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朋友之名,祝靳先生新婚快乐》 第1章 试探 南欢从巫山馆往出走时,差点当场吐出来。 眼前的路不是路,全是刚才看的限制级画面。 十几部a片,尺度大到不堪入目。 现在她耳边还回荡着一声声激情四射的雅蠛蝶! 南欢在门口单手撑墙,不停深呼吸,把那股恶心劲往下压。 好不少后,一抬头,就瞧见三米开外的路灯下,有道熟悉身影。 靳炽川咬着烟,抱臂倚着越野车,风吹乱他的额发,露出五官颇为深刻的脸。 南欢眼里染了点笑意,她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怕你被里面的猛兽吞了。”靳炽川低头弹了弹烟灰。 南欢裹紧身上风衣,故意弯腰,歪头仔细看他生气的模样,边看,她边偷偷笑。 靳炽川被她看烦了,伸手捂住她眼睛,把她往副驾驶里带,佯装催促:“抓紧上车。” 南欢听话坐进去。 车里温度高,有些热,南欢刚坐进去,就把身上的风衣脱了。 靳炽川坐在驾驶座,听到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后,扭头去看。 南欢里面穿了件高开叉的黑色旗袍,袍角绣着芍药花纹,黑红交相辉映,衬得她大腿特别白。 靳炽川眸色渐暗,他偏头看窗外街景。 那抹白在脑海里却怎么也消不掉。 他手肘搭在窗沿,望着路灯下的飞蛾,深深吸了口烟:“怎么还是派你来这做卧底了?” 南欢是当年的高考状元,还是t大新闻系的高材生,按理讲,电视台的领导不该把这个任务派给她。 “我自己申请的。”南欢笑着解释。 “主任说完成这个任务后,我季度奖翻倍,逢年过节还多送两桶豆油!” 听此,靳炽川眉头微皱。 指尖夹的那支烟蓄了长长一截灰,就快要烧到皮肤。 他漫不经心抖动,将烟灰弹走。 眼里,却浮现出担忧。 巫山馆,取自‘巫山云雨’,名字虽粗鄙,却极应馆内业务。 这里好比天上人间,好比白马会所,做的是放荡生意。 女人进去,能被吞的骨头都不剩。 南欢见他不说话,便在旁边自顾自劝道:“你别担心我,我真没事,我能保护好自己……” 靳炽川尽量忽视她喋喋不休的声音,闭眼,又睁开,胸膛微微起伏,眸内翻起惊涛。 他猛地伸手,将坐在副驾的南欢往自己怀里拽。 南欢猝不及防扑到他身前。 她的手,隔着衬衫,摸到了他的胸膛。 很硬,很结实。 “知道里面那些男人,会怎么对你吗?” 靳炽川的声音在她耳畔游离,他说话的气息,夹杂着没吐出的那口烟雾,热乎乎扑向她耳廓。 南欢的意识一片混乱,脑海里却瞬间浮现出那些白花花的画面。 各种姿势。 起初都像她和靳炽川,离得这么近。 靳炽川的手,指骨修长,兴许是克制太久,上面已经浮出些青筋。 它绷着欲望,若即若离触碰着南欢的发丝、脸颊、侧颈。 又解开旗袍上的盘扣。 一颗、两颗、三颗。 露出莹莹锁骨,和少许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 它顺着腰线,继续向下。 旗袍下摆很短,雪白的大腿暴露在外,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住这种刺激。 但靳炽川的手,却全程没碰过她脖子以下的皮肤。 他只用指尖,勾住袍角,缓缓往起撩。 “靳炽川!”南欢脸红的不成样子,她试图拍开他的手,想逃离。 靳炽川却始终没松手。 他箍着她的腰,深邃的眼眸盯着她,让她认清现实。 “他们会做的,远比我刚才残酷百倍,如果你的真实身份再被发现……南欢,你不怕吗?” …… 半小时后,车停在江边。 俩人坐在长椅上,吹着风,中间放着便利店的购物袋,里面装着几瓶江小白,几罐冰啤,还有几盒便宜烟。 南欢见靳炽川又不说话,便主动道:“靳炽川,我也知道危险,可我既然领了这任务,就得做完。所以你别劝我了,来教我抽烟吧。巫山馆里的女人们说,烟酒是基本生存技能,所以我得学。好吗?” 南欢先拿起一盒,撕开外面的塑料膜,掀开盖子,往出抽了一支。 粗杆,闻起来有些呛鼻。 她学着记忆里靳炽川抽烟的样子,抿住滤嘴,就要去拿打火机。 打火机在靳炽川手里。 她看向他。 二人谁都没说话。 良久,只听咔嚓一声。 火苗窜起,靳炽川帮她把烟点燃。 “倔。” 听他这么评价自己,南欢没说话,只无声笑了笑,顺势吸了口烟。 “咳咳咳……” 南欢猛地把烟拿走,低头咳嗽。 靳炽川见她满脸通红,眼里漾了点笑意,音色融于风里:“不适应?” “你别笑我,这烟比你平时抽的呛很多,换你你也咳嗽。”南欢嘴硬,说什么也要给自己挽点面子。 靳炽川身子往前探,像是不信,“我试试?” 南欢点点头,就要再给他点上一支,可靳炽川却没同意,他像是没耐心等她再点一支,而是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夹烟的那只手往自己嘴边送,用牙齿叼住她抽过的那支烟。 那支滤嘴上还沾有她口红的烟。 这个过程,仅用了两秒。 短暂的,让南欢的少许晃神都成了错觉。 靳炽川像是压根不在意刚才的动作有多暧昧,他笑得自在,吸了一口后,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吐出白色烟雾,最后淡淡抛出一句:“挺烈。” 南欢在他的声音中,慢慢回神,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说话的声音也不太自然:“是…是吧?” 靳炽川松开她的手。 南欢看着远处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江面,继续漫不经心吸着。 兴许是心思没放在那支烟有多烈上,也就不再咳嗽,反倒适应了尼古丁在口腔上颚激起的那层热,也适应了吐出烟雾的感觉,就是没适应靳炽川还在身边这么坐着。 二人背后的公路,驶过了好多车,它们一辆辆从远处来,再到更远的霓虹去,带走了时间。 那支烟,南欢早就抽完了,她现在手里拿着的,是一瓶开着的江小白,已经喝了一半。 她酒量不好,尤其现在还吹着风,一点点,就足够她头昏脑沉。 “前两天我看到一篇文章,挺有意思。说那种认识多年的异性朋友,最后要么沦为普通朋友,要么干脆断了联系,又或者……结婚,你说我们属于哪种?”靳炽川说着话,目光看过来。 第2章 装傻 他旁边就是路灯,昏黄光线打在他脸上,将他的神情隐去几分,让人看不清。 但南欢,偏偏能从他的音色里,听出几分认真。 她握紧手中酒瓶,压着紊乱跳动的心脏,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流露,装作没心没肺,说话时嘴角却在抖,“我们当然是好朋友啦!” 好朋友。 不出意料的答案。 靳炽川仍保持刚才坐着的姿势,静静看了她几秒。 南欢移不开视线,和他对视。 明明只几秒,却觉得太过漫长,让她每次呼吸都变得迟缓。 “你喝多了吗?” 靳炽川终于再次出声。 南欢摇头,“没。” 靳炽川坐回去,靠着椅背,望着远处江面,又点了支烟,却不是他自己的好烟,而是那款便宜的,呛嗓的,他用它来抑制其余情绪,“你继续喝吧,不是要锻炼酒量吗?” 南欢听后,也移开视线,没再说话,沉默喝着手里的半瓶江小白。 适才还觉得烈的,难以入喉的酒,此刻却喝得格外轻松。 一口口,喝没了一瓶,又喝了一罐冰啤。 她的瞳孔有些散,指腹沾着水珠,一点点用力,把啤酒罐子捏扁,嘴里下意识的小声唤着:“靳炽川……” 男人闻声偏头。 他一滴酒没沾,他此刻很清醒。 他探身向前,看着南欢有些迷茫的双眸,低声问:“喝多了吗?” 南欢用将近七秒钟来理解这几个字,然后,点头。 靳炽川再往前凑近了一点点,他们离得很近了,他音色压低,却比夜色温柔,“我现在吻你,明天你会忘记吗?” …… 南欢的家,在津海市幸福小区三栋二单元1109,十一楼,不算高,却也不算低,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在电梯能正常运行的情况下,在背着一个人的情况下,选择爬楼梯。 但靳炽川除外。 他敲开1109的门,把睡着的南欢,亲手交到她哥哥南乘手里。 “她喝多了,麻烦你把她送回房间,她睡觉时,房间里的空调温度最好别调太低,那样她醒来容易脑袋疼……算了,她还是吃片解酒药吧,家里有吗?没有我先下楼买一盒。” 南乘接过人,听的一头黑线,有些无奈道:“靳炽川,我是她哥。怎么你亲疏不分呢?这些事情用你这么详细的交代吗?放心吧,我家里什么都有,你也抓紧回去吧,路上开车慢点。” 靳炽川听到这,没再多说什么,最后看了眼睡着的南欢,转身乘电梯走了。 南乘关上家门,在玄关处就收回扶人的手,当场揭穿,“别装了,人走了。” 本该醉酒的南欢,慢吞吞睁开眼睛,换鞋,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 南乘在旁边瞧着,抱臂叹息:“你俩在搞什么?” 南欢没搭理他,踩着拖鞋,径直回到卧室,关上门后倚着门板久久未动。 她的脑袋里回放着适才在江边的画面。 ——“我现在吻你,明天你会忘记吗?” 南欢当时的确是醉了,或许清醒的她该用开玩笑的方式拒绝,可当酒精麻痹大脑,理智不能占据上风时,她的所有情感,都在期待,她在期待与他的这个吻。 但那个悬而未决的吻,并没有落下来。 靳炽川到最后,也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南欢清醒时,靳炽川不会问这种话,南欢醉酒后,靳炽川却只想在她清醒时吻她。 他们像是陷入了死循环。 南欢摸黑走向书桌,坐下,打开台灯,从书桌左侧抽屉里,拿出放在最下面的日记本,用圆珠笔,写—— 姐姐,我喜欢上一个人。 他叫靳炽川。 我头一次滋生出,想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的念头。 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说,等一切结束,我和他还来得及吗? …… 翌日傍晚,南欢再次前往巫山馆。 巫山馆顶层2709包厢,是经理红姐的办公室,红姐今年43,虽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 南欢进去时,地板上还站着一个人,是巫山馆目前业绩最好的女人,名为珺珺。 珺珺长得美,像朵行走的玫瑰花。 红姐靠着老板椅,视线在她俩身上来回打量,抱臂开口:“你俩是目前馆内皮囊身段最上乘的女人,我这有个机会,抓住了说不定会有泼天富贵,你们……想不想要?” 泼天富贵,光是这四个字,就够人意乱神迷了。 珺珺先按捺不住,问道:“什么机会啊红姐?” 红姐笑笑,看了眼南欢,视线又移到珺珺身上,“你们之前学过乐器吗?” 南欢垂在身侧的左手,倏地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抠出一道道月牙白痕。 “学过啊,我学过小提琴呢!”珺珺是三年前突然学的,就是想提升自己,毕竟这行竞争大,得有点不一样的路数。 “你呢?”红姐又看向南欢。 “我也学过,学过几年的琵琶。” 南欢说完,红姐的眼里像是亮了一下,竟站起身拍了下手,“好,琵琶好。” 珺珺皱眉看过来,眼底带着较量。 “你们回去挑首曲子各自练练,半月后,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们自己了。” 红姐说完话,示意她们可以出去了。 南欢刚走到拐角,就被人从后扯住小臂。 珺珺姿态颇为强势,“阿烟,你不要以为你能赢过我,我是这馆里的老人,待的时间比你长,有什么机会,都该我先拿!” 阿烟,是南欢在这里的假名。 她面无表情挥开珺珺的手,从容给自己点了支烟,烟雾袅袅时,她淡淡回应:“各凭本事。” “你!”珺珺怒极,脸颊气的涨红。 南欢咬着烟,没再理会,转身走了。 却刚拐弯,就瞧见站在走廊尽头的男人,是靳炽川。 她把烟掐灭丢掉,快步走过去,站在他对面,抬头问:“你怎么来了?” “我要走了,离开津海市。” 第3章 道别 “啊?”南欢一瞬间慌乱不已,说话都有点变声。 靳炽川见她这样,笑了,“不逗你了。上边下来个项目,要我们几个工程师去跟进一段时间,工地离津海市区大约三小时的车程,走得不远。今晚来这,是同事们说过来喝几杯放松放松。” 南欢悬着的心慢慢收回,见他状态有点微醺,便问:“你也喝了?” 靳炽川瞭起眼皮“嗯”了声。 “那你们去多久啊?” “工程周期都比较长,少则几月,多则几年,我们还没定下来谁具体负责哪呢。”靳炽川靠墙站着,长腿撑地,身上的黑风衣衬得他身形挺拔,窗外有少许霓虹透过玻璃折射进来,落在他侧脸。 南欢还没和他分开太久,一时有些不舍,却也没表现太明显,只道:“你那吃什么不方便吧,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开车给你送过去。” 听到这,靳炽川笑了笑,“来回六小时的车程,你还送啊?” “送啊!说这话不就见外了!”南欢有瞒天过海的谈话本领。 靳炽川点点头,“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南欢伸手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半,还算早,“我请你出去吃顿饭吧,当做给你践行。” 靳炽川听乐了,“我们又不是不放假,赶上周末节假日,我就自己开车回来了,顶多五天不见面,你怎么这么紧张,闹得跟我要出国似的?不用践行,谈不上。” 南欢刚才慌里慌张聊了一堆,现在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她把手机揣回口袋,像他那样靠墙站着,也笑:“行吧。” 靳炽川点了支烟,给南欢也点了支,递过去。 南欢接下。 靳炽川咬着烟,牙齿张张合合道:“我离得远,你这边要是出什么事了,就给你哥或者蒋绍正打电话,蒋绍正我给你介绍过,是我朋友,值得信赖,目前在局里工作,能帮你。” 南欢没抽那支烟,而是夹在指尖让它自己燃烧,“你别担心我了,我真没事,至少这半个月是没什么事……” 说到这,她往靳炽川那边挪了两步,示意他弯腰。 靳炽川低下头。 南欢踮脚,在他耳边小声说刚才红姐跟她与珺珺提的那件事。 “接下来半个月,我不来巫山馆都没事,主要就是练练琵琶。” 靳炽川的心思分成两半,一半附在耳朵上,感受着她的气息簌簌扑在上面的热度,另一半,在脑袋里找高中的元旦晚会,南欢在台上表演琵琶的样子。 南欢说完,就退回去了,依旧倚墙站着,挺从容,她刚才离他近,真没别的想法,就是说点悄悄话。 靳炽川直起腰,视线透过窗玻璃落向外面的街道,他深深吸了口烟,脸颊两侧凹进去,又随着吐烟雾的动作恢复,几秒后,他将烟摁熄,“行,半月到了我回来。” 南欢嘴唇张开,却一个字没吐出来,又闭合,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嗯”。 靳炽川抖了抖风衣上刚才沾的烟灰,转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走了,微信联系。” 南欢看着他的背影“嗯”了声。 靳炽川迈出去一步,却又收回来,笑着看她,“怎么一直在说‘嗯’?” 南欢笑,“那我该说什么?” 想听什么呢?靳炽川心里也挺迷糊,却又清楚,绝不是这个。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这次是真走了。 靳炽川离开后,南欢接到了南乘的来电。 她伏在窗台上摁下接通键。 “刚才老爸差点就给你安排相亲了,被我果断拦住,你是不是该谢谢我?至少也要请我吃顿大餐吧?” 南乘的音色有些哑,像是喝多了,却又带着点笑意。 “感谢!你真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 南乘笑道:“你可得了吧!我哪有你这么别扭的妹妹!嗷!对了,这顿饭或许不该找你,应该找靳炽川,让他请我,毕竟我帮他拦截了一个情敌!” “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南欢猛地站直,语气很急。 南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还装呢?你和靳炽川互相喜欢谁看不出来啊?这都多少年了,你俩怎么还不在一起?真是搞不懂!” “哥!这话你跟我说行,我就当你开玩笑了,你可别跟靳炽川说,我们就是朋友,顶多算是好朋友,不是你说的互相喜欢的关系!” “得得得,当我放屁!”南乘也有点不耐烦,却不想继续和她争辩。 “你再这样,我就给你安排相亲,把你的个人履历贴在相亲公园的各个角落,发给每个大爷大妈!” “靠靠靠!南欢,你简直有毒!” 电话仓促挂断。 南欢攥紧手机,一颗心被南乘刚才那么通胡言乱语弄得七上八下。 忽然,她的指尖碰到个冷冰冰的硬物。 低头看,是靳炽川的打火机,应该是刚才他点烟时不小心落下的。 她捡起来,转身要打电话联系人送过去时,却猛地停住所有动作。 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也都僵住了。 靳炽川不知何时返回,此刻正站在拐角。 不知听没听到她刚才那通电话。 南欢慢慢找回自己的呼吸节奏,双腿却像锈掉了,路都走不利索。 几秒后,停在他面前。 主动说话的声音有些哑。 “什么时候在这的?” 第4章 暧昧 靳炽川站在阴影处,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他只说:“刚到。” 南欢不太信,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靳炽川似是洞穿她的纠结,从阴影处走出来,面上很自然,“我想起来了,你说要给你哥安排相亲时我来的。” “啊,开玩笑呢。”南欢有些生硬回复。 靳炽川转移话题,“我打火机好像落窗台了,你看见了吗?” 南欢忙把手里攥着的物件递过去。 靳炽川接过,将打火机揣在口袋里,转身就要走。 南欢喊住他。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回头看。 南欢张嘴,闭上,再张嘴,又闭上,来回重复多次后,终于看着他的眼睛说出口:“你很好。” 所以,如果你听到刚才那番‘是好朋友而不是互相喜欢’的言论,请不要怀疑自己。 靳炽川走回来,停在她面前,距她一步之遥。 他个头高,却甘愿俯下身,只为和她平视。 “昨夜,你跟我说在这学到了洞察男人的本事,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靳炽川的眼睛,似乎总有引人沉沦的能力。 南欢能隐隐察觉到危机,却又忍不住问:“想什么?” 靳炽川笑,字眼咬得轻:“我要……” “要什么?” 靳炽川倏地向前一步,填平了二人之间的空隙,在她耳边,张嘴,却无声。 “要你爱我。” …… 南欢虽然没听清他说什么,但总感觉在他开口的那一刻,在他们心跳同频的那一刻,她心里是有答案的。 所以,她独自平静了三天,才敢再联系靳炽川。 她在微信上问:你在那边怎么样? 靳炽川回复的很快,给她拍了几张照片。 工地标志的彩钢房,水泥地,简单桌子椅子,烧水壶,煮面锅,唯一庆幸的可能是给他分了个单人间。 南欢:你晚上吃什么了? 靳炽川:工地盒饭,茄子,豆腐,鸡腿和米饭。 南欢看着这几样菜,指尖飞快打字:都是你不爱吃的啊。 靳炽川笑了笑,回:可不是,连着三天都这,做饭师傅可能和我有仇。 南欢视线往屏幕右上角移动,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半。 她给他发:我睡了,晚安! 靳炽川本来想再聊点别的,字都打出一半了,看她这么说,他只好把字删除,又回:好,晚安。 南欢猛地从床上爬起,动作飞快换掉睡衣,拎起背包,临出门前又带上琵琶,风风火火往外跑。 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南乘,愣在原地,惊讶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南欢在玄关门口换鞋,笑着道:“我出去玩几天,别担心,你跟老爸说一声。” 说完,也不听南乘怎么答复的,推门就走了。 津海市比较繁华,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四处都是。 南欢买了整整三大袋子的东西,全部塞进后备箱,按照导航的提示,踩油门驱车离开。 靳炽川睡得迷迷糊糊时,被电话吵醒。 他没来得及看来显,直接眯着眼睛接通,翻身平躺在枕头上,抬起胳膊挡在眼前,嗓音透着点没睡醒的慵懒,“喂?” “靳炽川!你醒了吗?快来接我!” 听出是南欢的声,靳炽川猛地从床上坐起,起身太猛,将本就不知多少年的单人床弄得咯吱作响,像是随时都能散架。 南欢的车停在工地外面,远远瞧见高大身影后,她忙激动招手。 靳炽川穿了件宽松的黑色卫衣,下搭迷彩长裤,脚踩运动鞋,快步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南欢没回话,着急拉着人往别的地方走,她将后备箱打开,献宝似的开口:“来给你送口粮啊!” 说着,又用握拳的手轻轻怼了下他的手臂,“够朋友吧!” 靳炽川掏出手机,瞧了眼时间,都快凌晨两点半了。 南欢还在笑,她这路其实挺折腾的,头一次来这里,跟着导航还开错了几次路,但总算磕磕绊绊抵达了。 靳炽川点点头,两只手把袋子都拎起来,本该是下垂的姿势更省力,他却突然抬起手,手随心动,用手背,挨了下南欢有些过于白的脸颊。 南欢怔在原地。 靳炽川已经把手收回去,“挺凉。” “那快进去吧!”南欢跑开,去后车厢里取自己的东西。 “打算在这待几天?”靳炽川见她拎了袋换洗衣物,便问。 “三天吧。”南欢随口回应,她其实没太定究竟待多久。 俩人回到彩钢房。 南欢看到里面的那张单人床后,才后知后觉觉得自己莽撞了。 靳炽川把手上的袋子往桌子上一放,抬手落在她后背,推她往前走,“这张床暂时归你了。” “那你呢?”南欢回头问。 靳炽川比她高很多,肩膀胸膛宽阔,让人很有安全感,他的影子能将她完完全全笼罩。 “我去找同事挤一挤。” 南欢抿了抿嘴唇,又道:“要不我下午就走吧,反正过来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给你送吃的,我留在这太碍事了。” “别,不用走。你开了三个多小时车过来,没待几小时就走,我成什么人了,留着吧,在这边放松放松心情,你不是要练琵琶吗?工地对面有片草地,平时都没人,你在那练刚刚好,比你在家里方便。” 南欢“哦”了声,不再推诿。 “你抓紧睡吧,这边天亮起来挺吵,有事给我打电话。” 靳炽川交代完,就要离开。 可刚走到门口,又停下来。 “怎么了?”南欢站在床边,手上正拉背包拉链。 靳炽川看着门口烂掉的锁,难得低声骂了句脏话,“这锁坏了,你睡吧,我在外面抽支烟,有事叫我。” 听他这么说,南欢忙喊住他。 她自然知道他这话说到一半的意思。 锁坏了,没法从里面锁上,她一个女生,独自在工地睡觉太不安全,所以靳炽川打算不睡了,在外面守一夜。 “再过几个点,这天就亮了,别折腾了……我看这床,俩人睡也还行……” 南欢说到最后,低下了头。 靳炽川站在门口,看着她,眼睛微微睁大,几秒后,又恢复,笑着问:“你就那么信任我?”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睡一张床,算怎么回事啊? 南欢提议完,自己也不太好意思。 可话都说出口了,而且明天靳炽川还得上班,工地上危险太多,人不养足精神不行。 想到这,南欢抬起头,笑得特正气凛然,像是刚被红色歌谣洗涤过灵魂,浑身都充斥着‘大家都是同胞,理应互相帮助’的纯朴气质,“靳工,我拿你当好姐妹!” 靳炽川是高级工程师,工作时,大家都管他叫靳工。 他抬脚踢上门,心里想着见鬼的好姐妹,特听劝走回去,站在她面前,“行,听你的。” 南欢又哑巴了,忙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背包,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拉链开开合合七八次,都快要拉出火星子。 靳炽川是真没招,硬生生被逗笑了,“好了,抓紧睡,别玩了。” 南欢坐在床边,规规矩矩弯腰脱鞋,临上床前,又问:“需要洗个脚吗?” 她想的是,怕靳炽川有洁癖,毕竟床属于私人领域,她不洗脚上床他会不会嫌弃。 “开车三个多小时,脚舒服吗?”靳炽川问。 南欢摇头,其实不舒服,她挺想洗脚的,但这环境艰难,洗脚得现烧水,等一切结束,还哪有心思睡觉了,折腾都折腾天亮了。 靳炽川猜出她的想法,转身从桌子上取出一包湿巾,递过去,“擦擦行吗?” “行。”南欢接过。 她顺手脱下袜子。 彩钢房里的灯泡光线实在太暗了,可即便那么暗,也挡不住南欢两只脚的白皙。 白嫩嫩的,就在眼前晃。 第5章 同床 靳炽川背过身,下意识想点支烟,可烟刚从烟盒里抽出来,又被他塞回去。 还装作不经意抬起胳膊,低头闻了闻身上穿的卫衣。 卫衣是刚才接电话临时套上的,他晚上睡觉,上半身就光着,这样舒服。 可今晚,是万万不能了。 卫衣上没什么味,挺干净,挺好。 南欢擦完脚,又擦完手后,转身爬上床,脸朝墙,身子尽量绷直,这样不占地方,又往上扯了扯被子,被子有男人身上的气息,淡淡薄荷烟味混着点木质香,直勾勾往人鼻子里钻,又透过皮肤渗出来,脸颊红了,心脏跳的也快,压根不敢随意回头。 她小声说:“可以了,睡觉吧。” 靳炽川回身回的没那么潇洒。 他看着盖着他的被子,枕着他的枕头,睡着他的床的南欢,心脏漏跳一拍。 靳炽川怕被人嫌弃,也擦了脚,擦了手,规规矩矩上床,有样学样绷直身体。 可他毕竟是个成年男人,骨架大,再往小了缩,基本盘也在那。 他侧躺着,他的肩高出南欢很多,窗外的月色照进来,将他们的身形打在墙壁上,只能显示出靳炽川的身材轮廓,可又能从一些细小的角度,察觉理应还有个人。 “你的头发,需要我帮你弄开吗?”靳炽川喉结滚动,问了句。 他没经验,可下意识觉得南欢这样绑着头发睡觉应该不舒服。 “……好。”南欢没回身,她盯着墙壁上的影子,手指抓着被子一角,轻声回。 靳炽川伸手,指尖一点点触到那个黑色发圈,慢慢往下顺。 南欢发丝光滑柔顺,发圈能被轻易摘取。 摘下来的发圈,没被靳炽川放在桌子上,也没放在枕头上,他拿在手里,指骨回弯,握住。 南欢正要闭眼睡觉,突然想在手机备忘录上记点事。 是关于巫山馆的,她怕自己明天一觉醒来就忘了。 南欢猛地转身,要下去拿手机,却忘了身后就是靳炽川。 她的额头,撞上男人的胸膛。 下意识抬头,又和男人目光对上。 靳炽川眼皮微垂,静静看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那里面蕴藏的情绪太深,太浓,像是张无形大网,准备随时捕获猎物。 靳炽川仍看着她,却又抬起胳膊,把怀抱露出来,问:“需要吗?” …… 翌日清晨,南欢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不是自然醒,是被吵醒的。 工地已经开始施工了,电钻声嗡嗡嗡个没完没了,刺激着人的耳膜,比一百个闹钟都有用。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靳炽川不在,她又伸手摸了摸他睡觉的地方,有些凉,应该离开很久了。 她坐在床上,脑内闪过昨晚的零星片段。 靳炽川问她需不需要拥抱后,她沉默好久,因为不知如何回答。 本能想,理智又在抗拒。 靳炽川却说:“你可以睡熟了再来抱我,这样,算你不小心。” 所以,昨晚,应该是抱着睡了吧。 南欢换上新袜子,穿好运动鞋,快速洗漱后,往外走。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十分沁人心脾。 南欢站在门口,视线来回巡视时,落在了东南角的那根晾衣绳上。 这里晾衣服的方式非常简单,两根棍子中间系根绳,就可以了。 她在那根细细的绳上,看到了两双袜子。 一双,尺码偏大,黑色,应该是男人的。 另一双,尺码偏小,白色,女人的。 应该是她的,因为袜子底部还有一个小花,是她特意挑选的款式。 大清早的,南欢就感觉脸颊燥热,烫得慌。 昨晚脱下来,今早谁给她洗的? 答案肯定是三个字。 “起来了?”靳炽川从不远处往这边走。 南欢在电视上曾看过那些工程师在工地的样子,穿着衬衫西裤戴着与寻常工人不同颜色的安全帽,可靳炽川兴许是平日里衬衫穿太多,在这边他倒很随意,又是卫衣和长裤,看着就很舒服,他身形高,是个行走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此刻,他的右手食指上正勾着两个小塑料袋。 装着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南欢走过去,接下,顺嘴问:“不忙吗?怎么有时间回来?” “没事,现在那边有同事在。” 南欢“嗯”了声,站在台阶上,解开袋子就开始吃,一点也不讲究,没去多余找张桌子椅子。 吃了两口,她主动道:“谢谢你帮我洗袜子啊,你有其他脏衣服吗?我闲着没事,帮你洗了。” 她的视线在靳炽川身上打量。 男人穿的还是昨天夜里接她时那套衣服,袜子他今早自己洗了,那能给他洗的,他换下来的,似乎只有……内裤了。 南欢想到这,猛地开始咳嗽,呛了个大红脸。 “慢点吃。”靳炽川皱眉叮嘱。 南欢喝了几口豆浆,勉强压下去“嗯”了声。 “吃完我带你去对面那片草地看看。”靳炽川单手插兜,点了支烟。 南欢始终没抬头,快速咬了几口包子,又一顿嘬嘬嘬吸完豆浆后,从房间里翻出琵琶包,背上说:“走吧。” 靳炽川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 这片草地很开阔,九月份的天气,微凉,风吹过时还能闻到淡淡草香,前面还有条蜿蜒的小溪,水流潺潺,很静谧。 靳炽川忙工作去了,南欢自己坐在草地上,抱着琵琶刚拨了两根弦,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眼来显,是主任。 南欢清清嗓子,摁下接通。 “南欢啊,在巫山馆那边怎么样?” “目前挺顺利的。” “行,你没事就好。但你毕竟是女生,我怕你不安全,就派了个男同事过去帮你,他叫闻骋,今年刚从t大新闻系毕业,是你学弟,今天去巫山馆应聘酒保,等会儿我把他照片给你发过去。” 通话挂断。 南欢点开照片看了眼。 不是证件照,是生活照。 闻骋个头看起来和靳炽川差不多高,穿着件黑色冲锋衣和运动裤,头发很短,笑起来挺阳光,挺帅的小伙子。 …… 晚上的时候,靳炽川同事开车去市里搞了点烧烤回来。 大家把桌子搬到外面,开着大车灯,围坐一圈边吃边聊天。 南欢说练酒量,就不会错过机会,她拿着一瓶冰啤慢慢喝着,眼前的桌面,已经有三个空罐。 旁边的椅子被拉开,靳炽川打完电话回来了。 他单手抠开一罐啤酒,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罐。 南欢扭头,见男人眼皮微垂,情绪明显不高,她只好凑过去问:“你怎么了?” 靳炽川翘着二郎腿,听声看过去,和她的视线对上,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我妈刚才给我来电话,说想介绍她朋友女儿给我认识。” 第6章 刺情 ‘咚!’ 第四个空酒罐被放在桌上。 南欢刚才喝得急,现在头有些昏,脑袋里的思绪乱如麻。 她盘腿坐在椅子上,指腹不停摩擦打火机滚轮,咔嚓,有火苗,松手,火苗又没了。 她低头看了许久,终于出了声:“然后呢?” 靳炽川没让她点的火浪费,凑过去引燃一支烟,又坐回去,拍走半空中的一只飞蛾,若无其事开口:“我搪塞回去了。” “啊?”南欢一愣,扭头去瞧他。 靳炽川的脸,没得挑,就是张扬的帅。 他咬着烟,一口烟雾吐出,模糊了音色,笑问:“想听听我用的借口吗?” 南欢摊开手,让风吹干掌心的汗,点了点头说:“有点好奇。” 靳炽川笑,声音压得极低:“我说我不行。”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一点点恢复知觉,把脸染得通红。 南欢睁大眼睛,支吾着说不出话。 靳炽川见她这样,喉结上下一滚动,笑出了声。 南欢慢吞吞眨了眨眼,视线想往他身下移,却又克制着不动弹。 “你这什么表情?不会真信了吧?”靳炽川似是挺在意这种事,又主动为自己辩解。 南欢嘴唇动了动,默默把手合拢,没吭声。 靳炽川这时候也不在意她想什么了,又自顾自开口:“其实早在四年前,我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我妈就想给我介绍对象,但也被我拒绝了。” “怎么拒绝的?”南欢又开了一罐啤酒,被酒液滑过的喉咙是冷的,心却是热的。 “我想想啊……”靳炽川似是陷入了回忆,可没到五秒钟,他又开了口,“那时候是在饭桌上,蒋绍正也在,我妈说完那番话后,我就说……我喜欢男的,然后当她面,给蒋绍正夹了根油麦菜。” 南欢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发展,听笑了,她忍不住催着问:“然后呢?蒋绍正什么反应?” “他当时吓坏了,眼睛睁得老大,脸色铁青,和我妈对视时嘴都打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南欢笑的双肩直抖。 靳炽川又吸了一口烟,“后来,我妈半信半疑吧,但蒋绍正接下来整三年,再没去过我家一次。” “那他人还挺好,现在都没和你绝交。” 靳炽川没理会南欢说的这句话,而是看着她的眼睛,问了句其他的,“大学毕业,我用喜欢男人这个借口拖了四年不结婚。现在,我用我不行这个借口,打算再拖上三年。你说我这么拖着,等到三十岁,能娶上老婆吗?” 南欢避不开他的目光,“……能吧。” 靳炽川笑了,终于肯移开视线,“成,你说能就能。” 南欢手一抖,酒洒出好几口。 当晚,吃完烧烤后,南欢没回房间睡觉,而是拎了把椅子,靠墙坐着看月色。 说是看月色,其实整片天都被乌云笼罩,连颗星星都瞧不见。 靳炽川刚开始还喊她回去睡觉,后来听她用了这么烂的借口,也就没再管,自己进屋了,半靠在床头,也没睡,烟一根根抽着,蓄了满屋子的雾。 …… 第二天一早。 南欢拎包开车走了。 说好待三天,满打满算撑死一天半。 靳炽川没去送,他俩在微信上道的别。 他嘱咐她开慢点,她说过段时间再给他送口粮。 谁都不提昨晚的事,当做没发生过,却又不能真当没发生过,都各自放心里,需要时间缓缓。 南欢回家睡了一觉后,晚上又去了巫山馆。 她先和闻骋碰面,闻骋性格挺开朗,有点八面玲珑的意思,在这里如鱼入水,如鸟飞天,当个酒保哄得一堆年轻女人在他身边转,还有富婆给他砸五万块,就为买一杯他亲手调的酒。 “你当记者,屈才了。” “烟姐,你可别拿我开涮了!”闻骋笑着回。 南欢把自己在这的假名告诉他了,并叮嘱他别叫错名字,闻骋连连说让她放心,还发誓绝不出卖组织! “烟姐,这巫山馆有什么好调查的啊?私底下做脏生意这事,证据应该挺好拿的吧。” 南欢靠着窗,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保护伞,背后大鱼。” 她点到为止。 闻骋也机灵,不再多问。 “烟姐,你琵琶练什么样了?我跟你讲,珺珺现在天天在顶楼拉小提琴,还花高价从国外请了个名师,那小提琴拉的,几个小时不带停,跟上发条似的!有一次,她刚拉,馆里的猫就跟着叫,给猫叫的嗓子哑了,她都没停呢!” 南欢笑着回:“还成。” 那边有人喊闻骋,闻骋走了,南欢又待了会儿,也走了。 可她刚出门,就瞧见在马路边站着的靳炽川。 “你怎么回来了?”南欢忙跑过去,十分惊讶。 这既不是周末,更不是节假日,他怎么开三小时的车回来了? 靳炽川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发圈递过去,“你东西落下了,我给你送过来。” 南欢低头,看着在他掌心的那个发圈,半天没说话。 靳炽川也不好受,站得挺煎熬,他知道自己这个借口烂。 烂的和昨晚南欢说看月亮没什么区别。 一个随处能买到的发圈,有什么好值得开三小时车专程送回来的? 可南欢今早就那么离开,俩人在微信上不咸不淡说的那几句话,让他的心,跟长了草似的。 他承认,他慌。 所以,一脚油门就过来了。 “啊,我正找它呢。”南欢给了个挺僵硬的台阶。 靳炽川嘴角勾起,笑自己,也笑南欢。 跌跌撞撞,像两个莽夫。 这时,靳炽川手机又响了,他掏出看了眼来显,没避讳南欢,直接摁下接通。 里面那人问:“你在哪儿呢?能不能回家一趟?我想和你聊聊。” “行,我等会儿回去,我正好在市内。” “你能不能把南欢也带来?” 靳炽川皱眉,看了眼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南欢听不清电话里说什么,只静静看远处,给他打电话的空间。 靳炽川挂断电话。 “你要走了吗?”南欢问。 靳炽川摇头,组织好语言,“刚才是我妈打来的,她想见见你。” 第7章 春梦 靳炽川的妈,宋慈女士,善良,温柔,这种简单的词汇都不足以概括她身上的优秀品质。 南欢与靳炽川同学这么多年,与宋慈见过很多面,她是津海一中的语文老师,特面善,特平易近人,她知道自家儿子与南欢好,就对南欢也很好。 逢年过节,南欢也会主动带礼物去拜访。 晚上九点,南欢坐在靳家客厅,面前的茶几上摆放各种切好的新鲜水果。 “小川,你去南三街买点甜品吧,那家店出新款了,我想吃,可我这几天腿有些疼,一直没去上。” 靳炽川站在门口,指尖勾着车钥匙,看向南欢,“你和我一起。” 南欢知道宋慈有心支开靳炽川,便没同意,“你自己去吧,我留这吃水果,不和你出门折腾了。” 靳炽川皱着眉,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宋慈笑得很柔和,没有半分恶母的样子。 靳炽川自己走了。 门关上后,南欢放下手中茶杯,看向明显有些难过的宋慈,主动问:“阿姨,您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欢欢啊,靳炽川今年二十七了,一直没结婚,这么多年连个对象都没有,我和你叔叔都很着急。然后我昨天就给他打了个电话,原本想介绍女孩子给他认识,可他居然说……” 南欢始终安静听着。 宋慈伸手擦了擦眼角没来得及流下的泪,“他说他……不行。” “这种话,我本不该和你说,可他这么多年也不谈个恋爱,我也拿不准他是不是真不行。” “他这么多年,就和你,还有小蒋关系最好。小蒋那孩子,也不知怎么整的,不敢接我电话,我只能找你了,我怕我和他说让他去医院做检查,会伤他自尊。所以,阿姨想拜托你,看看作为朋友,能不能说服他去医院治治。” 南欢感觉自己不会呼吸了。 她当然知道这个借口背后的真实缘由。 此刻,她看着宋慈作为一个母亲的伤心模样,觉得自己可真不是个人。 她愧疚地抬不起头。 宋慈说完这件事后,起身去厨房冰箱里,拿出早早准备好的食物。 “我朋友前段时间给我送来一堆羊肚菌,煲汤好,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份。还有这个乌鸡,对女人好,你拿回去也煲汤。剩下这点小青菜,是我自己在阳台种的,分你点。” “谢谢阿姨。”南欢眼眶通红,接过沉甸甸的袋子,说话时声都是哑的。 靳炽川回来时,发现南欢正站在门外等他。 “怎么站这了?” “我……” 南欢刚说一个字,靳炽川就发现她声不对,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走过去问:“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南欢忙摇头,“阿姨没说什么,你……” 她话还没说完,靳炽川就要开门进客厅,去势汹汹,很难拉住。 南欢只能快速道:“阿姨说让我劝你去医院治治。” 听到这,靳炽川脚步停住。 他扭头问:“你信了?” “我……” 南欢话没说完,神色骤变,嘴里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 她被靳炽川单臂环腰抱起,抱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栏杆上。 他们离得很近,比那晚同睡一张床的距离还要近。 不光近,还暧昧。 靳炽川不像平日里那般面带笑,而是俯首在她耳边,声音压的沉,手还箍着她的腰,“我今年二十七,按理讲,正是男性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该有的欲望我也有。但我不是畜生,我有理智,懂克制,不是要随时发情证明给别人看。” 南欢的心脏砰砰跳着,濒临极限。 她回:“嗯。” 这声回的短,尾音带着颤。 楼道灯灭了。 他们抱着,没松手。 足足十分钟过去,他们一前一后返回家门口。 明明什么都没做,可靳炽川的上衣乱了,南欢的脸也始终红着。 刚才的拥抱太仓促,宋慈精心准备的羊肚菌从袋子里飞出来,洒了一地。 现在,他们两个,正蹲在地上,一个个往起捡。 “脏了,还能吃吗?”靳炽川问。 “没事,我回家洗洗。”南欢小声答。 半小时后。 靳炽川把南欢送到幸福小区门口,南欢拎着袋子站在街边,冲他挥手说再见。 靳炽川驱车走了。 南欢在原地站了有一会儿,直到连越野车的车尾气都瞧不见,才转身往小区里走。 回家的路上,她每一步都在思考。 靳炽川的妈妈是高中语文老师,爸爸是大学教授,他家庭和睦,模样身材性格样样都好,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他从小就很幸福。 他这样的人,如果想谈恋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回到家,把宋慈阿姨给她的食材放好后,南欢回到房间,再次写日记。 这一次,她拿着笔,在上面神游着写姐姐,姐姐写了好几个,一晃神的功夫,又发现,余下满篇都写成了靳炽川。 当晚,南欢做了个梦,梦里有靳炽川。 是春梦。 她梦见靳炽川双手脱下套头黑色卫衣,他还握着她的手,让她摸他腹肌。 她梦见靳炽川把她压在床上,他们离得很近,他吻她。 她梦见她抱着他,一遍遍说着喜欢。 画面陡转—— 他拿出一个套,用牙齿十分色情地撕开,然后手往下指了指,说:“你看,立起来了!” 津海市的暴雨突然而至,雷声响彻天际。 南欢猛地惊醒,她坐在床上,急促喘息,脸红的简直没法看。 良久,她缓缓伸手,捂住脸,一动不动。 …… 翌日清晨。 南欢洗漱后,坐在餐椅上,默默吃着三明治。 南乘踩着拖鞋走过来,把手里的半根黄瓜递给她,“做三明治剩下的,你吃不吃?” 南欢抬眼,看了下。 一秒,两秒,脸红了。 南乘像看什么史前怪物般看她,眼睛睁的特大,大喊道:“南欢!你这什么毛病,看根黄瓜你脸红什么?” 南欢低着头,没法回话。 她现在,有点无法直视长且粗的东西。 都怪昨晚梦的太真实。 南乘见她这样,突然豁然开朗,拿起手机,给靳炽川发语音:“靳炽川!你还行不行?我妹现在荷尔蒙爆发!她需要男人!” 第8章 脱吧 “南乘!”南欢猛地站起来,大喊他的名字,伸手就要去抢手机。 南乘个头高,一米八八,手往起举,南欢跳起来都碰不到。 “你快撤回!别发!别发!” 南欢急得不行。 南乘却压根不听劝。 俩人从餐厅,抢到客厅,又从客厅,抢到阳台。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时,叮咚—— 门铃响了。 南乘一脸欠揍的笑意,主动跑过去开门,门打开,看到外面站着的人后,他差点惊掉下巴。 “卧……槽!?” 南欢发现不对劲,也走过去,看到外面的人,也愣住了。 靳炽川兴许是来得颇为匆忙,额发还有些乱,浑身带着点清晨的冷意,他就在门外站着,强势的让人无法忽视。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南乘说话都开始结巴。 他给靳炽川发那个语音是开玩笑,没想到这人心眼太实,直接过来了啊! “不是需要我吗?”靳炽川语气淡淡的,侧过身子就往里走,神色却认真的像是参加高考。 南乘回头看了眼南欢,露出万般抱歉的笑意,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方盒,丢过去,然后快速换鞋,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南欢下意识接过那个小方盒。 低头看了眼。 却险些直接脑出血。 【超薄款。】 她猛地将其攥住,背过手藏在身后,动作稍显慌乱。 靳炽川已经站在她前面两块地板砖的位置。 伸手,扯领带。 “你这是做什么?”南欢惊呆了。 “在这脱?还是去卧室?”靳炽川斜咬着烟,随手将大衣脱下丢在沙发上。 南欢连忙摆手解释,急的面红耳赤,“我哥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他就是发神经!” 靳炽川却说:“我这人从来听不懂玩笑。” 南欢见他这样,适才的慌张散了不少,她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成心来逗她玩呢。 她就不信了,这青天白日,客厅的窗帘也没拉,他就敢这么脱。 南欢倚着墙,静静看着,还加了把火,“那你脱吧。” 她都这么说了,他这戏演不下去,应该就会把衣服穿上吧。 靳炽川看着她,静了两秒,突然笑了,咬着的烟轻颤一下,烟灰簌簌掉落。 他盯着她的眼睛,青筋虬结的手,向下,去解皮带。 皮带从皮带扣处缓缓抽出,与之摩擦发出细微声响,刺激着人的耳膜。 南欢感觉自己的周身血液开始不流通。 在男人要去拉裤链时,她终于仓惶移开头,率先投降,“我服了你了。” 靳炽川见她通红的半边脸,咬着烟的牙齿微微用力,无声笑着,不说话。 就在这时,外面的密码锁传来按键声。 眼看门就要开了。 南欢跑过去,透过猫眼瞧见外面站着的是谁后,顿时惊慌失措,回头让靳炽川抓紧穿好衣服。 可刚才玩过了头,靳炽川的皮带卡住了。 南欢忙把他拽进自己的卧室,将他藏到柜子里,“你别出声!你妈来了!” 这边柜门刚关上,宋慈女士就快步走过来,一脸关切道:“小欢啊,你高烧怎么样了?阿姨听你哥哥说了,说你独自在家病得不行,阿姨担心就过来看看。” 南欢的脸现在还红着,简直坐实了高烧之名。 “阿姨,我没事……” 宋慈让她去床上坐好,边说边往衣柜走去,“你这穿的太紧了,阿姨给你找件舒服的……” 南欢没拦住,向前伸的手和张开却没来得及说话的嘴,像是最滑稽的默剧。 宋慈女士打开柜门,目光瞬间和里面的男人对上。 靳炽川的裤腰还松松垮垮,虽什么都没暴露,但仿佛也说明了什么。 宋慈女士看着自家儿子,默默抬起头,‘啪嗒’关上柜门,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般,回头冲脸红到发紫的南欢尴尬笑笑,“阿姨突然想起,家里的乌龟好像要跳楼,阿姨先走了。” “……阿姨再见。” 宋慈女士几乎是一路顺拐出去的。 外面的门被关上。 靳炽川从柜子里出来,他已经穿好了衣服。 “你妈肯定误会了。”南欢有些懊恼。 “误会什么?她没误会。” 靳炽川说着就往前走,南欢坐在床脚,呆呆看他,十根手指头紧张到发胀。 他半蹲在她身前,从她手中拿走那个被她攥到发皱的小方盒。 “我的确想和你做这种事。但你哥低估我了,一盒,不够。” “靳炽川!”南欢低声喊他。 他们对上视线。 那些被藏了多年的情愫,仿佛在此刻就要被捅破。 靳炽川喉结滚动,他突然冷笑一声,笑自己。 移开视线,丢下方盒,起身离开时,道了句:“抱歉。” 南欢垂着头,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理智那根弦已经无法好好思考,她猛地起身,冲到客厅。 “靳炽川!” 她又喊他的名字。 男人停下脚步,转身。 南欢将那盒套丢过去。 又伸手抓自己的裙摆,就要往下脱,眼神坚决,说话时嗓音却有些颤:“如果你想,我可以……” “砰——” 南欢的裙子终究没脱下来。 那盒套也没被撕开。 靳炽川摔门走了。 应该很生气。 南欢抓着裙摆的手,缓缓下垂,耷拉在身体两侧。 窗外的光照在她身上,照的巧妙,让她一半处于光明,一半处于黑暗。 她闭着眼,嘴唇嗫嚅,一遍遍,说:“对不起。” …… 南乘回来时,发现南欢正站在落地窗前,脚边堆了很多烟头。 他担忧走过去问:“你这是怎么了?” 南欢看着远处乌黑的天际,眼眶有些红,神色却极其坚定,立得像棵松。 南乘从没见过这样的南欢。 她明明才二十七岁,明明很年轻,却像背负了很多东西。 “哥,我很感激你和爸爸收养我,感谢你们在我十三岁时,给了我一个家。但有些事,我不能说。为了那些事,我可以耗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甚至不惜付出生命,但我不能拉着靳炽川一起,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大爱意。” “所以,以后不要再开我和他的玩笑了。” “我会和他,断了。” 第9章 戒断 和一个相识十四年的人,断了,是什么感觉? 南欢无法给出字面答案。 因为她在第三天,就病倒了。 高烧四十度,伴随偏头痛,鼻塞,胃痛和干呕。 南乘请了三天假,在家照顾她。 “靳炽川给我打电话,问你怎么不回他消息。我给搪塞回去了,说你最近很忙,没空看手机。” 南欢背靠床头,双手握着杯水,慢慢喝着,整个人都很沉默。 “唉。”南乘叹口气,起身离开。 南欢把水杯放在床头,拿起手机,下意识打开和靳炽川的聊天框。 最新一条消息,是两天前,靳炽川晚上十点半发来的。 【抱歉,我不该冲你发火。】 南欢将这句话,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 她想打字,指腹悬浮在键盘上,却迟迟落不下。 几毫米的距离,似乎代表她和靳炽川这十四年的感情厚度。 南欢很聪明,她知道如何断交显得最自然也最彻底。 不是直接说不想和你玩了,而是在对方发消息时,即便看到了,也要隔很久才回复,还要表现出没有一丝兴趣,表现得很冷漠,这样时间长了,联系自然就断了。 比如此刻,她只回了一个字——忙。 发完消息,等到凌晨三点,也没有回复。 南欢才肯闭上眼,睡了。 …… 翌日清晨。 南乘看着坐在餐桌前吃饭的南欢,很惊讶,“你这就好了?” 南欢拿着小笼包,笑的很自然:“对啊。” 南乘坐在她对面,期间看了她好几眼。 南欢眼圈仍隐隐发红,脸色苍白,整个人肉眼可见消瘦不少。 这要是能被称为好,就是见鬼了。 南欢吃完饭就去巫山馆了。 这个点,巫山馆没什么人。 南欢直奔顶楼。 刚打开更衣室的门,就瞧见里面站着个慌慌张张的男人,裤腰松松垮垮,衬衫皱皱巴巴,侧脸和脖子处还有口红印。 “闻骋?”南欢颇为惊讶,没想到这小子在这工作,还顺便玩上了。 “烟姐。”闻骋快速整理好自己,眼神略显慌乱。 对于闻骋的私事,南欢没兴趣。 她只提醒他别忘了来这的工作,闻骋忙不迭点头,然后就跑走了。 南欢没进更衣室,里面的味道还没散。 她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默默看外面街景时,手机响了。 靳炽川打来的。 一声,两声,足足一分半后,自动挂断。 两小时后,南欢离开巫山馆。 她边开车边给靳炽川回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 “喂。”他的音色听起来有些哑,像是也没休息好。 南欢握着方向盘,脸上的表情很快变了变,像往常那样笑道:“不好意思啊,刚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 “……没事。” 南欢目视前方的道路,又问:“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先挂了,开车呢。” 说着,还按了几下喇叭,故意给对方听。 “你在躲我。” 南欢险些一脚油门踩到底。 她脸上伪装的笑意逐渐决堤。 可不过两秒,又稳住。 “哪儿能啊?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没事躲你做什么?” “因为那天,过了界。” 南欢的‘自然’就快要维持不住。 “真没有,你想多了,那天的事,纯粹是我哥那个精神病搞得。那事在我这早就翻篇了,真没什么。” 靳炽川似乎还想说什么。 南欢忙打断他:“不说了不说了,前面有交警查证呢,我挂了啊!” 说完,也不等答复,就挂了。 她将车停在街边,前方空空,哪来的交警。 几百公里外的靳炽川,站在风口,风吹得他身上风衣呼呼作响。 他把手机揣回口袋,左手聚拢挡住风,给自己点了支烟,又把工程图纸交给同事后,开门上车。 往津海市赶。 …… 两个半小时后。 南欢在卧室飘窗上弹琵琶时,南乘慌慌张张冲进来。 “靳炽川在门外站着呢!” 南欢心一乱,手上的弦也拨错了。 南乘见她不出声,急得不行,却也没办法,只好自己去应付。 门开了。 津海市今天的天气很恶劣,乌云席卷,楼道灯不亮的情况下,就会显得很暗。 靳炽川浑身烟味,整个人与这暗色融为一体。 “她呢?” 南乘心里不好受,却也不想说太明显,那样就太伤人了。 “没在家。” “别骗我,她车在楼下停着呢。”靳炽川嘴上笑了,眼里却没半分笑意。 南乘握紧门把手,又道:“没开车,坐的地铁。” 这些借口,都太烂了。 靳炽川平时是个很能体谅别人的人,要是寻常,他听到这话外音,就不继续纠缠了。 但今天,不行。 “一分钟前,还有琵琶声。” 南乘硬着头皮说:“我弹的。” 靳炽川听乐了,他低头笑了两声,肩膀直抖,然后就迈步往前,想进去。 南乘拦住他。 压低声音道:“我认为你们两个不适合现在见面,等再过两天,我蹿个局,让你们把话说开,好吗?” 南乘怕今天的南欢会说出让她后悔的话。 也怕靳炽川会被那些话击伤。 这俩人,相当于他弟弟妹妹,他作为哥哥,该拦着的时候得拦着点。 靳炽川的眼里爬了不少红血丝,他和南乘对上视线。 几分钟后。 他退后半步:“好,我听哥的。” 南乘关上门。 靳炽川自己站在楼道拐角,又吸了几支烟。 浑身的烟味都呛鼻时,他才下楼。 却没驱车离开。 而是始终坐在驾驶座。 从天亮到天黑,几个小时,漫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乌云彻底占据整个城市上方,带着闪电,挟着雷声,让暴雨噼里啪啦往下落。 靳炽川抽完最后一支烟,他捏瘪烟盒,掏出手机。 给南欢打电话。 南乘说的两天,他等不了。 这次,南欢很快接了。 靳炽川开门下车,单手撑伞,抬头看十一层亮着灯的窗户,“下来,我在你家楼下,有什么话,当面告诉我。” 第10章 将吻 南欢撑了把蓝色条纹的雨伞,踩着拖鞋,穿着睡衣跑下楼。 雨已经下得很大,幸福小区的排水系统做的不好,地面已经开始积水。 冰凉的雨水,轻松浮过鞋面,碰到南欢的脚。 她看着站在两米外的靳炽川。 越野车的大灯开着,与路灯交相辉映,堪堪照清他们彼此的模样。 “很忙吗?”靳炽川问,他的嗓子在今天被许多尼古丁腐蚀,透着沙哑。 “没有。”终是逃避再无用,南欢攥紧伞柄,说了真话。 “那为什么躲我?” 此刻的靳炽川,明明撑着伞,却又像满身风雨。 三小时的车程,他只开了两个半点,从几百公里外迢迢赶来,只为求而不得。 “我……” 南欢刚吐出一个字,远处就又驶来一辆车。 车灯很亮,刺的她下意识阖眸。 一辆女士开的白色奥迪停在街边。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女人探出半个身子,撑伞冲他们喊话:“南欢,靳炽川!快点上车,跟我们走!” 女人名叫李乔幽,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名叫左博仁,他俩与南欢靳炽川,是旧友。 只不过这二人前几年出了国,没想到今天突然回来了。 路上,南欢坐在副驾驶,偏头看了眼靳炽川。 “我……” “我在开车。” 靳炽川出声打断。 南欢正回视线,继续看前方的街道,再不出一声。 半小时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南苑。 南苑是一家味道不错的菜馆,环境雅致,特别适合朋友聚餐。 几人落座后,李乔幽坐在上菜口,拿着菜单跟服务生点餐。 “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南欢面带笑意,有些惊讶问。 左博仁喝了口茶,心思明显不在这个问题上,而是主动道:“你哥怎么样了?” “啊?”南欢微愣,又快速回:“挺好的啊。” “哦。”左博仁靠回椅背,沉默了。 他不爱说话,南欢也就不继续和他聊,看向对面的李乔幽。 李乔幽问的特直白:“谈恋爱了吗?” 靳炽川就坐在南欢旁边的位置,摩挲茶杯的手指一顿。 南欢看着李乔幽,摇头说:“没。” 李乔幽顿时笑了,视线下意识又看向靳炽川。 “你呢?” 靳炽川也摇头。 李乔幽脸上的笑意收拢不少,又道:“咱们四个究竟怎么回事啊?一个个的,分开这么多年了,还都是光棍。” 南欢接话,“不急。” 靳炽川靠着椅背,淡淡看她一眼。 南欢察觉到身侧的视线,坐的僵硬,没看回去。 李乔幽笑问靳炽川,“那你呢?” “我也不急。”靳炽川面上笑了笑,眼里却没多少欢愉。 李乔幽低头给自己倒了杯茶,像是开玩笑道:“这年头,谈恋爱也不一定就男女吧,女的和……” “砰!” 靳炽川手上的茶杯,重重放在桌面。 李乔幽抬头看过去。 二人对上视线,谁都没笑。 几秒后,靳炽川示意,“菜上来了,回国舟车劳顿辛苦,快吃吧。” 李乔幽唇角一勾,冷哼一声,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南欢见自己面前有道乳鸽,这是李乔幽最爱吃的,但此刻距离她有些远。 南欢拿筷子帮她夹。 李乔幽忙把碟子递过去,笑着接下,“谢谢欢欢,这么多年不见,还记着我喜欢吃什么。” 南欢也笑了笑,没说什么。 靳炽川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就是牙根咬得有些疼。 这时,南欢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来显,是主任打来的。 南欢拿着手机起身,“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 南欢在二楼找了个空包厢,走到窗边接通来电。 主任的声音颇为严肃:“南欢,调查巫山馆的事情到此为止,不要继续查下去了。” 南欢先是愣住,一秒后,又急躁的在地上来回踱步,询问缘由。 主任不好说太多,只道:“上面有人下的命令,我们也是没办法。” 南欢伸手扶墙,紧张到整条胳膊都发颤,字字力争机会:“主任,我们做新闻的,最重要的就是实事求是,就是敢于报道。巫山馆有问题,不光是表面问题,这事你我都知道,现在已经查到这了,就真的半途而废吗?” 主任今年47岁,个头不算高,但一脸正气,为人也正直,是最讨厌随波逐流做假新闻的。 但此刻,他却叹气道:“南欢,我还有老婆孩子。” 只此一句,南欢半天都喘不过气。 她弯腰坐在窗台上,脊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折了。 就在通话要被挂断时,南欢猛地双手攥住手机,低声寻求最后一丝机会。 “主任,再等我几天可以吗?我想看看红姐说的那个机会是什么。” 南欢额角青筋一蹦一蹦,等待的每一秒,她都很煎熬。 但她已经独自走过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不能再失去了。 主任叹息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南欢,你何必这么执拗?你去查,即便能查到,可你能发表出来吗?整个津海市,谁敢刊登?你还年轻,有大好的未来,没必要执着在这件事上。” “主任,我不要什么大好未来。” 我只要公平正义,只要天理昭昭。 窗外,惊雷划过,撕裂黑夜,照清南欢的眉眼。 极为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唉,你还是年轻。” 听出主任的退步,南欢略微松口气,“谢谢主任。” 通话挂断。 南欢把手机放在旁边,她歪头倚墙,顺手摸起旁边的酒。 打开,心不在焉喝着。 喝完了,才浑浑噩噩发现,这是一瓶纯度很高的白酒。 这时,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 是担心她打电话久久未归的靳炽川。 此刻,南欢的意识已经逐渐走向断片。 她看靳炽川向她走来时,都有些重影。 男人站在她身前,手拿起那个空瓶,扫了眼上面的酒精浓度,“这么烈,都敢喝?” “靳炽川……” 南欢的理智已经彻底沦陷。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看人时却又很专注,勾着人,却不自知。 靳炽川回视她,喉结滚动道:“别这么看我。” “靳炽川……” 南欢的手,轻轻落在他眉眼,似是很珍惜。 靳炽川倾身向前。 窗外暴雨还在继续,可室内的空气却陡然变得稀薄。 他将她困于窗台一角,专注看她双眼。 半开玩笑道:“再叫我的名字,我可就要吻你了。” 一秒、两秒。 时间过得很煎熬。 靳炽川平静看她,眼底涌动的风暴却能激起惊天浪潮。 他在等她的变相同意,在等能与她接吻的完美契机。 第三秒,南欢终于再次张开嘴…… 第11章 欲望 靳炽川倾身向前,视线却始终不离她的唇。 那因酒而发红发烫的唇。 他开始压低声音,像个坏人,循循善诱:“叫我的名字……” 南欢的嘴张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那瓶白酒惹了祸,让她当场醉倒,头一歪,趴在靳炽川肩上,呼吸匀长,睡得沉。 靳炽川向前的动作倏地僵住。 他缓缓瞭起眼皮,看着玻璃上他们的身形重影,眼里的情绪一丝丝外泄,有气,更多的却是无奈。 撑在窗台上的双手,手背青筋仍向外凸起,欲望在里面盘踞,却挥不去,散不掉。 十秒后,他抱人离开包厢。 却恰好和前来的李乔幽迎面碰上。 “南欢这是怎么了?” 此刻的南欢,正窝在靳炽川怀里,脸冲着他的胸膛,手指抓着他的衬衫。 虽看不清脸,可从通红的耳朵和脖颈来判断,也能发现不对劲。 “睡着了。”靳炽川轻轻松松抱着人,目视前方,并不打算多说。 李乔幽上前一步,试图抢:“那我送她回家吧,你和左博仁留这吃完饭再走。” 靳炽川隔开她要抱人的手,不动声色拒绝:“不了,我送她,你们继续吃,这顿我请。” 李乔幽听此,脸色稍微有些不太好看,“南欢这是喝多了吧,你一个男人单独送她终归不太好,还是我来吧……” “没什么不好的,这些年,她身边的人一直都是我,更何况……”靳炽川话说到一半,也不再虚与委蛇,撕开点面子,“你送我更不放心。” 说完,也不管李乔幽什么表情,抱着人扬长而去。 …… 靳炽川没把人送回家。 而是带去了酒店。 2908包厢,大床房,床单上还撒着玫瑰花瓣,熏染着浪漫。 南欢刚沾上床,就舒服地翻个身。 雪白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上掀,堪堪遮住臀。 靳炽川站在床尾,默不作声点了支烟。 烟雾袅袅时,他的视线,透过那层迷离,落在上面。 白皙的,在暖灯下泛着莹莹光泽。 触感应该滑,且柔。 如他三年前买的那块羊脂玉。 靳炽川咬着烟,缓缓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喉结上下滚了滚。 待周身濒临沸腾的欲望冷静下来后,他伸手,扯掉自己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 走过去,塞在南欢手里。 然后去落地窗前站着。 高大身影挡住不少月色,他望着外面的霓虹幻影,时不时吸口烟,一夜没睡。 …… 南欢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她脸上没有睡饱觉的餮足,宿醉带来的影响不容忽视,还是有些累。 她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突然发现不对劲。 这不是她的家。 南欢猛地坐起,带动被子上有些蔫的玫瑰花瓣颤了颤。 “醒了?”低沉略哑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南欢扭头去看。 顿觉惊讶,“靳炽川?” 男人周身似拢了层晨曦,衬衫领口扯松不少,外露的肤色衬得他颇为冷感。 “我怎么在这?”南欢拍拍自己的脑袋,想回忆昨晚的事,却断了片,什么都记不起。 靳炽川没继续站着,逆光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不疾不徐说着话,看似‘好心’解答,却语出惊人。 “你昨晚,差点强上我。” 听此,南欢眼睛猛地张大。 接下来的三分钟,更是陷入了史诗级沉默。 按照‘受害者’靳炽川的单方面叙述,昨晚是这样的—— “我见你打电话迟迟不归,便去楼上包厢找你。见你喝醉了,就想送你回家。可出了南苑后,你却说什么都不肯上车,硬拽着我去酒店开房。” “我想着你在酒店睡一宿也没什么,便顺从你,给你开了一间。可没想到……你喝醉后的力气居然那么大,我刚刷完房卡,你就把我推进了房间,然后将我按在墙上,试图撕烂我衬衫,扯毁我皮带。” “按理讲,以我的体格可以轻松挣脱你,可我又怕伤你,又不得不反抗。最后,还是被你拽走颗扣子……” 靳炽川说完,轻轻扯了下自己的衬衫衣领。 把缺失扣子的那部分,给她看。 那里,仿佛缺的不只是颗扣子,还有他身为男性,却险些被凌辱的尊严。 南欢惊呆了。 她身为一个宿醉后的普通人,刚醒来一般不适合接触这么大这么刺激的信息。 靳炽川适才说的那些话,此刻正在她脑袋里逐条炸开。 “不想认?”男人点燃最后一支烟,打火机盖子合上时,伴随他轻轻叹息。 他仿佛就是那苦守寒窑的王宝钏,南欢就是那薄情寡义的薛平贵! 正当南欢哑口无言时,靳炽川又道:“不信就看看你自己的手心。” 被他这么一提醒。 南欢才发觉掌心有些硌。 低头,摊开看—— 一颗男士衬衫扣子。 南欢脑袋里‘轰’一声,乱了套。 扣子旁边的皮肤有红痕,有印记。 很明显,她攥了许久,才能产生这种效果。 此刻,南欢像是被人按在了罪证旁边,墙上还拓印四个大字——礼义廉耻! “那你昨晚,一夜没睡?”她也不知该说点什么,脑袋一昏,就问了这。 靳炽川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他弹弹烟灰,说话的音色偏轻,却把气氛弄得火烧火燎,意有所指道:“我哪敢?” 南欢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快红透了。 她支支吾吾,半天措不出一句话。 靳炽川却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南欢,原来你前几天躲我,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怕你一时控制不住,就把我扑倒,对吗?” “我没……” “忍耐这么多年,辛苦了。” “我真没……” 南欢急得不行,生怕他误会,连忙从床上下来,光脚走过去解释。 靳炽川看她向自己而来,并未慌乱,轻飘飘又送过去一句,“你确定?” 这三个字,让南欢怔在了原地。 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个雨夜,那场春梦。 她真的对他没非分之想吗? 她心虚。 因为在那个梦里,她早就把他搞了。 第12章 师妹 傍晚。 南欢拎着早就买好的礼物,站在靳家门外。 耳边回响着清晨酒店里,与靳炽川最后的谈话。 她问:“那你想怎么办?” 他说:“以后就做纯洁的朋友吧。” 南欢本就想找机会和他说绝交的事,不过这样也好,俩人说开了,就是纯洁朋友关系,以后谁也别惦记谁,挺好。 “怎么不进去?” 靳炽川刚从电梯上下来,就瞧见南欢像根柱子似的,在他家门口立着。 他走过去输入门的密码。 南欢看了他一眼,干巴巴找话题:“才回来?” “嗯,下午请了几个小时的假,特意开车回来的。” “哦。”南欢点点头。 门开了,靳炽川示意她先进去。 南欢拎着礼盒往里走,刚入玄关,就被宋慈女士看见。 “哎呦,你这孩子,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 南欢笑着把礼盒递过去:“给叔叔的生日礼物。” 宋慈接过,抻长脖子冲厨房喊话:“靳游海,南欢给你送礼物来了!” 靳游海是靳炽川的父亲,是a大建筑系的教授,他系着围裙走出来,笑得和蔼可亲:“谢谢南欢。” 说着,下意识扫了眼礼盒上的包装,微微挑眉。 白玉棋,色泽莹润,触感极佳。 靳游海爱下围棋,这礼物,送得恰到好处。 “这……靳老师,你可以啊,一天收到两份同样的礼物。”宋慈凑过去看了眼,笑着打趣。 南欢微愣,没想到有人和她送的一样。 “还有谁送了?”靳炽川也进来了,正站在南欢身后问。 靳游海扭头,冲厨房喊话:“潘珠,你快出来吧!你师哥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穿着红色长裙,长相明艳的年轻女生从厨房里出来。 “师哥,你长得比照片上还帅呢!”潘珠抬头看靳炽川,眼睛亮了,主动伸手过去打招呼。 南欢发现自己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忙往旁边避了避,把地方让开。 靳炽川虚虚握住潘珠的指尖一秒,算是认识了。 宋慈在一旁推靳游海,俩人去里面的房间低声说话。 “你过生日,把潘珠带过来做什么?” 靳游海将南欢送的白玉棋放在桌子上,“潘珠是我带的最优秀的研究生,她看过我办公桌上小川的照片,对小川有兴趣,我带回来让俩人认识认识。” 宋慈并不认同,皱眉道:“你不知道南欢今天也来吗?你这是乱点什么鸳鸯谱?” “南欢那孩子是好,可她和咱们小川认识多少年了,俩人要是能成早成了,不能成的话,靳炽川今年二十七,你还不给他介绍对象,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吗?” …… 半小时后。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南欢有意去搭把手,却被靳游海笑着拒绝。 “你去陪你宋姨聊天吧,这里油烟重。” 靳炽川恰好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换了件黑色短袖,露出线条流利的小臂,往她手里塞了一袋喜之郎橘子味果冻,“去沙发那坐着吃吧,我在这帮忙就行。” 南欢刚坐上沙发,宋慈就拉着她小声唠嗑。 “小欢啊,阿姨这些天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那天在你家里,你和靳炽川……” 南欢忙解释:“宋姨,那是误会,我和靳炽川就是朋友,真什么都没有。” “啊,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担心你叔叔点错了鸳鸯谱。” 南欢撕开果冻包装袋,心不在焉吃着。 耳边却能清晰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声音。 潘珠说—— “师哥,你刀功这么好呢!” “师哥,等会儿咱俩加个微信吧,我专业上有不懂的,想问问你,行吗?” “师哥,刚才菜汁差点溅到你身上,我给你系个围裙吧!” 噗呲—— 南欢第三个果冻没拆好,溅了一脸汁液。 宋慈在旁边忙给抽纸,递过去,笑着说:“怎么还跟小孩似的,吃东西能吃一脸?” 厨房里,靳炽川放下锅铲,回身阻拦了潘珠想给他系围裙的动作。 他看向另一边的靳游海,无奈笑了,“我怎么觉得我不是来厨房帮忙的,是来这相亲了?” 潘珠听的脸色微红,低着头,攥着没送出去的围裙,俨然真有这心思。 靳游海瞧得分明,出声解围:“臭小子你胡说什么呢!就算你有那想法,我还不想让潘珠搭理你呢!” 靳炽川没继续和他争辩,也没继续留这,往外走,“菜差不多都做完了,我出去了。” 靳炽川本打算去客厅,路过洗手间时,发现门开着,南欢正站在那洗脸,脚尖一转,下意识走过去。 他倚着门框,静静看她。 “怎么洗上脸了?” 南欢听到近在咫尺的声,吓一跳,扭头看过去。 发现是靳炽川后,才松口气,解释了下原因。 “刚才吃果冻时溅脸上了。” 靳炽川笑道:“我还以为你哭了呢。” 南欢擦脸的动作一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回:“叔叔过生日的喜庆日子,我哭什么。” 靳炽川迈步向前,走过去,压低身子,与她离得近。 鼻子在她脸上轻轻嗅了嗅,隐约能闻见一股淡淡橘子味。 他直起腰,又退回去。 继续和她故作闲聊,“你知道今天潘珠为什么过来吗?” 南欢点头,“宋姨和我说了,叔叔想给你俩扯红线。” 靳炽川看了眼她,笑得情绪不明,“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挺好的啊。”南欢把用掉的擦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和他对上视线。 “真这么想的啊?”靳炽川不为所动,继续倚着门框和她聊天,不把出路让开。 南欢硬着头皮,面上佯装自然开口:“对啊,你俩都是学建筑的,以后有共同话题。而且你俩长得都很好看,站在一起非常登对……” 靳炽川轻嗤一声,眼里没了什么笑意。 南欢闭嘴了。 二人对视几秒,靳炽川又问:“我真结婚了,你不哭啊?” “我哭什么啊?”南欢脸上的笑意快要绷不住。 靳炽川的眼睛深深看着她,用看似打趣的方式试探,“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比你先脱单,你真不难过?” 第13章 刺激 “吃饭了吃饭了!”宋慈的喊声适时传来。 南欢推开靳炽川,就要往外走。 却被靳炽川反手拉回来。 男人又‘砰’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你干嘛?”南欢惊讶睁大眼睛。 靳炽川从后拥着她,二人站在洗手池前。 “你刚才手没洗干净,再洗一遍。” “我可以自己洗。”南欢挣扎着想从他怀里离开。 靳炽川却不放她走。 他胸膛宽阔,手臂有力,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短袖布料,往南欢身上传递。 靳炽川拧开水龙头,又挤了些洗手液,在二人的十指细细涂抹。 从手腕,到指尖,再到每一个指缝,甚至掌心上的每一条纹路,都被他触摸。 水是凉的,可南欢却觉得她浑身都在发热。 整整五分钟,二人终于走出去。 为避免被其他人察觉,她先出去的,隔了几分钟,靳炽川才出来。 餐桌上,其他三人已经落座。 靳游海位于主座。 左侧是宋慈,右侧是潘珠。 剩下的两个位置,分别在她俩旁边。 南欢明白靳游海的心思,她坐在了宋慈身边。 等靳炽川出来时,只剩下潘珠旁边那个位置。 他坐过去,先看了眼位于对面正低头吃饭的南欢。 “靳炽川,给潘珠夹个鸡翅。”靳游海出声示意。 一盘卖相极佳的可乐鸡翅,被摆放在餐桌最末,离靳炽川很近。 所有人,都明白靳游海的意思,他在暗暗撮合这俩人。 “……行。”靳炽川起身,拿起公筷,端起那盘鸡翅,像个服务生似的,沿着餐桌走一圈,给每人都夹了一个。 靳游海深深吸气,俨然有些怒。 宋慈突然福至心灵,又道:“小川,给南欢夹个虾。” 靳炽川瞭起眼皮,应了。 给南欢夹了一个。 这次不起身,也不沿桌走一圈了。 宋慈嘴角的笑意就要抿不住,她颇为得意看了眼靳游海。 靳游海和潘珠的目光,却齐刷刷都落在了南欢身上。 南欢有些尴尬,她笑着解围打趣:“他兴许是刚才走累了。” 一道短促笑声传来。 靳炽川听乐了。 端个盘子走几米就累了,他怎么那么弱啊。 …… 吃完饭,几人又聊了会儿,离开靳家时已经很晚了。 靳游海让靳炽川开车把潘珠送回去。 南欢的车送去保养还没开回来,她打算自己打车走。 “上车,我送你俩回家。”靳炽川打开后车门,站旁边出声。 “不用,我在手机上叫个车,很快的,你俩走吧,不用管我。”南欢笑着拒绝。 靳炽川压根没和她争执这番话,只伸手拍了拍车顶,又道:“上车。” 夜深了,风有些凉,南欢轻叹口气,只好裹紧身上风衣,快步走过去。 她往里挪了挪,把外面的位置让出来,好方便潘珠坐。 但潘珠却脚尖一转,直接自己开了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了。 几分钟后,车子启动。 靳炽川先往a大校区开。 潘珠是个合格的副驾驶乘坐者,路上一直在主动跟靳炽川说话。 “师哥,老师跟我说了,你最近参与的那个建筑设计很有趣,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我这几天没什么事,打算去你那学习学习,可以吗?” 靳炽川转动方向盘,始终目视前方,他说话时音色偏低:“你老师跟我提了,说不光你,还有几个研究生也想来看看,你们可以一起来。” 潘珠的脑袋始终保持着侧偏,视线不离开男人的侧脸,红唇扬起:“好啊,那到时候就麻烦师哥了。” 靳炽川瞭起眼皮,通过后视镜往后扫了眼。 南欢坐在副驾驶后面,双臂抱着,裹紧身上大衣,高高的领子遮住下半张脸,歪头倚在车窗上,视线始终透过玻璃看向外面。 靳炽川不动声色按键,让后车窗降下一点点。 南欢察觉到了,下意识坐起身子,看过去。 靳炽川的视线和她对上,只一秒,又离开。 南欢也移开目光,身子慢慢向后,这次靠着椅背,不靠窗了。 潘珠还在主动找话题聊天,从她说话中,可以察觉到她平时生活很丰富多彩,知识面也很广。 无论是津海市哪一家烧烤店最好吃,还是全国哪个地方最好玩,亦或是旅行中的见闻,时而还穿插点建筑系的专业知识,还有看到国外某个建筑后的有感而发,都能侃侃而谈。 最重要的,是她有对追求爱情的勇敢。 南欢把脸往高领里埋了埋,闭上眼。 约莫半小时后,车停了。 到a大了。 潘珠下车前,把手机递向靳炽川。 “师哥,咱俩加个微信吧,明天我带同学去找你好方便联系。” 靳炽川拿起放在中控台的手机,扫码,添加成功。 潘珠下车,临走前,又冲他笑着道了句:“晚安。” 靳炽川将手机丢在旁边,降下驾驶座的车窗,点了支烟。 他漫不经心咬着烟嘴,左手肘搭在车窗上,右手握着方向盘,慢慢转动。 往幸福小区开。 却选了条最绕的路。 “你说,明天潘珠和她同学去我那,能当天去当天回吗?” 南欢睁开眼,从口袋里心不在焉掏出盒铁罐薄荷糖,搁楞搁楞摇晃着回应:“不知道。” 靳炽川抬头,再次通过后视镜瞅了眼她。 他唇角一勾,烟头的火星又红了。 “回不来的话,估计就得在我那住了。上次你和我睡那张床感觉怎么样,挤吗?” 南欢目光平和,静静看了他几秒。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男人的侧颈和少许侧脸。 “还行,那你要记得提前给人烧好洗脚水。” 南欢回了。 语气很自然,没有丝毫情绪。 靳炽川适才唇角勾的那抹笑,却再也提不起来了。 烟灰蓄了长长一截。 他伸手拿走烟,去窗外弹掉。 这个举动刚做完,津海市的天就像小孩的脾气,阴晴不定,突然降下暴雨,没有一丝预兆。 雨下得大,一滴滴砸在地面,绽放出乒乓球那么大的水花。 靳炽川把车窗升起来,车已经停下了,就在幸福小区外面。 “等雨停了你再走吧,车上没伞。” 靳炽川话音刚落,坐在后座的南欢,就已经打开了后车门。 她不知何时脱掉了身上大衣,此刻正蒙在脑袋上,大步跑走…… 第14章 脱单 靳炽川愣了一秒,忙快速打开车门,他也跑下去。 不顾雨下的多大,去追南欢。 南欢跑得很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跑这么快,可能上大学跑八百米都没这速度。 但她今天,就是头脑发昏的想淋点雨。 一路冲到单元楼里,她浑身湿透,站在地砖上弯腰大口呼吸时,裤子上的雨水还嘀嗒着往地上掉。 身后的门又开了。 一开一关间,冷风溜进来,把她吹得浑身轻颤。 靳炽川被雨浇的也很狼狈,每走一步,就会在地砖上留下个湿脚印。 他看着前方女人纤细的背影,音色低哑问:“为什么不等雨停了再走?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往雨里冲?” 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音色。 南欢猛地直腰回身。 她在看到靳炽川的那一秒,眼球颤了颤。 她没想到,靳炽川会这么追过来。 男人身形高大,影子在地上拉得长。 他一步步靠近,脸上没有半分嬉笑,他在她面前,从未这么严肃认真过。 他边走,边问:“因为不愿听我主动说潘珠对吗?” 南欢脚跟向后,步步后退,边退边摇头。 靳炽川似乎准备在今夜,将一切都说出来,他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 “你不想看到我和潘珠亲密,对吗?” 南欢浑身又开始轻颤,说不清是冷得,还是慌得。 “为什么不想?” “告诉我,为什么不想?” 南欢背抵着墙,已经退无可退。 男人就站在她前方半步之遥,挡住了许多光。 南欢闭眼,稳了稳情绪后,笑着抬头,像往常那样,故作自然:“靳炽川,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做朋友这么多年,不是每一次离开都要说一声再见。今天我就是想早点回家,所以就冒雨跑下来……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靳炽川垂眸看她,又问了一遍。 南欢笑,目光坦然,“对,仅此而已。” “所以我和潘珠,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你都不在乎?” 南欢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眨了下眼,逼回潮湿,回:“当然。” “但如果你脱单了,记得告诉我,我会给你备上厚礼。” 靳炽川肩头突然抖了抖,他笑出了声,影子跟着乱晃,声音断断续续,却越来越沙哑。 良久,他瞭起眼皮,眼底有些红。 “真心话?” 南欢做记者多年,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各行业伪装身份,她惯会演戏,真真假假皆可浮于表面。 但此刻,眼前的雾刚逼回就又冒出,渐渐蓄成水,眶里就要兜不住。 在她要违抗本能点头时,单元门再次被推开。 同时有熟悉音色传来。 “我说了多少遍了,你去做你的左总,那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吗?” 南乘甩开左博仁的手,一抬头就发现对面站着的南欢和靳炽川。 他看着落汤鸡般的俩人,皱眉问:“你们在那干什么呢?拍《情深深雨濛濛》?” 南欢忙绕开靳炽川,跑到南乘面前,叫了声“哥”。 又往左博仁身上看了眼。 对方穿着质地讲究的衬衫西裤,只不过领子有些乱,脸色不太好看,整个人似乎有些颓废。 南乘搂着南欢的肩,皱眉道:“快扶哥回家,我喝多了。” 南欢扶着人去等电梯。 几秒后,电梯来了,俩人进去,默契的都没和外面站着的二人告别。 回到家,南欢给南乘找了盒解酒药,然后自己去洗漱。 等她从浴室出来回到房间时,津海的雨已经停了。 她站在地砖上,看了眼飘窗上放的琵琶,又看了眼旁边的天数倒计时。 距离红姐说的半月。 很快了。 …… 接下来的两天。 南欢没事就往巫山馆跑。 珺珺小提琴拉得不错,国外名师没白请,短短几天,提升了一大截。 南欢拿了盒超贵的护肤品,去顶楼经理办公室,送给红姐。 红姐看了眼桌子上放的盒子,指尖夹着根烟,笑了,“阿烟,你这是做什么?有事求我?” 南欢主动拿起打火机,帮着给点火。 红姐眉头微挑,微微俯身,顺势引燃那支烟。 “红姐,我想问问,到时候我和珺珺的乐器奏给谁听啊?” “怎么?” 面对红姐的犀利目光,南欢没慌,说出事先准备好的借口。 “我找了个特厉害的算命大师,让他帮我算了算,他说我以后的贵人姓楚姓刘姓齐,我想看看有没有……” 南欢讪笑,像是说完有些不好意思。 红姐吐出一口烟圈,轻哼道:“你还挺迷信。” “那有没有啊红姐……”南欢似是挺急,挺在意这事。 “别想了,好好为咱老板工作,咱老板才是你最大贵人……他姓杜。” 几分钟后。 南欢离开办公室,去到拐角,侧身靠墙站着。 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心口还在怦怦跳。 她闭上眼,肩头缓缓往下沉。 ——姐姐,我好像找到他了。 这时,手机突然来电。 南欢收整好情绪,掏出手机,看眼来显。 是宋慈女士打来的。 她摁下接通键。 “宋姨,你找我有事吗?” “小欢啊,我做了些酱牛肉,你过来取点啊。” 宋慈女士做的酱牛肉,可谓一绝,媲美五星饭店的大厨,只要尝过就必定念念不忘。 南欢想拒绝的话,在肚子响了两声后,没说出口。 她应下了。 宋慈又道:“小欢啊,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能不能帮我给小川也送去些?那孩子跟我说,近期都挺忙,我怕他在那边吃不好……” 靳炽川…… 南欢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距离上次二人在楼道争执,已经两天没联系了。 她或许该拒绝宋慈,毕竟这是个与靳炽川断了的好契机。 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南欢无声叹息:“好。” 三个半小时后。 南欢抵达工地。 她将车停在路边,拎着一袋子宋慈女士‘精心准备’的食物——包括但不限于酱牛肉,两桶老坛酸菜面,三桶红烧牛肉面,几盒自热小火锅,以及十个鸡爪,二十个卤蛋。 南欢硬着头皮往前走,她没想到宋慈女士的母爱如此山体滑坡,早知道她在超市买些健康有营养的了。 熟门熟路走到单人宿舍。 推开门。 她愣住了…… 第15章 女友 粉色床单,粉色枕巾,粉色草莓熊玩偶。 以及放在桌子上的眼影盘、口红、粉底液。 这里处处充斥着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南欢僵在门口。 浑身发冷。 几秒后,垂下眼皮,退后,转身往外走。 却没走成,她和回来的靳炽川潘珠迎面碰上。 “你怎么来了?”靳炽川摘下白色安全帽,用手指随意勾着。 南欢稳了稳情绪,把手上拎的袋子递过去,“宋姨托我来给你送些食物。” 靳炽川伸手去接。 南欢的视线始终落在他的手指上,在他们的指尖即将碰上时,她率先抽回手。 一点都没和他碰上。 “送完了,我走了。” 南欢说着就要离开,却被靳炽川喊住,“马上就要开饭了,在这吃完饭再走吧。” 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秒,她停住了脚步。 闭了闭眼。 原本她以为,她可以心平气和接受靳炽川和别人谈恋爱,说不定还能笑着道一声“恭喜”。 可当这天真正来临时,她却只想逃。 但此刻,她又自虐般想看看,看看潘珠与靳炽川的相处模式,想看看他们究竟多么亲昵。 久久等不到答复,靳炽川替她做出决定,“就留在这吃饭吧。” 半小时后。 工地食堂。 南欢低头看了眼盘子里的饭菜。 红烧肉、糖醋小排、苦瓜鸡蛋。 “师哥,厨师这两天是不是心情很好啊,感觉伙食也没像你说的那么烂!” 潘珠和靳炽川并坐一排,她侧首看了眼男人,说话时眼里流露欢喜。 南欢始终低着头,沉默吃盘子里的苦瓜。 厨师似乎不太能做好苦瓜。 并没有除掉食材本身的味道,还是很苦,是一种从舌根往外蔓延的苦。 几分钟后。 南欢风卷残云般吃完饭,她端着盘子起身,冲对面的二人笑:“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去抽根烟。” 说完,也不等对方如何答复,她转身往外走。 食堂三米外,有一棵老榕树。 她走过去,倚着粗壮树干,给自己点了支烟。 以前的南欢,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抽烟,但今时今日,她才豁然开朗。 当尼古丁的气息充斥在口腔时,似乎能使人头脑短暂放空,能解除疲惫和……消弭少许痛苦。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回头看,直到对方停在她身边,她才侧首去瞧。 “怎么这么快出来了?”南欢见是靳炽川,有些惊讶。 她的视线只落在他脸上一秒,便转移,去看远处即将飘过来的乌云。 “还有烟吗?”靳炽川问。 南欢应了声,低头从大衣口袋里往出掏。 软烟盒,被她刚才弄得有些皱。 她用手捋平了些,又熟练磕了下底,弹出一支。 靳炽川没用手接,他弯腰低头,用牙齿咬住烟头,往外抽。 南欢又帮他点了火,然后就不出声了。 兴许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她腿有些麻,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轻轻跺了跺脚。 靳炽川咬着烟,视线落在她鞋上。 说话时,烟随着牙齿的张合微微抖动,“你刚才去过宿舍了?” 南欢跺脚的动作倏地僵住。 不过半秒,回了声:“嗯。” “什么都看到了?” “……嗯。” “你看到了什么?” 南欢对他这样的问话颇感诧异,便抬头看过去。 靳炽川始终盯着她看,没错过她眼里闪过的任何情绪。 他开始自问自答:“看到了我的拖鞋?还是我的贴身衣物?又或是我的打火机,还是……计生用品?” 南欢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讲这番话的背后原因,可本能不想听他与潘珠之间太详细的事,便仓促转移话题。 “挑礼物吧,想要什么?我答应你脱单给你送厚礼的,不用跟我客气。” 南欢用自以为很完美,很无懈可击的笑容看着他。 只以朋友的身份送礼物送祝福。 不顾早摔得稀巴烂的心,强行伪装镇定。 靳炽川静静看了她两秒,伸手把烟掐灭,他似乎有气,将烟捻得很碎。 指尖黑了,烟灰混着烟丝,簌簌往下掉。 “南欢,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你这份礼,我收不到。” 南欢迟钝的那根神经,开始后知后觉蹦跶。 她隐隐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便问:“你们……” “我们?我和潘珠?谁喜欢我,我就要和谁在一起吗?那个宿舍之前是给她和她同学,两个女生一起住的,因为除了我那间,其余都是四人寝,都是男人住的。” “昨天,她同学走了,我让她今天走,她还没来得及走。可就在刚刚,她在食堂里,跟我表白了,说喜欢我,你说,我要如何答复?” 靳炽川向前逼近一步。 南欢退后,后背贴着树干。 她回:“看你自己。” “看我自己?”靳炽川又笑了,却依旧不高兴,夹着气。 “我要如何回应?我似乎……真的很想谈个恋爱呢。” 他又往前一步,将那个黑掉的指腹,覆在南欢眼角,轻轻触碰,让她那里的皮肤和他指腹的一样,似乎通过这种举动,妄想让她此刻的心,也和他此刻一样。 “那你就谈,你如果谈了,靳叔叔会很高兴,宋姨也会很高兴。” “那你呢?一样高兴吗?还惦记着给我送厚礼吗?” 靳炽川说话时音色低,字咬得轻。 南欢感觉自己浑身都酥麻,从指尖,到小臂,血液被抽空,灌入冷风,丝丝缕缕,激起一阵阵凉意。 她偏头,看到了刚走出食堂的潘珠。 靳炽川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我已经拒绝了……我说我有女朋友,她不信,还想继续追求我……” 南欢听到这话,移回视线,和他对上。 靳炽川垂下眼皮看人时,情绪会显得很深,让人陷进去,逃不掉,也不想逃。 “我跟她说,我女朋友是你。所以,作为多年好友,别想着帮我备厚礼了,帮我个忙吧……” 说着,他的手突然箍住她的腰。 本徘徊在她眼角的手,也不知何时捧起她半边脸。 靳炽川倾身,带着周遭细细冷风,卷着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吻上来…… 第16章 危机 南欢在回程的路上,一脚油门冲进了绿化带里。 她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低着头,大口大口喘息。 感觉唇角还在发烫。 即便没闭眼,眼前也不断闪回着适才的情景,充斥着靳炽川向她靠近的气息与温度。 但其实,他们并没有实打实地吻上。 靳炽川的拇指隔在了他们之间。 可……还是太亲密了。 中控台放的手机响个不停。 南欢起初以为是靳炽川打来的,看都不敢看,可架不住铃声太刺耳。 来显是闻骋。 南欢拿起,摁下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那边压低音量说:“你快来巫山馆,出事了。” …… 南欢加速赶到巫山馆,电梯门打开,她刚到顶楼,就听见一道道撕心裂肺的哭喊。 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来自尽头开着门的红姐办公室。 顶楼走廊里,站着的人不少,都是巫山馆的职员。 南欢在一众人中快速找到闻骋的位置,走过去。 “怎么回事?” “有个其他报社的记者,在调查时被发现了。” 闻骋话刚说完,红姐就拖着个裙子被撕烂的女人出来。 她把那女人像丢破烂般往地上一扔,冲着所有人,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中,是否还有心怀不轨的,但如果被我发现,下场只有一个——生不如死!” 话落,她抄起一旁的棍子,猛地挥向那女人的脑袋,又示意后面站着的两个高大男人,把这女人处理掉。 血将地毯染红,在灯下显得极其刺目。 这时,电梯门再次打开…… 南欢下意识扭头去瞧。 看到来人是谁后,她瞳孔微颤。 潘珠明显喝多了,脸颊通红,右手还拎着半瓶高浓度的威士忌。 她跌跌撞撞冲到南欢面前,手指着她,大舌头道:“你你你……我果然没看错!” “怎么?你在这里工作吗?做什么?当小姐?当三陪?呵……就你这样的,凭什么能和靳炽川在一起?你算什么东西?” 潘珠醉到站都站不稳,但她说的话,还是吸引了红姐注意力。 南欢面上不动声色,但早已紧张到掌心冒汗。 她偷偷给闻骋递去一个眼神。 闻骋忙要上前把潘珠带走。 却被红姐拦住。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认识她?”红姐在质问潘珠。 但潘珠已经彻底醉晕过去了。 闻骋扶着人,红姐只好摆摆手,让他把人带走,同时看向南欢,问:“靳炽川是谁?” 周遭很静,静到南欢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佯装畏惧道:“之前包过我。” “他是做什么的?大老板?” “不,只是普通上班族。” 红姐踩着高跟鞋,慢慢往前,停在她面前,用还染着血的手指,拨走她肩上的发,在她耳边说:“阿烟,你很漂亮,聪明女人要学会如何利用皮囊达到利益最大化,这个姓靳的不该是你的贵人,断了吧。” 南欢垂眸:“多谢红姐提点。” …… 十五分钟后。 顶楼人散了。 南欢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抽着烟。 闻骋在旁边站着,压低声音说:“烟姐,今晚发生的事,你不怕吗?” 南欢吐出口烟雾,看过去,“你怕了?” 闻骋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有点。” “你要实在是害怕,可以跟主任说撤回去。” “不行!”闻骋有些急,“烟姐,主任之前答应我了,这次的任务如果我完成得好,会给我升职加薪。我妹妹还在医院躺着呢,我需要钱。” 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递过去,笑着说:“这是我妹妹,长得好看吧?” 南欢扫了眼。 穿着病号服,戴着红色小老虎棉线帽的小姑娘,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挺可爱,大约十三四岁。 “什么病?” “先天性心脏病,我父母死得早,现在她只能指望我了。” 南欢抽烟的动作一顿,她从口袋里掏出张卡,递过去:“密码六个7,里面有五万,你拿去用。” 闻骋惊呆,忙拒绝:“这不行……我怎么能用你的钱?” “拿着吧,我也没有用钱的地方。” 闻骋眼眶有些热,伸手接下,哑声道:“谢谢,这算我借你,我以后会还的。” 南欢没继续说这事,只道:“有事再联系,你小心,我先走了。” 南欢乘电梯离开。 珺珺从拐角走出来,婀娜着走到闻骋面前,站定,手指轻轻勾掉左侧连衣裙吊带,笑的妩媚:“你和阿烟很熟?” …… 南欢刚走出巫山馆,就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本地号码。 她皱了皱眉,还是按下接通。 “你是南欢吗?我是靳炽川的同事,他在星海酒店喝多了,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你能来接他吗?” 通话挂断。 南欢坐上车,刚往前行驶十多米,就发现后面有辆车始终跟着她。 红姐终归是怀疑她了。 南欢猛地转动方向盘,在津海市的马路上四处穿梭,用了半个点,终于把尾巴甩掉。 她抵达星海酒店时,靳炽川正被同事们搀扶在外面。 他一点意识都没有,俨然断片。 南欢让他的同事们把人扶到她的后车厢。 然后,驱车载着人离开。 她没送他回家,而是去了江边。 从驾驶座下去,拉开后车门,坐上去,背对着他,长腿撑地,望着远处的江面,在冷风中,点燃一支烟。 她学抽烟没几天,可瘾已经很重。 南欢眉头微蹙,眼里带着凝重,在思索事情。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窸窸窣窣。 她被人从后抱住。 靳炽川有力的双臂正搂着她的腰,脑袋埋在她颈窝,声音很低,透着不解,“为什么不喜欢我?” “南欢,欢欢,小欢……为什么不喜欢靳炽川?” 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如此渴求。 南欢将烟掐灭,抬头看了眼黑黑的天。 在他怀里艰难转身,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问他:“这是几?” “……二。” 她又伸出三根手指头,问:“这是几?” “……五。” 南欢轻叹口气,手扶着他后颈,主动吻上去。 只唇唇相贴。 然后与他额头抵着额头,说:“我喜欢你。” 第17章 好紧 翌日。 凌晨四点半。 靳炽川在后车座醒来。 他浑身酸疼,皱着眉往起坐时,手不停揉后颈。 “醒了?喝水。”南欢在驾驶座,把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靳炽川接下,边拧瓶盖边回想昨天发生的事。 他和同事们去喝酒,然后喝多了…… “你接的我?”靳炽川什么都想不起来。 “嗯,你同事给我打的电话。”南欢降下车窗,吹了吹风。 靳炽川始终盯着她的侧脸,喉结滚了滚,又道:“昨天在榕树下,你生我的气了吗?” 南欢摇头,笑着回:“没,我们是朋友,你想用我帮你摆脱潘珠的追求,可以理解。再说……” 她转过头,和他对视,“我们也没亲上,不是吗?所以没什么好生气的。” 靳炽川视线下垂,落在她唇上,又移回她眼睛,没说话。 南欢被他看得有些别扭,半是打趣半是认真道:“不过这事有一次就行了,可别再有第二次了,再来这么一回,都快心律不齐了。” “你和我‘接吻’,心跳的那么快啊?”靳炽川敏锐捕捉字眼,身子往前凑,眼里漾了点笑意。 南欢低头,给自己倒了两颗薄荷糖,她吃进嘴里,含糊着说:“我和哪个男的离那么近,心跳得都快啊!” 靳炽川头靠着副驾驶的椅背,注视着她的少许慌乱,漫不经心道:“给我也倒两粒。” 南欢只好再拨开薄荷糖的盖子,要往他手里倒。 “我没洗手,先往你手里倒吧。” 南欢张张嘴,差点就要说她也没洗手了。 可这话说出来,她怕靳炽川会接——那我也吃。 那可就太尴尬,太暧昧了。 南欢把嘴闭上,默不作声又倒了两颗。 靳炽川握住她手腕,顺势低头,把她掌心的糖吃掉。 南欢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般收回手,掌心却隐隐发烫。 这些日子来,无论是给他递烟还是递糖,只要有她在,他就从来不自己伸手拿。 像没长手似的。 靳炽川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链,帮她戴上。 “这是什么?”南欢有些惊讶。 “我从蒋绍正那帮你弄的,局里最新设计,专门给卧底用的。能随时定位,还能一键报警,设计的很隐蔽,别人不会发现。” 手链戴好。 南欢抬起手,轻轻晃了晃腕部,看素白双层链条在晨曦下散发微光,很简约,除了上面的一个小火焰一个小山川。 “局里还给安这啊?” 南欢摸了摸那两个小玩意,笑着看向靳炽川。 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靳炽川欲言又止。 靳炽川…… 炽——火焰,川——山川。 “我让蒋绍正联系设计部门,特意添的这两样,怕和其他的一样就太大众了。” “……有心了。” 南欢仓促移开视线,身子转回去,在驾驶座坐得板正,宛如小学生第一课学的坐姿那么规整。 右手却始终捂着左手腕的那条手链,掌心贴着那两个小玩意,想藏起来,连带她此刻心口传来的剧烈跳动。 过了一分钟。 她终于神态自若。 “对了,最近红姐开始怀疑我,可能要派人跟踪我,我得从家里搬出去。这段时间,我们之间可能要减少见面了。” “你打算搬到哪里?” “闹市区。” …… 下午三点。 靳炽川陪南欢在闹市区找好了房子。 又一起回到幸福小区,帮她搬家。 衣柜打开,里面的衣服一件件往出拿。 南欢专心往行李箱里装,靳炽川坐在她卧室的飘窗上,静静看她。 她衣服不少。 爸爸和哥哥看到好看的,都喜欢给她买。 “一个行李箱够吗?”靳炽川问。 “够,先拿这些。” 靳炽川主动接过行李箱,往楼下拎。 南欢现在开的车是几万块在二手车市淘的,自从在巫山馆卧底起,就一直开这辆,没开她爸爸给她买的好的,这不会引起怀疑。 二人抵达闹市区后,又爬了六层楼,才抵达新家。 房子很老很旧,一室一厅,得好好打扫卫生。 靳炽川撸起袖子,帮她干。 从厨房洗碗,扫地拖地,再到卫生间修理水龙头。 水花喷出来,呲了靳炽川一身。 雪白的衬衫布料湿溻溻贴在腹部,将块垒分明的腹肌暴露彻底。 南欢忙把浴巾递给他,让他先擦擦。 又看了眼。 靳炽川几乎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裤子肯定都得换。 “你等我会儿,我出去给你买套新的。” 南欢说完,就拿着门钥匙,急急出了门。 巷尾那家超市不算大,衣服也都是很简单的款式。 一件黑色短袖,一条黑色长裤,还有…… “有些紧。” 靳炽川换好衣服,走出来。 南欢拿着擦玻璃的抹布问他:“哪里紧?” 靳炽川站在地砖上,说:“……下面。” “嗯?”南欢看过去,裤子正好啊。 “……里面。” 南欢的目光停在他腰间。 一秒,两秒,脸红了。 她移开视线,说:“挤挤。” 靳炽川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笑了笑,一本正经回答:“……好。” …… 晚上十点。 南欢洗漱后,躺在床上,盖好被子。 床离门比较近,而门又比较破,楼道里谁走路说话都能听见声音。 更可怕的,是门单薄到……感觉一个成年男人,能轻易一脚踹开。 南欢盯着天花板,久久不敢入眠。 这时,手机响了。 是靳炽川给她打来的语音电话。 她按下接通。 “害怕吗?” 南欢撒谎:“……不怕。” 听筒里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明显不信。 南欢抓着被子一角,侧身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怕?” “你上高中时,住校,和另一个女生住双人间。后来有一晚,那女生梦游,跑你床边站着盯你,你吓到了,就再也不敢自己睡。” “那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啊?” “嗯,记得。” “可我现在长大了……” “对,你长大了。所以你不会像之前那样,拽着我胳膊说吓死了,而是学会撒谎说不怕了。” “靳炽川……” “语音电话别挂,也别怕,睡吧。” “你在哪儿?” ——‘咚咚!’ 门外传来两声轻扣。 语音电话里同时传来男人的低沉嗓音。 “在这。” 第18章 赤裸 南欢把门打开,看到了外面的靳炽川。 “怎么出来了?”靳炽川直起身,用手指捻灭抽到一半的烟。 南欢出来的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要出来。 可在靳炽川说完那句话的那一刻,她突然很想见见他。 楼下传来脚步声,有人要上楼。 靳炽川的视线,落在南欢身着的睡裙上。 白色的,吊带的,露着胳膊锁骨和腿。 他上前一步,单臂环着她的腰,用力一提,将她整个人抱到屋里,并顺手关上房门。 楼道又静下来,静的他们什么都听不见。 除了彼此的心跳声。 “今天红姐的人估计找不到这里,你如果不走的话,可以在这里睡。”南欢坐在床边,主动提议。 “睡哪儿?”靳炽川站在她面前,问的直白。 只有一张床,连个沙发都没有。 能睡在哪儿。 南欢在半空中晃悠的双脚缓缓停下,她撑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蜷缩。 看着月色下男人的眉眼,试探开口:“要不……不睡?” “不睡?”靳炽川的额角青筋狠狠蹦了下。 “那做什么?”他又往前一步,半蹲下身子,抬头看她。 压低声音再次重复,“我们做什么?” 南欢有时候感情那根神经很迟钝,比如现在。 她没察觉到眼前的男人,已经被勾起了火,就在殷切等她说点什么刺激的,让俩人关系更近一步的话。 她自顾自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之前录下的一小段音频。 调整好音量后,弯腰,递到男人耳边。 同时附带解说:“这是我最近刚弹的曲子,你听听进步没有。” 她的态度很专注认真,就像是考前做模拟卷的好学生。 而靳炽川,并不处于一个可以做理智判断的环境。 他被馨香包围。 南欢的皮肤很白,在月色下散发莹润光泽,她用的沐浴露,是他今天陪她一起在超市买的,海盐椰子味,浓浓的一股奶香。 更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的…… 是她俯身时,睡裙下露出的少许浑圆。 靳炽川艰难移开视线。 耳边还徘徊着一声声她的吴侬软语。 每一根弦拨出的音,每一声唱出的曲儿。 都在挑动他的神经。 良久,录音终于播放完毕。 南欢很期待询问:“怎么样?进步了吗?” 靳炽川缓缓回过头,和她对上视线。 他的眸色很深,说话前喉结滚了滚,嗓音很哑很低,“我看你是想折磨死我。” 靳炽川的右手,撑在床边,就在她身侧,离她裙摆很近,几乎毫厘。 南欢听后,缓缓睁大眼睛,有些担忧道:“那么难听啊?” 靳炽川移开视线,气笑了。 南欢却犯起了愁。 “别瞎想,很好听。”靳炽川起身,坐到椅子上。 “不是昧着良心讲的吧?”南欢开起玩笑,隐隐还带点担忧,她怕靳炽川评价时带了滤镜。 “如果观众是我,我保准你能赢了珺珺……可是,你赢了之后呢?” 赢了之后? 南欢望着靳炽川深邃的眼眸,不再言语。 …… 又过去几天。 半月之期已到。 津海市郊区的某栋庄园,号称巫山馆的秘密私馆。 安保设施完备,连个蚊子飞进来都能知道公母。 所进车辆,皆是限量款,车牌更是绝密,一个个,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三楼化妆间。 珺珺穿着一袭颇显气质的贴身红裙,正往唇上抹口红。 她通过镜子,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南欢。 南欢穿了袭月白色旗袍,将身段衬得玲珑有致,乌黑发丝柔顺披散,脸上虽着淡妆,却也有着动人心魄的美。 像是天生坐着就能勾男人的魂。 珺珺眼里闪过算计,起身,拿着杯刚接的滚烫热水,走过去。 在她要‘不小心’将热水泼到南欢手上时,南欢却像是早有防备,提前一步起身。 踢开掉落在地的杯子,一手掐着珺珺的脖子,将她按在梳妆台上。 倾身向前,在她耳边笑着说:“珺珺,我们都是一个馆里出来的。红姐说了,我们要相亲相爱,你说这件事要是让红姐知道……她会如何处置你?” 听到提及红姐,珺珺脸上流露出紧张神色。 她呼吸艰难开口:“阿烟,我不是有意的,这事你别告诉红姐。” 南欢微微侧首看她,深深注视几秒后,才松了手,退后一步。 “珺珺,别跟我耍心思,我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为好。” 南欢撂下话,没再理会珺珺,转身出了更衣室。 她沿着长廊一直走,快走到尽头时,突然停住脚步。 面前的房间开着门。 里面有许多小女孩,容貌各异,却都个顶个的漂亮。 什么气质的都有,温婉的、乖巧的、妩媚的、明艳的…… 南欢情不自禁走过去,倚着门框问:“你们都多大啊?” 女孩子们齐刷刷看过来。 冲她笑着说。 “姐姐,我十三岁啦!” “姐姐,我十五……” “我十七……” 几分钟后,南欢扶着墙,一步步艰难离开那个房间。 可刚走没几步,就停住脚。 她的指甲,深深抠着墙上壁纸,指骨发白,浑身发麻。 喉咙口更是溢出酸水。 突然,她被人扯住手腕,拉去旁边的无人房间。 门反锁后,南欢才看清来人是谁,顿时惊讶不已。 “靳炽川?” 靳炽川穿着西装三件套,衬得身姿挺拔,气质卓绝。 他平时虽会穿衬衫,但很少碰西装。 “你怎么进来的?”南欢很担忧。 靳炽川将黑金请柬拿出来,“我托左博仁弄的。这个似乎很难拿到,就连左博仁也没有资格被邀请,他是从他舅舅的好兄弟的表哥的父亲那弄来的。” 听他像说绕口令似的说那些关系,南欢面上显出些笑意。 她退后一步,倚墙问他:“你来做什么?” “看你。” “看我什么?” 此刻,南欢的心脏剧烈跳动,那里像是在催促她做出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她不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可她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靳炽川。 只想给靳炽川。 男人上前一步,与她离得近,同她耳鬓厮磨。 “看你穿旗袍,看你弹琵琶,更看你……如何勾其他男人。” 第19章 要我 一小时后。 珺珺在台上表演完毕。 她弯腰谢礼,施施然转身,拿着小提琴下台。 接下来,轮到南欢。 她抱着琵琶往台上走的每一步,都想吐。 这里装潢的如同大剧院,却又要更隐蔽。 没有一扇窗,四周被厚厚的黑色布帘围着,聚光灯落在舞台中央,下方坐着的男人们戴着面具,各个穿得衣冠楚楚,实则全是败类。 南欢抱着琵琶,坐在小凳上,纤细指尖拨着弦。 目光对着远处黑帘上的微光。 嘴唇缓缓张开,唱一首对这里极为讽刺的《秦淮景》。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细细呀道来唱给诸公听呀……” 一曲毕。 “好!”坐在第一排的男人突然起身,他穿着酒红色衬衫,扣子解开三颗,露出健硕胸膛。 他激动拍手,顺手拿起桌子上放的一沓钱,直接往台上扔。 砸在南欢脚边。 红色的钞票,一张张散开。 那男人站在台下,兴奋劲还没过,冲她喊:“捡起来都是你的!快捡!” 南欢缓缓从小凳上起身,视线从下方一众男人身上掠过。 东南角戴黑色面具的男人,是靳炽川。 她在上台前,曾多次告诉他,稍后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冲上来维护她,否则将前功尽弃。 南欢移开视线,慢慢蹲下,一张张捡起红色大钞。 那看似轻而薄,实则无比肮脏的钱。 全捡起来后,她抱着琵琶,一步步,缓缓行至台边。 那男人突然双臂抱住她小腿,把她整个人从台上抱下来。 这惹的她下意识发出惊呼。 在男人要吻她唇的关键时刻,东南角那张桌子,突然翻了。 酒瓶和酒杯掉落一地,发出刺耳声响。 所有人都看过去。 靳炽川起身,站得笔直,旁边的服务生忙上前收拾。 南欢趁机从那男人身上离开,与其保持距离。 男人被这么一打扰,那股亢奋劲终于过去,又生了点其他心思。 “你叫什么名字?” “阿烟。”南欢回得不卑不亢。 “阿烟……好名字,你等会儿出去等我,我带你走。” “先生姓什么?”南欢又退后一步,拒绝了男人要搂她腰的手。 男人把落空的手收回来,眼里的兴趣更加浓郁,那双眼睛里带着狩猎者的欲望。 他刻意弯腰与她平视,勾着唇角说:“我姓杜,你等会儿可别等错了人。” 姓杜。 南欢的左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抠出血痕。 她面上回以浅笑,“杜先生,稍后,不见不散。” 南欢转身的那一瞬,脸上的所有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咬紧的牙关,是冷下来的双眸。 她回更衣室把琵琶放下后,穿上件白色大衣,拎着包包,去外面等人。 津海市又开始下起雨。 细雨,随风丝丝缕缕拂在她脸庞上,将妆面染得多了几分朦胧。 不一会儿,那男人走出来了。 他摘掉了面具,一副英俊却风流的公子哥模样,酒红色衬衫外穿着件黑色大衣,从身旁保镖手中接过伞,走到南欢面前,将伞面挡在二人上方,同她说:“我叫杜锡林。” 南欢与他一起走下台阶。 上车前,她的视线落在了门庭柱子旁那道高大身影上。 她和靳炽川隔着雨幕,远远对视,然后一句话未说,上了车。 …… 一小时后。 lr西餐厅。 南欢和杜锡林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 古典的钢琴乐,环绕整个大厅。 “阿烟,你在看什么?” 南欢的目光,始终隔着玻璃,往外望。 “看雨。”她答得漫不经心。 实则在看隔了两条街的那辆越野。 杜锡林的视线,落在她侧脸线条上,徐徐往下,看她白皙侧颈,和鼓起的轮廓。 “阿烟,你和其他女人有些不一样。” “其他女人应该什么样?”南欢终于肯看过去。 杜锡林身子微微向前,压低声音,却说的都是不入流的话,“她们会在和我吃饭时,用高跟鞋在餐桌下勾我的腿,还会吃到一半就拉我去卫生间,她们不想我进入她们时用套,妄想怀了我孩子嫁入豪门,然后与我共享财富与权利。” 这些言语,太粗鄙。 听得南欢直皱眉。 她扭头又往外瞅,突然很想见靳炽川。 “阿烟,你怎么又不看我?你放心,我不会像对待其他女人那样对你,我想和你玩点不一样的。” 南欢边切牛排边问:“杜康成是你什么人?” 杜锡林眉头微挑:“你什么意思?” 南欢放下餐叉,擦擦嘴,笑着说:“我没听过你杜锡林的名字,我只知道一个姓杜的,就是杜康成。他可是全国有名的慈善家,据说财产很殷实,如果你和他有关系,那我很想和你有交集。因为我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想知道你的家世,也想拥有你的财富……” 杜锡林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话。 他也放下餐叉,笑着向后倚着沙发,说:“那是我老子!” 南欢佯装惊讶,表情慢如树懒,谄媚给他倒酒,“杜大少爷。” 杜锡林拿着高脚杯,目光在她脸上不游移半分,眼里的兴趣越发浓郁,“阿烟……” 他起身,弯腰,凑到她耳边说:“我真想得到你的心,然后……狠狠操你。” …… 两小时后。 南欢抱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从豪车上下来。 她独自穿梭在夜色弥漫的闹市区。 抵达单元楼时,看到了旁边的巷子里,有道熟悉身影。 她快走几步,路过垃圾桶时,毫不犹豫将那捧玫瑰丢进去。 然后,扑到那个高大的男人身上。 靳炽川揽住了她。 南欢侧首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清洌干净的薄荷气息,一直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 她像个孩子,跟他小声抱怨:“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杜锡林。” 靳炽川始终没说话,他的五官隐在昏暗中。 他温热且宽大的手掌,却始终紧紧箍住她的腰。 南欢耳边又响起餐厅里杜锡林那句狂语。 她心中突然做出决定。 踮起脚,攀着男人的肩,在他耳边说:“你要了我吧,好不好?” 第20章 凶吻 南欢从未见过靳炽川如此凶的时候。 不是打她骂她。 而是捏着她的脸,把她抵在墙上,狠狠地吻。 她与他最近的距离,是那晚在后车厢,她趁他醉酒时与他唇唇相贴。 而不是现在这般,侵入唇齿。 一切的热度、气息,密不可分地纠在一起,像是比海与风还要缠绵。 烟雾贴着口腔上颚激起的那层热,不算热。 真正的热,她此刻感受到了。 靳炽川搂着人亲了好久,直到南欢喘不上气,才肯放过她一秒。 他在她耳边,哑着声低语,像是被她刚才那句‘要了我吧’刺激到了。 他问她:“我用什么关系要你?” 南欢眼睫轻颤,她的指尖仍攀着他的肩,气短道:“……朋友。” “什么朋友?” 靳炽川从她耳边,移到她面前,与她对视着,他眼里侵染的欲,远不及等待深厚。 比起能和她行鱼水之欢。 他更想要一个资格,一个真正的,能和她在床上随时抵死纠缠的资格。 “……好朋友。” 南欢似是也知道自己这话回得多么荒谬,她说完就闭上了眼,想逃避。 “好朋友就能要你吗?” “就能这样吗?” 他说着话,牙齿却移到她旗袍盘扣上,正一颗颗细致解开。 太色情了。 南欢更不敢睁眼,恨不得将脑袋埋在他肩头,躲起来。 靳炽川见她不说话,也不恼,继续追着问:“杜锡林碰你了吗?” “……没有。” “他想碰吗?” “……想。” “他想怎么碰?”靳炽川用牙齿,在她锁骨处轻轻咬出个牙印。 南欢微微瑟缩,身子如同风中的柳,无处可依,只能傍在靳炽川箍她腰的那条手臂上。 想怎么碰? 杜锡林的原话,她说不出口。 更不敢在此刻说出口。 靳炽川的手臂倏地用力,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南欢猝然睁开眼。 她同他在昏暗角落对视。 他又问:“你给他倒酒时碰到他手了吗?他给你送花时揽你腰了吗?” “没有!没有!我不想他碰我!” “为什么不允许他碰?却允许我?” 南欢被靳炽川逼到眼角发红,她像是要哭,却绞尽脑汁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别这样。”良久,靳炽川低声哄。 南欢身子向前,搂着他脖子,伏在他肩上。 靳炽川抱着人,背靠墙站着,像是感觉不到累。 他单手给自己点了支烟,吸一口后,吐出烟雾说:“从这个任务中撤出去吧。” 南欢的眼前又闪现那一张张青涩却极其漂亮的女孩子脸。 她怕的浑身轻颤,却小声又倔强的答:“不行。” …… 当晚。 南欢穿着睡裙,窝在靳炽川怀里睡的。 却睡得并不安稳。 窗外马路驶过一辆大车,她就抖一抖,然后铆足劲靠近靳炽川。 靳炽川靠床头坐着,有少许无奈,他叹息道:“再挤我,就把我挤地上去了。” 南欢自是无法回应的。 靳炽川干脆把人抱到自己身上,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睡。 可没想到这个举动刚做完,南欢就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眼,发尾还有少许凌乱。 “继续睡。”靳炽川下达指令。 南欢却慢吞吞眨了眨眼,摇头,刚睡醒的嗓音有些软:“不舒服。” “哪不舒服?” “太硬了,硌得慌。” 靳炽川今晚受到了太多刺激,他感觉他已经很柳下惠,已经把毕生自制力都用完了。 再经不起一点言语上的挑拨。 虽然现在的南欢可能已经没了那心思,但他还是有点受不住。 靳炽川掐着她的腰,把人又放到了旁边床上,像是在搬挪一个大型玩偶。 然后在南欢有些迷茫的双眸中,笑着附和:“也是,你要是用刚才那个姿势睡,我估计只会越来越硬。” 南欢慢慢睁大眼睛,她感觉今天的靳炽川仿佛被一闷棍打通了七窍。 她解释:“我说的是你胸膛。” 靳炽川眉头微挑:“不然呢,我说的也是胸膛啊。” 南欢哑口无言。 她不再理他,背过身,躺在床的另一边,试图闭眼睡觉。 靳炽川见她似乎不打算再过来,便主动过去,半边身子俯下,手肘撑着床,在她耳边跟念经似的提醒:“南欢,你今晚吻我了。” 南欢虽然没睁眼,但耳朵肉眼可见慢慢变红。 靳炽川瞧着这一幕,觉得很有意思。 他见耳朵变红的速度慢了,就再加上一句:“你吻我了。” 直到整只耳朵红透,他才消停。 南欢忍不住反驳:“你先吻的我。” “是你先说那句话的……” 他又在提醒她,那句话的威力,足够每个听见的男人失去理智,能把女人压在床上一遍遍要。 南欢慢慢睁开眼,看着墙上的壁纸,思绪却在不停翻涌。 她今天,也许真的是被刺激到了,她怕杜锡林,怕任何一个其他男人强要她。 所以她慌不择路,夹杂真心地想把一切都给靳炽川。 “南欢……”男人在她耳边又开了口,“当你异性好友,就可以得到如此优待吗?那如果成为你男朋友,又会拥有什么资格?” 他的指尖,在她锁骨处碰了碰。 那个牙印他咬得很轻,现在已经看不到痕迹。 “靳炽川……”她的音色又变得冷静,“睡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 又是朋友。 靳炽川躺回枕头上,静静看着天花板,适才那点快乐,已经在眼里消失殆尽。 …… 翌日,清晨。 南欢坐在椅子上,正对着镜子化妆。 她涂了个很明艳的口红。 将唇衬得饱满,勾人去吻。 又穿了衬衫a字裙和大衣,踩着高跟鞋,在手腕和侧颈喷了香水。 楼下,传来一阵长长的车笛声。 南欢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眼,是杜锡林的车。 她转身拿着包包要出门时,发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面色不虞。 南欢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大义凛然道:“靳炽川,你别气。待我大功到手,会拿着奖金请你吃饭喝酒理发k歌一条龙,外送足底按摩蒸桑拿泡温泉,保你乐到多三条鱼尾纹!” 说完,她就要走。 手都抓到门把了,始终沉默的靳炽川才出声。 他的音色有些严肃,带着思虑很久的慎重。 “南欢,撤出来吧……” 第21章 偷欢 南欢什么都没答复,推门就要离开。 门已经被打开一条小缝,却又倏地关紧。 本该在椅子上坐着的靳炽川,不知何时从后握住了南欢的手,阻挡了她离开的步伐。 他手臂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抱到了旁边柜子上。 “靳炽川……”南欢面露惊讶看他。 “我昨晚托蒋绍正查了杜锡林的资料,说他风流成性,玩过的女人如过江之鲫,对待女人从不手软,随时都能拖到床上去……” 靳炽川与她额头抵着额头,说这话时,指尖不停绕弄她的发尾。 将那沾染少许香水气息的发丝,缠于指尖。 杜锡林本性如何,南欢心里是有数的。 她面上努力维持镇定,说话的语气有几分软,好声劝眼前的男人,“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靳炽川轻笑一声,明显不信。 他猛地将她从柜子上抱起来,把她抵在门板上。 老旧的门发出不堪重击的‘嘎吱’声。 南欢吓到了,她不得不环住他的脖子。 “成年男女之间,体力悬殊太大,你说你能保护好自己,那你现在试着挣脱我,如果挣脱成功,我就放你走……” 靳炽川埋首于她颈窝,鼻尖全是那一缕缕扰人心神的红醋栗。 南欢试着挣脱。 她用手去拍他的肩膀,双腿在半空中不停蹬踹,想从他身上下来。 没几分钟,她率先体力不支。 脸红了,发丝乱了,气也喘不匀。 被掖进a字裙里的衬衫,也有了少许褶皱。 靳炽川却始终面色如常,显然适才的‘挣扎’对他没有半分威胁。 “这就是你说的能保护好自己?” 南欢正要给自己开脱时,身后突然传来敲门声。 总共两下,扣得很轻。 是杜锡林司机的声音:“阿烟小姐,你在家吗?我们家先生在楼下等您呢!” 南欢的后背还倚着门板。 那单薄的,不堪一击的,甚至不隔音的门板。 她顿时慌张到脸色涨红。 即便明明知道不会被发现,还是担心司机知道她正和靳炽川在一起,还用如此‘暧昧’的姿势……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用眼神乞求靳炽川千万别出声。 男人的手臂仍稳稳托着她的身体,只和她对视时,眼里多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似平时沉稳克制。 而是沾了点……野。 “南欢,你还要去见杜锡林吗?”他凑到她耳边说话,声音压的低。 “……得见。”南欢努力往回拉扯自己的理智。 靳炽川从她的耳边,慢慢挪到她的面前。 再次与她额头抵着额头,又同她轻轻磨了两下鼻尖。 二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堪堪就能吻上,可靳炽川却似乎不打算亲上去。 他感受着她‘砰砰砰’的心跳,压低声音问:“你的心跳声怎么这么大?你让它别那么激烈,否则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南欢艰难闭了闭眼,心脏都快从胸口飞出来了,哪里又能由的她做主。 “靳炽川,我求你了,你放我下来吧……” 南欢感觉再这样下去,她一整天都不用出门了,迟早死于心悸。 门外又传来声响。 还是那个司机在敲门。 那两下力道,似乎隔过门板,打在了她的身上,让她不得不往靳炽川怀里撞。 南欢迫不得已伸手捂住男人的嘴。 她的掌心有些潮湿,是刚才紧张导致的,此刻正严丝合缝贴在男人的唇上,确保他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又深呼吸多次,才用一种看似很冷静的声音,扭头冲外面回:“你先下去吧,十分钟后我会去找杜先生。” 司机叮嘱:“那阿烟小姐你快些,我们家杜先生不喜欢等人。” “知道了。” 外面传来下楼声,司机离开了。 南欢的手,也从靳炽川唇上离开。 却感觉掌心更潮了。 她注视着男人深邃的眼眸,轻轻叹息,“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靳炽川始终绷着劲的手,终于肯松懈力道。 却说:“给我个身份,让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几乎是靳炽川的话音刚落,就被南欢拒绝了。 她边整理自己的衣服,边说:“我有借口能拖延几天,这几天肯定不会出事……再说……” “谁说我无法挣脱成年男性的?” 她主动攀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完这句话后,猛地提膝。 “嘶……”靳炽川向来笔直的脊背不受控制弯下,眉头紧蹙,皮带下方传来不可言说的痛。 南欢脸色涨红,飞快拿起包包后,开门往出跑,同时有声音传来:“靳炽川,祝你……兄弟平安!” …… “阿烟,阿烟,你怎么又在走神?” 高尔夫球场,南欢意识回笼,拒绝了杜锡林递来的冰水。 “抱歉,这几天喝不了凉的。” 杜锡林听此,眉头微蹙,语气颇为遗憾:“那还真是太不巧了,我刚在金樾府定了江景房,还是水床呢……不过没关系,我有耐心和你慢慢来。” 说着,他就要去摸南欢的手。 “杜大少!”几米开外,传来一道颇为谄媚的声音。 杜锡林只好收回没得逞的手,扭头去看。 来人约五十多岁,地中海发型,啤酒肚,大饼子脸,笑得满脸堆褶子,“我是张富贵,做海外贸易生意的。” 几分钟后,杜锡林和张富贵去远处打高尔夫,一个傲着一个捧着。 珺珺坐在南欢旁边,喝了口冰水,望着张富贵的肥大身影,讽刺道:“我本以为是什么泼天富贵,没想到居然是这种,陪这种男人还不如继续在巫山馆做头牌。红姐可真会骗人!” 说着,又侧首看南欢,“你和杜锡林做了吗?他至少英俊身材好,你比我可享福多了。张富贵就是个死变态,又软又短,顶多坚持三秒,我还得在那演戏装享受,真是烦死了!” 珺珺话刚说完,就接收到了远处张富贵的召唤。 她笑着起身,装作满心欢喜走过去。 先凑到他耳边说了点悄悄话,然后俩人一起回头,坏笑着偷偷看南欢。 南欢并未发觉,因为她正在看手机的信息。 是靳炽川发来的。 ——坏了,你赔。 第22章 色胆 傍晚。 杜锡林临时有个重要会议,南欢提前回到了闹市区。 她抱着一捧白芍药,路过垃圾桶时,丢进去。 正当她想走进单元楼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急刹声。 声音很刺耳,在寂静的夜里,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散发危险警告。 南欢下意识回头,发现一辆无牌照的面包车正停在她身后。 后车门被刷地拉开,两个比她高很多壮很多的男人跳下来,直直冲她奔来,伸手就要抓她—— 南欢大脑一片空白,她慌张转身,下意识想跑。 可单元门明明那么近,在此刻却又显得格外远。 路灯将三人影子打在地上,她身后的那两道影子离她越来越近,眼看就能将她完全笼罩。 南欢怕得浑身发抖,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在那人的指尖堪堪要碰到她背时,南欢几乎万念俱灰,膝盖一软,直直往前扑。 却没倒在冷硬的地上,而是被人接进了怀里。 “别怕。” 低沉熟悉的音色,穿透黑夜,向她而来。 靳炽川的胸膛很硬朗,能轻松挡住她前扑的力度,手臂肌肉更是牢牢箍着她的腰,硬是在这危机四伏的夜,为她开辟出一个保护所。 南欢瞬间红了眼眶。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腰,无声安抚后,将她扯到自己身后,用高大身躯,为她挡住所有不怀好意。 南欢上一次见靳炽川打人,还是在高中,那时的靳炽川是校榜名列前茅的好学生,可在巷子里打人时,又很凶。 他总是绷着眼皮,一副十分狠厉的样子,手法利索地将所有人都打趴下。 当初那群挑事的坏学生,下场和这次的两个人一样,叫得都很惨。 “说!谁派你们来的?” 靳炽川将其中一人狠狠掼到墙上,爆出青筋的手,死死勒着那人的衣领,将那人弄得脸色涨红发紫。 那人却倔着不肯开口。 靳炽川面无表情地又挥过去一拳。 青筋虬结,指骨发白,他用了十成力道。 那人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最后,终耐不住折磨,唇角流着血,侧脸高高肿起,一字一字吐得艰难:“张…张富贵……” 这话,恰好被半路返回,刚刚下车的杜锡林听见。 …… 郊区,别墅。 杜锡林手执折叠皮带,缓缓抬起眼前人的下巴。 张富贵双手被反绑,脸肿得跟个馒头似的,金牙都被打掉一颗。 “张总……好一个张总!撬墙角撬到我头上,居然看上了我的女人,谁给你的色胆?” 杜锡林猛地挥臂,将皮带再次狠狠抽向他的脸颊。 张富贵疼得嗷嗷直叫,一个劲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说!究竟怎么回事!”杜锡林坐回椅子上,情绪阴晴不定。 “是珺珺!都是珺珺告诉我的!她说阿烟是巫山馆活最好的女人,还说你对阿烟只是一时兴趣……所以我就想着,偷偷把阿烟睡了,睡一觉就行,多给点钱封口,估计她也不敢跟您说……” 张富贵的声音越来越小,透着心虚。 缩在墙角的珺珺,更是怕到浑身发抖。 杜锡林给门口站着的司机,递去个眼神。 司机瞬间接收,上前将珺珺往外拽。 珺珺拼了命反抗,嘴里不停喊着:“我错了我错了,阿烟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 门一开一合,外面的喊叫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张富贵跌坐在地,脸色很难看,裤子下隐隐有些黄色液体流出。 杜锡林起身走过去,抬起擦得锃亮的皮鞋,用力把他踹倒。 然后居高临下看他,语气凉薄:“你的事业,完了。” …… 张富贵昏迷了,被人拖出去。 别墅内瞬间静下来。 杜锡林把目光落在靳炽川身上,上上下下打量。 靳炽川身材硬朗,站姿挺拔,他穿着简单款式的黑短袖和长裤,外露的小臂肌肉线条明显,上面还盘踞着根根青筋,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你是什么人?” “……宋川,工地搬砖的。” “搬砖?太委屈了!我刚才看到你打架很利落,不如过来帮我?做我女人的保镖,如何?” ——我女人。 这三个字,敏锐刺在靳炽川的太阳穴上。 他眼底划过一丝冷漠。 刚要开口回复,南欢却率先出了声。 “不行!” 杜锡林缓缓侧首,看向坐在旁边的南欢,眼里带着点意外。 南欢怕自己笑得太假,便没强行伪装,而是故作困扰开口:“我不喜欢身边始终有人跟着。” 杜锡林听到这,笑了。 他揽住她身子,哄道:“阿烟,你身边得有人保护你,否则我不放心。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宋川,我给你安排其他人?你自己挑选?” “阿烟小姐,您还是用我吧,我真的很想要这份工作……我目前急需钱。”靳炽川的戏演得比南欢还好,仿佛他们从不相识,他只是作为一个渴望高薪工作的普通人,向她求情。 “不……” 南欢拒绝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杜锡林的声音就盖过她。 “好了,阿烟,你不要推辞,就这么定了。” …… 一小时后。 豪车抵达闹市区街口。 南欢在下车前,杜锡林给她递去一个看起来很昂贵的礼盒,语重心长道:“阿烟,三天后穿上这个,我派人来接你。” “……好。” 南欢下车,靳炽川跟着一起。 杜锡林的车开走了,在街尾转弯,消失。 南欢拎着礼盒,快步往单元楼里走。 这一片的楼都很老旧,墙皮掉落,还布满蜘蛛网。 每一节楼梯更是脏污不堪。 靳炽川跟在南欢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能察觉到她此刻正憋着火。 不一会儿,两人进入房间,关上了门。 南欢将礼盒随意往椅子上一丢,就去瞅身后的男人。 “靳炽川,今晚的事你当没发生过,现在立刻离开。” 她的神情很严肃,做出赶人姿态。 靳炽川站在门口,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而是借着昏黄灯光,慢悠悠点了支烟。 烟雾袅袅时,他隔着那层迷离望向她,喉结上下滚动,笑了笑,“阿烟小姐,我走了,谁给我开工资啊?” 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南欢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你在别墅乱答应什么?” “别担心,我有分寸。” 靳炽川说完,就迈步走向椅子。 将适才她扔在上面的礼盒拿起来,试图转移话题。 “先看看这个吧,三天后,杜锡林让你穿什……” 礼盒被拆开的刹那,他的话戛然而止。 那是一件—— 白色布料轻薄到从前面能窥见后面,胸部纹着小朵芍药,清纯与性感彼此交融,后背只用两根交叉的带子堪堪撑着,下摆更是短到无法完全遮盖屁股的—— 情趣睡衣。 第23章 吮痕 三天后。 金樾府顶层江景房。 南欢从里面出来时,脸色通红,她身上风衣裹得急促,将头发弄进去不少。 她出来了,门口早早等待的真‘小姐’扭着腰走进去。 南欢抬头看了眼身侧的靳炽川,脚步一点点往右边平移,下意识想离他近一些。 靳炽川伸手,将她揽入怀。 闻着熟悉的淡淡木质香气息,南欢紧绷的身子这才慢慢放松。 头顶,传来男人不带丝毫情绪地低声询问:“脸怎么这么红?” “……喝了不少酒。”南欢有些乏累地在他怀里眯眼歇着。 为了让杜锡林信以为真,她进去后,就和他一直喝酒。 直到喝得差不多了,才敢给他放药。 药还是他的,本来杜锡林打算用在南欢身上,却没想到被南欢偷偷掉了包。 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让人面红心跳的声音。 激情、高昂。 女人的声音比较明显,男人的比较浑厚低沉。 一声接一声,不停歇。 南欢慢慢睁开眼,适才还觉得很温暖的怀抱,此刻却感觉到有些发烫。 她红着脸,悄悄抬头看了眼。 却看到男人的喉结,还有清晰的下颔线。 察觉靳炽川要低头时,她猛地退后一步,蹲下身子,伸手捂住了耳朵。 靳炽川垂眸静静看她。 看她茂密乌黑的发顶,看她微微发红的指尖,以及此刻像个小松鼠似的姿势。 漫长的两小时后,南欢腿都蹲麻时,小姐终于从里面走出来了。 她穿着黑色吊带短裙,叠了两层的大衣搭在肘间,外露的锁骨、大腿和肩头,有好几枚吻痕。 南欢扶墙起身,看着那些痕迹,眼睛微微睁大。 靳炽川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沓钱,面无表情递给小姐,同时叮嘱,“你懂。” “当然,封口费嘛!”小姐接过,笑得十分开心。 几分钟后。 电梯来了,小姐乘着下楼。 整个长廊瞬间静下来。 “那些痕迹你打算怎么办?杜锡林醒来看不到,估计会怀疑。” 南欢慢慢回身,看向说话的靳炽川。 她在思索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她也不知要如何做。 突然,靳炽川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他握她时用的力道很轻,可说出的话,却让南欢整个人都发颤。 “我帮你。” …… 隔壁房间,是靳炽川提前开好的。 原本打算让南欢自己在这里休息。 却没想到,最后的用途,竟是用来做这种事。 这种,即便拉上窗帘,也让人脸红的事。 落地窗前的黑色遮光窗帘拉得很严实,一点点光都照不进来。 南欢坐在软椅上,身上原本穿的风衣已经拿走,此刻正被随意扔在床脚。 她身子微微向后仰,发丝在半空中轻轻晃。 室内的空调温度有些低,激的她忍不住轻轻发抖。 又或者,根源不在那。 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半蹲在她面前的男人。 靳炽川今天穿得很正式,衬衫、西裤,质量都很好,可它们现在都有些皱。 西裤因腿部蜷缩发皱,衬衫因微微俯身发皱。 南欢身上的睡裙实在是太短了,短到她需要用手,去扯下摆,才能遮住少许羞。 她的手很白,很纤细,手背的青筋颜色都能看清。 靳炽川觉得,他只用自己的手心,就能将其轻易包裹住。 那小小的一只。 他眼皮微垂,开始做正事。 可他每俯下一毫米的身子,南欢的双腿就开始轻颤。 透着紧张、无所适从。 “他看见你穿这身了吗?”他尝试转移她的注意力。 “……看到了。” “碰到了吗?” 南欢还没来得及回话,盯着天花板的眼前突然起了雾。 本该是太轻微的痛,兴许都不能算是痛,可一旦夹杂敏感,就会顺着血液贯穿全身,猛地涌上整张脸。 她压根不敢低头,只敢将手移开,从下摆,挪到男人的肩上。 抓着他侧面的衬衫领子,轻轻揪着。 来平息那痒意,那酥麻。 …… 巫山馆。 脸上带伤的珺珺,已经趴在吧台前喝了整整三天的酒。 在她要喝今天的第八杯时,酒杯口被人用掌心盖住了。 “够了,酒多伤身。” 珺珺抬头,努力眨眨眼,辨清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后,笑着开口:“闻骋,你不要管我!” “……可我想管你。” 闻骋手指用力,将酒杯拿走。 珺珺愣了一秒,忽然起身,隔着吧台,去紧紧拥抱闻骋,在他怀里趴着哭。 诉说对南欢的种种厌恶。 闻骋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耳边,意有所指道:“你不用讨厌阿烟,因为她根本就不属于巫山馆……” 珺珺抬头,一脸茫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翌日清晨。 杜锡林从金樾府的江景房里醒来。 他浑身神清气爽,俨然是昨晚疏通的很畅快。 “你醒了?”南欢从梳妆台前起身,身上换了一袭无袖素白长裙,发丝柔顺披散在身后,衬得冰肌玉骨。 杜锡林靠着床头,冲她招招手,俨然有点想重温昨日美好的意思。 南欢从容倚靠着梳妆台,抱臂笑着拒绝,“青天白日的,不做那种事。” 杜锡林就喜欢她这种‘传统’,便不再强求。 半小时后,二人并肩往外走。 杜锡林的手,环着南欢的腰,一整个意气风发。 南欢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得缓,路过站在墙边的靳炽川时,和他深深对上视线。 金樾府楼下,南欢站在街边不上车。 “怎么了?”杜锡林耐着性子询问。 “坐够了司机开的车,想坐一回你开的。”南欢站在阳光下,面上带着笑意的样子十分美好。 杜锡林看得有点冲动,直接推开司机,自己坐上了驾驶座,应了她的愿。 南欢优雅弯腰,坐进副驾。 豪车美人,杜锡林的心情说不上多么畅快。 可就在要拐弯时,街口突然冲出来一辆失控的货车,直直冲他们撞上来。 杜锡林猛打方向盘,也躲避不及。 这时,本坐在副驾的南欢,突然扑过来,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护住了他。 靳炽川从金樾府出来后,始终没走,此刻,他正站在台阶上,静静看着不远处发生的那场‘车祸’。 指尖夹的烟蓄了长长烟灰。 耳边响起南欢昨晚同他说的话—— “明早,会有一场精心酝酿的事故,你别担心我。这场事故里,谋的不是人命,而是人心。” 第24章 争吵 中午十一点。 津海市医院,病房。 南欢靠坐在床头,额头和右手包着雪白纱布,她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理应躺下来好好休息,可双眸却始终盯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靳炽川在门口靠墙站着,沉默看她,脸色很严肃。 南欢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不禁有些紧张。 “靳炽川,你怎么不说话呀?” 男人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只眸色深深盯着她看,情绪很复杂。 南欢心里不安,她掀开被子,踩着拖鞋走过去。 站在他面前。 小心翼翼去握他的手。 他的手温热、宽厚,上面却有不少细碎伤痕,是适才疯狂拽被碎玻璃覆盖的车门造成的。 “靳炽川,你说说话呀,你是不是担心我?你看,我真的没事……” 南欢说着,原地蹦了蹦,又抬了抬自己的胳膊,证明给他看。 可靳炽川,却始终一言不发。 “靳炽川,你别不理我,说说话好不好?” 南欢小幅度晃了晃与他相握的手。 第三下时,男人终于出了声。 他的嗓音很哑,很低:“货车侧翻,差点将轿车当场压扁,也在你的预料之内吗?” 南欢晃他手的动作停下来,和他对视着,却怎么也说不出答案。 这场局,为求逼真,本就很危险。 她早就做好了承担任何后果的准备。 但这话,不能告诉靳炽川。 等了两秒,没等到答案。 靳炽川头一次,主动将手从南欢手中抽离。 温热手指从掌心消失的那瞬间,南欢感觉,心好像也跟着空了。 “南欢,我其实挺好奇,是你们做记者的都这么不在乎生死,还是只有你这样?我真想亲口问问你主任,他究竟许了你什么,让你连命都能豁出去。” 靳炽川甚至不敢回想几小时前发生的场景。 当他看到货车差点将轿车压扁时,他险些心脏骤停,跟着一起死了。 “对不起……”南欢承受不住靳炽川那么沉重的视线,她低头道歉。 忽然,她脚尖离地,被人横空抱起来。 南欢的手下意识搂住他脖颈,看着他冷冽坚毅的侧脸,不禁惊呼,“你要带我去哪儿?” 靳炽川抱着她,往门口走。 “离开这里,回家休养,这个任务不做了。” 靳炽川的语气里带着坚持,他字字斩钉截铁,不容她抗拒。 南欢愣了一秒后,忙拼命反抗:“不行,我现在不能走,你快放我下来!” 她两条小腿在半空中不停蹬着,试图从男人身上下来,可靳炽川的手臂力量很足,即便她再怎么挣扎,他都抱得不费劲。 “你快放下我,快放下我啊!”南欢急得眼眶通红,说话时已有少许哽咽。 靳炽川并未理会,他的手已经握到门把,下一秒,就能将门打开。 南欢怕极了。 她怕杜锡林的人站在外面,她怕杜锡林看到这个场景。 怕一切都前功尽弃。 南欢浑身轻颤,她闭了闭眼,咬咬牙,狠心开口:“靳炽川,我让你放我下来!我告诉你,无论未来我遇到什么危险,做什么决定,都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即便我今天真被货车压死了,也……” ——“砰!” 房门终究没打开,被按下去的门把失去下压的力道后,猛地弹回,发出重重声响。 南欢被靳炽川按在一旁的墙上。 他眼眶通红,沉着声,咬着牙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南欢开口的每一个字,都在发颤,她逼回眼里涌出的雾气,笑得很艰难,“你别管我了。” 听到这句话,靳炽川的眼球上,瞬间爬出许多根红血丝。 他似是不信,偏要求证到底:“别管你?” “……对。靳炽川,我现在做的事,比起你的情绪,要重要一千倍,一万倍!”南欢已经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她只知道顺从大脑,往出抛一句句无比狠心的话。 伤及对方,也反手刺痛自己。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视,互相较量,却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非要把双方都逼得伤痕累累。 “南欢,你现在所做的记者工作,所调查的事,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蛊?比和你认识十四年的我重要?比生你养你的南震重要?比和你一母所生的南乘重要?比你自己的命都重要吗?” “对!!!” 她的后背紧紧贴着冷硬的墙壁,透过靳炽川的双眸,似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么狼狈。 她想笑,可眼泪却率先夺眶而出,混着含糊的音色:“很重要。” 靳炽川的手,慢慢从墙上收回。 似是执拗一场,却捞了个空。 他垂眸,失神看她。 忽然,一道铃声打破了满室寂静。 是放在床上的,南欢的手机响了。 她绕开靳炽川,走过去,试图按下接通键。 可手太抖了,费了好多时间按下后,还不小心按开了免提。 杜锡林的声音传来:“阿烟,我现在被我父亲关起来了,暂时不能去见你。你等我出去,我会娶你。” 通话挂断。 手机从南欢的掌心,倏地坠落在床上。 靳炽川仍站在门口,没有向前一步,他用很平静的语气问她,“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为了你的新闻事业,连这种事,你也要答应?” 南欢嘴唇微张,却迟迟没有回话。 因为杜锡林适才说的事,超出了她的预判。 再次得不到答案。 靳炽川笑了,声音很低很哑,笑声断断续续,像是撕碎了嗓子,透着浓浓自嘲。 他问她:“我在你这里,是不是很无关紧要?我和潘珠在不在一起,你不在意。你要答应另一个男人的求婚,也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南欢,这么多年,是不是我一厢情愿了?” 他明明在说着质问的话,眼眶却红了。 南欢在这场争吵中明明占尽狠心角色,可她却连头都不敢抬,不敢去看他。 她的指甲用力抠着掌心伤处,把眼底的泪意往回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心里有架天平,左端放着天理真相,右端放着靳炽川。 它们互相拉扯,极尽纠缠。 可各种难言之隐,却只能被咽于喉咙,南欢无从辩解。 靳炽川似是预料到这次也等不到答案,他眼里的光一寸寸暗下去,没了期待。 笑着退后:“没关系,我早就该知道的。” 第25章 冷战 靳炽川走了。 南欢独自在病床坐了会儿后,去窗边,刷地拉开窗帘。 外面的强光瞬间照在她身上,将她眼皮刺得酸痛。 南欢闭了闭眼,用包着纱布,却已经被血浸湿的右手,沉默点了支烟。 吸一口后,接下主任的来电。 “我已经取得了杜锡林的信任,他说要娶我。”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估计杜康成不会同意,我等他主动来找我谈判。” 通话结束。 南欢将烟掐灭,穿上大衣,独自去办出院,然后下楼打车,回幸福小区。 她刚推开家门,就闻见一股饭香。 在厨房的南乘听声跑出来,腰间系着围裙,手上拿着锅铲,本想打趣她还知道回家,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皱了眉,问:“你这是怎么了?身上的伤哪来的?” 南欢换好拖鞋,一步步走过去,主动伸手抱住他。 脸趴在他胸膛,闷闷出声:“哥……我有些累。” 南乘先把锅铲送回厨房,又拉着她去沙发坐下,打开医药箱,给她右手换纱布。 “我以为你说搬出去住,是要享受什么幸福生活,结果是跑出去受苦了?” 南乘的嘴,照旧有些毒舌。 南欢一直紧绷的神经,在和家人相处时,终于得以放松。 她讨好笑笑:“哥,我饿了……” 南乘刚想说点什么,突然闻到一股糊味,他脸色骤变,“卧槽”一声,忙跑去厨房。 南欢望着他的慌张背影,情不自禁笑了笑。 然后低头,用左手掏出手机,拇指在微信页面来回滑动,进入又退出,反复多次,心神不宁。 终于,弹出一条消息。 南欢瞬间来了精神,点进去。 是四人群聊。 李乔幽在里面发:明天我律师事务所开业,你们都来捧场! 左博仁率先回复:好。 不一会儿,靳炽川也发:好。 南欢忙跟上:好。 …… 翌日晌午。 南欢抱着一捧花下车。 李乔幽见到她忙迎上来。 “开业大吉!”南欢说着,就把花和礼物递过去。 李乔幽笑着接下,和她并肩往门口走。 南欢的视线,落在前方左侧的台阶上,那里是个拐角,光线一分两半,有明有暗。 靳炽川今天穿了身白色衬衫和长裤,外面是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他正笑着和左博仁不知说些什么,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单手拨开盖子,指腹滑动滚轮,将火苗往烟头引。 少许,烟头忽明忽灭,嘶,燃了。 他兴许是感受到了被注视,下意识偏头,目光直直和南欢对上。 适才聊天的笑意从眉宇慢慢褪去,他情绪平和地看了她几秒,然后移开视线。 “人到齐了,走吧!我请你们去吃饭!” 李乔幽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前台,拿着车钥匙,喊他们。 半小时后,四人抵达金樾府。 李乔幽今天很高兴,不惜花大价钱请他们来这种地方吃饭。 金樾府,分为两栋,一栋主要做酒店,一栋主要经营餐厅。 它们比邻而居,能透过落地窗看到对面。 顶楼的江景包厢,南欢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回想起……那晚在对面房间的情形。 腿上的吮痕还没消,依然残存着靳炽川去过的痕迹。 但此刻,他们二人,却隐隐走向陌路。 很快,菜上齐了。 靳炽川刚吃没两口,他的手机就响了。 “我出去接个电话。”他起身,往外走。 李乔幽和左博仁几乎没怎么吃菜,俩人一直在喝酒,一个高兴,一个却像是有心事。 南欢也放下筷子,她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几分钟后,李乔幽一脸微醺看向她:“欢欢,你去看看靳炽川,催他抓紧回来,我和左博仁今天要把他灌倒!” 南欢应下,起身往外走。 她出门后,左右看了看,最后迈步去拐角。 刚抵达,就听见靳炽川背对她打电话的声音:“我今晚不回家吃饭,嗯……潘珠?我和她……” 后续的话,南欢认为自己不该再偷听。 她转身离开,独自回到包厢。 没一会儿,靳炽川也回来了。 李乔幽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白酒,通过转桌送到他面前,笑问:“靳炽川,听说你家里给你安排相亲了?你父亲带的研究生?你俩相处得怎么样,今年能喝上你喜酒吗?” “听谁说的?” 靳炽川接下那杯酒,仰头一口喝掉。 他将空杯子放回桌上,伸手扯了扯衬衫领口。 李乔幽继续给他倒酒:“我朋友的妹妹认识潘珠。” 又一杯白酒被喝下。 靳炽川低笑一声,他身子向后,靠着椅背,长腿交叠,垂眸点了支烟。 李乔幽见他不回答,便将视线移向南欢。 南欢适才始终沉默听着他们的对话,被喊回神后,才发现自己居然也喝了不少酒。 啤的白的红的,她酒量何时这么好了。 “南欢,你见过潘珠吧?你说,她和靳炽川般配吗?” “李乔幽!”左博仁出声制止,示意她消停点。 南欢的头有些沉,她身子往后靠,眼前却闪现靳游海生日那天的场景。 潘珠和靳炽川站在一起时,的确很般配。 她的眼角突然有些发涩,边笑边摇头:“这坑我不跳,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劲。”李乔幽没听到想听的,深感遗憾。 饭局结束。 一行四人都有点喝多。 南欢起身时,单手撑着椅背,静默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确保自己走路不会东倒西歪。 她慢慢穿上大衣,随着其他几人,往出走。 走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李乔幽和左博仁走在最前面,他们在谈未来的合作事宜。 靳炽川在第二排。 他身子高大,影子打在旁边的墙壁上,拉得长。 南欢在最后,与他隔了将近一米的距离。 突然,这层的电梯门打开,有几个男人边聊天边往出走。 其中一个,很眼熟,是杜锡林的司机。 南欢的酒劲瞬间散了,她再也顾不上其它,猛地冲上前,从后拽住靳炽川的手腕,把他往旁边的空包厢里带…… 第26章 携手 二人刚进去,就听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似乎目标包厢就是这一间。 包厢门不带锁,南欢只好将靳炽川拽进卫生间,并反锁上门。 一分钟后,那群人进来了,听声音应该在依次落座。 南欢的视线从门缝移开,回头。 靳炽川侧身靠墙站着,头微偏,抵着壁砖,正垂眸看她。 他的眸色很深。 南欢几乎慌张移开眼,低头后,却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他的手腕,甚至把他大衣袖口攥得有些皱。 她忙松开手。 并小声说了句:“抱歉。”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铃声很大,在卫生间里都震耳。 南欢忙把手机掏出来,挂断电话,并将其调到静音模式。 但终归是晚了,外面那些人早都听到了。 杜锡林的司机——王金正在疯狂往下压门把手。 边压边骂:“靠!这特么什么包厢啊?卫生间里还藏人?谁在里面,抓紧给我出来!” 南欢看着微微颤动的门,浑身都很紧张。 绝不能让王金发现她和靳炽川在这里。 外面有人提议:“去找服务生,让他拿钥匙过来,必须把这门打开!” 南欢咬咬牙,脱掉身上的大衣,又去扯站在墙边的靳炽川。 先看着他平静却深邃的眼睛,道了句:“抱歉。” 然后将大衣迅速蒙在他的头上,把他整张脸都藏起来。 靳炽川整个人,瞬间被熟悉气息包裹,那来自南欢最爱喷的一款香水。 他的脸,贴着南欢大衣一角,甚至能感受到上面未消散的余温。 外面已经开始踹门了…… 南欢手上动作加快,把右手上缠的纱布解开,对着镜子,胡乱往脸上绑,只露出一双眼睛后,深呼吸两次,鼓足勇气,再次抓住靳炽川的手腕,同他低语:“等会儿别出声,跟着我跑。” 话落,她拧开卫生间的门锁,将门猛地打开。 拉着靳炽川就往外跑。 外面那群人先是愣了几秒,明显被他们的造型惊住了。 但很快反应过来,便伸手去抓…… 他们都是身高体壮的男人,动作非常迅猛。 眼看就要抓到南欢时,一直沉默的靳炽川,突然伸出手臂,紧紧箍住南欢的腰,几乎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然后一脚踹开在前面挡路的男人。 带着南欢,成功跑出去。 金樾府餐厅,主打保护客人隐私,一个监控都没装,想凭着调监控找到他们根本不可能。 王金等人被惹恼了,就在后面追着跑。 走廊里,还有正在上菜的服务生,以及来来往往的客人。 一时间,在冲撞中,菜飞了,金黄色的烤乳猪掉落在地毯上,王金一个没注意,就一屁股坐在上面,将乳猪压扁,他顿时扯着嗓子“嗷”了声。 南欢在逃跑的过程中,和不少人迎面撞上,有年轻女人吓得发出尖叫。 还有小孩嚎啕大哭:“妈妈!有鬼啊!有鬼!” 整个金樾府餐厅,瞬间乱成一团。 良久,二人终于跑出去。 南欢在路边拦下辆出租车,和靳炽川飞速钻进后车厢。 她手扶驾驶座椅背,脖子往前伸,冲司机催促道:“师傅,麻烦快点开车!” 师傅像是被感染了,紧紧攥着方向盘,激动道:“你们这是拍电影呢吧?我就爱这剧情!坐好了!这就让你们见见津海市车神!” 话落,油门几乎踩到底。 出租车开出了跑车推背的效果,如离弦的箭,嗖地驶远! 南欢不禁笑着去看身侧的靳炽川。 却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睛里。 南欢先是一愣,欢快的笑慢慢变得不太自在,然后用比较生疏的客套语气说:“……谢谢。” 靳炽川没回复她,只把手伸进他自己的大衣口袋。 几秒后,南欢突然感觉掌心多了个东西。 有边边角角,触感又不太硬。 她低头去瞧,却发现伤痕累累的右手掌心上,正平躺着一枚干干净净的创可贴。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鼻头也隐隐发酸,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撼动。 她再次侧首去看靳炽川。 男人却没看她,甚至一个字都没说。 仿佛这枚创可贴不是他亲手放到她掌心的。 出租车在长街上加速前行,就连拐弯都没减少速度。 南欢自己都坐得都东倒西歪。 但那枚创可贴,却被她好好护在掌心。 没有一丝褶皱。 …… 半小时后。 出租车停在幸福小区外。 南欢率先下车,她站在街边,透过后车玻璃看靳炽川。 男人的目光始终直视前方,并未看过来。 南欢静静看了他良久,直到出租车拐弯离开,那声含在嘴里的“再见”也没说出口。 她迎着风独自又站了会儿,直到浑身凉透,才转身要进小区。 可刚走没两步,就接到了红姐的来电。 “阿烟,馆里要组织团建,为期三天。明早八点,来门口碰面。” “团建?”南欢停住前行的脚步,尾音上提,有些惊讶。 听说过各种公司喜欢安排团建,没想过这个行业也会安排。 “怎么?不想来?阿烟,你不会以为跟了杜少爷,就不是巫山馆的人了吧?”红姐的音色冷下来,话里透着威胁。 南欢没直接回复,她蹙眉思索。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要想知道对方的动机,就必须去。 她握紧手机,笑着答:“红姐说的哪里话,我肯定会去,我不会忘了红姐之前给我的机会与关照。” “记得就好。” 红姐说完,挂断了通话。 …… 与此同时,巫山馆,经理办公室。 红姐把手机放到旁边,看向站在前面的女人,缓缓开口:“珺珺,你虽然惹了张富贵和杜锡林,但毕竟是这馆里的老人了,该给你的机会,我还是会给你。” “谢谢红姐。”珺珺脸上的伤已经消退很多,但仔细看,仍能发现淡淡痕迹。 红姐看着她,轻轻叹息,颇为惋惜道:“珺珺,其实比起阿烟,我更看好你……要是当初没让阿烟进巫山馆就好了,那杜少爷看上的女人,说不定就是你……” 听到这,珺珺咬紧了牙齿。 她对南欢的嫉妒与恨意瞬间达到了顶峰! 红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勾起唇角,把桌子上的照片递过去,循循善诱道:“珺珺,要是阿烟没了,那你就又是馆里第一了……” 珺珺接下那张照片。 看了眼。 照片上显示的地点,是一个断崖,下面水流湍急,岩石林立,人掉下去,必死无疑! 第27章 不轨 翌日。 普陀山。 众人抵达山顶要扎帐篷时,天公不作美,顿下瓢泼大雨。 “卧槽?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没雨吗?咱们怎么这么倒霉,出来团建露营都能赶上大雨?” “别磨叽了,快点先把帐篷扎上吧!” “卧槽?看来倒霉的不止咱们啊,那是哪家公司?也出来团建?真是倒霉蛋碰到的也都是倒霉蛋!” 南欢穿着一件蓝色雨衣,就站在说话人的旁边,她听到后,下意识看过去。 几米开外,停着四辆越野车,隔着雨幕看不清车牌照。 但从其中一辆车后走出的高大身影,南欢却无比熟悉。 居然是靳炽川? 他们公司也来这团建吗? 南欢的视线落在靳炽川身上,忘了收回来,直到男人察觉,和她对上目光。 “阿烟!阿烟!你在干嘛?快搭帐篷啊!”珺珺颇为不高兴地冲她喊话。 南欢回过神,和被分配给自己的‘帐友’珺珺一起搭。 …… 雨到下午四点就停了。 两伙人,各忙碌各的晚饭。 南欢这边搞的是烧烤,靳炽川他们那边搞的是各种海鲜和一个色香味俱全的烤全羊。 巫山馆里,年轻漂亮的女人很多,她们不愿理会在馆里看了很多遍的男酒保们,便去对面边蹭吃的,边物色新的男人。 而靳炽川身边,围着的女人最多。 南欢坐在小马扎上,借着喝饮料的姿势,时不时就往那瞧一眼。 下过雨的山很冷,靳炽川却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他穿了件套头的黑色加绒卫衣,头上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往下压,看不到眼睛,只能看到下半张脸的冷硬线条,他撸起袖子,骨骼分明的右手正拿着个小刷子,往烤全羊上涂油。 “阿烟,这个给你……” 南欢听声抬头。 来人是珺珺,正面色颇为别扭的给她递一个热水袋。 南欢挺惊讶,她俩关系应该还没好到这种程度。 珺珺似乎也知道,便坐在她对面的小马扎上,出声解释:“昨天红姐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该那么对你,还说让我以后对你好点……” 南欢怕冷,她的手指关节现在已经冻红。 听珺珺这么说,只好接下,顺便说了声:“谢谢。” 珺珺倒没再说什么,起身走了。 将近七点左右,两伙人终于吃上了饭。 只不过,巫山馆这边的女人除了南欢,就连红姐,都去了靳炽川他们那边。 “串有些凉了,我再给你烤烤吧!”闻骋把小炉子搬过来,蹲在南欢身前,开始忙碌。 南欢并膝坐在马扎上,微微躬着身子,下巴被她埋在毛衣高领里,正用牙齿,费劲地从签子上往下撸杠杠硬的牛板筋。 突然,不远处有脚步声逼近。 南欢一手缩在袖子里,一手只伸出两根指头,捏着签子去瞧。 是馆里的一个年轻女人,像是一点感觉不到冷似的,穿着随风摇曳的长裙,把手上的保温袋递过来。 “负责烤全羊的帅哥让我给你们的。” 南欢微微偏头,视线的最前方,是正喝冰啤的靳炽川。 她伸手接下那个保温袋,打开,往里瞄了眼。 最好的羊腿。 为了吃的方便,还在上面切了好几刀,用手轻轻一撕就能直接吃。 南欢眼皮微垂,用手臂把袋子抱在怀里,给闻骋和其他人分了些后,自己慢慢吃。 …… 傍晚。 约莫十点多左右,外面又开始下雨,不过不算大,但风很大,呼啸着像随时能卷走什么。 南欢睡不着,觉得又冷又挤。 开始无比怀念自家的大床,就连闹市区那张单人床,也是可以的。 当她强迫自己闭眼,数到第一千零八十只绵羊时,身旁传来窸窸窣窣声响。 珺珺从睡袋中爬出来,捂着肚子,皱着眉,像是很不舒服。 “你怎么了?”南欢打开手电筒,问。 “我好像凉的热的混一块吃,吃坏肚子了,我出去上个厕所。” 珺珺说着就穿上雨衣,拿起另一个手电,往外走。 南欢躺回去,望了会儿帐篷顶,再次尝试闭眼。 但二十多分钟后,手机突然响了。 她把手从睡袋里伸出来,艰难侧着身子,看了眼来显,是珺珺。 她按下接通。 听筒里传来呼啸的风声雨声,还有珺珺颤抖的,像是很害怕的声音。 “阿烟,我来大姨妈了,你能过来给我送个卫生巾吗?” 珺珺已经开始哽咽。 南欢只好从睡袋中爬出来,问:“你在哪儿呢?” “我和你共享微信实时定位。” 通话结束。 南欢穿上雨衣,拿起手电,从包包里翻出一个卫生巾后,好好护在怀里,避免等会儿出去被雨淋湿。 然后拉开帐篷拉链,往出走。 山里的夜,透着股诡异,风从林中一趟趟穿过,声音简直能把人吓死。 南欢也怕,但她硬着头皮往前,眼瞧与珺珺的距离越来越近时,已经过去整整三十分钟。 山里的信号不太好,位置再无法实时更新。 她拿着手电四处照了照,大喊:“珺珺,你在附近吗?” “珺珺?” 连着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回应,南欢灌进肚子里好几口凉风。 她突然发现前面是个断崖。 这漆黑的夜,视线不好的人,万一再倒霉脚滑,很容易摔下去。 南欢谨慎往那边走,打算拿手电往底下照照,珺珺别是掉下去了。 三米外的树干后,一直没回应的珺珺,始终偷偷注视这一幕。 在她看到南欢往崖边走时,心脏顿时怦怦跳,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南欢察觉不对劲,刚转头,就被人狠狠推了下。 坠崖前,她的手电,照到了珺珺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 “阿烟,你别怪我。” 珺珺在冷风中开了口,神情冷漠转身,独自回帐篷。 …… 靳炽川猛地坐起身,垂着头,额角青筋鼓起,一蹦一蹦,他大口喘息。 刚才,做了个噩梦。 梦见南欢抓着他的手说:“我疼……” 靳炽川从睡袋中出来,穿上雨衣拿着手电离开帐篷。 他去到南欢的那顶帐篷,低声问:“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有奥美拉唑吗?我同事的肠胃不舒服。” 十几秒后,帐篷拉链拉开。 珺珺把一罐药往外递。 靳炽川的视线,迅速扫向里面。 属于南欢的睡袋,是瘪的,她人不在。 第28章 左臀 雨越下越大。 靳炽川坐在车里,给蒋绍正打电话。 “让你技术部的同事,把南欢位置发我。” 几天前给南欢的那条手链,此刻派上了用场。 靳炽川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位置,没有丝毫犹豫地打开车门,冷着脸下去,大步行走在风雨里,去找。 …… 南欢醒来时,浑身都痛,脑袋昏昏沉沉,眼皮更是酸胀。 她缓缓眨了眨眼,坠崖前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是珺珺。 不过……她没死吗? “你还活着。”低沉冷静的四个字,从头顶传来。 音色无比熟悉。 南欢双手撑地,边往起爬,边抬头去看。 是靳炽川。 男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沉默看她。 “我们这是在哪儿?” “在一个山洞里,外面雨下得很大,得等雨停才能回去。” 南欢爬起来了,她打算慢慢坐下,却不料,屁股刚沾地,她就疼得出了声。 她瞬间跪在地上,可迟钝的疼痛神经似是刚反应过来,小腿也疼。 男人终于从石头上下来,半蹲在她身前,同她对上视线,问:“哪有伤?” 找到她后,手电不小心磕了下,坏了,手机也没电了。 所以他无法给她检查伤口,只能等她醒了自己说。 但那地方实在是羞于启齿,南欢仍跪在地上,不知该怎么开口,更不知该不该开口。 最后,只道:“……没事。” 山洞外划过闪电,将黑夜撕裂,短暂照亮了他们的眉眼。 “裤子脱了。”靳炽川音色照旧低沉,没有任何情绪。 南欢没吭声,像是想用沉默来表达拒绝。 但靳炽川却没等她太久,也没由着她,只问:“我帮你?” 这三个字,威力太大。 南欢无法去想他给自己脱裤子的情景。 几秒后。 她终于低头,慢慢抬起自己伤痕累累的两只手。 先把身上的雨衣脱了。 再去脱身下的牛仔裤。 裤子太紧了,沿着皮肉和伤口往下褪的每一秒,都很艰难。 更在只能听见雨声的山洞里,发出窸窸窣窣的暧昧声响。 它让南欢不敢抬头,整张脸都已经红透。 她甚至祈祷外面不要再出现闪电了,不要让靳炽川看到这一幕。 但偏偏,一切都不让她如愿。 闪电再次划过,将山洞照得比刚才还亮。 靳炽川看见她了。 不光看到了南欢的这个人,半褪的裤子,外露的白皙却隐隐轻颤的大腿,还有蔓延至左臀仍在流血的伤口。 他重新坐回那块石头上,又伸手,架着南欢的腋窝,把她弄到自己大腿上,让她趴着。 靳炽川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酒精和纱布。 又从另一侧口袋里掏出烟。 烟是软包的,下半截被雨打湿了。 他从中抽出一支。 掰掉湿了的部分。 咬着烟头,用打火机点燃。 然后将那半截烟往南欢嘴边递,“咬住,我要给你处理伤口了。” 南欢用牙齿接住,咬着时浑身仍在隐隐发颤。 靳炽川的手,落在那块单薄的,被血濡湿的柔软布料上,音色有些低:“可能要暂时脱掉,可以吗?” 南欢的眼前起了雾,说不上是因为脑袋下垂不舒服造成的,还是羞得臊的。 “……好。” 得到应允,靳炽川的食指,从她后腰处,轻轻勾起布料边缘,一点点,往下褪。 这还是他二十七年来,第一次脱女人的内裤。 良久,伤口终于全部暴露。 南欢嘴里的那半支烟燃尽了。 靳炽川又给她点了一支,然后用酒精给她清理伤口。 疼痛,瞬间钻入浑身的每一根血管,叫嚣着冲向头顶的痛觉神经,南欢额头冒出冷汗。 她疼得眼睛都红了,烟嘴都快要咬烂。 那雪白的臀,更是疼得开始发抖发颤,白花花,就那么晃啊晃。 甚至为了缓解疼痛,身体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大腿不停聚拢,摩擦…… 将臀衬得越发饱满。 靳炽川移开视线。 他望着山洞深处的漆黑,喉结滚了滚,嗓子很干。 但他紧咬着一侧牙齿,只用手护着她后腰,语气比之前的冷要柔和几分:“忍忍。” 二十分钟后。 靳炽川给她包扎好伤口,衣服也都穿好。 南欢什么姿势都不舒服,只能站着,她看向同样站着,正在洞口看外面下雨的靳炽川,斟酌了好久,才问:“你报警了吗?” “……没,因为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你设的局,我怕坏了你的计划。” 听他这么说,南欢整颗心顿时提起来。 她不禁向前一步,解释:“这次不是。” 靳炽川给自己点了半支烟,沉默吸着,没回头,也没出声。 南欢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阵阵抽痛,这里的地形如此复杂,她不知道他经过多少艰难险阻才找到自己,又对自己关注到什么地步,才能这么快就发现她出事了。 坠崖的那一刻,她以为她真的要死了,她无比后悔没跟他说一声道歉,无比后悔在医院里跟他说那么多冷漠狠心的话。 但万幸,老天给了她一次机会。 “对不起。” 靳炽川听到这声的那一瞬,抽烟的动作顿住。 他眼皮微眨,几不可见。 两秒后,他问:“为什么跟我道歉?” 南欢看着他仍不肯回头的背影,认真解释:“几天前,在医院病房,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的突然出声打断。 他音色沉沉问:“我不重要?” “重要!你和爸爸哥哥,在我这一样重要,都非常重要!” “要不要我管?” 他终于肯回身,指尖夹的那支烟,橘红色火星已经灭掉,再发不出一丝光亮。 南欢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但在此刻,在这个除了他们二人,无人可知的山洞里,她愿意暂时卸掉自己用伪装堆砌起来的外壳,笑着,眼里带着泪,坦白心迹:“……要。” 这声很轻,甚至尾音都不那么实,但足够砸在靳炽川的心窝,将过去几天的冷战,一锤敲掉! 他迈步走过去,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在她耳边沉声开口:“南欢,你就该是我的。” 第29章 脏名 凌晨四点。 珺珺睡得昏昏沉沉时,脑袋突然被人用隔音棉套捂住,她顿时睁大眼睛,拼命反抗,但对方的力气很大,动作还很利索,迅速将她的手捆上,拖着她就往外走。 等她的眼睛终于能视物时,却发现自己在一片茂密的林中,树影摇曳,风声阵阵,这块地形她不熟悉,四处望不到一条路,她不知该怎么回去。 “谁?谁把我绑来的?”她开始大喊,想把背后捣乱的人揪出来! 突然,雷声响起,激得她一激灵。 与此同时,眼前两米开外的树后,又传来簌簌声响。 “谁?谁在那?快出来!”珺珺吓得脸色煞白,浑身绷着,一点都不放松。 树后的‘东西’终于现了身。 是个人。 长的和本该‘死去’的南欢一模一样,头发披散着,额角还带着血。 她死气沉沉看向珺珺,猛地趴在地上,四肢扭曲向前爬行,嘴里还振振有词:“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这活脱脱就是恐怖片走到了现实。 比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还吓人! 珺珺吓得不停后退,尖叫中混着畏惧的哭腔,再无一丝理智开口:“不是我!不是我害你!是红姐!都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说完,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着‘那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抓到自己时,她眼白一翻,当场昏死过去,甚至还伴随轻微抽搐。 至此,南欢也停下了向前爬行的动作。 她双手撑地,疼得起不来。 屁股后面的伤应该又撕裂了。 靳炽川从树后走出来,俯身,将她从地上捞起,轻松抱着离开这里。 …… 早上九点。 巫山馆的人找了整整两个点,终于把‘失踪’的珺珺抬回来。 红姐站在旁边,板着脸,厉声质问:“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这是怎么了?” 珺珺在担架上躺着,脸色惨白,浑身湿透,像是随时能死过去。 红姐见没人答话,便看向站在一旁的南欢,问:“阿烟,你昨晚和她一顶帐篷,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南欢听声过去,她一步步走得缓,最后停在担架旁。 正垂头瞧着时,本昏迷的珺珺,慢慢睁开了眼睛,和她对上视线…… “啊!!!!” 珺珺瞬间发出尖叫,几乎是连滚带爬要远离南欢,边往后退边不停喊:“不是我!不是我!是红姐!是她让我把你推下断崖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红姐更是咬紧了牙,上前一步,猛地挥臂,打了珺珺一巴掌,半威胁半低吼道:“你在胡说什么?给我清醒清醒!” 珺珺又昏过去了。 周遭一片死寂时,站在人群中的闻骋突然出声,将话题拉回关键点:“阿烟,你昨晚坠崖了?” 所有人都看向南欢。 包括红姐。 南欢和她对上视线,眼里没什么温度笑着,“是啊,被珺珺推下去了,但我命大,又爬回来了。” 众人听到这,不禁开始窃窃私语。 红姐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太自然,她眼角轻轻抽搐着,试探问:“阿烟,珺珺适才的胡言乱语,你不会信了吧?” 南欢没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她看向红姐。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对上,互相较量。 良久,南欢突然笑出了声,像是觉得很荒谬,“我怎么可能相信珺珺的话?比起她,我自然相信红姐。红姐在我这,是个品德非常高尚的人。” 红姐被臊的脸隐隐发红,硬着头皮回答:“……你信我就好。” “不过,阿烟,你说珺珺推你入崖,毕竟没有证据,而且珺珺如今还这副样子,你也没什么事,就别报警了吧?珺珺我会替你处理,从此她再也不会出现在巫山馆,如何?” 南欢心中早已拿定主意,“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件事想麻烦红姐帮我办。” “什么事?” 南欢上前一步,在她耳边说:“我要进杜家。” 红姐眼皮上的神经跳了跳,她皮笑肉不笑开口:“我哪有那本事?阿烟,你高估我了。” 南欢微微歪头,笑得意味深长:“红姐,我认为你有。” …… 两小时后,普陀山附近医院。 护士给南欢包扎完了。 从额角,左右手,小臂,再到臀部和大腿,几乎挑不出什么好地方。 淤青的淤青,流血的流血,看着就触目惊心。 最解释不清的,是她侧腰处,有一道极其暧昧的手印。 从五指的长度到掌心的宽度,能清晰辨出,是属于男人的。 应该是昨晚她疼得不行,来回挣扎时,靳炽川为了稳住她的身体,弄出来的。 但在此刻,却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就像是男人从后面,掐着她的腰,然后……狠狠操弄。 给她上药的护士,显然就误会了。 护士没什么好脸色的瞪了眼一直站在窗前的高大背影,嘴里指桑骂槐道:“有些男人啊,就是畜牲!在床上只顾自己爽,却一点不顾及女人的感受,也不想想自己的本钱,长得人高马大的,说不定就是个豆芽菜!” ‘豆芽菜’本人——靳炽川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眉头微挑,缓缓转身,靠在窗前,挡住不少光。 南欢察觉到他转身,头都不敢往起抬。 她想和护士解释,护士却只拿她这是顶级恋爱脑,还要为男人开脱,不禁叹口气,语重心长劝道:“好好爱惜自己,别老由着那些狗男人搞什么刺激的玩具!” 说完,就端着铁盘,走了。 “她说的狗男人,是我?”靳炽川音色低沉,听不出情绪。 南欢硬着头皮看过去,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社死过,斟酌开口:“护士小姐误会了,你肯定不是她口中那种……” 靳炽川眸色幽深,捕捉着南欢的目光,像个高端猎手,往出循循抛饵:“你又没和我上过床,怎么这么肯定?要不试试,再下结论?” 第30章 舌头 试是不可能试的。 南欢忙摆手拒绝:“不了……” 她的两只手被厚厚纱布包裹,左右摆动时,配上她微微睁大的眼睛,很有趣,像个只有两个前爪有毛的北极熊。 靳炽川眸里含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波澜不惊拿话逗:“现在不想没关系,反正我人就在这,什么时候想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南欢哑口无言。 这事让他说得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真那么神? 她下意识反问:“就算我想,你能随时支棱起来?” 说完,她就后悔了。 靳炽川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眸色深得比窗外的乌云还要浓墨重彩,他喉结滚动,音色低且哑,往人骨子里钻,“试试看。” 南欢的脸,顿时红了,甚至开始发烫。 如果现在量体温的话,估计直逼四十度。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珠,随着风,斜斜打在玻璃上,砸出一阵阵闷响。 南欢忙生硬转移话题:“下雨了。” 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知道。 靳炽川不揭穿她的局促,侧身,视线透过玻璃往外瞧。 他站在那,却远比雨好看。 南欢的视线,重新落回他高大背影上,再不移开。 …… 接下来的小半月。 南欢始终在医院里养伤。 靳炽川给她请了个五星好评的中年女护工,照顾她日常擦身换衣,还有喝水吃饭。 等南欢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时,她终于接到了红姐的来电。 “阿烟,有个可以进入杜家的机会,你要不要去试试?” 南欢靠在床头,眉头微蹙,心生思量。 表面上,是红姐指使珺珺弄死自己。实际上,红姐应该是接到了杜康成的指示。 但现在,红姐还装作和杜家没关系。 南欢不拆穿,只笑着回:“好啊,什么机会?” “杜家要招保姆,你去试试?” “好。” …… 三天后。 津海市第一富人区,盘龙苑。 38号的中式庭院,南欢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保姆服装,和另外两个年轻女保姆,规规矩矩并排站着。 张妈是杜家老人了,相当于管家身份,此刻正拿着一瓶酒精,不停往她们身上喷,边喷边严肃叮嘱。 “杜家有两位主人,一位是杜康成杜先生,还有一位是杜先生独子,杜锡林少爷。你们要做的,就是少说话多做事,主人家的一切不要瞎打听,明白吗?” “明白了。”三个保姆齐刷刷出声。 张妈这才松了口:“那就去干活吧。” 南欢转身,迈步往前庭走时,视线和从旁边路过的靳炽川对上。 知道她要来杜家做保姆的靳炽川,担心她出事,便来这里应聘了司机。 此刻,他穿着身笔挺的黑西装,那双骨骼修长的手,还戴上了雪白的手套,透着股禁欲气息。 他用的化名,依旧是宋川,还托蒋绍正伪造了身份证。 二人擦肩而过,彼此手背轻微摩擦,所生的温度,只有他们知道。 南欢在前庭负责用吸尘器吸灰,她边忙碌,边快速扫了眼室内布局。 整体呈中式风格,家具都是红木或者梨木,厅内还摆放着各种瓷器字画,看样子价格不菲。 杜康成,全国有名的慈善家,经常见报,家世显赫,杜家世代从政,他的亡妻家世也不俗,涉商和军。 可以说,杜家是顶级豪门。 这时,张妈的声音突然传来:“杜先生回来了!把手头活都放放,过来迎!” 南欢忙把吸尘器挪回工具间,去到门口站好。 几米开外的青石板路,一穿着灰色长款大衣,头发掺了几许白的面容儒雅男人,阔步而来。 看到他脸的那一刻。 南欢的眼睛瞬间红了,她的指甲死死抠着掌心,将那本愈合的伤口再次弄裂,血漫了出来。 杜康成!杜康成! 她在心底一遍遍叫着这个名字,咬牙切齿,痛不欲生! 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 “你就是阿烟?”杜康成已经进来,停在她身前问。 他的声音,和电视里经常报道的一样,温和,听起来会让人觉得这是位很好相处,很有爱心的先生。 “是我。”南欢怕暴露自己此刻的情绪,她低头应。 “以后给杜锡林送饭的工作,你来负责。” 杜康成说完,就迈步往楼上走。 南欢缓缓抬头,看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眼前。 可她眼球上爬的那些红血丝,却只多不少,大有蔓延之势。 十五分钟后。 南欢在后花园的长椅上坐着。 她靠着椅背,长腿交叠,指尖夹着根徐徐燃烧的烟。 靳炽川刚走进来,就瞧见她的失神,还有近乎苍白的面色,以及右掌心的干涸血迹。 他迈步过去,俯身,拿走她抽过的那支烟。 南欢回过神,抬头去瞧。 靳炽川咬着烟,眼皮微垂,视线仍落在她掌心上,他喉结滚了滚,烟雾袅袅上升时,似乎有话要说。 南欢忙将右手握成拳,试图藏起新伤痕。 靳炽川轻嗤一声,气笑了,“你再藏?” 南欢听出他情绪不太好,犹豫两秒,缓缓摊开掌心。 靳炽川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便捷碘酒棉签,给她消毒。 南欢微微偏头,将脑袋倚在他肩膀上,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皮。 “怎么?累了?”靳炽川的声音,通过骨骼,传递到她耳朵里。 南欢刚要说话,却“嘶”了声。 靳炽川敏锐听到,侧首去瞧。 南欢弯着腰,用手捂着嘴,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很疼。 “过来,我看看。”靳炽川撂下一句。 南欢却始终没给反应。 靳炽川干脆动手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面对面坐着。 姿势太暧昧了。 南欢下意识挣扎,她想下去。 “别动。”靳炽川的大掌,按着她的大腿,让她动弹不得。 南欢适才疼得不行,眼里含的泪还未来得及收回。 “张嘴。”靳炽川的音色很沉,透着强势。 南欢不愿。 她移开视线。 靳炽川直接用右手掐住她下巴,逼她把嘴张开。 看到里面的情形后,靳炽川感觉血气瞬间上涌,险些就被当场气死。 南欢的舌头被咬烂一小块,冒了血,将雪白的牙齿覆盖一层红。 伤成这样,不疼死才怪。 刚才居然还抽烟。 靳炽川唇角勾起笑,眼里却明明没有一丝温度和笑意。 他的手仍掐着她的下巴,身子却缓缓往前逼近,一字一字砸得狠:“据说口水能止痛,我帮帮你?” 第31章 玩火 “阿烟!阿烟!你在哪儿呢?张妈让你去给杜少爷送饭!” 花园外传来小保姆的喊话声。 南欢挣扎着就要从靳炽川腿上下来。 可他,却仍不松手。 南欢想说话,但舌尖太痛了,每发出一个音节,身子就跟着轻颤,眼里的雾也浮起一层又一层。 靳炽川始终垂着眼皮,沉默看她那截粉嫩的,微微发抖,时而还冒出血珠的舌尖。 他倾身向前,箍她后腰的手,用力,将她往前带。 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双向奔赴’。 然后,他俯首含住了那截始终晃在眼前的舌尖。 轻吮。 南欢的身子瞬间僵了,眼睛微微睁大,上面拢的那层雾,像是要溢出来。 但一秒后,她又开始全身发软。 不受控。 …… 南欢去厨房端饭时,已经过去整整十分钟,张妈给她教训了一通,让她以后机灵点,要随叫随到。 南欢连连应是,然后端着餐盘往楼上走。 杜锡林的卧室,在二楼最左侧。 沉重的红木房门前,站着个身姿挺拔,面色严肃的年轻男人。 应该是杜康成专门派来看着杜锡林的。 南欢和他对上视线,说清楚原因后,那人才给她开了门。 房间里光线很暗,没开灯,窗帘还拉着,几乎不能视物。 南欢小心翼翼走进去,身后的门被关上。 “我说了不吃!怎么还进来送?是不是找死?”一个空酒瓶隔空砸来,伴随着男人的怒吼。 ——砰! 酒瓶砸碎在墙上,四分五裂! 南欢稳住心神,缓缓开口:“杜少爷,吃一些吧。” “啪嗒!”房间内的灯倏地亮了。 光线很刺眼,南欢瞬间闭上双眸。 等她能适应时,双肩已被人握住,杜锡林身上的丝绸黑衬解开了两颗扣子,露着小麦色的胸膛,他俯身看她,一脸惊喜道:“阿烟,你怎么来了?” “我现在是你家里的保姆。”南欢不动声色后退,脱离他的触碰,将手上的餐盘往前递。 三分钟后。 杜锡林坐在沙发上,边吃饭边问:“你是特意来见我的吗?” 南欢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脚边一堆空酒瓶,应该都是杜锡林这几天喝的。 她缓缓踢开一个,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娶我?” 杜锡林风流成性,见过的女人类型数不胜数,即便她在车祸中护了他,也不该成为他如此执拗要娶她的理由。 这是这些天来,最困扰她的问题。 杜锡林将筷子放下,双腿叉开,身子往前倾,手肘搭在大腿上,点了支烟。 吸一口后,他眸色深深,似笑非笑开口。 “我有生以来玩过的女人,多到我自己都数不清,甚至大部分都忘了她们长什么样。但她们却在知道我家世时,一个个比赛似的跟我说多么多么爱我。但阿烟,你很不一样……” “你明显就不爱我,却能在车祸中,主动保护我,你真的很有意思。” “所以,比起娶那些豪门千金,不如娶你这个有趣的,还顺便能体验下反抗我老子的快感,很爽,不是吗?” 至此,南欢终于知道了杜锡林这么做的原因。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行事乖张的疯子! 南欢起身,俯身端起餐盘,看着他的眼睛,故意刺激:“可我觉得,在你与你父亲的这场抗争里,你,一定会输!”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 杜锡林咬着烟,靠着沙发背,注视着她穿保姆服的背影,眼底划过越发浓郁的性趣。 想撕烂。 …… 当晚。 十点。 南欢洗漱完毕后,穿着棉质白色睡裙,靠在窗边,看外面的暴雨。 突然,玻璃外出现道高大身影。 穿着黑色雨衣,像是悬疑剧里的杀人犯! 她吓得瞳孔骤缩。 直到那人抬起头,露出雨衣帽檐下的熟悉眉眼。 她才松了口气。 是靳炽川。 南欢忙把窗户打开。 男人单手撑着,纵身一跃,跳进来,伴随室外的风雨。 “你怎么来了?”南欢接过他刚脱下来的湿淋淋雨衣,暂时放到浴室。 靳炽川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音色略低:“给你上药。” 南欢突然觉得,她刚刚好了些的舌尖,似乎又开始疼了。 她坐在椅子上,抬头。 靳炽川仍穿着白日里那身西装,只不过,手套已经不戴了。 他示意她张嘴。 南欢听话张开。 靳炽川带来的药,味道很好闻,清清凉凉的,不会产生又涩又辣的感觉。 但他在抹药前,却说了句抱歉。 因为他忘带棉签了。 只好用手。 用右手食指的指腹。 南欢感觉整个过程十分煎熬,她想移开目光,又移不开,只能去看他认真上药时的神情。 可看着看着,她就觉得浑身发热。 脸也红了,甚至情不自禁咽口水。 靳炽川瞭起眼皮,同她对上视线,说话的样子很一本正经,可他的指,还压着她的舌。 “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她什么表情? 南欢自己不得而知。 可从他深邃的眸里,似乎也能知道,那是被撩拨起来的,无从遮掩的——欲念。 靳炽川终于好心拿走他的指,南欢几乎仓皇闭上嘴。 可他却俯身,向她靠近。 字眼咬得轻,像是比风还要无形,往人耳朵里钻。 “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你想要我。” 南欢眼睫轻颤。 她张嘴,想辩解。 可舌尖那层清清凉凉的药,却像是枷锁,让她迟了一步。 男人的声音又徘徊于耳侧,在外面呼啸的风声雨声衬托下,显得很低,但叫人无法忽视。 “你想吗?” 突然,房门处传来声响。 细碎、咔嗒。 有人用钥匙,在外面尝试开门。 房门一点点被推开,走廊的光泄进来…… 南欢当即抓住靳炽川的手腕,示意他躲在书桌下。 书桌是传统款式的,内凹出一个大空间,颇为隐蔽。 在靳炽川刚坐进去的那一瞬,房门被彻底推开了。 来人是杜锡林,他进来后,用鞋跟踢上门。 边走向南欢,边把手上的一件衣服丢过去,笑得狂:“穿给我看……” 第32章 高潮 南欢下意识接住。 将那套衣服在半空中展开。 是一套黑白相间的保姆服。 但和她白天穿得很不一样。 因为这一件,很不正经。 前面看着中规中矩,可后面,却只有一块布料。 从腰线向下,恰好能遮盖住臀部,但没全部缝死,而是耷着。 似乎,只要掀开,就能直接干。 书桌下的靳炽川,也看到了这件衣服。 他什么都没说,只半蹲下身子,用手指,缓缓撩起眼前女人的裙摆。 南欢感觉到自己的腿,慢慢暴露在空气中。 她不敢随意低头,怕被杜锡林发现,只能用手,试着去阻拦。 靳炽川,你究竟要做什么? 可下方的男人却并未停止举动,直到,裙子被撩到腿根。 南欢的手里还攥着那件保姆服,就在她以为男人要停止‘恶作剧’,她终于能松口气时,大腿上却突然传来了阵阵酥麻。 和那晚在金樾府房间的感受,一模一样。 男人又在她腿上种吮痕了。 似乎想用这件事提醒她。 那晚不许做的事。 这晚,同样不准。 南欢将手里的保姆服,丢给杜锡林,回得直接:“不穿!” 杜锡林眉头微挑,眼里很难得流露出惊讶。 “为什么?”他背靠墙站着,有些不解。 以前的女人,知道他爱玩,甚至都自己备着这些东西。 有时她们外面只穿大衣,进他车里就立刻脱下,升起挡板就能直接开干。 很方便。 “你不是说要娶我吗?如果你真能把我娶了,新婚夜,这衣服我自己穿!” 南欢感觉自己这二十七年来,从未有过如此艰难时刻。 一边,她要绷住自己身体本能的反应,让桌下的男人消停点。 另一边,她要继续做戏,用杜锡林来刺激杜康成,好让其抓紧找她谈判。 杜锡林的后背,一点点从墙上离开,他迈步走向书桌前,俯身,双手撑着,同她对视。 “好!我等你主动穿!” 一分钟后,杜锡林走了,那个看守他的保镖,把他带回二楼。 但那件保姆服,却被扔在了书桌上。 南欢刚将门反锁好,一回头,就瞧见靳炽川站在桌边,手上拿着那件保姆服,正垂眸看。 “快别看了!快扔掉!”南欢踩着拖鞋跑回去,就要抢。 靳炽川却手一扬,将那件保姆服高高举起。 南欢原地蹦了两下,看着指尖与那布料之间的距离,多少有些气馁。 她哥一个,靳炽川一个,这些男人,怎么都长得这么高。 靳炽川的声音徐徐传来,听不出情绪,只问:“他娶,你就嫁?” 南欢举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 她又想起二人那天在医院病房的争吵。 这话,要是回得不对,男人肯定又会生气。 她斟酌着开口:“都是利用!只是激将法!” 男人眉头微挑,眼里的眸色依旧很深,猜不出是信了还是不信。 良久,他只沉声道:“你最好别真嫁给他。” 南欢突然来了点好奇心,她问:“我要是真嫁了呢?” “我会受刺激。” “你受刺激,会做什么?”南欢笑着看他,故意问。 靳炽川眼皮瞭起,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什么情绪都没有,甚至开口说话的音色也毫无起伏,但就是有让人心绪不宁的本事。 他的回答,太意味深长了。 他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话落,他将手里的那件保姆服,如同撕纸般,轻松撕碎。 再把破布丢进垃圾桶,一脚踢开。 那晚。 南欢又做了个梦。 梦见一年后,她站在台上,接受电视台颁给她的最佳卧底记者奖。 主持人问她:“卧底生活最艰难的时刻是什么?跟大家分享分享!” 下方坐的数百号人,齐刷刷看她,都在等她说出点什么胆战心惊,危机四伏,直逼生死的话。 但她却嘴一张一合,说:“我和人谈判的关键时刻,有一个男人,半蹲在我身前,撩我裙子,吮我大腿……” 啊啊啊啊啊!!!! 南欢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一副惊吓过度的表情。 良久,她才缓缓松口气。 万幸,是梦。 否则她真想一头撞死。 游离的五感回归正常后,南欢猛地扭头看向房门。 外面的走廊很吵,走步声很凌乱,还不停有人在喊话。 南欢忙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拖鞋,穿好外套后,开门走出去。 她跟随那群人上了二楼。 二楼左侧尽头的房间,熊熊火焰,救援人员们正在尽力抢险。 房间的主人——杜锡林依旧穿着那件黑色丝绸衬衣,站在走廊的窗边,隔着几米远,冲她勾唇笑。 这一刻,南欢突然发觉自己之前并不真正了解杜锡林。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疯子! 简直丧心病狂! 南欢收回视线,站在楼梯口,往一楼看。 她的房间门口,靳炽川站在那。 暖黄灯光下,他的面色颇为严肃。 这时,庭院传来一道急刹声! 几分钟后,向来面目温润的杜康成,身携外面的凉风细雨,顶着张愠怒的脸,稳健上楼。 他率先去到杜锡林身前。 挥臂,扇了他一巴掌。 音色严厉训斥:“胡闹!” 杜锡林被打到嘴角有一丝血迹流出,他却不去擦,而是笑得张扬,抬手往南欢的方向指,字字砸实:“我要娶她!” 南欢的第一反应,是看向依旧站在她房间门口的靳炽川。 男人的面色仍是适才那般严肃。 显然,他早就猜到了杜锡林此举的目的。 而作为有最终决定权的杜康成,仍然面色沉稳,波澜不惊。 过往岁月里,他经历的大事太多,这件小事,又怎么够格激起他的情绪? 他不再看自己那个糟心的儿子,一步步,走向南欢。 停在她身前,才道:“你跟我来。” 话落,便迈步往书房走去。 南欢跟在身后。 两分钟后。 书房门关上,壁灯打开。 杜康成站在窗前,背对她,指尖转动着一串佛珠,问:“你想要什么?” 豪门婆婆为逼平民女主离开自家儿子,怒砸钱的剧情终于出现在她身上。 可南欢却不要那些。 她一分都不要。 她只说出早早就定下来的答案。 “我要取代红姐,成为巫山馆经理。” 第33章 皮带 杜康成转佛珠的手指倏地顿住。 他缓缓转身,似有不解问:“巫山馆?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他居然装不知道? 南欢的心底激起数声冷笑,真想亲手撕碎他的伪装。 但此刻,她面上却无任何波澜,陪他演戏:“是津海市的一家……酒吧。” 杜康成听后,似是了然,却说着最官方,最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话。 “如果你想成为酒吧老板,我可以全资给你开一个。但这个巫山馆,目前应该有经营者吧?既然有,我就不能夺过来给你。一,我没那权利。二,也不符合我为人处世的价值观。”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谁不得夸他绝世清廉! 是个从不滥用职权的大好官! 南欢险些就要信了。 她忍住心里升起的厌恶,情绪平和开口:“既然没什么事,杜先生,我就先出去了!” 杜康成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虽有少许诧异,却并未阻拦。 南欢没转身就走。 而是先伸手,扯掉身上外套,又把睡裙左肩带往下拽,随后,猛地开门冲出去。 她捂着脸,发丝凌乱,步伐慌张,像是刚刚在书房里,受了天大委屈。 再加上她如今这身欲脱不脱的衣服,更是坐实了杜康成的罪名。 适才,他的戏,她陪着演了。 现在,也该轮到他了…… 杜锡林果然阔步冲过来,站在她身前,挡住她去路,压着火问:“怎么回事?他碰你了?” 南欢猝然抬起湿漉漉的双眸,眼角发红,却说不出一个字,只委屈摇头。 然后,像是再没脸见人,绕开他冲下楼。 杜锡林瞬间怒了,一脚踢开书房门,进去和杜康成理论! 南欢跑到楼下,和仍站在她门口的靳炽川对上视线。 此刻,男人的高大身子正微微偏倚着门板,他垂眸,指尖夹着根烟,深深看她。 一楼暂时没有其他人。 南欢感觉自己的手臂突然被人握住。 下一秒。 她就被被拽进房间。 ——“啪嗒!” 门关上。 靳炽川甚至连开灯的心情都没有。 整个房间,只有他指尖夹着的那支烟是亮着的。 橘红色的火星,忽明忽灭。 “碰你了?” 男人的音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透着低沉和绷着的怒。 南欢连忙辩解:“没有,这是装的。” “装的?”靳炽川的牙齿轻轻张合,缓缓重复这两个字,十分磨人。 “真是装的。”她再次笃定解释。 她嫌杜锡林这把火烧得不够大,所以她又添了把柴! 要杜康成,不得不同意她提出的条件! 靳炽川听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斜咬着烟,左手食指,从她细腻光滑的臂弯,慢慢上划,指尖勾住那根颤巍巍的肩带,缓缓拨回正位。 忽然,门外传来阵阵敲响。 是怒火冲天的杜锡林,在不停锤着。 “阿烟,你怎么样了?” 南欢刚要转身回话,靳炽川的手就勾住了她的腰,从后抱住她。 他的下巴随意搭在她肩头,说话的声音很低,混着没吐出的烟雾,热得撩人。 “回他。” 南欢尽最大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靳炽川,继续刚才的戏码,带着哭腔道:“……我没事。” 隔着门板,听到这一声,杜锡林显然怒意飙到头顶!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 额头抵着门板,哑着嗓,语气里带着决绝和狠意。 “阿烟,几年前,我有个挺喜欢的女生,本来打算娶她,可第二天就发现她从我父亲床上下来了。所以,你千万别受我父亲的勾搭,别和他搅在一起。否则……我会杀了咱们三个!” 南欢眼睛微微睁大,听呆了。 她无比震惊。 没想到杜锡林与杜康成父子不和的背后,还有这种丑闻! 南欢什么都没回,她只继续‘呜呜哭着’。 几分钟后,门板后的杜锡林终于走了。 临走前,只说:“今晚,谁敲门都别开!” ……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 房门处果然传来细微声响。 有人在试图偷偷开门。 听声音,是个老手。 南欢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她早就沉沉睡在床上,呼吸匀长,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漆黑的室内,仍有橘黄色火星亮着。 是靳炽川。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翘着二郎腿,牙齿轻轻磨着烟嘴,深邃的目光,凝在锁孔上。 看它随着外面男人的行为,而转动…… 在门即将被打开时,他从容起身,走过去,宽厚有力的掌心,牢牢握住门把。 ‘哐嘡’一声,直接把门推回去。 门外的男人顿时停住了所有动作,却没走,像是在等待机会。 靳炽川面无表情抬起鞋尖,又往门上踹了一脚。 挺大一声。 带着警告。 不到十几秒,外面终于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那个男人,走了。 靳炽川这才松开门把。 他掐灭烟,转身,借着月色看床上的女人。 本熟睡的南欢,兴许是被他刚才弄出的那声惊到了,此刻正往床的右侧翻,眉头也蹙着,睡得不安稳。 靳炽川走过去,随手把脱下的西装外套丢在椅子上,然后靠坐在右侧床头。 南欢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往他那边蹭了蹭。 直到头抵在他侧腰处,才停下。 靳炽川用整条右胳膊环住她的背。 然后脑袋向后靠,贴着墙,闭上了眼。 可他还没休息上十分钟,南欢不知怎的,似乎做了噩梦,手高高举起,猛地往下砸,像是要锤死梦中邪祟! 却锤错了地方。 靳炽川猛地直起腰! 他睁大眼睛,眸内瞬间爬满红血丝。 额角青筋绷着,汗水直流,身下的疼痛要人命! 南欢从噩梦中清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压在了床上。 靳炽川的手,撑在她耳边,咬着牙问:“南欢,你睡觉怎么这么不老实?” “嗯?”南欢眨眨惺忪的眼,有些迷茫、无辜,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靳炽川的视线始终很沉,很深,像是比外面的风暴还要摄人。 他不打算再放过她。 谁做了错事,谁就要扛起责任。 他握着她的手,往自己皮带上引,语气颇深,不许她拒绝。 “你差点砸死它,你来检查……” 第34章 将亡 足足半分钟。 南欢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如同惊弓之鸟,整个人往起弹,最后跪坐在柔软的床垫上。 “靳炽川……” 她小声且谨慎唤他的名字。 男人黑沉的脸色看过来,眼底似笑非笑,浑身肌肉都绷着,像是随时等她说出点什么,轰地点燃! 南欢开始硬着头皮画大饼,“你是个很坚强的人。” “所以呢?”靳炽川没忍住,唇角一勾,气笑了。 南欢继续循循善诱:“老话说,男人的身子都是铁打的。” “所以呢?”他仍重复适才那三个字。 想看看,她最后能胡诌到什么地步。 南欢绞尽脑汁往出抛字眼,“男人不能说不行!” 靳炽川不说话了,他靠着床头,眸色太深,无法辨别情绪。 南欢凭着强大的信念,撂下最后一句:“所以,你应该没事。” “没事?”始终不动声色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手往前伸,将她扯到自己身边。 靳炽川的面色很认真,像是对待这种问题十分郑重,不能有半点含糊。 他看着南欢微微轻颤的眼睫,再次把她的手往自己皮带上引,嘴上说着听起来很强有力的理由。 “万一我只是比较能忍,所以表面看起来没事。但等我以后娶媳妇了,新婚夜,发现立不起来,怎么办?因此,我现在不能放过你这个罪魁祸首,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是不是……得赔我?” “赔什么?我又没有!”南欢脱口而出! 靳炽川喉结上下滚动,溢出低低笑声。 他继续循循善诱:“不让你赔你没有的。但如果我最后因为不行,娶不上媳妇,你是不是得赔我个媳妇?” 南欢听出他的话外音,忙道:“马上天就亮了,等天亮了,我带你去医院,挂男科做检查,行吗?” 靳炽川却轻嗤一声:“万一我在男科门口碰到了熟人,你还要不要我活了?更何况,你从小到大,没被普及过急救知识吗?人一旦受到重创,身边人就要立刻帮着做检查,多等几小时,就多一分危险。这些知识,你都忘了?” 南欢听的一愣一愣的。 她没想到,靳炽川居然如此巧言善辩! 她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只挤出一句:“可我们是朋友,这种事,不行,太过界……” “都说了是朋友,朋友就要为对方两肋插刀。你现在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我,我还哪敢指着你为我插刀?” “再说……”他身子微微前倾,同她离得近,对上视线,用她之前亲口说的话堵她,“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 “你就不能自己检查?”南欢的脸瞬间通红,她有些急了。 靳炽川却像是突然生了好心,真就退回去,他骨骼分明的手,落在他自己皮带上。 边解,边说:“只要你信得过我,我当然可以自己检查。只不过要是我说我不行,南欢,你就得赔给我当媳妇了……” “别别别!”南欢忙去拦着,用她的手,按住他的手。 靳炽川不动声色看她。 南欢脸颊的红,已经蔓延到耳根,她轻轻挥开他的手,字字发颤说:“我来……” 靳炽川不再动弹,由她折腾。 南欢却始终不敢低下头。 她的手指,都在发抖。 像是被人欺负狠了。 可欺负人的靳炽川,却始终不松口。 他就是要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点点拉近,拉扯到最后说不清。 漫长的一分钟,皮带终于解开了…… 南欢的手又去轻轻地拉他裤链。 这个举动,做得异常艰难,堪比火中取炭! “……它怎么样?”南欢仍不低头。 靳炽川却缓缓道:“还隔着一层内裤,我怎么看?” 南欢的脸色已经红到隐隐发烫,她的胸腔猛地提上一口气! 她把手从他裤子上抽回,拿起旁边的枕头,狠狠砸在他身上。 大骂:“活该你娶不到媳妇!” 说完,转身踉跄下床,跌跌撞撞往浴室走。 靳炽川将身上的枕头扔到一边,目光始终落在她仓皇的背影上,唇角无声勾起。 最后自己系上了皮带。 他把人惹恼了。 没得逗了。 …… 翌日。 清晨。 张妈让南欢去采购新鲜蔬菜。 靳炽川作为司机,开车送她。 吉普车驶上长街,稳速前行。 但刚行出几百米,眼前就有片乌云飘过来,它稳稳横在整条公路上空,把光亮湮没。 靳炽川的视线无意落在倒车镜上,顿时眉头微蹙。 南欢察觉不对,也看过去。 后面不知何时跟上了两辆全黑的suv。 通通无牌照。 “坐稳了!”靳炽川说完,就踩下油门,提了速。 吉普刚加速,后面的两辆车也明显加速。 显然,就是奔他们而来。 暴雨倾盆而至,将马路打得潮湿,除了他们三辆车,再无别车。 几分钟后,高架桥上。 靳炽川猛转方向盘,试图在拐弯时把后面那两辆车狠狠甩掉,但其中一辆suv却猛地不要命提速,与吉普同行,并不停往左边撞,试图把吉普撞下高架桥,让它坠到江中。 车轮在地面发出激烈的摩擦声,雨势越来越大,伴随惊雷划过时,后面那辆suv也如同亡命之徒般,陡然提速,油门爆表,狠狠撞上来。 吉普车头撞破护栏,眼看就要坠入江中。 靳炽川却突然单手解开安全带,眼里透着狠厉和决绝,猛转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直接撞向那两辆suv。 那两辆suv的司机,似乎没想到他也会玩命,愣了一秒后,试图避开,却终究慢了。 三辆车在高架桥上撞到一起,巨大冲击力瞬间袭来! 前挡风玻璃裂成数块碎片,再抵不住外面的风雨,混着、掺着、四处飞溅! 南欢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护在了怀里。 如当初她保护杜锡林那般。 但那次,是演戏。 这次,却不是。 此刻,硝烟四起,天雷滚滚。 她感觉自己的耳边,似乎传来一道很微弱的声音。 是耗时多年的爱意。 是将亡人最后的叮咛。 “喜欢你。” 第35章 割舍 “靳炽川……”南欢近乎失神呢喃,唤着紧紧抱着她的男人的名字,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颤。 可那道熟悉嗓音,却迟迟没有响起。 靳炽川昏迷了,但宽厚的胸膛和有力的双臂,仍紧紧护着她。 这是他即便丧失意识,也没遗忘的本能。 南欢的手指,抖着,艰难推开他的双臂。 看到靳炽川现状的那一刻,她整颗心,如坠深渊。 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额头流着血,脸色惨白,双眸紧闭,身上的西装被碎玻璃扎得破破烂烂,外面的狂风卷着暴雨,往他身上落,将他整个人淋湿,所有衣服都湿漉漉贴在身上,衬得他越发奄奄一息,似是随时都能离开。 南欢忙去找手机,想打120,可手机已经彻底撞烂报废。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用力推开副驾的门,从后座拿出备用雨衣,展开,披在靳炽川身上。 然后,南欢试图去街边拦车。 但马路空空,一辆行驶的车都没有。 正当她心生焦躁时,陡然想起什么。 她按下了手链上的一键报警。 约莫十分钟后—— 不停闪烁的蓝红光,穿破雨幕,从远处而来。 带着生的希望。 两个警察把靳炽川抬上后座,打算送他去医院,南欢借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手机,给南乘打去电话,拜托他先帮忙去医院照顾靳炽川。 “你不上车?”警察问她。 南欢站在暴雨里摇头,她脸上几乎毫无血色,但目光里,却渗透着坚定和决绝。 不一会儿,警车驶走了。 南欢转身,往盘龙苑的方向走,与靳炽川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她浑身都很痛,脑袋也发晕,但思绪,却空前绝后地清明。 那些过往不舍的,不甘于断的,和靳炽川的种种,在今日,终于肯放下。 他理应,去拥抱他自己的光亮未来。 那条手链,被她摘下,挥臂,迎着风雨,要往江中抛时—— 她的手,突然被人从后握住。 南欢仓皇回头,却对上了靳炽川的眸。 而那辆本该驶走的警车,不知何时返回,正停在一米外。 靳炽川的瞳孔很涣散,似是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边,已经耗尽最后的力气。 他嘴唇缓缓张开,艰难却强势吐字:“不准。” 话落,双眸瞬间阖上,身子直通通往前倒,彻底失了意识。 南欢承不住他倒来的重量,她双膝一软,当场跪在冷硬且充斥着雨水的公路。 掌心处,那条手链硌得生疼。 她闭上眼。 心里,沉重得激不起一丝波澜。 …… 五小时后。 博仁医院。 私密性极强的豪华病房。 李乔幽、左博仁、靳游海、宋慈、南乘,以及许久不曾露面,穿着一身行政夹克,满脸正义凛然严肃气息的蒋绍正,都在。 他们的目光,全看向背靠床头坐着的靳炽川。 男人额头和右手包着纱布,蓝白色条纹病号服下,大半个背部缠着绷带,他伤得挺重,脸上没什么血色,左手却始终紧紧握着南欢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就那么若无其事握着,不松开。 南欢有些尴尬,却挣不脱。 “开车撞你们的那两个suv司机,跳江逃走了,警方会继续逮捕,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我稍后还有个会议,就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蒋绍正说完,和靳炽川颔首告别,转身离开。 靳炽川的视线落在靳游海身上,说:“爸,你带我妈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宋慈女士忙关切道:“我得留下来照顾你啊。” “不用。”靳炽川再次拒绝,又说:“南欢会照顾我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 南欢率先对上宋慈女士那温柔似水的目光。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南乘就站出来说:“宋姨你放心吧,我妹妹会照顾靳炽川的。” 向来沉默的左博仁,听到南乘开口了,他马上附和:“对,宋姨你不用担心。这个医院是我家开的,实在不行,我可以找个专业护工照顾靳炽川。” 靳炽川却拒绝道,“找护工就不必了,女护工照顾我不方便,我也不适应。男护工又太少,我没伤那么重,男护工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他这话就有毛病,身为律师的李乔幽瞬间听出了不对劲。 什么叫女护工照顾他不方便,他也不适应? 南欢不是女的吗? 南欢照顾他,他就适应了? 他可怪会挑的。 …… 十五分钟后,病房里其余的人都走了。 南欢尝试抽回被握着的手。 靳炽川却又紧了力道,还把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拽。 南欢坐在椅子上,看过去。 靳炽川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沉声问她:“这手松开,你是不是就要走了?然后,像之前那样,躲我?” “……不会。”南欢移开视线,撒了谎。 “不会吗?可我觉得你会。”靳炽川的视线始终注视着她侧脸,没留丝毫余地的开口,“我甚至知道你怎么想的。” 南欢没有回话,她只沉默盯着墙上壁纸的花纹。 靳炽川缓缓道:“南欢,我和你相识十四年,对彼此的了解应该不是说着玩的。你肯定在想,因为你,才导致我出了车祸,导致我受伤,所以你应该远离我,所以在公路上,才想把手链丢掉,对吗?” 南欢闭了闭眼,没吭声。 因为靳炽川说的,都是对的。 她在来时的路上,绞尽脑汁思索未来与靳炽川在一起的可能。 却发现,每条路,都是死路。 她给不了他什么,还会剥夺他原有的安宁、幸福、快乐和健康。 几秒后,南欢终于肯回过头,却没看他,而是摊开他的左掌,用她的手指,细细描摹上面的一条纹路。 说话的嗓音很哑,又带着很美好的期许。 “靳炽川,你看,你的生命线这么长,你的未来一定会有很多很多好日子,为什么非得和南欢搅在一起呢?” “南欢没有很好,但你值得最好的人。” “所以,别再做宋川了,做回靳炽川吧……” 第36章 哭声 南欢说完,就要把手从他掌心抽离,还想起身离开。 可靳炽川,却再次紧紧握住她的手。 伴随他坚定认真的声音传来。 “南欢,在我这,只有我想要的人,才是最好的。” “你说我生命线很长,那你和我待得久一些,我把好运分你一些,好不好?” 南欢仍保持欲走的姿势,她低着头,眼眶红了,泪在里面打转,她不敢回头。 靳炽川等不及,他从床上起来,从后抱住她。 双臂环着她的腰。 脑袋抵在她颈窝。 靳炽川的胸膛很宽厚,怀抱很温暖,南欢总是眷恋于此。 可她又在想,杜康成如今已经想除掉她,她未来肯定会遇到很多危险。 既明知前路艰难险阻,又为什么要拉着靳炽川一起呢? 他没必要,同她一起负重前行。 “你好好休息。”她闭眼,做出决定。 试图去扒开他环在她腰间的手。 但靳炽川的手劲实在太大了,无法一只手一只手地挣脱,她只好,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去掰。 掰到第二根时,男人突然将她抱起来。 靳炽川把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部推掉,把她放在上面,同她对视。 “看我。”他低声诉求。 南欢却紧紧闭着双眸,眼睫轻颤。 见此,靳炽川笑了。 他红着眼眶,哑声问:“你连看我都不敢,怎么敢离开我?” 南欢眼里倏地浮出雾气,眼皮就快要遮不住泪。 “再有下次,换你保护我,所以,别走?”靳炽川倾身向前,深邃的眸望着她,试图等到回应。 良久。 南欢低下了头。 她双肩一抖一抖,睁开眼,压抑着哭出了声。 靳炽川一个字都没再说,他只伸手摸了摸她后脑,将她拥入怀,无声安抚。 南欢哭了几分钟后,心里,突然滋生出一丝丝勇气。 如果她再聪明点,再努力点,是不是可以平衡好靳炽川和卧底任务? 如果她很幸运,用很快的时间就能将罪证拿到手,让真凶伏法。 那她与靳炽川,是不是可以拥有安宁的未来? 南欢缓缓抬起手,小心翼翼去回抱靳炽川。 可就在她指尖触碰到他衣服的那一秒。 男人突然用更大的力道,紧紧抱住了她。 …… 晚上七点。 盘龙苑。 杜锡林打了南欢一天的电话,都没打通。 他面色阴沉看着进屋送饭的小保姆,猛地对着茶几踹了一脚。 小保姆吓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阿烟呢?让她来。” 小保姆哽咽开口:“阿烟早上被张妈派去买菜了,现在还没回来……” “早上买菜,现在还没回来?”杜锡林瞬间怒了。 他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大步往外走,门口的保镖没拦住他,只好跟着他去杜康成的书房。 杜锡林推门进去,看向书桌前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灰色睡袍的父亲,他额角青筋绷着,压着气问:“阿烟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杜康成猛地拍桌而起,字字训斥:“你在质问我?谁教你的礼仪?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像个畜生!” 杜锡林却当场发了疯,“我像畜生?我之前喜欢的女人,你把她睡了,我现在有兴趣的,你又把她弄走。自从我能记事以来,你睡过多少女人?我妈就是活生生被你逼死的!你和我,究竟谁才是畜生?” 杜康成黑着脸,拿起书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猛地砸过去。 杜锡林没躲,额角流着鲜红的血。 他眼里闪过疯狂决绝,从口袋里拿出一把不知何时藏起的折叠刀,单手展开,边向前走,边阴狠着问:“这偌大的杜家,是不是你死了,我就能掌权了?” …… 晚上八点。 博仁医院。 靳炽川换了身病号服,靠坐在床头,正心不在焉系扣子。 而南欢,则背对他坐在床边,手上还拿着一条半干的毛巾。 双颊,红得烫手。 因为适才,她帮他擦了身。 半小时前,靳炽川本打算自己去浴室洗澡的,因为这一天又淋雨又出车祸,他浑身都很黏,不洗澡根本没法睡。 南欢担心他自己洗会弄湿伤口,便冲到浴室门口,脱口而出:“你别自己洗了,实在不行,我帮你擦擦吧!” 靳炽川调试花洒水温的动作,停住一秒,后拧紧关掉。 他转身往回走,路过她时,看着她满含关切的双眸,笑了笑:“好,那就辛苦你了。” 于是,南欢就拿着条拧到不滴水的湿毛巾,擦了他的脖子,双臂,胸膛、腹肌和大腿。 腰部以下的位置很敏感。 她让他自己擦。 两分钟后,南欢坐在床边,开始了思考。 “你既然能用左手拿毛巾擦那里,为什么不能用左手擦全身呢?” 靳炽川眼皮一跳,面上却始终淡定如常,他抛出个颇有道理的借口。 “左手不太方便,我怕擦不干净。” 南欢倏地转过头,红着脸,瞪他一眼,小声骂:“我看你是心不干净。” 说完,就拎着毛巾去卫生间了。 靳炽川被点破,愣了一秒后,笑着掀开被子,下床,跟过去。 南欢正在水池前洗毛巾。 靳炽川倚着门框瞅了眼,看到这一幕,凑过去,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这和洗我内裤有什么区别?” 听他这么说,南欢才猝然反应过来。 今天的车祸,她虽没受明显重伤,但脑袋好像被撞傻了。 男人明明用毛巾擦过了那里…… 她怎么还?怎么还? 南欢的脸瞬间红透,她指尖一颤,毛巾掉落在池子里,被水淹没。 此刻,男人却还不饶她,像是颇为困惑道:“我怎么偏偏左手没受伤呢?” “你什么意思?”南欢看着镜子里的二人。 靳炽川瞭起眼皮,视线和她对上。 他不动声色问:“你说呢?” 只一秒,南欢就明白了。 他两只手都受伤,她帮他擦身子,那就全都得她亲力亲为。 南欢又气又急,她从他怀中溜出去,恼羞成怒道:“我看昨晚保不准真伤了你那里,要不趁现在在医院,就去挂个男科看看吧,早发现早治疗,我给你买几斤羊腰子牛鞭,给你好好补补!” 她说完,自以为终于占了上风。 靳炽川眼皮都没抬,他用左手把池子里的毛巾捞出来,丢进垃圾桶,云淡风轻回:“也行,反正最后受益的是你,给我补得越猛越好。” 第37章 男色 翌日。 南欢拎着刚买回来的早餐路过走廊时,就听护士站传来议论声。 几个小护士围在一起,笑着议论。 “你们说,是昨天上午进来的508病房的宋先生帅,还是昨晚进来的509病房的杜先生帅啊?” “我觉得宋先生帅,那脸,那身材,快来我怀里!” “不不不,我觉得杜先生帅,杜先生那种一看就是坏男人,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就好这款!” 508病房的宋先生,是靳炽川,他在这里用的是假名。 而509? 谁会比靳炽川帅? 南欢挺好奇。 她走过去,也说508病房的帅时,那个说509帅的小护士不干了,立刻拉着她去509病房外面看。 透过门玻璃,南欢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男人。 杜锡林正坐在床上抽烟,他依旧一副大少爷做派,病号服的扣子也不好好系,松松散散解开几颗,即便嘴角淤青,胸膛缠着绷带,也不影响面容的俊朗。 小护士在旁边小声问:“怎么样啊?是不是很帅?” 南欢从惊讶中回过神,面无表情道:“我觉得……一般。” “哎呀,你们怎么都不喜欢这款啊!”小护士没安利成功,转身哀怨着走了。 南欢也拎着早餐回了508。 靳炽川正坐在床上,支着小桌子办公,他的病号服挽到臂弯,小臂上的青筋十分明显,骨骼分明的十指正在电脑键盘上不停‘啪啪’按着。 “发生什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对。” 靳炽川只用余光瞄一眼刚进门的女人,就发现了不对劲。 南欢把早餐递过去,坐在小桌子的对面,说:“杜锡林在隔壁呢。” 靳炽川按键盘的手倏地停下,他瞭起眼皮,略有惊讶:“嗯?” 南欢皱着眉,右手肘撑着桌角,掌心托腮道:“看起来好像被人打了。” 靳炽川视线淡淡收回,又落到电脑屏幕的工程图纸上,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心疼?” 听到这,南欢倏地笑了。 她双臂交叠,趴在桌上,抬头看他。 仔细看他认真工作的样子。 故意拿话激,“我要说心疼呢?” 靳炽川‘啪’合上电脑,视线看过来,眼里的情绪意味深长,问:“我和他,你更心疼谁?” 南欢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她当即‘狗腿’似的握住他温热左手,说起瞎话来眼都不眨,“我当然心疼你啊!一看到你受伤,我茶不思饭不想,心都要跟着碎了,恨不得去学孟姜女,她哭倒长城,我去哭那高架桥!” 靳炽川听得又气又想笑,他故意黑着脸道:“编!你再继续编!昨晚那两碗饭都喂了狗吗?” 南欢被人揭了底,一时间老脸通红。 她忙要松开他的手,可终究迟了一步。 男人倏地握紧,把她往他身边拽。 二人之间的小桌子经不起这力道,自己‘弯’回去一条腿,七扭八扭地倒了。 上面的早餐和电脑依次往下滑。 南欢忙伸出空闲的手,去护着。 ‘败家’的靳炽川却压根管都不管,他只在他们距离拉近时,俯首,轻轻亲了下她唇角,音色很低道:“答案很满意。” 南欢后知后觉感受着唇角的余温,眼睫垂着轻颤,心里像机关枪似地,一直在突突突响个不停。 她感觉自己和靳炽川的关系,已经悄无声息驶向高速,且一去不回头。 十几秒后。 南欢终于能离开病床,她站在地板上,看着正看过来的男人,佯装惋惜道:“靳炽川,我还是怀念多年前,你那单纯的样子。” 靳炽川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回:“但我觉得,你似乎更喜欢我现在的身体。” 南欢额角神经狠狠蹦了蹦。 嘴唇动了动。 却没反驳出来。 因为现在的靳炽川,身材真的很好,尤其昨晚她帮他擦身,无意碰到他胸膛和腹肌时,触感…… 很硬。 …… 十分钟后。 509病房外。 南欢握着门把,往下压,推开进去。 她得问问杜锡林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直觉和自己有关。 “阿烟?”杜锡林看到她,颇感惊讶。 南欢迈步走进去,径直去向阳台,先打开一扇窗,散散室内浓郁到呛鼻的烟味。 然后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问:“谁把你打了?” 杜锡林将手中的烟头掐灭,眼里划过一丝阴鸷:“我父亲。” “为什么?”南欢回头看他,有些不解。 杜锡林唇角的弧度越扯越大,眼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因为我想……杀了他。” 南欢听此,顿觉震惊。 她没想到,杜锡林居然疯到想杀了杜康成。 杜锡林从床上下来,一步步,走到她身前。 他的个头也很高,和靳炽川不相上下。 杜锡林垂眸,看着眼前女人的眼睛,忽而压低声音,循循善诱开口:“你不问问原因吗?我为什么想杀了我父亲?” 南欢没说话,她等他自己说。 杜锡林不再玩拉锯战。 “因为我昨晚始终没打通你的电话,我怀疑我父亲对你下手了,所以,就想杀了他。虽然没成功,甚至被他狠狠打了一顿,但他答应我娶你了。十天后,我们先订婚。” 听此,南欢眉头微蹙。 事情和她预料的有出入。 她原本的计划是,杜康成不同意杜锡林娶她,从而同意她去做巫山馆经理。 但如今,杜康成这样做,目的究竟是什么?南欢感觉,这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你不高兴?”杜锡林皱眉问。 南欢回过神,对上他的视线,笑得让人捉不出错漏:“高兴至极。” 杜锡林眉头微挑,认真看了眼她。 南欢今天穿了条藏蓝色秋季款长裙,她身形纤细,靠墙站着时,乌黑发丝有一部分柔顺披散在身前,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将她衬得有些美好。 ——美好。 这个词出现在杜锡林脑海中时,他危险地眯了眯眼,觉得自己可真是疯了。 不一会儿,南欢走了。 杜锡林拿起手机,给红姐打电话,让她给他往医院送个女人。 没一会儿,一个长相十分妩媚勾人的漂亮女人,扭着胯就进来了。 杜锡林反手拉上窗帘。 很快,室内传来阵阵暧昧声响。 可杜锡林却总觉得不够爽,差了点什么。 在临近高潮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南欢的身影。 …… 508病房。 靳炽川站在阳台窗口,正吸烟,突然听见一道极为暧昧的啪啪声。 是从隔壁传来的。 靳炽川咬着烟,回头望了眼室内,南欢去隔壁还没回来。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不到半秒,他沉着一张脸,绷着青筋,咬着牙,疾步冲出去…… 第38章 求婚 杜锡林享受鱼水之欢正上头时,病房门被人从外猛地踹开。 他身前的女人受了惊吓,差点直接将他‘兄弟’咬掉。 靳炽川率先看到的,就是那个女人白花花的背影。 无论是发丝的长度,还是身型。 都和南欢太像了。 靳炽川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牙齿用力,将烟嘴咬烂,猛地冲上前,一手拽住杜锡林的衣领,不顾右手还包着纱布,攥拳狠狠砸过去。 杜锡林莫名其妙挨了一拳,他脸色也狠下来,偏头吐了口血,大骂:“宋川!你是不是疯了?” 靳炽川眼皮绷着,一个字都没回,只将他狠狠掼向窗户,震得玻璃颤了颤。 杜锡林也开始反击。 俩人不要命的互殴。 女人吓坏了,抱着衣服缩在墙角,哭着喊:“你俩别打了!别打了!” 听到这声的那一瞬,靳炽川怔住了。 杜锡林趁此时机,狠狠推开了他。 靳炽川踉跄退后两步,站稳后,偏头看向蹲在角落的那个女人。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见此,他心中澎湃的火气,瞬间神奇消散。 靳炽川喉结滚动,笑出了声,浑身无比放松,庆幸不已。 杜锡林的胸膛却起起伏伏,显然还憋着火,他冷冷道,“宋川,你被开除了!” 靳炽川本打算转身就走,突然想起南欢的任务还没做完,他还需要保镖这个身份,便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微微低头,看似道歉,却没有丝毫卑微。 “对不起,杜先生,我适才认错了人。” 刚刚,窗帘一直都拉着,房间里光线很暗,说认错人也正常。 杜锡林却怒了,“认错人?你原本要揍谁?” “昨天,我和阿烟小姐在高架桥上被人意图谋杀,我把您错认成了其中一个肇事司机。” 听靳炽川这么解释,杜锡林有气都没地方撒。 他压着没发泄出去的火,闭了闭眼,十几秒后,他情绪才平复下来:“回去吧,好好休息,以后还是你保护阿烟。” …… 靳炽川回到508时,南欢也刚回来没几秒。 她手上还拎着楼下便利店的袋子。 显然,她适才是去买东西了。 “靳炽川?你右手纱布怎么出血了?”南欢很惊讶。 男人却什么都没说,大步走过来,伸手,将她揽入怀。 南欢的脑袋磕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很懵。 靳炽川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 南欢缓缓抬头,对上他沉似海的视线,斟酌出声:“杜锡林说,杜康成同意他娶我了。” 靳炽川听后,整个人僵了一秒。 他的指腹落在她眼角,轻轻触碰,没什么情绪问:“你答应了?” “嗯,暂时答应了。因为我觉得杜康成是假答应,他肯定不会同意,在订婚仪式前,一定会有变故。” 现在要做的,就是看谁能先沉住气。 如果一切真如她所料,那到时候,她就可以成功任职巫山馆经理。 “你有十成把握?”靳炽川的声音破空而来。 南欢张开嘴,又闭上,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几秒后,摇了摇头。 靳炽川见此,气笑了,他压着声问:“没把握,就敢答应?如果杜康成是真的同意呢?你就要和杜锡林真结婚?新婚夜,他想亲你,你就让他亲?他想碰你,你就让他碰?” 靳炽川显然被适才509病房发生的事刺激到了,他无法想象,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南欢…… 那他真的会把杜锡林活生生打死。 “我不会让他碰我。”南欢答得很笃定。 可靳炽川还是很快发现她话中漏洞。 “但如果是真结婚,你不一定会拒绝,对吗?” 南欢和他对上了视线,眼里闪过挣扎。 “靳炽川,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杜锡林,我一点都不想和他结婚,但我很想调查出巫山馆的一切。” 南欢说完,面色有些痛苦。 靳炽川眸内的情绪很复杂,他俯身,将她抱到旁边的柜子上。 “你说不让他碰你,如果新婚夜,他真的想碰你,你反抗得了吗?”靳炽川的手落在她裙子领口,沉声道:“现在,把我当成他,用尽全力反抗我。” 南欢还没反应过来。 靳炽川的手,已经去解她领口扣子。 她穿的裙子是衬衫领,总共就那么几颗扣子,很快就能解完。 南欢忙伸手去推他,去扇他巴掌,又用牙齿去咬他肩膀,却通通无济于事。 靳炽川手臂用力,将她直接抱起来,往床上扔。 他俯身覆上去,右手沿着她裙摆往里钻。 摸到大腿,就要碰到她内裤边缘。 似是随时都能将那单薄布料扯下来。 南欢拼命挣扎,最后身上的力气都耗尽了,也逃不开。 她躺在床上,四肢无力,怔怔看着天花板,眼泪一直在流,是真的吓到了,嘴里一直在说:“不结了,不结了。如果订婚那天没有变故,我会拒婚。” 靳炽川收了手,看向她。 南欢身上的裙子,扣子早被解开,露出白皙的肌肤,还有几缕发丝绕着弯贴在上面,很惹眼。 靳炽川帮她把扣子系好,用指腹拭掉她脸上的泪。 转移话题:“换我呢?” “嗯?”南欢没反应过来他要说什么。 靳炽川对上她有些红的眼睛,低声道:“给亲吗?给碰吗?” 南欢的眼皮缓慢眨了眨。 “怎么不说话?”靳炽川迟迟等不到答复,便伸手帮她拿走衣领里的那缕头发。 南欢突然起身,凑到他耳边,无声说了句话。 说完,静静看着靳炽川。 男人摸了摸他自己的耳朵,除了感受到点她适才说话的热度,一丝声音都没听见。 “你刚才说了什么?”靳炽川问。 南欢脸上的红还未散去,她盘腿坐在床上,裙摆遮住双腿和双脚,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她身上,将发丝映得微微泛光,她眼里带着希望,笑道:“秘密。” ——靳炽川,如果我能很顺利结束一切,我会向你求婚。 …… 巫山馆,斜对面的酒吧。 珺珺看着趴在吧台上,已然被自己灌醉的闻骋。 凑过去,推了推他肩膀,问:“你上次说,阿烟不属于巫山馆,是什么意思?” 足足一分钟过去,闻骋才醉醺醺开口:“因为她叫南欢,是,是津海台的记者……” 第39章 约定 又过两天,靳炽川出院,他原本是要跟她回闹市区的,但宋慈女士一通电话打来,说靳炽川的姥姥听说他出车祸后,就瞒着所有人,独自坐高铁赶过来了,让他抓紧回家。 “你和我一起去吧。”靳炽川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风吹得他大衣衣角猎猎作响,他的目光隔空落在南欢身上,提议。 南欢却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 她顺手拦下路过的一辆出租车,把后车门给他打开,笑道:“你们家家宴我去做什么?你快回去吧,你姥姥都那么大岁数了,来一趟不容易,抓紧去见见她。” 靳炽川上车前,叮嘱道:“你这两天别自己待着,等我把姥姥送走,就回来找你,这几天你先回家吧。” “放心,我是成年人,有分寸。”南欢笑着把后车门关上,又冲他摆摆手。 出租启动,靳炽川将后车窗降下,探出头冲南欢喊:“有事给我打电话!” 南欢比了个‘ok’的手势。 两分钟后,出租车消失在街角。 南欢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转过身,迎着风,往另一个方向走。 她是不会回幸福小区的,这段时间,杜康成肯定会派人跟着她,她不想把危险带给家人,所以她还是选择回闹市区。 当晚,睡觉前,她把窗户检查了三遍,确保全部关严后,又将柜子推到门前挡着。 刚做完这一切,手机就响了。 是一则视频通讯。 南欢戴上耳机,按下接听。 靳炽川那边的画面,立刻在屏幕中显现。 “你在酒店?”南欢屈膝坐在椅子上,下巴抵着膝盖。 “嗯,一家人来这边吃饭。”靳炽川此刻正站在窗口抽烟,头上的灯光光线不是太明亮,衬得他面容忽明忽暗,雪白的衬衫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抖动,露出少许锁骨。 “那你去吃吧,挂了?”南欢见他正忙,就不想多打扰。 “别挂,有事跟你说。”靳炽川弹了弹烟灰,低沉磁性的嗓音透过屏幕传来,“我爸擅作主张,把潘珠带来了。” 听男人这么说,南欢下巴往膝盖处又埋了埋,不太自然笑道:“这事你跟我说做什么啊?” 靳炽川淡淡扫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明显情绪,只语气很认真开口:“想说,怕你误会。” 南欢听的耳朵有些红,她伸手抱紧自己的腿,目光牢牢盯着屏幕上的男人,不说话了。 靳炽川继续道:“我刚才跟我爸说了,让他以后别乱点鸳鸯谱,结果他问我,不喜欢潘珠,那喜欢谁?” 南欢瞬间屏住呼吸,她想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却移不开。 靳炽川将烟摁熄,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时,他看着窗外繁星密布的天,缓缓道:“我说喜欢不喜欢我的。” 南欢感觉自己的心尖被人掐了下。 她不愿看靳炽川有这种失落的情绪,犹豫几秒,夹带真心地脱口而出:“靳炽川,我尽量让你三十岁之前娶上媳妇。” 男人的视线隔着屏幕望过来,眸色很深,他笑道:“好,那就交给你了。” 视频挂断,南欢坐在椅子上,还没从适才的情绪中抽离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尖叫声。 “谁啊?要搞死谁啊?哪个败类放的火啊?” 闹市区的楼里,住的多半都是独居老人,还有各种辛苦赚钱的打工人、小商贩。 此刻,大家都在喊,声音此起彼伏,还夹着哭声和害怕。 南欢忙随手拿起大衣套上,费劲把门口的柜子推走后,刚打开门,迎面就扑上股烫的烤人的热气,楼道更是被浓烟充斥。 所有人都在跑。 南欢也赶紧弯腰往下冲。 却在路过四楼时,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哭着不停招手,冲来往的人喊:“小伙子,救救我!把我也带下去……他大爷,快把我扶下去!” 其他人都拖家带口,哪有心力管她。 南欢原地犹豫两秒,硬着头皮冲上去,她把老太太搀起来就往下艰难走。 老太太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说:“小姑娘,还是你好啊,其他人都不行,我诅咒他们永远娶不到媳妇,生孩子没屁眼!跳广场舞舞伴永远被人抢!” 南欢被这老太太弄得快疯了,她额头满是汗水地大喊:“老奶奶,快别说了,抓紧再求个人,我快背不动了。” 老太太立刻眼疾手快抓着个旁边路过的小伙,南欢和他一左一右,终于磕磕绊绊把老太太带出去。 出去的瞬间,南欢膝盖一软,直接跪坐在冰凉的马路上。 她大口大口喘息,用手臂擦拭额头的汗水。 看了眼眼前的情形。 由于楼外面粘了保温板,所以火势蔓延得很快,抢险人员还在积极救火,具体的起火原因现在还不得而知。 南欢蹙了蹙眉,心里想到一个人。 会不会是杜康成派人放的? 毕竟这栋楼建了那么多年,都没发生过一起火灾,怎么她今晚刚回来,就着火了呢? 如果是他,那可真是太丧心病狂了,就不怕把整栋楼的人都烧死吗?但也间接说明了一件事,他同意杜锡林娶她这件事,果然是假的。 正在她思索时,胳膊被人拽了下。 “小姑娘,麻烦你帮我给我孩子打个电话。”还是那个老太太。 南欢接过手机,看了眼通讯录第一个号码,惊讶道:“魏途程?他是您孩子?” “怎么,你认识他?他不是我孩子,是我女婿。” “是那个津海台的主任魏途程吗?” “对对对!就是他!不过你别看他表面风光是个好人,其实就是个渣!” 老太太刚说完,南欢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这个中缘由,突然被人从地上捞起来。 她惊讶回头看,“靳炽川?” 男人显然是风尘仆仆来的,身上还带着一路跑过来的凉意,他的胸膛起起伏伏,不远处的越野车,驾驶座车门都忘了关。 南欢忙拍拍他始终绷着的手臂肌肉,出声安抚:“我没事。” 靳炽川弯腰将她抱起来,转身往越野车走去。 途中,他语气沉沉道:“南欢,你就没有听话的时候,以后我是不是得把你二十四小时绑在身上,你才能让人安心?” 第40章 相爱 一分钟后,南欢坐在副驾,侧首看了眼旁边正启动车子的男人。 靳炽川面容冷峻,情绪很不好已经赤裸裸写在脸上了。 他今晚和南欢视频通话后,就发现她没回幸福小区,而是去了闹市区,所以挂断通话后,他在饭局上十分心不在焉,心里总揣着担忧,便随意找了个借口,驱车来这边看看。 结果,就看到南欢像个流浪汉似的,身上的大衣被烟熏得黑乎乎,还被火烧出了几个洞,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你是不是又生气了?”南欢在旁边,小心翼翼开口。 靳炽川单手扯松领口,喉结滚动,出了声:“没,我很高兴。” 听出他在说反话了,南欢默默移回视线,不再言语。 就在这时,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响了,是靳炽川的。 南欢下意识往屏幕上扫了眼,来显是潘珠。 靳炽川的手机铃声,是昨天她闹着玩给设置的,此刻,属于草原的豪迈歌曲“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正激荡回响在整个车厢。 越野车的车窗半降着,等红灯时,音乐声随风传出去,旁边的车主时不时就往这边看一眼。 南欢默默升起副驾车窗,她看向身侧的男人,问:“不接吗?” 靳炽川拿起手机,二话没说,一顿操作下去,直接挂断拉黑。 随后,又将手机放回去。 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跟潘珠说清了,可对方却依旧死缠烂打,真的很烦。 靳炽川眉头微蹙,目露不悦。 南欢板正坐在副驾,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数着红灯还有多少秒。 突然,她的脚心实打实触了底,顿时弯腰,疼得眼眶飙泪。 一声“嘶”,成功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靳炽川侧首看过来。 南欢也低头瞧了瞧,她在下楼逃难时,拖鞋跑飞了,此刻脚底板这么疼,应该是不小心被高温烫到,起了泡。 “疼吗?”男人问。 南欢再次坐直,她学他适才说反话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一点都不疼。” “是吗?真坚强。等会儿带你去羽毛球馆打几局?” 红灯结束,靳炽川启动车子。 南欢艰难找回场子,小声拒绝:“那倒也不必。” 半小时后,车停在星海酒店门前。 靳炽川先下车,再绕去副驾,把她抱下来,边往里走边说:“今天是七夕,目前只有这里有空房。” 到了前台,前台小姐瞅了他们一眼,给他们开了最后一间房。 电梯一路抵达29楼,靳炽川抱着南欢去到最里面那间,刷卡进去,插卡开灯。 二人在门口,看到里面的布置后,同时沉默了。 “靳炽川,星海酒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以前虽说搞主题,但不是都弄什么星空浪漫氛围的吗?这又是什么啊?” 南欢看着里面的布置,羞得脚指头都往起蜷缩。 靳炽川沉默关上门,把她抱到床上,没说出什么。 此刻,艳红色的灯光从天花板向下倾洒,将室内每个角落都照得不像是什么正经场所。 南欢坐的床,更是铺着玫瑰花瓣,上面还有粉色纱帐的圆形水床。 她刚才坐上去时,能明显感觉到,身子随着晃了晃,晃得人心神不宁。 不光如此,浴室还是透明的,玻璃连磨砂的都不是,一旁的柜子里,更装着让人看一眼就脸红心跳的各种情趣衣服,床头柜上的避孕套更是各种款式都有,什么草莓味的,带凸点的…… 南欢感觉浑身都烧得慌,她尴尬转移话题:“今天是七夕,这种房型怎么剩下了,不应该啊。” 靳炽川正靠着墙,试图点烟,听她这么说,动作一顿,眼皮掀起,看过去问:“怎么,你喜欢这种?如果你过七夕,出来就挑这种房间定?” “没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南欢百口莫辩。 靳炽川把烟点好,吸一口后,走过来,照旧将烟递给她。 南欢叼住。 靳炽川蹲在她身前,抬起她的脚,看了眼。 脚底板又黑又黄,却也能清楚看到零散分落的水泡。 靳炽川先用湿巾帮她擦拭干净,又帮她抹了烫伤膏。 南欢双手撑在床两侧,没一会儿就感觉脚底板清清凉凉,她想起那个老太太说的话,便把这话说给靳炽川听,同时还有她自己的好奇,“主任也不像她说的那样啊?主任平时真是很认真负责的人,你说老奶奶为什么那么说他啊?” “每个人都有好几个样子,不同的样子,面对不同的人。兴许主任在工作上,展现出来的,是你说的那样。而在生活中,则是老奶奶说的那样。但你以后和主任的通话或者聊天,都备个份吧。毕竟,老奶奶那么说,还是防着点好。” 靳炽川说完,南欢点头应:“嗯嗯,好。” 听此,男人抬头,眼里的笑意不甚明显问:“这么听话啊?” 南欢眨眨眼,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靳炽川将适才帮她处理烫伤剩下的东西丢进垃圾桶,又去卫生间洗手后,回来,坐在她旁边,将她嘴里咬着的那只剩一口的烟拿回来,他自己吸完,然后说:“既然这么听话,明天陪我去做件事吧。” “什么事?” “陪我去看看房子。” “你要买房啊?”南欢侧首看他。 靳炽川同她对上视线,笑了笑:“嗯,三十岁娶媳妇的话,现在该买房子装修了。” “那你想在哪里买?” “澜园吧,离电视台近点。” “……怎么选择离电视台近的?” “以后媳妇上班方便。” 南欢慢慢低下头,她盯着地砖问:“你怎么知道以后娶的媳妇,就在电视台上班?” 靳炽川将烟掐灭,丢进垃圾桶,笑道:“有预感。” 南欢不说话了。 靳炽川又问:“明天,你陪我去吗?” 南欢的耳朵都红了,她的双脚在半空中轻轻晃动,她看着地砖上自己的影子,小声应:“……嗯。” 突然,房门被人从外用万能卡刷开。 两名警察一脸严肃冲进来,边亮出警察证,边呵斥:“蹲下!双手抱头!有人举报你们在这里非法嫖娼!” 第41章 逃亡 “我们……”靳炽川刚要说话,高个警察就厉声道:“蹲下!有什么话回警局再说!” 矮个警察上前,要将他们的手机装进透明证物袋,并说:“等事情调查清楚,就会还给你们。” 靳炽川并没有第一时间交出手机,而是按下一串熟悉号码:“抱歉,我先打个电话。” 蒋绍正那边很快接通。 靳炽川边握着手机,边看向高个警察:“麻烦报一下你们两个的警号。” 高个警察,下意识和矮个警察交换个眼神,动作很快,但靳炽川还是敏锐捕捉到了。 “星海酒店2916。” 靳炽川给蒋绍正说完地址,就挂断电话,并挡在南欢身前。 适才那两个警察,眼中的神色顷刻变了,无比冷漠狠厉,像是海外偷渡来的专业杀手,他们亮出冷白色的匕首,在这艳红色的房间内,向靳炽川刺来。 南欢能明显感觉到,靳炽川完全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 她与他,被杀死,只是时间问题。 南欢将床上的被子快速掀起来,大喊一声靳炽川的名字,让他让开后,她将被子扔在那二人身上,拉着靳炽川就往外面跑。 脚底的药终究是白涂了,此刻泡都被磨出血水,她也顾不上。 靳炽川的右小臂上有刺骨划痕,鲜红的血顺着手指往下流,滴滴落在地毯上。 电梯还在2楼,根本来不及。 二人只能跑向安全通道。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紧急照明灯发散幽绿色光亮。 他们在向下跑的同时,上面也传来急促脚步声,一阵阵,像是追命符。 南欢的肾上腺素从未如此飙升过,她和靳炽川跑出酒店,可刚才出来得太急,车钥匙忘拿了,正当那两名杀手也跑出来时,南欢冲到马路中央,拦下一辆正试图飞速驶远的出租车。 午夜静谧,她和靳炽川一起坐进后车厢。 ——啪嗒! 车门上了锁,出租车加速驶走,将那两名杀手远远抛下后,车内的制冷空调,突然散发出无色无味的麻醉剂。 浓度之高,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半分钟后,南欢率先陷入昏迷。 靳炽川感觉肩头一沉,他侧首看去,顿觉不对劲。 他忙屏住呼吸,被血染红的右手往驾驶座伸,紧紧掐住司机的脖子,眼皮绷着,沉声道:“停车,开门——” 司机的脸色涨红,逐渐发紫,他不得不将头往后仰,可双手仍紧紧攥着方向盘,脚下的油门也一直没松开。 “最后一遍!停车!开门!”靳炽川五指收力,不再留丝毫余量,指骨泛白,青筋根根盘踞。 他边说,边用左肘不停撞击后车窗,试图撞碎,血从肘部蔓延,透过雪白衬衫,在玻璃上沾出模糊血痕。 靳炽川因憋气,脸色也越来越涨红,他咬着牙,仍一刻不停地用肘部击车窗。 终于,车玻璃有一点破碎,瞬间,以那点为圆心,呈蜘蛛网状碎裂—— 眼看就能撞开时,司机突然掏出电棍,对着靳炽川的右臂,直接按下开关。 突突突—— 浑身一阵痉挛后,靳炽川终于彻底陷入了昏迷。 司机猛地打开车门,踉跄往外倒的同时,伸手护着脖子,大口大口呼吸。 良久,他平复下来,掏出手机打电话:“人抓到了。” 与此同时,京市声势最浩大的慈善家晚宴,主持人站在台上,正笑着说:“现在我们有请,来自津海市的著名企业家、慈善家,杜康成先生,为我们讲话……” “解决掉。”杜康成挂断通话,挂上最完美无瑕的温润笑容,在众人的掌声中,缓步上台。 …… 南欢醒来时,浑身酸痛,两个脚底板更是已经疼到麻木。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着,绑法很有技巧,光凭自己根本无法解开。 她坐在冷硬的水泥地上,侧首去看身旁的男人。 靳炽川早都醒了,他同样被绑着手脚,只不过,他的两条小臂,已经被鲜血染红到,只看一眼,就觉得痛。 “还是连累你了。”南欢笑得有些苍白。 “我自愿的,与你无关。”靳炽川的目光很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你的房子买不成了。”南欢眼里浮出点遗憾。 “等出去,还可以买。” “怎么出去?” 靳炽川的视线移向上方的一个个铁斗,眸内闪过思量,说道:“这里应该是个面粉厂,只要把这些面粉全部弄下来,当空气中的面粉含量达到一定浓度,点火即能引爆,这是我们的一线生机,但目前,需要想办法把身上的绳子解开。” “我有办法。”南欢开了口。 靳炽川看过来。 南欢慢慢起身,跪在地上,用膝盖一点点挪蹭到他面前,笑着解释:“身为时刻跑新闻的记者,得有点逃生工具,我有刀。” “在哪儿?” “……胸罩中间。” 靳炽川眼皮一跳,眸色颇深,看过去。 南欢面上不太自在,但她又道:“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你用牙齿,咬出来……” 靳炽川向前倾身,先用牙齿将她外面那件破破烂烂的大衣脱掉,又把里面的睡裙肩带弄掉,最后视线落在她的胸罩上。 是白色绣黑芍药的款式。 靳炽川缓缓瞭起眼皮,对上她因羞涩而微微发红的眼。 南欢仓促移开头,低声催促:“快点。” 靳炽川的视线重新落回那上面,一把折叠的迷你匕首正夹在正中央。 他试着去用嘴咬。 但南欢的身材实在太丰满了,他要向前,就必定会碰到,他想咬住,就必定会挤压。 南欢从未受过如此刺激,她下意识就往后退。 “别躲……”男人的声音有些哑。 南欢闭上眼,不愿再去看,却紧张得眼睫轻颤。 良久,靳炽川终于咬出了那把迷你匕首,他将其叼着,牙齿微微张合道:“我碰了,我负责。” 第42章 跳海 五分钟后。 厂房的灯突然灭了。 整个山头瞬间陷入漆黑。 在外面站着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谨慎着,选择一起进厂房看看。 他们进去后,第一时间把灯打开,然后看向本绑人的地方。 却发现人不在了,地上只有被刀割裂的几节绳子。 他们忙跑过去查看。 此刻,南欢和靳炽川,站在厂房最后,人手一个控制阀。 二人隔空对视的瞬间,手上纷纷用力,将控制阀往下压。 厂房上空的几十斗面粉倾盆而下,白色的细小颗粒,顷刻将整个厂房的空气吞没。 这份量,足够了。 已经浓到无法呼吸。 靳炽川掏出打火机,拇指轻松拨开盖子,指腹落在滚轮上,保持这个姿势,他迈步往出走。 南欢也走出去,和他并肩站着,一起看向位于厂房中央的那四人。 除了两个在酒店试图弄死他们的职业杀手外,还有假冒的出租车司机,另一个,没见过,但从眼神和肌肉量来看,身手肯定也不俗。 这四个人,凑一起,能轻易杀死他们两个。 “一起死?”靳炽川眼神冷淡,将手中的打火机高高举起,像是掌握了生死大权。 这明显掣肘了那四人的动作。 只要打火机冒出火,这间厂房会瞬间发生爆炸,他们会顷刻呈血雾状消散。 这死法,太惨烈! 为首的男人立刻伸手示意停止较量,他上前一步,用比较生疏的普通话说:“朋友,没必要这样,我们可以放你们走!” 此刻,正值深夜,这里是哪里,什么路线能最快出去,靳炽川和南欢都不得而知。 但只要他们离开这个厂房,无疑就失去了最后的谈判筹码! 靳炽川和南欢,悄无声息握上彼此的手。 他们一步步,慢慢往后退。 在退出厂房将近三米后,靳炽川猛地滑动手中打火机,将其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弧度,丢进去,然后转身和南欢拼了命地跑。 那四个人,同样也玩命往外跑。 但双方都跑了几秒后,也没听到爆炸声,不禁纷纷停下脚步,往厂房里看。 那个打火机,被丢在地上,冒的是哑火。 向来脾气不错的靳炽川,骂了句脏话。 南欢也忍不住暗骂脏话。 关键时刻,打火机不好使,这究竟是哪个黑心厂家造出来的坑爹货? 如果还能活着回去,她一定要拉着靳炽川去投诉! 那四人,瞬间反应过来,疾步冲过来。 南欢和靳炽川再次玩命跑。 却没想到,仅仅跑了两百米,就猛地停住了脚步。 前方是断崖,下方水流湍急,浓墨般的夜将海水染黑,让其翻滚着,把浪花一下下拍打在岩壁上,似是能悄无声息吞没人命! 南欢和靳炽川在冷风中,对上视线。 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仿佛生了根般,没有丝毫松动。 眼看那四人就要追上来了,靳炽川眼里浮出股破釜沉舟的狠绝,他问:“赌一把?” 南欢眼里迸发出勇气,她浑身被刺激得发麻,点头回:“赌一把。” 无边长夜,裙角翻飞,二人对视着,一起倒数:“三、二、一、跳——” …… 三天后。 津海市下方的小渔村。 南欢穿了袭亚麻色长裙,外罩针织长衫,猛地从床上翻身醒来,她冲着地板止不住咳嗽。 “你醒了?”门外走来个穿水蓝色长裙的女人,她端着一盆温水。 南欢的嗓子很疼,她艰难咽了咽干涩发痛的喉咙,坐起来,看过去问:“你救得我?” “是这里的渔民救了你,而我是这里唯一的医生。” “和我一起来的男人呢?” “他早醒了,在外面和渔民一起撒网呢。” 这时,屋外传来别人的声音,“蓝禾,我这瓶点滴快打完了!” “来了!”穿水蓝色长裙的女人回了句,走出去。 南欢却坐在床上,呆住了。 蓝禾,这个名字…… 不一会儿,那女人又回来了。 南欢看着她的身影,突然发问:“你认识杜锡林吗?” 蓝禾手心下的那盆温水,顿时翻了,水洒一地,盆发出磕碰声。 就这反应,即便说不信,估计也没人信。 蓝禾先去关上门,然后倚着窗,笑了。 南欢见此,下床,走过去,继续开口,语气却笃定几分:“你认识杜锡林。” 蓝禾没犹豫地点了点头,红唇微张,缓缓道:“我不光认识他,还和他有过一段,不光和他有过一段,还和他父亲有过一段。” “你最后怎么到了这里?”南欢比较好奇。 蓝禾的脸,是让人看了会忍不住屏住呼吸的漂亮,她的眸色有些暗,像是回忆起过往,“我被红姐差点弄死,几经周折,才在这里安定下来。” “那你也知道巫山馆了?” 蓝禾的视线看过来,和南欢对上,笑道:“当然,没人比我更了解巫山馆,也没人比我更想除掉巫山馆。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关注津海的事,更不会让渔民特意去那里撒网,把你们救回来……” 话已至此,南欢将前因后果悉数知晓。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她脸上,她笑着向前伸手,“那……合作愉快?” “我喜欢和聪明又漂亮的女人共事。”蓝禾向前伸手,二人相握,“津海见。” …… 五分钟后。 南欢走出房子,去到海滩。 远远就瞧见有一道身形颀长,穿着黑色毛衣和长裤的男人,一边单手插兜,一边夹着根烟,看前方海滩的那片渔网。 南欢的运动鞋踩在沙滩上悄无声息,她一步步走过去。 “靳炽川……”她在三米外,喊他的名字。 男人回头,神情有一瞬的冷淡,在看到来人是谁后,那层淡漠才被击碎,转化温柔。 南欢见他面向自己,便加速奔跑过去。 靳炽川下意识微微弯腰,伸手,去接她。 南欢扑到他怀中,男人的手臂,从后箍着她的腰。 初秋的冷风,吹动她的裙摆,扬起又落下,发丝随着飞舞。 “我没把你害死,真好。”南欢发出最大的感慨。 “可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南欢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记得我在厂房里对你的唐突吗?我来讨罚,你应吗?” 要我负责吗? 第43章 欺骗 当晚。 南欢和靳炽川乘坐当地的最后一辆大巴,返回津海市。 他们坐在大巴左侧倒数第二排,南欢坐在里面,靠着窗。 渔村的路不太好走,磕磕绊绊,车的后部分来回颠着,弄得南欢时不时东倒西歪。 “靳炽川……”她握着男人手臂,凑过去小声说话,怕吵醒其他睡觉的乘客。 男人微微偏头,看过来,眼神示意怎么了。 南欢像是有些纠结,还有点不好意思,过去整整一分钟,才开口:“今天下午,我偷偷给主任打了个电话,跟他说,这个任务我想放弃了。” 靳炽川眉头微挑,颇为惊讶,但他只静静看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南欢缓缓低下头,又道:“虽然我之前四处跑新闻,也挺危险,但远远没有危险到这个程度。居然在正规酒店,都能派职业杀手来杀我。如果当初不是咱们两个命大,现在说不定早就死透了。” “我是真的有点怕,我今年才二十七,正是好年华。而且我都不敢想,要是我死了,我爸爸和哥哥会多么痛苦。所以,我才决定放弃的。” 南欢全部说完,见身侧的男人也没有回应,她便轻轻扯了扯他袖子。 “真话?”靳炽川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眸在夜色里窥不清。 南欢忙点头,还有些担忧问:“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很懦弱?” “不会,如果你真放弃了,我会很高兴。” 南欢听他这么说,忙笑道:“你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靳炽川,那你把宋川的身份证给我吧,我把它和我的假身份证现在都扔了。”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过去。 南欢借着外面的月色,扫了眼上面的名字,的确是宋川。 她掏出自己‘阿烟’的证件,当着靳炽川的面,把这两个全都扔到了窗外。 窗外是一片杂乱茂密的树林,丢进去,很难再被找见。 像是证明了她放弃的决心。 …… 晚上十点半。 二人从客车站下来后,打车抵达幸福小区。 南欢要下车时,见靳炽川也打算开门下来,似乎想送她到家门口。 她忙拦着,“我自己就能进去,你快回家吧,这段时间你爸妈还有你姥姥肯定很担心你。” “真不用我送你上去?”靳炽川的手落在门把上,抵着不让她关。 “你送我上去还得再下来打车,太折腾了,真不用。” 南欢说着,就手疾眼快将他的手从门把上拿开,顺势关上门,冲司机喊话:“师傅,可以走了。” 靳炽川没再和她拉扯,只降下车窗,冲她叮嘱:“到家给我打电话。” “好,你放心。”南欢乖巧站在路边,答得很快。 出租车沿着长街行驶,刚拐完弯,靳炽川突然开了口:“师傅,返回去。” 师傅立刻转动方向盘,打算从前面的路口拐回去。 靳炽川始终侧首,透过车玻璃看向外面。 当出租车行驶在幸福小区前方的那条马路上时,他果然又看到了南欢。 她没回家,而是打了另一辆车。 “师傅,跟上。”靳炽川目光沉沉出声。 半小时后—— 靳炽川下了车,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前方两米远的女人背影上,不动声色伸手,压低帽檐。 这个点,巫山馆里很热闹,一楼灯光昏暗,人群摩肩擦踵,音乐声躁动不停。 靳炽川穿过人群,走向电梯。 却没按按钮,而是去到一旁,找个隐蔽位置,等着。 视线落在电梯的显示屏上,看到它在顶层停了。 靳炽川靠墙站着,手指从口袋里抽出个薄薄的,有些硬的物件。 在斑斓灯光下,能隐隐辨出,是张身份证。 人名显示——宋川。 …… 顶层。 南欢直接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时,红姐吓了一跳。 “怎么不敲门?” 南欢径直往前走,拿起办公桌上的烟盒,娴熟磕出一支,放在嘴边咬着,点燃。 她笑着看向红姐,“我以为,你会问我,怎么活过来了?” “你又在胡说什么?”红姐开始装傻。 南欢坐在沙发上,笑了笑,不点破。 她伸手将烟支夹走,漫不经心弹了弹灰,直截了当道:“三天前,我被人蓄意谋杀,差点死了。万幸我命大,跳崖后又被人救了,你猜猜,救我的人是谁?” 红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皱眉道:“我没兴趣!” 南欢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正试图拨号的手上,倏地笑了,“你不用急着给杜康成通信说我在这,否则你听完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一定会后悔!” “你究竟要说什么?”红姐动作顿住,有点不耐烦了! 南欢双腿交叠,倾身向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咬得轻:“救我的人,是蓝禾。” 红姐整个人,肉眼可见僵住。 甚至手机都没拿稳,坠落在办公桌上,砸出声响。 一秒后,她眼神狠下来,问:“你都知道什么?” 南欢跷着的那条腿终于落了地,她从沙发上起身,步步走向办公桌,双手撑在上面,任由烟灰掉在红木上,烫出黄色痕迹。 她看着红姐的眼睛,笑道:“蓝禾什么都告诉我了,她很恨你,妄想拉拢我,除掉你。” “那你为什么又来告诉我?”红姐语气里透着谨慎。 南欢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慢慢开口:“因为杜锡林曾爱过蓝禾,而我又马上要嫁给杜锡林。蓝禾不除,我地位不保。所以,比起和她合作,我更想和你联手,除掉她,然后……再帮你,成为杜康成的夫人。” 最后一句话落了地,红姐的目光瞬间犀利看来。 似是多年的心事被人当场戳穿。 南欢没有丝毫畏惧,她将烟灰抖掉,主动向前伸手,递出橄榄枝,“我知道蓝禾现在在哪儿,要不要,做掉?” 二人的目光对上足足数十秒。 红姐率先笑了,她拿走南欢手里剩下的小半截烟,咬住,吸着,说:“阿烟,合作愉快。” 两分钟后。 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红姐和南欢一前一后往出走。 红姐在最前面,拿着手机打电话,找信任的手下来帮忙。 而南欢,则在后面两米的位置,接到了靳炽川的来电。 男人问:“到家了吗?” 南欢撒起谎来眼都不眨,“到了。” 第44章 下等 三小时后。 一辆经过改装的吉普车,停在渔村边的诊所前。 两个身型高大的男人,率先下车,过去踹开了门。 蓝禾被惊醒,打开灯,披着衣服要出来看看时,就被两个男人当场抓住。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蓝禾拼命挣扎,眼睛急红了,脸颊两侧的发丝也变得凌乱,但那两个男人对此,却没有丝毫动容,他们冷着脸,在吉普车大灯的光亮下,将她带过去。 ——啪嗒! 后车门开了。 红姐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副胜利者姿态,高调下去。 目光始终阴狠落在蓝禾那张无比漂亮的脸上。 伸手,掐住她下巴。 “你居然一直都没死?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苟活了十年?” 蓝禾浑身瑟缩,很害怕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我没告诉任何人,除了……” 说着,她的瞳孔突然放大。 “阿烟!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在车里坐着?” 听到蓝禾喊自己,南欢开门下去。 蓝禾在看到她的那一瞬,目眦欲裂,痛声道:“你居然背叛我!亏我那么相信你!你居然和阮红同流合污!” 红姐挥臂甩过去一巴掌,冷笑:“谁会和你这种下等货色的输家合作?” 突然,远处传来刺眼光亮。 又一辆车驶来,车牌全是1。 红姐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再没有适才那么高傲的姿态,而是变得害怕、惶恐、畏缩。 黑色宾利停在坑坑洼洼的街边。 驾驶座的司机率先下来,跑去后面开门—— 入眼是擦得锃亮的意大利纯手工皮鞋,再是质地讲究的黑色西裤,灰色大衣,和杜康成那张儒雅中透着冷厉的脸,以及他有少许白,却全部梳到额后的标志发型。 “杜先生,你怎么来了?”红姐立刻走过去,颤声说话。 杜康成淡淡看她一眼,突然扇过去一巴掌。 红姐被打得偏了头,脸颊肿了,唇角有血丝。 “阮红,再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杜康成音色轻缓,却透着十足威慑。 话落,他冲蓝禾招了招手,“过来!” 蓝禾哭着跑过去,紧紧抱着他,哽咽道:“先生!阮红十年前就想杀了我,甚至弄死了我们的孩子!” “好了,以后她再也不会伤到你。” 杜康成安抚完人,将蓝禾往后车厢里抱。 蓝禾在杜康成的怀里小心翼翼偏头,和始终在一侧沉默的南欢对上视线。 她们在无人注意时,微微颔首。 三分钟后,宾利开走了。 南欢的耳边响起今天离开渔村时,与蓝禾的谈话—— “你要想取代阮红,成为巫山馆经理。首先,就要除掉阮红,只有位置空出来,你才有上位的可能。” “我利用你目前在渔村这个消息,去获取红姐的信任,你负责获取杜康成的信任,然后,我们离间他们。” …… 十五分钟后。 渔村。 红姐坐在海边长椅上,快把从吉普车里搬出来的一箱酒喝完了。 南欢作为一个陪喝的,也没少喝,但她还保存着最后的清醒。 红姐将酒瓶摔了,踉跄起身,在阵阵海浪声中,怒道:“杜康成居然为了那个死女人打我!也不想想这么多年,都是谁在替他做事,都是谁陪在他身边!” 说着,又猛地转身,充斥着醉意的眼神发了狠,盯着南欢,意有所指开口:“你知道吗?这么多年,巫山馆接待过多少大人物?市里一把手,省里一把手,包括京市的顶级权贵,都有!我有他们的罪证,只要我爆出来,他们都得玩完!可杜康成,怎么敢这么对我!” “什么罪证?”南欢敏锐捕捉到关键点,眼睛倏地亮了,她紧紧抓着长椅扶手,追着问。 红姐瘫坐回椅子上,看着远处黑到尽头的海,低声道:“有名单,有录音,有视频,呵……给我逼到绝境,大家就一起死!” “那些东西都在哪儿?”南欢凑过去问。 红姐转过头,双眸已经有些失焦,用食指封嘴做出“嘘”状,道:“我不能说,说了,我就死了。” 话落,她彻底醉过去。 南欢掏出自己的手机,扫了眼屏幕,关掉录音功能。 起身,冲远处站着的那两个男人招手,吩咐:“把红姐扶上车,我们返回津海市。” …… 南欢回到闹市区时,已经凌晨四点半。 她拖着疲惫且有些醉意的身子,步步艰难往单元楼走。 却还没来得及迈进去,就被人从后喊了名字。 “南欢。” 很熟悉的声线,换做平时定能反应过来,但今晚大脑迟钝,直到回过身,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颀长身影,才后知后觉道:“靳炽川啊……” 靳炽川!!! 南欢的眼睛倏地睁大,酒意散去不少。 男人依旧穿着从渔村返回时的那套衣服,他步步走来,影子在地面拉得长。 “你不是回幸福小区了吗?怎么跑这来了?” “我……”南欢支吾解释,“我来收拾东西,毕竟卧底任务不做了,得把这个房子退租,还得把里面的东西拿走。” 靳炽川抬头看了眼面前这栋楼,那天的大火被救得及时,只是外层保温板烧得差不多,里面倒没什么事。 他低头,又看腕表。 “你凌晨四点半,就来收拾啊?这是睡醒了,还是一直没睡?” “……没睡,睡不着,我想起那天火灾忘了锁门,怕东西丢了。” 靳炽川静静看她在那编瞎话。 南欢忙转移话题,“你怎么也来这了?” “我夜跑。”他也信口胡诌。 南欢惊的眼睛瞬间睁大。 从靳炽川住的白马巷到闹市区,开车都得快一个小时。 他凌晨四点多不睡觉,夜跑跑这来了? 糊弄鬼呢! “那你还挺厉害,夜跑还穿皮鞋。”南欢硬着头皮尬聊。 靳炽川即便被揭穿,面上也没有一丝尴尬,他低笑一声,上前,顿时浓郁酒精味扑鼻而来。 他眉头微蹙,问:“喝了多少?” 南欢刚要回话,却突然伸手捂住了胸口,她弯腰大口大口呼吸,脸色急促变红。 “怎么了?”靳炽川发现不对劲,忙低头问。 南欢的意识逐渐混乱,她的手,从胸口移到了喉咙,眼前阵阵发黑,膝盖发软,慢慢往下倒…… 第45章 爆发 “我带你去医院。”靳炽川正要将她抱起。 远处的街角。 突然传来刺耳警笛声—— 蓝红色的光芒,在黑夜里无比显眼。 南欢半跪在地上,手仍紧紧抓着自己的领口。 见此,她脑袋里有根弦突然绷紧,今晚发生的一切,全都连上了! 红姐给她喝的酒里加了什么? 才会报警,想把她抓走? 深夜冷风中,南欢心里浮出答案的那瞬间,浑身鸡皮疙瘩蹭地全部冒出! 她忙伸手去推靳炽川,急促喊话:“快跑!你快跑!” 警车眼看着就要逼近—— 靳炽川什么都没说,只将南欢从地上捞起来,背着她往巷子里狂奔。 巷子里光线很暗,地上更是各种碎玻璃碎砖头。 “站住!别跑!”身后传来警察的厉声制止! 南欢脑袋无力搭在靳炽川肩头,她眼皮半阖着,脸色潮红道:“放下我,你快走!” 可男人却压根不听她的,只继续在巷子里跑。 南欢挣扎着掀开眼皮,视野却一片模糊,没几秒,便彻底阖上,重重倒在男人的肩头。 …… 半小时后。 南欢被阵阵狂风吹醒。 她缓缓睁开酸涩的眼皮,发现她正坐在江边长椅上,身上盖着一件男士黑色大衣。 远处的天际隐隐泛白,晨曦即将来临! 靳炽川穿着单薄的衬衫长裤,背靠着江边护栏,指尖夹的烟快燃到尽头,脚边一堆烟头。 他从远处,阔步向她走去,沉声问:“这就是你说的放弃任务?” 南欢将身上的大衣拿走,放在旁边,不去看他,故作冷漠回:“不关你事。”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 却被人牢牢抓住小臂。 津海市的秋天,风总是很大,让江面不得安宁,让两侧的树都止不住摇曳,更能吹散人身上的所有温度! 南欢闭了闭眼,抵抗本能道:“靳炽川,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放我离开,我们以后还是朋友。要么继续阻拦我,我们以后形同陌路。” 可她说完,男人也没有放手。 靳炽川深深看她,说:“南欢,我也给你两个选择。” “一,真正放弃任务,我送你回家。二,继续去做你想做的事,但是……” 他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个证件塞到她手里,冷硬的五官没有丝毫迟疑道:“从今天起,你做阿烟一天,我就做宋川一天。” 南欢低头,看了眼掌心被塞的证件。 是——宋川的身份证。 南欢看着上面的名字,双眸瞬间被刺痛。 她猛地挥开男人的手,向后退一步,将证件丢在他身上,急到眼眶通红喊道:“靳炽川!” “调查巫山馆这项任务,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没有丝毫关系!你为什么非要搅进来?你是不是嫌那天的杀手动作太慢,还是那天的跳崖不够刺激,你就这么想死吗?” 南欢说完,再次呼吸困难,她双手撑大腿,半弯下身子大口大口呼吸。 良久,她才平复,抬头去看两米之外的男人,声音随风飘散,带着决心:“靳炽川,你回家吧,该睡觉睡觉,该上班上班,我们暂时别联系了。” 话落,她转身就走。 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离开的决绝。 可刚走没三米,她就听见身后传来跟随的脚步声。 南欢紧咬着牙,眼眶却越来越红,越来越涨。 在渔村时,蓝禾的那番话此刻再次回响在耳边,将她折磨得痛苦不已。 南欢停下脚步,刚要转身再说点什么,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拥入怀中。 靳炽川的胸膛,总是硬朗又温暖,他蓬勃跳动的心脏,如同他这个人,那么炽烈! “南欢,你答应要和我一起去澜园买房,我等着那一天。” “别等了,不能陪你了,也别在澜园买了。” 南欢始终没有回抱他,只抬起头,看着他隐隐爬了不少红血丝的眼睛,笑得苍白:“靳炽川,我就是个累赘。” 所以,你快自己走吧。 靳炽川的双臂仍紧紧箍着她的身体,他眼睛没眨一下,字字砸的实:“我背得动。” …… 六点。 巫山馆。 南欢抵达顶楼时,倚在经理办公室外墙的四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立刻站直身子,充斥着摄人威压,向她走来。 仿佛捏死她,就像捏死只蚂蚁那么简单。 南欢面上却没有丝毫惧怕,她继续向前走。 与那四人距离约三米时,才停下。 她面无表情脱掉身上的大衣,将其随意丢在角落,手上举起一个遥控器,淡淡道:“我要见阮红。” 那四个身高体壮的男人,倏地停住脚步,面上甚至浮现出警惕和惧怕。 此刻,南欢的腰腹处,绑着一堆‘炸药管’,她只要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就会‘轰’地引爆整栋大楼! 她继续往前行走。 那四个男人,却不敢再拦了! 南欢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又用脚跟踢上。 这一系列动作,发出的声音不小,让本睡在沙发上的红姐,慢慢睁开眼睛,醒过来。 见到南欢此刻的‘装扮’时,困意全消! “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红姐立刻从沙发上起身,下意识就想往后退。 恨不得与南欢保持八百公里的距离! 南欢坐在茶几上,见她这样,笑了,“你怕什么?明明是你想搞死我!” 红姐脸色微变。 南欢继续道:“你给我喝的酒里下了什么?毒?让警察把我抓走,再随意给我扣一堆罪名,让我在监狱永远不能翻身,对吗?” 她起身,步步逼近站在角落的红姐。 “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合作伙伴,却没想到,你骨子里,还是对杜康成唯命是从!他想借你手弄死我,对不对?” 在二人距离仅半步之遥时,红姐终于出了声:“阿烟,你是个聪明女人,但你太聪明了,所以即便我与你合作,也无法完全信任你。你放心,给你酒里下的不是毒,是一种从国外引进的新药,它所带来的症状和毒差不多,我只是希望你能留有案底,希望你有软肋!” 南欢听后,笑意却迟迟不达眼底。 她与阮红的目光,隔空对上,抵死较量。 “红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喜欢你的做法。你也清楚,我赤条条一个人,想什么时候死,想带什么人死,都在一念之间。所以,这种事,下不为例?” 南欢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 第46章 羞臊 “……当然。” 终归是红姐先做了退让。 南欢侧身靠着办公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说正事。 “我有个能将蓝禾一举铲除的好机会,你要不要听?” 红姐的眼里顿时闪过微光,明显有极大兴趣。 南欢佯装没注意,继续道:“蓝禾在这十年里,曾给季域做过情人。季域,季区长,你应该知道他,他可是杜康成的死对头,来年二人还要竞争市里一把手。你说,如今这么敏感的时间段,蓝禾,怎么就突然回到杜康成身边了?” 红姐眉头微蹙,问:“你什么意思?” 南欢笑着回:“你那么聪明,真的不明白吗?如果蓝禾是季域的人,那么她会不会偷偷搜集杜康成的罪证送给季域呢?还是说,杜康成活了五十多年,真就做到了风光霁月,两袖清风?” “红姐,这事,你应该比我清楚,杜康成究竟经不经得起查!” 红姐不说话了。 南欢又道:“明天晚上五点,星海酒店1111,季域约蓝禾共度春宵,怎么做,就看你了。” 说完,她也不等回复,转身就走。 …… 半小时后。 南欢从出租车上下来,将早都解下来的‘炸药管’丢进垃圾桶,并拿出手机,给蓝禾发去消息——做得很逼真,都信了! 发完,她将手机重新揣回口袋,路过早餐店时,买了十二个包子,两杯豆浆,这才进入幸福小区。 等她站在家门口时,头一次生了点迟疑和畏惧。 ——几小时前,江边,在靳炽川跟她说完那句话后,她反手掏出电棍,把他电晕了。 南欢咬着牙输入密码,打开门,在玄关换鞋,走进客厅。 然后,呆住。 靳炽川还是她离开前的样子,只不过人已经醒了。 修长的身子,被一根色泽有些糜艳的粉色粗绳绑着,两手两脚还各多了一层束缚,是南乘之前网上中奖得到的玫瑰金手铐。 此刻,他的神色,冷漠中透着点严肃。 顿时将周身气质衬得有些矛盾,极致的反差感,引人犯罪。 南欢可没那胆子,她几乎一路滑跪过去,低头认错:“对不起。” 靳炽川在沙发上,低头看她一眼,只一眼,又抬头看向天花板。 深深呼吸。 像是气到随时能驾鹤西去! “南欢,我真是低估你了,我怎么会担心你遭受危险呢?明明你才是危险本身!” “对不起。”南欢头都不敢往起抬,继续默默道歉。 “放开我。”靳炽川沉声道。 “……不能放。” “你究竟要做什么?”靳炽川怒了。 南欢从地毯上起身,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弯腰拿起早餐袋子,先给豆浆插好吸管,递到男人嘴边,小声哄劝:“你先喝点吧,等过几天我和杜锡林的订婚仪式结束,我就放了你,这几天,我会照顾你。” 靳炽川深深看她一眼,却并未张嘴去喝豆浆。 南欢被他的目光看得难受,便转过身子,弯着腰,自己默默喝豆浆。 靳炽川看她执拗的身影,气笑了。 “南欢,你真是越活越犟!为什么不敢放开我,怕我跟你去参加那个订婚仪式,怕到时候发生危险连累我?可你以为,光凭南乘中奖得到的这两副破手铐,就能困住我?真拿它当警局的钛钢款了?” 听到这,南欢猝然回头。 她眼睛睁得特别大,手上还捏着喝到一半的豆浆,呆呆看靳炽川‘刷的’挣脱了双手束缚。 南欢下意识就想跑。 可刚跑没两步,就被人从后勾住了腰,直接带回去。 南欢被迫坐在靳炽川怀里,她整个人动都不敢动。 耳边传来男人隐忍着怒意的声音,“两个选择,要么我也学习你的行为,把你捆了,等订婚仪式结束再放开你。要么从现在开始,你去哪儿都带着我。” 南欢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她思索时,握豆浆的手逐渐收力,一不小心,就让豆浆从吸管里飞溅出许多,洒在沙发和她的身上,又落了点在地毯上。 “靳炽川……” “我不接受讨价还价,直接告诉我你的选择。” 靳炽川的语气里,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南欢有些痛苦的闭上眼,她紧绷的身子,一点点,松懈力道。 靳炽川始终沉默看她,耐心很足等待。 良久,南欢终于艰难开了口:“我选第二个。” ——砰! 家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南乘刚出差回来,他在玄关处快速换了鞋,往客厅走时,余光恰好瞥见沙发的那一幕,手上拎的行李箱‘哐当’坠落在地。 卧槽? 他在心里暗暗骂了句脏话! 此刻看到的情形,简直有伤风化! 被暴力拆除的手铐,胡乱盘在地上的粉色绳子,还有沙发地毯以及她妹妹身上的白色痕迹…… 南欢脸色通红,几乎慌张从靳炽川腿上下来,甚至差点摔倒。 靳炽川还下意识俯身,要去搂她的腰护着她…… 南乘简直没眼看了。 他机械转身,让双眸只看他自己的卧室门,淡淡抛出一句:“没想到你俩私下还玩挺大!” “哥,你误会了,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南欢臊得不行,出声解释。 与此同时,靳炽川也出了声,气息平稳,神色如常。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南欢错愕看向身旁的高大男人。 靳炽川衬衫上的扣子不知何时崩飞两颗,露出少许冷白肤色,他淡淡回视她,一本正经问:“你亲手在外面把我弄晕,把我带回家里,给我绑了,还说几天几夜都不放开我,这些行为不都是你做的吗?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没错,都对! 可这些话,在此刻,怎么听起来如此不对劲? 果不其然,南乘又从房间探出了头,一脸惊讶道:“妹妹,你竟如此生猛!” “我……”南欢无措站在地毯上,脸红得要滴血。 靳炽川不知何时点了支烟,他神色意味深长,烟雾袅袅时,笑着开口:“南乘,你妹妹把我清白毁了,你问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对我负责?” 第47章 失踪 南欢和靳炽川赶到江边时,正好瞧见两个高大壮汉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蓝禾往江里扔。 “戴上帽子!别被发现身份!” 下车前,南欢将一顶黑色棒球帽扔过去。 靳炽川动作利落戴上,压低帽檐,快步冲过去,和那两名壮汉打起来,拦住他们。 南欢则趟着江水,去救蓝禾。 江水浑厚、冰冷。 南欢费力抓到蓝禾时,她整个人冻得牙关都打颤。 靳炽川将那两个人打到起不来后,他忙赶过来帮南欢。 五分钟后,三人上了岸。 靳炽川下意识就要来抱南欢,却被南欢伸手拦住。 “先把蓝禾弄到车上。” 蓝禾脸色煞白,周身伤痕累累,必须抓紧送到医院救治。 靳炽川只好将蓝禾抱起,快步走向车。 南欢从地上忍着冷意起来,踩着还不停往外冒水的鞋,跑过去帮忙开后车门。 可她手一抓,却抓偏了。 靳炽川瞧着这一幕,笑了,“你在做什么?” “手冻得有些不好使。”南欢又抓了次,这次抓对了,门开了。 蓝禾被放在后座。 南欢坐在副驾,靳炽川驱车载着她们去医院。 路上,南欢大多时间都侧首看窗外。 她时不时只用左眼看,时不时只用右眼看,脸上的表情,却颇为严肃。 整颗心,比被江水浸泡过的身体还要冷。 半小时后,抵达市医院。 蓝禾被包扎好伤口后,去病房躺着输液。 人来人往的走廊,南欢坐在长椅上,止不住地打喷嚏。 “快去换上。”消失了几分钟的靳炽川回来了,将一个袋子递过来。 南欢用双手好好接住,抬头去看他。 “怎么了?”靳炽川个子太高,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水全部浸湿,现在还溻着,没干。 “你自己买了吗?”南欢问。 “买了,你先去卫生间换,你出来我去换。” 南欢点点头,听话起身,去了。 …… 蓝禾是晚上八点醒来的。 那时病房里很安静,暖黄色的灯光开着,窗帘拉着,营造出很温馨的环境。 “渴吗?”南欢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问。 蓝禾嘴唇虽干到起皮,但她却没有一点喝水的心思,只说:“谢谢你救我。” 南欢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客气。 蓝禾又问:“星海酒店那件事,怎么办了?” “别担心,阮红上当了,闻骋拍到了她和季域同出酒店房间的照片。” “……那就好。” 蓝禾话音刚落,南欢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杜锡林打来的。 她按下接通键。 虽没开免提,但通话音量不小,足够病房里的每个人听见。 “阿烟,我们婚期提前,明天就订婚!” 南欢听到这个消息,有些诧异:“怎么突然提前了?” 杜锡林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才冷笑着开口:“你知道吗?蓝禾回来了,就是那个曾经跟我父亲滚到一张床上,曾背叛过我的女人。她和我父亲居然就在盘龙苑,在我眼皮子底下那么幸福。凭什么?所以,我要结婚,要比他们更幸福。” 通话挂断。 南欢握着手机,率先看向始终站在病房门口的那道高大身影。 靳炽川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静静看她,目光里没有丝毫情绪。 “……阿烟,怪我,应该是我刺激到杜锡林了,所以他才提前了订婚。”蓝禾话里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手上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红姐的事,够和杜康成谈判了。” “明天,杜康成估计会对你动手,你要防着些。” “好。” …… 翌日。 早十点。 津海市郊区,花园别墅。 今天并不是个可以结婚的好日子,甚至日历上还写着忌嫁娶,但无人在意。 南欢穿着一袭雪白的婚纱,倚靠在二楼窗口,脸上没有丝毫高兴的,透过玻璃往下看,手上还夹着根徐徐燃烧的烟。 “没看过哪个新娘,婚礼上抽烟的。” 熟悉声音传来。 南欢侧首去瞧,靳炽川穿着黑色西装三件套,走过来。 他今天,仍旧是保镖的身份。 “这场婚礼,不会成真。”南欢说得很笃定。 靳炽川也磕出支烟,用牙齿咬着,微俯身,凑过去从她的那支烟上引火。 南欢的视线,始终不由自主跟着男人走。 看他俯身抽烟的神色,看他靠在窗边,外面乌云透过玻璃打在他脸上的阴影。 “好看吗?”她问。 “什么?”靳炽川音色偏低回。 “我穿婚纱。” 靳炽川的视线,在她身上慢慢游移,却不会叫人觉得唐突。 “好看,如果不是在这场婚礼上穿,会更好看。” 南欢猝然笑了。 她今天化了妆,红唇扬起时,衬得极其艳丽。 靳炽川眼皮微动,透过混白烟雾,沉默看她。 这时,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两个年轻的女人走进来,看到靳炽川后,就开始赶人,“你在这做什么?快出去!我们要给新娘补妆!” 靳炽川咬着烟,看了眼南欢。 南欢冲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 靳炽川走了。 南欢将烟熄灭。 那两个女人立刻走过来,笑着说:“阿烟小姐,杜少爷说,让您换一身婚纱。” 听此,南欢眉头微挑。 这时,其中一个女人,拉开更衣间的门,里面的婚纱顿时暴露在眼前。 是一袭黑色的,镶嵌点点钻石的露背婚纱。 南欢的眼里并没有任何惊艳闪过,她只在心里默默计时,看杜康成究竟何时能坐不住,主动找她谈判,好结束这场荒诞婚礼。 她走进去,外面的女人将门关上。 南欢脱下身上这袭白色的,穿完黑色的婚纱后,刚要走出去…… 身后的柜门,却突然被人悄无声息打开。 里面光线很黑,是条隐蔽的长廊。 有一双大手伸出,迅速从后捂住南欢的嘴,环着南欢的腰,把她拖进去…… 几秒后,柜门又完好恢复。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靳炽川始终在化妆间外等着,他细细听里面传来的声响时,津海市突然下起倾盆暴雨,夹杂电闪雷鸣,把一切隐秘声音完美掩盖。 与此同时,花园别墅外,保安亭门口。 珺珺撑着伞,一脸急切道:“让我进去吧!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杜少爷!” 安保人员却冷漠拒绝:“没请柬得抓紧离开!” “求求你了,让我进去吧!”珺珺迫不及待想进去,揭穿南欢的真正身份。 就在这时,身后有辆豪车陡然停下。 后车门被人打开,一个打扮的非常珠光宝气的富家太太,一手薅住了珺珺的头发,凶狠骂道:“你就是张富贵在外面养的那个小三?妈的,那个老不死的,居然用我的钱,去养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张富贵的妻子,将拼命挣扎的珺珺拖到车里,让司机调头,显然要将她带走狠狠收拾! …… 靳炽川在化妆间外等了足足十五分钟后,整个人莫名变得急躁,像是预感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干脆去敲门。 没人回应。 他又去按压门把,却发现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靳炽川冷着脸,一脚踹过去。 门开了。 里面却只有两个年轻女人,面色颇为惊慌看过来。 “阿烟呢?”靳炽川沉声问。 其中一个女人伸手往更衣间指,“换衣服呢!” 靳炽川走过去,手指蜷缩抬起,轻轻扣响。 “阿烟?” 他问,里面却照旧没有回应。 两秒后,更衣室的门也被他推开…… 里面,空无一人。 第48章 压垮她的最后稻草! 靳炽川神色骤变,立刻迈步走进去,不停用手背去敲更衣间的每一块门板。 试图听出声音的差异。 这时,外面站着的两个女人却跑进来,想把他拉出去。 “滚!”靳炽川挥开那二人,厉声道。 两个女人再不敢动作,跑出去了。 几秒后,靳炽川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他将那块柜门移开。 里面幽暗的长廊顿时暴露出来。 靳炽川没有丝毫犹豫地走进去,用手机照亮,一步步,走得急。 可长廊两侧的房间太多了,拐弯也多,他根本不知道南欢在哪里。 只能一间间查看。 此刻,津海市的天依旧乌云席卷,雷声阵阵,透过别墅厚厚的墙壁,渗进来。 靳炽川在应该冷死人的天气里,急得冒了汗。 他手上动作加快,脚步也逐渐提速。 将近过去半小时后,南欢终于被他找见了。 在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发丝凌乱,脸色潮红,身上的黑色婚纱染了血,手上拿着一个砸碎的红酒瓶,尖锐部分滴着鲜红的血,而她对面站着的,是一个个头矮小,身子肥胖,还地中海的中年男人。 靳炽川被这幕狠狠刺激。 他瞬间气血上涌,沉着张脸,将那男人按在墙上,往死了揍。 良久,那男人瘫软在地,奄奄一息,陷入昏迷。 靳炽川去浴室里扯出条干净毛巾,随意擦拭掉手上的血后,走向南欢。 “滚!”南欢始终低着头,似乎已经无法分辨出来人是谁,她的手,只死死攥着那个唯一的防身武器。 靳炽川眼底划过心疼,他压低声音,耐心哄道:“南欢,别怕,是我……” 南欢缓缓抬起头,一双湿漉漉且发红的眼里,仍满是警惕。 她脑袋里思绪沉沉,用最后的理智拼命抵抗身体的燥热,试图认真辨别眼前人的身份。 “是我,我是靳炽川……”他一步步,慢慢靠近。 怕惊了她,吓了她。 南欢晃晃脑袋,眼前倏地闪过一丝清明,让她看清了来人的真实面庞。 “靳炽川……”所有防备倏地卸下,她整个人从沙发上往下倒,手上的碎酒瓶也掉了。 在地板上轱辘两圈,彻底滚远。 靳炽川猛地上前一步,将她牢牢接住。 然后,抱着她,往外走。 抄近道离开花园别墅后,驱车载着人去往附近的酒店。 可路上实在太堵了。 南欢在后车座上,弯着腰,难受的小声啜泣,还不停用手去撕扯身上的婚纱。 靳炽川再顾不得其他,只好超红灯,在车流里穿梭,加速前行。 十五分钟后,终于抵达了酒店。 开了房,顶层,视野做好的一间。 靳炽川先将南欢带去浴室,打开花洒,让她淋点凉水清醒清醒。 再掏出手机,想给左博仁打电话,让他派个医生过来。 可手机刚拿出来,就被南欢伸手打落。 她脸色红得不像样子,柔嫩白皙的双手攀着他的肩,哭着踮脚,碎碎念着她自己的胡言乱语:“靳炽川,我好难受啊,我怎么这么热……” “别怕,我马上找医生过来。”靳炽川保持理智开口。 他当然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找医生来,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狠狠发泄。 但,现在不行,不能趁她意识混乱。 可南欢却一直在哭,哭得很伤心,像是很委屈,用脑袋不停蹭他的脖颈,试图从那里,得到点凉意。 又主动伸手,去解他的皮带。 “别乱碰!消停点!”靳炽川试图阻止,并弯腰去捡适才被她拍掉的手机。 可南欢却一点都不老实。 她将他的手机抢走,丢进满是水的浴缸里。 继续哭着去解他的皮带,嘴上一直在软着声说:“靳炽川,我们做吧,我们做吧,我好难受啊……” 她的脸上已经全是泪水。 靳炽川背靠着浴室壁砖,浑身的热意,快要将本冷冰冰的壁砖烫熟。 他缓缓伸手,给她拭掉点泪水。 南欢的唇已经红得不成样子,凑过来,主动亲,却始终不得其法。 “皮带怎么这么难解啊?你脱掉好不好?脱掉吧……” “做吧,做吧,我们做吧……” “我好热啊,怎么这么热……” 说了一大堆话,见男人也没给个回应,她哭着弯腰,低着头要去用嘴帮着解皮带。 “南欢!” 靳炽川额角青筋瞬间鼓起,他的情绪终于破了阀,故作镇定中流露慌乱。 他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南欢浑身已经软的像水,摸起来柔柔的,一点都感受不到反抗。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靳炽川将她按在浴室的壁砖上,低声问。 南欢费力睁开很沉很重的眼皮,哭着说:“到底做不做啊,不做我出去,找别人……”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只凭着本能,妄想获取身体最原始的渴望。 她仍然在哭,像是很委屈,像是被人欺负透顶。 可明明,她才是耍流氓的那一个。 靳炽川被她刚才那番话刺激到了。 他咬着牙,最后一遍质问:“你确定要和我做?” “要……” “我是谁?” “靳炽川……” 南欢这声一出,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 靳炽川将她抵在墙上,沉默着,一下下,狠狠地要。 他不喜欢在这个时候说话,只偶尔亲亲她,安抚安抚。 南欢什么都不记得,只恍惚知道自己始终在哭。 从浴室,哭到床上,又哭到落地窗,再哭回床上。 可这一切的一切,靳炽川都记得。 记得她在他耳边,像个无赖似的,一会儿软声说快点,一会儿又哭着说慢点。 很难伺候! …… 翌日。 早七点。 南欢睁开酸涩略肿的眼皮,在床上慢慢伸了个懒腰。 思绪清明点后,猛地坐起来。 身上盖的被子瞬间滑落,露出白皙却充斥着暧昧吻痕的身体。 南欢忙伸手把被子拉回去,遮住。 整个人肉眼可见僵住。 足足五秒后,才失神转头,看到了——睡在旁边的靳炽川。 南欢瞬间闭上眼。 感觉头脑失重,恨不得当场死去。 昨天,她和靳炽川,做了? 南欢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感觉头皮发麻,耳朵嗡鸣。 地上凌乱的衣物,以及没来得及收拾的套,皆是罪证。 南欢小心翼翼掀开被子,悄无声息下去,却险些腿软当场摔倒。 她略显慌张去到里面的套间,打电话给蓝禾。 做这个动作时,她的脑海里,断断续续闪回昨晚的画面。 每一声恳求似的‘做吧’,都让她脸色变红。 最后,红到有烫意时,终于打通了电话。 “蓝禾,你来给我送套衣服吧。” 南欢将酒店名称和房间号说完后,挂断电话。 很快,蓝禾就来了。 南欢换好衣服,离开酒店时,靳炽川还没睡醒。 …… 南欢和蓝禾直接去盘龙苑,找杜康成。 二楼书房。 蓝禾笑着走过去,主动坐在杜康成怀里,凑在他耳边,柔声说着不那么隐蔽的悄悄话。 “我之前被杜锡林差点弄死时,就是她路过救了我。” 杜康成的视线,透过镜片看过来。 南欢走上前,将准备好的文件袋递过去,从容开口:“杜先生,我还是之前那句话,比起嫁给杜少爷,我更想做巫山馆的经理。” 说着,她就主动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掏出录音笔和照片。 照片是红姐和季域同出酒店房间的那张。 录音笔……是红姐在渔村海边说的那番狂语。 ——杜康成怎么敢这么对我! ——给我逼急了,就一起去死! 南欢敏锐注意到,杜康成在听到这些话后,始终波澜不惊的脸,情绪终于有了丝丝变化。 她趁此时机,又道:“杜先生,如今的阮红已经不值得信任。而我,目标明确,只要荣华富贵。如果我能任职巫山馆经理,将永远忠诚于您,所以,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南欢说完,蓝禾开始对杜康成撒娇:“先生,你就让她做嘛,如果你不信任她,我可以帮你去看着她。不要让阮红继续做了好不好?她继续做,迟早会害死我的!” 蓝禾说着说着,就开始哭。 杜康成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张照片上。 良久,握着录音笔的手,狠狠用力,攥到指骨发白。 整整两分钟过去。 他终于松了手。 身子向后靠,阖眸道:“从今以后,巫山馆经理的位置,是你的了。” 南欢和蓝禾悄无声息对上视线。 二人的眼里,都漾了点笑意。 十五分钟后。 蓝禾与南欢一起往外走。 下盘龙苑外面的楼梯时,南欢却突然摔倒,摔得很惨,膝盖和手肘都出了血。 蓝禾忙蹲下,关切问:“怎么回事?” 台阶很明显,不应该看不见啊。 南欢沉默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整个人在暖阳下,却如坠深渊! 第49章 了断 “没事。”南欢从地上慢慢爬起来,顺势弯腰拍了拍身上沾的灰。 突然,蓝禾手机响了,她按下接通后,道了句:“嗯,她在……” 说着,就将手机递到南欢面前。 南欢微愣。 蓝禾无声开口:“宋川。” 南欢辨清这两个字后,瞬间变得无比紧张,她浑浑噩噩接下手机,道了声:“喂。” 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找个地方,我们谈谈?” “……好,那你等会儿来巫山馆吧。” “在哪个包厢?” “顶楼,我当上经理了。” 南欢说完,只听听筒里传来一声低笑。 男人说:“恭喜。” 通话挂了。 南欢脸上的微红却还未褪去。 蓝禾收起手机,边和她往盘龙苑外面走,边小声好奇问:“今早,和你在酒店的男人,是宋川?” “……嗯。” “你们睡了?” “……嗯。” 蓝禾顿时笑了,她挽着南欢的胳膊,又道:“我感觉他很喜欢你呀,要不然你俩就处着呗。” 南欢摇头:“不行,我不想把他卷进来。” “可现在,你让他退出去,估计他也不会同意。那还不如趁现在能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避免以后留遗憾。” 二人走到盘龙苑外,司机将车开来。 她们上车后,南欢侧首看窗外的街景。 耳边却始终回荡着蓝禾适才的话。 要趁现在,和靳炽川在一起吗? …… 南欢抵达巫山馆后,直接去顶楼办公室。 她在落地窗前站了将近半小时,靳炽川才露面。 看到他的那一瞬,南欢的呼吸顷刻停滞。 心跳得飞快。 昨天发生的一幕幕,都在脑海里闪回。 他们的关系彻底过了界。 所以,今天需要个了断。 靳炽川进来后,什么都没说,先从大衣口袋里往出掏东西。 一样样,摆在办公桌上。 南欢看着,眼眶却越来越酸涩。 良久,他终于结束动作。 说了话。 “这是我的身份证、户口本、工资卡、储蓄卡、车钥匙、一套爷爷留给我的房产证,还有无犯罪证明和健康证。” 靳炽川晚来了半小时,却带来了他能给的最大诚意。 南欢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蜷着,有些无措。 她看着两米之外站着的靳炽川,突然心腔震动,勇气如野火燎原般迅速蔓延。 试图冲破喉咙,试图抵抗本能。 可就在她要张嘴说话的那一刻,眼前,像是被人开玩笑般蒙了层黑布。 和今早在盘龙苑发生的情况一样。 那时,她看不清台阶。 此刻,她看不清靳炽川。 南欢适才鼓得涨涨的勇气,如漏气的皮球般,突然泄了。 整个人空有皮囊站在那,心底,却被大火烧了个洞。 再次坠入黑暗。 “抱歉。” 听到这声回答的那一瞬,靳炽川迟迟没有动作。 他宛如雕塑般,沉默站在原地。 二人无声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足足十分钟过去。 靳炽川才转了身,垂着眸,掩盖晦涩。 伸出手,将办公桌上的那些证件,一个个收走。 南欢仓促背过身,低头,有泪无声滑落。 这时,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蓝禾在外面用力敲门,话里透着慌张,“阿烟,你们聊完了吗?” 南欢忙应:“完事了,进来吧。” 蓝禾开门走进来,面色焦急道:“刀疤回来了。” “刀疤是谁?”南欢没听过这个名字,有些疑惑。 蓝禾忙解释:“跟了红姐十多年的一个手下,巫山馆的二把手,背负七条人命的狠角色。” 话刚说完,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发出的声响很震耳! 南欢打眼看过去。 只瞧门口站着个身材偏瘦,寸头,个头将将一米八,神色很冷,左脸处带有一条长长刀疤的男人。 “你就是阿烟?” 来人说话的嗓音很哑,像是多年老烟嗓。 “是我。”南欢云淡风轻的回。 刀疤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她,轻嗤一声,道:“你挤走了红姐。” 他说着,就往前迈步。 身后的四个小弟吊儿郎当跟着。 瞬间形成股威压! 蓝禾已经有些怕,她想偷偷拿手机给杜康成打电话。 却被刀疤察觉。 他将手上的打火机砸过去,倏地打落蓝禾握着的手机。 蓝禾吓得一激灵,发出短促尖叫。 刀疤阴狠开口:“你别忘了,十年前,你差点死在谁手里!” 蓝禾顿时脸色惨白。 刀疤继续向前,走到办公室中间的位置时,突然被人拦住。 本站在办公桌旁边的靳炽川,面无表情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刀疤个头矮点,他得抬头看眼前人。 “让开。” 字字咬得狠,仿佛得不到满意答复,下一秒就能掏出刀子。 透着股杀人犯才有的漠视生命劲,让人觉得瘆得慌。 靳炽川一动不动,对他耍的横忽视彻底。 南欢很担心,她忙快步上前。 面上却始终保持镇定,看着刀疤,缓缓道:“红姐大势已去,这巫山馆目前是我管理。只要你愿意继续好好干,红姐之前能给你的,我也能。” 刀疤却笑了,像是听到什么最滑稽的事。 他一笑,身后的四个小弟就跟着笑。 像是花果山那群野猴子。 良久,刀疤脸上再无一丝笑意,他咬着牙,压低声音,威胁开口:“我们这种人,人性早就丢了,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点义气。所以,你最好别有把柄握在我手里,否则,我杀你前可不会让你多说一个字。” 说着,他的视线又慢慢移回靳炽川身上。 看了足足两秒后,眉头舒展,似是顿悟什么。 “这个男人,不会就是你的软肋吧?” 刀疤的神色越发阴狠,似乎打算先拿靳炽川下手,杀鸡儆猴给南欢看。 这时,办公室门口已经站了很多人。 都是巫山馆里工作的。 酒保、小姐们都在。 南欢淡淡扫过一眼,心里清楚,今天这个威不立下,巫山馆她就管不了。 她拉开身前站着的靳炽川,眼里无半点温度的,看眼前的男人。 “刀疤,你不用在这吓我。你动他试试,你动他,我就让阮红死。” 第50章 亡命 在局面很紧张的危急时刻,站在门口的闻骋忙不迭跑上来,笑着劝解。 “二位,都消消火,大家都是巫山馆里工作的,别这样!” 刀疤冷着脸,看向他,狠狠甩过去一巴掌。 闻骋被打得嘴角出血,踉跄后退两步,才堪堪站住。 刀疤气勉强消下去一点,再次看向南欢,双眸阴鸷道:“你别有落我手里那天。” 说完,转身带着四个小弟走了。 几分钟后,蓝禾领闻骋出去清理伤口,门关上,办公室突然静下来。 南欢独自走向落地窗前,掏出打火机。 拨开盖子,滑动滚轮时,手指隐隐发颤。 靳炽川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打火机,帮她打了火,问:“怕了?” 南欢吸了口烟,笑道:“怕啊,当然怕,那可是杀人犯,这辈子也没想过和杀人犯互相撂狠话啊。” “那你刚才还保护我?”靳炽川把打火机随手丢在茶几上。 南欢慢慢吐出口烟雾,透过落地窗看外面的街道,笑着说:“保护你时真没怕,他要是真敢动手,我也敢。” 靳炽川眸内情绪翻涌,几秒后,又归于平静。 他没追问缘由,只说:“不用你保护我,以后你躲我后面。” 南欢笑了笑,没说什么。 靳炽川却道:“我刚才给蒋绍正发了消息,让他帮忙查查这个刀疤。” “查出什么了?” “这个人,的确是个狠人,可以说是亡命之徒。二十岁起,手上就断断续续出现人命,后来从老家逃到津海,跟着阮红做事后,手上也没干净过,但每次都被阮红找关系保释出来了。” 听靳炽川说完,南欢的眉头微蹙,眼里涌上点担忧。 被刀疤这种人盯上,就相当于提前在阎王爷那定了死亡名额。 这滋味,太糟糕。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治他。”靳炽川突然又出了声,音色低沉,透着笃定。 “什么办法?”南欢侧首看过去。 却只瞧见昏暗光影下,男人的侧脸线条。 她微微眨动眼皮,看得有些恍惚。 “刀疤的老家,是古城李村,家里的唯一亲人,是上了年纪的老母亲,刀疤时不时会打钱回去,他对这个母亲非常看重。所以,只要我们把他母亲接过来,好吃好喝伺候着藏起来,刀疤就不敢随意出手。” 靳炽川说完,看向南欢,问:“做吗?” 南欢将烟头熄灭,思索不到两秒,点头说:“做。虽然刀疤做的事,不该把他母亲牵扯进来,可我们也不能等死啊。” 靳炽川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又道:“我们现在就出发,为了避人耳目,开车去,五小时到。” 南欢看向他,欲言又止。 靳炽川自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云淡风轻回:“别跟我客气,你可以当我参与这事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正义?毕竟身为津海市人民,扫黑除恶,人人有责。” …… 五分钟后。 靳炽川出去,在外面走廊站着等。 南欢有些事要和蓝禾单独说。 “会计何三交给我的账本,全都不对,上面只有售卖出的酒水数目。” 南欢说着,就将账本丢给蓝禾。 蓝禾接下,翻着看了看,眉头始终紧紧皱着,“那怎么办?” “这说明杜康成根本不信任我,我们得想些办法,抓点紧了,我没什么时间了。” 听到这,蓝禾顿时看过去,追着问:“你怎么了?什么叫没什么时间了?” “……没事。”南欢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拿桌子上放的水杯。 却抓偏了。 只抓到空气。 蓝禾看到这一幕,瞳孔逐渐放大,嘴唇也惊讶地缓缓张开,“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又过了足足三秒,南欢才握住水杯,喝了口水。 “杜锡林派人在江边杀你那天,我的眼睛就开始不对劲了,偶尔会闪黑看不见东西。” 听南欢如此平静说这事,蓝禾简直要疯了。 她忙去抓她手臂,急促道:“快起来,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南欢却皱眉摇头,“不行,我得先去古城李村。” “你疯了吗?”蓝禾很担忧。 “我现在没时间去住院治疗,等我从李村回来,我会去看的。” “不行,你治疗,我去李村。” 南欢起身,拒绝道:“你留在巫山馆,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帮我想想如何快速获取杜康成的信任吧,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话落,南欢就要走。 可刚迈出去一步,又转头对蓝禾叮嘱道:“我眼睛的事,别跟任何人说,尤其是宋川。” …… 南欢走出办公室,和靳炽川对上视线,二人并肩往外走。 他们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用蒋绍正的身份,租了辆suv。 车刚驶上高速公路,靳炽川就对南欢说:“你睡会儿吧,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南欢却摇头,“作为一个合格的副驾,我还是醒着陪你聊天吧。” “聊什么?”靳炽川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稍微降下点车窗。 丝丝冷风吹进来,把车厢内的空气慢慢换了个彻底。 南欢透过副驾的车玻璃,看津海市的天,又是乌云。 “聊天气?” 她刚说完,男人就笑了。 音色略低,听着心情还不错。 “不用硬聊。” “……好。” 南欢不再勉强找话题。 两小时后,车驶向古城的高速方向时,前方道路突然堵了。 有十多辆车,离着远远地,就能瞧见停在那。 靳炽川不得不踩刹车,万幸后面没车跟着。 他降下驾驶座的车窗,探出脑袋,问路边站着的一个车主,“怎么了?” 那个车主气到脸色涨红,走过来说话时,还忍不住骂骂咧咧道:“妈的!也不知哪个缺心眼的,开个大货车上高速,都他妈的能开反方向,直接和好几辆小轿车撞上了,我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事!” 话音未落,靳炽川后面的车道也被一辆辆来的车堵住了。 现在,他们的suv停在中间,无法前进,更无法后退。 这时,靳炽川突然接到蒋绍正打来的电话。 “有人在查你们,好像不想让你们去古城李村。” 通话挂断。 南欢坐在副驾上,突然笑了,她看着靳炽川的眼睛,问:“你说,李村究竟有什么?让那些人如此害怕?” 第51章 裙摆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们不能继续这么等着了。” 靳炽川说完,就解开安全带。 南欢透过前挡风玻璃往外看了眼。 这条通往古城的高速,今天估计是不会通了。 “好。”她应下,跟着下车。 四十分钟后,二人迎着冷风,穿过高速旁边的树林,在另一条公路上,拦了车,去车站。 买了两张去往古城的高铁票。 兜兜转转抵达李村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恰好赶上当地的小学放学。 南欢和靳炽川撑着一把比较大的黑伞,站在路边,隔着雨幕,静静瞧着。 “你们是哪里人?来干什么的?”一个穿着军绿色雨衣的大爷扛着锄头路过,目光在他们身上上下打量,透着警惕。 李村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平时很少会来生人。 而本地人的面孔,大都互相熟悉。 所以,南欢和靳炽川的出现,很突兀。 南欢笑着解释:“我和我哥来这边找亲戚。” 靳炽川听到‘哥’这个称呼,握伞柄的手不动声色收紧,视线往旁边女人身上落。 “亲戚?找什么亲戚啊?叫什么名字?我帮你,这村里我都熟悉。” 大爷看起来特热情,大有他们不说出个子午寅卯,他就不走的架势。 南欢正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回复时,靳炽川出了声:“找我俩爷爷的表弟的养父外甥的二姨姥。” 大爷听愣了,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一起,大嗓门喊:“啥?你说啥?” 南欢差点没绷住乐出声。 靳炽川却继续一本正经道:“没照片,没全名,只知道叫什么红梅,大爷您知道吗?” 他说着,单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过去。 大爷接了,思索着开口:“村子里叫红梅的只有一个,叫褚红梅,是个老太太。” “那应该就是她了。”靳炽川特从容回。 大爷扛着锄头转了身,伸手往东南方向指了指:“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左拐,靠路边倒数第三家就是。” “行,知道了,谢谢大爷。”靳炽川说完,大爷就要走。 南欢忙拦着,问:“大爷,这所学校的孩子不应该都是村里的吗?怎么还有上车的?” 校门口,一辆小型巴士停在路边,背着书包的孩子们,规规矩矩排队上去。 “啊,你们外地的不知道,这所小学是个好心人捐的,平时还会组织些活动,比如说,每周去城里参加一次什么少年宫?是叫那个名字吧!”大爷记性不太好,皱了皱眉。 “好心人?叫什么啊?”南欢记者做惯了,下意识刨根问底。 “全名记不清了,只知道姓杜……哎呀,我可不跟你们唠嗑了,我老婆子还等我吃饭呢!” 大爷扛着锄头,走了。 南欢紧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姓杜。 是杜康成吗? 这时,那辆小型巴士,突然出了乱子。 有一个小女孩挤开正上车的其他孩子,踉跄着跑出来。 她书包没背,外套没穿,身上就一条雪白的裙子,在雨幕里奔跑。 南欢敏锐发现,女孩裙摆后,有血迹。 现在的女生来月经都很早,很多小学就来了。 南欢忙迈步走过去。 靳炽川跟着,给她撑伞。 “小朋友,你是不是来月经了?给你,快去厕所垫上。” 南欢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卫生巾,半蹲在地上,笑着递过去。 女孩子却没伸手接。 她捂着自己后面的裙摆,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天真,摇头说:“姐姐,不是月经,是我屁股还没好,我不想再去……” 话没说完,女孩就被追来的老师捂住了嘴。 南欢整个人怔在原地,脑袋里的那根筋,迟钝蹦跶。 她感觉浑身发冷,比这下雨的秋天还要冷上数倍。 老师把女孩子带走了。 小型巴士也开走了。 南欢手上的卫生巾坠了地,被雨水浸泡。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冲向校门口。 “南欢!”靳炽川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如此动作,忙大喊一声。 此刻的雨已经下得很大。 南欢浑身迅速被雨淋湿,头发也都湿了。 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盯着学校的公告栏看。 ——感谢杜康成先生,为李村捐赠第一所小学! 黑色的字入了眼,南欢却感觉头皮发麻,眼前阵阵发黑。 竟当场气血上涌地晕过去。 靳炽川再顾不上撑伞,双手将她拥入怀。 …… 晚上九点。 南欢从宾馆的床上醒来。 她慢吞吞睁开酸涩的眼皮,借着暖黄灯光,看靠坐在另一张床上的男人。 靳炽川身上的白色衬衫,袖子挽到臂弯,小臂的肌肉线条流利,青筋凸起,他正专心致志看手上的报纸。 南欢掀开被子,光脚走过去,主动跨坐在他身上。 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声音也没有丝毫情绪。 只垂着眸,喃喃道:“靳炽川,我们做吧。” 她说着,就主动脱掉身上的毛衣,又要去解内衣扣子。 却被男人拦住。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南欢浑身的力气瞬间泄掉。 她将脑袋埋在男人的肩上,浑身止不住轻颤,嘴里字字念叨着:“好脏啊,怎么会有人连畜生都不如,他们都太脏了,太脏了……” 靳炽川一个字都没说,只用宽厚温热的掌心,触碰她的后脑,无声安抚。 良久,南欢终于不再碎碎念。 靳炽川把她从自己身上拉开,将她适才脱掉的毛衣拿起,给她套上。 南欢的发丝被弄得有些乱了。 他又伸手帮她整理,动作很细致,没有一丝不耐烦。 “饿不饿?”靳炽川压低声音问,透着哄。 南欢没回应,她只静静看他。 靳炽川干脆不问了,双手掐着她的腰,把她先放到床的另一边。 然后俯身去拿手机,边在app上点外卖,边穿拖鞋往窗边柜子走,打算先去给她拿个水果,让她充充饥。 南欢的目光,始终未从他身上离开。 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后,她光脚冲下去,从后面用双臂牢牢抱住他。 靳炽川身子一僵,呼吸速度变慢,盯着眼前拉着的厚实黄色窗帘,没出声。 南欢的侧脸颊贴在他背上,眼皮耷拉着,缓缓开口:“靳炽川,今早你要给我的东西太沉重了,我给不起同等的。我能给你的,只有这具身体,你……要不要?” 离真相越近,南欢就越能感受到,眼前就是张黑漆漆的无形大网,能吞人。 她怕自己迟早有天被吞进去。 所以,把自己现在能给的,都给靳炽川,是她目前能隐晦表达的最大爱意。 第52章 大腿 足足一分钟过去,靳炽川都没给回复。 他由她抱着,继续用手机点外卖。 点完了,轻轻拍拍她手背,低声道:“好了,先松开我,等着吃饭。” 南欢慢慢把双手收回。 她低头看地板,看自己的脚尖,双手在身体两侧抓着毛衣下摆。 “去床上坐着。”靳炽川拉开少许窗帘,开着窗,点烟时头也没回道。 南欢像个听从指令的机器人,温顺走到床边,坐下。 半小时后,外卖到了,小哥正在敲门。 靳炽川将烟掐灭,顺手拉上窗帘,转身走过去。 房门一开一关,又上了锁。 靳炽川拎着外卖袋子回来了。 “洗洗手,准备吃饭。” 南欢趿拉着拖鞋,把毛衣袖子撸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手。 靳炽川点的是刚出锅的热菜热饭,特适合在雨天吃,暖和。 南欢拿着一盒饭,沉默吃着,在得不到回复前,她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男人,更不敢追问。 “你要把自己埋在饭里吗?”靳炽川见她脑袋都快掉在饭里,似笑非笑,出声提醒。 南欢的脖子,肉眼可见地慢慢往上提,让脑袋抬起来一点。 二十分钟后。 饭吃完了,餐盒收拾完也扔了。 靳炽川坐在床侧,看着她,沉声道:“你要给我,我就收着,但我真正想要的,绝不是这个。” 我等你连人带心,全都肯给我那天。 南欢慢慢抬起头,和他对上视线。 两张床之间的距离很窄,他们膝盖抵着膝盖,裤子轻轻摩擦着,却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靳炽川问:“困吗?” “有点。” “那就去睡觉。” 靳炽川将中间的台灯关上,房间瞬间黑了。 他在夜里,起身,高大影子打在窗帘上,他动作熟练解掉皮带,边解边往浴室走。 不一会儿,浴室灯亮了,响起了哗啦啦水声。 南欢仍是刚才那个姿势,坐在床边,透过磨砂玻璃,静静看着。 靳炽川洗澡很快,十分钟就出来了。 浴室灯一关,屋子里又黑了。 他下半身裹着浴巾,去到他自己的床上,掀开被子,刚躺上去,就发现不对劲。 触碰到了一具柔软的身子。 南欢怕冷,所以还穿着毛衣,但质地很软,摸起来很舒服。 她小心翼翼从被子里往外伸头,脑袋往男人脖颈里埋。 还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 靳炽川隔着被子抱住她,把人往自己怀里搂的紧了紧。 却迟迟没有闭眼。 他感受着脖颈处一簇簇的温热气息,看着对面的墙,低声问:“昨晚,还行吗?” 南欢瞬间连呼吸都不会了。 她耳朵红着“嗯”了声。 “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靳炽川又问。 南欢把脑袋往他身上用力埋了埋。 过了足足十几秒,才闷声说:“大腿,还有些酸。” “那怎么办?”他的音色已然有些哑。 “……揉揉吧。”南欢小声回。 “我给你揉?” 靳炽川问完,南欢又不肯出声了。 她身上的毛衣款式要长一些,恰好能遮住屁股,所以睡觉她就没穿裤子。 靳炽川的手,覆过去,他的指腹有少许薄茧。 只一碰,南欢就开始战栗。 靳炽川却开始说正事,“明天去找褚红梅?” “不,我们在古城多留一段时间,先处理点别的事。” “什么?” “杜康成在古城捐了许多学校,有小学、初中、还有私立封闭的高中。”说着,她把脑袋从他身上抬起来,在夜色里艰难去寻找他的眼睛,却只能隐隐看到个模糊轮廓,“你觉得我现在还能装女高中生吗?” “女高中生应该什么样?”靳炽川问。 “我高中时什么样?” “戴着黑眼镜框,扎着高马尾,一心只有学习。” “……不该一心只有学习吗?” 靳炽川轻轻叹息,“还有人,想学习恋爱两手抓。” “那你两手抓了吗?” “……我倒是想。” 南欢不说话了。 靳炽川又问:“为什么要去装女高中生?” “我怀疑点事情,想去古城一中调查。” “我和你一起。” “你用什么身份进去?” “男高中生。” 南欢嘴唇动了动,纠结好几秒后,才斟酌开口:“你高中时和现在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哪里不同?” “肌肉没这么结实,你现在的骨架一看,就是成熟男性。” “我可以说,自己长得比较快。” 南欢抱有少许怀疑,她猜一中的招生办老师不会信。 “南欢。”靳炽川又出了声,叫她的名字。 “嗯?” “我原本以为你高中只注重学习,没想到你还会观察我肌肉。” 南欢的脸,瞬间红了。 她哑口无言。 “后天去吧,我让蒋绍正给你我办假身份证和假档案。你打算我们以什么身份一起进去?我得和你一个班。” “……兄妹吧,异父异母的,自小长在孤儿院,后来被人收养,养父母出车祸又死了,只剩下咱俩。” 靳炽川听笑了,他用空闲的手拿起手机,边给蒋绍正发消息,边说:“好惨的身世。” “这样就惨啊?”南欢抬头看他问。 “嗯。” “那你还没见过更惨的。”南欢讷讷道。 靳炽川发完消息,把手机丢到一旁,放在她大腿上的手又揉了揉。 南欢下意识瑟缩。 “还酸吗?”靳炽川问。 “不了。” “腰酸吗?” “……有点。” 靳炽川又开始给她揉腰,搂着她,闭眼,手上动作一下一下地说:“睡吧。” …… 后天。 古城是个大晴天。 靳炽川穿着黑色套头卫衣和黑色长裤,脚踩运动鞋,站在招生办的办公室里。 而南欢,则穿着能显出身材的掐腰长裙,外罩蓝色牛仔外套,及胸的乌黑发丝柔顺披散,眼神里满是茫然,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宋川、林烟,你们是兄妹?” 招生办主任王大海是个将近五十岁的秃顶男人。 南欢乖巧点头。 靳炽川则表现出一副不爱学习且有点叛逆冷漠的男高样。 王大海视线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后,皱眉道:“你十七?” 语气里浓浓的怀疑。 靳炽川冷着脸问:“不像吗?我养父母没出事前,我顿顿海参鲍鱼,营养补得好。” 第53章 丑陋 王大海撇撇嘴,“是不像,不过……” 他的视线,落在南欢身上。 看她的腰、腿和脸。 南欢轻轻拽着靳炽川的衣袖,哽咽开口:“哥,如果你不能在这所学校,那我也不念了,我们一起走吧。” 靳炽川二话没说,单手把书包甩到背上,领着南欢就要离开。 王大海忙从凳子上起身,喊道:“唉!你俩等等!你们闹什么呢,学籍档案都转过来了,还能不让你们念啊?十七岁长得高点壮点怎么了?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听此,南欢和靳炽川止住了脚步。 王大海绕过办公桌,领他俩去德育楼。 走到四楼后,停下来,说:“这是高三一班,以后你俩就在这上课,老齐,过来……” 王大海站教室门口,冲里面站在讲台上的男人招手。 男人身高约莫一七八,穿着蓝色衬衫和西裤,戴着棕色框的眼镜,手上还拿着粉笔,一副严谨的数学老师模样。 “这是齐添,教数学的,你们的班主任。”王大海介绍道。 南欢乖巧打招呼,靳炽川微微颔首。 几分钟后,王大海走了。 齐添让南欢和靳炽川跟班里同学打完招呼后,给他们找了位置。 南欢的座位,在左侧倒数第二排,靠窗。 她后面是靳炽川。 “你好啊,同桌。”南欢主动跟自己的同桌打招呼。 是个长得很漂亮的,气质很清冷的女生。 “我叫孟冬,是个孤儿,你也是吗?” 南欢点头,“我是。” 孟冬攥笔的手紧了紧,又说:“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是孤儿。” 听到这,南欢心中的猜测越发成真。 她脸上的情绪,就快要绷不住。 孟冬不看她,只盯着眼前的试卷,低声说:“你和你哥才来一天,能走就抓紧走吧,最好现在就离开这。” 南欢佯装没听懂,她翻开自己崭新的课本,慢吞吞道:“可是,离开这里,我和我哥就不能念书了,我们还指着高考呢。” 孟冬写解题步骤的手停住,良久,用很轻很轻的声音,有些失神开口:“高考……” 中午放学。 南欢和靳炽川去食堂吃饭。 他们端着餐盘,在人群中,走到孟冬所在的那张桌。 南欢坐在她对面,靳炽川坐南欢旁边。 孟冬缓缓抬起头,看清眼前坐的是谁后,皱眉道:“你以后还是和你哥另开张桌吃吧。” “为什么?”南欢将自己多买的一瓶饮料,递过去。 孟冬垂眸道:“不要和这里的任何人有感情。” 南欢:“可我们是同桌啊。” 孟冬低头,不说话了。 南欢始终静静看她,被她的情绪感染到,迟迟未动筷。 “吃饭。”靳炽川出声提醒。 南欢回过神,心不在焉夹着餐盘中的菜叶子。 不一会儿,靳炽川就往她盘子里多夹了个鸡腿,“吃肉。” 南欢侧首看过去,和男人对上视线。 “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不怎么爱说话的孟冬,突然开了口,话里话外带着点羡慕。 南欢忙抬头看过去,把靳炽川夹给她的鸡腿,又夹给孟冬,笑道:“你吃。” 孟冬的脸颊有些红,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谢谢。” 晚上。 南欢洗漱好后,穿着睡裙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迟迟未睡。 她在等孟冬。 今天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后,孟冬就被齐添叫出去,可直到现在凌晨一点了,也没回来。 南欢靠在墙上,等得直打瞌睡时,宿舍门终于有了细微声响。 来人像是怕把大家吵醒,所以开的动作很轻,很小心。 孟冬回来了。 她脱掉校服外套后,就进了卫生间。 南欢下床,走过去,直接推开了门。 孟冬见到是她,明显吓了一跳,慌忙去捂身上的痕迹。 可卫生间内光线明亮,是遮不住的。 “你怎么还没睡?”孟冬佯装自然询问。 南欢背靠壁砖,只淡淡道:“很辛苦吧。” 这四个字,明明很普通,却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孟冬的所有伪装。 她的脊背慢慢佝偻,整个人蹲在地上,哭了。 南欢走过去,抱住她。 孟冬哭得浑身颤抖,字字哽咽含恨道:“我明明有在很努力学习,我的成绩甚至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学,可我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事情?林烟,你快跑吧,和你哥哥离开这里,留在这里也无法参加高考的,这就是人间炼狱……” 南欢沉默抱她,摸她的头发。 孟冬哭了整整半小时后,终于筋疲力尽,睡过去。 南欢帮她盖好被子,起身,穿着校服外套。 悄悄离开宿舍。 男女生宿舍楼之间,有一片小树林。 树木郁郁葱葱,都很高大,从外面几乎瞧不清里面有什么动静,很隐蔽。 南欢走到白天和靳炽川约定的地点时,男人已经到了。 他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冲她招手。 南欢走过去,坐在上面,双腿并拢,双臂抱膝,很安静。 “怎么了?”靳炽川发觉她情绪不对。 南欢侧首,把脑袋埋在他颈窝,沉默许久后,才把孟冬的事说了。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腕处传来丝丝凉意。 扭头去瞧,发现本被她埋起来的手链又回来了。 靳炽川正帮她戴上。 “新的,这次别弄丢了。” 听他这么说,南欢的眼睛突然有些酸涩。 她沉默抱住男人的腰,抬头,去亲他的下巴。 靳炽川低头,和她对上视线。 在昏黄地灯的映衬下,南欢五官十分柔和美丽。 “别招我。”他喉结滚动,艰难阻止。 南欢起初不听话,足足一分钟后,才搂着他脖子,把脸埋在他肩上。 轻声叹息:“靳炽川,你是唐僧吗?” 男人没回应,而是直接起身,手臂从后箍着她的腰,把她抱起。 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校服外套,随意抖了抖,拎着。 抱着她往顶楼废弃教室走。 第54章 忍忍 南欢回到宿舍时,已经足足过去两个点。 她刚进去,就和不知何时醒来的孟冬对上视线。 孟冬从床上下来,拉着她就去卫生间。 在灯光下,扒她的校服外套。 看到里面的暧昧痕迹后,瞳孔瞬间骤缩。 “你才来……他们就……就……”剩下的话,孟冬说不出口,她整个人像是遭受重创,脸色惨白。 南欢把校服外套穿好,摇头解释:“不是那群人。” “那是谁?”孟冬急忙追问。 “……宋川。” “宋川?他不是你哥吗?” “……不是。” “什么意思?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孟冬失了往日从容,她迫切需要个答案。 南欢的视线,镇定看着眼前的女生,斟酌片刻后,才压低声音道:“林烟是我的假名,我真名叫南欢,是津海台的记者。” 听到这,孟冬的眼睛倏地睁大。 她嘴巴也张着,却迟迟说不出话。 足足五分钟过去。 孟冬才激动颤抖着出声:“你是记者,你是来调查一中的吗?你们外界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对不对?你们是不是要救我们出去?” “抱歉,我现在还无法把你们救出去,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怎么帮?”孟冬的眼里迸发出喜悦,她在地板上止不住来回走着,强行压着雀跃,感觉在黑海里沉浮多年,终于看到了曙光。 南欢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六个i监控器,放在掌心,递过去。 “偷着录下来。” …… 两分钟后。 孟冬打开宿舍门,走出去。 不一会儿,她回来时,又带了五名女生。 南欢始终在卫生间里待着,直到孟冬来敲门,她才出去。 宿舍里,暖黄灯光下,那五名女生,也漂亮的惊人。 她们的目光小心翼翼,却也和孟冬一样,透着隐隐的欢喜和期待。 “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津海台记者,南欢。现在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拿到证据,才能有机会离开这里。” 孟冬的声音虽低,却坚定。 另外五名女生,彼此对视后,纷纷点头,依次从南欢掌心拿走i监控器。 其中一个问:“姐姐,你会拿到证据后,就抛弃我们吗?” “不会。京市督导组三个月后会去津海市检查工作,到时候,我会实名检举。所以,你们要好好等我。” 听南欢如此说,那五名女生都非常高兴,压抑着激动,离开了。 孟冬也很高兴,她坐在床边,缓缓开口:“三个月,岂不是这个冬天过去,我就真的能迎来春天了?” 南欢看着窗外渐渐涌现的晨曦,轻声道:“会的,天总会亮的。” …… 南欢和靳炽川在一中又待了一周。 拿回了录满证据的i监控器。 期间,王大海经常把视线落在南欢身上。 依旧看她的腰、腿等部位。 目光透着贪婪。 但他终究没得逞。 在学校里,靳炽川除了南欢在女生寝室和上厕所,其余时间,他都寸步不离跟着她。 一周后,蒋绍正按照约定,伪装成他们的小叔,来接他们出去。 王大海虽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没办法,只好给他们办了退学手续。 南欢在离开前,和孟冬在校门口最后一次对话。 孟冬紧紧抓着她的手,小声说:“姐姐,我会努力收集更多的证据,想办法邮给你。” 南欢摸摸她的头发,“保护好自己,别做傻事,等我。” 孟冬忍着泪意,点头。 南欢在临走前,把自己戴了很多年的手表送给她。 “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看看时间,再忍一忍。” “……好。” 微风徐徐,吹动孟冬的校服和发丝,她双手珍惜接下。 南欢的眼眶倏地红了,她转身,离开时冲后面挥了挥手。 三米开外的路灯下。 蒋绍正瞧着这一幕,缓缓道:“南欢调查的事情很危险,就算是我,亦或是左博仁,都不敢插手太深。” 靳炽川站在旁边,视线始终落在南欢身上,没出声。 蒋绍正眸色沉稳,又道:“季域和杜康成是多年死对头,明明知道这种事可以直接将杜康成弄死,却也不敢出手,可见杜康成背后的势力之大。而南欢,就是蜉蝣撼树。运气好,她说不定能成功,但绝做不到连根拔出。运气差,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可有些事,即便知道危险,也得有人去做,这是她的原话。我尊重她的决定,也为她能做这样一个记者,而感到骄傲。” 靳炽川说完,蒋绍正却笑了。 他向来面容严肃,笑的时候很少,难得出声打趣道:“你以什么身份,为南欢感到骄傲?” “朋友?”他故意拿话损靳炽川。 靳炽川也不生气,他笑着回:“已经更进一步了。” 蒋绍正思索两秒后,顿悟:“炮友?” 靳炽川不太喜欢这个词,他皱眉纠正:“说不定很快就能成为男友。” 蒋绍正笑出了声,觉得他的想法不太实际。 却也没打破他的美好幻想。 这时,南欢已经走过来了。 “接下来想去做什么?”靳炽川问。 南欢看向蒋绍正,“请你吃顿饭?” 蒋绍正有些诧异,“为什么?” “因为你特意从津海赶来帮忙。” 蒋绍正笑了,“我和靳炽川的关系,不用计较这些。不过,你可以把对我的感谢都给靳炽川,比起饭局,我更想吃喜宴。” “好了,别听他胡言乱语。我们去李村,找褚红梅?”靳炽川转移话题。 南欢点头,跟着靳炽川往不远处的车里走,脑袋里却始终回响着蒋绍正适才那番话。 她心里起了点波澜。 如果三个月后,京市督导组来津海市,真的受理并调查这件事的话,那三个月后,不光是孟冬等人迎来了春天,她也迎来了春天。 “你在做什么?”靳炽川突然停下脚步。 猎猎冷风中,他回头看她,目光深沉。 南欢回过神,同他对上视线。 可握他左手无名指的手,却没松开。 她在悄悄量他无名指的尺寸,打算回到津海时,先去买个戒指备着。 “握你的手。”她给了个‘废话’借口。 “好握吗?” “……还行,就是有薄茧。”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单身多年,打飞机比较爽。” 他说完,阔步向前,去了几米开外的那辆车里。 车是蒋绍正给他们弄的,牌照是古城本地,去哪儿不会引起怀疑。 南欢还在原地站着,被他适才那句,臊红了脸。 第55章 女上 两小时后。 南欢和靳炽川去到褚红梅家里。 可家里却没人。 问了邻居才知道,褚红梅前两天去她外地亲戚家参加外甥女的婚礼了,估计得再过两天才能回来。 南欢给邻居买了不少水果牛奶,还给留了电话号,说如果褚红梅回来,麻烦告诉她一声。 邻居同意了。 靳炽川和南欢,便驱车回古城的宾馆,打算等两天。 车子刚在宾馆外面的街道停好。 靳炽川的手机就来了电话。 他那时正低头找掉落的打火机,便示意南欢帮他接一下。 南欢拿着他的手机,按下接通键,并开了免提。 里面传来一道男声,年纪应该不小,情绪挺高兴。 “小靳啊,你的机会来了!公司和德国那边合作了新项目,需要派个负责人过去,定你了……” 本弯腰捡打火机的靳炽川,突然起了身,他从南欢掌心拿走手机,转身开门下了车。 车门一开一关。 驾驶座空了。 整个车厢似乎都安静下来。 南欢的表情还有些微愣,没从适才得到的消息中回过神。 足足十秒后,她才重新坐回副驾驶,隔着前挡风玻璃,看着几米开外,站在路灯下打电话的男人。 去德国,当一个项目的负责人。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是好事,就该高兴。 为靳炽川高兴。 南欢低头,伸手,用掌心用力揉搓自己的脸,然后对着后视镜试着笑了笑。 可坚持不过两秒,眼角就有些红了。 不一会儿,古城突然下起了太阳雨。 雨势还挺大。 隔着车窗都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 南欢忙撑着把伞,下车跑向靳炽川。 她踮着脚,高高举着手臂,让比她高很多的男人能被伞面笼罩。 靳炽川挂断通话,将手机揣回口袋后,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接过她拿着的伞,带她去宾馆。 两分钟后,二人站在宾馆的廊檐下。 靳炽川收了伞,并抖了抖上面的雨滴。 南欢在旁边默默看着。 这时,靳炽川的手机又响了。 他拿出来看了眼,按下接通。 南欢离得近,能隐隐听清。 是靳游海的声音。 “我听到消息了,你们公司要派你去德国,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稍后再说,现在比较忙,挂了。”靳炽川音色淡淡说完,就把通话又挂了。 一侧首,发现南欢正在看他。 南欢被人捉住视线后,慌忙移开,转身往里面走。 脚步却有些乱。 古城的这场雨,终究下大了,即便是下午,天色也不再明亮,被乌云笼罩,夹杂着狂风阵阵,让整座城都黑下来。 南欢伏在窗边,透过玻璃,静静赏了快半小时的雨。 在走廊打电话的靳炽川也没回来。 ——嘎吱。 门终于被人推开。 靳炽川身上的衬衣袖子挽起来一道,手上端着两桶泡好的面,他边往里走边说:“雨下得太大,没有骑手接单,只能吃这个了。” 原本二人是要去酒店开房的,但这个时节恰好赶上古城旅游旺季,房都满了。 所以只能住在宾馆,还找了许多家,才订上个双人间。 南欢从窗边往回走,和他一起坐在桌子前,打开桶红烧牛肉面,笑着说:“雨天吃这个最舒服。” 靳炽川笑了笑,没说什么,却从身后又拿出个袋子,递过去。 里面放着火腿肠和各种零食鸡爪卤蛋。 “宾馆老板只有这了。”他解释。 南欢边拆鸡爪的包装,边低头,斟酌问:“你……要去德国啊?” 靳炽川没吃面,他正靠着椅背坐着,视线却落在眼前的电视屏幕上。 电视没开,屏幕是黑色的,就在桌子前,相当于一面镜子,能大致看清南欢的神色。 “你想我去吗?”他问。 南欢用叉子搅了搅面,仍没抬头,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却挺轻松自然,“我记得你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在图书馆里,兴致勃勃给我看一本杂志,上面写的就是德国某个建筑项目,你很感兴趣。还说,真想去啊!” “所以我认为,这次的机会很好,也能让你如愿,应该去。” 南欢说完,低头吃了口面。 桶面上方的热气,让她的眼睛渐渐变得潮湿。 “没良心。”靳炽川语气很淡的说了这三个字,听不出情绪。 南欢握着叉子的手指紧了紧,却继续闷头吃。 靳炽川的视线落在她有些凌乱的发丝上,伸手,去触碰。 “我看其他感情很深厚,认识很多年的朋友,要分开时都会很伤心,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南欢的眼睛瞬间红了。 她的气管里不小心呛了点热汤,猛地转头,对着空气使劲咳嗽。 咳嗽了快三分钟,才停下来。 男人的掌心,覆在她后颈,轻轻用力,让她不得不转动脑袋,和他对上视线。 靳炽川的目光,落在她隐隐潮湿的眼眸,和发红的眼眶上,笑了。 像是很满意。 他松开手,端起自己的那桶面,吃之前,说:“我不去德国。” 南欢眼皮微跳,怔怔看他。 靳炽川慢条斯理用叉子把面挑起来,晾凉后又道:“我做这个决定,只是因为我不想去。我的家人朋友都在这边,我在津海生活得很好,即便留在国内,两年内也会升职,德国,我没什么向往的。” 他给了很充分的理由。 但南欢的脑海里,却闪现多年前,他在跟自己讲那本杂志时,眼里的向往和光亮。 此刻,她在心里无声对他适才的言论做出反驳。 ——借口。 二人吃完面后,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便各自洗漱,去床上待着。 两张床,仍只睡一张。 南欢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慢慢往下坐。 靳炽川侧颈青筋绷起,手护着她的后腰,问:“怎么这么主动?” 南欢的身子往前倾,趴在他肩头,心里却始终在计较着什么。 她拥有的,她能给的,怎么永远都这么少。 靳炽川给她的,为什么总是那么多。 她心里像是淋过一场大雨,比窗外的暴雨还要凶猛。 南欢在他耳边,小声说:“用点力好不好?” 她想名正言顺地哭。 第56章 别停 宾馆的空调温度开得有些低。 南欢怕冷,身上就着了件宽大黑色短袖。 靳炽川的动作渐渐慢下来,看着对面的墙壁,摸摸她的头发。 “别哭了。” 南欢哭得太凶了。 “别停……”她哽咽着喊话,诉求。 靳炽川视线上移,看向暖黄灯光没照到的天花板边角,深深吸口气。 “好了,到此为止。”他离开她的身体。 伸手去给她擦脸上的泪水。 擦着擦着,他喉结滚动,低声笑问:“怎么这么能哭?” 他的手都湿了,她的眼里却还在往外流泪。 南欢缓缓瞭起眼皮。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可兴许是今天用眼过度,她的眼前再次闪黑,又看不清了。 “靳炽川,等过两天把褚红梅带回津海,刀疤就不会去找我的麻烦了。” 她实在看不清他的脸,便闭上眼,再次趴在他肩头。 靳炽川的手,落在她后脊椎上,没说话。 南欢几乎是想到什么,就往出说什么,字眼咬得很轻,在这雨夜里,音色让人舒服。 “巫山馆的事情,蓝禾会帮我,闻骋也在。如果我在津海市遇到什么麻烦,我还有爸爸哥哥,或者是左博仁,李乔幽,他们都能帮助我。” “如今我手上还掌握了证据,等三个月后督导组来津海,说不定到时候我就可以结束这个任务了。” 她字字说着自己的近况多么好,好到不需要他担心。 “有那么多人可以帮助你,就不再需要靳炽川了吗?” 男人突然出了声,音色低沉,情绪很浓。 南欢眼皮缓慢眨了眨,泪水再次涌出来,仓促滑落在他肩头。 靳炽川感觉到了。 南欢又在说:“现在的交通很方便,想见面的时候,一张机票就可以解决。” 靳炽川却听笑了。 他问:“我看起来很好骗?” “如果异地不是问题,为什么那么多异地恋最后都无疾而终。在国内,况且都如此,更何况是两个国家。时差不同,平时的生活也无法及时参与,分享欲只会慢慢降低,关系也会渐渐变淡。更何况,我说了,我去不去德国,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和任何人都无关。” “所以,别多想?” 靳炽川拍拍她的后背,让她把脸露出来。 南欢不愿,不肯抬头。 窗外响起惊雷,暴雨再次降临。 靳炽川抱着她从床上起来,音色沉沉道:“抱紧我,别掉下去。” 接下来一小时。 他领她发散思维,让她再没办法想东想西。 停下来时,南欢转身趴在床上,浑身都没力气。 靳炽川靠坐在床头,刚要点烟,手机就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津海本地的。 靳炽川犹豫两秒,按下接通。 听到里面说话的人是谁后,他皱了皱眉。 转身,趴在南欢身边,手臂环着她,将手机放在她耳边。 让她的左耳,能听清里面说什么。 然后,他在她的右耳,低声说:“帮帮忙。” 南欢有些懵,缓缓从枕头上抬起脸。 只听手机里传来一道颇为熟悉的女声:“师哥,我听说你要去德国了,恭喜你啊,真为你高兴,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个饭?” 靳炽川俯身过去,沉声道:“潘珠,我记得我已经拒绝过你了,甚至已经把你微信删除,手机号拉黑,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联系的必要,麻烦你不要再用别人的手机打电话给我。这对我而言,是困扰。” “当普通朋友也不可以吗?”手机里的女人,隐隐带有哭腔。 听起来,很柔弱,会让很多男人都觉得心生怜惜。 再不好意思说重话。 但靳炽川,已经看过南欢哭了,他心里女人哭的名额,已经被占掉。 其他人,他都没什么动容。 “我不想和你有任何联系。”靳炽川拒绝得很冷漠。 潘珠开始哭,话里话外还透着以后还要缠着,还会主动追求他的打算。 南欢听得微微叹息,有些烦了。 她主动环住男人的脖颈,凑过去,小声说:“别停。” 她刚经历过情事,声音很哑很软,明眼人一听就明白。 潘珠果然不哭了,应该在努力听声。 靳炽川望着南欢,笑了,“好。” 话落,他将通话挂断,手机丢去一旁。 再次同她共赴云雨。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恩人的吗?”南欢后悔刚才帮他了。 靳炽川却亲亲她的眼角,音色略沙哑,笑道:“已经在努力达成你的诉求了。” 南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脸红了。 她说别停。 他就不停。 …… 两天后。 南欢从床上坐起来时,发丝有些凌乱,小脸通红。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日期。 心中暗暗唾弃自己。 太荒唐了。 说好等褚红梅回来,就这么等的吗? 这两天,她几乎没下过床,吃饭都是靳炽川点外卖,他去取,吃完他收拾扔垃圾。 南欢捂了捂脸,掀开被子,踩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换好衣服,吃完早餐后,接到了那位‘李村邻居’的来电。 说褚红梅回来了。 南欢忙去房间外找靳炽川。 男人正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抽烟,左手仍拿着电话。 他这两天,来电不断。 大都是公司里催,希望他去德国负责那个项目。 还有靳游海,也希望他去。 一个接一个的劝着,他不想她听见这些,就出去打电话。 “怎么了?”见她出来,靳炽川果然又将通话挂了。 南欢看着逆光站立的男人,缓缓开口:“褚红梅回来了。” “好,我们现在就去李村。”靳炽川将烟掐灭,把烟蒂丢进垃圾桶。 南欢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靳炽川停住脚步,眉头微挑,无声示意缘由。 南欢这两天想了很多,此刻她的心情舒畅不少,想明白了。 她笑着看他:“靳炽川,你去德国吧。你那个项目耗时约两年,对不对?如果两年后,你还没有女朋友,我也没有男朋友,那等你回国,我们就……” 她的话,说到一半。 靳炽川追着问:“我们就如何?” 第57章 扭动 南欢刚要说话,手机却突然响起。 还是褚红梅的邻居。 南欢只好按下接通。 “你们什么时候来啊?褚老太太好像还要出门!” 通话挂断。 南欢再顾不上适才的话题,她和靳炽川对上视线,把刚才的聊天内容说了。 “先去李村。”靳炽川做出决断。 二人直接离开宾馆,驱车一路加速抵达褚红梅家门前,急促的刹车激起地上的少许灰尘。 车门一开一关,二人下去,往庭院里走。 褚红梅今年六十多岁,是个非常健康硬朗的老太太,此刻正在院子里晒鱼干。 见到来人了,她停下手上动作,问:“你们是谁啊?” 南欢上前一步,出声解释:“老奶奶,我们可能要带您去津海市住一段时间,但保证绝不会伤害您,所以请您别害怕,跟我们走,好吗?” 褚红梅放下手中的簸箕,站在四四方方的庭院中,良久,缓缓开口:“是我儿子刀疤又惹事了吧?” 南欢和靳炽川对上视线,谁都没说话。 褚红梅拍拍手上的灰,叹了口气,点头道:“好,我跟你们走。我是刀疤的母亲,那孩子犯了错,理应我来偿还。” 听老太太这么说,南欢心里放松不少。 万幸,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阿烟……”庭院门口,突然传来道颇为熟悉的男声。 南欢扭头去瞧。 杜锡林身着灰色大衣,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站在台阶上,笑意不达眼底。 南欢眉头微蹙,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横插一脚。 杜锡林不让路,他依旧把出去的门挡死。 似笑非笑开口:“你从一开始就利用我,你最初就不打算和我结婚,甚至那次在金樾府酒店,和我上床的女人,也不是你,对不对?” 南欢没回应,也就没否认。 杜锡林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冷,甚至隐隐含着点阴鸷。 南欢没时间和他继续耗着,便微笑着问:“杜少爷,你要我今天怎么做,才肯让开这条路?” 如今她的处境很糟糕,几乎可以说是四面楚歌,能不多杜锡林这个敌人,自然最好。 杜锡林缓缓抬起右手,在半空中微微动了动。 顿时,有保镖从车里搬出一箱白酒,放在地上。 杜锡林背靠门框,低头欣赏着他的手套,漫不经心开口:“那日,你我的喜酒没喝,今天,你就全喝了吧。” “喝了这些,我们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吗?” 杜锡林笑着点头,“当然。” 南欢刚要上前,却被靳炽川拦住。 “我喝。” 他掷地有声,语气没有半分犹豫。 杜锡林的目光却瞬间下沉,刺过来。 “你以什么身份喝?” 靳炽川走到那箱酒前,低头弯腰,徒手拆开上面的封条。 拿出一瓶后,拧开盖子,白酒味瞬间随风蔓延在空气中。 浓厚醇香,可量多了,也足够致命。 以什么身份? 自是那夜的新郎官。 他仰头喝着。 杜锡林见此,眉头微动,却并未阻拦。 南欢满眼担忧望着靳炽川的背影。 看他一瓶瓶喝着,很是揪心。 良久,满箱白酒都空了,杜锡林淡淡扫视一眼,转身离开。 南欢忙去扶靳炽川。 男人身形踉跄,扭头吐了好久,额角青筋绷起,脸色透着痛苦。 他已经彻底醉过去。 “要不先扶到屋里休息?”褚红梅在旁边提议。 南欢摇头。 她努力搀扶着靳炽川往外面的车走去,示意褚红梅跟上。 如今必须尽快离开李村,绝不能再做停留。 南欢驱车载着二人,在去古城市医院的路上,给还未离开古城的蒋绍正打电话,拜托他把褚红梅先带回津海市,交给蓝禾。 …… 夜里三点。 靳炽川醒了。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靠坐在床头,手上还在输液,脸色仍旧颇为惨白,却看不出羸弱姿态。 “医生说你暂时不能吃东西。”南欢始终没睡,坐在椅子上和他说话。 靳炽川的视线看过去。 缓缓抬起右手。 南欢俯身向前,面色虽有疑惑,却没问。 靳炽川抚摸着她半边脸颊,音色略沙哑,沉声问:“我们就如何?” 他把话题带回了早上。 南欢倏地瞭起眼皮,看着面前的男人,心跳如擂,缓缓道:“我们就在一起。” 靳炽川却抓住了话中漏洞,他垂着眸,视线落在她脸上,又问:“如果我不去德国,两年后,你我谁都没有男女朋友,就不能在一起吗?” 南欢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不禁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撑在床上的手指微微蜷缩,却迟迟给不出答案。 “回答我。”他的指腹,在她侧颈处轻轻划过,音色撩人。 南欢感觉浑身战栗,她闭着眼睛,小声说:“在…在一起。” 忽然,她被人用力扯到了床上。 南欢猝然睁开眼,有些惊讶。 靳炽川箍着她的后腰,手捧着她的脸颊,含着她的唇,吻得深。 南欢眼睫颤啊颤,她艰难出声:“你的手……” 靳炽川正输液的手,已经跑了针,回了点血,他却丝毫不在意。 南欢被他带动着,也闭上了眼,沉入这场深吻。 心中却在认真思量,两年,应该足够让天理昭昭,坏人绳之以法了吧。 南欢心里有了点隐秘的期待。 她主动跨在男人的身上,与他拥吻。 可吻着吻着,就觉出不太对劲。 她与男人分开了些,她的唇在灯下饱满红艳,目光有些游移,气喘吁吁道:“你…别这样。” 说着话,脸却红得惹眼。 她想从男人身上下去。 触感太明显了,她有些受不住。 靳炽川却没许,他箍着她后腰的手,用了点力道,让她猝不及防坐回去。 南欢整个人傻了一秒后,身子直接软下来。 靳炽川埋首在她侧颈,轻轻吻着,音色低沉磁性:“我等两年后,你给我名分。” 南欢整个人轻轻颤着,她的手指,抓着他的病号服,脸红到发烫。 向来比较冷静理智的大脑,此刻一片混乱。 只想逃脱束缚,从他身上下来。 便扭动着,想离开。 男人的声音却瞬间哑了。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腰。 “别乱动。” 第58章 摧毁 “那你消停点。”南欢脸皮薄,受不了太刺激。 靳炽川侧身伸手,将台灯关了。 病房瞬间暗下来。 只有少许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眸色深深,翻涌着浓烈情绪,在她耳边问:“你想要吗?” “你还病着呢。”南欢脑袋埋在他肩上,劝着。 “没事,只喝了点酒。” 听男人这样说,南欢感觉她整个脑袋都大了,那叫只一点点酒? 靳炽川却突然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床上。 “你……”借着透过窗帘的微弱月色,南欢无措看着面前的男人。 “让你高兴。”靳炽川随手脱掉病号服上衣, 把被子往起扯,蒙住了他们。 良久,南欢猛地探出了头,大口大口呼吸,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要流泪。 她的手指,抓着枕头侧面,揪着,又松开,如此反复。 可没过多久,整个人又被拖回被子下。 那暗藏着欲望与夜色的无尽深渊。 叫人堕落,又让人贪恋。 最后,还是被欺负哭了。 …… 翌日。 下午两点。 南欢和靳炽川回到了巫山馆。 靳炽川早上办出院时,医生极力反对,建议他再多休养几天。 可向来好说话的南欢,却难得很坚决道:“不用了,他可以。” 靳炽川的身子仿佛就是铁打的,昨晚都那样了,他还有什么不行的。 见南欢这样说,医生只好给办了出院。 期间,靳炽川始终在门口,含着笑意看南欢,见她微微板着脸的模样,却只觉得有趣。 此刻,二人乘着电梯前往顶楼。 南欢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里面的气氛颇为紧绷、严肃。 刀疤本来正坐在茶几上,见她回来了,顿时起身,冷着声问:“你把我妈弄哪儿去了?” 南欢没搭理,先去办公桌前,喝了口水。 蓝禾起身,给她让了座。 南欢靠着椅背,神情总是淡淡的,让人摸不准她究竟在想什么。 刀疤等的不耐烦,直接将桌上的酒瓶砸在地上。 顿时,发出巨大声响。 南欢缓缓瞭起眼皮,看过去,笑着,眼里却无丝毫温度。 “你在这里砸的每一个酒瓶,都会砸到褚红梅面前。” “你!”刀疤猛地冲上前,双手撑着办公桌,眼睛通红,咬着牙,像是被人扼住了命脉。 南欢仍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缓缓道:“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如果你想留在巫山馆,就好好做事,别闹乱子,褚红梅我就会派人好好伺候着。如果你不想……” “你会如何?”刀疤的目光冷下来,透着狠厉。 南欢点了支烟,把打火机啪嗒丢回桌面,“就别想见到褚红梅了!” “阿烟!我弄死你!”刀疤的眼神杀机毕露。 他想冲上前时,却被靳炽川拦住。 始终坐在椅子上的南欢,终于起了身。 她的眼里没有丝毫畏惧,将这场戏演到极致。 “刀疤,我们现在各有软肋掐在彼此手里,只要你不动我的人,褚红梅,我就不会动。用褚红梅的命,换其他人的命,这交易,值不值,在你。” 南欢说完,低头,漫不经心弹了弹烟灰。 刀疤的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吱直响。 良久,终于平静下来。 他后退一步。 与靳炽川拉开距离。 笑得狠:“好,这交易,我做了。” 南欢把只吸了一口的烟按灭,笑道:“你放心,褚红梅,我会让人照顾的很好。” 刀疤神色阴冷,满脸不甘,却终于无法,转身走了。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蓝禾从窗边走过来,低声说道:“你放心,褚红梅现在生活得很好,我们会好好照顾。” 南欢微微颔首,又抬头,看向靳炽川。 “你回家吧,估计靳叔叔这些天一直想找你谈话。” 男人和她对上视线。 靳炽川旁若无人走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俯首,亲了下她的唇,音色低沉道:“等我晚上来接你。” “……好。”南欢脸色微红。 不一会儿,靳炽川走了。 蓝禾在旁边笑着问:“你和他去古城的这几天,究竟做了什么,怎么感觉进展飞速?” 南欢右手握拳,凑到唇边咳了咳,意图避开这个话题。 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一直在做。 不过,这个答案,实在是羞于启齿。 蓝禾也不追问,只用指关节敲敲桌面,让她回神。 “既然你从古城李村回来了,就跟我走吧。” “去哪儿?”南欢有些困惑。 “去医院啊。”蓝禾伸手指了指她的眼睛。 南欢头一次有了点讳疾忌医的想法。 蓝禾察觉到了,干脆拉着她就往外走。 二人开车前往市医院,挂了专家号。 做完检查后,医生看着片子,叹了口气。 南欢看的心惊,说话的声都有点颤:“医生,我是要瞎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 听到这,南欢的心凉了一半。 蓝禾忙问:“医生,这人好好的,怎么眼睛突然就看不见了?” “按照检查的结果来看,应该是她不知吃了什么药物,导致诱发了体内的隐性基因,她眼睛的问题,应该是家族遗传。你家里人有得过这种病的吗? 南欢看着医生望过来的目光,身子缓缓向后靠,不知想起什么,情绪有些低落。 “她死的早,没活到能发现眼睛有问题的年纪。” 医生没再追问,拿笔给她开了住院单。 “先住院观察吧,你这个眼睛,得抓紧治疗,不能再拖了。” 南欢有些犹豫。 接下来的三个月,至关重要,她没什么时间浪费在这里。 蓝禾在一旁猜到了她的想法,刷的拿起住院单,出去缴费。 南欢面色凝重坐在椅子上,感觉双肩很酸痛沉重,无穷无尽的压力袭来,想要压垮她。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来显是靳炽川。 南欢任由它响着,却没接。 她抬头望着天花板,面容冷肃,眼里毫无光芒。 她这样的情况,即便成功将杜康成等人绳之以法又如何。 带着遗传病和靳炽川在一起。 以后,会拖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