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他早亡的夫人诈尸了》 第1章:陆定远,是你…负了我! 大盛承平二十五年,腊月初三。 盛京城的男女老少早早地便围在挂了大红喜结的相府外。 慕微微以一抹幽魂的形态飘荡在人群中。 听他们说,当今圣上跟前的宠臣陆相爷与清怡郡主会在今日成婚,相府的管事定会撒上不少铜钱寻个好意头。 距离慕微微身死已有半月,不知是不是她死前执念太深,竟会以游魂的方式存留在人世。 “哎,快看啊!陆相爷出来了!他要去迎新娘子了!” “天哪!陆相爷今天这身喜袍好衬他啊!未免也太俊了吧!” “要我说还是清怡郡主有福气,陆相爷是何等的清风霁月之人啊,配清怡郡主属实是委屈了!” “嘿你可别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清怡郡主可是当今的堂妹,身份尊贵着呢!” …… 听着身边人对这位陆相爷的赞美之词,慕微微不禁随着众人的视线一道望进府内。 只一眼,便让她看呆在了原地。 那道她魂牵梦萦的身影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相府大门! 那人身姿挺拔八尺有余,剑眉星目,不是她的相公陆定远又是谁? 这个传闻中死在战场上的男人,竟在盛京城里封侯拜相,迎娶皇亲国戚。 至此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多可笑啊! 慕微微呆愣地看着不远处的陆定远身着一身喜袍,骑上大马去迎接他的新娘子,在这个艳阳高照的冬日里。 可那明明是属于她的相公啊! 他们七岁相识,十六岁时她红袍披身嫁予他为妻,良辰美景时他亲口许诺:“此生定不负我微微。” 她信了他,在他深夜苦读的时候为他添灯加衣,在他发觉科举无望选择弃文投戎时也毅然决然地支持他。 在他离家后的一千七百多个日夜里守着他们的家,代替他勤勤恳恳地照顾公爹婆母,不辞艰辛地抚育他们的孩儿,傻傻地等着他回家。 可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是不知身份的刽子手将她和她的蛮蛮虐杀于白雪覆盖的深谷下,在夜幕之时成为野狼们的盘中餐。 就因为那人的一句“我曾在盛京城里见过陆兄弟”,她就疯魔般执意带着蛮蛮去盛京城寻他,结果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还害得公爹婆母在寻他们的路上跌落冰口,葬身湖底。 而他呢? 而他却早就忘了她,也忘了他对她许下的承诺。 甚至连自己的爹娘也抛弃了,就为了这泼天富贵。 慕微微悲怆地看着不断远去的迎亲队伍,高头大马上的那抹身影如当初他来娶自己时那般挺拔,叫人心生欢喜。 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慕微微跌跌撞撞地加入迎亲队伍中,伸着虚空的手想再去触碰高头大马上男人的衣角。 想叫他停下来,想大声质问他为什么活着却不回家? 想叫他不要娶旁人,想告诉他,他们的孩儿已经四岁了,她给他取名叫蛮蛮。 可是他听不到,冷冽的脸庞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着,任凭她如何费尽全力想阻止他,最终都是虚晃穿过。 慕微微急切而又绝望地停在原地,看着她深爱的相公从马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向郡主府,去迎接他的新娘。 她真的好恨啊!恨他的绝情!更恨自己的无能! 十五年的真心与爱恋终究是败给了荣华与富贵,她这些年来的付出与等待在他面前就是个笑话。 是她错了! 她大错特错! 错把鱼目当珍珠,做那妄想与子偕老的美梦! 到头来不仅连儿子都护不住,就连向来视她如己出的公爹婆母也被自己连累得客死他乡。 难怪老人们常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薄情多是读书人。” 是她咎由自取,她活该啊! “陆定远,是你…负了我!” “陆定远!你抛父弃母!你抛妻弃子!我恨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恨意湮灭了慕微微的理智,在这一刻,她只想用最恶毒的话去发泄自己心中的痛苦。 - “娘…” “蛮蛮乖,娘累坏了,咱们小声一点让娘休息好不好?” 一道软糯和一道温和的声音在慕微微耳边响起,像是她的蛮蛮和婆婆陆王氏的。 费劲睁开双眼,儿子可爱的面容映入眼帘,慕微微瞬间便红了双眼,泪水不自控地往下掉。 猛地伸手就将一脸惊喜的儿子抱进了怀里,沙哑着嗓子哽咽地说道:“蛮蛮…我的蛮蛮…” 陆青柏被慕微微紧紧抱在怀里,小人儿学着娘亲平时哄他的手势,小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慕微微的薄背,奶声奶气地安抚她:“娘不怕哦,蛮蛮在这里陪着娘。” “微微醒了就好了,这几天是不是太高兴了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突然晕倒可把咱们家蛮蛮急坏了。”陆王氏边说边伸手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听着婆母熟悉的声音和一如往日的慈爱脸庞,想到她和蛮蛮身死后,向来温和柔弱的婆母竟然不顾公爹的劝阻,毅然决然地冒着寒风大雪去找他们,却意外从开裂的冰湖中跌落,二老葬身在寒冰刺骨的湖底中。 慕微微一想到他们是因自己而死,心里就疼得无法言语,哽咽地喊了句:“娘…” “娘在这呢,微微不哭,有远哥儿的信儿是好事,若是远哥儿真在盛京,咱们一家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陆王氏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情绪,边说边给她递了杯温水。 听着陆王氏动容的话,慕微微这才注意到她们此刻在何处。 扫过高耸的房梁,房间内简单的陈设有些眼熟。 这是她们被那林谦等人诱骗出发去盛京寻陆定远时留宿过的客栈! 可那不是已经是冬月中旬的事了吗? 为何她会在这? 明明…明明她和蛮蛮已经被那林谦带着人斩杀于那无名悬崖下的山谷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已经死了啊! 还亲眼见到了陆定远在盛京城里娶妻的画面,可怎地一朝回到了一个月前,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第2章:蛮蛮,娘和你玩个游戏好不好? 难道,那是一个预言梦? 可梦境中的一切是那么地逼真,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让她喘不上气。 还有梦中那伙以林谦为首索自己命的人,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若真如梦中那般,她又该如何保护自己和蛮蛮? 还有爹娘,她该如何阻止他们悲惨的结局? “微微?” “微微?” 连着喊了慕微微两声都不见她有反应,陆王氏忍不住拍了拍她瘦弱的小脸。 慕微微回过神来看着儿子懵懂的小脸以及婆母担忧的神情,心中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林谦等人就在这间客栈对他们虎视眈眈,也许明日他们便会借机对她们母子二人动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趁她晕倒这事做文章,直接将林谦会对他们赶尽杀绝的事向爹娘和盘托出。 至于梦中陆定远在盛京迎娶高门贵女之事,她没有把握公婆会信,毕竟那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独子,他在家时又待她那般好。 慕微微想想还是作罢,陆定远是否另娶,等到了盛京一切自有分晓。 慕微微抬手摸了摸陆青柏的小脸蛋轻声说道:“蛮蛮,娘有些饿了,蛮蛮可不可以帮娘去膳房和师傅说给娘熬碗白粥?” “好~娘等我哦。”陆青柏接了娘亲布置的任务,迈着两条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出了房间。 陆王氏不知儿媳特意支走乖孙是为何,有些不解地问道:“微微,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慕微微摇了摇头回道:“娘,您靠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您说。” 附在陆王氏耳旁将自己梦到林谦对他们一家人下死手的事添油加醋地道出,只见陆王氏的脸色立时便有些许慌张,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褥,低声问道:“微微,咱们该怎么办啊?这些人怎地如此歹毒啊!” 慕微微面色凝重地拍了拍陆王氏的手温声安抚道:“娘您别慌,您先去找爹他们说这个事儿,此地不宜久留,儿媳觉得咱们不妨趁夜离开这客栈。” 面上看似冷静,可只有慕微微自己心里清楚,她有多么害怕自己一家人逃不过梦中的死劫。 目送陆王氏出了房间,慕微微即刻将行囊收好,接着在木桌边坐下。 没一会儿,陆青柏就跟着店小二托着一碗白粥上了二楼房间,接过白粥道了谢。 慕微微囫囵喝下后把儿子拉到床边坐下,握着他软糯的双手柔声说道:“蛮蛮,娘和你玩个游戏好不好?” - 母子俩那头说着悄悄话,陆王氏这边已经带着陆父往慕微微房间走来了,比起半路出现的林谦,陆父更愿意相信儿媳的话。 陆父是谨慎的性子,觉得既然儿媳能梦到祸事就代表这是上天对他们陆家的警示和眷顾,果断选择趁夜走,并且已经率先让同行的李家兄弟先行摸黑出了客栈。 李家兄弟是陆家所在的上塘村里正的儿子,因为陆定远曾经教过李家兄弟认字,里正铭恩于心,在陆父上家里求助时便果断让两个儿子陪同他们上京。 “爹,娘。” “祖父,祖母。” 母子俩异口同声喊了陆父和陆王氏一声。 陆王氏率先来到陆青柏身边,将小人儿揽进自己怀里,看向陆父。 “微微,爹同有为和必行商议好了,咱们现在就走,你带蛮蛮从茅房方向走,我和你娘随后就到。” “注意避让林谦的人,咱们在来时路过的无字墓汇合。” 陆父说完后从衣襟处掏出了一袋纸包递给慕微微,是村中的老大夫秘制的独门迷药,村中鲜为人知,还是里正亲自去为他们求来的。 慕微微接过纸包贴身放好,将行囊交予陆父,接着从陆王氏手里接过陆青柏,“爹,娘,儿媳先带蛮蛮出去了。” “微微,小心行事。”陆王氏摸了摸陆青柏的后脑勺一脸担忧地对慕微微嘱咐道。 慕微微点了点头,抱着陆青柏出了房门,直奔一楼大堂外后方的茅房。 “陆嫂子,带孩子去如厕?” 刚下一楼,身后便传来了林谦的声音,慕微微心里咯噔一下僵住了身子,有些僵硬地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立刻带上笑容应道:“是啊,林大哥还没休息吗?” 林谦扫了眼她明显略带僵硬的笑脸,心中有些狐疑,忍不住回想自己白日里的举动是不是露了什么马脚。 稍微收敛了下自己冷然的神色,沉声应了一句:“快了,下来倒杯水喝。” 慕微微心跳如雷地僵着脸上的笑容点了下头,抱着陆青柏继续往门外走,林谦看了几眼后接着喝了一大碗水往楼上走。 到了茅房,慕微微粗喘着气息先将怀里的陆青柏放下,刚刚实在是太惊险了,幸好她稳住了,若是被林谦发现了什么,只怕她们母子俩会命丧当场。 调整好呼吸后,慕微微四周眺望是否有林谦的人出来,确认好后牵着陆青柏小心翼翼地绕过膳房从篱笆墙下钻出去。 一路上,慕微微心跳如雷精神也是高度紧张,握着陆青柏的手更是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许是连上天都在眷顾陆家人,慕微微母子前脚与李家兄弟汇合,后脚陆父陆王氏也跟了上来,一行人一刻不停歇地借着夜色顺着丛林重回上一个村落。 一路上,陆青柏都极为懂事不吵不闹,乖巧地跟在娘亲身边。 客栈静悄悄的,店小二趴在柜台边打盹儿,无人在意是否少了几个人,少了哪些人,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梦乡中。 林谦习武多年,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半夜起身去了趟茅房解决了生理问题,又巡视了一遍车队的物资和马匹,确认无误后再次回到了房间。 还未来得及入眠,林谦便敏锐地听到楼下脚步声和马匹声交杂而来,心中立刻警觉起来,唤醒了同伴们,几人进入备战御敌状态。 很快楼下便传来了店小二的求饶声,桌椅被兵刃劈开的声音以及几道粗犷和阴柔的声音。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到近,一队黑衣人涌上二楼,一副要破门而入的姿态。 “还等什么?速速将人处理了。”端坐在大堂中央的阴柔男人掐着嗓子说道。 下一刻,黑衣人劈开房门冲入房间,手起刀落,见血封喉,不给人留丝毫呐喊求救的机会。 第3章:娘,我们帮帮叔叔好不好? 往村子里走去的陆家人和李家兄弟终于在天刚蒙亮时到了,自然不知晓客栈发生了什么。 找了户宽敞的人家,给了些银钱后,陆家人才敢稍稍歇息一番,怀里拥着早已熟睡的儿子,慕微微有种劫后余生的松快感。 甚至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只要离了林谦那伙人,他们一家人的性命就可无虞了? 简单休整了半日,陆父与慕微微商议过后决定雇驴车前往临城,此地离盛京步行只需三日。 为免被有心人盯上,此次上路,不再留宿客栈,尽量在白天赶到村子附近夜宿,还特地让驴车主人冯老伯绕进了另一边的丛林避开前方的客栈,一刻不停歇地往前面的村子赶。 日头西落,驴车在距离村子不到五里的地方停靠,吃了干粮和水,陆青柏被李有为带着去了不远处的灌木丛小解。 陆父则和冯老伯闲聊,陆王氏忙着将被褥铺在驴车上,慕微微的视线却是紧盯儿子所去的方向。 一日不到盛京城,她便一刻也不敢松懈。 “有为叔,我在外面等你哦。”陆青柏小解完冲着后头的李有为说了一声便跑了,实在是有为叔太臭了,熏得他受不了。 “柏哥儿别乱跑,叔很快就好了。”李有为扬声应了一句。 灌木丛里长了许多野果,呈紫色喇叭状,果肉鲜甜,陆青柏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们一道去摘过。 像是发现了宝藏般,陆青柏喜不自胜地拉起外袍装野果,他要摘得多多的,带回去给祖父祖母和娘吃。 小人儿忙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发现旁边的灌木丛后躺着一个男人,正对他虎视眈眈。 正是在客栈混战中死里逃生的林谦。 同伴们皆丧命于歹人之手,自己后背和大腿也受了多处刀伤,一路靠着快马驮着他避开官道一路向前,直到体力不支躲进了灌木丛休息,却在这意外见到了任务目标。 可就凭他现在这副残败的躯体,还有突然袭击他们的那伙人,林谦心里已不想再理会这单差点让他送命的高额任务了。 大概今晚他就会成为山中猛兽的盘中餐吧,想想这一生手中沾染过的人命,就这么死了倒也便宜他了。 就在林谦神游之际,那原本该在另一边灌木丛摘野果的小人儿不知何时到了他眼前,正睁着懵懂的双眼好奇地看着他。 “……”一大一小就这么干瞪眼了好一会儿。 还不等林谦说些什么,后方的李有为已经走过来并且在喊陆青柏了,“柏哥儿,回去了。” 林谦此时不知自己该做何表情才能让眼前的小豆丁不暴露自己的位置,只是还没等他打好腹稿,陆青柏已经朝着李有为应声道:“有为叔,这里有个叔叔。” 林谦在他说完便面如死灰地闭上了眼,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逃出客栈的,但林谦并不觉得他们会救如今满身伤痕濒临死亡的累赘。 李有为快速来到陆青柏身边将他护到身后,警惕地看向横躺在地上的男人。 “林大哥?”待看清他的样貌,李有为惊讶地喊了林谦一声。 林谦躲无可躲,只能睁开眼回应他,“是我,李兄弟。” 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惨白的脸色,李有为有一肚子的疑问,但还是暂时先压下了,毕竟他们三更半夜从客栈跑出来就是为了躲避他,可却在这碰上了。 李有为不敢擅自做主,本想先去与慕微微等人商量,可小人儿已经挣脱他的手蹲在了林谦面前。 “叔叔你流血了!”陆青柏小脸满是担忧地指着林谦身上的刀伤说道。 林谦没想到小家伙会主动过问自己的伤势,甚至还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的伤口呼了一口气,哄小孩似的说着:“叔叔不要怕,娘说流血了也不要害怕,呼呼就不痛了!” 这一瞬间,林谦甚至不敢直视小人儿那双清澈无暇的双眼,他这样一个怀着要取他性命恶意的刽子手,怎么配让他心疼自己? 瞧着陆青柏对林谦那般亲近,李有为心有余悸地一把抱起他说道:“柏哥儿,你离他远点,咱们该回去了。” 不顾陆青柏的挣扎,李有为抱着他快速出了灌木丛,朝着陆家人的位置而去。 双腿着地,陆青柏立刻哒哒哒朝着自己娘亲走去,献宝似的把自己亲手采摘的野果递给慕微微,奶声说道:“给娘吃,甜的!” “谢谢蛮蛮。”慕微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将手里的野果分了些给公婆和冯老伯。 陆青柏吧唧两口吃完手里的野果,拉着慕微微的手要她起身,“娘,我们去找叔叔。” 慕微微被儿子这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蛮蛮,什么叔叔?在哪里?” “嫂子,那个林谦就在灌木丛那边,方才柏哥儿去摘野果的时候发现了他。”李有为赶忙出声为慕微微解惑。 听到林谦两个字,慕微微下意识地拉着陆青柏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慌和戒备。 “他是来杀我们的是不是!” “爹娘,快走!咱们快走!” 慕微微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把陆青柏放到驴车上,焦急地催促着陆父和陆王氏上驴车。 被慕微微如临大敌的慌乱姿态吓到,李有为立刻扬声制止她急于逃命的动作,“嫂子等等!你先听我说完,林谦不是来杀我们的!他受了很重的伤,躺在灌木丛里动不了。” 陆青柏也点着小脑袋瓜附和道:“娘,叔叔流血了!很多血!叔叔很痛!” “娘,我们帮帮叔叔好不好?”陆青柏满眼期许地看着慕微微,他想救人的意图就这么明晃晃地表现在脸上。 “不好,蛮蛮乖,那个坏叔叔不值得我们救!咱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慕微微伸手安抚着满脸失望的儿子,眼神示意李家兄弟上驴车。 “娘骗人!叔叔不是坏人!叔叔带我坐大马,叔叔说蛮蛮以后也能一个人骑大马!” 陆青柏罕见地与自己娘亲产生分歧,固执地认为在路上哄骗了他几句的林谦是个好人。 小家伙说完转过身背着她,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委屈坏了,觉得娘亲不相信他了,抬着手偷偷抹泪。 第4章:你们的雇主是不是陆定远? 慕微微很想告诉儿子,林谦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梦中那寒冰刺骨的兵刃架在脖子上的恐惧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亲眼看着儿子被狼群分食啃咬的画面她更是时时刻刻牢记着。 可她不能说,她不能吓坏了她乖巧懂事的蛮蛮,他还那么小,她不能自私地让他去背负那些痛入骨髓的怨与恨。 见乖孙和儿媳各执一词,双方僵持,陆王氏有心调节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无奈地喊了声“蛮蛮…” 最终母子双方还是达成了和解,慕微微同意了陆青柏去给林谦送吃的不让他饿死,但其他的他们无能为力,而陆青柏也答应了慕微微送完吃的就走,绝不和林谦多说半句。 灌木丛中,林谦轻微地呼吸着,他想减少身上热量的流失。 当敏锐地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时,林谦屏住呼吸,企图判断出脚步声的来源。 慕微微牵着陆青柏在距离林谦十步外的地方停下,小人儿松开娘亲的手朝着林谦跑去,手里拿着半张饼。 “叔叔,给你吃。”陆青柏举着半张饼递到林谦嘴边说道。 林谦没想到小人儿会去而复返,还给自己带了吃的,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就被小人儿塞了满嘴饼。 像是怕他噎着了,小人儿站起身朝前面招手说道:“有为叔,水!” 李有为扫了眼慕微微,见她没有反对之意,大步上前将水递给了陆青柏,小人儿费劲地拧开壶盖儿,小心细致地给林谦喂了水。 一直牢记着和娘亲的约定的陆青柏不敢和林谦多说什么,给林谦喂完了饼和水后小声地和他道别:“叔叔,我先走了哦。” 陆青柏说完不等林谦的回应就哒哒哒地朝着慕微微的方向跑去,像做错事的小孩儿般小心翼翼地牵住娘亲的手,不敢再回头看林谦一眼。 林谦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不求回报的关心和照顾,那是一个孩童天真而又珍贵的善心。 想他林谦仰人鼻息半生,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的良知和底线,可到头来,竟是他要害他性命的目标人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给了他临死前最后的体面。 而他竟然要对那么天真善良的一个孩子下手,并且是尸骨无存的那种,他怎么能? 一直沉默于自我厌弃中的林谦终于在他们要离开灌木丛时做了一个决定,扬声叫住了他们,“等等!” 慕微微被他这一声叫停了脚步,下意识回头看向他。 林谦挣扎着从灌木丛中坐起身,指着陆青柏说道:“陆嫂子,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让我留在柏哥儿的身边,当他的师傅,教他武艺,护他周全。” “若是我猜得不错,想必你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身份才半夜逃走的吧。” “盛京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今日有我,明日就会有其他人,只要我恢复了伤势,我必能保柏哥儿周全。” 林谦自爆身份,他知道慕微微对他没有半分信任,可陆青柏是个无辜的好孩子,他还那么小,不该就这么被卷入旁人的算计中。 “我凭什么相信你?若是你伤势痊愈,岂不是更能轻而易举就将我们就地斩杀?” 慕微微虽然出身农家,可也跟着陆定远读过几年书,更别说在经历过那场撕心裂肺的梦境后,她怎么敢再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林谦当即便踉跄着跪地竖起三指发誓道:“我林谦以我的性命起誓,若我敢伤陆嫂子和柏哥儿分毫,就叫我五雷轰顶,当街横死。” 慕微微冷眼看着他发毒誓的真诚模样,心中没有任何波动,陆定远当初也发过誓此生只爱她慕微微一人,可他还不是在盛京另娶她人。 思索片刻,慕微微上前拿出防身的秘药放在他面前说道:“吃下去,我便信你。” 秘药无毒,却可以让人浑身发软无力两个时辰,之后开始呕吐腹泻,作用可大可小,慕微微就是想看看,看看林谦敢不敢接,怕不怕死。 林谦没有半分犹豫,在慕微微说完后就接过纸包直接吞下,给足了诚意。 慕微微虽然不懂林谦为何执意要留在儿子身边,但能让蛮蛮跟着他习武固然是一桩好事,可她心里还有疙瘩,若不能抹平了,怕是日后也很难对林谦有个好脸色。 “我答应你留在蛮蛮身边,同时我们也会帮助你恢复伤势,可从这一刻开始,你便要履行你的诺言,直到你死为止,你都必须护我的蛮蛮周全。”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我。” “你说。” “你们的雇主是不是陆定远?” 慕微微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可却把旁听的陆父与陆王氏吓得不轻,二人异口同声道:“微微?怎么可能是远哥儿?” 林谦对上慕微微冷漠的神色,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 腊月初一,盛京被皑皑白雪覆盖。 慕微微扶着在入京路上感染了风寒的陆王氏跟在林谦身后朝着朱雀大街尽头的相府走去。 将近半个月的路程,慕微微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见到陆定远后的情景,她要问些什么,亦或者他会说些什么? 甚至忍不住阴暗地想,陆定远会不会觉得她这糟糠之妻带着个拖油瓶影响了他的锦绣前程? 思绪良多,却被一句刺耳的“哪里来的叫花子?踩脏了我们相府的地板你们擦得干净吗!”打破了幻想。 门子嫌弃地驱逐着企图来相府招摇撞骗的陆家人,凶狠的目光扫过他们身上的粗麻布衣,还不忘再次警告他们,“都走远点!什么臭鱼烂虾都敢来我们相府攀亲戚?也不看看自个儿配不配!” 不堪入耳的话让陆王氏气得直掉眼泪,明明他们找人打听过了,这当朝宰相便是叫陆定远,他们岂会认错! “哎!都杵在道上做什么?闲杂人等还不速速回避!我们相爷的车驾要停靠了。” 只见不远处,方才吆喝的车夫驾着宽大的黑金马车朝着陆家等人缓缓驶来,车辙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辙痕。 “相爷,到了。”车夫下马摆好脚凳,恭敬的弯腰低头朝着马车内的主人说道。 陆定远身披毛发光滑的黑狐大氅,从容不迫地下了马车,半分眼角都没有分给驻足观望的陆家人。 “陆!定!远!” 慕微微忍着满腔的恨意厉声喊出了他的名字,牵着陆青柏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你是何人?”陆定远不认识眼前的女子和孩子,蹙着眉问道。 慕微微带着恨意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毫不犹豫地扬手,用尽全力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 那鲜红的手掌印立刻浮现在陆定远脸上,可见掌掴之人所用的力道有多重。 第5章:娘,他是我爹吗? 慕微微这一巴掌打蒙了在场的所有人,门子见主君竟然被一刁妇掌掴,气得破口大骂并直奔慕微微母子而去。 “大胆刁民!你竟敢当街殴打朝廷重臣!你是不是活腻了!” 言语间便要上手去推搡慕微微,而一直将视线放在母子俩身上的陆定远下意识喝止了门子的动作,“住手。” 门子不懂主君此举是何意,疑惑问道:“主君?您…” “退下。”陆定远也不知该如何辨明心中升起的怪异感,就那么喝止了,转瞬即逝地让他来不及思索。 “远哥儿,你好狠的心啊!”陆王氏泪眼婆娑地来到陆定远面前,粗糙的双手想握住儿子的手,却被陆定远轻巧避过。 这明晃晃的动作更加伤害了陆王氏一颗思子盼子归的慈母心。 陆父也没想到儿子竟会对自己的母亲这般冷漠,原本还喜极而泣的神情转换成了严肃的眉头紧皱,脸上尽是对儿子不敬母亲的不满。 慕微微冷眼看着陆定远,这人果然如梦中那般为了泼天富贵便抛弃至亲,哪怕他们没有死于歹徒之手找上门来,他也能做到心如止水,冷酷无情。 “陆定远,为了你这身锦衣玉袍,是不是足以让你杀了我们母子,甚至抛弃生你养你的爹娘?”慕微微问得很轻,就像是飓风过境后的一缕清风,没有半点波澜。 向来以沉稳冷面示人的陆定远在听到这话后,第一次慌乱到语不成句,“你说…什么?母子?爹娘?” 李必行听着他这怪异的话疑惑问道:“陆哥,你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了吗?叔和婶子他们一直在家里等你回去,还有嫂子和柏哥儿,你也不记得了吗?” 陆定远脑海中搜寻不到这些人的蛛丝马迹,自他三年前身负重伤从战场回来后,他便成了一个没有过往的人,只知姓名,却不知是何人士,家在何方。 陆青柏懵懂地看着眼前的人,听着自家娘亲的话,有些疑惑地揪了下慕微微的手指脆生生地问道:“娘,他是我爹吗?” 与小人儿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对上,陆定远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了一股亲近感。 小人儿与他有六分相似的面容也在告诉着他,眼前的妇人与幼子,极大可能是他的妻儿,还有那对中年夫妇,也极有可能是他的爹娘。 “先入府吧。”陆定远说完将手伸到陆青柏面前,一脸温润地看着他。 小人儿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娘亲,在慕微微点了下头后才将小手放入那大手中,任由陆定远牵着他往相府内走。 慕微微扶着陆王氏,李家兄弟和林谦也跟在陆父身边一道跨过相府大门,徒留门子愣在原地。 虽未确认陆父与陆王氏的身份,但陆定远还是将人奉为座上宾,自己坐一边,李家兄弟及林谦坐于慕微微下首,形成泾渭分明之势。 陆王氏思子心切,喜悦的泪水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这些年来盼子归的煎熬,陆定远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接着便是陆父说起他的户籍之事,从何处人士说到几岁念书,平日里酷爱读什么书,包括几时娶妻上战场,一桩桩一件件,恍如昨日。 “远哥儿,爹不知你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但不论你官位多大,都不能忘本,你可明白?”陆父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我自三年前从战场负伤回来后便没了过往的记忆,不论是查户籍亦或是参军登记,皆没有关于我的只字片语。”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打着认亲旗号在他府里骗吃骗喝的人出现,但一大家子整整齐齐找上他的,这还是头一遭。 “你说你没有过往的记忆,那么陆定远这个名字又是谁告诉你的?” 慕微微质疑的语气让候在陆定远身边的管家吴伯心里有些不舒服,护主心切的他即刻便对慕微微发难,“慕娘子,相爷面前莫要张狂!” 陆定远扫了眼对面面露嘲讽的女人,抬了下手说道:“先退下。” 主君发话,吴伯不敢再有其他意见,识趣地退下。 陆定远对这个极大可能是他妻子的女人好奇不已,若是寻常妇人,见到自己的丈夫无一不是温柔小意,即便是他们这般的情况,也该是他满腹疑问,可掌握审问权的人却一直是她。 “陆定远这个名字是当年同军帐的兄弟说的,至于别的便没有了,我想我不是一个喜欢主动同他人交谈自己家事的人。”三言两语便解了慕微微的茬儿,陆定远从来都不是被动的人。 “户籍一事我会让人去核查,这些时日你们先住府上,有何需要找吴伯即可。”即使他心中有数,但还是更信任自己的心腹查到的结果。 慕微微知道按着他的性子,不会轻易相信他们说的,她不怕他查,左右急的也该是旁人。 “爹娘,你们先去歇一会,蛮蛮你先帮娘陪着祖父祖母收拾好不好?” “陆相爷,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将陆青柏交给陆王氏后,大厅便只剩慕微微和陆定远两人。 而早在陆家人踏进相府的那一刻,盛清怡也收到了信,此刻正在郡主府里沉着脸听着探子的汇报。 屏退侍女后,盛清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这突如其来的认亲戏码与自己看所知道的剧本压根不一样! [系统!你在搞什么鬼!] [不是说我攻略的这个男主原配是个早死的炮灰吗?现在居然拖家带口找上门了!你是干什么吃的?] 眼看着自己就差这一个攻略任务完成就可以升级为正式员工了,突然被杀了个回马枪,快穿界实习生盛清怡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系统咆哮道。 [宿主,攻略目标是你自己选择的,目标世界发生不可抗力的变量也应当由宿主自己承担,系统无法做出干涉。] 冷冰冰的机械声在盛清怡脑海中响起。 [那我能不能把攻略目标换回盛天佑?] 盛清怡此时心中想的都是如何逆转自己的困境,毕竟她可不想两眼摸黑地和剧情大神对上。 [不能,宿主只有一次更换机会,请宿主认真完成攻略任务,不要影响到宿主的转正考核。] 冷冰冰的机械声说完就再没了回复。 盛清怡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压下了自己想骂人的暴怒。 这个攻略目标是她最满意的一个,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长在了她喜欢的点上,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 第6章:无畏前路,野蛮生长 但一想到那个早死的原配她就闹心,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竟然会出现偏差,果然她还是不够狠。 整理好思绪,盛清怡扬声叫来自己的心腹侍女采莲,“将相府的事告知堂兄,让他亲自到相府来为我撑腰。” “是,奴遵命。”采莲恭敬应下,即刻让人去禁宫传话。 而相府这头屏退了下人的陆定远和慕微微的气氛略显尴尬,最终还是陆定远起了话头。 “为何唤他蛮蛮?”陆青柏并非五大三粗的身形,陆定远她起这个小名的涵义。 见他问起蛮蛮小名的由来,原本面色紧绷的慕微微也不自觉地软和了几分,“因为我相公曾经和我说过,无畏前路,野蛮生长,所以我才会给我儿子起这样的小名。” “我相公”三个字让陆定远舌尖发涩,虽然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可现在的他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见他若有所思的神情,慕微微接着说道:“陆相爷方才怎不同爹娘坦白两日后你与清怡郡主大婚之事?” “是心中笃定我们是招摇撞骗之人?” “亦或是你失忆之事根本就是胡诌的?这只是你怕我们影响你飞黄腾达的托辞?” 不是她非要把曾经深爱的枕边人想得这么卑劣,实在是梦中的那一幕幕太痛了,她不得不竖起尖刺保护自己和家人。 听着眼前的妇人一字一句地将他臆想为那种靠裙带关系青云直上,甚至六亲不认的无耻小人,陆定远心头窝火,忍不住和她争辩道:“在你心中,你相公便是这种人?” 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人都有些微愣,陆定远不知自己是否代入了她相公的那个角色,但此时却是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因为心中缺少那股子底气。 回过神的慕微微立刻将他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撇清关系,“陆相爷说笑了,我相公哪敢和陆相爷相提并论,他性情温和,待人亲厚,不似陆相爷矜贵,让人望而生怯。 不待陆定远再说些什么,慕微微将话引回正题上,“我也不耽误陆相爷的宝贵时间,你与清怡郡主的婚事是如何打算的?” 皇帝亲赐的婚事,她倒想看看陆定远是娶还是不娶。 从不知名的尴尬氛围中挣脱的陆定远给出了自己坚定的答案,“我有妻有子,为何要娶。” “陆相爷就不怕陛下怪罪而丢了身上这身官袍?” 若是深爱她的陆定远说出这番话她必定感动得涕泪,但对于眼前的这个人,慕微微心中只剩下对他的不信任和质疑。 一股被她看轻的屈辱感爬满陆定远的心头,周身的气息也逐渐变得冷硬,“陆某再不济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当上这一朝宰相,若能因此而被下了官身,也未免太看不起陆某了。” 这番话倒是让慕微微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么一点当初的陆定远的影子,那人总能遇事冷静而又充满自信。 “禀主君,清怡郡主来访。”吴伯在外院高声禀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陆相爷,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知可否也让爹娘听听你是如何处理这桩婚事的?” 明知她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要折腾他,可陆定远却无法对她说一个“不”字,若能借机推掉婚事,对他也是利大于弊。 “定远哥哥~”未闻其人先闻其声,柔柔女声如枝上黄莺般动听,这是慕微微未见其面传闻中的清怡郡主的第一印象。 只见身着白色裙装的女子缓步朝正厅走来,容貌清丽,五官小巧却不失精致,略施粉黛后更是让人看了便忍不住怜惜。 盛清怡似宣示主权般站到陆定远身边,一脸戒备地看着慕微微轻声问道:“敢问这位娘子是哪位大人的家眷?可是家中大人有难处,若是不嫌弃,本郡主倒是可以帮忙一二。” 陆定远不着痕迹地避开盛清怡拉扯自己衣角的小动作,起身对着身旁的座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郡主请坐,刚好郡主来了,臣有事与郡主商议。” 慕微微听着她一副女主人的口吻说出的话差点没绷住脸上的冷漠,巧妙地回了她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数的微笑。 不过不得不说,她那声“定远哥哥”叫得倒是极为悦耳,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的吧。 但不管这位清怡郡主在陆定远身边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慕微微都没打算给她好脸,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得罪甚劳什子郡主吗? “多谢郡主,民妇还真有一事想请教郡主,您说一个有妇之夫背着妻子再娶,这种情况下,那被娶的女子究竟是为妻还是为妾呢?” 盛清怡的脸色在听到这话后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心中暗恨这该死的农妇竟敢对她说这些含沙射影的话,暗指她是三儿? 笑死,难道她一新新人类还说不过一个土里刨食目不识丁的村妇了? “娘子说的情况我倒是第一回听说,不过那男子会在外头另娶会不会是对家中妻子早已没了爱意,只是为人夫的责任束缚了他。” “可为了心中真正所爱之人而不得已背着妻子另娶,既是两情相悦的男娶女嫁,自然是妻。” 陆定远在针尖对麦芒的风暴中从容不迫地喝着热茶,只是双眼却凝视着对面的人。 她这绵里藏针的话术倒也符合她那刚烈执拗的性子,半点亏都不肯吃。 “郡主不愧是盛京城里长大的姑娘,肚量就是大。” “若是我相公敢背着我另娶她人,我就是做鬼也会缠着他,叫他此生都不得安宁。” 慕微微说完朝着陆定远扬起了笑脸,还不忘拉他下水,“相爷以为呢?” “若是已有妻室,再娶自是不妥。” 陆定远的一句话让原本就没多少底气的盛清怡说完心更是凉了半截,若不是知道他没了记忆,还以为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蛮蛮慢点!” 陆王氏和陆父在小人儿身后温声叮嘱道,转过抱厦处,步入大厅,李家兄弟和林谦没有跟着出来,不想打搅了他们一家相聚。 陆青柏红扑扑的小脸上挂着浅笑,哒哒哒地像个小炮弹似的直往慕微微怀里冲。 扑进娘亲怀里,小人儿仰起小脸蛋呼着热气说道:“娘,饿。”说完还不忘拍拍自己的小肚子。 那憨厚的小模样看得慕微微瞬间就卸下了面上的伪装,用鼻尖蹭了下他的小脸蛋柔声应道:“娘去给你做饭好不好?蛮蛮想吃什么?” 第7章:允陆相许你贵妾之位【为九九的月票加更】 母子俩温馨互动的一幕刺得盛清怡差点没坐住,太像陆定远了,任谁一看便知道两人是父子。 多了个没死的原配也就算了,现在还多了个亲生儿子!她是得罪天道了吗? 她不过就是想早点完成攻略任务早点转正动了点小手脚而已,就给一个位面增加了这么多不确定因素?她招谁惹谁了? “慕娘子静坐,主君已吩咐了膳房准备午膳,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柏哥儿再等一会便能用膳了。” 吴伯与陆青柏短暂接触后便喜欢上了这个乖巧又灵动的孩子,更别说他那神似主君的面容了,这可是相府的小公子啊,可不得精细地伺候着。 在母子俩说话间,陆父和陆王氏已经在主位上落座了,见儿子身旁还坐了位面生的姑娘,二人皆把目光看向儿媳,意在询问这是何人。 “爹娘,这位是清怡郡主。”慕微微说着便拉起儿子走到陆王氏身边,四人向盛清怡行礼,“见过清怡郡主。” “不必多礼,只是冒昧问句,你们是?” 盛清怡哪怕再不想面对也必须挑破那层窗户纸,不然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就留自己一个人尴尬,凭什么? “我们…” 陆父想到陆定远并未承认他们的身份,怕是要等他派去核查户籍的人回来了才会相信他们,说了两个字后便沉默了。 慕微微拍了拍同样一脸失落的陆王氏,望向陆定远,与他视线相接。 “陛下驾到!” 大门外响起刺耳的宣告声,一身黑色锦袍的盛天佑在内侍的簇拥下步入大门。 陆定远站起身走到慕微微身边,摸了下陆青柏的小脑袋低声在慕微微耳旁说道:“别怕,有我。” 说完便握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 对陆定远心存怨恨,所以慕微微可以镇定地在他面前讨伐他,因为那是他欠她的。 但她终究不过是个平头百姓,面见天子是头一回,心底的不安和紧张感一下就被激发了。 随着盛天佑在主位上落座,众人即刻向盛天佑行礼问安,“陛下万福金安。” “平身。”盛天佑扫过陆定远身后的母子俩随意地虚抬了下手。 接着把盛清怡叫到了自己身边,明摆着是来给她撑场子的。 “陆相今日府里倒是热闹,这几位不知是陆相的何人?” 盛天佑看似温和平易近人,可张口丝毫没有顾忌臣下的脸面,直接挑破陆家人目前在相府的尴尬身份。 “启禀陛下,他们便是臣遗忘了的父母和妻儿,今日才找到臣,臣耽于与家人团聚的喜悦中,还未来得及禀明陛下。” 陆定远直接顺着盛天佑的话表明几人身份,盛清怡听得心中窝火,双手用劲绞皱了手帕。 盛天佑到底是掌握天下苍生生死权的帝王,倒也沉得住气,对陆定远的话也是持质疑的态度,甚至还提醒他小心上当受骗。 “陆相,朕记得去年相府也闹了这么一遭认亲的乌龙,这再来一遭陆相可要好好核查才是,莫要别人三言两语便蒙蔽了双眼。” 慕微微没想到堂堂天子竟也会行长舌妇行径搬弄是非,看来今日这皇帝是想为了盛清怡把他们一家子赶出盛京了。 “陛下多虑了,臣自有辩证真伪的方法。” “柏哥儿,到爹身边来。” 陆定远说完朝着躲在慕微微身后的小人儿伸出了手。 陆青柏有些不安,紧抓着娘亲的手不放,迟迟不肯将手放到陆定远伸出的大手中。 看出儿子的局促与不安,慕微微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蛮蛮不怕,娘在这里,去爹身边好不好?” 在娘亲的鼓励下,小人儿还是鼓起勇气将手搭在陆定远的掌心里,直面盛天佑的打量。 “你叫柏哥儿?那你娘为何唤你蛮蛮?”盛天佑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和陆定远极为相似面容的小人儿问道。 陆青柏年岁尚小,不懂何为天家威严不可冒犯,更不懂得察言观色,他甚至直视帝王的双眼答道:“因为娘说爹和她说过,无畏前路,野蛮生长,所以娘叫我蛮蛮。” “这名字起得倒是有意思,那你娘可有教你读书认字?” 盛天佑对这个神似陆定远的孩童极有好感,小小年纪便能荣辱不惊,面对他的提问答得也是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倒也不枉他亲自来这相府一遭。 陆青柏是个乖巧的小孩,长辈面前自然是有问必答,“祖父教了三字经,娘说等我五岁再学写字,爹就是五岁开始写大字的。” 盛天佑听他说完,心中也有了成算,抬手示意身边的内侍将无关人等清出,陆青柏被吴伯带了出去,只留下慕微微和陆父陆王氏,还有陆定远和盛清怡这两个当事人。 “陆相能找回自己的家人朕心甚悦,看得出来慕娘子将孩子教养得很好,想来日后也不会叫清怡费心。” “有慕娘子帮衬,清怡也能将心力投到相府的庶务中,定能叫陆相省心。” 盛天佑说完一改严峻的面色柔和地朝邻座的盛清怡说道:“清怡,两日后便是你和陆相的大喜之日,相府却还是这般冷清,你可得拿出当家主母的姿态着手安排布置了,莫要委屈了自己。” 盛天佑的话像一记惊雷砸在陆父与陆王氏耳边,什么叫做“两日后便是你和陆相的大喜之日?”这个消息实在是把二老吓到了。 失联五年的儿子在盛京城里活得好好的也就罢了,而今竟然还要另娶她人?这让微微情何以堪? 还话里话外地挤兑他们家微微,她可是他们家远哥儿明媒正娶入了族谱的正妻!简直是欺人太甚! 可那堂兄妹却旁若无人地讨论着婚礼事宜,盛清怡更是女儿家仪态十足地娇嗔道:“堂兄你惯爱取笑我,大婚事宜我自是信任定远哥哥的。” “只是二老和慕娘子突然找上门,清怡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盛清怡说着便要委屈得落泪了,就好似陆家人是故意要在她和陆定远即将大婚之时找上门来为难她一般。 盛清怡虽不是自己的亲堂妹,但自小受过她照顾的盛天佑对她是如珠如宝地呵护着,哪看得了她受分毫委屈,立刻为她发声:“慕娘子,朕念你多年侍奉长辈,又为陆相育有幼子有功,便允陆相许你贵妾之位。” “待清怡入府后,望慕娘子知尊卑贵贱,莫要以为有子便可母凭子贵,行逾越之举,你可明白?” 第8章:住口!你算个什么东西? 盛天佑的这一番话听得陆父与陆王氏目瞪口呆,这个狗皇帝在瞎说什么? 把他们家微微当成什么了!传宗接代的工具吗? 陆王氏气得差点没忍住火气就要指着盛天佑的鼻子骂一顿,什么狗眼看人低的皇帝,没有半分为人的教养!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但熟知她心性的陆父先一步按住了她,他想看看远哥儿的态度。 陆定远心中厌恶盛天佑对盛清怡无底线的病态纵容,更反感他身为帝王却屡次三番插手臣子家事,冷着脸说道:“启禀陛下,臣与内子于五年前成婚,拜了天地父母,过了宗祠族谱,她是臣的正妻,断没有妻变妾之说。” “且臣出身低微,实在不堪与郡主尊贵之躯相配,请陛下重新为郡主择一贵公子为夫。” “臣自知冒犯天威,恭请陛下降罪。” 陆定远说完便跪在了盛天佑和盛清怡面前,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看得盛天佑怒火中烧厉声呵斥道:“陆定远你放肆!你真以为朕不会罚你吗!” 盛清怡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严峻场面,心里急得厉声询问系统,[系统,攻略目标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会怎样?] [任务失败,宿主本体死亡,宿主意识进入休眠状态,转正攻略任务将被重置。] 盛清怡强忍火气再问道:[若是我强行更换攻略目标呢?] [宿主本体死亡,宿主意识被抹杀,请宿主慎重考虑。] 很好,她这是有眼无珠惹了个大麻烦! 现下无论如何都得保下陆定远,否则她只有死路一条。 盛清怡立刻以慌乱着急的神色跪在陆定远身边为他向盛天佑求情,“请堂兄息怒!定远哥哥绝无不敬堂兄之意!定远哥哥你快向堂兄认个错,堂兄定不会与你计较的!” “慕娘子,劳请你为定远哥哥的仕途和官声考虑,让定远哥哥莫要再顶撞堂兄了,好吗?” 盛清怡两句话便再次将矛头指向慕微微,就好像此事是因她而起,她若不答应便是害了陆定远,便是不知好歹。 可从皇帝进门到现在,慕微微没有谈论关于陆定远和盛清怡的婚事半句,以致于让盛天佑上纲上线地对她多番羞辱,甚至说出贵妾这种可笑的话。 是,她慕微微自小便长于乡野,胸无点墨,她也自知不敢与高贵的郡主争高低。 可让她明媒正娶的正妻为郡主让位主动为妾,她慕微微就是死都不可能任她们这般羞辱自己! “陛下,民妇斗胆想为自己说几句话。” “民妇自知身份低微不堪为陆相爷正妻,但为妾之事,民妇是万不可能答应!” “请陛下看在民妇这五年来尽心侍奉公爹婆母,用心抚育幼子的份上,让民妇与陆相爷和离,民妇求陛下成全!” “民妇小儿蛮蛮自小长于乡野之地,不懂礼数,恐日后冲撞了郡主,求陛下开恩应允民妇带小儿一道离京。” “民妇向陛下保证此生定不踏入盛京城半步,断不会再来打扰陆相爷与郡主的安宁!” “民妇跪求陛下开恩成全!” 看着儿媳跪在地上求天子开恩只为不论为妾,甚至怕蛮蛮在郡主手里吃亏而卑微乞求的模样,陆王氏气红了眼,一道跪在了儿媳身旁道:“陛下,民妇同样出身卑贱,不堪为陆相爷生母,今日民妇便带着儿媳和孙子离开,只求陛下不要再说贵妾这种羞辱人的话了!” “我们一家人会即刻离京,定不会再来打扰陆相爷与郡主。” 被婆母真心维护的举动暖到,慕微微红着眼哽咽地喊了一声:“娘…” 陆定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箍住,闷得生疼,握紧双拳难掩怒意地看向主位的盛天佑,为了掌控自己,他连帝王的脸面都不要了。 “陛下!” “臣说了,臣已有正妻,不会再另娶她人,也不可能让正妻沦为妾!” “臣同样出身乡野莽地,不及郡主尊贵,若陛下要降罪,臣自请辞去宰相一职,即日便携家眷离京,断不会叫陛下为难!” 盛天佑本就被慕微微和陆王氏的一番话下了面子,他堂堂大盛之主竟要被个农妇忤逆,现在还要被臣子威胁? 可笑!真以为他泱泱大盛离了陆定远便没法转了? “陆定远你这是在威胁朕?朕亲赐的婚事你胆敢抗旨!” 盛天佑面色阴沉地瞪着陆定远,这个才干与傲气一身的臣子让他气得不轻。 盛清怡也没想到陆定远竟敢当着皇帝的面悔婚,今日若真叫他得逞,那她盛清怡日后还如何在盛京城里立足? 而且事关她转正的攻略任务,她决不允许再出变故了! 盛清怡端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无助地看向陆定远说道:“定远哥哥你说这话将我置于何地?堂兄为你我二人赐婚之前并不知晓你已有妻儿!” “我一心爱慕于你,日日想着能早日进府为你操持庶务,可你却当众悔婚于我?你叫我有何颜面再苟活于世?” “慕娘子,我知你的苦楚,可我与定远哥哥的婚事是陛下亲赐,绝无收回的可能。” “事关皇家颜面,恳请慕娘子以大局为重,为定远哥哥退让一步可好?” “你放心,我会补偿你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庄子铺头,随你开口。” “住口!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代表皇家发言?” 大门外响起一道飒爽的女声,很快一身黑金骑装的女子大步跨过大门,来到众人面前。 “娇姐姐?” “天娇?” 慕微微和陆王氏皆一脸惊讶地看着来人。 盛天娇扶起还跪在地上的慕微微和陆王氏,扫了眼满脸泪痕的盛清怡,最后看向盛天佑,不过两年不见,皇帝竟变成这般模样。 也难怪他自小便不得父皇喜爱,果然是眼皮子浅,不堪大用。 盛天佑没能感知到盛天娇那带有深意的眼神,只是惊讶于她竟然会出现在相府,“皇姐,你何时回京的?怎不事先知会朕?” “若是告知了陛下,怕是今日本宫都见不到这般精彩绝伦的戏码了。” 盛天娇不客气地怼了皇帝一句,接着冷眼看向盛清怡说道:“怎么,清怡郡主这些年在盛京城里尊贵惯了,见了本宫也无须行礼问安了吗?” 第9章:尊微微为正妻 明晃晃的针对之意让原本还端着楚楚可怜人设的盛清怡白了脸,心中暗骂老女人多管闲事不得好死! 可面上却不得不恭恭敬敬行礼请安,“清怡拜见长公主,长公主福安。” 回过神的慕微微与陆王氏也连忙向盛天娇问安,只是还未下跪便被盛天娇扶住了。 她有些无奈地说道:“好了,婶子身子刚好,别老是跪来拜去的,我又不在乎那些虚礼,微微你先扶婶子坐下休息。” 毫不掩饰的双标行为气得盛清怡再次绞皱了手里的方帕。 盛天娇可没心情去管她,越过陆定远径直在主位上坐下,扫了眼陆定远脸上细微的手指印,便猜到是谁的手笔了。 既然微微不似旁的女子那般死心眼,那她也就不客气了,随即便将炮火集中到了盛天佑和陆定远身上。 “陛下,听闻您要帮陆相处理家务事,还要让陆相的原配妻子为妾?” “陛下您糊涂啊!您这般做如何让天下人看待皇家?” 盛天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语气让盛天佑有些挂不住脸面,气弱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皇姐,朕也是不想皇家丢了颜面才不得不干预陆相家事,赐婚岂有收回之理?” “若真应了陆相,那朕岂不是成了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之人?” “且以慕娘子那般出身,朕允她以贵妾的身份留在相府已是给了她极大的体面,可她们却不依不饶惹得朕心烦。” 盛天娇听完这话的表情无疑像吃了隔夜的馊饭般难看,甚至有些难以相信,不客气地问道:“陛下您怎可插手臣子后宅之事?即便是清怡赐婚于陆相,也断然没有让人正妻去做妾的道理啊!” “陛下您日理万机于朝堂,不懂这后宅琐碎之事也是情有可原,这时辰也不早了,您也该回宫陪母后用午膳了,相府这边便交由本宫处理吧。” “来人,陛下起驾回宫,去备轿辇。” 盛天娇说完也不给盛天佑开口的机会,恭敬地将人送出了相府,盛天佑也不好当众拂了皇姐的脸面,只能任由她了。 盛清怡倒是想再向盛天佑哭诉,可盛天娇在这,她哪有那个胆子? 盛天娇可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嫡长女,更别说盛天佑还是她们母女一手扶持上位的,不然盛天娇哪能在盛天佑面前这般放肆? 送走了盛天佑这尊大佛,陆父与陆王氏都松了口气,凭着盛天娇对自己儿媳和乖孙的那一份喜爱,想来她不会太过偏袒清怡郡主。 盛天娇确实未失公允,对于盛清怡和陆定远的婚事给出了两种解决方案,“一:清怡与陆相解除婚约,本宫让陛下再为你赐婚,亦或是离京散心一段时间,另陆相罚俸一年补偿于你。” “二:清怡可以继续按婚约嫁予陆相,但不是以正妻之位,而是以平妻之礼大婚,入了相府后尊微微为正妻,相府庶务皆由微微做主,清怡不要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就目无尊卑。” 盛天娇警告完盛清怡还不忘敲打一番陆定远,“陆相,事已至此,希望你能为微微母子考虑,若再做无谓的抵抗,只会连累到无辜的人。” 听完盛天娇所说的两种选择后,盛清怡在心中破口大骂,甚至恨不能剐了盛天娇这个搅事精。 [宿主,盛天娇与攻略目标并无直接联系,系统无法进行干扰,请宿主理智对待。] 盛清怡最终还是只能强忍下心中的愤恨选了第二个。 既然无法放弃攻略目标,那她就姑且吃点亏,只要陆定远爱上了她,她完成了转正,看她怎么收拾这群该死的古人! “好了,大家今日也累了,既然事情说开了,清怡你也先回府准备过两日入府之事吧。” 盛天娇说完朝着盛清怡摆了下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后来到陆王氏身边坐下,开始问起她们这几日的近况。 陆定远则把视线都放在了慕微微身上,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但他知道,她心里定是怨他恨他的。 迟迟不见有人搭理自己,盛清怡只能带着满身怨念和恨意离开了相府。 “主君,可以用午膳了,柏哥儿都要饿坏了。”吴伯牵着陆青柏进了大厅说道。 盛天娇一见着小人儿也顾不上陆王氏的问话了,活像见到了鸡崽子的狐狸,一把抱住了软乎乎的小人儿,嗷嗷问道:“柏哥儿,你不会把姨姨忘了吧?要是忘了姨姨可是要伤心的。” 陆青柏被盛天娇的亲昵举动弄得有些害羞,摇了下小脑袋答道:“没忘记,我记得姨姨的。” 说完才挣脱了盛天娇的拥抱,挤进陆定远和慕微微两人中间,拉住自己娘亲的手。 陆青柏仰头看向慕微微,本想告诉自己娘亲可以吃饭了,却发现娘亲的眼睛红红的,小人儿几乎肯定娘亲哭了,皱着小眉头不满地看向陆定远。 “你是坏人!娘哭了!你不要我和娘!你是大坏蛋!” 小人儿说着便拉住自己娘亲往后退了一步,小脸上满是对陆定远的戒备。 在场的人都没太明白一路上乖巧的小人儿竟然会对陆定远发脾气,要知道他们可从未在小人儿面前说半句陆定远的不是。 陆定远并没有生气,也不觉得儿子的言行是在无理取闹。 相反,他很有耐心地蹲下身与小人儿平视,温声地和小人儿认错,“柏哥儿说得对,是爹不好,爹不该这么久都不回家,爹给柏哥儿和娘道歉好不好?” 陆青柏看了看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爹,又看了看娘,确认娘没有反对的意思后才慎重地点了下头,只是还不忘教育自己爹一句,“娘说了,改了才是好孩子。” 人小鬼大的话将陆父与陆王氏逗得满脸笑颜,两人牵着乖孙跟在吴伯身后去膳厅,陆定远走在他们身后,慕微微和盛天娇挽着手说悄悄话。 “微微,没想到你那失联五年的相公竟然是陆定远这个黑心鬼,他摔坏脑子忘却前尘往事可没多少人知晓,你和柏哥儿如今找到人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我也没想到他在盛京城里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了,还有你娇姐姐,你竟然是当朝长公主!那我日后可不能再唤你娇姐姐了才是,免得落人口实,治我一个大不敬的重罪。” 第10章:你不许抢走我的黎宝儿! 慕微微顺着盛天娇的话开始打趣她隐瞒身份一事,惹得盛天娇揪她腰间软肉佯装生气道:“好你个小妮子!还和你姐闹上了?” 陆定远听着两人的玩闹声回头看了一眼,晦涩不明的视线落在盛天娇手上的位置。 桌上的美食摆了整整十二道,皆是陆家人和李家兄弟从未见过的佳肴。 陆青柏兴奋地看着盘中的肉,拉了下慕微微的手小声说道:“娘,大鸡腿!蛮蛮想吃大鸡腿!” 坐在陆青柏身侧的陆定远抬手便给母子俩一人夹了一个鸡腿,这个举动落入陆王氏眼里,看得她心头发热。 是了,这个才是她认识的远哥儿。 “远哥儿,爹不知你现如今是作何打算,但我和你娘这辈子都只认微微这一个儿媳,旁的什么郡主,我们不认。” “长公主,先前不知您身份尊贵多有冒犯,望您海涵,草民代内子和儿媳向您赔罪了。” 陆父说着便端起酒杯起身要给盛天娇行礼赔罪,盛天娇立刻出声制止了他的动作,挥了下手说道:“陆叔别这么说,若不是婶子和微微一路上照顾我,只怕我不能全须全尾活到盛京。” “若真要论起恩情,也该是我谢谢你们才是,我可不喜欢跪来拜去那一套,日后你们该怎么叫我就怎么叫,真和我生分了那我可是要生气的。” 盛天娇俏皮的话一下就拉近了她和陆家人的距离。 小人儿不懂大人话中的深意,还小大人似的安抚盛天娇,“姨姨不气哦,蛮蛮给你鸡腿。” 说完就要动筷子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盛天娇。 盛天娇满脸欣喜地看着陆青柏,心中再次生出了偷孩子的念头,这要是她的娃就好了,但也只能在心里偷偷馋。 “还是咱们柏哥儿乖,不似你祖父祖母和娘,就知道让姨姨生气。” 盛天娇的一句玩笑话却叫小人儿当了真,一脸紧张地为自己娘亲和祖父祖母解释,“姨姨别气,娘和祖父祖母很好的,姨姨不气了好不好?” 看着小人儿手忙脚乱的着急样,盛天娇都怕他要哭了,连忙哄崽,“柏哥儿不急,姨姨说笑的,咱快吃鸡腿,你不是饿了吗?多吃些。” 慕微微好笑地瞪了眼吓唬崽的盛天娇,摸了摸儿子的小后脑勺给他夹了块糖醋小排。 陆定远安静看着母子俩的亲密小互动,心头淌过难以言表的柔软感。 只是他没有忽略那名叫林谦的男子一直暗自关注着自己的儿子,这让陆定远心里极不舒服,就像是珍贵的宝物在让人窥伺着。 一直沉默的李有为看了眼陆定远后又看向陆父说道:“叔,咱们找到了陆大哥,我们兄弟俩也算是完成了我们爹交代的任务,我和必行商量过了,明日一早就找镖队一起回乡里。” 李家兄弟都是踏实能干的好青年,若是就这么扎根乡里实在可惜,陆父想到这些年里正对陆家的照顾,有心让儿子拉拔他们一把。 “远哥儿,有为必行是咱们乡里数一数二的干活好手,这趟上京也多亏了他们兄弟照顾咱们一家老小,爹想着你能不能在府里给他们安排个活计,叫他们日后也能够在盛京城里过活。” 陆定远虽然对李家兄弟没有什么印象,但他从陆父的话中便可得知这些年李家兄弟对他父母妻儿照顾颇多,自然不会拒绝陆父的提议。 “爹,此事交由微微和吴伯去安排。” “有为,必行,这些年我不在家,多谢乡里叔伯婶娘兄弟们的照看,定远不胜感激。” 陆定远说完举起酒杯对着李家兄弟的方向一饮而尽,李家兄弟也忙将酒杯端起回敬,李有为感激地说道:“谢谢叔和陆大哥,我们兄弟定会好好干,不给叔和陆大哥丢人!” “好,吃菜!有为必行,还有林谦,都别客气!”陆父满脸笑意地说道。 许是酒劲上头,又或是一连十几日的奔波劳累,陆父和李家兄弟很快在你来我往的劝酒中醉倒在桌上,林谦虽稍有克制也有了些醉意。 陆定远不好酒,唤来吴伯差人将人分别送回客房,陆定远皱着眉看向喝醉抱着陆青柏不肯撒手的盛天娇。 “娇姐姐我扶你去客房休息吧。” 慕微微尝试和醉鬼沟通,想解救自己一脸生无可恋的崽儿,却被盛天娇一手拍开,怒目警告道:“你不许抢走我的黎宝儿!” 慕微微还是第一次见到盛天娇这般模样,整个人悲伤又枯寂,就像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般,而陆青柏此时俨然成了她的精神寄托。 慕微微只能拍拍她的薄背安抚她躁动不安的情绪,陆青柏也有样学样地哄盛天娇,“姨姨要乖乖的哦。” 盛天娇最终在母子俩的安抚下睡着了,慕微微先把人送去客房再回膳厅找儿子时,却被吴伯告知,“夫人,柏哥儿随主君去了书房,夫人您也过去吧。” 自陆定远在皇帝面前正式宣告了陆家人的身份后,吴伯便通知了相府的下人们,自己也是率先改口尊称陆父为老爷,陆王氏为老夫人,慕微微为夫人。 有吴伯引路,慕微微很快便到了书房外,听到脚步声的陆定远在吴伯开口通报前先一步扬声道:“日后夫人去往府中何处,无需通报。” 这句话的分量吴伯是懂的,相府之大,有何处是当家主母去不得的? “是,夫人您请。”吴伯说完恭敬地为慕微微打开了书房的门,父子俩正在书桌前研究鲁班锁,小人儿皱着小眉头纠结的小模样映入两人眼前。 陆定远一手环抱住儿子的小身躯,一手点拨儿子拆解鲁班锁的思路,吴伯朝着陆定远行了个礼后便关上门退出了书房。 见到自己娘亲来了,陆青柏高兴地喊了声“娘~”,然后又继续研究手里的新奇玩意儿。 慕微微没有打扰父子俩的相处时刻,倒是细细打量着整间书房的布局。 正对门处是父子俩所在的书桌和会客用的桌椅,陆定远身后是一扇青竹图弧形屏风,左右两边墙放了巨型落地书架。 各种类型的书籍整齐有序地摆放着,还有大家画作悬挂,布局简单明了又不杂乱,倒也符合陆定远爱看书的性子。 绕过屏风后摆了一张床,还有个衣架和盥洗盆,看得出来这里时有人留宿。 第11章:府中庶务自由你做主 “柏哥儿,可要在爹这里睡会儿?” 陆定远见小人儿不时伸手揉眼睛,想来他是困了,小孩儿虽精力充沛,但一连十几日的车马劳顿,到了舒适的地方又是兴奋又是担忧的,可不累坏了他。 听到儿子困了,慕微微走到父子身边,伸手抱起儿子往屏风后的床走去,将儿子放置在榻上,慕微微轻轻拍着他的小肚子哄他睡觉。 陆青柏看了眼屏风后坐着的人,自以为小声地和娘亲说道:“娘,我睡醒了他是不是就不见了?” 这个他说的是谁,慕微微和陆定远心里都清楚。 原本还在坐在书桌前看书的男人此刻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绕过屏风径直在慕微微身边坐下,握住陆青柏的小手温声说道:“柏哥儿乖乖睡,爹不走,爹就在这儿守着你。” “那说好了哦,骗人是小狗!”陆青柏握着陆定远的手做了个拉钩盖戳的动作,然后才闭上了眼。 不多时便传来小人儿浅浅的入眠声,原本紧握大手的小手也缓缓松开了,嘴角上扬不知在做着什么美梦。 替儿子掖好被角,慕微微轻声对陆定远说道:“我们谈谈?” 陆定远也正有此意,点了下头后轻轻将自己的手从儿子软乎的小手中抽出,起身出了书房。 两人在书房外的角亭落座,吴伯适时遣走附近扫洒的下人,自己侯在不远处的书房门外,以防陆青柏惊觉找不到大人而害怕。 “我…” “你…” 慕微微和陆定远同时开口,两人对视一眼后移开相交的视线,皆等待着对方先说,可半晌都不见对方开口,陆定远在心中叹了口气,出声打破了沉默。 “微微,这些年辛苦你了。” 陆定远突然说这么感性的话倒让慕微微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了,但她心中更好奇的是他的态度。 原本对他们满心猜疑却因为皇帝的介入而让他主动承认他们一家的身份,这并不像是他谨慎的性子能干得出来的事。 “为何要在陛下面前维护我们?比起空口白话,你更信任你的心腹带回的真相和证据不是吗?” 听着她这般犀利的话,陆定远心中对她的好奇又多了一分,能让曾经的自己心悦的女子,定有她独特的一面。 虽说她是自己的妻子,但就他们目前的关系程度而言,陆定远不可能和她推心置腹地去讨论自己在朝中与皇帝及同僚之间的关系,只能避重就轻地答她。 “清怡郡主与陛下并非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堂兄妹,他们的关系界点模糊,我并不想掺和到他二人当中,所以想顺水推舟拒了这门婚事。” 这突如其来的皇室秘辛让慕微微吃惊不已,甚至已经在心中猜测皇帝和清怡郡主会不会是那种隐秘和刺激的关系? 但冷静一想,若真如陆定远说的那般,那盛清怡为何不顺势解除了与他的婚事?反而宁可以平妻身份也要嫁给他呢? “想来清怡郡主定是对你情根深种,为了你都甘愿自降身份嫁你为侧室。” 慕微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妻子该有的嫉妒或者呷醋的情绪。 更多的像是在探听别人家的家事般,这让陆定远不自觉地有些烦躁,却又无法与她争论。 最后只能苍白地回答自己对盛清怡的观感,“无稽之谈,满心算计我倒是看得真真切切,至于你说的爱慕之意,恕我眼拙,未见丝毫。” 尽管这话听着有与盛清怡撇清关系之嫌,但慕微微听着心里还是倍感舒心,对陆定远的成见也就暂时少了一点点。 虽说他们现在的关系冷淡,但该她正室妻子的脸面与尊严,慕微微是半点都不会让步的,没办法,她这人心胸就是狭隘。 “哦,既然如此,那清怡郡主今后也算是在我手底下讨生活了,我这人心眼小,容不得旁人在我跟前挑刺儿,若是哪天冒犯了郡主的尊贵之躯,希望陆相届时莫要找我麻烦才是。” 听他把自己和盛清怡归为一道,陆定远心中隐隐不舒服,却也只能冷声应道:“府中庶务自由你做主,若有异议者,亦由你自己处理。” “行,我记住相爷这句话了,日后这偌大的相府便由我当家了,若有做得不恰当的地方,望相爷海涵。” 慕微微说完这句话后察觉到自己和陆定远好像成了长工与雇主的关系,人长工还有工钱呢,她可不能白干了! “既然相府由我当家,那府中的各项所需开支,相爷打算怎么给?” 一天接触下来,除去她伶牙俐齿不肯吃亏的性子,陆定远没想到她还是个财迷。 但既然她开口了,他也无意在钱财方面与她再闹分歧。 “跟我来。”陆定远说完便起身回书房,慕微微跟在他身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入了书房,只见陆定远往左边墙的书架走去,接着不知按了哪儿,突然出现了一个暗格,慕微微见他对自己居然没有丝毫设防,就直喇喇地当着她的面打开了。 慕微微心里忍不住阴暗地想,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机密要件,那她岂不是成了他的共犯? 心中虽是这么想的,但双脚还是很诚实地走到了陆定远身边,指了指暗格内两大两小的锦盒问道:“这是你的家产?” 陆定远没有答话,伸手将锦盒取出放到旁边的桌面上,接着示意她打开。 怀着好奇又兴奋的心情,慕微微打开了两个大的锦盒,满满两大盒银票,每张面额为一百两,粗略估计得有个十万两。 慕微微突然有种被天上掉馅饼砸中的奇异感,眼前这么多的银票打破了她对陆定远先入为主的固有印象。 还以为他是那种眼高于顶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廉官,看来陆定远也是普通人啊,都没能逃过金银财宝的诱惑。 陆定远扫了眼她的小表情便知道她定是在心中诽谤自己,旁人如何看待他的官品他并不在乎,为官者,若是不懂得审时度势,灵活变通,只会持才傲物的人是注定走不长远的。 这些官场中的弯弯绕绕陆定远不欲与她多说,总归他自己心中有数便是了。 陆定远伸手打开剩下的两个锦盒,毫无意外,慕微微的表情很丰富。 宝贝似的拿起那一整盒的地契,有房屋的,有铺头的、还有庄子果园的,整整三十张,这些价值是慕微微难以估算的。 第12章:入了我的院儿,便是我的人 巨大的喜悦席卷了慕微微的整个大脑,望着闪瞎眼的银票心中不禁感慨道:这么多钱,得花到什么时候啊? 见她抱着装银票的锦盒傻乐,陆定远的心情也不自觉地受她影响,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指着另外一个锦盒说道:“这些印章是我的私印,分别对应了钱庄,房屋租赁、铺头、庄子支出时所需的章,你看看。” 四个大小不一的玉石印章上雕刻着“陆定远”三个字,上面还沾着印泥,看来用了许久了,慕微微草草扫了一眼后又接着去数银票了。 不怪她眼皮子浅,实在是她长这么大第一回见到这么多钱,怎么也得数个几遍过过手瘾吧。 见她忙着数钱,陆定远起身去到书房外和吴伯低声交代了几句,随后吴伯便离开了书房。 数了不下三遍银票和地契后,慕微微有些心有顾虑地问道:“真的都交予我保管支配了?这么多银票和地契,我不会招贼惦记吧?” “怕了?”陆定远坐在左墙书架下的雕花木椅上压低声音问了句。 不知道是不是慕微微的错觉,总觉得他这话有两分戏谑的意味。 扫了他一眼后,小心把盒子盖好,一副捡到钱又怕贼惦记的纠结小模样看得陆定远有些移不开眼。 “叩叩” 敲门声唤回了陆定远的心神,放下手中没翻几页的书起身,并朝慕微微招了下手,示意她一道出去。 “主君,夫人,九娘和琳娘到了。”吴伯指着身后两名年岁稚嫩的女子说道。 “奴见过主君,见过夫人。”名唤九娘和琳娘的女子异口同声地向陆定远和慕微微行礼。 慕微微还在状况外,不懂这是要做什么,陆定远在她迷茫的眼神中握住了她的手对两人说道:“即刻起,你二人便跟在夫人身边随侍,夫人的命令便是本相的命令,若有背主者,暗牢伺候。” “是,奴遵命。” “你二人先在书房外守着,若是柏哥儿醒了,便带他来大厅…” 陆定远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微微用力抠了下掌心,将人拽到一边低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让两个陌生人守着蛮蛮?他要是醒了见不到我们会吓哭的。” 陆青柏打小便胆大爱跟着乡里的孩子满山跑,慕微微怕他出什么意外就哄他山里有大老虎吃人。 若是他跑到别的乡里玩,就哄他会被拍花子卖掉,然后见不到娘和祖父祖母,这话着实把小家伙吓得不轻,有一阵都不敢再出门。 现在本来就是在陌生的环境里,还要把他交给两个她完全陌生的人,她做不到。 听到儿子会吓哭,陆定远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觉得身为小儿郎多少有点怯懦。 可转头一想,他也不过才四岁,又是在还不熟悉的环境里,对他母亲又是那般的依赖,确实是他思虑不周。 “是我疏忽了,那便由我留下守着柏哥儿,你随吴伯去了解府中事务,有何拿不定主意的,你再来问我。”陆定远有些歉意地说道。 昔日冷漠的主君也会主动对人服软,这让吴伯对慕微微又多了几分敬重。 他有预感,这相府,日后大概是夫人全权做主了。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慕微微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让他难堪,便点了下头承了他的情。 “你们是九娘和琳娘是吧,日后你们便跟在我身边了,只一点,入了我的院儿,便是我的人,若有人在我背后行嚼舌根之举,我是断不能容许的。” 慕微微的话让九娘和琳娘下意识地看向了陆定远,后者并未做出任何指示,二人便知道主君的意思了,对着慕微微恭敬答话:“奴明白。” 随后慕微微便跟着吴伯去把整个相府都走了一圈,之后又去挨个认识了几个重要岗位的人,如账房先生,掌厨、马夫等。 至于负责管理铺头庄子的管事,每月十五对账时再见也不迟。 接着慕微微又贴心地为陆父和陆王氏,李家兄弟重新挑选了几处院子以便他们甄选。 至于她自己的院子,吴伯和九娘琳娘在她选定时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吴伯甚至还苦口婆心地劝了她两遍,但仍然无济于事,慕微微坚持自己的选择。 陆青柏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了,小手揉了揉双眼,迷糊地从被褥里爬起来。 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娘亲的身影,就连说要陪着他的坏蛋爹也见不到,小家伙心里有点委屈。 咕噜滑下床榻,小人儿边走边看,见到坏蛋爹在墙边看书,哒哒哒小跑过去,离他一步之距时仰起小脸问道:“娘呢?” 陆定远放下手中的书,将小人儿抱进怀里,起身回到床榻边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灰白袄子给他套上。 接着把小人儿放下地,牵着小人儿到雕花梨木桌边,给他倒了杯热汤喂他喝下。 “柏哥儿,可要爹带你去找娘?” 摸了摸儿子小脸上的两抹驼红,陆定远再次把小人抱起坐在他粗壮的左臂上。 陆青柏第一回坐在爹的手臂上,没有娘亲软也没有娘亲香,可是比娘亲要高许多! 小人儿难掩激动的神色,脆生生地指挥他说道:“要!找娘!” 他要告诉娘他看得好高啊! 当父子俩七拐八绕找到慕微微时,她正在自己挑选的院子里捣鼓两日后纳妾的宴席该作何准备,甚至虚心地向吴伯请教关于纳礼和宴席的规格。 吴伯都有种她是给自己纳妾的错觉,毕竟主动热情又带着点莫名兴奋感替自己相公操办纳妾宴的主母,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回见。 “娘!” 陆青柏激动的声音打断了慕微微和吴伯的谈话。 见儿子醒了,慕微微放下手中的笔,张开双手抱住奔向自己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小脸蛋说道:“蛮蛮醒啦,要不要去嘘嘘?” 小人儿起床时便有点想出恭了,但在坏蛋爹手里,他想多坐一会高高,便没有说,但现在娘亲问了,小人儿有些害羞地点点头。 吴伯见主君正拿着夫人划分好的院落图看,几乎可以预见稍后主君大发雷霆的狠厉之色了,于是主动接过慕微微的话说道:“夫人,让奴带柏哥儿去吧。” 慕微微点了下头,将陆青柏交到吴伯手上,接着继续记录自己在纳妾宴上应当注意的事项,全然没有去关注陆定远此时的脸色。 九娘琳娘也在吴伯的眼色下悄声退出了正厅,只留下夫妻二人。 第13章:我连你都让出去了 “你给院子都署了名?按着二十四节气挑的?”陆定远看着院落图里新添上的小字问道。 “是,日后人多了,总不能分不清是哪个院的人,我在舆图上做好了标记,你若是觉得有不妥的地方,我再改改,左右定做的牌匾也得要个两日才能送到府里。” 慕微微连头都没抬,嘴巴虽然在动,但心神却凝聚在宴席安排上。 陆定远有些不满她对自己的无视,有种府中大权旁落他便再也没有价值的错觉。 而且院落分布图中除了他的书房位置被标注了“惊蛰院”。 其余的五个被标记的院子,他不知她是如何分配的,本以为她会主动和自己说明,可现下却是半个眼角都没有落在他身上。 陆定远将舆图放到她面前,在她对面坐下说道:“不必改,这标记的各个院子都是谁要住?” 见他过问,慕微微只好停下手中的笔,指着舆图一一为他解答。 “正东方向的惊蛰院是你的书房,我看过你书房内的布置齐全,想来若是缺了什么也不必我过手,我也就不打扰你办正事了。” “爹娘我把他们安排在了正厅后的谷雨院,后头是花园,光线和环境都相较好,也方便二老闲暇时喝茶打盹。” “有为和必行两兄弟我想着把他们和蛮蛮的师傅林谦安排在一个院子里,就住正厅西南方向的处暑院,都是外男,住外院也方便些。” 慕微微边说边指,柔顺的语调让陆定远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思维走。 “那你和柏哥儿呢?” 慕微微本想接着介绍剩余的院子,突然被他这么一打断,下意识地就先回答他的问题。 “我住花园西北角的霜降院,蛮蛮就在我旁边的院子,夏至院,不过他现下还小,先跟我住,平日里读书习字便在那边,也安静些。” “对了,我还另外让吴伯在夏至院边设置一个练武场,方便林谦教蛮蛮习武。” 听着她给自己选了个离他相距大半个相府的角落,接着是为儿子满心满眼的打算,心中几乎可以确定她在防备自己。 不,准确的说是,她有意与自己保持距离。 “为何不选白露院?” 白露院与惊蛰院相隔一个角亭,几乎就是内院与外院。 他在惊蛰院处理公务,身为他的夫人不在白露院照料他的起居,却选了个离他隔了整个花园的霜降院? 一口闷火卡在陆定远心头,不上不下。 慕微微终于看了眼他的脸色,冷着个臭脸,看来对她分配的院落不满了。 “陆相爷,白露院是给清怡郡主准备的,虽说她以平妻的身份嫁予你,可你我都心知肚明,她背后靠的是谁。” “我不想成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我连你都让出去了,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一座院子吗?” 左右相府大权在她手里,让出座院子全了盛清怡郡主的颜面,日后她要使什么幺蛾子,她收拾起来也站得住脚。 虽说盛天娇与她有那么两分交情,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没有自信到盛天娇会为了自己而损害皇家颜面。 “……”谁能想到向来在朝堂上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儒的陆相也会有哑然无声的时候。 慕微微的字字句句像一把尖锐的利斧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陆定远那颗坚硬的心。 他二人明明是有名有实的夫妻,可为了避让盛清怡,她甘愿带着儿子偏居一隅,说到底,她对他,自始没有半分信任。 难以言明的无力感让陆定远无法再对她做出任何的质问之举。 是他太急躁了,不该忽略了她的感受,本就亏欠她五年,又因赐婚之事叫她备受羞辱,今后,他定会好好弥补她。 “府中的事,你做主便是。” “你先忙,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陆定远说完后便大步离开了霜降院,但慕微微没有察觉到半分他这是负气而走之意,一直专心于手里的事。 这是她第一次以陆定远原配正妻的身份出现在盛京勋贵的面前,她决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的差错,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等陆青柏被吴伯牵着再回到霜降院时,已经没有坏蛋爹的身影了,但并不妨碍小人儿和自己娘亲说母子间的悄悄话。 “娘,爹好高!我看得也好高!比娘还要高!” 陆青柏趴在慕微微腿上伸手比划了个他自认为很高的动作,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对父亲的崇拜。 慕微微从来都不反对儿子亲近陆定远,她可以怨恨陆定远,但一定不会强迫自己的儿子也要同她一般,大人之间的纠葛不该牵扯到无辜的孩子。 慕微微伸手摸了下儿子柔软的发顶逗他,“那以后都让你爹抱你看高高,娘不高就不抱你了好不好?” 陆青柏本来还在高兴爹抱他了,结果娘亲突然说以后不抱他了?这怎么行! 小人儿着急地拒绝道:“不好!我要娘抱!要娘抱!” 说着就往慕微微怀里拱,小手紧紧抱着她的腰身,生怕慕微微不给他抱了。 “好好好,娘抱。” 慕微微被儿子护食的小模样弄得心都软了,抱着儿子在他的小脸蛋上吧唧了一口,小人儿还有些害羞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整理好手上的注意事项后,慕微微带着陆青柏去了谷雨院,二老已经在新院子里参观了,见儿媳和乖孙来了,陆王氏高兴地拉着慕微微在正厅坐下说话。 陆父牵着陆青柏去了与院子毗邻的花园,九娘主动跟在了爷孙身后,琳娘则候在正厅外等慕微微的吩咐。 慕微微把分院子的事和陆王氏说了,知道儿媳主动避让清怡郡主是为了蛮蛮和她们两个老家伙,陆王氏心里更心疼儿媳了。 “微微,是远哥儿对你不住,若是他没有失忆,他定不会叫你受这等委屈!” 小两口是少年夫妻,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远哥儿更是把儿媳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宠着。 从前什么脏活累活从不肯让儿媳沾手,唯恐磕着碰着她,现如今却,唉…只能说造化弄人。 “娘,没关系的,能让蛮蛮再见着他爹,只要蛮蛮好好的,我没关系的。” 第14章:轻易动了此人,只怕她不肯罢休 慕微微的柔声安慰让本就心里难受的陆王氏愈发为小两口心疼,儿媳说不怪远哥儿,可字字句句,皆是委屈。 这些年来她的苦与泪自己看在眼里,陆王氏不可能劝儿媳不要计较,小两口的事她也不会去插手。 因为她相信她的远哥儿,不论怎么变,对微微的心意迟早都会回到最初的模样。 琳娘轻声迈步进入正厅对着两人说道:“禀老夫人,夫人,长公主有事先离府了,花姑姑让奴知会您二位一声。” 慕微微还以为盛天娇没这么快酒醒,想来是出了什么急事。 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慕微微没在谷雨院久留,起身和陆王氏说道:“娘,我去膳房看看今日的晚膳,您先歇着。” “行,微微,娘瞧着今日是我们一家团聚的好日子,你看要不要做道你的拿手菜蝴蝶虾?” “平日里咱家也不常吃,蛮蛮可是偷偷和我念叨了许多次,可馋你做的蝴蝶虾了。” 慕微微知道婆母是想借机调解她和陆定远的关系,但听到儿子念叨要吃,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但她做这道蝴蝶虾并不是为了能让陆定远忆起往昔,单纯的只是想满足儿子的口腹之欲。 在慕微微心里,属于她的那个陆定远,迟早有一天会重新回到她身边,但绝不是眼前这个。 “好,那我今日多做些,让您和爹也多吃些。” 慕微微说完便带着琳娘去了膳房,陆王氏则起身去了后院的花园找爷孙俩。 “夫人?” “夫人您怎么亲自到膳房来了?是有需要更改的菜品吗?” “您说一声,我这边立刻改。” 邹掌厨正要着手做今晚的膳食,刚回过头,夫人竟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吓得他以为自己今晚呈上的菜单,让这位刚回府便掌握了当家大权的夫人不满了。 “邹掌厨不必紧张,我过来是想自己做道菜,您尽管忙自己的,我这边有琳娘帮忙就够了,别因为我耽误了大家手里的活。” 慕微微不习惯做菜的时候被那么多人围着自己跟看猴似的,从前她在乡里陆家的小厨房自在惯了,被人盯着一举一动实在叫人不松快。 夫人发话了,邹掌厨自然是要听的,“夫人,那我们先忙手头上的活了,您有什么需要就招呼一声。” 膳房这边的众人各司其职,独在惊蛰院的陆定远却在苦恼与慕微微的关系,直到心腹十三敲门进来才停止了发散的思维。 “主君,宫中来报,太后被陛下气病了,长公主现下正在太后宫中侍疾。”一身黑色装扮的十三站在陆定远面前低声汇报道。 十三是陆定远的心腹之一,被派去上塘村调查陆家的是他的双生子兄长十一,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唯一能区分二人的一点便是十三右脸上多了一道细小的刀疤。 “三日后我要去趟淮城,传信让十一加快脚程,后日我便要见到他带回的东西。” “是,属下这就去传信。”十三应下便要退出书房,却被陆定远开口拦住,“等等,你让人去查林谦的底细,这个人的武功,绝不在你和你哥之下。” 那一股练家子的气势和健硕的体型,他绝不会看错。 “主君,此人身份存疑,不若先将此人调离小公子身边?” 十三作为负责整个相府的安危的一把手,自然知晓府内发生的事,林谦此人以小公子的师傅自称,也难怪主君不放心。 “不可,他是夫人带进府的,轻易动了此人,只怕她不肯罢休。” 两人关系本就如履薄冰,若他再激怒了她,只怕她是要恨透了他。 “那主君的意思是?”头一回见主君做决策这般瞻前顾后,十三不敢再瞎出主意了。 “让人盯着他,若有异动,即刻通知我。”在没确认林谦此人的底细前,陆定远也不想打草惊蛇。 “是,属下明白。” “主君可还有其他事吩咐?若无,属下便先去给我哥传信了。” 十三边说边观察陆定远的神色,总觉得主君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很异常。 陆定远本想询问十三如何同女子相处,可被他这么一打量,当下也有些不自在。 罢了,他与自己夫人的事也不便说与外人听。 “无事了,去吧。” 打发了十三,陆定远也停止了对如何与慕微微相处一事的考量,将所有心力都放到了桌上的淮城舆图上。 三年前好友黎墨突然中了埋伏命丧淮城水匪之手,接着便是其与长公主之幼子被掳下落不明。 那时正逢他重伤昏迷之际,无法替好友报仇雪恨。 而今,他位至宰相,也该让黎墨瞑目九泉了。 酉时三刻,吴伯牵着陆青柏来到惊蛰院,还未等吴伯开口禀报,陆青柏已先一步冲进了书房,小跑到陆定远身边,开心地说道:“爹,娘给我做了蝴蝶虾!可好吃啦!我们快去吃!” 陆定远任由小人儿牵着自己往外走,吴伯一脸欣慰地跟在相处得其乐融融的父子俩身后。 只是一路上都是小人儿叭叭说个不停,陆定远时不时回句“不错”“甚好”等官话。 听上去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冷淡,可小人儿却是觉得爹是在和他聊天,说得愈发起劲了。 膳厅里,九道菜围成了一个圈,寓意团团圆圆,而最显眼的便是慕微微做的那道被团团包围的蝴蝶虾了。 这顿晚膳是为了庆祝一家人重新团聚,因此李家兄弟和林谦识趣地没有打搅,慕微微则安排人把晚膳送到了他们所在的处暑院。 陆父坐在主位,陆王氏坐在他右手边,陆定远坐在他左手边,陆青柏坐在爹娘中间,小人儿个子矮,慕微微特地给他垫了个蒲团。 一家人也没说什么场面话,边吃边聊,大多数都是陆王氏在起话头,陆父时不时附和几句,问到陆定远时他也会答几句,慕微微亦是如此。 要数最开心的还是陆青柏,对娘亲做的蝴蝶虾赞不绝口,非常捧场。 “娘,蝴蝶虾好好吃哦!” 小人儿双手并用扯掉虾尾,去了虾壳裹了面粉等调料下油锅炸了的虾球鲜美可口,也深受陆王氏与陆父的喜爱。 早在听闻这道蝴蝶虾是她亲手做的时候,陆定远从上桌后便一直留意着,味道极好,碍于爹娘在场,他也不好多食,便将剩余的几只虾球都留给了儿子。 第15章:原来她恨他,是应该的啊 “远哥儿,你可知这道蝴蝶虾是你到镇上赚的第一笔抄书钱,在酒楼里买来贺微微及笄之礼的。” “那时家中清贫,我们无法为微微办及笄礼,你便想了法子替人抄书赚钱哄微微开心。” 陆王氏边说边怜爱地看向慕微微,一路看着少女成长为妇人,怎能不心疼她啊。 “后来微微怀蛮蛮的时候害喜严重,娘就试着做了这道蝴蝶虾,没想到还真治住了,想来是咱们蛮蛮也爱吃得紧。” 每每说到儿子与儿媳的往事,陆王氏总是笑得一脸欣慰,可现在再提起,为的却是小两口的关系可以再拉近一些。 在陆王氏心里,夫妻间的感情可不能冷着,一旦冷习惯了,想再挽回就难了。 陆定远没想到这道蝴蝶虾对慕微微来说竟然还有这么特殊的意思在,从母亲的描述中来看,自己与她昔日定是一对恩爱两不疑伉俪情深的夫妻。 明明心里有触动的感觉,可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搜寻不到一丝关于她的足迹。 “原来我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爱吃虾了啊!” 小人儿有些害羞地看向娘亲,原来他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是个小贪吃鬼了啊。 唉,肯定是他那时候不听话,闹得娘和祖母没办法了,他真是个爱闹腾的小孩子。 “唉…” 原本吃虾吃得正欢畅的小人儿突然像忧愁的大人般叹了口气,立时便吸引了大人们的注意力。 “怎么了蛮蛮?是不是噎着了?娘看看。”慕微微放下手中的碗筷,着急地拉过儿子问道。 小人儿摇了摇头回道:“娘,我太贪吃了,以后我不吃虾了,也不惹娘生气了。” 陆青柏自责地看着自己娘亲,童言稚语听得慕微微哭笑不得。 “蛮蛮不是说要长得像爹那般高吗?不吃虾可是长不高的哦,到时蛮蛮就不能看高高了。” 慕微微把儿子的小秘密抖落在众人面前,陆王氏不知道乖孙孙和儿子还有这么一段看高高的趣事儿,笑得一脸满足地看着一家小三口。 听到会长不高,小人儿明显犹豫了,看了看慕微微,最后望向陆定远,似乎在向他求证娘亲话里的真实度。 陆定远在小人儿的注视下点了下头说道:“嗯,你娘说得对。” 小人儿纠结了一会便做出了决定,举起软乎的右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弯成一道缝说道:“娘,那我以后就吃一点点,然后就可以长得像爹一样高了好不好?” “好,咱们蛮蛮一定会长得像你爹一样高的。”陆王氏笑着应下乖孙孙天真可爱的话。 相府内一派祥和,满是阖家团圆的喜悦,而皇宫里却是正上演着逼宫交权的大戏。 用过晚膳后,慕微微先带着陆青柏回了霜降院,陆定远则陪陆父和陆王氏回了谷雨院,和他们聊起在上塘村的生活,但更多的是问起与母子俩有关的话题。 提起乖孙与儿媳的事,陆王氏还没说便已经开始泪眼朦胧,泣不成声了,陆父只能无奈代为转达。 “微微生蛮蛮那会很艰难,郎中说微微是郁结于心,身子骨又不怎么好,蛮蛮生下来就跟猫崽儿似的。” “你娘和微微日夜守着他,就怕他活不成了,幸得老天垂怜,倒也平安顺遂长大了。” 陆父短短两句话却道尽了这五年来家中两个女人的付出与苦楚,虽无亲身参与,可陆定远光是听着就足以让他心尖发疼了。 原来她恨他,是应该的啊。 陆王氏听陆父就这么三言两语简单略过了微微这些年受的苦遭的罪,哪能同意啊,一边拉着陆定远的手一边抹泪说道:“远哥儿,你爹不爱诉苦,可娘却不得不同你说,微微为了我们这个家,都付出过什么。” 见母亲情绪激动,陆定远只能安抚她,“娘,您别急,您慢慢说,我都听着。” 陆王氏接过陆父递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稍微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开始说起让她心疼到窒息的往事。 “微微当年怀蛮蛮的时候你就失去了音信,乡里那些长舌妇又爱那话挤兑微微,微微这孩子心思重,郁结于心动了胎气,险些一尸两命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陆王氏脸色都变了,气得绞皱了手里的手帕说道:“那吴婆子歹毒至极,连娶的儿媳也是个尖酸刻薄的主,自你离家后就几次三番在微微面前拱火,微微碍于邻里颜面不同她们过多计较,可实在欺人太甚!” “等我再回乡里,定要再收拾她一顿!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还是陆定远第一回见到温婉柔弱的母亲露出这般泼辣的神情,可见那吴婆子行事有多恶劣了。 陆王氏原本还算平稳的情绪又开始忍不住掉眼泪了,哽咽着说道:“蛮蛮两岁那年,得了天花,乡里的郎中不肯替他看,他们都嫌蛮蛮晦气,说得了天花的孩子…都是活不了的…” “还说会传染,被传染的人也会死…” “微微听了之后就不肯让我和你爹再接触蛮蛮了,自己连夜冒着雨抱着蛮蛮去镇上找郎中,一家一家去求,最后磕得满头血才勉强求得一副汤药。” “可家里穷啊,我和你爹在银钱方面帮不上忙,最后微微偷偷卖了她娘留给她的银手镯和一对玉石耳环,才凑够银钱给蛮蛮买药。” 陆王氏每次回想起乖孙孙小小年纪受的苦难,心疼得恨自己不能代替他受罪。 “还有这两年来,我和你爹大病小病不断,家里家外全靠微微忙活,若是没有微微,咱们家,只怕是早就散了…” “这个傻妮子,为了能过个好年,愣是瞒着我们去干了挑山石的活。” “将近百斤的石头,她就那么闷不吭声干了整整半个月把自己生生累病了…就为了那二两银子啊…” 陆王氏说完泪眼朦胧地看着陆定远叮嘱道:“远哥儿…你绝不可再负了微微啊!” 她那么好的儿媳,明明如花般的年纪却早早便受生活的蹉跎,若是远哥儿再负了她,那未免太叫人心寒了。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陆定远胸闷气短,舌尖发涩,双角泛红。 “娘,您放心,儿子都明白,我此生定不会再叫他们母子受这般委屈与苦楚。” 陆定远神色坚定地在爹娘面前立下誓言,一如往昔对慕微微说的那般虔诚。 第16章:陆相爷有事? 见妻子泣不成声的模样,陆父看着也有些心疼,但老夫老妻之间安慰的话得先将儿子打发走了再说。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让远哥儿回霜降院去陪陪微微和蛮蛮,分开了这么久,也是该好好说说话了。” 陆定远此刻心中早已满是心疼与愧疚交杂,自然想早点去到母子俩身边。 “爹娘,您二老先休息,我去看看微微和柏哥儿。”陆定远说完便大步离开了谷雨院,绕过花园直奔霜降院。 此时慕微微正在盥室准备给陆青柏洗澡,琳娘本想接替夫人的活,可小人儿死活不肯,还说什么“琳姑姑不知羞!” 甚至在琳娘要给他宽衣的时候急得连“男女授受不亲”的话都说出来了。 偏偏自己娘亲还在一旁看着笑,气得小人儿都要哭了。 “唔,娘坏!” 慕微微看着自家崽儿抱着外袍捂着自己软乎乎的小身板的小模样就忍不住想再逗逗他,刚想伸手便听到门外传来了九娘的声音。 “夫人,主君回来了。” 慕微微僵住的动作收回,然后开始一本正经地给陆青柏擦洗,琳娘在一旁协助。 陆青柏明显感觉到自己娘亲好像不高兴了,也不敢再提什么意见,老老实实任由慕微微搓扁揉圆。 洗完热水澡的小人儿小脸红扑扑的,替他穿好衣服后,慕微微将陆青柏交给琳娘绞发,自己去了正厅。 而原本该在正厅的人此刻却是在慕微微的卧房中,桌上放着个绣花图样,绣了只小老虎,看着像是给陆青柏做的鞋面打样。 慕微微扫了正厅一圈都没有看见陆定远的身影,还以为他是回了惊蛰院,本想转身回偏房,却被九娘告知“夫人,主君在您的卧房等您。” “好,我知道了,你和琳娘先带着蛮蛮玩会。”慕微微交代完便往正厅右侧的卧房走去。 慕微微刚到卧房便见到自己给蛮蛮绣的虎崽鞋面被陆定远拿在手里把玩,在与他隔了一个位置的凳子坐下问道:“陆相爷有事?” 陆定远把玩着手里绣得栩栩如生的小虎崽鞋面回道:“院子里可还有缺少的物件?喜欢什么自己去库房拿,无需问我。” “我自不会同相爷客气,库房钥匙下午吴伯便如数交予了我,若相爷没有其他要紧事便回去歇息吧,我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安排,今晚想早些休息。” 慕微微说完便伸手拿回鞋面,不客气地对着陆定远下逐客令。 陆定远见她似乎又生气了,心中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明明他是想来好好陪母子俩聊天的,可为什么他一来,方才还陪着儿子玩闹的人对自己却是百般防备,就连给儿子做的鞋面都不肯让他多碰一下。 一种名叫“委屈”的情绪在陆定远心头蔓延。 “那你先休息,我去陪柏哥儿。”找不到话题,陆定远最后只能拿陆青柏当借口。 慕微微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明明没有半点关于她们母子的记忆,这样逼迫自己和她们相处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必了,蛮蛮我等会就哄他睡觉了,陆相爷慢走不送。” 慕微微说完就伸起右手朝着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定远见她打定主意要赶自己走,也没再停留,刚起身准备离开,在盥室绞发的陆青柏被琳娘和九娘一左一右牵着走过来了。 见陆定远像是要走的姿势,陆青柏疑惑地问道:“爹,你要去哪呀?” 陆定远俯身单手抱起儿子,轻轻摸了摸他光滑的小脸蛋回道:“去接你,可是困了?今日爹哄你睡觉可好?” 陆青柏眼里满是惊喜,害羞地点了点头应道:“好!那爹要给我讲故事哦!”说完眨着清澈的双眼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陆青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由爹哄他睡觉,心里难免有些兴奋,小人儿年岁尚小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脸上满是笑意。 先前在乡里时,他的小伙伴虎子就老是说他爹给他骑大马,还陪他玩,给他洗澡,哄他睡觉。 可他的爹不在家,只有祖父祖母和娘陪着他,说不羡慕都是骗人的。 有好几次,小人儿都偷偷躲起来哭了,因为吴大宝总说他是没爹的野孩子。 等他再见到吴大宝的时候,他一定要大声告诉他,他有爹! 而且他爹很高!会抱他看高高!还会哄他睡觉!陆青柏在心里暗暗记着。 好不容易可以借着儿子的助力留下,陆定远自然不会拒绝小人儿的要求,“好,爹给你讲爹在边塞行军打仗的故事。” 陆定远边走边抱着儿子往里间的床榻走去,丝毫不敢与一旁的慕微微有半分的眼神交集。 “……”她倒是不知堂堂陆相爷竟也会耍浑水摸鱼的心眼子。 扫了眼已经躺在床榻上开始讲故事的父子俩,慕微微也没去打搅,起身去了盥室沐浴,今日闹了这么一遭,她也着实是累极了。 泡在浴桶里,整个人被热气包围,慕微微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静静感受着身体放松状态下的舒适感。 如果没有右臂上那道纤细显眼的疤痕,这一定是副绝美香艳的入浴图。 将近两刻钟,慕微微在琳娘的提醒下出了浴桶,裹上浴巾后接过九娘递来的香膏盒,指腹轻轻一捻便往右臂上的那道疤抹去。 琳娘见夫人丝毫不避讳她二人,便大着胆子问道:“夫人,您涂抹的可是祛疤的香膏?闻着像是栀子花的味道,清爽又带着一丝甜味。” 慕微微倒是没想到琳娘会对她的香膏感兴趣,涂抹好身体后边穿衣裙边回道:“嗯,我闲时自己倒腾的,还有个百合味的,你们若是喜欢,等会到房里送你们一人拿一盒。” 有人赞赏她的手艺对她而言是好事,不论她们是否因为她如今背靠的身份,能多两个人试用,她也能多两份使用反馈,这样也能进一步精进她自制香膏的手艺。 “多谢夫人!”琳娘雀跃地向慕微微道谢,然后和九娘一道为慕微微绞发。 半天相处下来,慕微微对于陆定远给的这两个小姑娘是极为满意的。 琳娘活泼开朗又主动热情,善与人交际,日后她若是需要以陆相爷夫人的身份同那些达官贵人打交道时,有琳娘从旁协助定能事半功倍。 而九娘沉稳心细,寡言却又不木讷,还有些拳脚功夫,日后她管理铺头庄子时可能需要外出,有这么一个贴身保镖在,她也不怕什么拦路山匪了。 见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慕微微便让两人先去休息了,却被两人拒绝了。 “这是为何?霜降院内可是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慕微微身着水蓝色的中衣披着及腰长的青丝不解地问道。 第17章:微微,你好香 “夫人,奴和九娘要轮流给您和柏哥儿守夜,您不用担心夜里找不着人。”琳娘边收拾慕微微换下的衣裳边答道。 听到“守夜”二字,慕微微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原来高门大户里竟还有这等子磋磨人的规定。 几乎是想也没想,慕微微直接开口拒绝,“不必守夜,蛮蛮夜里睡得沉不会起夜,即便有,还有我在。” “都累了一天了,你们去休息吧,霜降院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 慕微微说完也不等两人答话便离开了盥室。 回到房间直奔床榻,只见原先还在讲故事的父子俩已然睡着了。 一大一小并排躺着,小人儿手里紧紧攥着陆定远的衣袖,像是怕他爹会再次消失不见般,隐隐不安。 男人阖眼入睡的模样一如她记忆里的那般柔和,丝毫不见平日里待人的那般冷淡又充满疏离。 当见到自己的手指即将要触碰到他皱起的峰眉时,慕微微突然回神收回手指拍了拍自己的脸,她还是这般不争气! 摒弃了心中的杂念后,慕微微丝毫不顾已经入睡的陆定远,直接把人往外拉,企图把他拽醒。 感受到略带薄茧又柔软的手在拉扯自己的手臂时,陆定远睁开双眼,几乎是不加思索反手就将人扣到自己怀里,虎口掐住了她纤瘦的脖颈。 行动受限,慕微微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冲着他低声吼道:“陆定远!你看清楚我是谁!” 意识回笼的陆定远即刻松开她的脖颈,歉意地说道:“我的错,可有伤到?” 慕微微已经许久未与他离得这般近,很是不习惯他将她扣在怀里问话的亲密姿势。 “我没事,你先松开我。”腰上那只温热的大掌按得她腰间的肌肤隐隐酥麻。 陆定远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般,一直盯着她肩胛骨处的那颗小痣看。 突然,慕微微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自己的肩胛骨处扫过。 再接着,一道温热的呼吸在自己颈间喷发,男人特意压低的声音也比白日里的还要低沉醇厚。 “微微,你好香。” 呼吸瞬间就被男人夺走,速度快到慕微微还没反应过来,可男人已经在那馨香小口中攻城略地了。 慕微微睁大双眼气愤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张嘴用力咬住了他的下唇,铁锈味瞬间在两人口中泛出。 慕微微趁机挣脱,伸手便是一巴掌。 “啪!” 之后便一言不发双眼淬毒似瞪着他。 昏睡之际被身体支配意识的陆定远即刻清醒了,起身离开床榻,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无处开口。 最后还是离开了慕微微的房间,就着夜色回到惊蛰院。 只是脑中却不停回放着方才那抹软糯的香甜,他越来越相信母亲的话了,说他从前待她如珠如宝,但他却觉应是更甚。 明明才接触短短一天不到,他便已经开始贪恋在她身侧的感觉了,像个毛头小子般急不可耐。 原本习惯了单一清冷生活的他,竟开始期待起与她育儿养老的日子了。 还未等陆定远从对未来的遐想中回神,十三便着急忙慌地进来汇报道:“主君,宫里出事了,长公主被陛下软禁了,太后突然呕血不止,只怕大限将至。” 陆定远虽说知道皇帝与太后母女反目是迟早的事,可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般快。 “主君,我们放在慈宁殿的暗桩是否要先行啊撤出?殷绪那老贼只怕要查到咱们这儿了。”十三隐晦地提醒道。 “嗯,先撤,另外安排信得过的人保护长公主。”这是他能为好友尽的微薄之力了。 “救下的那人先送出盛京,此事你亲自去办。”思索片刻后,陆定远立刻做出最优决策。 十三领命退出书房,与匆匆而来的吴伯打了照面,两人点头示意后一去一往,未做停留。 “主君,宫中来人了,陛下命您即刻进宫觐见。”来人神色凶狠,吴伯在心中大胆猜测宫中定是出事了,且极大可能会波及相府。 “嗯,让人备马,你去谷雨院走一趟,让二老不必担心。” “另外让府兵守好入府的院门,在我未回府前,有强闯或暗窥者,一律送往暗牢。” “是,奴这就去办。”吴伯应下话后即刻退出了书房,陆定远也起身往屏风后而去。 换好朝服后,陆定远快速去到了霜降院,他与她夫妇一体,且事关相府安危,她有权知道。 守在正房外的九娘率先发现了陆定远的身影,原本还有些困乏之意一扫而光,即刻便端正仪态行礼,“奴见过主君。” “夜里声响轻些,勿要扰了夫人安眠。” 叮嘱的话脱口而出,快到连陆定远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可现下也无暇去探究了。 轻轻推开房门,步入卧房直奔里间的床榻。 儿子正扑在她怀里正睡得香甜,而她也是满脸柔和,丝毫不见白日里对自己的不满与怨恨。 大掌抚上她白皙的脸颊,陆定远轻声唤她的名字:“微微,醒醒。” 慕微微刚入睡不久,意识正是迷糊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便也软软地应了一声,“嗯…” 见她应了声却睁不开眼,陆定远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再次唤她,“微微,微微。” 慕微微艰难地睁开困乏的双眼,见到一身官袍的陆定远正坐在床榻边叫自己,以为他是梦里那个深爱自己的陆定远。 慕微微下意识地便想朝他撒娇求抱,迷迷糊糊地伸出双手喊他的名字,“阿远,你回来啦。”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陆定远忍不住沦陷其中,哪怕明知她说的那个人并非此刻的自己,可他还是卑劣地想被她依恋。 将人半抱进怀里,陆定远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微微,陛下急诏,我现在便要进宫,估计没那么快回府,你和柏哥儿在家等我回来,听话,嗯?” “好…我们等你回来…”慕微微轻声应下后再次闭眼睡了过去。 将人放回床榻,替她掖好被角,陆定远俯身在她额间落下轻柔一吻,眼角瞟到儿子软乎的小手正搭在她的小腹上。 小儿郎,睡相这般差,还是得再教育一番。 随后陆定远便放轻脚步离开了霜降院,等在正厅的宣旨之人早已不耐烦了,但陆定远狠厉的凶名在朝堂早就传开了,一般人轻易得罪不起。 “陆相爷,陛下还在等你,快请吧。” 第18章:你这个…畜牲! 慈宁殿。 盛天佑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苟延残喘的宋太后,脸上满是恶意的笑容。 “白…眼…狼…” 宋太后苍白的脸恨得咬牙切齿,恨自己看走了眼,竟把鱼目当珍珠,费尽心力培养出了条会咬人的狗。 “母后您尽管骂吧,尽情地骂吧,不然以后您也没机会骂了。” 盛天佑说完后拿起桌上的杯盏一饮而尽,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畅快,接着又开始对着宋太后话家常。 “母后您知道吗?有时候朕真的好羡慕皇姐,她从小便在您的宠爱下长大,要什么就有什么。” “而我呢?” “从一出生,过的日子却是连最下等的宫女太监都不如!” “就因为我的生母是低贱的浣衣婢!所以父皇觉得朕是他人生中的污点,任凭那些下贱的奴才来作贱我!” “每次我躲在角落看着受父皇喜爱的皇姐,母后你知道那时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受父皇喜爱,出身尊贵的那个人如果是我该有多好啊。” 盛天佑说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极度愉悦的事情,拿起虎樽直接就是仰头直灌。 “咕噜咕噜” 而一直安静地听盛天佑发疯的宋太后在听完这段话后却像是被毒蛇缠绕住了般,直泛恶心。 她当年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皇帝是个好掌控的人? 到底是她太过于相信眼见为实了的虚假表面了。 畅饮下美酒后,盛天佑摇摇晃晃地走到宋太后跟前说道:“母后,其实朕一直都想和您说一件事。” “您知道驸马为什么突然会死在淮城吗?” 宋太后心下一紧,瞳孔瞬间放大,直瞪着盛天佑,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吼道:“是…你!是你害了…黎墨!” “你这个…畜牲!” 盛天佑一脸笑意地被宋太后指着鼻子骂,不怒反笑道:“母后,你不知道那天朕看见皇姐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心里有多么地痛快!” “原来天之骄女也有痛不欲生的一天啊!朕就是要她也尝尝这些苦楚!好让她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盛天佑说完后突然一个上前攥紧了宋太后的手腕,面色狠厉得如同索命的恶鬼。 “可是母后您实在是太偏疼皇姐了!驸马都死了,您还不肯放弃皇姐,竟然要扶持皇姐的嫡子承袭爵位?那日后是不是朕的位置也该让予他了!” “所有看不起朕的,企图威胁朕的人,通通都去死!” “母后,您永远都不会明白那种日日夜夜不得安眠的痛苦。” 盛天佑松开宋太后被箍得发红的手腕,平缓了下情绪,再次扬起笑脸道:“可是那天在淮城,朕亲眼看着皇姐的孩子落入井中,噗通的那一声,困住朕的烦躁不安一下就消散。” “畜牲!” “你这个…畜牲!” “咳咳咳…” “噗…” 宋太后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气急攻心再次呕血。 盛天佑避开地上的那团血渍,捂住口鼻嫌恶地看了宋太后一眼说道:“母后您先歇着,朕该去和陆相商议母后您的身后事了。” 宋太后死死地瞪着盛天佑远去的背影,她绝不能就这么死了,她的女儿,还有她可怜的乖孙孙! 她绝不会让盛天佑好过! “启禀陛下,陆相已经在殿外候驾。” 殷绪见皇帝一身酒气地回到正阳殿,连忙过去扶住人,顺带提下已经候在殿外半刻钟的陆定远。 “宣他进来。”盛天佑说完便坐在龙椅上看奏折。 “臣陆定远参见陛下,陛下万安。”陆定远着一身暗红色官袍,头戴乌纱帽,躬身向盛天佑请安。 “爱卿平身吧,殷绪,看座。”盛天佑说完便起身来到了陆定远身边,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身形样貌。 身长八尺余,面容清冽俊美,身形挺拔且文武双全,也难怪清怡会爱慕于他了。 “陆相,今年是朕与你相识的第五个年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那时朕不过与你同样是军营里的一个大头兵。” “朕几次三番都差点命丧战场,多亏了爱卿多次出手相救,可以说朕有今日,全仰仗爱卿对朕的不离不弃。” 盛天佑像是有感而发般开始和陆定远说起往日在军营中的种种经历。 陆定远心中毫无触动,面无表情地答道:“陛下谬赞,陛下能有今日,凭的是自己的才智与魄力,臣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此乃臣的本分。” 明明是最为平常的官话,盛天佑却听得只觉心胸舒畅,甚至有种畸形的满足感。 就好像即便如陆定远这般深受心爱之人痴恋的高岭之花,也不过是个要仰他鼻息,看他脸色的下臣罢了。 “陆相谦虚了,陆相于朕,犹如鱼同水般相依相存。” “只是现下,朕有一烦心事,急需爱卿为朕排忧解难。” 兜兜转转,盛天佑终于说到了正事上,陆定远即刻起身对着盛天佑叠手一拜说道:“请陛下明示,臣愿为陛下分忧。” 盛天佑等的就是这句话,随后佯装悲痛又苦恼地说道:“近来母后的身子是愈发不好了,御医也是回天乏术,只怕母后就这一两日了。” “但爱卿也知道,当初朕继位时手里只有半块虎符,另外半块握在母后手里。” “这些年来,母后又从未提过要将那半块虎符交予朕之事,这实在让朕心难安。” “不知爱卿可有何良策让母后主动交出那半块虎符?毕竟皇姐是母后嫡出,朕不得不猜测,母后迟迟不将那半块虎符交予朕背后是否有别的用意。” 盛天佑说完神情受伤又有些委屈的,若是不知他暗地里对慈宁殿动的手脚,陆定远指不定会同情他依附宋太后与长公主而活。 可想想他那些阴私的心思与手段,呵。 “若陛下信得过臣,不若让臣面见太后,与太后一叙?”陆定远面色诚恳地向盛天佑建议道。 达到了目的,盛天佑展颜一笑,上前拍了拍陆定远的臂膀说道:“知朕者,爱卿也!有爱卿为朕周旋,朕心甚慰!” “只是母后病重,还望爱卿注意言辞,勿要触怒了母后,再加重了病情。” 与盛天佑相互假惺惺地互诉衷肠结束后,陆定远由盛天佑身边的内侍总管殷绪亲自领去了慈宁殿。 “陆相,杂家便送您到这了,太后不喜内侍进殿,杂家可不敢再惹太后她老人家生气了,便先行回正阳殿伴驾了。”殷绪说完后便恭敬地朝着陆定远行了个礼,随后离开了慈宁殿。 陆定远收回对殷绪的温和浅笑,一脸凝重地由宫女领路踏入寂静的慈宁殿。 第19章:他…他杀了母后? 两刻钟后,陆定远手持宋太后的亲口代笔懿旨从慈宁殿中走出,由内侍引路重回到正阳殿。 盛天佑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道暗红色的卷轴,一字一句细细扫过。 顷刻间脸色大变,勃然大怒,将懿旨狠狠往地上一摔,面色阴狠地吼道:“母后当真是心疼她的好女儿啊!她难道就不怕朕杀了盛天娇吗!” “陛下息怒!” 面对天子盛怒,陆定远随殿中的内侍和宫女们一道跪下,俯首望能平息圣怒。 盛天佑简直要被宋太后提出的两个交换条件气到发狂,一是封盛天娇为昭阳长公主,赐封地淮城。 另派一万精兵护卫盛天娇前往封地且驻守淮城,无特殊情况下,盛京不得干涉淮城日常事务。 宋太后为了盛天娇已经顾不上后宫不得干政的百年女训了,她怕只要她一旦身死,那么心理畸形的盛天佑绝对会对嫡出的盛天娇赶尽杀绝。 她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盛天佑此人心胸狭隘又自卑怯懦,即便当了几年的上位者,也仍然改不了骨子里的阴暗。 懿旨第二个条件是盛清怡非正统皇室血脉,不可再行阶品册封。 以平妻之礼入相府后宅不可铺张奢靡,更不可借皇室之名行欺压正室主母之行径,否则便削去其郡主之位,贬为庶民。 最后更是标明此懿旨交由陆定远保管,若盛天佑违背契约,陆定远便即刻将懿旨内容公之于众。 不得不说,宋太后确实是抓住了盛天佑的命门,他越嫉妒的,宋太后便越要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 而他越是珍视而无法拥有的,宋太后便要叫他时刻挂心惦记,求而不得却又不得不为他所爱之人殚精竭虑。 盛天佑忍无可忍,阴沉着脸大步离开了正阳殿,他要去找宋太后问个清楚! “陛下!” “陛下您慢些!” 殷绪也顾不上陆定远还在殿中,急匆匆地跟上盛天佑的步伐,面色尽是外露的着急。 陆定远收回对殷绪的探究目光,起身侯在正阳殿,至于皇帝与宋太后会如何,这就不是他一介臣子该管的了。 盛天佑去到慈宁殿与宋太后再次爆发了单方面的激烈争吵。 当然,暴跳如雷的是盛天佑。 而宋太后吊着一口气静静地听着盛天佑如跳梁小丑般在自己眼前破口大骂,丝毫没有顾忌自己身为帝王的颜面。 “母后!朕这些年来一直尽心尽力地孝敬您,也给足了皇姐身为长公主的脸面!” “你们待朕如何朕不想去计较,可为什么要动清怡!清怡她什么都没有做!” “该死!你们都该死!” 盛天佑怒不可遏地说完后狠狠地用双手捶了几下寝殿内的梨木台,砰砰声让侯在殿外的殷绪听得心里发堵。 “狐媚惑主,哀家一直看在陛下念旧感恩的份上一直没动她。” “可陛下不该为了她去胁迫陆相,将我大盛皇室的脸面抛之于地。” 宋太后用着不悲不喜的语调缓慢地吐出每一个清晰的字词。 “皇室的脸面同清怡一生的幸福与荣华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心爱之人的命运被宋太后母女随意掌控,盛天佑气愤到失去理智,一心只想为心爱之人讨回公道。 “果然是哀家看走了眼,先皇说对了…” 宋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儿女情长的盛天佑,幽声感叹道。 宋太后的一句低喃让盛天佑僵在原地,他心中最大的痛处就是从未得到过一句先皇的夸赞。 而今宋太后就这么毫不留情地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拱火,让本就情绪失控的盛天佑几乎入魔。 只见他赤着双眼面容阴沉地大步走向走到宋太后榻前,伸出右手用力掐住了宋太后的脖颈,厉声吼道:“住口!你这个毒妇!谁允许你在朕面前提起父皇!” “去死!你们通通给朕去死!” 殿外一直仔细留意动静的殷绪再也顾不上宋太后禁止内侍入寝殿的规矩,直接闯了进去。 见盛天佑失控到一副要将宋太后活活掐死的癫狂模样,吓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立刻上手去拉盛天佑并温声开解他。 “陛下不可啊!” “陛下您清醒一点!您不能这么做啊!陆相还在正阳殿等着您呢!” 见盛天佑始终不为所动,殷绪也顾不得宋太后在场了,只得将盛清怡搬出来,企图能拉回盛天佑的理智。 “陛下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郡主想想啊!” “太后若是在此时殁了,郡主可是要守三年孝期的!您难道想让郡主恨您吗!” 果不其然,盛天佑听到“郡主”二字果然松了掐住宋太后脖颈的那只手,喃喃低语道:“对,朕不能害了清怡…朕不能让清怡恨朕…她那般爱慕陆相,朕不能拂了她的愿…” “对,清怡!殷绪你即刻宣清怡进宫!” “陛下,这个时辰郡主怕是早已歇下了,不若奴明早再去请郡主进宫?” 可盛天佑压根听不进去,固执己见地只想立刻见到盛清怡,“朕现在就要见清怡!快去!” 暴躁发狂的盛天佑和急于安抚帝王情绪的殷绪谁也没有去在意床榻上瞪着眼,已然没有了气息的宋太后。 “陛下,奴即刻就去请郡主进宫,您别急,奴即刻就去!”殷绪说完便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慈宁殿。 平缓了急促呼吸的盛天佑决定再和宋太后协商一番,态度温和地说道:“母后,方才是朕失态了,朕只是想让清怡后半生可以过得安乐无忧。” “当初在相国寺时,若无清怡以命相救,只怕朕早已被皇兄们推在池塘中溺水而死了,求母后看在往日的恩情上,对清怡仁慈些可以吗?” 盛天佑说完便期许着宋太后能对盛清怡有一分的恻隐之心,可床榻上的宋太后就那般干瞪着眼,没有丝毫反应。 盛天佑心下一滞,试探性地将手伸到了宋太后的鼻翼下。 毫无气息。 盛天佑面容慌张地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向宋太后。 他…他杀了母后? 那抹慌张如镜花水月般快速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未有过的松快感在盛天佑心头蔓延。 没了碍事的宋太后,盛天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朝堂上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地做决断的英姿,而不是事事都要过问宋太后的意思。 整理好神色,盛天佑退出寝殿关上殿门,扬声说道:“来人,将慈宁殿守好了,无朕亲许,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太后养病。” “若有违此令者,杖毙。” “是,属下领命。”内卫统领即刻带兵包围了慈宁殿,而殿内的内侍和宫女们被集中带走,只留下宋太后的心腹宋嬷嬷被一道带去了正阳殿问话。 第20章:胆敢妄议夫人者,拔了舌头发卖出去 “奴知晓陛下想要的是何物,只要陛下按照与主子约定好的那般履行,奴自然会交出陛下要的东西。”宋嬷嬷面色平静地说道。 盛天佑被宋太后的死打了个措手不及,现下只想将剩余的半块虎符拿到手,可心中又期待着陆定远能为自己与宋嬷嬷周旋,毕竟他作为公证人说的话在宋嬷嬷那也有一些分量。 静等了半刻钟,也不见陆定远开口,盛天佑也拉不下帝王的脸面去求宋嬷嬷,只能应下宋太后生前题好的交换条件。 见盛天佑盖好国印将卷轴交到陆定远手上后,宋嬷嬷向盛天佑提出了请求:“陛下,东西稍候便有人呈到陛下面前,奴想请旨随侍主子,谢陛下成全!” 话音刚落,宋嬷嬷便口吐鲜血,当场气绝身亡。 陆定远看着决绝丧命的宋嬷嬷,心中已大概知晓她此举是何意了。 盛天佑蹙眉对旁观的陆定远说道:“爱卿,今夜闹这一遭你也累了,回府歇息吧。” “明日准备迎清怡入府,虽说太后有懿旨不许铺张,但朕希望清怡身为郡主的脸面你能给她,爱卿可否能做到?” 盛天佑话里明晃晃的警告之意听得陆定远厌烦不已,然面上还是恭敬地答道:“陛下宽心,臣与内子定不会怠慢了郡主。” 说完后陆定远在盛天佑的拂手示意下退出了正阳殿,与趁夜赶来的盛清怡打了个照面。 “定远哥哥?”盛清怡不知盛天佑着急让殷绪宣自己进宫是出了何事,竟连陆定远也深夜传召了。 “郡主,陛下在等你,臣先行告退。”陆定远说完与盛清怡身后的殷绪相互颔首后大步离开。 快马加鞭赶回相府已是丑时一刻,一直守在正厅的吴伯一听是自家主君回来了,连忙赶去迎接。 “府中可有异动?”进入正厅后陆定远解下了身上的黑色大氅交予吴伯问道。 吴伯接过大氅掸了掸毛发上沾染的雪答道:“有一探子从处暑院翻墙而进,已被林谦兄弟擒获,奴已将人捆至暗牢,主君可要去见?” “先审着,传令下去,明日清怡郡主入府,以纳妾之礼备好,不可铺张,着人将白露院随意布置一番即可。” “另外,胆敢妄议夫人者,拔了舌头发卖出去。” 陆定远说完便往正厅后院而去,直奔霜降院,吴伯微愣之际便不见了主君的身影,他忘了说夫人半个时辰前就已经醒了。 急忙来到霜降院,本以为会是漆黑一片,没想到正厅却是灯火通明,而原本应该在安睡的人儿正披着雪貂靠坐在主位上。 很显然,她在等他。 陆定远步入正厅到炉边暖了下手,然后才走到慕微微身边坐下轻声问道:“怎么醒了?” 慕微微裹紧身上的貂皮披风看了眼守在门口的府卫,小声说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你说出了什么事,我又去问了吴伯,他不肯说。” 能让吴伯守口如瓶的必然不是什么小事,慕微微也没强制要求吴伯一定要告诉自己,她便又回了霜降院。 只要陆定远回来了,他必然会到这儿来,因为她赌的就是他在意她们母子的安危。 陆定远也没想瞒她,既然认定了夫妇一体,那身为他的妻子,自然该与他共进退同荣辱。 “是我交代的,以防走漏风声引起不必要的慌乱。”陆定远说着便给自己和慕微微倒了杯热茶。 接过他递来的热茶,慕微微将茶盏捧在手心里暖手,而后好奇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能知道宫中出了何事吗?” “太后殁了。” 陆定远刚说完慕微微就吓得差点将手里的热茶洒了,但也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随手将杯盏往桌上一放,起身来到陆定远身边小声问道:“怎么这么突然啊?那盛清怡后日不是要入府吗?陛下怎么说啊?” 太后仙逝是国丧,按照大盛的礼法是民间三年内不得行嫁娶之事,三年时间不短,盛清怡能等得了? “明日晌午过后清怡郡主便要入府,太后生前留有懿旨不许大办,因此你只需随意装点下白露院即可,府中别处不可见红。” 陆定远说完喝下热茶后起身为慕微微拢紧了雪貂,眼里难掩柔情地望着她。 慕微微不自在地避开他的与他相交的视线,疑惑地问道:“可按着大盛礼法,盛清怡不是应当要为太后守孝三年吗?她在此时入府,就不怕言官弹劾皇室罔顾礼法,行事不端吗?” 宫闱秘事,陆定远不想说出来污了她的耳朵,只是隐晦地提了句,“这是陛下亲允的,至于太后丧礼之事,另有说法。” 慕微微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若真是如此,皇帝就真的是对盛清怡情深义重,为了她都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吓到了?” 陆定远知她聪敏,应当猜到他话中是何意了,伸手将她有些冰凉的手握住,企图为她回暖点热度。 慕微微还沉浸在自己的猜想被证实的震惊中,心里暗叹这皇帝未免太过忘恩负义,还未来得及察觉陆定远的小动作。 “主君夫人,柏哥儿醒了,正在找您二位。” 琳娘着急地从卧房而来,甚至来不及禀报便闯了进来,见到两位主子似乎正在说重要的事,自觉失态地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两人交握的手。 听到儿子醒了,慕微微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地便要回卧房去哄崽,用力想抽出被握住的手却反遭被握得更紧。 慕微微秀眉微蹙地看向他,这人是怎么回事? 自今晚用过晚膳后便总是对她动手动脚?还黏人得紧? “走吧,我同你一道去。” 陆定远反客为主,在慕微微愣神的那一刻便牵着人走出正厅,穿过旁边的拱门进入卧房。 房里已经亮起了烛火,九娘正耐心地陪着小人儿,企图哄他开心。 挂着两条面条泪的陆青柏在看见娘亲的第一时间便要从床榻上滑下去,九娘利索地抱起他将他放到慕微微怀里,接着和琳娘自觉地退出了卧房,把空间留给一家三口。 “娘去哪儿了?爹也不见了。” 陆青柏红着眼委屈地将小脑袋趴在慕微微的肩膀上,两只小手圈住了她的脖颈,生怕慕微微再不见了。 第21章:爹你和娘说生妹妹好不好? 慕微微心疼地拍着他的小背脊哄道:“是娘不好,蛮蛮乖,娘就在这陪你,娘哪儿都不去了。” “唔…娘,我想嘘嘘。”陆青柏闭着眼睛小声说道。 一直留意母子俩的陆定远自然也听到了小人儿的话,伸手从慕微微怀里把小人儿接到自己手臂上坐着,一言不发地抱着陆青柏去了隔壁耳房。 对于陆定远能主动照顾儿子的行为慕微微并不会过多干涉,再者说父子天性摆在那,他们亲近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琳娘九娘,你们先去歇息吧,蛮蛮我等会哄他睡觉便好,明日可有你们忙的。” 琳娘和九娘同声应“是”,随后退出卧房,回到各自的厢房。 待小人儿解决好个人问题后,陆定远本想带他回卧房继续睡觉,却被小人儿的一句话给问住了。 “爹,你和娘不见了,是不是给我生妹妹去了?”陆青柏眨着无知的大眼睛懵懂地问道。 “…谁告诉你的?”陆定远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竟然会知道父母的房中事,开始猜测他是不是在何处撞见过什么不合时宜的艳事。 “是虎子和我说的,他说有一回他晚上醒了他爹娘都不见了,然后他祖母说他爹娘是去给他生弟弟去了。” “爹,我不想要弟弟,弟弟不听话!我想要妹妹,妹妹乖。” “爹你和娘说生妹妹好不好?” 陆青柏解释了“生妹妹”的缘由后还不忘和陆定远提要求,只是这要求,陆定远也是爱莫能助了。 他一个连记忆都没有的人,她没把他赶出霜降院已经是看在柏哥儿的面上了。 他一个连登堂入室的资格都没有的人,就不要痴心妄想生妹妹这种天大的好事了。 “柏哥儿,生妹妹这个事不能和娘说知道吗?”说了只怕她会以为是自己教唆儿子的。 “为什么?娘不给我生妹妹吗?”小人儿不懂大人们复杂的感情和关系,疑惑问道。 “柏哥儿,娘是女子容易害羞,生妹妹这个事就当成是爹和你的秘密,是独属于我们父子的,你说好不好?” 陆定远怕儿子被慕微微套话说漏嘴,从而影响到自己,于是开始面色如常地忽悠他。 偏偏小人儿还吃小秘密这一套,开心地点了点头,一副他和爹有小秘密的骄傲模样。 等父子俩再回到卧房,慕微微已经重新铺好了被褥,接过陆青柏将人塞进暖和的床铺中,慕微微开始赶人了。 “时辰很晚了,相爷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陆定远也早就料到了她会这般做,也没有强求留下,只是对小人儿说道:“柏哥儿快睡吧,爹明早再来看你。” 因为和爹有了小秘密的陆青柏心里正高兴,结果却听见爹要走了,小脸一下就苦哈哈地看向自己娘亲问道:“娘,爹不能和我们一起睡吗?” 慕微微不敢和自己的儿子对视,怕再多看一眼他满是希冀的眼神自己就会心软投降。 “你爹还有事情要忙,蛮蛮乖,等你爹下次不忙了再陪你。” 慕微微说完后眼神示意陆定远走人,在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之前,她无法做到心无旁骛地同他亲密相处。 赶走了某个企图蹬鼻子上脸的男人后,慕微微温声细语地哄睡了儿子,自己也再次沉沉入睡。 次日辰时,慕微微被陆青柏毛茸茸的小脑袋拱醒了,抱住在自己怀里闹腾的小人儿,慕微微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问道:“蛮蛮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 “娘是小懒猪,爹都回来了,娘还在睡觉。”陆青柏说着捏了下慕微微的鼻尖,小脸上满是笑容。 一听陆定远都下朝回来了,慕微微暗骂自己睡过头了,赶忙把儿子抱到一边,起身去到屏风后更衣。 简单洗漱打扮一番后,慕微微牵着陆青柏去了陆家二老的谷雨院。 “爹,娘,儿媳起晚了。”慕微微有些羞愧,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睡过头,果真是她对陆定远太过于信任了,心中竟没有半分防备。 “无碍,微微你这些时日也累坏了,多歇会儿也不打紧。” “再说了,我和你爹可没有大户人家那套要儿媳妇每日请安的规矩,咱们家,惯来是你做主。” 陆王氏边说边把陆青柏抱在怀里,慕微微见二老确实没有因为身在相府而改变对自己的态度,心中也松了口气。 “银杏,你带着微微院里的丫头去将膳房留的早膳端来,记得先热一下。”陆王氏细心地嘱咐身边由吴伯亲自挑选来伺候陆王氏的丫鬟银杏。 “是,老夫人,奴晓得的。”银杏说完便带着琳娘去了膳房。 用过早膳后,慕微微简单和陆王氏说明了一下她今日要做的事后便带着陆青柏先去了处暑院。 “蛮蛮,从今日开始你便跟着你师傅习武了,要听师傅的话知道吗?” 慕微微温声和陆青柏说完后便将他交到林谦手里,而后带着琳娘九娘去了白露院,与先一步到达的吴伯一道开始布置白露院。 按照宋太后的懿旨,慕微微和吴伯一致决定将白露院挂上红绸红灯笼,燃上红烛。 至于其他的大喜之物全部删减,宴席也仅摆了一桌,就供陆定远和盛清怡两人享用即可。 在白露院布置半个时辰不到,前面惊蛰院的小厮便来找了琳娘,只见他低声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而琳娘却是面色纠结地看了一眼慕微微。 “夫人,主君请您去惊蛰院会客。”琳娘走到慕微微身边低声说道。 慕微微放下手中的大红囍字,接过话问道:“可知是何人来访?” “是承恩侯徐铭恩和他的夫人谢韵儿,承恩侯与主君是生死之交,而承恩侯夫人是清怡郡主的手帕交,夫人,恐怕…” 琳娘的隐晦提醒让慕微微心下了然,这是担心她被承恩侯夫人欺负了? 她慕微微行得正站得直,面对皇帝都不怕,难道还怕她个清怡郡主的手帕交? “去看看,我倒想见识一下清怡郡主的手帕交是何等人士。”将剩下的活交给吴伯督促后,慕微微带着琳娘九娘前往惊蛰院。 穿过角亭,还没到惊蛰院正厅便听见了一道爽朗的声音,像是在戏谑陆定远,“难怪你总是推脱陛下为你挑选的世家贵女,原来是心中隐隐在为嫂夫人守身如玉啊。” 第22章:以后我保护娘! “勿要在你嫂子面前胡言乱语。”陆定远虽说着训斥的话,可任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愉悦。 “主君,夫人来了。” 琳娘扬声禀报了一声,跟在慕微微身侧目送她进入正厅,与九娘止步于厅门外。 见到来人,徐铭恩率先起身同慕微微见礼,“嫂夫人久仰了,在下徐铭恩,这是内子谢氏。” 谢韵儿在徐铭恩向慕微微介绍自己时便收回了打量慕微微的视线,一副婉约端庄的大家贵女风范徐徐福了下身子说道:“韵儿见过夫人。” 柔柔弱弱,温雅端庄,这是慕微微对谢韵儿的第一印象。 慕微微朝她浅浅一笑回了个礼,“妾身见过承恩侯和侯夫人,不知二位来府,怠慢了。” 细致观察着慕微微一举一动的谢韵儿心中有些失望,原以为陆相夫人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粗野蛮妇,却没想是个知礼数的。 且容貌清秀却不失颜色,丝毫不比清怡差。 见慕微微在陆定远身边坐下,谢韵儿便一脸柔和面带笑意地向慕微微说道:“从前以为陆相府里没有夫人,我便也没好过多叨扰,如今夫人回来了,那我可要多多与夫人来往了。” “侯夫人客气了,我初来乍到,正愁盛京无人可识,侯夫人若是不嫌弃,尽管来府里找我,我欢迎之至。”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正如陆定远先前说过的,他与她夫妇一体,她的一言一行皆代表了他。 所以面对徐氏夫妇,慕微微说不上多热络,但也没有蠢到当面落了他们的面子,让陆定远难堪。 各自的夫人能同对方友好相处,陆定远与徐铭恩都很乐意见到这样其乐融融的场景。 徐铭恩是个热络的性子,毫不见外地问了好几个慕微微与陆定远从前相处的小问题,慕微微都面带微笑地答了。 在得知他们竟然有个四岁的儿子时,徐铭恩一下就激动了,强烈要求要见一见他那素未谋面的小侄儿。 “侯爷不必着急,蛮蛮正在处暑院同他师傅学武,侯爷若是想见他,不妨到处暑院走一趟。” 慕微微说的是陆青柏正在上武学课,想让徐铭恩晚点再去看他,可落到了徐铭恩耳朵里,他奇特地只注意到了陆青柏的小名。 “蛮蛮?这是我小侄儿的乳名?陆哥,这名字听上去五大三粗的,小侄儿可是长得孔武有力结实强壮?” 不怪徐铭恩多想,任谁听了蛮蛮这名,第一印象都会觉得此人必定是虎背熊腰,壮硕憨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韵儿对慕微微母子本就好奇,加上蛮蛮这个名字听着又粗犷,谢韵儿忍不住在心里猜测她的儿子是个又黑又胖的乡下娃。 听着徐铭恩对自己的心肝宝贝一顿胡乱猜测,慕微微笑容不改,只是语气不如开始那般柔和。 “侯爷说笑了,蛮蛮是我给他起的乳名,他小时候瘦弱得跟猫崽一样,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能健健康康,野蛮生长。” 许是听出了慕微微话里的不悦,谢韵儿即刻表现出对陆青柏的好奇与喜爱,“夫人若是不介意,可否让我们夫妇见见小侄儿?我与相公成婚两年了尚未有子嗣,所以,有些馋别人家的孩子。” 谢韵儿说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慕微微笑了笑。 听谢韵儿的语气不像是在说假话,慕微微每次只要扯到蛮蛮身上,再大的气都消了。 听到他们夫妇成婚两年了都没有孩子,慕微微也没再拒绝,示意琳娘带路,四人起身离开了惊蛰院,去往外院的处暑院。 途经正厅时,慕微微让九娘去膳房交代午膳备得丰盛些好招待徐氏夫妇。 对于走在自己前面的徐氏夫妇,慕微微还是有些好奇的,忍不住向身旁的陆定远小声询问道:“他们成婚两年怎还未有子嗣?可是侯府不太平?” 这个缘由陆定远倒是听徐铭恩说过,御医说他当年在战场上伤了身子,子嗣方面只怕很是艰难。 事关好友私密,陆定远自然不会在慕微微面前大咧咧地提起,只是低声回了句“许是缘分未到。” 慕微微被他这话噎了一下,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他一个无话可说的眼神,心中对他的话却是嗤之以鼻。 当初他们成婚不过三月她便有了蛮蛮,现下居然能从他嘴里听到缘分二字,也不知是谁在她耳边说的什么天道酬勤。 到了处暑院,果然见到小人儿正认真地扎着马步,两条小短腿隐隐有些颤抖,小脸也绷得皱巴巴的。 “柏哥儿。” 陆定远不大不小的声音让原本还在墙头躺着晒太阳的林谦一跃而下,面色肃穆地看着来人。 听见自己爹喊自己了,陆青柏有些着急地想转身,可又不敢违背师傅的命令,只能保持原样回应他爹,“爹,我在练功。” 看着儿子在打颤的双腿,慕微微有些心疼了,但一想到日后蛮蛮有了自保的能力,便也狠心地忍住了想要上前让他休息的冲动。 既然让他拜了林谦为武学师傅,那她便不能干扰林谦的教学。 乌泱泱带着人来处暑院,林谦知道这是要见小人儿,便抬了下手对着陆青柏说道:“柏哥儿,先休息一会,两刻钟后师傅再来教你。” “好,谢谢师傅。”陆青柏收回自己的两条有些发软的小短腿,高兴地往慕微微和陆定远的方向跑去。 陆定远一把接住人抱在怀里,慕微微心疼地上手给他捏捏小腿。 “蛮蛮跟着师傅学得很认真,我们蛮蛮真棒!” 被自己娘亲这么毫不掩饰地夸赞,小人儿有些害羞地将脸贴近陆定远的胸膛闷声回道:“我要像师傅那么厉害!以后我保护娘!” “说得好!柏哥儿好志气!”徐铭恩见陆定远没有向小侄儿介绍自己的意思,立刻自己凑到陆青柏面前。 “柏哥儿,我是你徐叔。”徐铭恩自报家门后就眼巴巴地等着陆青柏喊人。 “…徐叔?”小人儿睁着懵懂的双眼疑惑地喊了他一声。 “哎!柏哥儿,这是你谢姨,快叫姨。”徐铭恩自己被叫叔了还不忘拉上自己夫人。 陆青柏对上面带微笑的谢韵儿,糯糯地喊了声“谢姨。” 谢韵儿自见到陆青柏便移不开眼了,眼前的小孩儿白白嫩嫩,哪有半点像是乡下长大的样子。 一开口便叫她软了心窝,小小的人儿还格外知道护着自己娘亲,谁看了不眼红啊。 “柏哥儿乖,姨能不能抱抱你?”谢韵儿边说边朝着陆青柏张开了怀抱,满眼都是喜爱。 第23章:爹,你要住我和娘的房间吗? 面对谢韵儿的温柔请求,陆青柏只看了一眼便又将小脑袋缩回了陆定远怀里,拒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慕微微不好让谢韵儿太过尴尬,一脸歉意地对她说道:“蛮蛮有些认生,侯夫人莫要介意。” 谢韵儿倒没有落了慕微微的面子,只是收回手摇了摇头,对孩子喜爱是一回事,既然孩子认生,她自然也不会强求。 陪着小人儿说了会话,陆定远带着徐铭恩回了惊蛰院继续议事,而谢韵儿则带着婢女先行离府了,虽未言明,但慕微微也心知肚明她要去哪。 能在盛清怡入府前为她来相府走这一遭,约莫还探了他们母子俩的虚实,看来二人关系确实不错。 对于谢韵儿,慕微微心中早有了决断,与此人止步于点头之交即可,她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合不到一块去。 将近午时,热气腾腾的饭菜被端上桌,陆青柏自告奋勇地去惊蛰院找陆定远和徐铭恩用午膳。 看着吃得一脸不亦乐乎的小人儿,慕微微心中有些感慨,这怕是他们一家人最后一次全家一起的午膳了吧。 日暮前盛清怡便要入府了,家里多了一号人,他们这个小家也不复存在了,日后除了节日,也不会再聚在一起用膳了。 一想到这,慕微微心里既委屈又气愤,对陆定远又多了几分不满与嫌恶。 午膳过后慕微微牵着陆青柏去了夏至院的藏书阁,期间同陆定远没有半分交流,引得徐铭恩离府前还不忘调侃他一句,“陆兄,你可是惹了嫂夫人生气?” 陆定远斜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走人。 慕微微的低落情绪他在午膳席间就看出来了,盛清怡今日便要入府了,定是叫她心烦了,以致于连看他一眼都嫌晦气,更别提同他话语了。 酉时,从郡主府处抬出一顶小轿,没有丝毫装饰,也看不出有半分喜庆,就那般无人在意地抬进了相府后门。 红盖头下的盛清怡满脸阴翳,在得知她被宋太后当做拿捏盛天佑的筹码时,盛清怡恨不得能亲手剐了宋太后那个老妖婆。 可为了她的攻略任务,她不得不忍,陆定远对她的好感度一直都是零,若再不抓紧进度,她要转正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将人送进白露院后,盛清怡身边除了贴身侍女采莲外,其余人都被遣返回了郡主府。 平妻虽不似妾那般地位低下,可在有主母的人家里头,除了名头好听,其地位与妾也一般无二。 打从盛清怡进府后,慕微微的情绪就开始变得很低迷,陆青柏喊了她两声都没理人。 陆王氏心疼儿媳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好让琳娘先把小人儿带去花园玩,自己留下开导慕微微。 “微微别难过,娘和你爹只认你这一个儿媳,那姓盛的不过就是个妾,有娘在一天,她就休想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陆王氏没有掩饰自己对盛清怡的厌恶,一个她家远哥儿义正言辞拒婚的女人非要死乞白赖地进他们家的门,她怎么可能对盛清怡有什么好脸色。 不叫她日日学习那些高门大户的刻薄妇人给妾室立规矩已然是给了盛清怡极大的脸面,若是她敢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拿乔,那她也不介意当一回老刁妇。 暖心的话听得慕微微鼻尖发酸,忍住汹涌的泪意扑到陆王氏怀里说道:“娘,谢谢您。” 陆王氏怜爱地拍了拍她的薄背安抚道:“傻孩子,娘和你爹早就把你当成我们自己的孩子了,谁要是敢欺负你,娘第一个不答应。” 婆媳二人互诉衷肠时,陆定远正陪着陆青柏在花园里摘花,小人儿说要摘最漂亮的花花送给他的娘亲。 而吴伯自打盛清怡进府的那一刻便吩咐除去白露院内伺候的,其余人不得胡乱走动,也不允许聚众说是非,尤其是关于夫人的,若有犯者,一律发卖出府。 亲自收拾好陆定远在惊蛰院的一应生活用品后,吴伯拎着行囊就去了花园寻父子俩,“主君,奴已收拾妥当。” “嗯,送去夫人院里。”陆定远说完捆好花枝,牵着陆青柏往霜降院走去,无人敢在陆定远面前已在白露院等了两刻钟的盛清怡。 刚到院门,小人儿就迫不及待地接过陆定远手里的花枝,哒哒哒冲进了院里直奔正厅,嘴里还不忘喊着“娘,祖母,我回来啦。” 小人儿跑得有些喘,可也没忘了自己的正事,把花枝一分为二,一半分到了陆王氏手里,一半献宝似的递到慕微微手上,小脸上满是骄傲地说道:“娘,我摘的,送给娘。” 慕微微面带浅笑地捧着花枝闻了闻,接着摸了摸小人儿柔软的发顶夸奖道:“谢谢蛮蛮,娘很喜欢。” 母子俩旁若无人地互夸,陆定远听着儿子乖巧讨喜的话峰眉微蹙,他记得这花他也是有份摘了,怎到了小儿郎嘴里倒成了他一人的功劳了? 吴伯提着两袋行囊进来,朝陆王氏和慕微微行礼说道:“老夫人,夫人,这是主君的衣物用品,劳烦您亲自为主君料理。” 说完往桌上一放,吴伯安静退下,陆王氏眼中含笑看了眼儿子儿媳,果然,即使忘却前尘往事,她家远哥儿也不会叫微微失望。 陆王氏悄悄退出正厅,给小夫妻留下谈话的空间,至于为什么不带走陆青柏,是想慕微微看在小人儿的份上能对陆定远有个好脸色。 看着桌上的那两坨,慕微微皱眉看向陆定远,等着他的解释。 只是还不等陆定远开口,陆青柏倒先急上了,指着桌上的那两袋行囊问道:“爹,你要住我和娘的房间吗?” “嗯。”陆定远轻声应了句,话虽是对小人儿说的,看眼睛看的却是慕微微。 听到他爹的话,小人儿明显更高兴了,拉着慕微微的手说道:“娘,我想和爹一起住,虎子就他爹娘一起睡,我也想和爹娘一起睡。” “蛮蛮乖,娘和爹有事商议,让九姑姑陪你去祖母屋里玩好不好?” 还未探知陆定远此举是何意,慕微微不想在儿子面前和陆定远对峙。 “好,我在祖母那里等娘。” 陆青柏应完话就乖巧地任由九娘把他带走,留下慕微微对陆定远怒目以瞪。 第24章:蛮蛮喜欢吗? 陆定远知晓她心中对自己搬进霜降院一事不满,但他自有说辞。 “从前我不知你同柏哥儿在家等我,所以我独居惊蛰院,今后我自然该是与你们同吃同住的。” “况且寻常人家的夫妻皆没有分院别住之理,今日铭恩强闯内室,窥得那一方卧榻,倒是叫他嘲笑许久。” 慕微微听他那语气还委屈上了,心中翻了个大白眼,不客气地问道:“相爷若真是怕人笑话,何不将衣物放去白露院,左右就一个角亭的事儿。” “哦,还未来得及恭喜相爷今日得一美眷,白露院怕是早就备好酒席对相爷翘首以盼了,相爷还拾这两袋衣物到我霜降院,是想膈应谁呢?” 慕微微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陆定远,让原本还有些许底气不足的男人瞬间冷了脸。 她可以怪他没了过往的记忆忘却了她们母子,但不能总将他与盛清怡扯到一处,纳侧室已叫他心中厌烦,她竟还觉得他是心生欢喜。 一个用力,将面带嘲讽的女人扯进怀里,以吻封碱,这张不讨喜的小嘴总爱说些让他不爱听的话。 心里越是不忿,陆定远嘴上便越用力。 慕微微气得用力捶打他的背部,试图用蛮力挣脱却未能撼动他半分。 看着大开的门户,慕微微又气又羞,抓住机会在他唇上狠狠一咬。 刺痛感和铁锈味让陆定远不得不放开怀里的人儿,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门开就响起了琳娘小心翼翼的汇报声。 “启禀主君,夫人,白露院的采莲姑娘来请主君去白露院,说侧夫人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慕微微冷脸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正厅往院子后面的卧房走去,还想登堂入室?痴心妄想。 好好的一个可乘之机就这么被破坏了,陆定远面色阴沉地回道:“告诉她本相没空,若有人胆敢再胡乱来霜降院扰了夫人清净,便拖下去杖打二十大板。” 琳娘不知两位主子又闹了什么矛盾,但单凭方才夫人气势冲冲的模样和主君的冷言冷语,便可知这白露院是凑巧又触了两位主子的霉头了。 于是,琳娘丝毫没有删减美化陆定远的交代,一字一句原封不动地转告了采莲,后者听完后白着一张脸离开了霜降院。 白露院。 盛清怡听完采莲支支吾吾的回禀后气得一手拽掉了头上的盖头,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盯着采莲。 “这话到底是主君的意思还是那女人的意思?” 盛清怡不觉得这么刻薄的话会是那个清冷的男人说的,一口咬定是慕微微示意的。 “回主子,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说是主君的意思。”采莲没见着陆定远的面儿,哪里敢胡说。 “你去惊蛰院请主君,我就不信他会拂了我的面子。” 大喜之日若是陆定远没有进她的院子,那么日后这相府还会有谁把她放在眼里。 “主子…奴方才先去的惊蛰院,后被告知主君即日起宿在霜降院了…”采莲顶着盛清怡凶恶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说道。 明摆着是针对她的话让盛清怡阴郁的情绪更加暴戾,就像是被人扒了遮羞布一般开始冲着采莲吼道:“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接着便是花瓶被打碎在地上的清脆声,采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侯在门外。 自从郡主从相国寺回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再也不见从前的温婉柔和。 白露院的动静自然有人会汇报到惊蛰院,只是正主此时还赖在霜降院打着陪陆青柏读书的口号不肯走。 陆定远带着陆青柏在霜降院的小书房里看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论语,主要是教陆青柏怎么读以讲解说那些关于言行举止为人处事之道的言论。 被陆定远牵着去了正厅,陆青柏一见到自己娘亲就立刻甩开了陆定远的手,哒哒哒冲着正在记账的慕微微而去。 “娘,我饿了。” 放下手中的紫毫笔和账册,慕微微把小人儿抱进怀里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说道:“蛮蛮饿啦?娘早就让小厨房准备晚膳了,都是你爱吃的。” “娘最好了!”陆青柏眷恋地在慕微微怀里蹭了蹭。 一直站在门口的陆定远无人搭理,见母子俩旁若无人地亲昵忍不住出声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 “咳咳…” 陆青柏这才想起来他爹也来了,就顺着提起他爹陪他读书的事情,“娘,爹好厉害啊,认识好多字!” “娘,我今天学了论语,爹说以后每天我都用一个时辰跟着爹读书认字,娘你说好不好?” 慕微微没有应答儿子的问题只是温柔地反问他:“蛮蛮喜欢吗?” 喜欢和你爹待在一起吗? 喜欢他陪你读书认字吗? “喜欢的,等我长大了也要像爹那样厉害!” 陆青柏小脸上满是对陆定远的孺慕之情,在他小小的世界里,他爹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 “好,那我们蛮蛮变得厉害之前先用晚膳吧。”慕微微笑着揪了一下他肉肉的脸蛋,牵着他往偏厅走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将半分目光在陆定远身上停留。 陆青柏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凝视他们的陆定远,疑惑地问道:“爹,你不来用晚膳吗?” 陆定远沉默不语,他当然想和他们一起用晚膳,可是他不敢,他怕擅自作主又惹了她生气,她对他已经很厌烦了。 陆青柏福至心灵地懂了他爹为什么不敢过来了,心里猜测他肯定是惹他娘亲生气了。 他上次把娘亲惹生气了也是像他爹这样,不敢乱动也不敢乱说话的。 于是聪明的小人儿晃了晃娘亲的手自以为很小声地商量道:“娘,爹肚子也饿了,让爹和我们一起用晚膳好不好?” 对上儿子那纯真无邪的小眼神,慕微微哪里还舍得戴上那副冷冰冰的面具,几乎差点就要应好了。 可下一秒就想到陆定远招惹来的白露院那位,柔软的心瞬间就变得坚硬了。 只是,温柔是留给儿子的,冷脸和嘲讽却是毫不犹豫地就对陆定远发作。 “陆相爷真是好大的官架子呢,用个晚膳都要我们母子二人三催四请才肯纡尊降贵吗?” 冷冰冰的话像是屋檐上还未消融的寒夜冰刃,无情地扎在陆定远的心头。 “不是…我自是…愿意的…” 求之不得四个字打了个转还是咽进了肚子里,陆定远僵着脸跟在母子俩身后。 第25章:你娘说得对 用过晚膳后,慕微微去了谷雨院询问陆父和陆王氏可有其他需要或是要整改的不适之处。 儿媳的体贴与照顾自然是让二老舒心又无二话的,陆王氏知晓陆定远要宿在霜降院后便打定主意要让儿子儿媳多相处。 “微微安排得甚好,娘和你爹在这里很适应,倒是你自己,忙活了一整日了,早点回去歇着。” 婆母的那点小心思慕微微是知晓的,但她和陆定远的心结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解了的。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期望微薄的事情上,不如专注于现况,最起码府里的情况应该让二老心里有个底。 “娘,我有件事要和您说。” 霜降院。 陆青柏被琳娘带去了浴房,陆定远则在小书房里听着十三对白露院的汇报。 听到盛清怡打砸东西后,陆定远峰眉紧皱,心中想的是如今府里是微微当家,此事若是传到她耳朵里怕是得心疼那些个死物。 “此事勿要去叨扰夫人,白露院的人都敲打一番,若是不能规劝主子言行举止,那留着也无用。” 言下之意,白露院给我盯仔细了。 “是,属下领命。”十三刚出去便遇上带着陆青柏来寻陆定远的琳娘。 两人目光所及之处点了下头,接着错身而行。 “爹,我该睡觉了,可娘还没回来。”陆青柏小跑到陆定远身边,穿着一身纯白竹纹短袄仰着小脑袋看着他。 “可要和爹一道去接你娘回来?”陆定远说着抱起小人儿放在自己强壮有力的右手臂上。 “要!以前娘去镇上做活,我也常常和祖母到村口的大榕树下等娘回来的,娘看见我可开心了。” 陆青柏抓着陆定远肩膀上的衣服,下意识地说起了以前在上塘村的生活,却不知那句“娘去镇上做活”在陆定远心里砸下怎样的波澜。 几乎是无意识地急切地想见到她,那种难以言表的心疼再次占满整个心头。 绕过花园就见到九娘打着灯笼陪着慕微微从谷雨院的方向而来,陆青柏率先惊喜地喊了一声“娘~” 慕微微笑着走到儿子身边,拢了拢披在父子俩身上的狐皮大氅,握住小人儿的两只小胖手柔声问道:“蛮蛮怎么来了?冷不冷?” “不冷的,娘一直没回来,我和爹就来接你啦!” “咱们回去吧,外面冷,仔细着凉了娘灌你喝苦药。”慕微微说着便牵着陆青柏的小手儿,带着父子俩往霜降院走去。 回了卧房,陆青柏闹着要陆定远讲故事,慕微微没有反对,转身去了隔壁浴房。 “爹,我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孔融要给他哥哥让大梨?自己拿一个小梨?有那么多梨娘都会切成一块一块的,这样所有人都能吃到了。” 陆青柏窝在陆定远怀里疑惑问起下午陆定远给他讲过的关于“孔融让梨”的典故,让他自己思考此中玄机。 “若是你此时站在孔融的角度,你手里有一个大梨一个小梨,那么你会怎么做?” 陆定远想听听小人儿的想法,这决定他是否要告诉孔融让梨后对他的兄长造成了怎么样的伤害。 “如果我有哥哥,那我会拿大的梨和哥哥一起分享,娘说了和家人一起分享的美食才是最好吃的。” 陆青柏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让梨,明明一起吃更好。 小人儿的回答没有让陆定远失望,他就知道,她那般心性教养的小儿郎又会差到哪去。 “柏哥儿,你做得对,孔融让梨还有另一种说法。” “融四岁,让哥梨,褒十六,还条命。” 门外的慕微微静静地听着父子俩的谈话,那句谚语是少年时陆定远曾和她说过的。 现如今他还是会把这个典故告诉他们的儿子,哪怕他早已没有了曾经他们相处的片刻记忆。 “爹,这是什么意思啊?”屋内传来小人儿疑惑的声音。 “孔融四岁让梨博得了好名声,从此他感受到来自旁人的赞赏与好感,于是他愈发迷恋这种受人吹捧的感觉,事事谦让。” “最终有一日他放了一要犯进入府中,众人却因他的好名声以及年岁尚小为缘由将此事按在了他兄长的头上,最终他兄长做了替死鬼。” “柏哥儿,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陆定远不要求儿子要成为何等风光霁月之辈,但也不能成为人人称颂或唾弃之人。 这个世道,唯有学会变通才是最明智的生存之道,这无关节气。 陆青柏虽不懂那些个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但他爹说的他却是听明白了。 “爹我知道的,娘说过做人不能太过谦让旁人,这样自己不高兴反倒叫人觉得理所当然。” “娘说了,有些亏能吃,但有些亏是万万吃不得的,尤其是关乎身家性命之事。” 陆青柏小嘴叭叭说完眼含期待地等着他爹的夸奖。 “柏哥儿很聪明,你娘说得对。” 摸了摸儿子柔软的颅顶,陆定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该就寝了。” 一刻钟后,陆定远给小人儿盖好棉被,小心起身离开卧房。 果然在正厅见到了在绣鞋面的慕微微,似乎只要他待在卧房,她便不会进去,对他满心防备。 “微微,柏哥儿睡下了,你也去歇息吧。”陆定远说完后转身离开了正厅。 慕微微没有留意他的去向,今天这一天确实让她身心俱疲,一想到明日起便要日日与那什么劳什子郡主抬头不见低头见就心烦。 回了卧房,将儿子柔软暖和的小身板揽进怀里后,慕微微停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准备入睡。 轻微“吱”的一声,卧房的门被打开了,微弱的月色中隐约可见陆定远抱着两床被子正在地上铺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慕微微心生不喜,他到底想做什么! 轻手轻脚从床榻上下来,慕微微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向陆定远,面带隐忍的怒意小声问道:“陆相爷这是何意?若是叫旁人知晓了我还如何在府中立威?” “我想离你们母子近些,我不愿住其他院子。” “微微,我是你相公,你要习惯我的存在。” 既然他的身体对她有记忆,那么他为何要抗拒,属于他的人儿就该同他一起。 至于她打的分院别住的小算盘,想都别想,他的妻,合该同他住一起。 见陆定远那副油盐不进已然拒绝交流的神色,慕微微有些挫败,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再次回到床榻上。 罢了,他爱睡地板就睡去好了! 第26章:娘以前睡着了会哭 半夜,陆青柏不舒服地在慕微微怀里乱拱,是的,他想出恭。 “蛮蛮乖…娘在这里…”慕微微半睡半醒间拍了拍儿子的小背脊,下意识地哄道。 浅眠的陆定远听见女子的梦呓,睁开眼往床榻上看了一眼,正好与小儿郎那懵懂的眼神对上。 “爹,你”怎么睡在地上啊? 陆青柏话还没问完就被陆定远示意他噤声的动作给制止了。 披上衣架上挂着的狐皮大氅,走至床榻边伸手抱起小人儿裹进自己怀里往门外走。 “爹,你怎么睡在地上啊?你是不是又惹娘生气了?” 陆青柏虽然年纪小,可懂得却不少,按着他娘亲的脾气,他爹指定是又惹娘生气了。 听着恭房内小儿郎直言不讳的童言稚语,陆定远黑眸微闪,一计上心头。 “并无,是你娘说床榻小,睡不下三人,所以爹只能睡地上。” 陆定远毫无压力地就把锅甩到小儿郎头上,果然下一秒小儿郎就急了。 “啊?那我明日要同娘说换个大床,这样爹就不用再睡地板了。” “……”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陆定远也不急,小儿郎嘛,引导两句便懂了。 “柏哥儿,你如今已是个四岁的男子汉了,爹觉得你是时候自己睡了,你觉得呢?” 陆青柏有些苦恼,他一直都是跟着娘亲睡的,突然叫他自己睡,他有些胆怯。 “爹,我不可以和娘一起睡吗?娘以前睡着了会哭,我想陪着娘。” 会哭吗?是因为他吗? 陆定远突然觉得这般急切地想亲近她的自己很卑劣。 他到底凭什么啊?凭他离开五年对母子俩一无所知吗? 还是凭着那岌岌可危的夫妻之名? “当然可以。” 陆定远不再企图从小儿郎这里找突破口,他该做的是一点一点融进他们母子的生活。 让时间去证明哪怕他忘却过往,他也依然会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次日辰时,慕微微和陆定远一左一右牵着小人儿去了谷雨院。 今天是盛清怡入府的第一日,作为平妻的盛清怡要来谷雨院向二老和慕微微敬茶。 “祖父祖母,蛮蛮来啦。”陆青柏开心地松开爹娘的手小跑到陆父和陆王氏身边。 “蛮蛮睡得可好?听你娘说我们蛮蛮要跟着林师傅习武了?”陆父慈爱地把小人儿抱在腿上问道。 “我会努力习武的,然后变得和师傅一样厉害,以后我来保护娘和祖父祖母!” 陆青柏眼神坚定信誓旦旦的小模样让陆王氏忍俊不禁,一家人难得的其乐融融的氛围却被银杏的禀告声打破。 “老夫人,白露院那位到了,正侯在院门外。” 陆王氏下意识地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儿媳,心下叹了口气。 “琳娘,把小公子带去偏厅。” 慕微微不想让盛清怡接触到她的孩子,皇帝对蛮蛮那别有深意的眼神让她忌惮,难保不会对她的孩子起什么恶毒的心思。 陆青柏一被带走,盛清怡后脚就进了谷雨院。 看着一屋子的人对自己没有半点欢迎的笑意,盛清怡在心中忍了又忍,为了任务,为了转正,这个剧情绝对不能崩。 接过采莲递来的茶杯,盛清怡端正身姿跪在陆父和陆王氏面前,态度恭敬地说道:“清怡见过爹娘。” 陆父木着脸接了茶抿了一口,抬手让吴伯给了个见面礼,随后也不管后面的事了,直接起身离开去寻陆青柏。 而端给陆王氏的那杯,却迟迟不见陆王氏伸手接。 就在盛清怡手颤到快端不住时,陆王氏才接了她的茶却是不喝放在桌上,抬手示意让银杏给见面礼,半句话教导的话都懒得同盛清怡说。 如此赤裸裸的羞辱让盛清怡气得红了眼,这死老太婆,她一定会好好收拾她的! “姐姐请喝茶,清怡日后定会好好辅助姐姐打理府中庶务,同姐姐一道侍奉主君。” 盛清怡说完后静静地等着慕微微发作,就不信她能坐得住。 “嗯,入了相府便要事事以相府为主,霜降院离你院子远,初一十五来一回便足矣,至于娘这里…” 慕微微说着看向陆王氏,她不会越婆母说些不该说的话。 “按着微微院里的规矩来,老婆子年纪大了不喜欢闹腾。” 敬过茶后,盛清怡端着爱慕又委屈的神色看向陆定远,软着声音说道:“昨日迟迟见不到主君,清怡有许多话想同主君说,不知主君可否随清怡到白露院用早膳?” 陆定远对上慕微微那双冷漠的黑眸,本就冷冽的神色更加不耐,半个眼角都没给盛清怡。 “娘,儿子还有事,您同微微去用早膳吧。” 说完后看了慕微微一眼,起身大步离开谷雨院。 徒留盛清怡一脸菜色的站在原地,巨大的羞耻感近乎要让她克制不住自己想杀人的冲动。 这个男人是什么石头做的吗? 不是说古代人重礼一般不会拒绝家眷相邀吗? 现在这男人又是个什么意思?无视她就算了,还避她如蛇蝎? 慕微微不知道盛清怡一直盯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院门是在看什么,扶起陆王氏往偏厅走去,该用早膳了。 “侧夫人,老夫人同夫人先去用早膳了,叫您不必侯着了。”银杏传达了陆王氏的话后也转身离开了,采莲小心翼翼地拉了下还在傻站的盛清怡。 “郡主,咱们回去吧。” 盛清怡转身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堂屋,咬了咬唇,可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只能咬牙切齿地带着采莲离开。 自从这个原配出现后,她所谋划的每一件事就再也没有顺过,这个剧情比她以往的还要难,尤其是那个难搞的男人。 用过早膳后,陆青柏被林谦接走,慕微微则开始和管家去账房对账,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却不知风暴即将来临。 正阳殿内,陆定远站在帝王下首,听着盛天佑对盛清怡的嘘寒问暖。 “清怡入府第一日可好?你那乡下来的夫人粗鄙,也不知会不会为难清怡。” “清怡自小身子便弱,殷绪你晚些去库房取些百年老参让陆相带回去。” 盛天佑自问自答着,陆定远面色温润地听着,就是不肯出声应答。 第27章:娘…爹不喜欢我们了 “对了,记得拨几个得力的宫女给清怡,她自幼便精细惯了,也不知相府她能不能住得习惯。” “爱卿觉得朕这般安排可好?”盛天佑对着殷绪就是一通安排,末了才想起问一句陆定远的意见。 “陛下思虑周全,臣并无异议。” 陆定远仍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哪怕盛天佑早已收到了陆定远未踏入白露院一步的消息,却也对他束手无策。 因为他现在还需要陆定远为他处理目前的窘迫之境,待处理好了,他自会为清怡讨回公道。 “朕已叫钦天监看好了日子,太后的身后事也着人去料理了,文武百官这边就交由爱卿去打理了。” “臣遵旨。”陆定远应完话恭敬地退下,出了正阳殿前往议事厅同大臣们商议太后国丧的诸多事宜。 跟着林谦练了一上午,陆青柏刚结束被琳娘领着回霜降院的路上遇到了盛清怡主仆。 “见过小公子。”采莲福身向陆青柏行礼。 “见过侧夫人。”琳娘立刻向盛清怡行礼,丝毫不见半分怯懦。 盛清怡端着温和慈爱的笑容俯下身和陆青柏平视,柔声细语地问道:“二娘刚好要去寻你,柏哥儿这是要上哪去?” 看着眼前不认识的人伸手要抱自己,陆青柏往后退了两步,小脸上满是抗拒质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家里?” “小公子,这是我们侧夫人,是主君新娶的平妻,您该唤我们侧夫人二娘。”采莲无视琳娘眼里的警告之意,笑吟吟地向陆青柏介绍盛清怡的身份。 陆青柏听着那些陌生的字眼心里难受得发酸,一时不知该反驳些什么,最后只能皱着眉头气愤地为自己爹辩解,“你胡说!我爹才不会娶别人!我爹有我娘了!你走!” 挣开被琳娘牵住的小手,陆青柏气呼呼地往霜降院的方向跑去。 琳娘看了眼盛清怡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心里惊讶于堂堂郡主竟然会对个小孩子使出这下作的挑拨手段,随后脚步快速跟上小主子的身影。 慕微微正在堂屋给小人儿纳鞋底,见他一脸着急地冲回来,赶紧起身接住他,“怎么了蛮蛮?何事这么着急?” “娘…”小人儿委屈地趴在慕微微的肩膀上,眼眶里的泪终究是兜不住了。 “爹不要我们了…小贵他娘说的是真的…娘…爹不喜欢我们了…他娶别人了…” “呜呜呜…” “她说我要叫她二娘,我不要!我有娘,我不要喊别人娘!” 慕微微听着小儿儿的委屈哭诉,原本心疼的神色也变成阴郁,看向去接蛮蛮的琳娘。 琳娘会意上前仔细地说了接小主子回来路上遇到白露院主仆的事,尤其一字不落地转述了采莲的话。 “九娘走一趟白露院把人带来,侧夫人若是要拦就一并带过来。” “是。”九娘应声立刻去办。 慕微微轻轻拍着陆青柏的后背,柔声安抚他不安的情绪,“蛮蛮净听旁人胡说,你爹最喜欢你了,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 “娘的乖宝最懂事了,都知道护着娘了,什么二娘都是旁人和蛮蛮说笑的,蛮蛮不必理会。” 小人儿显然是生他爹的气了,不肯再应答娘亲的话,窝在慕微微怀里紧紧抱着她不放。 “蛮蛮乖,等你爹下值了蛮蛮再问你爹好不好?” “今天早上跟着师傅习武饿了没有?娘让厨房准备了好吃的,蛮蛮先和琳姑姑去偏厅用午膳好不好?” 说到午膳小人儿才想起来自己饿了的事情,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摇了摇小脑袋说道:“可是我想和娘一起去。” “娘和九姑姑要处理一点事,蛮蛮先去等娘好不好?”慕微微耐心地同小人儿说道。 陆青柏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琳娘,最后点了下头任由琳娘把他牵走。 一刻钟后,采莲独自一人跪在了霜降院的院门口。 吴伯刚好从谷雨院出来时瞥见九娘去白露院拿人便多问了一句,得知采莲竟在小主子面前搬弄是非,不用九娘动手,喊了几个小子就把人押到了霜降院。 不等采莲开口求饶,吴伯已经先一步向慕微微请罪。 “夫人,奴愧对您和主君的信任,竟让这等不识规矩的贱皮子在小公子面前胡说八道,夫人放心,奴会让老妻好好教导她相府的规矩!” “那便有劳吴伯了,婶子手底下教导出来的婢子我自是再放心不过的,只是这采莲姑娘毕竟是侧夫人的陪嫁,我担心…” 慕微微欲言又止的话让吴伯立刻想起主君的交代,对着慕微微点了下头,随后端出相府大管家的姿态对着采莲说道:“采莲,你既已随侧夫人入了相府那便是我们相府的人,主君有令,府中庶务皆由夫人掌管处置,若有异议者,一律发卖出府。” “今日你言行粗鄙冒犯小公子,便罚你一月例银,在霜降院院门前跪满两个时辰,你可有异议?” 采莲心中想着郡主的交代,即刻对着慕微微磕头认错:“夫人饶命!奴知错了!求您再给奴一个机会!奴知错了!奴不该在小公子面前胡说八道!奴该打!” 采莲说着说着就开始掌掴自己,“啪”“啪”“啪”的巴掌声毫不留情地落在自己白皙的脸上,看得人头皮发麻。 霜降院里的丫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罚吓得面面相觑,下意识地都看向了当家主母。 慕微微以为高门大户里不会使这些乡下妇人惯用的撒泼打滚的伎俩,却没想到在采莲身上看见了往日在乡里时,冯寡妇偷别人汉子抵死不认时一模一样的动作。 “是不是以为打自己几巴掌就能把自己从加害者的身份变为受害者?亦或是让你家主子凭着你那脸上的巴掌印闹到相爷面前?让相爷治我一个苛待下人的罪责?” “亦或是明日你便顶着这副尊容出府,随后整个盛京都会知晓陆相爷的夫人是个粗鄙又善妒的乡下妇人,因陆相爷娶了平妻便苛待平妻的侍女,接着便会有言官弹劾相爷,许是言我这乡下妇人不配为官妇,让相爷休了我?” “以此全了你主子所愿,不知我说得可对?采莲姑娘。” 第28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为九霸总加更!】 慕微微巧笑嫣兮的模样看得采莲头皮发麻,为何夫人的反应和郡主说的没有半分相关,反而是把郡主的算盘剖析得彻彻底底。 郡主不是说乡下来的夫人大字不识胸无城府吗?可她怎么感觉自己今天要折在这里了。 “奴…奴听不懂夫人在说什么…”采莲咬紧牙关否认,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是停了,低着头一副认错的姿态。 实则是不敢再与慕微微对视,怕露了自己眼里的恐惧。 慕微微也不管她是何表情,走到采莲面前温声说道:“听不懂也没关系,只是你耍的这种伎俩我少年时便已见过了,你可知陆相爷是如何教我的吗?” 他说,微微,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温声细语的八个字听得采莲颤了下肩膀,她已经开始后悔了,郡主这次或许算计错人了。 “吴伯,采莲姑娘先是冒犯小公子,又企图以下作手段陷主母于不仁,不知按照府中规矩该如何处置?” “蛮蛮还在等我用午膳,此事便有劳吴伯和婶子处理了。” 慕微微说完后向吴伯点了下头,带着九娘进了霜降院往偏厅而去。 “还愣着干什么?冒犯主子不敬主母,来啊,拖下去杖打十大板,罚俸一月。” 吴伯话音刚落,盛清怡带着两个婢女气势冲冲地往院门口而来,扬声制止了两个小子的动作,“慢着!” “主子…”采莲带着求助的语气委屈地喊了盛清怡一声。 “管家好大的官威呢,不由分说便要处置了我的婢女,是当我这个主子死了吗?” 盛清怡一副要护着采莲的姿态让吴伯皱了眉,或许这婢女是受的主子的默许? “侧夫人息怒,奴也是按府中的规矩办事,还请侧夫人莫要僭越插手夫人院里的事儿。” “若我偏要呢?” 盛清怡倨傲地看着吴伯,心中唾弃这狗仗人势的奴才,也敢动她的人。 “那就恕奴失礼了,来人,把人带去暗房处理,莫要在此扰了夫人与小公子用午膳。” 吴伯说完也不去看盛清怡要吃人的脸色,带着采莲就走了,丝毫不给盛清怡发作的机会。 “主子!救奴啊!主子!”采莲费劲挣扎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盛清怡越来越远。 盛清怡凶恶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吴伯远去的背影,一个古代伺候人的奴才都敢爬到她头上去,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盯着府门,若是主君回来了,第一时间汇报。”这个府里的人不把她当一回事,那她就看看陆定远是不是也不把她一个郡主当回事。 陪着小人儿用完午膳后,吴伯亲自到霜降院正厅向慕微微说明情况,尤其提到了盛清怡找上来要为婢女解困。 “不必担心,相信相爷心中自有决断,我想我处置个以下犯上的婢女的这点权力还是有的。”慕微微边说边拨弄着手里的算盘。 这话听着有质疑当家主母的意思,吴伯立刻表态,“这是自然,府中庶务皆由夫人做主,这是主君早就言明了的。” “嗯,吴伯你先去忙吧,我这院里没什么事。” “是,奴先告退。”吴伯恭顺地弯腰行礼离开霜降院。 想到用午膳都一脸郁郁不得志的小人儿,慕微微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陆青柏难得地闹了一回脾气,还是因为他特别崇拜的爹,委屈巴巴的小脸看得慕微微心软又心疼,只能如珠如宝地先替他爹哄着了。 在议事厅忙碌了一天,陆定远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到了相府,人还没踏进府门便被一丫鬟跪在地上拦了去路。 “主君,求您去白露院看看我们侧夫人吧,我们侧夫人她今日好端端地却遭了管家的无礼对待,现下正郁结于心茶饭不思,奴斗胆求主君去看看侧夫人。” 陆定远只停顿了一下就接着迈开脚步往惊蛰院走去,跪在脚边的婢女看都未曾看一眼,更别说去白露院了。 白露院的婢女目瞪口呆地眼睁睁看着陆定远走远,主君对她们侧夫人竟然这般无情,那她们这些在白露院伺候的人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许是知晓陆定远冷漠的性子,盛清怡倒也做了两手准备,婢女守在府门,她便等在惊蛰院院门口,就不信堵不住他。 “主君回来了?”盛清怡迈着轻盈的步子上前要去挽住陆定远,却被后者直接不留情面地躲开。 明明面色红润却让婢女谎称抱恙,果然是矫揉造作令人作呕,陆定远心中不喜盛清怡的举动,语气也愈发地冷漠,连表面的温和都不想再维持。 “何事?” 毫无情绪起伏的两个字瞬间让盛清怡红了眼,就算再怎么对这个古代男人感兴趣,即使是为了任务,她也很难再忍受他的冷暴力了。 “陆定远你放肆!整个相府的人都放肆!你们以为我盛清怡是什么低贱的平头百姓吗?任由你们羞辱践踏?” “夫人一言不发就处置了我的陪嫁侍女,现在人就奄奄一息躺在白露院,主君若是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必要上奏宫中,由陛下定夺!” 陆定远定定地看了盛清怡一眼,随后对跟在身后的十三说道:“着人去霜降院请夫人过来。” 陆定远说完后直接进了惊蛰院,盛清怡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正欲跟着陆定远进去,却被侍卫以剑挡住。 “书房重地,无主君亲许,旁人不得入内,请侧夫人静候主君宣见。” “你!”盛清怡接二连三被下了脸面,差点就忍不住要爆粗口,最终还是咬牙忍下。 一刻钟后,慕微微出现在惊蛰院门前,侍卫们见到来人立刻恭敬地向慕微微行礼,“属下见过夫人。” 慕微微朝他们轻轻颔首说道:“无需多礼,听说相爷寻我?” “主君此刻正在书房,请夫人移步。”侍卫说完后对着院门内做了个“请”的手势。 无视一旁的盛清怡,慕微微轻而易举地便踏入了她等了一刻钟却仍然不得进的惊蛰院。 “吱”推门声响起,陆定远刚换下官服,上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裸露的胸膛前肌肤纹理分明,可却被一道占据在心口处的伤疤破坏了美感。 第29章:我竟不知妾室也配染指府中的嫡长子了? “微微,过来。”陆定远边系衣带边说,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慕微微的方向。 慕微微像是看不见他的眼神,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这是又不待见他?只是不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整理好服饰,陆定远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大步走向慕微微牵起她的手往书房外的正厅走去。 “今日柏哥儿可乖?可有闹你?” 这般熟捻的语气倒像是寻常人家夫妻间的闲聊,如果忽略他那在她掌心中不安分的手指。 慕微微用力抠了下他的掌心肉,语气平淡地答道:“蛮蛮自是乖巧懂事的,只是今日你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他生了你的气,不一定想见你。” 被小儿郎怨恨了? 陆定远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人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昨日他们父子之间相处愉悦,柏哥儿对他并未有其他芥蒂。 “这不是你找我来惊蛰院的原因吗?”慕微微反问了一句,率先走进正厅落座。 随着陆定远在慕微微身旁坐下,盛清怡和吴伯以及琳娘一同进了正厅向二人行礼。 陆定远扫了几人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说吧,究竟何事闹得不安生?” 盛清怡看了眼慕微微起身走到陆定远身侧两步之距说道:“主君,妾身有话要说。” “正午时分夫人差人来妾身院里拿了妾身的贴身侍女去霜降院问话,妾身去霜降院求见夫人想问问是何缘由,夫人却对妾身避而不见,一个时辰后采莲满身伤回到白露院。” “妾身自问入府以来从未得罪过夫人,夫人为何要对妾身的贴身侍女下这般毒手?” 美人眼中含泪,字字句句道尽委屈。 陆定远看了眼身旁事不关己的女人,心中莫名想笑,她倒是听趣儿似的不见有半分辩解。 吴伯皱着饱经风霜的脸不喜地看着盛清怡在主君面前颠倒是非,胡说一通,还企图祸水东引甩锅到夫人身上,即刻出声为慕微微正名。 “主君,采莲姑娘是奴按照府规处置的,并非侧夫人口中的所谓夫人故意针对。” 琳娘在盛清怡红口白牙地污蔑她们家夫人的时候就有点按捺不住了,紧跟在吴伯后面向陆定远解释午时发生的事情。 “启禀主君,奴斗胆向您详陈午时发生的事情,绝非侧夫人说的那般是夫人有意为难。” “可。” “将近午时前,夫人命奴去处暑院接小公子回院里用午膳,在途中遇上了侧夫人与采莲姑娘,采莲姑娘在言语间冒犯了我们小公子,侧夫人许是有心想逗逗小公子,便也默许了采莲姑娘的话,可我们小公子却是被吓到了,哭着跑回了院里。” 琳娘说完后像是很害怕盛清怡降罪般,缩着肩膀低着头不敢再看任何人。 能将他的小儿郎气到哭了,他倒想听听是什么话。 “说的什么?让本相也听听。” 盛清怡恶狠狠地盯着琳娘,仿佛她敢多添一个字便要上去撕碎了她。 慕微微懒洋洋地看了盛清怡一眼,拿起手边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悠悠说道:“郡主不必瞪这么大眼睛恐吓我院里的人,她也不过是照相爷的吩咐实话实说罢了。” “琳娘,采莲姑娘说的什么话你便一字一句学给相爷听,好让相爷好好辨认是否我蓄意针对。” “是。” 得了慕微微示意,琳娘挺起胸膛对着陆定远说道:“采莲姑娘对小公子说侧夫人是主君新娶的平妻,小公子应该唤侧夫人为二娘。” “二娘”二字一出,原本还不当回事的陆定远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看向盛清怡的眼神也像是淬了毒的冰刃般让人不寒而栗。 “我儿母亲乃我明媒正娶的正室嫡妻,敢问郡主所默许的‘二娘’一词何解?” “不知我大盛何时改了祖制,我竟不知妾室也配染指府中的嫡长子了?” 陆定远的话一出,吴伯和琳娘几乎同时看向被当众凌辱的盛清怡,只见那原本还有点红润的小脸此时全然没有半点血色,手上的护甲也深深扎进了肉里,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滑落。 这是盛清怡穿梭多个位面以来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羞辱,之前为了任务没办法上赶着给陆定远当妾就算了,现在他居然不顾她的身份当众让她难堪。 盛清怡气红了眼,突然想和陆定远来个鱼死网破也不要再被他这么凌辱了。 [请宿主冷静,根据我的判断你不是他的对手。] [温馨提醒,宿主是来做转正任务的,不必把多余的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宿主该做的是早日刷满任务目标的好感值,而不是加剧任务目标对宿主的厌恶值。] 一道机械声在盛清怡脑海中适时响起,阻止了盛清怡此刻濒临崩溃失控的想法。 对,她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和纸片人走心的! 既然陆定远这么区别对待自己,那她也不能叫他好过了! 狠狠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盛清怡端着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向陆定远认错,“主君言重了,妾身绝无此意,只是见小公子伶俐可爱才忍不住逗了他一句,妾身言行有失请主君责罚。” “只是妾身已入府两日却迟迟见不到主君去白露院,妾身心中思念主君,小公子又长得同主君有六七分相像,妾身忍不住想同小公子亲近却叫小公子误会了妾身…” 听着盛清怡越描越黑,慕微微的脸色也开始变了。 这就是所谓出身高门的皇家贵女吗?大庭广众之下对男人示爱便也算了,还将那些恶心的想法扯到她的蛮蛮身上,简直令人作呕。 “够了,既是你院里的人搅弄是非罚便罚了,你自知言行有失攀扯主母,那便罚俸一月抄府规五十遍悔过,若是再有此等不分尊卑,肆意攀咬主母之事发生,本相必严惩不贷。” 陆定远三言两语便定了盛清怡的罪责,全然没有过问白露院的采莲伤势如何,又是谁动的手,如此明目张胆的维护与偏袒,任谁都看得出主君对白露院主仆的不喜。 看来哪怕是郡主之尊,若是不得主君待见,在府里就是低人一等的妾室待遇。 第30章:东家找个人来家里看着他 看着主君旁若无人地牵着夫人远去的背影,吴伯瞥了眼白露院的主儿,礼数都懒得顾了,拍了拍膝上的褶皱,提步离开。 盛清怡狠狠地攥紧了衣角,她不该低估了这群纸片人,这一刻她才意识到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宿主能正视现在的处境还不算太晚,只要宿主按照以往的攻略经验去做,相信很快就能完成任务转正的。] 机械的系统音在盛清怡脑海中适时响起,盛清怡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被陆定远刺激到了,才失了该有的理智。 否则按照她以往的经验,哪会这么莽撞,果然气运强大到逆天的男人是极有可能不受世界规则限制,反而独得天道的偏爱。 陆定远这边牵着慕微微回了霜降院后果然不见小儿郎的身影,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连他的面都不想见了。 眼见陆定远在主卧外敲了三遍门都不见小儿郎应答,陪在屋内的琳娘不得不硬着头发转述陆青柏的意愿。 “禀主君,小公子说他现在不想见您,他只想要夫人陪着。” 小人儿一副不想理人的颓废样窝在窗边的软榻上,耳朵却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声响。 “柏哥儿,是爹不好。” “爹知道柏哥儿生气了,柏哥儿可愿意给爹一个解释的机会?” “爹今日当值了一整日未敢歇息片刻,心里想着早些将庶务处理完回府陪柏哥儿用晚膳,柏哥儿可还愿意陪爹一起用晚膳?” 一套三连哄,原本还不愿意搭理人的小人儿已经主动开了主卧的房门,小脸上还有些着急。 慕微微对陆定远耍的苦肉计白了他一眼,也就她家蛮蛮才这般好骗了,三言两语地就把还气呼呼的小人儿给哄得心疼他爹了。 看着已经手牵手的父子俩,慕微微选择给他们留下悄悄话的空间,“蛮蛮,有什么想问的就和你爹慢慢说,娘去给你准备好吃的。” 经过陆定远卖惨后忍不住心疼的陆青柏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气,神采奕奕地和慕微微提要求。 “娘,我和爹都爱吃娘做的蝴蝶虾!娘做蝴蝶虾好不好?” “好,娘都依你。”慕微微应下后带着琳娘去了小厨房,父子俩也牵着手进了主卧关上了房门。 盛清怡回到白露院后,还没来得及进正厅就被吴伯气势汹汹地带着人闯了进来。 “侧夫人,主君有令,采莲身为侧夫人的贴身侍女不懂得规劝主子行为举止还以下犯上,现令奴将其遣返至郡主府。” 吴伯话音刚落,正午刚挨了十大板的采莲就被直挺挺地抬出了白露院,不等盛清怡呵斥,吴伯迅速领了四个年轻貌美的宫婢站在盛清怡面前。 “侧夫人,这是主君带回府的,是陛下体谅侧夫人刚入府怕府里的丫鬟伺候得不周到特意赏赐您的,据说这几位还是皇后娘娘亲自为郡主挑选的。” 吴伯笑吟吟地说完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十三终于开口了。 “侧夫人,太后娘娘丧仪已开始,侧夫人身为皇室郡主理应进宫守孝,主君命属下送侧夫人进宫,皇后娘娘会安排好宗亲暂住宫中事宜,让您不必担心。” “来人,替侧夫人收拾细软即刻入宫。” 十三一声令下,四个宫婢直接进盛清怡的卧房收拾,从头到尾没有询问过盛清怡的一句意愿。 宫中无人不知皇后娘娘厌恶极了清怡郡主,一个出身不详的孤女靠着点小聪明向幼年的陛下施了恩惠,就此成了陛下心中圣洁无瑕的白月光。 这让宋皇后如何能不恨,一个夺走自己相公全部注意力的女子,哪怕他们是名义上的堂兄妹,却比后宫任何一个妃嫔都要受到盛天佑的悉心呵护。 四位宫婢都是受过宋皇后恩惠的人,现如今能为主子尽点心力,自然是恨不得把盛清怡的脸面往地上踩碎了。 被无视的屈辱感让盛清怡再次暴走,跑进卧房制止宫婢翻箱倒柜的动作。 “住手!你们胆敢碰我的东西!都给我住手!” “你们今日胆敢这般羞辱于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盛清怡哭着抢回自己的罗衫小衣,脸上早已没了郡主的傲气。 “大人,收拾好了。”婢女随手将一袋行囊挎在肩上对着十三说道。 “如此,送侧夫人上马车。”十三挥了下手,盛清怡被强制带上马车离开了相府。 等慕微微准备好晚膳再去卧房找父子俩的时候,小人儿早已没有白日里对他爹的怨恨了,此刻正窝在陆定远怀里陪他爹一起看书认字。 “先用晚膳吧。”慕微微走到父子俩跟前把小人儿抱了出来。 “娘,是我误会爹了,爹没有不喜欢我们,爹也没有喜欢别人。” 陆青柏说到这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陆定远一眼,都怪他太着急了,没有听他爹解释就乱生气。 这人果然又在忽悠她单纯懵懂的儿子,慕微微突然有些好奇他是如何哄得儿子为他说话的。 “那蛮蛮可以和娘说说爹是怎么给你说的吗?” 陆青柏听着他娘的追问下意识地看向陆定远,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陆定远面色柔和地点了下头,小人儿这才一知半解地把他爹说的话简单概括了下。 “爹说爹在做工,东家找个人来家里看着他,不让他偷懒,但是娘和我没有给东家做工,所以不用管那个看着的人。” “娘,爹说的是真的吗?那个…那个…”陆青柏支吾了一会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叫盛清怡,有些无措地看着慕微微。 “是,你爹说得对,蛮蛮无需理会旁人,专心跟着师傅习武,但也要跟着你爹读书习字的,以后我们蛮蛮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好不好?” 慕微微不想在儿子面前提起盛清怡,拐了个弯把话题带了出去。 听着自家娘亲对自己的期望,陆青柏站直小身板握紧小拳头,眼神坚定地应道,“我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比师傅厉害,比爹厉害。” “好,那我们厉害的蛮蛮,是不是该去用晚膳了?娘可是做了许多你爱吃的。” 慕微微牵起小人儿的小软手,瞟了一眼身后的人,出了卧房,后者嘴角上扬跟上。 第31章:人是你招惹的,自该由你处理。 用完后晚膳后,陆青柏被陆王氏接走了,说是要和乖孙孙在花园散步消食,慕微微刚想把剩下的半张鞋面做了,却被陆定远叫去了小书房,说有事要同她商议。 陆定远先她一步出现在小书房,此刻正倚靠在书桌前的椭圆梨木椅上,那双带有攻击性的黑眸紧紧地锁着她的身姿。 慕微微无视那道火热热的目光,步至他跟前坐下,直视他的双眼说道:“相爷找我何事?” “不急,先说说柏哥儿午时发生的事。” “微微,你还是太心软了,以下犯上的奴才不必留,我养着这么些人不是为了叫她们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的。” 陆定远说完后起身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上,坐回位置后提起手边的茶壶倒了杯热茶放到慕微微面前。 “白露院的事我能躲则躲,只是我没想到她会在蛮蛮面前胡说一通。” 盛清怡会来这么一出确实是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堂堂郡主也会对一个一无所知的稚童行那般挑拨手段。 “日后我不会再让白露院的人接触到柏哥儿,盛清怡我已经让十三送进宫了,皇后娘娘会好好招呼她的,她至少要在宫中守孝七日,这几日我会把白露院清理一遍。” 陆定远说完后抿了口热茶,等着对面的人说一句她此时的想法。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盛清怡同皇后娘娘有过节?”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陆定远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和盛清怡吃醋?所以想借着宋太后的丧仪惩戒盛清怡? “我以为我已经很明确地告诉过你皇帝和盛清怡的关系,宋皇后爱慕皇帝,不可能容得下盛清怡。” 说到这陆定远还用一种类似于委屈的眼神幽怨地看了慕微微一眼,就像是在说旁人的娘子会嫉妒,而你不会。 “人是你招惹的,自该由你处理。”慕微微瞪了他一眼,就是不肯接他话里真正的茬。 “不谈旁人了,太后丧仪需在宫中停灵七日,一品官眷在第七日需进宫吊唁,届时你别担心,我会让人指导你宫规礼仪。” 她从未出入过宫闱,陆定远虽然心中有成算会保她无虞,可也总会放心不下,按着盛天佑睚眦必报的性子,只要盛清怡在他面前诉苦,他必定会迁怒微微。 “还要进宫?”慕微微皱着眉头看向陆定远,那位眼高于顶的皇帝她是再也不想看见第二回了,却逃不过官眷进宫吊唁的规矩。 知道她是忌讳皇帝会再次刁难于她,陆定远忍不住和她再多透露几句,“无妨,我与皇后娘娘已经达成了合作,她会护着你的。” 慕微微不知他口中所谓的达成合作是何意,但既然他没有说明白那就代表此事不需要她知晓,这样也好,她本身也不是那种对旁人的私事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你在宫中当值这些时日,可有娇姐姐的消息?她可还好?” 自从盛天娇回宫后就再也没了她的音信,虽是萍水相逢但也算是患难与共过,慕微微有些担心她。 “长公主被皇帝软禁了,待太后丧仪结束,长公主就要启程淮城,日后无诏不得踏入盛京一步。” 陆定远这一则消息如惊雷般在慕微微耳边炸开,她心中突然有了大胆的猜测。 “你是说皇帝忌惮长公主?这是为何?就因为她是太后娘娘的嫡长女?” 先不说前朝今代都没有长公主临朝称皇的先例,就说长公主手无实权与兵权,她有何值得皇帝忌惮的? “除此之外,还有长公主已逝的驸马护国大将军的原因,黎墨手下有一支骁勇善战的一万精兵,宋太后将其赐给了长公主,让长公主在封地淮城不受盛京管辖,皇帝那般狭隘心性之人,心里怕是早已嫉妒得魔怔了。” 皇家污糟之事果真比一般的高门大户要多得多,慕微微不予置评,毕竟知道得越多命数越短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接着陆定远又说起了朝中几位重臣的家眷,尤其说明这几位都是坚定的保皇党,是皇帝为数不多的忠诚追随者,不过因为思想陈旧又爱顶撞皇帝,倒是叫皇帝又爱又恨。 不知不觉两人竟聊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一道微弱的软糯童声打断了陆定远的思绪。 “爹,娘,我回来啦~”陆青柏兴冲冲地回了主卧,却没见到爹娘的身影。 耳力极佳的陆定远听到了声响,起身上前打开小书房的门扬声应道:“柏哥儿过来,爹在这。” 慕微微这才发现是小人儿回来了,起身走到陆定远身边蹲下,等着走廊处的小人儿飞奔进自己怀里。 陆青柏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慕微微怀里,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慕微微差点跌坐在地上,一只温热的大掌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后腰,替她撑了下。 慕微微拿起丝帕在小人儿额头上轻轻擦拭着那层薄汗,怜爱地看着小人儿问道:“蛮蛮玩得可高兴?” “高兴!娘,祖父陪我玩捉迷藏,我藏得可好了,祖父找了许久才找着我!”陆青柏一脸骄傲地对着慕微微说道,一副求表扬的小模样看得一旁的陆定远不禁软了脸色。 前些时日他自以为小儿郎合该是将心力都放在课业上,而不是整日依恋在母亲身旁,却现下却不知何时改了想法。 其实,小儿郎如他家柏哥儿这般也好,亲近爹娘是孩童天性,也并非所有的孩童都如他家柏哥儿这般惹人喜爱。 接过慕微微手里的丝帕,陆定远将小人儿从她怀里拉出问道,“玩了许久,先进屋喝杯热茶,晚些不出汗了再去沐浴。” 看着父子俩亲近的模样,慕微微不知怎的突然回忆起他们刚成婚时谈过的关于如何抚育幼子的话题。 “阿远,日后我们有孩儿了你会不会对他很严厉?要是他不听话了,就像学堂上的先生那般打他的掌心?” “自然,只是不会行你说的棍棒之举,我想我们的孩儿必定是个知事的,若他真如顽石般不知悔改,到那时我再狠狠打他,只是你可不许哭着闹着要护着他。” 那个记忆中说要当个严父的人此时却是温声细语地陪着小人儿聊天,还拿着她的丝帕给小人儿擦拭嘴角的茶渍,哪还有当日的信誓旦旦。 第32章:我会一直记得姨姨的 国丧的钟声在腊月初六这天敲响了,盛京城里的百姓们自发地不再聚众热闹,街头巷尾的叫卖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盛京城沉浸在一片寂静中,高门大户之间的应酬往来也停止了,谁都不敢在这关头当那只不知死活的出头鸟。 慕微微跟着陆定远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教养嬷嬷学习了几日关于宫中礼仪,以及如何向宫中贵人行礼问安等琐碎事宜。 腊月十二,宋太后的棺椁被运出皇宫,慕微微跟着一众官眷跪拜着送别宋太后。 眼角处扫到皇帝和盛清怡哭得不能自已,反倒是宋太后的嫡亲女儿盛天娇和侄女宋皇后正常些,除了脸色惨白地抹着泪,却远远没有到哭天抢地那一步。 在宫中跪了两个时辰,慕微微软着双腿被陆定远小心地抱上了回府的马车。 “不是让琳娘给你戴上护膝吗?怎么傻傻地就那般跪在地上?都冻得起红印子了。” 陆定远边说边把汤婆子捂到她怀里让抱着暖手,接着又搓了搓手将温热的掌心放置在她的双腿膝盖上。 慕微微被冻得已经顾不上他得寸进尺的动作了,一手捂汤婆子一手颤颤巍巍地拿起热茶一口闷。 热气进入喉管直通肠胃,慕微微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呼了口热气答道:“我头一回进这皇宫,自当事事都谨言慎行,若是我今日因为戴了护膝而被问罪,你又当如何才能保下我?” “还是又让皇帝将此事作为拿捏你我的把柄,任由他羞辱于我?” “微微,是我思虑不周。” 陆定远自以为在宫中插了那么多暗桩,即便是她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也不必惊慌,却独独忽略了她的感受。 慕微微自知自己是迁怒了陆定远,宋太后丧仪一事并非他能主导,可她就是忍不住要怪他。 怪他让自己受旁人的轻视,也怪他什么都忘了让自己受尽苦楚却只能默默咽进肚子。 “别说了,我想回府了,在这很不舒服。”避开陆定远愧疚的视线,慕微微靠在靠椅一侧蔫蔫地说了句。 陆定远很想把人拥进怀里安抚她,可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她还不愿意相信他。 回了相府,见到儿子可爱的笑容后,慕微微爱屋及乌地对陆定远才有了丁点好脸色。 本来接下来的三个月内按照大盛礼法是不得聚众热闹,且要衣着朴素啖素。 但考虑到还有半月便要步入新春佳节,皇室即使戴孝也不能阻了百姓们的欢声笑语。 盛天佑特地下旨孝期提前结束,只是命相国寺的高僧们为宋太后念经超度,以助宋太后早登极乐。 腊月十四,盛天娇启程前往封地淮城,急切得连新年都不得在盛京过完。 盛京城外的十里桃花亭中,慕微微带着陆青柏不舍地和盛天娇话别。 “娇姐姐保重,得空我就带蛮蛮去淮城看你,你要好好的。”慕微微不舍地抱了抱盛天娇。 盛天娇倒是不怎么伤心,能离开盛京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更别说这还是母后临终前的遗愿,她最终还是得回到那片让她短暂快乐却痛入骨髓的地方。 “微微,照顾好自己和柏哥儿,我在淮城等你们来看我。” “柏哥儿,你可不许忘了姨姨,不然姨姨可是要难受坏了。” “我会一直记得姨姨的。”陆青柏糯糯地窝在慕微微肩上扁着嘴应道,小人儿知晓姨姨要走了,心里很难受。 盛天娇最后不舍地抱住陆青柏,直到贴身侍女花落提醒时辰不早该启程了,盛天娇才将小人儿还到慕微微怀里。 “微微,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反倒要劳烦你一事。” “只要我做得到,娇姐姐但说无妨。” 慕微微目不斜视地对着盛天娇说道,一副要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神色看得盛天娇忍不住笑了。 “倒也不必这般严谨,就是我的奶嬷嬷年纪大了,我不忍她离开故土随我去淮城,便想将阮嬷嬷托付于你。” 说是托付,其实更像是替慕微微添了位资质深厚的掌家嬷嬷。 在盛天娇的引荐下,阮嬷嬷从容地步至慕微微跟前,不卑不亢地说道:“老身见过陆夫人,承蒙长公主厚爱,老身今日便舔着脸留在陆夫人身边伺候了。” “嬷嬷哪里的话,您是娇姐姐身边的长辈,如今娇姐姐舍得割爱让您跟在我身边,我可得向您好好取经如何掌家管事,到时嬷嬷可不许嫌我愚笨学得慢。” 慕微微谦卑又不失敬重的态度让阮嬷嬷心下了然了长公主执意要将她留在陆夫人身边的用意,这般心性的女子,倒是合了长公主的心意。 “夫人这爱闹人的性子倒是让老身想起了长公主年幼时也是这般。”阮嬷嬷笑着应下慕微微的自嘲。 “微微,嬷嬷就托付与你了,以后有什么事自可向嬷嬷请教,她都会帮你的。” “微微,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盛天娇交代完后终究还是登上马车离开了。 目送盛天娇的车马渐行渐远后,陆定远对着阮嬷嬷颔首见礼,接过慕微微怀里的小人儿放到马车上,自觉将马车让予阮嬷嬷。 “陆相爷对夫人甚是体贴,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冷情,看来夫人在府中还是有话语权的。” 阮嬷嬷单从陆定远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判断出了慕微微在相府里的地位。 “嬷嬷别取笑我了,相爷忙于公务,府中庶务多半交予吴伯打理,我也是一知半解地跟着学。” 陆定远失忆一事虽说不是什么大秘密,但慕微微也没有缺心眼到逢人就说的地步。 阮嬷嬷是盛天娇留下来帮衬自己的不假,但肯定还有其他目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夫人不必自谦,陆相爷的性子老身也是了解过的,若非他愿意,旁人是近不得他的身的。” “清怡郡主一事若非陛下施压,陆相爷万不可能会应下,老身知晓夫人心中委屈,但既然让人入了府,那么夫人便拿出当家主母的姿态来。” 在阮嬷嬷心里,像慕微微这般温婉又性格开朗的女子定不懂得内宅里的阴私。 比起在皇宫中独得皇帝青眼的盛清怡,慕微微怕是要吃苦头。 第33章:几年不见,难为侧夫人还记得老身 “日后便有劳嬷嬷为我操持府中庶务了。”慕微微抱着陆青柏回以一笑,接着向阮嬷嬷介绍小人儿,“嬷嬷,这是我儿青柏,小名蛮蛮。” “嬷嬷好。”陆青柏乖巧地窝在娘亲怀里和阮嬷嬷打招呼。 “柏哥儿长得这般像陆相爷,性子却是像足了夫人。”阮嬷嬷说着便忍不住上手轻轻抚了一下陆青柏的小脸蛋,眼神里满是对小人儿的喜爱。 “蛮蛮性子也是随了相爷的,在课业上都极有耐心,这一点我是比不过的。”慕微微说着摸了摸小人儿的小脑袋。 “哦?柏哥儿已经开始入学了?可愿意同嬷嬷说说都学了什么?” 四岁的年纪按理来说入学堂确实早了些,但有个宰相爹提前给小人儿开蒙倒也正常。 “上午跟着师傅习武,下午等爹回家了教我读书。”陆青柏对着不熟悉的阮嬷嬷还有些拘谨,一板一眼地答了她的问话。 “看来咱们柏哥儿是个好学的,文武一样不落。”若说阮嬷嬷起初对陆相一家是有点好感,现下倒是全然安心了,和这样拎得清的人家相处,日后也能舒心许多。 陆定远这边收到了十一回府的消息,在前些天收到十一传回的信件时陆定远便大概了解了陆家这些年在上塘村的生活。 感恩于村里不少户人家的帮助,陆定远特地让十一对几户人家做出答谢,尤其是里正一家,修葺房屋,置办产业,叫他们一家衣食无忧。 当然,陆家的老宅也是全部要推倒重建的,十一亲自去寻了瓦匠工人,仔仔细细地交代了该如何建造,待一切事物都整理好才返回盛京。 一想到慕微微这些年来为了陆家而吃的苦,陆定远心尖泛疼,先前听母亲说起也只是略有感触,可在十一传回的那封迷信中,却是来自左邻右舍的口述。 桩桩件件细致到她生产柏哥儿是如何艰难,爹娘生病时她又是如何地贴心照看,生计艰难时又是如何用她那薄弱的身躯扛起家用。 而今他能做的除了叫她衣食无忧,府中大权交予她,剩下的便是好好补偿她,叫她不要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至于他重伤后缺失的记忆,待云游别国传经论道的无量大师回了盛京,他自会前去求医。 马车在一刻钟后停在了相府大门外,巧的是盛清怡也乘坐轿辇出宫了,正下了轿子,见到陆定远下马还没来得及迎上去便见他往身后的马车走去。 马车上的帘子被揭开,慕微微将陆青柏交给陆定远,搭着他的大掌跟着下了马车,琳娘即刻上前搀扶着阮嬷嬷从马车上下来。 盛清怡是认得阮嬷嬷的,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嬷嬷,没想到会在相府前见到此人。 阮嬷嬷蹙着眉迎上盛清怡打量的目光,反手搀扶着慕微微的手臂,等着盛清怡的见礼。 盛清怡自然知道阮嬷嬷是何意,宫里出来的老妖怪,最是讲究尊卑贵贱之分,不想成为来往路人驻足观望的对象,盛清怡只能咬牙屈服向慕微微行礼。 “妾见过主君,见过夫人,阮嬷嬷。” 盛清怡会向阮嬷嬷问安倒是让慕微微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原来两位是旧相识了,难怪阮嬷嬷方才在马车上提到盛清怡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几年不见,难为侧夫人还记得老身。”阮嬷嬷面色威严地应下盛清怡的问好,不动声色地阴阳了一句,盛清怡尴尬地笑了笑。 “这些时日你在宫中守孝辛苦了,先回院里歇息吧,明日再去爹娘院里请安。”慕微微打破尴尬局面,带着阮嬷嬷入府。 盛清怡跟在身后恨恨地瞪着阮嬷嬷的背影,死了个宋太后还有个长公主来给她添堵,让阮嬷嬷入府不就是想欺辱她吗?想都别想! 这几日在宫中给宋天后守灵除了要受些宋皇后的软钉子外,盛天佑对她可是心疼至极。 她便也顺势道出了在相府的艰难,果不其然盛天佑给她安排了人手,叫她不必看那乡下妇人的脸色行事。 等着吧,明日杜嬷嬷一到,她倒要看看是谁先站不住脚。 慕微微和陆定远在谷雨院分道扬镳,慕微微带着阮嬷嬷去拜见陆王氏,陆定远则带着小人儿先回霜降院。 都无需慕微微招呼,在给两人简单介绍了之后她二人便相见恨晚地聊了起来,全然没有慕微微插嘴的余地。 把空间留给两位执手笑谈的长辈,慕微微留下琳娘候在谷雨院,带着九娘先回了霜降院。 入了正厅只见儿子的身影却不见陆定远,慕微微脱口而出便是“蛮蛮,你爹呢?” “爹跟着两个十三叔叔走了,让我和娘说爹午膳再过来。” 陆青柏见到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十三叔叔的时候还很震惊,不过他爹也没给他解释,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说是两个十三叔叔。 慕微微是知道十三有个双生子兄长名唤十一,想来是陆定远让他去上塘村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考虑到今日是阮嬷嬷正式入府的第一天,慕微微特地让吴伯把午膳设在了谷雨院,就当是向府里众人给阮嬷嬷做脸,给足了她日后身为夫人身边掌事嬷嬷的排场。 午膳热闹了好一会,陆王氏与阮嬷嬷两相投机在席上多喝了几杯,盛清怡从头至尾都笑得很勉强,但也没人去在意她的感受。 安置好陆王氏和阮嬷嬷,琳娘和九娘带着陆青柏回霜降院午休,慕微微被陆定远带去了惊蛰院,盛清怡只能满脸怨恨地盯着前面那十指交握的手。 进了惊蛰院,书房的门刚被关上,慕微微身后就贴了一道温热的胸膛,那双强壮精悍的臂膀自然而然得圈住了她的纤腰,呼吸之间的热气喷吐在她耳边。 “微微,对不起。” “若是我当年在战场上能再谨慎小心些,也不至于伤了头,更不会叫你吃了这么些年苦。” “我向你保证,只要无量大师回到盛京,我即刻便去求医,定要找回我丢失的记忆。” “届时,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第34章:这具身体,除了你,旁人动不得 慕微微没有应他,对陆定远的怨恨和心结不是他三言两语的服软便能轻易解开的。 陆定远也没有勉强她,只需要让她知道他的决心,这便够了,其余的他自会证明。 把人松开后陆定远牵着她到书橱边坐下,倒了两杯热茶开始和她说正事。 “阮嬷嬷是长公主特意留给你的,你大可放心用,府中庶务不必事事亲自打理,有阮嬷嬷帮衬你便也能好好休养身体。” “府医明日起会为你调理身体,你乖乖遵医嘱,莫要拿自己的身体康健来与我赌气。” 她的脸色看上去红润,实则不然,每次与她肌肤相接都是冰冷的,这是寒症,陆定远就算不懂医理也明白她的身体必是日积月累的辛劳造成的陈年旧疾。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说起调理身体,爹娘这些年大病小病不断,你让府医也去谷雨院走一趟。” 比起自己的身体,慕微微更担心二老的身体状况,他们年纪渐长,年轻时候落下的毛病都开始暴露出来,常常有个头疼发热的小病。 “嗯,明日一道看了。”陆定远自然不会落下爹娘的那一份,但慕微微对他爹娘的上心程度也足以令他愧疚,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方面,他属实太过失职。 秉着你来我往的原则,慕微微自认公事公办地问起她心中挂念许久的问题,“你呢?伤好后头可还疼?” 从她入府也有大半个月了,陆定远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关心他的话,脸上的愧疚瞬间被喜悦取代。 “养伤期间头疼得厉害,太医开了许多镇痛的汤药后情况好转了许多,现在已经不疼了。” 既然说到了他受伤的事,慕微微没忍住又多问了一句,“你同盛清怡是如何认识的?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两情相悦?” 听着她这行云流水的猜测,陆定远没想到自己在她心里是这样喜好女色之人。 “…你当我上战场是去演话本吗?我同盛清怡毫无交集,被赐婚完全是皇帝拿捏我的对策。” 慕微微才不信他的鬼话,瞪了他一眼回道:“撒谎!若非你没有暗示过盛清怡什么,她又岂会不顾身份自甘为妾也要嫁给你?” 陆定远知道她不肯信任他,寒着脸起身对着慕微微解开身上的藏蓝色锦袍,露出里面的白色里衣,两指轻拽裸露出心口处那条丑陋的疤痕。 “微微,这道疤是为了救陛下留下的,你口中的‘英雄救美’大抵指的是这个?” “至于‘以身相许’‘两情相悦’?我如今这身官袍和地位是我昔日在战场上为了活命挣来的,三年战场厮杀,两年在盛京为陛下上位肃清障碍,微微,我身边从未沾染过其他人。” 陆定远说着拉起她冰凉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处,伸手揽住她的后腰强迫她同自己平视。 “这具身体,除了你,旁人动不得。” 被他如此直白的言语羞到,慕微微别开眼不肯再去与他的视线相交,瓮声瓮气地说道:“青天白日的,相爷这是在胡说什么呢?” “我娘子疑心我不洁,我现下不过是在为自己正名的,倒是娘子的脸色红得厉害,可是害羞了?”陆定远低头凑到她脸上,鼻尖互抵,双唇之间只有一毫之距。 只要慕微微动一下嘴便会触碰到他,戳破他的心思,慕微微故作凶狠地瞪着他,企图挣脱他的桎梏。 忍着心里的悸动,陆定远克制地在她唇上烙了一吻便松开了她,接着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凌乱的里衣和外袍,只是嘴角那抹笑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这副模样让慕微微想起她二人刚成婚时,他便是这般神情,带着一种餍足后的势在必得,那时爱意正浓,她哪里知晓他是何意,现下,呵呵,左右是为了他那么点私心。 “我先回霜降院看看蛮蛮,晚些时候你过来教导他读书。” 慕微微说完后不敢再在惊蛰院停留,论起嘴皮子,她远远说不过他,更别提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羞人之举。 陆定远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匆忙脚步,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她不再那般对他色厉荏苒,是不是代表她心里已经在慢慢松动了? 次日,阮嬷嬷早早地便起身着手打理霜降院的事务,给主子们备好早膳,吩咐小丫鬟备好洗漱的水盆和丝巾。 为了不叫陆定远在阮嬷嬷面前失了他陆相爷的脸面,慕微微特许他无需再打地铺,一家三口睡在一个榻上,只是别的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用了早膳后,慕微微在阮嬷嬷的注视下替陆定远整理好朝服送他出了院门,接着把陆青柏送到林谦那儿,九娘留下看护。 随后带着阮嬷嬷和琳娘去谷雨院同陆王氏请安,向二老说明陆定远昨日的安排。 很快府医就依次为三人看诊,情况各不相同。 陆父是早些年积累下来的老毛病,像天冷寒湿容易全身疼痛,这种情况除了平日里注意保暖,再吃些食补慢慢养着。 而陆王氏则是操劳和郁结于心导致的肝火虚,脾胃不调又多梦,也是需要好好补气血慢慢调理。 至于慕微微,除了底子差了一点需要进补以外,最严重的还是寒症,女子宫寒乃常见之症,但慕微微的症状明显是过重,府医诊断同她腊月寒冬没有保养好有关,长此以往,只怕子嗣艰难。 陆王氏和阮嬷嬷二人一听“子嗣艰难”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陆王氏,捶着胸口自责是自己没能照顾好儿媳,以致于让她年纪轻轻便要受这等苦。 “大夫,您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帮我们夫人养护好身体?我们府中才一个小公子,这血脉着实单薄了些,而且我们夫人还这么年轻,定能恢复好的。” 阮嬷嬷深知子嗣对一个女子的重要性,不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寻常百姓家,无法为夫家孕育子嗣的女子该是多么地艰难。 “老夫人不必担忧,夫人的寒症需慢慢调理,老夫这就开药方,夫人每日喝两帖,先试一个月,切忌勿要劳累受寒,日常也更要注重保暖。” 府医写完药方后便退下去煎药了,陆王氏还未来得及宽慰慕微微几句,银杏便急匆匆地进了正厅。 “老夫人,夫人,宫中来人了,命您二位前去接旨。” 第35章:这老白莲是当今的奶嬷嬷 慕微微不敢耽误,扶着陆王氏一道去正厅接旨。 因着只是口谕,除了当家主母必须在场外,倒也没有强行要求全府人都要到。 宣旨的人是盛天佑的大内总管殷绪,威风凛凛地带着一队禁卫军和四个小太监披星戴月地等在正厅前。 “公公恕罪,妾身来迟了。”慕微微从容不迫地向殷绪赔罪,态度谦卑恭顺,给足了大内总管的面子。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殷绪还曾受过陆定远的恩惠,即使是来为盛清怡撑腰的,却也不敢真的去为难陆相的夫人。 “夫人言重了,是杂家不请自来在先,叨扰夫人了。”殷绪笑吟吟地向慕微微回了个礼。 “传陛下口谕,清怡郡主劳心劳力为母后守灵抄经,朕心甚慰,为感念其心意之虔诚,朕特许免其在相府向主母请安之辛,另外赐杜嬷嬷为其打理院中庶务减轻负重,御赐百年老参等补品不必充公。” 殷绪传达完盛天佑的旨意后将人和东西放下后就回宫了,连琳娘塞的跑腿费都不敢收,显然是没脸了。 盛清怡看着被打脸的慕微微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在这个吃人的古代,果然权势才是最靠得住的。 “奴见过夫人,侧夫人。” 比起阮嬷嬷的威严难以接近,杜嬷嬷如沐春风的笑颜给人的印象会更好,觉得这是个好相处的人。 旁人不知道姓杜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同在宫闱的阮嬷嬷却是一清二楚。 仗着是陛下的奶嬷嬷,没少干些中饱私囊的污糟事。 只是现下被放到这相府,估计打的也是拿捏陆相夫人的主意吧。 若是她没来也就罢了,可既然应了长公主,那她就不会任由这老白莲欺辱陆夫人。 “嬷嬷快些随侧夫人回院里安置吧,午时过后再来我院里拜见也不迟。” 慕微微没有去迎合杜嬷嬷的话,随意打发了一句便扶着陆王氏离开了,半个眼角都没给一脸笑意的盛清怡。 阮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杜嬷嬷和盛清怡一眼,跟上慕微微的脚步。 见慕微微丝毫不受影响,盛清怡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但很快就重新扬起了明媚的笑脸欢迎杜嬷嬷,亲热地挽着手将人领去白露院。 把陆王氏送回谷雨院后,阮嬷嬷陪着慕微微回了霜降院,一回正厅便开始事无巨细地和慕微微说起杜嬷嬷的来头。 “这老白莲是当今的奶嬷嬷,同时也是当今的亲姨。” “因着当今生母只是个掖庭的宫女出身卑微,小门小户的也没多大见识,一朝得了君恩便把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都一道招呼进了宫里。” “尤其是这个老泼皮,当初还企图勾引先皇,不过被太后她老人家按下去了。” “灌了几碗绝育汤后倒也不作妖了,只是却把主意打到了当今身上,叫当今很是依赖她。” “此时正逢太后与谢贵妃厮杀得最是要紧关头,叫太后忘记了这老白莲的存在,就这么被留在当今身边伺候了。” 慕微微听着这深宫秘闱只觉得心惊胆颤,坊间都道天家最是无情,能在那重重宫闱中活到最后且活得好好的,果然没一个人是无辜的。 “那依嬷嬷的意思,陛下将心腹嬷嬷赐给清怡郡主是为何意?惦记我手里的掌家权?” “恐怕不止,那小妖精怕是进宫向陛下告状了,不然陛下怎么会让这个老白莲来府里恶心人。” 阮嬷嬷丝毫不掩饰对盛清怡的厌恶,无甚血缘关系的郡主竟然行魅主之举,简直叫人恶心至极。 偏偏当今被迷得失去了理智,当然这话不是她一个老婆子可以随意置喙的。 皇帝一直暗戳戳地看她们母子俩不顺眼慕微微是知道的,只是这么罔顾礼法多次插手臣子内宅,就不怕被言官议论帝王言行有亏吗? “不过夫人不必担忧,奴自有对付她的办法,只是日后咱们得将柏哥儿看得紧一些,就怕这老白莲行哄骗之举蛊惑了柏哥儿。” 当今不就是受这老泼皮的蛊惑才与太后长公主离了心吗? 如今再来一次,她绝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此事在她眼前重演。 “夫人嬷嬷放心,九娘武艺拔尖,定能护好小公子的。” 琳娘立刻为小姐妹表决心,府里真正做主的人是主君,任凭皇帝安排再多人进来,他们也能悄无声息地取代。 “你们两个丫头如何我心里有数,就怕咱们院里的其他人反水,夫人,您该立立规矩了。” 阮嬷嬷知道慕微微心善无意使唤奴仆,可有些人心比天高,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便容易忘本背主,这在内宅是大忌。 “嬷嬷说的是,如今各院都添了新人,是该合到一处立立规矩了,明日就有劳嬷嬷将人喊到外院正厅好好说道说道。” 慕微微一开始没想太多,单纯地想把掌家大权和府里的钱财都握在自己手里,再好好抚育蛮蛮长大。 至于陆定远和盛清怡她是决计不愿沾染的,可如今的情况却是与当初的想法相悖,那她也不能傻愣在原地任人摆布。 霜降院这头在说着立规矩的事儿,白露院那头也差不离,只是杜嬷嬷俨然一副长辈训导晚辈的姿态让盛清怡心里冒火。 “郡主居白露院如此绝佳的位置却不知好好利用,实在是浪费了。” 杜嬷嬷对盛清怡一直都是很欣赏的,认为她们都是一类人,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否则就她一介孤女,凭什么让陛下对她另眼相看?还不是败在了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柔弱媚态上? “老身一直觉得郡主是个聪明人,可郡主自从以平妻身份入了相府后却毫无作为。” “贴身侍女愚笨无知挑衅府中嫡公子,郡主不想着把自己摘出来却掺和进去,此乃第一错。” “相爷为府中主君,惊蛰院离白露院这般近郡主却从未主动示好,以致于相爷至今都未踏进白露院一步,就这一点就足以府中众人看低郡主,此乃第二错。” “夫人把持府中大权,郡主身为侧夫人应当辅佐,可郡主却从未主动与夫人交好,甚至连老夫人院里都未曾日日去请安,此乃第三错。” “郡主,老身说的这三错,郡主可服?” 第36章:若是他负隅抵抗,那便格杀勿论! 盛清怡被杜嬷嬷毫不留情的训导说得脸上的笑都没了,面色阴郁地看着眼前这个倚老卖老的老东西。 不过就是在盛天佑身边伺候了段时间,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系统抢在盛清怡发脾气前制止了她,[宿主,杜嬷嬷这个角色是来协助宿主完成任务的,请宿主不要意气用事和她交恶。] [鉴于宿主任务进展过于缓慢,系统升级后向时空管理局申请了发布任务的权限,接下来请宿主积极配合完成指定任务。] [以下发布第一个任务:请宿主在72小时内获得当家主母的好感,并获得辅佐主母掌家的协助权。] [系统!你疯了!你他妈在乱发布什么任务啊?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任务内容?该怎么做是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盛清怡气得跳脚,系统反水向时空管理局报告她的任务进度这事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她一直以为系统和她是一条船上的。 [抱歉宿主,时空管理局大换血,从今天开始,所有实习系统统一由时空管理局管理,系统不再单独为宿主所有,请宿主严格按照时间管理局发布的任务时限完成任务。] 系统还是那道熟悉的机械声,可是盛清怡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危机感,一旦时空管理局的人介入位面任务,那她动的手脚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宿主,请认真执行任务。] 系统像是为了肯定盛清怡心中的猜想般,再次郑重地提醒她。 “郡主?郡主意下如何?” 见盛清怡不答自己的话,杜嬷嬷又重复了一遍。 “嬷嬷说什么?我方才在反思嬷嬷说的话,没注意听。” 盛清怡正心惊于系统的暗示,没敢再把火气撒在杜嬷嬷跟前。 “老身方才说晌午过后郡主随老身去主母院里拜见,郡主借机与主母缓和关系,郡主意下如何?” 盛清怡惊讶地看向杜嬷嬷,这个纸片人真的像系统说的那样在引导她去完成特定任务。 “嬷嬷言之有理,我自当听嬷嬷的建议,想来嬷嬷奉了堂兄的旨意,定能助我在相府达成所愿。” 盛清怡谦虚恭顺的态度叫杜嬷嬷很是受用,脸上也不自觉地端起了皇帝心腹的倨傲神色,“这是自然,老身自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 惊蛰院。 陆定远刚听完十一洋洋洒洒一长串在上塘村的所见所闻,皆是关于爹娘与妻儿的。 “主君放心,于陆家有恩的属下已经暗中回馈,欺辱夫人于小公子的,属下也没放过,那些个妇人爱搬弄是非,属下便叫她们也试试被人日日说三道四的苦楚。” 十一顶着一张与十三一模一样的出众样貌,脾性却是随了主君,冷漠且心硬。 “此事你办得极好,途中可有其他发现?” 陆定远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得力的下属,接着问起心中一直挂念的事情。 “回主君,属下确实还有新的发现,只是此事事关夫人清誉,属下不敢妄言。” 十一想到在上塘村里打听时听说有外男上陆家的门,接着陆家人第二日就紧跟着离开,虽说村里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不妨碍他们编排猜测。 见十一支支吾吾,还提到与慕微微有关,陆定远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说清楚。” “夫人之所以会上京便是见了小公子的武学师傅林谦,此事在村里被人云亦云传了许久,属下冒犯夫人清誉,请主君责罚。” 十一说完后紧跟着下跪请罪,低着头不敢直视陆定远的双眼。 “起来,她不是那样的人。” 单从这些时日和慕微微的相处来看,陆定远不敢说有多了解她,但依着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她断然是做不出私会外男之举。 “主君英明。” “属下经过多番探查后发现以林谦为首的几名男子,表面做的是押送物资的镖队生意,背地里行的却是拿人钱财取人性命的雇佣买卖。” 陆定远面色凝重地站起身盯着十一,冷声应道:“接着说。” “属下猜测林谦故意接近夫人与小公子,其实是接了任务,只是不知中途发生了什么,竟让林谦改变了主意。” 十一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他经过多方取证确定了林谦杀手的身份才会汇报给陆定远。 “召集府里的暗卫,将林谦捆到暗牢,我要亲自审问。” “若是他负隅抵抗,那便格杀勿论!” 陆定远一脸寒意地说完后起身离开惊蛰院,带着十一十三前往处暑院,不由分说地带走了陆青柏。 “爹?我还没和师傅上完课呢。”陆青柏满脸疑惑地趴在陆定远肩膀上问道。 “你娘不大舒服,爹想让柏哥儿陪陪你娘,哄你娘开心。”陆定远与林谦视线相接,后者恭敬地朝他颔首示意。 小人儿一听娘亲不舒服,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武学课,一脸着急地催着他爹赶紧回娘亲院里。 见主君与小公子离开了处暑院,十一面无表情地看着林谦,挥了下手说道:“给我拿下。” 看着将近十名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子里,林谦戒备地往后退了两步,抽出佩剑指向十一问道:“这是你们主君的意思?” “林武教做了什么自己心知肚明,若是识相便乖乖与我们走一趟,若是有异议,那就休怪我们手里的刀剑无眼了。” 十一说完后举起右手示意暗卫们做好进攻的准备。 在心里快速预测了下自己能和这些人过几招,林谦识趣地扔了手中的佩剑。 “我与你们走一趟。” 林谦话音刚落便被暗卫带走,处暑院瞬间没了一个大活人。 着急忙慌回了霜降院的陆青柏第一时间冲进主卧去寻慕微微的身影,“娘!我回来了!” “娘在这。”慕微微从屏风后走出来,一把接住向自己冲来的小人儿。 “娘,爹说你不舒服?娘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小人儿边说边将小胖手放到慕微微额头上,学着大人的模样测娘亲的体温,看娘亲是不是发热了。 慕微微扫了眼身后的陆定远,不知他突然拿她做筏子把儿子带了回来是出了什么事,慕微微没拆台顺着回答小人儿的话。 第37章:他们的关系,不该是这样的 “娘是有一点点不舒服,不过看到我们蛮蛮就好多了。” “娘要好好的,不要再生病了,我害怕。”陆青柏扑进慕微微怀里糯糯地说道。 进京途中慕微微昏倒数日实在叫小人儿有了心理阴影,一听娘亲生病了啥也顾不上了,只想快点回到娘亲身边看着。 “乖宝不怕,娘会好好的。”慕微微摸了摸他的小背脊柔声轻哄。 陆定远走到母子俩跟前,“柏哥儿,爹在隔壁书房给你留了课业,十三叔叔带你先过去看看可好?爹想和娘商量一些事情。” 陆青柏从娘亲怀里退出来疑惑地看向陆定远,不是爹说娘生病了叫他陪着哄娘开心吗?怎么还要和娘说悄悄话啊? “可是娘不舒服,我想陪着娘…”小人儿有些固执,窝在慕微微怀里不肯离开。 “爹和娘说完话就来寻你,等会带你去祖父祖母院里用午膳。” 陆定远严肃的脸色让陆青柏有些畏惧,最后还是慕微微拍了拍他的小肚子示意他听话。 十三得了主子命令,牵着乖顺的陆青柏去了隔壁的小书房,陆定远转身关上了主卧的房门。 “怎么把蛮蛮接回来了?可是出了何事?” 慕微微不懂他突然这般行事是为何,但打从他踏入霜降院起脸色就不怎好,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陆定远站在房门前静静地看着她,看得慕微微觉得莫名其妙,“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可” 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按进了陆定远怀里。 “微微,为何不告诉我林谦的身份?” “若是他包藏祸心,你与柏哥儿又该如何?” 头顶处传来他温热的吐息,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慕微微还是能明确地感觉到他生气了。 只是不懂他在气什么? 进府时他的的种种质疑与猜测的画面仍然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哪怕她真的事无巨细地和他说起关于她做的梦,以及遭遇林谦毒手的事情,也不见得他愿意相信,只会觉得她为了讹上他而居心叵测地编造莫须有的谎言吧。 慕微微挣脱他的怀抱直视他的双眼平静地说道:“若是当日在见到你时我说了,你便会信吗?” 不等陆定远辩白,慕微微就替他给出了答案,“你不会。” 深山里的野兽,怎么可能会单纯地认为猎户给的是食物而不是诱捕的陷阱? 所以即使眼前人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可他的秉性却是很难改变的。 “微微,是我的错,我想补救我曾经犯下的错,我想将你们母子护在我的羽翼之下,不再叫你们受到半点伤害。” “我一定会恢复成娘口中那个护你如珠如宝的陆定远,我保证。” 她心中对他的芥蒂一日不消,即便他说再多做再多,在她看来都是有所图谋。 可他们是夫妻,是曾经恩爱两不疑的夫妻,他们的关系,不该是这样的。 按着他今日的反常,慕微微突然想到了他曾经扬言要调查取证之事,心下便有了几分答案。 “你是不是对林谦做了什么?” 她的聪慧与细心陆定远在见到她时便已经领教了,所以她能猜到点什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别有心机接近你们,我让十一查了他的底细,盛京暗街里见不得光的亡命之徒,只要银钱给得足,什么人都能杀。” “我已将此人暂时看管,而今我需要知道他是如何找上你们?又是如何哄骗你们上盛京寻我?是何人雇佣的他?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些我通通都要知道。” 陆定远边说边贴近慕微微,他急切地想知道若是他想动林谦,她会不会因此同他生气? 或者说是他自己没信心,因为林谦是她带进府里,那预示着林谦是她手里的人。 陆定远如此浅显的试探慕微微一眼就明了了,不过是觉得她会不赞同他的行为。 那只能说他未免把她想得太过善良了,以德报怨这种大圣人只存在于书本,她慕微微从来都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良人。 “林谦此人的底细我不了解,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他濒死前,是蛮蛮救了他,想留下当蛮蛮的武学师傅亦是他拿命做赌注求来的。” “在保护蛮蛮这件事上,他比任何人都尽心尽力。” 两句话既澄清了他们的关系,同时也在告诉陆定远,林谦对于陆青柏而言不是威胁,而是保护。 一股难以言说的欢快感瞬间充斥了陆定远的整个心胸,就像是久困迷雾之境的人,突然一道光出现在眼前,叫人豁然开朗。 “微微,想和我一道去听听林谦会说什么吗?” 慕微微当然想知道林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何处接了任务?又是何人要她们母子二人的性命? “我想去。” 慕微微话音刚落,陆定远牵起她的手推开门离开主卧,阮嬷嬷和琳娘正侯在不远处。 “嬷嬷,我有事与相爷去一趟惊蛰院,院里的事嬷嬷先打理着,琳娘,若是蛮蛮寻我便说我去了老夫人院里,让他乖乖等我。” 交代好霜降院里的杂事,慕微微由着陆定远把她带去了惊蛰院。 进了书房后也不知他从哪按了一下,那面满是书的墙竟然巧妙地转开了,里面是一条不足一丈高的廊道。 顺着微弱的火光往里走,慕微微被陆定远带到了一间类似暗房的阁楼里。 透过小窗口往下看,林谦正被五花大绑钉在刑架上。 霜降院。 慕微微刚离开不到一刻钟,盛清怡就带着杜嬷嬷到院里称要拜见主母,有事与主母商议。 陆定远虽然下令不许旁人扰了霜降院的清净,但阮嬷嬷私心觉得妾室来拜见主母是理所应当之举,便叫人进了院里等着。 “夫人随主君去了惊蛰院议事,烦请侧夫人等候片刻。” 上了热茶,阮嬷嬷对着盛清怡福身说了句,接着退回主位侧边侯着。 “我一直以为嬷嬷是不侍二主的忠仆,没想到竟会在相府见到嬷嬷,着实叫我有些惊讶。” 盛清怡扫了眼一直瞧不上她对她没有半分好脸色的阮嬷嬷,言笑晏晏地讽刺道。 第38章:微微,若是你心里难受我就让人杀了林谦 作妖的小蹄子! 阮嬷嬷在心里狠狠啐了盛清怡一句,面上皮笑肉不笑地应道:“长公主是个心善的,顾念奴年纪大了便托付夫人照看一二,夫人同长公主情同姊妹,自是不会拒绝。” 盛清怡心里存着气,不发作出来不痛快,尤其是在被杜嬷嬷下了面子后见到拿乔的阮嬷嬷,火气再次被激了出来。 “这霜降院同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装饰用具上有些过于朴素了,瞧着不大像是一府主母的院子。” “我进府前是不知夫人来历的,不知阮嬷嬷可否告知一二?好似夫人凭空出现般,拖家带口地一下就找上了主君,着实叫人心里好奇得紧。” 这话说得有些僭越,杜嬷嬷嗓子眼一跳,还没来得及补救就被阮嬷嬷先发制人。 “侧夫人慎言!编排主母是大罪!侧夫人别忘了您抄写的府规可还在霜降院里放着。” 阮嬷嬷那副吃人的脸色看得盛清怡脸上的笑一僵,这时才理智回笼地补救,“嬷嬷言重了,我不过是好奇问一嘴,并非有编排主母之意。” 杜嬷嬷见状也赶紧帮衬附和,“是啊阮嬷嬷,侧夫人纯属心直口快绝无冒犯夫人的意思,想来是侧夫人入府时间浅还未适应,阮嬷嬷多担待些。” “好一句心直口快!侧夫人这般心直口快的人什么话都敢说,若是日后外头传出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谣言,侧夫人也能在主君面前用一句轻飘飘的心直口快揭过去吗?” 不敬主母随意编排辱没主母清誉,盛清怡这些年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我不过是好奇多问了一句嬷嬷便这般上纲上线,即使夫人知晓了也未必会多说什么,倒是嬷嬷先仗着夫人的名头耍起了威风。” 盛清怡习惯了被人吹捧,哪里能忍得下这么挑衅味十足的话,当下便嘴硬地怼了阮嬷嬷一句,杜嬷嬷想拉住人都来不及。 这话一出,阮嬷嬷就是不想计较也要和盛清怡掰扯个清楚了,否则不仅夫人落下个御下不严的坏名声,她自己也成了仗势欺人的恶毒婆子。 “琳娘,嬷嬷今日便给你上一课,什么叫做‘下仆无能主子才会受辱’。” “今日侧夫人若是不能端正自己的态度为方才的言行向夫人赔礼道歉,那奴就只能失礼了。” 阮嬷嬷说完就朝着盛清怡走去,琳娘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眼看着阮嬷嬷扬起的右手就要往盛清怡脸上打,杜嬷嬷赶忙呵斥制止,“住手!阮嬷嬷你这是做什么?侧夫人岂是你可以动的?” 若是叫陛下知道了,那她岂不是要遭罪?这小贱皮子在陛下面前惯会做戏的。 “哦?杜嬷嬷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来侧夫人动不得了?那方才侧夫人辱没夫人的时候,杜嬷嬷怎么没想起来尊卑之分?” 杜嬷嬷私心里瞧不上农妇出身的当家主母,自然不会去阻拦盛清怡那几句浅显的挑衅。 只是没想到阮嬷嬷是个硬茬,这才离开长公主身边没几日就对慕微微忠心耿耿了,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此事是侧夫人之过错,老身托个大向夫人请罪,还望阮嬷嬷海涵。” 杜嬷嬷拉着盛清怡起身伏低做小,阮嬷嬷自然也不会不给面子,但该有的原则却不会退让。 “稍后请侧夫人向夫人赔礼认错,妾室辱没主母的行径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要贻笑大方。” “这是自然。”杜嬷嬷拉着盛清怡陪着笑脸应下。 暗牢。 慕微微听完林谦的招供后久久地站在阁楼的小暗室里,没有见过雇主,不知道何人要她们母子的命。 多可笑啊,原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了林谦这个所谓的死劫,可到头来却是连真正的元凶都不知道是谁。 陆定远看着她的沉默身影,心头有些发酸,林谦所言与十一查到的相差无几,她将这么危险的一号人放在儿子身边,看似是对方在报恩,实则她也是求的心安吧。 等十一将受了多道刑罚的林谦带出去后,陆定远接着将一脸恍惚的慕微微揽在怀里带回书房。 看着沉默了一路的人儿,陆定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好受一点,最后选择了一劳永逸的方法。 “微微,若是你心里难受我就让人杀了林谦。” “杀了林谦你还能找到买我和蛮蛮性命的幕后真凶吗?” 慕微微沉默许久后还是决定坚持自己当初的想法,留下林谦继续守在蛮蛮身边。 林谦始终是个隐患,陆定远不大赞同她的决定。 “此人既然能为了银钱取你们的性命,那么来日若是有人出更高的价,他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交出柏哥儿?”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比起虚无缥缈的将来,我更相信的是现下林谦能护住蛮蛮,若是你想说十一十三能调去看护蛮蛮,我不认为他们会在你的安危和蛮蛮的安危之间选择蛮蛮。” 主仆之情怎么可能敌得过救命之恩? 慕微微在枯等陆定远的五年里早就看透了人性,亲疏有别,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陆定远无法反驳她的话,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但他们曾经有一段生死历程是他无从得知与参与的,他心里又怎么可能不在意。 “我知你顾念柏哥儿和林谦的师徒情谊,我可以答应你留下林谦,但有一点,他不可独自带柏哥儿出府,若是叫我发现一点他有想对柏哥儿不利的举动,我便叫人杀了他。” 一想到也许自己在她心里的可信任度还比不上林谦,陆定远心里忍不住生出一股名为不被她信任与依靠的怒火。 对待他和林谦的态度判若两人,她可以对林谦权衡利弊,却不会对自己有半点期许,一如当初见到他时,那双绝望又充满恨意的眼神。 陆定远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想法,可又不得不去求证。 “微微,你是不是曾经怀疑过我?怀疑是我找人去杀你与柏哥儿?” 所以你才会一直对我这般冷淡,连话都不愿与我多说一句。 第39章:一样的虚伪,一样的让人厌烦 陆定远能猜到慕微微也不觉得惊讶,她起初就是这般怀疑的,他在盛京城里有了好前程,自然要肃清她们这些障碍。 “是,我曾经问过林谦,他当时只答了两个字,不知。” 听到她毫不犹豫的回答,陆定远的心像是被钉了颗生了锈迹的老钉,力道很大。 “为什么?为什么会疑心是我做的?” 陆定远不相信什么无端猜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她怎么可能在短短几日里就转变对记忆里的他的态度。 从深爱的相公到敌视的仇人,这不合理。 “如果我说我做了个梦,梦见林谦带着人引诱我们一家上京寻你,却在途中残杀我与蛮蛮。” “爹和娘为了找我和蛮蛮不慎跌落冰口葬身湖底,而你,在相府里高挂红绸,迎娶皇家贵女。” “你会信吗?” 慕微微看着他略带委屈的神色冷漠地问道,哪怕他不回答,她心里也早有了答案。 “你不会。” “所以比起你这个离家五年还没有半点记忆的人,为何我不能选择蛮蛮施予救命之恩的林谦?” 陆定远被她的一番声讨说得哑口无声,作为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和相公,他再也找不到理直气壮的话语去反驳她。 “我知晓这些年你们受了许多苦,我知晓你心中恨我,我知晓你对现在的我没有半分信任。” “可是微微,我总会向你证明,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陆定远信誓旦旦的神情像极了话本里哄骗无知少女的负心人,慕微微心里没有半点触动,只觉得他虚伪可笑。 “若是无事,我便先回霜降院了,蛮蛮还在等我,在林谦伤好之前不要让蛮蛮知道,免得他担心。” 慕微微说完后径直起身离开,陆定远甚至还来不及再辩驳什么,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本以为今日走这一遭能缓解他们的隔阂,却不曾想再次加深了,她怕是又不想再看见自己了。 回了霜降院,慕微微本想先去小人儿那儿看看,结果就被小丫鬟火急火燎地请去了正厅,说是侧夫人带着杜嬷嬷到访。 “妾见过夫人。” “奴见过夫人。” 虚拂了下手,慕微微在主位上坐下问道:“方才我与相爷去了惊蛰院议事,让侧夫人和杜嬷嬷久等了。” “夫人哪里的话,妾也是刚来没多久,倒是夫人因着府中的庶务劳累了。”盛清怡一改方才在阮嬷嬷跟前的盛气凌人,开始认真地在慕微微面前刷好感度。 杜嬷嬷赞叹盛清怡的上道,阮嬷嬷却皱着眉看着装作若无其事的盛清怡,非常没有眼色地打破她营造的和谐氛围。 “侧夫人,方才您口出狂言辱没我们夫人的事情还未正式向夫人道歉,您不会是忘了吧?” 阮嬷嬷不给面子重提道歉的事,盛清怡想忽略的事直接被摆在明面上,杜嬷嬷在心里恨不能狠狠唾这固执的老婆子一口。 如此不懂看眼色的老家伙是怎么在长公主和宋太后母女手中安生这么久的? “嬷嬷这话是何意?” 慕微微心里对盛清怡和杜嬷嬷的造访很烦躁,尤其是在与陆定远有了嫌隙后,难免有迁怒之嫌。 见慕微微一改往日的温和,阮嬷嬷心下一紧,猜到此刻夫人心中怕是同主君闹了矛盾。 若是夫人能借此挫挫盛清怡的锐气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时机,好叫某些人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夫人,是侧夫人一时口直心快冒犯了夫人,奴日后会好好教导侧夫人府规的,还望夫人能海涵。” 杜嬷嬷抢先在阮嬷嬷开口前避重就轻地揭过盛清怡那些胆大妄为的话,拉起盛清怡走到慕微微面前示意她道歉认错。 盛清怡不想向慕微微低头,在她看来慕微微不过是个古人,还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妇,她凭什么要向她低头? 可是杜嬷嬷似有似无的暗示,阮嬷嬷一直强调的尊卑有别,这个该死的封建时代在要求着她必须低头。 “妾言行有失不敬主母,请夫人责罚。” 看着盛清怡言不由衷的表情,慕微微回想着陆定远也是这样的人,不肯正面承认自己的错,只会说一些虚头巴脑的话。 一样的虚伪,一样的让人厌烦。 “既然知错那便下去认罚,嬷嬷,此事你亲自监督,若是侧夫人还如此漠视府规,该禁足该罚抄府规就都按着规矩来。” “若是认为我罚得不合理的也可以向相爷陈情,我自会在霜降院等着。” 慕微微自顾自地说完后没有再去看旁人的脸色,起身大步离开。 一反常态的主母让在场的人心思各异,琳娘和阮嬷嬷是担忧,盛清怡觉得自己被慕微微当众下了脸面,杜嬷嬷却是从中看到了玄机。 盛清怡最终还是被阮嬷嬷按照府规罚了禁足半月,体罚那些对于盛清怡来说太不体面,也有失慕微微作为一府主母的肚量。 盛清怡回到白露院就开始对杜嬷嬷发难,不满她在霜降院强迫自己向慕微微道歉认错,以至于让她被禁足。 “嬷嬷说要我与那乡下妇人好好相处,可嬷嬷你也看到了,我向那女人示好她却不顾我的脸面当众给我难堪!” “嬷嬷不帮着我也就罢了,还让我莫要去找主君讨要说法,难道我就这么白白受那女人的羞辱吗?” “堂兄叫你来帮我你便是这般帮我的?帮着那个乡下妇人叫我难堪陷入此等困境的吗?” 杜嬷嬷这才真正见识到盛清怡痴缠人的功力,也难怪以端庄贤惠著称的宋皇后会不是她的对手。 高门贵女最是看重规矩,更别说深宫里的女子了,突然有那么一个不守规矩又爱撒娇嗔痴的女子出现,陛下会放在心尖上宠着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郡主误会老身了,主母越是要罚你,郡主就越是要恭顺应下,这样主君才会知道郡主现在的处境,这样他才会知晓谁才是那个柔情蜜意之人。” “晚些时候老身自会派人去请主君来,叫他知道郡主受的委屈,届时郡主只要在主君面前自怜自艾一番,老身就不信主君会不怜惜郡主。” 杜嬷嬷越说越自信,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就好像已经见到当家主母被主君呵斥冷落的画面了。 第40章:谁招蜂引蝶的,谁负责处理 “……”盛清怡大概猜到了杜嬷嬷心里的小算盘,她并不觉得陆定远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前段时间已经领教过了。 “嬷嬷,我建议你在主君面前莫要添油加醋,以免适得其反让主君厌恶了我。” 杜嬷嬷面上自是恭顺应下,保证自己绝不会给郡主拖后腿,心里却不以为然。 想着陆定远身为陛下跟前的宠臣,想必对原配妻子的出身应该也是不满的,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乡下妇人,难不成还真能得陆相爷的独宠? 一个时辰后,陆定远在霜降院的偏厅坐在母子俩对面用午膳,比起对面的母慈子孝,自己独坐一边像极了孤家寡人。 “娘我想吃咕噜肉~”小人儿指着陆定远面前的那道咕噜肉说道,一双灵动有神的眼睛还不忘给他爹打眼色。 是的,从他爹回来后他娘亲一句话都不肯和他爹说,他就知道爹又惹娘生气了。 祖母和他说过,娘和爹很久没见了,爹不知道怎么哄娘高兴,可他知道啊,他教爹就好了。 看懂了小儿郎的暗示,陆定远先慕微微一步夹起咕噜肉放进陆青柏碗里,接着又夹了一筷子放进慕微微碗里。 接着若无其事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就好像刚才的动作只是寻常人家中饭桌上司空见惯的。 慕微微目不斜视地专心投喂陆青柏,对于陆定远夹的那块咕噜肉直接无视了,扒拉到一边,就是不吃。 陆定远眼眸轻闪扫了一眼被嫌弃的咕噜肉,果然遭了她的嫌弃,不止人的待遇会变差,连物也好不到哪去。 用完午膳后,陆定远抢在慕微微赶人前牵着小儿郎去了小书房陪他读书,同时向他提起林谦有事要离府几日,让他等林谦回府了再继续学武。 “我知道的,娘和我说过了,爹放心,师傅不在我也不会偷懒的。”小人儿专心致志地练着陆定远为他制定的大字帖。 小儿郎被她教导得极好,很少胡闹耍赖,陆定远想从他这里钻空子打破自己和慕微微的冰点都无迹可寻。 “爹,你又惹娘生气了。”陆青柏这次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娘明显比上次还要生气。 “柏哥儿可知道你娘平日里喜欢什么?做什么可以让你娘高兴?”陆定远没有半分被自己儿子揭穿的窘迫,反倒是一本正经地向儿子请教。 于是父子俩就慕微微的喜好开始了极其认真的讨论,甚至制定了一系列的哄人计划。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慕微微此刻正在主卧听着阮嬷嬷和琳娘的汇报,关于白露院的。 “夫人你知道杜嬷嬷做了什么吗?她居然跑去惊蛰院打扰主君处理庶务,先是被十三挡在院门外,接着又被主君以擅闯书房重地的名义罚跪于白露院外。” “那老泼皮这些年在陛下身边过得威风至极,哪里想得到一朝到了相府竟然要过得这么惨啊,据说还死活扒拉着侧夫人,要侧夫人去找主君讨要一个公道呢。” 琳娘和阮嬷嬷跟唱双簧一样,一人接一句的,听得慕微微心里舒快不少。 谁招蜂引蝶的,谁负责处理。 “那盛清怡可依了杜嬷嬷?” “自是不依的,侧夫人自己就被禁足了,她又不傻,若是再惹怒了主君,就不止禁足半月了。” 阮嬷嬷对于陆定远出手惩戒杜嬷嬷的举动很满意,甚至还颇为好心地在慕微微面前为他说好话。 “主君是个明理的,断不会偏听偏信,那老泼皮想借机在主君目前颠倒是非为她主子谋利,她也不想想,主君是如此容易糊弄之人?” 慕微微今日对陆定远的怨气可不低,连多看一眼都嫌晦气的地步,阮嬷嬷这般明目张胆地维护陆定远,慕微微心里憋着气怎么可能会顺着台阶下。 “嬷嬷今日好生奇怪,怕不是主君私下赏了些个好物,好叫嬷嬷在我这说些同他无甚关系的话。” 阮嬷嬷一听这话心道坏了,赶紧和陆定远撇清关系,“夫人您可不能冤了老身,这府里谁人不知夫人才是当家作主的那一个,主君若是得了什么好物,首先送到的便是霜降院。” 瞧着阮嬷嬷一副“陆定远是谁我可不认识”的急切模样,慕微微心里那点气也消散了,忍不住笑出一下。 “我同嬷嬷玩笑的,今日白露院来院里闹了一遭多亏了嬷嬷坐镇,我心里都明白的。” 阮嬷嬷见慕微微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常一般,心里也松了口气,“能为夫人分忧是老身的荣幸,夫人可不许和老身生分了。” 来往客套了几句后,慕微微才回了主卧歇息,至于在小书房的父子俩,慕微微暂时不想去管了。 等慕微微被陆青柏摇醒的时候已是日暮,顺着月色被小人儿牵着带去了谷雨院。 陆定远和陆青柏合计了半下午,最终父子俩决定一起做顿晚膳来哄慕微微高兴,当然做的菜式都是慕微微喜欢的。 “微微过来,看看,都是远哥儿和咱们蛮蛮做的,还都是你爱吃的。”陆王氏高兴地拉着慕微微入座。 慕微微不想扰了公爹婆母的好兴致,扬起笑脸陪着他们用晚膳。 虽然见效甚微,但陆定远敏锐地感觉到慕微微的情绪变化,她没那么生气。 确实,陆定远晚上还是睡在了霜降院的主卧,只不过是从床榻上又挪回了地上。 阮嬷嬷铺好床出去时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陆定远看在眼里,不过这都不重要,好歹他还能留在主卧,她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腊月十五,该是庄子铺头掌柜们来对账的日子了。 陆定远一大早便去上朝了,虽然服着宋太后的丧仪,但盛天佑并没有特别为了缅怀宋太后而休朝。 好不容易挣脱宋太后的掌控,盛天佑自然要开始大刀阔斧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建立属于他的大盛皇朝。 首当其冲的便是以陆定远为首的言官,已有七位言官劝谏被下了大狱,陆定远平静地看着,未出一言求情。 盛天佑很满意他的态度,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统治者。 霜降院。 “夫人,十位管事都到齐了,正在正厅等着见夫人。”琳娘回禀完话后跟在慕微微身侧一道去往外院正厅。 第41章:恩威并用 慕微微刚踏进正厅,管事们纷纷起身见礼:“见过夫人。” “管事们无需多礼,琳娘看茶,九娘你去谷雨院将娘一道请过来,娘懂得可比我多多了。” 慕微微说完后笑着在主位上坐下,管事们拿捏不住新主母的深浅,只能陪着笑脸。 吴伯今日被慕微微交代亲自出去采买了,腊月十七是陆王氏的生辰,慕微微早早地边和吴伯商议过了要在府里小办一场。 碍于宋太后的国丧,慕微微也不敢太喜庆,就请些陆定远亲近的同仁来家里吃个席。 主要还是向大家伙介绍陆家人的身份,尤其是陆青柏,陆定远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今日来的都是大管事,十几个庄子铺头和店铺,有果园米粮,有布庄零嘴,还有胭脂水粉。 接过阮嬷嬷递来的账本,慕微微开始逐行查看翻阅。 整整十本,详细记录了冬月十五至腊月十四以来的进项开支。 当慕微微合上最后一册账本,管事们不由得端正了坐姿,等着看看这位当家主母的功力。 慕微微迎上管事们打量的目光,开始一一细数她发现的问题。 当然还是惯用先抑后扬的说法,先肯定管事们的辛劳付出,再加以施恩,最后才指出他们的问题,恩威并用,这还是当初陆定远教她的。 “各位管事们今年一年都辛苦了,各个铺子庄子的营收都很详细,我会向主君陈情开年给你们加月俸,今年年底也给大家加多一成的月俸,让你们开开心心过个好年。” 一听加月俸,管事们个个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连声感谢。 “多谢夫人。” “小人来年会更加努力为府里创收的。” “多谢夫人慷慨解囊。” 慕微微笑吟吟地应下他们的感恩,话锋一转,直接提出自己发现的问题。 “各位管事也是在相公手底下做事有几个年头了,我自是放心管事们的能力的,只是我看账册上有几处收支不是很明朗,尤其是米粮和胭脂水粉这两个铺子,怎会出现堆积过期和卖不出去的现象?” “可否劳烦王掌柜和许掌柜为我解惑?” 王许两位管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底气不足之意。 “夫人,米粮这事是小人疏忽了,冬月粮仓角落屋顶破了个洞小人没发觉,叫那化雪水泡了,最后坏了将近大半,卖不出去却只能放着等过期。” 王掌柜说完后低下了头,其实他想过将部分坏的掺在好的粮里面,可只要一想到主君曾经以铁血手段斩杀那贪官全府一百一十九口人,王掌柜就忍不住打寒颤,只能歇了小心思。 “王掌柜就从未想过补救之法?若是我没记错,咱们家粮仓与镖局也是有合作的,王掌柜难道就没想过低价将这些卖到偏远的山区去?” “盛京城里满是富贵人家,自然不会买咱们的瑕疵粮,可距离盛京城百里之外的地方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吃不上饭,尤其是冬日里,没有余粮的甚至只能冒着大雪进山去找吃的。” “我知你们久居盛京城心高气傲,看不上赚的这么点银钱,可我不一样,我在乡里活了二十来年,大山里不缺劳动力,缺的是养家糊口的进项。” “若是我能在帮到旁人的情况下还不让自己亏损,在不浪费掉珍贵的粮食上盈利,哪怕只有一个铜板,那也是赚了。” 慕微微说完后轻抿了一口热茶,等着王掌柜反驳自己。 王掌柜自从听说相府来了位乡野村妇后是很瞧不上眼的,觉得一个目不识丁的粗鄙村妇估计连账本都没见过。 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人家不仅看得懂账册,甚至还把他批得老脸都快抬不起来了。 “是小人见识短浅了,多谢夫人赐教。” 说完米粮的问题,接着便是胭脂水粉铺子的问题。 许掌柜也知道慕微微说的是什么,不等慕微微提问自己就先招了。 “夫人,咱们铺子的胭脂方子一直是从吴冯氏那里买断的,近来她研究了个新方子说是她制作的香膏可以养颜美容,小人想着以吴冯氏往日的方子水平便信了她,结果制出来的香膏品相一般,销量也极差,导致在香膏这一块入不敷出。” “小人后来也曾去找过那吴冯氏,她却仗着是相爷旧部遗孀胡搅蛮缠,小人最后也只能自己咽下这苦果。” 慕微微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关于陆定远旧部遗孀的话,心里不免有些好奇。 “这位吴冯氏可是相爷打了招呼要看顾之人?” “并非,相爷不识得此人,是十一大人吩咐小人对跟随相爷战死的旧部遗孀优待些。”许掌柜一五一十地答道。 既然陆定远没有给此人特例,慕微微心里也有了个章程。 “那我问你,咱们铺子可曾与吴冯氏签了长久的方子买断契书?” 乍一听慕微微提起契书一事,许掌柜没来得及细想,只顺着慕微微的话往下答。 “自是没有,只是那吴冯氏每每有了新方子便拿到铺子里头来卖,久而久之便也默认了。” “默认?许掌柜这般随性可不是经营之人该有的。” 慕微微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许掌柜暗骂自己嘴上没把门在夫人面前胡说八道,赶紧笑着赔罪,“夫人教训的是,小人错了。” “那吴冯氏的方子虽说是受了她的蒙骗,可许掌柜也过于粗心大意,既然银货两讫那就更应该一式两份立好契书,后面再有状况也好按照契书的内容行事。” “这次的事就当是咱们铺子买个教训了,至于香膏的方子,不巧,我手里正好有两个,晚些时候差个手艺师傅来府里,自有人教他。” “放心,我手里的方子是我闲时自己折腾的,用着倒也不错。” 慕微微说完后琳娘会意拿出备好的两盒香盒放到了许掌柜面前,示意他上手试试。 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许掌柜用指腹勾了一小指放在鼻下闻了闻,接着又将香膏涂在虎口处晕开,用指腹轻点了几下。 许掌柜面色大喜,激动地对着慕微微说道:“好!夫人这香膏质地温和且不黏腻,又带着淡香,若是能大量生产,必能拿下整个盛京城的香膏生意!” 第42章:所以不配当大盛的皇帝? “许掌柜有信心那我便放心了,琳娘你走一趟处暑院,将李家兄弟寻来,我有事要交代予他们。” 慕微微说完琳娘立刻出了正厅,后脚陆王氏也到了,管事们纷纷起身见礼。 “见过老夫人。” “娘,您来啦。” “微微你们继续说你们的,我就是过来听听。”陆王氏在银杏的搀扶下坐到了慕微微身旁的位置。 慕微微自然不可能冷落婆母,自说自话,拿起手边的账册递到陆王氏手里说道:“娘您看看。” “我这看账本的本事也是跟着娘学的,虽然我们先前一直在乡下生活,可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得计较着,便也自己摸索了些记账的方法。” 慕微微简单地向管事们解释了一通,接着说起公爹年轻时的活计。 “早些年爹也是镇上私塾的先生,只是后来私塾经营不善关了,所以你们不必惊讶为何我们生活在乡下却能识文断字。” 慕微微笑着挑破众人的小心思,她并不在乎旁人心里是如何看待她的,但若是看轻她的家人,她不能允许。 “夫人,奴将两位李家兄弟带到了。”琳娘扬声禀告,处暑院离正厅很近,就隔了一个膳房和花厅。 “快进来。”慕微微说完笑着看向陆王氏,婆媳俩对视一眼自有默契。 李家兄弟有些忐忑地进了正厅,见到乌压压坐了一群人,老实巴交地朝着陆王氏和慕微微打了声招呼。 “婶子,嫂子。” 两兄弟说完就不吭声了,就那么站着等慕微微的安排。 “各位管事,这是与相爷同村的李家兄弟,李有为,李必行,他们少时在课业上曾受过相爷的指导,在乡里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我想着今日就将二子交由各位管事教导了,咱们铺子里如何经营管理,采买等一系列的活计,包括扫洒这些活,他们通通都要跟着学。” 慕微微短短的几句话却在各位管事心里扔下枚惊雷,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错愕。 刚犯了错的王掌柜显然是个急性子,当下便坐不住要向慕微微讨要个公道。 “夫人此举是何意?小人此次的差事办得确实不好,但小人也绝非故意而为之,夫人行此卸磨杀驴之举未免也太叫我等寒心了吧!” 其余人虽然不似王掌柜这般神色激动,但面上的不满还是肉眼可见。 李家兄弟面色也有些难堪,觉得自己无端抢了别人的饭碗,一时羞愧得低下了头。 陆王氏对儿媳向来是放心的,微微是怎样的人她心知肚明,放下手里的账册轻抿了口热茶,且等着慕微微接话。 “王掌柜可否听我把话说完?各位管事将手里的铺子都管理得极为妥当,我为何要换掉你们?” “安排有为和必行跟着你们学习经商之道也并非是为了取代你们,来年我想着再开一间铺子,他们是向你们拜师取经的,你们可要替相爷好好教人。” 能让各个管事轮流教导的,许掌柜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敢问夫人可是要开酒楼?” 慕微微迎上许掌柜猜疑的眼神,坚定地回答他,“是。” 许掌柜没想到主母居然真的有这个打算,出于这些年来相府待他不薄,许掌柜还是想提醒慕微微两句,“夫人可知当下盛京城里最大的酒楼是由谁把持的?” “初入盛京城,还未来得及去打听,劳烦许掌柜介绍一二。”慕微微想开酒楼的想法也是刚萌生不久,对外面的情况还没去做一个正式的调查。 “现下盛京最大的酒楼是皇室开的,就叫盛京大酒楼,据说是陛下送给清怡郡主也就是侧夫人的及笄礼。” “盛京大酒楼的生意极好,每日都是客满,请的大厨也是名声大噪的各方名厨,几乎囊括了各大菜系,加上其背靠皇室,其他酒楼几乎惨谈经营,最后只能停业关门。” 许掌柜说完后其他管事也提出了不大看好的意头,虽没有明确说咱们敌不过皇室,但就人酒楼的厨子咱就先输了。 慕微微以为许掌柜是要告诉自己酒楼在盛京不允许民营,结果是被皇室垄断了。 “许掌柜你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想开的酒楼不是单一的只吃菜宴客,我是想将咱们的铺子都拢到一块儿,或许你们可以理解为花楼。” “至于你们担心的问题,我想相爷会为我们解决的。” 慕微微点到为止,至于这酒楼如何开,还得等她拿出详细的章程来才能与经验丰富的管事们讨论。 管事们都是人精,既然夫人都把相爷搬出来了,就代表此事相爷也是赞成的,既然背靠大树,为何不做那乘凉之人? “既如此那小人就静候夫人佳音了。”管事们不再逗留,拿回各自的账本起身离开。 李家兄弟也在慕微微的示意下跟上管事们一道离开,阮嬷嬷亲自将人送出府,给足了管事们脸面。 下了朝的陆定远一如往日先去议政厅和下属们处理每日上疏的公文,只是今日才处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殷绪带着盛天佑的口谕请到了正阳殿。 龙座上的盛天佑脸色阴沉地看着下首的陆定远,拿起桌案上的奏疏狠狠地扔到陆定远身上质问道:“陆相!朕倒是不知你竟也学会了结党营私那一套!你与黎墨旧部联系密切之事你作何解释?你想干什么?” “你是否也觉得朕不如皇姐得父皇喜爱,所以不配当大盛的皇帝?是也不是!” 陆定远伸手捡起地上的那封奏疏细细阅过,什么勾结武将,什么不臣之心,简直是无稽之谈。 “驸马于三年前命丧淮城水匪之手,其旧部早已编入大盛军队,现下内外平和,臣为何要与武将联系?” “臣这些日子从未离开过盛京,也从未有书信从盛京传出,陛下手中的这封所谓的告密信于臣是无中生有,恕臣不能接受。” 盛天佑本就因为杜嬷嬷回宫告状一事对陆定远心怀不满,又撞上有弹劾他的折子,想都不想就直接向陆定远发难,却没想到陆定远胆敢反驳自己,同自己作对,怒火瞬间被激到顶端。 “来人!陆定远竟敢藐视朕!给朕将人拉到大殿外跪满两个时辰!若有阳奉阴违者与其同罚!” 第43章:你做什么!你双腿还要不要了? 看着负气离开的盛天佑,殷绪一脸为难地对着陆定远说道:“陆相爷,陛下有令,杂家不敢违抗,得罪了。” 陆定远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出正阳殿外,撩起衣袍,在这雪花纷飞的冬日里,直挺挺地跪在积了层寒雪的地面上。 日落西下,慕微微频频往院门外看了多次,眉眼间有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忧愁。 “夫人,可要叫九娘去外院瞧瞧?主君许是公务繁重才迟了些许片刻回府。”阮嬷嬷牵着陆青柏走到慕微微身边温声说道。 “嬷嬷您说的哪里的话,我又岂是担心他回不回府。”慕微微口是心非地应了一句,接过她手里的陆青柏走向桌边坐下。 阮嬷嬷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走走到陆青柏身边为他布菜,慕微微有些不敢直面阮嬷嬷,专心用晚膳。 母子俩刚坐下不到一刻钟,院门外就传来了一道男子的求见声。 没有陆定远的命令和慕微微的传召,府里的外男是万万不敢贸然踏入内院一步的,有事也只能在院外大声喊叫求见夫人。 “夫人,是十三的声音,可要唤他进来?”九娘耳力极好,一下便认出了是十三的声音,只是没有慕微微的首肯,她也不敢随便把人放进来。 慕微微不知道十三突然上门是出了什么事,便朝着九娘点了一下头。 十三大步冲了进来,一脸急切地对着慕微微说道:“夫人,主君出事了。” “何事?相爷不是在宫中当差吗?怎会出事?现在他人在哪?”慕微微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脸无措地站起来问道。 十三没有明说,只是将陆定远的话带到:“请夫人跟属下走一趟惊蛰院,相爷要见您。” 既然陆定远要见她就代表他人现在是清醒的,那么必然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否则按照他平时的下值时辰不可能拖到今日这般晚。 看了眼对面揣揣不安的小人儿,慕微微不想让他参与过多大人的事,于是哄道,“蛮蛮,娘去你爹那里看看,蛮蛮可以先在房间里玩一会吗?娘很快就回来了。” 陆青柏抿了抿唇想拒绝,可是娘亲不让他去,他要听娘的话。 “好,娘要快点回来。” “蛮蛮真乖!娘很快就回来。”慕微微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朝着阮嬷嬷点了下头,接着带着九娘和十三一道出了霜降院。 到了惊蛰院,陆定远就那么面色苍白直挺挺地躺在书房的床榻上。 府医正在他的膝盖上敷着膏药,只是面色有些凝重。 “你的腿怎么了?受伤了吗?”人还没走到他跟前,关心的话却早已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慕微微讨厌自己那颗不听话的心,也讨厌自己对他的在意。 听着那带着点熟悉感的陌生关心,陆定远朝着慕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只是跪了两个时辰,没想到差点走不了路。” 府医听着陆定远这么不当回事的态度,顿时心下便来气,也顾不得什么主仆有别了,虎着脸训斥。 “夫人勿要听主君胡扯!什么走不了路?这是一句轻飘飘的走不了路就能揭过的吗?” “现在是什么时节?主君竟然在那冰天雪地里没有任何护垫跪了两个时辰!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不成?” “若是不能好好保养,日后每到寒冬,主君这双腿只怕是好不全了,寒病入骨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那么严重,好了,你先下去吧。” 陆定远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三年军营苦寒都熬过来了,不过跪了两个时辰,能有多大事。 激动过后府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放下手中的膏药福礼道:“是,属下告退。” 书房内就剩夫妻二人,陆定远朝着慕微微伸出了手。 “微微,过来。” 慕微微皱眉走到距离他一尺的地方停下,看向他那只朝着自己伸出的手,那只曾经紧紧握住她不放的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只是有些薄茧的手现在却在上面出现了几道细小的疤痕。 是因为握笔的手改拿刀枪了,所以也为它穿戴上了盔甲? “微微,别担心,我无大碍。” “娘说你曾在冬日了为了二两碎银去背百来十斤的山石,每日为了家里的生计早出晚归,我不过就是跪了两个时辰,同你受过的苦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陆定远说着就要站起身,下一刻便被慕微微厉声喝止,“你做什么!你双腿还要不要了?” 突然被她这般呵斥,陆定远下意识地停住了自己的动作,有些委屈地辩解道:“我只是想离你近些。” 慕微微忍着莫名其妙的火气,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情不愿地往前又挪了一尺,终如他所愿。 “你不是冒进鲁莽的人,今日为何会被罚?” 无论是从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谨慎稳重且胸有成竹,极少见他出过什么差错。 陆定远不动声色地握住她冰凉的手,一脸平淡地答道:“不过是皇帝寻个出气的借口,宋太后一死,他自诩没有人再能掣肘他,恰逢杜嬷嬷回宫里告状,皇帝心气不顺想敲打我罢了。” “盛清怡又找皇帝哭诉了?”除了这个原因,慕微微还真想不到别的了。 “并不全是。”陆定远搓了搓她的手,用力握着不让她挣脱,接着说起被盛天佑罚跪的真正原因。 “长公主已逝的驸马是我在军中结识的挚友,三年前他莫名死于水匪祸乱,皇帝怀疑其手下的武将为我所用,但无凭无据又不能奈我何,只能借盛清怡的名头撒火。” 盛天娇青年丧夫丧子之事慕微微自然是听阮嬷嬷提起过的,只是没想到陆定远竟然会与驸马有旧情,也难怪盛天娇会让阮嬷嬷来到自己身边了。 “是确有其事还是皇帝诬陷于你?”慕微微突然抬起头与他对视,那双明亮的双眼一下就撞进了陆定远的视野里。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巧舌如簧地为自己辩解,诉说自己的无辜力证自己的清白,可唯独面对她,他不想再与她有一丝隔阂了。 第44章:为何不过生辰了? “微微,你怕吗?”陆定远答非所问地反问了慕微微一句,面色却比方才又严肃了几分。 怕吗?慕微微也在心里问自己,几乎是无需多加思索便有了答案。 怕啊,怎么不怕。 怕他又是一个五年不归家,怕他不止忘却前尘还丢了性命,徒留他们这些人为他担惊受怕痛苦难当。 “你要谋求什么我不在乎,只一点希望你记住,若是你出事,莫要连累我们一家人同你一道赴黄泉。” 明明是撇清关系的话,陆定远却听到了她的话外之音,她不反对,相反,她担心他的安危。 先前对于她的感受还只是停留在她是自己的娘子,他们育有一个可爱的小儿郎,爹娘都心疼喜爱她,所以他便以为她合该是属于自己的。 现下,他突然开始有些急切地想找寻过往的记忆。 想知道在那青葱之年,他们是如何一步步相知相恋,想知道他是如何爱护她,更想知道她曾经是否也深爱着他。 “微微,我还未用晚膳,可否陪我用些?” 陆定远说着又按了按慕微微的手,她这手真的很冰凉,但不打紧,他总能把她捂热的,就像她的心。 说到晚膳,她自己也是吃没两口听到消息就急匆匆赶来了,甚至连蛮蛮都没能顾上。 “九娘,你同十三走一趟霜降院把蛮蛮带来,另外让小厨房重新准备晚膳送到书房。” “是,奴即刻就去。”九娘在门外得了夫人命令立刻回霜降院。 不多时,陆青柏小跑着冲进书房,慕微微已经为陆定远固定好了膏药,两人此时正围着桌子边坐着。 “娘!爹你今天回来好晚,娘一直在等你,我也在等你回家。”陆青柏被陆定远拉到身旁的位置坐下,小嘴叭叭地没留神就把自己娘亲给卖了。 “爹今日要做的活多回来晚了,下次爹一定早些回来。”陆定远摸了摸小人儿的头。 晚膳很快就被端到了桌上,慕微微边吃边给儿子喂一口,一家三口偶尔问一句答一句倒也有那么两分温馨之意。 用完晚膳后陆青柏就一直窝在陆定远身边,拉着他的大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慕微微就在案桌前写写画画,把她心中关于酒楼规划的雏形给整理在纸上。 “夫人,定昏了,小公子该去洗漱就寝了。” 阮嬷嬷不知何时到了惊蛰院候着,听到她的声音,慕微微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去开书房的门。 “嬷嬷来了怎么不告诉我?”慕微微边说边将阮嬷嬷往书房内扶,却被阮嬷嬷制止了。 “夫人,书房重地奴不可擅进,您将柏哥儿交给奴带回咱们院里吧。” 慕微微笑着点了下头,是她疏忽了,陆定远的地盘想来是规矩森严的,阮嬷嬷自深宫出来果然谨慎。 绕过屏风,父子俩靠坐在书架上的软塌上,小人儿已经窝在他爹怀里睡着了。 陆定远一手环着小人儿的肚子,一手拿着书本,见她走过来看向她似乎在询问怎么了。 “蛮蛮该回去洗漱就寝了。”慕微微小声说了一句,接着附身伸手从他怀里抱起小人儿。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陆定远蓦然起身揽住她的腰身,将母子俩带入怀中,温热的呼吸在慕微微耳边喷发。 “微微,别走。” 又来了,又是这种可怜巴巴被抛弃的语调,慕微微实在想不明白他是在闹哪样。 明明就不爱她,却总是做出一副离不开她的姿态,时而痴缠人的功夫比蛮蛮三岁时还要厉害。 “松手,我先让嬷嬷把蛮蛮送回霜降院,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听到她有事要与自己商议,陆定远这才不舍地松开了手,只是视线还是紧紧跟随她的身影,直到她又重返到自己身侧坐下。 “今日管事们来府里对账,我了解了些情况,把有为必行兄弟都安排到管事们身边学习,来年开春我想开个新铺子,你可要看看我列的规划?” 慕微微说着把画好的图放到左手边的小桌上,等着陆定远的检阅与建议。 陆定远拿起那张草图,稍看一眼便明白了她这是要开酒楼,只是不止用膳,还开设了个趣味玩法。 “这个累计消费是你想的?这个想法很好。” 慕微微在纸上备注了累计消费兑换零嘴米粮布帛等物的规则,只不过这个玩法的灵感来源于陆定远。 “我们成婚前你总是到镇上去抄书换笔墨宣纸,我听你提过以物换物的换法,便想着新铺子应该也能这般用。” 听到自己竟是她的灵感来源,一股清流注入陆定远的心田,语气里也很难掩饰自己的雀跃。 “嗯,这个想法极好,新铺子按着你的意愿去开,若是需要帮忙便寻我。” 慕微微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不欲与他再辩解,接着提起陆王氏的生辰。 “腊月十九是娘的生辰,我想着在府里给娘办个小宴,但宋太后新丧,我若是此时办宴会否不妥?” 陆王氏的生辰将近陆定远自然是不知的,但宴客之举在此时确实不妥。 “不要铺张也不要高调,我们自家人庆祝便好,外客就不宴请了,以免落人口实。” 陆定远叮嘱了一句后接着问起母子俩的生辰日,“你同柏哥儿的生辰又是何时?” “蛮蛮的生辰在六月初二,我不过生辰。”慕微微说完后起身,收好草图准备回霜降院。 明确察觉到慕微微的情绪变化,哪怕陆定远知晓自己此时不该再追问,可心里还是想知道她为何缘由不再过生辰。 “为何不过生辰了?” 这一问让慕微微停住了脚步,为何不过生辰了? 五年前三月十一那日,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她生辰当日,陆定远应召入伍。 他说等他打完仗就回来给她补一个完整的生辰,她信了,每年的生辰她都不过了,为的就是等着他回来为自己庆祝。 “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慕微微说完后推开书房的门离开。 陆定远看着门前早就消失不见的身影低喃道:“怎么不重要了,那是你的生辰,是我随军出发的那一日。” 第45章:二十三小年 接下来的几日里,陆定远虽然称病告假不上朝,但议政厅要检阅和批示的折子还是每日都按时送到了相府。 陆定远每日在霜降院的小书房处理好公务后,余下的时间不是亲自教导小人儿读书认字便是陪着他去处暑院习武。 林谦的伤在休养了几日后便已大好,小人儿对于先前林谦不在府内的托辞深信不疑,审问一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王氏生辰这天,慕微微在阮嬷嬷的帮助下准备了满满一桌菜,陆青柏别出心裁地准备了一副自己认真勾描的全家画,逗得陆王氏开怀不已。 慕微微还是同往年一般给陆王氏做了一套冬衣和一双棉鞋,陆青柏也借着祖母的生辰得了一双虎头鞋,别提有多高兴了。 陆定远为了给陆王氏祝贺生辰也特意下了早值,只是他不是一个人回府的,还带了徐铭恩和萧钰。 “萧钰见过陆叔陆婶,见过嫂夫人。” 萧钰是陆定远一手提拔上来的寒门武将,身形高大长相偏粗狂,看着就很不好惹,声音也是洪亮如钟,和他文气的名字不沾半点关系。 “陆叔陆婶嫂夫人,铭恩又来叨扰了。”徐铭恩也随后向陆家人打招呼。 “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快入席吧。”陆父一脸笑意地招呼着人入席,慕微微扶着陆王氏在主位坐下后才重返至陆定远身边坐下。 陆青柏已经被徐铭恩抱在怀里逗趣了,就连看着不好惹的萧钰也流露出了对小人儿的兴趣,戳着他的小脸蛋玩。 对上儿子委屈可怜的饿小眼神,慕微微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男人,示意他解救自己的儿子。 陆青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的第一时间就跑到了祖母身边,他实在是怕了两个叔叔了。 至于盛清怡,陆王氏不耐烦见着她,索性只让慕微微解了她的禁足,但却没有让她入席。 酒过三巡,宴席便也散了,陆定远领着徐铭恩和萧钰去了书房,慕微微陪着陆王氏在谷雨院说话,陆青柏被徐铭恩在席上骗着喝了口酒,此刻已经晕乎着被阮嬷嬷带回了霜降院。 盛清怡在得知陆王氏今日的宴席不许自己上桌时就气得跳脚,心里诅咒了很多遍老太婆不得好死后才稍稍平缓了怒意。 杜嬷嬷自打回了宫后就再也没有要回相府的意愿,从盛天佑那里得知这一消息后盛清怡立刻让人去打听了缘由,竟是杜嬷嬷险些被陆定远羞辱赐予府中的马夫。 [系统,你发布的任务我是完不成的了,上次刷好感失败后扣了我的实习进度,这任务还有做下去的必要吗?] 是的,盛清怡想摆烂了,打从她辛辛苦苦完成的几个位面的好感度被时空管理局的控制面板给扣了之后,盛清怡一度想放弃任务,可一想到放弃了自己就无法挣脱这个位面又不甘心。 [宿主的需求我已经向时空管理局传达,按照快穿规则,除非宿主身死,否则不可能中断任务,请宿主不要轻易放弃。] 原本成绩斐然的宿主一下遇上滑铁卢,系统除了按照时空管理局的要求向盛清怡颁布任务外也别无他法,它所能为宿主提供的帮助实在有限。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连陆定远的身我都近都不了,获得好感度更是痴人说梦。] 前面的几个位面没有发生不可控的变量,因此只要她动点小心思,那些男人就自己上钩了,可这个位面却是恰恰相反! [我已经向时空管理局申请变更宿主的任务机制,只要宿主完成规定的任务即可转化为好感度,估计很快就能通过审核。] [行,我再信你一次,不然我们俩都得玩完。] 盛清怡重新好思绪,眼下年关将近,陆定远定会很忙,自己得找机会与陆定远独处。 “夏竹,听闻前些日子夫人召集了铺子的管事们对账?可有听到什么风声?管事们对夫人的态度如何?” “回侧夫人,奴那日也就路过外院的时候远远看了一眼,夫人对管事们倒是挺客气的,就是听说管事们临走前把处暑院的李氏兄弟跟着管事们一道走了,府里人说这是夫人在培植自己的心腹插手主君置办的产业。” 夏竹是盛清怡从郡主府调来顶替采莲的大丫鬟,虽然不及采莲陪伴盛清怡的时间长,但夏竹是盛天佑赠予盛清怡的,忠心程度很高。 而且此人有一个优点盛清怡很喜欢,就是对她的命令是绝对服从的,不像采莲那般总是瞻前顾后支支吾吾。 “蠢货!果然是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着急把持霸占主君产业的嘴脸这么快就藏不住了?” “夏竹,你去和管事们走动一下,探听一下此事的虚实,必要时可拉拢一番,我的大酒楼可多的是位置收留他们。” 这么着急就想吞了陆定远的产业,安排的还是两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汉子,惹恼了陆定远手底下的那些管事们,她倒想看看这位陆相夫人如何收场。 二十三小年,按照大盛的习俗,家家户户要开始扫屋去晦,相府一大早就开始大清扫了。 每个院里的每处角落都要清理得干干净净,吴伯一大早便在监督了,陆青柏也在霜降院的小书房里忙得不亦乐乎,陆定远早早便去上朝了,慕微微则在谷雨院陪着陆王氏收拾布置小佛堂。 陆家有个旧俗,小年这天是要祭拜先祖念经祈福的,往年在上塘村的时候都是慕微微陪着陆王氏斋戒一天,抄经书供奉。 银杏拿着个箱笼走了进来说道:“老夫人,夫人,侧夫人过来了,说是知晓老夫人在布置小佛堂,特来献上一尊白玉观音像供奉在小佛堂。” 陆王氏接过慕微微递来的纱布挂在佛像前,随意地打发了一句,“你去回了她,告诉她不必了,我这庙小,可供不起她那尊贵的白玉观音像。” 慕微微知晓婆母这是因为自己不待见盛清怡,还是委婉地中和了陆王氏的说法。 “银杏你去回了侧夫人,便说今日我同娘要斋戒抄经不见客,她有心了,只是小佛堂除了供奉佛像外还有先祖们,实在不宜再供奉观音像了。” “是,奴这就去回了侧夫人。”银杏边端起污水边往外走。 第46章:原是矫情病犯了 陆王氏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慕微微的手背,笑骂道:“你这孩子这么好心做什么!瞧瞧她那点小心思,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一样,还供奉白玉观音像?当我这是什么送子观音庙吗?” “不就是想借着来我这去勾远哥儿吗?这种女子还是远远打发了的好,你还给她留什么脸面?” “我知道娘都是为了我,可她终究是郡主,是皇帝的堂妹,她若去皇帝面前胡说八道,遭殃的还是我们。” 如果可以,慕微微当然一刻也不愿意见到盛清怡,可现下人就在相府,她除了敬着远着,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外,其余多余的动作半点都不能有。 慕微微隐晦的提醒让陆王氏突然想起宋太后薨逝前一晚闹出的动静,拉过儿媳小声耳语,“微微,太后薨逝前一天咱们府里抓的那人,不会就是皇帝派来的吧?” 慕微微点了下头,皇帝在监视相府这事陆定远没有瞒着她,陆父陆王氏却是不知的。 “娘别担心,咱们府里还是安全的,阿远有筹划,自然不会叫人拿捏,只是现下这盛清怡还在咱们府里,咱们自然不好同她在明面上交恶。” “娘懂你的意思,只是娘实在不喜欢她,你同远哥儿说一声,让姓盛的往后别来我院里,看得人心烦。”一想到皇帝当日维护盛清怡的那副丑陋嘴脸,陆王氏自然要迁怒于她。 次日,白露院便传出了盛清怡病倒的消息,夏竹拿着宫中的令牌去霜降院寻慕微微,说要进宫为盛清怡请太医。 慕微微自然是应允的,还第一时间传唤了府医去白露院,接着又让人去给陆定远传信。 “夫人,侧夫人不愿让府医诊治,坚持要等宫里的太医看诊。”琳娘带着府医进了盛清怡的卧房没半刻就黑着脸出来了。 “既如此,那便有劳府医同我一道等着宫里的太医为侧夫人看诊吧,若是侧夫人期间有个什么急症,府医也好救命。” 盛清怡的卧房慕微微是一步也不愿踏进去的,就坐在正厅等着,不管盛清怡想玩什么花样她都坐等着看。 “是,老夫就在这等着,看看侧夫人得的是什么病,竟这般瞧不上老夫的医术,连叫老夫瞧一眼的机会都不给!” 年过半百的府医在府里是极受府里人尊重的,更别说他曾于陆定远有救命之恩,自然身怀傲气,就这么被盛清怡下了脸面,心中自然不忿。 三刻钟后,气喘吁吁的太医和夏竹甚至都赶不上给慕微微行礼便匆匆忙忙地进了盛清怡的卧房。 随后一道回来的还有一脸冷色的陆定远和神色凝重的太监总管殷绪。 “见过公公。”慕微微带着琳娘向殷绪行礼。 “陆夫人无须多礼,敢问陆夫人,这侧夫人现下是个什么症状?这般火急火燎可把陛下担心坏了。”殷绪边说边掏出怀里的丝帕在鼻翼处擦了擦。 “公公先请上座,郡主的急症有太医在想来不会有事。”陆定远对着主座的方向比了个“请”的手势,奉殷绪为座上宾。 “相爷和夫人也请坐,杂家叨扰了。”殷绪顺着陆定远的手势在主座上落座,陆定远则虚揽着慕微微在客座坐下。 一刻钟后,太医才缓步从盛清怡的卧房内走出来。 “李太医,郡主可有大碍?”殷绪赶忙起身走到李太医跟前问道。 “郡主郁结于心导致的食欲不振入睡困难,老夫已开好了方子,一日减幅两帖,但重要的还是要叫郡主宽心。” 李太医说完后还特别看了陆氏夫妇一眼,暗示得不要太明显,殷绪自然也是看到了。 “既然郡主无大碍,那杂家便同李太医一道回宫复命了。” 殷绪说完后带着李太医离开了,慕微微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有些意外,还以为殷绪会借机为盛清怡出气对她发难。 一旁的背景板府医在两人走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得了什么不得了的不治之症呢,原是矫情病犯了。” “主君夫人,这白露院也没属下啥事,属下还得回去研究医书,先行告退了。”府医敷衍地朝着陆定远和慕微微行完礼就跑了。 “相爷进去看看吧,我院里还有事,先行告退。”慕微微说完转身就走,琳娘随后跟上。 还未踏出白露院,便在院门口遇上了吴伯正领着谢韵儿走来。 “夫人,承恩侯夫人来探望侧夫人。”吴伯将人领到慕微微面前说道,然后向两位主子颔首后离开。 对于谢韵儿,慕微微没想交好但也不想交恶,边迎着谢韵儿进白露院边说道:“侯夫人来得不巧,侧夫人今日病了正在休养。” 一听盛清怡病了,谢韵儿整个人都变得着急起来,甚至已经顾不上和陆定远打招呼,就那么旁若无人地进了盛清怡的卧房。 “想来承恩侯夫人同侧夫人还有许多话要叙,我就不在此打扰她二人了。”慕微微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对着谢韵儿的贴身侍女说道,后者低着头糯声应是。 这次不等慕微微说什么,陆定远直接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琳娘和十三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 看着陆定远要跟自己回霜降院,慕微微拽住他的手停下脚步问道:“你不用回宫当差吗?” “陛下让我回府的,今日不去了,柏哥儿这会武学结束回院里了,我去陪陪他。”连续忙了几日,对小儿郎都有些疏忽了,也不知有没有在心里偷偷生他的气。 听他说要陪小人儿,慕微微不自觉地开始接话,“也行,今早还念叨你去上朝没有知会他,说是有事要同你偷偷说。”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父子俩的感情愈发好了,小人儿天天爹长爹短地惦念着。 想起前两日同小儿郎说的游记时多提了两句盛京文人爱好,陆定远心下了然。 “多半是要我带他出府去长明街上的书店看人斗画,前几日我同他提过一嘴,估计是听进心里了。” 第47章:陆相竟这般是非不分!实在是可恶至极! “你若是得空便带他去瞧瞧,从前他总是跟着乡里比他大的孩子满山跑,现在见见世面看点别的花样也是好的。” “若是不得空也可让十三或者吴伯代劳,蛮蛮对外界的事物多了几分新奇,待他了解过后便不会总缠着你。” 前面一句落在陆定远耳里是极为顺耳的,毕竟他的小儿郎自该是由他亲自培养的,至于她说的让旁人代劳,无甚必要。 “午间过后我带他出去走走,你可有需要我带的?”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霜降院,陆青柏果然正老老实实地任由阮嬷嬷给他净面洗手。 难得一见的是,林谦居然也在,不过显然是在此处等陆定远同慕微微。 “相爷,我有事要同你说,此事事关重大。”林谦脸上的凝重神色让陆定远下意识地看向了乖巧的小儿郎。 “微微,我先同林武教去惊蛰院,你同柏哥儿若是要用午膳不必等我。” 既然此事与母子俩有关,陆定远自然是要先听听林谦说的什么。 “爹要快点哦,我有事要和爹说的。”陆青柏仰起头看着陆定远,眼里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小星辰。 陆定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一口应下,“好,爹早些回来。” 坐在盛清怡床头前的谢韵儿在听完盛清怡一长串的委屈哭诉后,原本还着急担忧的脸色早已转变成了愤怒。 “简直是欺人太甚!仗着她是正妻便如此地作践你?她当盛京是什么地方?是她那毫无规矩的乡野莽地吗!” 听着谢韵儿满腔愤慨为自己发言,盛清怡心里的郁气总算得到了一丝缓解。 终于有一个正常人是站在她这边的,果然还是得同一个圈层的人才能体会她在相府的难处。 “韵儿,今日多亏了你来看我,总算是叫我心里舒畅许多,否则我怕是要一病不起,至此任由人蹉跎后半生了。” 像是说到了什么伤心处,盛清怡的眼里掉个不停,夏竹识趣地开始为自家主子抱不平。 “这盛京城里也就侯夫人还念着我们家郡主了,自打入了这相府,我家郡主就没能过一天安生日子,奴婢看着都心疼。” “那夫人看着是个面善的,实则却是个霸道的,用小公子把主君拘在霜降院,半步都不肯主君踏进白露院,郡主心里苦啊!” 夏竹说着说着又扑到盛清怡跟前,主仆俩哭得好不可怜,看得谢韵儿心里愈发心疼盛清怡的艰难处境。 果然她看人就没有看错过,打从她第一眼见到陆相爷的原配夫人她就不喜,明明就是个乡下妇人身上却有着股清高气。 果然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清怡一个自幼长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哪里是那心机深沉市井妇人的对手? “清怡,苦了你了,陆相这般偏袒那妇人实在是有失公允!我去同他夫人说说,让她知晓何为高门主母之行径。” 谢韵儿义愤填膺一副要为盛清怡讨回公道的神情正中盛清怡的下怀,总算是能有人可以收拾那个村妇了。 只是面上还是想要阻止谢韵儿,生怕她被为难的柔弱姿态,“韵儿,还是别去夫人院里了,主君有令不许我踏进夫人院里半步…我…罢了罢了…” 说着盛清怡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谢韵儿再也坐不住了,“陆相竟这般是非不分!实在是可恶至极!” “清怡你且歇着,今日我便要去为你讨回你郡主的脸面!” 谢韵儿放下话后带着侍女出了白露院,夏竹赶紧跟上去带路。 惊蛰院书房内,陆定远寒着脸摔碎了手边的砚台,案桌前的林谦面色凝重,在见到殷绪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在客栈大开杀戒的那个人竟然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从一开始,不论是他还是一无所知的陆家人,都落入了早已设好的死局。 “若是皇帝派的太监总管去截杀我们,那是不是说明皇帝早就知道我们接了雇佣任务?甚至想当黄雀坐收渔翁之利?” “或者说一开始根本就是皇帝布的局,为的就是借我们的手除了夫人和柏哥儿?” 林谦每说一句陆定远的脸色就阴沉一分,“你将接到任务的来龙去脉一一细说,包括如何找上微微,途中经过何处,又是如何与殷绪的人碰上,都给我详细说来!” “是。” 林谦应下后开始回忆当初接任务的详细情况。 “我们先是从盛京的暗街里听到有人发布了最高悬赏通告,通过层层筛选才接了任务。” “其中有两个锦囊,一个是任务目标的信息,另外一个是具体的上京路线,只要按着锦囊里的要求执行,事成后可得十万两白银。” 接着林谦开始详细说明如何找到上塘村,又是如何接近陆家人获取信任等等。 在林谦还在书房与陆定远详细交代事发经过时,谢韵儿已经怒气冲冲杀进了霜降院。 不等阮嬷嬷上热茶,谢韵儿居高临下地对着慕微微就是一顿指桑骂槐。 “我原以为陆相夫人虽出身乡野,定不会做那等市井妇人的下作之举欺辱妾室,却不曾想陆相夫人同那些个拈酸吃醋的无知妇人并无两样!” 骂了一通还不觉解气,谢韵儿旁若无人地继续对着慕微微说教,眼神里的嫌恶更是半分都不再掩饰。 “清怡以平妻之礼下嫁陆相已是受了委屈,没想到陆相夫人却得寸进尺不给清怡半分体面!你此等恶妇,根本不配为陆相正妻!” 谢韵儿一通激昂澎湃的指责之词听得阮嬷嬷心口冒火,当下也管不了什么尊卑有别了,指着谢韵儿直接骂道。 “住口!这里是相府!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我们夫人的院里放肆!” “你自诩高门贵妇却不分青红皂白插手旁人家的内宅之事?承恩侯夫人莫不是忘了自个儿姓什么了?” “您那位狐媚惑住的好姑姑当年可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亲自送上路的!” “现在谢家攀附上承恩侯这样的清贵武将后便以为至此改头换面,高人一等了吗?” 第48章:微微,不哭了 “你!你是何人?主子说话岂有你一介奴仆插嘴的份!” 谢韵儿气愤地指着阮嬷嬷,心里更加看不上慕微微,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仆! 谢家旧事被重提,谢韵儿脸上的慌乱大于气愤,当下把矛头指向慕微微。 “陆夫人你就这般放任你的嬷嬷在外客前大放厥词吗?我谢家的事还轮不到旁人置喙半句!” 从谢韵儿踏入霜降院开始,慕微微自问没有半点失礼,倒是谢韵儿来势汹汹,进门对着她就是一顿羞辱。 “原来承恩侯夫人还记得这里是相府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相爷新纳的小妾,因不满自己妾室的位份跑来我这主母的院里撒疯痴缠呢。” 慕微微端着得体的笑容温和地和谢韵儿说道,比起谢韵儿的气急败坏大喊大叫,谁才是所谓的高门主母一眼便知。 “你!你无耻!”谢韵儿气得伸手想上前去掌掴慕微微,被九娘轻而易举地拦下。 “放手!”行动受限,谢韵儿气得眼泪直流。 盛京城里娇养大的世家大族嫡女,谢韵儿从来都是高人一等的,却不曾想今日竟然在一个村妇手里吃了亏。 “好你个陆相夫人!先是苛待清怡后又辱我,果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就你这样的妇人,我不齿与你来往!” 站在院门口听了半刻墙角的陆定远直接进了正厅冷声打断两人的争执。 “来人,将承恩侯夫人请出去,此人日后不许再踏进本相府里一步。” “是,承恩侯夫人请。”十三得令,对着谢韵儿做了个手势说道。 谢韵儿震惊,没想到陆定远居然眼盲心瞎到这种地步,看来清怡目前的处境真的是寸步难行。 “陆相爷,我好言相劝却要遭你等羞辱,不求陆相能怜惜清怡,但愿陆相能早日看清你这夫人的真面目回头是岸!” 谢韵儿接连丢了脸面,早已不想再逗留,扔下句无关痛痒的话后狼狈离开。 “十一,请徐铭恩即刻来府里。”陆定远沉着脸走到慕微微身边,扫了眼候着的阮嬷嬷和琳娘,示意她们退下。 正厅里只剩下夫妻二人,陆定远试探地握住她的手,端看着她柔和的面容轻声说道:“微微。” “你可知林谦同我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 对于林谦会主动找陆定远谈话,除了雇凶一事,慕微微可不认为他们是可以促膝长谈的关系。 “他认出殷绪便是当初追杀他的人,或者该说若是你们慢一步逃走,你们也在其中。” 陆定远的话像是魔咒般烙在慕微微的心尖,脸上的神情也不复平和,心中盘旋的都是那句“若是你们慢一步逃走,你们也在其中。” 殷绪是皇帝的心腹,是皇帝跟前的第一红人。 殷绪会去截杀林谦,从的是谁的命令不言而喻。 “是皇帝要杀我和蛮蛮?因为盛清怡要嫁给你所以就要杀了我和蛮蛮?平头百姓的命在皇帝看来是什么?竟是轻贱如草芥吗?” “或者说就连你重伤失魂也是人为造成?否则又岂会有后续的林谦蓄意接近和殷绪的黄雀在后。” “陆定远,我们这些人的命在那些皇亲贵胄眼里轻如尘土!” “真的是太可笑了!” “陆定远,这些年你到底是在为一个怎么样的人卖命啊?” 慕微微说完眼里的泪再也止不住了,她那么努力地活着,为的只是能等到一家团聚的那一天。 可她们母子的命在旁人眼中,只是一笔高额的赏金。 慕微微不知道自己当初坚持上京所求的真相现在还有意义吗,或者她一开始便错了。 看着泪流满面的慕微微,陆定远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般,胸口闷疼。 伸手将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微微,官途是我自己谋求的,在战场上救下皇帝的那一刻也是我算计好的,我走到今日这一步,不是为了让人任意拿捏肆意践踏的。” “你同柏哥儿受过的委屈我都会一一叫那些人还回来。” “所以微微,不哭了。” 你一哭,我就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微微不知道该怎么调整自己的情绪,除了哭出来宣泄她的愤慨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就像只无头苍蝇般不知所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啊!到底为什么啊!” 慕微微边哭边无助地捶打着陆定远结实的后背,那可是一国的皇帝,他要她们母子的性命,陆定远又怎么能护得住她们? 她的恨与无助陆定远感同身受,想来她当初历尽艰辛也要来到他面前,求的就是一个明明白白的真相,如今这般,只会叫她痛不欲生。 一个手握大盛杀生大权的皇帝,他们无法撼动,但他所谋求的,想要庇护的,他也会拼了命去做到。 “任何人都不能动你同柏哥儿一根毫毛,我以我的性命起誓。” - 晌午过后,陆定远如他所承诺慕微微的那般,亲自带着小人儿去了光明街上的书店看人斗画。 慕微微因着哭了一场,怕陆王氏看出端倪便躲在了霜降院,继续修改完善自己的新铺子。 而去了一趟相府的徐铭恩在回到自己府上后,与谢韵儿爆发了两人成婚以来最严重的争吵。 “谁允许你到陆夫人院里撒野的?谢韵儿你的脑子呢?为了一个手帕交你就不顾我同陆相的情谊,居然在下人面前大放厥词羞辱陆夫人?你是失心疯了吗!” 徐铭恩越说越气,拿起手边的青花瓷狠狠地砸在谢韵儿跟前,脸色难看得简直要吃人。 谢韵儿在慕微微那里受的委屈都还没来得及同徐铭恩诉说就被他这么当头一棒地呵斥,当下便红了眼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侯爷你不问我在相府受了什么羞辱,却一回府就对我劈头盖脸一顿骂?我才是你的夫人!你为何不能先听听我说的再去考虑你同陆相的情谊?” 徐铭恩咬了咬牙,拼尽全力忍住自己的火气,咬牙切齿地应道:“好,我问,那你便好好说说你在相府受了何委屈?” 第49章:这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陛下吗? 谢韵儿见徐铭恩肯问自己在相府遭受了什么,心里的委屈才少了两分,拉住徐铭恩的手靠进她怀里开始为盛清怡抱不平。 “我今日是去相府看望清怡,却得知她竟然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人也瘦了许多,我瞧着心疼便追问了缘由。” “才得知清怡自打嫁进相府,陆相竟一步都不曾踏进清怡院里,陆夫人为了巩固自己正妻的地位竟然强行要求陆相宿在她的院里,清怡人微言轻又心思单纯,岂是那等乡下妇人的对手!” “茶饭不思还累得自己病倒了,若是那陆夫人待她宽厚些,清怡又何须落得此地步?” “再说那陆相也是个眼盲心瞎的,不说怜惜清怡就罢了,他竟还下令不许清怡踏入陆夫人院里一步,还将清怡禁足,实在是欺人太甚!” 谢韵儿越说越气愤,抬头看向徐铭恩,希望他能认同并附和自己。 可是等了半刻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谢韵儿有些不确定地拉了下徐铭恩的衣袖,小声地喊了他一句,“侯爷?” 徐铭恩松开她的手将人推到一边的梨木椅上,俯身双手按住两边的廓形脸色阴沉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你单凭着盛清怡的三言两语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跑去陆夫人面前羞辱她?骂她苛待妾室?骂她不配为一府主母?”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置喙陆相内宅之事?” “谢韵儿,我当初娶你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原是这般蠢笨之人?” “既然你如此心疼妾室,那本侯就全了你的心愿。” “即日起,本侯就宿在柳苑,夫人无甚要紧的事就莫要去打搅柳儿。” 徐铭恩说完后沉着脸离开谢韵儿的院子,任凭她怎么哭闹挽留都没再回头看她一眼。 盛清怡在收到谢韵儿的贴身侍女的求助信时只是事不关己地评价了句“没用的东西,”随后便把纸条扔进了香炉里。 [系统,我已经完成了心疼值的任务,你不是说任务奖励会自动转化为好感度吗?我要看任务面板。] 时空管理局通过了系统提交的任务方案后,盛清怡立刻催着系统给自己发布新的任务,她一定要早点完成任务离开。 这个出现变量的位面她再也不想多待一分钟! [宿主刚刚对谢韵儿使用的感同身受光环抵扣了宿主的10好感度,目前位面好感度为5,请宿主坚持住。] 不对谢韵儿使用特殊道具,盛清怡没有自信能完成任务,虽然15的好感值被扣除了10,可比起之前的毫无进展,这已经很不错了。 反正她已经和系统商量好了,既然没办法再更改攻略目标,那她就钻空子做其他人的好感任务,只要刷到100就能顺利离开这个位面。 盛清怡正在因为算计了谢韵儿完成了任务而沾沾自喜,可正阳殿的盛天佑却因为殷绪和李太医的汇报而来回踱步。 “清怡的情况也不知如何了?朕早就知道那妇人不会善待清怡!可恨母后都死了还要同朕作对!” 盛天佑每每想到宋太后的那道遗诏便恨得牙痒痒,若不是陆定远手里捏着那道遗诏,他早就寻个由头打发了陆定远府里的妇人,清怡也不会沦落至此! “不行,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清怡自小身子便弱,还是得接到宫里养着。” “殷绪,你去告知皇后,让她下道谕旨命清怡进宫陪她,过完春节元宵再回相府。” 盛天佑最终还是没忍住自己对盛清怡的思念,借了皇后的名头把人接进宫来。 他心尖上的姑娘,还是得放到他跟前他才能宽心。 殷绪犹豫不决地看向盛天佑,不确定地问道:“陛下,你真要皇后娘娘下旨吗?” 满宫里谁人不知宋皇后厌恶盛清怡,盛天佑此举无疑是将宋皇后的脸面揉碎了扔在地上踩。 “朕金口玉言,你去椒房殿知会皇后便是。” 盛天佑当然明白殷绪隐晦提醒的是什么,从前他看在皇后是宋太后的侄女上对她多番忍让,以至于让清怡受了许多委屈。 可现在宋太后已经死了,能为她说话的盛天娇也被他驱逐到淮城。 至于宋家,一介下臣,还不是要仰他鼻息,不足为惧。 “不劳烦殷总管莅临本宫的椒房殿,本宫自己同陛下说,所有人都出去!”宋皇后直接走进来,冷着脸看向盛天佑。 帝后对峙,殿内的宫人们不敢再逗留,快速退出了正阳殿,殷绪最后踏出殿内关上殿门。 下一刻,帝后争吵爆发。 “陛下您怎可叫臣妾下那样的旨意?盛清怡是陆相的妾室,臣妾怎可将大臣的妾室召进宫中小住?陛下这般行事叫宗族如何看待臣妾?” “陛下就非要为了一介孤女这般折辱臣妾吗!” 宋皇后对着盛天佑就是一顿歇斯底里的吼叫,哪里还有半分一国之母的仪态。 此刻的她只是个留不住丈夫的心,不得丈夫喜爱的可怜女子。 “盛清怡为了嫁给陆相都自甘堕落为妾室了!陛下您还对她这般心心念念!陛下您想干什么啊?” 宋皇后说着眼里的泪不停地往下掉,她就想不明白了,盛清怡到底有什么好的啊? 她都嫁人为妾了盛天佑还对她如珠如宝,念念不忘! 盛清怡为妾这件事就是盛天佑心里的逆鳞,宋太后到死都在用盛清怡威胁他,宋皇后身为宋太后的嫡亲侄女,竟然敢多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盛天佑恨意上头,直接伸手掌掴宋皇后。 “啪!” “住口!” “若不是你们宋氏姑侄,清怡又何须要与人为妾!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再在朕的面前提起!” “贱妇!速去下旨接清怡进宫!否则你这皇后也当到头了!” 盛天佑偏执狰狞的面容让宋皇后吓得捂住了自己被打的右脸,她刚刚在那一刻突然就像是见到了魔鬼。 这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陛下吗? 这还是那个牵着她的手走进椒房殿,许诺会让她一生无忧的陛下吗? 疯了! 宋皇后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盛天佑真正的面目。 一个偏执癫狂的疯子。 第50章:夫人此法妙哉! 日落前,殷绪带着宋皇后的懿旨亲自去相府接了盛清怡入宫小住,陆王氏在人走后笑意浮现。 “走了好,咱们一家人可算能过个团圆年了。” 陆王氏乐呵地牵着陆青柏去了自己的院子,陆父最近迷上了去茶楼听说书人讲天南海北的见闻,带着小厮转身出门了。 陆定远牵着慕微微去了惊蛰院,两人商议过了,今日召集管事们一道商议开设新铺子的事。 巳时一刻,管事们如约而至来到惊蛰院的书房正厅,众人相对而坐,一致等着主位上的陆定远和慕微微发话。 “我先前同掌柜们说的新铺子掌柜们意下如何?觉得可有开设的必要?今日我寻了相爷来便是一道听听你们的意见。” 慕微微说完把手里的热茶递到陆定远手边放下,后者面色柔和地接过,任谁看了都是妇唱夫随的和睦之举。 慕微微确实是存着自己的私心,因此也不妨在管事们演上一出夫妇一体的恩爱戏码,为的就是让管事们安心信任她,让他们知晓自己身后站的是谁。 “夫人提的酒楼想法很是新颖,小人私下也曾去盛京大酒楼走了一圈,除了四海八方的名菜外,并无甚其他特色,若是咱们的酒楼能出奇制胜,分一杯羹也不是不可能。” 王掌柜是率先尝试了慕微微给的与镖局合作的建议,虽说盈利比不上在盛京,可却让那些堆积在粮仓里的瑕疵粮清仓了,不再出现浪费,大大减少了不必要的损失。 因此王掌柜对慕微微提出的酒楼新想法有了改观,亲自去盛京大酒楼做了番暗访。 “其余掌柜可有私下了解到另外的内情?若是有但说无妨,我既然想开这个酒楼,那必定是要与各个铺子都互通有无的。” 见其他人都不出声,慕微微再次出声,她知晓大家可能是忌惮陆定远在此而不敢直抒胸臆,不敢轻易言赞成或反对。 安静了将近半刻钟,负责蔬果园的蔡管事忐忑地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敢问夫人可曾想过,一个铺子若是售卖的样式过于繁杂,那么这间铺子还是酒楼吗?小人觉得此间更像是杂货铺。” “而杂货铺往来之人皆为三教九流之辈,夫人此举是否有碍于相爷的官声?” 其他管事都没料到姓蔡的竟然胆子这么大,胆敢当着相爷的面拂了夫人的面,皆缄默地看向陆定远,等着下一刻相爷的呵斥。 想象中的护妻场面并没有发生,慕微微甚至还很欣慰地向蔡掌柜致谢。 “蔡掌柜的顾虑是对的,这些时日我得空时也不断地研究并且完善新铺子的经营之法。” “有劳夫人解惑,小人愿闻其详。” 蔡管事也并非是那等故意泼冷水的傲慢之辈,慕微微若是有其他新颖的想法,这也是值得他学习的。 “新铺子虽然是酒楼,主要营收还是得靠酒菜,这些必需品就天然地将咱们的米粮蔬果园肉铺还有酒肆紧密联系在一起,那么剩余的零嘴胭脂等铺子岂不是毫无联动了?” “我想了许久,决定采用消费金额来以物置物,即食客今日在酒楼消费十两便可在下次来消费时得一份零嘴,以此类推,鼓励更多的人来酒楼用膳,后期若是掌柜们有别的玩法,咱们也可随机应变。”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道理我想掌柜们比我更懂。” 只要有利可图,食客们从中体会到了利来利往的趣味,自然会成为酒楼的常客。 “夫人此法妙哉!” 蔡管事听完后直接朝着慕微微竖起了大拇指,明显对此法很是赞赏。 陆定远没想到自己的娘子竟然还有经商的小聪明,他不得不承认,她的法子不止会吸引权贵们一探究竟。 就连普通百姓们在得知有返利的情况下,必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光顾。 毕竟花钱用膳后还能得份小点心,价格哪怕贵了点也会被那份赠予的点心所抚慰到。 “夫人的想法同我已言明,若是你们觉得可行,晌午过后我同夫人一道去新铺子看看,顺道也去各个铺子看看。” 陆定远以往是不会踏足铺子的,但慕微微决定新铺子她要全权主管,那么其他铺子她定也是要去了解情况的,左右今日他得空,不妨陪她走这一遭。 说起来,自打她来了盛京,他们还未一道去街上,这倒是个好机会。 相爷要亲临铺子巡查,管事们齐声应好,随后三两结伴告辞离府。 想着陆定远都没同自己商议便擅自决定要陪她去铺子巡查,慕微微皱着眉拒绝道:“你若是有公务要处理不必顾及我,我让嬷嬷陪我去便是了。” “我想陪你,若是你不愿与我单独出去,那我们带上柏哥儿可好?我们一家人还未曾一道上街游玩,柏哥儿若是知道了定然是欣喜的。” 昨日她还气自己怨自己哭得那般叫人心疼,陆定远知晓她定然是不愿同自己待在一块的。 但拉上小儿郎,她总会看在小儿郎的面上给自己留一两分情面。 “你总是同蛮蛮胡乱承诺些什么?若是哪一日你没做到,蛮蛮可是要伤心的。” 父子俩亲近她没有意见,可陆定远若是将小人儿的心带野了,日后若是再有什么变故,她又该如何同小人儿解释? “微微,这是我身为父亲欠柏哥儿的,在旁的孩子都有父亲陪伴的时候我不在他的身边,他虽然懂事体谅你的艰辛,可这不代表他不会羡慕旁人的小儿郎。” “我虽不及你了解他,但他肯定也偷偷受过许多你不知晓的委屈,我想弥补他,想让他过得快乐些。” “微微,可好?” 都知道拿小人儿来堵她了,慕微微哪里还能说得出拒绝的话语。 只要一想到她的乖宝这些年没有爹陪着长大,还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委屈偷偷哭鼻子,她只觉得心疼极了。 “那便带上蛮蛮一道去,来盛京这些时日总是将他拘在府里,若是你的同僚们有与蛮蛮差不多年纪的儿郎,不妨让蛮蛮同他们一道玩?” 一提到陆青柏,慕微微又开始不自觉地拉着陆定远讨论,脸上全是她为着小人儿思虑担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