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国当大嫂》 1 人间桃源 公元194年,庐江城。 陆康时任太守,高筑城,广积粮,城中一簇一簇四合式青砖民居随处可见。 时值曹操与吕布争夺兖州,袁术攻徐州与刘备相持,北方动荡不安。 而此地百姓却能安居乐业,俨然人间桃源。 十二月北风南下,大雪纷飞。 城南桑园,乔菁菁满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亲自给桑树沃农家肥过冬,忙得不亦乐乎。 今春乔菁菁接管了自家桑园的所有事务,桑园一下子变了一个样。桑树长势喜人,当季就屯下了三千斤桑果干儿,每一季摘下的桑叶除了养蚕,还制成了桑叶茶桑叶酒。秋收后,桑园中又饲养了数千只鸡鸭,已产蛋逾十万枚。老父亲高兴得泪流满面,说这个桑园的收益能管来年一家人的吃喝。 乔家庭院里,二公子和三公子聚了一众狐朋狗友。 年轻男子们围着炉子腊梅煮酒,红袖添香,高谈阔论。 “这世道变了!曹操征徐州陶谦,陈留太守张邈和陈宫趁机反叛曹操,迎立吕布为兖州牧。这场叛乱波及之广,除兖州鄄城及和范县、东阿外,皆叛应吕布,形势十分紧张。” “孙策以其舅父广陵太守吴景名义,募得数百人,再找袁术讨要其父孙坚旧部,共计几千余人。袁术因为军队缺粮,向咱们陆太守索要米三万斛以充军资。陆太守体恤民众疾苦,闭门不与袁术来往,而且整修战备准备迎敌。袁术大怒,当即派遣孙策攻打庐江。” 谈话间,似乎这天下好一场动荡不安即将席卷至当下。 狗友们问乔二公子为今之计当如何? 乔二公子想了又想,说好男儿当征战四方平息战乱,大丈夫当有所作为。 乱世不就是男人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么! 哗哗一阵掌声络绎不绝。 狗友李当即承诺,只需五十两白银就把心爱的六花马卖给乔二,以资助他完成梦想。狗友朱为自己的红锋宝剑开出了三两黄金的低价。 乔二公子感动得要哭。 几个人对着茫茫天地一顿瞎拜之后,乔家仓库里今年屯下的三千斤桑果和十数坛美酒以及十数万枚鸡鸭蛋已经搬进了李朱两家的大门。 庭院中,白雪茫茫。乔二公子背对着自家空荡荡的仓库,手持红锋宝剑,对着六花马仰天长啸。 “马儿啊马儿,这天下且看我乔二搅弄风云吧。” 老父亲乔玄与陆太守商议要事一整天。 回到家中,一见这突如其来被洗劫而空的仓库,以及那半疯魔状态的二儿子,乔老气得倒床不起。 “阿姊,不好了。父亲病倒了。” 乔蔓蔓气喘吁吁跑到桑园给乔菁菁报信。 “二哥把你这一年来辛辛苦苦攒下的东西都给卖了。” 乔菁菁这个勤劳的种田女还没能喝杯热茶喘口气,就从她娇滴滴的小妹口中得知了这个可怕的消息。 脑袋里一顿轰响。 那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活计,她好不容易挣得,就那么给卖了? 乔菁菁拎着大棒子气势汹汹回家找乔二。 那倒床不起的老父亲,已经把乔二五花大绑给仍在院子里跪着反省。 乔三自知理亏,也跟着一块儿跪在院子里,大气儿不敢出。 唯独乔二媳妇不服气,何苗苗趁着给乔老爹喂汤药的机会,抓紧时间给自家败家子丈夫开脱。 “阿翁啊,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家二郎做了什么错事?三千斤桑葚果干儿有甚稀奇,桑树上来年又结嘛,乌麻麻的多得是。 “懂行情的人都说,六花马红峰剑才是价值千金的呐。阿翁啊,你看周围哪个干事业的男人没有一把好剑一乘坐骑呢? “二郎有了这些脸面,才好去陆太守府中走动嘛。走动多了,对我们家也是有好处的呀。得了好处,也是一家人的好处啦。 “再说那鸡蛋鸭蛋屯在仓库里,吃不完招老鼠也是不好的啦。我家二郎为了这个家,也是天可怜见的啦,这大冷的冬天还被阿翁罚跪在地里。弟弟妹妹都看着呢!阿翁你怎么下得去手~” 再辅以呜呜的哭腔。 气得乔老爹刚喝下去的药一口全吐了出来。 乔老爹指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们,恨铁不成钢,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乔蔓蔓是个乖巧的小姑娘,听了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话,也忍不住出口辩驳,“二嫂,你怎么不明白?人人都知道,袁术打庐江,派孙策围城,大家都忙着屯粮食。我家倒好,把吃的喝的卖了,买了两样没用的玩意儿。” “小乔!你这姑娘说话讲点良心好不好!什么叫没有用的玩意儿?你说说什么叫没有用的玩意儿!家里,有你和大乔两个大姑娘到了年纪不嫁人!” 你们姊妹俩,才是两样没用的玩意儿! “你二哥哥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成日里辛辛苦苦忙营生,怎么就没有用了?阿翁这会子生了气,不过是公务烦心罢了。” “你做妹妹的不帮着说好话,还落井下石来了。真是什么人哪?还一家子骨肉至亲,哼。犯得着嘛?” 何苗苗炮语连珠,喋喋不休。 乔蔓蔓没有战斗经验,被骂的毫无还口之力,委屈极了。 乔菁菁揉了揉太阳穴。 吵!乔菁菁干净利落一巴掌,啪一下子打到弟弟乔二脸上。 乔二那张尚且清俊的脸庞上,顿时冒出红红的五指印。 “三千斤桑葚果干儿,按市价七十文钱一斤,有二十一万之数合计二百一十两白银。鸭蛋一文钱一枚,鸡蛋十文十五枚,十万个蛋也值个八九十两。桑葚酒还没包含在内!两千旦粟米、一百旦稻米,这前几日被你拿去捐了官的,还没与你算。你今日买的红峰剑六花马,都交与我抵债,你夫妻二人一共还欠我二百二十两。哦,你适才挨我这一巴掌也可以抵个一两银子。” 乔菁菁踱步在庭院中,一口气说完,整个乔家庭院一瞬间安静。 何苗苗砸巴着眼睛,心疼得看着丈夫乔二那张脸。 乔蔓蔓终于舒了一口气。 果然,这世上能治得了二嫂的只有长姐大乔。 乔二就跟个脓包似的。 乔蔓蔓得意的神色却刺激到了何苗苗。 何苗苗在短暂的歇战时间里,迅速搜罗出一堆说辞。 “大姐儿,你此话差矣。咱们这一家子骨肉没分家,一应用度不分彼此,都是阿翁名下的。你再是管理桑园子有功,不过得些补偿,这二百多两的银钱进账,无论怎么着也算不到你头上。还把前日里粟米和稻米的事翻出来!这么欺辱我夫妻二人,是仗着阿翁疼你?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啥世道,老爹不疼儿子偏心闺女。难不成这闺女能养老防老?闺女要是能防老,这世人还生儿子干啥呢!不如都跟着闺女过一辈子得了。” 这话! 越说越离谱,人身攻击了。 乔菁菁看了看乔老爹。 老爹紧锁的眉头,一张脸气得铁青。 “弟妹,今日之事乔二错了就是错了,他自己没脑子被不三不四的朋友骗了,连累全家人为他买单,受罚是应该的。父亲作为一家之主,罚他是为他好,让他长记性。你不能拉拉杂杂扯到父亲偏心。父亲年岁大了,动乱中养活一大家子,顾着一大家子的安危,已实属不易。弟妹再这般无理取闹,不如回娘家的好。这样大家彼此安静。” 乔菁菁如是说,乔蔓蔓和乔三竟同时点头。 何苗苗气得顿时跳起脚来。 “阿翁啊!你听听大乔说得是什么话?什么话!让我回娘家?岂有此理!我既然嫁过来了,生是乔家的人死是乔家的鬼。倒是大姐儿你,一把年纪不找婆家,天天在娘家作威作福逞威风。放眼看看整个庐江城,哪家姑娘到了年岁不议亲?谁像大姐儿你成天钻在桑园子里?知道的人,还说一句你大姐儿勤快,不知道的倒说是弟弟们待不得你……” 乔菁菁却很友好和善。 她哪里一把年纪呢?今夏刚满十六岁。 她面带微笑地提示乔二媳妇,可以即刻咚咚跪地上,陪着乔二一起受罚。 态度好,可减免她夫妻俩的债务。 “你你你……”何苗苗被逼的一时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好一口气上不来。 “我求求你闭嘴吧!苗苗,过来,向阿翁认错。今日之事,我承认是我错了。是我耳根子软,被歹人忽悠。” 连乔二都开口认错了。 乔二媳妇兀自战斗了一番,结果自家老公却在大乔面前窝囊不像个东西,她简直恨得牙痒痒。 但最终还是看在钱的份儿上,给大乔这个面子。 雪地里,乔二夫妻以及乔三小子跪的笔挺笔挺的。 乔老爹重新喝了汤药,疲倦的面庞难掩心忧。 家事繁杂,他本不善于应对,无奈家中没有一个操持家事的,唯有大女儿心智成熟,帮衬着这里里外外的鸡毛蒜皮。 但大女儿那副比当世人都清醒的模样,常常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她常常与他谈天下之变局,谈农桑稼穑。 最可怕的是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预言。 她说,孙策屯兵在庐江城外,看样子今冬就要破了庐江城,以孙策本人的行事作风,陆太守一家百余口男丁将会被屠戮过半。 2 如狗人生 当年,乔菁菁作为一个农大生物学研究生,临近毕业熬夜赶论文,一边考编一边投简历找工作,终于把自己熬得倒下。 一睁就来了这个让男人热血沸腾的乱世。 群雄争霸,弱肉强食。 而她,和妹妹乔蔓蔓那些年被老爹按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当世以瘦为美,所以她姊妹俩不得不瘦得弱不禁风,只擅长歌舞琴棋书画这起既烧钱又不适用的玩意儿。 唯一庆幸的是,有关这里的一切,乔菁菁比当世人熟一点。 唯二庆幸的是,学校当年那些养猪养鸡种水稻收麦子的课程,她一个女学生做得比男同学还好。 所以,她这几年在庐江的生活还挺田园风的。 没有考编压力,也没有全年无休996。 除了太阳偶尔太晒,冬天大雪飘零,她靠双手勤劳奋斗,自给自足,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几乎就要过上小康生活。 实在堪称庐江当代女强人。 乔老爹睡到半夜醒了。 睁着眼睛想这些年他们一家人颠沛流离,从北方几度逃难,一路南下到了庐江城,白手起家,好不容易在安居此地的林林总总。 人生艰难。 乔二媳妇有怨言,他是知道的。一家子人口多,大姑子小姑子本来就难伺候,阿翁疼女儿又胜过儿子。再则,大乔在稼穑方面破有能耐,老二是个没本事的绣花枕头,天天逗狗摸鸡,啃老本儿。 所以,姑嫂关系越来越紧张。 老爹本来是想把两个女儿在家多留几年,乱世嘛,一家人团团圆圆就好。 但乔二媳妇昨天说的话虽然难听,的确也有几分道理。 世道动乱,男丁稀缺,庐江城有姑娘的人家谁不慌着寻女婿?当父母的,得把子女的终身大事办妥当了,才能得一身轻松啊。 乔老爹赶紧爬起来,借着油灯的微光,再次把庐江城内的青年才俊巴着手指头数了又数。 陆太守之幼子陆绩年岁尚小,却博学多识,通晓天文历法,星历算数无不涉览。 陆太守之孙陆尚少年俊杰,大有其祖父之风。 陆太守的从孙陆逊年长于陆绩,为人深谋远虑,忠诚耿直。 无论哪一个配他家大乔,都是顶合适的。 巴拉来巴拉去,老父亲只看得到陆太守家,认为他家才是最合适不过的姻亲。 大乔的神预言,早被老爹抛诸脑后。 “女孩儿家胡言乱语的话,哪做的数?” 一大早,乔老爹笑眯眯地敲开了乔菁菁的房门,告诉她赶紧收拾一下。 “今天,为父带你去陆太守家拜寿。今日,是太守夫人的生辰。” 关键时刻,乖女儿可以搬出今冬做的那道烤鸭,抓住太守家女眷们的胃。 乔老爹盘算得可好了。 可乔菁菁的打算是,一大早先去李家再去朱家,把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鸡鸭蛋以及桑葚果干儿们要回来。 “父亲,改天吧。我今天有要事。” “太守夫人过生辰能改天么?你什么要事!什么事都比不过这件事。说起这件事呢……为父颇有些为难,你阿娘去得早,这些年你姊妹俩在女子功课上都荒废了。不过,我大乔儿天生丽质,姿颜美好,贤良淑德,蕙质兰心,不愁找不到一个好夫婿。” 乔菁菁方才知道老爹要带她去相亲。 相亲对象还是陆太守家。 老父亲被何苗苗的话给气糊涂了? 她前两日刚给老父亲科普过陆太守家子侄们的未来命运。 老父亲却十分期待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女儿,他已经巴拉了一晚上的算盘珠子! 乔菁菁一把将乔蔓蔓从被窝里薅出来,她老父亲注定要空欢喜一场。 关键时刻,带上冤种小妹儿,走个过场应付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 乔老爹谦卑的身躯后,跟着两个容颜绝色的年轻女子,大乔姿态袅娜,小乔齐腰襦裙。 父女三人跨进雄伟严峻的太守府邸。 陆夫人的会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当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皖城县令刘勋之妻女,那身冠冕堂皇的富态打扮,简直把乔菁菁姐妹秒成了一对乡下喇叭花。 陆夫人态度和善,笑眯眯地招手。 “大乔,过来!坐老身身边,陪老身说说话。” 乔菁菁很配合,乖咪咪地坐过去。 尽管她已经十分入乡随俗,但凡人多的地方热闹多,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 乌泱泱一大群女眷之中,不知是谁问乔菁菁的话,姊妹俩年岁几何,母亲何时去世,什么时候随父亲一起来到庐江,路上可遇到什么险情…… 乔菁菁一一作答。 当年十常侍作乱,董卓入京,她们一家老小从洛阳逃到邺城,又从邺城南下寿春,最终驻足庐江。 母亲与一家人在逃难路上走失,杳无音讯。 对外说的是她们母亲已去世。 这群女眷们听到乔家逃难路上那些细节后,诸如悍匪出没,暴雨倾盆,缺吃少穿……一个个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一个娇滴滴的官家女子,竟然能十天半个月不洗澡,还与难民们同吃同住?为了一个烤红薯而争红了脸?” “这不像狗一样的人生吗?” 刘勋夫人面露不屑,与小女刘阿娇掩面而笑。 陆夫人虚咳一声。 咳。 “大乔,你父亲与太守说起一道菜,名叫烤鸭,竟是出自你之巧手!” 陆夫人用十分夸张的语调,转移话题。 乔老爹在北方那些年,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这不难。活鸭放血去毛,不开膛。只在鸭子身上开个小洞,把内脏拿出来,然后往鸭肚子里面灌开水,然后再把小洞系上后挂在火上烤。一旦鸭肉熟了,趁热把酒酿蜜卤倒进鸭肚子里去,浇上糖色、米醋、精盐。” 乔菁菁毫不记恨这些人嘲笑她家的颠沛流离。 后世人人都能品尝到的名菜烤鸭,她很愿意普及给这里每一位高高在上的,脱离生活实际,脱离苦难群众的贵族妇人们。 女眷们却没有因为乔菁菁的烤鸭而流口水。 也没有感受到她那大慈大悲的胸怀。 相反,她们听到那些放血去内脏的话时,一个个面露嫌弃。 纷纷弃席而去。 连乔蔓蔓都被陆秋秋带去逛小花园了。 那银铃般的笑声一阵一阵传到这厅里。 “这方法呢,既不让鸭子因被烤而失水,又可以让鸭子的皮胀开不被烤软,烤出的鸭子皮很薄很脆。” 金尊玉贵的陆太守夫人留守在会客厅里,尴尬地听着乔菁菁关于如何做烤鸭的理论操作,以及如何饲养一只小鸭子的漫长故事。 味同嚼蜡啊。 “大乔,姊妹们都去逛花园了!你也去瞧瞧,让小丫头领着你。你好好玩儿,别拘束,不用在我跟前立规矩。” 好不容易等到乔菁菁把鸭子的故事讲到一个段落。 陆夫人抓紧时机撵人。 陆家青砖高墙,几进院落,最高的有五层楼,四角还配有瞭望台,宛如一座军事堡垒。中间一座小花园,是女眷们的天地。 陆夫人自信,每一个女孩儿都会向往他家的花园。 但乔菁菁是一个见惯了森林公园湿地公园以及风光田园的现代灵魂。 就算是三国时响当当的那些人物嘛,她在影视剧以及话本海报上见了许多。 比如。 这府里有个年轻子弟叫陆逊的,被这些女眷们翘首以盼,巴不得从门缝缝或者窗户屏风后堵上一丝影子的那个陆逊,未来的东吴名相,火烧刘备八百里连营,这会儿就在陆康身边。 也是孙策破城前一晚,被陆康偷偷摸摸用绳子吊着腰带送出城去的那个陆逊。 也是乔老爹今天给她准备的相亲对象。 “阿姊!你原来在这里?叫我好找。” 乔蔓蔓和陆秋秋手拉着手,有很多亲密的话说不完的模样,一见了乔菁菁脸上笑开了花。 乔蔓蔓转而又变得神神秘秘。 “阿姊,这陆府虽然礼节繁多,年轻男女之间不能自由相见。好在我们有秋秋帮忙,她说可以带你去看看那位陆逊陆公子。呵呵。” “大乔姐,你可别不好意思。府里人都知道,我祖母与你阿父早商议好了,对外说是今天见面,明春下定礼。其实……呵呵……就是你打今儿起就住在我们家也是可以的。呵呵。明儿我就改口喊你嫂子。” 俩丫头片子笑得合不拢嘴。 乔菁菁今日来了大半天,只是假意配合老父亲的痴心妄想。结果,一群花花绿绿的咋哇女眷,年轻一代的陆绩陆逊们,成了她挥之不去的烦恼。 乔菁菁脸上尽写着不乐意,原地生闷气。 陆秋秋非说她害羞,还自作主张和乔蔓蔓左右拉着她往书房走去。 “走嘛,来都来了!我家这位兄弟真真的丰神俊朗一表人才,配大乔姐你这出水芙蓉倾国倾城的貌,你不吃亏。” 陆太守的书房巍然严肃,就在正前方。 噗—— 一桶凉水从头顶浇来,乔菁菁顿时被淋了个透心凉。 左右两个乔蔓蔓和陆秋秋也成了池鱼之殃。 等乔菁菁撸着湿头发抹开眼睛,刘阿娇叉着腰,好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这个只会采桑养蚕的北方逃难女,还妄图嫁入太守家,飞上枝头变凤凰?哼!你也配跟我一个千金大小姐抢风头?把她给我绑起来,扔凤台门外的护城河里去!”刘阿娇招呼那背后十来个走狗。 走狗们蜂拥上来。 乔菁菁还没听明白自己这一身惹的究竟是什么骚,本能地拔腿就跑。 无奈这身裙摆太累赘,再加上平时积累的体能还没达到马拉松水平,乔菁菁在偌大的陆府东蹿西跳,眼看就要被那群崽子抓住了。 情急之间,乔菁菁冲进了一个大概是马厩的地方。 她管不得这里臭气轰轰,只想捞一匹宝马快速逃逸去。 无奈陆太守家的宝马太多,一时间马厩里鸡飞狗跳。 慌忙间,宝马没捞着,她反被一个黑衣蒙面男子给挟持在手中。 一柄冷森森的短剑抵在她胸口。 “不准张扬,不然杀了你。” 3 蒙面大哥 乔菁菁很郁闷了。 挟持她的这位黑衣大哥显然不懂行情,她也是被追得差点儿没了老命的人,她干嘛张扬。 “快!人在这边,马厩里。围起来。” “本小姐命令你们,即刻揪出这小贱人。哼!跑得还挺快,脚底抹油了似的。等抓到她人,先打断她一双腿,再扔到凤台门外的护城河去。” 刘大千金不辞劳苦,亲自赶来马厩抓乔菁菁。 隔着臭气熏天的马厩围栏,刘大千金骄纵无比地喊着话。 那架势,仿佛这整座威严的陆府对于她而言,只是麾下的一个小罗罗。 也不怪刘千金骄纵。 虽然陆太守官职更高一级,但刘千金她爹刘勋的背后是袁术袁老大啥。 袁家四世三公的门楣有多高,自不必说。 关于这陆家和袁家,还流传过这么一段韵事。 让世人足以分辨这两家地位之高低。 陆家小公子陆绩六岁那年,随陆太守到九江谒见袁术。袁术拿出橘子招待,小公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玩意儿,便往怀里藏了三个橘子。临行时,橘子滚落地上,本已十分尴尬,不料却被袁术抓个正着,并嘲笑一番:“陆郎来我家作客,走的时候还要怀藏主人的橘子吗?” 多么可怜的孩子。 纵然父亲已经官至太守,也免不了在大庭广众下被大佬羞辱。 乔菁菁想着自己当年过的那些平凡日子,柠檬柚子、橘子橙子、耙耙柑儿不知火,只要想吃就能买得到。 还是现代的物产丰富。 若不是这会儿世道混乱腾不开手,勤劳的她一定亲手培育几亩上好的橘子苗,等收获了,顺道送那陆小公子一箩筐。 此刻,黑衣蒙面的大哥紧紧挟持着乔菁菁,忙里偷闲逼问她的姓名,家住在哪里,家中有几口人,与陆家是什么关系。 乔菁菁昂着脖子踮着脚。 那一双无辜而又诚恳的眼睛,望着这位黑衣大哥。 非常老实的模样。 “这位黑衣蒙面的大哥,你好!我今天第一次登门拜访陆府,是来给陆老夫人拜寿的,结果却不知道为什么招惹了皖城县令刘勋大人家的千金。刘千金气得要打断我的腿,扬言要将我扔到凤台门外的护城河里去。我保守地估计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凤台门外有孙策屯兵在此,好让我有去无回的意思,但我实在冤哪,我根本没有要和刘千金争什么抢什么的心思,我也没那个本事。” 黑衣男子听到那个名字,深沉的眼光锁住面前这女子。 她还知道“孙策”? 这不是一只足不出户的井底之蛙。 乔菁菁目测面前这位黑衣大哥身材高大,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且他敢白日青天闯陆府,定是个猛人。 马屁赶紧拍起来。 乔菁菁笑眯了: “这位大哥,你一身浩然正气,气度不凡,虽然蒙着面,也能挡不住你的英气逼人。大哥你的英雄气概实在让小女子佩服! “大哥,你可不可以看在小女子身世可怜的份儿上,不要跟我计较,我是无心打扰你在此地的研究考察项目工作的。当然,大哥你堂堂男子汉,怎会和我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大哥你一看就是神话中能飞檐走壁的人物…… “顺便带我离开此处吧!” 乔菁菁敏锐地意识到外头情况变了,拍马屁的话立刻拍歪了。 “快!禀报太守大人!马厩里有人,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 刘家的头号走狗,一个名叫刘西儿的,机灵地发现,这臭哄哄的马厩里除了那个该死的乔家养蚕大妞儿,还有一个来者不善的黑衣人。 这个发现一下子惊动了整个陆府。 因为特殊时期,陆太守竟亲自走出书房,赶来指挥坐镇。 这劳师动众场面,三层外三层的弓箭手,刷刷刷的就把马厩围了起。 女眷们梦寐以求难得见面的陆家子弟们也纷纷赶来。 那些玉树临风的个中翘楚们往太守身边一站,许多年轻姑娘们顿时激动得脸红心跳,都忘记了马厩里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乔菁菁。 “何方小贼?你已经被我陆家弓箭手重重包围,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难逃,还不速速投降!” 陆太守威严地开口,对着马厩劝降。 乔菁菁一听见陆太守的声音,心中莫名地生出了安全感。 太好了。 有陆太守在场,刘千金终于暂时不能把她投进护城河去了。 但,身后这位黑衣大哥。 好像胆儿挺肥的,他竟不怕陆太守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黑衣大哥只默不作声,大有与外面相持下去的意思。 乔菁菁转而吓得两股颤颤。 那一双紧张得像鸡爪子似的手,紧紧抱着面前这位黑衣大哥的大腿。 “大哥,你行行好吧!我乔菁菁这辈子人美心善,连蚂蚁都不敢捏死一只的。我没做过坏事。我这人三观非常正,从不给人出瞎主意。大哥,我知道你是帅气的超人,但求你千万不要和这些人硬碰硬。你……赶紧举手投降吧!” 这位黑衣大哥十七岁开始闯荡乱世,生里来死里去不知多少回。 乔菁菁的劝告对于他而言,简直是个笑话。 笑在她还那么真诚。 尤其是她紧紧抱他大腿的模样,像极了他离家时老母亲以及小妹对他的殷切嘱咐。 黑衣大哥将亮晃晃的匕首比划到了乔菁菁的脖子上。 “姑娘说的是,和这些人硬碰硬的确是下下策。” 乔菁菁乖咪咪地点头。 极其期待这位黑衣大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毕竟,陆太守的势力在这里摆着。 搁正常人身上,正常人都会给陆太守身后的弓箭手们一个面子。 黑衣大哥他却不。 他选择用乔菁菁的命来威胁陆太守。 那一开口,就能震慑三军的洪亮的声音说:“陆康,让你的人退下。否则,我杀了这个弱女子。” 乔菁菁好尴尬啊。 她的命关这陆太守什么事呢? 陆太守要抓你一个反贼不容易,但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只需一声令下。 乔菁菁简直如坐针毡。 除了那年逃难路上,她许多年没有这般惊恐过。 她能把自己的命寄希望于,陆太守他老人家有一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心肠吗?指望这位黑衣大哥突然良心悔过,是不成的。 乔菁菁度秒如年。 在陆太守身上,却是那般云淡风轻。 僵持少许,陆太守说: “所有人后退,不得轻举妄动。让这位少侠,走!前提条件是,别伤害乔家大姑娘。” 黑衣蒙面大哥例行的威胁就那么奏效了。 刘家大千金气得咬牙切齿。 刘阿娇私以为,陆太守就应该此刻让万箭齐发,将乔菁菁这个小贱人射死在马厩里,一了百了。 不过,这位黑衣蒙面猛人大哥抢了骏马,还带走了乔菁菁。 众目睽睽之下。 刘阿娇忽然笑出了声儿。 “哈哈,这回有好戏看了。大乔被陌生男人当众带走,她和陆家的婚事黄了暂且不说,她还有没有命回来也不定,就算是回来了也是白搭。” 哈哈! 太开心了。 乔蔓蔓在刘阿娇的提醒下,终于反应过来,哭着追上前去。 “陆大人,我姐姐她……陆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姐姐,救救我姐姐啊。” 然而,无济于事。 陆太守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乔老爹目睹了全过程,已经气得老泪纵横。 自己的女儿乖乖的在陆家那院里做客聊天,怎么忽然来了马厩,被一个黑衣蒙面人给劫持了? “太守,这事它有违常理啊,有违常理!” 讲不通。 陆太守威严的目光扫视着陆家一众女眷。 大家才开始反省,为什么乔大姑娘能跑去马厩,还碰巧撞见黑衣人。 反省一番,大家认定此事因刘大千金而起。 刘大千金十分不服气。 她说:“我就是跟乔大姑娘开了个玩笑,追着她玩玩,哪想她那么胆小。不对!她那么胆大包天!她竟然想偷陆太守家的宝马,果然是眼皮子浅显,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刘勋之妻也在一旁分辩。 “是的,是这样的,我家阿娇就只是想和乔家姑娘玩玩嘛,交个朋友嘛,明显是对方反应过激了。” 陆太守沉着脸,命令下属两件事。 务必要查出那黑衣蒙面人什么来头怎么进的陆府,第二件事当然是要救回乔家小姐。 那时,乔菁菁已经被蒙面大哥带到了城中,穿街转巷。 弯弯绕绕,跟穿花似的。 俄而,蒙面大哥身后聚集了和他一样的蒙面人十来个。 个个身手矫健。 旁边一个忽然说:“大哥,这女子怎么办?杀了吧?” 旁边又一个说:“是的,这女子见了我们,若是把消息走漏给了陆康,于我们不利,不如先下手,以绝后患。” 那为首的黑衣蒙面大哥用灼灼的眼神,盯着乔菁菁。 乔菁菁吓得牙齿打颤。 思量一番,只好又开始一顿十分没有骨气的哀求。 “大哥!这位大哥,你行行好。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真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你们放心,你们打哪儿来要去哪儿,我一概不知道。你们就此把我搁下吧。就算是陆太守的人来了,对我严刑逼供,以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我也绝对不会吐露你们的半个字……因为,因为,因为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乔菁菁说着说着,可怜巴巴的大哭起来。 那架势,撼天动地,很真诚。 蒙面大哥且十分沉稳。 静静看了乔菁菁好一会儿。 “你说你姓乔,家住在城南桃花巷?” 4 凤台门外 乔菁菁刹住眼泪,狠狠点头,一脸期待地等着蒙面大哥发话。 然而,蒙面大哥有没有下文了。 如此沉默,乔菁菁又被吓哭了。 “大哥!我……我……家还有五口人,我爹我妹我弟弟弟媳妇,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良民,手无寸铁,养鸡养蚕只求度日。求求你,不要为难他们。” 大哥依旧很无动于衷。 那表情仿佛正在思考,杀一人与杀全家都不费劲。 乔菁菁吞下眼泪,忽然鼓起勇气,十分刚强把头一挺。 “大哥,如果你不放心,你就把我带走吧! “你把我带走——我会……打杂放哨,洗衣做饭补衣服,还会……画地图,设计隆中对,三分天下夺荆州,我还会…… “生孩子。 “只求大哥你别杀我,也别害我的家人。” 乔菁菁说着说着,又把自己感动哭了,哭得涕泗滂沱。 那可怜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蒙面小弟们都看不下去了,觉得这回整过分了些,但面子上又不能垮了气氛,只得强忍着一肚子的笑,纷纷鞭策骏马,走了。 留下蒙面大哥那活阎罗似的形象与乔菁菁一对一。 乔菁菁更忐忑了。 那双期待的小眼神,上天入地的祈祷: “放了我吧。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耶稣基督孟婆阎王在上,关公财神土地公公,求求你们显灵啊。让这大哥手一松放了我,别再生麻烦!求你们告诉这位黑衣大汉,放了我就是他最简单最明智的决定了。求求各路神仙,让这位大哥开个窍吧。” 高大勇猛的大哥自从带着几个弟弟去袁术身边讨生活开始,过着杀人无数,血雨腥风、枪林弹雨的生活,世间人情冷暖早已尝遍。 但眼前这位姑娘,一张口就跟话痨似的,说话间能屈又能伸。 亏他天资聪颖,听懂了她的意思。 自打见面开始,她三番五次求他带她一起走,又承诺能洗衣做饭生孩子。 无非是因为! 她对他生出了崇敬之情。 以及,爱慕之意。 看这姑娘模样,又生的可怜可爱。 与她生孩子,也不是件难事。 大哥于是做了一个不太重要的决定:发个善心,收了眼下这个小美女。 大哥一伸手,拉起乔菁菁,甩她上马。 乔菁菁梦寐以求的被释放,在她的殷切恳求下,变成了另一种情形。 在令乔菁菁瞠目结舌的马速下,黑衣大哥分分钟把她带出了城。 一来来到凤台门外。 就是刘阿娇发狠要把乔菁菁扔护城河里的那个凤台门。 一看到那深不见底的护城河水,乔菁菁的心肝儿开始乱跳。 再看到城门外那猎猎的“孙”字大旗迎风飘扬,乔菁菁简直欲哭无泪。 黑衣大哥架着快马,带着乔菁菁径直闯入“孙”字营地,先前的黑衣小哥们罗列帐门前,恭恭敬敬地注视着大哥蒙面归来的英姿。 “大哥!” “大哥!” 好气派的阵仗。 乔菁菁紧紧拽着自己的手指,双手紧紧抱于胸前,一张俏脸从意外到震撼,煞白中透着不可置信,最后惊异到了顾影自怜的地步。 简直十分生动。 “二哥,你说咱做小弟的是不是默契十足。大哥的心思根本不用猜!他把人家俏姑娘从守备森严的陆家带出来了,铁定是一早就看中了。这还带回了营里!呵呵,你我先前扮演坏人,万一吓坏了未来的大嫂怎么办。” “……” 帐门前两个小兄弟窃窃私语。十五岁的孙翊与十六岁的孙权身量虽尚未长足,却都具备了十分的英武气质。 孙策早下了马,让兄弟们进帐议事。 那些个壮得像牛的男子们个个都进帐了。 没得人搭理乔菁菁。 乔菁菁此刻真是连脚指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放。 这是孙策的地盘。 刚才让她拍马屁不长眼,哭着哀求入戏太深! 黑衣大哥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孙大哥,虽然她还没能见到孙大哥摘下面罩的惊世容颜。 不过,她早在采桑养蚕捡鸭蛋的时候,日日夜夜烧香拜佛祷告不要遇见孙大哥。 后人皆知:孙策是个顶级帅哥。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孙策攻取庐江城后虏获了乔氏姐妹,孙策自纳大乔,周瑜纳小乔,四个月后,孙策卒,大乔成了寡妇。 自从乔菁菁来到这个时代,喜提了一位老爹姓乔名玄,身后还有个美若天仙的妹妹。 她就知道了她的未来,嫁给孙策四个月就成了寡妇的可悲的大乔。 于是,她日日夜夜和悲剧命运作斗争,审时度势藏乡下,强身健体搞劳动。 不成想,去陆府走过场相个亲的工夫——她实在以为孙策和陆康不共戴天,除了破城那一夜杀红了脸,其他时候绝无交集的可能。 哪想到这位孙大哥不光能带着弟兄下属们商量大事,还能亲力亲为亲自上陆太守家去打探情报。 再说这群人此刻商量的,准是破庐江城的事。 乔菁菁能站在大帐门口吗? 就算是她啥也没听到。 也绝对不能。 就算她被孙大哥挟持了一路,连孙大哥的盛世美颜也没见着。 她也一点不遗憾。 她觉得,是时候想个金蝉脱壳的好法子。比如说护城河的水那么深,不如不经意地滚下去装死,一了百了。 反正她上大学时除了会育种育苗栽果树开拖拉机收麦子之外,还是个游泳健将。 军帐里,孙策已和兄弟下属几个商议好三日之后破城的大计——强攻。时年四十岁的张昭又提出了一个颇为重要的问题。 “将军带回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 孙策尚未发话。 孙权和孙翊两兄弟在张昭那不怒自威的目光注视下,已经乖咪咪地点头。 “将军!可知褒姒的典故?红颜多是祸水。眼下破城之事迫在眉睫,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此女,极有可能是陆康派来的奸细。”张昭自从被孙策委以重任,什么事情都为他把关。 孙策默了一会儿。 他是家中老大,父亲早逝。 带着孀母弱弟们在乱世中讨生活的日子,一把一把的血泪心酸。 “子布的话有道理。我功业未成,弟兄几个年龄尚小,更有父亲之仇尚未报。袁术口口声声称我赞我,实则忌惮我辖制我。父亲当年的旧部万余人,袁术只还了几百人,却撺掇我去找舅父和堂兄募兵。待我历经艰辛召集了人马,袁术又让我去打陆康,还许我庐江太守的位子。子布曾说,袁术这是拿我当枪使,但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一仗一仗地打,先打赢眼下这一仗,站住脚。” 话说到此处,张昭以为孙策通透了。 孙策说起乔菁菁时,却又另一番情状。 “子布有所不知,外头那女子可爱灵动,极为有趣。她不是别人,正是洛阳乔玄家的长女。四五年前,子布你定见过她的父亲。她家和子布一样,从北方辗转逃难到南方,如今在庐江城里种田养蚕,跟陆康没有瓜葛。” 没有瓜葛? 张昭瞪着眼睛,他怎么听说这女子在陆康家是去谈婚论嫁的? 嘿。 这就被她迷了眼睛,她还不是红颜祸水吗? 张昭甩了甩大袖子,鼻子里冷哼一声:“伯符你呀,鬼迷心窍了。我以为你虽然年轻,这些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算得上阅人无数了。什么样的女子,你没见过?就外头那个,管她是乔家的还是别家的,伯符,她这个时候出现在我们这里就不正常。曹孟德说过,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刘玄德说过,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做大事的男子,岂能耽于这些小事!” “怎么是小事呢?我娶妻之事! “还请子布多番考量,不要轻易定论。还有!子布,大乔说她能画地图,设计隆中对,三分天下夺荆州……这些,子布不感兴趣吗?” 孙策如是说,张昭已经被气得胡子发抖。 还大乔,这肉麻的。 傻小子!这是那妖女说胡话哄你个大冤种的。 张昭气得提着剑冲出去,准备亲自结果了外头那大乔。 5 一弱女子 但外头哪有乔菁菁的影子? 张昭找了一转,嘿,那女子真不见了! 张昭手里提着剑,满军营里转悠,他势必要把乔菁菁给找出来。 他绝不相信,就那样一个女子能在这“孙”字大营里来去自如,那还得了? “找!把那妖女给找出来!” 张昭这番气势汹汹,把孙权和孙翊两个小伙子都给整得心里一咯噔。 孙权提着心眼子,既希望那大乔姑娘不要那么倒霉被张子布给抓住,又担心这姑娘人生地不熟的,这会儿不见又能去哪里? 难道她真是那陆康派来的奸细? 若真是奸细,大哥的面子往哪里搁? 两小弟瞅着大哥那面色。 孙策明看着张昭那拎着刀剑要生剥了人的模样,却还很沉得住,坐帐里看地图,微微一句话: “子布,就是一个弱女子而已,那真是乔玄家的大姑娘,你这凶狠样子,别把人给吓着了。” 弱女子? 信他个鬼哦。 这话传到张昭耳朵里,就跟没有听见似的。 张昭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比干,孙策仿佛就是沉迷于妲己姿色的纣王。 “一群大男人,看一个弱女子都看不住!人呢?人究竟躲哪儿去了?到处都找了?河里找了没!遭了,莫不是泅河跑了?” 张昭到处寻找大乔的影子。 大乔本尊尚且不知踪迹,就是乔家人个个乱了套。 陆康刚一查明那黑衣大哥的来历,当即就把大乔的去向告知了乔玄。 乔老爹一听到这个绝望的消息,老泪纵横,步履蹒跚,马上回家搞装备搞人手。 “就算和城外那孙贼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救出我家大姑娘!” 乔家院子里,乔蔓蔓眼睛哭肿了。 何苗苗捋着鬓角那缕浅发,抿着嘴唇,就是拦不住她那憨直丈夫。乔二的六花马红锋剑早已准备好,就等这一个机会出门显摆。 乔三虽然装备上少些行头,但绝不输那阵气势。 乔老爹牵着瘦马,给儿子们做思想动员: “我们一家人从北方逃难至此,陆太守心怀百姓,轻赋税免徭役,是好官。为父惭愧,普天下之大,竟不能为我的儿女们找一处安身立命之地!今夜孙贼围城,我家大乔尚且不知下落。我决定了:家中男子,皆与我一起上城楼,与孙贼决一死战,打败孙贼救出我大乔儿。家中女子操持蚕桑,做汤饭。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说到后来,实在太悲壮了。 乔家三雄集结完毕,眼看就要上战场。 如此情势,何苗苗急得把个嘴唇咬破,可怜巴巴地望着乔老爹。 “阿翁哪,可否听我一句劝哪!” 乔老爹已经跨上老马,心里想着此去一别不知后事,终究是给了儿媳妇一次发表意见的机会。 何苗苗赶紧追了两步。 “阿翁守城,此志壮哉!阿翁担心大乔,我们一家子骨肉,也一样地担心。 “但阿翁可否想过?大乔如果真的被那个孙策掳走,性命安在尚不可知,就算大乔还活着,终究是女子的名声败了毁了。 “这女子的名声没有了,人就算回来了,又有何益? “阿翁此次举全家男儿去守城,若是孙策破了城,父亲不仅自身难保,我等女子皆为案板上的鱼肉矣。阿翁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乔二乔三想想,他们还年轻哪。可不可以不要为了一个大乔,赔上了我们全家!” 乔玄身穿铠甲,年迈尚不失英气,因为这话又愁丧了一脸。 二媳妇这话说到老爹的心坎上! 乔家儿女们的母亲就是如此。 因为走失多年,料想着多半没有好事,与其这母亲被坏了名声,让子女们难堪,不如对外宣称其已不在人世。 况且,这次赔上的是整个乔家。 但那头是他的大女儿啊! 乔老爹一时为难,连乔二和乔三也忽然思考起来,掂量着其中得失。 这种氛围。 乔蔓蔓一步走过去,将一张崭新的弓弩重重地放到乔三手中。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们,想都不别想。管他孙贼还是马贼,只要姐姐还在,只要人还活着,你们绝不能放弃。 “这是三哥心心念念的蛟舌弓。姐姐知道三哥喜欢,早备下的,说是怕你哪天脑子发热跟人打架却没好兵器。 “父亲,你放心带着两位哥哥去守城。陆太守看你的面子,总不能对姐姐见死不救。我和二嫂一定守好咱家的粮仓和桑园子。 “就算这仗打到明年冬天,我们也一定能等到姐姐安然归来。” 乔蔓蔓最是温顺可爱,如今也被逼的挺身而出,准备独当一面。 这才是姊妹手足嘛,血脉相连。 乔老爹感动至极。 乔二和乔三也连连点头。 何苗苗撇撇嘴巴,那模样似乎什么都在她预料之中,她只是无力改变这一家人的愚蠢做派罢了。 片刻,乔家三雄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城门楼,加入了陆康的守城队伍。 而孙策强攻庐江城的号角也将在这个夜晚吹响。 大鼓已经列于阵前。 孙字营的所有将士整装亮剑,只等孙策一声令下。 孙策尚且持重,就那张昭,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人围着孙策团团乱转,像个唠叨婆儿似的。 “伯符啊伯符,此事蹊跷。蹊跷得很!那女子真的是人间蒸发了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发誓,此刻咱们营里绝没有陆康派来的奸细!你说那一个大活人哪,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平日里就做些蚕桑之事的弱女子她变成空气了,还是升天变成仙女娘娘了?” 孙策没理会,只等时机发动进攻号令。 张昭却不依不饶。 “伯符啊伯符,咱们这地盘和人马都清算便了,那大乔连影子也没有。这十分不符合逻辑。依我之见,我们暂停啊。先把这女子找出来,把她找出来再打陆康成不成?这陆康他就是瓮中的鳖,但这女子不知是哪路妖精,你明白吗?伯符,我的意思,你听进去了吗?” 孙策被吵得,不堪其扰,却尚且面目和善。 “子布说的是!” 孙权看准时机发了一次言。 “我们兄弟年纪轻轻,大哥虽然打了许多胜仗,哪有子布你见多识广。这女子,不能不找!不如这样,我们兄弟和大哥集中火力攻城,子布你留下继续寻找那女子。我想,那水边必须重点找,山上有猛兽下来喝水的,不是吗?” 6 遇见狂人 张昭双手环抱胸前,把孙权的话想了又想,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当孙策和兄弟们围着庐江城和陆康干仗时,张昭打着火把灯笼在水边山间寻找乔菁菁,那叫一个兢兢业业。 这一回,张昭溪边找到了一条沾了血迹泥污的绸缎,水边隐约可见猛兽的脚印。 张昭一眼认出这属于大乔当天穿的那身裙摆,欣喜若狂。 这妖女或是已经葬身于野兽之口。 太好了。 张昭拿着这条绸缎子,回到孙字营的将军帐里,一路想着如何向孙策汇报,以及如何对孙策进行后期的心理建设。 孙策要做一个领导大局的人,在女人这回事上不能糊涂。 所以这件事,十分有必要进行事后教育。 张昭在营帐里研究着地图,听着前方不断返回的最新军情。 其它都还正常,就一条很新鲜:说是乔玄带着全家男丁一起上阵,跟着陆康一起死磕孙策。 张昭那阵忽然想起了那年在北方,洛阳城里王司徒家大宴宾客,乔玄一袭长衫赴宴,洒脱磊落,身旁两个小女团子软萌可爱。 乔玄啊! 那女子真是乔玄之女? 如此似乎有一丝可惜。 前头陆续又传来军情。 除了乔家,越来越多的人家加入了陆康的守城队伍,全城上下顽强抵抗。 孙策进攻不利,强攻许久,未有进展。 张昭捏着手指,扶着额头。 他与孙策之所以定下这强攻之策,的确是因为这方法可行。因为孙策曾多次潜入庐江城调查,知晓庐江城的战斗水平。张昭却没料到有这么多的人陆续加入战斗,且坚决支持陆康。 战事若这样焦灼下去,对孙策不利。 庐江城不但城郭坚固,且粮草贮备充分。而孙策的时间却不多,袁术猜忌他防备他,若是这个冬天拿不下,袁术变脸一定比变天还快。 张昭心里焦灼,出了军帐,到处查看。 一走走到火头军的帐子,只见火头军们围成一个圈圈,很认真很崇拜地听中间那个谁说着什么。 张昭走近一听,那中间的那个谁竟然是那个谁! “弟兄们,这个猪呢就是这么收拾。” 张昭那一时心跳得咚咚的。 他似乎很激动,因为那女子还活着。 “骨头炖汤,后腿肉煮白水,猪头盐卤,猪下水爆炒,不同的部位不同的做法明白了吧?就是有一点啊,这个小猪仔还请大家刀下留情,别伤了它们。” 乔菁菁此时眼睛里全是光,慈爱地望着笼子里那群小可爱。 张昭激动一秒,心里忽而愤慨极了。 这女子把他当猴耍,他还激动,激动个鬼。 “菜皮泔水就是一顿,吃不完的窝窝头米糊糊又能养一顿。我们这营里几千人的伙食,养十来头猪仔是没有问题的。三五个月又是大猪了,大猪又能生猪儿子,打仗归打仗,也要后勤补给都跟上嘛,别指望到处去抢,抢来的哪有自己亲手养出来的得劲哪。” 乔菁菁笑眯眯地说完,笑眯眯地望着张昭。 张昭全程黑着脸。 嘿。死女子,讽刺他和孙策是吧? 孙策攻打庐江,就是抢地盘儿来了,怎么的了! 火头军们散开了,开始按乔菁菁的方法炮制那几头肥猪。 张昭趁机揪住乔菁菁,毫不怜惜地将她绑了,却只将她扔在帐门口逼问。 “好你个狡猾女子!满营里找你找不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会儿又跑出来了!你究竟暗藏了什么祸心,快快从头招来,不然别怪我用刑了。” 孙字营的将军帐前。 军士打着透亮的火把,张昭黑着脸,愤怒地逼问着。 乔菁菁被捆成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粽子扔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哼!你这女子,看你年纪不大,生得妖媚惑众。你在火头军前说的这些那些,想必又是你蛊惑人心的伎俩。伯符年轻不更事,火头军小子们更没见过世面,你蒙得过他们蒙不过我。说吧,你受谁主使,来这里为了什么?” 乔菁菁好不容易蹒跚着爬起来,这被人唤作张长史的男子又让军士狠狠推搡了她一把。 她又给滚地上去了。 这一滚,滚得满脸是泥。 “快,说!” 乔菁菁滚了几下,竟滚不起来。 她干脆不动了,就那么一脸趴地上。 狼狈得很。 张长史,张昭是吧。有名的坏脾气,敢跟后来的孙权硬刚,对着干的人。 传说张昭跟后来当了东吴大帝的孙权吵架,吵不过他就回家装病,孙权气得把张昭家的府邸大门用土封了,张昭更绝,他干脆在门里头再封一层。君臣两人,堵的就是谁的脾气大。 此处偶遇这个狂人,乔菁菁也是遇得到哦。 乔菁菁几番整理心中那群草泥马,在张昭的逼问下开始自述生平。 “长史大人!” 其实就是孙策的秘书长,幕僚一号。 “我家住在庐江城南桃花巷,从七八年前董卓进京的叛乱开始,我们一家人逃难辗转来到此处,如今经营着一处桑园,三个鱼塘……长史大人请明鉴!说来说去,我其实也不是十分明白我为什么到了这里!但我十分明白一点,我想活下去,所以我绝不会在你们的地盘上胡作非为的,做于你们不利的事。还有,我不是陆康派来的奸细!” 乔菁菁没哭没闹。 在孙策那儿管用的招数,她不会用在张昭这里。 张昭却不管她是什么招数,就单凭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认定她蛊惑了孙策。 “巧言善辩!你说你不是陆康的奸细,以何为凭证?” 乔菁菁自然拿不出证据。 张昭却有他的证据。 “哼!你今天死在我手里,你不冤。你回头看看,那城墙上,与陆康一起并肩作战的,是不是你乔家老爹和兄弟们?还说你不是奸细!我管你是不是奸细,一刀砍了。就是你老爹在这里,也怨不得我。虽然当年也与你儿时有一面之缘,奈何各为其主,大乔啊,有你在,伯符安不得心。你认命吧。” 张昭挥挥手,让手下人利索点。 一刀下去,身首异处。 乔菁菁那顿无助,简直无语伦比了。 军士向她亮出铡刀那一刻,她忽然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 这一世穿到三国,是嫁给孙策然后做一辈子寡妇强,还是就这么被张昭冤杀了强? 然而,大乔一思考,命运就发笑。 孙策回来了。 他刚好在那个关键时刻回来。 没给大乔思考人生的机会。 刷! 那一杆狮头火纹霸王枪恰如其分地出现,并恰到好处地隔开了军士的砍刀。 乔菁菁惊魂未定之中,抬起她那张刚刚啃过泥的脸。 她看见一位大帅哥,帅哥大胳膊一挥,这杆刚刚救过她性命的狮头火纹霸王枪便嗖嗖地回到他手中。 7 命中注定 难以置信! 真的是狮头火纹霸王枪哪! 传闻,孙策使一杆狮头火纹霸王枪,在天地间独一无二,这枪长一丈三尺八寸四分,重六十二斤,枪尖是黄金。它的尖若是刺在人身上,那人固然必死无疑,就算被枪杆扫中,也得呕血五升,轻轻一扎,人便九死一生。 乔菁菁知道这救她于砍刀之下的男子,就是孙策。 也就是那位挟持她的黑衣蒙面大哥。 传说中的猛锐冠世美姿颜。 此刻就在她眼前,虽然换了装,素未谋面,但那一刻乔菁菁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命中注定。 她看呆了。 火把的光跳跃活泼,映在孙策的脸上。 乔菁菁只能原谅自己的词穷。 说实话,她自古到今从没近距离见过这么好看的帅哥。 真是帅啊。 毫不意外,孙策已经准确接收到了乔菁菁那满腔溢出的崇拜。他收了枪,顺手将乔菁菁拉起来。 “子布,这是怎么回事?” 孙策询问张昭。 张昭便如此如此,说了好长一堆的话,不外乎仍然坚持他的刚直不阿,绝对要杀了大乔这个妖精。 而乔菁菁还像个大粽子似的被绑着。 她只比刚才的处境好了那么一丢丢,从趴在泥地上,到了能站着的地步。 孙策也一样问乔菁菁:“刚才去哪儿了?” “被老虎抓走了。” 乔菁菁被泥糊的脸上,掩盖了她所有的复杂情绪。 孙策瞅着乔菁菁这张花脸,她没有初见时那翻活泼生动。 细品,却有另一番趣味。 “胡说!你能虎口生还?” 乔菁菁被一晚上审讯,口干舌燥,免不了舔了舔干巴的嘴唇。 她真是遇到老虎了。 “我去河边洗手,遇到从山上下来喝水的老虎。 “老虎想吃我,结果却被我吓跑了。我乘胜追击,追到了老虎的地盘,偶遇了几头山猪正散步聊天,便和火头军的哥哥们拉了个陷阱,把大猪和猪仔们捕了回来,母猪给放了。 “若是不信,去问问就知道了。这儿十几个火头军,不可能因为我一个人的话瞒天过海。” 乔菁菁指着火头军的方向。 那儿烹猪的阵仗,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孙策几乎要笑了。 “你一个女子,学人家说大话挺溜!你是想逃跑,却迷了路,被我们外出捕猎的人抓住了,你便讨个好,乖乖地回来了。” 乔菁菁智斗猛虎和山猪的故事,被孙策理解成了另一个版本。 也是一个比较被众人接受的版本。 张昭也十分认同这个解释。 胳膊拧不过大腿。 乔菁菁不再分辩。 当前形势就是这样。乔菁菁调整呼吸,扭着手腕,换了一副面容讨好地请求。“把绳子给我解开吧!大哥。求求你了。” 孙策背对乔菁菁。 她的话,他只当没听到,大胳膊再一挥,手中那狮头火纹霸王枪已飞出百丈远,于黑暗之中穿越山林,竟一枪扎中了一头正在洞中酣睡的老虎。 老虎死前惊骇的吼叫声传荡在山谷中。 乔菁菁那阵子顿在原地,听着那远处老虎的吼声、喘息,和它生命垂危到落幕的细声。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凝固了一般。 许久动也不敢动。 孙大哥这是明目张胆地威胁她! 直到孙权和孙翊哥俩回来,孙权看着肉粽子似的乔菁菁,发了一回善心帮她解了绳子。 乔菁菁那被捆绑得十分麻木的身躯才恢复了少许知觉。 “去哪儿了?姑娘你胆儿挺肥呀?也不打听打听我大哥是谁?把我们孙家人当猴耍,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孙翊围着乔菁菁走了三圈,心里下了一个结论: 这姑娘活不过今晚,张子布要杀了她,大哥也没有耐心惯着她,只怪她不安分。 乔菁菁在孙翊的眼光下,倔强地挺起脖子。 三国志里写,相面的高人只说孙家兄弟命不长,可没说大乔命不长。 哼!这孙家兄弟们把她当猴耍,耍得开心是吧? 等着。 而孙权孙翊看了一番热闹,也要走了。 因为大哥今夜还有要事相商。 “诶!” 乔菁菁眼看着孙权的背影。 她就记得这个碧眼紫髯的小伙子,未来的东吴大帝。 最粗的大腿。 “你们别走!仲谋——” 乔菁菁十分诚恳地喊住孙权。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连口水都没喝上。真的,我真的是去河边喝口水的工夫。算了,我知道你们不信。可是这会儿我怎么办?站在这里自生自灭吗?好歹给我一杯水,一碗饭嘛。对待囚犯也不是这样的嘛。死囚临死前,还能吃一碗饱饭的嘛。” 孙权被喊话,且对方又说得于情于理。 孙权便再大方一回,将乔菁菁带去吃饭。 军帐里,孙策和张昭面前已经摆好了大餐。正是火头军们在乔菁菁的指导下做出来的骨头汤、白切猪腿肉、卤猪头肉、爆肥肠,就着江南糯米酒,那滋味真是美的很。 乔菁菁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孙策还带着人在她的面前大快朵颐,根本没有要赏她一碗肉羹的意思。 孙大哥啊孙大哥。 你见到大乔美女,难道不该即刻展现出一位帅哥应该有的休养嘛? 不是要挟就是恐吓。 还有就是冷暴力。 幸好乔菁菁明白,要在这世上讨生活,只得靠自己。 她一瞬间便找准了目标,张昭。 “小气鬼!” 乔菁菁动着手腕儿。 “张子布,你最小气。你口口声声要杀了我,说我是陆康派来的奸细,你根本没有证据。你和曹孟德一样,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是吧?我哪里的得罪你了?你看你,全军就你吃相最难看! “你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腿肉是吧?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猪骨头汤是吧?我告诉你,这些好吃的,都是我的金点子创意。是我教给火头军们的煮饭秘诀!你还想杀了我?我告诉你,就你这蠢人,根本不配吃这一顿饭。” 一众大男人吃香的喝甜的,乔菁菁在旁边碎碎念着,一直叨叨叨地念着。 是个人都听到了。 孙翊最先忍不住,笑喷了一口的肉渣子。 “子布!这女子她敢骂你?他骂你小气!哈哈。笑死我了。她敢骂你!我们兄弟几个都不敢。” 张昭还没吃够也还没吃饱,被逼着一手抹了嘴巴,抹得满嘴是油。 张昭不顾形象,赶紧站起来怼回去。 “你……你…… “嗯!好你个伶牙俐齿?那乔玄年轻时看着正正经经一男子,怎么晚年糊涂,养了你这么个……这么个!” 这么个什么? 张昭想让她闭嘴,别影响他此刻吃肉喝酒。 乔菁菁偏要影响。 8 山猪肉宴 “看看你自己吧,你也是七情六欲的平常人,饿了想吃饭,困了想睡觉。你为什么非要为难我呢?我问你,我怎么让孙大哥不安心了!孙大哥不过是看我被刘勋家那霸道千金逼得可怜,顺手救了我一命,然后遇到陆康围攻,他顺势抓我做人质,我不就跟着到这儿来了吗?我问你,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嘛,哪个环节不正常吗?英雄救美,挟持人质,还需要你这秘书长站出来,脑补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吗! “拜托!我和孙大哥萍水相逢,你非要把我跟大哥扯上关系,还摆出忠臣直谏的姿态!难道,顺了你的意见把我杀了,孙大哥以后的人生就一片坦途了?简直是异想天开。亡商朝的是纣王,不是妲己;灭吴的是勾践,不是西施。” 乔菁菁把张昭硬是说了个瞠目结舌。 心里好一阵爽快。 哈。 张昭这回,喝汤汤也不香了,吃肉肉也腻了,看一屋子的人也觉得一屋子的人在笑他。 “哼!她这模样,还不是祸水嘛?你们兄弟几个还笑得出来。” 张昭气呼呼地问孙策。 孙策才觉察到自己脸上的笑意,顺着张昭的话赶紧收了脸色。 一个想吃肉喝汤想得要疯了的小女子,气急了胆大包天,谁都敢骂。 她用实力证明,她果真不是庐江城里的井底之蛙。 “子布,莫急。仲谋,给乔姑娘让个座,再给乔姑娘上一份和我们一样的吃食。”孙策终于正式发了话。 于是,乔菁菁才享受到了她来到孙字营后的应有的上宾待遇。 喷香的大骨头浓汤,肥腻的手抓肉,一团蒸馍馍。 还有一群帅哥陪饭。 “乔姑娘,亡商朝的是纣王,不是妲己,灭吴的是勾践,不是西施?这是你自己胡诌的?还是当世那位圣贤的惊世骇俗之言?” 孙策故意问乔菁菁。 “怎么说是惊世骇俗呢?” 乔菁菁放下手中的手抓肉。 她就知道,这个问题若不掰扯清楚,这群猛夫终究会时时找她麻烦。 “商朝的掌权者是纣王,吴国的霸主是夫差,是他们倒行逆施、贪图享乐,以致失了民心,这关妲己、西施何事? “没有妲己,会有妲姒,没有西施,会有南施。这些后来者评论前人,总不去找真正的原因。一个国家的制度建设出了问题,是一个妲己、西施的原因吗? “我爹常说,平常之家男子主外,挣钱养家,女子主内,子女家务,各司其职,互补互促,互相成就。但这一国之事,复杂得很,哪个女子有那翻能耐,寥寥千年也就只有八子和吕雉而已。她们也曾年轻漂亮,更是能人啊。 “张子布高看于我,我却没有那翻能耐受得起。我不过是红尘之中的一个大俗人,有肉吃,有地方住,和我的家人一起平平安安。” 山猪宴吃到这个份儿上,乔菁菁终于说起了自己的家人。 那些个此刻正在庐江城墙上,与陆康同心协力对抗孙策的乔家人。 张昭哼了一声。 “大乔,你能言巧辩,乔玄却耿直得很。你爹比你实诚,他面上心上都帮着陆康。这一点,我张昭还真佩服他。” 这世道,谁说谁敬佩谁,那是对一个人极高的评价。 乔菁菁瞅着张昭。 心里想: 马的!你们一群人围了庐江城,高喊口号要破城,擒陆康。乔家人好不容易在庐江安定下来,不帮着陆康守城,难道帮着你们破城? 城破了,她的桑园和鱼塘子怎么办? “张子布这话,我听不懂。张子布的意思是什么?这回还是要杀了我的意思?我爹和兄弟们上城墙,不也因为担心我么!难道这事若搁在张子布身上,你的姊妹儿女不见了,你不得去好好找找?”乔菁菁问着张昭。 这世上,就还没有那个女人敢哆哆逼人地质问张昭。 张昭那张脸好难看。 张昭说不过乔菁菁,只能把气撒在孙策身上。 “看看,这就是将军你带回来的人!她还什么都不是,就能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若是成了将军的夫人,哪还得了?她还评说妲己西施、八子吕雉!” 张昭气得从座位上站起来,满帐子里走。 “这乔氏女就是妖女转世。吕雉当年至少还是贤内助,在刘邦未起之时。她……就只剩这一张嘴利索不饶人!将军你就这么惯着,以后,以后我看……有你好受的。将军你别后悔。” 张昭甩了袖子,本来想甩手走人,让孙策来追他,对他说对不起。 但转念一想,这妖女战斗力极强。 别等不到孙策来追他讨好他,孙策就被蛊惑走了。 张昭就站在那里,跟孙策辩死理,连今夜的破城大事已经忘诸脑后了。 孙家兄弟几个也都发现这个事实:张昭面对大乔,处理得极不冷静。 几乎一点就着,仿佛被她牵着走。 但人家大乔这会儿悠悠的,说: “诶…… “你说就说嘛,搞什么人生攻击啊? “张子布,有句话我们今天说明白了!我和孙大哥清清白白的哦,我连孙大哥的手都没拉过哦。你这么人生诽谤,又事关于我的名声,我爹和弟弟们知道了,跟你没完。” 张昭真是要被乔菁菁气死了。 想一刀杀了,孙策又不许。 想三寸不烂之舌对她进行口诛笔伐,结果她还诛人诛心,把你骂了个狗血喷头。 张昭暗下决定,只要孙策一离开,他决对毫不犹豫砍了这个妖女。 管她爹是乔玄还是陆玄。 砍了,耳边就清净了,这孙字营就清净了。 但不知是孙权还是孙翊提醒了一句:“乔姑娘,白日里不是你求我们大哥把你带回来,你说你会打杂放哨,洗衣做饭补衣服,还会画地图,设计隆中对,三分天下夺荆州,最重要的是还会……生孩子。” 乔菁菁被提醒了。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胳膊一挥能百丈之外击中猛虎的孙大哥,此刻正望着乔菁菁。 等她的下文。 乔菁菁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糊了泥的脸,讪讪一笑。 “孙大哥!你此时此刻,是需要我为你打杂放哨呢?还是洗衣做饭补衣服,还是画地图,设计隆中对三分天下夺荆州,还是……” 开玩笑。 孙大哥是做大事的人。 今夜破城之事迫在眉睫,生孩子这档子事,人家肯定是先立业后成家的啦。 结果,人家孙大哥说:“打杂放哨,我有一等的哨兵,训练有素。洗衣做饭,你且不及军中那些硬汉有力气。画地图、做谋划,子布比你尚且可靠。” 乔菁菁听这意思,意思就是,孙策眼里她只剩下那个功能还有用。 乔菁菁自己都不忍心继续下去。 但咬着嘴唇。 在一众男人的目光注视下,她把心一横。 “大哥,你听我说:子布说得对,我是妖女!你这就把我扔河里去吧!” 那诚恳的语调,把孙策给激得眼皮子一抖。 孙翊看了二哥孙权一眼,还没明白为什么。 孙权却抿嘴,开始看好戏。 乔菁菁又说: “大哥,实话跟你说,我真的是妖女,不适合那个啥。我白天……就是故意接近你,只是想利用你,帮我逃脱刘阿娇的追捕。我来你的大营,不但不知道感恩,还得罪了你的子布,我实在是个妖女,不值得信任,快把我扔出去!” 9 嘴边鸭子 这个女子,虽然是个长得极好看的女子。 看她论战张昭,把张昭骂得气急败坏。看她在孙字营里左右逢源,险中求生,机灵鬼怪得很。 她至始至终没有流露过一丝害羞。 孙策看得明白,只抓一个重点。 “乔姑娘,从古至今,没有哪个女子自称妖女。你自称妖女,难道是想和我撇清关系?我若让人把你丢河里,你能泅河回庐江城去?我不信你不怕死。” 当然怕死。 但是,能跟孙策保距离,还能安然回到庐江城,继续她的种植园事业,才是她的诉求。 乔菁菁捏着手指。 “大哥,我若求你放我回去,你能吗?” 孙策心里说,这绝不能。 到了嘴边的鸭子,能让她乱飞? “大哥,我留在这里没有生路。张子布口口声声要杀了我,我刚才又得罪了他,他总会找机会杀了我的。你还不如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只要我回了庐江城,我即刻劝下我爹和兄弟,还有那些帮陆康守城的民众,我统统劝他们回家不要出来掺和热闹。” 乔菁菁指天发誓,并且预言孙大哥最近一定会如愿拿下庐江城。 而孙大哥却说:“庐江城,我势在必得。 “至于你乔家人,我只需要把你绑了送到城门下,他们便会乖乖投降,甚至是倒戈向我。你说,我为何要舍近求远放了你?” 乔菁菁这回真蔫儿了。 像个被抽了筋的布偶。 军士拿着绳索来了。 乔菁菁赶紧低下头,吃碗里最后一口肉,喝最后一碗汤。 那样子,就跟马上要上刑场似的。 张昭本以为,孙策被色迷了心窍,没想到他忽然想了这个法子还真好。张昭也忽然大方了一回: “吃吧!吃饱了!吃完,人照样五花大绑给捆起来,嘴里还给塞上布条团子,免得到了城门下还唧唧唧。” 张昭心情一好,顿时连脑子也好使了不少。 “伯符,你这个法子好。以我之见哪,乔玄这姑娘虽然罗唣,但乔玄真有几分本事,如果他能弃暗投明,离开陆康来投奔你,那是相当好的,明白吗?到时候给他一个台阶啊!” 张昭说话时,乔菁菁又给绑起来了。 这回,连她说话的自由也给剥夺了。 乔菁菁只有可怜巴巴任人宰割的份儿。 孙策重振人马,带着左右和兄弟们,拎着重型武器,又要对庐江城开始下一轮猛攻。 但临出发时,孙权悄悄问张昭: “子布,乔姑娘之前绝不承认自己是妖女,为此和你大吵特吵,还搬出了西施和八子。这之后大哥说他只需要一个生孩子的,她马上承认自己是妖女。你说这是为什么?” 张昭想了一想。 为什么? 这妖女不愿意给伯符生孩子! 啊。她不愿意? 她还能不愿意! 张昭拎着剑,两步冲上前,将被五花大绑捆着的乔菁菁从马上揪下来。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伯符仪表堂堂,人中龙凤,多少女孩儿贴上来我们还瞧不上!你倒好,你看不上我家伯符?你睁大眼睛瞅瞅,我们伯符宽肩膀,狗公腰,骑五花马,提霸王枪。你要能给伯符生孩子,你乔家祖坟都冒了青烟!” 张昭单骂着,还觉得不过瘾。 伸了手,准备一巴掌打大乔脸上,却临下手时改了主意,揪了她的脸。 乔菁菁那脸被揪得生疼。 无奈嘴巴被堵上,一句清楚的话也冒不出来。 只听到乔菁菁呜呜唧唧,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脸颊脖子上都冒着青筋。 那意思,是对他的意思极为不满的意思。 张昭这回是真看明白了。 这丫头,真没看上孙伯符。 哼! 有眼无珠的东西。 “我告诉你,庐江城破之前,你就好好在我手里待着,我不杀你行了吧。你不是妖女行了吧。但是,你不能利用完伯符甩甩手就走人,我们伯符的面子往哪里放?好歹是伯符救了你一命,不,是两命,陆康府里一命,刚才我手里一命。你也说过了,伯符救了你,你还不知感恩戴德。 “感恩戴德这东西呢,很好办!等伯符破了庐江城,你乖乖地跟了伯符,从此以后安分守己,该洗衣做饭就洗衣做饭,该生孩子就生孩子,回了伯符老家,好好侍奉婆母,照顾弟兄姊妹妯娌。你若能做到那样,以前你得罪我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我是个很宽容的人! “但,若是你还东拉西扯,东想西想,我绝不饶你,凭你巧舌生花,辩到天上去,乔大丫头,你明白了没?” 乔菁菁心里极不服气。 但张昭手中拎着剑,他一不随着孙策冲锋陷阵,二不在鼓前指挥进攻节奏,只押解着乔菁菁。 乔菁菁抽个空想,她对于这张昭,就这么重要吗? 作为第一秘书长,张长史此刻不应该像个军师模样站在破城的最前线吗? 跟她一个弱女子死磕。 也是醉了。 不过,再看庐江之战,又是另一番情形。 孙策这头和陆康那头,不谈谁是谁非,只谈你死我活。 这就是真正的东汉末年,群雄割据,争地盘抢军队,有的人为的只是一口口粮,有的人为的是地位。 纵然有这么多的人帮着陆康守城,庐江城也有许多物资,但庐江城注定要经历一番惨烈的激战。 因为,孙策没有退路。 他会在陆康越来越强大的抵抗面前,迸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所谓的遇强则强。 其实是非此即彼,只有你死,我活。 果真,孙策在发起进攻后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孙字营逐渐占据上风,庐江城上的旗帜纷纷倒下。 眼看着即将打破城墙缺口。 而乔菁菁这个肉粽子还没派上用场。 也是,孙策不会那么磨叽,能提刀破阵,为啥要用她这个没用的来威胁庐江城?乔老爹又不是庐江城的中心人物。 她就是被绑的难受。 嘿。 她知道了,孙策绑着她,只是不让她乱跑,免得她和张昭又起冲突。 张昭呢? 四十左右的年岁,常年做着秘书出谋划策的工作,一看那体型就知道他不擅长打仗,虽然随手提着一把亮铮铮的宝剑,但真是一般一般。 这不,空中忽然掉下几团猛汉,身穿兽皮,肩搭弯弓。 一看就知道是山越人士。 几个山越不费吹灰之力从张昭手中抢走了肉粽子乔菁菁,乔菁菁连一个救命惊呼的机会也不曾有。 张昭被几个山越打得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却赶紧阻止左右,绝不能马上把这事儿报告给孙策。 因为,他还没理出来这各中头绪来。 10 身在囚笼 乔菁菁被几个身穿兽皮的猛汉绑走了。 这些人行动果敢,作风强悍,且行为目标极为明确。 为何要绑她? 他们是严白虎的人,还是潘临的? 严白虎割据于吴郡石城山以及白虎山等地,拥兵万余的豪帅,此时比孙策的势力稍强些。潘临在会稽一地作乱,常常劫掠百姓,多年来历任官员都无法将其平定,后来被陆逊给平了。 不管是不是他们,乔菁菁怎么和他们扯得上关系? 快马奔腾的寒夜里,雪风刺骨,乔菁菁被冻得脸色惨白。 她逐渐淡薄的意识里,还在挣扎着思考,想着怎么逃生。不过却连她自己要去哪里,会落入谁手中也不知道。 她自己更是案板上的鱼肉,没有丝毫的反抗和逃生的能力。 天逐渐亮了。 前往寿春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罗列而行的几辆马车,由几百官兵护送,颠颠簸簸,载着一众女眷,远远望去,浩浩荡荡的一片,乌烟瘴气。 囚笼里,小乔哭得梨花带雨,她颤抖的手,轻摇着一旁早已昏死的少女。 少女双眼紧闭气息微弱,襦裙摆上泥迹斑斑。 “阿姊!你快醒醒,不要吓我,不要丢下我。” 乔蔓蔓巴望乔菁菁马上睁开眼睛。 可乔菁菁就是死闭着眼睛,毫无苏醒的征兆。 直到拍脸蛋、掐人中,捏虎口,乔蔓蔓能做的都做了。 “咳咳!” 乔菁菁好不容易呛了一口空气,缓缓睁开眼睛。 妈呀,好疼。 浑身上下就跟被绳子勒成了十万八千段儿似的。 “蔓蔓?蔓蔓!怎么是你?” 乔菁菁记得,自己闭眼前,还像个肉粽子似的被兽皮大汉从张昭手里抢走,这再睁开眼怎么和妹妹在一起了。 还被关在囚笼里。 乔蔓蔓见姐姐终于醒来,悬着的心砰砰直跳,激动地抱着姐姐大哭了一场。 原来,自从昨日父亲和乔二乔三整理兵器人马,上了城墙去守城后,家里只剩乔蔓蔓和乔二嫂何苗苗。 何苗苗终于有机会独掌乔家后院的大权,拿乔蔓蔓作威作福,正是十分享受,可不想到了入夜时分,来了一团贼人,将她姑嫂俩给绑了。 贼人却将姑嫂俩卖给了人贩子,得了十两银子。 人贩子转手又把把俩人卖给了刘阿娇。 刘阿娇正要带着仆人嫁妆,北上嫁到袁术家去做儿媳妇,便一并把乔蔓蔓给带走了。 一路上,刘阿娇想起之前和乔菁菁的过往,眼下只拿住了一个乔蔓蔓,觉得不够解气。 她干脆找人买通了严白虎,让严山大王出个力,把乔菁菁从那个叫孙策的手里抢过来。 虽然,刘阿娇的老爹刘勋和孙策同属袁术阵营。 但刘千金想要亲自奴役乔菁菁的心情实在太迫切,等不到好言好语和孙策搞两厢交换,便私下里把人绑了。 “阿姊,这些都是刘阿娇的人。她要去寿春,嫁给袁家最受宠的公子袁耀。她说从以后,我们姊妹俩就是她的奴仆,以后还要在我们脸上刺字。” 乔蔓蔓哭得好伤心。 却还记得从怀里掏出唯一一个干硬了的窝窝头,放到她姐姐手中。 “阿姊,快吃点东西。一会儿他们的人马要停下休息,说不定又要来打骂。姐姐才受了罪,好好将养。” 乔菁菁将这个干硬的窝窝头掰下一半,自己吃一半,一半给妹妹。 她这个妹妹年岁尚小,遇事虽然慌张一些,却实在疼她这个做姐姐的。 “蔓蔓,别怕,别哭。” 乔菁菁抱抱这个妹妹。 “什么事都有我陪你一起面对!你说的对,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再想办法。就你说的,这一时半会儿父亲和乔二乔三还在守城,根本不知道你出事了,他们也不会想到我此刻已经不在孙策手中。” 乔菁菁如此如此,在乔蔓蔓耳边说着。 乔蔓蔓听了,心跳得咚咚的。 她知道姐姐一定有办法,却想不到姐姐这么胆大。 “我们不能去寿春!在寿春我们人生地不熟,去了就更没有办法。蔓蔓,等这大队人马停下休息时,你就说你拉肚子,去树林里把自己藏起来。我,会正面激怒刘阿娇,制造混乱,他们顾及不到你。这个事情的关键是,你不要哭,不要怕,把自己藏好了,明白吗?我摆脱了刘阿娇便回头来找你,我们以记号为证。” 乔菁菁在乔蔓蔓手中画出一组三角形堆叠出的符号。 乔蔓蔓紧紧地点头。 果真,刘阿娇不一会儿就要休息,喝水,让婢女伺候更衣。 队伍便停下来。 负责护送刘阿娇的官兵们,都是刘勋的亲信部队。他们平时仗着刘勋的关系作威作福,强抢民女,奴役百姓,那是常有的事。 刘西儿是这里头最得脸的。 他自从在陆康府中见过乔家姊妹一面后,便被那张俏丽的容颜俘获,他日思夜想,求而不得。最后,这刘西儿竟想了一个昧良心的法子,他撺掇姓李的和姓朱的两家,也就是和乔二走得很近的那两人,让他们入夜时去乔家打劫乔家女子,再经人贩子之手,倒腾一遍。 如此,刘阿娇买下了乔蔓蔓,刘西儿又继续撺掇,出主意又跑腿,亲自帮刘阿娇联络了严白虎,直到硬生生把乔菁菁弄到手。 刘西儿想乔菁菁已经将想了好久。 这时候,刘西儿跑到刘阿娇跟前要人。 “八小姐,此去寿春路途遥远,兄弟们实在辛苦得很!小的为八小姐做牛做马,不敢求八小姐给别的赏赐,只求八小姐赏我那个人儿。” 刘阿娇那双吊稍眼凌厉地扫过来。 她俯视着刘西儿:“说吧,你又看上我身边哪个婢女了?” “八小姐明鉴!昨夜被严白虎送来的那个,还有车里押着的那个,脸若芙蕖,婉若仙子,身段儿之妖娆,天生尤物。小的一辈子没享受过这样好看的女人,就请八小姐看在小的们辛辛苦苦一场的份儿上,赏小的一个福利。” 刘西儿说到大乔小乔,嘴里流了口水。 色欲熏心的人,当然管不得那是谁家的姑娘,那家有多少身份。他只以为,只要刘千金开口同意,自然是靠刘勋的面子摆平一切。 刘阿娇却捏着手指算了算。 她扒开马车帘子,远远瞅着囚笼里的乔菁菁:“把人永久赏你,是不行的,只赏你一个晚上的风流快活。那个大的,你尽管拿去,随你怎么玩儿,只别把人给我弄死了。留着她的贱命,我有的是法子折磨她。你快谢恩吧。” 11 灌木丛里 这样损的主意,亏这刘阿娇想得出来! 乔蔓蔓已经装肚子痛,她可怜兮兮地告诉那两个押解她的官兵们,说她得了疟疾,必须跑小树林去解决,免得污秽物带着病气过继给了大家。 两个官兵觉得晦气,让乔蔓蔓赶紧滚远点去。 然后把乔菁菁死死守着。 毕竟这姐妹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看牢一个就够了。 “给老子老实点儿!好好搁那儿蹲着,听到没有?” 乔菁菁很老实地巴着牢笼。 等乔蔓蔓走了好一会儿,她便开始挑衅刘阿娇。 “刘臭……鸟!” 结果刘西儿一个白面饼子甩过来,直接阻止了乔菁菁的临场发挥。 那色眯眯的眼神,一脸得意猖狂。 “美人儿,叫一声哥来听听,哥今晚好好疼你。” 嘿嘿嘿~~ 笑声刺耳,又嬴荡。 乔菁菁的手里,被动地摊着那个白面饼子。她看着面前这人,不就是在陆康府里,帮助刘阿娇追她,把她追马厩里,全程追得最卖劲的那个吗? 这会儿跑来喊她“美人儿”! 还叫一声哥? 呃。 好恶心! 什么人哪,粗俗。相比之下,孙策身边那张子布简直忠直得可爱。 乔菁菁葱根一般的手指拿捏着这个白面饼子,笑着回应。 “大侠,可不可以让人家出来透透气嘛。这里面好闷,好憋屈。” 温侬软语俏佳人。 若是张昭,他肯定不接招,并怒目而视,痛骂其深至灵魂骨髓。 但刘西儿很受用这一声“大侠”,他想也不想,呵呵地给乔菁菁开了牢笼。 还等着乔菁菁牵他的手,入他的怀抱。 可乔菁菁一跳下牢笼,地上抓了一把泥沙,连同白面饼子,对准面前人的眼睛狠狠撒去。 刘西儿几个人顿时啊啊嚎叫起来。 刘阿娇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外面已经传来乔菁菁臭骂她的声音。 “皖城刘氏! 臭鸟一只, 嫁去寿春, 祸害一家。” 混乱中,乔菁菁不等刘西儿做出反应,已经十分矫健地抢了刘西儿的佩剑,吧啦吧啦一阵乱砍。 一时间,竟没有人敢上前。 这就是肾上腺素瞬间飙升的力量。 刘阿娇已经被骂得面皮紫胀,她的表现也没有让乔菁菁失望,跳起脚来叫嚣着,要杀了乔菁菁。 “给我杀了她! “不,先抓住,煎了再杀! “你们都是蠢货嘛?愣着干啥?快!抓起来!” 蠢货们被刘阿娇的刺耳的叫嚣,惊得一愣一愣的。 乔菁菁已经拎着抢来的剑,时不时一阵乱舞,然后一路狂奔,奔两脚还记得停下来乱砍一阵,那吨操作简直极为耗费体力。 也颇为耗费肾上腺素水平。 乔菁菁东奔西窜,避过乔蔓蔓的方向。 “愣着干啥?快!追呀!一群蠢货!” “蠢货!” 刘西儿的眼睛被乔菁菁用沙子伤了,猩红地睁着,又被刘阿娇臭骂了一顿,一口窝囊气真是没处撒。 他咬牙切齿地追着乔菁菁的踪迹,指天发誓,对那胆敢戏弄他的贱人势必追杀到底。 乔菁菁往林子里跑,一直跑,一直跑到快要吐血。 那刘西儿带着人紧追不舍。 终于等到乔菁菁脸色煞白,实在跑不动了。 要靠在一棵大树干上,喘口气续命的地步。 “让你跑?你不是很能跑?” 刘西儿从树林中探出来,阴魂鬼魅一样。 乔菁菁拔腿又要跑,无奈肾上腺素已用光。 刘西儿一步跳过来,将乔菁菁擒在手上。 乔菁菁已经感觉不是手腕胳膊处的痛感,她大口地喘着粗气,只看到头顶上飞旋的林子,以及林子旋出了花花绿绿的颜色。 “其他人原地不动!等爷将这贱人就地正法,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待会儿想来的都来,尝一尝这贱人滋味。哼。” 刘西儿把乔菁菁狠狠拖进灌木丛里。 乔菁菁的脑袋一阵一阵的轰响,身如漂萍一般无力,却还记挂着乔蔓蔓有没有跑远,忽而又想到了孙策那杆火纹霸王枪。 灌木丛里,有挣扎声。 有乔菁菁的呵斥声。 这边儿等着的几个人脸上,一个个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这种好事,老大先来。” “让你不是老大!” “我如果被小姐瞧得起,能干得了给小姐提鞋的差,我也是老大……” 几个人看似说笑,实则满是嫉妒含酸。 谈论一番,却都耐心地等着那灌木丛中的后话。 灌木丛中,刘西儿刚撕了乔菁菁的衣服,眼里只看得到那乌黑的青丝遮掩着红润的脸蛋,白嫩的胳臂在破碎的衣衫遮掩下欲盖弥彰。 激动得早已忘了身后可能存在的危险。 那窸窣一声,细若惘闻。 刘西儿被人从身后刺破了胸膛。 血,已经染红了刘西儿的衣服,他闷声倒下去,闭了气。 乔菁菁看见乔蔓蔓颤抖的手,拿着一柄满是血迹的剑。 那柄先被乔菁菁抢了,又被刘西儿抢回去,被扔在一边的刘西儿的佩剑。 就是乔蔓蔓拿起这柄剑,刺死了正在侵犯她姐姐的贼人。 刘西儿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乔菁菁正惊魂未定,蔓蔓怎会在此处? 乔蔓蔓却已经扔下剑,拉起乔菁菁就跑。 全程没有过多声响。 等到那边几个人发现不对劲,跑过来查看时,刘西儿已经死了一些时候,乔菁菁早不见了。 几个人先是急急忙忙,在山里转了一阵,找了好几圈,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 然后,几人灰溜溜地坐在一处,商议后面该怎么办。 结果,却都不敢回到刘阿娇跟前去禀报。 “回去是个死,不如这会儿赶紧逃啊。” “谁敢回去,谁就是傻逼。” “对!谁是傻逼谁回去。” “老子才不是傻逼,老子投江夏黄祖去那儿去,就不信刘阿娇能找到江夏去。” …… 就在此地直线距离不过五百米外,一棵近十丈高的香樟树上,乔菁菁和乔蔓蔓小心翼翼躲在粗壮的枝丫上。 透过密集的枝叶,姊妹俩尚且能看到这群追兵的行踪。 直到这些人散尽。 乔蔓蔓从怀里掏出一大把藤枣儿。 “阿姊,你以前跟我说过的,冬天山里许多树上有果子,这是我刚才摘的,本来打算找到你,回庐江的路上一起吃。” 说到回庐江,乔蔓蔓流了眼泪。 虽然已暂时脱险,但她仍心有余悸。 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她已经许多年没有经历过了。那时候,她们一家从北方逃难一路南下,是姐姐教她爬树,教她采果子填饱肚子,也是姐姐不顾一切用大石头、大木棍子、生锈了的破剑,打跑了那些欺负她们姊妹俩的坏蛋。 “阿姊,我们还回得了庐江城吗?” “回!” 乔菁菁的饥肠辘辘早一把山间藤枣儿治愈,一路奔逃的跌宕起伏也告一个段落。 她要带乔蔓蔓回庐江城。 究竟是哪个贼人胆敢抢她乔家?等回去了一个一个清算。 12 引周郎顾 孙策就是想不明白。 一个大活人,还有张昭带着人看守,又一次从他重兵把守的地界消失,虽然是遭了悍匪,仍让人气愤。 “伯符,你别生气。这世上能人众多,万军之中取人首级的事,并不只有吕布关羽,以及你能做到。” 张昭安慰孙策,又给他分析敌情。 “昨夜那些贼人身手强悍,却只掳走大乔,这却让人捉摸不透?难道是陆康的人?如果这陆康被我们围成这样了,还能分身有术派人来把大乔抓回去,他的势力不容小觑哦。 “我还是那句话!这大乔,她就不简单。她就不是那种相夫教子老老实实的平常女子。嘿,让她给你生孩子,我本来就不同意的,没想到她还不乐意。这回好了,人不见了,乐不乐意都算了。” 孙策这城还没破,遇到张昭给他做分析,却尽给他聊这些烦心事。 “子布,不说她了,以后都不要说了。” 孙策背对张昭,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生气了。 张昭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的确说错了话,伤了孙策的自尊心。 赶紧说点别的。 “你前日说,周公瑾给你回信,他借回丹阳探望其从父周尚为由,带兵与你汇合。这样甚好,免得袁术又猜忌于你。算日子,周公瑾快到了,可让我带小队人马先去接应他。” 孙策允了。 张昭即刻便带了两百人出发,前去去迎接周瑜。 从寿春南下,前往庐江的官道上。 “周”字旗猎猎迎风飘扬,其中一位男子骑紫燕马,儒将装扮,很是打眼。 周瑜带着三千人马,跟袁术那边说的是回丹阳探望从父周尚。 实际上,是去庐江支援孙策。 周瑜和孙策同岁,两人年少时就曾交好,志趣相投。孙策的父亲孙坚当年讨伐董卓时,把一家老小迁到舒县。孙策跟母亲吴夫人在舒县人生地不熟,却遇到周瑜心胸宽大。周瑜不仅把自家的宅子挪给孙策和家人居住,还常常给以财力支持。 后来孙坚战死,孙策长到十七岁,便出门闯荡。 而周瑜,也随其父周异辗转洛阳、寿春等地。 这一对年少至交,已经有许久未见。 和孙策的“攻击侵略霸道”型不一样,周瑜属于“我若盛开,美女自来”型。 周瑜因为生的身材高大,相貌俊美,但凡出入一地,已经引得当地女子趋之若鹜。女子们打探到周瑜喜欢音乐,便故意在他可能经过的地方弹琴吹竹,更有甚者想出了偶遇搭讪地奇招,当着周瑜的面把曲子吹错。 周瑜这人爱音律、通音律,别人在他面前把曲子吹错了,他便屈尊降贵为别人指出错误来。 当时就传出了“曲有误周郎顾”的佳话。 乔蔓蔓拉着乔菁菁的手,姐妹俩背上还背着大包袱,终于走到了官道上。 “阿姊,你看,周字旗!” 乔蔓蔓一见到那飘扬的旗帜,高兴得不得了。 她们家以前在洛阳的时候,父亲曾结识洛阳令周异,周大人可是个好人,周家的门风家风有极好的口碑。 “阿姊,我们上前求救吧。如果真是周家军,不会对我们见死不救的。” 乔蔓蔓和乔菁菁光腿光脚,在山里躲了一天一夜,又走了一天一夜。 时不时遇到豺狼虎豹。 还有猎人。 弄得心力交瘁,像个叫花儿似的。 乔菁菁把那官道上的大部队审视许久,又看了看叫花儿似的自己以及叫花儿似的妹妹。 她作为大乔,虽极力避免,却还是和孙策遇上了,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般。 妹妹小乔,这又眼看要遇着周瑜了! “蔓蔓,不管他们是什么营,我们走我们自己的。慢也就慢些罢了。” 乔菁菁不想和这“周”字旗扯上关系。 三国里,周瑜虽是个能人,却还是死得早。小乔嫁给他,后面那些年孤儿寡母的日子也是够得过了。 乔菁菁的先见之明,乔蔓蔓当然不懂。 她一双腿脚早磨破了。 这些天缺吃少穿、辛苦劳累,她都可以克服!自从那年经历北方逃难,她早不是娇滴滴的小姐做派。 唯独这山林里的猛兽出没,路上的悍匪贼人,是她们面临的最大威胁。 如果要想活命,活着回到庐江城,必须想个办法。 必须有人庇佑。 且是信得过的人。 眼看着周字旗从眼前走过,走得越来越远,乔蔓蔓想着未来的长路漫漫,决定不听她姐姐的。 “洛水如带郊南绕 邙岭起伏横北城 伊阙茫茫生紫雾 四望山色如画中。” 乔蔓蔓唱起了当年洛阳当地的一首曲子。 这嗓音婉转悠扬,清丽中带着忧伤,忧伤中更有旷远,音高不高,却传了老远。 周瑜身旁的儿郎们听了这歌声,不由得寻找歌声的来源。 这一寻觅,发现音声正是来自这两个路边儿的女叫花子。 他们便笑了。 曲有误,周郎顾! 周郎的风采就是好,名声从江南传到江北,又从江北跟着来到江东。 如今,是个女叫花子也敢来惦记。 可这两花子似的女子不知道吗,能惹得周郎顾的,都是大家闺秀。 “哼哼!小丑跳梁!” “东施效颦。” 但也有人颇有眼光: “那不是叫花儿女!叫花儿哪有那般年轻?你们细细地看,那身段儿好着呢。” “嘿!还真是呢!” “是哦。你小子从哪里来的这些经验?说,是不是花楼酒楼去多了得来的?” “哈哈!” 那边小乔由衷地唱着洛阳曲子,这边几个年轻军士碎碎地议论着。 周瑜骑在紫燕马上,也听到了那阵愁肠婉转的歌声,他也回头向路边寻觅那歌声的源头,只看到了两个落魄的女子。 周瑜唤来身边人,说:“过去问一下,若是需要帮助,给她们一些银钱。” 周瑜向来是这般,轻财物重情义。 素不相干的人,若能帮上一帮,他也是很愿意的。 当一个军士走来,问那姊妹俩需要什么帮助? 小乔直接说,希望军士送她们一程。 “烦请军爷行个方便,送我和阿姊去庐江。” 乔菁菁则说:“不用,我们什么也不需要!” 姊妹俩不统一的意见,让着军士皱了眉头,回去禀报周瑜去。 周瑜觉得奇怪。眼下,庐江城已经起了战火,孙策围困庐江城三四个月了,和陆康正打的如火如荼,但凡知道情形的人都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去庐江。 周瑜远远望去,看这两个女子的形象甚是可怜,在这浩浩荡荡的官道上显得十分凄苦。 这个中必有隐情。 周瑜再次遣派了军士,说:“给她们一些银钱吧。” 当机会再次来到面前。 小乔表现得十分勇敢,她不顾乔菁菁的反对,刷一下跪下去。 “我们不要银钱!军爷,这是我在山中采的一些枣子,您拿去!跟军爷们路上添个零嘴儿,只求军爷发个善心,带我们一路。我们真的要去庐江城!我们姊妹俩孤苦无依,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一路上不是猛兽就是悍匪。我们姊妹俩再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求求军爷,您去跟将军说一声,行个好,我们绝不拖累。” 13 都是缘分 小乔跪在地上,任由乔菁菁怎么拖,就是拖不起来。 这番拉扯,周瑜那头远远看到了,也实在于心不忍。 是的。 这乱世之中,他一路走来,路上逃荒的人见了很多,不过都是成群结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像这般,只有两个弱女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却姿容尚好,一个下跪,一个站着,一个求帮助,一个不愿意求帮助,只说明了不寻常。 周瑜同意了。 只说带着姊妹俩一场,却不是把她们送到庐江城中去。 周瑜又再让人与这姊妹俩说清楚。 “庐江城已经起了战争,将军决定带着你们姊妹俩一程,是怕你们落入歹人之手。这只是行个方便,并不是护送你们去庐江城的意思。等到了下一站,有人烟的地方,我们自会将你俩放下来。” 如此,乔蔓蔓就已经很知足了。 乔菁菁还没能正眼和周瑜说上话。 但她越看这人的气度风貌,越证实了她的猜想。 小乔和周瑜啊! 真是个魔咒。 再说这个周瑜,带着这几千人马从寿春方向过来,又是去往庐江,他除了去奔赴孙策的营地,还能去哪儿? 周瑜和孙策孙权的关系,是个现代人都知道。 不过周瑜这人实在是好,他旗下的周家军也是有礼有节,绝不像刘阿娇手下那刘西儿几个看见女人就想动手动脚。 周瑜的人给她姊妹俩安排了一匹马。 还有一个军士专门为她们姊妹俩牵马。 乔蔓蔓不会骑马,乔菁菁仗着胆子大,狗熊似的把乔蔓蔓护在前面,自己胆战心惊地坐后头。 而这匹马在军小子的带领下也挺温顺。 乔蔓蔓之感动,她终于靠努力挣来了一分安稳。 乔蔓蔓先前将一个装满藤枣的包袱递给了那位军爷,那位军爷收到这朴素的包袱,却没有独自侵吞,却还老老实实的将这件事儿禀报给了周瑜。 周瑜看着这朴素的包裹以及包裹里面大大小小的果子,藤枣山核桃,对这两位姑娘留了一个朴素勤劳的印象。 嘱咐手下人好好照顾这两姊妹。 张昭带着两百人马来迎接周瑜,就在这路上碰了面。 彼时二乔还在周瑜的阵营中,还没被半路放下。 张昭第一眼见了周瑜,喜得眉开眼笑:“孙伯符与庐江的战事很激烈,他没法亲自来,只由我来代迎公瑾。公瑾勿怪。” 周瑜不浮不慢。 “庐江的战事我自是知道,所以才带了人马前来助伯符一臂之力。” 张昭那眼睛尖,即刻便看见这“周”字旗里有两个女子骑在马上。 其中一个女子那形象虽然滑稽,却十分面熟。 张昭便问:“公瑾,你从哪里寻得这两位女子?” 周瑜说这两位女子不是他寻得的。 “官道上,见了这两名女子无依无助,口中又唱着洛阳的曲子,我们便捎她们一程。她们说是去庐江,我寻思着这事也奇怪,庐江城现在定是封闭了城,这两位姑娘去了也一定进不了城门。我已让人与她们说好,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就把她们留下,再给她们一点钱。” “呵呵!” 张昭已经认出了乔菁菁,虽然十分不明白她为何到了此处,经历了些什么,却没有忘记她在“孙”字营里那番风采。 “这两名女子其中之一,我认得!公瑾且不知这名女子的厉害,她把伯符气了个够呛。还有一事,我得问她一问!不过眼下行军要紧,那件事等到回营再说。” 周瑜只听明白一层,张昭想要带这两女子回去。 却想不到,那个竟然是和孙伯符有关系的女子? 奇了。 既然和伯符有来往,怎么又落魄到了寿春和庐江的官道上?还是那般景象。 只能说是这世道太乱。 民不聊生,颠沛流离呀。 等大家到了庐江城外,周瑜和他的三千人马来不及驻军休息,便匆匆加入了孙伯符围攻庐江城的战斗。 而乔蔓蔓和乔菁菁顺理成章被带进了孙字营,张昭又亲自来看守。 这回,张昭都不十分激动了,他也没跳起脚来问乔菁菁去了哪里。 乔菁菁也没有主动跟张昭说话。 不过,张昭这回倒好了些,他还让军士给乔菁菁打来洗脸水。 乔菁菁和乔蔓蔓才得以洗把脸,吃点东西。 乔蔓蔓见了这许多“孙”字大旗,在无人处终于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阿姊,我们这是来了哪里?这孙字营,是围打庐江城的孙策的营地吗?” 乔菁菁点头。 “啊?”乔蔓蔓惊讶地捂住嘴巴。 乔蔓蔓终于发觉到了不对劲。 她半道上拦住了周家军,跟着走了一程,竟然跟着走入了孙字营!她们的目标只是想回庐江城啊,这来到孙字营又怎么回得去? 乔蔓蔓惊讶了好一会儿,又想起了一件事。 “阿姊,你之前是来过这里?在陆太守府上,有个黑衣人把你带走,我听陆太守的人说,你被挟持到了孙策的营地。就是这里,是吗?” 乔菁菁又点头。 乔蔓蔓彻底傻眼了。 她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姐姐宁愿她们姊妹俩用脚走路,在山林里被野兽追,饥肠辘辘风餐露宿,也不愿意找周家军接济了。 姐姐似乎知道这些关系。 乔蔓蔓低下头,难过地说:“对不起。” 乔菁菁把脸上的水擦干,头发重新放下来,梳得整整齐齐,裙摆上那些泥污也用水洗去。 “傻妹妹,有什么对不起的,这都是缘分。” 缘分!她和孙策的缘分,小乔和周瑜的缘分。 乔蔓蔓不太懂为什么是缘分,却也像姐姐一样收拾一番,虽然此刻做不到雍容华贵,还能干干净净就好。 姊妹俩在孙字营里就这么呆着,直到周瑜和孙策回营地补给。 孙策经过乔菁菁身边时,一副没看到她的模样。 连周瑜这个不知究里的,也探出了孙策的情状不对。 周瑜望着孙权询问,无声的问。 孙权瞄着乔菁菁,又瞄着他孙大哥,以无声的回答。 于是,周瑜在这一阵男人之间的眉来眼去中,嗅到了一个复杂的故事。 本来,这几个男人回来后,身上都担着一阵沉默,浑身卯足了劲儿,等干完这顿饭就出去,干翻陆康。 结果,乔蔓蔓却极有勇气。 估计是因为她对周字营以及周瑜的印象,实在太好。 她竟然趁各位大佬都在的重要时刻,提出了她的小小要求。 “列为将军,小乔有一事相求,却不得不讲。” 小乔的话,打破了这段深沉的沉默。 “小乔和姐姐的家住在城南桃花巷,家中亲人如今生死未卜,小乔和姐姐心里实在挂念,还请列位将军开个恩,让小乔和姐姐回庐江城与家人团聚。” 14 修书一封 小乔此话一出,自己觉得自己说的很恳切。 也没想到直接让孙权和孙翊兄弟俩那脸上,出现了精彩纷呈的情绪。 张昭这回可是学聪明了,压抑着翻腾汹涌的内心世界,就等着孙伯符发火。 可孙伯符没发火。 孙策悠悠那么一眼,看了看乔菁菁。 乔菁菁没有反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发言,不解释。 如此情形,大家再次进入沉默,沉默到了尴尬的气氛。 乔蔓蔓看了所有人。 最后,她竟刷一下,跪到了周瑜的面前。 “求求将军,让我和阿姊回去吧,让我们与家人团聚吧。” 周瑜出生在士族阶层,家境优渥,受过极好的教养。如此一个美女,对他盈盈一拜殷切恳求,他多少是想答应的。 “姑娘请起!虽然姑娘的遭遇,公瑾并不知情,但公瑾既得知姑娘与家人生离死别,绝不能袖手旁观。不过,眼下庐江城却进不得,还请姑娘在此处安心静待几日。” 静待他们把庐江城攻破了,把陆康那一家人从太守的位置上赶下来,孙策当了庐江太守。 这小老百姓仍然该干嘛干嘛去。 周瑜此话一说,满屋子的人又是沉默了 沉默一阵,大家又要走了,将再次发动猛烈进攻的号角声。 那孙翊走到小乔身边时,还特地停下来与她说。 “你们姊妹俩,真是骨骼清奇啊!姐姐把我大哥气的够呛,你这妹妹又缠着周公瑾送你们回去!嘿,你当这天底下是你们姊妹俩家的?想重聚就重聚呀。姑娘,你看看,那城墙上那个角角里,干的最起劲的几人儿是不是姓乔?” 小乔方想起那回事。 爹爹和两位哥哥不正是在庐江城墙上守城吗? 小乔尴尬地捂着嘴巴。 孙翊却给了她一个正确的方向。 “姑娘,我若是你,如果还想与自己的家人早日团聚的话,不如即刻修书一封啊,我与你飞箭传书!告诉你爹你兄弟们,让他们赶紧放下武器,别再负隅顽抗了。我们大哥破城是迟早的事,早半日和晚半日,对于庐江城来说有什么区别?” 这兄弟几个已经走了,张昭却像模像样地找出纸笔,逼着乔菁菁姊妹俩即刻写信给乔老爹。 让乔老爹先投降,然后再劝降身边一片。 乔蔓蔓十分为难地拿着笔,望着乔菁菁,又看看张昭。 张昭一脸的严肃,再配以恐吓的眼神。 乔蔓蔓又望着远处,鼓声震天,喊杀阵阵的庐江城门。 “快写吧,早写早超生。你以为,我们愿意把你们姊妹俩关在这里来?就你这姐姐,她凭一己之力深深伤了咱伯符的少年心事,我们伯符可是一眼都不想见到她。快写吧,写完了信,了了庐江这场战事,你们一家人也就团聚了,我们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在张昭的催促下,乔蔓蔓写了一封书信给乔老爹,还取下了自己和乔菁菁的首饰作为信物。 接下来,这封信便以火急火燎的速度传到了城墙上。 孙翊那精准的一剑射中了乔二的脚边。 乔二被吓得瑟瑟发抖,哆嗦着双手,胆战心惊地把这封信捡起来。一看信的内容,乔二吓得不得了,赶紧把信交给乔老爹。 乔老爹看了信的内容,虽然没有吓得打哆嗦,却明白了一件事。 他乔家两个姑娘此时都在孙策手上! 他和儿子们再不敢轻举妄动了。除此之外,他还要负责将能劝走的人都劝走。否则,两个女儿的性命难保。 关于这场战争,亲身经历之后,乔老爹的心境早已不一样。 孙策进攻的势头很猛,而陆康负隅顽抗,绝不退让半步。 这中间死伤者甚多,却大多是普普通通的士兵,那些有官阶有等级的军士们,却还好好的。 这一场战争打来打去,最后不说胜负,也难分对错。 袁术的的确确派了孙策攻打庐江,陆康有理由反抗。但若真的心怀百姓,要息事宁人减少损失,陆康只需带领一家老小撤出庐江城,返回吴郡老家,辞官便罢。 庐江城一来可以免去战火,二来也免得这些百姓遭殃。 这个世道,群雄征战,激烈无比。 却没有那个枭雄屠杀百姓,因为大家争的是地盘,争的都是人口经济。 经此一役,乔玄方才知道,陆康如此顽抗抵抗,不全是保境安宁,更重要的是要保他陆家的这份地位,保住他庐江城太守的这个位子。 可陆康不知道的是,时势造英雄。 孙策勇猛如虎,从他父亲孙坚起,就是行伍出生,能打能摔。而陆家世代做官惯了,养尊处优,谈天论地,纸上谈兵。若不是仗着庐江城城墙坚固,又有许多人被陆太守的太守光环蒙蔽,纷纷前来守城,庐江城怕是早破了。 乔二和乔三都干巴着站在那儿,问乔老爹怎么办? 乔老爹说还能怎么办? “你们姐姐妹妹的性命在别人手中!儿啊,为父只恨自己无能,若为父也能万军之中驰骋沙场,自己便去救出了你们姐妹,怎还等人来威胁于咱们? “走吧走吧,收拾东西,你们兄弟俩暂且回家去,为父与其他几位交好的人家说几句话便走。” 乔玄果真放下武器,与其他几家义务上城墙守卫的人说了些他的真心话。 那几家人见着乔玄走了,却也知道揣度时事。 孙策勇猛,再加上又来了周瑜的援兵,势头越来越猛,庐江城除了负隅顽抗,除了坚守阵地,没有别的办法。 而陆康抵御的法子却是奇特!城中精兵猛将本来就有限,如今却十分依赖这些前来帮他义务守城的民兵家丁,让别人的人先顶上,他们陆家的子弟也有出力的,但总有一两个好吃懒做,此刻贪生怕死,躲着缩着。 于是,大家也纷纷找了个理由。有说家中亲人病了,回家看看;有说自己受伤了,头晕目眩,打不得仗,要回去休整两天。 如此情形,报给了陆太守的军师陈田。 这陈田终究是一个极其奸滑的人,他不分析眼前敌强我弱的形势,只说人心不古,只添油加醋,说得陆太守心中一顿火冒。 直到陈田把最最始作俑者的名字捅到陆太守跟前。 “太守,这事儿原来是这样的!咱们的人把事情看得明白,说是乔玄接到了孙策的一封书信,便与孙策暗中勾结,策反了咱们城门上数位守城的忠义之士。 “太守,以田之见,应该当即把乔玄一家抓起来,投入大狱,审问拷打,之后就地正法。太守,亏你此前如此看重他,还与他商议儿女亲事,这人却恩将仇报,祸乱军心,不得不除啊!” 陆康听了此话,尚且没有即刻下定论。 陈田摸着长胡子,又开始了:“太守,乔玄是一定要审的,但光审乔玄却还不够。这件事其中有一关键人物,想必太守已经忘了!” 陆康不由得跟着想,还有哪一个关键人物。 “乔玄之女此刻尚在孙策手中。乔玄为了她女儿,不与咱们站一边。他不跟咱们一道,尚且不打紧,这乔家人本不是什么精兵猛将。不过,它带来的影响却极坏,那一家一家的,都从城墙上把人手家丁给撤走了,咱们守卫的势力不就跟着弱了嘛!” 陆康终于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若依师爷之见该如何是好?” 陈田说个事情极为简单。 “只要把乔玄之女从孙策手中抢出来!一来,咱们可以拿她命令乔玄,让他再次策动庐江城老百姓们加入守城的战斗。再者,我还有个愚笨的想法,太守你说会不有那样一种可能,这孙策对着乔玄之女已经动了儿女私情?若是如此,那便更好,咱们既可以以这名女子威胁乔玄,又可以用她威胁孙策,一石二鸟。” 这只是陈田作为师爷的一个大胆的想法。 陆康沉吟片刻。 他脑海里想起那日太守夫人生日宴上,大乔与孙策的种种迹象。 若说这乔家大姑娘有没有把孙策迷的神魂颠倒的本事,那还真是难说。 不过,不管它有没有,这件事情试它一试又何妨呢?于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如此,陆康终于派出了自己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潜入孙字营,目的便是去将乔玄之女抓回来。 15 谁是大乔 那边乔蔓蔓刚写了书信,和乔菁菁在张昭的监视之下极其不自由,却又只能干巴巴的呆在孙字营中。 乔菁菁与张昭已经再无甚话说,张昭也懒得理会乔菁菁。 倒是乔蔓蔓心思细腻,百转愁肠。 因为想着她们姊妹俩的处境艰难,又担心老爹和兄弟,再想起刘阿娇对她们的折磨迫害,以及那日官道上初见周字旗时的惊喜,转而又想起周瑜。 那一颗芳心,怦怦直跳。 乔菁菁此时虽然只拥有16岁的身板,但她毕竟永远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灵魂,还有一段拥有丰富生活经历的记忆。 她只需一眼,便看出乔蔓蔓这眉眼里春思懵动的模样。 作为姐姐,作为一个跟妹妹有着深厚感情的姐姐。 她必须要跟乔蔓蔓谈一谈。 很慎重地谈。 趁张昭在那角角里凹造型,乔菁菁赶紧。 “这个选男人啊,一定要选那种心胸开阔的,选那种低调沉稳的,还要选那种活得长久的。” ? 小乔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忽然明白了什么意思,小脸刷刷就红了。 “妹妹,那人长得再帅,过十年八年他就嗝屁了,说是在赤壁之战中了流矢后老久没好。 哎,跟你说你也不懂! 你只记住一点,你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妹妹,说到这方面,姐姐告诉你一个实话,北方有一个帅小伙儿姓司马的,你可能没听说过他,没关系、 那小伙子等他熬死曹氏子子孙孙,你跟他就母仪天下了。 或者,就跟外面那个孙家老二,怎么着也比周郎孙郎命长!真的。 你别不信。我是你姐姐,能害你么?” 记得上次,她破天荒的在乔老爹面前预言孙策会破庐江城杀陆氏大几十口人,最后结果是乔老爹绝对不信她。 她为了妹妹的终生幸福,也管不得这么多,毫无保留地道出了一个现代灵魂对三国各色男人的中肯评价。 还出了馊主意。 结果却惹得小乔一脸委屈。 “姐姐说的话,我竟是十分不明白。不过,姐姐这么说,委实不好。且不说我们此刻寄人篱下,就这么不红不白咒别人短命,不道德。” 小乔掂量着大乔的话,话里疯疯癫癫。 难道,是那天,被刘西儿吓得精神失常了? 等回了庐江城,得请个郎中来好好给姐姐看看。 张昭的本职任务,并不是让留守营地看守乔菁菁,他却自动承担了这个任务。 等到他忽然发现这小姊妹俩窃窃私语,一个碎碎念叨,一个低头不语,一个言辞恳切,一个不太听得明白。 张昭是不知道乔菁菁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以他对乔菁菁的了解,知道她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张昭又提着他那柄亮堂堂的剑走过来,在乔菁菁面前比划着。 “你们俩说什么呢?我听到你们说孙郎周郎了!” 乔菁菁赶紧摆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 乔蔓蔓也乖咪咪的点头:“没有说!” 张昭还不相信,还想恐吓两声儿。 结果,又从天而降了几个蒙面的黑衣大汉,只要抓乔菁菁。 “谁是大乔?” 对于这种场面,乔菁菁兴许是已经习惯了,她自觉地举起手,表示自己就是。 乔蔓蔓才见这种场面,挺害怕的。 她紧扒拉下乔菁菁的手:“她不是大乔!” 那蒙面的贼子看了又看,问乔蔓蔓:“她不是,难道你是?” 这时,几个人已经打昏了张昭,利索地把乔菁菁给绑了,扔下乔蔓蔓。 于是,乔蔓蔓跳起脚在那儿喊:“来人啊,来人啊,进贼了!他们把我姐姐抢走了!” 幸好乔蔓蔓这一喊。 让这几个做贼的人更加确信,抓对人了。这个就是大乔,陆太守想要的人。 这回,乔菁菁只是被人给抓走了,既没捆手捆脚,也没塞嘴巴。 他们三两下从庐江城的出城密道里经过,从城外进了城里,并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送到了陆太守身边师爷陈田的手上。 陈田本不认识乔菁菁。 还专门找来陆府中那日见过乔菁菁的丫鬟仆妇们,确认一番。 确认不假。 陈田便来到陆康面前禀明情况。 “回太守的话,人已经到我们手上了,接下来……” 陆太守并没明说接下来怎么做。 他只是默许师爷陈田按照之前的法子去进行。 然后,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乔菁菁在陆太守手里的消息又风急火燎地传到了乔老爹耳中。 乔老爹和乔二乔三刚回到家中不久,不光是乔蔓蔓不见了,连何苗苗也不见了。 乔二简直哭惨了,自己这一回出去守城门,什么功绩没捞着,回到家里媳妇儿不见了。 乔三还稍微清醒一些点。 “二嫂肯定是遭了贼了!我们去报官吧。” 报官? 报官有什么用呢?本地父母官陆太守正忙着和孙策打仗,哪有时间来管贼人的事儿呢? 爷儿仨屋前屋后找了,桑园找了,鱼塘找了,林子河边都找过了。 没有何苗苗的影子。 最后回到家里,爷儿仨终究是不死心,又准备打起灯笼,挨家挨户去找。 结果陆太守派人送来一封信。 信里的内容十分的非常有涵养,非常礼貌。 “玄弟亲启!此时非寻常之时,玄弟莫怪为兄用非常之计。令爱大乔,现在我府中做客,还请玄弟你重新召集人手回到城墙上守城。另外,其他平民百姓士族之家,也麻烦玄弟走一趟,但凡认识说得上话的,都请玄弟劝他们一劝。请他们务必同心协力,坚守庐江城,大家一起度过这次难关,击退孙贼。” 乔二和乔三听了这封信,还觉得挺舒坦。 陆太守好有礼貌。 “耶,太好了!大乔没事儿,太守给咱们找回来了。” “爹,信里太守有没有说小乔和苗苗?要是小乔和苗苗也能被太守找回来,那就更好了!爹不如咱们顺道再去求求太守,帮咱们找人吧!” 信里的意思,也只有乔老爹才清楚。 陆太守已经被孙策逼急了,他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连他最不耻的,以人来威胁人的法子,也用起来了。 乔玄当即带着儿子们与家里几名仆人,又亲自上隔壁几家去劝说。 然后大家重新回到城墙上。 乔玄再去求见陆康,说想看一看大女儿。 结果此时的陆太守,乔玄已经见不着面了。 是师爷陈田出来答的话。 “乔大小姐一切安好,还请乔老安心守城。” 陈田这头刚一把话说完,屁股一拍就走人,结果就有军情来报。 说是孙策和周瑜已经攻破了凤凰台城门。 孙策和他手下的将士们就像那一泻千里的洪水势不可挡,蜂拥着涌进了庐江城中。 于是,在那关键的时刻。 城墙上,乔菁菁已经被吊了起来,师爷陈田站在高高的地方,喊孙策:“住手。” 16 还她一命 乔菁菁被绑的严严实实,嘴巴却没有给堵上。 狗头师爷陈田让乔菁菁赶快喊停孙策。 乔菁菁硬是没有喊。 结果直接激怒了陈田,陈田甩了一鞭子,抽到了乔菁菁的身上,乔菁菁疼得尖叫一声。 顺着这声尖叫,孙策,周瑜,孙权,孙翊这几个兄弟都看到了城墙上吊着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脸上和身上,顿时一条血红的印子。 孙策和孙权率先认出了乔菁菁。 孙权勒住马。 “大哥,他们挟持了乔姑娘,想来是为了威胁你。” 孙策也立住了马,一杆火纹霸王枪高高举起,他望着城门上那居高临下的陆太守陆康。 用震荡城门的声音回应。 “怎么,陆太守的庐江城守不住了,竟拿出一个弱女子来威胁我?” 一阵一阵的音浪传来。 寒风中,乔菁菁脸上的口子滴着血,血水又在风雪中凝固。她浑身被绳索紧紧的绑着,半坠在城门楼上。那一根绳子在风中吹的摇摇晃晃,仿佛一个不小心,她就会从十几米高的城楼摔下去,摔的粉身碎骨。 “孙伯符英勇盖世,多年前倒是老夫小瞧了你!今日,老夫与你说声惭愧。” 陆康说起当年拒绝孙策上门拜见的旧事。 其实,就是他陆康当年狗眼看人低,瞧不起孙策寡母孤儿的没有势力依仗。 “孙策,虽然你攻破了我庐江城的南大门,但老夫想说的是,此刻胜负未定,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将这个姑娘送还于你,让你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即刻带着你的几万人马撤离庐江城。袁公路要的三万斛粮食,我这几天就给他送过去,怎么样?” 陆康到了这个时候才想着跟孙策谈条件求和。 是不是晚了一点? 孙策回手将火纹霸王枪扛在肩上,另一手一挥,左右兄弟们与将士们列队整顿。 他只回复陆康一件事。 “陆康,今日你的庐江城被我孙字营和周家军破了,是你本事不济。 “你这太守再别想当了!我让你即刻,从你高高在上的太守位置上撤下来。这个姑娘,你好好给我放下来。 “她曾在你府上误打误撞救过我一命,我今日还她一命,我用她一命抵你陆家一命。你放了她,我便答应饶你陆家儿郎一条命! “你若是继续用这个姑娘来威胁我,我向你保证,我会杀光你陆家上上下下男丁,一个不留。” 孙策如此说时,他身后的男儿们赫赫几阵,山呼海啸般的声浪袭来。 陆康身边那师爷陈田被吓得瑟瑟发抖。 陆康已经气的涨红了脸,正是骑虎难下。 狗头师爷陈田也再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脑子里盘算过三十六计,想着唯有走为上计。 趁陆康发呆的时机,师爷伶俐地逃跑了。 陆康身边也只剩下了陆家子弟。 陆家与周家是世代的氏族,虽然在江东颇有声望,却不像孙策父子兄弟那般行伍出生,擅长打仗。 孙策已经破了城门,要与陆康硬碰硬。 陆康相信,孙策说得出办得到。 陆康既然已经失势,琢磨几番,最终将乔菁菁从城门上放了下来。 师爷已经逃跑,陆康便亲自去交涉。他将乔菁菁还给孙策,用乔菁菁的命换了自己最小的儿子陆绩以及重孙陆逊之性命。 陆康让孙策亲自下令,允许陆绩与陆逊离开庐江城,且保证永不追杀。 孙策很爽快的答应了。 陆绩与陆逊撤离后,乔菁菁才被扔粽子似的,扔回了孙策手中。 而陆康与孙策的血拼杀戮,才刚刚开始。 乔菁菁被孙策夹在怀里,另一手扛着火纹霸王枪,四下里突围进攻,见人杀人见鬼杀鬼。 乔菁菁被溅了一脸的血。 飞过来的手指头,断了的头颅,足以让乔菁菁见识战争的残酷,在孙策怀中吓得魂飞魄散。 关键是孙策也不嫌乔菁菁吵,硬是扛着她打完了这场仗。 陆家人从那威严的府邸当中通通被赶出来,清点人数时已经死伤过半。 陆康年迈,孙策却没有杀他,只让他交出太守印。 这也是乔菁菁预想的结果。 陆康虽然失了庐江城太守之位,陆氏一族死伤惨重却还有幸存者,陆康本人也能保全性命苟存于世,这已是孙策对他们的恩赐。 也是孙策的智慧。 一个猎人不会对猎物赶尽杀绝。 孙策要的是地盘,是庐江太守的地位,他放过陆绩和陆逊,与乔菁菁无关。 乔菁菁此时此刻,至少是这么认为的。 接下来,孙家兄弟和周瑜张昭等安抚民众,并继续清剿城中那些尚且顽强抵抗,拒不服从于孙策的那些余孽。 乔老爹终于带着乔二乔三来寻乔菁菁,劫后重逢,父女俩抱头痛哭。 乔菁菁又从孙字营军士的手中找回了乔蔓蔓,一家人再次抱在一起痛哭。 哭过之后,乔老爹要带着儿女们返城南桃花巷的回家中。 一家人却被告知:“这事儿必须请示过孙将军!” 乔蔓蔓一时又惆怅起来。 “这孙将军虽然打了胜仗,可后续的事情多着呢,他几时才能回来?” “对呀!孙将军几时才能回来?” “小哥,你看看,我大姐脸上和身上受了伤,血浸了一片。这会儿眼看着状态就不是十分的好。” 乔二乔三也帮着说话。 乔老爹思量一番,言辞恳切:“还请这位军爷行个好,我们家住城南桃花巷,跑不了!只是我这姑娘的脸破了,身上也有伤,大冬日里又冷得瑟瑟发抖,延误不得。得赶紧请个郎中调理!再说,我这姑娘尚未结亲,脸上若是留了疤,或是落下了病根,可如何是好?还请军爷谅解。若是军爷怕我们跑了,实在可派一二十人跟着我们去。” 其实这一家人前前后后的遭遇,孙字营里一些知道内情的士兵是清楚的,都感慨这事儿不容易。 有些复杂难办。 若是把人放了吧,怕孙将军回来怪罪。 若是把人关急了,这不还有伤在身嘛,还是怕孙将军回来怪罪。 这小子便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孙将军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但是张长史可是见着的。” 若是张长史同意,那也是可以的。孙将军回来问起,自有张长史去担责。 所以,趁张昭过来传达孙策命令的时候,这位小哥禀报了乔玄一家的故事,也说起了大乔脸上的伤。 张昭一听,觉得这个机会正好。 刚才孙策扛着大乔打仗的情形,可把张昭吓了个够强。 妖女啊,妖女! “我们伯符就是心太软!” 张昭一想起乔菁菁又咬牙切齿。 让这妖女赶紧跟着她爹回她家去!伯符趁这阵子忙碌,忘记了这个妖女,才是好! “我们伯符竟然为了这妖女,卖了陆康两条人命。哎!这妖女啊,她是祸不是福,是福不得来。” 幸好张昭有如此深恶痛绝的态度。 乔玄才有机会带着儿女们回到家中。 17 回到家中 回到家中时,只见一片狼藉。 比前一天回家时大不一样。 当时,只少了乔蔓蔓和何苗苗两姑嫂,财物还在。就着一天一夜的工夫,家里门窗坏了,家中的家具物件大的小的,搬得走的搬走了,搬不走的被砸了,更别说仓库里的粮食、桑园里的鸡鸭,竟如遭遇了悍匪一般。 家中只剩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仆鹏树,被贼人打断了腿,躲在犄角旮旯里。 鹏叔佝偻的身躯,死死护着一张矮几。 如此情形,真是惨之又惨。 乔二又想起了何苗苗。 “大姐你不知道,你不见了这几日家里天翻地覆!弟弟们陪老爹守城,结果收到蔓蔓的书信,说是你和蔓蔓都在孙策手中,我们不得不赶紧回家。一回到家,就发现苗苗她不见了!却还没来得好好去找,陆太守又写信给爹爹,我们又去城墙上守城……啊……苗苗啊,我的苗苗,她怕是不好了。” 乔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乔蔓蔓在乔二的这场哭诉里,产生了一个错觉。 仿佛乔家这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皆是因为她。如果她那日未曾冲进陆太守的马厩,就不会遇见蒙面的孙策。 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 孙策尽管破他的城。 陆康尽管守他的太守之位。 乔菁菁只需要在家里关好大门,围炉煮茶,做一个有修养的吃瓜群众。 结果! “家徒四壁!大姐,我们又一次遭遇了家徒四壁。二嫂不见了,二哥伤心欲绝。可二哥和二嫂毕竟算是曾经拥有,可我呢?我还没娶媳妇呢……我才可怜!” 乔三也哭了。 乔菁菁原本那点愧疚直接被这哭声冲刷干净了。 她整理一番情绪: “乔三,你四处找找,把能用的东西翻出来一些。这两日我们就这么凑合着过! “蔓蔓,我有些饿,身上也疼的慌,你帮我看看,烧些热水给我洗洗伤口。 “乔二,你四处走走,找个郎中吧!顺便还能找一找苗苗的下落。” 别吵吵! 都还有手有脚能干活,哭丧啥?一哭二闹三号丧就能号来,美好日子了? 半个时辰趁的时间里。 乔蔓蔓找柴火,从井里打水,烧水,在吊子上熬着小米糊糊,而后又端来热水给乔菁菁擦脸和身子。 这一看可不得了。 乔菁菁脸上那处伤还好,不过破了皮,她背上那条血印子很深。鞭子印下,深深浅浅的血肉里,甚至渗进了衣服渣子。 怪不得乔菁菁喊疼。 “蔓蔓,你往热水里加一些盐,晾凉一些,再把我身上的血迹洗去。记住,不要加凉水。” 幸好,厨房的地上,一大块盐罐碎片里还有一撮粗盐。 乔蔓蔓按照乔菁菁说的法子去做。 她用淡盐水为乔菁菁清洗伤口,乔菁菁明明已经痛极,却隐忍着不喊出声。 “陆太守!罢了,他已经不是陆太守了。还亏着爹爹以前与他交好。姐姐,你还和他们家议过亲。这人翻起脸来,怎么就那么快,那么狠? “陆太守竟然用你来威胁那位孙策! “可是他也不想想,姐姐你与孙策萍水相逢,仅有几面之缘。 “孙策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凭他怎么威胁,也无济于事。 “若是孙策不受这个威胁,他们家岂不是会恼羞成怒,任由姐姐吊在城墙上,死活不管?” 乔蔓蔓给乔菁菁洗过背后的伤。 乔菁菁已给疼得脸色发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蔓蔓,你找来粗布,拿开水煮过,挂火炉旁烘干后,往背上敷一些铁线草。铁线草,你得去桑园子里找找,就是那种细细长长,叶子尖尖的,可以消炎止痛止血的。” 乔蔓蔓还得一个人去找铁线草。 乔菁菁趴在一张破榻上,若是不小心,人就会滚地上去。 布帘帐子已经破了。 榻边生了一盆炭火,因为还没敷药,乔菁菁连破被子也不曾盖的,只把半截帘子放下来。 在等候郎中与乔蔓蔓找铁线草的时间里。 乔菁菁为了缓解疼痛,干脆转移注意力,想了一些别的事。 时间于她这个穿越者来说,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孙策攻下了庐江城。 或许,真实世界里孙策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要忙。 新占领一地,必须要站稳脚跟,孙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管她乔菁菁是死是活。 或许又如张昭的小算盘打的那样,他们一家从孙策眼前消失不见,孙策忙着眼前的事情,忙着忙着也就忙忘了。 挺好的! 正好,乔菁菁眼下也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桑园里的鸡鸭被洗劫一空,还好桑树苗子还在,等春天开花夏天结果,桑叶还能养蚕,挣一家人的口粮也不是难事。 只要一家人都还活着,还在一起,总能靠双手创造未来。 庐江城虽然易了主,但是百姓根基还在。 孙策又不是董卓。 他虽然忙着清除那些反对他的人,绝不像那年董卓进洛阳时那般残暴肆虐,整得十室九空。 乔菁菁估算着自己在半年之内翻盘,也不是不可能的。 破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双男人的脚,映入乔菁菁的眼帘。 乔菁菁不太容易地抬起头,竟看到了碧眼紫髯的孙权。 那一眼,孙权小脸红了。 他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却伸手递给乔菁菁一样物件。 “给你!上好的金创药。” 乔菁菁没道谢,也没有说要收下。 这事儿啊,就算是搁在现代,男女平等思想开放的现代,也不是太合适的! 一个不太熟悉的男士,闯入了一个女子的闺房,虽然这位女子的闺房此刻有些残破。 这位男士发现,这个女子趴着,被破帐子半遮半掩的上半身没穿衣服。 这绝对是一件十分不好意思的事。 这孙权倒好,他一个小古人儿,一个古时候的男子竟然还在这里站住了脚,还没赶紧躲着,躲得远远的。 “你到底要还是不要?” 孙权还催促起来。 乔菁菁终于应了话。 “我要又怎样,不要又怎样?我说要,难道你让我爬起来,从你手里接过你的药吗?你是不是傻?” 孙权被乔菁菁这一说,脸更红了。 他背对着乔菁菁把药放在地上。 “你好好养伤,这点伤不碍事的。别怕!”说完,孙权也就走了。 乔菁菁远远瞅着地上那瓶金创药。 她以前在影视剧里头常常看到这玩意儿,据说非常的神奇,不留疤、愈合快,还味道贼好闻。 就是不知道这瓶儿金疮药有没有这样的好本事。 等乔蔓蔓回来,手里拿着她好不容易在雪地里找到的铁线草,洗的干干净净,在石臼里,捶烂成糊糊,要给乔菁菁抹背上,那之前烘着的麻布也已经干了。 如此几番处理完毕,乔蔓蔓才发现地上有那么样一个小瓶子。 “诶,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孙仲谋送来的。” 乔菁菁不痛不痒地回。 可这又把乔蔓蔓给吓了一跳,手里的瓶子差点捏不住就滚地上摔碎了。 “姐姐,你是说刚才,在我出去的那会儿,孙……孙……仲谋,就是孙策他们家那个弟弟来过?他来干什么?他来给你送药!” 18 大哥心事 乔菁菁攥着这瓶一看价值就不斐的药,思考着一个严肃的问题。 “也就是说,他们知道咱们家住在这儿! “姐姐,他们家老二来给你送药,是老二自己的意思,还是孙策的意思? “这孙策的意思真让人琢磨不透哦!他总是冷冷的,关键时刻却又能救下姐姐的性命。 “姐姐有着金创药,也不提醒我。我想,他们给的药,总比你背上现在涂的这个好一些。 “乔二去了这半日也没回来! “我想,如今城中的郎中也挺惜命的,孙策的人满城搜捕,还有谁敢出门呀?” 乔蔓蔓自说自答,还把金创药拿来给乔菁菁涂在了脸上,背上。 看样子,乔蔓蔓十分相信这瓶金创药。 可这瓶金创药,并不是孙策点名点姓要给乔菁菁的。 是孙策那聪明的弟弟,孙权自己悟出来的。 他们搜寻城中余孽,在一户贵户人家家里抓住了一个对孙策高声咒骂的迂腐人士,那人誓死效忠陆康,大骂孙策是贼,骂孙策是袁术的走狗。 孙策被骂生气了,把他们家大大小小的给揪出来,还不服气的就杀了,服气了就撵了出去。 再把家里一搜,还搜出了那么一些名贵的东西。 其中有一样,经过孙策本人亲自鉴定,是上好的金疮药。孙策回手一甩,将这瓶子甩给了孙权。 孙权秒懂。 他大哥一直对他们兄弟很慷慨,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赏赐给他们,但却不是随意赏赐,毫无目的。 大哥总是紧着别人需要的来。 孙仲谋这回一没受刀伤,二没崴着脚,所以他用不着金创药。 这定是大哥给他,让他去给城南桃花巷那位大美女送药的。 这说来也有些弯弯绕绕。 本来这行军打仗之人不常备点什么跌打损损伤虎皮膏药之类的吗?无奈,孙策风雨里走着,刀光剑影,身上时常挂些彩,最近这些日子,小打小伤的特别多,他自己准备的金创药都给用没了。 若是有,那日乔菁菁从城门楼上放下来,刚挨了那一鞭子的时候,孙策就会帅气逼人地给她一瓶香气袭人的创伤药。 抚慰佳人那颗受伤的心灵。 可那会没药,他也忙着跟人干仗。 等赶走了陆康,他又得安定整个城中的局势。 他心里挂念着那女子身上的伤情,却又脱不开身。 所以说,孙权人如其名,权衡利弊。孙仲谋善于谋略,知道人心,他懂他大哥的心里所想,懂他大哥心里的挂念。 孙回复孙大哥的时候,老老实实说:“乔姑娘身子单薄,那鞭子把她伤的挺重的,后背上好大一条血印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孙策在兄弟们跟前,本来已经尽量让自己平和。 波澜不惊的那样。 免得张昭又会说他被妖女迷惑之类的浑话。 可以听二弟这话,孙策竟绷不住,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二弟。 啥意思?乔姑娘后背上一条大血印子! 他二弟,看见乔姑娘的美背了? 孙老二却很实在地点头。 他实实在在的说,他去送药的时候一推开门,只见乔大姑娘光着背趴在榻上休息,那小脸上还很痛苦的模样,看样子是在等药来。 孙策那番奇怪的情绪有点上头。 不好意思在亲弟弟面前发作,却难以控制地闭了眼睛。 可他那可爱的二弟还告诉他:“大哥,你别不好意思,我没有告诉乔姑娘这药是你送的。我只说这药效果奇好,让乔大姑娘别害怕,安心养伤。” 孙策点头。 狠狠地点头。 他这个弟弟,只亏在年岁比他小几岁罢了!假以时日,这二弟多读些书,多见些世面,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周围那些人都说他孙策厉害,其实只有这做大哥的知道。别看孙权他这会儿年岁小,他却常常为大哥出谋划策,那些计谋都谋在了点子上。 他对那女子的心思,整个营中怕是他二弟最清楚。 别看周公瑾是他年少时至交,一直以来的好友,这件大哥心事,周公瑾也未必了解的那么多。 说来也奇怪。 孙策作为大哥,最开始与大乔初次见面,还是在陆康家的马厩里,她被逼得狗急跳墙躲进马厩,误打误撞遇上了他。 而他作为蒙面黑衣人应有的自我修养,当然是毫不手软的挟持了她。 只怪她当时,一张脸太过于活泼生动。 他至今每每夜深人静时,常常想起。 可张子布说,她没瞧上他! 子布说,这乔大姑娘不愿意跟他孙大哥生孩子。 也不单是子布这么说。 那天晚上,庐江城外孙字营,那么多人都听着。 她宁愿承认她是妖女,被丢河里,也不愿意顺着他的话承诺为他生孩子。 或许这就是她的本真面目。 话里来话里去,颠倒轮换,十分的机灵。但若要涉及最核心,最本质的东西,她又舍不得。比如说,她那条十分爱惜的小命,以及她作为女子的名声。 想到此处,向来勇猛潇洒的孙大哥也笑了。 “这女子实在有几分矫揉造作!” 不过管她是欲拒还迎,还是欲迎还拒。 他孙策十七岁出门闯荡乱世,戏耍过他的人,终将被他打得跪地求饶。 而这女子嘛。 他就看她还能蹦哒几时。 孙策带领着人手,将庐江城清理了一番,陆家的亲朋好友姻亲关系,则该杀的杀了,该撵的撵了,城中那些不服气的也一并抓起杀了,剩下的都是对他顶服气的。 因为孙策初来乍到,在此地还没能修缮出一处属于他自己的府邸,只好将就着用陆康以前的太守府。 也就是乔菁菁和乔蔓蔓第一次隆重装扮去相亲的地方。 安顿一番之后,孙策终于坐下来,开始给他的直接上级袁术汇报情况。 庐江城顺利攻下来了,如今也该这位仁兄兑现他的诺言,向皇帝加表他孙策勇猛冠世,为他请庐江太守的职位。 如果袁术实现诺言。 孙策自认一定唯袁术马首是瞻。庐江城城墙坚固,人口殷实,这几年积攒下来的粮食颇多,袁术在北方跟曹操那几个打仗所需求的物资、军马,庐江城都可以远远地输送过去。 孙策已经做好了外在和内在的准备。 就等袁术给他封官。 等待的过程中,他整顿着城中一切事务,尽可能将战争损失减到最小。 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一城之太守,没有管理过几个郡县那么大的地盘。这里人口几多,物产多少,有各方势力,军队人手怎么调度,这些可是一个很伤脑筋的事情。 孙策却十分勇敢,他已经做好了对策,和张昭这样的重臣,和孙权孙翊周瑜这样的手足兄弟们,日日夜夜加紧讨论策划。 可谓是忙的不得了。 别的将领打完胜仗,忙着犒劳三军饮酒作乐。 这位孙大哥兴许是实在太年轻,知道来路漫长,也知道此时不宜享乐。 况且,庐江城是富庶之地,跟着他打了仗的弟兄们,都分得了钱财,但是这在官职上要想升官,还得看寿春那位袁术怎么办。 但知情人都关注到了这一点。 孙大哥打下庐江城之后,已经忙活好几天了,也没有指使他某个弟兄,或者说某个手下人,去把乔家那大姑娘给接回来。 关键是,孙大哥身边还有一个张昭,对这位乔大姑娘痛恨欲绝。 于是,知道内情的,谁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位乔大姑娘。 除了孙权那晚上及时的去送过一瓶金创药之外。 不过算了时间,这乔大姑娘那背上那条边痕应该好了许多吧。 就是不知道那张俏脸有没有留疤? 若是伤好了,也不找个机会来找咱孙大哥道个谢? 连手下人都帮大哥愁啊! 19 讨要粮食 乔菁菁打了一盆水,对着水中的脸仔细地审视着。 脸上结了痂,痂又掉了,露出了嫩红色的皮肤。 小乔将用开水煮过之后再晾干的粗麻布递给乔菁菁。 “姐姐,这些日子城中实在太乱了,别说郎中了,路上连只老鼠也瞧不见!乔二简直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为了找二嫂,几日几夜没回来,你说这二嫂还寻得回来吗?” 何苗苗真是不知去向。 与她相比,乔蔓蔓就像是有天神庇佑,在被刘阿娇押解去寿春的路上,神奇地与乔菁菁重逢了,然后姊妹俩神奇的躲过了刘阿娇的迫害,并回到了庐江城与城中的阿爹和兄弟们团聚了。 可何苗苗似乎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乔二与她毕竟是夫妻一场,虽然这两年何苗苗还没能为他诞下子嗣。 可患难见真情,乔二是真的在意这个老婆。 对于儿子专专心心四处去找儿媳妇这件事情,乔老爹有话却不好说,乔菁菁她们的阿娘就是在逃难路上走失的。 自从走失,她们阿娘竟像是人间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 不管乔老爹如何去找,逃难的路上找,在庐江城安定下来之后,仍然继续找,托北方的人找,托南方的熟识的人找,却都没找着。最后不得已,只能对外宣称这位阿娘死去了。 但愿二媳妇有上天保佑,能被乔二找着吧。 庐江城经过一场大战,陆康一家人从此在庐江城销声匿迹,死伤惨重,锐气大伤 而乔家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乔受伤在家,乔蔓蔓整日陪着姐姐。乔老爹还要照看断腿的老仆。乔二和乔三就更不用说了,忙着找丢失的何苗苗,众人都无心于稼穑,无心于家务。 本来经过一场浩劫,连家里人都不见了,何况于家中所囤积的粮食鸡鸭牲畜早被洗劫一空。 其实家中已经断粮许久了。 家里人知道乔菁菁在农事方面十分要强,老爹和小乔也不敢说出这几日吃的东西是去隔壁邻居家讨来的。 但已经连着上门去讨了几日了粮食,乔蔓蔓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就更别提乔老爹这面子了。 眼看着又是饥肠辘辘的一天,乔二和乔三连个人影也没有,乔蔓蔓作为家中唯一一个,尚且不怕丢脸还能四处走动的,她心里只想到了一个地方。 以前的陆太守府,如今孙将军驻扎的营地。 孙将军其人,乔蔓蔓尚且不是十分清楚,但孙将军如今已经是一城之首,他总不能见着城中的百姓给饿死吧! 乔蔓蔓与乔菁菁打了个幌子,她说她去桑园里看看,顺道去给池塘里钓鱼的老爹送一壶热水。 老爹已经沦落到靠钓鱼来补充家中食物的地步。 乔蔓蔓临出门前还嘱咐乔菁菁不要出门吹风。 “姐姐,你一定要小心哦。你这脸,不是我吓你啊,留了疤可真的就不好了。大冷的天,你注意一点哦。” 乔菁菁果真很听话。 看来,不管是当代美人还是穿越美人,仍然十分在意自己的脸。 乔蔓蔓从城南桃花巷步行来到了城中,如今孙将军的驻扎之地。 一路走了至少半个时辰的时间。 乔蔓蔓紧走慢走,路上她想了好多话。 如果能见到那位打败了陆康的孙策将军,那位曾挟持她姐姐的那位大佬,她虽是弱女子,也是不怕与他面对面的。 她也有勇气,向这位孙将军讨要一点粮食。 若是见不着这位孙将军的面,见着别的人,就是那晚上她见过的其他几个,至少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吧。 乔蔓蔓也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人,小时候也生在洛阳城中有地位的家庭里,这点人情关系还是知道。 只是,乔蔓蔓手中拮据,不能给这守门的军士一点伴手礼。 也就只得一个甜美的笑。 “军爷好,我是城南桃花巷的乔家女儿,特来拜见孙将军和周将军,还烦请两位代为通传。” 守门的都是人精。 这两日,孙将军和周将军破了城,成了一城的主宰,像这种自己胆敢送上门来的美人,这绝对是第一个。 其他人家的,都是坐在马车里,由家里人送来。 不过,这孙将军为人有些特别,人家誓死反抗的他干净利落,一刀就给杀;这些主动求上门来和好的,还把姑娘送过来的,他却不要人家的姑娘。 还让人家把姑娘给送回去。 两位军爷望着乔蔓蔓这小美人似的模样。 看了又看,心里其实十分不想为她跑这一趟,却又想多看这位姑娘几眼。 于是似笑非笑,就杵在这儿,冷不丁的说一句: “想见孙将军和周将军?姑娘,请在此稍等!” 然后。 然后,就许久没有下文。 还是门口做打扫的一个老军士,看乔蔓蔓在那站着寒冷的雪风之中,冻得瑟瑟发抖,不停的跺脚、吹手,那睫毛上都落满了雪花,实在可怜,动了恻隐之心。 “姑娘,随我来吧,我与你通传孙将军。 “不过,孙将军见不见你那不一定。 “或是姑娘有急事,却也不要太过于抱希望,毕竟孙将军初来乍到,诸事繁多。” 这老军士一路走,一路带。 乔蔓蔓只说好。 这座府邸,虽然那一日她和姐姐来过,却不由得一阵紧张。 这老军士请乔蔓蔓站在那处,他上前与一个年岁尚小的小子说着什么。 那小子便抬起头来,将乔蔓蔓细细打量了几眼,却憨厚一笑:“周爷,这事儿交给我,这姑娘也是可怜见的。” 这位周爷便过来告诉乔蔓蔓:“姑娘在此静候。” 他便走了。 那小子进了原陆太守的书房,确实好一会儿没有出来。 乔蔓蔓在原地冷得直跺脚,这回连耳朵都冷住了,再一阵阵风吹来,她恍惚觉得自己要饿晕过去了。 可好在那个小子出来了。 还对她说:“姑娘,里边请。” 乔蔓蔓一张脸几乎冷白了,却还提起精神鼓起勇气,走进她从来未曾踏足过的前陆太守的书房。 她进去是要向孙将军要十天半个月的口粮,帮助她们家度过这几日的难关。 至于乔蔓蔓哪里来的信心? 她确实没有。 她之所以踏出这一步,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乔蔓蔓走进去,见到了一屋子的人。孙策和周瑜坐正中,其他几个孙家兄弟,还有张超等,站的站坐的坐,大家一起讨论这什么,等到乔蔓蔓进来的脚步,大家都停了。 那小子说:“将军,乔姑娘到了。” 孙策抬起头来。 他眼中,这乔小姑娘比那大姑娘确实稚嫩了许多,面容羞涩,眼神也柔顺许多。 “姑娘此来,何事?” 乔蔓蔓本来想好的话,在那么多人面前,却又实在难以启齿。 而她的肚子,在此时竟十分不争气的咕咕叫出来。 乔蔓蔓闻着这书房里某个角落传来点心的香气,不争气的咽了许多口水。 她咬着嘴唇,内心挣扎又挣扎。 她知道这群男人都把目光看着她,尤其还有那位周将军。 “列位将军好!我是家住城南桃花巷的乔玄家的幺女,我家因为连日战乱,进了贼人,将我家中财物洗劫一通。不瞒列位将军,我们家已经断粮几天了…… 20 直来直去 “眼下,我姐姐有伤在身,老爹孱弱,哥哥们日日找寻我家二嫂的下落,实在已经没有了办法,这才找到孙将军,和……周将军。恳请……” 原来是这样! 后面的话,被孙权接过去了。 “若是因为这件事情,本不应该劳烦姑娘开口,我们自当悉心照顾。都是这几日事务繁多的缘故,还请姑娘放宽心,随吕蒙下去喝杯热茶,吃点点心。稍后,我让吕蒙送姑娘回府,并给府中送些粮食,如何?” 哦! 有粮食。 孙权此话一出,乔蔓蔓实在很高兴。 她笑着向孙策道谢,又向周瑜和孙权道谢。 “等几日,我姐姐身上的伤好了,我家父亲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这话或许礼节之中的话。 但是,与这几日孙策周瑜遇到的特殊情况比较之下,又觉得乔蔓蔓表达的是另外一回意思。 比如,以身相许以报将军的大恩大德。 这回连孙翊也挑着眉,他朝他二哥使眼色,实在觉得这乔家大姑娘和小姑娘颇有意思。 乔蔓蔓很快离开。 护送她回家的,就是那个门口站着的小子,名叫吕蒙,年方十五岁不到,却生得力大无比。他扛着两袋粮食,走路的速度比乔蔓蔓快了十倍。 这里,大家似乎刚被乔蔓蔓打乱了节奏。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孙权又出了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法子。 周瑜也又一次见到了乔家这个温柔美丽的小姑娘,知道她家情况拮据,父兄不济。 就不知道孙策此时,脑子里想的是那个谁么? 倒是张昭这个人,他为什么非要挑明说。 “嘿!乔家,又是乔家!伯符,你和乔家姑娘真是剪不断了是吧?这城中断粮的人家多的是,有粮食的人家也不在少数。我张昭就不信,他们家除了你这儿,找不到别人救济了是吧?嘿,什么人呢?这是!” 张昭如是说,孙策心里却不知为何生出一丝快乐。 她家有难找的,不是别人,找的是他。 周瑜很少在琐事上发言,他本就是士族大家之子,涵养极高。 但张昭挤兑这乔家的话,他觉得有失偏颇。 “子布,如何这般尖酸刻薄?我们破城,并不是为了践踏城中百姓,但这城中的百姓,却难免因为战事受了牵连。 “这乔家姑娘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找到此处,苦苦哀求。 “伯符初到此地,又以武功论断,接下来切要多行仁义之事,子布以为如何?” 本来这是周瑜很正道的一次讨论。 结果那孙翊又忍不住嘲笑起来。 “哈哈,子布,周公瑾说你尖酸刻薄!哈哈。” 张昭果然愣了眼睛,瞅着孙老三。 孙翊却还能自辩:“子布,你明白没有?你对别人尚好,你对我们兄弟几个,也尚好。你唯独对那乔家姑娘,尤其是大姑娘,你实有那么些尖酸刻薄。 “我说咱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什么话直来直去,跟那小女子见识什么?这女人要咱们大哥喜欢,十个八个的,庐江城里,白的嫩的要多少有多少,对吧,大哥。若是咱大哥就爱这一个,偏爱这一个了,子布,你可不能继续尖酸刻薄下去了!” 一段话连着几个尖酸刻薄,把张昭说了个嘴巴都不知道怎么张口,想闭上却闭不上。 孙策却只回头看了他三弟一眼。 “你今日话多,罚你晚上去寻城南城北,再巡城东城西。” 孙翊被大哥处罚,他心服口服,很快乐地答应了。 他临出发时问他二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寻一寻城南,比如桃花巷。” 孙权拍拍三弟的后背。 “城南桃花巷。是的,是应该好好照顾着。原因嘛,你懂的。” 孙翊开开心心就去了。 那天晚上,乔菁菁愣是不知道,自己家里的米是乔蔓蔓厚着脸皮找孙大哥给借的,还由一位叫做吕蒙的小伙子给送回来。 乔蔓蔓只说家里没米了,找人借了点。 乔菁菁心里还盘算着等自己这脸好了,到水塘边看看有没有漏下的鸭蛋捡回家来,抓紧时间孵一窝鸭子,开春了把小鸭子门放鱼塘里养起来。 她呢,仍然好好弄鱼塘,盘桑园,养鸡鸭。 等新长桑叶养肥蚕,蚕吐丝结茧,织出丝绸,小鸭子长成了大鸭子。 该还的粮食,该还的人情,她加倍地还。 不欠着哪个邻居的。 乔菁菁满脑子都是这些,自力更生。 她却不知道乔蔓蔓比她聪明,有了更好来的,来的更快的。 吕蒙那小子勤快极了,把乔蔓蔓护送回了乔家,顺便将乔家这两日的情况打探了清清楚楚,再麻溜的回去,向他的直属上级汇报。 吕蒙首先找到孙仲谋这位仁兄。 “……乔家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据说伤势还挺严重的,不知道脸上会不会留下疤痕。乔小姐说是如今城中的情况,人人自危,找不着郎中……” 孙权听了,沉思片刻。 他大哥的心思,就算猜中了吧也不能那么办。 那姑娘的确是个有趣的姑娘。 明眼人都明白,大哥对这姑娘是感兴趣的。不过,这姑娘性子刚烈,却不是平常人家的姑娘。她那天又非要把意思整到台面上来,她不愿意给大哥生孩子。 难不成,以咱们孙大哥如今这地位,即将坐稳庐江太守之位的大哥!还要大哥礼贤下士,跑到城南桃花巷那乔家门口去,求着这位姑娘嫁给他嘛? 没有这样的事儿。 大哥这脸面铁定是挂不住的。 不过,这二人之间的僵局,怎么破? 纵然孙仲谋足智多谋,常常在孙策背后出了很多的好主意,但是这件事情也着实让他动足了脑筋。 因为,他们孙家曾经就出过一位人才。 那位上一辈的仁兄,看上了吴家的小姐,二话不说,带着人马冲进吴家,把这位小姐抢来做老婆。 可人家吴家人怎么愿意呢?吴家人纷纷拿起武器,要跟这位仁兄硬刚啊! 还好这位小姐识大体。 这位小姐反而劝告家人,说:“家人为什么要为了爱惜我这个小女子,而招惹祸事呢?如果他待我不好,也是我命该如此。” 于是,这位仁兄抢走了这位吴小姐,这位小姐后来还给这位仁兄生下了四个孩子,老大叫孙策,老二叫孙权,老三叫孙翊,老四叫孙尚香。 孙权想起老父亲和母亲当年的爱情故事。 浪漫谈不上,就是太直接。 他私以为,大哥如果要把这一招用在那乔大姑娘身上,估计后来的情况也能预见得到了。 这乔大姑娘不是咱家里那位贤良淑德的老母亲,她没有那翻觉悟。 她要是被大哥强抢,不跳起脚跟大哥闹腾一辈子才怪。 大哥毕竟是要开疆拓土,建立政权,要稳固地盘的人,哪经得起后院那么闹腾呢? “阿蒙啊,这几日呢,你隔三差五去桃花巷那边走走。 “如果乔家两位小姐需要什么帮助,你就帮个忙。记住,切不可让那些歹人匪人上门找事。另外嘛,如果短了米粮,你就给送点。” 吊着,不让饿死就行了。 21 悍妇打狗 孙权这朵奇葩,只让吕蒙送米粮,没让吕蒙送更高级的。 布匹呀,物资钱财这些都没送,更没有上好的药材。 乔菁菁就这么被人用长线吊着。 乔蔓蔓心里还只觉得这孙将军的团队很仁义。 还一心感念这孙将军的好。 眼看着日子四五日的过去,乔菁菁这脸上好多了,背上的伤也结痂了。 乔蔓蔓才敢坦白。 “姐姐,前两日的事我还没与你说,本来是怕你担忧,不过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家中没有了米粮,最初那两日是我找邻居借的,可是时日艰难,邻居家中也短吃少穿的。 “我便去求了孙将军和周将军,他们接济了咱们几日。 “不过姐姐,现在还有另一事。二嫂,还没找回来。乔二已经垮掉了,父亲和鹏叔又是这个样子,所以我想,我用粗麻纺了几块粗布,做了几个行军打仗用得上的祂裢,准备去送给孙将军和周将军,一来感谢他们的接济之恩,再来想拜托他们找一找二嫂。” ! 乔菁菁看着乔蔓蔓。 就几日的工夫,她妹妹开口闭口孙将军周将军! 这两大帅哥,真是她们姊妹俩的悲剧宿命吗? 悲剧的意思就是,不长久,坏结局。 傻姑娘不远远躲着,还上前去求助。 真是遇得到。 “蔓蔓,这些事你别担心。我已经好了,你放心。家里头的大事小事都有我呢,怎么给老爹养老,怎么重振咱们家的家业,包括给你找一个怎么样的夫婿,我这几天都想好了。还有你说的乔二媳妇,我这就亲自出门去找。 “苗苗这人呢胆小怕事,又爱贪些便宜,这回定是吃了苦头。不过,大家别太担心,乱世嘛,这算什么不同寻常嘛?你被抓走卖给了刘阿娇,我们姊妹却能重逢,那是烧了高香,祸福相依。这苗苗的下落,我想着多半也在那几个人手里。关键是乔二乔三不动脑筋,再加上关心则乱了阵脚,出去找了,这几天了仍然不知所踪……” 乔菁菁实在不愿意看到,单纯善良的乔蔓蔓,因为家里这些琐事又去找那孙策和周瑜。 后面的事,她知道。 眼下看来庐江城看似已经成了孙策的囊中之物,其实则不然。那袁术心眼贼小,他呢,是不会让孙策霸占着这么大一块富庶之地的,毕竟他还不放心孙策这小子。 赶走孙策做庐江太守的,是刘勋,也就是刘阿娇她爹。 哎。 刘阿娇她爹! 幸亏刘阿娇已经嫁去了寿春。 这事尚且后面再说。 “不是就是找回何苗苗嘛?你放心,蔓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这一出去,总要把她找你出来。” 乔菁菁给脸上蒙了一层面罩,免得外头寒风吹着。 “蔓蔓,你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来想办法。那位孙将军和周将军,人家许多要务缠身,如今是这城里顶重要的人物,咱们就不要为这些小事去麻烦他了。 “你乖乖在家,我出去了,天黑之前准回来啊,你不准瞎跑。听到了没有?” 乔蔓蔓在后头站着。 乔蔓蔓也不敢再说一个字。毕竟,她连家里没有米这样的小事儿,就去麻烦孙将军和周将军两位大咖,实在不光荣。 乔蔓蔓也想不明白。 姐姐对这孙将军和周将军,可说是极为抗拒。 这话又说回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其实孙将军人好。他英勇盖世,好有一番作为的模样。姐姐要能嫁给他,乔蔓蔓心里觉得真是挺般配的一对。 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这样子。 乔菁菁出了门,大街上走了两步。她目之所及的景象,真可谓是萧瑟凋零。这路上没几个人敢走啊。 小孩儿,小孩儿不敢叫。叫花子,叫花子不敢出来遛。阿猫阿狗也乖咪咪的,躲狗洞里墙角边上。 要问为什么? 乔菁菁可知道了。 当然是那位孙策大哥,他杀人不眨眼啥。 但凡能一刀毙了的,绝不跟人啰嗦。 算算啊!孙策打下庐江城,他究竟杀了多少人?数不清的。 反正那些反对他的,他都给一刀杀了。 所以,不要看那孙策周瑜长的人模人样,一表人才,甚至那周瑜还温文儒雅,把乔蔓蔓那魂儿给勾走了。 可你哪知道他前一天晚上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真的是杀人啊,手起刀落,人头滚在地上,血流如注啊。 哎,谁让蔓蔓是个傻姑娘,没得法。 相比之下,乔菁菁可算得上天赋异禀。她从城南走到城北,又从城北绕道城西,路过刘阿娇下榻此地的那处院落,还真发现了乔二嫂的蛛丝马迹。 起先,乔菁菁发现了乔二那狐朋狗友李家和朱家两个游手好闲的。 她留了个心眼儿。 躲在一边听了他们几段对话。 一听,那不得了。潜进乔家抢走乔蔓蔓和何苗苗的,就是这两个狗东西。后来,趁孙策破城带来的混乱,这两东西不是东西的,又打劫了乔家的所有财物。 两个东西正搁这儿回忆战绩。 “哈哈,这样一个乔家,就被咱们兄弟俩给搞死了。” “哼哼。怪不着你我。乔二乔三那两个脑残,他们能想到是你我抢了他媳妇么和他妹子了吗?乔二媳妇也是个脑残。” “长得又丑!” “丑妇配脑残,绝了。这两天我们装腔作势帮乔二乔三找人,他俩跪在地上感谢你我的样子,搞不搞笑?滑不滑稽?他俩要是找得到人,狗都能上天。” “还可惜了一件事。那家还有两个美女哒。我有个主意,趁乱啊,乔二乔三这会儿就跟个瓜娃子一样,如果我们兄弟俩说声去帮他家看管家务,他俩蠢货定是巴不得。到时候,我们就趁机霸占了他们家那两个美女。怎么样?” “好办法!” …… 乔菁菁就在那时候出现了。 手里拿着打狗棍。 “好哇!好得很哪!” 毫不客气,暴风骤雨一般,无师自通地使出了打狗棍法,把那两人打得嗷嗷叫。 吕蒙这几日负责蹲守乔家的动静,他跟了乔菁菁这一路。 直到看到她忽然跳出去跟两个油头小子血拼,被她那气势给吓了一跳。 明明她那手上没多少劲儿,弱不禁风似的,还能给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错觉。 “你们才是智障,两个损塞!你们敢打我家的注意?抢蔓蔓,抢苗苗,还捉弄乔二和乔三!睁开狗眼看看,姐姐是谁!姐姐当年混逃荒之路的时候,你们还在捡狗屎糖吃。 “你们前脚刚算计完姐姐的桑果干儿桑葚酒,搬走了姐姐养的鸡蛋鸭蛋,后脚就来抢劫了,还没我们家弄得家破人亡!你们这两个强盗!告诉你们,今天你们遇见了你姐姐,你姐姐就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那一顿劈头盖脸的毒打啊。 直接把朱和李两人给整蒙圈了。 弱鸡似的乔二和乔三,家里竟有个如此凶悍的姐姐? 悍妇啊! 22 报官处理 乔菁菁光天化日之下,以弱鸡之力手持棍棒当街暴打两名成年男子,并把两名男子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两名男子痛哭悔过,立即返还乔家财物。 大车小车拉着鸡鸭、粮食、酒坛子、蛋框子、家具器物,堵到桃花巷乔家门口,让沉寂许久的庐江城轰动了。 “那个悍妇叫啥来着?姓乔哦?” “当街行凶抢劫嘛,我的天哪,胆子太大了!” “这事儿得报官!马上报。快点。” “就是!看如今这一城之首的那位,怎么管?” “你们说孙策这个小残暴,他会不会秉公处理呢?” “当然!必须!一个悍妇,她动手暴打良家子弟,已经是重罪。再加上抢劫,估计怎么也得判个当街问斩,或是凌迟处死吧。不然,这一个地方它的治安没法管理,孙残暴他再残暴,也得治理城邦嘛,你们说是不是!” 吃瓜群众翘首以盼,等着乔菁菁被孙残暴以残暴的方式处理。 结果。 乔菁菁打残了两位“良家”男子之后,仍然能大摇大摆地走在城中。 从城南走到城北。 一来来到刘家院子前。 那朱良家和李良家在尚且还能开口说话之时,告诉了乔菁菁何苗苗此刻的下落,然后就被乔菁菁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乔菁菁此刻巴在刘家院墙的狗洞前,听院子里面那些声响。 里头很多下人正在传:城中出了一个悍妇,拿着棍棒到处伤人,可怕极了。 下人们添油加醋,嘻嘻哈哈骂骂咧咧,转而说东家长西家短。 说罢,就把一个女子骂了一顿,极难听。那被骂的女子也只能哭哭啼啼,接着又被那些下人继续骂,她还是只能哭哭啼啼。 那声音,一听就是何苗苗。 乔菁菁淡定地扒在那墙根上,握着那只剩半截的打狗棒,又听了好一会儿。 直到那些骂骂咧咧的下人已经走远了,看样子是开饭时间,才听到里面何苗苗嘟囔了几句。 乔菁菁试着喊了一下:“弟妹!” “苗苗!” “何苗苗!” 乔菁菁此话一出,可把里面那何苗苗给吓惨了。 何苗苗冻红了一双手,正在给这家人洗衣服,面前四五个大水盆,里面全是衣服,还有好多没洗完。 墙角外面传出一个声音来,那声音像是她在乔家的宿敌,大乔本尊的。 “何苗苗,是你吗?如果是你给我出个声儿,我是大乔。” 如此明确的信号,何苗苗却吓得不敢开口。 她来到刘家没几天,做牛做马,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外面的事儿她全然不知。大乔怎么在这里呢?怎么还活着?她至少应该是和小乔一起,被刘家八小姐给带寿春去了嘛。 何苗苗这几日备受摧残的脑子迅速运转着。 然而,不太好使。 “何苗苗!我知道是你在里面。我跟你说,你要是还活着,就自己给我从这狗洞里钻出来!我不嫌弃你,乔二也不会,他这几日找你找不着,魂儿都快散了。快出来。” 乔菁菁让何苗苗抓住时机。 何苗苗更忐忑不安。 她受了这几日的罪,当然想立即马上脱离苦海,可前来救她的人为什么是大乔? 何苗苗那日和刘阿娇手下一个叫刘西儿的勾结,本意是抢走乔蔓蔓卖给刘阿娇,结果李朱两个不是人,顺手就把何苗苗一块儿绑了卖了。 到了刘阿娇手里,何苗苗赶紧摆明身份和立场,她以为刘阿娇会给她点什么好处。哪想到刘阿娇虽然趾高气扬无恶不作,却很懂得其中的险恶,她绝不会要一个算计小姑子大姑子的恶毒女人。 她即将北上嫁给袁术之爱子,便带了单纯可怜的乔蔓蔓,将何苗苗当下人处置,关在了刘家大院里当个粗使的老妈子。 何苗苗偷鸡不成蚀了一缸米。 “我知道你为什么到此处。都是刘阿娇做下的坏事,李朱两个东西已经被我收拾了。你出来吧,有我在,没有谁敢欺负你!” 乔菁菁还以为何苗苗是因为自己做了刘府的下人而惭愧。 何苗苗没有办法,此时此刻当然只能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刘阿娇身上。 何苗苗从狗洞里爬出来。 没有乔菁菁想象的抱着她痛哭感谢。 乔菁菁只当何苗苗是受了苦头。 “苗苗,没事儿了。跟我回家。” 还安慰她。 乔菁菁拉起何苗苗的手,自从何苗苗嫁进乔家,她第一次如此珍重地拉着她一起走。 何苗苗一双龟裂的双手,红肿比过今冬的胡萝卜。 “苗苗,以前有的事是我做得不好。” 乔菁菁非常真诚地说出了心中的歉意。 她这回也是经历了生死大事的。 和生死相比,以前那些七零八碎的家务事算什么。 “我心里,蔓蔓、乔二乔三,你排最后,我不是个称职的大姐。你说的对,我成日里都想着怎么搞农业,忽略了家里人的关系。以后,我向你保证,我如何对蔓蔓,就如何对你,你们都是我的家人。” 这话,简直不像大乔的作风。 何苗苗默默听了,默默地和乔菁菁往回家的路上走。 直到两人被群众围起来,几个人跳出来,吵嚷着要把她们绑起来送到孙残暴面前去。 然后,两人就被绑了。 真给送到孙策面前。 以击鼓喊冤的阵仗,喊来了远近许多群众。 其实这之前,孙策早知道乔菁菁做了什么:暴打贼子,营救弟妹。 然而这群告状的人嘴里,说出来的不一样:当街行凶,暴打良民,抢劫财物,抢劫奴仆。 “孙将军,恳请孙将军主持公道!此悍妇行为恶劣,影响极坏,草民等力请将军斩杀之,以儆效尤。” 托这些人的福,乔菁菁自从那天城门之战后,终于和孙策再见面了。 她被一群道貌岸然包藏祸心的人捆绑,脸上的面罩早扯掉了,露出了浅浅一道红痕尚未痊愈。 两位“良民”被害者已经送到了现场,朱家那个全身蒙着白纱布,只露了两只眼睛,躺在担架上不住地哀吟,李家的那个连眼睛也蒙上了,只露了两个鼻孔出气。 “将军请看,这就是两名受害者。他们不光被此悍妇暴打,还被其抢……劫了千斤桑果干儿、十数坛美酒、千只鸡鸭,以及许多鸡鸭蛋,还有粮食数不清哪!孙将军,此等恶妇,留她在世上,岂不是祸害?” 唾骂者和告状者义正言辞。 还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主人正是他们口中唾骂的这位悍妇。 他们的脸孔之陌生,乔菁菁都不认识,从没见过。 孙策在众人簇拥下,孙权周瑜在其左右。 是以审判一个案件,平息一场众怒的形象: “被告者何人?” “城南桃花巷乔玄之长女,乔菁菁。” “可曾婚配?” “未曾。” “可曾议亲?” “未曾议亲成功。” “可曾有意中人?” 孙策问什么,乔晶晶就答什么。但这个问题……猝不及防地超纲了。 乔菁菁本来不卑不亢,却绷不住了。 光天化日之下被逼问意中人,够狠的啊。 对比之下,孙策此时一脸严肃。 仿佛,他问的这个问题是此次案件的关键所在。 连孙权都在一旁提示乔菁菁:“尔可曾与某位男子立下山盟海誓?” 乔菁菁被这一提示,确实懂了。 “启禀各位将军,我以为将军问的这些问题与此案无关,我可以不回答。” 话已说完,孙策仍用灼灼的眼光看着她。 那样的目光,含义实在太丰富。 以致于孙老三也友情提示了一遍:“尔可曾在某年某月某日,与一男子立下铮铮誓言:为他洗衣做饭补衣服生孩子?” 然后,乔菁菁终于明明白白地想起来了。 她那时被这位孙大哥挟持,为了活命,口不择言,曾亲口对这位大哥说她会打杂放哨,洗衣做饭补衣服,还会画地图,设计隆中对,三分天下夺荆州,最重要的还会生孩子。 后来,她又宁愿承认自己是妖女也不愿承诺给这大哥生孩子。 这就叫现世现报。 人家姓孙的三兄弟,逮着机会变着法儿耍她,让她在被当众审理的时候,出一份别出心裁的糗。 乔菁菁一颗小小的心脏已经奔腾出了十万匹草泥马。 23 向他表白 “将军,我生而为人,有我生而为人的权利。 “与何人议亲、与何人成亲、与何人生孩子,这些事说来复杂,跟今天这件事没有关系,用不着在这儿说。但我必须承认,打伤李朱二人是我所为。” 乔菁菁从她在桑园我农家肥那天的事说起,她的桑园鱼塘水田怎么产了三千斤桑果干儿、十数坛美酒、数千只鸡鸭,以及十数万枚鸡鸭蛋,还有数不清的粮食,这些收获怎么被李朱二人算计,李朱二人怎么趁乱抢劫乔家人口和财物,一件一件说给了众人。 告状的人目瞪口呆。 这悍女太能说了! 她还有那番种田的本事? “孙将军,切莫听信这悍妇一面之词。她把人打残了,还能编出这样的理由,实在可恶。恳请将军即刻处置,以息众怒。” 告状者继续紧逼,让孙策在大庭广众下做出抉择。 但孙策是谁? 小霸王还没被人称为小霸王之前,那分王者气质早远近闻名。连袁术后来也感慨“使术有子如孙郎,死复何恨?” 孙策能被这区区跳梁小丑们逼迫戏耍? 他让吕蒙揭开那李朱二人绑扎的纱布,露出两张红肿难辨的脸。 “你二人,谁姓朱,谁姓李?” “嗯!” 两个不懂说话的良民纷纷做出反应。 “你,还有你,蒙骗百姓财物,入室抢劫民女,其罪当诛。” 孙策抽出佩剑。 李朱二人不可动弹,只看着这柄亮堂堂的剑向他们挥过来,放大的瞳孔之中全是恐惧与不可思议,来不及喊冤。 刷刷两下,两个头颅滚落在地。 “状告者,不分青红皂白,不体恤受害者,反而乱加之罪。” 孙策拎着嗜血的剑,看着众人。 “来呀,把他们抓起来,先打八十军棍,再游街示众。” 孙策身后一列壮汉应声而出,几下就擒住了刚才那些告状告得很嗨的坏蛋。 一会儿,告状的人被打得嗷嗷叫。 看戏的群众们已经哑口无言。 大家都长见识了! 孙策来了庐江城没几日,被这些人私下称为孙残暴,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哪有陆康那么温文,一切只用拳头说了算。 还有就是杀伤性武器。 包藏祸心的围观群众看了这半日热闹,亲眼见了孙策砍了两个头颅,几个告状者被军棍儿打的血肉模糊,觉得好没趣。 一会儿都散完了。 乔菁菁和何苗苗终于被松了绑。 这回连何苗苗都知道感恩戴德,走到孙策面前去磕头感谢。 “谢将军主持公道!将军的大恩大德,我们乔家感激不尽。” 可乔菁菁就那么站着在那儿,那张脸色怎么看怎么别扭。 孙翊和孙权私下说:“我们大哥眼光奇特呀!这么个女子,辣不辣的慌?” 听到这两兄弟嘀咕,猜准没好事儿。乔菁菁已经走过去问他们:“我和我弟妹可以走了吗?” 想走? 当然不能。 孙权笑着解释:“乔大姑娘稍安勿躁,等家属来了,再走。” 还要家属来吗? 乔菁菁就看那么看着孙权。 孙权愣是没好意思被她的眼光注视,十分委婉地把乔菁菁和何苗苗请进了孙策办公的府邸。 那一阵,人走人来。 不知怎么的,那书房里忽然只剩下了孙策和乔菁菁两个人。 乔菁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人带来了这间书房。 这里没人请乔菁菁坐下,也没有人给乔菁菁倒茶,当然也没有人让乔菁菁站着。 孙策嘛,装模作样,批阅竹简写奏折。 一身专注的气质,让那位帅哥帅得不行。 乔菁菁完全没有要斜着眼睛瞄一眼的意思。 那些书简上的篆字她还认的不是太熟,看了也白看。 乔菁菁安静地听着时间滴答的声音,看春日才阳,洒落在斑驳的光影里。 如此的气氛,郎有才女有貌。 连那个好惹事的张昭,早被孙权,孙翊两兄弟骗到别处去了,绝对没来叨扰。 如此情形好一会儿,乔菁菁终于想明白了:这不不会是要给她和孙大哥创造机会好好相处吧? 唉。 偶遇一对相当神助攻的兄弟俩,还真是狡诈到家了。 乔菁菁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只要孙大哥不发话,她绝对能保持得了 不就是等家属来接吗? 她就不信,她家老爹乔二和乔三还有蔓蔓,能统统被蒙蔽了消息?她猛女打狗的阵仗,已经被孙将军当众审判的事迹,已经闹得整个庐江城人尽皆知。 她的家属们铁定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只需要坚持一会儿,一小会儿,她老爹来接她了,她就可以开开心心回家去了。毕竟,属于她的劳动成果,鸡鸭和粮食还有家具物件,她已经凭她有劲儿的双手给要回来了。 说到这李朱两个人,下场的确惨了点。 放到我们现代文明社会,这一个人犯的法,它得量型。 不是想杀就杀的。 乔菁菁不由得望向孙策,他也太喜欢杀人了。 这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在这种情况下,他就只想到了这一个法子,把人杀了最简单。 不对! 孙大哥把这两人杀了,似乎好像的确是站在了她乔菁菁这一边。 但,这是在庐江城的看客群众们面前,孙大哥杀人绝不只是简单的杀人。他的目的是,他要营造一个能让民众安居乐业的理想世界? 这些胆敢入室抢劫的,这些趁乱为非作歹的,他通通不会放过。 如果是这样。 孙大哥的形象,怎么一瞬间就高大上起来了呢? 是嘛。孙大哥毕竟是个古人儿,哪能有我们现代人那么健全法治意识? 乔菁菁忽然又想到了这位勇猛大哥后来最终的结局。 性格决定命运。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坐下之后又站起来,站起来之后又坐下,然后又站起来,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走了几步,停下又走。 孙大哥终于被她打扰了。 孙大哥那双深沉的眼睛从卷帙浩繁的书简中抬起来。 乔菁菁根本没看孙大哥,她想得极入迷,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眼睛放光,一会儿又皱了眉。 不知多久,她忽然转头过来看向孙大哥的方向。 四目交汇,乔菁菁的脸刹那间就红了。 孙大哥一看到那红了的俏脸,好歹他脸面上稳得住,脖子和耳后不由得也红了。 “我……” 我! 乔菁菁竟然觉得自己张不开口。 她不想对这个时代的人强加干涉。 更不能用自己那点微薄的历史知识来投机取巧。 她不想左右历史的规律,她也没有那个本事,没有那些雄才大略。 但要说完全与这里的人和事分开,那也不现实。 孙大哥眼里,乔菁菁那脸红扑扑的,说话欲言又止,简直是要向他表白的意思。 搞得孙大哥一颗心脏也砰砰的跳起来。 “你有何事?” “我就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对你说!大哥,我们都知道你,勇猛冠世,抓大放小,粗中有细。可是,可是有一点哦……” 孙策竖起耳朵听。 24 毫无保留 乔菁菁肯定他英勇。 她这模样,只看眼神和动作,就能断定她被他的英勇给吸引了。 她具体说什么话不重要。 女子嘛,口是心非。 “大哥,就是那一件事,这个人嘛,大哥,你都知道啊,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人口最重要,人才最重要。 不可避免的,世界上确实有很多坏人,让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是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这一个犯事儿的人被杀了,眼前的问题看似解决了,可是他背后仍然遗留下了很多很多的问题。你能杀掉一个人,杀掉一群人,还能杀尽天下人吗? 而至始至终,雄才伟略的英雄们,终极目的是建一番伟业,创一个盛世,让人安居乐业不是吗?” 乔菁菁把话说完。 孙大哥的耳朵不红了,脖子也不红了。 乔菁菁的脸却红的很。 她怕。她在孙大哥面前说了实话,她这人吧,就是太热心肠了!她知道孙大哥如果用这种人生态度下去,抢地盘的时候杀人,遇到阻碍的时候也杀人,不三两下把自己给作死了才怪? 杀人太多,树敌太过,你再是一个人也没有三头六臂,你再身边有一群人,有一众优秀的兄弟,那又能怎么样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就是不知道孙大哥气量如何? 但愿,孙大哥不要跟她小女子一般见识。 如果孙大哥生气了,那她这条小命可能就没有了! 乔菁菁小心翼翼地瞄着孙大哥的脸色神情。 孙大哥听了乔菁菁的话,却还是那翻。 他从手边拿出几张蔡侯纸,再指了指自己案旁的笔墨。 “过来!” 乔菁菁瞅着孙大哥。 应该不是要杀她的意思哦!用一支笔,墨和纸,难道是让她写遗嘱吗? 孙大哥也应该没有那么开明吧? 他要杀人至少是手起刀落不墨迹的。 孙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让乔菁菁过来。 乔菁菁也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写下来!你的农桑之见,农桑之法。” 孙策已经贴心地帮乔菁菁蘸好了墨,满含期待的等着乔菁菁。 乔菁菁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之下,接过了那一杆带着孙大哥温度的笔。 忽然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大哥之腹了。 可是! 她写出来的字,孙大哥也看不懂啊。 乔菁菁挤出一个笑脸。 她明白,孙大哥毕竟是当大哥的,孙大哥不介意她刚才说的那番大逆不道的冒犯他的耿直的大白话。 孙大哥呢,已经看中了她管理桑园的本事,想要她的那些方法,好拿出去推广。 乔菁菁懂。 大哥是大哥! 只懂得杀人的大哥,怎配成为大哥? “大哥,不瞒你说,我的字写的不太好,写出来了你可能看不懂,我画下来。” 乔菁菁简单几笔,画出了连环画。 从园子里养桑树开始,冬天卧肥,春天除虫,夏天浇水剪枝丫摘桑叶,什么时候注意什么,怎样炮制桑果干儿、酿桑果酒,以及多大的园子里能养多少只鸡鸭,饲料多少配比,鸡粪鸭屎怎么有机处理,稻田的田坎修筑多少高度,稻田里养多少鱼苗,小鱼苗怎么样孵化…… 乔菁菁可谓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兢兢业业,毫无保留。 深入浅出,几笔就是一副画,让人看的极明白。 乔菁菁一边画还一边简述。 绝对让孙大哥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亲爱的孟子大大说过,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大哥,其实,我们小农之家自给自足,需要的其实不多,不过就是一个安定的环境。你说对吧?” 乔菁菁还想说的是,只要庐江城不起战火,她就能在庐江这一片地方创造出一番农业胜景。 孙大哥也拿着她的成果回到他的地盘舒县,或是到吴郡去,大力推广。 不知过了多久,乔菁菁终于发现,孙大哥看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拉丝。 乔菁菁一下子把笔丢了,刷的站起来。 一张脸又红了! “这个……孙大哥,过程就是这样,方法我也都讲给你了。如果啊,我是说如果,以后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写书信来问我,我绝对知无不言,言而不尽。就算是以后我新研究出了什么品种,什么方法,我也绝对不会隐瞒的。” 乔菁菁觉得自己做的够可以了。 她和孙大哥之间,她能做到的真的只有这些: 善意地劝诫孙大哥,要惜福,要保命。 用自己所知道的农业技术以及在此地的实践经验,很接地气地传授给他。 但别的……她做不到啊。 就看孙大哥这个眼神! 乔菁菁不敢往下细想。 “大乔,你几时与我……” 孙大哥伸出了他的手。 “二郎,你怎么才来?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外头,石破天惊的哭叫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二人之间的宁静。 乔菁菁赶紧站起来。 赶紧到外面去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外面,何苗苗已经扎进了乔二的怀里,两个人紧紧抱着,哭的那叫一个感天动地。 “苗苗,是你吗?” “二郎!是我,我是你的苗苗。” “苗苗,我的苗苗!” “二郎,我的心肝儿二郎!” 呃。 乔菁菁差点被这个场面给整呕吐了。 犯得着这么肉麻吗? 乔二这一朵奇葩! 但,人家乔二很投入啊,他和他的妻子破镜重圆劫后重逢,他根本听不见别的任何一个声音,也看不到外面任何一个人。 乔二的眼睛里只有何苗苗。 这场面,连乔老爹都看不下去了。 乔老爹首先向孙策道了谢,谢他为女儿和儿媳妇主持公道,谢他惩治了恶人,然后乔老爹便说他要带着女儿和儿媳妇回家去了。 孙翊又给孙权使脸色。 孙权且是很淡定。 于是,大伙儿就眼巴巴的看着乔老爹拉着乔菁菁的手,身后跟着乔二和何苗苗一对夫妻,那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互相搀扶着离开的画面。 好有爱! 孙翊打量着他大哥的脸色。 刚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么久的时间就没发生点什么让人遐想的? 这大哥! 不对劲哦,竟然让乔老爹把到嘴的美人儿给带走了? 大哥能是那种浅尝辄止的人吗? 孙翊实在忍不住自己内心的那点小九九。 他期期艾艾地问:“大哥,你和乔大姑娘究竟如何了?” 进行到哪一步了! 孙大哥其实已经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的声音,但在兄弟们面前,他必须持重。 他什么话也没说。 可他二弟孙权一秒戳破了他:“大哥,张子布这几天都不在!你和乔大姑娘的事可以抓紧办了。若是有需要说一声,弟弟们为你跑腿。” 孙策那耳朵和脖子又红了。 追老婆的事,需要弟弟们帮忙吗? 孙权和孙翊都使劲点头。 孙策不由自主地笑了。 可以! 趁张子布不在。 25 何时践诺 孙策回头就跑进屋里,十分慎重的拿出一张蔡侯纸,写下了几个篆字: 吾心悦女已久,卿何时践诺? 说成白话就是,老子已经喜欢你很久了,你之前跟老子说过的,要为我洗衣做饭生孩子,你什么时候兑现这个诺言? 这一封霸气的求爱信,孙策转手就将它交给了孙老二孙权。 这样的事情,孙老二最适合干了。 那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最多计谋,老二他最精。孙大哥相信他二弟一定能给他做一个神助攻。 乔菁菁和乔老爹才刚回到家。 家里真是乱七八糟的,乔蔓蔓和乔三根本忙不过来,连断了腿儿的彭叔都挣扎着趴在地上,一双手,忙活着小心翼翼地归置鸡鸭蛋。 乔菁菁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她甚至很不解风情地打住了何苗苗和乔二的浓情蜜意。 “一会儿有什么话回你们房里再说!这会儿先干活,先腾挪家具腾物资,该放仓库的放仓库,该放园子的放园子!” 另外的,乔菁菁想了一想。 如此乱世,她还得在桑园里养几条藏獒,在家门口养一对中华田园犬。 藏獒得过两天,拖认识的朋友从四川西藏带。 那孙权带着孙翊吕蒙就已经走进来了。 “乔大姑娘,这里有一封信给你!” 在乔家人的注视下,孙权把这封包含着他大哥一桩热烈心事的信交到了乔菁菁手里。 乔菁菁拿在手里,并没多想。 只怪她当年读大学那会儿收到的是表白短信,没收到过纸质的情书。 没经验! 她对孙权说,信她收到了,因为家里比较乱,所以不留二位吃饭。 可孙权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就站在那儿,十分谦虚,说:“乔大姑娘尽管忙,我就这儿等。如果乔大姑娘要回信,可以让我一并转交。” 还需要回信? 急么? 乔菁菁想,应该是孙策有某个农商细节问题搞不明白,向她求助。 乔菁菁也不拘小节了,就当着乔家人的面把信拆开,与大家一起读。 因为她自己一个人悄悄咪咪地读,她读不懂啊。 乔老爹看到那封信的内容,直接红了一张老脸。 乔三看了,不太相信,便高声念了一遍。 “吾心悦女已久,卿何时践诺?” 他们姊妹几个都知道,阿姊聪明是聪明,就是认字不太好,识字能力不够。 乔三又热心的为他阿姊翻译了一回,保证阿姊能听懂。 “这个意思就是说,不,孙将军说他已经喜欢你很久了。问阿姊,你什么时候对孙将军兑现诺言?阿姊,你对孙将军做过了什么承诺?” “是啊!” “阿姊,孙将军现在要期待你回复他!” 乔菁菁就看到一屋子的人,她乔老爹她弟弟妹妹,还有孙权孙翊等,一众人十分期待地等着她回话。 乔菁菁那张脸,根本就不红。 孙权等了一会儿,眼看着乔菁菁没有要写书信回复的意思,就想了一个法子。 “乔大姑娘,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大哥说,我们也可以代为转达。” 孙权说完这话,还和乔老爹交换了一个眼神。 多么有心机的孙老二! 乔菁菁慎重的想了一下,不怕死地说:“我没有什么要与孙大哥说的,你们回去吧。” 这番操作,把孙老三给整得不太会了。 “你……乔大姑娘,你什么意思啊?咱们大哥的话,你没弄明白?你……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面子太薄啊?我们大哥,这是在干什么,先礼后兵,你懂不懂……” 后面的话,不好听了。 为了不让孙翊说出不好听的,孙权赶紧拖着他三弟走了。 留下乔家这些人站在这里,各有各的想法。 最后,姊妹兄弟们都望着乔老爹。 乔老爹看看小儿女们,最后又只能看着大女儿。 这件事儿虽然来的有点突然,但在乔老爹看来了,也是喜事一桩。对吧? 那孙将军亲自上门提亲! 不是,是孙将军写了亲笔信,让弟弟们上门提亲。 对呀,既然是上门提亲,怎么没带礼物? 孙老二和孙老三已经快马加鞭回到府邸,孙大哥一看到两个弟弟回来了,还十分期待的等着回话呢。 孙权给孙大哥的回话是: “大哥,这事怪我!是我和老三没把事儿搞清楚。你说,我们上门提亲,怎么能够忘了礼物呢?” 孙权和孙翊赶紧搜罗出了好些礼物,大担子小担子装了一马车。 再把这一车子火急火燎送到乔家门口,和颜悦色十分恭敬的交到了乔老爹手上。 然后,孙仲谋这位仁兄还十分的有耐心:“乔叔,这事儿不急,您慢慢考虑,您和大姑娘好好商量,不急啊!” 等回到孙大哥面前,孙老二说:“大哥,你的心意整个乔家上下都已经收到了!我们呢,也按照当地人的习俗送了聘礼。现在就等着他们家回话了。” 等他们家回话? 孙大哥听着听着,皱眉了。 那眉头都快皱成了一座小山。 他就是一封直白的表白信,现在演变成了提亲。 孙大哥转而又得意了。 哼哼! 这回看她怎么应对? 可真把乔菁菁给愁死了。 孙家兄弟几个真把她逼得骑虎难下。 她乔菁菁在这里活这些年,其实很单纯。她想,不就是换个地方搞农业吗,把毕业论文写在祖国的大江南北以及某个特别年代吗? 她脚踏实地,认认真真搞农业,弄点好吃的,让一家人吃饱吃好,有衣服穿,不受欺负。 这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可现在这个! 孙大哥整了一封求爱信。 那孙老二不嫌事儿大,还整了一车礼物,浩浩荡荡跑来向老爹提亲。 乔老爹已经把乔菁菁给喊到屋里,父女二人面对面谈话。 “我大乔儿对这件事是怎么个意思?” 乔菁菁低着头。 她的意思,她就算是跟老爹说了,老爹能懂吗? 她要是嫁给了这位孙大哥,不出几个月,孙大哥就蹦哒死了,然后她就成寡妇了。关键是,她的神预言,乔老爹不听啊。 “父亲,这件事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 “阿姊,你怎么能够不同意啊?” 乔二和乔三同时从角落里窜出来,那身后还跟着何苗苗和乔蔓蔓。 “阿姊,你是昧着良心说话吧?孙将军向你求亲啊,你不同意啊?” “阿姊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我明白,你女孩儿家,为了显得咱们不是这么低三下四,拿一些态度也是可以!但是大乔姐啊,你别忘了这个人是谁呀?是孙策啊,他手握重兵哦。” 乔二和乔三很有逼迫力的样子。 何苗苗也能分析利弊。 只有乔蔓蔓没有发话。 乔菁菁捂着耳朵,远远望着那边屋子里的一堆礼物。 她说:“这样吧,爹爹,麻烦你走一趟,你和乔二乔三亲自把这些礼物给送回去,你就说:齐大非偶。是咱们家配不上孙将军家!” 此话一说,乔二和乔三张大了嘴巴。 乔老爹也面露难色。 何苗苗拉着乔二的衣袖使脸色。 “阿姊,这事儿要去,你自己去,我和乔三可不去!” “那孙策发起火来,那么可怕,杀人不眨眼。万一待会儿他气急了,殃及池鱼。我家二郎和阿翁还能不能带着这颗脑袋回来,都不一定是吧?” 经过这层讨论,乔菁菁连退礼都成了一大困难。 接下来的这三天时间,乔菁菁但凡在乔家遇见每一个人,他们都是同样期盼的眼神,盼着她同意,盼着她答应。 何苗苗最过分,她已经开始帮乔菁菁打点嫁妆了。 受过那一次苦难,何苗苗在家里说话做事谨慎了,许多时候都表现的十分乖巧: “我大乔姐呀,这回找了个好夫婿,我们大家都为她欢喜啊。家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整理整理,也能抬出几十抬来,就是这会儿世道不好,市面上没有好的布料子,委屈我们大乔姐了。” 乔菁菁听了这些话,没地方哭。 最后,乔菁菁被逼得坐不住了。 她手里握着这封烫手的信件,这纸张太粗糙了,比汤姆猫送给小白猫的情书差多了。 她蒙着面罩,亲自来到孙策如今办公和居住的府邸。 26 追着送行 乔菁菁单枪匹马,十分有骨气地跨进了那道庄严权威的府邸大门。 怕什么! 不过就是拒绝一个男子的表白嘛。 她大学的时候也曾干过这样的事。被她拒绝的,有要寻死觅活的,有当众翻脸对他恶言相向的,当然也有那种无所谓的。 她拒绝孙策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样?不过就是孙策恼羞成怒杀了她嘛。 嗯。 乔菁菁还是想活着。 乔菁菁谨慎来到孙策的书房前。 或许是她自己满怀心事,她竟没有察觉这书房透着严肃的气氛。 她万分友好地走了进去,孙策和兄弟们都在。 “见过孙将军,诸位将军。” 她是想和孙大哥单独谈这种事的。 可是当时那种氛围好像很严肃,乔菁菁也就直来直去。她走到孙大哥面前,把孙大哥写的那封信直接放回到了孙大哥手中。 “孙将军,这个还你,还请你收回你的话。” 后面的,乔菁菁本来想解释一番。 结果孙策反而没有在意。 他并没有乔菁菁想象当中的忽然发火了,或是对乔菁菁怒目圆瞪指责她。 连孙权和孙翊都没有跳出来奚落,没有说是乔菁菁当时一顿没有骨气的哀求,哭着要给孙大哥生孩子。 孙大哥只是收下了那张信纸,还让吕蒙好好将乔大姑娘送回家去。 这样通情达理作,简直让乔菁菁没想明白。 吕蒙送乔菁菁回家,已经快到家门了。 乔菁菁还是忍不住问了:“阿蒙啊。” 吴下阿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典故,就是这位仁兄留下的。 这位阿蒙他小时候文化水平极差,但是打仗方面极有天赋。后来孙权指点他,告诉他不光要会打仗,还要读书,还要学点文化知识。他在孙权的激励下,真的认真读书,然后格局和做事风格大变了一个样,整个人上了一个新层次。 都是东吴未来的人杰呀。 “阿蒙,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的。 吕蒙想了一想,以实情相告:“乔大姑娘,是这样的,袁术已经下了诏令,让刘勋做庐江太守,让咱们孙将军把太守印信交出来!” 哦。 原来是这事儿来了。 乔菁菁就问:“孙将军他,能同意吗?” “咱们将军不同意,再不情愿,又怎么办?乔大姑娘,我们将军的苦处,你不懂。将军经历的事,你也不知道!将军带着兄弟们打仗,从来不只为自己,他打庐江城也不是为了他自己做太守。哪想到,袁术出尔反尔!唉,乔大姑娘,从此别过,好好保重。” 吕蒙把乔菁菁送到了家门口,十分干脆地就走。 这回把乔菁菁留在这门口,又是多想了一点点。 孙大哥,这就要走了? 孙策前几天送她的礼物,她还没有拖去还他呢! 乔二乔三不给力,她一个人拖不走的嘛。乔菁菁赶紧回家,把乔二乔三从床上拖起来,跟她一起还礼物。 乔蔓蔓说她可以。 可乔菁菁不让她去。 “人家孙大哥辛辛苦苦打这一仗容易吗?太守的位置当不上,得些钱财总是可以的。他那这些东西分给他的兄弟们也是好的呀。” 乔菁菁说他们乔家不可以昧了孙大哥的这些钱财。 姐弟三人嘿哧嘿哧的,撵着马车赶来换礼物的时候,孙策已经带着他的人马走到了城门口。 乔菁菁硬是追到凤凰台门外,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追上了个尾巴。 “等等! “等—— “阿蒙,等等! “仲谋,等等——” 乔菁菁喊遍了所有人,她喊的那些人都没有等她。 只有孙大哥从浩荡的队伍里停下。 他那为她停留的一瞬间,却看到她赶了一车的礼物,心情瞬间不好。 乔菁菁硬着头皮上前。 把一车礼物堆到孙大哥跟前,还自认为很理解大哥此刻的英雄与悲情。 “孙大哥,你,你……” 你好好保重,别不拿自己的命当一条命,杀人的时候也要慎重。 这些话当面说不出口。 “大哥,你今日远行,我本不是来送你的。但前些日子,仲谋送了一些东西到我家。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我不能要,但你们路上或许真是用得着。” 这些话更伤人! 孙策就那么看着乔菁菁。 乔菁菁脸上那条血印子留了疤痕,浅浅的,泛着些嫩红色。 “你特地赶了一趟,就只是为了说这些?” 乔菁菁点头。 孙策手中握着马鞭子。 “你那时劝我的话,我都记得!” 嗯? 乔菁菁抬头,正掉进孙大哥那双深刻的眸子里。 “过刚易折,过慧易妖。大乔,我不在庐江城,你可不要到处树敌。” 啊? 孙大哥怎么知道她到处树敌了呢? 乔菁菁一双灵动的眼睛,再加以勤劳的双手,摊在孙大哥面前。她只是一个潜心于农业无法自拔的种田女罢了。 孙大哥又掏出了那张信纸,没有褶皱,好放在乔菁菁的手心里。 乔菁菁一看,又皱起了眉头。 这又是什么? 孙大哥已经勒马前行,对着天空立下誓言:“等我回来,你就嫁我!” 等我回来,你就嫁我! 你就嫁我! 这声音有魔力,阵阵回响。 乔菁菁赶紧摇头。 “孙大哥,你不用回来! “孙大哥,你真不用回来! “……” 乔菁菁那响亮的嗓门,脆生生的声音,一直追着孙策,直接把这些兄弟们给送出了庐江城。 孙翊本来气愤得很,结果又给乔菁菁气笑了。 唉。 “这大乔是个傻姑娘吧?我一个男子汉跟她见气,也是醉了。他是听不懂大哥的话吗?还是谦虚过分?大哥,你不用回来……呸,咱大哥回不回来,她说了算?哼!二哥,咱们大哥对她也是够痴情的了,连我都给感动了。” 孙权点头。 孙翊又说:“二哥,为了大哥的心意,为了大哥能娶大乔,我孙翊在此立下誓言,一定带着重兵杀回庐江城,赶走刘勋。” 孙权又点头。 乔菁菁这里还站在凤凰台门外,目送孙大哥和他的兄弟们离开,刘勋已经从北门进了庐江城。 刘勋成了庐江太守。 其实对于小老百姓来说,谁做太守,只要这太守还是个人,什么事情不要做的太过火,小老百姓觉得没什么差别。 乔菁菁也是这么告诉自己。 虽然,那一次她和刘勋家的千金有了过节,不过刘千金不是嫁去寿春了吗? 乔菁菁拍拍手上的灰尘,对乔二,乔三说:“回家!” 路上。 乔三砸巴着嘴巴,他心里还放不下,觉得可惜。 “阿姐,我说你也太不把东西当成个东西。孙将军送你的礼物,你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还给别人,这不丢脸啊?你把人给得罪干净了?那孙将军说得好,让你不要树敌太过,过刚易折。你就是不知道多考虑一点点,你哪怕多考虑一点点,留下一点儿,你弟弟我还没娶媳妇儿呢,留着给我做聘礼不好吗?” 经乔三如此一提醒,乔菁菁才想起了这些大事。 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没成亲。 她得赶紧趁孙策和周瑜不在的日子,把乔蔓蔓嫁出去。 27 回家种田 Oh yeah! 乔菁菁回到家里,乔蔓蔓还在那院子角落里,对着地上刚冒出来的小嫩芽抹眼泪。 乔蔓蔓又怕别人发现她的动作,一切极为小心。 乔菁菁一眼就看出来。 “唉,那东西呢,我已经还给孙策了,我和他两清了。 “蔓蔓,孙将军和周将军已经出城了,我们在街上也看到了告示。刘勋太守广贴告示,征集各家的人丁,说为两件事。一件呢,是加固城防守卫外敌,再者是加紧巡逻我们城里的治安……” 乔蔓蔓是听了这些话,无动于衷。 周郎走了! 周郎走了。 他帮了她那么多,她想亲自向他道谢的,可是阿姊不许。 她的阿姊。 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孙将军那么大面子的人,还给她写书信,为她送礼物。 乔蔓蔓多羡慕呀。 她只有一颗牵挂周郎的心,也不知道周郎心里究竟有没有她。 乔蔓蔓一颗女儿心,惆怅得很。 乔菁菁却不管那么多。 什么怦然心动,在她眼里比不上那一段距离。乔小妹儿对周瑜的小心思,过段时间就好了。 等她为乔小妹儿寻一个大好青年。 乔菁菁还不知道她实在高估了一个女子在某方面的能力。 她以为,人嘛,总是要经历许多事情,要遇到许多人,然后忘记许多人。 乔菁菁撸起袖子,拿起农具,先去视察桑园和鱼塘。 这次她没有孤孤单单一个人去,她汲取之前的教训,把乔二和乔三都给带去。 何苗苗呢,就在家里洗衣做饭,照顾鹏叔和老爹的饮食。 乔蔓蔓心情不好,乔菁菁也给她安排了活,让她拿些盐和白酒,把家里的鸭蛋给腌了,放窖里去贮藏起来。 乔菁菁自以为,如今家里就她一个人依然能坚强顽固地打起精神。 随着庐江城被孙策攻破,陆康一家倒台,乔老爹少了联络的去处,老爹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何苗苗自从回来之后,十分安静。 乔二和乔三也变乖了不少。 老爹在家中几乎不发表意见,成日里要么和鹏叔说会儿话,要么去鱼塘边钓鱼,再则就是院子里走几步路。 她,忽然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正月里,江南一带气温尚且十分低。 料峭春寒。这样的环境下,乔菁菁让乔二乔三这两个没吃过苦头的,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的男子,下地去干农活。 “去吧!做一个脚踏实地的男人!抬头看天,低头看路,路在脚下,千里之行迈开这一步……” “啊?” 啊什么!不亲自动手实践,哪知道身上穿的绫罗绸缎,每日吃的米粮饮得甜酒是怎么来的? 乔菁菁也撸起袖子,手把手的教。 从清理池塘里的枯枝烂梗开始。 没半天功夫,就把这两兄弟给累的趴下。 乔二这回尚且好,他没有高喊什么要六花马红峰剑,要出去搅弄风云,掌控天下局势之类的大话了。经过庐江之战,他已经成熟了许多。纵然农活十分苦累,他这小嫩手都给磨破了皮,却不敢说话。 乔三细皮嫩肉的,实在遭不住。 “阿姊呀,受不了了我!你看,看!我这双手……都磨破了。 “阿姊啊,你让我翻地,你让我从水塘里捞稀泥,把这堤坝给糊起来……啊……这是什么稀泥巴糊不上田埂?你看看,这会儿哪里有人家翻地了?哪家的鱼塘要这么整嘛?哎呀,真的是冷死我了!阿姊,你看我的手,我的脚,你看冻惨了……阿姊,咱们花点钱,请几个人来做行不行?” 乔菁菁说不行。 学习和生活不能分开,劳动和理论也不能脱节。 之前,为什么乔二和乔三能被李朱两个蒙的团团转? 不就是因为这两傻子只知道好吃懒做,没有亲身体验过干活儿的辛苦吗?如果这粮食是他亲自收的,鸡和鸭是他亲自喂的,他能够眼皮儿不眨想也不想地拿去跟别人换宝马宝剑吗? “手冷啊?脚也冷啊?是,这会儿的水是挺冷的!可这不就是一年四季,农民看天吃饭的道理嘛。你们这回知道干活儿辛苦,知道我们家的粮食和收成来之不易了?” 乔三点头。 乔二冷木了一张脸,也点头。 乔菁菁掬一把冷水,洗手。 “好!今天就干到这里,起来吧。乔三,你起来之前,顺手在田里捞一筐田螺,装这筐子里,给咱们家的鸭子们背过去。记住啊,这些田螺整个儿的被鸭子吞了,怕卡住。你拿块石头,把这些田螺砸碎了,喂鸭子,听到了吗?” 乔三只想对着苍天大哭一阵。 乔二这回像样子:“别嚎了,三弟,快干活吧。男子汉,有什么脸嚎,你看阿姊!” 乔菁菁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光在旁边指使人。 她和乔二乔三说话间,已经爬过桑树,钻过鸡笼子,拿起锄头排挖过水沟。 当这扎扎实实的一天过去。 夜幕降临,姐弟三人拎着工具回到家中,何苗苗做好了晚饭。乔蔓蔓腌制了鸭蛋,乔老爹钓了一尾鲈鱼给家里加餐。 何苗苗拿起菜刀就要把这条鱼给拍晕了,丢锅里煮汤。 乔菁菁留下了这位鲈鱼,她要养它几天,看看能不能春天下一窝鱼子。 如此的日子,是乔菁菁所喜欢的。粗茶淡饭,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日子,是自给自足,自己动手,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却很安心。 家里人彼此多担待一点,彼此多劳动一些,不耍心眼,不要偷懒。 乔菁菁心里说,如果她在东汉末年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三年,五年,十年,八年。 她也能耐得住寂寞。 可乔三耐不住。 乔三在吃饭的时候提出了他正式的要求: “老爹,你什么时候给我娶媳妇儿呀? “老爹,我早满了14岁了,我都长的跟二哥一样高了,你再不跟我娶媳妇儿,我走在大街上都不好意思抬头了!” 被乔三问到这件事情,老爹好不容易有一丝笑容的脸又不开心了。 老爹心里挂牵的,不是老三的婚事!老三,是个儿子,娶谁不是娶?东家西家,哪家都有姑娘,他乔玄拼了一张老脸带上点聘礼,多多的带点聘礼,事情就成了。 老爹如今担忧的是,家中的老大。 他家老大如今可有本事了! 经过庐江城之战,经过和孙策的万般牵连,老大,这会儿连老爹的话都不听了。 老爹放下筷子,哼出气来: “儿女大事,当爹的怎么不担心?乔三想娶媳妇,大乔小乔,也都该嫁人了!要把你们这些事都解决了,老爹才能安心。” 老爹喝了一碗菜叶子汤,吃半碗粟米饭,就回自己房里去了。 把个乔三落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阿翁这是生气了吗?我想娶媳妇,有错吗?二哥,二嫂,蔓蔓,你说是不是?” 乔蔓蔓低头吃饭。 乔二也吃饭,何苗苗也吃。 只有乔菁菁望着老爹的背影。 乔三便抓着乔菁菁问:“阿姊,你说是什么原因?老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不想帮我娶媳妇儿?要先把你和蔓蔓嫁出去,再给我娶媳妇儿吗?不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绝不同意。阿姊,我这回要说你了!你就是太挑了,那孙将军怎么就不行了?你如果要是答应了,你这会儿人都跟孙将军走了,阿翁心里不就放下一块大石头了吗?还至于搁这理饭都吃不下,回房间去生闷气?” 乔三急着急着,就说了一回大实话。 然后,一家子人一起陷入沉默。 28 砍退壮汉 乔菁菁抹了抹嘴巴。 管不得那么多!如果都要按照老爹和家里人的心思,那以后的日子,有的乔菁菁恼火的,他们又不能替她! 凭什么? 乔菁菁拎起老爹钓回的那条鲈鱼,自己打了个火把,连夜走到鱼塘边,将鱼丢在一个竹笼子里,浸在水中圈养起来。 她一个现代灵魂,不能跟这些古人儿一般见识。 人家十六岁还是花季少女,二十岁如花一般的年华,正是读书的好时节。 这里的女孩儿男孩儿一长到十三四五六岁,就忙着嫁人,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一点都不耽误。 算的可精了。 乔菁菁才不如他们的愿。 老爹不开心就让他不开心吧,过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呢,蔓蔓的婚事,她是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第二天一大早,乔菁菁在鸡叫时已经起床,来到厨房烧了热水,打了两个鸡蛋冲蛋花再加点儿糖,下一块粟米锅巴。 这就是她出门干活儿前的早餐。 由于她的藏獒以及中华田园犬还没配备到位,所以她得亲自去巡视桑园鱼塘,鸡笼子,鸭笼子。如果要把乔二和乔三喊起来,花这些功夫,还要给他俩做早饭,她不如自己去,还能早些回来。 乔菁菁一大早沾了霜露,鼻子尖儿都给冻的通红。 等她捡了满满一筐鸡蛋回来,刚要从侧面小门进家里,就听到前头吵吵嚷嚷。 听声音,来了十来个壮汉吧,在他家门口吵嚷。 乔菁菁把鸡蛋框子放下妥当的地方,赶到前面去看。 结果,这些人是来抓何苗苗的,当然还抓她。 乔老爹被他们推倒在地。 乔蔓蔓也被推在一边,乔二和乔三一个手里拿块石头,一个拿块儿砖头,腿脚发软。而何苗苗已经被抓起来。 “你们家还有个人呢?到咱们刘太守家来抢人的,那个悍妇,她人在哪里?你们窝藏罪犯,十恶不赦!赶紧把人交出来,识相的就快点,不然有的你们受!” 这些人如此期待,要想与他们口中的悍妇面对面。 乔菁菁也就如了他们的意。 乔菁菁右手提着菜刀,左手拎着老爹当日的佩剑。 一甩手,那把佩剑准确地扔进了乔二的手中。 “乔三,回屋找你的蛟舌弓!” 乔三一下被提醒,才想起他还有一杆重型武器藏在床底下。 乔菁菁对着来人亮出亮晃晃的菜刀。 “到我们家来抢人,你们是谁?谁给你们下的命令?” 那十来位壮汉可不怕乔菁菁,那脸上露出鄙夷的笑:“这位,想必就是那位悍妇?长得倒像小娇娘。” “呸!洗洗你的臭嘴巴,什么叫悍妇?你姐姐我,待字闺中,没嫁人呢,怎么悍妇了?嘴巴洗干净点吧!再不然,就好好回家问问你老娘去,是怎么教的,儿子连话都不会说?姐姐这样的,叫猛女。” 乔菁菁一顿臭骂过去,那群壮汉里有人就怒了。 “嘿,贱人,嘴贱!抓起来,快,绑起来。胆敢反抗者,一律绑起来。” 这些壮汉轻视了他们眼前的乔家人。 因为乔菁菁这瘦不拉几的做出的榜样,实在于太过于激励人心。 她明明不堪一击,却凭着手中一把菜刀砍退了两名壮汉。 乔二和乔丹依葫芦画瓢,挥剑的挥剑,拉弓的拉弓。 乔蔓蔓也翻身回屋,找了一把大铁锤子。 一家人戮力同心,把来人打趴下了。 乔菁菁挥着菜刀,一手叉着腰,狠狠地呵斥:“滚!你哪里来的滚哪里去。敢抢咱们家苗苗?咱们就在刘太守面前去分辩,哪条法律规定,良民变贱民?我家苗苗什么时候卖给了你们刘家?那张卖身契何在?谁签的字?谁画的押?是我家老爹签的字,还是我弟兄签的字?若没有,你们便是胡闹。就是刘太守在这里,他也不能不懂这个道理。还有一点,你们且去查一查,我家是受害者。前日偷偷进我家抢财物,抢民女,那两个贼子已经被孙将军就地正法了……” 在亮堂堂的刀刃下,十个壮汉灰溜溜的走了。 乔菁菁紧绷的面皮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家惊魂未定。 何苗苗惨兮兮地拉着乔二的手:“二郎,如果他们再来,可怎么办?二郎,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我不是刘家的奴仆!二郎,你救救我!” 乔二把娇妻紧紧护在怀中,安慰她。 “苗苗,别怕!有我在,我保护你。为了你,我跟他们拼了。” 这回乔老爹是真的愁丧了一脸。 这些日子,他的确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他也承认自己老了。 可世事纷杂。 他想老去,却不能够。 刘太守家的人上门要人,却被儿女几个给打了出去。这事儿怎么成啊? 乔玄与刘勋,在刘勋还是宛城县令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大家都曾是陆康的座上客,那会儿不分地位高下,一个是名士,一个是县官。 可这会儿人家当了太守! 乔玄想了又想,拄着拐杖站起来。 “你们两个,走,跟我去刘太守府里去一趟,向刘太守当面谢罪。” “什么?阿翁,你气糊涂啦?” “是啊!阿翁,刘太守派人来我家闹事,我们还去谢罪?我们有什么罪!” “阿翁哪!你不要去,也不要带乔二乔三去,万一刘太守真要抓我去做他家的奴仆,我就只有一死……” 乔老爹本来想带着乔二和乔三两个兄弟去一趟刘勋府上,把什么误会都说开。可这两个儿子是脓包,是软蛋! 乔菁菁已经站出来:“父亲,你稍等,我收拾一下。我与父亲去刘太守府中走一趟。” 这一对比。 女儿倒像是儿子! “罢了!好,就大乔去。” 乔老爹也收拾一番,极为虔诚,沐浴更衣,还专门带了一件他写的字。 临走时,乔菁菁把家里的农事要忙通通安排给了乔二和乔三。 “咱们家的鸡和鸭子,记住了,一天喂两顿,中间要加水。刮风了,乔二得出去看一看,有没有卡在角落里的冻死了的?有没有害瘟病的?如果有害瘟病的,就把它拎出来,知道吗?它一个传染俩,两个传染一群,以后就都没了。可别小瞧了这个,懂不懂? 乔三,那鱼塘你昨天只糊了一面的四分之一的堤,今天明天后天都上赶着,记在心里,好好把这个四面都给糊齐了。” 知道乔三要拒绝,要喊苦。 “你好好糊!等你糊好了,你的媳妇儿我亲自去给你求行了吧?你告诉我,你看上了哪家,我去求爹爹告奶奶都给你娶回来。可是你要敢偷工减料偷奸耍滑,别说娶媳妇儿,你晚上睡家门口,当中华田园犬去。” 这样安排,乔菁菁才敢放心跟乔老爹一起出门。 乔菁菁心里也没有底。 这上新任太守家去,只能带礼物,又不能带杀伤性武器。 她倒想带两把菜刀,以作防身之用。 唉。 老爹这样的人嘛,毕竟是读书人家。哪像孙策那小霸王用拳头说了算,重型武器说了算。 嘿嘿。那一瞬间,乔菁菁忽然就懂了为什么孙策能成为孙策,小霸王为什么能称霸江东。 人类在低级阶段何初级阶段的时候,他就是用拳头解决问题的。 哪有什么文明准则? 文明的读书人就是受欺负。 29 主动请罪 刘勋当了太守,他住的府邸仍然是以前陆康的府邸,后面给孙策做过府邸的地方。 乔菁菁对这儿可谓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连马厩在什么地方她都清楚。 如果万一如果待会儿情况不妙,她拉起老爹就跑,又冲向马厩的地方。她相信刘太守家里肯定有几匹宝马,且不一定藏着黑衣人哦。 乔菁菁的算盘打得好。 她知道刘勋这个人,因为三国志对他的评价不太好。 别的那些人,至少能被称作猛虎猛将,或者得到英杰人杰之类的赞誉。 刘勋这个人被评价为贵宠骄豪。 别的不看,只看他养出一个刘阿娇。 估计父女俩就是一样的贵宠骄傲吧,仗着有家室有背景。自家姓刘,跟当今的天子是同一个姓,据说都是太祖的血脉。袁术啊,曹操啊,都给他几分面子。 岂止是给他面子,简直是厚待偏向。 庐江城明明是孙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刘勋却跑来捡了这个漏当了太守。 乔菁菁搀着乔老爹。 在那间书房外等了许久。 若不是刘勋的管家告诉他:“太守,外面候着一位小美人呢。” 刘勋是不会开尊口让乔玄进来的。 在他眼里,乔玄算什么东西!迂腐酸臭了的读书人,仗着有几分文化,敢到他家里来抢人。就算是抢只阿猫阿狗,也不行,还别说是奴仆嘞! 怎么,那奴仆还是乔玄家的二媳妇? 呵!乔玄现在拱手把他的儿媳妇送到刘太守面前,要给刘太守当奴仆使唤,刘太守还不见得瞧得上呢。 若是个娇滴滴的,还未曾婚配的小娘子呢。 还可以考虑。 当管家把乔玄和他的女儿带进来。 刘勋靠在低矮的胡床上,吃着几个酸橘子,那神色之酸爽享受。栅足案上,摆置名贵的青铜器果盘,酸橘子旁边是几个干枣。 漆樽盛酒,刘勋吃的极为享受。 别怪人家浅薄!几个酸橘子,几个干瘪的枣子,已经是当时最最最高大上的果子了。 刘勋等乔玄与乔菁菁走进来,等他们行礼。他嘴里嚼了一半的酸橘子,另一半再放回去,搁盘里。 “老弟啊,你我才多久不见?你怎的生出了这许多白发?你这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哦,这娇滴滴的小美人……你还真客气!来来来,小美人儿,坐我旁边来。这是寿春袁公路专程让人送来的,美味佳果,小美人儿,你闻闻这香味儿……香不香?” 刘勋如此一说,已经一手拉住乔菁菁。 乔菁菁使劲一甩。 刘勋一瞬间被扇了一脸的风。 乔玄赶紧跪下:“太守误会!这是玄之长女,因从小失去了母亲的照顾,顽劣不堪。那日,不知天高地厚,她担心我家二媳妇……” ! 打住。 “哦,就是你,到我家后院里抢人,还当街打伤了两名男子?” 刘勋像狮子见了猎物,狡猾又威严。 乔菁菁点头。 “人人说庐江城出了一个悍妇,那悍妇就是你!”刘勋忽然变了脸色,好可怕的样子。 乔玄还要解释:“不是那样的,太守,这其中有误会。” 可刘勋不听解释,他马上就要喊人将乔菁菁给绑起来。 那管家还又在他耳朵面前说了几句,直接把刘太守给气的瞪了眼睛,吹胡子:“大胆,你竟敢打伤我的家丁。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刘勋马上就要把乔菁菁给绑起来。 乔老爹吓得,跪在地上爬过去抱着刘勋的大腿,死死的哀求。 “太守,太守!我家小女,她尚且年幼,不懂事啊,她真的是不懂事,没有亲娘管教!这,这不是她的错啊,错在我!太守,还请你看在玄之薄面,饶她这一次。太守啊,求你饶他这一次!我父女俩就是来太守跟前负荆请罪的!” 乔玄只差把这长满白发的脑袋埋进刘玄的大腿里去。 乔菁菁也十分配合的低头,不对,是磕头认错。 必须嘛。 老爹都低三下四成这样了,她要是跳起脚来骂一句。 那不得了。 她就没有以后了。 刘勋不是孙策,这油头滑腻的中老年男人不是那大小伙子,他没有大哥那番度量。 “求太守开恩,求太守恕罪!” 乔菁菁也开口求饶。 刘勋冷笑:“你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目无法纪,牝鸡作恶,让我怎么开恩?我怎么开恩,别人才不会说我刘太守偏袒于你?” 被刘太守一阵灵魂拷问。 是啊。孙大哥之前不是明摆着在众人面前偏袒她妈?大哥要理由了吗?没有! 既然刘太守要一个理由。 乔菁菁便指天发誓,说她能够让今春今夏今年秋天庐江城的粮食产量翻上一番。 这个誓言,在当时可真是绝了的。 刘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乔菁菁在此发誓,求刘太守饶恕我,我愿意将功赎罪,我愿意立下军令状,为太守掌管庐江的农事,今秋庐江的稻米粟米产量翻一番。如果翻不了番,我随太守处置,绝无二话。” 乔菁菁的话说完,刘勋那脸上几乎是笑了。 大话,吹上天了! 刘勋面上,鄙视的瞧不起的,不可思议的深色。“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乔菁菁说她知道。 她就赌他。 刘勋他再是一个骄奢淫逸蛮不讲理的官,他也知道粮食对于老百姓,对于一个城池,一个国家来说,有多重要。 “你怎能拿粮食民生社稷来开玩笑?”刘勋怒斥乔菁菁。 乔玄也说他家大乔没有开玩笑,是认真的。 认真的? 刘勋想了一下。 “玄弟啊,令爱有如此志向是好的!可是,这不是儿戏。” 乔菁菁说她绝不儿戏。 乔玄也保证。 很好。 刘勋那眼睛里来了兴趣。 “好!那这样,即日起,令爱就住在我府里。她既然已经立下誓言,要为庐江城的粮食民生经济做贡献,那就不能是一纸虚言。不能是跟我刘太守这儿光说话不办事儿!我这就让管家收拾出一间屋子,给令爱使用。我再给她派几个人,至于结果嘛,今年秋天,咱们见分晓。老弟啊,我这话不过分吧?” 不过分。 都已经将人家的姑娘给软禁起来了,还不是太过分。 要是孙策那个猛人此刻在这儿,也就手起刀落,将这坏心眼儿一肚子的人砍了也就砍了。 但刘勋心里美啊。 这小美人一旦住进了他府上,那还不是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哈哈。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