长的专供女士抽的香烟,说:“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旋即吐出一口烟,又说:“实在不行,咱们就把价格再往低里压一压?” “还压个屁价。” 杨家胜没有好声气地恶狠狠地吼叫道:“再往低里压价,你让我喝西北风去?” “照你这么说,就只能放弃了?” “这可是块肥肉,我有点舍不得呀,但不放弃又能怎么样?” 注视着对方精致漂亮的脸蛋和红彤彤的很性感的大嘴,杨家胜忽然笑了起来。 说:“小安呀,事情到了关键时刻,就看你的能耐了。” 安洁自然明白对方这句话的真正意思,莞尔一笑,说:“事成之后,能给我多少提成?” “老规矩,利润的百分之五。” “有点低了。” 安洁幽幽地说:“去年宏达公司承建工商局的办公大楼,我出了多大的力,你是知道的,可最后,我只拿到了区区二十多万。” 杨家胜嘿嘿一笑,说:“过去的事情了,就让它过去得了,还提它做什么?” “这次嘛,” 说着话,安洁伸出了右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最少也得这个数。” “六个点?” “对,六个点。” “这是不是太高了?” “我看啊,一点也不高。” 安洁站起身,说:“那好杨老板,你就放弃这块到嘴的肥肉,让别人去吃肉,你去喝西北风吧。” 见此情景,杨家胜急了,连声说:“小安你先别走,咱们有话慢慢说。” “说吧。” 安洁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目光里多了一丝自信,语气很坚定地说:“六个点,这是最低限度。” 杨家胜有点无奈地说:“你说张占国的心黑,我看你的心也不白。” “金钱面前人人平等。” “行吧,六个点就六个点。” 杨家胜冷声说:“不过,我还是那句老话,事情你一定要办成。” “杨老板你想想,如果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么晚了,又不事先通知你,就堂而皇之地主动来找你,我的脑子是被驴踢坏了吗?” “你呀你,不亏外号叫夜猫子,鼻子灵的很,哪里有腥味,你就往哪里跑,一点脸皮也不要。” “这个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谁要脸谁就受一辈子苦。” 安洁走后,杨家胜心想,这个女人是西靖县城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交际十分广泛,又很有心计手段,绝非等闲之人。 如果真的能够顺利拿下生态园人工湖这项工程,给她六个点也划得来。 这样仔细一计算,他觉得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旋即,又默默地思考起了该如何妥善处理陈家母子的事情。 说句大实话,陈积德的死亡令杨家胜陷入了一种很难堪的困境之中。 如果处理不妥当,就有可能会严重影响自己的商业信誉,置自己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他必须拿出自己沉淀了四十多年的智慧和经验,来对付张慧兰和马玉磊。 前者,大不了就像张占国说的那样,多给些钱罢了,既伤不了筋更动不了骨头,很容易摆平。 而后者才是在这件事情中自己真正要面对的极为可怕的对手。 要知道,马玉磊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浸的家伙,在西靖县警界素有冷面阎王的称呼。 自己作为平头百姓,要对付这么一个铜豌豆铁核桃,难度可想而知。 让滕怀忠紧急停手,表面上看似给了张占国一个难得的寻找古董的机会,但实际上是让马玉磊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这个宿敌身上。 杨家胜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冲突是由来已久积怨甚深,也是不可调和的。 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唯有让他们两人剧烈争斗起来,自己作壁上观,才能够在这次冲突中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也能成为最后的大赢家。 退一步来说,即使张占国趁此机会侥幸找到了那个古董,可滕怀忠不是亲口说过这样一句话吗? 他就是拿到了,我也有办法让他吐出来。 对这一点,杨家胜充满了自信。 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拿钱雇用滕怀忠这种做过监狱的人渣替自己做事。 张占国呀张占国,你就放开手脚大胆地派人去找古董吧。 你早一天找到,对我早一天有利。 我就能够早一天从这坑浑水污泥中拔出脚,洗干净自己。 杨家胜是越想越得意,也越为自己的这一高招而沾沾自喜。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人算不如天算。 这个时候,他绝对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要比他想象的复杂的多得多。 可以说,犹如迎头挨了一记闷棍,令他这个老江湖措手不及猝不及防,差点阴沟里翻了车。 第43章 请君入瓮 “老黄,你去花园叫一下刘总。” 早上一上班,张占国就把刘建叫进了办公室,质问:“你跟老姚谈的怎么样?” “还算可以吧。” “啥叫还算可以?” 张占国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对方,说:“我想知道详细情况。” 刘建嘿嘿一笑,把那天跟县城投公司董事长姚天民商谈投资入股人工湖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最后,用有点鄙夷的语气嘲笑道:“张总你不知道,老姚见到那件古董的时候,两只眼睛里冒着绿光。” “只要是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表现。” 张占国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更别说像姚天民这样的人了。” 之前,姚天民担任县教育局局长的时候,名声在西靖县就不太好,特别在教师群体中,那就更差了。 可以说,是高山上滚粪桶,臭名远扬。 刘建心照不宣地哈哈一笑,说:“以我看,张总,这事儿十有八九会成功的。” 这个时候,他不想过多地议论自己曾经的这位顶头上司。 毕竟,姚天民对他有恩。 刘建可不想让张占国认为自己是个忘恩负义卖主求荣的人。 “这个关键时候,刘总,你我绝不能掉以轻心,以防万一有变。” 刘建不失时机地恭维了一句,“张总是站得高看得远,深谋远虑,考虑的很周全。” “不周全不行呀。”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占国心想,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 既然姚天民把那个假古董当成了稀世宝贝,自己乐得顺水推舟,很大方地满足了他的这个要求。 刘建问:“张总,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继续抓紧跟老姚联系,尽快把投资入股的事儿敲定下来。” 刘建点了点头,心想,老板的这招笑里藏刀很厉害呀。 那天在县城投公司董事长办公室里,拿着古董,姚天民是右看了再左看,爱不释手,满脸兴奋地说要尽快召开董事会议,研究这事儿。 就在刘建暗暗感叹人性之复杂多变之际,张占国说话了。 “我邀请了几个朋友今天下午来生态园采摘枸杞,晚上还要举行酒会,刘总你全程负责接待。” “好的。” 刘建知道,每年这个季节,生态园里游人络绎不绝,好像过大年一样,很是热闹。 这是老板最风光得意的时候,也是他广交各路朋友的最好机会。 当然,还是生态园所有员工最繁忙的时候,从早到晚,忙忙碌碌,夸张地说,就连放屁的工夫也没有。 刘建走后,按照和汪海涛的约定,张占国开车去了一趟野麻滩村委会。 走进大门的一瞬间,他心里竟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去年这个时候,如果没有那个陌生而又神秘的电话,他肯定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可如今,唉——! 见张占国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汪海涛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冷不热地说:“承包合同带来了?” “今天专门签合同来了,咋能不带呢?” 随即,递给对方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长长地吸了一口,又很舒服地吐了出来。 心想,要不是我出面求情,你汪海涛现在还关在北滩派出所里呢。 如果我再在背后点一炮,顾秉清就会把你送进公安局拘留所,让你汪海涛既是不身败名裂,也当不成这个村委会主任。 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张占国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很痛快也很解气。 那天晚上,顾秉清接到举报电话后,怀着极其兴奋的心情,就急匆匆走了。 他和潘佑昌又坐着喝了一会儿酒,聊了一会天,见时间差不多了,才走出了北滩大酒店。 夜已经很深了,月色朦胧,星光闪烁,很凉爽。 送走潘佑昌之后,张占国拨打通了一个电话,压低嗓音问,事情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全被抓进派出所了。 你做的很好,兄弟。 张老板,剩下的那五千块呢? 我现在就转给你。 随后,怀着一丝得意的心情,张占国走进了北滩乡派出所。 这个时候,在乡村客栈216房间赌博的那五六个人正在接受警察严厉的调查质问。 顾秉清大笑着将他迎进了所长办公室里,意犹未尽地说,张老板,今晚的这场酒喝得我非常高兴。 只要你顾所长高兴就好。 哈哈哈,潘老师呢? 他喝大了,先回野麻滩了。 稍微一停顿,又说,潘老师让我求顾所长一件事儿。 啥事儿? 野麻滩村委会主任汪海涛是不是也被你抓进来了? 顾秉清一愣,问,是吗? 张占国笑着说,他可能没有说真话,编了个假名字糊弄警察。 我问问。 时间不长,顾秉清就将汪海涛带进了办公室,问,就是这个人吗? 张占国笑着说,汪主任,你是野麻滩村委会主任,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带头干违法的事情呢? 汪海涛阴沉着脸,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时候,他很清楚,就是跳进黄河里,自己也洗不干净了。 与其做无谓的争辩,还不如一句话也不要说,赶紧离开派出所才是上策。 顾秉清说,看在张老板的脸面上,汪主任你交两百元罚款,就可以走人了。 旋即,又声色俱厉地警告道,如果下次再被我抓住,可就不仅仅是罚款了事,要新账老账一起跟你算。 张占国急忙说,顾所长息怒,汪主任是个好人,这回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又说,这钱我替汪主任交了。 走出了派出所,汪海涛忍不住问,是不是你张老板设的圈套,故意陷害我? 我咋会干这么不地道的事情呢? 张占国冷冷一笑,说,今天晚上我恰好和几个朋友在北滩大酒店喝酒,接到顾秉清的电话,才知道你在隔壁的乡村客栈赌博,被他抓进了派出所,就赶紧过来了。 那就谢谢你了。 这就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至今回想起来,对张占国说的这番话,汪海涛根本不相信。 俗话说的好,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 他刚进入乡村客栈216房间,还没有玩几把牌,警察就破门而入,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经此一劫,他才算真正领教了张占国的手段。 心想,怪不得这家伙能把事业做大,也敢在不经过村委会同意的情况下,私自占用那片臭水坑,不仅心黑,手更辣。 此刻,看完了承包合同,签了字,又盖上野麻滩村委会的红色大印。 汪海涛冷笑着说:“张老板,这次算你狠。” “汪主任,这话你说错了。” “咋错了?” “那片臭水坑荒撂了几十年,我这是充分利用废旧资源嘛。” 张占国把合同装进包里,微笑着说:“这样不单单替村委会盘活了资产,每年还增加了两万块钱的固定收入。” 缓缓吐出一口烟,又说:“我的事业做大了,你汪主任脸上也有光,到时候也好让乡政府县政府的领导看看你招商引资的政绩。” “这么说,你还是个好人,我得感谢你了?” “哈哈,我算不上好人,但也绝不是那种没出息的坏人。” 临走时,张占国又说:“如果汪主任今天下午有空,请来生态园一趟,我给你介绍几个重要的朋友,也许,对你有帮助。” “行啊,我准时去。” “那我就恭候汪主任大驾光临了。” 说完,夹起黑包,心满意足地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野麻滩村委会大院。 第44章 造势 下午的枸杞采摘活动上,张占国独领风骚,出尽了风头。 苗景霞种植的这片枸杞,看上去红旺旺,小指头大小的枸杞挂满了枝头,一串一串的,紧密相连,鲜艳欲滴。 红色的枸杞与绿色的枝叶很完美地搭配在一起,明亮的阳光照射下,呈现出一片别有景致的风韵。 来生态园的各路朋友都是城里人,吃过枸杞,也喝过枸杞茶,但就是很少到田间地头亲自动手采摘枸杞。 今天是礼拜六,这也是一种别样的休闲活动。 在苗景霞的指导下,他们穿梭在成行成排的枸杞树之间,忙忙碌碌而又欢声笑语不断,荡漾在生态园的上空,久久不散。 不一会儿,各个都采摘了或多或少的枸杞,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喜笑颜开,欢乐之情满满地溢于言表。 张占国招呼众人坐在特意搭设的宽大凉棚下喝茶,问:“各位,这枸杞怎么样?” “张老板,你的这枸杞呀,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不,千里挑一的好东西。” “是呀,咱们西靖县还没有这么好的枸杞。” 听着众人不绝于耳的赞美声,张占国觉得心里舒服到了极点。 不过,表面上还和以往一样很谦虚,说:“这不是我种植的。” 说着话,用手指了指站在一边的苗景霞,说:“是她的杰作,要感谢,你们还得感谢她呀。” 这句话即刻引起了一片赞扬声。 “吆,真没有看出来,这个女人原来是一个种植枸杞的行家里手。” “张老板慧眼识人,手下各种人才都有,怪不得事业干的这么大。” 苗景霞腼腆地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说:“这是今年引进的新品种,我还没有经验,让各位老板见笑了。” 一个看起来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看着手里红红的枸杞,说:“回去后,我要向局长建议一下,争取明年在全西靖县推广这种枸杞。” “那就谢谢李站长了。” 苗景霞认得这女人,知道她是县农技推广中心的李主任,也是西靖县政协委员,更是张占国多年的老朋友,经常来生态园指导工作。 有一次还专门问过她的生活经历,且用好言好语安慰鼓励了她一番,令苗景霞很是感动,记忆尤深。 “谢什么谢,到时候还要请小苗去全县传授枸杞种植技术呢。” 这句话瞬即涨红了苗景霞的脸。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知道在这种场合里最好不要说话或者少说话,便感激地微微一笑,就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看着她一瘸一拐的瘦小身影,李主任轻轻叹了一口气,颇为同情地说:“好可怜的女人呀。” 张占国说:“她平日里与别人不爱来往,话也不多,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唉,是生活把她摧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见空气有点沉闷,张占国赶紧转移了话题,说:“李主任,我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 “说吧,张老板。” 李主任尝了一颗枸杞,朗声说:“你我老朋友之间,还客气什么,有话尽管说。” “你走的时候,多带些枸杞回去,分发给农技中心的人,让他们代为宣传一下。” “这个主意不错,替你的生态园做一次免费广告嘛。”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空气一下子活跃了许多。 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说话了。 “张老板,我听说你要建造一条人工湖,有没有这回事儿?” “有有有。” 张占国大笑着说:“开工时间就定在7月18号上午九点,还请大家到时候来捧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就连窦保嘉这小子也知晓了这个消息,说明我建造人工湖的事情在黄河两岸已经成为一条特大新闻了。 开工之前,这条消息传播的越快越远,知道的人越多,就对我就越有利。 他知道,窦保嘉一直在王家山经营煤场,很少回家。 前几天回野麻滩看望生病的母亲,因为是一起玩大的发小,才被张占国特意邀请来生态园。 窦保嘉笑着说:“你占用臭水坑的事儿,村委会同意了?” “咋能不同意呢?” 张占国趁机拿出那份盖有野麻滩村委会红色大印的白纸黑字合同书,向大家晃了晃。 面含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高声说:“我已经跟村委会签订了二十年的承包经营合同,每年上交租金两万元。”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拍手叫起好来,生态园里的气氛更加活跃了。 张占国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股浓重的兴奋,心想,这就是我今天下午以举办枸杞采摘活动为名,邀请你们来生态园的真正目的。 签订了这份合同书,就等于拿到了建造人工湖的通行证,能不当众宣布让大家尽早知道吗? 这就是造势,大造舆论声势,造的越大越好。 见火候差不多了,张占国走到汪海涛面前,笑着说:“汪主任,你是我今天特意邀请来的嘉宾,当着大家的面,讲几句话吧。” “张老板你已经讲过了,我就不讲了。” “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作为野麻滩村委会主任,咋能不讲两句呢?” “那好,我就简单地说几句。” 见实在拗不过对方,汪海涛站起身,冲众人抱了抱拳,讲了起来。 “张老板是一位很有责任心的企业家,为了野麻滩的发展,村委会一定会大力支持他的。” 说句大实话,汪海涛从心底里根本不想参加这次所谓的枸杞采摘活动。 张占国用下三滥的阴谋手段逼得自己不得不在那份承包经营合同书上签字画押,确实让他在父老乡亲们面前大大地丢尽了颜面。 但反过来仔细又一想,这也确实是一件对自己很有利的好事情。 就像张占国说的,是自己走马上任野麻滩村委会主任一年以来,取得的第一份可以在上级领导面前值得夸耀的政绩。 左思右想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参加生态园的这个枸杞采摘活动。 俗话说,头都磕了,还怕作揖吗? 不然,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嘲笑自己心胸太狭小了,见不得别人好,再一次有损自己的形象。 就这样,汪海涛怀着极度矛盾的心情,按时来到了生态园。 说完这几句场面话,他又朝众人挥了挥手,刚想坐下来,却被张占国一把拉住了。 旋即,两人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又高高地举起来,宛如一只大铁锤,象征着力量合作和永不分离。。 张占国兴奋地几乎吼叫道:“野麻滩村委会,还有汪主任,永远是生态园最坚强的后盾。” 众人又一次很自觉地拍手叫好,掌声雷动,洋溢着真诚的祝福。 看着眼前这一幕非常激动的情景,窦保嘉脸色沉静,似乎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这次回野麻滩,名义上是看望生病的母亲,而实际上却是要实施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 只是没有想到,张占国快了一步,就令自己陷入了很被动的境地。 此刻,见汪海涛公然站在了张占国一边,心底里禁不住暗暗叹了一口长气。 想,我看你们两人能狼狈为奸到哪一天? 第45章 那个人是谁 马玉磊和高振原去了一趟县医院,想具体了解那个颇为神秘的陌生人的情况。 走进419病房的时候,张慧兰已经输完了液体,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 陈积英坐在床边,两眼无神地看着母亲憔悴的老脸,呆呆地出神。 自家里出事后的这几天,她给男人吴发荣打了好几次电话,但对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弟弟已经火化了,但母亲的精神好像有点不正常,时不时自言自语,有时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在医院里疯疯癫癫地乱跑。 见警察来了,她想,都是那个像碟子一样的古董惹的祸,唉! 征得主治大夫孙简的同意后,高振原把她们母女请到了一间空房里。 张慧兰还没有开口说话,眼泪就禁不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马玉磊问:“大嫂,你说说那个给了你一千块钱男人的情况。” “他是个骗子,大骗子。” 张慧兰双手抹了几把眼泪,说:“我和儿子听信了他的谎话,上了他的当。” 随即将那天的情况完完整整地叙说了一遍。 最后,用乞求的语气说;“马队长,我求求你,你要替我做主,给我那屈死的儿子尕德子报仇呀。” 说着,娘俩都忍不住轻轻抽噎了起来。 前两天,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张慧兰住进了419普通病房。 当天下午,上次那个鼓动她拨打110报案的戴眼镜的女人又来了。 先是陪她说了几句宽慰话,后来又说,如果实在没人管这事儿,你不妨去找公安局局长。 这句话即刻提醒了张慧兰。 对呀,下面的警察不管自己儿子的死亡,局长总会管的吧。 就这样,在这个女人的指点下,她立刻偷偷离开了县医院,去了西靖县公安局。 结果正如她所料,马玉磊当着局长的面,保证一定要秉公处理这件事情。 这不,警察今天早上就来县医院开始调查这起案件了。 听完她的一番讲述后,马玉磊明白了。 接到张慧兰讨要医药费的电话后,杨家胜来了一招缓兵之计,先答应了她的要求。 然后派这个陌生男人来县医院,用区区一千块钱就从陈积德嘴里套出了那个古董在其姐夫吴发荣手里的真话。 由此看来,上次在野麻滩询问杨家胜的时候,这个老小子有意隐瞒了这一很重要的情况。 他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眼下,有且只有找到杨家胜,才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陌生男人。 可是,拨打了几次他的电话,通是通了,但就是没人接听,无形中加重了马玉磊的怀疑。 他当机立断,离开县医院后,就开车去了位于新城区公园路黄河商务楼第五层的宏达公司。 这座大厦是前些年新建的,统高十六层,是西靖县城目前各项功能最齐备的高档商务区。 公司前台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白皙文静,看起来一副大学刚刚毕业的模样。 她很有礼貌的拦住了穿便衣的马玉磊高振原,未语先笑,露出了两个很好看的小酒窝。 “请问你们找谁?” “找杨老板。” “对不起,杨老板不在公司。” 马玉磊一愣,追问道:“他去哪儿了?” “这个,我也说不上。” “你给杨老板打个电话,就说有两个老朋友找他谈生意上的事情。” “你们稍等会儿。” 小姑娘打通了杨家胜的电话,口齿伶俐地说了事情,又不住地点头嗯嗯啊啊了几声。 马玉磊突然上前一把抢过对方的手机,大声说:“杨老板,我是马玉磊,请你现在赶紧回到宏达公司。” 那端,杨家胜嘿嘿一笑,问:“马队长,你找我有啥急事儿?” “肯定有很紧急的事情。” “我现在正忙着呢。” “如果你现在不赶紧回来,我只好传唤你去公安局做客了。” “别别别,马队长,我现在就回来。” “那好,我在宏达公司等你回来。” 说完,就把手机还给了对方,说:“事情紧急,不好意思。” 小姑娘被眼前的阵势惊得花容失色,声音略微颤抖地连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不知道你是警察。” 大概半个小时后,杨家胜气喘吁吁地赶回了公司, 一见面就说:“对不起,马队长,我确实有点急事。” “谈完我们的事儿,你再去忙你的事情。” “好的,好的。” 马玉磊轻轻咳嗽了一声,单刀直入地质问:“你派去县医院给了张慧兰一千块钱的那个人是谁?” 杨家胜暗自吃了一大惊,注视着对方格外严肃冷峻的面孔,心想,糟了,他全知道了。 那天接到张慧兰索要医药费的电话后,他就急忙通知滕怀忠赶快去县医院,无论如何也要从陈积德嘴里得到那个古董的最后下落。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步的目标虽然达到了,但至今不仅没有拿到古董,反而却埋下了祸根。 想了想,说:“马队长,我当时正忙的有事情脱不开身,手头上又没有多余的钱。” 喝了一口水,又说:“只好派人先送去了一千块钱,以解燃眉之急,等过几天筹到了钱,再多送些。” 马玉磊嘿嘿一笑,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听你这么一说,你还是个有良心的好人。” “陈积德是宏达公司的员工,也是野麻滩人,为公司干活受了重伤,我作为老板,不能不管呀。” “我再问你,你派去的那个人是谁?” “他叫滕怀忠,是我多年的一个老朋友。” “他是宏达公司的员工?” “不是。” 这句话令马玉磊猛然一怔,心想,杨家胜呀杨家胜,你也太狡猾了。 你不派公司的会计或其他人去送钱,反而派一个不是宏达公司员工的与此事不相干的人去县医院,还要他弄清楚那件古董的下落。 这不是明摆着多了一个心眼吗? 想了想,又不动声色地问:“这个滕怀忠是干啥的?” “他没有固定职业,在社会上到处乱飘荡。” “你除了让他送钱给陈家母子,还要他做些什么?” 杨家胜瞪大眼睛,沉声说:“除了送钱就是送钱,我还能要他做什么呢?” 少一停顿,又自言自语道:“张慧兰只要医药费,再也没有提啥要求。” 旋即,目光灼灼地紧盯着马玉磊,不解地问:“马队长,是不是张慧兰那个母叫驴信口雌黄地胡说了些啥话?” “你不要问这么多。” 马玉磊厉声制止了对方,说:“你只管交代你的问题。” 杨家胜显得很委屈地说:“我这不是把知道的全说了吗?” “杨老板,我告诉你,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 “哎吆,马队长,你冤枉死我了。” 杨家胜苦笑着辩解道,“陈积德死了,是他不想治疗,主动出院的,我又没有强迫他。” 马玉磊一瞪眼,提高嗓音说:“他的死,你脱不了干系。” “唉,张慧兰想要多少钱,叫她这个母叫驴尽管开口,多少我都认了。” “如果你以前有这么大方,陈积德也许就不会死了。” 杨家胜嘿嘿一笑,心想,我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还会呼风唤雨,咋就知道那个倒霉蛋会死呢? 第46章 预感 次日,马玉磊高振原去了一趟石门村。 因为他很清楚,想要在短时间里找到居无定所满社会四处游荡的滕怀忠,似乎不太可能。 只能先把目光放在吴发荣身上,力争早一步拿到那件神秘的古董。 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摸排,马玉磊隐隐有一种很特别的预感。 陈积德的死亡似乎只是一件很偶然的事件,真正的目标是那件古董。 之前,在北滩乡担任派出所所长的时候,也破获过几起盗卖文物的案件,但参与者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小蟊贼,算不得大案。 收缴的那些文物都是些既不值钱又没有任何研究价值的普通物件。 而这一次,自己有可能无意之中遇到了一起极富挑战性的惊天大案。 想到这儿,马玉磊就觉得血脉喷张,浑身洋溢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澎湃激情。 在顾秉清的陪同下,他们一起走进了吴发荣家的院子。 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正在吭哧吭哧地打扫堂屋,马玉磊问:“你是谁?” 那老女人的耳朵似乎有点不好使,连问了几声才反应过来。 “我是他妈。” “吴发荣去哪儿呢?” “他走了,好多天都没有回来。”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唉,这个天杀的短命鬼,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趁这个工夫,顾秉清高振原分头搜查了所有能够藏身的地方,也没有发现目标。 马玉磊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看来今天白跑了一趟。 吴发荣呀吴发荣,你他娘的究竟藏在了哪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走出院子,顾秉清说:“吴发荣这个害人精跑的不知死活,害的他七八十岁的老娘替他看大门。” 上次来石门村抓赌的时候,他就听闻了吴发荣在北滩乡的鼎鼎大名,可惜的是让这个老赌徒趁着夜色钻进苞谷地里跑了。 随后,他带着马玉磊高振原来到了文海商店。 见警察突然来了,袁文海不由得一阵紧张,赶忙招呼他们坐下,又是递烟又是泡茶,很殷勤。 顾秉清问:“老袁,你再赌不赌博了?” “不赌了,不赌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袁文海心想,上次你老顾半夜三更地来了个突然袭击,差地吓死人。 不但收走了所有的赌资,还害的我们每个人掏了两百块钱的罚款,才走出了派出所。 这回,你他娘的大白天来村里,是不是又想抓赌捞钱? 顾秉清面无表情地说:“我要的就是你不再赌博了,若敢再赌,那个老赌徒杜玉林就是例子。” 听他这么说话,马玉磊禁不住哈哈哈地放声大笑了起来。 杜玉林是野麻滩人,一辈子没有结婚,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既不种地也不经商,一年四季专门靠招赌为生。 前年聚众赌博时,因为几个小钱而出手将人打成重伤,被判了两年半有期徒刑,至今还在坐牢。 这起案子是马玉磊亲手查办的,如今听顾秉清拿杜玉林做反面榜样,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时,顾秉清又问:“吴发荣最近去了哪里?” 袁文海说:“我不知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顾所长,我是真的不知道。” “有人看见他躲在你的商店里,我们才来找你要人。” 袁文海一惊,急忙说:“我哪有那个胆子,敢收留吴发荣。” 少许,又说:“我听别人,老吴跑到北上广去了。至于是真是假,那就不清楚了。” 马玉磊听出了一丝玄机,冷声问:“他为啥要离家出走呢?” 袁文海一拍大腿,说:“嗨,还不是被人逼的。” 接着,将那天深夜里有蟊贼进入吴家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说了一遍。 最后,抱怨似地说:“这个死老吴,害的我们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随时防蟊贼再次光临。” 马玉磊紧追不舍地问:“他家都丢失了哪些东西?” “贼娃子进了厨房,把碗柜里的东西都扔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老吴给我们说他损失了几件收藏的古董。” “总共值多少钱?” “这个我不太清楚。” “那他为啥没有报案?” “这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儿,马玉磊心想,陈积英说她亲眼看见弟弟把一个像碟子大小的东西亲手交给了她男人。 莫非贼娃子听到了风声,专门来吴家把这个古董连夜偷走了? 可转念又一想,古董已经丢失了,他吴发荣又不是贼,即使没有报案,也没有道理像贼一样到处乱跑地不归家呀。 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 这么仔细一琢磨,心头的那团迷雾就更浓重了,形成了看不清真面目的云山雾海,迷迷茫茫,令人十分不解。 这时,顾秉清说话了,语气很硬。 “老袁,如果你发现了吴发荣,就赶紧报警,明白吗?” “明白,顾所长。” “如果你胆敢不报警,我就按窝藏罪收拾你。” 袁文海裂开大嘴笑了笑,连声说:“好的好的,我一定报警。” 三个人走出商店的时候,已经到中午时间了。 高振原问:“马队长,这个老吴收藏的古董已经被贼娃子偷走了,他为啥还要跑呢?” “说说你的看法。” “我想,他身上可能还有其他问题,担心被牵连出来,才不敢报警。” “有点道理。” 抬头看了一眼白花花的太阳,马玉磊心想,吴发荣身上的疑点确实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眼下,必须尽快找到这个老吴,弄清楚那件古董到底在哪里。 告别顾秉清后,顺着哈思山沟的那条硬化路,两人开车返回西靖县城。 由于此行没有任何收获,心里都多少感到有点失落不痛快,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车里有点沉闷。 过了很长一会儿,马玉磊率先打破了这种压抑的局面。 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吴发荣总有一天会回来了的。” 高振原苦笑一声,说:“万一他去了北上广,就更难追捕了。” “那是老袁的谎话,你也相信?” “以我观察,这个老袁好像知道那个老吴在哪里。” 马玉磊冷笑着说:“他们是一伙的,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我们。” “这就是不懂法的地方保护观念。” “西靖是个很古老的县份,跟我小时候相比,人们的思想观念这几年还算有些改变。” 两人谈兴渐渐正浓的时候,马玉磊的手机响了。 他接通后还没有听上句,脸色就忽地变的凝重了起来,吩咐高振原道:“把车开快点,出事儿了。” 第47章 它带有邪气 夜幕覆盖了山川大地,村子里一片宁静的时候,张占军走出了家门。 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张占国当面汇报。 “大哥,姜卫贤说,是一个叫滕怀忠的人指使陶小锋去石门村找吴发荣的。” “滕怀忠?” 张占国嘴里念叨着这个有点熟悉的名字,慢慢想起了此人。 那个年代,滕怀忠因为倒卖公司的建筑材料而被开除公职,又被判刑,可是轰动整个西靖县的一件大事情。 如今,这个老小子出狱了,还不思悔改,又想兴风作浪。 轻轻叹了一口气,问:“他为啥要陶小锋去找吴发荣?” “他们俩人是曾经的狱友,相互关照过,关系一直很好。” 这句话让张占国顿时心中大发感慨,怪不得如此,原来是臭味相同的一对呀。 当今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四种最铁的关系,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坐过牢,一起嫖过娼。 张占军吐了一口烟,继续说:“那个古董是朋友送给滕怀忠的礼物,有纪念意义。” 听到这里,张占国恍然大悟,忍不住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边笑边想,滕怀忠信口编造了一个很好的理由,雇用陶小锋去找吴发荣拿回古董,而他则躲在幕后吃成熟的桃子。 可是,问题又来了。 滕怀忠是怎么知道那个古董在吴发荣的手里?莫非他也是受人指使的? 这样一想,脑海里情不自禁地腾起了一团浓重的疑惑。 少许,问:“姜卫贤说了没有,滕怀忠是从哪里知道这件古董的?” 张占军说:“他不认识滕怀忠。” 略微停顿了片刻,补充道:“陶小锋这样坐过牢的人渣,只知道拿钱办事儿,根本不管这些。” 自从设计在兴德楼饭庄灌醉姜卫贤,又拍了他和罗亚芳在床上各种姿势的亲密照片后,张占军才从他嘴里很容易地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秘密。 张占国不由得感叹了一声,知道这是一句大实话。 又有点不放心地问:“我让你寻找古董的事儿,除了你我还有苏峻,再没有人知道吧?” “没有,大哥。” “这事儿要绝对保密。” “我明白。” 想了想,张占国问:“那个吴发荣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有人说他拿着古董去了北上广。” “这是老吴故意散布的假消息,目的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不再找他。” 停顿了片刻,张占国冷笑着说:“据我推测,老吴还在西靖县城里,根本没有去南方。” 张占军一愣,脱口问:“他会躲在哪个地方?” “你和苏峻继续给我找,不管他躲在哪里,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老吴,拿回古董。” 灯光下,见他的神色异常严厉,张占军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古董对你是不是很重要?” “是很重要。”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占国想,这是一件连文物专家韩中贵都确认的稀有古董,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一旦找到了它,借着国家开发古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机会,我的事业就会再上一个台阶。 也许,不止一个台阶,还会连上几个台阶,能不重要吗? 这时,张占军弱弱地说:“大哥,老吴知道我们在找他,藏得太深了。” “他是躲到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如果再这么没头没脑地找下去,恐怕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占军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本来认为吴发荣一定会出现在其唯一的亲外甥陈积德的丧礼上,到时候就好动手了。 可是,自始至终,这个老小子也没有露面,惹得众人议论纷纷的同时,也让自己的计划彻底落空了。 此刻,见他这么说话,张占国颇有兴趣地追问了一句。 “那该怎么办才能尽快找到他?” “我想来一招引蛇出洞。” “快说出来听听。” 张占军压低嗓音说:“既然吴发荣手里攥着古董,就不可能不出手。” “你说的有道理。” “如果有人出面要高价收购这件古董,那他一定会主动现身的。” 张占国一拍双手,连声说:“好办法,好办法。” 旋即,又叮嘱了一句,“这事儿你一个人去做,不要告诉苏峻。” 张占军点了点头,问:“大哥,你看谁出面合适呢?” “苏有成怎么样?” 四年前,在修建现代农业展览厅的时候,挖出了一件叫红陶猴形佛像的古董。 当时,张占国以为只是一件很普通的物件,就随手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卖给了这个叫苏有成的文物贩子。 后来才偶然从韩中贵那里得知,这是一件稀有之物,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也很值钱。 时至今日,回想起这事儿,他还非常后悔呢。 正是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件更值钱更有价值的宝贝。 “占军,你去找苏有成,让他去石门村里转悠,引出吴发荣。” “万一临时有事儿,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恐怕难以应付,最好有个帮手。” 张占国很理解对方的心思,说:“这样吧,我让何永旭跟你去。” 张占军问:“这个人可靠不?” “他是生态园的老员工,干了好几年,做事很踏实,非常可靠。” 前不久苏峻冒险夜探陈积德住的县医院住院部大楼315病房的那个晚上。 为了防止他将古董据为己有而后远走高飞,张占国就派何永旭陪他一起去。 虽然最后拿到手的是一个真碟子,但由此看得出来,这个人确实是个靠得住的员工。 张占军走后,尚雪娟走进了堂屋,满脸冷笑地注视着丈夫,说了一句极具嘲讽的冷话。 “你们兄弟两人是不是又在秘密商量着怎么去害人?” 方才,她一个人躲在厢房里看最近热播的电视剧《三十而已》。 这是每天晚上必须追的,一集也不能落。 电视剧里那些都市女人的命运一波三折精彩纷呈,深深吸引了她。 张占国坐在沙发上只顾着抽烟喝茶思考问题,没有理会妻子。 因为建造人工湖的秘密计划被公司会计赵康无意中泄露了,导致夫妻两人的关系急剧恶化。 见丈夫这副无动于衷一点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尚雪娟的气更大了。 厉声质问道:“你是不是让占军偷偷在寻找那个从臭水坑里挖出来的古董?” 张占国瞥了一眼妻子,依旧没有说话,心里很轻蔑地骂了一句,神经病。 见此情景,尚雪娟冷声冷调地说:“村里很多人说,那个古董不吉祥,带有邪气,谁沾上谁倒霉。” 这句话令张占国暗自吃了一大惊,抬眼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对方。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陈积德的尸体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的那一幕情景。 第48章 咋能不认识呢 走进西靖县博物馆,张占国就被那些陈列在厚厚的玻璃橱窗的各色文物紧紧吸引住了。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来这里。 展览厅很大,以历史年代为序,分成了好几个各具特色的展区。 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后,他的脚步停留在了古丝绸之路文物特别展览区前面。 展板上用白纸黑字详细地介绍了开辟这个特别展区的目的、文物品种以及重大意义。 当他一件一件地挨个仔细查看欣赏那些形态各异的丝路文物时,突然发现了那件在野麻滩生态园里出土的红陶猴形佛像。 旋即,心底里禁不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充满悔恨的感叹。 如果自己识货,怎么可能把如此珍贵的文物当做白菜卖给苏有成呢? 如今,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张占国的大肠小肠都悔青了,只想用双拳重重地砸烂自己的胸口。 见他驻足观看的很认真,满脸依依不舍的样子,一个年轻漂亮又很有气质的讲解员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微笑着问:“先生,你想了解这件红陶猴形佛像的历史吗?” “有点想啊。” “那好,我给你讲一讲。” 女讲解员的口才很好,普通话也很标准,口齿伶俐如数家珍般地侃侃而谈了起来。 据传,孙猴子保护唐僧从长安出发西行取经,一日来到西靖县黄河边,恰逢暴雨连天河水猛涨无法渡河。 无奈之下,师徒两人夜宿野麻滩船家,待雨过天晴河水平缓之时再动身。 船家是个心灵手巧的信佛之人,平日里经常用河边的淤泥捏造各种飞禽走兽以及男女老少的造型。 这些泥塑作品个个形象逼真,除了观赏娱乐,还将其作为陪葬品。 天长日久,竟然无师自通,练得一手泥塑的好手艺。 他见孙猴子聪明伶俐顽皮可爱,心里十分喜欢,便以之为原型,捏造了这个栩栩如生神形兼备的红陶猴形佛像。 讲完这段故事后,女讲解员微微喘了一口气,又指着橱窗里的文物口若悬河地介绍了起来。 “先生你看,这尊佛像的面部整体宛如一只活灵活现的猴子,颈部粗壮,右手放在右胸前,五指清晰,呈现出一种抓握的样子。” 张占国如梦方醒,心想,这尊佛像竟然就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便问:“孙猴子手里的金箍棒呢?” 女讲解员笑了起来,说:“由于这尊佛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有可能出土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造成了一种遗憾。” 张占国暗暗叹了一口气,想,你说的很对,这确实是一种深深的不可弥补的巨大遗憾。 直到欣赏完所有的大大小小的丝路文物,这种沉重的遗憾还没有完全消散。 站在如火球般灼热的阳光下,望着湛蓝深邃的天空,张占国苦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红陶猴形佛像如此珍贵,那个像碟子一样大小的古董也许比它更珍贵许多。 这样一想,要尽快将这件古董纳入掌中的心情就更为强烈了。 但愿张占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苏有成,顺利完成那项秘密计划。 旋即,给韩中贵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到新城区的香锅里辣火锅店吃晚饭。 这几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外出下饭馆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年轻人,夜生活非常丰富,几乎不在家里做饭。 一下班就约上个知己好友,不是火锅店就是烧烤摊,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直到玩的尽兴才回家睡觉。 见张占国昂首挺胸走进了大厅,老板戚元富赶紧迎了上来,很热情地说:“张老板,多日不见你了。” “怎么,想我了?” “你我弟兄多年,那是肯定的了。” “三楼的3号包间没人吧?” “没人。” 戚元富笑嘻嘻地朗声说:“我专门给你张大老板留着呢。” 十分钟之前,一接到张占国订餐的预约电话,他就吩咐服务生不要再在这里安排别的客人。 说着话,把张占国和韩中贵亲自领进了三楼的3号包间。 “怎么样,张老板,还满意吗?” 张占国巡视了一遍屋子,见那张条幅还高高地悬挂在墙上,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来。 戚元富有点奇怪地问:“张老板你笑啥哩?” “我看这幅字写的非常有造诣,挂在这儿也很合适,增色不少呀。” “这是花重金请西靖县最有名的书法家黎少泉黎老先生写的。” “我一看就知道是他老人家的字体。” 边说边声如洪钟地念了出来,“前程似锦,继往开来。” 又连声说:“不错,不错,很不错。” 戚元富用吃惊地目光紧盯着对方,脱口问:“哎呀张老板,这么难的字你也认识?” “咋能不认识呢?” “认得这八个字的还真少见,高,实在是太高了。” “哈哈哈,哈哈哈。” 张占国很开心地又一次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小小的包间里,隐隐洋溢着一丝不可遏制的得意和满足。 这时,韩中贵很及时地说了一句非常得体的恭维话。 “张老板不仅会做企业,文化素养也挺高的,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戚元富竖起大拇指,说:“在咱们西靖县,我最佩服的就是张老板了。” 说完,三人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一时间,包间里充满了非常友好而又非常快活的空气。 戚元富走后,韩中贵有点迫不及待地问:“张老板,消息放出去了?” “放出去了。” 张占国一挥大手,很爽朗地说:“韩先生走后的第二天,我就把找到古董的假消息放出去了。” “只要把消息放出去,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儿。” “韩先生,你说真的会有人把那件古董主动送上门来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占国心想,老子采取明暗两手,双管齐下,看那件古董还能飞到天上去。 见他雄心勃勃的样子,韩中贵说:“你放心好了,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张占国端起酒杯,朗声说:“来,韩先生,咱们干一杯。” 放下酒杯,韩中贵显得有点神秘地说:“张老板,我告诉你一件大喜事儿。” “啥大喜事儿?” “我已经弄清楚那件古董的历史了。” “快说说,值不值钱?” “它叫东罗马神人纹鎏金银盘,是西方高等贵族阶层的收藏品。” “啊?” 张占国吃惊地张大嘴巴,少许,问:“这么贵重的东西,为啥落在了野麻滩?” 韩中贵禁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也是我感到非常迷惑的地方。” 第49章 父子 院子南墙边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已经有四五十年了。 巨大的树冠遮住了灼热的阳光,形成了一片天然的阴凉地。 树荫下放着一张圆桌,上面摆着几个精致的小菜和一瓶本地产的滨河大曲。 在这个热浪翻滚的下午,张家父子坐在这处极其凉爽幽静的地方,边喝酒边聊天。 “爸,是不是村里人都这样议论我?” “十个人里面有八个。” “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不知道想办法多挣些钱,尽胡乱嚼别人的舌头。” 张树禄喝了一杯酒,用嘶哑的声调缓缓地说:“占国,有些话是满嘴胡说,就当是老驴放臭屁,不用理会。” 少一停顿,又说;“可有些话,就不能不听了, 不能当做耳旁风。” 这时,几片树叶随着一阵清风飘落在了张占国的 头上。 他捡起一片半个手掌大小的叶子,看了看,又抬头望了一眼这棵爷爷栽种的大槐树,问:“哪些话能听?” “有人说你为了拿到那片臭水坑的承包合同,在背后给汪海涛下黑手使绊子。” 张占国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没有反驳。 本来,事实就是如此嘛。 回想起那天晚上在北滩派出所里汪海涛的狼狈样子,他就觉得非常解气。 俗话说,核桃要砸着吃,恶人还需恶人治。 对汪海涛这样的人,不用些手段,是拿不到承包合同书的。 张树禄自然知道儿子有仇必报的秉性,好言劝道;“我们都是野麻滩人,乡里乡亲的,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了。” “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也不能只许他不仁,不许我不义吧?” “你这回和汪海涛的仇。我看是结下了。” “结下就结下了,谁怕谁呀?”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占国心想,反正合同已经签了,白纸黑字,还盖着村委会的红色大印,看他汪海涛还能把老子的牙拔了不成? 于是,笑着说:“爸,这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心里有数。” “有些事情呀,表面上看起来你占了便宜,但后 果要多少年之后才能显现出来。” 张树禄吐了一口烟,心底里又情难自禁地长长地 叹了一声。 当年,自己仗着是生产队队长,经常以权欺人以势压人,还以为自己本事大的不得了而沾沾自喜洋洋自得。 宋爱珍的男人死的早,留下她和女儿霞霞孤儿寡母地过着非常难心的日子。 三十多年前的也是这样一个炎热难耐的下午。 这个年轻的寡妇和地主分子彭维彪在村头那片密实的苞谷地里野合,被人发觉了。 作为队长,张树禄怒不可遏之余,认为找到了教育社员的活材料。 他让人把这两个狗男女用细麻绳捆绑起来,拉到大街上公然游行示众。 谁知,当天晚上,宋爱珍就抛下年仅六岁的女儿霞霞,跳进了滚滚黄河。 而彭维彪这个光棍汉则连夜远走他乡,至今也杳无音信。 过了几天,在全村人异样的目光和议论声里,霞霞的姥爷姥姥来了,把这个失去父母孤苦伶仃的外孙女接走了。 张树禄忘不了霞霞临走前看他的那最后一眼。 目光里充满了愤怒怨恨和无奈悲哀混合着的非常复杂的情绪。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但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情,张树禄就觉得心头上像压了一块极其沉重的巨石,令人喘不过气来。 同时,这个小女孩最后那一眼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犹如一把寒光闪闪而又极其锋利的尖刀,插在了他的心窝,让他今生今世也不能忘记。 这个时候,张树禄才明白,自己干了一件要多愚蠢就有多愚蠢要多荒唐就有多荒唐的事情。 如今,儿子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从汪海涛手里拿到了那片臭水坑二十年的承包经营权,引发了野麻滩全村人的汹汹议论。 这让他的老脸上有点挂不住的同时,也隐隐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正因为如此,他才想借这个父子难得敞开心扉聊天的机会,委婉地劝一劝。 “占国呀,做事情见好就收,该放手就放手,不要一味地逞强斗狠,把别人逼到悬崖边上。” “我没有逞强斗狠。” 张占国嘿嘿一笑,辩解道:“汪海涛聚众赌博,被警察抓进派出所里,还是我替他交了罚款,又好心好意地保他出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说:“至于那份合同嘛,是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签订的,我没有强迫任何人。” “可是,你说的这些话会有人相信吗?” “爸,相不相信是他们的事儿,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占国,你都快五十岁了,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脾气犟的跟驴一样。” “我就是天生的犟驴脾气,也许一辈子也改变不了。” “你呀你。” 张树禄目光紧盯着儿子,眼睛里全是无奈,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呢。 许久,才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子和他爷爷一个德性,就是死犟,一头撞在南墙上,碰的头破血流,也不知道回头的。 这时,见他们父子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高声争吵了起来,郭玉香赶紧从堂屋里跑了出来。 好言劝道:“多少天不见面了,说话说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争起来了?” 这些日子里,特别是在陈积德的丧礼上,她确实听到了不少有关儿子的风言风语。 在为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而暗暗感到自豪的同时,也和丈夫一样,有些担心。 从这些风言风语里,她很明显地听出了一股强烈的不满,也听出了一股强烈的嫉恨。 于是,回家后,把这一切都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丈夫。 张树禄沉思了半天,才决定把儿子叫来老院,与之面对面地畅谈一番。 可是,谁能料到,父子两人居然谈崩了,当面脸红脖子粗地发生了激烈争吵。 张占国腾地跳起来,说:“我的事情,爸,你最好少掺和。”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老院,身后留下父亲的怒骂声和母亲的唉叹声。 第50章 先抓人要紧 马玉磊风风火火赶到县医院的时候,事态已经基本上平息了。 孙简将他拉进自己的办公室,心有余悸地叙说了事情的过程。 这几天,也许是心理上接受了儿子已经死亡的事实,又也许是有了公安局承诺,张慧兰的情绪较之以前平稳了许多。 见她的病已无大碍,孙简就开了出院证明书,想让她明天上午回家休息。 可是,陈积英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的一瞬间,张慧兰却神色大变,哭喊着说医院看不起她嫌她穷,不想给她治病了。 紧接着,披头散发地冲出病房,冲进办公室,躺在地上,双手抱住主治大夫的双腿,又哭又闹。 见此情景,孙简耐着性子给她们母女讲了一大堆道理,希望能够得到对方的理解。 孰料,结果不仅事与愿违,还激发了张慧兰更大的愤怒。 她是连哭带喊,口口声声嚷叫这是大夫故意不治病,想害死她,就像害死她儿子一样。 一时间,引来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陈积英哭着劝说了很长时间,又在护士柏萃芬的帮助下,总算好说歹说地把母亲劝回了病房。 然而,就在她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张慧兰却突然跳上了窗台。 大喊着如果医院叫她出院,她就不想活了,要跳楼,要死给他们看。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吓得众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这个关键时刻,还是孙简老练有经验。 他一边用好话极力安慰对方,一边吩咐柏萃芬赶紧拨打马玉磊的电话报警。 与此同时,又用眼光示意陈积英趁对方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出手,将张慧兰从窗台上拽拉了下来。 讲完这段颇为惊险的故事,孙简苦笑着叹了一口重气,说:“我担心病人还要闹事,就打了镇静剂,先让她睡一会儿。” 马玉磊叹了一口气,深有同感地说:“这真难为孙大夫你了。” “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了,那就再让她住几天医院吧。” 见孙简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马玉磊说:“等她的情绪完全平静了,再出院。” 旋即,解释道:“她儿子已经死了,如果她再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孙简很理解对方,点了点头,答应了,“那就让她多住几天吧。” 随后,马玉磊去了一趟病房,见张慧兰睡得很踏实,心里也觉得轻松了一点。 又悄悄叮嘱了陈积英几句,要她紧紧陪护母亲,千万不能离开一步。 做完这些后,才拖着疲乏的身体离开了县医院。 高振原有点不解地问:“队长,咱们还管病人出不出院的事儿?” 马玉磊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说:“一个好好的家庭,就为了一件不知名堂的古董,最后弄的家破人亡,咱们警察不管,还有谁会管呢?” 高振原心里猛然一震,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沧桑双眼紧闭的顶头上司,没有再说话。 他想,怪不得县局把这块烫手的洋芋交给了二中队,其实就是看中了队长这个人。 他放缓了车速,想让马玉磊多睡一会儿。 今天一大早,从西靖县城到石门村将近两百公里,中间没有休息地跑了一个来回,却没有任何收获,确实够累人的。 这么偏僻落后而又贫穷的地方,马玉磊却毫无怨言地呆了二十来年。 唉,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大叔。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滨河路上灯光昏暗,散步消遣的人很少,十分清净。 就在高振原边小心翼翼地开车边思绪联翩感慨不已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从路边的一条小巷里急慌慌地冲了过来。 情急之下,他眼疾手快,脚下用力,来了一招紧急刹车,才将警车停在了距离黑影不到一米的地方,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响声。 高振原摇下车窗,紧盯着对方,恶声喝问道:“你是不是找死呀?” 黑影没有回话,犹如受惊的野兔般地飞速穿过马路,一头钻进了黄河边的树林里。 他娘的,差点吓死我,幸好没有撞上。不然,就麻烦了。 高振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这时,马玉磊冷声说:“振原,快把车停在路边。” “你不回家了?” “顾不上了,先抓人要紧。” “抓谁?” “刚刚跑掉的那个人。” 高振原用疑惑的目光瞥了一眼对方,没有再问话。 车子刚刚停稳,马玉磊推开车门,一个箭步冲出来,眨眼间的工夫就冲进了树林里。 高振原不甘落后,担心队长有失,撒腿疾步追了过去。 此刻,黄河水在无边的黑暗中哗哗哗地流淌着,显得非常幽深。 这是一片沿着河堤建造的狭长的风景带,树木整整齐齐的有序排列,没有风,很肃穆。 马玉磊很快就发现了那道慌慌张张逃跑的黑影,大喝一声,“警察,站住。” 这声暴喝不但没有镇住黑影,反而让他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就这样,一个在后面追,一个在前面跑,如同猎狗撵野兔。 黑影跑了一会,见对方没有追上来,刚刚松了一口气,心想,想抓住老子,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就在他暗自感到侥幸之际,却被树后闪出来的高振原一脚踢翻在地。 黑影动作很灵巧地翻身爬起来,挥动右拳打向对方的脸面。 高振原赶紧抬臂格挡,不料,腹部中了一脚,不禁哎呀一声。 黑影刚想转身又跑,马玉磊赶了上来,脚下轻轻一勾,将其绊倒在地。 旋即,拔出手枪,顶在对方的后脑勺上,高喊:“别动。” “别开枪,我不跑了。” 高振原走过来,掏出手铐,将黑影的双手铐了起来。 忍不住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日你娘的,身手还挺利索的。” 马玉磊冷笑着说:“这家伙一到天黑就在大街小巷里转悠,专挑那些单身女人和学生娃娃下手。” 高振原有点好奇地问:“队长,你咋一眼就看出这是个独行大盗?” “你看他身上背的包就知道了。” “哎呀,是个女士包。” “这不就对了嘛。” 高振原狠狠地踢了黑影一脚,骂道:“没有想到,你他娘的原来是个江湖老贼。” 马玉磊问:“上次咱们集中抓捕行动的那个晚上,你还记得吗?” “这才过去没有几天,当然记得了。” “这个老贼那天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躲过了咱们。” “够狡猾的。” “走,现在带他回警局,也算是我们今天的一点收获吧。” “好哩。” 第51章 恐吓信 打开屋门的一瞬间,见妻子李文娟阴沉着脸,正坐在客厅里发呆。 马玉磊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李文娟没有理会这句问话,用一种很陌生而又担心的眼光紧盯着丈夫。 马玉磊推开小女儿马瑞的卧室,见她睡得正香,就轻轻关好门,坐在妻子身边。 微笑着解释道:“这几天局里事情多,晚饭在外面胡乱凑合了一顿。” 李文娟还是没有应声,依旧用很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丈夫。 她以前是北滩乡供销合作社的营业员,十年前下岗了,在家相夫教子。 大女儿马莉明年就大学毕业了,平日里,家里只有他们三人。 见妻子脸色有点不对劲儿,马玉磊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你让不让我和娃娃活了?” “怎么了?” 马玉磊暗暗吃了一惊,急忙追问道:“发生啥事儿了?” “你看看这个。” 说着话,李文娟把一张折叠成四方形的信纸递给了丈夫,又说:“你看完就知道了。” 马玉磊展开信纸,迅速浏览了一遍,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有人塞在门缝里的。” 马瑞上完晚自习回来敲门,李文娟去开门,发现了这张纸条。 她捡起来一看,顿时吓得心脏砰砰砰狂跳不止,坐在客厅里等丈夫回来。 此刻,见他一脸的轻松,忍不住问:“你最近早出晚归,办的究竟是啥案子,有人竟然把恐吓信送到家里来了?” 马玉磊嘿嘿一笑,说:“送来就送来了,怕什么怕呀?” 自参加工作以来,特别是担任北滩乡派出所所长的日子里,他经常收到这样莫名其妙而又言辞骇人的恐吓信。 最吓人的一次是有人公然威胁要杀了他,把他的人头挂在派出所的大门上。 说句大实话,对这样赤裸裸的人身威胁,马玉磊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相反,他认为,这只不过是那些色厉内荏的犯罪分子虚张声势罢了。 此时,用打火机点燃了这张恐吓信,看着忽上忽下跳跃的火焰,马玉磊冷笑着说:“下三滥的手段,老子见的多了。” “你不害怕,我和娃娃还害怕呢。” “光天化日之下,屁股后面又没有狼,你害怕什么呀?” “害怕有人暗害你。” “别怕,我不会有事儿的。” 说完,马玉磊轻轻搂住了妻子的肩膀,安慰了一句。 “这是那些坏人惯用的吓人把戏,我当警察这么多年了,不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吗?” “你平安就好。” 夫妻二十多年了,李文娟对丈夫非常理解,也非常尊重。 她知道,作为警察,在侦破案件特别是那些杀人放火的大案要案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危险。 只要丈夫一晚上不按时回家,她就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安宁。 此刻,见对方一脸的无所谓,根本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李文娟也随之感到轻松了许多。 可惜的是她的这种想法完全错了,大错而特错了。 其实,马玉磊看似无所无谓的神态下,心情非常沉重。 说句心里话,从得知陈积德是为了那件神秘的古董而不幸死亡的消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肩头的担子有多重。 妻子睡着后,他又回到客厅,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抽了起来。 张占国是北滩乡有名的老板,家大业大,财大气粗,背后的各种关系十分复杂。 那年,自己刚刚担任派出所所长,带人去野麻滩处理一起酗酒打架的事件。 一方叫苏竣,而另一方是张占国不出五服的堂弟张占军。 可是,张家人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明目张胆地阻拦围攻执行任务的警察。 当时,马玉磊就隐隐意识到这是张占国在背后组织的一次有计划的专门针对自己的行动。 但最终没有收集到有关他的强有力的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这次,生态园里又发现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依照张占国的性格,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想办法据为己有。 也许,除了他,除了杨家胜,还有人在暗中虎视眈眈兴风作浪。 不然,吴发荣咋能在这个时候东躲西藏而不敢回家呢? 当然,更不会有人写这封言辞很犀利甚至令人触目惊心的恐吓信,威胁家人的安全。 思来想去,这些人这样做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我追查那件古董的下落。 想到这儿,马玉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暗暗发誓道,哪怕搭上自己的这条老命,也绝不能让这件古丝绸之路宝物落在这伙人的手里。 他决定从明天开始,在搜寻吴发荣的同时,也开始寻找那个叫腾怀忠的人。 这样一想,心里顿时舒展了一些,睡意也渐渐涌了上来。 次日一早,马玉磊刚走进县局大门,高振原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将他拉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掏出一张纸条。 说:“队长,你看这个。” “是不是恐吓信?” “你还没有看,咋就知道了?” “昨天晚上,我在家里也发现了这样一封信。” 高振原不由得一愣,问:“那咱们还继续调查下去吗?” 马玉磊轻蔑地一笑,语气很坚定地说:“查,查他个水落石出。” “可万一他们真的要对咱们下黑手呢?” “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一个单身汉,身强力壮,血气方刚,会怕他们这些人渣?” 随即,高振原解释道:“这伙人心黑手辣,做事没有底线,我是担心他们会对嫂子和孩子下手。” “这些人是做贼心虚,有贼心没有贼胆,虚张声势罢了。” 紧接着话题一转,马玉磊吩咐道:“小高,从今天开始,咱们把重点放在那个叫腾怀忠的人身上。” “那吴发荣呢?” “先交给北滩派出所,让顾秉清盯着他。” 说完,马玉磊很信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就径直走进了办公大楼。 看着他魁梧的背影,高振原心想,果然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关键时刻能够沉住气。 第52章 你帮我个忙 根据张占国的嘱咐,张占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很容易地找到了苏有成。 这是一个常年在黄河两岸走街串巷以收购贩卖文物古董为生的人。 他具有丰富的江湖阅历和灵活的生意头脑,见多识广能言善辩,遇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当然,对文物古董这一行里的各种偷奸耍滑以假乱真浑水摸鱼的手段也非常精通。 这天上午,苏有成凭着伶牙俐齿花言巧语,只花了二十块钱,就从一个愚蠢的农妇手里买来了一只给鸡喂食的乾隆年间的旧陶罐。 中午时分,来到福海面馆,要了一碗刀削面,又要了半斤卤肉,准备自己给自己庆贺一下。 苏有成知道,这件陶罐表面上看起来黑乎乎脏兮兮的,但实际上是件古董。 如果在黑市上出手,最起码也能卖百块钱,是收购价的十倍。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吃饱喝足腆着肚子走出了饭馆。 看着天上明晃晃耀眼的太阳,心想,该回家美美地睡一觉了。 他今年三十来岁,一直是个光棍汉,不想成家,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潇洒日子。 有时候实在憋不住了,随便花几个钱找个女人泄泄火。 完事后,就跟做买卖一样,钱货两清,提裤子走人,谁也不欠谁的,谁也认不得谁。 就在苏有成抬脚走路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高声连喊:“老苏,老苏。” 他急忙抬头一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一个脸色黝黑的年轻人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脑袋,冲他招手。 便笑嘻嘻地走过去,说:“是占军你呀,吓我一大跳。” 苏有成一年四季在黄河两岸收售古董文物,跟很多人非常熟悉。 张占军压低嗓音说:“我有一件文物,才出土的,老苏你要不要?” “要啊,我咋能不要呢?” “走,跟我去看看货。” “好嘞。” 苏有成不假思索动作很麻利地钻进出租车,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幽静的乌兰公园里。 卖饮料的那个女人满脸微笑地问:“张老板,今天来的早啊。” “天太热,不想跑车了。” “喝点什么呢?” “两个三炮台,一碟瓜子。” 说着话,两人坐在一片浓密遮阳的树荫下,喝着茶水,开始了一场秘密会谈。 苏有成有点不明白地问:“占军,你不是要带我去看古董吗?咋跑来这里喝茶?” “你先别急嘛。” 张占军喝了一口茶水,幽幽地说:“我有件事儿要请你帮忙。” “啥事儿?” “帮我收购一件古董。” 苏有成一愣,问:“啥古董?” 张占军紧盯着对方,缓声问:“野麻滩生态园里发现了一件古董的事儿,老苏你听说了吗?” “早就听说了。” 苏有成心想,为了争夺这件古董,还闹出了一条人命,是最近轰动了黄河两岸的头号新闻,男女老少人人皆知呀。 少许,问:“你是要我去收购这件古董吧?” “是这个意思。” “那你咋不出面呢?” “我不太方便。” 张占军微微笑了笑,解释道:“我有个朋友是大老板,很有钱。” 轻轻吐了一口烟,继续说:“他看中了这件古董,就委托我代他买来。” 苏有成笑着说:“你是不是就想到了我?” “你老苏在这个行业里是个真正的老手,眼光精准,假的真的,一样就能看得出来,做这事儿不会上当吃亏。” “哈哈哈。” 这句很得体的恭维话让苏有成禁不住得意地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还是一句大实话。 他是吃古董饭的,在这个鱼目混珠真假难辨的行业里摸爬打滚了多少年,识货的本事还是有些的。 去年这个时候,在野麻滩生态园收购了一件叫红陶猴形佛像的古丝路宝物,一转手就挣了六千块钱,乐得他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很多天。 前些日子,听说生态园里又出土了一件更为珍贵的古董,他在附近转悠了好几天,企图来一招浑水摸鱼。 可是,转来转去,最后等来了陈积德的死讯,也等来了警察。 苏有成吃惊之余,唯恐陈积德的突然死亡会牵连到自己,就赶紧返回了西靖县城。 此刻,张占军的这番话又一次激发了他心里那股蠢蠢欲动的浓重的好奇。 问:“这件古董到底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圆圆的,像碟子那般大小,” “他落在了谁的手里?” “我听说陈积德临死前把它交给了他姐夫吴发荣。” 苏有成点了点头,略微一思索,说:“我可以去野麻滩找苏有成,但是,”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两眼精光闪闪地紧盯着对方,片刻,又说:“事成之后,你怎么谢我呢?” 张占军很痛快地拿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冷声说:“这是三千块,你的辛苦费。” 苏有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有拿钱,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注视着他。 张占军问:“怎么,是不是嫌少?” “你说呢?” “等拿到了古董,我再给你五千,可以了吧?” “完全可以了。” 说着话,苏有成把桌子上的五千块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茶水。 张占军叮嘱道:“老苏呀,这是我的朋友委托我的事儿,你一定要做的漂亮一点。” “占军你放心,我已经拿了你的钱,就会想尽办法拿到货的。” 这时,那个卖饮料的女人拿着水壶无声地走了过来,给他们的茶杯里添满了开水,又无声地走开了。 张占军不想开车拉人的时候,就约上三两个朋友来乌兰公园里喝茶打牌。 来的次数多了,与她渐渐熟悉了,也知道了一些她的底细。 女人叫曹治萍,娘家在石门村,十几年前嫁到了高湾乡。 男人常化春在县城投公司的建筑工地上打工,她一边做小买卖,一边照顾两个娃娃念书,小日子过得很艰苦。 张占军收回目光,说:“老苏,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我明白。” 旋即,苏有成又问:“你能出多少钱?我心里有个数,也好跟老吴谈。” 张占军想了想,说:“你找到老吴后,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到时候咱们两人一起跟他谈价格。” “这样最好不过了。” 第53章 闻到了腥味儿 苏有成走进文海商店的时候,天上响过一声惊雷,随即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袁文海笑着调侃了一句,“老苏,你他娘的是龙王爷,给石门村带来了一场及时雨。” 今年夏天非常干旱,村里的老人自发地组织起来,在龙王庙里沐手焚香祝告上苍杀羊祭祀日夜磕头求雨,诚心乞求苍天普降甘霖,以缓解日益严重的旱情。 可是,一连几天,老天依然晴空万里阳光普照,没有一丝要下雨的样子。 今天中午刚过,天上突然涌起了一大团黑云,又刮起了西北风。 见此情景,袁文海心想,心诚则灵,老天爷总算睡醒了,睁开了眼睛,要张嘴打喷嚏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熟人苏有成掀起门帘,笑嘻嘻地走进商店。 “哎呀,袁老板,我给龙王爷擦屁股他老人家也不要。” “你擦过老王爷的屁股?” 说着话,两人都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商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他们两人认识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文海商店是石门村的消息中心,村里一有风吹草动,张家的狗李家的猪,这里最先知道。 然后,以此为中心,迅速向外扩展,不到半天时间,全村人都知道了。 在这之前,通过袁文海的介绍,苏有成收购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古董。 当然,他赚了钱,也没有忘记这位老朋友,更没有少给对方信息费。 这就叫你好我好的合作双赢战略。 袁文海问:“你这次来石门村,是不是老狗闻到了屎臭味儿?” “不是臭味儿,是闻到了一点香味儿。” 苏有成打着哈哈,递给对方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来找吴发荣的。” 袁文海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你咋突然想起找他来了?” 其实,从苏有成踏进商店的第一步,他就知道这个老小子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登三宝殿。 最近这段时间里,吴发荣成了石门村的第一大红人,红的有点发紫。 别说普通人了,就连北滩乡派出所的所长顾秉清也是隔三差五地带着几个警察来找他,还一再叮嘱自己,只要见到这个老吴,就赶紧报警。 苏有成一年四季在黄河两岸收售文物,鼻子比老狗的还要灵敏,怎能闻不到一点腥味呢? 这样一想,便心知肚明地问:“那你咋不去他家里找人?” “他家大门紧锁,没有人。” 袁文海又进一步故意追问道:“你找他有急事儿?” 苏有成知道对方很清楚自己找吴发荣的真正目的,也不想隐瞒此事。 便实话实说:“听说他小舅子临死前把一件古董交给了他,我今天特意来看看到底是啥值钱的宝贝。” 袁文海故作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你是找他收古董来了。” “你知道老吴去哪儿了吗?” “有人说他拿着古董去北上广了。” 苏有成微微一愣,不相信似地问:“是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我也不太清楚。” “嘿嘿,这么说,那个传言是真的了,古董在他老吴手里了。” “也许吧。” 这样说话的时候,袁文海心想,据老吴给左邻右舍说,他收藏的那几件古董那天晚上被两个小蟊贼连夜全部偷走了。 至于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有吴发荣一个人心里清楚。 昨天晚上,老曹来家里串门,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老吴。 他说,前几天,有人在天刚黑的时候,在西靖县城的大街上,看见吴发荣抱着脑袋从乌兰公园里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两个小伙子在后面追着打。 袁文海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吴跑脱了没有。 老曹说,好像跑脱了,像狗一样地跑进了西关家具市场。 袁文海又很好奇地问,他为啥被人追着打。 老曹说,可能得罪了人,也有可能有人要抢那件古董。 这是自吴发荣神秘失踪之后的这些日子里,袁文海第一次得到的有关他的最新消息。 此时,看着苏有成有点焦渴混合着怅然失落的复杂眼神,心底里禁不住感叹了一句。 弄了半天,只是没有想到,老吴还躲在西靖县城里。 少许,指点道:“你给他打手机问一问,在哪里。” 苏有成嗨了一声,说:“要是手机能打通,我早就找到他了,也不会这么远地来石门村。” 吐了一口烟,又问:“袁老板,如果你知道老吴的下落,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当然可以。” 袁文海双手一摊,有点无奈地说:“可惜呀,我一点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 苏有成掏出两百块钱,递到对方手里,说:“你和老吴是好朋友,肯定知道他在哪里。” “老苏,你这不是要我出卖朋友吗?” “一点小意思,袁老板。” 袁文海哈哈一笑,说:“老苏,你去县城乌兰公园里,找一个叫曹治萍的卖饮料的女人。” “老吴躲在她那里?” “这个女人是老曹的亲妹妹,有可能知道老吴的下落。” 之所以这样指点苏有成,是因为袁文海前天晚上听了老曹的一番话后推测出来的。 曹治萍在乌兰公园里设摊卖饮料,他男人常化春在县城投公司的建筑工地上打工,这事儿石门村的很多人都知道。 如果不是他妹妹说的,老曹成天在苞谷地里干活,从哪里知道吴发荣被两个小伙子从乌兰公园里追打了出来,又跑进了西关家具市场。 袁文海催促道:“要去你就赶紧去,免得去晚了找不到老吴。” “那就谢谢袁老板了。” 说着话,苏有成起身走出文海商店,冒着滂沱大雨,一头钻进车里,开车向县城狂奔而去。 站在门口,看着渐渐消失在大雨中的车影,袁文海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冷笑。 从吴发荣莫名失踪后,趁着夜色,他翻墙去了吴家几次,想找到那件在黄河两岸越传越神乎其神的像碟子一样大小的古董。 可是,翻箱倒柜地仔细搜查了很多遍,最终高兴而去扫兴而回。 老吴说的那句古董被两个小蟊贼连夜偷走了的话,就是打死袁文海,他也不会相信的。 想一想,一个赌徒的嘴里会说实话吗? 按照他的推测,那个古董肯定被吴发荣藏在家里的某个非常隐秘的地方了。 望着大雨覆盖的茫茫山川大地,袁文海发狠地想,就是挖地三尺,老子也非要找到那件宝贝不可。 第54章 对他很有意思 石门村下大雨的时候,西靖县城里却阳光普照热浪翻滚,犹如冰火两重天。 乌兰公园里没有一个游人,大片的树木花草在灼热的阳光下焉头耷拉,寂静的有点瘆人。 曹治萍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快要睡着了。 这个炎热的夏天,很多人都去黄河边了,公园里游人很少,生意非常清淡,让她一筹莫展而又无计可施。 从早上东方发白到晚上太阳落山,苦苦熬上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令她很是沮丧。 就在她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说话声。 “老板娘,拿一瓶啤酒。” 曹治萍急忙睁开眼睛,见一个长相很斯文的戴眼镜的年轻小伙子正站在面前颔首微笑。 她不敢怠慢,满脸笑容地很热情也很利索地将客人安顿在最凉爽的树荫下之后,又拿起手机玩了起来。 蓦地,像记起了啥事儿,赶紧打开相册,找出了一些照片,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边看边想,昨天晚上已经将这几张偷拍的照片发了出去,可至今也不见丈夫的回应。 莫非他没有收到,抑或还是收到了不回应? 反正我是按照他的要求做的,出了啥事儿由他负责好了。 就在吴发荣被两个陌生的小伙子莫名其妙追打的那个晚上,她刚要收摊,却见丈夫和一个颇有气度的中年男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乌兰公园。 常化春介绍说,这是野麻滩村委会主任汪海涛。 旋即,又吩咐道,快去炒两个好菜,今晚我要和吴主任喝几杯。 这场酒喝到十点多才结束。 汪海涛走后,男人指着手机上的一张很清晰的照片说,这个人,就是西靖县有名的大老板,也是野麻滩人,叫张占国,很有钱。 你记住他的长相,只要他和任何一个女人出现在乌兰公园里,你就偷偷拍下他们私会的照片发给我。 曹治萍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有点害怕地问,现在的社会,这样的男女事情很多,拍他做啥哩?又挣不来一分钱,没意思。 常化春立马瞪起眼睛,训斥道,咋没意思?对汪海涛很有意思。 说着话,把一叠钱甩在了床上,又说,这是汪主任给的辛苦费,你不拍,我就对不起这些钱。 说完,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曹治萍捡起钱一数,五百块呢,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就这样,她记住了张占国的长相,开始留意了起来。 说来也巧,一天之后,他居然和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来到乌兰公园里喝茶。 说句大实话,如此漂亮的绝色女子,还是曹治萍第一次见到。 趁他们聊天不注意自己的机会,偷偷拍下了几张画面很清晰照片。 昨天晚上男人因为加班没有回家来,临睡前,她把这些照片发送到了他的手机上。 唉,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子,穿的裙子很高档时尚,看起来没有结婚,也不缺钱,咋能做这样不三不四不道德的事儿? 就在曹治萍看着那些照片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的女子款款走过来,轻启朱唇,未语先笑,问:“来瓶百事可乐。” 说完,便自顾自地坐在了距离先前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不远的一张桌子前。 曹治萍禁不住暗暗惊呼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到,今天真是邪门了。 她已经认了出来,这个女子就是那天跟张占国在一起的。 事后多少天,常化春才告诉她,这个绝色美女叫沈云,是城关派出所的警察。 曹治萍拿了一瓶可乐,放在桌子上,又特意看了对方一眼才离开。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午六点半。 看来,这个沈云一下班就来到了公园,是不是已经和张占国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想到这儿,曹治萍的脸上竟流露出了一丝鄙夷混合着羡慕的神色。 其实,她的这个想法大错而特错了。 沈云是在接到那个以“1069”开头的短信之后,才来到乌兰公园里的。 最近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啥原因,这个神秘的敲诈者一直没有消息。 直到今天下午快下班时,才发来了这么一条短信。 嘻嘻,沈大美女,你想我了没有? 沈云恶狠狠地回应道,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你,再将你大卸八块。 那好呀,我洗干净脖子等你动手。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有工夫陪你瞎聊。 今晚七点半,准时把钱放在乌兰公园大门左侧的那几株喇叭花下面。 这是对方发来的最后一句短信。 看着手机,沈云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冷笑,心想,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咱们就这样无休无止地玩下去,看最后谁能弄死谁。 此刻,她喝着百事可乐,装出一副非常悠闲的样子,犀利的目光却不住地扫视着那几株开的正鲜艳的喇叭花。 她已经把装有两万块钱的黑色塑料袋放在了那里,只等鱼儿上钩。 公园里除了卖饮料的女人,只有她和那个戴眼镜的很斯文的小伙子两个游客,非常安静。 就这样静悄悄地过了一会儿,曹治萍见没有男人来找沈云,更别提那个野麻滩生态园的大老板张占国了。 心里不免有点奇怪,这么漂亮的女子,怎么会一个人呢?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辆银白色的小车如风般地驶进了公园,吱的一声停在了饮料摊前。 旋即,从车里跳下一个精瘦的小个子男人。 这一幕突如其来的情景即刻吸引了他们三人,都抬头伸长脖颈紧紧盯着对方。 男人走到曹治萍跟前,还未等她说话,就直截了当地问:“你是石门村老曹的妹妹?” “曹治荣是我娘家大哥,怎么了?” “我叫苏有成,是你大哥老曹让我来找你的。” “你找我有啥事儿?” “我问你,你这两天见过吴发荣吗?” 这句话令曹治萍顿时吃了一大惊,心想,老吴那天晚上被那两个陌生小伙子追跑后,再也没有来过我这里。 便实话实说:“他没有来过我这里,我也没有见过他。” 对方似乎有点不相信,继续问:“他真的没有来过?” “这还有啥假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曹治萍心想,前几天,老吴灰头土脸地来找我,想在我这里暂时住几天。 当初看在他是我亲表兄的份上,又没有地方可去,我才好心收留了他。 可谁知道,这家伙却得罪了社会上的小混混,最后弄得我胆战心惊不说,还挨了我男人的一顿臭骂,让我以后绝不能再收留吴发荣。 见她这样一本正经的说话,苏有成心里情不自禁地涌出了一股浓重的疑惑。 又转头扫视了一遍公园,见只有一男一女两个相隔不远的陌生的年轻人正低头各自玩手机。 心想,莫非袁文海有意哄骗了我? 第55章 你有个同学叫赵康 安洁放下酒杯,问:“小米,我听说你有个同学叫赵康?” “你咋知道的?” “就这么大的一个西靖县城,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个赵康是我高中三年的同桌。” “你们俩关系怎么样?” “还算可以吧。” 米月琴看着对方,少许,别有意思地调侃道:“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安洁含而不露地说:“我听说这个赵康很不错,想和他交朋友。” “行呀,哪天有机会我约他出来,跟你见见面。” “现在你就约他来这里吧。” “怎么,是不是有点等不及了?” 安洁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端起一杯啤酒,仰头一饮而尽。 米月琴拿起手机,拨通了赵康的电话,问:“老同桌,干嘛呢?” “在家看书呢。” “大学都毕业了,还这么认真,想考研究生?” “想考注册会计师。” “你呀,这一辈子都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说到这儿,米月琴话锋一转,说:“我现在在蓝月亮酒吧,你能不能出来陪我喝杯酒?” “有点晚了,恐怕不太方便。” “这才九点多,晚啥晚呀?不想来就算了。” 那端,赵康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那好吧,我来陪你这个老同桌喝几杯,解解愁。” 挂断电话后,米月琴笑着说:“安洁,人我给你叫来了,至于能不能拿下他,就看你的手段了。” “我只是想跟他交个朋友,没有别的意思,你误会我了。” “哼,别假装正经了。” 略一停顿,米月琴笑嘻嘻地又说:“你是啥人,我还不清楚?” 安洁脸上始终挂满了平静的笑容,做出一副认真聆听对方说话的样子。 心想,只要人来了,我就有办法达到目的。 那天晚上,和杨家胜谈妥条件后,她就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够击垮竞争对手,从张占国手里拿到建造人工湖的合同。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在县城建局当办公室副主任的好朋友米月琴。 这不,今天晚上就特意约这个闺蜜出来喝酒说说心里话。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响起了一阵很清脆的敲门声。 米月琴冲安洁做了个鬼脸,又挤了挤眼睛,大声说:“请进。” 赵康走进来,见只有他们两个女人,瞬即微微一愣,脱口问:“咋就你们两个?” 米月琴说:“正因为就我们两个,才把你这个大帅哥喊来陪酒。” “老同桌,你别臊我了,我的酒量哪能比得上你这个《水浒》里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呀。” 米月琴哈哈大笑着说:“我叫你出来,不是跟你比酒量的,是要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 旋即,指着对面的女子说:“这位叫安洁,我最好的闺蜜。” 安洁满脸微笑着说:“你就是小米的老同桌赵康,听她说过很多次,幸会幸会。” 赵康见她初次会面言谈举止就如此大方得体,心想,怪不得和米月琴是闺蜜,一样豪爽的女汉子。 这时,米月琴端起酒杯,朗声说:“来,咱们三人碰杯酒,就是一家人了。” 随着酒杯在空中发出的清响,包间里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赵康这才知道,这个安洁原来是西靖县大自然养生会馆的老板。 不禁暗自吃了一惊,心想,这么年轻就是老板,比自己强多了。 这样一想,心里竟不自觉地有点自惭形秽。 西靖县一中的优秀毕业生,重庆大学经济专业的高才生,可至今还没有一份像样的正式工作,在野麻滩生态园里打工。 那天中午下班后,张占国把他叫到办公室里,黑着一张老脸质问,你怎么把公司的秘密随便泄露出去了? 赵康心里咯噔一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红着脸说,张总,我没有泄露呀。 你没有泄露,那尚雪娟是怎么知道的? 赵康这才恍然大悟,苦笑着嗫嚅道,尚经理又不是外人,是我的领导。 张占国冷笑了几声,语气很严厉地叮嘱道,从今往后,建造人工湖的一切资料,绝不能让尚经理再多看一眼。 好的,张总。 转念一想,又有点担心地问,如果尚经理要看,我该怎么办? 张占国一脸郑重地说,你就说这是我说的,万一她一定要看,你就让他来找我。 我明白了,张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赵康觉得委屈极了,竟情难自禁地掉下了眼泪。 心想,他们是两口子,咋相互之间像防贼似的一个防备着另一个呢? 唉,人心难测,如今的人啊,两口子都这样了。 就在他默默回想这件事情而暗自感叹不已的时候,米月琴说话了。 “老同桌,你一脸严肃地想啥哩?看起来苦大仇深的样子。” 赵康嘿嘿干笑了两声,说:“你知道,我一直就这副样子。” “你的这副样子该改一改了。” “我也想改,可改来改去,就是改变不了啊。爹妈给的,先天的,没有办法改。” “我有办法。” 米月琴掉头说:“安总,你是专门做保健养生的,给我这个老同桌保保健养养生,让他改变一下形象,怎么样?” “这个很容易。” 安洁掏出一张会员卡,递给赵康,语气很温柔亲切地说:“你拿着这张卡,随时来大自然会馆,免费做按摩保健。” 赵康急忙推辞道:“无功不受禄,我无缘无故地接受安总这么贵重的礼物,恐怕不太妥当。” “这有啥贵重的,我的一点小心意罢了。” 米月琴笑着说:“老同桌,你就收下吧,安总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那就谢谢安总了。” 说着话,赵康小心翼翼地将卡片装进了口袋里,又端起酒杯,诚心诚意地说:“让我敬安总一杯。” 安洁举起酒杯,和对方很响亮地碰了一下,说:“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好朋友了。” 说完,将一大杯啤酒一口气喝了个底儿朝天,很洒脱。 米月琴说:“对,老同桌以后有啥难心事儿,就给安总打电话,让她帮你摆平。” 赵康端着酒杯,用感激的语调连声说:“好的,好的。” 看着他感激涕零的样子,安洁不由自主地偷偷一乐, 心底里禁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样一个书呆子,外表看起来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很清高,可骨子里和社会上那些吃喝嫖赌坑蒙拐骗的男人也没有任何区别。 看来,今天晚上不用费多大的周折,我就会拿下这个野麻滩生态园的会计。 第56章 把手续办了再走 从昏睡中渐渐清醒过来的一瞬间,他感觉到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心想,是不是昨天晚上喝多了? 可是,使劲地想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啤酒。 恍惚中,只隐隐约约记得米月琴和那个叫安洁的女子轮番和自己碰杯,一杯接着一杯,杯杯不落空。 唉,该死,咋就不知道拒绝她们的呢? 赵康用力拍了自己的额头一巴掌,慵懒地闭着眼睛沉浸在遥远而又模糊的回忆之中的时候,他的手却触摸到了一团柔软蓬松的肉体。 刹那间,一股异样的从来没有过的很特别的快感传遍了全身。 他急忙睁开眼睛一瞧,竟吓得几乎快要从床上跳下来。 一个黑发松散皮肤光洁五官精巧的赤裸女人睡在他的身边,正发出丝丝很匀称惬意的呼吸。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情景,赵康突然间全明白了。 他急忙跳下床,胡乱地寻找自己的衣服,想尽快逃离出去。 “赵康,你想走,是不是?” 安洁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对方,调侃道:“要走也得跟我打声招呼呀,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赵康赶紧用衣服遮挡住自己最隐秘的部位,结结巴巴地说:“安总,我、我、我想穿衣服。” “嘻嘻嘻,你紧张什么呀?” “这是在哪里?” “宾馆里呀。” 安洁微微一笑,目露荡漾的春水,挑逗道:“怎么,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想再来一次?” “我还要去上班。” “那好啊,把手续办了再走。” 赵康不由得一惊,问:“还要办啥手续?” 安洁倏地坐起来,用两条圆润的胳膊理了理长发,冷声说:“张占国建造人工湖的竞标底价是多少?” 赵康暗自吃了一大惊,怔怔地注视着对方。 心想,糟了,米月琴昨晚约我出来喝酒,就是一个设计的非常完美的圈套。 略微迟疑了片刻,说:“这个我不太清楚。” “嘿嘿嘿,笑话。你是专门负责计划核算人工湖造价的会计,咋会不知道呢?” “这是公司的秘密,我就是知道了也不能随便乱说。” 安洁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说:“你看看这个。” 说着话,右手在手机上快速地点了几下,继续冷笑着说:“你打开你的手机,看看微信。” 赵康急忙打开手机一看,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段青年男女疯狂交合的视频,还配有嗯嗯啊啊的很快活舒服的呻吟,真个是形神兼备图文并茂,令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他急忙关掉手机,红着脸嗫嚅道:“安总,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不这样做,你万一提裤子不认账,让我上哪里去找你。” “你不要脸。” “现今这个社会,脸面能够当饭吃?” 见他一副脸红耳赤极其窘迫的样子,安洁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 旋即,安慰道:“赵康,只要你说出张占国的竞标底价,我就当着你的面,销毁这段视频。” “如果这事儿让张总知道了,他会开除我的。” “你不说,我也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 赵康沉默了,就像一只放在砧板上待宰的羔羊,无力地垂下了他一贯骄傲的脑袋。 心想,说还是不说,这确实是个摆在自己面前的大问题。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沉闷了起来。 安洁跳下床,赤裸着白嫩丰满的身躯,紧紧搂住赵康的脖颈,给了他一个长长的热吻。 许愿道:“只要你说了,事情成功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能给我多少钱?” “两万,怎么样?” “有点少。” “那就再加一万,三万。” 赵康还想再加价,却听对方恶狠狠地说:“这个价已经很高了。” 安洁紧盯着他的眼睛,又是妩媚地微微一笑,说:“如果你不答应,我会把这段视频发给张占国的,也会发到朋友圈里的。” “别别别,安总,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这不就好了吗?” 安洁回到床上,冷声叮嘱道:“最迟今天晚上十点之前,就把相关数据一起打包发来。” 赵康穿好衣服,怀着一股不甘而又不得不屈服的复杂心情,快速离开了屋子。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来到了位于西靖县城东郊的野麻滩生态园。 老黄笑眯眯地问:“小赵,你不是一贯来得很早吗,今天咋迟到了?” “昨晚喝了一点酒。” “年轻人,酒不是啥好东西,要少喝。” 随即,又压低嗓音说:“快去,尚经理刚才还找你呢。” 赵康暗自吃了一惊,五步并作三步,小跑着走进了办公室。 见尚雪娟正冷眼盯着自己,便赶紧解释道:“尚总,我今天来迟了。” “那你可以不来呀。” “昨晚来了几个朋友,出去喝了一点酒。” “你拿出手机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赵康一看,有十来个未接电话,小声说:“我把手机调成静音了,没有听见。” “行了,不用再解释了,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尚雪娟喝了一口星巴克减肥咖啡,冷声命令道:“你把电脑打开,我想看看你制作的那份人工湖投资计划书。” “张总吩咐过我,除了他,再不让别人看。” “怎么,我成别人了?” “不不不,我是说这份文件张总已经说了,只有他一个人能看。” “是吗?” 尚雪娟狞笑着,目光凶狠地紧盯着对方,少许,又厉声喝道:“老娘让你打开,你就得打开。” “尚总,你别难为我成吗?” “反了天了,老娘我今天非要看这份文件。” 见她步步逼了上来,赵康边向后退边乞求道:“尚总,你饶了我吧。张总不发话,我真的不敢让你看。” 尚雪娟抡起右手,狠狠地打了对方一个响亮的耳光,叫喊道:“看你还听不听老娘的话?” 赵康不敢还手,转身冲出屋子,捂着脸向张占国的办公室跑去。 尚雪娟不解恨地在后面紧追不舍,嘴里还不停地叫骂着,“这里是我家的,由不得我,还由着你了?” 赵康使劲推了推老板办公室的门,才猛然发现门是锁着的。 第57章 你再喝瓶水 走进自家空荡荡的大院,张慧兰目光呆滞,眼泪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短短十几天里,唯一的儿子突然说没就没有了,这让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看着陈旧而略显破败的屋子,她触景生情,疲乏而又伤心地坐在堂屋门槛上,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重气。 陈积英端来一杯开水,递给母亲,安慰道:“妈,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是认命吧,保住自己的身体要紧。” “唉,尕英子,你不知道妈心里的苦呀。” “再苦再累也没有人理解,这都怨咱们的命不好,怪不得别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积英心想,吴发荣这个该死的老鬼老杂种,这些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打了多少遍电话,可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气得她用人世上最恶毒的话不知道咒骂了丈夫多少遍,但还是不解心里的那股愤恨。 试问,天底下还有如此无情无义没有人性的瓜女婿吗? 今天上午,那个叫马玉磊的刑警队长来到县医院,亲手把五万块钱交给了她。 说这是宏达公司的老板杨家胜给死者陈积德家属的赔偿补助金。 看着这一沓沓红色的百元大钞,张慧兰母女再也忍不住了,当场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们知道,这是陈积德用命换来的。 马玉磊走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最后一致决定立刻出院回家。 就这样,她们回到了野麻滩。 张慧兰喝了一口水,说:“尕英子,我的病好了,你今天就赶快回家里去。” “我想在你这儿多呆两三天,陪陪妈。” “唉,吴发荣这个天杀的跑地没有了踪影,你家里乱的怕快成猪圈了。” 在她住院的这些日子里,同病房的那个老女人的女婿隔三差五地提着各种营养品来看望丈母娘,嘘寒问暖,比儿子还要亲。 可自己的女婿吴发荣自始至终也没有露一面,令张慧兰很伤心。 在母亲的再三逼问下,陈积英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最后,咬牙切齿地恶狠狠地骂了男人一句,真是个良心叫狗吃了的老杂种。 听完女儿的这番话,张慧兰觉得心凉凉的,就像冷水里浸泡了半天。 “尕英子,你要是再不回去,地里的苞谷恐怕被人偷完了。” “偷完就偷完了,总没有你的命值钱。” 张慧兰又叹了一口气,催促道:“妈的病已经好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见女儿还是有点犹豫,又说:“你去把家里安顿好,地里的苞谷掰完,再来陪妈。” “那好吧。” 说完,陈积英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恋恋不舍地叮嘱了母亲几句,才骑上自行车走了。 野麻滩在哈思山的西端,而石门村在东端,连接两者的就是那条狭长而又幽深的山沟。 中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炙烤着大地山川,山沟里没有风,如同蒸笼一样。 走了不长时间,陈积英就浑身湿透了,觉得胸膛几乎要爆炸了。 她只好推着自行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盯着烈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就这样很艰难地走了一会儿,见路边有几棵树,便坐在树荫下休息。 自从嫁给吴发荣之后,这条山路她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吃力。 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和白花花的太阳,心想,今年大旱,家里没有人,那十几亩苞谷地没有及时浇水,可就遭殃了。 她又不由自主地怨恨起了男人。 吴发荣这几年沉迷于赌博,不知道输了多少钱,弄得家里连个摩托车也买不起,每次回娘家只能骑自行车。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当年也不知道脑子里的哪根神经错乱了,竟然嫁了这么一个既不能算铜也不能算铁的锁子铁。 就在她连连唉叹自己命运不幸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从后面疾驰而来。 眨眼间就来到了她面前,将停放在路边的自行车撞倒了。 陈积英急忙跳起来,挡在小轿车前面,厉声喊道:“快停车,快停车。” 小轿车停了下来,下来一个留着寸头的小伙子,看了一眼倒翻的自行车,又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对方。 陈积英扑到对方面前,气呼呼地连声说:“你撞坏了我的自行车,要赔。” “大姐,你要多少钱?” “五十块。” “这有点多了。” “不多,一点也不多。” 小伙子嘿嘿一笑,说:“我身上没有一分钱,咋赔你?” “那你现在就修好我的自行车。” “我只会开车,不会修车。” 见他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陈积英愣住了,说:“你也是个老板,咋会没有钱呢?” “大姐,我有急事儿,忘了带钱。” “反正我不管,自行车是你撞坏的,你就得赔我。” 小伙子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笑嘻嘻地递给她,说:“你先别急,喝口水咱们再慢慢商量。” 陈积英接过水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心里立马觉得清凉了许多。 问:“你撞坏了自行车,你说该咋办?” 小伙子环视了一眼寂静的山沟,很爽朗地说:“不如这样吧。” “哪样?” “把自行车放在我的车上,大姐你也坐上,我们去找个修车的地方,咋样?” 见他这么说话,陈积英心想,这么热的天,我正好骑不动了,不如坐他的小车,便说:“这样也行。” 旋即,又有点不放心地说:“你一定要修好我的自行车。” “你放心好了,大姐,我肯定会给你修好的。” 说着话,小伙子把自行车放在后备箱里,又打开车门,很客气地请陈积英上了车,边开车边问:“大姐,你是哪里人?” “石门村的。” “这么热的天,要去哪里?” “前几天回了趟娘家,今天要回自己家。” 小伙子很理解地点了点头,见她已经喝完了那瓶水,又递给她一瓶,诚恳地说:“天太热了,大姐,你再喝瓶水。” 陈积英有点不好意思地推辞道:“刚喝了一瓶,咋能还喝你的水呢?” “没事儿,我车里还有。” 说话间,小伙子也拿出一瓶,仰头喝了一大口,说:“喝口水凉快。” 见他这么热情,陈积英很感激地微微一笑,觉得再推辞就不好了。 再说,骑自行车在大太阳底下走了这么长的路,也确实渴得受不了了。 她拿起矿泉水,边跟小伙子说话,边喝了起来。 心想,菩萨保佑,今天出门无意中遇到了一个大好人。 这样想着,竟突然觉得一股很浓重的睡意涌了上来,禁不住连声打了几个长长的哈欠。 这时,小伙子说:“大姐,你想睡觉就睡吧,到时候我叫醒你。” “你记着一定要叫醒我。” 嘴里嗯嗯啊啊地答应着,陈积英倒在座位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58章 救救我女儿 马玉磊正在询问杨家胜的时候,听见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哭叫声。 “马队长,你是警察,你要救救我女儿呀。” 他吓了一大跳,急忙问:“这是谁呀?发生了啥大事儿?” 杨家胜冷笑着说:“这是陈积德的妈,野麻滩人都叫她母叫驴。” “原来是她呀。” “没错,是这个母叫驴。” “她们不是昨天才出院吗,女儿又咋了,嚷嚷着要我救她?”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老杨,你去把她叫进来,我要问问她,到底又出啥事儿了。” 杨家胜走出堂屋,见妻子郑耀秀正在院子里很耐心地劝说张慧兰。 心底里陡然腾起一股浓烈的厌恶,禁不住暗自咒骂了一句。 这个老不死的母叫驴,儿子刚刚死了,今天又跑来老子家里嚎丧。 便有点烦躁地大声说:“陈家他婶子,马队长要你进来说话。” “我这就进来,这就进来。” 张慧兰走进堂屋,扑通跪在马玉磊面前,还没有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大把大把地流了下来。 “马队长,我女儿尕英子被坏人绑架了,你要救救她呀。” “真的?” “千真万确呀。” 马玉磊不由得一惊,心想,怎么会有人绑架陈积英呢? 虽然他们两人仅仅接触了几回,但那是一个很温顺勤快也很有孝心的农家女人。 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善良女人,怎么会被人绑架呢?奇了怪了。 便说:“陈大嫂,你快站起来说说经过,到底是咋回事儿。” 张慧兰坐在沙发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中午女儿走后,她感到很累,就倒在炕上睡了一大觉。 直到下午四点多才醒过来,给陈积英打了一个电话,问她到家了没有。 可是,手机一时无法接通,心想,也许人还在路上,山沟里没有信号。 太阳落山后,她又给女儿打电话,不料,手机却关机了。 张慧兰心想,也许手机没电了,天黑了,尕英子已经睡了。 今天早上,女儿的手机还是打不通,这下她心里开始发慌了,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她站在大门口,目光痴痴地看着通向石门村的那条水泥硬化路,见人就问对方看见尕英子了没有。 不一会儿,张占国开着那辆非常显眼的黑色奥迪a6车路过她家门口。 张慧兰赶紧扑过去紧紧拦住车,哀求着要去一趟石门村看看女儿。 见此情景,张占国心想,借此机会,正好从陈积英嘴里弄清楚吴发荣这个狗东西的下落。 就这样,当下拉着这位堂姑姑风驰电掣般地直奔石门村。 如今,陈积德火化了,那片臭水坑的承包合同也很顺利地拿到手了,警察又将矛头对准了杨家胜。 这一系列令人头痛的麻烦事儿全部解决了,这让张占国的心里很是舒畅。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如何让县城投公司心甘情愿的投资和策划举办好人工湖开业典礼以及古丝绸之路文物展览会。 第一件由刘建出面联系姚天民,根据最新的反馈情况,事情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如果不出意外,十拿九稳了。 第二件嘛,根据韩中贵的建议,那件像碟子一样大小的鎏金银盘已经被自己找到的风声及时放了出去。 与此同时,张占军也搞定了苏有成,正在暗中积极寻找这件宝物。 目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愿吴发荣到时候能够主动送货上门来。 一路上,张占国边开车边思想,越想越兴奋,禁不住哼起了小曲《花儿与少年》。 上去高山望平川, 平川里有一朵牡丹, 看起来容易摘起来难, 摘不到手里也枉然。 阿哥的白牡丹呀, 摘不到想找的花儿枉然。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石门村。 见女儿家的大门紧锁着,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张慧兰急了。 她跑到文海商店询问,袁文海一脸诧然地告诉她,昨天一天也没有看见陈积英回家。 张慧兰又跑到左邻右舍问了几个看门的老汉老婆子,大家都说没有看见她女儿。 后来,吴发荣的老娘来了,打开门,见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炕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厨房里的碗筷也没有动过的迹象。 这一下,张慧兰受不了了,坐在院子里,两只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儿子死了,唯一的女儿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见此情景,张占国不敢久留,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再撞墙,那麻烦就惹大了。 于是,叮嘱了吴发荣的老娘几句,赶紧拉着张慧兰回到了野麻滩。 路过杨家胜家的门口时,见停放着一辆警车,就劝她赶紧报警,让警察寻找陈积英。 就这样,张慧兰不顾一切郑耀秀的阻拦,跑进了杨家院子里,哭诉起了自己的不幸遭遇。 听完她的这一番哭诉后,马玉磊震惊的同时也有点犯难了。 心想,陈积英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凭空消失了呢? 这时,张慧兰又忍不住哭叫开了,“马队长,我女儿肯定是被坏人绑架了。” “你咋知道是被绑架了?” “不是被人绑架了,咋到处找不到她?” 忽地,张慧兰止住哭声,两眼紧盯着马玉磊,神经兮兮地问:“她是不是被坏人害死了?” “陈家大嫂,话可不敢乱说。” 马玉磊打断了她的话头,安慰道:“你女儿也许去了她的朋友家,过一两天就会自动回来的。” “那她的手机咋一直关机呢?” “手机没电了,又没有带充电器,充不了电,自动关机了,这很正常呀。” 这几句话很平常简单而又很有道理的话暂时安稳住了张慧兰。 马玉磊趁热打铁,说:“你先不要发急,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会找回你女儿的。” “能找回女儿就好。” 张慧兰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谢天谢地的走后,杨家胜用鄙夷的语气冷笑着说:“这个母叫驴的事情就是多。” 为了摆平陈积德突然死亡给自己和公司带来的不良影响,他最后不得不忍痛割爱地拿出了五万块钱,才算从根本上解决了此事。 今天早上,接到了一个好消息,他很是得意。 这才仅仅两天时间,就搞到了张占国修建人工湖的底价,安洁办事的速度和手段也太高了,令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电话里,对方约他中午在乌兰山脚下的兴德楼饭庄见面,谈谈具体情况。 可是,就在杨家胜的一只脚迈出门槛的时候,见马玉磊笑嘻嘻地走进了院子,无奈之下,只好耐着性子坐下来接受他的盘问。 第59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队长,那个腾怀忠的底细我已经调查清楚了。” “快说来听听。” “这个老家伙原来是个惯犯。” “还有呢?” “他以前是西靖县二建的卡车司机,后来因为私下里倒卖公司的钢材,被单位开除了公职,还坐了几年牢。” 马玉磊点了点头,心想,这一点跟杨家胜说的完全一致。 喝了一口水,高振原又说:“出狱后,先是给人开了几年跑长途的大货车,后来又嫌钱少人累,就在社会上乱窜,主要以赌博诈骗为生。” “他现在在哪里?” “我走访了很多认识他的人,有人说在兰州,也有人说在西靖,但具体在哪里,谁也说不清楚。” 说完,高振原略显失望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接受任务以来,他几乎走遍了西靖县城的大街小巷和楼堂宾馆,但就是没有发现目标。 之后,又找到了几个原西靖县二建公司的退休老职工,从他们嘴里了解了很多有关腾怀忠的情况。 其中,一个叫冯廷达的老会计愤愤地说,这个姓滕的老贼被开除公职之前,还从单位借了五百块钱,至今也没有归还。 见高振原有点沮丧,马玉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心想,腾怀忠是个见过大风浪又坐过牢的江湖老贼,诡计多端狡诈多变,哪能被我们轻易找到呢。 问:“小高,你搜集到的这些信息中,有没有值得我们关注的?” 高振原思索了片刻,一拍脑袋,说:“对了,我咋忘了,有一条信息我觉得很重要。” “什么信息?” “腾怀忠这个人年轻时很好色,据说为了讨好一个不三不四的野女人,色胆包天,才偷偷盗卖钢材的。” 马玉磊一怔,追问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她叫罗亚芳,没有固定职业,是北滩乡人,也在社会上四处流荡,跟腾怀忠是一路货色。” 说到这儿,高振原忍不住问:“队长,你认不认得这个女人?” 马玉磊想了想,把他知道的北滩乡有名的女人在脑海里飞快地过滤了一遍,摇了摇头,说:“没有听说过此人。” 略微停顿了一下,叮嘱道:“小高,依我看,这个罗亚芳是条很重要的线索。” “我也这样认为。” “若要找到腾怀忠,你不妨先找到这个罗亚芳,撬开她的嘴巴。” “莫非他们两人还有联系?” “你记着,狗永远也改不了吃屎的习惯。你先调查一下罗亚芳,说不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有大收获的。” “好的。” 高振原很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就急匆匆走了。 马玉磊点燃了一支烟,吸了几口,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望着空中袅袅上升的烟雾,心想,巴掌大的一个西靖县城,他腾怀忠会藏在哪儿呢? 那天,在野麻滩杨家胜家里,他详细盘问了有关这个江湖老贼的情况。 这才知道他们两人多年前曾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还有那么短暂的一层师徒关系。 如今,这个关系完全颠倒了过来。 杨家胜成了财大气粗的宏达建筑公司老板,而腾怀忠却为了几个钱,心甘情愿低三下四地供当年的徒弟任意驱使。 想到这儿,马玉磊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阵冷笑。 又想,杨家胜说让他亲自去县医院送钱觉得丢人现眼,又不想让公司的其他员工知道这事儿,无奈之下,就打发师傅拿着一千块钱去见张慧兰母子。 趁着这个机会,滕怀忠用欺骗利诱恐吓的下三烂手段,从陈积德嘴里轻而易举地套取到了古董的最终下落。 而后,又威胁吴发荣交出古董,这才吓得老吴不得不逃离了石门村老家,东躲西藏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 这样一想,马玉磊顿时明白了,也为自己的安排而有点得意。 从目前的情况看,有且只有找到了腾怀忠,才能够得知古董的真正下落。 除了这个消息之外,杨家胜还说了一个秘密。 那就是野麻滩生态园的老板张占国派其堂兄弟张占军也在偷偷寻找这件古董,而且已经有些眉目了。 这个秘密令马玉磊情不自禁地暗自吃了一大惊。 心想,如果张占国先警方一步拿到了这件古董,再要从其嘴里掏出来,无异于与虎谋皮痴人说梦。 四年前的这个时候,他还在北滩乡当派出所所长。 有一天突然接到了举报电话,说野麻滩生态园里挖出了很多有价值的古董。 放下电话,马玉磊就带着几个民警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现场。 张占国笑呵呵地迎了上来,说现代农业展览厅还没有修建好,正在打地基,马所长就带人来参观了。 马玉磊被这句含有明显嘲讽意味的话气的差点当场爆发,随即狠狠地顶了一句。 张老板,生态园里发现了文物,我是来保护这些国家财产的,不是来参观你的什么展览厅的。 张占国说,太好了,如果你不来,我还准备报警请你们来呢。 马玉磊不再理视他,下令将出土的那些古董全部收缴起来,一件也不能漏掉。 有几个民工见态势不对,拿着古董撒腿就向外面跑去。 马玉磊飞起一脚,将一个民工踢翻,从他身上搜出了几件玉器。 就这样,在全副武装的警察的严厉监督下,那些出土的文物都收集在了一起。 马玉磊神态严肃地冷笑着警告道,张老板,我告诉你,这些文物是国家财产,谁敢私自偷走贩卖,就是犯法,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张占国哈哈大笑着说,非常感谢马所长给我们这些法盲上了一堂活生生的法律课。 回到派出所,马玉磊叫来县博物馆的文物专家鉴定了这些古董。 一个叫韩中贵的人面含喜色地说,这都是些古丝绸之路文物,对研究西靖县当时的经济文化状况具有一定的价值。 事后不久的一个机会里,杨家胜偷偷告诉了马玉磊一件事情。 说在警察到来之前,有一件像孙悟空的红色佛像被张占国高价卖给了一个叫苏有成的文物贩子。 后来,经过一番艰苦的追查,马玉磊终于从黑市上找回了这个被韩中贵称为红陶猴形佛像的稀有文物,送到县博物馆珍藏展览。 而今,张占国贪欲大发私心膨胀,又想把这件像碟子一样大小的稀有文物据为己有,孰可忍孰不可忍、 唉,欲壑难填,人心不足蛇吞象。 许久,马玉磊发出了这样一声长长的出自内心深处的感叹。 第60章 是不是不想再见我了 送走马玉磊后,杨家胜开着路虎车发疯似地直奔西靖县城。 他已经答应了安洁,中午在兴德楼饭庄见面,千万不能也不敢失约。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关键时候,要想能够顺利拿下生态园人工湖的建设项目,就不能得罪安洁这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她只要轻轻地说一句话,就可以或成或败了这件事情。 如果不是马玉磊突然上门来调查腾怀忠的情况,杨家胜早就到达目的地了。 今天路上车不多,还算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事儿。 就在他快来到乌兰山脚下的时候,路边的树后突然窜出了一道人影,张开双臂,将车紧紧拦住。 情急之下,杨家胜手脚并用,来了一招紧急刹车,才勉强把高速行驶的路虎车死死刹住。 旋即,禁不住扯开嗓子怒气冲冲地大吼了一声,“你他妈的找死呀。” 大热天的,那人将棒球帽沿拉的很低,又戴着口罩和墨镜,几乎将自己的整张脸包裹了起来。 他来到车前,用手使劲地敲了敲车窗,将脸紧紧贴了上去。 杨家胜打开车窗,目光灼灼地问:“你是谁呀,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 说着话,那人将口罩摘了下来,笑嘻嘻地说:“杨大老板,你不接我的电话,是不是不想再见我了?” “滕师傅。” 杨家胜情不自禁地惊叫了一声,急忙问:“你怎么还在西靖县城里?” “一言难尽,到车上说话。” 滕怀忠钻进车里,取下棒球帽和墨镜,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冷笑着说:“警察正在四处搜捕我,不能不小心行事。” 杨家胜暗自又是一惊,问:“他们为啥要抓你?” “还不都是你引起的?” “我引起的?” “要不是你杨大老板逼着我去找吴发荣要什么稀世珍宝,我哪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杨家胜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拿起手机,按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滕怀忠脸色猛然一变,伸手夺过手机,追问道:“你给谁打电话?” “滕师傅你放心,我不会报警的。” 杨家胜哈哈一笑,解释道:“我给一个朋友打电话,说件事儿。” 滕怀忠见屏幕上显示出安洁两个字,这才把手机交给了对方,心有余悸地说:“吓了我一大跳。” 杨家胜打通电话,按下扩音键,用非常抱歉地语气说:“安总,路上出了点事儿,我不能准时来了。” 那端,安洁有点不满地质问道:“出啥事儿了?” “前面发生了交通事故,堵车。” “你啥时候能来?” “我来县城以后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不可以又能怎么样?” 杨家胜还想再多说几句对不起的话,以消除她的疑虑,不料,安洁却很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看着手机,他有点怅然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个骚狐狸精,脾气还挺大的。” 滕怀忠嘻嘻一笑,调侃道:“杨老板,你是不是又换女人了?” “换个屁,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钱换女人?” 少许,杨家胜又说:“滕师傅,咱们去乌兰公园里坐一坐。那里清净,没有人打扰,方便说话。” “这样最好不过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滕怀忠心想,这小子的心思比以前更缜密细致了许多。 在他遥远而又模糊的记忆里,当年杨家胜刚来西靖县二建公司上班的时候,还是个懵懵懂懂憨头憨脑又没有见过一丝世面的农村娃娃。 不过,腿脚很勤快,也很听话,善于察言观色,为人机灵,深得那些老员工和领导的喜欢。 一天到晚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师傅长师傅短地叫的很甜。 发了工资,先给师傅买几盒好烟,再请师傅去饭馆里改善一下生活。 腾怀忠很喜欢这个淳朴的农村娃娃,想培养他接自己的班,以后也当个卡车司机。 可是,时间不长,杨家胜就调到公司办公室去了。 再后来,这小子时来运转,摇身一变,成了业务经理,吃香的喝辣的,油头粉面,混的一天比一天人模狗样风生水起。 等自己出狱回到西靖县城后,杨家胜居然成了闻名四方八里的宏达建筑公司的老板。 想到这儿,腾怀忠心里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无常,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 中午的乌兰公园里确实非常幽静,别说看不到人影了,就连早晚成群结队觅食的麻雀也看不见一只。 路虎车驶进大门的一瞬间,即刻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曹治萍。 见来了两个大腹便便气度不凡的男人,她急忙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地说:“老板来了,快请坐。” 杨家胜冷声吩咐道:“拿两个冰镇啤酒,一碟瓜子,一碟花生米。” 说着话,两人挑选了一处最清凉的地方,坐了下来,边喝酒边说事儿。 滕怀忠有点迫不及待地说:“杨老弟,不知是谁放的风声,警察已经知道你在寻找那件古董的事儿了。” “哈哈哈,滕师傅,这事儿不用任何人放风。” 杨家胜心想,在马玉磊面前,我说只是派你去给陈积德送一千块钱的医药费,并没有说让你威胁他交代出那件古董的下落。 这样,老子就能够在警方那里很巧妙地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成为与此事没有一点关系的无辜之人。 可没有想到,你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如今竟敢拿这件事来要挟我。 少许,补充了一句,“这就是我让你赶紧停手的原因。” “你真的不想要那件古董了?” “听说张占国已经找到东西了,我就是想要,也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滕怀忠一愣,问:“不可能吧?” “这有啥不可能的,野麻滩的人都知道古董落在了张占国手里。” “那警察还到处找我做什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喝了一口啤酒,杨家胜以攻为守地反问了一句。 “滕师傅,我上次在电话里不是让你赶紧离开西靖县城,去外地躲一躲风头吗?你咋还没有走?” 滕怀忠嘿嘿嘿地笑了几声,说:“我也想去外地,可手头上很紧。” “我给你的那三万块定金这么快就花完了?” “杨老弟你知道,我这个人好交朋友,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根本存不住一分钱。” 杨家胜明白了,腾怀忠大白天在路上公然拦住自己的车,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敲诈一笔钱。 幸好自己急中生智当机立断,将他带到了僻静的乌兰公园里。 不然,这事儿要是被安洁知道了,那可就了不得了。 第61章 你对得起谁 看完辞职报告,张占国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冷笑。 赵康的舅舅高启翰是他的同学,也是为数不多的至今还保持着密切关系的老朋友中的一个。 当初,就是看在这份驳不开的情面上,才辞退了原来的老会计席泽科,破例收留他的外甥当了生态园的会计。 不过,赵康的业务能力确实挺强,也很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讨价还价。 正因为这样,张占国才把制定人工湖投资计划书的重任很放心地交给了这个新来的年轻人。 可是没有想到,才过去了短短两个礼拜时间,这小子就突然提出辞职不干了。 “小赵,你为什么要辞职啊?” “我想考注册会计师,这边的工作有点兼顾不过来了。” “两者并不冲突呀。” 少许,张占国又问:“你是不是遇到啥难心事儿了,又不好明说?” 赵康没有说话,红着脸低下了脑袋。 昨天上午,因为没有满足老板娘尚雪娟要看人工湖投资计划书的要求,就挨了她响亮的一巴掌。 情急之下,他跑来找老板主持公道,可张占国办公室的门锁着。 尚雪娟紧追了过来,用手指指着他的鼻尖,怒气冲冲声色俱厉地让他快滚出野麻滩生态园。 滚,快滚,你这小杂种,还不快给老娘滚蛋? 赵康捂着左脸,一声不敢吭地让她骂了足足十几分钟。 这一巴掌彻底打碎了他最后那一点可怜的大学生的自尊心,思前想后,痛定思痛,决定辞职不干了。 现在不是流行这样一句话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爷当老板。 是呀,离开了野麻滩生态园,难道我赵康会提棍讨饭吗? 做出辞职的决定后,他这样自欺欺人地安慰了自己一句。 再者,大自然养生会馆的老板安洁也亲口答应自己,万一事情暴露了,她可以给他安排一个更好的去处。 此时,见赵康这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张占国说:“心里有啥话就说出来,怕什么呢?就是天塌下来了,还有我顶着。” “张总你对我很好,给的工资也高。” “那你还为啥要辞职?” “我、我不太适合生态园的环境。” “嗯?” 张占国不由得一愣,对这句话略微感到有点惊讶,用疑惑的目光紧盯着对方。 心想,自生态园建成之后已经有七八年了,来来往往去去留留的员工着实不少,可这样说话的人目前有且只有赵康一个。 很多人离职时,逢人就张嘴闭嘴地说生态园如何如何的不好,什么工资低,什么想方设法的虐待员工,等等,找了一大堆毛病,就是不说自身的错误。 少许,禁不住追问道:“这里的环境咋了?能不能具体说说。” “环境很好。”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许是在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某种压力,赵康显得有点慌乱,嗫嚅道:“真的,生态园的环境很好。” “哈哈哈,小赵,你没有说心里话。” 张占国点了一支烟,又缓缓地吐了出来,问:“说实话吧,到底为何要辞职?” “那我就直说了。” “说吧。” 张占国鼓励的眼神让赵康忽然觉得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生态园确实有点窝囊,不如横心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让老板做个评判。 于是,他把昨天上午发生的那一幕情景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叙述了一遍,心里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 最后,含着眼泪问:“张总,我是遵照你的旨意做事情,你说我错了吗?” 张占国紧绷着一张黑脸,越听心里的气越大,眉头紧皱,脸色变得很难看。 心想,尚雪娟的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这样很野蛮地对待员工呢? 当初,为了给员工创造一个舒心的工作环境,充分调动他们为公司效力的积极性,那可是费了不少的周折。 经过这几年的积极探索和沉淀,野麻滩生态园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有了极大的改善,逐步形成了一套较为完善的体系。 此刻,赵康的这番话彻底震惊了张占国。 他强力克制着心底里不断上涌的怒气,冷声说:“你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 旋即吐出一口浓烟,又问:“这就是你要辞职的原因?” 赵康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小赵,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同意你辞职。” “可事情都弄闹到了这一步,我以后在尚总手下还怎么工作?” “你现在就回办公室,不要理睬她。” 见对方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想了想,拿起手机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 “尚经理,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在家里。” “那你能不能来一趟生态园?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我爹来了,离不开。” 说到这儿,尚雪娟就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张占国看着手机,心想,老丈人早不来晚不来,咋今天来我家里了? 见此情景,赵康苦笑着说:“张总,你还是同意我辞职吧?” “小赵你知道,修建人工湖的事情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你是公司的会计,咋能不知好歹地说离开就离开呢?” 少许,张占国又说:“这样吧,你现在就回办公室去,把剩余的工作赶紧做完。” “那做完之后,我就可以离开了吗?”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坚决不同意你辞职。” 略微停顿了一小会儿,张占国放缓口气,沉声安慰道:“小赵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情,还你一个公道。” 赵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内心深处反复盘算着。 张占国见他犹豫不决,禁不住微微一笑,趁热打铁地说:“你舅舅是我多少年的老朋友,你突然辞职走了,该让我如何向他交代?” 赵康微微一怔,心想,这确实是个问题。 当初,为了能够顺利进入生态园,我可是给舅舅做了尊重领导认真工作的保证。 如果就为了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一气之下就拍屁股离开生态园,舅舅知道了脸上肯定也不好看。 少许,有点无奈地说:“那好吧,张总,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你不用再考虑了,回去后把工作干好,就对得起我和你舅舅了。” 赵康轻轻叹了一口气,就转身走了。 看着他有点单薄瘦削的背影,张占国心想,这个小伙子是个老实人。 随即,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尚世民已经退休四五年了,平日里不是待在县城儿子家里,就是待在老家吊沟,很少来女儿家。 今天怎么突然就来野麻滩了,而且提前也不打电话通知一声,说来就闷声不响地来了呢? 想到这儿,他心里忽地一跳,莫非是尚雪娟请她爹来的? 第62章 有人拿你当枪使唤 张占国推测的一点儿也没错。 尚世民确实是尚雪娟打电话请来的,而且,还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再三央求来的。 今天早上,男人走后很长时间,她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打开电视,跟着著名的大众健身操教练马华,扭动肥大的屁股,手舞足蹈地运动了半个小时。 直到满头大汗淋漓,实在累得做不动了,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接下来,又是反复洗脸又是涂脂抹粉,足足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 就在她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去生态园上班的时候,手机却发出了一声清响。 尚雪娟打开一看,见是几幅很清晰的照片,脑海里禁不住轰的一声爆响。 当下就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若不是下意识地急忙用双手抓住了门框,就有可能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她顺势坐在门槛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等稍微清醒了,又忍不住细细地观看起了那些照片。 好你个贼心不死的张占国,竟敢背着老娘跟年轻姑娘偷偷约会。 照片上,男人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和一个长发飘飘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坐在公园树荫下的凉椅上,喝着饮料,样子很是亲密。 从这些照片上两人的动作分析,他们绝不是第一次约会,而是相处时间很长的老朋友了。 张占国呀张占国,你他娘的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成天想着老牛吃嫩草。 尚雪娟用尽全身的力量站起来,走进屋里,端起一杯凉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就小跑着出了院子。 她要去生态园找男人算账,一定要他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就在右脚跨出大门的一瞬间,她突然站住了。 就凭这几张别人发的照片去生态园找男人闹事,恐怕不太妥当。 俗话说,捉贼见赃,捉奸见双。 张占国和一个陌生姑娘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园里喝饮料,就能说明他们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时,一股凉风吹来,她发热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这几张照片确实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站在大门口,尚雪娟流着眼泪前思后想了一会儿,又浑身乏踏踏地走回了屋子里。 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禁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满含哀怨的重气。 就这样躺了一会儿,心里忽然腾起了一股浓烈的倾诉感。 翻看了手机上存留的几个闺蜜的电话号码,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合适。 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自己男人在外面做的风流事情,女人怎能随意向外人宣扬呢? 一旦让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听到一丝风声,那还不弄得全世界都知道?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这个家也许就全完了,更重要的是男人的事业就毁了。 与其落得这样一个鸡飞蛋打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下场,还不如悄悄地压在舌头底下算了。 她想起了正在追看的电视剧《三十而已》中的主人公顾佳得知丈夫出轨后,没有昭示天下,而是很冷静智慧地处理了这事儿。 唉,她是城里人,有文化,见过大世面,能拿得起放得下,可我呢? 尚雪娟忍不住又暗自叹了一口气。 忽地,她想到了母亲,觉得这是一个完全值得信赖倾诉的人。 旋即,打通了娘家的固定电话,孰料,接电话的却是父亲。 “爹,你让我妈接电话。” “你妈不在家里,这几天去了县城你哥那里。” “那她啥时候能回来?” “这个就说不上了。” 听着熟悉而又亲切温暖的声音,尚雪娟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哽咽着说:“爹,你能不能现在来一趟野麻滩?” “出啥事儿了?” “电话里一下说不清楚,你来了我再告诉你。” “你和占国是不是又吵架了?” “没有的。” “那咋了,你哭着?” “爹,天快塌下来了,我实在顶不住了。” “好吧,我现在就来野麻滩。” 挂断电话不久,尚世民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女儿家里。 吊沟距离野麻滩只有十来里路,骑摩托车用不了多长时间。 他在野麻滩小学教了一辈子书,五十岁那年,由民办教师转成了公办教师,工资翻了几倍,这辈子总算没有白熬,令他十分满意。 当然,让他更满意的是为独生女儿找了一个非常有本事而又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每当有人在他面前实心诚意地夸赞张占国是黄河两岸少见的人才的时候,尚世民心里就得意极了。 是啊,做人的眼光很重要,一定要长远,切忌鼠目寸光,看事情只看到自己的脚面上。 一走进女儿家的院子,还未停稳摩托车,尚世民就忍不住高喊了一声。 “小娟,我来了。” 尚雪娟急忙将父亲迎进堂屋里,还未开口说话,眼泪就止不住地哗哗哗地流了下来。 尚世民喝了一口早已泡好的茶水,亟不可待地问:“你别只哭了,快说,到底出啥事儿了?” “张占国他欺负人。” “咋欺负你了?” “爹,你看看这个就清楚了。” 说着话,尚雪娟把手机递给了父亲,又说:“这就是他干的好事情。” 尚世民接过手机,很认真地看了一遍,有点疑惑地问:“他们在公园里喝茶聊天呀,咋了?” 蓦地,他明白女儿的意思了,问:“这是你从哪里得到的东西?” “有人发给我的。” “小娟呀,你上当了,上了别人的大当了。” “爹,你说,我咋上当了?” 尚世民喝了一口茶水,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羡慕嫉妒恨,故意做一些很无聊的事儿,挑拨离间,哗众取宠,唯恐天下不乱。” “可这些照片总不会是假的吧?” “照片是不假,但你也要好好想一想,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见父亲的看法跟自己先前的想法一样,尚雪娟心里当下轻松了许多。 尚世民说:“张占国是怎么一个男人,爹二十年前就比你看得清楚。” 喘了一口气,又说:“如果他是一个不负责的男人,你想一想,我会不要一分彩礼地把你白白嫁给他?” 尚雪娟知道,这是一句大实话。 眼下,有些人嫁女儿的时候,恨不得要来一座金山才心满意足。 这个时候,就有人站出来说话了。 看看人家尚世民,当年不贪图一分钱,就把女儿白白地嫁给了张占国。 而那些索要了大笔彩礼的人家,小两口大多数过得不怎么样,男女双方的父母由亲家变成仇人的也不在少数,是一地鸡毛。 还有不少人因为借钱贷款送彩礼,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务,最终导致家庭失和婚姻破碎劳燕分飞。 再看看人家尚雪娟,如今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出门开着小汽车,进门有人端茶倒水,过的是人上人的阔太太生活。 试问,黄河两岸过这样日子的女人有几个? 当这些话不经意地传到尚世民耳朵里的时候,他会禁不住流露出一丝自鸣得意的神色。 心想,这就是做人的差距。 过了很长一会儿,尚雪娟问:“爹,你看这事儿咋办才好?” “算了。小娟,你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了。” 尚世民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哭哭泣泣的女儿,少许,冷声冷调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儿,你小心上了别人的大当,被人当枪使唤,明白吗?” 第63章 捡漏 这天,苏有成开车特意去了一趟野麻滩。 根据他在古董行业里摸爬打滚地混了多少年的丰富经验,他隐隐有一种预感。 既然那片臭水坑里出土了一件像碟子一样大小的稀世珍宝,肯定还会有其他文物,只是没有被发现罢了。 昨天晚上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小雨,生态园上空的浮尘喧哗被洗涤一尽,明媚的阳光下,呈现出一派万紫千红心旷神怡的旖旎风光。 苏有成将车停在黄河边的那棵老柳树下,徒步来到往日的臭水坑前,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这里已经被清理平整成了一片很开阔的空地,按照张占国的计划,不久的将来,会成为一座碧水浩荡走廊回旋的人工湖。 在这片土地上搜寻了一圈,别说古董了,就是破烂废品也没有发现几件值钱的。 苏有成心有不甘,继续很认真地搜寻着,期望在无意间能够发现一两件心爱之物。 可是,这样搜寻了很长时间,满头大汗,最终还是一无所得。 难道我的预感错了,这里莫非只有那件像碟子一样大小的宝物? 他茫然四顾,心底里渐渐涌起了一丝失落感。 就在准备离开这片土地的时候,手机突然爆响了起来。 见是生态园清洁工何永旭的号码,赶紧接通了,压低嗓音问:“小贺,打电话有事儿?” “当然有事了。” “啥事儿?” “我有一件古董,不知道你要不要?” “咋能不要,肯定要呀。” “那好,你在黄河边的老柳树下等我。中午下班后,我来找你,不见不散。” “好的好的,咱们见货定价。” 挂断电话,苏有成心底里的那点失落瞬间一扫而空,情不自禁地腾起了一丝兴奋。 四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从张占国手里以很低的价格收购了一件叫红陶猴形佛像的古董,转手就赚了一大笔钱,乐得在睡梦中都笑醒了好几次。 大概三四天后的一个礼拜六的晚上,苏有成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对方说他叫何永旭,是野麻滩生态园的清洁工,手里有一件很值钱的宝贝。 当下,两人在电话里约定次日下午四点在黄河边的那棵老柳树下见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事成之后,苏有成才从对方嘴里得知了实情。 原来那天北滩乡派出所的警察来生态园收缴出土的那些文物时,趁着现场一片混乱,何永旭偷偷把这件小巧玲珑的玉手镯藏在了裤裆里,才逃过了一劫。 四年后的今天,他又主动打来电话,说还有一件古董,这让苏有成略略惆怅的心里有了极大的安慰。 看来,我的预感没有错,这趟也没有白跑,但愿也是个稀罕值钱的物件。 望着眼前空旷的大片土地,苏有成心里发出了这样一句感叹。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再搜寻古董了,返回那棵老柳树下,坐在一块巨石上,抽着烟默默地边欣赏滚滚黄河水边等待何永旭。 他对脚下的这块土地非常熟悉,也从这里收购了不少值钱的文物古董。 据传,这里以前是一片荒芜苍凉的河滩,乱石密布,荆棘丛生,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在这片厚重的土地上你来我往地纵横厮杀了上千年。 距离黄河不远处的高山上有一座黄土夯建的烽火台,虽然历经风霜雨雪,墙体坍圮,斑驳不堪,远远望去,几乎成了一个大土堆。 但依然雄壮峥嵘,阳光下散发着一股浓重沧桑的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野麻滩始建于大明王朝万历三十六年,有城门城墙护城河等军事设施,在明清两代具有重要的军事战略地位,常年驻兵把守。 随着时间的流失,这些设施都湮没在了历史的风云长河里,陈旧破败,残垣断壁,不复往日的挺拔雄姿。 如今,多少年过去了,野麻滩生态园却成了这片土地上最闪亮耀眼的一道风景。 想到这儿,苏有成忽地记起了张占军的嘱托,不由得暗自恨恨咒骂了一句。 吴发荣这个老叫驴日下的狗东西,也不知道躲藏到哪儿去了,害得老子寻找了几天,也没有得到他的一点音信。 那天黄昏时分,他按照袁文海提供的线索,兴冲冲地去了一趟乌兰公园。 可是,没有想到,高兴而去扫兴而回。 曹治萍很不耐烦地告诉苏有成,吴发荣自上次被两个社会上的小混混追着打跑之后,再也没有来过公园。 至于到底去了哪里,是死还是活,她也说不清楚。 无奈之下,苏有成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后来,他又通过各种渠道四下里悄悄多方打听,得知那个像碟子一样大小的文物至今还没有在古董市场上露面,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得抓紧时间尽快找到吴发荣,免得夜长梦多横生变故。 就在他暗暗盘算怎么才能够找到目标的时候,却听背后响起了说话声。 “苏老板,你好呀。” 苏有成回头一看,见是何永旭,笑着说:“正等你呢。” 旋即,飞快地扫视了四周一眼,小声问:“货拿来了?” “拿来了。” 说着话,何永旭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用黑布包裹的东西,说:“就是它。” 又小心翼翼地揭开黑布,露出一个长方形的铁锈斑斑的物品。 有点迫不及待问:“苏老板,你看看,这个能值多少钱?” 苏有成拿过来反复仔细看了看,不禁大喜过望。 这个物件官名叫青铜镂空双驼饰牌,是战国到西汉时期生活在黄河两岸的匈奴人的装饰用品。 这个时期,正是匈奴人在北方大草原上的崛起之时。 他们相继征服了乌孙、月氏部落,将黄河两岸作为自己的游牧之地。 往日里,苏有成收购的青铜饰牌大多以虎羊鹿牛为主,而骆驼则很少见,尤其是以双驼为主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极力克制着内心深处的激动,用不以为然的很平淡的语气说:“小贺,你的这件古董值不了几个钱。” “不可能吧?” “这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东西,真的值不了几个钱。” 见他这样说话,何永旭心里咯噔一沉,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这件古董是他偶然捡来的。 陈积德受伤的那个下午,等众人都下班走后,他信步来到臭水坑边。 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脚下有点异样,俯身抬起右脚一看,才发现了这件古董。 由于当时风声很紧,只能悄悄地藏在自己的宿舍里,不敢给别人说,很耐心地等待机会。 今天早上,见苏有成来到生态园,觉得时机来了,便主动打电话联系,想卖个高价。 孰料,到头来竟是一件不值钱的东西,这让何永旭很是失望,就像头上泼了一碗凉水。 少许,他问:“苏老板,你能给多少钱?” “二十块钱。” “这也太少了吧?” 苏有成将物件举到半空中,对着明亮的阳光,郑重其事有板有眼地说:“你看,这东西就是一块薄薄的破铜片,不像你上次的那个玉手镯。” 见对方听的很认真,又说:“这样的东西,随处可见。不信,你让别人看看,就知道了。” “再加十块,一共三十块钱,我就卖给你。” “哈哈,看在你我是老朋友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什么了,三十就三十吧。” 说着话,苏有成掏出三十块钱递给对方,又说:“小贺,以后再有啥好东西,记着一定要先给老哥我打电话啊。” 何永旭看着手里的三十块钱,有点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第64章 苍天不负耐性人 掀起聚宝斋的门帘,一只脚还在门槛外面,苏有成就禁不住兴奋地连声高喊:“秦老板,秦老板。” 见店铺里没有人,又接着喊:“你在哪里,还不快出来看货?” “你小子是不是猪八戒要娶媳妇了,嗓门这么大,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随着这句玩笑话,秦彦章从里屋缓步走了出来,微笑着问:“今天又骗到啥值钱的东西了?” “嘿嘿嘿,不是骗的,是拿钱买来的,两相情愿,钱货已经两清了。” “啥好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 说着话,秦彦章接过对方递上来的青铜镂空双驼饰牌,很有兴趣地仔细观赏了起来。 他是聚宝斋的第六代传人,尽管文化不高,但很有眼光,在文物鉴赏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也是西靖县里唯一能够与县博物馆的专家韩中贵并肩媲美的人物。 苏有成自己动手倒了一杯凉水,边喝边问:“怎么样,秦老板,能入你的法眼吗?” “你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居然搞来了这样的好东西。” 秦彦章流露出一丝笑容,心想,东西是好东西,但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到的,来路正不正。 便随口调侃道:“又是从那些不识货的农村老女人手里连哄带骗来的吧?” 上次,苏有成拿来的那件大清朝乾隆年间的旧陶罐,就是从一个很愚蠢的农家妇女手里买来的。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三百二十元的价格卖给了聚宝斋。 这次,他弄到的这件古董,说句大实话,要比以往的那些普通文物珍贵很多,价值不菲。 对这一点,苏有成是心知肚明,笑嘻嘻地说:“秦老板,你冤枉我了。” 秦彦章瞥了对方一眼,冷笑着说:“你小子是啥货色,跟你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我还不清楚?” “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一个祖上当过县太爷的大户人家手里收购来的。” “别吹牛了,我一点也不相信。” “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也就不啰嗦了。” 苏有成嘿嘿一笑,质问:“秦老板,你看这件古董能值多少钱?” “你开个价。” “这个,还是你开个价,比较合适。” 秦彦章没有再说话,神态很冷峻地又一次查看起了这件很罕见的青铜镂空双驼饰牌。 铜牌粗犷大气简单明了,边框采用连珠点装饰,构图左右对称。 整个画面以一对在草原上低头吃草的骆驼为主体,再用它们的头、脚、驼峰、尾巴连接边框,增加了铜牌的牢固性,也充分体现了匈奴人的草原生活。 把玩了一会儿,秦彦章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件难得的稀有宝物,很值钱。 至于价格嘛,可不能开的太高,以免对方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老苏,这东西好是好,但如果我收了它,也许对我不利。” 苏有成一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物来路不明,即使再珍贵,我也不敢要,怕惹来灾祸。” 说到这儿,秦彦章冷冷一笑,继续说:“万一是赃物,你拿着钱前脚一走,警察后脚就找上门来了,我岂不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苏有成很委屈地说:“咋会是赃物呢?” “你不老老实实说清楚它的来路,我咋敢糊里糊涂地收呢?” “秦老板,你我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不相信我呢?” “你满嘴胡言乱语,让我怎么相信你?” 略微一停顿,秦彦章反问道:“你还记得四年前那个红陶猴形佛像的事吗?” “你不是已经高价卖给县博物馆了吗?” “不是我卖给他们的。” 秦彦章话锋陡然一转,冷声说:“为了这事儿,我差点被警察当成盗墓贼了。” 苏有成从张占国手里以白菜的价格买来红陶猴形佛像后,次日就转手高价卖给了聚宝斋,获利不菲。 作为资深的文物鉴赏专家,秦彦章自然知道这件佛像的真正价值。 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以静制动,就像隐藏在黑暗深处的高明猎手,很有耐心地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两年后的一个下大雪的很寒冷的黄昏时分,他正坐在店里喝茶。 突然有人打进电话,直言不讳地说要高价收购这尊佛像。 秦彦章不由得笑了起来,心想,苍天不负耐性人,终于等来买家了。 不过,他矢口否认有这件文物,语气很严厉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几天之后,一个年轻人走进了聚宝斋,当面直截了当地挑明了来意,说要高价收购红陶猴形佛像。 这次,秦彦章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就以家里有急事为借口,很不客气地打发走了他。 大概两个月后,这个叫严寒的年轻人又一次诚心诚意地光临聚宝斋,而且还带来了另外一个人。 这段时间里,经过一番明里暗里的仔细调查,秦彦章已经弄清楚了他的底细,胸有成竹地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几轮磋商结束后,这笔买卖最终成交了,钱货两清,互不相欠。 去年,县博物馆举办古丝绸之路文物展览的时候,特意邀请秦彦章前去捧场。 当看见那尊红陶猴形佛像赫然在列的一瞬间,他被震惊的同时,也有了一丝担忧。 他实在弄不明白,佛像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县博物馆呢? 闭门苦苦思索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弄清楚。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但只要一想起这事儿,秦彦章内心深处依然隐隐不安。 今天,苏有成又不知从哪里用何下三滥的手段搞来的这块极其稀有的青铜镂空双驼饰牌,更不自觉地加重了他的这种心绪。 少许,用一种无法抗拒的冷声冷调说:“老苏呀,你不说清楚它的来历,我只好拒收了。” “这、这,你这是不相信我呀。” 苏有成没有想到事情会成骑虎之势,张嘴嗫嚅了几声,干笑着解释了一句。 “秦老板,你放一百个心,我保证货物的来路没有任何问题。” 之所以这样说话,是因为他确实不想供出何永旭这条能给自己带来巨大利益的很重要的线索。 见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秦彦章微微冷笑一声,说:“要不,这么做。” “怎么做?” “东西你先拿走,等我想好了再联系你。” 苏有成略微迟疑了片刻,看着手里的青铜镂空双驼饰牌,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65章 双雄会 走进西靖县最富丽堂皇的亨味大酒店,姚天民一行人受到的欢迎非常热情隆重,大大出乎意料。 “姚董事长,久闻你的大名呀。” 张占国快步走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对方的右手,满脸笑容地朗声说:“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人中之龙。” “哈哈哈,张老板过奖了。” “我说了句大实话。” “彼此彼此。” 随即,在众人繁星捧月的簇拥下,两人肩并肩地昂首挺胸走进了宽敞而又豪华的包间。 亨味大酒店的前身是西靖县政府招待所,前几年改制时,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私人企业。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如今已经是西靖县城里最豪华最高档的酒店,各项功能远远超过了乌兰宾馆。 不仅政府的许多重要会议在这里召开,也有许多富豪都喜欢住在这里,被誉为西靖的“希尔顿”。 这段时间里,在刘建三寸不烂之舌的持续游说下,县城投公司管理层召开了专题会议研究此事,最终决定投资野麻滩生态园人工湖建造工程。 今天,是两位掌门人初次见面的大喜之日,场地自然选在亨味大酒店,场面自然搞得很大也很隆重。 按照张占国的说法,这次会面既要让县城投公司的领导满意,更要显示出野麻滩生态园的强大实力。 遵照这一指示,刘建亲手张罗,自然风光无限,给足了双方脸面。 此刻,见他们笑容满面谈笑风生一副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样子,刘建也为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有了巨大的回报而深感欣慰。 心想,两位大佬刚见面时张占国说的那几句很得体的恭维话还是他事前准备好的。 姚天民天性中爱听别人的吹捧,担任西靖县副县长以及教育局局长期间,全县上下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这个特别喜好。 野麻滩有一句俗话说的好,骡子不死,毛病不改。 多少年过去了,他的这个喜好不但没有改变,反而随着年龄的增大和社会地位的日益隆崇而更加爱听别人当面的奉承话了。 哪怕是不切实际的很出格的话,他也乐享其中而不能自拔。 正因为很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软肋,刘建才能够在其一手照顾提拔下,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教育局副局长,扬武耀威了好几年。 后来,又当了几年县城投公司的副总经理,可谓心满意足功成名就,才恋恋不舍地退休了。 说句大实话,如果没有姚天民,就没有自己的功名利禄。 回顾这一生的种种遭遇和经历,刘建得出了一个至深体会,那就跟对人比自己的百般努力更重要许多。 如今,又在自己的精心撮合下,县城投公司和野麻滩生态园终于联起手来,共同出资建造人工湖。 这份巨大的耀眼的成就,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够随便取得的。 到了那个时候,但愿张大老板能够兑现当初的诺言,给自己百分之十的提成。 就在他越想越得意的时候,张占国站起身,端着酒杯,一脸兴奋地说话了。 “姚董事长,各位朋友,为了咱们两家今后的合作长期愉快,更为了咱们的友谊天长地久,来,干一杯。” 旋即,对姚天民说:“姚董事长,我祝你一帆风顺四季长青。” “好好好,张总真是个痛快人。” 说着话,姚天民也端起酒杯,与张占国很响亮地碰了一下。 见此情景,众人纷纷举起酒杯,相互说着恭维话,碰杯庆贺。 包间里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一片热气腾腾喜气洋洋。 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里,刘建自然不甘落后,端着酒杯,走到姚天民跟前。 朗笑着说:“老领导,没有你的提携,就没有我刘某人的今天,我诚心敬你一杯。” “此言不妥。” 姚天民端坐在c位上,一脸的红光,大笑着说:“没有你刘建的牵线搭桥,就没有今天我和张总的这次双雄会。” “果然是老领导,水平就是高,说出了我想说但又说不出来的心里话。”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 放下酒杯,姚天民感慨道:“这人世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不知道有多少英才就是没有遇到伯乐而被埋没了,可惜呀。” “老领导你就是我的伯乐,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贵人。” “还算你老小子有良心,没有忘记我。” “我这辈子也忘不了老领导。” 见刘建在大庭广众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会表演,有人忍不住轻轻晒笑了起来。 当然,也有人暗暗佩服,怪自己平日里不会做人做事,这辈子只能屈居人下。 这时,张占国笑着说:“以后人工湖建成了,要逐步发展成为一个水上游乐平台。” 看着姚天民,又说:“到时候,刘总就是这个平台的负责人。” 刘建赶紧说:“感谢张总的信任,我会发挥最大的才能,把这个平台打造成野麻滩生态园的标杆。” 姚天民微微一笑,纠正道:“老刘啊,这个平台不仅仅是生态园的标杆,要打造就打造成西靖县乃至黄河两岸最大的娱乐基地。” “对对对,打造成黄河两岸最大也最能挣钱的水上娱乐基地。” 张占国带头鼓掌道:“有了姚董事长以及各位朋友的鼎力支持,我相信,这个愿望很快就会实现的。” 包间里旋即又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很热烈也很响亮的掌声。 姚天民低声说:“张总,你的这个想法非常好,很有前途。” “以后还得靠姚董事长的大力支持,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占国心想,人工湖投资巨大,几乎掏空了我的腰包。 将来建成了,一定要借助濒临黄河的天然优势,将其打造成一个综合性的水上娱乐公园。 唯有如此,不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收回巨额成本,而且还要盈利,让它成为不加油而又永远开足马力大把赚钱的机器。 就在他暗暗为自己的这个天才般的创意而感到沾沾自喜之际,手机突然响了。 张占国冲姚天民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就走出了包间。 站在走廊里,他接通了电话,冷声问:“哪位?” “请问你是张占国张老板吗?” “我就是,你是谁呀?” “我想见你一面。” 张占国一怔,心想,奶奶的,你是谁老子还没有弄清楚,就想见我的面,口气也太大了点儿。 少许,问:“你见我做什么?”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想当面告诉你。” “电话里不能说?” 对方略微犹豫了片刻,说:“电话里实在有点不方便,最好你我能见一面。” 张占国冷着老脸,一字一句地冷声说:“我现在有事情,过几天再说。” 第66章 问计 迎着午后灼热的阳光,张占国推开虚掩的木门,轻轻走了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沿着南墙种了一溜葫芦藤。 青藤翠叶缠绕之间悬挂着几个绿油发亮的小葫芦,上小下大,天然成趣。 各种姿色的花草树木正开的茂盛,给这个农家小院增添了一股夏日很特别的宁静清逸的盎然生机。 潘佑昌背对院门,手提洒壶,正在一心一意地给花草浇水。 见此情景,张占国心底里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好一处令人羡慕的人间佳境。 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中,他顿时觉得一股清气从灵魂深处油然而生,浑身瞬间凉爽了许多。 旋即,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潘老师好清闲自在呀,成了野麻滩少有的活神仙。” “哈哈,退休了,无官一身轻嘛。” “不知我啥时候才能过上你这样天不管地不收的潇洒日子?” “你随时可以过这样的生活。” 潘佑昌转过身,微笑着调侃道:“只是你张大老板放不下那些身外之物罢了。” “哈哈哈,还是潘老师你道行深厚,已经看破了这满地污浊的红尘。” “只有看破了,才能放下心。” 旋即,随口念出了两句诗,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等浇完花草,便走进了堂屋。 潘佑昌将一杯香气四溢的茶水放在茶几上,说:“这是庐山云雾茶,能够生津解渴安神定心,是儿子送我的。” “好啊,今天我可就大饱口福了。” 说了一会儿养生之道,张占国话锋一转,说出了此行的来意。 “潘老师,最近几天,也不知道咋了,我老是失眠,睡不着觉。” “呵呵,你是大老板,想的事情多,睡不好觉很正常呀。” “以前不是这样的,一躺倒就能睡到大天亮。” 潘佑昌喝了一口庐山云雾茶,咂了咂嘴,显得很舒服滋润。 少许,做出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问:“你是不是想的事情太多了才睡不着觉?” “事情倒也不多,可就是睡不着觉。” “那咋了?” 其实,在这之前,潘佑昌早已从村民口中知道张占国找到了那个像碟子一样大小的古董的消息,此刻只是佯装糊涂罢了。 世上的有些事情,看破而不说破,点到为止,才是最玄妙的。 果不其然,见他这样问话,张占国微微一笑,说:“我也不知道咋了,老做噩梦,经常半夜三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少一停顿,潘佑昌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你是不是做了啥亏心事儿?” “亏心事儿倒没有。” 张占国想了想,决定和盘托出来意,“我想向潘老师请教一个问题。” “你我之间,有事儿就直说,别遮遮掩掩的。” “那些深埋在地下多少年不见天日的古董是不是都带有邪气?” 潘佑昌暗自吃了一惊,心想,从这句话里分析,那个在黄河两岸传的神乎其神的古董,看来真的在他手里了。 便说:“这个很难说,看是啥东西了。有些东西不吉利,但有些却对人有好处。” 张占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今天之所以特意跑来找潘佑昌,是因为尚雪娟那天晚上说的那句话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挥之不去的浓重阴影。 村里很多人说,那个古董不吉利,带有邪气,谁沾上谁倒霉。 说完这句话,尚雪娟又气恨恨地说,你最好别再找它了,当心给这个家惹来灾祸,最后弄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张占国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尽胡说些什么,还不快滚? 尚雪娟鼻孔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极其蔑视的冷哼,转身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张占国想了很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糊了一阵子。 按照韩中贵的说法,那个叫东罗马神人纹鎏金银盘的古董,确实是一件非常难得的珍贵文物,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如果因为村里人的几句不吉祥的流言蜚语,就放弃这块嘴边的肥肉,实在有些不甘心。 思来想去,权衡掂量了几天,才有了一个自认为很高明的主意。 那就是请潘佑昌出手,消除这件古董身上的邪气,才是最好的选择。 今天这个午后,张占国就是带着这个很纯粹的目的来的。 此刻,见对方这样说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进一步追问道:“哪些东西有邪气,哪些又没有呢?” “哈哈哈,占国呀,别再遮掩了,你是不是想问那件在臭水坑里发现的东西?” 见对方一针见血地戳破了自己的心思,张占国略显尴尬地咧嘴一笑,说:“是想问它。” “这个嘛,你让我咋说才好呢?” “你就实话实说吧,我不会介意的。” “自古以来,那些皇亲贵族豪门阔富死后,殉葬在地下的文物数也数不清,出土的也很多。” 潘佑昌喝了一口茶水,神色肃穆地继续说:“有人凭着一件稀罕文物就会一夜暴富,但也有人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张占国心中不由得蓦地一跳,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对方。 心想,这件古罗马鎏金银盘能让我一夜暴富还是会让我陷入家破人亡的绝地呢? 潘佑昌冷声说:“至于到底是福还是祸,这就要看古董落在什么样的人手里了。” 停顿了一下,问:“你还记不记得陈积德的爷爷的故事?” “我以前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 这是一个在黄河两岸流传很广的故事,至今,很多人都知道一二。 陈积德的爷爷叫陈公鼎,解放前是闻名四乡八邻的大地主。 陈家的水地山地合起来有两百多亩,牛羊骆驼有三百多只,房屋四五十间,还有五六条渡船,可谓家大业大显赫一时。 有一年夏天适逢大旱,陈家花费重金请来城里的匠人,在河滩地里打出了一口井。 看着清澈的井水日夜不停地流进自家地里,陈公鼎高兴得合不拢嘴。 心想,即使天再旱,哪怕三个月不下一滴雨,我陈家依然会五谷丰登。 就在他走到挖出的那堆干涸的淤泥旁边时,脚下忽然一滑,差点摔倒。 低头一看,原来踩到了一块硬东西上,心中不禁好奇,捡起来细心查看。 用手擦去外面的一层泥土,发现是一块好像刚刚割开的肥羊脂肪肉的鸡心玉石吊坠,晶莹洁白,非常漂亮。 陈公鼎喜出望外,乐滋滋地心想,就这块玉坠的价钱,要远远超过今年田地里的收成。 当即决定,要把这件宝物作为镇宅之宝传家之宝,世世代代永远流传下去。 可是,几年之后,野麻滩解放了。 陈公鼎作为西靖县民团参谋长,双手沾满了西路军将士的鲜血,被人民政府公开审判枪决了。 陈家偌大的家业被贫下中农一分二光,只留下两间破旧的马棚让后人遮风挡雨。 那件鸡心玉石吊坠也不知去向,或许掩埋在了尘土里,或许被人趁机拿走了,不得而知。 这段故事在黄河两岸流传了很久,还演绎出了几句很有意思的顺口溜。 大片土地害人的根, 牛羊骆驼别人的财。 玉石吊坠惹祸的精, 气的陈家老汉地下嚎。 如今,五十来年弹指一挥过去了,潘佑昌旧事重提,说:“很多事情,最终是福还是祸,要看得到宝物之人的造化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人有没有德行,如果有,就是福,如果没有,那就是祸了。” “占国你理解的很正确,人世间的事儿,风水轮流转,皇帝轮流做,谁也不敢一口保证。” 潘佑昌笑着说:“老子在《道德经》里不是说过这样一句话吗,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张占国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这个时候,他眼前又一次浮现出了陈积德的尸体在熊熊烈火中因燃烧而不断扭曲变形的那一幕恐怕情景。 第67章 她去哪儿了 根据张慧兰的说法,马玉磊意识到陈积英被绑架的事情极有可能与她男人有关。 那些不法分子采取绑架女人的极端办法,目的就是威逼吴发荣主动交出那个神秘的古董。 不然,为何无缘无故地要绑架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家妇女呢? 他娘的,为了这个稀世物件,已经死了一个人,莫非还要闹出一条人命? 这样一想,马玉磊觉得肩头的担子更重了。 就在他紧皱着眉头思索绑匪究竟是什么人的时候,高振原打来了电话,显得有点兴奋。 “队长,我找到罗亚芳了。” “她在哪儿?” “西关家具市场里。” “小高,你先不要惊动她,暗中盯死她,看她跟谁来往。” “好的。” 挂断电话后,马玉磊心想,只要能够找到这个姓罗的女人,就有可能引出滕怀忠。 他不敢耽搁,急忙坐出租车来到西关家具市场。 这里原先是一片破破烂烂的棚户区,前几年经过大规模拆迁,改造成了家具批发市场。 由于场地很大,租金便宜,经营户很多,天南海北的都有,但主要是一些来自浙江温州的老板。 这些人头脑灵活能言善辩,谙熟经营之道,打造的各类家具很受当地居民的欢迎,很快就占据了西靖县家具市场的大半壁江山。 马玉磊装扮成顾客的模样,身着便衣,神态非常坦然地走进了市场。 按照高振原的短信提示,信步来到b区,走进了木林森家具店。 一个精瘦的南方男人迎了上来,用非常蹩脚的普通话很热情地问:“老板想要什么样的家具?” “我随便看看。” “我这里的家具种类很多,质量上乘,价格也很便宜,由着老板你随便挑选。” 马玉磊走到一件很漂亮的对着店门的衣柜前,通过穿衣镜,见高振原拿着一瓶饮料,东看看西瞅瞅,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距离他大约五十米的前方,一个穿着打扮很妖艳的女人嗑着瓜子,不疾不徐地欣赏着店铺两边的巨幅广告画,显得很自在悠闲。 看着她纤细撩人的背影,马玉磊脸上露出了一丝莫测的笑容。 心想,这个女人就是曾经让滕怀忠痴迷而又身败名裂的罗亚芳,果然很妖娆迷人。 这时,那个南方老板见他面含微笑,还以为对这件衣柜很感兴趣,不想失去挣钱的机会,就急忙走了过来。 口若悬河地自我推销道:“老板,你看,不论颜色还是质量,我敢保证,西靖县城里没有比它更好的了。” “好,好好,确实很好。” “如果你真心要,价格嘛,可以优惠,打八五折。” “我再看看。” 说着话,马玉磊又装模作样地看了几件家具,就快步走出了木林森家具店。 他买了一瓶矿泉水,不远不近地跟在高振原的身后。 就这样,三个人在家具市场里转悠了起来。 时间不长,罗亚芳接到了一个电话,走出了市场,横穿马路,走进了对面的天枢商城。 马玉磊用眼光示意高振原赶紧跟上去,而他则坐在商场正门口的一处饮料摊前,边喝饮料边和摊主东一句西一句地聊起了天。 这个时候是下午五点,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非常繁华热闹。 很快,就接到了高振原的电话。 “队长,罗亚芳和一个成年男人坐在了一起。” “是不是滕怀忠?” “不是他,是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看起来两人很熟悉。” “你记下他的相貌,继续监视罗亚芳。” “好的。” 挂断电话后,马玉磊心想,罗亚芳是个风尘女子,这些年来认识的三教九流很多很复杂。 滕怀忠是我们调查的重点人物,但也不能排除其他人有作案的可能性。 世上的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了几十年警察,特别是在北滩乡当派出所所长的日子里,长年累月地跟这些狡猾凶残的人渣打交道,这样反转的案件他遇到过好几次。 记得有一次,按照案情分析判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了盗窃犯。 可是,经过详细审问,才发现弄错了,真正的作案人是另外一个人。 如今,吴发荣拿了那个像碟子一样大小稀世古董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黄河两岸,弄得人人皆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暗中觊觎。 这样认真一想,他竟隐隐担心起了对方的安危。 该死的家伙,为了一个真假不明的身外之物,居然不管不顾老婆的死活,真他娘的不是个好东西。 过了一会儿,马玉磊见罗亚芳挽着一个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的胳膊,款款走出了商城。 那亲密无间的样子,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是一对感情很深很甜蜜恩爱的夫妻呢。 迎着如火的骄阳,两人说说笑笑旁若无人地沿着大街向前走去。 高振原走过来压低嗓音问:“队长,抓不抓?” “现在情况不明,不能动手。” 马玉磊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他们摇摇曳曳的背影,冷声说:“你继续跟踪罗亚芳,绝不能惊动她,放长线钓大鱼。” 高振原点点头,心领神会地走了。 旋即,见一群中学生打打闹闹地走了过来,马玉磊忍不住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问:“马瑞放学回家了?” 李文娟说:“还没有,我做好饭,正等她呢。” “我去接她。” 自从上次收到那封恐吓信后,虽然在口头上说无所谓,但他心底里还是提高了警惕。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能不有所防备。 马瑞在西靖县五中读初三,课业繁重,压力很大,又处在青春叛逆期。 当初,有了大女儿马莉后,因为计划生育,李文娟做了绝育手术。 几年之后,却又意外怀孕了,就偷偷生下了马瑞。 为了这个女儿,马玉磊错过了好几次升职加薪的机会。 与之一起参加工作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调到了城里,担任了更重要的职务。 可他因为这个问题,一直留在北滩乡派出所,多少年都没有挪过窝。 不过,马玉磊一点也不后悔。 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 每当看见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小女儿的时候,他就觉得浑身上下的疲倦和所有的不快都瞬间一扫而光。 十分钟后,他来到了五中门口,见偌大的校园里空荡荡的,便给妻子又打了一个电话。 问:“马瑞回家了没有?” “还没有。” “真的没有回去?” 那端,李文娟有点生气地反问道:“你不是去学校接她了吗?” “可我没有接到她呀。” 说这句话的时候,马玉磊心里陡然腾起了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 他赶紧隔着校门大声问门卫,“师傅,学生是不是都放学走光了?” 门卫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脑袋,不耐烦地说:“早就走完了,你来迟了。” 马玉磊不由得心里一紧,赶紧打通了小女儿班主任的电话。 “杨老师,马瑞是不是留在学校里做作业?” “学校有规定,不让学生在休息时间留在校园里。” 少一停顿,杨老师反问了一句,“马队长,你不知道这个规定?” “知道,知道。” 看着空无一人的校园,马玉磊的心禁不住突突突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放学了,马瑞没有按时回家,那她去哪儿了? 第68章 龙王庙 就在他紧紧思索小女儿会去哪儿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那端,李文娟急不可耐地追问:“找到马瑞了?” “我正在寻找。” “她不在学校里?” “放学了,学校里没有一个学生。” “我刚给她的班主任和几个同学都打电话了,她们都说放学后再没有看见马瑞。” 马玉磊思索了片刻,安慰道:“你不要发急,也许很快就回家了。” “你在五中门口等着,我一会儿就来了。” “路上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后,马玉磊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不断地追问自己。 这个时候,小女儿会去哪里呢?是不是出啥意外事儿了? 他越想越懊悔,怪自己这次有点粗心大意,低估了对手,才造成了今天这样意想不到的可怕后果。 很快,李文娟来了,一下车就气呼呼地质问丈夫,“马瑞在哪儿?” “我这不是等你吗?” “不知道赶紧找娃娃的,站在这里像个傻瓜一样。” “你来了,咱们一起去找。” “上哪儿去找?” 马玉磊想了想,说:“你去西边,我去东面,到各处餐馆里看一看。” 见妻子脸色不好,又叮嘱道:“随时保持联系。” 说完,就扭头沿着大街向城东走去。 这个时候,正是吃饭时间,马瑞说不定就在哪个饭馆里吃饭呢。 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 用了不长时间,找遍了大大小小的饭馆,也不见小女儿的影子。 马玉磊发急了,又跑到湿地公园里转了一圈,也不见马瑞。 见几个老汉正在悠闲的散步,他急忙问:“大爷,你们见过一个穿蓝色校服的女娃子吗?” 一个看似退休老干部模样的人问:“你能不能说详细一点?” “她个子不高,胖胖的,戴副眼镜,留着马尾巴的头发,十五六岁。” “没有见过。” 老干部摇了摇头,回头问几个同伴,“你们谁见过这样的学生娃娃?” 那几个老汉都摇了摇头,说没有见过。 马玉磊更发急了,转身又颠颠颠地跑到不远处几个跳广场舞跳得正欢的大妈跟前,火急火燎地询问起来。 一个戴眼镜的大妈想了想,用不太肯定的语气说:“我刚来公园的路上,好像见过这么一个女学生。”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好像一个人去黄河边了。” 马玉磊赶紧跑到马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马瑞肯定遇上啥难心事儿了,不然,咋会一个人去黄河边呢? 他越想越急,喉咙干渴,眼里冒火,恨不得赶紧找到小女儿。 可是,沿着河岸转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马瑞的踪影。 马玉磊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儿周围的情势,就走进了树林里。 这是一条沿着河堤建造的风景带,树木花草非常浓密。 他一边走一边举目细心观望,蓦地,见远处的树枝上悬挂着一件黑乎乎的东西。 马玉磊心里不由得一惊,急忙跑过去一看,见是一个书包。 他拿在手里,心情急躁而又沉重地想,马瑞咋会把书包挂在这儿呢? 情急之下,赶紧给妻子打电话,催她火速来黄河边寻找女儿。 不一会儿,李文娟风风火火慌慌张张地赶到了,从丈夫手里夺过书包,哭着问:“书包找到了,可她人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 “那你还不赶快去找?站在这里等死呀。” 马玉磊肚子里憋了很长时间的火气一下子爆发了,忍不住恶狠狠地顶撞了一句。 “你个臭婆娘,就知道嚎丧?嚎嚎嚎,嚎能顶个屁用。” 骂完,扭头继续顺着树林走了。 李文娟不由得一愣,旋即,止住哭声,提着书包紧跟在丈夫身后。 就这样,夫妻两人谁也不再说话,谁也不理谁,沿着河堤一直往前走。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余晖洒在河滩里,时明时暗。 走到那座破旧的龙王庙不远的地方,马玉磊突然发现有人背对着他,坐在庙门前左边的那尊石狮子脚下。 当下,眼睛猛然一亮,大声呼喊着小女儿的名字,马瑞,马瑞,就慌里慌张地紧跑了过去。 距离对方只有十来步的时候,马玉磊才看清楚,这是一个丑陋肮脏的状如乞丐的老女人。 心想,她莫非就是很多人嘴里说的那个神经有点不正常的老寡妇庞巧玲。 据说,这个女人年轻时是县秦剧团的台柱子,色艺俱佳,红极一时。 后来,嫁给了政府部门的一个很有前途的笔杆子包宗熙,生了一个女儿。 再后来,也不清楚到底是啥原因,两口子离婚了,闹得全县城大部分人都津津乐道。 四十岁那年的夏天,唯一的女儿游泳时,掉进这座龙王庙附近的黄河里淹死了,尸体也没有找见。 这样,庞巧玲突然发疯了,整天嘴里胡言乱语,在黄河边转悠,说要等女儿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黄河两岸戏剧界里赫赫有名万人瞩目的花旦,在岁月这把杀猪刀的无情摧残下,变得白发苍苍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成了黄河边又一道另类风景。 见自己寻人心切,隔着老远,竟把庞巧玲看成了小女儿马瑞,马玉磊暗自苦笑一声,就想转身离开。 不料,对方听见了脚步声,回头紧盯着他,喊道:“你是不是在找人?” 马玉磊心头蓦然一跳,这个老女人一年四季在黄河边转悠,也许她看见了马瑞。 便站定脚步,冷声问:“你看见没看见过一个女学生?” “看见了。” “她在哪儿?” 说着话,马玉磊走到庞巧玲跟前,语气很委婉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为啥要告诉你呢?” “我是这个女学生的父亲,找她回家吃饭。” “是这么回事儿。” 庞巧玲轻轻笑了起来,说:“好吧,看在你是这个女娃娃父亲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她在哪儿?” “庙里。” “什么庙里?” 庞巧玲嘿嘿嘿地笑了几声,指着身后的龙王庙说:“就在这座庙里。” 马玉磊禁不住暗自吃了一大惊,一眼不眨地看着破败不堪的龙王庙,心里腾起了一股浓重的疑惑。 马瑞咋会在这里?不可能吧? 这时,李文娟小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问:“你不找娃娃,跟这个疯女人纠缠什么呀?” “她说马瑞藏在龙王庙里。” “啊?” 李文娟吓了一大跳,少许,用颤抖的语气说:“那咱们不妨进去找一找?” “行,进去就进去。” 马玉磊带头走进龙王庙,见这里狼藉一片,便放声大喊道:“马瑞,马瑞。” 粗犷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四合院里,发出嗡嗡嗡很剧烈的回响,甚是骇人。 李文娟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用恐惧的眼光紧紧注视着那几间歪歪扭扭几近倒塌的屋子。 旋即,几只栖息在这里过夜的乌鸦野鸽子扑棱棱地飞了出来,发出几声尖叫,飞向茫茫天际。 第69章 这么做也许有点用 经过一夜不停的反复折腾,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马瑞终于睡着了。 马玉磊拖着疲倦的脚步来到医生办公室,用担忧的语气问:“孙大夫,娃娃的情况怎么样?” “不要紧。” 孙简说:“据我观察,她有很重的心事,只要能够宣泄出来,一吐为快,就没事儿了。” 见他这样说话,马玉磊顿时感到心里轻松了一点。 昨天晚上,他们两口子把女儿从龙王庙里送到县医院后,心头上就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一夜没有睡着觉。 经过一番全面的诊断治疗,马瑞清醒了,但依旧没有一丝精气神。 女儿今年初三,平时学习压力较大,除此之外,还会有啥沉重的心事呢? 莫非早恋了?还是跟同学闹矛盾了?抑或受到了某种外来的很强烈的精神刺激? 想到这儿,马玉磊的心情又变得格外沉重了起来。 他返回病房,看着女儿苍白熟睡的脸庞,禁不住暗自叹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在龙王庙大殿里看见女儿第一眼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昏睡在草地上,人事不省,不管怎么大喊大叫,也没有一丝反应。 马瑞自小就个性强脾气犟,有啥心事儿爱憋在心里,不愿向别人吐露一声,哪怕是对父母亲,也不会说一句的。 他来到走廊里,给班主任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女儿这段时间里在学校的表现。 “杨老师,这两天马瑞和别的同学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啥大矛盾,小孩子之间就是有些小冲突,我也会及时处理的。” “她是不是早恋了?” “不会吧?” 那端,杨爱蓉用肯定的语气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马瑞有这事儿。” “昨天下午她有没有不正常的奇怪表现?” “我今天早上已经向同学了解过了,有人说这天下午马瑞在上最后一个自习课的时候,精神好像有点不集中,数学作业也没有按时完成。” “还有啥情况?” “我再向同学们了解一下,如果有啥新情况我会及时反馈给你的。” “那就谢谢杨老师了。” 挂断电话后,马玉磊点燃了一支烟,站在窗户边默默地抽了起来。 尽管杨爱蓉是个女老师,但工作作风很泼辣能干,当了十几年初三毕业班的班主任,很有管理经验,对学生非常严格。 正因为这样,当初,马玉磊就是想尽办法才好不容易把马瑞放进她带的班级。 杨老师方才说的这番话,应该是实情。 如今,早恋和同学之间的矛盾这两个因素排除了,剩下的只能是受到了外来的某种强烈刺激了。 马瑞在昨天下午最后一个自习课上精神不集中,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细节。 她为啥会有这样不正常的表现呢? 五中虽然是所独立初中,但在校学生人数有两千多人,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会有什么怪事情刺激马瑞呢? 就在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的时候,李文娟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饭盒。 她冷着脸瞥了一眼丈夫,没有说话,就径直走进了病房。 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李文娟轻轻叫醒了女儿,问:“吃一点儿吧?都这么长时间水米不沾牙了。” “妈,我不想吃。” “不吃咋能行呢?喝点米汤吧。” 说着话,李文娟舀了半碗米汤,递给女儿,看着对方慢慢喝了下去。 当初,生这个小女儿的时候,她已经是高龄产妇了,在医生的建议下,只好做了剖腹产。 也许是这个原因,对马瑞很是疼爱,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最近这两年,大女儿马莉上大学走了,丈夫一天到晚忙着工作,有时候几天几夜不回来。 平日里,家里只有她们母女俩,只要一天不见女儿,李文娟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一样东西。 每天晚上,要等女儿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她才能安心睡着觉。 此时,看着马瑞无精打采痴痴呆呆的样子,李文娟的眼泪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心想,我苦命的娃娃,你咋无缘无故地突然变成了眼下这个样子。 见女儿喝完了那半碗米汤,又一头倒在床上,李文娟忍不住追问道:“到底发生了啥事儿,你给妈说一说。” “妈,没有事儿。” 马瑞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我要睡觉了。” “睡吧,睡吧,放心好好地睡一觉。” 安顿好女儿,李文娟走出病房,见丈夫还站在窗户前发呆,便没有好声气地说:“娃娃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思看风景?” “刚才我问孙大夫了,马瑞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那他说了没有,娃娃到底得的是啥病?” 马玉磊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经过那些精密的高科技仪器检查,孩子内外没有一处病变伤痕。 也许,孙简说的有道理,马瑞有很重的心事憋在心里。 现实生活中,就是一个成年人,把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憋在心里,时间长了,自然就憋出毛病了,更何况马瑞还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呢。 这样活生生的例子,现实中还少见吗? 只要能够疏导她把心里的所有烦闷痛痛快快地宣泄出来,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儿,便委婉地提醒道:“文娟,你是当妈的,应该找机会问问马瑞,看她是不是有啥心事。” “我问过好几次了,她就是不说。再多问一句,就大发脾气。” “这孩子,咋变成了这个样子了?让人不可思议。” 李文娟想了想,说:“既然医院里检查不出病情,我看,咱们不妨到庙里讲一回迷信。” 见丈夫一脸迟疑凝重,又说:“顾秉清不是因为婆娘常年有病,才找人搬了祖坟后,婆娘的病好了,他也升官了吗?” 大前年的腊月,内保科副科长顾秉清找来闻名黄河两岸的阴阳风水先生潘佑昌,将爷爷奶奶的坟墓搬迁到马槽沟的事情,公安局里的很多人都知道。 起初,很多人都不以为然,持一种鄙夷的态度,认为顾秉清不怪自己没有能力,反而怨自家祖坟的风水不好,很荒唐。 回家后,马玉磊还忍不住将这事儿当做一段笑话说给妻子女儿听呢。 直到前不久顾秉清当上了北滩乡派出所所长后,大家才不吭声了。 如今,听了妻子的这番话,马玉磊心里竟情不自禁地蓦然一动。 见他的脸色有点松动,李文娟趁热打铁地说:“马瑞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哼哼唧唧磨磨蹭蹭个啥呀。” “你让我想想。” “医院看不好的病,也许讲迷信会作用。” 李文娟有点生气了,提高嗓音说:“你再这么拖延下去,马瑞可咋办呢?” 说着话,禁不住轻轻抽噎了起来。 马玉磊瞥了一眼妻子,旋即微微叹了一口长气。 看着窗外阳光下无限美好的风光,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庞巧玲疯疯癫癫的样子。 第70章 沈云的电话 这几天,以前的那些郁闷晦气一扫而光,张占国的心情非常顺畅, 野麻滩生态园和县城投公司已经签订了共同修建人工湖的融资合同,第一批资金也准时到位了,这让他走路都带着一股赳赳旋风。 刚端起茶杯,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就听手机发出了一声清响。 拿起来一看,见是几张自己和沈云在乌兰公园里约会时的亲密照片,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 他娘的,这是谁偷拍的? 旋即,一个网名唤作诸葛农夫的人发来了一条微信。 张老板,这些照片好看吗? 张占国喝了几口茶水,略微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发了一条回信。 好看,确实好看。 未等对方回话,又发了一条,不知再有没有,请多发几张过来,让我看看,以饱眼福 诸葛农夫也许没有想到张占国会是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就发了这么一条微信。 老牛吃嫩草,艳福不浅啊。 张占国呵呵了几声,回话道,你有多少嫩草,我都能吃得下去。 对方回答道,嫩草吃的多了,也不怕噎死你? 见他这么说话,张占国鼻孔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冷哼,觉得大清早的说这些很无聊,就随手删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心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狗杂种,居然想以此来敲诈老子? 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小孩,会被你这种下三滥的做法吓倒? 蓦地,他想起了沈云前几天遇到的敲诈事情,不由得骂了一句。 他娘的,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一天到晚就干这些蝇营狗苟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在他暗暗为沈云担心的时候,响起了一阵清脆有力的敲门声。 张占国抬眼看了片刻,沉声说:“进来。” 门开了,刘建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说:“张总,我想问件事儿。” “说吧。” “我听会计赵康说,县城投公司的第一笔资金已经到账了。” “是到账了。” “那你答应给我的提成能不能兑现?” 自从两家签订了融资合同之后,刘建就日夜寻思着早一天把那份属于自己的钱拿到手里。 可是,两天过去了,张占国却没有一点动静,让他忐忑不安,总担心这份钱打了水漂。 昨天晚上,妻子说,现在的老板表面上看起来财大气粗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可私下里是一肚子的坏水,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无恶不做。 如果你再不抓紧一点儿,恐怕张占国到时候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刘建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当即就下定了要钱的决心。 今天一上班,见老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办公室,他不敢怠慢,是紧随其后。 “张总,我儿子要买房子,等着要钱呢。” 见他说的这个理由非常充足,张占国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边笑边说:“这次能够与县城投公司顺利合作,刘总你立了大功劳。” 喝了一口茶水,又说:“我答应给你百分之十的提成,一分钱也不会少的。” 刘建问:“那啥时候能给我呢?” “你现在就去找赵康,我已经安排好了。” “谢谢张总。” 话还没有说完,刘建就撅着屁股一溜烟小跑着出了办公室。 看着他如此亟不可待的样子,张占国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全是讥讽。 不料,笑声还未落地,手机却爆响了起来。 看清楚号码后,就赶紧按下了免提键。 对方直截了当地问:“张老板,你今天能不能来一趟城关派出所?” “有啥急事情?” “有个人想见你。” 张占国一愣,问:“他是谁呀?” “你来了就知道了。” “不来不行吗?” “你最好来一趟,也许对你是件好事儿。” 说完,对方就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张占国点了一支烟,心想,沈云一大早就打来电话,看来确实非得去一趟不可了。 他紧赶慢赶,到达西靖县城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站在城关派出所门口,给沈云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却让他直接去找童所长。 张占国奉命来到二楼,见所长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问:“请问是童所长吗?” “你就是张占国?” “我就是。” “快进来坐。” 童所长以前是城关派出所的副所长,马玉磊上调县局后,他才担任了所长。 张占国掏出香烟递给童所长,不料,对方却说他不抽烟。 旋即,开门见山地问:“张老板,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吴发荣的人?” 张占国暗自一怔,心想,他咋问这个问题呢? 见他有点吃惊,童所长微微一笑,说:“昨天晚上我们突击检查西关家具市场时,发现这个吴发荣没有身份证,就把他带到了派出所里。” 张占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原来这个老吴一直躲在家具市场里,怪不得张占军找遍了整个西靖县城也找不到他。 童所长继续说:“吴发荣说你是他表兄,可以证明他家在北滩乡石门村,不是坏人。” 张占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便笑着说:“童所长,老吴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他表兄。” “这样吧,老吴就关在禁闭室里,你现在就领他出去。” “好的好的。” 说完,张占国就离开了所长室,来到禁闭室,见一个中年男人正蜷缩在椅子上,灰头土脸胡子拉碴,活脱脱一副乞丐模样。 心想,这就是吴发荣,他娘的,我还以为是一条好汉呢,原来却是这么个怂包。 这时,吴发荣跳了起来,怯怯地喊了一声,“表兄。” 张占国冷着黑脸训斥道:“出来打工也不带身份证,害得我大老远的跑一趟。” “身份证是带了,但不知道丢哪儿了,找不见了。” “你以后别再哄人了。” 办完手续后,两人走出了派出所大院。 张占国在电话里告诉沈云,事情已经办妥了,想请她晚上吃顿饭。 沈云却说,吃饭就免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坐一坐。 张占国心想,这小姑娘还挺聪明的,不想给人留下话柄。 这时,吴发荣说话了,“张老板,你是个大好人。” “好个屁。” 张占国狠狠地说:“你干了坏事,却让警察找我来领人,亏你也想得出来。”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说你是我表兄。要不然,他们会把我真的当成坏人,送进看守所里,弄不好还会判刑坐牢。” 张占国指了指大街边的一家理发馆,说:“你现在去理发刮胡子,收拾成个人样子。” “嗯嗯。” 吴发荣连声答应着,嘻嘻地笑着,人却站在原地不动。 张占国催促道:“你咋还不去?” “我身上没有一分钱。” 张占国气的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先去理发,完了我来结账。”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现在找到了老吴,那个鎏金银盘就该是我的了。 天意呀天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儿,竟情不自禁地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第71章 他是第一人 这时,手机响了。 见是杨家胜的电话,张占国不由得暗自一乐,心想,大鱼浮出了水面,这个老小子终于沉不住气了。 按照他的计划,把人工湖这项工程当做一根骨头扔给西靖县有名的几家规模大实力强的建筑公司,让他们拼命去争去抢,最好闹得头破血流几败俱伤。 唯有如此,野麻滩生态园才能够以最低的投资成本达到建成西靖县唯一一家高质量高层次的综合大型水上游乐园的目的。 截至目前,已经有七八家公司与之进行了密切接触,但报价却一直远远高于他期望的底线。 在这件事情上,张占国采取了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的策略。 他就像一个非常有经验有耐心的钓鱼者,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在相互撕咬的淋淋鲜血中静等那条最傻也是最大的鱼儿上钩。 果不其然,策略很快就见效了。 今天这个炎热的下午,他边专心致志地与杨家胜谈修建人工湖的事情,边不由自主地信步向前走去。 这是他打电话或接电话的老习惯,已经养成很多年了。 在走动中,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很流畅,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具有创意的新想法,屡试不爽。 就这样,边说话边走动,不知不觉间竟远离了理发馆。 “杨老板,你这次的报价还是有点高呀。” “还高?” “比起另外的几家公司,还是有点偏高。” “张老板,如果你还嫌报价高,那我就不接这项工程了。” 杨家胜的这句话说的很干脆,也很有底气,让张占国微微一怔。 心想,他娘的,这才几天时间呀,姓杨的这个老小子的态度居然变化这么大,与以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少许,放缓语气说:“杨老板,如果你再能够降低100万的话,这项工程就交给你了。” “还让我降价?你是不是想让我赔钱给你白干活?”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啥意思,我这个人笨,还请张老板明说。” 张占国哈哈一笑,说:“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你再降降价。” “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我的脑子很正常,没有进一滴黄河水。” “那你就去找别人吧。” 停顿了片刻,杨家胜又冷声说:“张老板,你欠我的那四十多万,希望能够早一点还我。”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不给对方一点面子。 张占国冷笑着摇了摇头,心想,离开了张屠夫,莫非要吃带毛猪? 奶奶的,老子离开了你杨家胜,难道还不建人工湖了? 他转身走到理发馆门前,见吴发荣还没有出来,心想,这个老吴,理个头发也磨磨蹭蹭的,不是个利索人。 过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出来,张占国心头蓦地一跳,急忙掀起门帘往里看,只见里面只有一个涂脂抹粉的中年女人。 便问:“老板娘,刚才理发的那个男人呢?” “走了。” “啥时候走的?” “刚走了还没有三分钟。” 张占国一愣,急忙冲四下里张望,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哪里还有吴发荣的影子。 他娘的,这个老吴趁我说话的机会逃跑了。 旋即,心里腾起了一丝懊恼,老子上了吴发荣这个狗杂种的当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 他略微想了想,就接通了这个陌生的电话,有点不耐烦地问:“谁呀?” “张老板,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了。” “我前几天给你打过电话,想约你见一面,有重要事情要告诉你。” 张占国想起来了。 那天,在亨味大酒店宴请县城投公司一行高层管理人员时,这个人曾打来过电话。 于是,皱着眉头很不悦地冷声问:“你到底是谁呀?能不能报个姓名?” “我是谁一点也不重要。” 那端,传来一阵意味深长的冷笑声,说:“但这件事情对你很重要。” “有多重要?” “我实话告诉你,也许会影响到你的后半辈子。” 这句话让张占国瞬即勃然大怒,禁不住扯开嗓子怒吼道:“王八蛋,竟敢威胁我,当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话音还未落地,就挂断了电话,气恨恨地想,在西靖县敢当面这样赤裸裸地威胁我的人,这还是第一人。 当初在王家山煤矿上班的时候,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社会治安很混乱。 一伙煤矿子弟仗着父母亲的势力,为非作歹横行霸道扬武耀威,经常欺负那些来自农村的打工人。 有一次发了工资,张占国陈义存几个人决定去外面的饭馆里改善一下生活。 平日里下矿运煤,活重苦大油水少,伙食也不怎么样,说句大实话,比农村里的猪食好不了多少。 黄昏时分,来到大街上,却被几个二十来岁的满嘴喷着酒气的煤矿子弟拦在了饭馆门口。 这伙小混混将他们团团围住,骂骂咧咧,口出狂言,声称如果不交保护费,就让他们躺在大街上,永远起不来。 见此情景,陈存义吓坏了,小声问道,怎么办?赶紧跑吧。 张占国冷冷一笑,说,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能跑到哪里去?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旋即,毫无畏惧地朗声说,你们想要钱,我们没有,想要命,倒有几条。 那伙小混混见对方不但不想掏钱,反而出言不逊,一副不怕天不怕地的样子,便仗着酒兴,一拥而上,拳脚相加。 张占国大吼一声,挥动胳膊腿脚,第一个冲上去与之紧紧厮打了起来。 陈义存等人尽管平日里窝窝囊囊,但此刻性命攸关之际,也是血气上涌,不甘落后,纷纷加入了团战。 一时间,两伙人扭打在了一起。 这些煤矿子弟看起来凶神恶煞不可一世,但实际上个个色厉内荏欺软怕硬酒色过度不堪一击。 在张占国等人不要命的凶猛打击下,这些人很快就败下阵来,抱头鼠窜夺路狂奔一哄而散。 看着他们狼狈不堪争相逃命的怂包样子,张占国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禁不住哈哈地很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后来,又经过几次真枪实弹刺刀见红的对垒,那些煤矿子弟才算真正领教了这个来自野麻滩的农家汉子的厉害,再也不敢欺负他们了。 再后来,矿井下不幸发生了严重的透水事件,当场淹死了陈义存和另外一个人。 面对如此惨景,张占国思索再三,才不得不离开了王家山煤矿,走上了贩卖农产品的比较安全的经商之路。 此刻,他狠狠地抽了几口烟,又缓缓地吐出来,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个神秘之人是不是确实掌握了一件有关自己利害的很重要的事情,以此来要挟自己? 前思后想了一会儿,也没有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不免有些丧气。 发狠似地跺了跺脚,心想,奶奶的,不管是谁,哪怕是观音菩萨如来佛,只要挡了老子的财路,我就绝不会放过他。 第72章 陷入了无底黑洞 挂断电话的一瞬间,杨家胜再也控制不住心底里丝丝上窜的怒气,忍不住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又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他娘的,张占国这家伙老谋深算诡计多端,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在女人面前低三下四,才好不容易搞清楚了他的底线。 可他竟然还嫌我报价高,不愿痛痛快快地把这项工程交给宏达公司。 前几天的那个中午,在乌兰公园里,为了钱的事情,杨家胜和滕怀忠当场撕破了脸皮,脸红脖子粗的如同两只打架的公鸡,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当他来到兴德楼饭庄时,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安洁微笑着说,我已经搞到了野麻滩生态园人工湖工程的底价。 杨家胜调侃道,还是你安总的本事大。 安洁不无得意地扬了扬头,反问了一句,你今天才知道啊? 杨家胜颇有兴趣地问,你是怎么搞到手的? 安洁说,这个嘛。你就不用知道了。 杨家胜略有尴尬地咧了咧嘴,说,那你说说张占国的底价吧。 安洁冷笑着说,为了即将到手的那8个点的利益,我当然会告诉你。 旋即,轻启朱唇,说出了一个数字。 杨家胜微微吃了一惊,心想,张占国算的太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要用这么少的钱修建人工湖这么大的工程。 他脑子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最后认为尽管利润不多,但这项工程也值得干。 再者,他还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能够宣扬宏达公司的美名的大好机会。 水上乐园营运后,野麻滩生态园将会吸引更多的中外游客。 到了那个时候,宏达公司也能够跟着沾些光,提升一下企业的知名度。 就这样,他今天下午给张占国打了一个电话,想把这件事情痛痛快快地敲定下来。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还嫌他报价高,这让杨家胜不能不生出一股浓重的怨气。 唉,他娘的,要不再等几天看看。 说不定,事情会有大的转机。 就在他站在新城区高大的黄河商务楼第五层办公室窗户前唉声叹气的时候,手机响了。 接通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窦老板,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想你了嘛。” “我又不是大姑娘,想我做什么?” “想约你喝茶,怎么样?” “那好啊,我是求之不得呀。” “我在新芽茶楼等你。” 挂断电话,杨家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旋即沉思了起来。 心想,西靖县赫赫有名的煤老板窦保嘉今天怎么突然想起主动邀请我喝茶了? 尽管他们两人相识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只是泛泛之交而已。 他突然请我喝茶,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喝一口茶这么简单吗? 杨家胜摇着头笑了笑,绝不会这么简单。 我倒要看看,这个鼎鼎大名的窦老板会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 旋即,怀着一股很疑惑的心情,开车来到了位于黄河边悦来酒店傍边的新芽茶楼。 见他走进了包间,窦保嘉笑容满面地问:“杨老板,没有打扰你吧?” “你我是多年的老朋友,不必客气。” “够意思。” 窦保嘉招呼服务生端来茶具,开门见山地说:“我约杨老板来,是想跟你谈件事情。” 杨家胜微微一笑,说:“有事儿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够办到的,绝不含糊。” “既然杨老板如此痛快,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有事就直说吧。” “我这次回野麻滩老家,一方面是看望生病的老母亲,另一方面呢,是想租用那片臭水坑。” 杨家胜不由得一愣,用疑惑的目光紧盯着对方,心想,他还有这样的打算。 说到这儿,窦保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可惜的是,我来晚了一步,让张占国抢了先机。” “我听说他已经跟野麻滩村委会签订了二十年的承包合同,每年上缴区区两万块租金。” “是这样的。” “窦老板你是不是想从张占国手里夺回承包权?” 窦保嘉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说:“我约你喝茶,就是这个意思。” “可我能帮你什么忙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家胜心想,如要夺回臭水坑的承包经营权,那得找野麻滩村委会主任汪海涛呀。 见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疑惑,窦保嘉解释道:“我想了很多办法,最后认为也许只有你杨老板才能够帮我达到这个目的。” “我可没有这个能力。” “如果你能帮我夺回臭水坑的承包经营权,我不会亏待你的。” 杨家胜更加疑惑了,少许,冷声问:“具体说说。” 窦保嘉端起精致的茶杯,很优雅地喝了一口茶,缓声说:“我可以保你平安。” “什么?” “我听朋友说,最近这几天有一个叫滕怀忠的人正在四处找你。” 杨家胜惊呆了,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对方,心里禁不住泛起了嘀咕。 那天中午,滕怀忠阴沉着老脸说,只有给他一大笔钱,他才愿意离开西靖县城,把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带到棺材里。 不然,就闹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吐出一口烟,又冷笑着说,反正我也是蹲过几年大牢的人,活也好死也罢,对我来说早已无所谓了。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威胁,杨家胜禁不住勃然大怒,当场很果断地拒绝了这个近乎无耻的要求。 此刻,见窦保嘉也说出了几乎相同意思的话,他极力克制住不断上涌的怒气,话里带刺地冷声说:“窦老板的消息很灵通呀。” “干我们这一行的,黑白两道都要打交道,消息不灵通是要吃大亏的。” “滕怀忠他找我做什么?” “这一点,我想杨老板你比我清楚。” 杨家胜又是一怔,心想,原来这家伙已经掌握了我和滕怀忠之间的那些事情,怪不得敢说这样很有威胁意思的话。 唉,他娘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为了一个破古董,竟然自己把自己陷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如今,越陷越深,想拔脚跳出来,也不可能了。 滕怀忠呀滕怀忠,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不讲江湖规矩的狗东西。 见他一脸的懊丧,窦保嘉暗自一乐,说:“杨老板,你不用担心。” 又喝了一口茶,安慰道:“有我在,量他滕怀忠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杨家胜自然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但又拉不下脸面,不想让窦保嘉看笑话,认为自己是个没有胆量的懦夫。 说:“窦老板,你以为我害怕他个狗东西?”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是活着还是死了的问题。” “他滕怀忠杀了我,能够得到哪些好处呢?” 见对方是煮熟的鸭子,只有嘴硬,窦保嘉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杨家胜呀杨家胜,亏你还是见过大世面的宏达公司的老板,咋这么幼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