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谋杀法则》 第1章 八宝粥! 七点半的闹钟响起的时候,冯果已经对着镜子在刷牙。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间隔着跳在浴室的地砖上,冯果半睁眼半朦胧地做着刷牙的动作,脚步不自觉地走到书房。 这是她已经养成了两年多的习惯。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她私下查案的办公室,东侧墙面上都是梳理得密密麻麻的关于三年前的明德中学的纵火杀人案,一个班的学生死在同窗的手上,令人唏嘘。仔细看的话,墙上贴着的班级合照里,有一位学生的脸,被冯果用贴纸贴上了。 西侧墙面贴着的是冯果偷偷复印回来的有关师傅她的伍龙查,三年前的纵火自杀案的档案信息,有几条零星的线,从东墙拉到了西墙。 书桌上是她入警局第一天和伍龙查的合照,当时自己绷直了身子敬着礼,师傅的表情也不是很自然,两个人都怪别扭的。合照旁边是昨天刚换的百合花。 门口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得亏是两人住的是一梯两户,不然邻居一定会投诉每天早上七点半多一点就会有猛烈的敲门声,这是贾萧雷打不动的习惯。 开门看见的确实是贾萧那张瓜子脸,“你真不去省队的会议?” 她嚼着面包,说话声音不是很清晰,但冯果还是能听懂。 “不去,有案子。”电动牙刷此时结束了工作。 “借口找得好啊,刑侦大队重案组找狗,亏你还能找到这样的案子,不去就不去吧,呐,早餐,我走啦。”贾萧把手里的三明治递给冯果,按下了电梯。 冯果作为重案二组的副组长,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外勤了。 重案组最近很清闲,准确来说应该是重案二组最近很清闲,因为一组还是很忙。 其他部门甚至要忙到向重案组借人——蛋卷街上的熊猫公寓里有一个租客狗丢了。 狗的主人是一个独居的自媒体人,一个美妆博主,丢的是一只养了两年的柴犬,还是一只有血统证书的号称三万一只的狗,名叫八宝粥。 丢失时间是5月19日晚上,报案时间是5月20日。 警察上门的时候,失主很礼貌,同时很紧张,因为八宝粥已经走失了三天的缘故,他一直担心狗已经被狗贩子卖掉,可能是平时看的新闻有点多,他非常担心自己的狗变成某些怪癖食客的晚餐,另一点也是因为他同时也在运营一个拥有50万粉丝量的萌宠账号,八宝粥在社交平台上也算是只网红狗。 将文件重新翻看一遍之后,冯果的车窗被轻轻敲响。 降下车窗,是一张充满朝气的娃娃脸,“冯果姐早上好呀。” 冯果看到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心情都变好了,“早上好啊,魏希,上车吧。” 今天的魏希穿着和昨天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的背带裤,看上去不像警校出来的,就是个女大学生,竖着马尾穿着蓝色牛仔背带裤,眼睛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梨涡。 魏希是刚来报到的民警,负责这片辖区,接到丢狗的案子没人有空带她,刚好冯果闲逛的时候看到了,闲着也是闲着,就接过来了,带着张贺凡和小新人去找一只网红狗。 想起张贺凡冯果又一肚子气,刚想拿起手机打电话质问他好了没有,车窗外就再次被敲响。车窗降下来之后,看到的是张贺凡那一张谄媚笑容的大脸,额头的刘海还是湿答答的,分缕地贴着皮肤,“没被贴罚单吧?” “你是真好意思啊,”冯果边说着,边给张贺凡开车门,“人魏希都比你先到。” 魏希这是第一次见张贺凡。昨天冯果说,今天会和另一个同事一起去熊猫公寓。 “你好,我叫魏希。” 张贺凡将湿哒哒的刘海拨到头顶上,水都甩到了车顶上,转身对魏希说:“你好,我叫张贺凡,你可以叫我盒饭。” 冯果一巴掌拍在张贺凡背后,“水!坐好,系上安全带!” 停好车,三人走进公寓大堂,就看到公寓经理在门口。 公寓经理认出了来过一次的魏希,看见今天和魏希来的是两个没见过的身着便衣的警察,于是上前自我介绍。 他是个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死板的黑色眼镜,两条眉毛眉飞色舞。 “你好,我是熊猫公寓的经理林炜,魏希警官,”林炜点头示意,“请问另外两位警官怎么称呼?” 林炜看得出魏希是跟着另外两位警察来的,他也知道魏希只是一个小民警,另外两位怎么也得比魏希职位高。 张贺凡和魏希分别出示证件之后,林炜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睛闪过一秒的震惊,但随后得知他们今天来查的还是16楼住户的犬只失踪案,神情放松了下来。 林炜和公寓前台交代了一下之后,带着三人刷梯控卡上了16楼。 和他们一同上电梯的还有推着酒店保洁车的保洁阿姨。 林炜给冯果和张贺凡解释道,“我们公寓的房间除了已经被购买的或者公寓物业出租的之外,其他的都被酒店集团包下,作为酒店住房供客人订房,这都是酒店房间补货和保洁的车。” 冯果看了看保洁车里的酒店一次性用品,都是中档货,想起了昨天到社区治安那边问的熊猫公寓的情况,挑挑眉。 张贺凡手贱,掀开了保洁车底下被布围着的地方,保洁阿姨拦都没拦住,“这都可以藏个人了。” 林炜表情不怎么好看,保洁阿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炜,意味深长。 熊猫公寓总是被警察上门光顾。 说得好听是光顾,其实就是扫黄。为了逃避抓捕,他们什么都想得出来,包括私下给保洁阿姨塞钱,藏在保洁车底下。 “16楼到了,”林炜说,“我就送到这里了,有什么事可以到楼下大堂来找我。” 说完就按下了关闭键,一秒都不想再共处了。 走出电梯的第一眼,冯果就注意到了面对着电梯井的监控摄像头,因为楼层比较高,公寓大厦里设置了分层电梯,1至16层单独四部电梯,17层以上另外的四部电梯,互不相通,16层要到17层需要走逃生通道拐上去。 这也是冯果在社区治安组得到的消息,有时候在高层扫黄的时候,不能只堵着高层的四部电梯,也需要在底层电梯看守,不然会有人从17楼的逃生通道下到16楼,然后通过底层的电梯溜走。 第2章 真找狗啊? 在先去报案人家敲门之前,冯果和张贺凡先去看了一眼逃生楼梯,保证了逃生楼梯的大门没有锁上,只要熟悉大楼的逃生通道的人完全可以在16层和17层之间互窜,但问题是,逃生楼梯入口是有监控摄像头的。 魏希此时给冯果和张贺凡讲解报案人的情况:“上次接到报案之后,我们已经过来处理了警情,也查看了公寓的监控摄像头,没有发现狗有乘坐电梯下楼的情况,狗偷跑出房门之后,进入了一个监控死角之后,就再也没它出来过,问过监控死角的酒店房间的那天的住户,都说没看见过狗。昨天报案人再次报警是因为昨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他闻到了狗的味道,就在他家门口。他有理由怀疑他们家的狗是被同楼层的住户抱走的,而且狗肯定自己逃出来了回到了门口却进不去,才留下自己的味道。” 冯果的内心开始画支线图了,现在基础支线就两条,狗是否已经离开16层,是与否是两条支线,往‘是’这一条往下走那就是如何完成将狗带下楼。 这条支线下面又有两条支线,偷狗人走的是楼梯还是电梯,楼梯之下可以再划分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又或者有没有另一种能够不通过楼梯和电梯下楼的方法;假如说狗并没有离开楼层,就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在别人的家里,这就可以解释昨天又闻到了狗的味道。 进行了简单的可能性梳理之后,冯果需要做的就是从基础支线开始排除不可能性。 但一般这种最源头的可能性是最难直接进行排除的。 张贺凡悄悄凑近冯果,“咱们真的来找狗啊?” 冯果瞪了一眼张贺凡,“你还能给我找个案子来?二组多久没有开张了?窦傅都休假回家学继承家业了。” 一组和二组本是平起平坐的重案侦破小组,各自破各自的案子,齐头并进,都是警中精英。 当年伍龙查的那件事之后,因为手下得力干将知法犯法,原二组组长引咎辞职,其他的部门对重案二组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听说要空降一个新组长,这群人连冯果都不正眼瞧,都等着看即将空降来的新组长能不能把二组带起来。 在这个情况下,大家自然都去找一组,所以才说二组特别清闲。 张贺凡耸耸肩,表示自己会把嘴闭上了,他也找不到案子。 魏希敲开了报案人的房门,见到了这位报案者,一位装扮很去性别化但此刻素颜的男性美妆博主,社交平台上的账号通用名叫芝士威化,本名叫季国平,他交代可以叫他季先生。 向他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张贺凡开始问起了走丢的狗的情况。 据季先生说,八宝粥今年两岁,是一只公狗,而且是一只有血统证的比赛冠军狗的后代,所以季先生并没有为狗做绝育手术,作为一只有血统的网红狗,季先生希望能给狗进行多次配种之后再绝育。 毕竟狗舍配种是会支付费用的,每次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并且四天之后就是八宝粥的下一次配种时间,定金款已经付了。如果到时间还不能找到狗的话,季先生需要赔付一笔巨额的违约金。 冯果和张贺凡仔细看了八宝粥的资料,包括照片模卡和证书。 季先生还在旁边补充说,八宝粥很聪明,之前去过狗学校,还学会了自己开门,平时季先生看着的时候,八宝粥开门出去的时候就会把狗找回来,就是丢失的那天晚上他刚好在洗澡,洗完澡出来就发现狗已经出去了,而且找也找不到了。 冯果听完季国平的话,走到门前,指着门上反锁的扭舌,“平时房门除了关上之外,会反锁吗?” 季国平好像想起了什么,“会的,那天也上锁了,八宝粥很聪明的,学什么都很快,估计是连反锁都会开了。” 魏希拿起了血统证书认真看了很久,甚至对着光斜着看纸质上的压印。张贺凡注意到季国平的表情有点局促,像是对魏希认真看血统证书的不耐烦。 张贺凡周围看了一圈,看得出来季先生这个人比较爱整洁,东西都收拾得比较干净,靠窗边有一个美妆区域,对应角度地放着圆的补光灯,还有大的反光板,也有专门的宠物视频拍摄的角落,放着的都是狗的玩具。 看起来主卧应该在复式公寓的二层,按照公寓面积大小推断,楼上要么是两个卧室,要么可能另一个房间被季国平改成了衣帽间。 张贺凡向季国平询问了是否方便使用卫生间,获得了季国平的允许。张贺凡没有要解决内急的打算,他只是为了求证自己的一个想法——这个房间是否原来有其他人和季国平一起住。 但是进到浴室的张贺凡没有发现任何女性使用的物品,可能是已经分手许久所以个人物品都扔了,也有可能是从未有过女主人。只是张贺凡发现男主人放置牙刷和杯子的架子,似乎本来就不是按照一人份购买的。悄悄拿出手机给洗手台上放着的瓶瓶罐罐拍了张照片,发给了他人进行鉴定。 不一会儿,他收到了来自正在休假的窦傅的带有脏字的问候和问题的答案。 是身体特定部分的肌肉舒缓用的油。 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关于报案人的隐私,可能会和案件有关,却不能解释偷狗的动机,另一个动机或许在那张血统证书上。 张贺凡将和窦傅的聊天记录悄悄给冯果看了,冯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除了从狗离开楼层的可行性进行推理,更重要的是偷走狗的动机。 到这里,冯果基本可以确定偷狗事件肯定是有人蓄谋计划的。 从狗主人对狗的描述,以及昨天晚上冯果恶补的八宝粥账号里的视频内容来看,八宝粥是一只很聪明也是很忠心的狗,就算会开门,绝对不会自己走出去,甚至会自己回家。 但是账号的视频只有今年2月份之后的视频,之前的视频被清空了,甚至冯果还把评论区全部看了一遍,看到有粉丝询问为什么把有白米饭的视频删掉了,‘白米饭’到底是谁,账号和粉丝的评论都没有明确地说出,到底是之前的女主人还是之前养的一只狗。 在来熊猫公寓的路上,魏希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讲述她对于偷狗贼的痛恨,因为她家就是开宠物店的,她从小就和小猫小狗一起长大,她还通过狗主人发布在网上的血统证书查到了八宝粥的狗的生物学父亲,是一只日本的拿过奖的赤柴,购买这么一只柴犬的价格起码是十几万人民币。 也多亏了她的喋喋不休,结合冯果刚刚注意到魏希看血统证书时紧皱的眉头,她可以大胆猜测,八宝粥的血统证书有可能有问题。既然狗的血统是假的,那花费天价给狗寻求配种的狗舍主人也有动机。 但前提是,狗舍的主人得知道狗的证书是假的。 第3章 狗会拉尿,所以呢? 该看的地方都看了,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冯果排除了季国平报假警自己藏匿狗的可能性。听起来很多此一举,但是有的事情还是验证一下比较好,就像现在只能排除他自己藏匿狗,不能排除他让别人藏狗。 偷狗的手法和偷狗的理由其实是可以挂钩的,尤其是手法如果跟狗主人有关联,有很多事情就可以说通了。 为了不让狗的血统被发现,把狗藏起来也能说得通。 冯果重新回到客厅时,魏希表示已经记录好了口供,并且向狗主人说等一下他们会去查狗失踪为止一周前的所有监控,一有线索会马上通知他。 季国平在门口送别三人。 从报案人公寓离开之后,魏希悄悄拉着冯果的衣袖,冯果跟着她走。走到逃生楼梯门口停下了。 魏希表情凝重,对两人说:“证书是真的,确实是日本那边的证书。” 冯果被这句话一下子整蒙了,愣了一下。 但魏希继续往下说,“就是因为我确定了是真的,所以更好奇了,那个日本的狗舍确实是在用赛犬配种,但是为了狗更好看,卖更高的价钱,用的基本都是近亲的母狗进行配种,所以那个狗舍出来的狗都会有遗传病,那个狗舍在一年前被曝光了之后,就倒闭了。如果是生病的狗,吃的东西一般都需要很注意,但是我看到刚才房间里楼梯旁边的狗粮袋子,是正常的狗粮。” 冯果问,“有遗传病?” “那也可能是生病之前买的狗粮,现在没吃了所以才放在楼梯边上。” 虽然张贺凡指出了一个可能性,但他也知道魏希想表达的意思,狗有可能被换了,这对花了巨额价钱配种的狗场主人来说就是诈骗,如果想极端一点,没有证据证明的情况下,采取这种违法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张贺凡滔滔不绝,魏希却被别的吸引了注意力,仿佛没听见张贺凡的话,反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闻着什么味儿,过了一会儿她走到墙角,指着墙根,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张贺凡,“这是狗尿。” “狗会拉尿,所以呢?”张贺凡好像看到了一只一米六的大型搜救犬。 冯果看了一眼魏希指着的地方,墙边靠下四五厘米的地方,有一条和地面平行的不是很起眼的比墙壁颜色深一点的线。 张贺凡继续说,“八宝粥住在这一层,拉尿拉在墙角跟也正常,狗都这样啊,占地盘。” 魏希摆手表示不对,指着一条线状深色一点的痕迹说,“不是的,这不是狗拉的,狗拉尿会立起来对着一个地方拉,会拉出一个小山一样的形状,会有一整块形状,这个狗尿更像是一边走着一边往墙上呲的,狗是不可能尿出这种形状的,你看这是一条线,不是一个小山。” 冯果看了一下,“这一整条狗尿线就好像从狗的家里一直呲到这里。” 张贺凡噘着嘴,双手抱胸前,“那呲狗尿有什么用,狗尿能吸引狗?” 还没等张贺凡说完,魏希就抢答,“发情的母狗尿可以啊,八宝粥本来就没有绝育,是要去配种的。在发情期的公狗闻到母狗尿肯定会跟着走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狗引到……”张贺凡抬头看,发现这里似乎是这层楼唯一的监控死角,“监控死角?死角里面的这两个房间查过了吗?” 冯果翻了一下手里的记录本,“查过了,报警的第一天就查过了,打电话问过狗失踪的那天,入住这两个酒店房间的住客,都说没看过狗,然后监控也都看过,两个房间的住户都没有拿行李入住,电梯镜头都查过了。” 冯果双手抱在胸前,问道,“那有查谁往墙上呲的狗尿吗?” 魏希摇摇头,“没有,我们当时没有走到这里,所以没发现这里有狗尿。” 张贺凡看了眼已经几乎看不见的小山尿渍,“那确实,不走过来也看不见,除了你这个狗鼻子谁也没闻出来,关键是哪里能找到母狗尿,或者说,谁能拿到母狗尿?这东西有得卖吗?” “我家宠物店就可以啊,或者配种的狗舍,甚至是只要家里有发情的母狗就可以。”魏希站起来,用手机拍下了这段走廊墙角的狗尿痕。拍完之后,魏希问,“我们可以找痕迹专家鉴定一下是不是狗尿吗?” 冯果用笔敲着笔记本,“严格来说,如果狗的市价这么贵的话,确实是可以构成盗窃,那我们找痕检科也可以。” “我听出了个但是。”魏希看着挠头的张贺凡。 “我们不是现在都怀疑狗被替换了吗,如果狗换了价值会不会就没有这么高。” “我就知道,其实我也觉得是被换了,我认真看了证书上的狗的照片和墙上的狗照片,毛色上有一些很微小的差别,而且后脚上的毛色也不同,我还发现芝士威化后面更新的八宝粥的照片都不露后脚了。”魏希把她偷拍的照片和她在社交媒体上从粉丝那里存的八宝粥的照片放大给你看,确实八宝粥后脚上的毛色不一样了,“只是如果按照报警人所说,那这条狗的市值还是可以按照最贵的去算,我们查的是偷狗案,又不是换狗案。” “确实,我们也没有换狗的证据,走吧,我们去看监控,看看谁呲的狗尿,你做得很好。” 冯果伸出手摸摸魏希的头,头发摸起来很柔顺,又蹭了几下,明显地看到魏希的心情开朗了起来。 她想起来第一次推理案件有贡献的时候,组长也是这样摸自己的头,当时她还觉得伍龙查在摸狗狗的头,那时候师傅手里还有一个陶瓷的茶杯,老式的那种圆形的白色陶瓷杯,茶杯里飘出来的还是红茶甘涩的气味。 确实像摸狗头,但那种欣慰的情绪,她现在也感受到了。 第4章 公寓密道 到了物业中心重新看监控视频的时候,冯果注意到了八宝粥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向监控死角,实际上仔细看是一直拱着鼻子闻的墙角走过去的,随后又翻监控找到了两天前,也就是5月17日晚上,有一个人整个身体用被子裹住,看不清脸也看不清在做什么,但是,从季国平家门口到监控死角来回走了两次,并且最后一次这个人离开之后,可以观察到墙角有不是很清晰的水渍。 之前开调查的警员都以为是走失,没有往前翻监控。酒店的工作人员平日里看到奇奇怪怪的事情也多了去,比这更奇怪的也有,所以那天看到这个人的举动也不足为奇,然后没有选择上报。 冯果又把林炜叫了过来,问他位于16层的酒店房间都有哪些。 得知16层的酒店房间只有两户,就是监控死角处的两户,并且案发当天5月19日都有客人入住。 在那之前大楼已经查过狗走丢之后,距离监控死角最近的一个监控视频,1610那一间是一对情侣入住,并没有带行李,也只是住了一晚上就走了,不像是能将狗带走的样子。1609入住酒店的客人是一个男性,狗丢的两天前住进来的,平常打扮就是口罩帽子墨镜,几乎没有裸露出来的皮肤,就好像要包裹住自己,不让人认出来,他背着的是一个只能放得下手机大小的挎包,狗走丢的第二天退房走的时候也只有那个小挎包。 挎包的大小,完全不可能塞下一只狗。 冯果留意了一下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五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男人不仅穿着长袖长裤,还戴手套戴帽子戴口罩,她都怀疑这是不是那个小明星来这里招嫖,所以这么小心翼翼。 林炜注意到冯果对那个男人的特别关注,对她说,“我那天看到也有点好奇,所以问了一下酒店的前台,前台说他叫白寻,当时面部识别的时候摘了口罩和墨镜,看着像是重度烧伤的患者,不是什么小明星,但是印象也很深。” 冯果笑着打哈哈,试图转移话题,“那能不能查一下17日晚上这个行动古怪的疑似往墙角呲狗尿人,有没有可能是狗丢失的那天入住的房客。” 那个往墙角呲液体的人,用的是酒店的被子从头上裹住,明显地在躲避摄像头,说明他对这个地方的摄像头很熟悉。从身高体型上更偏向两位入住的男性客人。 林炜脸色有点难看,“我最多能帮你问酒店那边,登记的住户有没有重复的。” 冯果点点头。 冯果站在公寓大堂,看着大堂中间的那个巨大的熊猫吃着紫色竹子的logo。 刚刚林炜查了酒店的记录,表情诡异地告诉他们,那天16层的酒店房间没有住户,可是为什么会从监控死角出现一个行动举止怪异的人,他也不知道,他怀疑监控出问题了,已经吩咐下去查了。 张贺凡和魏希坐在大厅的软椅。魏希不知道现在要干什么,她只是看着冯果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大楼前台后面的logo,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了一眼,不知道冯果是不是和她一样在思考,为什么竹子是紫色的。 冯果在思考他的支线图。 因为两间客房现在都无人入住,所以得到了酒店经理的同意之后两个人就进去地毯式搜索了一遍,虽然林炜带着一点不耐烦,还是表现得非常的礼貌和客气。两个酒店房间都仍旧一无所获,两间客房被打扫得很干净。同时也没有狗从监控死角出来的画面,可以说狗基本上已经离开了那个死角。但并不能证明狗是否离开了16层。 至于那个行为怪异的男人为什么突然从监控死角出现,监控真的坏了吗? 所以先前构建的支线图其实需要在前面再加两条线,是否离开了监控死角的是与否。 现在已经确定已经离开了监控死角,那就需要思考如何完成的这一步骤。 已知,不可能由那几位客人带走,那还有什么办法。 在这之前还有一个最大的前提,监控有没有被人动手脚。 冯果的肩被拍了拍,转过身来看见张贺凡紧锁的眉头,“怎么了?” 张贺凡右手握拳抵在嘴唇上,声音从嘴唇里闷闷地传出,“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冯果被他逗笑,“能有多大胆?” “监控视角有密道,通往楼上或者楼下,这样就可以解释狗怎么丢的,人怎么凭空出现的。” 冯果刚想接话,就在这个时候,冯果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一段唢呐独奏。 在魏希震惊的表情里,冯果看了眼来电显示‘贾萧’,接起了电话。 “你那边会开完了?” 贾萧,冯果警校同窗,挚友,对门邻居,以及隔壁一组的组长,长发飒姐,喜欢吃小熊软糖。 今天贾萧的行程应该是跟着局长尤画去开省会,冯果也是为了逃避省会,特地去其他部门转了一圈,找了这个找狗的案子。 现在看起来,这个案子比她想得要有意思。 “开完了,准备跟师傅去吃饭,你那边狗找到了吗?”贾萧的师傅就是现任局长尤画。 “还没呢,有事?” 贾萧那边停顿了一会儿,“盛知镜说他有个案子要你协助调查,你要不要拒绝”。 盛知镜,冯果前男友,重案一组副组长。 贾萧只知道他俩前段时间分手了。 “什么案子?” “我只瞥了一眼,好像是城北那边别墅里有一起疑似密室杀人案。” 听到密室两个字,冯果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密室?” 张贺凡也捕捉到了这两个字。 当年尤画带领的一组和伍龙查带领的二组齐头并进的时候,一组擅长的是嫌疑人的侧写追踪,二组擅长的是破解奇怪的密室抓住能实施这个密室的凶手,当年张贺凡也是被伍龙查用一份号称二组秘籍的密室案件卷宗骗来二组的。 二组当年势头有多盛,录州市变成了一个购买钢琴线和鱼线都需要实名制的城市。 这条法案提出的时候,众人哗然。 在那之后密室杀人的手法就骤减了很多,伍龙查闲下来反而很欣慰。 “是啊,你看看消息呗,盛知镜应该给你发消息了,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吧,对了,回头我有事跟你说,晚上见,我要去饭局了。” “行,拜拜。” 挂了电话之后,冯果点开了设置消息屏蔽的盛知镜的对话框,看到了某个人官方又体面的合作申请,简单浏览了之后,回了一个‘好’。 转身对张贺凡说,“有案子了。” 张贺凡一脸激动地看着冯果,他等不及冯果带他去查密室案了。 “是我有案子了,一组那边需要我去辅助,只是去看看,这个这里需要你留下来和魏希继续查。”冯果看着张贺凡像一个泄气的气球,眼里的光慢慢消散,背也垮了下来。 摸摸张贺凡的头,这次真的像给狗顺毛,“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密道不是没有道理,只要确定监控没有出问题,能解释的就只有密道了,你留下来,和魏希一起把密道找出来,这个案子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一点,加油,我先走了。” 想起房间里可能有密道,张贺凡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只能点点头。 旁边的魏希像是一个待认领的小孩,不知所措地看着冯果和张贺凡。 张贺凡拍拍魏希的肩膀,“跟哥走,请你吃饭,吃完回来继续找狗。” 魏希的表情重回开朗,跟着张贺凡就出去吃饭了。 冯果目送两人离开的背影,翻开了笔记本最后一页,上面写着‘魏希’‘穆红’和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后转身离开公寓。 第5章 8组18号别墅 上班时间的高架虽然不怎么堵,但从市中心开车到城北,冯果还是花了半个多小时。 冯果到别墅停车场的时候,发现旁边正在倒车的是吴一昼的红色小奥迪,表情多少有点不爽。 一个女人很难对挚友的怨种前男友感到亲切。 吴一昼,和贾萧分分合合的前男友,目前两人属于分手状态。 吴一昼倒是没心没肺一样下车看见了冯果,一只手拿着工具箱,另一只手大大地招过头顶打招呼,一边招呼下车的助手给冯果打招呼。 吴一昼的穿着和他身边的助理完全是两个极端。 领带都系得一丝不苟的西装革履派的旁边,夸张的刺绣卫衣工装裤下搭配一双马丁靴的潮流派,如果不是冯果知道吴一昼在业余时间是酒吧驻场乐队的贝斯手,她可能真的会把两个人的职位搞混。 这位助手她是第一次见,多留意了几眼。脸长得很稚嫩,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干劲,一看就是第一次出外勤的新人。 “新来的,分到我手下了,也是不幸,第一次出勤就碰到这个案子,”吴一昼凑到冯果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悄悄地说,“傻孩子在来的路上吃了三个大包子还喝了两大杯豆浆呢。” 吴一昼说完耸了耸肩,就一副他也努力了但是孩子没办法的模样。 冯果听完之后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地在记录吴一昼不做人的程度上又加了一个‘正’字。再看向新人眼里的亮光,只能默默地为他接下来遭遇的不幸祈祷,遇到吴一昼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劫,就是不知道这个孩子信不信佛。 过来接人的是一名叫兰绿,她自我介绍是一组的成员,副组长盛知镜已经在现场等着了,随后在带着三人从停车场走去8组18号的路上,简单地向他们说明新掌握的信息。 屋主名叫祝长闻,初步猜测死者可能是屋主,但是准确身份需要法医到场之后才能打开书房的门进行更细致的检查和身份确认。目前的侦查工作都是围绕死者是屋主的假设展开,祝长闻已婚,有一个女儿,此时女儿祝慕语和妻子屈语在省外旅游,目前无法联系上屈语。祝长闻的职业是一名建筑师,有一家建筑公司,他的妻子屈语是公司的法务。祝家一般在假期才会来别墅,平常都住在市中心的住宅里。 邻里之间对祝长闻没什么印象,日常交集也不多,了解不深。物业那边查过监控,11号左右有过几个拜访者,但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在13号之后,因为13号当天晚上祝长闻还和公司的人开过简短的电话会议。 但是在17日那天凌晨一点半,因为雷雨闪电,别墅群停电了将近三个小时,这期间因为电路瘫痪,这三个小时监控摄像头也无法工作。其他时间的监控表明,没有别的拜访者,祝长闻也没有出去过。 兰绿说到这里,几人也走到了8组18号别墅门口。只见别墅门前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外面一圈是住在别墅里的住户,真是不管多有钱,人都不可能改变八卦的本质,里面一圈是警方的工作人员,还看得见好几个在门口花圃边上吐着的警员。 冯果听完兰绿的话,摇摇头补充说,“祝长闻不可能在雷雨夜开车出门。” 说完她自己愣了一下,兰绿和吴一昼还有站在8组18号别墅门口等着他们的一组副组长盛知镜也跟着愣了一下。 “来的路上因为堵车,查了一下有关祝长闻的信息,他在访谈里说过自己和父母经历过的意外,在那之后没有办法在雨夜开车,”冯果继续面不改色地说,“不信你们可以去查一下,网上都有,所以那三个小时里,祝长闻不可能开车出去,倒是有可能有人趁乱开车进来杀人。” 盛知镜走上前,先和吴一昼说明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 吴一昼一边换上防护服,一边和盛知镜商量如何在最大程度保存尸体和房间里的法证。 房间很小,里面只有书柜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台电脑,房间的窗户从里面锁上了,窗户用的还是防弹玻璃。 因为没办法进去,所以这些情况都是在隔壁房间伸出摄像头,从窗户外面拍的照片里看到的。 窗户没办法从外面打开,而且因为尸体是坐在向里开的房门的门前,尸体前还有一张半人高的桌子挡着,要打开房门必须要用力推开尸体和桌子。 为了保护房间的物证和尸体证据,一组连门缝底下的摄像探头都不敢放,目前对室内的情况都全部来自通过窗户拍的照片。 需要注意的是房门底部有一条小小的门缝,里面有非常多腐蝇,味道不好闻,死亡时间看起来已经好几天了。 冯果和吴一昼的表情渐渐凝重。 为什么会在城郊别墅的书房用防弹玻璃,而且制造如此巧思的密室,死者和屋主的关系是什么? 来不及去思考众人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口。 门缝里渗出来的组织液代表现场的情况比冯果想象得还要再坏一点。 吴一昼吩咐身后的助手记得一进去就收集房间里的腐生昆虫,用于后续判断死者确切的死亡时间。 所有人在门口严阵以待,就算是戴上了口罩,浓烈的气味还是无孔不入地冲刷着在场每个人都鼻腔,并且试图通过神经重创着每个人的心理防线。 门打开,视觉上受冲击的是向房门外到处乱飞的苍蝇和其他不知名的小虫子,数量多得让人毛骨悚然,除此之外在门推开之后,地板上随着门打开的扇形弧度范围内,有诡异的粘稠液体,乱飞的昆虫有不少直接落在那些液体上面,就像是发现了新的大餐,更有莽撞的是直接往在场的人的身上飞去,此时大家都十分庆幸听从了吴一昼的提议,穿好了防护衣也戴上了眼罩。 因为顾及尸体就在门后,门打开的程度不算大,刚好是吴一昼侧身能够进去的间距,吴一昼先行一步带着助手进入现场,紧接着法证小组也指派了两人进入现场进行取证工作。 第6章 幽灵杀手 冯果看着大家都有序地在进行着自己的工作,现场这会儿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走进了书房旁的卧室,根据户型图,这个卧室应该是个客卧。一般来说,为了方便,书房一般不是选择在远离主卧的地方,但是这幢别墅里,主卧和书房偏偏处在最远的对角线上。如果这幢别墅真的为了休假用,书房的设置就有些许多余,而且别墅内这么多房间,却偏偏将最小的一个房间设置成书房,窗户用上了防盗玻璃,如果里面不是有一柜子的书和一张放着电脑的桌子,恐怕不会有人将这个房间认成书房,反而更像是一个杂物房。 冯果从客卧一间间看过去,一直走到主卧,所有的房间都很干净整洁,反倒给冯果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其实关于密室她已经有了一个可能性很高的想法,因为这个手法她曾经和他人讨论过可行性,那就是人死了之后利用尸僵缓解的时间让尸体软化之后坐下,利用那张桌子的位置,前后将尸体夹在中间,刚好抵住门。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法医最后给出的死亡时间肯定会在17号电路瘫痪之前,其实哪怕不靠这个猜想,以她的经验,就刚才看见的场面,死亡时间绝对有五天以上。 考虑到今天是5月23日,监控里显示13号到17号这几天时间里,这幢房子里只会有祝长闻一个人! 但实际上别墅里还有另一个‘幽灵’,这个‘幽灵’通过13号晚上的电话会议,负责给11号来的人做不在场证,然后再将祝长闻杀害,利用时间和尸体,自己制造出一个密室,然后通过17号晚上的电路瘫痪逃出别墅群。所以哪怕17号那天并不是雷雨夜,也会有别的原因导致电路故障,让这个‘幽灵’成功出逃。 想到这里,冯果深呼吸一口气,来缓解自己激烈的心跳。 可惜忘记了自己身处在一个并不怎么适合深呼吸的场景,下一秒就被污浊之气呛到,咳嗽了起来。 咳嗽了没两下,背部就传来了轻轻拍打的触感,盛知镜一边拍打还一边帮忙自上而下地捋着后背。 一些没有意义的物理手段。冯果心想。 转身果然看见盛知镜那张熟悉的脸。 咳到了干呕的程度之后,终于喉咙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冯果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说,“我建议你查一下11号那天来的人,认真看监控,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盛知镜点点头,“已经让兰绿去做了,监控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调出来。” 冯果看着稍显凌乱的主卧,问道,“你不觉得房间很奇怪吗?” “主卧吗?睡成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盛知镜看向冯果,眼神里藏了下一句他没说出口的话,你睡觉也这样。 冯果没心思和他掰扯无关的话题,“有点过分干净了,虽然床上是睡觉醒来该有的样子,但是总感觉是被清理过之后刻意摆成这个样子的,我刚刚分别用不同的手指擦过每个房间的地面和架子,你看,”冯果伸出自己两只手,手心向上,手套十指上都沾着灰,“客卧和主卧地板的干净程度是一样的,但是架子里面的灰比地上的多。” 冯果的视线从手套抬起看向盛知镜,发现他已经双手交叉放胸口,眼睛看着她,温柔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有想法了,在我这不需要你找到证据再向我证明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一起证明。” 冯果悻悻地收回双手,她知道盛知镜永远会无条件相信她,就连分手也是。 但是找到能证明在13号到17号之间别墅里存在着另一个人的这个猜想的证据,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不过和盛知镜分享自己目前的初步设想对她也没有损失,在她准备说出口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连忙走出主卧,发现吴一昼站在书房门口两手上抬耸耸肩,好像表示跟他没有关系。 兰绿走过来告诉盛知镜,“法医助理跑出去吐了。” 冯果再看向吴一昼,他还是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隔着防毒面具都挡不住他开心的散发。 算了,助理没有防毒面具,能忍住这么久已经很了不起了,明明就是吴一昼故意不提醒,现在还在这里幸灾乐祸,来个人把这个妖孽收了吧。冯果祈祷着。 冯果的手机此时传来了刺耳的喇叭声,来自找狗小分队的张贺凡。 接起电话,冯果就着急地问,“找到了吗?” 张贺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找到什么,狗还没有,密道也没有,但是有怀疑的方向。” “详细说说。” “魏希提议我们从季国平昨天又闻到狗的味道这一点着手,看看昨天季国平家门口都有谁走过,然后她眼尖地在监控里发现一辆保洁车推过之后地上留下了一滩水,她说可能是狗尿,所以闻到的味道是狗尿的味道。” “她是通过监控看到的是吧,不是闻到的吧?” 张贺凡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怀疑人形警犬已经发展到视觉了。” 旁边魏希埋怨的声音依稀传来,“我才不是人形警犬。” “所以是保洁车上有狗尿?你们找到车了吗?” “刚找到了,吓我一跳,她鼻子真的灵,真的是狗尿,车上擦干净了,但是围着的布还有一点,不凑近闻闻不到。” 魏希补充,“刚问了经理,这辆车之前是由15楼的阿姨用的,阿姨昨天离职了,车就给16楼的阿姨用了,现在怀疑密道是在15楼和16楼之间。” 张贺凡继续说,“还有,我们也查了15楼的监控,发现狗丢的那天晚上,15楼的阿姨将车推到了监控死角的那两个房间,我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每层楼的监控死角都不装监控,但更大的问题是15楼的酒店房间不是16楼对下来的那两个房间,不是酒店房间,是售楼处出租的房间,她将车推过去肯定不是去保洁的,然后她将保洁车推到一楼置物间之后,好像从车底下拿出了一包床单,大小看起来可以包住一只狗,然后又在车底下擦了几下,可能就是这个时候发现狗尿了。” “狗没叫没动?死了?” 魏希的声音响起,“不一定,可能是喂了药,狗在麻醉状态下,可能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如果床单里面是狗的话,这滩就是狗尿,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季国平能闻到狗的味道,发情期的狗尿味特别重,可能就是狗尿的味道。” 第7章 让一下,没反应的东西 “行,我知道了,有什么发现马上通知我,小心一点,看好魏希。” 冯果说完挂了电话,走出了别墅,就看到了顺便看看吐得昏天黑地的助理,还有一旁尝试憋笑的吴一昼。 冯果对着吴一昼抬抬下巴,“这么快出来,里面结束了,大法医?” 吴一昼挠挠头,看了眼冯果身旁的盛知镜,眼神似乎说的是,你管管她,但嘴上还是回答了,“差不多了,所以出来进行一些人道主义关怀。” “差不多了就是还没结束,目前有什么能说的吗?”冯果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问道。 “舌头被割了,切口很整齐,可以确定是利器所为,丝毫没有犹豫……不是我说你们怎么没反应啊!给点儿啊!” 吴一昼无语,这群刑警听到是利器为什么不感叹发生了凶杀案,怎么没有一点职业敏感性啊。 兰绿刚走过来,就听到了法医在要求现场的欢呼,就像她上次被拉去看吴一昼乐队表演的时候一模一样,双手张开,掌心向着他自己不停地扇风,感觉下一秒就要把右手翻一下,放在耳朵后面,聆听现场的欢呼。她还纳闷为什么吴一昼一场表演下来小动作这么多,调动气氛这么积极熟练。 后来盛知镜说,每次他调动气氛就是弹错了,反正贝斯在不在没什么区别,就当掩饰尴尬了。 冯果和盛知镜表情还是没有变化,这两个人连无语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兰绿脑海想到了一个词,叫‘夫妻相’。 “然后呢?”冯果问。 吴一昼眼看是没有他预想的场面了,就好像这两个人早知道这是一起凶杀案一样,“没意思,你们这样我很没面子的,”看了一眼两个人,还是一副冷漠脸,只能继续说道,“死者自己是不可能割出这种伤口的,而且根据伤口来看,这是死后造成的创伤,恭喜你们,获得了一桩密室杀人案,那么,我们回去继续工作了,让一下,没反应的东西。” 说完,吴一昼拉着助手进了别墅。 把两位法医赶回现场之后,冯果带着盛知镜和兰绿找到了电箱的位置,“我建议查一下别墅的用电和用水情况,然后对照到时候法医出具的尸检报告上的死亡时间。” 盛知镜就像视线黏在冯果身上一样,兰绿看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一些一直插电的电器也会耗电的吧,比如冰箱。” 冯果看了一眼兰绿的表情。 兰绿乖乖地看着冯果,她没有抬杠的意思,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冯果想了想也对,就算凶手一直住在别墅里,也不能保证凶手打扫卫生的时候用的是吸尘器而不是水和抹布亲手干。想到这里,再狠一点,要是凶手自带水,或者在死者死之前就接了水,就连这个线索也断了。然后把自己制造的生活垃圾全部带走,留下干干净净的现场。 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够平静地和尸体共处一两天,还能小心翼翼地掩盖自己的痕迹。 还有,这又是为了什么? 冯果的内心陷入了对自己的质疑,世界上真的有完全没有痕迹的犯罪现场吗?那个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对上盛知镜担忧的眼神,还有身旁拿着小本本等待指示的兰绿,冯果看见虽然兰绿提出了质疑,但还是将查耗电的事情记录在了本子上。 “兰绿,你是不是说11日之后就再也没有拜访者,直到17日凌晨三个小时的断电,然后在监控恢复之后直到今天,监控室显示也没有人出入。” 兰绿点点头,“是的,这是刚才我倍速看的监控视频里的内容,能拍到的这幢别墅的所有的监控我都看过了,我可以保证。” “现场看到了吧,要完成这个密室需要的时间绝对大于三个小时,我现在先不把话说死,但我认为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在13日到17日之间……” 兰绿迫不及待地打断,“你是说知道了密室的手法吗?三个小时为什么不能完成杀人?捅三十刀都够了呀?”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杀人手法和密室手法是两回事,可是她想不出来这个密室的手法,更别说三个小时的事情了。 冯果被兰绿逗笑了。 这是兰绿今天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冯果笑起来比冷脸好看太多了,明明是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卧蚕也是弯弯的,眼睛里有光。 以往兰绿并不理解为什么自家副队这么好的条件,会喜欢上隔壁二组看起来脾气不好的副队。 现在她懂了,盛知镜是他妈的是颜狗。这只颜狗现在含情脉脉地盯着笑得很好看的别人家副队。 冯果的笑是因为她看着兰绿就好像看到了刚来的时候的张贺凡,也是脑子不过弯儿就什么都往外说。 那个时候师傅伍龙查对着口无遮拦的张贺凡也没生气,也是笑了一笑,没有生气和责怪,反而带着点宠溺。 她那个瞬间发现自己好像变了。当年的她对张贺凡可是一脸的鄙夷,怪他脖子上顶着的脑子转都不会转,她怀揣着小部分知识还有经过段一段时间锻炼的思维,用可笑的傲慢去表达对别人的不屑。现在想想,当时还是太年轻。 她可以理解当时伍龙查的心情了,年轻的小孩就是可爱,不会可以教,最重要的是敢想,多离谱都没问题,大胆想象小心求证就好了。 你看啊,时间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但时间也是可以忘记一个人的。 回过神来的冯果对兰绿和盛知镜继续说,“现在已知是凶杀,就一定有凶手,目前的情况下按照已有的情况,可以罗列出几个疑问,第一个疑问跟凶手有关,第二个疑问跟密室有关。” 兰绿在边听,沙沙地边做笔记。 “凶手什么时候进入和离开别墅,凶手如何杀死死者,其中如何杀死死者这个问题法医会解答,我们需要搞清楚的是第一个问题,这件事你们去查,注意两点,11号当天来过的人有没有问题,以及凶手在监控覆盖之前潜入的可能性。” 兰绿像学生一样做了一个上课举手的姿势,冯果又被她逗笑,点点头。 兰绿知道举手这个动作看起来很幼稚,但是她想看冯果笑,除此之外也想看盛知镜那张不值钱的笑脸。 “我想起我看到的11号的监控里,有一位女性带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来了,但是半个小时不到就带着箱子走了,箱子看起来非常沉,我一开始看打扮以为是特殊职业的服务员带着道具上门……” 兰绿的声音越来越小,冯果和盛知镜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通过行李箱把凶手运进来吗? 第8章 利用尸僵 “嗯,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拿到监控备份之后马上核实拜访者的身份。”盛知镜点点头安慰道。算是肯定了兰绿的能力,她的观察力和信息组织能力确实不错,就是有点主观判断太快。 冯果看着盛知镜和兰绿的互动,居然有一种父女的既视感,一不小心扑哧地笑了出来,然后对上了盛知镜疑惑的表情,连忙摆摆手,装作没事地说,“没什么,突然想到了张贺凡上次唱歌跑调的视频,咳咳……” 虽然张贺凡唱歌跑调真的很好笑,但是盛知镜知道她在撒谎,狐疑地看着冯果,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冯果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说完凶手,继续说密室,其实很简单,但需要时间也是真的,这个房间并没有上锁,唯一能称之为密室,就是因为死者的尸体和桌子一起把门堵住了,表面上看起来凶手就算可以进去也不能出来。” “表面上?”兰绿的表情满是疑惑。 冯果的话对于兰绿来说跟打哑谜似的,她看着冯果头头是道地分析和思考,很好奇她都学过什么,自己需要看什么书,学多久才能像她一样,不说知识渊博,起码在破案的时候能给出自己有用的建议。 “你有没有注意到死者的姿势,虽然是坐在地上,但是双腿是伸直的。虽然你不是我们二组的,但我可以教你点东西,能形成密室,就证明房间里有过变化,要么是外力,要么是自然力。”冯果边说,边指导着兰绿做笔记,“外力就是人主动拉或者拽,通过一些物体媒介……” “我知道!线!”兰绿就像个上课的好学生一样,开始抢答。 冯果笑着点点头,像是老师给学生讲课一样,娓娓道来,“是那意思,但渔线和钢琴线,现在我们市要实名制购买了啊,接下来说到自然力,这个就更有意思了,比如时间和温度,可以延伸出很多可能……” 兰绿继续像好学生一样抢答,“我知道!冰块!” 盛知镜看着这两个人一问一答的,冯果看着兰绿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心里酸涩得慌,转念又一想,冯果以后辅导孩子作业是不是也是这样从头开始给说明,想到这儿,心里的酸涩缓解了一些,嘴角慢慢爬上笑容。 但为了不被人发现,嘴唇都快咬破了。 “是尸僵。” 冯果突然的话语,把盛知镜的嘴角定住了,兰绿也懵了。 “人死后数小时内,肌肉逐渐变得强硬僵直,轻度收缩,从而使各关节固定,但随着时间,尸僵会慢慢缓解,让尸体的关节变得可以重新活动。”冯果说着,还用自己的右手手臂像蛇一样柔软地活动。 盛知镜接着说,“只要将尸体躺着放置,形成尸僵之后,将尸体倚在门上,等待尸僵缓解,肌肉放松下来尸体就会自己坐下来,完成密室。” “对,所以才会需要那张桌子,固定尸体的位置,”冯果对盛知镜点点头,然后看着兰绿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尸僵缓解’四个字,然后又写了三个感叹号,有被可爱到,“不用太惊讶,这个手法国外的影视作品里有出现过,比起手法,现在让你们更难做的是找到凶手。这个方式其实很容易通过尸斑的位置判断尸体的状态被改变过,法医报告里也会提到。” 冯果抬头看向盛知镜,他的表情异常凝重。 一组师从尤画擅长的是侧写,就算现场留下的痕迹很少,但手法本身也是一个信息,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来看,不排除有预谋地杀人。 而且可能有组织性,根据死者的大致死亡时间推断,当时的监控显示别墅里并没有其他人,最大的可能就是通过行李箱带进来一个身材瘦弱的人,一个身材瘦弱的人却能够杀害祝长闻并且布置一切后清除现场的痕迹,组织者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 再加上凶手把死者的舌头割下,不排除仇杀的可能。 其实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尸僵缓解的时间并不短,这意味着凶手在把死者杀害之后,在别墅里和尸体一起生活了好几天,清理了现场的痕迹,等到17日那场停电之后才离开的。 能和尸体一同生活几天的人,心态能强到什么程度。 他看向冯果,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只不过冯果看看手表,又恢复到了冷脸,“差不多了,我也只是协助破案给点想法,这是你们一组的案子,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情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盛知镜头一次想,如果两个组合并了,是不是就可以一起工作了。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马上掏出了手机,给贾萧发了消息,申请一组和二组共同合作破解别墅密室杀人案,美曰其名,社会影响太大,需要快速破案,要求二组支援。 出乎意料的是,他后续的借口还没发出去,贾萧就发过来一个“好”。 盛知镜拿着手机,那些理由还没发出去,心里冠冕堂皇的小九九久久不能平静,然后慢慢地将对话框的字都删掉,回了一个“ok”。 随后盛知镜心虚地将手机揣回裤兜。 第9章 恐龙狗场 开车回市局的路上,冯果再次接到了张贺凡的电话。 接起电话的冯果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个“喂”字,那边张贺凡就像机关枪一样说不停地将他找到的线索弹射出来。 “找到了,是16层边户1609室,就是其中一个酒店房间,刚才酒店经理不小心掰了门口鞋柜的柜门,掰到了九十度,然后楼梯边上暗门就开了,在背对着房门的楼梯那边,北边,暗门粗略估计没有一米七五,现在让魏希开着录像下去了,现在这个时间还没出来汇报的话,那就是找到了通向15层的密道……” 冯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口,“你确定只有这一条吗?” “我们一直在找,刚找到门,还没排除别的房间,如果魏希那边真的能通到15层,那我们这边马上通知警局整栋楼都要彻查一遍,我要是盖楼的,有条件做一条为什么不多做几条?” 冯果突然反应过来,“你让魏希一个人下去了?你自己在外面等着?你行啊你张贺凡,危险的事让女同志去你一个人在旁边扇风是吧?啊!” 张贺凡被骂到不知所措,说话都开始结巴,“不是,那个密道…太窄了,魏希个子…比我小…更合适,而且我就在门口等着,说不定她已经到楼下了……” 话还没说完,暗门内传来了魏希的一声不大的惊呼,张贺凡马上探头进暗门,“怎么了,没事吧,魏希!” 魏希的声音从洞里传来,“我在下面,我没事,我好像进到别人家里来了。” 刚刚被吊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张贺凡猛然想到,对啊,他们在下密道之前没有先和楼下打招呼,楼下不是租出去的吗,万一有人呢? “怎么了,孩子人没事吧?”冯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一点咬牙切齿,“你把人看着点张贺凡!” “没事,孩子道德感挺强的,闯进别人家去了。” 冯果脑子都转不过来了,“这是什么鬼话。” “我要去找魏希了,我回头去查公寓大楼的设计者和图纸,可能会这个密道扯出来的可能是一桩大案。” 说完这些,张贺凡对密道大喊一声,“维c!你都在楼下了,把1509的门给我打开!” 密道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哦”。 张贺凡跑楼梯的时候,冯果慢悠悠的声音还继续从电话传来,“我知道建筑师是谁,姓祝,死了好几年了。” 张贺凡心头暗叫不好,“是那个老的?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才让我来的。” 像是在打哑谜的话,但他知道冯果一定明白他在说什么。 果然电话里传来冯果压低了的声音,“小的在我这,死了好几天了。” “祝长闻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好几天了?” 张贺凡的脚步顿了顿,身后跟着的林炜的脚步也顿了顿。 张贺凡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几人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梳理出的一点眉目,现在就好像沙子一样在指缝中慢慢流失。 冯果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这里不适合说话,回头我跟你讲,你那边就继续盯着。” “你总是这样,总是藏着掖着不说,算了,我知道了,你先忙你的吧。” 挂断了电话的同时,张贺凡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把心中那股憋到喘不过气的郁闷劲儿消散掉,现在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完要紧。他总感觉冯果对魏希有不一样的关注,不是对新人下属的关注,有特别的含义在里面。 张贺凡和魏希回到警局,就碰到了翘首以盼的江湖,和正在啃面包的冯果。 江湖是重案组前段时间来的新人,擅长网络信息安全,因为一组没位置了,所以被贾萧和冯果一合计,就让江湖来二组办公。 江湖说他按照冯果的吩咐查到了熊猫公寓的设计师,叫祝远鸿,几年前已经病逝,建筑图纸需要向规划局那边提交申请才能看。 江湖说祝远鸿三个字的时候,冯果朝张贺凡抬了抬眉。 这个答案张贺凡已经不意外了,到现在他更好奇的是冯果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他们,既然现在都已经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做事情之前为什么不能知根知底。 让张贺凡头痛的不只是冯果,还有窦傅,他肯定也知道些什么事情。 小三角里就他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真想一人给一拳。 虽然心里的心绪翻覆,他还是对江湖道了谢,并且让他加入这起偷狗案的调查。 江湖起初对这起案子并没有兴趣,看起来只是碍于张贺凡是前辈不得不听,但当他听到魏希说公寓内存在密道的时候,三百度的近视镜片都挡不住孩子眼里发出的光。 张贺凡简单地说了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 魏希通过今早失主闻到狗的味道这一情况,锁定了今早经过季国平门前的保洁车,然后查到了原来使用这辆保洁车的15层的保洁阿姨钟艳萍,钟艳萍在狗丢的第二天提出离职,这个月的工资都不要了,说是她丈夫突然病发住了院,马上打包离开了宿舍。 然后张贺凡和魏希查询狗丢时当天15楼的监控,发现钟艳萍确实在15楼的1509室通过保洁车将疑似包着狗的床单带走了。然后他们就是因为1509室和1609室,重新调查1609室,找到了上下层相连的密道。 魏希给江湖说案子情况的时候,张贺凡通过户籍查询,查询到钟艳萍的信息。 钟艳萍今年已经48岁,她的老伴名字叫白光耀,今年51岁,户籍显示,钟艳萍的家就住在录州市的灰河区红匡街道,有两个儿子,一个叫白寻,一个叫白觅。 白寻今年29岁,另一个显示户籍已注销。 同时通过公安信息,也查到了半个月前租下1509室的租户,名叫白寻。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钟艳萍和白寻能够合作偷狗,他们之间本来就是母子关系,也解释了偷狗的方法。 但白寻怎么知道这条密道,无从得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偷一条狗。 白寻之前登记过住址在海州市黑宸区宝益路710号。 魏希在电脑上看到宝益路710号,好像有点吃惊地指着这个地址跟张贺凡说,“这个地址是之前是一个很有名的养狗场,叫恐龙狗场,老板是个很年轻大学生,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意外起火了,狗场就全烧了。以前我们家宠物店前两年经常去他们家狗场看狗的,那场火灾烧死了很多的狗狗,新闻上说还有人员伤亡,我当时听到之后难受了好久。” “恐龙狗场?”张贺凡光速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希,随后马上看向冯果。 冯果眼中的震惊只存在了一瞬,随后眼神示意张贺凡冷静,稍后再说。 第10章 二组新人? 魏希没有发现两人的小动作,继续说道,“是啊,这个名字挺可爱的,我还记得狗场的老板也很年轻,大家都叫他大米,挺帅的一个哥哥我记得,只不过当时大家都说他精神有问题,后来我听他们大人聊起八卦,其实不过是说他不喜欢女孩子,喜欢男孩子”,魏希挠着头,“我不是说看不起,只是当时都这么讲,但是他家的狗舍没有病狗,照顾得都很好,我爸也只是从他手里买狗,也不在乎他这个人怎么样,”说到这里,魏希突然想起来了前台对白寻的描述,以及监控里一身黑衣打扮的画面,“白寻就是大米哥哥吗?所以包起来是因为烧伤了?在火灾里烧伤了?” 冯果一边听着魏希说话,一边在电脑上搜索关于恐龙狗场的火灾的信息。 几乎没什么报道的消息,除了一个很小的关于宠物的公众号里,搜到了两年前恐龙养狗场的火灾事故新闻—— 2023年1月23日,位于海州市黑宸区宝益路的一家养狗场深夜发生火灾,消防救援人员到达现场后发现,着火房屋为狗舍,房屋为砖木结构,部分瓦房房顶已被烧塌,浓烟较大,屋内两边分散放着大铁笼,放养了十几条狗,无人员被困。根据现场情况,消防员一边迅速使用水枪对明火进行打压,阻止火势继续蔓延;一边对未着火的狗舍进行保护。经过十分钟左右的扑救,明火被全部扑灭,救出了两条小狗,有几条小狗被烧死。本次火灾造成一人死亡一人重伤,伤者为狗场老板及一名员工。据调查,造成此次火灾的原因是由于有人将未燃尽的烟蒂扔进狗笼旁边堆放的玉米堆,引起火灾。 冯果越看,眉头越发紧锁,心里暗暗察觉不对,如果是有伤亡的火灾案件,为什么没有媒体报道,反而是在公众号里才能找到关于火灾的信息,似乎是有人刻意要抹去这起火灾的存在。 一旁的魏希看完火灾新闻报告的图片之后,神情充满着同情。“那个大米哥哥人真的很好,我家现在养的柴犬就是他家的,怎么会……” 江湖看着电脑显示的信息,说出自己的见解,“比起白寻,你们不觉得白觅更应该叫白米饭吗?” “我才不管大米哥哥是谁,总之,白寻现在是偷狗嫌疑人,”说着,拍了拍魏希的肩膀,“好了,继续干活吧,我现在赐予你一个外号,叫维c,别问为什么,我的习惯,现在你给我去录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去查一下白光耀是不是在医院住着,如果能找到钟艳萍就更好了,找到之后别乱动,等我去一起问,等一下,你跟浆糊一起去吧。”张贺凡拿起手上的废纸团成球,扔到了江湖面前。 魏希歪头眨眨眼,“怎么还有人叫浆糊的呀?” 江湖猛地起身,背好小挎包,对着张贺凡点点头,声音洪亮地喊道,“没问题,盒饭哥。” 门口传来脚步声,冯果从门口进来,嘴上叼着一袋酸奶,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小点声儿,浆糊,你是真的嗓门儿大。” “那个,浆糊,你跟维c去一趟医院,情况呢,让维c跟你说一下,第一人民医院找不到你就给我到附近找,一定要给我找遍了,知道吗?”张贺凡大手一挥,示意他们可以着手准备了。 魏希在一旁给江湖解说案情,张贺凡给冯果一五一十地讲了在熊猫公寓里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解了密道的位置和结构,这个结构确实他们之前在别的案件档案里见过。 说完之后,冯果拱拱张贺凡的肩膀,用很小的声音问张贺凡,“这娃怎么样?” “哪个,高的还是矮的,男的还是女的。” “废话,女的,魏希。”冯果一边说,一边从包里将面包拿出来。 “挺聪明的一小孩儿,她说她家里开宠物店的,对这个案子还有点儿帮助”,张贺凡推了推不存在的眼睛,故意搞笑地看向对面的冯果,“不是去配合查案了吗,盛知镜没给你买饭啊,还回来吃面包啊,等一下,你身上怎么一股臭味,不会是尸臭吧?” 张贺凡捂着鼻子跳出好几步远,一脸嫌弃地扇动着手。 “哪里臭了”冯果闻闻身上的味道,“我先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的,再说了,去现场吃什么饭”,冯果嚼着面包,没管张贺凡的后半句,也没管他夸张的动作,继续说,“这孩子可以的话,那我回头就把她调过来了,我们部门也很久没来新人了,副局老尤头不肯给我划人,那我可要自己拉的,行吧,你们先干吧,我总有理由把她调过来的。” 张贺凡看着冯果,她在吃面包喝酸奶,就算是她刚才说的因为太久没有来新人了她要自己来找这句话,在最平凡的行为和话语里,张贺凡都感觉到一丝刻意。 为什么要来新人,不是因为二组需要新人,更有可能是冯果需要魏希。 张贺凡四处张望了一圈,现在这里只有他和冯果,他问出了他最好奇的事情,“祝长闻怎么回事?” 冯果瞄了眼监控,岔开话题,“窦傅什么时候回来,他家酒柜是时候买点新的酒了,”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哦豁,下班时间,我先走了,晚上见。” 在窦傅那个富二代家,足够安全,不会被偷听,还可以小酌怡情。冯果每次都借口讨论案情去祸祸窦傅的酒柜。 张贺凡有时候都想,冯果上辈子不会是个酒鬼吧。 第11章 洁癖富二代 三年前。 “从今天起,二组的所有人停职,二组的电脑和档案由一组接手,二组的刑警伍龙查已经违反了一个警察的职业操守和一个公民的道德标准。在我们查清你们是否与这件案件有关之前,你们都给我回家去,把警徽留在自己的工位上,什么都不许带走。” 那天尤画带着贾萧和重案一组,走进来,说完那段话,然后贾萧示意将面容错愕的二组成员赶出去。 冯果是最无法接受的,差点冲上去跟贾萧‘理论’起来,还是那时跟冯果玩得不错的张贺凡上前将冯果整个人死死抱住,这才没有发生更严重的后果。 停职的那几天,他们只能从新闻上看到,录州市刑侦大队重案二组刑警伍龙查,将家人反锁在家中,先杀害妻子,后杀害女人,最后留下遗书自杀。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密室内只有他能够完成这一切,遗书也写到杀害妻子和女儿是因为妻子出轨,女儿不是自己的骨肉,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喝了酒,一时冲动杀害家人,并且吃下了安眠药,点燃了客厅里提前准备好的炭炉,他在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之前,炭炉点燃了附近的沙发布,他是活着被烧死的。邻居发现着火的之后迅速报警,可是等消防队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几乎将整套房子点燃。 但二组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伍龙查不可能杀人,嫂子也不可能出轨,换句话说,嫂子就算出轨了,组长也不可能杀人。 众人本来要等组长罗勒回来主持公道,但是等到的只有罗勒引咎辞职,留下辞职信之后杳无音信的消息。 ———— 魏希和江湖两人做好准备的速度还没有冯果下班溜得快。 两个人走出警局的时候还很紧张,没有注意到出门的时候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擦肩而过。 窦傅穿着的还是笔挺的定制西装,头发还精致地用发蜡梳了个二八分,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用手稍微将领带扯松了一点。 重案二组办公室,这是他可以放松的地方。 听到皮鞋声音的张贺凡抬头,看见的就是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窦傅,当即切换嘲讽模式,“窦大公子今天参加的是哪家的晚会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相亲吧。” 窦傅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似乎是想了些什么,慢慢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有结婚这个指标”,随后嘴边扯出意思苦笑的角度,“傅叔叔的生日宴,你知道的,我们家最隆重的一天,不能丢了老头的脸……算了,窦家也没什么脸可以丢了,毕竟我都叫窦傅了。” 说完,窦傅身子后仰,将脚搭在桌子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 张贺凡和窦傅一样的姿势,一个是吊儿郎当,一个是风流倜傥。 张贺凡知道窦傅家的特殊性,这个话题没办法继续下去,于是换了一个话题,“冯果发的消息你看了吗?” “来的路上粗略看了一下。” 窦傅摘下眼镜,揉了揉镜托挤压的位置。 张贺凡凑近窦傅的身边,小声地说,“还有更有意思的,我找到恐龙狗场了,准确来说,找到关于恐龙狗场两年前火灾的新闻了。” 窦傅想起了邻居傅家的那只四岁的可爱的黑柴,眼睛又圆又亮,喜欢摇着尾巴围着人蹭,脖子上的铃铛声音也很好听,也来自那个狗场。 “火灾?” “我说怪不得我们当时查的线索断了,狗场直接烧没了,虽然有人员伤亡,但官方新闻媒体一点信息都没有,你说怪不怪。” 控制媒体吗? 窦傅眯起眼睛,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酒桌上见过的人脸。 张贺凡看见窦傅这个样子,知道他在想事情,没敢打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起身的时候,木质的胡萝卜形状的钥匙扣撞击桌面的声音将窦傅从思绪拉回来。 明明连钥匙都没有,橙色胡萝卜的体积比梯控卡还要大上许多,而且窦傅知道,张贺凡住的小区是可以刷脸进去的。 他就是不舍得换下钥匙扣,一定要找个理由带在身边。 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窦傅也起身,“算了,走吧,我是来接你下班的。” 张贺凡的手机此时也响了起来,冯果已经到窦傅家楼下了,在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张贺凡摇摇手机,对窦傅说,“走吧,有人到了,路上买点下酒菜吧。” “味道太重的不能买。” 比如烧烤龙虾臭豆腐。 “知道了洁癖。”烧烤龙虾臭豆腐是张贺凡的最爱,张贺凡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都有洁癖,他认识的有钱人也不多,窦傅算一个,反正他有很重的洁癖。 而窦傅,只是个爱干净的臭窦傅。 “没有人喝葡萄酒的时候配这些。”窦傅解释。 张贺凡就是嘴欠,“我叫没有人。” 窦傅忍了很久没有给张贺凡一巴掌,他的教养不允许,突然他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场景。 “对了,刚刚看见江湖和一个女同志走了,来新人了?” 张贺凡转头盯着窦傅,“怎么女同志三个字在你嘴里说出来这么奇怪,那孩子叫魏希,本来是查偷狗案的,不知道为什么,冯果好像对她很关心,说是想要调来二组,她肯定是知道点什么,但是魏希这个刚出警校的年纪,怎么会知道那时候的事情。” 说着,张贺凡的手不自觉地摸起了下巴,感受到了一点新长出来的胡茬。 “只是觉得叫女孩有点不对劲,好歹是一个有能力的警察,偷狗案啊,好歹是个案子,查呗。” 窦傅有点困意,眼睛不自觉想要闭上,今天一天对他来说太累了,心累。 “事情比你想的要有意思,嫌疑人通过上下层的密道将狗运走了,公寓的设计者你猜是谁?” “谁?” “祝远鸿。” 窦傅闭起的双眼瞬间睁开,看向张贺凡,“真的?” “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祝远鸿他儿子好像出事了。”张贺凡站起来,踢了踢窦傅的椅子,“走了,这件事让冯果细说,她今天去现场了。” “这个案子听起来比偷狗有意思”,窦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和衬衫,“我感觉两个案子应该是有关联的。” “我也有同样的预感。” 第12章 白觅还是白寻 季国平刚在社交平台上发布最近身体不好需要断更的消息,就收到了狗舍那边马老板的微信,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将狗带过去,可能需要提前适应一下场地。 季国平现在真的又烦又急躁。狗不见了他要怎么去?总不能自己去?可是他现在手头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钱,之前的钱都被他放进基金里了,基金已经跌了不少,拿出来还要再给手续费,当务之急要么是找到那只狗,要么就是再找一只长得像的狗,可是哪里还有长得像的柴犬。现在想起来,要是两年前那天晚上没有抽那支该死的烟就好了,不然那窝柴犬起码还能再活几只的吧,那个人也不会死。 可是这也不能怪他,谁知道一月份这么冷这把火还能烧起来,自己在发现着火之后拨打了119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自己当时过于慌张根本没有确认房间里有没有人,人死了他也不想啊,现在就算再做什么也没有办法进行弥补,人都死了就不能让他过好日子吗?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的啊! 想得烦躁了,那边狗场的马老板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催时间。 季国平都开始怀疑这个马灯催得这么紧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拿不出狗了来配种了,是不是他将狗偷走了! 就是为了拿那笔违约金! 说起来真的好笑,一只普通的柴犬,就是因为带着日本血统的证书,就被这么多人喜欢,连配种都会看在这张证书的面子上多加十几万。可是那只纯正血统的狗,再买回来一个月不到就已经死了。 后来他才知道,黑心的日本狗舍,为了那个纯正的血统,专门用的近亲杂交,生出来的狗都是病秧子,根本活不过半年。 纯正血统有什么用,不就是病秧子吗,但你说血统没有用,一张证书就能加十几万,真的可笑。 警察又不说什么时候能找到,季国平猜测这只狗很有可能已经被带走了,可是为什么要带走这只狗,谁会带走这只狗。 这时候,狗场的马老板的微信电话却是打过来了。“喂,马哥,咳咳,是这样的,我这身体也不是很舒服,我也不放心别人将狗带走,要不我们呢,将配种时间往后延半个月,或者十天也行,等我这边好了一些我就将八宝粥咳咳咳,带过去你看行不行?我是真的前几天早上开始身体不舒服,我也不想的……” 没有别的办法,现在的季国平只能找借口先稳住,有时间才能找狗,不管是找回那只狗,还是找到另一只狗。 “好的好的,那我们定6月5日吧,对的,没问题,这边麻烦你了。” 挂了马哥的电话,季国平心情烦躁,翻遍了所有的衣服口袋,才在一件棉衣外套里找到了一包烟,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根烟。他已经戒烟快两年了,但这一次,心里乱得很,烟瘾又上来了。 打火机点燃了,猛吸一口,感觉有点不对劲。他纳闷这包爆珠烟是什么时候的,他也忘记了,抽起来不像之前的味道了,好像刚才捏爆珠的时候也没有清脆的声音。季国平看了一下烟盒上写的保质期,已经过期快两年了,这支好像就是两年前抽的那一包里的最后一支。 要是抽过期的烟会得病怎么办? 他点开了搜索软件,输入了‘过期爆珠烟抽了会怎么样’,没搜出来什么结果,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算了,病了更好有借口不去了。季国平坐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往下跳的欲望,人在16层往下坠的过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体验。 他还是没能往下跳,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或许是广告商找他的账号投放广告了,钱还是要赚的。季国平一边想着,手机一不小心从手上滑落,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烟头却烫到了裤子,乱成热锅上的蚂蚁。 还是先接了,季国平打算开着外放去把衣服换了。 拿着手机走到楼梯上,电话里响起的却是熟悉又僵硬的声音,“还记得我吗?” 季国平僵在原地,手上的手机差点被他甩出去。 白觅,那个他以为两年前被自己无心之失害死的前任。 他的沉默让楼下传来的汽车鸣笛震耳欲聋,深呼吸,尝试让自己说话的时候有点底气,对方却明显等得不耐烦。 “听到我还没死不高兴吗?亲爱的?”亲密的称呼此时只会让人听起来起一身鸡皮疙瘩,更像是在诉说着最恶毒的诅咒。 冷静下来之后,季国平也意识到,狗丢了和白觅时隔这么久给自己打电话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 在火灾之后他关注了好久当地的新闻,并没有大肆报道狗场火灾的事情,他多方打听才得到了一死一伤的结果,受伤的是他男朋友,白觅,死的是他的哥哥白寻。 白觅虽然是个疯子,但是对他很好。季国平有时候回想起来,如果时光倒流,那天晚上,他一定会报警,把人救出来,把狗也救出来。 可惜没有如果。 这么久没有联系,他以为以后再也不会见到或者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了,没想到时隔两年,他还是找来了,要狗可以给,但如果他要自己偿命呢? 在飞速思考之后,只能安慰自己,两年期间不来找自己是因为不知道他是始作俑者,现在顶多是怪自己没有联系他罢了,是的应该是这样的。 “我的伤都可以不和你算,狗场的损失和我哥的死,你要怎么赔我?” 恐怖的寒意从脊椎尾骤然爬上大脑,发凉过后是发麻,头皮发麻,季国平剩下的只有求生欲。“什么利息,你只要缺钱花跟我说就行,我的都是你的。” “首先把我的电脑还我。” 季国平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那台老旧的游戏本,早在他前段时间缺钱的时候,就被他二手卖了,上哪儿去给他找回来。 第13章 明德惨案 落地窗外的是这个城市最好看的江景,还有江景那边夜色下斑斓的霓虹灯。 是三人约好的豪华秘密据点——窦傅的公寓。 冯果清了清嗓子,将在落地窗前发呆的张贺凡走丢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法医报告还没出,但我问了吴一昼,dna比对结果显示,死者确定是祝长闻,被割舌,死后被布置成密室,利用尸僵和时间。” 吃饱喝足之后,冯果伸了个懒腰,开始对张贺凡和窦傅说今天的发现。 在座三人都是伍龙查和罗勒教出来的,关于密室的手法都很熟悉,尸僵缓解对他们来说并不新鲜。 窦傅穿着蓝黑条纹的家居服,刚洗完的头发水还没有擦干,刘海堪堪盖住了一半的眼睛,倒是觉得有点碍眼了,用手将头发捋到了后面,“一组负责?” 张贺凡插话,“这种案子能到我们手上?我今天查了一天的偷狗案。” “也不是坏事,恐龙狗场有消息了不是吗?”窦傅抿了一口雷司令,果香太浓了。 冯果很喜欢这瓶雷司令的香味和微微的甜味,多喝了一口才问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有,就两年前起火了,然后就没了,其他的查不到。” 张贺凡喝了一口橙汁,刚才和冯果猜拳输了,他要将冯果送回家,今天的酒和他无缘了。 “有人不想让人知道狗场发生火灾这件事,大概是花钱删光了,”窦傅回答完,话题突变,“张贺凡说你对新人很关注?那个叫魏希的?” 回家路上,张贺凡简单地跟窦傅说了一下今天在熊猫公寓发生的事情。 窦傅回来了自然是要被冯果分配去调查公寓密道的事情,而张贺凡在发现偷狗案可能跟恐龙狗场有关之后,也决定继续和魏希江湖一起查这起偷狗案。这个案子远远比看起来还要复杂,现在的张贺凡觉得偷狗案只是一条细丝,细丝后面能扯出来的将会是一张大网,案件的角落里总有一些部分仿佛能串联起来。 冯果也没打算瞒着两人,却先卖了个关子,“你们记得师傅最后调查的那起明德中学的火灾案吗?” 窦傅眉毛轻挑,似乎在回想那桩发生在明德中学里的惨案。 三年前,一名初二的女学生因遭受班级校园霸凌怀恨在心,用了晚上睡觉的时间潜回教学楼,通过长时间的‘努力’,改造门锁和窗户,破坏楼道里的消防设施,偷取化学实验室的药剂,趁着早读时间聚集班里所有的人,然后在空调里下药,让全班同学昏迷,锁好门窗,最后在教室里布置延时的燃烧装置,引发了爆炸。最终造成了一半的同学死亡,另外一半幸存的学生也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烧伤,今后的人生也基本上毁了。 而她自己则提前离开了班级,成为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人。 当时整个社会都为之震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初中生能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就算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这个报复的手法是否过于恶毒。 也有人并不相信单凭她一个初中的女孩子可以独自完成这一切,她的背后肯定有人在帮助她,这不是一场针对校园霸凌的报复,而是有人精心设计教唆这个可怜的初中女同学的恐怖袭击。 尤其是明德中学本来就是录州市内成绩最好师资力量最雄厚的一所初中,不少学生的家长都算得上是录州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是命案发生的尖子班,如果没有发生意外,那群孩子的未来必定是一片光明的。 失去孩子的愤怒的家长们坚决不相信这件事情单凭一个孩子能够完成,当然也不承认自己的孩子在学校参与了所谓的校园霸凌,死无对证,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给逝者泼脏水,他们认为自己的孩子绝对是优秀且正直的。 家长们要求公安局和校方彻查清楚,到底在这件事情背后的人是谁。 而那名女生在事后独自回到了宿舍,吃下了一瓶的安眠药,抢救不及时,留下一封遗书就离开了人世。那起案件到现在还没侦破,在伍龙查即将要查到什么的时候,就发生了‘畏罪自杀’的事情。 最后警方找到了明德中学案件的‘幕后真凶’,明德中学教初三化学的一名女老师,名叫穆红。也不算是找到,因为穆红在伍龙查死亡的同时,在公园意外过敏而死,救护车的医生现场抢救的时候发现了她身上的遗书,她在遗书上承认自己就是教唆的幕后主使,就是因为班上的一个同学家长羞辱自己,而且遗书中还提到,有一个叫伍龙查的刑警一直在案发后联系自己,帮助自己逃脱法律制裁,而她因为无法忍受良心的谴责,要将一切公之于众。 遗书上面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而她的遗书里还写着,她去公园就是为了投湖自尽。 警方在已故的伍龙查家里找到了他和穆红私下的会面记录和交易,要帮助穆红逃脱法律的制裁,因为穆红帮助了他的女儿报仇。 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来那个残忍杀害全班同学的女生,就是伍龙查的其中一个双胞胎女儿,伍为芸。 第14章 穿防护服的凶手 张贺凡和窦傅都点点头,没有人会忘记那个崩坏的,但不明白这件事情和魏希有什么关系。 “我查过穆红,她是当年从紫玉楼逃出来的。”提起那个名字,冯果抿了一口酒。 这句话让两人惊讶。 多年前,那座荒诞的紫色的7层小楼里,存在着世界上最肮脏的各种交易,是需求者的天堂,也是泥潭中人的地狱,用钱打通的道路最终没办法逃脱法律的制裁。 他们一直知道紫玉楼这个案子并没有真正的结束,就算主谋孙类在狱中自杀身亡,但大部分人都认为还有很多残余的势力还在黑暗里滋生,但他们没想过明德的火灾居然跟紫玉楼案件也会扯上关系。 张贺凡听到这里还没听到重点,“魏希跟明德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穆红和魏希有书信来往。” “这你怎么知道的?你跟踪她了?”张贺凡眉头都快皱一块儿了。 “我通过一些关系,知道她一直有给魏希写信,但是没办法查看信件的内容。”冯果没办法靠近穆红,她十分迫切地想知道穆红写给魏希的信件的内容,是否有说到过当年的案件,有说到过伍龙查的事情,她并不相信伍龙查会做出那种事,她想知道真相。 除此之外她还有更好奇的事情,为什么魏希会认识穆红,她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彼此。 窦傅思索了一会儿,问冯果,“你相信明德的火灾是穆红教唆的吗?” “我只知道没这么简单,穆红,她是在紫玉楼被查之前没多久自己逃出来的,紫玉楼并没有人抓她回来,她也没有报警,并且在资助下通过成人自考完成了学业拿到了师范的文凭,然后没几年就进入了明德教化学,这一切你不觉得太诡异了吗?一个刚拿到师范文凭没多久的自考生能够进入明德中学这样的顶尖中学,甚至还能任教尖子班的化学,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这些事情后来的解释都是师傅一人帮她办到的,这种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你们信吗?” 冯果越说越激动,这一切本就是错漏百出,穆红的经历,明德的火灾,伍龙查的污蔑,还有罗勒,这一切必定有原因,只是她现在还没找出来。 苦恼和烦躁充斥着冯果的胸腔,现在还不是情绪崩溃的时候。 “我就是想接近魏希,我想知道穆红给她写的信是什么内容,也想知道她们两人之间为什么会认识,但我同时也觉得她能力应该也不错,二组来个新人不好吗?” 没见过冯果这么激动的样子,张贺凡和窦傅也只是想知道冯果对魏希感兴趣的原因,他们当然也知道明德的案件有太多的问题,但以他们目前手上掌握的信息来看,还没办法找到真相。他们需要时间,但看起来时间走在他们前面。 “呲呲呲——” 桌上,冯果的手机疯狂地振动起来,是贾萧的电话。 其实冯果离开警局的时候就看到了贾萧留的信息,“盛知镜要求一二组合作查别墅密室杀人案。” 当时她只回了四个字,“明天再说。” 因为冯果知道这种案子,为了降低社会影响,一般都会强制时限内破案,这就意味着必须熬夜加班加点地工作。而她不喜欢加班,给多少加班费都不行,她又不缺钱。 接通之后点了免提,“喂。” 就算贾萧看不见冯果现在的表情,都能通过对面的语气和拉长的音调听得出来现在冯果抗拒的心情。 张贺凡用嘴型问了是谁,冯果也用嘴型回答了贾萧。 贾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上头要求五天破案,也同意了两组破案,估计是给铺垫,今天省会之后师傅说想要合并两个组,不再分一组二组,你知道的,副局说他想这样做的时候,不是代表他想,而是代表他要这么做了,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今天不加班明天也要加的,你逃不了的。” 冯果越听,越不是她想听的话,脸都快垮成苦瓜了,看了眼手中的酒杯,决定装发酒疯,故意口齿不清地说话,“可四我喝了酒今天这个班加不了了,再说吧” 贾萧的笑声还夹杂着不知名男性的笑声,大概盛知镜也在她旁边,贾萧边笑边说,“别装了,你喝醉了不是这样的,你还不如直接说你不想来,我还能帮你挡一挡,”然后贾萧的声音变低了,像是躲着别人说的话,“你知道死者是祝长闻了吧,别说你不想查,我跟你说,那个拎着箱子到别墅的女性客人查到了,住在熊猫公寓2509室,听说你今天就去查了熊猫公寓,保不准是有关系的。” 没等冯果回答,贾萧继续说,“还有,你今天对犯罪手法的设想,是真的,我们在别墅二楼楼梯边上的摆件里,找到了隐藏监控摄像头,和你说的丝毫不差,但问题是,那个人比你想的还要聪明,但说实话,与其说聪明,更像是丧心病狂,那个人穿着全套的防护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完全看不到一点皮肤。” “防护服吗?那是多少有点丧心病狂了。” 冯果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规律地敲击着,思索着。 “是的,防护服,进箱子的时候应该就穿的是防护服,初步监控看完,那个人在别墅待了多少天,就穿了多少天防护服。” “同一套吗?” “那就不知道了,监控只拍到了书房和邻近的卧室出来的走廊,就像是专门对着书房拍的一样,但现场鉴证科没有在两个房间找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主卧倒是有保险箱。” 冯果点点头,表示理解,“能装防弹玻璃的书房,有监控拍着也很正常,”冯果回想今天在别墅里的记忆,“书房里是不是只有电脑,电脑查了吗?” 贾萧卖了个关子,“你想知道就自己过来加班,你自己打车来还是我找人来接你。” 冯果哭笑不得,抬头看向张贺凡——她今晚的专属司机。 对张贺凡歪歪头,表示她要走了。 张贺凡搓搓手掌。作为一个刑警,张贺凡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调查一起真正的凶杀案,反正听着贾萧的意思,两组要合并了,他迟早也要一起的,他可以马上投入案件侦破当中。 冯果再转头看向窦傅。 贵公子再次撩起了遮住额头的半干的刘海,“不好意思啊,我的休假申请直到今天晚上,”双手一拍再一摊,“那我就不送了,两位警官,祝你们今晚加班快乐。” 窦傅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盛知镜玩味的话语,“你在和谁喝酒?” 窦傅听出了盛知镜的声音,看了眼冯果,刻意提高音量说,“怎么还有前男友查岗的呀?” 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贾萧火速说了句,“等你,赶紧,挂了啊。” 第15章 行李箱里的‘玩具\\’ 墙上时钟的时针已经走到‘12’,冯果和张贺凡带着给加班人员的炸鸡和新的咖啡来到会议室时,此时一组已经分成了三个小组分别在调查三个方向,案发别墅内部监控视频、案发别墅门口的监控视频还有别墅区及周围的监控视频。 冯果被安排到会议室与兰绿对接别墅外部的监控视频。 兰绿将监控视频投影到大屏幕上,暂停到先来的提着箱子的女性 “她叫季理,隔壁海州市人,22岁,本来应该今年大学毕业,但不知什么原因从学校退学。户籍上显示母亲已离世,养父叫季桦,是录州市第二人民医院的教授,登记的住址是熊猫公寓2509室。” 冯果点点头,拿起桌边的资料边看边听兰绿分析。 兰绿介绍,通过季理的社交媒体账号得知,她很早之前就与养父脱离了父女关系。社交账号里的内容如果不是炫耀名牌包包服装或者去哪里旅游的美丽自拍,就是在深夜eo的时候痛诉自己生活的不容易,和家庭的破碎以表示自己现在的消费都是为了弥补童年的不幸,配上角度精美的哭泣照片,每一条内容下都有类似追求者的示好和安慰。 季理在社交媒体上时不时在分享自己的健身和健身餐,是一个十分自律的人。她的生活也很简单,两个月旅游一次,平时除了家里,美容院和大型超市购物,就没有别的去处。 兰绿表示,通过季理的社交账号完全不能看出季理可能会做出和他人一起实施杀人计划这件事,就像是一个有点小钱的小网红,钱的来源有待商榷。 她11号当天通过电话和短信与祝长闻联系,并且提供了‘上门服务’。 兰绿查了一下祝长闻的手机,里面有一款用户匿名而且将短信阅后即焚的软件,经验老到的刑警认出了这是一些人在进行不法交易的时候使用的软件,尤其是黄赌毒。 为什么这次交易,两人不选择用私密软件,耐人寻味。 冯果重复翻看监控视频画面,将画面暂停到季理拖着行李箱走过别墅门前的石子路的片段,“认真看,在来的时候,季理一直是用拉杆推着平移行走的,遇到石子铺的路还十分地小心,特地放缓了步伐,拿上台阶的时候也是轻拿轻放的姿势。” 此时画面播放着季理小心翼翼的动作,随后冯果将视频播放到季理离开的片段,“而离开别墅的时候呢,季理不管是下台阶还是走路的时候,都比原先的行为要粗鲁一点,走出别墅的时候也是将行李箱倾斜地拉着走,与来的时候对待行李箱小心翼翼的姿态截然相反。” 兰绿反推到一开始接触到案件信息,得知祝长闻有妻女之后,粗略看完别墅门口的监控内容:女人穿着清凉,拎着一个大箱子,按响了别墅门铃,在别墅门口与开门的祝长闻来了一次激烈的唇部按摩,然后一脸娇羞地指着身旁的行李箱,嘴唇很清楚地说了“玩具”两个字,随后被祝长闻拉进了别墅。 愣是谁看完都会做出这样的判断——这个女人是一个特殊职业的‘上门服务者’,并且行李箱里是这次‘服务’需要的特殊道具。 末了,兰绿还说,“现在想想,在别墅门口那一套就是专门演给警方看的,谁会在门口字正腔圆地说出‘玩具’两个字,嘴型还朝着摄像头,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恐怕目的就是让人对自己的身份和行李箱里的物品留下深刻印象。最后尸体被发现,都不用查出死亡时间,13日晚上祝长闻的电话会议就能撇清关系。季理11日当天就离开了,前后不到半小时,并且自己离开的时候别墅里除了祝长闻还有另一个人,嫌疑肯定落不到自己头上,凶手制造出密室,警方就算想到杀人手法,也跟自己没关系。” 张贺凡喝了一大口咖啡,“那不就是提前排好了一出戏,寄希望于看到视频的人被她制造的假象蒙骗,好戏。” 冯果这时提问,“如果那个黑衣男没在季理进入别墅之后紧跟着出现在别墅门口,打扰了两人即将进行的运动,祝长闻会不会亲自打开行李箱,看到行李箱里面藏的人?按照行李箱的大小,里面能藏的人的体型应该也不会太大” 兰绿眼睛一下子睁大盯着冯果,她还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贾萧在一旁补充,“虽然穿着防护服,裹得很严实,但通过行为判断,是一个身高大概一米六的女性,但是不排除用小型电击棒的可能性。” 冯果继续补充,“那也不能排除三个人合作,17日晚上季理的行踪呢,她有没有可能是那个接走凶手的人。” 会议室门口传来敲门声,盛知镜捧着笔记本电脑出现在众人眼前,“有发现,要听吗?” 冯果注意到现在的盛知镜和白天在别墅看到的有些不一样,换了一身米白色的运动服,主打一个清纯男大学生的风格。 兰绿也注意到了开屏的老孔雀,略感丢脸。 贾萧招招手,“查案呢,哪有不听的道理,赶紧的。” 盛知镜让兰绿帮他连接上投影,舔了舔嘴唇,开始说:“我除了别墅区的视频,还将别墅区外的路面监控和附近的高速路收费站的监控都拿了过来,专门看着17日别墅停电那段时间附近出现过的来往车辆。17日别墅停电当天,隐藏监控也因为停电画面中断,但是在通电之后,直到今天早上民警进入别墅发现尸体之前,监控并未拍到其他的人,而别墅外的监控也没有拍到人离开别墅,这就可以说明凶手是在17日晚那三个小时内离开的别墅。” 冯果给盛知镜那边递了一杯没喝过的冰榛果拿铁。 第16章 再次出现的黑衣男 盛知镜看着冯果喝了一口,发现是自己喜欢的口味,嘴角稍微翘高了一点,继续道,“溪岸花园别墅坐落在城北郊区,凶手计划这么周密大概不会选择夜间乘坐公共交通,何况凌晨也没有,所以说有人来接应凶手的可能性更大。也多亏了17日晚的雷雨,路过行驶的车辆并不多,附近高速公路收费站的高清摄像头也足够清晰,在翻看监控的两个小时之后,我看到了这个。” 屏幕上出现了一辆红色的雪佛兰,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穿着奇怪的男人,戴着黑帽子黑口罩墨镜,穿着黑色上衣。后座还有一个卧倒的人影。 此时监控画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零三分。 “虽然还是看不到脸,但是从穿着打扮上就很值得怀疑,这个黑衣男就是11日那天出现在案发别墅的黑衣男,你们仔细看他的手。” 盛知镜将监控视频放大,众人看到黑衣男的手布满了奇怪的红色的印记。 “我怀疑是烧伤,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把自己全身包裹起来。我还找到了这辆车上一次经过收费站时拍摄的监控画面,就是17日凌晨一点十五分,也就是别墅停电之前,后座没有人。随后在对应时间高速通往溪岸花园别墅的路口处的监控也找到了这辆车。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这个人接走了在别墅的凶手。我查了11日他开的黑色别克的车牌,发现是套牌,这辆红色的雪佛兰属于一家租车公司,要查只能明天去租车公司查。” 冯果总觉得今天在哪里见到过这个黑衣男人,“既然接应的人不是季理,也那就是这三个人合作,有计划有组织地预谋杀人。” “那个黑衣男?那他们是怎么联系彼此的呢?他们怎么这么谨慎严密?”兰绿把这点加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 张贺凡在看到监控画面里的黑衣男之后,就翻看起了手机记录,他意识到可能今天的偷狗案和这起别墅杀人案真的存在关联。 张贺凡将手机递给冯果,屏幕上是今天在熊猫公寓拍下的监控视频画面,“咱们白天见过,白寻,那个偷狗的。” 冯果看到张贺凡手机里一身黑的男人等电梯的画面,立刻想起了她在哪里见过,“白寻!酒店前台看见他脸上和手上的烧伤伤口!” 麻了,乱麻了,冯果头皮发麻。 不只是两个案子,还有一件还没办的案子也扯在一起了,祝远鸿建的熊猫公寓里的密道,以及背后很多很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更麻了,摸电门似的。 除了冯果和张贺凡,大家都投来疑惑的眼神。 盛知镜问道,“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 冯果和张贺凡都点了点头,冯果示意张贺凡将今天在熊猫公寓找狗的事情说一遍。 在张贺凡说到在熊猫公寓1609室里找到了一条通往1509室的密道的时候,贾萧看向了冯果。 她一是没想到这个偷狗的案子真的背后有点东西,二是想到了她以前见过的类似的密道设计方法。 冯果朝她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用嘴型说出了‘祝远鸿’三个字。 一切似乎连起来了,白寻来找祝长闻的理由似乎也找到了。 兰绿听完提问,“那你们找到那只狗了吗?” “没有,”张贺凡回答。 兰绿看起来很失望。 张贺凡补充,“在我们发现密道之后,再去联系白寻的时候,发现电话已经是空号,他的母亲钟艳萍也联系不上,现在唯一的线索是知道白光耀住院了,准备在录州市内的各个医院排查。” 贾萧看向盛知镜,问道,“都说完了?” 盛知镜点点头,“别墅内的监控都因为断电画面中断,但我觉得人为造成断电的可能性更大,我本来想通过追查谁制造的停电和调查租车公司追查同伙,但现在既然知道了是谁” 冯果打断盛知镜的话,补充说道,“还是查一下的好,我们只是通过一些小线索将两个案子关联起来,目前还缺乏确凿的证据证明别墅案的接应是白寻,万一我们的推测是错的呢。” 贾萧也点头同意,“哪怕找到相同的手机号码也能算个证据,现在只凭烧伤的手做判断是有点草率了,可以两个方向一起查,正推红色雪佛兰司机和制造停电的人,逆推白寻在偷狗之前都做了什么,总能查出点什么的,这部分盛知镜,你负责。” 盛知镜点点头,看样子不是很舍得走,慢悠悠地喝着拿铁。 “还有,季理也要查,同时别忘了祝长闻的妻女还没取得联系。” 兰绿翻着笔记本,“季理在11日当天就回到了熊猫公寓,因为通过电话联系不上她,所以我们今天去了一趟熊猫公寓2509室敲门,没人开门,然后查监控发现她11日之后,就没出过房门。” 张贺凡小声地说了一句,“密道?” 兰绿正色道,“我们原本通知了房东,想要明天拿到搜查令之后,房东配合开门搜查,但听你刚刚说的,季理可能是通过密道躲过了25楼的监控逃走了。” “那正好,明天你和窦傅带上魏希去一趟,将公寓翻个底朝天,反正明天熊猫公寓的暂停营业就批下来了。” 冯果将窦傅的手机号码写在纸上递给了兰绿,让她明天睡醒之后直接给窦傅打电话就行。 张贺凡凑近冯果问,“我呢?” “找狗。” 门口再次传来叩门的声音。 令众人意外的是,这次站在会议室门口的是顶着黑眼圈版的叛逆摇滚法医吴一昼,还是那套刺绣卫衣工装裤配马丁靴,只是随着他走进会议室,众人渐渐闻到对五脏六腑不怎么友善的气味。 他的嘴也像是机关枪一样飞速输出,“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但是打扰到了你们也要先听我说话,我这个人真的平时不加班的,咖啡有我那一份吗,算了我还是不喝了,不然等一下回家睡不着,我的生物钟就乱了” 贾萧将手里的杯子推过去,同时将他的话打断,“说重点。” 吴一昼将杯子里的冰水一饮而尽,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证物袋放在桌上,“这是在祝长闻肚子里发现的,他是硬生生吞进肚子里的。” 众人只看到证物袋里装着的是几片的紫红色的竹片,每一片的大小都接近四厘米。 竹片的边缘被削薄了,像刀片一样,难以想象这样大小的竹片被生吞下去,喉咙会经受多少痛苦。 就算是用水洗过,也能看见竹片内壁纤维上透出来的鲜血的红色。 第17章 二组合并 冯果拖着疲惫的身躯坐上贾萧副驾驶的时候,瞥见手表上的时针已经快走到三了。 系好安全带的下一秒,窗户被叩响。 降下车窗,是张贺凡那张大脸,和那口白白的大牙,“明天几点上班?” 冯果转头看向驾驶座的贾萧。贾萧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五天之内要破案,你还想睡懒觉吗?最晚不超过十点到。” 收到这两个字被风狠狠地甩在了后面,张贺凡吃了一嘴汽车尾气。 黑色是能包容所有色彩的吞噬者,一盏盏霓虹灯却撕碎了昏暗,大概有种不怕死的勇气。和白天的清醒不一样,夜晚赋予了每一个人放纵自我沉醉玩乐的权利,哪怕是凌晨三点,市中心的霓虹灯也照常亮着。 车辆行驶到一个红灯停了下来,贾萧的声音也响起,“祝长闻的电脑里有什么?” 冯果头侧向车窗,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养神,声音慵懒,“我怎么可能知道。” “鉴证科把主机拆了,发现硬盘上一个指纹都没有。” 冯果把眼睛睁开,扭头看向贾萧,“硬盘被凶手拿走了?” “现在看起来应该是这样,季理和白寻都没去过书房,只有凶手进去过,或许这就是凶手杀人的理由,”贾萧顿了顿,“之一。” 她没忘记祝长闻的舌头被割掉,还被硬塞了好几片竹片。如果只是为了偷窃杀人,没必要做这些事。 冯果侧着头,发现姿势不是很舒服,于是边调整坐姿边对她说,“祝远鸿和祝长闻两父子都是建筑师,祝远鸿还是帮孙类设计过紫玉楼的人,如果说电脑里有什么值得拿走的,我觉得只能是他的设计稿了,但是祝长闻他平时不住在溪岸花园,他在市里有一套房子,要是真的存什么建筑设计图,为什么不存市中心的家里呢?除非” 冯果想到了什么。 此时绿灯亮起,suv起步的时候,贾萧接上,“除非凶手要拿走的并不是祝长闻的建筑设计稿,是祝远鸿的,对吧,我也想到了。” “别墅本来就不是祝长闻买的,是他爸祝远鸿在孙类进去之后没多久买的。孙类被抓之前还计划着扩大紫玉楼,所以利用不少官场的关系,拿到了几个房产项目的开发资格,现在的熊猫公寓就是当年的其中一个项目,而祝远鸿就是设计师。凶手拿走熊猫公寓的建筑设计图,好实施接下来的偷狗案,那偷狗案本身也不会简单,背后肯定还有什么目的。” 贾萧一副我早料到的表情,说:“你早就知道吧,祝远鸿是熊猫公寓的设计者,所以才会有密道,所以你才会去调查什么偷狗案,我还真以为你是闲得慌。” 冯果朝着贾萧侧躺在副驾驶,眼睛重新闭上,“我是真的为了逃省会才接的案子,不是因为熊猫公寓,我承认我是知道熊猫公寓是祝远鸿设计的,但是发现密道确实是误打误撞,信不信由你。” 冯果接偷狗案的确不是为了熊猫公寓,她是为了魏希,但这个事情她暂时不想告诉贾萧。 沉默片刻,车子开进了小区停车场。 冯果突然问道,“你说老尤头让一组二组合并,是真的还是假的。” 贾萧脑海里想起的是今天省队会议之后,自己的师傅,也就是现在的局长尤画在车上对自己说的话—— “贾萧啊,你看现在我们局里重案组里人心涣散,本来呢,一组和二组之间就应该是互帮互助的,现在二组的大部分中坚力量都比较清闲,资源没有得到有效利用,确实不是很利于侦破案件,你看啊,我们那个时候分一组二组是为了因材施教,组和组之间也是关系很好的呀,互帮互助嘛是不是,所以啊,小萧啊,我呢,打算将一组和二组合并,就不再分组了,都是刑侦大队优秀的刑警啊,也懒得别人落我们闲话,二组的人也可以锻炼锻炼,这个大队的队长呢,我是打算让你来当,小盛毕竟和冯果有那么点过往,容易拉偏架,到时候他们俩当副队长,就这么说定了啊,你也不用推脱,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过两天我就在例会上宣布,你呢,就负责组织和调节好所有人” “是,他说过几天就会宣布。” 贾萧虚心地瞥了一眼冯果,她不知道冯果对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按照二组现在的状态,合并无疑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贾萧也知道自己的师傅其实很护犊子,对二组也有一些感情,好歹都是刑侦大队的人,总不能因为挂着二组的名头被让人看不起。 理性上讲,她能想到的合并的好处,冯果也会想到,这是一场双赢的局面,冯果没有理由不接受。 可人不是纯理性人,贾萧没办法成为冯果肚子里的蛔虫,她总会先替冯果感到委屈,就只是因为她是冯果。 贾萧只能尝试去猜,冯果会不会想守住有伍龙查的二组,等待她还伍龙查清白的时候,替他证明,他没有愧对自己刑警的身份,也没有对不起二组。 车停了,冯果鼻子出气的声音在车厢里很明显,“挺好的,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不清楚,但这个案子要一起查,你后面几天的加班是逃不了了。” 之后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下车,然后从地下车库走到电梯里,贾萧按下了她们共同住的那层的电梯按钮。 冯果理解尤画的用意。 两组合并,一来模糊了二组的概念可以让二组的人参加与更多的案件侦查,对于二组仅存的他们三个人来说,不是坏事;二者也是希望大家慢慢将二组这个不怎么光荣的形象忘却,连同那个‘不光鲜的人’做的‘不光鲜的事’,重塑录州市刑侦大队的正面形象。 这怎么能说不好呢? 如果伍龙查真的是罪人,这个处理方式当然是最好,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是人怎么能背负自己没做过的罪名啊? 冯果还记得伍龙查提起自己是二组骨干的时候脸上自豪的表情,谈起密室案件眉飞色舞的神态。那个疾恶如仇的帅老头,又怎么会做那种事?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冯果的鼻尖开始泛酸,在被贾萧看见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之前,冯果对贾萧道了晚安,迅速地进了家门。 第18章 傅家出事了 洗完澡,已经是凌晨四点半。 五月的天气没有适合的水温,热水太热,凉水太凉。洗冷水澡的后果就是现在冯果的脑子异常清醒。 她想起今天重新听到的恐龙狗场的消息。 三年前伍龙查那件事发生之后,冯果认为伍龙查的死一定跟明德中学的案件脱不了关系,所以私下重新调查明德惨案。 冯果坚信伍为芸的背后一定有人教唆和诱导,她也不认为背后的原因仅仅只是帮助一个被校园霸凌的女孩复仇。 调查到穆红是紫玉楼案的受害者之后,冯果更坚信案件背后另有真相。 为什么穆红能够成功从紫玉楼逃出而没有被抓回去,还能考上大学成为明德中学重点班的化学老师,结合后面发生的惨案,这更像是为了为了杀害那三十多名初中生做的铺垫,计划成功了之后就将她杀害,捏造遗书,伪造成意外。 穆红是百合花粉过敏导致的窒息性休克而亡,警方在当时在她死亡的公园里,翻遍了也没有种植百合花的痕迹,后来法医的解释是她是严重过敏的体质,或许是路人身上沾有少量花粉,就会导致了她的死亡。 但对于冯果来说,有疑点就够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冯果从案件的受害者,明德中学的那三十多位学生查起。 教室当中的五个爆炸物是放置在学生的课桌抽屉里,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必死无疑。 警方也才曾经往这个方向进行过调查,但家长对警方不再信任,再加上明面上确实无法有更深的进展,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一番调查过后,冯果认定,课桌的选择并不像是伍为芸随意挑选的,私下走访幸存的学生,他们也表明那几个位置,也不是平日里霸凌她最多的人,这几个人可能并不是伍为芸挑选的,是穆红挑选的。 于是冯果的调查重点转向那五个已故的学生。 穆红非要他们死的理由是什么? 无奈明德重点班的学生家境都很好,她还是重案二组的身份,吃了无数多次闭门羹之后,最后还是窦傅用商场上窦家的身份稍微打探到了一些信息。 跟五个孩子没有任何关系,是他们家最近都拒绝了刀朋友给他们推荐的狗场里买狗。 这个理由过于荒唐,冯果一开始还不相信这个破理由,不买狗怎么就会死,这个世界上不养狗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不想负担一只宠物就有这么大的罪吗? 窦傅通过那些人支支吾吾的言语中,察觉到了恐龙狗场的秘密。 这个狗场明面上售卖名贵犬种、提供高价驯狗课程和配套的宠物用具,其实都是暗地里帮助企业洗钱的障眼法。 在他们家高价买名贵狗,就相当于一个投名状和护身符。 因为那些不接受这个方式的人会被威胁警告,三次劝说不听则会有报复。 他们出手干净利落,以往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就是缺胳膊少腿的,就已经有不少人迫于压力在恐龙狗场买狗权当入伙,直到这次那几个孩子的家长头铁,几家人来往密切,拒绝也是一同拒绝。 也正因如此,这几家的孩子才成为他们杀鸡儆猴的目标。 恐龙狗场暴力威胁的手法,让冯果想到了紫玉楼的孙类用权色交易引诱和黑白两道施压半哄半强拉人下水的手法一脉相承,甚至都没有哄的那一半了。 就在他们三人查到恐龙狗场的背后勾当的时候,突然没了狗场的消息,他们甚至都还不知道恐龙狗场的地址,一夜之间音讯全无。 他们也曾将查到的信息汇报给局里,但大部分都是他们的猜想,找不到狗场,也没有人报案,这件事也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带着不甘和疑惑,冯果追查了好久,都找不到恐龙狗场的消息,没想到今天再次得知,就是狗场火灾的消息。 手机冷不丁传来提示音,冯果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贾萧、盛知镜和窦傅都给她发了信息。 点开贾萧发的是,“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晚安。” 冯果嘴上埋怨着怪肉麻的,心里感到了久违的踏实,就像有一个迷你版小贾萧,把堵满她心里的又轻又痒又乱的棉花团,连蹦带跳地全部弹成一床软和的棉花被,然后招呼着她赶紧进去睡个好觉,挠心的杂乱没有了,空旷的胸膛让呼吸都欢快了。 带着轻松的心情,冯果点开了下一条消息。 盛知镜发的是,“睡了吗,那就晚安吧,”和一个狗狗摇尾巴的表情包。一个摇着尾巴试图钻进她的温暖棉花被被窝的迷你盛知镜跃然脑海。 然后是窦傅刚给她发的信息,“想到了些东西,醒着吗?” 冯果想都没想就拨通了窦傅的电话,同时脑海里想到的窦傅的形象是当她在被窝里熟睡的时候,把她被子掀开拿着大喇叭喊她起床的严肃的迷你版窦傅。 对面接通电话的第一句,“有人盯上了傅家。” 冯果曾经听张贺凡跟她提过一嘴,窦傅家和他们的邻居傅家关系很要好,除此之外冯果只知道,傅家和窦家都是录州市数一数二的企业集团,两人家产加起来小数点前面估计有十几位数。 “你可能需要跟我详细说才行。” 窦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我家和傅家的事情有点复杂,我本来没想着这样对你说的,但事情有些紧急,这么说吧,我的父亲叫窦木帛,木帛合起来是个棉字,傅听言的女儿叫傅如棉,我叫窦傅,我从小就知道我和傅如棉是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兄妹,我们是一个母亲,但我父亲和傅叔叔都没有娶妻,因为他们彼此最亲密的人。” 庞大的信息像海啸一样砸到冯果一时语塞,心里面家谱都给人画出来了。但听到对面急迫的情绪,还是马上提取了最简略的信息——两个男人的家庭,默默地感慨怪不得认识窦傅这么久,没有听到他有一点感情的动作,家里也不催。 “懂了,傅家发生了什么事?” “傅家的狗死了。” 第19章 窦家傅家 冯果气不打一处来,她都穿上外套开门,打算把对门的贾萧叫醒了,被一只狗的死拦在了门前。 “就这?我在你眼里是很闲是吗?凌晨四点半和你聊别人家狗死了?” “你先听我说,这只狗是三年前傅叔叔在恐龙狗场买的。” “恐龙狗场?” 怎么又是恐龙狗场,冯果心想。 查了几个月查不到的线索今天喷井式涌来,她转念一想,如果窦傅之前就知道这个信息,傅家可能就是他们调查恐龙狗场的突破口,为什么他不早说? 冯果对窦傅隐瞒这件事的行为感到些许生气,但考虑到现在也不算晚,语气也缓和了一点,“然后呢?” “那只柴犬被肢解了,躯块被分散扔到傅家的房子里,墙上也抹了狗血,狗的肠胃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扔在床上,我看到胃壁被什么东西刺穿了,露出一小部分,像是木片,我刚刚戴上手套摸了一下,隔着胃壁摸到里面好像还有几片硬的东西。” 窦傅一边讲,冯果的脑海里就会出现血淋淋的画面,只是感叹,为什么又是柴犬? 这么可爱的狗狗做错了什么? 对狗都能下此毒手的虐宠人士,心态多少有点不正常。 “报警了吗?” 窦傅苦笑一声,“我就是警察啊,你忘了吗?老头安排傅叔叔和如棉住我家,连夜到安保公司请了几个保镖,但是我爸和傅叔叔的意思是不要声张,在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先等待消息,我猜他们大概是担心消息传出去,集团股价会下跌。” “商人以利为重,这倒不奇怪,只是你们两家不是邻居吗,你家和他家有什么区别?能进去一次就能同样方法进第二次。” 窦傅冷静地说:“我家,你六个小时前去过的市中心的公寓,不是窦家,我也不至于这么蠢,让他们几个人住在窦家等死。” 冯果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巴不得马上表演制作一个棉花糖,“也是啊,那你打算怎么办,还是得报警啊,这都非法闯入了,也算损坏他人财物,狗应该不便宜吧。” “我明早让傅叔叔报警,到时候直接调到市刑侦大队,我来查,熊猫公寓密道那边让张贺凡去查吧。” “也行,那你有头绪吗?傅家商场上有什么对家或者仇家吗?他有说什么怀疑的人选吗?”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张贺凡凌晨给我发消息,说法医在祝长闻的胃里发现了几块竹片,给我发了图,我刚刚看着狗的胃里露出来的部分,分不清是竹片还是木片,因为没法切开,我不确定,但摸着大小和边缘,都很像,我就在想,会不会两件案子有关联,还有,”窦傅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我一直怀疑其实窦家和傅家和当年紫玉楼的案子有关,但我没有证据,不过我以我对他俩的认知,我的另一半基因来自紫玉楼的可能性很大” 窦傅没有把话挑明白,冯果也明白。 紫玉楼的主谋孙类,当年拐卖囚禁多名妇女做暗娼生意发家,在那之后涉足多个产业,一步步做到黑白两道通吃。 在录州市发展起来的孙类,不可能没有和窦家傅家没有交过手。 既然两个男人结合并不能有后代,孙类完全可以做一次中间人。 孙类手下紫玉楼里的女人们,是他赚钱的工具,也是低成本维持公司运营的核心力量,其中不乏沦落的高知女性。让她们和孙类这个初中肄业,其貌不扬的“乡下小子”结合育有孩子,能令孙类变态的自尊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些高知女性,就是傅听言和窦傅最佳的孕母选择。 冯果此刻身子半靠在了门上,心绪很复杂,其中占据着最大的一种情感是愤怒。 紫玉楼是由无数女人的血泪铸成的人间炼狱,哪怕案件结束了,那幢建筑被拆掉了,还是会在某个瞬间让人后背发凉。 就像一场令人厌烦的暴雨过后,就算是看到了阳光下的斑斓的彩虹,在背光的地方总有霉菌提醒你,阴湿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到,或者选择忽略了。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冯果叹了口气,开口说,“这样吧,明天白天让吴一昼带着鉴证科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但我也不抱乐观的心态,你当时也听到了,祝长闻死的时候,凶手穿着防护服呢,对方很谨慎,你这边如果是同一帮人,大概也不好查,最好是找到关联,到时候并案调查,啊,竹片” 吞下被削薄到像刀片一样的竹片,从喉咙到胃里,光是想象都知道那是无法忍受的痛苦,冯果无法阻止自己的大脑去重现痛苦中求救的哭喊,不管是祝长闻还是那只可怜的柴犬。 “说到竹片,你知道有一种竹子叫紫玉吗?” 窦傅的声音将冯果拉回现实。 现实就是她站在自家门口,对面是贾萧的家门,楼道里黑着灯,电梯亮着微弱的光,显示电梯停在地下一层的车库,背后传来空调二十六度的冷风,吹得后脖颈发凉,也让她清醒,“小区监控查过了吗?” 窦傅没料到她会突然转移话题,还是回答说:“没查完,还有几处房子。” 除了窦傅的声音,冯果还听到了他在关门的时候,密码锁的响动。 “什么?” 一时间,电话里只有冯果较重的呼吸声,沉默,是她的应答,窦傅的话给了她小小的冲击。 冲击来自两方面。 一方面是傅听言和窦木帛作为企业家和有钱人的身份,和孙类做交易,简单地就可以选择一个符合他们要求的高知女性为他们繁衍后代,听起来理所应当又讽刺至极。 另一方面则是,冯果以为对方是在一个屋子里不同的房间放置狗的尸块,没想到是不同的房子里。 傅家是有钱人,房产多是件正常的事,但就算是报复或者恐吓,也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给自己添麻烦不说,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多一次行动就多一份危险。 更何况高档的小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安保戒严,再加上进入不同的房子要密码或者钥匙,难度呈指数倍增长,一个人完成的可能性不大。 这都不是有人盯上了傅家,肯定是被什么组织盯上了。 第20章 一位母亲 难道紫玉楼真的死灰复燃了? 想到这里,冯果关上家门,走进书房,眼睛盯着墙壁。 窦傅继续说,“还有几处房子没查,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狗被肢解,分散扔到傅家的房子里,不是房间里,好歹是企业家,窦家又是做房地产的,我是一个个房子找到现在还没找完,我是寄希望于能在录州市区的房子里找到全部尸块,不然还要跑到其他城市里去查傅家的家产,变成了跨市案件就更麻烦了。” 过了一会儿,冯果才开口,“所以你现在查到的监控里,有看到嫌疑人吗?狗平时被养在哪里?狗是在哪里被肢解的,找到第一犯罪现场了吗?” “狗是在今天保姆送去宠物店洗澡的时候弄丢的,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宠物店的监控,分尸的现场可能不在傅家的房子里。还有一点,一些高档小区的隐秘性太强了,我拿出警官证都不让看监控,物业都知道警察查案是要两个人行动的,所以我现在只能先一个一个房子查过去,明天早上报警之后拿到回执单办好手续之后才能查监控,你知道的这种小区要的文件手续还会很繁琐。” 冯果隔着电话都能听到窦傅的无奈,有钱人是用钱砌的保密的高墙,现在这堵墙挡住了他自己。 “有钱人都不喜欢自己的隐私被侵犯,所以这些小区的物业和安保肯定会诸多要求,实在不行我会让副局长老尤头出面,傅氏集团总裁的身份也够用了。” “好,这么晚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再联系你的。” “行,我也准备睡了,那我先挂了。” 对面说了声“好”,就把电话挂断了。 窦傅一直是一个很讲礼貌的人,但这种礼貌会自然地让人对他产生一种距离感,或许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不与任何人亲近。 冯果和窦傅共事几年,发现他对所有人都一样,除了张贺凡,但张贺凡自己也坦言,他和窦傅虽然是朋友,关系算是有点熟,却一直没办法真正让他卸下所有心防。 不过除此之外,窦傅是一个能力出众待人和善的好同事,如果不是他时不时身穿私人订制的西装,冯果也经常忘记窦傅是个富二代的事实。 人的性格养成和家庭情况密不可分,今天也是冯果第一次听窦傅说起他自己的家庭,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张贺凡说过,窦傅是一个对家庭没什么感情的人,因为他的家庭也只有一位父亲。 疲于商场的企业家几乎没有什么时间顾及孩子的成长,生育过程中没有过多的参与和关心,养育过程就更不用说了,用钱就可以解决。大部分时间将孩子交给保姆抚养,只要健康长大,应对家里老一辈对子孙的需求就好。 成长环境中缺失的母亲的角色,冯果原以为是狗血的豪门恩怨让她离开这个家,却没料到会与紫玉楼有牵连。 他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 自己的母亲,其实是一个在紫玉楼待人挑选的商品,没有尊严,泯灭人格。 当窦傅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冲击? 又会怎么看待他的父亲? 他一个人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多年,无处倾诉,又是怎样的一种苦楚? 既然大家是在一起调查师傅的案子,师傅的案子又可能牵扯到紫玉楼,现如今紫玉楼似乎又要卷土重来,或许他的身世之谜永远不会被找到,又或许会在调查的过程中就被顺带查出。 在这个时机,选择将这件事情告诉冯果,他的心里应该会带点释然吧。这件事情总要告知冯果和张贺凡,从他自己口中听到,或许会更好。 冯果关掉书房的灯,走进卧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窦傅的脸一直萦绕在她心头。黑暗容易放大人的感官,思维活跃起来反而会更容易就事情展开思考。 冯果在杂志和新闻上见过窦木帛,和窦傅确实有五分相似,但窦傅的桃花眼和高挺的鼻梁和窦木帛一点也不像,这么想起来,窦傅应该是从他的生物学母亲那里遗传了整张脸最惊艳的部分。 拥有那一双眼睛的美貌少女,还是一位高知女性,她在紫玉楼里经历过什么?现在在哪里?她会想见自己的孩子吗? 冯果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充满想象力和富有同情心的人。 这并不是缺点,但这是现在让她无比清醒,导致静不下心来睡觉的罪魁祸首。 看了眼手机,显示着已经是凌晨五点二十七分,这时冯果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五个小时前在会议室喝的两杯咖啡,一杯榛果拿铁,一杯冰美式。 冯果眼神涣散地盯着天花板的云朵灯,黑暗里大概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其实很像一块曲奇饼干。 想着自己健康的生物钟就因为今晚加的班毁于一旦,耳朵里传来的是窗外清晨的鸟叫声,第一次觉得平时听见的清脆的鸟叫声居然这么烦人。 冯果放空自己的意识,想要快速睡着,抢着时间和七点四十的闹钟赛跑。 张贺凡是十点,她和贾萧打算能者多劳,约的八点半准时到岗,五天的期限时不我待。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又要加上傅家案子,多个案子合并并不会给重案组更多时间,反倒会增加工作量。在没有头绪的时候哪个线索都不能放过,虽然这无疑更耗时间。 脑海里响起一首泰戈尔的诗—— ‘谁从孩子的眼里把睡眠偷了去呢?我一定要知道。我一定要找到她,把她锁起来。我一定要向那个黑洞里张望,在这个洞里,有一道小泉从圆的有皱纹的石上滴下来。’ 第21章 傅家报案 第二天早上八点,贾萧像从来不知道疲倦两个字怎么写,容光焕发地坐在驾驶座上,旁边副驾驶的冯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冯果从来没见过贾萧喝咖啡。贾萧是万年冰水爱好者,但是她不管多晚睡,第二天永远不会困。冯果多次劝说贾萧签署遗体捐赠,希望科学家能在贾萧身故之后解剖一下她的心脏和大脑,是不是有什么遗传变异,还是她的体内能一直产生皮质醇激素,让她时刻保持清醒,但一直无果。 贾萧看着冯果的黑眼圈,发现她忘记了系安全带,俯过身去帮她系上。 “没睡好吗,那等一下顺路去给你买个咖啡。” 回应贾萧的只有含糊不清的四个字,“香草拿铁”。 贾萧今天早上醒来发现手机软件提醒,电子门锁的监控拍到了深夜四点多的冯果,不知道在和谁打着电话把门打开了,看样子是想来敲自己的门,不知为什么最后没来,快五点了才关门。或许就是那通电话让冯果睡得晚,也可能是因为生物钟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所以睡不着。 趁着红灯的间隙,贾萧手机下单了咖啡,发消息让盛知镜顺便把冯果的咖啡取了,看了眼冯果,把副驾驶的遮阳板放下,挡住刺眼的晨光。 冯果和贾萧走进重案组办公室的时候,一组只到了一个人。 盛知镜坐在会议室里,面前放着三杯咖啡,看着祝长闻别墅内的监控视频。 平时的盛知镜虽然没有蓬头垢面,但那自带卷度的头发总是野蛮生长着,属于是睡醒用手抓两下就当梳过了,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戴上了黑色鸭舌帽。 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形象管理了,贾萧心想。 冯果只是拿走了自己的那杯咖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组办公区。 那个男人虽然眼睛还是盯着显示屏,鼠标可是一点也没动,就这么心不在焉地直到冯果离开,他才看向贾萧,“她昨晚熬夜了?” 贾萧对他耸耸肩,“凌晨四点还在门口不知道跟谁煲电话粥呢。” 看着脸一下子垮成哈士奇的盛知镜,贾萧不免觉得好笑,留下他在会议室里,自己先去看放她桌上的尸检报告了。 回到二组的冯果路过张贺凡的位置,看见了一张蓝色的便利贴粘在显示器上,字迹很清秀。走到自己工位,发现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看着像一式两份誊抄,出自魏希之手。 ‘我和江湖找遍了市区的公立医院和私立医院,并没有找到白光耀的住院记录,但是在录州市中医院找到过白光耀的就诊记录,三个月前突发性脑梗,曾经接受过入院治疗,在神经内科住院了一个月左右就出院了。也没有查到钟艳萍的线索,希望组长告知下一步的安排。’ 大概是没有冯果和张贺凡的联系方式,不知道该向谁汇报,于是一碗水端平了。 江湖这时刚好走进二组,身后跟着魏希,两个人手上拿着一样的油条和豆浆,有说有笑的。两人看到冯果在,两人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不好说是早恋被老师抓包,还是被领导抓迟到的尴尬。 昨天一组加班的消息没传给出外勤的江湖,今天大概是逃不过了。 冯果喝了口咖啡清清嗓子,“五分钟时间把早餐吃完,然后,江湖,去一组找贾萧,有工作安排,魏希,你就在江湖电脑上先把昨天的出勤情况写了,等十点张贺凡到岗和他一起去熊猫公寓。” 两人应下了,立即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突然,二组的玻璃门被人大力地推开,撞到了一旁的柜子,带着柜子上的玻璃花瓶发出了响声。 窦傅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一脸疲态显示他一夜未睡,但好歹胡子刮了头发梳了。冯果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八点四十分不到,看来是真的很急。 他身边站着的是冯果在访谈杂志上见过的窦木帛和傅听言,虽然五十多岁的年纪,但两人还是维持得很好,看上去像是四十岁的模样。两人贴着站得很近。还有一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女士,站在傅听言身边,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傅听言的女儿傅如棉。 比起窦傅,另外三个人的状态稍微好一点,但脸色都不太好。 除此之外,身后跟着两个明眼人一看块头和装扮就知道是保镖的大高个。 连到警局都需要保镖陪同,可见傅听言和窦木帛内心有多害怕。 看着窦傅两条浓眉中间的皱出的川字纹,事情不会简单。 窦傅将冯果介绍给他们,也给冯果介绍了来人的身份,在介绍傅听言的时候,说的是“家父的挚友”。 冯果点点头,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窦傅已经跟我讲过傅家的事情,我们这边一定会抓紧调查尽快处理,这样吧,我叫上一组的人一起开个会,你们这边先到局长的办公室坐一下。” 姓陆的健壮老头局长看见来人是傅听言和窦木帛,很热情地将人安顿在局长办公室,开始了解案情。 窦傅给了冯果一个眼神,悄悄地在她耳边说,“只有我去过全部的现场,我要在这里先给陆局大致讲清楚案件的情况,稍后再给你详细地讲。” 冯果拍拍窦傅肩膀,“我知道,我先跟贾萧说一下,可能会并案调查。” 窦傅点点头,“行。” 从11楼的局长办公室出来,贾萧和盛知镜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他们两个也注意到了需要保镖陪同前来警局的窦木帛和傅听言。两位录州市大富豪出现在警局本就不是寻常事,更何况身边还有保镖,这说明了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第22章 好心当作驴肝肺 冯果一边走向电梯,一边向贾萧和盛知镜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傅家的案件。 “昨晚傅家的宠物狗被杀死了,然后凶手将狗肢解,将狗的尸块分别丢到傅家的不同房产里。” “不同的房产?”贾萧一愣,“是什么商业上的仇家吗?手段这么残忍?” 盛知镜沉默了一会儿,电梯门打开之后,一边走进电梯一边说,“傅家的家产怎么也得是高档的小区或者别墅,不同的房产是多少,一处也就算了,这可不简单,”停了停,又补了一句,“高档小区的话,查起来也不简单。” “窦傅没说多少处房产,反正他今天凌晨四点还在一间间地找。” 电梯停在9楼,三人走出电梯。 冯果继续说:“还有一件事,你们记得吴一昼昨天在祝长闻的肚子里发现的竹片吗?” 贾萧点点头,好像已经意识到了冯果接下来要说什么,脸色变得凝重。 冯果掏出手机,从聊天记录里找到了窦傅给她发的狗的消化系统的视频,血淋淋的画面里,隐约能看见胃壁被薄薄的片状物撑起的痕迹,“狗的食道和肠胃被整齐地保留了下来,窦傅带着手套摸了一下,里面好像是类似薄片的东西,其实仔细看食道上也有被划破的伤口,胃也有,露出来的部分像是竹片。” 三人走到贾萧的工位前,贾萧翻开祝长闻的尸检报告,翻开里面附上的食道和胃部的照片,还有竹片的照片。 冯果点点头,“但还是要等鉴证科到现场采集证据,最好是让法医去一趟,虽然知道是狗的尸块” 盛知镜点点头,双手撑着桌边,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补充说:“如果是分散到不同的地方,我们不能确实凶手放置的是不是只有狗的尸块,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如果真的是一样的竹片,那我们就并案调查。” 冯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撑在桌子上那布满青筋的手,小麦色的皮肤和手臂的肌肉线条称得刚刚好,肌肉走向眼神上去就是短袖遮住的部分,轮廓告诉她应该是有保持锻炼。 贾萧点点头表达同意,注意到冯果的视线方向,用肩膀蹭了她一下,“现如今,别墅凶杀案陷入了死胡同,万一确认了竹片的信息,也算是多了新的线索,像老盛说的,出入多个高档小区,并不简单,或许能给我们找到有用的线索。” 老盛是冯果在和盛知镜交往的时候,对盛知镜的称呼,被贾萧打趣这个称呼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直接升级成老夫老妻。 明明两个人对彼此都有意思,贾萧不明白两个人分手是图什么,为了重新找回暧昧时期的那种刺激吗? 老盛接话,“这样的话我们还能直接从祝家和傅家的社会关系入手,同时跟两家都有过节的人,应该能缩小调查的范围。” 贾萧放下尸检报告,看了一眼冯果,正色道,“傅家这件事和窦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窦木帛和窦傅都来了?如果有关系的话窦傅可能需要避嫌,你知道的吧。” 算是有关系吗?应该算的吧。冯果心想。 但这件事情最好是窦傅自己说清楚,不好让她一个外人来说。 冯果挠挠头,“目前和窦家没关系,窦家只是住在傅家隔壁的邻居,但是更详细的事情,要等一会儿窦傅出来,让他自己跟你们说。” 贾萧和盛知镜都是人精,看到刚才傅听言和窦木帛两人贴近的距离,再联想到窦傅的名字,其实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也是人家家事,这种事情如果没放到明面上,只要案件中和窦家没有关系,窦傅就可以一起调查。 毕竟贾萧关心的也只是窦家和这件案件上有没有关联。 忽然,门口有人敲响了并没有关上的玻璃门。 三人扭头看去,江湖面露难色站在门口,一副领导开会不知道该不该插嘴万一没有人回应就不敢进门的样子。 贾萧凑近冯果的耳朵小声地问,“他过来干什么,他不是你们二组的吗?” 冯果也跟他咬耳朵,“这不是你们一组没位置坐才坐来我们二组的吗,昨天你们一组加班就没叫上他,我让他过来领任务。” 贾萧瞪了她一眼,一副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模样,“我不是看你二组没人找借口给你调过去的,哪是什么没位置坐。” 冯果回答得光明磊落,“二组都没案子你给我塞人干什么。” 贾萧双手叉腰,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不要拉倒。” 盛知镜在她们咬耳朵的时候就已经招手让江湖进来了。 领导在你面前咬耳朵还被听到了该怎么表示,在线等,急。 “老盛你带江湖熟悉一下案情,江湖计算机方面比较好,那台从别墅搬回来的电脑让他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操作痕迹,哪怕一点也好,然后你,”贾萧看了眼冯果,“跟进一下窦傅那边,打电话把吴一昼叫醒,联系法医和鉴证科进行现场调查。” 说完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对江湖问:“你们昨天跑医院有进展吗?” 江湖看看冯果,不知道贾萧为什么要问他偷狗案的事情,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昨天找遍了录州市的公立医院和私立医院,并没有找到嫌疑人钟艳萍的丈夫白光耀,但是在录州市中医院找到过白光耀的就诊记录,确实如钟艳萍告诉工友的一样,曾经突发脑梗住过院,不过那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白光耀在两个月前就出院了,当时在医院留下的联系地址也去查过了,是一处短租公寓,现在已经退租了,钟艳萍和白寻留下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是空号,没办法联系上。” 贾萧眼神一凝,问冯果,“白寻是那个穿着黑色衣服裹得很严实的男的是吧?” 冯果点点头。 “他跟钟艳萍是什么关系?哦,白光耀,姓白,是一家人吗?” 冯果和江湖都点点头。 “钟艳萍露脸的吧?”贾萧又问。 江湖一脸不知所以。 冯果想到了,“可以通过公共区域的监控找到钟艳萍的去向,虽然有点耗时,但总比干等着她自己出现强。” 盛知镜伸手将江湖一揽,就往门外走去。一米八不到的江湖在一米八六的盛知镜怀里,缩得跟个鹌鹑似的。 比起说话,盛知镜更喜欢实际行动,走出门的时候,还顺带把一组的门关上了。 第23章 9幢别墅 冯果趁着窦傅将人送回家安顿的时间,在陆局手里拿到了批准,毕竟傅家的脸面很大。 召集好人马之后,已经快九点半了,冯果才发现,自己还没问窦傅到底现场在哪里,以及先去哪一个现场,是分开几组去,还是一个个查。 鉴证组和法医都在等一声令下前往现场,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前方面临的是什么。 吴一昼坐在椅子上都快睡过去了,身旁的法医助手还是昨天的那个,此时在盯着一处发呆。 给窦傅发的信息很快有了回复,他给的第一个现场的地址,就是放置狗的消化系统的那处房产,位于录州市西边四番区的汾江一品9幢。 众人立刻驱车前往,窦傅会在小区门口汇合。 冯果在车上大概跟吴一昼讲了等一会的现场情况,说到怀疑狗的胃里有竹片的时候,吴一昼的脸色不太好,但也没说话。 在快到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正在开车的吴一昼随口说了一句,“左眼跳财,右眼跳胞轮振跳。” 给冯果整乐了,“吴大法医可真是在科学和迷信之间疯狂来回试探,不知道今天是会发财还是需要入院治疗?” 吴一昼抬眼从后视镜看向后座的冯果,“科学的目的是解答世界上的所有现象,但唯独不能解释人心,迷信也只不过是人们为了寻求一时心安的借口罢了,为了把事情的缘由从自己身上摘除,把责任推给天地万物而不是自己,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懂了,吴大法医善于逃避和推卸责任。” 吴一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说话了,心想自己在她这里就没有落得过什么好形象,不说也罢。 出示警官证和批准之后,车顺利地开进了汾江一品。下了车之后,大家才注意到汾江一品的内部构造。 汾江一品占地十四万平方米,开发商为了保证得房率和小区的舒适入住体验,靠近马路的1到3幢都是高楼层建筑,4到6幢是中间楼层建筑,最里面噪音污染最小的7到14幢都是三层楼高的联排别墅。 傅听言的9幢就是靠里的倒数第二排别墅,旁边的10幢就是窦木帛的别墅。 因为是工作日的上班时间,看见刑事勘察车开进小区,路过的人都好奇地围在小区外面看,小区内的业主有不少收到消息的也纷纷下楼或者打开窗户围观。 窦傅已经到了,在和保安说这什么,看到人到了,就带领着大家往9幢走去。 小区的绿化做的很好,越是往里走到别墅区,绿化覆盖面积更大,每两幢别墅贴在一起,还有各自前后的小院子。 窦傅一马当先带着众人走到9幢门前,等待布下警戒线之后才按下的密码将门打开。 冯果戴上手套鞋套,问窦傅:“这是平时傅听言住的屋子吗?” 窦傅摇摇头,“不是,我爸和傅叔叔平时都住在城东的录州壹号院。先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放着狗的胃,我想着最好快点确定里面到底是不是竹片,而且这里只有我来过,我来的时候手套和鞋套都戴着,现场应该没被破坏。” 鉴证科组长徐洁大致看了一下别墅布局之后,跟冯果和窦傅说了一声,就重点安排组员在发现消化系统的一楼卧室的痕迹检验,然后是从门口走进来的一段距离。 三层的别墅里只有一楼卧室一处现场,还是比较新鲜的状态,吴一昼的工作相对比较简单。 冯果站在卧室门口,用眼睛环视一周,发现这幢别墅的装修是欧式的洛可可风格,看起来却有些老旧,窗帘是淡紫色的,家具都是象牙白和黄金的配色,米白色的天花和墙面以弧面相连,转角处布置壁画,墙壁上还有金色花草花纹,如果用两个词语来形容,更像是宫廷和梦幻。 这并不像是傅听言这个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企业家的风格,家具又看上去像是三十多年前的设计,也不会是今年三十多岁的傅如棉的手笔。 冯果站在客厅,问身旁的窦傅,“这里谁住过?” “不知道,可能是傅家的其他亲戚吧。”窦傅如实回答,他也是今天凌晨才第一次走进这幢别墅,他不知道傅家有多少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家里有多少套房子。 昨天窦木帛和傅听言把房产信息列出来给他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两个中年人在花钱买房子这件事情上也是信息共享密不可分,真是铁了心不论在哪里都要做邻居。 他踏进这幢别墅的时候就知道这并不是傅听言的风格,只当可能是为了迎合傅家长辈的风格。 冯果随口提了句,“像是女人的喜欢的风格。” 一旁经过的吴一昼接茬,“原来你喜欢这一口。” 冯果没心思管他,白了一眼让他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窦傅继续说:“傅如棉昨天回家之后发现自己的床上放着爵士的项圈”,顿了顿又补充,“爵士是那只黑柴的名字,然后就发现爵士不在家,而且项圈上沾满了血,打电话给照顾爵士的保姆才知道,爵士在早上送去宠物店的时候就不见了,阿姨给傅叔叔发了信息之后就去报案了。” “所以家里只有一个带血的项圈?” 窦傅叹了口气,说:“不止,在傅叔叔的床上还有爵士的头。” 冯果面色冷静,手不自觉地环抱在胸前:“她是怎么拿着血淋淋的狗头进小区的?查到监控了吗?” 窦傅摇摇头:“昨天下午那栋楼的监控和电梯的监控都坏了,只有拍到楼下入口的监控视频,我大致看了一眼,进出的人很多,手上拿着东西的人也很多,不好判断是谁。” 冯果指着门口的电子门锁,“他们家没用电子门锁吗?我记得电子密码锁是可以将经过门口的人录像的。” “没有,傅叔叔这个人不喜欢电子密码锁,他家用的一直都是钥匙门,所以我昨天来到这里也很震惊。” 冯果叹了口气,换了一条腿支撑身体:“他是一个很老派的人吗?” 窦傅意味深长地看了冯果一眼才感叹说:“分情况吧,不过有的时候确实有点,不怎么接受新鲜事物,除了那点之外,思想也很顽固。” 思想顽固可能是一个添加了修饰的词语,尽管拥有着同性爱人,观念上还是老旧的一套,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一定要有孩子,哪怕通过代孕的手段,窦傅和傅如棉凑起来一儿一女刚好是一个‘好’字,诡异的开放与娘道的结合。 第24章 孕妇枕的秘密 别人的私事,别的不予置评,冯果撇着嘴:“那你查过这里的监控的吗?” “没有,”窦傅回答,“在壹号院找不到狗的其他尸块之后,我把就怀疑其他的尸块可能会在我家,但是翻遍了都没找到,担心着人身安全,傅如棉想着家里房子不止一处,就提议到别的房子去住,就是这时发现了别的尸块,他们意识到可能其他别的房子也有,于是我把他们安排到我家住下,我一处处去找,因为太晚了,物业保安没有调监控的权力,我就想着今天白天来查,所以就先把有尸块的房子找出来,包括壹号院一共有八处。” 鉴证组组长徐洁听到了窦傅的话,正色对冯果说,“我是第一次希望现场越多越好。” 冯果看向徐洁,发现物证牌的数目十只手指可以数得过来。 徐洁苦涩一笑,“这里让我想起昨天溪岸花园的现场,除了尸体证据和死者脚印,凶手将大部分的物证都处理得很干净,没有留下别的痕迹,要不是有部分没被处理干净的鞋印轮廓,我真的会怀疑是有什么灵异力量,很难不去怀疑凶手真的没有经受过专业的处理现场的培训吗?你们可以往这个方向去调查。” 徐洁这个提议不无道理,冯果点点头决定把这个方向也纳入调查的范围,“你也觉得这个现场和溪岸花园的现场可能是同一个人吗?” 徐洁指着地面的大理石地砖说:“这里比溪岸花园的现场稍微好一点,因为看得出来这里很久没有人住了,原本灰尘应该有厚厚一层,不信你们可以看看厨房里瓷砖上的灰尘厚度,怎么有好几年没人住在这里了,但这段从门口到一楼卧室的地面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灰尘,可能是嫌疑人似乎在进入房子之前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为了不留下明显的脚印,又或者是她心思缜密地想到要处理痕迹,为了方便,所以她应该是一边进入房子,一边吸走了路上的灰尘,用的可能是便携的吸尘器,因为灰尘太厚的话,走过留下的鞋印会更深,提前吸走一点,就能让后续的清扫工作简单一点,你们看这里”,徐洁指着一个堪堪能发现的残缺的脚印,对冯果和窦傅说,“但是因为灰尘是在是太厚了,吸尘器的吸力不足,还是留下了脚印,可能黑暗中也没有留意有没打扫干净的脚印。” 冯果走近了才看到那个不太明显的脚印,“所以你说这个现场好一点,因为还有一些不完整的脚印。” 徐洁一边对鞋印进行拍照,一边说话,“是的,从脚印的大小初步判断,和溪岸花园现场的凶手基本一致,一米六出头的样子,而且从脚印的方向上判断,她是径直地走到了那个卧室,”徐洁手指指向吴一昼正在忙碌的方位,“她知道她要去哪个房间,肯定是对房间布局很熟悉,我刚说了,这里起码有好几年没人来过了,或许在这里住过的人是你们要找的人。” 冯果看向窦傅,“是不是每个房子所有放置尸块的地方都是卧室?” 窦傅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冯果刚才就注意到了,朝南的门廊正对着的是遮住一半餐厅的玄关,餐厅北面是厨房,餐厅的右边通向南侧的客厅,北侧的后院和东侧的卫生间,卫生间的南北各有一个房间,分别是书房和衣帽间;餐厅的左边几乎是一样的布局,通向南侧的客厅、北侧上楼的楼梯和西侧的卫生间,卫生间的南北各有一间卧室,狗的尸块是丢在南侧的卧室里。 这不是一条复杂的动线,但是第一次进来就能准确地找到卧室在哪里,听起来是有点不可思议,还是一幢多年没人来过的别墅。 吴一昼从卧室走了出来,指着衣柜里那个一个大半个人高的还有凸有凹的形状奇怪的枕头问:“我在卧室的衣柜里发现了这个,你们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大家走进房间看了看衣柜里这个奇形怪状的枕头,都摇了摇头。 众人里只有生育过的徐洁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这是一个自制的孕妇枕,看着是有点粗糙,应该有很久了吧,你看啊,随着月份孕妇肚子慢慢变大,睡觉就越不舒服,就可以用这个枕头这边的大圆弧,固定孕妇睡觉的时候侧着睡,这样肚子也不容易压到内脏,住在这里的人是个孕妇啊,怪不得书房里这么多胎教和育儿的书。” 冯果和窦傅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在思考同一个答案。 这里或许就是窦傅的母亲在怀孕的时候的住所,可能窦傅和傅如棉在母亲子宫里孕育的时候,那位母亲就在这里憧憬着她的孩子出生。 吴一昼一脸恍然大悟,“哦,那这个你们可能需要作为证物保存了,上面有些血迹,还是新鲜的。” 徐洁点点头吩咐助手去处理枕头上的血迹。 冯果突然想到什么,小声地凑到窦傅耳边问,“你和傅如棉差几岁?” 窦傅的声音带有些许哽咽:“两岁。” 假设这个女人是在生完傅如棉之后离开的,那她起码在这个房子住了两年以上,这个房子也有三十多年了。 三十多年前就有洛可可风格的装修品味,不像是傅听言的选择,也不会是培养出傅听言这么古板的傅家会有的选择。 更像是一个憧憬着未来家庭生活的喜欢新潮流的年轻女人的选择。 第25章 假家政阿姨 她把这个地方装修成自己喜欢的风格,然后在这个房子里孕育着新的生命,从未设想过自己以后的命运。 有这样的品味的女人确实是当年的高知分子,傅听言用了什么样的花言巧语将这样的女人骗做自己孩子的孕母,或许眼前的房子就是其中一个手段,为她编织了美丽的家庭假象,让她怀孩子和希望一步步走向深渊。 甚至她怀的第一个孩子不是傅听言的,而是窦木帛的,她对这一切是否知情? 她又是什么时候认识到这一切是虚假的,她会是什么感受? 一系列的疑问浮现在冯果脑海中,越想心里的郁结越来越多,她的结局在这幢梦幻的别墅里,只会显得淡紫色的窗帘看上去更加冷血。 窦傅的神情也很复杂,或许在和冯果想着一样的事情,唯一的差别是,他在想的人,是他从未谋面的母亲。 冯果看着窦傅的脸,心想,他应该很想见见母亲的样子吧。 突然,门铃响了,是一段急促的电铃声。 窦傅又恢复成冷脸,对冯果说:“应该是物业经理到了,走吧,查监控去。” 物业经理的年纪看上去有四五十了,头发虽然依旧黑得坚挺,还梳得油光锃亮,但是脸上的横肉都要把他戴着的老花镜眼镜腿撑坏了,身材也给人一种油腻感,西装都快要托不住他的大肚子。 比他的啤酒肚更大的是他的官架子,看见冯果和窦傅两人从别墅出来之后,先是一手叉腰大声地斥责警方在没有通知小区物业的情况下,擅自进入别墅进行现场勘查,然后是掏出手机装作要打电话,要求冯果和窦傅马上停止调查,需要准备好齐全的手续文件之后才能继续,否则就要找律师起诉警察局。 不知道是不是说到一半看到了别墅的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说明他们在没有物业帮助也没有暴力破门而入的情况下进入的别墅,只能是提前告知了业主获得了密码,还是突然瞥到窦傅的脸,发现他的五官似曾相识,跟那个总是出现在新闻报道的富豪窦木帛似曾相识。 再加上他的眼界毕竟摆在那儿,还是能看得出窦傅身上贴身裁剪的高档私人订制的西装,身份或许真的不一般,他说到要起诉的时候语气越来越弱。 冯果也不意外了,毕竟汾江一品也是一个三十多年的老高档小区了,他的年纪和职位也摆在那里,看着就是平时习惯了这幅做派的,警察都不放在眼里,不过这个变脸确实很快。 窦傅掏出警官证,上面赫然写着刑警:“我叫窦傅,这位是冯果,我们是市局刑侦大队的,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是崔正峰,汾江一品小区的物业经理,叫我小崔就行,既然是窦警官,我们这边肯定会配合。” 崔正峰的眼神开始闪躲,他听到了窦傅的名字,长得和窦木帛有几分相似,并且姓窦的人,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思前想后,决定换成狗腿的状态。 冯果在没人看得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也是难为他还能说出叫自己小崔这个话,多少是有点叫不出口的。 窦傅似乎是已经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我今天凌晨来的时候,已经吩咐过物业的保安,今天会有警察过来勘察现场,要他们提前通知物业经理,准备好小区大门以及9幢和10幢门口的监控视频,还有昨天进入过小区的访客人员名单。” 崔正峰像苍蝇一样搓着手,“这个嘛,这个我确实没有收到任何的信息,但是只要手续文件是齐全的,我们小区会以最快的速度将窦警官需要的监控视频和来访名单都准备好的” 冯果拿出红头文件,“手续文件都是齐的,我们现在先去看一眼监控,你们小区的监控摄像头是多久覆盖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两条眼镜腿太紧,夹着两边的肉不舒服,崔正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我们小区的监控好像是一个星期覆盖一次,如果有住户有特殊要求的话,也会保存特定时间的监控视频。” 三人一同来到小区的监控室,先调出的是昨天晚上9号别墅前的监控视频。 根据傅家的保姆所说,爵士是在昨天白天丢的,极有可能嫌疑人就是在昨天才将狗残忍杀害,分尸之后丢弃到不同的房子里,先查看昨天的视频大概可以看到嫌疑人的大致信息。 昨天傍晚的监控里出现的身影是一个带着白色口罩带着鸭舌帽身材高挑的女人,因为戴着帽子和口罩,连手上都戴着手套,无法从脸和皮肤状态判断她的大概年龄。她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装着的是些清洁工具,比如橡胶手套、清洁剂和拖把等,看上去就像是个上门服务的家政阿姨。 从监控中还可以看到,她是不是直接输入的密码进的别墅,中间还输错了一次。 看到这里,冯果让人暂停监控,重新观看女人是怎么输入的密码。 监控的视角可以从侧面看到输入密码的动作,女人手上的手套不是做家政的橡胶手套,而是更贴皮肤的一次性丁腈手套。 女人第一次按错的密码,其实数字的位置是对的,但因为某些原因,她并没有按下去,所以第一次并没有顺利地打开门。 冯果拉着窦傅到角落说悄悄话,“这个女人是假装上门服务的家政阿姨,她第一次按错了密码,是因为她的美甲,女性普遍手指和手掌的比例是一比一,但是她的手指很长,而且结合她输密码的动作,用大拇指去输密码,一方面透露了年轻人的身份,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做的是长甲,用食指输密码的话很难有受力点,不会有做家政的还做这么长的美甲,应该是一个爱美的年轻女人。” 窦傅没她看得这么细,他只是从女人的行走方式上看出可能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家政阿姨,“她走路的习惯,是挺直了腰背用臀部发力,这是可以训练过的走路方式,一般做家政的阿姨因为职业习惯长期弯腰,腰这块都不会很好,走路的时候也不会挺直腰背,所以我和你的结论是一样的,只不过关注的点不一样。” 第26章 及时雨 冯果给窦傅竖了一个大拇指。 窦傅:“那我们接下来要查的就是这个家政阿姨的身份,从访客记录和小区门口监控两个方向着手。” 冯果点点头:“我查监控你查记录。” 两人分工合作,冯果将昨天一整天从凌晨到女人出现在9号别墅的监控之前的小区门口监控都加速看了个遍,发现昨天小区一共来过四个家政阿姨。 问题就出在这四个家政阿姨身上,她们没有戴口罩,外貌装扮和走路姿态都显示她们真的是家政阿姨,并不是监控视频里年轻高挑做着长美甲的女人。 冯果看完一整天的监控视频,对上的是拿着访客记录的回来的窦傅,无奈地摇摇头。 窦傅好像已经预料到了,“访客记录上登记的家政阿姨,字迹都有点歪歪扭扭。” 上了年纪还要做家政的阿姨,一般都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字迹上大概也能看得出来,如果是年轻的女人在小区保安处登记的时候刻意写这样的字迹,保安肯定会发现的。 冯果也跟窦傅分享她这边的发现,“我这边也没有收获,昨天一共有四个家政阿姨进来小区,没戴口罩。” 崔正峰在旁边想插话,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没有进入现场,只是在开门的时候大致看到有警察在地上放那个黄色的数字牌,就算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电视剧总看过吧,跟杀人案那什么的都很像。 虽然不知道那个家政阿姨进去9幢别墅里做了什么,但是通过刚才两人的话语,他也知道好像是有人变装潜入小区,正常人怎么会选择变装。 再加上窦傅和冯果既然是刑警,还出动了现场勘查车,那这大概率是一桩刑事案件。 他方才在资料库了查了一下,查到了9幢的业主的身份,是傅听言。 傅听言和窦木帛一样都是惹不起的有钱人。照道理这两幢别墅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在里面能发生什么刑事案件,他刚看了几眼小区群,群里都开始疯传了,各式各样的八卦都有,说什么别墅养小三被正房杀了,什么还在里面埋尸了,说的一板一眼的。 崔正峰一想到要是真的发生了刑事案件,这小区的房价得跌死。 联想到上司很快就会打来的电话,崔正峰感受到额头的汗在往外冒,他用手抹掉了头上的汗,一咬牙,决定先问问是怎么回事。 “哎呀,这两位警官,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9幢别墅里是发生了什么吗?你们这这么大阵仗的,我这也要向上头交代的,如果真是发生了什么命案,小区居民也会有自己的担心” 案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这个别墅里只是被嫌疑人放了狗的肠胃,连起来是恐吓傅听言,万一狗的胃里找到的竹片和祝长闻的胃里找到的竹片是一样的,那就是跟凶杀案扯上关系的大案。 为了不引起社会恐慌,暂时还是不能公布案情。 但也不能任由住户瞎猜,到时候适得其反,尤其是他们今天要跑的现场可不止这一处,到时候万一有好事之人知道了,编造谣言,三人成虎,传出录州市出现连环杀人犯,专挑高档小区下手入室杀人,这引起的社会恐慌就更大了。 可问题是哪怕说了这是一起狗的分尸案,这也是一起极其恶劣的案件,民众会刨根问底,到时候查出跟傅听言的关系也是简单的事,傅家的股票会跌。 冯果看向窦傅,寄希望于他能想到什么解决办法。 窦傅的表情和冯果一样,也在苦恼中。 冯果越想这件事越难应付,太阳穴突突地跳起,她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按摩着两边太阳穴。这是她做警察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情况,没有之一,也没人教过要怎么应对这件事啊。 要是贾萧在就好,她肯定能处理好这种事情,冯果心想。 或许两人之间真的存在心灵感应。 嘹亮的喇叭声从冯果的裤兜里传出来,是贾萧的电话。 仿佛是见到了救世主,冯果走到了监控室外,以最快的速度接起了贾萧的电话,“喂。”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啊?” 冯果发誓,她从来没像现在一样觉得贾萧的声音这么好听,她的关心这么温暖,像母亲一样慈爱,像宋江一样及时。 “现在首先是发现有一个女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假扮成家政阿姨出现在别墅门口,可以断定就是她,但是现在查小区门口的监控没有发现她,现在我的猜测是她可能用别的身份混进了小区里,然后换了衣服假装是家政阿姨。” “哦,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女人本来就住在小区里啊,她只需要正常出入小区,然后在家换上就可以了。” 冯果看了眼跟着出来的窦傅,将电话切换到免提状态,打手势让他过来一起听电话。 “我和窦傅都在,”冯果先跟贾萧说了窦傅的加入,随后跟窦傅说刚才贾萧的猜测,“刚才贾萧说,有可能那个女人就是这个小区的住户,她只需要在晚上换上衣服下楼,出现在别墅门口就好了,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窦傅其实刚才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在昨天的访客记录里也没有发现下午有符合条件的人进入小区,只不过他刚想说的时候被崔正峰打断了,“我也觉得可能是小区里的人,但更大可能是租房住,用假身份,昨天你们说熊猫公寓偷狗的案子,嫌疑人不就是提前租下了房子做准备吗,这里也是一样的。” 冯果接上话,“那等一下我们就看小区里的监控,定位到那个女人可能住在哪一幢的哪一户。” 电话里传来贾萧的声音,“我要是她,昨天放完之后,晚上就收拾东西跑了。” 第27章 人言可畏 听了贾萧的话,冯果一声苦笑,“刚才鉴证科说,这边的现场的严谨细致程度,不输祝长闻的现场,她可能带着吸尘器把很久没人住的地板先吸了一遍,走之前又打扫了一遍,”冯果像是突然想通了,“哦,所以才假装成家政阿姨,提着个塑料桶,桶里面放着拖把抹布清洗剂,已经做好准备要打扫了,我靠。” 冯果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你早上跟我说竹片的时候,我就有感觉可能是差不多的现场了,家政阿姨不就是专门打扫的嘛。”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是怎么向小区的住户,或者是往外说这件事情。” 电话里的贾萧:“这倒是一个大问题。” “关键是我们今天要跑的现场有好几个呢,实话实说是狗被肢解,也不是什么好事,万一查到傅家,这事儿就大了,但要是不说的话,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真的会有人编出一套故事,录州市出现连环杀人犯,专挑高档小区下手入室杀人,那社会舆论就更恐慌了。” 窦傅也说,“今天傅总跟我说,最好不要把事情的影响扩大,绝对不能影响到傅家,傅家的公司最近要和政府达成一项合作,不能出岔子,这也是陆局的意思。” 冯果看向窦傅,“什么合作?” “不知道,没说,陆局看起来是知道的,加上我爸,三个人打哑谜似的,总之就告诉我合作很重要,不能出岔子。” “行了,更难了,这不就是啥也不让说呗,”冯果都快被气笑了,不是被傅家不能说的态度气笑了,是被眼前的困局气笑了。 电话里传来贾萧安慰的话,“不急,总有办法,这样吧,你要不就先说是失踪案调查,这样社会恐慌也不大。” “可问题是要去的地方很多,失踪案也不需要查这么多地方,关键是所有房产都是傅家的,就算不是傅家的,这么多地方,也很奇怪吧。” “那要不干脆别去了,看看这个现场能不能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和线索,剩下的让吴一昼和徐洁带着助手悄悄地去,去把尸块拿回来检查,不要出现场勘查车,这样目标还小一点。” “那个”冯果突然想到了件事,“如果说在汾江一品的手法是租房然后换装来丢,那一共好几个现场,难道每个现场都是这么做的吗?就算只短租一个月,那这么多处,这也得是笔不小的开支吧。” 窦傅应和:“确实,但我们现在不也还没确定是租客还是混进来的人。不过我觉得真的扼要针对傅家的人,如果是商场上的对手,为了打压傅家的股价,或者说破坏企业的合作,这点钱并不算什么。” 电话里,贾萧说:“也不一定全是这个方法,就按我刚才说的吧,现场就让吴一昼和徐洁带人悄悄地去,监控视频就以小区业主为名义去调查,或者秘密地以刑警的身份调查,不要再兴师动众,还要考虑到社会层面的问题,对外一致说是失踪案,具体情况暂时不能通知,反正确实是丢了只狗。” 冯果和窦傅彼此对视了一眼,现在好像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窦傅回复贾萧,“行,那我去通知吴一昼和徐洁接下来的安排,把傅家其他房屋的地址和钥匙都给他们。” 冯果:“那你去找他们,我在这里看监控,找找到底是不是住户假扮的,最好是能找到那个人的住所,还有个人信息。” “可以,那你们先忙吧,电话我挂了,那边老盛好像有新的发现了。” “老盛?”窦傅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 冯果:“” 手上电话挂得很干脆。 “不该问的事情别问,赶紧去找吴一昼他们,我去回复崔正峰。” 打发了窦傅,冯果重新进到监控室内,看到一脸焦急的崔正峰,他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小手帕正在擦。 看到冯果回来,马上上前急切地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冯果扯出职业性假笑,露出两个酒窝,亲切地说:“崔经理,不好意思啊,刚才是我们同事打来的电话,没什么事,就是询问了一下案件的进度。” 崔正峰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焦急’两个字就好像刻在了他的脑门上,“冯果警官是吧,那这个案子,”一边说话一边还搓着手,“我还要向领导交代的” “哦,我知道的,我们警方是在追查一起失踪案,出动刑事勘察车也是收到消息,可能在别墅出现过,来收集一些物证,但是目前关于案件的内容,能跟你透露的也只有这些了,也不必过于紧张,希望崔经理能够协助警方,尽可能不要将案件的信息传播出去,尤其案子还在侦破过程中。” “啊是是是” “还有啊,小区的住户们,也不要传播一些未经核实的看法和谣言,毕竟人言可畏,一来确实容易对案件侦破造成困难,二来容易对社会层面造成恐慌。” “啊对对对,我明白,那这边还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吗” 冯果走向显示屏前,说:“我还要再看一下小区内的监控,查一下那个去过9幢别墅的女人都去过哪里。” 监控很快就找了出来,高档小区的好处就是小区内几乎没有监控死角,哪怕是三十多年前建成,也一直在升级和维护监控安保系统。 那个假扮家政阿姨的女人是从2幢走出来的。 调取2幢的电梯监控,并没有发现这个女人搭乘电梯,这个女人很有可能为了不引人注目,走的消防楼梯下楼,而小区为了减少屏幕墙的负担,一般不会选择在楼梯中安装监控。 冯果只能一层一层的监控查找,终于在21楼的监控里发现了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女人的身影。 她从2103室出门的时候,并不是9幢别墅监控里的家政阿姨的打扮,而是宽松的卫衣牛仔裤,冯果是通过身高体型和手上的美甲判断,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她需要找的嫌疑人。 第28章 又见季理 这个女人似乎是提前在消防楼梯里放置了需要的工具和衣服,在楼梯里进行的变装,确实是有一定的反侦察手段。 通过进入消防楼梯的时间和走出2幢的时间的对比,冯果确定这个住在2103的女人就是犯罪嫌疑人。 冯果调出昨天傍晚的监控视频,想要看那个女人在作案之后的动向,现在还在不在小区内。监控显示在傍晚,她行动结束之后,回到了2幢,还是通过消防楼梯爬上了21层,回到21层的时候又换上了她自己的衣服,但是手里拿着那个装满清洁用品的红色塑料桶。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她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走出了2103室,搭乘电梯下到一楼之后,离开了小区,再也没回来。 和贾萧猜的一样,完成了之后就离开了,但是这个巨大的行李箱,让冯果觉得莫名的眼熟。 冯果又仔细地看了女人离开的时候的监控视频,发现楼道监控里的她没有戴口罩,只是因为光线太暗了和头发太长了,再加上女人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外貌。 于是冯果又调取了电梯的监控,终于看清了女人的脸。 是季理。 那个11日出现在祝长闻别墅里,手拉巨大手提箱,11日之后失去踪迹的季理。 这下不需要竹片的对比信息了,季理的出现就足够说明祝长闻的死和对傅家的恐吓是出自同一个组织的手笔。 这时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季理是不是昨天从宠物店抱走狗的人? 冯果将昨天一整天,2幢21层的楼道监控倍速看了一遍,发现季理在傍晚之前并没有出门。 那就说明她不是那个抱走狗的人,她是怎么拿到的狗的器官? 冯果能想到的唯二的解释,要么是有人将器官放在了楼道的红色塑料桶里,要么她放在9幢别墅里的器官,并不是傅家的狗的尸块,而是提前准备好的。 不管是哪一个解释都说明,季理一定有同谋,哪怕其他的小区里出现的身影是季理,光是从宠物店把狗抱走这件事就一定是别人做的。 窦傅从别墅回来的时候,冯果还在看监控,逐一核对2幢大门里进出的人和电梯监控里的人。 此时崔正峰已经不在监控室里了,之前帮冯果调取监控的保安在教会冯果操作之后,也被返回岗位了,监控室内除了冯果和窦傅,没有别人。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穿着一整套西装的窦傅也隐约感觉到热,将格子西装外套脱下,搭在座椅靠背,稍微松开了领带,拉过椅子坐在冯果旁边。 “吴一昼和徐洁已经回去了,他们换车之后下午再去别的现场,你这边发现什么了吗?” 冯果头也没回地说:“有,重大发现。” 话音刚落,她似乎很沮丧地叹了口气。 窦傅左手抬了抬稍微下滑的镜框,“这不像是有重大发现的叹气。” 冯果稍微思考了一下,组织了语言,“昨天祝长闻密室谋杀的案子你还记得的吧?” 窦傅点点头,昨天晚上才讲过的,手法还是难得一见的,利用尸僵缓解制造密室,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祝长闻死的几天前有人曾经去过他家,5月11日,有一个拖着巨大行李箱的女人,刻意营造出自己是一个上门服务的特殊职业者,她曾经进去过他家,我们昨天晚上反复观看别墅门口的监控,有理由怀疑是她将凶手装在行李箱里,带进了别墅,半个小时不到,她提着行李箱离开别墅,然后她就消失了,一组上门调查的时候发现她并没有回到她租住的熊猫公寓” 信息一下子太多,窦傅边听边梳理,但听到熊猫公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句,“熊猫公寓,怎么又是熊猫公寓?” 冯果笑了笑。 确实,最近发生的三起案子或多或少都跟这个熊猫公寓有点关系,不能说是巧合了,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关联。 窦傅相信概率,但是不相信案件的概率。 可他也大概听懂了冯果的话,“季理在11日消失之后,住进了这里,这件事情是她做的?” “算是一半一半吧,往傅家丢尸块的是她,但把狗偷走的不是她,她住在2103,狗是白天丢的,我看了白天监控,她并没有出门,所以她一定有同谋。” “那尸块” 窦傅还没说完,冯果接着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所以我查了2幢整栋楼的监控,并没有发现有人去过消防楼梯给她送尸块。” 说完,冯果转头看向窦傅,“所以我认为,她是提前准备好了狗的尸块,并且在昨天放进了傅家,这就意味着,别墅里狗的尸块,并不是爵士的,从这点延伸,可以推断” 窦傅接上,“爵士可能还没有死。” “没错,你们发现的是爵士的项圈,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狗头,其实并不能证明就是爵士本狗。” 不过冯果没说出口的是,就算当前的狗的尸块不一定属于爵士,那也意味着有一只狗确实是被残忍地对待了。 宠物对人类来说,属于‘弱势群体’。如果人类真的要对它们造成伤害,它们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对这样的宠物下手,只能说明虐宠者内心的暴力情绪无法发泄,却又怯懦胆小,转而向更弱小者发起进攻,他们是可耻可恨的失败者。 对宠物下狠手的人,内心绝对没有善良两个字。 冯果之所以没有养宠物,是因为她太喜欢宠物了,担心自己因为工作,没时间照顾好。她如果真的要养宠物绝对会将宠物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看,除了日常的温饱之外,还会担心宠物的心理状态。她是因为责任心觉得自己没办法做好,才不养,她对猫狗的爱并不比有宠人士少。 不管是出于对傅家的仇恨还是商场上的针锋相对,人类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一只无辜的狗来承受痛苦。 第29章 爵士和白菜 拷贝了汾江一品的监控视频之后,冯果和窦傅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个地点,宠物店。 确定了季理并没有抱走爵士,将狗抱走的人一定是季理的同伙,将爵士的项圈放到傅家的也很有可能是这个人,既然录州壹号院的监控坏了,暂时查不到整栋楼的监控,或许能从宠物店找到些线索。 冯果也思考过,他们挑傅家下手的理由。 相比起杀害祝长闻的手段,对傅家仅仅只是对狗下手,并且按照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季理放置在傅家的那个器官,并不是昨天丢失的爵士的,很有可能是为了这个计划提前准备好的其他狗的器官,这么做的解释只有两种,一种是恐吓,另一种是希望事件闹大,引起更大的后果,比如傅家和政府合作的项目中断。 两种可能性当中,如果按照第二种解释,将一只狗分尸放置到不同的房子里,又会显得过于冗长繁琐,花费太多精力去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既然能将狗头和带血的项圈丢到录州壹号院,将整个尸体搬过去也可以,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一系列动作都显得刻意,刻意留下多条线索。 现在想想,季理拉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没戴口罩的原因是什么,真的是一时忘记吗? 假如说背后设计这一切的人是与紫玉楼有关的人,他们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冯果坐在副驾驶,将目前掌握到的信息都发给贾萧,收到了贾萧的一个‘1’。 贾萧发‘1’的时候,就证明她在忙。 冯果收起手机,看了眼身边开车的窦傅。 窦傅的神情一如以往,但是在一个路口红灯转绿灯的时候,没有及时起步,被身后的卡车司机大哥逼得按喇叭才让他回过神来。 虽然不知道窦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母亲的身份有怀疑,又是在什么时候知道了窦木帛和傅听言做的事,多年来压在心头的秘密在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又亲眼看到了那个女人存在过的痕迹,她的部分喜好,她曾经的生活,内心的画笔慢慢地在勾绘出她的模样。 他或许想要通过各种方法去获知关于她的信息,却不敢去询问自己的父亲。 将这个秘密揭开,也意味着将伤口揭开,所有人的伤口。 “看什么?” 突然被抓包,冯果决定胡说八道,掩饰慌张。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帅的,哈,之前都没发现呢,你这眉毛眼睛鼻子都挺好看的哈。” “确实,只要没有遗传我家那老头的地方,都挺好看的。” 冯果一时语塞,窦傅差点杀死了比赛。 “那不然怎么说你会挑呢,净挑着好看的了,啊,是不是快到了,前面那家是不是就是那个宠物店了,今天这路真顺啊,是吧” 窦傅还是一脸面无表情,“我们在刚才那个路口堵了十多分钟。” “差不多得了,赶紧的吧。” 将车停好,冯果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这家宠物店的门面,名字叫萌宠小筑。 发现这家萌宠小筑,和她想象中的卖宠物的普通宠物店不一样。这家店开在一条人流量还不错的商业街上,有隔壁小面馆占地面积的四倍,里面的装修多以淡蓝色为主,突出一个清新干净的感觉。光是从店铺外面通过玻璃往里看,都能看见各种专为宠物提供的沐浴、游乐和美容专区,为不同的宠物分设了不同的游玩设施。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看到里面玩滑滑梯的是可爱的法斗,这一切几乎跟儿童游乐场没什么区别。 冯果转念一想,毕竟是傅家这种有钱人的选择,多少也能算是宠物店届的奢侈品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萌宠小筑的老板是一位中年男人,叫李雾年。 冯果看着老板觉得眼熟,一下子想不起来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窦傅出示了证件,问了老板关于昨天爵士丢失的事情。 老板得知面前两人刑警的身份之后,脸上满是疑惑,“昨天下午不是有警察来问过了吗,今天又来,还是刑警。” 冯果观察到老板在得知两人是刑警之后,没有表现出惊慌,只是有点诧异,又看了一眼店里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头,如果真的是内部作案,根本无处遁形,暂时排除了偷狗同伙的嫌疑。 “昨天警察同志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昨天爵士送过来的时间是早上十点,预约的是洗澡和修剪毛发和护理,正常来说下午三点左右就会有人来接走,但是昨天出问题就出在,爵士送来没多久之后,有人送来了一只和爵士几乎一模一样的黑柴,预约的是一样的服务,都是洗澡剪毛和护理,说实话,我没见过这么像的狗,有时候就算是同一胎生出来的狗,在毛发颜色上,也会有点区别的。” 冯果追问,“所以是因为弄混了才让爵士被抱走的吗?” 老板摇摇头,“没有,怎么可能,我们做生意的最重要的是严谨,因为太像了,我特地吩咐店员区分开哪只是爵士,哪只是白菜,如果太长时间没人接它们,也要分开时间到那边的游乐区玩,防止弄混。” “那只狗叫白菜。” 老板讲到这里也面露苦色,“对,叫白菜,白菜是一只很聪明的狗,店员在让爵士出来玩的时候,把白菜关在了笼子里,但是它自己把笼子打开了,嗖地一下就跑到游乐园里玩了,根本拦不住,然后我们就分不清了,叫白菜和爵士的时候,两只狗都有反应。” 窦傅:“我记得爵士是有项圈的。” 老板深深叹口气,“是啊,爵士带着的是订制的项圈,皮的质地不能碰水和宠物用的沐浴液,所以我们在给狗洗澡之前就会拆下来,放在前台的储物柜里统一保管,等人领走它的时候再拿出来,所以两只狗弄混的时候根本没带任何辨认的东西,我们是真的分不清。” 冯果追问,“后来呢?” “后来是一个女人在下午两点先来,她说是代替她的朋友拿着单据来接白菜,我们给她解释了两只狗太像了,我们不小心弄混了,问她有什么办法能分清楚两只狗,然后那个人就拿出了一个摇铃说是白菜的玩具,她甩摇铃的时候,只有一只狗有反应,我们就把那只狗给她了。” 窦傅用疑问的语气说出肯定的话语,“她接走的不是白菜吧。” 第30章 魏希父亲 老板:“是,下午三点接爵士的保姆和白菜的主人都来了,都拿出了单据,我们当时也慌了神,白菜的主人说她根本没叫朋友来接,手上拿着的确实是早上给的单据,我们这边也不确定我们手上的这只是白菜还是爵士,白菜的主人就验了狗的芯片,剩下的一只是白菜,我们就让她带走了,然后就报了警。” “那项圈呢?” 说到这里,老板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后来查监控发现,白菜啊,它是真的聪明,能趁人不在,打开笼子,打开前台的抽屉把东西拿出来玩,之后塞在了店门口附近的易拉宝后面,那个假装是白菜主人的朋友的女人,走之前在门口假装系鞋带,把项圈拿走了。” 老板一脸真挚,听得冯果和窦傅一头雾水,这是一只黑柴吗,这真的不是边牧吗,边牧都只是聪明会听人话,这只黑柴是自己能完成所有的事情。 “监控能给看看吗?” 看着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老板都急得用上了手部动作来加强自己的语气,“我说的是真的,警官你别不信,昨天警察来就看过了,要是假的我能这么说吗,监控里明摆着的,我昨天看到也吓了一跳。” 老板长了一副老实人的模样,确实不像是会撒谎的人。 冯果安抚老板的情绪,“不是不信,我们只是想看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还有白菜的主人长什么样,以及还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点。” 老板见二人的神情还是带着点质疑,打算用监控来替自己说话。 等待老板调出昨天的监控的时候,冯果看了眼前台电脑边上贴着的一些拍立得照片,在里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魏希。 魏希说过自己家是开宠物店的,所以她特别喜欢狗,昨天关于恐龙狗场和白寻的信息也是魏希说出来的。 照片里魏希和眼前的老板还有一个中年妇女站在一起亲密地拍照,虽然拍立得拍出来的画面比较模糊,但通过动作和大致五官,还是能看得出他们应该是一家三口,怪不得冯果在第一次看到老板的时候,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熟,却又记不起是否见过面。 “魏希是您的女儿吗?” 听到了冯果的话,老板和窦傅都一愣。 提起女儿魏希,老板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对冯果说,“是,我女儿,她现在也是警察。” 在父亲的眼里,女儿只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的小警察,应该不会和面前的刑警有什么交集,不过就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听女儿提过一嘴,昨天追查的偷狗案,遇到了一个对他很好的女刑警,好像名字还是种水果,好像就是叫什么苹果。 冯果眼眉含笑,“魏希现在和我们一起追查案件,她是一个很机警聪慧的警察,有这么个优秀的女儿,你一定感到很骄傲吧。” 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女儿,老板的表情也很自豪,嘴上却说着,“她呀,从小就倔,也就脑子稍微好使一点,当时她要报考警察学院我怎么也拦不住,我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就好,”猛然想到面前两个人是刑警,自己的女儿一起查案,会不会是什么刑事案件,会不会有危险,面色凝重地试探性问了一句,“魏希她,和刑警一起查案吗,刑警查的不都是一些杀人案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冯果理解他的担心,向他担保,“也不是杀人案,就是现在需要做一些简单的调查工作,她很聪明,帮了我们不少忙,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我向你保证。” “好好好,谢谢你。” 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窦傅突然想到了什么,“您不是,姓李吗,怎么魏希她姓魏啊?” 李雾年的表情很复杂,想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窦傅,“希希她小时候出过点事,我们就想着给她换个名字说不定能转转运,找了个大师说最好随母姓,能避开劫难,就改了。” 冯果看得出,李雾年并没有说实话,但毕竟人家的家事,也不好多问。 魏希身上发生的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冯果在看魏希档案的时候,看到她其实并不是本地人,是八九岁那一年搬来的录州市,搬来录州市那段时间名字也改了。 如果只是搬家,并不需要改名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很有可能是为了躲避什么。 监控调出来了,和老板说的一点都不差,真的是那只叫白菜的狗,趁着前台没有人,自己将狗笼打开,并且在前台的抽屉里叼走了爵士的项圈,然后藏到了靠近门口的一个易拉宝后面,然后女人在离开的时候趁着系鞋带的功夫,将项圈拿走了。 有一个坏消息,带走爵士的女人,戴着遮阳帽和口罩,完全看不到她长什么样。 她手上提着满是蔬菜瓜果的菜篮子,就像是刚买完菜顺手来接狗的,动作自然,行云流水,关键是爵士还非常黏她,一直绕着她走,尾巴摇得飞快。 冯果撞了撞窦傅的胳膊,“昨天下午三点,傅如棉在哪里?” 窦傅明白冯果的意思,宠物只有对主人才有这样的亲密行为,她怀疑这个女人是傅如棉乔装打扮的,“她昨天在傅氏开会,下午两点有十多个人能证明她没离开过,昨天警察也问她了。不只是她,平时照顾爵士的保姆和阿姨也问过了,下午两点都有人证明和她们在一起,根本没有机会来偷狗。” 第31章 白菜的主人? 如果不是傅家人或者平时照顾爵士的人,爵士还能和谁这么亲呢? 推理走进死胡同的感觉并不好受,冯果疯狂找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内容,一定有可以解释的理由。 监控继续播放,一位打扮精致穿着高跟鞋的女士出现在画面里,画面清晰地显示她拿出了单子,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往狗的脖子一扫,出现的就是白菜的信息。 很明显,她就是白菜的主人。 冯果暂停了监控,指着画面中的女人,“我想问一下,白菜的主人上午和下午来的时候,都是这样打扮的吗?” 窦傅用鼻子发出了语气稍微上扬的‘嗯’的疑惑。 老板点点头,“是的,穿着裙子和高跟鞋,一模一样的。” 冯果:“她是走路来的,还是坐车来的?” 老板努力回想未果,挠挠头,“我没注意,可以看看门口的监控。” 很快,店门口的监控被调了出来,女人牵着白菜走路来,牵着白菜走路离开。 老板看得眉头都皱起来了,“遛狗哪有穿这么高的高跟鞋的,走都来不及走。” 冯果怀疑的点也是在狗主人的高跟鞋和贴身包臀裙上。 真正养狗的人一般是不会选择穿着高跟鞋牵着狗走的,小型犬步伐较小,或许还有可能,但是像白菜这样明显看得出已经成年的黑柴,一旦跑起来,有时候人穿着运动鞋都追不上,更别提高跟鞋了。 穿高跟鞋只会增加摔倒的风险,但这位带着一只训练有素的狗的女人,却好像不知道这件事。 你说她或许是胸有成竹,可是光看她在店外走五步一绊的姿态,又不像是那回事,更像是一个从来没有养过狗的人。 怎么就这么巧,在爵士来宠物店的同一时间,来了一只和爵士一模一样的狗,这只狗明显地训练有素,而且声称是狗主人的女人,像是一个从来没养过狗的人,加上前面的疑问,爵士为什么对那个带它走的人这么亲密。 这一切的问题或许要找到那个打扮精致的女人,从她口中才能知道真相了。 “她叫什么名字,您还记得吗?” “好像是名字里有一个‘鹤’字,其他的记不清了,她在警察来之前就走了。” 冯果指着监控里那张单子,“上面会记录主人的名字吗,或者在登记狗狗信息的时候,也会登记主人信息的吧。” “单子上一般没有写,就只是一张单据,但是系统里应该是有的,你等等,我找找。” 这时,窦傅思索着,说出了四个字,“恐龙狗场。” 冯果马上转头看向窦傅,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连成了线,她想要抓住这一瞬间的灵感。 窦傅说过,这只狗是傅家从恐龙狗场买的,狗场里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虽然概率很小,也不是不可能。 假如前来接爵士的人,是它曾经在恐龙狗场里很亲近的人,确实也有可能在多年之后,它还记得她,这就可以解释爵士和陌生女人亲密的举动。 再加上既然是开狗场的人,就会知道如何训练狗,虽然现在看上去白菜的行为有些令人咂舌,但这些都是通过长时间训练可以做到的。只要有心人了解宠物店的工作人员的习惯,知道会把项圈放哪里,再教会狗开狗笼和打开抽屉叼走项圈并且藏起来。 李雾年在听到‘恐龙狗场’四个字的时候也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两年前隔壁市的一个狗场是吧,我当时还从那个狗场买狗,他们家不卖病狗,柴犬居多,赤柴白柴黑柴都有,他们当时还给我极少了很多生意,我们市里只要是在那个狗场买狗的人,都是来我这个宠物店买狗粮和洗澡的,可惜那个狗场的小孩了,”突然话锋一转,“啊,找到了,白菜的主人名字叫燕鹤姝。” 记录下主人的信息,之后冯果示意窦傅是时候该撤了,他们还要去调查傅家其他小区的监控。 拜托宠物店老板再将视频拷贝一份之后,两人离开了萌宠小筑。 事情开始变得越发复杂起来,李雾年刚才提到的,恐龙狗场售卖的犬只大部分都是柴犬,目前跟案件相关的所有狗,都是柴犬,不管是最开始丢失的八宝粥,还是刚才看见的两只一模一样的爵士和白菜。 狗似乎是所有案子中很重要的一环。 想到监控里身手矫健的白菜,冯果第一次知道狗可以被训练成这么聪明。她以往知道边牧可以听懂人类大部分的指令并且完成任务,但是在没有人给白菜下达指令的时候,它依旧能够完成这么多事。 假如真的这种训练狗的方法,是不是就可以训练狗进行杀人,在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完成杀人指令,只要狗足够小,甚至可以完成没有人能走出去的密室的假象。 不是有一种狗叫茶杯犬,虽然是先天性有缺陷的狗,但最长不过二十厘米。如果要完成上述的计划,可以说是最极限的选择。 不过冯果转念一想,体积小的狗,力气也会小,不能完成杀人的指令,倒是可以形成一个密室。 这是冯果无法避免的职业病,时刻都在构思,身边能利用到的物品,如何制作一个密室,完成密室杀人的手法。 执法者习惯去设想违法的行为和方式,因为马后炮的追捕远远比不上未雨绸缪的预防,站在犯罪者的角度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这是伍龙查教会她的。 伍龙查还教会她另一件事 当案件过于复杂混乱毫无头绪的时候,尝试从最初或者最简单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慢慢将所有的疑问捋顺。 第32章 冯果的秘密 如果只把案件放在傅家这个案子上,目前能跟案件扯上关系的人一共三个,分别是季理、燕鹤姝和那个没有露脸的陌生女人。还没有调查其他地方的监控,很可能还会有别的人参与,毕竟一共8处现场。 再从狗的角度出发,冯果突然想到,季理丢在汾江一品9幢的器官不是爵士的,并不代表丢弃在其他地方的不是,因为录州壹号院里,傅听言的床上是爵士的狗头,主人不会认不出自己养的狗。 冯果不认为那只狗是白菜的原因很简单,这么训练有素的狗,相当于训狗师最优秀的作品,一般不会选择亲手了结性命,留着必定还有其他的用处。 窦傅突然开口:“你在想什么?” 冯果:“在想利用训练有素的茶杯犬完成一个密室现场的可能性,”顿了顿,接上,“还有死的那只狗可能确实是爵士。” 窦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手上依旧把握着方向盘,“我刚才看到监控画面的时候,就觉得死的不会是这只狗。” 车辆遇到了红灯,缓缓停下之后,窦傅右手食指敲了敲方向盘,“要不我送你回市局,我自己去调监控,以小区业主的身份加上陆局的红头文件,应该不算是什么难事,你回去还可以查一下燕鹤姝的身份,这是我们难得掌握的线索,说不定还能查到其他案子的线索。” “也行,那你先把我送回市局,反正也近。” 冯果没有推脱,她和窦傅在今天凌晨之前,算得上是关系还可以的同事,现在,冯果觉得自己好像多了解了他一点。 是窦傅对她表示足够的信任,或许现在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调查着一样的事情,又或许是彼此知道了同样的秘密,关于窦傅生母的事情。 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冯果看着车窗外,打破了寂静,“我是不是没跟你们说过我的家人?” 窦傅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需要做的,是聆听。 “我生父在我十岁的时候被人打死了,当时他们已经离了婚,我想着在他生日那天到他家给他个惊喜,然后在客厅的柜子里看着他带着一个女人回家,在沙发上脱了衣服我没有出来,他们做到一半的时候,有一个男人闯了进来,拿着棍子就对着他们打,然后我就看着他们两个人被活活打死” 窦傅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冯果,她面色如常,扭头看着窗外。 “我等没有声音了之后,自己爬出来,回家告诉了我妈,她报了警。后来他们说,我爸跟一个站街的好上了,还要带她走,结果被那个女的老公找上门打死了。凶手没抓到,因为我妈只说她去找我爸要生活费的时候发现了尸体,不敢对外说我在那儿,怕有人上门报复,带着我搬了家。” “那你见到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其实我根本没看见脸,只看到他手上的纹身,是一只麒麟。” “然后呢?” “然后我妈改嫁了,后爸对我很好,给我生了个弟弟,比我小十几岁,整天粘着我,烦都烦死了。” 冯果是笑着说话的,说完之后深呼吸,继续说道,“三年前,他在明德中学念初二。”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射在了窦傅的胸口。 三年前的明德中学,初二,伍为芸。 他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候确实冯果没有参与调查明德中学的案件。 窦傅觉得他应该说出点安慰的话语,看了眼依旧平静的冯果,发现自己没办法组织语言。 “他没有参与霸凌伍为芸,至少在我得知的信息里,他没有,但是他坐在其中一个炸弹旁边,法医说他没有经受太多痛苦,炸弹引爆的那个瞬间,他就被炸弹的碎片击穿了心脏。” “叔叔阿姨现在还好吗?” “应该不是很好,我也不清楚,师傅死之后,我决定开始私底下调查,他们知道了之后没有阻止我,把大部分家产托付给我之后,决定移居国外。” 冯果说到这里,声音开始颤抖,带着一点哭腔,她的语气中没有怨恨,只有思念和愧疚。 窦傅这才明白,冯果追查的不只是伍龙查案的真相,同时也是发生在弟弟身上的,明德惨案的真相。 师傅加上弟弟双重叠加下,劝说冯果停止是不现实的,他们既然深爱着冯果,就应该知道她的脾性。他们选择相信她,哪怕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连刑警都能下手的人,不差再杀一个,他们也担心冯果,却依旧做出这样的决定,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说的是父母在世,不出远门,如果要出远门,必须告知自己所去的地方和方法,不让他们担心。 父母远游,是为了让冯果追寻自己的方向和真相。 他们是冯果的软肋,冯果又何尝不是他们的软肋。 可能生活在异国的他们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哪天醒来看见噩耗,却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车停在了市局门口,冯果重复了几次深呼吸,恢复好情绪,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车门关上之前,窦傅探过身子对车外的冯果说,“有什么需要我的就说,我比张贺凡那个狗东西靠谱,也应该比盛知镜靠谱,你知道的,我钱很多,花不完。” 说完,还用右手食指推了推眼镜框。 冯果忍不住笑了出声,她还是第一次听窦傅炫富,丝毫听不出炫耀的意思,反倒听出了一种另类的解释和安慰。 “我不是说了吗?爸妈走之前给我留了大部分资产,我虽然没你有钱,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也行,那下次富婆来我家喝酒,小龙虾和烧烤我买单。”这是洁癖能给出的最笨拙和底线试探的体贴方式。 听得直皱眉头,冯果还是不忘交通法规,“知道了,记着呢,赶紧的吧,超过五分钟就要贴罚单了,多少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眼看着窦傅驾车离去,冯果才转身进去。 两个心灵带有创口的人相互扶持着,也能算是一种救赎。这下两人是真的分享着彼此的秘密,关系比刚才又靠近了一点。 走进电梯,按下9楼的按钮,冯果也拨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喂,妈妈。”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的宝贝小苹果在干什么,怎么突然想起给妈妈打电话啦” 第33章 就是想你了 “在查案,刚到组里,我就是想你了,所以给你打电话,”冯果突然想到时差,“啊,你那边几点啊,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抽泣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响起,“冯果啊,没事,我和你妈最近很早起,现在这边早上五点半,你妈去喝水了” 冯果爱睡觉的习惯就是遗传妈妈,每天睡八个小时才会精神抖擞,怎么会有五点半早起的习惯。凌晨五点半,快速接通的电话,他们是在担心自己接到的是传递噩耗的电话。 冯果这才意识到,刚接起电话听到的妈妈的声音,是带着颤抖的,火速右转拐进了卫生间,把自己锁在隔间里,强忍着自己的泪水,“没事,多喝水好,我最近挺好的,案子很轻松,就是突然想你们了,所以给你们打电话。” “那就好,我们也挺好的,你妈昨天还说梦到你了,你不用担心我们,你妈前几天还计划去旅游呢,说想趁着现在腿脚还能动,到处走走,还要买新衣服,说要拍好看的照片” 在听到说梦到她的时候,冯果的眼泪已经忍不住夺眶而出。 此刻卫生间里只有冯果眼泪滴到地板的声音,鼻子被鼻涕堵住,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只能用嘴巴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里又出现了妈妈的声音,“怎么不说话呀,妈妈好想听到你的声音,我的宝贝小苹果,今年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我都三十多了,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生日礼物。” “那可不能这么说,你是妈妈的小孩子,永远都是。” 听到这里,冯果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卫生间里满是她呜咽的声音,她只希望这个时候没有人进来卫生间。 电话那头的妈妈似乎安静地在等她哭完,不知道她有没有哭。 “最近是不是很辛苦啊,其实可以不用那么累的,注意身体。” 呜咽中的冯果,只能抽空说了句,“好。” “你最近跟小盛怎么样啊,没有吵架吧,应该也不会吵,那个孩子什么都听你的,你可别欺负人家。” 冯果破涕为笑,“我哪有欺负他,妈,我才是你生的,你怎么光站他那边呢?再说了,我能怎么欺负盛知镜,他一米八几大高个儿,我又打不过。” “那就好,我和你爸也就希望有人照顾你,小盛这孩子我看着挺好的,但关键还是得你喜欢,啊,一切都依你,我跟你爸就只希望你好好的。” “我很好,我和贾萧搬一起了,一梯两户住对门,我俩现在又一起工作了,她不加班的时候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她还想养只狗,我跟她说我们这个工作时间根本没办法按时间遛狗,然后她就不养了,还有,你刚才不是问我要什么生日礼物吗,你们旅游的时候给我买点当地的小礼物寄过来就行,我不挑的,给贾萧也带一份吧” “你总是麻烦人萧萧,行,那我看着给你们俩都带点礼物,你总是查起案子来不吃不睡的,有她在你身边我省心一点。” 电话那头说完,传出了打哈欠的声音。 “我现在吃得好睡得好,你放心吧,你那边还早呢,要不继续睡吧,就这样吧,我先挂了,你多睡会儿,我爱你,挂了啊” 哄着妈妈挂了电话,冯果心里还是堵得慌,抬着头看着天花板的通风口,想把眼泪憋回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在选择之前就已经预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甚至可能会有更坏的结果,既然没有办法逃避,就在每次还有机会诉说爱意的时候,不要犹豫。 到水龙头洗了把脸,眼睛周围还泛着红色,慢慢地有水肿的趋势。冯果计划着等一下是要买个雪糕,冰敷一下眼睛,还是猛滴眼药水,假装是被眼药水辣到流下了眼泪。 习惯性地将手上的水擦到身后,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正在清洁小心地滑’的黄色提醒牌,怪不得刚才一直没有人进来。 左拐转角处有一个身影,带着鸭舌帽,装酷地背靠着墙,双手插兜,一只手的手腕还挂着透明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几支冯果最喜欢的雪糕。 内心的苦闷炸成五彩的烟花,冯果一时之间分不清,此时的心跳加速是因为眼前的人,还是刚刚痛快地哭了一场。 盛知镜也看到了眼圈红红的冯果,假装不经意地说,“门口的牌子是贾萧放的,但雪糕是我买的。” 说完摇了摇手上的袋子,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两支雪糕递过去。 冯果撕开了巧克力味的雪糕,叼在嘴里,拿另一支敷着右眼,往一组的方向走去。 “没事,这是她该做的,我妈还说要给她带礼物。” 盛知镜帮冯果丢掉了雪糕包装,给自己开了一支牛奶味的雪糕,“那我的呢?阿姨应该不会忘记我吧。” 冯果斜着瞥了一眼盛知镜,“没有你的份。” 盛知镜掏出手机,嬉皮笑脸地炫耀,“我有阿姨电话,我问她要,她一定会给的。” 冯果无语,自家妈妈确实对盛知镜特别的好,大概是看着他长得帅还嘴甜,说一不二,过分老实。 她就纳闷了,老实和嘴甜,这不是冲突的吗? 她妈是真的把盛知镜当女婿对待,盛知镜是把自己当儿子了。 “那你打电话的时候看着点时间,别打扰她睡觉。” 见冯果连斗嘴都不跟他斗了,盛知镜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 “怎么了?” 冯果啃着雪糕,心里的苦被嘴巴的甜冲淡,心情也变好了,“没什么,就是回来路上和窦傅聊着天,然后想我妈了,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冯果看了眼盛知镜的表情,看他眉眼中被挤出了一个‘川’字,还是带着点担忧,解释道,“真没事,我妈还让我别欺负你,你说,我哪里欺负你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冯果看着是真的没事,盛知镜也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他倒是希望冯果一直欺负他。 第34章 都跟狗有关 两人来到一组办公室,冯果抢过盛知镜手里的冰淇淋,全部塞给了贾萧。 在盛知镜无可奈何又带着暗爽的控诉中,拉着椅子坐在了贾萧身边。 “我和窦傅现在有一个猜想,目前的案件,不论是发生在熊猫公寓的偷狗案,祝长闻的密室杀人案,还是傅家的这起,暂且称之为恐吓意图的案子,其实都跟一个狗场有关,这个狗场叫恐龙狗场。” 贾萧和盛知镜都是第一次听说恐龙狗场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从冯果口中说出的话,基本不会有假,因此两人并没有打断。 贾萧起身,将附近的黑板拉向冯果,以备她什么时候需要在解说的时候,画关系图。 她已经预料到这个恐龙狗场应该跟冯果私下调查的案件有关,牵扯的事件覆盖面,并不简单。 冯果继续说,“首先是熊猫公寓的偷狗案,我们锁定的嫌疑人白寻,曾经查到隔壁的海州市经营着这家恐龙狗场,但是两年前因为某些原因,狗场发生了火灾,造成一死一伤,死者叫白觅,是她的弟弟。” 盛知镜想起白寻无论何时何地都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所以他身上的烧伤,是这么来的。” 冯果点点头,“我今天恰巧得知恐龙狗场里主要卖的都是柴犬,八宝粥很有可能就是从恐龙狗场里出来的,或许是白寻想要找回狗场里的狗,但这是我目前想到的一个可能性,接下来说祝长闻案,案件发生在偷狗案之前,我认为偷狗案中,用密道作为手段,应该是从祝长闻手中得到的建筑图,可以说在祝长闻案里,凶手或许有两个目的” 贾萧在桌子上的文件里翻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他们今早调查得到的信息。 “今早我们去了祝长闻位于录州壹号院的住宅,发现他家也养了一只白色柴犬,叫泡面,但是狗已经找不到了,询问过他家的保姆,保姆说是屈语旅游之前,将狗送去寄养了,送去哪里也没说,或许这个案子有三个目的,他的狗也是计划的一环。” 冯果这才想起来之前调查祝长闻的时候,他家确实养了一只狗,最近的视角都集中在别墅的密室杀人案中,忘记了祝长闻还有城东靠近市中心的家。 冯果问站着的两人,“是不是心在还没找到屈语?” 盛知镜点点头,“兰绿查了一早上,助理说屈语带着女儿坐飞机出省旅游,只查到航空公司的买票记录,没有搭乘记录,不知道她带着孩子去了哪里。” 贾萧:“按照目前的情况,屈语要么是和凶手是一伙儿的,要么她被凶手控制了。” “屈语的社会关系查了吗?” 贾萧翻开文件的下一页,上面是屈语的档案资料,一寸照上的屈语,脸上的人造感很强,看上去做过的项目并不少。 “资料上显示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社会关系特别简单,除了跟祝长闻是夫妻关系之外,找不到别的朋友和亲人。” “行,那继续说傅家的案子,首先是在汾江一品找到了消失的季理,在查找汾江一品的监控时,没有发现她的同伙,她扔的狗的器官应该是提前准备好的,然后昨天她又离开了汾江一品,后续需要找人去调查2幢2103室,看上去是租住的隔断房,或许能在屋子里找到些线索,但我个人觉得收获估计不会很多,可能用的不是季理个人信息。” 盛知镜把汾江一品2幢2103室记到了本子上,准备等一下安排人手去调查。 “接下来的重头戏是宠物店,因为没看到季理的同伙出现在汾江一品,所以我们断定从宠物店带走傅家那只叫爵士的狗的,一定另有其人,然后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冯果在电脑上调出了u盘里拷贝的监控视频,给贾萧和盛知镜欣赏一下那只高智商的狗。 “有一只和爵士长得一模一样的黑柴,叫白菜,身手矫健聪明伶俐,你看你看,开狗笼,偷项圈,然后藏起来,一气呵成。” 贾萧和盛知镜被画面里狗的动作吓一跳,不仅是能听懂人说话,甚至在没人的时候还能执行命令,这只狗如果当警犬,应该能成为最优秀的警犬。 贾萧感叹,“我想养一只这样的,自己开门溜自己,完了自己回家,那多省心啊。” 冯果马上泼冷水,“做梦吧。” 盛知镜则感叹道,“它看起来比我家的边牧还要聪明。” “狗看完了,重点看看接走爵士的人和接走白菜的人,店老板说第二个人来接白菜的时候,是用手机扫出了白菜的芯片,那就证明第一只被带走的狗,是爵士。” 盛知镜指着监控里爵士摇得巨欢的狗尾巴,“这怎么被陌生人带走还这么开心,我家臭屁虫只有在出门遛弯的时候尾巴才这么摇。” “那就说明不是陌生人。”贾萧一语道破。 “窦傅说,傅家的狗是在恐龙狗场买的,一模一样的狗,熟悉的人,还有那个带走白菜却穿着包臀裙和高跟鞋的女人,店外的监控我也拷贝了,”冯果点开另一份监控,“她有好几次因为狗跑太快差点绊倒。” 盛知镜看得眉头紧锁,“狗是专业训练过的,主人却不会遛狗,白菜看到她的时候,尾巴还没有爵士之前摇得欢。” 冯果指向盛知镜,对了一个‘你懂我’的眼神,“只有一个解释,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为了把爵士带走,然后恐吓傅家。” “你说狗场两年前发生了火灾,为什么现在,两年之后才开始有动作?目的是什么?目前三个案子都把狗带走,他们将狗带走又为了什么,难道说是因为狗场火灾死了太多的狗,现在要把狗带走再次销售吗?这不是很说得通啊。那为什么三起案子里,就只有祝长闻被杀,区别又是什么呢?还有,那个恐龙狗场,不只是狗场这么简单吧。” 贾萧一边说着,一边直直地看着冯果。 第35章 密道的干尸 冯果本来也打算,今天将她所知道的恐龙狗场的信息告诉贾萧和盛知镜,哪怕不是为了追查当年的案子,现在手上案件的侦破已经涉及到了恐龙狗场,她没有道理还隐瞒着,说不定还能在调查手上的案子过程中,还能获得新的线索。 “我不能解释他们要干什么,但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恐龙狗场的信息都告诉你们,我想想喝口水,刚才的雪糕太甜了。” 贾萧把桌上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冯果,却和盛知镜同样拿着拧开的矿泉水的手撞上了。 冯果接过两瓶水,盘算着反正等一下也会喝完的,“我是在查明德那起案子的时候,知道的恐龙狗场,你们应该猜到,我一直不相信这件事情和师傅有关,另外还有就是,我想查出我弟弟真正的死亡原因。” 贾萧和盛知镜都知道那段时间,冯果情绪崩溃的原因并不是单方面的,弟弟的死,再加上对伍龙查的诬陷,才让她从一个充满工作干劲的警察,变成了绝不加班到点就走的摸鱼派。私下的时间或许她还在进行着自己的调查,但局里对她的态度转变,都全部归结于她和伍龙查就是一类人。 “所以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我转向了穆红,她的生平经历,她带着遗书意外因过敏死于公园,再加上我调查到的,案发时放炸弹的位置,针对的并不是平日里对伍为芸霸凌最多的学生,甚至有两个平日里对她还不错,让我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有人指使穆红接近伍为芸,教会她一系列的操作,然后将炸弹的位置调换,事后那个人将穆红也杀人灭口,为了践行穆红遗书上的话,所以计划里还有杀死我师傅这一步。” 看到贾萧想要说什么,冯果接着说,“先听我说完,一共五个炸弹被放在学生的抽屉里,我们想办法联系上了那五个学生的家长,想知道他们是否有什么共同点,然后发现他们曾经都拒绝过一个请求。” 贾萧:“什么请求?” “在一个名叫恐龙狗场的地方,买一只柴犬。”冯果边说,手指只在了文件里祝长闻家泡面的照片上。 两人一愣。 “旁敲侧击之下我们发现恐龙狗场不只是狗场。” 盛知镜:“我们?” 贾萧剜了一眼盛知镜:“别打岔。” “通过售卖高价的名贵纯种柴犬,还有配套的各种宠物用具和培训课程,可以为洗钱提供最好的掩护,我们暂时无法查到最初的资金来源,但是打听到了他们甚至还用暴力的手段迫使人加入他们的客户名单,不然就上演死亡威胁,不过在明德惨案之前,没有闹出过人命,最多是恐吓或者制造一些小意外,明德中学的案子更像是杀鸡儆猴。” 贾萧:“既然你说这个恐龙狗场都快发展成黑社会组织了,为什么还发生了火灾,是仇家报复吗?那几个孩子的父母放的火?” “两年前我们刚查到恐龙狗场的消息,就发现没有进一步线索了,直接被迫中断,发生火灾这件事也是昨天才查到的,在一个公众号上,写着一地发生火灾,标题都没写是恐龙狗场,配图上隐约能看见恐龙狗场的招牌,似乎有人将恐龙狗场的消息全部从网上删除。” 贾萧双手环抱在胸口,盯着冯果,“这就是你们三个私下调查的全部吗?” 冯果撇撇嘴,“不是,还有祝远鸿和祝长闻。” “你怀疑这都跟紫玉楼有关?” “不是我,是师傅查到的,我在你们清理师傅东西之前,把他的笔记本偷走了,是他怀疑明德的案件和紫玉楼有关,他的笔记里提到穆红和紫玉楼的关系,她是之前从紫玉楼里成功逃出来的。” 话音刚落,桌上冯果的手机就开始震动并且传出嘹亮的喇叭声。 来电的人是张贺凡。 “喂。”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贾萧在冯果开口之前抢先接过话,“等待你的有左手的一巴掌和右手的一巴掌你选哪边?” 张贺凡听出了是贾萧的声音,也听出了怒气,“算了,坏消息是我和魏希在查熊猫公寓密道的时候,发现了32楼的密道里,有一具干尸。” 冯果:“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我们找到了嫌疑人,准确来说是她找到警方自首的。” “什么?” “是啊,我们刚找到那具干尸没多久,她就找到了公寓经理林炜,说要自首自己杀了人,藏在了32楼的密道里,看到警方在逐层搜索密道,担心自己东窗事发,遭受不住良心的谴责,于是决定自首。” 旁边传来魏希比较轻的声音,“可是冯果姐,我们觉得那个女人不像是凶手。” 冯果这才想起,今天魏希是跟着张贺凡去查偷狗案和密道的,“魏希也在啊,还好吗,没有被吓到吧,张贺凡你照顾好魏希。” 魏希的声音很甜,“嗯,没事,盒饭哥对我挺好的,那个冯果姐,你要过来一趟吗?” 张贺凡是没听过冯果这么关心过下属,“魏希能出什么事,我在呢,你在局里吗,要不先查一下那个嫌疑人的信息,完了再过来一趟,”然后声音刻意变轻地说,“我大致看了一眼那具尸体,虽然是干尸,应该也是一个成年男性,她一个女人能单独完成杀人和藏尸,可能性不大,而且我看她说话的时候太坦荡了,就差直接说抓她就行了。她也是熊猫公寓的住户,住在季理那屋边上2510。” “她和季理有关系吗?” “没问呢” “行吧,我在局里呢,你说名字吧,我查查。” “燕鹤姝,燕子的燕,丹顶鹤的鹤,女字旁加朱砂的姝。” 第36章 换背景 听到这三个字,冯果准备打字的手僵住了,“她养狗吗?” 张贺凡被冯果一句话问的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事儿重要吗?狗能帮她搬运尸体?” 冯果转头对身边的两个人,“在宠物店查到的,白菜的主人,就叫燕鹤姝。” 贾萧和盛知镜都长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 冯果只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得飞快,心里又乱又烦,昨晚还没睡好。 所有的案子现在织成了一张蜘蛛网,紊乱地交缠着。 冯果只要想到凶手那边的人,一定在按照什么计划进行着,他们对一切了如指掌,而警方这边还没梳理明白,甚至时刻要担心出现新的案子,行动指挥一团乱麻,就生气。 张贺凡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怎么不说话啊,查到了吗?你要不还是过来吧,把法医和鉴证科也带上。” “查着呢,你等会儿,我让贾萧通知法医和鉴证科那边。” “行,那我和魏希等你过来,人需要先拷上吗?” “拷吧,是凶手也好,是帮凶也好,替人认罪也好,反正都能定个罪的,要不这样,你和魏希赶紧先把她送到警局,我怕她没了,确保她安全之后我们在办好手续去查她家。” 听到冯果说怕她没了这个词,张贺凡有些吃惊,“这事儿这么大?还能有人半路下手?” “你先回来,我再跟你说。” “行,那我先带人回来。” 挂断电话,办公室陷入死寂。 冯果确实担心燕鹤姝的安全,牵扯到命案,不得不小心。 对面的敌人什么身份,警方对他们还一无所知,单从现在的线索里可以把白寻、季理、杀死祝长闻的凶手,以及将爵士带走的陌生女人统计在内,最后两个没有露面的女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也不得而知。 除此之外还有消失的屈语,也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燕鹤姝可能也是他们的一员,参与到了傅家的案件里,或许能够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冯果在电脑上输入了‘燕鹤姝’三个字。 燕鹤姝,四十六岁,未婚。十年前,曾因暴力胁迫组织他人卖淫被捕,被判入狱两年,缓刑三年,处罚金十万,住址登记在熊猫公寓2510室。 贾萧看着档案,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暴力胁迫组织他人卖淫,才判两年,还缓三年?” 冯果也觉得其中必有大猫腻。 盛知镜想到了熊猫公寓的密道,和兰绿查到的关于季理的收入来源。 “她会不会还在从事着组织他人卖淫的勾当,只不过用了更聪明的手法,比如公寓的密道,”盛知镜翻出季理的手机,点开里面那个阅后即焚的软件,里面虽然没有聊天记录,但是有添加好友的用户的头像和昵称,季理用动物符号给她的好友备注,里面有一个用户的昵称就是一个鹤的符号。 盛知镜继续说,“她的名字里就有鹤,她就住在季理旁边,我觉得不会这么巧合的事情,她有过这样的前科,说不定季理就是她给祝长闻安排的,甚至她本身就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冯果思索了一会儿,“她这个犯规记录和量刑,说明她有人罩,也有人保,那她为什么现在选择自首,杀人的事还能保?不是应该要多远躲多远吗?她也不像是没钱的人,跑还不行吗?何必马上投案自首呢?” 贾萧提出自己的看法,“她被威胁了?那群人逼她揽下杀人罪?” 冯果无法反驳,这个就需要调查和审问了。 盛知镜提问,“密道是什么样的设计,是连通两间公寓的吗,那能不能查案发的时候房间是谁在住?” 冯果:“那得先尸检,查出死亡时间才能继续调查,我们现在干坐在这里,除了提出一系列的疑问,让自己绕得更乱,什么都没办法解决,还是得干活,分头干活,贾萧你去联系法医那边吧,回头燕鹤姝到了之后,你俩审她,我带着张贺凡去现场。” 贾萧和盛知镜点点头,他们已经习惯了冯果给他们布置任务。反正以后两组合并了,冯果指挥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虽然说贾萧是队长,但冯果给出的安排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她也不会反对,最多是强调需要注意的点。 冯果一直是团宠。 此时的冯果在内心梳理,还有什么地方被遗漏,目前掌握的线索还不够。 “对了,江湖和兰绿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你上午发消息说季理出现在汾江一品,我就让兰绿去查了,”盛知镜掏出手机,给冯果看他和兰绿的对话,“刚得到的消息,季理用假身份租的房子,在上个月就租好了,交易都是现金你敢信。” 盛知镜的聊天背景还是冯果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他偷拍冯果的照片。 很难说他不是在刻意地展示什么。 “江湖那边呢,查到钟艳萍的下落了吗?” 盛知镜又找出他和江湖的对话框,依旧是冯果的照片。 “还没,说是在用面部识别技术在公共监控里搜索,他自己对这个技术也没有抱很大希望,因为人可以戴口罩和帽子,所以他也在自己看着监控。” “不是从钟艳萍离开熊猫公寓开始追着道路监控查吗?” “是啊,但是她经过了商场,那里人流量比较大,在监控里看不清,在那边跟丢了。” “行,支付信息查了吗?白寻的,钟艳萍的,还有白光耀的,白光耀不是中风脑瘫过吗,他要吃药的吧,白光耀的医保记录查过了吗?白寻也有伤吧,烧伤,他的记录也可以查吧?” 提到这里,盛知镜表情变得严肃,“线上支付和银行信息都查过了,他比我们想的要聪明,还有,医保上的钱也一分都没有动过,可能用的支付手段是别人的,通过这个方向,什么都没查到。” 可怕的敌人,严谨的行事风格,现在的突破口只有燕鹤姝了,希望能从她的嘴里撬出点线索,只有掌握主动权,才能阻止后续更大的计划。 冯果看了一眼盛知镜,“那就先这样吧,继续查,还有,你给我把背景换掉。” 盛知镜装傻地拿起手机接电话,“喂,有事啊,好吧,我现在过来,嗯,马上” 第37章 白菜金项链 燕鹤姝虽然今年四十六岁了,但是保养得十分得当,如果不是知道她的准确年龄,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冯果只会觉得她有三十多岁。 她现在坐在审问室里,双手被拷住,面前是装着水的纸杯。 贾萧和盛知镜的策略是将她先晾一会儿,给她营造一些心理压力,先向她问出死者的姓名,一步步慢慢来。 警方只有掌握了够多的证据,才能判断她在案件中扮演什么角色,有了足够的底牌,才有撬出真话的能力。 冯果站在单向玻璃的这边观察着燕鹤姝,背挺得笔直,头发微卷,很有光泽,妆容和穿搭也很精致,依旧是包臀裙,不过上次的红色,这次是明艳的黄色。 燕鹤姝神色镇定,看着眼前的纸杯在发呆,并没有因为周围的环境表露任何的不安。 她哪怕表露出一丝紧张,都要比现在的镇定要好上一万倍。 随着时间流逝,过去了半个小时,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看着纸杯的眼神也没有转移地方,她好像灵魂出窍,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只有胸口因为呼吸产生的微弱起伏,表明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尊雕塑。 冯果走出观察室,给贾萧和盛知镜说了审讯室里面的燕鹤姝的情况。 贾萧迟疑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想了想:“她身上有带着什么首饰吗?” 张贺凡想了想,“一条金项链,白菜样式的吊坠,有什么问题吗?” 冯果和贾萧对视一眼,白菜是那只训练有素的黑柴的名字。 贾萧:“一般来说,首饰陪伴人的时间会比其他的身外物更长,要么代表很重要的人或者是很重要的时间节点,选择的款式也会有某些原因,我不认为她是因为警方找到了干尸担心事情败露才选的自首,应该是出于别的考虑,听冯果说她现在的状态,我不认为她是主犯,假如是主犯,自首被抓,应该会有如释重负的情绪外露,主动交代事实,她在车上有跟你说过吗?或者有想表达的意愿吗?” 张贺凡和身边的魏希对视一眼,回想了燕鹤姝在自首之后的所有行为,摇摇头。 她只是突然出现说要自首,却从未说过她的作案动机和手法,一副认命的模样,这也是他们二人对燕鹤姝起疑心的原因。 “那是因为她还没有想好一个完整的说辞,将另外一个人从故事里完全摘除的说辞,”贾萧因为站得有点久,后腰稍微有点酸痛,心里快速闪过日期数字,默默地坐回椅子上,一边按摩自己的腰,一边继续说,“如果案发时只有她一个人,她完全可以告诉你们她要自首什么,哪怕不跟你们说,来到警局之后,也会主动要求坦白,但是她没有,虽然没有任何信息显示她的性格和智商,但从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来看,她不像是个蠢人,但她又不是天才,天才的弱点是自满的炫耀,所以我推断,她要么是从犯,要么是替人认罪,在这两种情况下,自首都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很有可能是被迫选择自首,她对指使她的人带有怨恨,这表明她很有可能特意选择了身上这套衣服,和首饰,里面藏了她想要让我们察觉的线索。” 冯果:“那就是白菜了。” 张贺凡:“什么白菜,我以为她做生意求财呢,发财嘛,不都是这个寓意吗?” 冯果瘪了瘪嘴,拍拍张贺凡的肩。 “走吧,去熊猫公寓现场,路上再跟你说白菜的事儿。” 魏希跟在张贺凡身边也准备一起走。 冯果脚步一顿,拿出手机看到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笑着转过头对魏希说,“魏希,你到点下班了,就不用跟着了,赶紧下班回家吧。” 听到这话,魏希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她从话语中听出了一丝逐客令的含义。 魏希本来就不是刑警,能调查案子都是因为跟偷狗案牵扯出关系,沾着光跟着张贺凡来调查熊猫公寓密道的事情,现在牵扯到命案了,自然是由重案组接手,和她这样的警察菜鸟就没有关系了。 她不想走,可是她也没有理由留下了,或者跟着去。 张贺凡看着一旁的魏希。 两天相处下来,他知道魏希是一个脑子灵光胆大心细的警察。他看得出魏希在分析和推理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遇到事也足够镇定不怯场,就像今天。 其实今天下午,在密道里发现干尸的,是魏希。 她冷静的样子仿佛她不是第一次遇到尸体,第一时间从密道撤离,要求封锁密道连接的上下两层的公寓房间,打电话通知冯果关于现场的状况,也提出要求公寓方对此事进行保密,以免引起公寓住户的恐慌。 站在张贺凡的角度上,反正魏希是符合了他的要求,也符合了冯果对二组组员的要求。反正本来冯果都打算将魏希加到组里,还不如让她多锻炼一下。将来两组势必要合并,现在先在未来刑侦大队队长贾萧面前露个脸,积攒点好印象,到时候调进来更顺理成章。 “是这样的,因为发现了干尸,其实高楼层的密道我们还没有排查,密道本身非常狭窄,只有魏希能比较方便地通过,我觉得她还是可以和我们一起去,”随后转身对魏希说,“但你要知道,加班费给得不多的啊,只有你冯果姐请的晚饭。” 张贺凡的话就没给冯果拒绝的机会。 冯果没有想太多,只是想到今天在宠物店遇到的李雾年。 作为父亲担心着女儿的安全,却还是尊重女儿的意愿,让女儿成为了一名警察。她站在一位父亲的角度去想,父亲只是希望女儿能每天回家吃顿晚饭,报个平安。 这也是她让魏希下班回家的原因。 只不过冯果现在看着魏希的眼神,她也猜到魏希想跟进调查,不是为了功利目的,她就是想学习和伸张正义。 她发现自己站在魏希的角度,也能理解。 两个角度代入带来的思考仿佛在脑海中对撞,冯果最终决定,尊重眼前这个人的意愿。 与其去思考别人不让去做什么,还不如思考想做什么。 “也行,楼下便利店买个三明治,最多加一瓶咖啡,一起走吧,”走到门口又重新折返,悄悄跟贾萧说,“有消息联系我,窦傅那边可能也会给你发消息,我跟他说了,有事联系你。” 贾萧点点头,给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第38章 不能说的爱意 张贺凡开车,冯果坐在副驾,魏希坐后排。 后视镜上挂着一只木质的兔子,看连接的环,原来是一个钥匙扣。 冯果多看了几眼这只露出两颗兔牙的白兔子,看上去很新。她也坐过很多次张贺凡的车,包括昨天,这只兔子她是第一次见,估计是今天刚挂上去的。 冯果知道张贺凡有一个很宝贝的木质橙色胡萝卜钥匙扣,用了好久了,没有钥匙也要带在身边。 估计原来是一对吧。一对的话,应该是情侣款,现在两个都在张贺凡手上。 以冯果对张贺凡的了解,他是一个确定了就放手努力大胆追爱的行动派。 如果是已经分手了,大概不会都留着,还留着就证明张贺凡对对方应该有很深的情感,这段感情应该很久了,因为从冯果认识张贺凡开始,那个胡萝卜的钥匙扣就已经在用了。 更像是爱而不得,或者不敢表露心意,将爱意埋在心底,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拿出来挂在车上,像是一种阶段性的释怀。 冯果对张贺凡和窦傅一直很好奇。 两个人今年都三十好几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点情感动向都没有,家里难道不催吗? 张贺凡是军人家庭出身,讲道理应该到了催婚的年纪了,好几年了一次相亲都没听过,天天要么跟着窦傅吃香喝辣,虽然被窦傅嘴上嫌弃得要死却还是粘在他身边,要么就是泡在健身房里。彼此每次有什么新的情况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对方,冯果还看到他们都是彼此的置顶对话框。 冯果对窦傅家庭的了解也是最近才了解得更详细,要形容的话,可以说有点背德违法的怪异。 突然,一个想法冲击了冯果贫瘠的认知,像一道闪电,震裂了黑暗。 如果说,他们就是彼此没有情感进展的原因呢?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就此打开,所有的一切似乎有了解释。 军人家庭相对保守无法接受这种不合常理的情感,但张贺凡一意孤行,他就是石头脑袋秤砣心——死心眼,家人拗不过他的大腿,就此作罢,任由他自生自灭。 那边窦傅因为畸形的家庭结构,让他害怕自己人生的未来将会复刻父亲的老路,因此无法躲避自己良心的谴责。 他逃他追,他委曲求全。就是因为对彼此的了解,张贺凡才选择作为挚友和同僚留在窦傅身边,保留着心底的爱意,陪伴走过年年四季。 通了! 甚至窦傅在吃饭的时候,总是将自己那份饭里的胡萝卜丝夹给张贺凡,因为张贺凡喜欢吃胡萝卜。 这一切完美地对上了! 至于张贺凡为什么今天将兔子挂出来,其实是一种思念和释怀。 冯果现在比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还要还要兴奋,她窥探到了身边的人的秘密。 想想也是,张贺凡也不止一次说自己是颜控,而窦傅那张脸,比不少电视上出现的什么流量派和偶像都要好看,怎么会没有人喜欢,他们两人从高中一直陪伴彼此到现在十几年,情感上怎么也得升华一下。 是她粗心了,有些事情,她居然现在才意识到。 是她的失职,这些年过分地将关注点都放在案件上,忽视了自己的下属。 手心手背都是肉,冯果只希望这段感情不要伤害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冯果看着开车的张贺凡,其实张贺凡五官也不错,侧脸看到眉弓骨和鼻梁立挺,厚嘴唇。冯果想起不知道在哪个奇奇怪怪的算命网站上说,这样的男人善良机灵有上进心,事业心强,重感情还爱发牢骚,简直完美对上张贺凡本凡。 越看越顺眼。 遇到红灯,张贺凡慢慢减速,察觉身边有点不对劲。 “看什么?” 冯果在内心尖叫,今天下午窦傅也是这个语气说的这句话,一模一样! “咳,”冯果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没事,觉得你挺帅的。” 张贺凡带着暗爽的心情,甩了甩右手,用一个自认帅气的动作摸了一下侧边的头发。 “是吗?我昨天洗头了,换了一个新的洗发水,窦傅给买的,还挺好用。” 冯果被张贺凡耍帅的动作油到了,刚才下肚的三明治差点就要沿着进去的通道重新和这个世界说嗨。 “行,好,了不起,差不多得了。” 张贺凡悻悻地收敛动作,还是在给冯果推销,“那个洗发水确实不错,昨天我洗完之后,我感觉我的头皮在自由地呼吸,无比清爽,你要不也试试,让窦傅给你整一瓶。” “没事,不用,我的头发比较难伺候,换了洗发水它们很可能真的自由了,就不想继续生活在我的头皮上了,这个福气只有你配享用。” 张贺凡露出一副‘我是为你好你不接受我也没办法’的神情。 这时候,后座传来魏希稍微谨慎地发问,“那个,冯果姐,你不是说在车上给我们说白菜的事情吗?” 冯果和张贺凡都差点忘了后面还坐着一个魏希。 或许是吃饱了饭之后,大量的血液都跑到肠胃处供氧了,大脑暂时进入休眠状态,冯果也忘记了要给张贺凡和魏希说关于今天他和窦傅发现的情况。 这些案子跟张贺凡说倒是没什么,但作为重案组正在侦破的案件,跟魏希说有点不符合规定,如果她知道了,就代表冯果默许了后续的调查魏希都可以参与。 现在的情况是,比起魏希知道案件的内容,冯果更担心魏希参与进案件的侦破,会给她带来危险。 担心是两方面的,魏希毕竟年纪小,只是一个警校毕业的新人,另一方面,魏希和穆红有牵连,假如案件背后的人能设计杀死穆红,当他们知道魏希和穆红的关系时,魏希会面临更危险的状况。 第39章 魏希穆红 汽车发动之前,张贺凡看了眼正在思考的冯果。 冯果看上去虽然脾气不太好,实则是一个内心非常细腻的人。她冷酷的外表下有一颗过分的同理心,总是擅长站在他人的角度为他人设想。 就像她现在的表情,明摆着写的,她担心魏希的安全。 张贺凡在平稳驾驶的过程中,看了眼后视镜里,满脸期待着冯果将关于白菜的事情告诉他们的魏希。 “维c,知道重案组为什么叫重案组吗?” 听到张贺凡的话,魏希带有希冀的眼光暗淡了下来。 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她不可能不知道。但她也知道张贺凡不是为了考她,她读到了张贺凡提问的背后,真正想表达的内容。 重案组是为重大刑事案件专门成立的小组,处理的案件都是危险度和复杂度非常高的刑事案件,虽说也有选拔警队优秀新人加入重案组的先例。 但是魏希一来资历尚浅,成绩不是最优秀的,二来安全也是需要被考虑到的因素。 她可以现在说自己不怕死,但到了真要面临冲锋陷阵或者生死之争的时候,她未必能做到舍生取义,她还有挂念自己的家人。 魏希刚才在便利店吃晚饭的时候,给家里人发消息,告诉爸爸今晚她要加班,爸爸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家里熬了汤等她回来。 不管怎么说,她的内心没有办法放下家人。 魏希看向前排的张贺凡和冯果,内心很想问他们,你们会担心自己的安全吗?你们的家人会担心他们的安全吗?你们是怎么处理警察工作和家庭的? 她对此毫无头绪,任何一个都不是她能轻易抛下的,这可能就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吧。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生命中前二十多年让她对家庭无比珍视,虽然有惩恶扬善的目标,立场却不够坚定。 眼前张贺凡的问题不得不回答,魏希搓了搓握紧的双手,说,“知道,重案组是会从各个警种中抽调有经验的优秀警员组成的,侦破重大刑事案件的小组。” 魏希回答得没什么底气。 一直没说话的冯果开口了。 “魏希,我其实是想把你调进组里的,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在警校里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同届中,你的成绩可以说非常耀眼,所以我并不担心你的能力,但我有其他担心的事情” 魏希坐得笔直,她才认识冯果两天,冯果就说有意愿把她调进重案组,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可是冯果的话,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她似乎知道冯果想问的是什么了,“你认识穆红吧?” 冯果通过后视镜,看到魏希点头。 魏希知道冯果在通过后视镜看着她,她低着头回答,“认识。” “那你应该知道她做的事。”冯果一边说,一边通过后视镜看着魏希的表情。 魏希的脸上,是一种纠结和担忧的神态。 穆红唆使初中生制造炸弹杀害同班的同学的事情,不只是录州市,几乎全国人民都知道,现在社交媒体的发达,信息传递的速度之快,所有人在谈论起这起案件,以及那个幕后黑手穆红的时候,眼神里带有的都是厌恶和唾骂。 但魏希不一样,就算是担心自己因为认识穆红错过这次调职的机会,如果是讨厌一个人,微表情也会表现出来。 思考了一会儿,魏希像是鼓起了勇气,双手握拳。 “冯果姐,我认识穆红。” 还没等冯果继续问,魏希将她藏在心里很久的秘密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我知道大家都在因为明德中学的案子骂穆红姐,但她不会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为什么穆红姐和你师父伍龙查关系近,有很多通话记录,也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去找伍为芸聊天,去关心她,因为为芸和为萸,是她的女儿,她的双胞胎女儿,伍龙查警官收养了为芸和为萸,所以你师父伍龙查和孩子的dna才不匹配” 张贺凡差点没看到面前的红灯,来了个急刹车。 后视镜上挂着的兔子,因为向前冲的加速度,先磕到了后视镜背面,然后又磕到了后视镜正面。 冯果的头差点就磕到了储物盒顶,魏希也因为坐在后座正中间,差点冲到车的操纵杆,两只手用力地把住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靠背,才没有直接往前飞。 张贺凡用表示歉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冯果。 冯果现在也是半懵的,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脑子还在消化魏希刚才的话。 “你有证据吗?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当时不说出来呢?” 魏希从刚才的惊魂未定中找回理智,马上坐到副驾驶的后面,系好了安全带。 “我有穆红亲笔写的信,如果警方有她的字迹的话,可以做笔迹鉴定。” 说完这句话,魏希好久都没有再说话,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在她的嘴边,却没办法说出口。 这个答案是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做的噩梦,是她花了好长时间才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的她最不想提及的经历。 冯果从后视镜中看不见魏希的表情和动作,她在等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魏希不公布的理由,她这一刻真的很希望魏希能亲口说清楚,她甚至想要解开安全带爬到后座摇着魏希的肩膀逼着她说出答案。 这个答案或许代表着案件真相另外的可能。或许她一直调查的方向都是错误的。 可是为什么魏希突然不回答了,她是在撒谎吗,还是在为了撒谎打草稿? 为什么当时不说出来,这个问题不是很简单吗? 冯果都能想到她可以说当时自己年纪小怕说话没人信,或者怕影响到她自己。 想到这里,李雾年的话突然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魏希在八九岁的时候改过名,搬过家。 如果是为了躲避父母的仇家,不会单独改小孩的姓名,或许是小孩遭遇了什么意外,为抛弃过去,所以来到新的城市,改变了原来的名字,迎接新的生活。 而穆红,是从紫玉楼里逃出来的。她什么时候进入的紫玉楼,资料中没有详细写,只知道是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拐卖了,后来进了紫玉楼里,成为了孙类他们那群人渣的敛财工具之一。 以穆红在案发时接近三十岁的年纪,和现在才警校毕业没多久的魏希,萍水相逢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并不大。 冯果想到了最可能的情况,魏希在七八岁的时候被拐过,在那个地方,认识了穆红。 后来魏希跑掉了,穆红落入了孙类的手中。 在案发前,她们在录州市遇到了,重新恢复了联系,成为了好友,互相告知对方自己的情况。 第40章 做红娘 魏希依旧沉默。 他们已经到达了熊猫公寓的停车场。 先下车的冯果敲了敲后座的车窗:“有些事,你今天不说以后也要说,我说我想把你调进重案组,我是认真的,到时候彻查你的背景信息会更严格,你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不是你的永远的伤疤,我不是让你忘掉,有的事情是一辈子没办法忘记的,带着它往前走,做好你该做的,不要让未来的你后悔现在的决定。” 后座车窗降下来,魏希的眼睛红红的。停车场昏暗的灯光照出魏希眼里的泪光。 “冯果姐” 冯果:“下车吧,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继续调查,打车回家吧,明天找我报销,如果你想清楚了你想要什么,明天也可以一起告诉我,时间很紧迫,就这样吧,张贺凡,我们走吧。” 两人目送魏希打车离开之后,才走进熊猫公寓。 搭上电梯后,张贺凡问:“我现在有两件事很好奇。” “那就一件一件的问。” “你知道魏希的事情?” “不知道。” 张贺凡沉吟片刻:“那你说那么玄乎,什么过去的事情,什么伤疤,什么忘记,说的跟你知道似的。” 冯果揉了揉眼睛,隐形眼镜确实带太久,眼睛有点干了,明天要换成框架眼镜了。 “猜的。” 张贺凡:“” “我今天和窦傅去了一趟宠物店,刚好那家就是魏希家里开的,从她爸嘴里,听到了一些关于她以前的事,结合一些事实,猜的。” “那你猜的能说吗?算了,你这个人没有把握是不会说推测的,”张贺凡挠挠头,“那第二件事,你在局里的时候,说要跟我讲的,那个白菜的事情是什么?” ‘叮’一声后,电梯门打开。 冯果才发现张贺凡刚才按的是25楼,她以为要先上32楼看放干尸的密道。 张贺凡看出了冯果的疑惑,“法医和物证还在检查,我们先调查燕鹤姝家,等那边吴一昼给消息了,我们再去看现场。” 末了又补充一句,“楼上没什么好看的,密道连接的两个公寓房间都是空的,只有公寓精装修的时候的家具,里面的灰尘看上去就是一两年没人住了,那个密道真的很小,魏希一米六的身材才能勉强钻进去,你169,穿个鞋子就一米七了,估计就要缩着脖子进去。” 燕鹤姝的公寓的门开着,里面有物证人员在搜查。 在密道找到的尸体是干尸,就那个阴暗的环境,就证明死者起码是半年前死亡的,都过了半年,调查燕鹤姝的家其实没有比调查31和32楼的公寓房间有用。 冯果问了一下物证人员在调查什么。 得到的回复是在这个房间里出现过的dna,不论是人的还是狗的,还说这是贾萧吩咐的调查内容。 冯果点点头,将公寓房间上下层都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养狗的痕迹,这说明白菜不是燕鹤姝养的狗。但是冯果在玄关发现了一个滚筒粘毛器,上面的纸是干净的,可能是上次用过的眼睛撕掉并且丢了,不过在粘纸筒边上,粘着一根不是很明显的黑色的狗毛,刚好卡在了滚筒的缝里。 冯果马上招呼物证人员进行采样。 “冯果,你过来看看。”张贺凡站在餐桌边上,面对着一块木板。 冯果走进看才发现,木板上是定制的,半镂空,上面还有很多长短不一的挂钩,挂着的是燕鹤姝的大部分首饰,戒指、耳饰和项链分区域整理好了,每样都有二三十件,挂板下方装了亚克力的托板,上面放着一些看起来比较贵重的首饰。 有一个红色的盒子是空的,盒子上显示,是一家卖黄金配饰的品牌。 张贺凡也注意到了这个盒子是空的:“这会不会就是她戴着的那个白菜项链的盒子?” 冯果点点头表示有可能。 张贺凡:“啊对了,白菜的事,刚问了,你还没说呢?” 冯果将傅家丢狗的事情,和今天她和窦傅经历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还把她和贾萧盛知镜总结出来的关于恐龙狗场涉及每一个案件的猜想也说了。 张贺凡喊了口气,幽幽地说,“怪不得那个狗东西大清早地跟我说他今天有别的事,还一天没回我消息,原来是在查傅家的案子。” 冯果从张贺凡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怨艾,联想到自己在车上的发现,纳闷为什么窦傅不将傅家的事情告诉张贺凡。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窦傅不想在张贺凡面前提起有关自己的家庭的事情。窦傅可以直截了当地对冯果诉说窦木帛和傅听言做的事,却不能接受对张贺凡诉说,窦家或许跟紫玉楼有关。爱一个人的时候,爱他面前是自卑的,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表露出任何的不完美。 说明窦傅的心里是有张贺凡的。他们是互相蒙在鼓里的双向奔赴,却因为各自的原因,没有办法走到一起。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冯果抬头,虽然感受到一丝伤感,但几乎没有任何眼泪。 小说都没这么虐,要不要想办法撮合他们,让他们打开心结?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从现在起,冯果把自己当成了窦傅和张贺凡两边的郎家人。只要这个案子办完了,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两人敞开天窗说亮话。 第41章 二手电脑 冯果这边还在感慨他们两人的情路应该会很艰难,默默地暗自神伤。 那边张贺凡就接到了吴一昼的电话,通知他们已经对楼上干尸完成了初步现场勘查,证据采集也完成了,如果有需要的话,现在就可以上31楼了。 两人上到31楼,不出所料,3109室。 基本上9楼以上,每一层的对应位置都是密道口。 冯果走进3109室,看到整个下巴都是青色胡茬的吴一昼。 他仿佛被工作榨干了精力,失去了灵魂。 看到这个样子的吴一昼,冯果也没好意思再怼他,难得好言相待:“辛苦你了,吴大法医,关于尸体有什么信息可以先告诉我们的吗?” 吴一昼惊讶于冯果居然开始对他客气,清了清嗓子之后开始说:“死者是成年男性,身份不明,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信息的证件和物品,年龄估计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三岁之间,从尸体的风干程度看,死亡时间至少一年以上,死者右手手臂有多处防御性伤口,都是锐器造成的伤口,目前推测,真正的致命伤可能是后背的锐器伤,从位置上来看,刚好正对着右肺部,伤口很深,可能是右肺破裂之后窒息而死,造成两处伤口的利器都不一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伤口,但是真正的死因或许还要等尸体解剖和毒理报告出来之后才能说得准,尸体用保鲜膜包裹着,起码包了三四层,里面还放了吸附臭味的活性炭,可能是蓄谋已久的杀人,有充足的计划,目前看来单人作案的可能性很低。” “还有吗?” “还有就是我的一些个人推测,只有右手的防御性伤口,这说明他是个右撇子,估计是左手在保护着什么,可能是物品也可能是人。” “这应该属于警方侦破案件的工作内容,其他的呢?” 吴一昼挑眉,“关于这个现场,我能说的就这些了,还是说你要问傅家的其他现场?” 冯果走上公寓的二楼,打算观察密道的内部结构,“有发现的话就说吧。” 吴一昼刚要开口,他的手机响了,打断了他要说的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吴一昼不耐烦地将电话挂掉。 冯果转头看着吴一昼,“不接吗?万一是重要的事呢?” 吴一昼气不打一处来,“就一神经病,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给我打电话,说我两年前从他那买了台二手游戏本,要把笔记本电脑买回去,开价就是五万块,我以为他是诈骗的,骂了句神经病就挂了电话,他就一直给我打电话,求着我还给他,说花多少钱都行,光今天电话就打了七八个,我把他拉黑了还换号码打。” 张贺凡听笑了,“拉黑了还打?什么游戏本?” 吴一昼撇撇嘴,“外星人,不过确实便宜,我怕他是骗子,还要求面交验货。” 张贺凡自己也是个爱打游戏的,“哇哦,多少钱?” “当时一万多出头买的。” 张贺凡猛一拍吴一昼肩膀,“那是打骨折啊兄弟,怎么还有这种好事,我为什么没遇上?” 冯果本来没想加入他们游戏迷无聊的话题,却听到吴一昼接下来的话。 “说起来,当时面交的地点好像就是这里楼下,熊猫公寓的大堂,卖家好像还是个有名气的小博主,他下楼的时候还带着他的柴犬,超可爱,叫八宝粥” 视线相撞的一瞬间,冯果和张贺凡同时心头一颤。 吴一昼没发现两人的异样,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话,“哇,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过我最近遇到的倒霉事真的很多,乐队解散了,走在路上差点被花盆砸到,我这个人不怎么信玄学的,但我有一种感觉,等这段倒霉的时间过去之后,我一定会超级幸运,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张贺凡问:“给你打电话的人是当时卖给你电脑的人吗?” 吴一昼摇摇头,“不知道,都快两年了,我能记住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还能记得他的声音?” 冯果走到吴一昼身旁,“那你记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没印象,大家交流都用的二手软件,网上付款,我也是后来在网上才知道他是个小有名气的博主,叫什么芝士威化,反正也是吃的名字,面交的时候根本不认识他,”吴一昼看到冯果和张贺凡都看起来好像很关心这个卖家,“怎么,他跟案子有关吗?” 冯果没说话,一旁的张贺凡点头回复道,“或许可能会有点关系。” “反正不管是不是真的,我是没打算把电脑还给他,”说到这里,吴一昼突然想起了刚才没继续的话题,“你是要问傅家的那几个现场是吧,尸体的切口很整齐锋利,我怀疑是手术刀造成的,和祝长闻尸体脖子上的伤口一致,分尸手法很专业,基本上沿着肌肉的纹理和骨骼走向下刀,可能是学医的。” 吴一昼一边说,一边用手模拟下刀,生动展现了环形切除四肢的动作。 张贺凡问:“学的是兽医吗?” 吴一昼摇摇头,解释道,“只要是拿手术刀的医生就可以做到,不需要了解狗的身体结构,摸到哪里是骨头,哪里是关节就可以了,下刀的技术都是一样的,就像外科医生也能给整鸡去骨。” 张贺凡边点头边发出‘哦’的赞叹,表示他理解了。 “还有吗,没有的话,我回去做尸检了,我看你们是根本不想让我休息,法医好久没来这么多活了,乐队解散的聚餐我都没机会去。” 谈到情深处,吴一昼还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表达他深深的不舍和悲伤。 冯果:“那你赶紧回去干活吧,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还会加班的。” “呸呸呸,赶紧把话收回去,我不信,你是在诅咒我,我走了,我听不见,我听不见就不会成真。” 三十多岁的人了,一边提着箱子一边捂着耳朵,大步流星地往外跑,像刚破石而出的孙猴子。 第42章 探索密道 吴一昼走后,冯果仔细观察了3109室的构造。 作为酒店式复式公寓的边套,每一层的09号房间都是整个建筑最东北角的位置,东北两面都是挑高落地窗,一般人基本上不可能想到在这么苛刻的情况下还要制造一条通往楼上的密道。 公寓在交付的时候就是精装修,装修风格的功能分区都是一致的。 3109室的公寓入门左手边是比较薄的下翻式悬空鞋柜,底下悬空了十厘米,是预留给拖鞋和其他常穿的鞋子,这样就不需要每次都打开鞋柜拿取和放置鞋子。 进门之后可以看到横在面前的楼梯一侧被打成了柜子,改造成放装饰物用的玻璃展示柜,防止积灰。楼梯的在右边,坐在楼梯上,可以看到朝东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 进门右手边就是开放式厨房,厨房里还有岩板餐桌和配套的四把椅子。 厨房右边是连着东侧落地玻璃窗的明卫,干湿分离。 通往楼上的楼梯被建筑师规划在公寓的正中间,分开了用南侧餐区和北侧客厅区。北侧客厅能看到完整的北向落地窗,风景确实不错,比之前去过的季国平家的阳台更好看。边套可能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阳台。东北角放置的沙发,西面墙上是电视机的位置。如果早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会晒黑好几个度。 楼梯两侧都设计了收纳的空间,但两边的柜深都不足三十厘米,冯果凭借肉眼观察,楼梯中间剩余的宽度至少还有一米。 走楼梯上到楼梯的小平台,再往上走需要左右分开两个方向,分别通向两边的房间。 东面的落地窗在二楼实际上中间并不是连通的,两个房间都有朝东的落地窗。 冯果将两个房间都看了一眼,只有朝南的房间有卫生间,朝北的房间是完整的落地窗。 如果是冯果自己一个人住,说不定会把两个房间的墙砸掉,南向做卧室,北向做书房,前提是这堵墙不是承重墙。 密道的入口在南向房间的全身镜后。 在一楼,冯果观察到关于二楼的空间是全封闭的,楼梯除去两边柜子的深度,中间还有接近一米的宽度。在这之前,张贺凡已经告诉了她,1609室的密道入口,是在楼梯朝北侧的暗门里,门被做成了柜子的形状,隐藏在了其他的柜子当中。 打开暗门的方法,居然是将入门左侧的下翻式薄鞋柜柜门,用力往下压到和柜面接近九十度。张贺凡说是公寓经理林炜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没走稳,往前摔的过程中又抓不住鞋柜门,用体重带着压下去的。 双数层的暗门在楼梯北侧的柜子,单数层的暗门在二楼南侧房间的全身镜后。 张贺凡说每层都是一样的,而且全部的全身镜都是前面加了玻璃的单向镜,就算使用手指靠近镜面的办法,也检查不出来这是一面单面镜。 听到这里的时候,冯果想到的是,如果一个女生住在楼下的话,半夜可能会有不怀好意的陌生人通过密道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像是养了一个偷窥者在家中,暗门是可以从里面被打开的,这个变态的偷窥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开镜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她甚至不敢想象。 张贺凡看到冯果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表情他在魏希脸上也看到过。 女生总是容易在幻想危险事情发生的时候共情到自己身上,这或许是成长过程中长久以来养成的自我保护的习惯,哪怕是冯果和魏希,经受过警校专业的体能训练,第一反应也依旧是将自己带入,这是一种社会性驯服。 张贺凡承认他的第一反应和两人不同,他想的是在这幢公寓里进行违法犯罪活动的话,只要将密道的出口买下或者出租,利用密道可以很大概率地躲避掉公安机关的突击检查。 说不定燕鹤姝选择熊猫公寓,就是因为这里的密道可以供她组织姑娘们安全地卖淫。 意识到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有不同的看法甚至出现完全相反的情绪——害怕和雀跃,张贺凡在震惊之余又感到阵阵无力。 冯果在震惊之后,又恢复到了办案的情绪当中,她打算自己爬进密道里,观察密道的构造。 她也这样做了。 冯果在进密道之前,用脚步丈量南北向的距离,然后又在二楼丈量两个房间南北向距离的总和,得出了结论——两个房间在南北向的距离里少了至少八十厘米,几乎和楼梯中间的宽度一致。 一楼吊顶的高度是两米,上楼梯上到一半才会豁然开朗。 这就说明,整间公寓的东西向的一半长度乘以楼梯中间的宽度,就是二楼的两个房间中间的区域面积。 全身镜长大概一米七,宽只有六十五厘米,暗门的长和宽大概要比全身镜少十厘米,进入之后的空间很窄长。 和冯果预料的一样,进入暗门的右边,是大片的空间,也是干尸发现的地方,和一根明显的承重柱。暗门的左侧,是陡峭的水泥楼梯,角度大于三十度但是小于四十五度,阶梯的深度不足二十厘米,冯果三十七码的脚,没有办法完全踩在楼梯上,这个楼梯,上去比下来要容易得多。 往上走十几个台阶,就到平地了,平地往前再走几步才是3209室的暗门,楼上的门比楼下的门要矮得多,只有一米六,张贺凡并没有说错,冯果确实是要缩着脖子才能通过。 走出了密道之后,冯果只感觉到一阵豁然开朗,不只是密道本来的味道,还是尸体的原因,里面的味道不怎么好闻,就像是常年阴湿的地下室的味道。 3209和3109一样,地面都是灰尘,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冯果走到密道入口,大声呼喊楼下的张贺凡,却没有人应答,正纳闷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第43章 吴一昼被打了 敲门的正是张贺凡。 冯果给张贺凡开门时,张贺凡在看着手机。 看到3109和3209两套公寓房间都出奇一致地空置着,杀人凶手可能是买下或者租下了这两套公寓房间,从这个方面下手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线索,只希望这个人不是燕鹤姝。 冯果叉着腰,环视着和3109一模一样的装修和布置,“叫他们调查一下3109和3209的住户是谁。” 张贺凡摇摇手里的手机,他手机屏幕上当前对话框的备注‘全世界最好的窦傅’,差点闪瞎了冯果的钛合金狗眼。 “我就是来给你说这个的,刚才窦傅回局里了,听说我们在查熊猫公寓的干尸案,就帮忙查了这两套公寓的业主,这两套公寓都登记在同一个人的名下,那个人叫祝长闻。” 一个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名字。 冯果眨了眨眼,这个回答已经不会让她的内心有任何的波澜。 按时间来计算,干尸案的发生时间应该是最早的,大部分的案子都很明显存在着关联,冯果只是缺少一个串联起来的契机。 恐龙狗场可能是一个契机。 收拢原来和紫玉楼有关的涉案人员,用另一种方式重建一个利益网络,这当中说不定就有祝长闻牵涉其中,作为祝远鸿的儿子,他能得到的信息,远比别人多。 杀人和狗场的火灾到底哪个先发生,当中又是因为什么,可能要等到警方将干尸的身份调查出来。 冯果把目光集中到当前的案子上,他们手上就有一个突破口,燕鹤姝。 “祝长闻和燕鹤姝是什么关系?是姘头?还是老鸨和嫖客的关系?燕鹤姝招了没?怎么杀的人?为什么杀人?死者是谁?身份查到了吗?” 一个个问题让张贺凡无法招架,他只是个传话的中间人,真正知道问题答案的人一个死了,一个在局里被审着呢。 冯果也意识到自己的提问是在为难什么都不知道的张贺凡,“贾萧那边审出什么了吗?” 话音刚落,冯果的手机收到了信息。 来自贾萧,“燕鹤姝说凶手是祝长闻。” 冯果回复贾萧,“吴一昼说凶手不只一个人。” 很快,贾萧的信息再次传来,“燕鹤姝说自己只帮忙处理了尸体,没有杀人。” 冯果继续提问,“既然不是她杀的人,为什么要来自首?” 过了好一会儿,贾萧的信息才发过来,“她说她下午收到了祝长闻的信息,祝长闻知道了有警察在调查熊猫公寓的密道,让她出来自首,不然就要举报她利用密道组织卖淫。” 冯果看得眉头紧锁。 祝长闻不是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吗?祝长闻现在应该在停尸间的冰柜里躺着。 她难道不知道祝长闻已经死了吗? 又是谁给她发的短信? 满脑的疑问还没发出去,贾萧的短信发过来了,“燕鹤姝说她不知道祝长闻已经死了,暂时不能确定她有没有撒谎。” 冯果又发过去,“她知不知道祝长闻杀人的原因?死者是什么身份?” 无人应答。 冯果抬头看着站在门外的张贺凡。 他们就这样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站在门的内外,没有说话,用眼神交流,只不过眼神也没表达出任何的信息。 电梯传来一声‘叮’,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哒’的似乎是皮鞋,往3209跑来,三秒过后,冯果就看到了气喘吁吁的公寓经理林炜。 “两位警官刚才下楼的法医同志在楼下公寓大堂和别人打起来了” 冯果:“” 吴一昼虽然平时嘴是贱了一点,讨打了一点,但绝对不至于会跟人起冲突,他隶属公安部门,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更不会和别人打架了。 张贺凡:“和谁?” 林炜气都还没喘顺:“我们公寓16楼的一个住户不知道为什么就打起来了我知道两位警官还在就马上上来找你们了” 冯果和张贺凡对视一眼,他们倒是认识一个可能会跟吴一昼起争执的住在熊猫公寓16楼的一个住户。 报案丢了狗的季国平。 一行人坐电梯下到一楼大堂,只看到坐在一旁沙发上的小助理,和正在给小助理处理伤口的吴一昼。吴一昼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小助理脸上有一道伤痕,都见血了。 环视整个一楼大堂,却不见季国平的踪影。 吴一昼用余光看了一眼扫视周围的两人,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不用找了,一分钟之前跑了。” 酒精触碰到伤口的那一刻,小助理忍不住发出了一段很长的‘嘶’的声音,脸下意识地转了点角度,想要躲开酒精团。 冯果这才发现小助理的嘴角似乎也挨了一拳,“怎么受伤的是你?” 小助理想到刚才的一幕,气到想开口说话,被吴一昼喝止,用手势表示让他闭紧嘴巴,给嘴巴紫青的地方喷上了消肿药。 “他是冲着我来的,一开始是求我把电脑还给他,我拒绝了,他就要动手,我好歹跟着盛知镜练过几下子,他看我躲开了之后好像更生气了,抓住我的手就要用拳头揍我,然后这个傻小子就来替我挡了,其实他不来,我也能躲开的。” 吴一昼的话让小助理泄了气,他低下了头。 小助理没想到吴一昼能躲开,他在那一刻只知道不能让那个人手上带的尖利的戒指打到老师身上。 “不过还是谢谢你,涂施。”吴一昼看着涂施,笑得很温柔。 这一刻,冯果在吴一昼身上看到了点和以往不一样的形象,起码像个人了,但还是配不上自己的好姐妹贾萧。 “就为了电脑要打你?殴打法医也算是袭警,他往哪里跑的,上楼了吗?查监控吧。” 吴一昼摇摇头,“他跑出去了,没有上楼,我看他一直带着耳机,跑之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大门的位置,好像是听了耳机里面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 第44章 广播电台 冯果陷入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双手交叉在胸前,“指使?” 小助理涂施也说:“我看他的情绪非常奇怪,一开始跪在地上求吴老师把电脑还给他,后来突然暴起,对着吴老师的肚子就是一拳,变化得非常快,而且他的尾指上带着的是一枚两边很长有尖刺的戒指,不知道是不是要造成故意伤害。” 张贺凡一挑眉:“他就住这儿,不回家还能去哪里,我看他是想等一会儿我们都走了他悄悄溜回来,”转身对林炜说,“注意让前台他们留意一下,只要季国平回来了,马上通知警方把他带回局里,大堂的监控视频也记得拷贝一份,到时候一并让带回来。” 林炜连忙点头答应,毕竟配合警方是所有公民的义务。 现在因为调查密道的事情,公寓里的酒店已经暂时停业了,谁知道还查出了一具干尸,今天看到尸体袋出现在公寓的时候,他都要吓死了,给老板汇报的时候,老板都干脆让他自己看着办了。 打工人最怕出事的时候老板让他自己看着办,做不好那就都是他的错了。 现在警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因为老板是给他发工资的人,警察是决定他还能不能保住这份工作的人。 由于是当场出警,再加上围观的人没多少,张贺凡和冯果一一做完了笔录。 尸体已经由专车先运回去了,冯果就顺带着将吴一昼和小助理涂施载回局里。 上车之后,张贺凡表达了对涂施浓烈的兴趣,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名字和他的职业这么高度匹配的。 ‘涂施’和‘屠尸’,简直就是命运般的指引。 可是车上并没有人想要加入他无厘头的发现,每个人都看向窗外想着自己的事情,连平日里最嬉皮笑脸的吴一昼,此刻也无比正经,终于找回了当年医学系系草的模样。 车里静的可怕,张贺凡想要打断这份寂静,于是打开了广播电台。 电台里传出的是一起家庭纠纷的调解节目,哥哥为了逼妹妹拿钱出来给他创业,将后妈带走了,妹妹也不是他的亲生妹妹,是后妈改嫁之后带来的孩子,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现在妹妹上节目控诉哥哥的禽兽行为,说他绑架了她的母亲,如果不给钱,就会虐待后妈。 思考着自己事情的众人,慢慢地被狗血的剧情吸引,专心地听起了广播里那个女孩抽噎着倾诉的声音。 电台主持人安慰着这个女孩,问她爸爸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制止。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也就十几二十岁的样子,非常伤心地哭着说,爸爸因为赌博被抓了,现在在监狱里服刑,而且她爸爸不止家暴妈妈,还在女孩很小的时候就猥亵过她,她本来以为爸爸坐牢之后自己能和妈妈过上好一点的日子,谁知道现在变成了这样。 主持人又问她,能不能联系上自己的亲生父亲,说不定能提供一点帮助。 女孩表示,她不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她妈妈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自打她记事起,她就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她说,只希望妈妈能够平安地回到自己的身边,哥哥现在以赡养母亲的原因把人控制住,还不让她看望妈妈,报警了也没有用,说是家事,根本不管,只是调解,她只是想确保妈妈是不是安全,她说她现在才二十几岁,根本没办法拿出那么多钱给哥哥,哥哥却说让她去卖,也要每个月上交五千给他,不然就让后妈不成人样。 女孩说到后面,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她说自己从来没想过家人是给她带来最深伤害的人。 听到这里,车上所有人都为女孩的遭遇感到痛心,张贺凡和涂施分别骂了一句“人渣”和“混蛋”。 不知道骂的是哪一个,还是连带着一起骂。 这个电台广播节目还提供法律援助,主持人当场联系了一名法律顾问,询问对方这种情况能用什么方式起诉女孩的哥哥,解救母亲。 这位法律顾问的声音很好听,就想热播偶像剧里的配音演员。 他告诉女孩,法律意义上,哥哥赡养自己的母亲并没有问题,向妹妹要钱的行为,哥哥可以说是希望妹妹借钱,妹妹也可以拒绝,这点在法律上也没办法成立敲诈勒索,至于对母亲造成虐待,需要提供证据,最好是想办法进到妈妈住的地方,找到妈妈被虐待的证据,这个最好的办法是报案,但刚才妹妹也说了,报警都是和稀泥,下一个办法是找当地的妇联和社区寻求帮助,最后就是比较极端但是不建议的方法,硬闯。 吴一昼轻蔑地笑了一声,“还法律顾问,说了等于没说,可以先报案非法拘禁,这个罪名起码是触犯刑法。” 冯果难得认同吴一昼的看法,“这个男人就是避重就轻,声音好听是好听,听起来像是在作秀,最简单的非法拘禁都没提出来,还说什么特约的海归法律顾问,还没你聪明。” 广播里主持人却对这位法律顾问推崇至极,一通介绍这位海归的法学博士,声音好听,也思路清晰。小姑娘的声音再也没有听到过,最后节目到时间了也只是简单地说一句希望小姑娘能早日和母亲团圆,就匆匆地结束了节目。 车内又恢复了寂静,但和刚才不同的是,大家此刻的心里都增加了一种叫愤怒的情绪。 连张贺凡这个从来都没有路怒症,平时遇到别人加塞都心平气和地让别人先走的老司机,在转弯的时候恰好绿灯转红,都‘啧’了一声。 人果然还是一种情绪化动物。 广播还在继续,这次是播报新闻。 “现在是五月二十四日的晚上八点三十分,录州市新闻速报为您带来最新资讯,今日下午三时在我市合东区走丢的七岁女童程莹莹,已经找到,据悉小女孩是因为买冰淇淋和家人走丢” 车后排的涂施,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泪水划过脸颊,在触碰到伤口之前,用衣袖将眼泪擦掉了。 第45章 没一句真话 冯果和张贺凡回到重案组的9楼,贾萧和盛知镜两人对燕鹤姝的审讯还在继续。 估计是审讯过程中为了刻意营造压迫感,又过几次中断。 窦傅也搬到了一组的会议室办公,和兰绿江湖一起调查燕鹤姝的信息。 看到两人回来,窦傅向他们同步了最新得到的消息:“燕鹤姝坚持自己不认识死者,她是被祝长闻叫来处理尸体的,活性炭和保鲜膜是她跑遍了周围的超市买来的,一开始除了这个什么都不认,她的手机也被格式化了,后来江湖成功地复原了一部分手机内容,是她的电子账本,里面写满了交易日期、交易房号和代号,物证组还在她家找到了巨额的现金,她才承认自己组织卖淫。” 听到燕鹤姝还将手机格式化了,张贺凡苦笑,“自己来自首还将手机格式化,我看这个自首的诚意也不够深啊。” 话刚说完,窦傅的肚子传来一声尴尬的异响。 张贺凡:“你没吃饭?” 窦傅低头扶了扶眼镜,“还没。” 有时候,人在说话的时候低头扶眼镜,是一种心虚的体现。 张贺凡作为最熟悉窦傅的人,想到他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安排,意识到窦傅有事瞒着他,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臭窦傅你不会是一天没吃东西吧?总裁都得有点胃病是吧?你不要命啊?不睡觉还不吃饭,你要修仙啊?!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点。” 窦傅低下头不敢看张贺凡,叹了口气,在没吃饭这点上他确实理亏,不过他也只是忙起来,没想起来要吃,拿起手机就要点外卖,“还是我点吧,”拿起手机之后,看了看冯果和张贺凡又问到,“你们吃了吗,我其实没什么胃口,要不点一些口味清淡的饭菜,大家一起吃吧,贾组长和盛副组长他们爱吃什么,冯果你应该知道的吧,兰绿江湖你们要吃点什么吗” 张贺凡的怒气也就那一瞬间的事,他也是因为担心窦傅的身体,想到窦傅可能是因为太忙了忘记吃饭,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冯果在旁边观察两人的表情,眼神来回切换,像是嗑到了,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然后她看到了同样和她在观察窦傅和张贺凡之间奇怪气场的兰绿。 双方眼神一对上,就知道想的是同一件事。 怀着激动的心情,冯果给兰绿使了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色,随后得到了兰绿强忍着兴奋的抬眉信号。 因为忙于查案,几人晚饭只是简单地应付了一下,现在看起来摆明了还要加班熬夜的样子,有富二代请吃夜宵也是不错的选择。 外卖送来还有些时间,张贺凡到工位上找了些零食糕点和水果,给肚子咕咕叫的窦傅垫垫肚子。 贾萧和盛知镜也在这个时候从审讯室里出来,通知大家最新的进展,那就是没有进展。 贾萧看起来一肚子火,“她一口咬定是祝长闻做的,她不知道祝长闻死了,不知道死者身份,也不知道祝长闻为什么要杀他,至于她为什么来自首,她说的是祝长闻给她提供了熊猫公寓的建筑图,让她可以用密道进行更隐蔽的卖淫活动,然后以这个为把柄逼迫她自首,承认杀害密道里的人是她,可是我总感觉她还没说真话。” 冯果啃着苹果,“白菜呢?我们刚去查了她家,她家可没有任何养狗的痕迹,只有玄关找到了粘着狗毛的粘毛器。” 盛知镜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陶瓷杯喝了口水,“她说那是她帮朋友照顾的狗,就带它去宠物店洗个澡,然后就还给朋友了,问她朋友是谁,她说不知道,算是个客户,要朋友的联系方式,说手机不小心被格式化了。” 冯果听着盛知镜的话,注意到了盛知镜用来喝水的那个很丑的陶瓷杯,是他们两个某一次约会的时候,到手作店里做的,盛知镜有点天赋,做出来的杯子很好看,现在在冯果家里,盛知镜手上这个,是冯果做的,没想到被他拿来了办公室。 察觉到盛知镜的眼睛看向自己,冯果不动声色地扭过了头,“这个燕鹤姝,说着来自首,合着没一句真话呗。” 贾萧点点头表示她也是这么想的,燕鹤姝来到这里说的话,除了她承认了组织卖淫之外,其他没一句是真话。 兰绿一脸莫名其妙,“那她来自首干什么?关键是我看刚才,她知道了祝长闻死之后的反应也不大,好像在演戏,这个女人就没一句真话。” 窦傅的声音响起,“如果她来自首的目的就是来警局说假话呢?” 冯果若有所思地吃着手上的苹果。不只是她,其他人也在思考窦傅的这句话。 燕鹤姝自首的动机和行为就很奇怪,假如在她的认知里,祝长闻用她借公寓密道组织卖淫的秘密要挟她自首,那她销毁手机的证据也很正常,为了不让警方查到她组织卖淫的证据。那么问题来了,她知道自己没有杀人或者不只是自己杀的人,警察是会查到的,再加上公寓也登记在祝长闻名下,这一切终将会指向祝长闻,那她的自首也没有任何意义。 冯果的手指叩了叩桌面,“她要隐瞒的事情绝对不是祝长闻,祝长闻的信息太明显了,公寓就登记在祝长闻的名下。” 张贺凡反驳冯果:“假如燕鹤姝不知道两间公寓登记在祝长闻名下呢?” 冯果挠挠头,现在确实没有证据证明燕鹤姝知道公寓登记在祝长闻名下。 贾萧看了眼一直盯着电脑的江湖:“江湖,燕鹤姝的手机恢复多少了,让她自首的那条短信恢复了吗?” 江湖点点头又摇摇头,“短信是恢复了,里面没有让她自首的短信,那段时间的通话记录也没有,其他的社交软件也没有。” 盛知镜走到江湖边上,看了眼江湖恢复出来的数据,今天通话记录和短信都没有异常,他想起了季理手机里的那款软件,“燕鹤姝手机里不是有一个阅后即焚的软件吗,能查到那个软件的发送和接收记录吗?” 江湖又在电脑上操作了一阵,“我尽力了,这个软件很难办,我恢复不了软件发送的内容,但是可以恢复软件发送和收到的时间,让我看看今天没有任何发出和收到的信息。” 江湖抬头对上冯果锐利的眼神,吓得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赶忙再核实了一遍,确实是没有任何信息,“真的没有,冯果姐。” 盛知镜仔细看着江湖的操作,也向众人摇了摇头,表示确实没有。 冯果缓和了眼神,她的眼神本来也不是对江湖的,是在思考燕鹤姝谎言背后的真相。 第46章 自首背后 目前来说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她和那个人碰面了,那个人面对面向她提出的自首的命令,另一种是,燕鹤姝有另一台手机和对方交流,并且在投案自首之前,将手机处理了。 一定存在某个人给燕鹤姝下达了指令,不然冯果想不出她自首的原因,而且冯果觉得那个人威胁燕鹤姝的原因,可能不是组织卖淫行为。 张贺凡思来想去,“那还是得有个人让燕鹤姝自首啊,那个人得知道祝长闻死了,还得知道里面有干尸,还得知道燕鹤姝和这件事情有关系,还有燕鹤姝组织卖淫的事情,还知道警察已经在调查密道,一定会查到干尸不是吗?” 贾萧右手反叉着腰,她有感觉背有点酸痛:“是这个道理,但目前没有头绪啊,最主要的是先找到死者的身份,江湖,你查一下近几年全国的失踪人口报告,看看有没有符合死者条件的,都列个表,等更详细的信息出来之后,进一步筛查。” 江湖回答“是”,继续埋头苦干去了。 语出惊人的窦傅再一次抛出了他的观点,“燕鹤姝投案自首是为了掩盖什么呢?命案当中的元素有几个,首先是凶手和死者的身份,凶手是祝长闻吗,不一定吧,先假设是祝长闻,但是目前已知掩盖的不可能是祝长闻,因为站在那个发短信的人的视角,他知道祝长闻死了,假如不是祝长闻杀的人,那就是掩盖真凶,还有死者,我们还没有查到死者的信息,我最后的疑问是,燕鹤姝她到底真的在命案现场出现过吗?这个信息很重要。” 贾萧:“估计是在的,她说干尸用活性炭和保鲜膜处理了,这么细节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 冯果手中的苹果已经快啃完了,“我们假设现场有三个人,算上燕鹤姝啊,如果凶手不是祝长闻,那给燕鹤姝发短信的人,就是命案的凶手,让燕鹤姝自首是为了摘除自己?” 盛知镜接话,“那燕鹤姝为什么要说人是祝长闻杀的?给她传话的那个人让她这么说吗?” 兰绿被绕晕,“一个已经知道祝长闻死了的人,让燕鹤姝把罪责推给祝长闻,还让燕鹤姝说是祝长闻指使她自首,这不是矛盾了吗?祝长闻根本不可能指使,警方一定会查到这句话的漏洞的,那个人图什么?” 冯果把苹果核丢到垃圾桶,手相互抹了两下,“因为人确实是祝长闻杀的,但如果燕鹤姝说是别人指使她自首,就会暴露另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人知道祝长闻和燕鹤姝一起杀了人还放在了公寓的密道里,他要隐藏的不只是自己的身份,还有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贾萧抽了一张湿巾给冯果擦手,“祝长闻和燕鹤姝杀了人不可能到处宣传。” 窦傅看着手机显示地图上逐渐靠近的外卖小哥:“那就说明这个人一定在现场。” 说完抬头看向众人,“所以需要搞清楚的是那个人怎么通知的燕鹤姝,他今天在熊猫公寓还是用的另一部手机,只是” 张贺凡:“只是什么?” 窦傅摇摇手机,“我点的外卖快到了,你们是要先审问燕鹤姝再吃,还是吃完外卖再审问,我是建议你们先吃,吃饱了力气才能打持久攻坚战。” 窦傅一脸真诚地看着贾萧和盛知镜,“我还点了的酸菜鱼,冯果说你们喜欢吃来着。” 那个人一定在杀人现场。 是一个新的思考方向。 在张贺凡、窦傅和盛知镜去拿外卖的过程时,兰绿提出了新的问题。 “他们三个人一起杀了被害人吗?所以他要把罪名推给祝长闻,但是因为祝长闻死了,所以要让燕鹤姝出来认罪,引出祝长闻,可是他也藏不住啊,还是那个问题,他的存在还是会被我们调查出来。” 一直安静的江湖举起了手。 贾萧看到他像个小学生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一样忍不住笑了,“想说就说,不用举手。” 江湖:“我是在想,其实我们目前根本没有任何信息能够指向燕鹤姝,祝长闻是通过公寓登记查到的,那为什么那个人非要燕鹤姝自首,甚至这个操作还会引出他这个人的存在。” 江湖一语惊醒梦中人,冯果认真思考了案件的信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向燕鹤姝,就算后续可能会通过物证查到凶手的dna,或许里面会包含她的,可是处理证物也需要不短的时间,他们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里逃跑,不管是逃到外地还是出国。 留下来就是等死,自首那更是送死。 兰绿的脑子里处理不了这么多这么混乱的信息,这群人八百多个心眼子在这里搞得弯弯绕绕的,自首是什么目的,指使是什么目的,现场有几个人,什么这啊那啊,她有点跟不上了。 既然每个可能性都要考虑,那为什么不能设想燕鹤姝是自己想要自首的,根本就没有人逼迫她,他就是想让警方查出凶手是谁,那个除去祝长闻之外的凶手。 可是兰绿又想,大家推出有另外的凶手,是基于有人给燕鹤姝下了命令让她去自首,如果没有这个人,现场是不是还有别人,就无从考究了。 兰绿一拍脑袋,或者燕鹤姝就是破罐子破摔,想举报祝长闻,她并不知道祝长闻死了。 很快都被自己否定了,那为什么燕鹤姝一开始撒谎呢,后来才说是祝长闻,这也会赔上自己的后半生,不值当啊。 想到崩溃,也想到肚子饿,兰绿决定趴在桌上等香香的饭饭到,吃完再想。 第47章 豪华五星级待遇 虽然只有七个人,但富二代窦傅点了十五个菜一个汤外加甜品和水果,会议室的长桌直接摆满了三分之二。一看就是五星级酒店出品,其实根本不用三个人去拿,酒店专门派人送菜上门还帮忙布置好,一点都没打算让客户动手。 在场只有兰绿作为新人不知道窦傅富二代的身份,第一次见到这个阵仗,脑子里想的是,这么豪华的夜宵,局里餐补应该不能报销吧。 江湖看了眼下巴差点掉到桌子上的兰绿,小声地对她说,“豆腐哥是富二代,很有钱,天天给我们带好吃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兰绿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也小声地说,“他姓窦,就是那个窦家吗?你们组待遇好好啊,我现在调到二组来得及吗?” 说着,露出了艳羡的表情。 回应兰绿的,是江湖张大了嘴看着兰绿身后的方向,摇头暗示她不要再说了。 兰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身旁的盛知镜用一次性筷子四件套敲了头,“你怎么这么容易被一顿饭就收买了。” 敲完之后把餐具给了兰绿,然后站起身调整了水蒸蛋的位置,将蛋放在了冯果的面前。 他记得冯果最喜欢吃水蒸蛋。 冯果注意到了盛知镜的动作,笑着看着兰绿,“没事,想来都可以来,窦傅不给你买我给你买,想吃什么就说。” 张贺凡看着冯果对兰绿宠溺的笑意,想起她对自己可没有这么有求必应,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对我这么好呢,平时我想吃什么你都说让我吃屎。” 坐在张贺凡身边的窦傅帮他布好餐具,不紧不慢地说,“你跟人家兰绿比什么,这么大人了还比这个,你羞不羞,再说了,吃的用的,我差着你了吗?” 张贺凡嘴巴抿成一个“一”字,用搞怪的方式沉默地回应。 那边冯果和兰绿看到这一幕,又嗑到真的了,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两人眼神对视了好几拨,分享着发糖的喜悦,要不是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她们只想发出尖叫。 为了憋住,她们的眉毛都在用力。 盛知镜觉得冯果和兰绿她们之间在传达什么奇怪的信号,但仔细看更像是脸部神经在抽搐,这种情况更像是中毒,于是反复观看了桌上的菜品,确定了没有什么奇怪的菌子,况且她们还没开始吃呢,他转向兰绿,“激动啥呢?” 没有得到兰绿的回答,盛知镜又转向冯果,“你就这么喜欢我下属,要把她撬走啊?” 冯果忙着给贾萧夹菜,看都没看盛知镜,“谁要撬走你下属,不是说了一二组要合并吗?本来就是同事,你别把撬人挂在嘴边,难听死了,人兰绿自己长了腿,喜欢我才跟着我,我招人喜欢怎么了,怎么就撬人了” 冯果话还没说完,盛知镜就将心底话说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你撬她干什么,撬我啊。” 江湖喝着的鸡汤一下子喷了出来,幸亏反应快,手挡得及时,只喷到了自己的餐具上,没有殃及无辜的饭菜。 和他对比的,就是其他人像是没听见似的表情,该干嘛干嘛,甚至连被表白的冯果本人都伸长着手臂,还在给贾萧夹远处的一块烧鹅。 盛知镜本人在大方表白之后,也预料到了冯果不会回应,面无表情地盛饭去了。 坐在江湖右边的张贺凡给被呛到还在咳嗽的江湖递了张纸巾,“没事,这种事以后你会习惯的,老孔雀了,天天开屏的。” 江湖半知半解,凑到张贺凡耳朵旁边问,“这不算职场性骚扰吗?冯果姐都没理他啊!” 小江同志这么多天被二组照顾的很好也喂的很饱,内心把二组的其他三个人都当成了自己人,此刻面对这种场面,他第一反应就是站在冯果的角度思考,这种行为是不是对她造成了困扰,是否应该制止。 但当他看到张贺凡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里面另有隐情。 江湖心想,冯果和盛知镜他们俩不会是一对吧,刚才的话是他们小情侣之间的情趣,他只是这个环节里被安排的观众吗? 随后又转念一想,不对啊,看这个状态不像是再谈啊,是还在追求的阶段吧,对的没错,就是表白被拒了。 想通这点的江湖,再次把眼光看向,帮冯果盛好饭之后吃了一口冯果给他夹的酸菜鱼眉毛要开心到飞起来的盛知镜。那个身材健硕思维敏捷形象高大的一组副组长,就变成了摇着尾巴的大金毛,等着冯果姐摸摸头。 除了刚才的小插曲,饭桌上几乎没有人再说话了,都在埋头苦吃。 贾萧和盛知镜吃得很快,他们还要继续审问燕鹤姝,是不是真的收到了别人发的信息,这个点对案件侦破很重要,还有关于季理的下落,也要问出来。 其他人也有自己要做的工作,时间很紧急,但还是案件的数目很多,每个案件的疑问也很多,现在每个人都期盼着不要再发生新的案子,还有燕鹤姝早点说出实话,还原真相。 “好香啊,你们吃饭不叫我。” 众人除了贾萧,都抬头看向会议室门口,只见吴一昼双手插兜装酷地走了进来。 冯果看了眼手表,距离他们回来也才不到一个小时,尸检不可能做完,甚至应该还没开始,“下班了?” “嗯,尸体被保鲜膜包裹半年以上,不确定里面有没有因为腐败产生的有毒气体,我打算先放置一晚上,明天再尸检。” 吴一昼回答着冯果的话,却看着冯果身旁的贾萧。 贾萧没有看吴一昼,很平静地问:“如果你还有胃口的话,要尝尝吗?” 吴一昼摆摆手,“不用了,确实没有胃口。” 在吃饭的时候提到尸检,贾萧此刻对吴一昼没有任何好语气,依旧没有给吴一昼眼神,一边嚼着嘴里的饭一边说,“那好,不送了。” 吴一昼却没有走的意思,斜靠在门边,还是一副装酷的姿态,“那个,我的电脑还在你家吧,那台外星人,方便我拿回去吗。” 冯果和张贺凡在干饭的过程中,听到话题有关那台外星人电脑,抬头对视了一眼,看向了吴一昼。 第48章 前男友和前女友 江湖和兰绿两个新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震惊,他们俩人此刻只想钻到桌底下。天啊,救命啊,这是他们能听的吗?!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吴法医的电脑在贾组长家,他们是什么关系,是情侣吧。 听语气看动作,他们两个好像又不太像是在谈的状态,不会是已经分了吧。 这局里,怎么还自产自销? 其他人怎么又是没有任何反应,他们都知道!只有他们两个像无头苍蝇一样内心里不停地到处乱撞,暗地里发着疯。 比起江湖,兰绿的冲击似乎更大,盛知镜和冯果,贾萧和吴一昼,张贺凡和窦傅,她在跟三对准情侣、前情侣和现情侣共事,心情微妙。 “没扔,在书房的柜子上,你要什么时候拿,我最近都要加班,在家时间不多,你要么自己去拿吧,密码没换。” “行,那我今晚就去拿,就这样吧,你们慢慢吃,我走了。” 说完,吴一昼转头的动作不带任何迟疑。 这个时候,贾萧才终于转头看向了吴一昼的背影,眼神复杂。 直到人走远,贾萧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转头对盛知镜说,“你吃快点,我们讨论一下审讯的事。” 此时的冯果在纠结要不要把今天吴一昼差点被打的事情告诉贾萧,虽然她平时不怎么喜欢吴一昼,如果解释能让贾萧心情好一点的话,她也可以为吴一昼说点好话。 重点不在吴一昼,去他妈的吴一昼,重点是贾萧不能不开心。 冯果放下碗筷起身,将贾萧拉出会议室,走到贾萧工位,一个距离会议室最远的地方。 “首先我不是在为吴一昼说话,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就算生气也只能气吴一昼,不要生我的气,他可能是这两天工作太多,累到想要休息才走这么快的,而且刚才他在熊猫公寓,差点被人袭击,那个人骚扰了他两天想要出高价买回那台二手电脑,他没答应,然后就在公寓大堂遇见了,那个人就动手了,吴一昼的助理涂施为了帮他还挂彩了,他可能是觉得事有蹊跷,想要拿回去研究那台电脑而已,再加上累了” 冯果噼里啪啦地输出了一大堆,贾萧从面无表情变成不以为意地笑,“我没有生他的气,我又怎么生你的气,我知道他这两天事情多,我看得出他很累,还要来找我那电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你都没看他,他走了你才看的” “我和阿昼好歹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什么情况。” 冯果:“” 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 “你替他解释只是不想我难受和生气,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对吴一昼从来没有生过气,他也没有,我只是累了,对这段关系失望了,我没跟你讲过我们为什么分手,因为我也说不准为什么,我依旧很爱他,愿意为他做很多事,但那是我单方面的感情,我不想维系我们之间的感情了,这很复杂,或许我和吴一昼真的不合适在一起,像现在成为朋友就不错。” 冯果被这段话呛得云里雾里,刚才不小心吃到酸菜鱼里的花椒之后口腔发麻的不适感,都没有现在来的麻。 贾萧继续说,“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吴一昼给不了,所以和他和平分手了,但你和老盛不是,”贾萧把双手搭在冯果肩膀,“你听我说,盛知镜比你想的要爱你,更懂你,他为什么当时答应你的分手,还这么坚决,因为他知道那时候的你,精神高度紧绷和不正常,如果他不答应分手,你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你将叔叔和阿姨送出国,和盛知镜分手,甚至在办公室和我大打出手,不就是想让身边的人远离你,让自己孤身一人承担结果吗?” 冯果没想到贾萧会把话题扯到她身上。 “你以为这样能解决一切吗?这样伤害就不会波及到你在乎的人了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人是愿意和你站在一起的,他们不怕受到伤害,更怕在你需要的时候没办法帮到你,把人推这么远,你会好受吗?你告诉我你那段时间你真的过得好吗?” 冯果只感觉到鼻尖传来一阵酸酸的感觉,眼眶里不自觉地就装满了眼泪。 她那段时间过得不好,非常差,二组被集体停职一周的时间里,她将爸妈送出国之后,她过得像行尸走肉。住在一家四口的房子里,每一处都是昔日温馨的回忆,她没办法让自己不去回想。 所以她火速买了一套二手房,简单装修就住了进去,两室一厅,简单的卧室,和布满线索的书房。 后来是贾萧设法买下了对门的那户,每天做好饭房门口,还有张贺凡和窦傅找她,三人私下结成小组继续调查明德的案件,挖出了恐龙狗场的事情,这才让她又感受到活下去的意义。 贾萧看到冯果低下头掩饰的眼泪,“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知道的,我是希望你看看身边的人,那个傻子真的对你很好,你们和我不一样,明知道互相喜欢,挡在中间的只有你的心结,你给他一个机会,听听他是怎么说的,是怎么想的,你再做决定。” “不怪你。” “还有我,不要把我推开,无论到最后盛知镜会不会站在你旁边,我都会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叔叔阿姨或许想的是年纪大了不给你拖后腿,才答应离开你,你想想看,如果他们有能力照顾好自己,怎么舍得离开你啊,你知道他们在欧洲给我打了多少电话吗?你知道他们多关心你吗?” 眼泪‘啪嗒’地掉落到在地面上,冯果再也忍不住,轻轻地抽泣。 “走的是你的前男友吧?为什么哭的是我的前女友?” 第49章 送佛送到西 贾萧看着走过来的盛知镜像哈士奇一样一脸警备,保不准是以为她骂哭了冯果。 内心虽然白眼翻上天,但现在这个情况是给他们情感修复最好的时机。 贾萧忍不住心想,天哪,她真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给两个人的复合气氛都铺垫好了,现在看情况就差临门一脚了。 “盛知镜你来得正好,冯果有话对你说。” 贾萧一边说,一边眼神暗示盛知镜抓紧机会,该说的她都说了。 谁知道那个傻子没有体会到贾萧眼神释放的信息,居然一本正经地说,“有什么事待会儿说,不是要聊审讯燕鹤姝的手法吗?燕鹤姝的饭也刚好送到了,赶紧的啊?人总不能晾太久吧?嫌疑人也有人权的。” 这下贾萧是真的翻白眼了,这只傻狗是真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啊。 此时的冯果已经恢复了情绪,擦掉泪痕,“没事,我也没什么要对他说的,审讯要紧。” 说完就走了,但是在经过盛知镜身边的时候,被盛知镜一把拉住,往她怀里塞了一盒芒果味的冰淇淋和一盒草莓。 “吃点甜的,别哭了。” 冯果点点头,走掉了。 人走后,盛知镜把手上两个巧克力味冰淇淋的其中一个给了贾萧,另一个留着自己吃。 贾萧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盛知镜说,“要不是看在你给我俩拿了冰淇淋的份上,我真的会给你一个暴扣,你这个脑子缺根筋的。” 盛知镜坐在工位的桌角,一边用塑料勺挖着冰淇淋吃,一边说,“我还想给你个暴扣呢,你怎么还给人整哭了,她今天已经哭过一回了,你怎么还让她哭第二回。” 贾萧无语,眼前这个虽然是个傻子,却是个对冯果百分关心的傻子,“我只是让她别像我一样,好好看看身边的人,不要总把人推开。” “不是,那什么,你推开吴一昼了?你为啥推开他呀?你什么时候推的?” 眼看盛知镜真的是只傻狗,贾萧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盛知镜知道再不解释,贾萧真的要被他气死,才正经起来,慢条斯理地说,“我和冯果的事,我会处理的,我知道你是在为我们好,时机还没到,我想证明给她看,我可以陪着她,而不是光靠嘴。” 人模狗样的盛知镜说出的人话让贾萧气消了一点,但没完全消,“我没有为了你,我是为了她,而且你别说你不靠嘴,每天嘚吧嘚的,眼睛黏人身上,嘴上都是骚断腿的话,”说到这里,贾萧瞄了一眼盛知镜,“你自己看着办,我不管了,反正是你们俩的事。” 盛知镜拿着勺子的手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迅速切换到工作状态,“关于燕鹤姝的信息我们目前掌握的还不够多,所以目前审讯过程中一直在被她牵着鼻子走,她一直尝试用套话的方式,问出我们警方目前得到的信息。” 贾萧也知道对于燕鹤姝,他们掌握的线索不够多,“燕鹤姝的人际关系往来,还有她的家属能查到吗?丈夫孩子什么的?” 盛知镜摇摇头,“她的档案里显示她未婚,有没有孩子就不知道了,要不要查她的医疗记录?” “查查吧” 这时,守在燕鹤姝审讯室外的警局同事出现在一组的办公室内,“贾组长,盛副组长”。 盛知镜:“怎么了?” “嫌疑人提出了要求。” 贾萧:“什么要求?” 警局同事满脸凝重,“嫌疑人说,十点半,她要窦傅和她对话,她会交代一切。” 贾萧:“不行。” 盛知镜抬起手表,看了眼现在的时间,接近十点,“你一直看着她吗?她提出要求之前,看时间了吗?” 男同事想了想,随即点点头,“嫌疑人在你们走之后,一直看着单面镜,直到把我叫进去,跟我说刚才的要求。” 贾萧咬着下嘴唇,“我不能让她掌握主动权,还有一点,我们要搞清楚,为什么她要见窦傅?这件事跟窦家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见她。” 窦傅的声音响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一组的办公室。 一下巴的胡茬,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丝沧桑,和平时凌厉的风格相比,增添了一份成熟的韵味,眼神虽然带着疲惫,同时也表达了他的坚决。 窦傅拿下眼镜,用西装衣角擦拭。 “审讯过程持续了这么久,她一直都没有透露出她真正想要什么,她似乎有自己的计划,,贾组长,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可是驳回她的需求不等于我们先人一步,答应请求也不等于我们落入下风,我也想知道,她要见我的目的什么,说不定能从这个目的里,得到关于她的信息,找出其他问题的答案。” 冯果在这时也回来了,“让我和窦傅去吧,你们两个人的组合,燕鹤姝应该已经摸得差不多了,说不定我们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目光在这一刻都看着贾萧,等她下决定。 “行,十点四十开始对嫌疑人燕鹤姝的讯问,冯果和窦傅你们俩准备一下,盛知镜调查燕鹤姝的医疗记录,兰绿调查燕鹤姝的账户记录,张贺凡和江湖继续在公共监控视频里追查季理等人的下落。” “是”的声音此起彼伏后,每个人投身于自己被安排的工作当中。 兰绿和江湖在张贺凡的帮助下,将会议室的桌子收拾好,窦傅从外卖的袋子里拿出了衣物除味剂,给每个人都喷了几下。 窦傅拿着在张贺凡工位找到的电动剃须刀,走进了厕所。 身后跟着个冯果,没有进去,在门外靠在墙上,刷起了手机,“燕鹤姝为什么想见你?” 电动剃须刀的滋滋声断开,男厕里传来窦傅的声音,“不知道。” “她是傅家杀狗案的同伙,她是不是要针对窦家和傅家?” 厕所里再次响起电动刮胡刀的滋滋声,长长的过道仿佛在经历轻轻的共振。 第50章 既得利益者 几分钟后,共振的声音停止,水龙头被打开。 窦傅再次从卫生间出来,脸上的沧桑感一扫而空,除去眼底轻微的黑眼圈,已重新变回了往日的窦傅。 窦傅拿过冯果手里给他准备的擦脸的纸巾,“不用担心,他们两人身边都有保镖,还包下了五星级酒店的两层顶楼的总统套房,住在里面比住在警局还要安全。” 冯果不禁再一次感慨,有钱人保护自己的方法觉就是直接,直接花钱,用钱武装到牙齿。 对于他们,确实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冯果又问窦傅,“那傅如棉呢?” 窦傅把脸上的水擦干净,重新戴上了眼镜,“傅听言和窦木帛一直认为这件事情是针对他们俩的,不想让傅如棉跟着,所以将傅如棉打发到她未婚夫家里了,不过也分配了保镖。” 冯果拿起手机,示意窦傅看一眼屏幕里的一片红的实时股价,“傅家股价没跌,消息是一点都没透露出去。” 窦傅轻蔑地笑了一声,“他们养了这么多人,也不是白养的,该打点的都通知过了,媒体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窦家和傅家私下做的坏事真不少,处理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问题,或者说,比起处理问题,他们更擅长处理提出问题的人。” 冯果无言以对,看着窦傅那不屑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窦傅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同时也在反思和厌恶着得到这一切的来源,看上去有点过河拆桥。但正是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他能跳出这个财富的框架,以另外的角度去看待这一切,也能说明他的思考远不止利益两个字,他要追求的是什么?他想要做什么? 窦傅整理了西装上的褶皱,抬头看到冯果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怎么不说话了,走吧,回会议室。” 冯果抬起头,冷不丁提问,“窦傅,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窦傅看着冯果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的原因,冯果的眼球里多了些红色的血丝。 一边想着下次要在办公室放点叶黄素和oga3的窦傅,一边回答,“因为我不想接手窦家的产业。” “还有呢?”冯果继续盯着窦傅的眼睛。 隔着镜片,窦傅都感觉自己像洋葱一样,被冯果一层一层地剥开,试图看透内心。 这样的眼神,他没办法招架。 他知道冯果的犀利,却从没想过会被用在自己身上,今天白天两人才互相袒露伤疤,关系上仿佛更亲密一些,现在又狠辣地要挖穿內里,就像把他当成敌人,建起厚重的防卫盾牌的同时掏出了最坚韧的矛。 他迫切想要逃离冯果的质问,这个氛围让他不舒服。 “还是快回去会议室吧,现在已经十点了,”窦傅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重新戴回眼镜,窦傅看到的还是冯果的直视,“冯果,我不会做任何违反规定和纪律的事情。” 冯果一直看着窦傅的眼睛,他的眼睛没有动摇,从他的面部微表情,或许是在逃避,但看不出撒谎的迹象,而他的五官,一如既往地好看。 如果窦傅是个骗子,或许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好看的骗子,冯果心想,不过她选择暂时相信窦傅。 她确实担心窦傅帮助她追查明德的目的,也担心这一切会和窦家和他有关。她能预想到假如这一切如她所料真的跟窦家和窦傅有关,等真相揭开的那天她的信任会成为刺向自己最痛的刀。 但冯果真的有把窦傅当朋友,毕竟在她最崩溃最脆弱的时候,是窦傅和张贺凡把她拉出来,这份感情她不可能忘记。深呼吸压抑下内心的情绪,尝试找回冷静。 “傅如棉的未婚夫是谁?” 窦傅一愣,他没想到冯果会这么快转换话题,还居然会关心傅如棉,虽然是这么想着,但还是回答了冯果的问题,“好像是个律师,从国外回来的,不熟。” “你好歹也是哥哥,妹妹的未婚夫你不了解?” 窦傅微微眯起眼睛,“不需要我了解,从小到大傅如棉的东西都是他们两个选好给她的,包括这个未婚夫,我了解又有什么用。” “她恨你吗?” 窦傅若有所思地皱起眉。 冯果:“同样是他们的孩子,你能做自己的决定,搬出来住,成为警察,不需要接手家里的企业,也可以抗拒家里给安排婚姻,再加上我上次在局长办公室里,看到她对你很冷淡,出差也只会给张贺凡带礼物,从来不提这个妹妹,我感觉他不怎么喜欢你,你也不怎么喜欢她。” 窦傅笑了,“傅如棉从小到大就不缺什么东西,不会看上那些小破烂的,不过你说得对,她确实因为我走了另一条路,骂我懦夫和废物,可是傅如棉不知道,傅听言和窦木帛本来就没打算让我接手公司。” “为什么?” 窦傅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不听话,会为了阿姨和他吵架,他觉得我对阿姨都比对他这个亲爹要好,说我和我妈一样就是个贱种,我不知道中间有什么关联,我只知道从小到大照顾我关心我的,只有罗阿姨。” 话音骤然停止之后,过道里鸦雀无声。 冯果觉得自己像是在通过钥匙孔窥探他人的生活,一地鸡毛的琐碎小事伴随着一个小男孩的童年。那个男孩现在长成一米八六的男人衣冠楚楚地站在她面前,却连呼吸都是湿润的无助。 突然,过道那头传来贾萧的声音,“时间快到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没有,只能见招拆招了。”冯果如实回答。 “那你们过来一下,”贾萧招呼他们一起回办公室,边走边通知他们新发现的线索,“盛知镜那边查到了些线索,医疗记录显示燕鹤姝曾经因为产后感染住过院,说明她可能生过孩子,但是医院没有她的生育记录,说明她应该有孩子,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什么意思?”冯果发问,“孩子不是在医院出生的,那是在哪里生的?孩子又去哪里了?” 贾萧几乎要无言以对,“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们去问她啊,这不就是你们要的信息吗?” 第51章 利用愤怒 审讯室的电子钟显示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五十五分。 没有在十点半见到窦傅的燕鹤姝,此刻依旧面无表情,她知道窦傅一定会来。 巨大的单面镜旁的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不是窦傅,是把她带回警局的张贺凡,身后跟着一个女警察。 燕鹤姝的目光,从冯果进门开始,没有移开过她的脸,“我说了,见到窦傅我就会开口,还有,你们迟到了。” 冯果拉开椅子坐下,“我叫冯果,是录州市刑侦大队的刑警,我身旁这位你应该认识,他叫张贺凡,也是一名刑警,今天你就是向他投案自首,说你杀害了熊猫公寓3109室密道里的干尸,本次审讯全程有录音录像。” 燕鹤姝依旧盯着冯果的脸,像是要用眼神把她看穿,“窦傅呢?” 冯果微笑着说,“窦警官在忙着调查另一起案件,说起来也是凑巧,那起案件的现场,你也在,就是你说你帮你的朋友把宠物送去宠物店的时候,有人把另一只跟你的狗长得一模一样的狗抱走了,你说这个世界真是凑巧,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狗呢,我听宠物店的老板说,它们可能是双胞胎,我是真的很好奇那只狗妈妈到底长什么样,它会不会想念自己的孩子。” “冯果警官,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难看吗?我不是在骂你,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虽然脸上在笑,但是你的眼睛没有,你这样笑得很丑,也很虚伪。” 冯果的依旧是保持着微笑,丝毫没有把燕鹤姝略带攻击型的言语放在心上。因为这本来就是冯果对于女性嫌疑人的审讯技巧之一。 比起男性,女性会对眼前接触的人有最基础的情感判断,亲切还是冷漠,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共情。 冯果带有疏离感和冷漠的眼神配上嘴角上扬十五度的职业假笑,实则是在冲击着她们的情感判断,因为人们天生不喜欢笑里藏刀的角色。再加上冯果有意无意地用这副表情尝试套近乎,此刻在燕鹤姝眼里,像是毒蛇吐信,感到不舒服,从而更加反感。 让燕鹤姝愤怒,是冯果的计划。 掌握主动权,就是掌握情绪和节奏,一直以冷静的心态,和贾萧盛知镜周旋的燕鹤姝想必一定有一套缜密的思维逻辑,要打破这套思维逻辑,就要让她先自乱阵脚,让她没办法保持冷静。 依旧是那副表情的冯果:“看来嫌疑人对我很有意见。” 张贺凡在一旁板着个脸做记录,边记边说,,“你现在在审讯室,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这场戏上,不再分红脸白脸,张贺凡是明显的白脸,冯果是比白脸还要凶诈的白里透黑脸。 燕鹤姝盯着冯果开口道:“我再说一遍,我要见窦傅。” 冯果在燕鹤姝张开嘴的那一瞬间,就低头翻开了文件夹,右手不经意地按了按圆珠笔,在文件上划了一道横线,然后抬头对燕鹤姝又摆出那副表情,真诚地说,“窦傅在路上,一会儿就会来。” 燕鹤姝知道冯果是在故意激怒她,她不再看着冯果,转而看向冯果身后的巨大单面镜,“你骗我,我知道他就站在那块玻璃后面。” 张贺凡:“你知道又有什么用,你能不能见窦傅,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这里是审讯室,不是你家电视机,还能换台挑自己喜欢的看。” 燕鹤姝抬高了下巴,高傲地说,“我见到窦傅,就会告诉你为什么祝长闻要杀那个人,还有那个人的身份是谁?” 冯果的嘴角幅度又上扬了一些,反客为主地盯着燕鹤姝,要把她看穿,“你见到窦傅你也不会说的,因为你不能说。” 燕鹤姝复刻着冯果的表情,带着嘲讽的意味反问冯果。 “我为什么不能说,我都找警察投案自首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因为你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冯果收起笑里藏刀的表情,恢复了冷脸。 单面镜后众人的眼睛在看着显示屏里放大的燕鹤姝的表情,冯果和张贺凡也在观察着燕鹤姝脸部的细微变化,她的眉间肌肉下降了两毫米,眼神变冷了一瞬,虽然整体表情没有大幅度地改变,但贾萧和冯果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们猜中了,燕鹤姝不知道死者的身份,不知道祝长闻为什么要杀害死者。 其实在燕鹤姝自首的那一刻,冯果就有怀疑过这件事,自首的人真的知道所有的案件内容吗?实则未必。 既然排除了燕鹤姝是主动自首,那被动自首就意味着有人逼迫,假如燕鹤姝真的知道案件内情,让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去自首,无论那个人手上有什么底牌,都不够安全,只要她说出其中一些信息,警方绝对能掌握更多的线索。 幕后的人不能保证燕鹤姝的嘴会一直闭紧。来到警局之后,总有办法让她开口。 除非一开始燕鹤姝就毫不知情,她就只是个处理尸体的人,祝长闻和她不是合作关系,是命令和服从的关系。 既然燕鹤姝什么都不知道,幕后的人让她自首肯定有别的用意。 此时此刻,她要求见窦傅的用意,到底是出于幕后的人,还是她本人想挣扎,无从得知。 “燕女士,我们恢复了你的收集数据,今天没有人给你发过信息或者打过电话,你所说的有人指使你自首这件事,似乎并不成立”,冯果面无表情地举起用证物袋装着的手机,“而且就算你藏了另一部私密手机,祝长闻已经死亡多日,难道他能够预料到今天警方会去搜查熊猫公寓,提前给你发定时短信吗?” 燕鹤姝感觉这个逼仄的空间内,氧气似乎不够用了,不然她为什么现在感觉到一阵胸闷气短,难以呼吸。 她当时在和一位老顾客深入交流,接到祝长闻上气不接下气的电话,让她马上准备大量活性炭和多卷保鲜膜来3109。 祝长闻不只是客户,还是股东。因为提供了熊猫公寓的密道图,燕鹤姝和手下的姑娘们赚的钱都要上交百分之二十给他。 而且祝长闻手中有她的‘把柄’,这也是祝长闻放心把一切交给她安排的原因。 第52章 屈语是双胞胎 燕鹤姝从回忆里退出,目光重新落在冯果的脸庞,“我说过我不知道祝长闻已经死了” “但是你现在知道了,你还坚持有人指使你报警吗?” 燕鹤姝回应以沉默。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燕鹤姝的脖子修长,裙子的方领露出的锁骨也很是好看,虽然年近五十,皮肤依旧紧致,她再次抬高了下巴,梗着脖子,像一只引项受戮的天鹅,“我要见窦傅。” 冯果观察着燕鹤姝的表情,她这次要求见窦傅和之前并不一样。 她这次是为了逃避冯果的提问才转移话题要求见窦傅,以往是为了在审讯中掌握节奏,当然,也可能有目前还没弄清楚的理由。 其实燕鹤姝的行为已经变相回答了冯果。 有人在指使她,她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对方有足够威胁她的把柄。 冯果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转头示意了张贺凡,并且右手叩击桌面两下。 张贺凡起身离开的同时,窦傅走进了审讯室,接替了张贺凡的位置。 和刚才注视着冯果一样,窦傅进门的一瞬间,燕鹤姝就死死地盯着窦傅的脸看,直到窦傅坐下,也用直视回敬她。 冯果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发现燕鹤姝并没有打算开口。 “季理是你手下的人吗?” 听到提问的燕鹤姝,将视线转回冯果身上,她不明白话题为什么变得这么快,突然转变到季理身上,还是回答了冯果的提问,“是,但我快半个月没联系上她了。” “你是怎么认识季理的?” 燕鹤姝只觉得奇怪,季理不过是她手下的其中一个姑娘,家境看起来不错,但是和家里养父母吵架了才走上歪路出来卖的,她说自己自己从小寄人篱下过得生不如死,让燕鹤姝想起了她不敢相认的孩子,还特意关照她正常的顾客。 从来没有怀疑过季理身份的燕鹤姝,此时也察觉了一丝异常,“是她自己找到我的,我看她可怜,就收了她,她犯什么事了吗?” 冯果的手机震了震,是张贺凡发的短信,“季国平死了。” “看她可怜就收了她,所以你不清楚她是什么人?”将短信的事情先放一边,冯果转变了语调,犀利地问,“季理在本月11日去找过祝长闻这件事你知道吗?” 既然季理是燕鹤姝手下的姑娘,以祝长闻和燕鹤姝之间合作的关系,当天季理拖着行李箱出现在祝长闻的郊外别墅门口,一副上门服务的样子,燕鹤姝会毫不知情? 季理已经明确是杀害祝长闻的共谋之一,燕鹤姝在这件事里到底是什么身份? 假如燕鹤姝清楚季理的所作所为,她自己也是杀害祝长闻的共谋之一,那她就不会说出今天自首是受祝长闻指使,相当于变相引导警方发现另一个人的存在。 假如燕鹤姝对季理的事情并不了解,那就说明季理自己私下接了‘私活’,她的卖淫女身份是杀害祝长闻计划里的一环。 结合她在傅家偷狗案里的所作所为,冯果有理由怀疑,季理当初就是听从了幕后人的命令,带着目的接近的燕鹤姝,杀害祝长闻的动作完成之后,就离开燕鹤姝,进行下一个计划。 不出所料,燕鹤姝迷茫地摇了摇头。 冯果从手机里调出5月11日祝长闻别墅外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祝长闻和季理亲密的举动看得燕鹤姝眉头打结,看完之后说,“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我记起来了,10号那天季理跟我说她身体不舒服,能不能休息个几天,我没想到她打扮成这样去见祝长闻。” 说完,燕鹤姝看着视频暂停界面里两人抱在一起亲吻的画面,表情露出一丝憎恨和恶心。 “祝长闻是你的老顾客吗?” 燕鹤姝深呼吸之后用轻蔑的语气说,“我本来想说不是,现在想想,可能是没经过我手,我就不应该对他抱有什么期望,男人都是一个贱样。” 冯果没有错过对面精彩的情绪变化,这当中透露了太多关键信息。 燕鹤姝看见祝长闻和季理两人亲密举动时表达出来的情绪,和说出的话表明,燕鹤姝对祝长闻是有一定的期许的。祝长闻对燕鹤姝来说是特别的。 但燕鹤姝说,祝长闻并不是她的顾客,一方面证明她和祝长闻并没有不正当关系,她不是祝长闻的情人,另一方面也表示燕鹤姝并不知道祝长闻招嫖,起码没在她面前表露过这一面。 厌恶的情绪从何而来,以燕鹤姝的年纪也生不出祝长闻这个儿子。 冯果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至今下落未知的祝长闻的妻子,屈语。 假如燕鹤姝是祝长闻的丈母娘,就可以解释得通。 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祝长闻愿意把熊猫公寓的密道图拿出来,让燕鹤姝经营自己的卖淫窝点。还有,燕鹤姝为什么愿意帮祝长闻处理尸体。 “祝长闻的妻子,屈语,你认识吗?” 听到冯果的提问,单面镜那头的盛知镜和贾萧同时也明白了燕鹤姝和祝长闻的关系,马上吩咐,“江湖,去查一下屈语的个人信息,越详细越好。” 张贺凡刚从外面打完电话进来,“熊猫公寓的经理林炜说,季国平从熊猫公寓顶楼跳楼死了,不确定是不是意外,我先去看一下,我刚刚打吴一昼的电话打不通,你们帮我联系一下,冯果和窦傅出来的话,跟他们说一声。” 说完,不等回复,张贺凡就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江湖捧着电脑进来了,轻轻地说,“查到了,屈语在被屈家收养之前,是在一家儿童福利院里长大的,我还查到那家福利院的合照,上面还有一个和屈语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盛知镜接过江湖的电脑仔细地看那张小朋友的合照,看到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朋友的时候,吓出一身冷汗。 “贾萧” 盛知镜转头看向贾萧,两人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一样的震惊。 第53章 紫玉竹和紫玉楼 燕鹤姝死咬着下嘴唇,低下头去,眼神躲避,仿佛在掩饰,但又什么都说了。 冯果的手机再一次震动,这次只有来自贾萧两个字的短信,“出来。” 顾不得现在还在审讯,冯果果断拿起手机起身离开审讯室,留下身旁窦傅一脸错愕。 冯果从门口出来的那一刻,就看到了贾萧和盛知镜凝重的表情,“什么事?”看了一眼发现张贺凡不见了,“是季国平的事吗?张贺凡去调查了?” “张贺凡说季国平从熊猫公寓顶楼跳楼了,他去现场了,让我们跟你们说一声,不过还有另一件事”,说着,将电脑屏幕转向冯果和刚出来的窦傅,“我们找到找到了屈语更详细的信息,她在被屈家收养之前,叫陈莓,在一家儿童福利院长大,你们看看这张福利院的合照,还有人旁边标注的名字。” 福利院的合照距离现在有些年头了,好像是数码相机的照片扫描之后处理过再上传的,每个人的脸都锐化得有点失真了。 贾萧给两人指出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是五岁的屈语,屈语身边有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小女孩,长得和小时候的屈语一模一样。 冯果和窦傅都看见过这张脸。 是伍龙查的妻子,陈橙。 昏暗的观察室内,冯果的瞳孔急速地收缩了一下,抬头看向贾萧。 当人收到惊吓时,往往会向最信任的人投去目光,冯果看见贾萧的脸上满是紧张。 屈语档案里是经过大面积整容之后的照片,冯果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关于陈橙,冯果对她没有印象。 伍龙查从来没有跟局里说过他结过婚还有孩子,众人也不知道陈橙的存在,唯一能得知陈橙长相的方式,只有调查的时候看到的证件照,甚至连伍龙查的家里也没有陈橙的照片。 陈橙和屈语居然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同时还可能是燕鹤姝的孩子。 那当年伍龙查的死,和燕鹤姝到底有没有关系? 观察室里鸦雀无声,挤在这个空间里的人有点多,空气又黏又闷,像一潭死水,让人本来就不愉悦的心情更添烦闷。 良久,窦傅第一个打破了沉默,“这张照片上的双胞胎不止一对。” 听到窦傅的话,众人重新查看了这张照片,刚才的视线都被屈语和陈橙霸占了,这番提醒过后才发现,照片上三十多个孩子里,有一大半都是双胞胎姐妹,只是站位被分散了,有人刻意安排她们拆开站,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 照片上的所有双胞胎都是女孩,年纪都不一样。 “这家儿童福利院叫什么名字?” 江湖将电脑抽回,调出了儿童福利院的信息,“这家福利院叫向峨儿童福利院,位于邻省一个叫向峨市的地方,好像就是以市的名字命名的。” “冯果。”窦傅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冯果转头看向身旁的窦傅,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怎么了?” “紫玉竹就分布在向峨市。” 世界上的巧合可能有千千万,但在案件中,冯果从来不相信巧合这两个字。 贾萧和盛知镜即使没有经历过紫玉楼案的侦破,也听到过这个案子的有关新闻,现在听到窦傅这句话,脑海里的警铃开始疯狂摇动。 贾萧:“紫玉竹是什么?” 江湖已经打开了网页搜索了,在窦傅开口之前,他就已经噼里啪啦地输出了一堆紫玉竹的百科信息。 “紫玉竹是禾本科、寒竹属刺黑竹的紫秆变异品种。地下茎复轴型,秆散生兼小丛生直立,秆高可达4米,圆筒形,淡紫、紫红至紫色;箨环初时紫褐色,密被黄棕色刺毛;秆环稍隆起,节内具发达的气生根刺,小枝具叶,叶片线状披针形,小横脉明显” 贾萧:“” 兰绿一把将丝毫不知气氛的江湖嘴捂住。 盛知镜:“打住,你先闭嘴,谁要听你念这些没用的。” 窦傅摘下眼镜,捏了捏发酸的眼角,“他说的没错,紫玉竹就是一种竹子,也是紫玉楼名字的来源,张贺凡和我说在祝长闻的胃里发现竹片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可能是紫玉竹,但是看来法医还没鉴定出竹片的种类。” 贾萧:“祝长闻胃里发现的竹片被削去了外皮,吴一昼说他尝试联系植物学教授来鉴定竹片的种类,今天刚寄出去,可能需要过几天才能有答复。” 盛知镜一愣,“这意思是,祝长闻案很可能跟紫玉楼有关吗?紫玉楼不是都被拆了吗?主犯孙类不是” 冯果打断盛知镜的话,“孙类死在了狱中,后续关于紫玉楼案的调查其实是虎头蛇尾,不然为什么作为孙类的左膀右臂,祝远鸿还能安度晚年,死之前还买了溪岸花园8组18号别墅?” 窦傅接上冯果的话,“不只是祝远鸿,我父亲和傅听言也是孙类当时的同伙之一,窦家负责房地产,傅家主管媒体舆论,是他们四个做起了紫玉楼。” 这个重磅信息炸弹让在场除了冯果之外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其实冯果在这之前也只是猜到了一部分。 紫玉楼发展壮大到当时的程度,单凭孙类一个人是不能做到的,必须官商勾结,黑白两套通吃,形成巨大的利益集团,滋养着无数的黑暗保护伞。 作为录州市最有钱的两家,窦家和傅家在这当中没有掺一脚,根本不可能。 这四人组一边靠房地产赚得盆满钵满,一边通过舆论控制保护自己,还可以抹黑他人,将发财路上的拦路鬼一个个打进无间地狱,还能通过紫玉楼里的肮脏交易将各方的人笼络收编,各行各业里都有他们的人,腥臭的乌云沉沉地压在了录州市的上空,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孙类当年死在狱中,我怀疑是窦木帛和傅听言做的手笔。” 窦傅冷静地说出这句话,决绝的仿佛跟两家毫无关系。 第54章 手势舞表演 贾萧试探性地问这位大孝子,“所以你现在是要大义灭亲,亲手将你爸和你叔关进去?” “我倒也想,但是没有证据,”窦傅的嘴咧出一丝苦笑,“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孙类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而且我说的他们做的手笔,也只是他们安排的孙类死在狱中,希望孙类死的人肯定不止他们两个,一条利益链上的其他人也怕牵扯到自己,最终下手的到底是谁,怕是查不到了。” 盛知镜推了推眼镜,“可是这跟我们现在调查的案子有关系吗?祝长闻的死跟紫玉楼有关吗?他是你爸杀的还是傅听言杀的?傅家别墅里的狗肚子里不也有竹片吗?他们自己放的?不能够吧?” 盛知镜的一番话将众人的思绪带了回来。 确实,目前的案子看上去就是在针对紫玉楼四人组里幸存的人,都有标志性的竹片出现在现场,但对待方式不一样,手法虽然都很残忍,一个是杀人,一个是杀狗,对祝长闻的仇恨明显要更大。 可是假如是对紫玉楼的报复,对傅听言和窦木帛的恨意应该要更深,毕竟祝长闻只是祝远鸿的儿子,以他的年龄并不能牵扯到十年前的紫玉楼案当中。 还有一点,这一系列的报复行为,到底是针对害死孙类的叛徒,还是针对紫玉楼案的来自受害者的报复? 紫玉楼和向峨市的向峨儿童福利院又有什么关系? 见没人回答,盛知镜继续说,“目前的犯罪团伙已知的有白寻、季理还有杀害祝长闻的一米六的女性,在傅家的案件里那个没有露脸的女性,身高也是一米六,不确定和杀害祝长闻的是不是同一个人,除此之外不确定的还有失踪的屈语和在里面坐着的燕鹤姝,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报复,是针对什么的报复?孙类还是紫玉楼案的加害者,这个问题很重要,这决定了他们作案的动机,和他们的身份。” 窦傅摇摇头,“我觉得可以排除来自受害者的报复。” 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眼神里带着求知的意味。 窦傅解释道,“紫玉楼背后有四个人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窦木帛和傅听言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就连伍龙查警官私下重新调查案件信息的时候,只能查到孙类和祝远鸿,紫玉楼案的受害者,大部分都是在紫玉楼里受迫害的女性居多,或者是试图举报紫玉楼的人,他们都是被私下用各种手法处理的,这些人不可能知道窦木帛和傅听言牵涉其中。” “不是说紫玉楼里提供性招待吗,他们不去吗?” 兰绿冷不丁插一句之后,发现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冷,大家都在用关爱的眼神看着她,就连江湖也是! 冯果留意到江湖虽然作为新人,但是能跟上他们几人对紫玉楼案件的讨论,多看了几眼之后,给兰绿委婉地解释,“他们的两个人的关系很亲密。” 兰绿突然想到了窦傅的名字,以你的姓冠他的名,双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反应过来之后对窦傅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窦傅大度地表示没关系,这件事他已经习惯了。 兰绿却还没从惊愕中恢复,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他们两个那你” 手指指向窦傅之后察觉到这样不太礼貌,又收回手指,不知道手要放哪里的兰绿像在是在给窦傅表演手势舞。 这是一个很好笑的场面,所以大家都笑了。 兰绿显得更尴尬了,脚趾在鞋子里不停地抓抠,为了转移这种尴尬的氛围,兰绿用胳膊撞了她身旁也在笑的江湖,“别笑了”。 和其他人不同,窦傅笑完兰绿的表演之后,嘴角留下的全是苦笑,“他们剥削女性的方法不止一种,我和傅如棉都是代孕的。” 兰绿这次管住了自己的嘴,在心里疯狂呐喊。一个是以姓冠名,一个是如棉,木帛棉,这对死给整得还挺恩爱浪漫,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嘴角的微微抽动代表了她的嫌弃。 冯果眼光瞟了江湖一眼,对大家说,“既然你说受害者们不可能知道窦木帛和傅听言的身份,那就说明凶手并不是紫玉楼一案的受害者,他们的动机是为了报复,那些背叛和杀害了孙类的人,那我们就要从孙类开始查起了,他有没有孩子?” 江湖左手捧着电脑,右手飞速地打字,大约五秒后,给出了他的答案,“没有。” 盛知镜:“兄弟姐妹呢?” “也没有。” 贾萧:“父母和妻子呢?” “户籍已注销,都去世了。” 冯果:“好嘛,一无所获。” 兰绿像好学生一样举起手,“我有个想法。” 看到这样的兰绿,冯果就一脸宠溺,对她说,“说吧,没事,以后不用举手。” 兰绿点点头,“刚才窦傅说紫玉楼剥削女性的方法不止一种,我想到紫玉楼里的女人,有没有可能有人怀上了孙类的孩子,而她是真情实感地喜欢上孙类的”,说到一半,兰绿看了眼众人的反应才继续说,“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条件下被驯服或者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之类的,被洗脑,然后有的孩子,我是这样理解的,你们看,孙类的户籍其实是农村,一个农村出来的男人,和众多好看又身材好的女人发生关系,让她们生下自己的孩子,能满足他变态的欲望和自尊心。” 大家都很严肃地听着兰绿的分析,她说得确实合理,只是有一个问题。 “那他和那些女人生的孩子呢?” 兰绿继续说,“刚才向峨儿童福利院里面的双胞胎,说实话,自然条件下,双胞胎的概率很低,但是在人工受孕的过程中,为了保证胚胎的存活,一般都会给孕妈的子宫植入多枚受精卵,这时只要植入的受精卵是同一个受精卵分裂而成的细胞,就能得到人工干预的同卵双胞胎,既然窦傅是代孕的,那我想紫玉楼应该有能帮助他们进行辅助生殖的医生” 第55章 五岁还是七岁 兰绿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大家都听大概理解了她说的意思——孙类让紫玉楼里的女人为他生下双胞胎之后,将没有户口的孩子们都丢到了隔壁省的一个儿童福利院里。 虽然说一个儿童福利院出现这么多双胞胎的概率确实很低,不过以紫玉楼有帮助窦家和傅家辅助生殖的医生这一个信息,就延伸到紫玉楼批量制造双胞胎这一点,确实有点过于天马行空。 盛知镜挠挠头,“你的意思是,燕鹤姝也是紫玉楼的受害者,屈语和陈橙是孙类的孩子?那给孙类报仇的,是屈语?她为了杀祝远鸿,嫁给了他儿子,然后祝远鸿死了,她就杀了祝长闻?” 盛知镜的话犹如给兰绿一记醍醐灌顶,将当前的信息完美地整合了,形成了一个似乎有点根据的解释,她头脑风暴马力开到最大,“那燕鹤姝保护的那个命令她自首的人,就是屈语,因为要保护女儿,所以一直不肯说,这就说得通了。” 眼看他们俩越来越激动,丝毫没有注意到,看似闭环的逻辑里,其实很多信息都对不上。 “停,”冯果打断两人,“你们现在只是在猜想,并没有建立在证据之上,反而有很多的假设条件,就算真的是屈语真的是燕鹤姝女儿,还是幕后的主使者,她为什么要让亲妈自首,你们说福利院里都是孙类和那些女人生的孩子,那燕鹤姝是紫玉楼案的受害者吗?有证据吗?我们是警察,破案要用证据说话啊,就算是假设,也不能太离谱吧。” 盛知镜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张着嘴说不出口。 屈语为什么会让燕鹤姝自首,确实是一个矛盾点。 贾萧一只手撑着桌子,出来主持大局,“我们要先一点一点地梳理信息,屈语和陈橙是燕鹤姝的女儿,有证据可以证明吗?没有的话,我们可以从对燕鹤姝的审讯当中得到确认吗?” 盛知镜:“我们可以提取燕鹤姝的dna和祝长闻位于市中心的那套房子里提取的屈语的dna进行比对,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 “燕鹤姝大概不会承认,我再看看那张照片。” 冯果伸手接过江湖手上的电脑,认真地看了屈语和陈橙小时候的照片,虽然看上去是五六岁的照片,已经能看出和燕鹤姝有同样的方脸和相似的眉眼。 盛知镜也凑近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给出了他的评价,“确实长得很像。” 冯果把电脑还给江湖,“可是有一点我还是不懂,燕鹤姝说要见窦傅,为什么呢?说是见了窦傅就坦白,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见窦傅的目的是什么?” 观察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六个人一起挤在里面,空气逼近不流通,灯光还很暗。 冯果闻到了三种不同的香水味道,分别来自她身边的窦傅贾萧和盛知镜,尤其是盛知镜的香水味越来越浓,因为他越靠越近。 “我们要不要出去说?”她提议。 众人移步到观察室外的过道,灯光一下子敞亮了,香水味也驱散了不少。 兰绿灵光一闪,“燕鹤姝会不会其实想通过窦傅看另一个人?” “看谁?” “窦傅的生母。” 看起来她还是没有放弃代孕这个想法。 盛知镜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用手揉了揉,“那刚才燕鹤姝看冯果的时间比窦傅长多了,这算什么?” 贾萧不想再听没有根据的话,她看向冯果,“对燕鹤姝的讯问还要继续吗?” 目前其实针对燕鹤姝的讯问什么都没问出来,激怒的方式也被她看破了,如果不能从密室干尸一案中问出什么,那只能换一个方向了。 冯果给了贾萧一个肯定的表情之后,和窦傅一起重新进入了审讯室。 看见两人突然离开,十分钟之后突然回来,燕鹤姝却还在想着刚才冯果离开前问的那一句。 “祝长闻的妻子,屈语,你认识吗?” 其实差一点燕鹤姝就要露馅了,有些感情是怎么强装镇静都没办法掩饰的。假如不是被冯果突然抽身离去打断,冯果肯定会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差点滴落的眼泪。 冯果落座,还是一副冷脸。 燕鹤姝觉得冯果冷脸比假惺惺的笑更容易让人接受,虽然都很让人讨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冯果的那一刻,她就不喜欢,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很容易从五官外貌去讨厌一个人。 “燕鹤姝女士,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刚才的情绪已经过了,现在的燕鹤姝还是一副蔑视的表情,“不认识。” “你既然认识祝长闻,怎么会不认识他的妻子呢?你能帮祝长闻处理尸体,只是因为他给你提供了熊猫公寓的密道图吗,你对他的其他都一无所知吗?如果是我的话,在达成合作之前总要了解他的事情吧,不然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欺骗和毁约,既然都是能够帮他掩盖罪行的关系了,怎么也得平日里给他五岁的女儿送点礼物吧,对吧,小孩子五岁正是喜欢玩偶或者芭比的年纪,还是说给她买公主裙了,小孩身高窜很快的,五岁的衣服很快就不能穿了” 听到冯果喋喋不休的话,根本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本来就厌恶的情绪更加深了,尤其是冯果一直强调祝长闻的女儿五岁。 “七岁。” 话刚说出口,燕鹤姝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再看冯果的眼神,略带嘲讽。 直截了当地询问对方时,给了对方思考的时间,他们往往不会说出事实,但越是紧张的关系,对方越容易反驳你说的话语。 冯果是故意强调祝长闻的女儿五岁的。 “不是说不认识吗?七岁的孩子应该一米二或者一米三吧,给孩子买过礼物吗?” 燕鹤姝很快恢复了冷静,双手在桌子上交叉着,“在商场偶遇过几次,像你说的,合作关系之前当然要了解对方的信息。” 第56章 美男计 冯果眼见燕鹤姝恢复了状态,马上转移话题,“跟我说说季理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方面警察应该比我更了解,我只负责给她安排客人,对其他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只看她能给我赚多少钱。” 燕鹤姝一边说,一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了二郎腿。 冯果被她满嘴跑火车的言论气笑了,“你对手下的姑娘都不了解,怎么知道她们不会私下接活,越是看重钱的人,不是应该把人看得仔细吗,万一背叛你呢,万一她们是卧底呢?燕鹤姝,你都坐在这张椅子上了,知道自己做的什么腌臜事情,你以为你还能出去吗?别忘了是你自己自首的,我不管你是被威胁来还是自愿,来了警局就要有来警局的态度,真以为自己逛菜园讨价还价呢?” 一顿严厉呵斥之后,燕鹤姝也被冯果的气势吓到了。 窦傅趁机在一旁接戏,拍拍冯果的肩,面带微笑地对燕鹤姝说,“你说你见到我就愿意坦白一切,我相信你是有诚意的,假如你是来自首的,现在是你将功赎罪的好机会,外面或许还有家人在等你,如果是有人胁迫你自首,那说明他们已经放弃了你,你要做的,不是应该让他们付出代价吗?你真的甘心你在受牢狱之苦,他们在外面好吃好喝吗?是我的话,我肯定会恨他们。” 燕鹤姝也不笨,这一红一白的脸谱打的是明牌,无奈窦傅的脸确实是好看,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人在美色面前,多少会有趋向性。 “你想知道什么?” 窦傅看了眼冯果,发现冯果还在戏里,眉眼带着笑地看向燕鹤姝,“密道里的干尸是谁杀的,死者是什么身份,谁让你来自首,季理在哪里,屈语在哪里。” 这一系列的问题,连冯果听到之后都觉得窦傅有点贪心了,正想着燕鹤姝应该不会主动交代的时候。 燕鹤姝回答:“人祝长闻杀的,不知道他是谁,我以为让我自首的人是祝长闻,我真的不知道他早死了,我不知道季理在哪里,我说的是实话,我不知道祝长闻死了,就更不知道屈语去了哪里。” 先不说燕鹤姝有没有说假话,光是能让她看起来这么配合,冯果就已经开始佩服窦傅与生俱来的社交天赋,和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 “你以为那个人是祝长闻,那他是以什么方式通知你让你来自首的?” 燕鹤姝没管提问的冯果,看着窦傅说,“他让一个人来敲我的门,告诉我警察在调查密道,一定会查到3109的干尸,让我去找警察自首,承认人是我杀的。” “什么人?” “他让你自首你就去?” 窦傅和冯果同时提问,场面陷入了一丝尴尬的境地。 “一个男人,也是公寓里的住户,不过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弯的,男人我还是看很准的”,燕鹤姝喝了口水,“祝长闻手上有我的把柄,我说的把柄不只是利用密道卖淫的事,还有一个人。” 窦傅:“屈语?” 冯果此时在一旁打开手机在社交媒体上翻出了一张男人的照片,递给燕鹤姝看,“你看看找你的是这个男人吗?” 手机屏幕上是账号名叫芝士威化的美妆博主的视频截图,上面的季国平妆有点浓。 燕鹤姝看了很久才将手机还给冯果。 “看着像,但是找我的时候是素颜,你要是能找到他素颜的照片,说不定我能更肯定”,然后又转向窦傅,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就算我不说,你们也能查出来,屈语是我的孩子,但是屈语不知道这件事,祝长闻应该是知道的。” “您不止屈语一个孩子吧?” “这你们也查出来了,不过她已经死了。” 冯果在手机上操作一通之后,看了窦傅一眼,暗示他自己要主导讯问了。 “既然让你自首的人不是祝长闻,那就意味着除了你和祝长闻之外,还有人知道3109密室的尸体,知道了你处理的尸体,也知道你和祝长闻的关系,你和屈语的关系,说明当时现场可能不止你们两个人,你还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眼看着冯果又换回了咄咄逼人的语气,燕鹤姝也开始不耐烦,“我怎么知道,我当时到现场就只有祝长闻和那个死人,保不准是祝长闻自己跟别人说的。” 窦傅生怕燕鹤姝又被冯果气急了什么都不肯说,语气缓和地说:“你要不仔细回想一下那天的情景,祝长闻在干什么,现场有什么?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窦傅的美男计确实有用,燕鹤姝想了想。 “我那天买好东西赶到3109的时候,就只有祝长闻一个人,他身上都是血,哦对了,他还让我给他带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和包扎的绷带,祝长闻的手上有伤,好像是被刀划伤的,我当时第一次看见死人,真的很怕,我感觉他的眼珠子都是瞪着我的,我们用保鲜膜包裹死人的时候,发现死人的后背有一个大洞,流了很多血,一地都是,手臂上也有很多血,这么说来,伤口有前有后” “所以你在现场没看见别人,但是处理尸体的时候发现尸体前后都有伤口?” 燕鹤姝点点头,“我不知道人可以流着么多血,我和祝长闻清理了很久,才把血迹擦掉,第二天请了专业的清洁公司,用消毒液仔仔细细地打扫过,祝长闻没提过还有其他人,我也没问,我把他当女婿,想着为了女儿和外孙女,帮他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想到他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呵” 冯果提醒燕鹤姝,“季理,是你自己将季理送到祝长闻面前的。” “放屁,什么叫我送到他面前,祝长闻根本从来没有在我这里找过姑娘。” “那季理是怎么认识的祝长闻?祝长闻有向你问过季理的情况吗?” 燕鹤姝想到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就犯恶心,“没有,我怎么知道她怎么认识的祝长闻,奸夫淫妇一拍即合吧。” “我这么告诉你吧,季理参与杀害了祝长闻。” 燕鹤姝眼睛瞪大,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什么?” 第57章 祝长闻的背叛 燕鹤姝的震惊不像装的,除去震惊之余,还多了一层凝重。 “现在可以跟我谈谈季理了吗?你住在她隔壁,对她没有任何了解吗?” 缓了缓情绪,燕鹤姝说出了一个让在座的人都震惊的信息。 “季理是屈语介绍的。” 冯果的震惊持续了一秒,突然理解了燕鹤姝看到季理和祝长闻的亲密举动后的愤怒,和刚才的燕鹤姝表情的凝重。 因为她感受到的,不只是来自女婿的背叛,还有季理对屈语的背叛。 但现在的问题是,既然是季理参与杀害了祝长闻,现在又得知屈语向燕鹤姝的介绍季理,那屈语在祝长闻的谋杀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屈语在祝长闻死之前带着女儿离开到现在都下落未明,她到底是被凶手控制住了,还是她本身就是计划这起谋杀的其中一人。 冯果现在想的是刚才兰绿说的话,不会真的被她说中了吧,屈语是幕后的策划者,这样想着,冯果回头看了一眼单面镜,好像透过单面镜看到了此刻兰绿的呆滞的表情。 看不见,冯果只能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估计对面看到的也是一样的。 回过头来,冯果问燕鹤姝,“你能告诉我,屈语的父亲是谁吗?” 面对这个问题,燕鹤姝似乎不想回答,她的手指不停地在交叉缠绕着,“这件事重要吗?” “重要,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刚才你说的话提供了什么样的信息。” 但看到冯果此刻凝重的表情,燕鹤姝就算后悔说出刚才的话也晚了,她明白隐瞒也没有意义了,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才开口,“屈语是祝远鸿的女儿。” 冯果和窦傅的脸上露出了她预料到的惊讶,“祝长闻不是祝远鸿的儿子,祝远鸿和他老婆结婚的时候,他老婆就怀着别的孩子,这件事他后来才知道,和我好上的时候告诉了我”,说到这里,燕鹤姝看向冯果,很礼貌地问了一句,“我可以抽根烟吗?” 冯果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回答:“如果有的话我也想给你,但是我们队里没人吸烟,棒棒糖要吗?” 这下不止燕鹤姝,连窦傅都被冯果理所当然的话逗笑了。 燕鹤姝没拒绝,只是说了句,“不是巧克力味的就行。” 冯果转身对着镜子说,“张贺凡位置的抽屉里有棒棒糖,拿几根过来,不要巧克力味的。” 没过一会儿,门被打开,贾萧拿了几支五颜六色的棒棒糖,递给冯果时,自己悄悄拿走了一支草莓味的。 燕鹤姝挑了一支荔枝味的棒棒糖,叼在嘴里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和她一身精致的打扮略显冲突。 棒棒糖里的甜被舌苔感受到,通过神经传到大脑,燕鹤姝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品尝过甜味了,为了维持身材,她终日只吃水煮一切,连盐都不怎么放,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自己味同嚼蜡的日子,到底是靠什么支撑下去的,或许只有唯一的一个女儿吧。 “我跟着祝远鸿的时候,也才十几岁,怀上双胞胎的时候也不到二十,生下来没多久,祝远鸿就把孩子抱走了,说他会把两个孩子送到别人家里去好好养着,不让她们姐妹分开,可是他骗了我,他把孩子送到了儿童福利院” 冯果不知什么时候嘴里也叼着一根棒棒糖,“你什么时候知道屈语是你的女儿?” 燕鹤姝把糖从左腮换到右腮,“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靠近她们,只敢远远地看着,祝远鸿让他公司的手下收养了屈语,后来我才知道,他把屈语培养成接班人,让她嫁给祝长闻,也算是祝家的后代还会有他的血脉,可是他就这样对陈橙不管不顾,那个孩子努力地从山村里走出来,为了找到她的姐姐,吃了很多的苦。” 冯果在燕鹤姝的脸上,看到的先是对祝远鸿的轻蔑和怨恨,到后来对陈橙的心疼。 “你没有帮她吗?” “我联系给她匿名资助了好几年,直到她上高二那年,我因为进了监狱,没办法给她打钱,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如果不是我,她能考上好大学的” 燕鹤姝的声音越说越抖,脑海里浮现的是陈橙稚嫩的脸,她还没来得及听女儿叫自己‘妈妈’,就失去了她,甚至因为她,女儿本该光明的前途,被她一手葬送。 有那么一瞬间,冯果感受到了燕鹤姝的悲伤和自责,怀揣着对小女儿的愧疚,所以她才会这么珍惜大女儿,祝长闻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想到这里,冯果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点,“祝长闻知道屈语是你的女儿,那他知道祝远鸿和屈语的关系吗?” “他知道,祝远鸿患了肾病要配型移植的时候,是屈语捐的肾,祝长闻的肾不适配,血型都对不上,我猜就是那个时候,祝长闻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的孩子,屈语才是,那个死老头子防祝长闻也有一手,屈语和祝长闻一结婚,家里的所有不动产要么是夫妻共有,要么就只有屈语的名字,离婚的话,祝长闻就要净身出户。” 窦傅:“那祝长闻是怎么知道屈语是你的女儿?” 燕鹤姝半笑不笑地说:“他一直知道我是小三,祝远鸿也没瞒着他,猜到我和屈语的关系也不奇怪。” 祝长闻作为一个男人,知道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的孩子,父亲和小三生的孩子还被他父亲一步步安排成为自己的妻子,家里的大部分财产都掌握在屈语的手中,屈语作为公司的法务也掌握着大部分的合同明细,相当于公司的大小事务都要过她的手,无论是家里还是公司,屈语都有足够的话语权,祝长闻会是什么心情? 这么看来,祝长闻为了自由或者是钱财,倒是有杀屈语的动机,可偏偏死的是祝长闻? 冯果感觉自己在和凶手进行长跑竞赛,在对面先出发的情况下,警方虽然暂时落后一圈,但是起码触碰到了对方。 目前的突破点在屈语身上。 第58章 白菜项链 窦傅推了推眼镜:“屈语和祝长闻两夫妻的感情怎么样?” “还行吧,屈语她是一个很强势的人,祝长闻被她拿捏地死死的,”说到这里,燕鹤姝脸上露出苦笑的表情,“不过这也可能是假象,就像我今天之前都不知道祝长闻还会私底下找别的女人” 下一刻,燕鹤姝抬眸看着冯果,很坚定地说;“屈语没有杀害祝长闻的理由,是不是祝长闻发现了季理和屈语的关系,以为屈语要做局让他离婚净身出户,所以才要杀屈语,但是被屈语反杀” 冯果抬手打断了燕鹤姝的话,“不可能。” 燕鹤姝愣愣地看着冯果,她并不知道祝长闻是怎么死的,她只相信她的女儿不可能杀人。其实相信屈语没有杀人,也只是她自己的心底的期望,她确实没办法经历再次失去女儿的痛苦。 燕鹤姝看着冯果的眼神逐渐趋于渴求,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恳切。 “我不能向你透露正在调查的案件信息,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目前看来,跟屈语脱不了干系。” 听到冯果的话,燕鹤姝一直挺着的背弯了下来,颤抖着靠在坐椅靠背。 只是一个姿势的改变,让燕鹤姝看起来憔悴了不少,方才那个高傲的女人此刻只是一位哀莫大于心思的母亲。 通知燕鹤姝自首的那个男人明确向她提到了屈语,显然是知道她和屈语的关系。现在祝长闻死了,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谁,难道真的是屈语自己。假如屈语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要她的母亲去自首的话,这当中的含义已经再明朗不过了。 想到这里的燕鹤姝唯一感受到的是绝望,看来女儿知道自己的存在,却不曾相认,到最后还要借祝长闻的手让自己锒铛入狱,那得是对她这个做妈的带着多大的恨意。 她本以为还活在世上的这个女儿会是她最大的牵挂,不论是做什么都好,听祝长闻的话重新做这个勾当,帮他处理尸体,都是为了这个女儿,但是最终结果却是,女儿并不需要她这个母亲。 或许是她让女儿觉得丢脸了吧,大概是怨恨自己抛弃了她们,也没能救陈橙的性命,她是一个懦弱的母亲,一直都不曾真正地反抗过,以为自己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维持她美好的生活,却从未曾知道女儿内心的想法。 眼泪和鼻涕不知不觉已经遍布燕鹤姝的脸颊,直到鼻子开始鼻塞,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哭得这么伤心。 冯果将纸巾递到燕鹤姝的面前,她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询问她,虽然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人在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更容易回答他人的提问,况且冯果担心燕鹤姝真的护女心切,哪怕想到是女儿在背后要她自首送死,也要尽到最后的责任,对所有一切避而不谈,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晚了。 倒了杯水放在燕鹤姝面前,“燕女士,你先冷静一下。” 燕鹤姝喝了一口温水,情绪稍微收敛了一点,但依旧止不住眼泪。 “您能跟我们说一下昨天下午那只黑色柴犬的事情吗,那只狗叫白菜,你今天戴的项链也是白菜。” 燕鹤姝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突然的话题转变让她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想不起刚才是怎么搪塞对面的,不过想到要是警方去调查熊猫公寓的监控也会找到的,就干脆说实话了,“那只狗,也是那个男人来找到我的,他跟我说这是溪岸花园8组18幢别墅的主人的安排,我想着祝长闻家确实养了一条柴犬,以为是他找人让我去带狗洗澡,就答应下来了,我只是带狗去洗澡,然后下午三点将狗带回去给他,按照他的要求,如果有人质疑,就用手机扫描狗身上的芯片。” 窦傅:“那你带着白菜的项链来自首,是想着警方或许可以通过那只叫白菜的狗去查到祝长闻吗?” 燕鹤姝点点头说:“那个男人今天下午找到我的时候,语气很急躁,脾气也不好,就说屈语在他背后那个人的手上,不想屈语受伤就去自首,承认那具尸体是我杀的,我就以为祝长闻要对我女儿不利,当时没想太多,就戴上了这条项链,我想,昨天下午有警察接警,有一只叫白菜的狗,估计可以从养犬登记系统查到主人,我想假如我不能说的话,警方通过别的方向查到,可能就不会对我女儿造成影响吧” 冯果看着燕鹤姝的脸,看了很久。 燕鹤姝不像是在撒谎,坦然地和冯果对视。在这期间,眼泪也止住了,腰背重新挺直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高傲的她,眼尾的眼线有些晕妆,也不妨碍她规范自己的优雅。 冯果笑着给燕鹤姝的杯子倒满水。 “和我聊聊陈橙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燕鹤姝愣了愣,这句话戳中了她内心的柔软,她不禁陷入回忆,那个倔强的女孩的脸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从小小的一个娃娃,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到最后变成一副黑白的遗像,还没有人认领她的尸骨,匆匆火化之后,被塞进哪个公墓的一角,那块半人高的石碑,就成了她在这个世上最后存在过的凭证,旁边是女儿小小的石碑,石碑上小小的照片里小小的脸。 看见燕鹤姝双目失去焦点,冯果以为她是不想聊关于陈橙的话题,“不方便的话,可以先聊别的。” 回过神来,燕鹤姝苦笑一声,“我实在是不知道能说什么,或许我这个母亲对她的了解还不如你们警局档案里来得详细,如果你们是想问她的生平经历,我不清楚,我入狱之后就失去了她的消息,直到她死了,我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还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第59章 窦父车祸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燕鹤姝的鼻子又开始泛酸,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今天算是特例,女儿的不幸都是因为她做出的错误决定,如果不是她听信了祝远鸿的话,将孩子交给他,她们的人生可能从此就会改变,最起码陈橙也不会死。 “你没有跟陈橙联系过吗?那对双胞胎女儿是陈橙的孩子吗?你知道她是怎么过世的吗?” 冯果俯身向前,殷切地盯着燕鹤姝,希望她能给自己问题的答案。冯果此刻迫切地想知道更多有关陈橙的信息,警局的档案里能找到的不过是她出身儿童福利院,高中辍学出来,到录州市之后在一家小宾馆打工,后面就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她希望燕鹤姝说的了解不多里,还有对她来说重要的内容。 冯果想知道伍龙查是在哪里以及什么时候认识的陈橙,为什么结婚不向局里报备,两个孩子也是,伍为芸和伍为萸的母亲到底是谁,今天魏希说的孩子的身世是不是真的,陈橙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眼下如果燕鹤姝不知道,那是不是只有屈语知道?如果连屈语都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不是就没有办法得知了? 燕鹤姝闭着眼睛流泪,并没有注意到眼前冯果的状态。 窦傅拍了拍冯果的肩膀示意她冷静。陈橙的事情牵扯到伍龙查的案件,遇到伍龙查的案件时,冯果就很难保持冷静。 在这件事上,窦傅的理智占上风,剩下的内容不适宜再由冯果审问。 往身后巨大的单面镜转身,窦傅用嘴巴做了一个“换人”的口型,等待那边的回应。 很快,门打开,贾萧让两人都出来,留燕鹤姝自己冷静一下,审讯半个小时后继续。 兰绿和江湖已经被要求回家休息了,外面只剩贾萧和盛知镜两人。 冯果的脑海还是处于一团浆糊的状态中,不只是因为她在思考陈橙、屈语燕鹤姝和伍龙查案件的关系,还有很多并没有明晰的线条在当中浑水摸鱼。 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凌晨十二点半,这不是一个有利于思考的时间,人在深夜的时刻,已经劳累了一天的大脑需要的是休息和睡眠,哪怕强撑着继续思考,也会因为降低的判断和决策能力让人失去对关键问题的把握。 此时的冯果就是感觉自己没有把握住最重要的一点。 贾萧把一瓶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塞进冯果的手中,“你先停下来,你没发现我们根本没从燕鹤姝身上问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吗?” 冯果正在大口大口地将凉爽的水灌进喉咙里,想要开口说话,发现动作太快,被水呛到,不停地咳嗽着。 一边咳嗽还一边点头,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盛知镜上前帮她拍背,将气捋顺,顺便拿出纸巾帮她擦了擦被水打湿的衣领。 冯果脸咳得通红,好歹是止住了,就迫不及待地说,“是的,我们其实没有从燕鹤姝身上获得任何有关干尸的案件和傅家案件的信息,唯一的收获是屈语和燕鹤姝的关系,还有屈语和陈橙的身世” 贾萧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继续说:“还有一个,季理和屈语的关系,季理也是案件里比较重要的人物,可是我们也没从燕鹤姝嘴里得知季理的消息,就好像给了一些线索,但是无关痛痒。” 盛知镜帮冯果把矿泉水瓶的盖子拧紧,将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那燕鹤姝到底是知道但是不说,还是她干脆就不知道。” 冯果气通顺了之后,慌忙着想要再喝水,发现水瓶被拧紧了,自己开不了。 一旁的窦傅顺手给冯果把水瓶拧开了,然后对上了盛知镜警惕的眼神,也没多管回想了燕鹤姝刚才在审讯室里的神情回答:“我觉得她是不知道,她给我感觉像是一枚弃子,为了屈语她可能也不会选择问太多。” 喝完了水,冯果终于感觉到喉咙舒服了一点,“既然燕鹤姝什么都不知道,还是那个问题,让她来自首的目的是什么?” 话语落下,四人陷入沉默,绕了一圈,现在的状况仿佛又回到了三个小时前的状态,而且是更迷茫的状态。 冯果抬头看向贾萧,“张贺凡去哪里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完,冯果和窦傅同时拿出手机查看自己的未接来电和消息。 窦傅看到自己的手机里有几通来自窦木帛傅听言和傅如棉的未接来电,都是五分钟以前的来电,刚好窦傅有一个习惯就是审讯的时候会将手机调至静音并且关闭震动,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考虑到现在已经快一点了,窦傅先回拨了傅如棉的电话,如果问题没有解决,再去拨打另外两个电话也不迟。 电话很快被接通,电话那头还没等窦傅说话,就很着急地说道,“窦傅你在哪里,窦叔叔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里,在录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他死活联系不上你,我爸不让我出门,就让我待在家” 窦傅尝试用冷静的语气跟傅如棉对话,但是他说话时的颤抖已经出卖了他,“傅如棉,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其他人听到窦傅的话,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 冯果突然想起燕鹤姝提出的要求:十点半要见窦傅,是保证十点半窦傅在警局,不在别的地方。这是一招调虎离山的计策,真正的目的不是窦傅,是窦木帛。 那边傅如棉的声音也是颤颤巍巍的,“我也不知道,只是爸爸说窦叔叔在路上遭遇了意外,发生了车祸,好像受伤比较重,现在送去了医院,他想要联系你,但是联系不上,就让我也给你打电话,总之你快去医院吧” 简单说了情况,冯果和窦傅觉得一起前往医院,留下盛知镜和贾萧继续对燕鹤姝的询问。 冯果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贾萧,燕鹤姝可能是调虎离山,还叮嘱了将燕鹤姝身边的人都问一遍,看看还能不能从她嘴里再挖出点什么。 第60章 调虎离山 录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距离市局也就三个路口十分钟的车程,窦傅将奔驰开出了f1赛车的架势,索性一路绿灯同行,不到八分就停在了医院的车位。 凌晨的医院里,灯火通明的只有急诊室了,里面挤满了形形色色不幸的人,在夜里寻找治病的良方。刺鼻的酒精味道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气味,冯果看到角落的那位中年男人正对着墙角呕吐,除了座位上等待治疗的患者,医护人员也忙里忙外,他们疲态又冷静,时不时维持着大厅的秩序,严厉地苛责试图插队的病患和家属。 只等了一会儿,就有一位身穿西装的高大男人走过来接应窦傅和冯果,他自我介绍他叫黄秉天,是保镖队的队长。 冯果认得他,这是早上陪着傅听言和窦木帛来市局报警的其中一名保镖,身高一米九,一身腱子肉,脑后有疤痕的光头,确实很难让人忘记。 两人跟着保镖七拐八拐地走进急诊室的病房区。病房区本来有三间,现在就只有2号病房躺着受伤的窦木帛,不管是病房的外面还是里面,都有三四位保镖在守着,主打一个苍蝇都飞不进的安全感。 黄秉天对窦傅和冯果说,“听到窦先生出事之后,傅先生就将他那边的保镖都赶过来保护窦先生了,他说他自己在酒店比较安全,担心还会有人再次试图袭击窦先生。” 冯果问:“那傅先生那边不留人吗?” 保镖队长回答:“傅先生那边留了两个人,其余的人都在这里了。” 进入2号病房,两人才看到现在的窦木帛,着实有点狼狈。 右手和右腿都打着石膏,头上脖子上缠着绑带,眼睛紧闭着,眼角边上也贴着纱布,属于全方位挂彩。 “因为伤势还比较严重,医生为了减少窦先生的痛苦,给窦先生打了镇静剂,他现在在睡觉。”保镖队长解释道。 窦傅拿起床位的病历报告认真地看了起来。 冯果:“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窦傅也看着他,一米九的大高个此时像做错事的孩子,头垂得很低。 保镖队长走出病房,跟门外的其中一个保镖说了一声,又进来了,“我今天是一直守在傅先生身边的,跟在窦先生身边的保镖队长何炎客现在也受伤了,昏迷不醒,我叫一个受伤比较轻的兄弟来跟你们讲吧,你们稍等一下。” 没一会儿,一个手上和腿上都打着石膏,穿着病号服的人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进来,脸上也有贴着纱布。 “他是当时车上的司机。”保镖队长黄秉天向冯果和窦傅介绍。 窦傅此时已经看完了窦木帛的病理报告,对大致的情况已经有了个了解,转头看向老实巴交的司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机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当时是窦先生结束工作,从公司停车场接人之后,开往酒店,没想到开到金罗路和宝山路的十字路口,车尾好像有什么东西炸了一样,有一个从车尾面来的力,车子突然之间不受控,本来要左拐的路,直接撞到了路中间的绿化隔离带,然后好像又一次炸了什么东西,车就翻了,我命大,有安全气囊和安全带,没有伤得很重” 冯果捕捉到了一个重点,“爆炸?” 司机点头,生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还补充,“两次。” 窦傅面无表情地盯着司机,“郭叔,今天开的是哪辆车?” 这位司机郭叔已经为窦木帛工作了二三十年,也是看着窦傅长大的。这位平日里见不了几次的窦家少爷,已经长这么大了。大家都以为是和窦木帛吵翻天了,家也不回一个人住在外面,家里的生意也不打算接手,也就是个愚蠢的犟种,如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刚才听说还是个刑警,现在怕不是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也不管后背传来的疼痛,司机腰杆挺直,真诚地看着窦傅,“今天窦老板要去见客户,所以提前吩咐我要开一辆黑色的宾利雅致,我今天早上到店里取车的时候,仔细地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我的习惯是每次开车之前都会用手机拍下车前后左右的视频,我的手机里应该是有视频的,可以看看我的手机”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在发生车祸的时候摔坏了,现在打不开,“啊,手机在车祸的时候摔坏了,但是你可以去店里看看,我确实是拍了的,店里应该有监控的。” 窦傅没时间听他说废话,“那你今天离开过车吗?或者今天有什么奇怪的人靠近过车吗?” 郭叔点点头,“有啊,吃饭的时候我会下车吃,还有上厕所的时候我也会下车,但是我每次上车之前都会重新检查一遍车的,科目三要考的内容我从来不忘的呀,我敢保证都没有问题,奇怪的人靠近车子嘛,我没什么印象了,让我再想想” 趁着司机郭叔在思考的间隙,窦傅压低声音对冯果说,“这个郭叔跟了我爸快三十年了,不像是他。” 冯果:“现在更让我好奇的是他说的两声爆炸,控制炸弹的威力不是意见简单的事,他可没说车损坏了,只说是第一次冲进了花坛,第二次能让车侧翻,如果真的想杀人,只要单纯的把剂量提高就好了,而且这个炸弹不确定是不是人为遥控的,需要看一下车才知道。” 听到冯果的话,窦傅眉头紧锁,“我和你想的一样,恐怕这次袭击并不是想要窦木帛的命,那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心里大叫不好。 现在身边最薄弱的人,是傅听言! 这不是一层调虎离山计,是两层调虎离山计!当警方和傅听言都以为对方要袭击的对象是窦木帛,对窦木帛身边加强防守之后,实际上对方真正要下手的人,是因为关心则乱,将身边保护自己的保镖都送去保护窦木帛的傅听言! 第61章 她的哥哥 控制炸药的爆炸威力本身比制造一枚炸弹要更难,如果说这一切只是为了让窦木帛手上而不至于要他的命,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之后,傅听言此刻就是处于危险之中。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窦傅马上拿起电话想要拨通傅听言的电话,此时窦木帛的床头却传来了震动。 冯果上前拿起那个已经摔到裂屏的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正是‘听言’。 接起电话,冯果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声,“喂”。 电话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冯果检查了手机的音量,开到最大,依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对面一片死寂。 窦傅命令保镖队长黄秉天马上联系守在傅听言身边的保镖,问一下现在傅听言那边是什么状况。黄秉天不明就里还是拿出电话联系,但是电话打不通。 病房内医院的中央空调显示二十五摄氏度,但每个人的心里都降到了冰点。 冯果不敢挂断傅听言的电话,生怕错过任何消息,掏出自己的手机发信息请求贾萧和盛知镜的支援。 窦傅要求黄秉天在医院里留下四分之三的人手保护窦木帛,其余的人和他们一起前往傅听言所在的录州新海正五星级大酒店,同时叫上了医院的救护车一同支援。 在前往酒店的路上,窦傅还通知了傅如棉,确认了傅如棉现在是安全的之后,让她注意周边环境,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门了,有什么事就拨打他的电话,或者直接报警。 新海正大酒店距离录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有十五公里,和窦傅车速一样快的,是他的心跳。 凌晨的街道上,四周只有路灯和高楼的霓虹灯还在亮着,从飞驰的车内往外看去,是一条条光斑映在车窗上,往反方向流淌。 此时此刻,消逝着的不止是时间,还有傅听言的生命。 仅剩的两名保镖晕倒在总统套房外,生死未卜。房门虚掩着,从里面隐约跑出了血液的甜腥味,混合着葡萄酒的香气。 如果把这种味道制成香水,冥府之路这个名字大概要为它让步。 总统套房的卧室地板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深蓝色的真丝衬衫此刻已经被鲜血染红,肚子上插着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水果刀。男人已经一动不动,不过他沾满鲜血的右手,还握着他的手机,是他在弥留之际打出的最后一个电话。 或许他想要在死之前最后听一次爱人的声音,又或许他只是想确认对方是否安全。最终他在电话接通的那个瞬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是爱人的声音,但也能说明爱人应该安全了。 紧绷的弦在那一刻在脑海里崩开,傅听言用最后的力气看向了一旁被他用柜子和桌子椅子抵住的卫生间的门,这是他能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失血过多造成的休克让他陷入意识模糊,许多张人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突然一张美丽的脸庞让他惊醒。不光是震惊,傅听言此刻还有愤怒和懊悔。 那个被他关在卫生间的女人,实在是和她太像了,太像了。 可是傅听言已经没有力气了,喉咙发不出声音,手指也没有办法动一动,带着不甘再次闭上眼睛,就是最后一次了。 卫生间里,一名年轻的女子,穿着酒店经理的服饰,浑身上下也被血液浸湿,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划痕,是傅听言反抗的时候,用砸碎的酒瓶划伤的。 她低估了一个接近六十岁的中年男人的体力,傅听言明显和其他的接近六十多岁的男人不同,他有一定的运动量,还专门学过一些防身术。 原本想再不济也能拖着受伤的身体离开总统套房,没想到傅听言直接将她逼近了卫生间,并且将她锁在了卫生间内。如果不是喉咙的致命伤,她应该是能推开外面的障碍物,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 季理还在楼下车里等她,可她应该回不去了。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会先想到生命中最美好和最柔软的时光。 她想妈妈了,不知道妈妈现在过的好不好,她只知道她没办法等到见妈妈的那一天了。 季理的电话打来,她举着颤抖的手,挂断了电话,转而给她发送了任务失败撤离的信号。没等季理的消息回复,她便将手机的电话卡取出,塞进了伤口,将手机扔进了装满热水的浴缸里。 完成这些动作,她抬头看着头顶的灯。 淡黄的灯被一圈圈光晕环绕,像极了天使头顶的光环。她不禁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天使和恶魔,真的有高于人类的存在,为什么还会有善良的人过着痛不欲生的日子,为什么还会有为富不仁阴险狡诈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直到她的眼睛开始发酸刺痛,她又将目光转向被傅听言堵死的卫生间的门,幻想着一会儿打开这扇门的人会是谁? 她希望是她那个身上流着一半相似的血液,却从未曾见过的哥哥,他会以什么心态看到自己啊,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又会是什么心情。 无数的想法涌现在她的脑海,可是她越来越累了,累到想不动了,门外早已没有了声响。傅听言的伤势比她更重,一把水果刀插进腹部转了半圈,最后往上一划,肚子就被她绞得支离破碎。说实话这种情况下还能完成反击,最后还搬运了这么多重物,是她意料之外的,不过她也知道在救护车赶来之前,傅听言肯定没命了。 外面终于传来了人的声音,她好像恍惚之间听到了窦傅的声音,她强撑着身体想要见窦傅一面,或许也会是最后一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卫生间门口,她已经听到了有人在搬开堵在卫生间前的家具了。 打开门的一刹那,新鲜的空气和浓郁的腥味碰撞,她看到了她的哥哥,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那张脸真好看,比她还要更像年轻时候的妈妈。 妈妈,我替你看到哥哥了,别担心,他好好地长大了。 眼泪滑落,她的眼睛里失去了光。 第62章 傅听言之死 打开卫生间的门,冯果和窦傅看到的是一张被血染红的脸,看不清五官也看不出年龄,只大概地看得出是一名年轻的女性,穿着酒店经理的西装套裙,原本盘好的头发大概因为打斗散落了不少,脖子上一道明显的很深的伤口。 让他们震惊的是,女人的眼泪从满是血的脸上滑落,冲出了一条粉红的细痕,嘴角带着笑意,眼睛却没了生机。 冯果马上招呼身后的医护人员上前,“快,医生,这里还有一个人,”说完就拉开窦傅,给他们让出一条道。 现场的两名伤员都因为失血过多需要马上送院治疗,情况并不乐观,窦傅没有选择跟车,打电话告知傅如棉让她注意安全,把傅听言受伤的事情大概讲了,让保安队长黄秉天跟上救护车。 窦傅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握在身侧的拳头忍不住颤抖,在多次被请求让一下之后,他站到了一个角落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出于避嫌,窦傅不能参与傅听言的案件调查,但是冯果也不好放他在这里一个人站着。 冯果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陪着窦傅身边站着,等贾萧和盛知镜带上鉴证人员来现场。 从23号白天那起离奇的犬只失踪案开始,到现在,还不到四十八小时,发生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像是不知道和谁在赛跑,对方一直遥遥领先,冯果感觉自己一直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比起身体的劳累,更多的是心理的疲惫。 此刻站在窦傅身边,算是陪伴,也算是放空。 贾萧和盛知镜来到现场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将两名伤者抬走。 卧室现场一地的狼藉,到处都是血,有的地方还有血和酒的混合液体。 贾萧听说了窦木帛先出的车祸,后面是傅听言遭遇袭击,不管怎么说,窦傅都不适合留在现场,便安慰他,“时间也不早了,目前的状况,家人比较重要,这里一切都有我们,你不用太担心,你要不去医院陪一陪伯父,或者回家休息一下也好。” 窦傅眨眨眼睛,回复贾萧:“我知道的,等你们来了我就打算去医院,交给你们我也放心,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冯果。” 冯果听到窦傅突然提到自己,点点头,表示她答应了,“你去医院守着叔叔吧,那边安全,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其实没什么事情会需要叫他的,如果对方真的冲着窦家和傅家,窦傅其实也是对方的目标之一,想到这里,冯果还是希望窦傅不要一个人回家,人越多的地方越安全,在医院起码还有那么多保镖守着窦木帛和他。 窦傅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冯果的电话已经响了起来,是医院打来的电话,“两位患者都在送往医院救治的途中不幸去世。”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包括窦傅。 背影晃了一晃,窦傅终究还是没有转过身来,径直地离开了酒店。 虽然冯果不清楚窦傅和傅听言之间的感情怎么样,但是一个自己熟悉的人突然离世,带来的冲击也是巨大的,更何况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有的时候人和生命是不能画等号的,人能创造的影响,远比生命这一个词体现出来的活力要更宽广,即使没有了生命,人也会活在别人的心里,甚至给不认识他的人留下深刻的影响,改变他人的命运。 同样的,死亡也不能和遗忘画等号,死亡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但遗忘是一个漫长又痛苦的过程。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遗忘和被遗忘,偶然再想起时,通常会埋怨自己遗忘的事实,这又会加深印象,等待着下一次遗忘。 窦傅离开后,剩下的人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 由于现场卫生间附近的痕迹已经在抢救伤员的过程中被破坏了不少,痕检科也十分头痛。万幸的是大部分打斗的痕迹都集中在卧室的另一侧,那边的现场物证保存得相对完好,取证工作也比较容易展开进行。 鉴证组组长徐洁还要对冯果进行一些必要的询问,因为她是第一个进入现场的人,在现场还没被破坏之前看过完整的现场,徐洁需要从冯果的口中最大限度地得知现场原本的样子。 冯果仔细回想,“那我先从进门之前开始说。” 徐洁点头,贾萧和盛知镜都跟着冯果走到了门口。 “傅听言的保镖队长黄秉天说,傅听言包下了新海正大酒店的顶层,窦木帛包下的是另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层。”先给其他人解释傅听言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冯果接着说,“我们刚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门口躺着两名保镖,没仔细看,但是身上并无外伤,房门是开着的,只有一条细缝。” 贾萧补充,“那两名保镖后面被叫醒了,似乎是短时间内吸入了大量的镇静剂导致的昏迷,没有受伤。” 冯果继续,“开门之前就能闻到很重的血腥味,还有红酒被打翻的味道,开门之后走进来是玄关,玄关时正对着是一扇屏风,隔开了客厅的视角。” 说到这里,冯果停在了玄关的尽头,此时那扇古朴的木质屏风已经被移到了一旁的墙上,是急救人员为了更好地运送伤员,将屏风移位。 冯果也向徐洁解释了,“屏风现在移位了也是因为当时医护人员需要将伤者通过担架抬走,屏风有点碍事,所以搬走了,我们当时来到客厅之后发现客厅并没有异常,和现在一样。” 移开了屏风之后的客厅显得格外宽敞,带有落地窗配置的二十多平方米的圆形客厅,左边是吧台,右边是壁炉。 “客厅没有什么异常,所以当时我们都分头去寻找傅听言在哪里,黄秉天到壁炉边上的用餐区,我和窦傅到吧台边上的卧室去找,然后发现了躺在卧室地上的傅听言。” 第63章 邮政编码 “他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具体躺在哪里?”徐洁提问。 冯果带领众人经过放置着半圆弧形沙发的客厅,走过吧台,打开了位于酒柜旁的门进入卧室。开门后,正对的是位于房间正中间的侧对着他们的电视柜,电视柜右侧是白色的沙发和书桌,不过上面现在都是红褐色的血迹,左侧是床的位置,床的一侧不远处就是卫生间的门。 “他当时就躺在床和卫生间的门中间。” 说完,冯果大致指了指卫生间门口地上那滩斑驳的血迹。 空间感强的盛知镜已经看出来了,“卧室的卫生间正好就是夹在卧室和玄关中间。” 徐洁继续追问,“头朝哪边,什么样的姿势?房间内的沙发和书桌原来就是这样放的吗?” 冯果想了想,摇摇头,“傅听言的头是朝床的,姿势是向右侧躺,左手捂着肚子,右手里还拿着手机,失去意识之前还给窦木帛打了电话,我们来的时候,卫生间门是被沙发和书桌椅子堵死的,应该是傅听言搬过来的,我印象里我们是先移开的沙发,然后才是书桌,所以傅听言一开始先搬的桌子,然后才是沙发。” 沙发和书桌椅子上都留有大量的血迹在佐证着冯果的话,地毯上血滴的走势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展现着傅听言拖着受伤的身体,将沙发和书桌推向卫生间。 房间正中间的电视柜的角上也有带血的手印,或许是傅听言本来想要推来挡门的,后来发现电视柜被固定在了地上,没办法移动,才转向的沙发和桌子。 “还有什么吗?你们移动傅听言的时候还做了什么吗?” “窦傅发现傅听言还有脉搏之后,为了给他止血,将原来绑在门把手和桌子之间的床单和被子都拆了下来按在伤口上止血,因为我们来的时候傅听言为了把门关紧,”冯果示意大家看向卫生间,卫生间的门原来是往侧边推拉的,没有锁死的办法,傅听言是为了不让里面的人出来,想办法在她开门的时候制造更大的阻力,“当时其实绑的一团糟,根本没有将沙发和桌子绑死,大概是里面的凶手自己也因为失血过多没了力气,所以才没有开门。” “那你们开门看到的里面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 “打开门就看到坐在浴缸台阶上的一个女人,穿着酒店经理的包臀裙套装,脸上衣服上都是血,她的一只手在浴缸里,浴缸水是满的。” 卫生间进门的右手边是马桶,正对面是墙上的一面大镜子和长四米的洗漱台,地上一块椭圆的大地毯,右前方是靠墙的圆形大浴缸,马桶的右侧是靠墙的淋浴间。冯果上前演示那个女人所在的位置,坐在浴缸和地面之间的台阶,头刚好靠着洗漱台,双手张开自然垂下。 贾萧看着冯果的动作,又看了眼地面上被踩得混乱不堪的血迹,“这距离卫生间的门很远,她如果真的是像你这样坐着,像是根本没想要逃出去啊。” 冯果站起身,盛知镜想给她递张纸擦擦,冯果却没发现,她的视线被台阶边上的一处血迹吸引了,于是纸巾只能尴尬地留在自己的手上。 冯果发现的,是凶手用右手沾着伤口的血,在自己的腰后方写下的一串反着的数字。 冯果正看着发现数字的方向不对之后,尝试把头摆成倒过来的样子去看那串血数字,却依旧看不起。卫生间的灯光来自头顶,冯果现在的姿势刚好把光亮全部挡住了,沾着血写字本来就写得坑坑洼洼,这下更加难看清了。 贾萧拿出手机调到了手电筒模式,递到了冯果的手上。来不及感谢,冯果尝试着念出这几个数字:“611834” 盛知镜掏出手机,输入‘611834’,出来的是一个地方的邮政编码,这个地方他们今天刚听说过,“这个数字是邮政编码,指向向峨市的西湘镇。” 冯果和贾萧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向峨市这个地方怕是真的要去一趟了。 贾萧说:“他们的打斗痕迹只停留在卧室里,客厅完好无损,这说明了凶手是事先埋伏在卧室里面的?” “我觉得事先埋伏是对的,但可能不是在卧室里,”冯果边说,打算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突然传来一阵酥麻,站在浴缸边上的她,整个人控制不住超浴缸里倒下。 盛知镜眼疾手快在冯果快要摔下去的时候,一手将冯果拦腰捞起,冯果的手在这个时候也早先一步伸进了浴缸的水里,伸直了胳膊,尝试在下降过程中将自己的身体撑起,防止身体和浴缸来个硬碰硬。 现在的情况很像冯果在浴缸边上做俯卧撑,两只手杵在水里,上半个身子已经悬空在浴缸上方了,盛知镜的上半身就在冯果的上方,右手拦在她的腹部,一条腿屈膝,另一条腿跪在地面上,像一个教练,监督她的腰不能下榻。 贾萧看着冯果的操作差点吓死,这要是磕到了浴缸边上的大理石台阶或者是浴缸本体,脑子都得磕傻,摔倒水里也不行,冯果不会游泳。 徐洁本来都打算走出卫生间监督组员干活,留下他们三个刑警在这里处理线索,一个转身的时间听到些声响再转回来,就看到了并不是很美观的一幕。 冯果及肩短发的发尾还是有些被水打湿,眼镜也堪堪挂在鼻梁上,差一点点就滑落,和混合着血的洗澡水来一个亲密接触。盛知镜的手臂托着她的腹部,他的温度也隔着衣服传递到她的皮肤上,哪怕尝试把腹肌绷紧,也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力量。 意识到这个姿势不太美观,也非常危险,冯果尝试划拉在水里的手,找到一个更高的点撑起手臂,让自己找到站起来的支点,无意中在水里摸到了一块凉凉的金属。将那块金属攥在手里,冯果意识到那是一台手机。 “我找到了一台手机。”边说着,冯果慢慢将手撑在了浴缸的边缘,成功地站起身来。 盛知镜在冯果找到支点之后就站起身,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 第64章 可大可小 冯果将手里湿漉漉的手机递给徐洁,虽然可能沾有她的指纹,但这也是没有办法。 浴缸里的水本来就漂浮着一层泡泡,混合着一些红色,鉴证组本来打算等一下再来仔细打捞。 手机的卡槽是打开的,里面的手机卡不翼而飞。 冯果抬了抬眼镜之后,下意识看向了浴缸,卡要是在里面,那就不能放水了。 “卡槽是需要针打开的,不是在水里撞开的,我怀疑是凶手知道自己没办法出去了,将手机处理了,把卡藏在了别的地方。”盛知镜边说边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眼神却一直盯着冯果,刚才那一下让他的心率直接飙升到130,卫生间的地板还是太危险了,于是他提议,“我们出去聊吧,这里留给鉴证组,他们会找到的。” 大家都同意了盛知镜的提议,徐洁也表示自己要工作了,三人便来到了客厅继续。 冯果说:“我觉得刚才贾萧说的那句有道理,凶手并不想跑,地上的血迹说明,她被关进卫生间之后,就没有想要尝试打开门。” 盛知镜的眼睛盯着冯果滴水的发尾,在客厅的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给冯果递过去:“或许是她的伤势太重了,没有办法再用力,我们来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她的脖子被划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肉都翻出来了,可能伤到了气管,也可能是失血过多,她丧失了行动能力。” 冯果接过纸巾,胡乱地攥了几下发尾的水,脑海中想的是打开卫生间门的那一刻看到的情形。 第一反应是震撼。 她没有设想过打开门会看见什么,她以为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经很高了,但是开门看见是一个比她年轻的女性,冯果还是感到了冲击。这份冲击来自于惋惜和疑惑,还有那一身的血。 冯果清楚地记得开门那一瞬间,有一滴眼泪从女生的脸色划过,冲开路径上的血滴,由透明变成红色。 嘴边是吐出来的血,可能是割破了气管让她不停地吐血,下半张脸的轮廓无法辨清,可是她的眼睛很好看,没有了光亮依然好看,眼尾微微下垂,是网上说的那种狗狗眼。 她像一个破碎的瓷娃娃。 “她是从外面进入房间的还是早就在藏在房间里面?” 贾萧的话让冯果从脑海的回忆回到残酷的现实,他们需要查清楚女人的身份,女人的杀人手法和杀人动机。 录州市的富豪傅听言遇刺身亡,这是一件能掀翻录州城的大事。 “我觉得是事先潜伏好。” 冯果对盛知镜的回答点头表示同意,“傅听言身上插着的是普通的水果刀,我不觉得这样的刀可以放倒门口的两名专业保镖,我更倾向于是先潜进房间,然后等傅听言进了卧室,再出来通过药或者其他的手段处理两位保镖,之后再专心地对傅听言下手。” 贾萧追问,“既然能用简单的方法放倒保镖,那为什么对傅听言要用水果刀呢,还是清醒着搏斗?为什么不把傅听言也迷晕?” 盛知镜也疑惑,“迷晕两名保镖之后没有关门,是不是意味着她本来打算得手之后马上离开,既然这样,为什么偏偏对傅听言下手的时候选择这么直接却没有保障的手法?” 冯果沉默下来。 贾萧和盛知镜的疑惑都是对的,这一场袭击看起来就像是一场虎头蛇尾的送死,面对两名训练有素的保镖选择用保险的用药放倒的方法,面对接近六十岁还坚持健身的傅听言这个袭击目标,却直接使用水果刀近战。 是自信过了头,是直接送死,还是别有用意,这真不好说。 “如果是从外面闯进来,两名保镖应该会有印象。” 贾萧没有反驳冯果的这句话。 “那就只能是提前进入房间,不管她后续用什么方法处理保镖和杀人,这个前提是不需要质疑的。” 再一次无人反驳,这确实是事实印证的前提,因为这间总统套房的入口只有一个。 “你们和酒店的负责人谈过了吗,凶手是酒店的员工吗?” 盛知镜拿出外套里的小笔记本,“我将凶手衣服上的工牌给酒店的负责人看了,她说这个工号的职员,刚请了半个月的年假出去旅游了,现在应该在海拔三千米的高原上,下午还在社交媒体发了视频,凶手估计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她不在酒店,然后偷到了她的工服和工牌。” 这一点冯果也预料到了,潜伏在酒店做经理的成本太高了,偷取他人的身份会更加方便,“她杀人之后如果要逃走,不可能直接穿成这样离开酒店,酒店里是不是有人接应她。” 贾萧补充,“就算有人接应,我觉得也不会是酒店的职员和住户,一旦出现事故警方势必会排查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和案发当天入住的客人,我是她的话,我就会在监控盲区放置更换的衣物,假扮成需要遮住脸的保洁人员,以防受伤,再准备一个司机,上车之后马上离开。” 盛知镜掏出手机飞快地给重新被拉回来加班的兰绿发消息,“调查今晚今晚十二点之后离开新海正大酒店的所有人员和车辆。” 感受到脖子一凉,冯果抬头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室内设置的24摄氏度,冷风吹出来刚好带过她半干的发尾,更添一层凉意。 盛知镜敏锐地看到冯果的缩脖子的小动作,轻轻地将她从自己的左侧,拉到了右侧,嘴上也不停,“杀害傅听言这件事,和之前的偷狗丢尸块有没有关系?” 冯果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很难说没有。” 贾萧眼看自己在他们俩这像透明人,也该找点存在感了,开口问道:“傅听言死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可大可小。”冯果耸耸肩。 第65章 止痛药 贾萧头一歪,满脑子疑惑,不知道冯果最近都从哪里学了些什么,“你给我说说怎么可大可小?” 冯果脱口而出,“小到傅如棉没了爸,警局上下又要限时破案,大到傅氏集团人心惶惶,股价下跌,传媒行业重新洗牌,大批资金回笼注入或者撤出清仓,你说是不是可大可小。” 贾萧无言以对,这么听来,确实小可小,大可大,但是大的方向是她不可忽略的。 盛知镜品出了些味道,“假如之前的行动都和现在是一个目的,会不会就是为了将傅家的事情闹大,为了你说的股价下跌,什么行业洗牌,你想啊,将一只狗分尸放在不同的房子里,本身就能作为一起大新闻,只不过是当时被我们化解了,需不需要彻查傅家的商业对手?” 冯果回想起白天调查的时候,窦傅提到傅家的唯一要求就是案件的信息不能外传,不能引起恐慌影响傅家的股价,“可是我们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仇杀,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傅听言死之后,避免不了的会发生的既定事实,但不能我们现在不能确定这就是凶手的杀人动机,再说了,谁家商战直接冲着对方总裁去的?那不都抢公章拆监控什么的吗?” “那我们也要盯着谁的动作最快,最好看看谁提前抛售了股票或者大量购入竞争公司的股票,那就是我们的调查方向。” 盛知镜掏出手机通知兰绿联系经侦科的同事密切关注有关动向。 空调房里的血腥味和打翻的红酒的味道并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郁,昨天没睡好的冯果本来就有写偏头痛的先兆,右边脑袋已经隐隐开始抽动了。 每次抽动都像脑壳里有一只虫子在爬行,不知道哪一次蠕动会触碰到神经。 让冯果难受的不是神经痛,是那种频率。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今天如果再不睡个好觉,明天将会痛的更剧烈,想把脑壳直接撬开的那种撕心裂肺。 可是今夜怎么睡。 贾萧那边刚将傅听言的死讯通知局长,就马上接到了电话。可怜的陆局可能是从床上被这个惊天的消息吓到弹起来的,三更半夜还能听见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更可怜的是贾萧,升刑侦大队队长的命令还没下发,手头就摊上这么大一件事,这次要是处理不好,别说升职,警局都可能待不下去了。 冯果的眼睛一直盯着角落里打电话的贾萧,身边站着盛知镜。 盛知镜其实很喜欢站在冯果身旁,哪怕不说话,就这样和她站在一起。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磁场都是相互吸引的,心情会变得舒缓,大脑能得到放松。 他们分手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的时候了,每次都是冯果找借口先离开,或者是贾萧来打圆场,让场面不那么尴尬。 冯果率先开口,“那个” 盛知镜以为冯果又要找借口离开,抢先一句开口说,“就在我身边站着吧,我挺喜欢的。” 抬眼先看到的是盛知镜的胡茬,下巴连着下颌线一片青黑色,腮帮子在暗暗发力,咬紧了牙关,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是不是不敢对视,害怕看见冯果拒绝的神情。 头顶的痛楚没有减轻,但冯果心里的苦闷多少得到了一点纾解,站在喜欢的人边上闻着属于他的味道,可以充当冯果暂时的安慰剂。 “我没有要走,嘶,”因为疼痛,冯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我是在想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你不觉得我们到目前为止都像是追在他们屁股后面跑吗?每次都差一步?” 那一声‘嘶’终于吸引了盛知镜的注意力,看到了熟悉的眯起右眼的动作,他知道冯果的偏头痛又犯了,还是在右边。 “你等一下。” 盛知镜走到还在打电话的贾萧身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贾萧看了眼冯果,给盛知镜翻了个白眼,从裤兜里掏出一板药,挥手让他快点滚。 冯果想起贾萧白天犯腰疼,应该随身带着止痛药。 盛知镜找在门口站着的酒店负责人要了一瓶水之后,才把药和拧开的水都交到冯果手上,“先把药吃了再说。” 冯果乖乖的接过水和药,在盛知镜的凝视下吞了下去。 她的这个前男友,有的时候像家长,有的时候像小孩,一方面是对她的关心,另一方面是想得到她的关心。 盛知镜的眼眶很深,肤色也深,眼睛像沙丘里的一汪泉,比起天上通过几年的时间和距离才能让人看见的星星,他的眼眸深处更像是埋藏在地里十几万年的清泉,真挚的情感干净地喷涌而出。 这汪清泉一如既往地看着冯果,就像冯果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一样。两个人现在的距离很近,任何一方再努力一点,鼻子就能触碰到。 盛知镜在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她,就算不带任何杂念,喉咙也会忍不住一动。 冯果的眼光扫过凸起的喉结,自动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吃完了,可以说了吧。” 身正不怕影子斜,盛知镜此刻没有非分之想,大大方方地走近半步,任由她看,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矿泉水瓶,帮忙拧紧,表情严肃地说,“可以,说吧,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每次都差一步。” “我觉得目前所有的案子的涉案人员都能连到一起,肯定有一个大的计划,不过是我们还没调查出来,”冯果嘴上严肃地说着工作,眼睛在瞄盛知镜的脖子和锁骨,“我从季国平的那起偷狗案说起,原本找不到关联,但是现在燕鹤姝供认联系她的是季国平,刚才张贺凡发消息来说他觉得季国平的死有蹊跷。” 冯果掏出手机,给盛知镜看半个小时之前张贺凡发的短信,之前因为事情太急,没时间回复和思考张贺凡的消息,现在看来可能是有人将季国平杀人灭口。 第66章 历史遗留问题 盛知镜抬抬下巴示意冯果继续。 “按发现时间,祝长闻的死是第二起。” “但是案发时间应该是接近半个月前。” “没错,我们需要现在获得的信息比昨天要多了,要完成杀害祝长闻这一步,季理和屈语要先认识,然后屈语才能把季理介绍给燕鹤姝,季理才能以性工作者的身份接近祝长闻,然后就是白寻和那个躲在行李箱的凶手” 盛知镜呼吸一紧,“祝长闻为什么会找燕鹤姝名下的女人?一个男人一般来说不会通过自己的岳母找女人吧,祝长闻到底知不知道季理和燕鹤姝的关系?” 冯果:“我作为女人不清楚这件事,大概率也没机会经历,但这个问题值得思考,季理要是自己找上的祝长闻,问什么屈语还要把她介绍给燕鹤姝。” “还有一点,季理和屈语是在哪里认识的?”盛知镜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耳垂,这是他想到难题时的习惯,“我们到现在都没有理清楚,屈语到底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她如果参与设计了杀害祝长闻,那将她妈送进警察局,也是她的主意吗,她带着女儿提前躲起来的目的,是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吗?” 冯果反问他:“你还能想出别的可能性吗?” “被威胁,和成为威胁燕鹤姝的把柄。如果有一个人威胁她把季理介绍给她丈夫的合作伙伴,然后在杀祝长闻之前把屈语母女控制住,然后再用屈语让燕鹤姝自首。” 冯果打断他,“那屈语知道自己和燕鹤姝的关系吗?屈语又为什么会受他人威胁?” 此时,贾萧的电话已经打完了,“屈语的整容手术是两年前,刚好是陈橙死之后,”贾萧目光看向刚要说话的冯果,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也就是你师父的案件发生之后,在那之前,屈语和陈橙长得一模一样,她是出国做的整容手术,这是江湖刚才查到的屈语的出境记录,还有护照的修改记录。” 冯果看完出入境管理局的资料,感慨着大晚上的江湖还能调得到资料也是不容易,将手机还给贾萧之后,试探性地问了句,“那边怎么说?” 贾萧一叹气,仿佛老了十岁,来自灵魂的疲惫,映射到外貌的衰老。 “他说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满打满算还有七十二个小时,倒是把熊猫公寓的干尸摘出去了,只说了祝长闻的和傅听言的案子。” 冯果想到那串浴缸边上的数字,“我能申请个外勤吗?” “向峨市吗,我也想去一趟。”盛知镜在一旁附和。 贾萧没说话,现场出现了这串数字,作为邮政编码查出了向峨市,确实是一个不能忽视的线索,但是当下窦傅不能参与调查,如果冯果和盛知镜一起出外勤,局里能用的人就变少了,可是让冯果一个人去她不放心,盛知镜也不放心。 冯果看出了贾萧的顾虑,“可以让张贺凡回来,先别查季国平的死,或者让窦傅歇一天之后让他去查季国平,张贺凡你别看孩子莽,是挺聪明的,嘶,”刚才的止痛药还没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右边脑壳还在隐隐抽着痛,“还有,今天你见过的那个叫魏希的孩子,我观察她有一段时间了,可以教,只不过她还有些历史遗留问题” “什么叫历史遗留问题?” 冯果的手一边揉着痛处,一边说,“明德案那个穆红,你们记得吧。” 对面的两人点点头,他们不可能忘记这个对录州市局刑侦大队来说毁灭打击的名字。 “魏希和穆红关系应该不错,她可能知道点当时的内情,不过孩子有点心结,不肯说。” 盛知镜曲解了冯果的意思,表达得更直接,“需要审一审吗?” 贾萧眉毛皱起,“什么当时的内情,能有什么心结,为什么不肯说?” 听完盛知镜的话,冯果的头好像更疼了,手揉的更快了,“审什么,她和案子没关系,可能就是在隐瞒她怎么认识的穆红,我感觉她以前可能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听冯果的话,贾萧一知半解,“那她不说清除的话,我没办法用她。” “这话我也说过了,说的比你狠,我让她今晚想好,明天带着有用的东西来警局说清楚,不然她可能连警察都做不了。” 贾萧点点头,换了个话题,“那你们去向峨市要调查什么?总的有个目的吧?” 盛知镜推了推眼镜,“我觉得可以先调查那个儿童福利院,如果福利院还在的话,如果你们在这边找到了凶手的身份,我们可以在当地调查凶手的家属或者在向峨市的行踪。” 冯果的脸色已经沉下去了,她也发现向峨市目前值得调查的似乎只有一个儿童福利院,如果是这样,其实可以联系当地的警方帮忙在当地展开调查,他们没必要亲自去。 “如果只有一个儿童福利院,我们就这么去,有点太冲动了,其实可以让当地警方配合初步调查的,还不如先调查清除凶手在录州市的动向,掌握更多信息之后我们再去向峨市,也更省时间。” 贾萧点头,“是这个意思,不是不让去,而是既然出外勤就要明确目标,如果是抓捕,我绝对赞成你们马上行动,如果只是调查,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根本不够。” 冯果感觉到头上的痛楚慢慢地减轻,大概是止痛药起作用了,思路也开始变得清晰,“那我们当下的调查方向还是集中在凶手的身份,加快通过dna比对和形迹反追踪找到她的身份,和她接触过的人,调查出她的同伙,还有杀害傅听言的动机。” 盛知镜接上,“那我去联系向峨市的当地警方,第一,将凶手的大致信息发给他们,看看能不能在当地的户籍找到死者的身份,第二,请求他们帮忙调查一下向峨市的儿童福利院的情况,尤其是陈橙和屈语的情况。” 贾萧补充,“不只是陈橙和屈语,一家儿童福利院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双胞胎,也需要调查。” 第67章 计划生育? 那张儿童福利院的照片上,除去成年人,不过三十多个孩子,里面居然有八九对双胞胎,还都是女生。 要么就是当地有基因遗传,女性都比较容易生出双胞胎,再加上当地一些封建陋习,比如重男轻女,导致那些生出双胞胎女儿的家庭都将她们遗弃到儿童福利院;要么就是真的像兰绿想的那样,或许是有人刻意地制造双胞胎,并且将她们养在儿童福利院里,不知道她们被‘人为地创造’出来是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知道她们将去往何处。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是可悲的结果。 同样作为人类的前提下,就因为性别,天生就被冠以封建枷锁和弱者的标签,一些本就不是可以被主观选择的客观事实,成为了原生的‘罪’。 女性在这个社会上,成为大部分犯罪的受害者选择对象,只是因为精子与卵子结合的那一刻,精子自身带有的染色体区别,这条染色体的制造者和提供者甚至不是女性。 每当想到这里,冯果都会思考这个社会到底是谁规定的‘女生就是赔钱货’,明明女性才是人类生命延续的火把,燃烧自己,留下光明,却还要被来自各方面的声音和视线束缚着,在性别面前,成为他人眼中低人一等的存在。 明明女性也有强者,男性也会有弱者,真正该区分强弱的是个体,而不是一种性别。 冯果摸了摸只有轻微痛楚的头顶,提醒两人,“如果可以的话,调查一下儿童福利院的资金来源,祝远鸿放着录州市内的儿童福利院不管,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这么远的向峨市,我觉得肯定有别的原因,为什么偏偏是这所儿童福利院,为什么有这么多双胞胎” “祝远鸿并不是单纯地将他的孩子遗弃到儿童福利院里,他后面是帮屈语找到了收养的家庭,”盛知镜抬眉,“在我看来,这个儿童福利院就像是为了那些不能公布亲生父母的孩子找户口的过渡站,把孩子放进去,就当孤儿养大,然后再找合适的家庭把孩子送出去,表面上是领养,经过他们的手,将孩子的身份做干净。” 贾萧接上盛知镜的话提问,“什么样出身的孩子需要这样洗白身份?父母其中一方是通缉犯?或者是一些不能有丑闻的人?” 冯果苦笑:“你说的这些人,前提都是他们可以选择不生的,我觉得情况可能比你想的要再复杂一点,有人想让这些孩子出生,但是又不能正常地给孩子做户口登记,比如,大量孩子是同一个父亲?” 盛知镜笑了笑,“规避计划生育是吧。” 冯果干咳一声,“只是猜想,调查儿童福利院的时候,最好把收养记录也查一下。” 盛知镜看了冯果一眼,满是担心,以为冯果是被空调的冷风吹感冒了才会咳嗽,抬起手,看了一眼才发现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佯装伸懒腰,把手表上的显示面板伸到了贾萧的面前,告诉她时间差不多了,该放人回家休息了。 这一通操作确实像是脱裤子放屁的刻意,八百个心眼子全写脸上,每一个心眼子心里都写着冯果两个字。 贾萧忍不住给盛知镜翻了个白眼,她早在发现冯果头痛的时候,就打算让她早点下班回家休息,毕竟人不能因为工作忽略了身体。冯果雷打不动按时下班已经两年了,现在突然高强度工作连续加班两天,确实会让她身体吃不消。 她看着盛知镜,“我看这边鉴证组也快好了,你跟着鉴证组一起收尾,我和冯果先回去了,就这样吧,早点休息,别熬太晚了,明天,哦不,今天还是十点到。”说完,拉着冯果头也不回就走了。 电梯里,靠在墙上一言不发的冯果看着电梯的按钮,想的全都是凶手是怎么完成潜伏并杀害傅听言的全过程。 刚才的推理其实还没结束,到傅听言回来之前,潜伏进房间里为止,无疑是最合理的。可接下来才是问题的关键,既然可以通过悄无声息的方式放倒两名保镖,为什么又要和清醒的傅听言进行搏斗,难道是对傅听言下药的过程中失手了吗? 还是傅听言的体质特殊,所以那些化学药品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冯果更好奇的是,凶手放倒那两名保镖用的是什么药,或许通过管制药物能找到关于凶手的一些线索,但是今晚抽的血,化验结果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出来。 她的耳朵里只有电梯的下降的声音,和身边贾萧的呼吸,静下心来之后,冯果的脑海中浮现的是她打开卫生间的门,看到里面半躺在地上的女人的那一幕: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爱美心理,她有遮住额头的刘海,还有齐刘海两边遮住鬓角的两缕长发,沾上了血之后黏在脸上,眼睛大大地看着门口,似乎在等待谁开门。 她坐在那里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不挣扎着开门,是不是在等别人来救她,在等的是她的同伙吗? 不对。 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手机的卡拔出,将手机扔进水池里,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甚至在那之前已经通知了同伙撤离,她已经没办法离开。 那她等的是谁? 是警察。 她嘴角带着笑意,盼着的是警察,还是自己的死亡。 代入这个神秘的女人之后,冯果还是一头雾水。 夜深了,大脑沉得像是搅不开的一团浆糊,越是努力地想要思考,越是发现什么都想不到,冯果的心里很清楚,一定有她忽略的点,倘若是她平时去想,一定能想到是什么,但是现在她想不到,脑子不转了,被浆糊黏住了。 冯果感觉这团浆糊还在往外流,比如她的眼皮就快要黏上了。 电梯开门的声音和激昂的喇叭声同时响起,像是给心脏猛烈的一记重拳,冯果的从半梦半醒间顿时清醒过来,腰上多了一道力,稳住了她摇晃下滑的步态。 贾萧从身后扶住了冯果的腰,用手带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第68章 选择家人 有了贾萧的带路,冯果掏出了手机,发现是张贺凡的来电。 电话接通后,不等冯果说话,张贺凡就先一顿输出,“我刚和窦傅打完电话,你那边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吗?” 听到张贺凡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冯果吊着的心感觉到了一丝放松,“窦傅没事吧?”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对窦傅的影响是最大的,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去看待窦木帛和傅听言的关系,但一个是父亲,另一个是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叔叔,也是关系上最亲近的人。如今一个受伤入院,另一个离开人世,浅想都知道他应该是不好受的。 “不知道,听声音应该还行,不过他那个人,唉,”张贺凡的一声叹息包含了太多。 以冯果对窦傅的认知,生意上的往来都是利益为主,何况窦傅本来不接手窦家的生意,只是简单的做做投资,接触到的人也不多,他除了张贺凡之外没什么朋友。 “窦傅他可能是脑子还乱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就强撑着,你多关心关心他。” “我知道,他说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傅如棉,他们家本来就四个人,现在就剩她一个女生,住在未婚夫家里,他又不方便去” 冯果:“我会让局里派人去保护傅如棉的。” “窦傅让我转达你,需要他帮忙的就直接找他,他会一直在医院陪在他爸身边,他知道现在的情况,照道理他不适合参与调查,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出一份力,他说他想过了,如果对方能计算到这么周密,先对窦傅他爸下手,使得傅听言调走自己身边大部分保镖,做一出调虎离山的计策,那他们一定会想到傅听言死之后会发生什么,”张贺凡深吸一口气,“窦家和傅家同时出事,不论是股价还是其他的商业合作,都可能是对方计划里的一部分,做空两家的人和买入商业对手的股票的人,都能让他们赚一大笔,又或者是截胡窦家和傅家的项目,总之,他们的目的到底是单纯的钱还是别的,或者后续用钱还要做什么,现在虽然还不清楚,但是他们可能会在这一步露出马脚,窦傅说这点需要你们多注意。” 冯果一边听张贺凡加特林一样的语速说着复杂的话,坐进贾萧车副驾的时候差点撞到头,“我们已经吩咐经侦的同事多注意最近的走向了,只是窦家和傅家可能被截胡的项目有哪些,我们也不清楚,可能需要他们提供,不过这些涉及商业机密” “这点窦傅也说了,他会说服傅如棉和窦氏的那些老头子,看看能不能给将能提供的项目名单交给警方,不过他只说他会尽力,现在两家公司都在经受重创,结果还不好说,就这么多。” 冯果顿了顿,窦傅对张贺凡说这么多,都是为了让张贺凡转达给自己。窦傅是担心自己直接对冯果说自己能提供帮助的话,会被要求暂停调查强制休息,所以转而让张贺凡做这个中间人,将自己能给的帮助全部告诉冯果。 “好的,我知道了,这边没什么事了,明天早点到市局分享情况,你早点休息吧。” 张贺凡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行,那明早见,你也早点休息,挂了。” 挂断电话,冯果盯着窗外已经陷入黑暗的城市,陷入沉思。 窦傅来不及悲伤,就已经在思考怎么样把他能做的都做到最好。不论这一切是冲着谁来的,对方后续会不会有其他的动作,对其他人造成伤害。窦傅已经经受不起再多的失去,就算他对家人没有太多的感情,也并不代表能平静地接受他们受伤或者离开自己。 家人其实是一个很虚幻的概念。 在人类社会里,有血缘关系的,或者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住在一起,可以称之为家人。这个称呼本身的定义与情感无关,是一个人类社会学上为了称呼和统称而形成的概念。 可笑的是,有时候绝大部分人这辈子受到的最初的伤害,就是来自最亲近的家人,却因为家人这一个词,就要被迫忍受这些伤害,以各种‘为你好’的名义,将受到的苦痛咬碎了之后咽进肚子里。 冯果出生在一个算是比较幸福的家庭里,哪怕父母早早地离了婚,母亲也给了她足够的爱和关怀。母亲再婚组成新的家庭之后,她和继父弟弟之间的关系也不止一次让她庆幸,自己是幸运的。 可是冯果长大当了警察之后才发现,在她美好的家庭那薄薄的砖墙外,在这个社会上,有太多她以往从未想过的,和她的家人并不一样的,‘别人的家人’。 那些只是简单的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能毫不顾忌地对彼此做出最凶狠毒辣的事情,受伤的人被逼得义无反顾地离开,却落得他人口中抛弃家庭道德败坏的不孝名声。 而彼此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却能成为受伤时最坚强的后盾,最能理解和共情你的人,被选择成为彼此的家人,彼此的依靠。 冯果转头看向开车的贾萧的侧脸,她为了开车,将头发别到耳朵后面,但还是有俏皮的一两根在鬓角张扬着,随着空调出来的风,一下一下地扫着贾萧好看的脸庞。 她真的很幸运,除去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还有贾萧、盛知镜、张贺凡和窦傅。 他们,是冯果选择的家人。 是她脆弱的时候能诉苦的人,喜悦的时候能分享的人,痛苦的时候能帮扶的人,危险的时候能献出生命保护的人。 她又想起贾萧说的,多看看身边的人。 “我知道我好看,别看得这么入神,”察觉到来自副驾的眼神,贾萧笑着看向冯果,“你可以睡会儿,到家还有一段路,睡吧,到了我叫你。” “好。” 第69章 成人童话 清晨闹钟响起的时候,伴随着的,是贾萧敲门的动静。 就算是没有起床气的人,也不禁被贾萧这一行为引得火山爆发。 所以几乎是门打开的一瞬间,冯果就对着大门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密码,就非得大早上来砸我门吗?” 只可惜她的输出对象贾萧此刻已经消失,她的门外空无一人。 视线所及之处,对面贾萧家的门打开着,看样子应该是贾萧敲完门听到冯果有动静之后又回去洗漱了。 一套拳打在棉花上,冯果转身关门到卫生间去洗漱,水龙头流出的水声,才算是打开了冯果新一天的机关,大脑开始苏醒,自动地思考着案件的信息。 为了不让另一只手闲着,在刷牙的同时,冯果点开了社交软件,查看最新的社会热点。 不出意外的,窦木帛车祸和傅听言去世这两条热搜分别占据第一和第二,也是他们两人以另一种形式的生死缠绵顶峰相见了。 对于他们两个人,冯果其实没什么触动,她只担心窦傅现在的情况。 傅家做的就是媒体,这个社交平台也算是傅家出资控股的,如果想要将这两条热搜撤下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现在这样闹得全国上下都知道了,难道是傅家已经不行了?还是公司内部内讧了,傅如棉控制不住那群董事了? 就算不用点开傅家公司的股价,大概也知道应该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傅听言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所避免的,现在还是发生了,大概能从停尸间冰冷的柜子里直接气到蹦起来。 冯果右手操着电动牙刷,左手翻看着热搜里的内容,除了这两条比较显眼的,还有一条一名男子坠楼的热搜。 出于好奇,冯果点进去看了一眼,录州市的季某某,在所住公寓旁的办公楼坠楼而亡,有部分的网友在这条热搜下评论,似乎是认出了死者的身份,还是个小博主,有惋惜的,有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在这个时候出来爆黑料的,也有人劝诫,死者为大,口下留情,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对死者进行无谓的诋毁。 能够风光体面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是一件幸事,不过死者本人大概已经没有办法看到和体会到他死之后,周围的人对自己的看法了。 冯果有时候都会想,死者为大,为的是哪个大,有多大? 既然逝者已去,没有想法也不能开口,那是不是要更专注在能开口的人身上,如果说出真话能让活着的人身心舒畅,重新充满活力面对生活的话,也确实是他最后能做的一件好事,不管他生前是不是个好人。 右手的电动牙刷停止震动的那一刻,左手的手机开始震动了,伴随着熟悉的喇叭声。 来电显示,是窦傅。 冯果吐出嘴里的牙膏泡沫,简单地漱了漱口,将手机架在边上,做好了洗脸的准备,才接通了电话,打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有点慵懒沙哑的嗓音,“冯果,我想到了一件事。” 得到冯果鼻音回答的一声‘嗯’之后,窦傅的声音持续从那头传来。 “傅听言和我爸选择的酒店,是昨天傍晚做的决定,他们预订了很多家酒店,只有他们两个人坐上车吩咐司机之后,司机和保镖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别说酒店的负责人了” 冯果也突然意识到凶手的及时性,“傅听言是什么时候到的酒店?” “昨天晚上十点半,刚好是燕鹤姝要求见我的时间。” 虽然燕鹤姝要求和窦傅见面的时间和傅听言到达酒店的时间恰巧吻合,燕鹤姝可能在这起事件里起到对窦傅的某种调虎离山的作用,但是冯果不认为燕鹤姝在下午自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傅听言的行踪安排。 冯果安慰窦傅:“燕鹤姝可能只是为了让你留在警局,你算是第一层的调虎离山,然后发生窦叔叔车祸,诱使傅听言将保镖分给他,这是第二层声东击西,最终的目标是傅听言,燕鹤姝如果知道知道这么多事情,他们根本不会让燕鹤姝来自首,万一审讯过程中逼问出来了,这个计划就失败了。” “我知道,我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窦傅的话语停顿了少许,“凶手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傅听言住哪个酒店的消息,在他之前潜入总统套房里,或者用别的方式潜进去,比如通风管道什么的,也能说明他们提前准备了很多。” 冯果捧水洗脸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终于意识到昨天大脑一片浆糊的时候,自己应该想到什么了。 是凶手的准备工作,是他们实施计划的预谋行动能力和所需要的资金数目。 冯果这边没有了声音,窦傅的声音也没停下,“凶手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也不可能是简单的两个人,他们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群人,或者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去调动足够多的资源,去进行调查和行动,因为他们是明面上在针对窦家和傅家,因为他们能当街炸飞窦家的车,在傅听言警戒值最高的时候,还能闯进总统套房内杀人,他们背后的资金不可能少。” 冯果关了洗脸的水龙头,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窦傅,“你知道有哪些有钱人想要傅听言和你爸的命吗?” 这次换窦傅静音。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据我所知是没有,商场之间的报复手段不会涉及到害人性命,比起杀人,他们更希望看到的是对方跌下泥潭,将对手的公司斗垮,看着他们背上一辈子还不上的债务,最后喝着红酒听手下的人汇报,那个如同蝼蚁的人看清一切之后的绝望,带着恨意和不甘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根本不屑自己动手杀人。” 这番话一字一句地从窦傅的嘴里说出来,像是在听的人面前亲手揭开了冷酷而残忍的幕布,幕布下演绎着,短短的几句话描述的某个人的一生,台下有人摇晃着高脚杯里猩红色的液体,吹嘘着自己的作品有多么的‘成人童话’。 没开空调,冯果都能感受到从脊背爬上来的凉意。 而这,对窦傅来说,好像只是平常的一个故事。 第70章 组长罗勒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有钱,却不是有钱人?” “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仇人,”窦傅轻轻地清了下嗓子,“商场如战场,在商场上的纠葛和成败,用生意人的方式去反击,才正常,像这种直奔杀人而来的报复,很明显是来自于其他场合或者事件里的仇恨,我还是怀疑,这个仇恨跟紫玉楼有关” “你好了没有?” 贾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次她终于输密码进来了。 冯果拿起架着的手机走向衣帽间,经过贾萧的时候,示意她在和窦傅通话。 “窦叔叔醒了吗?” “没有,凌晨四点的时候醒了一次,大概是黄秉天告诉他傅叔叔的事情,他吵着闹着要去见最后一面,东西砸了一地,医生看着实在不行,又给他来了一剂强效镇定剂,可能要到下午才能醒。” 对于窦木帛来说,傅听言就是他坚定不移的唯一选择,灵魂最契合的伴侣。 冯果一直认为爱情其实是基于身体分泌某种特定激素——多巴胺,而产生的短时间的氛围助剂,本质是一个无定形的概念。因为能让人开心,又足够虚无缥缈,所以才为人追捧,让人歌颂,成为商家为产品镀金的噱头,成为两人关系中最浅薄的解释。 爱情本身容易消散,真正维持感情长久的,是彼此人格魅力的吸引,认清了对方的为人和本质之后,仍能保持吸引,使两个独立的灵魂像磁铁一样相互扶持,无法分离。 像窦木帛和傅听言这样,相互陪伴几十年的关系,已经不能够单纯的用爱情来阐述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腰缠万贯,什么都不缺,其他的人或者物,没有他们得不到的,除了他们彼此。 经过短时间的感慨,冯果问窦傅,“那叔叔醒了之后,你能劝说他来警局协助调查吗?有很多事,估计他自己更清楚,说不定他能帮上忙,提供重要的信息。” 电话那头的窦傅叹了口气,“我会试试看的,虽然没办法保证他一定回来,但我会尽我全力劝他来。” “嗯,”在这一点上,冯果还是相信窦傅的,虽然他看起来还藏了很多心事,不过冯果不担心他作为警察的责任心,“还有,傅家股价的事情” “关于这件事,傅如棉的意思是想趁股价低一点的时候,将股票尽可能回购,一方面能稳住股价不再下跌,另一方面也能让自己手里的持股占比提高,现在就怕那群董事在背后搞小动作” “我听不懂,你说没事那就没事了”,关于金融和公司管理方面一窍不通的冯果直接打断窦傅的话,“你别硬撑,注意休息,今天放你一天假,下午窦叔叔醒来之后,能来局里是最好的,实在不行他行动不便我们去也行,要是他不愿意说,你也要回来,可以帮忙调查季国平的案子和密道干尸的案子,反正明面上和其他案子还没有关联,有的事我们私底下知道就行,组里不能少了你。” 冯果的话像是一针强心剂,让彻夜未眠的窦傅暖了心。 他睡不着不仅是因为傅听言的死和父亲的车祸,还有他打开卫生间的门的那一刻,看到的里面半躺在地上的女人的脸。在无比慌乱和紧张的情况下,那一眼就这样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每次他闭上眼睛都会浮现那个画面。 她的眼睛看着自己,嘴角含笑,他从女人的表情中看到了欣慰和解脱。她的脸,和窦傅自己的脸,细看之下,鼻子和嘴唇是相似的。 对着这样的脸,窦傅的心底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情感,对这个他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人,这个杀害傅听言的凶手,他对她没有恨意,反而有一种亲切。 “好,那我明天归队。” 说完,不等冯果回复,窦傅先挂断了电话。 边和窦傅通话的过程中,冯果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出房间看到贾萧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她的书房,看着两面墙上梳理的线索沉思。 “看出什么了?” 冯果顺手将贾萧放在书桌上的三明治拿起来吃了一口,里面还放了她喜欢的煎培根和蛋黄酱。 “你师父那起案件,当年有小区门卫大爷作为目击证人曾经说过,在火灾发生之后看到罗勒和陈橙先后离开,我们一直以为是那个老大爷记错了,毕竟陈橙早就死了,”说到这里,贾萧咬了口手上的三明治,“现在我们知道屈语在三年前还没整容,和陈橙长得一模一样,万一当时门卫大爷没有看错呢,真的是陈橙的脸,那罗勒到底去了哪里?” 三年前,伍龙查自杀纵火案发生的第二天,二组的组长罗勒也失踪了,代替她的只有一个星期之后,一封用a4纸打印的寄到市局的辞职信,辞职信里说她无法忍受伍龙查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做不好一个组长,更不配成为一名警察,她要离开。 那封信之后,罗勒杳无音讯。 局里因为伍龙查的案件,再牵扯到明德案子,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处理罗勒的事情,就这样草草同意,移除档案。 关于罗勒出现在伍龙查的小区,也被视为平日里工作的时候,罗勒也会时常去伍龙查家讨论案情,或许是门卫大爷看错了。老小区又没有监控,大爷年纪又大了,一切就这样不了了之。 听不见冯果的回答,贾萧接着问,“你们查了这么久,就没有人去调查罗勒的下落吗?” “有,窦傅在查,我们三个成立调查小组的初心,就是窦傅要追寻罗勒的下落,她那天真的去了师傅的小区,我们查到了沿街的一间商铺的监控,”冯果从旁边书架抽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张监控的视频截图,一头利落短发的女刑警,正在迈着大步路过,“但是那块区域是老城区,查到最后什么都查不下去了。” 第71章 前车之鉴 “那封寄到警局的辞职信呢?”贾萧追问。 冯果对着三明治大咬一口,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也囔囔的,“也查了,上面有罗勒的指纹,也有其他人的指纹,估计是邮递员,看上去没什么可疑的。” 贾萧眼睛一转,转头看着冯果问道,“窦傅为什么这么关心罗勒?” 满口的三明治咽下肚,冯果给贾萧解释道,“窦傅毕竟是个富二代,他选择当警察,局长都吓一跳,所以当时局长让二组组长罗勒亲自带他,估计是两个人之间的师徒情谊比较重,所以窦傅不相信罗勒会不跟他打招呼直接离职,那段时间他的精神状态和我也差不多,但他好歹还有个念想。” 说到这里,冯果又看向了书桌上那张和伍龙查的合照,照片里的伍龙查还是那样的别扭,却能看到她鼻头一酸。 贾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像你和你师父一样。” “差不多吧,”冯果又看了看监控截图里模糊的罗勒的样貌,“罗勒是个好组长,她对谁都很好,我师父天天跟她斗嘴,她生气归生气,下一秒就忘了,还总是给我们买好吃的,窦傅现在喜欢请人吃东西的习惯,就是跟她学的。” 那时的二组真的很快乐,顶头的罗勒和伍龙查天天斗嘴,底下带着三个冯果窦傅张贺凡小雏鸟,天天嗷嗷待哺,就等着每天罗勒踏进组里的时候手里拿的是什么好吃的。 有案子的时候由两个老刑警分头带着小菜鸟刑警出门破案,清净的时候就窝在办公室里轮流出场景和工具设想怎么制造密室杀人的手法,闲着没事休假的时候都会聚到伍龙查的家里吃火锅。 案发前两个月,伍龙查刚搬了家,所有人都打趣他一个老光棍为什么要换一套三居室的大房子,还是破旧的城中村里。当时的伍龙查笑着打哈哈,给每个人都递上了啤酒,转移了话题。 现在想想那时候可能就预备着和陈橙结婚了。 在那之后,就是明德中学的案子,大家疲于奔命,再也没去过伍龙查家里聚餐,直到那件事之后,三只老大不小的菜鸟顿时丧失了两条主心骨。 一开始,冯果还等着罗勒回来主持大局,能据理力争地告诉一组和其他人,伍龙查根本不可能是那样的人,然后带领他们排除万难侦破这起看似不可能的密室杀人案,可是等到了下午也等不到罗勒出现。 周围的舆论甚嚣尘上,有的人说罗勒也参与其中,畏罪潜逃,有的人说罗勒无颜面对他人,不配做一个刑警,连带上二组的人也成为被人口中的警队的耻辱,刑警中的老鼠屎。 说实话,那段时间冯果恨过罗勒,恨她为什么临阵脱逃,为什么音讯全无。 只有窦傅一个人坚信她肯定是出意外了。 窦傅对冯果怒吼的那一句,冯果现在还记在心里。 “我相信罗勒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和你相信伍龙查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没有本质区别,你应该最懂我的感受,别让我再少一个同伴!” 然后就是张贺凡在中间劝架,生怕他俩打起来。 “窦傅明天回来是吧。” 贾萧嘴上问着,眼神瞄到了桌上冯果和伍龙查的合照。她的眼里是当年青涩的冯果,和现在不一样的冯果。冯果不是一个喜欢拍照的人,所以贾萧几乎没有冯果的照片,除了警校的毕业照。 那时候的冯果长得嫩,比现在的冯果要可爱一点,不过那时候的冯果也更倔,性格没有现在的冯果可爱。 “啊对,他明天会回来的,”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嘴边沾到了一点蛋黄酱,“运气好的话,今天下午能在局里看见他。” “希望我们今天运气都很好,走吧,再不走要迟到了。”贾萧先行走出了冯果的书房,走到玄关的时候顺手把放在玄关的牛奶和保温杯也带上了。 冯果换鞋的时候,贾萧突然问,“你家里还有止痛药吗,我的药吃完了。” 冯果点点头,从门后的收纳袋里拿出了一盒新的止痛药,塞到了贾萧的外套口袋里,提醒她,“记得吃完饭再吃。” 和昨天一样,伴随着城市的苏醒,七八点早高峰制造拥堵的威力不容小觑。 看着窗外停滞不前的冯果,嘴上小声地祈祷,“希望今天不要像昨天一样忙,希望今天有新的进展,希望今天不要再发生命案,希望我今晚能睡个好觉。” 贾萧的手把着方向盘,脖子伸长了想要听清冯果说的话,只听见了一句睡个好觉,“在那瞎嘀咕什么呢,神神叨叨的?” “我在想,今天还会不会有凶杀案,会不会我们破案的速度赶不上凶手杀人的速度?” 现在只能初步凭借现有的事态分析,对方是在复仇,对方的目的和身份暂时未明。 最好的结果是,凶手已经完成了复仇,那就不会再有凶杀案,万一他们的复仇名单上除了窦木帛还有其他人,以警方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是没有办法在他们下手之前阻止的。 这也是冯果不想看到的。 贾萧的舌头在嘴里绕了三圈,只能回复冯果一句,“不知道。” 她不知道今天会不会还发生凶杀案,这两天一下子发生的接二连三的事情,将她和其他同事都打得措手不及。一个案子的思路还没理清楚,另一个案子接踵而来,而且一桩比一桩更糟糕。 早上冯果和窦傅的通话内容她也听了个大概,对方手上的资源并不少,下手的凶狠程度也是全所未见。 她现在比起担心案件的侦破,更担心同伴的人身安全。伍龙查和罗勒的前车之鉴,让她不得不谨小慎微。 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是在她的带领下,有人受伤,甚至失去生命。 有时候她都分不清,死去的人和幸存的人,哪个会更痛。 身旁的冯果还在看着窗外,眼镜悄悄地滑到了鼻梁上,这个懒鬼用肩膀将镜框蹭了上去。 她不想看到冯果难受,不想看到这个孩子掉眼泪。 第72章 无咖啡因拿铁 重案组位于九楼的办公室门外,早早地站了一个人。 魏希穿着蓝色的警服,还是背着那个牛仔布的双肩包,梳着高马尾,警帽夹在腋下,着急地等待着,每听到一次电梯门打开的声音,都要伸长脖子去看。 盛知镜端着两杯拿铁走出电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奇怪的场景。 他认得这个女生昨天跟着冯果和张贺凡一起出了外勤,好像叫魏希是吧,今天凌晨在酒店里冯果也提过她一嘴,有什么秘密藏着掖着不肯说。 盛知镜上前笑眯眯地对魏希打招呼,“这位同志,是在等谁吗?” 魏希依稀记得昨天见过这位警官,好像跟冯果很熟。 或许是出于紧张,魏希看了一眼盛知镜之后没敢继续看,低着头回答,“我是来找冯果姐的,我有东西要给她” 盛知镜看魏希的样子,联想昨天晚上冯果说的话。 魏希应该是知道一些关于明德案的内情,一些和穆红有关的信息,之前一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说出口,现在应该是愿意说了。 没想着为难这个小同志,盛知镜推开一组的门,下巴朝里面的会议室方向扬了扬,“你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你要等冯果的话,进去坐着等吧,她马上就到。” 魏希看了看电梯口,在看了看盛情邀请的盛知镜,点点头表达了感谢,走进了会议室,坐在了靠门口的椅子,这个位置能看到每个进入一组门的人。 冯果来找盛知镜拿咖啡的时候,眼神的余光就瞟到了会议室里如坐针毡的魏希。 盛知镜给她解释了早上看到的场景,昨天重案组的人都加班了,就没有八点半之前到的,不知道这个女娃几点到的。 冯果从盛知镜手边拿走没喝过的榛果拿铁时,被某个脸皮厚的人刻意地蹭了下手背。抬眼撞上盛知镜眼里带蜜的汪洋,嘴角两边浅浅的酒窝让冯果想起他家养的那只叫臭屁虫的边牧。 虽然莫名其妙被前男友揩了油,冯果的心情却变好了。 “头还痛吗,痛的话最好别喝咖啡,不然没法吃药了。” 冯果这才想起来昨晚偏头痛的事情,今天睡的时间也不长,说不定还会偏头痛发作。 看了眼手上甜甜的拿铁,冯果的眼神里有些依依不舍。 某人趁机得意地摇了摇自己手里喝了两口的咖啡,“我这杯是无咖啡因的,你要不要将就一下,我可以忍痛割爱。” 目光扫过面前嘚瑟的男人,用着低劣的撩拨手段,这颗不服输的好胜心一下子就被激发起来了,冯果嘴角一翘,将手里的拿铁放下就要抢过盛知镜的手里的那杯。 没有预料到冯果略带得寸进尺的进攻,盛知镜震惊地愣在当场,内心又有点小狂喜。 看着冯果毫不介怀地喝他喝过的拿铁,他心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冯果愿意和他的关系又修复一步了? 如果盛知镜有尾巴,现在一定是疯狂摇摆的状态。 “冯果姐” 魏希怯生生的问候,使得两人一起回头。 气氛顿时有种在学校早恋的时候被班主任抓住的尴尬,冯果轻咳一声掩饰,将手里的咖啡还给盛知镜,“马上来,你等我一会儿。” 魏希乖乖地点点头,重新回到会议室里坐好了等冯果。 魏希离开后,冯果又装作没事人一样,不慌不忙地舔了一下嘴唇,以胜利者的姿态,好整以暇地看着盛知镜,转身离开。 “等一下。” 冯果边想着盛知镜会说什么,边回头,发现他将那杯没喝过的拿铁推了过来,“这杯也没有咖啡因,放心喝吧。” 脑海中警铃大作,冯果此时想起了某个竞技游戏里面的‘丝血反杀’。 第一回合,冯果惜败。 真正的胜利者用他温柔的眼神看着冯果拿起这杯无咖啡因的榛果拿铁,像是从头到尾在意的不是两个人的较量,而是另一个人的心情。 从很早开始,她的一颦一笑就影响着他的喜怒哀乐。 重新拿起拿铁,对方补充了一句,“希望你今天过得开心。” 盛知镜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冯果确实心情有实打实的变好。 经过贾萧座位的时候,冯果敲了敲她的桌子,示意她一起跟过来听。 贾萧手指盛知镜的方向问,“需要把他也叫上吗?” 冯果摇摇头,“人太多我怕她紧张,就我们俩去吧。” 走进会议室里,魏希的身板坐得挺直,不知道的以为这里是招警考试的面试现场,冯果和贾萧是她的考官。 冯果坐在魏希旁边,贾萧坐在冯果的旁边。 将手覆在魏希的手上,冯果才发现魏希的手凉得吓人,冯果安慰她,“不用太紧张,这不是审讯,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就好了。” 魏希把放在背后的书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文件袋,双手递给了冯果。 “这里面是她给我寄的信,寄信不需要记录身份信息,她说我们之间的交流最好不要留下能被查到的记录。” 冯果接过魏希递过来的透明文件袋,透过塑料,看到了信封上的收信人写着‘李莹莹’,寄信人写着‘涂娇’,抬头看向魏希,对上了她泛红的眼眶。 这封信里藏着冯果寻找很久的线索,也藏着眼前这个少女不堪回首的过往。 “你原来叫李莹莹吗?” “是的,搬来录州之后,爸爸给我改了名字,要我带着希望活下去,”说到这里,魏希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妈妈姓魏,所以给我改名叫魏希。” 冯果问:“所以涂娇是穆红原来的名字吗?” 魏希脸上的笑容淡去,重重地点点头,“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涂娇,后来再见面,我发现她改名叫穆红了。” 贾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为什么改名字了?” 魏希的手抓住了书包的背带,不自觉地缠绕着,“我们是在一个人贩子窝点认识的,我和她都是被拐卖的女孩,当时那个窝点里和我们一样被拐卖来的女孩子很多,她年纪最大,比我大六七岁的样子” 第73章 涂娇的信 冯果从衣服兜里掏出了手套,仔细地戴上了手套之后,打开了透明的文件袋,拿出了里面的信件。 “你当时几岁?” “六岁多一点吧,”魏希抬头看着冯果回答,“我是跟着妈妈去买菜的时候,被一个女人捂着嘴抱走的,到了那个窝点之后,我一直哭,那些人贩子就嫌我吵,只要我哭就打我,还不给我吃饭,是涂娇帮我挡着他们,也是她,会给我留点吃的,不然我饿死。” 魏希陷入了回忆里,脑海里是十几岁的涂娇如同英雄一般保护她的模样。 “后来你逃出来了?怎么做到的?” 听到贾萧的话,魏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大概过了两三天,我和涂娇发现了人贩子的行动时间,他们会在白天留一个人看着我们,剩下的人出去找货物,也就是去拐卖孩子,同时我和涂娇也发现大门的钥匙就放在他们睡觉的里间的抽屉里,涂娇和我打算让我跑出去报警,然后回来救她们,因为涂娇年纪大个子高,要是不见了很容易被发现,我个头小,假装被窝里躺着,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 “所以你就这样逃出来了?” 魏希看着冯果的眼神带着悲怆,“本来计划很简单,只要等那个看守的人上卫生间或者睡觉,我们就去偷钥匙,但是被发现了,涂娇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和那个人打了起来,那个看守我们的就是把我抱走的女人,我们以为她一个中年女人应该没什么力气,但是她把涂娇扇到了墙上” 冯果打开信件的动作顿了一下,想到了魏希面对密道干尸的时候冷静的语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然后呢?” 说到这里,魏希不再紧张,平静地看着冯果和贾萧,一字一句地说。 “然后我捅死了她。” 眼前的少女脸上显露出来的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份胆怯,腰背依旧挺直,没有了紧张,取而代之的是释怀。 冯果和贾萧对视一眼,没有对魏希的回答发表言论,或许是因为过于震撼,转念又想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在那样的情况下做出这种行为,对她自己的伤害又会有多大,看着少女的眼神里不免带有一丝同情。 魏希将两人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既然决定了要说出来,我就没打算隐瞒任何事情,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就算是因为那件事情,我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做警察,我还是要将这件事说出来,涂娇她真的不是可能是教唆伍为芸的人” 话说到后半段,声音开始变得颤抖。魏希知道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容易泪失禁的人,提起涂娇,她不可能忘记那个将瘦弱的自己挡在身后的少女,也不可能忘记重逢的时候,她开心地提起关于今后生活的盼头,她在阳光下的笑脸还印在魏希的脑海里,对未来的憧憬,对孩子的关心。 她绝不相信涂娇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冯果终于打开了手中的那封信,淡紫色的信纸上是涂娇用中性笔写的,高高瘦瘦的秀气字体。见字如面,冯果联想到那张叫穆红的小巧瓜子脸,确实也长得很秀气。 [莹莹: 小时候学过的书信格式大概还没忘记,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我也没想到会再见到你,你现在做警察了,我很替你开心。 抱歉我不能给你太多我现在的信息,我经历的事情不太好,我怕到时候如果被人查出你和我之间的关联,会对你不太好。 如果你愿意这样和我沟通的话,就给我回信吧。 祝 你一切安好 涂娇] 这应该是她们相遇之后,涂娇给魏希写的第一封信。 冯果将信封拿起来再看了一眼,发现信封上没有邮票也没有邮戳,可能是涂娇自己亲自送到魏希家里或者是家里开的宠物店。 魏希看到冯果观察着信封,解释道,“我们是在我家宠物店遇上的,这封信是她自己送来的。” 贾萧扫了一眼冯果手上的信和信封,继续刚才的话题,“刚才还没说完呢,后来你逃出去了是吗?” 魏希先是点点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杀死那个人,她倒下之后我把所有的孩子都放走了,但是涂娇伤地有点重,没有办法离开,我就从那幢小楼里跑出来,一边记住路径一边找警察,我不敢找附近的人,因为我听那群人贩子说,附近的人其实都是一伙的,那些人会把逃跑的小孩抓起来送回去,还能从他们那里拿到钱,所以我躲着人,到了晚上才找到警察局,我带着警察回到那个小楼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那个女人和涂娇都不见了他们知道有孩子跑了,还伤了人之后,就马上转移了” 人贩子团伙一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一旦察觉到有风吹草动,就会团伙一起转移阵地,孩子要么带走,要么已经找到了买家出手。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能被卖到什么地方,根本经不起细想,涂娇或许从那之后,就到了紫玉楼里。 “所以你逃出来了,涂娇没有,她没有跟你提过她后来的经历吗?” 贾萧问话的同时,冯果拿出并打开了第二封信,这封信和上一封不同,上面贴了邮票也盖了邮戳,应该是从这封信开始,涂娇不再亲自送信了。 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也从李莹莹变成了魏希。 还是紫色的信纸,笔却从中性笔变成了钢笔,字迹也刚硬了少许。 第74章 死无对证 [莹莹: 谢谢你。 不必为当年的事情感到抱歉,我们现在过的也很好不是吗? 我没有怪你也没有怨你,这么多年来,我真的很担心你,如果你真的遭遇不测,我会恨我自己当时的鲁莽。 你走后没多久,很多孩子都被抓住送了回来,他们担心暴露了,然后我们就被塞进车里被带走了。那天在车上他们聊到有几个孩子发生的意外,我真的很担心你是其中之一。 不过幸好现在看到你,我知道你也很挂念我,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所有事,你已经很棒了。你说你想当警察是想保护更多的人,我很为你骄傲,你一定能做到的。 关于我的经历,我想有的事情还是不能够说太多,如果有一天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愿意告诉你,不论是告诉以前的李莹莹,还是告诉现在的魏希警官。 但现在还不行。 我能告诉你的是,我有两个孩子,一对双胞胎女儿,她们现在不在我身边,但是我经常能看到她们,我就很知足了。 莹莹,你愿意做她们的干妈吗? 哈哈,开玩笑的,她们也就比你小十岁左右,你做小姨吧,等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她们。 先写这么多,我现在工作有点忙。 祝 开心快乐 涂娇] 冯果合上信件,心里算着为芸为萸的年纪,三年前念初二,大概是十三四五岁的样子。三年前涂娇三十岁,如果为芸和为萸真的是涂娇的孩子,那她大概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生下了双胞胎,这意味着涂娇怀孕的时候大概是十四五岁。 从人贩子手里被卖到紫玉楼之后,她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却成为了孩子的母亲。 利用孩子作为软肋,捆绑住女人的身和心,让她们无法挣脱这个可怕的牢笼,成为那四个人步步高攀的脚下血砖。 “你有见过她的两个孩子吗?” 魏希指了指文件袋里剩下的一封信,“下一封信里有孩子的照片,两个孩子的名字是涂娇起的,为芸和为萸。” 冯果拿出信件扫了一眼,和上一封信一样的邮票,“她有说过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魏希摇摇头,“我们的交流内容,都在这三封信里了。” “你们后来没有见过面是吗?” 魏希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摇了摇头。 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紫色的信纸之外,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三四岁的女孩子,梳着双麻花辫,手牵手站在儿童福利院门口的合照。 冯果和一旁的贾萧看到照片之后,眼睛都瞪直了。 照片上的这家儿童福利院,就是向峨市儿童福利院。 虽然早就知道了穆红,也就是涂娇,跟紫玉楼有关,不过最近两天向峨市儿童福利院的出现频率属实有点太高了。不管是屈语和陈橙,还是伍为芸和伍为萸,都是从向峨市儿童福利院出来的孩子。 现在掌握的所有信息,全都趋向紫玉楼和向峨市儿童福利院,找到这两者之间的关联,可能就能找到更深层的答案。 将关注的重点从儿童福利院转向两个小女孩的时候,冯果才发现,她们长得和冯果印象里躺在停尸间的涂娇真的很像,眉眼之间带有淡淡的忧伤,似乎在诉说着生活对她们的不公。 这时,冯果想到了一系列新的问题,是谁从福利院领养了这对双胞胎,为什么双胞胎会变成伍龙查和陈橙的孩子,伍龙查四十多岁,陈橙三十多岁,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出于什么目的收养了这对双胞胎,为什么不向局里汇报。 问题像连珠串一样一个个蹦出来,冯果翻开信纸的动作带有一丝急切,希望能从这封信里找到问题的答案。 匆匆瞥一眼信中提到的内容,冯果大失所望。 信里只提到她通过某人的帮忙,考上了教资之后,成为了明德中学的化学老师,能够陪在其中一个孩子的身边。不过她也很开心,因为另一个孩子被选中进了体校,练起了体操。 她在信中说,她和孩子现在的养父取得了联系,却没有提及孩子的养父的职业是警察。只说最近为芸的心情不是很好,班里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都在孤立她,上体育课的时候都不跟她组队,每次看到她都是孤单的一个人。 她作为化学老师,只教初三的孩子,但是每次看到在操场上独自一人的为芸,还是会上前以老师的身份和她说说话。 为芸反问她,做老师是怎么样的体验,老师会不喜欢自己的学生吗。没等涂娇回答,为芸又说,她不想做一个好孩子了,但是又担心自己做坏孩子的话,会让家长担心。 信的末尾,涂娇问魏希,现在的孩子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脱离社会有点久了,怎么样才能帮为芸改变现状。 冯果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答,反而从这封信里看出了异样。 谁帮助涂娇进入的明德中学,一个考上教资没多久的成人自考生,能进入当地的重点初中,还是成为初三学生的主课老师? 想到这里,冯果又想起了早上窦傅说的,对方手上能动用的资源的手段并不亚于窦家和傅家。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动用手中的关系将一个看起来就有问题的人塞进来,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成为案发之后,那只最明显的替罪羊。 选择伍为芸下手,可能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对方知道涂娇和伍为芸的关系。只要伍为芸出现状况,涂娇必定会上前关心,这一系列都会被别人看到,营造出一种初三化学老师和初二学生走得近的假象。刚好涂娇是化学老师,懂得如何利用实验室的试剂制造炸弹,这一切如同巧合一般顺理成章。 最后是伍龙查,以刑警这一个看起来有点社会影响力的身份,粗糙地解释了涂娇为什么能够以诡异的资格进入明德,也成为了最后一个被拉来垫背的人,为涂娇的死背黑锅。 只要编造足够多的‘证据’,这一切就能够看起来‘完美的’自圆其说。 伍龙查身为刑警,他的知法犯法只会引起更多人的愤怒。 制造了这样一个缺口,死亡学生的家属们就会对警方进行声势浩大的讨伐,这时候伍龙查的‘畏罪自杀’,就闭上了最后一环。 走到这一步,一切将死无对证。 第75章 棋盘与棋 冯果拿着信纸的手忍不住颤抖,只觉得会议室里的温度阴冷得可怕。 想到这里,她除了生气,还有无力。 对方像蜘蛛织网一样,将他的猎物和替罪羊算计进来,将退路铺设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哪怕漏洞百出,他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不完美,却又成就了另一种完美,完美的金蝉脱壳。 能监督着这个计划实施的人,此刻也呼之欲出了。 能保证伍龙查成为为芸和为萸的养父,让孩子进入明德中学,引导伍龙查和涂娇相互认识的人,现在看来只有这个人了。 那就是伍龙查的妻子,以及伍为芸和伍为萸的养母,陈橙。 陈橙这枚在完成一系列计划之后,被毫不犹豫抛弃的棋子,是否在那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还是在死亡来临前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不过也只是像其他人一样,是一个枚棋子? 从向峨市儿童福利院出来的伍为芸和陈橙,都成为了幕后黑手棋盘里随时可被丢弃的棋子。里面出来的其他孩子呢?她们的命运也是一样的吗? 那屈语也是一枚棋子吗,还是那个下棋的人? 作为孩子的母亲,涂娇和燕鹤姝,她们也是这盘棋上的棋子吗? 冯果的喉咙像火烧了一样,渴得厉害,将信纸放下之后,拿起拿铁猛吸了几口。拿铁里冰块融化之后带来的凉意暂时浇灭了那团火。可是心里的火越烧越旺,怒不可遏。 贾萧被冯果突然猛灌咖啡的动作吓到了,发现不远处的魏希也和她一样,便像一个知心大姐姐一样温柔地询问,“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没有了,”魏希摇了摇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我会被停职吗?” 在贾萧疑惑的眼神中,魏希缓缓地开口,“我那个时候,刺伤了人,不知道她有没有死,但是应该也算是犯罪吧,我因为这件事,判刑吗?” 冯果缓过神来,也意识到了为什么魏希这么久都不愿意说出涂娇的事,她在担心以前的事会不会影响到她当警察,也担心没人相信她说的话。 冯果打心眼里不相信魏希会在这件事上撒谎,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撒谎。 孩子突破了心里的层层障碍,愿意冒着被革职的风险和锒铛入狱的未来,将幼时遭受的伤害和犯下的一次巨大错误和盘托出,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有勇气的选择。 出于本心,冯果也不希望她因此离开警队。 “你为什么想当警察?” 没有预料到冯果突然转变的提问,魏希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因为那天我逃出来之后遇到的警察姐姐对我很好,她让我很放松也很舒服,我想做一个和她一样的人,就这么简单。” 年幼的她为了不被发现,从白天一直躲着找到晚上,才找到警局。那个穿着警服的身影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也消解了她的懦弱。 在温柔的攻势下,女孩鼓起勇气将一切说出口,并且勇敢地决定和警察一同前往案发现场。那时的她才发现,警笛是悦耳的,警车是温暖的,身边一直陪伴她的警察是她以后想要成为的模样。 少年时那一次见面带给她的,除了无尽的温柔以外,还有赤诚的热浪,怀着这样的一颗心,今早的魏希,在拿起这个文件袋的时候,是不是做好了最后一次穿上警服的准备。 贾萧拿出手机查询了相关案件信息,并没有发现有上报人员死亡的情况,运气好一点的话,其实被魏希刺伤的人并没有死。一个年仅六七岁的孩子,再加上紧急避险的因素,本来也不会记录进档案里。 从这一刻开始,魏希在贾萧这里,人品这一关已经过了,如果她真如冯果说的那样能力出众,让她加入重案组也未尝不可。 冯果将所有的信件重新装回文件袋里,“这件事你有跟谁说过吗?” 头顶的高马尾随着头摇摆的幅度扬起了一个弧度,“关于以前和涂娇的事情只有我的父母和那个刑警知道,我重新遇上涂娇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家里人,”想了想又补充道,“因为涂娇让我不要对任何人说。” “为什么?” “虽然她没提过,但我总觉得涂娇她在替别人做事,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宠物店见面的时候,我就察觉到她很紧张,她没有带着宠物来,说是来看看,然后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将宠物送过来,她那天还拍了很多的照片,我带着她参观我家宠物店的时候,她也一直在拍照和录像,后来我想起来,她的行为,就是踩点。” 冯果一滞,涂娇在三年前就已经踩点了魏希家开的萌宠小筑,三年后有一只叫白菜的狗熟悉得如入无人之境,完成一系列开锁偷项圈的动作,会是单纯的巧合吗? 冯果和贾萧来不及进一步的提问,魏希就像倒豆子一样继续将自己藏在心里很久的猜想倾泻而出,“我算过孩子和她的年纪,她是未成年的情况下生下了双胞胎,也没有完成学业,有些事情我只是猜测的,有没有她是被卖到了什么地方,那里的人逼着她生孩子,想要用孩子让涂娇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做事,所以涂娇才千叮万嘱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只让我寄信到一个特定的地方,她去拿,她一定是在担心什么人,那个人一直在盯着她,还在命令她做事,包括明德中学的案子。为芸虽然是一个内向的孩子,也不至于在转学过来没多久之后,就被全班孤立,我后来想办法找到了伍为芸班里其他人的社交媒体,那几个不幸死亡的孩子,他们其实都明里暗里地表示有人在引导他们孤立伍为芸,而且对他们进行纵容,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不可能是学生,只可能是老师。” 魏希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台平板电脑,将她找到的那些孩子们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内容截图展示给冯果和贾萧。 叛逆少年少女的昵称都是半象形文字,里面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符号,还有彰显个性的英文。顶着奇怪的昵称,他们发表的内容却让人触目惊心,四四方方的汉字里透出来的全是恶毒又狰狞的嘴脸,里面有一条写着—— 【whαle卍fαll:今天在臭婊子的书桌上涂满了屎尿,那个傻逼居然看到了都当无事发生,就知道卖弄风骚的傻逼,穿成那样做什么老师,去做鸡好了。】 第76章 借刀杀人 冯果从那堆奇形怪状的字符里,看出了里面似乎是鲸落的英文。 这个人字里行间的污言秽语让冯果不禁皱眉,她的弟弟去世之前就是和这样的人做同学?一个初中生就知道用这些手段和词汇去攻击他人? 是现在的孩子太早熟了还是现在的教育太过失败了,明德中学已经算是重点学校了,还会有这样的学生吗? 底下其他人的评论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上次傻逼不是还在班会上夸那个臭婊子吗,当时数落我们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这次屁都不放啊,笑死,她的脸出去卖也没人要吧!】 【的g:还是鲸姐牛,下次还需要的话,我继续拉!】 【美女howuch一夜:下次要怎么搞,谁懂我今天看到她哭真的爽死了,有的人就跟屎尿一样臭,我看粪坑才是她该呆的地方,下次要不找个课间把她冲进厕所吧哈哈】 魏希估算着冯果和贾萧的阅读速度,一张一张地给她们翻过去,几乎都是这五六个人,他们有男有女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主要都是在舔那个鲸姐。 这些文字无一不在表达他们这个小群体对伍为芸的恨意,还有对那个老师的诋毁。 那个不知名的老师对伍为芸的每一次夸奖,都会变成激怒他们的引线,让她们的手段越来越变态和下流。因为寄宿的原因,他们几乎是全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对伍为芸进行校园霸凌,不让她睡觉,让她到走廊上吹风。 那时候伍为芸才刚转学来一个学期,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怎么去处理这些无端的恨意呢? 与其同时,他们也同样地不停地对那个老师做小动作,变着花样地针对这位女老师。 最后,冯果看到那个鲸姐发的社交媒体,他们成功地把那个老师赶走了,他们胜利了。 也就是这条动态的下一周,伍为芸引爆了她亲手做好的藏在书桌的炸弹。 当真就这么凑巧,这位女老师成为了伍为芸被校园暴力的源头,伍为芸被教唆做炸弹,的那段时间她一直都在,更凑巧的是,炸弹引爆的一周之前,她因为受不了学生对自己的行为离职了。 怪不得彻查学校老师的时候查不到任何异样。 校园里出现严重的校园霸凌,那群施暴者甚至将老师都迫害走了,对于明德中学的管理层来说,这是不可外传的污点。 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被要求三缄其口,没有人提起这群小混混,就更没有人提起那位离职的老师,大家只当她是一位深受其害的不幸的人。哪怕是有人怀疑到她,校方也不愿意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一切由穆红,也就是涂娇来承担骂名,校园霸凌的程度就只停留在学生层面,也不是老师的层面。 用一个小丑闻去掩盖一个更大的丑闻,本质上只是当权者对自己手中权力的维稳操作。 一切都是为了最大限度保住明德中学的声誉,保住某些人的饭碗和钱袋子。 魏希点开那个还在活跃着的社交账号的首页,“这个账号就是刚刚的那个鲸姐,她叫韩鲸,她是主导全班对伍为芸实施校园霸凌的人,”话音顿了一顿,看着冯果的眼睛说,“她还活着。” 冯果看着首页里最近发布的内容,按年龄算,应该在读高二的她,一天前分享了她的买的一袋子盲盒娃娃,她的房间有一整墙的盲盒公仔。再往下滑,她还分享过和家里的柴犬的自拍照。 自拍里那张本应充斥着胶原蛋白的脸,眼角处已经有了一些人工痕迹,配上闪到夸张的眼妆,一点也看不出学生的样子。 看到这张脸,冯果顿时不知道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还是一件值得愤怒的事。 作为校园霸凌的元凶的韩鲸,她居然还能在那起事件中苟活下来,过着这么奢侈的生活。 那些死去的孩子却永远停在了爆炸的那一刻,他们本该有着光明的未来。 可就是因为她没有死,有些深深埋藏的秘密或许终于可以重见天日,当年忽略掉的细节,暗处的操纵者,或许就能够被揪出来。 贾萧用胳膊撞了一下冯果,眼神示意冯果认真看韩鲸和狗的合照。 这已经是近期跟案件有关的第四只还是第五只狗了,还是一只赤柴。 联想到冯果推断的明德中学案件的背后原因,韩鲸没有被炸弹波及,还能活到现在,可能是因为他们家早就和那家狗场做了交易,这只柴犬就是凭证。 魏希将韩鲸庆祝他们赶跑老师的那条状态重新找了出来,“我怀疑那个被他们弄走的老师,就是教唆伍为芸的那个人,我大概了解到那位老师好像是他们班的班主任,伍为芸转学到明德的那个学期,这个老师也刚进入明德,就成为了初二尖子班的班主任,这很不合理,而且伍为芸的成绩其实没有那么好,我还调查了她在之前学校的考试成绩,也只是中上水平,但是来到明德,就被分到了尖子班,还有一点,也很奇怪,”魏希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里的截图,“韩鲸他们那群人的成绩也不好,初一升初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把他们一起升到了尖子班,我觉得这很刻意,就好像是特意安排伍为芸和他们在一个班,然后再加上班主任的公开夸奖,成功地挑起他们的怒火,让伍为芸成为他们的眼中钉,目的是把伍为芸当做一把刀,变相地杀死某些人。” 第77章 调查的原因 冯果和贾萧在接受和分析魏希讲述的线索同时,看着她的眼神开始有点改变了。 明德中学的案子发生在三年前,魏希当时应该刚警校毕业,不仅做着基层民警繁重的工作,同时还能自己私底下调查到这些内容,她们不知道魏希通过什么渠道进行调查,但光看魏希找到的这些信息,和她从中分析出来的思路,已经很能代表她的能力了。 魏希不知道面前的两位老刑警对她的想法,她只是想将自己调查到的内容全部说出来,今天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为了涂娇,更为了真相。 “不然为什么真正霸凌伍为芸的施暴者没有死,死的都是别人,如果真的是伍为芸冲着报仇做的炸弹,第一个炸弹就应该塞进韩鲸的书桌抽屉里,还有那几个韩鲸的跟班,杨望立和柯普他们,他们都受了伤,但是一个都没死,都是家里有钱的小孩,出了事之后换了一个学校,初中毕业之后通过关系送进了国际高中念书,家里已经为他们铺好了路,到之后直接出国留学。根本不是伍为芸和涂娇什么所谓的报复,她们是一把趁手的刀和一只待宰的羊,接下来应该仔细调查那些在是事故中丧生的学生的家庭,因为背后的人没有必要做这么大一个计划去针对几个孩子,但是他们背后的家庭都是录州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和公务员,那些人的真正目的是用孩子的生命来威胁他们的家人,这是一场恐吓。不管是谁在计划这件事,他们一定有海量的社会资源可以供他们选择,他们甚至在用这种方法逼迫他人成为他们手中的资源,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魏希越说越激动,上半身朝冯果和贾萧的方向倾斜得越来越近。 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些她都能查到的信息,她都能想到案件侦破方向,警方真的三年来完全没有想到过吗?!这么多明显的漏洞,她不相信警方毫无察觉,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到底是能力不足还是出于某些压力调查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她的感性让她不愿多想,她的理性却告诉他,答案很有可能是因为后者。她不止一次扪心自问,警察的天职是什么,惩恶扬善难道只是一句空话吗? 委屈、失望和不甘涌上她的心头,好不容易得到休息的鼻子再一次泛了酸,魏希满含泪水注视着眼前的两位刑警。 到这一步了,她还是没办法将嘴边的质问说出口—— 你们到底为什么没有查下去?警察怎么能够不查下去? 魏希说得这么明白了,冯果和贾萧都懂,胸口像是有一层层巨浪拍打着,心一阵一阵地揪着发紧。 也有庆幸,眼前这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既像水一样坚韧,又像火一样赤诚。 冯果和贾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对魏希的认可,如果可以的话,她们此刻想要跳过那些繁琐的章程,让魏希参与案件调查。 同样的,她们也想让魏希知道,她们没有放弃对明德的调查。少年人的一腔热血不应该被辜负,应该让她看到还有和她一样的人在坚持着真相和正义。 只不过这条路并不好走,燃烧的热情下,冯果还是会担心魏希的安危。 沉静的思考片刻,贾萧先开了口,“魏希。” 回答“到”的那一刻,魏希的眼泪悄悄地沿着脸颊滑落下来。 “首先我想跟你说的是,我查过了当年的档案,没有伤亡人员的记录,那时候你的年纪还小,也属于紧急避险的状况,所以你不用担心因为这件事触犯了法律,更不用担心因此被革职。” 魏希胸膛中混杂的情绪,有一种叫不安的瞬间被抽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部分的喜悦,但是喜悦在那团负面情绪里也很快被搅散,化为烟尘无影无踪。 比起她还能不能当警察,她更在意关于案件的后续,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总该会有人为了正义和真相和黑暗对抗吧。 冯果深吸了一口气,有的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魏希,但是眼前的孩子似乎今天一定要带着答案离开,生怕就这样走了之后,所有的事情又会被不了了之。 此时,门口突然响起了叩门的声音。 张贺凡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姿态,用右手食指关节叩响了没有关上的会议室门,“小维c来挺早啊,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穿警服。” 嘴里说出的话多少有些轻挑,但张贺凡的眼神表示他说得很认真。 观察完穿着警服的魏希之后,张贺凡转向了冯果和贾萧,微微侧头示意外面有情况。 坐在椅子上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下一秒贾萧自觉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冯果留下来完成该做的事。 贾萧离开之后,张贺凡自觉地接替了贾萧的位置,也看到了冯果面前的信件,大概也能猜出魏希这么早来组里是已经做好了坦白的决定,甚至可能已经对冯果和贾萧说完了。 魏希这个新人他是越看越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是觉得愿意和魏希亲近,这个孩子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平易近人,又有草一样的坚毅,关键孩子还聪明勇敢,张贺凡是真的希望魏希能成为一名刑警,他虽然会的不算多,但他的眼光从来不出错。 张贺凡从兜里掏出一张折了四折的a4纸,打开铺在冯果面前,压低声音,“申请表我给你打好了,我看贾队长好像也没什么意见,要不就让魏希填了吧,过两天就能来组里报道了。” 冯果看一眼这张皱巴巴的纸,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印好的刑侦重案组的申请表,看向张贺凡的眼神里只传递了两个字,无语。 不知道为什么张贺凡看上去比她还要猴急,难道是张贺凡看上了人家小维c? 不应该啊,窦傅还在医院里陪着窦木帛呢,再说了两个人前天才认识的,张贺凡就算不要脸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第78章 找到罗勒 思来想去,冯果觉得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那就是张贺凡这个五大三粗的老汉,对魏希自来亲,出于欣赏的目的想栽培她。 因为冯果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再看向魏希,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配上聪明的脑袋,虽然冯果和魏希只差了十岁不到,也有种看孩子的错觉。 明明兰绿和魏希年纪差得也不大,但是兰绿看起来就像个妹妹,魏希却看起来像女儿。 “魏希,你把你今天说的话,不论是和涂娇的过往,还是你调查到的内容,都给我整理出一份报告,然后呢,就填一份表格,把报告书和表格写好之后交给我,”随后冯果看了眼面前这张皱巴巴的纸,有点嫌弃地用手指捏起来扔回给张贺凡,“这张不行,你出去给她打印一张新的,”又对魏希说,“报告书要认真写,把你的想法也写上,这个表格,也要看你的意愿,我们不强求。” 魏希眼尖地看到冯果拿起的那张申请书的表头上,写有重案组申请表这几个字,瞪大了眼睛看着冯果。 冯果看着魏希,认真地一字一字说,“我们没有放弃,关于明德的案件也一直在调查,只是对方可能比我们想的都要狡猾狠辣,事情远远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这条路可能会很曲折,我和贾队长都相信你的能力,前提是你做好准备。” 魏希也不是傻子,冯果的话里肯定了她的能力,却对她的意志抱有怀疑。 今天早上爆炸性的新闻她在来市局的路上也看到了,录州市的两大首富,傅听言和窦木帛一死一伤,季国平在熊猫公寓旁突然高坠死亡,昨天在熊猫公寓密道找到的干尸,还有性质恶劣的明德中学的借刀杀人,每一起都不是简单的案子。 面对着穷凶极恶又有着无处不在的隐形手的幕后神秘人,她真的有信心能说出她无所畏惧,誓与黑暗抗争到底,为了正义和公平放弃一切吗? 昨天在车里的思考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如果只考虑到自己,魏希认为她可以做到,可是如果她出事了,她的父母该怎么办? 她是棵树,可以为了建造高楼付出躯干,根深扎在土里,没了树身,就会听见风的悲号,收集再多雨水和营养,也无济于事。 “你好好考虑吧,申请书不急,但是报告书需要赶紧写。” 冯果留下了最后给她交代的话,拿起透明的文件袋起身离开了会议室,留下张贺凡和魏希两个人沟通。 她能从魏希的表情里看出她的迟疑,这份迟疑和她一样,不是在担心自己,是在担心身边的人。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冯果一样,能够狠下心做出那样的决定,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像她的父母一样,就算担忧,也义无反顾地支持,还有听冯果的话,保证自己的安全。 走出会议室,看到的是贾萧站在盛知镜的桌前,两人面色凝重地看着电脑屏幕。 贾萧先发现的冯果,缓缓地对冯果说,“找到罗勒了。” 这五个字像重磅炸弹,一下引爆在冯果脑中的惊雷。她三步并成一步走到了盛知镜的工位,看到了盛知镜电脑屏幕上的照片。 那是向峨市西湘镇当地派出所的民警,今天一早到向峨市儿童福利院调查的时候拍的照片,刚通过邮件将现场的照片发给盛知镜。 拍到她的两三张照片里,只有最后一张能拍到她的大半张脸,没有了刑警的犀利,只是在麻木地扫着地。照片里的罗勒衣着朴素,拿着扫把在打扫儿童福利院的操场,第一眼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保洁阿姨。罗勒的脸变胖了,同时晒得有点黑,甚至有点干裂,及肩的头发掺了不少白色,毛躁又干枯,手上满是皱纹,放大了照片看指甲缝里还有黑泥。 冯果一眼就认出这个人一定是罗勒,哪怕发生了这么多变化,这张脸上的眼睛鼻子嘴巴,就是罗勒。 这时,盛知镜的电脑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是向峨市西湘镇的民警。 民警回答了盛知镜的提问,告诉他那个扫地的大婶好像是几年前到镇上的,好像是发了什么病精神不太正常,记不起自己是谁了,然后儿童福利院的院长米唐南就看她可怜把她招进来当保洁阿姨。 三个人看着对方发来的文字,一时愣在原地。 罗勒还活着。 这是三年来冯果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可是罗勒三年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三年里又经历了什么?看照片里迷茫的模样,罗勒像是真的失忆了。 墙上的时钟里秒针走动的声音附和上着冯果心跳的频率,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激动。 耳边传来不远处的对话声音,冯果抬头看见将魏希送到门口道别的张贺凡。 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冯果还是选择等魏希搭乘的电梯门关闭声音响起之后,才对走廊外的张贺凡大声吼道,“张贺凡!” 熟悉的频率熟悉的语气,张贺凡听到冯果吼出他大名的那一刻,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心想着只是想让魏希加入重案组也不至于让冯果发这么大的火,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想完了三天之内自己应该没有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难不成是因为窦傅的事情吗? 可是回到一组办公室发现,那三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阳光,难道他做了什么巨大的错事,刑侦大队容不下他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三个人面前,低着头准备挨训。 却没想到下一秒,盛知镜将电脑屏幕转向了他。 从地狱到天堂似乎只需要盛知镜的一个动作。 看见照片里罗勒的脸的那一刻,张贺凡还是不敢相信,抬头从冯果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喜,他条件反射地上前抱住了冯果。 忽略了一旁盛知镜不怎么友善的视线。 第79章 荷塘月色 车载香水是木调的清冷香型,车上除了这个玻璃罐,就是黑色的皮车座,没有任何装饰。 一如窦傅家里追求的纯黑风格,越简单越好,很难说是不是受到窦木帛的反影响。 窦木帛喜欢白色,家里不论什么东西都选择白色,不同材质的白色映入眼帘带来的是对眼球的污染和医院病房的既视感,再加上因为爱干净,窦木帛要求家里每天都要消毒一次,消毒剂的那个味道闻起来就更像病房了。 所以后来窦傅不论买什么,哪怕是装修公寓,都喜欢买暗色系,有黑色更好,家里也要时时刻刻点着香薰,阿姨打扫卫生也吩咐了一定要用某一款特定的带清香的洗涤液。 每次闻到这个味道,就会让窦傅想起,将他照顾到7岁的管家阿姨。 在接近三十年的岁月里,窦傅尽管已经忘记了那位阿姨的长相,但心里依然知道那是唯一真心疼爱过他的人。 在他童年里,父亲只是一个对他熟视无睹的陌生人,每次父子见面,只会有管教,不会有关心。因为窦傅对都窦木帛来说,只是用来搪塞家族长辈的工具,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后代。有了窦傅之后,那群老东西就对窦木帛和傅听言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时窦木帛是一个极度独裁的人,他要求所有事情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在窦家不顺他心意的事情,就不能够存在。 所以在窦傅六岁那年为那位管家阿姨说了一句话之后,窦木帛第二天就把阿姨辞退了,然后让窦傅一个人住了一个月,没有任何仆人,每三天让司机送些菜和肉,让他自生自灭。 对窦木帛来说,只是一个仆人,想换就能换,但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说话,这等同于蔑视他在家里的地位,挑战他一家之主的权威。 一个月之后,他才施施然地回到家看到窦傅因为不会做饭硬生生饿瘦了一圈,心情顿时大好,表示接受了窦傅的道歉,冠冕堂皇地说出了结束惩罚的话。 然后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管家换成了一个尖酸刻薄的中年男人,窦木帛依旧是家庭的掌事人,全宇宙的中心。 只有窦傅知道,那个管家作为窦家的远亲,想着法的从家里骗钱,自认为有点姿色,既然窦木帛的偏好特殊,或许能成为窦木帛的枕边人,为了利益牺牲自己又怎么样。 只是稍微动了点头脑,给了他模棱两可的暗示,着急赶着爬上床的男人就被光着身子直接丢到了小区门口,连衣服都没给他留一件。 最后来把出尽洋相的裸男接走的,还是他身怀六甲的妻子。 那天晚上的雨很大,楼下的小丑狼狈的模样窦傅此刻还印在脑海里,什么同性恋异性恋,眼里只有利益的人都很脏,充满铜臭的味道,成为被金钱操控的提线木偶。 幸运的是,管家阿姨离开窦傅之后,二十多岁的他在市局遇上罗勒之后,又重新感受到了那份关爱。记忆中那张脸慢慢和罗勒的五官结合,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对管家阿姨的亏欠全部补偿给罗勒。 哪怕其实他实际上并不欠阿姨什么。 他曾经为了评估自己的情况,私下找过一个心理医生,想要得到最权威的解释。 得到的结论里,他得知,情感淡漠和恋母情结这两个症状出现在一个成长经历中缺失母亲的男性身上,概率并不低。 管家阿姨和罗勒是弥补母亲的角色,张贺凡和冯果是幼年缺失的同伴的角色,他生命当中没有遇到过真正爱的人,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没有爱人的能力。 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天空灰暗的颜色仿佛在映衬他的心情。 窦傅的手脚冰冷地像是血液不流通,明明没有开空调,明明车窗外因为暴雨来临之前又热又闷。 半个小时前,他在医院收到了来自张贺凡的一张从电脑屏幕上拍下来的照片。不只是手机像素不行还是张贺凡的拍摄手法的问题,那张照片很糊,但是再糊,窦傅也认出了照片里那个人的五官。 那个人是罗勒,他的师傅,他花了三年寻找的人。 当时的他只是傻傻地用两只手指将照片放大地不能再放大,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窦木帛醒来的咳嗽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他今天原本的计划是要等窦木帛醒来之后劝说他将他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警方,窦傅从来没有接手过家里的生意,也并不知道窦木帛和傅听言在生意场上或者别的地方可能会积下什么仇怨,只有他亲自说出口,警方才能更快掌握线索展开调查。 他也知道窦木帛不可能轻易开口,所以他只休息了一阵子,就一直在思考说服的词调,也准备和重伤的窦木帛耗上一个下午,甚至一个夜晚。 明天再简单收拾去组里。 可是这张照片打乱了他的计划。 张贺凡随后的电话中,激动地语无伦次的词汇里,他听到了向峨市儿童福利院这个地址。 那一刻他只是无尽的后悔,为什么早知道向峨市这个地址,却不曾亲自去一趟,如果这三年间他哪一次去的时候,路过那个儿童福利院,或许他早就找到罗勒了,何必至于她吃这么多的苦。 照片里的她变化太大了,三年前那个英姿勃发的重案组组长,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一刻,窦傅就决定他要将罗勒接回来,给她最好的治疗,不管是不是失忆,总之罗勒不能再留在那个地方。 反正窦傅今天算是休假,窦木帛在卧床需要恢复一段时间才能出院接受询问,更何况医院病房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窦木帛请的保镖,他的安全不需要担心。 窦傅在手机里输入从医院出发到向峨市儿童福利院的导航路线。 虽然向峨市在隔壁省,可是录州市和向峨市中间只隔着一个本省的海州市,开车只需要两个半小时的路程。 向峨市儿童福利院的院长室里,米唐南站在三楼的窗户边上看着操场上扫地的女人。 她是三年前孙澈送来的。 孙澈说她是被丈夫家暴到失忆了,记不起自己的身份,孙澈拜托米唐南照顾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女人,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她。 孙澈是一个特殊的孩子,米唐南一直是知道的。 儿童福利院本来就是为了帮扶需要帮助的人,本来每个月拨给福利院的钱,都用不完,多养着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今天早上两位民警到儿童福利院的突然来访,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他们问起了福利院的孩子待遇,又要看福利院墙上贴着的过往孩子的照片,年轻的民警还一直拿着手机到处拍照,不知是取证还是另有所图。 年长的民警看到照片之后随口问了几句,“为什么以前的照片里这么多双胞胎姐妹,几乎都占了一半。” 米唐南只是笑着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本来当地家族里的女人就有生双胞胎的基因,就比如她自己也是生的双胞胎,还是一对龙凤胎,再加上当地可能还有些重男轻女的陋俗,或者就有很多家庭看到两个女儿就嫌弃养不起,有很多夫妇就特意将孩子放在儿童福利院门外,所以照片上就这么多双胞胎姐妹,儿子他们才不会遗弃呢。” 民警的手指游走在近几年的合照上,边打趣边试探地笑道,“现在双胞胎变少了哈。” 米唐南:“那是,你别说,现在经济发展起来了,素质也挺高了生男生女都一样了,双胞胎还被看成是福气,所以就少了呗,这也是件好事啊,孩子能在父母的关爱下长大,总比在福利院要好,我更希望以后有一天,我们福利院关门就好咯。” 两个人各怀鬼胎地有来有往,谁都不落下口风,话说的严丝合缝。 接下来就是一些走流程地问儿童福利院的近况,孩子们的伙食和生活都不错,连院里的工作人员都问过一遍。 带着两人在福利院里转了一圈,才将两尊大佛送走,转过身米唐南才发现,一直假笑着,她脸都要笑僵了。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米唐南,他们可能不会是最后一波来的警察。 思考再三,米唐南还是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 对面的电话彩铃还是一首老歌,“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弹一曲小荷淡淡的香,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 在副歌快要结束时,电话终于被接通,响起的是男人低沉的声音,“有什么事吗?” “今天有两个警察来了,问了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哪里来的警察?” 不知道是不是米唐南的错觉,她竟然从男人的语气里听出来了一点悲伤的情绪。 “就是镇上派出所的,来了两个民警,说是日常来访问一下工作情况,”她轻笑了一声,“以前可没来过。” 说完这句话,米唐南就有奇怪的感觉——男人问的是哪里来的警察,意思是他以为会有除了镇上所里的警察,还会有别的地方来的? “我知道了,”还没来得及提问,对方先说,“钱还够吗?” 一时被提问带跑偏,米唐南下意识回答,“最近也没有孩子被送过来,一直都是够的。” “那你做些准备吧,伙食和待遇可以提前减少让孩子们适应一下,当然你要是愿意拿出你吃回扣的钱继续这样的待遇,那当我没说,我的话说到这里,你走不走自己看着办吧。” 没等米唐南说话,中年男人就把电话挂断了。 只愣了一秒,米唐南就咬紧了后槽牙,捏着手机的力道像是要捏碎。 不过她也听出了男人话里的意思,儿童福利院的资金来源快要断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警察来调查,她以前被授意做的事情很快要瞒不住了,福利院或许还能继续开,她这个院长未必还会在。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过,或者说她本人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以来和米唐南联系的就是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每次有新的双胞胎婴儿,都是他通知的,每次有人要来领养双胞胎,也是他提前通知会有姓什么的夫妇来办理手续。就连儿童福利院的资金,也是通过当地的一个乐善好施的公司建立的公益计划,定期把款项捐赠到福利院的账户上。 作为回报,她亏空给福利院捐赠资金的事,对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有警察来调查,又能从她的嘴里调查到什么呢? 最多不过是手上多了一副银镯子,将她以亏空公款的罪名送进监狱里,别的她一概有口难辩。 她头发里原本的白掺黑让她看得心烦,直接全染黑了,看起来像是才五十出头,今年已经六十多的她本来早就到了该退休的年纪,就是因为贪图这个职位上能捞到的利益,所以才不肯走。 现在找一个人顶替自己的位置还来得及吗? 米唐南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和太阳穴,又揉了揉左心口的位置,从桌子的抽屉里找了药,就着水服下之后,心口的绞痛才好了一些,果然年纪大了不能轻易地动气,心脏容易受不了。 她真的要抛弃这个儿童福利院一个人跑吗? 可是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如果真的启动调查,自己不论去到那里都会被抓回来的吧? 而且她真的能忍心抛弃这些孩子吗? 这些从小就没人管没人疼爱的孩子,管她喊一声“米妈妈”和“米奶奶”,难道这个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家就这样没了吗? 接替她的人真的能好好的照顾这些孩子吗?万一新的院长是一个衣冠禽兽,像新闻上的那样,对她疼爱的孩子们伸出魔爪,她会痛心和后悔的。 米唐南的脑海里闪过千万个想法,脸深深埋在布满皱纹的手掌心里。 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声音逐渐掌控了她内心的声音。 她从来没有愧对过孩子们,哪怕直到最后一刻。 第80章 孙清孙澈 在米唐南吩咐后勤以后的餐标要缩减的同时,一辆黑色的路虎正行驶在向峨市西湘镇的马路上。 向峨市儿童福利院开在向峨市城郊的西湘镇,地理位置上几乎与海州市接壤。 大概是因为工作日的下午城际高速的车辆比较少,畅通无阻下的窦傅一心二用,思考了很多事情。 比如紫玉竹和向峨市是怎么和录州市的紫玉楼有关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双胞胎,为什么他们会选择在向峨市的儿童福利院。 路过海州市的时候,窦傅还想起了两年前发生火灾的恐龙狗场就在海州市。 有的时候,巧合过多,就意味着其实可能并不是巧合。 录州市、海州市和向峨市,这三个城市之间其实是处于一条直线上的,而孙类他本人成长的城市并不是这三个城市的其中一个,反而是位于中间的海州市南边的上湖市,成年之后的孙类来到了海州市打拼,通过妻子的皮肉生意积攒到了第一桶金之后,才决定往省会城市录州市发展。 问题出现了,祝远鸿是土生土长的录州市人,从来没有去过向峨市,那么祝远鸿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向峨市的儿童福利院来安置他的孩子? 问题又回到了孙类的身上。 遗弃和领养已经成为一套完整的体系的向峨市儿童福利院,在紫玉楼的庞大构架当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孙类和紫玉楼和向峨市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 向峨市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下了高速之后,遇到了红灯,抬头看见眼前的路牌上有一条路叫‘母安路’,窦傅灵光一闪,让张贺凡帮他查一下孙类母亲的老家。 张贺凡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两分钟之后,窦傅就收到了孙类的档案信息。 不出所料,孙类母亲,徐安盼的籍贯,就是向峨市。 一家儿童福利院里出现过多双胞胎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但是如果当地本来就因为基因的问题,容易有双胞胎的话,就比较容易解释的过去。 那么问题又来了,既然当地女性孕育双胞胎的可能性比正常人要大,那这些孩子到底是正常受孕出生还是通过现代医学的手段得到的呢? 如果是通过现代医学的手段,那是谁要生产这么多双胞胎呢? 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窦傅有了一个大胆的联想。 趁着又一个红灯,窦傅再次给张贺凡发了消息,“查一下孙类的母亲有什么亲人,尤其是兄弟姐妹。” 人是很容易按照自己的情况去推测家人的,比如窦傅清楚地知道自己有那么一点不是很严重的恋母情结,很自然地就会套用在孙类的身上。 结合孙类的母亲是向峨市,会不会孙类的母亲就是双胞胎,孙类的特殊癖好来自他对母亲扭曲又畸形的爱,所以才会借助现代科技的手段,让他手下的女人都为他生下双胞胎。 “查到了,孙类的母亲徐安盼有一个妹妹,叫徐安望,怎么了,查到什么了吗?” 千言万语不能说出口的窦傅只回了三个字,“回去说。” 他现在的想法只是大胆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他更没办法向张贺凡解释为什么他会联想到孙类可能有恋母情结,总之要么找到确切的证据,要么想到一套合理的说辞,不然这个想法只能憋死在他的肚子里。 当然最好是找到证据,可是这类型的证据要到哪里去找? 就这样痛苦地思索着,他已经看到了向峨市儿童福利院的大门。 儿童福利院的地址比较偏僻,出乎意料窦傅的是,整体很气派。 和屈语陈橙的那张合照里面看到的不同,现在的儿童福利院似乎重新装修了一番,距离大门不远处就有一栋高六层的现代大楼,绿化也做得不错。 窦傅把车停在门口。 看门大爷似乎看出了这辆车的价值不菲,还以为是哪个大财主又要来给儿童福利院捐款还是来前来领养孩子,非常热情地出来迎接,笑着问窦傅需要把车开进去停在停车场里吗,停在外面可能会被罚款。 窦傅摇下车窗,同意了将车开进去。 眼看车里这位大金主还是位帅气的成功男士,独自一人前来,不免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打开了大门,给窦傅指路停车场的方向,同时拨打了院长米唐南办公室的电话。 下车之后的窦傅,没有选择走进综合楼,而是绕着楼外走着。 窦傅的目标很清晰,既然照片里罗勒是保洁阿姨的装扮,并且在室外的操场上扫着地,那窦傅只要找到照片里的地方,很有可能就会找到罗勒。 他一心钻牛角尖,没想到一般来说上午打扫过的地方下午就不会再去打扫了,反而可能上午太阳小,比较凉快的时候先完成室外的工作,下午天气热了就在室内进行清洁。 走进儿童福利院的内部再看,比从外面看更震撼。 有儿童乐园和铺满绿植的院子,路过一个‘回’字形的综合楼时,能看到综合楼的中心区域是一个类似江南园林的有假山和亭子的小院,不远处还有一块菜地,望过去一条条绿油油的都是精心栽种的蔬菜。 窦傅看着引路牌上的总地图,估摸着整个儿童福利院的占地几乎有四万平方米,算上建筑面积应该有六万以上。 名字上写着儿童福利院,其实给无家可归、无依无靠、无生活来源的孤老、残幼、精障等“三无”人员都提供了帮助,院内有老年福利院楼、儿童福利院楼、精神病福利院暨残疾人福利院楼,还有专门的后勤保障大楼为工作人员提供住宿以及行政办公。 这里处处体现着以人为本的关怀,甚至公告栏上还显示每个月都有三甲医院的医疗团队来为院内的老人小孩或者残障人士提供医疗保障,公益组织和社会爱心人士也会定期组织活动,这里就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向峨市的经济发展在省内只能勉强算得上第二梯队的末尾,可是向峨市福利院的规模已经可以比得上省会城市的福利总院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建设福利院的钱从哪里来? 米唐南院长在福利院北面的农家体验园里找到了到处游荡的窦傅。 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视线就移不开了,准备好的客套话也忘在了嘴边。 这张脸,可以用惊为天人在形容,哪怕是站在一片菜地里也仿佛自带光环,直挺的侧身站姿和恰到好处的鼻梁弧度,还有干练贴身的西装,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该来到这里的人。 现代版的谪仙大概就是这个模样了。 窦傅听到一旁的脚步声,转头看到的是一位打扮庄重的老妇人,快速地分析了一下,经济情况中等偏上,年龄估计五十以上,应该是福利院的院长。 礼貌绅士地向对方点头问好,“您好,我叫张贺凡,叫我贺凡就行了。” 不是窦傅要给张贺凡挖坑。 窦木帛和傅听言的新闻还挂在热搜上,顶着窦傅这个名字确实有点张扬。反正他借用张贺凡名头也不是一两回了,只要不出示警官证,不说自己是来调查案件的,不过是用个化名,问题不大。 米唐南也回神了,上前和窦傅握手,“我是儿童福利院的院长,我叫米唐南,还是称呼您叫张先生吧。” 窦傅也不再辩驳,微笑着接受了米唐南的提议。 “不知道张先生是哪里人呀,来我们福利院是有什么想法?” 米唐南单纯的认为顶着这样的一张脸不应该找不到共度余生的人,有钱人也很少会到这么偏僻的儿童福利院领养孩子,最有可能的是前来进行公益捐助。 可是为什么是向峨市的福利院? 想到这里,米唐南心里蹦出一个不算好的想法苗头。 向峨市西湘镇本来就比较偏僻,这么多年来除了陌生男人送来的双胞胎和指定领养的人,很少会有别的有钱人来。真正的有钱人其实很少会来领养孩子,更别说一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男人单独前来。 上午刚有警察来调查过一轮,中午陌生中年男人在电话里说可能还会有警察来调查,话里暗指或许不止是本地的警察,下午马上就有一个开着路虎的帅气男人来到儿童福利院,这一切未免过于巧合。 而且面前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字正腔圆,并不像是本省的人。 外省警察有钱开路虎吗? 思考归思考,米唐南喜怒不显于色,只是跟着不说话的窦傅继续逛着福利院。 五六十岁的腿脚已经不是很利索,窦傅刻意放缓了自己的步伐。 他还没想好要找什么样的借口将罗勒带走。他来得太匆忙,几乎是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将罗勒带回来,没有思考用什么借口,既然都来到了这里,是不是还需要调查点信息回去。 他掏出手机,给冯果发信息,“我到了。” 冯果的回复很快,“找到人了吗?” 窦傅的手指飞速敲打,“还没有,在想借口。” “要我帮你想?” “嗯。” 接下来是一段很长的沉默,没有收到消息的窦傅把手机自然地揣回西装外套的内口袋里,抬头发现已经走到了综合楼门口。 米唐南脚走得有点累了,天气也开始闷热起来,于是试探性地问窦傅,“要进去看一下照片吗?” 窦傅:“不好意思,刚才是秘书在汇报工作情况,那我们进去吧。” 综合楼大厅里放着半人高的动物和卡通形象雕塑,墙上大的宣传栏里是历年来儿童福利院的大合照还有一些活动的照片,宣传栏边上是当月优秀员工的表彰。 窦傅的视线先看到的是三位当月的“服务之星”,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脸。 可惜都不是罗勒。 再看向巨大的宣传栏,仔细地看着每一张照片,试图找寻罗勒的身影。 米唐南在一旁看见窦傅看地这么仔细,跟上午前来的警察一模一样,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看到中间的一张照片时,窦傅眼光一紧。 照片上那张脸他看过一次,在今天凌晨的傅听言总统套房卧室内的卫生间里,但是此刻,照片上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她也来自向峨市儿童福利院! 她是双胞胎! 照片上的两个女孩十几岁,留着齐刘海,肩并肩站在一起,和周围的小朋友离得很远。 窦傅再仔细地看周围的其他照片,发现这两个女生没有在照片里露过笑脸,眉宇之间有一股不属于她们年纪的冷漠,那种孤僻的氛围,像其他人表达了她们生性就不爱笑。 窦傅又不禁想起卫生间里看到的她含笑而终的模样,忍不住去想她到底为什么笑。 指着照片里的女孩,窦傅笑着说,“就是她介绍我来这里的,我说刚好自己有点闲钱想做公益,她说自己以前就是在这个福利院的,她说虽然她平日里不擅长表达,但是她心底知道院长对孩子都特别好,以后她要是赚了钱,也想回报院长。” 当然窦傅这段话纯属瞎掰,因为不知道女人的名字,所以只能用她来代替。 院长对她好这个点,一来是一段官方客套的恭维,二来是看到墙上的照片里儿童福利院这么多年来越办越好,米唐南院长看起来虽然也亏空了点钱,大头还是用在改善福利院的待遇和社会福利保障,因此推断院长还是一个脚半踏实地工作的人。 窦傅换上经典的如沐春风笑容,想要从院长这里套到她们的名字和信息。 米唐南上次见到孙澈已经是三年前,她将罗勒送来的时候了。 孙澈是一个特殊的孩子,她和她的姐姐孙清,只在儿童福利院待了三年,从十二岁到十五岁,来到这里的时候什么话也不说,已经是上初中的年纪,米唐南给她们两姐妹办理了寄宿学校,回来福利院的时间少之又少。 以她们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对外人说有钱了就回报福利院这件事。 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一副公式的微笑背后,是来套她话的。 第81章 狗场账本 市局九楼重案组办公室内,拿到加急dna化验单结果的重案组众人一片死寂。 吴一昼脸上顶着几乎要垮到苹果肌的大黑眼圈和眼袋,站在贾萧旁边,看他的表情显然是已经过了震惊的时刻了。 按照规定,警局的公职人员无论是警察还是法医,在入职的时候都会录入自己的dna到库里,第一是为了防止在现场采集物证的时候造成污染破坏证据之后,妨碍到案件侦破,第二是害怕当发生一些大家不愿经历的意外时,能有dna样品进行比对,第三可能就是为了这一刻,犯罪嫌疑人或者受害者的dna能够迅速地找到关联配对。 今天凌晨傅听言的案件发生之后,市局乃至省局的大部分领导都被电话摇醒,将这起案子定位最高优先级,实验室和法医连夜行进化验和尸检。 这就是重案组能够在十多个小时之后拿到化验单的原因,只不过此刻化验单上的字有点冲击大家的认知。 “现场采集的不知名女性的dna与窦傅的基因相似为27,两人之间存在血缘亲属关系。” 报告上明没有写出是两人什么样的亲属关系,凭借接近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以及众人对窦傅和窦家的认知,窦木帛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也大概率不会有除了窦傅之外第二个孩子,死者和窦傅两人的年龄差目测不超过十岁,唯一能说得过去的情况就是,窦傅生母的孩子,也就是窦傅同母异父的妹妹。 事情发展到现在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既然窦傅和凶手之间存在血缘亲属关系,需要避嫌吗? 窦傅的妹妹又为什么要杀傅听言呢?她和祝长闻的死有没有关系? 背后给凶手财力输送的人不会是窦木帛或者窦傅或者是傅如棉吧? 窦木帛应该可以排除,他在车祸中差点丢了性命。 假如真的如窦傅所说,傅如棉和窦傅是同母异父的兄妹,那杀害傅听言的人,同样也是傅如棉同母异父的妹妹。 财阀家族之间的恩怨情仇可能跟普通人家不一样,处理问题的方法也不一样。 窦傅没有接手窦家的生意,可是傅如棉进了傅家的企业,现在已经是傅氏副总经理的位置了,要说手头上能使用的资源和金钱,傅如棉是有的。 傅听言也有可能会将自己下榻哪家酒店提前告诉傅如棉,她也知道傅听言和窦木帛之间的关系,她这个身份具备了动手的认知前提和实施能力。 能力有了,就已经足够成为案件的嫌疑人了。 动机或许是对父亲的恨意,抑或是想要将老古董父亲踢出她的公司和人生。 冯果转身,在黑板上傅如棉的名字后方,画了一个五角星符号。 无人反对。 他们原本就要对傅如棉进行调查,只是现在她的嫌疑程度急剧上升。 接下来冯果又遇到了新的问题,这件事要告诉窦傅吗? dna检测报告的事情和警方将会把主要的调查方向集中在傅如棉身上这两件事。 吴一昼轻咳了一声,“你们为什么不怀疑是窦傅?以窦家和傅家两家的关系,他也具有能完成杀人计划的能力,还有他不是前段时间休假去了吗,说不定是忙着计划杀傅听言呢?” 吴一昼的话不无道理,众人一起看向冯果。 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下,冯果和张贺凡视线相对。 道理很简单,冯果和张贺凡都相信窦傅不会做这样的是,但单纯的信任对警察来说不能成为理由和证据。 冯果看着张贺凡开口,“那就一并调查,最近跟窦傅和傅如棉有联系的人,还有金钱来往记录银行转账记录,先将窦傅停职,明天让他回来以嫌疑人身份协助调查。” 随后转向吴一昼,“你跟我来会议室一趟。” 窦木帛和傅听言隐瞒了这么多年,在外人眼里也只知道是生意场上的好伙伴,冯果是从窦傅的嘴里听到的,昨天在审讯室窦傅向众人坦白的时候,吴一昼可不在场,贾萧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吴一昼。 今天这份报告他是亲自送下楼来重案组的,这本来就不是他的活。 贾萧看着冯果和吴一昼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转头发现是盛知镜,“我跟去看看。” 抬了抬下巴表示同意。 她的脑子现在也乱成一团麻,但她是组长,需要留在这里安排任务,她是现在最不能乱的那个人,尤其是窦傅很明显已经不能为重案组出力。 现在的情况只有两个可能性,首先她也愿意排除窦傅在背后操控的说法,那重点就集中在傅如棉身上。 如果是她在背后操控傅听言的死亡,就需要像大海捞针一样找到她雇凶杀人的证据,这样起码案件还有侦破的方向,不失为一件好事。 如果这件事跟傅如棉没有关系,那案件的重点就变成了现在躺在医院的窦木帛,他是幕后主谋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从他身上能挖掘到更多的信息,不论是背后有关紫玉楼和祝远鸿的信息,还是有关那个女凶手的身份信息。 傅听言已经死了,这么说虽然残忍,但是利用傅如棉去撬开窦木帛的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也是一场豪赌,赌傅听言在窦木帛的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如果傅听言一个人不够,那就再加上傅听言的女儿傅如棉和他的儿子窦傅,这已经是警方手中所有的筹码了。 “张贺凡,你带着江湖去交警大队了解一下窦木帛车祸的事故信息,然后去医院一趟,听说当时给窦木帛开车的司机已经醒了,看看能不能从司机那里找到些线索,我们目前还不能排除司机和其他人串通的可能性,还有那两名守在傅听言门外的保镖,现在也在医院里,也要去录一份口供。” “酒店有监控吗?” “顶层没有监控,但是电梯有,监控在冯果那里。” “行。” 张贺凡接了任务就带着江湖离开了,办公室里剩下兰绿和贾萧大眼瞪小眼。 “你先调查一下傅如棉的个人情况,我去申请调查令,批下来之后我们去找傅如棉。” “得嘞。” 先走进会议室的两个人都没有坐下,而是站到了窗户边上看着室外的风景。 最后一个进来的盛知镜反而是第一个坐下的人,“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句话他是冲着吴一昼说的。 冯果瞟了盛知镜一眼,感觉他像一款叫假水的带有茶叶的味道史莱姆,若即若离又无限包容,玩起来还挺解压,闻起来也很香。 “说吧,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吴一昼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u盘,递给冯果,“我知道了为什么那个男人要找我拿回电脑了,我昨晚仔细检查了电脑里存的文件,发现了一个藏得很深的文件夹,里面有不少东西,比如狗场的账本,和无数个加密的压缩包。” 有的线索得起来似乎全不费功夫,冯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狗场?叫什么名字?” 其实说起来,白寻兴师动众地利用密道将季国平的狗偷走,目的不可能单纯地为了一只狗,这是冯果早就想到的事情。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白寻想要的电脑早就被季国平卖给了吴一昼。有的时候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是真的小。 “好像叫什么恐龙狗场,一个挺幼稚的名字,但是账本里的往来数目有点吓人,说着是个账本,更像是个工作记录本,我看了一眼里面写的都是些有钱人,和用什么手段才能让他们买狗,有点像黑社会。” 会议室的门一阵响动,盛知镜已经从外面办公室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回来了。 冯果将u盘交给盛知镜,看到u盘16g的内存只用了一半,继续问吴一昼,“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吗?这里面是全部吗?” 吴一昼无奈地摇摇头,“我昨天晚上还没破解完就接到了电话。” 冯果和盛知镜也意识到了,昨天晚上,也就是今天凌晨,因为傅听言,所以大部分法医和鉴证组都来加班了,他们没遇上吴一昼是因为两具尸体都是在送去医院的过程中抢救无效去世的,法医直接去的医院,然后才回的市局。 吴一昼继续说,“我是趁换衣服的时间将能复制的都复制到u盘里了,在那之后我就没回过家,再说了我家也没有大容量的u盘硬盘,只有16个g的u盘。” 盛知镜眼睛一直盯着电脑,点开了那份名为‘恐龙狗场账本’的excel文件,头也不抬地问,“所以电脑里一共有多少?” “应该有一百个g,但是里面大部分都是压缩包,解压之后说不定会更大。” 盛知镜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上面除了记录昂贵的犬只的价格,还有一些额外的支出,一旁的备注就好像吴一昼说的行动记录,似乎是针对每个不愿主动买狗的人实施上面恐吓行为——‘绑架’‘寻仇’‘意外’‘放火’,但出现更多的是四个字,几乎占了一大半,‘视频威胁’,出现‘视频威胁’四个字的旁边,都没有对应的额外行动支出。 什么样的视频? 盛知镜再把表格的首列认真看了一眼,有眼熟的一些企业家和录州市有头有脸的人,更多的是从未见过的名字。 这些名字用不同的颜色标记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随着盛知镜将文档往下滑,冯果在文档里看到了继父冯文峰的名字,名字标注的是灰色,没有任何表示金额的数字,备注上是‘明德’两个字。 她的弟弟冯衍就是在明德中学的案子里丧生的,养父也曾经是恐龙狗场的目标发展之一。 冯果抢过电脑的操作权,在盛知镜一脸懵的情况下,在工具栏的查找中,输入了‘明德’两个字。 显示结果一共有7个。 除去冯文峰之外,另外有五人,有粉红色也有灰色,他们都是明德中学惨案被放置炸弹的学生家长,最后一个徐间,‘明德’两个字不是在备注出现的,而是在姓名列旁边的职务当中出现的。 冯果知道他是明德中学的校长,唯独他的名字是粉红色的,他的那一行里,没有额外行动支出,只是备注上写着,‘视频威胁’。 盛知镜就这样看着冯果,他认得冯文峰是冯果的继父,也认得五个死亡学生的家长,他昨天在冯果说完之后,重新翻看了明德中学案件的档案,这下确实印证了冯果的猜想。 明德中学的案件不过是一场恐吓,将这起案件变成了杀鸡儆猴的一场戏。 在这几个名字下方,灰色的名字越来越少,几乎一片都是粉红色的名字。 这下盛知镜也明白了,灰色代表失败,粉红色代表成功。 盛知镜在查找的框内输入了傅听言的名字,发现查找结果为0,输入窦木帛的名字,查找结果也为0。 盛知镜和冯果对视一眼,傅听言家里是有一条狗的,还是从恐龙狗场买的。 就算窦木帛没有,可是傅听言的名字也该有,为什么没有记录? 吴一昼看着盛知镜和冯果这番操作,知道自己不出手他们可能需要好几天才能找到。 从两人之间强行挤进去之后,吴一昼点开了右键,释放出了隐藏的四行表格,最顶上两行就是祝长闻和傅听言的记录,名字是粉色的,却没有任何的交易金额。 傅听言的那一行里的备注尤其引人注目,‘傅听言和窦木帛是恋人关系,搞定傅听言就是搞定窦木帛’。 冯果看到这么直白的备注嘴巴都抿成了一条线,怪不得吴一昼刚才会说出那些话,原来他是从这里知道的窦木帛和傅听言之间的关系。 你说他明目张胆吧,这两行是被隐藏起来的,你说他含蓄吧,又直接把两人的关系挑明了,甚至可能连左右位都标清楚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是,窦木帛他超爱的。 隐藏的第三行的名字不算陌生,白觅,白寻的弟弟,同样是没有任何的交易金额。 这第四行的名字,冯果大致有点印象,以前在饭桌上听冯文峰聊起过,是一位很年轻的企业家,做的就是基因检测,名叫崔嘉晨。 第82章 两个季理 这单独隐藏的四行代表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了。 白觅是狗场主白寻的弟弟,能够不花钱拿到一条狗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么其他三个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们可能都是恐龙狗场的原始股东,或者像白觅一样是原始股东的关系户。 祝长闻和傅听言两位年纪较大的明显就是发起人,或许是为了在孙类死之后,吸收以往失败的经验,想要复刻一个更文明更隐蔽的紫玉楼,继续他们黑白两道通吃控制录州市的神仙美梦。 问题是崔嘉晨是怎么牵扯到恐龙狗场里的呢? 冯果掏出手机在浏览器上搜索了崔嘉晨的名字,发现关于他的消息最近的都已经是两年以前了,他创建的基因检测公司,现在已经由他的弟弟崔嘉俊接管。 再输入崔嘉俊的名字进行搜索,蹦出来的第一条就是八卦新闻,崔嘉俊和傅如棉订婚了。 线索以从未想象到的方式串联了起来,有关这几起案件的人物都在一张网上交织盘错,每当有新发现,这张网的复杂程度又上升一个等级。 盛知镜u盘里其他压缩包,等待的时候发现听不到冯果的动静转头一看,发现她的嘴张得老大,可以塞下一颗大葡萄那么大,疑惑地思考着什么,眉毛几乎都皱到一起了。 她真可爱。他心想。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又很快恢复到了工作状态,“找到什么了?” 冯果简短地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盛知镜,“崔嘉晨的消息停在了两年前,他的弟弟叫崔嘉俊,是傅如棉的未婚夫。”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也骤然停止,不知何时出现的贾萧和兰绿也听见了冯果刚才说的话。 贾萧迅速反应过来,她脑子转得飞快,“那个谁消息停在两年前是失踪了还是出国了?还是说,死了被做成干尸了?” 目光看向吴一昼,他耸耸肩膀,“那具干尸还没尸检呢,我也不知道,不过在那种潮湿阴暗的情况下,干尸的形成时间大概需要半年到一年。” 他从凌晨到刚刚,才加班加点完成了对傅听言和无名女凶手两具尸体的尸检,已经是超负荷完成任务了,干尸还躺在通风橱里,本来打算休息一下明天再进行尸检,不止是干尸,还有那具送过来的高坠摔的四分五裂的尸体,其实都不能用一具来形容了,那就是几个尸块。 就算是机器也需要休息充电给零件上润滑油,他已经连轴转48小时了,中间只休息了四个多小时,身体是在是吃不消了。 本来也不止他一个法医,可是另一位负责重案组的资历老的法医恰好在这个时候请了假,他只能独挑大梁。他不是不想继续加班加点完成尸检,实在是他不能控制自己在生理极限下不犯错误。 法医不能出错,所以当自己知道身体情况已经不适合工作的时候,他必须要喊停,他要为每一次的尸检报告负责。 为生者言,为死者权,容不得一丝差错。 看出了吴一昼的疲态,贾萧也不好逼迫他马上去完成尸检,看向身旁的冯果和盛知镜,“你刚说那个崔嘉什么的,是谁?” 盛知镜长话短说,“吴一昼的电脑里有恐龙狗场的账本,根据上面的信息,我们有理由相信恐龙狗场是利用非法的恐吓和勒索手段,威胁富商或者有其他各个领域头有脸的人入局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洗钱组织,账本上还有一些比较关键的信息”,盛知镜把电脑转向贾萧和兰绿,“账本里隐藏了开头的四行,分别是祝长闻、傅听言、狗场主的弟弟白寻和崔嘉晨,他们四个可能就是恐龙狗场的原始股东。” “可是这四个人,是不是就剩那个叫崔嘉晨的还活着呀?” 兰绿边听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记录,越写越不对劲,因为恐龙狗场的火灾,白觅也死了,祝长闻三天前被发现的尸体,傅听言今天凌晨被杀,这四个人里面三个人都死了,只剩一个疑似失踪两年的崔嘉晨。 兰绿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果有关恐龙狗场的创始人都死了,那是不是这一系列都是针对这四个人的复仇。 盛知镜顺着兰绿和贾萧的想法往下捋,四个人里只剩下崔嘉晨,那这个崔嘉晨到底是死了还是藏起来了,还是他自己就是幕后复仇的主谋? 如果四个人都已经死了,他们是不是就会停手了? 对方是一个有纪律的组织,其中不乏反侦查能力强的人和资源资金都多的人。他们能跟类比黑社会的恐龙狗场的人做正面对抗,甚至成功将四个人杀死三个,剩下一个失踪,颠覆了一个恐龙狗场之后,他们想要的,或许是另立山头,建立掌控录州市的新秩序。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旧坟上盖新坟,没有个头。 黑吃黑的结果,那就是黑暗一直存在,掌握新秩序的道路上,需要对抗的不只是旧黑暗,还有一直守护着城市的光明。 贾萧一边想着最近发生的案件,一边狐疑地问道,“账本是哪里来的?” 盛知镜的目光看向吴一昼,看对方没打算开口,于是替他解释,“他昨天去你家拿的那台电脑,是从别人手里二手买回来的,他昨晚察觉不对劲才在电脑里找到这些文件。” 贾萧继续追问,“买家人呢?他有没有可能就是崔嘉晨。” 这个问题盛知镜没办法回答,于是再次看向吴一昼。 吴一昼刚想开口,身旁另一侧的冯果先开了口,“死了,昨晚张贺凡去查的那个案子就是那个卖家,据说是从熊猫公寓旁边的写字楼跳下去的。” 听到这个消息,吴一昼脑海里浮现的还是昨天下午在公寓大厅里,季国平求他把电脑还给他的画面。他没想到,躺在停尸间尸袋里那几个尸块,就是昨天见过的人。他的嘴颤颤巍巍说出四个字,“跳楼自杀?” 冯果看着贾萧摇摇头,“张贺凡还没来得及跟我说是什么情况,但是他认为应该是有其他人在现场。” 贾萧:“谋杀?灭口?” 盛知镜点点头,“不排除这个嫌疑,毕竟他是昨天找上燕鹤姝的人,他肯定跟指使燕鹤姝的那个人有交流。” 吴一昼清了清嗓子,想要争取一个话语权,“这里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办公室休息了,我今晚会争取把两具尸体的解剖都完成。” 说完,他点头示意便打算离开,他现在已经感觉到自己脚步虚浮,只能完全靠意志力撑住走到电梯口。 冯果叫住他,“等一下,你要回家一趟,把你的电脑带来市局,最好现在就去,越快越好,我去找个人陪你回去拿。” 吴一昼没有回头,他现在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是他本能地不想麻烦其他人,“不用别人陪我去拿,我打车就行。” 局里大大小小的同事都在因为傅听言的案子忙碌着,他确实不想再浪费警力资源,没等冯果等人再说话,他已经加快脚步走出了重案组的办公室,大不了等一下在车上小憩一会儿。 吴一昼走到市局门口,发现天空是灰色的,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今天已经是5月25号了,这两天的活加起来比上个月的都多,一时忙得找不着北,没有意识到再过三天就是贾萧的生日。 给她的生日礼物早就准备好了,一套乐高积木。 贾萧最喜欢在休假的时候睡到自然醒,醒来之后边喝茶边拼乐高,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享受生活只属于自己的时刻。 毫无疑问,吴一昼是爱着贾萧的,只不过爱情是有程度的,比起贾萧,他更爱自己。他是不婚主义者,他们了解彼此,却对彼此的喜好不感兴趣,贾萧喜欢安静地拼乐高,他喜欢和乐队的朋友一起演奏,一静一动,享受着各自的生活,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状态,婚姻只是法律形式的认可,他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并不需要婚姻,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结婚之后,很多事情就算不想改变也会有很大的变化,他抗拒生活有太大的变故,他需要有完全属于他自己的独立时间和空间。 这也是他和贾萧分分合合的原因。 一方面两人的生活并不同频,另一方面,他们心里一直都有着彼此。 天空猛然响起惊雷,炸得吴一昼都出现了短暂的耳鸣,看天似乎是要下雨了,吴一昼一边克服着耳鸣的不适,一边点开了打车软件,熟练地输入出发点和目的地。 幸运的此时是恰好有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停在市局门口,车上下来了一位年轻女性,手里拿着一袋资料。 吴一昼手快拦下了准备起步的出租车,一下子就钻了进去,“师傅,麻烦到新风路169号和兴家园。” 自从网约车兴起之后,出租车在城市中的身影逐渐地减少。吴一昼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着这辆出租车,略微显旧的车座上透出的皮革和汗液混合的酸臭味,让吴一昼一秒回到小时候的记忆。 他的父亲以前就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他对出租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恋,已经累到不行的他,在一阵安逸里闭上了眼,鼻尖萦绕的除了酸臭味,还有一阵发甜的香气。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司机师傅没有回答他,在手机里输入导航地址的时候,自动跳出了和兴家园的地址。 以及更重要的是,司机师傅是个女人。 出租车稳步行驶在既定的路线上,车内的吴一昼陷入沉睡的同时,车的后备箱里也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响。 雨滴打在了出租车的前挡风玻璃上,从零星小点变成瓢泼一般,狭小的出租车内像一艘孤舟,沿着忘川,向着鬼门关行驶。 这场雨像是老天爷的助力,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女人降下车窗跟保安说了一声,雨有点大,车里的乘客拜托送到3号楼楼下,劳烦放行。 保安大爷看着手机里播着的肥皂剧,瞄了一眼平易近人的女司机,很通情达理地就抬起了栏杆,放车通行,并没有注意到车后座睡死的乘客。 小区的路弯弯绕绕,出租车最后停在了6号楼的楼下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此处已经有人在等候多时。 如果吴一昼此时是清醒的,他就会看到,前来接应的那个女人,和他凌晨在解剖台上的女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开出租车的季理将伪装的假发和发网扔到一旁,恢复了原来的容貌,下车帮孙清把迷晕了的吴一昼扛出来,然后从出租车的后备箱里将一个黑色的26寸的行李箱搬了出来。 行李箱落地的时候,好像从里面传来了奇怪的声响。 随后,季理一手搀扶着几乎没有意识的吴一昼,一手拉着行李箱,就像是女友在兢兢业业照顾喝醉了的对象一样,熟练地将吴一昼送回了他位于8楼的家。 住在隔壁的奶奶刚好要出门接孙女放学,看到季理搀扶着行动不便的吴一昼,热情地打招呼,“哟,小吴这是怎么啦?你是她女朋友吧?” 奶奶平常也只是和住在旁边的吴一昼有点头之交,耐不住八卦和热心肠的天性多问了几句。 季理露出甜美的微笑,“是,他只是喝得有点多,阿姨你是要出门接孩子放学吗?” 奶奶看着小姑娘长得好看也有礼貌,更亲切了,“是的呀,我刚炖上排骨,都快四点半了,嗨呀,我老人家手脚慢的,那我先走了,有空来吃饭啊。” 季理艰难地从兜里掏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叮嘱,“好的,谢谢阿姨,不过外面下雨了,您还是把伞带上吧。” 奶奶一边拍着脑袋说着“哎呦”进屋子里拿伞,季理已经将吴一昼家的门打开了。 此时的吴一昼家的门口,还放着一个纸箱子,纸箱子里有一套白色的防护服。 季理将门关上之后,把吴一昼摔在地上,打开黑色的行李箱,里面是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人。 仔细看,她长着一张和季理一模一样的脸。 此刻两张同样的脸对视着,躺在行李箱里的女人眼神里满是惊悚,蹲在一旁的女人面无表情。 第83章 紧急联系人 贾萧开车带着兰绿出发前往傅如棉住的月牙湾小区的路上,右眼皮一直在跳。 她想起吴一昼总是在这个时候会说出一句话,“左眼跳财,右眼跳胞轮振跳”,不由得笑了一下。吴一昼和贾萧都不是迷信的人,这句话不过是一种调侃。国人普遍天生的信仰,财神爷神圣不可侵犯,除此之外,都是用现代科学可以解释的现象。 兰绿坐在副驾驶上,认真地看着她的小笔记本,看一会儿写一点,不知道在梳理什么。 车在一处红灯停下,贾萧看着巴掌大的小本子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字,偶尔还有一些关系图,“有什么思路吗?和我也说说?” 兰绿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自顾自地说,“为什么动手的都是女人呢?不管是祝长闻还是傅听言,真正动手的凶手都是女性,为什么是她们呢?” 贾萧一愣,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 兰绿继续说,“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上看,女性如果要实施杀人的手法,一般都会用毒或者借助什么别的工具之类的,可是这两起谋杀案,尤其是杀死傅听言,凶手和清醒的傅听言搏斗,还被傅听言成功地反杀了,这是为什么呢,又什么样的心理呢?” 贾萧想了想,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兰绿看着贾萧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我觉得是恨,她们杀人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对方死,是为了让对方痛苦地死,割喉和绞肠,都不是即刻致死的手法,但是死者都会在清醒的意识下逐渐感受到血液流出身体,在这个过程中,死者会感受到强烈的恐惧,肾上腺素会被刺激分泌,他们的大脑高度兴奋,兴奋过后是强烈的痛苦,然后身体慢慢变冷,强烈的痛苦过后才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休克,比起单纯的杀人,她们更像是在处决。” 看着兰绿认真地神情,贾萧想缓和一下车内的氛围,开玩笑道,“处决犯人最好的方式不应该是凌迟吗?” 兰绿想了想,“也对,就算杀傅听言的计划被打断来不及,但是祝长闻在凶手的手里时间很长,凶手没有选择这个方式,可能是对祝长闻不够恨吧。” 兰绿说话的时候,车后传来喇叭声,贾萧才意识到已经转绿灯,重新将车辆起步,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兰绿的话,她看到的点很尖锐,但是她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坚持自己的意见,别人只要一带或者一否认,她就开始自己找理由质疑自己的想法。 明明祝长闻的尸检报告里明确写了,是死前割掉了舌头。 这种手段一般都是仇杀,或者是为了警示别人,还有另外的一个可能性就是凶手对祝长闻的恨意没有傅听言多,总之不能排除仇杀的可能性。 问题在于谁会和他们结仇,今天发现的账本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不过贾萧此刻真正在意的,是最开始兰绿的疑问,为什么凶手都是女人。 紫玉楼的案件里,女人是孙类等人的赚钱工具,恐龙狗场里,狗是他们硬性规定的投名状,到了这些案子里,凶手都是女人。 贾萧突然想到,这或许是一个由女人组成的复仇队。 那些人曾经视若玩物的女人,经过仇恨的磨砺,变成了一把把刺向他们的尖刀,目的是放干他们的每一滴血。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管是紫玉楼的受害者,还是恐龙狗场的受害者,恐怕都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 贾萧越想心越烦,出发的时间刚好撞上了暴雨和下班高峰期,在一阵雷鸣声里不偏不倚地堵在了导航中点的高架上,空气发黏,心里骤然发闷。 眼看旁边兰绿又看着自己的小笔记本,进入了神游的更深层次,没好意思打扰,于是打开了广播电台,想听首歌调节一下情绪。 电台里传来一个男人好听的声音,“假如您能收集到您妻子婚内出轨的证据,根据我国的民法典,在您起诉离婚时,法院会判您的妻子为过错方,在分割财产的时候,也可以对应的作为非过错方要求您的妻子给予您补偿,不过根据您刚才提供的内容,您和您的妻子并没有进行婚姻登记,只是以夫妻的名义进行生活,这个可以属于事实婚姻,也可以属于同居关系,不同的法官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 人类的天性是爱听八卦,贾萧也可以理解在一个高峰期黄金时段,这些狗血的家长里短比单纯的音乐电台更容易吸引听众的注意力,如果她是这档节目的负责人,她大概也会专门挑这类故事。 声音好听的男人说完之后,是一个充满口音的男人的提问。 “婚姻登记?可是俺没办法和俺家那口子领证啊,她早些年和别人结过婚,后来那个男人跑了,她才跟的俺,她男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就没离婚,俺俩搭伙过日子都十多年了,这还不算夫妻吗?” 这段话听得贾萧倒吸一口凉气,原本以为剧情已经够狗血的了,现在直接升级,妥妥的正宫变小三。 你还真别说,堵在高架的时候听到这种故事,心底的怨念真的会马上消失,恨不得手边就有一碟瓜子花生,津津有味地听下去。 刚才的男人先是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声音才缓缓地响起,语气变得冰冷了些许,像一个无情的机器人,“这位听众,按法律层面上来说,你才是婚姻当中的第三者,你的妻子犯了重婚罪,你明知对方有配偶还同居生活的,也要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你这个情况到法院去起诉大概率也不会被受理,甚至可能会追究您你的法律责任”,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原先的尊重也荡然无存,他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你们需要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是两人坐下来协商。” 他的态度转变让贾萧都吃了一惊,前面还温柔地给提议,后面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贾萧甚至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烦,好歹是直播的电台节目,这也太明显了。 通过电话连线的观众已经被他的话和语气吓得有点语无伦次了,“高律师,俺俺俺是后来才知道俺那婆娘的老公跟人跑了的,这不是没领证吗,酒席都没办呢,不用坐牢的吧可是俺俩买的房子写的她的名字,欠条打的可是俺的名字,现在她要走了,俺只是想把房子的钱要回来啊” 对面只是继续冷冰冰地逼问,“你们买房用的钱存的是谁的账户?有没有证据能证明你们是一起借的钱?” 老实的乡下男人嘴里说不出话,只剩结巴,“这这这” 导播意识到了这位听众的问题已经很难在今天得到解决,很适时地接进了广告,广告用非常感人的方式呈现,年幼时被拐卖后失散多年的亲子相认,感谢晨俊给了他们一家团圆的机会,看不到画面都能感受到配音演员的卖力表演。这是一家叫名叫晨俊基因检测的公司,主打遗传病监测和认亲鉴定。 这样的广告接在这样狗血的一次连线之后,很难说不是在给人提供‘绿’后抢救措施。 兰绿:“这不就是傅如棉未婚夫的那家基因检测公司吗?这种公司还能这样打广告?” 贾萧耸耸肩,“也不犯法。” 广告嘛,不是给钱就能做吗,做完了之后给钱就能投,还是这种温馨的亲情向风格,通过这种方式打进了此刻城市各处车里无聊的听众心底,导播把握的时机真是好。 兰绿垂头丧气地窝着身子,隔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组长,你不觉得最近的案子很密吗?” 对上兰绿哀怨的眼神,贾萧回复道,“是,我也觉得很密,也很急。” “但问题是又急得很缜密,你看,我们到现在都没找到季理,我之前联系了她的家人,他们都说和季理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白寻也找不到,还有他的父母,又出来了一个无名氏凶手,这两三天里面,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们哪怕一直在调查,也需要时间,可是没等我们找出上一个案子的凶手,下一个案子就发生了” “或许他们提前计划好,行动一个接一个,就是为了让我们来不及去调查,一头雾水地扰乱侦查方向,到最后他们得到了他们要的结果,还把我们玩的团团转。”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这两天获取的信息同样也多到爆炸,祝长闻和傅听言的死,以及什么恐龙狗场啊,明德中学啊,紫玉楼啊,还有密道干尸,看上去能好像都能连起来” “实际上可能也能连起来” 兰绿摆摆手,“不不不,我知道可能可以连起来,但是他们一定是同一拨人做为了同一个目的做的吗?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燕鹤姝不是说密道那个死者是祝长闻杀的吗?恐龙狗场也是祝长闻和其他人开的,祝长闻现在死了,他被杀了,这个目的就不一样了,我一直在想人是会变的,合作伙伴也可能会翻脸,或许我们该找的是他们做这些事的动机,才能梳理清楚下一步他们可能要做什么。” 车辆像蠕虫一样在前进着,贾萧在内心感慨着兰绿也像蠕虫一样进步着。 见贾萧没有回她的话,兰绿继续说道,“动机找不到的话,我们找错了方向,可能就会白忙活一场。” 暴雨中,车再一次停滞,电台里法律援助节目的女主持人已经在说结束语。 不知道是那股堵车的怨念翻土重来,还是被兰绿的话堵住了出气的孔,贾萧的情绪有点不受控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的事情我们都能想到,可是问题是我们找不到动机,你告诉我杀害祝长闻的动机可以从哪里找?杀害傅听言的动机可以从哪里找?我们现在在做的不就是在找动机吗,找到凶手和凶手的身份,通过旁人了解死者的信息,我们现在收集到的信息只能为我们提供思路,不能够进行确认,并不是每一个案子在调查过程中都能把所有的信息告诉你,然后等你去从里面找到,那是你在警校的时候考试时候的模拟调查,那些调查已经有一个答案了,并且运用一些技巧就可以找到,拼凑碎片得到的就是真相,真实的案件调查就是像无头苍蝇一样,能想到的方向都要去尝试,因为我们慢他们一步,你懂吗?” 这是兰绿第一次看见贾萧发火,虽然贾萧没有面对她说出这番话,也足够让她吓得呆坐在原地,不敢说话。 说完这么长一段话,贾萧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对兰绿的语气有点冲,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再给她解释道,“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每一条信息都可能是救命的浮标,我也知道可能会白忙活,但是我们分散开去调查,总有一路能找到有点用的线索。”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一直到她们到达月亮湾小区。 月亮湾的7号别墅,是崔嘉俊的房产。 傅听言在得知自己可能被威胁之后,把女儿托付给了受他认可的未来女婿。 此时此刻,庄严气派的别墅门口还有四名戴着墨镜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站着守卫,他们看起来就像电影《黑衣人》里面的威尔·史密斯。 来之前,贾萧特地调查了一下傅听言聘请的这家安保公司,鹰特卫保镖公司。 他们的老板韩之格,就是霸凌伍为芸的头目韩鲸的父亲,也出现在恐龙狗场的账本里。 贾萧和兰绿对保镖出示了警官证。 没过一会儿,傅如棉开了门。 贾萧在进屋那一刻突然感觉到手机在震动,内心的不安在这一刻膨胀到最大值。 掏出手机看到是一条来自吴一昼的s求救短信。 “【s求助!】我遇到了紧急情况需要向您求救。您是我的紧急联系人,因此会受到此信息,我现在的位置是录州市新风路169号和兴家园。当前可能不方便接听电话,请谨慎回电。” 第84章 神经毒素 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冯果撇撇嘴,对留下的盛知镜说,“那我们开始查吧,现在这些标了灰色的都可能是我们要找的凶手。” 听到了冯果口中的“我们”,盛知镜厚重的脸皮终于贴上了温热的屁股,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好的,我们开始查。” 盛知镜好像真的是学川剧变脸的,上一秒还不正经,下一秒就能马上投入到案件当中,“有什么排除的依据吗,名单上老鼻子多人了。” 冯果想了想,“不止要调查名单上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家人,居家搬到外地的,我觉得可以放在最后梯队,情节严重的,比如害死了人的,可以往前放放。” “居家搬到外地?”盛知镜看着冯果,冯果就那样看着她,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的父母定居国外是一个原因,她自己也是另一个原因。 无论如何,盛知镜都不会把冯文峰列入怀疑人名单。 往下继续翻,不知过了多久盛知镜的眼睛突然被一抹亮色晃到。 一开始翻看的时候,名字那列只有粉色和灰色两种颜色用于区分,可是刚才显示了隐藏的表格之后,在下面出现了一种另外的颜色。 “等一下,这里有个名字是红色标注的,吴中磊,他没有金额数目,备注里只有车祸两个字。” 盛知镜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应该是认识的,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冯果掏出手机马上查吴中磊的信息,“吴中磊,曾任录州市第二人民医院的院长,是一名享有盛名的小儿外科的专家。” 盛知镜这边也打开了浏览器,输入了吴中磊的名字,翻到了四年前的新闻报道,吴中磊和新婚妻子区海边度蜜月的时候,因为与当地的一名村民发生冲突,引起了车辆追尾,撞向了路边的防护栏,驾驶车辆的吴中磊当场死亡,年轻的妻子逃过一劫。 新闻中用的是讣告,多位医学界同僚都为吴中磊的突然逝世倍感悲痛,甚至评论下方还有多位曾经接受过吴中磊医治的患者家属现身说法,感慨这么以为妙手仁心的医生就这样死于意外。 光是这样看,吴中磊好像确实是一个医术高超八面玲珑的人。 冯果从新闻当中察觉到一丝异常,手撑着下巴,继续刷着手机,想要找到别线索,“他们下手一般是针对他们身边的人,就算是对本人下手,也不至于下死手,吴中磊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死亡方式和上面写的一模一样,这起车祸不是意外,他就是目标。”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对吴中磊下手呢,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盛知镜将账本的文档缩小页面快速滚动,“只有这一个红色,为什么呢?” 从新闻中找不到线索的冯果点开了图片检索,希望通过合照能找到和吴中磊有关系的人。 照了好多张照片,终于在某一张类似家庭合照中,冯果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一旁,穿着个性十足的刺绣西装外套的那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二十多岁的吴一昼。 冯果拍了拍身旁的盛知镜,示意他看照片,“吴一昼和吴中磊是什么” 说到一半她好像已经懂了,姓吴,年轻的新婚妻子。 她记得吴一昼几年前有一次喝多了之后埋怨过自己父亲即将要和小他二十多岁的学生结婚,那晚上借着发酒疯骂了很多句“老牛吃嫩草”“臭不要脸的”“天天出轨看他什么时候离婚之后三婚”。后来好像没过多久,就听说他请丧假了。 冯果皱着眉看着盛知镜说道,“吴中磊是吴一昼他爸。” 她一皱眉,盛知镜也跟着皱眉,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在搜索栏中输入‘吴中磊离婚’,按下回车键。 吴一昼的母亲陶桃,同样也是一名优秀的小儿外科专家,他们在吴一昼十岁的时候就离了婚,四年前再婚,再婚一个月,就死在了蜜月的旅途中。 如果说要调查对恐龙狗场的四个合伙人有动机的人,这份账本里只要不是标粉色的人的家属,都有嫌疑,有的标粉色的说不定也有嫌疑,可能只是屈服了。 吴一昼也是其中之一,还是被标记红色和特殊处理的家属。 盛知镜压低声音,凑近冯果的耳边,“那台电脑一直在吴一昼手上,他也发现了隐藏的表格。” 冯果的眼睛眯了一下,转头看向盛知镜,“你的意思是他知道这四个人害死了他爸” 接下来的话不需要说出口,两人同过眼神交流补完了。 冯果几不可闻地说,“那他为什么要把这个交出来?” 听见冯果几乎像蚊子一样的声音,盛知镜也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不知道,总该有个解释,我们觉得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可是别人不会这样想。” 这件事牵扯到的层面过于大了,法医一旦涉案,那之前经由他尸检的所有案子都将重新推翻审查,他负责的还是重案组,光是想想,冯果现在都能感觉到脑子发胀还发沉,就像是里面有一块吸了水的海绵,晃一晃就能听到里面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 冯果双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脑袋使劲地揉,这件事从红色标记那一刻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冯果抢过盛知镜手中的电脑,想要再次查看那起意外事故的新闻。 耳边突然传来盛知镜压低了的声音,“四年前,刚好是吴一昼调来市局负责重案的时候。” “四年前,”冯果重复着这个时间节点,四年前的夏天,吴一昼从分局调来市局,当时520的时候,一组二组加班破案,吴一昼还送来爱心宵夜狂撒狗粮,新闻里写着秋天就出车祸死了。 四年前恐龙狗场还肆无忌惮地靠着恐吓做生意,两年前发生的火灾,烧死了白觅,祝长闻和傅听言都是在这个月死的,名单上的人只剩下一个崔嘉晨,名单上作为客户发展的人当中,唯一一个死亡的吴中磊是吴一昼的父亲。 如果说他们计划要把现在幕后黑手的罪名推给吴一昼,那他们的算盘在四年前已经开始打了。 盛知镜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接通之后是兰绿着急的声音,“盛哥,组长让我问你吴法医回来了没有?” “没有,怎么了?出事了?” 和兴家园802室内。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吴一昼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只觉得视线范围很模糊,眼前很黑,似乎窗帘都拉上了,屋子里安静得吓人。 等他看清之后,他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地板上,双手交叠摆在胸前,像是祷告的姿势,恍惚间看见不远处是他的贝斯,被砸得支离破碎。 他的脑海里搜索最后的记忆,是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上出租车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作为职业的直觉,他意识到自己被下药了,这简直是他作为法医的奇耻大辱。 愤怒过后他发现自己的四肢和头都用不上劲,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朝右偏的头往左转了一点,然后他通过余光发现自己的不远处好像趴着一个一动不动的长头发女人,背对着他,看不见人脸,地上都是血,应该是死了。 用力动动手指头,发现指尖传来不同于衣服质感的触觉,好像是纸质。 不会是遗书吧。 吴一昼因为嘴巴发不出声音,只能内心狂喊。 到了这个地步,他更好奇的是什么药能让他意识略有清醒,身体却毫无力气,他在这一刻想到的居然是法医毒理学课本里有没有提到过这一类物质,到时候能不能检测出来。 眼前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感觉到自己好像逐渐地失去意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晕过去,被人发现后自己就是凶手,要么自己死去,他怀里抱着遗书死去,他坐实了是凶手。 横竖都坐实了他是凶手,既然有人栽赃他要这个地步,他更怀疑这个药是致死的,让他来个死无对证。 可是他一直与人为善从不跟人结怨,天地良心他上个月才陪着妈妈去寺庙求了个平安符,虽然也不知道寺里供奉的是哪位神仙,不管怎么样,既然收了香油钱,这位神仙总得接到单子保护他一下吧,实在不行他之前好奇买的那副塔罗也还在房间里,不知道哪里的神也好歹拯救一下他这个信徒吧。 事实证明,人只要到了危急时刻,什么无神论者都会尝试去相信玄学,求遍各路神仙,不分古今中外。 脑筋短时间内转了八百回,吴一昼也没想通为什么有人不仅要害他,还要陷害他,他最近唯一可能结怨的人不就是那个电话骚扰自己的卖家吗,可是冯果说他昨晚已经跳楼死了。 他突然想到冯果说那个男人可能是被人害死的,因为拿不回笔记本电脑。 笔记本电脑在他的手上! 要杀他的人要把笔记本电脑拿走! 如果真是为了电脑而来,既然可以进入他家,直接拿走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杀两个人,让他死后也不得安生? 吴一昼现在唯一的念头是想要进房间看看电脑还在不在,可是他忽略了自己被点了穴的现状,这种状态更像是神经系统紊乱,类似渐冻症的晚期病人他身体的肌肉没办法听从大脑的管控,肌肉萎缩到最后一步就是呼吸肌无力,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想到这里,吴一昼明白了他应该是被注射了神经毒素,虽然获取途径比较困难,但他的职业是法医,假如认定是为了求死,违反规定也未尝不可。 他想通了,真正的凶手根本不害怕这种药物在他体内被发现,发现了更能证明自己就是一个违背规定又触犯法律的人,所以才会杀死家里的女人,之后留下遗书,服毒自杀。 这是要搞臭他的名声啊! 虽然他也没什么名声,但是他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直,平白无故蒙上不白之冤,这也足够让他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前二组的刑警伍龙查。 三年前那起案子他也听说过,杀害妻女之后写下遗书自焚寻死,在他死后才被找出勾结杀人凶手穆红的证据,这么一个光辉伟岸的刑警形象一瞬间崩盘倒塌,以背叛者的罪名遗臭万年,连带二组也如同老鼠过街。 他很好奇遗书里的内容,也更好奇凶手给他设置了什么样的一个故事,那个躺在不远处的女人会被编纂成他的女友吗? 贾萧看见的时候会气疯吧。 不会,贾萧不会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可能她会变成第二个冯果,像冯果追查伍龙查案件真相一样,追查自己死亡的真相。 当人感到被信任时,他会感到更自信和安心,像现在的吴一昼。 冷静下来之后,坚持改变命运要靠自己的吴一昼,无比相信贾萧的吴一昼,艰难地扭动了腰,希望能带动手的移动,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好像还在右手边的裤兜里。 时间过得很慢,吴一昼的右手移动速度更慢,这是一场属于他右手的马拉松。 索性他手指的肌肉还没完全萎缩,终于,他的手触碰到了手机的电源键,他的力气所剩无几,他很积极地对抗着睡意,也逐渐有点体力不支。 休息了一会儿,他再次铆足了劲,隔着裤兜连按五下电源键,寄希望于他的紧急联系人能够收到这条信息。 完成这次长征,他感觉到体温变得更冷了,好死不死的,他似乎闻到了一点烧糊的味道。这股味道不是从家里房间里传来的,是从门缝外传来的。 不只是简单的把菜烧糊了的味道,伍龙查最后是死在火场里,他或许也难逃一烧。 吴一昼又想到了贾萧,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每年他都会亲自送上一句“生日快乐”,这次恐怕不行了。 他在这一刻只希望火灾不要蔓延到他家,这样最起码,贾萧还能拿到他提前准备的生日礼物,那是贾萧想要了好久的限定款。 眼皮已经不受控制地闭了起来。 斑驳的黑暗里其实能拼凑出一些奇妙的画面,一辆列车在山野间高速行驶,穿过一个个山洞,单调的画面慢慢地涂上了色彩,画面的重点也开始变化,列车头离奇又合理地变成了寺庙里一根敲击巨钟的钟椎,建造钟楼的木是红色的,周围的树,用它们的枝叶拼出了一张人脸,像是测试智商的诡异人脸图。 是贾萧的脸。 第85章 壮士断腕 看到短信的那一秒,她只跟傅如棉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有急事,下次再约您的时间”,马上带着兰绿回到车里,调出导航,一脚踩下油门。 一边开车一边吩咐兰绿询问在市局里的盛知镜和冯果,吴一昼回去市局了没有。 得到的回复是,“没有。” 吴一昼居住的小区距离市局也就十分钟车程,算上堵车最多四十分钟也该拿着电脑回到局里了,现在距离他回家已经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回到市局,只能说明他真的出事了。 贾萧毫不犹豫地将吸顶警示灯装上,就算是闯红灯她也要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或许是上天保佑,贾萧一路开过来几乎都是绿灯,畅通无阻。 就连小区门口看肥皂剧的保安大叔,远远地看着红蓝灯闪烁,响着警笛的车,也早早地抬起了一半的栏杆,等车子靠近,看到副驾车窗摇下之后的警官证,直接放行。 暴雨如注,不停地从天空倾泻而下,雨滴打在车前挡风玻璃上发出响亮的敲击声。小区的道路很快就变得湿滑而泥泞,雨伞和雨衣成为了人们出门的必备之物。 将车停在熟悉的6号楼下,来不及找车里的伞,贾萧闯进了雨幕中,抬头看到了阴沉昏暗的天,却惊讶的发现昏暗的不只是天,还有从8楼不知哪一户的窗户里冒出来的浓烟。 雨天的伞挡住了雨,也挡住了头顶的视野,烟雾的颜色像是从地狱深处涌出的泥炭,黑得让人心悸,几乎能触摸到那种厚重和压抑。它翻滚升腾,形成一个巨大的烟柱,直通天空,仿佛是向天空发出的一种悲惨的呼救。 贾萧心头一惊,吴一昼就住在8楼。 给车里的兰绿留下一句,“快打119和120”,浑身湿透的她就冲进了楼里,跑向楼梯的时候,恰好看到电梯的面板没有任何光亮,很明显已经停运。 虽然有一丝疑惑,但是她深知火灾发生时电梯的危险,一步跨两步地就冲往8楼,一路上楼梯的灯就没有亮过,容不得多想,她已经站在了吴一昼的家门前。 通过地面的浓烟判断,发生火灾的可能是吴一昼的邻居家,浓烟正凭借着自身优势,争先恐后地从门框缝里跑出来。 此时的楼道里热浪滚滚,充满了炽热的气息,仿佛可以将人吞噬,逐渐攀升的温度让贾萧的皮肤感到刺痛,眼睛也无法睁开。 站在两扇门前,虽然略带迟疑,但她还是选择先敲响吴一昼的家门,屋内没有人回应。 贾萧输入门锁密码,电子门锁提示门从里面反锁了,贾萧的手指开始不自觉颤抖,房门反锁证明里面一定有人,这么久还没传来吴一昼开门的动静,他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眼下还是要破门而入,不然隔壁的或蔓延到这边,就算是尸体也要化成灰。 贾萧在楼道里找到了消防栓箱,用胳膊肘砸开了玻璃,取出了灭火器,打算暴力破开吴一昼的家门。灭火器拿上手的那一刻,贾萧发觉这个灭火器比正常的灭火器要轻,仔细一看,这是一个已经被用空了的灭火器,也就是说就算有人及时发现火灾,也没有办法灭火! 她不知道此刻隔壁房子里会不会有人,良心在告诉她,她如果现在破门而入,说不定能救出火场里的人,但她的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在砸着吴一昼的门锁了。 她不是消防员,也没有专业的设备,她只知道以现场这样的浓烟情况,她闯进去就是必死,默然打开门,让火焰和大量的空气接触,可能会引发爆炸。 而且以传出来的热度,她知道此刻邻居家房门的温度也绝对不低。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唯一能救的,只有吴一昼,哪怕现在打开门发现里面没有人,也是她能接受的。 用空的灭火器把门被撞开的那一刻,兰绿也爬楼梯来到了8楼。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吴一昼和一个女人躺在地板上,室内还有明显的血腥味。 贾萧的心跳漏了一拍。 兰绿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手搭在吴一昼的脖子,查探是否还活着,感受到指腹下传来的温度和微弱跳动,激动地对愣在门口的贾萧说,“组长!吴法医还活着!” 说完,转身去探旁边女人的脉搏,和刚才吴一昼的情况不一样,首先温度就不一样,要凉一些,不管怎么找,也找不到动脉的跳动,“组长,她好像死了。” 回过神来的贾萧,从地上扛起吴一昼,“情况紧急,你把她带下去,万一火灾蔓延,尸体烧成黑炭,我们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再从吴一昼家出来的时候,楼道里的浓烟比刚才更多,浓烟中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那是一种混合着燃烧物质、油漆和热气的味道,令人感到恶心和不适。 贾萧重新回到屋内,关上门,熟悉地直奔卧室找到了三条毛巾,打算到卫生间把毛巾打湿了绑在脸上,路过吴一昼的书房,看到了那个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巨大的乐高包装。 震惊只持续了一秒,她还是将毛巾打湿了,把毛巾给兰绿和吴一昼都系紧了,才轮到自己。贾萧把吴一昼背在肩上,让兰绿先出去,她要把门关好,虽然她把门锁破坏掉了,但是如果消防员来的够快,火势能控制住,吴一昼家里的线索还能被保存下来。 临走的时候,她发现了吴一昼刚躺的地方有一张纸,细想起来可能是刚才她把吴一昼弄起来的时候,从手上掉下来的。 没多想,贾萧快速将那张纸揣进裤兜,关上门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冲下了楼。 楼下已经围了一大群邻居街坊,人群里有一个牵着孙女手的奶奶,着急地哭着,“120什么时候来啊我家被烧了,我家那个死老头还在家里呢,我就不该炖那块排骨的啊,怎么办啊,怎么119还没来啊我当时要是熄火了就好呜呜我就是去接了个孙女我这个老太婆不中用啊” 兰绿把尸体背到一楼,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停在了角落里不敢出去。 尸体穿着短袖短裤,浑身是伤而且多处出血,因为已经开始尸僵,她一路上背得很辛苦,尸体的手和脚也僵直地诡异,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绝对不是活着的。 她害怕外面的人看到这具尸体会害怕。 也害怕这一出去就会被好事的街坊邻居拍照传到网上,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另一边,一路上无论是吴一昼贾萧还是兰绿的电话都打不通,冯果的呼吸都深了几分。 冯果的心跳如鼓,和雨滴打砸玻璃上的频率同步,她紧紧地握着拳头,手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带来一阵阵的疼痛。 她感觉她的世界在慢慢地崩塌,强烈的不安掏空着她的胸膛,吞噬了她的冷静。 直到感觉盛知镜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手背传来的炽热温度,提醒着他的陪伴。 逐渐找回理智的冯果开始分析,什么样的情况能让他们三人都失去联系。 从相信吴一昼的观点出发,如果他是被陷害的,有人从四年前就已经开始计划着让他成为替罪羊,名单上的四个人已经死了三个,并且对方可能通过季国平也知道了那台电脑,也就是狗场的账本就在吴一昼的手里,现在就是结束的好时候,只要设计将吴一昼杀死,让他死前留着遗书承认自己做了所有的事情,再栽赃一些莫须有的证物,以他的职业身份把事情的严重性闹大,到时候这件事又会像三年前的伍龙查一样,引起轩然大波又草草结案。 三年了,没想到同样的手法还能遇到第二次,伍龙查和吴一昼,一个是刑警,一个是法医,上次还有一个涂娇成为圆上故事的那一只羊,这一次,又要给吴一昼什么说法。 冯果想得越深,吴一昼在她的心目中就更冷了一分,再想起他的脸庞,已经几乎是黑白的了。 可是贾萧和兰绿怎么样了,她们为什么都失联了。 冯果和盛知镜来得比消防车和救护车还要快,多亏吴一昼以前每次喝多了都把盛知镜从睡梦中摇醒让他接自己回家。 开车来到楼下的时候,他们发现6号楼已经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高大的建筑中段某一户的窗户还在不停地往外冒浓烟。好不容易通过吸顶的警示灯和车喇叭声,让围观人群给他们让了一条道,远远地看见贾萧背着吴一昼从大楼里艰难地走了出来。 到这一刻,冯果悬着的一颗心才踏实地落了下来,胸口的真空感消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视线看到她背上的吴一昼,内心已经开始哀悼了。 下车前,冯果嘱咐盛知镜将车停远一点,把位置留给等一下要来的消防车和救护车,没拿伞就冲了出去。。 贾萧没想到冯果和盛知镜能来得这么快,两人合力将没有意识的吴一昼小心翼翼地放进贾萧的后座里。 冯果发现了吴一昼左手臂上的针孔,指着针孔问,“他这是自杀还是他杀?” 贾萧在试探吴一昼的脉搏,可是不管哪里都没有搏动的迹象,慌忙地换着位置,从颈部换到手腕处,声音不自觉已经带上了哭腔,“不是的,不会的,刚才兰绿还能摸到的。” 冯果已经听出来了,吴一昼可能在濒死边缘,但是兰绿此刻又在哪里? “你先别激动,120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兰绿呢,你先告诉我兰绿在哪里?” 贾萧眼眶已经红了了,她小声地对冯果说,“兰绿在楼梯口,”一把抓住想要冲过去的冯果,“你先听我说,我们发现吴一昼的时候,他旁边还趴着一具女性尸体,我担心邻居家的火会蔓延到吴一昼家,所以让兰绿把尸体背下楼,但是尸体表面很多血,已经开始尸僵了,四肢都是直的,楼下太多街坊,兰绿担心别人看到会不好,所以一直守在那里,她没事。” 不知是楼上高温的余热带动身体出汗,还是贾萧过于心急,此刻她的嘴唇和喉咙都很干,同时身上又因为淋了雨,到处都在发粘。 冯果点点头,“要不这样,你先给吴一昼做心肺复苏,我去看看兰绿,我听见围观的人说已经打了119和120了,不用担心。” 贾萧咽了口口水,“打了,我们刚到就打了。” 冯果冲进雨幕里,找到了位于拐角的楼道,发现兰绿站在门前,似乎用楼道的门和墙角组成了一个三角区,应该是把尸体藏进去了。 看见冯果,兰绿像是看见了亲人一般的激动招呼她过去。 等冯果到她身边,她才凑近冯果的耳边小声地说,“冯果警官,我刚刚把尸体放下了的时候,才看到了她的脸。” 冯果知道兰绿指的是从吴一昼家里搬下来的那具女性尸体。 观察了一下楼道的监控拍不到门后的空间,冯果才小心地拉开门观察,尸体的四肢诡异地僵直着,坐在地上,像是等待母亲温暖怀抱的孩子。只是四肢上都是肉眼可见的淤痕和伤口,腿上有一处都能看到刺出来的断了的骨头,看得出,下手的人丝毫没有留情,每一下都是带着深深的愤怒。 眼前这位,就是给吴一昼的死亡上增加污点的工具人,‘被家暴的女友’,可是局里大家都知道多年来和吴一昼分分合合的女友是贾萧,除非是吴一昼坐实出轨加家暴,那可真的是人品爆炸崩盘了。 尸体的脖颈伸直,面朝右方,长长的波浪披散下来,把脸挡住了,冯果从兜里掏出手套,戴上了之后撩起头发,看到的是一张鲜血淋漓的脸。细看之下,却发现比起身上其他地方,脸上的伤痕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只是额头上破了导致血流的比较多,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就算是这个状态,也能看出天生的好底子和护肤得当。 这张脸冯果再熟悉不过,就是他们追查了许久的季理。 伍龙查案的涂娇,到吴一昼这里,变成了季理,都是案件里重要的一环,找到了,第二只替罪的羊,不过和涂娇相比,季理是真的参与了多起案件的实施,她并不冤枉。 只是这个时候对方壮士断腕,打出手上的这一张明牌,反倒让冯果感觉到一丝不妙。 一切的导向将会变成吴一昼和季理谋划的所有案件,最后幕后黑手吴一昼良心发现杀死季理,然后自杀,案件就此了结,那就是真的石沉大海。 冯果不喜欢海,尤其是深海,那片黑暗幽闭的空间复杂且未知,就像这一刻冯果脑中关于这一系列案子的未来。 第86章 小区监控 救护车先到一步,医生接替贾萧继续做心肺复苏。除此之外,几人掏出警官证悄悄地和救护车上的医生商量,将楼道里季理的尸体也通过救护车运走。 在8楼吸入了浓烟的贾萧和兰绿也一同上了救护车,冯果和盛知镜留在现场维持秩序。 救护车走后,消防车才姗姗来迟。 小区平日里物业管理松懈,乱停车现象严重,消防车开进来的路上发现多辆私家车占用了消防专用道,保安和路人帮忙联系车主挪车,才导致消防车到6号楼下比救护车慢了二十分钟,实际上消防车比救护车来得还要早。 盛知镜急忙出示警官证上前沟通,“发生火灾的是8楼的其中一户,一层楼只有两户,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控制火情不要蔓延到隔壁,里面可能是我们的凶案现场,当然我也只是希望,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以你们的判断为准,拜托了。” 消防队队长穿着厚重的隔热防火服,透过消防眼睛也能看见深深的皱眉,郑重地对盛知镜点点头,问清楚火灾发生的大概位置和起火的大概原因,就往楼上跑去了。 看着伟岸的背影,再看看和渐渐暗下的天空同样颜色的浓烟,心里升起无限敬意。 没有什么是应该做的,英雄之所以值得歌颂,值得大家铭记在心,就是因为人性本质是利己的,遇到危险的时候谋求自保,能真正豁出去牺牲自己挽救他人性命的人,在普通人的衬托下才显得更加难能可贵,因为大家在他们身上看到的不只是他们的勇敢无畏,还有自己的胆怯懦弱。 所以他们不仅值得歌颂,还值得更好的待遇,他们将一腔热血和生命报效社会,社会和人民就应该给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最大的保障。 目送消防员上楼灭火之后,盛知镜和冯果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贾萧在上救护车之前把她印象里比较奇怪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火灾蔓延之前大楼就已经停了电,电梯不运行,楼道不亮灯,吴一昼家的门锁是从里面反锁的,而且8楼的消防栓箱完好无损,里面的灭火器却已经被用空了,还有那封放在吴一昼身上的‘遗书’。 盛知镜和消防队长沟通的时候,冯果已经粗略地将‘遗书’看的文字扫了一遍。 不出所料,‘遗书’的文字里用非常不吴一昼的口吻承认了因为父亲的死,并且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了害死父亲的是那四个人,在找不到崔嘉晨和白觅已死的情况下,联合季理设计杀害了祝长闻和傅听言,同时也承认了杀害傅听言的那个女杀手,就是杀害祝长闻的人。现在他报仇结束良心发现,所以决定杀了季理之后,偷出药剂自杀了结余生。解释了季理消失之后的时间一直住在他的家里,灯下黑,所以重案组一直找不到。结尾还提到希望他的过错不要影响到太多的人,希望他的母亲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悲伤,一定要振作起来。 乍看之下条理清晰地交代了一切,实则漏洞百出。 冯果把遗书递给盛知镜任他阅读,突然想起她好像有什么事情还没回复窦傅,怪不得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架空停车场里,两人一左一右靠着车,盛知镜双手戴手套,低头看着那张纸,冯果在一旁左手插裤兜,右手举着电话,等待窦傅接听,眼睛看着不远处还在冒黑烟的高层窗户。 不远处小区绿化半人高的灌木里,有人按下了快门,若干声清脆但是隐藏在沸腾的人声和雨声中的“咔嚓”过后,女人悄无声息地混在人群中离开了小区。 浑身半湿透的两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段小插曲,盛知镜认真看完遗书里的信息想和冯果讨论的时候,那边窦傅终于接听了冯果的电话。 冯果的那声“窦傅”,让盛知镜的眉毛都耷拉下来了。 虽然他不是很想承认,此刻的他,就跟平日里溜自家边牧的路上多看几眼别家的狗子时,那只臭屁虫不乐意的表情一模一样,哀怨的神情就写在脸上。 每次冯果在他面前和窦傅和张贺凡对话或者联系的时候,盛知镜都有种危机感,就算深知冯果对他们两人只是好友和搭档的关系,而他们名义上已经分手了,是前对象的关系,他还是会莫名吃醋。或许嫉妒的点在于他不能光明正大地陪在她身边,不能成为和她一同前进并肩战斗的队友,又或许只是希望她的视线能多点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也可能都有。 于是盛知镜不停地在她身边转圈,像一只找撸的猫,主动招惹,主动贴贴。 盛知镜想着想着把自己逗笑了,怎么觉得自己又猫又狗的,相比之下冯果更像猫,独立性很强的猫,开心了过来围着转两圈,其他时间就不理你。 要说到实力的话,应该说冯果像是猫科动物里的雪豹,常年处于高原上,一朵高冷之花。 冯果那边和窦傅聊天的时候,听到了身旁传来的笑声,眼神疑惑地看着一脸傻笑的那只大傻狗,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 受了气的大狗狗只好掏出手机慰问在医院的伤员,和吴一昼的情况。 冯果:“她们是双胞胎?所以问出来名字了吗?” 被双胞胎三个字触发,盛知镜也凑过来听两人的对话内容,冯果手势动作示意进车内开扬声器。 “后来联系到了当地的警方,他们赶到之后,我出示了警官证,在院长室里让院长把她知道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只说了有人会联系她送孩子和领养的事宜,钱是通过向峨市的一家公益组织给福利院定期汇款,她说那对双胞胎叫孙清和孙澈,是十几岁的时候被送来的,院长关于她们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罗勒是两三年前孙澈送来的,其他的没多说” “罗勒她” “我把罗勒带回来了,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当地警察也好像不太信任我,派了一辆警车跟在我身后,护送罗勒到市局,你们在市局吗,我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 “我们可能一个小时之内赶不回去,你让张贺凡回去等你,还有一件事,窦傅,”冯果的声音顿了顿,“你可能要接受调查,不光是你,傅如棉也要接受调查。” 车内沉默了许久,只通过扬声器传出了几声浅浅的汽车鸣笛。 “好,我配合接受调查。” 冯果小心翼翼地挂了电话,长叹出一口气。 将同伴划分到对立阵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总是会提前去共情他人的感受,替他人难过,替他人委屈,就像现在这样,她认为窦傅什么都没做,却被剥夺了和他们一起调查案件的资格,或许会感到难过和委屈。她知道窦傅肯定有很多事情想知道,但她现在还不能说。 共情是上天赐予她的天赋,让她能敏感地体会到浓烈的情感,往往越是负面的情绪越是会放大,见证他人痛苦的时候会一起痛苦,使用这样的人责任心和正义感才会强,对应的,这样的天赋会让她过分在意他人的目光和审视,成为一种枷锁,尤其是人际交往的时候,共情的人往往是讨好型,害怕说出让对方不开心的话,她会提前感到愧疚,因为这种情绪的源头的是她,所以她的愧疚会加深。因此冯果在成长过程中,逐渐地学会装作冷漠,学会装作不在乎,将这种能力运用到该施展的地方,比如破获案件的时候。 盛知镜无声地呼了一口气,拍拍冯果的肩,此时能让她抽离出来的,只有工作,“走吧,去查一查小区监控。” 从车的后备箱掏出雨伞,两人同撑一把伞,走进了雨幕当中。可以借由避雨的理由,将冯果小心翼翼地搂在臂弯里,是盛知镜忽视掉后备箱里另一把伞的原因。 氛围过于暧昧,需要话题来转移冯果的注意力,半边胳膊被淋湿的大狗狗深情又正经地问,“你怎么想?我是说,吴一昼。” 冯果的手握住盛知镜撑着伞的手,把伞往盛知镜那边推了推,“有人从四年前就开始计划要杀死名单上的四个人,并且早就找好了吴一昼来当那个背锅的,两年之后电脑又出现在吴一昼手里,你说这是巧合我是不信的。” 盛知镜的手默默地把伞挪回原位,“四年前做好了计划,距离两年前的火灾,两年间恐龙狗场做了这么多缺德事,为什么不早把他们杀了?” 冯果越想越不对劲,“而且四年前这个账本做出来的目的,不可能是为了杀了他们自己背锅的呀?总不能自己设计杀死自己吧?这讲不通。” “除非” “除非这个账本不是四年前做的,是最近有人为了甩锅给吴一昼所以新做的”,随即冯果又摇摇头,“可是吴中磊是四年前死的,难道那件事真的是意外?是有人假借这件事情,给吴一昼编纂一个复仇的理由?” 那季国平多次哀求吴一昼归还电脑是为什么?季国平被杀又是为什么? “你别忘了,电脑昨天之前一直放在贾萧家里,昨晚吴一昼才拿回家,然后才发现了那个账本,”盛知镜提醒她,“最近做出来的话,要么是潜入了贾萧家里,要么就是昨晚动了手脚,这不现实。” 冯果一愣,那台电脑至少在贾萧家里放半年了,她和贾萧一梯两户住对门,小区安保等级高,两家门口都装的电子门锁,如果真的有人闯入贾萧家,不可能不被发现。 吴一昼自己说昨天把电脑拿回家之后,翻了很久硬盘才找到的文档,也不会有人有机会下手。 “会不会是有高级黑客能直接入侵电脑上传文件?” 这个问题问出口,冯果自己都想笑,有那个技术,还来干杀人放火的事情,真是屈才了。 盛知镜顺着冯果的话哄着,“所以说要么是顶级黑客,要么就是这个账本是真的,有人四年前就在计划让吴一昼做背锅侠,只不过当时或许不是为了杀这几个人,可能只是为了杀其中一个?” 冯果有些意外,“内讧?” 盛知镜耸耸肩,“不好说,做生意之间,哪有永远的朋友,还是这种要命的生意,崔嘉晨不是失踪两年了,我看要么是死了,要么是知道有人要杀他,躲起来了。” 冯果突然停住脚步,“按照你这么说,崔嘉晨多半是已经死了?” “为什么?” “不然要找他的人,怎么会放过他的弟弟崔嘉俊,连他的未来老丈人傅听言都能下手,一个崔嘉俊算什么?” 话说到这里,两人已经到了小区的监控室。 保安大叔此刻已经无心观看肥皂剧了,半身湿透的他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四块屏幕。小区一共有12幢,每一幢17层,加上小区内的监控,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上百个监控摄像头,一块屏幕上显示着16个监控画面,四块显示屏每隔十几秒切换,也需要换三四轮才能看完。 更别提有的摄像头坏了也没来得及维修,平日里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小区的物业管理一直很松懈。今天突发火灾,值班的保安大叔又是遇见车辆占用消防与通道的,又是发现6号楼整栋楼停电的,他这个月的工资保不保得住都不说,工作都要没了。 他刚才在6号楼楼下听到火灾那户的业主说,屋内有一个老头在家,万一这场火灾造成了人员伤亡,他就是那个被推出来的合同工。 谁让他想着退休了找个工作,不求社保,一边拿退休金一边拿工资,每天给自己加个肉,他就是一个临时工啊。 心急如焚的他根本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还在暗自嘀咕着,“怎么这么多监控都坏了!” 此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哪里的监控坏了?” 心脏提到嗓子眼的大叔,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一跳,差一点腿软,像一条泥鳅一样滑下去。 第87章 活动抽奖 大叔撑着桌子站稳才转过身来看清了两人的脸,刚才说话的是高个子的男人,和他身边一头利落短发的女人。 他认得,这两个人刚才在6号楼的楼下出示了警官证,帮助他维持了现场的秩序。 男警官的眉目很深邃,脸上明明看得出是笑着,眼神却是冷的,“你刚才说哪里的监控坏了?什么时候坏的?” “66号楼的监控都都坏了,可能是是火灾造成的高高温烧坏了线路” 他知道警察肯定是来调查6号楼的火灾,救护车都拉走两个人了,这个时候6号楼的监控坏了,他不能承认是自己玩忽职守,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火灾高温烧坏了电路是一个看似说得过去的理由。 男警官身旁的女警官也说话了,“除了6号楼,还有别的监控也坏了吗,比如楼下的监控和小区出入口的监控,什么时候坏的?” 她的声音比较低沉,意料之外的充满磁性,可是听进保安的耳朵里,这就是魔女的呢喃,某种黑暗能量迫使他臣服,坦白自己的罪责,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都是猎奇肥皂剧的锅,他今天看的是女骑士和木偶人的爱情故事,反派女二是一个穿着黑斗篷的魔女,是木偶人的主人,和冯果一样短发,配音演员的声音也很低沉有磁性。 他因为喜欢猎奇肥皂剧这个难以启齿的原因,才找了这份可以上班摸鱼看视频的工作,免得在家受家里那口子的气。 他决心面对现实,重新翻看屏幕,“6号楼楼下的监控,坏了,出入口的监控,坏了,等一下,从小区入口到6号楼门口的监控都坏了” 说到后面,几乎跟蚊子的声音差不多。 听到这样的消息,冯果的第一反应是失望,又像之前的案子一样找不到头绪,随后反应过来,处理得这么干净,那就证明绝对不是吴一昼做的,一个要自杀的人绝对不会提前把监控破坏。 盛知镜凑到冯果的耳边,“破坏监控可能是用来解释吴一昼窝藏季理。” 冯果:“” 去他大姨丈的三姑妈的太爷爷的侄孙子的二表哥。 盛知镜的视线从冯果转到保安身上,板着脸问,“能查到监控是什么时候坏的吗?” “我不知道这些要物业经理过来才有权限调监控记录小区里没什么大事的话我们就不会报修,每年物业经费都不够,有时候头三个月就用完了,经理说报多了就从我们工资里扣我们就都不报了,不只是我,大家都这样” 外面的雨慢慢地变小,似乎有停的迹象,吹进来凉爽的风,搅动着闷热的氛围。 保安大叔战战兢兢的心情好像没有尽头,他也知道小区的安保管理松懈,他也只是一个打工的,拿着那么点工资,只要不出岔子,日子照样过下去就行了,他想起自家那个爱刷短视频看点科普的老太婆,有一天看的那个什么薛鳄鱼的猫,平时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出事,只有打开了那个盒子才知道猫有没有死,多少有点像吧,那鳄鱼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猫放盒子里,自己这里就像是奔着有一天一定会出问题,还是这样敷衍着过日子,期盼着那个担责的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每个人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小日子,自私地认为事情不落到自己的头上就永远觉得无关。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最好永远不要牵扯到自己,如果起因和自己有关,那多数会撇清关系,把脏水泼回去,肯定是他做错了什么才发生到他的头上,要么是面相不好或者命不好。 要是发生到自己头上,恨不得和事情有关的所有人都出来担责,减少他的损失。 盛知镜让保安大叔干净把物业经理叫过来,保安大叔却说物业经理前几天请了年假出国旅游了,需要半个月之后才回来。 一字记之曰,拖。 这可能就是他们的计划。 所以他们更要抓紧时间找到有用的线索,不能在没有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两人即将要离开监控室的时候,冯果转身问大叔,“今天下午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车进入过小区吗?” 排除了吴一昼将季理养在家里的可能性,那季理就只可能是后来进入吴一昼家里的,只是不知道是以什么状态。 最坏的打算就是,季理以他人的名义在小区租了房子,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大叔想了想,“下午有一辆出租车开进来了,那个女司机说要送到楼下,我听不清是哪号楼,我看着雨挺大了,就放人进来了,然后就是响着警笛的车,啊,可能是你们的车,小区业主的车都是有录入系统的,识别车牌号会自动抬杆。” 盛知镜追问,“出租车大概是几点进来的?” 大叔是一个相当有时间观念的人,下午一点半上班,一集四十多分钟,他掐头去尾15倍速播放电视剧,当时刚到第六集的开头,大概就是四点到四点半之间,“好像是四点刚出头的样子。” 吴一昼离开市局的时间大概是四点,从他家打车回来需要十分钟左右,这个时间可能刚好。 离开了监控室,他们再次走进雨幕,密密的毛毛雨没有了刚才的大势磅礴,风一吹容易钻到伞下,传渡着呼吸的温度。 盛知镜先打破了这份安静,“电子门锁可以从外面反锁吗?” 冯果摇摇头,“电子门锁只能从里面反锁,不过要看反锁的方式,是扭动的还是按压的,说不定其实有办法布置好之后让门从里面反锁,关键是怎么不留下痕迹。” 话说完冯果其实已经想到了几种办法了,都是以前他们二组讨论的时候想过的。 冯果还记得以单身独居女性的家作为实验场所的时候,伍龙查和罗勒提出的方法。 生活质量比较高的女性家里一般会常备扫地机器人,而且长发的女生最容易有掉发的情况出现。对生活要求高的女生的头发也不会保养得太差,发质好的头发,韧性和承重能力并不低。 他们在窦傅公寓了进行了实验。冯果从贾萧那里拿到了专门为此收集的掉发。 窦傅家的电子门锁是扭动的,他们把多缕头发编成细长的小绳,缠绕在锁舌上,另一头用胶水把头发粘在扫地机器人的吸尘滚筒上,需要伪装的话,可以再贴上沾了灰的透明胶带,只要观察仔细反锁旋钮的最佳受力方向,规定了扫地机器人的打扫范围和时间。门关上之后只需要一会儿,反锁旋钮锁上,头发会自动地缠绕进吸尘盒里,里面只要原来就有大量头发,根本不需要再打扫,警方调查的时候也很少会检查扫地机器人的吸尘盒 冯果把二组以往的实验结果告知盛知镜,确实让他开了眼。 “我记得吴一昼家的电子门锁好像是房东配的,就是简单的扭动反锁旋钮”,盛知镜沉思了一会儿,“破坏监控是为了不让我们印证季理是不是住在吴一昼家,你刚才说的方法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吸尘盒必须有大量头发掩盖,我在想,季理会不会是完成密室手法的前提,吴一昼似单不单的独居男人家里可没有这么多长发,他的扫地机器人还是前几个月前活动抽奖送的。” 冯果疑惑的一扬眉,“活动送的?什么活动?” “好像是个高校的线下讲座,请了几个医生和吴一昼做嘉宾去发表演讲,学生组织自己拉的赞助里面现场活动抽奖送东西,好像是按照座位号抽的,嘉宾和学生都能参加,吴一昼回来跟我显摆他运气超好抽到了最新款的扫地机器人,把这件事挂嘴边一个星期来着,我烦都烦死了。” “抽座位号这种最容易作弊了,”冯果掏出手机,“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什么学校还记得吗,说不定能查到官号的文章,文章里一般都写了赞助组织的。” 几个月前跟吴一昼有关的事,这可太难为他了,他只能拼凑一些可能有关的信息,“一个下午来回,应该是录州本地的大学,好像是给医学生的演讲,我只记得这两个了,哦,好像是跟他母亲有关的学校,是他母亲任教的大学,录州医科大学?对,好像是医科大。” 冯果疯狂的搜录州医科大学官网里新闻版面有关讲座的通稿。终于找到了三个月前的一篇通稿,点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嘉宾的合照,照片里吴一昼一贯风骚的刺绣棒球外套闪到了冯果的眼睛。 快速通读整篇文章,“本次活动感谢录州市第二人民医院的鼎力支持,也感谢晨俊基因检测公司对本次活动提供赞助” 冯果的拳头握紧了,发出了咬牙切齿的声音,“晨俊基因检测,又是他”,回过神来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哥要是死了的话,他为什么还要参与到这件事里呢?陷害吴一昼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盛知镜接话,“除非他哥没死,一直躲在暗处计划着这一切。” “意思是四年前崔嘉晨选好了吴一昼当替死鬼,然后计划着要杀另外三个人当中的其中一人?然后计划露馅所以他躲起来了,躲到现在,那他要杀的人不可能是白觅啊,白觅都死两年了,那就只剩傅听言和祝长闻了,那这么说,剩下这两个人也不可能放过崔嘉俊呐,再说了,四个人里随便杀掉一个,不都很奇怪吗,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合作呢?” 冯果哭笑不得,谜团又被牵扯回来到已知的人身上,再多想也无益,还不如直接和崔嘉俊硬碰硬,“去找崔嘉俊吧,有的事情是要当面谈。” 他们快步走回了6号楼的楼下,围观群众已经各回各家,楼上的浓烟因为天色黑得太快,已经看不见了,从楼下看去,没有红色的亮光,应该算是好消息。 大楼门口阶梯上坐了一家子人,刚下班的妻子抱着年幼的女儿,丈夫抱着年长的母亲。 老奶奶捂着脸不停地哭诉,脸和脖子都激动地红了起来,“呜呜呜老头子,是我害死了你呀,老头子呜呜呜,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此刻的痛苦多是愧疚,也有不舍,她失去了陪伴她几十年的丈夫,留下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回忆,和她一起创造回忆的人再也没办法回到她身边。 灯还是没有亮起,月亮被偷走了一半,掩面哭泣的或许不止奶奶一个人,夫妇俩都红了眼眶,他们也想肆意释放悲伤,可是有人还盼着他们照料和依靠,年轻夫妇各自抚摸着怀里人的背,无声的默契,相同的步调。 分局民警已经抵达了现场,出乎意料的,是魏希和一位女民警。 把人拉到一旁,盛知镜大致地跟女民警沟通了一下监控和消防栓灭火器的事情,也告知了火灾现场的隔壁可能是另一起刑事案件的案发现场,注意特别保护,火灾现场控制和排除隐患过后,可以鉴证科的人前来调查火灾发生原因,同时也要通知盛知镜,他们要派市局的鉴证科来勘察隔壁的现场。 魏希在一旁听着盛知镜讲述或许有刑事案件,她的眼睛迸发出亮光。 沟通过后,两人才驾车离开和兴小区,准备开往月亮湾小区。 路上冯果给贾萧通了电话,互相交换信息。 贾萧和兰绿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吴一昼还在抢救,医生中途出来说了神经毒素麻痹了他的神经,情况不容乐观,吴一昼的母亲陶桃已经赶到医院了。 看样子凶手本来是打算直接用神经毒素杀死吴一昼,同时将季理的尸体布置在旁边,制造杀死季理之后畏罪自杀的现场,只是吴一昼求生欲望强烈,支撑着通知贾萧前来救自己,所以才有一线生机,虽然目前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就说我为什么今天下午开车的时候眼皮一直在跳,我有种预感他可能会出事,可我不敢往那儿想,你说如果我早点去找他,会不会就没有这么严重” 冯果认识贾萧这么多年,很少见她哭,连分手都不哭的人,现在在电话那头哭到抽噎。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他当时那个情况要是能跟你打字或者打电话说他有事,就不会发紧急短信,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你救了他的命,不要再怪自己了,他也不会怪你。” 第88章 称呼学长 雨停了,吹进车窗的风很清凉,温柔地扬起了短发,抚摸着脸颊,带着她的气息绕过他的嘴边,也算是另一种亲吻。 不过车内并没有暧昧的气息,莫名的伤感和不安都萦绕在两人心头。今天之前谁都没想到他们当中的一人会有生命危险,一些曾经预想过,却未曾真正准备好迎接到来的事情,好像真的要发生了。 此时的害怕不等于软弱,他们在选择这一个职业的时候,早就想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们担心的是自己身边的人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冯果突然开口,“学长。” 贾萧一直以为老盛是他们之间小情趣的别称,其实老盛只是冯果调侃盛知镜年纪大的时候下意识叫的称呼,她私底下对盛知镜的暧昧称呼一直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称呼的“学长”。 他们高中就认识对方了,并不是在警校。 盛知镜也是有两年没听到这声称呼,心里愣了神,手上继续操着方向盘,眼睛瞄了一眼副驾的冯果,“怎么了?” 路边的路灯的形状有点像古典的灯塔,又有现代的简洁美。它的身体由光滑的白色金属制成,灯柱粗壮而坚韧,仿佛可以承受世界上所有的疲惫和压力。 灯头部分是明亮的圆形,像一个明亮的月亮,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在黑夜中,它散发出柔和而温馨的光,与星空遥相呼应,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些文化中,星星是已故之人的眼睛,他们在时间之外,也在活着的人心里。 冯果看着车窗外的路灯:“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盛知镜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深沉的话题,一时之间想了很多。 等不到盛知镜的回答,冯果继续说,“我们永远比他们慢好几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按部就班地完成他们的计划,我们根本来不及,我之前只是觉得来不及可以想办法追赶,但是我今天才想到,我们有没有可能也在这个计划里,只是我们还没有察觉到而已,今天是吴一昼,那如果明天就是我呢,所以,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冯果的声音已经逐渐地带上了哭腔。 这个问题的重点不在案件上,是冯果三年来的心结。 她害怕因为自己的职业会连累到别的人,更害怕自己的离去让他人难过,所以她将爱她的和关心她的人拒之门外,留下的都是能坦然接受她离去的人,贾萧、张贺凡和窦傅。 盛知镜有时候安慰自己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冯果是因为在乎他,才会把他推开,就像把父母送去国外一样,让他们提前熟悉她离开的感觉,她只想到自己,却没想到被她推开的人心情会有多不舍。 “我会很难过”,盛知镜还是看着前方的路,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可能不难过,不论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这件事是不会变的,除了失去你的难过,我还会关心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难不难受,会不会痛,是不是带着遗憾,然后会后悔,为什么我当时没有陪在你身边。” 人近中年了没有什么甜言蜜语,直截了当地剖开心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也是冯果现在最需要的。 他们有吸引彼此的特质,成为了彼此最好的伴侣,见识过对方之后,其他人就不可能再入眼。冯果今年三十六还没打算步入实践婚姻法,是因为三年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硬生生把盛知镜的求婚计划打断,狠下心一刀两断。 她当时真的没办法去选择开启人生的新旅程,逃避不算可耻,但是有用。 三年来担心的事情好像已经到了眼前,本应该紧张和恐惧,可是冯果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丝平静。 终于要来了,她想要赶在发生前,做好所有的准备,才能用最积极和灵活的心态和头脑去面对这场硬仗。 “贾萧昨天跟我说,不要把在乎我的人推开,我觉得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不,应该是很多句。” 如果可以,盛知镜现在想牵住冯果的手,但是交通法不允许,车辆按照导航指示下高架,进入主路,冯果能看到的风景终于开始带点烟火气。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也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遇到红灯停下来之后,盛知镜终于抓住了冯果的手,“在当时你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对不起。” 盛知镜的指腹在冯果手腕凸起来的那块骨头边上打转,冯果只觉得有点痒。 她想着假如死后要怎么布置自己的葬礼,放什么样的音乐,用什么花布置,最好人不要来太多,遗照就选穿警服的,突然她想到了吴一昼这次的‘畏罪自杀’。 在某一个瞬间她想到,凶手把吴一昼布置成自杀的模样,虽然看起来和当年污蔑师傅伍龙查的手法类似,但是手法没有上次严谨了,非常急切。 在伍龙查的案子里,他们不仅给他安排了妻子和女儿,还安排了女儿的学校和学校里霸凌伍为芸的校霸和老师,用了非常长的时间来安排这一切,只是为了威胁和恐吓那五个家庭,一切闭环,看似无懈可击。 除了涂娇和魏希留下的信件。 涂娇为什么要给魏希留下信件,和双胞胎的照片?还有师傅伍龙查的笔记本里为什么会明确地写穆红和魏希的关系,以及穆红从紫玉楼逃出来的这个信息? 是伍龙查的笔记本带领冯果找到的魏希,甚至远在这之前,就已经把这些事情和紫玉楼关联了起来。 涂娇不会无缘无故地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一个警察,哪怕这个警察现在是她孩子的养父,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是把这些事情埋在心底,带进棺材里。 涂娇还在她留给魏希的信件里,讲述了她可能还在帮助某个人做事,她的所有举动可能都是听从别人的指挥,在这种情况下更不可能轻易地和某个警察交底,她内心知道她要做的事情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要么是别人告诉的伍龙查,要么就是有人指使涂娇把这些事情告诉伍龙查。 在已知结果的情况下,涂娇交底的目的,可能就是要快速地和伍龙查相熟,已达到案发之后追查起来能让人看得出伍龙查和‘穆红’之间有过分亲密的来往记录。 所以伍龙查把涂娇交底的内容留下来,其实是意外吗? 还是说他们其实不在意这件事情会不会被透漏出去,如果伍龙查知道这件事情第一时间只会去找罗勒商量,所以他们认为一次性处理两个人,就能免去后顾之忧。 那魏希手里的信呢? 是涂娇主动留下的还是被动留下的? 双胞胎的照片能直接指向到向峨市儿童福利院,自然也会在儿童福利院里找到伍龙查妻子陈橙的身世,这用巧合来说并不能解释。 涂娇显然是把和魏希的关系也告诉了伍龙查,又在魏希处留下了线索,其实是另一份线索保险箱,万一伍龙查没有留下能让引导调查的内容,魏希也会去调查。 怎么说都是留了一道口子,至少不管是涂娇主动还是被迫,有人一直在反抗。 无数生命作为代价,留下的三封信是所剩无几的希望火把,她在赌,一定会有人在乎。 盛知镜发表了感人肺腑的陈述,却发现冯果多少有些不为所动,眼看红灯转绿,他只能狠狠抓一把冯果的手,继续开车。 那边冯果被他这一个动作打断了思路,看到盛知镜脸颊边上的肉都被撅起来的嘴挤成了苦瓜脸,哭笑不得地对着他说,“干什么呢,动手动脚的。” 这个女人多少有点不解风情,温馨又推心置腹的情话,她居然没有任何表情,还说自己动手动脚,盛知镜只感觉自己情路的前途一片渺茫。 转念一想,但是她又笑了,这不是打情骂俏的语气吗? 她好像没有怪我,盛知镜意识到了这一点。 嘿嘿,她没有怪我,可能只是我打断了她在想什么事情,我真该死啊,说不定是什么严肃的事情。 盛知镜的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点都没逃过冯果的眼睛,“我刚才想到了吴一昼,然后又想到了师傅的案子。” 一听是正事,盛知镜收起了撅起的嘴。 “师傅留下的笔记本基本可以确定是涂娇说的信息,魏希手上涂娇留下来的信,也是涂娇写的,”冯果按下关闭车窗的按钮,“一边引导我往紫玉楼的方向去调查,另一边会引导我们去调查向峨市儿童福利院。” “嗯,鉴证科确定那两片竹片是紫玉竹,也是给我们的信息,指向紫玉楼,也指向了向峨市,福利院,是燕鹤姝给我们的信息,查到屈语和陈橙。” 冯果看了在开车的盛知镜一眼,“有人在保证我们能接收到这两条信息,甚至杀死傅听言的那个凶手死之前在浴室里还写下了向峨市的邮政编码,就是儿童福利院的所在地,她杀人的目的是为了传递信息吗?” “杀人和传递信息,是两件事吧”,盛知镜偏着头,想了想,“燕鹤姝是不确定事项,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对警方开口,而且这两件事之间也就只相差了一两个小时,很有可能万一她成功得手了,还是会想办法留下这个信息,比如伪装成傅听言死前留下的血书,她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继续调查下去。” 冯果想到了吴一昼的那封‘遗书’,里面丝毫没有提到过关于邮政编码和向峨市的事情。 “那封遗书里只是说吴一昼出于自己的复仇原因所以杀了祝长闻和傅听言,没有解释竹片和邮政编码的事情!要独揽所有罪责,不可能留下未解释的线索!” 盛知镜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说下去,“是因为不知道,还是因为想要留下破绽,还有一种可能” 冯果的右手撑着太阳穴,“留下遗书的人确实不知道竹片和邮政编码的事情,因为他们当中有人不想继续为别人做事,所以要留下破绽。” 车辆开进了月牙湾小区,两人默契地停止了讨论。 提前跟傅如棉和崔嘉俊联系过,开车告知访问名字之后,小区物业保安顺利放行。 开过了保安亭,车窗重新关上,盛知镜瞬间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能够在现场留下竹片和邮政编码的都是凶手,所以一直在向我们传递信息的,其实是死了的凶手?” 她一直在听命令做事,同时也在向警方秘密传递信息,可是她死在了酒店的卫生间里,临死之前还给他们留下了最后的线索——向峨市儿童福利院。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在家里翻箱倒柜找零食,看到了蓝色的曲奇罐子,满怀喜悦地打开之后发现是奶奶的针线盒。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沮丧。 冯果脑海中浮现了祝长闻和傅听言两人死亡的模样,“有一点很奇怪,凶手如果是听命令行事,凶手既然作为女人,为什么不选择更加简单的杀人手法,两起案子都是女人下手,虽然我们暂时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可是这件事也已经足够奇怪了,还有一件事,刚才窦傅打电话跟我说,那个凶手,是双胞胎,名字叫孙清和孙澈,她们姓孙,都是从向峨市的儿童福利院出来的,但不同的是她们是十多岁的时候送过去的。” “孙类也姓孙。”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她们今年应该是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双胞胎,作为最亲近的人,会不会她们其实是一起的?” 冯果想了想,“一起做二五仔?” 盛知镜撇撇嘴,“不都说双胞胎心有灵犀吗,瞒也瞒不住吧?” 冯果轻轻地说,“其实我在想的是,为什么她会听从计划去杀人,肯定是被威胁了,能被什么威胁呢,燕鹤姝是被女儿威胁,涂娇也是被女儿,凶手的双胞胎姐妹是不是被控制住了,所以她才一边不得不听从命令,一边又留下线索,让我们追查。” 第89章 暗红色的家 关于孙清孙ch的话题告一段落,目前看来很多线索已经串联了起来,只是得到的结论无从验证,他们还要去挖掘更多的线索。澈 盛知镜把车停在月亮湾七号别墅的门口,傅如棉和崔嘉俊在保镖的陪同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除了他们,还有窦傅,看样子是直接找张贺凡安顿好了罗勒之后直接杀过来的。 崔嘉俊作为主人,招呼盛知镜和冯果进别墅。 别墅的外表看起来跟其他的独栋别墅没有区别,进到室内是另一种震撼,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红色。并不是作为婚房到处贴满‘囍’字的大红色,是带有灰调的暗红色,大面积地占领了这个空间里的大部分色彩。 墙壁、沙发、餐桌,甚至是客厅和餐厅之间,半人高的右手形状的现代雕塑,都是暗红色的,像静脉里流动的血液颜色。 崔嘉俊看出了两人的诧异,解释道,“这是我哥哥喜欢的装修风格,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让我们很有危机感,我是想着这套别墅是安保系统最高等级的了,所以这次才带着如棉过来。” 提起崔嘉晨喜欢的风格,冯果多看了几眼奇怪的现代雕塑,默默地把崔嘉晨归到了个性张扬需要认同的那一类人里。 根据心理学和色彩理论,人们喜欢的颜色可能与他们的性格有一定关联。比如喜欢红色的人通常具有热情、活力和自信。他们可能喜欢引人注目,有强烈的个人魅力。另一方面,他们也可能具有冲动、情绪化或具有攻击性的倾向。 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忍受隐姓埋名两年的枯燥生活? 虽然以崔嘉晨的财富来说,或许也不会特别枯燥,不过也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和折磨。 和崔嘉俊风轻云淡的表情不同,傅如棉的神色并不好,长发简单地扎起,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简约长裙。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哭泣有了明显的浮肿迹象,脸上没有化妆,苍白的脸色和苍白的唇色都表现出了她的悲伤。她一直依偎在崔嘉俊的身上,一只手扶着他的手,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手帕,两人时不时的对视当中,也能看出他们对对方的感情。 看得出她非常相信崔嘉俊,崔嘉俊也很爱她。 落座在红色的沙发上,窦傅从厨房里给大家拿来了气泡水,“抱歉,这里只有这个了”,随后看了眼冯果,低下眼坐在了傅如棉的一侧,他现在是接受调查的嫌疑人,不是警察。 最先开口的是崔嘉俊,他一脸关心地问,“下午贾警官刚到就匆匆忙忙离开,不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冯果瞥了一眼窦傅,发现窦傅皱着眉也在看着她,头微微侧了一个小角度。 贾萧下午约好了要和两人见面,刚到就匆忙离开,这是一个不怎么乐观的讯号,冯果下意识就看向他,是她心虚的体现。 窦傅知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但是碍于案件在调查过程中,很多细节不能纰漏,估计不会是小事,能让贾萧这么担心的只有两个人,冯果和吴一昼,眼前冯果完好无损地坐在面前,那就只有可能是吴一昼出事了。 窦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接近了事实的真相。 盛知镜露出公式化的笑容,用客套话开场,“出了点小意外,所以她提前离开了,真的不好意思,我先向你们赔个不是,真的很感谢你们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接受我们警方的调查,我们也理解傅女士此刻的心情,请节哀。” 听到了盛知镜的话,傅如棉悲伤的情绪又上来了,轻轻地咳了几声。崔嘉俊的紧张地看着傅如棉,帮她轻轻地拍着背顺气,一边拍着,一边对两人说,“不用道歉,警方办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我都懂,这是你们警察要做的工作,我跟如棉也说了,作为遗产继承人也可能会被当做嫌疑人对待,你们警方想问什么的都可以直接问,我们说自己的清白你们也可能不相信,总之我们能做到知无不言,只希望能让调查一切顺利。” 傅如棉在崔嘉俊怀里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崔嘉俊就是她的官方发言人。 崔嘉俊的状态也很奇怪,就好像他以前经历过这种事一样,意外的上道又坦诚。 冯果想起两年前崔嘉晨凭空消失,当时会不会崔嘉俊也遭遇过这样的调查,被认为崔嘉晨是被他杀害或者绑架了,毕竟这么大一个公司,总裁凭空消失,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仔细端详着崔嘉俊的脸,在冯果的审美里并不算帅哥,可能是冯果平日里工作的时候身边的男的都长得高于普通水平,拉高了她的眼界,但崔嘉俊的长相也绝不是普通那一挂,甚至从面相上来说,带点邪性,下巴偏长,像个倒着的等腰梯形。 盛知镜:“多谢您体谅警方的工作,我们这次来确实是需要将傅如棉女士和窦傅先生列为嫌疑人进行调查,只是没想到你们都在,按照规定来说我们是必须将你们分开进行询问的” 在听到窦傅也会被列入嫌疑人时,崔嘉俊和傅如棉都惊讶地看了一眼窦傅。 窦傅本人一脸平静,“那我先到外面车上等你们,结束了来找我。” 说完,拍了拍傅如棉的手,给了冯果一个眼神走出了别墅。 果然,半分钟之后冯果的手机传来了震动,是窦傅发来的短信,“吴一昼出事了?” 简单地给窦傅回复了一个句号,冯果的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的一对眷侣身上,“崔嘉俊先生,您可能也需要回避一下。” 崔嘉俊看了眼傅如棉,傅如棉点点头表示她自己可以,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上了二楼,一楼的众人听到了似乎很远距离传来的关门声。 盛知镜看看傅如棉,再看看冯果,意思是以现在傅如棉的状态,最好是由冯果来进行提问,他负责记录。 冯果会意,直截了当地提问,“傅如棉女士,您听说过季理这个名字吗?” 傅如棉摇摇头。 “您听说过孙清和孙澈这两个名字吗?” 傅如棉还是摇摇头。 “那吴一昼呢?” 傅如棉三连摇头,“这些人我都没听说过,他们跟我父亲的死有关吗?是他们杀了我的父亲吗?” 这个情况冯果事先预料到了,声音轻柔地说,“我们还在调查当中,不方便过多透露太多,你只需要回答问题就好了。” 傅如棉点点头,她昨天见过冯果,知道眼前这两位是窦傅的同事,有的事情警方确实不方便说。 “您的父亲傅听言生前有留下遗嘱规定死后的财产分配吗?” “有的,我这里有一份复印件”,傅如棉起身,在一旁的书架上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冯果和盛知镜,“但是这份遗嘱是今天早上才通过律师给我的,几乎是全部都给我了,还有一小部分留给了一个慈善基金组织,按照这份遗嘱来说,我应该是应该是杀人动机最大的人。” 傅如棉嘴角咧出了一个苦笑的弧度,她不用做什么都可以获得这些财产,为什么非要杀害自己的父亲。 冯果认真地看了复印件上,除了傅听言的签字,还有几位作为见证人的律师签字,康安邦律师,林懿桐律师和高海律师。既然是傅如棉拿出来的,那大概率没必要查辨真伪,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 冯果收起这份复印件,“您的父亲有别的孩子吗?我说的是私生子之类的。” 傅如棉先是一愣,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我说没有你也大概不会信,不知道窦傅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父亲和窦叔叔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所以我就是我父亲唯一的孩子。” 冯果接着问,“那您的母亲呢,她有可能会有别的孩子吗?” 傅如棉收起了笑容,看着冯果的眼神惊奇里略带谨慎,方才问的是傅听言的私生子,还可以解释成跟遗产相关,现在问的是亲生母亲的其他孩子,法律上傅听言并没有婚姻关系,所以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也不可能分割傅听言的财产,这个问题问出来就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跟谋杀案有关。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亲生母亲的身份,小时候对母爱抱有憧憬的时候也曾问过,母亲是谁这种问题,傅听言不是转移话题就是严厉叱喝她不能再提,她也就习惯了她的生命中不需要母亲这个角色,是生是死都不知,更不用说是不是还有别的孩子。 傅如棉大脑转的飞快,窦傅并没有告诉她昨晚的情形,她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了昨晚杀害父亲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破碎的信息结合起来,她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个女人的孩子回来找自己的父亲复仇了。 想到这里她意识到,杀害了自己父亲的人,可能是她从未谋面的同母异父的妹妹。 傅如棉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冯果一直在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到她瞄向遗嘱复印件的时候,已经明白她可能也想到了什么,“您对您的亲生母亲有了解吗?” 快速消化了刚才得出的结论,傅如棉摇摇头,“完全没有,我的父亲不让我提起母亲这个词,不过我的母亲和窦傅的母亲应该是同一个”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警方会把窦傅列为嫌疑人,母亲的孩子除了她之外还有窦傅,这意味着凶手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妹妹。 傅如棉现在只想知道窦傅知道这件事吗? 他们兄妹二人都知道自己和对方和此事无关,窦傅在现场看到了凶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死在自己眼前,估计会很不好受吧。 傅如棉一直看着冯果,发现她并没有表露出震惊的神色,也意识到了窦傅或许早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眼前的人,既然是窦傅可以信任的人,也是她可以信任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亲生母亲的身份,不过我曾经听一些长辈偶尔提起过,那个女人当年很主动地追求我的父亲,甚至不求名分,当然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会更难听,她是一位很优秀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爱上了我的父亲,爱到愿意做我父亲孩子的代孕母亲。” 冯果身子往后一仰,试图要躲避一些她不理解的恋爱观,她的心里只有查案,“你的出生证明能找到吗,上面或许会有母亲的名字。” 傅如棉不屑地笑了,“以我父亲对她的态度,不会允许这些东西还留着的,我小时候找到过我的出生证明,上面母亲那一栏被涂黑了,后面再找,就只剩一个壳了,里面那张纸已经没了,不过唯一留下的可能就是汾江一品的那套房子了,据说她在里面生活过一段时间,应该是两次怀孕期间吧。” 冯果想起那个自制的孕妇枕,和书房里有关胎教育儿的书籍,和欧式洛可可风格的装潢,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女人在别墅客厅挺着孕肚读书的模样。 在傅如棉这里真的问不出什么线索,冯果按照流程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话锋一转,“你认识崔嘉俊的哥哥崔嘉晨吗?” 傅如棉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是不理解为什么会话题会转到崔嘉晨身上,尽管是疑虑,也照实回答了,“见过,接触不多。” 冯果接着问,“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他是个怎样的人?” “上次见面过了好久了,一两年了好像”,傅如棉抿着嘴回想着她脑海中崔嘉晨的印象,“我对他没什么印象,我和嘉俊是他和我父亲撮合的,后面就没怎么见面了。” “他结婚了吗?” 傅如棉好像想到了什么,鼻孔出气的声音响了一点,“他结不了,他和我父亲的情况是一样的”,话说得很隐晦,冯果和盛知镜都听懂了,和傅听言的情况一样,就是说崔嘉晨的爱人也是个男人,傅如棉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她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她又接着说,“嘉俊说他哥跟他对象出国了,有什么事你去问嘉俊吧。” 第90章 神话故事 窦傅坐在车里,没有启动,也就没有开空调。 他久违地想要抽一根烟,发现自己戒烟太彻底,手边根本没有任何能抽的烟,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门口的四个保镖,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可能随身携带烟和火。 无奈之下只能翻找着副驾驶的储物盒,找到了张贺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一盒口香糖,晃了晃,里面似乎还有几颗,也算是能暂时过过嘴上的瘾。 口香糖咬开脆皮之后,冲击着口腔的是薄荷味的清凉,还有少许的甜味,反复的咀嚼动作让他不安的心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他讨厌这种没有办法信息共享的情况,只能靠猜,就算他现在打电话给张贺凡,也没办法问出任何信息。他记性好到能记下所有的规章制度,也就知道随意泄露调查内容可能会导致程序失效,他不能冒这个险。 手机上冯果只给他回了一个句号,基本上就是肯定的意思了。 他想到了吴一昼,那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法医,他能出什么事呢? 还有罗勒,她现在应该在张贺凡的陪同下,在医院里进行全身的检查,至少需要三个小时。现在的罗勒看上去和三年前的那个飒爽的女刑警完全不沾边,让窦傅看了直叫难受—— 米唐南带着他和当地警员在后勤大楼的员工宿舍里找到正在打扫房间的罗勒,看着瘦到皮包骨的罗勒时,窦傅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急切地上前两步,走到罗勒的面前,然后看到她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诧异又害怕躲着往后缩的动作,又让窦傅慌张地愣在原地,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靠近对她来说,或许意味着伤害的到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对陌生人男人的靠近会有抗拒和恐惧的情绪。 窦傅凌厉的眼神扫向身后的米唐南,怀疑罗勒在这里遭受了虐待。可是看向米唐南,她还是那副和蔼的老妇人形象,找了房间内的沙发坐下了。 福利院员工的待遇很好,每个工作人员都有二三十平的小单间,就像市面上的小公寓一样,除了必备的床衣柜,还有沙发茶几和书桌椅子,可见米唐南作为院长,在经营和管理福利院这一方面上无可非议。 另一方面就是,从福利院的建筑规模和员工福利来看,每年给福利院捐的这笔金额一定不小,不是向峨市一家简单的慈善机构就能做到的,资金来源需要调查。 重新回看躲到床脚的罗勒,她只是怯懦地低头抬眼瞄着突然闯进她单间的陌生人,最后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作的院长米唐南,静静地坐在原地。 在这个瞬间,窦傅觉得就算罗勒没有办法恢复记忆也没有关系,想起那段记忆可能会给罗勒带来痛苦,像现在这样也挺好,起码先保证不会再让她过上这样担惊受怕的生活,查清案件一定还可以通过别的办法。 米唐南注意到了之前窦傅的眼神,以为他在责怪福利院虐待罗勒,在一旁对他说,“三年前孙澈把她送来的时候,她已经是这样了,很瘦,也很怕人,孙澈说她是被丈夫家暴到失忆,脑子也不好使,让我留下她给口饭吃就行。” 窦傅看到罗勒衣服胸前别着的工牌,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叫‘宋词’,他轻轻地念出这两个字,“宋词。” 面前的女人抬眼看向窦傅的脸,充满迷茫。 所以现在张贺凡带着‘宋词’去检查,没敢用罗勒的真名,三年前罗勒经历过什么无从知晓,万一是从鬼门关逃过一劫,那些曾经对她下手的人得知她还活着,说不定又要回来杀人灭口。 窦傅只想知道躺在停尸房的那个人到底是孙清还是孙澈,孙澈是最可能知道三年前罗勒经历过什么的人,如果她死了,这一切就真的无从得知了。 还有,孙澈为什么要把罗勒送来福利院,她和伍龙查的案件有什么关系,三年前的罗勒战斗力可以比得上特警部队,受了多重的伤才会失忆,这都是窦傅想到查清楚的。 找回罗勒让他的悬了三年的心只安稳了一秒,接踵而至的问题和考验又把心提了起来,似乎有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隐隐地作痛,时刻提醒着他,比起失去,得而复失或许会让他痛苦数十倍。 不知过了多久,嘴里的口香糖已经没有任何味道,而且因为反复的咀嚼,肠胃却一直没有被填充,窦傅的肚子开始揭竿起义了,叽里咕噜的声音在车厢里格外明显,翻江倒海的感觉也在他的胃里演绎着,他这才想起今天几乎没有进食,像个铁人一样来回开了接近六个小时的车程,没有疲惫,只有饥饿。 从挡风玻璃看出去,黑夜里看不见月亮,不知道是不是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住了,星星也没有几颗,夜没有夜的滋味,剩下的都是寡淡,黑得这么统一,不留点让人遐想的空间。 车尾突然传来了轻扣的响声,摇下车窗,冯果缓悠悠地朝车头走来,“下来看看月亮。” 下车之后,两人转了两三圈都没发现月亮在哪个方向。 冯果假装尴尬地挠挠头,“哈,看来今天月亮好像留不住了呀。” 没有人跟她说过她演技真的很烂,听出来了冯果在暗有所指的窦傅不慌不忙地说,“可能是广寒宫里砍树的吴刚今天有别的事,也可能是吃错药了。” 被突然改变又能自圆其说的话题惊叹到的冯果,不得不给窦傅竖上大拇指,顺着他的话,继续着神话剖析,“你的意思是嫦娥让玉兔捣毒药给吴刚吃了吗?” “吴刚和嫦娥有仇吗?” 冯果笑着双手叉腰,看着天上,慢慢地说,“吴刚和带着哮天犬的二郎神可能有仇。” 窦傅顿了一下,哮天犬代指的是恐龙狗场,二郎神的代指就是明德惨案背后的人也就是狗场的主人,吴一昼什么时候和恐龙狗场扯上关系了? 不远处几位保镖听到了两个人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跟神话故事有关但是又天马行空的故事,一边嫌弃着一边竖起了耳朵听,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窦傅敷衍着问,“杨戬那个浓眉大眼的和嫦娥好上了?” 冯果朝窦傅丢了个白眼,“广寒宫一共两个人一只兔子,吴刚打了兔子,嫦娥喂的毒药,杨戬在看戏。” “宝莲灯后传应该找你做编剧”,窦傅笑着打趣她,脑子在飞速运转,吴刚打死兔子,那就证明吴一昼应该是被安了什么杀人的罪名,杨戬在看着,意思是两年前发生火灾的恐龙狗场还能做局到今天,嫦娥是谁,被吴一昼打死的玉兔又是谁。 充满童趣的打哑谜到现在,窦傅只感觉还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这山路十八弯的对话速度,什么时候能传递完要说的信息。 “玉兔是西游记里那只玉兔精吗?” 冯果察言观色,窦傅还不知道玉兔代表季理,“对,假扮天竺公主要色诱唐僧做驸马的那只妖怪。” 假扮和色诱这两个词,在有关案件的人当中,只有季理一个人,窦傅心领神会。 杀死祝长闻的凶手可以等同于杀死傅听言的凶手,剩下一个季理,死在了吴一昼手上,吴一昼再来个服毒畏罪自杀,这就是要结案了。 嫦娥和杨戬又能美美地隐身,就像明德一样,有人认罪,有人死亡,一切不了了之,一个刑警涉案,影响公安的公信力,舆论紧张的情况下,逼着加快侦破速度,到最后只能急着交出一份看似合理的调查,伍龙查和穆红就是主谋,他们俩都死了,结案盖章,档案封存,二组成为耻辱,人们要么遗忘要么唾弃。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吴一昼身上,也是一样的公安背景的身份,涉案后畏罪自杀,主谋又能逃之夭夭。 这时,冯果突然无厘头地问了一句,“沉香啊,把三圣母救出来之后把她带去了哪里?” 窦傅有些哭笑不得,认不出笑出了声,这是他今天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不能光明正大地提起罗勒的名字,所以两个人现在用自己改编的神话故事各自打哑谜。 两个刑警,现在活像两个小学生,天花乱坠地讲着不着边际的话,不过转念想,冯果用这种方式也要告诉他信息,也算是很讲义气了。 “三圣母华山里呆了这么久,缺少微量元素和维生素,找太乙真人讨丹药补身子去了,小哪吒陪着呢。” 冯果知道窦傅嘴里的哪吒只有张贺凡了,想到漫画里娃娃脸金刚身的哪吒,再想想张贺凡的形象,多少有点不堪入目,倒是皮这一点,和哪吒如出一辙。 窦傅的肚子不适时地传出了抗议的声音,冯果意识到窦傅或许一天没怎么进食了,虽说他只是个富二代,不是霸总,但也不能不注意饮食规律给自己吃出个胃病来,于是拍拍窦傅的肩,“盛知镜车上有点小面包,你先吃几个垫垫肚子,然后跟我们一起回警局吧。” 盛知镜已经在车上等候多时了,也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他们关于神话故事的二创见解,冯果说起乱七八糟胡编乱造的话的时候,像头戴花环的漂亮小鹿,灵巧可爱天真烂漫。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盛知镜眼里,冯果做什么都是可爱的,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是中毒了,多巴胺的毒,光是看着她眼睛就不自觉会笑起来。 冯果从车上搜刮了几个小面包,一股脑地塞到了窦傅手上,还找了瓶水,给窦傅拧开了,怕他干嚼面包噎着,絮絮叨叨地说着,“这里条件不太好,你先将就着吃点,回到局里我请你吃大餐。” 语气里多少带点当妈的操心不懂事的傻孩子的心态。 窦傅看得出盛知镜车上的面包都是冯果喜欢的香芋或者紫薯口味,又看着面前的冯果,又替她开心又为自己难过,冯果获得了她身边所有人对她的宠爱,除了盛知镜和贾萧,他和张贺凡也会也会因为冯果平日里对他们的照顾和关心,同等地对待她。 冯果用真心换别人对她的真心,这都是她应得的,以前罗勒也说过,养女儿就要养成冯果这样的。 多年来的教养让窦傅即使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也保持着细嚼慢咽的习惯,他用五分钟分十口吃了一个掌心这么大的紫薯包,中间喝了三次水,吃完还用手帕擦了一下嘴角,“我吃一个就够了,留着肚子等着回市局之后吃大餐。” 冯果也不好再多要求,抱着剩下的小面包,“行,我想吃牛蛙了,我等一下就在车上叫外卖,到局里就能吃,上车吧。” 车辆一前一后地开出了月亮湾小区,引擎运作的声音逐渐远离之后,小区又恢复了宁静。 七号别墅里,崔嘉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耳朵里带着蓝牙耳机,手机上显示着他一直在听着监控画面里的声音,冯果和傅如棉的所有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警察已经开始调查崔嘉晨,这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 房门被敲响,傅如棉在门外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他现在听到傅如棉的声音就想吐,曾经对未婚妻的好感,也随着哥哥的死烟消云散。 为哥哥复仇是他唯一留下来接近傅如棉的原因,现在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等那个替罪羊死了,一切尘埃落定,他就可以找借口离开傅如棉,他是一秒都不想呆下去了。 门外傅如棉还在敲门,似乎是有等不到他的回答就要一直敲门的架势。 一声声的敲门声音吵得崔嘉晨心烦。 傅如棉失去了父亲,短时间内未婚夫崔嘉俊是她的精神支柱,原本她也不是这样的人,可能是重大的变故也会让人突然失去安全感。 “我不饿,你吃吧,我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 听到了崔嘉俊的声音,傅如棉停止了敲门的动作,说了声好,重新回到了房间。 崔嘉俊坐起身,看了眼门的方向,叹了口气,原本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了一条信息,“计划失败,人没死。” 第91章 她的尖刀 三人回到重案组办公室的时候,兰绿和江湖已经翘首以盼了。 贾萧还在医院,张贺凡带罗勒去检查不方便带上江湖,说有私事要办就把江湖打发回市局了。两个孩子也是勤勤恳恳,回到市局继续认真工作,主动调查起了窦傅和傅如棉的银行流水和资金动向,看看能不能排除他们资助的作案的可能性。 江湖拍着胸口对兰绿表示绝对不可能是窦傅。 兰绿倒也不是相信江湖胸口的厚度。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坚信请吃饭的漂亮哥哥一定不会是坏人,再加上她也希望像昨晚那么好的伙食,以后还能经常有福享受,身高一八六长着大长腿的窦傅在她眼里只是一张行走的大饭票,和她嗑的不愿be的cp。 窦傅因为是公职人员,名下没有公司,所有的收入都是靠理财和个人投资。凭借账户后面的好几个零,聪明的头脑和偶尔听闻的圈子里的小道消息,他的财务情况非常可观也非常透明。 傅如棉的财务情况比较复杂,调查起来有点难度,尤其是今天就有一大笔的资金支出,显得格外可疑。 在他们忙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盼到了带着香辣味和蒜香味牛蛙煲的冯果。 此刻的冯果就像是捧着玉净瓶的送饭观音,玉净瓶里都是肉质紧实滑嫩爽口的牛蛙腿,轻轻一挥,就将香浓美味的汤汁撒向人间,造福所有还没吃得上饭的苦命世人,尤其是他们两个。 两个孩子像给父母检查作业一样,将打印出来的流水清单交给冯果,然后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开始吃香喷喷的饭。 冯果压根没看,将资料放一边,“这些是给贾萧和局长看的,我不用看。” 窦傅掰筷子的动作没停,也猜到了那份文件是什么,低着头笑了一下,“给张贺凡留一点,他说他半个小时之后就回来了。” 听到这话,不分场合又嗑起来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原来正主发糖是这种喜悦。 冯果面不改色,“那三圣母怎么办?” 盛知镜能大概猜到三圣母的代指,兰绿和江湖突然听到冯果提到神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名字,饭都忘记嚼了,竖起耳朵仔细听。 窦傅看着香辣锅里面红彤彤的辣椒,手里的筷子自动伸向了另一份里的蒜香牛蛙腿,“我联系了一家信得过的私人疗养院,让她在那里先住着。” 冯果对着面前的香辣锅大快朵颐,额头渐渐冒出了汗,嘴唇也被辣椒刺激得逐渐变得红肿发亮,看了眼镇定的窦傅,问道,“她如果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办?” 把嘴里的蛙肉吞下,窦傅擦了擦嘴才张口,“不记得就不记得,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她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剩下的还是得靠你们。” 冯果扒着饭点头,听到‘你们’这个词,悄悄地看了一眼窦傅说这句话时候的情绪,慢悠悠的,还是平日里那个有教养的富二代的模样,明白他只是陈述事实。 有的事情冯果没说出口,但是窦傅大概猜到了,后续的调查他不一定还能参加,就算是江湖和兰绿能查到他没有参与案件,出于某些原因他也要避嫌,这里说的靠他们,是真的只能靠他们侦破案件找出真相。 简单的对话之后,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安静。只有盛知镜时不时给冯果递上纸巾擦汗,江湖和兰绿埋头苦吃。 张贺凡半个小时之后回到市局,等待他的是窦傅和冯果给他留好的一大碗牛蛙腿肉和配菜。让一天下来只吃了一个三明治的壮汉落下两行清泪,迫不及待地开始狼吞虎咽。 又觉得时间不能浪费,饭菜都在嘴里嚼着,话也不停。 “医生检查下来说脑部受到过重创,右脑有块淤血挤压着神经,所以导致了失忆的情况,还有呢,就是她现在身体有些虚弱,照了b超之后看到胃部做过切除手术,看样子应该是两三年前,恢复情况不是很好,所以还是建议是先药物保守治疗,看能不能用药物把淤血化开,之后再做检查。” 此时的兰绿和江湖吃完饭回到工位上,和他们有些距离,张贺凡说话声音不大,刚好够他身边的几个人听到。 窦傅听到胃部切除手术,想到罗勒瘦的皮包骨,应该就是因为胃部切除了一部分,所以才导致营养吸收不良,本来练出的肌肉都瘦没了,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切胃。 他和冯果对视一眼,罗勒的切胃手术很怪异,或许是一个值得调查的方向。 窦傅本来是不喜欢张贺凡边吃饭边说话,嘴里嚼着的饭粒还时不时有几粒放飞自我,但是现在时间紧迫,他不能阻止张贺凡进食,也不愿意等他吃完饭,只能自己忍受着,“检查结果还有别的吗?” 张贺凡继续说,“检查报告出来还要两三天,但是拍ct的时候,我问了一下影像科的医生,有没有骨折过的情况,他说有,但不是特别严重,从十几年到近几年的都有,最严重的可能就是头部那下重击,他说还人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医生说出能活着就是奇迹这句话,就证明三年前罗勒几乎丧命。 窦傅的呼吸声音明显加重,张贺凡也注意到了他的情绪,放下了端着饭碗的手,拍了拍他,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 罗勒是刑警,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都是常事,这么多年身上的伤加起来也不少,身手矫健的她还能受这么重的伤,对方要么是特警级别,要么就是偷袭或者一打多的情况。 可是胃部切除手术又是什么情况,既然都下了死手,为什么还要给罗勒进行胃部切除手术? 冯果又拿出了手机打开浏览器查询什么情况下会做胃部切除手术,得到的答案是胃癌或者胃部大出血。叹了口气,熟练地把手机屏幕递到窦傅跟前,随后给每个人都看了。 不论是哪个情况,都意味着进行手术是为了救人,这前后矛盾的逻辑实在是让人没办法理解。米唐南没有提到罗勒在儿童福利院的时候进行过手术,那就意味着在孙澈将罗勒送过去之前,就已经完成了手术,这么说来是孙澈救了罗勒吗? 张贺凡扒完最后一口饭,喝完了一杯水,对着窦傅说,“我把她送到那家疗养院了,听你的,用了宋词的名字登记,他们也没多过问,留了我们俩的手机号。” 冯果一愣,“宋词?” 窦傅解释,“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儿童福利院的院长给她起名宋词,刚好我也打算给她取个化名住进疗养院,就用宋词了。” 冯果点点头,“虽然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出一点的。” 张贺凡左看看右看看,他家没那么有钱,但这点钱也不是不能出,“咱们仨平摊也行,主要是窦傅你现在时间比较多,多陪陪她吧。” 话一说出口,冯果倒吸一口凉气,小心仔细观察着窦傅的表情,只有张贺凡满不在意地收拾着桌面的残局。 窦傅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怕她还会有危险,也怕突然换了环境她不适应,你们有什么要审问的就赶紧问吧,我这里也不耽误你们工作。” 冯果放下心来,他们俩之间没有戳肺管的可能性,倒是显得她小题大做。 可就是这样,让她感觉张贺凡和窦傅这两个人没有电。 张贺凡对窦傅的情况与其说是担心,还不如说是放心,想到什么说什么,因为知道对方大概不会因为事实生气所以毫不在意说话的语气,就算可能会生气,也没有要分一个眼神的意思,分明就是铁杆兄弟,不是爱人。 冯果都比张贺凡更担心窦傅的情绪,见了鬼了,她嗑的cp看起来就像是她硬把意面配筷子。不能怪她,窦傅这种意面,看起来就像煮一煮就弯了的样子,张贺凡就是铁制的筷子。 并没有动用审讯室,调查地点设在了重案组的会议室,冯果张贺凡和江湖不适合进行询问,坐在一边旁听,盛知镜和兰绿一个问一个记。 盛知镜推了推鼻托架,“描述一下你和傅听言的关系。” 窦傅正襟危坐,“他是我父亲窦木帛的同性爱人,是我从小就认识的一个叔叔。” “你认识孙清孙澈吗?” 兰绿记到两个人名的时候抬头看了眼盛知镜,略带疑惑。 “姓孙,清澈两个字分开”,窦傅提示兰绿,接着回答盛知镜的话,“不认识,昨天,应该说是今天凌晨第一次见。” “除了你之外,你的父亲有别的孩子吗?” 窦傅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你的父亲有兄弟姐妹吗?” “据我所知没有。” 盛知镜的提问卡在了这里,他已经知道了窦傅对他的生母一无所知,哪怕问下去,窦傅的答案只会和傅如棉的答案一致,也是变相地告诉窦傅,他和孙清或者孙澈有血缘关系,但记录上还是要有这个问题,“你的母亲有别的孩子或者有兄弟姐妹吗?” 从刚才起,窦傅就有很强烈的预感,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亲属关系,理论上兄弟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基因相似度可以达到百分之二十五左右,和叔伯姑姑的孩子的基因相似度在某些情况下也可能有百分之二十五左右,另外的可能性就是母亲那边的同样条件。 孙清和孙澈的年纪排除了长辈的可能性,同辈里,凭借他对窦木帛的认知,排除了他,就只有母亲那边同母异父的兄妹关系。 因为事实上旁系亲属的孩子基因相似度不一定能达到精确的百分之二十五,那是非常极端的情况下才会有的可能性,比如上一代是同卵双胞胎。 窦傅知道自己作为公职人员,他的dna是在系统里的,查出他和孙清或者孙澈的基因相似度,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他在这个案子里必须要避嫌。 就算是调查清楚他并没有买凶杀人也没意义,刑事诉讼法里规定了,审判人员、检察人员、侦查人员是本案的当事人或者是当事人的近亲属的,应当自行回避,就算是从未见面的兄弟姐妹,只要有血亲,都应当回避。 窦傅微微倾斜着上半身,靠近盛知镜,“我不清楚我母亲的身份,针对这点,警方可以要求窦木帛先生前来配合警方调查。” 他本来要说服窦木帛来配合警方提供信息,现在看来可以用更方便直接的手段。 想到这里,窦傅的脑海里又回想起不知道是孙清还是孙澈死前的那一抹微笑。 他突然意识到,她知道他的身份! 她死之前目光看向的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那抹带着释然的笑容,是因为看见了亲人。如果她是因为杀死傅听言释怀,那她最后看着的应该是傅听言,但是她目光一直注视的方向,是窦傅。 这意味着她一定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而且母亲亲口告诉了女儿,自己其他孩子的身份,所以她才知道窦傅是她哥哥! 起码要等到她们有记忆了,才能记得这些事情,米唐南说过孙清和孙澈是十几岁才到的儿童福利院,所以说在那之前,她们可能一直在母亲身边。 “你们重点查一下孙清和孙澈的人生轨迹,我觉得她应该知道我的身份,这意味着她和她母亲有过接触,以孩子的记忆来说,起码四五岁之后才会留下记忆,福利院的院长说这对双胞胎是特殊的,其他孩子出生半年之内会送来福利院,她们是十几岁才来的,查清楚在那之前她们经历了什么,或许对案件有帮助”,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当然我认为十多岁之后的经历也或许有帮助。” 有时候,人在思考的时候就像核反应堆里的链式反应,起了一个头就会噼里啪啦地往下继续联系。 孙清和孙澈自幼在母亲身边长大,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哥哥和姐姐的身世,自然就会知道傅听言和窦傅对母亲做的事。 她们的姓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包括十几岁之前还能陪在母亲的身边,十几年前刚好就是孙类因为紫玉楼被抓的那段时间。 一位面容姣好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会自愿为孙类这样的人生下孩子吗? 窦傅的答案是不。 导致这一切始作俑者,是傅听言。 或许是女人穷尽一生在双胞胎女儿的耳边,重复着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咒骂,让她们对傅听言充满了仇恨,才让她选择手刃的方式为母亲报仇。 你看啊,为女人举起尖刀的,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就是她的尖刀。 第92章 共脑情侣 窦傅抬眼看了看冯果,思索了片刻,“我觉得凶手是因为仇恨杀的傅听言,可以试试将凶手的dna和孙类的dna进行比对,如果我想的没错,她们的母亲将曾经对傅听言的爱都变成了恨,并且终其一生都在用仇恨灌输着自己的孩子,这就是凶手为什么残忍地对待傅听言的原因,凶手母亲的遭遇,都是因为真心错付,沦落到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冯果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凶手有杀害傅听言的动机?” 窦傅缓慢地点了点头。 张贺凡感觉自己在听天书,明明说好了信息共享,三人组里他又变成了那个多余的人,只能尝试去从他们的对话里理解。 凶手是窦傅的妹妹,他妈曾经深爱傅听言,所以生下了窦傅和傅如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有可能为孙类生下了双胞胎女儿,然后一直把双胞胎女儿养到能记事的年纪,不停地对女儿说傅听言害她沦落到这个地步,所以让女儿为她报仇。 听起来像是一个很歇斯底里的女人,看起来这个女人的女儿好像也很歇斯底里,那窦傅到底有没有遗传到歇斯底里的性格? 眼前的窦傅依旧正襟危坐,多少有点斯文败类的样子,看样子应该没有遗传到。但也说不好他有没有基因突变,转变了歇斯底里的方式,变成了阴暗地发泄,毕竟他长了一副会在背地里将人算计到死的好看又邪魅皮相。 到这个份上理解是理解了,但张贺凡有一点不懂,他决定将他的疑问大声地问出来,“如果她想要杀傅听言,为什么前面整这么多的事情,又是杀狗分尸又是找人撞翻你爸的车,最后还搭上自己的命?” 冯果和盛知镜对视一眼,他们内心此刻有不一样的看法。 如果凶手真的有杀傅听言的动机,那她留下那行邮政编码的目的就会改变,他们之前认为凶手是被迫行凶的结论也会被推翻。 目前已知的是她们确实在传递信息,不管是紫玉竹片还是邮政编码。 会不会有一种说法,能解释所有的事情? 盛知镜和兰绿快速结束了对窦傅的调查,让窦傅回去休息,同时也是为了让他离开之后才能继续调查。 窦傅离开没多久,贾萧回到了市局。 贾萧上楼的电梯里遇到了回来的鉴证组,鉴证组对吴一昼家的初步勘察已经结束了,幸好发现的及时,火灾没有蔓延到吴一昼的家里,除此之外徐洁用一个词总结了现场的情况,不乐观。 “家里大部分的指纹属于吴一昼和另一个人,现场破碎的贝斯上也都是吴一昼的指纹,日用品摆设来看,房间里确实住着一男一女。” 徐洁说着看了眼贾萧,她知道贾萧和吴一昼之间的关系。 贾萧摇摇头,表示她已经很久没去过吴一昼家了,那个指纹应该不是她的。 “现场还发现了一支用过的注射器,和一个空了的西林瓶,上面没有任何标签,回头我们会进行药理学检测的,上面也只有吴一昼自己的指纹,你说你到的时候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是吧?” 贾萧点头,徐洁叹气的声音充满了整个电梯,“那就是个密室了”。 贾萧想起了吴一昼回家原本是要拿电脑的,“你们在他家找到一台笔记本电脑了吗,外星人的,应该是在书房。” 说到书房,贾萧又想到了她看到的那盒巨大的乐高,内心不是滋味,右手不安分地摸着脖子,试图用给颈椎按摩的方式调节自己的情绪,鼻子有点酸得发痛。 徐洁让手下翻看现场拍摄的所有照片,贾萧凑近相机看,因为楼里还是没有通电,几乎都是用闪光灯拍的照片,照片一张张翻过,书房里放着的笔记本电脑被砸碎了。除此之外,贾萧看到了许多女性用品,非常细致,卫生间的洗漱台上放着两款洗面奶,架子上还放着卫生巾,不知道的还以为吴一昼跟别的女人同居了。 电梯到了九楼,贾萧谢过了徐洁,回到了重案组的办公室。 “吴一昼的电脑被砸碎了。” 众人抬头看到说话的贾萧,离开警局的时候好好的一个大美女,回来的时候三魂丢了七魄,眼睛深处像一潭死水,失去了原来的亮光,像是有一团阴火在烧噬她的灵魂。 看这样子就知道吴一昼的抢救情况不容乐观。她这是拖着一副躯壳回来调查这起‘畏罪自杀’案。 冯果“哈”了一声,“那就能说明一定有人布置了案发的现场,让现场看起来像是吴一昼杀人之后畏罪自杀,就是为了破坏那台笔记本电脑,目的自然就是不让我们查到里面的账本和压缩包文件。” 江湖回来之后已经听兰绿说过了吴一昼家发生的事情,张贺凡却还是一脸懵,他凑向江湖问他吴一昼发生了什么。 在江湖给张贺凡解释的时候,贾萧继续说,“现场门从里面反锁了,是个密室”,她抬眼看向冯果,“你能破吗?” 冯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要肯定是人为布置的现场,就一定能找到做密室的方法,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张贺凡已经大致听完了,他点点头认同冯果的话,转头问贾萧,“吴一昼家门是什么锁?” 贾萧想了想,“电子密码锁,里面有反锁旋钮。” 张贺凡刚想开口,冯果抢先一步打断张贺凡的提问,“有扫地机器人,窦傅方案行得通。” 迟疑了一会儿,张贺凡皱眉想了想,“哪里来的长头发?” 冯果从身旁的文件夹里拿出证物袋装着的吴一昼的那封‘遗书’,同时也是他的‘认罪书’,“上面提到他把季理窝藏在家里,长头发的女人夸张一点的话一两天就能掉不少头发。” 白色的纸上确实是吴一昼的笔迹,人模狗样的他写出来的字还是专门练过的行楷,看起来是精心策划的伪造成自杀的密室。 在场只有盛知镜大概知道一点两人口中的窦傅方案是什么,贾萧一脸急切地问,“什么窦傅方案?什么长头发?” 冯果从盛知镜桌上随便抽出一张纸,在空白的背面画出了门内侧的样式,“反锁旋钮一般都是朝右转四十五度,理论上只要能靠其他的力,让旋钮旋转四十五度就行了,”冯果在旋钮边上画了一个顺时针的圆弧小箭头,接着她说,“盛知镜跟我说吴一昼前几个月活动抽到了一台扫地机器人。” 贾萧想了想,吴一昼确实有跟她提到过抽奖抽到了扫地机器人这回事,如果方案里必须要扫地机器人,这么说来至少三个月前已经开始计划了。 张贺凡接着冯果的话继续说,“可以用接起来的头发做力量媒介,一头黏在扫地机器人的挡板上,另一头绕在旋钮上,只要头发够多,就不会断,很久之前,我们在窦傅家做过实验,这个方法对玄关的宽度有点要求,将扫地机器人设置行动路线,一直向左走,扫地机器人扯着头发,让旋钮转动,门就会反锁,然后扫地机器人只要往外动,就能让头发脱离旋钮,最后只要把头发吸走就行,但是这个密室手法,我们之前是用于长发独居女性,或者条件宽一点就是家里必须有长头发的人,不论男女,不然没办法解释吸尘盒里那一堆长头发。” “刚才徐洁跟我说,他家有很多女性同居人的生活用品,可能就是用来配合这个手法,必须营造季理住在他家的假象。” 盛知镜突然插话,“不是你的吗?” 贾萧:“不是我的,都是他来我家,我看了眼鉴证组拍的照片,都是粉色的毛巾牙刷杯子拖鞋,还有一些私人物品,真的就像季理在他家住了很久的样子。” 盛知镜幽幽地说,“那就不对了,吴一昼昨天晚上才把电脑拿回家,然后深夜接到报案出去直到今天下午才回家” “说明中间这段时间有人去他家布置了现场,他们等着吴一昼回家给他一个大惊喜”,张贺凡说到“大惊喜”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多少带点咬牙切齿,然后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开始絮絮叨叨,“他们怎么就那么刚好能算好今天吴一昼会在这个点回家呢?为什么是今天呢?为什么是吴一昼呢?他们用的手法怎么刚好就是我们研究过的手法呢?” “因为傅听言是今天凌晨死的。” 冯果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根深扎在泥土里的钉子。 盛知镜把他们今天下午发现的吴一昼的父亲吴中磊的车祸,和账本上红色的名字跟众人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贾萧眼神中全是不可思议,“你们认为四年前,他们就选好了吴一昼替他们背锅吗?” 冯果:“除去那四个人,名单上的其他人都是针对身边的人,或者是不伤及性命的恐吓和威胁,只有吴中磊写的是车祸,而他确实车祸死了,而且只有他被标注了红色,总得有些其他说法吧。” 盛知镜冷不丁地补了一句,“吴一昼调来市局刚好是四年前,我记得是七月份,三个月后,吴中磊就出车祸身亡了。” 冯果接着说,“还有,我们查到吴一昼抽到扫地机器人的那个活动,是医科大学的讲座,讲座的奖品赞助商,是晨俊基因检测,是崔嘉俊的那个公司,抽奖用的是抽座位号的方式,保证了学生和嘉宾都能抽到,你可以说是偶然和幸运,但我觉得里面肯定有问题。” 比起挣扎,贾萧更难以接受的,是吴一昼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被人盯上,四年前起,他的生命就进入了一个提前倒计时。更重要的是,这里面很明显存在一个逻辑漏洞。 “四年前什么都还没发生,为什么预设一个吴一昼作为杀人的替罪羊?四年前就已经准备要内讧了吗?你们别忘了,你们怀疑跟恐龙狗场有关的明德中学的案子,是在那之后才发生的。” 盛知镜:“是的,所以我们怀疑在他们当中至少有一个人,在四年前就计划要杀死另外的人,并且准备了详细的计划。” “谁?那四个人里面已经死了三个,难道是崔嘉晨?” 冯果摇摇头,“不知道,有可能,崔嘉俊跟傅如棉说他哥出国了,不知道是真是假。”说完看了眼江湖,江湖会意马上去打电话查询出入境管理。 盛知镜坐在办公桌上,用杯子抿了一口浓茶,“那如果不是崔嘉晨呢?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遗书上说杀祝长闻和傅听言的是同一个人,但是没提到名字,也没说怎么认识的,如果真的要认罪,为什么不说清楚呢,更重要的一点,遗书上没提到的是紫玉竹片和邮政编码。” 冯果坐在他对面,“所以我们认为这是因为写这份遗书的人,也就是计划这起‘畏罪自杀’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反而更像是有人在通过隐晦的方式在向警方提供信息。” 这边盛知镜接着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两起案子的凶手,目前我们不能认为是同一个,但是可以得知她们都是女性,身高相近。” 这两人一人接一句,有种老夫老妻共用一个脑子的既视感,偏偏他们丝毫没有感觉,还在接着对方的话继续说。 “紫玉竹指向紫玉楼旧案,邮政编码指向向峨市的西湘镇,结合魏希的那张照片和燕鹤姝的口供,其实就是明确地指向向峨市的儿童福利院,她们在引导着我们发现什么,今天窦傅去了,他查到了凶手的姓名。” 贾萧是在场唯一一个还不知道凶手姓名的人,此时她脑子转得飞快,“她也是福利院出来的,那她” 冯果点点头,“她是双胞胎,孙清和孙澈,我们还不知道她是姐姐还是妹妹。” 贾萧川字纹似乎焊在她眉心了,“姓孙?” “已经让人去查她和孙类的dna了,不过我总觉得她们长得不像孙类。” 第93章 杀手姐妹花 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冯果和盛知镜把窦傅查到的事,包括罗勒,还有窦傅对凶手杀傅听言的动机猜测都告诉了贾萧。 贾萧的吸收和整理速度非常快,众多案件的信息像拼图在眼前一块块浮现,只是不知道每块拼图对应的位置,而且这幅巨大的拼图似乎还有很多的残缺区域。 “这样说来,她们有杀傅听言的动机,那为什么要给你们留下线索去调查紫玉楼和福利院?” 冯果随手拿起一支笔,不自觉地就转了起来,“这也是我们在思考的问题,有没有可能有人指使她杀人和她有杀人的动机这件两件事情并不冲突”,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指引我们最简单的逻辑,就是为了说明这件事情不是吴一昼做的,对吧?” 众人点点头,不管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把吴一昼当成幕后黑手的,还是凭借目前现有的证据,尤其是这封看起来字迹端正的遗书,一切都透露出诡异,让他们更加坚信了吴一昼不可能是凶手。 冯果继续说,“那就说明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而且不是凶手也不是季理,她的目的会不会就是为了引导我们找到那个人?” 手中的笔又转了起来,不出三秒,又掉在了桌上。 盛知镜从自己的笔筒里拿了一支适合转的笔,递给冯果,“通过调查紫玉楼和儿童福利院能找到那个人?” 冯果也觉得圆珠笔转笔手感不行,想也没想就接了盛知镜递过来的笔,“祝远鸿祝长闻两父子已经死了,孙类老早死了,傅听言也死了,跟紫玉楼有关的人,就只剩下窦木帛了。” 盛知镜摇摇头,否认了这个说法,“真的要指向窦木帛,不需要绕到向峨市这么远,他应该没有杀傅听言的动机吧,难道出车祸让自己九死一生是他撇清自己嫌疑的苦肉计吗?” 在一旁的张贺凡突然想到,“邮政编码指的是哪里?” 冯果随口回答,“向峨市西湘镇。” 张贺凡翻开他今天和窦傅的聊天记录,“今天窦傅让我查孙类母亲的籍贯,就是向峨市,他母亲是双胞胎,她叫徐安盼,妹妹叫徐安望。” 兰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孙类母亲也是双胞胎?” 这几天案件里遇到的双胞胎的数量比她前二十几年人生里加起来都多。 冯果抿了抿嘴唇,“向峨市哪里?不会是西湘镇吧?” 张贺凡看了眼对话框里面提得到的信息,“我只告诉他是向峨市” 江湖在众人身旁早就点开了查询页面,调出了孙类母亲徐安盼的户籍记录,“没错,是向峨市的西湘镇,准确的地址是向峨市西湘镇通令路48号”,不等其他人提问,他手指飞快点击鼠标,“孙类的父亲和他的户籍都是本省的上湖市,看样子孙类的父母婚后并没有办理户口迁移。” 盛知镜:“那个年代的农村可能都没有领证这个说法,就是家里办桌酒席就算结婚了,也没有什么办理户口的习惯。” 冯果的笔转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那么说来,其实我们一开始思考的方向错了,邮政编码要传递的信息不是向峨市儿童福利院,而是指向孙类母亲的老家呢?” 贾萧看着那支笔在自己眼前转得心烦,一把抢过冯果手里的那支笔,“按你刚才说的,她们传递的信息可能是和一系列案件的背后主谋有关,跟紫玉楼和孙类母亲老家有关的人,孙类母亲还健在吗?”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江湖,孩子的手敲击键盘飞快,不一会儿给出一个答案,“已销户。” 冯果给出第二个问题,“孙类有兄弟姐妹吗?” 风一样的操作过后,江湖摇摇头。 贾萧把玩着手里的笔,“那指向的信息是什么?孙类的孩子?” 还没等江湖施展自己的通天本领,冯果抢先回答,“他户籍资料没有孩子。” 盛知镜也补充,“孩子扔儿童福利院,就有人帮他养了。” “一定要集中在孙类身上吗?十多年前的事情很难查证,我们不是有现成的证据吗?”张贺凡冷不丁插一句话,摇了摇证物袋里的遗书,“其实我看了眼遗书,里面的信息还挺多,至少能透露出祝长闻和傅听言是他们的目的,而且上面说的,害死了他的父亲,其实也指向了恐龙狗场对吧,那就说明凶手也知道狗场账本的存在。” 冯果顺着往下捋,“狗场两年前就已经发生了火灾,在那之后,狗场的生意停了两年。” 贾萧用笔撑着脸颊,“在那之后没有任何动向吗?一个狗场而已,想要在别的地方重新建一个,应该还挺容易的吧?两年,为什么停了两年?” 冯果的手指先后敲击着桌面,带着节奏,“四个合伙人里,白寻烧伤了,崔嘉晨失踪了,说是出国了。” 兰绿补充,“祝长闻杀人了,他变相投资了燕鹤姝的色情招待。” “傅听言不缺钱,”盛知镜也学着冯果活动手指,“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傅听言会在那四个人当中,他是为什么要入股恐龙狗场,看他的备注,不是他主动参与的,更像是拉他入局。” 贾萧今天又是被笔转的心烦,又是被手指击打桌面的二重奏吵的耳朵起茧,一把拍掉了盛知镜不安分的手,继续说,“而且听窦傅的意思,凶手可能一直对傅听言抱有仇恨,但是现在的情况看,指使她杀人的人,更可能是恐龙狗场的内部人员,对吧,那这个人是怎么联系上孙清或者孙澈的?我们是不是该从这个方向调查?” 江湖调查了孙清和孙澈的户籍档案,用他自己写的程序,将双胞胎的脸进行全网大范围的搜索识别。 大家把江湖的操作看在眼里,都觉得很新奇。 江湖耸耸肩,“这是我自己写的程序,可能会需要很久,如果她们没有拍照上传的习惯,也可能搜不出来”,接着江湖查到了孙清和孙澈的学籍档案,“孙清本科毕业于录州师范大学,主修化学专业,辅修心理学,研究生毕业于同校的学科教学的物理学专业,孙澈毕业于体育大学的运动人体科学专业,这差距还挺大的,我以为双胞胎都会读一样的大学呢。” 江湖这边感叹着双胞胎之间的差距,冯果突然被师范大学四个字戳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似乎要连起来了。 江湖的电脑此刻突然传来了一声系统提示音,“程序匹配到了一张照片,是明德中学官网里,教师节拍摄的活动照片。” 照片拍的是明德中学庆祝教师节为老师们准备的蛋糕甜品下午茶,照片里穿着白色长裙,露出大半张脸的女人,的不知道是孙清还是孙澈,在角落里和别的人在交谈。 “查一下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江湖点开照片的链接,出现的是明德中学学校官网上三年前的一篇新闻,新闻最后还有所有老师的合照。合照里有涂娇,还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带着白色口罩的女人。 她如果是老师,那就只能是孙清。 而且她非常谨慎,合照的时候带着口罩,私底下才会摘下,照片看起来像是意外被镜头拍到了,所以露出了大半张脸,才能让江湖的程序识别到。 魏希提到过的,伍为芸原来的班主任,会不会就是孙清? 贾萧盯着额屏幕里孙清的脸,“能查到她是什么时候入职,又什么时候离职的吗?” 兰绿替江湖面露难色,“组长,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出入境管理中心都不回复消息,我们” 江湖只是想了一下,“可以查,如果她正常交社保的话,可以通过社保缴纳情况,了解到她的工作情况,不过就像兰绿刚才说的,要去社保部门调资料,现在这个点应该没人上班了” 兰绿挠挠头,“除了我们,其他人都下班了。” 江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开始翻找明德中学每年的教师节活动新闻,点开就拉到最后一张大合照,“三年第一次出现她的脸,第二年她就不在明德中学了,大合照里没有她,往后每年都没有她了,看上去她好像只在明德中学待了一年不到。” 冯果往后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孙清只待了一年不到,刚好就是发生明德惨案的三年前。 明德中学已经是录州市数一数二的私立学校,能进去的老师薪资待遇都不低,一般来说不会有人一年之内直接离职,更像是魏希说的,被学生‘霸凌’到离职的那位班主任。 她的目的就是挑拨韩鲸小群体和伍为芸之间的关系,引爆那颗炸弹。 贾萧和冯果互通颜色,了然于胸,孙清就是那个班主任。 兰绿在一旁悄悄地问江湖,“你用这个程序查过其他人没有?” 江湖也小声地回答她,“这个程序我才写好没多久,还没用过。” “跟案件有关的人,钟艳萍应该不会用这些有的没的,你查查季理吧,看看她除了在燕鹤姝这里‘上班’,还有没有别的身份,被路人拍到也算是有信息。” “好。” 冯果听到了他们俩说小话,莫名有些可爱的氛围,“查完季理查一下屈语和崔嘉晨,最好跟案件有关的都查一下,别浪费了你写的好程序,这个发现非常有价值。” 江湖被冯果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脖子和耳朵都痒痒的,有点像猴子抓耳挠腮的动作。 贾萧:“这么看起来,孙清师范大学毕业,更可能是这个是老师,孙澈是体育大学毕业的,那个专业跟运动有关吗,这样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会是凶手,对人体的了解,还有身体机能上的优势。” “嗯,”盛知镜一点头,“这就代表着了,孙清起码三年前就已经是恐龙狗场里的一员了,不是老板,而是员工,同样类比下来,孙澈也是。” 张贺凡看着一旁兰绿做的笔记本里,在孙清的下面加上了‘心理学’,在孙澈的下面加了一个人体,并且都画了一个圈着重强调,脑洞大开,“她们两个双胞胎三年就前在恐龙狗场做杀手,孙清还辅修了心理学,一个攻心设计,一个擅长肉搏,这不就是杀手姐妹花吗?脑力和体力共存,这对双胞胎是专门培养起来当杀手的吗?我的天啊!” 脑力和体力互相配合的杀手姐妹花,这句话给了冯果新的思路,“她们十三岁之前可不在福利院里,孙类不会真的打算把她们俩按照这个方向培养吧?” 盛知镜揶揄到,“那取名一个清一个澈也是够讽刺的,就没打算让她们双手干净啊。” 贾萧顺着想,“不排除这个可能,可是孙类落网被捕之后,她们落到了谁的手上?变成了谁的刀?祝长闻还是傅听言?” “这个问题有两种解法,”盛知镜推了推往下滑的镜框,“我们现在已知,她们杀了祝长闻和傅听言,所以不外乎就是被他们俩收编了,但是手里的刀不听使唤,反倒刺向他们自己,另一种解法,就是她们被另一方收编,现在杀祝长闻和傅听言,就是听原主的话,我个人支持第二种,因为第一种就代表,她们已经自由了,不需要留下信息指向别的什么事情。” “如果她们留下的信息是为了误导我们警方呢?”冯果飞快地整理出了另一套可能,“孙澈为了撇清姐姐的嫌疑,所以刻意留下引导警方调查紫玉楼的线索。” 盛知镜眼睛鼻子嘴巴都皱到一起,“那吴一昼被选中当替死鬼这事儿怎么解释,吴一昼跟她们有仇吗?还有,季理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是站哪边的?” 冯果眨了眨眼,“选中吴一昼不是刚好能撇清孙清的嫌疑?而且她们四年前就已经选好了吴一昼,不就是为了杀祝长闻和傅听言吗?这一套是说得通的,至于季理,站在哪边,给她的结局都是死。” 第94章 韩氏家族 墙上的钟,时针默默地走到了阿拉伯数字‘11’的位置。 兰绿的上半身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哈欠已经传染到了她一旁的江湖。 冯果和盛知镜还在就这杀手姐妹花的归属问题发表各自的看法。 贾萧发言打断互相抬杠的垃圾小情侣,“重点在于她们现在是否自由,她们是有脑子的,是聪明的,如果她们是听祝长闻或者傅听言的命令,我觉得是因为受制于人,她们被威胁了,杀了他们到底能不能恢复自由?还是孙清孙澈杀他们之前,就已经解决了威胁的问题,这点是我们需要思考的,她们的软肋是什么?” 张贺凡想都不想,“彼此。” 冯果想了想,补充,“还有她妈,可能没死,孙类反正是死了。” 兰绿趴着身子也要喊出一句,“孙类不配,他不是软肋,他是败类。” 江湖在一旁扑哧一声笑出来。 没人反驳兰绿的话,大家的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冯果重新绕回到上一个话题,“我觉得以孙澈,拼了命也要杀死傅听言看来,她应该是被威胁和逼迫去杀人的,不然不需要用这种方法,从时间上和手法上都显得有点夸张了。” “你都觉得她们是被逼的,那你刚才还杠我?” 盛知镜眼睛都气得瞪大了,手掌拍打着桌面,但还是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就只是以动作表达自己的不满,显得特别没有气势。 冯果理不直气也壮,“我就爱抬杠,总得讨论可能性吧,而且不冲突啊。” 再说下去可能就会变成两人幼稚的吵架现场,贾萧一屁股坐在两人视线的中间,“有没有第三种可能性,就是一开始被祝长闻或者傅听言控制,后面换了人控制?” 兰绿的声音轻轻地响起,“那她们也太惨了吧,一辈子都在魔坑里,像是玄幻小说里一代魔王的傀儡杀手,每一代魔王都能继承,一直不死,一直听从魔王的号令。” 江湖的电脑再次传来了提示音。 大家围在电脑前,看着江湖搜索季理的照片得到的匹配结果。匹配的照片并不少,第一张出来之后系统的提示音就没停过。 兰绿看了前几章,就认出了有几张是季理自己上传到自己的社交平台上的,“季理发自拍的频率还挺高的,这些我都见过,你这个程序能不能筛除自拍的照片啊。” 江湖一时有点慌忙,他还没想过面部识别有一天还要筛掉自拍这一个选项,关键是自拍这个标准转化为代码也不容易实现,“我我再研究研究吧” 他试图点击鼠标停止搜索,程序识别出来一张家庭合照,时间是两年前。 拍照的背景看上去像是比较富裕的家庭,中间坐着老年长辈,长辈身后都是中年父辈,边上是年轻一辈的孩子们。每个人都很端庄严肃,嘴角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 季理站在右边,穿着黑色的蕾丝长裙,一头大波浪,比起前几张自拍里夸张又暴露的服饰,这张照片里的她明显乖巧了许多。 冯果却被照片左侧的一个年轻女孩吸引了目光,她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女孩看起来比季理年纪小,脸上却已经有了一些人工的痕迹,妆容也很浓。这种熟悉的感觉,从时间上来说,非常近,应该就是这两天见过的脸。她拍了拍贾萧示意她仔细看照片里的人。 江湖已经把搜索程序停止了,合照的窗口也被关闭。 “等一下。” 贾萧叫住江湖,她也注意到了照片里的人,不过不是左边的那个女孩,而是站在后面的中年男人。那个人她今天刚查过,鹰特卫保镖公司的老板,韩之格。看样子这是他们家的合照,前面坐着的是韩之格的父母,一旁是妻子,另一边是哥哥或者弟弟,从留着的络腮胡看,更像是哥哥。 江湖不敢怠慢,又打开了程序,找出了刚才那张家庭合影。 冯果细想了今天都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想起了早上魏希调查的校园霸凌伍为芸的那群人里,魏希给她看过韩鲸的照片。 这是韩鲸的家庭合影,为什么会有季理? “韩鲸和季理是什么关系?” 冯果下意识看着贾萧发出了疑问。 贾萧指着照片中的韩之格,“这个人叫韩之格,是傅听言请保镖那家公司的老板,韩鲸是韩之格的女儿,从站位上看,韩鲸挨着母亲,母亲挨着父亲,季理站在另一边,季理看起来更像是他隔壁的男人的女儿,兰绿,查一下韩之格有没有兄弟。” “诶,”兰绿应下,爬起身子去开找电脑,想起来季理的人际关系里,她的父亲就姓季,嘴巴念念叨叨,“如果是韩家的人,她不应该叫季理啊。” 嘴上说话不影响手上的动作,不到一分钟,“韩之格有一个哥哥,叫韩之隆,比他大五岁,也是开公司的,公司名字叫鹰盾押运有限公司。” 张贺凡颇为疑惑,“这两兄弟怎么都跟鹰有关系,还都是保镖啊押运啊之类的,武装力量还挺强。” 兰绿笑了一声,“因为他们的父亲就叫韩鹰,所以把父亲的名字都加到自己的公司名字里去了,我只能说,大哥武装押运,弟弟保镖护身,他们家还挺安全的。” 盛知镜走到兰绿身边,“查一下韩之隆的家庭情况。” “韩之隆在十几年前离过婚,有两个女儿,离婚之后他和前妻一人带一个小孩,”兰绿看到了一张不可置信的脸,“他的女儿叫韩旻,不叫季理,照片里的人是韩旻,是季理的双胞胎姐妹,她们又是一对双胞胎!” 兰绿最后的一句话几乎是带着震惊和恐惧吼出来的。 季理是双胞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今天死在吴一昼家里的那个人很可能不是季理,而是韩旻,是季理为了金蝉脱壳找来的替身,真正的季理并没有死。 震惊过后,兰绿继续查找户籍信息,“韩之隆的前妻巴英在离婚之后,和季桦再婚,所以季理随继父姓季,不姓韩。” “盛知镜,”贾萧吩咐,“马上联系韩之隆,问他韩旻现在在哪里,巴英和季桦也要联系,继续找季理的下落。” 盛知镜点点头,记下了韩之隆的电话号码之后走出了办公室。 兰绿又在她的小本子上做笔记,翻到了原来记录季理的那一页,看着季桦的工作信息眉头忍不住紧缩,“季理的继父季桦,是录州市第二人民医院生殖医学科的教授” 她抬起头,看向贾萧又看向冯果,补充了自己的问题,“生殖医学科,是不是做试管婴儿的意思啊?” 贾萧:“” 冯果:“” 兰绿的目光没有投向屋内的男人,男人很大概率不会了解这些信息,她只能寄希望于比她年长的女性为她解答,只可惜在座的女性也都没有这样的经历,甚至还没结婚。 “录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妇产医学部生殖医学科,是妇产科的特色专科之一,是集医疗、教学、科研于一体的三级学科。在男女不孕不育、月经失调、自然流产、男性精液异常以及男女孕前优生优育准备等方面提供全方位的诊治和咨询,常年有经验丰富的不孕不育专家团队出诊,开展卵泡监测、输卵管检查、精液检查、内分泌调治、临床辅助助孕、生殖健康、围绝经期雌激素替代治疗及其保健等诊疗服务,并系统管理不孕不育患者资料及全面随访跟踪诊疗效果。现有高职专家17名,目前开展人工授精、体外受精-胚胎移植、卵母细胞内单精子注射、植入前胚胎诊断技术等,主要以治疗不孕不育症相关的多种诊疗技术” 张贺凡盯着手机发射一连串像弹珠一样的词汇,仿佛一个开了三倍速的自动播报机,念完一大段,发现周围的空气都陷入了一种叫做尴尬的氛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看着官网上念的,那应该就是可以做试管婴儿的意思了。” 兰绿还是没有放弃人工制造双胞胎的想法,现在和案件相关的人当中又多了一个生殖医疗科的主任。说实话她不相信季理能够单凭自己,被牵扯到整个案件当中,季理一直是配合的那个人,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她参加到这场猎杀里。 恰好,盛知镜在这个时候打完电话进来了,“韩旻出国了,韩之隆说她考上了欧洲的大学,提前几个月先去熟悉风土人情,今天晚上九点的飞机,全程十多个小时,所以现在他也联系不上韩旻,”盛知镜喝了口茶,“我还问了他关于季理的事情,提到季理他就发火,一直在骂他的前妻,他说离婚之后就没见过季理了,是巴英出轨所以他才离的婚,孩子他本来都要带走,是季理自己选择跟的母亲,他就狠下心没管了,每个月就按照抚养费打到巴英的银行账户上。” 张贺凡先是一愣,后来意识到了什么,“那季理不就跑了吗?跑到欧洲去,装一下韩旻,韩之隆就会继续打钱,用韩旻的名义读完书还能留在那里。” 冯果一个眼神甩给江湖,江湖已经懂了,“我懂,我会去查韩旻或者季理的出境记录的,但是要等明天他们上班才能有答案。” 冯果勉强一笑,她这样子看起来特别像压榨杨白劳的黄世仁,“没事,现在急也没办法,慢慢来吧。” 贾萧突然想到什么,“巴英和季桦的电话打了吗?” 正在对着屏幕输入电话号码的盛知镜回了句,“在打。” 巴英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之后,响彻整个办公室的机器语音,“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冯果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啧啧嘴,“江湖,你那个计划清单里,加上巴英,她有没有工作,有没有社保缴纳,有没有银行交易记录” “你怀疑巴英死了?” 盛知镜挂断电话之后,仔细检查了户籍信息上的手机号码,确认了自己没有打错电话,户籍信息上巴英还没销户。 “我怀疑巴英活得不是很自由,”冯果再三思索,“然后巴英的出入境记录也查一下,如果有人拿巴英来威胁季理为他做事,事情结束之后,季理最可能带着巴英直接出国,躲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好多如果,我们现在一个确定的信息都没有呢。” 张贺凡看着身后的白板,上面写的东西都是一团团的红色,黑笔写的都是人名。他们二组的习惯是用黑笔写确切的信息,用红笔标注不确定的内容,上面的字一看大部分都是出自冯果的手。 冯果的眼睛盯着那块白板,自己也在苦笑。 她从警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案件密集程度,和案件背景深度都这么高,完全来不及反应和总结,下一个案子就又发生了。 三天,就三天。 她以为警察抓凶手就跟猫抓老鼠一样,跟着老鼠后面跑就行了,现在的情况是,老鼠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跑到了猫的身后,在赶着他们快点跑,再不跑他们就要就地解散,然后趁着警方丝毫没有头绪的时候,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盛知镜兢兢业业地拨打着季桦的手机号码,电话那头是一段非常复古的彩铃,“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弹一曲小荷淡淡的香,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 熟悉的旋律重复了三四遍,电话那边传来了机械语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贾萧看了一眼打算再打一次电话的盛知镜,“算了,老年人可能睡了,明天再试试,或者明天直接去市二找” 话还没说完,贾萧手机在桌面上疯狂震动。 来电显示是吴一昼的法医助理,涂施,示意大家不要说话,贾萧接起电话。 “喂,小涂什么?dna不匹配?和孙类的不匹配?好,我知道了,没事你先下班吧,吴一昼可能这段时间来不了了,老法医明天就会回来,嗯,挂了啊。” 第95章 称手的刀 挂掉电话,贾萧第一句话就是,“孙澈的dna结果不匹配。” 张贺凡第一个“啊”了出来。 贾萧补充,“孙澈和孙类没有血缘关系。” 说完抬头看着天花板,思考着到底是哪一步开始错了,孙澈和孙类不是父女关系的话,孙清和孙澈的亲生父亲是谁,她们又为什么会姓孙? 所有人不明所以,孙澈的dna为什么会和孙类的不匹配,那孙清和孙澈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兰绿双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孙类不够聪明,身材也胖。” 贾萧沉吟片刻,没跟上兰绿的脑回路,“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得近,江湖的半条脑神经似乎跟兰绿对上了,“兰绿的意思是,孙清和孙澈又要聪明又要身体素质好,所以不能用孙类的基因。” 在场其他四个人好像开始理解了。 如果孙清和孙澈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打造属于孙类自己的杀手,那他在孩子基因上的选择肯定会有所思考,他自知自己不够聪明,身体条件各项都不好——孙类可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就不能成为孙清和孙澈的生物学父亲。 他会选择他能接触到的最聪明的,而且身体健康的人,成为精子供体。 而窦傅的母亲,已经经过了窦木帛和傅听言的双重认证,已经成为了最合适的孩子母亲,优良基因携带者。 她们姓孙,只是为了彰显孙类对她们的掌控权,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到刀称手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落网了,并且命丧黄泉。 冯果默默地在黑板上用红色笔在孙清孙澈两个人名字下面,写上了四个字‘称手的刀’,又标注了一个分支,写上了‘生父?’ 白板上的红色越看越碍眼,她又拿起了黑笔,在季理下方写上了韩旻的名字,写上大大的问号,从季理又延伸出一条线,写了季桦的名字,还有‘试管婴儿’。 “别忘了把吴一昼写上去。” 贾萧提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冯果想了想,在中间的巨大问号下方,写了一个小小的吴一昼。他是被幕后黑手推出来的替罪羔羊,放在这个位置非常适合。 把吴一昼写上之后,白板上该有名字的地方都填上了,这个关系网竟然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和谐。 表面上看来,吴一昼指使季理和孙澈,杀害祝长闻和傅听言是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报仇,然后孙澈死了,他杀了季理之后畏罪自杀,案件可以了结了。 可是如果从第一起案子开始找漏洞,还有很多可以细说的地方。 冯果一边想着,一边在一旁记录下来。 祝长闻电脑里的硬盘去哪里了? 以及祝长闻肚子里的紫玉竹片是什么意思? 比如从别墅里接走凶手,也就是现在猜测的孙澈的白寻在案件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傅听言的狗,爵士到底是被谁带走的?住在汾江一品的季理是怎么知道的别墅的密码还有别墅的布局,能清楚地知道最近的路线。 除此之外,在窦木帛的车放置炸弹的人还没找到,今天张贺凡和江湖到交警大队那边只能看到炸弹爆炸时候的场景,从司机和保镖那边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本来计划要去汽车保养的店里看看,但是接到了窦傅的电话,就回来先处理罗勒的事情了。 还有就是孙澈在现场写下的邮政编码,为什么偏偏要写邮政编码,这几个数字对她来说一定意味着什么。 这是冯果用蓝色的笔写下的第六个疑点,‘6、邮政编码,611834’。 写完发现背后有点过于安静了,转头看到大家都在盯着自己往白板上写字,十一点多的深夜,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所有人鸦雀无声地注视着她在白板上写字,也是有点瘆人。 “说点话,提出自己的问题和意见。” “第七点,为什么选择吴一昼,”张贺凡清了清嗓子,“他是被制造出来的替罪羊,如果一开始是为了威胁他爸买狗,应该对他老婆或者他儿子下手对吧,这才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可是这次直接对吴中磊下手,说白了是在制造吴一昼的杀人动机,这个替罪羊是被实现挑选而且亲手打造的,为什么是他?” “确实,”盛知镜说,“挑准了度蜜月,而且是两个人都在车上的时候发生的车祸,根本不能保证吴中磊还能活下来,他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没有把目标放在吴中磊的身上,而是放到了吴一昼的身上,那是四年前,明德那起案件应该在计划中,狗场也还没关,那四个人都还沉浸在下一个紫玉楼的美梦当中,到底是谁,在那个时候选中了吴一昼?” “还有一点,”贾萧走到白板面前,指着每个案件边上标明的日期,“为什么是今天?傅听言是凌晨死的,接着下午吴一昼就出事了。” 冯果补充,“我们今天去问了小区的保安,他说监控已经坏了好几天了,如果要调取云端的监控视频,就要找物业经理,物业经理前几天刚好请了年假出国,需要半个月才会回来。” “我总感觉这个时候出国也不太正常,会不会又是什么抽奖活动,刚好让他抽中了出国旅游的机会,”张贺凡抬起下巴,略带困意地眯着眼睛看向冯果,“我也只是猜测,一回生二回熟,哪怕不是他,也可以从他家人下手,反正结果只要让他在特定时间离开就好了,算好办签证的日子,订好机票就知道他什么时候一定不能回来,可能也没打算这么急,不过孙澈死了可能也是一个导火索吧。” 兰绿脑海里回想着今天她搬运过的那具尸体,不管是季理还是韩旻,都有一个逃不开的点,那就是机票,“会不会跟韩旻的那张机票有关,如果季理要处理韩旻的尸体,还要赶上她的飞机,就要在今天把人处理掉,一来能让吴一昼背负多一个罪名,坐实他畏罪自杀,另一方面也能让季理换一个身份换一个国家,拍拍屁股直接远走高飞。” 冯果写下第七点,‘为什么选择吴一昼’,和第八点,‘杀人时间/机票时间’。 看上去相关的问题不算多,但是这些问题没有包含季国平,想了想,换上了红色的笔写下第九点,‘季国平、八宝粥、白菜’。 江湖看着这九个疑问点,目光落在了第六点,邮政编码。 “为什么孙澈写的是邮政编码?” 江湖坐在距离白板的最远端,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都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他。 江湖继续说,“现在还有多少年轻人会知道自己地区的邮政编码是多少?年轻人想要联系别人的话,可以用电话短信或者聊天软件,实在不济有些支付软件也可以充当聊天软件,谁还会寄信?寄快递都不需要邮政编码了,知道地址就可以填信息,快递公司也不用邮政编码,他们用自己的专用代号给快递分区域,所以为什么孙澈能清楚地背出向峨市西湘镇的邮政编码?” “对啊,她为什么用邮政编码啊,”兰绿扭过头看向白板,对江湖的发表了同意,“如果代指的是一个地方,其实有很多方法,比如经纬坐标,或者电话区号,为什么孙澈选择用邮政编码,为什么她能背出这串数字?是不是证明她经常接触这串数字,或者总是能看到?可是这串数字如果代表的不是儿童福利院,难道代表当地的邮政局?她想让我们去查寄到那边的信件或者寄出去的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张贺凡说着老掉牙的话,“你把这串数字看成她的遗言,邮政编码是你们搜出来之后才知道是邮政编码,有没有可能是别的意思,六位数,很多密码也是六位数,就算不是密码,也有可能代表着别的事情,不要单被一个可能性蒙蔽双眼,同卵双胞胎,一般两个人智商都差不多。” 贾萧问:“盛知镜你今天早上查酒店监控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孙澈是怎么进酒店的?” 盛知镜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监控两个字就打了个哈欠。 “查了,看到了一辆白色的日产车将她送到酒店,然后查到这辆车又是一辆套牌车,我就打电话让交警大队最近多查一下套牌车的情况,然后一直看到那辆车停在停车场里,最后没等到人开走了。” “开车的人看见了吗?” 盛知镜点开酒店楼下的监控画面,“看上去是个女人,但是浑身上下都包得严严实实,跟白寻似的。” 电脑屏幕里播放着停车场出入的监控画面,因为天黑了,停车场开了灯,所以能清楚地看到车内的情况。根据车座的大小可以判断开车的肯定是一个身高不超过一米七的人,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因为带着帽子,所以长头发从脖子后方分成左右两缕散在肩上,由此可见应该是个女人。她戴着黑色墨镜和黑色口罩,连她的手上都是黑色的手套。不过奇怪的是,手套并不是皮质手套,看上去非常贴合皮肤,更像是乳胶手套或者丁腈手套。 冯果盯着画面看,尤其是她的手,“你等一下,把方向盘的画面放大,然后放慢一下我看看。” 盛知镜听话地照做了。 屏幕里能清除地看见女人带着手套的手指顶端有不正常的弧度,手掌和手指的长度比例也不对。 “她做了美甲,长款美甲,所以戴不进皮手套,只能带这种有延展性的乳胶手套,”冯果掏出手机,给他们看昨天上午她拍下的监控的照片,“昨天我们去查汾江一品的监控,里面季理也是做了长款美甲的,可以对比一下手指和手掌的比例。” 张贺凡凑近地试图用他犀利的眼睛作为尺子,“我觉得差不多。” 冯果猜测,“就是因为有美甲,所以一定要给手戴上手套遮盖标志物。” “所以她们原来的计划是季理在楼下等着孙澈杀人之后接她离开,但是可能收到了孙澈发的撤退的消息,就知道了她应该出事了,于是直接开车离开现场,”盛知镜顿了顿,“那孙澈就是知道了自己出不去了,留下了一行数字,给季理发了撤退的信息之后将手机卡拔掉,然后将手机扔到水里,试图销毁证据,给季理跑的时间,那手机卡去哪里了?” “吴一昼说他在尸检的时候,在伤口深处找到了手机卡,应该是孙澈故意塞进去,想要拖延时间,”提到吴一昼,贾萧的语气不自觉开始哽咽,“他已经将手机卡交给了技术部。” 贾萧悄悄地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深呼吸,明明前几次提起吴一昼的时候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这个案子当普通的案子对待,可是刚才提到吴一昼找到了凶手的手机卡,她就能想起吴一昼今天白天对自己说话的神情。 现在的吴一昼还在抢救当中,是生是死她无从知晓,她做任何事也没有办法改变即将到来的结局。 人在面临身边的人离开或者即将离开的时候,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无力。 清楚的知道不论结果如何,自己能做的只有接受,哪怕在极度的痛苦之后也只有接受。这个世界上对所有人唯一公平的点,就是所有人都会死。 这已经是贾萧能够理性地想到的所有的事情,剩下的全是有关吴一昼的感性的部分。 对她来说吴一昼比起爱人,更像是一个家人。 发生在吴一昼身上的事,除了对生命脆弱的感叹,剩下的全都是对年纪的哀叹。在这个平均年龄能到八十多岁甚至九十多岁的社会,她还没做好和任何一个同龄人永别的准备。 为什么在吴一昼拒绝要其他警察保护的时候她没有坚持,如果当时她坚持的话,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没有如果,别想了,物业经理的年假是半个月,哪怕不是今天,吴一昼也逃不掉,不论你做什么,除非你俩住一起了,不然根本避免不了,当然我的意思是,分手也不是你的错,或者这一切就是因为确认你们分手了,才开始的计划。” 冯果就像贾萧肚子里的蛔虫,光是听到她的叹息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这个安慰的理由,越想越瘆得慌。 他们真的是在等吴一昼落单的时间吗? 第96章 白色葬礼 白色,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白色,白色的纱,白色的花,除了屋内三个人身上的颜色,其他几乎都是白色的。 一片白色中间放着一张照片,那是孙澈大学毕业的时候信息采集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没有笑容,一如所有的照片,她都不曾笑过。 租的公寓里客厅很小,只有一个很小的朝南向的窗户,可能是因为阳光很少照射到,屋子里还有很重的霉味。客厅里家具摆设都非常简约,除了墙角的双人小沙发,其他的家具都搬到了其他的房间里,所以客厅即使很小,现在站着三个人也不算太拥挤。 其实他们三个人也不是很懂灵堂应该怎么布置。 季桦身穿一身黑色西装,作为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人。他也没有操持过任何葬礼,学医的人信仰另一种跟医院有关的异闻,不吃芒果不吃草莓,不说晦气话。哪怕科学占据他思考问题的逻辑基石中最大的一部分,此刻的他还是虔诚地点燃遗照前的蜡烛,一旁整齐地摆放着稀奇古怪的纸扎品,有小孩的玩的玩具,也有大人用的手机电脑,其他人有的,他的女儿也得有。 孙澈这辈子没有正常的童年,好不容易因为孙类锒铛入狱,过了几年安生的日子,又成为了别人手里的工具。 他从来没有做到身为父亲的责任,这会是他一辈子的痛。 孙清穿上了黑色的长裙,看着照片里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她没有眼泪,眼泪已经在小时候流干了,只是呆呆地看着遗照中的孙澈。 警方的公布只是蓝底白字轻轻带过,孙澈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一概不知,甚至连到警局认领尸体都不能。那个从来没喊过痛没流过泪的妹妹,在死之前是什么样的。 她一年前找到的亲生父亲,正在给他的小女儿烧着芭比娃娃、电动遥控车和漂亮的小裙子,都是孙澈生前不曾拥有过的玩具或者衣服。 她回顾前二十多年的时光,一直是妹妹在保护着她,因为妹妹从小被抓去跑步和训练,个子练得比姐姐还要高,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每次孙清受罚,她都一言不吭地陪着一起。 可是没有听妈妈的话,她没有照顾好妹妹,现在她再也见不到妹妹了,妈妈会生气吗? 妈妈在那个地方,会知道妹妹为了杀傅听言丢了性命吗?妈妈会开心的吧,那个害她受尽了这么多苦的男人,被她的女儿亲手杀死了,应该是开心的吧? 妈妈现在会在哪里? 双手攥成拳头,指甲嵌进肉里,孙清知道这种疼痛应该不及孙澈的死带来的痛,如果她有用一点,早点把孙峥杀了,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 季理站在角落,像一个旁观者,看着眼前的这对父女,应该说两个女儿和一个父亲,其中一个女儿在照片里,永远地定格在了她的二十七岁。 季桦也是她的父亲,一个对她不错的继父,最起码比韩之隆十多年来的不闻不问要好。 同样是双胞胎,孙清孙澈之间是姐妹情深,韩旻和她之间像死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得太远,她和韩旻之间没有任何心电感应,甚至已经变得还不如陌生人。 为什么她能靠着韩之隆的钱过上富足的生活,她就只能跟着妈妈和继父粗茶淡饭,说是粗茶淡饭,也只是对比起韩旻奢侈的生活而言,比较朴素的家常菜。 如果只是因为简单的家庭环境因素,其实她并不至于一定要杀了韩旻为自己开脱,一切源于多重目的的结合,再加上季理在韩旻的身上看到了韩氏兄弟的影子,和她妹妹韩鲸一样,目中无人又充满攻击性,这次安排出国读书,也是因为在大学里闯了祸被开除学籍,家里给她擦屁股之后,送她出国避风头顺便重新读个文凭。 韩旻和韩鲸,一样的家庭里教出来的是一样的孩子。 知道自己明确带有阶级属性之后,就用可笑的所谓特权为所欲为,仗着家族的钱财能够给自己无数次试错的机会,践踏别人的尊严甚至是人生,她们眼里没有尊重,只有势利。从一种方面来说,她们是幸运的,能够得到家人没有底线的爱和包容,想要的都能得到,在她们的心目中,未来依旧闪耀,并不需要对做过的错事负起责任;另一方面,她们也是脆弱的,习惯了所有的事情有人替她们安排好了,没有能力也没有思考,甚至没有做人该有的原则和底线,在她们眼里道德只是用来约束别人的工具,到她自己的身上,道德可以荡然无存。 既然韩旻是这样的人,少她一个,对社会来说只会是利大于弊。 韩旻的牺牲如果能为他们换取更多的时间去完成计划,也算是死得其所。 她用贝斯打死韩旻的时候,她觉得她可能病了,一次次的敲打韩旻的四肢,直到满地鲜血,骨头骨折,贝斯破碎,她都没有多少情感波动,哪怕她知道自己在杀人,她也很平静,只是在执行一个命令。 等事情结束之后,她自首之前,想去看一下医生,她是不是病了。 不过纵使眼前父慈女孝的场景十分动人,留给他们的时间却不多了。 更何况在室内烧纸扎品,并不安全,她的继父没有多少生活常识,客厅只有一扇小窗户,空气并不流通,说不好在他们还没完成所有计划之前,就已经被烟熏死在这里。人死后若是真的变成鬼,在底下等着他们的孙澈知道了的话,估计也会被气得活过来。 季理看了眼她提前打开的小窗户,到厨房装了一盆水,直接倒在了季桦在烧的火盆上。 室内看上去狼狈不堪,被水溅到裤子的季桦也狼狈不堪,一副干净的好皮相此刻涨得通红,捏着纸扎品的手暴起青筋,不知道是因为悲痛还是因为这一盆水而生气。 季理对她继父季桦的评价就只有八个字,多愁善感,优柔寡断,明明练的是空手道,身材体型不能说壮硕,也能算是肌肉发达,偏偏性子软,是一个爱讲道理的老好人。 季理一直怀疑季桦练空手道,只是为了让别人能心平气和地听他讲道理。 没等季桦张嘴说话,季理先开口,“抓紧时间,直到现在,孙峥还藏得好好的,要祭奠孙澈,也要拿着孙峥坐牢的报纸烧给她吧。” 在果断这一方面,季理确实遗传了韩之隆。 一直不说话的孙清走过来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季理,上前把季桦扶了起来,拿了纸巾给他擦裤子上的水渍。 他们确实要抓紧时间,不然孙澈在案件结束之后还无人认领的话,会潦草地葬到公墓里,那真是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另外就是孙峥已经完成了他大部分的复仇计划,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到时候他到底是拿着手上掌握的证据成为下一个孙类,还是双手干干净净地开始平淡的生活,这都是孙澈不愿意看到的。 孙清把季桦扶到沙发坐下,“等把孙澈领回来,你可以再办一次隆重的葬礼,到时候把你想给她的都光明正大地烧给她,我保证,到时候妈妈也会在的,好不好?” 他们二人不是夫妻,只是通过现代医学的手段以两个人的基因孕育了孙清和孙澈。 一切都源自于孙类的‘洁癖计划’,他想要能为他设计杀人计划和实施杀人计划的军师和打手,可他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于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孙清和孙澈。因为一直在下方胎位,一直托着妹妹,姐姐孙清出生就比妹妹孙澈个子小,所以姐姐成为了脑力,妹妹则负责体力。 让她们从小和妈妈生活在一起,也是为了让她们对妈妈有依恋,只要控制住这个女人,孙类的‘洁癖计划’就能顺利的施展。 季桦哽咽着点了头,她头脑一片混乱,没有意识到孙清的用词是‘你’而不是‘我们’,也没有意识到孙清描绘的场面中并没有她自己。 心虚的孙清转头看向季理,女人美丽的面容带着了然于胸的淡然。 季桦没听懂的话,她听懂了,如果真的有必要,孙清自己会成为拉孙峥下水最重要的一环,哪怕是用她的命。 孙清用几乎恳切的眼神看向季理,请求着保密,还有托付,托付父母,托付后事。 季理还没有想这么远,浅浅地翻了个白眼,她对父慈女孝的戏码免疫了,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一步。 情绪无法有波动到底是什么病来着,季理想着,从裤兜里掏出了烟,默默地点上了,尼古丁的香气经过肺部的过滤,从嘴里吐出一条长长的烟,喉咙和鼻尖都萦绕着烟草的味道,“你们上次说的母本录像会在哪里?那个死了的崔什么的家里吗?” “孙峥应该会把母带放在那里,他现在不会带在身边,崔嘉晨那套房子装修的时候安保等级可是最高的,小区的物业安保也非常严密,”孙清低头在收拾地上烧过的纸灰和水融合的深灰色水渍,“不过现在还不能硬闯,不然他就知道了。” 左手托着夹着烟的右手手肘,“傅如棉和崔嘉俊搬进去了,门口还有保镖围着,别说硬闯了,就是智取现在我们也进不去,”想到这里季理突然不耐烦地又抽了一口烟,“杀了傅听言就会有这个结果,你说孙峥是不是故意的,崔嘉俊和傅如棉搬过去,也是他的主意吧,崔嘉俊可听他的话了。” 孙清的脑海中浮现了崔嘉晨和崔嘉俊的脸,这对兄弟虽然是一个爸妈生的,但是哥哥崔嘉晨的颜值比弟弟崔嘉俊的高出了好几倍,白白净净的,去一趟gay吧都能一晚上收到十几个手机号码,要不然孙峥怎么会看上崔嘉晨,砸钱给他开什么基因检测公司。“他哥死了,孙峥算是他半个嫂子加半个哥哥了,再说了,公司最初发展的钱都是在孙峥手上,公司决策现在也是孙峥负责,他只管坐着数钱,怎么会不听话呢?” 和哥哥比起来,弟弟不止颜值输了,能力也差半截,不过他胜在有自知之明,不会去争取他不该有的东西,安安心心地做一个米蛀虫,听话地绑定了傅如棉,傅听言死之后,傅如棉对他死心塌地,到时候傅家的人和钱都会归孙峥,崔嘉俊依旧能过上好日子。 前提是孙峥能一直护着他。 现在只有烟能让季理感受到一丝情绪的起伏,比如此刻她几口就抽完了一支烟,就烦躁为什么每根烟都这么短,“那我们现在是拿不到母带了,姓吴的那台电脑里的视频呢?” 想到那些视频的内容,孙清冷冷地说,“全删了,留下了账本,然后电脑砸了,光是修复可能都需要几天的时间,应该够了。” “只剩账本的话,砸不砸也无所谓了,警察快点查到那几个人也不算坏事,反正也死完了,”感觉到口渴,季理走到厨房冰箱拿出了矿泉水,想了想,向客厅里问,“你们要喝水吗?” 没人回应,她还是拿了三瓶走到客厅,往其他两人手里每人塞一瓶。 季桦的表情还是呆呆的,不打算加入她们之间的对话,前二十几年没见过的女儿,刚认了一年,居然能有这么深的感情。 季理突然想到,季桦这么伤心,会不会在想怎么阻止女儿的行动,他更担心是哪个女儿,他现在的天平里,更沉的一边,是孙清还是她季理。 想到这里,季理的心头突然感受到一股酸涩。 很好,又是一种情绪,看起来她也还不算病得很严重,起码还有心酸这一种情绪。 喝完了水,季理看向孙清,“你还没查到孙峥将你妈藏在哪里吗?” 孙清张开了嘴,没有说话,重新闭上之后,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咬紧牙关。 季桦性情温和,说话也慢慢的,深思熟虑之后,他终于开口,“你们真的都要继续吗?小澈已经没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两个了” 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屈坐在双人沙发里,脸埋进膝盖,无声地抽噎。 第97章 重症病房 今天和往常不同,叫醒冯果的不是闹钟,是她的生物钟,和紧绷着的神经。 她这一晚上睡得确实不安稳,连着梦到了两次她被电话吵醒,电话里先是张贺凡告诉她窦傅出事了,惊醒之后在睡着,就是贾萧告诉她盛知镜出事了。 两次都被吓醒,她醒来之后次确认了很多次手机有没有别人发来的信息或者未接来电,又生怕这又是个梦,又怕梦里的场景在现实出现,所以又是打自己巴掌又是捏手臂,疼痛过后带来的清醒让她无法入睡。整个晚上就像是无限流一样,不停地陷入惊醒看手机消息的轮回。所以她加起来一晚上只睡了两三个小时,这两三个小时还有一大半都是噩梦。 她有预感,案件一天不解决,她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神经衰弱,精神萎靡。 这种慢性折磨比偏头痛还要难受。当然,睡眠变少,她也会自发偏头痛,所以结果无非就是伤痛叠加罢了。 冯果睁着眼睛等到七点,都没有等到贾萧的敲门声,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却发现屏保上弹出一条日历的弹窗,提醒她贾萧的生日要到了,还有两天,五月二十八号。看着看着眼睛又要眯起来了,同时大脑因为缺觉带来的眩晕感,让她感有一种身处在梦境之中的错觉,冯果狠心扇自己一耳光,清脆的响声和脸颊传来的刺痛告诉她,这是真实世界。 一个没有贾萧敲门的真实世界,有点稀奇。 点开和贾萧的对话框,这才想起昨天贾萧下班之后没有回家,她去医院了。 昨晚下班之后她收到了吴一昼母亲的电话,告知她吴一昼手术之后送进了重症加护病房,没等陶桃在那边提出要她帮忙,她就一口应下,随后开车赶过去陪陶阿姨办理各种住院的手续,以及照顾阿姨的情绪。 就算他们已经不是情侣,曾经陶桃对她的好,也让贾萧愿意在这个时候给她需要的陪伴。 不论怎么说,吴一昼进了重症加护病房,不是太平间,就是已经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少了每天例行的敲门声,早上刷牙的时候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冯果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本地新闻,生怕在她睡觉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案件。虽说是看新闻,但是冯果左手机械地刷着手机屏幕,眼睛也在盯着手机屏幕,不过一个字都没有读进脑子里,大脑放空着,右手也在重复着刷牙的动作。 不安像蚂蚁一样爬满她的全身,她也任由着这种感觉慢慢遍布她全身,甚至在感受着这种发麻的感觉,这让她说不出全身上下哪里不舒服,就只是知道不舒服。 电动牙刷停止震动的那一刻,冯果也回归现实。这两分钟的放空,就像让她逃避到一个虚无的空间,暂时躲避了案件,从交错头痛的人物关系网中找到了休息。 漱口和洗脸的时候,温凉的水给她一种新鲜的触觉,随着洗脸的动作,冯果的双臂的水流到了手肘,洗手台的台面上被她甩得到处都是水。 同一个动作可以引导出两个结果,对她的手臂,也对洗手台。这个每天都会做的动作,习以为常的场面,此刻带给她的是一种新的体验,一种新的启发。 她的思维经过了不停的拐弯和重塑,得到了一个结论,有的事情是可以让不同人的拥有同一个中段目标,但不代表他们的最终的想法是一样的。 反映到这个案子上,就是幕后的人和孙澈一样都想杀祝长闻和傅听言,但他们要的结果不一样。 现在已知孙清和孙澈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她们给警察传递的消息,有没有可能就是为了引出,那个要求她们杀死祝长闻和傅听言的人,也就是幕后的人。 孙澈死之前留下的信息就是为了引导警方找到这个人。 因为她们并不自由,又或者她们背后的这个人,需要做的事需要她们去阻止。 为了阻止这个人,孙澈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个人不仅和祝长闻傅听言有仇,还能从孙类手上接下孙清和孙澈,从这点出发,这个幕后黑手,就一定和孙类有关。 所以紫玉竹片其实指向紫玉楼有关的人,也可能是直指孙类和他身边的人。因为孙类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后代,或许只能是指向孙类能够信任的人。 这个人要怎么找?冯果的双脚不自觉地走向书房,看着已经几乎能背下来的一整面墙的线索梳理。 案件信息,有关紫玉楼的案件信息,里面一定有她遗漏的内容。 有了侦破案件方向,冯果就像行走在干涸沙漠的迷途者,突然找到了水源,以及离开沙漠的指路牌。 除了这些之外,今天大概也可以查到社保局和出入境的信息,有些可能性今天应该能确定了,老法医也会回来接替吴一昼的位置,祝长闻下手的对象,或许能够缩小侦查的范围,冯果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的身份很重要,并且很可能,会是失踪两年的崔嘉晨。 这么想起来,今天肯定是有收获的一天。 冯果充满干劲地收拾好自己出门,出门时依依不舍地看着贾萧的房门,今天没有贾萧敲门把她叫醒,也没有了贾萧准备的早餐,还没有贾萧给她当司机。 其实没有这些冯果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过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会让她感觉到无所适从。 抛开矫情的想法,以前冯果一直被贾萧照顾地很好,现在也该轮到冯果照顾忙碌的贾萧。 就这么想着,冯果走到熟悉的座驾前,冯果发现她的车位旁,贾萧的车停在了她的车位上,车窗都紧锁着,驾驶座上好像还有一个人。 定睛一看这个在驾驶座上的人就是贾萧,她闭着眼睛,安全带都没有解开。 冯果神色微变,心中的不安骤然升为惊恐,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尝试去打开车门,发现车被锁住,继而转为用力拍打车窗。 冯果满脑子都是最坏的结果:贾萧在车内睡觉,因为倒灌的汽车尾气窒息而死,不知道是贾萧不小心还是有人将贾萧杀了自后刻意制造这样的假象。 一边拍打车窗,冯果一边观察着地下车库里能拍到这个角度的监控摄像头到底有几个,如果两分钟之内车内的贾萧不能醒,冯果就要110、120和119挨个打电话了。 车窗传来的密集又巨大的响声让刚睡着不久的贾萧从深度睡眠中醒来,耳边又是敲打声又是嗡嗡的耳鸣。 她五分钟之前刚开车回到地下车库,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是冯果的上班时间。她没打算因为自己的私事请假,现在重案组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她只是等着如果冯果下楼开车的话,一定会看见她,没想到等的这五分钟里,她因为太困睡着了,给冯果吓了个半死。 看着贾萧缓缓睁开的眼睛,冯果的高悬又被攥紧的心脏,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一声劫后余生的叹息长长地呼出,黑色suv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 在这一分钟里,冯果想象中的无数种可能性像跑马灯一样在她的脑海中浮现,甚至连殡仪馆中间要放贾萧的哪张照片和讣告都想好了。 “你要死啊,睡觉不知道开车窗吗?你是想憋死自己吗?为什么不回家里睡觉?车上睡的又不舒服……” 冯果一顿高频输出之后,视线对上的是贾萧疲惫又带着笑意的眼睛,从眼睛里面透露出来的是棉花糖一样的绵软和甜意,“说这么多了,口渴吗,渴的话,车上有冰豆浆,早餐也还没吃吧,不喜欢冰豆浆的话,还有冰的巧克力牛奶,还有你喜欢的流沙包,先上车吧,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继续说话。” 贾萧不愧是她的棉被,本质就是一团棉花,打上去根本没有受力,反而将你包围着,害怕你的拳头力气太大在一怒之下打到别的尖刺之前,先把你的拳头包裹起来,避免受伤。 冯果撒气的说辞已经说完了,就算还在生气,在听到贾萧的话之后,气也消了。 为什么会有人能够面对别人生气的时候情绪也这么稳定?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担心,这样会显得冯果非常的不近人情,还无理取闹。 从驾驶座的车窗看进去,副驾驶坐上是她买好的早餐,确实是她喜欢吃的便利店的流沙包。冯果低下头,试图用躲避视线的方式去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愧疚。贾萧真的对她太好了,通宵了不睡觉也还记得给她买早餐,在车里睡觉也是为了等她一起上班。 想起刚才自己嘴里说出的话,冯果只觉得她太不是东西了。 贾萧脸上是灿烂微笑也掩盖不住的倦容,看她根本没想要请假的样子,还想要上班,冯果只能让步,“你别开车了,今天我开车,你睡会儿。” 没有犹疑,贾萧只说了一句“好”,就拎着副驾上的早餐,坐上了冯果的副驾。 和贾萧低调的黑色suv相比,冯果的绿色吉普车多少有点拉风。贾萧没跟冯果客气,大步跨上车,坐稳系好安全带之后,把早餐抱在怀里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在发动引擎之前,冯果突然想到,祝长闻的案件局长好像限期五天之内案件一定要侦破,可是这几天下来,没有了动静。不询问案情进度,不组织会议报告,重案组的调查方向和内容也显得漠不关心,五天期限已经过去一半了,为什么这么反常。 就连傅听言的案件都没有追问进展,也没有规定期限,重案组现在是一整个放养的状态,陆局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多也就算了,贾萧的师傅尤画也没有对贾萧过多问候,这不是要出大事了吧? 一闪而过的担忧之后,冯果熟练地驾驶着她帅气的吉普车驶出小区,偶尔瞥一眼副驾驶的贾萧,已经睡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真的是累坏了,一晚上没怎么合眼。 一路畅通无阻开到市局停车场,冯果叫醒了睡熟中的贾萧。 怀里抱着吃食,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睛张望的贾萧就像一只小仓鼠刚结束冬眠,从车上下来之后,把冯果的早餐塞到她的怀里。上了电梯之后,贾萧又靠着墙合上了眼睛。 踏进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包括陆局和副局长尤画。 冯果推了推眼镜,办公室内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既黑云压城城欲摧,又山雨欲来风满楼,大事小不了,小事跑不了。 还没等冯果跟张贺凡用眼神交流,尤副局长在陆局的眼神示意下,清了清喉咙里的痰,预告了他要发表讲话。 “我们录州市刑侦大队的重案组一直是刑警中的精英,你们身上担负的担子很重,首先,我们要加强对犯罪的打击力度。对于任何犯罪行为,我们都要坚决打击,维护法律的尊严和权威。同时,我们也要加强对犯罪预防工作的投入其次,我们要加强技术创新,提高警务工作的效率和质量。随着科技的发展,我们可以利用更多的技术手段来打击犯罪,提高破案效率最后,我们要加强与社会的合作,共同维护社会治安” 在尤画开口之后,冯果就找了两张椅子,和贾萧一起坐下了。重案组办公室加上两个局长一共才八个人,这番话是不是有点太过隆重了,这套说辞在更适合在年末总结会上说。 忽略掉听觉,冯果的眼睛在办公室内到处瞄,尝试找出尤画突然开始打官腔的原因。未果,她只能通过眼神尝试和张贺凡交流,问题是看向张贺凡的时候,视线很容易被张贺凡旁边的盛知镜的鬼脸吸引。 三十多岁的人了,多少有点幼稚,不过不得不说,脸还是帅的。 “最近连续发生的案件,让我们心痛不已,每一位市民都是国家和社会的一份子我们也必须认识到,这起案件所暴露出来的问题依然很多。我们需要不断地加强警务工作,提高警员的职业素养和技能水平,以更好地维护社会的安全和稳定,我们警方需要和社会上的各界人士高度合作,尤其是重案组作为我们警队的精英” 各界人士?合作?高度? 张贺凡的嘴型给了冯果三个字的答案,窦木帛。 冯果心中明了。 窦木帛怕是要来招供以前做过的事,提前打点好了,当前的案件调查最好不要涉及以往的案件,保住窦木帛的录州市首富位置,毕竟录州市经不起失去第二个经济支柱。 第98章 白马毛尖 和一旁的略显疲倦但依旧保持着高雅风度的窦傅不同,窦木帛一手一脚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头上包着纱布,一只眼睛受伤的形象确实有些颓势。 这么一看,窦木帛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帅哥,年轻的时候也最多能用周正来形容,能生出窦傅这样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窦傅的亲生母亲功不可没。 在局长和副局长的旁观下,这场询问在重案组的办公室进行,出于窦木帛身份的特殊,同时也因为他是目前的案件当中的被害者,他提出了特殊要求,只能做笔录,不能录像录音。 不得不同意窦木帛的提议后,在贾萧的强烈要求下,重案组全员都必须在场。 局长亲自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白马毛尖,为挚友泡好,倒上一杯。 看着陆文斌和窦木帛亲切的打招呼,重案组众人并不意外。 其中窦傅早就知道窦木帛做到首富的位置,和一些高层不可避免的会有交集。 除了窦傅的其他人,则是昨天晚上对着恐龙狗场的账本上的每一个名字研究过了,家庭和职务能调查的都调查清楚了。账本里陆文斌的名字出现的非常靠前,关于他也没有动用到恐吓手段,备注干干净净,显示他自愿在恐龙狗场购买了一只价值四万的柴犬。 这一切是那么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 窦木帛用完好的右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在嘴中啧啧回味,放下茶杯先说出了一个“我”字,又停了下来,好像是在思考整个故事要从哪里说起,又像是在思考有哪些事情不能说。 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两位局长,又抿了一口茶,再次开口就只有两个字,“好茶。” 既是对茶的夸奖,也是变相的赶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窦木帛并不想让陆文斌和尤画听到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无奈他们两人的屁股像是钉死在椅子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们先前已经做过了表示,该给的面子也都给了,最后的底线是他们不能离开这里。 有他们两个人在,窦木帛需要对他说过的任何一句话负责,也要对他没有说的话负责。 会议室里流动的都是名叫尴尬的空气,每个人咽口水的声音都能在耳腔中无限放大。 窦木帛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谈条件了,只能接受现在的局面,他用完好的那只眼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窦傅。 窦傅坐直眼神看着前方,就算意识到了来自身旁的视线,也没打算回应,他在等窦木帛什么时候开口,他也想知道窦木帛愿意为傅听言坦诚到什么程度。 他对窦木帛,他生物学上的父亲,只有好奇,关于他的很多事情都很好奇,只不过这种好奇并不带着情感。窦傅对窦木帛,是自带陌生感的疏离。 窦木帛这一刻才从冷脸的窦傅身上看到了生分。他从小养到大的儿子,他自认为无比了解和股掌之间的儿子,原来他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些和儿子同样年纪的小辈,才是窦傅最信任的同伴。 他或许这辈子都忘不了昨天晚上窦傅在他病床前,面无表情说的一段话,“警方知道了你和傅听言的关系,是我说的,傅听言的死和你们做过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就算你的保镖再多,也不能保证永远安全,还有,你要是想替傅听言报仇,最好抓紧机会,当然如果你们之间的感情不过如此,你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 听完这段话,窦木帛的第一反应是震怒。 哪怕窦傅今年三十三了,在窦木帛的眼里一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对话,他作为父亲的尊严和威望被挑衅了,他对窦傅失去了掌控权。 紧接着是震惊,窦傅说的没错,能够对傅听言下手的人,极大可能也会对他下手,其实那场车祸如果不是保镖将他死死的保护着,绝对不是骨折和脑震荡这么简单,对方其实是想对他们二人一网打尽。于他而言,不管是为爱人报仇,还是保障自身的安全,他都应该配合警方,将他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条理很清晰了,他该去。 可是在震怒和震惊交杂的情绪当中,很显然愤怒更容易占据上风。 窦木帛满脑子都是凭什么要听一个小辈指指点点,还自作主张将家里的事情告知外人,难道对于窦傅来说,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不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吗? 他只知道如果就这样答应,他会失去对这个家的统治权,甚至自动矮化自己的人格。窦傅这样做和这么说,无异于封建帝制的造反,是他绝对不应该容忍的。 所以他昨天晚上只对窦傅说了三个字,“我不去。” 然后就因为愤怒,导致血压过高,差点引发脑出血,医生及时进来抢救,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他半夜醒来想了许久,可能是深夜适合沉下心思考,又或许是他鬼门关又走了一遭,淡化了愤怒,脑海中闪现的念头只有一个,既然他横竖都要死,为什么不能在死之前让杀了傅听言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个世界上最懂窦木帛的人已经离开了,伯牙能为子期摔琴,终生不再奏乐,而他只需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虽然当中可能会涉及到他曾经做过的不光彩的事情。可是这些记忆被他带下黄土,又能有什么意义,是他做的错事引发出来了一系列的恶果,如果能在他活着的时候看到这一切结束,也算是善恶有终。 “需要想这么久吗?” 窦傅一句话打断了窦木帛的思绪,连带着他的语气,又让窦木帛熄灭的怒火重新燃起。 “哼,”窦木帛嘲讽地哼了一声,看着坐在对面的小辈,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多少有点拉不下脸。 窦傅终于转过脸看了窦木帛,还是那副浞訾栗斯的模样,不知从何而来的可怜的自尊让他放不下可笑的架子。依旧面无表情地说着最不客气的话,“这里没有人吃你那套,放下你的架子,收起你的脾气,坐在你对面的人不会对你指指点点,你需要做的就是说出事实” 在场的人都被窦傅的话吓一跳,接着目光扫过窦木帛的脸色,多少能看得出这对父子的感情确实不好,都能当面直接说重话。 如果窦木帛此刻上肢和下肢哪怕其中一个是完好无损的,他都能自己摇着轮椅或者靠双腿走出会议室,可是他偏偏需要窦傅帮他推轮椅,保镖都被他安排在办公室外守着,这个情况下窦木帛再生气,他也不能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让窦傅或者其他人帮他把轮椅推出去。 换句话说,他只能他一怒之下,怒一下了。 窦木帛用完好的手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 陆文斌想上前给他再倒杯茶,缓和一下气氛,被窦傅抢先一步,给窦木帛续上了茶。 “喝了茶可以开口了吗,他们的时间很宝贵,你耽误的每一分钟,都可能是别人的生命。” 这句话噎得窦木帛无法发作,嘴角高高扯起,摆起了臭脸。 “我是来提供关于傅听言被害案件的情报。” 坐在窦木帛和窦傅对面的贾萧和冯果向窦木帛点头示意,负责文字记录和文档记录的盛知镜和兰绿一起开始记录。 “文斌给我看了杀死阿言的凶手的照片,我承认我见过那个孩子,她的名字可能是叫孙清或者叫孙澈,她是双胞胎。” 窦木帛没有看到对方的脸色变化,便知道他们已经查到了凶手的身份,这么看来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她们的身世有些特殊,虽然姓孙,名义上是孙类的孩子,但实际上她们和孙类没有血缘关系,”窦木帛顿了顿,意识到可能需要跟这群年轻的警察解释一下孙类,补充到,“孙类,就是紫玉楼案的主犯,十几年前就死在牢里了。” 冯果扯起嘴角,微笑着点头,“这点我们知道,请您继续。” “她们是孙类的‘洁癖计划’,培养专属于他的杀手,他说这是他的作品,比起他那些亲生的孩子,他更想要完美的作品” 听到这里,贾萧皱了眉头,“那些孩子?” 窦木帛轻笑了一下,想到的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胖子,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他这个人,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一朝飞天掌握了权力,也没有多少想象力,和被他控制的女人发生关系,逼迫她们生下他的孩子,为他老孙家延续香火,同时能在床上征服他原来得不到的女人,就是他最大的成就感,不过是一只常年发情的种马罢了。” 就这样说着,窦木帛看到了面前三位女刑警的表情不太自然,收敛了嘴角,继续着,“他也知道这么多孩子不能上他们家的户口,早些时候都是想办法送到亲戚家养着,后来才托他母亲那边找到了关系,送到了外省的儿童福利院,作为孤儿上户口” 这些内容大部分重案组众人已经知道了,他们更在乎的是有关凶手的母亲的信息,或者能够从孙类手上夺过孙清孙澈的人选。看样子人选其实不少,孙类明面上没有任何子嗣,实际上,以他多年来控制了多名女性的犯罪事实来看,嫌疑人的人数并不乐观,调查起来难度也很大。 冯果打断窦木帛的话,“还是说回孙清和孙澈吧,我们警方想知道她们父母的身份,以及下落。” 窦木帛表面佯装镇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窦傅。窦傅的谨慎聪慧他一直都知道,这点不好说是遗传了他还是那个女人,又或许都有。 自己的孩子聪明本来是件好事,只是现在窦木帛发现,孩子比想象中要聪明,可能已经查到了一些秘密,因为这些秘密,父子俩逐渐离心。 当初窦木帛之所以愿意点头让窦傅考警校,是心里已经为自己和他铺好了路,到时候还能让窦家和傅家有个照应,现在想想,好像就是从窦傅考上了警校开始,他们就走向了不同的路。 又或许在那之前,窦傅决定考警校的目的,就和他想的不一样。 “她叫任令姜,命令的令,生姜的姜,你们去查这个名字就会知道,她是当年省里的高考状元。” 窦木帛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是在给大家介绍自己的一位晚辈。 窦傅续茶的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名字叫令姜。 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令,命令、号召、统治、权威;姜,源自上古时期中华始祖炎帝的诞生地与生活地,姜水河;令姜,就是德高望重、威震三军、激情洋溢、努力进取之意,身为女子,也该心怀天下大志。 除此之外,令姜也是东晋诗人谢道韫的字。 她的父母在给她起名的时候,也曾对她寄予厚望,不难看出儒雅的家庭氛围。 “茶溢出来了。” 窦木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意识到了,窦傅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这何尝不是一份惊喜。 张贺凡给窦傅递了一包抽纸,他的目光在窦木帛说出任令姜名字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放在窦傅身上。在这种场合,以这种形式知道母亲的名字,对他来说是一种残忍,也是一种解脱。 窦木帛带着怒意再次将茶水一饮而尽,右手扣了扣桌面,不客气得像吩咐服务员一样示意窦傅继续把他的茶杯斟满,甚至带了不耐烦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窦傅是怎么知道孙清和孙澈的生母就是他的生母这一件事,但既然窦傅都知道了,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 越是这么想,窦木帛越是觉得窦傅不仅五官长得像任令姜,甚至那个脾气也似足了那个让人倒胃口的女人。 “任令姜是傅家一直资助的贫困学生,在考取了高考状元之后,傅家大肆炫耀她的成绩,免不得让她和傅家年轻一辈一起出席各种场合,可是傅家的人也很精,除了任令姜之外,傅家同辈的其他孩子,都是以最优异的成绩保送各大名校,明面上在炫耀任令姜,其实也是在大众面前营造傅家的家学渊源,年轻一辈人才辈出,就是在那时候,任令姜认识了傅听言,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想攀高枝嫁豪门,就喜欢上了他” 第99章 未来女婿 窦木帛提起任令姜依旧是一副厌恶的模样,丝毫不掩饰。在他眼里任令姜只是一个虚伪的女人,妄想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甚至不择手段,用迂回的手段试图拆散他们。 明明他才是和傅听言灵魂深处最契合的人,同样的家庭出身,同样的经历,共享着彼此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任令姜不管怎样,都完全不会动摇窦木帛在傅听言心目中的地位,再多的行动只会让她更像跳梁小丑,成为滑稽的笑柄。 “她用尽一切手段接近傅听言,跑到傅家老人耳边说风凉话,就是为了成为傅家少奶奶,可是傅听言根本看不上她,甚至偷拍下私密的照片,想要威胁,迫于无奈和形势所迫,再加上傅听言确实想要孩子,所以答应了她的要求,以体外受孕的方式让任令姜怀上孩子,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还让她住进了傅家的一套房子,任由她修改任何装潢,不过傅听言留了一手,第一次试管婴儿用的是我的精子。” 窦木帛光明正大地扭过头注视着窦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情绪变化。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窦傅还是平静地注视着墙上的钟,眨眼睛的时候又长又翘的睫毛几乎都要刷到镜片。 眼睛,窦傅的眼睛和任令姜简直一模一样,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因为实在是太像了,看着他就不自觉响起那个女人,所以窦木帛从小对窦傅没有什么好脸色,也不愿意回家,就是不想看到这样一张脸。 这一副与世无争的表情,像极了当初去看孕期的任令姜时,她端坐在那一套被她改得不三不四的别墅里,低头看书的表情,还以为别人看不出她是在做样子,假装文艺岁月静好,自以为胜券在握,整那些高高在上的排场。 窦木帛面无表情,抑制着脑部隐隐的作痛,手上的茶杯端起又放下。他想起了医生的嘱托,病人不能喝太多茶。 他能想到放下茶杯的动作可能会被其他人解读成,他嫌弃窦傅这个儿子为他倒的茶,这样当中落了他的面子,能让窦木帛的心情好上几分,于是他得意地偏了偏头,想要借此舒缓一下头痛,继续着刚才的话,“第一个孩子生完之后,用傅听言的精子又生了一个孩子,在那之后,她就没有价值了,眼不见为净,刚好孙类当时正要开始他的‘洁癖计划’,所以傅听言在孩子戒奶之后,直接通知孙类去把任令姜带走。” 窦木帛的言语中充满了对任令姜的鄙夷,也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做过多的美化修饰。任令姜是自愿生下窦傅和傅如棉的,再加上他知道这最多算协同绑架,主犯是孙类,已经死了,从犯是傅听言,也已经死了,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和他没关系,再说了,绑架案的追诉时效只有二十年,孙清和孙澈今年都二十多岁了,时间早过了。 眼前的这些小辈也不会随意将他的事情外传,毕竟涉及到上市企业的公众门面,警方不能泄露案情,再加上他手上还有傅家控制媒体的渠道,他并不需要害怕。 相反,他需要找个发泄口。 既然是孙清或者孙澈杀的傅听言,肯定少不了任令姜在背后对两个女儿的耳濡目染,教唆自己的女儿杀人。在窦木帛心里,这种女人,就是天生的贱种,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得到的机会,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痴心妄想。 冯果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对窦木帛的情绪转化为眼眶用力地半眯眼睛。 眼前这个企业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带有强烈的个人主观想法,句里话外都是他的自大。从他的语言和动作上,能看得出他不仅对任令姜充满恨意,他其实是对女性这个群体充满了恶意。 冯果很庆幸窦傅没有成为下一个窦木帛,更好奇窦傅这几十年来的经历,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走出了家庭环境的牢笼,走出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和窦傅对上视线,冯果观察得到他平静的眼神下,藏着专属于他的悲伤。 收回对视的眼神,冯果客套地问,“和紫玉楼有关的案件卷宗里,我们并没有发现跟任令姜有关的内容,您知道她是生是死,现在在哪里吗?” 窦木帛又端起了茶杯,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去问孙类好了。” 冯果心想,她倒是想问孙类,可是那个王八蛋死了十几年了,掘地三尺也只能看到他的白骨,哦,白骨都没有,他是火葬的,只有一坛骨灰。 不知道窦木帛说这句话,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突然对这次询问厌倦了,开摆。 贾萧从窦木帛的表情里看不出开玩笑的意味,倒是胸有成竹得很,试探地开口问,“请问窦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们在哪里可以找到孙类?” 窦木帛抬眸,带点欣赏地看着提问的贾萧,“他藏起来了,我不知道。” 一旁的陆文斌脑海中一道闪电击中,一下子站起来,“孙类还活着?!” 像是预判到了陆文斌的震惊,窦木帛看都没看陆文斌一眼,“没死,前几年还想拉着我和阿言一起开狗场,说是换一条路走走看,黑白混起来就是灰色。” 孙类没死这个信息轰炸了在座的每一个人,这么说来他们的调查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实施复仇的人是孙类自己,开狗场的也是他。 可是十多年前死在牢里的确实是孙类,尸检报告还在。 窦傅最先反应过来,“孙类有双胞胎兄弟。” 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母亲是双胞胎,生下双胞胎的概率会大大增加,既然死在牢里的是孙类,而窦木帛说孙类还活着,那就证明有一个和孙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替他去死了。 窦木帛轻蔑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窦傅,“孙类有一个孪生弟弟,是个傻子,据说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就把他一直锁在家里面,孙类还不止一次说过,有个傻子弟弟也不是件坏事,到时候他要是被抓了,就找他傻弟弟顶包,也不枉他白养这么多年。” “办案的警察没看出来这个人不是孙类?” 这句话问出来之后,盛知镜就已经想到答案了,恐龙狗场账本这么长的一串名单当中,有不少警察,在那之前,孙类的紫玉楼可是黑白通吃,名单只会比狗场的更多,用钱打点一下,后面找机会把孙类和他弟弟换一下,让弟弟死在牢里,那就什么都结束了。 果不其然,窦木帛接下来的回答就是,“用钱就能解决,实在不行,孙类手上握着太多人的把柄,会有人帮他的。” 说完还看了一眼陆文斌的方向,把陆文斌和尤画看得后背直发毛,他们在那个时候还只是小警察,并没有直接接触紫玉楼的案件,至少在孙类和他弟弟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个人是干干净净的。被窦木帛这样污蔑,两人脸上都挂不住了,但又不能直接否认,不然就显得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只能板着个脸,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冯果看了一眼盛知镜做的记录,发现时间过得很快,窦木帛说的话却很少。 “说一下狗场的事情吧,孙类这个身份已经死了,他就不能公开露面,谁是你们的中间人?崔嘉晨?” 窦木帛看起来有点惊讶,“都知道崔嘉晨了,看来你们查到账本了,警方还挺有效率的,我还以为你们会束手无策呢?” 冯果还在疑惑为什么崔嘉晨能成为中间人,窦木帛就否认了她的想法,“不过不是那个姓崔的,中间人叫孙峥。” “孙峥?” “山字旁加一个争气的争。” 窦木帛边说,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峥’字。 “孙峥是孙类寄养在别人家里的孩子吗?” 在衣服上擦了一下手指上的茶水,“不是,他一直在孙类身边,他应该不是孙类的孩子,孙类把他当条狗,一直‘贱种贱种’地骂,反正挺难听的,骂完了还要吩咐他做事,因为他最脑子灵光手脚麻利,他离了孙类什么也不是,所以他当时找到我和阿言的时候,我并不意外,他说孙类手上还有很多人的把柄,要换个法子东山再起,我一开始不同意,但是他们私下说服了阿言,我就算默认了。” 所以狗场的账本上才会有关于傅听言的那句备注,‘傅听言和窦木帛是恋人关系,搞定傅听言就是搞定窦木帛’。 贾萧皱着眉头,“所以你们并没有见过孙类,一直都是孙峥在和你们对接?你们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年轻人?” 窦木帛用手将桌面上用茶水写的字擦了,这个问题他也在思考,有没有可能,孙峥和孙类两个人之间,做主的人已经换了。 “因为他拿着紫玉楼的‘母带’,‘母带’一直由孙类严加保管,旁人根本没办法接触到。” “母带?” 冯果有一个不好的预感,紫玉楼时期能留下来的称之为母带的东西,再结合恐龙狗场的账本里,备注写着‘视频威胁’的人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那一辈,‘母带’指的就是那些人在紫玉楼里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是被孙类掌握的他人的把柄。 “就是他们在紫玉楼里纵情享乐的视频,你以为紫玉楼为什么能黑白通吃,哪怕是出事了也有人愿意帮孙类擦屁股,”窦木帛放肆地笑着,笑年轻人的无知和愚蠢,更是笑孙类和那些被他引诱着留下把柄的人,“紫玉楼是什么地方?孙类花重金打造的淫欲皇宫,里面的女孩被他驯服得什么都愿意做,玩法花样百出,紫玉楼里面的监控是无死角的,你一旦进去了,就永远不出来了。” 窦木帛讲得放肆又张狂,事实上他自己也清楚,如果他不是同性恋,并且和傅听言立下山盟海誓,孙类有无数种方法让他下套,因为后期,孙类已经不知满足于同一种性向的需求,孙峥是他抛出的第一颗棋子。 从窦木帛提起任令姜开始,坐他对面的每个人都有很强烈的作呕的冲动,这个冲动在现在达到了顶峰,能在窦木帛面前忍住,靠的是顶级的职业素养,如果憋出了问题,多多少少算工伤。 窦木帛说嗨了,滔滔不绝地继续着,“孙峥就是拿着孙类的母带,所以我和阿言才觉得他还是在替孙类办事,他也不需要我们投入,就是继续着紫玉楼的规模,对我和阿言没有坏处,还能时不时捞着好处,一本万利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所以祝远鸿换成了他儿子祝长闻,白寻和崔嘉晨是怎么回事?” 都坦白到这个份上了,窦木帛知无不言,“祝远鸿怕死,他儿子比他胆大,瞒着老头加入了,姓白的好像是孙峥找的,留过学,国外的狗场有渠道,都犯过一次事了,表面要做足,既然是要开狗场,那总得有个人到时候出事了背锅啊,至于那个姓崔的,是孙峥的人,我不太熟。” 盛知镜提醒窦木帛,“他弟弟崔嘉俊是傅如棉的未婚夫,你应该把傅如棉当女儿看待吧,对女婿的家人不熟,不应该吧?” “崔嘉晨和孙峥是一对,崔嘉俊是孙峥介绍给阿言的,两个年轻人见面就看对了眼,我和阿言都不是会棒打鸳鸯的人,如棉她自己有分寸,我们也不拦着。” 窦木帛和傅听言当初就是因为相爱才排除万难在一起的,他们很早就达成了共识,对待子女的婚姻,不催促不干涉任由他们发展,所以窦傅到这个岁数了还没有对象,他也不急,傅如棉喜欢崔嘉俊,他们也不阻拦,只是委婉地提醒过,结婚之前要签财产公证书。 当然他们也调查过崔嘉晨和崔嘉俊,两兄弟都是贫苦家庭出身的高材生,背景没有任何问题,人又踏实有努力。哥哥崔嘉晨创办的基因检测公司,也经营得有声有色,崔嘉俊没有哥哥崔嘉晨那么优秀,在公司里做二把手,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作为女婿,完全拿得出手。 第100章 几分薄面 崔嘉晨和孙峥是情侣,就能解释崔嘉晨的名字出现在账本上的原因,毕竟多少算得上是合伙人家属。 冯果看了眼提前罗列的问题列表,原先定好的问题还剩两个,分别是崔嘉晨的下落,和关于吴中磊的疑问。虽然刚才在讯问过程中又出现了几个待解决的问题,孙类、孙峥、任令姜的下落,以及母带的下落,还有孙清孙澈的生父到底是谁。 最后一个问题,冯果直觉窦木帛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刚才提到的时候就会说了,毕竟说出和任令姜发生关系的人,也是羞辱她的方法之一。 “孙峥和崔嘉晨现在在哪里?” 按规定会议室的空调调到了28摄氏度,窦木帛这两天习惯了医院25摄氏度以下的温度,再加上刚才喝了几口热茶,身体的温度逐渐攀升,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除了额头,他的伤口因为被纱布厚厚地包裹着,内部湿度逐渐升高,汗液当中的盐分,慢慢地摧残着痛处,发出了钻骨铭心的痒,挠的动作并不能解决这种瘙痒,更何况他这样一个要面子的人,不能在别人面前做出挠痒的动作。 “空调温度可以调低一点吗,这场询问还需要多久,我想我需要回医院换药了。” 窦木帛扫视周遭,说话的语气不算好。 冯果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脸上继续扯出公式化的笑容,“我们还有五个问题,结束了之后您也可以回去换药,我们警方也可以抓紧时间调查,请您配合,所以,孙峥和崔嘉晨在哪里?” “不知道,两年前狗场出事之后,他们就失踪了,我和阿言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们两个人,崔嘉俊说他哥出国了。” “他说你就信了,您觉得我们会信吗?”冯果苦笑,又不是什么简单的狗场,这群人威逼利诱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突然发生了火灾,而且发生火灾没多久,孙峥和崔嘉晨两人一起失踪,她不相信窦木帛和傅听言能这么简单的听崔嘉俊一句出国就,就能心安理得,不再追查。 冯果的质疑加重了窦木帛不耐烦的心情,“我管你信不信,姓白的死了,他们两个失踪,祝长闻说自己不干了,就散伙了呀,本来就不是什么要紧事,狗场那边的事情我们也不关心,那只狗是他们免费送给阿言的,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们有关系,没了就没了。” “现在还不算要紧事吗?你的车被炸,傅听言被杀,她们姐妹现在听谁的命令?孙峥和崔嘉晨现在到底在哪里?是死是活,这点很重要。” 贾萧提醒窦木帛,恐龙狗场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能跟现在的案件相关,窦木帛这么不在乎孙峥和崔嘉晨的下落,很可能就是因为他或者傅听言杀了他们,所以手握着孙清孙澈的孙类才要杀了他们。 窦木帛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女性,傅如棉除外,傅如棉是他和傅听言教导出来的女儿,本质上其实也是对自己作为父亲角色之一的自信。眼前这个女娃娃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是他杀了孙峥和崔嘉晨,窦木帛后悔为什么要来市局接受调查,现在还要被女娃娃污蔑成杀人犯。 在他眼里窦傅都还是一个小屁孩,更别说比窦傅大不了多少的贾萧。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对面的座位分布,最中间正对他的,贾萧和冯果两个女娃,看起来她们是重案组里的骨干,其他的男娃,包括他儿子都听两个女娃的命令。 厌恶的情绪毫不掩饰地表露在他的脸上,“我坐在这里是给陆局长几分薄面,警察办案要讲究证据,如果你们真的怀疑我杀了他们两个人,请你找出证据来,我的回答就是不知道,谁要杀我这个问题也是你们警察需要调查的,我窦木帛作为受害者,自问平日里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每年企业纳税都只多不少,你们警方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说到气头上,窦木帛健全的右手还激动地拍在了桌子上,茶杯里的水被这一下震动荡起了波澜。 贾萧自始至终看着窦木帛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出迟疑和躲避的情绪。但是没有,他的眼神里有鄙夷有愤怒,就是没有犹豫,包括他的肢体动作,框架和幅度也是正常愤怒的程度,没有为了反抗内心的不安特意夸大的行为。 窦木帛的整体是自然的,虽然能看出他对自己和冯果的轻视,但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没有杀孙峥和崔嘉晨,他也确实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下落,问题是他不知道,不代表死了的傅听言不知道。再亲密的伴侣之间都可能存在着秘密,傅听言是直接接触崔嘉俊的人,如果崔嘉晨的失踪或者死亡他不确定的话,他一定不会轻易地将崔嘉俊留在自己女儿身边。 贾萧和冯果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沉思。 冯果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崔嘉俊,画了两条支线,代表着崔嘉晨生死状况下,崔嘉俊的处境。不管崔嘉晨是生是死,傅听言的行为都非常可疑,崔嘉俊到底是作为人质,还是傅听言出于愧疚的补偿对象,他的心态也很值得推敲,不管怎么样,崔嘉俊一定是一个突破口。 贾萧无视了陆文斌和尤画给她的眼神警告,用最冷冰冰的语气说出最客套的说辞,“我们警方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我也不是故意在刁难您,时间很急迫,窦先生您的每一句话都对我们的调查至关重要,请您务必知无不言,我们警方也会竭尽全力保护您的人身安全。” 贾萧这边话音刚落,冯果这边就接上了,“那我们也不浪费时间,继续吧,第二个问题,孙类和任令姜的下落您知道吗?” 贾萧说的话非常冠冕堂皇,语气虽然让窦木帛依旧感觉到不适,手上传来的伤口瘙痒越发强烈,配合完五个问题是他能离开的唯一方法,所以他不得不继续回答。 “我要是知道我第一时间就会让你们去抓他,孙类这个人老奸巨猾,一定给自己安排了最安全的地方,不过说实话,我都不能确定孙类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毕竟他入狱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孙峥那小子看着比孙类还要狡诈,其实孙类早就死了,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拿到了母带借孙类的名义去开狗场也说不定,至于任令姜,我就更不知道了,孙类把她带走之后,我就没见过她,我也没有必要见她,巴不得她直接消失。” 提到任令姜,窦木帛感受到身旁的窦傅呼吸的声音都变重了,很明显是有情绪了,这让窦木帛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 窦木帛还没意识到他已经逐渐把窦傅看成了敌人,敌人不开心,他就会感到开心。 “第三个问题本来应该是母带,这样看来窦先生应该不知道母带的下落,那我换个方式问你,母带是什么,是硬盘还是光盘。” 窦木帛点点头,“我不知道母带在谁手里,要么孙类要么孙峥,我现在也不知道了,母带是很多张光盘,孙类亲手刻录的。” 孙类将他手上掌握的把柄都刻录进了多张光盘当中,以便随时取用,敲诈他人。如果孙清和孙澈给警方留下线索是为了揪出幕后的人,那个人现在手里应该同时握着母带和任令姜,这样才能控制孙清孙澈,同时还能让他手上的资源发挥到极致。 想要动傅听言和窦木帛,手上一定要有足够的筹码,否则一旦被他们两个人反杀,那个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只要他不是傻子,就一定会想好万全之策,这个人到底是孙类还是孙峥,还是说,还有第三种可能性? 简单的思考过后,冯果问出了第四个问题,“您认识吴中磊吗?” “谁?谁是吴中磊?” 贾萧将四年前的案件新闻打印件和吴中磊的照片,推到窦木帛面前,“我们在狗场的账本里发现了吴中磊的名字被特殊标记了,并且他四年前死于一场车祸,跟账本中对他的备注的处理方法一致,但是我们发现,狗场账本上的手段并不是直接对名单使用的,一般是对亲人下死手,对名单本人下手比较轻,目的是让他活着,只有活人才能被威胁,才能为狗场创造收益” 窦木帛瞄了一眼吴中磊的照片,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新闻内容,“名字可能在哪里听过,但是我不认识这个人,狗场那边的事,接触孙峥的是阿言,养狗的是阿言,我也说过了,我不关心,更不了解他们做了什么。” “他的儿子,昨日被发现在家中试图自杀,在他身边找到了遗书,在遗书里他承认是他设计杀了祝长闻和傅听言,包括你的车祸,目的是给他的父亲吴中磊复仇,因为他查到了恐龙狗场害死了他的父亲,所以要对账本上记录的四个原始合伙人下手,上面的四个人分别是,白觅、傅听言、祝长闻和崔嘉晨” 窦木帛仿佛被拽进了一个漩涡,他听懂了贾萧话里的逻辑,但是这个逻辑似乎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基础上,“等等,你说什么,谁,他儿子是谁?” 贾萧想开口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身体突然一紧,话到嘴边说不出来。这句话其实很简单,重案组法医吴一昼,八个字,可她的身体在拼尽全力地阻止她。 短暂的停顿之后,冯果开口了,“重案组法医,吴一昼。” 陆文斌和尤画在一旁张大了嘴巴,他们只知道吴一昼可能突然发病住院,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居然有这么大的牵扯,吴一昼如果涉案,这对市局来说是重大的打击,和三年前伍龙查那起案件的毁灭程度差不多的打击。 他们急切地向贾萧投去眼神,却发现重案组没有一个人看向坐在侧面的他们,仿佛中间有一道空气墙,隔绝了他们和案情的联系。 “重案组的法医?”窦木帛重复着冯果的话,思考着一种恐怖的可能性,“他什么时候调来重案组的?” 贾萧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回答窦木帛,“四年前,刚好是车祸发生前几个月。” 在场的大都是聪明人,有的线索简单思考结合就能拼凑出一个可能的真相,窦木帛不相信这个人能控制孙清孙澈,也不相信这会是简单的畏罪自杀,如果真的是四年前就找好了一个替罪羊,那就说明在恐龙狗场蒸蒸日上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为杀害他们做铺垫了,而且这个人,一定是核心成员,因为他能够接触到账本。 窦木帛闭上了落单的那只眼睛,思考着四年前,四年前是什么概念,四年前对他们有杀机的人,应该只可能是孙类或者祝远鸿。可他扪心自问,紫玉楼被举报不是因为他,案发之后,他和傅听言也从中斡旋了很久,帮他换人出逃,和孙类也算是双方互不亏欠。祝远鸿就更不用说了,他能不被紫玉楼的案子牵连,全是托了窦家和傅家的福,他一个开建筑公司的,没必要和自己做地产的对着干。 还能是谁? 还能有谁? 孙峥?还是孙清孙澈? 窦木帛猛然一睁眼,那对双胞胎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听说她被孙类要走之后,日子过得非常‘有滋有味’,如果是对傅听言和他有恨,要杀他们也说得过去,可是祝长闻是因为什么被牵扯进来? “他在遗书里都说了什么?” 冯果把吴一昼遗书的复印件递了过去,“你可以自己看。” 另一边陆文斌和尤画伸长了脖子,他们没见过这封遗书。这几天因为省里的年终汇报,陆文斌根本没空分精力管重案组的调查情况,尤画则是因为相信自己的徒弟贾萧,也没多过问,他手上还在查着经侦组的案子。 只有一只眼睛的窦木帛忍着身体的不适,看完了这张冗长的遗书,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你们警方也不相信是他做的吧?要是相信的话,你们早就结案了。” 第101章 避嫌关系 冯果也不跟窦木帛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问,“所以窦先生心目中有答案了吗,四年前就计划着要杀你们的人,是谁?” “对我和阿言有杀机的,应该就只有那个贱人生的双胞胎,但我想不通她们为什么要杀祝长闻。” 不出预料,孙清和孙澈很可能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杀窦木帛和傅听言为母亲报仇,所以选择了吴一昼作为一个可以随时挪用的棋子,可是计划为什么突然发生了变化,四年之后才动手,杀人名单上还多了个祝长闻,甚至为她们自己找的棋子吴一昼,也变成了为身后那个人的挡箭牌。 这一边,窦傅听着自己的父亲称呼自己的母亲叫那个贱人,着实不留情面,默默地咬紧右边的牙齿,咬合肌动了动。 对面坐着的张贺凡把窦傅的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坐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窦傅来说都是煎熬。窦木帛比他想象的还要冷血无情,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年选择报考警校的时候,拉上了窦傅,不然今天的窦傅,可能就会是另一个模样。 虽然他考警校的初心,已经在十几年前化作了一张黑白的照片,但至少,他收获了不止一个战友。 窦木帛数着问题的数目,也看着墙上的时钟,虽然只过去了半个小时,但他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是不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要回医院了,医生说我的情况不适合离开医院太久。” 冯果的问题已经问的差不多了,她看向贾萧。 贾萧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向峨市儿童福利院,您知道这个地方吗?” 窦木帛垂了眼,警方既然能查到孙清和孙澈,就能查到她们曾经待过的地方。就算他不说,只要查一下企业的慈善纪录,就能查到窦家和傅家旗下的子公司都曾经给资助向峨市儿童福利院的慈善机构汇过款。根据规定,企业的慈善捐款可以抵扣掉部分的税收,也算是变相地用国家的钱去养着那些孩子。 “知道,”窦木帛打开了话匣子,“一开始是从孙类那里听说的,他要把那些没办法上户口的孩子送过去,问我和阿言愿不愿意做点慈善,怎么说呢,反正也不亏,所以就答应了。啊,你们也发现了吧,那个福利院里都是双胞胎女孩儿。” 说到这里,窦木帛突然鼻子轻哼了一声,带着轻蔑的笑意和傲慢。 这个轻蔑的笑一下子击中了冯果,这就表明双胞胎确实如兰绿所说,是人为的,并且很有可能是孙类的手笔,孙类批量制造双胞胎的目的,是出于他肮脏污秽的癖好,所以窦木帛才会有这个表情。 贾萧看着窦木帛,“孙类喜欢双胞胎?” 窦木帛无意识地重复着大拇指指腹搓着其他指甲的动作,“不只是他,双胞胎只是紫玉楼里的其中一种玩法,你们要是找到母带就能发现,人真的是很恶心的生物,”他丝毫不介意辱骂的对象甚至也包括自己,和这样的垃圾同时被称之为人类,也是一种宿命,“双胞胎生双胞胎的概率本来就要高一点,后来我听说孙类找了个医生,帮他做实验,为了制造出那对杀手双胞胎。” 窦木帛用的是制造这个词,就像称呼流水线上的产品,并没有赋予她们作为人的资格。这不只是窦木帛的想法,从一开始孙类就没有将孙清和孙澈当成独立的人,她们是他的所有物,是他培养来控制整个庞大的地下帝国的刽子手。 对于孙类来说,他在平等地物化他掌握的所有女人,没掌握的大概也逃不脱他物化的审视,能和他达成一致狼狈为奸的人,又怎么会和他有太大差别呢。 和孙类相比,窦木帛只是披着人皮的人渣,从根上就烂了的树,不要指望它能长出新鲜的绿叶。 贾萧抿了抿嘴,控制着嘴角往下撇的冲动,“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这不止五个问题了吧,”窦木帛脸上不耐烦的情绪加重了不少。 “任令姜试管婴儿是他做的吧,我们要一个名字,你回答完这个问题就可以回医院了。” 窦木帛斟酌了一下,窦傅现在站在警方那边,如果他不回答,也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地方,给他们名字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当年的事情也是任令姜自愿的。 “季桦,录州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医生,我可以走了吗?” 贾萧看了低头记笔记的冯果一眼,“可以了,感谢您的合作。” 话是这么说,但是贾萧丝毫没有站起身来送客的打算,冯果压根没抬头,其他人看着她们两个人没有动作,也没有起身的准备,反倒是陆文斌和尤画两个高位者负责起了礼貌客气的部分。 窦傅等陆文斌和尤画都走近了,才起身出门叫保镖进来推窦木帛的轮椅。 这把窦木帛气得不轻,眼神如果能杀人,窦傅怕是已经千疮百孔。 窦傅跟着保镖一起进来,面无表情地说,“你指望我推你的轮椅,万一到时候出事了就不好看了,还是他们更适合,不是吗?” 用最帅的脸说最绝情的话,张贺凡顿时爽到了,右手暗暗地在窦傅能看到的角落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紧接着窦傅走到陆文斌面前,“陆局,我可以归队了吗?” 他很聪明的没有直接问贾萧,而是直接当着窦木帛的面问陆文斌。 让他归队这件事其实很像烫手山芋,不能丢给冯果也不能丢给贾萧,要丢给一个更高位的人。本质是就是他们相不相信窦木帛今天说的话,毕竟他说的很清楚,是孙清孙澈,还有控制她们的人,丝毫没有提起窦傅参与的可能性,他是作为受害者家属陪同前来的。 鉴于窦木帛还在场,陆文斌需要斟酌他的抉择,拒绝就是在打窦木帛的脸,而窦木帛丢不起这个脸,这一点没有谁比陆文斌更清楚。 陆文斌的尴尬全写在脸上,他看向贾萧和冯果的方向,她们俩脚底抹油先溜一步,出去给其他人布置任务了,窦傅堵在陆文斌离开的必经之路。 保镖如果要把窦木帛的轮椅推出会议室,需要绕一圈经过窦傅和陆文斌站着的地方,他们两个人的站位偏偏把过道堵死了,陆文斌不给答复,所有人都得卡在原地。 这就是窦傅一开始将窦木帛的轮椅推进里侧的目的,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今天不仅要让窦木帛把话说清楚,还要恢复他重案组的工作。 窦家只有他一个儿子,窦木帛愿意把他送进市局的目的窦傅也清楚,此刻窦木帛再多的恨,也不容得陆文斌驳他的面子。 男人,面子看的比命更重,自己人和外人做比较下,他还是更希望窦傅能继续调查。 轻轻咳嗽一声,窦木帛催促着陆文斌快点给个答复,他手上的伤口已经越来越痒了,为了面子穿的西装外套底下,汗珠在一滴滴顺着皮肤往下滚,他讨厌汗液滑过皮肤毛孔的触觉。 陆文斌拍拍窦傅的手臂,“是这样的,窦傅同志是重案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你的归队,我相信案件的侦破会如虎添翼,肯定能更快抓住幕后主谋,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不委屈,谢谢陆局。” 等到了想要的答案,窦傅微微鞠躬,转身就走出会议室的门,不带一丝犹豫。 办公室里,其他人已经在等着他。 冯果坐在不知是谁的桌子上,看到了窦傅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用最轻的声音给他鼓了掌,毕竟人还在里面,不能太大张旗鼓。 张贺凡笑着把打印出来的一大叠狗场账本的a4纸拍到窦傅胸口,“你要补的课多了去了,赶紧追上进度。” 贾萧伸出右手,正式地说出了,“欢迎你的归队。” 窦傅也伸出了右手,回应了握手。 贾萧提醒他,“回头记得给陆局送点茶叶赔礼道歉,不过你是窦傅,问题应该不大。” “已经买好了,快递在路上。” 盛知镜对窦傅依旧有几分假情敌的滤镜,没有加入庆祝的氛围,“江湖,出入境那边和社保局有消息了吗?” 江湖没想到盛知镜会突然叫他的名字,连忙打开手机,“出入境那边回了,崔嘉晨和韩旻都没有出入境的记录,但是查到了一个人。” 盛知镜这个点不喜欢江湖对他卖关子,“谁?” 江湖也不知道盛知镜突然变得不耐烦的语气是因为谁,他只知道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调出了出入境那边给他发的监控截图,将手机递给贾萧他们,“屈语和女儿,我们没查到是因为她们早就办好了签证,压着时间点买了昨天晚上的航班,我们只是提醒出入境那边留意,没有通缉,所以没有警报提示。” 监控截图上是屈语带着她的女儿出现隔壁海州市的机场,看上去她们母女并没有受伤的迹象,屈语对着女儿有说有笑,没有一丝紧张的感觉,所以祝长闻死之后,她们一直都在海州市躲了起来,没有生命危险,直到昨天,突然买了机票带着女儿出国。 这个时间点把握地真好。 有钱买国际机票就证明还有钱躲起来,选择这个时候大摇大摆地出国,看上去并不害怕被查出来,反而是在传达一个信息,她们母女一直很安全。 “查一下屈语买机票的钱是谁的账户。” 冯果的话音刚落,一行人从会议室里出来,窦木帛坐在轮椅上,听到是贾萧在给大家安排工作,他本来就不怎么阳光的脸色此时更难看了,仔细回味着贾萧的这句话,屈语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屈语是祝长闻的妻子吗?” 一行人停在原地,陆文斌和尤画这两个没接触过案情的人,此刻一头问号。 回答他的是盛知镜,“是,您认识屈语吗?” 窦木帛的右手在裤腿上擦着手汗,“见过几次,她出国了?” “如果你有关于屈语的消息就说,有关案件调查的线索和信息我们是不能对外泄露的。” 眼看窦傅已经大胆到直接呛他爹,冯果和张贺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微微上提的眉毛表达的震惊。 冯果略为生动的表情被盛知镜看在眼里,再加上窦傅敢于直接硬刚窦木帛,刚对窦傅的一点小情绪瞬间消失。 窦木帛只感觉血压骤升,话都不想说了,直接一拍轮椅的扶手,说了句,“回医院。” 陆文斌和尤画还得负责将窦木帛送走,做局长和副局长做到这份上,确实是头一回,窦傅这个孩子是一点都不给窦木帛留面子,电梯里四个保镖,还没有加上已经下楼的几个,此时一片沉默,陆文斌和尤画他们也不知道该开口说点什么。 窦木帛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窦傅不在他跟前了,他开始回想刚才在会议室里和女娃的对话。 “吴一昼是什么人?” “啊?” 陆文斌和尤画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 尤画跟吴一昼相对熟一点,毕竟是他亲传弟子贾萧的对象,“是我们重案组的法医,年纪和贾萧他们差不多,年轻有朝气,工作负责,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 换做平日,尤画肯定会对吴一昼平日里的衣着打扮做出一些不是很正面的评价,他把贾萧当半个女儿,吴一昼这个不着四六的人,工作还行,就是感觉他会欺负贾萧。可是今天不一样了,吴一昼差点‘畏罪自杀’,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他也把贾萧刚才哽咽的动作看在眼里,臭小子虽然不喜欢,可是贾萧对他是真心喜欢,这下当着外人的面,还是得夸一下,年轻有朝气已经是尤画能给出的最中肯的夸奖了。 窦木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他跟贾萧是什么关系?” “关系曾经有点密切。”尤画如实回答。 “我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曾经,就是还有感情,这个吴一昼,也算是案件嫌疑人,贾萧作为重案组的成员是不是该避嫌啊?” 第102章 少说两句 重案组办公室的贾萧还不知道市局的电梯里在针对她的问题进行着激烈的辩论。 她看着兰绿查到的,银行账户,盯着上面的三个字,若有所思。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兰绿最先受不住大脑超负荷运载,“给屈语买机票的,是崔嘉晨,他还活着?他为什么要给屈语买机票?他不是弯的吗?难道屈语的孩子是她给孙峥和崔嘉晨代孕的吗?崔嘉晨也没有出境记录啊。” “你这个想法好啊。”江湖惊叹于兰绿大胆的想象力,给出了一个近乎合理的可能性,由衷给兰绿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他们俩跟讲相声捧哏似的,把其他人都逗乐了。 就连被吴一昼的事情烦心的贾萧都不自觉扬起了嘴角,“记得查一下孙峥有没有出入境的记录,社保局那边怎么样了,还没查到吗?还有,查一下崔嘉晨的账户还有没有别的支出,以及他有没有别的银行账户,孙峥的也查一下,孙类总不能用自己的账户,所以最有可能的就只有他俩的。” 听到贾萧说到账户,窦傅翻着张贺凡给他的狗场账本,突然发现不对劲,“账本里记录的交易少说也有上千万,这么多钱,他们怎么处理的?我不相信他们会乖乖地交税,上千万的税,至少好几百万,我要是他们,本来钱就来路不正,一定会想办法逃税。” 这波属实是有点涉及到刑警的知识盲区,这一般都是楼下经侦兄弟们的业务的范畴。 这一点提醒了冯果,“恐龙狗场是什么时候开的?” 窦傅想了想,“据我所知,至少应该有七年了。” “七年?爵士不是才三岁吗?”冯果的脑海中想起了那只已经被肢解了散落在傅家不同房产的可怜小狗,突然之间好像一道闪电击中了她,“他们为什么要对爵士下手呢?那么多种杀傅听言的方法之中,他们选择了最麻烦的方法,提前把狗带走,杀了那只狗,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提着狗的残肢到处跑,还要让窦木帛和傅听言知道他们处于危险境地,去请一打保镖保护自己,这不是增加了杀人的难度吗?这应该是能解释的吧,她们肯定还有什么目的我们没有发现。” 窦傅推了推眼镜,回答了他能回答的第一个问题,“因为在爵士之前,傅家还养了另一只叫公主的黑柴,七年前带来的,后来那只狗病死了,才轮到爵士,所以恐龙狗场应该在七年前就已经存在了,至于傅家的其他房产,似乎是有人提前把监控关了,不是破坏,就是关了,很有可能是远程攻击了监控系统,在特定时间关闭他们想要关闭的摄像头。” 贾萧抿了抿嘴唇,“怎么开门?密码锁还是钥匙锁?” “除了汾江一品的别墅之外,其他的都是钥匙锁,昨天傅如棉突然想起来跟我说,她两个月前拿过钥匙,要和崔嘉俊去看哪处房子适合做婚房,那个星期她们把崔家的傅家的房都看了一遍。” 盛知镜想了想那个将傅如棉搂在怀里的崔嘉俊,其实当时崔嘉俊一直在假装深情地看着傅如棉,可是每当傅如棉和他对视,他很快就会转移视线,要么看向冯果和盛知镜,要么做小动作。 这是在装深情的时候突然和对方对上视线的慌张,他没办法直视一个不爱的人,也有一种可能是害怕对视会让傅如棉看出他的不安。 也是,一个哥哥失踪的人,怎么会这么心安理得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运营着公司,同时也还留在傅听言的身边。 最有可能的其实是崔嘉晨的死或者失踪,这件事跟傅听言脱不了关系,所以出于某些原因,崔嘉俊现在的身份是补偿或是人质,才能解释这一系列行为,前者代表崔嘉俊可能也参与了,如果是后者,傅听言也不会让崔嘉俊继续留在傅如棉身边吧。 思考只是一眨眼的事情,盛知镜提议,“查一查崔嘉俊,他肯定知道些什么,钥匙也说不定是他趁那段时间配了一样的,我怀疑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是孙清那边的人了。” 张贺凡看着斑驳的白板,“我们先确定一个大前提,孙清孙澈背后一定有一个指使她做事的人,她们在接受命令的时候也在想办法反抗,所以才给我们留下线索,对吧。” 众人点头,这句话似乎没有毛病,大家现在侦破案件思考的基础其实都是基于这个大前提。 “那我们需要理清的事情其实很多,因为幕后的人和孙清她们做的事,大目标是一致的,但是孙清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看还有别的目的,偷狗这件事,我们知道跟季理和一个陌生女人有关,目前案件中出现的,跟陌生女人身形相似的,应该只有孙清或者孙澈。” 孙清孙澈身高一米六出头,屈语和季理都是接近一米七的身高,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可疑女性的人选。 张贺凡继续说,“我有理由怀疑这件事情是孙清她们策划的,那杀狗、肢解和抛尸的背后,有没有可能隐藏着孙清的另一个目的,针对着控制她们的那个人,像冯果刚才说的,这一系列行为太反常,而且我有理由相信,季理或许是站在双胞胎这一边的,现在我们每次发现季理的行动,其实都跟孙清和孙澈这对双胞胎有关。” 贾萧几乎一夜没睡,她强行支撑着精神结束窦木帛的询问,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张贺凡一大段话她只听到了最后的结论,季理跟孙清孙澈可能是一伙的。 可是季理分明杀了韩旻嫁祸给吴一昼,孙清孙澈在四年前早就挑好了吴一昼作为她们的替罪羊。那可是四年前,她和吴一昼终于能一同共事的时候,是她和吴一昼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她怎么能接受,在他们享受着快乐时光的时候,有人在不远处,就已经开始了吴一昼生命的倒计时,他们还沉迷于幸福之中,根本无法想象厄运会就此降临。 她不喜欢现在重案组的成员把孙清和孙澈看作和黑暗势力作斗争的无辜女孩,就算她们是窦傅同母异父的妹妹,她也无法接受,受压迫不是她们选择剥夺无辜生命的理由,她们哪怕是别人手中的刽子手,可她们在能掌控自己的时候,也在做刽子手。 用她们最熟悉的方式,把起舞的刀刃,随机地指向一个不幸的将死亡灵。 贾萧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中气,显得尤为虚弱,“孙清孙澈和季理,都是犯罪嫌疑人,都涉及了命案,我不相信吴一昼的家仅凭季理一个人可以准备到这种程度,小区保安不是说了开出租车的是个女人吗,那天晚上我们开会的时候他来了,吴一昼知道季理长什么样,如果司机是季理,吴一昼不可能放松警惕。” “所以出租车的女司机可能是孙清,因为孙澈死了,所以马上要找人顶包,”冯果看了眼掐着虎口醒神的贾萧,皱起了眉,“你这样没用的,你昨晚一晚上没睡,你要不睡一会儿,一个小时之后叫醒你。” 睡眠是生命的需要,人不能没有睡眠。越是需要脑力工作的人,睡眠越是重要。和体力劳动能产生内啡肽和多巴胺,一定程度上能够让人精神集中,在体力劳动中不需要思考,能让大脑适当挂机。可是脑力工作者,如果睡眠不足,本来大脑就长时间工作,还没有得到间断的休息时间,在这个基础上继续过度使用大脑,极端情况下可能会影响判断,做出错误的决策。 冯果只要睡不够就会有严重的偏头痛,她不知道贾萧睡不够会有什么症状,不过看样子并不好受,她是重案组的主心骨,她可以适当休息,但不能倒下。 听到了冯果的话,再看到贾萧现在的神态,组长变成了在这一刻变成了国家级保护动物,兰绿和江湖分别贡献了自己的u型枕和蒸汽眼罩。 “那就先分配工作,然后我睡一个小时,”贾萧将粉色的u型枕先行一步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恐龙狗场的资金情况窦傅你去调查一下,经侦那边也可以走动一下,看看有没有疑似有关联的案件,崔嘉晨和孙峥的财务情况需要落实,名下的资产和账户兰绿和盛知镜去核实,江湖这边社保局关于巴英和孙清的催一下,跟案件有关的你都查一遍吧,张贺凡你去调查崔嘉俊的财务情况,加上晨俊基因检测公司的财务,”说完,贾萧看着冯果,“还有吗?” 冯果看了眼笔记本,“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通知韩之隆来认领韩旻的尸体。” “那你通知韩之隆来市局一趟吧,老樊刚给我发消息,他给韩旻做完尸表检查了,目测不需要解剖。” 兰绿看了眼贾萧脖子间的粉色,和她逐渐闭起来的眼睛,悄悄地问江湖,“季理和韩旻不是双胞胎吗,同卵双胞胎能测出来区别吗?” 看着兰绿眼中闪烁着求知的目光,江湖对于生物的认知停留在了高中生物,一时之间在大脑里搜寻不到有关知识。 盛知镜摸了摸下巴,“理论上同卵双胞胎测不出来,但是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其实会有一定概率发生基因突变,如果有韩旻和季理两个人的dna,说不定是能检测出来死者到底是韩旻还是季理,我们这边有从季理家里提取的dna,让韩之隆带着韩旻的dna来一趟就行,牙刷和梳子什么的都行。” 不管是什么原因,对于韩之隆来说,女儿的死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更别说目前的情况有可能,一个女儿是涉嫌杀害另一个女儿的凶手,这或许是打击之上的一锤重击。 还没来得及拆开蒸汽眼罩戴上,贾萧的眼睛已经快要闭上了。 “为什么不调查吴一昼?”窦傅翻看桌面,没发现任何跟吴一昼案件有关的文件。 吴一昼三个字就像一个强制开关,贾萧的眼睛瞬间睁开。 “凶手是季理和孙清目前都是我们的推测,我们要找到证据才能认定她们真的是凶手,你们也不想让试图杀害吴一昼的凶手在审判的时候少一组罪名吧。” 试图从窦傅的表情里看出情绪的贾萧迷惑了,“孙清可能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照道理来说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的。” “吴一昼是你前男友,很明显你现在对他还有感情,你是不是也不应该参与调查。” “等一下,”不知道冯果觉得现场的氛围有点奇妙,她边向张贺凡打眼色边不动声色地挪着屁股试图挡在两个人的视线中间,“刚才陆局已经批准了,参与调查这件事可以翻篇了,吴一昼也只是前男友了,一般情况下可以不用避嫌,我们组就这么几个人就别内讧了吧,你们其他几个人说话啊!” 张贺凡也站到了窦傅身边,两个身高接近的不同类别的帅哥站在一起,养眼程度大幅度提高,但是现在这个气氛,没有人有心思嗑他们的cp。 张贺凡拍了拍窦傅的肩膀,“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我们不能再少人了,冯果说的没错,本来就这么几个人。” 盛知镜举起双手,像是投降一样,“贾萧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在面临孙清的时候,没办法做出公正的判断,毕竟如果我现在突然蹦出一个妹妹,身世还有点凄惨,我可能也会有一丝丝的犹豫,不过吴一昼的案件信息还没到我们手上,昨天晚上物证加急在做了,等案件信息到了,我们也会开始的。” 窦傅也不是真想和贾萧杠上,“遗书能让我看看吗?我刚刚看到遗书没有提到你的名字,如果四年前就盯上了吴一昼的话,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没有提到你的名字,其实也是一个漏洞,她们要的就是我们不相信这封遗书,而且没打算让重案组损兵折将。” 冯果顺着窦傅的逻辑,看向贾萧和盛知镜,“如果她们不想让我们当中的人调查,这封遗书她们完全可以随便写,重案组和吴一昼的关系都不错,尤其是你们俩。” 第103章 换个风格 盛知镜把装在证物袋里的,已经压平了还被剪了一角的遗书原件交给窦傅时,透过袋子摸到里面的纸,发现触感有些不对,在手上多搓了几下,“这纸不对劲。” 窦傅接过遗书的纸,确实这张a4纸的克重不是一般使用的70克,可能是80克或者85克规格的复印纸。 冯果和张贺凡也伸出手搓了一下,另一只手对比着手边能拿到的a4纸,两者在硬度韧度和重量上都有细微的区别。 贾萧拆开蒸汽眼罩盖在眼球上,热气逐渐传递到眼睛,“如果说每次现场孙澈都想办法给我们留下了线索,这次说不定也有,昨天我们用紫外灯没照出来,可能是方向错了,重点在纸上。” 窦傅认真地隔着透明的证物袋观察着纸张,“一般的公司不会太在意纸张的质量,甚至会因为控制成本选用最便宜的a4纸,这张明显是高档的复印纸,如果能查到是哪个品牌,供货渠道不难查。” 兰绿看着手中平平无奇给她当草稿的a4纸,“a4纸不都一样是白纸吗,克重有差别我可以理解,品牌之间差异大吗?” 冯果点点头,掰着手指给她解释,“不同的品牌使用的原木浆配比和生产工艺都不一样,纸的硬度韧度白度和平滑程度都会有明显的差距,甚至有的品牌的a4纸和市面上的其他复印纸克重不一样,比如会做到85克。” “亚太森博?” 冯果一个抬眼微笑回应了张贺凡的提问,身边的窦傅也胸有成竹的看着这张纸。 罗勒和伍龙查教会徒弟的可不只是密室的制造手法,他们自己悄悄列了一个知识清单,按照清单上的顺序给小崽子们强行灌输,他们务必了解的知识。 这当中就有一项是关于纸张的内容。 制造密室的目的,经常会与伪造自杀相关。自杀通常会伴随着遗书的出现,遗书这一项的研究当中重要的特点之一,就是纸张,其次是字迹和用语习惯。 虽然会用到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在需要用到这类知识之前就掌握,能节省很多案件侦破的时间。罗勒和伍龙查在这点上,做到了极致,培养出来的三个二组成员,兜里都有不少硬通货。 兰绿看着头头是道的冯果,把复印纸品牌五个字记在了她需要掌握的技能列表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偶像,不同的人对偶像有不同的定义。有的人把偶像当做情绪的舒缓站,有的人会把偶像当做自己的榜样。偶像也不一定是指光鲜亮丽的明星,也可以是身边优秀的人。 兰绿在这一刻对冯果的敬佩,从一个贴心大姐姐上升到了偶像的级别。都是一样的大脑构造,冯果的认知面为什么会这么广,除了好奇冯果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知识之外,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兰绿不只是想成为冯果这样的人,还对她的人际关系无比羡慕。在优秀的人身边,还有和她一样优秀的人:和冯果同频的盛知镜,彼此无比了解的贾萧,还有能够随时接话的窦傅的张贺凡。虽说能从盛知镜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对窦傅有些许微词,大概是因为窦傅有时候和冯果确实有一些私人频道的眼神交流,但是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非常照顾冯果,她就像是重案组的团宠。 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很优秀,而且她对大家都很好,所以大家都愿意以同样的善良的心对待她。 贾萧平静地把椅背调低,从抽屉里掏出耳塞,一边塞一边说,“纸的一角已经送去物证组了,很快就能出检测结果,到时候可以去查购货渠道,就这样,我先睡了,果,一个小时之后叫醒我,我手机有电话的话,帮我接一下。” 说完就靠在了椅子上,一分钟之后,贾萧那边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居然是已经睡着了。 冯果按照计划给韩之隆打了电话,通知他带着韩旻的牙刷和梳子来市局一趟,并且留下了市局法医联络处的电话号码。对面那边的韩之隆语气很冷漠,不知道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震惊,还是他已经放弃了他的女儿。 冯果打完电话重新回到办公室,窦傅已经下楼找经侦那边询问狗场的资金问题,她本来想问窦傅关于罗勒的事情,没想到转头撞见鉴证组的徐洁将吴一昼家的加急法证报告赶出来了,一同送来的还有吴一昼家邻居的火灾事故报告。 反锁手法通过检测旋钮和吸尘器上的黏性物质得到了验证。吸尘器集尘盒里的头发通过检测,基本上都属于季理而不是韩旻,虽然作为双胞胎,她们的dna在基因位点上还是有些许的差异。 这一点上基本上可以认定密室的布置和季理脱不了干系。 火灾的事故报告也给他们送了一份大礼,火灾现场内发现了一具烧焦的男尸,年龄七十岁,应该就是邻居老奶奶的丈夫。简单尸检过后,发现老人家在起火之前已经死了,并且起火的原因并不是老奶奶的那一锅排骨,而是有人蓄意纵火,吴一昼家的煤气管道也被人做了手脚。 如果不是贾萧及时赶到,拨打了119,很快火势就会蔓延到吴一昼的书房,再加上逐渐升高的煤气浓度,引起爆炸只是时间问题。 季理是真的铁了心要杀吴一昼,甚至不惜杀害一名无辜的老人,而且在此之前就已经杀了自己的双胞胎姐妹。季理只是季桦的继女,季桦只是孙类为了实现对双胞胎特殊癖好的实操者,这一切有什么关联? 冯果谢过徐洁,拿着报告回到座位上,查起了季桦的资料。 之前在调查季理的时候,只是简单的知道了季桦的名字和他们父女之间貌似不和的关系,并没有详细对季桦进行调查。现在看来,季理和案件有参与,季桦一定不可能置身事外,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季桦给的信息就是假的,他是为了给季理和孙清孙澈创造足够多的时间,去完成其他的计划。 搜索季桦的名字,点击图片的一栏,一个气质儒雅外表俊朗的中年男人映入冯果眼帘。资料上显示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光看脸,他顶多四十出头的模样,在一众教授的合照当中,他又高又修长的身材尤为突出,就算是站在边上,季桦从气质上就碾压了其他的教授。 资料上还介绍了季桦在初中的时候曾经是市二级羽毛球运动员,平日里也保持着锻炼的习惯。 其实光看季桦的脸,能看得出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没有现在这么帅气,只是干净清爽,年纪慢慢大了之后,眼角恰到好处的皱纹,严格的身材管理,加上他经过岁月沉淀之后的随和,变成了他形象上突变的根源。 冯果看着季桦的脸,突然发现,高个,聪明,有运动天赋,这三个条件加起来,刚好符合了孙类对‘洁癖计划’精子提供者的全部需求。 “双胞胎的爸爸是季桦。” 冯果小声地喃喃。 如果这个想法是真的,他知道紫玉楼里发生的事,季桦完全有可能是那个控制孙清和孙澈的人,同时也在控制季理。 冯果的眼睛还在看着屏幕上季桦的照片,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儒雅随和,而是隐藏在人皮底下的恶魔灵魂。 可是如果控制着孙清和孙澈的人是季桦,孙峥去哪里了?孙清和孙澈如果要指认季桦,目前给到的信息,似乎有点太偏了,季桦可能也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站在孙清孙澈这一边,帮助她们,所以叫上了自己的继女季理。 盛知镜就坐在冯果的旁边和兰绿一起调查着孙峥和崔嘉晨的账户信息,看着冯果盯着屏幕上的老男人出神,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只看一眼他就知道这个老男人可能是苹果会喜欢的类型,比起皮相上的外貌,能够从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气质和成熟,更容易吸引到冯果。不过盛知镜可以放心的是,冯果不是那种会因为外表而沦陷的女人,比起外表,她更在意性格、品行和三观。 他自认自己应该是从外貌到内在都非常符合冯果喜好的男人,当然衣服搭配和屏幕上的这个老男人有点不同,他穿西装没有儒雅的气质,发达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更像是西装暴徒,当然,这也是他人格魅力的一个很大组成部分,安全感。 于是他非常自信地凑近冯果,扬起下巴,“我要不要换个风格。” 言下之意是希望冯果说他这样就很好,最好是能夸一下他。 冯果还在思考着季桦在案件中是什么身份,突然感受到一张大脸凑近她跟前,下意识拉开了距离,“你吃错药了?” 没预料到是这个回答的盛知镜再次认真看了一眼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也留意到了他的名字,“季桦?” “嗯,”冯果回了上半身,拉远的距离又悄悄缩近,“我刚才突然想到季理参与这件事情的动机很奇怪,所以查了一下季桦。” 盛知镜没说话等着冯果说下去,季桦如果是连接季理和案件的人物,就可以解释二十出头的季理为什么能牵扯进来,但是这也意味着季桦肯定有除了孙类的‘御用造婴师’之外,别的身份,他们一直忽略了。 “你看啊,季桦一米八,医学教授,还曾经是市二级运动员,这有没有让你想到什么?” 兰绿也凑近看了眼季桦的照片,听到了冯果略有深意的提问,“那不就是窦木帛说的孙类选孩子她爹的标准吗?又要聪明又要有体育天赋,你别说,这张照片看起来还挺像孙澈的。” 盛知镜看着医院官网上季桦的单人照,“哪里像了?眼睛鼻子嘴巴都不像。” 兰绿没好气地说,“有的类似不是单一五官的类似,而是脸型和整张脸上的五官排布位置,你仔细看看他的下巴,真的很像。” 听到这话的冯果和盛知镜一起凑近去看季桦的下巴,两个脑袋都要挨一起了,兰绿非要凑过来看一眼,所以盛知镜只能为了给兰绿让位置,‘被迫’向冯果那边凑近。 冯果的护发素还是原来的那一款,头发还是一样的香。 窦傅刚好拿着资料上来,看到三个人凑近着脑袋一起看着电脑的诡异画面,无语的表情直接挂在脸上,“你们是不会放大页面吗?非要挤在一起看?” 经过提醒的冯果果断将浏览器的缩放比例调到了200。 盛知镜脸上的无语比窦傅还要明显,懒洋洋地抬起头,给窦傅摆了个臭脸,有瞟了一眼冯果,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冯果只看到了窦傅手上的蓝色档案盒,“楼下有什么发现吗?这么多资料。” “这是一份资料,跟晨俊基因检测有关的,”窦傅将盒子放在桌子上,“狗场在海州市,我们这边跟海州市一起合作调查的案件不多,我问了一下,七年来好像就只有这么一起,可是这个案子到现在也还没有结案,因为缺少了关键证据。” 这可能就是孙类和孙峥选择将狗场开在海州市的原因,一旦涉及到犯罪,就会出现区域管辖问题,而且在不同的市,就可以更好地将目标分散。 “狗场跟基因检测有什么关系?”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狗的价格奇高,对应的税收就会多,想要降低税收,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分批次付款。” 冯果好像已经找到了门道,“基因检测真是非常聪明的交易方式。” 兰绿还没听懂,“什么意思?买狗要做基因检测吗?” 盛知镜从档案盒里翻出了晨俊基因检测有限公司的资料。 崔嘉晨作为研究生,创业会有政府的补贴,不仅是场地租金、现金补贴还是税收减免,都能将利益最大化,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正常的是公司成立没多久就能有这么多项目和收入。 实际上晨俊基因检测有限公司,有很多项检测都没有拿到许可,价格也比市面上的检测项目要高,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这么多的项目,这当中一定有猫腻。 第104章 律师高海 盛知镜拧起眉头,“部分的金额交易可以在基因检测公司做项目达成,反正基因检测到最后只给你出具一份报告,其他什么都不需要,纸才多少钱一张,中间可以做手脚的方法更多,我看这写了,晨俊基因检测还申请了创业补贴,能免掉百分之四十的税,还有场地租金的补贴,算下来每平方米不仅不花钱,还一直赚着呢,这他妈的就是在从政府财政里赚钱吧?纳税人的钱就这样到他们口袋里了?” 兰绿看了眼爆粗口的盛知镜,大概理解了他们说的晨俊基因检测的逃税方法,听到甚至还能通过租场地赚钱这个事情,打开了她的新世界大门。 她第一次知道,还能有这种歪门邪道,果然人不能赚到自己认知范围之外的钱。创业补贴、场地补贴、税收减免,这是她听都没听过的词。 冯果看向盛知镜和兰绿,“你们不是查崔嘉晨和孙峥的资金信息吗,他们账户里有这么大笔的流水吗?” 兰绿摇摇头,“我们刚才只查了他们名下的资产,还没要到银行那边的流水信息。” 窦傅轻蔑地笑了一声,“估计会打到别的卡上,或者再用别的分公司,用同样的手段分批次收取,晨俊基因检测公司现在的法人是谁?或者之前是不是换过法人,经过法人的卡再转走,钱的来路多洗几遍,就能干净了。” “孙类之前都是跟刑法反着干的,现在怎么都开始研究经济法了,还会拐着弯走灰色地带?”兰绿右手撑起下巴,思考紫玉楼和恐龙狗场之间的差别,“又是整创业补贴的,又是科技公司的政策扶持,你说他们当中不会有人专门学法的吧?”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冯果一眼不眨地看着晨俊基因检测公司的资料,“崔嘉晨和崔嘉俊是什么专业的来着?孙峥呢?” 兰绿手快已经查到了崔家兄弟的资料,“崔嘉晨是生物化学专业的,崔嘉俊是学材料化学的,跟法律都没什么关系。” “孙峥呢?” 兰绿点击鼠标的手几乎没有停,“我在系统里找到了97个孙峥,根据年龄和出生地,范围缩小到了3个人,这三个人都是在海州市出生的,年龄相仿,其中一个初中辍学,有一个十年前因为犯了杀人的案子进去了,还在里面呢” 冯果问,“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兰绿哽了一下,“从小就出国读书,两年前回国后改了名字,叫高海,学的是国际法。” 光是从个人经历来说,这个高海和孙峥的过去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从小就跟在孙类身边当走狗的孙峥,是前两个人的可能性更大,义务教育结束之后就直接辍学,或者因为替孙类背锅而锒铛入狱。可是高海两年前突然回国这个时间点非常奇怪,刚好是恐龙狗场发生火灾,孙峥和崔嘉晨一起消失的时间点,尤其是刚好这个人还学的法律。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窦傅的脑海中出现,“会不会孙峥想办法换了个身份,真正的那个孙峥其实还在国外,但是我们要找的这个孙峥顶替了他,还改了名字。” 盛知镜听着高海这两个字,总感觉很耳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或者看到过这个名字,他侧着头看向冯果,“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冯果也觉得高海这个名字虽然有点大众化,可又着实耳熟,“查一下晨俊基因的法务是谁?” “晨俊基因检测登记的法务是林懿桐,等一下,我查查看,”兰绿的手指飞速敲打键盘,“林懿桐,今年五十七岁,是汉达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汉达也是傅家的合作伙伴。” 窦傅拿起了狗场的账本名单,他印象中林懿桐这个名字他有见到过,果不其然,“林懿桐的名字也在狗场里有登记,上面写的是入室抢劫,和其他人的方式都不一样。” “那是因为他们学法的人收到敲诈勒索都会想用法律方式解决,他们自认为没人比他们更懂法律,”冯果顿了顿,“所以对他们,一定要一击致命,让他们死了那条心,入室抢劫这一招真的绝。” 家,往往是被人看成最安全的避风港,对于有家人孩子的人来说,家其实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只要用家人的生命威胁他,并且跟对方说,自己手下有无数这样的敢死队,要么就放弃所有的社会地位直接移民,不然还会有下一次甚至下下一次,在这样的攻势下,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屈服,用钱换一条命,也不会再考虑反抗,就算是对方最终选择拒绝,也可以装成入室抢劫谋财害命的样子。 林懿桐的选择显而易见,在那之后,汉达在录州市仅仅用了两年就搭上了傅家。 兰绿点开了汉达律师事务所的官网,律师团队介绍的那一张张精英公式照里,看到了其中一张的底下,赫然写着高海两个字,“高海在汉达!” 盛知镜此刻也想起了自己在哪里见过高海的名字,“傅听言的遗嘱!他的遗嘱上有三个律师的签字,林懿桐和高海好像都在上面签了字。” 他对林懿桐签字的印象深刻,是因为林懿桐的字非常很平竖直,用的楷书签的字。 冯果被他这么提醒,也想起来了,遗嘱上确实有三个律师的名字,第三个律师康安邦也是汉达的合伙人之一。 律所官网上高海的照片总让他们感觉到哪里熟悉,他的五官没有什么特点,反而是放在人群中很容易被忽略的长相,冯果印象中就像是上中学的时候,在放学之后能遇到的小混混的长相,带点痞气和戾气,发起狠来能掏出怀里的西瓜刀捅个三刀六洞。照片上的高海稍微捯饬了一下发型,痞气收敛了一些,戾气还在眉眼里留有几分,再加上角度找的还可以,勉强可以算上一个小帅哥。 和其他人一身黑色的西装不同,他的公式照穿的是一身暗灰色的西服。照片里的高海双手环抱在胸前,上半身挺的很直,为了显示自己的专业和人文主义关怀,他甚至稍微偏了头,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可是他的眼睛并没有笑意。 先不说稍比身材宽大一点的西装和高海的气质并不匹配,不自然的双手环抱的动作刚好将衣服的肩部拱了起来,显得他肩膀处更像是平地立起了两座大山。他和蔼的笑容更像是掩饰的面具,看起来非常别扭,就好像这个表情其实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仔细看所有人的公式照,高海的动作应该跟着康安邦的照片学的,只是他没有康安邦律师的从容,反而多了几分滑稽。 窦傅眼睛盯着律所的四位合伙人,他们的名字基本都先后出现在狗场账本上,除了合伙人,年纪稍大的律师也都不放过。 “这个人看上去就不像学法的,更像是做些小偷小骗畏畏缩缩的人,”兰绿针对着高海的照片给出了自己个人的见解,“笑都一脸苦相,打官司怎么赢呢?” 冯果再次看了一眼高海的照片,说不出的眼熟,又想不起来那里见过,干脆不想了,“兰绿,你查一下三个孙峥的家庭情况,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高海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孙峥,凡是要讲证据,别看着照片就在这猜,万一人家真是高海呢?” 话音刚落,江湖抱着他的笔记本走过来,低着头念着贾萧布置他调查的社保情况,“冯果姐,我查到了孙清在明德中学入职的社保情况,真的就只呆了一年,然后就没有了,从那之后,孙清的社保就没有缴纳了,但是在那之前,孙清和孙澈的社保一直在恐龙狗场,狗场没了之后她也没有社保记录,然后其他跟案件有关的人我都查了,巴英那边四年前提前退休了,每个月的退休养老金有在领的,屈语和祝长闻有自己的公司,崔嘉晨和崔嘉俊就一直在晨俊基因,直到上个月崔嘉晨的社保还在交,季桦在市二人民医院,季理一直没有工作,是自己交的个人社保,孙峥我查到三个” “一个初中辍学,一个入狱,一个当律师?” 江湖惊讶地抬起头,“昂,第一个没社保,第二个都进去了也没有,第三个在律所,你们这边是有什么收获吗?” “双胞胎的社保在狗场?”盛知镜冷笑,“我以为他们既然都整黑社会了,就不会合法合规地参保了呢。” 江湖点点头,“恐龙狗场在倒闭之前参保人数一共有四个,白寻和白觅,孙清和孙澈,孙清和孙澈一直都是以训狗师的身份在狗场工作的。” “这么说,孙峥并没有在任何官方记录里出现过?为什么?”冯果依旧看着晨俊基因检测的文件,眼皮都不抬地自问自答,“难道说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把自己藏起来的准备。” 不远处正在熟睡的贾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声音有点大,轻轻地哼了一声,冯果将手指竖在嘴巴前,提示大家声音小一点。 窦傅压低了声音问,“就像孙类一样?躲在幕后?” 盛知镜摇摇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需要确定一件事,孙类是不是还活着,或者说孙类到底是不是背后在控制一切的人,你爸说孙类在越狱之后就没出现过,谁知道孙峥说的话是真是假。” 听过到盛知镜提到窦木帛,窦傅没有说话。他开始抗拒被人称呼窦木帛是他爸,这番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困顿的心态也就一瞬间,想到当前的案件,他又瞬间回到了工作的状态,“什么都需要确认,可我们要去哪里确认这些想法?你能找到孙类和孙峥吗?” 兰绿拉伸上肢,顺便动了动僵直了许久的脖子,“这就是他们躲起来的原因,东窗事发之后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们,能指认他们的人都是杀人凶手,他们还要顾及自己的安全,哪会来提供线索,警方连一个突破口都找不到。” 一些漫不经心的话,引起了冯果的思考,“孙清和孙澈她们想要做什么,提供线索,救下罗勒,”看了眼还在熟睡的贾萧,“还漏洞百出地让吴一昼‘畏罪自杀’,还嫌现场不够漏洞,跑到隔壁家杀了个老伯伯之后才放火,她是在延长火势蔓延的时间,也在给调查取证递证据。” 冯果将手上徐洁刚给的火灾报告递给盛知镜之后看向窦傅,“如果你是孙清,你想曝光孙峥的身份,你会怎么做?” 突然和冯果对视的窦傅被这个问题问懵了,孙清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这个假设问题递到他面前看起来在适合不过,只是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一时之间没办法思考出正确的答案,他甚至分不清冯果是随便找了个人问,还是特地选择了他。 “如果是我,”这时,张贺凡带着他调查到的晨俊基因的财务情况加入了讨论,他刚才就一直悄悄地听大家的讨论,关于高海和孙类的也都听着呢,这下突然听到了冯果的提问,好像冯果根本没有发现窦傅的表情变化,只有张贺凡第一时间发现了,“孙峥或者是孙类藏的这么深,我一定会想逼他出来,既然这么多事情都跟他有关,但是他又摘得干干净净,那就想办法让他无处可躲,让他的手也沾上血,这样就再也没办法藏起来,如果不能用其他的案子,那就给他定个新的罪名,绝对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张贺凡走到窦傅身边,对着他帅气地抬了抬眉毛。 窦傅看出了张贺凡邀功的含义,也理解冯果可能只是单纯的习惯了找他们思考案情,并没有思考到孙清和他之间的关系,“我同意这个说法,孙清不停地给我们透露信息,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人,她自己肯定比警方更清楚孙峥或者孙类藏得这么深,警方很难找到直接证据对他们定罪,如果是孙类还好,毕竟他可以被查出越狱,如果是孙峥,我们对他完全无计可施。” 听到窦傅也同意他的观点,张贺凡双手一叉腰,“所以一定会想办法让孙峥露出狐狸尾巴。” 第105章 if i die young 张贺凡叉腰的手肘刚好撞到了窦傅的腰,像螃蟹一样横向霸占着两人之间的空间,窦傅伸手打掉张贺凡叉腰的手,“可是以孙清的性格,恐怕她要做的不只是这件事。” 大家直直地听着窦傅,想听他说下去。 “目前为止所有的关于恐龙狗场那群人做的案子都是无比缜密的,无论这些行动是孙峥还是孙清策划的,最起码都能说明他们其中一个人,或者他们两个人的逻辑都非常严谨,”窦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背后的桌子,长腿斜支撑者身体,不经意地炫耀着自己的身材比例,“既然是这样,孙清一定会或者有一定要计算的非常周密,对她来说,每一步都不能出错,她肯定不会甘心于让那个人停手,一定会从根源毁掉他。” “从根源毁掉?” 冯果在这一刻又看见了那个面无表情跟她讲述生意场上风谲云诡的窦傅,‘毁掉’这个词,有点过于沉重了。 窦傅还是这副表情,“如果是我,我会对那个人带着恨的,他手上掌握的不只是能为他求得资源的母矿,也是一些可怜人曾经生不如死的见证,我一定会想要把另一个人手上的全部筹码都抢走,才能让他狗急跳墙,露出马脚,然后毁了他。” “手上的筹码?”张贺凡重复着窦傅的话。 兰绿激动地举起右手回答,“控制双胞胎的筹码,可能是她们的母亲。” 被兰绿突然的动作吓一跳的盛知镜,顺势倒向了冯果的一侧,并且嫌弃地接话,“可能不止是控制双胞胎的筹码,还有他手上的母带,要把人逼急,就要让他孤立无援,不管是孙类还是孙峥,只要手上还有母带的视频,他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窦傅在听到兰绿提及双胞胎的母亲时,不自觉愣了一下。血缘关系和亲属关系其实是很奇妙的,就像现在让窦傅心里七上八下的心烦意乱,就来自他从未谋面的母亲。即使能从窦木帛的话语中拼凑出她短暂且痛苦的人生,可是窦傅自己并不愿意相信这就是真实的全部,窦木帛明显带有过于强烈的私人情感,任令姜一个高才生,为什么非要上赶着嫁给傅听言一个性别男爱好男的畸形老古板。她明明还有大好的前途,为什么非要做傅家的生娃机器。 或许这一切都不是她自愿的,傅家除了傅听言还有别的老古板。傅家出钱资助的贫困学生,聪明又好看,可能很早开始就已经被选中了吧,选中她的人也并不是傅听言,傅听言只是顺水推舟,反正他也并不打算结婚。 窦傅发愣的瞬间被身旁的张贺凡捕捉到了,用手肘悄悄地戳了窦傅一下。他明白窦傅此刻的异常,大概是因为兰绿提到了窦傅和孙清孙澈共同的母亲。 窦傅回过神来装作没事人一样听着这两个答案,机械地点点头,“这些都是孙清需要思考的事情,但除此之外还有最直接和最重要的东西。” “钱,”张贺凡一屁股坐到窦傅身旁的桌子上,紧挨着窦傅,一只手臂顺势搂住了窦傅的肩膀,轻轻地拍了几下,边拍边说,“恐龙狗场和晨俊基因的钱,应该都在那个人手上,如果母带和控制双胞胎的把柄都没了,他大可以买张机票就直接飞走,拿着这笔钱可以在国外吃香喝辣过一辈子,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没有任何案底的,警方根本没办法通缉他,如果他早就将财产转移到国外,那我们就更难查了。” 冯果记下了这三点,任令姜、母带和钱,在三点后面,她还加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大家分析的都很对,但是缺了一个很关键的细节,那就是孙清到底会用什么方式逼他露出马脚,一个极端理智的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失去理智,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 对的,这件事情必须是违法犯罪,才能把他拉下泥潭,难道是再次伪造一起杀人案,栽赃到他身上吗?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太冒险了。 冯果再次抬头,看到了勾肩搭背的张贺凡和窦傅,不知为什么,他们越是毫无顾忌的亲密举动,他们之间就越像是单纯的好兄弟,根本没有任何一点暧昧在里面,下一秒张贺凡甚至有可能会让窦傅‘叫爸爸’。 不过就算是冯果嗑的cp没有结局,对她来说也无伤大雅,一直是好兄弟也算是另一种角度的he,不是爱情那就更好了,反正冯果想不到能让这么多年的友情分开的原因。 心里想的挺美,脸上确实毫无表情,“张贺凡你查到了什么?” “哦哦哦,”张贺凡这才想起被他放在一旁的资料,“晨俊基因检测成立到现在的财报我都看了一遍,他们的财务情况乍一看没什么毛病” 窦傅微微眯起眼,“乍一看?你还会看财报了?” “我好歹也是二组精英骨干,”张贺凡搭着窦傅肩膀的手给了他一拳,“说正事儿,但是认真看就会发现他们的报价真的要比市场价高出不少,不过专利申请挺多的,我看每年专利申请的列表都好长,所以我怀疑他们公司有很多项目都是噱头项目,国内根本没起步,国外也只是刚开始,这些个项目,偏偏更多人做,就比如这个血液检验癌症的,不同的癌症单开项目,检测技术也可以分开申请专利” “血液检测癌症?”冯果之前听说过国外有人号称一滴血就能检测出患癌与否,还获得了很多大富豪的投资,到最后证明不过都是假的,最年轻的天才ceo顿时变成了全世界知名的骗子。 张贺凡瘪瘪嘴,“从技术上来说确实可以检测,概率不就跟抛硬币是一样的,正或反,有或者没有,结论一定能给你,只是正确率不一定高,但是这个东西,只要做检测的人自己也不在乎,那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张贺凡一本正经的这番话把大家都逗笑了,话粗理不粗,没有人在乎检测结果,那就等同于变相给检测机构送钱,这就是晨俊基因检测的生财之道。 张贺凡继续抖着他手里的打印件,“不止,他们每年申请的专利都可以给公司减免税收,而且那些专利有些都是奇奇怪怪的专利,甚至都不是他们公司的主营业务,你看什么钓鱼的时候遮阳吹风的椅子、兼具驱蚊和按摩两用的按摩椅,还有一个最奇葩的,理论上能够投屏和通话的鸭舌帽。” 窦傅在听着张贺凡提起专利的时候,又开始挖掘狗场账本里的宝藏,再次不出所料,语气甚至都已经变得无所谓了,“这上面也有好几个专利局的人呢,真是常看常新呐。” 冯果接过窦傅手上的‘宝藏’,一页二三十个名字,整整一沓里至少有五六十页,要是有人说这本账本能起底半个录州市,冯果都不会觉得奇怪。 要说奇怪,这份账本在吴一昼手里两年了,居然都没有人想要拿走,甚至没有人发现,这才是大问题。恐龙狗场突然的火灾,对于这一千多人来说,居然没有任何动作,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很快进行了‘安抚’,启动了备用方案,晨俊基因检测有限公司。 可是现在这份账本落到了警察的手里,他们的调查也依然没有任何阻力,难道是对方有足够的自信警方并没有将账本拿到手,或者账本丢失这个消息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两年时间没有人察觉到账本这个点,在冯果看来,似乎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那个高楼坠亡的季国平,他的死或许除了杀人灭口之外还有藏得更深的秘密。 “还有,我调查了崔嘉晨的财务情况,发现他在这段时间多了不少网贷,大大小小的平台都借了,金额还挺大的,加起来得有四五百万了。” “网贷?人消失两年了开始网贷?” 江湖听到这个词都懵了,晨俊基因也不是没钱,很快他反应过来,如果欠款逾期,被网贷平台起诉,可能会被列为失信人员,严重的话冻结和拍卖名下的财产。 目的就是为了冻结崔嘉晨的所有银行账户。 在那之前还用崔嘉晨的个人信息借了一大笔钱装进自己的钱包里,相当于一石二鸟。 盛知镜迟疑了一下,“这段时间是指什么时候?” 张贺凡伸手比出一个‘耶’,“两个月前开始。” “两个月时间能借到四五百万,平台不核实借款人身份信息吗?”盛知镜挠挠头,然后他自己回答了自己的提问,“哦,网贷,有身份证就行,崔嘉俊不是还交着社保公积金吗,应该属于信誉良好的那种人,怪不得能借到这么多钱,开始他身份证在谁那里?总不能是他自己借的吧?” 话音未落,贾萧的手机铃声响了,是一首悲情的英文歌。 “if i die young bury sat,y down on a bed of roses,sk the river at dawn,send away with the words of a love ng” 冯果一时之间没意识到贾萧什么时候换了她的手机铃声,只觉得这首歌好像在预示着一个不怎么乐观的结局,心里这样想着,她却是第一个拿到贾萧手机的人,来电提示只有三个字‘老师傅’。 虽然不知道是谁,看备注还挺尊敬的,冯果的语气也跟着带着几分谦逊,“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老法医武大健亲切的声音,“喂,小贾啊,包着的那具尸体,我做完尸检啦,你不是说急着要吗,什么时候来拿,还是我让小涂给你送下来。” “武老师,我是冯果,方便的话让涂施将尸检结果送下来吧,我们急用,辛苦你了。” “啊,小苹果啊,行,那我就让小涂送下去,尸体身份我也给你们确认了。” “您是说尸体身份确认了吗?” 冯果下意识将这句话大声重复给在场的人听,还在讨论的众人听到这句话都停止了,齐刷刷地看向冯果的方向,随后冯果打开了免提通话,手机音量也调到最大声。 近在咫尺的贾萧也因为冯果的声音动了动,睡眼惺忪地扯下了不再发热的蒸汽眼罩和单边的耳塞。 “对啊,死者做过心脏搭桥手术,那个支架编码,我让我在医院的朋友查了一下,刚好就是在他们医院做的,直接查到了病例,死者名字是崔嘉晨,嘉奖的嘉,晨光的晨。” 找到了,失踪了两年的崔嘉晨。 查不到出入境的原因,两年来悄无声息却还一直交着社保,甚至两个月前还在网上大额贷款的崔嘉晨,其实早就孤零零地躺在熊猫公寓暗无天日的密道里,被保鲜膜和活性炭包裹成茧,他是一只永远无法破茧的蝴蝶。 冯果抬头看向白板上空出来的一环,终于可以填上了,祝长闻在熊猫公寓杀的人,是崔嘉晨。 一直没等到冯果回话的武大健,“怎么不说话了,啊,你应该在忙吧,那我先不打扰你了,我这个老头子也要干活了。” 他其实挺喜欢贾萧和冯果这两个小丫头的,他有时候都想着,如果他有一个像贾萧或者冯果的女儿就好了。 “好的,谢谢武老师,麻烦你了,那我先去忙了,再见。” 冯果挂掉电话,贾萧也瞬间清醒,清醒之后的第一句话是,“祝长闻为什么要杀崔嘉晨?” 虽然人醒了,但是贾萧的喉咙还没苏醒,一句话里有五个字听不清。 因为冯果第一时间去写白板了,贾萧把视线转向盛知镜,盛知镜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冯果在白板上补完空缺之后抬手看了眼电子手环上的时间,距离贾萧睡着,才过去了半个小时,转过身来,“还有半个小时,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人类最强的意志莫过于对抗生理反应。 如果贾萧压根没睡,一直撑到现在,她的状态可能都会比睡了半小时之后被声音吵醒要好。她的理智在告诉她案件有了新的进展,她需要打起精神参加讨论,但她大脑的阵痛和眩晕,以及身体明显的乏力在警告她,继续睡觉才能活命。 “我” 冯果一眼就看出来她在硬撑,比较了额头的温度,发现还算正常,给她重新带上蒸汽眼罩,“你睡吧,真的,不然你会猝死,别吴一昼醒了你没了。” 第106章 试图单干 或许是听到了吴一昼的名字,又或许是她真的没办法抵挡来自生理的善意攻击,贾萧变得很乖,戴上了耳塞和蒸汽眼罩,很快又睡过去了。 哄完贾萧这个宝贝睡觉,冯果看向众人,只见张贺凡的手指又比了个‘耶’,嘴型不停地重复着,两个月。 吴一昼说过,形成这样的干尸,至少得死半年以上了,崔嘉晨应该不可能从阴间回魂给自己贷款。 江湖此刻小心翼翼地像乖学生一样,举起了右手。兰绿看着江湖的动作,才意识到自己做同款举手动作的时候有多傻。 张贺凡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想要冻结崔嘉晨的所有财产所以才给他办理大额贷款?”所有人都目光投到他的身上,江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想法很重要,“这样给他办理贷款的人还能收到一大笔钱,到时候违约之后他的所有财产都要被冻结或者拍卖,如果钱都在崔嘉晨的账户里,这不就是你们说的把他的钱全拿走吗?” 窦傅给了江湖一个认可的眼神,摘下眼镜用衣摆擦着镜片,“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崔嘉晨的死不能公布,因为他要是死了,他的财产情况可能会需要公布,为了避免麻烦,所以才一直交着社保,对外说他出国了。” 张贺凡若有所思地插了一嘴,“如果这两年没有给崔嘉晨交社保和公积金,说不定以崔嘉晨的名义还不能借到这么多钱呢。” “这么说的话,崔嘉晨的尸体被发现的那天之后,有人将燕鹤姝推了出来,不知道为了什么目的,然后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对窦木帛和傅听言下手,”盛知镜手指在桌上有规律地点着,悄悄抬眼看了看窦傅,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原本的计划如果成功了,躺在停尸间的尸体就有最起码两具以上了,涉及到刑事案件的尸检,更何况是和他俩有关,必须排在一号顺位,所以,就算法医连夜加班完成,也起码需要一天。” 兰绿接着盛知镜的话,“这具没有来头的干尸只能往后稍,这就说明他们一直知道尸体在哪里,也知道尸体的身份,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续这么突然的车祸和刺杀,目的就是不让死者的身份太早曝光,或者他们也没想到密道会被人发现,这个人会是谁呢?” 冯果安抚好贾萧,又走到了人堆里,挨着张贺凡坐下,和窦傅一起把张贺凡夹在中间,“据燕鹤姝供述,杀死崔嘉晨的是祝长闻,祝长闻已经死了,燕鹤姝明显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那还有谁能知道呢?” “如果现场其实不止祝长闻和崔嘉晨呢?”盛知镜手指敲击的桌面的动作并没有停止,看到冯果没有回到原来的座位,而是选择了张贺凡身旁,肩膀不自然地扩了一下,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场都开始变得奇怪,“崔嘉晨和孙峥不是情侣吗,崔嘉晨并没有理由去找祝长闻,反而孙峥可能有,在这场混乱里,崔嘉晨死了,孙峥受伤逃跑了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大开的门口站着略显拘谨的涂施,怀里抱着尸检报告轻轻地敲门。入职不到一个星期,顶头上司就出事了,回来的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涂施觉得自己像无处安身的浮萍。 吴一昼虽然嘴碎还腹黑,但是对他还不错,他也不希望吴一昼就这样没了,可是他作为法医助手,能尽的绵薄之力,只有帮助法医和重案组的刑警。 “你们要的尸检报告我拿来了。” 吴一昼对他说过,贾萧是组长,报告都给她。涂施看了一眼人群里没有贾萧,顿时眼神开始慌乱,实际上贾萧放低了椅子之后,被桌子的隔板挡住了,何况她还在办公室的最里面,站门口根本看不到。 窦傅离门口最近,伸手就能接到涂施递过来的报告,“给我就好,辛苦你了。” 见其他人并没有再说话,涂施乖乖上前两步,将报告递给窦傅,“不辛苦。” 窦傅翻开报告仔细地读, 递过报告之后,见涂施还没走紧张地扫视着办公室好像在找什么,冯果问他,“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 “贾萧组长不在吗?” 他是担心贾萧也出事了。他自从知道贾萧是吴一昼喜欢的人,又知道了吴一昼出了事,他多少有点爱屋及乌地关心起了贾萧,奇妙的感情来得有些复杂,涂施自己还没有理清楚,就已经问出了这句话,随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盛知镜指了指办公室最里面,“她在里面补觉,你有什么要说的可以跟我们说。” 涂施摇摇头,说着“没事”,就想离开,却被冯果叫住,“等一下。” 涂施扭过的身姿又转了回来,活脱一个拨浪鼓,真挚的眼神看着冯果。 冯果挠挠头,她突然想起来韩之隆等一下要来认领韩旻的尸体,“昨天的那个死者,等一下家属可能会来认领,可能需要做dna鉴定,就这样,只是跟你说一声。” 涂施想起来了昨天下午从医院送来的那具浑身被打到多处骨折脸上却不正常地很干净的尸体,点点头,“好的。” 涂施走后,一直专心地看着尸检报告的窦傅将死者衣物的那一页翻出来,“死者大部分的伤口都集中在右侧的手臂,你们看,衣服上的血迹跟右手臂的伤是吻合的,但是左边衣物上的血迹明显比右边的多,而且不符合伤势” “有血液检测报告吗?” 窦傅翻到下一页,“有的,崔嘉晨的血型是o型,衣服上的血型是ab型,不是一个人,”说完,窦傅抬眼看着盛知镜,“祝长闻是什么血型?” 在盛知镜想起来之前,兰绿翻开了她的笔记本,抢先一步作答,“b,祝长闻的血型是b型。” 冯果等窦傅看完了报告之后才接过来,边翻看边总结,“崔嘉晨是为了保护受伤的某个人所以才受伤,而且还死在了熊猫公寓里,目前证据已经可以证明这一点了,”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圈,没人提出别的想法,“好的,那下一步我们根据目前得到的线索,把这个崔嘉晨舍命保护的人暂定为孙峥。” 也没有人反对。 江湖突然问了一句,“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孙澈要杀祝长闻,如果是孙峥控制着双胞胎,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崔嘉晨报仇,可是祝长闻为什么要杀孙峥和崔嘉晨?他一个人怎么杀两个年轻力壮的成年男性?” “崔嘉晨体内检测出了安眠药的成分,”率先看完尸检报告的窦傅耐心地给他解答,“估计祝长闻也知道他可能打不过,毕竟孙峥之前在孙类手下是打手,多少带点狠辣劲,所以一开始就给他们下了药。” “你们记得祝长闻家里被换了的硬盘吗?”盛知镜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什么硬盘?” 在座只有窦傅没有接触过祝长闻的案件的细节,他只知道有人穿着防护服在祝长闻家里住了好几天才杀人,将现场布置成一个伪密室。 “祝长闻被发现的地方是他的书房,用防弹玻璃装修的书房,鉴证科在现场采集信息的时候,发现了电脑里面的硬盘上没有指纹,我们怀疑凶手杀了祝长闻之后把他的硬盘拿走了,换了一个新的,”冯果三言两语给窦傅解释时,脑海中浮现的是祝长闻别墅的秘密监控里,穿着防护服的孙澈,“我们当时推测他们为什么要带走硬盘来着?” 兰绿再次翻动她的小本子,“硬盘里可能有祝远鸿或者祝长闻设计的有密道的建筑平面图,包括熊猫公寓的。” “我们把事情结合起来看,祝长闻的鸿门宴,还有孙澈杀了祝长闻之后拿走的硬盘,这当中一定有联系,”盛知镜推了推快要滑下去的眼镜,“什么情况下祝长闻会知道孙峥和崔嘉晨带着武力意图来的,所以才会先下手对吧,约的还是熊猫公寓,祝长闻可能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密道解决尸体,这时候你们注意,狗场虽然不知道发生火灾了没有,但是哪怕发生了火灾,还有一个晨俊基因在,他们的整个构架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那你说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对孙峥和崔嘉晨动手,是想散伙吗?” 兰绿的小笔记本依旧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燕鹤姝一开始接受审讯的时候说她是两年前的1月2日,也就是2021年的1月2日杀的人,虽然后面改了口供说帮祝长闻处理尸体,但是她没变过时间的说法。” 张贺凡也翻出了他手机里收藏的关于狗场火灾的推送,“狗场火灾是2021年1月中旬发生的,意外起火。” “意不意外地另说,现在可以确定杀人是在狗场起火之前,”盛知镜目光如炬地看着冯果,“那就是祝长闻真的想要散伙,他为什么想要散伙,而且不是简单地说一句散伙,还要对他俩下死手。” 江湖自觉并不擅长这些推理,但是他秉承着有问题就要问的原则,再次举手提问,“为什么不能是他们俩对祝长闻有杀机,然后祝长闻想办法设局,万一就是他想退出但是这俩人死活不让呢?” 窦傅双手环抱胸前,提出质疑,“如果真的要解决祝长闻,为什么是他们亲自去?” 确实,孙峥此刻手上有更适合的人选——孙清孙澈。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祝长闻,大可以像对付恐龙狗场其他人一样,设计一个周密的计划,其实只要确保祝长闻不会告密就行了,根本不需要亲自前往。除非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阻止祝长闻退出,而是为了别的事情,这件事并不能让双胞胎知道。 大家都想到了这一点,张贺凡的手还搭着窦傅的肩,下意识地一边思考一边左右带着窦傅一起晃,“他们防着双胞胎的,要么是任令姜的地址,要么就是那些视频。” 说完还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窦傅,并没有感觉他肢体的变化,或许是已经对这件事免疫了,或者而他已经想到了,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窦傅甚至能面不改色地说,“我觉得应该是母带,结合刚才盛知镜说的散伙,我觉得不一定是散伙,更像是拆伙,他拿到了母带想自己单干,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孙峥和崔嘉晨两个人一齐愤怒地上门讨说法。” 窦傅对上盛知镜表露赞许的眼光,也回敬了他一个眼神,才继续说,“可是这件事情像你说的,还有一个关键点,这两年来为什么祝长闻没有寻找孙峥,他有没有通过母带发展自己的‘恐龙狗场’,有一个人我们一直忽略了,崔嘉俊在这当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他哥就这样失踪了两年了,他都不找?” 盛知镜摸了摸耳朵,转头看向冯果,“我们现在是不是该通知崔嘉俊来认尸了?” 冯果点点头,按照程序上,是应该通知崔嘉晨的亲属来市局认尸,可是如果崔嘉晨的死和他的账户里有这么多牵扯,还这么费劲心思地转移警方的视线,后面的计划到底复杂到什么程度? 她突然想到孙清如果要用债务拖垮崔嘉晨的账户,这么多的贷款可能还有的没有到期,计划提前要杀窦木帛和傅听言的可能也是孙清为了不提前暴露崔嘉晨已死,让人查出崔嘉晨的贷款是她做的,为了最后的目的——逼迫孙峥走投无路。 这一点让冯果不禁反问自己,孙清的自由度真的有这么高吗? 冯果甚至想到了一个恐怖的猜想,真正设计一切的不会是孙清吧? 看出了她的纠结,窦傅叹了口气,“你在想什么?孙清的计划吗?” 冯果轻轻点头,神情有些隐隐不安,多增加的一种可能性,代表着前面很多推论或许都要重新推翻思考,这庞大的工作量的信息量一下让冯果陷入踌躇。 她不喜欢这种突然天降毛线球的混乱感。 第107章 堕天使番尼 “崔嘉俊是一定要叫的,孙清的计划也要阻止,”窦傅顿了顿,“像我们刚才说的,孙清要真的像毁掉那个人,最后的那一步一定是犯罪,不管是不是她亲自出手栽赃,我们都要阻止她,她现在没有了孙澈,会变疯的。” 真如窦木帛所说的话,孙清和孙澈就是彼此十多年来的光和希望,更是十多年来的依靠,如今双胞胎姐妹阴阳相隔,窦傅设想自己如果是孙清,她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有罪的人都付出代价,然后她会自杀。 想到这里,窦傅突然有点羡慕,她们至少曾经还有彼此。有一种来自血缘亲情的纽带支撑着她们找到一个共同的目标,她们为了自己的目标一步步计划着,暗地里反抗着,除了她们自己,其他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甚至是警方,甚至是网贷平台,或者是敌人,她们只相信她们自己。 窦傅的话里带了点个人的情感,却非常有道理,一定要阻止孙清走极端。 冯果掏出手机,“我先打电话通知崔嘉俊来警局接受调查,先不说崔嘉晨的事。” “为什么?” “我想来想去,崔嘉俊一定知道崔嘉晨已经死了,我们需要判断他是事后知情,还是他当初就是计划着杀他哥的人之一。” 窦傅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他和祝长闻合作杀他哥?” 盛知镜提醒,“晨俊基因检测一直开着呢,祝长闻半个月前才死的,我们去找崔嘉俊的时候,傅如棉说崔嘉俊对外宣称他哥出国了,他跟傅听言之间的关系也三言两语说不清。” 冯果同意地点点头,拿着手机就出去给崔嘉俊打电话通知他来市局一趟协助调查了。 普通人要是接到公安的电话要求来到局里协助调查,一般都会非常紧张或者好奇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情来的,多少语气都会有变化。简单的对话中,冯果发现崔嘉俊说话的语气一直很平稳,像是刻意保持的平稳。 崔嘉俊用很平静的语气问冯果,“请问是因为什么事情?我需要带点什么吗?” 似乎是等着冯果给出一个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冯果只是重复了需要他来市局协助调查的官方话语,并没有泄露需要他前来的原因,崔嘉俊的语气此刻才表露出一丝失望,“好的,我一个小时之后到,麻烦你了冯警官。” 挂掉电话的冯果回想着崔嘉俊的语气,陷入了沉思,崔嘉俊对发现崔嘉晨尸体这件事,到底有没有过期望。资料上显示崔嘉俊比崔嘉晨小五岁,暂时不清楚他们的兄弟关系。但是单凭崔嘉晨能给崔嘉俊张罗着介绍傅如棉可以看得出,崔嘉晨对弟弟还是有些关心的,虽然可能不多。 把崔嘉俊牵扯进复杂的狗场人脉里,保不准是交出去一个人质,还是安插一个眼线。傅听言选择女婿的标准究竟是怎么样的已经无从知晓,只知道崔嘉俊因为某些原因符合了他的需求。至于窦木帛说的,傅听言放任女儿自由恋爱的话,可信度是有的,但是不高。 窦木帛今天说的很多话都没有证据佐证,虽然说他事到如今没必要说谎,但如果他从一开始听到的话就是假的,他自己认为这件事是真的,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冯果到现在还是认为,傅听言肯定有事情瞒着窦木帛,不然恐龙狗场为什么要联系傅听言,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窦木帛为什么还能活着。 仔细回想一下,制造炸弹的人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炸死窦木帛,炸药的量只要多放一点,就能保证车里没有人能幸存。 车祸中使用的炸弹的成分也查出来了,是硝化甘油制成的炸药,和以往明德中学爆炸案里用的炸药成分一致,但这次的量更大。以孙清的能力,只要有足够的原材料,是可以制得更多的炸弹,假如她的计划从四年前杀死吴中磊的时候开始,四年时间能悄无声息地攒起来的炸药原材料,炸翻一辆装甲车都绰绰有余。 冯果突然想到,杀死傅听言和炸翻窦木帛的车但是留着他的命,其实可以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让窦木帛对警方说出当年的真相,把一些人的名字直接暴露出来,至少任令姜的名字就会从窦木帛的口中说出来,警方就会去调查任令姜的下落。 除此之外,孙清和孙澈也会被窦木帛提到。为了找出杀死傅听言的凶手和目的,给窦木帛制造一个有人在将他们赶尽杀绝的假象,窦木帛就会知无不言,包括恐龙狗场和孙峥。 警方一定会针对孙峥和孙类进行调查,可以说孙清是在利用警方的能力为一步步实现她的计划。 孙清只以为是棋盘上的操盘手,无形的线操控着每个人,为她达成最后的目的,冯果像是站在棋盘上抬头和她对视的人。此刻她们已经在棋盘中,却立在棋盘之外。 孙清想要什么?复仇会是她的最后一步吗? 冯果既希望孙清能在复仇结束之后就停手,又不希望孙清的人生只剩下复仇可言。她的人生就不能被称之为人生,她从出生开始就活在地狱了,这个地狱还将她不停地往十八层地狱里推。 她在选择吴中磊的时候,是不是想过吴一昼这个人会变成她今后人生转折点的牺牲者,那一刻虽然她卑劣,但至少她有过希冀,和妹妹和妈妈对今后生活的向往。 “想什么呢?站这么久?”窦傅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口思考的冯果,盯着墙面上的标语文化墙出神。 思考戛然而止,冯果转头看向窦傅。他头顶的灯开着,他站在光里,配上他俊美的脸,说是天使也不过分,可是窦傅身上的黑西装,应该和黑色的羽翼更匹配,那就应该是堕天使。 因为不信上帝,所以被驱逐出天国。 假如窦傅真的是堕天使的现代化身,他应该是当中教会人们反叛和反抗力量的番尼,改变压迫,崇尚自我,崇尚自由。 冯果回过神来,没想跟他说关于孙清的事情,真诚又敷衍地回答了窦傅的提问,“想很多,从现实到神话,都想了个遍。” 窦傅愣了一下,没想到冯果会给他这个答案,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在崔嘉俊家门口的对话,“你最近对神话好像很感兴趣?” 不是他提醒,冯果根本不记得昨天她假借神话故事给窦傅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于是打了个哈哈,“古今中外都有所涉猎,这不是当时听师傅的话,闲暇时间多研究了一下宗教学,那个知识它就进脑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自己蹦出来。” 冯果解释得越多,越是心虚,说明她刚才想的事情还有其他。 窦傅也不逼她,“那你想吧,我先去趟厕所。” “诶,好嘞。”窦傅走之后冯果还一直维持着把嘴抿成一条线的工作,她已经意识到窦傅看破不说破了。 冯果的目光再次落在标语文化墙上,冯果第一次发现蓝白相间的搭配,这么适合思考的时候放空看着。 她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脑子里想的全是孙清的事情。 警方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到任令姜,这一点哪怕是孙清在利用警方的资源,他们也要找到这个女人,既然孙澈已经死了,能够影响孙清的只有任令姜了,虽然还有一个季桦,可能是孙清的生父。 但是昨天晚给季桦的电话打不通之后,今天早上江湖来得早,又拨通了录州市第二人民医院的电话,被告知季桦已经请了年假,目前不在医院里。 其实都要找,不管孙清知不知道季桦的身份,季桦都要配合警方的调查,就算有的案件追诉时期只有十五年,也不代表不需要调查清楚,尤其是紫玉楼的案件涉及现在多起案件。 想起任令姜和季桦,让冯果突然想起半个多小时前,她原本想要找窦傅询问有关罗勒的问题。她已经没有师傅了,罗勒也算得上是冯果的半个师傅,昨天窦傅说罗勒现在在私人疗养院,冯果还是很在乎罗勒这三年经历过什么,胃部切除手术的原因,还有罗勒能不能恢复的记忆。伍龙查真的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含冤而死,屈语已经出国了,罗勒怕是目前的唯一依靠。 窦傅从卫生间出来发现冯果还站在原地,好看的脸上五官都因为疑惑挤到了一起,“还不进去吗?” 听到窦傅的声音,冯果转头,“等你呢,我想起了刚要问你罗勒的事情来着,我怕我又忘了。” 窦傅撩开下摆,双手插着裤兜,右脚不自觉地退后半步,摆成了丁字步之后身体的重心全部压在了右腿上,“昨天不是说了检查结果吗,现在的情况就是要静养,那边环境不错,私密性也很强,然后你要问的是她的失忆能不能治好,我只能说不保证,那边有不少专家,但是都不一定有把握能恢复记忆,还有什么吗?” 就只是一瞬间,窦傅身上表露出来的异样被冯果捕捉到了,可是她还没想清楚是哪里的问题,她只知道窦傅这个姿态就是不自主的虚张声势型防御站姿。 “我就是怕你今天跟你爸杠太过了,他要是断你的生活费,那个疗养院的费用我也可以帮忙掏一点”一句话说完,冯果至少死了好几十万个脑细胞,才能把这句话想通顺了,基本上理直气壮地看不出有卡壳停顿,“对了,那个疗养院在哪里,有空我也去看看她,她不是没孩子吗,可以把我当半个女儿,记忆恢复不了也没关系,她好着就行。” 窦傅低头笑了一下,“窦木帛断了我的生活费我也还是有钱的,这点你不用担心。看望的事,有空吧,等这阵子忙完了我们一起去,叫上盒饭。” “行,那进去吧。” 冯果笑着摆出‘请’的手势,等窦傅先进了门,冯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已经想明白了刚才的异常感来自哪里。以冯果对窦傅的理解,他没有什么亲戚和朋友需要住在疗养院里,但是昨天才把罗勒接回来,马上就能找到一个适合的私人疗养院,而且昨天晚上明明是张贺凡将罗勒送过去,哪怕是昨天晚上离开警局之后再去了一趟,也不能确定疗养院里医生的医疗水平不能保证能不能恢复记忆。 哪怕最后一点是医生亲口说的,私人疗养院晚上还有人拜访医生也不一定在,除非是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的医生,因为相熟所以才能拜托深夜回答他的问题。 总之问题就是,窦傅从哪里知道这个私人疗养院,甚至能第一时间安排罗勒入住。关于这个问题有两个解释,要么是窦傅投资开的私人疗养院,但是这个信息没有必要瞒着冯果和张贺凡,要么就是窦傅是疗养院的熟客,那么问题又来了,那个被窦傅安放在私人疗养院的人,是谁? 这是一个窦傅需要瞒着冯果和张贺凡的人,一个需要入住私人疗养院的人,一个不能被发现也不能被打扰的人。 基本上可以排除窦木帛和傅听言,他们两个人直到六十多岁还身体健壮,经常出现在大众视野。 一个名字从冯果脑海里蹦出来,甚至不需要她思考,直接就出现的人名,窦傅的母亲,任令姜。 这是一个很荒诞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背后是冯果不愿意去赌的冒险,这意味着一个最坏的结果。 和你站在用一条船上的人,可能就是掀翻小船的人,冯果真的不喜欢这种需要互相猜忌的感觉,就像是指甲刮黑板的声音一样让人心颤,浑身发抖。 冯果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刚进门的窦傅拽出来问个清楚,如果和她想的不一样那最好,如果真的是,就直接把窦傅铐起来问个一清二楚。 哪怕窦傅和她的友情可能就此破裂,坦坦荡荡的也比现在抓耳挠腮的怀疑要强。 “窦傅你等一下。” 第108章 长发女人 雨打在窗户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预示着雨季的到来。与之响应的是高档皮鞋走在瓷砖上的咯咯声,在空荡的走廊里飘荡。 护士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方向是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 房间打开,视线穿过小客厅,能看见卧室里,一个脸上有疤的短发女人端正地坐在床边,看着窗户外面的雨景。 这家高档疗养院开在郊外,窗户外面就是绿色的树林,毕竟是主打着顶级服务和自然环境的有钱人特供,走在这里每次深呼吸都能感受到森林的气息,当然室内的气味大多数也是疗养院选择的特调的森系香薰。 区别于城市的雨景,郊区的雨景里你会看到一些可爱的小生命在面临天降甘霖的时候,忙碌的身影。此刻从室内往外看去,窗户被雨水打的,仿佛为眼睛加上了一层天然的模糊滤镜。此时能看到的,就是树的枝干上一团棕色的小毛团。 水滴沿着窗户玻璃混着肉眼看不到的灰尘往下流淌,等干了之后,出现的是新的水渍。 听到开门声,女人看向门口,看到是护士的时候,嘴角扯开了一丝笑容,像是问好。 笑容却牵扯着她嘴边的一道伤疤,疤痕颜色已经变得很浅,只是还能看到皮肤组织尽力将曾经分离后的两边聚拢交融的一些小遗憾——向内凹陷的一道淡痕。 护士开口问,“宋词女士,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女人摇摇头,指着窗户旁边的花瓶,上面插着的是满天星,是今天早上另一位护士给她送来的,“好看,帮我说声谢谢。” 护士走过去,端起花瓶仔细看着,“确实好看,你喜欢就好。” 墙上的钟表里,秒针在按照既定的速度均匀地走着,时针努力地往‘11’这个数字靠拢着,比时针更忙碌的秒针,每划过一格,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和雨声协同演奏,充当着这个房间里仅有的白噪音。 雨水里腥涩的味道让人头脑昏沉,护士走到她身边,再次问她,“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中午要吃饭,不吃就不能进行下午的治疗。” 这个女人是窦先生昨天吩咐要好好照顾的最高等级的病人,她并不敢怠慢。 这里说是病房,实际上就是一间小公寓,有客厅独卫和衣帽间,如果客人主动提出想要什么,院方都会尽全力满足。这个病房天蓝色和白色相间的装潢,给人一种清新又童心未泯的氛围,是窦傅特意安排的。 窦傅记得罗勒在儿童福利院的宿舍里,用的也是相同的颜色,他不想罗勒突然变换环境感到不适,只能尽可能地为她安排熟悉的氛围。 罗勒想了想,“皮蛋瘦肉粥可以吗?” 护士笑了笑,“还有别的吗?” 罗勒摇了摇头。 “有什么忌口的食物吗?” 罗勒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年轻的护士还是那副笑容,“好的,马上为您准备,如果您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按响一旁的铃声,我会马上过来。” 一时之间还没能接受有人随时为自己提供服务的罗勒,此刻站起身走到客厅里送别这位年轻好看的小护士,稍稍地弯腰鞠躬,就像她一直做的那样。 门关上之后,罗勒重新陷入迷茫。 向峨市西湘镇的警察护送她来到录州市,她以为自己会到警局接受调查。她能看得出,那个穿着西装长着一副好皮相的警察,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对她自我介绍,叫窦傅。 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她心想,怎么还有父亲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豆腐。 可是她来到录州市之后,那个警察就将她交给了另一个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警察,在他们小声的交谈中,她才知道自己原来的名字,或许叫罗勒。 那个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警察,听窦傅的称呼,好像叫盒饭。 怎么名字都是跟食物有关,还是宋词更好听,她想,罗勒好像是一种可以用作调味料的植物,跟豆腐和盒饭不相上下的烂。 他们没有将她带去警局,反倒是去医院进行了详细的体检,体检结束之后,那个不靠谱的盒饭警察把她送到了这处看上去比普通医院更加高级的地方。 这里的护士介绍,这里是疗养院,她可以静心在这里休息和接受治疗。 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罗勒就知道,这家疗养院里的每一件物品都价值不菲,她不知道确切的价格是多少,只知道带着昂贵的质感,这说明在这里入住的价格也不低。 窦傅看起来像是有钱人,从他穿的衣服和开的那辆黑的很尊贵低调的车可以感觉到,更重要的是,窦傅这个人就看起来很贵。 她很想问窦傅自己到底是谁,是他的亲戚还是跟什么犯罪活动有关的嫌疑人,为什么要突然把她送到这里,她昨天为什么不拒绝。 就算罗勒只有在儿童福利院的三年左右的记忆,她也清楚自己是一个不想亏欠他人的人。她原本只想着就这样在儿童福利院安安静静地做保洁过这一辈子,老了之后拿点养老金,还在福利院里干干活也不错,米唐南院长说了,员工都可以在福利院的公寓部养老。 简单平静的生活最终还是被打破了,盒饭警官是个嘴碎的,在医院陪她体检的时候,告诉罗勒,她就是录州市本地人。 罗勒都默默地听着,如果她真的是录州市本地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向峨市,为什么失踪了三年都没有人找她,她没有亲人朋友吗?盒饭好像也认识她,但是当她问,她原来是什么人,盒饭总是转移话题。 啊,她想起来昨天盒饭其实有自我介绍,他的原话是,“我叫张贺凡,祝贺的贺,平凡的凡,重案组的刑警,和那个臭豆腐是同事。” 压抑了许久的思维开始活跃起来,两个认识她的人都是刑警,她如果不是罪犯,很可能就是警察,其实她醒来的时候,也发现了对比起其他人,她更加精壮,只是后来因为胃病,慢慢地消瘦下来。 说起胃病,罗勒昨天才知道自己曾经进行过胃部切除手术,却没有做到术后的调养,这可能就是她犯胃病的原因。 她突然对自己的身份好奇了,有种沉睡在她身体里很久的潜能逐渐复苏,可是每当她沉浸在思考中,她的头就会传来剧烈的不适,像是在阻挠她,时而像重锤敲击,时而像虫蚁爬行,酸痛和奇痒的轮番袭击让她一次次地敲击自己的脑袋。 窗外原本让人平静的雨声,此刻更像是让人烦躁的杂音,雨滴敲打在窗户上的一阵阵沉闷,就是对心脏的一次次折磨。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罗勒的脑子也一片混沌。湿润的空气带着凉意,放大了此刻的孤独。 约莫一分钟之后,等痛苦的不适慢慢消散,罗勒打算出房门,找刚才那个护士,她不想留在房间里,这个房间里都是凄凉的气味,她想要联系窦傅或者张贺凡,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她想要知道自己是谁,如果可以,她想要刚才的痛苦不再发生。 出了房门的罗勒,目光所及全是墨绿色,甚至比刚才窗外的树的颜色还要鲜艳一点。 可是再鲜艳,依旧也是墨绿色,墨绿是一口幽深的水井,井里面有双会说话的眼睛,一言一行都被注视着。 明明是白天,走廊的灯却亮着,白炽灯的光没有温度可言,照在墨绿色的墙壁和白绿相间的地砖上,就像杀死了绿色自带的生机。 走廊很长,罗勒走在地砖上的每一步,都像是被白炽灯的冷光灼烧一小部分灵魂。 这一路,像奔赴献祭的圣徒。 周围的房门都紧闭着,房门号没有按照顺序标明,而是奇怪的简笔图案。 罗勒边走边边想,突然发现这些简笔图案,好像是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她在儿童福利院的时候,跟着那些孩子听过几节课,分别是刑天舞干戚、夸父逐日、精卫填海和神农尝百草。 房门没有关,风声和雨声强混合从那个门挤进了走廊了,在狭长的走廊里回荡着,罗勒突然好奇自己的房门上画着的是什么神话故事,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房门打开了。 出来了一个穿着香槟色睡袍的长发女人,睡袍上还用针线绣着好看又复杂的花纹。 女人把头发别在耳后,罗勒看清了她的侧脸。那是一张经历过岁月却没多少痕迹留下的脸,看样子应该四五十岁,脸上多增的皱纹仿佛是对她的修饰,眉目里是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温婉。罗勒直觉,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美丽。 像是意识到了罗勒在看着她,女人转头看过来。 转过来的瞬间,罗勒在另外半张脸上,看到的是斑驳的疤痕,比罗勒脸上的伤痕还要可怖,就像是拿着刀不停地往脸上多次用力地划下去,从额头一直到下巴,已经是一道道凸起的增生疤痕。 女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伤疤,中分的长发大方地别在耳朵后,罗勒这才注意到她的耳朵上也有伤口,两边并不对称地存在着缺口,除此之外露出来的皮肤,颈部和手部也有不同程度的疤痕。 女人扫了罗勒一眼,没说话,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看到她的脸会露出这样诧异又略带害怕的眼神,她早已习以为常,至少住在这里的人都已经见过和熟悉了她的模样,眼前的人似乎是新来的。 两个女人就这样无言地对视,风声和雨声从两个房门呼啸着灌入长廊,像开了环绕式立体音响,肆无忌惮地冲击着窗户。 罗勒这才想起来昨天在车上听到了天气预报,据说即将有台风登录,注意关紧门窗小心安全。向峨市是沿海城市,以往每次儿童福利院遇到台风,院长都会组织人将户外的设施绑好,带领着孩子们在窗户上用胶带贴上米字。其实这样用处并不大,福利院的玻璃也都是夹胶玻璃,要碎也只会一整片一起连着,这样做只是给孩子增加一些乐趣,让他们在台风来临之前减少恐惧。 女人一直盯着罗勒,仿佛想要把她看透,突然开口问,“你出来做什么?” 罗勒如实回答,“我出来找护士。” 女人稀疏的眉毛此刻往眉心拧巴,“床边不是有铃吗?” “我不想在房间里待着,”随后罗勒反问女人,“你呢,为什么出来?” 女人像是没想到罗勒会反问她,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去护士站拿书。” “护士站有书?什么书?” 罗勒自己也知道这样的问题听上去很无趣也很愚蠢,面前这个女人给她带来的神秘感太强了,她的声音也仿佛有魔力,让她想一直聊下去。 女人的震惊比刚才还要多,“别人给我买的书,你不是要去找护士吗,一起去吧。” 没等罗勒回答,她转身就走。 罗勒经过女人房门的时候,看了眼房间上的图案。简笔画画的有点抽象,细品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可能画的是女娲补天,人身蛇尾的女人抱着一个发光的大缸往上举,没有画天也没有画五色石。 如果真的要画女娲,罗勒会画女娲造人故事,画出一个双手捏泥人的大地之母。 疗养院的护士站跟医院的护士站不一样,应该说是护士的值班室兼休息室,每个护士有只的小工位,如果没有人呼叫,她们可以在这里学习和休息。 罗勒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给她点餐的护士,走到她的工位边上,发现她在看书,一个非常厚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看到罗勒来了,小护士很震惊,连忙合上书,“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这里有窦傅的电话吗,我想给他打电话。” 护士没有客户的联系方式,委婉地让罗勒回房间等,她去联系上级。 罗勒走出护士站的时候,发现女人在门口抱着快递等她,“可以和你聊聊吗?” 第109章 华山圣母 罗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护士站走到‘女娲补天’号房,回过神来的她已经坐在了小客厅的沙发上。 和她房间的天蓝色不同,女人房间的墙壁是淡紫色的,沙发也不是简约的纯色布艺沙发,而是米白色的欧式真皮沙发。 在罗勒观察的时候,女人从客厅角落的冰箱里拿出一壶冷泡茶,“你要喝点什么吗?” 罗勒的双手搓着大腿上的天蓝色纯棉布料,“热水就好。” 听到这个回答,女人的表情露出了一秒的不自然,“我这里只有冰的花茶和果茶,我帮你叫一壶热水吧。” 说完走到床头按响了呼叫铃,“给我一壶热水。” 呼叫铃那边的小护士似乎很震惊,“您需要热水?” “是的,一壶热水,麻烦马上送过来,谢谢。” 挂掉呼叫铃之后,女人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果茶,然后向罗勒解释,“我不爱喝热水。” 罗勒也对女人解释,“我有胃病,医生说最好喝温一点的水,不要太凉也不要太热。” 女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罗勒近距离看女人的手臂和脖子,发现有很多伤口像是用烟头烫出来的。这个想法一出来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为什么会知道烟头烫伤的疤痕长什么样。 有些内容在她大脑里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是这三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知道这些信息的她要么就是犯罪者,要么就是犯罪者的对立面,执法者。 护士很快将一壶热水送到房间里,罗勒趁女人去给她找杯子的时候仔细看了眼房间,卧室里还有一个淡紫色的书架,六层的架子上都是书,看来女人真的很爱读书。 女人将热水倒好放在罗勒面前,“有点烫,你等它放凉一点再喝。” 罗勒摸了摸杯壁的温度,杯壁传出来的温度在逐渐攀升,可能是刚从饮水机接的热水,接近七十多度,在手掌被热度烫到刺痛之前,罗勒把手收回,单刀直入地问,“你找我想聊什么?” 女人把几缕调皮的头发重新拨到耳后,“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咏珊,但我不确定这个是不是我的真名。” 罗勒沉默地看着她,顿时不知道自己该自我介绍自称是宋词还是罗勒。思考了片刻,最后她还是决定使用一个她比较舒服的名字,另一个原因也是面前的那个女人似乎也没有用自己的真名。 “你可以叫我宋词。” 女人低头抿了一口花茶,她手上的杯子外面慢慢地积起了一层水雾。此刻潮湿的室温空气,和刚从冰箱拿出来的低温花茶,隔着杯壁亲吻,留下了湿漉漉的印记。 将杯子放下之后,女人刚才握过杯子的手,留有残余的凉意,自然地握住了手臂上的伤痕的位置,不知道是降温,还是止痒。 “你可以告诉我窦傅是什么人吗?” 罗勒听到这个提问,毫不避忌地看着女人皮肤上露出的伤痕,脑海中无数想法闪过,眼前的女人看起来比窦傅大了十多岁,不过好像有人也并不在意这件事。但是罗勒很快又推翻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是那样,窦傅根本不会将人带出来,留在家里就好。 想到这里,罗勒又想到了自圆其说的解释,这里是注重个人隐私的私人疗养院,她伤成这样可能已经无法吸引男人的注意,而窦傅把她送过来看上去是治疗,实则可以是软禁。 咏珊注意到罗勒的视线和她逐渐变得冰冷的脸色,打断罗勒的思考,“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可以肯定,我和窦傅没有关系,这些伤痕,是我遇到他之前就已经有了。” 罗勒还是很在意咏珊之前说的,她不确定咏珊是不是她的真名这句话。视线飘到卧室的书架上,刚才只是看到了一共有六层,现在她发现书架上有一些跟记忆和大脑有关的书籍。 如果咏珊其实和自己是一样的情况呢?同样的失忆,同样的伤痕,罗勒的身上其实也有不少伤疤,大都是刀疤,不知道是手术还是受伤导致的。 窦傅可能在用同样的方法在安置同样的人。 罗勒指着书架上的书,直截了当地问,“你也失忆了吗?” 咏珊捕捉到了‘也’字,点点头,“我的记忆只有四年,你呢,你几年?” 疗养院的空调温度设置得有点低,再加上室外的狂风骤雨,身体逐渐从手指开始冰冷,罗勒再次摸了摸水杯的温度,依旧有点烫,不过已经可以握在手上,手指再次感受到温热,热量从指尖传向四肢,像是经受了一次洗礼。 “三年,”罗勒吹了吹冒热气的水,小小地抿了一口,湿润了口腔,继续说,“我没办法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不认识窦傅,我和他昨天第一次见,”想了一想,好像并不严谨,罗勒继续补充,“我这三年的记忆里没有窦傅,所以我现在不认识他,不过可能三年前的我和窦傅是认识的,但是我都记不得了。” 罗勒的答案似乎让咏珊失去了兴趣,她脸上失望的神情转瞬即逝,又问到,“你是昨天才被窦傅送来的吗,那你这三年都在哪里?” “向峨市儿童福利院。” 很明显这个地址并没有勾起咏珊的记忆,罗勒秉承着一人一轮的原则,积极发问,“你呢,这四年都在这里吗?” 咏珊继续喝着冰凉的花茶,“差不多吧,我只记得一个年轻的女孩对我说,找一个叫窦傅的男人,把那封信交给他,他就会照顾你,我听她的话找到了窦傅,然后我就被送来这里了,”她已经不满足于手掌传递的凉意,直接将手臂贴在满是雾珠的杯壁上,“所以我听到你跟护士说要和窦傅联系,才以为你和他认识,想问问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你也不认识他。” 两个人手里的杯子都紧贴着皮肤,对于温度的索求都是来自灵魂的渴望,不同的是,热量在皮肤和杯子之间的走向。 “那封信写了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女人放下水杯,又把头发捋到耳后,“信里说我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那个女人下落的人,但是我失忆了,需要治疗和照顾,所以窦傅才把我送过来的。” “那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咏珊清笑一声,“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又怎么会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窦傅的身份,四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没有人找她。不知道自己在世上是不是还有亲人,也不知道亲人是不是在寻找自己。这个实际上只有三个人在关心她的失忆情况,她自己、窦傅和医生。 找回四年以前的记忆,是她唯一能找回自己的方法,她似乎并不甘心一辈子在疗养院里做一个没有过去的咏珊。 “那你身上的伤?” “应该是四年前的伤,我醒来之后有的伤口还没愈合,医生说我的失忆可能是外力撞击大脑和自身的应激保护共同作用导致的,你能看到的已经是最轻的伤了。”咏珊说完之后双手交叉护着腹部搭在大腿上,手掌不停地摩挲着手臂裸露的皮肤,仿佛在缓解着不安的情绪。 罗勒清楚,伤疤就算好了,也会习惯性地感觉到痒,那是疤痕增生带来的让人感觉皮肤下好像有蚂蚁在爬行的刺痛,钻心挠肺的,有时候甚至会让人整夜无法入睡,忍不住用手去抓挠。只有在接触冷水或者冰凉的物体,才能稍微降低这种痛苦。 咏珊全身都是这样的伤痕,包括那张好看的脸,一半天使一半恶魔。 心疼的情绪写满了罗勒的脸,她既想咏珊想起来到底谁对她做的这件事,将那个罪大恶极的人绳之以法,更担心想起来全部事情之后,咏珊会经受什么样的精神创伤。 “这四年来你有想起过任何事情吗?” 咏珊摇着低下的头,牵强扯起的嘴角都是苦笑。 应激式失忆本来就是人在面临极端情绪或身体压力时发生,例如遭受暴力、目睹死亡、严重车祸、自然灾害等。在这种情况下,个体可能会暂时性地忘记与事件相关的记忆,以保护自己免受过度精神伤害。 疗养院能请到的医生应该都是专家,这四年的精心治疗之下,咏珊都没有想起从前的记忆,可能是那段过往太过痛苦。 罗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窦傅不是警察吗,为什么不让他查一下失踪人口记录,说不定能找到你的家人。” 咏珊的表情也是一愣,“窦傅是警察?” 比起震惊,咏珊感受到更多的是背叛。她从未听说过窦傅的职业,如果窦傅是警察完全可以查到她的身份,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里,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经历,这一切其实可以顺着藤蔓查下去。 “是,他是刑警,”罗勒也没想明白窦傅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让咏珊和家人团聚,反而四年来都一直在这个疗养院里待着,还要用假名。 除非她没有了家人,而且有不能抛头露面的理由。 罗勒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触目惊心的疤痕。 现代的法治社会,什么情况才会对这么狠毒地对待一个人,对待她的人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如果她继续露脸,会不会被再次盯上,又或者她本身就是某种罪责的证据,在官官相卫的灰暗交易里,她就是某些人的眼中钉 想到这里罗勒居然发现,她在给窦傅想说辞,在往阴谋论的方向思考,在刨根问底地设想每一种可能性。这才是她原来擅长的事情,不是在儿童福利院做一个保洁阿姨,每天扫地擦桌子。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她会不会也是一名警察? 可是怎么会有警察失踪三年没有人寻找? 她在三年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她本来是录州市人,为什么又会突然去到隔壁省的向峨市? 一直没说话的咏珊拿起水杯将杯中的花茶一饮而尽,杯子被重重地放到茶几上,站起身说,“我要见窦傅,我要他帮我查我的身份,我有权利知道我的家人是谁。” 罗勒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没有说话。 咏珊看到罗勒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就她站着的举动在这个房间里显得不合群,在一间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不合群,只是一个比较基础的说法,她没想到罗勒居然没有跟着附和。 客厅里造型是紫色郁金香的时钟上,分针已经慢慢地走到了‘6’这个数字,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吃饭了,罗勒已经逐渐感受到了肚子的抗议,因为她早上醒得太晚,护士没有叫醒她,所以她错过了早饭。 她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可以聊的共同话题了,“我先回去了,如果你想找我的话,我就住在走廊尽头的那间,谢谢你的热水。” 说完,罗勒没有看咏珊的表情,站起来径直离开了‘女娲补天’号房。 在刚进去的时候,淡紫色的墙壁确实能给人带来温馨的感觉,可是坐久了,那种不和谐的氛围逐渐将她裹得严实,像是窥视了别人的精神秘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走廊里的灯比方才要更亮,也没有刚才的压抑了,走廊尽头的房门还是打开的状态,就好像在等着她回来。 走到门前,罗勒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认真看起了自己房间门口的简笔画,饶有兴致地环抱双臂看着这幅画,大致能看得出是山下有一个女人半趴着。 如果是五指山压着孙悟空,山就不应该只有一个峰,画的也应该是只猴子,而不是一个明显的长发女人。 罗勒在脑海中搜索着在儿童福利院里看过的神话故事,没有一个女人在山下的故事,三打白骨精是在白虎岭,那也该画个猴子在一旁。 “这是沉香劈开之前的华山,山里面住的是三圣母。” 罗勒回头,发现是来给她送粥的小护士,正笑着对她解释门口简笔画的含义。 第110章 前因后果 “所以那个女人的身份你查到了吗?” 从冯果一个人的质问,变成冯果和张贺凡还有刚醒的贾萧一起‘审问’,其他人被贾萧安排继续调查关于崔嘉晨和孙峥的信息。 地点还好是在会议室,不是在审讯室,不然窦傅还以为自己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 “查到了,”窦傅将眼镜摘下,揉了揉鼻托印的位置,“她叫单诗诗,二十年前,她大学刚毕业,家里只剩一个重病的父亲,所以她迫于无奈借了高利贷为父亲治病,可是她的父亲还是走了,她没有能力偿还债务,就被高利贷的人绑走了,连父亲头七都没过,在那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她,据说是被卖了。” 冯果看着照片上那张不忍直视的脸,和完好无损的那一半脸的强烈对比,无时无刻都在刺痛她的眼睛,“被卖到紫玉楼吗?” 既然那封信提到的那个女人是指任令姜,那就代表单诗诗应该也曾经在紫玉楼里待过。 “刚开始可能是,”窦傅的舌头不自觉地舔着后槽牙,“估计后来被卖给某个人了,孙类不会允许他手下的女人脸上有这种伤痕,” 想想也是,孙类被捕之后,紫玉楼里的女人都做了登记,大部分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就算有伤痕也是在衣服遮住看不到的地方,想这种在脸上直接下刀子划得鲜血淋漓的女人,一般是为了满足某个人的特定癖好。 贾萧捏着鼻子喝着速溶咖啡,双眉之间很明显是一道‘川’字纹,同时也不妨碍她脑子里飞快过着窦傅刚才说的话,有一点她非常在意,那就是时间。 她向窦傅确认,“四年前?” 那个时间早就没了紫玉楼,恐龙狗场还在开着,但是狗场好像已经不做皮肉生意了。 窦傅点点头,下垂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忍,双手十指交织,手指躁动地开合又收拢,有些事情如果他早点和盘托出,说不定就能改变现状。 张贺凡脸色不太好看,窦傅这件事瞒了他四年,直到现在冯果戳破他的谎言他才肯坦白,但是此刻或许如果能帮助找到任令姜,也算关于案情新的开展角度。 “她是怎么联系你的?” 窦傅直视张贺凡看见他微微侧着的头和略带不满的眼神,他刚才用手指梳头发的时候,无意中竖起了一根,此刻高耸着表达他的情绪,“有一个人给我打电话,说我如果想知道我母亲的下落,就按她说的做,然后我去了一个公园,单诗诗在公园里等着我,身上还有一封信,信里写着她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母亲下落的人,但是她失忆了,需要照顾和治疗。” “可能?”冯果的眉毛轻轻挑了起来,“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孙清?” “现在想想,可能就是孙清和孙澈吧,她们一直知道我的身份,我先安排单诗诗到酒店住了几天,给她找了医生做检查,那几天里我查出来她的身份,也确定了她没有在世的亲人,然后将她送到疗养院,”窦傅不停地变换着交缠的手势,像是在研究什么道教结印,修长的手指逐渐因为力气开始发红,“我要坦白,我应该早点把这个人告诉你们的,我一直以为这个人的事情和现在要查的案子没关系,应该说我从来没想过他们真的会对警察动手。” 贾萧先是一愣,随后身体大幅往前倾,如果不是有桌子挡在中间,她甚至要贴到窦傅面前,“什么意思?” 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低垂着,蒙上了一层雾,“我后来调查了单诗诗,我查到了将她从紫玉楼买走的人的是谁,然后在我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死了,在我找到单诗诗之前,”随后他一字一顿地说,“他是在和新婚妻子去蜜月旅行的时候,和村民发生冲突,引起了车辆追尾,撞向了路边的防护栏,坐在驾驶座上的他当场死亡。” 会议室里除了窦傅之外,其他三个人都被一股莫名的烦乱逼得喘不过气,窦傅口中的这个人的身份他们再熟悉不过,现在躺在重症病房的吴一昼的父亲,四年前去世的吴中磊。 贾萧把窦傅的手机从冯果的手里抢过,仔细地看着一张张照片,单诗诗的脸、躯干和四肢,像是要把每条伤痕印在眼里,随着照片翻阅,她的肌肉开始泛酸,不得不用手揉。 冯果看了一眼贾萧,明显是对窦傅说,“你有证据吗?” 自从昨晚知道吴一昼出事之后,他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昨晚睡觉都并不安稳,总是忍不住将几分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今天看见看见贾萧和冯果,总带有不自觉的愧疚,这下坦白之后,将两件事连起来,其实没能减少一分愧疚,但最起码,他终于坦荡。 窦傅昨晚就准备好今天要坦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u盘,放在面前,“有的,我查到了单诗诗住的那间公寓,也查到了公寓门口的监控,确认单诗诗是浑身是伤地从里面逃出,她不敢走坐电梯,应该是走楼梯的时候失足摔落,撞到了大脑,导致她失忆,那间公寓属于吴中磊,但是出入那间公寓的人不只有他。” 单诗诗的十几年来痛苦遭遇被窦傅用几个字带过。 在紫玉楼还没被查之前,她就已经几经转手到了吴中磊的手上,那间小公寓是她逃不出的囚笼。如果她想跑或者想死,吴中磊就会用她生下来只相处了半年的双胞胎女儿来威胁她。 那是她的软肋。 她已经没办法作为母亲给孩子温暖的童年和幸福的家庭,但至少她还能努力,让她们都活着,这份努力一坚持,就是十多年。身上的伤痕好了,又会有新的伤痕附在原先的疤痕上。只要吴中磊不在,她就没有饭吃,腰间锁着铁链控制在全是软垫的房间里,吃喝拉撒都在这小小的五平方米里。 对于单诗诗来说,饿着永远比吃饭更心安,这个小房间越脏越乱,她越心安。 吴中磊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在紫玉楼没办法玩的花样,全用在了单诗诗身上,就连婚礼前一天,都会到公寓里对单诗诗施以淫乐极刑,几乎每次都会把她折腾个半死,然后吴中磊会拿着不知道哪里得到的双胞胎的照片,逼着她吃饭涂药,死是一种奢望。她和恶魔的交易里,从来没有死亡这个选项。 “公寓的监控没查到孙清和孙澈?那她们怎么找到她的?” “监控被删过,没办法恢复,只能看到她一身伤痕从公寓里出来走向楼梯,接她的车也是套牌的,根本查不到。” 张贺凡再次顺了顺头发,那根桀骜不驯的头发终于乖顺地躺了下来,“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沉默半晌,窦傅慢慢开口,“我没准备好跟你们解释我母亲的事情,而且我当时查到了吴中磊,然后知道了吴一昼是他的儿子,可是他父母很小就离婚了,我以为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所以没有对任何人说,我应该早点说的。” 贾萧终于看完了那些照片,原先没睡够的困倦也一扫而光,没有什么比这些照片更醒神。“这么说来当时孙清和孙澈可能只是在帮单诗诗报复吴中磊,跟吴一昼并没有关系,是因为吴中磊所以才涉及吴一昼,并不是因为吴一昼所以吴中磊才被选中。” 虽然结果并没有改变,但这当中的因果关系还是让贾萧感到了一丝庆幸,当初是她说服吴一昼申请调来市局。随后她想到了吴中磊禽兽不如的手段,吴一昼没有遗传到他的父亲,是第二份庆幸。 从贾萧手里接过手机的冯果只是瞄了一眼,就将手机的屏幕关了,这些照片已经没必要再看了,“只能说不确定那个时候有没有把吴一昼算进去,也可能是因为季国平发现狗场的账本居然在吴一昼手上,然后查到了吴一昼的身份,发现他是吴中磊的儿子,所以想出了这么个方法金蝉脱壳。” “不对,”窦傅重新梳理了从傅听言死后到第二天吴一昼的案发时间,“一定是在那之前就知道吴一昼的身份,并且做好了栽赃的准备,账本可以说是意外收获,因为准备房间里的东西和绑架韩旻一定要提前计划,不是吗?何况要查吴一昼和吴中磊的身份,其实也不难,网上都有照片。” 反扣在桌上的黑色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冯果给窦傅递了过去,“也差不多了,你先接电话,完了继续工作吧。” 窦傅看了眼手机的来电提示,是疗养院的金医生,接通了电话。 三个人回到办公室,盛知镜带着两个年轻人分开坐着,各自进行着各自的调查。看到他们回来,盛知镜拿着之前查到的资料,“崔嘉俊到了,给他安排到审讯室里坐着,谁去?” 冯果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崔嘉俊比他说的时间提早了半个小时,甚至还在审讯室里等了一段时间,这种事情不常见,他是在市局附近等着警方给他打电话吗? 看了看贾萧脸上还挂着的黑眼圈,冯果向盛知镜抬了抬下巴,“我和你去吧,昨天也是我俩问的他。” 盛知镜没有拒绝的想法,贾萧很干脆地同意了,她在观察室坐镇,张贺凡留下调查。 审讯室的设计是不论白天黑夜都一个亮度,目的是不让嫌疑人观察到时间的流逝,如果有必要,警方可以在时钟上动一下小手脚。 坐在审讯室里的崔嘉俊平静无波,甚至翘起了二郎腿,手臂放在椅子后面,像是进了别人家,等着主人给他上茶,再添点瓜子花生。 和昨天看到的对傅如棉温柔稳重的傅家未来女婿不同,现在的崔嘉俊才是他原来的模样,坐在椅子上侧着大半个身子,不笑的时候带点眼神里带点刻薄。 看见进来的是昨天见过的两位警官,崔嘉俊动都没动,嘴唇微微一笑,像是招呼客人一样,“来了。” 盛知镜先将厚厚的材料放在桌子上,故意发出了比较大的声响。冯果看了一眼,和盛知镜同步拉开椅子,在崔嘉俊对面坐下。 没打算给他时间扯皮,冯果只想看崔嘉俊措手不及的反应,面不改色地说,“你哥的尸体我们找到了。” 崔嘉俊闻言一震,他没料到冯果选择开门见山,等他反应过来昨天傅如棉对他们说的是崔嘉晨出国了,他已经定住好几秒了。 这个反应冯果还算满意,“所以你知道你哥死了。” 崔嘉俊撇过脸,再次回头的时候,已经调整好面部表情,冷冷地说,“我刚才没做任何表示。” 冯果还是重复着那句话,“你知道你哥死了。” 崔嘉俊就算控制了面部表情,也很难掩饰自己的愤怒,他突然扬起下巴音量增大,一字一字地说,“我不知道。” 冯果对他微微一笑,“那我现在告诉你,警方发现了你的哥哥崔嘉晨的尸体,你不难过吗?” 正在气头上的人没有办法突然转变情绪去掩饰愤怒,冯果的这句话反而让崔嘉俊更愤怒,他勉强压抑住怒火,维持着面无表情,只是坐姿没办法在保持二郎腿,他身体靠近桌子,“他是我哥,我当然会难” 冯果打断崔嘉俊的话,“熊猫公寓3109室的密道里,你哥哥的尸体被凶手用保鲜膜缠着在密道里面放了一年多,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 听到冯果的话,崔嘉俊的身体猛然僵住。冯果看到他的眼睛里慢慢泛起泪光,身子坐直,突然双手掩面大声哭嚎。 冯果和盛知镜对视一眼,默默地任由他放声大哭,哭嚎的同时,崔嘉俊还像孩子一样不停地喊着“哥哥”还有“对不起”。 人很容易被真情流露所打动,尤其是冯果这种共情能力比普通人要强的体质,鼻子不自觉地发酸,眼泪已经在他眼眶里蓄了又憋,只能不停地心理暗示自己,这是别人的事情,崔嘉俊是嫌疑人的同伙,崔嘉俊还有可能合谋设计杀害他哥,这才忍住了眼泪。 盛知镜将一杯温水和纸巾放在崔嘉俊的面前,没有阻止他的情绪发泄,听这哭嚎,或许审讯崔嘉俊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困难,至少他心里是真的有崔嘉晨这个哥哥。 第111章 全是矛盾 审讯室里,回响了十多分钟的哭嚎。 悲伤的男人面前是给他准备好的水杯和抽纸。 崔嘉俊哭后,歇了十多分钟,满脸通红又抽噎着喝着温水,眼泪和鼻涕已经分不清。刚才那个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样子已经全然消失,现在的崔嘉俊一抽一抽地在擦鼻涕。 冯果给崔嘉俊续上了用完的纸巾,“不急,我们等你情绪稳定之后再继续。” 脸上和脖子上的通红慢慢消散,擦红了的鼻子依旧耀眼,“你们找到尸体也没用祝长闻已经死了” 冯果又给他倒了一杯水,“你能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我不在,我不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因为刚才的哭嚎,崔嘉俊的嗓子有些沙哑,听着像是情绪又上来了。 他知道哥哥可能在那天死了,但是不知道会被祝长闻用保鲜膜裹着变成了干尸。 盛知镜伸手敲了敲桌子,试图用严厉打断他的情绪,“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吧。” 崔嘉俊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喘不上气,到这个地步他只能坦白了,他能接受哥哥被埋在土里化为白骨,但是他听到干尸两个字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那么一个骄傲要强的人在死后被人毫无尊严地用保鲜膜包裹塞进黑暗潮湿的密道里,他个人情感上没有办法接受。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哭过,耳朵像被堵住了一样,所有声音听起来像是换了一个音质,带了点朦胧,这个情况持续了半分钟。他知道真相说出来,会连带着恐龙狗场的事,还有孙峥要杀那几个人的事一并交代,他也会完的。 事到如今,他坐在这里,已经没有了选择。 昨天孙峥其实说得对,他就应该直接买机票离开这个国家,跑到没有人能找到他的地方,以他懦弱的性格,都不需要警察问几句,他很快就会全部交代。 果真像他所说,自己一开始就已经被对面牵着鼻子走,在听到哥哥的死状之后,更是抑制不住的真情流露,可是他不后悔,至少他还在,哥哥还有他帮忙收尸和料理后事。 崔嘉俊将面前的水一饮而尽,也没法熄灭喉咙里的火,他沙哑着声音问,“能不能再多给我一些水?” 盛知镜干脆将一壶水都放到了崔嘉俊的面前,供他自助。 水一杯一杯地顺着喉咙下去,一壶水都要喝完了,他终于停下。放下杯子的那一刻,他心里尘封的石碑也被打破,挺直了背,“我已经准备好,要全部交代了,你们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 冯果和盛知镜对视一眼,似乎没想到这次审讯会这么轻松,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这是对方计划中的一部分,那崔嘉俊的演技真的可以摘得一个奥斯卡的小金人,面对这样的演技派,他们需要更加小心。 冯果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试图将自己的视线和崔嘉俊的视线齐平,“那就先从你哥崔嘉晨的死说起,那天和你哥在一起的人是谁?” “那天和我哥一起去找祝长闻的,是孙峥,不过他现在改名叫高海了。” 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盛知镜追着问,“他们那天为什么要去找祝长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说祝长闻好像拷贝了什么狗场的东西,他们要拿回来,说他坏了规矩,”崔嘉俊放在桌上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我那天看到孙峥满身是血躺在家,我哥却不在,我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对了,他被刺中了肾,要不是我及时送他去医院,他那天就没了,我只是想等醒过来问他我哥去哪里了” “然后呢?” “然后没过几天狗场就着火了,”崔嘉俊苦笑了一下,“那两个姓白的住在狗场里,火烧起来了,弟弟活着哥哥死了,就像我和我哥一样。” “弟弟活着?”冯果记得姓白的兄弟,哥哥叫白寻,弟弟叫白觅,可是他们查到的死亡证明上写着死的是弟弟白觅。 “脸都烧毁容了,没人认得出是哥哥还是弟弟,他说,就当白觅死了吧,”或许是这段回忆让他想起了崔嘉晨,他再次双手捂脸,肩膀起伏不定,不停地深呼吸。 冯果不想刺激他的情绪,“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不去找你哥的尸体或者报警,第二,狗场为什么突然失火?” 崔嘉俊的手还略有些颤抖,“后来我跟着孙峥去过那天的公寓,撬锁进去了,什么都没发现,里面只有消毒液的味道,我们以为他想办法把尸体运出去了,再想去找祝长闻,却发现他身边请了保镖,他料定我们没有证据,我们也没办法动他,孙峥让我继续和傅如棉好好在一起,他说有傅听言做靠山,才能保住我们的命。” 盛知镜:“火灾呢?是祝长闻做的吗?” “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祝长闻为了杀人灭口和扫除障碍才放火烧了狗场,”提起祝长闻,崔嘉俊的面容总是很狰狞,“后来白觅醒了之后,说是他的男朋友抽烟点着了狗场里堆放的玉米,一月的天气干燥,抽烟的烟头没掐灭,直接烧起来了,那个人直接跑了,三更半夜的兄弟俩都喝了不少酒,睡得很死,狗晚上狂吠也没听见,哥哥先醒了,救出弟弟之后回去想拿狗场那些见不得人的资料,木房子就塌了。” 盛知镜做记录的手一顿,“那个男的是谁?” “季国平。” 冯果的大脑嗡一下就炸了,有关季国平的这一环在狗场这里终于扣上了,偷狗的目的虽然不明确,但是站在白觅的角度,这个男人大难在前直接逃跑,还害死了他的哥哥,让他毁容,比起杀了季国平这个选择,或许折磨他才能解心头之恨。 再次看向崔嘉俊,冯果快速过了一遍刚才的话,基本上可以排除他捏造的可能性,关于他哥的事情符合目前调查得到的情况,火场的事也因为季国平,有了一定的可信度。到目前为止都只是开胃菜,更重要的大头还在后面。 “关于恐龙狗场,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崔嘉俊回答得很干脆,“我家养了一只叫白菜的狗,我哥走之后就是我养的,狗场的事我哥不让我插手,他说我只需要管好公司这边的事,其他的不需要我操心,孙峥会处理好的。” 盛知镜“哦”了一声,带有一丝挑衅,“意思是你不知道他们在狗场做什么买卖?” 崔嘉俊的脸色上透露出无可奈何,“我说了我知道什么都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勾当,大概除了卖狗和提供训练之外,还有一些并不合法的交易吧,然后那些人也会在公司做几个项目,你们要信我,我真的没有一句假话,我发誓。” 为了强调,他甚至还举起了右手发誓。 冯果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这间屋子里发誓的人多了去了,大部分现在都在牢里。” 崔嘉俊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了手。 “聊聊孙峥吧,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又是怎么变成高海的。” “他是我哥带回家的,他俩据说好像是在酒吧认识的,然后就在一起了,”说到这里崔嘉俊有些语气含糊,他也不懂哥哥从小到大这么优秀这么听话的人,居然研究生毕业之后突然解放天性追求自我,宣布自己喜欢的是男人,还不声不响地找了一个初中辍学的男人,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配不上他的哥哥,无奈哥哥喜欢得要死,甚至要跟家里人决裂也要跟他走。 冯果敲了敲桌子,“我们已经知道了崔嘉晨和孙峥的关系,关键是后来呢?” 没想到警方已经掌握了这点,这下轮到崔嘉俊惊讶了,“后来他们就一起开了恐龙狗场,然后是晨俊基因检测,说是让我管,再然后就是我哥死了,孙峥受伤了,他伤好了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假身份,变成了海归的律师高海。” 听到这里,冯果暗叫不好,崔嘉俊对于之前的案子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被他哥崔嘉晨保护得特别好。不过从他来到警局吊儿郎当的样子,和火速缴械投降开始坦白能看出,他恐怕也没办法担太大的责任,他扛不住,胆子小,也没什么能力和志向,最多只是打肿脸充胖子,别人说什么他就往哪里跑。 想到这里,冯果也理解了为什么傅听言选择崔嘉俊做女婿,一来是傅如棉喜欢,他没打算棒打鸳鸯,二来是崔嘉俊这个人难成大事,最后还是会听傅如棉的话,一个没什么能力胆子还小好控制的男人,总比一个会处心积虑谋算家产的男人好得多。傅听言当真是为傅家的基业谋算到最后一刻。 外人如果只是通过面相观察崔嘉俊,很容易会落得一个精明算计的印象,实际上就是一个草包,只能说他的长相太具有欺骗性,将他的形象抬到了一个并不属于他的高度。他就是一个被哥哥保护得很好的弟弟,从小只需要听从哥哥的安排,上学也是,恋爱也是,一切有哥哥为他操刀,他并不需要担心,哥哥死了之后,这个角色怕是由孙峥代劳。 因为对崔嘉晨为他而死,作为心中唯一的白月光兼朱砂痣,孙峥将所有的愧疚和未能表达的爱,全都补偿给了崔嘉俊,把他当做亲弟弟一样照看着。 回答完冯果的两个问题,崔嘉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冯果继续提问。 这就是典型的赶一下走一步的人,不知道他是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还是担心警方有自己的审讯逻辑,反正就是需要别人给他安排。 “接下来讲一下祝长闻的案子吧。” 崔嘉俊点点头,看上去要认真地作答,可是他的答案却只有四个字,“我不知道。”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但是当崔嘉俊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冯果还是感觉到身边盛知镜的身子突然绷紧。 身体是紧绷的,心里是绷不住的,这一点冯果和他是一样的。 “半个月前孙峥,哦不,高海跟我说,他已经给哥哥报仇了,我就猜测他可能杀了祝长闻,其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冯果的眼睛死盯着崔嘉俊的眼睛和表情,不想放过任何一处细节,可是在她面前的崔嘉俊,无时无刻散发着天真的愚蠢,这逼得她更加心力交瘁。 他是否在大飙演技,他的一字一句都需要斟酌,当中是否有漏洞,是否有矛盾,判断是最费心费神的,尤其是她需要同步跟上思路,做出最快速的决断。 还是那个问题,如果崔嘉俊是在警局飙演技,最有可能就是为了给孙峥争取逃跑的时间,如果是这样,就没有必要暴露孙峥的信息,初中辍学和假借身份,就能将孙峥的身份查清楚,凭借他的供词警方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将在汉达的高海抓回来,并且对他进行调查和询问;如果他现在没有一局假话,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他看上去这么急切地来到警局是为什么,月亮湾小区距离市局至少一个小时,晨俊基因检测有限公司的地址也至少四十多分钟车程,他在接到冯果电话半个小时之内赶到市局,很明显是有备而来,在他身上冯果找到的矛盾不止一点。 而且他似乎并没有提到为孙峥卖命的孙氏姐妹,是被保护得太好没有接触,还是另有什么目的,这一切有可能都是孙清设的一个局。 想到这里,冯果突然拿出手机给贾萧发短信,“查一下崔嘉俊的账户,有没有消费记录。” 与此同时,她收到了贾萧的信息,“和张贺凡在赶往汉达抓高海的路上,开了你的车。” 看着冯果突然掏出手机发信息,崔嘉俊有些纳闷,“不继续问吗?公司的事情和傅听言死的事情?” 盛知镜被这样的崔嘉俊问得有点头大,感觉他还是会一问三不知,但又不能不问,“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其实公司的事情之前都是哥哥在负责,后来变成了孙峥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就是个挂名的,他说申请专利和创业补贴能少交税,我就让手下的人去做,那些人都是他们自己来做项目的,我也安排人给他们做,机器和设备都买的二手的,孙峥说出报告的纸买好一点,报告的格式做的专业一点,就不会有问题” “你们公司打印报告的纸不会是亚太森博85克的吧?” 崔嘉俊点点头,“嗯,我哥选的,后来我就一直订购这家的。” 第112章 危机前昼 冯果呼出的重重气息吹在她的笔记本上,掀起了一页纸。 吴一昼的遗书要传递的消息不是上面的文字,而是晨俊基因检测的报告专用纸,这是孙清给警方的提示,这一点说明了另一个信息,崔嘉俊肯定知道孙清或者季理。 崔嘉俊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傅听言家的狗出事之后,高海让我住进我哥的那幢月亮湾的别墅,刚好傅听言跟我说他身边不安全,让傅如棉跟着我,所以我就带着她住进去了,不过傅家出事,高海好像很意外。” 冯果敏锐地掌握了一个时间点,“你确定是狗出事之后他让你住的,不是你问他哪里最安全?” 崔嘉俊也思考了一下,最终确认了自己的说辞,“对的,是他那天早上让我住进去的,傅听言还没找我,高海就让我住进去,他应该比我早知道傅家的事情,但也没有很早,就是一大早催我赶紧搬过去。” “那幢别墅什么时候买的,是你买的还是高海买的?” “我哥和高海一起买的,红色是我哥喜欢的颜色,里面都是按照我哥喜欢的布局设计的,我之前来过一次,后来我哥死了,那里就没人住了。”崔嘉俊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片刻,肩膀随着胸腔大幅度提起又放下,每次提起崔嘉晨,对他来说都是一次煎熬,只能像被一个老式的皮风箱打气一般吸气又呼气。 杀傅听言和窦木帛不是高海的指令,是失去控制的孙清和孙澈带着季理做的。正是因为高海看到了孙氏姐妹以前对傅家的狗下手,所以担心着房子里的什么东西的安全,又因为他自己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前往,只能让他目前唯一能相信而且合理的崔嘉俊前往,里面放的一定是他不想孙氏姐妹拿到的东西。所以一开始在计划买这幢别墅的时候就很看重小区的安全性,在装修上也不遗余力地用了最高等级的安保系统。 所以高海要保护的,被他放在月亮湾七号别墅的东西是什么? 冯果思来想去,那套房子藏人的可能性不大,对于高海来说,那是他和崔嘉晨的共同记忆,里面都是按照崔嘉晨的喜好装修的,不管是任令姜还是孙类,都不可能被他安置在里面,一个大活人毕竟还是要生活和吃喝拉撒的,所以说最有可能的就是死物——他从孙类手上获得的那些母带。 她明白了。 为什么孙清要对傅家的狗下手,她的目的根本不是傅家,她是要借傅家的狗给高海传递一个信息——她要反了。 傅听言和窦木帛并不是高海的目标,甚至现在身在汉达的高海还需要背靠傅家的势力,让他安心地装律师,做一个和所有事情并无瓜葛的陌生人,他最需要这两座靠山安稳健在。 一直以来要杀他们俩的只有孙氏姐妹,也正是因为这点,所以高海知道了她们已经失控了。他猜到了孙清一定会摸清所有的底细之后才会行动,因此才会第一时间让崔嘉俊去月亮湾,一是确定情况,二是住在那里保护他的秘密。 不过这一切更像是孙清在诈高海,诈出了月亮湾的七号别墅。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她们是不是已经救出了任令姜,还是她们已经知道了任令姜的下落,还有,任令姜是死是活? 崔嘉俊挠了挠脑袋,发现好像一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没说,“啊,我是不是没说孙清的事?” 看他那天真的愚蠢模样,冯果都震惊他居然接触过孙清,他还以为和狗场没关系和杀人时间没关系的崔嘉俊应该没机会和孙清见面。 盛知镜头也没抬地记录着,“你没说。” “我和她也不熟,但是她跟我说如果今天不来警局,孙峥可能会杀我,其实我也不信孙峥会对我下手,但是我觉得我也不知道什么,来一趟警局也没事,刚好不想喝和傅如棉呆一块儿了,我就在市局边上找了个酒店住着,等你们给我叫我,我定了一星期的房,要是我一个星期之内你们不叫我,我就自己来警局,没想到你们今天就找我了。” 崔嘉俊确实有些坦荡的过分了,像是缺心眼儿似的。 冯果有点招架不住了,“说说你是怎么跟孙清认识的?” “我和她不认识,”崔嘉俊撇撇嘴,“她给我打电话,跟我说她叫孙清,说孙峥一直在做一些杀人越货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说孙峥为了这几天的事要兜底,还杀了一个警察,那个警察是个法医,但是人没死,被救了,警方很容易会查到我头上,到时候孙峥一定会杀了我然后自己潜逃。” “你既然相信孙峥不会杀你,你为什么不打电话亲自问他?” “打不通,昨天到今天一直在打,一直不通,消息也不回,我就想着本来也不想跟傅如棉待在一起了,就出来住了。” 冯果问:“孙清是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的?” 崔嘉俊回答得丝毫没有犹豫,“昨天晚上,你们刚走没多久,她就给我发消息,说那个法医没死,所以孙峥要来杀我。” 这番话冯果第一次觉得很荒唐,听第二次依旧觉得很荒唐,“如果真的要找个人替他死,为什么会是你,你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孙清说前几个月我们公司赞助了一个大学生的活动,暗箱操作了那个法医抽奖拿了一个扫地机器人,那个扫地机器人在犯罪现场是个很重要的物证,查起来肯定跟公司跑不了干系,还有遗书用的纸也跟公司有关系,最后警察一定能查到的,我也没听懂,她大致是这么说的。” “你信她的话?” “要说全部不信,那是不可能的,”崔嘉俊耸了耸肩膀,“我知道他和我哥那个狗场做的生意不是很正面,有时候他们聊天的时候也没有避讳我,比如怎么检测出人的过敏原,然后用狗去杀人,这些事情听多了也就知道孙峥一直在做主导,我哥就只是听他的话,所以孙清跟我说孙峥杀人越货,我不意外,但要说他会杀我,我还是不信。” 审讯室的白炽灯看得太久了,冯果现在的眼睛开始有点发酸了,也许是崔嘉俊真的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冯果心烦地揉了揉鼻梁,“那你刚才说到狗场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我说了呀,孙峥会解决的,”崔嘉俊像诉说着废话一样,“我只是听了几句,也不知道他们要杀谁,难道我要说他们开狗场就是为了杀人吗,不应” 崔嘉俊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单面镜被人叩响了,紧接着,冯果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拿起手机发现有一通来自贾萧的未接来电,但是冯果设置的唢呐铃声还没响起,就被挂断了。 不知为什么,一种不安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除此之外还有窦傅的一条短信,“月亮湾七号起火了,傅如棉没事。” 冯果不动声色地将短信的内容给盛知镜看了。 在这一瞬间冯果明白了,孙清让崔嘉俊离开别墅,是为了去拿到别墅里孙峥藏着的东西,这场火灾就是她的答案,她要的从来都不是母带本身,她是要毁掉这些肮脏的罪证,和无数冤魂用血泪写下的屈辱歌。 虽然不知道这些视频里的女性包不包括她们的母亲任令姜,但是此刻她们自己仿佛就是里面的一员,比起让这些视频流落到别人的手里,让它们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扬作尘土,飘散在天地之间,就算呼吸着浑浊的空气,但那也是自由和幸福的呼吸。 这相当于是把孙峥的底牌和她自己的底牌一同亮起并且烧毁了,既然如此,除了母带之外,窦傅它们猜测的另外两件事,任令姜和钱,孙清一定也做好了计划。 她们要么已经转移了任令姜,或者已经确定了她已经死了,只有这样孙清才能放手一搏,既然是这样,孙清现在又在做什么,她劝崔嘉俊来市局,只有放火烧别墅的目的吗? 冯果:“月亮湾别墅被烧了。” 崔嘉俊明显不相信,惊愕的表情定格在他脸上,“什么?”等他反应过来,又想起了还在别墅里的傅如棉,急切地问,“如棉还在里面呢?她没事吧?” 盛知镜看出崔嘉俊明显还是对傅如棉有感情,“她没事,你不是不想见她吗,怎么还关心着她?” 听到傅如棉没事的消息,崔嘉俊如释重负,“她爸刚走,又遭遇了火灾,也怪可怜的,就算是再坚强,那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吧,我和她是不可能了,怎么也是喜欢过,恨不到她身上,就算是分开了,也希望她过得好好的。” 崔嘉俊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盛知镜悄悄了看了一眼冯果,在这一刻他相信崔嘉俊的对傅如棉的感情是真的。 接着,崔嘉俊又喃喃自语,“怎么会突然火灾呢?不应该啊,我们又不开火,现在台风天,不会是有人故意放火吧,难道孙峥真的要杀我?他疯了吧!” 愤怒的双拳握紧大力拍到桌子上,水杯都被他的动作带到撒出了一点水。 冯果没有管对面的动乱,她先是给窦傅发送信息,“傅如棉是没在别墅吗,去现场看看,说不定孙类紫玉楼的母带在别墅里,搜仔细一点。”随后又给贾萧发去消息,“怎么了,高海抓到了吗?” 窦傅很快回信息了,“傅如棉在昨晚崔嘉俊离开之后就带着保镖离开了别墅,我已经和江湖去现场了。” 冯果没有等到贾萧的回复,哪怕是一个句号,心里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再给张贺凡发去了一个问号,将手机放在桌上,对着对面的崔嘉俊说,“不要激动,暂时还不知道是不是孙峥烧的,他在路上了,你等一下可以亲自问问他。” 一边说话,冯果也一边盯着手机的信息。贾萧和张贺凡平时都是秒回的人,哪怕没时间发大段文字信息,简单的“1”或者是句号都会有,现在两个人都同时没有办法联系上,虽然只有一分钟不到,但是冯果在不安的情绪上只会更加钻牛角尖,看着屏幕的眼睛都快盯出光斑了。 崔嘉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摇着头说,“不对,孙峥不会烧的,不是他,”他往前探,半个身子都要探到桌上了,水杯这下真的倒了,他却只是盯着冯果和盛知镜,“孙峥不可能烧掉这座房子,这是他和我哥的回忆,他就算不把我当弟弟,但孙峥他对我哥绝对是真的,他每年都会给我哥过生日,这一定不是他做的,一定是别人!” 流出来的水很快爬向了四周,甚至有一股已经快要触碰到冯果的手机。冯果眼疾手快地把手机拿起来,一旁的盛知镜熟练地抽出纸又吸又擦,处理着桌上的残局。 冯果此刻已经不想去管暴躁的崔嘉俊,他在市局并没有任何的价值,但是他来市局这个动作,为他人提供了足够的便利。 孙清正式开始她的计划了,可是警方这边还不清楚孙清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冯果拨打贾萧,得到的是人工回复已关机,她的心脏已经紧张得像是龙舟上的那个鼓手,随后拨打张贺凡的电话又得到了一样的答复,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这下龙舟连同船上的人一起沉了。 盛知镜将冯果的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贾萧和张贺凡都联系不上,这不是正常现象,他看着冯果脸上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她的呼吸已经隐藏不住她的焦急。 他们是要去抓高海的,可是现在很明显他们在路上出事了,能出什么样的事让他们两个素质过硬身手矫健的刑警一起失去了联系,还能控制住他们的手机强行关机。 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联想。 盛知镜给了冯果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出去,他来善后。 冯果点点头,拿着手机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审讯室。 可是她要去哪里?她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 第113章 白雪红梅 台风的提前预告已经接近尾声,很快就会迎来肆虐期。 开往录州市城北的高速公路上,男人在等着堵着的车流缓慢地移动着。 车前玻璃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水珠,男人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了天空中无数的雨线。 看着这些透明的短短的线状水珠,让他想起了一些并不愿意再回忆起的红色棉线。在昏暗的粉色灯光的房间里,贴着皮肤身上缠绕出肤色的肉块,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和菜市场猪肉档上面切好了等待售卖的猪肉没有区别,一样会有苍蝇在身上爬。 男人在无法前进的焦躁和不堪回首的回忆侵扰中尝试去找点别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习惯性地想掏出口袋中的烟,摸索了很久发现这件匆忙穿上的衣服里并没有烟,这辆不属于他的车里也没有烟。他曾经答应过崔嘉晨要戒烟,可是他出院没多久,又抽起来了,最终还是没法戒。 马路上还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车流,看了一会儿,后方传来了喇叭声,孙峥抬头看,前方的车流终于有了向前移动的趋势。 导航里传出了温柔的女声,“前方还有五百米右转,下高速,进入合冬区” 孙峥瞥了一眼后视镜,突然看到了后视镜里自己的脸,他已经变得不像他了,精心伪装出来的精英律师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胡子拉碴的颓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一时的小插曲让他忘记了导航的内容,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已重新规划路线,请继续直行” “草。” 从出生到现在,孙峥经历过很多事,基本上没有一件事情是顺的,原本以为他已经不会对这个世界抱有什么希望,也就不会有什么绝望可言,直到现在。 傅听言通知他那只叫爵士的狗被人肢解扔得到处都是的时候,他就知道坏了,她们终于知道了那件事。 那对被老混蛋培养出来的双胞胎,确实足够聪明也足够狠毒。老混蛋说得对,手里拿捏着任令姜的人就可以呼风唤雨,哪怕是老头瘫了,他凭借老混蛋留下来的东西依旧可以复刻一个属于他的帝国,只要他想,在录州市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包括让老头半身不遂,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偏偏让他能听见能看见,却不能做任何事情,这是孙峥对他的惩罚。 他比孙类更聪明的是,他不要权,只要钱。钱可以买到想要的东西,包括人命,但权会要人命。孙类当时就是想伸手到警察局,被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刑警盯上,才让紫玉楼垮掉。 不过不管怎么说,孙峥还要感谢那个刑警,孙类被抓,他才能跑出来,逃离那个魔窟,才有机会遇到崔嘉晨。 如果崔嘉晨没有遇到他,可能会一直是一个优秀的人,听从父母的安排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组成家庭,做一个公司的小职员,但没有自我。崔嘉晨的优秀像长在方正模具里的西瓜,没有人能窥探到这种西瓜的内里,其实不甜也不熟。 孙峥帮他打破了外面的模具,又做了他的催熟剂,他依旧方正,他也自由了。 一通胡思乱想之后,他租来的车也刚好停在了红灯前。 外套里的手机又响起了铃声,孙峥第一次听系统的铃声听到汗毛竖起。原本双卡双待的手机只剩下了一张卡,孙峥几年前的老电话卡,因为属于高海的那张卡已经被警方盯上了,罪名居然是涉及洗钱。他的账户突然有大笔来路不明的多次汇款,怀疑跟诈骗有关。 他知道这件事还是林懿桐在他翘班第一天给他发了消息,说经侦的警察已经到公司去找他了,顺便问他为什么翘班。 他没有必要回答林懿桐,他们又不是真的上下属关系,林懿桐只是他手里众多的资源之一,孙峥将他拉黑之后,把高海的手机卡取出掰断,只留下了那张老卡。 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是,一条链接,点开看是月亮湾发生火灾的视频,拍摄者的视角正对大门,能清晰地看到被烧的那幢就是他和崔嘉晨的爱巢——月亮湾七号。 视频里并没有看见红色的火,只看到了滚滚浓烟,大概是在室内烧起来之后,火势还没扩大,烟雾从窗户飘出,遇到雨珠,就像是白线穿在灰色的棉花中,不知道要做一个什么布娃娃。 不用想都知道这条短信只能是来自孙清,视频里没有出现人的声音,可以排除了是住户拍的,更像是放火的人留在原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甚至带有炫耀的意味。 孙峥握着方向盘的左手逐渐用了力,牙关也被咬得发酸,愤怒是他现在的唯一情绪。愤怒过后,无尽的悲伤环绕着他,他和崔嘉晨的所有回忆都在那幢别墅里,他后悔用七号别墅作为诱饵了,他没想到孙清会做到这个地步。还住在别墅里的崔嘉俊和傅如棉,是死是活也很难料了。 自从傅家的爵士被残忍分尸,他就知道了孙清和孙澈已经失控了。为了迷惑她们,也为了多给自己争取时间,他安排了崔嘉俊住进月亮湾,傅如棉是附带的,傅听言舍得给女儿配保镖,是他的意外收获,营造出一种他特别重视的错觉。 实际上孙峥在第二天就开车飞奔到任令姜的墓园,确认任令姜的骨灰还在,当然更重要的他放在任令姜骨灰里的假碟片。 三层,为了防孙清,他需要提前设想两层假陷阱。第一层是骨灰,第二层是七号别墅,第三层才是真的藏匿处,孙类的轮椅底下。 开出市区之后,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红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已经缩到三十秒了,一遍看着闪烁的红绿灯,收起了手机。 车一直往城北开,孙峥心里的胆怯就多一分,他自问他和孙清差很远,是真的很远,他们不是对手,所以哪怕再小心翼翼设置三层谜底,他也不会感到安稳,除非他亲眼目的光盘还在原位。 早知道应该除掉她们俩的,但是他需要人帮他杀了祝长闻这个小匹夫。 事情怎么就失控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孙清要让他陷入万劫不复? 是因为任令姜的死吗? 他甚至将那个女人的骨灰送回她千里之外的家乡了,他就是为了让孙清知道之后能打消对他的恶意。他对双胞胎也不错,好吃好喝地供着,除了狗场的任务之外,他也没有对不起她们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在她们心目中,自己就是下一个孙类吗? 孙峥轻笑一声,难道要他孙峥拿着那座宝矿喝西北风吗? 他前二十年过的什么狗日子,凭什么一朝翻身做主人还要指望他做良民? 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几个良民! 就因为那个跟人跑了还被打死的妈,孙类那句“狗杂种”就跟了他二十年。什么亲生母亲会留下自己的五岁儿子在火坑里,自己却往外跑? 他有时候都想,如果他妈当年跑的时候带上他,哪怕当天被打死,也起码证明这个妈是爱他的,他就不用受这十几年的罪了。 那可是生不如死的十几年,没有尊严,孙类样的那只土狗都比他地位高,每天只能吃潲水,天寒地冻睡的是狗窝,十岁之后因为长了张比较干净的脸,就被孙类逼着去陪各种臭男人。他们是真的又臭又脏,不管哪里都臭,不管哪里都脏。 这个味道沾上了就洗不掉了,永远都洗不掉了,那股就好像用前年老泥和油炼出来的阴沟气味,不管孙峥用再多的香水都还是能闻到。 手机铃声再次不适时地响起,孙峥看了一眼道路上并没有摄像探头在,再次掏出手机,发现这次是电话,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不用多想,知道这个号码的人现在只有孙清了。 经过两秒的思考,孙峥决定还是接通电话。 接通之后,莫名地沉默了十秒。孙峥以为孙清会开门见山,很快他意识到了,孙清作为一个精通计算机的人,可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通过他的手机定位在查他的地址。 果断挂掉了电话的十秒钟之后,铃声再次响起,依旧是刚才的电话号码。 孙峥并不想给她机会,直接将手机关机。 导航显示距离疗养院越来越近了,至少他还能走最后一步,母带还在手上他就能拿到钱,一拿到钱他就能马上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把这一切推给那个在国外的高海,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残破不堪的孙峥,这是一个本就该属于他的结局,命中注定本来就没有崔嘉晨的结局。 崔嘉晨的账户他一直没动,这笔钱他本来就计划留给崔嘉俊,当做是对崔嘉晨的最后补偿。如果他以高海的身份动了那笔钱,会有很大的麻烦。他对那个愿意为他挡刀赴死的男人亏欠太多,不管怎样,都要留住崔嘉俊的命,还要留住给他的遗产。 是他嘱咐让崔嘉俊留在别墅里的,如果崔嘉俊真的在里面出事,他的余生,或许会没办法原谅自己,更加不能原谅的,还是他居然这么愧疚,还思考着要活下去才能有余生。 就在这时,孙峥突然想到,如果傅如棉还在别墅,保镖是不会让孙清这么容易动手的,孙澈已经死了,孙清没什么战斗能力,她能放火烧别墅,那就证明傅如棉和保镖都离开了。 可是傅如棉离开了,崔嘉俊会离开吗? 以孙峥对傅如棉的了解,她自己没有离开别墅和崔嘉俊的理由,如果她离开了,说明她可能是和崔嘉俊一起离开的。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消息。 可是孙峥总感觉现在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自己也并不算是智者,同时萦绕在他身边的问题和事情太多了,他一边开车很难一边思考得全面,不开车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做到,有些事情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快到根本留不下影子,只知道有一些靠猜测推断出来的细节,好像结合起来应该说明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人们总说雨声作为一种白噪音能够让人更加专注,不管是工作还是思考。 可是挡风玻璃上杂乱的雨滴,和不停摆动的刮雨器,谱出了一种混乱的旋律,雨声在车里此起彼伏,如同一个心烦意乱的琴手,胡乱地弹奏着他的琴键。时而高亢,如同千万个鼓点,激烈地敲打着心房;时而低沉,如同冰冷的石头在心上摩擦,让孙峥心生寒意。 好不容易到终于到了私人疗养院,孙峥车钥匙都没来得及拔,也不在乎外面的大雨,停车之后就打开车门冒着大雨闯进了这座外观上看起来像是欧式的大城堡的世外桃源。 轻车熟路地和门卫打招呼,孙峥作为幕后的合伙人,对这里的地形非常了解,用身上携带的电子卡刷了梯控,很快电梯到了三楼的生活区。 现在的时间接近中午的十一点半,走廊里静悄悄,只有带着雨水和泥土的高档皮鞋走在瓷砖上的咯咯声,在空荡的走廊里飘荡。 孙峥走到了一扇门前,门上画着一个失去了头的男人,胸前的两个乳头当作眼睛,肚脐当作嘴巴,与此同时,双手双脚都被舒服捆绑。对照的神话故事是刑天,画面却和刑天的故事有天壤之别。神话里的刑天失去了头,也依旧双手持盾斧顽强抗争,并不是这样被束缚的败者姿势,这个姿势更像是在描述里面住着的那个败者。 可是在房门口的孙峥闻到房间内传出来的奇怪的腥甜的铁锈气味,心中暗叫不好,马上将门推开,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房间里的窗帘都是拉上的,走近几步,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走廊漏进来的光亮,和卧室里一把水果刀反射凌厉的光,那把刀上还沾有血迹,映着斑驳。 握住那把刀的手是雪白的,应该说没有被血沫覆盖的皮肤是雪白的,仿佛自带着光亮,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披着长发穿着睡袍的女人,看背影像一个女战士。 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那个女人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面孔,如同她的手,脸上本就可怖的面容因为血,又增添了一分疯魔。 一瞬间的冲击让孙峥有些窒息,但潜意识里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的完整模样,不带伤疤的美丽模样。 回过神来的孙峥看向一旁完好无损的轮椅,心中的不安一下子变得踏实,视线才往床上看去。 孙类的喉咙和身上都已经被戳了好几个血洞,没有生气的双眼瞪得非常大,里面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女人看着门口站着的孙峥,用冰冷的语气问,“你是他的谁?” 第114章 如怨如慕 冲出审讯室的冯果迎面撞上了看着笔记本低头疾步的兰绿。两人都没刹住车,结果就是冯果被兰绿撞得后退了半步,又怕兰绿摔着,在后撤的过程中还顺带扶住了她的肩,将她稳住。 兰绿一头扎进了怀里之后才惊奇地抬头,一看是冯果,于是急急忙忙地对冯果说她的新发现。 “我查到了孙峥的家人了,那个初中辍学的孙峥户口本上的母亲就是他的亲生母亲,我打电话问过当地村书记了,他记得,那个女人是死了老公之后,老公的赔偿金被亲戚瓜分了,她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被孙类带走了。后来孩子出生的时候,还是村书记的老婆帮忙接生的,孙类给的名字,叫孙峥,按出生时间算孙峥就是她的亲生孩子,不是孙类安排给她随意上户口的,只是孩子父亲不知道是谁。但是这个女人,”可能是之前说太快了,兰绿被口水呛到了,顺够了气继续说,“大概二十五年前,这个女人就死了,我查到了当时警局的结案报告,是要跟一个男的跑,怀疑就是孩子他爹,然后被人砍死了,连同那个奸夫一起都砍死了,警局没抓到凶手,我也问了村书记,他说村里传的都是她被孙类带走做皮肉生意,结果跟嫖客好上了,想逃跑的时候,被孙类砍死了,不过村子里都知道孙类和警局那边也有关系,所以没抓到人。” 兰绿一阵噼里啪啦地说,没发现冯果的脸色越来越差。 仿佛有一口气堵在冯果的喉间,“死者叫什么名字?” 兰绿照着她的本子念,“死者是吴潘娣和顾强军。” 十岁那年躲在衣柜里那份恐惧随着她的回忆如潮水一样涌来,不分弱点地攻击冯果的每一处神经,冯果已经做不出别的反应,只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兰绿,仿佛在试图确认它的真实性。与此同时大脑快速运转,试图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一种强烈的情绪在心中激荡,冯果感到一阵阵的心痛。呼吸变得急促,仿佛无法呼吸。她只是发现她的视线开始蒙上一层雾,眼泪不自觉地迅速涌出。 冯果忍着哭腔,重复着一个名字,“顾强军?” 兰绿也不知道冯果这是怎么了,只能看出这个人似乎是冯果认识的人,而且对她很重要,“你认识他吗?” 冯果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现在才知道,但孙峥的亲生母亲就是破坏他家庭的小三,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吴潘娣,而砍死她亲生父亲的人,就是孙类。 父亲出轨的女人是孙峥的母亲,孙峥只比他小三岁。可她的印象里,父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嫖娼出轨了。 这代表什么,孙峥很可能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心跳仍然快速而有力,像是要从她的胸膛蹦出来,思绪仍然围绕着这几个名字,那天留给她的是震撼和恐惧,是她花了十年才能重新走出来的阴霾,也是她最不愿回忆的过往。 她以为她能坦诚地跟窦傅说起这段经历,就算是完美地克服了。她错了,她是放过了自己,可是这件事却并没有放过她。 甚至在二十多年后,还能以这种方式给她一记重创。 此时此刻,盛知镜走出审讯室的声音就像清晨的闹钟一样将冯果带回现实。 看着冯果一激动就容易泛红的眼眶,盛知镜直接看向兰绿露出了凶狠且求知的目光。 兰绿只好将这件事完整地再说了一遍。 关于这件事,作为被早早认定为冯家未来女婿的盛知镜,听过冯果和冯果母亲两个版本的叙述,从冯果处知道了事情,从冯母处知道了姓名。 在冯母改嫁之前,冯果的原名,其实叫顾语乔,一个文绉绉听起来就很乖巧的名字。后来冯母改嫁冯文峰,冯果自己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因为她喜欢吃苹果。 千万思绪经过了大脑,盛知镜看了看已经逐渐恢复平静的冯果,还是把话题转移了,“我联系不上贾萧了,她手机关机了。” “不仅是贾萧,张贺凡手机也关机了。” 兰绿心里一惊,马上掏出手机给身处交警大队的哥哥确认今天之内发生的交通事故车辆。 汉达距离市局的车程有半个小时,只是贾萧出发之前让兰绿帮她查的,按时间算,现在距离贾萧出发也只有二十多分钟,接近半个小时,如果已经失去了联系,那就证明很可能在路上发生了意外。 只是兰绿想不通的是,就算是发生意外,也不至于手机关机,没办法联系,救护车到达现场也会先通过手机联系伤者家属。 在等待哥哥答复的时间里,兰绿要抓紧时间通过别的方式调查,“冯果姐,他们开的是你的车,你的车上有gps吗?” 冯果听闻果断掏出手机,点开了好久没打开的定位软件,发现她的爱车的坐标正在移动,正在开往城北的高速公路上。 看着不断移动的绿色小点,兰绿和盛知镜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兰绿首先发现不对劲,“汉达在城南,他们为什么往城北去了?” 盛知镜:“你查一下他们从市局出发之后一路上停过吗?” 冯果又点开详细看了一下记录,摇头的同事皱起了眉毛,“从市局出发后,只有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停下来过,在那之后一路朝北开。” “这么说,”盛知镜挠了挠有点发麻的头顶,“要么就开车的人并不是他们,要么他们确实在车上,应该是在市局就被控制了或者被打晕了,然后那个人把他们的手机都关了,一路胁迫他们开向城北,可是他们去城北干什么?” 盛知镜说的没错,但是他们是从市局出发的,在市局出发还能出事,这就证明对方的手已经伸到了警队里。 大家都不愿意接受这个可能性,尤其是冯果,一股脑去想除了有内鬼之外还有什么可能性。思前想后,不管什么可能性都要能进入她的车,不然在市局里对两名刑警下手,这等同于送死,而且在车内,一个狭小又密闭的空间里,贾萧和张贺凡再能打,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也没办法施展拳脚。 其实按照这个说法,确实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在车里躲着,等他们上车,就将刀或者枪架在驾驶座那个人的脖子上,以此威胁另一个人,完成关机并且指挥驾驶者开往城北。 冯果想起她的吉普车放倒了后排座椅,连同后备箱一起变成了一张床,供她平时放假的时候开到郊区睡个懒觉再开回来,所以床上还有一堆被子,不注意的话里面真的可以躺一个人不被发现。不过至于那个人是通过什么方法进入车的后备箱,她真的想不通。 “我现在怀疑是有人趁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溜进了我的车,然后等他们上车的时候来了个措手不及,总之不管怎样,我们跟过去吧。” 冯果看向盛知镜,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盛知镜默默地拿出手机,“这件事需要跟老尤和老陆报备,你那边通知一下窦傅,我联系一下特警,暂时不知道那个人手里是刀还是枪,不过贾萧和张贺凡今天应该没有配枪,这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修长的手指一顿快速打字,就好像是将莫名的气全撒在了无辜的手机上,把目前的情况汇报给两位局长之后,盛知镜才抬头重新看向了冯果,嘴唇抿得很用力。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话代表了什么?” 还在打字的冯果,把刚才的话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看向盛知镜的时候,嘴不自觉张大了,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 看冯果的样子,因为关心则乱,她刚才并没有想到那个人的真正目的,盛知镜眼尾发紧,嘴上的语气却缓和了下来,“钻的是你的车后备箱,说明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贾萧和张贺凡只是刚好开走了你的车,不然现在被人挟持着开往城北的那个人就是你。” 在一旁的兰绿感受到了盛知镜身上冒起的杀气,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我也要去”这几个字到了嘴边才发现很难说出口。 走廊里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凉得渗人,刮过皮肤的那一瞬间,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偏偏不知道哪扇窗没有关紧,窗户的缝隙开始发出微微的呼啸声,就像大海的浪潮在耳边低语,忽高忽低,忽强忽弱。 让兰绿想起《赤壁赋》里的一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说是冤魂的哭吼也不为过。 冯果也被突然的冷风吹醒了头脑,如果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她,在发现车上的人并不是她本人之后,为什么还要命令贾萧将车开去城北? 她冥冥之中感觉这个挟持贾萧的人,一定跟孙峥有关系,可能就是冲着她去的,话到嘴边还是把这件事先放一放,没有把握的事情还是先不要说,“如果对方知道车里的人不是我,还要贾萧开车去,难道是要引我去城北吗?可是我不查车的记录,就不可能知道他们在哪里,如果她要我去的话,就要联系我,这就相当于给警察暴露了地址” 兰绿:“会不会他以为组长就是你?” 很快她又自己否认自己的想法,摇摇头喃喃道,“都知道是你的车,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谁,你和组长一个长发一个短发,这么明显不会分不清的,那就只能是他没反应过来车上的那个人不是你,等他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 原来是她害了贾萧,冯果愧疚地想,无辜的还有张贺凡。 “所以才按照原来的计划去城北。” 盛知镜把兰绿的话接上,这边手机已经连续震动了几次,收到了局长的同意,同时被告知特警已经在准备了。 时间紧迫,盛知镜脚步已经迈开了,冯果和兰绿也跟着行动起来,跟在盛知镜身后去申请配枪。 在急促的脚步声中,一声尖利的唢呐声突然从冯果的手中响起,带有些喜庆又有点阴森,三人的步伐都不同程度地停滞了一下。 冯果看了一眼,是窦傅的来电。接通之后,冯果打开了免提,还没等冯果说话,窦傅着急的语气就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冯果只能边走边给手机对面的窦傅解释,“我们现在猜测,有人挟持了车上的贾萧和盒饭,逼他们关机,还让他们去城北。” “城北?城北哪里?” “车还在动,只能看到他们一直在高速上,开向城北,我们现在赶过去。” “在哪条高速,那个人是谁你们知道了吗?” “暂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你等一下我看一下是哪条高速,”冯果再次点开了车辆定位软件,手指不断放大地图,直到能看见高速的名字,“现在在录州绕城第三高速,马上要开进八条坞隧道” 电话那头的窦傅在听到八条坞隧道之后,毫无形象地大喊,“疗养院!申华疗养院在城北!罗勒和单诗诗住的那家疗养院!” 盛知镜和兰绿并不知道关于单诗诗的事情,但是他们在昨天晚上的牛蛙局听到了他们将罗勒安置在私人疗养院的事情。 此时一个非常严峻的形势摆在他们面前,挟持贾萧他们去疗养院的人是不是要对已经失忆的罗勒灭口?这件事跟冯果又有什么关系? 甚至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办法得知那个人的身份,现在还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窦傅的声音继续从电话里传来,“我和江湖现在掉头去疗养院,月亮湾可以先等等,我们在录复高速,很快到录州绕城第三告诉,所以我们可能会先到一步,等一下我把地址发给你,你也要随时看着定位如果目标不是疗养院记得通知我。” “行,但是你先不要冲动。” 冯果深知罗勒对于窦傅来说除了师徒情之外似乎还夹杂着别的感情,对于罗勒他总是分外紧张,更别说现在搭上了张贺凡,这两个人在他生命中占据的部分比十个窦木帛都要多。 那边的窦傅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我知道的,我这边先去联系疗养院,让他们小心一点,那边管理很严格,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先挂了,有什么事的话再通知你。” 说完没等冯果的回复,窦傅那边像是为了争取分秒,已经挂断了电话。 窦傅的话多少给三人些许安慰,如果真的如窦傅所说,疗养院的管理严格,至少罗勒还是安全的,只是在车上的贾萧和张贺凡就很难说了,只希望他们能撑到冯果他们赶到。 第115章 如泣如诉 一切准备妥当,冯果坐上盛知镜的副驾之后又看了一眼定位软件,目前还在往窦傅给的申华疗养院的定位前往。 冯果的脸庞像是一块无声的石头,没有表达出任何明显的情绪。这时候她还能抽空感悟到,原来人在接受巨大的冲击时,很可能会因为无所适从而麻木,千万种想法在脑子里蹦出,应接不暇过后的无所谓,就是她现在木然的表现。 手机的唢呐声再次响起,和刚才不同,在逼仄的车厢内没有阴森,只有烦躁,像是声量和音调能化为有形物压缩着本就不富裕的空间,把人压得往下沉。 冯果接起窦傅的电话,熟练地打开了免提,让驾驶员和后座的兰绿都能听见,“怎么了?” “疗养院出事了,护士刚才跟我说有一个病人拿水果刀捅死了一个人。” 没有由来的一阵心绞痛让冯果遭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可是她的大脑在这一刻分外清晰,她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所以有了凶杀案就能让刑警进去了,这就是一连串的目标,或许我本人不是他的目的,我作为刑警的身份才是,钻进我的车是因为贾萧昨天晚上一直在医院里,今天早上才开车回来的,并且她回来之后还在车上睡觉,所以那个人只能爬我的车,然后等控制了我,他就可以通知凶手在疗养院里行凶,说不定就是他将凶手送进去的。” 车里因为冯果的这句话陷入了沉默,那头的窦傅愣了好久才说出,“凶手是单诗诗。” 冯果听到这个答案也呆住了,送单诗诗到疗养院的人是窦傅,“那她杀的人” “不是罗勒,是一个瘫痪的病人。” 车内三个人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想想也是,昨天罗勒是昨天才到的疗养院,单诗诗作为一个女人杀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当然没有杀一个瘫痪的人来得方便。 后座的兰绿发问,“疗养院里应该不允许病人携带刀具吧,她的水果刀是哪里来的?” “院方控制住她之后,发现她通过别人给她寄书的方式,把书中间掏空了重新塑封之后送了很多东西进来,包括手机和这把水果刀,不过水果刀是今天才送到的。” “单诗诗不是失忆了吗,谁给她寄东西?” 电话那头的窦傅苦笑了一声,“寄信人用的是我的名字。” “孙清?”冯果抬头看了身旁在驾驶的盛知镜,“如果是她的话,那这一切都是孙清计划的,单诗诗在疗养院里制造凶杀案,孙清绑架刑警,备足了让孙清进去的理由,她们是一伙的。” 后座的兰绿虽然不知道单诗诗是谁,但也大概理解了这个里应外合的计策,“可是孙清闯进疗养院要做什么?那个地方有什么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地闯进去?” 没有太阳照着的正午的马路上,给城市附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任大雨怎么淋洗都没办法消除。车辆一辆接一辆地首尾相接,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车龙。车窗都关得死死的,冯果突然怀念能听到隔壁车辆里传出的欢快音乐的时刻,以前只觉得别人的音乐品味不好,现在车里只有窦傅的声音,和繁琐复杂的案情,没有一丝人间气息,处处都是地狱,连刮雨条工作的声音都是刺耳的。 “里面住的人不查验身份,给钱就行,如果真的是孙清,我能想到的就是孙类和” 窦傅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任令姜三个字还是很难不带感情地从他口中说出。 冯果一针见血地问,“你当初为什么要把单诗诗送到那里去?” “几年前,有一家上司公司的女老板,为了不让她的兄弟姐妹和她的丈夫夺权,找了律师做了遗嘱公证,如果她死了,公司将由她收养的继女全部继承掌管,她个人财产也全数捐给社会的慈善机构,”仿佛又到了窦傅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冰冷现实的时候,“所以那家人不能让她死,可也不能让她活着,于是他们联手,给她下毒,慢慢的她身体越来越差,那家人趁她还看不出多严重的时候,对外说她要去养病,就把她送进了申华,人是没死,公司的经营权就一直在她手上,只是别人都不能去看她,几经操作,实际上掌握公司的人就换成了她丈夫,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都被安排进了公司,后来他们用同样的方法将继女也送了进去” 冯果嘴角上扬,眼睛却没有笑意,“所以你在别人那里听到了这件事,只留意到了这个地方以后可以为你所用。” “确实,”窦傅毫不遮掩,“因为对于其他的事情,我并不能做什么,跟我说这件事的,是那位女老板的侄子,他们一家靠着这家公司发家致富,被他们吸干了血之后,那家公司已经宣告破产了,他在酒桌上把这件事当笑话说出来,言语之间我也感觉到不适,至于那两个女人,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活着,我作为看客,记住帮他们助纣为虐的这个地方也无可厚非,至于说这个地方能为我所用,也不代表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们是为了囚禁,我是为了保护,同样的工具在不同的人手中也可以有不同的用法。” 在冯果面前,窦傅从来不掩饰自己。他的观念和道德水平,自认无法达到圣人的地步,但也不至于是遭人唾弃的低劣,更深层次来说,他窦傅能做到利己不害人,就可以做到问心无愧。他也知道冯果此刻的生气更多是在于对女老板经历的不公,并不是对他本人。 车辆在车流中终于可以缓慢地开始移动,驶过路面积起的水洼,泥泞的污水随着车轮的转向飞溅,飞溅声混合着引擎沉闷的声音,反衬出了车厢里的沉默。 盛知镜知道窦傅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现在有更加严峻的形势在等着他们,于是他提醒,“话题偏了,说回孙清的目的。” 比起刚刚的侃侃而谈,这次的窦傅的回复很简短,“不知道。” 冯果也开始分析,“罗勒是昨天才到的,计划肯定是在昨天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快递邮寄都需要时间,所以她们的目的应该不是罗勒,很可能是住在疗养院里另外的人,说不定是孙清知道了单诗诗被你安排到疗养院,发现这个人刚好可以用得上。” 盛知镜想了想冯果的话,补充道:“就算没有单诗诗,孙清的计划里需要的话,她也会想办法找到的。” 冯果瞄了一眼盛知镜,发现他面色有些不自然。 这句话像是在分析孙清的谨慎,话里还有一些安慰窦傅的语气,这是她没预料到的,她还以为盛知镜会永远陷在无端又无谓的和窦傅的假象雄竞当中。 兰绿的声音幽幽地从后面传来,“单诗诗为什么要帮孙清?她在疗养院吃好喝好为什么要摊上杀人的罪名,就是天大的恩也得考虑自己今后的人生吧,疗养院外人进不去,她也逃不了啊,被抓个正着去吃牢饭吗?” 前座的两个人都因为兰绿的一番话,发现他们一直在按照孙清的角度去思考,没有想过这个计划的实际实施者——单诗诗的情况。 电话那头一直没说话的江湖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如果她对那个人有杀人动机呢?有手机代表她们之间是有交流的,假如单诗诗她自己不愿意,这把水果刀也不会今天送到。” 单诗诗在失忆之后照道理来说不会对任何人有杀机,除非她恢复记忆了。 恢复到什么程度还未可知,最有杀机的人四年前也被孙清解决了,如果他们之前猜测没错的话,孙类就在疗养院里,单诗诗选择了动手,也可以理解。 “窦傅,疗养院那边关于死者身份这件事有透露吗?” “没有。” 另一边,驶出了主城区,天逐渐下起了暴雨,雨如决堤的洪流倾泻而下。经过隧道的时候,天然的隔绝之下,车外是空旷在喧嚣,车里很安静,只有非常轻的电子声,仔细听,声音来自穿在男人身上的,带有红色数字倒计时表盘的炸弹背心。 贾萧脖子上的冰冷感,在张贺凡把炸弹背心穿上之后后撤了。 在这样一个恶劣的天气条件下,身旁还有一个更恶劣的人为条件——后备箱的巨大空间里,打扮简单的孙清手里握着引爆器,指挥着她该在哪个路口下高速。 贾萧只能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按照把表盘上显示的数字控制在高速的最低时速,当察觉到孙清的视线看向表盘时,再悄悄加速。 看着后视镜里那张脸,贾萧想通过她的表情看出她在想什么。她只看过满脸是血的孙澈,和尸检报告里面色苍白的孙澈,现在孙清的脸,应该也是孙澈平日里的模样。只是直到现在,孙清表露过最大的情绪,是发现她居然不是冯果时,眉间的微微皱起,很快恢复了正常,在那之后表情就一直是冷淡的,冷淡地吩咐张贺凡将两人的手机都关机,再冷淡地指挥张贺凡穿上炸弹背心。 有那么一瞬间,贾萧发现孙清是奔着冯果来的时候,还有一点庆幸,车上的是她不是冯果。如果她们两人注定要有一个处于危险而另一个提心吊胆,她更宁愿自己不是那个提心吊胆的人。 她方才掏出手机给张贺凡之前,顺势按到了设置好的快捷一键拨号,这通电话应该能给冯果足够的提示了。她再次庆幸今天开的是冯果的车,她的手机上有车辆定位的软件,如果车上的是冯果,那就真的是无从下手。 车内的空调虽然温度很低,但是张贺凡的额头布满了汗珠,贾萧默默地把空调再调低,得到了张贺凡感恩的眼神。 背心炸弹看得出是花了心思做的,甚至有松紧带,做好了不同的人穿上的准备,可以说一开始孙清就预料到这件背心可能不只是为了冯果做的,如果车上是两个人,那就让副驾驶穿上。除此之外,炸药部分都被黑色的布盖住了,只能看到倒计时上的数字,一小时三十三分钟,一共九十三分钟。 没有人知道孙清为什么设置的时间有零有整,直到贾萧突然想起,双胞胎的生日是九月三日。 一路上,贾萧都在观察着孙清,她和一个号码打了电话,对方没说话,她也没说话,不久对方就挂断了。由于孙清对手机设置了静音,贾萧还是通过电话挂断的那声清脆的‘嘟’,才知道孙清居然和别人通话了。 第一反应,这更像是知道了孙清这边可能有警察,为了不被听到声音留下把柄,所以她和队友确认计划进度的时候,通过打电话但是不出声的方式。这个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决了,能不发出声音的沟通方式明明还有发信息。 所以孙清这通电话不是跟同伙的,没必要。那就只能是确认电话那头那个人的身份,一个她要找到的人。 这才能解释为什么需要通话,通过声音是一个方法,没有声音就是另一种确认的方式,打错电话时,总会说句话,只有知道对面是谁,才会闭口不出声。 或许他们要到的去的目的地,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人,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她千方百计要暴露的孙峥。 出了长长的隧道,又回归到了滂沱大雨的高速怀抱里,雨刮器好不容易干涩,又要辛苦劳作。 贾萧注意到了张贺凡五官越来越集中。他穿着炸弹背心,不敢有所动作,只能维持着刚穿好时候的姿势直挺地坐在副驾驶座,头也不敢转,只能转动眼球。 震惊过后,他为了分散注意力,开始留意这一路沿途,他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不久之前来过。 张贺凡终于想起来这条路他昨天傍晚走过,挤眉弄眼地想吸引贾萧的注意。 所幸路上并没有什么车,贾萧还能一心多用,注意到了张贺凡扭曲狰狞的五官。 趁着孙清低头看导航的时候,张贺凡用嘴型说出了三个字。 由于张贺凡迫切希望一次性表达清楚,他的嘴型非常夸张。在贾萧眼里,这三个字过于大开大合,她的注意力全都被张贺凡的厚嘴唇吸引了。勉强记住嘴型,她只能自己也张大了嘴,尝试重复着同样的嘴型,找到正确答案。 在孙清抬头的一瞬,又要装作舒展着自己的五官。 终于,灵感女神眷顾了她,这三个字她早上刚听过,“疗养院”。 第116章 两匹狼人 并没有挟持着计划之中的冯果,孙清也只能按照原计划将贾萧当成冯果,反正孙峥并不知道冯果的模样。 孙峥的定位器显示他居然在申华疗养院,这是孙清没有预料到的。 她并不认为孙峥会在这个危难关头会来疗养院带上孙类离开,他没有这么好心,也没什么良心。他既然能设计让孙类瘫痪,就代表着他对孙类的恨意已经超越了直接杀死他的程度,他需要孙类活着,屈辱地活着,才能从精神上摧毁一颗泥地里冒出头的可怕邪恶又自卑自大的丑陋人心。 在离大门几百米处,安上了警示灯之后,等车辆开到疗养院大门,贾萧按照孙清的指使出示警官证,说收到举报要来进行调查。没想到门卫似乎并不奇怪,甚至嘀咕了一声,“怎么这么多。”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为什么门卫这么说,因为里面已经停了不止一辆警车,甚至还有法医的车,大雨里多盏红蓝的闪光传播方式又多了一种介质,就像自带着柔光。 直到现在孙清才意识到,一件她亲手促成的好事——她给单诗诗寄的那把水果刀,扰乱了她的计划。 单诗诗在四年里其实已经恢复了不少记忆,孙清想办法联系上她的时候,她发现那个应该死在牢里的孙类,居然变成了半身不遂的‘易明’,被护士推着轮椅晒太阳。 说起来还是孙类先认出的单诗诗,苍老沟壑的脸上露出了看见死神的恐惧,也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孙清给她的刀,已经捅穿了孙类的心脏。 警笛的声音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透传孙清的耳膜,现实就是书刚好今天到,单诗诗急不可耐地在今天解决了孙类的性命,而她带着贾萧跟着孙峥来到了疗养院。 孙峥不会单纯的因为孙类而来,只能说明他在最安全的地方藏着最危险的东西。 贾萧又在孙清的脸上看到了刚才的惊慌,依旧是不怎么明显的轻微皱眉,额外加上了用力地眯起了眼睛,甚至能看到两只眼睛下方各有一条明显的眼轮。 从这个表情里,贾萧至少能知道,目前这个情况是孙清没有预料到的。 不知道为什么,能让孙清的计划出现变数,失去完全的掌控能力,对于贾萧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你看啊,天意这次没有站在她的严谨那边,谁说这场大雨不是老天为了烘托气氛特地邀请来的助演嘉宾呢,连彼此协奏的警笛都变成了背景音乐。 帷幕拉开之前,没有人知道结局,但这个故事的底色就是血色。 孙清让张贺凡穿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外套。下车后,三人共撑一把伞。贾萧和张贺凡走在她之前,对护士出示警官证,包括孙清给自己准备的假证。整个过程非常顺利,带领着他们走向生活区。 不管怎么说,至少单诗诗杀了孙类这件事,省掉了她提前编制的一套谎言。 护士长和其他护士的区别就是帽子上横杠的数量。 护士长画着淡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发生的是是血案,所以虽然已经有穿着制服的民警来到现场,她对这三位来自市局的身穿便服的刑警也没有过多的盘问。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目光所及本就灰暗的天,逐渐将光亮吞噬,像是天狗偷吃了太阳,惹得雷公电母齐上阵,要对这只逃走的坏狗施以严厉的五雷之罚。 三人走到长廊,所有的病人都被强制关在房间里不允许出来,凶手也被院方控制在了案发现场对面的空房间内。 他们距离唯一开着的门,还有目测几十米距离,三人远远的就能闻到那股血腥的气味,一个成年人的体内大概有四五升的血液,说明死者的血液至少流出了一大半。贾萧心目中对死者的死亡状态已经有了一个大概推断,要么是精神病发作了,要么就是仇杀。 走进还能看到两扇对门之间的绿白斑驳地砖上,还留有浅浅的血脚印和滴落的血滴。 护士长将三人带到‘刑天’房门外,就离开了。 张贺凡看到了门口没有号码,只有奇怪的图画,好奇地想看看其他房间门口。当他转身看向走廊尽头时,那扇门猛然打开。 他和罗勒四目相对。 随后罗勒的目光越过了张贺凡,看到了她身旁的孙清。她对孙清和孙澈是双胞胎这件事并不知情,将她送去儿童福利院的是和孙清共用一张脸的孙澈。虽然她已经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产生了疑虑,可是在她失忆的时候,帮她找到一处安身地的孙澈,仍然是她需要感激的人。 孙清没有观察到来自不远处的女人的凝视。她目光盯着房间里被警察问话的孙峥。 两匹互相厮杀的狼人,在一群神面前肆无忌惮地交换着眼神的狡黠。 孙峥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孙清,只感到了一秒钟的意外,下一秒她就判断出了孙清身边的两个人,可能是警察。 或许是长期的违法生涯,让孙峥练就出了一眼就能辨别警民的能力,这项技能放在狼人杀里,也能算是狼人中的预言家,屠边局高端玩家。 孙峥从容地应付着身旁民警的问题,眼神大胆地观察着门外的三个人。 一米六的孙清站在一米七的贾萧和一米八的张贺凡中间,十足一个小学生。陌生人绝对想不到这三个人里,最危险的居然会是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小学生。 孙清什么时候能和警察打交道了,她在恐龙狗场里做的桩桩件件,都值得判几次死刑。孙峥的脑子跳的很快,身旁那个男警察穿着宽松的黑色外套,动作当中不是很自然,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孙清以往用过的招数——炸弹背心。 想到这里,孙峥脸色都变了,顿时心口一沉,孙清跟踪自己还要绑架警察,用上了炸弹背心就是不打算留他活路。 “好的,孙先生,就先问到这里,麻烦在这里签个字,如果有什么想起来的,麻烦马上告知我们警方。” “没事,应该的。”孙峥接过笔录假装看了几眼,即将提笔的时候停了一下,他差点就顺手签了高海的名字。 签完字抬头一看,孙清依旧在看着他,一刻也没有转移。 事情发展的太突然,那个女人捅死了孙类之后,送餐的护士就来了。护士们将女人送回房间的同时也找人看住了他,直到警察的到来,他都没有机会取出轮椅夹层的光盘。 留意到孙清直勾勾的眼神,他根本不敢往轮椅的方向多看一眼。孙清太可怕了,所有的动作在她的眼里都会被放大分析。 孙类亲手打造的怪物们,还活着的此刻都在他的尸体前,误打误撞地居然送了他最后一程,不可谓一种讽刺的结尾。 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察终于安排完现场的事情,就看到了门口的三个人。不等他们开口,贾萧已经先一步向对方出示了警官证,“我是市局重案组的,收到线报,这位死者可能和我们一直在调查的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所以我们赶来了,只是没想到来迟一步。” 年轻的民警还没处理过这个情况,看向了自己的师傅。 “连环杀人案?”老民警看了眼身上全是血洞的死者,“他已经瘫了好几年了。” 贾萧站在房门口,并不能看清楚拱形隔断后方的卧室里,死者的状态,但是贾萧知道刚才和那位年轻民警交谈的男人,就是化名为高海的孙峥,床上的死者是孙类的猜测,现在已经有了九成九的把握。 贾萧面不改色,“我没说他是凶手,我说的是他和案情有关。” 老民警不说话。 年轻的民警眼睛亮了,他悄悄凑到师傅身边,用最小的声音说,“法医刚说了死者多年以前舌头被割了,前几天在溪岸花园别墅的那具尸体也是被割舌的,他可能就是连环杀手最早的受害者,但是活到了现在” 年轻人永远想拼想闯,看着电视剧里的警察威风凛凛地侦破杀人案件,脑海里就幻想自己能成为这样的英雄。简单从警生涯里除了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就只有这两起案子跟谋杀和破案扯得上关系。尤其在别墅里他第一次闻到了腐尸的味道,生理性呕吐的不适恐怕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过往。 老民警瞪了他一眼把他的话堵在了嘴里。 他自以为的小音量,其实都让贾萧他们几个人听到了。 说者无意,听的人各有各的心思。 孙清想起了还躺在停尸间的妹妹,她恶狠狠地盯着孙峥。 孙类的舌头是孙峥割的。孙峥亲眼见过孙类割了舌头之后在地上翻滚青筋暴起的痛苦,孙类越痛苦,他越开心。他甚至还会在孙类的伤口上撒盐,就是为了把他身上遭受过的,都让孙类感同身受。 所以他才会要求孙澈将祝长闻的舌头割下来,为了报崔嘉晨的仇,他也要祝长闻承受这种痛苦,孙澈在别墅住的后几天,每天都在给孙峥发视频,看着视频里痛不欲生的祝长闻,孙峥才会感受到一丝久违的畅快。 贾萧和张贺凡两个知道案情细节的人,心里万般复杂。 跟案件有关的两个最重要嫌疑人都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却没什么能做的。张贺凡身上的炸弹背心,因为外套的遮挡,微弱的倒计时声响已经被呼呼作响的窗户盖住了。孙清的一只手还在兜里,握着那枚引爆器。 借着视线看向孙类的机会,孙峥用余光看到了卧室角落的那张轮椅。如此光明正大地看完之后,孙峥还给孙清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因为孙清捕捉到了他的挑衅,不是因为孙类的舌头,是因为他刚才看向了卧室,尽管她目前还看不到卧室里有什么,但是她要找的东西,一定在卧室里。 孙清只是一个低眸轻笑,蕴含的挑衅是刚才孙峥的十倍。 室内的温度很低,张贺凡犹是因为‘厚重’的衣服出了一脑门的汗,孙清也没说她的计划,或许是她自己也打算见招拆招,这个时候他们就要作出警察该有的反应和流程,“凶手被控制住了吗?” “是的,就在对面房间,名字叫咏珊,凶器是藏在书里运进来的,一把水果刀。”老民警眼神埋怨了一下冲动的后生,年轻人也不敢再随意说话。 孙清趁机插话,“我们可能还有事情需要询问那位目击证人,是吗?” 老民警看了眼还在房间里站着的孙峥,“是的,他是死者的侄子,今天来看望死者,刚好撞见了凶手行凶。” 三十多岁的人了,装无辜的懦弱已经不适合了,孙峥表现出来恰好的悲伤和镇定,就像是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脊背的中年人,默默地接受着曾经陪伴在身边的长辈的离世,抹抹眼泪还需要明日继续去给公司卖命。 就在这时,对面的门突然开了。 因为疗养院的特殊性质,房门都不能从内或者从外锁上,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下,一旦发生了意外需要马上能够反应。 贾萧和张贺凡转身的时候,对上了那张曾经在窦傅的手机里见到过的脸。真人比从照片中看到的更加震撼,不仅因为身上的血迹,还因为照片中看不到的人性。 照片是死物,人是活物,活生生地站在对面,呼吸着空气,眼神里全是垂死坚持。 “人是我杀的,他也不叫易明,他叫孙类。” 孙峥透过人群看到了那张脸,他终于记起来了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在那幢充满紫色鬼魅灯光的小楼里,他们曾经同时在一张床上,被迫同步摆动着身体,满足着人渣的兽欲。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孙类的身份要是暴露了,他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年轻的警员还不知道孙类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老民警却皱起了眉头,眼神凌厉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大声叱喝,“孙类十多年前已经死在了牢里,你在说什么? 第117章 无惧生死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传来了‘嗵’的一声。 忘记了身上穿的炸弹背心,张贺凡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罗勒跟前,看着跪在地上抱着头面容痛苦的罗勒,“没事吧?” 抽空看了一眼孙清的方向,她似乎没打算在这里引爆炸弹,只是好奇为什么张贺凡会这么在意一个病人。 罗勒的脸被她的双臂包裹着,头似千斤重,头发几乎摩擦着地板,她的呼吸变得困难,突然有一双大手将她从地上扶起。发现面前的是张贺凡,罗勒断断续续地说,“孙类,这个名字我是不是知道,你能不能回答我?” 她的脑海里有无数的灯光在闪烁,灵魂仿佛在地震,眼前的脸和灯光里的某一张脸逐渐重合,从眉毛眼睛到嘴巴,完整地对上了,“张贺凡,你是张贺凡。” 不知不觉生理性痛苦的泪水夺眶而出,只是相比三年之前,他的头发更短了。 “我是,我是张贺凡,你记起来了?”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场合有些棘手,罗勒能记起他这件事,应该是值得大肆庆祝的,小声地说,“你先听我说,什么都不要管,关上房门当什么都不记得,不要出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这里很危险,”一边说着,一边用身体挡住来自身后的视线,将罗勒推回房间内,“想起什么用笔记下来,总之不要出门,等我们走后,找护士联系窦傅,让他一定带着枪来,知道吗?” 罗勒的身体还在发抖,但张贺凡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进去了,不停地点头。 “还有,疗养院里有炸弹,等一会儿我们会带着嫌疑人走进一个房间,在那之后你要让护士疏散所有人,一定要记住,保护自己的安全。” 罗勒还是只能点头。 树叶在空中盘旋,被雨水混合着强风的大巴掌拍到了窗户上,清晰地印出了叶脉的纹路。紧接着,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打在窗户上发出响亮的敲击声。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巨响,不知道是什么重物从高处下坠,掉落在地上。 趁着张贺凡吩咐罗勒的时候,贾萧试图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她看向单诗诗,看着那张半狰狞半完好的脸,“你说他是孙类,你有什么证据,你和他又有什么仇?” 单诗诗的视线还在罗勒的方向没收回来,很显然罗勒听到孙类的名字之后做出的剧烈反应,让她误认为罗勒也是在曾经在孙类手下的其中一名不幸的女人,和她一样遭遇失忆,然后被窦傅安排在这个地方进行治疗。 听到了贾萧的问题,她才施施然地回过头,“警方要是调查,就能查到死的那个人就是孙类,我不需要拿出证据,躺在那里的那具尸体就是证据,至于我和他有什么仇,你们看我身上的伤还不够明显吗?” 单诗诗边说着,将自己的手臂和大腿都露了出来。她的双臂,长而纤细,上面有无数条弯曲的疤痕,像一条条蜿蜒的河流在她的皮肤上流淌。她的手上还有孙类的血,让一些疤痕看上去就像是新的,呈现出鲜红的颜色,而那些本就陈旧的疤痕则早已变成苍白色,就像老树皮一样。每一条疤痕都似乎在讲述着一段痛苦的历史,一段挣扎求生的历史。她的身体,看似柔弱,却承受了无数次的伤害和打击。接着,她将睡袍里的吊带睡裙领子扯下来,她的胸口,那原本应该是柔软的地方,现在却布满了深深的抓痕,犹如被野兽攻击过一样。这些抓痕,没有愈合,也没有消退,它们就像是一道道永恒的烙印,记录着那些过去的痛苦。 每一道伤痕仿佛都在控诉着她对那些对她实施过暴行的男人的痛恨。 “孙类十几年前已经死在了牢里” “我化成灰也会记得孙类。” 老民警和单诗诗一来一回,各有各的立场,气势上终究还是单诗诗更胜一筹,她身上的伤疤看上去就是她的底气。 张贺凡在这个时候已经走回了贾萧的身边,快速了交换了一下眼神,看了一眼单诗诗的方向,示意将孙清带到房间里。 原本按照孙清的计划,应该堵住孙峥,借用刑警的力量控制住这个没用的男人,然后她手里掌握着炸弹,成为掌控局面的人。到时候不论怎么羞辱孙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直到孙峥恼羞成怒,最好是对她动手。她藏在鞋子里的刀就会恰到好处地暴露在孙峥面前,最后她的死就会成为孙峥的罪证,实在不行,她还有最后的玉石俱焚。 所有的一切本应如此,只是现在原本应该剑拔弩张的人,从她和孙峥变成了单诗诗和头发半白的民警。 孙清的注意力一直在孙峥身上,哪怕现在视线看着单诗诗,她的耳朵也在倾听房间里的脚步声。孙峥只要脚步一有动作,她就会马上转过头。 卧室里藏着的既然是孙峥逃跑都要带上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钱或者母带光盘了。就是因为吃准了这一点,孙清的定位器放在了孙峥家里的现金当中,准确来说是藏着现金的箱子,箱子里除了现金,还有夹层里的黄金。 只是孙清没有想到孙峥为了防她,居然用了两次障眼法,不惜用七号别墅做诱饵引诱她,趁这段时间来取真正的母带。 卧室里还有法医,孙峥不敢轻举妄动,至少不能让孙清拿到母带。 “这里不方便说话,你们要不移步到办公室?” 护士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房间门口,用严肃的口吻劝告。如果继续放任警察和单诗诗在走廊上大声讨论案情,恐慌的心理只会越来越多。 十几年前早就死在狱中的罪犯居然还能再疗养院里平安地活着,这种程度的荒诞闹剧已经足以让这个疗养院名身扫地,大家多年来对不实名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知道这里能保证安全,现在有了这样的一个开头,没有人会再心存侥幸。 孙清第一个表示同意,“好,不过孙先生先跟我们走,等他的审问结束之后,我们再来审问凶手。” 孙峥轻蔑地反驳,“我有什么好审问的,刚才已经给警察做过笔录了。” 虽然知道孙清这下肯定是憋了一肚子坏水,但是不论如何,贾萧绝对不能就这样把孙峥放走,他这一走,可能就人间消失了,再加上让孙清和孙峥同处一个房间,就能让罗勒想办法通知窦傅和驱散人群,不管怎样,都要顺着孙清的心思来。 贾萧转过身看着洋洋自得的孙峥,“如果真如她所说,死者是孙类,你作为他的侄子,也是把他安置在这里的人,难道不需要接受调查吗?十多年前的罪犯是怎么跟你联系上的,况且这里的入住费用应该不低吧,据我所知几十万一年,孙先生的工作可否告知一下?” 孙清只当做贾萧迫于炸弹的原因,配合着她控制住孙峥,看见孙峥脸上流露出的惶恐和窒息,她心里也知道,这只是刚开始。 单诗诗听完孙清的话,只说了一句,“我等你们”,便自己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她在孙清的帮助下完成了自己的复仇,现在这个舞台应该留给孙清发挥。 孙峥的惶恐在于,他知道警察是被孙清胁迫前来,却和孙清一起矛头直指自己。直至目前为止,不管是狗场还是其他的犯罪,他都能做到滴水不漏,根本没有给警方留下任何把柄。想到这里孙峥看了一眼死透的老禽兽,直到最后他死了,他还能害自己。 眼看护士长已经开始带路了,孙峥只能将目光转向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吧,一起。” 没想到最后和孙清的博弈里,他居然只能将求生的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那两个穿便服的显然并不可靠。 孙清只用了一句话便堵了他的希望,“市局的调查还在进行中,不方便外泄案情。” 张贺凡半架着比他矮半个头的孙峥跟着护士长走去,期盼着罗勒刚才的状况没有影响她的听觉。同时他回想着刚才他奔向罗勒的时候,身上的炸弹背心给他的感觉,和孙清的表情。普通的炸弹根本经不起大幅度的摇晃动作,可是刚才他分明看到孙清的脸色没有紧张,只有淡淡的疑惑。 面对他突如其来去扶起罗勒的举动,孙清也没有表露出愤怒,所以张贺凡猜测,她并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 身上这枚炸弹,张贺凡有六成把握相信是假的,另外四成是因为明德中学的那五枚炸弹和导致窦木帛翻车的炸弹的剩余材料。 护士长带着他们走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口,示意他们往里走。办公室和疗养院的整体颜色一致,都是绿白相间,十平方米的空间内砌了一个花池,里面放了土,养了几株绿植,高度几乎快到孙清的肩膀。正对着门是一扇大窗户,平日里能看到疗养院后面的一片绿林,窗户没有全关上,只留了一条小缝。 那条绿色的缝隙,分割了被灯光映在玻璃上的人影,两扇窗户分别是两男两女。 孙峥被张贺凡架着进办公室之后,孙清本想反锁房门,却发现这里连办公室都是没有锁的。再者,从里面反锁的门,也能从里面打开。 今天有很多的事,都没有遂她的愿。 孙峥在看到孙清想要反锁门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他挣脱开张贺凡,“你们警察知道她是孙清吗,知道她做过什么吗,为什么还要跟她一起?” 眼看没办法锁门,孙清掏出了引爆器,就这样站在了门前。 张贺凡脱下了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炸弹背心,看了眼墙角的监控摄像头,还特意把倒计时的红色数字朝那个方向展示。 这一切都看在孙清的眼里,她无心反应,等拆弹专家赶到,恐怕这一切已经结束了,“孙澈死在了傅听言身边,你觉得警察会不知道我是谁吗?” 可是这一切在孙峥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所以呢,你要拉着警察和我一起死?我早就死过好几次了,人都是要死的,今天要是能活着是我的本事,要是死了我也无所谓啊。” 就是因为知道孙峥不怕死,孙清才更讨厌他。 孙峥嘴上说着不怕死,实际上所有事情都躲在最后面,精明得很。和孙类一样用母亲来威胁她们双胞胎杀人,实际上母亲早就在十年前死了,她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到现在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只有她和孙澈,他孙峥双手干净无比,拿着钱就可以逃跑,别人用一辈子都赚不了的钱,只是他的备用金库。这些钱都是建立在那盘母带上的,哪怕到了今天,他还是那只趴在女人身上吸血的蚂蟥。 更可笑的是,他也曾处在女人的的境地,被人玩弄和凌辱,在紫红色迷幻的灯光下变成视频里的娱乐一角,但只有他的视频永远地消失在了母带里,转身就变成了和视频里的其他人一样的人性泯灭。 孙清轻蔑地看着孙峥,突然提高音量,“我知道你不在乎死活,你在乎的是你的身份,因为你就是个杂种” “你闭嘴!” 孙峥这一嗓子和突如其来的雷一起炸响了所有人的耳朵。 ‘杂种’这个词是孙峥的炸弹。 从小到大被孙类当狗使唤的时候,他被叫杂种,第一次被孙类按在床上侵犯的时候,他被叫杂种,甚至后面发展到不论是谁在他身上,他的名字都是杂种。 ‘杂种’不仅仅是他的身份和处境,更是他一辈子拜托不了的噩梦,无数次夜半惊醒,都是因为他又梦到了孙类一边肌肤接触,一边叫他杂种。 哪怕他已经在体力上能够打趴下十个孙类,这依旧是他心里最恐惧的场景。 他的恐惧来自于十几岁营养不良的少年的无助和绝望,愤怒和羞耻逼迫他反抗,体型的差距只会让他更加心死,疼痛不仅来自身体,也刻进了心里,成为他的梦魇。 第118章 银色手镯 “就只会吼吗,看来你真的跟狗一样。”孙清最知道怎么踩中孙峥的痛处,看到孙峥狂怒的样子,她忍不住想知道接下来他的表情。 贾萧和张贺凡对视一眼。面前的两个人就像两只疯狂撕咬的疯狗,一触即发。虽然猜测到孙清的目的是要激怒孙峥,但有张贺凡在,孙峥必不可能接触到孙清。不管孙清在打什么主意,他们只能见招拆招。 孙峥难得在愤怒之中找回了理智,孙清想要激怒他的目的过于明显,就算他现在想掐死人孙清,他也要掂量自己在一米八六的张贺凡面前,能不能抵挡得住一拳。 “不是要问孙类的事情吗?我可以坦白,我是前一段时间才收到信,我才知道孙类没死,还在这里,所以今天才来,本来想举报的,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一件事。”孙峥绞尽脑汁想了一套听起来像是良好市民的说辞,借助这段时间,他的怒火也慢慢熄灭。 他的首要目的还是要撇清自己。 孙清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你知道你有一个姐姐吗,同父异母的姐姐?” 见孙峥没有说话,孙清自顾自地说下去,“十五年前你的母亲和她的嫖客私奔,没带上你,所以你被孙类叫了这么多年的杂种,但你知道吗,其实他们没有私奔,他们被孙类打死了。” 第二声雷响起了,窗外的黑暗被闪电撕开了一个瞬间,又恢复到了一片漆黑,窗户的小缝隙还隐约有撇进来的雨。 有些事情孙峥早就知道,比如他的父母是孙类亲手打死的,这还是孙类亲口对他说的。要说精神折磨,孙类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玩得炉火纯青,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事能最伤人。在这点上,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潜移默化学了十成十。 孙峥深呼吸,把肺里的空气全部换了一遍,在压抑紧张的环境下,他居然感受到肋骨隐隐作痛,“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对了,孙澈死了是吧,你作为姐姐的要节哀,丧葬费什么的,只要开口,好歹也是孙家人,我能帮的一定帮。” 这段对话像一把锐利的刀,深深地刺入了孙清的心中,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看着孙清的冷脸终于有了怒色,孙峥今天第一次感受到了愉悦。原来孙类当时在自己脸上看到的是这样的表情,确实会令人精神满足。他人的愤怒就像是补品,越是冷静的人,他的存在越像燕窝海参。 在享受多巴胺分泌之后,孙峥盯着孙清的方向,用余光扫视着办公室里的构造,试图找出一条能逃生的道路。他不清楚孙清要做什么,她是疯的,虽然嘴上说着不怕死,可是孙峥比谁都想活着。 雷电在此刻才手牵着手登上了舞台,仿佛在天空中交织出一曲壮观的乐章。每一个闪电划破天空,都伴随着雷声的隆隆作响,仿佛天地间都在这一刻颤动。空气中弥漫着雷电的气息,让人感到震撼和敬畏。 “啪”的一下,办公室里陷入漆黑,门外不远处传来护士长断断续续的叫喊声,“停电了别紧张集中到大厅” 室内的四人依旧是一个平行四边形的架势,黑暗之中,本该更敏感的听觉被窗外的雷鸣声和雨声扰乱。 唯二发出红光的,是张贺凡胸口的倒计时数字,和墙角的摄像头红外灯。 只有贾萧注意到,办公室内的中央空调出风口,在黑暗之中,还在在发出轻轻的‘嗡嗡’声,黑暗里谁都没看到的角落,贾萧的嘴角微微上翘。 看来大部队已经到了,并且想到了突破的办法。假装停电关灯,既可以让屋内的人放松警惕,又可以借口疏散人群,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孙清手上的引爆器。 “你妈这个贱人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和一个有妇之夫出轨,怀上了你,”从母亲到贱人,孙清用尽一切语言手段激怒孙峥,同时孙清的话不只是说给孙峥听,也是在告诉贾萧和张贺凡,有关孙峥的所有故事,“因为你妈,一个家庭破裂,一个女孩儿在衣柜里看着她那个出轨的爹被孙类砍死了” “你在讲故事会吗?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我杀的,孙澈死了之后你脑子开始不正常了吧。” 停电对孙峥来说是个好机会,只要激怒孙清,让孙清离开门,他抓紧时间跑出办公室之后就能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逃跑,问题在于两个警察要怎么处理。 “她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孙清说完这句话,也庆幸停电之后,哪怕贾萧和张贺凡脸色有疑惑的神情,孙峥也看不见。并且她笃定贾萧不会反驳自己,她手上还捏着引爆器。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女刑警,冯果,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贾萧一呆,她分不清孙清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只是突然想到孙清确实是在冯果的车上埋伏,这一切好像又有一点道理,毕竟她确实知道冯文峰不是冯果的生父。 黑暗中孙峥轻蔑的一笑尤为刺耳,“原来这个是你的底牌,我说呢,非要带着警察来找我,就是为了用冯果来诈我,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离孙清最近的贾萧,明显地听到了她的呼吸出现了不自然的停顿。 “那个老禽兽跟我说过之后我就去查了,冯果,今年三十六岁,录州市刑侦大队重案组二组的副组长,我面前站着的是贾萧,我都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警校毕业,男朋友是谁我都知道,不然我为什么从一开始要把自己摘清楚摘干净,因为我什么都知道。反倒是你,为了暴露我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搭上了妹妹的性命,最后的底牌却只有一个冯果,你才是最可笑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用我们两个人的成长环境来激怒我,你算盘打错了” 看上去已经没有软肋的两个人,其实一个浑身都是软肋,另一个从来都没有软肋。 对于孙峥来说,崔嘉晨是他的救赎,不是他的软肋,冯果是有着血缘的陌生人,也不是软肋,死亡对他来说也不足为惧,只不过活着是更好的选择罢了。 孙清仍然不肯认输,“你设计明德中学的爆炸,利用穆红做替罪羊,害死冯果的师傅伍龙查,他可是把你救出紫玉楼的恩人”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孙峥打断了。 “明德中学的炸弹是孙清老师教她的学生伍为芸做的,穆红是花粉过敏死的,伍龙查是纵火自杀的,跟我可没有关系,就像吴一昼是你和季理合伙杀的,和我也没关系。” 虽然在黑暗中,在孙峥提到吴一昼的时候,张贺凡还是不自觉地看向了贾萧的方向,身体猛然的晃动,带动着胸前的数字在那一瞬看留下了残影,她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见,张贺凡身上的炸弹倒计时已经快要到了,只剩下五分钟不到。 贾萧原本在想着孙峥和冯果的关系,那抹残影像是血一样,突然让她想起了吴一昼屋内韩旻的死状,一样的鲜红。 孙清用尽全身的力气愤怒地对着孙峥吼:“伍龙查就是你杀的!” 就算看不见她的脸,光凭声音,都能知道孙清现在一定是满脸通红怒目圆睁。 “警局已经结案了,他是畏罪自杀,你有什么能力翻案?”孙峥的声线还是平静着,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享受着孙清的愤怒带来的快乐。 伴随着一声“噔”,黑暗重新被光明征服。 猝不及防的光亮让办公室的四个人都因为强烈的不适闭紧了双眼,手也不自觉地想要挡住透过眼皮的光。 就在这一瞬间,孙清感觉到身后的门被人大力地推开,她没稳住身体直接扑倒在地砖上。紧接着她的手率先被人按住,不知道是谁粗壮有力的手指,掰住了她拿着引爆器的右手手指,随后是手腕上清晰的冰凉触感,让她意识到这一切终究是完了。 窦傅负责孙清,盛知镜负责孙峥,两人都戴上了限定的银色手镯。 冯果还不忘去抢孙清手里的引爆器,眼看着张贺凡胸前的倒计时已经不到三分钟了。 无法睁开的眼球还感受着刺痛,孙清的脑子却转的飞快,大声地说,“炸弹是假的,背心里面有屈语的亲笔信,和她拍的照片,孙峥那天出现在伍龙查家门口,是他杀了伍龙查!” 比起被撞倒在地上的孙清,孙峥显得而非常悠闲,虽然手被拷上,眼睛都还没睁开,还是在给自己辩驳,“警察同志,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照片是可以ps合成的,手写信也是可以伪造的,哪怕是假炸弹也能算是袭警吧,抓她是没错,我可是良好市民啊,不能这样对我。” 冯果抢过按钮引爆器,交到张贺凡手上,让他自己看着办,走到了孙峥的面前。 张贺凡虽然猜到炸弹是假的,但也提防孙清还有撒谎的可能性,一个人拿着引爆器小心翼翼地出去了,找一个空旷场地等拆弹组到来。 “逮捕你是因为你涉嫌冒用他人身份信息,高海律师,或者我该叫你孙峥,还是该这样称呼你,”冯果又走近一步,亲手把盛知镜拷上的手铐推到压实了孙峥的手腕,“我的弟弟?” 和同父异母的弟弟第一次见面,就亲手为他戴紧了手铐。 孙峥听到这一声,一下子睁开了眼,正对着冯果略微淋湿的短发,眼神自带柔焦,除了一大片黑色,其他都是一团模糊。 她刚才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孙峥亲口承认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也知道他面前的人是贾萧,说明这两个姓孙的都曾经详细地研究过她。孙清是为了扳倒孙峥,孙峥呢,调查她的时候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和目的? 警察和犯罪在法律上是仇敌,她和小三的孩子在道德上也是仇敌,血缘关系再怎么说,即使客观,但她主观。 孙清眼看已经没有机会,突然想到了孙峥往孙类卧室看的那一眼,“去搜孙类的卧室,里面一定有东西,快去找一张光盘,上面一定有孙峥的指纹。” 面对孙清类似苦苦的哀求,孙峥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有人擦了呢?” 一直站在门外的兰绿听到了这句话,看向了屋内的盛知镜,盛知镜对她点点头,兰绿头也不回地跑去找护士长找孙类的房间了。 一切比想象中要顺利,盛知镜看着孙清和孙峥两人被搜身,冯果在孙清的鞋子里居然藏了一把刀,掏出手机通知特警队可以撤退,将照片派给拆弹组,转过头却发现一个很眼熟的人站在门口,“你” “我能想起来的东西不多,但也应该够了。”穿着淡蓝色睡衣的罗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背挺得很直,就像她每次穿上警服一样,“孙峥是吧,我在那天看到你了。” 没有人注意的窗外,雨变小了,天空中的乌云逐渐向北方移动,云层的厚度变薄了,窗外的漆黑正在逐渐降低清晰度。 孙峥看到罗勒的那一刻汗毛竖立,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他的印象里,罗勒应该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是他亲手将罗勒送进的地狱,现在她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就算是这样的装扮,在孙峥眼里,跟黑白无常也没有区别。 越是在逆境困境,人的潜力才能被完全发挥出来。他清晰地记得三年前他对罗勒的每一次击打,对脑袋招招致命,同时还有为了灭口,刺向身体的无数刀。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有当即治疗才能保命,如果她真的活了三年,何必现在才出来指认他。 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当时击打罗勒头部的时候,造成了她的失忆。她身上的睡衣说明她就住在这里,一个不需要实名制的疗养院,一位失忆的病人。 “法院会相信失忆者的证词吗?” 孙清看向罗勒,眼睛里也闪烁着疑惑,为什么罗勒会出现在这里? 窦傅连忙上前扶着瘦弱的罗勒,同时他也住到了孙峥的漏洞,“谁跟你说她失忆了?” 被手铐铐住双手,孙峥只能耸了耸肩膀,“我猜的,我看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所以随口一猜,猜一猜不犯法吧,警官。” 看着完好无损的罗勒,和站在她身旁的孙清,孙峥已经明白了,孙清对他的监视早在三年前已经开始了。所以才能在孙峥走后不久,让奄奄一息的罗勒马上接受治疗,并且让罗勒隐姓埋名三年之久,就是为了今天。所以当时孙峥让孙澈处理尸体,实际上双胞胎早就商量好了对策应付孙峥。 第119章 脆弱又无敌 罗勒的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在孙清和孙峥之间反复看着。她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如果能记起那天更多的细节,说不定能对得上案件的信息,就能证明她的证词有用。 相比计划破败的孙清,孙峥显得非常悠闲,这一切早就在他的计划之内,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他虽然不够聪明,但胜在严谨。 除了盗用身份,孙峥相信他在警方这里没有任何破绽,说到身份,他只是声称自己是回国的孙峥,改名高海,实际上与其说他盗用身份,伪造学历应该更恰当。汉达录用的是高海,不是孙峥,他甚至没有伪造学历证书,根本没有把柄,只能说汉达的招人门槛因为某些原因,为他降低了标准。 既然没有违法,警察就没有理由逮捕他。 “孙清,你处心积虑要报仇,和你妹妹一起杀死祝长闻,杀死傅听言和窦木帛,都是你一手操控,我也是你的目标,对吧,所以我才改名高海,我没有冒用身份信息,冤枉,我真的冤枉,我从头到尾都是我本人,我是为了躲避她的追杀,你们警察应该保护我,”圆滑狡诈是形容孙峥最恰当的词语,就比如现在的他,都快委屈得能哭出眼泪,语气还是得意洋洋,“我知道你们警察在前几天到律所找过我,可是那时候我因为害怕孙清的追杀,所以跑了,现在既然你们控制住了孙清,我愿意配合警方调查,我没有涉及经济犯罪,我的银行卡账户都被冻结了,我本来都想报警的” 贾萧冷笑一声,“她为什么要杀你?” “她为什么要杀我?”孙峥用最慢的语速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在这短暂的几秒内,想出了一个合理的答复,“因为我名义上是孙类的侄子,他从小把我养在身边,后来他不是入狱了吗,就委托我照顾孙清和孙澈的母亲,任令姜女士,可是没多久任令姜就病逝了,我怕双胞胎太年轻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于是将她火化,并且送回老家安葬,但是双胞胎不领情,一直以为是我害死的她们的妈妈,所以一直想杀我,我真的是无辜的,我还保存了当时任令姜的就诊记录和病历,这些都可以证明不是我害死的,是她突发过敏而死的” 孙清看着眼前的一副犯贱的嘴脸的孙峥,才发现自己一直小看了他,在明德中学假装老师的时候,看到最恶劣的学生她都能一笑而过,但是看到孙峥这幅嘴脸,只想用锤子把他的脸锤烂,锤得血肉模糊然后再撒上一层盐,等盐溶化了再喷辣椒水,每天周而复始让他痛不欲生。 冯果看了一眼瞪着孙峥的孙清,“你不说点什么吗?” 孙清只是白了冯果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孙峥说的确实是她的杀机之一,其他的杀机警方也不可能找到对应的证据,说了也是白说。 她去过母亲的墓前。墓碑是七年前立的,七年前刚好是孙峥开恐龙狗场的时间,为了更好地控制,他绝不可能告诉孙清和孙澈任令姜已死的信息。七年前的病例都还小心翼翼地留着,说明孙峥真的一直在提防着今天的到来。 门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是兰绿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光盘收纳包跑回来了,蓝色的手套和蓝色的塑料外壳几乎融为一体。光盘收纳包看着很有分量,里面至少能装十多张光盘,兰绿的手小,一只手拿不稳,需要两只手才能端稳。 孙峥正对着办公室门口,在看到兰绿和她手中的蓝色包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她的目的就是将孙清锤死,将她送进监狱,攻击是最有效的防御手段。 “我曾经见过孙类拿着这个包,里面的光盘是他在紫玉楼里拍的很多其他人的淫乱视频,他喜欢用这些视频来威胁别人,原来在这里,孙清可能或许就是想要这个收纳包,所以才来这里的,不然她怎么知道会在孙类的卧室里!” 兰绿将收纳包交给了贾萧。贾萧戴上手套打开了包,里面是满满的十二张光盘,上面还用油性笔写着“酒池肉林”“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等字样,贾萧认得,这都是紫玉楼里招待贵宾用的专属房间名字。就算不用看光盘里的内容,也大概猜得出这里面是什么。 贾萧问兰绿,“在哪里找到的?” “在孙类的轮椅坐垫里找到的,轮椅的坐垫非常厚,”兰绿的手比划了大约十厘米,“坐垫下面有暗扣,轮椅是定制的。” 孙清的眼睛像毒蛇盯住猎物一样看着信口雌黄的孙峥。她就算现在反驳说因为看到孙峥的眼神才知道的,孙峥也会反驳,他当时只是为了看孙类的尸体,这一切都是孙清的借口,猜测和揣摩怎么做证词。这次是孙清聪明反被聪明误,孙峥用一番话将自己十多分钟之前犯的错救了回来,并且准确无误地将脏水泼向了孙清。 如果母带还留在现场就多一分被孙峥带走的危险,要是让孙清再选择一次,她依旧会把那段话再说一次。 冯果发现孙清已经不打算再为自己辩驳,反倒是孙峥一直在咬死孙清不放,也能猜到孙清手上没有孙峥犯罪的证据,而孙峥为此自信满满。她这下反倒是可以理解孙清这么大费周章做局的目的,可惜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孙峥。 扶着罗勒的窦傅眼神一直停留在孙清的身上,面对着同母异父的妹妹,窦傅只感觉像陌生人,不过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多了一份疏远。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大部分的犯罪都是出自孙清的手,目前她歇斯底里的状况,真的很难相信她是一个高智商的犯罪者。 盛知镜看了眼孙峥,“孙类的入住是谁办理的,轮椅是谁定制的,应该很好查,对吧。” 孙峥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甚至面带微笑,“我想我应该回答你们之前的问题了,将孙类送来这家疗养院的人不是我,你们可以去查,至于轮椅,你们应该去调查那个将他送进来的人,我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所有的组合拳打在孙峥身上没有丝毫作用,他本人就像一团巨大的棉花,一切伤害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更别提他似乎早在多年前,就处心积虑地让自己从所有的事情当中摘除干净。他确保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好地收了尾,和清洁工一样扫去了所有痕迹,几年下来无论任何人都找不到能够将他扯上关系的证据。 一个擅长清理犯罪痕迹的人,比擅长清理犯罪现场的人更难对付。 孙清这才意识到,七号别墅的名字写的是崔嘉晨,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用崔嘉晨的名义出面完成,孙峥嘴上说着多爱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不过是崔嘉晨是在最爱他的时候,为他挡刀而死,从此这份还在保质期的爱,便没有了输出对象,甚至掺杂了几分愧疚。 她轻笑一声,“是崔嘉晨吧?你现在是不是该庆幸,幸好崔嘉晨已经死了,所有的一切是真的到了头,死无对证了。” 孙峥笑不出来了。他在刚才警察提起入住和轮椅的时候,真的有过几秒钟庆幸所有的一切都是崔嘉晨帮他办理的,而崔嘉晨已经死了。 孙清还有她没说完的下半句,如果崔嘉晨没死,孙峥在厌倦了他之后,一定也会找办法解决这个人的,只有尸体才不会说话。 他此刻脸上的僵硬,是因为孙清点破了他的无情和自私,他根本没有那么爱崔嘉晨,只是因为他死在了一个最恰巧的时机,他出于一丝良心,将他放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也是在这时,孙峥才意识到,崔嘉晨的特别只是因为他是唯一。 不过很快孙峥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又是一副悲伤的模样,“你说的崔嘉晨,我认识,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我不知道他做了这些事情,大概他出于什么原因瞒着我吧,只可惜他” 贾萧追问:“可惜什么?” 冯果看着孙峥的脸很复杂,他的五官和死去的父亲留在记忆里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连做戏装无辜的表情都十足。每次被抓出轨之后总是一副可怜的模样说自己一定会改,还拿着零食讨好女人,买珠宝哄骗妻子,让母亲多次妥协宽容,本质上还是不会改的死性。多年前的记忆又开始攻击她,导致冯果现在看到孙峥这张脸就生理性反胃,不用做亲子鉴定都知道一定是顾强军的儿子,一样的虚伪做作。 孙峥先是叹了一口气,鳄鱼的眼泪几乎都要滴下来了,“可惜他或许已经被害死了,而我因为害怕所以躲起来了,不敢为他报仇。” 崔嘉晨的衣服上找到了属于他人的dna,这一切孙峥作为在场的人,他一定知道这点逃不脱,到时候配合验一下就能找到他,他没必要撒谎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警察再继续追问,他就说崔嘉晨叫他一起去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何况当事人除了他已经全部死亡,接下来他说什么都行。 孙峥的个人账户非常干净,所有的钱都是转到孙类和崔嘉晨的秘密账户,取钱只要不超过两万,可以在取款机上操作,根本留不下痕迹,他这是算死了警方的侦查手段。 这个人真的是初中辍学吗?还是孙类剥夺了他受教育的机会,他本该是一个高材生。 想到这里,冯果意识到拥有顾强军一半基因的她自己从小就是学霸,这么说来孙峥确实智商不会低,是环境对他们俩的改造,让两个人同样对违法犯罪的事,有着同样的高天赋,只不过一个站在执法者的角度,一个站在罪犯的角度。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已经逐渐停雨放晴了,窗户外的天又回到了之前的灰蒙蒙,室内的空气非常压抑,尤其是每个人都在紧张地思考着,虽然不一定是同一件事。 盛知镜看了眼抖动的手机,上面是拆弹组的危机解除信号,再看了一眼办公室里表情各异的人,“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回市局吧。” 罗勒再次开口,“等一下。” 罗勒的这句话让充满紧张的办公室瞬间众人泄了一口气,除了孙清。 只要离开这间办公室,孙清知道,她可能就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孙峥了。她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趁刚才停电的时候一刀杀了他,反正都要被抓,还不如先杀了这个人渣。如果他们真的被分批押回市局,最终的调查结果,至一定会判刑,孙峥却很可能逃脱。 这场赌局她输不起。 她的计划完成了一大半,炸弹的伎俩留住了窦木帛的命,吴一昼的死为了离间崔嘉俊,网贷和制造电诈相关的手段是为了让孙峥使用动了手脚的小金库,甚至到绑架冯果,一切都是为了逼孙峥露出马脚,逼他露出丑恶的怯懦和崩溃,这样才能在精神上战胜孙峥,最后再由她完成最后一环,亲手为孙峥送上路。 剩下的一大半是错在了对孙峥的把握。她知道孙峥不畏惧死亡,不害怕痛苦,摧毁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消灭他的意志,摧毁他的希望,让他陷入疯狂,在精神上折磨他远比结束他的生命来得更有用。 但是这一切对孙峥没有用,他很脆弱,也很无敌,他的精神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哪怕提起他最恨的词‘杂种’只能激怒他,不能让他疯狂,哪怕提起抛下他的父母和同父异母的姐姐,他也不在乎。他也很早就知道并且接受了这一切,是因为世界的不公,不在于他。 他只在乎自己能掌握的,他自己。所以他将所有事情做到近乎完美,这是他能控制的,不留下任何线索指向他自己。 他很脆弱,因为他只有自己;他很强大,因为他只在乎自己,并且做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