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三岁萌宝,全家福星高照》 第1章 丢弃 春寒料峭,夜空中层云如重峦叠嶂的远山一般,阴沉沉绵延于天际,遮星挡月,唯有薄淡处能透出一丝星光。云接山林,从远处黑黢黢的树林中冲出来一匹黑色骏马,奔腾至草地边。 一个黑衣人翻身下马,怀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在熟睡,眉如新月,唇若红樱,墨发双髻,身着锦衣,腰间挂着一个陈年旧葫芦。 夜风拂面,吹动她额前一缕蜷曲的头发,似乎感受到凉意,小娃娃的脑袋往黑衣人怀里拱了拱。 沉静恬淡的睡颜就像浮在湖水里的睡莲一样。黑衣人站了一瞬,似是下定了决心,将小娃放到了草地边,随后抽出了腰边悬挂的青金大刀,在阴沉夜色下高高举起。 他转动手腕,刀柄上镶刻的虎头朝小娃大张血口,浸透着杀意的寒光闪过刀锋,吓得小星星们全都藏到云层里,夜空更暗了。一旁的马似乎受到了惊吓,高高扬蹄,嘶鸣一声,似乎不愿这种惨案发生。 “孩子,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别人的路!” 微风掠过刀刃,像是温柔的手在阻挡它落下来。 “快醒醒!快醒醒!”脑海里一个轻灵急切的女声在呼喊,回音震荡直击灵魂,云团下一秒就睁开了眼。 面前寒刃急而收势,生生顿住,离云团的脑袋几乎只有一拳之隔。 风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云团一动不动看着眼前人,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忽闪忽闪,清澈的眼神像是一泓泉水,纤长的睫毛轻颤,衬托得小姑娘纯真又可爱。 “爹爹?”小女娃突然喊,声音如同刚睡醒的奶猫,软软糯糯,带着一丝喜悦,“爹爹骑大马来接我啦!” 黑衣人怔住了,她根本不清楚自身目前的险境。 这么可爱又无辜的小孩子,还叫他爹,他怎么下得去手呢?心中一软,手上的刀终究是落不下去。 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传来的一声猫头鹰的叫声。黑衣人看了云团最后一眼,后退两步,转身骑马飞驰离去,将她丢在了这里。 云团看着“爹爹”越来越远,眼中的喜悦如落潮般退去。四周黑暗如鬼魅一般朝她逼进,远方树林传出“欧欧欧”凄切的鸟叫声,像是尖叫又像是狂笑,令人毛骨悚然。 小娃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看着茫茫夜色下的陌生荒草地,她面露惊惧,紧紧抱住葫芦,瘪了嘴,掉起了金豆豆, “祖祖,爹爹不要我了……” 小娃哭也不敢放声哭,憋着哭,害怕草丛里突然蹦出来个大怪物吃掉她。 哭着哭着,云团开始想她的祖祖了。祖祖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夜晚,窗外挂着一轮大月亮。 “团团,别难过,祖祖虽然走了,但很快你爹娘就来接你了咳咳……” “团团,以后祖祖不能照顾你了,你要记住四句话: 吃饱睡好第一条,找到爹娘最重要。说话做事先思考,助人为乐积福报。” “嗯嗯,团团记住了。”云团呜呜地哭。 他拿出平时用的葫芦,交给云团,摸摸她的脑袋瓜: “这是祖祖最喜欢的葫芦,现在送给你。你把葫芦带在身边,就像祖祖一直跟在你身边一样。不要怕,祖祖一直陪着你。” “祖祖?祖祖!不要丢下团团……”祖祖永远地闭上了眼。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人来接云团,说是爹娘让他们来接她回去的。 云团很高兴,带着葫芦跟着他们离开了,日夜盼着见到自己爹娘。 但是现在,爹爹为什么不要自己了?是不是不喜欢团团呀?团团想回家,可是,怎么回去呢?云团的眼泪掉的更多了。 不知何时,月亮悄悄走出云层,将月色洒向大地,为草地覆上一层轻柔银纱,暂时驱散了黑暗。星星们也露出头,眨着眼睛,无声地看着下面哭泣的娃娃。 闪闪的眼泪如同露珠一般挂在草叶上。云团嘴里一遍遍呢喃着祖祖教给她的四句话,哭累了,便拱进草丛,身子缩成一团,渐渐停止抽泣,沉沉睡去。 咯吱咯吱,远处走来两辆手推车,四五个人大半夜还在赶路。 “呀,路边有个小娃!”一个小男孩叫了一声。 第2章 白家 推车的两人闻声停下了车子,走过来查看。看样子是对农家夫妻,三十来岁的样子,虽是衣衫褴褛,但都干净整洁。 女人头上包了块蓝布,瓜子脸圆眼睛,瘦得有些吸腮,双手在身上擦了擦,将女娃抱了起来。 “还活着呐,他爹,睡着了,是个漂亮的小女娃呢。”女人语气中有怜悯和惊喜。 “可怜见的,谁家的娃娃丢在这里了,看这穿的,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呢。”汉子仔细看女娃,越看越喜欢。 “他爹,怎么办?丢在这里,夜里这么冷,怕是要冻坏的。”女人将女娃搂在怀里,心疼的紧。 “不能扔在这,不是冻死就是被野物叼走吃了,带着吧,老天爷叫咱们遇上,也是缘分。”男人说。 “可是,咱家的粮食都快没了……” “一个小娃能吃多少?我再少吃点,省出来点给娃娃吃。”汉子已是自顾不暇,但仍不愿弃女娃于不顾。 “好,我把棉被拿出来,给孩子在车上垫个小窝。” 女人将孩子递给丈夫,手脚麻利地用一床陈年旧棉被在手推车上围了个舒适的小窝,将云团轻轻放了进去,一行人继续咯吱咯吱前进。 云团觉得暖和多了,梦里面晃晃悠悠,软软的很舒服,好像在摇摇车里,睡得十分香甜。 夜风吹过,堆云散开,圆月洒金,延伸至远方的小路也亮堂起来。 咯吱咯吱,一家人连夜赶路,天明的时候来到了一座村庄跟前。 “他爹,这个村能让咱们落户不?再走下去,粮食都要吃完了,孩子们也受不了。”女人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询问丈夫。 男人稳稳停了手推车,看了眼车上的女娃,睡得正香,放下心来,在路边坐下休息。 几个身穿草鞋、身上都是补丁的男孩子围上来,稀罕地看着车上的小姑娘。 这户人家是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儿子,男人叫白建章,女人叫罗惠兰,夫妻二人成亲十几年,接连生了三个儿子。 大儿子名叫白大牛,今年十二岁,憨厚老实;二儿子名叫白二狗,今年九岁,活泼爱说;三儿子名叫白三羊,今年五岁,乖巧听话。 一家人原先在百十里地外的白家村,白家村靠水,近些年常闹水患将田地全都淹坏,没有收成,缺吃短穿,渐渐地村里人就开始往外走。 路过好几个村子,都说他们白家村一定是触怒河神了,所以才降下灾祸惩罚他们,不让他们落户,怕给自家村子带来祸患。 白建章坐地休息了一会,对妻子说:“先给女娃收拾一下,换换衣服,要不然人家村里见了要怀疑的。” 罗惠兰觉得丈夫说得对,拿出小儿子三羊穿过的衣服,轻手轻脚将云团身上的锦缎衣裳换下来,包好。 “好好放着,不能丢,以后这娃儿要靠这衣服找亲生父母呢。”白建章叮嘱说。 罗惠兰小心翼翼收存放起来,说:“我知道的。” 给小女娃穿衣服的时候,罗惠兰看到她项上还戴着一个玉坠,罗惠兰拿出来看了看,上面刻了几个字。 “他爹,你看看,这是什么字?”罗惠兰叫来白建章。 白建章虽然没上过学,但还认得几个字,看上面大字刻的是“云团”二字。 “怕是这娃娃的名字叫云团吧。这应该是护身符,给她戴着,藏到衣服里面。”白建章说。 “云团,团团,这名字怪好听的,这女娃养得也跟云朵似的又白又软的一团。”罗惠兰默默念叨。 二狗看着酣睡的小女娃,笑着说:“爹,娘,咱们养这个小妹妹吧,她长得太可爱了。” 罗惠兰笑了,她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女娃娃,也盼望自己有个女儿,但是老天爷给了她三个儿子。也不敢再生了,怕养不活。 “找到她亲生父母之前,是要在咱们家养着的。”罗惠兰笑着说。 三个儿子回头看看自家爹,见白建章点了点头,都兴奋地跳了起来:“有妹妹咯!” “小声点,吵到你妹妹睡觉!”罗惠兰瞥一眼自家不值钱的三个儿子,几人赶紧嘘声。 似乎是感受到被爱包围的感觉,云团翻了个身,睡得更香了。 不知不觉,一觉睡到天亮,云团被一阵争吵声吵醒了。 “你们赶紧走!赶紧走!我们葫芦村不要外来户。”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说道。 第3章 爹娘 云团忽地醒来,一骨碌爬坐起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么些人。 怎么突然变出来这么多人啊? 罗惠兰看到瞪大双眼的小女娃,以为她被吓到了,上前搂住她,手捂着她的耳朵,“团团不怕不怕啊,娘护着你。” 娘?云团更震惊了。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娘亲,也没有见过爹爹。祖祖说,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会有一个新娘亲和爹爹一起来接自己。 难道眼前就是自己的新娘亲吗? “新娘亲!团团终于见到新娘亲啦!”云团眉开眼笑,爬起来一把搂住罗惠兰的脖子,小脑袋贴上去, “娘亲,原来你长这样,团团可太想你了。” 罗惠兰一愣,这孩子真把她认成娘了? 还不待她反应,云团又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忽闪着,“娘亲,爹爹呢?” 罗惠兰只好把手一指,云团就看到一个身着短打、浑身黝黑的男子正微弓着背,一脸堆笑地和一群人站着商谈。 不是昨天穿黑衣服的人呀?云团的小脑袋瓜转了一转,立即就肯定了,眼前这个和娘亲在一起的男人才是自己的爹爹,昨天那个穿黑衣服的,一定是认错了自己,所以才把自己丢在那里。 团团的爹爹是绝对不会丢掉团团的! 一觉醒来,爹娘都来接自己了,真是太好啦!等等,这不会是梦吧? 云团拧了下自己的手背,嘶,好疼,疼得眼角起了水雾,自己不是在做梦。祖祖说了,做梦的时候是不会疼的,这肯定不是做梦。 这是真的!小云团心里雀跃起来。 白建章正在和人商谈:“我们都是老实人,不会白占你们的便宜,田地我们会掏钱买,绝对不会在村里惹事。” 那人一脸豪横,面对外村人毫不客气:“甭想,没门,看你们一家子穷酸成这样,别把穷病传到了我们村里。” 白家人都是浑身干瘦,灰头土脸,破衣烂衫,脚穿草鞋。对面一群葫芦村的人,虽说也都是农户,但身上起码穿的都是完整的衣服,脚上穿着或黑或蓝的布鞋。 十二岁的白大牛面庞肖父,浑身晒得黑黢黢,只有脚底板是白的,他挡在父亲面前:“你不是里尹,我们要跟里尹说话。” “里尹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就是,一个外来户,还怪横的,你们本就该低声下气求我们才行。” “就是嘛,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样子。” 几个葫芦村的村民七嘴八舌地指责白建章一家,白建章和白大牛有些还不上口。 白二狗瘦得跟猴儿一样,大圆眼睛随了母亲,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开始舌战群儒: “求你们?凭什么求你们?我们有路引,不乞讨,找个地方落脚,又不是住进你们家里,和你们有一文钱关系吗?” 他这个架势瞬间勾起了一帮大妈大娘的斗志,围住他指指点点唾沫横飞。 罗惠兰一手拉着云团,一手拉着小儿子白三羊站在后面,看着丈夫和两个大儿子在前面应对。 云团看了看身旁一个挂着鼻涕的大头男孩,抬头问罗惠兰: “娘亲,他是谁?” 那男孩立即点着大脑袋答道:“我是你三哥。” 三哥?团团还有哥哥呐! 云团从小和祖祖两人生活在山上,身边很少玩伴,这下有哥哥了,云团满心的喜悦无法表达出来。 “那边是大哥和二哥。”白三羊用手指到。 云团看过去,一群村民面容凶凶地跟爹爹还有两个哥哥说话,好像在欺负他们。 很快里尹闻声赶来,“什么事啊?闹什么?” 云团看见一个身着蓝布直裰、头发花白、蓄着胡子的老爷爷颠颠赶了过来,看起来慈眉善目,一走进来,人群就停止了争论。 “周三叔,你来的正好,这一群人是白河县白家村过来的,说是那边村里总是发水,想搬到咱们村落户。”一个男人说。 里尹闻言上下瞄了瞄白建章一家,捋了捋胡子,“可有官府路引?” 白建章赶紧掏出来一张纸,恭恭敬敬递给里尹看。 里尹仔细看完,没什么问题,还给了白建章。周围人纷纷建言: “三叔,不能让他们进来,说不定带来霉运呢。” “是啊,三叔公,看他们穿的,家里很穷的,说不定身上有什么病呢。” 白建章急忙解释:“里尹,我们都是清白人家,一家人也都健健康康的,到村里也会老老实实的。这不走了这么久,口粮都要吃完了,再走下去也要误了春耕了。” 周里尹看村里人都反对,也不清楚这家人品行,要是给村子带来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他捋起胡子,慢悠悠开口:“白家兄弟,从这往前五十里地,有个宝山村,那里比我们这富裕多了……” 白建章肩头塌了下来,面如灰土,看来人家还是不愿意接纳自己一家。 “那个宝山村啊……”周里尹刚要吹赞一番,忽然感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他低头一看,正对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圆脸。 “爷爷?你是我爷爷吗?”云团一脸好奇地问。 第4章 落户 这谁家的娃啊,头发乌黑亮泽,皮肤白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甜甜地喊他爷爷,也太让人稀罕了。周里尹笑道:“娃娃,你认错人了吧?” 白建章忙说:“孩子小,容易认错人。” 云团摇摇头说:“祖祖说了,长着花白胡子的是爷爷。” 在场各位,也就这位长了花白胡子。 周里尹哈哈一笑,笑得太急,咳嗽起来。云团小胖手解开腰边的葫芦,高高举起,“爷爷,喝水。” 小女娃亮晶晶的眼睛像是黑水晶一样,粉嫩的脸蛋如春日桃花,一脸真诚地给自己递葫芦,真比自家那几个孙子还知道孝顺。 周里尹接了葫芦在手,这葫芦看着有些年头了,摸上去光滑细腻,温润如玉,色泽透着紫润,看着既古朴又祥瑞。他弯下腰问: “娃娃,这是你的葫芦呀?” 云团点点头道:“是我祖祖的葫芦,让我带在身边喝水,祖祖说可以保佑我平安。爷爷你喝了葫芦里的水,就可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里尹爷爷的眼睛瞬间亮了。稚嫩的嗓音,清晰的吐字,让他心中对云团大为赞赏,连带着对白家人也心生好感起来。 这户人家能养出这么聪明漂亮、懂事知礼的娃娃,一定是一户好人家。要是赶走了,这娃娃也要跟着受苦。 “带着葫芦来到葫芦村,也是咱们有缘。看你们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家,这样吧,村东头有一个荒废的房子,你们随便给点钱,就给你们住了。”里尹爷爷当即就拍板了。 众人:……这么快就给收买了。 白家三兄弟:……小妹出马,一个顶仨! 白建章惊喜非常,没想到他们这就能落户了,激动地连连鞠躬,还拉着三个儿子和婆娘鞠躬。 其他人还有些不乐意,都被里尹直接忽视了。 里尹笑呵呵地说:“没事,以后就是一个村的了,你上午就跟我去走个流程,落了户,就能住下来了。” 一家人跟着里尹到了地方一看,怪不得随便给点钱就能住,因为房子破的不能更破了,三间房,两间都塌了房顶,还有一间塌了一半。 云团皱起了眉毛,好破呀,这怎么住人呀? “房子虽然破些,但总有个落脚的地方了,以后日子过的好与不好,全在你们自己了。”周里尹捋着胡子说,眼睛瞄了瞄白家人。 白建章跟着里尹去办立户了,剩下罗惠兰带着几个孩子收拾房子,今晚上他们就要在这里住下。 “三羊!过来看着妹妹。大牛、二狗,过来跟我收拾屋子。”罗惠兰一声吆喝,三个儿子都忙活起来。 白三羊爬上车子,拉住云团的手,低头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话:“妹妹,饿不饿?等会娘给咱们做饭吃,乖乖的啊,哥哥看着你。” 云团乖巧地点了点头,两个半大娃娃就并排坐在车子上。 罗惠兰带着两个儿子,将那间还没塌完的房子里杂物清理出来,拔除杂草,扫净地面。几个人干活卖力,没半个时辰就清理干净了。 罗惠兰看着院里的杂物,不少东西洗一洗修一修还能用,高兴起来,“大牛,你带着二狗将火炕掏一掏,我去打水去。” 说罢,罗惠兰拎上水桶出发了。第一次打水,她不敢让孩子去。 大牛带着二狗,用锄头扒拉出来一堆堆的土灰,两人合力给抬到外面,堆放在门口。 三羊看着哥哥哈哈笑了起来:“大哥二哥你们成泥猴了!” 大牛二狗对视一眼,也都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云团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也跟着笑了。一家四个孩子不知道笑什么,但是都笑得十分开心。 “妹妹笑得真好看!”大牛二狗看着自家妹妹,唇红齿白,笑起来两个圆眼睛变成了月牙,真比麦芽糖还甜呢。 “笑什么呢?乐得跟挖到金元宝一样,都过来洗洗吧。” 罗惠兰提着水回来,让三个儿子一边自己洗,她则找出一小块白棉布,浸了水,细细地给云团擦脸擦手。 云团被罗惠兰温柔地擦着脸,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脸孺慕地喊了声“娘亲”。 罗惠兰愣了一瞬,这声娘亲可把她心都给叫化了。 这三岁的娃儿,被人丢在那个地方,估计之前的事情全都吓忘了,才把自己当做亲娘,奶生生地喊自己“娘亲”,将自己当成世界上最值得依恋的人,怎么不让她感到欣喜呢? 罗惠兰赶紧“哎”了一声回应,“团团真乖。” 有这么一个乖巧漂亮的女儿,她前世得修了多大的福分呐。 给云团擦干净,罗惠兰让三羊带着她玩,自己则带着两个大儿子开始清洗那些杂物。 一堆破烂,能用的没多少,最后清理出来一个缺了一条腿的小圆桌、一个炸边的藤编小方凳、两个有豁口的陶罐,还有一个掉了把手的白瓷茶壶。 白二狗一屁股坐下来,嘴里嚼着一根草,叹气说:“还以为能有什么好宝贝呢,都是些破烂不能用的,能用的早叫人捡走了。” 白大牛不同意,说:“什么破烂?这些东西爹能修,修好了就能用。” 罗惠兰没参与儿子的争论,马不停蹄地在一旁搭起了一个临时的架子,准备给一家人煮点粥喝。 临近中午,白建章垂头丧气回来了,罗惠兰丢下手中的柴火上前询问:“都办好了?” “唉,我以为这房子不用多少钱,没想到要三两银子!咱们手里统共就三两二钱银子,还没买田地呢!”白建章蹲在地上,愁眉苦脸。 “这咋恁贵呢?”罗惠兰也震惊了,她以为只要几百文钱就行呢。 “这里离京师近,村子也富裕,东西自然都贵些。虽说是破房子,连着这宅基地也得三两银子。”白建章无奈地说。 周里尹已经给他最低价了,但这个三两银子对他们家来说依然是天价。 白家三个儿子都失去了刚才的欢乐,一个个垂头丧气。火堆上的瓦罐里,一锅清粥咕嘟咕嘟冒起了泡,衬托的周围更加安静了。 罗惠兰本以为总算是安了家,今天煮的米还挺多。 “那他爹,这下怎么办?咱们继续赶路吗?去别的村子看看?”罗惠兰盘算着,花三两买房子,剩下的银子哪够买地的?没有地,到时候全家人还是喝西北风。 “我问过了,往那边走,只会离京师越来越近,物价只会越来越高。”白建章说。 这下可是把一家人逼上了绝境了。 唉,穷苦人家过活下去,咋就这么难呢? 第5章 财宝 云团小手翻腾了一遍自己身上。 脖子上的吊坠是自己的老娘亲留给自己的,里面还有宝贝呢,祖祖说了一定不能丢。 葫芦是祖祖留给自己的,也不能卖。 唉,自己也没钱。 一家人沉默无语。 春日暖阳爬到头顶,万里晴空,一朵朵白云在天际慢悠悠飘荡着。一阵微风吹来,“噗”地一声,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一旁的炕灰堆似乎塌了一块,云团忽然看到灰堆里,似乎露出了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 她走过去扒拉一下,一个金色的小东西出现在面前。 这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像很值钱的样子,赶紧拿给爹爹瞧瞧去! “爹爹,你看这是什么?”云团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手里握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白建章接过来一看,这不是金元宝吗?! “娘嘞!还真挖到金元宝了?”罗惠兰看得下巴都要惊掉了。 “啥?金子?!”大牛二狗三羊,一个比一个眼睛瞪得大。 二狗接过来就放到嘴里咬了咬,兴奋地说:“爹,虽然我没有见过金子,但我肯定这是真的!” 三羊:“……” 你自己听听这话合理吗? 白建章问:“团团,你在哪里捡到的?” 云团指了指那边一堆清出来的炕灰,“在那里面看到的。”说完看了看二狗,刚才他还放嘴里咬呢。 二狗二话没说,奔过去翻找起来,将炕灰摸了个遍,并没有找到第二个金元宝。 “有一个都不错了,你还想翻出来一堆金元宝?还是妹妹运气好,否则这元宝就跟着炕灰被咱们扔了。”大牛高兴地说,露出一口大白牙。 罗惠兰喜不自禁,“咱这闺女是个福星呢,刚来就给咱们带了个金元宝。” 云团甜甜一笑,两个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脸的骄傲自豪。 白建章抱起了云团,“好孩子,你真是立了大功了。我问了里尹,这房子十几年来都没住过人,东西也被村里人翻过很多遍了,能用的都拿走了,不知道这个金元宝是哪里来的。” 大牛担忧起来:“爹,要是有人过来寻金子怎么办?” 罗惠兰说:“怕什么?十几年了也没人回来,就算有人回来找,到时候咱们攒钱还给他。这该是老天爷看咱们可怜,施舍给咱们安家的。” 说完,罗惠兰又进屋对着火炕磕头祷告,感谢财神爷救了全家的命。 白建章点了点头:“就当咱们跟老天爷借用的。你们也都要记住,不要往外面说,要不然咱们家就惹上麻烦了。” 罗惠兰等人都连连点头。 “有了这个,咱们就能在这边生根了,这估计有一两金子,能换十两银子,咱们不仅能买房子,还能买地了,要是有余钱,还能给爹娘看病。” 白建章紧紧握住手中的金子,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有了这个,他们家就有希望了。 等以后种了地,自己一定攒够十两银子还有利息,还给金元宝原主人。 “对,等在这边落了根,就去把爹娘接回来,请郎中治一下。”罗惠兰眼角眉梢都是喜悦之色。 原来,白建章还有爹娘在世,老两口年老体衰,又身患疾病,为了不连累儿子一家,几乎将口粮都给了白建章一家,让他们带着孩子逃出来,自己留在白家村过活。 一想到自己爹娘现在可能在吃糠咽菜剥树皮,白建章就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即把爹娘接来。 云团听了瞬间眼睛睁大,惊喜地举起白嫩嫩小胖手,欢欣鼓舞:“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去接爷爷奶奶!团团也有爷爷奶奶了~” 在她眼里,爷爷奶奶就跟祖祖一样,等爷爷奶奶来了,她就又是有祖祖疼爱的孩子啦! 她又掰着手指头:“买房子,买地,给爷爷奶奶买好吃的。” 白建章摸了摸云团的脑袋瓜,欣慰道:“好,也给团团买好吃的。” 有了金子,白建章马不停蹄就去办落户了。 他离开后,远处一棵大树上,身着黑衣的男子呼出一口气,将空空的荷包口袋扎紧收好,揣进怀里。 这次办事的赏金一文也不剩了。 奶娃有了好人家,他也算了却一桩心事,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村子,策马赶回去复命。 白建章着急落户扎根,很快办好了户头。 还好他手脚快,因为他这边刚交完银子办完手续,就有一伙人手持农具,赶到了破茅草房叫嚣闹事。 “哪来的破落户?到我们村来占便宜了?!” 领头的是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妇女,细长眼、尖下巴,发髻盘的高高的,手持大扫帚站在门口怒骂一句。 白建章不在家,罗惠兰带着三个儿子在另外两间屋子里打扫,云团在门口擦洗可用的家具。 那妇女一挥手,几个人就上前抢那些家具。 桌子、陶罐纷纷叫人抢走了,云团紧紧护住手中的小方凳。 小凳子回头给爹娘休息坐的,可不能叫人抢走了。 跟随妇女而来的一个十三四岁半大小子,直接揪住云团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放开我!坏人!放开我!”云团紧抱着凳子不撒手,扑腾着双腿。 那小子眉间闪过一丝狠厉,伸手一把扯过云团手中的藤编方凳。方凳炸了边,锋利的竹片划过云团的小手,深深地割出一道伤口。 “啊!”云团小脸皱成一团,把手捂到嘴边,凄惨地叫喊出来。 第6章 驱赶 罗惠兰和三个儿子闻声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一群人在欺负自家三岁的小妹,刚清洗出来的一些用品也被那些人抢在手里。 “放开我妹妹!” 白大牛像个牛犊一样一头撞在那小子身上,两人倒在地上滚做一团,但白大牛十二岁还瘦弱,很快被那人压在身下打。 白二狗见状,撒腿就跑去找他爹。 “团团!”罗惠兰见云团跌坐在地上,赶紧过去查看。 小娃手捂在嘴边,眼角挂着泪珠,不停地“呼呼”吹气,鲜血已经顺着手掌流了下来,触目惊心。 “呼呼……呼呼……娘亲,好疼,呼呼也疼。”云团疼得有些难受。以前她摔倒或者受伤,祖祖都会给她呼呼,呼呼就不疼了,可现在她怎么吹气都很疼。 罗惠兰心疼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她赶紧撕出一条干净的布条,给云团包扎上。此时云团疼得脸色发白,虚弱地问:“娘亲,团团是不是要死了?” 但转念一想,死了的话,是不是可以看到祖祖了? 那云团就不害怕了。 “不会的,不会的,团团不怕啊。”罗惠兰刚给云团处理好,就看到那叫骂的妇女正指挥人将一家人的东西往外丢呢。 “你们干什么?是土匪吗?”罗惠兰挡在门前,不让人进屋。 “这是我们葫芦村的屋子,凭什么给你们住?”妇女怒睁双眼,手指几乎戳到罗惠兰眼睛里。 “这房子我们买了的,为啥不能住?你又是什么人?这房子又不是你的,你管那么宽?!”罗惠兰据理力争。 “你买?排队去吧!这房子我留着给儿子成亲用的,我限你们一个时辰内赶紧滚蛋,要不然别怪我们的锄头不长眼!” “不讲理的土匪!你又不是里尹,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 罗惠兰看儿子女儿都被欺负,心中怒火早就压不住了,要不是自己势单力薄,早就抓花这女人的脸了! “我看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妇女龇着牙,弯腰使劲扬起手中的大扫帚,呼呼有声地朝罗惠兰拍去。 “娘亲!”云团和白三羊一起大喊。 “住手!”远处一声怒喊,妇女一晃神,扫帚拍歪了,一下子将茅草屋的门给拍掉了,咣当一声门板倒在地上,激起来一阵灰尘。 罗惠兰心里一阵后怕,那扫帚竹枝子做的,要是被拍到,估计脸要被刮烂、眼睛都要被戳瞎了。 众人回头,是周里尹和白建章跑来了。 “张周氏!你又在胡闹什么?”周里尹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众人见里尹来了,都默默退到一边,只有那张周氏,把眼一翻,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白建章上去就将压着大牛的小子拎起来,白大牛得以解放。他刚爬起来,屁股就被那小子踹了一脚。 “哎哟!”白大牛哀嚎一下捂住裆部,好像有些踢到蛋蛋了! 白二狗双眉一皱,两步上前抓住那男孩的裤腰带,一解一拉,瞬间那小子裤子就被扒拉下来,两个屁股蛋白生生的。 “啊!娘——他扒我裤子!”少年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扒了裤子,顿时羞的想钻进老鼠洞。他捂着屁股蹲了下来,白二狗又从背后补了一脚,少年被踢翻在地,屁股朝天。 白三羊来不及笑,赶紧先捂住妹妹的眼睛,“团团,不能看。” 云团手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疼痛也缓解了,她十分好奇,“三哥能看,为什么自己不能看?”她便从三哥的手指缝里偷偷往外看。 “好啊!你们敢扒我儿子的裤子,看我不拍死你们!”那张周氏挥舞着扫帚扑面而来,却被白建章一手拿住。 张周氏狠命抽了两下扫帚,但她的力气哪有男人的大?抽不回来,她干脆往地上一坐,哭嚎起来:“好啊,你们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当家的,你在天上看看,三叔公就是这样照顾我们母子的呀!” “唉!张周氏,你胡闹也有个度啊。”周里尹一甩袖子,表示很无奈。 原来,这张周氏的丈夫张有财,五年前为了保护村里人被入村抢劫的匪人所害。村里人都感念其丈夫的英勇牺牲,对其遗孀处处照顾、事事谦让。 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张周氏为了自己和孩子的生活,行事泼辣一些也无妨。但这些年她仗着村里尤其是里尹对她家的照顾,行径愈发张狂。 这个村头的三间破茅草屋,多年来无人问津,她早将其视为囊中之物,但儿子还未长大,暂时就没有买下,想等着儿子订亲之后,到里尹那里诉一番苦楚,不花银子给拿下。 没想到她就是回了趟娘家,回来就听说周里尹已经将那三间屋子连同宅基地一起给卖了,卖的还是外来户。 这还了得?这不是从她嘴里往外掏肥肉吗? 于是张周氏纠集起来一帮族人,跑过来要将这一家人赶走。 “三叔公,你也知道我们孤儿寡母的,这房子我预备着给儿子成亲用的,谁知道你竟然卖给了外来户,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呀?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有财啊?”张周氏干哭不掉眼泪。 “我一个寡妇弄点钱容易吗?就想着攒了钱买下这三间的。而且他们是外来的,我丈夫可是为了救村里人死的呀!就这样你还偏着外来人?你是让有财死不瞑目啊三叔公!”张周氏说急了,两腿在地上乱蹬。 “现在房子已经过给他们白家了。”周里尹无奈道。 “这事我不管,你将这些人赶走,这房子不能卖给他们!不然,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娘!你不能死啊,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她儿子也扑过来,母子俩抱在一起哭,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大家联起手来欺负他们呢。 周里尹低垂着头,也不知道事情该如何处理了。 白二狗凑到云团那里,悄悄跟她耳语几句,云团点了点头,举着受伤的小手走到周里尹面前。 “里尹爷爷,团团的手被割伤了。”云团手上的伤口深,虽然已经止血,但鲜血也将包扎的布条染红了。 “哎哟,怎么弄成这样?不会伤到筋骨吧?”周里尹十分心疼。 “是他,他抢团团的小凳子,把团团割伤了。”云团撅着嘴,指着那抱着张周氏哭的男孩。 男孩做贼心虚,不敢抬头。 白建章一见女儿手割成这个样子,怒火瞬间被点燃。他处处忍让,却让孩子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他还算什么父亲? 当即就抱起云团,对周里尹说:“周里尹,我们一家不偷不抢,安安生生过日子,却被他们欺负到家门口!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镇上报官!我女儿不能白受欺负!” 第7章 金莲 此言一出,张周氏心里一个咯噔。 她平时在村里闹闹,里尹看在她丈夫面上不追究,但这白家要是闹到镇上,县衙里面的人可不会给她面子。 要是真将儿子捉去了,她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儿子一生也就毁了,以后怎么讨媳妇呢? 不行不行,不能去镇上! 张周氏从地上一跃而起,上前拦住白建章:“哎哎,白家大哥,等等,我家柱子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小孩子打闹误伤了而已,至于去报官吗?” 一旁的众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这事不必闹这么大,孩子打闹而已。” “你家儿子多大了?还小孩子,我家闺女才三岁,而且你们不仅仅割伤我女儿,还强抢民宅,这事可小不了!” 白建章怒目而视,看得云团一脸崇拜,爹爹好厉害啊! “就是,爹,去报官,将这对母女都抓起来!”白二狗在一旁煽风点火。 他还觉得惊奇呢,没想到平日里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吃闷亏的老爹,今天为了刚到家的妹妹能这么硬刚? 张周氏见白建章如此决绝,转而求助周里尹,拽着人家衣摆哭道:“三叔公,可不能报官啊,你给说和说和吧?” 周里尹脸瞥向一边,说:“这我可管不了,你自己闯到人家家里,扔东西抢东西的,还割伤人家孩子,我能拦得住?” 张周氏慌了。以前村里人都让着她,让她愈加无法无天。现在来了个外来户,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还要去报官抓她,她彻底慌了神,直接朝白建章跪下去: “白大哥,你行行好吧,我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这房子,这房子我们不要了,行不行?” 白建章低头看了看女儿的手,怕是要留疤了,他心疼地红了眼睛。 “我女儿手上的伤怎么办?她才三岁啊,手差点给你们割废掉了!” “我赔钱,请郎中来给孩子看看,行吗?”张周氏真的无法了。这下房子没要到,还赔了银子进去。 唉,本以为外来户好欺负呢,没想到是硬骨头。 最后,在周里尹的见证下,张周氏赔了白家几百文钱。白建章第一时间请了郎中来给团团上药,请完郎中买完药,钱也不剩什么了。因为白建章怕女儿留疤,买的都是好药。 晚间,罗惠兰将火炕铺上草席和褥子,一家人并排躺在上面。罗惠兰搂着云团睡在角落里。 连日劳顿,白家人很快就睡着了。 云团乖乖躺在罗惠兰怀里,但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疼得她睡不着。迷迷糊糊之际,她又听到似乎有人叫她: “团团,团团,快进来。” 她循着声音,懵懵懂懂睁开眼睛,发现已经置身于一片小花园中。 小花园面积约有一分半,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 花园的中间,有一个玉岸莲池,池中水清澈如柔滑玻璃,仙气蒸腾,正中浮着两片莲叶,一朵金莲,彩光摇曳,幽香冉冉。 “莲莲?莲莲,你在叫我吗?”云团慢吞吞走到莲池旁边,对池中的那朵莲花说话。 果然,声音从莲花的位置传来:“是我呀,你的手是不是很疼?来,把手伸到莲池里面,放到水里,就不疼了。” 旁人要是见到此情此景,估计会吓晕过去,但云团已经习以为常。她听话地将手伸进池水里面,一股清凉之意蔓延开来,伤口处有些麻麻的,疼痛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莲莲,真的不疼了!”云团开心地说。 池中金莲似乎随风舞动了一下,算是对团团的回应。 云团环顾四周,这里的花开的真好呀。 这个小花园就像是一个随身空间一样,从小就隐藏在云团颈上的青色玉坠里。 一开始是一片荒地和莲池,渐渐地,等云团大了些,祖祖就帮她在里面种了好多好多花花,都是云团喜欢的。 春天,她的花园里有迎春、山茶、虞美人、山兰、芍药、牡丹、西番莲、紫兰、郁金香、玫瑰等;夏天有建兰、蜀葵、茉莉、珍珠兰、月季、百合、凌霄、昙花、九里香等;秋天有各种菊花、秋葵、向日葵、牵牛花、千日红、木槿花、月见草等;冬天有水仙、长寿花、仙客来、常春藤等。 花树也有很多,腊梅、海棠、紫白丁香、白梨、合欢、木芙蓉、桂花、樱花、桃花、杏花等。 祖祖种花很有一套,教会她如何打理,捉虫施肥浇水翻土,虽然云团人小力量弱,但她的小花园却长得十分旺盛,四时如春,宛如童话世界。 更神奇的是,她发现莲池里面的小金莲会说话,它叫她团团,云团便叫它莲莲。 祖祖说,莲莲是一朵仙莲,因为真身受损,所以要在莲池里休养。 只是莲莲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要睡十一个半时辰,没多少时间能和团团说话。 祖祖说,莲莲的事不能告诉其他人,就算是爹娘也不能说,玉坠也要一直戴在身上保护好。于是团团就紧守这个秘密,让小伙伴莲莲好好养伤。 泡了一会,莲花再次出声:“好了团团,快出去睡觉吧,我也要睡了。” 金莲说完,花朵慢慢垂下,花瓣合在一起,似乎真的睡着了一样。云团抽回手,感觉好神奇,手一点都不疼了,手上包扎的布也很快干了,而且似乎更洁白了。 云团闭眼再睁眼,还在罗惠兰的怀里。这下她手不疼了,很快就睡着了。 另一边,黑衣男子策马奔驰,赶到了一处偏僻的庙宇内。在丫鬟引领下,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房间。 “都处理好了?”一位身着黛紫绸服、头戴赤金缠丝宝石簪的女子端坐在上方,手执素帕,微微掩住口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细细的眉尾挂着寡淡疏离。 虽室内光线昏暗,扔掩不住她一身与生自来的雍容华贵。 这是贵族女子惯有的气质,只是这位的身上,还泛着一种冷酷与狠厉。 “都处理干净了,保证大人搜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黑衣男子跪地垂首,态度谦卑。 “很好,”女子终于露出一点点微笑,“沈奚,这一趟你辛苦了,待会有人过来给你奖赏,日后我也不会亏待了你,军中的位置已经给你留好了。” 说到报酬的时候,男子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但一听到军中的位置,立即抬起了眼眸, “多谢小姐!” 门关上,女子已经离去,外面光线似乎更暗了,黑衣男子压着心头的激动耐心等待着。 或许是期待太久的事情突然实现太过高兴,又或许是两全其美的结果让他的良心甚慰,以至于他的感觉钝化了。 当利刃贯穿心肺的时候,他似乎都没有感到疼痛,只是难以相信,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小姐从来不相信活人,你办完了事,也可以永久地闭嘴了。” 倒地的最后一瞬间,背后传来这样一句话。 第8章 上山 葫芦村,晨光熹微。 白家人吃过早饭,白建章就领着三个儿子去村后砍竹子,云团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爹爹,我也要去。” “团团,你手受伤了,跟娘在家里待着吧。”罗惠兰担心闺女。 “娘亲,团团的手已经不疼了,我要跟着爹爹出去玩,回来再陪娘亲。” 云团奶呼呼的声音,甜而不腻,白建章听得心头一热,将云团扛在脖子上,“好,带着俺闺女去。” 白三羊羡慕起来,“爹,你都没扛过我呢。” “来,大哥抗你,把你鼻涕擦擦。”白大牛虽然才十二岁,但是长得健壮。三羊欢欢喜喜爬到大哥背上去。 父子俩一人扛一个,只有二狗扛着工具,嘴里叼着草,在前头开路。 云团看着前面的二狗哥,他长得一双招风耳,衬得人更瘦了。云团不禁有些心疼,她的家人都太瘦了,只有她白白胖胖的,尤其是白三羊,瘦小的身子顶着一颗大脑袋。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光斑,一家人沐浴着点点日光,沿着小路走向村后的竹林。这里是公用的竹林,村里人都可以砍。 绿竹猗猗,竹叶潇潇,一大片竹林从山脚绵延到村落后面,像是倾倒了一瓶翠绿墨水。走入竹林中,翠竹修长挺拔,遮天蔽日,竹林中的微风如经过雪洗一般,带着凉气。 几人挥臂砍竹,没砍几棵呢,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干什么呢?偷竹子偷到你大爷头上了!” 云团抬头一看,是之前那个不让自家人进村的高大汉子,一脸横肉,膀大腰圆,后面跟着一个妇女,估计是他的婆娘。 白建章早已认识了这个人,上前解释道:“张山哥,是这样,我家房子塌了,所以砍点竹子修补一下。我问了里尹,这里的竹子是公用的。” “里尹那是说葫芦村的人可以砍,你是葫芦村的人吗?”张山抬着下巴问。 “户头已经立好了。”白建章说。 “就算立了户头,现在这竹子也没你们的份,来年的竹子长出来,你们家才能砍。” 这是什么歪理?云团看他这架势,好像对他们家十分有敌意。 说罢,他将白家人砍下的几棵竹子都给抱走:“这竹子是我们葫芦村公用的,不是什么张三李四来了都能砍的。” 大牛气急,上去要抢,被白建章拦住。他们家刚来,昨天已经闹过一场,不能再随随便便惹事。 张山得意:“有本事上后山去砍野竹子去,那里面没人管得着你。不过山上有什么东西,那就看你运气了。” 白建章忍着怒气,拉着四个孩子离开。 看白家人走后,张山跟妻子炫耀:“一群傻蛋,山上哪有什么竹子,让他们找去吧。” 张氏撇撇嘴说没说什么,觉得丈夫这样欺负人也太不厚道了。 “爹!”大牛问,“他们不讲理,凭什么咱们任由他欺负?” 二狗摇摇头说:“大哥,咱们刚来,村里人都看着呢,昨个已经闹了一场,要是这时候再打起架来,不管咱们有理没理,人家都会觉得咱们家好惹事,以后咱们家在村里就更难了。” 大牛无奈叹声气。 路上碰到一个七八岁小孩,手里攥着一把鸡毛草,白建章笑着上前问:“小孩,你知道去后山的路吗?” 小孩刚一抬手要指路,他娘叫一声“狗蛋!”快步跑过来,往他屁股上招呼两下,“什么人你都说话,惹上晦气怎么办?!”说着,拉着儿子逃也似地走了。 白家五人站在路边,脸色黑黑的,路过的村民都远远避开,不跟他们说话。 白建章叹一口气,牵着云团的手,摸索着找上山的路。 人走后,狗蛋娘跟村人咬耳朵:“这家人肯定有晦气,你没看见那周寡妇都吃亏吗?跟他们家沾上都要倒霉,以后要离远一点。”村人听了都连连点头。 一家人很快找到了上山的路。山上入目都是葱葱郁郁,但没见到有竹子。眼看快半晌了,几人手里还是空空如也。 “爹,那人骗咱的吧?山上哪里有竹子?”白大牛问。 白建章也开始怀疑了,要是今天砍不到竹子,去接爹娘的计划就又得往后推迟,他心里也有些焦虑起来。 “往里面再走走。” 云团很久没到山里了,之前跟着那几个人一直关在马车里。现在她觉得山里空气是如此的清新,阳光是如此的明媚,在家人身边的感觉是这样好! 忽然“啼啾”一声,一个悦耳的鸟叫声传入耳内,云团睁开眼,看到一只浑身翠绿、泛着金光的小鸟在面前的小树上,扑闪一下翅膀低低飞了出去。 云团不由自主跟着,一个转角,她就看到一片碧玉般的竹林,苍翠的颜色似乎将天空都染绿了。 “爹爹,哥哥,这里有竹子!” 白建章闻声赶来,惊讶不已。 这里不仅有竹子,这里的竹子比刚才的竹子长得还要好,旁边还有一大片白茅草。白建章心头感慨,她家闺女咋这么好运气呢? “大牛,你跟我砍竹子,二狗,你带着弟弟去采白茅草,团团,跟在你二哥身边,别乱跑,注意别碰到手。”白建章安排一下,一家人开干起来。 还没砍几棵呢,那边传来白二狗的声音:“爹,这有一窝野鸡蛋!” 紧接着,白三羊也叫起来:“爹,这有一片蘑菇呢!” 白建章直起腰看,忽然面前掉下来一个东西,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只刚断气的肥兔子,估计是老鹰抓的掉了下来。 “孩子们,今天晚上有肉吃了!” 第9章 青蛇 砍完竹子,白家人满载而归。白二狗捡了一筐野鸡蛋,有十几个,用白茅草盖着,他还贴心地留了一些给野鸡妈妈。 白三羊摘了一背篓鲜蘑菇,云团则在竹林里用没受伤的手采了半篓子竹荪,都用白茅草盖着。白大牛的背篓里面,则盖着一只肥兔子。 “爹,今天真是走大运了,捡了这么多东西。”大牛低声喜道。 “大哥,这多亏了那个张山,要不是他把咱们赶走,咱们还捡不到这些宝贝呢。”二狗捂着嘴嗤嗤笑起来。 “这都亏了你们妹妹找到竹林了。”白建章扛着一大捆翠竹说,回头又问,“团团,走得动吗?走不动爹抱着你。” 云团手里握着一把小野花,浑身上下都是青草野花的香味,兴高采烈跟在众人后面,说:“爹爹,我不累。” 这真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玩得最开心的一天了。 回到家里,罗惠兰已经将家里里里外外都精细打扫了一遍,破旧的门窗被拆下来等着修补,地面撒了水扫的干干净净,一家人的衣服被单全部洗干净挂在门前。 因为门前没有树,罗惠兰在地上插了一根木棍用来系晾衣绳。 “弄了这么多东西回来,”罗惠兰接下孩子们身后的背篓,脸色骤然一喜,“哪来的大肥兔子?” “天上掉下来的。”白建章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乐呵呵地说。 “净瞎说,天上怎么会掉兔子。”罗惠兰斜瞥了一眼丈夫。 “真的,娘,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我还捡了十几个野鸡蛋、弟弟妹妹还捡到好多蘑菇呢!”二狗提着背篓一脸骄傲地给罗惠兰展示。 罗惠兰更加惊喜了,“这么多蘑菇,吃不完还能拿到镇上卖!” “这都是妹妹找到竹林,我们才有这种好运气。”大牛说。 罗惠兰这才相信,她总觉得自家这个小闺女自带福运,总是能给家里带来好运气。她高兴地嘴合不拢,吧唧一口亲在云团的额头上,“你们爷几个也累坏了,今晚上给你们弄肉菜吃。” 白建章喝口水,立即开始干起活来,先是将茅草拿去晾晒,然后削竹子劈竹子、修门窗,大牛二狗三羊在门口空地上晒起了蘑菇。 云团无事可干,将手里的野花在门口种了一排,小小的一团在地面上慢慢挪动着,经过的地方长出了一朵朵小野花。 白建章看着闺女这么喜欢花草,说:“等明个修个小院,院子里开块地专门给闺女种花。” 云团听闻,高兴地站起来,颠颠蹦了两下:“谢谢爹爹!” 太好啦,有了小花园,就可以把祖祖给她种的花草种到外面,到时候爹娘和哥哥也可以看到美美的花啦! 白建章看了看媳妇插在地上的木棍,跟媳妇说:“门前还要种两棵树,夏天可以乘凉,还能给你晾衣服。” 罗惠兰忙活着做饭,听了嘴角弯起,自家汉子细心又体贴,就算家里条件再艰苦,日子也能越过越好。 晚上,罗惠兰把兔子肉分成两份,一份洗干净泡在凉水里,这样天气还能放两天。拿一份用蘑菇一起炖,将杂面掺上剁碎的野菜贴在锅边,等肉炖熟了,饼子也熟了,沾了肉汤,香得掉牙,三兄弟早就在吞咽口水了。 “开饭啦!” 盛好饭,几人一人手里一个大饼子,就着肉菜吃起来。蘑菇吸收了兔子肉的香味,吃起来就跟嫩滑的肉一样,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吃完肉菜,再拿一块饼子撕成块泡在汤里,呼噜呼噜喝下去,顿时整个人都舒坦了。 小云团小口地吃着,嘴角噙着笑。虽然这兔子肉没有祖祖做的好吃,但这么多人一起吃,怎么就觉得变好吃了呢? 白家人住的远,等肉香味飘到村里其他人家那边,已经淡的不剩什么了,但狗蛋娘还是闻出来了:“他爹,我怎么闻到有肉味?” “你这馋嘴婆娘,还想吃肉呢,这过完年才几个月,又想吃了。”狗蛋爹坐在炕边喝着菜粥。 这葫芦村虽然比白家村富裕多了,但家家户户也就过年那段时间能吃点肉,平时没几户人家吃得起。 吃饱喝足,罗惠兰打发一家四个男人去烧水擦身子。她用破布围起一个隐秘的地方,端来一盆水,给自己和小云团擦洗。 “闺女就是干净啊,比那些臭小子香多了。”罗惠兰用棉布给云团擦身子,小姑娘全身上下白白嫩嫩,在山上跑了一天,也没有一点汗味。 查看了下闺女的手,罗惠兰惊奇不已,这才一天的时间,已经结痂了?可能小孩子就是长得快,罗惠兰也没多想。 第二天,白建章和大牛在家修房顶、支灶台、搭厨房,罗惠兰则是带着三个孩子继续上山采茅草和蘑菇。 有了昨天的经验,三人很快采了几背篓的蘑菇、竹荪,将那片竹林里长出来的蘑菇几乎都采光了,又采了茅草盖住。罗惠兰这次亲自过来,也深感诧异,这成片成片的蘑菇,她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见。 云团四处探索,发现一棵香椿树,树上的香椿芽正嫩。云团顿时想到了香椿炒鸡蛋,喊来罗惠兰:“娘亲,这边有好吃的。” 罗惠兰过来,采了一大把香椿芽,夸奖自家小闺女:“你这眼睛尖,有口福,晚上给你们做香椿炒鸡蛋吃。” 云团开心极了,想着爹爹说要给娘亲种树苗的话,又寻摸到一棵桂花树苗、一棵柿子树苗,二狗给连土挖了准备回家种门口。罗惠兰又砍了几棵竹子,这才准备回去。 母子几人下山时,正好碰到砍柴回家的张山。他看到几人扛的竹子,心中纳闷:怎么山上还真有竹子?这么多年也没发现过呀? 他心中好奇,往山上走去。顺着几人的脚步,他也找到了那片竹林,近前一看,不禁叹道:“我滴乖乖,这竹子长得可比山下的好多了,这要是砍了,拿到镇上能卖不少钱呢。” 惊喜的张山拿出砍刀就准备进竹林砍,一只脚刚踏进去,忽然迎面横过来一根绿竹,他没看清正要伸手,那“绿竹”突然朝他吐出一根蛇信,嘶嘶声震得他耳膜发颤,蛇信差点舔到他的鼻子。 娘嘞!竟然是一条大青蛇,有人手臂粗! 张山一个激灵,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下一秒温热的尿液就顺着大腿噗呲呲流下来,他转身边跑边喊,一路尿着跑回家。 “哎哟老娘哎!”张山一口气跑回家,鞋都跑掉了一只。 院里面他媳妇张氏正在给孩子洗头,闻声几个萝卜头挨个抬起头来,一二三四五六七,正好七个萝卜头,抬头问他们爹:“爹,你咋了?” “我滴娘嘞,碰见蛇精了!” 第10章 抄家 张山的经历白家人这边可不知道,他们去两趟竹林了,都没碰到大青蛇。 晚上,罗惠兰拿出来两个野鸡蛋,准备给爷几个做香椿炒鸡蛋吃,却被二狗用手挡住。 “娘,咱家六口人呢,你这两个蛋够谁吃的?”二狗说。 “你还能当饭吃呢?一顿吃个两三个,够吃好长时间的。”罗惠兰用手指点了下二狗的脑袋。 二狗再次拦住他娘,说:“娘,我听说,城里人爱吃野物,这野鸡蛋卖起来可比鸡蛋贵,一个野鸡蛋能换两个鸡蛋。明天咱们去街上,把这一篮野鸡蛋卖掉,可以买六十多个鸡蛋呢。”二狗眼里闪着精光。 罗惠兰一听,心动了,她家二狗子脑瓜子就是好使,这样一来,家里人能吃更多的鸡蛋。 一家人达成共识,但也想尝尝野鸡蛋什么味。晚上罗惠兰用两个野鸡蛋煮了一锅鸡蛋野菜汤,就着饼子呼噜呼噜每人都喝两大碗。 第二天一大早,白建章、罗惠兰就带上云团准备去镇上,一则是家里粮食吃完了,要再买点;二则是去钱庄将金子换成碎银子,也好使用;三则也探探路,准备摆个摊卖鸡蛋和蘑菇。 之所以带上云团,也是想看看镇上有没有丢孩子的。 葫芦村离镇上近,几人推着车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就到了镇上。 一路上云团都在睡觉,一到镇上,她就清醒了,睁着大眼睛四处看,事事都很新奇。 此镇名为青云镇,街上铺的大条青石,沿街有卖烧饼的、卖馒头的、卖包子的、卖糖葫芦的,还有茶馆、酒肆、书肆,有布庄、成衣店、胭脂水粉铺、香料铺,更有那打铁的、修碗的、卖药的,真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团团想吃什么?娘给你买。”罗惠兰怀揣着钱袋子,一脸宠女儿的笑容。 “团团想吃那个。”云团手一指对面的果子铺,其名为李记果铺,店门口一溜排的各色果干,云团看了直吞口水。 “好嘞,”白建章将推车停在店门口,“乖乖等着,爹娘给你买来。” 店小二十分热情,“客官来的早啊,今儿的韵果儿、皂儿糕、梅子姜、胶枣、梨条儿都是新卖的,给孩子来点?” 这还是夫妇俩第一次买这种东西,不知道好不好吃,也不知道价钱,有些不知所措。 云团自己爬下车,小小的人儿刚有摆架高,她看了一圈,每样她都想尝尝,但是爹娘的钱不能乱花,于是只选了一样,韵果儿。 罗惠兰花了十文钱,给云团买了一包韵果儿。云团先捏了两颗递给夫妇俩尝尝。 “哎哟,可真甜啊。”白建章和罗惠兰砸吧着嘴,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甜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团团以后挣大钱,给爹娘买好多好多果子吃。”云团坐在车上,嚼着韵果儿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含糊不清地说。 夫妇两个听了感动的不行,自家三个儿子可从来没说过这样贴心的话呢,果然还是生女儿好。 夫妇两个推着女儿喜滋滋地走在街上,忽然对面冲过来一队兵马,马上的军官威风凛凛疾驰而过:“奉旨抄家,闲人回避!” 百姓被兵马冲的四散逃开,白建章急忙护住妻女躲在路边,路人皆是冷汗津津。 “人有旦夕祸福啊,没想到咱们这位青天大老爷也能落到这个地步。”一位烧饼摊的老者叹道。 “可不是吗?听说前阵子还丢了闺女,今天又被抄家,这位县令爷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么倒霉呢。”另一位行人跟着说道。 丢了闺女?白建章夫妇对视一眼,难道云团是县令爷的闺女? 白建章给罗惠兰使了个眼色,罗惠兰很默契地用衣服盖住了云团的脑袋,紧紧搂在怀里,不让人看见。白建章则去跟人打听: “老人家,这位县令为什么会被抄家呀?”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官场复杂啊,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还要连累家人。”烧饼摊老爷爷继续做烧饼,他们的日子还得过下去。 “他家还丢了闺女?可真是可怜啊,不知道县令千金有多大了?”白建章不着痕迹地打听。 “县令家一共三个千金,没有儿子,前段时间一起丢了,年纪我们也不清楚,最小的也就三四岁样子吧?人家闺阁千金的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县令家的闺女都丢了,这镇上是不是经常丢孩子啊?还有哪家大户人家丢过孩子吗?”白建章又问。 “那没听说,只听说县令家的丢了。”老者回答道。 “嗨,这事说不清,说是丢了,或许是县令提前知道了自家的祸患,将三个女儿送走了呢。”另一人紧跟着说。 白建章一听,更加确信云团是县令家的闺女了。 夫妻两个避着人,匆忙到钱庄将金元宝换了十两银子,去粮店买了一袋大米一袋粗面并一小包粗盐,就开始往回赶。 回程路上,又遇到刚才的兵马,这回多了两个囚车,上面分别是本县县令陆衡和他的原配夫人。两人均被剥的只剩下中衣,头戴枷锁,脚穿镣铐,披头散发,后面还跟着一群家仆。 许是陆大人是个好官,沿途的百姓眼中均是不舍,有的默默掉眼泪,呜呜之声隐约可听见。 白建章也停了下来,将吃饱睡着的云团喊醒,叫她好好看看囚车上的两个人: “团团,别出声,多看几眼,记住这两个人,他们是你的父母官啊。” 刚睡醒的云团呆呆的,看着囚车越行越远,心中有一种悲苦的感觉。 第11章 卖蛋 中午时分,夫妻两个吃带来的凉饼子,却花钱给云团买热乎乎的肉包子吃,边吃边往家赶。 云团拿着肉包子往白建章和罗惠兰嘴里塞,“爹爹吃,娘亲也吃。” 肉味飘进鼻子,夫妇二人都咽了咽口水,但却摆着手,“团团吃,我们不饿。” 云团撅起了嘴,“那团团也不吃。” 两人无法,一人咬了一口,心中又软又酸,既欣慰这个乖女儿懂事贴心,又觉得孩子跟了他们会吃苦。 晚上,等云团睡下之后,夫妻两个悄悄商议起来: “他爹,我没读过书,也不懂大道理,但这孩子叫我一声娘,我就得担起当娘的责任,我不能把她送走或者丢掉。”罗惠兰说着说着擦起了眼角。 白建章拍拍妻子有些颤抖的肩膀,安慰说道: “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只要咱们不说她是捡的,外面人就不知道她的身份。你今天不是看见了吗?县令千金长什么样、多大年纪,那些人都不清楚的,不会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罗惠兰忙说:“这孩子好像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估计被吓坏了,只把咱们俩当成她亲爹娘了。” 白建章点点头说:“忘了好,忘了前尘往事,以后就是咱们家的小闺女,给她平安养大,嫁做人妇,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罗惠兰点点头,二人又叫来三个儿子细细叮嘱: “你们三个给我记好了,以后云团就是我和你娘的亲生女儿,你们的亲生妹妹,谁也不许再说她是捡来的话,要是说了,会给咱们家惹来大祸。以后她就叫白云团,你们三个要护着妹妹,绝对不可以欺负她,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她,记住了吗?” 白大牛、白二狗和白三羊点头跟捣蒜一样,二狗问:“爹娘,以后团团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咱们家了?” “那肯定的,她是你们的亲妹子,但是等长大了,也要出嫁出去的。”罗惠兰说。 “太好了,我希望妹妹慢一点长大,这样就晚一点出嫁。”白大牛憨憨地说。 白三羊最高兴,他说:“有了妹妹,我以后就是哥哥啦,再也不是家里最小的了!” “好了!都睡觉去,一群臭小子们。”白建章将三个儿子赶去睡觉,夫妻两个也安歇了。 过几日房子修好后,罗惠兰背上鸡蛋和蘑菇,领着二狗去镇上摆摊。 这个朝代,农家妇女上街卖点东西赚点家用很平常。罗惠兰捡了个干净地方,将鸡蛋、蘑菇和竹荪摆放整齐。 娘俩来得早,街上行人不太多。罗惠兰便让儿子先看着,自己去买一些家用东西,顺便再给小闺女买点果子带回去。 罗惠兰走后,白二狗一个人看着摊子,嘴里叼着一根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人过问他的鸡蛋和蘑菇。 白二狗善于观察,他蹲在路旁,看街边卖烧饼的叫卖: “卖烧饼咯!刚出炉的烧饼,油汪汪、香喷喷,又酥又脆哦。” 白二狗听得咽了几下口水,用脑子想了想,张了张嘴开始喊: “卖鸡蛋咯,山里野鸡蛋,又大又新鲜。” 路过的人瞄了他几眼,二狗瞬间有些脸红。 一旁又来了个卖豆腐的,放下摊子就开始吆喝: “千年石磨出来的琼浆液,百沸汤煮出锅的水晶糕哟!快来尝快来看,吃上一口赛神仙!” 果然一吆喝,好些妇女围上去,你一块他一块地买起来。 白二狗受到启发,不甘落后,放开嗓子吆喝起来: “凤凰窝里金鸡蛋,王母座下雪花裙,一口鸡蛋一口荪,身康体健无忧心!” 喊完后二狗自己都惊了,还挺押韵。他来了自信,胆子变大,当街吆喝了一遍又一遍,还左手一个野鸡蛋,右手一朵白竹荪,有人路过就伸手过去展示。 白二狗越喊越忘情,脸皮越厚,差点就当街起舞了。一位身着翠绿布裙、描眉点唇的姑娘路过,二狗直接将鸡蛋递到人面前,“姐姐,尝尝野鸡蛋吗?” 那姑娘眉眼一皱,往后一闪,面上怒气冲冲,夺过鸡蛋就砸过去:“哪来的野小子,什么脏东西就往我脸上送,吓了我一跳!” 二狗不及防备,被鸡蛋砸中了头,蛋白蛋黄流了一脸,睁不开眼,他用手抹了一把,委屈地快哭了:“你干什么砸我的蛋?” 第12章 白裙姑娘 翠裙姑娘掐腰作势要骂,忽然一道轻柔中带一丝忧心的声音响起:“流萤,不得无礼!” 二狗循声望去,只见翠裙姑娘身后出现一个白色身影,身姿袅娜,纱裙边绣了银丝牡丹,腰间垂下淡粉丝绦,头戴白色帷帽,风掀起娟纱一角,露出耳畔的一粒珍珠。 二狗有些呆了,难不成他喊“王母座下雪花裙”将仙女给喊下来了? 姑娘约莫十二三岁,个头比二狗还高,说话如燕语莺声:“小兄弟,你没事吧?” 蛋黄流到了眼睛边上,二狗有些看不清,伸手又抹了一把,他身上补丁落补丁,脚上的草鞋快磨散了,狼狈的样子让眼前的姑娘心生愧疚。她伸出柔夷,递过来一方洁白丝帕,道:“用这个擦吧。” 翠裙姑娘急了,“小姐,你怎能用自己的帕子,用奴婢的!”说着,唰一下也递过来一方绿帕子,看着比小姐的帕子还要大。 二狗撅了撅嘴,伸手接了小姐的帕子擦脸,“哼,我才不用你的呢!” “嗨你!”翠裙丫头又要生气,却被小姐笑着拦住。她问二狗: “小兄弟,你这鸡蛋,真的是野鸡蛋吗?” 二狗说:“真的真的,我和娘在山上茅草里发现的,很新鲜的。你见过野鸡吗?红脸蛋长尾巴,能飞老高呢!” 二狗扑腾着双臂,做飞翔状。 小姐掩唇而笑,说:“流萤,我还没吃过野鸡蛋呢,买回去吧,还有这竹荪、蘑菇。” 二狗赶紧从旁边人家借来了秤砣:“干蘑菇一两卖一钱银子,竹荪一两卖二钱银子,野鸡蛋一个两文钱,您要多少?” “都要了。”那小姐轻轻说。 二狗再次呆住,这不是仙女,这是财神啊! 翠裙姑娘不情不愿地拿银子,二狗欢欢喜喜,接过来就往嘴里送,牙咬了咬确定是真的,笑呵呵地说:“谢谢财神,哦不谢谢仙女姐姐!” “仙女”再次掩唇而笑,带着侍女转身离开。 人都走远了,二狗还在原地伸着头看,手里攥着白帕子。 等罗惠兰回来,看到地上空空,疾步上前:“二狗!咋地啦?东西被人抢了?” 二狗笑嘻嘻:“不是,娘,我都卖完啦!”又压低声音:“一共一两六钱银子!” 罗惠兰震惊了,她才离开这一会,儿子就给卖光了? “我儿,你也太能干了!走,娘给你买鸡蛋去。” 最后,罗惠兰不仅买了鸡蛋,还买了小鸡仔,准备回家养。这样他们家就能一直有鸡蛋吃了。 另一边,白建章抱着云团去里尹家商量买田地的事情。 “里尹爷爷好!”一进院,云团就喜滋滋地喊爷爷。 这个爷爷长得慈祥,对自己就像祖祖一样慈爱,云团很喜欢。 周里尹正捧着碗,蹲在院门口大槐树下吃饭,见云团过来了,脸上笑开了花:“哎哟,小团团来了?吃过饭没有?吃点爷爷家的面条吧。” 白建章客气摆摆手,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你来的巧,村里正有一块肥田无主呢,就是贵点,一亩地要三两银子。”周里尹擦擦嘴说。 这么贵,白建章听了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但是家里这么多人要吃饭呢,该掏的钱还是得掏。 “只要是肥田,贵点也应该的,我准备先买个三亩地。”白建章衡量了一下说道。 “三亩地?你家这么多人口,可不够吃的呀。”周里尹说。 白建章也没有办法,手里总共也就十两银子,还得剩点预备给爹娘看病,家里这阵子的口粮也得买着吃才行。 “我手里没有这么多钱,只能先买这些。等以后攒了钱,再多买点好田。”白建章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行吧,你下午就跟我去衙门立个契书,记得准备好契税。”周里尹一仰头将碗里的面汤喝尽。 “好,好,谢谢里尹。”白建章没想到这么顺利,对周里尹连连弯腰。 话音刚落,路过的张山忽而踏步过来,面带怒色,“三叔公,你这是要卖地?你可不能偏着外人呐,我家七个儿子呢,我也要买地!” 第13章 买地 张山人高马大,一口气生了七个儿子,是村里面儿子最多的,大家也因此有些惧怕他,凡事都给点面子,因为怕日后他儿子长大了报复。 槐树下乖乖站在白建章腿边的云团一听,有些惊奇了,这不会是七个葫芦娃吧? 莲莲醒着的时候,有一次给她讲过七个葫芦娃的故事,大娃力大无穷,二娃眼观千里,三娃铜头铁臂,四娃五娃能喷火喷水,六娃能隐身,最神奇的是七娃,有个能装万物的紫葫芦。 很巧的是,云团现在也有个紫葫芦。 云团一直期待能见到葫芦娃,到时候她要做八娃! “你早不买晚不买,怎么偏偏这时候买?你那七个儿子还小呢,等长大了再说吧。”周里尹拿着空碗,双手背在身后,想平息争执。 “那可不一样,我现在不买,你卖给别人了,以后我儿子上哪买地去?”张山往前一站,身影将白建章都盖住了。 他睨了白建章一眼,眼中十分看不起。 一旁其他出来吃饭的村民,听说这件事,也凑上来:“里尹,我们家也想买一块。” 这就好像小猪抢食吃一样,人不买他不买,人一买他抢着买。 “我都跟人家白兄弟说好了,他家只买三亩地,剩下的你要买都买去吧,还有四亩地呢。”周里尹说。 “那不行,四亩地哪够啊?再说了,这还有其他乡亲要买呢,你不能先紧着外乡人卖吧?” 白建章急了,这事关家人的生计呢,可不能让步。“张山兄弟,你家要吃饭,我家也要吃饭,你不能这样啊。” “你家吃不吃饭关我屁事?三叔公,”张山转向周里尹,伸出三个手指,“我出三两一钱银子一亩地,这样你要是卖给别人,可就对不起村里了。” 哎,他就是看不惯外乡人,宁愿多花钱,也要将肥田都买回来。 周里尹沉默了,这卖地的钱都是村里公有的,卖的钱作为公用,有人出高价,他也只好卖给高价的。 白建章脸色慢慢紫涨起来,张山也摩拳擦掌,毫不示弱。 看到张山比自家爹爹又高又壮,云团登时担心起来:要是张山跟爹爹打起架怎么办?自己可打不过这个大块头啊,而且他还有七个葫芦娃! 很担心爹爹被欺负,云团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白建章一低头,看到女儿白嫩嫩怯生生的脸,心中怒气只好压了下去。 周里尹将白建章拉到一旁,“建章啊,这样吧,村里还有一片低洼地,价钱比较便宜,只要一两银子一亩地。看你家这情况,我觉得不如先买这块地,好好侍弄,也能产不少粮食。我带你去看看。” 白建章无奈,抱起闺女跟着里尹去了村边上一块单独的地。 这块地面积有七八亩,地势比较低洼,靠近后山,现在田里面还有一片烂水坑呢。 “这片地由于太低了,一下雨山上的水都流到这里,容易淹坏庄稼,不过种水稻倒是可以。”周里尹嘴上热络说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块地不好种,烂水坑臭泥巴,种小麦吧容易淹死,种水稻吧水又不够。 日光照的白建章睁不开眼,面前茫茫一片土地,带给他的不是希望,而是生活的艰难。 如今那肥田是别想买了。外乡人到新地方扎根落户,就是这么困难。但是再难也比在白家村好,土地年年颗粒无收,树皮草根都吃光。 “行吧,里尹,这片地我买了。”白建章沉吟良久,做出这个决定。他觉得人勤地不懒,只要他自己肯干,地里一定能种出来粮食。 “好!”周里尹如释重负,“这片地不好种,一共八亩地,我只要你七两银子就行了。” 便宜了一两银子,但白建章并没有多高兴,脸上带着苦涩的笑。 云团抱住爹爹的腿,仰起脸露出一个暖暖的微笑,“爹爹,不担心,祖祖告诉团团,遇到困难不要怕,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白建章被闺女说的鼻子一酸,将云团一把抱起。周里尹再次惊叹:“建章啊,你家这闺女是个小才女啊,这话都知道?” 白建章知道自家闺女是县令千金,那肯定自小就熟读诗书的,打着哈哈说:“我这闺女自小就聪明。” 白建章刚跟着里尹立完契,天上就下起了雨,雨滴连珠成线,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新来的白家人买了村里山边上的一片烂水坑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村里,人人听了都摇头叹息,认为白家人不是蠢就是中邪了,那块地能种出来什么? “这白家人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啊,钱真是白花了。” “我看不傻,你们有良田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买了那块地还能种点什么出来吃,不买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能种什么?种虾莫儿(古代对蝌蚪的称呼)出来吃啊?我看他们家迟早得饿死。” “你们瞧这大雨,明天他们家的田都得变池塘。” 村里人议论纷纷,张山更是在家里看着雨幕得意,这外来户斗得过张周氏,可斗不过自己。 白家人窝在刚修好的一间茅草屋里,大牛跟他爹像两个门神一样一边一个蹲坐在门边;二狗躺在炕上嘴里嚼根草;罗惠兰坐在小方凳上编草鞋。 忽然“噼啪”一声一个炸雷,吓得三羊嗷呜一声一头扎进娘怀里,复又想起了妹妹似的,将捂着耳朵的云团脑袋搂着一起扎进娘怀里。 外面大雨滂沱,屋内的白家人个个盯着天空发呆,对未来的担忧笼罩在他们心上。 第14章 挖池塘 大雨下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开始放晴,东边太阳升起来,西边天上挂上了一道彩虹。灰蓝色的天空中,一朵月牙儿点缀在彩虹旁边,清丽和绚烂融合在一起,真是大自然才能画出来的美景。 白建章一夜没有睡着,大清早就起来要去地里看看。田里要是真淹成了池塘,春耕可怎么办呢? 云团从炕上爬坐起来,揉揉眼睛。大牛二狗和三羊都在睡觉,只有白建章夫妇起来了。 “爹爹,你要去哪里?团团也要去。”看到白建章脸上担忧的神色,云团央求父亲带上自己。她觉得只要自己陪伴爹爹,爹爹就不会很难过了。 “团团不睡了?”白建章温柔地问。 “不睡了,团团要跟爹爹一起出门,外面一定很好闻。”说着,云团皱着鼻子嗅了嗅。 以前祖祖在的时候,最喜欢雨后的清晨了,他说清晨的气息很好闻。 罗惠兰给云团穿好衣服,白建章抱起女儿一起出了门。 经过一场大雨,门口两个移植的小树苗已经焕发生机,不远处云团种下的小野花,也一个个挺立起胸膛,正式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长起来。 “爹爹,我种的花都活啦!”云团高兴地拍手。 “是呀,以后爹给你翻个小花园,你想种什么花就种什么花。”白建章用脸贴了贴女儿的小脸蛋,逗得她咯咯直笑。 他心中感叹,有女儿真好啊,生活再苦,每一天也都是甜的。 父女两个踱步到了村边,这一片烂水坑地远离村中其他农田,自成一块,西边接邻后山脚,此时一道白练般的水流正哗哗地从山脚流到自家田里。 远远望去,田里的水面泛起微微涟漪,倒映着天空中的彩虹和月牙儿。 白建章眉头深深皱起来。他抱着云团踏着水,往田里走去,这积水都快到小腿肚了。靠山的一边地面稍微高些,远山的一边几乎成了水塘了。 等水都浸下去或者晒干,可不得小半个月? 白建章愁眉苦脸四处张望,心里盘算着今天就得开始挑水,将水都弄出去,赶紧种粮食,收成再差,也能收点口粮出来。 云团屁股坐在爹爹的小手臂上,一手揽着爹爹的脖子,低着头往下瞧。这水倒是很清澈了,但还不如莲莲的池水好看。 清晨的一阵微风迎面吹来,吹皱一池春水,撩起云团的额发。她敏锐地看到,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爹爹,爹爹,”云团激动地用小手拍着父亲的肩膀,“水里好像有鱼!” 白建章一愣,立即弯腰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这水里面,有好几簇黑黝黝的小鱼苗在欢快地游动。白建章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虾莫儿,真的是小鱼苗。 “奇了怪了,怎么下一场雨,水坑里出现鱼苗了?难不成是从山上冲下来的?”白建章大惑不解。 云团欢喜道:“爹爹,我们挖个池塘养鱼吧,这样娘亲和哥哥就能吃到好多鱼啦。” 挖池塘养鱼?白建章突然脑瓜灵光乍现:这里地势低洼,正好挖个池塘养鱼,挖出来的土可以堆高其他的土地,这样就可以种田了! 白建章脑袋好像被点化了一样,我滴乖乖,这么好的主意他怎么没想到呢?这有八亩地,完全可以挖一下不大不小的池塘,不仅可以养鱼,还能种莲藕菱角,池塘里的水还能浇地,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对对!爹真是急糊涂了,还要去挑水呢,不如就挖个池塘。还是团团聪明啊,爹这就回去,带你哥哥们来挖池塘!” 白建章抱着云团,脚底生风,蹚着泥水就跑回了家。 整整一天,白家人几乎全家上阵,在田地东面挖了个小池塘,小半分地大小,小腿深,这下地面上的积水都流到了小池塘里。 劳累一天,白建章和罗惠兰脸上都是汗水,却带着喜悦的笑容,“这下好了,过两天地面就能干了。” 白家三兄弟变成了泥人儿,一个个都累得腰酸背痛。 晚上,罗惠兰将舍不得吃的那半只兔子做了个蘑菇炖兔肉,用香椿炒了四五个鸡蛋,贴了锅贴子,一家人吃的满嘴流油。 谁知第二天到田里一看,昨天挖的小池塘,竟然已经盛满了水,水面都要溢出来了。 “老天爷,这水怎么越挖越多了?”大牛傻眼了。 白建章踩了踩旁边的田地,干的差不多了,这水是从哪冒出来的?难不成是地底水冒出来了? “爹,不得是挖出了个泉眼来吧?”二狗趴在水池边向下望,刚挖的水池,水底还有些浑浊发黄。 “再挖大点。”白建章撸起袖子,带着家人继续挖池塘。白三羊和云团年纪小个子矮,蹲在旁边看他们干活。 正值春耕,葫芦村的人来来往往都忙着下地干活,远远看见白家人低头弯腰在地里挖土,都心生疑惑,却不敢上前,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霉运。 离白家茅草屋住的最近的是宋家,他们家祖上几代也是外迁过来的,但是因为生活了很久,早已脱去了外来户的标签。 宋家汉子名叫宋安邦,平时最喜钓鱼。这天他牵着自家的老黄牛从地里回来,远远看见白家人地里一片明晃晃的水池子,顿时心痒起来。 本来他也不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干脆走过去攀谈起来: “白家兄弟,你这是准备养鱼啊?” 这还是村里第一户主动跟白建章说话的人家,白建章还有些惊讶,看对方一脸善意,就聊了起来。 有第一个人出头,就有第二、第三个人跟着过来。聊着聊着,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围在白家新挖的池子跟前。 第15章 发糖 外来户、挖池塘,这在村里都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鲜事。 农家人没什么娱乐活动,便都聚在了这一处议论纷纷。不仅有男有女,渐渐地有好些小孩子过来玩。 狗蛋也要去玩,被他娘给拽回家去了。 村里的小娃皮肤都晒得黑黑的,平时吃的不好头发也黄黄的稀稀的。 唯独云团一头黑发、雪白的脸蛋透着粉色,大眼睛双眼皮,卷翘的睫毛垂在眼尾,像是眼角画了一条小小的燕子尾巴,让人在人群中能一眼看到她。 云团身穿一件三羊衣服改小的青色小褂,斜背着一个小布兜,布兜里装着罗惠兰给她买的韵果儿。她乖乖地站在三羊身边,很快就有几个五六岁的大男孩并几个小女孩凑了过来,伸手拉她: “小妹妹,跟我们去那边一起玩吧?”一个名叫铁头的男孩说。 云团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丝喜色,还未开口,三羊已经迈前一步挡在了男孩面前,“干什么?这是我的小妹妹。” 铁头也不生气,反而露出羡慕的表情:“你妹妹长得真好看啊,好像是画上的仙童。” 白三羊骄傲起来:“画上的仙童也没有我妹妹好看。” 几个女孩子也凑上去,摸摸云团的头发,戳戳她的小脸蛋,一个个笑嘻嘻的。 云团被逗笑了,笑起来眼睛变成一对月牙儿。她伸手掏一颗韵果儿出来,踮起脚递到铁头嘴里。 铁头一愣,他刚跟着爹从地里回来,手脏兮兮的,就张嘴接了韵果儿,甜丝丝的感觉瞬间盈满口腔,让他觉得好像是吃了仙丹一样。 铁头身旁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跟即也张开了嘴,等着云团投喂。云团也没有丝毫犹豫,小胖手又掏了一颗出来,送进姐姐嘴里。 其他孩子见了,纷纷在后面排起了队,张着嘴等云团的韵果儿。白三羊着急起来,“团团,这么多人,你的果子可不够啊。” 云团一眼望去,果然好多孩子,大的有七八岁,小的还没有她高,她伸出双手看了看,皱起眉毛,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她的韵果儿真的不够了呀。 后面的孩子见她犹豫,一个个眼巴巴张望着。 云团小脑袋瓜转了转,想出来一个好主意。她用白白净净的小手,将一颗韵果儿掰成两半,一个小孩吃一半,这样所有的小孩都能尝到果子味道了。 于是,一旁围观的大人们就见到神奇的一幕: 一群孩子乖乖地排排站,张着嘴。小云团像个小先生一样,一颗一颗掏出来韵果儿,小心翼翼掰成两半,一个孩子嘴里放一半,所有孩子都吃的津津有味,开心地跟过年一样。 “好甜啊,好好吃啊!” 有的孩子不舍得吃,又从嘴里吐出来,小心翼翼一口一口舔着。 村里人看在眼里,心里对白家的印象都改善不少。 分到最后,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头上绑小红花的六七岁女孩,一把拍掉云团递过来的半颗韵果儿,“谁吃你家的脏东西,这果子我家多的是!” “你不吃就不吃,干嘛弄掉我的,你赔我!”云团一噘嘴,气呼呼拦在女孩面前。 白三羊和铁头立马也围了上来,铁头低头介绍:“她是胡家的二闺女,名叫胡青锁。胡家是咱们村的大富户,家里住的是青砖大瓦房,平时果子换着花样吃。” 白三羊点点头,虽然看不上团团的果子,但不该伸手打掉,没礼貌! 胡青锁不怕云团,但是这俩男孩一起上她可打不过。 她立即扯着嗓子喊:“姐!姐!你快来,有人欺负我!” 立即有一个十多岁、柳叶眉、狭长眼、白皮肤、戴斗笠的姑娘快步走了过来。 铁头又低声介绍:“这是胡家的大女儿,名叫胡朱弦,生了场大病刚好。” 白三羊心说,你小子真是万事通,啥都知道。 胡朱弦上下打量了下云团,浅浅一笑说:“我家小妹娇惯成性,失手弄掉了你的果子,这样的小事没必要闹吧?” 云团一听,这话说得,怎么好像做错事的是她? 她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两圈,很快反应过来,小手一叉腰:“不对,她不是失手,她是故意的!” 云团内心:哼,本团子也不是好糊弄的! 白三羊和铁头也说:“是啊,分明是你家小妹不讲道理在先,怎么说是云团闹呢?” 旁边几个吃糖的小孩也埋怨说:“你不吃给我们吃啊!” 胡朱弦微笑的脸上闪过一瞬不悦,“半颗果子而已,不值几个钱,这一文钱你拿去吧。”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来一文钱。 白三羊怒了:“给钱就完事了吗?!别拿钱侮辱人!” 云团一把就接了过来。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韵果儿呢,不亏不亏。 白三羊:“……” 你就这样拆你哥的台? 云团喜滋滋把一文钱装好,复又瞪圆了眼睛对胡青锁说:“哼,这次就算了,下次我的东西可不给你吃了!” 胡青锁也瞪回去:“谁稀罕你的脏果子!” 胡朱弦则笑吟吟地说:“我们家果子当饭吃,青锁肯定不会眼馋。不过我看你们家先攒钱买粮食吧,万一田里种不出庄稼,到时候你们就后悔买果子吃了。” 云团不可置信:“当饭吃?你牙还能要吗?” 祖祖跟她说了,吃果子多了牙齿会坏。 胡朱弦没理会,拉着妹妹离开了。 白三羊转头安慰自家小妹:“团团,别难过,等以后三哥长大了,给你买个果子铺,到时候馋死她们!” 胡家、张家等人自恃身份,不与白家人接触。但也有那贫穷的人家,愿意聊上几句话。 “你这养鱼也不行啊,要是天上不下雨,你这塘不就干了?”另一位汉子说。 这块地村里人都知道,只要是不下雨,这里地面就是干的,养鱼那是不可能的。 白建章直起腰擦擦汗,“我也是突发奇想,没想到这里好像接着地下水,水越挖越多了。” 围观人群一个比一个好奇,这地里还能冒出水来?这些年从来也没见过啊。 此时张山也赶着牛从地里回来,见到村人都围在那边,还以为都在看白家人“水田”的笑话。这好事他能错过?便兴致勃勃赶了牛过去。 他松了自家公牛去吃草,就挤进人堆,未开口人先笑,大嗓门中气十足:“围着么多人,是看白家人挑水的吗?” 等看清眼前景象时,他愣住了,白家怎么在这里挖了个池塘? 周围的地面上,水也都汇聚到池塘里,早就变得干松了。 “张山,人白家兄弟可比你聪明,还挑水?人家直接挖个池塘!挖出来的淤泥种地还肥着呢!”一名村汉拄着锄头笑道。 “白兄弟你走时运啦!挖个塘还能出水,以后浇地都不用愁了,还能养鱼养虾呢!”宋安邦最喜欢钓鱼,听说能养鱼都激动坏了。 他卷起裤腿下去蹚了蹚,顺便洗了下脸,忽然惊喜地叫起来: “哎哟!还真有小鱼儿呢!快看快看,一群群的,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宋安邦像是发现了宝贝似的,引得村里人伸长了脖子往水里看,那一簇簇黑黝黝的,可不就是小鱼苗吗? 第16章 公牛发疯 “哎哟,这可奇了怪了,哪里来的小鱼啊?这烂水坑里可从来没见过有鱼虾的。” 已经离开的胡朱弦闻言眼神闪了闪。 一个看起来年纪比周里尹都大的老爷爷看了看池底,说道:“这样事也是有的,听老人说那鱼呀虾呀也有藏在那干了的池底的,一旦有了水,遇水就活!还能下小鱼小虾呢。” 胡朱弦皱起眉头:还能这样?不过早知道这有鱼,就叫爹买下了。这下又错失一个赚钱的机会。 她心头虽然懊恼,但觉得白家人养不出来什么东西,遂又丢下这件事,拉着妹妹快步回家去。 马上太阳大起来,可要把她晒黑了。 围观的男女老少都当做一件极为稀奇的事情,眼里又是惊奇又是羡慕,这白家人运气真好,七两银子买了八亩地,还顺带一个能养鱼的鱼塘,以后可不是有吃不尽的鱼了? 张山听着周围人嘴里的羡慕之词,看着白家人喜悦的神色,自己脸色越来越黑。 这块种不出庄稼的烂地,到他白建章手里就变成宝贝了?要知道挖个坑就能养鱼,他早把这块地买下了。 他可有七个儿子呢,以后娶妻头疼着呢,好不容易攒了些银子,全都买那七亩肥田了。 可恨!可恨!因为这白建章,自己还多出了一钱银子的价钱,结果却让这货捡了漏! 他冲动起来,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直接抢过白建章手里的铲子,怒喝一声:“谁允许你在这里挖池塘的?要是坏了村里的风水怎么办?!” 白建章差点被推倒在水塘里,抬眼看到是张山,心头一股气上来,直冲脑门: “我在我自家田里挖田,怎么还碍到你的事了?” 这个张山,之前和自己抢着买肥田,现在又来自家积水田里闹事,这是逮着自家欺负呐? 张山向来豪横,在村里人面前更不想落下风,信誓旦旦地说: “这池塘不能挖!风水都没看过,你想挖就挖?要是坏了葫芦村的风水,你担当的起吗?” 宋安邦看不下去,帮腔说道: “我说张山兄弟,你是请人算过啊?不就是挖个池子,能坏了什么风水?再说了,这是人家的地呀。” 张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乡亲们,你们可别忘了,这白家人为啥搬过来,是因为他们那年年发洪水,庄稼几乎颗粒无收!我可听人说了,这都是因为惹怒了一些水妖,所以才兴风作浪。” 一听水妖,众人心里都有些发憷,又听张山继续说: “现在他们在咱们村又挖个池塘,要是把那水妖引过来了,祸害的可就是咱们了!” 这无中生有、胡编乱造的话,倒真的把乡亲们吓唬住了。一个个收敛了神色,看着白家人的眼神都带上了点嫌恶。 “你胡扯!”罗惠兰骤然骂道,“你和水妖是亲戚啊你这么知道?你说能招来就能招来啊?!” 张山却丝毫不恼,反而带着笑说: “你急什么,我不过是听说而已。乡亲们,我还听说了,真有那遇着天灾的村子,为了保住自家村子,想了恶毒的法子把灾祸引到别的村去。谁知道这白家人一来就挖池塘,不是为了避灾呢?” 话音未落,白家人已经是满面怒容。白大牛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啊”地一声直接扬起一铲子池水泼到张山身上。 “哗啦!”众人惊得纷纷散开,张山也向后撤了一步,他嘴角一扯,趁机说道: “你们看看,别看他们家小女儿会说会笑的,这家人骨子里就粗暴蛮横,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了。” “你!” 村里人没有接话的,但也没有帮忙澄清的。 白建章扫视一圈村里人,狠狠攥住拳头。这个张山就是利用他们刚来没几天,村里人不信任,在这里造谣生事。如果此时闹起来,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深吸几口气,狠狠瞪了张山一眼,那眼光似乎要将张山吃了似的。张山看了也心头一跳,生怕对方扬起锄头就砍自己。 但白建章只是走过去捡起工具,招呼家人继续埋头干起活来。 张山不禁眯起眼睛:软骨头一个,真好欺负! 白大牛到底年轻气盛,还要去跟张山理论,被白二狗拦住胳膊。白二狗一边弯腰挖土,一边跟自家哥哥高声交谈: “哥,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现在不能呼他嘴,且等着。这葫芦村三面环山,有条河也离得好几里地,我倒要看看水妖什么时候在这里兴风作浪。” 这话是说给张山听的。但众人听了也觉得有理,白家村就在河边,田地被淹也正常;葫芦村离河这么远,基本不可能发洪水,祖祖辈辈也没见过啊。 张山听了脸上愤愤不平。他爹都不敢说什么,这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竟然敢对他指手画脚、指桑骂槐的,让他觉得自己威严扫地。他拿过旁边一个锄头,就往池子里推土: “乡亲们,不能叫他挖池塘,会给咱们村带来灾祸的!快,大家把池塘给填上!” 白建章立即扔了工具蹚水跑过来拦他。眼看两人即将打起来,众人赶紧避开。 白三羊拉起云团往一边跑,懵懂的云团被哥哥拉着跑,没人注意到,她颈上的青色玉坠,闪出一道细小的光芒。 云团似有所察地回头看,惊奇地睁大眼睛,指着手说:“哥哥,牛牛,牛牛!” 众人哪顾得看牛?眼看两个汉子要打起来,一个个心里隐隐地兴奋雀跃起来:葫芦村好久没这么热闹的事情啦! 突然,一声响亮的牛叫之后,张山家的大公牛像是着了魔一般,低着头,牟足了劲向池边奔去。 张山正推土呢,完全没注意身后的牛。众人都没搞清状况呢,还以为这牛要跳水。 下一秒,牛头一拱,张山整个人被撞飞,扑通一声,摔进了水池子里,溅起一大片池水,哗啦啦犹如碎玉断珠,全都泼到岸边。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一片惊呼。 现场气氛陡然直转。水泼之后众人都从雀跃变成了惊吓,惊魂未定,抱孩子的抱孩子,扛农具的扛农具,尖叫声此起彼伏,都以为张山家的大公牛疯了。 白建章慌忙护住妻儿,看向岸边,三羊已经带着云团躲到了一边,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自家那小闺女,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看着公牛一脸地惊奇。 张山被撞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爬起来,浑身的黄泥水,大骂道: “谁他娘的敢踹我?!咳咳咳……” 第17章 搜查 等看清后,竟然是自家的大公牛站在池边,昂头朝他哞叫几声,似是警告一般。 “是你家牛顶的!” 张山:?!! 大公牛昂首哞哞叫几声后,复归于正常,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甩甩尾巴,慢悠悠转回头,往路边吃草去了。 众人:???这又好了? 公牛走远,村里人这才回过神来。宋安邦扑哧一声笑了: “张山,怕不是你家牛都看不惯你在这操事,直接给你拱下池子去了哈哈哈哈哈!” “是啊,这也是奇了怪了,这牛怎么突然顶起你了,还是你家养的牛呢!”其他乡亲都笑话起来。 张山气得嚷道:“都是这白家,这水池里有水妖,所以我家牛才发疯!” “我呸!别人家老黄牛咋没发疯呢?再说了,牛顶的是你,难不成你就是水妖?我看你是嘴上不积德,现世报!”罗惠兰大大出了口恶气。 一旁的男女老幼都笑了起来。 张山又羞又怒爬上岸,又不舍得打自家的牛,只好牵着牛,愤愤地骂:“你这不长眼的畜生,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匆匆回家去了。 张山走后,白建章当着众人的面说道:“乡亲们,我们白家背井离乡,望邻里多照顾。要是我家这池子真养出了鱼,到时候我给每户都送一条!” “那感情好!”有几个汉子喝彩起来,但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反应。 他们对白家人,还持观望态度。要是白家人真的带来了灾祸,还是离远点好。 “白家兄弟,你这鱼我也不能白吃,帮你挖点塘泥吧。”宋安邦率先说。 “真是谢谢宋家兄弟了!”白建章夫妇十分感动,心里盘算着,到时候一定要给宋家多送几条鱼。 回家后,罗惠兰还特意送了几个鸡蛋到宋家,感谢宋安邦帮他们家挖池塘。 另一边,张山回到家,他最小的儿子老七刚会走路,一见到父亲这个模样,直接吓哭。 “哎哟,老儿子,别哭别哭,爹这就去洗洗去。”张山慌忙去哄孩子,不哄还好,越哄孩子哭得越猛,完全认不出这是他爹了。 二娃闻声出来,大喊道:“娘!爹掉粪坑里啦!” “什么掉粪坑!”张山拴好牛,拎起桶,“我就是掉水池里了。” 他媳妇张氏出来,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张山愧地不行,赶紧打水去洗澡。 张山被牛拱这件事,很快传遍了葫芦村,众人都当做一件稀奇好笑的事情,晚饭时都端着饭碗在村口谈笑。 张山到哪都被笑,心中对白家的仇恨更添一层,心中暗道: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我让你白家好看! 白家人劳累一天,回家刚做好晚饭,门就被扣响了。 白二狗去开门,云团跟在背后,原来是铁头哥哥,他正是宋安邦的儿子,被他娘宋嫂子派过来送些自家腌的咸鸭蛋。 铁头将咸鸭蛋塞给二狗,说:“我娘说,以后都是邻居,马上要春耕了,你们家要是用牛,可以借我家的。” 二狗眼睛一亮,有牛犁地那可太方便了,转头就去告诉爹娘。铁头在门口扭捏着没走,招招手叫云团过去,从兜里掏出来几个花生,放到云团手里。 “团团,花生给你吃,以后你也叫我哥哥好不好?” 云团手里握着花生,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小姑娘两腮像是塞了果子似的,鼓鼓的让人特别想摸。 铁头就没忍住,上手戳了戳,刚想要捏捏,“啪”地一下被人打在手上,立即闪电般缩了回去。 “臭小子,趁我不注意就想捏我妹妹的脸,看我不打你。”白二狗抱臂坏笑。 铁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身飞跑回家去了。 白二狗将云团抱起来,严肃地教导她:“团团,以后不可以让人随便捏你的脸,只有爹娘和哥哥可以捏,记住了吗?” 云团虽然不懂,但知道哥哥肯定是对的,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脆生生地说:“团团听哥哥的话。” 白二狗十分满意,这个妹妹又乖巧又听话,真想抱着不松手。于是他自己捏了捏云团的脸。 此后几天,宋安邦干完地里的活,就过来帮白家挖池塘。渐渐地,有其他几个汉子过来帮忙挖池塘。 一些闲来无事的,也围过去看看热闹,尤其是小孩子,在池塘边玩泥巴。 这天乡亲们正围在池塘边说话,突然远处村口大路上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骑着两匹高头大马,马蹄哒哒,威风凛凛,直奔这群人而来。 待到跟前,众人才看清,原来是一伙官差。官差少有到村子里来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低头弯腰,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身着皂衣的官差扫视一眼,用鞭子指道:“将这里三岁以上的女孩,全都带到村公堂去,着里尹过来回话!” 话音刚落,便有几人上前来捉小孩。白建章夫妇对视一眼,大惊失色,莫不是冲着云团来的? 那边十几个小孩子已经哭作一团,几个娘们汉子抱住自家闺女,却被抽了几鞭子,孩子也被抢了去。 “若有反抗者,全部带走严刑拷打!”马上的官差甩了一记空鞭,在场村民全都战战兢兢跪下,再也不敢反抗。 白三羊脸上都是惧色,将云团严严实实藏在身后。奈何官差眼神极好,亲自下马,走到白三羊面前,将云团一把提起来就走。 “妹妹!”大牛和二狗一起喊。 “不要抱走我妹妹!”白三羊哇地一声哭出来,紧紧抱住官差的腿,被拖着走。 白建章和罗惠兰顾不上什么,神情惊慌扑跪到官差面前:“官爷,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什么连三岁小孩子也抓?” “莫要捣乱!原青云县县令陆衡不日前走失三个千金,想必是为了逃脱罪名,我们是奉命前来搜查罪臣之女的。”这位官爷一脸胡茬,面容凶狠,抬脚就往村公堂去了。 第18章 审问 另一名皂衣官差心有不忍,上前说道:“各位乡亲,不要惊慌,我们是来搜查原县令之女的。只要孩子是你们自己的孩子,自会安然无恙。” 村民这才放下心来,也顾不上回家,都往村公堂而来。只有白建章夫妇,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罗惠兰差点没抗住晕过去,白建章还能稳住点,将三个儿子送回家,细细叮嘱了一番,然后将家里剩下的一点银子全都打点出来。 村公堂里,几乎将葫芦村全村三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女孩子全都抓了来,约莫有二三十个,全都蜷缩在公堂一角,不论年纪大小都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 倒只有云团没哭,皱着眉头四处张望。小脸白生生的,一看就不是农家养出来的娃娃。 周里尹捧着村里的户籍,颤颤巍巍赶了过来。那身穿皂衣的大胡茬官差大喇喇坐下,一个个核对户籍,点了孩子过来查看,确认不是陆衡之女后便让人领走。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云团和张周氏的女儿张翠儿。 从娘家赶回来的张周氏,慌慌张张去村公堂接女儿。她和丈夫育有一儿一女,不成想七岁的女儿今天被官差的人抓了去,关在公堂审问。 路上,正遇到其他人领着女儿回家:“翠儿她娘,你可来了,今天村里来了好多官差,说是搜查什么罪臣之女。你快去吧,里面好像就剩下你家姑娘和新来的白家那姑娘了。” 罪臣之女?张周氏一听,立即来了精神:“哎哟,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那白家人一家子都瘦成那样,偏偏一个小闺女养的白白胖胖,一看就不是亲生的,说不定就是县令的女儿!” “这要是查出来,白家人肯定都要被抓走吧?” 这样一来,那茅草房不就又回到自家手里了?张周氏瞬间由恐慌变成窃喜了。 旁人不敢搭腔,尴尬一笑就回家去了。 张周氏心道,老天还是有眼,白家人刚让自己吃了亏,报应这就来了! 另一边,大胡茬官差直接忽视张翠儿,指着云团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周里尹弓着腰奉上户籍册,说道:“回官爷的话,这是本村新迁来的白家人的孩子,名叫白云团。” “你确定?”大胡茬狐疑地看了周里尹一眼,吓得周里尹立即低眉敛目:“小人不敢撒谎。” 大胡茬手摸着佩刀的刀把,眼中黠光一闪,心中得意起来:这孩子养的白白嫩嫩,年龄也对得上,若真是陆衡之女,那他可就立了大功了! 他走到云团面前蹲下,换上温和笑脸,问道: “小娃,你可知道陆衡是谁?” 云团不喜欢眼前这个大胡子的人,摇摇头道:“团团不知道。” “胡说!那不是你爹吗?” “哇!”地一声,旁边张翠儿被吓得哭爹喊娘的,大胡茬官差被吵得耳朵疼,嚷嚷道:“里尹!将这个女娃拎出去,吵死了!” 周里尹问:“大人,您不审查了?” 大胡茬:“审什么审?你家县令的千金长这样啊?” 周里尹一噎,看着辫子一根朝上、一根朝下,鼻涕糊一脸的张翠儿,确实不像千金小姐的做派。 他默默过去将张翠儿领出门去,门外等候的张周氏蹭地一下飞奔过去抱起女儿,看着旁边哭成泪人的白家夫妇,得意道: “哼,我家姑娘长相端庄,一看就不是罪臣之女,审都不用审就放出来了,有些人家的姑娘就不一定了。” 她故意问里尹:“三叔公,我记得私藏罪臣之女,可是要砍头的吧?”眼神还瞟了瞟白建章二人。 罗惠兰一颗心沉到了最底,面如死灰地等着。 公堂里面,云团生气地鼓起嘴:“团团的爹爹姓白。” 官差眉头一皱,又问:“娃娃,你是不是有两个姐姐?” 云团再次摇头,她有三个哥哥,哪来的两个姐姐呢? 官差没耐性了,伸手捏住云团的脸,“你个小娃娃,还会撒谎了?!不说实话信不信老子揍你?” 云团脸被捏的疼,两眼一挤,挂上了两颗泪珠,小胖手拍打对方:“不许捏我的脸!” 周里尹看得揪心,劝说道:“官爷,这真是白家的孩子,跟着爹娘一起逃难过来的,怪可怜的。” 那官差却不肯放手,手上用力,扯得云团小脸发红,疼得哭起来。 “住手!”突然门口进来一抹蓝色身影,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官差惊地一下松了手,赶紧起身行礼: “见过林捕头,属下正在审问犯人呢。” 云团透过泪光,看到来人身上衣服和面前的官差差不多,但颜色却是蓝色的,看起来料子更好的样子。 他一进来,所有的官差都敛气息声,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周里尹瞄了瞄眼前这人,脚穿云纹皂鞋,腰间扎了腰带,挎着佩刀,年纪约十七八岁,长身而立,器宇轩昂,面上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成熟稳重,真乃少年英雄也。 “犯人?你管这三岁小娃叫犯人?欺负弱小,枉为官吏!”林捕头一脚踹过去,大胡茬直接扑倒在地,鼻梁磕在地板上,撞出了鼻血。 他爬起来擦擦鼻子,不敢有丝毫反抗,低眉顺眼站在一边,跟刚才的嚣张气势截然不同。 林捕头走到云团面前,看着这个粉嘟嘟的小娃娃哭得满面泪痕,眉眼之间,竟真有那人的一丝神韵。 他心头一惊,不动声色将云团抱了起来,冷声道:“她父母何在?我来亲自审问。” 第19章 变脸捕头 白建章和罗惠兰互相搀扶着走进了公堂旁边的偏房里,这里只有林捕头和云团,其他闲杂人等都在外等候。 张周氏还不愿走,想等着看热闹,被周里尹一顿轰给撵走了。 公堂旁边的偏房里,林捕头温柔地抱着云团,用干净的手绢将她脸上泪珠拭尽,满目心疼的眉眼,似乎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白建章和罗惠兰进来后,直接跪下来。 云团一见到爹娘,眼圈又红了,嘴里喊着娘,伸着手要爹娘抱。 林捕头则是不言不语,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白建章夫妻二人好一会,那锐利得不容任何谎言的眼神让二人浑身起了一层冰霜。 罗惠兰哭得肝肠寸断,说话都说不清: “官爷,求官爷开恩,不要……带走我女儿,她只有三岁啊!” “官爷,这是我们两口子的积蓄,都在这里了,求官爷放了我女儿!”白建章双手捧着三两碎银子膝行上前。 罗惠兰面如水洗,看着官爷怀里的云团,这是她刚得的女儿啊,虽然只有短暂的相处,但她早已将云团视为亲生。 这么懂事可爱的孩子,难道就要跟着亲生父母奔赴黄泉了吗? 看着女儿哭得两眼通红,直打嗝,罗惠兰心都揪到一块了,她不舍得啊! “官爷,求求你!孩子这么小能犯什么错?她什么都不懂啊!”罗惠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 林捕头看着眼前这对农家夫妇,他心细如发,早就有所怀疑,如此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 但不能把这女孩的身份说开,说不定隔墙有耳。 他低垂眼眉一瞬,复又抬起眼眸,竟是将云团送还了白家夫妻。 夫妻二人都是一脸震惊。 云团软软的一团被娘亲抱着,抓起罗惠兰带过来的葫芦就开始喝水。 刚刚哭了这么久,都给她哭渴了。 忽地,林捕头嘴角弯起,刚才的冷肃表情如寒霜见日,顷刻间消失了。他拱手道: “本捕头之治下不严,竟然误抓了百姓之女,请二位海涵。”说罢,他低头一拜。 夫妻二人:“……” 白建章惊魂未定,这位少年捕头刚才还一脸肃杀,好像要将他们夫妻通通砍头,现在突然改口? “为表歉意,请收下鄙人的赔礼。” 林捕头掏出一块白玉环佩,面色柔和地放到云团手里:“孩子,收好。” “这……这怎么受得起?”夫妻二人诚惶诚恐,这么贵重的东西谁敢收? “嗯?”那少年陡然变脸,看向二人,疑问的语气听起来不容抗拒。 白建章:“……收收收。”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不收赔礼还不行。 云团懵懵懂懂,小胖手举起来玉佩,瞪大眼睛细细地瞧。 环佩镂空雕刻着喜鹊登梅的图案,白玉莹润无暇,透过它,林捕头又回忆起月余前的事情。 潮湿灰暗的地牢里,身着囚衣、憔悴不堪的陆县令和陆夫人眼中闪着泪光,奉上这块环佩: “望元恺庇护一二……” 想到还有另外两个不知流落到何处,林元恺心头掠过一阵惆怅。 “哥哥,谢谢你……”云团探身过去,轻轻抱了抱林捕头的脖子,忽闪忽闪的黑眼睛看着他,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二位可以回去了。”林捕头一秒换脸,又成了冷心冷面的捕头。 “是是是,这就走。” “娃娃很可爱,好好抚养长大,你们的福气在后头。”他又补了一句。 “是是是!”夫妻二人点头如捣蒜。 林元恺大踏步走出偏房,对一排捕快大声宣布: “罪臣之女并不在此处,即刻前往别处搜查!” “林捕头,”那个挨了一脚的大胡茬急道,“刚刚那个什么叫白团子的,有很大嫌疑呀。” 林捕头少年老成,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本捕头亲自审查的,你还有疑问?” 大胡茬连忙低头:“不敢不敢。” “还不快走。” “是是是!” 于是呼啦啦一阵,大胡茬手脚并用爬上马,往地上啐了一口:真他娘的晦气,什么没捞着还挨一顿踹! 林捕头翻身上马,勒住缰绳,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云团一眼。 呵,不愧被叫做白团子,真跟白面团子一样。 林元恺一声呼和,引着众位官差出村去了。 罗惠兰紧紧将云团抱在怀里,一股失而复得的激动心情,眼泪还是扑簌簌地往下掉: “娘的乖女儿啊……” 白建章被弄得一头雾水,本来以为大祸临头了,没想到啥事没发生,还白得了一块美玉。 他盯着这环佩若有所思,对罗惠兰道:“这玉好好放起来,不要让人知道。” 罗惠兰点点头,仔细收好。 夫妻两个抱着女儿回到家,大牛三兄弟赶紧围上来:“妹妹没事吧?” 云团小脑袋依偎在罗氏怀里,不复刚才发糖时的活跃,大牛心疼地摸摸她的头:“爹,妹妹被吓坏了。” 白二狗摸摸云团发红的脸蛋,怒冲冲地说:“脸都被捏红了,这群不干人事的狗官!” 云团忙解释:“二哥,有个官差哥哥很好的,还给我擦眼泪呢。” 二狗挠挠头:“真的?那还是有些好官差的。” 白三羊哭得眼睛都肿了,看到妹妹平安无事回来了,眼泪还在流,仿佛被抓的不是云团,而是他一样。 云团乖乖地走过去,拉了三哥哥的手:“三哥,别哭,团团给你擦擦。” 说着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三羊脸上的泪痕,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学着那林元恺的方式安慰自家哥哥。 三羊哇地一声,抱住云团哭得更狠了:“妹妹,哥哥不好,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不哭不哭。”云团像个小大人一样,耐心而温柔地拍着三羊的背。 白三羊渐渐止了哭,抿着嘴,脑瓜子里萌生出一个想法。 历经一场有惊无险的波折,一家人感情更深厚了,都十分珍惜难得的安宁日子。 张周氏欢天喜地等了一天,只等到了“白家闺女不是罪臣之女”的消息。 她失望得不行,嘴角都要撇上天了,说:“我说呢,看她那没福气的样子也不像县令千金。” 在宋家的帮助下,白建章加快速度犁地挖池塘,等地犁好了,池塘也挖得差不多了,约莫有半分地的面积,深约到大腿。白建章砍来竹子,沿着岸边围了个竹篱笆,又从山上移了棵小桑树种在岸边。 原来一下雨就积水发臭的烂水坑,如今变的有水有田有树,待到绿苗冒出、桑树长高,这里将会是一片静谧祥和的田园风光。 这些做完,剩下的播种的事情交给罗惠兰和两个儿子,白建章则准备动身回老家接父母过来。 他跟媳妇商量了一下,这次带着云团一起过去,也顺便躲一躲这阵子的搜查。前一次遇到好人给遮掩过去,后面要是再有人来搜查,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云团高兴地不得了,背上娘亲给她做的布兜,里面装了好吃的,坐上爹爹从宋家借来的牛车,出发去白家村接爷爷奶奶去了。 第20章 白家村 白家村距离这里百十里路,父女两个乘着牛车晓行夜住,三四天路程就能赶到。 云团一路游玩,正值春日风光,路上草长莺飞,蝶飞蜂舞,迎面都是和煦的春风和沁人心脾的花香。 “爹爹,好好玩啊,以后爹爹也带团团出来玩好不好?”云团摇晃着小脑袋说,迎着阳光的面庞,让她的笑容更加耀眼了。 白建章赶着车,笑着说:“你呀,就是见得少,以后见得多了,就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了。” 路遇一丛野蔷薇,云团兴高采烈地去采花,白建章则放牛去吃草。 “一朵红的,一朵粉的,一朵白的,再来一朵红的……”云团认认真真地采花,突然脚下一滑,云团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哟,这是什么?”云团在地上摸了摸,摸到一把褐色的小圆球。 正疑惑间,忽然脑海里传来莲莲的声音: “团团。” 云团还坐在地上,惊喜道:“莲莲!你醒啦?” “嗯,我醒了,你可捡到宝贝种子啦,悄咪咪放到我这里种,别让爹爹发现哦。” 云团立即缩了缩脖子,张大眼睛四处一望,还好还好,爹爹在不远处喂牛呐。 云团握住种子,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种子已经不见啦。 “好啦,现在,往前走十步。” 云团乖乖按照莲莲的话往前爬了一段距离,看到一株绿色的草,周围没有其他的杂草,悄悄长在蔷薇丛下面。 “这是什么?”云团问。 “叫你爹爹来,他知道的。”莲莲说完,好像又睡过去了。 云团叫来爹爹,白建章扒开一看,忽地瞪大了双眼:“这是人参啊!” 人参?人参是什么?云团不知道,但好像是跟金元宝一样宝贝的东西。太好啦,她又帮爹爹找到宝贝啦。 白建章小心翼翼将人参挖了出来,看这品相,得有百年的时间了。这人参长在这么隐秘的地方,所以才没被人发现,没想到自家闺女过来采花,给找到了。 他不禁打量了下一旁捧着花的女儿,她真的不是福星下凡吗? “爹爹,人参有什么用?”云团问。 “人参,可以用来治病的。” 哦原来如此,那可真是个宝贝,怪不得莲莲让自己挖出来呢。 父女俩继续赶路,很快到了白家村。 在云团的印象中,白家村一定很漂亮,小河边盛开着花花。没想到这里满目荒凉,零星的几棵树,树皮也都被扒光了。 重回故地,白建章无限感慨涌上心头。村边几十年的大柳树,已经被砍了;村边和田地里,已经和河水连成一片;村子里的房屋塌的塌,倒的倒,没有一丝人气。 整个村子里的人,没剩下几户了。 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阵争吵的人声,而且好像是从自家的方向传来,白建章挥鞭加快速度。 果然,自家院子里正围了好些人。白建章定睛一看,正是他大伯那边的几个兄弟。 大伯家早几年就开始往外面走了,几个儿子听说在外面混的都不错,年年往家里送些钱来,大伯一家虽然收成不好,但在村里还能过得下去。 因为自己没出息,大伯一家不愿意跟自家继续走亲戚,爹娘生病的时候,白建章跪在大伯面前,都没有借到一文钱。 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来了? 人群中,白建章他娘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头发凌乱,一脸病容,但吵架的气势依然不弱: “凭什么给你们?我们两口子就算是死了,这地也不给你们!” “二婶子,现在二叔眼看是不行了,你还守着最后一点地契不交出来,你不给我们,难道要留给你娘家那边不成?告诉你们,这地姓白,可不姓陈!”大伯家的大儿子气势汹汹,一点没有对长辈的尊敬,另外两个堂哥也都唾沫横飞的。 “这是我儿的地方,我要留给我儿子!”提到儿子,陈老太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和无助。 “你儿子?这么久了不回来,不知道死在外面没有。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来地契房契,等你们两口子一蹬腿,还有我们几兄弟给你们收尸呢。” “住口!”白建章再也听不下去,手握着鞭子就闯了进来。 第21章 人参 众人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这不是白建章吗?竟然没饿死在外面? 陈老太抖了一抖,不敢相信自己还能见到儿子,顿时没了争斗的气势,哀嚎一声哭了出来:“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你们想干什么?是想趁我不在家,逼死我爹娘是不是?!”白建章双眼冒火。 大堂哥脑子转的快,赶紧变了脸,笑道:“建章啊,你误会了,我们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二叔二婶病的严重,我们是想劝她卖了房子和地筹钱治病呢。” “用不着你操心!都给我滚!”白建章一点面子都不给,甩起鞭子赶人。 “哎哟,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可是你堂哥,上门来照顾下你爹娘,你不感恩不说,还赶人走,哪有你这样的?”大堂哥质问起来。 “之前我爹娘快病死的时候,我求到你们家,你们不仅一文钱不给,还要和我们断绝关系。现在,我们不求你们了,你们竟还贪心不足,要收走我们的地,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堂哥,都滚!” 白建章暴怒起来,鞭子乱挥,几个堂哥都被他这疯魔的样子吓到了,纷纷逃窜出去。 “哼!给脸不要脸,以后走着瞧!”几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儿,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爹娘都要被他们逼死了!” “娘,爹呢?”白建章急问。 “在屋里呢,快不行了,你去看看吧。”陈老太捂着脸说。 车上的云团一听,就紧张起来,她不希望爷爷和祖祖一样离开。脑瓜子转了转,她爬回车内翻出了一个小布包。 屋内,白老头奄奄一息,白建章抱起父亲要去看郎中,被他娘拦住: “章子,别费劲了,不一定瞧的好,而且咱家也没有钱看大夫了。” 白建章一愣,他来时也没有带多少银子,三两银子都在家里放着呢,拉着爹回去,不知道爹路上能不能撑的下来呢 白建章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要是自己能挣钱,爹也不至于病这么重都看不了大夫。正焦急无奈时,云团手里捧着个布包走进来: “爹爹,人参,给爷爷吃,能治病。” 陈老太揉了揉眼睛,这是谁家孩子啊?莫不是天上的仙童下来了? 白建章眼睛一亮,对啊,还有个人参!真是救了命了。他赶紧拿了人参到厨房,小心地切了几片,给他爹熬人参汤喝。 一口人参汤下肚,白老头果然悠悠醒来,一睁眼就落了眼泪:“章子,你回来了?” “是,爹,我在外面扎了根,回来接你和娘了。” 人参果然有奇效,白老头醒来之后,不仅能说话了,整个人气色都好了。白建章又拿出带来的口粮,去厨房煮了些汤饭,端给爹娘吃。 云团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帮着爹爹忙活。 陈老太和白老头看着跟在儿子屁股后面叫爹的小女娃,不知道儿子怎么走了一个多月多了个女儿。 白建章悄悄告诉二老:“这是我路上捡来的孩子,没爹没娘,我当女儿养了。” 陈老太看着这女孩,十分乖巧懂事,长相也讨人喜欢,当即搂在怀里: “哎哟,我三个孙子,正欠孙女呢。乖乖,叫奶奶。” 云团一开始有些认生,现在熟悉了,奶呼呼地喊“爷爷”、“奶奶”,喊得老两口心里暖烘烘的。没想到自己不仅能再见到儿子,还能有这个漂亮的孙女,这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爹,娘,怎么几个堂哥都过来了?他们不是早就搬走了吗?” 白老头叹息一声:“你大堂哥几兄弟这次回来,就是要接你大伯大伯娘走的。只是走之前,他想把家里的几块地卖了。他看咱们家你不在,我又快死了,便想把这地收回去。” 白建章一拳捶在炕上,“真是太过分了,这还是亲戚吗?爹,娘,你们跟儿子搬出去吧,儿子在青云县落了脚,不仅有房子住,还买了田地。” “爹爹还挖了池塘,里面还有鱼呢。”云团骄傲地说。 “章子,你过得好爹心里高兴,可是爹过去了,这一身的病不是拖累你们吗?”白老头担忧起来。 “爹,你说哪里话,再穷再苦也不能不管爹娘啊。儿子把您接过去,一定能把病治好,你以后还要当太爷爷、太姥爷呢!”白建章眼角含泪说道。 “好,好,我这就收拾收拾,跟你们搬家过去。”陈老太高兴地眼泪都流了出来。 另一边,白建章大伯一家也收拾齐整,出发前往青云县,他们的新家正好也是在青云县。 第22章 神奇耗子药 话说白建章出发之后,罗惠兰带着儿子就在家中耕种、打理,每天早出晚归,不仅田里料理的妥妥当当,家里面也收拾的十分漂亮。 当初因为是荒废的房屋,四周好大一片宅基地也都一并卖给了白家,因此他们家周围的土地都可以使用。 门前被她用篱笆围了个院子,院子里翻了块土地准备给女儿种花;角落里围了一个鸡棚,小鸡仔就放在里面养;屋子后面也翻了土地,撒上菜种子,以后就不用到处挖野菜吃了。 白大牛和白二狗更是从山上挖来好些种类的花草树木,种在自家前后。 张周氏看得眼红心热的。要不是这外来的白家人,这片地方都是自家的。上次那几个官差怎么不把白家的小闺女抓走,把白家人都抓走,抓走了这地方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这官差真是不办人事! 张周氏越想越气,趁着夜晚大家都睡了,偷偷拿了拌了耗子药的鸡食撒到白家的院子里。 “哼!叫你罗惠兰嘚瑟,明天养的鸡就全都死翘翘。” 第二天,罗惠兰照例先去鸡棚里喂食,没想到刚买回来只有一个拳头大的小鸡仔,长得飞快,现在快有两个拳头大了。 “哎哟,这鸡怎么长那么快,一夜之间个子窜了不少呢。”罗惠兰乐呵地不行,再过几个月,小鸡就能下蛋了,到时候自家几个孩子,每天都能吃上鸡蛋。 张周氏一整天都有意无意地路过白家的院子,偏头打听,分明听见小鸡仔叽叽地欢快叫声,她万分不解: 咋回事?难道是下的药太少了? 当天晚上,张周氏又拌了满满一盆鸡食,专门等到子时全村都睡的时候,来到白家院子全都撒下去。 “这下我看你的鸡还能活不!” 接连两夜,张周氏都没能好好睡觉。第二天一起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困得不行。她儿子张丰收疑惑问道: “娘,你眼圈怎么这么黑?夜里偷鸡去了?” “臭小子!不会说话就闭嘴。”张周氏揉揉眼睛,吃过早饭又窜到白家那边,正巧看到宋嫂子在白家院子站着,和那罗惠兰似乎在聊什么。 “好呀!终于都药死了吧?我得过去瞧瞧。” 说着,张周氏来到了白家的篱笆外面,嘴角一挑:“怎么了宋嫂子,有什么热闹啊?看你俩聊得挺欢啊。” 罗惠兰一看是这个女人,就不怎么搭理。 宋婶子为人客气,说道:“是有件稀奇事,罗妹妹家养的鸡,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长得飞快,一天一个样子,我正跟她讨教如何养鸡呢。” 什么?鸡还没死,竟还长得飞快? 张周氏伸头一看,可不是吗?前两天还是一只手大的小鸡仔,现在长得快有她的脚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家的耗子药根本没毒,还能让鸡长得快? 张周氏压下心中的疑惑,默默回家去。拿出那剩下的耗子药,闻了闻,想了想,脸上显出一阵窃喜,都给拌了鸡食鸭食。 这么神奇的耗子药,得给自家的鸡鸭都吃点,说不定一夜之间就长成大鸡大鸭了! “咯咯咯,快来吃,多吃点,明天就开始下蛋。”张周氏喂了鸡鸭,心满意足去睡觉。 第二天,还在补觉的她,被自家儿子大力摇醒:“娘!快起来,出大事啦!” 张周氏醒来,激动道:“啥大事?是不是咱家的鸡鸭全都长大了?” 张丰收两条眉毛都耷拉下来:“什么呀?咱们鸡鸭全死了!” 轰隆!张周氏仿佛脑门上被劈了一道雷,她鞋都顾不上穿,跑到院子里。 只见满院子都是死去的鸡鸭,伸着腿,东一只、西一只。 第23章 霸气奶奶 “哎哟我的鸡啊!我的鸭啊!这可怎么办啊?这都是我用银子买来的呀,就指着它们下蛋去卖呢!” 张周氏往地上一坐,也不管地上的鸡屎鸭屎,捶足顿胸地哭喊:“老天爷你怎么不长眼啊!不让白家的鸡死,偏让我家的鸡死!你怎么对得起我家男人啊!” 话音刚落,突然轰隆一声,青天白日竟然打起雷了!吓得张周氏一骨碌爬起来,捂着嘴手直抖:“老天爷,都怪我嘴上没把门的,不小心把你也骂了,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啊,我自打嘴巴子。” 说着,在张丰收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张周氏一巴掌接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 他娘是被刺激疯了吗? 另一边,白建章将家里收拾好,让爹娘和云团都坐进牛车,准备回葫芦村了。 好巧不巧,他大伯一家也正巧往外走,两家人走的还是同一个方向。 白老头名叫白楠,娶的陈氏名陈翠莲,也就是云团现在的奶奶。夫妻两个育有一儿两女,两个女儿都远嫁外地,常年不回家。 白老头的大哥名叫白杉,娶妻刘氏,育有三个儿子。老大白建金,娶妻小刘氏,育有一儿一女;老二白建银,娶妻小陈氏,育有两个女儿;老三白建贵,娶妻胡氏,尚未生育。 早年间,老大白建金外出闯荡,在外面立了足,将二弟白建银也带了过去。这两年又将白建贵领了过去,还在那边娶了妻。兄弟三个在村里算是有本事的,向来看不起白建章一家。 白杉虽然和白楠是亲兄弟,但因为小时候爹让弟弟去读书识字,让他在家里干活,心里生了怨恨,和弟弟很不睦。爹娘去世之后,两家人来往更少,还不如邻居亲近。 白老头病重的时候,他大哥白杉的媳妇刘老太不让借钱,导致两家直接决裂了。 刘老太和陈老太两个人更是水火不容,妯娌之间吵了几十年。 刘老太自恃三个儿子,已经压了陈老太一头;而且自家三个儿子都争气,都比白建章强,这些年更不把陈老太放在眼里。 如今看着陈老太的驴车跟在他们的牛车后面,刘老太朝后坐,陈老太朝前坐,两妯娌面对面,很快掐了起来。 刘老太看穷亲戚跟着自家就不爽: “弟妹啊,你们这是狗皮膏药啊?怎么搬家了还跟着我们,不会是想上我们家打秋风吧?” “去你娘的!我去你家打秋风?你没看到那天你几个儿子上我家来抢地契嘞?知道的说是侄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强盗嘞!” 陈老太有儿子在身边,底气都足了很多,出口毫不客气,看得云团一脸佩服:自家奶奶的战斗力不弱啊,比娘亲还厉害呢! “我儿子那是怕你拿回去补贴你娘家!”刘老太眼尖地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奶娃,问道:“哪里捡来的奶娃?自己一家人都要饿死了,还捡娃娃,我看你是叭拉狗咬月亮——不知天多高!” 陈老太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她连忙用手捂住云团的耳朵,不让她听到这些话,一面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听那老妖婆子胡说,你就是俺的亲孙女!” 云团很配合地点点头,圆滚滚地站起来,小手一背,气势凌人地说道:“老妖婆,你胡说!” 刘老太气得横眉倒竖:“骂谁老妖婆呢,你个小兔崽子……” 一句话没骂完,陈老太已经脱了草鞋隔空甩过去,正中刘老太的嘴巴子。 云团震惊:她奶奶真是投掷高手! “哎哟!你敢扔我,我是你大嫂!”刘老太气急,伸手把自己的鞋扒拉下来扔过去,趴地一声落在云团家的驴车上,陈老太眼疾手快捡起来,往一边远远扔出去。 “哎你!还我鞋子!” “你个老妖婆,看你穿什么!”陈老太哈哈大笑。 陈老太扔的是草鞋,反正也快散了,不要也罢;刘老太因为搬家,今天全身穿的都是簇新的衣裳,鞋子也是新做的布鞋,那可舍不得扔,急忙叫大儿子停车去捡鞋。 谁知道她家拉车的牛不知道怎么抽了风,突然加快速度疯狂朝前跑,刘老太和白大伯差点给颠出去。 “哎哟老天,这牛是肿么了?!” 白大伯家的车一路飞奔,绝尘而去,一会就没影儿了。 陈老太还纳闷呢:这守财奴老妖婆,平时一棵烂菜叶子也舍不得丢,新鞋就不要了? 没一会,白建金的牛又掉头疯狂往回跑,路过云团家驴车的时候,陈老太看见大嫂一家人被颠得东倒西歪,刘老太在车上像个破麻袋一样一颠一尺多高,一身骨架子都快晃荡散了。 “哎哟喂,老大,老大快停车,你爹和你娘快被颠死了!” “哈哈哈哈哈,这老妖婆,遭报应了吧!”陈老太开怀大笑,觉得骂一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见到儿子和孙女后,整个人都更精神了,身体也舒服了,好像病痛消失了一样。 白家的车因而超越了大伯家的牛车,远远走在了前面。 云团对自家奶奶一脸崇拜:“奶,你真厉害!” 陈老太更加嘚瑟了:“你奶厉害的还在后面呢!以后谁敢欺负你,跟奶奶说,奶骂死他!” 陈老太已经知道,救了自家老头子命的人参,可是这个小孙女找到的。要不是小孙女,老头子早就一命呜呼了。她从心里眼里感激这个白白胖胖小孙女,打定主意当成亲孙女看待。 爷孙四人很快返回了葫芦村,一到家白建章就赶去请郎中。陈老太则牵着云团的手将三间茅草房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给看了个遍,脸上掩不住的喜悦,嘴里不住地赞叹: “好啊,好啊,儿媳妇你们算是立住脚了。这房子、这菜园子,打理的多排场!看这鸡,长得多壮实!” “门前一棵桂花树,招贵气!柿子树事事如意!好,好,是个兴旺的样子!” 陈老太激动的不行,要不是罗惠兰拦着,还要跑去田里看看呢。 不多久白建章领着郎中过来了。郎中给白老头看了看,摇了摇头: “老爷子病拖得挺久了,要想根治,得不少银子呢。” 第24章 运气太好了 “不碍事,多少银子我们都治病。”白建章道。 郎中看他一眼,悄悄拉到角落里说:“要人参,你买得起不?” 白建章两眼一喜:“买得起,买得起!” 正好路上挖了一根,本来想卖钱呢,现在正好来治病吧。 “当真?其他的药材也不便宜呢,要治好,十两银子打不住。” 有了人参,白建章十分有底气,当即就让郎中开药方抓药。 郎中看完白老头,白建章又让给他娘看看。 陈老太:“我身体好着呢!还能跟你大伯娘骂上个三天三夜,不用瞧!” 结果刚说完话,陈老太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倒地,吓得云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奶奶!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还要护着团团呢!” 郎中把了把脉说道:“老太太也是血气不足,这几天又劳累,肝火旺盛,也需要药材进补一下。”也开了药方让去抓药。 幸好,云团放了心。她家有人参,奶奶喝了就没事了。而且莲莲那里还种了好多人参,这几天都发芽啦。 莲莲说了,等人参长成了,可以拿出去卖,能卖好多钱钱,到时候就能给爷爷奶奶买好吃的、买好衣服穿、买好鞋子穿。 “平时的吃食也得跟得上,要不然吃再多药都不行。”郎中撂下最后一句话,打眼瞄了下这家人的破茅草屋,摇了摇头离开了。 白建章掂量掂量手里的银子,这剩下的三两多银子,也只够个爹娘抓药的,那全家人的口粮还是个问题。 第二天,他就跟着宋安邦准备上山打猎去。 葫芦村的人靠山,平时农闲的时候,就会上山打个鸟、弄个陷阱,搞点猎物补贴家用,也改善下伙食。 白建章从小生活在水边,对于打猎不甚了解。但是入乡随俗,他决定跟着宋安邦这个老大哥好好学学打猎的本事。 葫芦村背靠大山,山上常年有野物活动,听说深山里面还有猛兽,但少有人碰到过。 山色清幽,最近好多人家还在忙着田地的事情,没多少上山的。宋安邦领着白建章往深山里面走。 “越往里面越能打到野物,但遇到猛兽的可能也越大……”他轻手轻脚,边走边注意聆听,好像怕惊扰到什么。 “我可跟你说,打猎方面我可是一把好手,在葫芦村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你好好跟着我学,保准你吃肉不愁……”宋安邦压低声音,既怕惊扰野物,又忍不住吹吹牛皮。 白建章跟着他这样走了快一个时辰,连个鸟都没见到。 “宋哥啊,要不咱们弄个陷阱吧。”白建章提议道。 他心说弄几个陷阱说不定都比自己找猎物效率高。 宋安邦头也不会地摆摆手说:“你不懂,打猎得有耐心……” 他继续在草丛里探头探脑,锐利的眼神缓慢扫过面前的树木草丛,仿佛一个蚊子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宋安邦敛气息神,凭着直觉,他感觉离猎物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脚步更加轻,生怕踩到枯枝落叶。 “哥。”白建章冷不丁地在后面叫了他一声,宋安邦目视前方紧急嘘了一声,“别出声!” “哥,你快看看啊。”白建章声音不带变小的,宋安邦有些急了,这个徒弟怎么一点也不听话。 可是刚转回头,他脸上的急气就荡然无存,整个人愣住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白建章,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抓了一只…… 一只肥美的兔子。 “我捡到兔子啦!”白建章憨憨地笑道。 “你……你怎么捡到的?我在你前面怎么没看到?” “我也不知道,一低头就看到一只兔子,随手就抓了起来。” 宋安邦:“……” 算你小子运气好。遇到兔子不说,兔子还不知道跑。 但打猎总不能一直靠运气吧?总得靠技术吧。 宋安邦自我安慰了一下,继续猫着腰前进。 没走多远,又听见白建章在后面叫:“哥!” “你有完没完……”一回头,宋安邦差点吓尿了裤子。 白建章手里举着一条黑蛇,软踏踏地耷拉着,好像已经断气了。 “你从哪弄条蛇来?!” “我没弄啊,走着走着就看见脚边一条黑蛇,我就捡了起来。”白建章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平常,好像捡的不是蛇,而是一块石头一样。 “……你也是憨胆大,要是有毒咬你一口怎么办?”宋安邦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没事,这种黑蛇没毒的,而且刚断气。”白建章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宋安邦定定心神,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事不过三,打猎还是得靠技术。 又走了一段路,宋安邦一直没听见后面叫哥了,他终于放了心:看吧,运气不是一直都在的。 正当他要回头传授一下自己的打猎经验时,一回头,哪还有什么人影? 宋安邦慌了,这可怎么办,第一次带人上山,就把人弄丢了,回去怎么和罗家妹子交代啊? “章子!章子兄弟!你跑哪去了?” 低声喊了一句,没人回应。宋安邦心不由得砰砰跳了起来。今天为了彰显自己的打猎本事,他带着白建章往深山里面走了走。 此刻身边的陪伴突然消失,徒留他自己,顿时一种孤独和恐惧感沿着背脊爬上去。 “兄弟啊……你在哪里?可别吓我。”宋安邦觉得事情也太诡异了,都要哭了。 “我在这呢。”右边传来了白建章的声音,宋安邦一颗心落了肚,随即又有些生气,甩着步子走过去,要好好问问他为什么不跟紧自己,多么危险啊! 绕过荆棘丛,宋安邦彻底傻眼了。 白建章正蹲在一片蘑菇丛前手忙脚乱地采蘑菇呢。 那真是好大的一片蘑菇啊,最大的长得都有他手掌大了。 “宋哥,快来采,这好多蘑菇啊!”白建章喜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第25章 跟踪 这蘑菇晒干拿去镇上卖,不都是钱吗?家里孩子也爱吃。 宋安邦木了一瞬,才想起来拿下背篓,上前跟白建章一起采蘑菇。两人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背篓就装满了,还剩下好大一片呢。 “我说白家兄弟,你这啥眼神啊?”其实宋安邦心里想问的是:你这啥运气啊? 可是他不愿意承认别人运气比他好,于是换了个说辞。 “嘿嘿,我也不知道,一转脸就看到这一片蘑菇了。”白建章龇着个大牙,满面红光,起身将背篓背在身上。 真好,第一次进山打猎就这么多收获,嘿嘿。 “走啊宋哥,继续往里面看看,这片蘑菇明天咱们再来采。” 宋安邦不得不服气:“你头里走吧,我跟着你。” 白建章也不作假,抬腿往前迈去。他现在觉得,靠山居住真好,山里面遍地都是宝贝。 在白建章的带领下,两人在深山里面乱窜一通,最后一人手提两个肥美的野兔、两只野鸡,脱了衣服兜了一包野鸡蛋,背上背着一筐野蘑菇,乐呵呵地下山去了。 一开始宋安邦还有些不服气,但后面就真香了,跟着白建章捡捡捡,笑得比白建章还开心。 “章子,明天咱还来捡宝贝吧!”宋安邦微笑相约。 “好!” 要不是手里都提着东西,两人恨不得都手挽手了。 嗯,运气特别好的时候,连硬汉都能给你化出一身柔情来。 罗惠兰带着儿子下地打理,照顾爷奶的任务就落在云团和三羊的肩上。 接连几天,云团都乖乖陪在爷爷奶奶跟前。渴了给他们倒水,冷了给他们盖被。虽然才三岁,但看起来很有照顾人的经验了。 白老头和陈老太都很欣慰,觉得这个孙女聪明又孝顺。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云团从祖祖那里学到的。 祖祖病重的时候,云团一个三岁小娃就是这样陪在祖祖身边,她因此也知道了如何照顾生病的人。 这几天陈老太的脸上都是喜色。不仅因为老伴的身体越来越好了,还因为儿子学打猎很有成效,每天都能带回来不少猎物。 要早知道这样,她早搬过来了,谁成想住山边能这么好? 有了野物,白家人伙食改善不少。上次进山砍竹子捡到的兔子,就是一家人唯一的肉食了,也早就吃完了,好一阵子没见荤腥。 这次白建章带回来的猎物,不仅能吃,还能卖。尤其是那黑蛇,蛇胆拿到街上卖了一两银子,加上野兔蘑菇鸡蛋卖的钱,零零散散也有快三两了。 这下一家人半年的口粮就都够了。 罗惠兰晚上就着野鸡汤,用粗面做了手擀面,从菜园子里拔了几颗白菜放进去煮,咕嘟咕嘟,鲜香嫩滑的鸡汤面就出锅了。 白老头坐在床边呼噜呼噜吃面条,吃着吃着就擦擦浑浊的眼泪。他没想到,自己家还能有吃鸡汤面的时候,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啊。 眼看着儿子媳妇勤奋肯干,日子蒸蒸日上,他也受到了鼓舞,一定要把病养好,也给家里出一份力。 他们家,不比大哥家差。 翌日一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宋安邦已经带齐了装备,早早等在了白家的篱笆院外。 白建章帮媳妇挑完水,匆匆背上背篓准备出发。 然而出发之前,腿上又多了个挂件。 云团抱着不撒手:“爹爹,让团团也跟着去吧?” 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你,好像下一秒你摇头之后,就要掉金豆豆。 看得一旁的宋安邦不自觉地一脸傻笑,还是闺女亲人。 “章子,带上团团吧,这几年也没听说人见到野兽的,就当带孩子玩了。” 陈老太已经可以下地帮媳妇忙活了,也说:“章子,带团子去吧,这几天在我俩身边也闷得慌。” 白建章低头朝女儿一笑:“那好吧,要乖哦。” 此言一出,白二狗又跳了出来:“爹,顺便把我也带上吧,我可以照顾妹妹。” 其实是他不想跟着白大牛再下地干活了。 白建章觉得自己打猎顾不到闺女,可以让二狗看着,于是点点头:“行吧行吧。” 于是,宋安邦领着白家两个男人并糯叽叽小云团开路上山去了。 从入山处刚走进去,后面草垛边就闪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正是被牛牛拱下水的张山。 第26章 遇蛇 他看宋安邦带着白家人进山后,悄摸摸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也进了山。 自从上次去竹林碰到大青蛇后,他再也不敢独自上山了。 然而这几天,他听人说白建章宋安邦两小子,每天上山都满载而归。但其他上山的人,几乎都空手而归。 他十分纳闷,联想起来上次白建章找到了山上的竹林,那这次,说不定也是发现了什么好地方,有好多野物。 于是他决定偷偷尾随。 然而刚进深山没多久,他就跟丢了人。正四处张望找人呢,突然宋安邦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顶着一张死人脸看着他,差点把他魂给吓出来。 “哎哟我去……梆子你要吓死我!”张山拍着胸脯说。 宋安邦冷冷问他:“说,偷摸跟着我们干什么?” 张山摸摸鼻子:“我……谁跟着你们了?我也进山打猎!” “山上那么多条路,你偏偏跟我们一起?”宋安邦斜着眼看他,心想这小子一定不怀好意,想趁机捡宝贝。 宝贝就他跟白建章捡都够了,他可不想多一个人。 “我就是凑巧而已。”张山嘴硬。 “那你往那边去,别跟我们一起。”宋安邦手一指,指了个相反的方向。 张山望着莽莽深林,脑海里不由地又闪现出那条手臂粗的青蛇。 他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到白家人一大二小都盯着自己看。 “去就去!”总不能在孩子面前露怯吧?张山抬脚就去另一边了。 “走吧。”宋安邦打发走了张山,满面笑容地招呼众人往前走。 然而没走多远,就听到张山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调听起来好像姑娘遇到了流氓似的,可见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白建章连忙捂住女儿的耳朵,可不能吓到自家奶团了。 白二狗紧紧抱住老爹的大腿,恨不得顺着腿爬上去。 就见张山跟个跳蚤一样,一蹦三尺高,从另一边飞奔过来,满脸惊恐,好像后面有鬼追一样。 “有蛇!大蛇!好大的蛇……俺滴娘嘞!”张山一个箭步就躲到了宋安邦身后。 宋安邦朝他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人长得五大三粗的,没想到胆子那么小一点,估计也就芝麻大吧? “不就是蛇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打猎还能怕蛇不成?看我去把它收了去,回头也卖个蛇胆。”宋安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今天还是好运气啊,这条蛇一定要拿下。 白建章担心自家娃娃,领着他们在空地上等着。 宋哥的打猎技术虽然他还没有见识到,但在连日的念叨下,他已经深信宋安邦的技艺了。 然而还没等他缓口气,宋安邦也大叫着从那边跑了过来,惊恐程度不亚于刚才的张山。 “真是好大的蛇啊!”宋安邦大睁着双眼,鞋差点跑掉。 “是吧?是吧?我就说可大了,都要成精了!”张山好像找到了知己。 白建章和白二狗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安邦。 这人昨天还说自己打过老虎、猎过野猪呢。 宋安邦面色由恐惧转为羞愧,慢慢有些红了。 “我是没准备好。这一次,我跟你们讲,我一刀斩蛇首!” 没有人拦着他。 张山更巴不得他赶紧去斩蛇,永绝后患。 宋安邦定定心神,一手握刀,一手握铲,深呼一口气后再次上阵。 这次他往里面走的时间长些。 白二狗看得手脚发麻,好像脚底下就有蛇要往他身上爬似的。 他现在十分羡慕妹妹,可以被老爹抱着,脚都不用沾地。 宋安邦的身影渐渐隐入灌木。 第27章 献花 然而,没有意外地,尖叫声再次响起。 这次他叫的比张山还要惨烈,伴随着他的叫声,宋安邦从草丛里窜了出来,边跑边往后面看。 在他身后,草丛沙沙沙地起起伏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突然草障分开,一条昂然挺立的蛇头现身在宋安邦身后,似有成年人手臂粗,大张着嘴,鲜红的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 “啊……啊……娘啊!”宋安邦喉咙都要喊破了。 此时他无比的后悔,逞什么能啊,活着不好吗? 扑通一声,张山看了一眼,就直挺挺往后倒去。 “快跑啊!蛇精撵人啦!”宋安邦大叫一声,撒丫子往山下跑去。 大蛇停顿一下,没有追赶宋安邦,反而往白建章几人这边爬来,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白二狗反应迅速,七手八脚就爬上了旁边的大树。 “爹啊,快把妹妹递给我!”白二狗喊。 但却来不及了,大蛇转瞬之间就来到了白建章面前,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大蛇昂起蛇头,个头甚至高出白建章。 他一颗心沉到最底。如果蛇吃他,吞下去也得好一会时间,二狗就能趁机带着闺女下山。 好吧,那就吃他好了。 “嘶!”地一声,它大张蛇口,一股气体迎面喷来,吹得白建章睁不开眼。 好在,可能因为吃的比较健康绿色,这家伙没什么口气。 “哇!” 一个娃娃音在耳边响起,好像是奶娃娃在故意吓人,但实在恐怖不起来,反而可爱的不行。 白建章睁开眼,就看到闺女学着大蛇的样子,大张着嘴,朝大蛇哇哇叫。 她甚至还学大蛇吐了吐舌头。 白建章:“……” 大蛇:…… 这小娃娃是真不知道害怕啊。 大蛇合上了大嘴,歪着头看云团,左歪歪,右歪歪,好像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在这片林子里,可没谁敢对自己张嘴呢。 云团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大东西可真有趣。 她伸手从布兜里掏出来一只鸡腿,直接塞进了大蛇的嘴里。 “大怪物,给你吃。” 那是陈老太舍不得吃偷偷留给她的。 大蛇:……这啥?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快吓尿的白二狗此时无比的震惊,全村人的胆子都长他妹身上了吧? 白建章已经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呆愣愣抱着笑嘻嘻的云团,站在那里看大蛇吃鸡腿。 他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大蛇吞完鸡腿,整只蛇都开心了,蛇头很有节奏地摇来晃去,好像在跳舞。 白建章:…… 这蛇怕不是喝醉了酒? 大蛇的样子逗笑了云团,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随着节奏在她爹怀里也扭了起来。 一蛇一娃跳了半天舞。 全程白建章一动也不敢动。 似乎觉得到了时辰,大蛇一个摆尾,完美结束了舞蹈。细细的蛇尾卷着一株花草,递到了云团面前。 “哇,谢谢你送的花花!”团子伸手接了过来。 大蛇心满意足,扭着蛇身往山林深处爬去,一转眼就没了影。 深山里恢复了寂静,一声鸟鸣才让白建章回了神。 闺女手里握着的那棵花草证明了刚才的事情不是幻觉。 那花草通体碧玉,叶片油亮,凹凸不平,在阳光下闪着光。顶端有几个花苞,尚未开花,但隐约能看到里面偏绿色的花瓣。 “爹爹,我们回家种花花吧。”云团蹭了蹭爹的脸颊,觉得汗津津的。 白二狗看蛇走远了,才从树上滑了下来,这才发觉衣服都要被汗水浸湿了。 他上前拍了拍张山的脸,“张叔,醒醒,下山了!” 张山惊醒过来,“蛇呢!蛇呢?” “蛇跑了。”白建章说,他现在也是惊魂未定,不敢再在山上逗留,匆匆带着儿女下山去。 张山腿还软着,看白建章走了,慌得跟投胎似的,忙跟了上去。 娘嘞,这山上是再也不敢来了,来一次碰一次蛇! 白建章也心有余悸,心想哪能一直有运气,上山捡猎物?看来以后靠打猎补贴家用的路子不太行了,得想想其他的法子。 回到家,云团和二狗就把花种在了院子里。云团手握水瓢浇水的时候,突然莲莲叫她: “团团,用我莲池里的水浇几滴。” 第28章 金祥云 云团悄咪咪看看四周,没人注意,于是就乖乖地从指尖撒了点莲池水给花草。 宋安邦吓得好几天不敢出门,再也没提上山打猎的事情。张山就更甚了,见到家里的麻绳都要蹦三尺高。 没过几天,大蛇送给云团的花就开了,花朵很大,看起来像是牡丹又像是茶花,一开始花瓣是偏淡绿色的,但是一开花见了阳光,颜色就慢慢变成嫩黄色,开久一点就变成金黄色。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朵金花。 不仅开花,花周围的土地上,还冒出了好多新的草芽,长了十来天,竟然都长了花苞了。 一家人都惊奇得不行,这花长得也太快了吧? 罗惠兰看得惊奇,她相信女儿福气好,这次进山,一定是蛇仙送的宝花。 陈老太稀奇的不得了,她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这种花呢,可真好看。夸来夸去,她嘴里也就只能说出“好看”二字来。 白老头就不一样了,他从小读过书认识字,给花取了个名字:金祥云。 这阵子云团也没闲着,闲时跟着三个哥哥挖了不少花草回来,小花园渐渐变得热闹。 大牛是种花的好手,什么花只要交到他手上,不论从哪里挖来的,都能给种活,白老头夸他继承了祖爷爷的手艺。 白家小花园盛开的同时,葫芦村其他农户家的花也开了。说来也巧,葫芦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花,有的种的比菜都多。所以白家弄个小花园,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不久,隔壁村的周家过来收花了。 罗惠兰这才知道,家家户户为啥都种花了。 宋嫂子家门口围了一片花园,种了一大片迎春花。一大早起来,她就喜滋滋的剪花、捆花,扎成整齐的花捆,等着周家人上门来取。 她见到白家院子里也开了花,大花朵子十分漂亮,便提醒道: “罗妹妹,你家花长得这样好,肯定能卖不少钱。等会周家人过来买花,你也卖啊?” 家家户户都在收获自家的花,有的摘下来,有的连根带土挖出来,摆放整齐。 罗惠兰心动了,要是真能卖出去,以后在家里种花也能赚点钱。 “周家人?他们做这生意?” “是啊,”宋嫂子一边忙活一边说,“咱们葫芦村隔壁不远,有个庄子,是京城大户人家的田庄,里面种了大片花田。这周家人虽然不是这大户人家的家仆,但是帮着管理花田。” “大户人家卖花有渠道,渐渐的周家就开始自己种花,收成之后混到大户人家的花里一起卖,能比别处卖的价格高些。” “但是他们自家田地有限,就也收些其他农户家里养的花。多亏了他们家,咱们手里才能有些进项呢!” 宋嫂子说这些的时候,面上喜滋滋的,但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悄悄加了一句:“这周家,就是张周氏的娘家。” 罗惠兰一听,就有些灰心了。但是她一向不轻易放弃,和云团商议之后,挖了一棵花苗,刚开一朵不大不小的花,上面还有俩花苞。 罗惠兰,将花苗根部用泥土包好,花朵用纱布罩起来,带着云团去了村里收花的地点。 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多人,都带着自家养的花,大部分是芍药花,还有杜鹃花、桃花枝、梅花枝,姹紫嫣红的,引来了些许蜜蜂和蝴蝶。 一个老把式正在忙着称重量。 收花的人是个健壮的汉子,穿的虽然不是绫罗绸缎,但看得出算是体面人。他不亲自干活,手指指点点,评价着家家户户送来的花,好的放在车前头,不好的往后面一撂。 宋嫂子的迎春花就被扔在了车尾,来人给了她十文钱,她笑呵呵接了。 罗惠兰拦住她:“这么多花就十文钱?” “这是预付,等花卖掉了,还有二十文钱呢。”宋嫂子说。 她家养的迎春花不值钱,全凭量多才卖了三十文钱。但这对于平时只靠种田的农户人家已经很好了。 另有好几户人家,捧着开着大红花的芍药过来,云团手指着说: “娘亲,快看,是芍药!” 罗惠兰很惊讶,这花她都不认识,但小女儿却认得。不过一想,人家是县令千金,从小什么花没见过,认识也正常。 罗惠兰牵着云团上前: “这位大哥,我们家也有花想卖……”罗惠兰话未说完,一个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哟!这谁啊我看看,”张周氏快步走了过来,今天她哥过来收花,那可是她长脸的好时机。 其实说实在的,村里人让着她,虽然是看在她丈夫的面子上,但更大的原因是她娘家人。 “这不是白娘子吗?”张周氏一脸的嘲讽,嚷嚷开了,“怎么你家讹我的钱这么快就花光了?卖花来补贴家用了?” 罗惠兰微微含了下巴。 “娘亲没有讹你,是你先弄伤了我的手。”云团不想自家娘受欺负,高高扬起小手,给众人展示。 但是她忘了,她的手已经好了,而且竟然一点疤也没有留下。 张周氏瞟一眼,立即嚷道:“哎哟哟,可不是弄伤你的小手了吗?我记得你爹嚷着说伤得多厉害,手要废了,活活要了我三百文钱呢!现在这手上,好的还真快,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这话里话外是说他们家讹人,划伤一点小口子都要赔钱。 罗惠兰将云团拉到身后,说道:“我今天是来卖花的,不说其他的事情。” 张周氏睨了她一眼,嘴角高高撇起。她身后的周明,就是今天的收花人,早就知道妹妹在这外来户人手里吃了亏。 葫芦村的人,谁敢不给妹妹面子? 他还说要过去帮妹妹出气呢,没想到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去去去,一边去!别影响我收花,一株不知道哪里挖来的破花也敢送到我面前寒碜人,没看到我这边都是按量收的吗?”周明扇子一挥,直接撵人。 兄妹俩一看就是一个娘胎出来的,说话都一个语气。 罗惠兰心里明镜似的,明显对方是给妹妹出气。 不收就不收罢了,她自己不会上街卖?又不是没卖过东西。 “哦,我不知道你家还有这规矩,那我就自己上街卖去,正好也省了你这中间的差价。”罗惠兰转身,领着云团就往回走。 “哎哟哟,听这大话说的,还自己卖,我看你一棵小草能卖给谁!”张周氏在后面拍着手叫骂,不住地出言讽刺。 云团回头朝她做个鬼脸,“略!”晃着两根小辫跑走了。 “死丫头!”张周氏咬牙切齿,这白家人就是跟她有仇! 第二天,白建章罗惠兰就带着领着大牛二狗,到镇上去抓药,顺便看看昨天挖的花能不能卖出去。 云团得知之后抱着爹爹的腿,眼巴巴地望着他:“爹爹~” “你也想去?”白建章低头问。 云团立即点了点头,生怕晚了就不让自己去了。 但白建章还是提前打听了一下,说是对陆县令家眷的搜查已经结束了,这才敢带着云团上街。 罗惠兰不放心,将小云团打扮成小男孩,穿上三羊的衣服,这才让上街。 白三羊倒是没闹着要跟上,这几天他跟着爷爷学了几个字,每天都聚精会神地在地上练字呢。 云团再次来到青云镇,各种店铺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今天街上人更多、似乎更热闹了,一问才知道,今天正赶上花会。 第29章 花街 夫妇两个也没想着花能卖掉,并未放在心上,打算先去抓药买粮食,让兄妹几个在原地等候。 云团乖乖地坐在石阶上,嘴里嚼着爹娘给她买的果子,两只小短腿有节奏地踢着。她喜欢上街,每次来爹娘都给她买好吃的,嘿嘿,真好。 大牛二狗蹲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穿着光鲜靓丽,女子头上还都插着鲜花,一个个面带喜色,都往一个方向去。 “这啥花啊?戴头上可真好看。”大牛看着行人傻笑。 “哥哥,是芍药花。”云团突然回答道,大牛、二狗都有些诧异。 “那这一朵呢?”大牛又指着一个行人抱着的花问。 “嗯,是二月兰。”云团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这花长得真不如莲莲那里的花。 “那这个呢?”二狗又指着一位姑娘头上戴的红花。 “映山红。” “这个? “白海棠。” “那朵粉色的呢?” “银红牡丹。” …… 两兄弟震惊了,妹妹怎么认识这么多花?光是认识都很难得了,关键她那小脑袋瓜还能记得住名字。 云团自顾自地吃果子,还不知道自家哥哥都开始崇拜自己了。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云团的祖祖就是种花爱好者,春夏秋冬都种花,云团耳濡目染,对这些花十分熟悉。 路过的行人扔了几支开的正艳的桃花,大牛喜滋滋捡起来,折了一小段插在自家妹妹头上。 “真好看,妹你戴什么花都好看。”大牛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妹又聪明又漂亮,谁家妹妹比得上? 云团绽放一抹甜笑,跟头上的桃花相映成辉。 “那咱家这朵,叫什么花?”二狗脑瓜子转了转,又问。 云团嚼着果子,皱起了眉头。这花她还真没见过,反正祖祖没有种过这种花。 “不知道,没见过这种花。” 大牛还在兀自感叹,二狗已经蠢蠢欲动了,他对大牛说: “哥,小妹见识过这么多花,唯独没见过咱家这朵,说明这是奇花呀,肯定能卖大钱!” 大牛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但是爹娘让他们在这里等呢。 二狗却已经抱了花,转身朝云团抬了抬下巴,眼睛亮亮的:“团团,走,咱们挣大钱去!” 云团一手一个果子,嘴巴塞得鼓鼓的,就像是一个小仓鼠:“好哇好哇!” 二狗牵起云团,对大牛交代道: “大哥,你就在这等爹娘吧,我跟小妹卖花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可不想错过,拉着云团一溜烟儿跑了。 白大牛:“……” 你们就这样抛下了我…… 正郁闷呢,云团又蹬蹬蹬跑回来,将一包果子塞给他:“大哥哥,让果子陪着你。” 大牛:“……” 让果子陪着他,而不是让他吃果子……好吧,大哥默默承受这一切。 二狗热血上头,总感觉自己这次能像上次卖野鸡蛋那样再创辉煌,拉着妹妹走了一阵才发现,自己连卖花的地点都不知道。 他随机叫住一位手拿纸扇、身着绫绸的大叔,问道:“这位大伯,您知道那个花……” 花什么来着?他一时没想起来,“那个花街怎么走吗?” 卖花的地方,可不就叫花街嘛,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大叔上下瞄了瞄他,小孩子一个,还带了一个小孩子,俩长得是挺不错的,“你多大啊?” “我马上满十岁了,怎么了?”二狗不懂对方为什么问自己这个,看到对方怀疑的眼神,他立即挺直了腰板,装成大人模样。 大叔瘪着嘴摇了摇头,满面冰霜地指了路。 二狗道谢后拉着云团赶去,生怕晚了卖不到好价钱。 不过这大伯,怎么不太乐于助人的样子? 被嘀咕的大叔也嘀咕了两句:这年头,穷人日子不好过啊,连小男孩都要去花街自荐枕席了。 二狗兴冲冲地,拉着云团七拐八拐,拐到了一处河边。 河对岸是一溜商铺,河这边也是一溜茶铺、酒铺,只是铺面都建在一起,连了长长的走廊,红漆廊柱都挂着红灯笼,想必晚上点灯后就红彤彤一片了。 走廊在中间位置断开,凹进去的地方单独建了一座雕梁画栋的楼子,楼子上有几层走廊,衣着艳丽的姑娘在上面凭栏谈笑,红巾绿绫随风晃动,还真有几分春光正好的意思。 楼子正中有三个漆金的大字,可惜二狗不认识。他叹道: “原来这就是花街,果然跟普通的街市不一样,一看就是卖花的地方。客人也多,看来今天来的正是时候。” 云团跟在哥哥后面,面露狐疑,这里哪有花的影子?? 第30章 被抢 门口一位胖成球的大娘,头上倒是簪了不少花,八面玲珑地应酬客人,嘴里不住地说:“再来照顾生意啊。” 嗯,这肯定是老板娘了,二狗怀着一颗雄心壮志,上前兜售自家的奇花。 “哟,小兄弟,你来这是干嘛的?”老板娘惊奇地上下打量白二狗,长得是不错,浓眉大眼,下颌凌厉,再过几年就是个俊俏少年了。 只是现在太小了点,这么小也来她这里? 随后又看到他身后一个三岁小娃,明眸皓齿,头顶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支桃花,更衬得小娃如粉面桃花。 凭她毒辣的眼光,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女娃。 胖老板娘的眼光顿时明亮起来。 “老板娘,我们是来卖花的!我这花,可不同凡响了,保证你见都没见过。”二狗一脸自信地介绍。 卖过一次野鸡蛋,二狗已经深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精髓。 老板娘却根本没听进去,只是瞄着云团,嘴里应道:“原来是……卖花的呀,欢迎欢迎,我们这就喜欢漂亮的花,来,大老远过来,累坏了吧,跟我进去歇歇脚,有茶有果子。” 她收回目光,一脸热情的笑,脸上的白粉都起了褶,拉着两人就要往里走。 云团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不喜欢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没有花花的味道,而满是一种有些刺鼻的味道,她不喜欢。 二狗却浑然无觉,他刚要迈脚时,楼子里面一群姑娘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出来。 那男人五大三粗的,一脸络腮胡,喝得晕晕乎乎,一左一右两个妙龄姑娘贴身扶着。 云团一眼认出来,那人就是那天捏她脸的大胡子捕快,赶紧躲到了二哥的身后。 俩姑娘都是身着轻纱,胸前露着白花花的一片。男人毫无顾及,一手揽着一位姑娘的腰,另一只手在姑娘的屁股上摸来摸去,哈哈一笑,踉跄离去。 见到这一幕的白二狗,瞬间石化。 这原来是,那种“花街”啊…… 白二狗窘得脸红到脖子,扭头就走:“花不卖了,不卖了。” 老鸨前一秒还笑嘻嘻,此时立即变了脸,一把捞起来云团,紧紧抱住: “哟,我这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搁这里耍老娘玩呢?!” “放开我,坏女人!”云团双手双脚扑腾,一脚蹬在老鸨的脸上,给她踹了个乌眼青。 二狗脸色大变,扔了花就去夺妹妹。花枝跌落到地上,蒙着的纱布散开,露出一角灿黄的花瓣。 “哎哟小兔崽子,力气还挺大!”老鸨两只胖胳膊紧紧拽住云团的腿,二狗则抱住云团的上半身使劲往外拽,两个人跟拔河比赛一样,将云团争来夺去。 团团被勒得难受,眼角挤出了眼泪,“哥哥,疼——哇呜呜呜!” 二狗见妹妹哭了,也红了眼圈,“团子,别松手,哥带你走!” “嗯,团团不松手,哥哥你使劲儿啊。”云团一边哭,还一边给二哥加油鼓劲。 争执间,云团颈间的玉坠再次微微闪了一下。 第31章 马蜂狂欢 老鸨累得要出汗,她一声吼,立即有两个龟公跑出来,两人直接将二狗也提溜起来。 “放开我!你这个奸商,骗小孩,你脸那么白,心咋恁黑呢!”二狗扯着脖子喊叫。 “奸商!骗小孩!呜呜呜——”云团被老鸨提溜着,前一刻颇有气势地怒骂,后一刻又伤心地哭起来。 “将他一并拖进去,长得不错,我调教调教,也能卖个好价钱。”老鸨得意道。 白二狗草鞋都踢飞了:“肥婆!光天化日之下,你强抢民女,县太爷知道了,你别想开门做生意了!” 老鸨斜他一眼,轻蔑一笑:“强抢民女?你哪只眼看到有民女了?” 二狗:…… “你强抢民男!我要告你……呜呜呜” 二狗话没说完,已经被老鸨嘴里塞了一团布。她转身朝路过的行人解释道: “院子里新来的两个打下手的小子,不听话,让客官们见笑了,常来照顾生意啊,呵呵呵。” 这一说,路人果然没什么疑惑的了。 二狗遭遇人生第一次重大打击。 怎么办?这次他不仅进了火坑,还坑了妹妹,死了都没脸见爹娘……、 云团还自顾自扑腾着小手小脚,像个乱扭乱蹬的小兔子。 老鸨命龟公将云团和二狗都带进院内,乐得哈哈大笑,“今天开门就听见喜鹊叫,还真有喜事到,这俩都是上好的货色,白送上门!” 话音刚落,老鸨送到嘴边的茶杯停了下,“什么味这么香?” 她嗅嗅鼻子,循着香味走到门口,隐约听见一阵嗡嗡的声音,她转头问身边的龟公: “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好像是有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肯定是你们又偷懒,招来了苍蝇,这月的工钱扣一半!” 她转过头来,一只蜜蜂,不,应该是马蜂,正好落在她鼻梁上。 龟公觑着她说:“老板娘你可看好了,这是蜂子,可不是我们招来的……” 在老鸨的斗鸡眼下,马蜂找准位置,一抬屁股叮在了老鸨鼻子上。 “啊——!!!” 伴随着肥婆一声中气十足的尖叫,马蜂狂欢正式开始! 一群马蜂裹旋着春日飘落的花瓣,如一团黑气一样掠过二狗扔在地上的金祥云花,冲进了花楼里,如同持刀山匪一样,见人就蜇。 肥婆和两个龟公首当其冲,被蜇得躺在地上打滚。 平时走几步路都觉得累得姑娘们被吓得花容失色,到处乱窜,楼上楼下地乱跑。 还在房间里的客人们,顾不得穿衣服,光着膀子往外跑,姑娘披着床单在后面追着骂: “狗娘养的,银子还没给呢!” 一时间人仰马翻,花瓶茶具碎了一地,尖叫声充斥花楼,混合着翁嗡嗡的背景音,乱得好像被打劫了一样。 路过的行人满目震惊:这醉春楼都这么招蜂引蝶了吗?? 二狗和云团两脸震惊,云团问:“哥哥,这马蜂怎么不蜇我们?” 二狗:“……你还想叫它蜇你是不?赶紧走!” 此时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们,二狗连忙拉起妹妹往外跑。 经过花楼门口的时候,肥胖老鸨一身的大包,脸又肿了一圈,尖叫着往楼上冲去,意欲甩掉身边围绕的马蜂。 “呸活该!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二狗骂一声,跑之前还不忘拾起来地上的花苗。 两兄妹刚跑几步,轰隆一声,花楼的二层阳台塌了下来,断裂的栏杆、门窗哗啦啦砸了一地,胖老鸨像一朵五颜六色的大花朵子,正好落在白二狗身后,两只手浑身乱挠,几只马蜂还嗡嗡嗡地绕着她飞。 …… 老天你送人送得也太快了,差点砸到他脑袋! 云团震惊地用小手捧住自己的小脸:“二哥,你打还是不打?” 二狗面色一凛,“打!你二哥我说到做到!”抬腿就踹了一脚。 云团有样学样,捡起一截小木棍,梆梆两下敲在对方身上:“坏女人!见一次打一次!” 打完赶紧扔了木棍蹬蹬蹬往外跑,好像后面有马蜂追似的,跑着跑着还哈哈哈笑了起来。 白二狗不由地跟着笑了,又开心又心疼,这团子真是心大。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没有吓出病来。 幸好今天有马蜂帮忙,要不然二狗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原本热闹的花楼便成了一片废墟,所有人都慌不择路。 此时在花楼后院的柴房里,一个十几岁、衣衫褴褛、面带黑灰的小姑娘,身上满是鞭痕。 她趁乱爬上柴垛,顾不上手指流血,狠命掰断窗户上的木头,撬开窗户,混在来来往往乱跑乱叫的人群中,悄悄往外摸去。 逃出去!逃出去!只有逃出去,她的人生才有希望。 好在这时候没有人关注她,所有人都急着躲避马蜂,她成功逃到了外面,沿着一条小路狂奔离去。 云团和二狗还不知道,因为他们这一场闹剧,救下了一个女孩子。 二人跑远了,马蜂才渐渐撤退,像是重新变成勤劳的小蜜蜂,一脸无害地采花蜜去了。 第32章 斗花大会 经历了一番波折,兄妹俩总算是找到了东街的花市。此时花市上几乎人满为患,二狗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正好是新任县令夫人在此举办斗花大会,胜出者将有巨额嘉奖。 “啥巨额嘉奖?”二狗一脸向往。 “县令夫人出手,那还能少了?”一位大叔说,“可惜啊,参赛名额有限,现在已经不让报名了。” 其实吧就算是有名额,他也没花拿去参赛。 二狗闻言,兴冲冲地拉着云团就去进场处报名。 “晚了,晚了,早干嘛去了?现在已经停止报名了。”进场处一个留着小胡子、穿着绸缎短褂的管事挥着手让他们离去。 “叔,我们有奇花,县令夫人肯定喜欢。”二狗不甘心地继续争取。 那人上下扫了扫两个小子,长得是不错,但穿得太寒酸,这种人家能有什么好花,万一冲撞了夫人可就不好了。 “走走走!这可不是你们玩的地方。”大叔不由分说撵起人来。 “真的,您看看花,真的好看……”二狗极力推销自家的花,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何管事,比赛还没开始呢吧?” 二狗云团回头,来人正是那天到葫芦村收花的周明,张寡妇的大哥。 他抱着盆花匆匆忙忙赶来,脑门上都跑出了汗,面对何管事低头弯腰,一脸谄媚。 何管事似乎和他早就认识,忙拉着他进去:“哎哟,就等你了,要不然我早进去了,给你留了个名额……” “哎哟哟,多谢老哥哥指点,今天要不是你告诉我县令夫人最爱兰花,我抱盆牡丹来,这趟就白折腾了……你放心,这次要是成了,小弟忘不了您的恩情!” 何管事哈哈一笑:“咱们俩谁跟谁啊!” 二狗一脸愤恨,这是有黑幕啊。 两人刚要进去,一位浑身脏兮兮、背着破包袱、鬓边垂散着几缕花白头发的干瘦老太太伸手搭在了周明的肩上,用干哑的嗓音问: “后生,你刚才说什么县令夫人,是何季炎县令的夫人吗?” “去你娘地!”周明嫌弃地一把推开老太太,直接给她推倒在地上,“你个脏婆子,手往哪放呢!” 老太太摔得四脚朝天。 那个何管事也跟着叱骂:“何县令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赶紧滚远点,要不然叫官差把你抓起来!” 云团被祖祖教育的向来尊老爱幼,连忙上前挡在老太太面前:“不许欺负老奶奶!” 周明一看,就认出来是白家人,见他们也抱着一盆花,不悦道:“又是你们白家,真晦气,赶紧走吧,你们那穷山沟子里的花,上不了台面。” 正好里面有人喊何管事,两人勾勾搭搭挤进了人群,斗花大会也正式开始。 云团和二狗将老太太扶起来,她捋了捋头发,着急地问:“好孩子,这里面坐的真的是何县令的夫人吗?” 见二人点头,老太太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两眼流出了浑浊的眼泪。 “好孩子,帮帮老婆子,老婆子我是……” 二狗听完愣在原地,他狐疑地上下瞄了瞄这老太太,心想自己今天出门已经被骗了一次,不会再被骗第二次吧? 但云团却坚定地选择相信老太太:“二哥,我觉得老奶奶不会骗人,我们帮她一下吧。” 其实二狗有着自己的心思,他还想参加斗花大会。只见他爬到高处瞄了瞄,找了个突破口领着云团和老太太往人群中挤。 好不容易挤进去。人群正中间搭了一张大台子,上面摆了一溜长桌,桌上摆了有几十盆花,现在都用纱布罩着,宛如头戴面纱的姑娘,让人期待摘去面纱的模样。 台子后面是一座花阁,共有二层,两边有连廊,二楼挑出的平座垂着白色轻纱,后面隐隐绰绰坐着些许人。 “这后面坐的可都是达官贵人,最中间那个就是县令夫人。听说县令夫人生平爱花,所以才特地办这个活动。”云团身旁一个人议论道。 “这可是咱们这位何县令上任以来,何夫人办的第一次比较大的活动,咱们青云镇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另一位说。 云团看到,老奶奶的手颤抖了起来。 第33章 婆婆 一阵锣鼓响声,刚才的何管事上台来,笑呵呵地介绍本次斗花大赛的规则: “所有花卉由何夫人及幕后众位女眷评赏过后,排出次序,第一名者即为本次斗花大赛的花魁,得胜者可获得赏银!” 白二狗下巴都要惊掉了,后悔的不行:“奶奶个腿儿的,要不是花楼那老肥婆,我二狗就不会错过这次大会!” 此时花阁正中的白纱帘布被揭开,一位身着靛蓝华服的女子端庄坐在里面。 “是她!是她!”老太太激动地无以言表,想要爬上高台,奈何周围人挤人。 县令夫人身旁一位中年媳妇走上前来说道: “诸位百姓,我家夫人与民同乐,得知青云县花市繁荣,每年都要举行花会,特地在此地举办斗花盛会,自出资十两银,作为花魁获胜者的嘉奖!” 县令夫人出资十两,那旁边坐着的其他贵妇纷纷响应,虽不敢越过县令夫人,但因为人多,总共加起来也有三十两银子了。 二狗的眼泪化作口水留下来。 他身前站着的云团抬头:“二哥,快擦擦吧,都要流到我头上了。” 一声锣响,何管事在台子上开始揭开纱布,一个一个介绍本次参赛的花品。每揭开一个,下面围观百姓总要发出一声惊呼,似乎一盆比一盆惊艳。 云团觉得,台上那些牡丹、芍药、兰花、玉兰、海棠等,看起来品相都不如玉坠花园里面的,所以云团没跟着大家一起惊呼。 到了周明带过去的一盆花旁边,何管事清了清嗓子,着重进行了讲解: “这盆君子兰叶宽如掌,脉络分明,绿盘擎红玉,银蕊发幽情,清丽夺目,却又有君子之风,端庄贤雅……” 二狗侧目:这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还不如前面那盆牡丹漂亮呢。 但花阁后面的何夫人果然点了点头。 眼尖的周明在台下一手握拳砸到另一手的掌心,喜滋滋道:“嘿嘿,成了!” 没有意外,很快何管事一脸喜色地捧着结果出来宣读:“今日斗花大会获胜者——君子兰!” 人群中的周明开心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臃肿的身子翻上台子,准备领赏。 黑幕,绝对是黑幕!二狗咬咬牙,又看了看身边的老婆子,脑中思考着主意。 云团气得像个小河豚,拉着二狗的衣角:“哥哥,你快想想办法。” 二狗抿着嘴唇,忽地抢先一步窜上了台子,还顺带一脚将周明蹬了下去。 “夫人!”二狗一声哀嚎,扑通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小子白二狗求夫人做主啊!” 那样子比窦娥都冤,何管事抬起来要踹他的脚生生愣在了半空中。 花阁上面一个小丫头突然小声叫了一下,回身告诉自家小姐:“小姐,你快看,是那天卖鸡蛋的那个小子。” 被称为小姐的姑娘也认出了他,这少年一身扎眼的朝气和勇气,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只是上次没问他的名字,原来他叫—— 白二狗? 姑娘不禁掩唇,她又想笑了。 二狗抹抹眼泪,无比悲痛地诉说自己卖花的遭遇: “小子听说夫人您爱花,历经艰险,从深山之中、蟒蛇之口下挖来了一棵奇花,听闻您今日举办斗花大会,便想着来献给夫人您。没想到路上被花楼老板拦住,差点被卖。好不容易逃离火坑来到这里,没想到管事不给我们报名,反而让后来者入场!” 何管事脸都气绿了,他好后悔刚才没一脚将这臭小子踹下去。 “可怜我兄弟——并护花老农三人,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没有机会献上奇花。夫人!嘉奖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一片诚心无法表达啊!” 二狗声泪俱下,那样子好像是见到了亲娘一样,还真哭出了眼泪,悲痛之中还不忘隐藏云团女娃娃的身份。现场百姓无不动容,眼睛里都流露出同情。 “这孩子也太可怜了,看样子饭都吃不饱了,还想着孝敬县令夫人,看来是真心的。” 只有云团知道,二哥那眼泪是肯定为着那失之交臂的三十两银子流的。 县令夫人果然被说动了,跟她身边仆妇耳语几句,那仆妇便出来扬声问道:“你有什么奇花?现在送上来吧,夫人给你一次机会。” 二狗眼睛亮了起来,眼泪都顾不得擦,回头示意云团和那衣着寒酸的老太太上来。 云团和老太太爬上了台子,当众揭开了蒙着的纱布,金灿灿的大花朵瞬间暴露在阳光之下。 金黄色的花瓣在太阳的映照下仿佛会发光似的,耀眼夺目,周围百姓纷纷发出比刚才都要猛烈的惊呼: “这花开得跟金子似的,你们看看,像不像一坨亮闪闪的金子?” “这样富丽堂皇的花还真是从没见过,反正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没在青云县见到过这样的花。” “而且很香,你们闻闻这花香,感觉蝴蝶马上就要飞来了!” 众人如此赞叹,二狗觉得花魁已经势在必得了! 然而,花阁里面端坐的夫人却失望地摇了摇头: “艳则艳矣,却少了风骨。” 何管事听了很得意,夫人的喜好他最清楚,这种粗俗的花朵,跟家里摆了坨黄金似的,夫人最讨厌了。 二狗一脸失落,心中鄙夷:风骨?风骨能当饭吃? 此时老妇人颤颤巍巍上前,直走到花阁前,干哑的嗓音说道:“儿媳妇,我可算找到你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第34章 发财了 老婆婆姓孟,早年丧夫,含辛茹苦将独子抚育长大,靠着绣花、洗衣赚钱供他读书,终于一朝得中金榜,光耀门楣,在京城礼部任了一个主事。 然而儿子高中之后的日子并不十分顺利,他出身寒门,无依无靠,仕途艰辛。京城居大不易,日子过得也贫苦。 后来迎娶了知县吴大人的千金,在老丈人的帮扶下,日子算是好过了一点。 孟氏心疼儿子,生怕自己成为儿子的负担,也不想惹儿媳一家嫌烦,于是以何父坟墓无人照看之由,寡居老家,只有儿子成亲、孙子孙女出生的时候去了京城,其他时间都留在老家。 然而近年来孟氏逐渐开始老眼昏花、手脚僵硬,一个人生活着实艰难。得知今年儿子谋得了一个外派的官,一家人搬到了青云县,孟氏便想过来和儿子团聚,共享天伦。可是前等后等不见人来接,送去的书信也杳无音讯。 眼见自己生了病,孟氏怕自己死前都见不到儿子最后一眼,于是决定孤身一人来到青云县,路上几经波折,连路引都弄丢了。 千辛万苦找到这里,没想到连何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你要是何大人的亲娘,那我就是何大人的亲爷爷!”守门的小厮这样跟她说,将她像赶乞丐一样赶了出去。 无奈她一个人在街上晃荡,没想到碰到儿媳妇在这里办什么花会。 她一个老婆子连进也进不去,多亏遇见这一对小兄弟。 端坐的何夫人惊地一下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仔仔细细端详了下面的老婆子,神色渐渐复杂,欲言又止,似乎在思考说什么。 底下百姓窃窃私语,都不敢相信,一身华服的县令夫人的婆婆,竟然落魄成这个样子。 就连周围的其他贵妇人也开始嘀咕起来,眼神不时地瞟向县令夫人。 难不成这县令夫人竟然虐待婆婆吗? 何夫人身边的仆妇脑子转得快,只听她“哎哟”一声,立即赶过去将何老夫人扶住,“老夫人,您之前说在老家休养,我们夫人几次三番要接您过来,您都不来,怎么突然自己跑过来了?” 何老夫人被说得老泪纵横,“我,我想我儿子了,身体又不好,想来看看……” 那仆妇又大声打断何老夫人:“马上快到您的寿辰了,我们夫人正打算过去接您来过寿呢,先办了这个花会评选出花魁作为寿礼,您怎么不声不响自己跑过来了,也不说一声,要是路上有个好歹,将我们夫人置于何地啊?” 何老夫人满心的委屈说不出来,哭得直吸鼻子,期盼已久的团聚,却是这样令人心寒。 那凄惨的模样,看得县令夫人脸色十分难看。 二狗捏着下巴,没想到这老婆婆还真是县令的老娘,果然人不可貌相。 云团看红了眼睛,小娃抱起了金祥云花,吃力地走到何老夫人面前,奶呼呼地说: “老奶奶,听说你要过生辰了,云团把花花送给你,祝你寿比天高、福比海深,日月齐光、松鹤长春,笑口常开、天伦永享,吉祥如意、富贵安康……” “年年如意添福寿,岁岁安康旺丁财……” “白鹤翔万里,红桃寿千秋……” 云团小嘴嘚吧嘚地不停地往外冒词儿,都不带重样的。 何老夫人又惊又喜,都忘记了哭。 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家人,却被当众说了一通,又累又饿的她,竟是从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娃娃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好孩子,好孩子,奶奶知道你的心意了,这花奶奶很喜欢!”何老夫人抹了把眼泪,郑重地接过花朵。 县令夫人这才反应了过来,走上前来行了一个蹲身礼,“母亲,您舟车劳顿,快跟媳妇回去吧。” 她旁边那个嘴叭叭的仆妇跟着说:“是啊老夫人,过几日就是您的寿辰了,到时候我们夫人给您办个大寿宴,到时候您收的贺礼呀可比这贵重多了,这算什么,不就一破花?” 没想到何老夫人却很坚决,“我就喜欢这棵花,要不是这兄弟俩,我估计都见不到吴氏。” 吴氏说的就是县令夫人,她闺名吴望春。 吴氏脸色尴尬,刚才还喊她儿媳妇呢,转口就变成了吴氏,这不是当众给她难看吗? 不仅是羞辱她,还是抹黑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在大庭广众之下穿成这个样子,以后还不知道人家背后怎么说她呢? 吴氏脑中念头飞转,何老夫人又开口道:“今日不是选花魁给我贺寿吗?我觉得这盆花就很好,就它吧。” 何老夫人温和地看向小云团,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也知道知恩图报,就以这种方式报答这俩小兄弟吧。 云团两个圆溜溜的眼睛似乎冒出了小星星,开心极了,头上的桃花也跟着焕发光彩。 后面的白二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天降横财! 不不,这是他和妹妹靠实力争取来的,是兄妹俩人生中第一桶金! 许多年后,每当白二狗回忆起自己波澜壮阔的人生,总是会想起当年九岁的自己,为了卖一盆花,能有多努力。 “可是,我们夫人已经定了花魁了,就是那盆君子兰,我们夫人素来也喜欢兰花……”叭叭嘴的仆妇又开始哔哔了。 “是啊是啊,”周明还有何管事都急了,“老夫人,这花魁都选完了,您可不能坏了规矩啊。” 何老夫人看了周明一眼,指着他说:“吴氏,这个人刚才将我推倒在地,要不是老婆子我福大命大,遇到这兄弟俩,说不定现在还在地上爬不起来呢。” 周明登时冷汗直冒,他这才想起来,这个何老夫人就是自己刚才推倒的老太太! 娘嘞!自己是干了什么?竟然推倒县令的亲娘?! 他的命是不是到头了? 周明哆哆嗦嗦跪了下来,砰砰砰地磕起了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老夫人,小人罪该万死!求老夫人看在小人不知情的份上,饶了小人这一次吧,小人回去日夜给老夫人祈祷,望老夫人长命百岁!” 何老夫人到底是心善,免了他的罪责,周明花也不要了,一转眼就跑没影了。 何管事气得牙痒痒,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此时白大牛领着焦急的白建章和罗惠兰赶到了这里,何老夫人亲自将赏银交给了云团的父母, “乖宝,以后跟着爹娘来奶奶这里玩啊。” 云团点点头:“奶奶再见,团团会去给奶奶送花的~” 何老夫人和云团依依惜别,这才跟着吴氏回了何府。 白建章刚送走何老夫人,转头就给了二狗一个爆栗,二狗抱住头说: “爹,别打我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带着妹妹乱跑了。” 认错认得倒挺快。 云团也帮着二狗说情:“爹爹,别打哥哥了,二哥赚了好些钱呢。” 说着看向一边,罗惠兰和白大牛正在一个一个挨着咬银元宝,咬完了确认是真的,就放进布袋里装好。 云团:“……” 这下知道二哥喜欢咬银子是跟谁学的了。 罗惠兰笑得满脸开花:“他爹,真是三十两银子呐!这下咱们家可是发财了!” 第35章 买买买 白建章则是一脸严肃,让大家都不要张扬:“在外不露财。这三十两,拿出十两银子来存到钱庄里,要是有人回来找金元宝,就用这个还他。剩下的二十两,换成碎银子留着用。” “对对对,还是当家的你想得周到!”罗惠兰连连点头。 一家五口来到钱庄存了银两换了碎银,罗惠兰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腰里揣了十两银子,领着一家人到了布庄。 “来这干什么?”白建章问。 “还用问?你看看咱们家孩子穿的是什么衣服?补丁摞补丁,几个小子就算了,团子难道也跟着吃苦?我扯点布,给他们做几身衣裳。” 白大牛和白二狗听了,心说他俩还沾了妹妹的福气呢。 罗惠兰一打听,往年棉布一尺都要二十五文钱,今年棉布竟然便宜了不少,只要二十文钱,索性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棉布,准备给四个孩子分别做两套衣裳,给公婆也做一身。 白建章看着花钱如流水的媳妇,不禁有些心疼:“媳妇儿,给闺女买棉布就行了,几个小子长得快,做什么棉布衣裳?” 罗惠兰斜他一眼:“几个孩子长那么大没有穿过棉布衣裳,现在有这么多银子,不买干什么?而且这衣裳小了还能改,能穿个二三年的。” 大牛二狗还有云团听了,都喜滋滋的,大牛傻乎乎地说:“二弟,我怎么感觉跟过年一样?” 二狗道:“哥,那你感觉错了,咱们家以前过年都没有新衣服穿呢。” 云团小手一挥:“团团要努力挣钱,让一家人都穿上棉布衣裳,还有绸缎衣裳!” “哎哟哟小祖宗,”罗惠兰笑道,“你可别说大话闪了牙。能穿棉布衣裳娘就知足了,哪里还能肖想穿绸缎呢。” 云团小手一背,可自信了。她玉坠小花园里面各种奇花异草可多了,今天一朵金祥云就得了三十两银子,那她可不就是小富婆了? 而且花园里面不仅有花,还有人参呢,等长大了,她就能拿出去卖钱,莲莲说了,一根百年人参能卖百两银子呢。 罗惠兰给小闺女挑了一匹浅粉色、一匹浅绿色的棉布,给几个儿子挑了蓝色棉布,给公婆挑了浅褐色棉布,然后又到麻布那里。 麻布比棉布便宜多了,罗惠兰更不心疼了,大手脚买了好几匹麻布。 临走的时候看到店铺有新卖的特别软和的白棉布,洁白如雪,罗惠兰没忍住,又买了几尺,准备回去给闺女还有自己做小衣服。 家里油盐酱醋也差不多用完了,打猎的肉食也早吃完了,罗惠兰割了好几斤肉,还买了大棒骨,准备回去给家人熬骨头汤喝。 这还不算啥,锅碗瓢盆、灯油蚊帐、花种菜种、香膏头油,罗惠兰仿佛是大采购一样,买的东西三个男的都背不下了。 白建章看得直吸气,他媳妇这是买疯了?快把一年的花销都给用光了。 “你懂什么?我这买的都是有用的东西,家里缺这少那的,干什么都不方便。咱闺女面团子一样的脸,也得抹点香膏护着。” 二狗也拍他娘的马屁:“是啊爹,会花钱的媳妇才旺家。” 买到最后,罗惠兰直接花了六两银子牵了一头小母牛驮着东西回来。 “哞——”小母牛毛色鲜亮,牙口齐整,眼神温和,长长的睫毛被春风轻拂着,一来就照着云团的脸舔个不停。 “哈哈!这小牛长得跟妹妹还挺像的,都是大眼睛长睫毛。”白大牛咧嘴笑道。 二狗说:“哥,你以后有伴了。” “啥伴?” “大牛配小牛。” 大牛:!!! “看我打断你的狗腿!” 何老夫人坐着吴氏的马车回了何府。马车内,吴氏还有女儿何玉书坐一边,何老夫人自己远远地坐角落里,一路上都没说过话。 何老夫人心里怪失落的。 没办法,孙女长这么大,也就见过她两次面,不亲近也正常。只是她这个儿媳妇,脸色也不很好的样子。 到了何府后,何老夫人看着这三进的院子,真是比原来儿子的家宽敞多了,后院竟然还有个花园,花园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湖上有木头搭的连桥,走在上面真跟在画里一样。 晚上何老夫人被安顿在一个小院里,虽说是小院,但也有三四间屋子。吴氏派了一个老婆子还有一个小丫头过来伺候她,弄得何老夫人极不自在。 从来都是她给人家做活计,没有别人给她干活伺候她的。 何大人何季炎到亥时才回来。他刚上任,前一任还是因为犯了错抄家流放的,所以他一点不敢懈怠,每日都忙到很晚才回来,有时候甚至就住在府衙。 刚到家吴氏就梨花带雨地在他面前哭了一阵。 第36章 仨字错了俩 虽然两人都是老夫老妻了,但吴氏在丈夫面前还是维持年轻时那副做派。 “望春,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这里住的不习惯?”何季炎问。 “老爷可还记得,前阵子我还说要去接母亲过来同住,只是那边一直不回信,我只当母亲还不愿意过来。没想到今日我正在办花会,老爷你知道,花会是青云县的大事,我想着为老爷你分忧,没想到……”吴氏又哭了起来。 “没想到母亲这时候竟然闯了进来,提前也不告知一声,见到我就颐指气使,话里话外说我不孝敬,惹得外人对我指指点点。” 何季炎惊问:“母亲来了?” 吴氏见他对自己的委屈视而不见,反而问起来他娘,心中更不满:“来了,我已经安顿在松鹤院了,好生伺候着已经歇息了。” 何季炎宽心道:“夫人,你辛苦了,这个家都要你操持。” 吴氏却哭道:“老爷,你是不知道,今天我有多难堪。逢年过节的,我哪一回不送了大多的东西过去给婆母,是她自己不愿意过来与我们同住,却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我的不是,这让人怎么看你我夫妻二人呢?我是无所谓的,我只是担心老爷你的名誉受损,前任县令是什么下场,老爷你比我更清楚,我日夜担忧,如履薄冰……” 说到这里,何季炎果然眉头紧皱,心中暗暗觉得母亲真是不知事理。 “你受委屈了,明日我就同母亲好好说说,叫她以后注意,不要给咱们家添乱。” 吴氏这才满意,拥着丈夫入帐去了。 成亲这么多年,何季炎一直仰仗岳家,所以没有纳一婢一妾,只有吴氏一人。 在外人看来,吴氏没有妾室烦心,更没有公婆要伺候,过得那是最舒心的日子。 只是吴氏担忧,现在这舒心的日子怕是要被搅扰了。 另一边,白家一家五口天擦黑回到家的时候,陈老太还以为他们走错了地方呢。 夫妻两个空着手出门,晚上回来不仅带回了一头牛,还带回了几背篓的东西,这得多少银子?至少也得十两吧? 这一头牛就得六七两。娘嘞!买牛?这是她家敢想的事吗? “儿啊?你别不是去偷去抢了吧?要是没钱就不给你爹治病了,你可不能走上邪路啊!”陈老太快吓坏了。 白建章笑了笑,从牛背上卸下来一篓一篓的东西:“娘,没偷没抢,这是咱们家那大黄花卖的钱买的牛,还有这些东西呢。” “啥?!那花子能卖恁多钱?老天爷哟!那不跟黄金一样的?”陈老太一拍双手,还不待白建章回答,已经冲到了小花圃边。 云团这次收获也巨大,爹娘给她果子买了十几样,装在小竹编桶里。她进屋,先给炕上休息的爷爷嘴里塞了一颗。 “甜!好吃,爷爷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吃过这么甜的。”白老头嘴甜心也甜。 一家人忙着安顿小牛、搬运东西,只有白三羊还一个人在地上写字呢。 云团走过去,给他嘴里塞一个果子:“三哥,你在干嘛呀?” 白三羊抬头说:“我在认字。团团,爷爷的爷爷说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咱爷爷今天教我写自己的名字,我写给你看。” 说完他用小树枝在地上划了“百仨羊”三个大字,嘴角自信地翘了起来。 云团低头一看,抓抓脑袋,“三哥,你这写的是‘百仨羊’。” 白三羊一愣:“白杀羊?” “你三个字写错了两个。” 白三羊:“……” 他可是练了一天啊! 身后的白老头不好意思地呵呵起来,他当年也就上了几个月学堂,如今年纪这么大了,好多字也记不清了。 打击,沉重的打击!白三羊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学上了。 第37章 土地婆 云团一笔一划在地上写了“白三羊”三个字。 三羊不气馁,再接再厉,又照着描了起来。今天务必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这是他白三羊的尊严之战! 罗惠兰收拾完东西,将那五花肉切下来一块,细细切了肉丝,放锅里一爆炒,然后加水煮面,放上几把小白菜,一锅肉丝青菜面就香喷喷出锅了。 吃过饭后,白建章在自家院子里踱了踱步,盘算着在哪里种花比较合适。 今天这花能得这么多银子,他知道靠的是运气,但是卖花还真是一项不错的生计。 今天媳妇也买了花种,他打算明天就将屋子周围的地翻翻,开出一片来专门种花。 有了额外的收入,他们家就能攒钱,以后儿子能娶媳妇,闺女也有嫁妆,说不定还能送孩子们去上学呢,就跟大堂哥家里的孩子一样,以后知书识礼。 哎,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这样一想,白建章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待,美滋滋地入睡了,全然不知道自家已经被惦记上了。 张周氏今天回娘家,见到自家大哥吓得在床上发癔症,半死不活的样子。 自己的娘周老太坐在床边不停地大骂白家: “养的什么王八羔子,一家子瘟神!害虫!祸害别人家!” 一问才知道,白家人靠着他家那破花,抢走了本来属于大哥的三十两银子! 这白家人真可恨,一来就抢了自己的茅草屋,现在又抢走大哥的奖赏! 张周氏气得牙痒痒。她是个行动派,绝不在心里生闷气。 于是入夜之后,她再次偷偷摸摸来到白家院外,要给自家大哥报仇! 上次下耗子药没成,张周氏一直觉得肯定是什么东西夜里把那鸡食都给吃了,所以白家的鸡才没事。 这次她亲自来将白家的花全都剪了,难不成一夜之间还都能长出来吗? 她张周氏就不信邪了!她亮出剪刀,蹑手蹑脚朝白家篱笆靠近。 靠近篱笆的时候,张周氏还想着,趁机剪一段花枝回去插。这花这么值钱,以后自己也去卖去。 白家的篱笆是竹篱笆,比较矮,张周氏一脚就能迈过去。小花圃就挨着竹篱笆,她准备到花圃里面把大花朵子全都剪掉,把花连根拔起来。 心中计划的很好,正当她落脚的时候,忽然觉得脚下软乎乎的。 她用脚尖点了点,这也不像是稻草啊,软绵绵的,像是…… 肉呢…… 张周氏瞬间寒毛就立了起来。 “咕……咕……”远处传来猫头鹰渗人的叫声,张周氏挪了挪脚,又轻轻一踩,还是软乎乎的…… 更渗人了! 白家这院子里躺了个什么?! 感觉这东西还挺大。 张周氏默默收回那只脚,在篱笆外面轻轻蹲下来,朝院子里觑着。偏偏此时月黑风高,又有花圃里花枝遮挡,她根本看不清刚才脚下踩的是什么。 白家那么穷,院子里也就养了几只鸡,又没有养猪、养牛、养羊…… 就在她伸长脖子、脸几乎贴着篱笆往里面张望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呼噜声。 张周氏瞬间绷紧了神经,一动不敢动,几乎不敢呼吸。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人在打呼噜…… 而且近在耳边…… “呼……呵……”张周氏仔细听那声音,像是从花圃那边传来的,听起来像是个老东西。 怎么会有人睡这儿啊? 正当张周氏惊疑不定的时候,那声音突然说:“老寡妇!” 吓了张周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剪刀也丢了。 她被发现了?明明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啊。 “尽干坏事,让你屁股长疮!”又来了一句,张周氏明明白白听到,是个老太太的声音! 她吓得面色发白,腿脚发麻,心想什么人能未卜先知,知道是她张寡妇,还知道她是来干坏事的?! 还睡在地里,那不就是……土地婆?! 娘嘞,她这是遇到土地婆了! 第38章 我,周桂芳,你惹不起 张周氏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赶紧跪下,朝着花圃不停地磕头求饶: “老神仙!老神仙!我错了,我不该做坏事,惊扰您老人家休息,我……我鬼迷心窍,我自甘堕落,我不是人,求老神仙不要记怪!” “滚你娘的蛋!”土地婆又说。 “我滚!我滚!马上滚!” 说完她腿也不麻了,手也不抖了,顺着漆黑的夜路,像老鼠一样窜得飞快,转瞬间就消失在夜幕中。 而这边被误认为“土地婆”的陈老太,砸吧砸吧嘴,在花圃旁边睡得正香,浑然不知道刚才有人要来她家花圃搞破坏。 梦里面她梦到自家大嫂欺负自己,就咒骂她是老寡妇,尽干坏事。 没想到被张周氏听到了,给她吓得不轻。 原来陈老太得知她家一朵花卖了三十两银子之后,晚上就非要睡在花圃旁边看着,误打误撞还真吓走了打鬼主意的张周氏。 张周氏顺着小路一路狂奔,之前她下耗子药没药死白家的鸡,这下算是明白了,白家那院子有土地婆护着呢! 老天爷啊,上次差点被雷劈,这次干脆老神仙亲自现身警告她,她张周氏真是倒霉到家啊! 一不留神,张周氏摔倒在路边,一屁股坐在荆棘丛上,扎得她连声哀嚎。回到家后她点灯一看, 娘嘞,这下真的屁股长疮了,被扎了好几个洞! 老神仙的话真的应验了! 张周氏眼一翻,直接晕倒。 这可把张丰收还有张翠儿吓坏了。七岁的张翠儿直接哭成了傻子,鼻涕眼泪糊一脸,站在门边就知道嚎嗓子。 张丰收毕竟十二三岁了,马上跑到姥姥家喊人。不一会,周老太就风风火火赶过来了。 一进屋,就看到自家闺女失魂落魄地趴在炕上,一撩裤子,哎呦天老爷嘞,那屁股上扎了十几个眼,这喝了水不得全漏出来? “哎哟我苦命的闺女啊,你这是咋了呀?三魂丢了七魄,咋跟你大哥一样一样的?”周老太抹起了眼泪。 张周氏哆哆嗦嗦地跟老娘说了昨晚的事情,“娘,白家那茅草屋有土地婆护着嘞!我这屁股都是土地婆扎的。” “别胡八扯!你这屁股就是那刺儿扎的,别自己吓唬自己!” “真的!娘,我都听到那土地婆说话呐,她就睡在白家院子地上,骂我是老寡妇,说我干坏事屁股要长疮!”张周氏那眼神,好像凶神恶煞、长着獠牙的土地婆就在自己面前似的。 “老娘我活了半辈子了,从没见过什么土地婆土地公,八成是有人装神弄鬼地吓唬你。”周老太一想到自己大儿子现在也是吓得不轻,一儿一女都成了这个样子,胸中就好似有一团火在烧。 “他奶奶地!这白家人害了我大儿,又把你害成这样,还骂你老寡妇,你等着,我这就过去会会他们!管他什么土地婆土地公,我给他骂升天!” 周老太比张周氏还要勇,直接从炕上弹到地上,两个三角眼像是小刀一样锋利,迈着小脚就找白家去了。 一大早,陈老太被公鸡打鸣给叫醒了,她起来一看,嗯,花圃里面金祥云一朵不少,十分满意。 忽然她看到篱笆外面有个什么东西闪闪的,她走过去一看,却是一把剪刀,磨得锃亮。 “大清早有好事,捡到一把剪刀,嘿嘿!”陈老太心情更好了,像是捡了银子似的。昨天媳妇连擀面杖都买了,就忘了买剪刀,这下好了,捡了一把不用买了。 早上白家人起得都挺早,白建章、罗惠兰带着大牛二狗,下地劳作。白老头这阵子身体好转,早就迫不及待要去地里看看,于是也跟着儿子媳妇下地去了。 家里就剩下陈老太打扫院子,白三羊继续在地上学写名字,云团则还在睡梦中。 陈老太扫着院子里的鸡屎,盘算着要扔到花园里施肥,抬眼就看到那边风风火火走来一个穿蓝褂子、不胖不瘦的小老太太,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后面还插着一根银簪,两个裤腿绑着,两只小脚不停地倒腾着,没一会就来到了她家篱笆前。 哟,这老太太怪精神的。 陈老太瞄着那闪光的银簪子,心头羡慕起来,岂料那老太太张嘴来了句: “遭瘟的白家人呢?!啊?有脸做没脸说,都死哪去了?” 周老太掐着腰,伸着脖子扯着嗓子,俩眼睛瞪得溜圆,眼白都露出来了。 “你是哪来的老东西,一大早到我家找晦气!”陈老太像个炮仗似的瞬间就被点燃了,她虽然瘦但嗓门一点也不弱。 “你个光屁股看天的货,我你都不认识,我是周桂芳!是周家村的大户!周明的老娘,这一片家家户户种的花都是我儿子收的!” 第39章 老太对骂 白三羊知道,跑过来在陈老太耳边嘀咕了几句,陈老太立即就明白了。 昨天她二孙子回来,将白天卖花的事大谈特谈了一番,感情这老货是为了那三十两银子来的。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老货。一大早的你不在家洗洗你那一口老牙,跑到我家狗叫什么?” “叫什么?你白家人躺在棺材里还想金条,抢了我闺女的房子不够,白花花的三十两银子啊,那本来是我们家的!你们倒跟苍蝇见了屎似的,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抢走!”周老太气的胸口一起一伏,嘴里都喷出了泡沫了。 “噫!你才躺棺材,你全家都躺棺材!你咋不说县令老爷的乌纱帽也是抢你们家的?啥都是你家的,你多大屁股啊穿这么大兜裆布?” 周老太气急败坏,直接开始人身攻击:“你们白家是穷鬼托生啊?还是瘟神转世啊?夺了我们家的财运不说,欺负得我儿子闺女都吓破了胆,一个二个都躺在床上,他们要是有个长短,你全家人偿命都赔不起!” “我看你是鹅精转世——专门讹人的!你儿子自己有眼无珠,推倒县令亲娘,那是我们家让你儿子推的?让他吃屎他吃不吃啊?还有你那吓破胆的闺女,我见都没见过,谁欺负她了?不知哪里遭了瘟撞了鬼,倒赖我家头上,你当我们家大冤种啊?” “告诉你,虽说我们家是外边迁来的,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我陈翠莲才不怕你!”陈老太一手扶着铁锹,一手掐腰骂。 她知道儿子媳妇新过来的肯定受欺负,没想到被欺负得这么狠,这次她来了,一定要好好树立威风,让葫芦村的人都知道,白家不是好欺负的! 这话白三羊爱听,他觉得白家上下就她奶奶最硬了! 周老太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又不能直接挑明她闺女在这里被吓到,那不是相当于承认了她闺女半夜跑到别人院子里吗?传出去以后女儿咋做人? 想骂又说不出口,周老太急了半天,只好耍起赖来: “我不管,今天你家必须出五十两银子赔偿,否则我叫你们家在这边混不下去!” “哎哟哟,你真是母牛下不来崽儿,牛逼坏了!还五十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呢?还混不下去,你家不就收个花吗?还管天管地了?我看你那个儿子就是个吃饱了的牛肚子——草包一个!个老蝙蝠插鸡毛,你算什么鸟?” 陈老太突突突一阵输出,怼得周老太都还不上口。 周老太怒不可遏,她在周家村、葫芦村这么多年,谁不给她三分面子?谁见面不问一声老太太好?这哪里蹦出来一个不知死活的穷酸老太太,竟敢跟她对骂。 “你个死老太婆,土坑里刨食的老货,穷酸破落户,一家子下贱!得罪了我周家,我让你孙子娶不到媳妇,孙女嫁不出去!你孙子孙女到时候都恨你,你儿子媳妇悔不当初,怎么不把你饿死了事!” “我孙子孙女福气大着呢!反倒是你孙子孙女,爹不成器、奶又恶毒,有个姑姑还是个恶寡妇,谁到你家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要是你孙女啊,我刚会走就跑到河边上,一头扎进去把自己淹死算了!” “你!你要是我孙女啊,你没出生我就一晚打胎药给儿媳妇灌下去,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那你是够狠的,看来这样打胎的事没少干啊。你个丑货缺德事干尽,有几个钱就不当人了,你家有状元还是有榜眼?连衙门的看门狗都不如!仗势欺人的东西,小心生儿子没屁眼!” “你全家没屁眼!你孙子孙女都没有屁眼!”周老太被气得七窍生烟,但也只能复读对方的话,她多年来生活优渥,骂街能力已经退化了。 陈老太一听,对方连自己孙子孙女都骂上了,那还了得?立即气沉丹田,“呔”地一声,开始狂风骤雨般的输出: “哟,你个丑老太婆不积口德,早上起来不往尿桶里照照,锅底灰描的眉,小脸蜡黄病痨鬼,歪眼斜嘴大蒜鼻,脸皮厚的赛墙皮,你闺女估计是见你才吓软了腿!” “你!你……”陈老太根本不给她还嘴的机会,她还在想怎么怼回去呢,陈老太已经骂出来新词儿了: “你你你,你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你就是铁匠铺里的料——挨打的货!” “你——!” 陈老太大字不识一个,因在白家村受欺负,尤其受大哥大嫂的欺负,长年累月练出了这一手吵架的绝招,此时屎尿屁齐飞,令人无法招架。 周老太气结,干脆大张嘴嚎叫起来,试图在嗓门上盖过对方,“嗷——!!!”嘴巴张得有半张脸大了。 “你屎壳郎戴面具,你臭你还不要脸!” “嗷——!!!” 陈老太这边嘚吧嘚,周老太那边就张着嘴一直喊,都不带换气的,音量还能维持不降低。 陈老太被她嚎得脑仁疼,直接一挥铁锹,一坨鸡粑粑精准无误地飞入了周老太嘴巴里! 世界顿时清净了。 白三羊惊得瞪大了眼睛。 周老太没反应过来,还砸吧了下嘴,“哇”地一声吐出来,扣着嗓子吐了半天,然后一头朝陈老太撞过来。 第40章 脸给你打肿 张丰收担心他姥跟人打起来,又跑回舅舅家,将此事告诉周老太的小儿子周亮。 周亮今年十七岁,正是莽撞的年纪,立马就跑去了葫芦村。 此时正是大清早,陆陆续续有人从田里回家,路过村口的时候,就看到两个老太太互相拽着头发掐架,谁也不让谁,不分上下。 周老太一丝不乱的发髻早就被揪散了,银簪子握在手里,披头散发闭着眼往陈老太身上乱戳。 但陈老太胳膊长腿也长,周老太腿短胳膊也短,回回戳不到,两个人抓着对方胳膊,你踹我躲,我踢你挡,一抡一圈,一抡一圈。 白三羊早在两人打起来时就往田里跑去通知爹娘了。云团此时也被吵醒了,站在门口呜呜咽咽地喊奶奶。 白家篱笆外围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周亮扒开人群,立即大喊一声: “谁欺负我娘?找死!” 他上前抓着陈老太的胳膊就给拎开了,一把搡到地上,陈老太摔了个屁股墩。 周老太开心了,一撩头发说道:“儿啊,你来得正好,这死老婆子差点把我打死,你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她!” 周亮此时蛮力上头,真要去教训陈老太。云团一看,也顾不得害怕了,蹬蹬蹬跑到奶奶面前挡着:“不要打我奶奶。” 周亮一巴掌就扇在云团的脑袋上,给她打了个趔趄,“滚远点!要不连你一块打。” 云团被打得有些发懵,眼睛也有些看不清,往后一歪就倒在了陈老太的怀里,迷瞪了过去。 “哎哟我的乖孙啊!你这是咋了?”陈老太抱着云团叫起来。 “少装蒜!他们一家子都不是好货,上次就是这死丫头片子讹了你姐姐三百文钱,这一次估计又想讹人。”周老太骂骂咧咧让周亮赶紧动手。 “让开!谁欺负我奶奶?!”人群后面一声吼,伴随着噗哒哒噗哒哒的牛蹄声,人群裂开一道缝,陈老太看到自家大孙子骑着牛扬着鞭奔驰而来。 这小母牛不知道哪里来的爆发力,跑起来跟小马驹一样,噗哒哒噗哒哒扬起一阵尘土,驮着白大牛穿过人群,直奔周亮而来。 那时候在陈老太眼里,她家憨憨傻傻的大孙子就好像战场上的大将军一样,骑马来救她和团子。 闪闪发光! 人群惊惶地躲向一边,而周亮逞强原地不动,被小母牛一头撞上。 周亮觉得自己斗大公牛都没问题,何况这头一周口的小母牛? 但下一秒他就后悔了,他觉得这哪是什么小母牛,分明是一头披着牛皮的野猪! 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撞散了,然后轻飘飘地飞上了天,短暂的一眨眼,咚地一声砸到地上,还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一头攮进粪堆里。 白大牛翻身下牛去看妹妹,云团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小妹?小妹?你感觉怎么样?你看这是几根手指?”白大牛急问。 云团数了数,“两只。” 还好还好,妹妹没傻。 周老太将小儿子从粪堆里扒拉出来,周亮顶着一头鸡粑粑翻着白眼躺在地上,周老太也再没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 陈老太冲过来就给了她两巴掌:“敢欺负我家团子,脸给你打肿!” 第41章 二狗卖花 一旁的小母牛跟着气势恢宏地一声哞叫,周老太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生怕那小牛再给自己来一下。 陈老太这才觉得,对付这种贱人就得以硬制硬,不用废话,直接给她打服气! 自此以后,周家人以及张周氏果然安生多了,再不敢主动挑事。尤其是张周氏,都躲着白家人,白家的地盘也要绕着过去,人问她咋回事,她就说白家院子里有土地婆镇着。 大家都以为她说胡话。 不过白家倒是安生了。白二狗打铁趁热,提议将园子里其他的金祥云也卖出去,只留下大蛇给团团的那棵。 “爹,趁着现在镇上花会的时机,咱们家金祥云人人称道,现在去卖能卖好价钱,否则过一阵子价格就下来了。” 白建章不懂这个,但他也担心自家金祥云会引得别人家眼红,不如赶紧都卖了。于是带着二狗挖了五盆准备带到镇上卖。 白二狗还记着何老夫人的恩情,安排自家老娘送一盆到何府上去。 可是罗惠兰有些胆怯:“我一个农妇人,到县令府上去,万一要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那可怎么办?”她不敢去。 白老头很赞赏自家二孙子:“二狗说得对,咱们家能有这运气,多亏了何老夫人这个贵人。咱没什么值钱的好东西,也就这个花老太太喜欢,送一盆过去应当的。” 陈老太一听,自告奋勇:“那儿媳妇你就在家做衣服吧,我带着团子过去,你放心,何老夫人跟我差不多年纪,我们说得上话。” 陈老太是个不识字的农村老太,但是心里也有盘算,要是能跟县令老娘打好交道,以后这满村里谁敢欺负他们家? 白二狗有些心虚,她奶奶,和何老夫人说得上话?他很怀疑。 但是目前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只能叫自家奶奶领着云团过去了。 一出门,陈老太就像是仓鼠一样开始收拾,甚至还烙了几张大饼子带上,防止路上饿。 云团再次被罗惠兰打扮成了男娃的模样。 一家四口到了花市,白二狗就像是鱼到了水里,游刃有余地叫卖起来: “快来瞧快来看啊,斗花大会上的花魁之选——金祥云,今日正式售卖了!” 花市上游逛的客人立即围了过来。他们都听说了,前几日的斗花大会,那可精彩了,何老夫人亲自点选的寿辰之礼金祥云,听说像金子一样耀眼夺目。 果然,白二狗掀开纱布的时候,众人纷纷发出惊呼。 “怪不得叫金祥云,这花型、花色,可不是富贵又吉庆吗?” “县令大人老母亲亲自挑选的,哪还有差的?那可是培养出县令的老夫人,眼光差不了!” “给我来一盆,我也蹭蹭福气!” 于是大家开始争相购买。 白二狗赶紧拦住大家掏钱的手:“各位,先等等哈!我来说说这花的来历,那是一个惠风和畅的早上……” “突然,一只金翅大鸟从林中飞跃而出,一声鸣叫,响彻云霄,震得天上鸟惊飞、地上走兽散……” 云团:“……”明明那天她也在场,为什么二哥说的她都不知道? 白建章和陈老太也都有些愣,这二狗怎么讲起相声来了? 偏偏围观的群众听得一个比一个认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屏气凝神,好像正目睹发现金祥云的过程。 “那水桶粗的大蛇见了金翅大鸟,‘嗷’的一声就窜进了草丛里,转瞬间消失不见!若不是地上被扑倒的草木,我都以为刚才都是幻觉。” 云团:“……”大蛇是嗷嗷叫的吗? “我就跟着金翅大鸟往前走,走了不知道多远,抬头见到一棵巨大的梧桐树,那树啊估计四五个人合抱都不行。在那树下,正长着几棵璀璨的金祥云。” “哦,原来如此……”众人都一脸恍然大悟。 “那看来,这金翅大鸟必然是凤凰啊。” “是啊,我可听说了,凤凰只睡在梧桐树上!” “那这金祥云,必然是借着凤凰的祥瑞生长出来的祥瑞之花呀!” 二狗微微一笑,他的故事还真生效了。 “各位,我年纪小,也是偶然有这样的机遇。只是这花只有七棵,现在能卖给各位的也就五盆。” 二狗眼角泛着精光,反正就五盆,出多少钱你们自己争吧。 “我出一两!” “我一两一钱银子!” “我再加一钱,谁也别跟我抢!” 眼看价格越飙越高,白建章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看着一旁洋洋得意的二狗,十分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脑子是随谁呢? 陈老太早早抱了花拉着云团出发去了何府。 第42章 怒斥恶仆 陈老太带着云团来到了何府的后门,恭恭敬敬等了半晌,里面总算是叫人进去了。 进了二门,穿花绕柳,仆人领着两人来到了后院。一路上陈老太大气不敢出一声,还叮嘱云团:“团子,等会别乱说话啊,这是大户人家,规矩可多了。” 云团乖乖地点了点头。今天她头上没有插花,还是吸引了路过的小丫鬟纷纷私语:“哪里来的小郎君,长得可真好看。” 仆妇将两人带到了松鹤院,进了院门,何老夫人正坐在门口无聊地晒太阳,不太有精气神的样子。 院子里面也就一盆金祥云,并没有其他的花草植物,看起来了无生气的。 何老夫人一见到云团,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乖乖,来看奶奶了?快来快来!” 陈老太乐呵呵地上前:“老夫人,我是云团的奶奶,今天特意来给您老人家送花来呢。” 然后学着人家戏文里面的样子蹲了蹲身,行了个礼,旁边扫地的小丫鬟扑哧一声就笑了。 “怎地没规矩?快去沏茶来。”何老夫人吩咐了一句,那丫鬟不情不愿地走了。 何老夫人给云团端了一盘点心来。 廊下有一只鹦鹉,呱呱学着人叫:“乖乖!乖乖!” 云团端着点心就去和鹦鹉玩了,一人一鸟聊得那叫一个热闹啊。 陈老太自来熟,她也没想到能和老夫人聊到一块去。两人都过过穷苦日子,什么洗衣做饭绣花,都成了两人的共同语言,两个老姐妹坐在廊下聊个不停。 何老夫人被逗得笑哈哈的,她觉得自己今天说的话抵得上过去几天说的话了。 想到此处她突然叹息一声。陈老太问:“老妹妹,你还有什么好烦恼的,你是官家夫人,儿孙出息,行动有人伺候,哪像我们这些老百姓,一辈子土坑刨食。” 陈老太着实是羡慕,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家孙子能读书,最好是能高中。 但自家那条件哪能供得起啊?三个小子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 “老姐姐,你说你羡慕我,我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聪明俊俏的小孙子,天天陪着你呢。”何老夫人瞄了瞄正在喂鹦鹉的云团。 这可说到陈老太心坎里了,“我这小孙孙是招人喜欢。” 不仅招人喜欢,还招福气呢。 这时一个媳妇拎着一个食盒过来了:“老夫人,这是您的午膳。” 何老夫人神情又有些落寞了摆了摆手说:“拿回去吧,我没有胃口。” 那媳妇就拎走了。 “老妹妹,你这是干什么?不吃饭怎么行呢?” 何老夫人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过惯了苦日子,现在吃那些鱼肉肠胃就受不了,只想吃些粗茶淡饭。” 陈老太一听,这还不容易,直接把自己烙的饼子拿出来,“老妹妹,你今天有口福了,我这里有今天刚烙好的饼子,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何老夫人很惊喜,接过来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瞬间从舌尖传到全身,整个人似乎都饿了起来。 “好吃,好吃!我真的就爱这一口,要是配上一口小汤就更好了。” “这有什么难的?你家厨房在哪里,我去给你做个汤喝。”陈老太说干就干,立即起身去厨房。 “这可怎么使得,你是上门的客人……”何老夫人起身拦,手里还握着饼子。 “老妹妹,你可是我们白家的贵人,给你做个汤有什么了。”陈老太正愁没什么机会跟老夫人套近乎呢,倒不是她胆子大,在她观念里面,何老夫人就是府上地位最高的,老夫人发话,她有什么不敢的? 何老夫人不再阻拦,她确实想喝,只是府上的厨娘不会做这样的乡野粗食,吴氏也不让她自己下厨做饭,说是会坏了规矩。 在府里这几天,束手束脚的,也见不到什么人,还不如老家自在呢。 何老夫人让丫鬟在院子里看着云团,自己带着陈老太来了后院的大厨房。 这厨房是真的大呀,不仅要给府里主人供饭,还要给下人供饭,里面鸡鸭鱼肉俱全,看得陈老太十分羡慕。 她来到厨房一阵操作,很快端出一盆热乎乎香喷喷的蛋花汤来。两老太太直接在厨房开吃,就着汤,吃得那叫一个畅快。 吃着吃着,斗花大赛那天在吴氏身边传话的仆妇端着架子快步走了进来。 她是吴氏的陪房王嬷嬷,是后院除了夫人权力最大的人。早在陈老太进厨房的时候,就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什么人?敢私自进入大厨房?”她一进来就开始问责,随后才向何老夫人微微一点头,算是见礼了。 何老夫人似乎有点憷,没有接话。陈老太道:“是你家老夫人想喝汤,我给你家老夫人做汤来的。”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大厨房也敢随便进,我看你是居心不良!” 何老夫人说:“王家的,真是我让陈姐姐过来的,就做个汤,没其他的。” 王嬷嬷直接怼起来何老夫人:“老夫人你也太不知轻重,前阵子老爷跟你说的话难道转眼就忘了?这里不是老家,处处都要小心,万一这人怀着坏心,到厨房里下了什么药,害的可不止您老人家一个人,老爷一家四口也都在这里吃饭呢!” 老爷一家四口,这不就是说她老太太是个外人了吗? 她又想起来她刚到府上第二天,心心念念的儿子一见面,母子俩没说上几句话,儿子就开始数落她不该如此莽撞自己过来,更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让儿媳妇难堪。 她一颗慈母心被说得稀碎,为了不惹得家宅不安宁,这委屈也只好自己吞下去。 何老夫人看起来难过又歉疚。 王嬷嬷嘴角轻笑,老夫人不过是徒有个身份,在这府里根本没什么话语权,还不是被她拿捏,夫人的担心真是多虑了。 正当王嬷嬷得意之时,陈老太忽地站了起来,指着王嬷嬷骂道:“你个奴才在这里嘚瑟什么?” 王嬷嬷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老婆子:“你?你是不想活了?” “我看是你不想活了!我是你主子的客人,你主子都要礼待我,你敢对我指手画脚的?你不过是一个奴才,竟然在主子面前耀武扬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县令老娘呢!” 陈老太气势很足,那样子好像是个大管家一样。 何老夫人也被震惊了,但震惊的背后是一种喜悦,一种舒畅,好像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但一直不敢说。 王嬷嬷目瞪口呆,“你……” “你什么你?你刚才对老夫人的态度我可全看见了,一个奴才竟敢指责主子,你狗胆包天啊你!等我把这件事告诉县令大人,我看你脑袋还保不保得住!” 说完,陈老太拉着何老夫人出了大厨房,留下不可置信的王嬷嬷并厨房其他下人。 何老夫人现在更加敬佩眼前这个老姐姐了,她问:“老姐姐,你咋懂这么多东西?” 陈老太道:“不瞒你,我婆婆年轻的时候在大户人家待过,后来脱了奴籍出来,她跟我讲过很多这些大户人家的事情,我虽然没进去过,懂得那也不少。” “那咱真的去告诉我儿子吗?” 陈老太:“说!为什么不说?咱们老了不就是靠儿子吗?有事就找儿子解决。” 刚说完,松鹤院的小丫头慌慌张张跑出来,说鹦鹉飞出去了,云团追着鹦鹉一转眼跑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43章 背书 今日正值休沐,何大人将自家九岁的儿子何景新拘在家里考问功课。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一派胡言!” 九岁的何景新正摇头晃脑地背诵呢,突然被父亲一声怒喝打断。 他一身淡青绣翠竹的窄袖,头戴发冠,上面嵌着青色宝石,腰间扎着锦绣腰带,两道黑眉耷拉着,因父亲的呵斥而垂着头。 今日这身穿搭极为古板僵硬,他不喜欢。但母亲说了,父亲出身礼部,对于穿衣行事极为看重,所以让他穿戴整齐去见父亲。 “站没站相!”何大人又骂了句,何景新赶紧抬头挺胸,目视前方,小脸上一股隐隐的倔强之意,但并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 “你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都九岁了,《大学》《论语》还能背串,你知不知道,有的人十二岁都中秀才了,你离十二岁还几年啊?” “三年。” “知道只有三年为何还不努力?” 何景新小脸一下就皱了起来,“爹,我真的努力了,昨天我还背到半夜呢。可能我就不是读书的材料吧……” “啪”地一下,何大人将手中毛笔扔了过来,“继续背!今天背不出来,你别想出去吃饭!” 何景新再次从头开始背诵。何大人犯愁,他自己进士出身,他老丈人也是官身,按理说儿子的资质不该这么差,莫不是请的先生不会教? 忽然一只鹦鹉飞了进来,直接落在何景新肩头,嘎嘎模仿人的声音: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嘎嘎——” 何大人:“鹦鹉都比你学得快!” 何景新:“……” 他就不信他连鹦鹉都比不过! 可是越急越想不起来,知止后面到底是什么啊?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知止而后有定——”一道脆嫩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圆滚滚的小云团从门口冒了出来,甜甜一笑。 父子两人都转过头去,竟是一个小娃娃。 何大人突然感到很眼熟,这个小男娃的眉眼怎么看起来好像一个人呢?只是他一时没想起像谁。 何景新立即觉得有些丢脸,皱着眉问:“你是谁呀,为何无故闯到这里?” 云团一点也不害怕,“我叫云团,是来找鹦鹉的。”说着指了指何景新肩上的鹦鹉。 小娃娃玉雪可爱,一点不怕人,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何大人温和地笑问:“哦,原来是找鹦鹉呀。后面的你可会背?若背得出,这鹦鹉就还给你。” 云团点点头,流利地背道: “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小云团摇头晃脑,但并没有老学究那种酸腐气,反而显得机灵又可爱。 何大人不住地点头微笑,心想这要是自己儿子该多好,自己少说也能多活十年! 一旁的何景新嘴都要气歪了。 正背着,陈老太和何老夫人赶了过来,“哎哟团子啊,你怎么跑这里念起了书了?”陈老太慌得不行。 何老夫人一个眼色,她赶紧就拉着云团跪下来告罪。 但何县令并未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将两人扶了起来: “无妨无妨,令孙着实聪慧可爱,本官十分喜爱。你们是怎么和老夫人结识的?” 何老夫人欲言又止,倒是云团嘚吧嘚地把那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三岁的小娃说得十分详尽,将何老夫人如何被人撞倒,又如何被自己和二哥带上台子,如何见到县令夫人,一一道来。 何大人听完之后沉默了,原来自己母亲是这样找到自己的。 母亲到家之后,并未向自己提起一句,反倒是自己,先把母亲问责一通。 他心中愧疚得不行,觉得自己简直枉为人子。 半晌,何大人又问:“令孙小小年纪却能背诵大段文章,敢问陈老夫人,令孙是在哪读书识字的?” 陈老太刚要张嘴,忽又愣住了,孙女的身世可不能透露,于是信口胡诌: “哪读过书?我们穷人家读不起,只是村子旁边的庄子上有教书的,我这小孙孙偷偷跑去听,就记住了些。” 何大人暗暗记在心里,打算将自家不成器的儿子送过去念书去。 单请个先生在家里教他,简直是浪费银钱! 客套一番,何大人又挽留两人在府上吃饭,陈老太又自来熟道: “老爷您可别客气了,刚才老婆子我在厨房都给老夫人做过饭吃过饭了。” 说到这里,陈老太嘴一瓢就说:“老爷,不是我说,府上的下人们对老夫人也太不放在眼里了。” 一旁的何老夫人急得直使眼色,让陈老太别再说了。 但陈老太根本没看见,“老夫人想吃一口饼子、喝口汤,这才费几个钱,大厨房竟然不给做。不仅不给做,连我这个老婆子自己去做也不让。” 何大人听后眉头紧锁,陈老太这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嘴太快了,这怎么说也是别人的家事,于是赶紧就带着云团离开了。 何老夫人亲自送到二门外,给云团包了几大包果子和糕点,并叮嘱他们多来府上玩。 陈老太带着云团找到白建章,他们的五盆花也已经卖光了,总共卖了有十两银子。 “啥?!五盆才卖十两?那天一盆不就卖了三十两吗?”陈老太瞪大了双眼,她想着今天怎么也能卖到百两银子呢。 “奶,你可别做白日梦了,那三十两是花魁的嘉奖,并不是卖花所得。你今天要是卖三十两,估计一盆也卖不出去,谁家能花三十两买一盆花,那不是傻吗?” “哦这样,那十两也不错了。”陈老太接过去又要用牙咬,二狗拦住说: “奶,我都咬过了,都是真的。” 云团:“……”为什么都这么喜欢咬金子、咬银子啊?咬果子不好吗? 她伸手掏了一个果子放进嘴里咬,嗯,可真好吃啊。 哈哈,何奶奶给的果子够她吃好久好久的了。 一行人正准备回家,路上却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第44章 路遇刘老太 “哟,这不是弟妹一家吗?怎么你们也上街买东西了?怎么这半天了什么也没买,是不是根本没钱买呀?” 说话的正是白建章的大伯娘刘老太,她还记得上次鞋被扔的事呢,一见到陈老太就开始嘲讽。 今天她带着大儿媳小刘氏和大孙女出来买东西。小刘氏的女儿白玉梅今年十二了,马上就可以议亲了,站在珠花摊子前挑选半天了。 陈老太一见是大嫂,气就不打一处来:“我们是没钱啊,你有钱,你买的东西分我一半呗。” 刘老太一瞪眼:“你想屁吃呢!你多大脸,还想要我的东西!” “那你可说对了,我的脸面可比你大得多,刚刚我才从县令老爷的府上拜会过老夫人回来呢!”陈老太得意洋洋,她这个脸面,放眼整个青云县,那都没有比她大的。 “啥?”刘老太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我看你是稻秆敲锣,想得美!还县令老爷,你咋不说你刚从皇宫回来?”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你也没有这种福气。”陈老太懒得跟她啰嗦。 刘老太哼了一声,“我没福气?我大孙子可说了,等他金榜题名,到时候就给我挣个诰命回来,那时候我就是诰命夫人!诰命你知道是啥吗?算了,你这泥腿子啥也不懂,你一家连个认字的都没有。” 小刘氏和白玉梅脸上都带着疏离的神色,根本不正眼看他们一眼。 陈老太道:“你说大话也不怕闪了牙!你那大孙子今年都多大了?十五六了吧?连个秀才也没考上,还金榜题名呢!” “十五六怎么了?我家玉成人中龙凤,早晚能高中!再不济能去教书,总比你家一个大字不识的好。哦对了,你家大牛都十二了吧?可有人上门说亲?就你家那情况,估计大牛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刘老太一下子就急眼了。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白建章赶紧拉开自己老娘:“娘,咱们赶紧回去种花吧,多种几盆花就能多卖点钱。” 陈老太一拍大腿,对啊,有那时间跟这婆子费嘴,不如回家干活挣钱。 “走,团子!回去将何老夫人给的糕饼分点给你几个哥哥们。哼,有些人根本没有这个福气吃。” 刘老太在后面气得又要脱鞋扔,被她大儿媳拦住:“娘,这大街上呢。” 白建章几人回到家,白大牛已经将门口一大片土地翻好了,准备种花。 云团在莲莲的指挥下,悄悄地将玉坠空间里面的种子混进去,被白建章都种在田里,浇水的时候,又偷偷混进莲池里面的水。 她这些花种都是祖祖精心挑选的,到时候长出来的花肯定世所罕见。 另一边,何大人派人去问询私塾的事情,还真找到了一个庄子上的私塾,就在葫芦村旁边。 这个庄子名叫浣溪花庄,是京城建平伯府的产业。因好多旁支在此居住,伯府里面请了先生立了私塾,供族内子弟读书。 何大人想着,伯府请的先生,怎么着也不会差了。而且自家儿子在家读书,总耐不住性子,不如送过去,一来磨磨性子吃吃苦,二来说不定功课上也能长进。 晚上何大人就跟吴氏说了这个事。吴氏很是意外,不愿让儿子过去吃苦。 “老爷,那庄子毕竟是伯府的产业,说不定里面的人仗着伯府的势力不把景新放在眼里,他要是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你这个儿子还能被欺负了?他不欺负人家就不错了。你就是太纵着他,正好送过去历练历练,捏捏性子,私塾那边我都打点好了。”何大人道。 何大人和吴氏育有一子一女,长女何玉书,今年十二岁;次子何景新,今年九岁。何玉书生性温婉娴静,性格既随父亲又随母亲,倒是这何景新,不知道随了谁,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 自从能独自出府之后,跟着京城里面的一些纨绔子弟整日招猫逗狗、吃喝玩乐。吴氏宠爱儿子,不忍苛责,又觉得和这些贵族子弟交好也不无好处,私下里比较放任。 何大人因为公务缠身,平时也没有时间管教儿子。以至于何景新虽然早早启蒙,但功课上面一塌糊涂,反倒养成了散漫不拘、霸道嚣张的性子。 吴氏拗不过丈夫,只得同意。 “哦对了,过阵子就是礼部侍郎大人千金的周岁礼,虽然我已经调任外县,但这是上司的嫡长女,咱们的心意不能缺了,你准备个合适的礼品送过去吧。” “老爷放心,这事我早就开始准备了。”吴氏笑道。 何大人点点头,又说:“母亲身边也就一个婆子一个小丫头,太少了些,你再给多添几个人。” 吴氏心中一个咯噔,莫不是婆婆跟丈夫告状去了? “是呢,我早就想着多选几个人,只是咱们刚来这边,一应花销都多,一时没顾得上买奴婢,母亲也说了不想太多人,吵闹得慌。” “母亲说是这样说,但咱们做晚辈的该做的还是要做到。既然母亲怕吵闹,那就买些稳当的人伺候左右。”何大人说完就躺下了。 吴氏暗暗咬着嘴唇子。她就说着老太婆一来就不会安生,这才来多久就闹得丈夫对自己不满。 没过几天,何景新的舒坦日子就到头了,连人带书被打包送去了浣溪花庄上。 小魔王气得攥紧拳头:“都怪那个什么叫团子的,在我爹面前显摆,害得我被流放到庄子上!” 一旁的小厮双旺劝道:“小爷,您这回去了庄子上,可得收敛下性子了,那里面都是伯府的人,可不会把咱放眼里。” 何景新道:“怕什么?!又没什么直系子弟,小爷我过去了照样当霸王。你给我留意了,那个叫团子的爱去私塾偷听,你要是发现了可别让他跑了,我要好好收拾一下他!” 第45章 诰命夫人的福气 白家五盆花卖了十两银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葫芦村,村里人一个个眼红心热的,都围到白家院子外看热闹,就连一向嫌弃白家人晦气的狗蛋娘也好奇过去了。 “就这花卖二两银子一棵?”一个村民指着仅剩的一棵金祥云问道。 “主要是比较走运,那天正好赶上斗花大会,这花稀奇,就被何老夫人看上了,引得镇上人家争着买。”白建章笑呵呵地说。 狗蛋娘眼巴巴地望着,那金祥云在她眼中变成了两个金元宝,闪闪发光。 “白家的,你们家这花这么值钱,怎么也得挨家挨户送一棵吧?可不能就你一家发财啊?再说了,你这花也是从俺们山上挖的呢。”狗蛋娘说道。 这话说得其他人都心动了。 白建章沉默不语,心想幸好提前都卖了,要不然都不够分的,还是二狗有远见。 罗惠兰笑了笑说:“我倒是想送呢,就是怕有些人家嫌我们晦气呢。” 狗蛋娘的脸瞬间变绿了,其他几个媳妇子也笑道:“是啊狗蛋娘,你不是最怕招上晦气吗?今天怎么自己跑过来了?想是见钱眼开,晦气什么的也不在乎了?” 狗蛋娘打个哈哈:“什么晦气?那不是之前不了解白家一家子吗?现在都熟悉了,哪还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咱们以后都是一个村的,要互帮互助才对。你一家子富裕了也该带带我们才是。” 罗惠兰轻微撇了撇嘴说:“我倒是想送呢,但是这花就剩一棵了,送谁都不合适啊。” 狗蛋娘忙舔着脸笑说:“送我吧送我吧,我家比较困难,以后你们家挖到花了,再给其他人就行了。” 其他媳妇子听了,都瞪起眼来:“哟,就你家困难,别人家不困难?这话你也好意思说。” 狗蛋娘被围攻,脸讪讪地不敢说了。 罗惠兰笑呵呵道:“这花呀就剩一棵了,是留给我家闺女的,她最喜欢花,所以也不送也不卖了。各位邻居要是想要花,不如也去山上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上呢。” 大家也只好客客气气散了。 胡朱弦在人群后面偷眼瞄了瞄,那花果然璀璨夺目,怪不得能得何老夫人的青眼,没想到被白家人走运给挖到了。 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她想起来大病痊愈时算命先生给她爹娘说的话: “你家姑娘经此一难,后面会有大造化。” “什么大造化?” “日后可能当上诰命夫人。” 胡朱弦爹娘高兴得眉飞色舞的,“大师,此话当真吗?” 算命先生捋了捋胡子道:“大姑娘确实有贵人相,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们葫芦村有福运可不止你家姑娘一个,日后若有更大造化者,那这诰命可能就成人家的了。” 胡朱弦爹娘皱眉沉默了。 “不过老夫敢肯定的是,你们葫芦村肯定能出一位诰命夫人。” 送走算命先生后,胡朱弦爹娘一合计,整个葫芦村,谁家能比得上他们胡家有福气? 好多年前,葫芦村的村民基本都是胡氏一族,后来族里渐渐发达了,胡家人基本都搬到了镇上,甚至去了京城,最后只剩下胡朱弦一脉还留在村里,村里也渐渐变成了张氏一族的大本营。 如今胡朱弦的大伯在镇上经营店铺,胡朱弦的爹胡庸给哥哥当管事,家里还有十几亩的良田,雇佣短工耕种。虽然家中没有奴仆,但是洗衣、砍柴等杂活重活,都雇了村中妇女来干。胡家算是葫芦村名副其实的大富户,连周明家都比不上的。 自家俩闺女从出生到现在,没干过什么重活,吃穿用度比村里其他人家的闺女不知好上多少倍。 要说比自家闺女还要有福气的,那就是大哥家的女儿了,那是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但大哥一家住在镇上,又不是葫芦村的人。 就凭这个,胡庸夫妇就觉得自家闺女肯定是村里最有福气的,这诰命不是自己大闺女的,就是二闺女的,没跑了。 但白家人来之后,胡朱弦心里就隐隐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她放下面前的纱布,快步往村口走去,今天是她爹从镇上回来的日子,她要去村口迎一迎。 她走后,同村几个年轻媳妇鄙夷地朝她的背影翻白眼:“真能装!谁没见过她似的,天天学人家千金小姐戴着面帘子,不就是家里有点钱,还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啦!” 另一个媳妇说:“她以前不这样啊,去年病好之后就戴上了,说不定是脸上留了什么疤吧?” 另几个人一听,纷纷点头,都觉得这个猜测很靠谱。 胡朱弦在村口等了片刻,通往村外的村口的大路上空空的,不见爹爹马车的身影。 这条路往东分出一条小路,通往环绕葫芦村的大山脚,大山脚下就是白家的八亩烂水坑地,现如今已经被白家治理好,变成一片平整的良田。 胡朱弦抬眼望去,白家的田里长出一片绿油油的庄稼,相比于其他人家的田,长势喜人。村里老人家都说,是因为塘泥比较肥沃,所以庄稼长得好。 也有人说,白家人福运旺,财气自来。 胡朱弦心生好奇,眼见四下无人,信步往那里走去。 果然,这一片庄稼长得极好,别人家都是刚冒出青苗,白家的庄稼已经到小腿深了。田地西边一汪亮闪闪的池塘,微风吹来,扑面一阵清新湿润的水汽,池塘边的桑树苗像个护卫似的昂首挺胸立在那里。 胡朱弦往池塘里仔细一瞄,不禁心惊,那清澈的水底一排排的巴掌大的小鱼游来游去。 庄稼长得好,鱼长得又这么快,莫非白家真的自带福运? 胡朱弦正愣神间,突然远处山脚的树下滚出来一个男子,慌慌张张、歪歪斜斜地朝她这边奔来。 待他来到跟前,胡朱弦才吃惊地发现,这人一身的伤,外衣上面满是血渍,挣扎几下便倒在桑树下,朝她伸出一只血手: “救……救我!” 第46章 倒卖棉布 只喊了一句话,那人便倒下没了声息。 胡朱弦心惊肉跳的,心中直道晦气,本来是来接爹爹回家的好日子,出门就碰上个死人。 她四处一瞅,没什么人,拔腿就跑了,生怕晚了一步被人看到,就要被赖上了。 “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亡命之徒,好死不死偏跑到我面前!”胡朱弦心中嘀咕。 跑远之后,她才慢慢平静下来,心中没由来一阵舒畅的感觉。 那人要是死在白家的田里,白家人估计不好解释吧?说不定连带一家的福运都要受到影响。 另一边,云团穿上软和鲜亮的新衣服,开开心心跟在白大牛身后,去池塘边看小鱼。 “金豆豆,银豆豆,一捡捡了一兜兜!”云团边走边唱。 “捡豆豆,种豆豆,种出一堆金豆豆!咿呀得儿哟……哎呀娘嘞!!” 云团突然惊叫一声,显然已经深受陈老太语言艺术的影响了。 刚到田里查看的大牛赶紧跑过来:“咋了团子?” “大哥,捡到一个人。”云团小手一指,池塘边的桑树下果然躺着一个人。 白大牛继承了白家夫妇爱捡人的习惯,将那受伤的人背回了家。 为了安全起见,罗惠兰和两个老人带着云团、三羊去了另一间屋待着。 白建章亲自给那人检查收拾了一下。这人看起来三十来岁,身上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口,但好在没有致命伤。 大牛给那人喂口水,一旁二狗喋喋不休: “哥啊,你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就给背回了家,万一是山上的土匪怎么办?” “看这全身,一看就不是干正经活的人。” “要我说咱们趁他没醒,赶紧拉到镇上县衙了事……” 话音未落,那人悠悠醒转,二狗赶紧闭了嘴。 那男人方颌大脸,剑眉倒竖,身材魁梧,不怒自威,看起来饱经风霜,像是个走江湖的。 他一醒来,立即就向白家人道谢:“恩公救命之恩,小人袁泗无以为报!” 袁四?哪有人叫个三啊四啊的,肯定是个假名字!二狗心想。 一番介绍才知道,原来此人是做布匹生意的,这回来南边收一批布,没成想路上遇到了一伙山匪,他为了货物安全引开了山匪,拼命逃了出来,带着伤赶了四五天的路,才来到这里。 “我和同行之人约好了在青云镇上会合,求恩公将袁泗送到镇上,袁泗必有重谢!” 这话好说,白建章正想答应,二狗凑了上去问:“你刚才说你做布匹生意,这次去南边收的什么布啊?” “什么都收,但主要收的是棉布,今年棉布便宜。”袁泗有问必答。 二狗又问:“棉布便宜我知道,为什么这么便宜你们还收,到时候也卖不出多高的价格啊?” 袁泗呵呵一笑:“小恩公,这你就不知道了,今年棉布便宜,大概率明年棉布就要贵起来了,我们这走南闯北做生意的,赚的就是这个差价,收了便宜的,等价格涨了再以高价卖出去。” 二狗更疑惑了:“你怎么知道明年棉布价格就贵了?” 袁泗说:“这是我们生意人的经验。今年棉布价格低廉,棉农们大多就会减少棉花的种植,这样的话明年棉花产量就少了,棉布少了,人人争相购买,那价格就会升上去。” 二狗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点化了一样,突然间茅塞顿开。 大牛一旁挠挠脑袋,他都听不懂袁泗说的话。 袁泗在白家休息了两天,没事的时候就给孩子们讲讲他走南闯北的故事,白家人也渐渐放下戒备。 这两天二狗几乎成了他的跟屁虫,一天问八百个问题。袁泗也是知无不答,对这个聪明机灵的小少年很是喜欢。 但分别的日子很快到来,白建章用牛车将袁泗安全送到了镇上,他也顺利地和同队人会合。 临走之时,他找同行的人东拼西凑,凑了二十两银子,奉送给白建章: “白大哥,我这条小命都是你救的,但出门在外我没带什么银两,只能先送上这些,日后我还会经过这里,到时候再重谢!” 白建章严词拒绝了:“袁兄弟,你做个生意也不容易,我也没出什么力气,不能白白拿你这么多钱。” 袁泗转而递给云团:“团子,你爹不要,你可要收下,要不是你捡豆豆捡到叔叔,叔叔可真要变成豆子种地里了。”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但云团却摆摆手说:“袁叔叔,记得下回来再给团团讲故事。” 袁泗只好收回银两,笑道:“好!这个交情,老袁我记下了,以后咱们就当个亲戚走!” 临走之时,袁泗又将一枚精致的印章送给二狗,并对白建章说道:“大哥,若是信得过小弟我,不如将家中积蓄拿出一部分来买棉布,来年必定翻一番。” 一番话说得二狗心动不已。 他觉得自己的第二次机会已经来了! 这话恰好被路过的胡朱弦听到了。 今天她到镇上来接自家爹爹回家,正碰到白家人送那人离开。 这两天她一直注意白家的动向,今天才发现那人竟然没死,还被救了回来。她戴着斗笠不远不近地跟着,偷偷听他们讲话。 胡朱弦一边觉得白家人傻,二十两银子都不要;另一边将那人的话牢牢记在脑子里,这可是个重要的机会。 回村的路上,马车里胡庸正一脸思索的样子。 胡朱弦问:“爹爹,你想什么呢?” 胡庸说:“你爹我正愁今年咱们家的地种什么呢。” 别人家愁地不够种粮食的,胡家愁这么多地不知道种什么。 胡朱弦想到那商人的话,灵机一动说道: “爹,我看不如全种棉花吧,我觉得今年棉布这么便宜,明年肯定涨价,到时候咱们就赚得盆满钵满的。” 胡庸一听,觉得有些道理。细一想就觉得,女儿这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算命的都说了她家女儿有贵人相,听女儿的准没错,于是立即就拍板敲定种棉花了。 另一边白家人回到家,立即举行了个临时会议。 第47章 张香丫 一家人坐在一起商议到底要不要出钱囤点棉布明年卖。 二狗双手双脚赞成:“爷奶,爹娘,我这几天已经摸透了袁叔这个人,他是个正直诚信的人,而且咱们家救了他,他绝对不会说假话骗咱们。” 大牛咧咧嘴:“两天你就这么信他了?是谁嚷嚷着说他不是正经人嘞?” 二狗摸摸鼻子:“我那是谨慎,后来经过了解,我觉得袁叔可信。而且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要是真能翻一番,咱们能赚多少银子啊,种地种一辈子都赚不到。” 白老头摇摇头,他一辈子老实本分,做事谨小慎微,对这件事持否定态度:“明年的事谁能说得准?风险太高,要是都砸手里了,咱们就一点余钱都没有了。” 陈老太则不以为然:“别听你爹的,他一辈子就这德行。我老婆子倒觉得,四儿那孩子一看就是靠谱的人。” 白建章为难了,最后他决定,以投票形式决定到底要不要拿钱买棉布。 二狗、陈老太、三羊投赞成票;白老头、大牛、罗惠兰则投反对票。 关键决定权给到了云团这里。 一家人都看着她。云团举着手上投票用的小棍棍,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装作艰难思考的样子,然后很有魄力地“啪”地一声拍在了左边: “买棉布!” 一家人最终拿定了主意。 事后二狗问:“团子,你为啥选择买棉布啊?” 云团说:“棉布可以做衣裳啊。” 二狗:……原来她妹光想着做漂亮衣裳了。 接下来,白建章就领着大牛二狗到镇上、附近村里买便宜且品相不错的棉布,一共囤了二十两银子的棉布。 罗惠兰在家打理出一个屋子来,做好防潮防鼠,将买来的棉布妥善保存起来。 天气渐渐热起来。葫芦村的气氛也跟着热闹起来,因为胡家开始招人修房子了。 胡朱弦的娘杜氏很快就要生了,据说这一胎保准是个男孩。胡庸很重视,特意新修了房子,准备迎接自己的儿子。 这阵子农活渐渐少了,村里汉子们都想挣点外快。自从张山和宋安邦说在山上遇到大蛇后,大家轻易都不敢上山打猎了,生怕自己被大蛇“打猎”了。 正好胡家招工,一人一天十文钱,人人争相报名。 胡家的十几亩良田,今年几乎全种了棉花。村里人都唏嘘感叹胡家的富裕,不用考虑粮食够不够吃的问题,可以全种棉花,但他们不行。 他们和胡家的差距,那可是几辈子都撵不上的。 外出回家的胡朱弦走在路上,村里人纷纷跟她打招呼,夸她样貌出众、举止端庄,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以后不知道谁家有福气能娶到她。 “哎哟你不知道啊?算命的都说了,朱弦以后要当官夫人,咱村里哪有福气娶到这样的媳妇?”一个年纪大点的媳妇说。 “哟,我刚嫁过来不久,还真不知道呢。怪不得朱弦看起来就跟村里那些小姑娘不一样呢,贵人生来就带着贵气。” 胡朱弦笑笑没理会,她这阵子心情很好。 她一直都认为,要想顺利当上诰命夫人,就要嫁给能高中的人。要想嫁给能高中的人,那自家就越有钱越好,到时候自己能在一群考中进士的人中挑选,选一个最有前途的,做品阶最高的诰命夫人。 有了谋划在里面,这个诰命的福气,别人轻易是抢不走的。 她步履轻盈地迈入自家大门,迎面就被一个黑丫头撞上了。 黑丫头抱着盆,焦急地给她道歉: “朱弦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你进来。” 胡朱弦撩起斗笠上的纱布,抬头一看原来是张香丫,她嫌恶地拍了拍衣裳,好像衣服被碰脏了。 张香丫又羞又愧地低下头。 张香丫家里是村里最穷的一户,因为家里穷,父亲张峰年纪很大的时候才娶了附近村里的一个傻姑娘。傻姑娘小时候是正常的,有一次被人推倒砸坏了脑袋,从此就疯疯傻傻,虽然长成了大姑娘,但说话做事还跟三岁小孩一样,人都叫她傻姑。 香丫奶为了家里的香火,给三十多岁的张峰娶了傻姑,生下了张大强还有张香丫,好在两个孩子脑袋都正常。 但香丫家确实贫穷,几亩薄田,吃饱都难,香丫的爹就给胡朱弦家打短工挣钱,香丫奶给胡朱弦家洗衣裳,一个月有二三十文钱。 有了这二三十文钱,香丫奶就能给家里买盐,所以香丫家很珍视这份工钱。 有时候奶奶生病或者家里忙,张香丫就过来替奶奶洗衣服,不想今天撞到了胡朱弦。 幸好只是微微碰了一下,但那边胡朱弦的娘杜氏叫了起来: “香丫!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莽莽撞撞的,这个月的洗衣钱扣掉五文钱!” 张香丫急得流出了眼泪:“胡婶子,我不是故意的,能不能别扣钱?” 杜氏一点不讲情面,她摸摸肚子说:“那可不行,不扣钱你不长记性。今天撞了大丫头还好,明天要是撞了我可怎么办?我这可怀着身孕呢。” 杜氏怀着第三胎,满心期待这一胎是男孩。 “快洗衣服去,哭哭啼啼的,要是不想干,以后我让别人家来洗衣裳!” 张香丫抱着盆赶紧出门了。 杜氏转而笑盈盈拉着女儿说:“大丫,快进来,娘给你做的新衣裳到了,快看看去,过两天去镇上你大伯那,可不能叫你那几个堂姐堂妹比下去了。” 胡朱弦翻了个白眼:“娘,别叫我大丫了,多难听啊,叫我朱弦或者弦儿。” “好好好,弦儿。” 张香丫来到小溪边洗衣服,边洗边哭。 一个月也就三十文的工钱,一扣扣掉五文钱,回去她奶又要骂她了。 张香丫越想越难过,越哭越大声,惊动了在小溪边饮牛的白大牛。 第48章 干旱来临 白大牛今天牵着小牛去小溪边喝水,顺便给牛洗澡,远远就听见一个大嗓门在哭。 那哭声听起来好伤心,就好像以前白大牛饿着肚子睡觉,梦见冒着热气的肉包子,然而还没咬上一口就醒了的那种伤心。 大牛牵着牛往前走了走,小溪边一个晒得跟他一样黑的八九岁丫头,一边挥着大棒子洗衣服,一边大哭。 哭也不耽误干活,大棒子挥得跟砍刀似的。 “你是谁呀?干嘛在这哭?”大牛问道。 张香丫哭得太伤心了,急需跟人倾诉,便毫无保留地将事情头尾跟大牛说了。 “扣了五文钱,晚上回去奶奶肯定不让我吃饭了,哇啊啊啊——” 张香丫哭得太惨了,大牛都能看见她嗓子眼的小疙瘩。 白大牛不禁同情起来,这小丫头太瘦了,细胳膊细腿,要是再吃不上饭,估计就要饿死了。 他伸手摸摸贴身的小荷包,那里面装着他娘给他的翻花田的奖励——正好五文钱。 这是他仅有的私房钱。 “这个给你吧,回去给你奶奶,你就能吃上饭了。”白大牛犹豫了一会,还是将铜板全都掏了出来。 张香丫眼角挂着泪珠,愣愣地伸出手,接了那五文钱。 五个铜板亮晶晶的,还残留余温,在她浸了溪水的手心里隐隐有些发烫。 “我不能要你的钱。”张香丫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又将铜板塞给了白大牛。 “那你奶奶知道你扣了钱,你就吃不上饭了,说不定还要挨打。”白大牛说。 张香丫犯了难。其实她奶奶不会不让她吃饭,她奶奶只会克扣她那个傻娘的饭食。 要是没了五文钱,估计这几天傻娘都吃不上晚饭了。 张香丫眼睛里再次充满泪水,她敏捷地伸手再次从大牛手里抓走铜板,紧紧握在手心: “我,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白大牛憨憨地挠挠脑袋,露出一口白牙:“没事,我不急着用,等你有钱了再还我吧。” 张香丫抱着盆子一溜烟儿跑了。 白大牛嘴角抽动了一下,愣在原地,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好像他被抢劫了似的。 一转眼夏季就到了,太阳像个大火球不停地烤着大地,已经十天半个月不见下雨了,河里、溪里的水肉眼可见地减少。 一连十天半个月不下雨,田里庄稼早就干得不行了。村里人人都着急,最着急的就是胡庸。 因为他家十几亩地全种的棉花,这阵子正是需要雨水的时候,偏偏天不下雨。他为了棉花的收成,让家里的短工全都到村里公用的水井那里打水浇田。 葫芦村里一共有三口水井,两口村里公用的,一口在胡家的院子里,一直都是胡家独用的。 十几个短工一桶一桶,日夜不停地将清澈甘甜的井水挑走,灌溉胡家的棉田。 没多久,一口井已经被挑得干枯了。短工们奉命继续在另一口井里挑水浇地。 大日头下,狗蛋娘挑着两个空桶,看着前面长长的短工队伍,心头火起,跟村里抱怨: “这是吃水的井,怎么胡家挑来浇地?浇地就算了,还挑这么多水,万一这口水井也挑干了,咱们上哪吃水去啊?” 村民抱怨连连,央托周里尹过去跟胡家交涉。然而胡庸一脸的理所当然: “村里公用的井为什么我就不能挑?我插队了?我不也让短工们老老实实排队挑水吗?还有,三叔公,你虽然是里尹,但也别忘了,这葫芦村以前可是我们胡氏的!” 胡家势力大,周里尹也奈何不了,只能由着他挑水。 酷热难耐,村里人吃水都很紧缺,洗澡就只能去快干的小溪里汲点水擦擦。没过几天,小溪也彻底干了。去几里地外的河里挑水的人也是挑着空桶回来:“河里也干了。” 这下,整个葫芦村彻底陷入慌乱了。 最爱干净的媳妇姑娘也不敢擦洗了,身上脏就脏吧,水能省一点是一点,都留着人和牲口吃喝。衣服自然也没法洗,汗湿了晒干继续穿。 于是葫芦村人人身上一股汗臭味。 当然,这一切不包括胡家。胡家用村里公用的井水浇地,自家院里还有一口水井供自家吃喝用。杜氏和两个女儿每天都要打上一大盆清凉的井水沐浴。 胡朱弦更甚,一出汗就要沐浴,每天都要洗上两三次。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胡家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多久,因为没多久,村里最后一口公用的水井也干了。 这天傍晚,杜氏正关了门在院子里擦澡,突然外面响起了拍门声,听声音人还不少,她赶紧裹了衣服喊丈夫胡庸过去看。 胡庸打开门,见门外竟然站了满满当当的几十号人,领头的周里尹满面愁容: “庸子,是这样,咱们村仅剩的那口井也干了,村里人没地方吃水,能不能到你家井里面打水吃啊?” 胡庸一听,那肯定不愿意啊,他手往后一背,说道:“那怎么行?这是我家独用的水井,村里那么多人都到我家打水,我这家还要不要待了?” “嘿,我这暴脾气!”一旁的张山早就看不惯胡家的做派了,“你雇一帮人天天去村里水井打水,现在两口井都叫你打光了,害得大家没水喝,你自己倒守着口井,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村里的水井凭啥说是我打光的?明明大家都打水。”胡庸面对诘问十分生气。 “大家都打水,你家打的最多,人家打水来喝,你打水浇地,你家十几亩地,全靠井水来浇,两口井一大半都是你家打走的!” 杜氏此时穿好了衣服走出来,不耐烦地瞄了一圈又脏又臭的村民,捂着鼻子说:“水井干了上我们家闹什么,又不是我们家让干的。”转而又对胡庸说: “他爹,你看看都是哪些人来闹,明儿不让他来咱家修房子了,人品不行。” 语气里满满都是威胁。 狗蛋娘眼尖鼻子也尖,感觉到杜氏是刚洗过澡的。现在大家吃水都困难,自家家里的鸡鸭都要渴死了,这胡家竟然还能洗澡? 她抬脚迈进院子,一眼就瞅到院子的一角放着杜氏还没来得及倒掉的洗澡水,满满一大木盆的清水,看得狗蛋娘都渴了。 “哎哟老天爷啊,大家快看看,咱们人渴得都要冒烟了,他家还洗澡呢!一大盆水啊,够我们家吃好几天的了!” 第49章 偷水被发现 村民们听说,都涌进院子里看,胡庸和杜氏被推到一边。众人一看,果然一大盆清澈的井水,木盆旁边还搭着一块毛巾,湿哒哒地正滴水。 院子里也是湿漉漉的,看得出来刚泼过水降温。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心中的不平和愤恨都被激了起来。一男子吼道: “不让做工就不做工,咱人都要渴死了,还挣什么工钱?” “是啊!”张山跟着吆喝,“胡家的,你们也太不干人事了,井水多得用不完,宁愿泼地上也不给邻里邻居分点!” 群情激奋,连日来的燥热此时都化为众人心中的怒火。周里尹也真是看不下去了,冷着脸说: “庸子,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家没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你这时候守着井水不分点给大家救急,以后你家遇到事,村里人可不一定会帮忙。” 人群里一声接一声地吆喝,杜氏心慌地躲到丈夫后面。胡庸眼看众人冒出了火气,担心打闹起来伤到杜氏及腹中的儿子,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略一思索,他点头道:“行吧,虽说是我家独用的水井,但我胡庸不是那吝啬小人,也可以让村里人过来打水。” 周里尹这才放松了神色。 “只是……”胡庸小眼睛转了转。 “只是什么?” “这水井毕竟是我家自己打的,不能白给你们用,打水可以,一文钱一桶水。” 众村民:…… 真是针尖也要削点铁! 即使一桶水一文钱,但村里人还是排起了长队在胡家水井打水。 葫芦村一共有百来户,一家一天至少也得两桶水,就这样算下来,胡家一天就能收入二三百文。 然而全村的人都来这打水,搅扰得胡家一家都不方便,杜氏一生气,直接给井水涨了价:两文钱一桶。 直接翻了一倍! 村里人虽然心中抱怨,但还是老老实实交钱买水。只是那贫苦之家的人负担更重了。 张香丫家就很困难,一桶水一文钱,简直就是割香丫奶的肉。为了省水,一家人除了吃饭,每人每天只能喝上一小碗水,香丫爹因为干活可以喝两碗水。而傻姑,则只能喝一小盅水。 水价上涨之后,香丫奶每天只打一桶水,傻姑直接没有水喝。渴得很了,傻姑就去揪树叶草叶放嘴里嚼,嚼得满嘴都是绿油油的,像是喝了毒药似的。 村里人暗地里说香丫奶尖酸刻薄,虐待傻儿媳妇。香丫奶知道了,拎着手臂粗的棍子就往傻姑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 “下贱玩意儿!能渴死你咋了?什么都往嘴里塞,整天光吃不做活,我家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娶了你回来!看我不打死你!” 傻姑不会说话,只张着嘴“嗳呵嗳呵”地喊叫,抱着头躲棍子。 张香丫在一旁看着,憋着眼泪,她不敢上前护着她娘,因为她奶不喜欢,反而会打她娘打得更狠。 往后的日子,张香丫借着给胡家洗衣服的机会,偷偷从井里打一罐子水藏在盆里。这罐子水她就背着人拿给傻娘喝。 傻娘虽然傻,但是认得自己的孩子,抱着水罐往闺女嘴边送:“嗳呵!嗳呵!” 她嘴里也就这几个词,但香丫知道意思:“我不喝,你喝。我把罐子藏在这里,你渴了就来这喝,别叫人看见,也别吃树叶子了。” 傻姑好像听懂了似的,咧着嘴笑呵呵的。 自那以后,傻姑果然知道去找水罐喝水,再也不揪树叶子吃了。 干旱旷日持久,葫芦村这一片已经连续一个月不下雨了。村里人担心庄稼全都干死,便开始从胡家水井打水浇地。 胡庸没想到,井水涨价后打水的人不仅没少,每家每户打的水还多了,原先一家两桶水,现在一家至少都要三四桶水。 胡庸担心自家水井干涸,直接涨价到一桶水三文钱。 村里人怨声载道,但胡家人在镇上有人,他们也不敢直接去抢水。 晚上,杜氏在油灯下喜滋滋地数钱,一堆铜板乐得她嘴都合不拢: “他爹,咱这水井也招财气呢。你看看,这一天光卖水都能得一两多银子呢!” 胡庸也高兴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这可比他在大哥那里当个管事挣得多多了,来钱还快。 水井每天帮胡家进账一两多银子,也成了胡家的宝贝,一家人都对水井看得更紧了。 这天,胡朱弦的妹妹胡青锁不小心弄脏了裙子,换了干净衣裳拿着脏裙子去找给他们家洗衣服的张香丫。 张香丫猝不及防,赶紧将盆里的衣服盘一盘,想盖住罐子,但眼尖的胡青锁一眼就发现了。 她回身就朝屋里大喊:“爹!娘!快来,香丫在咱家偷水呢!” 胡庸还有杜氏一起跑了出来。 张香丫手足无措,抱着罐子站在原地。 “好啊!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偷井水!说,这些天你偷了多少了?照原价三倍赔偿!”杜氏目露凶光,恨不得从香丫身上剜掉几两银子。 张香丫眼泪汪汪:“我没有偷多少,就一小罐,给我娘喝的。” 她希望对方看在她娘可怜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但杜氏可不是心软的人。 “没偷多少?我看你这阵子没少偷,我说香丫奶怎么买的水少了呢,原来是派你这个不干不净的过来偷水!青锁,去,将香丫奶叫过来,我亲自问问她!” 香丫哭着跪下,但杜氏不依不饶,还是让青锁叫来了香丫奶。 香丫奶可不知道张香丫在主人家偷水。她一看杜氏这么生气,生怕丢了洗衣服的差事,满脸愧疚地说: “她婶子,是香丫不懂事,我回去好好教训她,您可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杜氏可不愿意这么就善罢甘休,话里话外暗示香丫奶补上银钱,否则以后都别想去他家帮忙洗衣了。 香丫奶气得不行,随手抄起来小扫帚就打起来张香丫,给小姑娘身上打的都是红印子,边打边骂: “你个不争气的!干什么不好学人家偷东西,咱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快给杜婶子跪下磕头认错!” 张香丫听话地跪下,被打几下没关系,她更担心弄丢了差事。 但杜氏才不买账:“香丫奶,你也别打孩子了,将这几天的水钱补上就行了,我估摸着给一百文也就够了。” 一百文?张香丫有苦说不出,她靠着这个小罐子,哪能偷一百文钱的水? 香丫奶更是绝望,饱经风霜的脸皱成了一朵菊花,她上哪去弄一百文钱过来啊? 第50章 傻娘护女 哭喊声和打骂声很快引来众多村民围观。一直在家中休息的胡朱弦坐不住了,门口哭哭闹闹的影响她家的声誉,更妨碍她的形象。 她戴上斗笠出门来,跟她娘说: “娘,看咱们家都闹成什么样了?不成体统!既然香丫手脚不干净,就不要让她再来洗衣服了,这样的人家咱们用不起。” 杜氏对大女儿言听计从,立即就断了香丫奶洗衣服的差事。 香丫奶如遭晴天霹雳。家里本就困难,洗衣服这件差事支撑了家里大部分柴米油盐,这一下子断了,一家子连水也喝不上了,直接等死算了! 没办法,她为了差事,只能忍着心痛狠命打香丫,希望杜氏能饶过他们家这一回。 这孙女也是她一把屎一尿的拉扯大的,打在孙女身,痛在奶奶心。香丫奶老泪纵横,“叫你不争气!叫你不争气!” 村里人看得直皱眉。 突然,傻姑不知道从哪里窜了过来,直接扑到香丫身上,嘴里“嗳呵嗳呵”的,瘦得皮包骨的身体将香丫紧紧护住。 看到这个傻儿媳妇,香丫奶更气了。要不是娶了她,自家能过成这个样子吗?她要是会说话会干活,怎么也能挣点钱。偏偏是个啥都不会的傻子,干脆打死了事,家里也少个吃白饭的! 香丫奶丢了扫帚拿了棍子,将这些年的怨气全都撒到傻儿媳妇身上。 “啪啪啪”一声声棍棒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在现场听起来愈发响亮。杜氏一家冷眼望着,周围村民全都眼睁睁看着,好像习以为常了似的。 没人给傻姑说话,沉默的声音震耳欲聋。 带云团路过的罗惠兰看见这一幕,心中不忍,上前劝说道: “婶子,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香丫奶手中不停地说:“都是这个扫帚星,要不是她,香丫不会学得偷东西。” 棍棒一下接一下打在傻姑的脊背上,看得罗惠兰直抽气,那瘦弱的身板感觉马上就要被打断了。 偏那傻姑不知道疼似的,也不躲,就蹲在地上抱着香丫,头发打结、衣衫破烂,一双鞋露出脚指头,上面都是黑泥。 “不过是几罐水,不是啥大错啊。”罗惠兰道。 一旁的宋嫂子拉拉她说道:“你别吭声,不过是个傻子,啥都不懂的。你要是得罪了胡家,可就犯下大错了。” 罗惠兰不认同这话。虽然是个傻子,但也是人啊,那么粗的棍子打在身上,能不疼吗? 再说了,她看得出来这傻姑虽然傻,却知道护着自己的孩子,她也是当娘的,实在看不下去同是当娘的傻姑被这样活活打死。 但她还未行动,身边的云团已经抱着葫芦跑了过去,高高举起装水的葫芦,挡在傻姑和香丫面前,急切地说: “婆婆!别打婶婶和姐姐了,团团这里有水,团团的水给婶婶和姐姐喝。” 云团乌黑的大眼睛眨巴着,一副要哭的模样,好像那些棍棒都落在她身上了,她也觉得疼:“婆婆别打了,太疼了。” 香丫奶高举起来的棍棒楞在了半空中。 张香丫抱着傻娘的胳膊放声大哭。她盼着奶奶的棍棒不要再落下了,再打,她的傻娘可能就要被打死了。 胡朱弦眼睛一闪。她知道自从村里的水井干枯之后,几乎全村的人都来她家买水,但独不见白家的人。 略一思索,她就知道,白家一定是靠着田里的池塘吃水。但那池塘也就那么大一点,说不定马上也快干了,支撑不了多久。 “哟,你这点水够干嘛的?”杜氏笑道。 云团挺着小圆肚,不服气地说:“团团有好多好多水,团团有一个池……” 云团差点就说出来玉坠里面的莲池了,但她想起来这话谁也不能说,转而说道: “团团家里有池塘!池塘里面有泉眼,泉眼能冒出来好多好多水呢。” “哟,”杜氏的语气就跟逗小孩子玩似的,“你家的烂水坑还没干呢?但那烂水坑里面的水,能喝吗?洗澡我都嫌脏。” 罗惠兰拘谨一笑:“还行吧,我们家喝着也没事。” 杜氏撇撇嘴,有些犯恶心。 在场的人一听,都想起来白家在田里挖了个池塘这回事,没想到这都一个月不下雨了,他家池塘竟然还没有干。 之前张山说白家的池塘里有水妖,莫不是真的有水妖才不干? 现在这个情况,不管有没有水妖,白家不用买水喝,这得省多少钱啊?但围观群众虽然心中羡慕,却没有主动去他家打水的。 还是怕那水不干净。 胡朱弦一听到白家的池塘就觉得不舒服,冷声说: “罗婶子既然爱多管闲事,不如把自家池塘里的水奉献出来吧。香丫手脚不干净,以后可不要再上我们胡家做活了,我们胡家的水也不再卖给你家,你们要喝水,尽管找罗婶子去吧。” 香丫奶一听着急了,这是彻底和胡家闹翻了呀?连水也不卖了。 云团却一脸雀跃,上前拍拍张香丫和傻姑,说:“姐姐别哭了,团团带姐姐去池塘打水,团团家的池塘可厉害了,有打不完的水。”说着,又往傻姑的背上轻轻呼气: “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傻姑身上气味很难闻,旁人见了都要绕开走,只有调皮的小孩子会追着傻姑扔泥巴,但是云团却不嫌弃。 张香丫两眼怔怔的,整个葫芦村,从来没有像云团这样对待她和她傻娘的,所有人都嫌弃她的傻娘,因为她傻,就辱骂她,欺负她;嘲笑香丫是傻子生的,以后长大了也要变傻。 第一次有人为她的傻娘说情,不嫌弃傻娘。张香丫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掉。 第51章 池塘有泉眼 罗惠兰并不理会胡朱弦的话,什么多管闲事?冷眼旁观才让她觉得寒心呢。谁家没个坎儿?大家不都是这样互帮互助过来的? 她上前拍拍张香丫:“孩子别哭了,以后用水就去婶子家池塘打水去,我们家给得起,还不要钱。” 杜氏一听,脸都要气歪了,这是讽刺他们家连口水都要钱?然后又听到现场其他人家跟着就夸赞起来: “香丫她奶,这下你可要省不少钱了!” 杜氏气鼓鼓的,但为了面子,只好也装装好人:“香丫奶,不是我们家狠心,手脚不干净的人我们实在不敢用,今天偷水,那明天就不知道会偷什么东西了。” “这样吧,那一百文的水钱我就不跟你要了,我们胡家也不缺那点钱。” “其实我们家水井打水收钱,也是为了让大家省着点用,就一口井,要是随便打水,说不定两天就干了,我们可不是图那一点银子。” 罗惠兰听着,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香丫奶一听不用赔钱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感恩戴德地跟罗惠兰道了好一阵谢。 现在她也顾不上那水干净不干净了,白家人吃了没事,那不就行了。 当天晚上,云团就拉着香丫去了田里的池塘打水。 张香丫平时跟白家没什么接触,也从来没来过白家的池塘,没想到葫芦村里还有这一片明镜般的水塘,她掬了一捧水喝下,感觉比井水还要甘甜清凉。 “团团,你家池塘的水可真清亮,我真的可以不用花钱打水吗?” 云团点点头:“当然可以呀,我爹爹和娘亲都说了,我们不要钱。” 张香丫开心地咧嘴笑。今天幸好有罗婶子,有云团,她和她的傻娘不用再挨打,他们家也有水吃了。 她打完水,犹豫了一下问道:“团团,我可以带我娘过来打盆水擦擦身上吗?” 在家里,香丫奶为了省水,是不许傻姑用水洗澡的。香丫想给自己娘洗洗澡,就只能偷偷在外面擦洗。 云团不理解,祖祖和娘亲都说,女孩子洗澡要在屋子里面洗,在外面洗澡很危险的,会被人看到。 张香丫跟她解释了一下,云团乌黑的眼睛转了转,立即点了点头。两人商量好,等天色略黑一些,在这里会合。 说完,张香丫小小的身板挑着两桶水回家。云团则跑回家去,偷偷从家里拿了一些洗澡的皂角,回到小池塘边的桑树下等香丫过来。 没过多久,张香丫果然领着傻姑过来,两个小丫头趁着夜色,用盆子打来水,将傻姑擦洗了一遍。 全程傻姑乐呵呵的,张香丫给她擦了身上,又洗了头发,又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洗完后,傻姑“嗳呵嗳呵”的乐个不停,张香丫看得出来,她的傻娘虽然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的挨打痕迹,但很高兴。 张香丫眼角湿润了,她的傻娘怎么这么傻哟。 一旁的云团不嫌脏也不嫌累,认真且细心地帮她,让她觉得无比的暖心,这份恩情,她要一直记在心里。 香丫家从那以后用水都到白家的池塘去打水。虽说不是井水,但用来煮饭也没有吃坏肚子。香丫奶十分感激,拿了不少自家做的酱菜给白家。 白家来了葫芦村近半年,来往密切的人家屈指可数,也就周里尹家、宋安邦家,现在又多了个张香丫家。 周里尹和宋安邦从干旱以来,就偶尔从白家的池子里打水用,但不用来吃,吃的水还是用井里的水。 但随着三伏天的到来,胡家的井水价格不断上涨,已经涨到了五文钱一桶。 这下大半的人家买不起井水了。 狗蛋爹买水回来抱怨:“这一天吃水得要两桶,洗衣浇地怎么也得三四桶,一桶五文钱,还浇什么地啊?到时候种出来的庄稼都不值这个价。” 狗蛋娘跟自家男人商量:“当家的,要不咱们也去白家池塘里打水吧,我看香丫家吃了也没事。” 狗蛋爹有些犹豫:“能行吗?不是都传白家池塘里有水妖?那水吃了不得沾了邪气吧?” “怕啥,你没看白家、香丫家都吃了吗?听说里尹家还有宋家都从那里面打水用呢。要还去胡家买水喝,马上咱家底都要喝光了。” 这句话让狗蛋爹下定了决心。今年粮食收成眼看不行,要是这点家底也喝光了,一家人只能喝西北风了。 于是他第二天就找到了白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白建章向来好说话,也不计前嫌,立即就同意了。 自此后狗蛋家也不从胡家买井水了,吃水用水都从白家池塘里打水。 有了狗蛋家开头,村里一户接一户都转而去白家池塘打水了。白建章和宋安邦还特地搬来大青石,垫在岸边,方便人打水。 说来也奇怪,原来是烂水坑的地方,现在打出来的水竟然比井水还要甘甜清洌。而且村里人打了这么多天水,池塘水面都不见下降。 人都说这池塘底下肯定有泉眼。 村里人进而更放心大胆取水了,村子里紧张的缺水气氛一下子就缓解了,大热天也能弄盆水擦洗擦洗。 大家都说幸好白家今年过来挖了个池塘,要不然全村人都要被胡家的水井压榨干了。 这话传到了胡家那边,一家人脸都气绿了。 胡庸和杜氏生气现在几乎没人过来买水了,原来一天能有一二两银子的进项呢。 胡朱弦气自家被村里说得难听,什么压榨,什么吝啬,这传出去以后她怎么嫁人?她气得跟爹娘哭道: “都怨你们,非要涨价,现在好了,村里人传得这么难听,哪家读书人会找咱家说亲啊?!” 胡庸气得直拍桌子:“村里这帮穷光蛋真是狗咬吕洞宾!之前是他们求着我卖井水,现在竟然反咬一口,说我压榨他们!” 杜氏气道:“最可恨的就是白家人,都是他们从中捣乱,断了咱们的财路,坏了咱们的名声。他爹,咱可不能就这样任人欺负啊,一个外来户都敢这样欺负咱们,以后咱家在村子里怎么混啊?” 胡庸阴沉着脸,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坏主意,说道:“我胡家才不能任人骑到头上拉屎,我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第52章 请道士 没过几日,胡家就以打旱魃的名义,请了一位道士来村中做法。 那道士一身道袍,在村子里搭了个台子,看到聚集了不少村民,就开始举着剑左挥右砍,嘴里叽里咕噜不停。 突然“嚯”的一声,他长剑着火,引燃符纸,然后面目严肃地对胡庸和周里尹说: “村里果然有妖物作祟,才致使天不降雨、地不蓄水,若不尽早铲除,怕是今年村中要颗粒无收啊。” 胡庸大吃一惊,连忙问:“大师,你可知道那妖物现在何处?” 这反应惊了周里尹一跳,他捋捋胡子,心想里尹还没说话呢,你小子倒咋咋呼呼的。 大师捻着手指掐指一算:“村中可有水源处?那妖物定然藏在水中。” 胡庸赶紧说:“有有有!年头村里来了个外来户,一来就在村里挖了个池塘,现在河里溪里水都干了,就这个小池塘里没有干……” 周里尹眉头一皱,这是冲着白家来的? 道士一直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天干旱成这样,小池塘竟然不干涸见底,一听就有古怪,快带本道去看看。” 胡庸就领着道士并一群人呼啦啦去了白家的田地里。 周里尹全程被无视。他招招手叫来铁头,吩咐他将这事告诉白建章,让他赶紧去池塘边。 铁头一溜烟跑走了,周里尹这才踱步过去。 白家的池塘边,已经围了不少人。那道士又开始念念叨叨,上蹿下跳,在湖边跳起了大神。 张山在人群中十分激动:“我就说吧!这池塘肯定有古怪,我早说了不让挖,你们不管,现在好了吧,村里发生旱灾了!” “你当时不是说会引来水灾吗?” 张山一挥大手:“哎呀妖物的想法谁能猜得准,没准人家闹水灾乏味了,今年换个旱灾的妖法呢!” 众人:…… 那道士越跳越起劲,大热天也真是难为他,穿着闷热的道袍,跳半天了。 因为村里人打水,岸边湿滑,道士一个没收住,一脚滑上天,直接屁股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跌得他七荤八素,老腰都要摔断了。 一旁看热闹的孩子嘻嘻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比看戏有意思多了。 “笑什么笑什么?没大没小!大师在做法呢!”胡庸连声呵斥。 道士满脸通红爬起来,恶狠狠指着池塘说:“妖物就在池中,快用篓子给全部打捞上来!” 众人都是一脸懵,池子里哪有什么妖物啊?捞什么啊? 胡庸忙不迭地让人打捞,没一会捞上来一篓又一篓巴掌大的鱼来,一个个翻腾着肚皮,想要重新回到水中。 “大师,这不是鱼吗?哪来的妖物?”众人问。 道士呵呵一笑:“列位不知,这些妖物惯会变成寻常的鱼啊虾啊的,好掩人耳目。现在你们将这些鱼全都捞出来烧死,妖物自然就被消灭了。” 狗蛋娘挤出来说:“哎哟大师,这些鱼都长这么大了,烧了多可惜,不如分给我们吃了吧。” 狗蛋爹气得差点抽自己婆娘一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没听说是妖物吗?你还敢吃!” 胡庸那边早让人架好了火堆,准备烧鱼。 今天定要将这顶帽子扣在白家身上,看以后谁还敢到白家池塘打水。大家不敢去打水,那就只好去他家买井水了。 想到此处,胡庸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佩服。 村民们不知真相,只好听从道士的安排,准备将这些小鱼全都烧了。 关键时刻,白建章从家中赶了过来:“住手!谁敢动我家鱼?!” 跟随白建章而来的还有罗惠兰,后面陈老太牵着云团,白大牛和二狗,几人听到消息后就赶了过来。 “哎哟!遭天瘟的,逮我家鱼干啥?!”陈老太看到一篓又一篓白花花的鱼,心疼坏了。 罗惠兰上去将鱼篓子都夺下来,不许他们往火堆上倒:“谁要是敢烧我家的鱼,以后可别从我家池塘打水了!” 几个听吩咐的短工都面色讪讪的,不敢言语。 白建章怒问:“胡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胡庸不紧不慢地说:“白家兄弟,我这也是为了全村人考虑,大师说了,你这些鱼都是妖物变化的,要赶紧处理了,否则咱们这就要一直旱下去了。” “放你娘的屁!”陈老太一口唾沫喷到道士脸上,“哪请来的瞎几把说的大师,我看你长得像妖物!” 老道士被唾沫喷得一个踉跄,抹抹脸急着争辩:“你这村妇好不知礼!我本是到你们村降妖除魔的,你不说谢我,倒污蔑老道!” “我呸!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谁是妖物谁就是妖物了?你以为你照妖镜呐?你个老东西满腔的坏心眼儿,我说你就是个老妖怪!” 老道士气的“你你你”个不停,就是骂不出来词儿。 白建章向周里尹拱拱手,说:“三叔公,您是里尹,辈分又大,您来给讲讲理。这胡大哥带着人直奔我家池塘闹事,空口白牙说我家池塘有妖物,这样的锅我白家可不敢背。” 周里尹也觉得胡家意图太明显,这不明摆着闹黄了池塘好让村民到他家继续买水吗? 身为里尹他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开口说道:“庸子啊,既然要作法,那就要让村里人都心服口服,这妖物到底在不在池塘,还是请大师作证一下吧。” 胡庸早料到白家人会来闹,为了让村里人都上他家买水,他可是做好了全套的准备。 “大师,既然如此,就请你展示展示给大家看,让村里人都信服。” 老道面上一股得意的神情,抖抖宽大的袖子,从袖中取出一面小旗子,嚷嚷道: “既然胡老爷都发话了,老道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今日就让你们都看看老道的真本事。” 第53章 下雨咯 说着,他将小旗子插在池塘边的泥地上,手中长剑一指:“这旗名叫定妖旗,遇妖气则自燃。若是等会旗子自己在此燃烧,相信大家就明白妖物到底在哪了。” 众人满面狐疑,一个个敛气息声,默默后退,等待见证奇迹的一刻。 大牛和二狗将云团护在身后,生怕吓到妹妹。云团小圆脸挤在哥哥手臂间往外瞧,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好奇,颈间的玉坠隐隐透着微光。 “定妖旗?这是什么东西?莲莲你听说过吗?”云团在脑海里问玉坠空间里的小金莲。 莲莲刚睡醒,懒洋洋地说:“雕虫小技而已。” 只见老道士再次挥舞长剑,又唱又跳,一旁的陈老太斜楞着眼盯着他,恨不得下一刻就将这老东西丢进池塘里喂鱼。 哦不行,她家鱼可不吃这老东西,还是远远地丢开,省得惹晦气。 老道士唱念做打一整套下来,手握长剑隔空刺向小旗子,一阵粉末不经意间甩向旗子,嘴里喊道:“妖物,还不快快现行!” 众人皆是大睁双眼,目光随着长剑盯向那一动不动的小旗子。 空气似乎凝住了。 旗子毫无动静。 现场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有鱼篓子的鱼不停扑腾,啪啪啪…… 听起来像是打脸的声音。 老道士头上飞过一排乌鸦…… “妖物现行!”老道士铆足力气再刺一剑。 “呼……”池塘边吹过一阵微风,卷起旗子边,众人集体抽气,以为下一刻旗子就要点燃了。 然而风又渐渐停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定妖旗还是毫无动静。 老道紧张的额角滴下汗来。 怎么回事?明明他都做好了手脚,只要那旗子一遇到粉末,就会自动点燃,现在发生什么事了? “给我现行!现行!”老道一步步凑近小旗子,左劈右砍,携带的粉末都被撒光了,旗子还是毫无动静。 胡庸看得抿着嘴,感觉有些下不来台。 这老道怎么这么不靠谱? 老道士尴尬地回身一笑:“这旗子估计放得有些久了,失效了……老道我回去再换一面新的来……” 话音未落,骤然刮起一阵疾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直接把那面旗子卷上了天,随着风忽上忽下。 老道急得直蹦,怎么也够不着那旗子,风卷着旗子飘飘摇摇,引着老道和众位村民一直往村里走去。 “哟,这够邪性的呢!这旗子要飞到哪去?” “说不定妖物不在这里,那旗子顺着妖气飞走了!” “走,跟着看看去,看这旗子到底落在哪里。” 老道士追得气喘吁吁,直追到胡家院子前,随着风一阵乱旋,旗子直接落入胡家院子里。 跟在后面的胡庸还一脸懵,心中暗觉不妙,今儿这老道士演得什么?怎么跟自己商量好的不一样? 众人跟进院子,就见到那面定妖旗正正当当地插在胡家的水井前。 众人:…… 众人:!!! “莫非妖物其实在这?!” “是了是了,之前道长都说了,妖物藏在水里,现在全村里,除了白家的池塘,可不就是胡家的水井里有水了吗?” 胡庸急得脸都憋红了,看向老道士的目光像是两把明晃晃的剪刀似的: 你这是在搞什么?! 老道士有口说不出,他也不知道咋回事啊?为了保住生意,他立即镇定道: “诸位莫慌,刚才老道已经说了,这面定妖旗年久失效,此时不过是被风卷着恰巧吹到了这里而已……” “嚯”的一声,那旗子像是故意要打脸似的,瞬间烧起来,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在场所有人的脸,每个人脸上都大张着嘴。 定妖旗烧……烧了,这里真的……有妖气?! “烧咯!烧咯!找到妖怪咯!”大家还在震惊中,云团已经高兴地蹦起来,好像玩捉迷藏赢了似的。 这旗子这么神奇呢!她也想有一把。 其他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跟着也蹦跶起来:“烧着咯!烧着咯!” 胡庸已经呆愣失语了,难不成他家水井真的有妖怪不成? 二狗一下就冲到众人面前:“哎呀娘嘞!原来水妖藏在胡老爷家的水井里呀?!怪不得刚才旗子不烧呢,感情找错地方了!” 陈老太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似的,瞬间变脸,笑哈哈凑到老道士面前: “道长!真人!你可真是仙人下凡呐,还真找到了妖物。老婆子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老别见怪啊!快,道长!赶紧给作法除妖吧!” 老道长一脸懵逼,能怎么办?坦然承认他刚才都是糊弄人的?胡家水井没妖物? 那可不行!那一辈子饭碗就没了! 宁可砸了这一桩生意,不能砸了一辈子饭碗! “唉客气客气!老道我为民除害,是应当的,呵呵呵!我这就作法除妖,列位退后些。”老道士立马就顺坡下驴了。 随后,他立马原地跳大神,十分卖力,将他这辈子学会的各种跳法跳了个遍。 胡庸还在震惊中,杜氏从屋里跑了出来,嘴里嚷嚷道: “干什么?干什么?!我家可没有妖物!都给我滚出去!” 她还没有冲到老道面前,罗惠兰、宋嫂子、狗蛋娘还有其他几个媳妇子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架了起来: “杜娘子,你可要冷静啊,这妖不除可不行,关系到全村的安危呢!” “胡说什么?我家才没有妖!”杜氏嗷嗷叫。 这锅她可不背啊!家里还有俩闺女没出嫁呢,她大闺女还要当诰命夫人呢! “定妖旗都烧起来了,还专门飞到你家水井前烧呢,妖怪不在这在哪?” 杜氏急了乱嚷嚷:“假的!都是假的!哪有什么妖怪,作了法也不会下雨!” “轰隆——”天空滚过一道炸雷,瞬间乌云弥漫过来,遮天蔽日,顷刻间天地间黑暗得像夜晚一样。 要下雨了?! 第54章 刘老太进村 杜氏嘴还张着,望着天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下一刻,哗啦啦雨水连珠砸了下来,久违的天雨,久违的甘霖,此时终于降落到饥渴的大地上。 老道士怔愣一秒之后,激动得无以言表,没想到在他年逾半百之时,竟然还迎来了事业的高光时刻! 刚做完法就落雨了,谁能比他还牛逼?! 还有谁!! 众人惊讶地忘记了欢呼,又是云团带头原地蹦跳: “哇!下雨啦!下雨啦!太好啦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同样年纪的小孩跟着在雨中蹦跳。 雨中众人鼻子发酸,此时的心情很是感动,既激动又惊讶,一个词:惊喜交加! 老道士更是老泪纵横:他真的求雨成功了,他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他真的有修道的天分! 张山、宋安邦几个汉子的情绪十分激动,雨中直接抱住老道士,又抱抱胡庸: “庸子,你可真办了件人事了!” 胡庸:…… 他现在的心情就是极其的复杂。 暴雨中,空间里的小金莲随风摇曳几下,像是在打哈欠,然后慢慢垂下花朵,莲莲又进入睡梦中了。 一场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彻底将江河沟渠都填满了,葫芦村的两口水井再次盈满了甘甜的井水,村民的生活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 家家户户恢复了欢声笑语,但胡家却闹得一团糟。 胡朱弦在自己房间里大发雷霆,埋怨爹娘将事情搞得一塌糊涂: “这下好了,不仅被人说吝啬刻薄,还扣上了院子里有妖怪的帽子!” 杜氏愧疚地安慰女儿:“大丫,别气了,这妖怪不是让那道士给驱走了吗?以后咱家就没有妖怪了。” 这一番折腾,杜氏都有些晕头转向了,真觉得自家井水里有妖怪了。 “娘啊,你好糊涂!什么妖怪不妖怪的,关键是名声毁了呀!以后谁家敢提亲呀?别说诰命夫人了,我和妹妹嫁出去都难!”胡朱弦气恼母亲到现在还糊涂着。 杜氏说:“哎哟大丫,你放心好了,咱家条件这么好,你又长得漂亮,谁家不巴望着娶你进门啊。” 胡朱弦真是无语了,平日里维持的温婉娴静形象此刻半分全无,怒道:“那些泥腿子谁稀罕?!我是要当诰命夫人的!” 感觉自己的名声都叫爹娘折腾没了,胡朱弦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就要扔。一旁的妹妹胡青锁急忙提醒: “姐,那茶杯子可贵了!” 胡朱弦一犹豫,又放下茶杯,回头瞄了一圈,抓起自己平日戴的斗笠狠狠往地上扔去: “谁要戴这个玩意儿?人家都戴正经的帷帽,偏我戴个斗笠改做的,太难看了,我要真正的帷帽!” 被杜氏精心缝制的斗笠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杜氏脚下。她捡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大丫,那最便宜的帷帽也得好几百文钱呢……” 胡朱弦扑到床上就是大哭。杜氏赶紧安慰:“买买!我这就叫你爹上镇上买个好的帷帽。” 胡青锁眼巴巴地,说:“娘,给我也买一个呗。” “你戴啥帽子?七岁的小娃,整日里胡跑,给你买了也是放着无用。” 胡青锁撇撇嘴。 阴雨连绵,老天爷似乎将憋了许久的雨水一次性下完。一场秋雨一场寒,渐渐地天气凉了下来,早晚都要盖上薄被了。 马上秋收就要开始了,全村人都忙着抢收,而这时候胡庸却病倒了。 原因无他,就是他家十几亩的棉花,虽然干旱的时候天天挑水浇,但棉铃还是结得又少又小,很多还是空的。眼看着快成熟了,天又下雨,过多的雨水使得仅剩的一些吐絮的棉铃开始发霉变黄。 这一通影响下来,胡家的十几亩棉田基本算是赔进地里了。 胡庸急得嘴角起泡,天天躺在炕上哀呼不断。 相比之下,白家全家人都很激动,今年秋收是他们来到葫芦村第一年的收成。 这葫芦村平常年份田地收成有个每亩二百七八十斤,今年遇到干旱低一点,估计也有个每亩一百多斤。 白家的就不一样了,庄稼眼看长得比其他家好,而且靠着小池塘就没干旱过,收成肯定比别人家还要好。 白家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收成呢,一个个都高兴坏了,全家齐上阵收割庄稼,忙活了大半个月,算下来有个亩产三百斤! 白建章简直不敢相信,没想到他从里尹手里低价接手的一片烂水坑,竟然是一片宝贝肥田。本想能收点粮食糊口就满足了,谁承想竟然是个大丰收! 这下可真叫他家捡到宝贝了! 秋收之后,白家人顾不得休息,因为秋季的花市也开始了。 春天白家人翻的花田,现在也已经郁郁葱葱,除了一些明年才能开花的,大部分都是秋季盛开的菊花。 这片菊花田那可就不一般了,里面被云团偷偷混入了些她祖祖珍藏的名贵菊种,在大牛的精心侍弄下,长得姹紫嫣红,花团锦簇。 不像春天花的种类多,各领风骚,秋季花市主要是菊花的主场,各种菊花争奇斗艳,竞争十分激烈。 一家人正筹划着如何卖菊花呢,这天村口就呼啦啦来了一群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陈老太以为谁家娶媳妇呢,赶紧牵着云团和三羊过去,准备抢几个果子吃。 谁知道跑过去一看,乖乖,竟然是刘老太一家人乘着牛车过来了。 牛车上的刘老太一身暗红万寿纹底的绸布衣裳,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左边坐着她大孙子白玉成,前面坐着白建成大伯白大爷赶着牛车,后面还有一辆车,坐着大儿媳二儿媳妇并几个孙女,后面还有一辆车拉着不少行李。 三辆牛车后面还有一辆马车,里面坐着不知道是谁,但看马车也知道是富贵人家。 这大嫂一家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请了一支吹锣打鼓的队伍前面开道。更令人不解的是,周里尹竟然亲自过来迎接,好像接了尊大佛似的。 村里人夹道欢迎,一直将人迎到村中一座青砖大瓦房前,胡庸一家已经早早等候在这了。 陈老太一瞥,嘿,这胡家啥时候跟自家大嫂勾搭上了? 第55章 梦想破碎了 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白玉成刚参加完府试回来,教他的先生说了,这次考中秀才基本上稳了,可以准备参加明年的秋闱了。 这参加秋闱,就要严格审查童生的家世品行了,但白玉成家之前在白家村的田地全都卖出,迁到青云县,在镇上胡家的店铺做事,寄居在主人家,现在是无田的白身。 为了顺利参加秋闱,这胡老爷胡顺,也就是胡庸的大哥,亲自出资为白家在葫芦村买下了十亩良田,并将自家在葫芦村的老房子——一座青砖大瓦房的院子租给白家住,直到白玉成顺利考中进士。 今日也是胡老爷亲自送刘老太一家过来这边住下,乔迁新居还特地吹锣打鼓热闹一番。 陈老太听得连连咂舌:“这胡家还真是不破瓢的葫芦——傻瓜一个啊!” 宋嫂子说道:“哟陈婶子,胡家这么有钱还能犯傻?那不是在押宝的嘛!你没看见今天人胡老爷带着家眷过来的,那戴着帽子的就是他家大闺女,今年十五了还没订亲呢。”说着宋嫂子还眨眨眼。 陈老太一打眼,果然看见跟着胡老爷身后下来一个姑娘,默默站到了白玉成左边,身量苗条,举止娴雅,头上戴着帷帽,帽檐垂下来一溜珠子,虽看不太清容貌,但从一举一动都看得出来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又看看自家那个侄孙,瘦高身材,和刘老太一模一样的窄窄细细小眼睛,因常年在屋内读书而面色发白,一头稀疏的头发束在头顶,垂下来蓝色的发带,看起来,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今日众星捧月,白玉成面上虽然一派自然,但也看得出心中得意。 再看他右边,也站着一个姑娘,细一瞧,那不是胡庸家大闺女,叫什么猪嫌的吗? 今天不戴斗笠了,戴了个挂帘子的帽子。 一堆女孩儿中就她俩戴着帽子,一左一右站在白玉成两边,还怪显眼的。 村中十几岁的小姑娘都害羞地偷看白玉成。 村里婆子媳妇都不住地夸赞:“咱们葫芦村也要出个秀才了!” “啥秀才啊?这么年轻成秀才,以后肯定是状元!” “不知道谁家姑娘有福气能嫁给状元郎哟。” 陈老太心中酸酸的,面上一阵鄙夷,刚要转身带孙孙离开,却见胡老爷指挥下人在院门前摆起了长桌,上面摆了精致的点心和果子,铺上了纸笔。 陈老太立即顿了脚步:不能白来一趟,等会撒果子的时候自己要抢一大把再走。 白玉成二叔白建银恭恭敬敬站在旁边,气沉丹田喊道: “请秀才公题对联!” 便见白玉成走到长桌旁,提起毛笔来,在一副大红对纸上写起字来。 笔刚落纸,围观人群就发出一阵阵称赞声: “秀才公的字果然是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啊!” “文采斐然!简直是文曲星下凡呀。” 一声声的赞美,任谁也挡不住沉浸其中。挤在人群中的白三羊露出羡慕的表情来,他问云团: “团团,你知道什么是秀才吗?” 云团点点头说:“祖祖说,秀才是读书很厉害的人,考中了秀才,见到县令老爷都不用下跪呢。” 白三羊听得更羡慕了,满眼冒泡泡,脑子里都是自己成秀才公的样子。 等自己成了秀才公,县太爷都不敢欺负小妹! 白玉成刚写完,一旁的胡朱弦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拿起一条对联,比划在门框上:“玉成哥哥,你看贴在这里可好?” 声音甜美娇柔。 旁边站着的她大伯娘尤氏眉头皱了一下。 白玉成尴尬一笑,从胡朱弦手里接过对联说:“这是下联,应该贴在右边。” 胡朱弦的笑容僵在脸上。 此时尤氏高兴了,笑道:“还好有玉成在,要不然大门上的对联都贴错了,岂不是叫人笑掉大丫(牙)。” 她这个牙,故意说得跟丫头的丫一样,正好胡朱弦小名就叫大丫。 人群中的小姑娘们嗤嗤笑出声来。 看人搬卸完行李的刘老太快步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白三羊和陈老太。 “哟,这不是弟妹家的羊羔子吗?没想到还搬到一个村了。”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这个白家跟那个白家还是有亲的。 陈老太不满道:“叫谁羊羔子呢?!” 刘老太今天大喜,一点不恼,向众人笑道:“不怕大家笑话,我这小叔子呀,小时候还被我公公送去读书呢,谁知道白费银子,现在连孙子辈的名字都不会取,叫个狗啊羊啊的。” “反倒是我们家玉成,他爷爷大字不识一个,倒养得他能读会写的。这人啊,还是得看命,没有那个读书做官的命,读再多书也没用。” 众人都跟着附和,点头称是。 陈老太那叫一个气啊,眼睛狠狠瞪着刘老太,她都怀疑这大嫂上辈子是不是跟自己有杀父之仇,咋净戳自己肺管子呢? 刘老太更嘚瑟了:“咋地?你还不服气?来来来,让三羊过来试试,别说写对联了,估计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吧?” 刘老太让出位置,指着桌上的纸笔,让三羊过去写。 “谁说我不会写自己名字?!”白三羊当即就走过去,自己学认字这几个月了,每天都要在泥地上练习,他早就会写自己名字了。 然而当他握住毛笔,看着铺在眼前雪白的纸张时,他的手腕突然发起抖来。 他从来没在纸上写过字,没用过这么软的毛笔,没蘸过这么浓黑的墨水。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这么好的纸,会不会被他写废掉啊? 刚一愣神,笔尖滴下一滴墨水,在纸面上晕染出一坨黑点,白三羊惊得抖了一下。 感觉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糟蹋了东西。 “你倒是写啊?我看你是根本不会写。”旁边刘老太一家人催促道。 “握笔都不会握,跟攥根棍子似的。” 云团小脑袋趴在桌子前,小胖手扒着桌沿,小声鼓励自家三哥: “三哥,别怕,你会写自己名字的。” 白三羊稳了稳心神,拿出平时练字的气势来,毅然落笔,噗地一下,纸竟然被他戳破了。 “哎哟我去,你这是写字啊还是锄地呢?”周围人都笑起来。 墨汁顺着破碎的纸张浸染开来,白三羊心中的梦想似乎也跟着破碎了。 五岁的三羊眼角一红,丢掉毛笔跑走了,云团担心哥哥,跟在后面跑。 刘老太笑嘻嘻的,今天可真是出了一口气。弟妹一家就是天生的泥腿子,永远比不上自家。 陈老太啐她一口:“姓刘的,你对我家就没有好脸过!你家光耀门楣了,非要踩别人家一脚!欺负我就算了,怎么还逮着小孩子欺负?你家玉成还没当秀才呢,别得意太早!” 第56章 各怀心思 白三羊跑到自家池塘边伤心地掉眼泪。 云团默默蹲在哥哥跟前,替他擦着眼泪。 三羊哭完了,傻乎乎地问:“团团,我是不是特别笨,根本读不了书写不了字?” 云团蹲累了,小胖墩往后一坐,说:“才不是呢,三哥聪明着呢,一学就会,一看就记住了。” “可是我不会写字。”三羊垂头道。 “不,祖祖说了,写字要练手腕的力量,三哥你都把纸戳破了,说明你手腕有力量,写字一定好看。”云团小手捏捏三羊的手腕。 “真的吗?”三羊感觉自己又有希望了。 “嗯嗯,团团不骗哥哥。等哥哥习惯在纸上写字,一定写得很好看。” “可是,”三羊又垂下了脑袋,“咱们哪能买得起纸啊?” 云团眨巴了下眼睛,“我们可以挣钱呀,挣到钱了就可以买纸、买笔。” 虽然知道团团只是在安慰自己,赚不赚到钱都不一定呢,但是三羊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有困难没事呀,做啥事没有困难呀,去解决就好了。 三羊感动极了,一把抱住妹妹:“小妹,谢谢你,你对我真好,我不难过了,我要好好读书写字。” 云团也用手搂住哥哥,轻轻拍着:“哥哥不哭,哥哥最棒。” 另一边,胡朱弦的大伯胡顺将刘老太一家安顿在自家院子里,叮嘱白玉成好生读书: “玉成啊,这里你就放心住下,安心准备来年的秋闱和春闱,白家上下还有你胡叔我,都指望你了。” 白玉成点点头,瘦削的肩膀沉了沉,觉得肩上无形的担子更重了。 这院子是胡顺租给他们住的,虽说是租,但分文没收租金,相当于白住。 而刘老太,早已将这里视为自家的财产。 “等玉成高中之后,那胡家的闺女一嫁进来,不仅这青砖房子是咱们的,连镇上的大宅子也是咱们家的!”刘老太往炕上一坐,把腿一蜷,开始畅想未来。 老大媳妇小刘氏掩饰不住激动:“娘,真的吗?那胡家当真要将胡小姐嫁给玉成?” 小刘氏口中的胡小姐即胡顺的大女儿,胡照影,今年十五岁,自小养在深闺,德性温和,容貌略可。 “那还有假?若没有这个意思,今日那胡家姑娘还巴巴地过来?”刘老太得意忘形,要是有根尾巴,早也已经翘上天了。 虽然白玉成刚考完府试,结果还没出来呢,但她心中已经将自家大孙子视为状元,以后说不定入阁拜相呢。 如此一看,那胡家的女儿都匹配不上她大孙子。 “只是我还嫌她家门第低了,只是个商贾之家的女儿。”刘老太有些遗憾。 小刘氏已经很满意了。这个未来儿媳妇不仅家产丰厚,行动还有人伺候,自己羡慕得不行。要是她当了自己儿媳妇,那以后自己不更得被伺候着? 只是这儿媳妇,出身这么好,以后怕不服自己管教呢。 “可是娘,我看那胡庸家的闺女也有嫁给玉成的意思呢。”小刘氏又道。 胡庸家的胡朱弦虽然年纪小些,但心眼不小,总跟自己套近乎,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小刘氏也挺喜欢这个嘴甜的丫头。 “胡庸家?那更配不上了,做个妾都轮不上她。”刘老太撇了下嘴。 这个胡庸,也就是在他大哥手下打工的,身份太低。 “但是娘,我可听说了,有算命的说胡庸家那大丫头有当诰命夫人的命格呢。”小刘氏又说。 “果真如此?”刘老太眼睛眯了眯。 “是真的,我早就听说了。去年这丫头大病一场,本来都治不活了,偏偏又好了。算命的说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能当个诰命夫人呢。” 刘老太仔细掂量了下,“想不到她一个农户的女儿还有这个命格。那就当个妾室吧,若她真有这个福气,帮到了玉成,日后也不会亏待了她。” 刘老太盘算得美美的,胡顺家闺女做大的,胡庸家闺女做小的,两姐妹都服侍玉成。日后玉成当了大官,想要迎娶高门大户的千金,再休妻罢了,也不算委屈了胡家。 而胡顺家的马车上,尤氏正跟丈夫嘀咕小叔子家的女儿。 “别看那个大丫年纪小,心眼可多着呢,今天净往玉成身边凑,显不着她似的!”尤氏不停地翻白眼。 “朱弦就这个脾性,活泼点,日后那不都是一家人吗?有什么了?”胡顺还帮着自家侄女说话。 一旁的胡照影脸唰地就红了,微微低头靠在母亲身边,默默听着爹娘说话。 这个一家人,应该是指堂姐夫吧? 反正爹娘已经默认将自己许配给白玉成了。 虽然他出身不太好,但是年轻有为,比镇上那些仗着家里有钱,就玩世不恭、毫无进取心的男子们好多了。 日后他若中举做官,肯定要顾念自家对他的恩情,对自己也会好一点。 而且他这个人长得也还行,个高肤白,就是瘦弱无力了些,但读书的文人们,哪个不是这样?以后也用不着他做体力活。 各方面来看,这都是一桩很好的姻缘。 胡照影内心已经将白玉成当做自己的未婚夫了。 “你就会护着你那个弟弟一家。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个好弟妹早就放出声去,说她家大丫要做诰命夫人,玉成以后要中举,这不明摆着要将这两人凑成一对吗?” 尤氏越说越气,这些年这个胡庸一家依靠自家打了多少秋风,她都看在丈夫的脸面上不做计较。但现在又将手伸到她女儿的婚事上,这她可不会退让。 “你趁早让你弟弟一家歇了心思,我好吃好喝供了玉成这些年,好不容易快供成了,绝无可能拱手于人的!” 第57章 路遇霸道小姐 眨眼农忙已过,周明再一次来到村里买菊花,家家户户都买了,唯独对白家敬而远之。 当然,白家也没打算卖给他。大牛和二狗各自挑着两担菊花上街叫卖,要是能全卖掉,今年也能过个滋润年。 大牛今天挑的两担子都是常见的黄菊花,但他家花田这普通的菊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长得比其他家的颜色鲜亮许多,耀眼的黄色,似乎能把人脸照亮似的。 为了卖花,大牛自己脑袋上插了几朵花,样子滑稽中透着一股俊俏,还真吸引了而不少爱美的小姑娘过来买花。 一朵一文钱,没多久两篮黄菊花就卖光了,赚了好几百文。 二狗挑的则是两担子珍稀菊花,这都是云团空间里面种子长出来的,不多,总共也就十来棵,品类就三种。 一种是花瓣上红下黄的翻卷菊花,样子像极了一坨燃烧的火莲,云团叫它“火红莲”; 一种是内绿外白的球形菊,花形优雅,清新淡然,云团叫它“白雪绿梅”; 还有一种是粉粉嫩嫩的菊花,花瓣重重叠叠,如同美人含羞带怯,云团叫它“粉荷花”,总共就一棵。 这几棵刚冒出来苗的时候,大牛就觉得这菊花种类不一样,精心呵护,每天早上起来就捉菊虎、掘地蚕,捡粪便施肥、挑池水灌溉,太阳太大还要支棚子遮挡,下雨了就穿着斗笠给花遮雨。 在大牛的精心侍弄下,这几棵珍稀菊花长得十分漂亮。一花一叶都是大牛的心血,他感觉自己像是养了几个女儿出来。 其中他最喜欢粉荷花,觉得最像女孩子。 二狗看在眼里,觉得一定要卖出不菲的价钱,才能配得上大哥的付出。所以这几盆花,他是打算整盆卖的。 大牛正数铜板呢,一个穿着银红百花裙、梳着分肖髻的十来岁女孩子,带这个小丫头走了过来。 二狗忙迎上去:“小姐买菊花?我们家这菊花可是稀世珍品……” 话未说完,“叭”的一声,那动作洒脱的女孩子已经手快地摘下了一朵最大的粉色菊花,甩了几甩,掉落一把粉色花瓣,连碧绿如玉的菊花叶也给拽掉了。 二狗还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那跳脱女孩伸手戴在头上,回头问丫头:“好看吗?这花倒少见。” 丫头满脸笑容:“好看!这花和小姐极配!” 随后就听到大牛“嗷”的一声,把那小姐和丫头吓了一跳。 “你乱叫什么?吓死人了,还想卖不卖花了?”小姐秀眉倒竖,不解地问大牛。 大牛眼泪汪汪:“你怎么把我的粉荷花给摘了??” 丫头道:“你这花不就是给人戴的吗?还不许人摘了?” 二狗眼睛本来就大,现在瞪得更大了,怒气冲冲质问小姐:“我这花是整盆卖的,不是给你戴头上的!你知道养这一朵出来,有多不容易吗?你没经过同意,说摘就摘了!” 一旁的大牛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一个大男孩站在街中间,用手背抹着眼泪哇哇地哭。 “呜呜……我好不容易种出来的……呜呜呜” 丫头挺身立在前头:“管你怎么种出来的,不都是用来卖的?我家小姐看上了你的花,那是你的福气!” 二狗气的握拳:“不讲道理!没礼貌!” 这姑娘穿着绫罗绸缎的,但脾气性格怎么这么令人讨厌呢?! 几人周围聚了不少人看热闹,就听见有人悄悄嘀咕:“这不是胡家的二小姐吗?惯来是嚣张跋扈的,这几个穷人家小孩碰上他,可就惨了。” 被人当街这样说,那小姐心中立即生起一股邪火,将头上的花扔到地上,“什么破花?本小姐不要了。” 二狗急道:“你摘了花,得赔!” “我赔,你看我赔!”那小姐一脚将那盆粉荷花给踹了下来,粉色绣鞋往上踩了几脚,将花枝都给踩断了。 二狗拦都来不及,“你!” “你什么你?不就是想多要点钱吗?一盆破菊花而已,还想耍无赖讹钱?告诉你,你讹错人了!全青云县就我胡凌霄最不怕无赖!不信你来试试!” “你怎么能不讲理呢?” “不就是一盆破花,有本事你告到县衙去,本小姐等着你。还有,别让本小姐再看到你在这里卖花,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见一次打一次,这话听着好耳熟。没想到他二狗也有被人威胁的一天,还是个姑娘家。 那姑娘说完,带着丫鬟转身离去,人群纷纷给她让出一条道,生怕惹祸上身。 谁都知道这个姑娘不好惹,脾气暴躁,绝不吃亏。你让她吃一分亏,她要让你十分还回来。 众人都同情地劝二狗:“别计较了,她家可不好惹,你兄弟俩赶紧回家去吧,省得被打,就是一棵花而已,不值当。” 大牛泪水涟涟,跪在地上捧起粉荷花的残躯,哭得不能自已。 他还记得,那天早上天微微亮,他来到花田看到粉荷花冒出来第一个花骨朵,那激动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好像看到一个小娃娃。 云团说,这花特别难养,富贵人家都种不出来,但他种出来了。 他是个笨人,不如弟弟聪明,在这件事上,他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期待着也为家里赚点钱。 而现在,好不容易长大的娃娃,被人粗暴地撕碎,扔在地上踩踏。 整个花田就一棵粉荷花呀,就这样被人糟蹋坏了。估计以后他再也没机会种出来一棵粉荷花了。 兄弟俩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二狗忧心忡忡,担心剩下的那些菊花怎么办。 去镇上卖,万一又碰到那个臭脾气小姐,估计一文钱挣不到,花也全被踩烂,自己也要挨打。 但不挑到镇上,这些漂亮的菊花又能卖给谁呢? 看着哥哥们难过的样子,云团小脑袋一转,想出了一个点子:“哥哥别担心,团团有办法。” 小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能有什么办法?”二狗苦笑,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他们不得不低头。 “我把人叫来家里买花,不就行了。” 第58章 贵客进村 二狗只当是天真童言,并未放在心上。 夜晚,大牛默默将粉荷花埋在了原来的地方。 云团拍拍大哥的肩膀:“大哥,花花会再长出来的。” “怎么会再长出来呢,花杆子都被踩断了……”大牛觉得仿佛自己脊背被人踩断了似的。 这辈子还能直起来吗? “会的,会的,团团给土地婆婆磕个头,土地婆婆会让花花好起来的。” 说完,云团啪叽一下就跪了下来,虔诚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土地婆婆,土地婆婆,求您让花花好起来吧,再给大哥一棵漂亮的粉荷花吧。” 看妹妹那认真的样子,大牛被逗笑了。 接下来几日,云团每天都穿得整整齐齐,往村头路口跑。 陈老太不放心自家乖孙女,怕被人拐跑,吩咐三羊去跟着。 三羊:…… 他奶还怪信任他这个五岁小娃的嘞,不怕连他一起被拐走。 路过一个村中叫卖的货郎,三羊说:“这人说不定买菊花呢。” 云团却摇了摇头:“这人穿麻衣草鞋,肯定没钱买菊花。” 路过一个骑驴回娘家的年轻媳妇,三羊说:“这人说不定买菊花呢。” 云团又摇了摇头,“她空着手不带礼物,肯定没钱买菊花。” 又路过一群半大孩子,一个个滚得跟泥猴一样,还挂着鼻涕,三羊连问也不问了。 他觉得渺无希望,在这村口怎么能找得到买菊花的客人呢? 云团锲而不舍,她也不觉得无聊,就蹲在地上看蚂蚁,看小蚂蚁搬东西,可好玩啦。 不知等了多少天,在家里人都快忘了这回事的时候,村口来了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 三羊此时恰好不在,云团蹲在地上看蚂蚁入神,忽听得后面有人问: “小孩,你知道浣溪花庄怎么走吗?” 云团胖乎乎的小身子慢慢站起来,转过身,抬起小脑袋,看了看眼前这些人。 几个男子看得有趣,这小丫头,竟然不害怕他们。 “你们找谁?”云团问。 “我们要去浣溪花庄。” 浣溪花庄?好像听过的样子,云团并不知道这地方在哪里,但是她没有直接回答。 “你们去浣溪花庄干什么?”云团奶呼呼地又问。 几人被她逗得嘻嘻哈哈笑了起来,这还是第一个敢跟他们问话的小娃娃呢。 为首的男子身上暗红锦服外又覆上一层黑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低调且华丽。他腰间挂着佩剑,剑鞘上的金色花纹闪动着华彩。其他人穿的虽然不如他,但是也是锦衣华服。 这群人肯定有钱买菊花! 等了这么多天,云团终于等到了! “小孩,我们要去浣溪花庄办点事。”为首的男子说。 “你们办什么事?”云团好奇心极强的样子。 “小孩,知道太多可不好哦。”另一人逗她说。 “怎么不好?”云团小手一背,胸有成竹道:“我知道,你们去花庄,肯定是去买花的。” 几人忍俊不禁,这小娃不进胆子大,还挺有推理能力的。 “差不多,我们就是为了找菊花。” 云团眼睛一亮,“你们今天太幸运了,因为我家就有菊花,还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菊花。”云团那样子就像是哄小孩的大人,“我觉得你们肯定喜欢,小哥哥,跟我去看看吧?” 小娃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完成双髻,各簪了一朵小小的粉色绢花,圆溜溜的大眼睛笑盈盈看着他们,一脸的期待。 这真的难以拒绝呀。 几人相视一眼,行吧,这些天旅途劳累,正好陪这个小丫头玩玩。 于是众人牵着马,云团打头,领着他们进了村。 到白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什么贵客到了,直到云团喊道: “买花的客人来啦!” 二狗才像是窜天猴一样窜了过去。 白家人都不怎么擅长卖东西,拘谨地站在一旁看二狗卖弄口才: “几位来到我们家花田,那可真是缘分使然,今年我们家花田长出了十来棵极为罕见的菊花,保证你们没有见到过。”二狗极力推销,用手肘戳戳旁边呆头呆脑跟着的大牛,“叫啥名来着?” 大牛忙说:“一种叫火红莲,一种叫白雪绿梅。” “我记得还有一种,一共三种。” “粉荷花没啦。”大牛伤心道。 然而一个转角,他就看到自己亲手埋下的那棵被踩断的粉荷花—— 竟然又活了过来! 还长了好几个粉色花苞,含苞待放。 真活了?土地婆婆显灵啦? 还不待大牛反应,那几个人目光骤然锐利,“粉菊!夫人一直想要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奔波了这些日子,没想到却在一户农家里,找到了这种粉色菊花。 刘老太一家自从搬到了葫芦村,生活那叫一个安逸。 之前在镇上,一家人寄居在主人家的一个小房子里,挤得不行。现在搬到了这里,一下子宽敞许多。 白大爷带着两个儿子下地忙活,刘老太就带着两个儿媳在家里操持。剩下三儿子白建贵跟着媳妇在镇上住。 刘老太日盼夜盼,就等着官差传消息来说他家玉成当秀才了。盼了这好些日子,嘴上都起燎泡了。 忽然狗蛋娘抱着洗衣盆慌慌地跑过来:“刘婶子,大喜呀!我刚洗衣服,看到村口来了几个骑高头大马的官差,一个个那都带着刀剑呢!肯定是来说玉成中秀才的事!” 刘老太喜得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真的?人现在在哪呢?我得收拾收拾,可给盼来了!” 狗蛋娘眉头一皱:“可是,我看那官差好像跟着村头白家人去了他家嘞。” “啥?”刘老太惊喜转为震怒,“哎哟!这可不是走错了嘛,是我们这个白家,可不是村头那个白家!” 小刘氏担心道:“娘,这二叔一家是想干嘛?难不成想冒名领走玉成的功名?” 刘老太本就小的眼睛一眯,呲牙道:“想得美他!走,你跟我去章子家,这大喜事不能叫他们给搅和了!老二媳妇,你赶紧去地里将男人们都叫回来。” 吩咐完,刘老太带着大儿媳妇小刘氏风风火火赶去白建章家。 “这陈老东西一家要是敢闹,我打得她老娘都不识!” 第59章 闹乌龙 为首的年轻人自称姓魏名安,奉家主之命出来办事,却被小云团给领到了这里。 当然,他们也是被云团可爱的外表给迷惑了,一群大男人竟然被小娃娃给忽悠到了这里。 云团见这些人喜欢菊花,开心问:“大哥哥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魏安蹲下身来,与云团平视,温和一笑:“嗯,你可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但你能告诉哥哥,为什么选中我们带过来吗?” 云团笃定道:“因为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有钱。” 魏安:……你眼神可真好。 竟然不是因为他长得英俊潇洒? 魏安又说:“行吧。实不相瞒,我家夫人尤其喜爱菊花,这棵粉菊,我买了。我且问问你这个诚实又聪明的小孩,这菊花卖多少钱?” 二狗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的,恨不得自己过去谈价格。 团子呀你可不能要价低了,往高了要! 云团立即伸出了三根手指。 二狗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 才三两银子,留给他讲价的空间也太小了吧?至少伸五个手指嘛。 看来他以后要好好给妹妹补习一下银钱的知识才行。 “三两?”魏安问。 云团摇摇头。 二狗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水底,拔凉拔凉的。 他妹莫不是只要三文钱?这还不如白送呢。 “三十两。”云团道。 二狗:!!! 三十两?他妹这是狮子大开口啊?这不得把人吓跑啊?他赶紧上前解释: “魏公子,价钱都好商量……” “可以,”魏安从怀中掏出荷包,“现在就可以给你银子。” 二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三十两,他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加上他哥的一双手,也不够,还得加上三羊的一双手。 三十两?年初他为了卖一盆金祥云,娘嘞那可遭老罪了,差点被拐到青楼,又被人层层阻拦,最后走狗屎运碰上了何老夫人,才得了三十两银子。 然而,今天,小妹一张嘴,轻飘飘三十两就到手了。 而且,还是人家客人自己上门的。 嗨,人比人气死人,小妹的运气他真比不了。 二狗还在震惊中,大牛已经开始找来花盆给移植菊花了。他将重新活过来的粉荷花小心地放到花盆里,犹豫着又问一句: “魏公子,你们买花是干什么用的?” 魏安说:“我家夫人喜爱菊花,遍寻天下名菊,回去也是养在院子里供人观赏。你这粉菊难得一见,怕是夫人要指派专人看护呢。” 买回去种的,那就好,大牛放心了。 这花折断后又复活,大牛似乎都对它有点感情了呢。 魏公子出手阔绰,另外两棵火红莲和白雪绿梅,分别出价二十五两,一共卖了八十两银子。 大牛将花全部装好的时候,白老头和白建章赶过来,恭恭敬敬邀请几位年轻公子去家中用饭。 “贵人们,家中饭菜简陋,请不要嫌弃,过来吃一口吧。” 魏安笑了笑说:“老伯不用客气,我们买了花还要去浣溪花庄,就不在此逗留了。” 白建章忙给几人指了路。 陈老太拎着茶壶过来:“贵客,饭不吃,茶不能不喝点啊,老婆子这茶水泡了菊花,明目安神,你们年轻小伙子喝了最好!” 说着,热情地给他们灌到水囊里。菊花茶水甘甜,几个人喝了觉得确实不错。 魏安递过来一个荷包并一个明晃晃的银元宝给白老头: “这是买花的银子,银锭子五十两,并碎银三十两,一共八十两银子,您点一下。” 白老头和白建章手抖着不敢接。 八十两?几棵菊花卖了八十两?这是在做什么梦呢? 陈老太抬手就给白建章一巴掌,问:“疼不?” 白建章懵了:“疼……” 白老头啧一声:“贵人面前,你怎么打孩子?” 陈老太笑嘻嘻:“疼啊?那就好,这不是做梦。”连忙放下茶壶接了银两。 几个年轻公子都忍俊不禁。 此时刘老太带着大儿媳妇赶了过来,恰巧看到陈老太从一个年轻公子手里接银两。 小刘氏急坏了:“娘啊,那可是官差给玉成的赏银啊!” 刘老太顿时怒发冲冠啊,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从陈老太手中抢走了荷包,银锭子掉落在地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窜过来一个黑影,直扑到银锭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刘氏趴在地上,将银锭压在身下,连泥带土给抓起来塞到怀里。 魏安几人看得纳罕,这村中还真是出人才啊,就这速度和反应能力,这俩货上战场都不逊色。 “哎哟老天爷,你个死老太婆干啥?跑到我家抢劫来了?”陈老太撸起袖子就上去抢。 刘老太闪身一躲,骂道:“不知羞耻的下贱胚子,这是我家玉成的赏银,你还想骗了去,没门!” 陈老太说:“你失心疯了?这是我们卖花的钱,跟你家玉成有啥关系?” “你放屁!官差面前你还想撒谎?幸好我反应快,要不然可吃了大亏了!” 这荷包,还有那银锭,少说也有一百两吧?这下真是发财了! 说罢她朝着魏安道:“走吧官爷,我们家都等了你好多天了!可别被这家混人骗了,秀才公在我家呢。” 魏安觉得这村婆子不仅抢人钱财,还胡言乱语,简直不可理喻,在刘老太靠近的时候,一个猴子偷桃就从她手里夺回了荷包,递给了白家人。 “无知村妇,胆敢在我面前胡作非为!” 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呢,转瞬间又飞了。刘老太一听这话,脑子里瞬间转了几个圈,莫不是这个官差和小白家勾结在一起,想侵吞了秀才公的赏银? 这也太黑了吧?现在她婆媳两个,哪是这群人的对手呢? 幸好她留有后手,马上家里男人就过来了。 小刘氏比她反应还快,直接跳出来,指着魏安骂道:“你一个跑腿的小吏,认错了人不说,还在老娘面前作威作福了?我儿可是秀才公,那是有功名的!你今天黑了这钱,我儿明天就让你下大狱!” 刘老太:…… 她这大儿媳妇也太勇了,直接骂起来官差了。 果然,就见魏安优雅转身,然后一个干净利落的后蹬腿。 小刘氏就飞了起来…… “娘!”白玉成赶了过来。 第60章 粉菊的秘密 小刘氏扑通落到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你敢打秀才老娘,你死定了……” “秀才老娘?就算是县令老娘,敢抢人钱财,我也照打不误。”魏安在地上蹭了蹭鞋底。 云团蹬蹬蹬跑过去:“大伯娘,你没事吧?” 然后顺手掏走了小刘氏怀里的银锭子。 小刘氏还没回答呢,云团就跑走了,捧着大银元宝交给她爹:“爹爹,钱钱!” 魏安等人看得又笑了,这团子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白玉成身上挂了个大红花绸子,从不远处跑了过来,身后跟着白大爷和白建金、白金银两兄弟,后面还有胡庸和胡朱弦。 “你们简直胆大包天,欺人太甚!”白玉成率先抛出两个成语怒骂,但气势太弱。 “不用废话!快将秀才文书交出来,其他的事,你等着我们日后算账!”白建金扶起自己媳妇骂道。 这夫妻俩还真般配,都是一样的无脑勇猛。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魏安简直懒得跟他们理论,翻身上马要走。 胡庸一抹头上的汗水,上前拱手道:“官爷,都是误会。您不是来宣读秀才功名文书的吗?本村的秀才正是白玉成。” “一派胡言!”魏安道,“官府的事和我们有何关系?我们是过来买菊花的,谁管你秀才不秀才的?” 什么?原来是过来买菊花的,不是官差? 完了个蛋,原来闹了个大乌龙。胡庸一甩袖子,瞪了一眼白建金。 白建金也疑惑了,回头看向自家爹,白大爷看向刘老太,刘老太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这,都怪狗蛋娘那个碎嘴子! 狗蛋娘正在篱笆外围观呢,此时悄悄往人群后面躲,刘老太快步上前将她揪了出来,朝面门骂道: “你个东拉西扯嘴里没准头的碎嘴子!都怪你乱嚼舌头,害得我们家丢了这么大的脸!” 狗蛋娘羞极了,“怎么能怪我呢?我就是个传话的……” 陈老太这才明白,原来这大嫂一家是将这几个公子当做官府来的官差了,她哈哈一笑: “大嫂,赶紧回去请个郎中好好看看吧,你这都癔症了,见啥人都以为是官差呢。” 刘老太被妯娌笑话的脸上挂不住,但小刘氏还没有接受现实:“你胡说!肯定是你们昧下了玉成的功名!” 魏安才没有那么好的耐性,立即横眉冷对:“再敢口出狂言,我马上到何县令府上禀明此事,你们家入户抢劫,罪名坐实,到时候,别说秀才了,怕是考试的机会都没了!” 白建金赶紧将自家婆娘的嘴巴捂住。 白玉成没了刚才秀才公的气势,愣在了原地。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看热闹,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大红花可真碍眼。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满心期待的胡朱弦握紧了手中的香包,这是她这阵子费尽心血绣成的,本来打算在玉成哥获得秀才功名的时候送给他。 看来今天是送不成了。 回去的路上,她嘟囔地问:“爹,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玉成的功名还没下来?怕不是没考中吧?” “唉,这谁知道呢?” 胡朱弦抿抿嘴,若是这白玉成考不上,她可要赶紧换下一个目标。 晚上,罗惠兰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一家人围在一起,跟过节一样,每个人脸上都笑开花。 陈老太率先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到云团碗里:“多亏我乖孙孙了,要不是引来了贵客,咱们家的菊花都要烂地里了。阿弥陀佛,这一下换了八十两,老婆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云团嘻嘻一笑:“谢谢奶奶!奶奶也吃,哥哥也吃。” 白老头感觉好像飘在云端一样,仍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银子,放家里也不安全呀,会不会被人偷走?” 罗惠兰爽利道:“爹,银子赚了就是花的。明天我就上街去,马上快要年底了,给咱团子做点新衣裳、新鞋子。” 她想到闺女之前都穿的绫罗绸缎,跟着他们穿棉布衣服都是委屈了,这次上街,一定要给闺女买点好料子。 云团啃着鸡腿口齿不清道:“哥哥也要穿,大家都要穿新衣服。” “好!都做,正好也要做冬天的棉被了。” 没几天,村里人都传开了,说是村头白家走狗屎运,几棵菊花卖了几十两银子。 这话传到胡庸耳朵里的时候,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买的烂水坑变成肥田,还附带池塘;上山挖到奇花异草;门口院子长出来珍稀菊花…… 这白家人这么走运,莫非买的那茅草屋,竟是块福地? 他眼睛眯了眯。葫芦村本来就是他胡氏一族的,这块福地自然也不能落入外姓人之手! 魏安等人离了葫芦村,赶到浣溪花庄,吩咐了一些事情,就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的建平伯府。 这一路上他搜集了不少菊花,但都是平平无奇,唯有葫芦村的几盆,着实亮眼,他立即着人送入内院,呈到伯爵夫人面前。 伯爵夫人几个月来卧病在床,满屋子都是药味,神情郁郁,伯爷也鲜少来看。 今日看到这几盆菊花,倒是少见地说笑了一阵。 “这几盆菊花真是好看,我这辈子还没见到这样稀奇美艳的菊花呢。”床上的女子一脸病容,眼睛里却有光彩。 “你看,这粉菊就像是未出阁的姑娘,含羞带怯;这红菊像是中年女子,活得张扬肆意;这白菊像是垂暮的老人,淡然从容。若是能像这菊花一样过完一生,也算没有白活。” 一旁的侍女压抑不住的伤感:“夫人,您一定能好起来的,到时候让魏安再给您搜罗来这些稀奇的菊花赏玩。” “看见这一次也够了。”夫人顿了下,吩咐说:“将这盆粉菊送到伯爷书房去吧。” “夫人,您这么喜欢粉菊,为何还要送出去?” “我若不能陪着他,就让这粉菊替我陪着他,只求他记着我嫁给他时的样子。”夫人咳嗽了下,眼神里满是沧桑。 翌日,礼部侍郎江启拜访建平伯,被引入建平伯的书房。 正值深秋,破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桌上。案头一盆粉色菊花开得恬淡宁静,宛如少女在午后小憩。 江启进门的一瞬间,直接怔在原地。 这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61章 怀念故人 这粉色菊花,他之前见到过。 在一个人那里,那人最喜欢花,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许多他从来没见过的花,其中就有这样一种粉色的菊花。 她叫它,粉荷花。 “江兄,久等了,去处理了后院的一点事情。”建平伯从屋外进来,就见到江启盯着案上那盆菊花出神。 “敢问伯爷,这菊花是从何而来?”江启见礼后问。 “哦,是内人昨日让人送来的,说是从外地寻来的,难得一见。”建平伯说道。 “这花看起来着实稀奇,尤其是颜色颇为罕见,是在何处寻来?” 哦,原来这花这么稀奇的吗?建平伯倒觉得不就是一盆花,颜色如此娇艳,摆在他书房里还不太合适呢。 “来人,叫魏安过来问话。”建平伯吩咐说。 没一会,魏安便来到了书房。 “你这花,是从哪里寻来的?”建平伯问。 一旁的江启认真等着对方的回话,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魏安垂着眉眼,顿了一秒,回答道:“回伯爷,是小人外出办事时从一处山野里挖来的。” 江启微微跌回了椅子里。 “哦,原来是山野里的野菊花,长得倒是艳丽,你有心了,下去吧。”建平伯道。 魏安出门后,身边人问他为何不跟伯爷说实话。 “我若跟伯爷说是特意出去寻来的,怕又要有人背后嚼舌根,说咱们夫人骄奢淫逸了。夫人和少爷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咱们别给夫人添麻烦了。” “还是你想得周全。刚少爷又被伯爷罚去祠堂跪着了。” 魏安眉头一皱:“因为什么?” “说是冲撞了新夫人。但少爷不过是走路看不清,不小心撞到她而已。” 书房里,建平伯看江启若有所思的样子,十分大方地说: “江兄若是喜欢这菊花,便送与江兄吧。” “既然是嫂夫人亲赠,江启不敢受。” “这有何妨?你我亲如兄弟,不过是一盆花而已,当不得什么。今日就让人抱回去吧。” 正好他觉得摆在自己书房里不相宜,干脆送人吧。 江启虽然觉得不太合适,当晚但还是将菊花抱回了家,就摆在书房里。 月下的粉菊似乎幻化成一个美人,隐隐约约、巧笑倩兮、若即若离,江启看得恍恍惚惚,心中无限惆怅,眼眶湿润竟不自知。 晚上,侍郎夫人正逗着自己一岁多的女儿,等夫君江大人过来一起用饭。 “马上入冬了,给小姐做冬衣的布料都准备好了吗?”侍郎夫人问。 “都准备好了,有将军那边送来的织金锦、古香缎,还有新采买的素软绫。” “都做上吧,织金锦、古香缎做的外出穿,素软绫的轻软,在家里穿。”侍郎夫人抱着自己女儿说,怀里的小娃娃咿咿呀呀指着饭桌上的菜要吃。 “小姐您考虑得周全,咱们姑娘也有福气,您看同级别的其他家姑娘,谁能比得上咱们家姑娘的吃穿用度?”一旁的婆子笑道。 “就这我都觉得委屈了她,想给她更好的,又担心太招摇了。罢了,等孩子长大了再说吧。” “是呀,再过几年老爷升迁,咱们家姑娘穿什么用什么不行?” 侍郎夫人笑了笑,问:“老爷还没过来吗?” 外面一侍女快步进来回话:“回夫人,老爷在书房里,说让您先吃。” “老爷在书房干什么呢?” 侍女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老爷从建平伯府带回来一盆,一盆菊花,在书房里对着菊花不知道想什么呢。” 侍郎夫人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想什么?还能想什么?不过是想那个贱人!” 婆子见状赶紧灭火:“小姐息怒,您惯常是个沉稳的人,怎么一碰到这事就炸毛?老爷是个长情的人,就算是养个猫儿狗的,也会想想不是?况且那贱人早就死了,尸骨无存,老爷再想也无用,时间久了,自然就忘了。您别因为这个伤了和老爷的和气。” 侍郎夫人仍没消气,问:“新宅子什么时候修缮好?还有那些仆人,能换的统统给我换掉,我不想任何人提到任何一句有关那个贱人的事情!” “小姐您放心,新宅子年后不久就能入住,仆人老奴也在相看着。” 侍郎夫人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点。 进入冬季,白家人每天都在努力经营自己的小家园,准备舒舒服服地过冬,迎接新的一年。 白老头和白建章将茅草屋前前后后修整了一下,将窗户全都糊上窗户纸;火炕全都通好,白建章又上山砍了不少柴火,白老头整整齐齐地将它们堆放好,留着冬天取暖用。 罗惠兰和陈老太则赶制全家人的棉衣、棉鞋、棉被,还要准备冬天吃的东西。 陈老太在院里晒了一大片干菜,又腌了两坛萝卜干、一坛黄豆酱、一坛五香蒜。 有了八十两银子,罗惠兰心里底气十足,割了几十斤的猪肉做成腊肉,买了精细白面和大米,都用新坛子盛放。 她看着挂在梁柱上的腊肉,简直跟做梦一样,以前能闻闻肉香都不错了,而现在几乎可以顿顿吃肉了。 白大牛在院子里挖了个地窖,储存大白菜等食物。又给小母牛搭了草棚子,草棚子贴着火炕墙,小母牛就每天贴着墙卧在草堆里睡,又宽敞又暖和,小母牛很满意地哞哞叫。 白二狗一心扑在他囤的棉布上,隔几天就要去检查下有没有进老鼠。 云团则是家里最轻松的,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唯一的工作就是给奶奶穿针引线、给院里的花花浇浇水,然后就是教三羊认几个字。 白三羊一直坚持自己的读书大业,每天认字练字,虽然都是在泥地上练。 他太想有一本书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书的样子,直到前阵子那个除妖求雨的老道送来一本百家姓,他才真正见识到书本是什么样的。 老道士自从求雨成功后名声大噪,不少人家请他过去看风水、算吉凶、取名字,业务一下子拓展开了。 老道士觉得自己这造化多亏了白家人,于是投桃报李将一本百家姓送给白家。 这时候的葫芦村,除了大白家(白玉成家)和胡家,估计整个村都找不到第二本书。三羊每天都要抱着睡觉。 正在葫芦村所有人都在准备迎接除夕的到来时,忽然村道上来了一队人马,沿道路搭起了祭棚,一直搭到附近的浣溪花庄。 原来是京城的建平伯府主母过世了。 第62章 茴香与胡椒 道上白纸纷扬,灵幡翻飞,哀凄之气似乎从京城铺到了这里。 听周里尹传消息说,这位主母的灵柩要送回老家安葬,暂且停放在浣溪花庄。 丧事排场很大,花庄上的管事从旁边村子里雇了不少村民过去做事、哭灵,不少葫芦村的人都去了。 铁头过来找大牛二狗,问他们要不要过去。“庄子上有不少挣钱的机会呢,跑个腿都能得赏钱!” 二狗听得有些心动,但大牛却摇摇头: “俺奶奶说了,那事不吉利,让俺们都老实待在家里。” 二狗偷偷摸摸跟着铁头跑去了浣溪花庄,大牛则去了自家花田。这片花田基本都是他在料理,菊花已经卖光了,只剩下一些干枯的杂草、小树立在那里。 这些杂草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当时就没拔除,现在他清理的时候,发现结了不少小种子,这些种子灰不溜秋,但是闻起来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大牛忍不住就放到嘴里尝一尝。 口感醇香浓烈,且有一种麻麻的感觉,大牛口水立即就下来了。他觉得,这东西或许能放到菜里面,一定很好吃。 于是他就小心地将种子全都收集下来,装到荷包里。 不仅有这种植物,还有一种爬藤的,结了不少圆溜溜的黑色种子,闻起来也有股香味。大牛放嘴里嚼了一下,哎哟娘嘞,瞬间辣得他流眼泪。 嗯,这么辛辣,他奶奶肯定喜欢,大牛也给收集了起来。他就是这样,对于种地很感兴趣,觉得植物都是有用的,遇到什么种子都爱搜集。 晚上回去,他叫来团团,他觉得妹妹见多识广,说不定认识这些种子。 “这个叫安息茴香,做菜用的,祖祖有时候会烤肉,蘸着吃,可好吃了。这个叫胡椒,也是做菜用的。” 这些都是祖祖之前种过的,估计种子和花种子放在了一起,被云团给拿了点出来。 云团说着,眼睛红起来,委屈地瘪了瘪嘴巴。 大牛问:“团团,是不是想祖祖了?” 云团点点头:“团团很久没有见到祖祖了。” 大牛知道,祖祖一定是之前对云团很重要的家人,他安慰云团说: “团团,祖祖一定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要开开心心地吃饭长大,祖祖才会放心哦。今天晚上咱们就用这个做菜吃吧,好不好?” 云团开心起来:“嗯嗯,好,这个可好吃啦。” 晚上,在大牛和云团的要求下,罗惠兰半信半疑地将安息茴香洒进肉菜里,然后在骨头汤里加了点胡椒种子。 不一会儿,果然浓香扑鼻而来,白老头、白建章、陈老太还有三羊全都闻着味来到了厨房。 “她娘,你做了什么菜?怎么这么香?”白建章嗅着鼻子问。 “这肉菜咱们这阵子也没少吃,今天怎么闻着这么香?”白老头砸吧着嘴。 “没啥稀奇的菜,我就是往里面加了点调味料。”罗惠兰说。 紧等慢等,终于菜上了桌。今天的爆炒肉丝儿冒着热气,一股浓烈的芳香勾着人的鼻子,夹一口在嘴里,不仅没了往常的肉腥味,还增加了一种独特的风味,咸香诱人,引得人胃口大增。 肉菜就着大馒头,再来一口骨头汤。骨头油脂的腥味和辛辣味道中和,口感又鲜又麻,咕嘟咕嘟一碗下肚,热乎乎的感觉传遍全身,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哎呀,”白老头一碗骨头汤下肚,额头都冒出了汗,“这一碗下肚,手脚都热乎起来了。” 大牛和三羊吃得抬不起头,肉丝儿吃完了,馒头泡在骨头汤里,呼噜呼噜,吃得浑身冒汗。 云团捧着白白的小瓷碗慢慢地吃着,小脸红扑扑的,这是久违的味道呀,是祖祖做饭的味道。 陈老太一抹嘴,问道:“儿媳妇,这啥调料,怪好吃的,不得有毒吧?” “不得,团团都跟我说了,她之前都吃过的。”罗惠兰说。 要不是得了云团的肯定,她还真不敢往菜里放。 陈老太这才放心:“那就行,这辣味我吃着舒坦,带劲,它不是光辣口,还有一股香味,老婆子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以后顿顿都放点。” 罗惠兰道:“大牛从花田里采了一荷包的呢,够咱家吃的。” 大牛一听捂住了荷包,“不行不行,这剩下的我还要留种呢,不能再吃了。” 陈老太撇撇嘴,这大孙子跟白老头一个德行,都爱种地。 放下碗,她瞄一圈,这才发现二狗不在。 “二狗子跑哪去了?怎么吃饭了还不回来?” 刚问完,二狗吭哧吭哧从外面回来了,衣服里塞了满满的纸钱,像是一个大肚汉。 “哎哟!你个遭天瘟的,弄这些东西回来干嘛?说,你是不是跑去办丧事的那庄子上去了?”陈老太从炕上一跃而起,揪住了二狗的耳朵。 “奶,奶,您先松手,我可不是去玩的,是去赚赏钱的。”二狗揉了揉耳朵说。 “还赚赏钱?赚多少钱你说说看。” 二狗摸摸鼻子,今天第一天去,他一个差事没捞到,一文钱也没赚到。 “今天没赚到……” “我就说,大户人家的钱哪有那么好赚的?而且大户人家规矩多,你一个乡下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万一惹了祸可怎么办?!” 陈老太从她公婆那里听说过,在大户人家跟前,一点小错都不能犯,随随便便都能打杀人的。 “虽然我没赚到钱,可是我捡了这么多纸钱呢。” 陈老太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愣头青,捡这些东西干嘛?!” “擦屁股啊,你看这纸又干净又软和。”二狗道。 白家人:…… 他家二狗这脑子还真是跟常人不一样啊。 第63章 二狗挨打 在别的村都在喜气洋洋准备过年的时候,浣溪花庄上正一片雪白肃穆。 腊月中旬,灵柩到了花庄上,建平伯府的主子们也跟着过来了。就像是一滴水滴到油锅里,花庄一下子忙翻天。 当地不少大户,包括何县令一家都亲自到庄子上吊唁。花庄里面的奴婢仆从们,进进出出领东西、买东西、放东西,迎来送往,虽然忙碌,但心里都高兴坏了。 因为这一次丧事,每个人都谋到一份差事,多多少少都能捞到一些油水。 比如那领蜡烛的,领的时候虚报一点,就能剩下好多蜡烛拿回家里;领煤油的,多领一点,偷偷倒在罐子里带回家里;更有好多瓜果茶点的,贵人们不怎么吃,都被下人们偷偷带回家去。 二狗在外围打眼看着,学到不少下人们间的偷奸耍滑,长了不少见识,渐渐地也生出了贪心,想从中分一杯羹。 在他看来,苍蝇腿上也是肉,能赚一点是一点。而且那蜡烛,点起来又亮又方便,拿回家给弟弟夜里点灯认字不好吗?那瓜果,见都没见过,团子肯定会喜欢吃。 他挤破脑袋、有缝就钻,好不容易和庄子上的仆人们混了个脸熟,偶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帮忙跑跑腿,赚把瓜子吃。 这天天寒地冻,按日子请了道士过来打醮(jiào),设坛念经,祈福消灾,建平伯府的贵人们也要到场,庄子上一大早就忙活开了。 二狗瞅准机会混进了里面,屋子里烟熏火燎的,他帮忙抬桌子架板凳,东跑西窜,忙里忙外,被烟气熏得晕头转向的,忽然背后哗啦一声,一个办事的小子打碎了一个瓷碗,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负责碗盏的管事婆子立即跑了过来,朝那小子就是一个大逼兜,给他鼻血都打出来了。 “晦气玩意,大事日子,净找麻烦!去给他捆了拖到柴房里,明日再好好拷打!” 那小子唬得扑通跪了下来,鼻血糊了一嘴,哭着求饶:“奶奶!求奶奶饶过,我并不是庄子上的奴才,是旁边村里过来帮忙的。” 二狗这才看清那小子就是张丰收,张周氏的儿子,之前划破过团子的手。 没想到那管事婆子更生气了:“什么人也敢混进庄子里!府上这样的大事,要是出了岔子,你们小命都保不住!”说得周围人全都低头不敢言语。 “去,将这人给我关起来!今日大事结束,所有人不许出庄,我要禀告总管,一一盘查!” 立即有人过来将张丰收拖走了,不论他怎么哭喊,什么“我舅舅是周明”,对方一点情面都不讲。 这一幕吓得二狗浑身一震,再也不敢留在此地了,他趁忙乱拔腿就往外面跑,脑袋被熏晕了,也辨不清方向,一头扎进了人群中。 抬头一看,周围人全是女眷,满头珠翠、锦衣绣袄,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他慌张不已,一转身撞到了一个女子身上, “腌臜小子,胡跑什么!” 那女子抬手一个巴掌,扇得二狗晕头转向,“快给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不要惊扰了老夫人!” 便有两个奴才上来拖他走。二狗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如被雷击一般,头皮发麻,手脚冰凉,悔不当初,嚎啕大哭。 “爹啊!娘啊!我错了,求求爷爷奶奶们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二狗吓得快要尿了,被打二十大板,那他小命还能保住吗?他今天早上出门,没想到再也没机会回去了! 二狗被拖到一处人少的院落,按到凳子上,一板子拍下去,二狗嗷地一声喊破声,差点没了半条命。 就当他以为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住手!” 二狗满是虚汗的抬头,来人竟然是买菊花的魏公子,魏安。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呼救道:“魏大哥,救救我呀!” “他犯什么事了?”魏安走过来问。 奴才回答道:“刚这小子跑进了内围,冲撞了夫人,夫人让打二十大板。” 魏安道:“小事,交给我吧,你们进去服侍主子们,今日事忙,主子们吩咐多。” 两个奴才便告退离开,魏安扶起来二狗,将他领到小门处: “快回去吧,这里规矩重,不是你待的地方。” 二狗感动得涕泪横流:“魏公子,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就要死在这了。” 他提着裤子,一瘸一拐,出了小门赶回家去了。 这伯府深宅,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更不是赚钱的好地方。做奴才的,更是如同在针尖上行走,稍有错处,小命就不保。 二狗回家之后,就老实了,再也没有去过浣溪花庄。在那混了十来天,也就弄回来一堆纸钱,还挨了一板子,唉,真后悔没听奶奶的话。 转眼间除夕快到了,庄子上的丧事也差不多了,主子们要赶着回京城,下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整装行囊。 魏安进来向新夫人请示。这位新夫人秦氏,乃是建平伯的平妻。当年先夫人生产后落下病根,再不能生育,建平伯立即就聘了平妻进来,就是这位秦氏。 秦氏出身没有先夫人高,但进门后就添了个小少爷,也颇得伯爷的欢心,这些年都掌管着伯府内务。 这次先夫人病逝,估计不多久,她就要被抬为新主母了。 “禀夫人,大少爷回程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您看安排哪一辆马车给大少爷?” 秦氏端起茶杯,慢慢道:“魏安呀,是这样,我跟伯爷商量过了。姐姐生前最疼爱大少爷,就让大少爷在庄子上为姐姐守孝吧,这里也安静,适合大少爷养病。” 魏安低着头,手背上现出了青筋。 “人也不用留太多,就乳母、贴身小厮跟着就行。”秦氏轻飘飘地说。 “但是夫人,少爷的病,时时需要看大夫,最好还是回府上方便。” “庄子上一样有大夫。况且,他这病要是能治好的话,早就治好了,在哪都一样。”秦氏放下了茶杯,语气已经有些不善了。 “那,请问夫人,少爷要在庄子上守孝多久?” 秦氏笑道: “生母病逝,儿子合该守孝三年。” 第64章 除夕雪落 天空灰蒙蒙的,乌鸦从光秃秃的枝丫飞到另一只光秃秃的枝丫上。 回伯府的马车队伍浩浩荡荡离开了庄子,朝着京城的方向行进,不消一会,庄子上就恢复了往常的安静,安静得就像是没人来过一样。 庄子上的老奴们像是做了一个热闹的梦,梦醒之后仍旧拿起扫把慢慢扫院里的落叶和尘土。人们来了又走,日子恢复如常,然而有人被永远留在了这里。 乌鸦掠过枝头,落到了庄子东北角上的一个院落内,啄食地上的米粒。 小院有三四间屋子,正屋子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门后走出来一个白色的小身影,脊背挺直,是个六岁的小男孩。 男孩面白如玉,眉黑如漆,鼻若悬胆,唇若施脂,透过他精致秀气的长相,便可以看得出他母亲的螓首蛾眉。 他一身孝衣,头发束在头顶,额上勒着一条白色绸带,一双眸子如同古井无波,看不出一丝的情绪,使得他满脸的童稚之下,有一股异于同龄人的平静和呆板。 他仰着头,眼睛在天上逡巡着太阳。一旁走来一个婆子,名为李嬷嬷,正是他的乳母。他并不转头,问道:“嬷嬷,今天没出太阳吗?” 李嬷嬷回答道:“今日天阴,晌午了也不见太阳,哥儿先用午饭吧。” 正说到此处,院门打开来,一个小丫头提着饭盒走了进来,匆匆将饭盒递给李嬷嬷:“嬷嬷,这是大少爷的午饭。”转头就要走。 “等等,”李嬷嬷冷声叫住她,边打开了食盒,往里一瞧,哟呵,一碗稀粥并两个小素菜,连点油水也见不到。 “你怕不是送错了食盒?这是给少爷吃的吗?” 丫头撇撇嘴道:“奴婢怎么可能送错?这整个庄子上,哪还有第二个少爷?” “你还知道是少爷的饭菜,就这样糊弄?谁让你这样慢待少爷的?!”李嬷嬷怒气更盛。 今一早伯府上的人刚走,这庄子上就开始作妖了,竟然敢克扣大少爷的伙食。 丫头把脚一跺,说道:“嬷嬷可别冤枉人,是夫人走的时候特意吩咐的,说是少爷守孝期间不得吃喝玩乐、穿着鲜艳,荤腥一类都免了的,奴婢可不敢违抗。” 李嬷嬷气结,少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且还有病在身,以后顿顿吃素那可怎么能行? 她正要争辩,一旁六岁的小少爷呆呆道:“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嬷嬷,夫人说得对。” 丫头嘴角一扯,随便行了个礼道:“还是大少爷明事理,没什么事奴婢先退下了。”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小院。 “这乡野出身的婢子一点不懂规矩,根本不把主子放在眼里!”李嬷嬷气的鼻孔一张一翕的,却也无可奈何。 那新夫人握着内宅的生杀大权,谁敢不从? “下雪了。”小少爷慢慢走到廊下,伸出手,感到掌心凉凉的,一片两片,不是雨,是雪花。 “我要去告诉娘亲下雪了。”雪花飘过小少爷的眼睛,似乎为他带来了一丝光亮。 “嬷嬷陪你去。”李嬷嬷伸手要牵着对方。 “不用,嬷嬷,这条道我已经走得熟了。娘亲一个人在那里,肯定孤独了,我去陪她说说话,一会就回来吃饭。” 小少爷沿着走廊慢慢向前走去,小小的背影像是一个孤独的小雪人,蹒跚着去找自己的娘亲。 而他的娘亲,此时正孤零零躺在灵柩中。 漫天大雪,遍地银白,万物归入寂寥。 没几日就到了除夕,葫芦村上下也算张灯结彩,欢声笑语。虽然今年夏季干旱,但好歹没有闹饥荒,又算平平安安度过了一年。 罗惠兰特意从镇上给闺女买了两朵红色的珠花,除夕这天给云团穿上新衣服、新鞋子,戴上漂亮的珠花,打扮得跟年画上的小娃娃一样,祈盼来年能福运护身,喜乐平安。 大牛抱了抱云团说道:“娘,团子长肉了,重了不少呢。” 二狗过去比画了下云团的身高,“个子也长了,不再是个小胖墩了。” 罗惠兰笑笑说:“别光看你妹妹长肉,你们一个二个少长了?” 云团圆圆的眼睛一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拍手道:“爷爷,爹爹,给我们称一称吧,看谁长得最多。” “好!”白建章立即拿来一个竹筐,让云团、三羊、二狗挨个坐进去称重。 三个孩子像玩游戏一样,高兴得不得了。 云团称完了,又跑到二狗的身后排队,等二狗称完后,自己又爬进筐里,认真道: “爹爹,我刚刚又吃了果子了,一定又长肉了,再称一下吧!” 白建章忍着笑,“好,再称一遍。”然后慢慢悠悠称了半天,“哎哟,这秤怎么有点不准呢,爹,你过来看看。” 白老头装模作样也过来看看,眯着眼睛说:“我眼神不好,大牛你过来看看。” 大牛也很配合,也过来指指戳戳的,三个人磨磨唧唧称了好半天,才最终确认云团的重量。 云团则趁机在筐里玩了好半天,晃来荡去,哈哈笑个不停,这才算玩过瘾。 最后称大牛的时候,筐蹲不下了,只好将大牛拦腰吊起来称。 陈老太说:“你们这是要卖猪呢?!” 一家子哈哈放声大笑起来。 除夕之夜,白家做了一桌子好菜,围坐在一起开家庭会议。 白建章率先发言:“今年是咱们搬来葫芦村第一年,运气比较好,存下了有八十两银子,这八十两怎么用,大家都发表下意见吧。”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沉静。 八十两银子说多也多,说少也少。一家人省吃俭用也能消耗个几年。 但若一直这样下去,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变化呢? 过了会,陈老太试探着说:“要不,咱也送孩子去读书?” 第65章 读书如烧钱 她不指望家里人同意,毕竟读书这件事实在是难。一家人好不容易存点钱过上好日子,这一读书可能就回到最初的了。 “我同意。不为考状元,也为孩子认识点字、懂点道理。”没想到白老头率先支持。 “爹,娘,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孩子们好,但读书这件事是个大事,真读下去,八十两银子也是远远不够的。”罗惠兰说。 她也了解过大伯家白玉成读书的费用,简直跟烧钱一样,这些年要不是有胡家帮衬,根本读不成。 不是她这个当娘的不愿意孩子读书认字,而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要从长计议。 白建章也说:“要读书,有银子还不行,还要看看孩子们的意思。” 银子就这么点,送哪个孩子去读书呢?八十两银子,供一个都够呛。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只有云团扒拉铜板的声音。 那是爷奶和爹娘给她的压岁钱,都是崭新的、黄澄澄的铜板。 大牛率先说道:“爷奶,爹娘,我年纪大了,脑子也笨,去读书也是浪费钱,让弟弟们去读书吧。” 二狗看看大牛,又看看三羊,说道:“爷奶,爹娘,我对读书没有兴趣,耐不住性子,送三羊去吧。” 三羊满眼都是期待,白老头认真而严肃地问他:“三羊,你想去读书不?” 白三羊用力点点头。 “你为啥要读书?” 白三羊脆生生说道:“读书,变厉害,保护妹妹!” 他脑海里始终记得那次官差将妹妹从他身边提溜走的画面。凶神恶煞的官差让他害怕,束手无策的感觉让他恐慌。 他要读书,要变强大,要保护家人不受欺负! 白老头点了点头,“那就送三羊去学堂吧。” 云团听了,两手晃动她的钱荷包:“团团有钱,团团想让大哥二哥也去学堂,团团跟着哥哥们一起去学堂。” 大牛二狗听了眼眶热热的,他们俩确实也想去,但家里的条件支撑不起来。 甭说束脩了,就是书墨纸笔都是一大项开销。 白建章一拍大腿:“爹,我先去打听打听,要是有那种光学个认字的普通学堂,就也让大牛二狗去听听,不做睁眼瞎。” 白老头也只好点点头,三个孙子,亏了哪个他都不舍得啊。 大牛二狗眼里立即有了光彩。 两人不想着做官,做官简直难如登天。大牛觉得,能认字能算账,以后说亲也容易些。二狗则觉得,等他认了字,绝对不会再误走进“醉春楼”那样的地方。 一家人欢欢喜喜过了年,罗惠兰甚至给几人都缝制了书袋。初五刚过,白建章就去周里尹家打听学堂的事情了。 “章子啊,读书这件事花销可大啊,而且能读出来的凤毛麟角,花出去的银子都打了水漂了。”周里尹劝说道。 “三叔公,您说的这些我们都考虑过了,但也想给孩子一个机会,至少不做个睁眼瞎。您看咱们村里也没有私塾,哪里有读书的地方?” “咱们这附近只有浣溪花庄上有个学堂。也是你正巧赶上了,以前这个学堂都是只收他们族内的孩童的,今年伯府夫人过世,去世之前开了个恩典,让学堂可以收些品性好、踏实肯学的外姓子弟,一个村有一个名额,只要村长出面推荐就行。” “那敢情好!”白建章笑嘻嘻的,没想到这么幸运。他打算跟里尹过去报名的时候,再问问有没有那种普通学堂,学学认几个字、会打算盘的,到时候让家里几个孩子都有学上。 白建章回去将这个消息一说,兄弟几人并云团都热情高涨。 然而兄弟几人的热情,在去镇上之后,就被打磨得不剩几分了。 “什么?这破纸七百文一刀?这黑黢黢的石头卖一两银子?!这几根毛的笔卖四百文?!你家是做生意啊还是抢劫啊?” 陈老太在问了价格之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笔墨纸砚店铺的小二很为难:“老太太,我们这都是正常价格,你去别家问问去,都是这个价。” “这个价,谁买得起呀?谁读得起书啊?”照这个价格,他们全家供一个白三羊都够呛。 “您要是嫌贵,这里还有鸡毛笔,只要几文钱,但是写字就难写了。这里有差一点的纸,只要四百文一刀,但是写字渗墨。这是便宜的墨,一斤只要五百文。”小二指了指角落里一堆落了些灰尘的笔墨纸砚。 哎哟哟,陈老太犯起了难。这最便宜的纸墨,一刀纸加一块墨就要一两银子了,一刀纸也就一百张,用不了多久。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当初她公公婆婆为啥只让她家白楠去读了书,因为实在供不起两个呀。 大牛二狗笑呵呵道:“那啥,我们俩也不用买纸笔了,在地上划划就行,给三羊买吧。” 陈老太咬咬牙,给白三羊买了一刀纸并一锭墨,又买了几只鸡毛笔。 白三羊欢欢喜喜背着回家了,一路上嘴都没合上。 这还没买书呢,因为一部《三字经》都要五百文了,一本《千家诗》竟然要价一两银子。 陈老太合计现在也用不到书,就没买。 到家里,白大牛给找了个带坑的石头,三羊就当做砚台用,小心翼翼磨了一点墨,战战兢兢用鸡毛笔在纸上划了一横。 没一会,一横变成了一坨…… 这纸渗墨渗得太严重了。 三羊抓耳挠腮,最后研究出来,沾一点点墨,然后吹得半干,才在纸上写。 虽然写得十分艰难,但三羊乐在其中,一张纸写得没缝了才换下一张。而且写完的纸他也不扔,晾干了叠起来,说是留着有用。 云团看着,想到以前祖祖有好多又白又软的澄心堂纸,还有一整排的各种大小的毛笔,更有各式各样的墨块和砚台。 当时要是多带点就好了,这样三个哥哥都能写上字了。 兄妹几个日盼夜盼,好不容易过了正月十五,到了“砚冰释”的时节,孩子们纷纷背起书包入学。 正当白家四个孩子穿上新衣、装扮整齐准备去浣溪花庄的学堂时,院外响起了嘈杂声,似乎不少人围了过来。 第66章 小霸王逞威风 “章子,有事,出来一趟吧。”屋外响起了周里尹略带无奈的声音。 白建章闻声出门,见到张山带着自己两个儿子、张周氏带着张丰收还有其他几户人家,都带着孩子来到了自家门前。 “三叔公,不是今天去学堂报名吗?这是怎么了?”白建章问。 周里尹尴尬地说:“是这样,庄子上说有村长作保的可以免去一年的束脩,这几户人家听说后也想让自家孩子过去读书。但名额就只有一个……” 张山带了自家的大娃和二娃,大娃九岁,二娃七岁,正是读书的年纪。本来他是没打算送孩子读书的,但听说免一年束脩,那不去白不去啊,于是带着孩子就来了。 张周氏也是这样想的,上次她儿子在庄子上挨了好一顿打,就是因为碰碎了一个碗而已。这次她儿子过去跟庄子上的主子们一起读书,看那些奴才还敢欺负她儿吗? 虽然她还有点害怕白家的土地婆,但是为了儿子的前程,也豁出去了。 “白建章,好事不能让你一家都占全了,你不声不响地就跟着里尹去学堂报了名,可不厚道啊。”张山粗着嗓子说,其他几户也跟着附和。 白建章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咱们大家一起过去吧,谁去谁不去,让学堂里的先生选吧。” “这主意我看行。”张山立即就答应了,他家大娃二娃都聪明的很,绝对能选上。 其他人家也都对自家孩子迷之自信。于是一群人跟着周里尹出发去了浣溪花庄。 浣溪花庄距离葫芦村也有个几里地,农家人走路就过去了。云团今日被打扮成男娃模样,裹成了一个小粽子,被白建章抱着,半个时辰就到了浣溪花庄了。 这里面积很大,有好多院子。庄子周围还有很多房舍,都是定居在此的魏氏一族的旁支。 学堂就在庄子里的一处青砖院落里,教书先生就住在学堂旁边,周里尹直接带着大家去了先生的院子里。 老先生也姓魏,大家都叫他魏夫子。除了魏夫子,还有其他几位年轻的先生,但学识最为渊博的还是魏夫子。 听说葫芦村来了这么多想读书的,魏夫子一下子就明白了,估计大部分都是来蹭免费束脩的。既如此,他就要好好考问一下。 大牛、二狗、三羊并张丰收等人被魏夫子叫到一起,挨个考学问,家长们则焦急地等在院外。云团等得久了,自己溜到院外。她听二狗说,这里种了好多花,所以叫花庄,她便想去看看有什么漂亮的花。 出了先生的院子,就是学堂了。此时学堂里还没什么学生,她绕到房舍后面,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闷闷的打架声。 “小瞎子,你给我长点记性!别以为你是什么伯府长子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 云团循着声音走过去,就看到几个小厮正在揍一个小男孩。 那男孩右脸被紧紧压在地上,眼睛正好直直看向云团的方向。 他手脚都被压制住,动弹不得,苍白的脸上沾了泥,面前是散了一地的白梅花瓣,像是点点雪花铺在地上,身上的白衣满是脚印,那几个小厮还不停地在踹他。 男孩眉头紧皱,咬牙忍着,那双眼睛好看、明亮且凶狠,看得云团一个激灵,她直觉感到那里面好像困了一个正在嘶吼的野兽一般。 是很可怕的那种野兽。 “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我找了你这半年多,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云团抬头,半人高的花丛后面走出来一个少年,正是何县令的公子,何景新。 “你这个小白团子,总算叫我逮到了!” 何景新自从被老爹送到这庄子上,就过上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日子。这里的先生根本不管他是谁,做错了事或者态度上稍有不敬,就要被罚,还不许随便离开庄子。 功课又繁重,玩得东西也少,他觉得自己过得猪狗不如,便对云团恨之入骨,但奈何怎么也碰不见云团。 这半年来,凭借他跋扈的性格、嚣张的作风以及被罚后的肆无忌惮,何景新很快混成了学堂里的小霸王,人人不敢拂他的面子。 年前来了个伯府的小少爷,弱鸡一枚,还是个小瞎子,不听从他的安排。何景新气得咬牙,但偏偏对方身份高贵,他奈何不了,便一直记恨在心。 过了段时间,他也算品出来味了。这个小少爷就是被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的,伯府里的人根本不管,于是便开始暗地里欺负他。 云团那个机灵,转头就跑,边跑边喊:“打人啦!打人啦!” 何景新冲过去将她提溜起来:“还想跑?将他给我拎到我房里去。” “少爷,这个怎么处理?”小厮双旺指了指地上的男孩。 “被人看见了不好解释,一并带走。” 何景新的屋子紧挨着学堂。云团和那个小少爷被一起拎到了何景新的书房里。 “哎哟!”云团摔了个屁股墩,赶紧爬起来拍拍。旁边的小少爷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自己脏兮兮的衣服,端端正正坐在地上。 云团不由地觉得身边这个小哥哥有些奇怪,刚才他的眼神,到现在自己还有些害怕呢。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环顾一圈,哎娘嘞,这里好多书呀,簇新的,估计那何大王八一页也没翻过。 旁边的红木书桌上摆了一排毛笔,镇纸、砚台、墨条一应俱全。 更惹人注目的是,一旁的架子上,满满当当摆了好几摞雪花纸。 比祖祖的书房差得远了,但对目前的云团来说,这些东西也都珍贵得紧呐。 何景新兴高采烈走进屋子,端起一杯茶灌下肚:“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一下子出两口恶气!来人,拿戒尺来!往常先生打了我多少戒尺,今天就打这个团子多少戒尺。” 双旺立即就抽出了一个黑色戒尺,走到云团面前,喝道:“伸出手来!” 第67章 洗劫 小少爷脸上泪痕未干,眼睛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弯腰摸索着什么东西。 云团看得挠了挠脑袋,“你在干什么呀?” “我的鞋子掉了。”小少爷哽咽着说。 “你是个盲人啊?”云团伸手将小少爷身边的鞋子捡起来递给他。 小少爷:…… “也不是盲人,就是光太暗的时候就看不见。” “哦。”云团道,“你别怕,我爹爹跟我一起来的,一会他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来找我的。”她用手拍了拍小少爷的肩膀,轻轻蹭去他脸上的泥巴。 魏玄有些害羞,立即别过脸去,云团又给他掰了回来,“等等,没擦干净呢。” 魏玄便只好坐着,手足无措。 云团看他乖乖的样子,觉得他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 “不怕啊,等会爹爹就来救我们了。” 她环顾一圈,这才发现,这里好多书呀,簇新的,估计那何大王八一页也没翻过。 旁边的红木书桌上摆了一排毛笔,镇纸、砚台、墨条一应俱全。 更惹人注目的是,一旁的架子上,满满当当摆了好几摞雪花纸。 比祖祖的书房差得远了,但对目前的云团来说,这些东西也都珍贵得紧呐。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何景新手握暖炉带着小厮大步走了进来。 他神采奕奕,好像是赢了什么比赛似的,端起一杯茶灌下肚: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一下子出两口恶气!双旺,拿戒尺来!往常先生打了我多少戒尺,今天就打这个团子多少戒尺。” 双旺立即就抽出了一个黑色戒尺,走到云团面前,喝道:“伸出手来!” 云团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小厮,双手紧紧地背在身后:“不要。” “不要?由得了你?伸出来!”小厮吓唬道。 云团看了看一旁的翘着二郎腿看热闹的何景新,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小厮,说道:“如果你非要打我的话,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何景新颇有兴致:“什么请求?” “能不能垫着棉袄打?” “噗嗤!”何景新一口茶吐了出来,“你当我是傻子吗?” “那好吧,能不能换成你来打?”云团略带委屈地说。 嗯?竟然还有这种要求? “你让本少爷亲自教训你?”何景新问。 “嗯,”云团老老实实点头。 何景新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好!本少爷给你这个面子,今日也体验一下当先生的感觉。” 说着他接过了戒尺扬起来,云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眉毛皱着、眼睛眯着,战战兢兢等待戒尺落下。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旁边的魏玄有些不忍。 何景新想着这些日子自己受的委屈,毫不犹豫地挥下戒尺。 “等一下!” “啪!” 一旁的魏玄说话的同时,戒尺已经落到了云团手上,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呜呜呜……好疼……” 云团白白的小脸,此时因为委屈红了眼眶,金豆子一颗接一颗地滚下来。 一颗,两颗,三颗……何景新不由自主地跟着数了起来。 “不就是一戒尺?有多疼啊你就哭成这样。”何景新又恼又羞地问道,明明他是受害者来报仇的,怎么感觉像是犯罪了一样? “疼,何哥哥,先生打你的时候有多疼,我现在就有多疼啊。” 云团憋着嘴,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何景新无端生出一股愧疚来,好像这件事也不能怪他吧…… “跟个娘儿们似的,我被打了这么多次,从来没哭呢!”何景新纳闷,怎么感觉自己在欺负女孩子一样?对方明明是个臭小子! 云团一委屈,金豆子掉的更猛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何景新算术不好,此时眼花缭乱根本数不过来了…… “你打了我,你开心了吗?”云团哭着问。 何景新:“……” 好像并没有很开心哎。 何景新摇摇头,不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点的团子吗?他不能就此心软,否则如何坐得稳小霸王的宝座? 他一狠心再次扬起戒尺,云团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你打吧,你打吧,只要你开心的话,团团疼一点没关系的。” …… 这胳膊怎么好像被攥住了似的,就是落不下来! 何景新气极。 突然,外面有人喊:“少爷,大小姐来看你了,让你快出去呢。” “哼,你俩给我乖乖待着,回来再收拾你们!”何景新立即带着小厮出去了。 人一走,云团立即就不哭了,眼泪收速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一旁的魏玄问:“你不疼了?” “不疼了,他才没什么力气呢,所以我让他打我,嘿嘿!” 以前祖祖也会用戒尺教训她,只要她一哭,祖祖就不舍得打了,再委屈地说一说话,祖祖立即就丢了戒尺把她抱起来哄。 于是她学会了这招,没想到对这个何大王八也管用。 云团抹抹眼泪,开始四处查看出口。 窗子一推,竟开了,云团回头惊喜道:“小哥哥,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啦。” 她吭哧吭哧搬来了一个小凳子,调整好位置,跑回来扶着她的盲人小哥哥过去,“小哥哥,你先爬。” 云团太过热情,虽然年纪比魏玄小,却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他。魏玄不好拒绝,顺着凳子爬上了窗户,朝云团伸手:“来,我拉你。” “你等我一下。”云团蹬蹬蹬跑回去,垫着脚将何景新书桌上的毛笔扯了一把下来,全都塞到自己的棉袄里,边塞边一本正经地给魏玄解释: “这是他打我一戒尺的赔礼,不过分吧?” 魏玄听了,从窗户上一跃而下,看呆了云团。 “窗户开了,有了光亮,我就能看清些了。”对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从角落里拖出来一个大背篓。 “几根毛笔怎么够?要带就多带点。”魏玄道。 云团欢快的原地一蹦:“小哥哥,我来帮你装!” 于是两个人将书架上崭新的书、雪白的纸,还有十根墨条并一块方砚,全都装进了背篓里。 魏玄小小的身体背上背篓,艰难地爬上窗户,将背篓丢了下去,又将云团拉上来,放到窗户外面。 他刚要翻下窗户时,忽然一个小厮发现了他:“想跑!” 第68章 火烧学堂 小厮一个箭步就抓住了他的胳膊,猛地将他拉到了地上。 “小哥哥!”云团在窗户外急喊。 “你先走!去找你爹。”魏玄说完这一句,就被小厮拖进了屋子里面,窗户也被关上了。 “呜呜呜……你等我,我去找我爹!”云团跌跌撞撞往外跑。 魏夫子院子里,大牛、二狗、三羊、张丰收、大娃、二娃并其他几个孩子站成一排,面前摆了一溜纸笔。 “先写出各自的名字来。” 这个容易,三羊提笔就写好了。而且他学会自己的名字后,还教会了两个哥哥写自己名字,只是大牛二狗写的七扭八歪,还倒下笔。 魏夫子点了点头,走到张丰收面前,他面前的纸上写了个…… 魏夫子弯腰睁大眼睛,看到“张00”三个字。 “你叫张蛋蛋?”魏夫子气呼呼地问。 张丰收不好意思地说:“俺娘说了,不会写的字画圆圈,俺叫张丰收。” 魏夫子摇摇头来到了大娃二娃身边,只见大娃纸上画了一条杠,二娃纸上画了两条杠。 “这是什么名字?”魏夫子皱眉。 大娃道:“我爹说了,我叫大娃,所以是一横,我弟弟叫二娃,所以是两横。” 几个孩子嗤嗤笑出来。魏夫子叹口气,一排人就没几个会写自己名字的。 “第二轮考问,你们在家里学过什么,背诵给夫子听听。”他要看看这群孩子的资质如何。 “我会背诗。”张丰收率先出战。 “背吧。”魏夫子轻轻一挥手。 “一窝一窝又一窝,三四五六七八窝。一个一个又一个,个个毛浅嘴又尖。毛浅想飞飞不远,嘴尖想唱唱不圆。”张丰收自信背出。 大娃二娃气红了脸,这不是在讽刺他们家一个接一个的生儿子吗?!还尖嘴毛浅的不像样? “夫子,我也会!我会背更长的。”大娃挺身而出。 “正月里,正月正,小寡妇房中泪纷纷。公婆年纪大,丈夫少年轻,只说白头能到老,不想半路两离分。” “二月里,天气和,上头飘来一对鹅。公鹅前头打着浪,母鹅后面紧相跟。小寡妇就像那离群的雁,飞到晚上没处落……” “你闭嘴!”张丰收一拳头就打上来,二娃帮着自家哥哥和张丰收斗在一起。 “够了!”魏夫子忍了半天,终于发起怒来,“你们背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三羊此时自信站了出来,恭敬道:“夫子,我会背《百家姓》和《三字经》” “嗯,背来听听。” 三羊清清嗓子,开始背诵:“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魏夫子点了点头,“再背下《三字经》听听。” 三羊又背《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大娃皱皱眉毛:“狗不叫?什么狗不叫?还有不叫的狗吗?那肯定不是啥好狗。” 二娃重重点头:“嗯,大哥你说的对!” 魏夫子捋了捋胡子,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正待他要宣布入学人选之时,忽地后院仆人惊慌失措跑了过来: “夫子!夫子不好了,后院失火了!” “啊!”众人俱都惊吓不已,回头望去,果然见到后院学堂处升起了浓烟,火势不小啊。 白建章慌慌张张找女儿。云团是个路痴,在庄子里迷了路,摸了半天才碰到白建章,哭着扑上去:“爹爹,快去救小哥哥,小哥哥还在学堂那边呢。” 白建章看女儿完好,这才放心,顾不得询问,就跟随众人到后面帮忙灭火。 云团在角落里看着,这大火好像是从何景新的院子烧起来的,连带着将学堂都给烧了。 云团哭唧唧:盲人小哥哥看不见了,怎么能跑的出来啊? 众人打水的打水,拆门的拆门,好半天从里面拉出来一个小厮,已经被熏晕了,正是那个拖走小哥哥的人。 云团一见哭得更凶了:“小哥哥还在里面呢……” 何景新从庄子外面慌里慌张跑回来:“怎么样?怎么样?我房子全烧了?” 怎么回事啊?他就出去一会的功夫,老窝就给端了?那里面的人呢? 双旺拍醒熏晕的小厮,问道:“全福,发生什么事了?那里面的人呢?” 全福一醒来,对着何景新就嚎啕大哭:“少爷!全福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他只记得,当时他发现魏玄那个小子要逃跑,跟即就将他拖了回去,本想去告诉少爷,结果一转身就身上一麻,眼前一黑,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全福委屈地觉得,一定是自己这段时间跟着少爷太辛苦了,都累晕了。 “那俩小子呢?”何景新问。 “跑……奴才也不知道啊。”全福哭丧着脸,没敢说出实情。 大火渐渐扑灭,何景新的屋子烧得就剩个房梁了,连带着学堂都烧得黢黑。 云团看着人们进进出出,却并没有将小哥哥带出来,难道,小哥哥烧成灰烬了? 那也太惨了吧! 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呜呜呜……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云团的肩膀,“你哭什么?” 是小哥哥的声音! 云团转头,小哥哥一手扶着墙壁,一手往前摸索着,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云团撇撇嘴:“我以为你烧死了呢!” 魏玄:“……” 他没有这么容易死。 “我把背篓背出来了。”魏玄道,摸着墙壁,将云团带到了角落里。背篓好好地藏在那里,一点没烧到。 “太好啦,幸好没烧到,要不然多可惜呀。”云团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何大王八那个大坏蛋,烧了他的屋子,让他没处睡觉,正好! “小哥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呀?”云团好奇地问。 “我,我趁他不注意,偷跑出来的。”魏玄道。 “那房子怎么突然着火了呢?”云团很好奇。 “可能那个何景新玩火,不小心点着了。” 嗯,云团很认同地点点头,一定是他,自己烧了自己的屋子! 祖祖说了,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团团!”突然远处几个哥哥跑了过来,“你在跟谁说话呢?” 第69章 拔绣鞋 魏玄一听有人来,说道:“我走了。” 等到云团回过神,他已经沿着墙快步离开了。 “团子,你没事吧?刚才跟谁说话呢?”大牛气喘吁吁地问。 “啊!怎么这么多纸笔啊?”二狗和三羊看到背篓一起惊叹。 云团面对哥哥不撒谎,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兄妹几个低头商议一番,就让二狗背着背篓带着云团先回去。 两兄妹一出门,恰巧碰到之前买野鸡蛋的白裙姑娘。 何玉书有些担忧地等在门口,不知道书院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弟弟有没有事。 二狗惊呆了,没想到时隔近一年,又见到那个仙女姐姐了。 虽然今日她穿着一身粉白绣袄,但头戴的帷帽和耳畔的珍珠,还是让他一眼认出来。 关键是那个砸他一脸鸡蛋液的翠裙姑娘就在旁边。 二狗对云团道:“团子,在这里等哥哥一会。”然后背着背篓就走了过去。 一脸懵的云团:??二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过去了。 “仙女姐姐,你还记得我吗?”二狗笑得一脸灿烂,“我是那个卖鸡蛋的。” 何玉书认得他,他好像叫,白二狗? 只是,他今天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似乎还有一股焦糊味儿…… 何玉书不由自主抬手掩住了口鼻。 “去去去!干什么?脏兮兮的,离我们姑娘远点!”流莺毫不客气地驱赶,她总是站在保护姑娘的第一线。 二狗只好后退几步,对方一身锦衣纤尘不染,自己因为刚才救火满身都是黑灰,脸上估计也跟花猫似的。他伸手一抹,嘿,还真是。 一白,一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何玉书微微点了点头问:“小兄弟,里面发生什么事了?何景新有没有事呀?” 二狗疑惑,这个仙女小姐姐跟何景新有什么关系?莫不成是订了亲的? 这么好的仙女姐姐跟何景新订亲?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呀,狗窝都给烧没了,不过人没事,皮糙肉厚的。”二狗回答。 “你说什么呐?”流莺这个脾气,立马要为自家少爷打抱不平,结果因为冰消雪融,她脚下一打滑,一跤跌在泥地里。 何玉书下意识伸手去拉流莺,结果发现自己双脚根本动不了! 太尴尬了。 “每次碰到你都没好事!”流莺冲二狗叫唤。 二狗转头就走。 “唉等等!你把我拉起来。”流莺说。 二狗耸耸脖子,上前拉住流莺背后的衣领,将她拉了起来。她身上糊得都是泥巴,双手也沾满了臭烘烘的烂泥。 流莺哭丧着脸:“小姐……今天就不该出来。” 而何玉书也一脸难为情地回望着她:“流莺,我的鞋粘住了……” 站太久了,绣鞋被泥巴粘住了。 “啊?”流莺看看自己这幅样子,只好再次看向二狗。 二狗是想帮仙女姐姐的,但是他身上脏,手上也不干净,看看那个流莺,衣服背后被他抓的一个黑手印……幸好她看不见,要不然又要大叫大跳了。 何玉书没有办法,今天就带了一个流莺出来,现在路上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总不能就这样站在路上吧?成什么样子。 正尴尬着,只见二狗放下背篓,脱下了自己的棉衣,走到何玉书面前,蹲下来,将里面朝上,工整地铺在何玉书面前,抬头道: “你先脱了鞋踩在上面吧。” 迎着阳光,少年黑黑的面庞衬得他眼睛愈发亮晶晶,何玉书有些害羞,双手攥着裙子,慢慢脱掉鞋子,踩到二狗的棉衣上。 还挺热乎的。 二狗将绣鞋拔了出来,用干草擦掉了上面的污泥,然后重新放到何玉书面前,“穿上吧。” 何玉书有些局促起来,这个小兄弟,似乎比她想象的有能耐的多。 她重新穿上绣鞋,带着一身泥的流莺先行回去,走了两步又回头道: “白二狗是吧?谢谢你。我祖母在府里怪无聊的,有时间让你祖母上县令府吧,她会开心的。” 二狗更震惊了,仙女姐姐竟然知道他的名字。嘿!他怎么这么高兴呢? 下一刻,他反应过来,县令府,祖母,娘呀!她是县令家的千金! 怪不得知道自己叫啥呢。 “走吧团子,咱们回家。”二狗笑嘻嘻回来牵妹妹。 云团蹲在原地托着下巴:“二哥,我可全看见了,你把棉衣脱下来让人家踩,娘回去一定要教训你。” “我那是报恩,那是何老夫人的孙女。回去跟奶奶说,就说何老夫人想她了,让她去串门呢。” 云团一听高兴起来,她要和奶奶一起过去,何奶奶肯定又给她好多好吃的,还有鹦鹉小鸟,她好久没见到了! 兄妹俩回到村,镇上胡老爷家的马车晃晃悠悠进村来,直朝白玉成家驶去。 路过之后,村中几个媳妇子悄悄议论:“这是来退亲的吧?估计这两家的亲事是不成了,这都过完年了,大白家的秀才功名还没下来呢,八成是没考中。” 现在村里来了两户白家,人都叫白建章家小白家,白玉成家大白家。 “一开始吹得那个天上有地上无的,你没看见他家老太太那个嘚瑟样,真是庆祝太早了,给功名都庆祝没了!” 另一个媳妇点点头道:“这大白一家也真是高攀,没有秀才功名,还想娶胡老爷家的女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是,就是咱村里的胡大丫,都看不上他。” 二狗路过,听到此话,抿了抿嘴并未说什么,拉着云团快步回家去了。 胡朱弦在家中听说堂姐胡照影去了白玉成家,十分鄙夷:“大堂姐这时候还去干什么?一个没有功名的穷书生,不赶紧撇清了关系,还巴巴地往上凑!” 杜氏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欣慰道:“大丫,这点你堂姐就不如你,死心眼。” 胡朱弦将之前绣好的荷包扔到了绣筐里,真是白费力气! 白玉成这阵子一直躲在家中,不分昼夜,埋头苦读。 刘老太等人也渐渐不怎么出门了,一出门人家就问:秀才功名什么时候下来? 一家子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没一个能支棱得起来的。 忽然听闻胡照影和她娘杜氏过来了,一家人都心慌起来: 这莫不是要赶他们走的吧? 第70章 痴心照影 杜氏带着女儿慢悠悠走进了刘家。 白大爷带着几个儿子避了出去,刘老太领着两个儿媳满面堆笑地迎上去。 “胡太太,快进屋坐。哟,咱们家大小姐出落得更加漂亮了,真是可人疼呢。”刘老太一顿夸,牙花子都要笑掉了。 “玉成在哪里呢?”杜氏问。 “玉成读书呢,这阵子刻苦用功,一刻也没闲着。”小刘氏说。 二儿媳妇老老实实倒茶来,又按照婆婆的吩咐去准备饭菜。 她就生了俩闺女,自然没有大嫂有面,家里家务都是她来做的。 “不用忙活了,这次来是照影,有个什么学问上的问题要问问玉成,让照影进去说几句话吧。”杜氏道。 刘老太一下子没了精气神,眼看着胡照影领着个小丫头进了玉成的书房。 唉,本来还觉得这胡家小姐配不上他家玉成呢,现在只求她别嫌弃玉成。 胡照影进了书房,见到白玉成这阵子更瘦了,心中一阵心疼。 “玉成哥,你要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白玉成自觉没有脸面见她,头也没抬,只含糊道:“没事的。这次没考中,我自是要更努力才行。” 这阵子他不眠不休,誓要再战一回。 他不能没有功名,全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胡照影看着他憔悴的样子,觉得他就是为了能娶自己进门,才如此拼命,顿时心中如同烙铁烫过一样,她低下头,一字一句说道: “就算你没考中,我也不会嫌弃你分毫。” 白玉成惊讶地抬起头,胡照影却红着脸出去了。 她就是来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一定明白的。 他的努力她看得到,他的辛苦她也看得到。这些年的相处,她已经将心托付。她不是那种只看功名利禄的人,她愿意陪他同甘共苦。 杜氏见女儿出来,叹口气,带着女儿离开了。 刘老太一家虚惊一场,便都督促玉成好好用工,今年一定要考上。 云团回去跟陈老太一说,她立即就忙活起来:“是得去看看何姐姐了,咱家多亏了她。” 陈老太装了一碗黄豆酱、一碗萝卜干、一碗五香蒜还有一包干菜,又将家里鸡下的蛋装了几十个。 自从罗惠兰养的鸡下蛋之后,一家人就没少过鸡蛋吃,还能存上不少。不知道是白家的鸡都是散养还是什么缘故,下的蛋特别好吃,陈老太就想带给何姐姐尝尝。 想到何姐姐喜欢她烙的饼,陈老太又下厨房烙了十几张饼,这天气能放几天。 收拾停当,陈老太就穿上新衣服,带着云团坐着牛车上镇上去了。 进了何老夫人的松鹤院,陈老太和何老夫人互相都不敢认了。 首先是陈老太简直大变样,人吃胖了些,气色好了些,还穿了簇新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镇上哪家富户的老夫人呢。 而何老夫人,这半年多没见,不仅没胖,还瘦了不少,头发似乎白的更多了。 云团问道:“何奶奶,你是生病了吗?” 云团很担心,如果何奶奶真是生病了,她就将空间花园里面的人参挖出来一颗给何奶奶,这样何奶奶病就能好了。 何老夫人又激动又开心,一手拉着陈老太,一手摸着云团的小脑袋瓜:“团子乖,奶奶没病,别担心。” “老姐姐,你这是这么了?”陈老太还是觉得有事。 “真没事。你们可好一阵子不来了,我还想着你烙的那口饼、做的那口汤呢。” “就知道你喜欢,我这次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陈老太将带来的吃的都摆了出来,何老夫人看得笑眯眯的。 云团得了果子,又跑去和鹦鹉玩。 “妹子,真是麻烦你了。你要是能天天过来看看我,我也能多吃点饭。” 陈老太说:“我们农家人,一年四季空闲少,都在地里忙活,不像你,儿孙都在身边,啥活也不用干,只用享福就行了。” 何老夫人却叹了口气:“有些话我也只能和你说说。儿孙什么的,我一个糟老婆子,怕带累了他们,也就是在这府里等死罢了。” “这话怎么说的?”陈老太大惑不解。 何老夫人絮絮叨叨将自己这阵子的事说了出来,陈老太听得眉头直皱。 在她印象中,何老夫人在府上那不是呼风唤雨,谁也不敢忤逆她,怎么还能过得这么憋屈? 正说话间,外面有人来传话:“老夫人,亲家夫人已经到了,太太让您过去见人呢。” 何老夫人慌地就站起来,问道:“何时来的?来了多少人?我这就过去。” 外面人回话:“太太的母亲吴老夫人带着太太的几个妹子过来的,刚到前厅,太太让您赶紧过去呢。” 何老夫人刚才轻松愉快的心情立马消失了,着急忙慌地捋捋头发,不敢多耽搁,生怕对方生气似的,对陈老太愧疚道: “陈妹子,你先坐一会,我过去见见客。” 陈老太却已经看得气呼呼了,按理说别人家的家事她不该掺和,但是看到何老夫人被愚弄成这样,她就忍不下去。 这可是她们家的贵人呢。 “等一下!”陈老太抓住何老夫人的袖子,“何姐姐,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听我的安排。” 何老夫人一下子就给惊住了。陈老太虽然被叫老太,但是年纪也就五十岁,这阵子生活又好,穿着打扮一新,看起来就像是内宅颇厉害的管家婆一样。 况她确实很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在何老夫人的心中就很值得相信。 “陈妹妹,你这是?” “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蒙在鼓里呢。”陈老太说着,朝门外大喊: “我倒是没听说谁家的规矩,外人上门,竟要让老夫人亲自过去见客的。知道的说是老夫人热情好客,给你们脸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吴府、吴家人做主呢!” 外面传话的丫头心头一颤,这是哪来的婆子,说话竟然这么有气势? 丫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嚷嚷:“老夫人,话给您递到了,您要是不去,亲家夫人生了气,到时候怕是老夫人您都担待不起!” 第71章 吴家小姐 何老夫人一张脸皱着:“要不我还是去吧,毕竟是亲家来了,不是什么别的客人。” “要是单来一个亲家也就罢了,她还带着那些小辈呢,怎么?这是让你一个老人家巴巴地去给那些小辈见礼?哪有这样的规矩?”陈老太说。 何老夫人一听,好像也有道理。 规矩规矩,她一个乡下妇人,哪懂得那些个规矩。 自来这深宅大院里面,儿媳妇身边的婆子跟她说了好多规矩,不能随意走动、不能随意说话,连吃饭穿衣睡觉都给她定好了的。 这些个规矩将她困在这院子里,儿子忙碌半个月也见不上一回,孙女孙子更是鲜少见面。 她听人说大户人家的子孙都是每天要给长辈请安的,太想见孙子孙女了,她就私下里悄悄跟儿媳妇问了问,是不是有这个规矩。 结果儿媳妇笑笑说道:“别人家老夫人出身高贵,从小学礼仪没得挑,孙子孙女跟着老夫人能学规矩,那才要请安的。” 何老夫人听了老脸一红,儿媳妇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真是闹了个笑话。 那丫头见里面没了动静,又不客气地跟了一句: “老夫人,我劝您还是快些去吧,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太太娘家人对老爷恩重如山,谁不捧着敬着?偏您老人家看不清好歹?” 何老夫人纠结起来。她知道,儿子俸禄微薄,当年成亲的时候,有了儿媳妇带来的两个陪嫁铺子生活才算好点。 现在儿子搬到了这里,儿媳妇也会管理,铺子多了不少,这才能住上这么大的院子。 这要是惹恼了亲家,不是给儿子找麻烦吗? 想到这里,她就感觉胸闷气短,有些头晕目眩。 陈老太不知道这些情况,她就认一个理:这家里上下老夫人最大,就算是县令夫人也得敬着婆母,更别说外家人了。当下就气得直接撩开帘子骂道: “你个小蹄子,敢这样跟老夫人说话,不想活了你?去告诉吴家人,让她亲自过来松鹤院见老夫人。不得了老夫人的应允,她能随随便便在何府住下?” 传话的丫头道:“那是太太的娘家人,若是太太知道了,谁都担不起!” “哟,太太怎么了?太太越得过老夫人?她敢不敬婆母、使唤老夫人过去见客?她要敢这样,我立即去请何县令回来,让他来主持主持公道!” 丫头说不过陈老太,转身气呼呼走了。 何老夫人一张脸煞白:“要不我就去吧?别给家里添麻烦。人家吴老夫人那可是官家太太,怎么能亲自来见我这个地里刨食的老婆子呢?” 陈老太叹口气道:“老姐姐,你可不能看轻了自己,她是官家太太,你可是官家老娘!身份不比她差,而且这是你自己家,怎么有跑过去见她的道理。再说了,这也不是给家里添麻烦,要是任由别人作威作福,你自己委屈不说,家里规矩也乱了套了。” 她年轻时跟着婆婆学了不少大户人家的规矩,总说大户人家规矩重,说来说去,也就是一条,首先得自重,人家才能尊重你。 大户人家处处不都是端着架子?就是要端着,人家才能知道你身份尊贵。 自己都不端着,架子甩到地上,人家更要迫不及待地上去踩两脚了。 “来来来,你就在这主位上坐稳了,等着人家来拜访你。”陈老太将何老夫人按在了主位上。 另一边,传话的丫头回去回话,委委屈屈添油加醋地告了一状。 吴老夫人听得差点摔杯子。 “这个登不上台面的糟老婆子,竟敢让我亲自过去见她?怕是她忘了衣食父母是谁!” 吴望春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这个婆婆,今天是发了什么疯?平时都是唯唯诺诺,一点不敢违逆自己的意思,今天竟然敢不来见自己的母亲? “王嬷嬷,你亲自去看一下,到底老太太是作什么妖。” “是!”王嬷嬷一脸凶样地去了松鹤院。 女儿给自己做主,吴老夫人满意了,她换上笑眯眯的眼神: “望春啊,我看你这个宅院不小,应该有不少空院子吧?你给我安排个院子,我就在这住下了,你这两个妹妹都还没定人家呢,我想着给她们在这边慢慢相看。” 一旁站着的两个姑娘和吴望春长相相似,都是待嫁年纪,一听此言都面露娇羞,心中一阵雀跃。 其中稍大一点的是吴艳秋,是家中妾室所出。因妾室受宠,这次也跟着吴老夫人出来;稍小一点的是吴沐春,和吴望春一母同胞。 她们两个比吴望春小十来岁,长大的时候大姐已经嫁出去了,嫁得还很好,在家是官家小姐,嫁出去就是官家太太,两姐妹都很羡慕。 反观她们自己,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开始败落,等到可以嫁人了,父亲也已经罢官了,家中生活拮据,实在相看不到好人家。 为了能让女儿嫁得好点,自己也能因此获益,吴老爷让自家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去大女儿家里住下,借助大女婿的县令身份,说个好人家。 吴望春自然是盼着自家妹妹嫁得好,但当然只限于自己的亲妹妹,至于那个吴艳秋嘛,意思意思得了。要不是怕母亲在家中不好过,她才不会给这个庶妹面子呢。 “母亲放心,院子我早就收拾好了,母亲和两个妹妹来了就能住下。” “好!好,我女儿就是能干。”吴老夫人扭了扭胖身子,在正厅主位上坐得更踏实了。她就知道她女儿在家里说一不二,她在这里根本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长住下去都没人敢说什么。 另一边,王嬷嬷甩着帕子很快就到了松鹤院,一进院门也不行礼,直接在院子里高喊: “请老夫人移步,去正堂见吴老夫人及娘家妹妹们。” 何老夫人心里莫名地怕这个王嬷嬷,一听声音就赶紧站了起来,好像那座椅上有东西扎屁股似的。 “怕什么?一个奴才而已,还敢对你吆三喝四的了?”陈老太气得牙痒痒,这都是什么蹬鼻子上脸的玩意儿? 今天要不是她过来一趟,都不知道她家恩人过的什么日子呢。 第72章 为姐妹出头 王嬷嬷挺着腰杆在院子里等了一会,不见人出来,又喊一遍。 仍不见人出来,王嬷嬷心中已经冒火了,这个老夫人是要造反吗? 她正要撩开帘子进门,谁料帘子哗啦一下撩开了,迎面一碗茶水兜头泼来,正月里还天寒地冻呢,那叫一个透心凉,几片茶叶还贴在脸上。 “是谁?谁敢泼我水?我可是太太的陪房!反了你们了!”王嬷嬷气得破口大骂,这院子里,哪怕是老夫人都不敢这样对她,何况其他奴才,简直是不想活了! 陈老太掀开帘子走出来,“是我呀,刚才我以为哪里飞来一只野鸡在院子里瞎叫唤呢,我怕吵到老夫人就泼了一碗水,你啥时候来的?看到野鸡了吗?” 野鸡?哪来的野鸡?走廊上一直和鹦鹉玩的云团觉得自家奶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厉害。 王嬷嬷一看是这个乡下老太太,气得目眦欲裂,又冻得说不出话来。 陈老太朝云团招招手,示意她进去:“团子,进去陪陪你何奶奶,外面冷。” “这就来。”云团肩膀上驮着鹦鹉,快步跑进了屋里,还偷偷看一眼狼狈的王嬷嬷,看得王嬷嬷更是火大。 “你个乡野老妇,以为进来见几次老夫人身份就不一样了?你给我提鞋都不配!”王嬷嬷骂道。 陈老太学着当年自己婆婆的样子,慢悠悠地肯定她:“是呀王嬷嬷,我哪能跟您比呢?我是堂堂正正的良家,你是伺候人的奴才,我犯不着去给您提鞋。” “牙尖嘴利!你这样的人给人当奴才都没人要!”王嬷嬷怒道。 “我干嘛给人当奴才?我儿媳孝顺,处处怕我累着,在家都是享福;子孙有出息,勤奋肯干,我干嘛要卖身天天弯腰低头去伺候人?奴才毕竟是低人一等,你乐意当没人拦着,我们可不当。”陈老太故意炫耀。 这话可不是瞎说,她家儿媳妇罗惠兰那是真没的说,对她跟亲娘一样,她觉得自己儿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娶到这样的媳妇。 “你!你好厉害的嘴。我就算是奴才出身,那也是有身份的奴才,我比你有钱,比你体面,你算是什么东西?”王嬷嬷牙缝里蹦出来这几句话。 “是呀,您是体面的奴才,您不脱奴籍子孙后代都不能考试做官,一辈子没出息,生出来还是做奴才。我们虽然是平民,哎,我们家子孙后代却能考试做官。”陈老太摇头晃脑得意道。 这也是她公公婆婆告诉她的,当年要不是公婆脱了奴籍出来,白玉成现在还没机会读书考试呢。 “你你你!”王嬷嬷这下彻底破大防了,情绪绷不住了,之前的管家婆气势这时候荡然无存,用冻得直哆嗦的手抹一把脸,喊道:“你给我等着!” 王嬷嬷首战败退。她一回身,直接气哭了。当奴才虽然能捞到不少好处,不用土里刨食,但子孙参加不了科举确实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她故意挠挠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哭喊着就进了正堂。 “太太啊,你可要替我做主啊!老夫人院子里来了个乡下老妇,一点规矩礼仪也不懂,蛮横无理,撒泼胡闹,上来就泼我一身茶水!就是她教唆的老夫人。” 吴望春眉头一皱,她想起来上次就是这个老妇带着个小孙子进府,闹得老爷要将自己儿子送到庄子上读书。 她就不该让这样的人再进府里,但今天母亲来了,她没留意,就让人又进来了。 她还未发话,一旁的胞妹吴沐春站出来道:“这村妇也太胆大包天了吧?怎么敢在县令府上胡闹?姐姐你坐着陪陪母亲,我看看去。” 吴沐春从小被吴老夫人惯着,在家里就骄横无礼。一听对方是个没什么背景的乡野村妇,更不放在眼里,当即领着人就过去了。 一旁的吴艳秋张了张嘴没说话,这个妹妹,愚蠢得很,随她去吧。 松鹤院里,云团陪着何老夫人说话,她面色才好看些。 “团子呀,你真是个开心果,你一来奶奶心情就好不少,你要是奶奶的亲孙子就好了。”何老夫人笑道。 云团说:“何奶奶,你就把我当成您的小孙孙吧,这样我就有两个奶奶啦!” 陈老太和何老夫人都笑起来,一屋子笑意融融。 忽然,院子里响起了不少脚步声,何老夫人还以为是亲家带着人过来她这边了,连忙起身,却见一个紫衣少女挑帘进来,身后跟着去而复返的王嬷嬷,还带了不少人过来。 王嬷嬷指着三人道:“三小姐,这就是老夫人,这个就是那乡野老妇还有她的野孙子。” 吴沐春面色阴冷,直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人赶出去!” 王嬷嬷一个眼色,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去押住陈老太,另一个仆妇抓住了云团,云团肩膀上的鹦鹉吓得扑腾翅膀满屋子乱飞。 “我是老夫人的客人,你们是要干什么?”陈老太喊道。 “客人?”吴沐春睨着眼,“我怎么没听说县令姐夫家还有你这样的穷酸亲戚?他们未经我姐姐同意私自入府,拉到外面打一顿,扔出府去!” 何老夫人吓坏了,赶紧护住云团:“不能打不能打!” “怎么不能打?我说打就打!”吴沐春一声娇喝,仆妇拽着云团往外走。陈老太顾不上自己,喊道:“何姐姐,打我也就算了,不能打我乖孙啊!” 何老夫人怎么舍得?这陈妹妹还有云团都是因为自己,要是在自己院子里被打坏了哪一点,自己一辈子良心过不去。 她拼命护住云团,周围平时侍奉自己的几个丫头,此时都避得远远的,没一个上来帮自己的。 云团也不停挣扎,对吴沐春叫喊:“你是谁?凭什么打我和奶奶?我要告诉县令大人去!” 这可激怒了吴沐春,她上去对着云团就是一巴掌,“小贱人!也敢跟我叫喊!” 云团的小脸立即肉眼可见地红肿了起来。 第73章 寻救兵 “我乖孙哟!” 陈老太急得抓心挠肝的,偏偏被人架着,“你敢打我乖孙,你会遭报应的!” 王嬷嬷啪啪两巴掌甩到陈老太脸上,骂道:“下贱胚子,我们三小姐打了就打了,还报应?你先看看你自己的报应。什么玩意儿,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的骨头,也敢在我们府上撒泼!” 一老一小都挨了打,吴沐春觉得十分畅快。这就是当主子的苏爽,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地位低下的人随便就能教训。 “都拉出去,别杵在这碍眼。”吴沐春道。 王嬷嬷上前请示:“三小姐,您看打多少板子?”有了小姐的发话,她就更敢行刑了。 “各打八十大板,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 八十大板?陈老太心里一哆嗦,她这把老骨头都受不住,何况团子呢? “砰”地一声,一个茶杯被掼在地上,茶水四溅,瓷片纷飞,在场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就连吴沐春,都一个激灵。 何老夫人站在桌子旁,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气得浑身发抖。 “哎哟老夫人,你闹什么呢?这茶杯子是说摔就能摔的吗?您说您不挣一分一毫,还败坏家产……”王嬷嬷絮絮叨叨满嘴的埋怨。 “谁敢动陈妹妹和团子?都给我放手!!!”何老夫人并不搭理王嬷嬷,怒吼一声。 下人们都没见到老夫人生气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暴怒,都吓得松了手。 陈老太赶紧抱了云团过来。 “将这个人,给我赶出院子!”何老夫人,指着吴沐春道。 吴沐春顿时觉得被羞辱了,“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将我赶出去。” “我是不知道你是谁,你进来不先向我行礼自报家门,反而在我院里随意发弄人,蛮横无理,出手打人,我只知道,我家没有你这样不知礼数的人!” 吴沐春恼羞成怒,立马就将往日在自家母亲那里听到的话都倒了出来: “你个下贱婆子,要不是我姐姐嫁给你儿子,他能有今天吗?要不是我姐姐嫁妆供应,你能过上这锦衣玉食的日子吗?现在吃着我姐的,喝着我姐的,你倒挺心安理得了?” “你早年丧夫,独自拉扯大儿子,还供他读书,不知道用了什么腌臜手段,听说有好几个姘头呢!你这样不干不净的人,怎么还好意思上门来跟儿子一家住在一起?也不怕带累了儿孙的名声!” “今日我娘上门,你个糟老婆子竟然不去拜见,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我姐姐心善,留在你在这里,你就是个臭要饭的,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 “你!你!”何老夫人气得心口绞痛,没想到她在儿媳妇眼中竟然这样不堪,顿时头晕眼花,跌坐在凳子上。 周围人全吓了一跳,老夫人不会直接蹬腿了吧? 王嬷嬷一开始还得意,现在有些心慌了,要是老夫人真的气出个好歹,怎么跟大人交代呢? 她赶紧使个眼色,让一个小丫头过去请太太过来。 趁着大家没注意,陈老太将云团抱到门口,悄悄嘱咐她:“去外面寻县令大人来。” 云团点点头,蹬蹬蹬就跑出去了,鹦鹉看云团出去了,也跟着飞了出去。 她人小,跑得却不慢,七拐八扭出了后院跑进前院,但何大人今天却不在府里。 “大人今天在县衙呢。”小厮跟她说道。 云团顶着一张肿脸,焦急起来。她扭头看看鹦鹉,对它说道:“鹦鹉鹦鹉,你知不知道县衙在哪?我们要过去找县令叔叔回来救何奶奶!” 鹦鹉似乎能听懂一样,点了点头就扑棱翅膀飞了起来,引着云团向外面跑去。 云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任,就觉得鹦鹉肯定知道县令叔叔在哪,就跟着它跑呀跑,像个小棉球一样。 好在县衙离何府不远,鹦鹉果然带她飞到了这里。云团在大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这是府衙重地,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快走快走!”衙役驱赶云团。 云团一张脸皱着:“求求大哥哥让我进去吧,我要找县令大人,他母亲出事了。” 衙役哈哈一笑:“你这黄口小儿,谎话真是张嘴就来,快点离开,否则我可就不客气了。” 云团一着急,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换了脸色,一脸严肃,皱着眉毛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谁呀?” “我是林捕头的弟弟。” 衙役笑得更厉害了:“我们林捕头乃是独生,从来没听说还有什么弟弟妹妹,你信口胡诌也先探探虚实呀。” 云团赶紧解释:“我是他表弟,当然就是他弟弟啦。你们快将他叫出来,要是耽误我的事了,我哥哥一定不会饶过你!” 衙役看这小孩的样子,还真不像撒谎,敢在他们面前撒谎的小孩,肯定都要吓尿裤子了。 这孩子镇定自若,脸上毫无惧色,说不定真是顶头上司的表弟? 两衙役对视一眼,一个转身去了后面,不一会,果然见到林元恺挎刀出来,身上的制服还是当时初见穿的,只是多披了一件斗篷。 “哥哥哥哥!”云团一见到他就自来熟地热络喊道。 林元恺一头雾水,这小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打扮成男孩子的样子。担心有人认出她来,林元恺十分配合,上前将她抱起来,样子十分亲昵。 “看到了没?他真是我的哥哥。”云团傲娇地看向两个衙役。 两人都有些心惊,幸好今天没赶人,否则以后怎么在上司面前打工? 林元恺心中发笑,忽然看到她的脸,严肃地问: “这脸怎么了?” 两个衙役赶紧摆手:“不是我们不是我们!他一来就这个样子了。” 云团扁扁嘴,很委屈的样子。林元恺将她抱到了后面,轻声问:“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爹娘呢?” 云团立即焦急道:“哥哥,快去叫县令叔叔,何老夫人在府内被人欺负了!” 何府内,松鹤院,何来夫人捂着胸口,难以呼吸的样子,陈老太帮她抚背喂水,细心照顾着。 吴沐春和一众人僵持着,忽而院门大开,县令夫人吴望春带着老娘吴老夫人并一众仆妇走了进来。 吴沐春见母亲和姐姐都来了,立即觉得有了底气,哭着迎上去: “娘,姐姐,老夫人因为一个无亲无故的腌臜婆子,要赶我走呢!” 第74章 老夫人被气晕 吴老夫人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珠光宝气,恨不得将所有的首饰都戴上。她看何老夫人衣着朴素,头上连个银簪子都没有,心中十分看不起。 她怎么摊上这么个亲家?出身低微,寡妇一个,听说年轻时给人洗衣做饭挣钱,真是丢脸! 这样的人竟然还有个当官的儿子,她都没有,老天真是不开眼! 不等大女儿说话,她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沉声问道:“是谁要赶我女儿出去?” 俨然当成了自己的主场。 其他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两个未嫁的女儿跟着过去立在身边,吴望春则走到下首坐着,王嬷嬷立即跟了过去。 陈老太先前真是有点憨大胆,以为背靠着老夫人,在府里也不用怕谁了,谁知道一看这情形,老夫人好像自顾不暇。 尤其是县令夫人,一进来就没什么好脸色。看来这儿媳妇,真的没将婆婆放在眼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何姐姐外人看着人生巅峰了,其实过得并不舒心。 她也担心何姐姐真被气坏了,委婉地对吴望春道:“太太,给太太请安,小人是葫芦村陈翠莲,今日特来看望老夫人的,之前给老夫人送过花呢。您看要不先给老夫人请个大夫瞧瞧吧。” 吴望春一身的气势果然威严,看也不看她一眼,端起茶杯道:“掌嘴。” 陈老太心中一惊,何老夫人立即站了起来:“谁敢!” 吴望春一挑眉,这老太太今天是中邪了?竟敢大呼小叫的。 王嬷嬷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我敢!给我打!”吴老夫人啪的一声放下茶杯。 “你,你虽说是亲家,也没有说到别人家里乱打乱杀的。陈妹妹是我的贵客,你们谁也不能动她!”何老夫人胸脯一起一伏,孱弱得好像风中的枯叶,陈老太感动得心中一暖。 “哟,别人家?这是我女儿的家!我生她养她,我在她府里还不能打一个卑贱之人了?” “再怎么说,我也是吴氏的婆婆,你们当我是死的吗?”何老夫人拍着胸脯。 “婆婆?你现在倒端起来婆婆的架子了?你也不听听自己的名声,也配当我女儿的婆婆!” 何老夫人心中一阵难受,指着吴老夫人道:“原来你们一家子都是这样看我,我说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怎么能说出那些话来,必定是你平日里就这样编排我。吴氏,你怕不是背后也这样看我吧?” 吴望春沉着脸。若是平常,她还会顾忌一下面子,当着众人的面劝慰一下婆母。但今天这婆婆这么不识好歹,为了一个乡下婆子打自己娘家人的脸,她便生了气。 “婆母,您别闹了行吗?刚过了年节,我娘家人过来,本来是喜庆的事,您非要闹得阖府不宁才满意吗?”吴望春道。 闹,都是她闹得阖府不宁,每次她有个什么请求,这个媳妇就拿这个压她。但今天,真的是她要闹的吗? “要不是我们吴家,你们家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今天我过来,你连出面都不出面,竟敢叫我过来见你?你真以为自己是尊贵的老夫人了?一家子都是吸血虫!”吴老夫人道。 何老夫人气得眼前一黑。她不能容忍别人抹黑她的儿子,儿子读书有多辛苦,谁都没有她这个当娘的清楚。陈老太又没忍住,出声辩道: “亲家你这话就不对了。何姐姐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靠得可不是你们吴家,那是咱们县令大人有出息,进士是他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不是你们家给的。” “我呸!哪有你说话的份,去给我掌嘴!”吴老夫人气急败坏。 何老夫人将陈老太护着,王嬷嬷不敢上前了。她人精一个,知道此时可不是出头的好时候。 吴沐春那可就胆大了,走得裙角乱飞,伸手就挥向陈老太。 陈老太闭上眼睛脑袋一缩,只听“啪”地一声,自己脸上却一点不疼,睁眼看才知道,何老夫人给她挡了一下,一个没站稳,被扇倒在地上。 “何姐姐!” “娘!” 陈老太和何县令同时叫了起来。 何老夫人晕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何大人抱起老母急得大喊:“快请大夫!” 众人心惊,不知道何大人什么时候回了府,还正巧看到这一幕! 现场慌作一团,吴沐春吓得不知所措,退到了母亲身后。 吴老夫人更是慌了手脚,腾地一下站起来,“你,你”了几句后,立即也“晕”了过去。 吴望春握着帕子的手都抖了起来,怔愣一秒赶紧跟着喊起来:“快请大夫!” 一旁站着半个字没说的庶出二小姐吴艳秋,早看出自己嫡母的伎俩,悄悄领着丫头退了出去,叮嘱道:“咱们快去客房那边,要是问起来,就说咱们什么也不知道,也没跟着老夫人过来这边。” 丫鬟点点头,主仆二人躲了出去。 卧室中,何大人焦急地等大夫诊治老母。旁边的小榻上,则躺着吴老夫人,眉眼紧闭,另一个大夫在给她号脉,满脸疑惑。 半天大夫摇摇头道:“何老夫人这是急火攻心,又兼饮食不调、身体羸弱、七情失调、经络郁塞,才致使骤然昏厥。等会老夫以人参为药引开一个方子,若是这次能醒过来,日后细心调养,或许能养回来。” 何大人这才稍微放心。吴望春跟着问另一个大夫:“我娘怎么样?” 另一个大夫皱眉思索,半天也模棱两可道:“吴老夫人也是气血不畅,需要人参调和,卧床静养。” “那就好,将我母亲挪到桂香院中。” 大夫出去开药。吴望春看到自己妹妹吴沐春蹑手蹑脚跟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吴望春心领意会,缓声对丈夫说:“老爷,这都是误会,沐春本来是想教训忤逆我母亲的婆子的,不小心误伤了老夫人,你别责怪她了吧?” 何大人却一反常态冷笑一声:“呵,我若轻易饶过了她,那将我母亲置于何地!” 第75章 支棱起来 吴老夫人闭着眼,听到这话不自觉抽动了下眼皮。 还是继续装晕吧! 吴沐春泪眼婆娑,为自己辩解:“姐夫!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教训那个婆子来着,并不是故意要掌掴老夫人的……” 何大人背过身去,对自己夫人吩咐道:“岳母身体不适,可暂住这里休养,至于姨妹,送回去吧。” 吴沐春这下慌了,送回去?那她还怎么找亲事啊?为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她扑通往地上一跪,顾不得什么颜面就磕起了头: “姐夫,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是我母亲现在昏迷,我放心不下,求姐夫让我留在这里照顾母亲吧。” “你母亲昏迷不醒,我母亲还不知生死呢!”何大人怒道。 “是是,都怪沐春,请姐夫让沐春留在这里伺候老夫人,直到老夫人醒来!” 吴望春赶紧去扶自己妹妹,谁知她磕了几个头直接一歪,倒在吴望春怀里。 得,又晕了一个。 何大人一个大男人不好管女眷的事情,只好一甩袖子,转身去守着母亲。 吴老夫人和吴沐春被抬到了桂香院。 何大人看着昏迷中的母亲,头发似乎比刚来时还要花白了些,面色苍白,瘦弱不堪,浑身散发着油尽灯枯的气息。 本想着母亲过来能享福的,没想到身子骨比以前还要差些。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这一年来忙于政事,母亲怜他辛苦也免了每日的问候,仔细想来,自己和母亲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遑论母子谈心了。 何大人又着急又愧疚,今日若不是那团子跑到县衙,自己还不知道母亲在府里受着什么样的欺负呢。 想到小时候母亲寒冬腊月还要去给人洗衣服,夜里挑灯做绣活,平时还要下地劳作,一分一毫攒着都留给自己读书用。家里养的唯一一只母鸡下的蛋,母亲全都留给自己吃。 而现在自己学有所成,吃喝不愁了,却连基本的奉养母亲都做不到,又何谈做好一个父母官呢? 汤药熬好,丫鬟端了上来,何大人亲自喂母亲喝下。一碗汤药下肚,何老夫人总算是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就见到儿子守在床前,顿时又是心酸又是欣慰,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汪汪的。 她知道,儿子心里是有她这个娘的。 陈老太带着云团,一直在外面守着,直到何老夫人醒过来,才被叫进去探望。 何老夫人见他们安然无恙,云团脸上的肿也消了,这才放心。 陈老太感到十分愧疚:“何姐姐,这事也怪我,要不然你也不能气得病倒。” 何老夫人苦笑一下:“怎么能怪你?今天这么一闹,我算是看明白了,她们始终没把我放在眼里。今日我也算是鬼门关走一趟,大难不死,以后也不愿再委屈自己。” 陈老太无比赞同,“就是啊姐姐,人活一世,不就是活一口气嘛。” 何老夫人点点头,暗暗决定养好身子以后,一定要支棱起来,她不能任由别人抹黑自己,这对自己儿子的名誉也有损。 眼见天色不早,陈老太要回去了。何大人让林元恺亲自将祖孙二人送到家中。待外人走后,王嬷嬷并松鹤院的一众下人,全都被罚了板子,院子里被打得一片哀嚎。 何玉书在母亲房中安慰吴夫人。她今日外出会友,傍晚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府中出了事。 吴望春在房中生闷气,何玉书劝道:“娘,今日小姨也太过了,祖母气成那样,不怪父亲发火。” “玉书,你是不知道,你祖母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还是个乡下婆子,打你外祖母的脸!她莫不是疯了?孰轻孰重都不知道吗?”吴望春气道。 何玉书却不太相信,祖母向来不爱惹事,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今日怎么会这么大反应?肯定是小姨闹太过了,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奈何自己母亲糊涂,一心向着娘家。 “娘,你这时候可不能拎不清,要是跟父亲离了心,才后悔莫及。”何玉书担心,自己娘似乎低估了祖母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吴望春此时哪听得进这话?外面下人打了一片,就差打她这个正房夫人了。这个婆婆定是使的苦肉计,真是好阴险的计谋! 自己还真是低估了她! 第二天,丫鬟过来请示,两个老夫人都要人参入药,需要开库房取人参。 吴望春带人开了库房,盒子里就剩下两根全乎的人参并一些参须参渣。 她取出一根来交给桂香院的丫鬟,命她去给自己母亲熬制补药,母亲过来一趟,各方面饮食不能差了。 而松鹤院的丫鬟,就只领到了一些参须。 “人参没有了,采买需要一些时间,暂时先对付着。”吴望春如是说,丫鬟心领神会地走了。 陈老太回到家,没几天庄子那边就通知三羊可以过去上学了。庄子上确实还有普通学堂,专教些算账、认字的基本学问,上两天休一天,基本不耽误家里活计,但是学费要五两银子一年。 一听这话,张丰收等人全都摇头不上了,白建章却给大牛、二狗都报了名。 三兄弟都要去上学了,一个个开心的不行。有了背篓里面的东西,兄弟几个笔墨纸砚暂时都不缺了。 春日来临,很快到了一家人第一天来到葫芦村的日子。 白家将这一天定为云团的生辰,决定好好给团子过个生,庆祝她长到四岁了。 罗惠兰做了一桌子的菜,买了各色各样云团爱吃的果子。家里人人给云团准备了生辰礼,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都是云团十分喜爱的。 白建章举杯说道:“到葫芦村一年了。新的一年,咱们一家人要更加团结努力,大牛和二狗要好好学本事,三羊要珍惜读书机会,我和惠兰会撑起这个家,让爹娘能尽早享福。” 白老头陈老太高兴的眼角有些湿润,云团兴奋地问:“爹爹,那我呢?我要做什么呀?” 白建章笑道:“你呀,你就负责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长大!” 话音刚落,外面来了人,正是胡庸,只听他乐呵呵说道: “章子兄弟,我今日是来同你商议下收回宅子及田地的事情。” 第76章 我哥哥是你上司 白建章出来:“胡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庸打量了一下他这个小院,收拾得还挺干净,笑道:“是这样,你是外来的,不知道我们村里的来历。” 胡庸以这里本是胡氏一族所有为理由,要收回白家现在的宅基地,然后在这里给儿子盖一座青砖大瓦房的宅院,以备成亲之用。同时他还要承包一片山林,山林正好接着白家的八亩地,要将那八亩地并地上的池塘一块买下。 “你要盖房子,村里空地多的是,为啥要收回我们家的地方?”罗惠兰问。 胡庸说:“我就是请了算命大师来算过的,全村就你家这一处比较适合给我儿子盖新房,所以才请你们割爱。你们放心好了,该赔偿多少银子,我一分不会少你的。” “算命算命,你算得准吗?”陈老太冲了出来,“上次你请人算得我家池塘里有水妖,最后水妖不是在你家井里?这次你确定算得准?” 胡庸尴尬了一下:“这次算了好几次,确定是你家的地方比较合适,我也是老来得子,就希望儿子以后顺顺利利成家,你们就满足我这个老父亲的心愿吧。” “那可不行,这个爱割不了,还是请您另寻宝地吧。”罗惠兰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真是晦气,今天是给团子庆生的大好日子,竟有人上门让他们搬家? 别说搬家多么麻烦了,而且这地方她隐隐觉得是跟着团子的福气来的,一家人住在这里才能越过越好。 胡庸吃了一瘪,却并不气馁,又提出条件:“这样吧,只要你们愿意搬走,我愿意出高价收购。我记得去年这地方你们家是三两银子拿下的,这样吧,我出五两,买下房子和宅基地。” 陈老太一听,差点就笑了出来:“哎哟我的个老天爷,我以为多高的高价呢,才五两,你打发叫花子呢?” 胡庸忍不下去了:“怎么?五两你还嫌少?你一年挣得了五两银子吗?” 陈老太道:“去年我们花田里长出来的菊花,那可是卖出了八十两,谁稀罕你家这仨瓜俩枣的。”忽然她眼神一变,问道:“怕不是你贪图我家的财气,想霸占我们家的宅子吧?什么给儿子盖房子,你家儿子还吃奶呢,猴年马月能娶媳妇?” 胡庸一下子被戳中了心思,恼怒起来,甩出来一张纸:“我懒得跟你们废话!我已经从县衙弄来了宅基地和土地的转让文书,给你们三天时间,赶紧搬走,要不然我就请县衙的人来!” 胡庸扔下纸,转身离开,三天之后,若是这白家人还不搬走,他县衙里面还有人,到时候不怕他们不搬! 白建章认不全文书上面的字,三羊刚上学也不认得,只有云团帮忙念了出来: “……经核查,本田地转让之初为典卖,田根依然归胡氏所有,典卖者可随时要求以原价赎回田地,买主不得阻拦。今胡氏族人胡庸收归原田以作他用,特令买主限期三日内搬离,不得拖延。” 落款是县衙的大红印。 小团子一团奶气地念出来这生硬的文字,听得白家人一阵阵心凉。什么典卖?还能收回?难道一家人真的要搬走? 白建章饭也顾不上吃,立即赶去周里尹家询问。但是年份过久,周里尹也不记得这宅地当初是典卖还是断骨卖了。如今胡庸又从县衙那里弄到了文书,怕是不搬也不行了。 回到家,白建章将这件事一说,大家都愁眉苦脸,只有陈老太一拍炕说:“不搬!搬个球搬,我就不搬他能咋地?” 云团附和道:“对,我们不搬!” “娘,那可是官府的文书,咱要是不搬,说不定给逮进大牢里呢!”白建章说。 云团双手一掐腰:“爹爹,那还有假传圣旨的呢。” 祖祖给她讲过不少故事,就有人敢假传皇帝的旨意,所以这胡家也不能全信。 “对,谁知道他那个文书是不是假的,咱就不搬。”陈老太想着,就算文书是真的,到时候她去求一求何老夫人,肯定也没问题的。 白家人自然都不想搬,一晃三天过去了。这天是三羊正式开学的日子,云团缠着他要一起去,穿成男娃的样子,跟在三羊的身后,准备混进学堂里面玩,她还想谢一谢那个盲人小哥哥呢。 谁料兄妹几个刚出院门,就见到胡庸领着几个捕快往他们家走了过来。 “胡大兄弟,这就是那占了我胡家宅子的白家,三天了,到现在还不搬走!”胡庸指着他们说道。 云团定睛一看,这个被称为胡大兄弟的捕快,正是那天审问她的大胡茬。 “我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藐视官府文书!”大胡茬大踏步领着人进了院门,白家人闻声赶了过来,看到好几个官差在,都唬得一跳。 “官差大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白老头伛偻着背上前协商,被大胡茬一把挥开: “有什么误会?限期三天不搬,你们就是老赖皮!给我砸!”大胡茬一声令下,手底下几个官差就开始打砸,院篱笆被踹倒了一片,又开始去砸墙,院子里的鸡吓得乱飞。 “这是干什么!你们是强闯民宅!”罗惠兰将几个孩子护在身后,看着被毁坏的院子,心疼地流下了眼泪。 陈老太大喊大叫:“你们赶紧住手!我可认识县令大人的老娘,到时候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胡茬哈哈大笑:“你咋不说你就是县令老娘呢?” 胡庸在旁边看得洋洋得意,今天将这白家赶走,以后这宅院就是他的了,福气也就跟着来了,他胡庸发家致富的时机就要到了,到时候家产说不定比大哥家还要丰厚! 几个捕快砸得起劲,云团看不下去了,她小脑瓜一转,冒出了一个主意,勇敢地从娘亲身后站出来,走到大胡茬面前: “你认识林元恺吗?” 大胡茬一瞪眼:“我怎地不认识?还有,林捕头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云团自信一笑:“我当然能叫啦,因为他是我哥哥呀。” 第77章 苛待 大胡茬又要张嘴大笑,但笑着笑着笑容就凝固了。 眼前这小孩一脸自信的表情,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他有点笑不出来了。 要是这小孩说的是真的,他这衙役的职位还保得住吗? 就算林捕头从不以权谋私,但他却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一查明白,卷铺盖滚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云团的祖祖教过她,这叫借力打力,也叫——狐假虎威。 这些她都不太懂,她就记得,只要搬出来林大哥哥,麻烦事就迎刃而解了。上次在村公堂里这个大胡茬就害怕林哥哥,这次他一定也害怕。 大胡茬面露不信:“从未听说林捕头还有什么弟弟妹妹,你有什么证据?” 云团打眼一瞧,一旁两个正在拆篱笆的衙役正是那天拦她的人,她小手一指:“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那两个叔叔,他们知道的。” 林元恺若是在现场,一定要满头黑线:叫自己哥哥,却叫他们叔叔,这不是让他低了一辈吗? 大胡茬狐疑地叫来了那两个衙役,两人一看到云团,俱都呆住了。 这可怎么办?拆家拆到上司家去了! 大胡茬这才相信,没想到他们顶头上司林捕头,竟还有这么一房穷亲戚,还偏偏被他给遇上了。 大胡茬立即叫停了手下,对着白家人囫囵道:“消息有误,有误,咳咳,我回去再核实一下。”转身就要离开。 胡庸正看到关键时刻呢,竟然给停了,赶紧拦住大胡茬:“胡大兄弟,怎么停了呀?这家人不赶走,我怎么建房子呀?你可是收了我不少银两的。” 胡大朝他一瞪眼:“你也没提前说这是林捕头的亲戚呀!我抄家抄到我上司那,我还混得下去吗?!” 胡庸一脸懵逼,啥?林捕头的亲戚?这白家来头这么大吗? 捕快都走了,胡庸不敢再停留,也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人一走,陈老太立即让媳妇赶紧做点好饭,“我给何姐姐送去,顺便说说这件事,看她能不能帮帮忙。记得放点大牛那什么安息茴香。” 做好了饭,陈老太领着云团马不停蹄就去镇上了。 因为何大人的关系,两人没被拦住,顺利到了松鹤院。 何老夫人还在床上休养,但休养并不太有成效。 她脸色依然苍白,提不起精气神,不能下床行走,只能半靠在床上说说话,一日三餐吃的也少。 云团看得心里有些难过,何奶奶看起来就像是祖祖走之前的样子似的,但是祖祖年纪很大很大了,何奶奶跟他比起来,还很年轻呀。 年轻的人,也会死吗? 她不明白。 但云团不想何奶奶死,何奶奶对她那么好,每次来都给她拿好吃的,总是对她笑眯眯的,叫她乖乖。 “何姐姐,你这不是都吃上人参了吗?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陈老太十分不解。 想当初她家老头子,都快病死了,一口参汤下肚,马上就精神起来了。 但何老夫人喝了这么些天,也不见好转的样子。 “俗话说病去如抽丝,我这病长年累月积得久了,一下子病倒就难好。”何老夫人有气无力说道。 陈老太一见到何老夫人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开口麻烦人家了。听说何老夫人吃不惯府里的饭食,连忙就去大厨房加热带来的饭菜。 “团子,你给奶奶烧火,奶奶给何奶奶做个热汤喝好不好?”陈老太道。 “好呀!”云团乖巧地坐下来,等奶奶给她点燃灶膛的火后,就帮忙烧起火来。 祖孙两个在大厨房里一个烧一个做,根本没人敢阻拦。 老爷亲自发话请进府来的,谁敢给脸色看。 桂香院里,吴望春听说那祖孙两个又来了,还在厨房里面做饭,很是不满,又担心外人发现什么,忙吩咐身边的丫鬟: “将厨房里我母亲的药端来这边熬制,不要让那祖孙俩发现什么。” 丫鬟领命而去。 若不是吴望春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兴许她的小心思还不会被发现。 陈老太往汤里面加了点带来的胡椒。何老夫人和她一样,爱吃点辣口的,这胡椒她肯定喜欢。 正做着汤,大厨房里来了好几个丫鬟,端药的端药,捧炭盆的捧炭盆,还有专门拾掇药渣子的,将给吴老夫人熬药的片区清理得一干二净,就剩下何老夫人的药在那里熬制。 陈老太看得狐疑,便去查看何老夫人的药渣,翻来翻去,不见半片人参。 突然她一拍大腿:“怪不得何姐姐好得慢呢,根本没有喝到参汤啊这是。” 陈老太满心担忧,带着团子去了松鹤院,正巧碰见何大人正在看望母亲,面上带着焦虑。 “母亲这些日子,怎么不见好呢?” 陈老太犹豫半晌,还是将这件事跟何大人说了。 何大人一听,面容登时变得阴沉起来。他记得年前有人给府里送来好几支人参,怎么会缺人参呢? 他立即叫了大夫过来查看药渣,确实只有些参须参渣,就连这些渣子,都少得可怜。 “回大人,老夫人的病症,急需要人参来滋补,这些须渣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若是不能立即有人参入药,老夫人的病只会越拖越重,到时就药石无医,回天乏术了。”大夫回答道。 何大人脸上已经掩饰不住怒色了,听说吴望春在桂香院,直接过去找她。 一进院门,院子里正搭着小火炉熬药呢。何大人二话不说,直接越过丫鬟去看药渣,把几个丫头吓得面红耳赤、急忙散开。 果然,这里面满满的都是人参片。 何大人只觉得气得手直抖,太阳穴一胀一胀的。他忍着怒气,走进了里屋。 吴老夫人正侧窝在软榻上,手里用木签插着青枣、果干吃。当中的桌子上,刚摆上了满满一桌子鸡鸭鱼肉,吴沐春正捧着碗吃。 一眼扫过去,清蒸翅子、脆皮甲鱼酥、太极素鸭、珍珠丸子、盐水肘花、龙眼肉羹、天麻乌鸡汤琳琅满目,鱼翅、燕窝、花胶补品一个不缺,看着俱是精品。 一桌子几乎吃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旁边的小桌上还摆着四五匹时兴的凌光绸,匹匹价值不菲。 无人通传,何大人猛然闯了进来,吴沐春吓得一个丸子滚下喉咙,噎得直翻白眼。 吴老夫人一打眼见到女婿,心里顿时漏了一拍,赶紧要装作假寐,却忽然感觉鼻子下面热热的。 她手一摸,竟然是鲜红的血。 第78章 我有人参 吴望春吓了一跳:“哎呀母亲!快请大夫来——” 何大人却轻轻抬手止住自家夫人:“不必惊慌,岳母只是滋补太过而已。” 吴老夫人哎哟哎哟地被扶进了卧室,吴沐春老鼠一样跟着溜了进去。 正堂里只剩下何大人夫妻二人,吴望春觉得脸上热辣辣的。 “老爷,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过来,还不知道你这个儿媳妇,当得有多么尽职呢!” 吴望春被这句话震得心肝发颤,夫妻这么多年,丈夫从来没有这样对自己阴阳怪气过。 何大人虽然是寒门出身,但人品贵重,礼待妻子,宽济下人,一心扑在政事上,府内事都由夫人主理。这么多年来夫妻和睦,从没有红过脸。 也正因为如此,吴望春养出了点脾气。这次何大人责罚王嬷嬷,吴望春对丈夫生了气,平时在婆母那里就是面子功夫,大多时间都陪在母亲这里。 她执掌内宅多年,里面的丫鬟奴才全都对她唯命是从,因此她宽待自己母亲、薄待婆母也很不顾忌,毕竟没人敢捅到老爷那里去。 这阵子丈夫是怎么了? “我不懂老爷你在说什么。”吴望春面色也冷了冷。 “你不懂?我且问你,母亲的汤药里,怎么半片人参都不见?” 吴望春心虚,但嘴上仍不承认。 “老爷你可别冤枉人,你是说我苛待婆母了?” “你还不承认,难道非要我找到大夫当面对质吗?”何大人语气重了不少。 吴望春这才有些松动,搪塞些之前想好的说辞:“想必是府里的人参用完了,还没来得及采买。” “那为何你母亲的汤药里,这么多人参片?!”何大人像是个受到不公平对待的孩子一样。 吴望春这才明白,怕是老爷早就查看了两份汤药的药渣,这才跑来跟自己质问。 是谁将这事告诉老爷的?府里人没有敢的,必定是今日入府的那祖孙俩。 自己早已经叫人将母亲的药全都端走了,怎么还被他们发现了? 况且村妇一个,又怎么会识得人参? 这祖孙俩,真是跟她犯冲,以后绝对不能放进府里来。 此时已经顾不得去追究,吴望春只想先把丈夫周旋过去: “老爷你先息怒,我是打听到大夫说,婆母身体虚弱,不宜大补,所以不敢让人放太多人参。” “所以母亲那里就只是清粥小菜,岳母这里就是鱼翅燕窝?” 吴望春有些不满了,这些钱都是自己嫁妆挣的,给自己母亲吃点补品怎么了?她当即回答道: “自然是的。” 何大人气得闭了闭眼,“哪个大夫说的?你给他请过来,我亲自问问,为何两个大夫说的竟不一样?” 吴望春被丈夫吼得眉心一跳,心说今日丈夫怎么这么难糊弄? 往日府里有什么事情,她随便一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了,今日怎么这么难缠? “许是,许是大夫说错了也未可知。老爷若是不满,我叫人即刻去采买就是了。” 何大人心中对妻子无比失望。原先妻子在他心中的形象,总是贤惠顾全大局,现在竟然谎话一个接一个,上一刻东下一刻西,自己打自己脸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真是他相濡以沫十几年的发妻吗? 母亲现在病情正在关键时刻,他不想跟她大吵大闹,但采买又不知道要拖延多久,他只冷脸道: “既然岳母有人参用,就先拿来给母亲用,岳母要是需要,再去采买罢了。” 吴望春不愿意了,凭啥她花钱买的人参要给那下贱婆子用?老爷光顾着自己母亲,就忘了她这个妻子受到的委屈了吗? 她嘴硬道:“现在库房里是没有的,要吃只能去采买。” 看着妻子冥顽不灵的样子,何大人也不想维系什么面子了:“去开库房,我亲自查看!”说罢甩袖而出。 吴望春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咬碎一口银牙。 何大人亲自在库房里翻了半天,一根参须也没见着,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 看着妻子在一众仆人面前下了面子,他心中又有些愧疚了。 “夫人,是为夫误会你了。既然没有人参,就尽快去采买吧,母亲的病耽误不得。” 吴望春也愿意给何大人一个台阶下,委委屈屈道:“老爷体谅就好。” 低着头的吴望春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库房里的人参早就被她放到了桂香院,就算查她也不怕。 何大人满心愧疚地回到松鹤院,陈老太迎上去: “大老爷,可找到人参了?何姐姐可不能再拖了呀。” 何大人面露为难:“府里确实没有人参了,我已经让人去买了,若是快的话,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人参本就少见,几十年的人参更是少有卖的,因此采买要花一些时间。 何大人一扫母亲的房间,素净的可怜,花瓶也不见摆几个,桌子上的点心也是干巴的,新鲜水果连影子也见不着。 再看看母亲身上穿的,看起来挺光鲜,但摸起来又硬又糙,哪是什么好料子,也就比粗布麻衣强了些。他这个儿子穿的都比母亲好。 陈老太焦急起来,何姐姐再等个一两天,不知道身体还能不能撑得住了。 云团跟在奶奶身边,心中犹豫不定。 她的空间小花园里有许多人参,虽然是去年种下的,但是已经长了很大了。 莲莲告诉她,这些相当于外面长了百年的人参,拿出来肯定能治好何奶奶。 可是她要怎么拿出来呢? 小团子正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何老夫人忽然又发作了起来,陷入昏迷,满头虚汗,痛苦地呻吟出声来。 “娘!娘!你咋样了?”何大人急得满头大汗。 幸好大夫还未走,赶紧进来查看,慌张道:“老夫人是元气损耗,体力不支,现在急需人参吊气呀!” “快去请夫人来!”何大人急道。 吴望春匆忙赶来,何大人求她:“快将岳母的汤药先送来,给母亲应应急,再快快买人参来!” 吴望春一脸为难:“可是老爷,那汤药已经被我母亲喝下了。” 刚才吴老夫人才补得流鼻血,那人参汤药自然没敢再喝的,但吴望春此时却撒了谎。 “这,这可怎么办啊?快,快去邻家里借一些来!”何大人急得不行。 眼看床上的何老夫人面色越来越白,呼吸越来越弱,云团急得满头大汗,再顾不得什么,挤到何大人面前: “县令伯伯,我有人参!” 第79章 夫妻嫌隙 何大人一脸疑惑,被云团拉着往外走。 吴望春觉得这小孩子估计是脑子有问题,她能有什么人参?八成是把树根当成了人参了。 “老爷,小孩子爱说谎罢了。这么焦急的时刻,怎么还能由着他胡闹?快让人赶出去算了。”吴望春道。 陈老太立即就护起了犊子:“我家团子才不说谎呢!” 吴望春恨不能当场打这老太太两巴掌,真是不识时务。而另一边,何大人已经被云团领着走到外面了。 出了松鹤院,云团七拐八扭,绕了一段路后,来到了一处园子里。 她觉得这里很适合放人参,让莲莲悄悄将人参送出来。 何大人又急又迷糊:“小团团,伯伯现在有事,你先松手好不好?” 小团子可爱,又聪明伶俐,但是现在他实在没心情陪他玩了。 “伯伯,你看!”云团扒开一处草。 上面赫然躺着一根至少百年以上的人参。 何大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确实是人参!顿时心下闪过一阵狐疑。 吴望春本来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等着云团摸出来一根树根,然后老爷勃然大怒,那时她就趁机打他们一顿板子撵出府去。 然而,看清老爷手中的东西后,她渐渐石化了。 哪里来的人参?怎么会藏在这里? 何大人回头扫了一眼,笑着摸了摸云团的脑袋:“好团团,你真是立了大功了,伯伯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时间紧迫,他拿起人参就去给母亲熬药。 云团激动地小脸红扑扑的。太好啦,何奶奶一定会没事哒。 陈老太赶紧过来抱住自家小孙孙:“哎哟我的乖孙,就是福星转世,好人碰到她,都会遇难呈祥!” 吴望春的嘴角抖了抖,这事,可不好解释了呀。 一碗参汤下肚,何老夫人总算是缓了下来,安稳睡去。 何大人这才回转心思问云团:“团团,告诉伯伯,你怎么知道那园子里藏有人参啊?” 云团早就想好了说辞:“团团的鼻子很灵,闻到了那里有人参的味道。” 何大人点点头,他毕竟做过县令,见多识广,江湖中确实有一些人鼻子天生很灵,能够闻到常人闻不到的味道。 “胡说!你一个乡野孩子能知道什么是人参的味道?”吴望春一脸凶狠地瞪过去。 云团吓得一激灵,陈老太连忙将她搂在怀里: “乡野孩子怎么就不能知道了?大老爷,我们家曾经挖到过一棵人参,所以我们家团子知道人参是什么味道。” 何大人示意祖孙俩不必害怕,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自家夫人。 吴望春瞬间紧张了起来。她感受到丈夫目光中的怀疑,她确实藏了人参,但不至于被这个小东西捡到啊。 难不成是桂香院的丫鬟偷了人参出来,藏在那里? 这下可说不清楚了。 何大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吴望春。 院子里面怎么会随地捡到大人参?这样的珍稀之物,只能是本来就在府里的。 但自家夫人刚才还说,府里已经没有人参了。 她的嘴里,到底有多少实话? 看着丈夫的眼神越来越冷,吴望春的心也越来越慌张,情急之下,她突然质问云团: “好你个小扒手,竟然在府里行起了偷盗之事!”吴望春尖尖的指甲指向云团。 云团满眼委屈,小脑袋瓜摇着,两只手摆着:“没有,团团没有偷东西。” “还敢狡辩?!我说库房里面人参怎么突然就没了呢。老爷,我都是计算好了的,绝不会在人参用完了才去采买。这小子一定是偷了府里的人参!”吴望春新仇旧恨一起算在云团身上。 不管是不是他偷的,都得让他认下这个,否则自己有嘴也说不清。 云团吓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圆眼睛红红的,委屈地哭出了声:“团团没有,团团没有偷府里的人参。” 陈老太将云团护在怀里:“对,我们团子才不偷东西呢!” 云团紧紧地抱住奶奶:“奶奶,团团没有偷东西,奶奶相信团团好不好?” 陈老太看孙女吓成了这样,她心里也难受:“团团不怕,奶奶相信你,团团最心善最乖了。” 吴望春却陡然指向陈老太:“这就说得通了,一定是你这个老太婆入府行窃,偷了人参。孙子不懂事,直接在人前拿了出来。” 说完她看向何大人:“老爷,这老妇几次三番入府,我都觉得有问题,果然今日偷了这救命的人参。老夫人也是单纯,被她蒙骗,前几次说不定也偷了老夫人不少贵重的东西呢。老爷快将这个老妇关押起来严刑拷打,才能审问出来!” 云团一听要打她奶奶,哭得更凶了,忍着害怕展开手臂拦在奶奶面前: “我奶奶没有偷,不要打我奶奶呜呜呜……” 吴望春却不依不饶:“你祖孙俩别演戏装可怜了。老爷,这老妇傍上老夫人,必然是有所图的。此次若是不严审,她以后忽悠着老夫人,怕是将整个何府都给搬空了!” “够了!”何大人一声怒喝,吴望春不敢再说话了,周围下人全都吓得战战兢兢。 还从来没见到老爷发这样大的火呢。 “你说话不过过脑子吗?偷窃,他们一个老一个小,是有铜头铁臂将你库房的钥匙打开?还有,自从进府,他们两个除了松鹤院和大厨房,其他哪也没去过,怎么?灵魂出窍去你那偷的人参啊?!” 何大人当着下人的面,对着吴望春一顿喷,喷得她都要哭了。 她吴望春可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屈辱呢! 陈老太和云团在何老夫人床前守到了下午,她终于醒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百年人参有奇效,何老夫人面色竟然红润了不少,精神状态也好多了。 得知是云团发现人参救了她的命,老夫人感动得涕泪横流:“我和团子虽无血缘关系,却比亲生的更亲呐。” 何大人听了这话,很是羞愧。自家两个亲生的,一个在庄子上,一个外出了,关键时刻都不在跟前。 “陈妹妹,你要是不嫌弃,我认了云团做干孙子吧。”何老夫人一脸的期待。 第80章 合伙做生意 陈老太脸上瞬间涌上喜色,“那敢情好啊,什么嫌弃不嫌弃,多一个你疼团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老太太心里打着小算盘,以后自己家就是跟县令爷家沾亲带故了,看村里还有谁敢欺负他们! “只是有件事要跟你们说一下,我们家团子……其实是个女孩儿……” 陈老太解释了下,因为打扮成男孩上街方便些,所以一出门就是男装。 何老夫人却大喜:“我就说看起来漂亮得跟女娃似的,没想到真是女娃!” 她从床头搬来一个小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几贯钱,她费力地拿出来交给陈老太:“我就攒了这些钱,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吧,就当我这个干奶奶的一片心意。” 何大人看得眉头蹙起,“怎么母亲的月钱就这么点吗?” 何老夫人问:“什么是月钱?” 这个陈老太知道啊,她就给何老夫人解释了一下。 何大人则顿了一下,莫非母亲来了这一年,府中没给她发过月钱? 虽说一家人吃喝都是公中出,月钱相当于是零花钱,平时用不着,但母亲手里没点钱,干啥都不方便。这不,想认个干孙女,连红封钱都没有。 何大人是一介县令,俸禄微薄,家产也不甚丰厚。现在府中,吴望春作为正房太太,月例是三两银子,何玉书和何景新,都是一两银子。作为辈分最高的何老夫人,月例至少五两银子。 但母亲到现在连一文钱也没见到,这些铜板还是她之前攒下来的。 何大人心中的愧疚和怒气更添一分。看来他真的忽视府中事务太久了,闭目塞耳,母亲受了这些委屈,他竟然都不知道。 “娘,我这就找吴氏过来,让她将您这些日子的月钱全都补齐。” “罢了罢了,”何老夫人叫住儿子,“她若不想给我,你何苦去逼着她?况且咱们家本就没什么生意,那都是她嫁妆挣来的,我怎么好意思要呢?” 汤热好了,云团捧着碗颤颤巍巍过来:“何奶奶,喝汤,这是我和奶奶给你做的,可好喝了。” 何老夫人一闻这香味就有了食欲,接过来喝了几口,竟觉得无比美味,鲜香诱人,几口就给喝完了。 何大人高兴起来:“娘能吃了,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何老夫人砸吧砸吧嘴:“这汤真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了,炎儿,你也喝一碗尝尝。” 何大人本是想哄母亲高兴,接了一碗过来,竟发觉这汤确实美味非常,不夸张地说,就连京城酒楼里的汤也比不上。 “陈大娘,这是您做的汤?简直比酒楼里的都好喝。”何大人一边不住口地喝,一边问。 陈老太笑嘻嘻的:“是呀,就是普通的汤水,不过我在里面加了一味佐料,所以鲜香可口。” 陈老太拿出了几颗胡椒,看得何大人连连点头:“本官果然还是孤陋寡闻了。” 云团却在听了何大人的话后,脑瓜子里有了新想法:“奶奶,我们发财啦!” 陈老太不解地问:“说什么梦话呢?” 何大人和何老夫人也都笑眯眯的,这孩子说话他们爱听。 云团指了指何大人手中的汤,说道:“奶奶,我们可以卖汤呀。伯伯都这样喜欢,肯定有很多人会喜欢喝的。” 陈老太听到此话愣了一瞬,忽地灵光乍现。是啊,这不是一件大大的商机吗? 她心思飞转,家里今年大牛种了这么多那种佐料,以后不仅能卖汤,还可以做菜,客人肯定多。到时候开个饭馆,儿子儿媳妇也算有了一件生计,不用守着家里那几亩地了。 但转念又一想,要想开饭馆,家里可没有本钱啊,那八十两银子就算拿来开饭馆,也不够,何况还要给孙子读书。 忽地,她瞅见了何老夫人。对啊,这不现成一个合作伙伴吗? “何姐姐,我看团子说得对,不如咱们一起开饭馆吧。”陈老太说。 何老夫人有些拘谨:“开饭馆?我行吗?” 她一个老婆子,一辈子没挣到过什么钱,开饭馆她能干好吗? “你咋不行呢?不用你出力,入股就行,我们还想借着你的光呢。”陈老太说话十分直白。 眼见何老夫人还有些纠结,陈老太凑近说:“何姐姐,你要是入了股,以后手里也就有一份产业,有银子收入,就不用看别人的眼色了。” 这句话说到了何老夫人的心坎里。现在她手中没有银钱,就算是想支棱起来,也没什么底气,干什么事都得朝儿媳妇伸手,哪能硬气得起来? 倘若自己手里有了产业,以后慢慢做大,到时候就算被儿媳妇赶出门去,也不会流落街头。 “好,我干!”何老夫人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何大人一旁喝汤看得心情愉悦。现在老娘不仅能吃饭了,还想着跟姐妹一起做生意。这样好啊,这样她生活有盼头,日子过得就不孤屈。至于生意做成做不成,那又有什么关系? “好,娘,儿子也支持您闯一闯。”说罢,何大人吩咐身边小厮出去一趟,回来就捧着一个匣子,里面是二百两银票。 何大人取了一张递给老母:“娘,这是儿子的体己钱,你收着吧,就当开饭馆的本钱。” 何大人又将另一张递给陈老太,给她吓得赶紧站起来:“这可使不得啊大老爷。” 何大人笑笑说:“陈大娘,今天要不是云团发现了人参,我老娘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看那人参至少百年以上,一百两银子都不止呢。” 陈老太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那人参在你们府上捡的,自然是你们家的,怎么能给我钱呢。” 何大人假装生气:“您不拿着我就要生气了。” 陈老太只好接下。娘嘞,这一百两银票,拿在手里怎么感觉这么烫手呢。 “好,陈妹妹,我这一百也给你,你拿去开饭馆,就当我入股了,我就要一分股就成。”何老夫人下定了决心。 陈老太却连自己那张银票也一同塞回去给她:“急什么?现在还用不到钱呢,我这银票也先放在姐姐你这里。” 一番商议妥当,何大人又找来林元恺,命他将祖孙俩平安送回去。 天色不早,林元恺将云团抱在怀里,脸上还是一贯的冷肃。 云团在他怀里玩手指,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不时地偷看他。 她有话想跟林哥哥说呢。 第81章 贵人多多 林元恺早发现她的小动作。 “怎么?有话想跟哥哥说?” 云团点了点头,“我到处跟别人说,你是我表哥,你会不会生气呀?” 林元恺心中偷笑,面上还一派正常:“都跟谁说了?” “跟那天拦我的衙役小哥哥,还有大胡茬叔叔。” “大胡茬?” “嗯嗯,他来拆我们家房子,让我们搬走。”云团委屈巴巴, “林哥哥,我们的房子是爹爹娘亲好不容易才修好的,云团舍不得。” 林元恺嘴角一弯,摸摸她的脑袋:“你们本来就不用搬,踏实住着吧。” 云团这下放心了,林哥哥说不用搬,就一定不用搬,她很相信林哥哥的话。 “那林哥哥,你能做我表哥吗?”云团又小心地问了一句,要是林哥哥成了她表哥,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他们家了。 祖祖说了,弱势的人要懂得寻求庇护。 她虽然不懂,但知道跟着林哥哥有肉吃。 “叫哥哥就行了。”林元恺将她放进马车,心中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一定要为她保护好小团子。 “嘻嘻,太好啦,团团又多了一个哥哥,好厉害的哥哥!”云团兴奋地小脑袋直晃。 祖孙俩进了村,就让林元恺回去了。 陈老太心情超级好,今天不仅何姐姐的病好了不少,自己还赚了一百两银子,关键是马上自家就要开饭馆了。 更重要的是,有了林捕头的保证——他们家不用搬家了! 这真是喜事盈门啊。 然而祖孙俩才进村,就发现村里几乎人声鼎沸,小孩子兴奋地到处乱跑。 铁头跑过来说道:“陈奶奶,你家窝里的玉成当秀才公啦!” 陈老太一愣,什么?玉成成秀才公了?这都来年春天了,他又当上秀才了? 她牵着云团回家去,迎面碰见大哥家的老大白建金,大摇大摆地到她家来。 “婶子,小叔,章子,弟妹,都在呢?”白建金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 白老头率先发问:“金子,听说玉成当秀才了,是不是真的啊?” 白建金一咧嘴:“那还有假?我今天来就是特意告诉你们一声,明天我们家办庆功宴,请全村的人过去喝喜酒。毕竟咱们都是姓白的,我爹特意叫我来通知你们一下。” 原来,白玉成本来是落榜的,但是他前面一个考中的考生因为被人举报丢了功名。玉成恰好和他排名在一起,这功名就落到玉成头上了。 白建章和罗惠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也不是多开心的样子,陈老太直接拉着个臭脸。 白老头笑道:“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咱家玉成有大造化!” “那是。对了,明天你们来也不能空着手来,礼金是要准备好的,毕竟以后玉成进京赶考还要盘缠呢。而且你是他二爷,礼金也不能低了。” 白建金吩咐完毕,又甩着两条腿走了出去。 人一走,白老头立即就开始忙活起来,准备去大白家的贺礼。 白老头收拾了不少好东西,甚至要将囤着的棉布抽出来两匹当礼物送过去。 陈老太上去将棉布给抽走了,“你急什么?我现在要宣布一件大事。”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陈老太将自己要和何老夫人一起开饭馆的事情说了。 白大牛还没明白过来,先给二狗高兴坏了:“奶!奶!开饭馆我在行,我去当账房先生,或者当个店小二也行!” “你?你还太嫩了。”陈老太拉过自家大孙子,“大牛啊,这饭馆能不能开成,全看你了。” 大牛更懵了,咋地,要让他炒菜去?他炒的菜狗都不吃。 陈老太便说了胡椒和安息茴香的事情。 白大牛听得热血沸腾,没想到,他随意搜集的杂草种子,竟然这么厉害,一时间心潮起伏,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好!奶,我会种,回头田里圈一块地,单独种胡椒和茴香。” “我看还不够,”陈老太盘算着,“要是开饭馆,这佐料需要得多啊。” 罗惠兰突然想到一件事:“爹,娘,上次那胡庸来的时候,说要买一块山头,正好连接着咱们的地块,不如咱们给买下来,正好种胡椒树。” “好,我就欣赏儿媳妇这魄力!”陈老太一拍即合,“章子,你明天去里尹那里问问,咱们家给它买下来。” 白建章点点头,白老头又说回玉成的事:“玉成那里,咱不能不去啊。” “去,为啥不去?爹,明天我带团团过去,正好瞧瞧他们都做些什么菜,也趁机学一学。”罗惠兰道。 第二天,大牛二狗和三羊都去庄子上的学堂去了,白家四个大人领着云团,带着一两银子的红封,去了大白家。 今日云团穿了一身粉底绣红花的缎裙,阳光下的红花泛着光泽,领口和袖口处还有一圈毛绒小兔毛,是罗惠兰特意给她缝上的,保暖又柔软。 这缎子还是上次卖菊花得了八十两,罗惠兰特意到镇上给女儿扯的布。 小团子乌黑的头发挽成双髻,过了一年头发又长长了不少,罗惠兰只好又编了两根小辫子,发梢用珠花固定在发髻上,小辫子弯成了一个圆弧,娇俏又可爱。 陈老太感叹道:“咱家团子就是个美人坯子。” 一家人出发去大白家。 白老头和陈老太前头走,白建章还有罗惠兰一人牵着云团一只手,跟在后面。 路过的小姑娘无论大小都羡慕得很,哪家的小女娃这么受宠的呀?她们别说被爹娘牵着走了,刚会走都要开始干活了。 大白家这个秀才公的喜宴,办的那真叫一个排场啊。光是桌子摆了十几桌,菜品丰盛,油水极多,还有不少的果子点心。 胡老爷甚至搬来十几坛好酒,请大家喝。 大家都说胡老爷真是押对宝了。 人人争相和秀才公敬酒,胡老爷担心喝酒伤身,帮白玉成挡了不少酒。更有白建金、白建银和白建贵三兄弟,喝得那叫一个烂醉。 “建金兄弟,你说你怎么这么好的福气呢?文曲星都托生到你家去了。”村里人恭贺道。 白建金早被捧得飘飘欲仙了:“福气还在后头呢,我家玉成,十七岁中秀才,先生说了,那可是宰相根苗!” “哎哟!那可不得了了!”周围人都一阵阵惊呼。 宰相?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这样一看,他们村还真是出了一位神童呢! “哟!这是谁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第82章 我要媳妇儿! 罗惠兰牵着云团刚进院门,就听见堂嫂小刘氏的声音。 “恭喜大嫂了。”罗惠兰客气道。 小刘氏上下打量了下云团,嘴里啧啧啧地发声:“弟妹,你家不就是卖了两朵花吗?就这么可劲造?一个小丫头片子,穿这么好的料子?” 罗惠兰不高兴了,故意呛着说:“我还嫌这料子不够好呢。” “哟哟,一个野丫头,还当成宝。要我说,丫头长得再好,那也不如男娃的一根手指头。你看我家玉成,多有出息。你在她身上花再多钱,那也是打水漂。” “我自己的闺女,我想怎么疼就怎么疼。”罗惠兰拉着云团进屋了。 “切,拽什么拽!”小刘氏在背后愤愤道,“长得好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做妾的料!” 进了屋,罗惠兰才看到,这堂屋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女眷了。 胡老爷的媳妇尤氏领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儿坐在刘老太右手边。大女儿胡照影脸色绯红,二女儿面色常常,还带着一股子傲气和冷气,正是那天街上欺负二狗的胡凌霄。 刘老太孙女白玉梅、二儿媳小陈氏还有少来村里的三儿媳胡氏依次坐在左手边。 靠近门口的地方,坐着胡庸的媳妇杜氏并大女儿胡朱弦。 此外还有村里其他家的媳妇婆子小姑娘。关系近的就坐下来,一般的进来打个照面就出去了。 可能因为时间紧没来得及做衣裳,刘老太今日穿了一身深色丝绸衣裳,略有些大了,盖住了手脚。 她端端正正坐在正中的炕上,忍着把脚抬上去盘起来的冲动,抬高了下巴,俯视着下面的人。 香丫奶领着香丫在罗惠兰前头进的门,一进门祖孙俩就朝刘老太跪了下来: “给老太太请安!”香丫奶一脸谄媚地恭贺道。 罗惠兰看得满目震惊,怎么一夜之间,自家大伯娘就这么高贵了? 昨天她还看见大伯娘在菜园子里跟人争葱抢蒜的呢,今天就升华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概就是如此吧。 罗惠兰带着云团一进来,一屋子的女人的眼睛都被吸引过去了。 这是哪来的小仙女啊?小小年纪明眸皓齿,粉雕玉琢,一身粉底红花的衣服衬得小姑娘又喜庆又娇俏。 尤其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想来日后必定雾鬓云鬟,青丝如瀑。 在场的几个小姑娘,甚至起了几分嫉妒之心。 罗惠兰领着云团点头弯腰,说了句恭贺,就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刘老太看着就有些不太满意,点名问道:“章子家的,今日带了多少红封过来?” 罗惠兰也不遮掩,直接道:“一两银。” “才一两银子?你可知道胡庸家的封了五两银子过来呢!” 一旁的杜氏很是得意。 “我们家小门小户,自然是不能比的。”罗惠兰低眉敛目,不欲多说。 “再小门小户,你也是玉成的堂婶啊,怎么这么抠门?”一人说道。 刘老天摆摆手:“罢了,要是一年前,他们家估计十文钱也拿不出来,一两就一两吧,我们家也不在乎那点银子。” “是啊是啊,玉成以后当了大官,要多少钱没有?” “就是有些人眼皮子浅,日后有后悔的时候。” “好了,今日人来得挺齐的,我正好宣布一件大事,也听听你们的意见。”刘老太喜滋滋地说。 胡照影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是熟透的红苹果。 而她的堂妹胡朱弦,则紧紧攥住了帕子。 “我们家玉成也老大不小了,现在有了秀才功名,我想趁机给他订下一门亲事。”刘老太道。 小刘氏正好从外面进来,将一把花生塞到胡照影手里,这举动不言而喻。 胡朱弦帕子都要撕烂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白玉成竟然还能成秀才。这段时间她一直避着他,就算偶尔碰到了,也是一副冷脸。 她还笑自己堂姐糊涂,死心眼,日后她堂姐做了官夫人有了诰命,她在村里还有什么颜面? 得知消息后,她立即让自己娘杜氏去白玉成家送了不少东西,但现在来看,那些东西没任何作用。 是啊,跟大伯家的家产比起来,那些东西又算什么呢? “咱们家大小姐和玉成,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刘老太的三儿媳胡氏嘴会说,当即就点破了。 只有云团傻不愣登地指着胡照影说:“这位姐姐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她的脸好红好红啊。” 周围人都扑哧笑起来。 胡照影又羞又喜,而她身旁的妹妹胡凌霄,一脸的不高兴。 “娘,我觉得姐姐现在成亲太早了。”胡凌霄说。 “闭嘴!没大没小,哪有你说话的份?”尤氏斥责她。 胡凌霄一脸愤恨。 几个媳妇眼看着秀才公名花有主,只能动起来其他的心思来。 自家有十来岁小子的,都偷摸瞄着白玉梅,看得白玉梅都不好意思了。 周老太也在其中,拉着白玉梅的手不停地夸:“这玉梅一看就是有福气的,跟我家丰收正好年龄相当。” 白玉梅一听张丰收,赶紧把手抽了出来。 那小子寡妇养大的,半个字不识,还想娶她? 一向被忽略在角落里的小陈氏此时也成了香饽饽,她家两个女儿呢,十来岁的样子,以后那就是官家小姐了,能娶到就是福气。 狗蛋娘急起来了,瞄了一圈,瞅中了云团。 嘿,这小丫头跟她家狗蛋不正好配吗?年龄合适,长相也合适! 她自动忽略自家狗蛋晒得黝黑的皮肤,还有那宽鼻大耳了。 生怕云团被其他人家抢走,她领着挂着鼻涕的狗蛋走过去,对罗惠兰道: “章子家的,你这丫头长得也不错,跟我家狗蛋订个娃娃亲吧。” 罗惠兰吓了一跳,赶紧摆摆手将云团拉到身后:“不成不成,我们家团团小着呢。” 六岁的狗蛋一看不乐意了,哭闹起来:“我要媳妇儿!我要她当我媳妇儿!” 第83章 县令驾到 狗蛋伸手去拉云团,中途就被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让我妹给你当媳妇儿,你也配?!” 云团抬头,竟然是自家三哥。 不得不说,三羊自从上了学堂,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散发出一种霸气。 狗蛋娘不乐意了:“我家狗蛋哪点配不上你家云团了?” “哪点配得上了?”三羊反问回去。 “哎哟你这小兔崽子,上几天学堂就不得了了,章子家的,你还不赶紧管管!” “我家三羊护着妹妹,我为什么要管?”罗惠兰毫不犹豫地选择站自家孩子。 狗蛋娘气得嘴扭了几扭:“哼,我那是看在玉成的面子上才跟你家订亲,真是不识好歹。” “三哥,你不是去上学了吗?”云团还想跟着去呢,但是被娘亲拉着来吃席了。 吃席也很重要,今天先吃席,明天再跟着哥哥去学堂! “学堂里放了假,今天有个大人物要来呢!”三羊朝云团挤了挤眼。 刚说完,外面白玉成跑了进来:“奶,县令大人来了!” 云团:“县令伯伯来了?” 刘老太直接从炕上滑了下来:“啥?谁来了?” “哎哟老天爷,县令老爷来了,咱们玉成面子可真大啊。” 小刘氏赶紧扶起来婆婆,一群人战战兢兢走出来,却见到众人环绕的县令老爷正跟陈老太聊得开心。 刘老太赶紧上前:“县令老爷,您认错人了,我才是秀才白玉成的祖母。” 何大人一头雾水,却很客气地说:“哦,你家孙子成秀才了,真是可喜可贺,要继续努力啊。” 然后转头继续跟陈老太聊起来了。 刘老太:??? 更震惊的还在后面,何大人直接抱起来云团,出发去小白家了。 眼见县太爷都走了,现场给白玉成庆贺的人都跟着去了小白家,就连主角自己——白玉成也屁颠屁颠跟着去了小白家。 “造孽啊!我们家好不容易办个庆功宴,叫小白家都给霍霍了。”刘老太直拍大腿。 云团家里,何大人的到来让小茅房蓬荜生辉。 何大人今天去庄子上看看儿子,正好过来这边拜访一下白家,顺便说说饭馆的事情。 有何大人作保,他们这个饭馆还不是稳赚的吗? 云团从何大人怀里下来,正好看见何景新也跟着来了。 娘呀,这个小恶霸不会要揍自己吧?云团缩了缩脑袋。 而对方,正一脸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趁着何大人被白家人围着,何景新将云团给提溜到了角落里。 “说!上次我书房,是不是你烧的?”何景新捏紧了拳头问她。 云团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不是我!” 何景新威胁:“你要是敢撒谎骗我,我叫你知道我拳头的厉害!”说着晃了晃拳头。 云团小嘴一瘪,眼圈子瞬间就红了,没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嘿你,我还没打你呢!” “阿景!你干什么呢?”何大人厉声质问。 这个小兔崽子,一转眼就开始欺负小团子。 云团张口就来:“哥哥不让我去学堂,说见到我就要揍我。” 何景新一脸震惊,这团子说谎真不打草稿啊。 何大人立即走了过来,伸手就拍了一下何景新的后脑勺: “你个不成器的,竟然欺负妹妹,你记住,以后云团就是你祖母的干孙女,是你的妹妹,她可以光明正大去学堂,要是被我发现你又欺负她,你等着家法伺候吧。” 云团心中:嘻嘻嘻,可以去学堂啦! 何景新敢怒不敢言:我冤枉啊,书房被烧的人是我啊! 何大人下乡走一趟,开饭馆的事立马安排上。白建章顺利从里尹那里买下了田地边上的山头,跟白大牛一起开荒种地。 镇上林元恺帮忙找铺子,罗惠兰和陈老太研究菜式,一家人顾着地里又要顾着生意,全都忙碌起来。 云团则顺顺利利跟着哥哥去学堂。因为那里面都是男生,罗惠兰让她每天装扮成男孩去,还特意做了好几件男孩子的衣服。 背上小书包,开心去学校。 其他人上学堂都是愁眉苦脸,唯独白家兄妹喜气洋洋。 三羊是对学习如饥似渴,进步也飞快。云团则是去玩的,哪有不开心的? 第一天进学堂,云团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独自坐着的盲人小哥哥。 他的桌子椅子很特殊,四周全都用布包了角,自己一个人靠窗坐。 别人上课前都和同窗嘻嘻哈哈分享最近的事情,他一个人坐着,眼睛闭着,也没人上前跟他说话。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子投射到他的侧脸,在另一侧勾勒出阴影来。 阳光和阴影中的小小少年,孤独且凄凉。 阳光淡去,今天是个阴天。 快上课了何景新才带着小厮走进来。他知道今天云团会跟着那个白三羊一起过来,而且以后估计都会跟着。 他从小厮手里接过一个盒子,就朝云团走来。 “你,你要干什么?学堂里不可以打人的!”云团警惕起来。 三羊赶紧将妹妹护在背后,却被人高马大的何景新一把拨开。 他将盒子递到云团面前:“给,干妹……弟弟的见面礼。” 是一盒点心。 云团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凶巴巴的人竟然会给她带礼物? “哥哥,这个真的能吃吗?”云团小心翼翼地问。 “那肯定啊。我听说我祖母多亏了你才脱险,一盒点心不足挂齿。记住,以后在这里,我罩着你。”说着捶了捶胸口。 云团咧嘴一笑:“你人还怪好嘞。” 何景新第一次被人这样夸,有些尴尬,赶紧转身,看到小瞎子魏玄,抬腿走了过去,一巴掌拍在魏玄桌子上: “怎么?今天这天光你也看得清?赶紧回去待着吧,别又磕着碰着,哭哭啼啼影响我们读书。” 魏玄闭着眼睛被吓得一个哆嗦。旁边几个男生推搡他:“赶紧走啊,在这碍眼,有你在都拖累我们读书的进度!” 他睁开眼,果然,室内光线很暗。他今天,应该是看不清东西了。 慢慢起身,他手扶着桌椅走出了学堂。 云团很生气:果然,这个何大王八真是不经夸呀。 她溜出学堂,偷偷摸摸跟在小哥哥身后,以免被何景新发现。 她才要张嘴喊小哥哥,忽然旁边闪出来一个人影,用个麻袋兜头将小哥哥罩住,然后…… 扛走了。 第84章 种菩提 云团赶紧捂住嘴,生怕对方发现了自己,将自己也扛走了。 怎么办?怎么办?眼看小哥哥越来越远,云团只好偷偷跟在后面。 好在那人只是将小哥哥扛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就放了下来。 魏玄重获光明,光线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快点的,银子拿来!”那人凶巴巴地伸手要钱。 “我没有银子。”魏玄道。 “没有?你一个伯府大公子,竟然没银子?骗鬼呢!” “我真的没有,不信你看。”魏玄捏了捏空空的荷包。 “还真没有?你可真够寒酸的。没有银子,就用身上值钱的东西替代。” 那人瞄了瞄魏玄,腰上、脖子上空空的,只有手腕上有一串多宝手钏,看起来上面的珠子还挺值钱的。 “这个给我。” 魏玄立即护住,表现出很强的抗拒:“不行!这个不能给你。” “不给?上次你乳母生病,可是我去找的大夫,我还不能要点酬劳了?” “可是李嬷嬷已经给过你银子了。”魏玄将手钏抱在胸前,像是护食的小猫。 “那哪够啊?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以后别想我帮你请大夫!”那人伸手就抢。 人人都从这小少爷身上弄到了点值钱的,他不能白吃亏。 男人强壮力气大,将魏玄按倒在了地上,强行掰开他的手。 魏玄感觉手要被掰断了,疼得小脸皱成一团,仍紧咬牙关不肯松手。 “拿来吧你!” 只听哗啦一声,手钏断了,珠子散了一地,魏玄的手腕也被勒出了一道血印。 血珠渗了出来,连同眼泪一起滚落下去。 “娘亲!”魏玄痛苦大喊。 “哭爹喊娘的,”男人一边捡珠子,一边骂道:“你娘早就死了,你爹不要你了。” 魏玄无助地坐在地上哭,眼睁睁看着男人将珠子捡走。 云团蹲在角落里,看到这一幕又害怕又难过。 没有爹娘的孩子真可怜啊,幸好她有爹娘。 她一定要好好照顾爹娘,让爹娘都长命百岁,永远陪伴自己。 但是小哥哥没有娘亲了,他爹爹也不要他了,唉,真难过啊。 哭了一会,魏玄一个人呆愣愣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团觉得,这个小哥哥可能有点傻,就像是香丫姐姐的傻娘一样。 唉,没有爹娘疼爱,脑子还不好使,真是可怜啊。 她捡起来一颗滚落到角落里的菩提,默默递给了小哥哥:“你别哭了,这还有一颗呢。” 魏玄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毫无反应。 云团用小手绢将他手腕裹住,费了半天劲才系住。然后将他拉起来,牵着他的手: “走,咱们种菩提树去吧。” 两个小人慢吞吞走到了庄子外面,这里紧邻一大片山林,是一片荒芜的草地。 云团自顾自刨了个坑,将菩提种子放了进去,然后悄咪咪地浇了一点莲池水。 莲莲说了,她的莲池水可以种出来万物。 云团一直想试试,能不能种出来葫芦娃。有了葫芦娃,她就可以保护小哥哥了,大娃一拳就能给那个坏人打飞。 种好种子,云团虔诚地跪在地上祈祷:“土地婆婆啊,请你让菩提树快快长出来吧,结很多很多菩提果,然后小哥哥就能再做一个手钏了。” 一旁的魏玄突然不呆愣了,问道:“真的能长出来吗?” “真的能的,土地婆婆很灵的。” 然后魏玄也啪叽一下跪了下来,朝菩提种子磕了几个头。两个小人一起磕头,那样子就…… 跟拜堂一样。 “我叫魏玄。”小哥哥冷不丁地介绍自己,他看起来已经不那么伤心啦。 “我叫白云团。” 云团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魏玄,等他说话,一时间又有些冷场。 魏玄独来独往惯了,不擅长聊天搭话。 结果云团下一瞬直接握住他的手,“小哥哥,你跟我姓吧。” 魏玄:??? “我有爹娘,你改姓白,以后就也有爹娘疼了。”云团一脸的兴奋,这主意多棒啊。 她可真是个小聪明蛋。 “团子!团子!”远处传来三羊的呼喊声。 “我哥哥来找我了,我先回去了,再见小哥哥。”云团摆摆手,噔噔噔跑远了。 又剩下魏玄孤零零一个人,他默默地在菩提种子跟前做了个记号。 “娘亲,若是你在天有灵,就让菩提种子发芽吧。”他默默在心中祈祷。 回到课堂上,云团听着这些学生们抑扬顿挫的朗诵声,仰倒在座位上睡得口水横流。 “小鸡炖蘑菇、油焖大虾、蒜蓉粉丝、爆炒花甲……”梦里的云团坐在大桌子前,想吃什么都有。 旁边的三羊埋头写字,伸展了腰,毛笔伸到了云团面前。 迷迷糊糊的,云团眯缝着眼,看到递到嘴边一根黑乎乎的东西,闻起来臭臭的,她抬手止住: “不好,这东西我不爱吃。” 却染了一手的墨,她又抓了抓脸蛋子,变成了花脸猫。 放学回到家,罗惠兰看到女儿一张花脸,“乖乖,这是学得有多刻苦啊?” 三羊笑哈哈的:“娘,她在课堂上睡得叫都叫不醒。” 云团嘟嘟嘴,没办法啊,先生讲课太无聊,哥哥们读书的声音太催眠,她控制不住记几啊。 “娘亲,团团想吃红烧肉、小鸡炖蘑菇……”云团报起了菜名。 罗惠兰将她抱起来去洗脸:“好,我家团子第一天上学堂可累坏了,娘给你做大菜补补,正好娘这几天学了几个菜式。” 自从罗惠兰要学做菜,家里的菜品就丰富多了。晚上罗惠兰做了红烧排骨、小鸡炖蘑菇、豆腐丸子汤、清炒小白菜,一家人吃得肚子溜圆。 “娘,你这手艺绝对大卖!”二狗夸赞道。 大牛也说道:“娘,你尽管做吧,我这边作料保证给你供应上。” 白老头说:“要是真开饭馆,让你娘多养点鸡鸭鹅,我多种点菜,以后做菜的东西,都不用别处买了。” 白建章更是开心:“等咱们开饭馆赚了钱,咱们也盖上青砖大瓦房!” “好!” 一家人正乐呵呵地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门外突然响起了马匹嘶鸣的声音。 第85章 春日正好眠 二狗跑去开门,门外大汉哈哈一笑:“二狗,可还记得我了?” 原来是去年晕倒在他们家田里的袁泗大叔。 二狗激动得无以复加,他的偶像回来了! 白家人都出来,云团高兴大喊:“袁叔叔!” 袁泗将马匹拴好,摸摸云团的脑袋:“一年不见,小恩公又长高了。” 本来袁泗已经吃过晚饭,但闻到了白家的饭菜后,又坐下吃了起来。 这次,袁泗过来还是为了生意。 “听二狗说,你们去年囤了一批棉布?”袁泗问。 “是啊,就在隔壁房子里呢,这一年保存的可用心了,跟新的一样,就等着价格再高些就卖呢。”陈老太笑道。 今年开春之后,棉布价格就一个劲儿地上涨,到现在都翻了两倍了,但白家人还没舍得卖,觉得应该还会涨,这也是二狗的主意。 袁泗却道:“既然这样,明日我就过来拉了去,帮你们卖了,不能再拖了。” 二狗十分不解,这才哪到哪啊? “去岁北方先干旱后多雨,棉花长得不好,但南方却风调雨顺的。我有江南的朋友,听说那边棉花收成不错,过阵子南方棉花通过水路运过来,这里棉布价格就要下降了。”袁泗说。 原来如此。二狗感触颇深,自己的眼界只局限于青云县甚至葫芦村,却不知道南方的棉花可以水路运过来,卖到北方。 甚至北方的棉花,或者其他东西,运到南方去卖。 这天下的东西,都是可以流动的。而袁泗叔,就是让这些东西流动起来的人。 二狗心中对袁泗更加崇拜了。 得知白家人准备开饭馆,袁泗一马当先要帮忙: “我虽然是走南闯北做布料生意的,但饭馆生意也略懂些,诸如选址、配货、定价、记账这些,我帮你们看顾着,也稳妥些。正好这些日子我也要留在这里。” 白家人十分感激。他们对于做生意是一窍不通,现在有个人帮他们,简直是久旱逢甘露一样。 虽然有林元恺,但是他身兼官职,总帮他们出面还是不太好。 一家人商议到很晚,云团也早已歪倒在娘亲怀里呼呼大睡了。 袁泗笑道:“这小女娃,能吃能睡,是个有福气的!” 第二日,白家人一早就起来忙碌,云团照例跟着三羊去学堂。 “三哥,我能带上我的小枕头吗?”出发前的云团抱起了自己的小枕头。 三羊:“……” 他妹真把学堂当卧室了。 但白家人这阵子太忙了,没人能带云团,三羊只好让云团带上小枕头,又带了一个外衣,准备给她在课堂上睡觉用。 无所谓,只要妹妹乖乖不闹,不影响他们上课,夫子是不会管的。 但三羊想得太简单了。 睡觉是会传染的。 一进了学堂,云团就恭恭敬敬给魏夫子弯腰行礼。 魏夫子也不甚管她,毕竟县令打过招呼的,这小娃在家里没人带,跟着哥哥待在学堂。 而且这小娃乖巧懂事,不哭不闹,魏夫子便默许了。 行过礼,小书生们纷纷翻开书包拿出书本、笔墨纸砚,开始一天的苦学。 而云团,翻开书包拿出小枕头、小外衣、小老虎,在课桌上摆放好。 然后踩着椅子爬上去,枕着小枕头乖乖躺好,将娘亲给她缝制的小老虎放在枕头跟前,摸摸它的头。 然后闭上眼睛。 昨晚听大人们聊天睡太晚了,她要补觉。 祖祖说了,吃饱睡好第一条,吃饭和睡觉是她顶顶重要的事情,必须排在第一位。 所有小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得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 忽地云团又睁开眼睛,“三哥,帮我和小老虎盖上被子吧。” 三羊顶着众人的目光,将外衣盖在妹妹身上。 “咳咳,好了,小孩觉多,你们还小吗?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还不赶紧背书!”魏夫子提醒道。 小书生们不情不愿地翻开书本,背起来晦涩难懂的文字,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已经进入梦乡的云团。 凭什么他们要日夜苦读,而小团子却可以在课堂上枕着枕头睡大觉啊? 他们好命苦啊! 熟睡的云团像是一棵逐渐成熟的大蘑菇,悄悄释放出一群群“瞌睡虫”孢子,一个个飘进小书生的鼻孔里,惹得他们也昏昏欲睡。 就连魏夫子……也在座位上困得直点头呢。 只有三羊还保持着清醒,他看着课堂上的现状,心中不禁吟诵起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春日正好眠。 魏夫子突然一个激灵惊醒了。咦?自己睡着了?好奇怪,自己读书教书几十年,从没有困到睡着过。 幸好还没人发现,赶紧出去洗把脸抖擞下精神,回来再教训这群臭小子。 魏夫子前脚刚走,后脚云团就被尿憋醒了。 她睡眼朦胧睁开眼,还以为是在家里呢,冲三羊叫:“哥哥,尿尿。” 三羊一个手抖,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哥背你去尿尿。”三羊站到课桌前,云团趴到他背上,刚一起身,兄妹俩就一起跌倒在地上。 三羊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也低估了云团的身材。 云团摔疼了屁股,瘪嘴呜咽了起来。一排排小书生也都睁开了眼睛,不知今夕是何夕。 何景新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被团子的哭声吵醒了。他朝天翻了个白眼,上前将云团夹起来。 “走,我带你去尿尿。”随后大步流星踏出去。 学堂里的学生立即也被传染了,都跟着出去尿尿。 三羊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赶紧爬起来跟上。 他妹可不能跟这些臭小子一块尿尿啊! 何景新夹着云团刚到茅房,才发现后面跟着一群男孩。 “你们!都去那边尿去。”何景新手一指茅房旁边的小花坛。 小书生们很听话地都拐过去站成一排尿尿。 这群小书生基本都姓魏,从七岁到十岁左右年纪,尿完尿了便到一旁的井边打水洗手。 “今天睡得可真舒服啊。”八岁的魏小六走到井边,意犹未尽地回味。 忽然他一声惨叫,跌倒在井边,不停往后退去,好像见鬼似的指着那口水井: “井……井里有死人!” 第86章 学堂命案 “你睡懵了吧?”年纪比较大的魏威,长得也比较壮硕,他吊儿郎当走上前去,低头一瞧,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白眼一翻一头要栽进井里。 “小心!”一旁几个男孩赶紧拉住他,这才没有栽进去。 “娘啊!真有个人,泡发了都!”一向比较胆大的魏威一屁股坐在地上,和魏小六成了难兄难弟。 这句话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而这千层浪花瞬间又被冰封住,现场所有的小书生都胆战心惊,那井口仿佛肉眼可见地上浮出一缕缕寒气,浸透每个人的毛孔,让人全身冰凉、手脚发麻。 何景新和白三羊带着云团从茅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井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被人定在了原地一样。 “怎么了这是?”何景新问。 “老大!快叫你爹来,咱们这死人啦!”魏威看见了何景新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何景新脚步一踉跄,我焯,死人了? 什么人敢在他县太爷大公子眼皮子底下作案?!这不是挑战他的权威吗? 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三羊赶紧将还迷糊的云团拉到面前:“团团,别怕。” “你们先回学堂,我去找我爹去!”何景新抬腿就要走。 “等一下!”一群男孩中走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的玉面小书生,眉目俊秀,朝气蓬勃,眼神中闪烁着聪慧和从容不迫。 “大家听我说,命案发生在咱们学堂里,非同小可。凶手一定在现场留下了痕迹,我们要守住现场,不让别人破坏了,等待县太爷过来查看。” 说话的玉面小书生名叫魏离,出生仵作世家,祖上也做过官,家底不错,父亲想改变家族命运送他去读书做官,结果他小小年纪就对刑案侦查十分有兴趣,还展露了一些天赋。 “好。” 魏离都不怕,其他的小书生们更不能示弱,一个个强忍着惧意,分散开守在周围,一旦有人过来就示意离开。 魏小六和魏威要爬起来,被魏离止住,“你们不要动,不要破坏井边的痕迹。” 魏威和魏小六哭丧着脸坐在原地,只好挽着对方的胳膊给自己鼓劲。 “团子,三哥送你回去睡觉吧?”三羊小声问云团。 “不,”云团立即拒绝,“团团要和哥哥们在一起,守住这里。”小团子眼里一股斗志在燃烧。 三羊很无奈,他妹真是不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该睡觉的时候又爱凑热闹。 魏夫子回房重新整顿了仪表,回到学堂,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很快何大人亲自带队,领着一帮衙役进了庄子,魏夫子这才惊觉,庄子上出事了。 尸体被打捞出来,三羊一把捂住妹妹的眼睛,但云团还是从缝隙里看见了那个湿漉漉的家伙。 咦,这个人的衣服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大人,此人名叫阿忠,是庄子上的家奴。昨日说是出去喝酒,想必是醉酒回来,不小心跌进这井中了。”庄子上的管事回禀道。 经仵作查验,确实没什么外伤,昨夜也确无人听到喊叫,醉酒溺毙的可能性极大。 何大人为息事宁人,安抚人心,当即就宣判了。 “唉,这阿忠平时看着挺机灵一个人,怎么会掉到井里呢?” “怪只怪他贪酒,想必是上辈子造了孽。” 一时间庄子上的人议论纷纷。 小书生们圆满完成了坚守的任务,一个个被爹娘领回了家。 白建章和罗惠兰听闻了消息,赶紧赶过来接儿女。 临走的时候,云团忽然想起来魏玄哥哥,大家都有爹娘来接,他就没有。 她抬头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小哥哥的白色身影。他总是穿白色的衣服,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 不远处的一道朱门后面,魏玄正靠在门后,默默往这边瞧着。 他爹知道这件事后,会派人来看看他吗?他不知道。 人们喧嚣后又离开,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样,慢慢走回了自己房间。 发生这件事之后,魏夫子给学生们放了几天假,让他们在家里温习功课。 晚上,三羊守着熟睡的妹妹,正准备温故而知新,忽然窗外响起了口哨声。 三羊吹熄了灯火,悄咪咪摸出去。 竟然是魏离领着魏威和魏小六,骑着小马来了。 “你们怎么找到我家来了?”三羊惊问。 “这还不容易?进村后我随口一问,就知道白三羊的家在哪。” 魏离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四个小书生围在一起蹲在白家牛棚旁边,小声说话。 但三羊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你们找我干嘛?” “我始终觉得这件案子有疑点。”魏离摸着下巴说。 “什么疑点?” “首先你要知道,咱们学堂管理是很严格的,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随便踏入学院内,晚上也会紧闭院门,这阿忠是怎么进来的?”黑暗中魏离的眼睛闪着光。 “他喝得烂醉,总不能自己偷了钥匙打开门进来的吧?” “你是说,有人给他开门,故意让他进去?”三羊问。 “没错!” “那你们找我干嘛?又不是我给他开的门,我晚上回家住好嘛?”三羊挠挠头。 “那当然不是怀疑你啊,只是想请你帮忙查案。”魏离循循善诱。 “我怎么帮忙?我还要忙着学习呢,你知道不?为了跟上你们的进度,我每天学习的内容是你们的两倍多。我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呢……”三羊很清醒地拒绝。 首先他没这个本事,再者他学业繁重,他还要考上状元罩着妹妹呢,可没工夫跟他们瞎胡闹。 “哎呀,你也不想想,要是我们中真有人杀了人,你天天和他一起读书不害怕啊?”魏小六焦急地说道。 “事关你我,匹夫亦有责任!”魏威握拳道。 “凶手不除,天理难容!”魏离更添一把火。 三把火催动之下,三羊心中的正义之火逐渐熊熊燃烧起来了。 “好,我怎么帮?” “这个忙需要云团……” 第87章 认亲仪式 “啥?你开什么玩笑,团子才四岁呢。绝对不可能,想都别想!”三羊严词拒绝。 “不是让你弟干什么坏事,你弟不是何景新干弟弟吗?我们请他去县令府上帮我们找何景新。”魏离说。 “你们自己不会去找?” “我们当然找过啦,但人家根本不让我们进去。” 何景新一回到府上,就被他娘关在后院。这件事将他娘吴望春吓坏了,一听说是庄子上的人来找他,就不让进去,也不让递消息。 何况,魏离他们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自然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没有老大帮忙,咱们怎么查案子?所以我们只能来找你,请你弟出山了。”威威说。 威威就是魏威,因为连声,大家平时就叫他威威。 三羊还在犹豫,身后突然传来云团的声音:“好呀。” 几人吓得回头,就见云团蹲在三羊后面。 “你啥时候出来的?”三羊问。 “我听到小牛的叫声了。”云团指了指牛棚里面的小牛。 小牛现在已经是大牛了,它瞪着大大的牛眼睛盯着正肆无忌惮吃它草料的小马,甩着尾巴,不时地哞哞叫,表示抗议。 “我们得走啦。”商议妥当后,魏离三人跨上马,哒哒哒地走了。 没过几天,县令府上有人来传信,说是何老夫人大病初愈,请陈老太还有云团到府上,举办认亲宴。 之前因为何老夫人身体还没好,认亲仪式就没举行。这下老夫人身体好多了,特意请祖孙俩到府上聚聚。 云团总算有机会去何府了,她还记着三哥的话呢,要给何景新递话。 祖孙俩进了松鹤院,这才觉得变化一新。 原来荒凉又素净的院子,已经移植了不少树木花草,还散养了两只仙鹤,草木繁盛,一步一景。 松鹤院和隔壁一个小院子打通了,变得更宽敞了。 院里还修建了一个小厨房,供老夫人单独使用。 何大人专门给老夫人请了厨子,老夫人想吃什么就跟厨子说,什么烙饼、疙瘩汤都能做出来。 仆人也都换了个遍。听说这次是何大人带着母亲亲自挑选的仆人,卖身契全都在何老夫人手里。 何大人还特意挑选了一个稳妥的管事婆子方嬷嬷,负责老夫人院里的事务,也慢慢教导老夫人如何管理内院。 这下一来,松鹤院彻底不受吴望春的掌控了。 上一次人参之事,吴望春一直等着丈夫过来服软道歉,没想到等来丈夫这一番操作。 她气得直哭,吴老夫人劝道:“望春呐,这事不用放在心上。他那个老娘生了这么重的病,能活几年?等她一蹬腿,姑爷还是跟你一条心。” “这阵子姑爷正在气头上,你也别去触霉头,给你妹子张罗张罗婚事才是正经。” 吴老夫人带来的二小姐吴艳秋和三小姐吴沐春,在府里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 这阵子吴望春给两个妹妹添置了不少新衣服、新首饰,当然吴艳秋得的远不如吴沐春得的。一切准备妥当,吴老夫人便催着吴望春给相看了。 “艳秋那个小蹄子你随便给相个差不多的人家就行了,你爹那里交代得过去,你亲妹子的一定要上点心。”吴老夫人道。 “娘,你放心,我都打算好了。过阵子季炎之前的上司礼部侍郎江大人,要带着妻女回一趟老家,途中要路过这里,到时候肯定要在青云县待上一阵子。” 吴老夫人眼睛直冒光:“礼部侍郎??!” 那可是大官啊,就算是当个妾也不亏的。 “是呢,关键是那礼部侍郎的妻家,乃是武安大将军府,江夫人还有不少尚未娶妻的族弟呢。”吴望春道。 吴老夫人高兴地浑身发颤:“哎哟哟,那你可要好好张罗了,你亲妹子就靠你了!一定得是江夫人的亲弟弟才好,以后你妹妹就是将军夫人!” “娘,你放心。” 屋里面两人商议着,屋外面偷听的小丫头紫琴赶紧去给自家小姐报信。 吴艳秋听了紫琴的话,将刚写好的字攥成一团:“想随便打发了我,没门!” 认亲这天,何老夫人亲自拟了菜单,交给院里的小厨房做菜。 今日就办一桌酒席,仪式也简单,但何老夫人准备的礼物可不简单。 光是衣服准备了四套锦缎的,红色大花一套、红色碎花一套,粉色银绣一套、青色金绣一套,还有四双配套的绣花鞋,并一盒各色珠花手串。此外各式果点包了几大盒。 这些钱自然也是何大人出的。 吴望春称身体不适未出席,何大人带着何景新还有何玉书,都给了云团见面礼。 “团团,以后这就是你哥哥姐姐了。别怕,以后在学堂有事就找你阿景哥哥。”何大人慈爱说道。 何玉书十分喜爱小团子,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云团对答如流,何玉书更加惊喜了。 云团家里都是哥哥,见到何玉书也喜欢的紧,姐姐长姐姐短的叫,抱着姐姐的腿不肯撒手。 何老夫人看到三个孩子玩得这么好,十分欣慰,以后有了团子在中间,她和孙子孙女的关系应该会不断升温吧。 这可是她期待已久的天伦之乐。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何大人因为公务提前走了。 何景新百无聊赖,这阵子他在府里快被憋疯了。 团子瞅准时机,拉了拉他的袖子,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何景新立即精神一振:展示他实力的时候到了! “团子,你回去跟他们说,明日一早,在后门等我。” “嗯嗯嗯!”小团子一整个兴奋地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何景新就屁颠屁颠跑去给何老夫人请安。 何老夫人大喜,赶紧扶起来孙子:“景新呐,吃没吃早饭啊?在奶奶这里吃点吧。” 何景新哪有心情吃早饭,他趁老夫人开心,就说要去葫芦村找团子玩,老夫人经不住他磨,就答应了。 他打得好算盘,有了祖母的同意,他娘问起来也不怕。 出了后门,魏离顶着黑眼圈等在这里。 何景新吓了一跳:“阿狸,你这是怎么了?” 阿狸是魏离的外号,意思是他像狐狸一样精明。 “查案啊,这几天我不眠不休,总算找到了几个疑点。” “什么疑点?” “阿忠去喝酒那天,去了当铺当了东西。” “什么东西?” “好像是几颗珠子。” 第88章 试探魏玄 何景新立即领着阿狸去了镇上的当铺,阿忠就是在这里当的东西,然后拿了银钱去喝酒。 “你们要当什么东西?”当铺的掌柜在高高的柜台后面,眼皮也不抬一下问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小爷我是谁?!”何景新一脚踏在凳子上,气势十分嚣张。 掌柜一睁眼,唬了一跳,这不是县令的公子吗?赶紧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阿狸一旁看着,心说这县太爷少爷的身份可真好用。之前他要来看看阿忠当的东西,人家直接扫帚给轰出去。 何景新说明来意,掌柜赶紧拿出来东西,果然是几颗珠子,一颗珊瑚、一颗南红、一颗玛瑙,还有一颗绿松石。 “多宝手钏?”何景新问。 阿狸凑近何景新耳边:“一个奴才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多宝手钏?咱们要找到这手钏的主人问问。” 何景新二话不说,拿银子赎回了珠子,然后两人去了庄子上。 刚进了庄子,迎面一个喜气洋洋的丫鬟端着洗衣盆走来,没看清他们撞了上去。 丫鬟赶紧道歉:“是奴婢没长眼,请主子莫要见怪。” 何景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皱眉让她离开,阿狸却叫住了她。 他注意到这丫鬟颈上挂着一颗十分漂亮的珠子。 不像是丫鬟该有的东西。 他给何景新使一个眼色,何景新立即发作,指着丫鬟的珠子,把脚往地上一跺: “放肆!从哪偷来的东西?” 丫鬟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扑通跪在地上。 阿狸也被吓了一跳,这大少爷变脸也太快了,前后就像是两个人。 “何少爷饶命!这不是奴婢偷来的,是死了的阿忠之前送给奴婢的。” 何景新取了珠子一比对,还真是一个手钏上的,正是一枚蜜蜡珠。 “他为什么送你这么贵重的珠子?”阿狸问。 “因为……因为他和奴婢之前订了亲。”丫鬟结结巴巴说道。 “既然如此,为何你刚才一脸高兴,一点没有未婚夫死了的悲伤?”何景新问。 丫鬟低头不语。 “看你这么高兴,必然不喜欢未婚夫。既然订了亲,肯定收了聘礼。如今人已死,你白得了聘礼又不用嫁人,当然高兴了。”阿狸分析道。 丫鬟又羞又怕,仍不敢说话。 “谋财害命,是你将阿忠推入井中的是不是?!”何景新凶狠恶煞的问。 “没有!没有!”丫鬟大惊失色,争辩两句,就“嗝”地一下晕死过去。 丫鬟被人抬走后,两人又询问一番,确定这丫鬟确实不是作案凶手,因为那天她正好告假回家一趟,根本没有机会害人。 两人垂头丧气走进学堂,没想到三羊和云团也在。 魏夫子在屋里给三羊讲解问题,云团则坐在外面的台阶上看蚂蚁。 云团一眼看到何景新手中的珠子,开心道:“太好啦,你们把魏玄哥哥的珠子拿回来了!” 二人这才知道,原来这手钏真是阿忠从魏玄那里抢来的。 威威和魏小六来了之后,四人聚在一起探讨。 “我严重怀疑魏玄那小子,平时装的弱不经风的,但心肠挺坏的,说不定就是他伺机报复!”威威说。 自从魏玄这小子来了庄子上后,京城那边就克扣了他们族人的生计银子,此举让很多人对魏玄怀恨在心,认为都是因为这个小子告他们的状。 “他眼睛有问题,天一黑就看不见,做不到这件事吧?”魏小六道。 “他做不到,他身边人可以做到啊。” “可是李嬷嬷这阵子病倒了,他的小厮南山前阵子伤了腿在外院修养,哪有机会进来内院啊。” “或许他,根本没有眼疾。”阿狸目光沉沉地说道。 魏玄身份尊贵,是伯府大公子,却一直不受重视。身患眼疾,天生不能读书写字,大说数时候自己躲在院中。 他第一次见到魏玄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古怪。那时他抱着母亲的排位走在是送葬队伍前面,虽有人用白布牵着他,但看他走路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看不清的样子。 何景新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开始变黑了。 “要不咱们去试探他一下?”何景新道。 几人商议完毕,要拿回手钏,却不见了团子的身影。 三羊道:“团子呀,说要给魏玄一个东西,去他院子去了。” 四人大惊,万一魏玄拿到了手钏,可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几人赶到小院,正巧云团走到小院刚要敲门,何景新赶紧将她拦住,捂住了嘴巴。 四人抱着团子,在小院的花丛下等了几刻钟,终于太阳落下山去。 此时晦暗的天色,对正常人来说还能视物,但对魏玄来说,已经如同黑夜了。 云团被捂着嘴巴,滴溜溜转着眼睛,看着几个大哥哥不知道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她好期待呀哈哈哈。 “你去。” “我不敢!” “那你去。” “你怎么不去?” 几人用眼色和手势互相推脱。 最后何景新一鼓作气站了起来,却不小心踢倒了瓦片,哗啦一声,惊动了屋里的魏玄。 “是谁?”魏玄问。 这院子这阵子就他一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了。 四人吓得又钻回了花丛,大气不敢出一声。 但魏玄却循着声音朝这边走来。 “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几人脸色焦急。 “怕什么?他又看不见。”阿狸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几人都是用眼神交流。 但魏玄却拿着一根棍子往这边捣捣戳戳的。 !!! 危急时刻,云团“喵呜”一声。 魏玄和阿狸等人都呆住了。 叫得跟小猫咪真是一模一样,没有十年功底真练不出来。 昏暗的天光下,魏玄冷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微笑,就像是湖面轻微的涟漪一样。 第89章 新同学 短暂的休沐时光很快过去,学堂上又重新开始上课,这次不仅来了新同学,还有了新老师。 除了魏夫子之外,还多了几个夫子,几个夫子分摊了四书五经等课程教授任务,魏夫子一下子就轻松多了。 为了迎接新同学,学堂里在正中最好的位置摆了一张新的课桌,红花梨木的,比别的桌子都要大。 这正是王元的桌子。 新来了一张桌子,本来就在末尾的魏玄的书桌,直接被扔到了角落里,靠墙坐。 魏夫子本来觉得不妥,但庄园管事执意要求如此,他说:“这可是伯爵夫人的亲侄子,不能慢待分毫!” 魏夫子道:“那魏玄还是伯爷的亲儿子呢,还是嫡长子呢,这样区别对待合适吗?” 管事笑他迂腐:“怪不得你从不了官,亲儿子又怎么样?你要知道子凭母贵,现在原配夫人都不在了,伯爷还能记得这个儿子?” “嫡长子又怎么样?身患眼疾,以后跟爵位无缘了。” 现如今,好好巴结这个王公子,讨得王夫人的欢心,他这个管事位置才能坐得牢。 “况且咱们也有正当的理由,大少爷身上带着孝呢,不宜过于奢侈,越简朴越好。” 毕竟是大户人家内宅之事,魏夫子也管不了多少,他也就管一下学堂上面的事情,比如这个白云团。 等云团再次带着小枕头来学堂的时候,魏夫子就将她叫了过去: “小团子,以后可不能在课堂上睡觉了,你一睡,大家都跟着睡了,还读不读书了?” 虽说是管教,但魏夫子语气却十分慈爱,看着眼前小白团子忽闪着大眼睛,抱着小枕头不知所措的样子,魏夫子笑着指了指后面的隔间: “去那里睡觉去吧。” 云团灿然一笑:“谢谢夫子!”然后抱着小枕头就要跑去隔间里。 魏夫子又拦住了她,他觉得孩子来了他就让睡觉,总感觉在误人子弟似的。于是他交给云团一个任务: 每日写完一张大字才可以睡觉。 这个很简单,云团以前被祖祖押着每天都要写很多大字,现在只要写一张,她愉快地就答应了。 隔间是一个小房间,本来是供夫子休息的地方,一般都空着。 四面有雕花窗格,靠着窗格摆着一张小榻,对面是一个书桌,两旁摆着茶几和花瓶,只是花瓶中空空的。 窗外竹影飒飒,云团铺好了小床。然后坐在书桌前,铺好纸开始写大字。 隔间外面,三羊正抱着书预习今天的课程,忽然听到周围人一些嗤笑声: “小瞎子来了!” 抬头一看,果然是南山领着魏玄过来了。 魏玄就跟没听见一样,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南山发现桌位被挪到了角落里,生气地问:“谁动了我家公子的书桌了?” 几个魏氏子弟都笑道:“你家公子又看不见,坐哪里不都一样?” 以前有些胆小的魏氏子弟,不怎么捧魏玄也不怎么欺负他,因为生怕伯爷知道了,他们家就倒霉了。 但昨日伯爷一家过来一趟,他们是彻底明白了伯爷的态度:这个大少爷就是可有可无的。 现在他们,欺负起来魏玄,便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魏玄没觉得有什么,沿着桌沿坐了下来。三羊凑过去,悄悄跟南山说明了情况。 南山不忿道:“不过是个远房侄子,怎么敢越过我们大少爷前头去?” 但他不忿归不忿,也很清楚自家少爷目前的境地,只好忍气吞声。 没多久,何景新一脸不高兴的进来了。 他来之前还被父亲母亲好好教育一番,叫他绝对不可以顶撞王公子。 当惯了小霸王的他,怎么能适应得了别人压在他头上的日子? 全班坐定,王元才带着小厮姗姗来迟。 一个小厮提书袋,一个小厮提茶点,管事亲自带路,领到了学堂面前。 王元年纪最大,个子也最高,身材肥胖,几乎看不见脖子,肥硕的圆脸上长了一些雀斑,长相着实称不上俊秀。 何景新见到王元,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向他点头致意。 何景新都站起来了,其他魏氏子弟也都跟着站起来,就连三羊也从善如流。 只有魏玄还呆坐在座位上,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没听见。 王元面带倨傲扫视一圈,满堂都站着,就角落里一个瘦弱男孩坐着。 他径直走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魏玄如实回答:“魏玄。” “哦,你就是那个瞎眼表弟啊?”王元顿时起了兴趣。 他拿手在魏玄面前晃了晃,又伸出两个手指要戳他眼睛,魏玄闭了闭眼睛。 “你能看见?” “光亮的时候,能看见一些。” 王元更好奇了,哈哈大笑:“还能这样?还真有人长着一对眼珠子,却看不清东西的?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 满堂都是他大笑的声音,魏夫子觉得实在是粗鲁,简直一点教养都没有。 夫子正要维持下课堂秩序,忽然那王元变了脸色,露出一排细密的白牙,靠近魏玄一脸阴沉地问: “你是装的吧?” 前一秒笑得人畜无害,后一秒阴森可怖的威吓他人,在场的年纪小一点的,都被王元这转变吓到了。 魏玄面不改色:“我也希望我是装的,可惜是天生的。” 话音未落,王云两指唰地戳来,魏玄侧身一躲,锋利的指甲擦着脸过去,在魏玄脸上划了一道血痕,生生刮掉了一块肉皮。 第90章 爆发神力 魏玄惨叫一声,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在场众人全都呆住。王元嘴里说着:“哎呀,对不起呀,我以为你看得见呢。” 脸上却没有一丝歉意。 魏夫子走过来查看,这脸上的伤不轻,说不定要留下一个坑呢,他赶紧叫南山进来,又吩咐人去请大夫。 王元还若无其事向众人展示: “大家都看到了,他说天光好的时候能看到,我跟他开个玩笑而已,结果他没看清,这不怪我吧?” 三羊作为旁观者,心中升起一股怒气,这人也太不讲理了吧? 但除了三羊之外,没有几个人同情魏玄。 魏夫子也只是深深看了王元一眼,道:“回去读书。” 并未责备。 云团在隔间门口,眼睁睁看着魏玄捂着脸被拉走,地上滴了好几滴鲜红的雪,就像是树上的红梅。 所有人开始正常上课,云团却写不进去大字了,她偷摸溜出去,去魏玄的院子看望他。 大夫还没有请来,李嬷嬷心疼地给魏玄清理伤口,涂上止血的药膏。 魏玄沉默地坐着,任由李嬷嬷给他处理。 南山在屋内破口大骂:“我要写信回去给伯爷!王家这小子来第一天就这样欺负少爷,还有天理吗?这可是魏氏族学!” 李嬷嬷无奈道:“别嚷嚷了,你以为你这信能到伯爷面前?就算到了伯爷面前,王氏三言两语的就给糊弄过去了,说不定还要更加磋磨少爷呢。” 云团倚着门框,小心翼翼地问:“玄哥哥,你还疼吗?” 魏玄闻言,转过头看向门口,是小团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确实还很疼,但他不习惯跟别人说疼,感觉像是在撒娇一样。 见小哥哥不说话,云团走了进来,乖巧地站在他跟前,不说话也不闹腾。 咱就是说,小团子主打一个陪伴。 这庄子上少有和玄哥玩得来的孩子,李嬷嬷很高兴云团过来看魏玄,忙不迭地去拿糕点来。 见人都出去了,云团手指在玉坠空间的莲池里沾了沾,轻轻涂在魏玄脸上的伤口处。 清凉的水一碰到脸,魏玄被刺激的吸了口气,但下一刻就感觉脸部酥酥麻麻,之前的痛感慢慢消失了,最后只剩下冰冰凉凉,很舒服。 魏玄呆愣愣看着她。 云团知道魏玄脑子可能不太好使,耐心地解释:“这是神奇药水,能让你脸很快好起来。” 然后绽放一个甜甜的笑。 魏玄恍惚中觉得,小团子似乎在跟一个傻子说话。 他看起来真的很傻吗? 晚上回到家,云团跟空间里的莲莲聊天: “莲莲,你可以帮我种出来葫芦娃吗?我不要七个,我要一个大娃就行了。” 莲莲:“……” 这个她暂时还真的办不到,她自己都还自顾不暇、每天要睡十一个时辰来修复元神呢。 “那莲莲,你可以把我变成大娃吗?我要像大娃一样力大无穷!” 莲莲微微点头,这个兴许她还能帮忙,但时效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晚上团团就做了个美梦,梦见她变成了山一样高,左一拳、右一拳,将坏人打上天。 所有人都为她欢呼:“团团好棒啊!” “咯咯咯咯!”睡着的云团笑出了声。 此后的两天,魏玄都在院子里自己读书,很神奇的是,两天时间脸上的伤口竟然好全了,甚至一点疤痕都没有。 李嬷嬷震惊得无以复加,心道这药膏也太神奇了,下回得多买点囤着。 但魏玄心中却明白,这应该是小团子那神奇药水的作用。 这平平无奇小团子,竟然有这么神奇的药水? 脸好了之后,魏玄又回到学堂上课了。 王元看到他回来,十分惊奇,拦住人不停地往脸上瞧: “你这脸好得可真快啊。” 说着还要伸手往脸上摸。 眼看他又要找事,魏夫子一声吆喝:“各自回到座位上读书!” 王元刚来到这里,还不敢违抗夫子的命令,老老实实回到座位上去了。 魏玄上课,就是主打一个听。因为大部分时间,他是看不清书本上的字的。 但他记忆力好,一般听夫子朗诵一遍,他就能记住。 而且领悟能力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写字很困难。 下学之后,三羊照样要去请教夫子,云团便贴心地扶着魏玄回去。 对于这种呆傻的孩子,她更要经常帮助,这是祖祖教她的。 魏玄有些不适应别人的关心,一路上也不说话。 “小哥哥,菩提种子发芽了吗?”云团问。 小哥哥不爱说话,她可以多说话。 魏玄不说话,脚步却转向了种菩提树的方向,两人正要过去看看,却被王元带着小厮给拦了下来。 此时已下学,四下无人,王元更肆无忌惮了。 他姑母跟他交代过,不能让这个小瞎子顺顺利利进学堂读书,于是他一下课就过来找茬。 “进宝,将他的书全撕了!”王元吩咐道。 一个小厮立即上前夺下魏玄的书袋,掏出书本一顿乱撕。 魏玄脸色苍白,显然被吓着了。 云团气呼呼地,忍无可忍一头撞了上去: “坏人!欺负小哥哥,不要脸!” 这句不要脸,还是跟陈老太学的呢。 陈老太说了,以大欺小,就是不要脸。 王元被撞得大腿生疼,一把薅起来云团的衣领,将她提溜了起来: “臭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随后一巴掌扇在云团脸上,“啪”地一声,声音十分响亮。 “白云团!” 魏玄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但快被小厮按倒在地,开始拳打脚踢。 姑奶奶都吩咐过了,这个魏玄要是不听话,尽管打,打坏了伯爷也不会说什么的。 王元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又连扇了几个巴掌,将云团打得晕头转向,恍惚中似乎看见了祖祖。 祖祖气得胡子直抖,攥着拳头为她打气:“团子,支棱起来!打回去!” 王元捏着云团的脸使劲扯:“敢撞我,撕烂你的嘴!” 云团疼得挤出了眼泪,冲王元挥舞小拳拳:“我要变大娃,打屎你!!!” 王元狞笑:“小不点,不自量力,受得住小爷一拳不?” 忽然云团颈下的玉坠闪出一阵光芒,她感觉全身一阵暖流经过,好像充满了力气。 同时脑海里传来莲莲的声音:“团团,准备变身大娃吧。” 再次抬头,云团双眸闪过一道红光,王元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眼睛也出问题了呢,赶紧揉了揉。 下一刻,他的手臂被云团两只小胖手抓住,那感觉就像是被铁钳钳住了一样,王元还来不及错愕,只听得“咔”地一声。 手臂被掰骨折了。 第91章 顶罪 王元“嗷”的一声,好像被宰的肥猪。 两个小厮正在埋头揍魏玄呢,回头一看,小不点白团子捂着脸委屈地站在一旁,而自家少爷的一只手臂软绵绵地垂着。 二人大惊:“少爷!您怎么了?” 王元两眼紧闭,一只手指着云团,颤抖着说:“手……他掰断了我的手!” 四岁小娃掰断了自家少爷的手?两人瞅瞅云团,又瞅瞅自家少爷。 这力量悬殊也太大了吧?一个近两百斤,一个三十多斤。就算是少爷将这小团子绑在手上转成个大风车,也不至于手断吧?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肯定是少爷扇巴掌把手扇脱臼了。 但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快王元的哀嚎声引来了庄子上的人,管事慌里慌张跑过来一看,天,这场面还真不好收拾啊。 伯府被流放在此的大少爷被打得灰头土脸,何县令干儿子脸肿成发面馒头(云团打扮成男装上学),伯爵夫人亲侄子胳膊断了。 眼珠转了两转,管事坚定地扑向王元: “哎哟我的表公子哟!谁将你弄成了这样?快去请大夫!” 王元指着云团咬牙切齿:“是他!是他!就是他!” “他?他把你手弄成这样?”管事怀疑表公子是不是不敢埋怨魏玄,所以才无辜牵连这个小娃娃。 “就是他,他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我的手就断了呜呜哇哇哇……” 王元委屈得像个被抢了奶瓶的孩子,“他是个大力妖怪!” “我才不是妖怪,我是大娃!”云团反驳。 刚才她变身大娃了,可真是威风,但是好像就能变一小会,现在她又没有什么力气了。 没事没事,莲莲现在太虚弱了,等以后莲莲恢复好了,她就可以经常变大娃了。 管事心中哀怨:你怨谁不好?非要怨县太爷的干儿子,这下让他怎么收场哦。 关键时刻,魏夫子赶来了,管事感觉找到了顶包的了,立即将裁判权交到了魏夫子手里。 魏夫子:……这指认要多牵强就有多牵强。 还不如说是自己摔断的呢。 “团子,你真的掰断了王元的胳膊?”魏夫子问了一句。 云团脸肿得一边大,一边小,此时见了和蔼可亲的魏夫子,哇的一声哭出来: “团团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嘛。团团只有被打的份,夫子你看,团团的脸都被打肿了。” 魏夫子看得十分心疼:“王元,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还有没有仁爱之心了?!” 王元:??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恃靓行凶吗?! “胡说!就是你掰断的!” 王元哭得更委屈了,“夫子,他力气可大了,平时都是装出来的。” 魏夫子再次深深看了王元一眼,这个孩子缺乏教养、满嘴胡话,他若是继续纵容,真的是有违自己一生的清名。 “王元!做人第一要义是要诚信,你说这样骗人的瞎话,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王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此时感觉整个人生信念都要崩塌了,咣当往地上一坐: “我要见姑母!我要见姑母!将你们全打死!你们都欺负我哇哇哇……” 云团见状也加大哭声,干打雷不下雨,看谁哭得大声。 管事吓了一跳,赶紧给魏夫子使眼色,让他找个替罪羊算了。何县令的干儿子,哪有伯爵夫人的亲侄子重要? “是我。”一直一声不吭的魏玄站了出来,“是我将他胳膊弄断的,要罚就罚我吧。” 云团停止了干嚎,怔愣看着小哥哥。 管事立即跳了出来:“看来是表公子不愿意伤了表兄弟之间的和气,所以才没有指认大少爷您。是吧,表公子?” 王元愣了一瞬,马上就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管事大松一口气,看向夫子:“夫子,该怎么处理,不用我说了吧?” 魏夫子脸色凝重,魏玄这孩子,平时沉默寡言,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怎么会做出这种伤人之事呢? 他问道:“当真是你?你只有七岁,而王元可是十二岁。” 魏玄平静道:“回夫子,学生每日都会打拳锻炼身体,因此会些拳脚功夫。” 魏夫子叹口气,点点头:“好吧,便罚你一个月禁闭,每日在烈日下站立反省一个时辰。” 云团大嚷:“不是阿玄哥哥弄的呀!” 管事斥退他:“下学了还不回家!那谁?白三羊呢?让他将他弟弟赶紧领走。” “还有,王元,你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指认,罚抄写论语十遍!”魏夫子又说。 王元:“……” 死团子,你就装吧,你等着,日后有你现形的时候! 魏玄就这样替云团顶了罪。 但王元对这个惩罚根本不满意,罚站?也太轻松了吧? 很快京城的王夫人就收到了侄子的亲笔信,忽略上面鬼画符一样的文字,王夫人气得心肝疼: “这个魏玄,可真能装啊。看起来软弱可欺的,竟然这么狠心将元儿的手臂掰断了。” 心腹嬷嬷火上浇油:“太太,不能这样轻易饶了大少爷。他现在敢对表少爷这样,以后就敢对二少爷这样,不趁第一次压压他的威风,以后就不好管教了。” 王夫人正愁没机会呢,立即吩咐下去,收拾行囊,她要亲自过去管教一下这个继子。 第92章 断骨 这次是王夫人独自前来,排场却比前一次还要大些。 庄子上的管事领着满庄的仆人黑压压跪了一地。 王元吊着胳膊,咧个大嘴,哭哭啼啼在门口等着。 王夫人扫视一圈,并没有见到魏玄出来迎接,十分气恼: “大少爷呢?怎么不出来迎接嫡母?去将他带来。” 管事很快将关禁闭的魏玄喊来,同来的还有李嬷嬷和小厮南山。 再次见到这个女人,魏玄心中都压抑着一股愤懑的情绪。 若没有她,母亲或许就不会早早病逝。 “见过夫人。”魏玄低眉敛目地行礼,脸上还带着前阵子的伤。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人?” 王夫人提也不提魏玄脸上的伤,将王元拉到自己身边,心疼地抱了抱。 “我才将元儿送到这里,你就将他打成这样,你好狠的心啊!” 魏玄低头不语。 李嬷嬷说道:“夫人息怒,少爷也不是故意的,都是表兄弟之间玩闹而已,而且庄子上的夫子已经罚过了。” “闭嘴!都是你这个贱婢纵着大少爷胡闹。你以为山高皇帝远,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任你将大少爷教导得蛮横无理、肆意伤人?” 李嬷嬷赶紧磕头:“奴婢不敢。” 这时候多说就多错,赶紧认错才是正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以前小姐在的时候,这王氏见到她就跟见到亲娘一样。现在小姐去了,王氏转正,她就成了卑微如蝼蚁的贱婢。 世间人心,向来如此。 “大少爷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这目中无人的贱婢还有小厮教唆的!来人,拉到外面,各打二十大板,让他们长长记性,谁才是伯府的主子!” 魏玄求情:“夫人!这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和嬷嬷、南山无关,求夫人饶过他们吧。” 王夫人冷笑一声:“我一个伯府主母,管教个下人都不行了?” 魏玄握拳,听着外面嬷嬷还有南山的哀嚎,心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一样。 王夫人看他有些不服气的样子,说道: “魏玄,别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怎么想的。你仗着你是伯府的大少爷,就轻视元儿,肆意欺凌,根本就是不把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阿玄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这种天生带有疾病的,一般心里想法扭曲,自己走不成科举,就想拉着别人一起走不成。你故意打伤他的右臂,使他无法读书识字,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这句话直揭魏玄的伤疤,魏玄低着头,肩膀有些微微颤抖。 “你生母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她若是知道她生出来这么一个恶毒的小畜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掀翻棺材板呢!” 外人不在场,王夫人对魏玄极尽言辞侮辱,王元在一旁幸灾乐祸。 “你不配提我母亲。”魏玄一字一字说出来。 “大胆!” 王夫人摔了一杯滚烫的茶水,热茶洒到魏玄的身上,“竟敢对嫡母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是无法无天。” 总算达到目的了,王夫人嘴角一扯,朝旁边心腹婆子陈嬷嬷示意,陈嬷嬷就领着人带了刑具上来。 竟是拶(zan三声)刑。用绳子穿过木夹,将人的十指套到木夹间,用力勒紧。 十指连心,锥心之痛。 这种刑罚常用于女犯人,因魏玄年幼,这种刑罚就比较合适。 最关键的是,这种刑罚极容易使手指伤残。 魏玄本来就是个半瞎,若是手也残了,那么他的人生注定永远翻不了身。 这才是王夫人最终的目的。 “正所谓母子连心,你在这里受十指连心之痛,你生母说不定在地底下就有感知。唯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悔改。”王夫人嘴角挂着阴毒的笑。 两个婆子上前,将魏玄手指掰开套上刑具。 “魏玄,不是我无情,只要你现在低头,告诉我驻颜珠的所在,并且向元儿磕头道歉,我今日就饶了你。” 驻颜珠,乃是边郡伯府的宝物,听说长期佩戴在身上,能够调养身心,祛病延年,对于女子来说,更能容光焕发,青春常驻。 王氏本来不信此事,后来认识待字闺中的虞氏,见她虽自小生长于边境之地,却肤白如玉,明丽动人,方知这驻颜珠的奇效。 彼时,她脖子上就戴着一枚珠子,像是一颗硕大的珍珠。 后来,驻颜珠作为虞氏的陪嫁送入伯府。魏玄出生后,因为天生自带眼疾,虞氏将驻颜珠给了儿子,希望能够带走儿子的眼疾。 虞氏病逝之后,嫁妆尽数被王夫人霸占,但她搜遍了王府,都没有找到这颗驻颜珠。 王夫人猜想必定是被这小子藏了起来。 “我不知道。”魏玄道。 王夫人恨得咬牙切齿,这小子果然嘴硬,从他嘴里套不出半句有用的。 “用刑!” 两边两个婆子用力一勒,魏玄立即痛得滚倒在地上,叫起来:“好疼啊——手疼——嬷嬷!” 李嬷嬷在外面被打得屁股开花,要爬进去护着少爷,却被人死死按在凳子上。 “玄哥儿!夫人,你这样会伤了他的手的!你也有儿子,你也是母亲,怎么能下得去手啊!”李嬷嬷昂着脖子,声嘶力竭。 “他对元儿怎么就下得去手了?小小年纪如此恶毒,不趁早管教,以后还得了!” 王夫人悠闲品着茶叶,而底下的魏玄已经十指紫涨,木夹处已经勒破了皮肉,鲜血染红了刑具。 魏玄嗓子都要叫哑了,声声喊着娘。 王夫人笑问:“你若是喊我一声母亲,向我求饶,以后都听我的话,或许我就可以让她们停下。” 魏玄满头大汗,紧咬着牙齿:“绝不可能!” “给我用力!” 既然不听话,那就废了吧,也好给自己儿子铺路。 两个婆子又加了点力气。 但王夫人仍不满意,这样下去也就是皮外伤,她抬眼示意婆子再用点力。 那婆子却有些不敢了。若是大少爷真的残废了,夫人不会有什么事情,但她们可就遭殃了。 王夫人心腹婆子陈嬷嬷上前夺过绳子,用尽吃奶的力气,狠命一勒。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喀嚓声”,魏玄的手指骨已经断了。 王夫人心里舒坦了。 如一根锥子刺入心脏,魏玄疼晕了过去,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鲜血还在不停地流。 婆子上前检查,“夫人,断了两根手指。” 第93章 小舅舅绝不心软 王夫人还不够满意,她要一次做到彻底,毕竟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 “泼醒,再用刑!” 一盆冷水泼下,魏玄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手指火烧一样,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勒啊?愣着干嘛?”王夫人命令道。 陈嬷嬷再次用蛮力勒紧刑具,只要再用一次力,自家二少爷的前程就稳了。 二少爷当上了伯爷后,她就是伯爷的乳母,谁敢不敬? 为了这前程,她拼了! 魏玄模模糊糊看着眼前的婆子,看着她全身都在用力。 他知道,所有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努力,所有人都想踩着他上位。 在利益面前,他人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娘亲啊,你一生温柔良善,到头来,又得到了些什么呢? 眼前的光亮慢慢闭合,成了一道细微的亮线。一只闪着银光的弩箭顺着亮线一闪而过,像是傍晚昏黄夜空中一颗流星,炙热夺目。 噗呲一声,弩箭贯穿身体,陈嬷嬷应声倒地。 “啊——杀人啦!”在场的丫鬟婆子四散而逃,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将王夫人都撞倒在地。 王元吓得顾不得自己的姑母了,一头从窗子翻了出去。 看着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陈嬷嬷,王夫人吓得脸色苍白,腿软得站不起来: “来人!来人,保护我!” 门外踏步进来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眉目如霜,冰冷的眼神似乎能将人冻住。 “小舅舅……” 魏玄认出熟悉的身影,轻喊一声,再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李嬷嬷得了自由,奔进来,一叠声地叫玄哥。南山顾不得屁股疼,眼泪哗哗地跑出去叫大夫。 虞年看了眼小外甥,嘴唇紧抿,再次抬起了精钢制成的弓弩,对准了王夫人的脑门。 “你?是你,你怎能擅自离开边郡?你住手,我可是伯爵夫人!” 王夫人紧紧抱着桌子腿,奈何根本没有掩蔽的物体。 “继室而已,死便死了。”虞年面无表情往前走。 “来人!快来人啊!”王夫人呼喊救兵,然而却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保护她。 在武力值如此强的边郡伯府二公子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劳。 虞年不声不响,一步步走近她,就像是地狱来的恶鬼,将冰凉的箭尖抵在了王氏的脑门上。 恐惧像是一只大手紧紧抓住王氏的心脏,让她觉得无法呼吸。 “别,别杀我,我知错了!我还有两个孩子呢,他们不能没有娘啊!” “虞年,我从前可是你妹妹的手帕交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虞年果然停了下来,眼神复杂,迟迟没有动作。 王氏松了口气,虞家人心软,她知道。 况且自己现在是伯爵夫人,对方怎么也得掂量掂量。 谁知下一刻,虞年调整方向,弩箭直直穿过王氏的手掌,紧紧钉在桌腿上。 “啊——!!我的手!”王氏厉声惨叫。 “你要知道,你的命在我面前就如蝼蚁一般。若我知道你再敢对魏玄下手,下次就轮到你躺在地上。” 虞年转身,抱起魏玄离开。 王氏双目猩红,“边郡伯!!我早晚要你们全都变成贱民!” 魏玄的手被包扎完后,大夫连连摇头:“小孩骨头脆,被夹得快碎成渣了,老夫尽力了,日后恢复得如何,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虞年心疼不已,恨自己没能早来一步。 杀了那婆子,外加贱人王氏的一只手,也消不了他心头之恨。 昏迷中的魏玄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说着胡话: “娘,娘,你等我一下。” “娘,菩提树开花了。” “我们一起走吧。” 李嬷嬷失声痛哭:“小姐哟!你可不能带走少爷啊,他还小呢,她是你唯一的骨血啊。” “我去请太医过来!”虞年干脆上马,准备去京城把太医给薅过来。 李嬷嬷泪眼婆娑,这来回怎么也得几日,玄哥哪等得起哦。 第二日,学堂开学,魏夫子还不知昨日的事情,以为魏玄还在关禁闭呢。 因为临近端午,白家为了馋嘴猫云团,早早包了粽子。 向来这边人们都是吃甜粽子,云团教罗惠兰包了咸粽子,里面放了猪肉,加了新佐料,味道异常鲜美,白家人一下子就爱上了咸粽子。 兄妹俩背了好多咸粽子,准备送给夫子还有同学们吃。 现在白家经济水平上了一个层次,买些糯米和猪肉包粽子,也不在话下了。 没有王元在场,学堂的氛围还是很融洽的。小书生们吃了咸粽子,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 “还有这个味的粽子呢!” “我还是第一次吃。” “你家猪肉做的怎么这么好吃啊。” 三羊趁机给自家的饭馆做宣传: “我娘的手艺可好了,等以后我家开了饭馆,你们一定要去吃呀。” 何景新一连塞了两个大粽子,看见云团书袋里面还有,伸手还要拿。 云团躲开:“这是给阿玄哥哥的。” “你给那个古怪小瞎子干嘛?我才是你干哥哥好不好?”何景新道。 云团鼓鼓嘴没说话。小哥哥因为她在受罚呢,她特意拿了这两个粽子,这是她装的馅,里面肉肉可多了。 趁着夫子上课,云团带着粽子去找魏玄,进院才发现,魏玄手骨尽断,高烧不醒。 “小哥哥这是怎么了?”云团白着一张脸问。 她感觉,小哥哥好像要死了。 李嬷嬷只是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魏玄浑身抽搐起来,李嬷嬷赶紧跑出去叫大夫。 “小哥哥,小哥哥!”云团吓坏了,站在床头带着哭腔不停地叫,想让他平静下来。 魏玄终于不抽了。 睁开双眼的他,什么也看不见,对着面前的空气一顿乱抓,“疼!疼!好疼!” 他的手被包成了棒槌,抬起来疼,放下来疼,怎么放都疼,疼得他想直接把手剁掉。 云团哭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夫怎么还不来啊?小哥哥快死了! 忽然她看到自己的手。 之前自己受伤的时候,莲莲让她将手放到莲池水里,就不疼了。 或许莲池水可以帮到小哥哥? 第94章 莲池的秘密 不行不行!不可以带外人进去,莲莲会被发现的。 小团子很纠结。 魏玄高烧加手疼,全身每一寸皮肤如同被火烧一样,虚汗顺着额角流下来。 “唉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哥哥看不见,带进去也没关系的吧?” 想到这里,小团子鼓起勇气,看到周围没人,就轻轻抓住魏玄的手,“小哥哥,跟团团来。” 一闭一睁之间,她牵着魏玄的手来到了莲池空间。 这是她第一次带外面的人进来,没想到这么顺利。 魏玄瘫坐在莲池边,表情痛苦。 云团将他的双手按进莲池水里,很快,魏玄就不挣扎了。 终于不疼了。 好安静,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 空气中有一股莲花香,清淡自然,如佛经一般让人安静下来。 还混合着许多其他的花香,似乎有芍药、桃花、杏花……他好像置身在花园里。 应该是在做梦吧,好安静的梦。 “不疼了吧?”一个奶呼呼的声音问,如同天籁。 “嗯。”魏玄乖乖回答。 云团微笑起来,看着魏玄渐渐睡过去,赶紧又带他出来。 李嬷嬷带着大夫赶来的时候,就看到魏玄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睡觉,面上一派宁静。 “快把老夫腿跑断了。”大夫吐槽,这孩子不好好的吗? 他详细检查一番,咦,这么快就退烧了? 这孩子是服了什么灵丹妙药吗? 晚上回到家,刚要睡觉的团子想起来要去空间莲池看看,结果一进去,给她吓了一大跳。 莲莲周身的七彩霞光竟然不见了,整只莲也耷拉着,看起来像是生病了。 “莲莲,你怎么了?”云团焦急地问。 好一会,莲莲醒了过来,有气无力道: “团子,是不是带外人来了?” 云团乖乖点头认错:“莲莲,我错了。小哥哥因为我受罚,我看他太疼了,所以才……” 莲莲道:“他消耗了太多莲池灵气了,所以我今天才这样萎靡。” 云团包了两包眼泪:“莲莲,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莲莲并没有过多责备她:“没关系,也怪我,莲池灵气微弱,仅够将养我,不能帮你更多。” 云团皱眉思考:“莲莲,怎么才能提高莲池的灵气呢?” 莲莲沉默了一会,她曾经听云团的祖祖说过,这玉岸莲池乃是上古至宝,传说能解八苦,出六道,通三世。 但莲池遭受到一次严重毁坏,灵气大降,现在也只能勉强维持她休养生息。 至于如何才能恢复玉岸莲池的灵力,云团的祖祖一直没有告诉过她们。 但莲莲觉得,这个莲池肯定可以恢复的。 只是祖祖似乎一直不愿提起这件事。 “这个要靠机缘吧?如果机缘到了,到时候莲莲我说不定法力无边,那时候,你想救谁都可以。”思虑半天,莲莲回答道。 云团有些感动:“莲莲,你对我真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小团子十分懊悔,今天她真是鲁莽了,差点害了莲莲,一定要牢牢记住这次教训。 莲莲逗她:“还想不想变大娃了?” 云团猛点头:“想啊想啊,我还想变二娃、三娃……”云团掰起来手指头。 “那就快出去睡觉吧,记住你要吃好睡好,莲池灵气才充裕,我才能恢复得更好哦,我恢复好了,你就可以变很多娃了。” “好!” 云团乖乖出来,很快就睡熟了。 之后几日,云团每天都会过去看看魏玄,但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喝药,云团看一眼就跑回去了。 她还要写大字呢。 小舅舅虞年拖着累得半死的太医进来的时候,魏玄已经能够坐起来吃饭了。 经过太医详细检查,得出一个令人气愤的结论: 这个边郡伯府二公子,因为小外甥的一点轻伤,拖着他星夜奔驰,差点累死在路上。 “轻伤?怎么会是轻伤呢?”虞年惊问。 “不是轻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碎骨已经愈合,再养一阵子就能好全了。”太医没好气地说。 李嬷嬷仍不敢相信:“太医,我们玄哥以后还能写字不?” “不仅能写字,还能绣花呢!”太医开了张药方,就背上医箱,抬脚就走。 虞年不可置信,小外甥这是什么体质,竟然恢复得这么快? “嬷嬷,这阵子你给他用什么药了?”虞年问。 “就是大夫开的药啊,他就突然好了,一定是小姐保佑啊!”李嬷嬷手掌合十祷告。 魏玄也很疑惑,他就记得他做了一个梦,然后手就不疼了。 对了,梦里面还有个声音问他:“不疼了吧?” 但他不记得那人的样子,就连声音也有些模糊了。 知道少爷平安无事后,李嬷嬷和南山才发觉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呢,此时也撑不下去了,一个个都病倒了。 见此,虞年领来了两个新面孔,这是他特意给魏玄安排的师父,一位白须老人,和他的一个年轻仆从。 “以后就由文老先生和宁渊负责你的课业。”虞年介绍得简单利落。 魏玄看了看这位文老先生,一脸的慈眉善目,十分和蔼可亲,但他从来没听过这位先生的大名。 旁边的宁渊身材精悍、面容冷峻,魏玄觉得,或许是小舅舅安排来保护他安危的。 也好,有了文老先生,他就不用去学堂那边了。 那里,没几个人喜欢他,除了…… 算了,小孩子天真,等长大了就知道要离他远点了。 安排好一切后,虞年就起程回边郡了。 休养半月有余,魏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文老先生亲自给他制定了学习计划:“孩子,你情况特殊,咱们慢慢来。” 文老先生的温声细语,让魏玄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文老先生博闻强记,他总是念得抑扬顿挫,不时地给他插播小故事,妙趣横生,魏玄十分喜欢。 第一天教学结束后,魏玄正打算打打拳出出汗,却被宁渊叫住了:“跟我来。” 魏玄跟着过去,发现这里被他摆了许多木桩。 “今天开始,你跟着我练武。” 第95章 开业第一天 魏玄此刻才明白,宁渊是小舅舅给他请的武师父。 南山不满:“我们家少爷才刚好,练什么武?” 宁渊道:“我来教武术,珍惜着吧。” 南山嗤笑:“哟呵,你还当自己是什么武林高手呢。” 文老先生笑笑说:“南山,你可不知道,他有个外号,叫‘杀神渊’。” 南山顿时惊掉了下巴:“他是‘杀神渊’?” 听说,江湖上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赏金猎人“杀神渊”,出招快狠辣,能瞬息之间杀人于无形,且从未失手过。 没想到是眼前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人? 魏玄也很惊讶,小舅舅会找他来当自己的武师父,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魏玄看了眼文老先生。 武师父如此不同凡响,那文师父又将是什么身份呢? 魏玄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认真去学就行了。 自那以后,魏玄每日在院内读书练武。 他对外说是手骨断了,不能再习字,每日只在院内听听先生讲课。 魏夫子觉得十分可惜,他看得出来,魏玄天资聪慧,但实在命途多舛。 魏玄的桌子被搬走了,王元也因为要养伤不来上课。课堂一下子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何景新重新当上了老大。 云团和三羊,几乎每天都会带上自家娘亲做的一些吃食过来分享,一是培养同窗情谊,二也是试验下自家的吃食外面人喜不喜欢。 不出所料,学堂里的小书生们个个都爱吃,以前提起上学堂就愁眉苦脸,现在则是翘首以盼,因为期待着云团今天会带什么好吃的来。 刚进夏日,白家筹办好几个月的金葫芦饭庄正式开业了。 这个金葫芦,还是全家人征询的云团的意见。 云团最爱葫芦娃,就取名葫芦饭庄,陈老太一合计,给加上了金字。 “就叫金葫芦,好听又好记。” 全家一致赞同。 要不是有袁泗叔的助力,估计这一家子到年底也开不了张。 从选店面、装修门面、拟定菜单、找货源、定价、记账等等,甚至亲自品尝菜式(当然这是袁泗叔强烈要求参与的~),袁泗鞍前马后,一声累也没喊过。 六月六这一天,青云镇上一条青砖石街道上,一个名叫金葫芦的饭庄门前,燃放起了炮仗,挂起了大红绸子,招呼着各方来客进店品尝。 饭馆开张,在青云镇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但金葫芦这个可真有点不一样。 白家人在门前摆了一排炭火,上面放着铁架子,串了许多肉串放上去烤。 通红的炭火烤的羊肉串滋滋冒着油水,白建章头戴一顶圆帽,面上围了面罩,十分潇洒地将那安息茴香一洒,香气瞬间就飘满了整条街,很快引来了好多人。 “哇!好香啊,祖祖做的就是这个味道。” 楼上云团穿着粉蓝娟纱裙,和三羊一起透过窗子往下看。 这做法是云团教给白建章的。之前云团跟着祖祖住的时候,夏日炎炎的时候,祖祖就会给她做这个烤串吃,每次她都吃的满嘴流油。 “来了这么多客人,我们一定能卖很多钱!哥哥你就可以一直读书了。” 云团发髻上的小蝴蝶随着她的动作忽闪忽闪,好像活的一样。 三羊点头:“嗯,等赚到钱了,就给团团买一整个铺子的果子,还有一屋子的漂亮衣服!” 云团说:“哥哥,团团不需要那么多果子,团团想让其他孩子也能吃上果子、穿上漂亮衣服。” 一时间云团脑海里想到了村里许多小女孩子,比如张香丫,从小到大没有穿过新衣服,更别提吃好吃的果子了。 那些调皮的坏孩子,就不管他们了,让他们看着她们吃。 三羊很有感触,摸摸妹妹的头说道:“好啊,等我们赚了更多的钱,就可以学大户人家那样做好事,修桥铺路,造福更多人。” 云团点点头,黑眼睛亮晶晶的。 两个小人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夏天天热,二狗穿成店小二,在门口热情迎客: “欢迎大家进店品尝!今日开张,进店者免费试吃羊肉串啊!” “真的给免费吃吗?”几个人问。 二狗殷勤道:“真的,但是一人就只能吃一串。”他递过来几根。 后面人见真的可以免费吃,都蜂拥挤了过来,有人趁机拿好几根,一口就吃光了,连签子上的油都给舔得一干二净,吃完了再混进人群领。 二狗忙得满头大汗,心里却十分高兴,不停地吆喝: “各位客官,我们店里不仅有肉串,还有其他菜品,进来尝尝吧?” 然而大多数人都是进来吃肉串的,其他的根本不关心。 很快免费肉串领完了,大家还没吃够,十分不满:“再多上点啊,这点哪能吃出来味啊?” 二狗为难:“我们做小本生意的,真不能再免费送了,想吃的话,可以点,十文钱两串。” 于是有人便生气扔了签子,咕哝道:“啥玩意儿啊?骚气哄哄的,一点也不好吃,也不知道会不会吃坏肚子。” “是啊,没见过这种吃法的,这味道从来没尝过,说不定加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大家快走吧,骗人的,里面菜卖得贵得很。” 二狗急了:“哎,你们怎么能这样啊?明明吃了还想吃,怎么就说我们家的坏话啊?” “你管得着?我吃了就觉得不好吃。”一个人蛮横道。 白建章赶紧过来说和,众人一哄而散,留下满地狼藉。 后厨,白老头烧火,白大牛摘菜,陈老太切菜,罗惠兰炒菜,都是一脸干劲。 罗惠兰从后厨过来:“怎么样啊?我们后面忙活大半天了,怎么不见人点菜呢?” 白建章和二狗都很郁闷失落。 一旁一直观察的袁泗叔安慰道:“别气馁,新事物出现,大家接受也要一个过程。” 另一边,刚才吃了不少免费肉串的几个人走到僻静的拐角,和一个婆子低头窃窃私语几句,那婆子给了钱后,悄悄从后门进了县令府。 很快王嬷嬷脚步轻快、满面春风地过去吴望春那边回话: “太太放心吧,安排的人都做好了,根本没人去老夫人那店里吃东西。” 第96章 心怀鬼胎的小丫鬟 吴望春笑了,“本来就是乡野粗食,难登大雅之堂。” 王嬷嬷附和:“就是,老夫人的胆子是益发的大了。这以后要是自己有了银钱,不知道要干出来什么事呢。” 吴老夫人听了半天说道:“你那婆婆还想自己做生意呢?” “是呢,老夫人,今天第一天开业。但是……”王嬷嬷欲言又止,“那些人尝了,说是确实好吃。” 吴老夫人道:“要是真好吃赚钱,先耗她几天,等她关了店门,你再盘下来,到时候给你妹妹当嫁妆。” 吴望春听了不知道说些啥,自己这老娘真是,直喇喇地给小闺女划拉东西。 要是真赚钱,她自己收了,不比送人好? 开业第一天,一个正式点菜的都没有,全是来蹭吃蹭喝的,还被人说菜又贵又难吃。 罗惠兰张罗了一天的饭菜,全都剩下了。 这大夏天也不能放。 云团提议:“娘亲,带回去给里尹爷爷、铁头哥哥还有香丫姐姐吃吧。” 也只能这样了。白家人回了村里,给平时来往比较好的人家,挨家送了些过去,也没浪费。 香丫奶接了这一兜兜的饭菜,惊喜得两眼冒金光,这可相当于全家人一年的油水了。 晚上,香丫家每人碗里都能分到两片肉,但傻娘除外。 香丫奶往她碗里倒了一碗稀粥,就让她端着一边喝去了。 香丫偷偷省下一片肉,趁奶奶不注意,拿给傻娘: “快吃,别叫奶奶看见。” 傻娘舔了舔,忽地睁大了眼睛,好像在说: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美味? 然后一口吞下去,手指头都给舔干净。 张香丫看傻娘吃得香,自己也傻乐起来。 啥时候,自己能当家做主就好了,那时候就努力挣钱,让娘每天都能吃上肉。 这一天的夜晚对于白家人是难熬的,每个人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饭馆投入了近二百两银子,如果一个客人都没有,那真是血本无归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讨论对策,小团子在一旁睡得喷香。 袁泗叔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今天观察了一下,咱们家食材好、佐料鲜,吃法也新奇,价格自然不会低了。这样一来,那些普通人家就吃不起。” “难道要降价?这价格已经够低了,再降价就赔本了。”二狗道。 这些天他跟着袁泗叔学了不少账本知识,算账算得又快又准。 袁泗点了点头,“确实不能降价了。但是咱们应该转变方向,专门卖给有钱人。” 白家人的精气神又给吊了起来:“怎么能卖给有钱人?” 袁泗:“那就要发动关系了。” 陈老太一拍大腿:“明天我就去找何姐姐帮忙去!” 第二天,陈老太带着云团登门拜访。 “什么?我写帖子请那些大户人家?”何老夫人感觉自己像是被押到了断头台上一样。 “何姐姐,为了咱们的饭馆,你不得不试一把呀,要不然咱们银子就全亏了。”陈老太劝道。 “可是,我从来没跟他们接触过,礼数也不周全,到时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你是县令老娘,谁敢笑话你,还不都是巴巴地上赶着?” 何老夫人还有些犹疑:“可我大字不识一个,我哪会写请帖啊?” 云团站出来拍着小胸脯:“团团会写!” 于是何老夫人命人从外面买来云团需要的笔墨纸砚,两个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云团写请柬。 云团的请柬是跟祖祖学的,十分别致,用的是经过裁剪的有纹理的花笺纸,云团再在上面画上夏日荷花。 黑墨一笔,粉墨两撇,再加上朱红一点,一幅简约的鱼戏莲叶间就翩然纸上。 陈老太瞪大了双眼:自家乖孙还有恁大本事呐?! 这不是神笔马良吗? 何老夫人看得赏心悦目:“这画好看,可比那墙上挂的什么山啊树啊的好看多了。” 她就喜欢这花花绿绿的。 云团踩在凳子上,小手像是会仙法似的,咔咔咔弄出来十几张。 然后换上细细的狼毫笔,用梅花小楷在画面的空白处写上请柬内容。 最后用彩金墨,以篆书字体模仿一个何府印章画上。 临时刻印章是来不及了。 一旁一直默默无闻看着的侍女莹莹,心中不禁暗暗惊叹: 这个小丫头,绝对不可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来头不简单。 最后按照松鹤院管事孙嬷嬷的人选建议,何老夫人选定了十家填了上去,命人送到各自府上,邀请他们三日后共赴金葫芦饭庄。 帖子一经发出,何老夫人就心慌个不停。 “哎哟我哪见过这种场面,到时候闹了笑话可怎么办?” 孙嬷嬷泰然自若地安慰道:“老夫人放心,有奴婢在,那天您绝对出不了丑。” 小丫鬟莹莹,趁人不注意,将桌上剩余的一张花笺偷偷藏入袖中。 待陈老太走后,莹莹寻了个由头出院子,故意晃悠到吴望春所在的香兰院,装作无意将花笺丢在附近。 很快,那精致的花笺就被香兰院的丫鬟捡到,呈给了太太吴望春。 吴望春看了盛怒:“真是胡作非为!难道嫌丢脸还不够吗?非要丢到别人面前去!” 王嬷嬷说:“太太,老夫人为了赚钱,可真是什么脸面都不顾了。要是这些人家去了老夫人的饭馆,那跟风的人估计就多了,到时候府上丢了面子,挨骂的是您,赚钱的可是老夫人。” 吴望春立即叫人也写请柬:“难道就她会请人吗?打听下都请了哪些人家,咱们也送请柬过去,邀请他们去城外庄子避暑游玩。我倒想看看,谁会给老夫人面子。” 很快,躲在暗处的小丫头莹莹,就看到王嬷嬷怀揣数十封请柬出了院门。 莹莹嘴角含笑,只是那笑容阴狠冷酷: 好啊,闹啊,闹得越厉害越好,她要让这个府里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候她就可以浑水摸鱼。 何家欠她的,都得一一偿还! 第97章 来救场啦 白家人十分认真地准备三日后的盛宴,何老夫人也努力学习待客礼仪。 很快三日之约到了,一大早何老夫人就起来装扮,孙嬷嬷亲自给她梳妆。 “孙嬷嬷,你说那十户人家真的都会去吗?”何老夫人还有些忐忑不安。 “放心吧老夫人,各家各户都传了口头消息,这天会准时赴约。”孙嬷嬷回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何老夫人看着镜子装扮隆重的自己,真有些认不得了。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有这一天。 旁边,莹莹正在擦拭家具,爬高踩低的看起来有些危险。 孙嬷嬷叫她注意点:“来了这院里不知打坏了多少个花瓶了,你给我小心点,要不是老夫人心善,我早将你撵出去了。” 莹莹乖乖应是,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窃喜的表情。 今天老夫人要出门,太太也要出门,她终于等来了机会! 然而老天爷好像猜中了她的心思似的,偏偏跟她对着干。 老夫人收拾停当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笑道: “莹莹,你也一起去吧。” 莹莹:……她不想去啊! “老夫人开恩,叫你一起去吃好吃的,还不赶紧跟上!”孙嬷嬷催促。 “老夫人,奴婢的活儿还没干完呢……”莹莹推辞。 “不急,今天我请客,你和孙嬷嬷都去尝尝,那饭菜可真的不错。” 老夫人十分热情,莹莹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去了。 罢了,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 到了金葫芦饭庄,老夫人在雅间坐定,喝着茶等着人来。 日头一点点升高,眼见时辰快到了,店门前却没有什么动静。 陈老太上来看了好几次,饭菜都快做好了,再不上桌就要凉了。 孙嬷嬷立即吩咐下人去打听,结果却令人十分疑惑: “回老夫人,各家都回话说家主一早就乘坐马车出发,说是去了城外庄子。” “怎么会是庄子?我分明写的是金葫芦饭庄啊。”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今天这几桌饭菜,怕是又要凉了。 人都去了城外,就算是立即赶回来,也来不及了。 白老头郁闷地蹲在地上:“这可怎么办啊?再这样下去,早晚得关门。” 这一阵消耗,除了陈老太、何老夫人的二百两银子,就连囤棉花卖的钱也都赔进去了。 陈老太怒骂:“这些人怎么回事啊?连老夫人的面子都不给?这是活腻歪了?” 一旁的袁泗也有些着急了,做生意本来就难,接二连三的受打击,他都有些受不了了,何况从来没做过生意的白家人呢。 罗惠兰还算有些理智:“现在关键是这些饭菜怎么处理呀?” 大牛道:“要不降价便宜卖给路人吃算了。” 二狗直接拒绝:“不行,今天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别想卖高价了,只会越卖越赔。” 老夫人摆摆手:“全都带回府里吧,我买下给下人吃。” 她准备揽下这个损失,自己兜里还有儿子给的一些体己银子呢。 在场所有人都愁眉苦脸,唯独角落里的莹莹脸色平常。 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今天晚上府里有的闹了。 白家人垂头丧气开始收拾打包饭菜,三羊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狗吩咐弟弟:“来帮忙打包。” “为什么要打包?” “卖不出去还不打包?” 三羊却站在原地笑而不语。 “二哥,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你先别急,再等一会。” “还等,马上都要日落西山了,快过来干活!”陈老太道。 此时确实已过午饭的时候,但距离日落西山还早,陈老太习惯性地夸张。 “人生路漫漫,勿急莫妄为。”三羊一手背后,慢悠悠地吟诗。 莹莹心中嗤笑:都这个时候了,还掉书袋呢。 果然,陈老太抓起来扫帚撵起了三羊:“嘴叭叭的,赶紧给老娘干活去!” “爹爹,娘亲,我来啦!”外面忽然传来了团子的声音。 咦,这团子怎么跑到外面玩去了? 何老夫人还有白家人全都走出来,却见到何景新带着云团,骑着白家的小黄牛,慢慢悠悠打街而过。 众人见了眼前一亮,这活泼可爱的小团子骑在黄牛上,就好像画里面走出来的小仙童呢。 当然,要忽略后面何景新顶着的一张臭脸。 “团子,你这是跑哪去了?怎么一声不吭的?”白家人赶紧上去迎着。 “奶奶,你看我请来了谁?” “谁呀?”白家人顺着云团的小手往后一瞧,好家伙,这场面颇为壮观。 跟在小黄牛后面的,是一群毛色鲜亮的小马,有的铁蹄锃亮晃眼,有的马头扎着红花,还有的尾巴上绑着彩条,一个个金彩辉煌。 马上坐着的是三羊学堂里的小书生,一个个意气风发,好像是出征的小将军。 乌拉拉的一群,不止学堂里的书生,还有好些大大小小的,估计是小书生带来的兄弟、朋友或者家仆。 小团子的同窗哥哥们,来给他们家饭馆捧场啦! 何老夫人等人看得瞠目结舌。 魏离、魏小六等人走在最前面,到了饭庄门前,潇洒下马,将缰绳扔给大牛和二狗: “小二,栓好马,草料伺候着。”说罢抬腿进屋。 愣了一瞬之后,白家人立即行动起来:来客人啦! “得嘞!”二狗将缰绳往大牛手里一扔,“饭菜早已备好,客官们雅间里面请~” “咴儿咴儿——”霎时间饭庄门口挤满了小马,小马聚会,叫个不停,像是请了个舞狮队一样,大牛忙不迭地往后面牵。 一排排十来岁的小客人们呼朋唤友往屋里进,上面的雅间都坐不下了,只好在一楼摆上桌椅。 美味佳肴络绎不绝从后厨传上来,最受欢迎的就是烤串,然而小客人太多,根本供不过来。 白建章、罗惠兰撸起袖子继续烤,就连何老夫人,都围上围裙帮起忙来。 这群骑小马来的小书生客官们,就像是一股春风吹进了金葫芦饭庄。 原本冷清的饭庄,瞬间热闹了起来。 一楼是大通间,分开坐的少年们吃着吃着,就把桌子拼到了一起,吃上了大桌饭。 看着这么多客人,陈老太眉开眼笑。 “哎哟我滴乖乖!”她抱起来云团亲个不停,“你真是咱们家的小救星哦!” 然而客人还不止这些,就当白家正在卖力烤串的时候,门外竟又来了一队人马。 第98章 生意火爆 金葫芦饭庄里面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羊肉串、鸡肉串、五花肉、烤茄子、烤蘑菇、烤韭菜甚至烤大蒜,万物皆可烤,无论什么吃的,烤了后撒上白家的秘制酱料,味道那叫一个美啊。 小客官们从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根本停不下来。 “上茶饮咯!”小团子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摆了几杯大牛研究出来的花茶饮。 小巧的茶杯,盛着琥珀色的茶水,上面漂浮着晒干的花瓣,花香轻浮、醇香四溢。 魏小六正吃得口干,端起一杯一饮而尽,瞬间睁大双眼: “这冰冰凉凉的怪好喝的!” “刚从井中冰好打上来的冷茶饮哦。”小团子解说。 一听是冰冰凉凉的,少年们蜂拥过来给抢光了。 美味烤串配上夏日冷饮,简直是人间天堂。 “太畅快啦!” “好好吃啊,停不下来!” 魏离回味不停,问云团:“团团,这花茶饮怎么卖的?回头给我包上一包,我带回去给我娘。” “好嘞!”不知不觉,云团又做成了一桩生意。 罗惠兰捧着一大盘烤串上来,笑吟吟道:“茶饮凉,不要贪杯,这边有晾凉的茶水喝。”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群小少年没一会就把今天准备的饭菜给吃光了,后厨还在不停地烤串。 何老夫人这才放下心中的石头,看着自家孙子何景新吃得开心,她心里也美滋滋的。 帮忙上菜的小丫鬟莹莹,也是郁闷。 这白家真是如有天助,看老夫人高兴的样子,这下府里估计也闹不起来了。 谁知下一刻,门外就来了一队人马,看样子还是个大户。 何老夫人和陈老太迎出去,正瞧见林元恺从马上下来,到马车边扶着自家老母下车,并家中一些亲眷,进了饭馆。 白家人这才知道,原来林捕头竟是出身镇上有名的富户林家。 “林哥哥!”云团迎出来。林元凯摸摸她的小脑袋,拎出来一篮时兴水果。 “给老夫人请安。”林母见到一身华服的何老夫人,就立即行礼。 何老夫人这才记起来,自己给林家递了帖子了。 没想到十户人家,就来了这一家。 一番寒暄过后,何老夫人彻底明白了。 原来自己递了帖子之后,自家儿媳妇也送去了帖子,还好巧不巧地都是这十户人家,还都是同一天。 吴望春在帖子上打马虎眼,让他们误以为老夫人弄错了帖子,其实是去城外庄子上吃饭,于是另外九户全都出发去了城外。 只有林家,因为林元恺知道何老夫人这边的情况,才没有跑到城外去。 儿媳妇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明里暗里跟自己对着干,连自己自力更生想开个饭馆都要阻拦,自己到底哪里犯了她的忌讳? 孙嬷嬷更是气得快要炸毛似的: “从未见过这样的儿媳妇!要照顾亲母不来给婆母请安就罢了,私自邀人出府游玩,竟一点不知会老夫人一声,这是官宦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老夫人,你要再忍气吞声下去,府里可就要乱了规矩了。” 何老夫人沉着脸,看样子也很生气。 小丫鬟莹莹暗自幸灾乐祸:太好了,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今晚上估计府里要鸡飞狗跳了。 然而晚上吴望春和吴老夫人回府,孙嬷嬷要让人过去请太太过来问话,何老夫人却不愿再提起这件事了。 “老夫人,你不能这么软弱啊。”孙嬷嬷说。 “我心里有数。” 一旁的莹莹干瞪眼:这都能忍?她怎么摊上个这么胆小怕事的主子? 金葫芦饭庄因为学堂小书生的光顾而一炮而红。 这些小书生回去给家人、邻里一顿宣传,第二天就来了不少客人。 那些之前被邀请却没有来的几家大户,也都纷纷过来捧场。 有为了烤串来的,有为了冰茶饮来的,有为了土家菜来的,在门外排起了队,生意直接爆满。 一天下来,白家人累得腰酸腿疼,但算算纯收入,竟有近十两银子! “这样算下来,咱们很快就能回本了!”白建章喜道。 “但这样干,咱们一家人身体吃不消啊。”陈老太揉揉发酸的手臂,这真比种田还累。 “看来是得请些人帮忙了。”白建章道,这几天大牛和二狗都忙得没时间去学认字了,媳妇炒菜也累得够呛。 “爹,咱们山上的胡椒、茴香,光靠我自己也种不来,不如也雇点帮工吧。”大牛说。 “这请帮工,可得留个心眼,咱们家就靠着这胡椒、茴香做菜才好吃,要是被人偷学了去,这饭庄可就挣不了钱了。”罗惠兰提醒道。 没几天,袁泗叔直接帮忙买了几个下人过来。 “这些人都签了卖身契,绝对不敢吃里扒外。” 一共六个人,两个做菜的,两个上菜招呼客人的,两个后厨打下手的。 “在我们这里干关键是要老实勤快,要是耍坏心思坏了饭馆生意,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但只要你们好好干,工钱肯定比外面高。”罗惠兰对几人说。 现在她是饭馆大厨,算是饭馆的当家人。 “记住了,主人家。” 罗惠兰又仔细的检查了几个人,都是身家清白的,身上也都干净卫生,看起来也老实,就都留了下来。 白老头感叹:“老天,做梦也没想到咱们白家还能买下人。” 陈老太笑话他:“你别痴心妄想,这些人以后是饭馆里的台柱子,可不是去伺候你的。” 云团依偎到爷爷怀里说:“以后团团挣大钱,也买仆人伺候爷爷奶奶。” “哎好,我乖孙女是最孝顺的。”白老头笑嘻嘻。 做菜的两个厨师,之前都是其他饭馆里出来的,很有经验,一个上午就熟练了,其他几个也都十分勤快。 金葫芦饭庄慢慢步入正轨,每天收入刨去成本,也有个五六两银子。 白家开饭庄生意火爆的消息,很快全葫芦村都知道了,大家又羡慕又眼红。 尤其是刘老太一听说,直接带人上门了,而且来的还不止她一家人。 第99章 你是捡来的 这天正值休沐,云团跟着三羊到饭庄里来。 正到饭点,刘老太坐着牛车,领着一帮人来到了金葫芦饭庄门口。 今天过来的不止她自己一家,她听说小白家竟然开了个饭馆,还挺红火,觉得肯定是仗着自家玉成的面子。 于是她让玉梅请了胡照影、老三媳妇娘家以及其他来往密切的人家,呼啦啦一大堆去了金葫芦饭庄。 小刘氏扶着婆婆下牛车,看着眼前这烫金的大匾额,还有翻修一新的饭馆,络绎不绝的客人,一盘盘飘着肉香的美味佳肴,心里一阵阵泛酸。 “娘,这小叔一家哪来的银钱开这么大饭馆啊?”小刘氏问道。 “还能怎么来?肯定是从县令老夫人那要来的。”白建金眼红地说道。 自家儿子都成秀才公了,也没见县令老夫人给他们家开个饭馆的。 “甭羡慕,那县令老娘肯定是看在玉成的面子上,才给小白家这多银钱的,直接给咱们家不太好知道吧?” 刘老太十分自信地说道,然后抬脚迈进饭馆。 勤快的店小二立即迎了上去:“您几位?” 小刘氏立即呵斥:“没长眼!这是秀才奶奶,是这家饭馆主人的大嫂,赶紧给我们准备一张大桌子。” 店小二慌忙就去收拾桌子。 白玉梅看着一楼熙熙攘攘的人群,用帕子捂着口鼻,嫌弃道: “娘,这一楼人也太多了,我看楼上有单独的雅间呢。” 小刘氏立即反应过来,叫来店小二:“我们不坐一楼了,去二楼开两个雅间,泡几大壶茶来。” 然后扶着公婆就要上去。 小二为难道:“今日雅间已经满了。” “满了?”刘老太有些生气,今天胡家小姐并老三的亲家都在呢,不能丢了面子,便让小二喊来了白家人。 白建章过来了。 刘老太直接发话:“你现在上楼,给我和你大伯弄出来两个雅间来,一间女客,一间男客。” 白建章客气道:“伯娘要不你先等会,现在楼上雅间没有空的了。” “没有了?你怕不是糊弄我的吧?我上去瞧瞧。” 说着,刘老太也不用人扶了,利落地爬上楼,挨个房间看。 不看不知道,越看刘老太越心惊,这雅间都是又精致又漂亮,里面坐的都是穿金戴银的大户人家,这饭馆肯定能赚不少银子! 推开最后一间,里面空空的,就三羊和云团坐着读书写字。 这是陈老太心疼孙女,怕人来人往碰着了,专门开了一个雅间给孙女休息玩耍。 现在他们可不缺钱了,一天都能挣五六两呢,可不能委屈了小团子。 “这不是还有一间吗?”刘老太气呼呼的,觉得这白建章就是故意糊弄自己,立即招手让儿媳妇上来。 小刘氏开心上楼,一进去见到白家这两个小崽子,十分心烦: “去去去,出去玩去,我们要在这吃饭。” 三羊挡在云团面前:“这是奶奶留给我们的房间,给妹妹玩和休息的。” “哟,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专门开个房间给她休息,好大脸!” 见云团坐在椅子上不动,外面客人还等着进来呢,小刘氏直接抓住云团的衣服。 “你给我下来!” 云团一个不稳,栽倒在地上,漂亮的粉裙被染上了墨水,她心疼得瘪嘴哭了。 三羊更被直接拎出去。 “你们这群坏人,快出去,这是我们家。”云团抱住桌子腿,犟起来就是不走。 “什么你家?你姓白吗?不过是外面捡来的野丫头!这是我们白家的饭馆,你个赔钱货嘚瑟什么!”小刘氏刻薄骂道。 云团愣了下,随即大声反击:“团团不是捡来的!团团是爹娘的宝贝,是爷爷奶奶最爱的乖孙孙!” “哟,还宝贝,他们不过是看你长得好看才养你,过几年长大了,就给你卖给人家做妾!” 云团睁着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刘氏。 小刘氏兀自得意,翻眼瞧着眼前可怜巴巴的小姑娘。 身后一个迅捷的身影唰地窜了过来,“啪”地一声,直接给小刘氏一个大逼兜,给她打得直耳鸣。 刚转过来脸来,“啪”地一声,又是一个大逼兜。 小刘氏捂着双脸,震惊地看着眼前气得胸脯起伏的婶子。 陈老太两个眼睛像是喷火一般,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你疯了?我可是秀才娘,你敢这么打我?!” “打你就打你,你个心肠歹毒、满嘴喷粪的臭婊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你是狗嘴都是便宜你,狗还懂礼貌呢,你连狗都不如!” 陈老太骂得唾沫横飞。 小刘氏又羞又怒,转身跟自家婆婆告状起来:“娘啊,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刘老太刚要张嘴,陈老太扑面骂道: “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我家云团不仅是我亲亲的孙女,更是县令老夫人的干孙女。我再从你们嘴里听到谁说她的坏话,我就告到县令老爷那去,让你们这些狗嘴尝尝烙铁的味道!”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陈老太这一番话瞬间镇住了大白一家。 没想到这个野丫头还得了县令老爷的青眼。 他们就算是有个秀才公,跟县令比起来那算个啥?一个个都偃旗息鼓、没了刚才进门的气势。 “那就楼下大桌子对付一下吧。”尴尬时刻,白大爷出面缓解,大白一家识趣地下了楼,坐到了楼下桌子吃饭。 陈老太好好哄了一番云团。 “奶奶,他们说我是捡来的野丫头,以后要被卖了的。”云团眨巴着大眼睛,当初被黑衣人抛弃在草地上的恐惧感又爬上了心头。 “胡说!他们都是瞎说的,你可不是捡来的,你是你娘亲生的,刚出生的时候呢,我们没吃的要种地,只好把你送到祖祖那里去照顾。后来你长大了,就被接回来了。” 云团点点头,紧紧抓着陈老太的袖子,认真地问:“奶奶,以后咱们有钱买吃的了,就不会把团团再送走了吧?” 陈老太鼻子一下子就酸了,把云团紧紧搂在怀里:“不会的不会的,奶奶再也不会把你送走,你是爹娘、爷奶和哥哥的小宝贝,我们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 这遭瘟的小刘氏,可把她小乖孙女吓到了,打她两巴掌真是便宜她了! 第100章 白吃白喝 云团受伤的小心灵这才好转。 小刘氏委委屈屈、哭哭啼啼,她真是白白挨了两个大逼兜了。 白建金还数落她:“没事你惹小孩子干嘛?” “谁知道她是县太爷的干女儿啊?” 小刘氏揉揉发肿的脸颊,胡照影贴心问候:“伯母这是怎么了?” 小刘氏有些羞愧:“没怎么,绊到门槛上摔到脸了。” 刘老太十分阔气地安排众人落座: “这是我弟妹家开的馆子,都是自家人,大家想吃什么就点,不用客气。” 众人连连拜谢:“刘老夫人真是大方好客呀。” “是呀是呀,这行事作风,不愧是秀才公的祖母!” 刘老太听了心中更加受用了。 另一边,白大爷、白建金等人也被男宾捧得快摸不着北了。 本来刘老太要让白玉成也来,毕竟之前秀才庆功宴被小白家给搅和了,这次借着他家的饭馆再办一次。 但白玉成以秋闱在即为理由,哪都不去,除了见先生讨教,就足不出户,日夜苦读。 原本刘老太的意思是让他和胡照影赶紧成婚,但他也拒绝了,要等春闱之后再考虑成亲的事情。 胡照影也很体贴支持,虽未嫁过去,心中早已将大白家当做自己的婆家。 这几桌人平时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捡着大鱼大肉的使劲点,花茶水一壶接一壶地上,恨不得把后三天的饭都给吃了。 酒足饭饱,刘老太打了个饱嗝,抬手唤来店小二: “去,叫后厨按照食单上的全都打包一份,我要带回去给秀才公吃。” 店小二吃惊,“全都打包一份,秀才公一个人吃得完吗?” “你管那么多干嘛?叫你打包就去打包!” 店小二去了后厨,心中很是担心这群人,不会是吃霸王餐的吧? 陈老太陪了云团好一阵子,下来就看到刘老太大包小包地拎着要上牛车。 “哎哎哎,你付账了吗就走?”她上前拉住刘老太。 “啥?我上自家弟弟家吃饭还要付账?” “嗨哟你这老妖婆,带了这么多人来这白吃白喝来了?吃完一抹嘴就走,你好大的脸啊你!”陈老太瞬间就怒了。 刘老太直接给自家老头子使眼色,白大爷沉着脸,“去将白楠叫过来,我问问他,自家大哥到他家吃顿饭,是不是还要收钱。” “你叫谁来都不行!今天你不付账,就别想出这个门!” 陈老太拦着门不让走,众人脸上都很尴尬。 原来这刘老太太不是想请他们吃饭呀,是想白吃人家饭馆的,唉,真够难为情的。 很快白老头围着围裙、戴着小圆帽从后厨赶过来,摘下帽子,热得满头大汗,见到白杉客气地笑: “大哥来了?” 尽管白杉娶了大嫂之后对他很刻薄,但白楠心中还记着大哥小时候对自己的情分。小时候他去读了书大哥没去,他心中一直有愧疚。 再加上大哥家的孙子白玉成考上了秀才,白老头还巴望着玉成以后对他家照料些,便对自家大哥还挺客气的。 “我问你,我到你家吃个饭,你媳妇叫我付账是怎么个意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白大爷冷冷发问。 白老头为难了。 罗惠兰用围裙擦擦手说:“大伯,是这样……”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刘老太大声打断她,罗惠兰咬咬嘴唇子,没说话。 眼见媳妇受了委屈,白建章挺身而出: “大伯,伯娘,若是你们真到我们家吃饭,那肯定不要你们钱的。但这是饭馆,开门做生意,你们呼啦啦叫这么多人来大吃一顿,还不给钱,我们这小本生意还怎么做下去啊?” 这句话说的那些被刘老太请来的人家脸上一红。 这大白家也真是的,要想请客就掏钱嘛,搞得他们好像都是吃霸王餐似的。 刘老太却一点不害臊,嚷嚷着:“我家玉成是秀才,秀才,知道什么是秀才吗?你不要眼皮子浅,等以后玉成当了官,你们求我的时候多着呢!” 二狗实在看不下去了,对大牛说:“大哥,你现在去县令府上说说,就说有人吃法不给钱,问问老夫人怎么处理。” 大牛挠挠脑袋,眼神询问弟弟:还真去呀? 刘老太就急了:“咋地,这是白家的家事,县令老夫人还能插手别人家事吗?” 二狗淡淡一笑:“大奶奶,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饭庄是我家和何老夫人合股开的,老夫人当然管得着。” “啥?何老夫人跟你们一起开的?”刘老太望向白建章,对方点了点头。 小刘氏拉拉婆婆的衣服:“娘,我估计是真的,你想啊,小白家怎么可能开得起这么大的饭馆,肯定是老夫人的产业,不过叫他们打个下手罢了。” 这下刘老太有些慌了,怪自家大儿子怎么之前不打听清楚,现在惹上了何老夫人,不给钱是不行了,万一影响玉成考试就坏了。 但关键是这么多人吃了这么多,那得多少银钱啊? “多少钱?”刘老太凑近问。 “五两一分银子,算你五两银子吧。” “五两?!这够一家人一年的嚼用了吧,怎么这么贵?”刘老太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婆媳两个商议半天,把主意打到胡照影身上。 刘老太让大家先坐坐,喝点茶。 小刘氏则拉着胡照影到一边说话。 “照影啊,我心里早把你当做自己儿媳妇了,玉成心里也有你。”小刘氏上来一顿洗脑,胡照影已经羞得满脸通红。 “我本意让你们现在就成亲,我好早点享福,抱上孙子。就是玉成心眼实,非要考中进士,才迎娶你。玉成对你的心,你可明白了?” 胡照影低头羞怯怯地说:“影儿都知道。” 小刘氏见时机成熟,说道:“唉,玉成这么努力,若是因为这次付不了吃饭钱而影响了功名,不知道要多伤心呢,他身体也不太好,读书辛苦着呢……” 胡照影直接应下:“伯母莫担心,我这里还有些碎银,付账够了。” 说着,解了荷包,让丫鬟去付了钱。 小刘氏心满意足,大白一家人这才轻松出门。 胡照影回到家,妹妹胡凌霄从丫鬟那得知这饭钱是她姐姐出的后,气得大叫: “姐姐你这个缺心眼儿的!你还没嫁过去呢,就巴巴地上赶着了?” 第101章 想嫁两个丈夫 胡照影性格温顺内敛,虽然年长,但并没有妹妹心眼多,只小声辩驳:“不过是五两银子而已。” “还不过五两银子而已?就你这大手大脚的,家里金山银山也架不住别人哄你!”胡凌霄掐腰教训姐姐。 “明明说是请你去吃饭,结果最后让你掏钱,这分明是拉你过去当大冤种呢。你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胡照影对此浑不在意,胡凌霄也无可奈何。 但她早已看清了白家人的真实面目,眼高于顶,又贪得无厌。 而那个白玉成,天分不够,全靠后天努力。秀才也是勉勉强强考上的,中举就更是难如登天了。 亏她姐姐还做着白日梦呢,整日幻想婚后甜蜜生活。 她娘尤氏更是糊涂,简直把白玉成当成自己儿子。 也难怪这样,尤氏只有两个女儿,命中无子,这是她一大块心病。 “娘还没回来吗?”胡照影问。 “还没呢。” 今日尤氏没有跟着一起去金葫芦饭庄吃饭,就是因为要给自己娘家弟弟相亲。 而相亲的对象,正是县令夫人吴望春的二妹——吴艳秋。 因京城的礼部侍郎告假归家,就要路过青云县。 吴老夫人催着吴望春,赶紧在这之前给庶女吴艳秋订个亲事打发了去。 尤氏听说了消息,便带了娘家弟弟过去相看。 吴艳秋早已打听了尤家的情况。尤家不过是个一般人家,靠着尤氏嫁得好,日子才算过得滋润,名下也有一两间小铺子维持生计,在吴艳秋眼里根本不入流。 吴艳秋笑着就拒绝了,只说暂时不愿嫁人,直接回屋,让尤氏很下不来台。 吴望春也不好勉强,毕竟这个妹妹在父亲面前还挺受宠的,便笑道: “尤姐姐,你不要见怪,我这妹妹就是这样脾气,不过你娘家弟弟的条件确实差了点。” 尤氏又尴尬又羞愧,但她可不敢跟县令夫人顶嘴。 “我比较中意的,还是胡员外家的小儿子,若是姐姐方便,也可以做个媒。”吴望春笑道。 胡员外算是青云镇上数一的大户,之所以说数一,因为他要是数二,就没人敢数一。 尤氏嫁的胡顺,跟胡员外也都是沾亲带故的。胡顺也小有家产,但在胡员外跟前比,那就差得远了,青云镇街上几乎大半的产业都是胡员外家的。 胡员外财大气粗,甚至连县令大人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俗话说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员外,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之所以如此胆大,是因为胡员外在京中有靠山。 吴望春想趁此机会拉拢胡员外家,以后自己做生意说不定也能有所助益。 尤氏自然没话说,回去就安排了见面。 这次的相亲对象条件确实好得不止一点半点,但吴艳秋仍不满意: “凭什么她吴沐春要等着见江夫人,算计着要嫁进武安将军府?而我却只能嫁个没官职的商户?” 紫琴劝自家小姐:“小姐,那胡员外家境殷实,嫁过去绝对是享福的命。别看三小姐想得美,她嫁得进去将军府吗?” 吴艳秋突然变了脸色,“你这是暗指我也嫁不进去咯?” 紫琴赶紧低头:“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小姐貌美如花,比三小姐强多了。” 吴艳秋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事情,光靠外表不行,还要靠脑子。” 另一间房,吴沐春啃着水果打了个喷嚏:谁背后说我了? 吴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也少吃点,看这半年都胖了多少了,还吃?” 吴沐春却不着急:“放心,娘,江大人一家来还要好一阵子呢,我这段时间肯定能瘦下来。” 她都打算好了,下月开始减肥,一天只吃一顿饭,不出半月,就能瘦回苗条身材了。 吴老夫人说:“江大人来之前,得赶紧把你二姐的亲事订了,省得耽误你。” 吴沐春想起来今日来相看的胡员外家的小儿子。长得还挺不错,关键是家有万贯家财,比姐姐家有钱多了。 真是便宜吴艳秋了。 吴沐春突然有些惋惜:唉,要是女子能嫁两个丈夫就好了,她就嫁一个武安将军府的,再嫁一个胡员外家的,两全其美! 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礼部侍郎江启江大人一家的车马,已经低调进入青云镇了。 江启不喜铺张,此次还乡,一路上迎接款待他的官员不少。 繁文缛节、接待应酬,令他十分烦恼。 更重要的是,这次他还带了一个身份尊贵的小公子同行。 为防暴露身份,引来麻烦,便干脆装扮成普通人家,一路走走停停,沿途观光游玩,也算惬意。 江夫人闺名袁霜,乃是武安大将军之女,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一点苦,本来很不适应旅途劳累。 但见丈夫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一家人也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每天待在一起,更兼要顾及小公子的身份,便也遂了丈夫的意,带着女儿陪他过一阵闲云野鹤的生活。 两人的女儿年方两岁,正是对外界十分好奇的年纪。袁氏也有意带着女儿见见外面的世界,品尝路上的美食。 今日进了青云县,江启打听到镇上有一处绝佳的饭庄,名字也有趣,叫做金葫芦,一行人打算过来品尝。 来到这里,果然热闹,要进去吃饭还要排队。 袁氏便有些嫌弃:“老爷,咱们还是换一家吧,这家看起来门面那么小,人又多又杂,万一出现乱民,碰到了公子和女儿多不好。” 江启安慰她:“夫人放心,这里民风淳朴,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况且天下美味大多藏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饭馆里,等会夫人尝尝就知道了。” 江启入乡随俗,耐心等了好一会,终于排到了。 店小二引着一家人并仆人准备上楼去雅间。 袁氏一眼看到客人们吃的东西,黑不溜秋的,嫌弃道:“这吃的都是些什么呀?能入嘴吗?” 江启甫一看过去,就被客人们吃的东西震惊到了。 这不是普通的饭菜,客人们吃的大部分都是竹签串着的食物。 食物经过烤制,上面或裹或撒着一些酱料,浓香扑鼻。 这东西,他曾经吃过的。 第102章 初见 “小二,这个是?”江启一把抓住小厮问。 “哦,这个是我们店的招牌菜烤串,来这里吃的都要尝尝的。”小二自豪地介绍。 “谁教给你们的?” “那自然是我们老板了。” “你们老板在哪?我想见她。”江启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这,您稍等。”小二摸不着头脑了,这人奇奇怪怪的,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另一边,随行的小公子被一桌同龄的客人吸引了过去。 那桌正是庄子上学堂的学生,一边吃烤串一边高谈阔论。 魏离脚踩凳子,手臂一挥: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好!” “好!继续!” 其他小书生一边吃一边给他叫好,让他继续说。 仅这一句,九岁的小公子就被吸引了过去,笑问:“诸位兄弟,你们在说什么呀?” “我阿狸哥在给我们说书呢。”魏小六道。阿狸是大家对魏离的昵称,因为觉得他跟狐狸一样聪明狡猾。 “这倒新奇,我从未听过这种故事。”小公子一脸向往,外面还真是有趣啊。 “这你当然没听过了,这是我从一个江湖人口中听说的。你要是感兴趣,坐下来一起听吧。”魏离说。 小公子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下来。 没一会,白建章过来了。 江启一看,是个男的,心中大为失落,但还是问道:“请问贵店这种吃法,是从何而来?” 白建章长了个心眼,没说是自家闺女教的,只说:“我们自己琢磨出来的,肉烤一烤,撒上佐料,方便又好吃,还不用刷锅洗碗。” 江启更失落了。不过在这个地方还能品尝到记忆中的味道,他觉得已经不虚此行,便带着妻女上楼。 “言征,快上来吧。”江启朝小公子喊道。 “我就在这下边吃就行了。”言征挥挥手,他觉得这群小书生特别有趣,没多久大家就成好朋友了。 “老爷,这怎么能行呢?快让言征上来吧。”袁氏皱眉道。 “罢了,他知道轻重。”江启吩咐两个人在底下看护着,就带着妻女上楼去了。 很快烤串上来了。肉香扑鼻,江启一边吃一边陷入回忆。 倒是袁氏,尝了一口就不吃了,她觉得不干净。重新点了清粥,还有几个清淡的小菜。 小团子噔噔噔从外面跑过,敲了几下门,脆生生道:“客官,上花茶饮了。” 竟是个小孩子? 江启开了门,进来一个如明珠般璀璨活泼的小童,捧着一个漆盘,上面放着几盏琥珀色的茶,几片粉色花瓣在其中沉沉浮浮。 “客官,这是我们店的新品——花茶饮,在井水里冰过的,清凉解暑,您尝尝吧。” 在饭馆里混了一阵子,小团子这推销话术上升了一个层次。 熟悉,好奇怪的熟悉感,熟悉中有一股亲切。 江启接过茶盏,饮下一杯,果然甘甜清爽,配烤串正相宜。 “好喝。”江启温和一笑,笑容像是春日的暖阳。 “嘿嘿!”小团子开心极了,“那你要不要买一包回去呀?”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像狗狗眼一样干净清澈,充满期待。 “好。”江启毫不犹豫地笑着回答。 小团子眼睛瞬间就亮了。太好啦,她又帮大哥卖出了一包花茶。 大哥总是觉得自己太笨,不如二哥挣钱多。现在他做的花茶也能卖钱了,大哥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这位叔叔也好温柔呀,等会自己一定要帮他好好挑选花茶,选一包最好的给他。 袁氏在一旁,用勺子一点点喂乳母怀中的女儿,转头一看,自家老爷对外面的野孩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心中顿时不爽了。 目光扫到那个孩子的脸上,袁氏突然心中一股异样的感觉,焦虑又不安,但搞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莫名其妙的。 “怎么还不出去?!”袁氏语气不善。 云团被吼了一下,战战兢兢低头道歉:“对不起。” 然后蹑手蹑脚出门,将门关上。 江启有些不悦,“你对小孩子这么凶干嘛?” “老爷,妾身还从没见到你对自己女儿笑得这么开心呢?莫不是嫌弃我没有生出来儿子?”袁氏阴阳怪气。 今天云团因为有学堂的哥哥在场,也是男装打扮,所以袁氏将自己那种焦虑不安的感觉,归咎于自己没能生儿子。 “怎么又跟这事扯上了?我不过是觉得那孩子可爱。” 还有一股奇妙的亲切感。 江启很无奈,夫人总是喜怒无常的。 云团退出门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撇撇嘴: “没关系的,卖出花茶就可以啦。” 祖祖说过,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自己的。 “哗啦”一声,楼下突然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 小团子跑到围栏处一看,竟看到了一个熟人。 ——王元。 在庄子上躺了这几个月,王元总算可以出门了。 这一阵子他在庄子上养伤,王夫人补品流水一样地往他这送,今天第一次亮相,几乎快认不出了,又胖了不少。 他听说镇上新开了一个饭馆,好吃得紧,立马就赶来了。一进门,就见到魏离几个人,坐在桌子边兴高采烈地高谈阔论。 两个小厮一进门就开始赶人,将其他在吃饭的客人全都赶了出去:“赶紧走赶紧走!别妨碍我们少爷用饭。” 没一会就走得干干净净,就剩下魏离那一桌。 王元走上前,大手一拍,桌子上的碗盏都跟着震荡,哗啦一声,几个碗就掉到桌子下面,摔成了碎片。 小二赶上来收拾: “哎哟客官,打碎了碗要照价赔偿的……” 王元抬腿一脚,就把小二给踹倒了。 “杂碎!敢让我赔钱!” 小二倒在地上,碎碗片划伤了他的手和小腿,流了好多的血,他却不敢辩驳一句。 这个活计来之不易,要是惹怒了客人,说不定要被主人家撵走的。 “都起开,起开!没看见我们少爷来了吗?”王元身边的小厮大肆驱赶魏离等人。 魏离魏小六等都赶紧退到一边,什么话也不敢说。王元在庄子上就胡作非为、惹是生非,连伯府少爷魏玄都不敢惹他,他们哪敢出头啊? 唯有一个小少年坐着不动。 “起开啊你?耳朵聋啦?” 魏离暗暗给他眼色:快起来吧,这人你惹不起。 言征却似没看见似的,喝完杯中的最后一点茶。 “你叫谁起来?” 第103章 大娃附身 “叫你啊!嘿这小子,是不知道我们少爷的大名是吧?” 小厮撸撸袖子,作势要教训他。 几个暗中保护言征的人,都悄悄握住刀剑。 若是王元手下的小厮动一个手指头,估计就要血溅当场。 “哦?我确实不知道你家少爷什么大名,说说看吧。”言征泰然自若。 “我家少爷,那可是建平伯伯爵夫人的亲侄子。”小厮报出建平伯的名号,想着这小子肯定吓得屁滚尿流了。 在这青云县的地界,还有谁能比建平伯的等级还高些? “建平伯呀,”没想到言征语气平平淡淡的,“就是那个没有实职、靠着祖宗荫庇混日子的建平伯呀。” “你说什么?!”王元怒目圆睁。 “况且你跟建平伯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不过是他那个续弦夫人的亲戚,就这样也敢在我面前逞威风。” 魏离惊呆了,这小子什么来头?竟然不把他们伯爷放在眼里? “臭小子!你又是什么来头?”王元立即替他把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我的来头,你不配知道。”言征目光冷漠。 魏离瞬间变成星星眼:太酷了太帅了,他喜欢! “你找死!”王元一掌拍在言征肩膀上,不远处的护卫刚要抽出刀剑,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喝: “不许动!” 又奶又充满气势。 噔噔噔,云团从楼梯上跑了下来,冲到王元面前,抬头怒气冲冲看着他。 爹娘和爷奶都忙得很,她要帮忙维持秩序。 一米不到的小团子而已,但对上他的目光,王元突然害怕起来。 这鳖孙可不是好人啊,上次直接把他胳膊掰断。 简直就是妖孽啊。 “关,关你什么事?”王元说。 “不许在我家店里闹事!”奶团子双手掐腰,气呼呼地说。 言征被这小奶团逗乐了,小娃娃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少爷,你怕他干啥?”两个小厮十分不解。 王元无语:你这两个蠢货,是不知道他的厉害! 一个小厮直接提溜起云团走向门边,“给爷出去蹦跶去!” “呀!你放我下来!”云团双脚扑腾,却毫无用处。 哎呀,怎么办呀?要被扔出去了。 慌乱之中,云团赶紧默默喊莲莲: “莲莲,莲莲快醒醒,快把我变成大娃。” 然而关键时刻,莲莲好像在睡觉。 这下惨了…… “莲莲!莲莲!”云团大喊起来,试图叫醒莲莲。 脆生生的童声穿透力还挺强,后院摘菜的陈老太一个晃神: 谁叫她小名了? 陈老太闺名陈翠莲,小名正是莲莲。 她有点不放心,丢下菜跑到前面一看,嚯,怎么客人都走了? “莲莲!!”云团用尽力气大喊一声。 “奶来了!放下我团子!”陈老太抬腿要冲过来。 最后一刻,莲莲总算醒了。 颈下玉坠红光一闪,小云团瞬间变成了兔子眼,红了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一股力量涌进身体,云团知道,她变成大娃了。 她手指一用力,就捏得小厮吃痛大呼一声,手一松云团落到了地上,手却没松开小厮的手。 王元看到这一幕,心中默默为小厮祈祷。 陈老太也愣在原地。 “你给我出去蹦跶吧!”云团拽着小厮的胳膊,一个大抡摆,将小厮原地抡了几圈,一松手飞了出去。 “啊——”一个完美抛物线,小厮飞到了大街上。 所在场所有人张大了嘴巴。 这小孩天生神力啊! 陈老太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这是她家柔弱的小团子吗? 解决完这个小厮,云团气势汹汹迈步走向另外一个小厮。 “你你你,你别过来。”小厮举起一个酒瓶子就砸下来。 “小心!”魏离言征并陈老太齐喊。 云团轻易躲过,弯腰抓住对方的腿,直接拖走。 拖到门口,一个大甩,小厮叠罗汉般砸到另一个小厮身上。 言征已经呆住了,这天下真是无奇不有啊。 云团再次回身走到王元面前,他吓得双腿发抖,“你不要过来啊!” “哼,你这么大人了,一点礼貌都不懂,羞死人啦!”云团骂人还奶呼呼的。 王元坐不住,从凳子上滑了下来,手按到了碎碗片上面,瞬间流了满手的血。 “血!我流血了!我要死了!”眼一闭,王元晕了过去。 他这个人,见到别人流血没反应,见到自己流血就要吓晕死过去。 “咦?怎么回事?吓死了?”云团拍拍他的脸。 魏离摸了摸他的脉搏,说道:“晕死过去了。” 云团直接拖到门边。 “都让让!丢死人啦!”云团一个大力,将王元也扔了出去,正好落在两个小厮身边。 言征此时也冒出了星星眼,这小孩软萌可爱,又天生神力,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门外的小厮赶紧爬过去:“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王元幽幽醒转,“快,写信给姑母!” 陈老太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家的小孙孙,可能真是个小神仙转世呢。 但不管是不是小神仙,云团对他们的心是真的,给他们带来好运也是真的,无论别人怎么看她,云团永远是她的宝贝孙女。 想到这里,陈老太赶紧上前,“团团,没事吧?” 这时候云团才觉得力气被抽光了,全身酸酸的,腿软软的,直接倒在奶奶的怀里。 “团子!你咋了?”陈老太吓坏了。 “奶奶,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想睡一觉。”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陈老太嗷的一声就开始哭。 江启在楼上雅间,被楼下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了,出门看,就看到刚才的小童紧闭双眼倒在老妇人怀里。 江启的心一下子就变成了冰块似的,瞬间无法呼吸。 他飞奔下楼,跑过去摸一摸小童的气息和脉搏,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的,他就是睡着了。” 陈老太这才停止哭嚎。 江启也放下心来,他此时才觉得困惑,为何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坠入深渊一般? 好像失去了一切。 明明跟这个小孩子,才刚见第一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04章 交个朋友 云团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就看到面前围了不少人。 大牛、二狗、三羊、魏离、魏小六等人,全都等着她醒来。 “团子,你觉得怎么样?” “我,”云团动了动胳膊腿,都好好的,“我没事呀。” 言征从旁边挤了个脑袋进来: “壮士!” 云团眨了眨眼:“你是谁呀?” 言征一脸崇拜的表情:“我是被那个大胖子欺负的客人呀,可是你救了我呢。” 魏离:“……” 你啥时候被欺负了?不是一副吊炸天的样子吗? “我叫……言征!”言征说着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竟是一块墨玉,上面刻着灵兽麒麟,“这个送给你,交个朋友吧!” 云团撇嘴:“噫,黑乎乎的,我不喜欢这个。” 言征一扬手中折扇,后面的小厮恭恭敬敬捧上来一盘玉佩。 白的、绿的、黄的、粉的、紫的,应有尽有。 众人倒吸一口气。 这是个有钱的主啊。 “你喜欢哪个?或者都送给你,跟我交个朋友吧。”言征一脸希冀。 这个小朋友太可爱了,力气还这么大,以前只从书上见过天生神力的人,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虎背熊腰的模样呢。 没想到出趟门就被他给碰上了,竟然还长得粉粉嫩嫩,可可爱爱。 众目睽睽之下,云团伸手捡了那枚粉色平安扣。 除了白家三兄弟之外的众人:“……” 这小壮士还有一颗粉色少女心呐。 白家三兄弟内心:诸位实在不知,我家云团是个女孩纸呀。 “我喜欢这个。”云团小脸粉嘟嘟,配上粉色玉佩还真挺好看。 “壮士果然与众不同。”言征夸赞,“那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吧?” 云团一边玩平安扣一边点点头,言征高兴极了。 魏小六看着盘子里还剩这么多玉佩,咽了咽口水,说: “言公子,我也想做你的朋友……” 魏离听了直想把他嘴捂上,这小子,真是见钱眼开,走不动道。 “没问题!今天我遇到诸位小兄弟,是咱们的缘分。大家刚才都没吃好,现在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言征折扇一挥,十分豪爽。 小厮自顾自地收起了玉佩,魏小六看得眼巴巴的。 白家人也终于知道,云团不同于常人的一面。 但并没有人因此觉得云团怪异,反而觉得她一定是上天眷顾,给她天生神力,这样在危险的时候,她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经此一闹,江启直接去找了何季炎,一家人带着言征入住了县令府。 言征强烈要求,要在青云镇多待一阵。 他刚交了不少好朋友呢。 整个何府上下跟迎接皇上似的,吴望春赶紧打扫院子,安排仆人,准备饭菜,忙得脚不沾地。 这江大人一家,一声不吭地直接就来了,好多事情都还没准备呢。 京城那边,王夫人接到了侄子的信,气得火冒三丈。 “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上元儿两脚?” “夫人,听说那小儿是何县令的干亲,所以才这么大胆子。” “何县令算什么东西?见到我还不得低头哈腰的,我这就告诉老爷去,我看他这县太爷是不想干了!”王夫人领着乳母去找建平伯。 建平伯听王夫人添油加醋的一番话,也气得七窍生烟。 他一个没有实职的伯爷在京城已经够窝囊的了,怎么一个青云县的县太爷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夫人,你放心,我这就亲自过去,好好治一下那个臭小子的罪!” “老爷,我和你一起去,元儿该吓坏了。” 王夫人不放心伯爷一个人去,要是让他见到了魏玄那小子,父子俩一见面关系缓和,她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反正贵妇圈子也不怎么邀请王氏过去聚会,夫妻两个平时也没事干,便都跑去了庄子上。 饭馆事件之后,王元一直躲在屋里,云团照常跟着三羊去学堂玩耍。 这天,云团刚写完一张大字,然后提着小巧的食盒去找阿玄哥哥。 这段时间因为饭馆开门,她好久没去看望魏玄哥哥了。 自从魏玄在院子里独自上课后,云团经常过来给他送好吃的,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点心,有时候是饭菜。 今日是一份冰粉,也是空间里的种子种出来的,名叫珍珠莲。 本来大牛要把它当做杂草砍了的,但云团记得祖祖用它做过好吃的冰粉,就按照记忆中的方法教给罗惠兰,没想到还真做出了冰粉。 做好的冰粉浇上甜甜的糖水,撒上花生碎、红豆和绿豆,清甜解暑,十分好吃。 奈何就长出了几株,数量不多,要不然就在饭馆里买了。 不过大牛已经收集了种子,准备在他承包的山上开辟一片地专门种珍珠莲。 大上午的,魏玄院子里没什么人,平日里教他的师父都乘凉去了,剩下他一个人在烈日窗前写字。 正午阳光,他才看得清纸面,是练字的最好时机。 魏玄汗如雨下,旁边摆了好几方汗巾,已经湿透了,他不时地看向窗外。 “小哥哥,我这有好吃的。”云团提着小食盒,顶着太阳走来,热得小脸红扑扑的。 终于来了。 魏玄停了笔,一声不响地下了凳子,接过来食盒,一眼瞥见云团腰上挂着的平安扣。 粉色清透,大太阳下他看的格外清晰。 不知道这小弟弟为何偏爱粉色的东西。 他重新回去写字,云团照例在他书房里闲逛。 “你这几天都没来,是去哪了吗?”魏玄冷不丁地问。 “我帮大哥卖东西呢,”小团子十分骄傲,“我还教训了王元那个大坏蛋。” “你又使你的大力气了?”魏玄眉头一皱。 “对呀,这次团团扔了三个人出去呢!”云团歪着脑袋,大眼睛充满神采。 魏玄转过身来,将她脑袋扶正:“你不要在外人面前使用神力了,会很危险的。” “为什么?”云团很不理解,难道大家不喜欢力大无穷的大娃吗? “因为……”魏玄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团子解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而且说不定,会把他当成妖孽。 “因为别人知道你有宝贝,会想抢走你的宝贝。” 云团忽地捂住胸口。会有人想抢走莲莲?那不行,她要保护好莲莲。 “嗯嗯,阿玄哥哥,我记住了,我以后不会在外人面前变身大娃了。”云团认真地说。 魏玄刚想弯起嘴角,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转过身去,专心写字,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忽然“咣当”一声,院门被人踹开,来人嚷嚷着: “白云团是不是在这?跟我们去县令府走一趟!” 第105章 兴师问罪 来人是建平伯府的人,魏玄一眼就认出来。 “你们找他干什么?”魏玄挡在云团面前。 “大少爷,您别插手,这小子打伤了咱们表少爷,伯爷和夫人亲自过来问罪呢。” “是他先打人的,”云团争着说,“他打伤了小二哥哥,还要打来吃饭的客人!” “甭废话,跟我们走!”来人上前拉云团,被魏玄挡住, “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三羊跑回家告诉爹娘,白家人什么也顾不得了,全都跑去了县令府上,但被拦着进不去。 南山跑出来回话:“白大叔你们放心,里面有我们少爷呢,还有县太爷也会护着云团的。” “请你们求求伯爷,有什么错的我们大人担着,云团才四岁,什么都不懂。”白建章求道。 屋里面,王元站在王夫人面前,手包成了粽子。 建平伯对着何季炎大骂一通: “我走之前让你帮忙好生看顾着内侄,你就是这样看顾的?这孩子自从到了这里,伤了好,好了伤,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吧?!” 何大人低声下气:“伯爷息怒,这件事也是事出有因……” “放屁!”王夫人怒道,“还事出有因,元儿不过是伤好了想去吃顿饭而已,就被人直接从店里扔了出来,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谁敢有这样大的胆子,还不是借你的威风?” “而且伯爷,那小子可不寻常,小小年纪竟然能将元儿扔出去,他怎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必然是个妖孽!” “今日你要是不处死那个妖孽,你就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隔壁魏玄和云团在地上跪着。 云团听着这些话,懵懂地看着魏玄,还不懂背后的危险。 而魏玄紧张地攥了攥手,手心里已经冒出了汗。 他要如何才能护住这个小团子呢? 何季炎擦了擦头上的汗:“伯爷,夫人,这里面必然有些误会,云团才四岁而已,怎么能有那么大力气?必定是有人以讹传讹。” “你别跟我打马虎,把那个妖孽领进来,我当面试试他!”王夫人一挥手,下人就提溜着云团进来了,魏玄紧紧跟在后面。 王夫人抽出一根鸡毛掸子,扔到云团面前,“你,将这个折断给我看。” 云团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心中想着魏玄的话,不能让被人抢走莲莲,怯怯地说:“我折不动。” “哟,你还挺会装!” 王夫人使个眼色,身边婆子立即捡起鸡毛掸子往云团身上抽打。 “叫你说谎!叫你说谎!”婆子边抽边骂。 “啊——啊——”云团扑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腿滚着,连连惨叫。 “别打他!”魏玄上前阻止,却被几个下人按住。 何大人心疼不已:“这,这是干什么?” 建平伯冷冷道:“何大人,你休要插手,否则你这乌纱帽,就不要戴了。” 王元又丢过来一根擀面杖似的棍子,跟王夫人说:“姑母,这个他都能折断。” 王夫人便说:“死小子,你要是把这棍子折断了,我才让人不打你,快折!” 打得狠了,云团慌忙抓起来擀面杖用力掰,可她真的掰不动。 “我折不动——”云团哭喊着,她此时确实也折不动,莲莲的法力,不能支持她经常变大娃的。 “住手!”魏玄一口咬在仆人手上,扑到云团身上,将她护住, “他折不动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一个很有爱心的小孩,会心疼他的小弟弟,就像是他的家人一样。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负。 “呸!你说瞎话!他就是有这么大力气,你帮他说瞎话!”王元无限冤屈地喊道。 “老爷啊!你快看啊,这玄哥不护着自己表哥,倒跟外人一起欺负他!他眼里从没有我这个母亲啊!”王夫人捂着脸作痛哭状。 “你这逆子!”建平伯大怒,夺过婆子手中的鸡毛掸子亲自抽魏玄。 “自打你母亲进府,我就没见过你给她什么好脸色!你这畜生,连最基本的孝心都没有,我还指望你什么!” 魏玄护着云团,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逆子!逆子!废材!生你何用?”建平伯边打边骂,完全不顾这些话将对自己儿子造成多大的伤害。 “伯爷!”屋外响起一个男声,是江启江大人走了进来。 建平伯愣了愣,“江兄,你怎么在这?” “告假归家,路过而已。”江启看了看地上两个幼童,心中对建平伯更失望一分。 没想到这人对自己孩子都这么狠心,虎毒还不食子呢。 云团躲在魏玄怀里抹眼泪。 江启看了心中抽了一下。 这孩子,总是莫名地让他心疼。 “既然江兄在这,季炎你也不早说。”建平伯立即丢了鸡毛掸子,面对江启的态度明显缓和起来。 “我不过是私事回乡,不宜声张,所以何大人不说也是情理之中。” 江启说着,看到建平伯使眼色让王氏赶紧带着两个孩子下去。 “前几日听说镇上开了个新的饭馆,叫做什么金葫芦,就去品尝一下,没想到还遇到伯爷的侄子了。” 此言一出,建平伯两夫妇都愣在了原地。 王夫人觉得这江大人和自家老爷交情应该不错,算是个帮手,立即诉苦: “江大人,您是不知道,我那侄子也是慕名而去,没想到被这个臭小子打了一顿,还给扔出店外,态度之恶劣,实在令人发指,我看这个饭馆就该给他关了!” “哦?我怎么听说,当时是令侄先挑衅的一位客人呢?” 王夫人愣了,这江大人的语气怎么不像是帮他们的样子? “怎么会呢?王元这孩子最是知礼了,肯定是那位客人先挑的事。”建平伯笑呵呵道。 “哦,这位客人,据我所知,最是知礼,从不无故挑事,当然也从不怕事。” 建平伯有些不满了,他都这样说了,为何江启还不给他个面子?怎么还有什么人比他侄子面子还大? “既然如此,就请这位客人来,咱们当面对质。” 建平伯往椅子上一坐,一副不怕事的样子。 “可巧,那位客人就在府上。” 江启言毕,屋外进来一个手拿折扇的小公子,小小年纪已可谓面如冠玉,玉树临风。 王夫人看过去,哟,就是这小子?面无二两肉,没福气的长相! 忽地耳边扑通一声,她回头,见自家老爷竟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第106章 小世子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王夫人不解。 江启上前扶起建平伯,朝他使了个眼色,“无妨,必定是天气太热,伯爷有些中暑了。” “对对,有些中暑了。”建平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王元见到言征,立即指着他:“就是他!姑母,这小子不给我让座呜呜呜……” 建平伯赶紧捂住王元的嘴。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王夫人再次愣头愣脑地问。 建平伯眼珠子都要翻出来了。 这两个无知的蠢货,真是要将他害死了! 言征一进来,就看到地上委屈巴巴的云团,收起折扇两步上前: “这是谁打的?” “我让人打的,怎么了?”王夫人说。 言征猛地转过头去,眼睛如鹰一般盯着王氏,那一瞬间王夫人竟感觉到一股惧意。 这九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凌厉威严的目光? 哼,臭小子,还敢跟她吹胡子瞪眼的。 “啪”的一声,王夫人无端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扇懵了。 她茫然回过来头,建平伯正面目狰狞地甩着手。 “你竟然打我?” 还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 “他不就是一个侍郎吗?你怕他干什么?”王夫人指着江大人,满腹委屈,冲口而出。 建平伯恨不得把这婆娘的嘴给缝上。 “我不活了!”王氏发起疯来,往建平伯身上撞去。 建平伯简直焦头烂额,招呼身边婆子,将王氏还有吓哭的王元拉了下去。 “贱内有眼不识泰山,请世……”建平伯看江启朝他看了一眼,立即改口:“请公子原谅。” 言征不理他,只问云团:“怎么不使劲揍他们?” 云团带着傻气说:“我打不过。” 言征叹了口气,觉得应该是家里人教的这小子在外人面前不能使用神力。 “谢谢你。”魏玄说,这个人虽然他不认识,但是感觉父亲好像害怕他。 言征朝他一笑,心想这小子也挺可怜的。 建平伯府嫡长子,天生有眼疾,母亲缠绵病榻多年离世,父亲再娶,视他如外人。 “没事,你叫魏玄是吧?叫我言征就行。” 言征,魏玄脑子里想了想,京城圈子里并没有听说有什么言家呀? 可能这些日子他不在京城,才出现的新贵之家吧。 言征将折扇别在腰上,朝云团伸手:“来,我带你去上药吧。” 云团乖乖跟着他走。 何大人见状,赶紧让人找自己闺女何玉书。 何玉书赶来,看到小团子被人牵着,立即让人接了过来。 “小女子何玉书,是何县令之女,也是云团的姐姐。把她交给我吧,我来给她上药。”何玉书说。 言征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是个稳妥的人,就将云团交给了她。 言征转身回了屋子,一撩衣摆往椅子上一坐,面上一派不符合年龄的潇洒: “我听说,伯爷给自己大舅哥谋了个国子监监丞的差事是吧?” 建平伯立即后背冒汗,拱手道:“不瞒公子,确有其事。” 他靠走关系给王氏的兄长,也就是王元的父亲在京城谋了个闲差,本是个芝麻大小的事情,对方却也一清二楚。 “我倒是觉得,这事还需再议。” 言征突然一本正经起来,看起来严肃得不像个孩子。 “毕竟自家孩子都管教不好,还能管教得好国子监的学生吗?” “唰”的一声,言征撑开折扇,动静将建平伯给吓一跳。 “公子所言极是。”江启接话,建平伯紧跟其后连连称是。 何大人暗暗心惊,这几日江侍郎并未提及这位小公子的身份,眼下看来,真的不一般。 因为有伤,云团暂且被安置在县令府住,白家人进来探望之后,只留下陈老太在这边陪着云团。 魏玄被人送回了庄子上,一直也没等到父亲的道歉,还是李嬷嬷给自己上的药。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咯。”李嬷嬷叹气。 “嬷嬷,我要是没有出生在伯府就好了。” 烛光下的魏玄,眼前一片模糊,脑海里都是白家人对云团的嘘寒问暖。 爷爷奶奶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全都担心地看着他。 如果他生在白家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被包围着? 那一刻,他真的想改姓白了。 “人哪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呢?”李嬷嬷说。 晚上,王夫人顶着一张猪头脸来跟建平伯兴师问罪。 “老爷,我怎么听说我大哥的职位给取消了?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不是你闹的!” “我闹什么了我?打你也打了,为何还要将哥哥的官职给撸掉了?哎哟我不活了!” 王夫人抬胳膊又要哭闹。 建平伯翻个白眼,这个蠢婆娘还是啥都不知道。 “你知道今日那个叫言征的,是什么来历吗?” 王夫人止了哭嚎,懵懂无知:“他不就是跟着江侍郎的一个亲眷吗?说不定也是什么侄子、外甥之类的。” “糊涂!他是贤亲王的世子!”建平伯压低了声音道。 “啊?他就是贤亲王世子?”王夫人震惊地张大了嘴,随即嘴角又放了下去。 “但不是就个小孩子,论起来你还是他长辈呢。” “你简直是无知!”建平伯指着王夫人鼻子,“你可知当今圣上无子?” “圣上年纪已大,子嗣单薄,仅有几个公主平安长大。这些年朝堂上一直说立储的事情,放眼望去,还能立谁?” “你是说?!”王夫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那个叫什么言征的,很有可能是……太子?” “不是很有可能,基本上就是他了。” “咚”的一声,王夫人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天老爷啊,王元这孩子是惹上未来皇帝了?” “这可怎么办啊老爷?王元会不会被处死啊?王家会不会被满门抄斩啊?我们会不会被连累啊?” 一时间王夫人吓得浑身发抖,差点尿了出来。 “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不至于到那个程度。本来他就是改名换姓来的,王元不认识他也理所当然,俗话说不知者无罪。不过你哥哥的官职,怕是无望了。” “哎哟这畜生!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个阎王!”王夫人捋着胸口。 “就你那侄子的性子,早晚酿出大祸。还送去国子监呢,我看就在这庄子上待着算了,省得闯出塌天大祸。” 王夫人面上火辣辣的。 “老爷,你说他一个要立为太子的世子,干嘛改名换姓跟着一个侍郎跑到这里?这不是胡闹吗?” 到处乱跑,差点害得元儿酿成大错。 “这你就不知道了。江侍郎的父亲乃是当今圣上当年做太子时的老师,江侍郎算是跟皇上、贤亲王从小一块长大的。虽然他是个礼部侍郎,但也经常进宫给这些后辈们讲学,说亲切点,世子还要称呼他一声江叔叔呢。” “怪不得,老爷您对一介侍郎这么客气。”王夫人揉揉自己的脸。 “还不仅如此。我早听说皇上与江侍郎私下有个约定,要与他家女儿订婚约。如今皇上没有儿子,以后世子就是他唯一的儿子,那江家的女儿——” “就是未来的皇后?!”王夫人感觉今天的自己格外的聪明。 建平伯点了点头。 第107章 富贵险中求 “老天爷,那江侍郎以后就是国丈了!”王夫人惊呼。 “不错,所以为夫我对他这么客气。” “我的亲娘嘞。”王夫人回想了一下,“可是老爷,我记得那江侍郎的女儿才两岁,和小世子差这么多呢。” “两岁怎么了?皇上有意,她就是皇后。” 王夫人心中转起了心思,“老爷,那你说咱们的女儿能不能当个贵妃啥的?到时候你也是国丈,都不用求那个什么江侍郎了。” 王夫人满眼冒金光,心中想着今天看到的那个世子,真是越看越顺眼,满身的王者之气。 这叫什么来着?不打不相识,他们家跟这个未来的太子还是有缘分的。 “你就别瞎想了,后宫哪是那么容易混的。” 不过建平伯转念捋了捋胡子,心说这还真不一定。 万一女儿真有那福气呢?哎,不管了,以后再说吧,孩子还吃奶呢。 袁氏对言征非常上心。 就因为言征想在青云镇多玩几天,袁氏就决定在县令府上多住几天。 女儿江安隐刚会蹒跚走路,袁氏每天带着女儿在后花园玩耍。 吴望春、吴老夫人并吴沐春总是陪在一旁。 袁氏言笑晏晏,眼神始终不曾在吴沐春身上停留过一瞬。 不管吴沐春多么殷勤地送上水果、茶水、团扇,袁氏始终无动于衷。 每次吴老夫人并吴望春想把话题往亲事上拢,袁氏都不着痕迹地打断。 吴沐春干脆将注意打到江安隐的身上,手拿着网兜和两岁小娃扑蝴蝶玩。 没跑两下,她就大汗淋漓,但小孩子偏偏欢欣鼓舞,为了逗她开心,吴沐春不得不再次跑起来。 真讨厌,这死小孩! 袁氏看得出来她眼中的不乐意,跟身边的侍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看这蝴蝶多美呀。”侍女说。 “这你可要睁大眼了,有可能不是蝴蝶,而是飞蛾。”袁氏笑道。 “飞蛾?奴婢孤陋寡闻,确实分不清。” 袁氏笑道:“有些飞蛾长得确实美丽,跟蝴蝶不相上下,但飞蛾就是飞蛾,见识过蝴蝶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假。” 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吴望春,“何况有些飞蛾,拖着肥胖的身子,还想挤入蝴蝶群中,真是不自量力。” 吴望春顿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远处的吴沐春自然也听到这话了,攥着竹竿狠狠一扑,几只绕花飞舞的蝴蝶被打得晃晃悠悠跌落到花丛中,再也没能飞起来。 “蝴蝶,蝴蝶——”小安隐眼中有些困惑和心疼。 “将小姐抱回来。”袁氏冷冽出声,带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走了,将吴老夫人等人晾在原地。 “娘,你瞅她那样,多高不可攀似的!我哪一点配不上她家兄弟了?” 吴沐春满腹委屈,她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贬低过呢。 她一摔竹竿,捂着脸呜呜呜地哭着跑走了。 “这个侍郎夫人,真是油盐不进,我还以为她多好说话呢!”吴老夫人也是一肚子气。 看她对何老婆子那客气的样,对自己就爱答不理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识货! 吴望春心里也是一股气,都是为了这个心高气傲的妹妹,惹得这位贵夫人生气,她还委屈呢。 吴沐春不管不顾往外跑,一头撞到一个丫鬟身上。 “三小姐,可不能往外走了,今日江侍郎大人到这里来探望云团小姐呢。”丫鬟说。 正因为外男进入内院,这些丫鬟在各处都守住了,以防男女冲撞了。 “侍郎大人?”吴沐春停住了脚步,果然那边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吴沐春赶紧躲到旁边的木槿花后面。 只见江侍郎牵着那男装打扮的小孩的手,小孩手里拿着一只风车,两人走到月洞门处,江侍郎蹲下来温和一笑: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回去好好休息,要记得多吃饭多睡觉,按时上药,身上才能不留疤。”说着摸了摸云团的小脑袋。 “谢谢江叔叔。” 江侍郎起身,朝丫鬟点头示意,然后离去。 吴沐春看得有些呆了,这样风流倜傥、彬彬有礼的江侍郎,竟然娶了袁氏那阴险可恶的母老虎,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怀着刚才被羞辱的愤怒,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里冒了出来。 回到桂香院,吴沐春将心中想法告诉了母亲和姐姐。 “不行!我不同意,这太冒险了!”吴望春极力反对。 吴老夫人却一双黄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跟小女儿想到了一块去。 侍郎大人,侍郎大人,那可是从三品啊,下一步就是三品大员了。 这么高的官职,她这辈子也没见到过。 她女儿要是过去当了平妻,地位不比那什么县令夫人都高多了? 关键是,现在这侍郎夫人没有生儿子! 女儿过去要是第一胎就生了儿子,那就是长子,以后还不稳稳拿捏府里中馈? “闺女,你不知道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第108章 早有准备 江启在县令府上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远离了朝纲,每日除了吟诗作画,就是去街上寻摸一些有趣的玩意,买两份回来,一份给自家女儿,一份给那个受伤的小团子。 建平伯离开后,为了给云团赔礼道歉,奉上了一百两纹银。 但江启没有直接给白家,因为他担心,普通人家见了这些钱财,会生出不好的心思来。 他自己自作主张,将这些钱存入了钱庄。 回头想一想,自己真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这日他从街上买来新出炉的肉馅烧饼,急急忙忙带回府里,正要去云团暂居的院子,却被告知小团子去了别处。 眼生的丫鬟领着他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处独立的木屋。 丫鬟说:“小公子正在里面玩耍呢。” 何大人为了云团以后去学堂方便,交代家中下人在外人面前只称呼云团为小公子。 反正江启一行人也就是暂住几日而已。 江启不疑有他,走了进去,忽然丫鬟从背后将门给掩上了。 江启屋里一瞧,哪有什么孩子的影? 自己是被骗来的。 “开门!”他拍打门窗。 “大人,您耐心在这里等一会,会有人给您开门的。”丫鬟轻笑一声,转身走了。 江启一个文弱书生,凭自己一人之力是出不去的,只好往椅子上一坐,呆坐起来。 县令府后院今日还挺热闹。 一大早上,袁氏突然来了兴致,让吴望春广发门帖,她想邀请几位夫人过来赏荷聊天。 吴望春心怀鬼胎,一直心不在焉。几位女客吃了茶点,她就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大家先回去。 袁氏笑说:“何夫人要是不舒服,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大家聊聊。” 众位女客全都点头称是。这可是侍郎夫人,娘家还是大将军府,谁不借机亲近一二。 吴望春心中打鼓,只希望后院早点成事。 只是这些人在这,要是闹出去,脸面上也不好看。 她心急如焚。 她想着若是小妹成功,以后丈夫在官场上就能更多一份助力,然后稀里糊涂就被母亲和妹妹说服了。 谁不想往上走啊? 但到了眼跟前,她又开始发起慌来。 袁氏问身边侍女:“小姐现在何处?” 侍女答:“小姐在院里玩耍,有专人看护。” 袁氏点点头放了心。 吴望春忍不住问道:“听闻江大人十分疼爱女儿,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探望女儿了?” 袁氏看她一眼,笑道:“那就不知道了,或许跑去哪里风流快活也未知呢。” 吴望春心里怦怦跳,但听到这句话还是放心些。 既然江大人没去看望他女儿,那妹妹那边就十拿九稳了。 忽然一个丫鬟步履匆匆赶过来,吴望春见了心中一喜。 成了! “太太!太太!那边好像有什么人?”丫鬟低头向吴望春禀报。 吴望春心中石头落地,反而不那么担心了,向袁氏说: “我去处理一点琐事。” 袁氏即刻也起身了,“什么琐事?我们坐得也乏了,跟着你一起去看看吧?” “对啊走吧走吧,正好咱们也学习学习江夫人管理中馈的本事。”其他几位夫人纷纷应和。 吴望春心中冷笑,好啊,这是你自找的。 好生请你说亲,你两眼长在头顶上,现在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丢脸,可怪不到我身上。 “既然夫人想走动走动,就一起走走吧。” 吴望春前面领路,后面袁氏并一众女客,莺莺燕燕跟了一路子,很快来到了一处僻静的竹林小屋。 这木屋背靠假山,左右栽种翠竹,正是夏日午睡乘凉的好地方。 “何事惊慌?”吴望春问那个报信的丫头。 丫头回答道:“奴婢刚刚看见,一男一女悄悄走了进去。” 吴望春大怒:“什么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行此等败坏风俗之事?” “进去看看吧,咱们这里也没有未出嫁的小姑娘。”袁氏冷着脸,众人都不敢多话。 “去开门。”吴望春也根本不惧,看就看。 门一开,扑面而来一股香气,两侧竹林清风吹得悬挂的纱帘飞扬,青色纱帘背后,一男一女睡得正香。 看起来女子衣衫不整的,众人都羞得脸红。 “去把他们给我拎起来!”吴望春此时心中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感。 等江侍郎被拎出来的时候,我看你袁霜的脸面还挂得住不? 王嬷嬷一甩胳膊上前,走近两步,突然吓得立在原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怎么了你?”吴望春问。 “里面,里面是……”王嬷嬷说不出来。 “怕什么?!”吴望春瞪她一眼,一撩帘子亲自上前,结果在看清床上人的那一刻,心胆俱裂。 “啊——!你个死狐狸精!” 吴望春扑过去,照着床上的妹妹就厮打起来,恨不得将她头发全都拽下来。 吴沐春被打醒,一脸茫然,“姐姐你打我作甚?” “我打死你这个勾引姐夫的贱货!”吴望春两眼猩红,恨不得吃了自己妹妹。 袁氏啧了一声,其他人全都掩着面偷笑。 此时吴老夫人按照排练好的时间出场,哭嚎着奔进来: “我苦命的女儿啊!就这样被人家占了清白,对方必须负责!” 经过袁氏的时候,她还傲气地翻个白眼。 等一头攮进屋子,看到自己大女儿正揪着小女儿打,旁边何大人睡得脸红扑扑的,吴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袁氏轻笑一声开口:“哟,这小姨子和姐夫,感情还挺深啊,青天白日的就一起睡觉,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是啊是啊。”旁边的几位妇人尴尬得要命,但是侍郎夫人发话,她们不得不接啊。 “老夫人,为了您女儿的清白,这何大人必定是要负责的呀。要我看,干脆两女嫁一夫算了。你这俩女儿,出嫁前做姐妹,出嫁后还是做姐妹,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缘分呢。” 吴望春哭红了双眼,手指着袁氏:“你!你!” 但理智让她没有骂出来。 “何夫人,我知道你难以接受,要是你张不了这个口,我帮你说去。毕竟何大人之前在我家老爷门下办事,这个情分还是有的。” 袁氏温柔一笑,却让人不寒而栗,领着众人出门去,直奔何老夫人的松鹤院。 松鹤院里一派安静祥和。陈老太一边纳鞋底,一边听何老夫人和孙嬷嬷讲话。 孙嬷嬷正在教何老夫人一些大家族的规矩,时不时写上一两笔,何老夫人眯缝着眼睛瞧。 何玉书则在凉亭里坐着看书,旁边两个小童在跟仙鹤玩。 小童正是男装打扮的云团和江大人的两岁女儿江安隐。 江安隐走路不稳,追着仙鹤,没走两步啪嗒摔倒了,冲云团伸着手: “哥哥抱,哥哥抱。” “妹妹!” 云团放下仙鹤的食物,噔噔噔跑过来,将小安隐从地上拉起来,学着自家哥哥的样子,将她拦腰抱起来。 “嘿嘿嘿!”小安隐笑得露出一排小乳牙,吧唧一口亲在云团脸上。 小安隐的贴身丫鬟看得直乐,小姐真是缺个玩伴,从来没玩得这么开心呢。 今日也不知怎的,小姐就是闹着要出院子,一出门就碰到拿着风车、俊俏可爱的小哥哥,闹着要跟人家玩。 瞧这花痴的小模样,以后长大了见到了俊俏公子,可怎么得了哦。 小丫鬟偷偷咬耳朵:“这小公子小小年纪容貌上乘,跟咱们家小姐倒是般配,就是家世低了些。” “你可别瞎想了,咱们小姐,绝不可能嫁入普通人家的。” 何玉书在一旁看着笑,这俩孩子,还真是有缘分,一见面就哥哥妹妹亲得不行。 正笑着,袁氏带人进了门,一眼看到云团正抱着自己女儿亲,心口登时一跳,大怒道: “竖子敢尔!” 第109章 贵圈真乱 袁氏快步上前,一把夺过自己女儿,云团被大力推开,倒在地上。 陈老太风风火火就跑过来了: “你干什么?干嘛推我孙……孙子?!” “瞧瞧你孙子干的好事,小小年纪就轻薄女孩,不成器!”袁氏骂道。 “你不睁眼看看,分明是你家闺女抱着我孙子亲!”陈老太一点不惧。 在她心里,凭她是谁,欺负自己孙女就是不行! 此时小安隐十分配合地哇哇大哭,在母亲怀里使劲挣脱着,伸着胳膊要让云团抱。 袁氏:“……” “看见了吧?你女儿缠着我孙子!” “哥哥,哥哥……我要哥哥……”小安隐哭得委屈极了,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好像跟云团好了八百年,突然被人强行分开似的。 袁氏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在棒打鸳鸯吗? 云团爬起来,将风车递给小安隐,安慰她:“妹妹别哭,哥哥等会找你玩,先回去乖乖睡觉哦。” 小安隐这才止了哭。 袁氏使劲瞪了瞪几个丫鬟,让她们抱着女儿先回去。 小安隐被抱离了院子,眼神还一直盯着云团,真个似“一步三回头,步步为君愁”。 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见了男人忘了娘。 袁氏表示很受伤,很受伤,全身一股无力的感觉。 何老夫人笑着过来:“江夫人过来有事?” 袁氏整顿心情,将刚才竹林小屋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何玉书听了一半赶紧溜了。 “何夫人现在估计难过得不能说话,这事就由我来向您禀报一声了。” 何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最后变得蜡黄,差点晕倒在地。 家门不幸啊! 陈老太搂着云团,一边捂着她耳朵不让听,一边自己恨不得头伸过去听,目光炯炯,聚精会神,生怕漏掉一丝消息。 贵人圈子可真乱啊! “让您见笑了。”何老夫人尴尬地说,送走了袁氏。 这,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情,原以为自己这个儿媳妇是个管家的能手,怎么能出这样的丑事呢? 一通流程走下来,袁氏亲自过来给江启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江启问。 “没什么,就是人家府里闹了点家事,现在没事了。”袁氏说。 “没事的话,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江启看她的眼神中有着探究。 他直觉感到,这事情必然不简单,而且肯定和他相关。 “你不要管就是了。” 江启无语。妻子出身武家,行事有时候非常的独断专行。 晚上,陈老太早早带着云团去偏房休息。 云团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奶奶,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何奶奶看着不开心?” 陈老太叹道:“有钱人也作怪,贪心不足蛇吞象。团子,咱们明天就回家吧,回到咱们的小窝里,安安静静过日子,好不好?” “好!我想爹娘、爷爷还有哥哥了。” 松鹤院正房里,何大人已经清醒了,正跪在老夫人面前。 在他后面,跪着吴望春、吴沐春,吴老夫人捂着脸在一旁坐着哭。 一番哭诉之后,何老夫人感觉,可能自己儿子被人算计了。 是被自己人算计,还是被外人算计?目前来看,何老夫人偏向于被外人算计了。 这吴沐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江侍郎在府上的时候出幺蛾子,这不是自毁名声吗? “你这么大人了,还能被人算计,是不是昏了头了?”何老夫人对儿子说。 何大人满面羞愧,他都当人父亲了。 “你是忘了我一直教你的,要步步小心,万事要防微杜渐。”何老夫人说得心酸。 他们这样的人家没有根基,要是再不多加小心,怎么在官场上混啊? 孙嬷嬷默默给自家老夫人点赞,这个“防微杜渐”,还是她新近学的成语呢。 何大人“咚”的一声磕在地上:“儿子惭愧!” “亲家,事已至此,你看要不就让季炎把沐春娶了吧。”吴老夫人踌躇半天说道。 “你休想!”吴望春吼道。 “望春啊,你妹妹就是做个妾,你不容容她,难道要逼死她吗?她名声已经毁了,不嫁给季炎,就只能去当尼姑了!” “她死不死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要塞给我?我也是你闺女,你心里有没有为我考虑一点?”吴望春声泪俱下。 吴沐春整个人到现在都是傻的,她明明是去找江侍郎,怎么醒来躺在姐夫身边? 必定是袁氏设计陷害她! 这计划本来天衣无缝,袁氏怎么会提前知道? 听到姐姐这狠心的话,她抽噎的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姐姐,我就算贪慕,贪慕权贵,也从来没有,想过沾染姐夫的。” “她是你亲妹妹啊。要我说你嫉妒心也太强了,和季炎成亲十几年,他一个妾都没有,你享了这些好日子,就不能给你亲妹一条生路吗?”吴老夫人道。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我早说这条路不行,你们非要说什么沐春做了侍郎大人的平妻,以后季炎就官运亨通了。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们自己不要脸就算了,凭什么带累我?” 话毕,何大人早一个大巴掌扇过来,打得吴望春魂飞天外。 成亲以来,丈夫可从未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你还有没有廉耻心!算计到江大人、算计到自己夫君头上来了?!” 何大人今天也是过山车一般,感觉人生直接跌入低谷。 “老爷,我也是为了你考虑啊!”吴望春哭道。 “为了我?为了我你就帮着妹妹做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你分明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何大人一甩袖子,跪倒在何老夫人面前。 “儿子有罪,请母亲责罚!” 何老夫人长叹一声。 “亲家,收拾收拾,送你家姑娘去庵子里吧。” 吴沐春瘫倒在地上。 “这可不行啊!你儿子占了便宜,凭啥把我闺女送去尼姑庵里?!”吴老夫人大喊。 “若不送去,你就自己带回家去,反正我家你是别想待了,你吴家的女儿,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你何家就不负责了?”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清楚。我儿子被人下套,对你女儿什么也没做,是你女儿怀着歹心,自作自受。”何老夫人冷冷道。 “这样的女儿家,是不可能进我家门的!我自己还有孙女干孙女呢!” 吴望春擦擦眼泪,关键时刻,自家婆婆还是站在自己这边,她当初真是瞎了眼,对亲娘这么好,却被反咬一口。 她松了一口气,赶紧爬起来要去搀扶何老夫人,却被她一把甩开: “你还愣着作甚?和你妹妹一块去庵子里待着去吧!” 第110章 送去庵堂 吴望春大惊! “娘!娘,我是无辜的呀。” “你可不无辜,你和你娘你妹妹里应外合,光想着自己得利,将屎盆子往我儿子头上扣,你也太自私了些!” “我以前真是看错了你!” 何老夫人心中一直对出身管家的儿媳妇怀有一丝敬畏,一直害怕自己在她面前出丑给儿子丢脸。 但现在,她明白了,一个人的德行,跟他的出身,没有多大关系。 吴望春哑口无言。 “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放心把孙女交给你带。你去庙里待着吧,啥时候想明白了,啥时候再出来。” 孙嬷嬷暗暗给自家老夫人竖个大拇哥,真威武霸气,颇有高门大户老太君的作风,不枉她这段时间的教导。 “老爷,老爷,我不能去庵子啊!”吴望春向丈夫求救。 “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何大人也不再看她一眼。 门外偷听的小丫鬟莹莹,跟过年似的,开心坏了。 真好真好,自己都没出手,他们自己闹起来了。 只是这何大人一点没受影响,承担后果的都是女人。 呸!败类! 第二日一大早,府内就收拾东西催促吴氏母女上路了。 吴望春和吴沐春被送去了郊外的尼姑庵,吴老夫人则被送回吴家。 临行前,吴老夫人偷偷安慰小女儿吴沐春:“别哭,先跟着你姐姐去庵子里住一段时间,对外就说你陪你姐姐去还愿的,等风头过了,你姐姐被接回府里,我就去接你回来,再找个好人家,一样的。” “娘,那我跟姐姐去了,你要记得来接我。”吴沐春依依不舍。 “放心去吧,没事的,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吴老夫人说着,偷偷往女儿包裹里塞吃食,“路上吃。” 小闺女嘴馋啊,到庵堂就只能清汤寡水地吃了。 吴沐春委委屈屈地去了。 姓吴的都不在了,吴艳秋自然也要跟着回家。临行之前,她偷偷去了趟袁氏客居的院子。 “夫人能谋善断,机智果决,艳秋十分钦佩。”吴艳秋跪在地上,向袁氏叩首。 “多亏了你了,要不然我就多了一桩糟心事。”袁氏客气地让她起身。 “夫人,我就要跟着母亲回去了……”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必然会办到。你先回府好生待嫁,以后有你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袁氏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温柔。 “谢夫人。” 吴艳秋现在才看清楚这位将门之后,做事有多么狠辣果决,刀口毫不犹豫地劈向举刀之人。 本以为她只会护住江侍郎,没想到把何季炎给弄进去了,又狠又有手段。 吴艳秋走之后,袁氏跟身边人吩咐: “找个机会,让吴沐春‘自尽’而亡。” 那语气就像是,今天出门买点青菜一样。 “小姐,是不是太过了点?会不会引起什么麻烦?” “麻烦?我怕麻烦吗?敢肖想江郎的人,都得死!”袁氏眼神射出凶光。 都得死,没有例外。 侍女看得心惊,默默应下: “是。这个吴艳秋,小姐当真要给她找一门光耀门楣的亲事?” “吴家没一个好东西。我记得兵部侍郎齐家不是有个小儿子?”袁氏不耐烦地泼了一盅茶。 “奴婢明白了。” 侍女走后,江启匆匆走了进来,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陌生。 这时他也早清楚了府里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在别人家里,我能做什么呢?有些人自作孽,老爷你不必忧心。”袁氏也懒得解释。 “你若没有做什么,为何要提前将我关起来?” 江启的声线很清朗,从容不迫,不慌不忙,问出的问题却让你无法回避,无所遁形。 袁霜沉默了一瞬,似乎在回忆什么,“你总是喜欢这样质问我。” 就像当年,他抱着那个女人的尸身,看向她的目光那样冷、那么恨,没有一丝感情,问出的话似乎带着寒气。 当时她的心像是冰晶一样倏然碎裂。当所有幻想、所有温情化为泡影,眼前就只剩下了一个冷冰冰的人。 好,就算是座冰山,她也要,何况还是个冰山美人。 她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我只是在保护你。”她说。 夫妻两个对视着,忽而乳母焦急地抱着小安隐过来:“夫人,小姐一直哭个不停。” 第111章 缺个男童 何老夫人送完这一大家子,府里一下子清净许多。 何景新在庄子上还不知道自己母亲被送走了呢。 而何玉书,算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闷在房间里哭了好久,最后还是狠心将母亲送走。 她知道,祖母在保全他们家的名声,保全她的未来。 以后这府上,真的只能靠老夫人做主了。 陈老太见何老夫人忙完了,领着云团过来辞谢。 “这就要走了?” “是啊,家里马上要农忙了,走不开。”陈老太道。 云团恭恭敬敬给何老夫人磕了头,祖孙俩正要走的时候,袁氏抱着哭鼻子的女儿小安隐过来了。 小安隐一见到云团哥哥,挣着要下地找哥哥玩,跑到哥哥身边,头靠在哥哥胸前,两只小手抓着哥哥的衣服,立马不哭了,乖巧得跟个鹌鹑似的。 小安隐闭眼贴着哥哥:再也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袁氏看了气得心肝疼。 自己辛辛苦苦养了两年的宝贝女儿,就见了人家一面,心就飞走了。 陈老太笑呵呵:“这俩孩子从小就亲。” 袁氏眼睛都要翻抽筋了。 谁跟你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配得上我家女儿吗? 云团轻轻抱住小安隐,“妹妹,我要回家了。” 小安隐还不太明白,咿呀道:“哥哥玩,哥哥玩。” 袁氏喝口茶,说:“今天来这里呢,我是有个想法。” 何老夫人还有陈老太都看着她,等着听她的想法。 袁氏继续说:“我家姑娘这么喜欢你家的孙子,我看一刻也离不开,不如将你家孙子卖给我,我放在我姑娘身边,当个小厮……” “噫!你想的美!”陈老太直接站起来。 袁氏横眉冷对:这不知死活的老妇,竟敢这样跟她说话! “我家宝贝孙子给你家当奴才,那不成!”陈老太抱起来云团就要走。 “我绝对不会亏待他,把他当亲生儿子看……” 眼看女儿瘪瘪嘴又要哭,袁氏只好拉下面子请求。 “我听你放屁!” “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买下他!”袁氏再出绝招。 “一万两都不行!金山银山都不行!”陈老太抱着云团跑得飞快,生怕下一刻孙女就被抢跑了。 小安隐看着哥哥被抱走,哇哇大哭,袁氏反而心中畅快了点。 这小子要真是被安排在女儿身边,说不定女儿心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娘的位置了。 这种臭小子,连给她女儿当马夫都不配。 小孩子没啥记性,过两天就忘了,袁氏抱起女儿哄。 只是没想到啊,小安隐足足哭了三日。 陈老太抱着云团出了门,恰巧门前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陈老太诧异:“哟,你爹弄个这么好的马车来接咱俩啊?” 话音刚落,一个十七八岁公子哥掀开窗帘露出头来,面容有些苍白,神情有些倦怠,手指很细,隐隐透着青色的经脉。 他一眼看到陈老太怀中的云团,忽地就露出一股精光,热情地同陈老太打招呼: “老太太,您是何府的亲戚?” “是,来看看老姐姐。你是来干嘛的呀?”陈老太也客套地问话。 老太太就是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三四岁,都能聊上两句。 “我今日是来相看的,在外等了半天了……”少年说到此处有些害羞。 “哦,原来是胡员外家的呀。”陈老太很爱八卦,知道前一阵子吴太太安排自家妹子和胡员外家的相看呢。 “甭来了,回去吧,吴家的姑娘回自己家去了。”陈老太说着,白建章架着牛车赶来了。 “爹爹!”云团声音清脆又绵软,听得少年心痒痒。 “哟,你爹来接咱了,还是自家的牛车舒服啊。”陈老太抱着云团坐了上去,白建章很贴心地撑了个伞给奶俩挡太阳。 马车上的公子看着那小娃上了车,慢慢走远。 “去查一查这个小娃娃,爹的寿辰快到了,正好缺个品相好的男童。” “是。” 少年公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尖尖的小白牙。 第112章 庵堂惨案 没过多久,吴沐春就被发现在庵子里“上吊而亡”。 尸身被运回了吴家,吴老夫人震惊地看着前几天还活泼乱动的女儿,现在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面前。 苍白的脖子上一圈青紫红痕,触目惊心。 她白白胖胖的女儿啊,之前还说要减肥,要找个好人家呢。 她还说,过一阵子就去接她回来。 她怎么会想不开呢?! “我的沐春啊!!!我的儿啊!你不是等我去接你的吗?你怎么……我是作了什么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吴老夫人几乎将嗓子喊哑,然而无论喊多大声,她那个娇惯长大、能吃爱睡的女儿也回不来了。 “我不该!我不该!”吴老夫人忽地扇起自己大耳刮子,几个仆人急忙按住她。 吴艳秋在房中得知三妹的死讯,惊得绣花针直接刺入指尖。 她双手发颤,脑中思绪纷乱。 那没心没肺的三妹会自尽?她绝不相信。 很有可能,是那个人的手笔。 她真是低估了她,自己简直是与虎谋皮,所幸现在全身而退。 然而吴家还没悲痛几天,又接到了京城兵部侍郎家的求亲帖,点名是二小姐,吴老爷高兴得差点晕厥过去。 自此吴艳秋就和姨娘老老实实在家备嫁,准备风光嫁入京城。 至于三妹,只能说自作自受了。 吴老夫人知道消息后,扯乱了头发,跑掉了鞋子,在吴艳秋门前破口大骂: “你个残害姐妹的浪蹄子!你害了你两个姐妹,踩着沐春的尸体上位啊你个心狠手辣的,你以为你就攀上高枝了?你等着吧,有你受的!你会遭报应的!” 然而这些都跟葫芦村的白家毫不相干了。 云团回到家中后,家里人给她办了个接风宴,陈老太抱着云团跨火盆,抽柳枝,祛除邪祟,迎接福运。 “妹妹,你不在家的这几天,我好想你呀。”三羊搂着云团说道。 自从家里开始忙活饭馆的事情,云团就被三羊带着,几乎形影不离,这几天忽地不在身边,三羊都有些不适应了。 “噫,你也想,她也想,你们都不知道,江大人那个小女儿,搂着咱团子的手都不愿放。”陈老太笑道。 “咱家团子是个香饽饽呀。”白老头说。 “团子来,二哥给你买的。”二狗将云团拉过去,从背后拿出来一个—— 空竹。 对,就是用鞭子抽的空竹,转起来会呜呜地响。 “团子,你练习用鞭子抽空竹,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用小皮鞭抽他。” “哇!”云团兴奋得小脚直跳,这个她真的喜欢! “来团子,大哥也给你做了好玩的,你看这是什么?”大牛扯开一块布,一排形态各异的不倒翁出现在眼前。 它们有的戴朵花,有的举着刀,有的拿着扇,还有的闭着眼睛在睡觉。 “哇哦——”云团跑过去,小手一抚,一排不倒翁就左右摇摆起来,好像在跳舞,看得人心情都好了。 “哈哈哈,真好玩!谢谢大哥,谢谢二哥!” “大哥,这是你自己做的吗?”二狗惊讶地问。 “是呀。” “你真牛。”二狗衷心赞叹。 三羊咳嗽一声,郑重地从荷包里掏出来一枚印章。 “团子,看,这是三哥给你的礼物。” 云团接过来,是一枚木质印章,上面刻着“喜乐团团”,三哥还给她刻了花边,右上角一朵云纹,右下角一朵小花。 “夫子让我们每个人都刻了印章了,你不在,三哥也给你弄了印章,以后这就是你的专属印章啦。” “谢谢三哥,团团今天收到好多礼物呀!”云团一手抱着空竹,一手拿着印章,身边站着不倒翁,今天真是赚得盆满钵满。 “我也有印章!”二狗摸出来当初袁泗叔送给他的印章,四兄妹聚在一起比对。 “刻的是啥?日什么金?”大牛二狗都挠挠脑袋,他们认的字还很少。 “日进斗金。”云团道。 “好!我喜欢这个章!”二狗连忙宝贝地收起来。 “小妹,你真聪明,在学堂里天天睡觉也能学认字。”三羊给团团竖个大拇哥。 “嘻嘻嘻!”云团被夸得笑起来,忽然她好像想起来什么,问道: “我们都有印章了,就大哥没有了。大哥想要什么样的印章呀?” 大牛认真想了想:“我想刻个‘五谷丰登’。”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吃不完的粮食,全天下所有人都能吃上饱饭,饿肚子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好!大哥,我帮你刻。”三羊应承下来。 “瞧这兄妹几个,亲香的,一刻也分不开。”罗惠兰一边做饭,一边和白建章絮叨。 白建章看着四个孩子,总算放下心来。这一阵子女儿在别人家,他睡觉都不踏实。 他要努力赚钱啊,以后盖大房子,尽力给女儿儿子提供最好的生活,让他们快乐无忧地长大。 不一会,饭菜端上桌,今天十分丰盛,全都是云团爱吃的,小鸡炖蘑菇、蒸蛋羹、红烧排骨、丝瓜豆腐汤等。 热腾腾饭菜刚上桌子,外面袁泗叔嚷嚷叫着来了: “白大哥!白大嫂!快出来,我路上捡了个人,说是来找你的。” 白建章放下筷子出来,就见到袁泗从马上抱下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头发乱得像个鸡窝,两只光脚糊的都是泥巴,像是逃难过来的,脏得认不出来样子。 “这是谁啊?”罗惠兰认不出来,这女子怎么会来找自己丈夫? 第113章 小姑 白建章上前拨开那女子的头发,看到那女子面目的一瞬间,他惊呼出声: “二姐!” 二姐?罗惠兰震惊了。 白建章两个姐姐出嫁早,罗惠兰嫁进来之前,两个姐姐都嫁出去了。 白家二姐出嫁没多久,就跟着婆家搬迁到外地,很远,十几年都没回来过一趟,因此罗惠兰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只记得二姐嫁的人家好像还不错?但是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陈老太和白老头闻声跑了出来,一眼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二女儿,都失声痛哭起来。 “小珍呐,你咋弄成这样了?” 袁泗叔安慰二老:“叔婶子别哭了,她估计是饿过劲了,赶紧抬进去喂点水,就能醒。” 罗惠兰就帮着公婆将二姑姐弄进旁边空着的屋子,喂了水,烧了水,和陈老太一起将白小珍脸、手还有脚都简单洗了洗。 过半晌,白小珍终于醒了过来。 “娘,爹,弟弟,我是在做梦吗?”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满腹万千话语,一时都讲不出来。 “不是做梦,孩子,来,喝点白米粥,咱歇息好了再说。”白老头擦擦眼泪,亲自捧着粥碗喂闺女。 十几年没见了,好好的闺女,变成了这个样子,当爹的心如刀绞。 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来到了亲人身边,白小珍吃了粥,感觉恢复了点力气,就从床上挣扎着下来,不顾身上的伤痕,跪在爹娘面前。 “小珍,这是干啥?你快起来躺着啊。”陈老太道。 “求爹娘,救救我孩子吧!” “孩子?这是咋了?” “我孩子,被她爹……呜呜呜”白小珍捂着脸痛哭起来。 “咋了,孩子咋了呀?” “是我没用啊!”白小珍伸手要打自己脸,被罗惠兰给拦着。 “二姐,你快说,孩子怎么了?”她也是当娘的,听不得孩子受罪。 “孩子被她爹,给卖了!” 白老头一阵头晕。 “卖哪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没有钱,刘志武一家一文钱也不给我,我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人牙子拖走……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只能来找你们了……” “卖多久了?”陈老太问。 “我,我跑到白家村,打听到你们迁到这里来了,又跑来这里,也要过去两个月了……”白小珍绝望地哭着。 两个月?两个月孩子不知道给运到哪去了呢?这上哪找去啊? 屋外的四个小萝卜头排排站偷听,个个一脸严肃又悲戚,这表姐真可怜啊,被亲爹给卖了。 “大哥,被卖了会怎么样?”云团问。 “可能会送进大户人家当丫鬟。”大牛想了想说。 “噫!那都算好的了,说不定送进青楼里。”二狗说,然后发觉妹妹还在,赶紧捂了嘴巴。 “有可能卖给娶不到媳妇的老男人。”三羊补充了一句,大牛二狗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这些对于云团来说,还不太能懂,但她知道,离开家人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晚上,休息过来的白小珍,洗了澡,换上了罗惠兰的衣服,看到弟弟家四个孩子,眼一红又哭了起来。 “我没福气,命里头就桂丫一个闺女……” 白小珍跟爹娘讲起了这些年的遭遇。 她嫁到刘家不久后,因为水灾,刘家举家搬迁,她也跟娘家断了联系。 早几年,她未能生育,婆婆对她动辄打骂,丈夫也不管不问。 后来终于生了桂丫,她想着自己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结果婆婆也不满意,嫌弃是个孙女。 桂丫生下来就跟她一起受苦,会走路就被奶奶使唤干活,三四岁时候做饭洗衣已经十分熟练了。 后来她又怀上了几次,但因为干活太累身体太虚,都没能保下来。 桂丫跟着她没享过一天福,刚满十二,就被她爹换成了二两银子。 “一个丫头,以后出嫁不一定能有二两的彩礼钱呢,你还哭?养她恁么大,尽够了。”她婆婆说。 “娘!你要卖,把我卖了吧,别卖桂丫,她是你亲孙女呀!我姓白,是外姓人,你卖我吧!”白小珍跪在地上求。 “你?你一个半老徐娘,谁要你?”婆婆顺嘴说了出来。 白小珍听了,霎时神魂俱散。 半老徐娘不要,要十二岁的小姑娘,这是要卖到什么地方? “娘!你把桂丫卖到哪里去了?” 婆婆不耐烦,将她轰出去:“别问了,桂丫享福去了!你别在这烦我,快去干活去,以后做饭洗衣还有地里的活,你都要干。” 想着女儿被拉走时哭喊着:“娘!娘!我不走!”白小珍就心如针扎,思前想后,她痛下决心—— 她要救女儿回来! 不管有多难,她一定要救女儿回来,她的桂丫肯定在等着她呢! 于是她趁着黑夜,怀揣了几个馒头,一个人偷跑了出来,跑回白家村,却发现娘家早就搬走了。 万念俱灰的时候,有人跟她说白家搬迁到了青云县的葫芦村,她又一个人摸了过来。 路上睡草垛、乞讨要饭、吃树皮草根,这都算好的。不幸的是被人贩子捉了,拼尽全力、遍体鳞伤逃了出来。 她能坚持到现在,全靠桂丫支撑着——她不能倒下,她要救女儿。 女儿就是她的命! “唉!早知道亲家这个样子,我怎么也不会把闺女给他家!”陈老太后悔万分。 屋外的袁泗叔实在听不下去了,卖自己亲闺女,这是什么爹? 他走进来道:“二姐别担心,我常年四处行走,认识不少人脉,你跟我详细说说,我立即着人去打听。” 白小珍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跪下就磕头:“真的?要是能找到我女儿,我给你当牛做马都成!” 罗惠兰赶紧扶起来白小珍:“先别说这些了,二姐,你休息着,好好想想,明儿个一早,让章子和他袁叔一起去,总能找到的。” 白小珍感激涕零,感觉自己这根浮萍,终于也有依靠了。 第114章 符纸和大蒜 第二天一大早,白建章就出门去镇上安排了。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他要提前安排好店里。 “弟妹,咱家开了个饭馆?”白小珍吃惊地问。 “是呀,我还是里面的大厨呢。”罗惠兰说。 “咱家啥时候过恁好了?” 白小珍记忆中,因为连年水灾,白家穷得揭不开锅,怎么到了这边一下子就变这么富裕了? “也是咱们家遇到贵人了,这饭馆是跟别人家一起开的。” 罗惠兰张罗好早饭,四个孩子吃了,今天一起去学堂。 “咱家孩子还上学?!”白小珍更震惊了。 上学堂,那简直是烧钱啊,她想也不敢想。 “托贵人的福,送孩子去认几个字。”罗惠兰没提云团,经历上一次的事情后,她觉得女儿越低调越好,省得招惹麻烦。 白小珍看到弟弟家过得这么好,不禁有些踌躇起来,怕自己这个外嫁的女儿拖累娘家: “弟妹,我来真是给你家添乱了……” “二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罗惠兰拍了拍小珍的肩膀,“你就踏实在这住着,正好我忙店里,咱娘一个人操持家务,你来还能帮她。你放心吧,大牛他爹肯定把桂丫找回来。” 云团背着小书袋,走之前过来拉住小姑姑的手: “小姑姑,你放心吧,表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白小珍感动得要哭。 二狗道:“小姑,你放心吧,我妹嘴可灵光了,她说表姐能回来,肯定就能回来。” “好,好孩子,姑姑谢谢你们。快读书去吧,小姑在家帮你奶奶干活。” 四兄妹高高兴兴去学堂,在庄子门口分了手。大牛二狗去庄子边上的普通课室,三羊和云团则去庄子里面的学堂。 即将入秋,今日天气还算清爽,但小胖子王元一早就热得不行。 他在院子里休养几个月,十分不习惯早起上课。 两个小厮,身上背着大蒜,一个给他撑伞,一个给他扇风,前呼后拥伺候他去学堂。 魏小六和几个书生边走边说着什么,没注意侧面走来的王元,撞了上去,王元本就烦躁,把嘴一龇: “没长眼呐!” 几人立即道歉,退到一边等王元过去。 王元一见到魏小六就想到那天被云团扔出饭馆的门,这令人羞耻的事情,竟然被这些不入流的臭要饭的看到,恼羞成怒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给我揍他们!” 两个小厮立即上前拿脚踹。 “臭要饭的,看着就烦。”王元啐道。 “你说谁是要饭的?”魏小六等人被这话刺到了。 “就是你们!你们不都是靠跟伯府要饭活着?给我打!”王元不屑道。 魏小六等人慌忙躲闪,忽然看到云团跟着三羊从角门进来。 救星来了! “团团,救我!”魏小六直接躲到云团身后,小厮追赶而至,正对上四岁小童清澈无害的目光。 他们却快要吓尿了。 清澈的目光,加上恐怖的力气…… “妖……妖孽……少爷!那个妖孽来了!” 小厮哆哆嗦嗦躲到王元身后,拿着书袋、扇子挡在自己面前,好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快!拿出来咱们准备好的东西。”王元两股战战,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沓—— 一沓符纸…… 小厮跟着也掏出来,主仆几个现在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带着符纸。 云团回头问:“小六哥,他们又欺负你了?” 魏小六正吃惊地看着王元手中的符纸,闻言低头,换上委屈的表情: “嗯!” “别怕,跟我来。”小团子小手一挥,扭着小胖腿,朝王元走来。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王元吓得后退。 “你——”云团刚一张嘴,“啪”的一下,额头上被贴了一张黄纸。 她眼睛呈对鸡眼样子盯着黄纸看了看,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噫,还怪难闻的。 “莲莲,这是什么?”她站在原地和莲莲“讨教”起来。 莲莲:…… 啊那什么,四岁孩子就是爱问问题的。 王元看云团愣住了,以为他真的被镇住了,催促小厮: “快!镇住了,多贴几张。” “你们干什么?”三羊看他们欺负妹妹,伸手将云团脑袋上的符纸揭了下来,云团果然跟着动了动。 “唉!别动,你弟是妖怪,要镇着!”王元离得远远地喊。 “呸!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三羊大骂,颇有陈老太的风姿。 “快拦住他!”王元示意小厮,一个小厮就上前抱住三羊,另一个眼疾手快地往云团脖子上套了一圈大蒜,足足有十几斤。 “哎哟,好重!”云团被压得一个屁股墩坐到地上。 “王元!我要告诉夫子!团子,快把大蒜拿下来。”三羊隔空指挥。 云团那个费力啊,小胳膊怎么举也举不起来大蒜,这大蒜一个都有她小拳头大小了。 魏小六愣住了:他不是大力士吗?怎么大蒜都举不起来了? 王元哈哈大笑:“你们看吧,他就是妖怪,被大蒜镇住了,使不出来妖力了!” 费了半天劲,云团干脆往后一躺,直接睡在地上:“累死我了。” 闭上眼睛,太阳光还是有些亮,忽然来了一片乌云,挡住了阳光。 云团睁开眼,看到了送她玉佩的言征,“小哥哥?” 言征看了看躺在地上摆烂的云团,再扫视一圈,问道:“你们又欺负他了?” 王元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没有!我只是用大蒜镇住他的妖力。” 言征伸手摘掉了压在云团身上的大蒜,锐利的眼神扫视一圈,最后定在王元身上,以一种不容抗辩的语气道: “白云团,不是妖孽,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云团才终于爬了起来,“言征哥哥,谢谢你帮我呀。” “不客气,今天我来庄子上听听课。小壮士,带路吧。” 王元那个痛心啊,这小妖精就是用美貌迷惑他人! 然而此时他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因为一个他打不过,一个他不敢打…… 言征折扇一打,由云团领着走去了学堂。 何景新因为家里有点事,跟先生告了假,正好座位空着,言征就坐了过去。 魏夫子给这些学生讲的课他都学过,今日过来,也是特意来看看小壮士的。 因为明日,他就要跟着江侍郎离开了。 云团没有座位,她很自觉地背着书袋到了学堂后面的小隔间。 言征很奇怪,问三羊:“怎么你弟弟不用上课的吗?” 三羊说:“我弟来就是睡觉的。” 言征:…… “哎呀——” 隔间后面忽地传来云团的惊叫声。 第115章 能人异士 “怎么了?怎么了?”小书生们一窝蜂地涌进了小隔间,言征和三羊打头阵。 只见云团两手抓着裤子,委屈巴巴站在他们面前。 “团子,你咋了?”三羊问。 云团转头将屁股对着他们,上面糊了一团血迹。 “啊,你屁股怎么破了?”三羊都要哭了,妹妹屁股怎么被扎破了?还流了这么多血?呜呜呜。 “啊我知道,这叫‘月信’,就是屁股会流血,是正常的。”一个小书生说。 言征:??? “你懂的可真多啊?为啥叫月信啊?”另外几个一脸求知若渴的神情。 “就是……每个月屁股都会,嗯流血。”那个小书生信誓旦旦地说。 “啊?那为啥我们没有啊?是不是生病了呀?” “有的早有的晚,可能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吧。” 言征实在听不下去了:“别瞎说了!男孩子是不会有月信的。” 这群小书呆子,真是……孤陋寡闻! 三羊一脸惊惶:“啊?那女孩子就会有了?” 言征:“女孩子这么小年纪也不会有。云团,你这在哪里弄的?” 云团指了指软榻上,众人这才发现,那上面不知啥时候泼了一滩血,血糊糊的一片,腥气扑鼻而来。 “呕~”几个心理脆弱的当场就要呕吐。 云团就是翻身上榻准备睡觉,结果坐了一屁股。 “杀人啦——”魏小六嚎叫起来。 魏离捂住他的嘴巴,“叫什么?这是鸡血,不是人血。” 魏小六一噎,“这你都闻得出来?” “我确实有这个本事。”魏离自信地抱住双臂。 人群后面的王元,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又怎么了?”魏夫子抱着书本走了进来,看到一群学生聚集在小隔间门口。 云团听闻夫子来了,小手往榻上一按,再往脸上一糊,然后瘪嘴哭起来: “夫子——呜呜呜”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伸着血手扒拉人群,要去找夫子。 “噫——”小书生们都对那血糊糊的小手避之唯恐不及。 言征被这操作整懵了。 人群分开,魏夫子见到云团糊的一脸血,心里咯噔一下: “哎哟团子啊,这是怎么弄的?快请大夫!” “夫子,有人欺负我……”云团告状。 “啊?这里都是你师兄,竟然还欺负你。谁干的?主动站出来!”魏夫子气愤不已。 这小团子听话乖巧,又有孝心,每次来都给他带好吃好喝的,简直比他亲孙子还贴心,他绝对不能容忍这群臭小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云团。 没有人敢站出来。 魏小六愤愤不平:“夫子,阿狸说了,这是鸡血,肯定是有人故意泼到这里吓唬团子的。” 魏夫子:“哦?是鸡血?那我就放心了。但是,谁干的?也太缺德了,主动站出来,夫子我就轻罚!” 还是没有人站出来。 沉默一瞬后,魏离站了出来。 “竟然是你——”魏夫子胡子刚吹起来, “夫子,不是我,但我可以找出来嫌犯。” 魏夫子的胡子又落了下去,“好,你来试试。” 于是魏离撸起袖子,让在场所有人站成一排,他挨个—— 闻。 对,用鼻子闻。 魏夫子看得迷惑,“他这是干什么?怎可如此轻薄同窗??” 魏小六赶紧解释:“不是的夫子,你不知道,阿狸的鼻子可灵了,他能闻得出来是人血还是鸡血。” 魏夫子:……这什么技能啊? 闻了一个又一个,魏离什么也没发现,等到了魏威的时候,他皱起眉头:“你几天没洗澡了?” 魏威五官立即乱动起来:“什么?我有味道吗?怎么可能?我昨天才在河里洗的澡……” 魏离越过他继续闻。 闻了一圈,就连嫌疑最大的王元身上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别装了,你能闻出来什么?”王元嘲笑魏离,“夫子,他一来就说是鸡血,我倒觉得说不定就是他洒的!” 众人:!!! 好一招反将一军。 魏夫子直接道:“不可能。” 王元:“……” 这是明目张胆的袒护! 魏离却转身朝夫子拜道:“夫子,还有漏网之鱼。” “什么漏网之鱼?” “门外伺候的小厮们,我也要闻一闻。” 魏威:……噫,瞅你这癖好,小厮身上难道比我还好闻些? “好。”魏夫子点头答应,王元脸上立即有些不自在。 门外小厮被叫进来,也站成一排。 这次魏离从小厮面前走了一遍,然后直接伸手揪出来王元的一个小厮。 “干什么干什么?”小厮挣扎。 魏离一个眼色,其他小厮上来按住他,魏离翻出来他的袖口,果然看到一道溅上去的血迹。 众人:“嚯!” 魏夫子不禁感叹:这魏离真乃能人也,可惜啊,科举不考鼻试。 “这就是你杀鸡时溅的血吧?”魏离问。 “才,才不是!”小厮不认。 笑话,那可不能认,没看见少爷眼睛都要挤抽筋了吗? “还敢狡辩?团子,去,将他扔进井里!”魏离又给云团一个眼色。 云团正看得兴起,突然任务落到自己肩上,她愣了一瞬,然后张牙舞爪大吼一声:“啊呜!”作势要抓起来那小厮。 “啊,你别过来!我招,我招了!”小厮腿都要吓软了。 扔进井里,那还能活吗?而且那井里还淹死过人呢! 小厮说:“少爷说,鸡血能辟邪,给妖……白云团糊上,他就没有怪力了。” 小厮招认,王元无可辩驳。 “好啊王元,你整天搞些什么邪门歪道的?圣贤书都读狗肚子了去了?”魏夫子横眉竖眼地叱骂王元。 “你这么大人了,竟然还欺负小孩子,你害不害臊?我今天不好好教育一下你,我就枉为汝师!” 云团颠颠地从隔间里摸出来一柄黑黢黢的——戒尺,举到夫子面前: “夫子,东西给您拿来了。”云团恭敬奉上。 魏夫子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立即接了戒尺,“手伸出来!” 王元哭丧着脸,不情不愿伸出手,随后“哎哟哎哟”一声接一声地惨叫。 天下就没有相信他的人了吗?那个鳖孙真的是妖怪啊。 言征全程围观,不禁拍手称妙: “今日我真是大开眼界!” 这青云县,还真是人才辈出啊。有魏离这样的能人,有云团这样的异士,审理案件还不是手到擒来? 三羊打来了水,给云团手和脸好好洗了洗,瞬间又变得白白胖胖、可可爱爱了。 “三哥,团团屁股也脏了。”云团扭过来小屁股。 “直接脱了吧,拿去洗一洗,下学就能穿。”魏离一脸平常地说。 “不行!你难道让我弟弟光屁股?”三羊拒绝。 “有什么不行的?大家不都是男孩子?” 第116章 买裙裙 三羊:“……那也不行,不像样。” 开玩笑,脱个光屁股,他妹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言征折扇一收:“走吧小壮士,我带你去镇上买衣服。” 又对三羊说:“你就在这读书吧,你弟弟包在我身上。” “不行!”三羊立马拒绝。 他怎么可能将妹妹交给他带走?而且他还不知道云团是个女孩子呢。 “你屁事真多。”魏离甩给三羊一句。 “你怕什么?我有马车,而且我又不会拐卖他。”言征不解。 “我,我不放心,我跟你们一起去。” 三羊抱了书本,跟夫子告了假,跟着言征、云团一起坐上马车。 车厢里,云团卧倒就睡,她天天跟着三哥来上学,起床可太早了。 三羊则在窗户边,捧着书本默念。 “嘿,你这小书呆子,这点时间也要读书?”言征笑问。 “哼,你们这种世家公子,不知道我们寒门学子的苦。你们不用怎么读书,就可以进国子监,有人举荐,就可以做官,出人头地很容易。” “而我们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得到一次机会。”三羊说。 这些都是魏夫子跟他们讲的。 他深知寒门靠读书出头的不易,更深知家里供他读书花费巨大,因此他从来不敢松懈。 “你小小年纪,懂的却不少呢。”言征开玩笑般看着眼前的三羊。 三羊埋头继续读自己的书。 马车晃晃悠悠,小团子睡得太香了,说起了梦话: “嗯?敢打我?我要变身大娃——!”娃这个字拖了老长的音,同时手脚乱扒拉,差点踹到言征。 言征:“……你弟在家就这样?” 这睡相,以后还不得把媳妇给踹下床? 三羊:“也没有,可能今天玩得太开心了……” 很快到了镇上,言征直接让车夫去最大的成衣铺。 云团被叫醒,晕乎乎跟着两个哥哥下了车,不用吩咐,一旁的小厮拿了披风给她围上,遮挡一下身上的血迹。 三羊咧嘴一笑:“你这个小厮还怪懂事嘞。” 小厮心中翻个白眼:废话,也不看看他跟的主子是谁。 这个成衣铺是镇上款式最多的,今天刚好有一批新制成的衣服,花花绿绿摆在店铺正中,像是花蝴蝶一样,云团一下子就被迷住了眼睛。 她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男孩子的身份,跑到一件鹅黄色绣银色羽毛的小裙子面前,指着说:“团团喜欢~” 言征看着嘴角发笑,可能这个小团子还不清楚男女之别吧? 三羊在他身后一直朝云团摆手,示意她不要拿那件。 云团见了,委屈地瘪嘴,看着衣服一脸不舍,她真的很喜欢这一件呀。 三羊有些心疼妹妹了。 虽然妹妹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因为身份的关系,且要跟着他一起去学堂待着,在外要扮作男孩子,衣服也大多是男孩子的款式,唯一一件最喜欢的粉色裙子,也因为大婶子弄上了墨水。 言征忽然转过身,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说:“要不咱们把你弟弟打扮成女孩子吧?” 这小团子长得这么可爱,扮成女孩子肯定好看,他突然来了兴趣。 三羊眼里有犹豫。 言征说:“就是偶尔打扮一下嘛,又不是让他天天穿。而且现在不打扮,等他长大了,就没机会了。” 三羊:“……好!” 两人一拍即合,都上去帮云团挑裙子。 “这件好看!” “这个款式新!” “这几件都试试吧!” 云团站在一旁,很疑惑今天是不是来给她买衣服啊?还是哥哥们自己想穿裙子啊? 两人挑了一大堆裙子,让云团进里间一件一件试穿。言征还特意让店里的婆子将云团的头发梳成女孩子的样式。 等云团从屋里出来,两个男孩都呆住了。 乌发如墨,眼亮如星,甜甜一笑,瞬间俘获小哥哥们的心! 这哪叫男扮女装啊?分明就是天上的小仙子嘛!果然是人要衣装。 言征不由地说道:“你弟要是个女孩就好了。” 三羊默默咂舌:你的梦想已经实现了,但我不能告诉你。 “全都买了!”言征一挥手说。 三羊惊跳起来,“我,我可没这么多钱啊?” 三羊是有一些零花钱,但是可不够买这么多衣服的。 “小意思,我来付钱,毕竟你弟还救了我一回呢。”言征一笑道。 “可是,买这么多裙子,也穿不出去啊?” “那就在家里穿,一天换一件。” 三羊:……果然财大气粗。 一旁一个同样逛铺子的妇人恰好路过,眼神闪了闪。 铺子老板都要乐疯了,正装着衣服,门外匆忙进来一个小厮,跑得大喘着粗气: “公子,快回去吧,江大人接到消息,要立即回京呢。” “这么着急?”言征皱了皱眉头,还以为可以再玩一天呢。 “江大人吩咐今天就要离开,马车已经备好了。” “我知道了。”言征收了折扇,回身蹲到已经换回男装的云团面前。 “云团,我要走了。” “言征哥哥,你去哪里?” “京城,回家。” “哦,那你快回去吧,你爹娘肯定都想你了。”云团说。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言征佯装认真道。 云团瞪大双眼:“不行不行,我要跟爹娘在一起。” 言征忽的一笑,“逗你玩呢。”他从腰带上解下那块墨玉,系到云团的腰上,“以后记得去京城找我玩啊。” “我怎么找你呢?”云团问。 “你拿着这个,就可以找到我,一定要来啊,别忘了。”言征叮嘱道。 “好!”云团很认真地点头。 报信的小厮又交给云团一个锦囊:“小公子,这是江大人托小人转交给您的。” 云团接了锦囊。言征和三羊道别后,坐上了马车回去。 人一走,店中就冷清不少,刚才挑衣服、试衣服的欢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两个娃心中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走吧团子,咱们去找娘。”快到中午了,娘亲这个时候肯定在饭馆里。 “好。”三羊提着衣服,牵着云团,抬腿迈出店门。 旁边那个妇人同时也迈出店门,一只脚直接伸到两兄妹脚下,正被踩中。 “哎哟!”妇人直接抱着脚滚到地上哀嚎,东西散落一地, “我的脚,疼死我了,我站不起来了!” 第117章 玉佩抵账 三羊赶紧去扶她:“大娘,您没事吧?” “我的脚钻心的疼啊!”妇人表情痛苦,模样引来了许多人。 “大妹子,你这是咋了?脚被石头砸了?”一个老婆婆问。 “他们两个踩的,哎哟哟,疼死我了!”妇人指着三羊和云团说。 “这俩小孩,能把你脚踩这么疼吗?”老婆婆十分不解。 “怎么不疼呢?我的骨头肯定被踩断了,我站不起来。”妇人委屈又可怜地哭起来。 老婆婆嘴角微不可见地撇了撇,上前道:“来,我帮你看看。” “哎哎哎,你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脱我鞋子?”妇人拦住了她。 “我家里行医,说不定给你捏捏就好了。”老婆婆说。 妇人嘴角一扯,“您可真闲,爱管闲事。”声音虽然低,但是周围人也都听清了。 老婆婆尬在原地。 三羊年纪小,没什么经验,而且觉得自己确实踩到了人家,老实道: “大娘,要不我扶你去医馆看看吧?” 妇人却道:“我家里还有事呢,你把诊金给我吧,回头我自己去看。” 老婆婆心中翻个白眼:还不是讹钱的。 “可是,我身上没有钱,我先回去找爹娘行吗?”三羊说。 “没钱,那也没事。”妇人说着,伸手从云团腰上拽下了墨玉: “我看你这玉佩也值个几十文钱,就用这个抵了吧。” 妇人手攥着玉佩,嘿,重量不轻,肯定是宝贝啊。 今天出门真是走大运,碰到这么一家有钱又傻的。 云团不乐意了:“不行!这个是别人送我的,不能给你!” 言征小哥哥送她的礼物,怎么能随便给别人呢?小哥哥知道,肯定会难过的。 而且,她以后还要靠这个找到言征小哥哥呢。 “不给我?不给我就去拿银子来换!”妇人不由分说将墨玉揣进怀里。 一旁有几个人看不下去了: “这不是丁娘子吗?今儿个又被踩了?你那脚也令人称奇,天天往人家脚底下、盆地下伸,还没残废呢?” 丁娘子怒骂回去:“关你们屁事!踩的不是你们,我这脚天生就金贵,踩一下就不能走路。” “我不能走路不能做事,你们伺候我啊?” 说着,她抱着脚不停地揉,一声接一声哎哟,好像那脚不是被踩了,而是被剁掉了。 怕惹上麻烦,周围人也不敢多说话了。 “不行了,我不能走路了,你们去雇个轿子抬我回去。”丁娘子吩咐道。 她堵着门,影响了店里生意,老板无奈,只好雇了轿子,送她回去。 丁娘子被抬上轿子,舒服地一歪,伸头对三羊说: “轿子钱也是你们付啊。” 她抢了妹妹玉佩,白三羊心中不忿,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劣势,便打算领着云团,跟着轿子到妇人家,默默记住她家的位置,然后回家告诉爹娘。 两人跟着轿子到了丁娘子的家中,这是胡同里的一户一进的小院。 敲了敲门,不一会门开了,一个十来岁小丫头探出脑袋,看到丁娘子后,眼神露出一阵恐惧。 云团一眼看到这个小丫头,觉得有点眼熟。 “你是不是又在家偷懒睡觉?开门这么慢?”丁娘子问。 “没有,我刚在扫院子。”小丫头战战兢兢开了门,丁娘子装也不装了,直接从轿子上跳下来。 三羊:??! “你脚又好了?” 丁娘子瞥他一眼:“疼着呢。”说完,她将门一关。 抬轿的轿夫都是卖力气干活,一天挣个几文钱养活家里人,只好问这俩小娃要钱。 三羊身上确实分文没有,云团只好翻翻锦囊,里面有一封信,并一些亮晶晶的新铜板。 云团一喜:嘻嘻嘻,肯定是江叔叔给她零花的。 云团从小荷包里掏出来铜板,数了数给了抬轿子的人。 “怎么办呀三哥?玉佩还在她那呢。”云团问。 三羊心想,那玉佩肯定很宝贝,要是就这样被抢走了,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冤种了。 “走,咱们先回去告诉爹娘。” 两兄妹正要走,门吱呀一声又开了,刚才那个小姑娘抱着大木盆出来了,冷不丁看到两人,咣当一下盆子翻倒在地。 三羊和云团帮着她捡起来,三羊看到小姐姐胳膊上有青紫的痕迹,问: “小姐姐,你受伤了呀?” 小姑娘盖住自己的伤痕,“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是不是你娘打你了?”三羊问。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她不是我娘。” “那是?” 小姑娘低着头没回答,端起盆子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两兄妹说: “你们快走吧,这家人你们可惹不起。” “可是她拿了我的玉,我得要回来。”云团攥着小拳头。 小姑娘看左右没人,小声说: “他们家是胡员外府上当差的,连官差都不敢惹他们呢。” 说完,就赶紧走了。 三羊和云团对视一眼:“还是先回去找爹娘吧?” 云团点点头:“对,有事找爹娘!” 然而两人跑到饭馆时,白建章已经和袁泗叔出发去找桂丫表姐了,爷爷奶奶和娘都在家里,没有牛车回村肯定来不及。 云团脑瓜子一转,拉着三羊跑到了县衙,去找林捕头。 可惜,林捕头跟随何大人外出了。 “估计要好一阵子才回来呢。”衙差说道。 这可怎么办?三羊此时恨不得自己立即长大。 “要不我们去找景新哥哥吧?他不是告假在家吗?”云团又想到自己手上的一个大佬。 “对呀!”兄妹俩又跑到县令府。 何景新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微垂着头,一脚踩在凳子上,云团话还没说完,他已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跟哥走。” 又朝旁边喊:“全福、双旺,跟我走一趟!” 他正愁没处发火呢。 丁娘子回了屋子,将门一关,摸出来那块墨玉欣赏。 通体黑亮,无一丝瑕疵。 真的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估计能值个几百两银子呢。 “发财了!发财了!”丁娘子像是屎壳郎见到大粪一样,两眼冒绿光。 哎,不行,这样的好东西,要是那家人回来要怎么办?她得想个好办法。 第118章 县太爷做不久 小丫头洗完衣服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丁娘子的丈夫老丁回家。 “桂丫,你娘呢?”老丁问。 桂丫低头回答:“娘在屋里。” 老丁看着她笑了笑,“今晚上丁达就回来了。” 桂丫一听,浑身不禁发起抖来。 老丁进屋后,丁娘子将玉佩的事情跟他说了,老丁双手捧着那玉佩,惊得半天嘴都合不拢。 “你这婆娘,总算干了件聪明事,这下咱们家直接发达了!那家人不会过来要吧?” “怕他怎的?这东西到了我的手,就是我的了,而且我都想好办法了。”丁娘子朝他挤个眼。 “我婆娘就是聪明,娶了你真是我的福气啊。”老丁搂着媳妇亲了一口,丁娘子一脸羞红。 “哦对了,”老丁补充道,“今晚上丁达回来。” “哎呀,”丁娘子眼里都是欣喜,“我儿要回来了?” 丁娘子立即忙活起来,指挥桂丫将她儿子的房间重新打扫一边,要纤尘不染,被褥全部换洗一边。 “你干快点!”丁娘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催促桂丫,“等会还要去买菜做饭呢,磨磨唧唧偷什么懒?” “好的娘,马上就换好了。”桂丫浑身酸痛,胃里空空,但她不敢有一丝懈怠,换完了被褥出门买菜,回来就马不停蹄做饭。 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就她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忙活,心里特别慌张,脑子里十分混乱。 丁娘子扇着扇子过来监督她: “盐少放点。” “油放那么多干嘛?败家娘们!” 看她手忙脚乱的,丁娘子轻笑一声:“今天晚上好好洗洗,给自己拾掇一下,知道了吗?跟了我儿子,是你的福气,谁不知道我儿有出息?” 一个不小心,桂丫切破了手指。 丁娘子并未看到,自顾自地说:“今天要是把我儿子哄开心了,你以后就是他的通房,好好伺候我跟你爹,以后就有你一口饭吃,知道了吗?” 桂丫看着流出来的鲜血,鼻子一酸,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才十二岁呀。 娘,你在哪里?你快来救救女儿啊。 桂丫刚炒完八个菜,正准备做鱼汤的时候,门外响起了猛烈的叫门声: “开门!开门!” 她擦擦手跑过去开门,见是两个一脸凶相的男子,后面站着一个小少年,小少年身边跟着今天见过的两个小孩。 “姐姐!”云团喊道。 桂丫微微点头,双旺嚣张道:“喊你家大人出来,就说县太爷公子来找他问问话!” 老丁闻声出来,背微微驼着:“是何公子?小人给公子请安。” 何景新一肚子的怨气,拨开双旺,冷脸问道: “就是你抢了他的玉?” “哦,原来是这事,那不是我们抢的,是他们弄伤我婆娘的脚,赔给我婆娘的。”老丁嘻嘻笑道。 “赔?你婆娘金子做的脚吗?需要一个玉佩赔?你当我是傻的吗?快点拿回来!” “快点拿出来!”双旺和全福跟着叫嚣,“要不然老子揍得你满地找牙!” 老丁当即就害怕了,不知所措的时候,丁娘子从屋里拄着拐杖出来了。 “何公子!我这脚着实伤得不轻啊。” 丁娘子走过来,掀起裙子一脚,露出一只包成猪蹄的脚。 “肿得走不了路了,大夫说是伤到了骨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以后说不定也不能正常走路了。”丁娘子说着抹起了眼泪。 “怎么可能?”三羊一脸震惊,“之前她还从马车上跳下去呢……” “说吧,诊金多少钱?诊金给你,玉佩还他。”何景新说。 夫妻俩对视一眼,老丁试探地问:“可能要这个数……”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两银子?”何景新问。 “五……五百两。”老丁笑得谄媚又贪婪。 “我去你大爷!”何景新一脚踹在老丁身上,直接给他踹进院子里。 双旺和全福冲了上去,“他娘的,也不擦擦眼睛,讹到我们少爷身上了!” 两人对着老丁一顿输出。 “当家的!当家的!”丁娘子在一边哭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呀?你是县太爷公子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何景新“切”了一声,下一刻撸起袖子亲自上去打,拳拳到肉。 “奸佞小人,人人都能打!” “啊!啊!救命啊别打了!”老丁嚎个不停。 何景新道:“把玉佩拿出来,我就叫停。” 丁娘子看着被打得抱头哀嚎的丈夫十分不忍,但又舍不得那玉佩。 “不给的话,就准备去死牢里面探望你家当家的吧。讹诈勒索,先打三十大板。”何景新冷笑。 “死婆娘,快去拿!”老丁喊道。 “好好!我这就去拿。”丁娘子屈服了,拄着拐去屋里。 躲到一旁的桂丫,面上十分害怕,但心中却有些雀跃。 打,再打狠点! 这老东西也不正经! 那一瞬间,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或许,这个县太爷的公子,是不是可以救她? 现在,就现在,跪下来求求他,告诉这家人如何如何欺辱她,求他,帮她找到她娘,她娘一定可以赎她出来的。 机会就这一次,等丁娘子拿着玉佩出来,他们就会离开,到时候自己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然而就在桂丫要跪下的那一刻,门外又来了一个人。 老丁的儿子丁达回来了。 这是一个十八岁的健壮小伙子,因为头脑机灵,身手也不错,被选在胡员外三儿子身边做事。 这胡员外姬妾众多,儿子也多,但只有三儿子胡三爷是原配所出。 胡三爷很有出息,马上也要谋个差事干,被胡员外寄予厚望,在府中地位颇高。 丁达跟在胡三爷身边,地位跟着水涨船高。 他一到家,就见到几个人将自己爹按在地上揍,立马冲过来,一脚一个,将双旺和全福踢飞。 “哎哟!”双旺和全福惨叫,“你敢动我们?我们公子可是县太爷的儿子!” “是吗?”丁达一个猛转身,石头一样硬的拳头朝何景新挥去。 那一瞬间,三羊、云团、双旺全福还有桂丫,全都屏住了呼吸。 “噗”的一声,何景新被打翻在地,嘴角溢出血迹。 “少爷!” “你!……放肆!”疼痛让何景新说不出话,眼神狠狠盯着丁达。 对方一脚踩过来,将何景新的脑袋踩在脚下,用力碾了碾,冷森森说道: “县太爷嘛?这位置怕是也坐不久了!” 第119章 暗潮涌动 何景新突然觉得一种莫大的危机感,他爹匆忙离开家,娘也去了庵子里,小姨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何景新问。 “什么意思,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现在,给我滚。”丁达挪开了脚,将自己的老爹扶了起来。 双旺和全福踉跄跑过来扶起何景新,他们被踹的这一脚可真不轻,一个个嘴角都渗了血。 双旺看了看眼前这个人,这人人高马大,他和全福一起上也打不过。 关键是,他竟然连县太爷公子都敢打。 惹不起,惹不起,先跑为妙。 “别拉我!”何景新挣脱双旺的搀扶,“玉佩拿来!” 丁达回身看了看他,轻蔑道:“我看你是个小孩子,才不跟你计较,麻溜赶紧走,要不然将你打残打废,以后也只能自己吞下苦果。” “你!”何景新还要往上冲,被双旺和全福拉住: “少爷,咱们现在打不过他,好汉不吃眼前亏,等老爷回来吧。” “呵呵,还不是靠老子!”丁达嘲讽他。 “住口!”何景新红了眼睛,感觉一股怒血往脑子上冲,“我要打死你!” 他从没受过这样的耻辱。 即使在京城,那些权贵们也没有这样撕破脸面嘲讽他的。 云团很想很想变身大娃,可是她还记得魏玄哥哥的话,不能总在外人面前使出大娃的神力,那样莲莲会被人抢走。 她上前抱住何景新的一只腿:“哥哥,团团怕,咱先回去吧?” 何景新全身的火气瞬间化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确实打不过。 他吐出一口血水,指着丁达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他要回去摇人。 然后带着云团和三羊回去。 丁达全胜而归,领着爹娘欢欢喜喜回屋开席。 门掩上,角落里的桂丫如同坠入黑暗一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样的。 何景新回到家,何老夫人赶紧请医问药,又拿出祖母的架势,命他这几日都待在府中,直到他父亲回来。 何景新不服:“凭什么?明明是他们不讲理!我不能白白挨打,明日我就叫上衙役,将那几个贱民全都关押起来!” 何老夫人气了:“玉佩哪有命重要?万一你被打个好歹,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一切等你父亲回来,他肯定能要回来玉佩。” “祖母!我不用你交代,你把我娘接回来,我要我娘!”何景新大喊。 何老夫人沉默一瞬,“你娘犯了错,暂时不能回来。” “我娘犯什么错了?都是你教唆的我爹!” 何老夫人听到这话,气得差点晕过去,孙嬷嬷赶紧扶住,恨铁不成钢地吩咐道:“去请大小姐过来。” 何玉书匆匆赶来,将弟弟何景新给关到了屋子里。 “姐,你不要拦着我,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我想娘了,你难道不想吗?”何景新说着,眼里有泪花闪烁。 “阿景,我也想,但是娘可能真的铸成大错了,或许咱们家,要出事了。” 何景新不可置信地看着姐姐。 云团和三羊垂头丧气回到家里,将这件事告诉了罗惠兰。 罗惠兰却反问为什么去了成衣铺,三羊只好将云团在学堂里遭遇的事情全部说了。 罗惠兰气得直咬牙,竟有人造谣她女儿是妖怪,这事不能忍,她要去学堂好好说说去。 “娘亲,不要紧,夫子和哥哥们都对团团很好,团团不会再受欺负的。”云团说道。 “团团,以后谁欺负你了,回来一定跟爹娘说,不要瞒着,知道了吗?还有你三羊,要记得告诉爹娘,爹娘就算是没本事,也会尽全力护着你们。”罗惠兰语重心长地跟两个孩子说。 三羊和云团都点点头,云团还记挂着言征哥哥的玉佩。 “没事,团团,明天娘带点东西过去,好好跟人家说说,把你的玉要回来。”罗惠兰道。 “谢谢娘。”云团搂着她娘的腰,“景新哥哥也被打受伤了。” “他也是因为你的事受伤,娘也要过去看看。”罗惠兰说,心中盘算着送些什么东西。 旁边的白小珍看到这母女的一幕,心中酸涩。她的桂丫,这时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呢。 丁家,晚饭时分。 丁达在桌子上跟老爹推杯换盏。 “这么说,咱们家三爷要当官了?”老丁满脸通红、瞪大眼珠子问。 他们主人家胡家因为京城的势力,在这青云镇简直算是呼风唤雨,但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家里面一直没有人直接出仕。 总是靠亲戚的荫庇,亲戚关系总有变淡的时候。 这也是胡员外一直担心的事情。 “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赶巧了。咱三爷谋划了这些年,正缺个时机,如今这时机也给送来了。”丁达喝了一口酒。 “要是三爷做了官,你至少也能摸个小官当当吧?”丁娘子满脸都是笑。 “那肯定啊。”丁达又灌了一口酒。 “哎呀,这可真好,咱们家真是一步登天了!”丁娘子又给儿子倒酒, “儿啊,娘给你买了通房丫头,先伺候着你,等过阵子你谋了好差事,娘再给求娶一门好亲事。” “多谢娘!”丁达又是一口酒下肚。 吃过饭后,丁达洗了澡,晕头晕脑地摸去了桂丫的房间。 房间没点灯,桂丫也不敢在床上躺着,缩到墙角里,期盼这人醉倒一觉睡到天亮。 丁达一屁股坐在床上,扳起来一只脚,费力将鞋子拽了下来,递到鼻子边闻了闻,一股恶臭,赶紧给扔了出去。 “死丫头!过来!”丁达一声吼,桂丫吓得浑身发抖,慢慢靠过去给他脱鞋、解衣服。 丁达嘴里喷着酒气,臭不可闻,一只大手将桂丫按到床上。 “别!我还小呢!”桂丫挣扎。 “小?你十二了还小?那今天爷也尝尝鲜!”他继续撕扯。 丁达力气极大,桂丫根本无力应对,绝望地哭喊几声后,她掏出枕头下的一把剪刀,狠心一划。 “啊——” 一声惨叫响彻院内。 第120章 自救 小巷里,罗惠兰提着一篮子东西,牵着云团,找到了丁娘子的家,敲了敲门。 半天后,昨天的小丫头开了门。 只是她今天有些不一样,从头顶到下巴裹了几道白布,脸颊部分渗出鲜红的血迹,左眼青紫红肿,眼角一道小口子,肿得已经睁不开眼睛。 她正手拿着大扫帚,一脸疲惫且茫然地看着罗惠兰母女。 “姐姐,你怎么了?”小团子吃惊地捂住嘴,怎么才一天,小姐姐就变成这样了?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快去看大夫啊。”罗惠兰心疼地问。 看她包扎的样子,估计是脸毁了,还不停地渗血呢。 “我,我没钱看大夫。”桂丫说。 罗惠兰问:“你爹娘不知道吗?” 桂丫摇了摇头,“我是被卖到这家的。” 罗惠兰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丁娘子在家吗?我是为了玉佩的事情。” “她不在家,今天进府里做事去了,你们明天再来找她吧。” 说完这句,她好像精神有些恍惚,手上一松,大扫帚倒了,正砸到她脸上的伤口,疼得她捂着脸蹲在地上。 血渗得更多了,罗惠兰看到她露出的手臂上都是被打的痕迹。 “孩子,你不看大夫不抹药可不行啊,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点药。” 附近就有药铺,罗惠兰牵着云团过去买了药,很快就转了回来。 桂丫推脱了下,还是被罗惠兰拆下了布条涂药。 伤口触目惊心,从右脸颊上直划到快嘴角的地方,皮肉外翻着,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肿了起来,再不抹药,估计要溃烂,到时候,脸上就不是留一条疤了那么简单了,估计整张脸都要烂掉了。 罗惠兰细心地给她涂药,“孩子,你这脸怎么弄的呀?” 桂丫沉默了。 这脸,是她自己划的。 为了不被丁达摧残,她想过用刀自卫。但是她知道,如果她刺伤了丁达,自己绝对就没命了,丁家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不能刺他,那就只能自毁了。毁了容,丁达厌恶,就不会再找她,可以暂时保全自己。 她也明白,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毁了容,她这辈子就完了。 但她宁愿毁容,也不愿意给丁达做通房。 罗惠兰动作很轻柔,桂丫感受到了,一些记忆中的画面从脑海里涌现出来,在她面前回放,又被泪水模糊、打乱、消失不见。 “谢谢婶子。”上完药,桂丫像是怕受伤一样躲回了院子,将门关上。 罗惠兰叹口气,想着这孩子估计过得很苦,不愿意说也不勉强,牵着云团回去了,打算明天再来说玉佩的事情。她现在有能力,觉得能帮一点是一点,要不然她心里也难受。 第二天,罗惠兰又来了,但丁娘子又不在家。 但她这回来不仅仅是为了玉佩,她带了一些药,嘱咐受伤的丫头自己煎了吃,又给她拿了些饭馆里的吃食。 “脸上的伤马虎不得,自己煎了这药吃,脸上好得快。”罗惠兰将东西塞给桂丫,然后就领着云团走了。 桂丫心里暖暖的,没想到在这异乡,也有人记挂自己了。 因为胡三爷有了大喜事,府里要办宴席,接连几天,丁娘子都在府里从早忙到晚。 而罗惠兰,每天也抽空过来,来就给桂丫东西,话也不多说。桂丫渐渐和她熟悉起来,在罗惠兰要离开的时候主动出声: “婶子,谢谢你。” 罗惠兰一愣,笑道:“别客气,我姓罗,以后就叫我罗婶子吧。” “罗婶子好,我叫桂丫。” 罗惠兰再次一愣,上下打量了下桂丫,看她年岁似乎也差不多。 “你叫桂丫?还挺巧的,我有个外甥女,也叫桂丫。”罗惠兰说, “只是,被她爹卖了。” 桂丫低下了头,她也是被爹卖掉的。 云团作为罗惠兰的跟屁虫,听两人的对话,看了看桂丫,插了一句:“娘亲,我看桂丫姐姐跟爹爹长得挺像的呢。” 桂丫现在包着脸,罗惠兰倒是没看出来,笑道:“就你眼神好。” 然后牵着云团慢慢离开。 桂丫心里一阵落寞,要是自己真的生在这一家多好啊。 看着母女俩离开的背影,桂丫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 反正自己也是要被转手卖掉的,卖掉之前,不如做一件事情。 晚上,丁娘子和老丁牵着一匹马回来,拴在院子里。 两人往院子里凳子上一坐,桂丫就赶紧端了水盆过来。 丁娘子吩咐的,她一回家就要端水过来,不然是要挨打的。 老丁一抬头,冷不丁看到头裹得跟个白灯笼似的桂丫,吓得一斜楞,差点从凳子上栽下去,立即给了桂丫一脚。 “丧气!顶着这个头出来,差点吓死我!” 桂丫摔倒,一盆水泼在身上,脸上的伤口浸了水,疼得她直吸气。 丁娘子骂了一通,桂丫忍着疼又打来一盆水,然后给两人热好饭菜端上来,打好洗澡水,忙活一个时辰,这才有时间回去处理伤口。 脸上的伤口又裂开,血肉模糊。 桂丫就着灶台的一点火光,对着水盆里面的倒影,艰难地给自己上药,重新包扎。 她不是没想过逃跑,刚被卖来的时候,她跑过一回,但没有路引,没出得了城,很快被抓了回来,老丁用皮鞭子狠狠打了她一通,差点把她打死。 后来,丁娘子跟左邻右舍都打了招呼,就算丁家人不在家,她也时时被人看着。 卧房内,丁娘子跟老丁商议: “脸毁了,卖肯定亏钱,不如先留在家里干活。” “这个死样子是想吓死谁?丁达马上就发达了,屋里怎能放这样的人伺候,不是惹人笑话?”老丁不同意。 “我再找人牙子物色一个来,找个好生养的,不好找,先让这个丫头在家干活,找到了立马卖掉她。” 早上,桂丫发起了热来,迷迷糊糊中,丁娘子拿着鸡毛掸子赶她起来干活。 她艰难爬起来,张罗完早饭,丁娘子扔给她一把柴刀。 “这是我儿的马,三爷亲赏的,你给我好生照看着,每天早上给它剁草料吃。若有人找我,就说我这阵子都不在家。” 说完她锁了卧房的门,出门进胡府忙活。 桂丫昏昏沉沉捡起柴刀,一下一下吃力地剁着干草,忽地响起敲门声。 “桂丫姐姐在吗?” 是小团子的声音,桂丫立即起身过去,门一开,她直接愣在原地。 第121章 母女相见 “娘?”桂丫怀疑自己在做梦,做梦还在干活,但梦里面娘来看自己了。 她使劲眨眨眼,眼前这个女人,确实和自己娘长得一样。 “咚”的一声,白小珍手中的竹篮掉到地上。 桂丫因为伤口感染,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又被裹了很多道布条,几乎已经是面目全非。 但白小珍还是一眼认出来,眼前这个丫头,好像是自己的闺女。 但是她又希望不是自己的闺女,她不想自己女儿遭这样的罪。 今日是白小珍带着云团过来的,因为罗惠兰有事。 “小姑姑,这就是桂丫姐姐。”云团说。 白小珍如遭雷击,声音发颤地问:“桂丫,是你吗?我是娘,我从家里跑出来,来找你了。” “娘?真的是你吗娘?我没有做梦吗?”桂丫的头脑有一瞬间的清醒,她确认自己没有做梦。 “桂丫!”白小珍抬手想摸摸女儿的脸,但又没敢碰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娘,你终于来了!”桂丫哭起来,“娘你快带我走吧,我快要死在这里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云团呆呆站在一边。 没想到桂丫姐姐真是自己的表姐?怪不得她看着眼熟呢。 “走,娘这就带你走。”白小珍拉着女儿就往外走,但没走两步,就被巷子里几个人拦住。 “你们干什么?这是丁娘子家的下人,你怎能随意带走?”那些人说道。 “这是我女儿,”白小珍哀求,“我要带女儿去看病。” “女儿也不行,你卖给人家了,就是人家的人了。” 桂丫强撑着身体,对白小珍说:“娘,你先回去,拿银子来赎我,没有银子,他们是不会放我走的。记住,得要五两银子。” 白小珍无法,只好擦擦眼泪,牵起云团:“桂丫,你在这等着,娘回去想办法。” 云团道:“小姑别哭,我们回去找娘来赎表姐。” 姑侄两个匆忙回去找罗惠兰,罗惠兰一听也很诧异,没想到那个可怜的小丫头就是自己外甥女。 她二话没说,从账上支了银子,带着白小珍和云团过去赎人。 “想赎她走?”丁娘子坐在主座上,眼神睨着眼前这两个乡下妇人。 她今日在府上当值,被人喊出来,说是有人要赎她家的丫头。她着急出手这个毁了容的丫头,便抽空赶了回来。 “求主子开恩,桂丫正是我的女儿,请让我赎回她,带她去看伤。”白小珍哭道。 丁娘子眼神一闪,心里有了计较。 “原来是她母亲啊。”丁娘子一笑。 罗惠兰看她笑,突然有点不好的感觉。 “桂丫这孩子,自来我家,我是十分喜爱的,本想让她做我家儿媳妇——你们是不知道,我家儿子可是个有出息的,桂丫被我儿看上,那是她的福气。” 白小珍只跟着点头。 “谁知这孩子不小心,将脸给划破了,我也心疼得很。但这一阵子我们主子家忙,我就没时间带她去看伤了。” 罗惠兰直接道:“丁娘子,孩子的伤拖不了,听说你买她花了五两银子,我们愿意出五两来赎回她。” 丁娘子呵呵一笑:“买她时五两,但现在可不止五两银子了。” “那你想要多少?” “我早已把她当做我家的儿媳妇,要想赎走我家儿媳妇,至少一百两银子。” “啥?”罗惠兰还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你狮子大开口啊?!” “要是嫌贵,就不要赎了,请回吧。” 白小珍爬过去,跪在地上:“求娘子发发慈悲吧!我这孩子脸也毁了,如何能做你家的儿媳?让我赎了带她走吧。” 丁娘子无动于衷。 罗惠兰道:“我差点忘了,你还拿了我家云团的玉佩,我看你脚也没啥事,要多少银子我给你,玉佩还给我。” 丁娘子一滞,暗道忘记装瘸子了,索性直接摊牌: “好,你若要玉佩,桂丫就别想带走了!” 白小珍砰砰往地上磕头,罗惠兰一脸怒容。 对峙了半天,丁娘子说道:“玉佩留下,桂丫你可以五两银子带走,如何?” 一个毁了容的死丫头换一块玉佩,这笔买卖太值了。 罗惠兰:“不行!玉要还给我们,桂丫我们也要带走。” 丁娘子:“好啊,玉要五百两,人要一百两,拿六百两银子过来,玉和人都能带走。” 罗惠兰:“你这是讹诈!” 丁娘子笑:“那又如何?你去官府告我呀。” 反正她一点也不害怕,马上县太爷府也是胡家的了。 院子里,云团陪着桂丫坐在棚下剁草料。 “桂丫姐姐,你放心,我娘和你娘一定能把你带回家的。”云团说道。 桂丫却觉得,不会有那么简单。 “团团,那块玉佩,对你很重要吗?”桂丫问。 “是呀,那是一个小哥哥送给我的,他说拿着玉佩去京城,就能找到他。” 桂丫琢磨着,京城人送的玉佩,肯定很值钱。况且丁娘子视钱如命,她把住不放的东西,绝对价值不菲。 两个小姑娘正聊着,一个少年公子带着一个仆人走了进来,“丁达在吗?” 云团抬头过去,咦,又有点眼熟。 那少年公子见了她,眼睛也是一亮。 没想到在丁达家里见到这个小娃娃。 长得漂亮的小娃娃,他是最喜欢的。 丁娘子闻声出来,笑得一脸谄媚:“哎哟小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来人正是胡员外的小儿子,人都尊称为胡小爷,也正是之前和吴艳秋相看的那位。 胡小爷的视线从云团身上挪到了丁娘子面前,“我找丁达有点事,一直找不到人,所以才找到家里。” 丁娘子听了心头窃喜,现在自己儿子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连小爷都亲自过来找他。 “这位是?”胡小爷指着云团问。 云团似乎突然想起来似的,走到胡小爷面前说:“这位大哥哥,我见过你,在何奶奶家里。” 胡小爷蹲下来,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他已经打听到,这是葫芦村白家的小孩,名叫白云团。 “我叫云团。”云团回答。 “你来这里做什么?”胡小爷又问。 “这个人抢了我的玉佩,我来拿回来,她不给我。”云团指着丁娘子说道。 丁娘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赶紧解释,罗惠兰据理力争,在旁边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全都说了。 “哦,原来是这样。”胡小爷站了起来,蹲得久了,他有些发晕。 他笑嘻嘻道:“丁娘子,你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呀。” 第122章 恶有恶报 丁娘子一个手抖,突然害怕起来。 眼前这位胡小爷,也是个狠角色。 他本是一个年轻妾室所出,在胡员外众多儿子中根本不出挑。 但他脑子精明,知道投其所好,将胡员外哄得服服帖帖,便十分受宠。眼下,府上的主子里,除了胡三爷,就是数这位胡小爷了。 他面上总是笑吟吟的,但惩罚起下人来,一点也不手软。 之前府上有个小厮私底下笑话他身体孱弱,便被吊在树上,活活吊死。 “不敢不敢!”丁娘子赶紧认怂。 “你有什么不敢的?不要以为丁达在三哥面前的脸,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要记住,再怎么的脸,也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三哥若是知道你们借着他的势胡作非为,你掂量掂量丁达的下场吧。” 胡小爷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丁娘子背脊生寒。 “小爷说笑了,我哪敢啊?我这就让她们把这丫头赎回去,玉佩也送还,这脚也是小伤,诊金什么的也不用了。” “懂事就好。回头告诉丁达一声,我有事找他。”胡小爷吩咐完,歪头朝云团笑,“小可爱,那哥哥先走了。” 罗惠兰和白小珍喜出望外,今天又遇到贵人了! 人走后,丁娘子一脸愁容,外加怒火: “小爷都说了,我肯定照做。但是你们也要体谅体谅我,我重新找人牙子买人还要几天,这几天就让桂丫继续在我这干活。” “要几天?”罗惠兰问。 “三天吧。” 罗惠兰望向桂丫,桂丫点了点头,“娘,舅娘,你们放心,三天我撑得过去的。” 胜利就在眼前,还有什么抗不过去的?况且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那好,三天后我们过来接人,还有玉佩。” 罗惠兰给桂丫留下药,带着云团和白小珍离开了。 回去之后,罗惠兰就找人给丈夫带信去,让他们赶紧回来。 云团则欢欢喜喜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奶奶。 “啥?桂丫找到了?就在镇上?”两位老人都是欣喜若狂。 “三天后表姐就能回来了。”云团说。 “那,得给桂丫整个住的地方呀。”陈老太和白老头忙活起来,打算将之前囤棉布的一个房间收拾出来,给小珍娘俩住。 “章子他爹,咱家人口越来越多了,这三间茅草屋,可不够住了呀。”陈老太忙活着,脸上笑容不断。 “是呀,马上咱团子也长大了,小姑娘得有个自己的房间。”白老头道,“我跟章子打算着,年底就准备动工,咱们也盖上青砖大瓦房!” “好耶!”云团跟在旁边欢呼,“到时候我跟表姐一人一个房间。” 祖孙三个,忙活得不亦乐乎。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罗惠兰准时带着银子,领着白小珍和云团上门去。 为确保事情顺利,罗惠兰还特意从衙门请了一个公证过来,当面签字画押。 “弟妹,这五两银子算是我借你的,以后一定攒钱还你。”白小珍说。 “不用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罗惠兰道。 几人来到丁娘子家的时候,桂丫正在院里干活——剁草料。 丁娘子在旁边看着,命她将一车的草料全部剁完,才能走。 桂丫手都磨出了血泡,但她干得很卖力。 今天就能见到娘了,今天就自由了! “行了丁娘子,我们都在这里等你半天了,该赎人赎人,该画押画押,我后面还有事要办呢。”公正催促道。 丁娘子总觉得有些亏,转头瞥见水缸里的水用得只剩一半了,又命桂丫去打水。 桂丫提着水桶出门,白小珍抢上去帮她打水,她默默推开:“娘,我可以的。” 等她颤颤巍巍挑着水桶回来,丁娘子总算是松了口。 桂丫收拾了自己的包袱,背在身上,出门的时候,丁娘子将她包袱全部抖落在地上,一一检查,又将她身上摸了个遍,确认没有偷带东西出去,这才收了五两银子,在纸上画了押。 白小珍捧着女儿的卖身契,当场撕得粉碎,抱着女儿哭个不停。 罗惠兰又问丁娘子要玉佩,对方磨磨唧唧从屋子里取出一块黑玉,塞给罗惠兰。 罗惠兰瞅着这玉,还真没见过,黢黑一块,她递给云团:“团团,看是不是你那块?” 丁娘子嚷嚷:“咋地?我还能骗你们不成?这就是你们家那块,别的没有。” 云团接了玉佩,看了看,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一口娃娃音:“这上面的穗穗呢?” 言征哥哥给她的玉佩,上面有金色丝线打的络子。 “什么穗穗?不就是几根绳儿?被耗子咬了,没了。”丁娘支吾道。 云团又掂了掂,言征哥哥给她的那块,好像比这个重些呢? 她刚要开口问,桂丫蹲下来抱住她:“团子,咱们回去吧,丁娘子不会骗咱们的。” 云团懵懵懂懂,只好点了点头。 一旁的公正发话了:“好了,这事就算是了结了啊,这玉佩也还给你们白家了,以后你们两家就没有瓜葛了,若再闹起来,就公堂见。” 言毕,丁娘子将门一关,送客。 送走公正,罗惠兰牵着桂丫:“孩子,咱们先去医馆看看这脸。” 桂丫道:“舅娘,等一下,我还有一些东西没拿呢。” 桂丫趁着四下无人,去了打水的井边,摸摸索索翻出来一个包裹,藏到了包袱里,跟着罗惠兰回到了葫芦村。 这边丁娘子回到屋中,面上露出得意。 真正的墨玉她岂肯送还?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块看起来差不多的假玉,真墨玉则被她藏了起来。 那四岁小丫头,怎么能认出来真假? 这下好了,这块墨玉真正的属于她了,白家再也没机会回来抢她的。 她快步走回卧房,挪开桌椅,从旮旯犄角里掏出来一块砖,砖后面藏着一个匣子,里面装着她的私房,不仅有墨玉,还有这些年攒的一百两银票并一些金银首饰,连老丁都不知道。 盒子打开,竟空无一物。 “啊?!”丁娘子像是被咬了一口,失声大叫,“我的玉!我的银子!” 她翻箱倒柜,找不见一点影子,想是被桂丫那蹄子给偷了! “死蹄子,你给我回来!” 丁娘子慌里慌张往外跑,不小心踢到水桶摔倒在地,还惊了马,那大马一尥蹶子,一脚踏在草料车上,车把上的柴刀被震上天。 柴刀翻腾三四下后,精准无误砍在丁娘子脚后跟上。 一些就好像提前设计好的一样。 第123章 新生活 罗惠兰四人坐着牛车回到葫芦村,正好白建章和袁泗也赶了回来,除了在学堂上学的大牛二狗三羊,一家人算是聚齐了。 陈老太看到外孙女变成了这个样子,眼泪淹了心,满心的欢喜被现实的残酷砸得稀碎。 “都怪我,要是能早点找到你,你就不用遭这罪。”白小珍自责不已。 本该最难过的桂丫,却一脸笑容安慰其他人: “姥爷、姥姥,娘,小舅、舅娘,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这是我的命,我认命。”她跪下朝几人磕了头, “但我的命还不算太差,我总算从那个火坑出来了,以后我的命,我一定能自己做主。谢谢小舅、舅娘,你们对桂丫的恩情,桂丫一辈子不敢忘。” 白小珍又拉着她拜谢袁泗:“快谢谢袁叔叔,他外出找你好一阵子呢。” 桂丫再次跪下,立即又被袁泗扶起来:“好孩子,受苦了,以后就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云团捧来自己的点心盒子,还有大牛哥做的花茶饮,“表姐,给你吃,这都是我爱吃的,以后咱们一起吃,好不好?” 小团子眼睛亮晶晶,一头乌黑的头发光亮又柔顺,桂丫眼中一下子就蓄了眼泪。 没想到她真的梦想成真,和这个可爱的小团子成了家人。 桂丫立即打开包袱,里面除了几件破衣烂衫,竟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并几个金银锞子,一块墨玉赫然躺在其中。 桂丫将墨玉交给云团:“团团,这才是你的玉。那丁娘子财迷心窍,找了块假的给你,我偷偷将真的偷了出来。” 白建章和袁泗对视一眼,都惊奇地笑了出来。 这小丫头,不像看起来那么柔弱,反而是有勇有谋,心智坚韧。 白小珍捧着那银票和金银锞子,眼神中有着惶恐:“这些又是哪里来的?” 桂丫笑笑说:“这些是我顺手偷来的,丁娘子藏的私房钱。” 虽然在丁家待的日子不久,但桂丫心细,很快就摸清了好多事情。比如丁家在胡府当差,老丁在外面胡混,丁娘子藏了私房钱、藏在哪,她都慢慢揣摩清楚了。 “这,这怎么能行呢?这不是偷盗吗?”白小珍觉得不妥,“要是那丁娘子上门来找怎么办?” 桂丫道:“娘,舅娘,你们都亲眼看见了,我出门的时候,丁娘子都检查过的,我分文没有偷。这些,不过是我路上捡来的。” 云团大为震惊:这位表姐真不简单啊,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好像跟真的一样。 桂丫本来只打算偷来墨玉的,但是一想到丁家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她心中就怒火难平,恨不得将丁家人全都千刀万剐了。 而且她知道,这是丁娘子的私房钱,连老丁都不知道,她绝对不敢上门来要。 这个亏,她只能自己吃了。 “这,有这些银子,我实在不安心啊,要不咱还是给人家送回去吧?”白小珍觉得害怕,她胆子小,随了爹。 陈老太一巴掌拍在女儿身上:“糊涂蛋!这些是桂丫偷来的,你还送回去,不是小鬼去拜张天师——自投罗网吗?你看看他们把你闺女害成什么样了,这些当作赔偿都不够呢!” 罗惠兰也道:“没错,桂丫,这些钱你好好放着,以后用来治脸,也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钱。” 桂丫点点头,将银票妥善收起来,又拿起了那几个金银锞子,交给白建章: “小舅,这些金银锞子我用不到,请小舅帮我换成银子吧。” 袁泗叔一把接过来:“丫头,你放心,这个我来换,我镇上人熟,保管别人发现不了。” 桂丫心中十分感激。 晚上,白小珍和桂丫就歇在隔壁收拾出来的茅草屋里。 “娘,你以后怎么打算的?”睡前,桂丫搂着她娘的胳膊问。 她今天真是太幸福了,可以抱着娘睡了。 “我,我没想那么多,娘现在只想你好好的,把脸养好。” “娘,我现在也有银子了,咱们干脆就在姥姥这边盖个房,在这边住下吧。”桂丫脸上带着对未来的希望。 “可是,你爹那边怎么办?你还有个……”白小珍心中忧愁。 她没有跟刘家摆脱关系,也担心日后女儿的名声。 “娘!难道你还想着回去?这些年咱们在刘家过得什么日子,你都忘了吗?我反正是不会回去的。”桂丫一脸决绝。 这个爹,亲手将她卖进火坑里,她绝对不会原谅。 “好,桂丫,娘都听你的,你不愿回去,咱娘俩就在这边住。”白小珍紧紧搂住闺女。 她看弟弟家的饭馆生意还不错,打算在里面当个帮工,也能挣点饭钱。 只要她和女儿好好的在一起,其他的就不再重要。 没过多久,丁娘子一只脚被柴刀误伤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柴刀砍到脚后跟,砍断了经脉,这只脚算是废了。 大多数人听说后,并没有太多同情,反而有人嘲笑: “这个丁家娘子真不是个好东西,就爱讹人,天天说她那脚多金贵金贵,这下好了,老天把她金贵的脚收走了。” 陈老太听说消息后,简直大出一口恶气:“恶妇!真是老天有眼,谁敢欺负咱家团子,谁就得遭报应!” 眼见临近深秋,袁泗叔要离开了。这阵子他帮着白小珍母女,做了不少事情,桂丫很感激他。 “这次去外地,我有意带上二狗,他脑瓜机灵有天赋,更需要外出历练。要是你们放心,我就贴身带着,当做自己亲儿子看。”袁泗对白建章夫妇说。 二狗在一旁满脸期待。 大牛脸上有些凄然。 他也想跟着袁泗出外出看看,但是袁泗叔最终选择了二弟。 他终究还是不如二弟。 白建章夫妇虽然舍不得儿子,但也知道让儿子出去长见识学本领,才是对他最好的抚养,两人征询过二老的意见后,将二狗送进了袁泗的马队。 这一去,估计要年底才能回来。 临近秋收,白家人除了忙活田里的事情,还有一件大事—— 池塘里的鱼终于都长成了! 第124章 富贵招人眼 云团按照祖祖的方法,交给罗惠兰烤鱼的制作方法: “先把鱼腌一腌,然后架到炭火上面烤。”小团子站在一旁回想着祖祖做烤鱼的方法。 “烤得酥脆金黄,放到盘子里,淋上酱汁,放上青菜、藕片、豆芽……小火煮着吃。” “这边吃边煮啊?”大牛问。 “管,这样吃好,冬天吃暖和!”罗惠兰十分受教,马上天就冷了,这烤鱼一上市,绝对大卖! 金葫芦饭馆立即推出新菜品——烤鱼。 罗惠兰琢磨了好几种口味的烤鱼,每天鲜鱼现做,又要烤、又要煮的,一条烤鱼做好至少要半个时辰,但仍旧有大多的人排队等着吃烤鱼。 高峰时期,饭馆外面竟是排了快半条街的队伍,很多人排到天黑,结果鱼卖完了。 周围一些其他的酒楼食肆,纷纷眼红起来,扮做客人来吃顿烤鱼,暗暗学习制作的方法,回去之后也像模像样做出了烤鱼来。 掌柜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自家做的烤鱼,沉吟道: “哎,这烤鱼不过是寻常连盐都买不起的人家,捉了鱼穿在棍上烤熟了吃,这金葫芦倒讨巧,加了些青菜豆芽,就能卖这么火爆?” 去偷师回来的掌勺师傅道:“掌柜的您擎好了,我去吃了好几次了,银钱也花了不少,咱们酒楼做的烤鱼,绝对不比那金葫芦家的差。” 掌柜的尝了一口,嚼了两下,唾地一口吐在地上,“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腥气?” 掌勺师傅大惊,“不可能啊,我详细打听了,先烤后煮,步骤绝对没有问题,您再尝尝?” 掌柜得忍着恶心又尝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看着这烤鱼里面汪汪的油水,他心疼不已。 “做成这样还想超过金葫芦?白日做梦!” 小二在一旁道:“想必是那金葫芦家有什么秘方,或者他家的鱼比较鲜美。” 掌柜的便托人从白家的池塘里弄出来几条鱼来,但做出来的味道还是相差太远。 金葫芦家算是一家独大,其他人家就算是吃了这烤鱼,也做不出来。 为了接待更多客人,白建章在门前的空地上支起了棚子,摆上了桌子,一些客人便在饭馆门前吃饭,那叫一个人声鼎沸、生意兴隆。 镇上的酒楼们纷纷打探起来金葫芦成功背后的原因。 这一阵子大牛忙碌得很,因为烤鱼大卖,香料还有一些配菜的需求量一下子变大了,他跟白老头、陈老太忙着扩大种植。 之前的山头只开垦了一小部分,现在有了新种子,他要开垦更多荒地了。 山头被他划成了几大块,一块用来种安息茴香,一块用来种胡椒,一块用来种珍珠莲,以后做冰粉,妹妹很爱吃。 还有一块,他特意留着,种一种特殊的作物。 这作物是云团拿给他的,她叫它土豆,说切成块和烤鱼一块煮特别好吃。 他也没问妹妹从哪里捡到这“土豆”的,毕竟妹妹是个扒拉扒拉灰堆就能扒拉出来金元宝的人。 他在山头中心位置,圈了个比较隐蔽的平坦地区,在这里种植土豆,期待来年能多长点,这样妹妹就能吃到烤鱼土豆了。 这天大牛到山头查看,细心地发现他种的小茴香(也就是安息茴香)被踩倒了好几棵,看样子不是野兽踩的。另一边的胡椒树,树枝子也被扯断了好些,一看采摘的时候就很粗暴,绝对不是自己人干的。 当晚,大牛就告诉了白建章,白建章领着饭馆里的几个人,埋伏在山头旁边。 几人等到深夜,忽然一条小路上冒出几个黑影,偷偷摸摸往香料田里摸去。 大牛就要去捉人,被白建章按住。他耐心等几人从田里出来,才一声令下,两个小二并白建章父子上前扑倒几个黑影。 “什么人?!”对方惊叫。慌乱中,一个黑影逃跑了,剩下两个被四人按住。 白建章点起火把,将那两人一照,面生,不是村里的人。 其中一人发狠道:“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们,否则你小命不保!” 白建章伸手掏了掏他的衣兜,果然掏出来自家田里的香料,“你们深夜到我家田里偷窃,还有理了?明日我就将你们扭送到官府去,我看是谁小命不保。”转身对两个小二说: “大个小个,你们将他们俩捆了栓到牛棚里去,明天咱们去衙门告状。” “掌柜的放心。”大个小个应道,他们两个本是亲兄弟,一起签了卖身契到饭馆工作,老实本分,勤奋能干,白建章对他们也很客气。 白建章带着大牛举着火把,大个小个赶着两人往回走,刚走到村道上,就见到罗惠兰领着云团,提着灯笼,在家门口远远张望。 “爹爹!”云团隔空喊着。 白建章一笑,正要应答,村口那边大路上忽然传来一些吆喝声。 其中一个偷窃贼说:“来人救我们了,你们等死吧!” 说话间,那伙人已经赶到白建章面前,皆是赤脸大髯,一个个凶神恶煞,手持棍棒火把,将白建章四人团团围住。 “你就是金葫芦的掌柜?干甚捉我兄弟?”那群人问。 白建章:“这几人偷我东西,我要抓他去见官。” 其中一大汉笑了两声:“你这阵子横财发的也够多了,竟还贪心不足要送我兄弟去见官,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兄弟们,打死了事!” 众人一拥而上,大约有个七八个人,棍棒如雨点般落下来。 白建章瞬间将大牛护在身下,大个小个则护住白建章。 “他爹!大牛!团子,快去叫人!”罗惠兰心慌不已,拔腿就往那边跑。 云团下意识就往家里跑,跑了两步忽然停住,家里面只有爷奶和小姑姑,也打不过他们呀? 她转头跑向铁头家:“宋伯伯!铁头哥哥,救命呀!” 宋安邦一家闻声立即冲了出来,看见小奶团子哇哇叫着跑过来。 “怎么了团团?” 云团着急道:“伯伯,我爹爹在村口被人打了!” “什么?!”宋安邦回身就抽了一个锄头出来,一边往那边跑一边吩咐: “铁头,你带着团子去村里喊人,不要过来!” 宋嫂子胆战心惊,拉着云团和铁头往村里面跑去,边跑边喊: “救命呀!村里来歹人了!小白家被打了!” 第125章 挑拨离间 已是深夜,大多数人已经歇息,云团看着漆黑一片的村子,边跑边哭: “叔叔伯伯们,快出来吧,救救爹爹,救救哥哥!” 再晚一点,爹爹还有哥哥怕是就支持不住了。 平时奶呼呼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急切又清晰,一声一声呼唤人心。 不一会村里亮点星光,像是黑夜中的火把,照亮了云团的黑眼睛。 一些年轻汉子手持农具冲了出来。 “团团,你哭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问。 小白家平时待人不错,这不,塘里的鱼才长成,家家户户都送了几条尝尝,因此大家都愿意帮忙。 宋嫂子忙道:“村口来了一伙人,要打死人了,我家梆子都过去了!” “啥?谁敢欺负到咱葫芦村头上?走,干他去!” “对,咱葫芦村不能被外人欺负了,走!” 没多久,村里人呼呼啦啦一大群人举着火把、农具赶到了村口。 然而到场一看,除了地面上剩下的凌乱的脚印,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人呢?” “怎么连个鬼影也没有?” 陈老太并白老头、白小珍和桂丫三羊都跟着人群赶了过来,本来寂静的村子一下子变得鸡飞狗跳。 “我儿呢?我儿媳呢?”陈老太喊着。 “我家梆子呢?!”宋嫂子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周里尹慌张赶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 “大家分头找找看。” 云团屏住呼吸,黑夜里她似乎视力和听力都更好了,大眼睛四处张望,立即瞅准了一个地方。 “叔叔伯伯们,在那里!”云团带头往鱼塘方向跑过去,众人跟在后面。 果然临近鱼塘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救声: “救命——” “是娘的声音!”云团说。 来到池塘边,果然见到一伙人,黑灯瞎火地在岸边鼓捣什么。 微弱的火光下,陈老太一眼看见几个人头被按在水里,“章子!” “住手!快救人!”众人蜂拥而上,那伙歹人吓得松开了岸边的人,往后跑去,“扑通扑通”几声,几个人还掉进了池塘里。 “别让他们跑了!”几个汉子冲过去追赶。 周里尹带着人将白建章等人捞起来,好在来得及时,几个人都没事。 陈老太白老头赶紧抱住大牛,幸好只是轻伤。 村里人多,没一会就将那伙贼人全都捉拿回来。 “黑心肝的东西!差点把我淹死。”宋安邦缓过来,上前踹了几人。 白建章将这几人的事情说了,原来是来村里偷东西的。 周里尹道:“偷鸡摸狗,绝不能留,明日就扭送官府。” 被捉住的贼人阴险一笑道: “老头,你还不知道我们偷的什么东西吧?” “什么东西?不就是田里喂牛的草?”几个汉子道。 贼人呵呵一笑:“你们怕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家的饭馆生意这么好吧?我告诉你们,就是因为他们田里种的这些!” 在场的村民皆是一愣。 白家饭馆红火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本来还眼红,后来大白家到处说这饭馆其实是县令老夫人开的,不过是让小白家人打下手,大家这才觉得合理——县令家的饭馆,能不红火吗? 现在跟他们说,全靠小白家田里种的这些杂草?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这些树篷子杂草都是用来喂牛的呢。 见大家有些动摇,内中一个贼人从怀中掏出来几把胡椒种子,撒到众人面前: “看看!就是这些,只要将这些东西放菜里一放,屎都好吃,他们家赚钱,就靠这个。” 不少妇人争着在地上捡,捡了几撮胡椒种子,暗暗收在衣兜里。 贼人笑道:“里尹,诸位,我们也是好奇,来他们田里看看,他们就要把我们弟兄几个送去官府。这样歹毒心思,怕是担心自家发财的秘密被大家知道吧?” 村民纷纷看向小白家,白建章脸上很不好看,“挑拨离间,一派胡言!” 贼人继续说:“诸位乡亲,今天若是放了我们弟兄一马,日后你们家家户户种出来的这种香料,我们保管能卖掉,到时候一起发财!如何?” 那伙贼人眼中闪着贪婪的目光,村民脸上也是一阵纠结。 “种了这香料,不愁镇上酒楼不买,甚至外地的酒楼还要来买呢!他们家不带你们发财,我们带。”几个贼人起哄道。 很明显一些村民起了歪心思。白建章担心起来,若是村里人和这些贼人走动起来,那他们白家怕是要被一抢而空了。 关键时刻,宋安邦站了出来,朝那伙贼人啐了一口: “我呸!别想蛊惑人心,我宋家堂堂正正,绝对不跟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一道。” 宋安邦朝众人说道:“大家可不要被迷惑了,这群人可不是好人呐,刚才就想把我直接淹死在这呢!” 此言一出,很多人如梦惊醒。确实,这群人不知道心多黑,跟他们来往不是找死吗? “没错,梆子说得对,咱们葫芦村绝对不跟伤天害理的人共事。你们这群老鼠屎,休想败坏我们葫芦村的村风!”周里尹道。 白建章一家十分感动。 那伙贼人便被五花大绑,押到村公堂里关着。天一亮,就被村里人押送去了官府。 经此一事,白建章思前想后许多,拉着家里人开了个家庭会议。 “咱们这香料,已经引起了外人的注意,他们不搞到是不会罢休的。就凭咱们一家人,根本防范不了。”白建章说。 “那怎么办?”陈老太问。她一脸愁容,自己家人好不容易有个营生,本想偷摸发财,但现在看来不行了。 “咱们一家人防不住,但村里人一起,那就很安全了。”白建章将自己的想法跟家人一说,罗惠兰等人都同意,就连白小珍也连连点头。 白建章很快找到周里尹,说明自己的来意。 “什么?你要村里人合伙开店?可是章子,我记得你那饭馆可是和县令老夫人合开的,你能做得了主吗?”周里尹问。 “确实有些麻烦,因此我打算新开一个分店。” 第126章 认购份子 “章子,你这新店不会分走老店的生意吗?”周里尹心中欢喜,但是还要多问几句。 “三叔公,这事我仔细考虑过了。一是我想报答村里人对我白家的恩情,要不是夜里咱们村里人赶来救我们,我、大牛、宋大哥,估计都要一命呜呼了。” “二者,我白家一户人家,也确实护不住这些香料种子,倒不如大家合起伙来,拧成一股绳,有钱一起挣,这样才能长远。” 周里尹点点头,白建章面对金钱,没有被冲昏头脑,还知道集全村之力,是个可造之才。 “三者,金葫芦饭馆本就日日爆满,就算是新开一家分店,也不怎么影响老店的经营。况且我打算两家店卖不一样的菜品,这样就更不互相影响了。” 周里尹更加满意了,他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赶走白家人,要不然这全村发财的机会,可就飞了。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自然是十分支持的。只是这件事是一件开先河、积阴德的事情,要好好绸缪一番,才不会办砸了。” 周里尹捋着胡须,自此便经常和白建章、宋安邦等人一起商议,到底这个全村合伙怎么一个合伙法,各种章程都要一一考量拟定。 没几天,何大人终于赶了回来,提审了那几个贼人,打了板子关在牢里。自此,金葫芦饭馆又恢复了宁静,其他酒楼食肆就算是眼红,暂时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白小珍帮着罗惠兰,好好经营饭馆,白建章则和周里尹等人商议新店的事情。 秋收之后,新的章程就大致出来了,周里尹特意请了先生写了大字,贴在村公堂,将全村人叫过去,宣布这个事情。 陈老太领着白小珍,将自家晒的花茶饮煮了几壶,挨个给村公堂里的乡亲们倒。 云团身边围了一群小孩子,她背着自己的点心小包,挨个发点心。 现在她的点心几乎多得吃不完,不仅爹娘经常给她买,去学堂也能吃到书院哥哥给带的,何老夫人也经常送来吃食。 “乡亲们,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件重大喜事要宣布。”周里尹面带喜色道。 “啥好事啊?莫不是要给我们发钱?”狗蛋娘笑说,引得好多媳妇婆子都笑了。 “狗蛋娘,你天天做梦不是发财就是吃肉,也没见你成真啊?”另一个媳妇说。 “巧了,怕是今天就要成真了。”周里尹笑道。 接着,他就将白建章准备在镇上新开一个饭馆的消息说了,而这个新饭馆,则是全村人一起合伙开。 众人都惊喜非常,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怎么个合伙法?” 周里尹道:“开一个饭馆,门面、桌椅板凳、人手、食料等等,差不多要二三百两银子,这个钱咱们大家伙一起出资,谁出得多,谁占的份额就多,年底了,饭馆赚了多少,就按这个份额挨家挨户分。” “哟!那一年能分多少啊?” “这个不好说,但肯定能赚钱,而且比种地赚钱的多了。”周里尹道。 村民在底下开始窸窸窣窣地交谈起来。 周里尹等大家聊了一阵,拿出一张纸来,上面是开新店需要的东西及银两,由白建章详细念了,让大家知晓。 这方法还是之前袁泗教给他的,现在他再开一个分店,算是得心应手多了。 村里人认真听着,这次分店算下来,大概需要三百两银子,分为一百份份子,买一份份子要三两银子。 一家买一份,年底若是饭店赚了一百两,就能分到一两银子。 很多人眼睛就开始冒起光来,听说金葫芦那个饭馆,一年可不少挣钱,绝对不止一百两。 这么算的话,认购一份,一年之后就能回本,再往后就是白赚钱了。 不少人家当场就表示想买,但更多人家持观望态度,毕竟能拿得出来三两银子的人家,还在少数。 周里尹也不勉强,说:“今天也是通知大家,各位回去跟家里人好好商量一下,三日后咱们还在这里,认购份子钱。” 一听说结束,张山第一个出去。他根本没想入伙白家的饭馆。 开玩笑,他那天已经弄到了不少香料种子,自己回家种,到时候卖给镇上的饭馆,那不是更赚钱? 要是跟白家合伙开店,就不能卖香料给其他人了,而且年底饭馆赚多赚少还是他一家之言,哪有自己赚钱来得快? 狗蛋爹追了上来,问他:“山子哥,你咋看这事?咱们要不要出钱买份子啊?” 张山嗤笑:“你也是傻,买什么买?没看见那是白家想安抚人心的吗?不想让咱们自己种香料,才想出这个办法。” 狗蛋立即听信了这话,因为他家也捡到了不少香料种子。 “你听我的,咱们自己在田里种香料,到时候卖给外面的饭馆,不比他这个强?”张山说。 狗蛋爹暗暗记在心里,村里人都忙着商议认购多少份子的时候,他们则悄悄地将捡来的种子种下去,明年就能收获不少种子,最多三年,就能种上一大片香料田。 好几户人家跟张山一样的想法,但大多数村民还是淳朴简单,没有那么多想头,觉得听周里尹的,一定不会错。 三日之后,村里下起了小雨,但村公堂中熙熙攘攘,人人带着斗笠、踩着木屐,来到村公堂认购份子。 最后村里共有八十多户人家认购了份子,有的家中余钱多,买了好几份;有的半份也买不起,就和平日相与好的人家一起合买一份;更多的是一家买一份的。 八十多户人家总共认购了六十二份,其中周里尹自家也买了三份,宋安邦家买了两份。 白家自己出资买了三十份,桂丫用金银锞子当来的钱,认购了八份。 白小珍从来没花过这么多的钱,担心赚不回来,桂丫安慰她:“放心吧娘,我觉得小舅靠谱,咱们这时候买了份子,以后吃喝就不愁了。” 剩下那一百两,桂丫打算盖房子用。如此一来,这些银钱都有用处了。 她唯一的缺憾,或许就是脸上的伤了。 村里没认购的也多,比如张山家、张寡妇家、胡庸家、大白家等等。 第127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份子钱筹备完之后,周里尹、宋安邦并白建章等就开始筹备新店的事情,顺利的话预备年底开张。 与此同时,白建章也开始张罗其他事情。 用份子钱将村里人拧成一股绳之后,还要发挥绳子的作用。 他请周里尹再次召集村里人开大会。 “乡亲们,以后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咳咳,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周里尹高兴得嘴都瓢了。 “咱们的新店预计年底前开张,这之前,咱们要齐心协力,一起把生意张罗好!” “好!” 底下买了份子的村民们纷纷叫好。他们平日靠种地为生,额外的生计就是绣个手绢、纳个鞋底、种个花、编个筐、做个短工之类的,挣个十几文钱,买点盐巴吃。 如今白家的饭馆如此红火,他们合伙再开一个,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因此一个个都十分积极,连带着对白家都恭敬起来。 “章子经验丰富,咱们请他来安排下之后的活计。”周里尹将白建章喊上来。 第一次说话,白建章还有些紧张,台下云团手握两朵小红花给他摇旗呐喊: “爹爹加油!爹爹最棒!” 白建章这信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乡亲们好,今天我也跟大家说句实话,咱们以后的店铺能不能红火,关键就看咱们这香料。前阵子有人到咱们村偷香料的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如果这个香料被人偷走,咱们的饭馆就没有优势了。” 此言一出,下面几个情绪激动的立即喊起来: “保护香料!绝不能被人偷走!” “对,现在这香料是咱们所有人的聚宝盆了,咱们一定要好好护着。” “章子,你说咋办吧。” 所有人都耐心听白建章的安排。 白建章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看来他这一招用对了。 底下罗惠兰看到丈夫这样有威望,像是喝了蜜一样,脸上竟还有些绯红色。 白家承包的山头,面积很大,目前就靠白老头还有大牛照料着,也就开垦了一小部分。 以后新开分店,要扩大种植,大牛肯定忙活不过来。白建章打算,组织买份子钱的人,一起种香料。 不仅如此,还要从中选出来年轻力壮的,每日在香料田巡逻,防止有人过来偷盗或者破坏。 “我们白家承包的山头,打算雇佣咱们买了份子的乡亲帮忙种植,每月三百文钱。再找几个厉害能打的,每天在山头周边巡逻,当值一日工钱二十文。” 白建章将自己的考虑一说出来,底下立即就有人应征。不说这关系他们饭馆的生意,光这工钱就足够吸引他们了。 当场就有几十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报名,周里尹和白建章详细考问,确定了二十个人品、技术都不错的人,组成种植队,专门跟着白老头和大牛侍弄香料田。 另有二十个年轻人组成巡逻队,五人一班,分成四班,每日两班倒换,负责香料田周边的围栏建设和每日巡查,就由宋安邦带领。 名册登记完之后,白建章郑重宣布: “以后这小山头就是咱们村的香料基地了,能不能种出来品相好的香料,就靠咱们这二十个老把式了。” 底下二十个老农感觉脸上倍有光,没想到活了一辈子,到老了还能这样露一下脸,他们齐声道:“乡亲们,香料田交到我们手里,你们就放心吧,保管咱们饭馆香料供应充足。” 白建章又读了巡逻队的名册,说:“日后觊觎咱们香料的人估计不少,想硬来的估计也不少,能不能守得住就靠你们了。但也要记住切不可硬抗,咱们最后还是要靠官府。” 二十个小伙子都道:“章子哥,三叔公,乡亲们放心,有我们在,别的村休想偷走咱们一粒香料种子!” 周里尹最后叮嘱道:“大家将这么重要的香料交到你们手里,你们就绝对不能偷奸耍滑、吃里扒外,要是被发现,轻则赶出队伍,重则剔除份子!” 众人都点头应是。 有了种植队和巡逻队,底下乡亲们都放心不少。稳住了香料,就稳住了饭馆的命根。 宋嫂子想到那天贼人来抢的事情,心中担忧,便说: “咱们村还有不少没入伙的,我还看见他们捡了香料种子,内贼难防,这如何是好?” 乡亲们听到这话,都担心起来,有那性子火爆的,骂道:“他们要是敢坏咱们好事,咱们就给他们抓起来打一顿,赶出葫芦村!” 白建章摇摇头道:“乡亲们不知道,这香料种子有特殊的种植手法,都是我们家自己研究出来的,外人没学过这种方法,轻易种不出来。” 说到此处,底下的大牛感到与有荣焉,这些种植手法,可都是他自己琢磨发现的。 停顿下白建章又说:“就算是种出来了,他尚且不知道如何使用。就算知道如何使用,就凭那几粒种子,要想卖出钱来,至少也得两三年。” 这话说得众人都放下心来。 周里尹早命人做好了种植队和巡逻队的腰牌,待日后刻上各人的名字,就交给各人自己带着,上小山头种香料和巡视,都需要携带腰牌。 这些都是白建章跟袁泗学来的。 底下不少人看着被选中的人,眼中都流露出羡慕的神情来。 尤其是那香丫奶,自家儿子四处做短工,种地不咋地,没能选上种植队;又因为年纪大了,也没能选上巡逻队。 看他们一月工钱都要至少三百文,把个香丫奶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给胡家洗衣服才多少钱?一个月累死累活才三十文。 现在想来,那胡家还真是黑啊。 此时罗惠兰又上台说话了: “乡亲们,尤其是各位姐姐妹妹大娘们,咱们没能去种香料、护香料,但咱们也有事情做。” 底下一群媳妇婆子睁大了眼睛、支棱着耳朵听罗惠兰说话。 第128章 想念团哥 有那小孩子调皮捣蛋跑来跑去吵闹的,被他娘一巴掌打在屁股上: “混账殃子!安静点,说正事呢!” 众人注目凝神,只听罗惠兰道: “咱们开的是饭馆,那各色青菜、米面是少不了的。外头买也贵,运来还有费用。我想着,要是咱们娘们儿勤快点,有那吃不了的青菜,都可以卖到咱们饭馆里。” 那些媳妇婆子们都是惊喜,往常不是没想过这条生计,就是镇上那些饭馆里的伙计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不要他们这农家种出来的零星青菜。 “如此来,那我就把我家屋后的地全翻了,种上豆角,饭馆能都收吗?”一个媳妇问。 “只要你家豆角长得好、新鲜,肯定收。就是你家地都种上,这豆角估计都不够饭馆用呢。”罗惠兰说。 听说如此,底下妇女们人人雀跃,有擅长种葱的,有擅长种萝卜的,有擅长种白菜的,都忙着跟罗惠兰确认,种了能都收不。 得到肯定答复后,妇女们脸上都带着笑,这下她们可算是接了一单大生意了,以后在家里也能挺直腰杆。 还剩下不少田地少的,都问饭馆还收些其他什么东西不。 比如香丫奶,她家田地本就少,只够种粮食的,哪还有余地种菜呢? 陈老太哈哈一笑说:“我说香丫她奶,你也是糊涂,饭馆难道光吃青菜不成?那鸡鸭肉蛋,不都要?咱们没地种菜的,在院子里养些鸡鸭,不仅能卖蛋,还能卖鸡卖鸭。” 香丫奶并其他一些媳妇婆子一听,瞬间来了精神,这个可以有啊! 最后罗惠兰又郑重道:“我们给大家开个来钱的门路,也是想大家生活都宽裕点。但要是有那种以次充好,每次都送来些歪瓜裂枣的,那可不行。” 众位媳妇婆子都笑说:“这罗妹妹你不用担心,这都是俺们自家的饭馆,哪有自己坑自己的?就算我们自己吃烂菜叶,也绝不能送烂菜叶臭鸡蛋到饭馆去。” “就是,大头都在饭馆,哪家傻不愣登的自己砸自己饭碗?”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开新店的事情如火如荼地开干起来。白建章整天忙的脚不沾地,还好老店经营已经上了正轨,罗惠兰一人也能撑下去。 晚上,夫妻两个哄睡了云团,互相给对方揉肩膀、捏腿肚子。 “辛苦你了媳妇,这阵子累得够呛。”白建章说。 罗惠兰笑道:“你不辛苦?咱们俩辛苦这一阵,以后孩子们都能翻身,不用吃咱们吃过的这些苦,想想这些,我就觉得不累了。” 白建章傻呵呵一笑:“媳妇,不瞒你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夫妻两个相携而卧,养足精力,明天还是忙碌的一天。 家里人再次忙碌起来,只有三羊置身事外,依旧每天去学堂读书。本来云团应该跟着去的,但是因为家里新来了桂丫,脸上还有伤,云团心疼姐姐,就跟在桂丫身边。 这半年来三羊学业进步飞速,已经赶上班里其他人的进度了。他又勤奋,每天早来晚走,请教夫子,经常在学堂待到日落西山,才收拾书袋回家。 这天傍晚,太阳的余晖慢慢变成金黄色,铺洒在窗户上,像是蒙上一层金色窗帘。三羊在窗前看书,温习白天夫子的文章。 窗户外忽然伸进来一个脑袋,三羊定睛一看,是魏玄身边的南山。 三羊嘴角一扯,笑:“温书西窗下,抬头见南山。” 南山一听,知道是说他,嘿嘿一笑,身子靠在窗台上,攀谈道:“白公子越来越才华横溢了,我早觉得你资质不俗,以后肯定会飞黄腾达的,就是你这个名字……” 三羊问:“我名字咋了?” “好歹叫夫子给取个像样的吧。”南山觑着对方的神色,小心说出这句话。他跟在公子身边,说话做事都学得更加小心谨慎,即使对方人品贵重,不轻易计较,但也要注意分寸。 三羊却不在意:“你岂不知一个成语,叫‘三阳开泰’?且羊,祥也,我这名字,可好的很呢。” “是是是,小的孤陋寡闻了。这阵子怎么不见你家小兄弟来学堂?”南山问道。 “我弟啊,我弟在家玩呢。”三羊说。 “你家小兄弟天资聪颖,正是启蒙的绝佳时候,怎么不来读书?难不成小兄弟日后不打算走仕途了?”南山又问。 三羊颇为霸气地说:“我家弟弟不用苦读书,我读好了,挣来功名让她享福。” “哦,那你这个弟弟还真有福气。只是若要玩耍,不如来学堂玩耍,正好现在天气也不热了。”南山笑呵呵道,心说快叫你家小团子来吧,来了我家少爷也能有个陪伴。 “那估计不行了,我家来了个姐姐,团子陪姐姐呢。” 南山听了,垂头丧气,又说了一会闲话,三羊收拾书袋要回家,南山也回了小院。 魏玄正在院子里练拳,胳膊腿上绑的都是沙袋,院门吱呀一声,他听脚步声知道是南山回来了,身体摇晃了下,武师父宁渊的竹枝子立即抽了过来。 “不可走神!”宁渊道。 魏玄咬咬牙,继续练,直练到月亮挂上树梢,宁渊才命他卸了沙包,自己回屋去了。 守在一旁的李嬷嬷立即捧着茶碗迎上来:“哥儿,累坏了吧?快喝口茶汤,擦洗下,回屋吃饭。” 魏玄叫南山过来给他擦脸,闭着眼睛,随口一问:“学堂里还好吗?” 李嬷嬷说:“哥儿关心那个干嘛?左右咱们也不过去读书了。” 南山却知道小主子的心思,回道:“没啥事,就是太冷清了,团哥儿连日不来。” “怎么了?”魏玄问。 “家中来了个脸伤了的姐姐,团哥陪姐姐呢。”南山把从三羊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悉数奉上。 他就知道,少爷肯定会问这个。 小团子来了,少爷心情就好些。这阵子不来,整个院子的气氛都低落不少。 但现在看,小团子估计要好一阵子都不能来了。 “哟,怪不得呢,这阵子没见团哥过来了,那小子就是个热心肠。他姐姐脸伤了,说不定多难过呢,陪姐姐是应该的。”李嬷嬷一边摆饭一边自言自语。 晚饭后,魏玄到文师父的房里听了一阵讲课,回屋睡觉前,从柜子里摸出来一个药瓶,交给南山: “这个是治伤口的药膏,你给白云团送去吧。” 南山接了看,说:“少爷,这个可是虞小舅送来的,千金难买,留着给你用的,就这样送出去?” “无妨,我现在也用不到。”魏玄说。 南山无语,想起来好一阵子没接到边关那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虞家一切可还好。 只要虞家屹立不倒,他们少爷就有倚仗。 第129章 有姐姐好幸福 白家人开始了连轴转。每天天一亮,罗惠兰就出发去镇上,领着一帮人忙活饭馆的事情。每隔几天,她就在村里搞个小型收购会,买些青菜鸡鸭送到店里。 白建章、白老头和白大牛领着村里人到小山头开荒种地、捞鱼送货等。 陈老太在家里喂鸡和侍弄菜地,白小珍则担负起家务的重担。 桂丫因为脸上的伤口,每天裹着白布,在家里做些轻活,云团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姐姐身后。 姐妹两个空闲了,就把家里的小花圃侍弄起来。桂丫带着云团,在篱笆跟前种上牵牛花、月季花,将花圃分块整理,给各种菊花松土施肥,将几个瓶瓶罐罐洗净,剪了栀子花、木芙蓉、木槿等插进去,摆在家里。 不得不说,桂丫的审美还是不错的,虽是陋室,但干净雅致。 除了这些,桂丫给云团做荷包、手绢、袜子、肚兜等,她的手十分灵巧,绣上去的花草鱼鸟栩栩如生,又漂亮又精致。 云团嘴馋了,桂丫就给她做馄饨、蛋羹、小煎包、糯米糍、酒酿圆子、桂花糕,炒葵花籽、南瓜籽、白米花,炸小黄鱼、小酥肉、鹌鹑蛋等。 无论什么吃的,桂丫尝一口,就能做出来。现在家里开了饭馆,食材倒是不缺了。 云团很快就成了姐姐的忠实粉丝,逢人就夸:“我姐姐可能干了!” 胡庸的二女儿胡青锁看不过云团炫耀她姐姐,跟她比较起来: “你姐姐不如我姐姐,我姐姐又漂亮又聪明。” 云团说:“我姐姐会做好多好吃的,你姐姐会吗?” “我家有做饭的,我姐姐才不用下厨房呢。”胡青锁颇为骄傲,她家有做饭的,有洗衣的,这件事让村里好多小姑娘都羡慕,因为她们从小就要帮家里干活。 云团又不服气,掏出来自己的小手绢,上面绣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在吃胡萝卜,问:“这是我姐姐绣的,你姐姐会绣吗?” 小兔子绣得栩栩如生,一对眼睛像是红宝石一样,看得小姑娘们都羡慕起来。 即使大户人家的女儿,女红也是要学一学的,胡朱弦女红就一般,胡青锁就觉得被比了下去。 “你姐姐再好有什么用?脸毁了,就再也嫁不出去咯。”她说道。 云团气呼呼的,挥舞着小拳头:“我姐姐的脸一定会好的!她长得可好看了。” 胡青锁嗤嗤笑了:“你姐姐肯定嫁不出去,我姐姐可是要当诰命夫人的,到时候你姐姐给我姐姐当丫鬟,我们都不要。毁容了,可吓人了呢。” “嗷呜——”云团气得直接变身小老虎,张着嘴扑上去要咬她们。 “团团,”桂丫在远处喊道,“快回来,玫瑰饼做好了。” “好!”云团转身一溜烟跑了回去。哼,这群人才不知道她姐姐的好呢。 云团坐在门口咬着玫瑰饼,桂丫给她梳头发。 “团团,以后不用跟她们争辩,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桂丫说。 “不行,娘说了,我要护着姐姐,不能被外人欺负。”云团道。 桂丫眼角一热,舅娘一家对自己太好了,她这辈子都要还不清了,只能对云团再好点。 “姐姐给你梳个双髻,簪两朵黄栀子,好不好?” “好呀好呀!” 桂丫用沾了桂花油的梳子给云团梳了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灵巧的双手给她盘成双髻,再剪下两朵金黄的黄栀子别在发间,灵动可爱,花香盈鼻。 之前白家人太忙了,云团在家也是简易的男童打扮。现在有了桂丫,云团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让人见了就想抱在怀里亲两口。 姐妹俩正吃着饼子,刘老太领着几个人往她们小院走来。桂丫不认得,云团一一给她介绍: “这是大奶,这是大婶子,后面那个是三婶子,那个是大堂姐,叫白玉梅。” 说话间,刘老太一行人已经走到门前,“你奶呢?”她问。 陈老太闻声,拿着水瓢从后院走了过来,“哟,大嫂子怎么有空过来了?” 刘老太一眼瞥见门口捏着饼吃、打扮得跟花一样的云团,嫌弃道:“这丫头,整天就知道吃吃吃,一点活不干,养她做什么?” 陈老太不悦道:“我自己的孙女,我想咋养咋养。你要是上门来说闲话的,那就请回吧。” 小刘氏赶紧赔笑:“瞧小婶子这话说的,我娘还不是为了你好?这谁家丫头啊?”小刘氏指着脸上裹着绷带的桂丫问。 陈老太道:“这是我外孙女,桂丫。” 桂丫就客客气气、大大方方上前见礼,问了个好。白玉梅见她这样,吓得往后挪几步。 桂丫看见她的反应,默默牵着云团朝屋里走去。 “这是哪个外孙女?还能找到你这里?”小刘氏问。 “小珍家的。”陈老太说。 另一边,洗衣服回来的白小珍正走到门口,小刘氏见到她,万分惊讶: “哟,这是小珍吧?多少年没见了。你们一家过来也不说一声,我跟我堂弟也多少年没见了。怎么没见着我堂弟?” 小刘氏四处张望,并没有见到白小珍丈夫刘志武的身影。 刘志武和小刘氏本就是一个家窝的,堂姐弟,当初白小珍的婚事,还是小刘氏牵线搭桥。 白小珍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带着女儿回趟娘家。”其他的事一概未提。 小刘氏就有些不满意了:“你这媳妇怎么当的?不在婆母面前尽孝,不服侍丈夫,跑回娘家来住着?” 陈老太将水瓢里水往小刘氏面前地上一泼,说:“关你娘的屁事!要你说嘴?” 她心想,你给我闺女介绍到你家那个火坑里,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家玉成不是要参加秋贡了吗?还有空到我家叽叽歪歪?” 小刘氏压下心中怒火,这乡下婆子就是嘴贱。不过为了今天的事情,她可以先忍着。 刘老太慢悠悠开口了:“不就是为这事嘛。玉成马上就秋贡了,考完试回来就要办婚事,我来找你家商议呢。” 陈老太眼一瞪,“找我家商议,跟我家有什么关系?” “你身为二奶奶,不能不表示一下呀。”刘老太说, “这样吧,多了我也不要,听说你家要新开饭馆,还让村里人买份子。要我说,你给那些外人干什么,你跟你家白楠说说,就拿出来一半份子,给玉成做礼金。” 第130章 要白股 “你是没睡醒跑我家做梦来了?还一半份子,你也说得出口。”陈老太嘲讽道。 “你什么态度!我可是你大嫂,玉成可是秀才!”刘老太立即就火了。 白小珍赶紧去劝自家娘,别闹得太难看,有话好好说。 小胡氏,也就是刘老太的第三个儿媳妇,也过来贴在婆婆耳边说悄悄话。 经过两人的不懈努力,两个一见面就吵的老太进了屋和和气气说话。 白小珍叫来桂丫:“桂丫,带玉梅姐姐去屋里坐坐。” 桂丫便过来,将白玉梅领进了自己屋里。 白玉梅打眼一看,这就是个小小的茅草屋,摆得下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盛水的豁盘子,上面摆了几只月季花。 “表姐,你吃玫瑰饼。”桂丫将做好的玫瑰饼端过来。 两个女孩差不多年纪,今年桂丫十二,白玉梅十三,两女孩沉默了半天,白玉梅开口道: “你脸咋弄的啊?” 桂丫:“我自己不小心划破的。” 白玉梅肉疼似的摸摸自己脸,“你也太不小心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桂丫没说话,偷偷瞄了一下这个表姐,一身青碧色交领襦裙,裙角绣了粉梅花,一双手白如葱段,两个碧色耳珠子轻轻摇晃,衬得脸颊皮肤细腻光滑。 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哥哥还有功名在身,怎能不让人羡慕呢? 桂丫眼中一阵落寞。小姑娘家,不可能对自己样貌丝毫不在意的。 屋外传来两老太的争辩声。 “有钱,你为什么不先可着家窝里的人挣?饭馆这事,你都没来找我们家商量,自己就要开了。”刘老太说出心中不满。 陈老太:“你耳朵塞驴毛了?周里尹满村里吆喝开大会开大会,你不去怪谁?” “噫,小婶子你那话说的,现在玉成是秀才了,身份不一样了,你还让娘跟村里那些老头老婆子们挤一起开大会?你就应该亲自上门,将这事告诉我公婆才对。”小刘氏道。 陈老太很想臭骂她一顿摆什么臭架子,但是碍于玉成的秀才身份,到底没骂出来,只说: “反正现在份子钱都收完了,你要买也来不及了。” 陈老太心中酸涩:秀才身份就是好使啊,想欺负你都得掂量掂量。 刘老太直接道:“你家不是买了三十份?拿二十份出来给我家。” 一旁的小胡氏听了,心中直翻白眼,这大嫂和婆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求人都能这个态度。 陈老太直想笑:“三两一份,这是当初的价格,现在你想要,六两银子一份,团子,这是多少银子……” 云团一旁道:“一百二十两。” 陈老太:“对,要拿一百二十两来买。” 刘老太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敢问我要钱?!” 一百二十两,刘老太现在根本拿不出来。六十两银子,她搜刮搜刮,倒还能凑出来。但就是能凑出来,她也不想给,这份子,她本就打算白要。 小刘氏按住婆母,笑道:“小婶子,是这样,你看玉成要去参加秋贡了,家里银子都不够他使用呢,哪还有这钱买份子啊。你看这样,先给我家份子,等来年分了红,再还你份子钱,你看行不?” 陈老太乐了,“你想空手套白狼啊?小珍,送客,一天天的忙着呢,哪有闲工夫瞎唠。” 小胡氏心中不满,自从大嫂家的玉成成了秀才,婆母里里外外收了外人多少银子了?一百二十两拿不出来?她不信,她觉得婆母就是偏袒大房。 索性她也不帮着说话了。 刘老太根本不稀地求她,她觉得他孙子必定高中,这些小饭馆算什么,她就不该听儿媳妇的过来一趟。 “走就走!你可别后悔,到时候求着我买份子,我都不要!”刘老太抬脚就走。 白小珍一脸尴尬,没想到这些年娘家跟大伯家关系差成这样。 白玉梅匆匆跟着走了,这地方她也不爱待着。 桂丫端着玫瑰饼,玉梅表姐一块也没吃。 云团过去接过来,“姐姐,都给团团吃吧。” 桂丫抿抿唇,不自觉地说道:“说实话,我还挺羡慕玉梅表姐的,爹也疼娘也爱,还有个好哥哥。” 云团说:“姐姐,你的脸一定会好的。” 桂丫心想,估计下辈子才会好吧。忽然她又觉得诧异,自己分明没有提脸的事,小团子却安慰她脸一定会好。 她怎么知道,自己实际在为毁容的事情悲伤呢? 她不知道云团哪来的信心,可能是小孩子单纯的美好愿望吧。 但云团却是个行动派。晚上三羊回来,将魏玄给的药膏交给桂丫,桂丫十分惊喜,当晚就涂上药膏。 云团趁机偷偷在她药里滴上几滴莲池水,莲莲说了,这一定能让姐姐的脸完好如初。 这之后,小胡氏又让丈夫单独来找白建章商议,能不能匀出来一部分份子,他们三房花钱买,但白建章不想跟大白家掺和在一起,给拒绝了。 小胡氏不放弃,她娘家在镇上,知道金葫芦饭馆有多挣钱,这次新饭馆的机会,她一定要争取到。 好在,村里有份子的不止白家。她稍微提了下价格,就花了二十两,从村里其他几户人家买来了五份份子。 这事她没跟婆婆说,将份子契书偷偷藏了起来。 另一边,张山并狗蛋爹等人,偷偷在院子里种起了香料。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打造了大木箱子,里面装了土,将捡来的种子种了进去,要是有人过来,就将木箱子搬到屋子里。 张周氏儿子也捡到一些种子,被张周氏交给了自己大哥周明。 在村里人大多在忙活种菜、养鸡养鸭的时候,张山悠然自得地满村晃悠。 宋安邦说:“山子,你也该干点正事。” 张山白他一眼:“你以为你干的是正事?不过是被人忽悠罢了。” 哪像他那么聪明,知道将宝贝握在自己手里。 等他种出了香料,凭他的商业头脑,很快就能成为葫芦村首富。 第131章 小团子打架 没多久,刘老太一家就给白玉成装点行囊,雇了马车,送他去参加秋贡。 周里尹、白老头还有村里许多老长辈,都在村口相送。大多的村民都出来看,期盼着白玉成能一举高中,这样他们村里也有个举人老爷了。 村里十几岁的小姑娘们挤在一堆,站在大树下争相看秀才相公白玉成。 远远地,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胡顺一家人从车上下来。 今日的胡照影打扮的十分清丽,十六岁的她更显身姿袅娜,帷帽上垂下来一溜短珍珠帘,随着她走动轻晃,珠玉叮当,仪容端庄。 “你看那胡家大小姐,穿成这样咋干活啊?”一个小姑娘问。 “她哪用干活啊,吃饭都是人喂到嘴里。”另一个回答道。 “你看她细胳膊细腿,肯定连个扫帚也拿不起来。手软的像面条,一掰就断了。” “她就是天生富贵享福的命,出生就享福,不用干活,养的金枝玉叶、漂漂亮亮,也只有她这样的才能嫁给举人老爷。哪像咱们,干活干得手跟鸡爪子一样。” “你去给举人老爷做通房丫头,说不定还可以。”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丫头笑话道,那丫头便上来掐她拧她,一群丫头胡闹起来。 胡朱弦听着这些话,心中憋着气,手里紧紧攥着未能送出去的荷包。 胡顺过来,取出一封银子,塞进白玉成的怀里: “玉成,穷家富路,这是胡叔的一点心意,带在路上,要是遇到什么同门,要学着跟人来往,该吃吃该喝喝,不能小气了。” 白玉成接了,拱手称谢。 胡顺又另叫了一名小厮跟随,路上使唤。 那一封银子瞧着不少,白大爷刘老太脸笑成了一朵花。 胡朱弦的娘抱着儿子,用手肘戳戳丈夫,胡庸这才上前,也掏出一封银子,交给白玉成。 “玉成啊,这是你胡二叔的一点心意,也拿着吧。” 白玉成也接了,拱手称谢。 小刘氏觑眼瞄着,这封银子小多了,估计也就几两银子,登时心里翻个白眼。 杜氏嫌弃丈夫不会说话,从胡朱弦手里接过荷包,塞到白玉成手里,说道: “玉成啊,这是朱弦特意为你绣的,里面有高中符,到寺里开过光的,保佑你这次高中,你好好带在身上,肯定有用。” 白玉成略有些尴尬,这其实于礼不合,但乡下人不讲究这么多,不好违了他人面子,便也接了。 其他几户稍微富裕点的人家,也都多多少少拿了点,白老头也掏了二两银子。 最后周里尹好好交代一番,白玉成就带着小厮上路了。他爹白建金跟着送他,要送到县外上了水路才回来。 全程胡照影没跟白玉成说什么话,也不好一直盯着他看,只满心期盼着他快点高中回来,两人好结成连理。 送完人,一群小姑娘手挽手三三两两回来,胡朱弦牵着妹妹胡青锁,正碰见桂丫带着云团挖菜回来。 胡青锁跑上前去,拍手笑道:“丑八怪!丑八怪!脸上裹着白布条,男人嫌弃嫁不掉。” 有几个跟胡青锁玩得好的小女孩,跟着笑起来。 云团抓起来一团泥巴朝她们扔过去,又狠又准。胡青锁被撒了一身的泥土,嗷嗷叫着冲过来: “我打死你!” 云团也不怂,学着大牛的招式,一躬身像头小牛犊一样,一头撞在胡青锁肚子上,给她撞翻在地,然后坐在胡青锁身上,两个小拳头像是拨浪鼓一样,噗哒哒往胡青锁身上招呼,打得她睁不开眼。 “嘿嘿嘿!揍死你!” 几个六七岁小丫头都冲上来拉开云团,一窝蜂将她按在地上。桂丫忙丢了菜篮子,扑上来护着云团。 她是个十二岁的大姑娘,常年干重活,这些小孩子肯定不是她的对手,连胡青锁也被她一个胳膊给拎开。 胡朱弦看不下去了,她本就心中有气,现在看有人欺负她妹妹,平日的端庄贤淑也顾不得了,摘了帷帽当工具,往桂丫身上敲打。 忽然嗷的一声,桂丫捂着脸跪在地上,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帷帽将她脸上包裹的布条给刮下来了,撕裂了伤口,疼得她直打颤。 本来疯闹的小丫头们都吓呆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胡朱弦也吓到了,没想到她脸上伤口那么大,匆忙拉着胡青锁就跑回家了。 云团吓得哇哇大哭,“姐姐!你不要死啊!” 空间莲池里的莲莲听了,不禁额头冒黑线,轻声提醒她,用莲池水擦洗伤口。 云团眼睛挂着泪珠,将手绢掏出来,悄悄在莲池里浸湿,一点点擦拭桂丫脸上的伤口。 没一会,伤口就不流血了。 桂丫感觉冰冰凉凉麻麻的,也不怎么疼了。 云团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桂丫的腿哭道:“姐姐,我错了,再也不打架了呜呜……” 桂丫真是欲哭无泪,哄了小团子半天,才将她哄好。 “团团,回去不要同奶奶说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桂丫说。 但云团转头就跟罗惠兰说了,因为娘跟她说了,要是外面有人欺负她,一定要告诉爹娘。 当晚,陈老太带着罗惠兰就到胡家说理去。 没想到杜氏不仅不教训自己女儿,反而跟陈老太对骂: “你家开个破饭馆了不起啊?泥腿子,到我家耀武扬威来了,想欺负我闺女,没门!”杜氏抱着儿子在门口扭来扭去地骂道。 见此,陈老太也不要脸面了,火力全开: “瞅你那屁股撅的,腿走二里地,腚还在原地。你这样的能教出来什么样的闺女?怪不得长歪了,在外面横行霸道的!” “呸!我闺女最是知礼懂事,你家那外孙女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待过,脸才弄成那个样子,我俩闺女避都来不及,省得粘得一身骚!” “我外孙女清清白白,你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陈老太气得要干架,罗惠兰在后面拉住,强忍怒气说道: “杜娘子,我都听说了,人家玉成都跟胡家大小姐订亲了,你还巴巴地给人家塞什么你家闺女做的荷包,要不要脸啊?我都觉得臊得慌。” 不得不说,罗惠兰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直接怼到人心窝里,杜氏直接气得说不出话,“你你你”个不停。 “我劝你最好管管你家闺女,你不管,也行,日后我要是再见到你家孩子欺负我家孩子,我可就不客气了,我直接照脸呼!” 说罢,罗惠兰搀着陈老太,霸气离开。 杜氏气得心窝疼。 第132章 大变天 倏忽两月过去,天气渐寒,一家人忙忙碌碌,都没注意光阴的流逝。 金葫芦饭馆自从入秋之后,几乎日日爆满,连门前搭的棚子下面都坐满。罗惠兰期盼着新店快点开业,好给他们减轻点压力。 新店的店址也选好了,正在翻修中,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茶盏什么的,陆陆续续都买进去。 这次新店的位置,没有老店的繁华,因此价钱也便宜些,空间也大得多。 白建章打算,等日后开张了,两家店走不一样的路子,金葫芦走高档路线,新店走亲民路线,两家店也能避免竞争。这些也都是袁泗跟他讲过的。 葫芦村的人,自从知道店铺选好了,每次到镇上,都要去店门口看看,高兴地跟身边人炫耀:“这里面还有俺们家一份股呢!” 白建章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人手。村里人也都纷纷开荒种地,门前屋后都给种上菜、养上鸡,等明年新店开业,他们又能大卖一笔。 桂丫脸上的伤口也早愈合了,只剩下一条大大的疤痕,好在有魏玄送来的药膏,她每日涂上,期待能让疤痕小一点,再小一点。 陈老太想着好一段时间没有去看望何老夫人了,趁着有了空闲,准备带上云团去何府看看,收拾了一些家常小菜,一同拎过去。 县令老爷家这段时间也是低调得很,除了公务,何大人几乎不出门,连何景新被打的事情,何大人也没追究。 何景新很不理解,为什么爹会怕一个没有任何官职的胡家?他仗着自己爹回来了,要带着一帮人过去找丁达报仇,结果被老爹关在府里,连庄子上也不让去了,就在府内读书。 林元恺跟着何大人外出一趟后,几乎就成了他的心腹,经常外出打探消息,一回来两人就到书房里关门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不少人家打听到吴夫人去庙里一去就是大半年,心中逐渐琢磨出了些意思,旁敲侧击地想给何大人送来几个妾室,都被何老夫人挡住了。 她不喜欢那些妻妾成群的,觉得家里搞得太乌烟瘴气。 陈老太上门,何老夫人十分高兴,命厨房做了一桌菜,将何大人也请了过来,一块吃了。 席间,云团用自己的紫葫芦装来的桂花酿,给每人斟了一杯。 “何奶奶喝,叔叔喝,哥哥喝,姐姐喝。”云团绕着桌子走了一圈。 “小团子,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何老夫人逗趣地问道。 云团回答:“何奶奶,这是姐姐酿的桂花酒。姐姐说了,喝桂花酒遇贵人,福气多多。” “呀,那奶奶得多喝几杯啊。”何老夫人端起来尝了尝,“果然好喝,甜丝丝的。你这外孙女的手艺不错啊。” 陈老太与有荣焉。 何景新和何玉书也都喝了,何季炎端起酒杯若有所思。 如果这杯酒真的可以给他带来福气,那就保佑他们家顺利度过这段时间吧。 正吃着,忽然有人来报:“胡员外家三公子到府上拜见。” 何大人闻言手忽地一抖,连忙收拾了下去外院接见。 何景新猛地搁下筷子,“也不知道爹巴结他们家什么!” 外院,何大人送走了胡三爷,让人叫来了林元恺,交给他一封信件,说道: “元恺,你胸怀大志,在这里做个小小捕头着实屈才,我军中有个熟人,你拿了这封信去投奔他,好好做一番事业。” 林元恺大惊,“大人,为何如此突然?” “不便细说,你即刻交代了差事,就出发吧。我知你仁义,日后我若有难,只望你多照顾下我府里的家眷。” 一夕之间,何大人似乎沧桑了不少。 林元恺心情复杂,去军中一直是他的心愿,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弃大人离去,总觉得不合适。 “能出去一个是一个,大事上面,你我都是蝼蚁。”何大人捏了捏他的肩膀,让他又回想起两年前的一幕。 “是,大人,大人之恩元恺铭记在心!” 林元恺知道,只有自己混出了一番事业,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才不会遇事只能无能为力。 “切记,在武安大将军麾下,一切小心。”何大人最后叮嘱了一句,林元恺就匆匆离了何府。 陈老太感觉到何家气氛有点怪,吃完饭陪着何老夫人说会话,就带着云团回去了。 又过了一段时日,新饭馆筹备得差不多了,白建章去衙门办理饭馆文书,一进门遇见胡大,就是那个要拆他们家的大胡子衙役。 胡大知道白家和他顶头上司林元恺有些关系,后来又听说他家小儿子认了县令做干亲,如今非常客气,赶紧就将白建章引进衙门六房内,找了经承帮白建章办文书,笑嘻嘻地攀谈。 “白老爷真是贵人之相,之前多有得罪,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白老爷您别跟小的计较。” 白建章摆摆手,“都是误会,以后我家开店做生意,还得差爷您多去光顾光顾。” 胡大喜不自胜:“那是那是,我到时候带着兄弟都去捧场。” 话音刚落,忽地外面呼啦啦来了一队人马,胡大慌得就去拜见,定睛一看,那领头的马上坐着的,正是本地胡员外家的三公子。 那胡三爷二话不说,将手一挥,大声道: “本官奉知府的缉捕文书,今日来缉拿青云县县令何季炎归案审查,所有人不得违抗!” 本官?胡大头皮发麻,不知道胡三爷啥时候成了官了。 不一会,几个官差进去,将何季炎五花大绑给拉了出来。 白建章跪在地上,唬得浑身发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连县令大人都逮走了。 这叫什么事啊? 刚来青云县葫芦村的时候,上一任县令就给抄家流放,这才不到两年,第二任县令又给逮走了? 这青云县县令是有啥诅咒不成? 第133章 陈老太镇场子 何季炎面目灰败,一言不发,任由官差带走,其余一些文书典吏,也被一并带走审问。 人走后,胡大心惊不已,擦了擦一头的汗,庆幸自己就是个小衙役,没被带走。 白建章站起身来,想着还是先办完事回家,走上前去问胡大要文书。 胡大忽地变脸,劈头骂道:“文书?管我要什么文书?饭馆是你想开就能开的?” 白建章直接懵逼,这前后是一个人吗? 眼看县令都被带走了,久在此地也不合适,他也不多说,离了衙门回家。 回到家,白建章将这件事告诉陈老太,母子两个收拾了一番,就赶到何府看看情况。 此时何府已经乱作一团,何老夫人知道消息后直接晕了过去,何景新闹着要去胡府救父亲,好在何玉书还算冷静,将弟弟关在房内,又请了大夫来看。 陈老太到来后,何玉书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陈老太上前搂着女孩,安慰道:“没事,别怕,陈奶奶在这帮着你。” 这事陈老太有经验,当初她年轻的时候,整天就缠着她婆婆听这些大户人家的故事。像这种突然遭了难的,也不少。 一般接下来会伴随着抄家、流放、砍头、发卖……陈老太赶紧摇摇脑袋,自己安慰自己:想多了想多了,不会这样的。 陈老太当即坐镇中堂,吩咐孙嬷嬷带领稳重可靠的人,将何府上下管控起来,关门闭户,尤其是内院,各处严加看守,防止有人趁势作乱。 “陈奶奶,现在做些什么?我爹该怎么办啊?”何玉书眼泪汪汪。 “孩子,现在可别哭,你先将府内的金银细软,尤其是房契地契,都搜罗打包了,等会我出门,悄悄带出去。” “好,好,我这就去收拾。”何玉书收了眼泪,忙带着流莺回了闺房,打开妆奁,取出一个楠木匣子,里面放着厚厚一摞银票并一些地契房契。 这是吴望春离府的时候交代给女儿的,里面共有十个铺子的地契、郊外两个庄子的地契并一座三进小院的房契。 当初吴望春交给女儿的时候,何玉书还很惊讶,没想到家里竟这么有钱。 除了这些地契房契,银票共有一千两,据吴望春所说,这一千两仅仅是来青云县一年攒下来的。 何玉书用油纸包了,又取出绸布袋装了。流莺问: “小姐,这可是咱们府里的命根了,直接给陈老太太?她不会卷走了吧?” 何玉书心神一凛,刚才她过于慌张了,此时才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她想起来母亲走之前跟她交代的一句话: “万事只可相信自己,不可全信他人!就算至亲之人,也不能相信!” 何玉书复又打开纸包,拿出五个铺子、两个庄子、一座小院的契书,并五百两银子,让流莺装了自己保存,剩余的交给陈老太。 弄完契书,她房间的耳房里还放着一口上锁的箱子,这里面都是这些年母亲积攒下来的贵重首饰,但是想到刚才流莺的话,何玉书便只捡了一些金簪子、金镯子,包了起来,其他的还放在原地。 收拾完这些,她又到了库房。这里大多是母亲存下的绫罗绸缎、金银玉器并一些笨重的摆件,想运也运不出去。 何玉书便只挑选了一些上等的布匹,和契书、金首饰一并交给陈老太。 陈老太拿了东西,翻看了下,又交代何玉书:“姑娘,将你与少爷并老夫人的一些衣物,也打包一些,我带出去。” 何玉书慌了:“这是为何?” 陈老太安慰她道:“莫慌,咱万事有个准备。” 何玉书便又打点了一些,陈老太一并交给白建章,让他带回家妥善保管,自己则留在府上照顾何老夫人。 第二日一大早上,何老夫人就醒了,一醒来就问儿子的情况。 陈老太将打听来的消息跟她讲:“说是跟军中的事情有关,你放心,咱们县令老爷为官清正,绝对不会犯什么大错,不过是叫过去问问情况。” 何老夫人暂且安了心,将一晚温热的清粥喝下肚,又让孙嬷嬷叫来松鹤院里面的人。 孙嬷嬷将人都叫了过来,何老夫人看了一圈,唯独不见小丫头莹莹。 孙嬷嬷说:“这丫头从昨日就不见影,府里这样大事也顾不得她了。” 何老夫人说:“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管束严些。” 话音刚落,几个婆子跌跌撞撞跑进来,嘴里大喊着: “老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官差来抄家了!” 哗啦一声,何老夫人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陈老太心头一沉,还真叫她说着了。 府中无男子,何景新被关了两日,闹腾得筋疲力尽。何老夫人只好挣扎着穿戴起来,到前院听宣。 官差打开文书,文绉绉地念了一遍,何老夫人一个乡下妇人,大概听明白了。 大意是说,何季炎涉嫌贻误军情,又拒不招认,知府大人命查抄府资,以儆效尤。 还好还好,没说要下狱,只是这府里住不得了,今日就要全部赶出去。 官差毫不客气,将何老夫人、何玉书并何景新全都围在原地,命他们除去身上的贵重之物,净身出户,连奴仆也不能带走,一切家奴都要充公。 立即有一伙官差冲进内院查抄物品。 府里上上下下的奴才,何老夫人身边的孙嬷嬷,何景新身边的全福、双旺,何玉书身边的流莺等,全被拉走。 “小姐!老夫人,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愿走!” 丫鬟们哭喊着,她们这一去,不知道要被发卖到什么地方,哪有在府里待着体面安心。 “少爷!少爷,我们不要离开您啊!”双旺和全福抱着何景新的腿,被几个官差踢了几脚,拖出门去。 何景新无能为力。 主子们遭殃,做奴才的只能更惨。 钗环都被卸下来的何玉书,抱着何景新哭个不停,何老夫人脸色苍白,府里上上下下鬼哭狼嚎,东西翻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跪在角落里的陈老太看得胆战心惊,今天真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婆婆嘴里说的抄家是这个样子的,听着没什么,身处其中,才知道有多可怕。 那是一夜之间大厦倾倒的剧烈震荡,一夕之间从高台上跌落的残酷现实。 第134章 客居白家 何府的库房全被搬空,一箱接一箱地从何老夫人面前经过。 何玉书眼睁睁看到,自己房间里的首饰箱子被搬走了。 其他的一些大件,全都给贴上了封条。 官差们便来赶人: “老夫人,请吧,这里已经不再是何府了,趁着天还亮,找个落脚的地方吧。”领头的官差说。 何老夫人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来,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遭此横祸?明明自己儿子为官谨慎,勤勤恳恳。 何玉书壮着胆子,膝行上前,哭着求道:“叔叔,请问我爹爹犯了什么事情?” 官差看着老的老小的小,心中发了一丝怜悯,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这官场上,风云变幻,朝不保夕,只能处处小心。有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可能就举家倾覆了。” 说罢,他带着一众衙役抬着查抄的府资离开,另留有几个人把守何府。 何玉书听着这句话,心中思索:父亲为人谨慎,从来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唯一的可能,或许就是母亲这边了。 贻误军情?何玉书记得,那礼部侍郎江大人的内眷袁霜,娘家正是武安大将军府。 何玉书一阵后怕,幸好当初没有酿成大错,否则今日就不是罚没府资这么简单了,说不定全家人都要在黄泉路上相见了。 陈老太站起来,扶着何老夫人,说道: “何姐姐,万幸咱们人都在,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在青山在。” 何老夫人点点头,现在她只盼望着儿子能平安出来。 “你们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若是不嫌弃我们乡下人家,就先到我家住下吧。”陈老太道。 何老夫人现在还能有什么选择?她本来就是乡下出身,当即带着孙子孙女走到了金葫芦饭馆。 丁达靠着胡三爷的关系,将自己老爹弄进去查抄的队伍之中,老丁趁着这次何府查抄,从中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发了一笔横财,晚上和一群人吃了酒,醉醺醺地回到家。 开门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打扮得娇俏可人,搀扶着老丁回了房间,殷勤地倒水洗脚。 这是桂丫走后,老丁家又买来的一个丫头。正逢上丁娘子脚被砍伤,卧床不能起身,这丫头先前还服侍在丁娘子身边,后面就在老丁的勾引下,两人滚到了一起。 老丁笑呵呵地从怀中掏出一对金耳环,交到丫头手里。那丫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凑到灯下仔仔细细地观看。 老丁笑说:“这可是县令千金戴的东西,金贵着呢。我今天摸了一对来,就想着给你。” 丫头欢喜得满脸堆笑,上前给老丁捶腿捏肩,两个人腻腻歪歪。 旁边厢房里的丁娘子,听到两人的笑声,恨不能将床给捶塌了。 另一边,白建章用牛车将何老夫人一干人送到了葫芦村。 何玉书扶着祖母下了车,看着眼前破旧的三间茅草屋,旁边还挨着一个牛棚,气味十分难闻。 白家人因为闻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 罗惠兰和白小珍张罗了一大桌子好菜,将何老夫人请上座,何玉书、何景新左右坐下,陈老太才带着女儿媳妇、孙女外孙女陪着坐下。 白老头、白建章并大牛三羊,则在厨房将就着吃。 何景新自从父亲被抓,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坐在祖母身边,双目无神,一句话也不说。 云团见状,下了凳子,回到屋里提了个木架子过来,上面蹲着的正是何老夫人廊下的鹦鹉。 原来抄家的时候,这鹦鹉自己飞了出来,竟摸到了云团这里。云团给它喂了一些水,它就在这安了家。 云团提着鹦鹉走到何景新背后,拉了拉他的衣袖,何景新回过头来。 云团问:“哥哥,鹦鹉爱吃大米还是小米?” 一桌子的人都默默不语了。 何景新喉咙有些发涩,顿了半天,低低说道:“大米吧。” 云团便用筷子戳了点大米饭粘在木架上,鹦鹉跟饿了八百年似的,笃笃笃,两三下就将米饭吃了个干净。 云团看得笑呵呵的,一抬头看见何景新红了眼圈子。 忽然他“哇”的一声抱住云团,将这几天的惊吓和委屈全都哭了出来。 何老夫人还有何玉书在旁边抹眼泪。 十岁的年纪,家道巨变,父亲不知祸福,母亲不在身边,就算是心智坚强的何玉书,也都有些承受不了,何况心智还有些幼稚的何景新呢? “哥儿,别哭了,吃饱喝饱,一切都好。”陈老太擦着眼角的泪水说。 云团抽出一只胳膊,轻轻拍在何景新的背上,轻声安慰:“哥哥不哭。” 何景新哭了一顿,心中的愁闷发泄了出来,整个人通透了不少,这才觉得腹内有些饥饿,擦了眼泪埋头吃起饭来。 还真别说,这农户家的饭菜,真挺香啊。 饭后,何景新和云团两个人凑到一起,给鹦鹉做了个饭盘、水盘,在大牛的帮助下给按到了木架子上。 自此,鹦鹉算是有个自己的家了。 晚上,白建章和白老头父子俩,在牛棚里搭了个木板床,凑合一下。 何玉书、桂丫两个大姑娘带着云团睡一个房间;何老夫人、陈老太、罗惠兰并白小珍挤在一个房间;何景新、大牛和三羊睡在一个房间。 睡前,陈老太将从何府带出来的金银细软并一些衣物,全都交到何老夫人手里。 何玉书见此,心中百感交集。 幸好她给了陈老太一些东西,要不然祖孙三个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她也心疼那些没带出来的,若自己没有疑心陈奶奶,还能带出来更多的东西。 陈老太道:“老姐姐,这东西我一点都没动,你们好生收着。这段时间先在我家将就着,等县令大人事情了结,你们有这些本钱,还怕什么?” 何老夫人看到这些东西,激动得差点给陈老太跪下:“陈妹妹,你真是对我家有再造之恩了!” 陈老太呵呵一笑:“咱俩关系好,讲那些做什么?只是这些东西你先别动用,万一被人发现,又将你这些东西收了去。” “是是,你说的是。” 第135章 背后目的 第二日,何府的事情就传到了村子里,何县令这两年也算干了不少实事,村民心中感激,周里尹包括其他不少人都上门来看望何老夫人。 何家遭此祸事,县令也不一定还能继续做,但周里尹并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请何老夫人安心在村中住下。 也有一些人心中不安,比如宋安邦,悄悄将白建章拉到角落里问: “何老夫人到咱们村子住,不会有什么影响吧?万一他们被抓,咱们不就是窝藏罪犯了?” 白建章白了他一眼:“他们要是罪犯,抄家的时候就被抓走了,还能放出门去?再说了,三叔公都让他们在这里安心住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咱们的新店,还能不能开了?” 白建章皱起眉头:“现在衙门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好多经办都给逮进去了,咱们的文书估计要拖延一阵子。” 另一人道:“要我说,现在这时候就不适合开店,还不知道下一任县令是谁,不如等风头过去,一切都相安无事了,咱们再开店。” 此人说得十分在理,在场人都点头同意。 一个村的心血,不能毁于一旦,晚点开店也未尝不可。 “咱们这阵子也都缩着点脑袋吧,还不知道何大人这案子啥情况呢,咱青云县啊,就是个多事之地。”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何大人牵涉的案子并不简单,这背后是各方势力的博弈。 青云县算是中原向边境运送粮草物资的必经之路,上一届县令陆衡,就是因为军中物资之事被抄家流放。 何季炎自上任以来,对于军事方面那是丝毫不敢放松,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因为一个贻误军情的罪名给下了狱。 自此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就是个小鱼小虾,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就算县令干得再兢兢业业,别人拿他当棋子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现在想来,怪不得他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六部小主事,竟然得了一个外派的官,感情是大家都不愿意来,才轮得到他。 可悲可叹啊! 何季炎感叹自己小小芝麻官的坎坷命运之时,朝堂之上也吵得不可开交。 边境这几年不是很安生,蛮夷之部屡屡挑衅,出现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在朝堂上这些文官看来,这已经是战乱将起的征兆。 边郡伯虞肃对于此事则并不怎么在意,几次冲突打得十分保守,这令朝臣们十分不满,觉得有损大国威仪。 一些朝臣甚至认为边郡伯年老倦怠,不再适合执掌边境守备的重任。 圣上本不愿动边郡伯,但前两年的一次战事失利,有心之人散布谣言,说边郡伯长期盘踞北部边境,早已有了异心,圣上疑心大起,重重责罚了一些官员,其中就有上一届青云县县令陆衡。 属实是敲山震虎了。 这一次边境再起冲突,边郡伯以粮草不足为由按兵不动,再一次在朝堂上激起轩然大波。 有人直接建议,让武安大将军挥师北上,接替边郡伯肃清北蛮,以扬国威。 圣上此时正犹疑不定。一方面,他对边郡伯长期盘踞在边境有所忌惮,想借此削弱边郡伯的势力;另一方面,又担心替换边境值守引得边境动荡。 他无子嗣,众多人对皇位虎视眈眈,如果有人趁机夺权,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事情就棘手了。 浣溪庄子上的一个小院内,一地落黄,魏玄坐在小凳子上,文老先生在给他读课。 “……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 文老先生读得沉浸其中,有滋有味,回过头来看魏玄,却见他有些心不在焉。老先生嘴角一瘪,瓮声瓮气道: “魏玄,你来背诵!” 魏玄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朗朗背了出来,没有一丝卡顿。文老先生沉默了。 这孩子,他就给他读了一遍,这就记住了? 真是后生可畏啊。 “背得不错。秦朝以一敌九,拒百万雄师于关外,自此大秦追亡逐北,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自此,一统中原的趋势便已经定下了。” 文老先生喝杯茶,继续道: “足可见,兵力强盛精锐乃是国之根本,当今圣上重视军事,整顿军务,自登基以来,我朝南有建平,北有边郡,东有启林,西有武安,精兵强将,锐不可当,足可保万世太平也。” 魏玄知道,先生指的是南边的建平王,北边的边郡伯,东边的启林军,和西边的武安大将军。除了京都的守备军,这四方就是安定边境的主要军事力量了。 “学生却觉得,我朝兵疆天下,岌岌可危矣。” 文老先生一口茶喷了出来,“你何出此言?” 此时魏玄的眼睛几乎看不清,他像是个隔空看着什么似的,说道: “圣上崇尚兵力,上行下效,各方兵力彼此角逐,必然会比拼势力,拥兵自重,形成瓜分鼎峙之势,到时候连年征战,我朝就会因为兵强而亡。” “国虽大,好战必亡。” 文老先生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到这样的话竟是出自七岁小儿之口。 难道是出身军事世家所带的天赋? 毕竟这位眼盲小儿外祖就是边郡伯虞肃,一位征战多年的老将。 “哇——哇——”一叠声刺耳的乌鸦叫声从树顶传来,打断了文老先生的思绪。他收了书,命魏玄回去好好温习。 魏玄则来到树底下,那哇哇叫的黑鸟落在他的肩上,用嘴巴啄啄他的耳朵,十分亲昵的样子。 魏玄怕痒,伸手捉了乌鸦,从它脚上卸下来一个小竹筒,里面藏着一封奇特的书信—— 没有文字,只有一些凸起的点。 魏玄摸了摸,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这上面是虞小舅给他的书信,内容很少,只有几句: “风浪将起,万勿意气用事。” 虞家明白,何季炎等人只是巨浪翻涌前海面上的微波,有心之人真正的目标在于边郡伯。 第136章 小团子学化妆 衙门里的事情,暂时由胡家三爷接管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知府的路子,如今地头蛇晋升为强龙,在青云县算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过介于胡家在京城的关系,他和知府交好,也没啥好意外的。 一时之间,胡府宾客盈门,送宅子、送铺子、送奴仆、送姬妾的都有,简直是锦上添花、烈火烹油。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胡三爷怀着一腔大展宏图的壮志,但因并非靠功名出身,又从未当过官,县令又是个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能堆到案前的官职,因此他一上任就忙着交接,这三把火就烧的迟了点。 白家的金葫芦饭馆暂未受到波及。 何玉书将那些金镯子并五百两银票,全都拿去打点人手,托之前认识的人帮忙打听父亲的事情。 有了这些银两,何大人在狱中的日子倒还算可以,毕竟他没有真正犯错。 何老夫人一家便在期盼中在葫芦村过了段平凡的日子。 小团子这阵子过得十分惬意,因为家里面一下子多了很多人,还有小鹦鹉陪她玩,更重要的,她现在有两个姐姐啦。 在她眼里,现在的日子就像是过年一样热闹好玩。 何玉书做惯了大小姐,自己不会梳头,不会洗衣,不会做饭,桂丫也不介意,充当起了她的临时贴身丫鬟。 每天早上,桂丫早早起床烧了热水给何玉书端来,替她梳头;怕她嫌弃和别人的衣服混洗,桂丫就单独给她拿盆子洗衣服;知道她不适应村里的气味,就每天清理牛棚,在房间里摆满鲜花;知道她喜爱甜食,就给她做很多点心。 何玉书十分感动对方这样照顾她,渐渐打开心扉,两个人很快成为好朋友,一起带娃娃——云团。 何玉书敏锐地察觉到,桂丫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心里还是对面容很敏感。她脸上的伤口愈合了,但是留下一条丑陋的疤痕,就像一条蜿蜒爬行的蜈蚣。 何玉书心情好了,将自己包裹打开,里面不仅有衣物,还有平日用的妆奁,这些对于桂丫来说,都是见都没见过的。 姑娘们洗漱过后,何玉书就将桂丫按到凳子上,从妆奁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银镜,竖在桌子上。 桂丫看得瞪大了眼睛,这镜子也太好看了,还照的特别清晰。她想起在丁家的时候,丁娘子有一面昏黄的铜镜,但她没有资格使用,给脸抹药的时候都是对着水面抹的。 “今天,就换我来给你梳妆吧。”何玉书笑道。 两个年龄相近的小姑娘亲密无间,旁边啥也不懂的云团好奇摆弄着妆奁里的东西。 何玉书取出一个小巧的雕花漆粉盒,“这是妆粉,可以让我们的皮肤白皙。” 何玉书拿出丝绵做成的小布块,沾了粉在桂丫脸上轻轻按压,桂丫的脸立马就白了一个度,连脸上的疤痕都遮盖的差不多了。 “呀,好神奇!”桂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乍一看,几乎都没发现疤痕所在。 “哎哟,不行不行,太白了,头跟按上去似的。”桂丫害羞地要擦脸。 何玉书拦着她,“那就把脖子也抹一点。”说着拿着粉往桂丫脖子上也扑了点,这下看着和谐多了。 施完粉,何玉书放下粉盒,取水调和石黛粉,取出一枚圆柱形的眉笔,沾了给桂丫画眉。 一旁的云团趁两人不注意,拿了粉盒,有样学样往脸上扑粉。 看何玉书放下石黛粉,云团又连忙摸过来,用手指沾了自己描眉。 画完眉,何玉书又取出来好几个圆形的瓷器盒,打开来里面是各种颜色的胭脂。 “我这里常用有小红春、半边娇、石榴娇、万金红、眉花奴还有猩猩晕,你看看喜欢哪个?”何玉书问。 桂丫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是干什么的呀?” “这是胭脂,可以涂在嘴上,染一点在腮上,会让女孩子气色看起来更好更娇艳哦。” 桂丫害羞起来,何玉书打量了她一下,结合她今天的衣服,选了小红春给她点在唇上,又沾了在手掌上,揉开,点染在她脸颊上。 一旁的云团,摸到了一块万金红的胭脂,手指挖了点一左一右抹在脸上,然后学着陈老太抹面脂的方式,两手放在脸上搓。 两个姑娘忙着打扮,都没注意到旁边云团的操作。 最后何玉书选了一枚花钿,贴在桂丫额头,再给她簪上一枚适合的木质梅花簪,今天的妆容就算是完成了。 “真好看,都不像我了。”桂丫揽镜自照,真没想到,她还能有这么好看的一面。 “怎么不像你了?你本来就很好看,打扮起来就更好看了。以后要记得每天打扮自己,女孩子就是要漂漂亮亮的呀。”何玉书夸赞道。 桂丫确实长得漂亮,就是整日干活皮肤有些粗糙和黑,打扮起来就立马脱颖而出。 桂丫被这句话点亮了心情,这段时间的阴郁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她忽地来了兴致:“咱们把团团也打扮一下吧?” “好啊好啊!”何玉书双手赞同,但两人回过头来一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姑娘爆笑起来。 因为云团自己抹了个大红脸,两个腮帮子跟红灯笼一样,两道黑粗眉倒竖着,还嘟着嘴在给自己抹口脂,抬起头来天真地问道: “姐姐,我画的好看吗?” “好看好看,你比画上的福娃还喜庆!”桂丫笑道。 何玉书已经笑得肚子疼,说不出来话了。 最后两个姑娘给云团好好洗了一番,也依样给她贴了花钿,其他的就没弄了,因为小团子本身就白,小脸蛋红扑扑的,不化妆也好看。 姐妹三个一起出门,哎呀那叫一个光彩照人,鲜艳夺目,像是肃杀的冬季开出了春天的娇艳花朵。 “哎哟桂丫,你可真会臭美啊。” 路过的大堂婶小刘氏来了句不合时宜的话。 她身后跟着二堂婶小陈氏的两个女儿,白招娣和白盼娣,两个女孩儿各自抱着一大盆衣服,看到桂丫几人,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这位是县令千金吧?”小刘氏看到何玉书,毫不避讳地上前打量。 要是放在以前,何玉书早就生气了,但是现在寄人篱下,不好随便发作。 “哟这身段这样貌,配我家玉成是够的,就是家道中落了……”小刘氏惋惜道。 第137章 报喜人来 “大堂婶,你说什么胡话呢?玉成哥不是都跟胡家小姐订亲了吗?”桂丫说。 小刘氏小眼睛一瞥,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那就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哪里订亲了?” 桂丫:“那人家胡家小姐来村里好几趟了,给你们送吃的送喝的,难不成要认成干妹妹吗?你不会到时候要反悔吧?” 小刘氏满眼鄙夷:“噫,我家玉成,那是人中龙凤,马上中了举人成了状元,京城里的官府千金还不是随便挑?说不定还要尚公主嘞!胡家小姐根本配不上。” 何玉书听的摇了摇头,觉得这小刘氏十分粗俗无礼,牵着云团就走。 小刘氏见她这个态度,背后小声骂道: “一点礼数也不懂,长辈面前走也不说一声,摆什么臭架子,不过是个破落户儿,倒贴我家玉成都不要。” 回身对两个侄女说:“傻站着干嘛?赶紧回家晾衣服去!给你堂姐蒸个蛋羹,过会她起来没早饭吃,我拧你俩的耳朵!” 白招娣和白盼睇一句话也不敢说,抱着盆子回了家。 青砖大院里,寒冷的清晨给砖石上镀了一层白霜,呵气成雾,姐妹两个手冻得通红,在绳子上晾晒着一家人的衣服。 白招娣十岁,白盼娣七岁,姐两个和母亲小陈氏是家里家务的主力。一大早,小陈氏跟着丈夫上山砍柴去了,姐两个就被叫起来做饭洗衣。 而堂姐白玉梅,现在还在被窝里躺着。 七岁的白盼娣想着蛋羹嘴里不停地咽口水:“姐,等会咱们也蒸蛋羹吃好不好?” 白招娣:“你想啥呢?鸡蛋都在奶柜子里锁着,偷拿出来肯定揍你。” “咱们照例拿三个,只给表姐炖两个,多加点水,她肯定看不出来的,剩一个咱俩吃。”白盼娣跟姐姐商量自己的计策。 白招娣想了想,觉得估计可行,就去刘老太那里拿了三个鸡蛋来。 姐两个藏起来一个,打了两个,加了快小半碗水,上锅蒸。 蒸好后,白招娣端出来一看,马马虎虎也还行,吩咐妹妹在厨房老实看着,她去送蛋羹。 “等我回来,咱们再蒸蛋羹吃。”白招娣说。 白盼娣乖乖坐在角落里烤火,点头如捣蒜。 白玉梅的房间里暖烘烘的,她缩在被子里露个头,看见白招娣进来了,懒洋洋伸出两个胳膊,要趴在炕上吃蛋羹。 白招娣将蛋羹递给她,看白玉梅一皱眉,十分担心她看出来,急忙转移话题: “堂姐,我今天看到小白家的县令千金了,她打扮的可好看了,头上还贴了花,我看比你化的好看些。” 白玉梅闻言果然抬起了头,一边舀蛋羹往嘴里送,一边看着招娣问: “哪里比我好看?” 白招娣:“脸上的粉又白又细,跟自己本身就这么白似的,脸上的胭脂隐隐约约的,额头上还贴了花,还有还有,衣服也好看的很。” 白玉梅伸手从自己柜子上拿来自己的粉盒,“你看是这种粉吗?” “不不不,”招娣摆手,“比你这粉细多了,还不掉。” 白玉梅心里有些不平衡了,自己这粉跟村里人比那是高档的,但跟何玉书的比那就差远了。 回头要让娘去镇上给自己买更好的来才行。 几句话之间,白玉梅已经将蛋羹吃的差不多了,白招娣这才放下心来,接了空碗跑回厨房,准备蒸蛋羹吃。 姐两个偷偷摸摸,生怕被人发现,好不容易熬到蛋羹快熟了,忽然院外有人高声呼叫: “白家的,快去村口,报喜的来了!你家玉成高中了!” 刘老太本来和白大爷在屋里猫冬,一听这消息,鞋也顾不得穿,两人光脚跑了出来。 “你说啥?玉成回来了?” “是报喜的来了,好几个,要找你们家讨赏钱呢!”门口村民嚷道。 白大爷两眼一酸就哭了,向老天作揖感谢道: “神仙保佑,祖宗保佑,我白家终于翻身了!” 刘老太光着脚跑回屋里,穿鞋,拿铜钱,又抓紧时间对镜整了整衣服,然后跑出来,边跑边吆喝: “玉梅!快起来别睡了,咱家来喜事了!” “招娣盼娣,去喊你娘回来做饭。” 边往外跑边嘀咕:“这老大家的跑哪去了?整日的闲逛……” 说着,迎面跑来了小刘氏,又慌张又喜悦,跟偷了香油跑回家的老鼠一样,跑得双脚快离地了,“娘,咱家玉成高中了!” “还用你说,快跟我去村口迎迎人,你家男人呢?快叫回来好陪酒。” 院子里一窝蜂地都走干净了。 白招娣看院子里没人,回来将蛋羹端出来,姐俩捧着: “快吃,现在爷奶堂姐都不在。” 两人一人一勺,没两口就给吃完了。 “姐,咱是不是得出去找娘了?咱不去奶会打的。”白盼娣问。 白招娣:“不会,奶一高兴啥都忘了。盼娣,你是不是没吃饱?” 白盼娣舔着碗点点头。 “我再去拿几个来。” 白招娣说干就干,跑到刘老太屋里拿了四五个鸡蛋,蒸了一大碗,两姐妹吃了个肚饱。 白玉成高中的消息,像是火芯点燃了炮仗一样,很快整个葫芦村都沸腾起来,一起涌到村口围观。 村口来了四五个官差打扮的人,敲锣打鼓,喜气洋洋,见人就拱手: “你们村白玉成家人何在?快出来接喜报了。” 白大爷刘老太满脸喜色挤到面前:“官爷,就是我家孙子!” 当中一个报录人从怀中拿出一份报帖来,高声念道: “捷报贵府老爷白讳玉成高中青云乡试第五名经魁!” 刘老太当场晕倒,幸亏被众人扶住。 “娘啊!” 小刘氏扑上去就开始死命掐人中,心想这可不能过去了呀,玉成刚中举,祖母死了就得丁忧三年,那可不亏大了! 只一下,刘老太就疼醒了,人中被小刘氏给掐了个血口子,一起来就开始冒血珠。 白建金一看,骂道:“蠢婆娘,给娘嘴皮都掐破了!” 道喜的官差打断一家人的吵闹,催促道: “恭喜老爷们,快点打点些路费饭钱,我们从京城跑了这一路,可不少受罪呢。” 白大爷问:“我家玉成呢?” 那官差眨巴了下眼睛,说道:“大老爷这一句高中,不少大官、同门要请酒吃,肯定路上耽搁了,哪有我们跑得快。” 说的也是,周围人纷纷贺喜,白建金一叠声嚷嚷请吃酒,官差摆手道: “吃饭就不必了,您快拿些赏钱来,我们还要去下一家报喜呢。” 第138章 给赏钱 一听要给钱,刘老太踌躇了,喊着儿子去镇上喊胡顺一家过来: “玉成喜事,快去叫胡老爷一家过来。” 等他们来了,这赏银就叫他们家出了,多好。 但那官差却不乐意:“我们底下还有差事呢,等不得。” 刘老太又想起了小白家,他家就在村口,陈老太正在门口张望,刘老太立即挥手: “小白家的,快拿点银子过来!” 陈老太直想掐死自己大嫂,“我家哪有银子?!” “你家不是开了饭馆,快拿点来给官爷们吃饭。”刘老太不依不饶,伸手就要。 “没有,没有!”陈老太破罐子破摔,赶着要进门,却见白老头已经从院子里奔了出来,手里扬着一个破布袋: “这里有二两!” 那是他的私房钱。 陈老太直冒火,心里暗暗骂这个蠢老头子,眼瞎心盲! 刘老太毫不客气接过来,全给了报录人,但人家却嫌少:“这点银子,还不够我们路上喝茶的。” 周围人又恭贺又起哄: “白家的,你们家出了个举人老爷,以后还能缺银子吗?快多拿些赏银出来吧,人家从京城跑过来,可不容易。” 官爷也说:“是呀,举人老爷可不能吝啬了。你们爽快些,我们在学道老爷面前也能美言几句。” 大白一家又看向白老头,白老头摆摆手道:“大哥,我就这一点了,上次玉成走给了他二两,实在没了。” 小刘氏声音很大地“啧”了一声,一脸嫌弃。 无法,白大爷立即催促刘老太回家拿钱: “快回家把那二十两银子拿来,不能给玉成摸黑。” 刘老太舍不得,她那最后的二十两银子,还是玉成从路费里抠出来,交给白建金带回来嚼用的,一直没舍得动呢。 白建金也催促:“娘,人家又不在家吃饭,给点银子打发了多省事,别让人看轻咱们家。” 刘老天只好回家,拿了十两银子过来,每人分了几两,那报录的还嫌少,不太高兴地离开了。 全村的人都围了过来,争相挤到大白家面前道喜,几个汉子将白建金给抬了起来,吆喝道:“白老爷回府咯!” 又有几人将白大爷抬了起来,吆喝道:“白老太爷回府咯!” 一群婆子媳妇围着刘老太并小刘氏,吉祥话跟不要钱的一样,将婆媳两个哄得跟喝了酒似的。 正要回家去,忽而村口又来了二报、三报的人,都来恭喜,刘老太少不得又要掏银子,直把二十两银子散尽了。 当天,胡顺一家带了一马车的礼品,从酒楼里包办了两桌酒席,到白家摆上吃席。 因为白玉成还没回家,这酒席就只办了两桌,一桌男宾,白大爷、白建金几兄弟、胡顺、胡庸并周里尹等村里老人,另加上末尾坐个云团爷爷白老头。 一桌女宾,刘老太、小刘氏、胡顺媳妇尤氏、胡庸媳妇杜氏,还有周老太等人。 男宾桌上,白大爷喝醉了,一会哭一会笑,嘴里说着胡话: “想当年,我爹说我不够聪明,不让我去读书,让我弟去读书,我长那么大,是大字不识一个啊!” 说着哭得老泪纵横,桌角子坐着的白老头默默垂下头。 “好在,我孙子争气,才十七岁啊,就中了举,谁家有这个福气?”白大爷满脸紫涨,睁着大眼,满桌问: “你家有吗?你家有吗?都没有吧?” “只可惜啊,俺爹走得早,看不到这一幕了。俺兄弟,你说是不是?”白大爷直接点着白老头说。 “是是是,哥你说的是。”白老头唯唯诺诺。 “你说,咱爹是不是偏心?!我哪点对不起他?老天有眼啊!”白大爷又哭又笑的。 白老头心中不是滋味,这饭也吃不下去了。 早知道听老婆子的,送点东西过来算了,不该来吃饭的。 女宾这边席间,尤氏有意无意提起玉成的亲事,都被小刘氏绕开话题,提的多了,小刘氏才呵呵笑道: “尤姐姐,你看看我家这情况,这院子还是租住你家的,连个房子都没有,哪谈得上娶亲的事啊。” 原来在这等着呢。 饭后,尤氏到屋里,直接将乡下院子的地契给了刘老太,顺口又提起两个孩子的事情。 “玉成、照影年纪都大了,现在玉成已经高中,还是早早成亲的好。” 再不成亲,马上十里八乡的富户都要闻着味跑来抢女婿了。 刘老太接了地契,乐得龇着一口白牙。小刘氏笑道: “尤姐姐,你急啥?现在玉成不还没回来的吗?你知道我儿,一心都在功名上,马上还有春闱,时间紧着呢。” 尤氏听着,捏紧了帕子,这意思是要等春闱之后了? 她妯娌杜氏一旁也说风凉话:“是啊嫂子,你急什么?哪有男方不急女方急的,男人还是要以功名事业为重。” 尤氏被这句话给气到了,忍着没呛声。 晚上,大白一家看着堆满了炕的东西,一个个眼冒绿光。有银子有绸缎,就连住着的房子也拿到手了。 “当家的,咱们真是要发达了!”小刘氏嘴都合不上。 白建金:“这算啥?等玉成当了官,咱就过上老爷太太的生活了。” 三房白建贵的媳妇小胡氏今日也过来了,她抚着肚子,期盼着自己这第一胎也是儿子,到时候肯定也能也读书当进士。 白金银和小陈氏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满炕的东西,这里面估计没他们二房的份。 小陈氏偷偷瞄一眼小胡氏的肚子,内心凄苦,自己就两个闺女,啥时候也能来个儿子,就算不能考状元,给自己养老送终也好啊,省得自己在家里抬不起头来。 第139章 白眼狼 另一边,白老头一脸颓唐地回到家,陈老太指着他脸骂道: “你个吃里扒外的,怎么不搬去你哥家住?咋地,人家眼里根本没有你吧?” 白老头更加难受了。 白建章见状来劝说:“娘,你嘴上留点情,毕竟人玉成都是举人了,不给点面子上过不去。” “你嘴一张多容易,不知道那些钱都是你媳妇黑天白日地干挣回来的?你看惠兰在饭馆里忙活多累?你爹倒好,忙不迭地就给人送过去了。他中举人关我啥事?就你大伯娘那损样,到时候不折腾咱们就算好的了。” 陈老太毫不客气将丈夫儿子都骂了。 旁边屋里,罗惠兰搭了个小帐子,支了一盆炭火,端来热水给云团洗澡,听了婆婆这话,心里慰藉不少。 她是赞同婆婆的,大伯娘那一家,都是吃瓜子不吐皮的,只有进没有出,不欺负他们家就算好了的。 虽说自家开了饭馆,一天也能进项几个银子,但现在何大人入了狱,饭馆没人撑腰了,还不知道能混几天呢。 这银子还是留在自己腰包里好,就算是扔水里都有个响儿呢,给大白家就是白给,人还嫌少呢。 小团子脱光光坐在水盆里,小手哗啦哗啦地扒拉水玩,白白胖胖,充满希望。 她看娘似乎有些不高兴,凑上去哄道:“娘亲,团团有好多好多钱钱,都给娘亲。” 罗惠兰笑了,用细棉布轻轻给闺女擦洗,“你小小年纪哪来的钱啊?” 云团不知道该怎么说,祖祖有好多钱,就是她不知道给放哪了。 唉,真是尴尬啊。 陈老太走过来道:“团子,你的钱你一定收好了,以后都是你的嫁妆。还有,不能轻易给别人,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混不吝的。” 说着,朝外面翻了个白眼,看炭火有些小了,骂道:“死老头子,去弄点炭火进来,别给我孙女冻坏了。” 白老头得令,很积极地“哎”了一声,然后跑出去拿炭火出来,给孙女加上。 “谢谢爷爷!”云团隔着帐子跟爷爷道谢,把白老头喜得眉开眼笑,“团子喜欢洗澡,明儿爷爷给你做个大澡桶。” “好!”云团应道。 收拾完,白建章赶着牛车和白老头到镇上去了。因为家中还住着何老夫人等人,他爷两个就去饭馆里住着。今天是因为大白家的事情,才在家里吃了晚饭。 晚上,三羊默默走到罗惠兰面前,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罗惠兰打量自己的小儿子,小孩子长得真快,去年还是个小萝卜头,今年就窜了不少个子,身上也有肉了,看起来更俊俏了。 现在读了书了,浑身也带了点书卷气。 “娘,我一定好好读书,给你考个状元回来,不比大堂哥差。”三羊说。 蜡烛下,三羊的黑眼睛亮晶晶的。 罗惠兰摸摸他的脑袋,说:“孩子,考状元不是你拼了命就能考上的,你大堂哥年纪轻轻如此瘦弱,那都是读书熬的。娘就希望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肚子里有点墨水就足够了,咱们不强求。” 三羊十分感动,学堂里有的小书生读书十分刻苦,只要有一点松懈,他娘就要打他手心。但自己娘就想要自己健康开心,想想就觉得自己好幸福啊。 但这种幸福没有让三羊懈怠,反而让他更坚定自己的梦想。 白玉成中举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镇上人家几乎都知道了葫芦村出了个举人老爷,这在镇上也算是个多年不遇的美事。 不少比胡顺家富裕得多的人家,都到大白家贺喜,言谈之中有意结亲。 白建金和小刘氏看的眼花缭乱,亲家都挑花眼了,对所有来客都含含糊糊,不应允也不拒绝。 小刘氏心里暗暗排着名,只等着白玉成回来,问问他有没有尚公主,或者京城大官的女儿想要配他。若有了,这些人都往后站;若没有,那就选她心中排名第一的人家。 没两天家里来了一位贵客,是镇上胡员外家请的媒人,说是家中小女有意许配人家。 白大爷和刘老太惊喜的差点从炕上跌下来。 胡员外,那是什么人家,满大街都是胡家的产业,听说在京城有当大官的亲戚,胡三爷现在还在衙门管事,日后当县令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刘老太差点就当场答应了,还好白老头拦住了她,客气道: “和胡员外家结亲,我们家自然是千愿万愿的,只是一切还得等我家玉成回来,到时候再商议订亲之事。” 媒人觉得这话就是同意了,很满意地离开了。 胡顺一家听说了这个消息,立马杀到了葫芦村。 尤氏直接质问:“你家玉成明明都和我家照影订好了,为啥又跟胡员外家接头?” 小刘氏如今在尤氏面前算是挺起来背脊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这话我听不懂,俩孩子啥时候交换庚帖了?根本就没订亲嘛。” 尤氏登时怒瞪双眼: “你,你忘恩负义!你家玉成这么些年,还不是靠我家供养,否则他连学堂的门都进不去,如今供出来了,你家就翻脸不认人了?” 小刘氏听这话脸上很不光彩。这些年玉成读书,吃穿嚼用确实拿了胡家不少,吃人嘴短,小刘氏面对尤氏就经常巴结着,连带着巴结着胡照影。 如今她儿都成举人了,她还要受这商户人家的气不成? 当即她尖声回道:“什么叫你家供出来的?那是我儿出息,那没出息脑瓜笨的,你砸再多银子也没用。” 尤氏气得差点晕过去,哭嚎道:“我苦命的女儿啊!如今坏了名声,以后可怎么办哦?谁不知道我家照影许了玉成了,现在你让我女儿怎么办?你给我个交代!” 刘老太不满了,坐炕上把腿一盘:“甭哭了,你家女儿嫁不出去,就给我家做妾吧,你一个商户人家,当个妾都是抬举了。” 尤氏听了这话,只恨不能将大白一家人全都砍了,一时觉得眼发黑,晕倒在丈夫怀里。 胡顺红着眼睛,隐忍着怒气,只说:“玉成那孩子是个知礼的,等他回来我问问他,你们不一定做得了他的主!” 第140章 打歪主意 白建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他岂敢不听我的?况且娶了胡员外家的女孩,对他仕途有帮助,娶你家的有什么用?” 双方吵了一通,外面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胡顺带着妻子愤愤离开。 村里人背地里都觉得大白家也太白眼狼了,但谁都不敢说。 消息传到胡三爷耳朵里,他心中疑惑:青云镇出了经魁,他怎么不知道? 忙叫人写了信去问询。 胡员外家的小女儿,乃是妾出。如今得了大白家的首肯,那小女儿的姨娘便张罗开了,往大白家送这送那的,喂得大白家胃口渐大,打起了一些歪主意。 “您老帮忙问问,听说我兄弟家的金葫芦饭馆还怪赚钱的,这以后举人老爷用钱的地方不少,托三爷的福,若是能要到金葫芦饭馆的股,以后姑娘到我家来也过得滋润些。” 刘老太往媒人手里塞了点银子。 媒人笑呵呵道:“这是小事,如今三爷执掌县印,镇上哪有不听他的?我回去跟姨娘说说,她去找三爷一说,这事保管成了。” 小刘氏听了心花怒放,待媒人走后,问婆婆: “娘,这事能成吗?” 刘老太:“肯定成,我打听了,那饭馆是他和何家两家合开的,小白家股份占大头呢。以前他们家仗着攀上了县令爷,就不把咱们家放在眼里,现在何大人下去了,看他们家还怎么嘚瑟。” 小刘氏一想,是啊,现在的县令爷可跟他们家连着亲呢。 虽然还没有订亲,但小刘氏已经把自己当做胡员外的亲家了。 没办法呀,胡家真是太有钱了,她觉得,那胡员外家里头茅厕肯定都是金子砌的,吃饭喝茶都用金碗金杯。 “那饭馆我看是个能下金蛋的,要是转到咱家门下,以后就不愁没钱花了。”刘老太道。 白建金和小刘氏齐拍马屁: “还是娘英明!小叔抠搜的,新饭店股份不舍得给咱们,咱直接抄他家老底,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边,那姨娘听了媒人的话,哪有不乐意的,直接就去找了胡三爷身边办事的丁达。 丁达二话不说就应下了这件事。 小白家这边,还不知道有人已经打起了他们家饭馆的主意。 自从何玉书给桂丫化妆遮掩疤痕之后,桂丫就喜欢上了这些脂粉。每天晚上给脸上涂药,早上早起借用何玉书的水粉薄薄施一层粉,整个人气色都好多了,也乐意出门了。 白小珍疼爱女儿,想攒钱给女儿买胭脂水粉遮掩疤痕,特意上街打听那脂粉的价钱,一问才知道,这真不是农户人家用得起的。 那最普通的鹅蛋粉,小小的一块也要二百文钱。粉质更细腻的迎蝶粉,价格要到三百文。 店里最贵的玉簪粉,里面添加了些许香料,有美颜养肤的功效,价格要半两银子一盒。 这些还都是些庸脂俗粉,涂在脸上会扑簌簌往下掉的。更贵更好的也有,就是这家店里没有卖。 白小珍囊中羞涩,回去之后暗暗攒钱,白天帮家里干活,晚上做针线活卖钱攒钱。 罗惠兰和她一个屋,早觉察出她的心思。这天她从饭馆里回来得早,将白小珍拉到屋里,往她手里塞了五两银子。 “弟妹,你这是干什么?我总不能吃你家的喝你家的,还拿你的钱啊。”白小珍推辞道。 罗惠兰说:“二姐,你在家这段时间,帮了咱爹娘不少,我才能放心去店里,我就算请个奴仆,每月也要给工钱的,这些是你应得的。” 白小珍犹豫不决,罗惠兰又说: “不仅这点,以后你在家帮忙,我每个月也要给你工钱的,不能让你白干活。” 白小珍更感激了,最终收了钱。 在哪都是干活,在刘家自己每天累死累活,吃不饱饭不说,还挨打受骂。 在娘家这里,不仅吃得好住得好,弟妹还给她工钱零用,对她这个外嫁女真是没的说了。 腰里有了钱,白小珍感觉活得更有劲了。 第二天,她就上街给桂丫买了胭脂水粉,看到街边卖头花的,给桂丫买了几枝,顺便也给小团子买了几朵。 回到家,白小珍将这些拿到桂丫面前的时候,小丫头高兴地都要哭了,抱着她娘,没了平日小大人的模样,撒娇得像个小孩。 “好了好了,别哭了,”何玉书过来牵起桂丫的手,“以后就是会打扮的大姑娘了,哭的话就把妆哭花了。” 桂丫这才擦干眼泪,两个姑娘凑一块研究这些脂粉。 小团子没有这些水粉,但她有一箱子宝贝,里面有玉佩、珠花、印章、不倒翁等等各种玩意,五花八门的,也给抱过来,和姐姐们分享。 桂丫新买了这些东西,没地放,去找她姥姥陈老太讨要一个小箱子盛放。陈老太也没有合适的箱子,遂把白老头叫来,命他给外孙女做个小妆奁。 白老头借鉴了下何玉书的妆奁,趁着眼下冬季田里活少,买来木料,给云团和桂丫各自打造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妆奁。 白老头手也巧,给小箱子上雕花、刷漆,还挺像回事。漆干了之后,何玉书教桂丫如何摆放水粉,又赠给桂丫不少好东西。 云团在一旁,也摆弄自己的小妆奁,塞得满满当当,还给盖上被子。 何玉书问:“团团,你把妆奁藏到被子里干什么?” 云团一脸认真道:“我怕它们冷。” 两个姐姐哈哈一笑,“这些东西怎么会冷呢?” 忽然,妆奁里面传出来“叽叽叽叽”的声音,桂丫和玉书都是一愣,打开来看,里面竟装了四五只小黄鸡。 小黄鸡旁边摆着大牛做给云团的鸡蛋壳不倒翁,不倒翁与小黄鸡,相映成趣。 这些小黄鸡,是陈老太和何老夫人一起孵出来的。 当然,不是她们抱着蛋孵出来的,而是一只老母鸡突然抱窝,孵起小鸡仔来。 何老夫人原来也是干家务的一把好手,见状起了兴致,拿了十几个鸡蛋,要和陈老太孵小鸡,孵出来的小鸡她来养。 两个老姐妹一拍即合,在炕上铺了稻草,就开始孵起小鸡来。 没一个月,家里就多出来几十只小黄鸡,也成了云团最喜爱的小宠物。 “哈哈哈!你怎么把小鸡放到这里来了?”两人问。 云团却觉得理所当然,“那当然了,这个小盒子正好做它们的房子,晚上我要和它们一起睡觉。” “叽叽叽叽叽叽!”小黄鸡们扑腾着小翅膀叫起来,好像在回应小团子的话:“我们要和云团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欢快的笑声从小茅草房里不断传出来。 第141章 今日宜发疯 天气越来越冷,大清早,张香丫背了一大背篓的白萝卜送来小白家。 “罗婶子,这是我奶让背过来给你们家吃的,今年的萝卜特别的甜!” 自从罗惠兰从村民家收菜,香丫奶将门口一片草地都翻了,种了不少菜,卖的菜钱比在胡庸家洗一年衣服挣得都多。 香丫奶可开心了,时不时地就让香丫送点自家种的上好的青菜过来。 十岁的张香丫吨地一声将背上的背篓卸下来,十分利落地将水嫩的白萝卜倒在地上。萝卜滚一地,她两三下给搜罗到一块。 一旁的罗惠兰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小丫头真能干,还勤快,从兜里摸出来十文钱塞给她: “拿去买烧饼吃。” 张香丫推拒了下,罗惠兰把嘴一撇:“不听话,下回就不吃你家的菜了。” 张香丫这才欢喜接下,小心翼翼藏到自己的小兜里。 她的小私库又壮大了。 等她攒够了钱,就给自己的傻娘做一套棉衣棉裤,好让她暖暖和和过冬。 现在傻娘身上穿的,还是嫁过来那一年娘家给陪嫁的一套棉衣,这些年缝缝补补将就着,早就破破烂烂不保暖了。 好在傻人有傻福,这些年傻姑都平安熬过了寒冬。 罗惠兰叫一声,大牛就带着何景新将萝卜装到车上,运到镇上饭馆里。 何景新不愿意去学堂,整日闷在家里,何老夫人怕他闷出来毛病,就让他跟着大牛下地干活。 “你爹当年什么农活没干过?你也学着干。”何老夫人说。 于是何景新就跟着大牛上山下地,渐渐地跟村里那些种地的老人混熟了,也乐于出门了。 两人赶着车到饭馆,卸了货就帮忙打个下手,没干多久,饭馆外就来了几个人。 领头的何景新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正是那天被他打的丁达的爹老丁。 如今老丁在丁达的安排下,在衙门里寻了个衙差的事做,整日也不干正经事,就是带着两个小弟四处晃悠。 早上到这家吃个早点,一抹嘴就走;白天晃荡一圈,白拿好些东西回家;晚上就寻个小馆,叫一群人吃吃喝喝,全都赊账,概不还钱。 这街上的人都不敢惹他。 现在是风水轮流转,转到了老丁的头上。 他大摇大摆进了门,吆喝着给他上好酒好菜。 白建章不想招惹麻烦,让人上了酒菜,老丁坐下就吃,吃得零零碎碎吐了一地的鸡骨头。 “你,过来打扫一下。”老丁指着何景新道。 何景新紧攥着拳头,全身都绷紧了。 大牛这一看,得,还是自己来打扫吧。 可他刚掂起来扫把,就被何景新给抢了去,“我来。” 大牛内心着实赞叹:能屈能伸,大丈夫也。 岂料,何景新扫着,老丁那三人吐着,扫了两三遍扫不完。 老丁道:“大少爷,没干过这些体力活吧?今天我老丁好好教教你怎么扫地。” “哈哈哈哈哈哈!”跟随的两个小弟大笑。 大牛十分紧张,他感觉下一秒这位何大少爷就要爆发了。 然而,何景新忽地发起疯来,“嘿嘿”两声大喝,挥舞起手中扫把,扫得尘土飞扬,碎鸡骨头乱飞,噗噗蹦到了老丁的脸上。 他一抹脸,“黄毛小儿!你做什么?!” 何景新转瞬之间又恢复正常,面无表情朝老丁拱手道: “不好意思,如您所说,我不会扫地。” 大牛:“……” 果然,大少爷疯了。 “砰”地两声,两个小弟拍案而起,要教训何景新。 白建章赶紧迎上来,“官爷息怒,我再上壶好酒来。” 老丁也懒得跟这个落魄少爷计较,想起来自己今天来的正事,对白建章道: “你收拾收拾,这个饭馆有人买下了。” 白建章大惊,“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白吗?你这店开了有不到半年吧?就算你六个月,每个月给你十两银子,六十两银子,买下你的店铺。” 老丁往桌子上抛出来一袋银子。 还有这样算钱的?这是什么歪理。 一旁忙活的小二,大个小个都放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 “六十两银子,你买个茅房差不多,还想买我们家饭馆?”大个道。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儿是谁吗?!” 老丁昂着头,奈何大个太高,他踮起来脚也只能仰视他。 白建章说:“不管多少钱,我们家不卖。” 老丁“呵呵”两声,“啪”地一下往桌子上拍出来一张盖了印的纸。 “瞧瞧,这是县太爷的文书,你不卖也得卖!” 白建章拿过来一看,他办过一些文书,看着不像是假的,难道官府还真的能强买强卖? “我可告诉你了,这是取得了县太爷的首肯,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恼了县太爷,不仅这六十两银子摸不到,还要打你三十板子!” 白建章后槽牙都要咬断了。 “他不吃,我吃。” 一旁的何景新,趁老丁等人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那文书,两下塞进嘴里,嚼吧嚼吧竟给咽了。 大牛:!!! 天啦,大少爷真的疯了! “你!你!”老丁气得说不出话。 何景新觉得有些噎,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咕嘟灌下去。 然而酒品极差,一杯就倒,当堂翩翩起舞起来: “我是一只小蜜蜂,飞呀飞呀飞——” 大牛赶紧上前抱住,“不飞不飞,咱们是人,不是蜜蜂!” 唉,这娃太可怜了,都给打击疯了。 “敢毁坏官府文书,给我打死他!”老丁一声令下,两个小弟立即围上来。 白建章急忙拦住:“丁爷,何少爷的爹还在呢,没死呢!” 老丁心头怒火又肉眼可见地下去了,“我不跟你们碎嘴,跟我去见太爷!” 三人便扭着白建章并喝醉的何景新到了县衙,白大牛跟着。 胡三爷正在衙门中,便叫了补词来,开堂审问。 老丁早托了儿子丁达在胡三爷面前说道几句,胡三爷也已知晓这件事,当下就猛拍惊堂木,怒问白建章: “尔等为何毁坏官府文书?” 第142章 大嘴巴送给你 “大人,小人的饭馆并非小人一家所有,还有何家的股份,所以那文书上说的,并不能作数。”白建章说。 竟还有此事?丁达尴尬起来,这是他没搞好调查研究了,弄了个乌龙。 老丁在底下不依不饶:“你说啥就是啥了?回老爷,这事要请何家的人来对峙才行。” 胡三爷顿时福至心灵。正愁找不到什么把柄拿捏何季炎,如今正好用这个做由头,好好查查何家的产业。 噫,这老丁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去狱中提何季炎过来审问。”胡老爷扔下一个令牌,便有衙差过去提人。 不一会,一身囚衣的何季炎就被提了过来。 何景新歪在大牛怀里,这时候已经醒了不少酒了,睁着朦胧的醉眼正自发呆,忽见到自己老爹带着枷锁走了过来。 那一身囚衣穿得板板正正,胡子拉碴很久没整理了,但头发还束得整齐。 是他爹的风格没错了! 不愧是礼部出来的,就算是坐牢,也注意自身形象。 爹瘦了,肉眼可见地瘦了,整个人很憔悴,但看向他的眼神还是很温和。 何景新瘪瘪嘴,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何季炎看到儿子这副样子,习惯性地要张嘴呵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上方高坐的胡三爷问道:“何季炎,堂下之人称金葫芦饭馆乃是与你家合开的,可有此事?” 何季炎老实道:“确是家母与白家人合开。” 胡三爷一拍惊堂木,冷哼道:“你一个清水县令,哪来这么多俸禄能开店?” 丁达一听这话,立即上道了,上前回禀道: “回老爷,查抄何府的时候,已经发现不少何家的产业。按理说何大人一家到青云县才一年时间,原职也只是个清贫小吏,不该有这么多资产。” 何大人一听,这话头不对,立即自辩:“大人明查,小人在青云镇任职一年,兢兢业业,绝没有私收贿赂。” 胡三爷扯嘴一笑:“空口无凭,本官自会调查。将白建章同何季炎一起关押了,本官查明之后再审。” 当下便有衙役将两人都扯了下去,老丁在一旁暗自得意。 这下大牛也傻眼了,抱着何景新,一对难兄难弟嚎啕大哭起来。 以前大牛觉得,这何大少爷太软弱了,一点打击也受不了。 如今他才明白,自己比他还软弱……呜呜呜,他要他爹回来…… 消息传到白家后,陈老太坐在炕上大骂: “遭瘟的老丁家,害了我外孙女,又要害我儿子!” 牵扯到何季炎,何老夫人抹着眼泪:“老妹妹,都是我家拖累了你。” “你别说这样话,咱两家是冰糖煮黄连——同甘共苦的,没的前面借了你家的势,后面又嫌你家拖累。”陈老太说。 罗惠兰失魂落魄的,她知道饭馆肯定被人惦记,但没想到这么严重,现在也无处寻人帮忙。 一家人离了白建章,就没了能拿主意的人。 不一会,周里尹引着众人来到了小白家询问情况,安慰道: “你们别慌,我现在着几个人去镇上打听消息,先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作怪。” 白老头陈老太感动得眼泪哗哗的,这时候真是患难见真情。 第二日,便陆陆续续有人去县衙举报,说何大人在任的时候贪污受贿,那些店铺,全是人家送来的。 之前被白建章捉住的偷种子的那些人,此时也喊起冤来,说白建章仗着县令的威压肆意欺负他们。 胡三爷气得当场升堂,提了何季炎并白建章审问。 周里尹得了消息,带着小白家赶到了县衙,在衙门外面正好碰见刘老太一家。 “小白家的,听说你家章子进去了?”刘老太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问道。 陈老太不搭理她,白建金一旁回道: “是啊娘,我听说是何大人贪污受贿呢,那金葫芦饭馆,肯定就是赃款开的。” “放你娘的屁!”陈老太怒骂。 “我娘就在这里,你还有没有老幼尊卑了?”白建金公然顶撞自己小婶。 刘老太拍拍自己儿子,上前说道: “小白家的,我说你一生毁就毁在你这张嘴上。不过咱们都是家窝的,我不跟你计较。现如今玉成是举人老爷,你求求我,我让玉成去跟县老爷说说好话,那章子立马就放出来了。” 白建金一旁补充道:“小婶,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家就要和胡员外家结亲了!胡家就是要搞何大人,你家章子跟何家牵扯上,没人求情根本跑不掉。” “你现在还有机会当面求我,再过过,你都没资格见到我的面。”刘老太抬着下巴说道。 陈老太虽然气得心火翻涌,但为了儿子,还是放下身段: “你家玉成真能给章子求情?” 刘老太说:“我家玉成那身份,县太爷见了都要下轿亲自迎接,以后还都是姻亲,你说呢?” 陈老太狐疑:“你会这么好心?” 刘老太:“天底下哪有白吃的饭,你把你家那饭馆转到我家名下,这个情就给你求。” 陈老太: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 说话间,那边老丁颠颠跑了过来,他没见过陈老太和罗惠兰等人,当场大喇喇地说: “刘老太太,放心吧,今天县老爷一判,这金葫芦饭馆保管是你们的了。” 陈老太已经惊呆了,刘老太还想着面子,装作不知道斥道: “你胡说什么?什么是我们的了?我何时认得你?” 老丁不乐意了,“你怎么翻脸不认人,不是你家求的我儿子,帮忙把饭馆弄到手吗?” 白建金想捂他的嘴都来不及。 陈老太已经扑了上来,抓着刘老太的头发就撕打,照着她的脸就打了几个大嘴巴。 “恶毒!恶毒!你这样黑心肝的人怎么能活到现在?!” 白建金救下被扇得七荤八素的老母,嚷嚷: “好大的胆子!敢打举人老爷的奶奶,你等着打板子吧!” “来来来!来打死我!我要告到知府那里,告到皇帝那里,我让你家玉成当不成举人!”陈老太疯了似的嚎叫。 “升堂——”衙门里传出来一声,两家人都顾不得吵架了,一起挤进门去听审。 第143章 小江来了 “经核查,青云前县令何季炎,不仅延误军情,还为官不正,私收贿赂,鱼肉百姓,大肆敛财,着没收全部家产,痛打五十大板,关入大牢,预备送京候审。” “白建章,与何季炎勾结从商,为非作歹,助纣为孽,着痛打三十大板,没收名下饭馆。” 审都未审,一开堂就念判词了。 “哎哟!老天有眼!我就说,举人老爷都是天上的星官下凡,你敢打老爷奶奶,立马就要遭报应!”刘老太捂着脸说。 “小婶,你一心钻进钱眼里,殊不知,没有功名,到头都是一场空。”白建金嘴角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之意。 “真正为非作歹的是你们!”罗惠兰怒道。 “大老爷啊!求你明察,我家清清白白做生意,是惹得人惦记,陷害我家章子呀!”陈老太跪在地上哭道。 “何人喧哗?叉出去!”胡三爷说。 丁达带着人就来赶,却见门外呼啦啦进来一群带刀侍卫,一看就是京中来人。 “青云县代理知县胡佐何在?” 老丁威风惯了,此时顶上前去,梗着脖子问:“什么人乱闯我们县衙?” 唰地一声,对方二话不说,抽出一把闪光的长刀,架在老丁脖子上。 老丁吓得屁滚尿流,腿一软就跪下了。 那群带刀侍卫分开人群,正中走进来一个戴着官帽的男人,瞧着器宇不凡。 “新任刑部侍郎江启江大人亲临青云县奉旨查案,无关人等退后!” 才要退堂回去休息的胡三爷,赶紧又折了回来,赶着过来:“给侍郎大人请安,下官便是青云县代理知县胡佐。” 江大人却没有理这个胡三爷,反而俯身将地上跪着的陈老太扶了起来。 “老伯母,许久不见了。” 陈老太茫然抬头,竟看见熟人了。 “哎哟小江,你可要帮帮忙啊,我家章子真是清白的!” 胡三爷:……小江? 这陈老太什么来头? 江大人可是刑部侍郎,老丈人是武安大将军! “老伯母放心,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何大人的事情。” 江启将陈老太扶起来,命身边侍卫将她安全护送回家。 刘老太一边瞧着,小声问自家儿子:“老大,‘是狼’是什么官?有举人大吗?” 白建金胡扯道:“管他是狼是狗呢,现在县太爷已经判了,咱们赶紧去找经承办文书,把饭馆拿到手要紧!” “对对对!赶紧的!”母子两个相携而去。 陈老太回到家,焦心地等待着。 白家人并何家人都是愁眉不展。天空飘起了小雨丝,温度更低了,云团将小黄鸡抱在怀里,坐在门口等爹爹回来。 “大娃,你说爹爹今天能回家吗?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云团低头问怀中的一只小鸡。 她怀里一共七只小鸡,分别给取了大娃、二娃直到七娃的名字。旁人都分不清,只有云团记得住谁是谁。 小黄鸡挤成一堆,在怀里睡得正香,大娃闭着眼睛没有回音。 “嗯,还是问二娃吧,二娃眼睛好、耳朵灵,肯定知道爹爹回不回来。”云团嘀咕着,低头对另一只小鸡问: “二娃,你知道爹爹今天回不回来吗?” 那只被叫二娃的小鸡果然“叽叽叽叽”地叫了起来。 “哦,爹爹今天回来,好我知道了,你睡觉吧。”云团轻抚小鸡,“二娃”又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何玉书旁边看的惊奇,问道:“团团,你怎么听得懂小鸡说话呀?” 云团颇为认真道:“我能听懂啊。” 一旁剁青菜的桂丫笑道:“玉书,你没听见吗?‘叽叽叽叽’不就是‘吉吉吉吉’,说明小舅一定逢凶化吉,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好吧,何玉书也只好这样理解了。 隔壁房间里,何景新和白大牛互相抱着抹眼泪。 “阿景兄弟,我终于知道你心里有多苦了,那些人可把我吓毁了。”大牛哭道。 何景新又悲又喜:“大哥,我终于找到知音了!” 大牛挂着鼻涕问:“阿景啊,咱以后怎么办啊?” 何景新一拍大腿,“唉,我读书也不行,跟你种地算了。” 大牛十分仗义道:“好!我家地多,分一块给你种,以后咱们一定要互帮互助,一起活下去!” “好!” 旁边的三羊一声叹息,摇摇头继续写字。 这俩在旁边哭半天了,好像天塌了似的,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吧? 不管如何,他都要坚持学习,只有朝这个方向不断努力,他才有可能找到全家的出路。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也唯有读书取得功名,才能让他们家安然无恙立足下去。 忽然院外传来喧哗声,几个巡逻队的汉子带着斗笠,押了几个人过来。 白老头出来一看,不就是张山和狗蛋爹吗? “白老爹,这两人偷偷摸摸跑到咱们香料田里偷香料,被俺们几个给逮住了。”一个汉子说道。 张山和狗蛋爹手被草绳反绑在背后,浑身的衣服快湿透了,还梗着脖子叫唤: “谁规定我们不能去小山头了?我们就是过去赏赏风景!” 原来,两人将捡来的香料种子种下去后,照顾的十分殷勤,冷了还要搬进屋里烤炭盆,等了快三个月,炭火钱没少花,结果草长得一片绿,啥香料苗也没见着。 狗蛋爹实在等不下去,将土翻了过来,找了半天种子,发现全都霉烂了,猴年马月也发不出苗来。 思前想去,两人舍不得泼天的富贵,遂决定到白家香料田里再偷一次。 “赏风景?你这些是什么?”一个汉子弯腰将张山的一只鞋脱了下来,往地上一倒,哗啦啦的都是胡椒。 另一个汉子从狗蛋爹裤腿里抽出来几根青木枝子,是狗蛋爹折了来准备回家插,想着或许扦插能种成功呢。 张山被戳破,恼羞成怒,干脆破罐子破摔: “哎哟我滴个老天爷,你们别折腾了,白建章都被逮进去了,饭馆的事都要黄了,你们还巡个屁的逻啊?要我说,现在咱们将那香料分一分,各自回家种才是正经!” “你说什么要黄了?” 众人回头,却见白建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第144章 平安回家 “章子!”陈老太一个尖叫,冲了过去。 云团也看见了爹爹,将七个鸡仔放进她铺了稻草的簸箕里,撒欢儿似地跑向爹爹。 白建章连连摆手:“团子别过来,爹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脏。” 云团却不在乎,抱住自家爹爹的腿,大眼睛亮晶晶: “爹爹你可回来了,娘和哥哥都哭了好久了。” 罗惠兰红着一双眼从里屋走出来,见到白建章的那一刻,又哭了起来。 大牛也跑了出来,高兴大喊:“爹!你回来了!” 也撒丫子跑过去,一把抱住自家老爹,亲香得很。 何景新也替大牛高兴,但转念一想,完了个蛋,自己又成了孤家寡人了。 啥时候他爹也能回来呀? 他要求不高,县令不做就不做了,人能回来就行。 “白大哥,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我们守着香料田,一点也没松懈。”一个汉子说道。 “白大哥,咱们饭馆还能继续开吗?”另一个年轻的汉子问道,他还没娶媳妇呢,就指望来年饭馆分了红,他拿着分红娶一房媳妇。 白建章拍拍几人的肩膀说道:“弟兄们放心,咱们清清白白开店做生意,不会有任何影响。” 几个巡逻队的汉子精神都是一振。 白建章走到了张山面前:“就是你们两个去我们香料田里偷东西?” 狗蛋爹早吓软了,惶恐道:“没有没有,我们就是过去溜达溜达。” “还想狡辩?证据确凿,送到县衙是要挨板子的。”白建章衙门里走一圈,已经深谙这种恐吓的话术了。 “别!别送我去县衙!”狗蛋爹扑通就跪下了。 张山还算是个硬汉子,到现在还不认罪,反而辩驳道: “怎么你还有理了?那些香料本来就是我们葫芦村地上长出来的,凭什么就你们家能种?要我说全村的人都能种,我们弄点种子种怎么了?” 好一个歪理。那香料种子原是云团从空间里面拿出来的,是祖祖给她的。 要不是云团要守住空间里面的秘密,她就当场说出香料的来历了。 白建章正要反驳,外面周里尹、宋安邦并其他买了份子的村民一齐都拥进来,看见白建章真的平安无事回来了,个个都激动不已。 “章子,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几天,咱们村里人吃饭都不香了!”宋安邦说道。 周里尹:“我就说你吉人自有天相,这不没几天就回来了。” 村里人都纷纷送上鸡蛋啥的,祝贺白建章回家。 张山在一旁看得愤愤不平,凭啥这个刚来村里两年不到的外来户,能获得这么多人的拥护? 白建章说了张山和狗蛋爹的事情之后,周里尹满面怒容,当场就要带人去县衙。 “咱们葫芦村不能出这样的搅屎棍,定要严惩!” “对!严惩不贷!省得败坏我们葫芦村的村风!” “你们都眼瞎,都被这个外来户迷惑住了!”张山嗷嗷地叫。 香丫奶并其他几个老婆子,拿着烂菜叶子就往他身上扔,边扔边骂: “你个小偷贼,想断了我们全村八十多户人家的财路,你个烂心肠的!” “送官送官!甭跟他废话。” 几个汉子押着张山往外走,张山的媳妇张氏慌里慌张跑了过来,推开人群,就往张山脸上呼了几个大嘴巴。 “你个混不吝,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让我们娘几个以后咋过?”说着,张氏呜呜哭了起来。 张山见到媳妇这样,心头也有些悔恨起来。 张氏在众人面前一跪,磕着头道:“各位乡亲们,求你们看在都是邻里的份上,网开一面,饶他一回。我们家七个孩儿,就靠这个汉子养着,他要是出了事,我们娘几个也活不下去了。” “他这样偷鸡摸狗,我们怎能饶了他?”宋安邦道。 张氏忙保证:“我回去一定管好他,他若再不老实,犯这样事,就任凭你们处置,我无二话说。” 回转身对张山说:“你跪下来,给大家认错!” 别看张山平时吆五喝六的,在媳妇面前还怪听话,犹豫两下,便跪了下去,勉勉强强认了错。 白建章见此,也不好闹得太僵,反正他们田里有村巡逻队,东西也偷不走,便说道: “既然这样,我们就放过你们一回,再有下次,定不能饶了。” 张氏千恩万谢地带着张山回去了。狗蛋爹因为一开始认错态度就好,也警告一通一起放了。 送走了众人,白建章回家休息,何老夫人赶上前问何县令的事情。 “这次来的江大人,是个明官,他一来就理清了饭馆的案子,将我无罪释放,饭馆还是照常经营。”白建章说。 “哎呀,小江真是个聪明人啊,还是个好人!”陈老太夸赞道。 白建章继续说:“江大人主要是为了何县令的事情,但何县令的案子牵扯到军情,我就不清楚了。但江大人为人公正严明,肯定会秉公办理的。” “阿弥陀佛,求神仙保佑我儿!”何老夫人不停地作揖祈祷。 第二天,白建章就去了饭馆。自他被逮捕后,罗惠兰就关停了饭馆,今日重新恢复营业。 谁料才开门没多久,刘老太就带着三个儿子过来了。 罗惠兰正指挥大个小个擦桌椅板凳,刘老太抬起屁股往椅子上一坐,吩咐道: “章子家的,将你们店里的伙计都叫来,我认认。” “你们这是干什么?”罗惠兰问。 白建金拿着一摞文书,扬起下巴:“还用问吗?这店以后是我们的了,文书都办好了,看看,鲜红的官印。” 昨天一天,大白家奔波办文书,是以还知道白建章已经回来的消息。 “昨天县太爷宣判的时候你也在场啊,装什么糊涂?”刘老太说道。 旁边老二白建银和白建贵,四处打量饭馆,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有了这饭馆,以后就不用种田了,吃喝不愁! “真是笑话!昨天刑部侍郎重新判了,这饭馆还是我们家所有,你们别做梦了。”罗惠兰笑道。 “噫!你这疯妇,老大老二,给她从咱家饭馆撵出去,真是给脸不要脸!”刘老太吩咐道。 第145章 提亲 小白家饭馆充公后,很多人都想买下来。为了拿下饭馆,刘老太几乎将这几天收到的银子全都填了进去,有一百多两,全是听说玉成中举后送给他们家的。 为了这些钱,白建金兄弟几人便也不顾什么避嫌,上来拉扯罗惠兰。 大个推一把小个,说:“去后面喊东家来。” 小个拔腿就跑,大个冲上前挡在罗惠兰面前,大喝:“我看谁敢!” 白建金道:“不长眼的,我才是你的新东家。你要是不想干了,现在就滚!” “我就只认一个东家,那就是白建章大哥,你算个屁哦!”大个说。 “好小子!我马上叫衙差来,将你捉进牢中,立即砍头!” 说话间,白建章已经带着几个厨子从后面跑了过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菜刀。 “谁敢动我媳妇?”白建章怒问。 刘老太等人一看,都是迷惑,这家伙怎么今天就出来了? 白建金一看就怕了,气势立即弱了下来:“章子,都是误会,你别动刀子,有话好好说。” “都给我滚!这是我家的店铺,昨天侍郎大人已经查清,饭馆还是照常经营,你们要是胡来,就别怪我报官了!” 白建章不想跟他们废话,直接撵人。 说着,外面果然来了一队衙差,刘老太双手一拍,欢喜道: “哎哟好了,太爷的官差来了,我看你们还赖账不!” 她满心以为这官差定然是来给他们撑腰的,迎上去一看,咦,不是老丁。 进来的是胡大,一进来就拱手弯腰朝白建章奔去,口中叫着老爷,面上一派谄媚: “白老爷!刚我从街上巡逻路过,听得店内喧哗,便过来瞧瞧,是何人在此闹事。” 白建章正眼也不瞧他,这样趋炎附势之人,着实让人恶心。 胡大看得出来对方不待见他,但是一想到这白家和侍郎大人的关系,立即虎着脸骂起了大白家: “你等刁民!胡闹什么?左右的,给我枷了他们去!” 两边衙差便要动手,白建金三兄弟吓得往自己老娘身后一躲,刘老太双眼一瞪: “你敢!你敢!我孙子可是举人老爷,我可是县太爷的亲家,谁敢动我?” 举人?胡大嘲讽一笑,举人算是个什么东西,这一辈子估计也爬不上侍郎大人的位置,还胡说什么县太爷亲家?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哎哟,老太太,可算找到您老人家了!快回家,举人老爷回来了!” 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媒婆,进来拉着刘老太就往外走,“快跟我回家,胡家姨太太知道消息,到咱家提亲来了!” 刘老太喜从天降,啥也顾不得了,一叠声叫着孙子,跑了出去。 胡大也是一愣,这媒婆他认识,难不成还真是要成亲家了?哎哟这下两边都得罪咯! 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白建章皱皱眉毛,这下玉成回来了,他大伯娘不知道还要作什么妖呢。若是玉成知理,两家相安无事就罢了,若是玉成也仗势欺人,那他也不会客气! 白玉成是被人抬着回来了。 不要误会,不是死了,是路上病了。 现在昏睡着,被身边的小厮雇了个人用担架抬了回来。 路过村口的时候,云团正跟着桂丫捡石头回来,她们打算在花圃周围垫上石头,好看些。 小厮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来打听:“姑娘,请问白玉成家怎么走?我送他家来了。” 桂丫一听,吓了一跳,上前查看,见担架上的人一脸病容。 “没死,染上风寒了。”小厮解释道。 桂丫松了口气,耐心指着路。 忽然几个女孩子冲了过来,胡庸家的大闺女胡朱弦,就是之前将她脸上绷带撕掉的那个女孩子,一马当先,冲过来推开桂丫,嚎啕大哭: “玉成哥,你这是怎么了?!” 哭两下,干脆直接趴到白玉成身上,“你是人中龙凤,你不能死啊!” 小厮极不耐烦,嚷嚷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得的是风寒,你再这样耽搁下去,怕是人都要被你哭死了。” 胡朱弦一听,果然起身,不经意间用帕子捂了口鼻啜泣。 桂丫牵着云团往后撤撤,她可不能让妹妹过了病气。 人被送回大白家,不一会消息就传开了。媒婆手忙脚乱跑到胡员外家报信,生怕晚了一刻,举人老爷就被抢走了。 胡家姨娘立即带上准备好的东西,来大白家提亲。 但此时刘老太跑到镇上要饭馆去了,媒婆又马不停蹄地跑来找人。来回跑了好几趟,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刘老太一到家,院子里摆了满满的提亲礼,胡家姨娘已经请了大夫给白玉成看病。 胡家姨娘生的明艳,虽然已经半老徐娘,但风韵不减,坐在椅子上喝口茶,满脸喜色道: “给老太太道喜了!举人老爷有惊无险,大夫说了,吃几剂药就好了。” 刘老太这才放下心来,此时觉得满院子都是金光闪闪,那些礼盒里面不知道都装了什么宝贝。 听说胡员外家啥都不缺,那必然金银珠宝俱全。如若不全,自己今天就表示不同意,一定要胡家多多送来宝贝才能订亲。 一瞬间,刘老太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圈。 这样贪婪的眼神,胡家姨娘哪有看不懂的。她心中着实看不上这样的村户人家,但奈何人家孙子争气,为了女儿日后的荣华富贵,她什么都能忍。 当即胡姨娘起身,将刘老太妥帖请到炕上坐下,从怀中掏出来一张房契。 刘老太不识字,自然不认得这是什么,疑惑地看着对方。 胡家姨娘笑道:“昨儿知道金葫芦饭馆的事没能成,我心中实在愧疚。我这女婿乃是文昌星下凡,我做岳母的不能亏待了他。这是镇西街上一座三进的宅院,我今儿就给了女婿,以后就是夫妻二人的新房。” 刘老太一听是个三进的大房子,登时抓了过来,拿了个倒下头,展在眼前细细地看。 娘嘞!这胡家真是大气,一出手就是一套房子! 刘老太看得双眼昏花,好像她此刻就坐在那宅子的中堂之上,地上铺着金砖,一排排奴婢在她面前,恭敬叫着“老夫人”,又给她捶腿又给她捏肩的。 第146章 一场空 “老太太,您看要不今天将玉成的庚帖拿出来,咱们定下吧。” 刘老太从幻想中醒过来,将房契紧紧地抱在胸前,“不急不急,等玉成醒了再说,呵呵呵呵。” 胡家姨娘嘴角抽动一下,默默坐了回去。 外面白大爷和白建金三兄弟,忙活着整治饭菜。如今没有胡顺家帮衬了,一切都要自己来,但他们也不惧。 不一会,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当地的富户乡绅,都是送这送那,院子里马上就要放不下。 好些个葫芦村的村民慕名而来,却连门也进不去。 狗蛋娘说:“金子大哥,让俺们也进去沾沾举人老爷的福气呗,我这带了点自家腌的咸菜,可爽口了!” 白建金瞥她一眼十分嫌弃,说道:“院子里达官贵人多得很,你进去冲撞了怎么办?” 狗蛋娘热脸贴了冷屁股,十分下不来台。 不仅他们,就连周里尹来了,也进不去。 见状,周里尹早明白人家是嫌弃礼物轻,干脆甩袖而去。 看大白家这得势的样子,他全村资助的那些东西,怕是全都打水漂了。 院门口围着的村民霎时间跟着走了大半。 不一会,村口又来了一辆马车,村里人定睛一看,哟呵,正是胡顺家的。 那胡家小厮将白玉成送回白家后,就回胡顺家报了信。胡照影一听说白玉成回来了,闹着非要过来见他一面,当面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变心了。 胡顺拗不过自家闺女,只好坐了马车一家人过来。 到了门口下车,却被拦着进不去。 “这是我家的院子,凭啥不让我们进?”胡顺怒问。 白建金可不愿这一家人搅和了和胡员外家的婚事,兄弟三个一起拦住: “谁说的?这院子明明已经是我们家了,地契全在我们手里,跟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尤氏此时十分痛恨自己,当初不该这么轻易地将地契给他们。 “那是我家送的,你们背信弃义,现在我们要收回来!”尤氏说。 小刘氏闻言走了出来,“啧”了一声显摆道: “送人家的东西还要回去,你可真有脸面。不过我家也不稀罕你这村里的院子,早有人给我们送了一栋镇上的三进宅子,比你家的都大嘞。” “你们忘恩负义!” 胡照影带着帷帽哭道:“婶子,我知道玉成回来了,求你让我见见他吧。” 小刘氏此时十分看不上她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幸好玉成争气,要不娶个这样的回来,整日抹眼泪装可怜,真是恶心死人了。 小刘氏说道:“你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一点不知道羞耻?不知道男女要避嫌的吗?我家玉成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胡照影满目震惊,真的想象不出来,之前对她如此亲近疼爱的刘婶子,现在竟然跟她说这样的话。 尤氏骂道:“你个见钱眼开的,之前怎么不让你家玉成避嫌?现在攀上高枝了,就想把我女儿踹了,说什么避嫌的话!” “之前是你家女儿上赶着,如今我劝她一句,还能怪我了?” 小刘氏这副样子十分欠揍,今天拿了闺女的脂粉涂了个大红脸,头上簪了朵红花,此时在门口装模作样的摆架子。 胡庸和尤氏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原来这一家子竟然这么无情无义,他们真觉得自己眼瞎了。 “你让我闺女怎么活?”胡顺半天只吐出这句话,如今真是没法了,总不能闺女出家当姑子吧? 小刘氏:“什么怎么活?不是说了,等正妻进门,让她当个妾吗?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白家真是仁至义尽了。” 胡照影本来这些日子就茶饭不思,身子羸弱,此时听得一句做妾,一下子就撑不住,差点晕倒在她娘怀里。 “影儿!”老两口惊惶叫起来。 “晦气,晦气!快送回家去吧。”白建金几人赶着人。 此时,村口路上来了一匹大马,马上是个差人,直奔到大白家门口。 “胡家姨娘可在里面?”那差人翻身下马问道。 白建金不知道来者何人,但一听和胡家姨娘有关,就连忙请了进去。 那差人几步赶进去,找到胡家姨娘,附耳说了几句话,并递上一封信。 胡家姨娘一听,顿时脸色大变,骤然瞪向刘老太等人,将他们瞪得迷迷糊糊。 但转瞬间,那姨娘又恢复了神色,客气地朝刘老太道: “老夫人,刚才我才知道,这房契像是写错了,请拿过来我请差人看看。” 刘老太不疑有他,这房契可是今天收到的礼物里面最宝贝的,可不能出错了,当即从怀里拿了出来,交给胡家姨娘查看。 胡家姨娘到手之后,唰唰两下给塞到荷包里装好,抓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摔。 “一群狗娘养的!竟敢骗老娘!”胡家姨娘掐腰怒骂。 “这话怎么说的?我何曾骗过你?”刘老太一家人都不解。 “我呸!你家哪来的举人老爷?分明没中,名落孙山,竟然诓骗乡邻,差点害得我宝贝女儿嫁过来!”胡家姨娘道。 此话一出,全场都是震惊无比。 “你胡说!我家玉成明明高中第五名,人家京城的官差特意过来报喜的!”小刘氏反驳道。 那报信的差人面无表情地上前说道: “各位乡邻都误会了,那伙人原是到处行骗,秋闱春闱的时候,沿途打听些赶考书生的情况,一到放榜时节就打着中举报喜的名号,跑到各家各户要赏钱。现在那伙人已经在隔壁县被抓了。” “啊——”全场都是惊呼。 “你胡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小刘氏跳起来骂。 差人说:“这是我家三爷亲自向京城那边打听的,消息才传回来,三爷就忙着让小人过来给姨娘报个信,省的耽误了小姐的婚事。” 胡家姨娘还有什么疑惑的,立即让人将院子里那些东西全都原封不动扛回去。 其他乡绅富户有样学样,纷纷让仆人将礼品带走。 白建金看着满院的东西陆陆续续都被搬走,心头跟滴血一样,但拦也拦不住。 刘老太看着到手的宅子又飞了,差点撅过去。忽地白招娣跑出来喊一声: “大堂哥醒了!” 第147章 可怜可叹 一家人就都赶进去查看。 白玉成果然醒了,只是一双眼空洞洞地盯着帐子,再加上面无血色,就跟死不瞑目似的。 “儿啊,你到底中没中举人啊?”小刘氏蹲在床头问。 白玉成一动不动。 “这孩子,你娘问你话呢?到底中没中?”刘老太也问。 白老头和白建金等人全都在后面伸着头等待消息。 “没有,我落榜了。”半晌,白玉成吐出这几个字。 “唉哟——老娘嘞!”刘老太往地上一坐就哭起来,小刘氏趴在床头哭。 白老头一瞬间犹如从天上掉进地狱里,头晕眼花,一头扎在儿子怀里。 “爹,爹?!快去请大夫来。”三个儿子手忙脚乱。 窗户外几个偷听的人此时也都确认了,白玉成确实没中。 “哎,白家人也真是,做了几天的黄粱梦,现在真让人笑话了。” “幸好我之前没送银子来,要不然真是亏大了。” “走了走了,回家睡觉咯。”几人感叹几句,离开了白家院子。 门口,胡顺一家人还等在那里,听人说白玉成都承认了,确实没中举,尤氏那叫一个舒心。 “哈哈哈哈老天有眼!我算是看清这一家人的心肠了!回头我就去县衙告状,将他们赶出咱家院子。” 胡照影却还是泪眼婆娑,求着自家爹娘道:“爹,娘,玉成醒了,让我进去看看他吧。” 尤氏断然拒绝:“你还执迷不悟,人家刚才是怎么对待你的?” 胡照影却固执己见:“那是他娘,不是他,我知道他心中有我的。” 胡顺无奈道:“傻女儿,不说他心中没你,就算是有你,现在他名落孙山,你还瞧他做什么?” 尤氏不由分说将女儿拉走:“走!回家,我不允许你还往上贴!” 胡照影被爹娘强行拉到了车上。 屋里面,刘老太脱了鞋,拿在手里,一边哭一边往地上拍: “到手的肥肉啊,那是好大的一座宅子啊!满院子的金银宝贝,全飞了!” 那哭的样子好像是被剜了肉一样。 “你怎么这么没用?!家里勒紧裤腰带供你这么多年,到头来就弄个这样的?你怎么对得起我?”刘老太不顾孙子还病着,指责起来。 小刘氏只有比刘老太更癫狂的,直接扯着头发在地上打滚,双腿乱蹬: “我滴老娘嘞!我可丢死人了!我好好的媳妇没了!你这个废物,我生你有什么用?!我死了算了!” 白玉成眼睁睁看着帐顶,眼泪顺着眼角滑到了枕头上。 他就知道,回来后就会面对这个情况。 从小到大,一旦学业上不顺,爷奶和爹娘全都没有好脸色看,说他不争气。 他为了让家里人放心,为了担负起全家的希望,只能咬牙坚持,每天只睡几个时辰,剩下时间全部苦读。 但他知道,他天赋不佳,一举高中是很难的。 因为担心忧惧,他害了病,在路上烧的昏昏沉沉。有时候他半梦半醒间很希望自己就此病死,他真的太累了,他无力面对家人。 老二媳妇小陈氏很有眼色地拉着两个闺女出了屋子躲到厨房。 “这几天你爷奶肯定气极了,可别往上凑,要不然挨打。”小陈氏叮嘱道。 “知道了娘。大堂哥没事吧?”白招娣问。 “大夫说了他没事,年纪轻轻的,一向在咱们家吃的最好,怎么会有事?” “唉,大堂哥真可怜。”白招娣一声叹息。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大白家这个乌龙事件很快传遍了,村里人好多背地里偷着笑。 小白家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但别人家的事到底和自己无关,有那些时间和精力,不如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 没两天,何季炎也被放了出来,何家欢天喜地。 江启秉公查案,确定何季炎在军情上面没有出岔子,本想将他无罪释放。 但是胡三爷岂肯轻易放弃到手的权力,几番斡旋之下,何季炎以收受贿赂的罪名被革了县令的职,降职为县丞。 之前查抄的府资也全部充公。 出来之后,何玉书拿出来自己之前存下来的五家铺子的契书,典当了三家,换了几百两重新购置了一个小宅院,一家人安置进去。 送何玉书走的时候,桂丫和云团都有些舍不得。好在何家以后还在青云县,还有见面的时候。 何季炎这次能出来,多亏了江大人的帮忙,安置好家人后,立即备了薄礼去拜见江大人。 彼时江大人正忙着整理案情,上奏圣上。 “按江大人您的意思,这次朝堂之上,力挺边郡伯的只在少数?”何季炎问。 “今非昔比,圣上对边郡伯的信任大不如前,一部分人本就是在对立面,更多的是揣测圣心,跟着一边倒。”江启忧心忡忡地说。 身处洪流之中,能够做到明辨是非且坚持己见,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但他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决不能任由忠臣被抹黑。 “那这样来说,青云县仍处于风口浪尖。下官请大人明示,今后该何去何从?”何季炎向曾经的上司请教。 江启:“青云县还将有不少波澜,但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你已经被摘了出来,且以后也只是个县丞,凡事做好本职,及时通达消息,其他一概不多问,就是最好的保全之策了。” “下官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何季炎立即拱手。 洪流之中,他一个毫无根基的人无法自保,只能依附他人,而江大人则是他最好的选择。 江启满意地点点头。 他虽然比何季炎年轻,但在官场上十分老练。 “哦对了,白家小团子你近日可曾见到?近况如何?”江启忽然问道。 何季炎:“前几日还见,这孩子又长高不少。说起来也是多亏了白家人,收留了我母亲孩子这些日子,过阵子我还要备上厚礼好好谢谢他们家。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江启温和一笑:“也没什么,是言小公子托我给他这位小友带份礼物。” 第148章 似曾相识 言征托江大人从京城带来的礼物,不是一份,而是一箱子。 江大人行程紧张,百忙之中抽出来半天时间,和何季炎换上私服,坐了马车十分低调地出发去了葫芦村。 不仅仅为了送言征的礼物,也为了见一面这个可爱的小团子。 刚到家的时候,云团刚穿戴好,准备跟三羊哥哥去学堂,给魏夫子送过年的节礼。 今日的团子穿着一身青色男装,头发因为太过浓密,被她娘整整齐齐束在头顶。 白老头笑说,别看云团才四岁年纪,却已经束了冠了。 江大人和何大人一起走进来的时候,都是一愣,因为今日江大人穿的正好也是一身青色衣服,头发束在头顶,乍一看,云团就跟缩小版的江大人一样。 何大人笑道:“我说我第一次见到小团子,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原来是跟江大人长得像!” 江启有一瞬间的失神。 陈老太闻声走过来,将两人放一起比对,哈哈一笑说道: “可不是像吗?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小江,你今天可一定要在我家吃顿饭,我杀只鸡,家里散养的,可香了!” 陈老太忙活起来,让罗惠兰今天不去饭馆了,好好招待一下这位恩公。 罗惠兰连连点头,就算婆婆不说,这顿饭她也得亲自整治,因为要不是江大人帮忙,他们这个家怕是都要散了。 云团被大家一通夸,乐呵呵的,学起了江启走路,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身前端着,走起来像模像样,逗得在场人哈哈大笑。 大牛三羊引以为傲:我妹就是个活宝。 白老头情不自禁夸赞:“照这样子,以后我家团子也能像江大人一样金榜题名、出入朝廷了!” 何大人也笑起来,唯有江启,眼神怔怔的。 曾经那个人,也是喜欢这样模仿他。 斯人已逝,不可追矣。 等待吃饭的时候,白建章陪着江大人和何大人坐着。他也没什么话题,干脆讲起来他们村要合伙开饭馆的事情。 何大人听完皱了皱眉头:“这个主意听起来是不错,但是如今你们已经有本钱,为何不自己单独开店?入股的人多了,日后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也是个麻烦。” 何大人的隐晦意思就是,你们现在自己还未干出来一番成就,就着急拉着全村一起发家致富,是不是太逞强了些。 白建章也听出了一点,解释了香料的原因。 “这香料是上天馈赠,眼馋的人太多了,若是我不团结村里人一起守护,怕是早就被人偷走、抢走完了。” 何大人这才点点头。弱势之人要想自保,唯有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而对于村民来说,通过利益连接在一起,算是很牢靠的。 江启十分赞赏白建章的见识,说道:“这香料确实奇特,我吃过一回就难以忘怀。只是如今时局动荡,不是大展宏图的好机会,你且在此好好经营着,未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白建章听得心花怒放,连连道谢。 “若是有人闹事,你就报我的名讳。”江启又来一句。 白建章闻言,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激动之情,眼前的江大人似乎会发光似的。 此时若有个人独白,白建章就要说: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成了我全村的庇护……真是全村人的大英雄也。 云团抱着她的小鸡窝过来,揭开小棉被给江叔叔和何叔叔展示她的宝贝鸡崽: “这个叫大娃,它最能吃,力气最大;这个叫二娃,眼睛耳朵最好使,我一叫它就听见了……” 何季炎津津有味听着这满怀童趣的话,而旁边的江启,眼睛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他强行控制自己的震惊,尽量用平和的语气,以免吓到眼前的小团子,问道: “团团,葫芦娃的故事是谁告诉你的?” 他知道,这是七个葫芦娃的故事。 云团眼睛一亮,欢喜道:“江叔叔也知道葫芦娃,太好啦!” 江启语气有些颤抖,追问:“谁给你讲的故事?” 云团张口要说,忽而警惕起来:不能暴露莲莲。 便立即改口道:“我祖祖给我说的。” 空间里的莲莲提起的心缓缓地又落下了,默默给云团竖起大拇指。 我家团子,最靠谱不过。 “祖祖?”江启面露疑惑。 白建章赶紧圆话:“是我们家一个远方亲戚,算起来是团子的太爷辈了,团团喊他祖祖。” “哦,原来如此,那必然是个学识十分渊博的老伯。”江启刚才的激动和紧张慢慢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心中淡淡的、盘桓不去的愁绪。 “对对对,我那亲戚是积年的老学究了,就是时运不济,一直没考中。”白建章笑道。 云团的祖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编造了这么一个凄惨的身世。 吃饱喝足,江启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个木箱,里面都是言征给云团准备的礼物。 等江大人走后,云团迫不及待打开来。 “哇,好漂亮啊!”云团被满满一箱子的花裙子迷住了眼睛。 花裙子、花荷包、花手绢,全部配套,全是京城最时兴的样式和布料。 “哎哟,这言家公子是知道咱家团子是女孩子了?怎么送这么一箱子裙子来?罗惠兰疑惑问道。 她不担心别的,就怕云团的身世被牵扯出来。 一旁的三羊单手扶额:言征是不知道云团女孩子身份的,但架不住他有恶趣味啊,就喜欢把他“弟弟”打扮成女孩子…… 云团才不管那些东西,扑到小裙子堆里,但很快她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这么多裙子,她先穿哪一件呢? 真是好废脑筋哦。 第二天,云团再次打扮成男孩子,跟着三羊去学堂送年礼。不出意外的,这是年前最后一次去学堂了。 今天过后,就要放假了,学堂里的小书生们也要回家过年了。 大牛将两人东送到庄子上,门口正停了建平伯府的马车。 “看来魏玄也要回家过年咯。”三羊说。 云团却不太开心,因为她记得,小哥哥的爹爹狠狠打过小哥哥,他这次回去,会不会又挨打呀? 第149章 略施小计 三羊和云团给夫子送完节礼,和要好的同窗互道告别,就一起去了魏玄的小破院子。 李嬷嬷正欢天喜地收拾东西,南山被吆喝得跑前跑后。 “将庄子上的吃食收拾点,回去孝敬点给老夫人。”李嬷嬷吩咐道。 “将少爷这些日子的功课也都带上,回去伯爷要检查的。” “还有少爷练武用的东西,也要带上。” 收拾了一大堆,李嬷嬷才算满意。 虽然伯爷对少爷怪冷淡的,但是父子连心,逢年过节让少爷多在伯爷面前刷刷存在感,肯定有好处。 那王氏就算再得宠,也只是个继室填房,家世也不咋地,她生的儿子怎么能跟少爷比呢?少爷背后可是有个边郡伯呢。 “哎哟,小团子你可是太久没来了,今天再不来,可就见不到我家玄哥了。快进去吧,玄哥在屋里写字呢。”李嬷嬷见到三羊和云团,招呼他们去屋里。 魏玄确实在书桌旁,但是并不在写字,今天天色有些阴沉,他的眼睛看不清,手里拿着一个尖尖的东西,好像在纸上扎着什么。 “小哥哥!”云团欢快地喊道,快步上前将自己提着的小篮子里的吃食拿出来。 “这些是我娘和我姐姐做的糕饼,可好吃了!”小团子热情地抓住来一只油乎乎的糕饼,递给魏玄。 魏玄慌忙收起自己的“工具”,用力眨巴了下眼睛,认真地看了看。 虽然面目有些模糊,但是他确认是白云团。 真是太久没见了,他都快记不清团子的长相了。 三羊一进来,就在魏玄的书架面前流连忘返。看着看着,发现书架旁边放着一盆小树苗,叶片宽大,油黑发亮,看起来比较陌生,他从未见过。 “魏玄哥,这是什么树?”三羊问。 “是菩提树。”魏玄回答说。 “你吃啊,你吃啊。”云团抬着手,将糕饼递到魏玄嘴边,要他尝尝。 李嬷嬷进来,看见这一幕,心中好笑,他家玄哥最不爱吃油腻的东西了,平时炒菜都不让多放油。 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见魏玄张嘴,咬了糕饼吃了起来。 “好吃吧?”云团笑眯眯的。 “嗯,好吃。”魏玄答道。 李嬷嬷:“……” 你兄弟两个还怪好嘞。 时间紧促,李嬷嬷催促着魏玄出发。走之前,魏玄还交代了人帮他照看房间里的菩提树苗。 三羊得到魏玄的允许,从书架上抱了三本书借回家,高高兴兴牵着云团送魏玄出发。 彼时,王元已经将行李全都搬上车,正笨重地往马车里爬。 南山搬着行李也往车上放,却被来接人的婆子拦住了: “去去去!你上什么上?我们是来接表少爷进京过年的。夫人说了,大少爷还要守孝,不宜进京,请示了伯爷,伯爷让大少爷就在庄子上过年。” 李嬷嬷啐她一口:“满口胡言!你拿伯爷的亲笔信过来我看!” 那婆子抹抹脸,怒道:“你个老东西,还当自己多尊贵呢!要不是怕耽误了表少爷的行程,我和你骂上个三天三夜!亲笔信是没有的,你要是不信,自己去问伯爷吧,咱们走!” “等一下!”魏玄突然出声喊道。 “大少爷您别怪罪,我们也都是奉命行事。”那婆子转变了语气,但态度上仍不恭敬。 却见魏玄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黄花梨木盒子,交给那婆子,脸上带着恭敬且温顺的笑容: “我不方便进京,但是对夫人的孝心不能少了。这是我送夫人的礼物,请转交给夫人吧。” 那婆子打量了下这个半瞎的大少爷,将盒子收入袖中,“放心吧少爷。” 车队慢腾腾滚动起来。 王元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魏玄挤眉弄眼吐舌头地嘲讽: “咋不让你进京?咋不让你进京?” 魏玄循着声音走了过去,贴在窗边悄声说:“我给夫人准备了一份厚礼,夫人见了肯定要来接我回去的。” 王元头脑简单,生怕对方抢走了他姑母的宠爱,问道:“你送的什么?” “一颗珠子。” “切,不值什么。” 几辆马车的车夫一扬鞭,车队就出发了,车轮咯吱咯吱,滚向京城繁华之地。 南山气的将行李往地上一扔:“奶奶的!我就说哪有这么好的事,白干了这一上午。” 魏玄眼神空洞,看不出什么神色,但李嬷嬷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安慰道:“哥儿,没事,咱们在庄子上过年,还快活些。” 魏玄却笑道:“本来要亲自给夫人送礼,现在要费一番周折了。” 李嬷嬷和南山都不太懂,为啥他家少爷突然对王氏转变态度了。 三羊和云团也安慰道:“魏玄哥,你在这过年,回头我们找你玩,村里过年可好玩了!” 魏玄:“好,我等你们来找我玩。” 半道上,那几个婆子按捺不住对盒子的好奇,心想反正夫人和大少爷水火不容,大少爷送的东西,夫人肯定是不要的,不如她们偷偷打开分了,回去就不提这件事,今年也能过个肥年? 说干就干,一个婆子欢欢喜喜打开盒子,盒内垫着一块锦帕,上面空无一物,凑近了看,发现撒了些白色的粉末在上面。 那婆子一不小心吸入了一些,登时打了一个大喷嚏,将粉末吹得满车厢都是,围坐着的几个领头婆子,都成了花猫脸。 “这大少爷,真是个穷逼!送的这什么东西?咱们幸好打开了,要真送到夫人面前,挨打的还是咱们!”几个婆子怒道。 然而没过多久,这些婆子脸上脖子上全都起了疹子,一个个又痒又痛,折磨了一路,终于挨到了京城,找大夫开了药,算是好了,但挠得印子,算是去不掉了。 王元一回京,就到处搜罗礼物,终于寻了件翡翠摆件,送给他姑母。 “姑母,这个翡翠松树价值连城,比那魏玄的珠子好了不知多少倍!”王元在王氏面前夸耀道。 王氏一个弹坐从榻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珠子?!” “就是他送你的珠子呀,说是给你的新年贺礼,哪比得上我这颗常青树!” “珠子呢?!珠子呢?”王氏发了狂似地问。 王元被问懵了,“给婆子了呀。” 王氏气得大叫:“将去接表少爷的婆子全都给我叫过来!竟敢私吞伯府宝物,简直是脖子痒了,想被砍了!” 第150章 无家可归 几个婆子被喊了来,王氏问她们要珠子。 “冤枉啊夫人,哪来的什么珠子,不过是一些粉末,还害得我们起了疹子。”婆子说。 王氏转头问王元:“你说的珠子,可亲眼见了?” 王元胆怯起来,又怕姑母生气,嘴硬道:“就是送的珠子。” 那些婆子便被王氏打了个半死。 拷问无果,王氏果然又派人去了庄子上,说要接魏玄回府过年。 魏玄拒绝,但又给了来人一个盒子,说是上次的礼物拿错了,这次才是真的。 奴仆接了盒子,包了个十八层,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王氏面前。 王氏洗了手,激动地直发抖,终于弄到驻颜珠了! 有了这个,她就能永葆青春,伯爵夫人的位置,永远是她的了! “那小子还算有些聪明,日后我也不会亏待了他,赏口饭吃还是可以的。”一边说,王氏一边亲手打开了盒子。 这次有些不同,锦帕上不是白色的粉末,而是红色的粉末。 那粉末又有些呛人,王氏身边的贴身丫鬟“阿嚏”一声一个大喷嚏,将那粉末喷了王氏一脸。 王氏一愣,觉得脸上一阵冰凉,下一刻那粉末似乎遇火自燃了似的,灼烧的王氏脸上都是燎泡。 “啊!!!”王氏双手捂脸,倒在地上嚎叫起来。 过了腊八就是年。葫芦村全村上下都开始准备起过年的东西来。 家境好的,买上几块猪肉,腌腊肉、炸肉丸;条件差点的,买上几斤白面,炸馓子、做油角;条件更差的,也能做上几笼大馒头,攒点猪油炒萝卜干,也算是吃上荤腥了。 临近年关,金葫芦饭馆的生意也愈加火爆,白建章和罗惠兰从早忙到晚,到家都黑透。 罗惠兰觉得陪伴孩子太少,决定年前就开到腊月二十,剩下的时间要陪着孩子过年。 而家里面陈老太和白小珍并桂丫,炸油角、油果子、肉丸子、素丸子、馓子、麻叶;又蒸馒头、腌腊肉、做熏肉;各种可口的小腌菜、豆腐卤、芝麻盐、咸鸭蛋等,各色俱全。 陈老太看着满当当的年货美食,笑得眼睛睁不开,她就喜欢吃食多多的,看着都开心。 这在之前,做梦都梦不到,一转眼竟然都变成现实了。 白老头则是带着大牛,到山上砍了许多干柴,整整齐齐码在棚下。看着一堆堆的木柴,加上儿子从镇上买的木炭,白老头放心了,这下能过个暖和的冬天了。 白小珍偷偷跟几个小孩说笑话:“一个被窝里睡不出来两样的人,你爷你奶都是爱囤东西,越多越好。” 桂丫说:“我姥我姥爷那是过过苦日子的人。” 腊月二十,罗惠兰正式闭店收拾,盘点账目,白建章则找了村里人帮忙修缮茅草屋。 本来打算今年盖新房的,看来计划要往后延迟一下了。在村民的帮助下,一天的功夫,三间茅草屋变得结结实实,能抗风挡雪,还在旁边新盖了一间小茅草屋,准备给三个兄弟睡。 小白家的房屋结实了,但大白家就要无家可归了。 胡顺一家回去之后,尤氏马不停蹄地找了官府的人,要要回葫芦村青砖大院的地契房契,将大白一家赶出他们的房子。 墙倒众人推。当初大白家有多风光,今日就有多落魄。何况他们家还和如今的知县胡三爷家结了仇。 胡大领了命,带着衙差到大白家赶人,将屋里东西砸了个稀烂,押着白建金、白建银两兄弟按在地上打。 刘老太架不住,只好将契书全都拿出来。 至此,大白家一件值钱的都没有了。 胡大办了差事,撂给他们一句话:“限期三日搬离,若不搬,等着被下大狱吧!” 白大爷刘老太整个人都麻了。两个儿子被打的人不人鬼不鬼,寒冬腊月的,还没地方住,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这狠心的胡顺啊,真是翻脸不认人!一看玉成没中举,就要将我们赶出去,想当初,他们一家还上赶着巴结我呢!”刘老太捶腿骂道。 小刘氏看着卧病在床的儿子,想了一个主意: “娘,胡庸家的之前一直跟我套近乎呢,我看是想让她家闺女嫁进来。我看胡庸家条件也不错,要不去问问他家,至少先过了冬再说啊。” 胡庸家的大闺女胡朱弦,玉成刚回来的时候,一路哭着跟着担架进院子的。 这孩子肯定对玉成有情,胡顺家靠不上,先将就这个救救急吧。 白玉成现在是他们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了,虽然没有中举,但起码也是个秀才啊,配胡庸家的是够了。 说干就干,刘老太和小刘氏收拾了一番,就带着白玉成的庚帖上门了。 本来一见到她们面就笑嘻嘻迎上来的胡庸媳妇杜氏,此时端了茶优哉游哉地坐着喝,烤着炭盆,连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 刘老太顿时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你们到我家干啥来了?”杜氏轻轻问一句。 小刘氏最不擅长的就是绕弯子,上来就说: “她婶子,我一直都喜欢咱家大闺女,又漂亮又端庄,那一身的气势,就跟王母娘娘似的。这孩子正好也对我家玉成有情,趁着这年下的,我将玉成的生辰八字拿了来,到你家提亲来的。” 一屋之隔的胡朱弦,听到这句话,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是人家胡照影不要他,来找自己接盘了! 呸!什么货色,也敢来肖想她?! 但没过多久,胡朱弦就会扼腕痛惜:今天是她离诰命夫人最近的一次了。 不出意料,杜氏啪地一声放下茶杯,怒道: “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家朱弦对玉成有情?这话传出去,我家闺女还要不要脸了?” 刘老太和小刘氏俱是一惊,没想到这杜氏竟跟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此时要是胡顺媳妇尤氏在场,一定要叫好:好啊,也让你们尝尝,被人翻脸不认人的滋味! “你家什么条件?我家什么条件?我没说错的话,你们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吧?区区一个秀才,就想娶我家朱弦,你好大的脸!” 第151章 没米下锅 刘老太和小刘氏灰溜溜地出了胡庸家的门。 天色渐暗,天空灰蒙蒙的,到晚就下起了雪珠儿,温度也陡然下降。 刘老太走路没看清,一跤跌在地上,哎哟一声,喊着人来扶她起来。 小刘氏嘟囔着脸,站在不远处说道:“娘啊,你现在也不是什么举人奶奶了,还有谁来伺候你?自己爬起来吧,回家还得煮饭呢。” 刘老太一边爬起来一边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都是你想的馊主意,害得我挨了一顿骂。” 婆媳两个你说我,我说你,吵吵骂骂回到了家。 小白家,白建章在大堂屋里生了炉子,绑了稳稳的木架子,架上锅,罗惠兰和白小珍姑嫂两个忙活起晚饭来。 今晚上炒猪大肠、炖猪蹄、鲫鱼炖豆腐、炒小白菜,外加大米饭。 肉一下锅,滋啦一声,香味就飘出来了。 生炉子在屋里做饭,做饭的人不冷了,等饭的人也不冷了。陈老太在角落里照料她的小鸡崽,桂丫和云团在炕上和葫芦鸡娃玩,白老头和大牛则趁着光亮做木工。 家里人多了,万一逢年过节请人吃饭,凳子就不够用,两人在做小板凳呢。 一家人暖暖活活窝在小却温暖的茅草屋里,就差二狗了。 袁泗叔来信说,再过几天两人就要回来了。 家家户户烧了暖暖的炕,唯有大白家阴冷得像是个地窖一样。 没钱买炭火,白建金和白建银躺在炕上,家里柴火一根也没有,就连吃的米面,还是托镇上的三弟白建贵从丈母家赊了点来救急。 刘老太让小陈氏去厨房熬了稀粥,一人一碗凑活着喝。 然而饭端到白建金面前,他嫌弃道:“这什么猪食啊?我受伤就吃这个?” 这一阵子大鱼大肉已经给他的嘴养刁了,十分看不上这寡淡的饮食。 小陈氏二女儿白盼娣傻乎乎地问:“大伯,你不喝吗?你不喝给我喝吧。” “去去去,端走端走!”白建金不耐烦道。 白盼娣乐呵地端走了他的粥碗,跑到角落里姐妹俩分了喝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大爷刘老太并小刘氏登了小白家的门。 “俺兄弟,吃着呢?”白大爷一到门口就笑呵呵的,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刘老太并小刘氏一进门就闻到肉香味了,馋的口水瞬间就流下来了。 今天一大早,勤快的罗惠兰就起来,跟二姐白小珍,将一大块猪肉给炖了,准备炖熟了给冻在缸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切一盘,比较方便。 今年大牛种的土豆,收获了好几麻袋,大部分他给留种了,放在地窖里,一袋用来吃。 今天早上,一家人吃的就是土豆炖肉,锅贴饼子,配上陈老太独家秘制小酱菜,吃的那叫一个香,浑身冒汗地暖和。 白老头盛了一碗,手里拿着个大饼子蹲在院门口吃。 “大哥你来了?吃了没?”白老头站起来说。 “呵呵,满村上能吃上早饭的也就你们几家了,我们这样的,一天也就两顿饭……” 这话说得,白老头心说,前阵子你们家不是一天四顿吗?夜里饿了还要点灯吃个宵夜呢。 不过到底是自家哥哥,从小长大的情分,小时候他大哥还挺疼他,就是后面长大了,各自成了家,这感情才越来越淡。 “大哥,你还没吃?在这吃点吧?”白老头说。 白大爷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这时候还是亲兄弟好。 刘老太已经抢先答应了:“可不是咋地,你哥昨天晚上就没吃上什么,你赶紧叫你媳妇盛饭过来,这鬼天气就得喝点热汤才能暖和。” 白老头人老实,回头就去厨下盛了一碗肉汤,拿了几个饼子,还未出门就被陈老太一把夺下。 “你个老东西,你是不是没脑子,给他家吃干什么?!” “就是一碗肉汤而已,我总不能看着我大哥饿肚子吧……” “我呸!你当他是大哥,他当你是亲弟弟吗?” 白老头像是犯错了一样,低着头不说话了。 院门口,白大爷并刘老太三人,等了好一会不见白老头端饭出来,小刘氏就不耐烦了,说: “这小婶家真是的,怎么大冷天让咱们在外面等着?” 说着,云团捧着一个小巧的木碗,一边喝汤一边走出来。 她小嘴巴一鼓一鼓的,嚼着香喷喷的肉,低头叼一块肉,抬头看着小刘氏几人嚼肉吃。 小刘氏的哈喇子跟不要钱似的。 “云团,你这肉汤是什么味的?给婶子尝尝呗。”小刘氏实在忍不住了说道。 小刘氏数着,这一小块肉嚼了快几十下,终于给咽下去了。云团这才开口说话: “不行。” 奶呼呼的,又一本正经。 “为什么不行?我可是你的长辈,这还有大奶奶和大爷爷呢。那书上不都说了,要尊老爱幼吗?快给婶子喝口汤,婶子冻得不行了都。”小刘氏花言巧语。 云团才不理她,双手捧碗,咕嘟嘟给肉汤全都喝完了,喝得嘴巴油滋滋的,小肚溜圆。 “你这孩子,还都给喝完了!一点孝心都没有,没教养的东西!”小刘氏一瞪眼。 “这是我的肉肉,给你吃了,我吃什么?”云团说。 “你家里不还有吗?” “可是我下顿还要吃呢。”云团又说。 “你再去买肉。” “为什么你不去买肉,要吃别人家的肉?”云团问。 小刘氏恨得牙痒痒,这小丫头嘴还怪能说的。 陈老太走了出来,劈脸就问:“他大伯大婶,你有屁快放。” “也没啥事,这不是家里前阵子被骗了吗,玉成又病着,现在都快没米下锅了……”白大爷一脸愁苦。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竟还有求弟弟家的一天。这放以前,他弟家都是吃糠咽菜的,如今都吃上肉了。 “哟,你家不是有个有钱的亲家?”陈老太指的是胡员外家,当初刘老太就拿这个显摆,欺压他们家。 “小婶,你别说了,这胡顺一家真不是人,见我们家玉成没考中,马上就变脸,还要把我们从院子里赶出去。”小刘氏委委屈屈地说。 陈老太:“哦,那胡顺还算有脑子的,你甩了人家女儿,人家不把你赶出去,难道还供着?” “你这话说的!现在是看我们家笑话是不?你赶紧的,给你大哥拿些银两,难道还见死不救?”刘老太实在忍不了妯娌在面前耀武扬威。 第152章 欢度除夕 陈老太登时火气冒了有十几丈。 “我把你那个逼嘴给撕烂了!之前为了贪我家的饭馆,把我儿子都弄进牢狱里,现在还指望我给你钱?我不把你剁了都算是好心!” “这都是你家欠我家的。当时要是咱公公送老大白杉去上学,我早成举人太太了,送你家这个笨头笨脑的,白费银钱,还耽误我家的前途!”刘老太又提起陈年旧事。 “那你自己下地去问咱公婆去,你跟我吵有什么用?” 刘老太:“婆婆就是偏心,怪不得早死,没福的命!你家老头子长那个挫样儿,跟公公一点也不像,说不定是哪里的野种!” 这话一出,白大爷并陈老太都是一愣。 陈老太张牙舞爪就冲上来抓她大嫂的头发: “敢这样说我婆婆,我今天非得把你这点骚毛给薅光!” 小刘氏上去帮自家婆婆,白大爷捂着头道:“别打了,打什么?让人笑话!” 白小珍赶紧跑了出来,将自己娘给拉了出来。 小刘氏骂道:“小珍!你在娘家这么久,肯定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你等着,我兄弟过来打死你!” 罗惠兰过来,将门砰地一关,大白一家被关在了外面。 小刘氏扶着披头散发的婆婆往家走,白大爷独自失魂落魄往家挪。 忽地背后一声小声的呼喊,他回头,见是自家兄弟白老头。 白老头端着一碗肉汤并几个饼子,悄悄招呼自家大哥过来:“哥,你快吃点,别饿坏了。” 白大爷端着肉汤,被热气一熏,掉起了眼泪来。 “俺兄弟,还是你心里有我,可是我那一大家子都饿着,我自己吃独食也吃不下去呀。” 白老头摸摸索索从怀里掏出来二两银子,塞到大哥怀里。 “这是我在饭馆打工的工钱,你拿着吧,省着点吃,挨到明年春天,卖了地里粮食,也能撑下去了。” 白大爷一脸愁容:“可是我现在马上要没地方住了,那院子人家胡家要收回去呢。” 白老头叹息一声:“大哥,不是我说,大嫂做事真是不讲良心,人家胡家对你们家多好?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你要是任由大嫂这样胡来,以后说不定闹得什么样呢。” 白大爷揣了银子,若有所思地回了家。 那肉汤他也没舍得喝,端回家给了玉成,爷孙两个在房里谈了半天。 第二天,白玉成病好得差不多了,就亲自上胡顺家,登门请罪,好说歹说,胡家给延长了一段居住的时间,但尤氏要求了,多住的时间必须给租金。 日子飞一样的,很快就到了除夕。大年三十前一天,陈老太带着罗惠兰、白小珍,包了满满几大盘子各种馅的饺子,都冻在缸里,够家里人吃上几天的。 二狗第一次没在家里过年,来信说下了大雪,车队走不动,只好跟袁泗叔在外过年。 但葫芦村就上次下了一次小雪,就此一直干松的,夜晚月亮还亮,照得地面明晃晃。 大年三十的晚上,隔壁家铁头提着灯笼过来,兜里揣了纸炮,邀请大牛、三羊和云团一起出去玩。 大牛抱着他的小钱荷包数压岁钱,不乐意出去,三羊和云团各自提了爷爷给他们做的灯笼,风一样跟着铁头跑了出去。 “三羊,看着点妹妹!”罗惠兰在后面大喊。 “放心吧娘。”三个孩子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外面到处都是鞭炮声,家家户户传出来饺子的香味,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 铁头带着三羊、云团呵着冷气一路穿行,走到了村子中央,在那里和一群小伙伴汇合。 这里有十几个小孩子,大的有十二岁,最小的三岁,比云团还小,是个挂着鼻涕的小弟弟,跟着他姐姐出来玩。 三羊瞄一圈,张寡妇家的张翠儿、狗蛋、胡庸家的小女儿胡青锁,还有张香丫和她哥哥张大强都在其中。 有的孩子提着灯笼,有的孩子啥也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羡慕。胡青锁的灯笼是最好看的,四角垂着穗子,上面还画着花,引得一群小女孩围着看。 几个调皮小男孩在一旁点纸炮玩,吓得云团捂着耳朵,三羊外面又给她捂一层,双层防护,这才安心。 玩着玩着,几个大点的男孩子提议道:“听说旁边那个庄子,过年会发糖果子吃,咱们现在过去,也抢几个糖果子吃吧?” 一听有吃的,男孩子们纷纷响应,胡青锁跺脚道:“几个糖果子有什么好抢的,我家有的是。” 一个男孩说道:“你家有是你家的,我们不要,我们吃自己抢的。” 三羊不禁默默点赞:有骨气。 “青锁,听说那庄子上还放烟花呢,飞到天上炸开花,又红又绿的,可好看了。”几个女孩子说。 这就把胡青锁说动了,想去看看,于是大家就都一窝蜂地出发了。 三羊牵着云团,问:“团子,你怕不怕?” 云团雄赳赳气昂昂道:“我不怕!三哥,咱们去找阿玄哥哥玩吧?” 三羊点头:“好!他肯定一个人在庄子上过年呢。” 沐浴着月光,一群小孩子提着灯笼,远远望去犹如一条会发光的毛毛虫,一会长一会短,向着浣溪花庄“爬”去。 离近了会发现,这“毛毛虫”吵吵闹闹、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们各自分享着这段时间吃到的美食、身上穿的新衣服、兜里捡了几个纸炮、等会的烟花能有多好看、昨天做了什么梦、晚上小鸟都在哪里睡觉…… 五花八门,话题永远不会缺。 “毛毛虫”爬了半个多时辰,总算到了庄子门口。 然而却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庄子大门紧闭,寂静冷清,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睡觉去了。 别说看烟花抢糖果了,连个纸炮都捡不到。 “这庄子过年也太寒酸了吧?”张大强无情吐槽。 白走了这么长的路,几个年纪小的都走不动了,一群小孩子在庄子大门前面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知道怎么进去。” 正在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时候,云团出声了。 “你们跟我来。” 云团小手一挥,领着众人沿着旁边的小径,绕着庄子朝后走。 树上睡着的鸟被惊了一下,嘎嘎叫了几声,几个黑影闪了过去,朝下面发出几个信号。 黑乎乎的柴垛后面,影影绰绰有好些人影。 第153章 被绑了 “大哥,咱今天真是走运,两个活一次干了!”一个人影说。 “嘘!你给我小声点!”另一个人影似乎很生气。 “不用怕大哥,这庄子上除了那小院里的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 云团领着小伙伴绕了大半圈路,全程全靠小孩子手里的灯笼照亮,走了一会,几个胆小的发出哭腔来: “我们这是去哪啊?” “到了!” 云团领着大家来到了一处小门前,上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门开了,南山迷迷糊糊从里面探出头来:“你们找谁?” “南山哥哥,我们来找你们过年啦!” 南山揉揉眼睛,这才看到,云团身后,站着乌央乌央一群小孩子。 李嬷嬷已经披着衣服跑了过来: “快进来!快进来!大冷天,冻坏了。” 一下子来这么多小孩子,她觉得这个年才算有点年味。 她家玄哥也有人陪着玩了。 这群小孩子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十分好奇,这瞧瞧那看看,不一会就熟悉起来,在院子里跑着玩,冷清的小院子一下子有了人气。 李嬷嬷拿出了一大盘子的果子瓜子,分给大家吃,又让南山在院子里点上多多的灯笼蜡烛,照得亮堂堂的,四角上还烧起了炭盆火堆,这下小院也不冷了。 院子里青砖地平整的很,几个女孩子玩起了跳绳,几个大男孩商量着要爬院子里的大树,还有一群孩子在地上画了线条,准备跳格子玩,另有几个调皮的在一旁点纸炮。 云团和三羊坐在魏玄身边陪他。因为是晚上,魏玄看不清,只能用耳朵听着大家的欢笑声。 他从来没有置身过这么喧闹的环境中,但他并没有不适应,反而有些向往。 云团说:“阿玄哥,反正你也看不清,不如来玩摸瞎子吧?” 三羊:…… 老妹啊,你说话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没想到魏玄也不生气,当即就答应了。 李嬷嬷将院子中央都清干净,画了一个圈圈,魏玄站在圆心处,云团和三羊叫了几个小孩子站在圆圈边上,让他原地转几圈,然后开始抓人。 被抓住的人要出圈,然后圈外等待的人依次进圈玩游戏。 魏玄虽然看不见,但是听觉十分敏锐,一开动就往左边一个大声喘气的男孩子抓去,吓得对方嗷嗷大叫地绕着跑。 一跑起来更好抓了,魏玄声东击西,左手一捞,右手一伸,圆圈里面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是又喊又叫的,跑来跑去,嘻嘻哈哈的笑声不绝于耳。 李嬷嬷一旁坐着,笑呵呵的,给小孩们的灯笼挨个装上新蜡烛,招呼玩累了的小孩过去喝茶歇息。 云团这个小胖墩很会躲,她又忍不住笑,笑得跟一串银铃铛一样,一笑就被魏玄发现了,迈着小短腿沿着圆圈跑,实在跑不掉了,就往下一蹲,魏玄就抓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伙伴们被这通操作给逗乐了。 “往下往下!”等在外围的几个小孩迫不及待想要参加游戏,给魏玄提供场外信息。 魏玄便往下一抓,云团虽胖但灵活,往后一躺,然后咕噜噜滚到一边。 “滚走了滚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云团作为一个灵活的小胖子,成功坚持到了游戏的最后,魏玄也累得快一身汗了。 突然,魏玄察觉到树上似乎有声音,不是鸟的声音。 他本能地抬头向上望,树上的黑衣人吓得一激灵,差点掉下去。 “怎么办?是不是被发现了?”一个黑衣人问。 “那就行动!”另一个不由分说,拉弓射箭,对准了院子里一个大炭盆。 “嗖”的一声,一支箭直直插进炭盆里,小孩子们还没反应过来,那炭盆就滋啦啦地冒出大阵白烟来,转瞬之间,小院就被白烟覆盖。 小孩子们一吸入白烟,就觉得头晕脑胀,眼睛流起了眼泪,全身酸软,几个年纪小的立马就倒地了。 “兄弟们上!”一声吆喝,小院朝外的小门被一脚踹开,几十个大汉冲了进来。他们似乎事先服用了什么,闯进白烟里没有一点不适。 “玄哥!”李嬷嬷叫喊着,然而茫茫白雾中啥也看不清,摸东摸西,没多久李嬷嬷和南山就都倒地了。 偏偏这时候,魏玄的两位师父都不在,院子里就剩主仆三个。 院子里的小孩子躺得七倒八歪的。等白雾散去,十几个大汉在小孩子里面挑挑拣拣。 “大哥!你看这俩是不是?”一个大汉一手抱着云团,一手抱着魏玄。 云团抱着魏玄的胳膊,见对方闭眼睡着,也学着闭眼装睡。 “就是这俩,带走。” “其他的呢?我看品相也不错,回去也能卖几个钱,咱哥几个趁机赚个酒资。” “那就再挑几个。” 最后,十几个大汉抱着十个孩子,离开了庄子,朝远处奔去。 云团装睡了半天,终于憋不住睁开了眼睛,黑夜中眨巴着大眼睛,十分好奇: 哈哈!这是要去哪里玩啊? 她怕对方发现她假睡将她扔了,遂再次闭上眼睛,没一会竟真的睡着了。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葫芦村一群家长举着火把寻了过来,一路上大声叫着: “狗蛋!” “铁头!” “团子!三羊!” “我青锁啊!” “翠儿!” 众人一路寻到了庄子上,吆喝半天没人开门,几个汉子干脆翻了进去,在庄子上找了半天,找到了院子里躺着的几个孩子。 小孩子们还昏睡着,众人救醒了李嬷嬷,这才知道自家孩子被绑了! 陈老太当即就晕了过去,罗惠兰哭道:“天杀的!一绑就绑走我两个孩子啊,这不是挖我的心吗!” 香丫奶半死不活被人半抱着:“我……我家俩孩一个也没有了……我张家的香火啊……” 狗蛋娘抓着李嬷嬷的胳膊使劲地摇晃:“你还我家狗蛋!” 李嬷嬷一把甩开她,“我家玄哥也不见了呢!” 白建章还算理智,让李嬷嬷赶紧通知京城的伯府,同时联系县里的衙役,先找小孩要紧。 众人一听赶紧行动起来,顾不上休息,举着火把连夜找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三羊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一看,身边还有其他七个孩子,张大强兄妹、胡青锁、张翠儿、铁头和狗蛋,另还有个三岁小娃。 抬头一看,这里是一间破败不堪的屋子,门紧紧锁着,到处都是蜘蛛网,外面的天光从窗户的缝隙里射进来。 他一个激灵:妹妹不见了! 第154章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三羊爬起来,通过门缝往外看,外面天刚亮,灰蒙蒙的,天色有些发青。 小屋外面是个破院子,院子里到处都是枯黄的杂草,横着几块朽木板子,院墙快塌了,用几根木头顶着。 小屋对面还有间厅堂,铺着石阶,立着两根斑驳的柱子,两个男人一左一右靠着柱子在呼呼大睡。 哎呀我去,这是被绑架了? 新年第一天,就被绑到了这里,不得不说,他三羊是有份特别在身上的。 胡想了一阵,三羊定了心神,明确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脱身,然后回家报信,带人来找妹妹。 现在那绑匪睡得正香,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走,是上上策。 三羊四处瞄,发现一处快朽烂的木板,掰开了就能钻出去,还不引人注意。 就是这了! 突然,“嗷”的一声,一个尖锐高亢的声音传来,三羊急忙堵住了耳朵。 太能嚎了也。 转头看,是胡青锁醒了,扯着嗓子正在嚎呢,都不带换气的。 旁边的几个小孩也被吵醒了。 “砰”的一声,小屋门被推开,胡青锁吓得浑身一抖,嘴巴仍不住地嚎。 那进来的汉子一脸凶悍,上前抓住胡青锁衣服将她提起来,啪啪两个大嘴巴子甩过去。 “叫你嚎!老子睡得正香,你叫魂呢叫!” 那汉子的巴掌力气可不小,胡青锁脸色煞白,瞳孔无限发大,像是神经质一般,越打喊得越大声。 “噫这死妮子,你找死是不是!”大汉“啪”的一下又是重重的一巴掌。 胡青锁嘴角都打出血了,还是不要命地嚎。 三羊跑过来,伸手死死捂住胡青锁的嘴,总算是把她的嗓门给压了下来。 他哀求道:“叔叔,别打了,再打她就被吓疯了,疯了你就卖不出好价钱了,我会哄好她的。” 那大汉想想也是,谁会跟银子过不去,恶狠狠威胁道:“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否则老子拧掉你的头!” 说完,他出去锁了门,回到原地继续睡觉。 胡青锁嗓子似乎喊哑了。她从小到大从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吓破了胆。三羊捂着她的嘴,在她耳边轻轻安慰: “别怕,你爹娘会来救你的,你要是再喊,他还会打你,别喊了。” 极度惊恐之下,胡青锁浑身发着抖,紧紧靠在三羊身边,果然不喊了。 其他几个呜咽想哭的小孩,此时也都像小鸡找母鸡似的,都偎在三羊身边。 三羊冷静,还敢跟那人说话,让他们觉得有安全感。 “三羊,你读过书,你说现在咱们怎么办啊?”张大强问。 他过了年虚岁十二,算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 三羊示意他们嘘声,用气声说:“等他们睡着,咱们从那里钻出去。”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朽烂的木板。 云团醒来的时候,魏玄正坐在她旁边。 她睁开眼好奇地看了看,自己正睡在一张大床上,上面铺着新棉被,挂着柔软的床帐,屋里烧着炭盆,家具虽然简陋,但是看着很贵重的样子。 这是谁家啊?三哥呢? “阿玄哥哥,我要穿鞋尿尿。”睡了一夜,她憋了一泡尿,急需嘘嘘。 屋里光线不好,魏玄摸索着从床沿上下来,在地上摸到了云团的鞋子,给她穿了上去。 她噔噔噔跑到门口,却发现门打不开。 “开门,开门,我要尿尿。”云团拍门。 很快,一个婆子过来了,笑嘻嘻开了门,牵着云团出去尿尿。 魏玄走过去,门口突然窜出来一个抱着刀的汉子,堵住他的门: “滚回去!” 魏玄:“我也想尿尿。” “憋着!” 魏玄:…… 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隔壁传来争辩的声音,魏玄耳朵灵敏,贴了墙偷听。 “跟他们说,必须加钱!这可是伯府的公子,咱们干了这票,那是要杀头的。” 伯府的公子,那说的不就是自己?魏玄继续听。 “先留他两日,等那边送来银子,再处理了。” “行,那个小的呢?”一人又问。 “小的好生招待着,等那边来人接,这可是个宝贝,一点伤也不能受了,你们给我多用点心。” “是!” 那边人散了,魏玄默默思索着。 自己是要被处理?谁会想要自己的命呢?京城里的王氏再狗胆包天,也忌惮外祖家的势力,不敢对自己下死手。 那会是谁?谁会想自己死? 小舅舅来信说,边郡伯如今站在了悬崖边上,不少人等着看他们送命。 以前跟边郡伯有仇的,怕是会趁这个机会报仇。 而自己虽然不姓虞,但却是边郡伯的亲外孙,有人想杀了自己,也不奇怪。 就是不知道是谁了。 他自己的局势很快理清了,云团的情况又让他迷惑了。 为什么对小的要好生招待?难道不是绑了来要钱? 又或者要被卖到什么地方?! 想到此处,魏玄心中大惊。 他之前听说过,长得好看的小童会被一些人看上,然后买回家去……如此的话,自然不能让云团受伤了。 他摇摇头不敢想了。 不行,他必须带着云团一起逃出去。 可是他是个半瞎,还是个小孩,可怎么办呢? 吱呀一声,门开了,云团走进来,身后的婆子端着一托盘的菜,摆上了桌子。 “阿玄哥,快来吃饭。”云团招呼道。 魏玄:……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吃得下饭?就对这里一点也不疑惑吗? 婆子瞅了魏玄一眼,按照云团的吩咐摆上两碗米饭,关上门离开了。 这菜还是云团点的,是她喜欢吃的糖醋排骨、蒸鸡蛋羹、清炒白菜和一碗紫菜蛋花汤。 魏玄摸到桌子旁边,小声问:“白云团,你不害怕吗?你不好奇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啊。” 魏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云团一边扒拉米饭一边四处瞄了瞄,然后小声说: “他们说这里是土匪窝。” 魏玄以为是他刚才出门嘘嘘听到的。 “你不害怕?” 云团眨巴了眼睛,她确实没觉得害怕,甚至还觉得……挺好玩的。 可能一是因为这里的人对她都笑呵呵的很客气,二则她对于陌生环境适应的好,三则是阿玄哥哥还在她旁边。 就是不知道三哥在哪里。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云团吞了一大勺蛋羹,唔,真香! 吃饱睡好第一条,祖祖说的话,必须牢记在心。 第155章 童子尿 屋里光线昏暗,魏玄看不清,让云团描述给他听。 他这才知道,这屋子窗户全都封住了,门也有人看守,根本没有机会出去。 “阿玄哥,咱们什么时候走啊?”云团问。 “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魏玄道。 就算是没有机会,他也能创造机会。 外面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他听到好像是什么当家的病倒了。 一个男子说:“唉!肯定昨天大哥为了不被迷倒,吃了太多的解毒丸,吃中毒了!” “这可怎么办?那个老郎中病死了,现在让人下去捉个郎中过来?” “不行不行,万一下山露了马脚,将人引了过来,咱们的大事就全毁了!” “这可怎么办?” 魏玄听了,觉得这或许是一次机会。他大力拍门,喊道: “我能治病!” 喊了半天,有人过来开了门,一个两撇胡的大汉上下打量他一下: “你个小孩会治病?” “我是建平伯府的嫡长子,自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医术,基本的病症我都能解。” 云团在后面听得睁大了双眼,没想到小哥哥这么厉害啊。 魏玄面无表情,说得煞有介事,一点看不出撒谎的样子。 但两撇胡还是不相信他一个八岁小娃会看病。 魏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着模糊的视线,迅速在那人腹部点了一下,那人不及防,顿时感觉全身酸软无力,捂着肚子跪了下来。 “你……你害我!” 魏玄趁机在他颈部又是一点,两撇胡全身的酸软瞬间又消失了,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跪在这小孩面前。 “这下你相信我了吧?”魏玄问。 “相信,相信!带过去给大哥看病。”两撇胡一指,旁边的人便带着魏玄去了旁边的屋子,云团跟了上去。 这间屋子更大,里面站了好几个汉子,围在床前。 魏玄眼神不好,让人点了蜡烛,递到那人脸面前,就着烛光看病。 床上的汉子浑身发抖冒着冷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看就是中毒的样子。 中毒?很好。 魏玄嘴角不可察觉地微微上扬。 “可有银针?”他问。 “老郎中屋里有,我去拿。”一个汉子快步离去,很快捧着一个插着银针的包裹过来。 魏玄手执银针,从随身荷包中取出一块洁白的棉布,擦拭了下银针,然后一手摸着对方的胳膊,直摸索到颈部,找准位置,一针扎了下去。 在场的汉子都深吸一口气。 那床上的大哥喉咙咕噜一声,一歪头喷出一口黑血,彻底不抖了。 “这是咋了?你要是治死了我家老大,我劈了你!”两撇胡说。 “放心,我刚帮他排毒了,休息一下就能醒过来。”魏玄擦着手说。 此时,站着的几个人也突感不适起来,捂着肚子问那两撇胡: “咱哥几个昨天吃得也不少,是不是也得解解毒啊?” 魏玄来者不拒:“我可以给你们每人扎一针。” 两撇胡始终觉得魏玄这种治法有些邪门,拒绝了,问道: “有没有其他什么能做解药的?给我们做一锅,我们喝了解毒。” 魏玄略一沉吟,说道:“有的,童子尿可以解毒。” 两撇胡:…… 不过好像人都说童子尿能解毒,眼前不正有一个童子吗? 感到肚子隐隐有些发痛,两撇胡下定决心: “那你立即去给我们尿一锅来。” “我一个人尿的哪够你们喝?去将你们所有的药材拿来,我看看有什么可用的。”魏玄说。 很快,那些土匪们搬来一包又一包的药材,魏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每样都拿点,然后吩咐送来一口锅,将所有药材,并自己的一碗尿给倒了进去加水煮。 土匪们眼睁睁盯着他倒尿进去,拿着饭勺搅拌着,一股骚味直冲云霄。 “噫!这能喝吗?”众人疑惑。 “不喝就等着肠穿肚烂吧。”魏玄搅拌着药材,一边抖擞着袖口。 云团坐在旁边,乖乖地给他添柴火,眼里都是骄傲的神色。 她阿玄哥哥可真厉害!尿的尿都能当药! 熬好了药,每个土匪分了一碗,各自端着到了角落,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哎哟可真骚气啊!”众人吐槽。 两撇胡放下碗:“你小子火气挺大啊。” 魏玄安然不动稳如山:“是有点火大。” 两撇胡伸手去牵云团:“走吧,回你屋子待着去。” 云团懵懂起身,却被魏玄拉住,仍旧坐着,一动不动。 “敢违抗我,信不信我劈了你?”两撇胡威胁道。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力气了。” 两撇胡还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突然腹部疼痛起来,比刚才更甚,手脚发软,浑身冒汗,没多久就瘫坐在地上。 “你小子……给我下毒?” “我只是以毒攻毒而已。” 其他几人,也慢慢感觉不妙起来,症状跟两撇胡一样,都是浑身发汗无力,甚至坐都坐不起来。 “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 两撇胡觉得自己的人生观都崩塌了,活这么大年纪竟然被一个八岁小孩给骗了。 “谢谢你的信任。”魏玄站起身,回头对云团说: “快走,我看不清,你前面领路。” “嗯嗯,好!”云团拉着魏玄,小腿倒腾着,飞快往门口跑去。 没成想在门口撞上了一个大人。 “阿玄哥哥,是刚才送饭的阿婆。”云团道。 魏玄心中暗道:不好!将她给漏了! 婆子一见满屋子倒了一地,眼中大骇。 魏玄先发制人,抬腿唰地一下抽出一把小匕首,亮闪闪的,抵在那婆子的腹部。 “不许出声!否则杀了你!” 云团被魏玄这一举动给吓了一跳,她还从来没见到魏玄这么凶的样子。 小小的孩子眼神凌厉,迸射出锐利的凶光,婆子抖了一抖。 但撇眼看见自己的儿子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不已,她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一蹲身附在自己儿子身上: “我的儿啊!” 这一句话让魏玄愣了愣神。 那婆子年纪大了,他虽然是小孩,但也能手刃了她。 但魏玄没有这样做。 他收了匕首,“咱们快走!” 云团这才继续往外跑。 然而后面婆子声嘶力竭地大喊:“快来人啊!小孩跑了!” 院子外面看守的人闻声冲了进来。 魏玄心中发恨:他就不该饶她一命! 第156章 意外之财 几个外院守着的土匪冲了过来,云团慌不择路,扭头看见这厅堂旁边有个小道,便拽着魏玄往那跑去。 “走这里。” 这是三间厅堂旁边连通后院的小通廊,跑过来,才发现后面是个杂乱的小院,一些箱子、椅子、桌子、柜子散乱地丢在这里。 小院尽头就是围墙,围墙边砌了一个小屋子,看起来像个狗窝。 云团一眼看到就想躲进去,拉着魏玄七拐八拐,到小屋旁边揭开门帘一看。 哟呵,还真是个狗窝,一只大黑狗卧在里面,歪着头,两只大眼看着两人,双方都有些不知所措。 云团也不知道害怕,双手作揖对黑狗说:“大狗狗,让我们进去躲一下吧,回头我给你大骨头吃。” 说罢,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看狗狗懵懵懂懂的样子,她先爬了进去,钻到大狗身后。 大狗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哼了一声,又趴下去假寐。 魏玄摸索着也钻了进来。 他很诧异,这狗怎么不咬他们啊? 这小屋子后面空间还挺大,两个孩子小心翼翼挪到角落里蹲着。 那几个土匪随后赶到狗窝旁边,大狗瞬间警惕起来,尾巴上毛发直愣着,站起来,嘴里发出吓人的呜呜声。 外面土匪明显害怕这狗,慢慢凑近往里瞧,嘴里轻声安慰着: “大狼,别紧张,有坏人跑过来了,我看看有没有藏你窝里。” 大狗嗷呜一声咆哮,如打雷一般,云团一个激灵,手不知道抓到了什么,身下一个木板反转过去,连同魏玄一起掉进下面的坑洞里。 魏玄掉进去的那一瞬间,心中有个大大的疑惑: 这狗,不咬他们,为啥咬自己人啊? 外面的土匪早吓得跑远了。 大狗回头一看,咦,刚才两个小娃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空气中还有他们的味道,大狗狗哼哼唧唧,原地扒了扒,但因为被狗链子拴住,它无法到达云团刚才的地方。 已经快日上三竿了,门口那两个看守还在睡觉,根本没有给三羊他们送饭的意思。 八个孩子们将兜里装的一些小零嘴堆到一起,商量着分了分各自吃了,先垫垫肚子。 吃完,胡青锁和张翠儿,还有狗蛋,脸上挂着泪花挤在一起,一声不敢吱。 张香丫搂着那三岁的小弟弟,哄他睡觉。 他被选上了,他姐没被选上。如今只把香丫当他姐姐,在姐姐怀里才不哭。 三羊则带着张大强和铁头,悄悄挪到角落里,继续抠那个烂木头。 可恨啊,这烂木头看着烂,实在是难抠,三人忙活了快一上午,只抠出来一小块,也就够伸出去一条腿的。 香丫等的急了,牵着弟弟过来,扒开他哥,“磨磨唧唧的,我来!” 说着她蹲下,双手扳住木板,使出平时干活的力气,咔嚓一声,木板被她掰下来一大块,这下可以伸出去两条腿了。 “牛啊牛,”三羊给她竖起大拇哥,“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香丫:“你们这些虚眉,也太虚了。” “干什么呢你们?!”外面看守的人可能听到了声音,隔着破烂的门往里喊。 三羊几人慌得倒在一团,将那洞口给遮住,结巴道:“我们看到有个耗子,抓耗子呢。” “别给老子惹事!”那人警告一句,又走了。 “快,继续掰。”三羊脱下一个外衣,让香丫裹在木板上掰,这样可以降低点声音。 张香丫使出吃奶的劲,奋力往后掰。 “使劲!使劲!”一旁大强铁头都给她鼓气。 另一边,葫芦村全村已经炸开了锅。 十个孩子,七个家庭,爹娘全都疯了似的里里外外地找。 张周氏、杜氏还有宋嫂子,都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香丫奶已经病倒了,在家躺着,香丫爹里里外外照应着。 罗惠兰憋着没哭,一口水都没喝,村前村后、沟沟坎坎都翻遍。 狗蛋爹娘央着周里尹开了村公祠,夫妻两个举着香在里面跪拜半天,求神仙让自家狗蛋平安回来。 更有那糊涂的,三岁小男娃的爹娘,将他姐姐打了个半死,说她没有看好弟弟,怎么掳走的不是她? 李嬷嬷早让南山送信鸽到京城,奈何没有半点回音。 白建章和宋安邦一早跑到县衙去报案,何季炎匆匆引了两人去见胡三爷,却被师爷拦在外面。 “慌张什么?老爷还未洗漱,况且小孩子淘气玩闹,说不定玩累了在哪睡觉呢,这才多久,就要出动官差去找,简直是浪费民力物力。” 白建章:“师爷,有人说昨天看见土匪了,是土匪将孩子抢走了。” “一派胡言!青云县在三爷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哪里来的土匪?” 白建章坚持要见胡三爷,对方却以公务繁忙为由,将人赶了出去。 “三日之后,再来报案。” “何大人,青云县是这个规矩吗?人失踪了要三日之后才立案?”白建章问。 何季炎朝他摆摆手,拉他到角落里: “先回去自己找着,这位三爷脾气古怪,上面还有人,你就算是认识江大人,山高皇帝远,你也得罪不起。” 两个汉子没有法子,只好回村,叫上些青壮年,漫山遍野地找。 云团和魏玄掉进了一堆稻草里,还好不疼。 洞里黑漆漆的,上方透下来一丝光亮,云团瞄了瞄,好像前面有路。 魏玄这下变成全瞎了,手紧紧攥着云团的衣角,跟着小娃走。 在上面他是大哥,在下面只能当小弟了。 “阿玄哥哥别怕,这里这么黑,他们肯定找不到我们。”云团小声说。 魏玄:…… 确实,他们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没想到这里还挺大,走了一阵,魏玄感觉空间似乎变大了许多。云团摸索了一阵,找到一根东西交给他: “阿玄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魏玄接过来放在鼻子面前嗅了嗅,是根火折子,摸着材质还不是普通的。 他拔开,吹了吹,便冒出火苗来,云团用它点燃了这里的油灯。 “哇——”云团一声惊呼。 微弱的灯光下,魏玄看得模模糊糊,觉得面前好像有许多金光闪闪的东西。 “这里有好多金子啊!” 第157章 闹鬼了 灯光铺开,云团看清,这里像是一个放东西的地窖一般,摆了满满三个大箱子,一个箱子都能装下两个她。 箱子里都是崭新的金条、银锭、宝石、珍珠、翡翠等等,珍珠有鸟蛋那么大,翡翠有巴掌那么大,各色宝石琳琅满目,珠光宝气,在烛光的映衬下更加晶莹璀璨,如同会发光一样。 云团化身小财迷,爬进箱子里查看,感觉自己像是趴在金山上。 魏玄:“这些肯定是山上的土匪这些年抢劫的财宝,囤积在这。” 云团才不管这些,她说:“阿玄哥,咱们背点出去吧。” 魏玄有些为难:“云团,这些都是不义之财。” “放在这里不是叫那些土匪给花了吗?不如拿出去。”云团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 照她奶奶的话说,有钱不赚王八蛋。 魏玄:“你也带不了多少啊?” 云团:“我就带一点点。” 魏玄不置可否,伸手取了一盏油灯,四处查看出路。 这个小地窖有好几个出口,不知道通向哪里的。 云团默默跟莲莲商量: “莲莲,我的小花园里面可不可以放点金子?” 莲莲:?? “你那花园种的全是花草树木,没有空隙了。”莲莲说。 “你的莲池旁边还有些空间吧?” 莲莲无奈翻白眼,真是个小财迷。 “好吧,你要尽快弄走哦,省得把我这里搞得乌烟瘴气。” “好!” 魏玄举着灯,将火苗凑近眼前,观察火苗的方向,以此来判断风的方向。 往有风的方向走,肯定有出口。 他很快确定了一个地道出口,回头看云团的身影还站在箱子面前,不禁觉得好笑。 “快走啦。”他说。 “好,我多装一点。”云团觑一眼魏玄,知道他看不清,小手一挥,哈哈,金银珠宝全都搬进玉坠空间了。 魏玄很认真地往前找出口,全然没有发现,背后的三个箱子,已经空空如也。 三羊几人从早干到晚,那洞口始终容不下一人出去。实在太难抠了,他们都是小孩子,没什么力气。 一天也没见送饭来,八个孩子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尤其是干活的几人,肚子响得震天。 门口传来脚步声,三羊等人赶紧将洞口给遮住,靠在一起等待来人。 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汉子端着一盘馒头并一壶水放在地上,“赶紧吃。”随后又离开锁门。 “啊,馒头!”狗蛋第一个冲上前去,一手抓一个往嘴里塞。 张翠儿很胆小地跟在狗蛋后面,见他啃得很香,也抓了一个吃。 三羊见两人吃了没事,彻底放心,上前端了盘子,一个人分一个,大家坐地上吃起馒头来。 “我不吃。”胡青锁看着三羊递过来的馒头,扭过头去。 她在家都是吃鱼吃肉的,谁吃这干馒头啊? 三羊说:“你不吃,等会我们逃出去,你没力气跑不动,就要被他们抓住。” 一想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们,胡青锁打了个寒颤。 好吧,她吃。 天色渐渐黑了,屋里更是乌漆嘛黑,只有窗户透过来一丝天光。 孩子们在黑暗中吃着馒头,渐渐有人呜咽起来。 “大门栓,多吃点,吃饱了睡觉。”张香丫一边自己吃,一边喂那个三岁小孩。 小孩的小名就叫大门栓,因为他爹娘觉得,这个名能把他拴住,阎王爷带不走。 忽然,大门栓指着屋子边上一个废弃的灶台说: “香丫姐姐,那里有光。” 张香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哪有光,别瞎说。” 黑黢黢的,这话听着怪吓人的。 大门栓说:“真有光,我刚看到东西一闪一闪的。” 别说,还真有效果,八个孩子已经被吓哭三个了。 铁头紧紧抱着三羊,问:“这里是不是闹鬼啊?” “瞎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有什么鬼!”三羊说得很威风,转头对张大强说: “大强哥,你去看看咋回事吧。” 张大强:“……” 为啥是他啊? 好吧,在这里他年纪最大,个头最大,不去看真说不过去了。 他捡起一块碎砖,慢慢挪到灶台旁边。 与此同时,其他几人全都远远退后,挤在一起。 张大强:“……你们往前来点啊,要是有事还能拉我一把,我要是被鬼拖走了怎么办……” 忽的“咣啷”一声,那灶台里面发出一个声音,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张大强吓得浑身僵硬,甚至忘记了呼吸,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灶台口。 灶台口被个石板堵住了。 胡青锁和张翠儿两个人使劲往对方背后挤,铁头躲到三羊背后,露出个眼睛偷看,就连胆子比较大的张香丫,也默默抱住大门栓,悄悄往边上挪。 三羊:“你拿棍子敲敲。” 张大强心说你咋不过来敲。 但他还是握了根棍子,往那厚石板上戳了戳。 石板还挺重的,戳了两下“咣啷”两声,里面似乎又没动静了。 “是不是耗子啊?”张大强挠挠头说。 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周围一片寂静。外面天已经黑了,看守的人估计也睡着了,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缝射进来。 冬天没有虫子叫,只有一阵阵的风声,从各个缝隙空洞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就在大家都屏气凝神的时候,灶台里面传来了有规律的敲击声…… 哒哒哒,哒哒哒…… 就像是有人在里面敲一样。 “有鬼……” 张大强再也忍不住了,砖头棍子一扔就窜了回来,躲在自己妹妹身后。 胆小的胡青锁和张翠儿反而不哭了,因为她们怕发出声音,里面的鬼会找上他们。 敲了几下,没声了。 三羊心脏砰砰跳,大气不敢喘一下。 “会不会是老灶爷啊?”狗蛋小声说,他听他娘说了,灶台里住着神仙,就叫老灶爷。 但此时此刻,他们心里眼里只有恐惧。 下一刻,那敲击声又传来了,似乎比刚才更大声,敲得更快,那石板被敲得晃动起来,往外挪开了一条缝,似乎里面的东西,正努力要出来。 孩子们绷紧的神经再次被绷得更紧。 “堵门堵门!” 性命危急时刻,有些人就能爆发出更大的勇气。张大强一马当先,搬了砖块、木板、棍子堵住石板。 三羊愣了一瞬,也跟着手忙脚乱往灶台口前堆东西。 “不能让它出来,快来帮忙!”张大强喊,铁头、张香丫反应过来,也上去帮忙堵。 正当所有人努力将灶台里的鬼堵住的时候,里面却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哥哥,哥哥……” 第158章 汇合 吓得一头大汗的三羊一愣。 这是妹妹的声音! “我妹在里面!”他忽地喊道,疯了似的双手并用扒开砖块。 “你疯了!”张大强拦住他,“你妹怎么可能在这里面?” “就是我妹!我听到她喊我了!”三羊推开张大强继续扒拉。 他一天都没见到妹妹了,本以为妹妹不在这个地方,不曾想…… 是他太蠢了,不知道搜一搜这个地方,那些土匪一定是将妹妹塞到了灶台里面! 天哪,妹妹在里面一天时间,该有多害怕啊?饿了一天,还能活吗? 团子,你等着我,三哥这就救你出来,一定要撑住。三羊心中说道。 其他孩子都怔愣着,看着两人争执。 三羊手都划破了,仍然不停地扒拉,很快将石块清理干净,又要去搬开石板。 张大强再次拦住他:“你中邪了?你看看这个灶台这么小,怎么可能放得下你妹?” 是啊,三羊反应过来,从外面看,这个灶台砌得小,虽然他妹小,但塞进去也只能蜷缩着身子,哪有力气推开石板? 犹疑间,里面再次传来声音:“三哥,我是团团,快救我出去。” “我妹就在里面!”三羊又要去搬。 “等一下,三羊,我听村里老人说,有一种蛇,会发出人的声音,骗你过去,然后吃了你。”铁头小声地说。 胡青锁相信了,也帮着拦住三羊:“你要害死我们大家吗?不许搬!” 张翠儿和狗蛋已经呜呜哭了起来,三羊看向张香丫,想让她支持自己,但张香丫也摇了摇头,说: “三羊,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你们让开!”三羊奋力挤开他们。 忽然“咣啷”一声,堵灶台口的石板从里面被踹了出来似的,倒在众人面前,激起一阵烟尘。 几个孩子还来不及后撤,一束耀眼的黄色光线从里面射了出来,扎得他们睁不开眼。 “是老灶爷下凡了!”狗蛋叫一声,“咚”的一声磕在地上。 三羊等人眼睛渐渐适应,他们清楚地看到,从灶台口钻出来一个头来。 是魏玄! 所有人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 “你,你是人是鬼?”三羊结巴地问。 魏玄不理他,自顾自钻了出来,顾不上一身的灰,回身将云团从里面拉了出来。 “团子!”三羊冲上去。 “三哥,你在这呀,我终于找到你了。”云团抱住自家哥哥,开心坏了。 张大强下巴都要惊掉了,这里面是有多大,怎么出来一个又一个? 屋外传来土匪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啥事啊?”一个问。 “快找人,咱们丢了两个五百两!” “啥?!俩都丢了?” “别问了,快找。记住,大的五百两银票,不论死活;小的五百两黄金,必须要活的!” 魏玄:…… 什么玩意?为什么他和云团的差距这么大? 好在那些人,根本没想到俩小孩会钻到这个屋里,没来搜。 片刻之后,魏玄说着,云团形容着,略过了金银珠宝的事,让三羊等人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你给他们喝尿?”张大强一脸不可置信。 魏玄说:“我在里面加了药,但我随身带的药不够,只能让他们暂时腹痛不止,估计明天就能好了,到时候咱们逃跑就难了。” “你还随身带药?” 不知不觉,张大强已经押上了韵。 “我还带的有刀呢。”魏玄抽出了小匕首,月色之下,寒光闪烁。 “有刀?那太好了,快用刀开那个洞。”三羊搂着昏昏欲睡的小团子,眼神里焕发出希望的生机来。 “好。”魏玄贡献出小匕首,几个男孩子围在那朽木面前,又戳又锯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张香丫则领着几个女孩并小的,在旁边铺好了草堆,哄他们睡觉。 云团和大门栓睡得可香了。 胡青锁、张翠儿还有狗蛋,也在经历一天的恐惧之后,昏昏睡去。 后半夜,魏玄等人总算是将洞口处理好了,张大强立即就要钻出去,被魏玄止住。 “现在深夜,咱们出去了也走不出去,说不定还会碰到山间的野兽。还是先睡一会,养足体力,天刚亮的时候再出发。” “好,你说的有道理。”三羊十分赞同。 几个孩子累了一天,倒地没多久就睡着了,只有魏玄闭着眼睛,但没真睡。 他成熟得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跑了一天一夜,南山终于到了京城建平伯府,跪倒在建平伯面前,请他快些出动府兵或捕快,搜救他家少爷。 他本来还担心天还没亮,不一定能见到伯爷呢,没想到对方竟然起身了。 毕竟是亲儿子,还是会担心的。 伯爷像是一夜未睡觉,眼底青黑,毫无生气地坐在椅子上。 “伯爷!那青云县代理知县可真不是人啊,知道咱们大少爷丢了,竟然不派兵搜查,您快想想法子吧,再晚估计大少爷就危险了。” 南山跪下来就是一顿哭诉。 然而上方坐着的伯爷却以手扶额,片语没有,手掌的阴影投射在他脸上,让南山看不清他的表情,猜不透他的心思。 “伯爷,不能再拖了呀!”南山再次恳求。 “伯爷,小姐似乎惊到了,夫人急坏了。”一个丫鬟匆匆进来禀报。 建平伯揉了揉脸,疲惫吩咐道:“南山,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这边自会处理。” 南山此时恨不得冲过去将那个什么狗屁王夫人给掐死。 他眼睁睁看着伯爷从他面前走过,忽地在背后喊一声: “伯爷,您一定要说到做到啊,大少爷等着您去救他呢!” 建平伯没回头,摆摆手,往后院去了。 主院内,王氏脸上的燎泡也好的差不多了,温声细语道:“伯爷,天还早呢,再睡会吧。” 什么小姐惊到了都是借口,建平伯也明知道是借口。 王氏看出建平伯脸上的纠结神色,决定再加一把火。 “伯爷,你可不能心软啊,开弓没有回头箭!” “反正他的眼睛也治不好了,以后难堪重任。你还有个健康的儿子呢。” 建平伯缓缓点了点头。 第159章 出逃 月亮划过中空,天边渐渐升腾起一丝晨曦的微光,魏玄轻轻叫醒几个孩子。 香丫已经起来了,小声叫醒云团和大门栓,省得吓到他们。 外面还很黑,三羊决定,自己先出去探探路,省得到时候乱跑被抓。 为了妹妹,他也要勇敢。 他从墙角的孔洞钻了出去,趁着看守的两人呼呼大睡的时候,蹑手蹑脚地四处查看地形。 白建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领着村里人在村前村后的山几乎跑了个遍。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他觉得心头似乎压着一块大石头,而且越来越重,呼吸都很困难了。 陈老太为了找孙女孙子,喊得嗓子都哑了,前后几个村跑遍了,摔了好几个跟头,披头散发,失魂落魄。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何季炎领着几个衙差过来了。 他并没有获得知县的允许,私下里带了几个关系不错的衙差过来帮忙。 “建章兄弟,我带人来帮忙了。”何季炎跑得气喘吁吁。 “何大人,这前前后后我们几乎都找遍了,没有一点进展。”白建章此时也开始有些慌了。 何季炎道:“你听我说,青云县是没有土匪的,但是咱们和隔壁县之间隔着座山,向来是两边都不管的地方,那里就有一伙歹人。” 这座山名叫歇凤山,正顶上山窝窝部分,有一块平坦的地方,之前有人在此修建了宅院。 后来宅院荒废,慢慢就有无家可归的人在那里落脚。 因为这山不在两边县城的管辖地之内,渐渐聚集了一帮歹人,之前张周氏的丈夫,就是这些人下来抢劫弄死的。 何季炎说:“因我在任这两年,这群匪徒并没有作乱,我一时没有想起来,这才来告诉你。” “好家伙,那咱们的孩儿肯定是这群人抢走了。走,咱们去土匪窝救孩子们!” “对,事不宜迟,这次咱们将这土匪窝给铲平!” 一群人找了一天一夜,心中火气蹭蹭冒出来。 何季炎说:“此事我已经向知县老爷禀报,但是对方说暂且不要招惹那些土匪。” “什么?这什么父母官?感情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管了?” “就是啊,什么人啊这是,这样人能当知县,真是老天无眼。” “嘘嘘嘘,可别说了,这话不能让知县老爷知道。” 因为胡三爷目前还只是代理,因此并不称为县令,只称知县。 冷不丁地,何季炎给胡三爷上了个眼药。 不过也不白冤枉他,这胡三爷摆明了就是不想管这些孩子的死活。 白建章立即带人回村准备了一番,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出发去歇凤山。 与此同时,何季炎也发动了一些人,去歇凤山帮忙。 天色放明,此时是人睡得最香最沉的时候,三羊在外面打信号,让里面的人都钻出来。 先出来的是云团和大门栓,然后是胡青锁、张翠儿,接着是狗蛋、铁头、张香丫、张大强,最后是魏玄。 出来后,面前有两条路,对面是睡觉的看守,他们旁边有条路;后面没有人,也有一条路。 “往那边走。”三羊指了指有看守的那条路。 那路就是一条窄道,看守就睡在旁边,一个不小心就弄醒他。 “那边有人啊,往这边走吧。”胡青锁太害怕那个看守了,就是他差点把她打死。 “就是走这边,那边出不去。”三羊低声说。 十个小孩一个跟着一个,小心翼翼从看守旁边走过去,三羊、云团、魏玄、香丫、大门栓、狗蛋都顺利走了过去。 然而等到张大强等人走的时候,那看守一个翻身说了句梦话,胡青锁吓得回头就跑,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张翠儿跟在她身后,也跟着往后面跑去。 张大强和铁头拉都没拉住,只好自己两步迈过来,跟三羊他们汇合。 好在她们并没有惊醒熟睡的看守。 三羊起身:“我去找她们回来。” 魏玄拉住他衣服:“别管了!咱们赶紧走!” 三羊拒绝:“不行!咱们是一起来的,必须一起走。” 魏玄冷声道:“错过这次走的机会,咱们大家都跑不掉!” 三羊:“她们跑不远,我很快就回来。见死不救,枉读圣贤书。” 见他执着,魏玄只好放手。七个孩子挪到安全的地方,等着三羊过去找人回来。 时间慢慢过去,一呼一吸都显得十分漫长。 魏玄觉得自己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他知道,天越来越亮了。 “我们得走了。”他说。 “可是三哥……”云团眼巴巴地看着那边,期待三哥快回来。 “哇啊啊啊啊——”一声高亢的哭喊声传了过来,胡青锁甩着两条腿从那边又跑了过来。 众人:…… 完蛋了,这下谁也跑不掉了。 胡青锁顺利叫醒了看守的两个人,那两个人醒来,冲过去一脚就把她踹倒在地,用脚踩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死妮子,还敢跑出来!” 三羊和张翠儿是被人提溜过来的,胡青锁的背后,跟着来了一队土匪,瞧着有十好几人。 为首的一人掐着三羊的脖子,将他吊在空中,朝魏玄等人威胁道: “赶紧老实过来,否则我掐死他。” 三羊憋得脸色紫红,头上青筋都凸了出来。 “三哥!”云团快要哭了,从角落里冲出来,身影从魏玄面前闪过。 魏玄眼疾手快跟着跑了过去,伸手揽住云团的脖子,做了个勒脖子的动作,然后抬腿唰地一下再次抽出他的精钢小匕首。 他将匕首抵到云团的脖子上。 云团顿感一阵渗人的冷意,从脖子传到四肢百骸,冻得她浑身僵硬起来。 她慢慢转了下脸,用眼角的余光看魏玄,只见他神情冷峻,对着那群歹徒说出一句话: “放了他们,否则我杀了她。” 第160章 大力出奇迹 对面的人果然迟疑了。 “阿玄哥哥,你要杀我吗?”云团声音如蚊,充满了委屈和惊讶。 “不是,我不会伤害你的,你配合我演戏。”魏玄嘴不动,用小的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哦。”云团不明就里,但是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她真的害怕,魏玄给她吓到了。 对面匪人说:“狗东西,你还敢威胁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捏断他的脖子!” 魏玄:“可以啊,你捏断他的脖子,我就划破这孩子的脸,到时候你的五百两黄金就成泡影了。” “你!”那匪人气急败坏,但他确实不敢轻易动手。 五百两黄金啊,对方说了,必须完好无损,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行,我放了他们,你把那孩子交给我。” 那匪人一个眼色,一个看守就将胡青锁踢了过来,张翠儿也被扔了过来。 “你先放你手里那个。”魏玄抵在云团脖子的刀用了用力,云团跟着“哎哟哎哟”两声,吓得那匪人赶紧松了三羊。 什么情况这是?到底谁是土匪啊? 那群土匪被威胁得有点怀疑人生。 “你们先跑。”魏玄说,然后张大强等人飞快往后跑,三羊站着不动。 土匪道:“赶紧把那孩子推过来,要不然你们谁也跑不掉。” 魏玄正在想着如何脱身,脑中电光火石一般。 忽然,“嗖”的一声,一只利箭射了过来。魏玄平时习武,反应敏锐,本能地转过身来,将云团和三羊都挡在身后。 噗嗤一声,利箭刺入他的左肩。 冲击力将三个孩子都撞倒在地。 “死孩子!找了你一夜,竟然跑到这里。敢算计我,我劈了你!” 熟悉的声音,后面又来了几十个土匪,人群分开,走过来一个手持弓箭的人,正是昨天的两撇胡。 看来,他腹痛已经好了。 “二当家,那边来信了,同意加钱,银票已经在路上了。”一个人说。 “好,今天就劈了你!”两撇胡十分高兴,跑了那几个有什么关系,这俩值钱的还在呢。 魏玄伤口流出了很多的血,他脸色变得煞白,忍着疼跟云团说: “白云团,靠你了,扔石头,砸死他们。” 云团本来吓懵了,此时听到他这样说,还没想明白,脑海里莲莲的声音传了过来: “团团,今天可以变大娃哦。” 哦!她明白了! 云团立即爬起来,低头一看,捡了块石头大砖头,轻轻松松就给拿了起来。 “这小孩力气还怪大,怎么地,要用砖块砸我们啊?你能扔半米远不?哈哈哈哈哈哈!” 那群土匪笑得十分大声。 云团雄赳赳地说道:“哼,今天让你们知道,我可不是面团捏的!” 三羊拖着魏玄,看得不明就里。 妹啊,你要干啥啊?是想拉个垫背的,还是想一砖头拍死一群人? 都不太可能啊。 云团感觉浑身似乎流过一团火,力量汇聚到右手臂上,她感觉自己好像举着一团火焰。 “啊嘿!” 一声吆喝,云团挥舞手臂将那一大块砖头高高扔了出去,“唰”的一下,在土匪们目瞪口呆中,那砖头穿过人群飞了过去,砸到了后面的破屋子。 一个人也没砸到。 “哟力气真不小!哈哈哈哈哈哈!”土匪们拍手大笑。 三羊扶额:力气不小,但准头不行。 忽然,卡啦一声,下一刻,土匪身后的破败堂屋山崩地裂般塌了下来,房梁瓦片稀里哗啦滚下来,那群土匪甚至都没来及喊叫,瞬息之间就被埋了个干干净净。 烟尘弥漫,遮天蔽日。 魏玄:!!! 三羊:!!! 妙啊!实在是妙!真的是一板砖拍死一群人啊! 魏玄脸色苍白地笑:“你真的挺聪明的。” 云团也被震住了,她真是误打误撞,没想那么多…… 还呆愣着,三羊已经催促起来: “快走快走!” 他扶着魏玄,云团在前面,三个小人跌跌撞撞往前赶张大强等人。 下山的路很难走,走了一段路,魏玄就快撑不住了。 正在这时,山路上出现了一些人,还有一辆马车。 张大强看到他们,大喊:“快过来!有人来接咱们了。” 一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赶过来: “终于找到了,快上车吧,家里人都急坏了。”他对着云团说。 “你们是什么人?”云团很警惕。 那人说:“我们是来找你们的人呀。” 云团:“是我爹让你们来找我们的吗?” “是呀是呀,快走吧,我带你们回家。” 魏玄此时快昏迷了,孩子们也不知道如何下山,就都上了车。 那管家带人赶了马车下山,朝着一条路走去。没多久,何季炎、白建章领着人就赶到了歇凤山。 众人救孩心切,四五个训练过的衙差,拿了刀前面走,葫芦村的村民,有的手拿菜刀、有的拿着柴刀、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扛着扫把、木棍,每人手里还拿个大锅盖,一路往山上走去。 众人越走越觉得奇怪,这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畅通无阻就到了山窝里的宅子里。 进了这房院才发现,几十个土匪全给压在倒塌的房子下面,有的当场就砸死了,有的奄奄一息。 剩下一些喽啰,何季炎没费什么事就给全剿灭了,悉数捉拿。 众人赶到后面新修的宅院里,进屋一看,匪首大当家已经中毒身亡,还剩几个使唤的人,一并给捉了,就是没看见孩子在哪。 审问了那些人,都说孩子跑了。 何季炎留下来料理后事,白建章带着人立即山前山后地找,但一个孩子影子都没找到。 嘿,这奇了怪了,几个小孩就算是插了翅膀,也跑不了这么快呀? 马车吱呀吱呀,里面的孩子三三两两靠在一起,一个个跟花猫似的。 睡梦中的魏玄,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凉意,左肩处凉凉的,母亲在他面前,温柔地叫着他: “阿玄,快醒醒。” “娘,我想你了。” “孩子,快醒醒吧。” 魏玄忽然想起来,他娘已经死了。 他猛地一睁眼,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在马车上,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利箭还插在上面。 “你终于醒了。”三羊激动坏了,他心里不好意思,要不是他执意要去救人,魏玄不至于伤成这样。 魏玄问:“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孩子们呆呆道:“回家啊。” 魏玄躺了会,感觉到不太对劲。 他方向感很强,从上车到现在,他们的马车好像在绕圈走。 第161章 一拳一个 云团起太早了,看魏玄醒了放下心,这会已经睡得口水横流,一个歪头靠在了胡青锁身上。 胡青锁立即将她推开,嫌弃道:“哎呀脏死了,离我远点!” 三羊狠狠瞪她一眼,将妹妹揽到自己怀里睡觉。云团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睡得倍香。 胡青锁大小姐脾气,对三羊说:“你瞪我干什么?” 三羊斜她一眼,翻个大白眼,没搭理她。 胡青锁咕嘟着嘴,撒气似的用脚蹬了三羊一下。 铁头看不下去了,说她:“你别作了,要不是你,魏玄不会受伤,咱们也早跑回家了。” 胡青锁等人还不知道魏玄的身份,以为就是庄子上孩子,眼睛还不好使。 “怎么能怪我?又不是我让人射的他。”胡青锁说。 张大强劈头说道:“你还嚷嚷?啥事不会做,还净闯祸!” 胡青锁气极:“你敢骂我?回去我告诉我爹!” 张大强:“骂你怎么了?要不是我,你回不回得去都不一定,你爹还要跪下来谢我呢。” 胡青锁还要嚷嚷,忽然马车停了下来,那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请他们下车。 “孩子们,都累坏了吧?先进去洗漱吃饭吧。” 孩子们下了车,这是一个精致小院,一个婆子上前牵起云团的手,笑眯眯地说: “好孩子,我带你去洗洗澡,干干净净的好不好?” 云团点点头,她确实脏兮兮的,头上都是灰尘,黑头发都快变成灰头发了。 胡青锁说:“我也要洗。” 婆子瞥她一眼,拉着云团走了。 远处一个少年公子经过,正是胡员外家的胡小爷,朝这边看了一眼,一眼看中受伤的魏玄,叹道: “这个男娃长得不错,受了伤、风尘仆仆也掩不住俊俏的眉眼,现今女童已经寻到,男童就他了。” “可是小爷,这孩子受了伤。” “无妨,你去叫大夫来给他医治。”说罢,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似乎前面有什么很值得期待的事情。 那管家听了吩咐,叫了人来带魏玄去治箭伤,其他几个就吵吵闹闹,管家怕误了事,让人领着去一间屋子吃饭。 “这几个孩子怎么处理啊?”一个小厮问。 “等太爷大事过后,找个时机……”那管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胡小爷快步进了后面的院落,沐浴了下,躺在自己的大床上。 小厮上来请示:“回小爷,人已经准备好了,是现在送到太爷那边去?” 胡小爷惬意道:“不急,明日才是爹的生辰,今日先送到我这里来,玩耍一下。” 小厮心领神会,领命去了。 云团被婆子领去了洗澡间,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精致的粉色袄裙,头发重新梳了,婆子给她插上两朵粉花。 云团觉得粉裙配粉花,十分俗气,伸手给摘了。 婆子也不多说什么,给她吃了饭,领着七拐八拐,走过长长的院落,送到一间宽阔的卧房前。 云团问:“我哥哥呢?” 婆子说:“你哥哥在里面呢,进去吧。” 云团不明就里,抬腿迈了进去。 这里面四处挂着粉色的纱帐,层层叠叠,屋里熏着厚重的香味,呛得她难受。 她十分不喜欢这里。 往前走了几步,见正前方横着一张床,挂着红纱帘子,里面似乎躺了一个人。 云团喊一声:“三哥,你在吗?” 那人慵懒回声:“来吧,我在这呢。” 一听就不是三哥的声音,云团气呼呼的,回身就走。 面前围过来婆子和小厮,拦住她:“姑娘往哪里走?” 云团说:“你骗我,这里没有我哥哥。” “不懂事,你进去,还有好吃的等你嘞。”婆子笑嘻嘻道,没有让开的意思。 云团往外走,被他们拦着往房里推,争执中,云团喝一声,一圈打在她腹部。 结果这个力气没把握好,那婆子差点吐出一口血来,扑通跪倒在地上,正好和云团齐平。 云团手一扒拉,那婆子竟凭空飞了出去,扑棱棱撞倒了几步远外的香炉子。 “哇哦,”云团惊讶地捂住嘴,“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莲莲这时候怎么让她变大娃了。 小厮大骇,上前去揪云团的头发,云团矮身一躲,伸手抓住了小厮的手,一个乾坤大回旋,抡了起来。 “嘿嘿嘿!”云团拽着小厮的胳膊,抡了几圈,扔了出去。 眼见似乎闯了祸,云团四处一望,蹬蹬蹬跑了出去。 小厮如风筝一般,正好砸到那红帘内的胡小爷身上。 胡小爷刚沐浴完,敞着怀,气急败坏: “你怎的滚到了我的床上?!” 小厮赶紧跪下来求饶:“小爷饶命啊!那小孩天生神力啊,将小的直接扔了过来,胡婆子也被她打倒在地。” 胡小爷沉吟道:“我选中的人果然不凡,既然打不过她,就用些迷药,将她迷倒再带过来。” 小厮称是,赶紧滚了下去。 云团一路跑,但是她不认路,迷迷糊糊转了几圈,跑进了一个屋子里,刚进门,后面就被人将门关上。 两个小厮将门锁住,从窗户里伸进来一根管子,从里面喷出一阵阵白烟。 熏了好一会迷烟,一个小厮问道:“该好了吧?这迷烟都能迷倒一头大象了。” 那小厮不停地点燃迷药往里送,说道:“那小孩厉害,多放点,万无一失。” 又吹了好一会,小厮敲门问了问,里面没有回声,就放心地打开门来。 扑面涌过来一阵烟雾,小厮捂着嘴连连后退,见白雾中缓缓走出来一个小孩。 云团被熏得连连咳嗽,鼓着嘴,径直走到小厮面前。 “这???” 两人都惊得魂飞天外,这小孩,莫非还百毒不侵? 正惊疑间,云团“咳咳咳”朝两人咳出一阵白烟,俩小厮瞬间就歪倒在地,人事不省。 “咦?这是怎么回事?”云团看着倒地的两人,十分不解,自己还没打他们呢,就吓晕了? 哈哈哈,看来自己真是太厉害了! 远处等不及出来偷看的胡小爷,见此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如此看来,打也打不过,迷也迷不倒,这孩子如何能留得住? 千算万算,不曾算到,变数竟然在这孩子身上。 如今爹的寿辰马上到了,这件事绝对不能出意外。 既然来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第162章 鼻子派上用场 小团子还不知道,自己稍微展示了一下“实力”,就获得很多特权。 一个婆子恭恭敬敬跑了过来,按照她家小爷的吩咐,除了离开这里,云团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团说:“我要见我哥哥。” 婆子立马领了她去找三羊。 三羊等人刚吃了饭,想要洗澡,云团一声吩咐,很快那边送上来几大桶热水,几个孩子都跟着洗上了澡。 “这人对咱还怪好嘞。”张大强看着那些人送来的崭新的衣服,欢喜的不行,这样的好衣服,他从出生到现在见都没见过嘞。 铁头、狗蛋、张翠儿还有张香丫,全都乐滋滋的,心想这是碰上好人家了,不仅救他们出来,给他们饭吃,还给新衣服穿。 不过云团的衣服看起来是最精致好看的,那料子摸起来滑滑的,上面还有波光粼粼的花纹,棉花也厚实。 换好衣服,魏玄处理好了箭伤,被人送了过来。 此时正是日中,魏玄眼睛看的清楚,一眼看见云团竟然穿着袄裙,十分诧异: “你弟怎么穿裙子?” 三羊心想,都被拐出来了,没必要再隐瞒了,遂将自己妹妹扮成男孩去学堂的事情跟他说了。 原来如此。 魏玄并没有觉得多么离谱,反而心中一阵阵的不安起来。 刚才他治疗箭伤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那大夫跟人说: “差一点就伤到心肺了,伤到了可就用不得了。” “太爷有福,一下送来一对童男童女,还都是上等货色。” 他是童男,那看来云团就是童女了?毕竟这里面,只有她被区别对待。 这里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云团的要求下,所有孩子全部在一个房间里休息。 晚间,有人送来饭菜,孩子们打开一看,全是白粥小菜。 魏玄“唰”一下取出匕首,云团惊得赶紧抱住自己的脑袋,躲到三羊背后。 三羊笑着安慰她:“不怕,团团,魏玄哥哥在试毒呢。” 魏玄尴尬了下,从匕首内取出一根银针,很谨慎地在饭菜里试了试毒,确认正常才吃。 胡青锁就不稀得吃。其他孩子平时也吃不上这么好的饭菜,一个个吃的吸溜吸溜的。 晚上睡觉前,魏玄让三羊在门后、窗前等地方放上杯盏,这样如果半夜有人进来,就会碰倒杯盏惊醒他们。 张大强疑惑:“人家对咱这么好,有必要这样防备吗?” 香丫说:“你又不认识人家,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好。” 孩子们没见到爹娘,心中到底是害怕的,于是一起将桌椅都推到门前,再加一层防护,这才上了床和榻,睡起觉来。 第二日,依旧是清粥小菜。吃完饭,走过来两辆马车,一个婆子笑眯眯说: “这位受伤的小公子,请上这个马车吧,送你们回家。” 转头又对云团说:“小乖乖,你最懂事了,跟着坐这辆车照顾小哥哥好不好?” 婆子轻声细语,云团乖乖应到:“好。” 随即两人准备上马车。 那婆子转身对三羊等人说:“你们去坐另一辆马车。” 胡青锁不依了:“凭什么他们两个坐一辆,我们八个挤一辆?” 魏玄受伤就算了,为什么那些人还偏心白云团? “因为小公子受伤了,不能和你们一块挤。”婆子的话令人无法反驳。 三羊背着云团的旧衣服,跟云团说:“团子,别怕,三哥就在后面的车里面,衣服三哥都背上了,在车上乖乖听魏玄哥的话啊。” 云团却嘟起了嘴,她不想跟三哥分开。她一上马车就要睡觉,她要睡在三哥身边。 云团朝婆子说:“我要三哥跟我一起。” 婆子尴尬地扯扯嘴角,见云团坚持,只好让三羊跟着一起。 其他人见三羊走了,一起围上了,“我们也要。” 只有在一起,他们才觉得安全。 最终,十个孩子挤在一辆马车上,晃晃悠悠出发了。 马车走后,胡小爷满意地点点头,也上了车,吩咐身边人道: “一定要小心哄着,务必将人送到太爷那里,到了那里咱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是。” 魏玄趁外面人不注意,用匕首将马车戳了一个洞,割破了手指,将血珠子滴出去。 另一边,白建章等人已将歇凤山给翻了底朝天,确认孩子不在这里。 而且据那些土匪说,一个叫魏玄的孩子肩膀中了箭受了伤,一群七八、十来岁孩子,还拖着一个受伤的,众人更揪心了。 得知消息的魏夫子,连夜带着魏离赶到了这里,一同来的还有南山和魏玄的武师父宁渊。 魏夫子一边喘气一边跟何季炎和白建章介绍自己提溜过来的小子: “……鼻子特别灵,人血鸡血都能闻出来,让他给闻闻。” 魏离拍拍胸脯走上前:“二位叔,放心交给我。不是说魏玄被箭射伤了吗?肯定流血了,我闻一闻。” 何季炎表示很无奈,这不是来捣乱的吗? 没成想,那小子弯腰顺着下山的路嗅了半天,还真让他找出一丝痕迹。 “看到没?这是干了的血迹,看样子是昨天的。”魏离指着地上一滴不易察觉的血迹说道。 “嘿小子!我就说你行吧!”魏夫子高兴的不得了。 这血确实可疑,像是被人故意留下的,隔不远就出现。 白建章等人如同找到新大陆一般,虽然不敢肯定这就是魏玄的血,但总算有了个线索。 众人跟在魏离身后,他一路走一路嗅,引着众人逐渐逼近云团等人暂住的宅院。 云团等人的马车在一处茂密的竹林面前停下来。 这竹林似乎有上百年的时间了,一个个几乎高耸入云,遮天蔽日,还十分的粗。 往竹林深处看去,越往里面光线越暗,好像是通往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婆子笑眯眯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是一些白色的布条,说他们一起玩个游戏,进竹林之前要用布条蒙住眼睛。 孩子们不明就里,心说你不叫我看,我等会偷偷的扒拉下布条,不就能看到了。 一个个蒙上布条后,都觉得眼睛一阵麻麻的感觉。 孩子们被人引着走入竹林。 走了一会,张大强等人,悄悄地扒拉开布条,但眼前却模糊的很,只看见青青黑黑的一片。 婆子早看见几人的动作,嘴角冷笑: 布条上面都沾了麻药,能暂时让人视线模糊,就算摘下布条,也根本看不清。 这样这些孩子便不能记得去时的路。 然而这一切对云团不成立,她从布条下面露出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一路。 第163章 洞天福地 白建章一群人在魏离的指引下赶到那所宅院的时候,云团等人已经离去多时了。 宅院大门紧闭,宋安邦、狗蛋爹快把门都拍烂了,也没人来开门。 “等等,”魏离继续低头闻起来,“有新鲜的血的味道。” 果然,他发现魏玄割破手指滴下来的血,隔一段距离有一滴,没有他这狗鼻子还真难发现。 “快快,说明人刚走不远,快跟上。”何季炎催促道。 云团等十个小孩子,在几个人的引领下,往竹林深处走去,越走地势越低,好像在往山谷里走似的。 “这啥地方呀?怎么什么也看不清?”张大强问道。 婆子笑说:“咱们抄近路,走这里穿过去,能更快到家。” 孩子们就信了,只有魏玄根本不信。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逃跑的好时机,他感觉到四周藏着许多守卫的人。 又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孩子们感觉周围冷飕飕的,穿过一层厚重阴森的竹林,一座大石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当然,这些都是云团看见的,其他小孩子都看不清。 由于地势较低,这大石洞里潮湿得很。洞很宽大,两边石壁上隔不远插了一排火把,照亮了进去的路。 这洞越往里面走越大,两边石壁上似乎画了些壁画。又往深处走去,渐渐有了人影。 “来了,这次来这么多?”两个小厮迎上来,看着这一群小孩子,有些讶异。 “这次办大寿,说不定咱们也能分一杯羹呢。”另一个笑道,两人引着孩子们穿过一个石门。 怪异,越来越怪异了。 不过云团却不觉得害怕,好奇地东张西望,人家还以为她啥也看不清呢。 孩子们进了石门,走了几步才发现,刚才那婆子消失不见了,现在换成这两个小厮领着他们走路了。 石门之后的空间比较狭窄,像是一个狭长的甬道,两边也插了火把,火光将人的影子投到石壁上,云团此时觉得有些害怕了,她抓紧了三哥的袖子。 “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张香丫问。 “快了快了。”小厮应承道。 小孩子们天真好骗,这对他们来说驾轻就熟。 穿过石道,来到了一个山坳里,豁然开朗,面前有一座像是道观的小庙,十分的精致,门口的小狮子都是汉白玉雕成。 小厮一旁唱道:“穿过福洞,你们也算脱胎换骨了。” 云团这才打量这俩小厮,长得是十分的斯文秀气,就像是道童一样。 这会孩子们的眼神也恢复了些,像是参观游玩来了,摸着玉狮子不住地看。 “这不会是皇上住的地方吧?”铁头兴奋地问。 “皇上可不会住这荒郊野岭里。”魏玄冷不丁地说,似在提醒大家。 那小厮听了,立即驳斥道:“胡说八道,这里乃是洞天福地,什么荒郊野岭。” 进了那院门,是个宽阔的院落,却不见一棵树、一朵花。走上台阶,进入三间大殿,坐落着三座大塑像,都是金身,塑得跟小山一样。 三羊抬头看着,眉头皱起:“这佛像咋看得那么怪异呢?不像佛也不像道的。” 张大强说:“许是你没见过这么大的金佛。” 三间大殿之后,是一座更大的殿,奇的是,这殿一半嵌在山中,像是个山洞扩建来的,足有三四层楼高。 孩子们站在殿前,观望着说起话来。 胡青锁说:“我自小也跟着我娘去过不少庙,怎么不见有这个庙?” 小厮说:“什么庙?这里乃是神仙府。” “我地乖乖,这么大的庙门,我见了,回去可以吹一年了。”张大强说道。 此时那小厮再次斥道:“不可喧哗!” 两边便出来两排道士模样的人,绕着他们念着经似的走动,还有人朝他们身上洒水。 张翠儿当时就吓哭了,张着嘴哭叫:“我害怕,我要找我娘!” 小厮头疼不已,塞给她一个精巧的果子,张翠儿从没吃过,看起来又甜又糯,她立马就不哭了。 小厮催促几人进殿,进殿后,那小厮同道人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大殿的门被关上了。 殿中央有个硕大的炉子,像是个炼丹炉。跟个小山一样,顶上开着口,底下有道小门,通往炉肚子里。 “嘿,这小房子真好玩!”张大强笑说。 “快看!有个老头!”狗蛋手一指,众人朝后面望去。 大殿后面果然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得不成样子了,须发皆白,皮肤皱皱巴巴,一身白衣,脖子上挂着一个鸡蛋大小的金珠,瘫坐在一个宽大椅子上,两边站着两个穿道袍的中年道士。 张大强大吃一惊:“哎哟乖乖,这老头得有几百岁了吧?” “小孩,往这里来。”一个道士手里托着一盘点心,笑盈盈招手让他们过去。 狗蛋跑得比谁都快,到跟前道士给他一个糯米做的点心。 “到那边去吃。”道士一指旁边的小屋。 狗蛋乖乖地去了,一边走一边吃,往小屋板凳上一坐。 那道人依次给了铁头、张大强、张翠儿、张香丫、大门栓还有三羊点心,几人都坐到那小屋里吃,唯独没有给魏玄和云团。 魏玄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殿中昏暗,他又开始看不清了。 那一直坐着的老头一直打量着眼前的男娃和女娃,眼神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忽而张嘴笑了出来,满口牙一颗也不剩。 “呵呵呵呵呵呵——”老头笑得有些渗人。 一个道人笑眯眯将云团两人叫到面前,笑着问了几句话,云团对答如流。 一旁的魏玄虽然沉默寡言,但长相周正。 道人又看了看云团的手相,忽而惊喜喊道:“至福之相,祥瑞之子啊!” 老头听了忽地睁大了眼睛,那耷拉的眼皮费力地拉开,看着云团好像在看一团肥美的肉一样。 另一个道人笑道:“仙公此次得遇金童玉女,大道可成了。” 老头笑着点头。 那道人忽然又问云团:“听说,你有个玉坠洗澡的时候落下了?” 云团立即有些紧张了,慌忙从颈部掏出来一根绳,上面正是她的玉坠。 她笑着给道人展示:“没有丢,还在这呢。” 说时迟那时快,那道人指缝里夹着一块刀片,“唰”的一声划过来,瞬息之间,已经将云团的玉坠取了过来。 云团大惊:“我的坠坠!” 第164章 我也在呢 那道士将玉坠往大炉子中扔去,叮当当滚在地上。 “去捡。”道人说。 魏玄急忙阻止:“不要进去!” 他觉得那小山似的大炉子就像是一个坟墓一样,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云团气得小脚一跺,伸手一个发力,将老头颈上带着的金珠直接给拽了下来。 “哼!叫你抢我的!” 老头直接给拽下了椅子,一头栽在地上。 “老仙公!”两个道人慌坏了,七手八脚上来扶起。 幸好那绳子不结实,要不然老头脖子都要被勒断了。 云团手握着金珠,不顾一切蹬蹬蹬跑进了大炉子里,心中回荡着祖祖的话:一定要守护好莲莲。 眼前的粉色身影一闪而过,魏玄知道,云团跑进去了。 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巨大的冲动:不想云团一个人在里面。 就像他受罚的时候,其实希望有个人陪在身边。 对他而言,云团不同于其他小孩,云团不介意他瞎,会为他出气,惦记着他,找他玩,给他带好吃的,和他一起种菩提树。 除了李嬷嬷和南山,云团就像是他另外一个亲人。 身边的亲人屈指可数,他要好好守护。 虽然知道这些人有意引诱他们进去,但魏玄还是跟着跑了进去。 小团子被人欺负,陷入险境,他不能冷漠旁观。 魏玄刚进去,那炉子的门就关上了。 铜墙铁壁一般,根本出不去。 被扶起来的老头子伸手朝着大炉子叫道:“我的仙珠!” 一个道人安慰他说:“老仙公莫急,那仙珠乃是真金铸成,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在仙炉内不碍事,况且有了这童男童女的血肉滋养,怕是法力会更上一层啊。” 老头子这才放下心来。 另一道人对老头哈哈一笑:“听小爷说那孩子对颈上玉坠十分在意,洗澡也不摘下,此计果然有用!” 老头已经迫不及待了,抬手道:“开火。” “开伙?开什么伙?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狗蛋一听开伙,就积极起来,一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下来,头正对着凳子下面。 “哎哟!”他抬头,一堆白骨恍然就在眼前。 “啊啊啊——”狗蛋惨叫起来。 与此同时,“咣当”一声,小屋被下了一座铁门,八个小孩都出不去了。 三羊冲过去拍着铁门叫喊:“我妹呢?你们把我妹藏哪去了?” 而外面,那道人绕着炉子念起经来,此时大殿正中传来咔咔咔的声音,大炉子正上方一个巨大的炉盖,被一个大铁链子吊着,缓缓盖到上面。 “轰隆”一声,盖得严丝合缝,一点空隙也没有。 炉内顿时一片黑暗。 云团刚捡了玉坠,结好绳子重新挂在脖子上,拍拍玉坠说到: “莲莲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刚说完,她觉得眼前一黑,有些喘不过气,转头往外走,却一头撞在炉壁上,“哎哟”一声坐在地上。 “三哥!三哥!团团害怕。”云团大喊。 魏玄一伸手就抓到了云团,说道:“别怕,我也在这呢。” 炉子虽大,但里面的空间很小,仅能容纳两个小孩。 魏玄瞬间意识到,这里可能是一个密闭空间。 “云团,你能打破这个炉子吗?”魏玄问。 此时云团已经憋得脸色红胀,两手捋着脖子,仰倒在地上,两耳嗡嗡嗡的,没两下就晕了过去。 魏玄吓坏了,不停地叫她,却不见回应。 他也开始胸闷气短,头脑子像是要炸开一样。 还不止这样,随着炉内空气越来越少,炉盖上插着的石柱慢慢被压入炉中,这样的话,两个孩子就会被碾压得粉身碎骨。 好精巧的心思,好狠毒的手段。 这就是一个大型炼丹炉。 只是炉子里现在炼的不是丹药,而是两个小孩。 而在此之前,已经有无数孩童葬身于此。 身躯被研磨成碎渣,流出的血水被老头当成天赐圣水喝下,剩下的碎渣被大火炼化,做成丸药。 坐在上方的老头,看着那石柱不断下沉,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再过几个时辰,他就能喝上金童玉女的圣水,吃上他们血肉炼成的金丹了。 老头就是胡员外,今年他已经年满一百岁,在当地来说已经是十足十的高寿之人,但对外只称九十岁。 活到如此岁数,全靠他年轻时偶然间得到的那颗金珠。他一位老道朋友称此金珠品貌不凡,必定是天上仙珠,好好利用必可得道成仙。 胡员外就此迷上修仙练道,为了能得到永生,他花费无数财力,吃了不少老道朋友练出来的仙丹,但不仅没有得道成仙,反而身体每况愈下。 老道长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也为了能不断从胡员外那获得金银打赏,便提出一个阴险狠毒的法子——吃童男童女。 胡员外早已疯魔,吃人又算什么?这些年残害了不少孩子,虽说确实活到了百岁,但对于成仙的渴望让他心中欲念疯狂滋长。 老道长离世之前,告诉他要寻一位面相、手相皆是至福之人的孩童来炼化成仙丹,方可登临仙府。 于是这些年,老道长的两个亲传弟子,又琢磨出了这么一个惨绝人寰的法子,耗费无数财力,寻了个这么个地方,做了这么一个精巧的炉子,只为了挤出圣水、炼出仙丹。 这次务必要让胡员外满意、信服,之后两人的财路才不会断。 此时两个道人朝胡员外跪地高呼: “老仙公渡劫升仙之时已到,恭迎仙人升天!” 胡员外哈哈大笑,笑得一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从身后掏出来一大把的银票并金银珠宝,往下方撒去。 两个道人忙着拾捡,之前消失的小厮、道士也都涌了过来,一窝蜂挤在胡员外面前的地上,争抢喧闹,为了一颗珍珠抢破头、掰断手。 胡员外岁数已大了,说不定哪天就嗝屁了,趁着现在有机会要多抢点。 而众人在外面争抢珠宝的同时,那石柱几乎已经完全压入炉中。 那石柱粗如磨盘,一次压扁两个孩子不在话下,此时正对着云团和魏玄,距离两人胸口不足寸许了。 魏玄迷迷糊糊,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云团的袖子,费力扯了扯。 云团纹丝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 他抬起手来,想要挡住那石柱,却见云团胸口,莹莹发出一团七彩的光来。 第165章 青天老爷 距离孩子们失踪已经三日了,在家等消息的白老头记着儿子的话,还特意拿了银两去县衙,请知县老爷派兵搜救。 谁料到了县衙,知县老爷竟不在,一问才知道,明日是知县老爹的百岁大寿,胡三爷一早就回府筹办去了。 白老头不敢耽搁,匆匆赶到了胡员外府外。 百岁大寿堪称是青云县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吉庆事,尤其还是胡员外的寿辰。 一大早,胡府外面就宾客盈门,马车一辆接一辆,都没地方停了。有头有脸的人家,马车择了好位置停,有仆人专门迎进门去,没有什么脸面但还想跟胡员外家来往的,奉上礼物就只能回家了。 白老头急得不行,但怎么也挤不进去这些人里面,稍微往里面挤挤,就被仆人们给喝退出去。 正急着,忽然街道上来了一队马车,奢华非常,缓缓行至门前。 胡府一直紧闭的大门打开了,知县老爷,也就是胡三爷头戴纱帽,面带喜色迎了出来。 “这是什么来头的人家?连三爷都亲自出来迎接?”白老头身边一个人问。 “你不知道,这是胡员外在京城的亲戚,听说是钦天监里面的,能见着皇上呢。” “哟!那可真是个大官了。” “老爹,钦天监是个什么官?”一个年轻人问。 “钦天监可厉害了,那里面的官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夜观天象就能知晓天下大事,是专门给皇上占卜算命的。”那老爹说。 “那可就是天下最厉害的算命先生了。” “那可不,胡家祖上就和这些有渊源,就是胡员外,也专心于道行,对修道之人十分敬重,平时来往的都是得道仙士。” “啥时候能请钦天监给我算算,我哪天能发财就好了。”那年轻人笑道。 其他几人听了这话,都哈哈笑了出来。 白老头听他们说了一阵,也听不明白,眼见着知县老爷出来了,狠命地往前挤。 好不容易,等那京城里来的大官进了门,白老头终于挤到了胡三爷的身后,他拉拉胡三爷的衣服,跪下道: “求青天大老爷救救葫芦村的十个孩子!” 胡三爷脸色顿时一黑,但现场这么多宾客,他只好装作和善说道: “老人家,今日我父亲的百岁寿宴,实在不得闲,一切事情明日再说。” 说完转身要走,被地上的白老头抱住腿。 “大老爷,孩子们已经丢了三日了,性命攸关呐!” 胡三爷脸色更黑了,差点忍不住当场发火,到底还是好脸说道: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俗话说百事孝为先,我若不能让老父做个好寿,怎么能做好青云县的父母官呢?” 说完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几个随从慌忙拉起来白老头,不等他继续说话,就将他拖到了一边。 “大老爷!大老爷!”白老头竭力喊着,但胡三爷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 那随从将白老头拖到少人处,狠狠地掼在地上,骂道:“好不知礼数的老头子!今日我家太爷做寿,你做什么跑到这里胡闹?若不是看在有这么多宾客的份上,你的脑袋早就没了!” 白老头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战战兢兢求饶。 那随从啐了一口,让他即刻滚蛋,否则一刀砍了。 白老头吓得不行,跌跌撞撞跑了去,一路上唉声叹气,不晓得回家怎么交代。 走到家门口,正巧碰见大哥家的大儿媳小刘氏,挎着个篮子不知道要去干什么,看陈老太罗惠兰还有白小珍娘三个眼巴巴坐在门口,就停下来说起话来。 小刘氏搭话:“小珍哪,怎么都过年了还不回婆家?” 白小珍支支吾吾:“我……娘家忙,我留在这帮忙。” 小刘氏转而又问:“听说你家一下丢两个?”脸上带着看热闹的兴奋。 “关你屁事!给我滚!”陈老太张嘴就骂。 小刘氏也不跟她对骂,只是笑道:“我就说你家那丫头不是个好的,这不,连累的亲儿子都没了。真是闲得蛋疼,养这么个灾星在身边。” 罗惠兰蹬蹬蹬两步冲过来,高高扬起手掌,怒道:“你再说一句灾星我听听!” 陈老太:“直接打!你还问个什么劲儿!” 小刘氏讪讪地不敢说了,她知道罗惠兰在气头上,这时候肯定打不过她。 正巧胡庸夫妇两个哭哭啼啼从镇上回来。他两个求爷爷告奶奶,奈何胡三爷根本不理会他们。 胡庸这些天跑遍了镇上的人牙子,都说没见着他家丫头。 小刘氏一见到这两个,更加幸灾乐祸了,面朝着小白家说风凉话: “有些人啊,就是报应不爽,前头做了孽,后头就遭了殃。” 杜氏知道她是暗讽前些日子,小刘氏上门提亲被她骂走的事情。此时她担心小女儿,回头骂丈夫: “你个没用的,还不如跟着小白家的去找人呢,你快去!” 胡庸也是焦心的不行,此时简直是六神无主,家也不回了,直接出村去找人。 两家都是哭哭啼啼、唉声叹气,小刘氏挎个篮子悠哉悠哉,哼着小曲走远了。 白老头将县衙那边的一说,陈老太就坐地哭骂起来: “这遭瘟的县太爷,村里来土匪抢孩子了也不管!我孙女孙子要是出了事,我一头撞死在他门前!我还要化成厉鬼,我日日夜夜缠着他!” 陈老太哭得伤心,屋里面大牛和桂丫两人坐在凳子上,不知所措。 桂丫哭着说:“那天要是我跟着云团去就好了,土匪来了我就跟他拼命,我咬掉他一块肉,也不能让他们带走团子和三羊。” 大牛后悔地说:“是我没有尽到哥哥的责任,我那天要是不财迷数钱,管着不让他俩出去玩就好了。” 说完这句,大牛害怕地心砰砰跳起来,他问:“桂丫你说,团子和三羊还能回来吗?” “能!一定能,团子有福运护身,一定和三羊平安回来。” 而在这个时候,云团已经憋晕在大炉子内,恍恍惚惚做起梦来。 第166章 种子的力量 她梦到自己躺在莲池旁边,手中从老头那里抢来的金珠,仿佛受到什么召唤,隐隐发出金色光芒。 睡梦中的她感觉手心有些发烫,慢慢松开,那金珠似乎幻化成一个光球,慢慢升起来,竟缓缓飞入莲池,咻的一下没入了池水中。 池底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忽然从射出万道金光,金光由强变弱,慢慢变得柔和,氤氲在池水表面。 整池平静的水面,似被赋予了某种力量,澄澈透明而又隐隐泛着柔和的金光,仿佛是落日余晖倾洒在上面,又好像池底有轮金色的太阳。 莲莲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缓缓伸展莲叶,绽放花瓣,似沐浴在阳光下一班,贪婪地、不停歇地从池水中吸收着金色的灵气。 那灵气充裕的肉眼可见,一条条蜿蜒的、若隐若现的灵气脉络从莲花根茎、叶片和花瓣上显现出来。 “团团,团团。”莲莲轻声呼唤。 “团团,你知道什么的力气最大吗?” 云团躺在莲池旁边,脑中一片混沌,她听到莲莲在叫她,但是怎么都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回答道: “大娃的力气最大。” 莲莲说:“不,不是,萌芽的种子力气最大。” 云团闭着眼睛,仍大感困惑: “怎么会?小小的种子能比大娃力气还要大吗?” “当然,我从来不骗你,你快看。” 云团这个好奇啊,到底谁能比得过的大娃?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莲莲周身泛着七彩霞光,越长越大,越长越大,莲花从原来两手可以捧着,变成了雨伞大小,又从雨伞大小,变成了树冠一般大小。 莲莲:“团团,快看,种子发芽了,就算有千斤巨石压顶,它也能冲破阻碍,破土而出。” 云团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发现自己简直像是躺在莲花树下,嗯……乘凉。 真是好大的种子啊! 漆黑的大炉子内,云团依然闭目不醒,胸前的七彩霞光越来越强烈,突然之间似乎冲破了什么阻隔似的,瞬间迸射出万道霞光。 光线亮的魏玄睁不开眼,但是越是这个时候,他越看得清楚。 在那光线迸射的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朵金莲正在蓬勃生长。 外面地上一群抢金银珠宝的道士和小厮们,还在你争我抢,恨不得咬掉对方的耳朵。 而端坐上方的护胡员外,突然之间瞪大双眼,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老如枯枝的手颤抖地指着射出七彩霞光的炼丹炉,仿佛看到仙门已经为他打开。 “成了……成了……我要成仙了,啊哈哈我要飞升了!” 胡员外激动地浑身发抖,没牙的嘴含糊不清地吐出这句话。 “金丹……圣水……”胡员外迫不及待,自己挣扎着要起来,生怕这金丹圣水要被人抢走。 下一刻砰地一声,炉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破,石柱犹如一根绣花针一般,直接弹射出去,直直插入洞顶,洞顶顿时裂出四五条大裂缝。 巨大的冲击力将那群道士和胡员外全都冲倒。 胡员外掀去盖在脸上的白衣,嘶哑地呼喊着: “我的金丹……” 话音未落,洞顶的石柱因自身的重量轰隆一声掉了下来,落到大炉子上面,砰地弹起,几个翻转,粗的一头精准无误砸在胡员外身上。 顿时脑浆迸裂,身躯化为齑粉。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他们也没有反应时间。 石柱即刻向下,朝着那群哄抢的道士小厮滚去。 这时这群人才明白过来,尖叫着要逃跑,却乱做一堆,根本没有爬起来的时间,那石柱就如大磨盘一样滚了过来,一路过去,压死无数。 顷刻之间,殿内就鸦雀无声了。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没一会,魏玄被照醒了。正上方的洞顶,被石柱顶出了一个洞,正直正午,耀眼刺目的阳光从洞口倾泄下来,正好投射到炉内。 昏暗压抑的大型炼丹炉内,好像第一次这么亮堂,壁炉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那是之前的小孩子们濒死之际抓挠的痕迹。 炉子底部的门也被冲开了。魏玄走出去,见到了尸山血海一样的可怕场景。 那高座的老头,直接被压成了肉泥,地上一堆堆被压死的道士小厮,那根两人才能合抱的巨大石柱,正压在他们身上。 石柱一动也不动,像个旁观者一样,好像刚才发生的那些惨案跟他毫无关系,又好像它已经躺在那里好几千几万年了。 魏玄压住想吐的的冲动,进去轻轻将云团叫醒。 小团子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四处观望,疑惑地自言自语: “咦?莲花树呢?我又做梦了吗?” 她忽然想起三哥,要跑出去找三羊。 “等等。”魏玄叫住她,将刚才进来时每人都绑的白色布条,重新给她戴上。 他说:“戴着这个出去。” “为什么?”云团不解。 魏玄:“这是这里的规矩。” 云团偷偷撇撇嘴,开始搞小动作,伸手要拉出来一条缝偷看,却被魏玄发现,他语气突然变得凶狠,唰地抽出刀来: “要是敢偷看,我就用小刀架在你脖子上。” 云团吓了一个激灵,老老实实放下手,被魏玄牵着走了出去。 她得以不用看到这能让人做一辈子噩梦的可怕场景。 魏玄走到关着三羊等人的小屋旁,面前的铁门阻挡了他们的视线,里面的八个孩子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隔着门,让他们全都蒙上眼睛,然后取了旁边的钥匙,打开了门。 狗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骨头!里面有好多骨头!” 胡青锁还有张翠儿,眼上蒙着的布条都要哭湿了。魏玄让他们一个牵着一个,他在前头领着大家,慢慢走出了这个大殿。 出了殿,进了石道,顺着石道再次走进大石洞,沿着旁边的火把一直走到大石洞的入口,来到竹林面前,魏玄才让他们将布条摘掉。 竹林里面光线不好,他凭借着耳力察觉出来,这里面还有不少人。 第167章 遇刺客 魏玄正想着如何出去,忽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响声,轰隆隆一片不绝于耳,身后的大石洞都跟着晃动起来,孩子们全都吓得跑了出去。 大石洞最终也没能坚持下去,塌成一片石头废墟,好在孩子们跑得快,并没有受伤。 “这是怎么回事啊?地龙翻身吗?”张大强问。 魏玄心想,应该是刚才那个大殿,被石柱震得塌了。大殿嵌山而建,估计那山也塌了一部分,所以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如此大的塌陷,或许那些不能见光的秘密,就要深埋于地下了。 孩子们正惊恐着,忽然远处竹林中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还有人的说话声。 “快躲起来!”魏玄喊道。 孩子们惊慌失措,这里哪有躲藏的地方呀? 不一会,一群人走了过来。 三羊定睛一看,是何季炎和白建章等人。 “不用躲了,是咱爹来找咱们了。”三羊喊道,然后他率先喊一声“爹!”,朝着白建章跑了过去。 白建章疾跑几步过来,看到一双儿女都平安,差点喜极而泣。 云团见到爹,这几天的委屈涌上心头,嘴一撇就开始掉金豆子。 白建章一把将女儿抱起来,贴着女儿的脸蛋子,嘴里不住地哄:“团团乖,不哭了,爹带你回家。” 云团越哄越委屈,眼泪汪汪的:“爹爹,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我都快忘记你长啥样了。” 白建章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了几滴,心想这才丢了三日,孩子就跟丢了几年似的,要像那些孩子真丢了几年的,一辈子也别想再见面了。 老天爷让他再找到闺女儿子,真是给了他莫大的福气。他搂着女儿的小脑袋,说道: “你多看爹几眼,记住爹的样子,以后要是再丢了,一定要找到爹。因为你会长大,样子会变,爹不会变。” “呸呸呸!”何季炎一旁不顾形象地吐了几口口水,“什么再丢了,以后再也不会丢。” 白建章:“是是是,爹带你和三羊回家,咱回家吃好吃的去。” 后面寻人的队伍也跟着跑来,其他孩子都上去寻找自己的爹娘。 “你两个跑哪去了?”张大强的爹张峰上来就拍了张大强一巴掌,“叫你给我乱跑!” 不过到底是心疼孩子,打完又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失而复得般哭了起来。 宋安邦、狗蛋爹、张周氏、还有大门栓的爹娘都找了过来,一个个抱着孩子哭个不停。 胡青锁扫视一圈,没看到自己爹娘,又开始扯嗓子哭嚎,尖锐的声音震耳欲聋。 “爹——娘——姐姐——你们在哪?” “来了来了!爹来了!”胡庸跌跌撞撞从队伍后面跑了过来,父女两个哭作一团。 “我以为你被人牙子卖到哪里去了呢,可把你娘担心坏了。”胡庸流着泪说。 十个孩子九个都有家人来接,唯有魏玄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旁边。 他虽然才八岁,但已经习惯了这样。 但此时这种场合,还是会显得有些尴尬,和孤独。 这时,身边出现一个人影,问他:“受伤了?” 一听这声音,魏玄就知道是自己武师父,没想到师父竟然提前回来。 “嗯,被射了一箭。”魏玄语气平静,但心中还是一阵暖流流过。 “为师怎么教你的?一群山窝里的土匪也能伤得了你?”宁渊眉头皱起,一部分是因为觉得徒弟给自己丢了脸,但更多的是担心。 魏玄抿抿嘴,他并不觉得丢人。 “少爷!”南山一声吆喝,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抱着魏玄就开始嚎啕大哭,声音大得让魏玄想捂住耳朵。 “我可算找着你了呜呜呜——少爷,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南山发现了魏玄肩膀上的箭伤,虽然已经包扎好不流血了,但仍然看得出伤得很重。 魏玄嘴唇有些发白,平时冷淡的脸上费力挤出一个浅笑,好让南山不要那么担心。 张大强早已从悲喜的情绪中缓了过来,指着胡青锁和张翠儿两个人说: “都怨她们两个,要不是她们两个,我们早就回家了,魏玄也不会受伤。”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将在土匪窝的事情给说了。 南山一听,这还了得,对胡庸和张周氏两人怒目而视: “什么玩意儿!要不是看你们家是女孩儿,我早上脚踹了!不长脑子的东西!” 何季炎给两家求情:“都是孩子,一时害怕也难免,好在都平安出来了。” 南山让两家上前赔礼道歉。胡庸和张周氏一听说魏玄的身份,吓得一起跪在地上,南山看他们还算识相,也就不追究什么了。 魏离此时凑了上来,对魏玄说: “你小子够聪明的,还知道放血留记号。” 魏玄再次抿抿嘴,没说话。 他跟庄子上的这些人,虽说都是同族,但并不熟。 但架不住魏离脸皮厚:“你说,咱俩配合得还挺默契哈?” 魏玄:谁跟你配合了?不过是巧合而已。 “不过你的血,气味确实不一般啊。”魏离摸着下巴,带着好奇的目光审视魏玄。 这种气味的血液,他还是第一次见识。 宁渊扫视一圈,说道:“既然已经找到孩子,就先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对对对,快走,家里人都急坏了。” 众人刚要起身往回走,竹林深处忽地窜出来好多黑衣人,一个个拿着刀剑,冲着这群人挥剑砍来。 刀光剑影,竹叶翻飞,剑气伴随着林中寒风扑面而来。 主子说了,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第168章 重新上位 宁渊一马当先跨出来,将所有人护在身后。 好小子,伤了他的徒弟,还敢找上门来,倒省的他再跑一趟。 “孩子在中间,大人围成一个圈!”宁渊大喊,一边拔出自己的短刀。 这把像是断了一半的刀跟了他几十年,不知饮了多少人的血,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出鞘声,就像是毒蛇出洞,迫不及待要咬住对方的脖子,贪婪地吮吸鲜血。 对面十五六个,够吃一顿了。 那群黑衣人一看这架势,心中一惊,这是练家子啊。 不是说这群人就是葫芦村里的莽汉上来寻自己孩子,怎么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何季炎也大声命令:“所有捕快,站在外围,护住村民和孩子!” 跟即,三四个便衣打扮的捕快也抽出了佩刀,站在四面防护敌人的进攻。 “他们能打的也就一个人,咱们一起上,乱刀砍死了事!”一个黑衣人喊着,十几个黑衣人就冲了上来。 宁渊临危不乱,丝毫不惧,下盘稳稳地扎在地上,微微下蹲,做好了准备,和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建章还算稳的,一手抱着云团,一手拉着三羊,警惕地看着四面八方。 何季炎是个文官,没什么武力值,一只手捡了块趁手的石头,一手拉着铁头。铁头他爹宋安邦,一只手握着一个锅盖,护在白建章和何季炎旁边。 来歇凤山寻找孩子的都是家中男丁,只有张周氏是个寡妇,哥哥又不在家,自己跟着来寻女儿,此时吓得魂飞魄散,母女两个被石块绊倒在地,哭喊救命。 而那边,宁渊已经和黑衣人打了起来。 “师父小心!”魏玄被南山抱着喊道。 “臭小子,放心,师父用这几个喽啰给你秀一手。”宁渊的语气成功激怒了那些黑衣人。 他们挥舞长剑,一起攻上来,然而对方身手敏捷,反应迅速,一丁点也伤不到他。一对比,他们就跟蜗牛一样。 黑衣人一看,这不行啊,这样拖下去他们就完不成任务了,便使一个眼色,几个人困住宁渊,其他人去杀那些村名和孩子。 宁渊一眼看出对方诡计,干脆也不装了,直接近战,一刀一个,唰唰十几刀,人还没感觉到疼,生命已经戛然而止了。 南山:“……” 你砍这么快,让我家少爷怎么学啊? 不过这问题纯属多余,因为魏玄根本看不清。 但他凭借耳力也知道,师父的招式有多么狠辣果决快速。 师父说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快而又狠,则是制胜绝招。 “救命啊!他爹你快睁眼保佑我们娘俩啊!” 张周氏抱着女儿闭着眼嚎,被人拍了拍肩膀,“别叫了,人都被大师傅打死了,你再叫,引更多人来怎么办?” 张周氏立马就闭嘴了。 没了危险,何季炎再次出来住持大局: “多亏了宁大侠,回去咱们一定要重谢,现在赶紧走!赶紧走!” 一群人慌慌张张跑出竹林,顺着原路一口气赶回了家里。 三羊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跑出了这么远啊,早就出了青云县,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之前胡员外为了不引起镇上怀疑,孩子都是从外地选了来,送到他这个偏僻的地方。 这次他小儿子胡小爷看中了葫芦村的小孩,算是第一次在本地小孩中下手,没想到一出手就是终局,直接送他升天。 不得不说,这才是真“孝子”啊,亲手帮助父亲实现毕生所愿。 赶回村已经天黑,吃了饭,休息了会,何季炎将年龄最大的张大强叫到面前,细细地问这几天的经历,尤其是竹林里发生的事情。 要不是那阵地动山摇,他们还不一定能找到这群孩子呢。 “我们就是玩,然后院子里突然冒烟,我还以为起火了呢——醒来就在破屋子里,掰了一天破门板,到了晚上,哟呵邪了门了,团团和魏玄从灶门钻了出来,原来有个地道——” 张大强跟说书似的,抑扬顿挫,时不时地三羊和铁头补充一两句,讲到了老头和道人这块,他就不清楚啥情况了。 他并没有见过胡员外,三羊他们也没见过。 何季炎又问魏玄,魏玄让他派人去塌陷的地方侦查,就会知道事情真相。 何季炎自己沉思一番,遂决定请宁渊和自己的人一块,再次到那竹林调查。 胡府上此时正张灯结彩。大寿准备办三天,这才是第一天。 按照胡员外自己的安排,前两天他并不出面,让胡三爷对外说他在闭关修道,由胡三爷在家招待客人,迎来送往。 等他喝了圣水、吃了仙丹,正式成仙,才在第三天出面见一见“这些俗世的凡人”。 胡三爷知道自己爹的脾气,只要爹开心,他利用寿宴拉拢培植的关系,就两全其美了。 只要老爹和那个妾室所出的小弱鸡办事干净,不给他留下麻烦,其他他一概不管。 胡三爷想的正美的时候,忽然身边的丁达慌张跑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事情。 本来面带微笑正在招待客人的胡三爷,脸上瞬间变得五颜六色,当即放下酒杯,跟着丁达去了内院。 客人们都是一脸懵逼。 不一会胡三爷满面悲戚奔了出来,边跑边哭,众人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胡员外——寿终正寝了。 是的,这是胡三爷对外的说法。 他已经知道,自己那个弱鸡庶弟跟老爹将事情玩大了,不仅玩大了,还将老爹给玩死了,不禁玩死了,还死的十分惨烈,连个全尸都没有。 还能怎么办?胡三爷当机立断,往外说是寿终正寝。 客人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喜事成丧事,只好纷纷告辞,约定几日后再来吊唁。 要不说胡三爷还是有这个能力,没两天,还真给自己找了个“爹”,给放到灵柩里,让府里上下都跪着哭丧。 全府上下,就胡三爷哭得最伤心,不是他真的爱重这个沉迷得道成仙的父亲,而是他,要丁忧了。 刚开始的官途,还没起步就暂停了。 还有比这更惨的事情吗? 他连忙修书一封,让上面派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让何季炎再次是上位。 这阵子他打压何季炎打压的厉害,要是对方一旦得了势,绝对不会轻易放手,到时候他要想官复原职,就难上加难了。 但何季炎摆出了个秘密武器——他立了大功,合该恢复县令之职。 胡三爷怒问:“你干啥了?” 何季炎慢悠悠的说:“我剿了歇凤山的土匪。” 第169章 莲池变化 “你一个青云县的县丞,跑到歇凤山剿匪?!” “回大人,卑职前去搜救,顺带剿匪。”何季炎轻飘飘说道。 胡三爷要被气死了。 “我何时命你去搜救?你这是擅离职守!是渎职!”胡三爷急了眼。 真是太不顺了,太不顺了,本来好好办个寿宴,说不定之后自己就转正了,转正三年调到京城,再一步一步往上走,说不定也混个三品大员。 然而一夕之间全都毁了。 胡三爷一挥手:“来人!将何季炎给我押下去,看管起来。” 一些围观百姓不乐意了,本来这个何县令当得就挺好的,换上这个胡三爷,啥事都不作为。现在人家何大人剿了匪,还救回了十个孩子,那可是天大的功劳,怎么能关押起来呢? 当下就有很多百姓反对,群情激奋,胡三爷本身也不占理,只好不了了之。 没多久,上面就下来文书,胡佐因父丧丁忧三年,由原任县令、现任县丞何季炎暂为代理知县一职。 何季炎简直是喜大普奔,但他距离官复原职还有一定距离,暗暗告诫自己不可骄傲自满,竹林中的事情还要继续查下去,说不定就是扳倒胡佐的重要证据。 但那次山崩的厉害,所有秘密都掩埋其中,更有人暗中阻挠,事情调查得很缓慢。 但何季炎发誓一定要勘破其中的真相,还当地百姓一个公道。 当然,也顺便为自己报个仇,哈哈。 重新上任,何季炎斗志昂扬,先对衙门进行了一番清洗,将之前丁达借机插进来的关系户,一个个全都踢了出去。 老丁刚从酒馆里面喝了酒回来,一进衙门见到自己的东西被打包扔了出来,哪里愿意? 他快活了这么些日子,不肯轻易放手,闹着要见胡三爷,扬言三爷知道了,要让何季炎吃不了兜着走。 “狗娘养的,三爷不过是一时失势,你们就作践到老子头上。你们也用那狗脑子掂量掂量,日后三爷回来,还有你们的活头不?” 衙门里面的几个衙役不声不响任他骂,不一会,何季炎身着官服准备上堂,就听见老丁在门外骂骂咧咧。 好,很好,他正愁没有地方立威。 况且这个老丁,当时在查封他家的时候,十分的嚣张,今日也合该有这一遭。 何季炎一声令下,老丁还晕乎着呢,就被按到了板凳上。 寒冬腊月,给他扒掉裤子,狠狠打了五十大板,活活把酒劲给打下去了,半死不活地给扔到了家门口。 家里的年轻小妾,瞧见他这番光景,料想以后也发达不起来了,干脆将家里财物搜刮一空,身上套了好几件绫罗裙子,偷跑了出去。 忙得焦头烂额的丁达,没有时间管这破事,只好请了个老嬷嬷回来,伺候卧床的爹娘。 那老嬷嬷眼瞎耳聋,又粗手笨脚,给老丁上药的时候,疼得他能窜上房梁,便闹着要让儿子再寻一个心灵手巧的年轻姑娘来伺候。 但丁娘子不愿意,就要找个老的,两口子天天躺在家里对骂,老丁伤病不得好,差点一命呜呼。 魏玄平安归家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城。 建平伯得知消息后,微微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忧虑和忌惮。 孩子有事就算了,孩子没事,那他干下的事情,说不定哪天就被揭穿,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啊? 而且这孩子是边郡伯的血脉,边郡伯被皇帝厌恶忌惮…… 唉,真是个烫手山芋。 王夫人知道魏玄这小子竟然还能平安回家,就受了一点箭伤,心疼得不行,那可是上千两的银票啊。 全都打水漂了。 不过没关系,这些都是魏玄他娘的嫁妆,没了就没了。 关键是,魏玄不死,她心中恨意难消,儿子的前途也有阻碍。 而且她女儿有个这么个大哥,以后怎么可能嫁给太子? 不行不行,还得在伯爷那里下下力气。 葫芦村的孩子们平安回来,村子里总算是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迹,抓住年节的尾巴,一家人再乐呵几日。 休息两天,云团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堆在莲池旁边的金银财宝。 莲莲说了,让她赶紧收拾好,不可以把她的莲池弄得乱七八糟。 趁着全家人各忙各的,云团躺在床上假睡,然后悄悄进入空间忙活。 一进来,云团小手捂嘴惊呼:“哎呀,进错了,不好意思。” 转身出去,再进来,还是这里。 哦对了,只有一个莲池空间,哪来的其他的呢? 只是,这个莲池,怎么变大了呀? 原先的莲池,就像是一个澡盆,云团一个小孩进去洗澡十分宽敞,挤挤刚好能坐下两个。 现在莲池面积扩大了一倍不止,好像是一个小池塘,估计坐三四个小孩不在话下。 莲池不仅变大了,还变好看了,原本白色玉石一样的岸边,现在上面出现了一道道金色的纹路,水面云蒸雾绕,莲莲立在莲池中央,若隐若现,好像长得更大了一点。 “莲莲?莲莲?”云团叫几声,对方没有回应。 好吧,她已经习惯了,莲莲每天都要睡很久,现在肯定也还在睡觉。 绕池子一周,这里堆了三堆金银珠宝,珍珠宝石散落在草地上,煞是好看。 本来云团还发愁呢,小花园里面没有一点空隙,财宝放哪里呢? 现在莲池扩大了,周围有了更多的空间,她就央求爷爷给她做了三个箱子,悄悄带进来,将金条银锭、珍珠宝石、翡翠琉璃等,全都装了进去。 “现在我有这么多钱,爹爹和娘亲再也不用发愁了。”云团满意地坐在莲池旁边,欣赏自己打下的这片江山。 “团团,你又将金银堆在我的莲池旁边了?”莲莲这时候醒了过来。 云团嘿嘿笑着,“莲莲,你的池子变大了,给我一点地方放箱子吧,以后这里的钱你也可以花。” 莲莲点了点她的花瓣:“行吧,不过你要帮我找更多金珠回来,帮我修炼。” “什么金珠?还能帮你修炼?” 莲莲:“就是你从那个坏老头脖子上拽下来的呀,我发现它能修复莲池,现在莲池变大了,就是那颗珠子的功劳。如果你帮我找到更多金珠,说不定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我化形呢。” 第170章 要成亲了 哦豁,那颗奇奇无平的金珠子竟然这么厉害?那她可要多找点了,她很好奇莲莲化成人形会是什么样的。 祖祖之前一直盼望莲莲化成人形,但是他明白他是看不到了。 要是之前知道有金珠这种好东西就好了,这样说不定祖祖就能看到了。 “好!莲莲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帮你多多的找金珠,交给我吧。”云团拍拍胸脯。 莲莲开启夸夸模式:“好,我知道,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找到的。” “可是莲莲,我这些钱钱怎么花呢?” 莲莲心说还好你不傻,要是大喇喇地拿出去花,人家还以为你从哪偷的呢。 “我告诉你一个方法,你拿着东西去找魏玄……” 于是,在莲莲的指导下,云团捡了四颗圆润的大珍珠,如鸽子蛋大小,找到魏玄。 没几天,云团和桂丫就穿上了魏玄“送”的绣花鞋,鞋头缀着珍珠,一人一双。行动之间,珍珠在裙裾下若隐若现,十分好看。 “哟,珍珠缀鞋上,富贵人家真会玩。”陈老太看着不住地感叹。 她年轻时候要是有个这样的珍珠,那肯定镶到簪子上戴头上,一天逛八遍村子,那样人才能看见呢。 罗惠兰笑道:“娘,你不知道,这叫含蓄美。等以后咱们赚了大钱,团子的衣服扣子都要用宝石做嘞,戏文上都是这样唱的。” 等她赚大钱了,肯定狠狠宠女儿,将自己小时候没能实现的愿望,都给女儿实现。 一想到这里,罗惠兰干劲更足了,恨不得现在就开业。 眨眼之间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云团特别特别想去镇上玩,一家老小都不放心,白建章干脆决定,全家都去。 于是正月十五这一天,一家人穿戴一新,坐了牛车,去镇上玩。 罗惠兰手上戴了个玉镯,头上插了根银簪子,这两样是白建章送她的礼物。 她本来还不想要,觉得白建章乱花钱,让他去退了,白建章却说: “你有了钱,光想着打扮女儿,也该给自己也打扮打扮。” 罗惠兰:“我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还打扮什么?” 陈老太拍手道:“我生了仨,我照样戴花。” 说着往自己头上插了一根银簪子,雕刻的蝙蝠,寓意福运绵绵。又将小女儿白小珍拉过来,将一根银簪子插在她头上。 这是白建章一下子买的三样,只罗惠兰还多了一样手镯。 婆媳几个站一起,个个精神抖擞。 陈老太感叹道:“嘿,可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银簪子一戴、新衣服一穿,跟年轻了十几岁一样。” 云团和桂丫两个穿了姐妹同款新衣,粉底绣红花。桂丫头上戴着红色绒花,云团头上戴着同色绒球,一个娇艳可人,一个活泼可爱,正是一对姐妹花。 现在桂丫脸上的疤痕,已经比之前淡多了,再盖上粉,几乎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她一直以为是魏公子送来的药膏有奇效,其实是云团偷偷加的莲池水淡化了疤痕。 “好了,千金们都打扮好了?准备出发了。”白建章一挥鞭子,牛车向着镇上出发。 还没走多远呢,迎面走来一队人马,大牛远远地看到,前头一匹马上,坐着的正是二狗。 “二狗回来了!”大牛一声吆喝,从牛车上跳了下去,跑去接自己弟弟,三羊跟着也下了车,兄弟三个抱在一起。 大半年没见了。 二狗奔到车前:“爹!娘,爷爷奶奶,我二狗终于回来了!” 白建章看看二儿子,个子窜了一大截,人变得更黑了,但是眼神更锐利了,整个人也更稳重了。 果然,出去历练真的成长很快。 后面的袁泗叔,吩咐了车队往镇上走,自己过来和白家人见面。 刚走近前,他看到牛车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子,愣了一瞬,才看清这是去年他捡来的女子——白家的二女儿,白小珍。 好嘛,这半年不见,真跟换了个人一样,长得是真秀气啊。 白小珍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头。袁泗这才咳咳两声,掩饰尴尬,上去跟白建章说话。 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家人直接去了镇上,找一家饭馆,坐下来说。 白家的金葫芦饭馆还没开业,所以在别家吃。 白建章和袁泗絮絮叨叨边吃边聊,一旁五个孩子玩得可开心了。 二狗带回来好多新奇的小玩意,还有好多有趣的小故事。大牛觉得二弟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再也不是那个去庄子上赚钱被打、捡纸钱回来擦屁股的小屁孩了。 二狗一听说三羊和云团被拐走了,气得当场暴走,说要去买火炮,将土匪窝给炸翻。被三羊给拦了下来:“已经炸翻了,土匪都给剿清了。” 大牛:…… 好吧他收回刚才的话,二狗还是不够稳重啊。 “好了,别说这事了,咱们来说说开心的事情,给你们看看我的压岁钱,嘿嘿。” 大牛得意地掏出自己的小荷包,沉甸甸的,这是他一年攒的钱加上爹娘爷奶给的压岁钱。 “多少?”二狗问。 大牛骄傲地说:“一百五十文!” 二狗摇摇头:“太少太少,你呢三羊?” “我?我还没有大哥多呢,我才五十多文钱。” 三羊平时上学堂,爹娘给的钱全都攒起来买纸笔书本了,没剩下几个钱。 “表姐你呢?” “我,我娘给了我二十文钱,但我还有一百两,留着盖房子的。”桂丫脸上满是期待之情。 等小舅舅家盖房,她和娘就在旁边跟着盖一间,这样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好吧表姐,还是你钱多。”二狗叹息一声,拿出自己的钱袋子,咣啷啷往桌子上一方,五兄妹凑上去数,足足有十多两银子。 “哇,好多钱啊!” 二狗得意,这些都是他跟着袁泗叔路上赚的,实实在在自己挣得钱。表姐那一百两是特殊情况,这里面最有钱的还是他。 云团摸摸鼻子没说话,她空间里面一根金条就能秒杀在座的诸位了。 但兄妹之间也没有攀比的意思,一个个开始分享起来自己要将钱花在哪里。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个人,一抬眼是个熟人,正是白建章的大堂哥白建金。 他也正好看见白建章,上来打招呼,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陈老太说:“怎么了金子?啥喜事啊?这春闱也没开始呢,怎么你家玉成又高中了?” 白建金拱手道:“婶子说哪里话,家里确有喜事,玉成要成婚了。” 啥? 第171章 父亲的关爱 白老头忙问:“跟谁结婚?” “就是胡顺家的大闺女。” 陈老太眼睛猛地睁大:“噫,你搁这说胡话,前头都跟人家闹翻了,还能成亲家?” “什么闹翻了,那都是误会,人家闺女相中我家玉成了,非他不嫁,唉。”白建金嘴上叹着气,但脸上都是得意的笑容。 “这不,我来这边订桌酒席,这两天就把亲事订下,过阵子你们过来喝喜酒啊。”说着跟掌柜订酒席去了。 白建金走后,罗惠兰跟白小珍咬耳朵: “都闹成那样了,还说要让人家给玉成当妾,就这样还要嫁过去?” “弟妹不是我说,这闺女嫁过去肯定过不好,人婆家根本不尊重。”白小珍说。 这事她算是亲身体会,找婆家一定要找那种家风正的,否则会过得很辛苦。 罗惠兰夹了个花生米放嘴里:“别人家事情咱们也管不了,反正以后我闺女,绝对不进这样的人家。” 白小珍仿佛找到了知音,赞同地连连点头:“我也是,我就这一个闺女,一定要找个好人家。” 陈老太下了评语: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糊涂虫,一块糊涂过算了。” 另一边,胡照影的娘尤氏正在盘算账目,哭哭啼啼,不大愿意结这个亲,生怕女儿过去受委屈,但奈何胡照影铁了心,已经重新拾起未绣完的嫁衣。 胡照影说:“娘,你别哭了,女儿嫁给玉成,不是挺好的事?” “玉成是个好孩子,就是他家的人……” 胡照影坚定地说:“只要玉成对我好就行。” 她妹妹胡凌霄是个暴躁脾气的,骂她道:“你真糊涂!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吗?你要是找个达官贵人,非要嫁给他,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白玉成有什么好?” 胡照影低头绣花,嘴硬道:“他就是好,你们都不知道。” 胡凌霄:“呸!一家子都是贪财的势利眼,你就是眼瞎了!” 尤氏骂小女儿:“不准这么对你姐说话。” 胡凌霄气不过,拉着她爹娘说:“爹,娘,你们也看到了那白家人什么嘴脸,姐非要嫁过去,拦不住那就算了,但是咱们家的田地铺子,不能白白给人家。” 胡顺和尤氏沉默了。本来老两口打算的好好的,要是玉成高中了,就多多地陪送嫁妆,以后女儿有底气,日子过得也舒服。 但现在,白玉成没有高中,就是个秀才,而且他那一家子还那个德性。 他们真的害怕陪送过去的嫁妆都进了别人的肚子了。 胡照影这时候不愿意了:“凭什么?我也是爹娘的女儿,田地铺子也有我的一份。你的那份我不要,我就要我的。玉成还要继续考试,都是需要钱的。” 胡凌霄心说,她这个姐姐是个什么脑子?对着外人的时候,脑子就糊涂的不行,对着自家人,就精明起来了。 胡顺叹一口气说道:“田地铺子我跟你娘都给你们分好了,一人两间铺子,剩下两间我跟你娘养老用。田产你们一人一半,影儿嫁过去后,田产就你自己管,霄儿的就我跟你娘先管着。” 胡照影不说话了,这分的还是挺合理的。 胡凌霄:“好,姐姐,你现在就立个字据,以后过不下去了,可不要回娘家哭穷要钱。” 胡照影拿眼睛瞪着这个妹妹:“我成亲本来是高兴的喜事,你怎么闹得跟个仇家似的?咱们还是姐妹吗?” 胡凌霄牙尖嘴利:“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那就立吧!”胡照影立即起身拿来纸笔,写了字据,两姐妹都签字画押,胡凌霄还要爹娘签字画押。 两口子看姐妹两个这样闹,脑海里回想起姐两个从小到大打打闹闹的画面,有些哭笑不得。 马上姐姐就要出嫁了,姐妹两个不常见了,以后这样争气的场面,他们两口子也见不到了。 吃过饭,小白一家还有袁泗叔在镇上逛了好长时间。临走的时候,袁泗叔买了好些吃的玩的,给几个孩子,也没落下桂丫。 袁泗叔送给桂丫一个十分精致的花灯,上面画着月桂和玉兔。他拍拍桂丫的头顶,说道:“丫头受苦了,大难已过,以后必有大福气。” 桂丫高兴地接过花灯,将自己做的一盒糕点送给袁泗叔,感谢他救下自己的母亲。 “以后跟着你娘好好过,有啥事找你袁叔说。” “谢谢袁叔叔!” 桂丫眼睛里闪着光亮,这位大叔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父亲一样。 原来,父亲的关爱是这种感觉吗?从小到大,虽有父亲在身边,但她从没有体会到父爱,感觉弥足珍贵。 白小珍全程脸色有些红红的,客气地说着谢谢,尴尬的手足无措。偏偏罗惠兰还老笑着拿眼睛瞄她,弄得她更不好意思了。 晚上,银盘一般的月亮爬上树梢,家家户户在家里烧起了香,摆起了供奉,祈祷新的一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十五月圆人团圆,小白一家今天总算是凑齐了。 白老头给炉子添了炭火,烧了热水。今天他特意买了平时不舍得买的茶叶,等会全家都尝尝他泡的茶。 陈老太带着儿媳罗惠兰在院子和厨房烧了香,摆上供奉,领着几个小孩子跪拜神仙。 白建章在堂屋支起了一个大桌子,摆上瓜子、糕饼、果子,还有自家媳妇做的卤货,抱来账本和算盘,并一个上锁的大匣子,这是一年开店的成果。 去年一年的账目已经清算的差不多了,赊欠的账款也都清了,今晚他要开个家庭会议,商量下分红,明日就给何老夫人送去。 拜完神仙,夜空就飘起了雪花,一家人都挤进了堂屋,五个大人五个小孩,一共十个人,堂屋一点空也没有了。 关上门,炉子中炭火烧的旺旺的,不时地噼啪响一下,满室暖烘烘的。陈老太抱着云团,还有三个孙子一个外孙女,窝在炕上盖着棉被,其他人围坐在桌子旁边。 白建章拨亮了烛火,脸上挂着神秘的笑,说道:“大家猜猜,咱们开店半年多,赚了多少钱?” 第172章 元宵家会 “多少?快说呀章子!”陈老太瓜子都顾不上嗑了。 白建章伸手比了个八。 “八十两?”白老头问。 陈老天翻个白眼:“噫,快把你嘴闭上吧!” 白建章笑眯眯:“刨去工钱,净剩下八百一十两银子!” “哟嚯!”一片震惊的声音。 “小舅,你真厉害!”桂丫激动说道,八百多两银子,要不是她小舅,她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白建章笑道:“哪是我厉害呀,还是你舅娘厉害,做的饭好吃得很。” 罗惠兰瞅他一眼,说道:“还是靠咱爹和大牛,种出来这些香料,做出来的饭才好吃。” 大牛挠挠头,被娘夸了,他心里乐开花。 白老头也高兴得很,他脑瓜子不聪明,但是种地是把好手。 “就是!要论起来,大牛是咱们家的功臣。”陈老太道。 云团在奶奶怀里喜滋滋,他们都不知道这些种子是自己偷偷拿出来的。 不过不知道好,这样才能保护好莲莲。 白建章说道:“娘,你这一年也辛苦了,操持家里,还要养鸡种菜的。” 陈老太道:“嗨!就算你不开店,这些活儿不也得干。你二姐帮了我不少,她来了之后我清闲多了。” 白小珍笑得脸色发红:“我都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多亏了爹娘,我和桂丫才有个地方住,干点活不是应该的?” 陈老太拍拍女儿的手:“什么嫁出去的女儿?你嫁错了人,现在家里也有条件了,你就回家住,我和你爹养得起。” 白小珍有些想哭。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但想到家里都快吃不起饭了,生怕爹娘和弟弟一家嫌弃自己。 好在,最难的时候已经挺过去了,现在能和爹娘在一起,是她的人生大幸。 罗惠兰吃着瓜子,说道:“二姐,你就放心在家待着。每个月给你五两银子,你也攒点体己钱。” 白小珍连忙推辞:“不行不行,太多了,你们挣钱也不容易,我拿那么多良心不安。” 推辞来推辞去,最后陈老太拍板,一个月三两银子,一年三十六两,跟店里伙计也差不多。 然后说到分红的事情,按照之前和何老夫人约定好的,该分她二百七十两银子。 白建章拿出两张百两银票,并七十两银子,拿了红封封了,妥帖装进布袋里,准备明天带去给何老夫人。 剩下的五百四十两,就是小白一家一年开店的收入了。 二狗兴奋道:“半年就挣了五百多两,那今年一年得有个一千两吧?” 白建章摇摇头:“去年刚开张,新鲜,人都来吃,今年还要开个新店,不一定有那么多收入了。” 还要开新店?二狗无比震惊,家里已经这么富有了吗? 大牛便将有人偷香料,爹为了保卫香料,跟全村人合开饭店的事情告诉了二狗。 白老头一边吃着卤货一边说:“饭店的事情你得抓紧了,村里人勒紧裤腰带省出来的钱呢。” 白建章喝口茶,说:“我正盘算这事呢,明日我去送分红,正好问问何大人新店文书的事情。” 一旁罗惠兰已经和白小珍商量起了给孩子做新衣服新鞋子的事情,什么料子好,什么样式好看。 孩子长得快,衣服鞋子得经常做。 从前一件衣服,新穿三年,旧穿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如今有钱了,就想让孩子穿合适的、舒服的、好看的衣服。 幸福来得太突然,但两位母亲接受得也挺快。 “甭废那个钱,买了料子来,我和桂丫平时空闲做,做出来的比那成衣店里的要好。”白小珍一手拿着糕饼,一手比划着,让罗惠兰不要从成衣店买。 “行,你的针线活比我强。但你要太忙了,也别累着。” 白老头和陈老太商量起来给白玉成的礼钱来。白老头想多给点,陈老太不愿意,撇嘴又翻白眼的。 三兄弟和桂丫叽叽喳喳,唯有云团,已经呼呼睡了过去。 “咳咳,”白建章清清嗓子,准备宣布一件大事。 “咱们家人口多了,孩子也大了,本来想着去年就盖房子的,因为开店的事情拖到现在。今年两个店的生意顺利的话,下半年咱们就开工盖新房,年底过年前,咱们就能住上大房子!” “哦太好啦!”三羊几个都欢呼起来,给云团吓一个激灵。 陈老太一巴掌拍在孙子身上,“咋咋呼呼的,小声点,看给你妹吓的。”三兄弟连忙嘘声。 桂丫像个小大人一样,对白建章说:“小舅,你要盖新房,我和娘就在旁边也盖一个,以后和你们住一起。” 陈老太道:“你还盖啥?就跟着我们住。” 桂丫调皮一笑:“那可不行,以后我娘要是重新嫁人呢?反正我盖房的银子都准备好了。” 一百两,够用了。实在不行,还有娘的工钱呢,还有新店的分红呢。大不了跟舅舅借点,一定要盖个宽敞漂亮的好房子,要住一辈子呢。 白小珍朝女儿啐道:“这丫头,嘴上不着调。” 白建章笑道:“行,你放心,你舅我这一片地方大,盖上三个大院都行。” 三羊道:“那爹,我要有个书房。” 二狗也跟着说:“我也要个自己的房间。” “行行行,放心吧,你们几个各自都有房间。” 二狗拖着下巴,若有所思:“那这个大院子可得好好设计设计了。” 白建章说:“你们几个也出出力,看看咱们房子院子设计成什么样。” 桂丫和三兄弟齐声说:“好!包在我们身上。” 睡梦中的云团闭着眼睛,也迷迷糊糊举起手来,嘴里含糊道:“包在身上……” “哈哈哈……”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屋外地面渐渐被白雪覆盖,一片静谧,只有茅草房中不时传出一阵笑语。暖黄的烛光从窗户里透出来,燃烧的香飘出阵阵白烟,给寒夜镀上一层人间烟火气。 第二日一大早,白建章就带着分红还有礼品出发去何家。 刚进门,就和何季炎撞个满怀。 何季炎说:“章子,我正说要去找你呢,你不是要开个新店?快将东西带来,我今天就给你办文书。” 第173章 约法三章 这人正是何大人。 何季炎说:“章子,我正说要去找你呢,你不是要开个新店?快将东西带来,我今天就给你办文书。” 白建章脸上瞬间笑开花:“这点小事怎么能劳动您大驾呢?” 何季炎说:“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可是一起闯过土匪窝的过命兄弟,以后不要跟我这么客气。” 白建章心中感激,忙跟着何季炎去了县衙,飞快地办好了文书,这才将分红给何老夫人送去。 何老夫人接着这沉甸甸的银子,竟有些恍惚了,二百多两,够家里开销一整年了。 二百多两,对原来的县令之家来说,估计一两月也就花完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在何老夫人勤俭持家的要求下,这二百两怎么也够吃个一年。 何玉书听说祖母合伙的铺子有了分红之后,也松了一口气。现在她手里仅剩的两间铺子,根本不赚钱,日子捉襟见肘,她连个仆人都没有,衣服都要自己洗。 现在有钱了,她第一时间想的是,将流莺给买回来。 知道祖母肯定舍不得钱,就找了弟弟何景新,让他去跟祖母磨一磨,一定要买几个仆人回来。 白建章回了葫芦村,直奔周里尹的家。 周里尹正和老伴收拾过年剩下的一些年货。周老婆子拿个鸡毛掸子一边打扫屋子一边嘟囔: “你去年说那饭店到底开不开?钱都交上去这么久了,一个屁也没听见,别不是被人骗了吧?” 周里尹将一块巴掌大、干巴巴的肉干用绳子穿起来,挂在厨房里。 过年了,周里尹家算是条件不错的,也就买了一条肉,除夕和十五各包了一顿饺子,剩下的这点给腌了,等以后馋了慢慢吃。 周里尹说:“你一天念叨八百遍,能被骗吗?人家章子一家不在这住着的吗?” “他别拿了钱补贴他自己家饭馆了吧?” “怎么可能?咱们的饭馆你不是没看过,铺面都买下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甚至大厨都在老饭馆学着呢。” 说话间,白建章已经登门了,手里拿着大红纸,激动地找到周里尹,让他挑个好日子,新店准备开张。 “啥?文书这么快就办好了?”周里尹激动得手都抖了起来,心想这何大人真是办人事,刚上来几天啊,就给他们村子解决了一项大事。 当下他家也顾不得收拾了,全扔给老婆子,自己满村通知,到村公堂开大会。 “乡亲们,咱们的全村合开的新饭馆,文书已经办下来了,马上就能开业!” 周里尹台上一宣布,台下的几十户人家瞬间沸腾起来,那样子比过年还高兴,好些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周里尹摆摆手让大家安静:“我已经找了先生,算了好日子,三月十五正式开张。” 底下叽叽喳喳,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这时白建章上台了。 “乡亲们,我对大家的承诺马上就要实现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 他眼神扫视一圈,顿了一顿,见台下人都认真听他说,继续道: “开饭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有很多事情需要决策判断,一不小心,可能就翻船了。这个饭馆我全程主持,股份也占比最高,我做这个当家掌舵人,大家没有意见吧?” “没意见!” “肯定你当,我们啥也不懂啊。” 底下的村民十分赞同。 因为白建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有经验、有能力,关键还有背景,有他在,县令就会护着他们这个饭馆,能不让他做这个掌柜的吗? “既然如此,我作为掌柜的就说几个规矩。第一,绝对要齐心协力保护好咱们的香料田,不可生出二心;第二是不能给咱们饭馆抹黑,不可在饭馆闹事,供给饭馆的材料一定要新鲜;第三,如要转卖股份,一定要经过我和周里尹同意。” 他已经知道,村里有些人,害怕饭馆开不起来,私下里将自家的份子给转卖了。 他跟周里尹商量过,以后转卖股份,必须经过他和周里尹同意画押,才算成功,否则就无效。 而且,为了更好保护香料,他跟周里尹决定,如果有人要转让,就自己给买回来,保证股份只在村内流通。 周里尹补充道:“就是一句话,该你们管的,可以管,不该你们管的,少搅和。守好自家的股份,等会开完会,都过来我这边再确认一下各家的股份。” 一听这话,底下一小部分人面色就有些不好了。 “好,章子,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咋干就咋干。”宋安邦带头表态,众人纷纷跟上。 “好,我白建章既然敢做这个掌柜的,就保证一定将饭馆经营好。乡亲们一定要好好配合,等到年底,咱们按照份子分钱,保证家家户户过个肥年!” “好!”底下一顿吆喝。 罗惠兰在台底下看着自家丈夫,这指点江山的气势,真有些不认识了。 她家章子,真的越来越能干了。 开完了会,挨家挨户过来周里尹这边确认、记录份子。 一个叫张冲的,有些着急了,他家认购了一份,三两银子,因为担心饭馆开不起来,偷偷将这份子转卖了,正卖给了狗蛋爹。 狗蛋爹上次偷种子被抓之后,彻底断了自己种香料的念想了,跟张山分道扬镳,从张冲手里买了一份股。 现在狗蛋爹兴兴头头的正拿着两家画押的凭证,准备去周里尹那登记呢。 张冲后悔了,想把股份要回来,但手头上又凑不出来三两银子,一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跑去找白建章借钱。 白建章一听,心中不悦,摆摆手拒绝了:“我说了,之前你们转卖什么的,我就当不知道,今天之后,要想买卖份子,要你们两家到三叔公那里,我们同意了才行。” 张冲更着急了,狗蛋爹肯定不会卖啊。这时正好排到狗蛋爹,张冲脑子一热,冲上去将他手中的凭证撕个稀烂,嘴里大喊: “股份不卖了!三叔公,我家还是一份股,您给我记上。” 第174章 盘算嫁妆 狗蛋爹兜头就是一拳:“你收了我的钱,这明明是我家的股份!” 张冲道:“三两银子我过两日就给你送过去,这份子我不卖了。” 狗蛋爹哪里愿意,当场两个人就打了起来,乱哄哄的一团。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两个人打得越来越凶,旁边人都不敢上去拉架。 白建章一看这情形,大喊一声:“梆子快来!” 宋安邦立即去叫了几个巡逻队的人来,将两人给拉开。 周里尹将两人都骂了一顿,说: “有什么好争的?这边不还有一堆要卖股份的?来来都过来,张冲你想买股份,多少都有。” 周里尹手一指,果然他身后站着一排人,是想趁机卖掉手中股份的。 不同于其他村民脸上的雀跃,这些人冷淡疏离,只想赶紧拿回自己的钱。 张冲不顾脸上的伤,冲过去就要买。周里尹帮他协调一下,从一户人家那里买来一股,钱差点也无所谓,张冲准备让媳妇回娘家借点。 卖他股份的叫做张大脚,夫妻两个都是做媒的,买了两股,现如今都一起卖了,张冲买了一份,另一份被白建章买回来。 按了指印,张大脚悄声对张冲说:“你个憨子,白花这钱,他们这饭馆,我看年底也开不成。” 张冲说:“马上三月都要开张了。” “那都是骗你的,去年说年底前开,现在又说三月开,到三月又说六月开,你擎等着吧。”说罢,他拿着银子和文书步履轻松地走了。 像他这样的人家还不少,白建章通通将股份买了回来。这些人家无不觉得松一口气,钱还是在兜里放心啊。 最后统共算下来,白家持有的份子占到五十二份,加上桂丫手里的八份,他们家占到六十份了,妥妥的大股东。 周里尹一锤定音:“你们这些股份如今也都理清了,日后谁手里有份子谁过来分红,私下转让的不作数。” 宋安邦高声道:“好嘞!到今年年底分红,有些人可不要眼红哦。” 一群卖了份子的村民吹胡子瞪眼的,小声道:“还分红?本钱能回来都不错了,白日做梦呢。” 等村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大白家的白建贵偷摸来了,正式将他媳妇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五份股份给登记上。 十五两银子呢,算是两口子全部的积蓄了。 这事刘老太还不知道,这阵子她忙着呢,过不了几个月,她就要娶孙子媳妇了。 白建贵往镇上赶,正碰上拉着一车东西往家走的大哥白建金。 白建金说:“老三,回来了?啥时候搬回来啊?” 白建贵心虚地挠挠头,说道:“快了,这两天就搬。” 之前他刚跟小胡氏成亲,一直住在镇上岳家。马上小胡氏要临盆了,而且胡照影要嫁过来,到时候这村里青砖大院子肯定是过户给大白家的。 小胡氏就想搬回来,怎么也蹭一间房住,到时候分家也有他们一份。 白建金脸上就有些不高兴,白建贵赶紧说:“大哥,这都是胡家送的?” 一提这个,白建金高兴了,给弟弟介绍起来: “是呀,你那侄媳妇孝顺,生怕咱爹娘还有我和你嫂子受了委屈,这不送来这些吃的、穿的,真是个孝顺媳妇啊。” 白建贵看着这一车的米面粮油、鸡鸭鱼肉的,心里着实羡慕。大哥真是好福气啊,有个秀才儿子,还攀上个这么有钱的亲家。 白建金回到家,刘老太就一叠声地吆喝二儿媳妇小陈氏赶紧做饭。 “将鸡炖上,你爹好一阵子没喝鸡汤了,再做个鱼,炒个红烧肉,蒸上大米饭。” 这阵子喝白粥喝得嘴里都淡出鸟了,一看胡家闺女送来这些个东西,恨不得马上塞进嘴里。 “娘,这些不留着慢慢吃?”小陈氏小心翼翼地问。 刘老太白她一眼:“叫你做你就做,吃完了,还叫胡家送来。” 小陈氏默默摇摇头过去做饭了。 小刘氏挎着个小筐从外面慢悠悠溜达回来,一回来就跟婆婆报告八卦: “娘,听说小白家的新饭馆三月里就要开张了。” 刘老太眼睛都要翻上天了:“听他吹呢!他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开一个店火一个店?到时候肯定赔个底掉。” 说完,她想起了正事,问小刘氏:“一天天的到处乱跑,叫你打听的胡家的嫁妆,你打听到没有?” 小刘氏像是偷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八卦似的,将刘老太拉到一旁悄悄地说: “娘,东西可不少呢!听说铺子有三四个,田产有几十亩,还有不少衣裳、箱笼,压箱底的钱也少不了!” 刘老太眼中精光一闪,对小刘氏说:“我估计他家不止这些,你多跟照影那丫头见面说说,多陪送点过来,他两口子没儿子,以后还不是靠着咱们玉成养老送终?” 小刘氏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娘你放心,那丫头听我的话。” 刘老太更加高兴了,回头催促儿子丈夫: “快点收拾,将婚期往前面赶一赶。”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孙媳妇的嫁妆了。 白建金这阵子挺忙的,嘟囔道:“娘,也该让老三干干活,整日躲在镇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上门女婿呢。” 既然想搬回来分家产,那就得帮忙干活。 白大爷说:“你三弟媳妇马上快生了,他走不开。” 白建金:“谁说的?我刚还看见他回村了呢。” 刘老太努嘴道:“回村?怎么没见家来?老三媳妇是最不孝的,不侍奉公婆就算了,还霸着我三儿不让过来!” 白建金纳闷了,怎么老三不是回家吗? 屋里的白玉成仍旧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三年一科举,下一次,他一定要高中。 白建章两口子开完会回到家,家里已经忙活开了。 种地的种地、养鸡的养鸡,三羊也开始温习课本,准备去学堂了。 二狗跟着爷爷和大牛一起下地去了,桂丫则带着云团在花圃里面翻土种花。 罗惠兰一到家也开始忙活起来,没两日金葫芦饭馆就要开张了。白建章也出发去镇上,筹备新饭馆的事情。 新的一年,一家人在各自的岗位上开始奋斗,努力奔向更美好的生活。 第175章 遇见拐子 何老夫人有了银子了,腰板挺得倍直,突然就想多采买点东西,于是约着陈老太一起上街。 她不爱跟那些养尊处优的老夫人、老太太一起,说不到一块去,也买不到一块去,跟陈老太还处得来,两人喜好都相同。 陈老太自然乐意啊,挎了小筐,坐了牛车,带了桂丫和云团,一大早就直奔镇上,和何老夫人汇合。 何老夫人带着自家孙子孙女,一行六个人,先到包子铺,整一个热乎乎香喷喷的早饭。 这要放以前过苦日子的时候,两个老太太想都不敢想,如今在外面吃个早饭,也就是几十文的事情,不在话下。 云团一手一个大包子,左一口又一口,时不时还要停下来,喝上一口她姐姐喂的豆腐脑。 好幸福哟~ 何玉书和何景新都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咬几口做做样子。何老夫人看云团吃得这么香,自己胃口也变大了许多。 “我就喜欢看团子吃东西,那叫一个香!”何老夫人笑道。 陈老太吸溜一口稀饭,说:“我这小孙女,能吃能睡有福气,养她在身边,我都能多活十年。” 何老夫人说:“多活十年?我看至少要多活二十年!” “哈哈哈哈哈!”两老太开怀大笑。 云团谨记祖祖的话,对待吃的一定不能浪费,眼看何玉书和何景新面前的两笼包子没怎么少,她嘴巴裹着包子问: “姐姐,哥哥,这包子你们不吃给我吧?” 何玉书忍着笑,他们家还能缺一笼包子不成?招招手让小二给包了起来。 何景新站起来说:“团子,还要多少?哥给你买。” 云团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我够吃了。” 嘿嘿,这两笼包子,她又白赚了。 吃完早饭,陈老太和何老夫人一头扎进布店,商量着买什么布料做衣服好。 三个女孩不愿意待着,何景新领着她们往旁边的水粉店逛一逛。何玉书和桂丫正选看着,忽然店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何景新抬头望去,就见店外一个男的拉扯着一个女孩,两人又吵又闹。他定睛一看,哟,这不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莹莹吗? 那男人拉了莹莹,说是自己闺女,非要跟人私奔,被自己拽了回来。 莹莹拼命争辩:“谁认识你?!放开我!” “你还装!我是你爹,为了个野男人连亲爹都不认了,有你这样的闺女吗?”那男人恶狠狠骂道,又转头向周围人诉苦: “大家给评评理,我和她娘好吃好喝给她供到这么大,不孝顺爹娘就罢了,偷摸跟男人跑了,小小年纪做出这样的事情,给她娘气的病倒在床上。” 周围人一听,都对莹莹指指点点。 “真不害臊!多大年纪啊就干这样的事?” “看样子也就十二三吧?现在的小姑娘哦,真是无法无天。” “这样的就该浸猪笼!” 那男人得意了,拉着莹莹往胡同里走,说:“快跟我回家,不然这些唾沫都能淹死你!” 莹莹急了,眼里都是泪水,喊道: “他真不是我爹,我爹,我爹远在千里之外……我就是要去找我爹的……我不认识他,他想拐了我去……你们救救我啊!” “嘴里没一句实话!你想气死你爹我咋滴?”男人骂道,将莹莹拖到胡同口,一群围观的人没有一个帮忙的,都在纷纷指责莹莹。 “等一下。”何景新从店里迈步出来,明晃晃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照得身上的衣服有些闪。 一看就是好料子。 “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你管什么闲事?”男子问道。 莹莹一见到何景新,一时间呆在原地。 何景新一脸的放荡不羁,丝毫不把那五大三粗的男子放在眼里。 他说:“她明明是我府上的丫鬟,从来没听说还有父母在世,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爹?” 众人听这话,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莹莹这才反应过来,朝何景新大喊:“少爷救我!” 何玉书、桂丫还有云团都被声音吸引过来了。 那男人看他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想也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少爷,攥紧拳头就上来了。 何景新一个后退,嘴角一扯,说:“你敢打我?怕不是嫌命长。” “你多管闲事,我就要打你!” 男人再次挥拳上来,何景新一个十一岁的小少年,自然打不过,不过这种场面他见多了,冲店家招招手,立马就冲过来几个小二拦在那男人面前。 这男人不认识何景新,店家是认识的,县令公子呢,可不能在他店里受伤了。 尽管男子凶狠,但双拳难抵四手,很快被干趴下了。 何景新让给捆成大麻花,押送到衙门里去。 “哟嚯!难不成还真是拐子啊?”众人这才有些醒悟。 何景新对众人说:“你们下回也用眼睛分辨分辨,别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谩骂,帮了拐子拐卖人口,就是助纣为孽了。” 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何景新回头一看,刚才那哭哭啼啼向他求救的小丫头,已经跑得没影没踪了。 何玉书说:“别管她了,本来就是从咱们家里跑出去的,帮她一次算好心了。” 谁料,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那丫头又自己灰溜溜跑回来了,一进门就跪倒在何玉书和何景新面前。 她灰头土脸,衣衫破旧,满面悲戚,看样子不像是装的,艰难地吐出几句话: “求主子收留!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背主逃离,求主子原谅!” 何玉书:“你都知道自己背主逃离,我们岂敢还要你?” 莹莹无话可说,砰砰砰地在地上磕起了头,那样子似乎对方不同意,自己就磕死在这。 桂丫赶紧将云团的眼睛捂上,怕她吓着。 何玉书冷眼看着她磕头,没两下莹莹额头就渗出血迹,还是不知道疼似的往地上磕,再磕下去就没命了。 何景新看不下去了,跟姐姐求情:“姐,让她回来吧,现在家里不正缺下人吗?” 一听这话,莹莹忙开口说:“小姐,少爷,奴婢知道流莺姐、孙嬷嬷还有双旺、全福被卖到了哪里。” 这句话说动了何玉书,她终于松了口,“既然这样,你带我们去找他们,要是说谎,立即把你卖掉。” 莹莹一脸感激,由何景新带着去见何老夫人去了。 桂丫拉住何玉书说悄悄话:“这姑娘瞧着不简单呢。” 第176章 丸子面 何玉书问:“哪里不简单?” “她要是一心想回你们家,为什么现在才找你们呢?我瞧她的样子,不是个畏手畏脚贪生怕死的,想必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这样刚烈的性格,心中肯定不愿意做低人一等的奴才,为何这丫头铁了心要回来? 何玉书留了心。且先将流莺他们弄回来,这丫头要是有歹心,二话不说就发卖。 何老夫人心善,本来她就心疼莹莹,就同意她回来,还服侍在自己身边。 莹莹非常积极,不顾头上的伤,帮老夫人提着什么咸菜、臭豆腐、黄豆以及各种针头线脑的,何老夫人还算满意。 临近中午,两老姐妹提着大包小包到金葫芦饭馆吃饭,正好罗惠兰带着几个大厨推出了新的吃食——炸丸子面。 这些丸子是各种馅料捏成的,有荤有素,拌上香料,经过油锅一炸,这小味挠一下就上来了。 干吃丸子太干巴,罗惠兰下一锅阳春面,放上一把丸子,水开一煮,再撒上一把葱花,面条软滑,香味扑鼻,一碗下肚简直要香掉舌头。 丸子有不同的口味,陈老太喜食辣口的,给自己和云团桂丫点了椒香味的丸子面。 何老夫人就喜欢这样的吃食,也给自己和孙子孙女各来一大碗。 面条端上来,云团挑起筷子吃一口,顿时给呛得咳个不停,脸都咳红了。 陈老太一边给孙女拍背喂水,一边将云团碗里的面全都倒进自己碗里,念叨着: “这丫头,吃不了辣,少了多少口福哦。” 罗惠兰听说女儿呛到了,亲自下厨做了一碗清淡的阳春面,卧一个荷包蛋,又切了几片卤猪肉放上,给女儿端来,云团吃得可香了。 何老夫人、桂丫则和陈老太一样,吃这有点辣口的丸子面吃得酣畅淋漓,微微出汗,十分爽快。 何玉书和何景新就不一样了,他们在家从来吃得都比较清淡,面都是高汤面,哪吃过这重口的? 姐弟两个都推给莹莹吃,结果莹莹也不大能吃的了,硬着头皮吃,呛得双脸通红,满头大汗,还嘴硬说“好吃,好吃”。 走之前,何老夫人还要买点丸子带回去,自己在家煮着吃。 云团也有样学样,要娘亲给她包一包带回去。 祖孙三个坐牛车回去,路上就遇到背着小山似的柴火的张香丫。 陈老太忍不住道:“这丫头是真能干,比我年轻时候不差。” 张香丫看到了她们,几步走上前来,小小的脊背被柴火压弯了,费力地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青翠的鸡毛菜,递给陈老太: “陈奶奶,这是我从山上刚采的,新鲜着呢,下面条好吃。” 陈老太喜道:“好孩子,你拿回去吃吧,给我做什么。” 嘴上说着,手里还是接下了,心说这孩子真可人疼。 张香丫摆摆手,说:“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山上还有呢,下回我还采。” 云团小胖身子站起来,从背篓里拿出来包好的包子,塞给张香丫,对方愣愣的。 云团笑着说:“香丫姐姐,给你包子吃。” 张香丫有些受宠若惊,这些包子至少要个几十文钱呢,她可不敢要。 陈老太强行塞到她手里,说:“孩子吃吧,陈奶奶给的你就放心吃。” 包子虽然已经凉了,但那香味还是一直往鼻孔里钻,张香丫的口水立即就流出来了,身体不由自主就接了过来。 “谢谢团团,谢谢陈奶奶。” 等牛车走远,张香丫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手里一包雪白的包子,开心得差点要跳起来。 怎么吃呢?得赶紧回家给奶奶。 转念一想,不行,给了奶奶,傻娘就一点吃不到了。得趁着现在奶奶在地里,回家热一热,给傻娘几个吃。 想到这里,张香丫背起柴火飞快地跑回了家。 第二天,云团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跟着三羊去学堂。 桂丫给她头发梳得十分英俊帅气,远远看去就像是谁家的小公子。 陈老太抱着亲了两口,笑道:“我家团子要是个小男孩,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呢。” 云团还不太懂这些,自己背了小书袋,将昨天拿回来的丸子装进里面,就跟着三羊出发了。 到了学堂,云团去跟魏夫子见了礼,然后就背着小书袋直奔魏玄的小院子。 她是特地给魏玄哥哥送丸子的。 爹爹和娘亲跟她说了,魏玄哥哥是为了救他们才受的伤,要对他好点。 自从上次十个孩子被救回来,魏玄就一直在院子里养伤。白建章两口子送来不少吃食,魏玄也得以品尝了不少农家美味。 云团扒着门框探出一个脑袋,院子里文老先生正在给魏玄念书,魏玄扎着马步,先生念一句,他跟着读一句。 念了一会,文老先生发现了云团,放下了书,招手让她进来,对魏玄温声道: “小玄子,别练了,你小伙伴来找你玩了。” 文老先生特意回了房去喝茶,让两个小孩子玩一玩。 这个小玄子,平时太刻苦了,也没人找他玩,没有一丝孩子气,文老先生是想让他多跟其他孩子玩一玩的。 云团瞥了眼魏玄,脑海中又回想起他将冷冰冰的小刀搁在自己脖子上的画面。 小哥哥也太凶了点。 她还不懂那是魏玄在演戏。 李嬷嬷赶紧迎了出来,接了云团的丸子,放在鼻子前一闻,惊奇道: “团团,你怎么知道我家玄哥爱这个口味?” 云团口齿流利地说道:“我以前给阿玄哥哥送汤,甜汤他总是喝很久,放了胡椒麻麻辣辣的汤,他几口就喝完了。” 李嬷嬷惊喜非常,拍拍云团的头,笑道:“你这个小机灵鬼!” 魏玄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的口味已经被这个小孩发现了。 是的,他喜欢辣口的。 简直是一个另类,在伯府,上至老夫人,下至王氏,包括他爹他娘,全都不吃辣口的,一点点辣味都受不了。 他却喜欢这个味道,但他爹觉得是江湖口味,有失身份,不让他吃。 他娘在的时候,有时候会偷偷让人给他做茱萸汤喝。自从娘离世之后,就没人敢做给他吃了。 “阿玄哥哥,”云团忽然小心翼翼地叫他,“我给你带丸子吃,你以后不要用小刀割我的脖子好吗?” 魏玄:??? 他这是给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第177章 开业火爆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眨眼之间就到了新饭馆开张的日子。 周里尹亲自请了庄子上的魏夫子给饭馆题了字,取名为“东来饭馆”,寓意紫气东来,祥瑞之兆。 这个饭馆比金葫芦饭馆的面积更大,前面有条宽阔的长廊,廊下可以排队,客人多了还能摆上十来桌。 入门后一个大厅,能摆上二十个小桌,大厅之后还有后院,院里还能摆上十来桌。 二楼是雅间,虽说是雅间,但因为走的平民路线,所以价格也不高,寻常百姓偶尔亲友相聚,也能开个雅间。 饭馆里的饭菜都是家常小菜,味美价廉,尤其是罗惠兰领着几个大师傅研究出来的各种面食,做起来方便快捷,一碗面最贵的也就十几文,很适合普通人家过来吃个便饭。 开张前一天,罗惠兰带着三四个大师傅过来准备食材,白建章领着四五个小二过来帮忙,袁泗也跟着忙前忙后。 周里尹怕人手不够,领着村里几个稳重的汉子和妇女过来帮忙,擦桌子拖地,洗菜洗碗碟,直忙活一整天。 桂丫也没闲着,她打理的花圃开的花十分漂亮,便将花运过来,给新饭馆添点喜气。 毕竟,这里面还有她的八份股呢。 门前她让人给放了两盆紫荆,开得十分茂盛,正好对应着“紫气东来”。门前两边沿着长廊摆了一溜郁金草,红的、黄的、粉的、紫的,十分喜庆。 店内的四角、楼上的雅间里摆了盆栽海棠、迎春,桌子上各摆了一小盆长寿花,整个饭馆生气勃勃,绚丽多彩。 掌柜的柜台上,摆着一盆金光灿烂的金祥云,花朵如同金子雕成,周里尹说放在这里招财纳吉,十分妥当。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明透,葫芦村里面的村民成群结队坐牛车、驴车去镇上,观看自家入股的饭馆开张。 云团头一天晚上就闹着要去看开业了,陈老太担心她睡不够,让她睡醒了,让大牛再来接她去,但云团一定要跟着家人一起去。 结果第二天一早,小白一家都起来了,云团还在呼呼大睡。 陈老太不想打扰孙女,让在牛车上垫了棉被,拿大簸箕支了个简易防风棚,将孙女抱了进去,睡着就给拉到镇上了。 其他想跟着爹娘爷奶凑热闹的小孩子就没有那么幸福了,只能靠在大人身边一路吹着清晨的冷风到镇上。 辰时末,街上行人已经很多了。正好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大上午的也不觉得怎么冷。 宋安邦领着一队舞狮的,在东来饭馆门前吹打起来,锣鼓喧天,喜气洋洋,很快就围得挤挤攘攘的,舞狮的青年越舞越起劲,众人连连叫好,现场气氛十分热烈。 大牛挑了个好位置停放牛车,云团坐在牛车上,正好观看舞狮。她身边围了好多葫芦村的小孩,都叽叽喳喳欢欣鼓舞地看舞狮,这可是过大年都看不到的好节目呢。 舞狮快结束的时候,宋安邦找到村里几个帮忙的汉子,贴在耳朵上大喊,要不听不见: “准备放鞭炮、迎客人了!后面饭菜都做好了。” 大家立即就位,噼里啪啦鞭炮燃放起来,白建章在门口大声吆喝: “各位客官,今天我们东来饭馆第一天开张,所有饭菜一律五折!还送炸丸子,大家都进来尝一尝看一看啊。” “五折?”在场的客人都震惊了,一个中年汉子伸出十个手指头,也就是说,平时十文钱的东西,今天卖五文钱? 哗啦啦一阵,他还没计算出来,人群已经一拥而上,大厅里面的饭桌立即就挤满了。 白建章领着几个小厮把人往后院引,周里尹在柜台前大喊: “楼上有雅间,有需要的客人楼上请咯!” “雅间多少钱啊?”底下一个客人问。 “今日优惠,只需额外茶水钱十文……”话音未落,一群人又是一拥而上,朝楼上雅间挤去。 点菜的柜台前挤满了人,几个葫芦村的乡亲不住地感叹: “这饭馆整治得好啊,我看比金葫芦也不差。” “瞧瞧这花摆放的,瞧这桌椅擦得锃亮,一看就是用心了的。” “这什么味啊?闻着这么香呢。”客人们都被一阵香气吸引了,耸动着鼻子闻。 “丸子面来咯!”一连走来三个伙计,打扮得干净整齐,肩上搭着雪白的毛巾,一溜排端着饭盘出来,上面是一碗碗冒着热气的丸子面。 “丸子面,十二文钱一碗,今日只要六文,客官们尝尝?”柜台前的掌柜笑吟吟问道。 “来一份!” “我也来一份!” “太实惠了吧,不吃白不吃啊,关键是真香。” 掌柜的笑得嘴都合不上,这一会已经卖出去四五十碗面了。 楼上雅间多是点菜的,楼下大部分都是来吃面的,一碗面正好够饱肚,饭量大的汉子能吃个两碗,小孩子两个吃一碗就够。不一会,大厅里面就都是吸溜吸溜吃面的声音。 门外人还一群人等着排队呢。好在这些面食做得快,面煮熟,浇上菜汤,就能端上来。客人们吃了走,空了又进来,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一眨眼到了正午,桂丫陪着云团在牛车上玩,陈老太端着一碗汤面找孙女,桂丫早已吃过了,端了面喂妹妹。 面是清淡的阳春面,特意放了香油,软滑的荷包蛋窝在上面,云团吃得香,旁边围着的小孩看得也香,哈喇子都流一地了。 云团想了想,从荷包里面掏出来一把铜板,给桂丫:“姐姐,给他们买面吃吧。” 桂丫惊讶:“团团,这可是你的压岁钱哦。” 云团点点头,丝毫不在意,很阔绰地将铜板塞给桂丫。 这点钱算什么?她空间里面成堆的金条呢,这些铜板还是上次给魏玄送丸子他给的,下回找魏玄换一根金条,那铜板根本花不完。 桂丫刚进去,一个身材矮小但健硕的老头,领着一群人进饭馆了。 一进门,就跟店主人一样,招呼大家随便坐: “她大姑、二姑,她小叔,三姨、大侄子你们快坐,想吃什么随便点。这我闺女开的饭馆,自家人吃,不要钱!” 桂丫疑惑:什么,他闺女?难不成这是舅娘的亲爹来了? 第178章 无赖之人 几个三十多岁的婆娘立即就冲到柜台面前,拉着小二要这要那,鸡鸭鱼肉点了一个遍,“多来几份,给我们打包!” 小二还以为来了什么大客户,高兴得不得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两眼冒光地摸着锃亮的桌椅板凳,问那老头: “墩子,这都是你闺女娟子的?” 老头满脸自豪:“那自然。” 花白老太羡慕得紧,商量道:“娟子真有出息!你看,你表弟家里连套像样的桌椅都没有,这店里的送我一套行不?反正这么多呢。” 老头一点头:“这有啥?三姨你搬吧,回头我跟娟子说一声,她再买就是。” 花白老太喜不自禁:“哎好好好,我吃完回去搬上,墩子啊,你真是出息了,养了这么一个闺女,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老头更加得意了,这辈子还没这么光耀过,往椅子上一坐,就等着上饭上菜,吆喝着小二:“快着点!” 一个二十多岁尖头尖脑的男人,一眼看中柜台上摆着的金祥云,这花听说值不少钱呢! 他舔着脸走到老头跟前,说:“大伯,这花看着怪好看的,我搬了家去吧。” 老头被奉承得跟喝醉了酒似的,摆摆手:“一盆花算什么?搬走搬走!” “哎得了!谢谢大伯!”说着,大手大脚地就去柜台上搬花。 掌柜的正收钱呢,抬头看这小子要搬花,一把给按住了,笑道: “客官,吃饭就吃饭,怎么还搬起来我店里的花了?” 那男子恼了,怒道:“什么你店里?这是我堂姐的店!我搬一盆花怎么了?” 堂姐的店?莫非这位是东家的亲戚?新店开业,都生怕闹出来事,掌柜的不敢怠慢,赶紧出来招呼: “既然是东家的客人,请这边上座。” 掌柜将人好生请了过去,一群人挤挤挨挨的坐了两大桌子。 桂丫看这情形,觉得不太对劲,快步走到后面,准备问问小舅,是不是舅娘那边的人来了。 云团见桂丫好一会不出来,小胖身子跳下牛车,小手一挥,“走,咱们进去吃面去。” 小孩子们满脸雀跃跟在小团子后面,走进了饭馆。 正巧小二端了一盘一共四碗冒着热气的面出来,“荷包面来咯!” “小二哥哥,这边!”云团高兴地招招手,示意小二面送到这边。 这面可真香啊,那头发花白的老太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拦住小二,尖头尖脑的男子顺手就把面碗捧了下来。 “上个菜这么慢,先吃口热面条暖和一下。”老太将面条分给了桌子上几人。 小二一脸呆还没反应过来呢,那老太顾不得烫嘴,已经呼噜呼噜吃了起来,那样子跟饿了八百年似的。 “哎?这不是我们的面吗?” “他们怎么吃我们的面?” 几个小孩子委屈巴巴,肚子咕噜咕噜地响。 云团生气了,攥着小拳头上前质问: “你为什么抢我们的面吃?自己不会买吗?赔我钱!” 那老头瞥她一眼,粗手一挥赶起人来:“什么你的面?几个野孩子有钱付账吗?滚滚滚,赶紧出去,不知礼数!” 身后的几个小孩子都吓得畏畏缩缩,云团直接扯嗓子大喊: “啊——!奶奶!” “哟,还叫奶奶?你奶八成在地里插秧的吧?”那两桌人嘻嘻哈哈笑起来,还没笑完,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声: “哎!奶来了!” 陈老太一个箭步冲过来,还不够,又来一个箭步,直接跳到云团面前。 “团子,咋了?谁欺负你了?” 云团一撇嘴,指着那桌人说:“奶奶,他们抢我们的面吃。” 陈老太用手里的大葱指着那些人质问: “小二,他们付钱了吗就吃吃吃?” 小二说:“点了两大桌子的菜,还没有付钱。” 陈老太一斜眼:“哟,你们想吃霸王餐啊?” 那花白头发的老太立即杠上来:“你算哪根葱?我在我外甥店里吃饭,关你什么屁事!” “你外甥?我啥时候冒出来你这么一个干瘪亲戚?这是我儿的店!今天你们不付钱,别想走出这个门!” 说着,陈老太吩咐一个小二:“去,到县衙叫捕快来,说这里有人闹事。” 哼,敢在她店里闹事,还欺负她小孙女,难道不知道她陈老太的好姐妹是县令老夫人吗? 花白老太道:“噫!墩子,去叫娟子来,把这个老家伙给赶走,我这几个闺女哪个不比这个老货能干?我叫她们来当帮工,一月五两银子就够了。” 旁边几个妇女激动的顿时眼冒金光。 那老头一听要叫捕快来,立马有些不得劲了,支支吾吾说:“娟子忙呢,要不咱先出去逛逛,晚上再来吃。” 花白老太嘴一撇,噫,真不中用。但对方只是个侄子,又不是儿子,不好闹太僵,使个眼神,两桌人就准备走。 走就算了,还一人抱着一个大板凳,两人抬一张桌子,一个尖头尖脑的男子伸手去柜台上抱金祥云。 陈老太一根大葱甩到那老太脸上: “哟!你个老葱,跑我这抢劫来了?” 云团忙领着几个小孩子躲到一边,“快看呀,要打起来了!” “揍他们!揍他们!” 后院跑过来好几个葫芦村村民,周里尹指挥道: “别打架,拖出去,别影响咱生意。” 几个汉子手拖肩抗,那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给扔到了门外。 “哎哟遭瘟的!可要摔死我了!”老太咒骂道。 云团和几个小孩齐拍手:“嘿!老妖婆,现世报!” 这时白建章带着一对年轻夫妻赶了过来,女子正是那老头口中的娟子,上前扶起自家老爹。 陈老太一看,哟呵,这不是村里的新媳妇小娟吗?他家还有饭馆的股份呢。 原来桂丫一跟白建章说,他就去找了娟子夫妇。今天娟子两口子要是处理不好,他就帮忙处理一下,顺便也处理一下娟子夫妻的份子。 名叫娟子的女子羞愧得满脸通红,不停地给白建章道歉,生怕他一生气就将自家的一点股份收走了。 “娟子,你来得正好,我带你三姨奶几个过来咱家饭馆吃个饭,这群人打你爹呢!”娟子爹告状道。 “爹!你胡闹个啥?我和你女婿倾家荡产买了一分股,你就到处招摇说我开了饭馆了,这不是给我招麻烦吗?” 那老头脸上挂不住了:“一分股也是股,这饭馆有你的一份,我带亲戚过来吃点饭怎么了?” “就是,娟子,你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我们和你才连着亲呢,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几个媳妇说道。 “我呸!”娟子恼羞成怒,一口啐在那群媳妇脸上。 “一群不要脸打秋风的,将我爹的钱哄骗完了,又来霍霍我了。我告诉你们,别想从我这里摸走一个屁!” 第179章 愤怒的小鸟 “不活了!不活了!大哥,你看看你这闺女,当着这么多人面骂我们呢!她眼里还有你这个爹吗?”那几个中年媳妇将压力给到娟子爹。 娟子爹要说两句,被娟子一眼瞪过去,又默默闭嘴了。 “别撺掇我爹,你们吃了四碗面,一共二十四文钱,把钱给我!”娟子霸气十足,眼中凶光外露,大有不给钱就薅头发的架势。 “那是你爹请我们吃的,要钱找你爹去!” 娟子二话不说直接扑上去,一边喊一直躲在背后不敢张嘴的丈夫: “快来帮我啊!” 她丈夫有些跛脚,村里都叫他张瘸子,平时就是个闷葫芦,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还好娶了个厉害媳妇,家里家外全靠娟子一人撑起来。 张瘸子很听媳妇话,上来拉着那妇人,娟子手很快地从那妇人怀里揪出来一个旧荷包。 “抢钱啦!抢钱啦!”妇人大喊,引来不少看热闹的。 白建章怕影响生意,对娟子说:“你们自己的事,回去处理吧,别在这耽误饭馆开张。” 娟子立马答应,攥着荷包要走。 老太一见娟子这样,黄眼珠一转,往地上一坐,张牙舞爪地大喊: “快来看哟!店大欺客了,我们进去吃面,平白无故就给赶了出来,还抢荷包,这哪是饭馆啊?这是黑店啊!” 其他几个媳妇子也跟着往地上一坐,就开始胡编乱造: “大家都不要过来吃,这家饭馆黑得很啊!看把我娘给打的。” 一些不明情况的路人,真就信了这话,对饭馆议论纷纷的。 陈老太怒了,挥着大葱就冲上来:“嘿!你这老妖婆,我今天撕烂你的嘴!” 白建章一把拦住,这时候越打架,越会让人对他们饭馆印象不好。 周里尹皱起眉头,这群婆娘真是难缠,往地上一趟,男人还不好上去拉。 几个小孩子看得义愤填膺,一个年纪七八岁的小女孩想出了一个主意: “大门栓,想尿尿不?你往那些人身上尿尿,他们就会被吓跑了。” 大门栓年纪小不敢,几个六岁小男孩当即要解开裤腰带尿尿。 “不行!”云团拦住他们,“你们尿了,咱们饭馆门前这么骚气,谁还来吃饭呀?” 说得也对,那怎么办啊? 祖祖说了,说话做事先思考,让她这机灵的小脑袋瓜好好想想,有什么好主意能让他们自己离开呢? “呱呱呱——”天空传来一阵乌鸦叫。 云团被叫声吸引,嘿,有了! 她悄悄从空间里面抓出来一把鸟食,这是从阿玄哥哥那里拿的,他自己调制的专门喂乌鸦的食料,每次他往树下一撒,很快就飞来好多乌鸦争相啄食。 哼哼,云团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把鸟食朝坐在地上的那群妇人撒去,边撒边向空中招手:“乌鸦乌鸦快来吃,乌鸦乌鸦快来吃!” “哦,傻孩子。”玉坠空间里面的莲莲,不动声色地挥动了一下花瓣,那样子就像是人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哎哟!这死孩子,撒的什么东西?”妇人叫喊道,一抬头,啪嗒一声,一坨白色的东西正好落到额头上,她伸手一摸,稀糊糊的。 “噫,鸟屎!”妇人一声惊呼,接着就噼里啪啦下起了鸟屎雨,正正好全掉到她们身上,一泡也没浪费。 老太和几个媳妇子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群乌鸦就接踵而至,嘎嘎叫着扑到她们脸上身上乱啄,争相吃鸟食。 “哎哟我的老天爷!” 头发花白的老太没被啄得抱头鼠窜,倒被乌鸦的翅膀给扇了几个嘴巴子,头晕脑胀的,歪歪斜斜爬起来,扶着自己人往人群外挤去,一转眼就跑的不见影了。 “哈哈哈哈哈哈!”围观的群众比看舞狮还兴奋,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的。 “哇!团团你也太聪明了吧!”几个孩子围住云团,像看大英雄一样看着她,“你怎么想出来的这个主意?” 陈老太喜得抱起自家孙女:“我这孙女啊,天生就聪明伶俐!” “嘿嘿!”云团乐得直拍手,心想这鸟食也太好用了吧。 玉坠里面的莲莲默默撇嘴:哼,幸好我醒了,还不是靠我?这么多人围观,小鸟哪敢下来呀? 娟子数了铜板交给店小二,跟白建章不停地鞠躬。白建章看她也不是有意的,就没怎么追究,但还是当场跟村里人都强调了下,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出现。 本想着闹剧结束,结果围观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开业第一天,来了这么多乌鸦,可不吉利啊?” 什么?乌鸦不吉利? 刚刚大战一场、在旁边树上休息整理羽毛的乌鸦们不乐意了。 凭什么他们乌鸦就代表不吉利啊?凭什么那个又笨又吵的臭喜鹊,因为名字带了喜字就表示有喜事要来? 它们不服气!它们乌鸦可是最聪明的鸟! 一只乌鸦仿佛开了智一样,竖起尖嘴,像个发射的炮弹一样,冲着那发言的人俯冲下去,精准无误啄在他脑门上。 小鸟一愤怒,谁也挡不住! 笃地一声,那人疼得抱起头来。 哼,叫你口无遮拦乱说! “哈哈哈哈哈——”围观群众笑得更欢了,今天真是看了好一出大戏。 “这人啊,就要嘴上积德。”陈老太意有所指地说一句,转脸又热情地欢迎众人进店品尝: “进店尝尝吧,今天还有免费炸丸子送呢。” “送丸子?今天真是有好戏看又有好东西拿呀,走吧,咱们进去唠一唠?” “走!”又是一群客人进店,周里尹脸上都笑开了花。 好啊,他们这个饭馆,算是顺利开张了,成绩比他预想的要好。 他一个小小里尹,终于算是干了一件大事了。 一直躲在角落里偷看的刘老太,不停地往地上吐口水: “呸!新店马上就倒闭,赔个底掉才好呢!” 小刘氏拧着胯从远处跑过来: “娘,快来,胡家闺女出来了,等你过去呢。” 第180章 婆媳洗脑 刘老太整整衣裳,清清嗓子,跟着大儿媳妇转过一个街角,走到一个僻静地方,果然胡照影戴着帷帽等在这里,身边立着一个丫头。 “哎哟,好孙女,可把我这个老婆子想坏了!”刘老太一秒入戏,紧走几步上前握住胡照影的手。 这小手白嫩又细腻,刘老太嫌弃:这能干什么活? 但脸上还是喜爱的神色,看得胡照影有些脸红。 “刘奶奶,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她问。 刘老太说:“这不是你和玉成的好日子快到了嘛,之前有些误会,我老婆子一直闷在心里,不跟你说清楚,我就要闷出病来。” “什么事?”胡照影问。 刘老太突然把眼瞪着看向小刘氏,说道: “还不是你这个未来婆婆!被人蛊惑了去,之前还说要你做妾,我就说你金尊玉贵的人,心地还好,还贤良,能娶到你是玉成的福气,怎么能做妾呢?” 胡照影低着头不说话,旁边的丫头看着这夸张的演技,着实觉得尴尬。 当初要她家小姐做妾的不就是您老人家吗? 小刘氏突然被拉出来顶锅,一脸问号:啥情况啊?提前也没跟她说啊。 她心中虽不满,但也只好顺着婆婆。 见胡照影不接她的话,刘老太又指着小刘氏骂道: “你这个见钱眼开的婆娘,还不给你儿媳妇赔个不是!” 小刘氏气鼓鼓的,哪有婆婆给未过门的媳妇道歉的?这还没过门呢,就压自己一头,以后还怎么做婆婆? 但迫于她婆婆的淫威,小刘氏还是听话又别扭地给胡照影赔不是: “照影啊,之前都是伯母我糊涂,被胡员外家的那个给迷了心,她家一个小娘养的,哪能给我们玉成当正室呢?还得是你。” “况且你差不多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什么德行,我能不清楚吗?玉成喜欢的还是你。” 果然,一提到玉成,胡照影的心就软了下来,立马就原谅了小刘氏: “伯母说哪里话?哪有长辈给晚辈赔不是的?您可别折煞了我。”说着,从丫头手里接过来一个包袱,交到小刘氏手里。 “伯母,这是我亲手做的鞋,您和伯父、爷爷奶奶、玉梅都有,还有玉成的……” “好好好,”小刘氏一把接住,“我回去带给玉成,一定告诉他是你亲手做的。” 丫头一旁说道:“我们小姐为了做鞋,熬了不知多少个通宵,手都扎破了呢。” 小刘氏把眼瞟了瞟这丫头。 刘老太这下对胡照影的态度满意了,开始正式进入话题: “照影啊,我们全家都盼着你过来呢,你可是我们家的恩人。我和你爷爷都是快入土的人,享不享福没什么关系,关键就是玉成,他苦读这么多年,就差临门一脚了……”说着抹起眼泪。 小刘氏也叹息道:“影儿啊,不瞒你说,我们后来打听了,那些考中的都给考官送了礼了,可恨我们家玉成,一身的才华,就是没有银子送不了礼,生生给耽误了。” 胡照影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哪里知道这些门道,只将她们说的当真,当下就难过起来。 她是替玉成难过。 刘老太:“你看我们半截子入土的人了,哪里去弄这些钱?只能指望你了……” 胡照影接着话说:“奶奶你放心,我嫁给玉成之后,一定会处处帮衬他的。” 小刘氏着急忙慌道:“你可要多带点嫁妆啊……不然可不够……” 刘老太也跟着说:“是啊,别说我们贪心,你一生的荣华也都是在玉成身上,他要是高中了,你以后享不完的福。” 胡照影点着头:“我晓得的,母亲给我的陪嫁不少,还有不少现银子,想必是够的。不够的话,卖点田产铺子,也能凑齐了。” “不用卖,多带点现银子就成!” 刘老太和小刘氏都强行压着激动的心情,恨不得当场就将胡照影拉家里拜堂去。 旁边的丫头偷偷撇嘴,原来在这等着她家姑娘呢。 小刘氏指着这丫头道:“照影啊,你嫁过来将这个丫头也带过来吧,到时候服侍你跟玉成。” 丫头大惊:她不想去啊! 胡照影脸红红的,低声说:“自然是要有陪嫁丫头的。” 这下小刘氏更满意了。等这丫头过来,就让她伺候自己,捏肩膀捶腿的,自己也享享当太太的福。 洗脑完毕,刘老太和小刘氏带着胡照影给的大包小包的东西,雇了辆驴车,满满当当回家了。 当晚,忙了一天的小白家人也筋疲力尽地回家了,一家人除了云团,都是倒头就睡。 云团睡不着,在自己的空间小花园里照料花草们。五彩斑斓的春天到了,她的花园也开始生机勃勃了。 这里还有祖祖给她准备的很多种子,光香料就有十几种,但莲莲叮嘱她,不要一下全拿出来,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小白一家起早贪黑忙活了半个月,东来饭馆总算是步入正轨了。袁泗叔也跟大家道别: “最近边郡那边不太平,我打算运点东西过去卖。” 二狗又想跟着去,但袁泗觉得这次去边郡太危险了,没让二狗跟着。 陈老太做了好多吃食给他带在路上,可怜他孤身一人,四处漂泊,身边连个伴也没有。 桂丫偷偷跟二狗打听袁叔的情况。 “无父无母的,一把年纪了也没娶亲……” 没娶亲?桂丫听到这一句,眼神亮了。 “他为什么不娶个媳妇呢?”她问二狗。 二狗说:“袁叔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一拖就拖到现在。他在京城有个小宅子,但也不经常住。” 桂丫默默记在心里,盼望着袁叔能平安回来。 然而她盼了俩月,没把袁叔盼回来,倒盼过来一个危险人物——她的堂叔刘志发。 刘志发正是小刘氏的亲弟弟,他是得了小刘氏的书信,特意过来参加白玉成的婚事的。 本来这人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刘志发住的地方离她爹家不算太远,如果他知道了她们母女在此,那就意味着她爹很可能就会知道了。 桂丫感到深深的不安,她找到白小珍,叮嘱她: “娘,过两日大姥姥家办喜事,你可千万不要出去,咱们娘俩在屋里躲几天。” 第181章 盛装 白小珍问:“怎么了?你姥爷还说咱全家都要去呢。” 桂丫小声将看到的人跟白小珍说了,听完后白小珍霎时脸上布满愁云。 来这边后过得太开心了,这种久违的愁苦感似乎都有些陌生了。 “我跟你爹的事到底还没有了结,这一天早晚会来。” “他不是我爹!”桂丫恨恨道,“娘,要是他来找你,你千万不能跟着回去。” 白小珍摸摸闺女的头,让她放心:“他快一年了也没有来找咱们娘俩,怕是早就找到新欢了。” 刚来娘家这边的时候,虽然过日子不愁,但她心中总是感觉少个主心骨似的。 看到弟弟一家和和美美,她心底也期望着自己有个团圆的家。有时候甚至会期待,刘志武会幡然悔悟,过来接她们母女回去,毕竟两个人做了十几年的夫妻。 然而快一年了,对方全然不顾她们娘俩的死活,她这份期待也渐渐消亡了。 桂丫一脸不在乎:“找到了才好,这样就不会来打扰咱们。娘,回头你再给我找个人品好的后爹。” “你这丫头,越大越没规矩了。”白小珍脸色腾一下有些红了。为什么会脸红?她也说不太清楚。 “娘,”桂丫调皮一笑,“你觉得袁叔叔怎么样?” 白小珍脸更红了,把头扭向一边:“你胡说什么?你娘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你哪里大了,不才三十来岁?袁叔叔比你大一点,也差不多嘛。” 白小珍嫁人早,如今也才三十一岁。 “胡说八道,我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了,人家怎么能瞧得上我?” 桂丫嘴角含笑,听她娘这话的意思,应该对袁叔印象不错,那就更有戏了。 “娘,你生得美,又年轻,这一年人也养回来了,我瞧着你就跟未出嫁的大姑娘似的。” “还胡说?看我不打你。”白小珍抬手佯装要打女儿,桂丫笑着跑开。 没两日,大白家喜事就操办起来,吹吹打打,办得十分热闹。 正赶上春光秀丽,天光正好,小白一家在白老头的央求下,还是决定出席白玉成的婚宴。 只是白建章和罗惠兰要去镇上忙活饭馆的事情,白小珍和桂丫想避着点人,四个人都没去。 一大早起来,陈老太就开始张罗全家人的衣服装扮。 云团的头发又黑又长又密,桂丫只好给她分成三股,两边的头发分别分成两股,辫子扎成蝴蝶样式,各簪一朵粉白珠花,垂下来一溜小珍珠。 当然这些不是真正的珍珠,而是类似珍珠的草珠,价格便宜,普通人家的女孩常用来做饰品。 后脑勺的头发再编成两根大辫子,发梢固定在头顶,辫子弯成弧状。桂丫又拿来一把粉色纱布做成的绢花,一个有指甲盖大小,簪到辫子上,像是开了一排小花。 陈老太翻出来花裙子,给孙女穿上一身芙蓉色烟纱散花裙,这种料子他们这都没卖的,而是去岁京城的言征小公子托江大人送过来的一箱裙子里面的。 鞋子穿的还是缀了真珍珠的绣鞋。 收拾完毕,桂丫推着云团到镜子面前看一看,云团惊喜地双手捧脸: “哇,白云团今天是第一漂亮!” 桂丫笑道:“是不是比姐姐还要漂亮呀?” 云团看看桂丫,又看看自己,说道:“姐姐是大漂亮,我是小漂亮。” 桂丫被逗笑了,拿起自己平时用的粉,给云团的小脸蛋上也扑点粉,扑着扑着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扑了粉脸还变黑了? “你可真是个云团子做的,脸比粉还白。”桂丫拿洗脸帕子给她擦干净,心里不住地感叹,这小娃以后长大不知道会有多好看呢。 三羊之前念的一句诗咋说来着? 天生丽质难自弃,六宫粉黛无颜色。 对对,这小娃衬得她半两银子买的水粉都暗了一个色调。 三羊要是听到这话,又该给她纠正了:表姐,六宫粉黛可不是指这些水粉,而是指六宫妃子。 陈老太给自己和白老头都寻了一件新衣服出来穿,三个孙子全是一身轻薄棉布底衫,外罩素青色春衫,新做的白底黑面鞋,齐整整站一起,倍有精神。 二狗嘴里叼根草,从自己的箱笼里翻出来三块不知道真假的玉佩,分别是黑色、黄色、青色,对大牛和三羊道: “来来来,好衣配好玉,一人一块,压衣角的。” 大牛接着,无比惊讶:“二狗,这是真的吗?这也太贵重了吧?我给摔了可怎么办?” 三羊面无表情拿了一块绿色的玉,系在腰间,说:“大哥,你也太天真了,你觉得二哥有本事买真玉吗?肯定是假的。” 二狗将黄色的玉挂在自己腰间,对镜整衣:“你们都不懂,等会咱们三个一出街,肯定好多小子羡慕,到时候我就又做成一件生意。” 大牛:“什么生意?” 二狗拉开他的箱笼,两兄弟一看,好家伙,满满一箱子都是各种颜色的玉石,还都带着穗儿。 “我要个红色的!”大牛立马扔了自己手里的黑玉,捡了块红玉,配着红穗子,欢欢喜喜系在腰间。 三羊笑道:“二哥,你想差了,乡里人家,天天干活的,谁会买这玩意儿系腰上啊?晃里晃荡的还碍事。” 二狗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拿手指着比他矮一头的三羊。 “干嘛二哥?我可是好意提醒你。”三羊往后撤了撤。 “你小子——说得对。今天就试一试,不行明儿我上街摆摊去。” 二狗对镜理发,再次露出自信的笑容。 收拾妥当了,四个孩子站在一起,正好一朵粉花配三片绿叶。陈老太笑开花:自家的孩子长得就是好看! 桂丫一旁看着,有些羡慕,自己也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玩呢,但为了不惹麻烦,这次就算了。 “哎哟娘,你给他们穿这么隆重?”罗惠兰忙活一圈回来,看四个孩子都快认不出了。 “娘,去大伯家还是穿朴素点,要不然不知道惹得对方怎么想呢。再说了人多眼杂的,丢了什么都不好找回来。”罗惠兰说。 陈老太道:“怕啥?小孩子不打扮,难道等到了我这年纪再打扮起来?就这样穿!” 二狗默默给奶奶点赞:就喜欢他奶这魄力! 收拾妥当,白老头和陈老太领着四个孩子出发了。 刚出门,白大爷就急匆匆迎面跑了过来。 第182章 婚礼 “俺兄弟,快,找你借点人手。”白大爷气喘吁吁地说。 白老头问:“啥事啊大哥?” “这不是要抬嫁妆吗?胡家的嫁妆太多了,人手不够,你家章子手底下不是有个什么巡逻队,让他们过去帮忙抬个嫁妆吧。” 陈老太一听,心道:这胡家是有多少嫁妆啊?真能臭显摆。 白老头二话不说,找来自己儿子。白建章找了宋安邦,巡逻队一直是他带领。 宋安邦便抽调了几个人,白大爷说不够,硬磨着要了十几个人。 宋安邦想着也就一天的时间,香料田那边估计不会有啥事,跟白大爷说: “白大爷,这嫁妆可不白抬啊。” “放心放心!中午管饭,一个人三十文钱。” 一听管饭还有钱,十几个汉子都乐呵地答应了,跟着去镇上抬嫁妆去了。 不得不说,大白家这次婚事办得十分盛大。一大早上就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现场摆了几十张桌子,菜品也很丰富。 “不都是穷得没米下锅了?哪还能办得这么隆重?”陈老太跟几个要好的老太闲聊。 “还不是亲家有钱,胡顺家的不舍得自己闺女受委屈,这些饭菜都是他们张罗的。” “不知道彩礼多少钱?” “哪有什么彩礼?嫁妆倒是不少。” “哟呵,这媳妇娶的好啊,简直是白送过来的。” “唉当爹娘的,不都为了儿女过得舒心?” “是啊。”几个老太很快就理解了胡顺夫妇的心情。 另一边,云团一到场,就被团团包围,在场的小孩子都被她一身装扮给吸引了过去。 “团团,你头上戴着是珍珠吗?” “不,是草珠。” “团团,你头上是真花吗?” “不,是假花。” “团团,你身上的裙子是蚊帐做的吗?真好看!” “不,不是蚊帐做的。” “团团,你鞋子上的是假珍珠吗?” “不,是真珍珠。” ……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云团说得都口渴了,三羊很熟练地拿出随身背着的紫葫芦,给云团喝水。 这是云团的专用水壶,一般都是三羊背着。 狗蛋趁大牛几个不注意,挤到云团面前,嘴一噘就要亲上云团的脸蛋子。 “嘿!”二狗眼疾手快,一手伸过去,堵住狗蛋的嘴巴,将云团抱起来。 “这臭小子,往哪亲呢!” 狗蛋说:“俺娘说了,以后团团是我媳妇呢。” “去去去,一边去!”大牛和三羊一起愤怒了,“再敢这样我拿大螃蟹把你嘴给夹上!” 狗蛋吓得跑走了。 一旁飘来一个白色身影,戴着白色帽子,轻轻说道: “衣着首饰都是外在的,靠外在的吸引人,能得几时好?” 二狗抬头,哟呵,是胡庸家的大闺女,胡朱弦。二狗脱口而出: “你怎么穿一身白就来了?” 跟奔丧似的。 胡青锁从她姐身后冒出来,说:“我姐是素净,不靠打扮吸人眼。有些人看着光鲜,内在啥也没有。” 云团忽闪着大眼睛,问二哥:“啥是内在?” 二狗说:“嗯,内在就是一个人的性格、品德,吸引人的地方。” 云团就明白了,对胡朱弦说: “朱弦姐姐,我长得还可以,性格也不错哦,我吃得多,不挑食,睡得多,但不赖床,奶奶说我是最乖的小孩。有很多人爱我,我也爱很多人。” 胡朱弦:“……” 云团又认真道:“我家人都喜欢我,说我是有福气的小孩,我也喜欢我自己,如果你跟我一起玩,一定也会喜欢我的。” 胡青锁满满的恶意:“哼,我姐姐才是最有福气的!” 胡朱弦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无力,一言不发领着妹妹离开了。 三羊兴奋地跟大牛拍掌:“欧耶!团团真棒,真诚是最无敌的武器!” 大牛挠挠头,他不懂,但刚才那个胡朱弦穿着一身白裙子,还挺好看的。 小陈氏的两个闺女,白招娣和白盼娣,眼巴巴地在外围瞧着云团。 她们俩今天也算是打扮了一番,身上的衣服是玉梅堂姐的旧衣服,关键是没有补丁。 头发梳了两个辫子,用红绳绑了。脚上穿了干净的布鞋,没有泥巴。 这已经算她们姐俩最好的装扮了。 “姐,那个云团头上的珠子真好看。”刚八岁的白盼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团头上的珠花,很想自己也戴一朵。 白招娣说:“那都是假的,不值钱,她脚上的珍珠才值钱呢。” “不值钱,为什么娘不给咱们买?” “因为娘没有钱。” 白盼娣听了,若有所思。 很快到了时辰,几个人从书房里将白玉成给拽了出来。他不会骑马,找了辆牛车驮着他,一路走去镇上迎接新娘子。 胡顺家里,一身喜服的胡照影手里握着个苹果,安安静静等待心上人来接。 “呜呜——哇啊!!”旁边陪嫁的丫头,哭得直打嗝。 喜婆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丫头要出嫁呢。” 丫头心里苦:她不想跟着陪嫁过去啊。 在府里多自在啊,到了那家,还不得给她当牛当驴使啊。 胡照影的娘尤氏十分感动,拉着丫头的手说:“好柳儿,你到了那边好好服侍你姑娘,每月我再给你多加点月钱。” “太太,”柳儿跪下来,“我舍不得您啊!我不去了行不?我伺候您,实在不行,我伺候二小姐也成啊……” “那哪行啊?你从小跟在大小姐身边,最妥帖了,你跟去了我才放心。” 柳儿绝望了,她的命好苦啊。 很快,白玉成过来接了亲,一队人马抬着新娘和嫁妆,一路吹打着往葫芦村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种着香料的小山头那边,巡逻的人少了,就有一伙人趁着防卫松懈,悄悄摸上山。 这些人胡乱挖了几棵胡椒树,匆匆忙忙就跑走了。 第183章 丢了珍珠 如今山上胡椒树也多了,旮旯犄角里少几棵,也不怎么引人注意。 葫芦村满村里都在围观大白家的婚事。 这么盛大的婚宴还是第一次办呢,要不是他们村出了个秀才,哪能娶上这么有钱人家的女儿? 按照这里的习俗,上午迎接新娘,吉时拜堂。大白家在院子里搭了个供桌,白玉成一身喜服,用红绣球牵着胡照影,缓缓走到供桌面前,开始拜堂。 随着一声“一拜天地——”,婚礼的气氛达到高潮,现场围观的人齐声叫好拍手,也有不少人偷偷议论。 “新郎真是一表人才啊。” “就是太白太瘦了点,我都怀疑能不能抱得起新媳妇嘞。” “人家秀才公,以后还要考举人的,哪用得着力气?” “咱们村第一等的人物被人胡顺拿下了,还有哪家的小年轻没娶亲?我家窝里不少闺女呢。” “旁边那几个是谁家的?看着也是一表人才的样子。” 那人指着大牛二狗几人,除了三羊年纪小点,大牛二狗立在一堆少年人中,十分的扎眼。 “那是小白家的三个儿子,跟这家都是一脉的。” “看这身穿的,家里条件不错吧?还没说亲的吧?” “应该是没有,那个大的今年十四岁,马上到说亲的时候了,老二十一岁,再晚两年,老三才七岁。” 几个媳妇婆子叽叽咕咕,眼睛不时地往白家三兄弟这边瞟,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大的年龄合适,就是长得一副憨样,还黑。”一个媳妇子点评道。 “老二长得不错,一看就是个伶俐样,以后少不得有出息。” “有啥出息?老大老二读书都不行,我看他家老三最好,长相周正,一股书生气,听说在庄子上读书呢,夫子都夸,以后说不定也是个秀才、举人呢。” “你家闺女都十六了,配人家七岁小孩?” 几个媳妇哈哈笑起来。 大牛几人也发现有些媳妇、姑娘往他们这边瞧,不由自主地都站直了身子。他们旁边也站着不少少年,比如张周氏家的张丰收,张香丫的哥哥张大强,如今也十三四岁了。 这些平日里下地劳作的少年,此时跟白家穿着新衣服、戴着玉佩的三兄弟一比,都被比了下去,看着三兄弟一身的排面,都有些心动起来。 拜堂刚一结束,就有人找大牛打听,这一身的行头要多少钱? 大牛咧咧嘴,他不知道,二狗凑了过来,顺势推销起来自己的玉佩:“人靠衣装马靠鞍,你看胡家大小姐为啥非白玉成不嫁?” 那十六岁的少年懵懵懂懂:“因为人家是秀才公?” “一语中的!”二狗夸赞。 “可是俺也成不了秀才公啊?”那少年愁眉苦脸,他只是想娶个好看的媳妇。 “谁让你真去读书了?你也学着那白玉成,整一身像样的衣服,关键是再配上我这上品玉佩,那你就是摇身一变,不是秀才也胜似秀才了。” 少年觉得二狗说得很有道理,相亲的时候,他也学着白玉成装扮一下,肯定让对方姑娘一眼就喜欢上。 “你这玉贵不贵?” “不贵,大的二十文,小的十五文钱,看起来跟真的一样,可以用来当传家宝。”二狗从怀里掏出来两块展示。 那少年接过来一看,十分满意,当即就找自家爹娘商量去了。 其他少年有样学样,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也咬咬牙准备从二狗这里买一块,就算不是真玉,送给姑娘们,也能让她们欢喜一下,以后还能当聘礼呢。 “开张了!”二狗压住心底的兴奋,引着一众小子去自己家买玉石去了。 另一边,来吃席的人围在请来的账房先生这里,准备上礼金了。 账房先生是村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会写几个字,专门给村里办事的人家上账。此时他点着烟锅袋,在桌子上铺开一个红纸账本,准备挨个记账。 这是小刘氏最喜欢的环节,她大屁股往账房先生旁边一坐,惊得人家烟锅袋都掉了出来: “你坐在这里成个什么样子?” “哎哟老先生你就记账吧,都是村里人家,你讲究这么多?”小刘氏催促道。 第一个过来上账的是她娘家哥哥刘志发,将一个荷包袋往桌子上一扔,“三两银子!数数吧。” 小刘氏脸上笑得都是褶子:“哥你真是的,大老远来,还给这么多钱!” “我大外甥成亲,我能不多给点吗?”刘志发抬屁股也往凳子上一坐,下面的人挨个上来上账,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张山,三百文;周明,二百文;张周氏,五十文……” 有前面刘志发三两银子在先,后面这几个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给钱的脸色不好看,收钱的脸色也不好看,小刘氏看着一包一包的旧铜板,阴阳怪气起来: “张山家的啊,你家给三百文,带七个孩子来吃饭啊?这三百文够不够饭钱啊?” 张山媳妇没说话,张山咋呼起来:“怎么不够?三百文够我家吃半个月了。” “你半个月吃馍喝凉水,我今天桌子上可都是大鱼大肉的。” “哎行了行了,”白建金过来,招呼着人去坐桌吃饭,让自家媳妇管住嘴,不要闹出事来。 反正今天的饭钱都是胡家出,这些人出多出少都是他们挣钱,没必要在他儿子婚事上闹。 轮到白老头和陈老太了,白老头从荷包里掏出来二两碎银,小刘氏还算满意。 看他们身后没人了,又问道:“小婶,小珍怎么没来?人不来可以,份子钱可不能少啊。” 陈老太脸一黑道:“你想要份子钱,问你堂弟要去,我小珍现在和他没有关系了。”然后扭头就走。 旁边坐着的刘志发茶都喷了出来:“怎么?小珍在这里?” 小刘氏道:“是啊,来这快一年了,怎么志武不知道?” 当着这么多人,刘志发没继续说。小刘氏嘴里不住地嘟囔,觉得自己亏了。 “当初小珍出嫁,我也添了钱的,现在当起来缩头乌龟来了……” “闹洞房啦!”不知谁喊了一声,一群媳妇婆子还有些年轻小子都往洞房里面挤去。 大牛躲闪不及,将自己妹妹高高举起来,省得被人碰到。 等人流过去,云团抬起光秃秃的脚丫: “大哥,鞋子不见了。” 第184章 小偷是谁 大牛当时就慌了,他妹鞋上的珍珠可是真的珍珠,有鸽子蛋大小呢。 二狗回家去了,三羊被拉着压新床去了,身边没个商量的人,大牛赶紧就抱着妹妹去找爷爷奶奶。 “哎哟!哪个遭瘟的贼,偷我家孙女的鞋啊?!”陈老太一看孙女两个光脚丫,当场就吆喝起来。 白老头赶紧拉拉自家婆娘:“小声点,人家办大事呢,别给搅和咯。” 陈老太一把甩开他:“你别掺和!”放开大嗓门,一手叉腰骂起来: “这小偷还怪有眼色来,专门偷值钱的东西,别说我孙女鞋上的珍珠了,光是绣花鞋都值半两银子了。识相的赶紧给我送回来,要不然我报官去,抓出来你们得吃牢饭!” 现场热烈喜庆的气氛立即就荡然无存了,所有人面面相觑。 刘老太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指着陈老太就骂: “你个搅屎棍!今天我大孙子成亲,你又来闹什么?” “我孙女的珍珠绣鞋丢了,我还不能吆喝两句了?在你家丢的,你也得负责!” 刘老太把眼一斜:“什么珍珠?不就是两颗草珠子,你个泥腿子买得起珍珠绣鞋?” “我是买不起,但我有人送啊。那是贵人送给我家团子的,是贵人的东西。我跟你们说,我可认识县令老夫人,我只要跟她一说,肯定能查出来的,到时候你们还得赔个倾家荡产!” 陈老太这番威胁十分有力,这些个村户一吓唬就给吓唬住了,都想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偷小白家的东西。 人都知道,县令老夫人之前可是在小白家住过的,相好着呢。 “这谁啊?俗话说人穷不能志短,咱们村也不是穷得吃不上饭,怎么干出这样的偷盗之事?” “大喜的日子,怎么干这样的事,不是让人家看咱们村的笑话吗?” 一个媳妇悄声跟另一个咬耳朵:“说不定是香丫家,她家最穷了,越穷越眼馋这些东西。” 香丫奶年纪大但耳朵好使,立即就骂道:“你个狗戴嚼子——胡咧咧的货!你哪只鸡眼看见我家人偷了?再胡咧咧我嘴给你撕岔!” 那媳妇默默不做声了。 “肯定是小孩子手脚不干净,大人谁会干这样事啊?”又一个婆子说道。 小刘氏立即就指着张山媳妇张氏道: “张山家的,不会是你家孩子偷的吧?我看你家孩子就围在云团身边呢。” 张氏气红了脸,“我家孩子不做这样事!” 张山直接将自家七个孩子叫出来排排站,厉声问道: “你们偷没偷她的鞋?” 七个孩子齐齐摇头,老大大娃说:“爹,我们偷那绣鞋干什么?又不能穿。” 小刘氏嗤笑一声:“是不能穿,但是能卖钱啊。” 张山怒了,指着小刘氏的脑门说:“我孩子说没偷就是没偷!” 小刘氏不满他家来吃席的人多,还欲再说,胡朱弦的娘杜氏抱着儿子扭了出来: “刘嫂子你也别乱攀咬了,我当时看见了一眼,我知道是谁偷得绣鞋。” 陈老太着急道:“你别扭了,有话快说,别卖关子!” 杜氏腾出一只手,尖尖的指甲指向小刘氏:“就是你家的人。” “你放屁!我没偷那丫头的鞋……”小刘氏当场就急了。 “不是说你,是说她。”杜氏又一指,众人才看清,她指的是小刘氏身后的小姑娘,白盼娣。 小姑娘现在浑身瑟瑟发抖,显然已经不打自招了。 小刘氏上去就是一巴掌,白盼娣被扇倒在地,头嗡嗡的,差点被打聋了。 “小贱种!我儿大喜的日子你做这样事,你是没见过东西吗?人家一只臭鞋你也偷!” 白盼娣本来就瘦弱,八岁了但长得跟个五六岁孩子一样,这时候被扇倒在地,也不知道哭,吓得面色发青,浑身抖如筛糠,看得让人有些心疼。 陈老太本来准备发难来着,但看到原来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堆骂人的话堵在胸口,没有骂出去。 白招娣一早跑去后面,找忙着做饭的自家娘亲小陈氏了。 刘老太也上前质问: “是不是你偷的?是就赶紧拿出来,你还想被抓进大牢怎地?回头我告诉你爹,让你爹打死你!” 这句话颇有震慑力,可能小孩天生就害怕父亲吧。 白盼娣此时犹如受惊的小老鼠一样,惶恐地看着周围一圈人,觉得大家都在伸手指她,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快点把鞋拿出来!”小刘氏咆哮。 但白盼娣好像脑袋卡壳了一样,就惶恐地坐着,不知道反应,估计吓得连自己叫啥都忘了。 小刘氏拿起一旁的扫把就打她:“害人精!搅和我儿的大喜事,赔钱货!丧门星!” “啊——别打我,别打我呜呜——”白盼娣抱着头跪在地上。 小陈氏和白建银都从后院跑了过来。 “大嫂别打了!”小陈氏扑过去护住女儿,白盼娣躲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咋回事啊?”白建金和白大爷都赶了过来,小刘氏一张嘴唾沫横飞,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白建银脸色阴沉的厉害,对大女儿道:“招娣,你妹偷的鞋在哪?去拿过来!” 白招娣老老实实去屋里将鞋拿了出来。 “这丢人的货,我打死你算了!”白建银一看还真偷了,气不打一处来,拿过扫把又要打小女儿。 “爹,别打了!”白招娣抱住她爹的腿,哭道:“爹,盼娣年纪小不懂事,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白盼娣此时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只缩在母亲怀里哭。 白大爷脸上又是怒气又是羞愧,转身朝自家兄弟道:“俺兄弟,都是我管教不好孙女,你看大喜的日子,这事先不说了吧……” 白老头还没答应呢,杜氏又扭了过来: “可不能就这样过去呀,这可是秀才的妹妹,手脚不干净,青天白日就干这样事,传出去人指不定怎么说你家秀才呢。” 转头又对陈老太说:“陈大娘刚不是说要报官吗?赶紧报吧,可不能光打雷不下雨,吓唬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杜氏十分得意,就等着看大白家和小白家咬起来。 第185章 小陈氏觉醒 陈老太刚才气势太足了,这时候反而有些不好下台,心说早知道听儿媳妇的,不给团子穿这么贵重的鞋子了。 云团被大牛抱着,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这场闹剧。本来她并没有多生气,只是看到自己没有鞋子穿了。 别人或许觉得珍珠很贵重,偷了她的鞋就是犯下塌天大祸,但是对于云团来说,这珍珠就跟地上的石子一样,因为她的莲池旁边还有好多好多珍珠。 小陈氏擦了擦眼泪,拉起小女儿走到陈老太面前,母女俩跪下,给陈老太吓得不轻。 “侄媳妇,你这是干什么?” 小陈氏哭道:“婶子,我这孩子从小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弯,眼皮子浅给拿走了,您看在她还是个小孩的份上,这次饶过她行吗?我给您磕头了。” 陈老太赶紧扶住小陈氏,大嫂家的三个媳妇,她最喜欢的就是老二媳妇,跟她还是一个村的,平时不言不语,从来没有什么坏心思。 “什么饶过不饶过,孩子而已,我还能拉着她去坐大牢?快起来吧。”陈老太直接就将这件事翻过去了。 小陈氏十分感激,叫二女儿拿着鞋给云团,并给她道歉。 白盼娣在母亲的安慰下总算是恢复了点神志,听话地将鞋还给云团,乞求她的原谅: “云团妹妹,对不起,我今天看到你戴的珠花,十分好看,我也想戴。但是我娘没有钱,不能给我买,我就想拿了你的珍珠,给我娘卖钱,这样就能给我买珠花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大牛接了鞋给云团穿上,云团伸手拔下了自己头上的两朵珠花,插到白盼娣头上,乖巧道: “盼盼姐姐,我不生气,你喜欢我头上的珠花,我送给你就好了,我家里还有好多呢,以后我们一起戴。” 白嫩可爱的小团子咧嘴一笑,仿佛是春天里的阳光,慢慢驱散了白盼娣刚才心中的阴影。 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样的事了。 小陈氏再也忍不住眼泪,她的女儿不过是想戴一朵珠花。 从小到大,她的两个女儿跟着她,受尽委屈,吃的穿的都比不上大嫂家,一出了事,婆婆就跟仇人似的打骂她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拉起两个女儿,坚定地走回房中,将门一关,再也不管外面的事。 小刘氏在后面追着喊:“哎老二家的,你躲到屋子里头干什么?后面还得做饭呢。” 小陈氏没有任何回应。 “嘿,女儿干出这缺德事,脾气还硬起来了。”小刘氏骂道。 杜氏没看到自己想看的热闹,酸里酸气地说: “陈大娘你怪能吓唬人嘞,看到是自家人就不追究了,要是别人家的,说不得还得赔个倾家荡产……” 陈老太正欲还口,刘老太已经开口嚷起来了: “哪都能显着你了,我们家的事轮到你管?今日是你大伯子家嫁闺女,回头我跟他说你搁这嚼舌头根,看你男人的差事还保得住不!” 杜氏脸上有些难堪,嘴上嘟囔:“要不是我说出来,你们还找不到绣鞋呢……” 早有几个媳妇上来,嘻嘻笑着将她拉走,一场闹剧这才结束。 话说另一边,上山偷胡椒树的几个人,扛着胡椒树跑到胡三爷镇上一处偏僻的私宅,将胡椒树交给胡三爷的人,拿了赏金之后,笑呵呵走了。 胡三爷从后院里转出来,打量着眼前这几颗一人高的小树篷子,上面结了一些绿色的小颗粒,一串串的,闻起来有一股香味。 “三爷,”一位中年管家一样的人禀告道,“这就是葫芦村种植的宝树,听说这树上结的果子,用来做菜,能让饭菜香味大增,简直可称得上是天上佳肴。” 胡三爷也吃过金葫芦饭馆的饭菜,确实好吃,就是不确定皇上的御膳房里能不能做出这样好吃的菜。 “三爷,如今咱们将这树通过钦天监大人呈送到圣上面前,就说您偶然间发现这棵奇树,以后若广而种之,必然是造福百姓的一件大功德事,圣上一高兴,您的官途就有着落了。” “此话有理。那群刁民,发现这等宝树不知道上报,倒将这功劳落到我手里。”胡三爷已经焦头烂额数月,苦苦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他已经年逾五十,如果再等下去,怕是前途无望。 “如今皇上不在京城,早早去了行宫避暑,须得找个可靠的人送去才行。眼么前谁能办事?”胡三爷问。 “小爷自年初就躲了出去不曾回来,现今六爷和七爷在镇上呢。” “老七办事不靠谱,你让老六寻靠谱的人,日夜兼程将这树送到京城胡大人府上,绝对不能让树死咯。” “得嘞。”那人下去安排。 胡六爷立即寻了骑马好的人,将树用布裹了缚在马上,又着一队人马护送,一路骑着送到行宫那边去。 行宫距离青云县可就远了,而这胡椒树也耽误不得几日。为了加快行程,那送树马队就抄近道而行,直接从田地里奔驰过去,踩毁良田无数。 沿途村民意欲阻拦,就被马鞭乱抽,百姓们苦不敢言。 葫芦村这边,还不知道已经有人谋算上了他们。 一天的婚礼结束,白玉成大婚之夜,还去书房读了会书。 胡照影也不埋怨,带着丫头将小小婚房里的东西收拾起来。 “小姐,这姑爷也太呆了,洞房花烛夜,竟然还跑去读书,将您一个人落在这里。”丫头柳儿说。 胡照影说:“你不懂,这就是他勤奋上进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耽于儿女私情呢。” 柳儿叹一口气,她家小姐脑子怎么能这样想呢。、 “小姐,你看这房子小的,还没有咱们之前一个偏房大,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胡照影拉了她的手说:“柳儿,你放心,咱们好好跟了姑爷,勤勤恳恳的,以后必然有好日子过。” 柳儿无可奈何,既然已经跟着小姐过来了,少不得要跟着她一起经历风风雨雨。 第186章 收留乞丐 吵闹一天,陈老太晚上回去,特意让白老头给她烧一盆水来泡脚。 “我今天受这气,都是给你面子,不跟你大哥大嫂闹起来。”陈老太道。 白老头小心陪侍老婆子,感谢她不计前嫌,跟着自己去了大哥家的喜宴。 “不过话说回来,我看人家孙子成亲,也想自己孙子啥时候能娶媳妇回来。大牛已经十四了,这两年就可以说亲了,订下来,等到了十六七,就能娶回来了。”陈老太一边洗脚,一边畅想未来。 没想到自己能活这么大岁数,再过几年就能看到重孙子了。 这都多亏了她自带福气的小孙女,找到人参救了她老两口,要不然绝活不到现在的。 白老头问:“你相中哪家的闺女了?” 陈老太一个女孩一个女孩地在心里过着:“咱们村上没见着很合适的,旁边村子的,今天也没来几个。” “这好闺女还真不多啊,这事得抓紧,要不然好闺女都上别人家去了。明儿我就跟惠兰说说。” 躺在炕上准备睡觉的大牛,脑海里也闪过几个身影,是他今天看到的几个漂亮姑娘。 “娘说了,不能光找漂亮的,要找贤惠的、知道疼人的。”大牛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但还是忍不住回想那姑娘的身影,雪白的裙子,慢慢地走路,瞧着就很优雅。 但这么优雅的姑娘家,能看上他吗? 大牛遐想着,还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经被提上日程了。 还未开窍的二狗,抱着荷包数自己今天的进项。 一箱笼的假玉石,卖了将近一半,收获了一小荷包的铜板,他用麻绳给穿起来,都放到自己的小钱箱子里,晃一晃,哗啦啦地响。 “哎哟二哥,你能不能不要搞这么大动静?我在背书呢。”三羊捂着耳朵。 “知道了知道了,俺睡觉咯。”二狗躺倒在大牛身边,两兄弟不一会就睡着了。 一个打呼噜一个磨牙,三羊气得恨不能将他两个全给扔出去。 等年底盖了房子,一定要让爹给自己单独弄个书房,就跟玉成堂哥一样,三羊心中暗想。 又过了几日,天气渐渐热起来,云团又开始在饭馆里推销她的花茶饮。 这次是桂丫跟着一起,有了心灵手巧的桂丫帮忙,她们的花茶饮品类更丰富、味道也更提了一个层次了。 之前的花茶饮,仅仅只是晒干的花瓣泡茶,再放在深井里面冰一冰,甘甜爽口。 如今的花茶饮,桂丫会将花瓣加上白糖煎一煎,抑或加上熬制的糖浆,还有各色花瓣酒,一经推出,瞬间成为饭馆的招牌饮品。 花圃主要是桂丫打理的,因此罗惠兰将花茶饮的一部分收入,分给了桂丫。 看到饭馆里面冰凉茶饮这么受欢迎,二狗萌生了开冰铺的想法。 这是他跟着袁叔外出看到的,在一些地方有卖冰的铺子,这些冰不是冬天从河里面搬来储存的,而是用一种叫硝石的东西制出来的。 这样制出来的冰比较干净,可以食用。 如果他在这边开了个冰铺,那么夏季光卖这些冰茶饮,就能赚不少钱。 “那你大冬天怎么办?谁还买冰茶饮?”白建章问。 “冬天我就改卖包子。”二狗自信满满道。 白建章觉得儿子在胡闹,没打算帮他开铺子。二狗气鼓鼓的,耷拉着脑袋坐在门槛上。 没有老爹的支持,他那点存款根本不够。 云团圆溜溜的大眼睛转着,捧着一杯玫瑰花茶,一边喝一边挪到二哥身边,悄咪咪在他耳边说话: “二哥,团团有钱,给你开铺子。” 二狗惊讶,问:“你哪来的钱?” 云团将自己在土匪窝捡到财宝的事情跟他说了,但没全说。 “我捡了几块银锭,都放在魏玄哥哥那里呢。” 二狗有些感动,他问:“团子,你不怕二哥将这些钱都赔完了?” 云团对他一百分信任:“不会的,哥哥一定会成功。” 二狗瞬间来了精神,“好!团子,就当二哥借你的,等二哥的铺子开起来,赚的钱分你一半。” “嗯嗯!”云团开心地点头。 说干就干,二狗起身就带着云团到外面寻门店了。两兄妹走在街上,一刹那间又回忆起当初一起出来卖花的经历,真是恍如隔世啊。 拐过一个街角,二狗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叽叽喳喳的。爱看热闹的他牵着妹妹走过去。 扒开人群,他看到一个穿着绫罗的十一二岁的小姐,正指挥身边丫鬟打骂路边的一个乞丐。 “臭要饭的!不到一边远远躲着,还蹭到我们小姐的衣服,你赔得起吗?” 那乞丐衣服脏兮兮的,头发打了结,长得跟个竹竿子一样,怀里紧紧捂着一个什么东西,任对方怎么踹都不还手。 二狗仔细一瞧,呦呵,还是个熟人呢,这位小姐不就是之前他路遇的霸道小姐吗? 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胡凌霄,胡作非为的胡。 “停停停,他挖你家祖坟了你这么踹他?”二狗当年的气头上来,伸手阻拦。 “他弄脏了我家小姐的衣服。”那丫头瞪着眼说,一脸凶样。 二狗一看,就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污渍,洗一洗就没事了。 “你洗洗不就行了,犯得着这么欺负人家吗?” 胡凌霄将二狗往后一推,将他推了一个趔趄。 “哦,是你这个卖花小贩啊?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吗?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铁树,给我打!” 胡凌霄手一挥,那丫头扬手就要打二狗。 二狗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忍气吞声的二狗了,何况好吃好喝一年,他的体力也大胜之前,一拳就将那丫头给干倒在地。 胡凌霄惊得嘴都合不上了,“你敢打我的人?” 二狗理直气壮:“我是在自卫。” 胡凌霄在街上横行这些年,岂能受这个气,“走,你跟我见官去!” 她手抓住二狗的衣服揪着走。 “走就走,别碰我!”二狗甩开她,回头对云团说: “团子,你先回饭馆去,二哥去去就来。” 胡凌霄更惊讶了,这人怎么不害怕? “走啊你,别光说不练!”二狗抬腿就走,胡凌霄愣了一瞬,又气冲冲地跟了上去,丫鬟爬起来也跟着去。 人都跟着看热闹去了,只剩下那个乞丐和云团在原地。此地离金葫芦饭馆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云团看看二哥又看看乞丐,觉得他十分的可怜,便伸出小手: “要不你跟我回家吧,家里有饭吃。” 第187章 二狗胜诉 那乞丐似乎生了什么病,身体十分虚弱,又好像饿了许久,连走路的劲儿都没有。云团走两步,都要停下来等他,招招手: “快点来呀,不要害怕。” 一大一小挪到饭馆门口,此时正是饭点,宾客盈门,里面的小二全都忙得脚不沾地。 小团子瞅空揪住大个,大个一边招呼客人进店一边低头问:“团团什么事?” 饭馆里的伙计大厨,虽然都签了卖身契,但是平时不叫少爷小姐那一套,尤其是对云团,陈老太特别要求他们喊小名,说是叫多了好养活。 譬如大牛、二狗和三羊,全是陈老太取的小名,说是贱名好养活。 云团指了指背后角落里缩着的那个乞丐,求大个:“大个哥哥,能把他带进去换身衣服吃个饭吗?他饿得走不动了。” 大个一瞅那个乞丐,太脏了,还生病的样子,立即摆摆手: “团团,你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万一是个坏人呢?况且咱们店里是客人吃饭的地方,让他进去,客人们都要被恶心走了,听话哈。” 大个不同意,又招呼客人去了。 小团子抿抿嘴,她觉得大个哥哥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自己都跟那人说有饭吃了,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云团看看饭馆又看看那乞丐,走过去小声问: “你是坏人吗?” 那乞丐愣了一下,闻到饭菜香味的他咽了下口水,原本还算明亮的眼睛,瞬间失去了颜色,低下头准备离开。 “哎哎哎,你别走啊,你跟我到这里来。”云团拉着他,悄悄绕到了饭馆的后面。 这里有个进出的小门,这时候前面正忙,这边没啥人。 “跟我进来,不要出声哦。”云团鬼鬼祟祟进去,确认没有人,将那个乞丐带进了柴房里。 小乞丐缩到柴房角落里,一双眼睛看着四周。这阵子他都是睡田野睡大街,这下进入到房屋里面,感觉似乎被保护起来,又似乎被关押起来。 忐忑不安等了好一会,就看见云团小小的人捧了一大碗饭菜,拿了一双筷子走进来。 “快吃吧。”云团将饭菜放到他面前的地上。 那小乞丐看看云团,吞咽下口水,再也忍受不住食物的诱惑,捧起碗大口吃起来。 他真的太饿太饿了,面前的食物就算是有毒,他也认了。 “别着急,我给你倒水喝。”云团噔噔噔跑到外面,鬼鬼祟祟倒了一碗花茶饮,偷偷送进柴房。 “你叫什么名字?”云团看着大口喝水的小乞丐问道。 “李天齐。” “你几岁了?” “十六岁。” “你爹娘呢?” 小乞丐没有回答,默默吃饭喝水。 云团也不再问,她决定好人做到底,给他打水洗洗,再换身衣裳。 可是她一个小人拎不动水桶木盆,想让莲莲帮忙,将大娃召唤出来,赐予她短暂的神力,可是莲莲呼呼大睡,根本叫不醒。 云团只好一水瓢一水瓢地来回跑,天气也热,累得她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弄好水,衣服又犯起愁来。哥哥们的衣服都不合适,云团想了想,决定将爹爹的旧衣服偷一套来给他穿。 正好白建章在饭馆这边也备了几件衣服。 一切准备妥当,小团子一抹头上的汗水,交代他: “你快洗吧,如果有人进来,你就躲到角落里面,晚上我还来给你送饭。” 门关上,小乞丐看着眼前的衣服和水盆,陷入了一阵沉默。 另一边,胡凌霄和二狗二人,怨气冲冲地往县衙走去。 路上正碰到她刚出嫁不久的姐姐胡照影,今日胡照影带着小姑子到镇上买布料,准备给全家人做衣服。 胡照影问:“凌霄,你这是干什么去?”。 胡凌霄一指白二狗:“这家伙打我的丫头,我要去县衙告状!” 胡照影早已见过小白家的人,笑着解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这是你姐夫的堂弟呢。” 二狗这才知道,原来他和这霸道小姐还连着亲呢。 真是晦气! “姐,你跟他是一家人,我跟他可是仇人。这小子嚣张的很,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我今天非让他吃个教训不可!” “谁欺负谁?明明是你欺负人家乞丐,你有钱你就高贵了?堂嫂,她还当街纵仆行凶,之前还毁坏我的花,都是她欺负我!”二狗也告状。 胡照影是新媳妇,不想刚嫁过去几天就闹得不安宁,便对妹妹的丫鬟铁树冷起脸来训斥: “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还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你要是带坏了小姐,回去我告诉太太,你别想在府里待下去了。” 铁树捂着脸哭起来,嘴里求着绕。 胡凌霄也不知道怎么就炸毛了,冲她姐吼道: “你都是嫁出去的人了,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的丫头?我的事你别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说着揪住二狗:“走!咱们去县衙!” 胡照影气得头一阵晕,被白玉梅扶住。 到了县衙,衙差们一看是街上胡家的二小姐,都是一阵头疼,赶紧进去汇报。 这个胡顺家的二闺女,最是厉害,跟个小子一样,整日里在街上抛头露面,偏偏有点本事,是算账的一把好手。 之前她家铺子有人做假账,被她揪出来当街暴打,小小年纪已经是老爹的得力助手了。 胡顺为人和善,偏偏命里无子,但镇上的人都不敢随意欺负他们家,就因为这个二小姐十分厉害。 “又闹什么?”新提拔上来的县丞问道。 胡凌霄和二狗两张嘴抵得上别人十张嘴,叽叽喳喳吵了半天。 县丞被吵得头疼。他素知这个胡家二小姐没理占三分,得理不饶人,不喜她这个争强好胜的性格,当下判道: “胡家闺女,你当街打人实属凶悍,又纵容恶仆,本官念兹事甚小,你们又年幼不知事,你给这位小哥赔个礼,就赶紧回去吧。” 那丫头铁树生怕自己被惩罚,替她家小姐连连赔不是,二狗得意地扬起下巴。 胡凌霄吃了瘪,看到二狗这个样子,气得咬牙切齿。 “大人,你判的不公!”胡凌霄不服。 “赶紧走!我这还一摊子的事呢,哪有空管你这些鸡毛蒜皮?”县丞大人也生气了。 他新官上任,正要跟着何大人做出一番成绩来,哪能耽于这些芝麻小事? “这位小姐,你不要无理取闹了。”二狗嘚瑟道。 胡凌霄都想一头撞在地上。 第188章 是个人才 出了县衙,二狗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还非要报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胡凌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白二狗是吧?果然人如其名。” 二狗也不示弱:“有理没理你都搞不清楚,怕是这里有点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胡凌霄:“咱们走着瞧!” 二狗翻个白眼潇洒离开:“谁有空搭理你。” 他得赶紧找个好店面,自己的正事要紧。 金葫芦饭馆忙碌的一天就要结束,店里的小二小个偷偷拉了桂丫到一边说话: “桂丫,团子偷偷往后院跑好几次了,我看她好像领个黑狗回来。” 黑狗?桂丫眉毛一挑。 “在哪啊?” “就在柴房里面,团子一会送饭一会送水的,指定是在里面养狗了。” 桂丫知道云团胆大,但那狗要是咬了人,可就麻烦了,当即将云团叫了过来。 小团子老老实实领着姐姐去柴房看“黑狗”。 柴房门打开,一缕斜阳倾泄进去,桂丫立在门口,看到柴房的角落里,一个清秀少年防备地看着她们,双手紧紧捂在胸前,一双眼睛十分清澈,一眼就看的见不安和忧伤。 哪有什么黑狗,分明是个人。 桂丫吓了一跳。 云团眼前一亮,乞丐洗完澡换上衣服,原来是个小哥哥,她还以为是个老头呢。 “你,你是谁啊?”桂丫皱着眉问。 云团笑得一脸无害:“他是天齐哥哥~” 桂丫一把将云团拉到身后,随手拽了根木柴在手里,严肃问道:“你到底是谁?跑到我们家干嘛?” 那少年拘谨的朝桂丫行了个礼,开口道: “我叫李天齐,过来寻亲的,结果亲人已逝,又无盘缠,只得流落街头,幸好遇到这位心善的小妹妹,收留我到这里。” 桂丫问:“既来寻亲,可有路引?” 那少年低了头,“路引路上弄丢了。” 桂丫丢了木柴,“既然这样的话,这里也不能留你,你睡一夜,明日一早就走吧。” 少年动了动嘴唇,沉默了。 桂丫转身离开,被小团子扯住衣服,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像在给那少年求情。 桂丫拉着云团离开。这样来路不明的人,他们不能收留。 “姑娘!”少年鼓起勇气叫住了桂丫,“可否收留我一段时间,等我赚够了盘缠,马上就离开。” 云团也拉住桂丫的手,小屁股扭来扭去:“姐姐,姐姐,他没地方住了……小哥哥一定不是坏人……” 少年也跟着保证:“姑娘,我身家清白,绝不是戴罪潜逃之人,也不是心怀鬼胎之人,只求有一方寸之地容身一段时日。” 桂丫见他谈吐颇有些斯文,遂将他带了去见舅舅和舅娘。 白建章和罗惠兰都是心地良善的人,见了这李天齐,觉得有些眼缘,便让他就在柴房里搭了个小床,暂且住下。 云团高兴得屁颠屁颠的,自己做的事得到了爹娘的支持,这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啊。 罗惠兰抱着女儿回家,笑道:“这丫头,从小就心地善良,没一点心眼子,以后得给你找个厉害的姑爷,能护住你。” 白建章不同意这话:“咋了?她爹就不能护住她?不就是一个小孩,住段时间没什么,就当给团子积德行善了。” 自此李天齐就在金葫芦饭馆里住下了。饭馆生意好,不缺他一口吃的,平时他也有眼力见,帮着小二洗洗碗碟啥的,也算挣一份饭资。 就是身体有些瘦弱,干不了重活,说话也斯文,白建章觉得他应该是个落魄的读书人。 住了几日,饭馆里面的伙计和他都熟悉起来,有时候还会请他帮忙写个信啥的。他为人温顺知礼,做事不慌不忙有条理,慢慢赢得了大家的喜爱。 这天桂丫新开一缸茉莉花酒,伙计们全都围过来品尝,夸赞桂丫心灵手巧: “香!咱们店里不仅饭菜精致,连酒都越来越精致了!” “你们不知道吧?现在外面那些喝酒的酒客,都不去酒铺买酒了,特意到咱们这里买酒喝,以后咱们店里的酒也要成招牌了!” 桂丫十分开心,舀了新酒出来请大家品尝,连新来的李天齐也没有落下。 “茉莉香清雅,烧酒性烈,两者难以调和,如果换成米酒的话,口感会更好。” 李天齐喝都没喝,直接扔给桂丫一句话,继续洗碗去了。 桂丫有些疑惑,她闻了闻手中的酒,什么性烈什么清雅,这里面还有这些讲究吗? 但后面桂丫还是特意拿了米酒过来酿茉莉花酒,酒一出坛,酒香混合着花香瞬间飘满院子,人还未喝就已经迷醉其中。 “这酒味道好独特啊,闻得我流口水。”小个吸溜着嘴道。 白建章亲自打了酒到前厅去卖,不出一刻钟的功夫,一坛酒已经空了。 往常这些花瓣酒都是些文人雅客点了上去喝,卖的不多。今日这茉莉米酒一上来,桌桌都争着点,就连不喝酒的妇人,也点上两壶,说是当做茶水喝。 酒不醉人,甘甜可口。 桂丫来不及震惊,当晚又下了十坛茉莉米酒,花圃里面新开的茉莉花,算是用完了。 忙到夜晚,桂丫拿了一把火绳到柴房里,李天齐正在铺床。 他每日起来叠被子,床板也收起来,到了晚上再重新搭。 “天齐哥,晚上要是有蚊子,你就把这火绳点上。”桂丫放下就走了,她的花瓣酒卖得这么好,全靠他一句话,合该谢谢他的。 李天齐还是第一次用这种火绳,他用火折子点燃一根火绳,坐在弥漫的烟气中,看着那火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贼人,我一定要把你找出来。”他紧握手中的东西,默默在心中说道。 第189章 夏日炎炎 桂丫的十坛茉莉米酒一开坛,没几天就卖光了,还有人特意到店里来打酒回去,简直成了个酒铺了。 白建章顺势也提了一点价格,要不然真把人家酒铺的生意给抢走了。 桂丫觉得李天齐十分不简单,一句话就能让她卖出去这么多酒。她也是个爱学习的,自那以后就时不时地过去请教个一两句,慢慢她发觉,这个李天齐在酿酒方面懂得还不少。 不过人家的身世背景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就想多学点本事,以后也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桂丫也不白学,有空了就和她娘一起做衣服,给李天齐做了几件可身的衣服鞋子,时不时地还带些自己做的吃的送过去。 白建章看中李天齐的才能,给他换了个住处,不用睡柴房了。 罗惠兰心疼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干脆给他开了点工钱。 有了这些资助,李天齐嘴上不说,但心中十分感激,就在饭馆中安定下来,打算攒些钱,再谋划以后的事情。 天气越来越热了,小白家承包的小山头上,胡椒也进入一轮收获期。白老头带着白大牛和一群老把式,整日在山上忙碌。 这里种的胡椒,都是供自家饭馆使用。随着胡椒树种植的越来越多,收获时的工作量也在加大。 为了更方便操作,白建章在小山头下面建了一排作坊,收获下来的胡椒、孜然直接在这里晒干、加工,然后运送到镇上饭馆。 这作坊里还有住房,平时都有人值守。这阵子白老头几乎都是带着大牛住在这里。 大牛也不嫌累,庄子上学认字的书馆也不咋去了,整日忙着晒胡椒。 他心细,看到那碎裂露出来的胡椒籽,都给收集起来,发现磨成粉后,味道更浓烈辛香。 他可高兴坏了,将这一发现告诉家里人,并以白胡椒称呼,供应给饭馆里的师傅,慢慢琢磨味道上的区别和使用方法的不同。 一大早上,罗惠兰在牛车上装上一车鲜菜,准备带到饭馆里。 陈老太叫住她,从腰包里掏出一串钱,让她晚上回来带点新鲜瓜果,再买点绿豆和冰糖。 “天气热,孩子们都不大吃饭,你多多买些西瓜回来,给他们放到井里冰着吃。” 罗惠兰笑道:“娘,这些钱我难道没有吗?” 陈老太:“给你你就花,这是我给孙女孙子买吃的。哦对了,团子的梅子姜吃完了,你再买点回来。有那卖相好的枇杷,也买点回来,桂丫做枇杷膏。” “记住了娘。”罗惠兰收了钱,赶着牛车出发了。 夏日炎炎,三羊每天早出晚归去上学,二狗不是去镇上帮忙顺便看店面,就是自己在家里琢磨制冰的方法。 云团作为一个小胖子,此时是最蔫的,身上穿了最简便的单裙,也热得不想动弹,陈老太无时无刻不给自家孙女扇扇子,嘴里念叨着赶紧盖新房子。 为了女儿能多吃饭,每天一大早上,白建章就把西瓜一类的瓜果用篮子吊到井里冰着。 年初的时候,他们家请人在门口打了一口井,以后取水就方便多了。这井水也清澈甘甜,冬暖夏凉的,瓜果过一遍井水,透心凉。 云团每次吃不下饭,就吃西瓜、冰粉,辅之以鸡蛋羹、绿豆粥之类,然后期盼着二哥快点把冰块做出来。 家家户户都经受着盛夏的炙烤,但今年刘老太夏天过得舒服多了。 罗惠兰赶着牛车刚到村口,就看到有人用车拉着几块冰块过来。 这是送到大白家的,因为盛夏炎热,刘老太说孙子读书受不了,让孙媳妇胡照影每日从镇上买来冰块降温。 这些冰块是冬天从河里拉出来储藏在地窖里面的,一般都是达官贵人们用得多,稍微富裕些的人家也能用得起。 像之前刘老太是肯定用不起的,但是现在有钱的孙媳妇嫁进来了,也能奢侈一把了。 孙媳妇带来的箱笼有十几个大箱子,不说那些绫罗绸缎的衣服、手镯发簪之类,光是压箱底的银子都有一百两。 孙媳妇刚嫁过来,刘老太就旁敲侧击地让她把嫁妆都交到自己手里,但胡照影说要留着给玉成读书用,给婉拒了。 刘老太不好强要,但自此以后家中有什么需要花销的,都让孙媳妇出钱。 二儿媳妇小陈氏一早就起来,将自己一家人的衣服带了去外边洗衣服,而大嫂一家还有公婆的,就不管了。 自从玉成婚礼发生偷珍珠的事情后,小陈氏对于家中的活计能躲就躲。 要是以前,她肯定是躲不掉的,但现在胡照影过来了,这些活计就落到了她带来的丫头柳儿身上。 柳儿要负责给全家人做饭、洗刘老太等人的衣服,扫地、挑水,连之前不会的喂鸡、种菜,都学会了。 每日刘老太吃完饭,就要柳儿放上冰块给她扇风、捶背、捏腿。给老太太捶完了,又要给小刘氏捶。 柳儿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累死的。 胡照影也没闲着,亲自照料白玉成的饮食,白玉成读书她就在旁边扇扇子、做衣服,吃饭的时候要立在旁边给公婆夹菜盛饭。 胡照影刚进门的时候,小刘氏对她还算客气。但打听了一顿后,知道她带来的嫁妆铺子只有两间,田产硬生生被她那个妹子分走了一半,这个气哦,觉得这儿媳妇十分不成器。 胡照影性子也软,小刘氏明面上不好说,就拿捏起婆婆的款了,成日里想吃什么就将儿媳妇叫来吩咐,没一个月就胖了一圈。 时不时地寻个由头,问儿媳妇要这要那,将儿媳妇的首饰要来了十来件,成日头上插得跟卖货郎似的满村招摇。 她这一显摆,确实让不少人羡慕得紧,陈老太就是其中一个,四处找人要给自己说孙媳妇,但她不是羡慕吃媳妇的穿媳妇的,而是想早点抱重孙。 如今小白家也是炙手可热,村里不少人想连亲。宋安邦的媳妇宋嫂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将自己的娘家侄女介绍了来。 第190章 大牛相亲 “你家大牛老实能干,谁嫁给他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要不是我嫁闺女早嫁人了,我就说给你家了。”宋嫂子说道,她有一儿一女,女儿早在小白一家迁过来之前就嫁人了。 罗惠兰听了十分受用,说道“你还有认识的好人家的闺女不?我家大牛也大了,相看到好的就定下,过几年就能成亲。” “这不正巧,我娘家还有个侄女,年方十六,长得水灵灵的,手又巧,家里爹娘哥哥的衣裳鞋子,都是她做。我最喜欢她干活勤快,花钱也不大手大脚,钱都用到刀刃上。” 宋嫂子到小白家一顿夸,说得陈老太和罗惠兰都心动起来。 陈老太笑说“我就看你的人品,也知道你侄女差不了。就是年纪大两岁,不知道闺女可能等得了。” 宋嫂子“年纪大知道疼人啊,十六还小呢,她爹娘也是想多留她几年,过个两三年,你家房子起来了,再嫁过来,正合适。” “我家大牛憨,我就想寻个成熟稳重的媳妇看顾着他点,年纪大两岁正合我意。我家房子年底就能起起来了,最多两年,孩子就能成亲了。”罗惠兰道。 宋嫂子更开心了“那就说好了,过几日我叫侄女过来我这玩两天,到时候叫大牛回来,两孩子见见面,有个差不多咱就定下来!” “成!” 两家约好,各自准备起来。 云团偷偷跑去告诉大牛“大哥,娘要给你说媳妇了。” 大牛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好在他晒得跟黑蛋似的,也看不出来。 “谁家的姑娘啊?” “就是铁头哥哥的表姐,好像叫李小雁。” 大牛心中有一瞬间的低落,不过转头他就释怀了。人家那样娇养的女儿,哪能看得上他呢? 白大牛干完活回家,罗惠兰给他拉过去量身裁衣。 大牛问“娘,不是还有两身衣裳,又要做衣裳?” “你那些衣裳都是干活穿的粗布衣裳,娘给你做一身细葛布的,好看又凉快。” 大牛长相随爹,方脸,眼睛不算大,好在身材还算壮实,这两年吃食改善了,个子窜得快有爹高了。 “瞧你晒的,这几天别出去了,在家里捂一捂,全身上下就脚底板白的。”罗惠兰说道。 “娘,大哥屁股也是白的呢。”二狗在旁边偷笑。 大牛“去去去!” 云团问“二哥你看过大哥的屁股吗?” 二狗笑说“那当然,我们兄弟都是光屁股一起睡觉。” 云团说“那我也要看。”她很好奇,大哥到底是屁股白还是脚底板白。 大牛“……你不能看。” 二狗已经笑得倒在炕上了。 罗惠兰斜他一眼,认真教育闺女“团团,你是女孩子,可不能随便看男孩子的屁股哦,当然,男孩子也不能看你,记住了吗?” “哦,记住了。”云团嘟着嘴。 量完了衣服,大牛依旧去山上香料田帮忙。胡椒采摘要好几轮,采完还要筛啊晒的。弄完胡椒,小茴香也要收割了,那些老把式有些不熟悉,处处都要他看着点。 宋嫂子行动迅速,很快将娘家侄女叫了过来。 李小雁知道自己是来相看,特意穿了一身小碎花的蓝布裙子,前几日都待在姑姑家里不出门。 陈老太已经迫不及待,早借着送东西的名义过去看了一眼。 姑娘长得高挑,瓜子脸,皮肤还算白净,就是有些雀斑。一双手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 陈老太就喜欢这样勤快的姑娘,十分满意,回家就张罗着赶紧请客吃饭,让两孩子见一见。 白建章打算请宋安邦一家过来吃个便饭,单请一家又觉得不太好,于是将周里尹还有村里其他几个对饭馆出了不少力气的人家,都请到家里,外加几个得力的伙计。 他又有意雇李天齐在店里,于是将李天齐也请到家里吃饭。 罗惠兰更无二话,这孩子无依无靠的,以后可以多叫到家里吃饭。 桂丫听说这个消息后,特意做了冰粉送到李天齐那,告诉他明日到家里吃饭。 李天齐尝了一下冰粉,十分冰爽可口,觉得很奇特,他从来没有吃过。 “这是我们村里长的一种果子,可以做出来冰粉。”桂丫在里面加了一些果子,淋上糖浆,在井里冰一冰,全家人都爱吃。 之前珍珠莲树长得少,如今多发了几棵,做出来的冰粉全家人都能吃上点。 “你明日跟着舅舅过来,我还给你做。”桂丫交代完,蹦蹦跳跳走开了。 李天齐两口就给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心想这个小丫头,确实是做饭的一把好手。 第二日,李天齐早早把活干了,跟着白建章、罗惠兰坐着牛车回葫芦村。 周里尹和几位长辈已经在家里坐定了,和白老头唠得正高兴。白小珍、陈老太还有宋嫂子都在厨房忙活。 跟着过来的李小雁,洗洗手要进厨房帮忙,被回来的罗惠兰给拦住了。 “姑娘家家的,去跟桂丫玩去吧,不用你动手。” 李小雁羞红了脸,抬头一看,瞥到了白建章身边的少年,一下子有些看呆了,跟即低下头去,匆匆走到桂丫房中。 罗惠兰一打眼,没看到大牛,气得将二狗叫过来,让他赶紧将大牛喊回家。 此时大牛正在香料田旁边的作坊里,忙着晒胡椒呢。二狗过去一顿催促,这才洗了手脸跟着回家去了。 到了家,二狗将他拉进三兄弟睡的房间里,和三羊一起给他打水洗澡、换衣服、梳头发,好一通收拾,又将桂丫的香膏拿来抹一点。 刚收拾完就到了饭点了,外面坐了两大桌子,男的一桌女的一桌。 李天齐坐姿端正,十分安静地坐在白建章身边。宋安邦吆喝着让大牛赶紧过来。 大牛涨红了脸,众目睽睽之下,微低着头,僵硬地走到他爹旁边坐下。估计知道自己相亲,羞得话也不知道说一句,只低头干饭。 李小雁心情顿时跌到低谷。 原来这个才是白大牛。 第191章 看上了 饭桌上,白大牛也瞅了李小雁几眼。 李小雁也往男桌那边瞥了好几眼,宋嫂子都看在眼里。 一顿饭在众人喧哗中吃完,男人们还在聊天,李天齐四处踱步消食。 这户农院,收拾的别有风情,不输精心设计的园林。 他走路就跟别人不一样,有一种特殊的美感,叫什么词来着? 桂丫想了想,哦对了,叫做风度翩翩,三羊教她的。 “天齐哥哥,你过来。”桂丫在厨房里朝李天齐招招手。 李天齐走了进去。 “饭后小甜点~”桂丫端了一碗冰粉给他。 “谢谢。”李天齐惊喜又有些腼腆的笑。 “姐姐!”云团突然在门口气呼呼叫了一声,“你不爱我了!” 桂丫赶紧去哄,云团鼓着嘴巴“你不是说,那是给团团的冰粉吗?” 李天齐被这姐俩逗乐了,将冰粉放了下来,忽然看到灶台桌放着一簇小树枝。 “咣啷”一声,冰粉连粉带碗掉落到地上,桂丫抬头看,李天齐脸色苍白,指着那灶台桌问 “那是……什么?” “是胡椒,怎么了?”桂丫不解其意。 “你们家种的?” “对呀,整个青云县,只有我们家才有呢。”桂丫颇有些自豪。 李天齐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再也无法留在这里,匆匆跟白建章告别,独自回了镇上。 桂丫和云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天齐哥哥这是怎么了?” 两人想不明白,遂也不想了,回到房里跟踪大牛的情感状况。 宋嫂子带了侄女到房间里,和陈老太、罗惠兰、白小珍等人坐着说话。 桂丫和云团去了大牛三兄弟的房间。 “大牛哥,你觉得小雁姐咋样啊?”桂丫问。 二狗、三羊和云团全都围在底下,盯着他等答案。 大牛红着脸,半天吞吞吐吐说道“……还行吧。” “那她给你当媳妇,你愿意吗?”桂丫继续问。 底下三个娃又盯着大牛等答案。 大牛害羞得不行,他没什么想法,觉得娘叫人家到家里吃饭,就是定下来了。 “我都可以,听娘的。”大牛说。 “那就是同意了。”桂丫同二狗三羊都是欢呼雀跃。 云团趴在大哥膝盖上,问道“大哥,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大牛一愣,他不高兴吗?好像也没多高兴,但也不是不高兴,毕竟要成家娶媳妇了,村里哪个男孩对这样事不高兴? “咱牛哥就是害羞,其实心里乐着呢,是不是牛哥?”二狗笑道。 “真快啊大哥,你马上就娶媳妇了,娶完媳妇就能生个娃娃,到时候我不会跟我小侄儿一块上学吧?”三羊说道。 大牛不想理他们。 桂丫已经回房,拿了自己绣的帕子,准备送给李小雁。 云团也有样学样,拿了东西跟在姐姐后面。 “小雁姐,欢迎你来我们家玩,这是我自己绣的小手帕,送你一个。”桂丫递过去。 李小雁本不太想接,但是不好拒绝,接了过来握在手里,感觉这料子摸起来滑滑的。 “这小姊妹真好。”陈老太笑着说,转头瞥见自家小孙女,手里握着一个鹌鹑蛋一般大的珍珠。 “小雁姐姐,欢迎你到家里玩,这是我……”云团还没说完,已经被陈老太捂住了嘴。 “这孩子,嘴都没擦干净。”陈老太打着掩护,将云团给抱到自己房里去。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哪来的?”陈老太指着她手里的珍珠问。 “这是……”云团支支吾吾,“这是阿玄哥哥送我的。” 听莲莲的,一切都说是魏玄给的。 “你这要送人?”陈老太知道魏玄身份贵重,这样珍珠估计在家里都是当弹珠子玩,也就不疑有他。 云团“是呀,姐姐说小雁姐以后是大嫂子,所以我送大嫂子一个珍珠。” 陈老太心说这傻丫头,珍珠宝石随便送,可真是个大爪子猫。 只是现在两家人才开始相看,以后说不定有啥问题呢,一上来就送这样贵重的礼物,不太合适。 等以后真的嫁进来,什么好东西不给她? “团团乖,等以后嫂子嫁进来了,你再送不迟,这珍珠先揣好收着。” 团乖乖听话,按照奶奶的指示,回去翻出来一对珠花送给李小雁。 李小雁也害羞着接了,哪个女孩子不爱这些东西? 晚上回到家,宋嫂子将侄女叫进房中询问,可对大牛满意,若是满意就通知她爹娘定下来。 李小雁踌躇半天,问道“……今天坐在白叔旁边的那个男孩子是谁家的?” 宋嫂子一听,心说完了个蛋,侄女是看上那个小子了? “李天齐?他是个啥?他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被你白叔收留在饭馆里做活的,你莫不成相看上他了?他哪比得上大牛哦!”宋嫂子语气有些激烈。 “姑,我瞧着他像是个读书人呢,怎么会无家可归?”李小雁不信。 “读书人也有家道中落的,别看他认几个字,有些斯文气息,但无依无靠,身无分文,如今就是个店小二,你看上他哪里了?” 李小雁有些泄气,“但那个白大牛,着实有些憨气,话也不会说,长得还黑。” 年纪还比她小两岁,以后可不知道疼人呢。 她真的不喜欢这样的。 “你别看他憨,他老实啊,以后不会欺负人。关键是他家里条件好,我给你说,他爹开了两个饭馆,你嫁过去都是要当太太的。” 来之前,李小雁的爹娘也打听过,葫芦村的小白家确实开了饭馆了,但都是跟人家合伙开的,不见得能挣钱。 李小雁觉得姑姑在忽悠她,什么当太太,就今天那几个茅草屋,厨房还是搭的棚子,家里处处透着寒酸。 如今饭馆也不一定好挣钱,说不定哪天还赔个底掉呢。 在李小雁心里,有饭馆不如有地,有地不如读书考功名。 今天她见到那个清秀少年,当时就心动了。后来又看他在一众村汉中坐有坐姿、站有站姿,吃饭说话都是不疾不徐,温文尔雅的,心里就沦陷得七七八八了。 她从小到大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只从戏文上听说过。 若没有见过他,兴许她还能看得上白大牛。但见了他,白大牛就一点位置都没有了。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关键是穿衣吃饭,你嫁给那小子,只能喝西北风。” “怎么样?要是觉得大牛还可以,我这就过去说,赶紧定下来,别想那个店小二了。” 宋嫂子催促着李小雁赶紧决定下终身大事。 但李小雁揪着衣角,就是不愿点头。半晌,她似乎下定决心一般 “姑,我……” 第192章 误会 “我还是不想和白大牛过日子。”李小雁说。 “你这傻子!被勾了魂了?”宋嫂子气得不行。 李小雁哀求她姑“姑,你帮我问问那个李天齐吧,也帮我跟我爹娘说说,我就看上他了,不管他穷不穷,我愿意跟着。” “再说了,我看得出来他不会穷一辈子。” 宋嫂子拿手指她脑袋“你这妮子,要气死我!” 两家的婚事到底没成。 陈老太和罗惠兰还挺受伤的,没想到自家条件都这样了,人家还看不上。 大牛倒觉得无所谓,甚至还有些轻松。他跟他娘说“娘,我还小呢,还不想成亲。” 陈老太一拍大腿“章子,惠兰,咱得赶紧盖新房!” 对方姑娘一定是嫌弃他们的房子是茅草房,现在村里还有谁住茅草房啊?这房子得赶紧盖起来,要不然耽误孙子娶亲。 大牛无奈“奶,你这是给房子娶媳妇呢?还是给我娶媳妇呢?” 陈老太道“你小孩不懂,再拖下去,好姑娘都叫人家娶走了。” 云团转着大眼睛好姑娘?什么样的才叫好姑娘呢?她要帮哥哥留意着…… 回家后的李小雁,又让父母过来跟宋嫂子说中意李天齐的事情,但是宋嫂子根本不愿意接这个茬 “你们要是中意,自己去说去,我不趟这个浑水,省得以后你家闺女过不好,还怨我身上。” “你怎么这么说话?那不是你亲侄女?你们村不是有个秀才,人都争着抢着嫁,要是这个李天齐也能考个秀才,不比十个八个饭馆强?”李小雁的母亲说。 “秀才秀才,你就想着秀才,好好的闺女也叫你带歪了,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秀才公,恰好叫你给碰到?” 李母有些生气了,赌气道“你不说,我自己舍了脸面说去。” 她为了女儿,真找到了白建章,提了李天齐的事情。小白一家脸色都十分难看,闹半天人家姑娘看上其他人了。 铁头无限唏嘘“人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打了个照面,就将我表姐给抢走了。男女之情,真是复杂,复杂啊。” 陈老太说他“你个小孩懂什么?” “这个李天齐,是什么来头?竟然连我牛哥都无法匹敌?”二狗惊问。 云团一脸正经道“二哥,天齐哥哥是我捡来的。” 二狗…… 你这是捡了个敌人回来。 “你真是牛哥的好妹妹,牛妹无敌!” “嘻嘻嘻!”云团一脸自豪地笑了。 罗惠兰还怕大牛会受打击,但大牛该干活干活,清闲的时候甚至还跟着三羊学几句文章呢。 “好!我大儿知道上进了。”罗惠兰十分开心。 三羊却觉得大哥受到了刺激,以前一沾书就犯困打呼噜的大哥,现在竟然摇头晃脑开始背几句诗词了。 “大哥,虽然你相亲失败了,但也不要勉强自己,娘说了好闺女多的是。”三羊说。 大牛挠挠头,说道“你别管我,我现在爱背书了。”然后继续愁眉苦脸背词儿。 这两句话咋就这么难记啊?他都背一上午了。 白建章问家里人“这事跟不跟天齐说啊?人家没看上大牛,说起来也怪不上天齐。” 陈老太撅个嘴不置可否,罗惠兰说“那肯定得知会一声,这孩子也可怜,能找到媳妇也是他的福气。” 白老头蹲在门口,摆摆手道“这事你们定吧,俺大牛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好的闺女。” 白建章就决定了,准备跟李天齐说一下这个事。桂丫却站了出来 “小舅,你就这样去问李天齐,他要是答应了,他又没有钱,你给他出钱娶这个媳妇?” 白建章道“这孩子可怜,陪送点银子也没事,就当咱们家行善了。”说着出门去了。 桂丫小声嘟囔“您老倒是心善。” 第二日,桂丫找到小舅,问起了李天齐的亲事。 “收拾东西呢,准备走了。”白建章说。 桂丫一惊,没想到这个李天齐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不行!咱们家收留他这些日子,对他有恩,他不能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了。” 桂丫扭头去找李天齐,果然见到他床铺收拾的比他脸还干净,正在将几件衣服往包袱里装呢。 桂丫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怨气,轻飘飘地问 “哟,我们家团子将你捡回来,好吃好喝照顾你,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了?” 李天齐略显稚嫩的脸,此时铺垫着一层愁绪,转头看见是桂丫,背过身说道 “团团和白家对我有大恩,我不会忘记的。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桂丫听了更生气了,娶媳妇就那么重要吗? “我原以为你是自力更生的人,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靠自己好好干一番事业不行吗?为什么要上赶着去别人家?” 李天齐被问懵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自然是要靠我自己,我也不去什么别人家。” “那你就是好色!一眼相中人家姑娘,就迫不及待要娶回来。” 桂丫脱口而出之后就后悔了,她一个十三岁的姑娘,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呢?脸上腾地一下就浮起了一层红晕。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李天齐看桂丫气鼓鼓的,自己也有些想笑。 “哦,你是不是指白叔跟我说的李家的婚事?”李天齐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这个丫头是以为自己要娶李家姑娘,才来跟自己这一顿闹的。 桂丫脸更红了。 李天齐笑了笑说“我没答应。我根本不认识那位姑娘,更不可能和她成亲的。” 说实话,他去白家吃饭那天,根本没注意到还有一位李姓姑娘,连她的面容也是不记得的。 这下轮到桂丫懵了,紧接而来的就是窘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就是觉得你不能就这么走了……那你为什么要走?” 李天齐脸上神色复杂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也不想隐瞒了。 “桂丫,如果我说,我和你们之间,有仇恨呢?你还会留我在此吗?” 第193章 不走了 “仇恨?什么仇恨?”桂丫更懵了。 “天齐哥哥,你不要走!”云团听她爹说李天齐要走了,着急地跑了过来。 李天齐看到小团子的眼睛十分的不舍,眨巴着好像就要流出眼泪来。 小孩子的情感是真挚并热烈的。 他不过在这里待了个把月不到,但小孩子已经对他产生感情了,他也对白家产生了感情。 这件事,或许跟眼前的两个孩子无关,他也不想她们掺和到这里面来。 李天齐冷静下来选择沉默,背上包袱要走,桂丫移步上前挡在他面前。 “今天你不把话说明白,就别想走了。” “你……”李天齐欲言又止。 你怎么不讲道理? “对,把话说清楚。” 小团子学着姐姐的样子,也挡在李天齐面前,尽管她不知道要把什么讲清楚,反正跟着姐姐就对了。 “你别看你年纪大,我也是每天干活的,体力不输你。” 说着,桂丫给云团使了个眼色,云团立马会意,嗷嗷叫着上前抱住李天齐的一条腿,像个小肥猫一样扒在上面。 云团“哈哈,这下你走不了了!” 李天齐无语凝噎,他有生以来,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姐妹俩。 “到底什么事你快说!”桂丫用云团“严刑逼供”。 李天齐红着眼睛,缓缓说道“一月前,我的爷爷被一伙贼人,乱马踏死……” “!”桂丫震惊得张大嘴巴,她将李天齐推到屋里,“进屋细说。” 外面忙活着的白建章一瞥眼看到这一幕,不禁发笑天齐这小子,真是惹姑娘喜欢,自家两位千金,都不愿人家走呢。 桂丫、云团将李天齐堵在屋里,叽叽咕咕审问了半天,最后满面疑云地走了出来。 她们走后,李天齐发了半天怔。 天色将暗,他将身上包袱解了下来,习惯性地点燃了一根火绳。 看着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暗,他不禁自我嘲笑起来。 闹了半天,又是一个误会。 “我真是够傻的,仅凭一根胡椒树枝,就认定是白家指使的贼人,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李天齐自罚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随后发出一阵轻松的笑声。 真好,真好,老天没有对他这么残酷,爷爷的离去,跟白家无关。 他就知道,善良的团子一家,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 但那贼人到底是谁? 如今来看,白家似乎也处于危险当中。 为了团子一家,他暂时也要留下来。 没有心灵上的纠结,他这一夜睡得颇为踏实。 甚至第二日起来,主动帮桂丫做起了花瓣酒来。他不仅在酒品方面有天赋,在茶水方面也深有研究。 桂丫就像是请了个师父似的,从李天齐那里学了不少小妙招。 她自然不白学,经常送好吃的过来,饭馆里其他的伙计,也跟着享了不少口福。 李天齐这边干脆利落、毫无余地地拒绝了李家,李母回家对女儿道 “人家说了,不认识你,也不想娶亲。” 李母自觉有些难堪,这件事也不再提起了。 可是李小雁却不甘心,什么叫不认识?明明那天他也来相看了,怎么会不认识? 想必是白家为难了他,他上无父母的,也无人帮他说话,于是李小雁决定亲自过去见他一面。 在乡下,男女大防就没有高门大户里那么严格。两家若是订了亲,都可以直接当亲戚来往。 李小雁跟家里说了个由头,打扮了一番去了镇上,找到了金葫芦饭馆,托人将李天齐喊了出来。 一看到他,李小雁觉得整个人都明媚起来,这样仪表堂堂的人,大热天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那些村汉们皆比不上他。 李天齐看到眼前的女孩,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问道“姑娘你找我有事?” “天齐哥,我就是李小雁。”女孩不能在这耽搁太多时间,遂鼓起勇气,大胆直白地说起来。 “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白叔家里,你还记得吗?” 李天齐点点头,动作表情都十分大方,并没有害羞的意思。 “你,你觉得……我哪里……” 李小雁吞吞吐吐,始终问不出来,说着说着似乎自己也受不了这副结巴的样子,一口气问道 “天齐哥,你若是到我家里,我不让你干活,你可以专心读书,我做绣活供你读书。我家也有几亩田地,我还能种菜卖,读书勉强也能支持的……” 李天齐立即有些尴尬,李小雁看到他的神色又补充道 “就算考不上,你我有手有脚,以后日子也不会差的,我也不会嫌弃你……” 只要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比村里那些憨头笨脑的男人们强多了? 李天齐尴尬一笑,“你误会了,我并不打算去你家里……” “我知道你不想做上门女婿,我们自己单出去过也行的……” 这句话已经是李小雁这个姑娘的极限了,她的脸已经红得跟红苹果似的。 “小雁姑娘,十分抱歉,我并无意成亲。我虽然读过书,却并不打算科举。我身世飘零,对于姑娘来说并不是一位良人,谢姑娘厚爱,在下还要去后院做事,不便久留,告辞。” 李天齐行了个礼,转身回了后院,留下李小雁一个人在原地手足无措。 李小雁感觉跟吞了个葱头似的,鼻腔发酸发痒,想哭,但也说不上委屈。因为对方态度恭敬,礼貌和善,没有一丝看不起她的意思。 但是遗憾、难受,觉得无力,仿佛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她已经做了一个女孩子能做的所有努力了。 桂丫从门缝里看着,李小雁抹抹脸快步离去的身影。她承认,偷听偷看不是君子所为,但她只是个小女子,应该没关系吧? 虽然她不喜欢李小雁特意跑过来,但是看到她所说所做的,还是大受震撼。 小雁姐虽然被无情拒绝,但这样至少以后不会后悔吧? 桂丫正沉思着,忽然前堂传来一阵喧闹,客人们全都涌到门口争相观看。 大街上走过一队接一队的人马,衙差们打着“肃静”“回避”的白粉牌,后面又有人打着对旗、对锣、对伞,抬着一顶轿子,听人说,是京城的钦差到青云县来了。 钦差的仪仗却不去县衙,直奔胡员外家而去。 第194章 封司农 大热天,何大人还穿着整齐的官府,坐在书房里面,研究青云县的田亩数。 青云县的特点就是“地广人稀”,面积挺大,人口却不算多。地多,但能种的却不多,周围还有很多类似歇凤山一类的“无人管”地带。 青云县距离京城也就一两天路程,这里的百姓们吃饭不愁,但富裕程度和其他县相比,只能算下等的。 何大人打算从优势入手,看看能不能将青云县经营得再上一个层次。 正盘算着,他刚提拔上来不久的县丞就慌里慌张跑了过来。 “大人!大人!快些出发,京城里的钦差下来了,往胡佐家走呢。” 何大人一听,头皮顿时一阵发麻,胡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钦差为何突然过来?并没有接到什么消息啊?” 县丞一拍手道 “可不是咋地!这钦差不讲武德,搞偷袭!突然就来了,还好我消息灵通,钦差现在还没到胡家呢。” 何大人腹诽现在才知道,你这也不怎么灵通啊? “钦差不来县衙,为何直接去他家?他如今也就是一个白身,守孝在家。”何大人问。 县丞说“人家再怎么白身,家里面也是有亲戚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钦差此次来者不善,咱们赶紧过去迎接吧。” 何大人立即收拾了下,带着县丞一起,赶去了胡家,比较幸运地赶在钦差的仪仗之前到达胡府。 钦差一下轿,看到满头大汗赶来的县令和县丞,对他们的态度十分满意,客客气气见礼,一起进了胡家大院。 胡三爷看到何大人,十分意外,心说他消息怎么这么灵敏。 何大人瞥到胡三爷的表情,心说你个老小子想闪掉我,想得美!我新提拔的县丞,一只外地的苍蝇进了青云县都能打听出来。 胡三爷恭恭敬敬迎了钦差大人进了正院。一进院,何大人惊奇地发现,这院子里显眼的位置摆了好几棵白家种的胡椒树。 盆栽的,精心侍弄过,跟盆景似的,上面还系了几朵绸布大红花。 这树啥时候跑到他家来了? 钦差一眼就被吸引了过去,一边赏玩一边说 “这就是你进贡给圣上的宝树?果然奇特,圣上龙颜大悦,此次特派我来晓谕你,亲封你为青云县司农,专司此树种植,造福百姓。” 何大人大惊,胡三爷早已满脸笑开花,跪地大拜。 “可胡大人正值热孝,出任官职,怕是有些不妥啊……”何大人说道。 钦差还未说话,胡三爷已经开口道 “回钦差大人,老父年满百岁,乃是喜丧。况且我父在世时就规劝我等一定要将百姓之事放在心上,若是因为此事不能尽职于父老乡亲们,老父在泉下也不能安心啊。” 钦差满意道“正是此理。此宝树千年难得一遇,为广而种之而破例出任官职,也是合情合理,此事本官自会奏明圣上,胡大人不必忧心,放手去做就是了。” 何大人的心陡然如坠冰窟。 如今这厮在圣上面前讨了这么一个巧,圣上已经认定他的功劳。若让钦差发现葫芦村已经种了一片胡椒树,那他何季炎岂不是背上了隐瞒不报之罪? 若他装不知道,治一个渎职之罪也就罢了,关键他老娘还和白家合开了饭馆,这岂不是又涉嫌为官牟利的罪名了? 这厮真个是老奸巨猾、阴险狡诈! 旁边的县丞也已经冷汗津津,狠狠地为他家大人捏了一把汗。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何大人突然一声大笑,吓得县丞一个激灵。 咋地?他家大人这是抽风了? “胡三爷竟发现如此宝物,真是我青云县之大幸啊!”何大人狠狠地夸了下胡三爷。 胡三爷也被何大人这反应干懵了。这蠢货还不知道已经祸到临头了呢。 他胡佐可不仅仅要一个司农的职位,他要的是青云县县令。这一次,何季炎已经进入到套中,只要他“不经意间”让钦差大人发现了葫芦村的秘密,何季炎的官职就算到头了。 “这都是圣上庇佑我县,也是何大人治理有方,上天才赐我县此宝树,卑职不敢居功。”胡佐谦卑之至,何大人和县丞心中都是一阵恶寒。 “还请钦差大人多逗留几日,一来传授下官农事经验,二来也体察一番青云县的风土人情。”胡佐躬身道。 “啊哈哈哈哈哈!是啊大人,天气炎热,不如在鄙县休整几日,也好让下官有机会尽尽心意。”何大人跟着挽留。 “下官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跟大人也有过几面之缘。”何大人状似不经意间说道。 “哦?何大人之前在京城何处任职?”钦差问道。 “下官任职在礼部,如今的刑部侍郎江大人正是下官的上司。下官到任青云县后,也多蒙江大人照料,江大人两次来青云县,都是在下官家中下榻。” 哟呵,这是上面有人的。 钦差大人原本略严肃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对着何大人也温和许多。 “江大人雄才伟略,日后必成大器,何大人真是遇上贵人了呀。”钦差说。 胡佐心中鄙夷蠢货!等葫芦村的事一抖露开,我看就算是个刑部尚书也护不住你! 当晚,钦差大人就下榻在胡家。 深夜,县丞还在何大人的书房中焦头烂额。 县丞说“大人,如今如何是好?当初您要是直接将这树给呈到圣上那里,说不定现在已经升任知府了,哪还有这些糟心事?” 何大人怒道“本官不是那等钻营讨巧之人!” 县丞撇撇嘴,又说“大人,依小人之见,不如派人连夜将葫芦村的胡椒树尽数砍了,省得给胡佐抓住尾巴。” 何大人真恨不得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馊主意。 “你这个蠢货!本官是那等贪恋权势、贪生怕死之人吗?这件事不能牵连到百姓,否则我这个父母官不如不做了。” 何大人皱眉沉思,如今真是个死局,需要什么东西进来破开。半晌他问道 “之前让你暗地里调查的胡员外的死因,可有什么眉目了?” 县丞说“倒是查到几个道士,之前跟胡员外有过来往。” “你速将他们喊来,本官有事情安排。” 第195章 饭馆拉扯 “小人立即去办。”县丞转身要走,何大人又吩咐道 “饭馆那边也要提前知会一下,如果本官猜得不错,明日那姓胡的肯定邀了钦差去饭馆,借机抖出葫芦村香料田的事情。” “小人明白,这就叫人去知会白家掌柜。” 县丞刚一离开,何景新就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悲戚 “爹,又出什么事儿了?阿景大了,愿为父亲分忧!” 何大人看着到现在还没睡觉的儿子,觉得儿子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以前只知道吃喝玩闹,闯祸了就将自己抬出来摆平,如今小小少年心中也开始有忧愁了。 为父的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何大人说“你回去睡觉,一个孩子操什么心,我能有什么事?” 何景新今年才十一岁,但个子长挺高,经历了父亲被罢官入狱一事之后,他心性也成熟了不少。 现在的他看到父亲每日按时睡下就觉得心安,一看到父亲房中灯光不灭,就忧心忡忡,于是今日就偷偷过来听墙角,没想到还真的有事了。 “爹,要是又有人害你,你就把儿子推出去顶锅算了!反正我没用,您以后再生一个就是了呜呜呜……”何景新说着说着,拿手揩起眼泪。 “说什么混账话!”何大人说着斥责的话,但心中还是一片感动。 “爹,你不懂,儿子可以有很多个,但是爹就只有一个……”他不想再感受一次失去父亲的感觉了。 何大人鼻子一酸,差点也跟着哭了出来,他难得摸一摸小儿的头,呢喃道 “傻儿子,你对爹来说不也是唯一的儿子吗?” 何景新抱住他爹,眼泪汹涌而出。这一次,他不会让他爹一个人抗着了。 第二日,不出何大人所料,胡三爷一大早就邀着钦差大人外出巡察,早早订了金葫芦饭馆的上等雅间,也不忘给何大人送去一张帖子。 何大人整理衣装,陪同到了金葫芦饭馆,进门的时候,一旁迎接的白建章,朝他递了个眼色,表示他已经知晓此事了。 何大人微微点头,今日县丞没跟着过来,正是在按照他的要求,去办另一件事情。 “大人,请上座!”胡三爷恭敬地请钦差大人进了雅间,自己和何大人分左右坐下。 胡三爷提前叫弄了个极大的桌子,吩咐道“所有菜色上一遍。” 何大人心中吐槽奢侈浪费! 钦差大人也说“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你我一共就三个人,怎能吃的下这么多?” 胡三爷赶紧拍马屁“大人您说的是,是下官欠考虑了。主要是这家饭馆口味着实独特,不论什么菜色,吃了一次就难以忘怀,所以下官想着都点上一遍,供大人品鉴。” 钦差笑道“本官在京城,什么好菜没吃过?不用麻烦,捡特色的上个十来个,也免得落人口舌。” 胡三爷连连应是,拿起送上来的食单,点了十来道特色菜。 白建章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下去吩咐做菜,不一会一道又一道佳肴就依次上来。 钦差也算是吃遍山珍海味的了,料想这偏僻山野能有什么好吃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放入嘴里,嚼了两嚼,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 顾不得羊肉烫嘴,他就给吞咽下去,迫不及待又夹了一块放嘴里。 羊肉焦香多汁,肉质细腻,鲜香四溢,一块接着一块,简直停不下来。 胡三爷笑眯眯地看着,就等着钦差大人暂停一下,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这羊肉怎如此美味?本官就是在御前,也未曾吃过这样好吃的羊肉!” 连吃了十来块羊肉的钦差,总算是停下来说句话了。 “这……”胡三爷正要接话,突然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一声清脆的童声叫道 “上茶咯!” 钦差正吃的口渴,叫进来,一推门,正是一身男童打扮的云团,小小个子端着一壶冰镇花茶,笑嘻嘻走进来。 “伯伯(baibai),清爽可口、消暑去火的花茶,要尝尝吗?” 小童长得唇红齿白,口齿清晰伶俐,额间点着一枚红点,更显灵动可爱。 “好好,伯伯正好口渴呢。”钦差大人笑着招手。 胡三爷忙接过来给斟茶。一杯茶下肚,沁人心脾,钦差大人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 云团抓住机会继续推销“我们还有清爽可口的茉莉花酒,伯伯尝一尝吧?” “好机灵的小子,你去盛来,伯伯尝一尝吧。”钦差笑道,云团欢欢喜喜出去了。 这一打岔,将刚才的话头给耽搁了。胡三爷继续将话题往菜品上引 “适才大人问这羊肉怎如此好吃,下官也觉得疑惑。整个镇上,只有他家做的如此好吃。今日托大人的福,不如将厨子叫来一问。” 钦差大人道“不错,本官也好奇,叫人来问。” 何大人给白建章一个眼色,很快白建章领着一个胖乎乎、挺着肚子的大厨进来了。 大厨头上戴着一个帽子,这是罗惠兰要求的,省得掉头发,干净整洁。 “小人给几位大人请安。”厨子有些害怕,笨拙地行礼,看起来不伦不类。 胡三爷开口问道“你这羊肉,如何做的?为何如此好吃?” 厨子眼睛里一派清澈的愚蠢,说“因为俺厨艺好。” 胡三爷心中翻个白眼,又问“可是有什么窍门?” 厨子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思考,又说“主要是俺厨艺高超。” 胡三爷忍了忍又引着问“可是调料有什么不同?” 厨子隔着帽子抓抓脑袋,嘿嘿一笑“俺厨艺超群,调料自然也调得好。” 胡三爷气得差点扔了筷子,怒道“你这个攮搡货,脑子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厨子吓了一跳,慌张退了出去。 何大人忍着笑,慢慢喝着去火的冰茶水。料想胡三爷绝不会就此罢休,便又朝白建章递了个眼色,白建章微微点头,示意他放心。 果然,雅间外两个装模装样的人,一边高谈阔论,一边走上来,嘴里说着什么秘方调料、什么葫芦村的宝树,生怕楼上的人听不到似的。 然而两人刚到楼梯处,就被个子高大的大个给拦了下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俩看 “朝廷命官在此,尔等岂敢喧哗!快走!” 两人一看大个这魁梧身材,自知不是对手,灰溜溜又下去了。 胡三爷在楼上左等右等,不见门外传来任何声音,气得饭也吃不下去。 偷眼看一下何季炎,他倒是吃得云淡风轻,一派享受。 哼,可别小看了我胡佐! 胡三爷说一句“天气有些热。”遂站起身,到窗边,将一扇窗支了起来。 早早等候在外的几个掌柜,一看这信号,纷纷涌到金葫芦饭馆门口,在门口吵闹起来。 第196章 伸冤 “求钦差老爷做主啊!金葫芦饭馆手握秘方,一家独大,我们这些开饭馆的,都快活不下去了!” 门外一片喧哗,很快引起了钦差大人的注意,他立即让胡三爷将那些人都领了进来。 钦差道“你们有什么冤屈?趁着本官在此,为你们做主。”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就上前喊冤,将葫芦村种植胡椒树、饭馆生意爆火、挤兑其他饭馆的事情说了一遍。 钦差听着听着,表情就严肃起来,面前的饭菜也不香了。 “你说的胡椒树,是什么样子?”钦差问。 那掌柜跟即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的正是胡椒树,跟钦差见到的宝树一模一样。 啪的一声,钦差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问胡三爷 “胡佐!你不是说偶然在田野间发现这种宝树,刚发现就着人快马呈到圣上面前,如今葫芦村早已种了一大片,你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 门外跟着云团送酒而来的李天齐听到这话,差点踉跄跌倒。 一月前,那乱马踏死爷爷的贼人就是这样说的 “……老子奉命将宝树上供给皇帝,你们这等贱民耽误了路程,死不足惜!” 孱弱的爷爷被马蹄踏得几乎脑浆迸裂,死不瞑目。 李天齐没能护住爷爷,自己也被那贼人用鞭子抽得遍体鳞伤,倒在路旁,手中紧紧握着从那马上拽下来的一小根树枝。 如今,老天有眼,贼人自己来到了眼前。 屋内,胡三爷立即起身跪了下去,满脸委屈道 “大人息怒,这树向来在青云县也没见过,葫芦村种树一事并未对外宣扬,下官是以并不知晓。只是何大人是一县父母官,对这件事岂会不知呢?” 何大人也跟着演了起来“大人明察,下官确实不清楚宝树的事情。如若知道,下官早就呈送给圣上了,哪还轮得到胡大人……” 这事到底叫姓胡的给揭了出来,如今躲不过,装蠢便是上策。 胡三爷当即翻脸“你岂会不知?回大人,这间饭馆正是何大人和这葫芦村村民合开的,他岂会不知?怕是想瞒着,偷偷牟利吧?” 底下跪着的一群掌柜,跟着喊委屈,说钱都被金葫芦饭馆赚走了,他们快活不下去了。 钦差被吵得头疼,“回县衙!本官要好好查一查!” 说罢立即起身,让衙差押送着何大人和胡三爷,连同白建章,并身后一群掌柜,呼啦啦一群人去了县衙。 罗惠兰、大牛二狗并饭馆一众人员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李天齐朝着罗惠兰跪了一跪,说道 “婶母待我大恩,小子无以为报,如今就要去揭露奸臣罪行,若事情顺利,必能让白叔叔平安归来。” 李天齐立即回房写了一份状纸,整束衣冠,带着罪证,起身要去县衙。 “等一下,”何景新走了过来,“你就这样过去,必败无疑。” 李天齐一怔。 何景新面容坚毅,对众人说“要想成功,按我的来。” 大牛看着何景新,心道这少爷莫不是又要发疯了? * 县衙内,胡三爷跟何大人一起站到了公堂上,钦差大人黑着脸说道 “何季炎,你还跟本官装糊涂?如今局势已经明朗,你既知不报,守着一片宝树默默发财,真是小人之举!” 何季炎说“大人,下官一心为民,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想着如何为百姓牟利,而不像某些人,净想着投机取巧,谄上骄下!” 胡三爷劈脸骂道“你!事到如今你还不悔过?钦差大人,请您一定要奏明皇上,治他个利欲熏心、营私舞弊之罪!” 何大人知道越解释越糊涂,干脆摆出一副清者自清的样子,心中计算着县丞那边什么时候能到。 钦差看着眼前两个人斗嘴,思量着如何处理这事,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如若定为胡佐欺君之罪,自己这趟也算是白来了,没有功劳还惹得一身骚。 如果定为何季炎瞒报之罪,自己倒是有功劳一件。 关键这葫芦村一片宝树如何处置才最恰当? 胡三爷在底下揣摩钦差大人的心思,上前谏道 “大人若是为葫芦村香料田一事烦忧,下官有一法子。” “你说来听听。” “葫芦村香料田本就是未经圣上允准私自种植,村民私下牟利,害得镇上酒家营生艰难。如今可全部砍了。如此一来,不仅惩罚了那些乡野莽夫,更宣扬了圣上神威。” 钦差略沉吟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何大人一听怒了“你这蛮人,人家种的好好的,你偷了几棵过去邀功,回来就要砍了人家的,如此蛮不讲理,简直是为祸乡里!” 胡三爷也急了“什么叫我偷了几棵?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诬陷他人啊……” “咚咚咚——”县衙外鸣冤鼓响了起来。 * 街上百姓听到声音,都走了出来。眼见一群人披麻戴孝,吹吹打打一路走到县衙门口。 为首的正是县令公子何景新,扛着一面灵幡,沿街喊道 “为民伸冤,匡扶正义!” 后面是抱着牌位的李天齐,他满面悲痛,眼中泪水打转,叫人一看就心疼不已。 在后面跟着大牛、二狗,一人一筐纸钱,边走边撒。 后面跟着一群饭馆的活计,包括那个被问话的肥胖大厨,此时也不嘴笨了,跟着大家哭嚎不已,一路喊冤到县衙 “胡家三爷胡佐,为到皇上面前邀功请赏,纵容家仆,一路踩踏良田,乱马踏死李家老伯,草菅人命,请钦差大人明察!” 第197章 公堂对质 “发生什么事儿了?”不明所以的百姓挤到前面问。 一个百姓道“好像是县令老爷死了。” “啥?!”那问话的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县令老爷昨天还好好的,今儿个就死了?” “可不是咋滴?你看他儿子扛着灵幡呢。”那人煞有介事道。 另一人嗤笑一声说“你耳朵塞驴毛了?没听见县令小公子喊着‘为民伸冤’吗?” 何老夫人在家里一天没见到儿子孙子,心中焦虑,闻听到声音,由赎回来服侍的孙嬷嬷扶着,一径走到了街上,打眼看到孙子穿成那副样子,唬得心口一跳,扑上前去 “你个混小子!穿成这样是要弄哪样?” 何景新扒拉开何老夫人的手说“祖母,我这是在帮我爹呢!你别打岔,回去歇着吧。” 说着继续扛旗挥舞,势要把整个街上的人都喊来。 孙嬷嬷搀住老夫人宽慰道“老夫人莫心急,少爷自有主张,再怎么胡闹有老爷管教呢,您可别着急上火。” 何老夫人又一看,后面还跟着大牛跟二狗,脑门跟着要突突跳起来 “这白家是出事了?哎哟我的老姐姐哎!快,送我去金葫芦饭馆去,我去看看我陈姐!” 何老夫人着急忙慌赶去饭馆,百姓们则一窝蜂地汇集到县衙附近。 “听清楚是啥事了吗?我正要出来买块豆腐,人都传什么县令老爷死了?真的假的?” “假的假的!何县令好好的,是咱们镇上的胡三爷,手底下人纵马踩死了个老头,人家孙子过来告状来了!” “哎哟这老胡家可真是嚣张啊,一个家仆都敢害人命了?” “你还别说,主人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命呢!这大户人家呀,阴私多着嘞!”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那胡老员外……” 那人言之凿凿,跟着传了不少胡家背地里干的缺德事。 百姓们围观的越来越多,听了这话都跟着义愤填膺,胡家竟如此草菅人命?!这样事钦差要是不管,那日后他们百姓可不就任人宰割了? 一时间群情激昂,出门买菜的、串门的、在家闲坐的,一起都跟了过来,声势浩荡,今日必要趁着钦差大人在,好好判一判这起子冤案。 众人来到县衙前,李天齐放下牌位,在登闻鼓面前咚咚咚敲了起来。 这一刻,他无数次梦到,这鼓声,似乎也无数次听到。 天理昭昭,因果循环,为恶的终将要自食恶果,只是逝去的人再也无法回来。 爷爷,这鼓声您听到了吗? 孙儿有幸得白家所助找到贼人,今日就为您伸冤昭雪。 何大人闻得敲鼓声,还以为县丞带着外援赶来了呢,谁道进来一看,竟是个披麻戴孝的小子,后面还跟着披麻戴孝的儿子。 何大人眼神复杂地看向儿子这是闹哪样?提前送老爹上路? 然而等李天齐递了状、回完话,何大人这才明白过来,儿子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救兵来啊! 何景新也一个劲儿地朝老爹使眼色老爹,我不仅给你找了个救兵,我还拉来了一众百姓给你助威呢! 一旁跪着候审的白建章也很吃惊,没想到天齐这小子,还有这么一个悲惨的身世呢,怪不得这孩子,瞧着就让人心疼。 “一派胡言!!!”胡三爷嗓子都喊破了音,跪在钦差大人面前,哭得犹如风烛残年、儿孙不孝、无人赡养的老头。 “大人,下官对圣上一片忠心,不成想被这些穷山恶水的刁民陷害!” 俯下头来,心中暗骂家中老六办事不利,怎的遗下这么一个祸根? 钦差大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手脚,只得问道“你可有证据?” 李天齐从怀中拿出了那一节保存了月余的树枝“回禀大人,这一节树枝正是当时从那贼人马上拽下来的,小民一直保存至今。” 胡三爷松了一口气道“谁知你哪里弄来一根树枝,葫芦村种了那么多胡椒树,你伙同他们弄了一根来诬陷本官也未可知。” 白建章忙喊冤“大人,小人之前并不知晓天齐的冤情,更不可能伙同他一起诬陷胡司农。” 钦差大人道“区区一节树枝,并不能作为证据。” 李天齐不慌不忙,说 “若要验证小民所说是否为真,大人尽可派一队官兵到宝山县宝山村查验,那里的良田被踩踏无数,更有村民亲眼见到我祖父被乱马踩死。多亏村民良善,帮小民将祖父原地下葬,否则小民的祖父只能曝尸荒野了。” 钦差大人立即着人过去查问,这下胡三爷慌了神。 钦差见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吩咐官差将他们都散去,大热天各回各家吃饭。 百姓们却不愿离开,吃饭哪有吃瓜重要? 这时罗惠兰带着东来饭馆的伙计,抬了几大桶冰茶水过来,分给在场的百姓喝,这下百姓们有喝的有看的,更不愿走了。 日暮时分,派出的官差果然带了宝山村的村民过来。 这些村民都恨那伙贼人踩坏他们的粮食,见了钦差纷纷喊冤,一核对时间,日期也对得上,这下彻底坐实了胡三爷的罪名。 事到如今,胡三爷赶紧撇清自己“大人,这事小人实在不知,都是那等奴才坏了良心,却连累了小人啊。” 李天齐说“钦差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立即下缉捕文书,将那伙贼人捉拿归案,还我祖父一个公正!” 钦差大人犯了难,皇上本来嘉奖的功臣,如今变成了纵容恶仆草菅人命的罪人,这不是打了皇上的脸吗? “额……何大人你看,如今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那纵马贼捉捕归案,胡三爷毕竟在皇上那里上了名号……”钦差大人放低姿态,和何大人商量起来。 跟在李天齐后面的何景新一听这话,立马发疯,滚到堂前来,撒泼打滚,嘴里喊着 “不得了了!乡亲们注意啦,家仆杀人主人不用受罚,以后主人家指使下人去谋财害命,都不用偿命啦,没了仆人再买,我朝律例简直是形同虚设!” 钦差大人听了,脸都绿了。 第198章 司农换人 “乡亲们可要小心有仆人的人家,这些人家可以随便杀人了!以后我们就命如草芥啦!” “啊——乌云蔽日,再也见不着青天啦!” 何景新滚来滚去,双脚乱蹬,一脚蹬在胡三爷背上,给他踹了个狗吃屎。 一向规规矩矩、举止有度的李天齐看着何景新这副疯样,真怀疑今日有冤情的是他,而不是自己。 后面二狗看得一脸震惊。堂堂县令公子领着他们“办丧事”,又在县衙公堂上当众发疯,他真不敢相信这是县令公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大牛悄声说“这算啥?他还当众吃纸呢。” “大胆刁民!不要以为你年纪小本官就不罚你,公堂之上岂容你疯癫胡闹,左右的,叉出去!” 钦差大人扔下一个令牌,便有衙役上前要将何景新拎出去。 后面的百姓看不下去了,吵嚷起来 “何公子说得对!胡家纵仆伤人,怎么能轻轻揭过?钦差大人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才行!” “就是啊,若这案子这样判,以后还不是人人自危、哪还有安宁日子过?” 胡三爷也在旁边哭惨“钦天监胡大人要是知道小人在这受这样委屈,不知道要怎么难受呢。” 一听钦天监胡大人,钦差大人有些畏缩了,这位可是在皇上面说得上话的红人。 “本官判案自有公断,不容再议!”钦差大人当下做了决定,要保胡三爷。 李天齐眼睛红红的,紧咬着牙齿,恨不得当场同胡三爷同归于尽。 “报!”外面又是一声通传,县丞带着两个小道士挤了进来。 何大人眼睛一亮,好了,外援来了,这下看你胡三爷还能蹦跶不! “哎哟,哎哟老天,可跑死我了!”县丞一进来,抢着那百姓手中的茶碗就咕嘟一阵喝,这才回了魂,走上前去禀报 “回钦差大人,下官有要事禀报。” “你又有什么事?”钦差大人问,这麻烦真是一条接一条,没完没了了。 县丞摆摆手,示意那两个小道士自己上前来说。 胡三爷一看见两个道士,背上一阵寒气,不由自主担心起来。 那两名小道上前说“回禀大人,胡家老员外欠着本道观一笔钱财,小道带着师弟上门讨要,对方却赖起了账,求老爷给小道做主。” “胡员外早已归西了,他因何欠你钱财?”钦差大人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好的气息。 “回大人,去岁胡家老员外托我家师父为他炼制百岁诞辰服用的长寿丹药,给了订金一千两银子……” 此话一出,后面的百姓皆是一阵吸气 “老天爷啊!一千两银子,这是什么人家啊?” “我十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胡三爷抖了起来,生怕扯出来父亲生前的荒唐事。 钦差大人一拍惊堂木,道“不许喧哗!继续说。” 那小道继续说“胡家老员外说了,等炼出丹药,再付一千两银子。我师父立即派了我师兄弟两个外出寻觅仙药灵草,今岁才回,却不想师父已经驾鹤西去了,道观也走得七七八八。我师兄两个辛辛苦苦炼出丹药送来,岂料胡家声称老员外没了,绝口不提这件事,倒将我们打了出来,求大人给小道做主。” 钦差大人道“尔等岂不知当初圣祖皇帝被修仙术士所惑,差点葬送了江山,而今圣上最忌讳炼丹药长生之事,你们却在此做这等荒唐之事?” 胡三爷忙道“回大人,小人父亲只是有几个道家朋友,并未参与这等荒谬之事!” 那小道士气道“你还抵赖?当初我师父往你家老员外那里送了不知多少丹药,如今想赖账?钦差大人,小道有胡家仆人作证。” 说着,外面抖抖索索走进来一个男子,一头跪在地上就说 “小人是胡家二门外守门的,胡老员外在世的时候,小人常见到一些道人带着丹药礼盒去拜访老员外。一日老员外高兴还跟我们说,以后他成仙了也要赏我们几颗仙丹吃吃……” 噫,钦差大人听得直皱眉。 小道士又呈上来几封书信“这是胡家老员外和我师父来往的一些信件。” 胡三爷一看到那信件,直接气急攻心,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何景新就这??想装昏躲过去,没门! 他爬上前就开始死掐胡三爷人中,给他掐得哎哟一声,只得睁开了眼,一副快断气的样子。 何大人心中暗爽儿子,干得好! 人证物证俱全,这下钦差大人再不好包庇了。况且胡家牵涉的是圣上最忌讳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包庇?再包庇下去,他自己的乌纱帽不保。 胡佐有这样一位父亲,还想当个皇上亲封的司农?做梦去吧!就算是钦天监大人,也没理说。 为平民怨,钦差大人雷厉风行,当场撤了胡三爷青云县司农一职,下令立即拘捕呈送宝树的胡家恶仆。 胡三爷赔了一百两银子与李天齐做丧葬费用,另缴了一万两银子充公,算是大大出了一次血。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他以后从官无望了。 李天齐接着判下来的文书,垂下泪来。他要到爷爷墓前将这文书烧给他,好叫他瞑目。 “这葫芦村的事……”处理完那些,钦差大人盘算起这香料田事情来。 白建章忙磕头求道“大人,求大人不要砍了小人种的树,那些都是小人和村里乡亲吃饭的家伙,辛辛苦苦种了两年,种出来一片不容易啊。” 外面一些葫芦村的村民也跟着跪地求道“求大人不要砍了我们村的胡椒树!” 何大人见此,向钦差承诺“大人回京后,将此事原原本本呈报圣上即可。下官一心为民,带着百姓种植此树,没有一丝私心。圣上若是怪罪,下官愿一力承担。” 话到此处,钦差大人也被何季炎这份担当作为所触动,想到自己为官数十载,竟不如一介县令敢作敢当,尽心为民,简直是惭愧。 “既如此,本官此行不能无功而返。圣上之意乃是将此宝树广而种之,造福天下百姓。既然葫芦村已经走在前列,就继续前行吧。” 何大人拱手称谢。 “司农一职承载圣上祈盼,也不能落了空,本官就指派你兼任。何大人,你可有异议?” 第199章 满园春色 “不兼不兼,我爹都够累的了。”何景新立即替他爹拒绝了。 何大人差点一巴掌扇过去刚才还配合的好好的,现在又给老爹拖后腿了? 钦差大人惊讶“这就是令郎?” 何大人一脸惭愧“正是犬子。” 钦差说“果然,虎父出虎子,令郎也是敢想敢做,别具一格。” 想到刚才儿子在公堂上疯癫的模样,何大人脸上更惭愧了,但何景新还挺自豪,将大牛二狗拉到白建章面前,介绍 “大人,这三位也是父子呢。” 钦差一看大牛二狗这身穿着,不禁点点头道 “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父子情深,看得本官十分欣慰。” 又想想那胡佐,一家子那么多兄弟姐妹,没见一个出来帮忙的,还冒出了背主的奴才,胡家家风败坏至何种程度,可以想见。胡佐落得这个地步,也是该的。 钦差又对何大人说“父慈子孝,正是圣上治国之道,何大人治理青云县有功,这司农一职,本官看除你之外再无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次何大人抢在儿子之前,扑通一声跪下,激动道 “大人如此信任,下官定不负重托!” 钦差大人扶起何季炎“何大人实干之心令本官佩服。青云县能否将香料事业发扬光大,胡椒树能否走出青云县,走向五湖四海,就交到你的肩上了。” 何大人更加激动了,事业之心已经熊熊燃起,眼前仿佛已经看到青云县人人富足、邻里和睦、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一派康庄大道了。 对如今的他来说,这些事情似乎比升官发财、呼奴唤婢更具有吸引力。哪位举子不曾梦想过造福一方百姓、名垂青史呢? 安排完事,钦差大人命人整理了案底,匆匆就返京了。 青云县真是个多事之地,他多待一天,都担心夜长梦多,第二天不知道又要冒出什么事来。 白建章虚惊一场,平安无事回了家,将这一番经历详细说与家人听。 “哎呦我老天爷,要不是天齐那小子递了状纸,咱们的香料田就要被砍了?”陈老太惊问。 白建章说“可不是咋地,要不是天齐,这事就没转机了。” 陈老太转身将自家孙女抱了起来,稀罕得不行“我就说咱们团子是个福星,你看出门捡个乞丐回来,倒帮咱们家躲过一次灾祸。” 二狗笑道“奶,你不气人家天齐哥抢走你孙子媳妇了?” 陈老太说“我气啥?那李家姑娘没福气,进不了咱们家,可不是别人抢走的。” 云团被奶奶抱着,也明白自己做对了事,益发得意起来,左右摆着脑袋,笑嘻嘻道 “那我以后要多多捡人回来!” 白建章赶紧劝诫女儿“那大可不必……天下那么多流浪汉,难道都捡了回来?你爹我这饭馆也住不下啊。”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笑。 真是个傻乎乎的小妞。 云团聪明道“爹爹,我知道了,要量力而行,是三哥教我的。” 二狗说“团子,你捡一个回来就黄了一件婚事,以后还往回捡,那大哥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罗惠兰斥二狗一句“净胡说。” 桂丫立即说“大牛哥,你还不教训二狗,他说你要打光棍嘞。” 大牛憨憨一笑“我不用打他,他说得没错,要是婚事因为别人就黄了,这婚事不要也罢。” 白老头笑道“哎对咯,别看我这大孙子长得憨,心眼明亮着呢!” 二狗“我大哥不愧是我大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大鱼?” 三羊“大智若愚。” “对,大智若愚。” 一家人笑了一阵,又问白建章怎么安排那李天齐。 白建章说“那孩子没家没口的,难道还赶了出去?倒不如就留在咱们饭馆干着,以后成了家再单出去过,就当养个干儿子了。” “成!”陈老太一拍大腿,“赶明儿多叫那孩子过来吃饭,没爹没娘怪可怜的,偏又长得文文静静知礼懂事的,我看着就喜欢。” 桂丫听了,心中更欢喜了。 白建章找李天齐说了一番,李天齐本也无处可去,就应承下来。但他先要扶灵回乡,完事再回来。 罗惠兰和白小珍一起帮李天齐打点行囊,选派了妥帖的伙计陪他一块去,多则五月,少则三月,就能回来了。 胡三爷从县衙被拉回去就一直病着,嘴里不住地骂着他那几个兄弟 “老六!你个混账,我还以为你是个靠谱的,没想到比老七还不靠谱,送棵树还能踩死人,你简直要坑死我了!” 胡六爷低垂着脑袋,心说不是你让我越快越好的吗? “老小回来没有?” 下人回答“小爷一直未归。” “这臭小子,将老爹霍霍死了,又来霍霍我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你说与他姨娘听,不准他回来,以后他不再是胡家人,他那群帮闲道士,以后不准进胡家门!” “是。” 胡三爷这边气急败坏,何大人那边已经风风火火开干了,先和县丞两人连夜拟定了一份章程出来。 如今他成了圣上亲封的青云县司农,肩负着圣上的期待,肯定要干出一番事业。 但这个事业,不能脱离白家,于是他特意将白建章同葫芦村里尹喊来,询问他们的意见。 白建章经此一事,自然明白,胡椒树已不可能由他一家所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上面长出来的东西,自然也都是属于皇帝的。 皇帝要广而种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好好配合。况且,他明白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他一家富裕了并不是真正的过好了,只有大家都富裕了,才能过上太平安宁的生活。 “何大人,我虽然是一介匹夫,也知晓什么是大义,我愿意跟随大人,为咱们青云县贡献一份力气!”白建章说。 周里尹也跟着说“大人,小人目光短浅,只盼着全村的人能过上好日子,只要大人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小人就带着全村的人跟着大人干!” 得到两人的支持,何大人信心满满,将自己的章程拿出来,几人一起细细地商量。 第200章 拜师礼 转眼间盛夏过去,金色的秋天已至。 京城里上上下下刮起了一股赏玩菊花的风潮,不少达官贵人府上做起了菊花宴,邀请亲朋好友相聚,其中最多人关注的则是江启江侍郎府上的菊花宴。 江侍郎与夫人成亲数年有余,仅得了一个女儿,如今刚年满三岁。袁夫人珍爱其女,将其当做儿郎般养着,今岁请了名师启蒙,正好借着赏菊宴,办一个拜师会。 这位女师父可不简单了,出身清誉世家,她母亲曾是大长公主的老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她自己从小进宫做长公主伴读,如今年逾三十,被袁夫人请来做女儿的师父。 赏花宴也是拜师会,京城权贵人家都借着这次机会与江家相好,马车挤挤挨挨几乎将大道都堵塞了。 走进江府后园内,只见一片片金色的菊花铺了满地,犹如撒了一地的金片,客人们踏着金色的花瓣上,真个眼底留金、鞋底留香。 入了二园门,入目又是各色菊花,鳞次栉比,鲜艳非常。菊花间点缀着金绣球、水晶灯、银蝴蝶、玉蜻蜓,彩色辉煌,童趣盎然,让人不禁感叹江府的富贵,更佩服袁夫人一片爱女之心。 女客们围观江家小姐的拜师之礼。 只见小小的三岁人儿穿着娟纱罩流彩云锦对襟,一溜粉珍珠做扣,下着缕金挑线百蝶如意裙,那蝴蝶似乎落在上面一样,脚上穿双色缎孔雀线芙蓉软底鞋,沿着鞋边缀了一排细小金珠,行动间光彩耀人。 小娃由乳母领着,乖乖巧巧行至女师父面前,女师父将她头上的穗子捋了捋正,便引着她到玉盆前行盥洗礼。 乳母上前给小娃卷了袖口,一个丫鬟双手捧盆跪在面前,女师父用玉碗缓缓倒水,将那小娃的手背手心各冲洗一遍,示意净手净心,去杂存精,以后学习能专心致志。 洗完手,女师父当中坐下,小娃像模像样地走过去,给师父行叩首礼,奉上拜师帖子,后面便有一排同样衣着的丫鬟,排队送上六礼束脩。 女师父回赠《论语》一本,葱一份、芹菜一份,寓意以后聪明勤奋,小娃再献茶给师父,拜师礼才算是完事。 一套流程下来,围观的女客们纷纷咂舌 “这真是当个儿子养了,这样隆重。” “谁家的女儿养的这样精细?” “人家出身百年名门世家,祖父是帝师,门生更是满天下,父亲是侍郎,前途远大,母亲是武安大将军嫡女,你说为何养的这样精细?” “这人的命都是生来就定下的,眼前这一位,日后说不得要凤袍加身。”那妇人压低了声音说。 “我怎么听说江侍郎之前娶过一位?”另一位妇人小声说道。 旁边一个妇人连忙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闭嘴,这话不能讲。 此时外面通传,贤亲王小世子来了,袁夫人满面笑容地迎了出去,众人又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这侍郎夫人面子可真是大啊,小世子听说这阵子都在宫中读书,今日是特意出来送礼来了?” “小世子从小就跟江侍郎亲近,他女儿拜师礼,自然要过来的。” “唉,这人的命咋就这么大差别?这江家的小女儿,爹娘给安排好一切,一出生就啥都有了。” “这命是羡慕不来的。” 外院,袁夫人接了小世子,慰问一番,要请他进去同江安隐玩玩。 小世子如今十岁了,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要赶着去和几个小伙伴见面,送了礼就要离开,袁夫人也不强留。 离开之前,小世子去见江大人,瞅着没人的机会,央求江叔叔找机会再带他去青云县玩玩。 “叔叔,我还有好几个朋友在那边,一年未见了,甚是想念,叔叔啥时候再回乡,顺便将我也带去吧。” 江侍郎道“你如今也大了,怎还如此安不住性子?小心我告诉你爹。” 小世子嘿嘿一笑“我知道江叔你不会的,再说了,我爹也想我多出去玩玩,要不是我大伯管着,我爹早带我出去了。” 他口中的大伯,就是当今的皇上。 “你这小子,惯会耍赖。不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你早早将今年的功课完成了,我就请示圣上带你出去。” “那就一言为定!”小世子开心的眼睛都要放光了,快步跑了出去,恨不得立即就回去读书,走到门口又缓下步子,做出一副沉稳安静的样子。 在外人面前还是得有个世子的样子。 江大人看着一秒变脸的小世子,不禁发笑。这天真孩童,尚不明白自己以后身上的担子呢。 也罢,如今趁着他还有一份童心,且找机会带他出去胡闹一番,也不枉一世蹉跎。 与此同时,青云县的葫芦村,也迎来了丰收的季节。 白家上上下下都忙坏了。一则是地里的庄稼要收割,二则塘的肥鱼要上秤,三则山上的香料要收获、留种。 这胡椒、小茴香要准备在青云县扩大种植,因此除了要供应饭馆,还要准备一部分种子。 何大人更是跑遍了青云县,丈量土地、勘测水利、询问老农、记录气候,整个人晒黑了一圈。 这件事急不来,如何广泛种植,何县令另有一番考虑,此是后话。 忙到九九重阳节,白家总算是缓了口气,白建章开始琢磨新宅子的事情。 因为香料的事情,他们家新宅子的事情都耽搁了,要想年底前住上新家,现在就要开始动工了。 手头的银子,就是金葫芦饭馆去年的盈利,开新饭馆花了一部分,三羊读书花了一部分,一家人开销了一部分,剩下的钱也尽够盖房了。 这是一家人的大事,在哪盖、盖多大、盖什么样,都得征求全家人的意见。 白建章决定全家都歇一歇,好好过个节日,开个家庭会议,商量下盖新宅子的事情。 第201章 重阳佳节 提前几天,罗惠兰就托人买来一笼大螃蟹,准备重阳节弄给家人吃。 桂丫按照李天齐教她的法子,早早做了菊花酒,又精心选了几盆菊花,准备重阳节当天给家人戴。 重阳节当天学堂里要放假,前一天三羊就带上给夫子和同窗们的菊花糕过去。晚上三羊背着书袋回来,递给云团一袋东西。 “这是学堂里夫子和哥哥们给你的礼物。” 云团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去学堂了。 礼物都是一些果点,还有菊花做的香囊,有一个香囊沉甸甸的,云团打开来,里面是两枚金制的茱萸钗梳,烛光下光华流转,精致非常。 “哟这可是金子做的啊。”二狗接了过来就要放嘴里咬,被三羊一把夺下。 “你别给咬坏了。”三羊给云团插头发上,两边各插一个,就像是戴了两朵茱萸花似的。 云团站得笔直,像一棵小向日葵,“好看吗哥哥?” “好看好看!” 大牛赞道“亏得咱团子头发多,戴上去稳稳当当。” 桂丫问“这也太贵重了,谁送的?” 三羊忙着收拾自己的小书桌,“大家一股脑送的,我也记不清是谁送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院里落了一层薄霜,初秋冰凉的气息四处涌动,菊花们好像还在睡梦中。 白建章夫妻俩今日不去饭馆,一应事情都交托给掌柜们,一大早起来和村里其他人家一起,跟着周里尹开了村公堂举行秋祭,奉上新打的粮,感谢祖宗保佑他们粮食丰收。 迁来这里近三年,他们已经越来越融入其中,几乎再无人说他们是外来户了。 白小珍起来煮了糯糯的白米粥,扒拉上几小碗陈老太做的酱菜,再蒸上几笼蒸饺,给几个孩子各炖一碗鸡蛋羹,早饭就齐活了。 今日难得全家人都聚在一起,陈老太想让孩子们多睡会懒觉,自己轻手轻脚起来扫院子。桂丫不习惯睡懒觉,跟着就起来做准备了。 她兴冲冲地将自己侍弄的菊花整整齐齐摆了盆,然后去剪一盘菊花,串了两个菊花环。 桂丫前脚刚走,后脚陈老太养的一群小鸭子、小鸡过来吃,将地上的花瓣啄得七零八落。 云团养的七只小鸡,扑棱棱飞到菊花盆上,桂丫赶了去,发现花盆里卧着一个新鲜出炉的鸡蛋,真是哭笑不得。 桂丫只好将鸡鸭全都关到了后面园子,这才能安安生生赏花过节。 吃过早饭,陈老太将家中孩子喊过来领活干。 “大牛,去村里老倔子那打二两酱油。” “二狗,跟着你小姑打水洗床单被罩。” “三羊,和桂丫一起擦桌子扫屋子。” 白老头去打扫鸡舍鸭棚,陈老太自己则去收拾大螃蟹。 “奶奶,我干什么?”云团跑过来问。 今日云团穿了一身松软的小棉裙,藕荷色,上面罗惠兰绣了粉荷花,就是按照园子里种的粉荷花绣的。 陈老太将云团往炕上一放,“你玩去吧。” 云团可耐不住性子,跟在哥哥姐姐后面跑来跑去,一会帮忙拿皂角,一会拿块小抹布擦板凳,一会脚上夹了个大螃蟹,吓得咣咣跑。 大牛手里拎着个小瓮,握着一串铜钱,走向酿酱油的倔老头家买酱油。 胡家姐妹正好也去打酱油,胡朱弦罕见地没有戴帷帽,手里拎着小篮子,放着一条肉,估计是刚买的。 姐妹俩穿了松花绿的新衣裙,略微打扮一下就很出彩。一路上,不少十五六岁的少年见到胡朱弦打招呼,殷勤地说话。 看着同龄人大大方方说话,大牛也想打个招呼,但嘴像是缝住了一样,就是张不开。 到了老倔头门口,打酱油的人围了一堆,新开的一坛酱油,香味远远就飘了过来。 来打酱油的大多是十来岁的小子,一见着胡家两姐妹,都让开来,让她们先打。胡青锁提着瓮去打酱油,胡朱弦就站在旁边等,许是筐太重了,她将筐放在路边,活动了下手腕子。 立即有好些男孩子围了上来,争着要给胡朱弦提筐。 胡朱弦扫视一圈,最后竟然点了白大牛,“大牛哥,你帮我提一下吧。” 大牛简直受宠若惊,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二话不说提了筐就走。 其他少年悻悻而归。 半道上,张香丫背着一大垛柴火,一手抱着一捆草,一手提着一个瓮来买酱油,看着大牛帮胡朱弦提筐,心想那一个小筐能有多重? 真矫情。 一边走,胡朱弦一边问大牛话“大牛哥,我看县令公子跟你怪好的,不知道他今年多大了?” 大牛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他跟二狗一般大,今年十一岁。” 胡朱弦又问“听说他们这些父亲当官的,儿子不用科举就能当官,可是真的?” 大牛吞吞吐吐道“我,我也不懂这些。” 胡青锁发号施令一般“那你回去问问。” 胡朱弦瞪了妹妹一眼,眼看快到家了,胡朱弦接了筐,笑着道了一声谢,大牛更加手足无措了,连说“没事,没事。” 等人走了,他才发现,自己酱油还没打呢。 另一边,罗惠兰回家蒸好了螃蟹,门外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怯生生地叫 “惠兰婶在家吗?” 罗惠兰出门一看,是白招娣。她手里抱着一包花糕,递到罗惠兰手中。 “惠兰婶,这是我娘叫我送来的。”说完扭头就走。 大白家同小白家关系不睦,除了一些大事来往,平时送东西啥的还没有邻居间勤呢。今天小陈氏叫孩子过来送糕,罗惠兰还挺意外。 “招娣,你等一下。”罗惠兰回厨房拿了几个大螃蟹,叫白招娣带回去吃。 “偷偷的别叫你奶看见了,看见了你姐俩又吃不着了。” 白招娣激动起来,她还从来没吃过大螃蟹呢,忙谢了婶子,跑回了家。 大白家里,刘老太吃过早饭歇个觉,腿给睡麻了,叫着柳儿过来捶腿。 柳儿正在小刘氏房中捶背呢,两只手都要捶断了,昏昏沉沉就没听见。 等刘老太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之后,小刘氏也给喊醒了,忙带着柳儿过来伺候婆婆。 刘老太闭着眼享受问“今儿个过节怎么吃啊?” 小刘氏说“娘,我跟照影都说好了,等会咱们去镇上酒楼吃去,家中就不开火了,省得麻烦。” “倒也行。”刘老太想着等会吃大鱼大肉,心中更舒坦了,这几个月真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娘,咱家怎么说也是秀才之家,就一个仆人真不够用啊。”小刘氏趁机嘟囔道。 第202章 小院布局 柳儿低头听着没说话。 刘老太道“也是,回头我跟照影说说。” 小刘氏高兴了,一家人收拾起来,准备出发去镇上。 胡照影从娘家要了一辆马车,带棚子的,专门给白玉成用的,结果全家人几乎都挤了上去,白建金和白老头只能坐在车把子上。 小刘氏掀开帘子对她弟妹小陈氏说 “他二婶,你们看看从村里借个车去镇上吧,这马车实在坐不下了。” 小陈氏眼皮都没抬一下,说“娘,你们去吃吧,我在家做点吃就行了。” 刘老太浑不在意,小刘氏巴不得这样,生怕老二一家占了他们的便宜。 待刘老太一群人走后,白招娣拿出罗惠兰给的螃蟹,小陈氏偷笑一声,拍拍两闺女的头说 “二丫去找你爹回来,大丫去后院薅点菜,今儿个娘给你们做几个好菜,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 “好嘞!”两个丫头一蹦三尺高。 刘老太一行人到了酒楼,直接就去了雅间,胡照影忙前忙后,事事安排的都十分妥当。 白玉成是不管这些的,他就只负责读书。 饭桌上,刘老太看着胡照影送过来的重阳节孝礼,是一对绣花的护膝,就不太满意,嘴里说着身上不舒服,这疼那疼。 胡照影说“祖母,要不等会回去请人瞧瞧吧?” 小刘氏说“娘这是操劳累的,你就是请十个八个郎中过来瞧,有什么用呢?” 胡照影不知道说什么了。 刘老太看孙媳妇一副呆样,叹口气说“柳儿不是十分的勤快,活干得不好,你又是个大小姐,不会伺候人,还要再寻个妥帖的人来伺候玉成读书,我老太婆才放心。” 柳儿一旁低着头站着,听刘老太说她不好,嘴撅得都能挂一把油壶了。 胡照影吓了一跳,以为祖母要给玉成纳妾呢。 小刘氏补充道“你回娘家再要一个下人来伺候吧。” 胡照影明白了,这是要买仆人呢。但是她手头就一百两现银子,两个铺子和田产也得年底才能拿到钱,而且赚得也不多。 一旦再弄个仆人来,每个月都要给月钱,又是一笔开销。 自她嫁进来,家里的开销都是她来出,原本能干活的祖母和婆婆,是连根针也不掂了。 想着她娘尤氏告诫她的话,胡照影便说请个仆人,一个月得要半两银子的月钱。 一听这么多钱,刘老太有些心疼了,将这个心思又歇了下来。 这下轮到柳儿不乐意了,她有多辛苦她家小姐不是没看到,怎么不能再请个人过来跟她分担一下呢?这儿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她比那童养媳都要苦! 柳儿第一次有了想离开的想法, 另一边,白建章一家团团围坐在桌子前,一边吃一边开会。 白建章喝一口菊花酒“爹,娘,咱们的房子也该开始计划了,您二老觉得怎么盖合适?” 白老头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我看照着你大伯家的那青砖大院盖就挺好。” 陈老太白他一眼说道“小家子气!我看照着何姐姐家的那一进小院子盖不错,有房有院的,分几个院子,以后这几个娶媳妇了,各自带着媳妇去小院住,多好。” 大家一致赞同按照陈老太的建议盖,白建章也觉得合适,以后儿子大了娶了亲了,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不合适。 三羊拿了一张草纸过来,用炭笔在上面画未来小院的布局。准备盖个两进的,后面一进中间院子给两位老人住,两边再盖两个小院子,一间给团子住,一间给桂丫住。 前面一进中间院子给白建章夫妇住,两边各盖两个小院子,给三兄弟住,一个院子空着,准备当客房。 两进院子前后各留个空院子,四周砌了围墙,前后都有门,方便进出。 桂丫想在旁边给她娘再盖一间独立的小院,陈老太也想女儿再找个好的归宿,便也支持。 “这么一来,咱们这院子就是个大工程了。”白建章咂舌,没想到家里人一个比一个大胆,院子越盖越大。 白老头笑笑说“盖吧,这以后就是咱们的祖宅。这几个小的长大了去了别的地方,老根都在这里。” “行!”白建章一锤定音。 大致格局确定了,剩下的就是各人对各自院子的要求了。 云团率先提出她的要求,她要有一间书房和一个玩具房,院子里还要能种花。 三羊说“团团,你都多久没上学了,还要书房干嘛?” 云团撅起了嘴,大家都笑了起来。 罗惠兰说“明年团子也六岁了,虽然是个女孩子,我也想她读书认字,不如明年跟着三羊正式去学堂读书吧。” 她心里知道团子身份是县令千金,人家大户人家千金都是读书识字、琴棋书画俱全的,团子在他们家也不能耽误了。 白建章说“团子是女孩子,跟一群小子一起上学像什么样子,我给她专门请个师父在家教。” 请个先生在家里坐馆,一年几十到一百两银子不等,他还是能支撑得起的。 给女儿花钱,再多他也愿意。 云团听了不愿意了“不,我要跟三哥去学堂,不要一个人在家读书。” 罗惠兰笑道“你还不知道你女儿,哪热闹就爱去哪里。” 拗不过女儿,白建章只好同意,让她扮做男生去,但最多也就去读个两年,日后还是要在家里读书。 重阳佳节即将过去,秋日的萧索益发浓重了。 京城里面,王夫人对镜看着自己眼角的皱纹,又愁又急,又开始琢磨魏玄的驻颜珠了。 只可惜现在边郡正有战事,皇上还得用着边郡伯,有边郡伯在一天,她就不敢对魏玄动手。 这死孩子,攥着宝贝就是不给她! 他到底藏哪了?怎么到处找都找不到? 第203章 攀比买宅子 要是能弄到这驻颜珠,她先戴个几年保持容貌,等女儿长大了,就给女儿戴,女儿肯定就长得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到时候太子殿下求着要娶。 想到此处,王夫人得意一笑。 驻颜珠能让人身康体健、青春常驻这一说法,外人不得而知。 当年王夫人是虞氏闺中之友,虞氏才告诉了她,自己出生就体弱多病,爹娘给贴身戴了驻颜珠,才平安长大。 王夫人看虞氏如此肤白貌美,就十分相信。 而且当初虞氏儿子出生,她将驻颜珠给了儿子佩戴后,虞氏很快就像是枯萎的花朵一样,不仅生了病,容貌更不复当初。 这样一来,王夫人更加相信这驻颜珠的功效了。 远在庄子的魏玄,重阳节过得十分凄凉,他怀着对母亲的思念,独自在院子里喂乌鸦。马上冬天到了,他的乌鸦也要去南方过冬了。 看着乌鸦飞去的身影,他觉得所有事物都在离他而去。 如果最终都将分别,那还不如不遇见的好。 吱呀一声,小院门开了。 “阿玄哥哥!”云团忽然过来,怀里抱着一包大螃蟹,是她特意给魏玄留的。 她吃过饭,就央着大牛驾着牛车带她过来,此时螃蟹还热乎着呢。 “你怎么来了?”魏玄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开心。 “给你送大螃蟹呀,谢谢阿玄哥哥送我的茱萸花。”她特意将脑袋朝魏玄晃了晃,让他看上面的茱萸金钗。 魏玄抿嘴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 云团“因为你最有钱啊。” 魏玄……这倒也是。 他虽然落魄,但比学堂里其他学子,还是宽裕些。 趁着大牛哥不在旁边,云团掏出四五根金条给魏玄 “阿玄哥哥,你帮我打几只金簪和手镯吧。” 魏玄怕她露馅,赶紧接了,藏在袖中,疑惑地问 “你从土匪窝中带出来这么多?” 云团嘴一咧,嘻嘻笑道“我力气大呀,能背很多。” 她要守住莲莲的秘密,不得不撒谎了,祖祖不会怪她的。 魏玄就不疑惑了,他是见识过云团的“神力”的。 这世界上奇人多的是,比如那个魏离,鼻子就很好使。 又比如他,天生眼睛就不好。 可见老天爷,将这些本领分配的不均衡,有的人天赋异禀,有的人却先天不足。 “你给谁打的?”魏玄又问。 云团掰着手指头数“给奶奶、娘亲、姑姑、姐姐、大哥的媳妇,还有我的媳妇。” 魏玄“……你的媳妇?” 云团睁着大眼睛很认真地说“对呀,我们长大了都要娶媳妇,你不娶吗?” 魏玄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可能要娶吧,但是你不用娶媳妇。” 云团不理解“为什么?你们有媳妇,我也要有媳妇。” “因为你是女孩子啊。” “女孩子也要娶媳妇啊!奶奶说了,不娶媳妇就要打光棍,打光棍很惨的。” 魏玄…… 好吧,孩子还不懂事。 云团絮絮叨叨说了要什么样的簪子镯子,缠了魏玄半日,眼看天色不早了,大牛才催着她回家。 魏玄找了南山过来,叫他去寻手艺最好的金匠。 第二天,白建章就请了工匠过来丈量土地。村口这片地方大,他们不用挪位置,在茅草屋旁边建主院就行。 工人现成的就有。村里农活干得差不多了,汉子们正有空闲,白建章肥水不流外人田,直接在村子里招人帮忙盖房子。 “过几日我家新房开工大吉,来帮忙盖房子的,不仅每日有工钱,开工当日还送池塘肥鱼一条!” 白建章在村民中一宣布,立即有好些人报名,要不是巡逻队的人还要负责巡逻,都要一窝蜂地来了。 村里人家盖房子,基本都是找同村的人帮忙,比如之前的胡庸家。 但白家给的工钱是最有诚心的,每日中午还管一顿饭,汉子们干活就愈加卖力,认真仔细,想着绝对要给白家盖个漂漂亮亮、结结实实的房子。 就连之前一直跟小白家不对付的张山,也过来报名当泥瓦匠了。 他当初心高气傲,没有买新饭馆的股份,又好面子不卖菜卖蛋给白家。眼看着村里其他人靠着白家的饭馆挣了不少钱了,他心中开始有些后悔。 家中还有七个儿子要养,在媳妇的敦促下,他只好放下面子,也来白家这边挣点工钱。 白建章倒不多计较,该干活干活,该给钱给钱,该吃饭吃饭,从没有特意为难过他,张山觉得,这白家还怪仁厚的嘞。 而对白建章来说,他面前一摊子事,两个饭馆他要看顾,何大人那边还经常找他说香料的事,家里要盖房子,他根本没有功夫跟一个张山纠结那点子小事。 有那点功夫,他不如去饭馆推销外甥女的菊花酒,还能多挣几两银子呢。 于是乎人人各司其职,白家新房顺利开工,村民们也挣到了工钱,皆大欢喜,全村因为白家盖新房的事情,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刘老太看得有些眼红,看着白家那新挖的地基,觉得自家以前看着气派的青砖大院也显得小气了。 再加上一些老婆子们在她面前明里暗里说,现在小白家比大白家风光了,弟弟赶上哥哥了之类的,刘老太攀比之心暴涨,回家就闹着要在镇上买宅子。 镇上的宅子多则上千两,少则几百两,哪能说买就买?胡照影耐心相劝,说暂时没有那么多银子。 小刘氏自然是帮着婆婆的,说 “你陪嫁那么多东西,嘴里就知道说没钱没钱,我看你是心往外长!在镇上买了宅子,玉成读书多方便,先生同学都能时常会会。再说了,就算不住,赁出去,每月的赁钱不一定比你那铺子挣得少!” 刘老太前几次的诉求都被胡照影给驳了回来,这次铁了心要闹成功,干脆不吃饭躺着,哎哟哎哟地说要死了,享不到玉成的福了。 白大爷看自家婆娘又开始闹腾了,说了两句,被刘老太骂得狗血淋头,将饭碗都摔了,气得也不管了,去弟弟家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白玉成和胡照影都吓了一跳。胡照影想着,要是祖母真的饿死了,那玉成科举又要耽误。无奈之下,只得卖了一间铺子,在镇上寻了一处一进的小院子买了,户主写的是白玉成的名字。 刘老太将契书收在怀里,喜笑颜开,当晚吃了一盆大肘子。 宅子买了来,也不叫家里人去住,只叫赁出去,每月的赁钱都要交到她手里保管。 在村里逢人便开始炫耀,自家在镇上买了宅子了。 “小白家房子盖再好,那也比不得镇上的宅子。”刘老太毫不避讳地说。 第204章 渣男上门 陈老太根本听不得一点,薅了一把葱连泥带土往她大嫂脸上砸去,砸得刘老太一嘴的泥,呸呸吐了半天。 “你个破落户,一辈子买不起宅子!”刘老太这阵子养尊处优的,身上肉都松了,根本打不过陈老太,只得嘴上骂骂过过瘾。 陈老太讽刺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就是搭棚子住,我心安理得,我不像一些尖酸刻薄人,抢媳妇的嫁妆!” 这下刘老太恼了“谁的嫁妆?谁的嫁妆?进了我白家的门,就都是我们白家的!你娶不到这样的孙媳妇,你嫉妒!” 陈老太得意道“我三个孙子呢,以后娶三个孙媳妇,你三个儿子又怎么样,不就只能娶一个孙媳妇?” 陈老太之前一直被她大嫂嘲讽只生出一个儿子,娶了罗惠兰回来,可给她争一口气了,一气生了三个孙子,时不时地她就拿这刺激刘老太。 刘老太嚷嚷“我三儿媳妇刚生了个胖大小子呢,以后跟玉成一样出息,再娶个官家小姐,你们见了都得下跪!” 陈老太道“你小孙子还吃奶呢,等他娶媳妇,你早进棺材了。” “你!”刘老太最恨别人咒她死,把手一指,抓把泥土就要跟陈老太干架,结果一脚踩到一块湿泥上,滑了个倒栽葱,一头撞在地上。 “你们都看见了哈,是她自己跌倒的,跟我可没关系。”陈老太掂了筐赶紧就溜。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媳妇子连忙将刘老太扶起来,她撞得头晕眼花,起来就张嘴骂 “我打洗(死)你这个老宝(婊)子!” 众人听她说话不对劲,仔细一瞧,哟呵,一张嘴两个豁子。 刘老太咳咳吐出一口唾沫来,落地两个发黄的门牙,看得她一愣。 “哎哟我的门牙呀!我啃骨头全靠你啊!” 刘老太坐地哭嚎,将两颗门牙捡了,顾不得脏就往嘴里按,旁边几个媳妇看得直想笑,差点憋岔气了。 * 天气渐渐冷了,家里盖房子人来人往的,云团就跟着三羊去学堂,桂丫就每天往镇上跑,在饭馆里帮忙,顺便问问袁叔和李天齐的消息。 家中主要是白老头、陈老太和白小珍看着。 这日天灰蒙蒙的,白小珍熬出一大锅骨头汤来,配上萝卜白菜,贴上大饼子,给干活的人吃。一群汉子刚端上饭碗,村口来了一个人。 身上背着一个小破包袱,走得风尘仆仆,似乎也饿了许久,见众人吃饭,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哪来的流浪汉?”张山端着一大碗骨头汤,一手拿着四五个贴饼子,往人堆里一凑,边吃边笑着看眼前的外来人。 “我是过来寻亲的……盘缠都用完了,一天没吃饭了……”那人肚子咕噜噜地叫,意思是给他点吃的。 “去去去!有手有脚的不知道去找个活干,就知道伸手要。”张山毫不犹豫地驱赶,在他看来,外来户都要不得。 宋安邦也在其列,他心肠好,心想出门在外不容易,对那人说 “想吃饭可以,等会吃完了帮我们干点活。” 那汉子连连点头,宋安邦便去叫陈老太给他弄口饭吃。 白小珍得了吩咐,端着一碗汤泡饼子出来,抬眼见到那人,霎时愣在原地,如同石化了一般。 “小珍!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汉子见到白小珍,跟饿狼似的扑上来,还没挨到白小珍衣服,被宋安邦一脚给踹了过去,扑倒在地上。 “臭流氓!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汉子跌倒在地,将破包袱一甩,嚷道“我来找我媳妇!谁耍流氓了?” 众人一愣,白小珍转身就跑进了院子,关上了院门。那汉子在后面追赶,将院门拍得震天响。 “小珍!你快出来,你男人都要饿死了,你还在里面装死是不是?跑出来一年了,你当你男人真死了?” 原来这人就是白小珍的丈夫刘志武,他从堂哥刘志发那里得知,岳丈一家迁来了这里,自己媳妇也跑到这里,就收拾了破包袱过来找媳妇。 刘志武找到了媳妇,刚才身上的怯懦样子一点不见了,面上满是豪横,将自己当做这的主人似的,只管拍门。 不一会,院门开了,陈老太提着一把菜刀,劈面冲上来 “我剁死你这个畜生!” 好在刘志武躲得快,旁边的汉子上来拦住陈老太,这才没有酿成祸事。 “别拦着我!我将这个打媳妇、卖女儿的混账东西砍死了事!”陈老太被夺了刀,嘴里还叫骂着。 白老头闻言赶了过来,见到自己二女婿竟然找上门了,心头涌上一股火气,扬起一张粗粝的手就要打。 岂料刘志武扑通一下跪在白老头和陈老太面前,求饶道 “岳丈、岳母,都是女婿的不是,女婿当初也是为难。老娘病得快死了,没有钱治病,我只好卖了桂丫凑点钱。” 白老头道“你怎么不卖了你自己?” 刘志武说“家里没钱吃饭了,我卖桂丫也是为她好,我特意让人给她寻个好人家,她过去也是吃香的喝辣的。” “我呸!”想到外孙女的下场,陈老太恨不得一口血喷到刘志武脸上。 一旁的汉子们这才知道,原来这是桂丫的亲爹。 大家都知道桂丫是被卖了又赎回来的,葫芦村从来没有卖儿卖女的,对这种行径十分痛恨。 张山当场撸了袖子“就是你卖闺女啊?真是个窝囊废!老子看着你就来气。” 上去邦邦两拳,给刘志武打了个臭死,又加上没吃饭,刘志武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205章 孝字大过天 陈老太命人将这遭瘟的女婿给扔到一边的柴垛那里去,眼不见为净。 “大娘,这人要是死在这怎么办?”冲动过头的张山冷静下来,有些后怕。 他要是真把人打死了,可就完蛋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且死不了呢!”陈老太啐一口,进屋看闺女去了。 白小珍跑到屋子里躲着,想到闺女那般遭遇,又想到自己这十来年过的日子,一时间痛苦、憎恨、害怕和焦虑齐齐涌上心头,自己一个人坐在床边哭得泪水涟涟。 从前她惧他畏他,是害怕他生气、不给她娘俩饭吃;如今她见到他还是惧他畏他,因为害怕重新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 一见到自己娘进来,白小珍更忍不住了,扑到娘怀里哭求 “娘,不要让我回去,我害怕!我不想回去!” 陈老太心疼得不得了,搂着闺女的头,好像又回到她小时候,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哭着回来找娘。 “好,咱不回去,咱不跟那个人过了。” “娘,我不嫁人行不行?我在这边当个丫鬟伺候你,别叫我走。” 陈老太眼一酸掉出两滴泪“傻闺女!谁让你当丫鬟,以后娘挣钱给你买丫鬟,娘让你过舒心日子,哈,别哭了,娘心疼。” 陈老太给女儿擦眼泪,转头朝门外默默看着的白老头喊道 “还不去镇上把章子叫回来!” 白老头忙应下来,找邻居借了车就去镇上。 看到爹娘在身边,都疼爱自己、支持自己,还有弟弟回来给自己做主,白小珍的情绪总算是慢慢平静下来。 在店里忙活的白建章听说消息,跟他爹一样火气从脚底直冲到天灵盖,二话不说直接赶着牛车回家。 桂丫自然也知道了,她心慌得不行,生怕她娘被他爹缠着,答应回去,便跟着姥爷小舅一起回来了。 三人一到村口,就见到那边围了不少人。汉子们都盖房子去了,剩下不少婆子媳妇在那看热闹。 白建章挤进去,一巴掌给刘志武扇醒了。 刘志武懵懵地醒来,看到眼前的人,一时间竟认不出来。 面前人穿着绸子布做的衣裳,脚上穿着白底皂鞋,哪是以前那个一年四季穿草鞋、连饭也吃不起的小舅子呢? 果然,堂哥没骗他,小白家发达了。 刘志武立即一脸谄媚地叫“俺兄弟,可算找到你了!” “谁是你兄弟?别来沾边!你跟我起来,去跟我二姐签字和离!” 刘志武被白建章拎着脖颈子挣扎“章子章子!你好歹给我口饭吃,我马上要饿死了。” “你还有脸吃?我的饭就是喂狗都不给你吃!” 刘志武没想到,他就是卖了个闺女,就惹得丈母家这样大火气,不就是个丫头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一转头,他就看到被自己卖掉的丫头,正站在白建章身后。 这丫头?怎么跑这来了?被赎回来了?那可得不少银子呢。 刘志武眼睛一亮,对着桂丫说“桂丫!爹来找你了,爹后悔了,爹为了找你,一路上差点送了命。你行行好,给你爹弄点饭吃吧。” 既然小舅子心硬如铁,他亲闺女总不能不管他吧? 但桂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像是看一个仇人似的。 “你快走吧,以后永远不要再来,我和你再也没有关系了。”桂丫说。 “你这话说的,我是你亲爹,打断骨头连着筋呐,你身体里流的可是我的血!没有我哪来的你?”刘志武挣扎着不走。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解内情,开始数落桂丫 “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爹啊,做闺女的怎么能不管爹?” “爹要饿死了,女儿还冷眼看着,这还是人吗?” “桂丫,你好歹给你爹弄点热饭吃吃,其他的事再说。” 桂丫突然被这么多人指摘,内心委屈感暴增,大喊道 “他不是我爹!他为了钱把我卖了,有这样的爹吗?” 一些老太婆们年纪大了,就靠着儿女孝顺过活,脑子里就认为孝大于天,做儿女的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不孝。 “他是你爹,生你养你,卖你也是合该的,你做儿女的岂能心怀怨恨?” “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百善孝为先,你对亲爹这样,以后对公婆不知道啥样呢?谁敢娶你?” 几个婆子毫不留情,桂丫被说得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怼回去。 刘志武见自己占了上风,心中暗暗得意,脸上还是一片哀怨的神色。 白建章也生气了“这是我家的事,你们别管。” 这时候罗惠兰匆匆赶了过来,将桂丫拉到身后,笑着对大家说 “婶子们说的也是,那毕竟也是桂丫亲爹,给顿饭吃怎么了?” “哎,这才是明白人!”众人这才满意。 罗惠兰皮笑肉不笑地将刘志武请到门口,进屋给他盛了一碗饭,刘志武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见众人散开,罗惠兰将桂丫叫到一边说话 “你这傻丫头,这事谁都可以出面,你就不能出面,不然一个孝字就压死你。” 桂丫倔强地抹着眼泪。 罗惠兰又说“你放心,这事有你舅和舅娘在呢,你就躲在后面,看我们给你解决。” 桂丫一头扎在罗惠兰怀里,哭道“谢谢舅母!你对桂丫的恩情,桂丫一辈子不能忘!” 罗惠兰笑道“傻丫头,咱都是一家人,不说谢字,进去陪陪你娘吧。” 看舅娘如此镇定,桂丫心中表示自己学习到了。舅娘不愧是有智慧的女人,女人脑子清醒,这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她悄悄进屋陪伴母亲,另一边,刘志武吃了三大碗饭,总算是吃饱了,往院子里太阳地一坐,偷偷打量起来。 第206章 律例规定 这小院虽然简陋,但鸡鸭鹅俱全的,棚里还有一头牛。 刚才他也听说了,那些汉子正在盖房子,就是给小白家盖房子,看那地基,挖得可不小呢。 小珍虽然就见了一面,刘志武还是注意到她头上插着的银簪子。 再想想刚才桂丫,一年不见养的白白胖胖,一身的细葛布百褶裙,上面穿着一件薄薄的儒袄,耳朵上还挂了两个耳环。 甭管那耳环是不是真金白银,单凭能有闲钱买这个玩意,就说明这娘俩在这边过得不错。 “他娘的,老子在家还吃糠咽菜呢,她俩跑这来吃香的喝辣的了,怪不得不回家!”刘志武心中暗骂。 眼下这白家人对他极为憎恨,他得好好想个主意,这一次来,可不能空手回去。 正思忖着,白建章手捏着一张纸走了过来。 他救姐心切,早找周里尹拟了一份和离文书。 “畜生!过来画押!”他说。 刘志武一听,慌忙就将手藏了起来,“画什么押?” 白建章“和离文书,你按了指印,以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从此男婚女嫁,一别两宽,你重新找十个八个我们家都不管。” 刘志武缩起来“我不画我不画!我跟小珍好着呢,我不和离。” 开玩笑,这么一块肥肉,他岂能舍弃了? “由得了你?”白建章憋着一团火气,掰着刘志武的手就要按。 刘志武身材矮小,长得猥猥琐琐的,干不过白建章,一脱手往外跑去,边跑边喊 “杀人啦!杀人啦!”又引得一群围观的人。 小刘氏得了消息,知道自己堂弟过来了,忙不迭地就跑来了。 刘志武一见到堂姐,哭得那叫一个惨,跪倒在小刘氏面前 “姐啊,救救弟弟吧。你弟这么远过来找媳妇回家,被他们逼着要休妻呢!我这媳妇这么好,我们恩恩爱爱这么多年,我哪里舍得呢?他们就是管着不让我媳妇回去!” 小刘氏接着弟弟,义愤填膺地骂道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白家管的了我刘家的家事?你们说休妻就休妻?这不是棒打鸳鸯吗?这不是活活拆散他们一家人吗?” 罗惠兰怼道“你不也泼出去了,你插什么嘴?” 小刘氏把眼一瞪,“我是秀才娘,你说我插什么嘴?这是我弟,我不管,难道还任凭你们欺负他?” 刘志武在众人面前装可怜“俺姐,这白家逼我签字画押呢,说不画押就打死我!” 在场的人脸色都闪了闪,心想这小白家也有点仗势欺人了。 罗惠兰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乡亲们也给评评理……”然后倒豆子一般将刘志武卖闺女、打老婆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这才觉得这刘志武可恨。 刘志武脸皮厚的一逼,一边抹眼泪一边给自己洗白 “……家里实在吃不上饭了,我不想闺女饿死,我还能怎么办?说我打老婆,哪个男人不教训自己婆娘?哪个婆娘没被男人教训过?再说了,如今我脾气也好了,想跟小珍好好过,你们就不给我个机会吗?俗话说,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婚……” 众人听了,又觉得刘志武有理了。 人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在其中的人,根本断不了案。 陈老太冲出来道“我家女儿生不出儿子,你要儿子,你俩离了再娶一个算了,我们不耽误你们家香火大事。” 刘志武哽咽道“这是哪里话?桂丫不是我血脉?我没有儿子命就认了,守着我老婆和女儿,这辈子也尽够了……” 他话说的凄凄惨惨,引得众人都同情他来。生不出儿子的媳妇,不撵走都算好的了,这刘志武不怨恨老婆,还愿意好好过日子,哪来这样的好男人? 陈老太一滞,她还真没见过这样厚脸皮、死乞白赖的人。 他要是真心想跟小珍过,能这样对小珍?能这样对桂丫? 罗惠兰冷眼旁观,心道这个刘志武真不是简单的人,怕是另有所图。 小刘氏将弟弟往身后一拉,大义凛然地说道 “你们小白家不干人事,我身为秀才娘,不能不给我弟讨个公道。” 转身对刘志武说道“走,志武,跟姐回家住去,这媳妇你不丢手,就没人能抢得走你的!” “嗯!”刘志武激动地点头,跟着小刘氏去了大白家暂住。 罗惠兰回到家,找到白小珍说话 “……现在他死不放手,又有大白一家护着,咱们得好好想个办法……” 白小珍忧心忡忡,愁得都吃不下饭。 晚上云团跟着三羊放学回来,听说桂丫的爹来了,要带桂丫走,吓得她抱住姐姐的腿 “姐姐不走,姐姐不要走!” 桂丫紧紧抱住云团,坚定道“我不走,我和团团在一起。” 云团看着全家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跟着也担忧起来。 不行,她一定要帮桂丫姐姐,不能让那个坏爹把她带走。 * 第二天,云团到学堂里找了她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要才有才的万能助手团——小书生哥哥们。 “什么?有这样货色?真不配当爹!”魏威等人听了三羊和云团的话,都气得不行。 “如今你们有什么解决办法吗?”三羊问。 魏离搬来一部大部头,边翻边念 “我朝律例,存在以下情形的,女子可提出和离。” “一是夫妻感情不和,女子可以和离,还能取回嫁妆。但是这一条要夫妻双方都认为感情破裂不可维系才行。” “二是三年不娶。如果双方订亲了,但男方三年都没有来娶女方,女方就可以另嫁他人。显然这一条你们也不符合。” “三是丈夫长期外出三年不归,妻可改嫁。这一条也不符合。” “还有吗还有吗?”几个少年急着往下看,那心情迫切的都将这当做自家家事一样。 “四是丈夫犯罪流放,妻子可以选择和离改嫁。” 三羊想了想“卖女儿算犯罪吗?” 魏离沉重地摇了摇头“如今父母买卖儿女不算犯罪,就算犯罪,也不至于流放。” “继续继续!”魏威催促道。 “五是将妻子转卖,六是逼迫妻子与他人苟合、做娼妓。”魏离合上了大部头,表示念完了。 “就这几条啊?没一条符合的啊?”众人头疼,心想这律例真是该改改了。 “你们在这废什么话?本少爷这就去将那人抓来,暴打一顿,签字画押完事!” 何景新一撩衣袍,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 “双旺,全福,走,来活了!” 第207章 贪财好色 且说刘志武跟着他堂姐小刘氏回到了大白家,拜见了他远房姑母刘老太,见了他有出息的秀才外甥,就捡了个小屋子暂且住下。 刘老太娘家没什么人了,因而对刘志武十分热情,权当做正经娘家人看待,命胡照影买了好酒好菜来招待。 刘志武哪见过这样好的饭菜,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手抓着肘子就往嘴里塞。 “我这贤侄随我,都好吃这大肘子。”刘老太手里也拿着一个,吃得正开心。 刘志武嘴会说,捧着刘老太“我从小就觉得我这姑母面相不简单,你看这不就印证了?姑母您老人家就是享福的命,过不了几年那就是诰命夫人,您侄子跟着您也沾点光。” 小刘氏笑道“你不也是有福的?如今你那岳丈家算是起来了,没看那大房子都盖起来了吗?我当初给你说的这一门亲事,好吧?” 刘志武连忙点头“好好好!我都托了我姐的福了。就是那小珍啊,现在就不愿意跟我过了,这可咋弄?” 刘老太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她敢!进了我刘家的门,不守妇道跑回娘家,还有理了?不是我说,她这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我刘家,休了也好。但就是休妻,你也得扒下她一层皮来!” 刘志武感激涕零“我一人来到这,就指着我姑母给我撑腰了。就是他们小白家欺负人,还说要和离嘞。” 刘老太翻个白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男人就是天,你说啥她就得听着,过了十几年日子了还和离?她咋不上天?” 小刘氏十分赞同,将胡照影叫过来,让她给堂舅刘志武倒酒,说 “娘说得对,女人出了嫁,啥事都得听男人的,这才是贤妻的典范,胡氏,你可听到了?” 胡照影低头垂目,小声道“媳妇知道了。” 小刘氏满意地点点头。胡照影转身回了房间,又气又羞,忍不住跟白玉成道委屈 “家里那么多人,哪里轮得到我去倒酒?在外人面前,还说那样的话给我听。” 白玉成手捧着书,头也不回道“倒个酒而已,况且是舅舅,不是啥外人。” 胡照影“什么舅舅?又不是嫡亲的舅舅,什么人也带到我面前。” 后面这句话她说得很小声,她知道刘志武卖闺女,心里着实看不上。 饭后,小刘氏又将刘志武叫到一边,叽叽咕咕说了好些话,两人不知道商议些什么。 当天晚上,刘志武就待不住了,悄悄走到小白家外面,蹲在暗中等着白小珍出来。 白小珍在屋子里待了一天,晚上就出门捡个柴火,冷不丁刘志武就冒了出来,将她一把抱住,拉扯到柴火垛后面。 白小珍张嘴要喊,被刘志武一只脏手捂住,他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是你男人,你喊什么喊?将人喊来,看你的丑事是不是?我跟你说,你赶紧收拾收拾,过几日跟我回家!” 白小珍吓坏了,又想着女儿还在这边,不想让她被人指指点点,只好忍着,小声哭着道 “你放了我吧,我不想回去。” “你如今发达了,就想撇了我?没那么容易!我问你,听说你弟家开了饭馆,你还有股份是不是?有多少?年底能分多少银子?” 白小珍心惊胆战的,她知道刘志武是个贪财好色的,以前自己夜里给人家洗衣裳赚了一点铜板,都让他给抢了去。要是让他知道她们娘俩有点积蓄,那都得叫他掏空。 “没有没有!我们娘俩吃喝都靠我弟,哪还有什么股份?我给桂丫赎身,还欠着钱呢!” “我信你个鬼,你弟那个憨人,他顾念你娘俩无依无靠,白送你股份都是正常的。你娘俩有钱了还偷着藏着,赶紧拿出来!” “我真没钱!”白小珍咬死不承认。这些是她娘俩唯一的依靠,绝对不能让刘志武夺走。 “你还嘴硬?没钱你能盖得起房子?我都知道了,小白家旁边那块就是给你单盖的!真没想到啊,你还有这份财运。” 白小珍只道“那都是假的,你以前总嫌我长得丑,你再去寻个好的吧。” 刘志武摸摸她的脸,觉得这婆娘养了一年,竟像是年轻了十几岁,一点不输银娘。 “你知道自己长得丑,还敢跟我离?离了我谁要你?有你这样一个娘,你让桂丫怎么见人?” 摸着摸着,他色心起来,将白小珍按到了柴垛里。 白小珍急得一口咬在刘志武手上,对方急了,薅着她头发,将她银簪子给摸走了。 屋里,玩了一天、在炕上昏昏欲睡的云团,突然猛地惊醒,张嘴就喊姑姑。 “做噩梦了?来娘抱抱哄睡。”罗惠兰伸手要抱云团,却被她拂开,嘴里只说 “姑姑呢?姑姑呢?” 众人四周一瞄,确实好一会没见到小珍了,白建章觉得不对劲,立即就出去呼喊。 那刘志武正要行事,被白建章一嗓子给吓了一个激灵,生怕被捉住,只好系上裤腰带,将白小珍松了。 “明日我在这等你,给我带十两银子过来。否则,我夜里就将你绑了带回家!” 白小珍挣扎的手臂都拧红了,又不好叫弟弟看见自己这副样子,忙擦干眼泪收拾整齐,抱着一堆柴火匆匆进了院。 刘志武虽未成事,但心情大好。白小珍不擅长撒谎,他一恐吓,从她表情就看出来堂姐跟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没想到自己还娶了个宝,以后可就不缺银子花了! 他越想越开心,在村口附近晃悠,盘算着有了银子以后怎么花。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早有几个人埋伏在附近。 “就是他吗?”何景新问。 大牛和二狗点点头,“这人自己送上来了,我还想着怎么去将他叫过来呢。” 何景新轻轻一挥手,几个黑衣人手脚麻利地将麻袋往刘志武脑袋上一套,一棒槌下去,扛起来就走。 第208章 渣男被打 何景新命令将人扛到僻静地方,还未吩咐,大牛和二狗已经冲上去拳打脚踢了。 可惜他们年轻,没什么力气,还得是专业的人来,黑衣打手上来两拳,捶得刘志武昏迷中都翻了白眼。 “让我来!” 二狗不解气,照着刘志武的脸不停地扇嘴巴子,大牛捡了个藤条,不停地抽。 “行了行了,别给打死了。”打了半晌,何景新上来拉开两人。 “哎哟累死我了,回去我得多吃几碗大米饭。”二狗活动了下手腕子,感觉手都打肿了。 何景新将刘志武手指头拿过来,在提前准备好的和离文书上按了个手印。 “齐活!”何景新得意地弹了下文书,“这不简单吗?” “这人怎么办?”大牛问。 “就扔这,明天就有人发现他了。” 办完事,何景新扬长而去,他要趁着老爹从县衙回来前,赶回家里。 大牛二狗回到家中,朝三羊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事已办成,然后偷偷将文书藏好,朝着桂丫小声说话 “别不开心了,笑笑吧,我们都能给你解决。” 桂丫看着他俩挤眉弄眼的,不明所以。 晚上,小刘氏没见着堂弟,刚要让人去寻,突然想起来,堂弟一定是找白小珍去了。 这么晚不回来,肯定是办成了好事。 “别看我这堂弟长得不咋地,收拾女人还真有一套。”小刘氏将心放下,自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小刘氏见堂弟还没回来,想着难不成就睡在小白家了吗?那自己得去瞧瞧。 走到了小白家,却也不见刘志武。正纳闷呢,早起背筐捡狗屎的老人,在村口咋呼起来。 “这咋躺着个人啊?这下霜的天气,可不是冻死了吧?” 小刘氏一惊,忙跑过去查看,一看果然是自家堂弟,被打成猪头了,睡在草稞子里,叫都叫不醒,一摸身上,都凉透了。 “志武!志武啊你咋死得不明不白啊?!”小刘氏坐倒在地上,没了主意,只顾哭起来。 刘老太赶了过来,一看那刘志武活不成了,啐了一口,心想真是个短寿的。 “你还哭什么?要给他发送啊?还不送到小白家去,他媳妇闺女都在那,扔给他们。”刘老太说。 小刘氏立即明白过来,让几个汉子帮她将人给扛到小白家门口,人家都称有事走开了。 小刘氏没奈何,自己和刘老太死拉硬拽,将刘志武给拖到了小白家门口。 “小珍!快出来,你男人死了。” 小白家出来一看,都是吓了一跳,刘志武躺在自家门口,刘老太已经跑了,小刘氏远远站着说话 “昨天我兄弟一夜没回来,我就说肯定来找你家小珍了。小珍你好狠的心,那可是你男人、你孩子的爹啊,怎么就将个好好的人活活弄死了!” 白小珍整个人都吓呆了,愣在原地。 陈老太骂道“你放屁!昨天我们根本没有见到他,他自己死了,凭啥赖到我们身上?” 小刘氏带着哭腔道“他就是去找小珍了,结果没回来,一夜就成了这样,不赖你们赖谁?” 白建章怒问“你有什么证据?” 小刘氏确实没啥证据,但她一个扫眼,看到刘志武怀里有根亮晶晶的东西,走上前摸出来,正是白小珍的银簪子。 小刘氏激动道“这不是证据?这是小珍的簪子吧?看你们还抵赖?!” 白老头陈老太都是一愣,那确实是小珍的银簪。 白老头问“小珍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白小珍也不知道,她就咬了他一口,就给他咬死了? 看闺女不说话,白老头急得一拍自己脑袋,“真是你?你偷偷见他了?” “我,是,我昨天是见到他了,可是我没有……” “你看你看,自己都承认了。我不管,反正人都死了,你们要赔钱,还要负责给我堂弟风光大葬。” 白建章犹如当头一棒,这叫怎么个事啊?他本来还打算今天去县里问问怎么给二姐和离呢。 陈老太一拍大腿“这人自作孽,老天收,绝不是我们小珍干的,说不定是走夜路给跌死的。” 白小珍眼泪哗哗地就出来了。 “我们小珍没跟他和离,他还是桂丫的亲爹,可以给他发送,自此以后,就再无牵扯。” 陈老太一锤定音,让儿子将人给拉到院子里,准备后事。 大牛二狗和三羊,三个崽子躲在院门后,吓得瑟瑟发抖。 “不会是我们给人打死的吧?”大牛两股战战。 “这还有什么疑问吗?不就是咱们打死的吗?”二狗此时也吓得不轻,他不过是就抽了几十个巴掌,怎么就给人打死了呢? 完蛋了,背上人命了,天塌了! 三兄弟眼看着人被抬进了院子,身下放了些干草垫着,白小珍和桂丫两个人都呆了似的。 桂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躺着的亲爹,这么一个可恨的人,转天就死了? 白建章拿了个白布给人盖上。院子里躺了个盖白布的死人,这一景象将三兄弟吓得后背发凉。 “哥哥,你们怎么了?”云团冷不丁地在身后一问,三个崽子魂都要吓飞了。 三羊结巴道“团团,我们三个完蛋了……我不能科举了……以后不能陪你玩了呜呜呜……” 大牛二狗也都悲悲戚戚“团团,以后哥哥不在,你要照顾好爹娘,要好好长大,要学会保护自己……”说着,两个大男孩也都抹起了眼泪。 云团问“为什么呀?” 三个哥哥在妹妹面前十分坦诚“因为,刘志武是,是我们打死的,我们要被捉走了……” “哥哥不要害怕,你们不会被捉走的。”云团眨巴着大眼睛,甜甜一笑。 “我们都打死人了,怎么不会?” “因为他没有死啊。”云团手一指背后被白布盖着的刘志武。 什么?没死? 三兄弟狐疑地看着那盖着的人。 云团憨大胆地走过去,抬脚踢了踢刘志武,“哎,醒醒,不要吓到我的哥哥们。” 那刘志武跟即就苏醒了过来,嘴里“哎哟”一声,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动不了。 二狗瞬间重获希望,飞奔到陈老太面前,摇着她的胳膊 “奶,他没死!他没死!我们没事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209章 悔过 别看陈老太刚才还挺威武霸气,其实心里慌得一批,生怕对方咬住他们要告官司。 这遭瘟的女婿平白无故的死了,死前还跟自己女儿见过,任谁都觉得极为晦气。 她刚准备去点支香拜拜神仙呢,结果二狗跑过来说人没死? 一家人都跑过去看,揭开白布,果然刘志武在痛苦地呻吟。 罗惠兰说“哟,真没死啊!大嫂子也真是,张嘴就胡咧咧,给我吓了一跳。” “祸害遗千年,还真叫我说对了。”陈老太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心,脱口而出这句话。 人没死,醒过来岂不是又要纠缠小珍? 岂料刘志武刚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眼泪哗哗地流 “老天爷!俺又回来了!” 爬起来看到云团这个小娃娃,刘志武一个大惊,慌忙就跪在地上朝云团磕头 “小神仙!谢小神仙救命之恩!小人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众人被他这举动搞得云里雾里,以为他脑子被打坏了。 但云团主打的就是一个捧场,以为对方是感谢她给他踢醒了,学着她爷爷的样子摆摆手,说道 “不用客气,以后不要再来缠着我姑姑就行了,你快点跟她和离,我姑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刘志武头磕的砰砰响,幸好是磕在泥地上,嘴里说 “好好好,小人一切都听小神仙的,我这就画押!” 说着爬起来,问白建章要和离文书,说要签字,还要将嫁妆都还给小珍,以后绝不会上门搅扰。 白建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闺女这是使了什么迷魂术,让刘志武这样一个奸诈难缠的人如此听话? 想不通啊,他闺女真的啥也没干啊,昨晚到今天一直待在他们身边啊? “你还愣着作甚?赶紧去拿来。”白老头催促道,白建章立即进屋拿了文书和印泥来。 刘志武不会写字,就将手印结结实实按了上去,全程没有一丝不情愿。要是不知道这是和离文书,人见了还以为刘志武在接圣旨呢。 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变惊喜,让白小珍和桂丫全都惊掉了下巴,恍惚觉得是在做梦。 不止她们,大牛三兄弟看得一愣一愣的。 刘志武按了手印,又朝白小珍跪下道歉 “小珍,我浑蛋,都是我对不起你,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来骚扰你了,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浑人吧。”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小神仙?”白小珍问。 刘志武哭哭啼啼,将自己刚才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 “……昨晚我见了你后,在村口被不知道什么人给捉了去,打了个半死,迷迷瞪瞪间,就有两个鬼差来到我面前,说‘这一个横死的,拉回去充数吧。’于是拿了链子将我锁走,说要将我拖去油锅里煎…… 我不想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就挣扎啊,但那铁链子手臂粗一般,我只得被拖着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知道,这肯定是我的报应……” “然后呢然后呢?”大牛二狗三羊齐齐蹲在一旁,听故事一般,十分入迷,催促刘志武赶紧往下讲。 “然后路上突然就走来了一个小神仙,就是她这个模样,一脚一个,将那两个鬼差给踢走了,鬼差慌忙逃去,我这才回了魂啊……” 白家人听着这不可思议的事情,都面面相觑,想着这刘志武没理由撒谎,难不成他们家小团子真是个小神仙? “哈哈哈哈哈哈哈!”二狗突然大笑,将众人吓了一跳。 “你糊涂了,许是做了梦了。刚才团子是过去踢了你两脚,叫你醒醒,你果然就被踢醒了。” 刘志武脑子确实有些糊涂,分不清刚才是做梦还是真事,但他看向云团的眼神,一直带着敬畏。 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得罪了小神仙,怕不是立即就要鬼差将自己抓走? 陈老太问“团子,你可梦到什么差人锁着他走吗?” 云团摇摇脑袋“没有,我梦到娘亲给我做韭菜面叶了,可香可好吃了,可是我还没吃到,就醒了。” 罗惠兰扑哧一声,被闺女给逗笑了,“行,娘今早上就给你做韭菜面叶吃。” 白家人想了一回,渐渐都觉得,二狗应该说的是对的。 刘志武被打得昏睡过去,恰巧云团就去踢了踢他,朦胧间做了个梦,才梦到这么一出事。 白建章看着手里新鲜的文书,不禁有些感叹,他闺女果然不一般啊,顺手上去踢了两脚,就将事情给解决了,不仅人没死,文书还顺利到手。 这啥气运啊? 幸好是他闺女! 白建章骄傲起来,欢欢喜喜去找周里尹背书了。 家里祸事变喜事,罗惠兰到园子里割了一把青翠的韭菜,亲自下厨给闺女做韭菜面叶。 白小珍给刘志武找了身衣裳,打了热水给他梳洗,桂丫还拿了药酒给她娘 “你拿给他擦擦吧。” 刘志武倒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他在小白家吃了饭,擦了药酒,就感觉全身都好多了,挟了自己的破衣服就要告辞回家。 他得听小神仙话,要不是小神仙,他早进油锅了。 小白家自然不留他,他灰溜溜地出门,没走几步,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他,一回头,见是桂丫。 桂丫拧巴着脸,跑过来塞给他十两银子,冷声道 “你生我一场,又将我卖了,生恩算是抵了。你养我这么大,我给你这些钱,算是报你的养恩了。我娘也没多少嫁妆,就不要了,以后各走各路,不要再来了。” 刘志武鬼门关走一趟,整个人都变了,此时觉得自己真是个该下油锅的浑蛋,好好的家给作没了,就算亲闺女不认他,都是该的。 他颤巍巍接了银子,哭道“好,丫头,是爹不好,爹能活着都是托了你娘俩的福了。以后爹永远不来烦你了,望你和你娘以后好好的,都过上好日子。” 说完,他转身走了。 桂丫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心中酸酸软软的,一直压在心中的沉重大石头此时忽然消失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展和轻快。 这就是放下仇恨的感觉吧。 大白家,刘老太拿了艾草,沾着水,院里院外四处洒,嘴里念叨着; “邪运晦气都退散!短命鬼别来我们家。” 一转身,看见刘志武站在身后,“嗝”的一声,直挺挺倒了下去。 第210章 年底收成 “见鬼啦!”小刘氏大喊一声,一头往院子里冲去。 刚跑到门口,不知是不是风吹的,院门咣当一声合上了,小刘氏一脑门撞在了门上,被弹到了地上。 小刘氏爬起来又冲向院门,不知怎么这么巧,门后的门栓落了下去,小刘氏咣当一声撞上去,还是没有撞开。 “鬼打墙!鬼打墙!”小刘氏慌不择路,刘志武道 “姐,是我,志武啊。” “啊!我知道是你啊,志武啊,不是我害得你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来找我!” 小刘氏砰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刘志武上前拍拍她,吓得小刘氏嗷地一声,转头看见大门旁边有个砖洞,她也不知道脑子咋想的,低头钻了进去。 这洞口是盖房子时专门留出来排水的,所以不大,只能挤进去一个头,小刘氏就卡在那了。 “别找我!别找我!” 她头在院内,屁股撅着还在院外,像是遇到危险将头插进雪地里的野鸡,装作别人看不见她。 这时门吱呀一声,白建金走了出来,“小舅子?你没事啊?” 刘志武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是自己冻昏了过去,并没有死。大白一家这才松了口气,刘老太也被抬进了屋子。 “原来如此,志武啊你差点把我吓死了。当家的,都是误会,快将我弄出来。”小刘氏头卡在洞里说道。 白建金和刘志武一人一条腿都薅不出来小刘氏,又将白玉成叫了出来,让他从里面推,还是纹丝不动。 没奈何,白大爷找到村里几个汉子,将这面墙给拆了个大洞,这才将小刘氏给弄出来。 此时小白一家,陈老太后知后觉,将三个孙子给叫到面前,严肃审问。 “说,昨晚你们干什么去了?老实交代,要不然我让你们爹打你们手掌心!” 大牛二狗垂着头,三羊老老实实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好啊你们,好的没学着,倒学的这样的阴私手段,这顿打你们跑不了!” 白小珍给三个侄子求情,陈老太道 “要不是那遭瘟的刘志武命大,这些小子这辈子就完了。小小年纪背上命案,以后还有什么前途?” 罗惠兰跟婆婆站一个队,也说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桂丫往跟前一站,说“姥姥,他们都是为了我和我娘,你要罚他们,桂丫就要和他们一起受罚。” 白老头人逢喜事精神爽,出来和稀泥 “孩子也是热心肠,我看打就不用打了,罚他们背书写字。” “啊?”大牛垂头丧气,这还不如打他一顿呢。 二狗想了一下,和挨打比起来,还是背书更容易些。 三羊更是开心了,这哪叫惩罚啊?这不是额外多出来的学习机会吗? 桂丫也不食言,搬了小凳子来跟着大牛三个一起抄写背诵。 “团子,过来。”陈老太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牛乳给云团,让她在炕边坐着喝。 这牛乳是陈老太用鸡蛋从村里养母牛的村户那换来的,每日都要给孩子们热上几碗。 “看着他们写字,写不完不许喝牛乳。” “好的奶奶。”云团捧着碗喝了一口,嘴唇上沾了一道乳白的线,督促哥哥姐姐,“你们快点写哦,要不然我就把牛乳喝完咯。” 四个孩子立马奋笔疾书起来,但唯有三羊写的像样,其他三个写的都跟鸡爪子刨得似的。 一番波折,刘志武在大白家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赶着要回家,小刘氏留也留不住。 “桂丫那饭馆份子,你不要了?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呐,听说马上年底就要分红了。”小刘氏说,她还指望堂弟给自己弄点股份呢。 刘志武说“姐,小命要紧,神仙都说了让我赶紧走,我可不能耽搁了。”说着又跟小刘氏嘱咐 “姐,我跟你说,小白家那个小孙女不一般,你可不要跟她对着干,否则老天爷要生气的。” 小刘氏眼一翻“你被打一顿都打傻了,那臭丫头牙都没长齐呢,我还怕她?” 刘志武管不了那么多,揣着桂丫给他的银子就上路了。 三羊回到学堂,将这一件奇事讲给同窗们听。 “我觉得他是瞎扯,被打怕了,编了个瞎话给自己台阶下。”何景新不相信,觉得还是自己的铁拳起到了作用。 三羊说“如果他只是编瞎话,为什么整个人都变了呢?我觉得他认错的态度是诚恳的。” 何景新“铁拳之下,态度必须诚恳!” 魏离摇摇头“我爹打我的时候,我嘴上也很诚恳,但那只是口服,我心里还是不服气的。” 魏威跟何景新一个思路“没有铁拳,哪来的口服?没有口服,更别提心服了。” 话音一落,魏夫子走了进来,将书本往桌子上一拍,怒问 “什么铁拳?又出去为非作歹了?何景新,你给我站出来!” 何景新乖乖站了出去,魏夫子对他一顿苦口婆心的教导 “凡事不能光靠武力解决,否则朝廷还搞什么科举?直接全部当兵去算了。” 何景新道“夫子,读书做文章的事情您让魏离三羊去算了,我负责装配一身武力,打遍天下无敌手。” “你给我抄《论语》十遍!”魏夫子道。 转头一扫教室,又发现王元逃课。 魏夫子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感觉他教这群学生几年,就要少活好几年。但没办法,孩子还是得耐心教啊。 转眼间来到了腊月,小白家的新房有了个大概,还剩一些细功夫,今年怕是不能在新房里过年了。 新房只盖了一个主院子,白小珍家的也只起了个地基,只能等明年再盖了。 一过了腊八,就陆陆续续有好些村民提着东西上门,打听什么时候分红,跟他们说了也不放心,明儿还来问。 尤其是狗蛋娘,一天能串三次门。 越是年底越忙,白建章被扰的不胜其烦,只得同周里尹商量了一个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在村公堂开大会。 消息一出,葫芦村几十户人家都沸腾起来,等了一年多了,总算要见到收成了! 第211章 村公堂分红 “这个日子选的好,分了红,正好还有时间去买点年货。”一个婆子笑呵呵道。 “你个馋嘴货,分了钱都往肚子塞,不给你孙子娶媳妇了?” “媳妇娶,年货也得买!” “俺不买,俺都存着,没看见小白家都盖新房了吗?俺家也要存钱盖房子。我要是能住上砖瓦房,这辈子就没白活。” “你是个奸货,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 一群媳妇婆子热热闹闹议论着,期盼着腊月二十的到来。 为了防止有人对东来饭馆的账目起疑,白建章和周里尹等村里长者商量了,请一位积年的老账房过来查账。 那老账房得了邀请,在村公堂里摆开桌子,将饭馆一年来的账目摊开来算,直忙活到二十前一晚。 周里尹并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加上白建章、宋安邦等人,在村公堂里商议到半夜,安排妥当,这才回去休息。 这一夜对于村里几十户人家都是难眠的,有的满心期盼着明天的收益,有的焦虑的睡不着觉,生怕三两银子投进去,分的红还不够三两,那不是被骗了吗? 有几户合买股份的,凑到一块叙话。 一个男人说“你们说,这白家,不会自己贪了大多的银子吧?” 另一个摇摇头“我觉得不会,有三叔公呢,他那个人最正派,绝对不会干这样事。” “要是他给三叔公钱了呢?” “那也不能,咱们还请了宝山村老账房过来算账,他们不敢弄虚作假。” “唉,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只想着能把投进去的钱拿回来,就谢天谢地了。”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天阴沉沉的,刚透亮,就有不少人揣着手往村公堂走去。这时候门还没开,人都站在外面闲聊等着。 今天陡然变冷,冻得人不敢露出手脚。好在小白家炕烧得热热的,五个娃全都躲在被窝里。屋里面炉子也点上了,暖和得很。 今日有事,罗惠兰和白小珍早早做了早饭,大人吃了,又给每个孩子一碗热牛乳、两个煮鸡蛋,都趴在炕边吃了。 云团不爱吃白煮蛋,罗惠兰特意给她炖了鸡蛋羹,里面加上切碎的小白菜,也趴在炕头上吃了。 吃完饭,大人们全都收拾整齐要去村公堂开会。罗惠兰和白小珍,还专门打扮了一番。 “大牛,你们五个在家里玩,等我们回来,不要出去,外面冷得很。”罗惠兰交代完,将院门锁了,挽了白小珍的胳膊,跟着公公婆婆还有丈夫,去村公堂。 大人们一走,五个孩子就开始疯玩。二狗和三羊披着棉袄从这头跑到那头,桂丫抱了自己和云团的匣子过来整理。 大牛又馋了,从橱柜里拿了几个包子来烤着吃。不一会满室飘香,几个孩子都争着要吃,大牛又去拿了几个来烤。 “过年咯过年咯!”二狗将自己的棉袄转得跟风火轮一样,“你们新年有什么愿望?” 三羊第一个回答“我想住进新房子,这样我就能有书房啦。” 大牛“我希望新的一年咱们香料大丰收,不仅够咱们吃,还能卖到其他地方去。” 桂丫说“我也想新年住新房子,尽快将我们家的小院盖起来。” “团子,你有什么愿望?” 云团想了想说“我想快点长大,出去找珠子。” “找什么珠子?” 云团刚要张嘴,又顺势把嘴嘟了起来,“不告诉你们。” 不能说不能说,差点就忘了,将莲莲的事都抖露出来了。 她答应了莲莲要帮她找珠子修炼,但是她找了好些珠子,有她从土匪窝顺出来的珍珠、有戴头上的草珠,还有早晨的露珠,冬天的冰珠,但莲莲都说不对。 到底是什么珠子呢? 二狗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说,咱们今晚吃锅子怎么样?” “好啊好啊!”云团拍着巴掌赞同。 二狗往云团旁边一坐,说“团子,等会娘回来,你就跟娘说你想吃锅子,娘肯定给你做。” “好!”云团大幅度点头。 桂丫“你想吃,为啥叫团子去说?” 二狗一笑“嘿嘿,我说娘不一定答应,团子说,娘肯定答应。” 另一边,周里尹吃过早饭,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来到了村公堂。这里已经站满了人,有饭馆的股东们,还有来瞧热闹的村民。 “点炮仗,开堂门。”周里尹一吩咐,立即有几个年轻小子将炮仗拿来,噼里啪啦在公堂门口点起来,烟气混合着早晨的雾气,炸了一地的红纸,小孩子们兴奋地冲上去捡纸炮。 “拿名册来,点名进去。”周里尹又一声吩咐,一个老头就捧着一个册子,上面是买了份子的村民,点到一个进去一个,一家就进去一个主事的,其他人只能在公堂外面,不能进去。 公堂内几十个人坐得满满的,个个揣着手。白建章自己掏钱,在公堂里点了几盆炭火,室内顿时暖和起来。大门关上,其他人只能隔着门缝、窗缝往里瞧。 分红大会正式开始。老账房缓缓走上台子,将饭馆一年的情况给汇报出来,然后又宣读了一下股份情况 “……饭馆股份共一百股,白建章家,五十二股,白小珍家,八股,白建贵家,五股……” 底下人都专心留意自家的股份,别给算错了。 核对完毕,并没有丝毫差错,然后就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 “东来饭馆开张八个月,除去师傅伙计工钱,共计盈利五百二十两白银,合计每股得五两二钱银子……” “哟嚯!!!”底下的人发出一阵如洪钟般的惊叹。 “太好啦太好啦!咱们回本了!” “老天爷!我当初怎么不多买几股啊!” “呜呜!”几个妇人激动的当场哭起来。 张香丫的奶奶直接走到前面跪下,吓得白建章赶紧去扶她,香丫奶哭道“他三叔、章子,我们家十来年才攒了二两银子,如今你们一年就给我家分这么多,真是我家的救命恩人啊!” 白建章说“婶子说哪里话,这都是你们应得的,没有你们的支持,咱这香料早叫人家偷光了。饭馆开起来,也多亏了大家的银钱。” 香丫奶说“噫,我老婆子不糊涂,就算没有我们那些钱,你自己再开一个也是行的,这是带着我们大家挣钱呢。” 白建章笑笑说“我一个人富起来不算啥,咱村里人一起富起来,那才好呢!最好咱们青云县都富起来,都过上好日子。” 香丫奶泪花闪烁“好好,咱们一起富起来,以后我们家这日子也又盼头了……” 周里尹捋着胡子笑道“都别哭,别哭,今天是大好的喜事,都不许哭。下面都排着队,过来分银子。” 底下村民立即规规矩矩排了队,一个个恭恭敬敬从里尹手里接过自家的银子。其中一个老汉,接了五两二钱银子,又从中拿出三两给周里尹。 “你这是干什么?”周里尹问。 第212章 分红冲突 那老头说“我这三两不要,还给你们,明年你们再给我分红。” 白建章和宋安邦听了都笑了,说“叔,这三两不用给,明年咱饭馆赚了钱,还给你分。” “还给我?!”老头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不仅明年给,只要咱东来饭馆不倒闭,每年赚钱了都给咱们分,赚得多分的多,赚得少分得少。” “还有这好事?!”老头开心得手都不知道放哪了,“这不就是个聚宝盆吗?每年自己长银子出来?” 周里尹哈哈一笑“没错,东来饭馆就是咱们的聚宝盆。” “哎哟我何德何能啊,摊上这好事?”众人纷纷感叹起来,以后就是不做活,都能有银子花了。 周里尹严肃起来“乡亲们,这是咱们葫芦村人一心向善,老天爷才给咱们这好运气。更多亏了章子能干,要不是他家,咱们哪能有这好事?” “对对对,要好好谢谢章子一家!” “章子,以后谁家要是还欺负你是外来户,我第一个不愿意!” “对,谁敢欺负章子家,咱们一起过去揍他。” 白建章连连拱手感谢大家“多谢乡亲们,以后咱们互帮互助,村里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好!” “但是,”周里尹又严肃地警告,“乡亲们,咱们日子过好了,可不能起那些坏心思,败坏了咱们村的村风。如果我要发现谁家缺了良心德行,我就做主将这份子收回来,以后分红就没他家的事了。” “好!三叔公,我们都听你的!” “三哥,要是我家小子坏了德性,你随便打,我不护着。”一个老婆子道。 众人一边说话,一边领银子,没多久就分完了。一个个紧紧揣在怀里,这可是一家人一年的嚼用了。有了这银钱,明年的粮食收成就能全存下来,家里又能有积蓄了。 不少人开始商量着,这钱用来干嘛了。有的说马上要去赶个集,买点东西,给家里人都添置点衣裳棉被啥的;有的说要去钱庄存起来,攒个几年好给女儿当嫁妆;有的说明年要多买几亩地,有的说要先还债…… 公堂里面人声鼎沸,公堂外面的人则急得抓耳挠腮的。 有家里人在里面的,急得不住地问“不知道能分多少钱?” 有些没买份子的,比如张周氏,兜了一兜南瓜子,边磕边说“能有几个钱?饭馆的钱都叫金葫芦赚走了,你们不赔钱都不赖了。” 张山觉得丢人没来,他媳妇张氏悄悄过来打探消息。 正议论着,公堂门开了,里面的人喜笑颜开地走出来,个个都是满面红光。人抢着上前问,“分了多少钱?” “不多,差点就翻倍了!” “哎哟!”外面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赚这么多?还不多?” “骗人的吧?”有人质疑。 “来看看,这不是真金白银?”有大方的,将自己刚分的银子展示出来给人看,看了一眼,又连忙收起来。 “俺要赶着去镇上买东西了,新年了,也给孩子做两套好衣裳。”说着,那人开开心心地去了。 张周氏这下瓜子也磕不香了,满脑子都是那银子,恨不得回到一年前,厚着脸皮怎么也买上几股。 更有那原本买了份子又卖了的,犹如哑巴吃了黄连,苦处没处说,耷拉个脸,心口犹如吞了个刷锅水冻成的冰块似的。 “能怨谁呢?谁叫你不能再等等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话真是说对了。”那手里有份子的说道。 大多的人坐不住,都找到周里尹,看看现在还能不能在买几股了。 “想买可以,那得有人卖你啊。”周里尹说。 可是现在人人分了钱,谁愿意将手里聚宝盆卖出去啊?真是悔之晚矣。 本来买了一份股又卖了,又重新买回来的张冲,将分得的五两二钱银子装进厚厚的荷包里,扎得紧紧的,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 忽然之前卖他股份的张大脚,捏着三两银子走过来,拉着他道 “阿冲啊,我跟你商量个事,你看我家儿子马上要娶媳妇,手里没银子,我那一份股你还给我怎么样?我这三两银子给你,你那五两二钱银子给我,明年分了红,我再把这一份股给你,说话算话!” “噫!”张冲将荷包紧紧搂在怀里,瞥他一眼,“我虽然笨,又不是傻子,你三两银子换我五两银子,你当我冤大头吗?” 张大脚继续道“我明年再分一次红,这份子就给你了,以后分红都是你的。” 张冲说“我不给你,明年分红不就是我的了吗?后年大后年还分红,还都是我的,我干嘛给你?” 张大脚心说,这小子还不傻嘞,这可咋弄?他一瞪眼,说 “当初我不卖给你,你哪能分到银子?那本来是我的银子!” “那你卖了就是卖了,不能反悔的。”张冲要走,张大脚和他争执起来,非要跟他换银子。 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周围人看得直笑,纯纯当大过年的看猴戏了。 正闹着,周里尹出来了,一声喝,宋安邦带着几个巡逻队的人上前将人拉开。 “大脚,你股份卖了就是卖了,没得再来纠缠的,你再胡闹,我就报官了。”周里尹教训道。 三叔公发话,张大脚也不敢再闹了,气得抹着眼泪直哭。 闹一场,各家各户都回家去了。周里尹将白建章宋安邦叫进来,说 “看刚才闹的那样子,我估计以后这样事还不少。这一年多来,巡逻队干得不错,我想着,要不再多招点人,平时管管村里治安,以后谁也不敢随便打架了。” 白建章点点头,宋安邦直接拍着胸脯“三叔公,这事包在我身上。村里好小伙子多的是,我再招个十几二十个,以后土匪也不敢来咱们村。” 正说着,张大脚媳妇走了进来,笑吟吟对白建章说 “白家兄弟,给你道喜了!” 第213章 大牛被出卖 “道什么喜?刚才你男人还闹事呢?”周里尹说。 大脚媳妇忙赔礼道歉“我家那口子,年纪大了脑瓜子也不好使了,尽干些浑事,我给三叔公赔不是了。我这次来,是有件喜事要告诉白家兄弟。” “啥喜事?”白建章问。 “是你家大牛的亲事啊。我娘家那边有个好姑娘,十里八乡的美人,那是水一般柔顺的性子,从来没有半点脾气。家里疼得很,留到了十八九岁,不要有钱有势的女婿,只想找个老实会心疼人的。我一听,这说的不就是你家大牛吗?” “我就跟那姑娘一介绍,好了,人家立马就相中了,托着我过来提,我说年头忙,年后再说吧。人姑娘家里不愿意,说是这么好的男孩,怕被抢走了。你说说,这不是上天注定的姻缘吗?” 大脚媳妇嘴一张,说的天花乱坠,白建章招架不住,说回家同家里人商议,忙忙地就赶回家了。 一到家,见二狗择菜,桂丫炒菜,大牛烧火,三羊带着妹妹喂鸡喂鸭。 白建章心头一喜,说“这谁家孩子啊这么能干?” 白老头陈老太,罗惠兰并白小珍,难得的都坐在一边烤火享清福。 陈老太笑道“还能谁家孩子?咱家孩子呀。我们几个一回到家,好家伙,几个孩子早就忙活开了,还不让我们干,说咱们几个劳累一年了,今天要好好休息一下。” “你们几个这么有孝心啊,莫不是有所企图?”白建章故意问。 云团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我们就是心疼爷爷奶奶、爹爹娘亲还有姑姑了,没有企图。” “真没有?” “嗯……有一个吧,爹爹,咱们晚上吃锅子吧?”云团露出期待的眼神。 “哈哈哈哈哈这还不是有所图?好,闺女要吃,晚上就整起来。”白建章哈哈大笑,将闺女抱起来,进屋跟家人商议大牛的亲事。 “甚样人家?啥?十八岁?年纪太大了吧。”罗惠兰满心欢喜地打听起来。 陈老太“过了年大牛也十五了,女大三抱金砖,年纪大点,明年你就抱孙子,我就抱重孙子。” 罗惠兰“这也不是立马就成亲啊,大牛这憨样,我还想等两年呢。再过两年,那姑娘都二十了,能等得起吗?” 白小珍说“说不定人家姑娘认定咱家大牛,乐意等呢。听大脚媳妇说,那姑娘长得好看?” 白建章点点头,“说是十里八乡的美人呢。” 白老头摘下毛毡帽说“美不美的,先叫大牛见一见,大牛喜欢就成。” “也不知道俺这大儿子喜欢啥样的,上次那李小雁,怕是不喜欢。”罗惠兰道。 白建章问云团“团子,你知道你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 大家都是在逗她玩,没想到云团点点头道 “我知道,大哥喜欢朱弦姐那样的。” “啥?!”陈老太喝口水差点呛到,“他喜欢那丫头?” “是呀,大牛哥还送她一盆水仙花呢,我都看见了。” 全家人都惊掉了下巴,没想到大牛看着憨憨的不懂事,原来心里早有了喜欢的人,还知道送花? “不成不成,我不要这样媳妇!”罗惠兰立马否决。 陈老太也撇嘴“我也不要这样孙媳妇,那家丫头欺负过咱家云团和桂丫,脾气不好。” 白老头也说“是呀,那胡家干旱天赚人买水钱,我心里也不喜欢。” 哟呵,一家五个大人三个不同意了。 白小珍笑了笑道“这孩子的缘分也说不准,说不定她跟大牛就有缘呢?只要大牛喜欢,以后好好过日子,这些事也不用放在心上。” 罗惠兰说“半大小子都喜欢好看的姑娘,胡家那大闺女穿着打扮在咱们村都是数一数二的,能不叫人惦记吗?” 陈老太一拍巴掌“大牛这孩子,你别看不声不响的,脑子轴着呢。章子,你赶紧安排安排,咱跟那家姑娘见见,赶紧将大牛这想法给拧回来。” 埋头烧火的大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妹妹卖了,家里人想方设法给他娶别的姑娘呢。 吃过午饭,白家人开始忙活晚上的锅子了。 罗惠兰整了两个汤料,一个辣口的,一个清汤的,放了大骨头在里面熬,香气扑鼻。 陈老太带着孩子们摘菜洗菜,白小珍切肉,白老头砍柴,白建章准备锅子。 白老头一边砍柴一边感叹“这要放在以前,一年也吃不上一回肉,现在想吃就能买,真是不敢想啊。” 陈老太“有啥不敢想的?以后咱们盖了大院子,还买人来伺候嘞,就跟何老姐姐那样,想吃啥,吩咐一句,马上就给你弄好端过来。” 白老头停下来擦擦汗,说“不知道咱大闺女过得怎么样了?” 白建章道“爹,你要是不放心,过完年我托人打听打听。” “行啊,你打听打听,过得好就罢了,过得不好,咱们也能帮衬帮衬。”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天空飘起了雪花,云团高兴地跑来跑去,拿着一个水瓢接雪花。 屋里两个锅子都架上了,菜也摆好,有肉有青菜,还有包好的饺子,每个人的碗里还倒了不少香喷喷的芝麻油。 罗惠兰喊闺女“团子,快进来吃锅子,睡一觉,明天满地都是雪花了,不用接。” 锅子在炭火上面煮得直冒泡,切得薄薄的肉片进去滚两下,立即就熟了,沾上酱料和香油,放进嘴里,那个香啊,一人都能吃一大盘肉。 “放开了吃,今天肉管够。”白小珍切了十多碟子,不够了还能再切。 素菜还有白萝卜、红萝卜、土豆片、小白菜、大粉条、蘑菇片,基本上将冬天的时蔬,还有储存的一些干菜都搬上饭桌了。 其中土豆片,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大牛又留了一大地窖,准备来年做种。 白建章美美地喝口酒,说起饭馆的事情。 “……东来饭馆没有金葫芦赚得多,但也不少钱了,今年咱们家分红二百多两……” “阿弥陀佛!感谢财神保佑,明年我家还赚这么多钱。”陈老太祷告一番,又接着吃肉片。 罗惠兰猛然想起“今天刚分完红,大脚媳妇就找上门了,怕不是看上咱家的钱了吧?” 第214章 提前准备 “大脚婶子上门干啥?”大牛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问。 “给你说媳妇啊。” “啥?”大牛嘴里的肉瞬间不香了,“咋又给我说媳妇啊?我还小呢。” 陈老太说“提前相看着,先定下来,要不然好的都让人定走了。” 大牛嘟囔一句,心里盼着二狗快点长大,到时候家里给他相亲,就不会老围着自己了。 “你且看吧,这分红的消息一出去,后面上门说亲的人多着呢。再说了,咱家这大院子也起来了,这都是招牌!”陈老太一边喝汤一边说。 大牛说“奶,那人家是看上咱这大院子,还是看上我了呀?” 陈老太“你个小孩子不知事,就是那喜鹊也要搭个窝再找老婆的,你没有个住的地方,人家姑娘嫁过来干啥?生孩子都没地生。” 大牛脸有些红了,低头干饭不说话。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小白家人正吃早饭呢,一个接一个的媳妇婆子登门了,无一例外都是给大牛说媳妇的。 大脚媳妇在家里吃饭呢,听说好些人上白家说亲去了,嘴都顾不得抹,赶紧就跑过去了。 “哎哎哎,你们也讲个先来后到,昨天我就跟白家兄弟说好了,我这边的要先相看,你们都往后稍稍。”大脚媳妇一进来就开始赶人。 陈老太自然是高兴的,但她为人也讲道理,笑着让大家都先回去,亲事不着急。 大脚媳妇得了信,高兴的恨不得立即就将那姑娘拉过来相看。两家定好了日子,那姑娘亲自上门来。 闹哄哄一顿早饭吃完,罗惠兰和白建章收拾了一下准备去镇上,一则是安排下金葫芦饭馆的事情,给师傅伙计们放假,二则也买买东西。 可巧的是,今天一大早,一群去镇上的媳妇婆子,一个个挎着筐,村里的牛车都不够坐。 一个媳妇见到香丫奶带着香丫去镇上,奶俩坐在牛车车角上,就笑说 “哟,婶子少见啊?” 香丫奶笑笑说“新年底了,去镇上买点布料棉花回来做衣裳。” 那媳妇说“年底布料都贵,你舍得买?” “孩子们实在没衣服穿了。不妨事,俺们家有饭馆分红嘞。” “哟,分一次红就兴起来了?你家恁穷不赶紧攒着?” “不碍事,年年都有分红呢。” 那媳妇一噎,不言语了。人家有分红,以后年年都有,今年花完了都不妨事。 真是羡慕死个人啊。 大白家里,此时闹翻天了。 刘老太得知自己三儿子偷偷买了东来饭馆的五分股,今年分得了二十多两银子,心里那个气啊,觉得自己被骗了! “老三媳妇,你心够大啊,这样大的事情,也不跟婆婆说?”刘老太坐在炕上,扳下自己的鞋就朝小胡氏扔去。 小胡氏抱着儿子,闪身一躲,白建贵赶紧上去护住,“娘,她抱着孩子呢!” 刘老太“你娶了媳妇忘了娘!由着你这个媳妇将家都搬空!” 小胡氏脸色一冷“什么叫搬空你这个家?那都是我娘家的钱,买的股份,我记在建贵名上,是把他看做当家人,这是我们一家的家产,和你有什么关系?” 刘老太“什么你家我家?我和你爹还在呢,分家了吗?我不管,老三,你将那股交上来,还有今年的分红,一并交上来!” 小胡氏抢在丈夫前头说话“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两口子以后还靠这个生活呢,交给了你,以后一分都摸不到!” 刘老太气得将面前的饭碗都摔了,碎瓷片四溅,吓得白招娣和白盼娣全都躲到娘身后。 “我是你婆婆,你得孝敬我,成天不见你在眼前尽孝,你竟连银钱也把着不给,有你这样不孝的媳妇吗?” 小胡氏道“那就分家好了,都一块过,啥好处都是大哥家的,掏钱都是我们掏,我不当这个冤大头。” “你想分家?没门,除非休了你!”刘老太捶足顿胸,没想到这个老三媳妇生了儿子,脾气这样大。 小胡氏“你以为我乐意做你家媳妇?要不是看建贵长得还不错,也听我的话,我是不可能嫁到你家的。” 刘老太捶着炕,嘴里喊“不得了了!这媳妇要气死婆婆了!” 白建贵夹在媳妇和婆婆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小胡氏逼问他“我跟你娘,你选一个吧。你要选我,我跟你还有孩子咱们好好过日子,你要选你娘,咱们就和离!” 小刘氏尖叫道“哟,你要学那白小珍?不嫌丢人!” 转身又跟婆婆告状“娘啊你看,白小珍将咱们村的风气都带坏了,这些媳妇都跟着要和离呢!” 刘老太看小儿子摇摆,直接使出绝招,两眼一翻装晕。白建金和小刘氏大呼小叫,嚷着要请郎中。 小胡氏人更狠,装着上前看婆婆,“一不小心”将一碗茶水兜脸泼上去,刘老太差点呛掉半条命,立马醒了过来。 家里闹得乱哄哄的。白大爷看着院门口还没补上的大洞,心里无限悲叹,这日子咋越过越乱呢? 另一边,陈老太带着媳妇、小珍还有几个孩子,在新房里忙活,准备在新房里面相看人家姑娘。 罗惠兰前前后后洒扫几遍,桂丫将几盆开的正好的水仙摆在房间里,白小珍剪了几朵窗花贴上,陈老太搬来新棉被铺上,这屋子看着亮堂喜庆许多。 忙活完了,云团抱着个精致的木盒子跑来“奶奶,奶奶,快看团团给你们的新年礼物。” 陈老太打开一看,一瞬间金光闪瞎眼,里面是金灿灿的几件首饰,光彩耀人。 这是之前云团托魏玄打的金首饰。 “团子,这是哪来的?”罗惠兰问。 云团早想好了说辞“是用江叔叔给我的钱买的。” 之前言征给她墨玉的时候,江启给了她荷包,里面就有银票。 那银票其实并没有花掉,但说是江叔叔给的,家人绝对不会疑惑。 “这是给我们的?”陈老太惊喜非常,她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摸过金首饰呢。 云团拿着金钗一个一个分“对呀,这金钗,奶奶、娘亲、姑姑和姐姐,每人一只,这金镯子给奶奶,奶奶回头给大哥的媳妇。” “哎哟我小祖宗,奶真是没白疼你,小小年纪想得这么周到,还有给未来嫂子的。” 陈老太搂着孙女,只觉得对孙女的爱还不够,毕竟她这个小娃娃,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家人。 收拾停当,陈老太等人全都换上新衣裳,戴上金首饰,坐在新房子里。 那大脚媳妇,引着一个妇人并一个年轻姑娘,羞羞涩涩地进了新房院门。 大牛在旁边手足无措,打眼一看,心跳差点漏了半拍。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第215章 美丽的姑娘 那姑娘中等身材,肤白唇红,腰肢纤细,步履款款,身姿曼妙,行动间一股温婉顺从的姿态,描摹清晰的丹凤眼和细细的柳叶眉,又显得整个人颇为精神有头脑。 陈老太一看就觉得,这姑娘该是个外柔内刚的角色。 “这是我娘家那边的鲍婶子,这是她小姑子,鲍家姑娘,小名叫做暖雪,过来找村里姑娘玩呢。”大脚媳妇介绍道,后面那句话不过是个说法,因不好直说是来给人相看的。 这边的习俗往常都是男方上门,这次女方亲自过来,一则是小白家一夜之间成了香饽饽,二则也是女方家想表明重视。 话音刚落,那叫暖雪的漂亮姑娘就上前叫人,见过陈老太、罗惠兰并白小珍,而后才羞答答地站在嫂子身后。 陈老太更满意了,跟鲍婶子闲聊几句家常,问问家里情况,又将暖雪叫到跟前来,拉着手细细地看。 真是个可人儿,满村这个年纪的姑娘长相没有比得上她的,又极有眼色,眼神透着一股机灵劲。 陈老太又瞥一眼旁边坐在椅子上,通红个脸、半个字也不会说的大牛,心中怀疑自己孙子真配得上人家吗? 她嫂子说“……我这小姑子性子最是乖顺了,从我到她家,从没见过她发半个脾气,又孝顺爹娘,不愿远嫁,爹娘就留到现在,如今是虚岁二十了……” 罗惠兰“二十?这年纪差得也有点太大了吧?我家大牛才十四,大六岁呢。” 大脚媳妇笑说“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你这是抱了两块金砖呢。” 罗惠兰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笑笑到了午饭时间,罗惠兰和白小珍起身去茅草屋的厨房,鲍暖雪乖巧地跟在后面,进了厨房说 “婶子,你们歇着,我平时在家做饭惯了,今天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不由分说,撸起袖子就开始忙活,罗惠兰拦都拦不住。陈老太笑吟吟的,让大牛进去烧火。 “这丫头,是一点不害羞啊。”罗惠兰道。 陈老太说“这样丫头好,那羞羞答答的,成不了大事。咱大牛本来就怕羞,就得找个这样大方的媳妇。” 大牛被赶进厨房,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烧火,脖颈子都酸疼酸疼的了,愣是不敢抬起来。 “大牛弟弟,你家房子盖得真漂亮。”鲍暖雪一边做饭,一边主动跟大牛搭话。 “嗯,是好看。”大牛回答。 “你家牛养得也壮实,是你养的吗?” “是我。” “那你可真能干。听说你还识字呢?” “上过学堂,认得几个字。” “你可真聪明,我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呢,你能教我吗?” 鲍暖雪伸出一双手,让大牛在她手上写字。 大牛腾的一下两耳轰鸣,他哪见过这阵仗?到底不敢直接在人家姑娘手上写字,拿了烧火棍在地上写了。 “呀,原来这就是我的名字呀。”鲍暖雪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一不留神菜都要糊了。她赶紧跑去揭开锅盖,不妨将手给烫红了。 “哎哟!”她惊呼一声,吓得大牛赶紧去查看。 “快冲一下凉水。”大牛舀了一瓢水给她冲了一下。 鲍暖雪眼睛红红的,对他道“牛弟,帮我包扎一下吧。” 大牛不好拒绝,接了帕子给她绑手。 一来二去的,鲍暖雪悄然拉进了和大牛的关系。 到了饭桌上,大牛去了茅草屋那边吃,新房这边都是女客。 陈老太问鲍暖雪手怎么回事,暖雪说 “烫了一下,倒给我吓了一跳,好在大牛弟弟稳重,给我冲了水还包扎了。”说着脸一红低头吃饭。 这话一说,大家都明白了,两人手都碰过了。 大脚媳妇更是笑得闭不上嘴,非要喝点酒 “我看你们两家是命定的亲家,今天不喝杯酒过不去了。” 陈老太和罗惠兰都道大牛相中她了,农户人家没有太多花花肠子、挑挑拣拣的,既然相看了人家姑娘,两方都有意愿,这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陈老太桌子下面偷偷将金手镯撸下来给罗惠兰,示意她给未来媳妇。 罗惠兰只好说“暖雪,你过来,我瞧瞧你的手。” 鲍暖雪乖乖地走过去,将手递给罗惠兰,对方顺手就将金镯子给她戴上了。 饭桌上的鲍婶子和大脚媳妇对视一眼,心中都倒吸一口冷气,这白家可真是大方啊! 鲍暖雪心中自然也激动,但面上不显,略微推拒一下,就收下了。 “眼下年底了,天气又冷,暖雪你好好在家陪陪爹娘,年后暖和了,再来我们这玩。”陈老太笑呵呵说。 “陈奶奶,我见着您就觉得跟自己亲奶奶一样,不用您说,过了年我就来给您拜年。”鲍暖雪说。 哟呵,这嘴甜的,陈老太更欢喜了。 饭后,小白家又给鲍家打包了不少吃食,让她一并带到家里去给爹娘尝尝,鲍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回到茅草屋,陈老太和罗惠兰将大牛叫过来,问他 “暖雪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大牛问“人家愿意吗?” “愿意,你看那劲头,恨不得立即就嫁过来呢。” 桂丫、二狗和三羊齐齐夸大牛“大哥真厉害,人家姑娘一眼就相中你了!” 虽然都送了金镯子,但罗惠兰还是特意问了大牛一句“你相中人家没有?决定了,可是要娶回来过一辈子的。” 大牛挠挠头“我不知道啥叫相中没相中……” 陈老太说“没相中他能随便摸人家手?咱这样人家不做坏良心事,对人家姑娘要负责。” 二狗惊讶“大哥,你都摸人家手了?那你得娶人家了,要不然人姑娘都嫁不出去了。” 大牛眉头一皱,痛苦地想了半天,似乎下定了决心“好,我得对人家负责,就娶她吧。” “得嘞,明年就能喝上孙媳妇的茶咯!” 云团看大牛脸上有些愁容,拍拍大牛的手道 “大哥,不怕,团团一定给你找个好媳妇。” 大牛一阵暖心,“谢谢团子。” 与此同时,何大人紧急将白建章叫过去,让他准备一份香料,他要带着去拜会知府大人。 第216章 川岱府 “啥事啊大人,马上都要过年了,你们不放假?”白建章急匆匆带了一份胡椒和一份小茴香,赶到了县衙。 何大人“我们腊月二十五才放假呢。这不是知府大人去巡抚大人那边述职要回来了吗?依例我们是要过去听示的。” 何大人心中叹气,什么听示,每年都是过去挨骂的。今年他将这香料带上,兴许能少挨一点骂。 青云县隶属川岱府,府下辖六个县,分别是宝山县、平源县、青云县、湖泉县、广宾县、乡麻县。 对于其他府来说,这下辖县的个数属于极少的了,一般的府下面都有个十来个县。 因川岱府这六个县又没有特别能打的,每年上缴的钱粮赋税都垫底,因此,川岱府被归于下府,原先应该为从四品的川岱府知府,也只是个正五品的。 每年川岱府知府程勇程大人去巡抚大人处述职,都是排在最末尾的,常常要等上好久。巡抚大人和诸位知府谈笑风生的时候,程大人就在隔壁间候着,议事的时候,少有征询他的意见。 省里有啥好处根本轮不到他,轮不到川岱府。程大人年逾四十,任职川岱府知府七年,早已满了两个任期,但晋升调任的消息没一点影子。 但程大人在任上也算兢兢业业、恪尽职责,只是川岱府自身条件的原因,难以做出成绩。 “大人,您不会让我跟着您去见知府大人吧?”白建章一听这话,紧张起来,生怕何大人将自己也拉过去。自己一介草民,哪能见得了知府大人? 一旁县丞笑道“你想得美,大人要带我去。” 白建章放了心,轻松起来,说起自己家事“我家里也正有事呢,我大儿在相看媳妇呢。” 何大人道“你这真够快的,马上要当公公、爷爷了,我家阿景这小子,成天胡闹,没个正形,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娶媳妇。” 白建章说“何少爷人中龙凤,是要有大出息的,媳妇更要仔细相看,哪能早早成婚?像我们这庄户人家,孩子成婚的才早呢。” 何大人“我看你家儿子也不赖,不比阿景差。相看的哪家的姑娘?如今你们家也不是一般人家了。” 白建章“村里媳妇介绍的娘家村里那边的姑娘,我们家再怎么地也是扎根土地,不敢忘本,就想着姑娘人和善能好好过日子就成。” 何大人点点头“这姑娘能进你们家门,也是有福了。” 此时这位有福气的姑娘,正在灯烛下细细欣赏白天新得的金镯子。 金镯子犹如油锅里刚炸过似的,金光灿烂,没一丝划痕,又粗又重,应该是实心的,约莫得有个一两重,那就是十两银。 老天爷,谁家能出得起十两银子的彩礼?这白家光第一次见面给的见面礼就十两银子了! 旁边坐着的她大嫂鲍婶子一把夺过去,套在自己手腕上,稀罕得不行,说道 “暖雪,你这金镯子得给我,要不是我,你哪来这样的好亲事?” 鲍暖雪一把又夺了回去,“那是人家给我的见面礼,跑到你手上去了,咋?是你要嫁过去啊?” 鲍婶子拿手指戳着她小姑子,说她忘恩负义。 鲍暖雪一转眼又说“嫂子,你别急,这镯子我不能给你,但等我嫁过去,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 鲍婶子这才满意,姑嫂两个又亲香起来,鲍暖雪的爹娘又催问 “我可听说人白家上门说亲的不少,这算是定下来了吗?光给个镯子不能作数,得赶紧纳礼下聘才行啊。” 鲍婶子自信满满道“爹,娘,你们放心,咱们暖雪生得好,一见面就将那白家小子迷住了。人家要是不诚心定下,能给暖雪这么个大金镯子?这是年下,诸事不方便,年一过完,就让暖雪过去瞧瞧,我就说暖雪年纪大了,也想早点过去帮帮婆婆,人家能不答应吗?” 鲍老爹道“最好正月里就嫁过去,免得夜长梦多。” 鲍暖雪不乐意了,“爹,你就这么想我嫁走啊?” 她娘说“哎呦我的乖乖,你碰上这样好亲事,还不赶紧定下?好在咱们村和他们村离得远,人不知道你的事,要不然人家哪会愿意?” 鲍暖雪刚才神采飞扬的脸色立即就暗淡下来,家里人也不说话了,雪夜静悄悄,偶有灯花爆开的声音。 “我怎么了?我不缺胳膊不缺腿,模样也出色,样样拿得出手。我的命我说了算,我说这事能成就能成,谁敢说三道四的,我放火烧了他的窝!” 鲍老爹抽着烟锅袋不说话,烟锅袋一明一暗,又听鲍暖雪缓和了语气说 “爹,娘,哥,嫂子,你们且等着,我嫁过去之后,咱们家就会越过越好。” * 咯吱咯吱,何大人坐了马车去了川岱府首县。 川岱府首县即为平源县,县上有县衙,也有府衙。此时府衙之中,何大人并其他几位县令大人正在静静等候知府大人会面。 知府程大人刚从省府那边回来,憋了一肚子气,见到几位下属就没好脸色 “今年咱们又垫底了呀!” 何大人几人面面相觑这要是不垫底才奇怪呢。 六个县,除了平源县产粮较多,每年努努力上缴三万多担粮食,混了个上县,其他五个县,包括青云县,每年上缴粮食不过一两万多担,都是下县,六个县加起来不到十万担。 “你们这几个,怎的不思进取,害得本官年年在省府受气!”知府大人端了杯热茶喝,烫得又给吐了出来,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接下来就要开始训话了,有能耐的县就开始给自己开脱。 平源县县令梁大人道“大人,我们平源县可是竭尽全力了,全县几乎能种的地都种了,再往上加码,老百姓留的粮种都要上交了。” 知府又看向宝山县县令,对方赶紧道“大人,我们县多是山区,粮食是种不了多少的,倒是可以多卖点皮毛。” 知府又看向湖泉县县令,对方两手一拍“大人!今年天公不作美,雨全下到别的县去了,我们湖泉县的水都要干了,粮食自然减产。” 知府又看向广宾县、乡麻县县令这两位,算了,这两个县都是出了名的贫困县,粮食自己都不够吃的,不提也罢,知府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们一顿。 轮到青云县了,知府大人正要开骂,何大人先下手为强,说道 “禀大人,下官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217章 崛起计划 知府大人“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当讲不当讲?有屁快放,不要跟老子卖关子。” 何大人就呈上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香料。 “这是青云县百姓白建章新近发现的两种香料,经过两年时间的验证,这种香料可以食用,并且可以让食物变得异常美味。” 知府大人接了香料在手里嗅了嗅,果然一阵奇特的香味。 “今夏我正好不在,错过了钦差大人。我在巡抚大人那里听了一个事,说皇上特赐了你一个司农的官职,可是因为这个东西?”他问道。 “大人明智,正是因为此香料。” 知府大人点点头。 其实这件事,在朝廷上面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每年都会有些地方上的官员献上一些奇花异草的,狂吹乱炫一顿,得了些嘉奖,之后也就杳无音讯了,毕竟这些东西不是国之根本。 再说了,这香料也不能当粮食吃啊,只是让饭菜更美味,与之相比,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更重要一些。 所以这件事情,朝臣们也并不在意。 知府问“你有何计?” 何大人道“青云县地广人稀,很多地也不适宜种植庄稼,但此物在山上就能种。下官按照皇上的旨意,有意在青云县种植此物,将来香料卖给其他县,所获之资,必能让青云县更上一个层次。” 知府大人皱眉想了想,嘴里喃喃道“这倒也是一个出路。” 广宾县、乡麻县两个贫困县县令都默默道“粮食都不够吃了,还种香料……” 知府大人一个眼刀射过去“蠢材!自己不思进取,还鄙视别人的想法,卖了钱不就能买粮食了吗?你们倒也跟何县令学学,怎么让你们百姓日子过得更好一点。” “是是,大人,我们错了。”两位县令赶紧认错。 知府又换了好脸对何大人说“既然皇上都发话了,你肯定要做出点成绩。这件事你自己安排去干,只要不影响农桑就行。” “是,大人。”何大人拱手退下。 真好,一句骂也没挨着,还被夸了一通。 只是这豪言壮语都说出来了,明年的压力也不小。 随后,其他几个县令不讲点明年的计划是下不来台了,一个个绞尽脑汁在知府大人面前吹起来。 宝山县县令“大人,我们宝山县新近也发现一种白毛狐狸,毛皮极软极光滑,一张皮子能卖到几十上百两。就是数量少,我们县打算自己逮了来养,到时候光卖毛皮就够上缴赋税的了,老百姓还能吃狐狸肉,一举两得!” 知府大人一听就觉得有些不靠谱,但不好打击下属的劲头,行不行的,让他们去干干就知道了。 湖泉县县令脑瓜子想得都要烧起来了,半天蹦出来一个主意 “大人,我们湖泉水多,明年准备多养点鱼,从这里供应给京城酒楼,又新鲜又便捷。” 知府大人叹口气,“你刚才不是说你们湖泉水都要干了吗?还怎么养鱼?” 对方立即解释“今年干明年肯定不干啊,下官已经请懂行的老先生看过了,明年我们湖泉肯定雨水充足。” 知府不置可否,意思让他先干着,说不定能闯出一条路来。 几个臭皮匠,实在不能要求太高。 平源县向来是整个川岱府的基本盘、压舱石,在知府大人眼里就是个成绩好的好学生,每年只要好好种地就好了。 剩下的广宾县和乡麻县,知府大人看一眼,实在是骂得嘴里都没词了 “你们两县多是贫瘠之地,就回去好好劝课农桑,勤谨一点,不误农时、不废农事,其他的我也不多要求你们了。” “多谢大人。” “咳咳,”知府大人咳嗽两声,众人明白,这是要进行总结发言了。 “诸位,你们都是万千举子中选拔出来的人中龙凤,皇上委我们以重任,咱们绝对要担起来身上的担子,对得起身上的官服和每年的俸禄,明年争取让咱们川岱府在省内崛起!” “好!” 六位县令气壮山河,但心里都知道,每年都喊崛起计划,然而每年都崛不起来。 期待明年,能有些不一样吧。 听示结束,知府大人又问了问其他的事情,在府衙里留几位下属吃了个便饭,每人给了个红封,没多少钱,图个吉利,维护下上下级关系,然后就都回去了。 广宾、乡麻两县县令跟在平源县县令左右,希望明年平源县能再多支持一点他们县。两县令的官服都比其他县令要破旧些,更别提当地的百姓了。 白建章要是来了肯定心中庆幸,当时幸好没去这两个县定居。 宝山县和湖泉县两个县令咬耳朵。 湖泉县县令“何大人那个什么香料,真这么稀奇吗?听说皇上还派了钦差亲自过来?” 宝山县县令“稀奇什么,不就是味佐料。那钦差也不是特意去他那说这事的。他青云县虽不咋地,但地处交通要塞,南来北往的商人也多,钦差大人过去视察这个才是真呢。” 湖泉县县令恍然大悟般“原来如此。” 宝山县“还是咱们的狐狸和鱼有戏,明年等着瞧吧。” 何大人这边回了家,今年的公务才算是忙完,又同县丞细细地在书房里拟了一番明年的种植计划,只等年后找来乡亲们商议着干起来。 没两天,青云县就下了厚厚的大雪,老农们都高兴坏了,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大丰收。 雪下厚了,棉衣棉被也得跟上。今年葫芦村不少人家都添置了新棉衣棉被,这些人家都是分了红的,花钱有底气。 张香丫和她哥、她爹、她奶都穿了一身簇新的棉衣棉裤,但傻娘身上还是穿了好些年的破烂棉衣,已经不保暖了,每次做完饭,她就凑到锅灶旁边,敞开了外衣烤锅底的余火取暖。 张香丫知道她奶奶不会给傻娘做新棉衣的,她自己攒了两年的钱了,但一直都不够。 下了一夜雪,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香丫没看到惯常在门后墙角晒太阳的傻娘,到破棚子里一看,娘嘞,傻娘烧得糊里糊涂的,眼睛都睁不开。 第218章 傻娘生病 “奶!奶!你快来看看,傻娘是咋了?”张香丫赶紧叫来奶奶。 香丫奶过来一看,嫌弃地吐了一口唾沫“这是不能活了!大过年的,真晦气。” 香丫立即就哭了出来“奶,赶紧叫郎中过来看看吧。” “看啥看,哪有那个闲钱?她就是这个命,早去早投胎,下辈子还能托生个好身子。” 傻娘忽然抖了起来,浑身抽搐,紧咬牙关,像是发了疯病一样。 香丫看得害怕又焦心,而香丫奶已经准备下地薅菜去了 香丫跑过去挡在奶奶面前,哭着求道“奶,咱们家刚分了红,拿点钱给傻娘看病吧,傻娘身体好,肯定吃一剂药就好了,不费多少钱的。” 看孙女哭得这么可怜,香丫奶犯愁了。 “香丫,咱们家的钱都是有用的,过两年你哥就要开始相看媳妇了,你看咱家这破屋子,谁家能看上?这钱要盖房、娶媳妇、给你当嫁妆,还得吃饭呢……” 香丫“我不要嫁妆了,给傻娘看病吧,我不想当没娘的孩子……呜呜” 香丫奶叹口气,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 “你现在有娘没娘不都是一样。去买两块生姜并红糖过来,熬一碗给她喝,能好好,不能好也就这样了。” 香丫知道耽搁不得,回身又拿了自己攒的钱,挨家挨户买生姜和红糖,奈何邻居家竟然没有。 焦急中,香丫想到云团家,云团爱吃甜的,她家一定有红糖。他们家有饭馆,肯定也有生姜,于是她带了钱找到小白家。 到家里一看,没有大人,只有大牛几个在院子里堆雪人。 大牛问“香丫,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香丫带着哭腔将傻娘的事说了。 “我家有!”大牛立即冲进厨房拿生姜,二狗去房里装红糖,桂丫则去翻了自家的旧棉衣。 “快拿着。”大牛拿了一大包生姜,二狗红糖装了大半碗。 香丫又欣喜又感动,说“够了够了,用不了这么多。” “都拿着吧,”桂丫又塞过来一套旧棉衣,“这是我娘不穿的,你别嫌弃,拿回去给你娘穿上,穿暖和点好得快。” 香丫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但现在傻娘正病着,不是道谢的时间,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云团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抱着紫葫芦。 “香丫姐姐,我这有红糖姜茶。” 桂丫一看,才突然想起来“对呀,舅娘给云团熬的现成的,走,我们给你送过去,省得你回去熬了。” 于是大牛抱着云团,二狗三羊桂丫跟着,一路到了香丫家里。 香丫家里是真破啊,尤其是傻娘住的房间,连他们家牛棚都不如,四处漏风,能不冻病吗? “你们别进来,回头惹上病气。”香丫将几人拦在门外,自己进去伺候傻娘。 她拿来傻娘的碗,倒了热气腾腾的一碗姜茶,给傻娘喂了下去。 一碗下肚,傻娘不抖了,脸色红红的,呼吸也平稳许多,似乎睡了过去。 大牛说“好像是好些了,你晚上再给她喝一碗,如果不行,你赶紧找郎中。” 张香丫有苦说不出,她也想找啊,可是她奶不让。 云团戴了个红色虎头帽,像是个小福娃似的,糯叽叽说道 “香丫姐姐,你娘一定会好的。” “好,人都说云团有福气,希望借团团的吉言,我娘这伤寒赶快好。”香丫说。 大牛几人走后,张香丫给傻娘换上了旧棉衣,灌了热水袋给她暖着,嘴里呢喃 “娘啊,你快点好吧,虽然你傻,但有你陪着,香丫就觉得自己还是个宝,不是根草……” 晚上张香丫又给傻娘喂了一碗红糖姜水,但傻娘就一直睡不醒。就这样挨着,香丫每天给傻娘灌一点米汤活命。 香丫奶几次让儿子张峰给这半死不活的傻媳妇拉走扔了,香丫和张大强都哭着不让。 村里人都说,张峰家傻媳妇活不过正月了。 有些爱调戏人的汉子,见到香丫的爹张峰,就笑说“峰子,你家有了分红,你如今也要进巡逻队了,正好死了老婆,年后又可以娶新媳妇了,真是恭喜你呀!” 张峰为人木讷,嘴上不咋会说,经常成为人笑话的对象。平时他都无所谓,但今日心里听了不是滋味,那怎么也是他孩的娘啊。 “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寡妇啊哈哈哈哈哈!” “咱们村不正好有个张寡妇,还介绍啥?正好一对儿!” 张峰冷着脸道“我家的事,不用你们费心。”说着转身走了。 “哟,这峰子有了两个钱还硬起来了,平时你说他一万句他可敢回一句嘞。” 几个男人背后骂骂咧咧,其实主要还是嫉妒他走运买了半分股,还进了巡逻队。 现在巡逻队也是香饽饽,有没能买上饭馆股份的,都争着要进巡逻队,毕竟每月的工钱都不少呢。 张峰一开始是没进巡逻队的,但这不是周里尹让扩招吗?宋安邦马不停蹄就多招了一些,不仅如此,巡逻队的人还升级了装备。 原先那二十个人巡逻,都是拿着锄头、扫帚之类的,如今不一样了,过了年香料田还要扩大,村里富裕起来了还要防着贼人,于是白建章决定给巡逻队的人每人都配一柄红缨长枪。 这些巡逻队的小子们,将这长枪当传家宝贝似的,每日里都要擦个两三遍,擦得那枪头银光锃亮的。 巡逻的时候扛着枪在香料田旁边威风凛凛地走着,引得一群小孩子羡慕地围观,还有不少小姑娘过去看。 如今这些巡逻队的人,不仅在香料田附近巡视了,每天还要到村里巡视,有了这些人,村民安全感陡然上升,晚上不关门都不害怕了。 马上过年,这些巡逻队的汉子们,大年夜也巡视得起劲,虽然不能待在家里热炕头上,但看着村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阵阵,香气飘飘,真比在热炕头上还开心呢。 几个汉子正扛着枪巡视着,一个妇女跑了出来,手里端着个碗,朝他们喊 “当家的,快过来,新出锅的饺子,快吃上一口,讨个吉利!” “你家媳妇真知道心疼人啊。”几个汉子对着一个汉子笑说。 那汉子不好意思笑笑,小跑过去,就着媳妇的筷子吃了几个,又跑了回来,跟着兄弟们继续巡视。 走了个把时辰,一队人在宋安邦带领下过来换班。 “辛苦了兄弟们,赶紧回去吃饭吧。” 两队人马正在交接,忽然村口传来一阵声音。 “什么人?!” 第219章 过新年六岁了 一群巡逻队的人围了上去,将那骑马之人团团围住。 “葫芦村什么时候搞这么大阵仗了?”马上之人说。 宋安邦点了灯笼过来,往马上一照,哟呵,竟然是个熟人。 “袁大哥,你怎么大年夜过来了?这一身怎么跟逃难来似的?”来人竟是袁泗,马上还坐着一个少年,两个人都跟难民一样。 袁泗呵呵一笑下马,腆着脸道 “我无家无室的,大年夜也想蹭个亲香的家,就厚着脸皮来陈大娘这边了,陈大娘待我跟亲儿子似的。” 袁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颇有一种炫耀之感。 “你来的巧,章子家盖了新房,你有地方住了。”宋安邦挥挥手,示意这是熟人,巡逻队的人这才散开。 袁泗牵着马,领着那小郎君,踏着厚厚的雪,一步一步朝小白家走去。 此时小白家的茅草屋里,正在热热闹闹吃锅子呢。 锅子真成了小白家全家冬日最爱吃法。每次家里都弄两个锅,清淡的一锅,辛香的一锅,准备的菜品能摆满一整个炕。 云团每次都要点许多,要吃土豆、肉片、粉条、萝卜、饺子、油条,掰着手指头数,吃的小肚溜圆,个子也出挑,在村里同龄的小孩中是最高的。 “以后别叫咱团子小短腿了,咱团子的腿可不短。”陈老太欣慰地看着孙女说。 二狗说“那也是小短腿,没我高。” 罗惠兰“你多大?团子多大?” 白老头一边吃饺子,一边考云团“团子,过了年,你多大了?哥哥姐姐多大了?” 云团记性很好,当下一个一个点着道 “团团六岁,三哥八岁,二哥十二岁,大哥十五岁,姐姐十四岁。” “哟,我孙女真聪明,快多吃点,以后更聪明。”陈老太又夹了一块细细挑了刺的鱼肉给孙女。 云团被夸奖了,吃饭更积极了,一口吃下一大块鱼肉,满足极了。 白老头感叹“真快呀,一眨眼,孩子都长大了。” 罗惠兰说“是呀,桂丫也该开始订亲了。” 桂丫嘴一嘟,抱着她娘的胳膊“我不要这么早嫁人。” 罗惠兰笑道“哟,人家姑娘一问都是不嫁,一问你就是不想早嫁,这是心里看上谁了?” 桂丫脸腾地红了,正要给自己辩解几句呢,此时院里哞哞两声牛叫,白老头说 “这是来人了,咱家这牛都能看家了,有人来还知道喊人。” 白建章就起来去开门,不一会领着两人进来了,桂丫一看到就激动地站起来 “袁叔!呀,天齐哥?你俩咋一块回来了?” 陈老太一看到袁泗就高兴,赶紧张罗着俩人坐下,吃点锅子暖暖。 “嘿,要不说有缘分呢,我大年夜的往咱家赶,路上碰到几个人走路,我一看还是饭馆的伙计,我就给人送到镇上来了。这孩子镇上没地待,我就给带过来了。” 天齐哥接过一碗暖汤,喝了几口,脸色这才缓过来。 “幸好你给他带过来了,现在饭馆里没人,他连饭也吃不上。”罗惠兰说,又问李天齐,“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李天齐冻得有些狠了,只说是老家里那边耽搁了一下,下雪又不好走,有幸碰到袁叔给带过来,要不然得走到明天。 “哈哈哈,袁叔叔,你咋老捡人回来呢,之前将我小姑捡回来了,这次又将天齐哥捡回来了。”云团笑个不停。 白小珍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推说吃饱了,领着闺女去了房间守夜。 陈老太拿了几床棉被在新房里面铺了个床,给袁泗和李天齐将就睡一下。 晚上,男人们围在一起,听袁叔将这一路上的事情。 “边郡那边正打仗呢,看来这仗越打越厉害了。”袁叔说。 “你不是去卖粮食?赚了多少钱?”二狗问。 “嗨,别提了,我倒想多赚点钱呢,结果碰到那些逃难的难民,我一心软,直接赈灾了,毛也没挣着,自己也弄得跟难民一样。好在我有点身家,不缺那点钱。”袁叔吃饱喝足,拿一个细细的竹签剔牙。 白老头却很赞同“就该这样做,不是有句话,什么匹夫有责,咱们不缺那口吃的,给就给了。” 白建章也说“袁大哥,你够仁义!”说着敬了他一杯酒。 陈老太问“今后怎么打算?” “我这不投奔您老人家了吗?”袁叔笑说,他看陈老太就觉得亲切,跟自己亲娘一样,“我本来说回京城的,大雪天走路上,觉得孤苦无依的,回到家也是一个人,索性到您这里来凑个热闹来了。” 陈老太一拍手“就该来这,以后就认我做个干娘,在镇上做个营生,找个媳妇稳定下来,也是有个家了。” “好,一切都听干娘的。” 袁叔和李天齐就在葫芦村过了年。 家中多了劳动力,年后天一晴,新房的进程就又开始推进了。白建章、袁叔并李天齐、大牛等人,都在忙活。 桂丫担心李天齐身子弱,干不了重活。袁叔说 “他呀就是干活太少了,多干点体力活,身体马上就变好了。” 李天齐也觉得在白家不能白吃白住,咬牙坚持,结果当天就多吃了两碗饭。 他自己也诧异,或许自己真的该多干体力活。于是第二天,他干活更卖力了。 年初五,陈老太带了金葫芦饭馆的分红和云团,去镇上拜访何老夫人。 “今年比去年还要多些,有将近五百两银子。”陈老太将分红给了何老夫人。 何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饭馆竟然能赚到这么多钱。 “陈妹妹,我是托了你的福了,以后吃喝都不愁了。” “咱们互相托互相的福。怎么?今天玉书姑娘不在?” 何老夫人说“去庙里看她娘了。她娘在庙里带了这些时日,我也有意让她回来,可是她因为她娘家小妹的死不能原谅自己,自愿在庙里多修行一段时间。” “也是,她娘家小妹死的蹊跷。” 另一边,罗惠兰正在院里忙活,鲍暖雪和她嫂子带着东西上门了。 第220章 着急成亲 罗惠兰打眼一看,心说这么着急就上门? 那边鲍暖雪放下东西就过来抢罗惠兰手中的扫帚,要帮她扫院子。 “婶子,你歇着,我来。” “哎不用不用,你上门来是客,快歇着吧。”罗惠兰一闪身,没叫她拿到。 鲍暖雪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未来婆婆对她好像有些意见呢。 鲍婶子趁空打量了一下这家的房屋院子。旁边不远处的青砖院子起得可真气派,满村里没有能比得上的。又看见罗惠兰头上插着一根金簪子,她看得都忘记了眨眼。 “婶子,怎么不见陈奶奶?”鲍暖雪问。 “我婆婆到镇上去了,今天怕是不到天黑不能回来。”罗惠兰说,不是她夸张,每次陈老太和何老夫人见面,两人都能聊到天黑。 “哦,大牛弟弟也不在?”鲍暖雪又问。 罗惠兰看她一眼,说“大牛在隔壁干活呢。” 鲍暖雪抬脚要去隔壁,口里说着“干啥活呢?我去帮忙。” 罗惠兰出声阻拦“都是男人们干的活,你干不了。再说了,那边还有其他男人呢。”言下之意是你去不合适。 鲍暖雪这下有些被气到了,自己不知道咋惹到这个婆婆了,怎么哪哪跟自己对着干? 到现在也没说请自己进去喝口茶,一点也不热情。 白小珍这时候从屋里出来了,赶紧将鲍暖雪姑嫂两个迎了进去,倒了茶,又出来找自己弟妹。 “惠兰,你咋了?是不是这姑娘做啥错事了?” 罗惠兰别扭地扫地,不进屋子,“这孩子也没啥错处,我就心里不大自在。” 说白了,就是不太喜欢这个姑娘。 但是她是个讲道理的人,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拆散大牛和她,毕竟大牛都说了同意娶人家。 “你有啥意见?跟我说说呗。”白小珍说。 罗惠兰“这姑娘吧,太伶俐了,伶俐得不像个姑娘家。” 白小珍一笑“哟,恁伶俐的一个人你还不喜欢了呀?又能干又能说,以后谁也不敢欺负,嫁过来你就能放心享清福咯。” 罗惠兰又说“还有,年纪也太大,我家大牛条件这么好,为啥要找个这样大的?” “不就大四岁吗?况且人姑娘长得好啊,我看进宫里当娘娘也不差。”白小珍说。 “那你说岔了,我听婆婆说了,人家皇上才不要长得好看的呢,说是怕沉迷美色,把祖宗基业都荒废了。” 罗惠兰叹口气说“兴许这世上婆婆和媳妇就是天生的不对付吧,我慢慢适应就行了。” 不过她和她婆婆倒是个例外。 鲍暖雪姑嫂俩在这待了一会,眼见人家忙着没工夫招待,找了个由头走了。 一路上鲍暖雪走得飞快,气呼呼的。 鲍婶子开解她“哎哟姑奶奶,这哪家的婆婆不给媳妇立规矩?她给你脸色看,那就是说将你当儿媳妇了,提前立规矩呢。” “我看不像。”鲍暖雪一皱眉,交代她嫂子“你回头找大脚媳妇再给说道说道,让他们家尽快办婚事。” 鲍婶子应下来。 没两天大脚媳妇果然上门,打听小白家啥时候办婚事。 罗惠兰说“我家大牛还小呢,再等个一两年都行。” 大脚媳妇一听这可不行啊,忙说人家姑娘大了等不了太久,这么好的姑娘要是去了别人家可就可惜了。 罗惠兰不吱声,陈老太笑呵呵说“这样吧,等我家房子盖好,先给两家孩子订个亲,之后等个一年,就办婚事。” 大脚媳妇只得先回去跟那边问问。 鲍暖雪一听,订亲都要等上一两个月,也等太久了,心里琢磨起主意来。 * 刚过十五,周老太来了葫芦村看女儿,母女两个商议一番,叫来大脚媳妇,说是打算改嫁。 “咋?你能看上他们家?”大脚媳妇听了人选无比震惊。 张周氏脸色不是太好,她有些不好意思说 “大脚婶子,不是我胡说,我最近老是做一个梦,是我先夫给我托梦,说是我守寡这些年也够了,最近有个好人家,叫我嫁过去,以后儿女都有保障。” “他说的是张峰?” 张周氏点点头,又加了句“要不是我先夫托梦,我是不得张这个嘴的。” 大脚媳妇心说,莫不是看人家进了巡逻队了,家里还有饭馆分红,马上傻媳妇也要死了,这才惦记上了。 周老太道“这张峰我也见过,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之前娶了个傻媳妇,就相当于没娶一样,剩下两个孩子,以后也有娘照顾了,这是天定的姻缘,请你过去提一提。” 上门的生意,大脚媳妇自然不会拒绝,回家就跟自家丈夫张大脚商议,叫他找张峰说说这个事。 张峰一听,像是天上掉下个西瓜砸脑袋上,有些惊喜,又有些头懵。 这张周氏眼高于顶,竟然能看上他?他还带着俩孩子呢。 “这事怕是不太好,我家还有傻姑呢。”张峰说。 “你别怪我说话难听,那傻姑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了,不如提早定下来,省得节外生枝。那张周氏长得不错,娘家也得力,不少没娶的都惦记呢。”张大脚说得口若悬河,将那张周氏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但事实是,并没有没娶亲的男人惦记张周氏,因为她太彪悍了,虎得很,最关键还带着两个孩子。 大脚媳妇又找了香丫奶说这个事,香丫奶没有不同意的,她最大的心事就是没能给儿子娶个正常媳妇,觉得亏欠了儿子好些年。 大脚媳妇一看这事差不多了,催促香丫奶 “那你可要赶紧的了,这傻媳妇多待一天,你就晚一天娶新媳妇。拾掇拾掇给弄走吧,要不死屋里了多晦气,人新媳妇也不愿意啊。” 香丫奶一合计,准备叫傻姑的娘家人过来,给点钱,让人给抬回娘家去。 娘家人本来不愿意的,但香丫奶给了钱,又想着这傻姑一死可以找人配阴婚,又能收点银子,也就同意了,收拾了一个架子来接昏迷不醒的傻姑。 张大强哭着送傻娘走,全家人瞒着香丫。 但香丫还是知道了消息,那时候她正在山脚捡柴火呢,背篓都没背,撒丫子就往家里跑,一路上摔了好几跤,手皮都磨破了,冲到放着傻姑的车架子前,抱着轱辘不撒手。 第221章 傻娘好了 傻姑娘家人上前劝说 “香丫,别胡闹,你娘不行了,要接回去见见娘家人呢。” “我娘好好的,我娘没事。”香丫死不撒手,也不哭。 香丫奶在她耳边轻轻说话“香丫,奶再给你找个新娘,以后会疼你嘞。” “我的傻娘也知道疼我,别人打我傻娘会护着,有好吃的会想着我和哥,不是我的亲娘,能真心疼我吗?” “你这孩子真是,是我把你养大的,不是你娘,你眼里光有你娘了?你再怎么闹,你娘也是留不住了,让她走吧。”香丫奶一挥手,示意几个人上来讲香丫拉开。 香丫拼命拽住,嘴里喊道“团团说了,我娘会好起来,我娘就一定能好起来,不许带走我娘!” 云团正跟村里几个同龄孩子跑着玩,看见这里这么多人,挤进来一看,几个大人正在拽香丫姐姐,云团玩得脑门发热呢,冲上去护住香丫。 “不许打香丫姐姐!” 其他几个小孩子见到大人都害怕,不敢上去,云团朝他们喊 “来帮我呀,我给你们果子吃。” 一听有吃的,几个小孩子都顾不上害怕了,上来抱着那几个大人的腿,又啃又咬的,那些人被缠得不行。 周围那么多大人,没有人来帮香丫的,只有云团这几个小孩子帮她。 香丫似乎也觉得要留不住傻娘了,坐在地上哭着问云团 “团团,你说我娘能好,为啥到现在还没好啊?” “别哭别哭,”云团给香丫擦眼泪,“我去叫你娘。” 云团转身摸上架子车,找到傻娘枯瘦如柴的手,握住。 她以为傻姑睡着了呢,轻轻地喊“傻姑傻姑,快醒醒,香丫姐姐被人欺负了,你快起来保护她。” “这傻孩子,快给她拉开,快死的人了还敢拉手!”旁边围观的几个村民,平日跟小白家关系也好,怕云团过了病气,赶紧将她抱走。 “傻姑傻姑,快醒醒!”云团被抱走了,还喊着。 傻姑的娘家人又过来拉车,忽然,车上的破棉被动了一下,两只枯手慢慢伸出来,拉住两边的车缘。 上面躺着的人,竟缓缓坐了起来。 “啊!诈尸了!”围观的人一哄而散,有的躲树后面,有的躲柴垛后面,有的跑得头也不回。 傻姑娘家人直接吓傻,跪在地上说“傻姑,我们错了,不该拉你去配阴婚,我们再也不敢了!” 傻姑费力地坐了起来,面容疲惫,但眼神却很清亮,她环顾一周,看到地上哭得眼泪鼻涕一团的闺女,伸出双手 “香丫,来娘这。” 众人皆惊天啦,傻姑好了? 香丫不敢相信,她娘会说话了,她缓缓站起来,慢慢走过去,生怕这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走快了,梦就醒了。 傻姑牵住香丫的手,将她揽在怀里。香丫感觉到,傻娘身上很瘦,但很暖和。 母女俩依偎在一起,在冰天雪地中,无形中传递出一种温暖的感觉。 “傻姑好咯!傻姑好咯!”云团高兴地喊,招呼着其他小朋友,到她家吃果子。 这些孩子年纪太小,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神奇。 消息传到张周氏家,她觉得真是离了个大谱,病成这样的人还能活?脑子还好了? 这样她还能嫁过去吗? 傻姑不傻了,娘家人也不敢将她接走了,香丫奶还破天荒地请了个郎中回家给她看看。 “脑子清醒了,现在是个正常人了。”郎中诊治一番说道。 “老天爷,她咋病一场还把脑子给病好了?”香丫奶不可置信。 郎中说“这样的事也是有的,兴许她脑子里原来有根筋坏了,病一场,睡了这么长时间,那根筋又长好了。俗话说,瞎猫碰上死耗子,叫你家媳妇给碰上了。” 香丫奶又喜又忧,喜的是不用花钱重新娶媳妇了,忧的是害怕以后傻娘又傻了。 屋里面,张大强和张香丫全都围在傻娘床前,看她,陪她说话。 不少村里人过来看这个神奇的事情,想着沾沾喜气。 令人惊讶的是,傻姑竟然还认识村里人,见面都能叫上名字。 有婆子问“你傻那么多年,咋还认识我们嘞?” 傻娘说“我感觉这些年好像做梦一样,梦里面都见过你们,也记得这些年的事情。” “那这人你可认识?”有婆子将张峰拉过来,张峰羞得抬不起头。 “认识,这是我孩子的爹。”傻姑说话声音很温和。 张峰一听这声音,温温柔柔的,抬头瞟一眼,这女人长着熟悉的面庞,却让他觉得如此的陌生,就好像,新娶的媳妇一样。 他像是新娶亲的年轻汉一样,眼神中透着一股希望的神色,“我出去给傻姑下碗面去。”然后跑出去了。 好了好了,他终于也可以过上正常男人的生活了。 晚上等人都走了,香丫悄悄地问 “娘,你是咋醒的,还记得吗?” 傻姑点点头,“有个小姑娘叫我,我顺着声音走啊走,就醒了。” 香丫这下肯定了,一定是云团将傻娘叫醒的。 是云团的福气将傻娘治好了,一定是这样。 “娘,你啥事都记得吗?你还记得那年干旱,我去胡家偷水给你喝的事吗?”香丫又问。 “记得记得,你还挨了打,娘可心疼了。”傻娘眼泪闪烁着泪花。 “那你还记得,我和云团偷摸给你洗澡的事吗?” “也记得,娘那时候不懂,现在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香丫开心极了,娘都记得,她就觉得,自己一直都是有娘疼的。 “这些年的事,娘见过的听过的都记得,娘记得你奶打我,你爹大白天拉着我去河里洗澡,还记得你们刚一出生,娘就被你奶赶到破棚子里住。” 香丫震惊了,她娘这些都记得。 傻姑又说“娘还知道,你奶想把我弄走,再给你找个后娘。” “娘,这下你好了,我爹不会娶后娘了。” “我知道,我现在身体弱得路都不能走,娘要养好身子,好好护住你们兄妹俩。” 跟他们张家的账,以后慢慢算。 “好!香丫要永远跟娘在一起。” 第222章 治农佐官 傻姑病一场脑子却好了这件事,在葫芦村传成了一件奇事。 人都说,都是因为那张寡妇太彪悍,傻姑担心她嫁过来自己两个孩子要受屈,就跟那神仙菩萨一求,神仙直接给她傻病都治好了。 “还是得积德做善事,关键时刻神仙还是庇佑的呀。”村民纷纷说。 这下张寡妇也不用嫁过去了,傻姑还能自己养两个孩子。 更有人背地里笑话张寡妇,说谁家要是有人生病,就让张寡妇改嫁过去,一准把病给治好。 张周氏气得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 但香丫却知道,一定是云团的好福气,让她娘病好的,她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报答云团。 转眼间过了正月二十,三羊收拾收拾过几天就上学堂去了。今年云团也正式报了名,要跟着哥哥一起读书一年。 云团正式去学堂,家里人可重视了,专门给做了新衣服,做了小书袋,袁叔还特地买了一套文房四宝送她,都是小巧可爱的。 罗惠兰特意在家做了一桌菜,庆贺云团正式成为学堂小书生。家里人都叮嘱她,在学堂一定不要泄露自己是女孩的秘密,并且提前跟魏夫子打了招呼。 一家人正吃着呢,何县令坐着马车领着一队仪仗进了葫芦村,周里尹得了消息慌忙来拜见。 何县令说“周老伯快请起,随本官进屋说话。” 何县令带着周里尹并白建章等几个人,直接去了小白家的新房子里。 何县令今天是来说香料的事情。他已经勘察清楚,全县有好大片地方可以种这种香料,但是种之前要和葫芦村的人商量。 “建章兄弟,本官打算让你带领大家,去其他地方种香料。当然,也不会亏待你,每个地方如果有收成,抽两成盈利作为税赋,其他的全是你的。”何县令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白建章早知道自己要去扩种香料,但他还有个疑问 “大人,若是没有收成怎么办?” “没有收成便罢了,本官也不会惩罚你们。” 这下白建章放心了。 何大人又对周里尹等人说“你们也是这些香料的受益之人,以后要尽心协助白建章,让咱们青云县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周里尹等都应下。 白建章又同周里尹等人商量了一下,为了保障东来饭馆的盈利,决定上缴三成盈利。 “我们想将胡椒教给其他地方百姓种植,抽三成盈利上缴县衙,但小茴香暂时还是我们村独种,大人您看怎么样?”白建章说。 何大人考虑一番,同意了。他还需要提拔一个治农佐官,统管香料种植事宜,请众位举荐一个人。 毫无悬念,周里尹带头举荐白建章,其他人都同意。 “不不不,我一个种地的,怎么能当官呢?”白建章连忙推拒。 何大人直接拍板“种地种的好,就能当治农官。我看没有其他人更适合了,就是你了章子兄弟,有了这个官帽在身上,你到各处去、做些事情就方便多了。” 白建章激动得满脸通红,没想到何大人叫他去别处种香料挣钱,还给他一个官做,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虽然是个芝麻一般的小官,连忙千恩万谢地接受了。 于是在外面摆开香炉,何县令当场念了文书,在场的百姓无不满脸羡慕。 “自今日起,白建章就是咱们青云县负责香料种植的治农佐官,一应事宜都要听他指挥,不可违逆。” 县丞还特地套个近乎“白佐官,咱以后就是同事了,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说,您肩上可挑着咱们青云县的希望呢。” 白建章领着村里人跪下谢恩。 何大人拍着白建筑肩膀说“好好干,以后还有更大的荣誉等着你嘞。” 何县令走后,周里尹并几个长辈忙着开村公堂、放鞭炮、将全村人叫过来一起开会,要举行大祭礼,让老祖宗们知道,他们村终于出了个官了。 当然这个村老早之前就出过官,就是姓胡的,如今还有人在朝做官呢。 但那都是胡氏一族的事情,跟现在葫芦村没多大关系。反而是白建章,虽然是个刚来几年的外来户,还只是个小小的治农佐官,但他一个人的荣誉就是整个村里的荣誉。 村里的老头子们高兴的好像是自家儿子做官了似的。 当天,县衙里就送来了白建章的补服、官印、写着“治农”“课桑”的灯笼,并一匣子细丝白银三十两,作为公费之用。 周里尹接着补服印章,恭恭敬敬供到祖先牌位前,供奉之后,这才给到白建章。 宋安邦、袁泗等人全都上前恭贺,白老头喜得摆了几桌酒席。 袁泗说“兄弟,你这一朝得了个官职在身上,真是光耀门楣了。” 白建章拱拱手说“我这肩膀上的担子也重啊,我也没什么经验,要是这事搞砸了,说不得多少人怨我呢。” 袁泗说“我看你是个有福气的人,放心大胆的干吧。” 白建章说“袁大哥,你走南闯北见识多,不如留下来帮我一起。” 袁泗有些受宠若惊“我能行吗?” “行,肯定行。”宋安邦等人都帮着白建章留人。 “行,那就跟着你干!” 村里接连出现喜事,先是傻姑突然就不傻了,后是白建章当了农官,大家都觉得,葫芦村的运势到了。 那喜庆的气氛像是沾了风一样,钻进家家户户里,让村民都添上了精气神,新的一年要撸起袖子好好干。 甫一开春,白建章就带着袁泗、宋安邦、白大牛等人到各处安排,根据去年留种的数量,暂定了几个地方开种。 到了地方才知道,简直是啥都要重头开始。白建章依着葫芦村那一套,在当地选拔了几十个老农,招工签字画押,每个地方由一个葫芦村的老把式带领着,先上山开荒翻土。 宋安邦又在当地选拔巡逻队,保护当地的香料田。 万事开头难,这刚一开始,啥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 有说山上有他家祖坟的,不让开垦;有说山上有山神的,不让惊动;有说占了他们当地田地的,有说坏了他们村风水的,不能尽数。 后来,每到一地,白建章都要县丞领着官差陪同,这样办事才方便些。 跑遍了全县,最后顺利进行开荒的只有八处地方。 一直卧病在床的胡三爷,听说白建章做了治农官,领着人各地种香料,心中那个气啊,觉得自己全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心中好不服气。 他立即吩咐手下人,让他们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手下人得令出去了。 第223章 此生足矣 定了八处香料田,何大人喜出望外,觉得青云县马上就要更上一层楼了。 为了方便白建章等人去各处视察,县衙专门给他们配备了马匹还有马车。白建章等人不出半个月就能骑马上任了,而且有了马车,学堂休沐的时候还能带上云团和三羊出去看看。 因为给开荒的汉子开的工钱不少,各个地方都忙活得热火朝天,不出一个月,八处香料田就整治得差不多了,就等着香料种下去。 接下来就是育苗,在这方面,大牛很有天赋。他和爷爷白老头带着人在葫芦村香料田里整日忙活,等到天气暖和,就能种下了。 白建章带着人整日骑马来来往往的,十分威风,正好新房也落成了,一家人欢欢喜喜搬了进去,袁叔和李天齐则搬去了镇上住。 为了庆贺乔迁之喜,小白家简单办了个乔迁宴,只邀请了几户相熟的人家,大白家都不在其列。 宋嫂子一大早就过来帮忙做菜、收拾屋子,周里尹带着老婆子过来吃席,还有香丫奶、老倔头、小娟一家等等,在院里摆了三桌酒席。 大牛如今都坐大人一桌了,二狗还舔着脸坐小孩桌。 正吃饭呢,白大爷领着大儿子白建金、二儿子白建银拎着东西过来了。 陈老太见了一声不吭,只招呼其他人吃饭。白大爷知道自己家跟弟媳家积了多年的怨,只找亲弟弟说话。 “俺兄弟,你家章子都当官了,真有出息。” 白老头想起来之前玉成中举的时候,饭桌上大哥说的话,就没接话,只说“大哥你今天来是为啥事?” 白大爷呵呵一笑又说“这不是章子出息了,带着人出去威风凛凛的,听说咱们村不少人还到其他村管着种地呢。我就想着,这都是堂兄弟,让章子给金子和银子也安排个管种地的活儿呢。” “这事我做不了主。”白老头摆摆手。 白大爷脸差点要耷拉下去了。 这弟弟之前还跟自己挺亲香的,偷偷给自己盛肉吃,如今怎么这么冷漠。 白大爷不知道的是,白建章早提前跟白老头强调了,如今他是个正经的官了,虽然是管种田的官,那也是官,不能随随便便给亲戚开后门。 白老头十分重视儿子的这个前程,自然不会给哥哥任何希望。 “你是他爹,你怎么做不了主?你莫不是怕我家沾了你的光?” 白建章走了过来,说“大伯,我选派出去的人,都是对于香料种植很有经验的,大堂哥和二堂哥懂什么?到了地方吆五喝六的,还把事情给搞砸了呢。” 一番话说得大白家三个男人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直接回家了。 到家后白建金心中一股气,找到自己儿子撒起气来 “你读书读书,这么多年了,还不如你那个大字不识的堂叔!人家都当了官了,你还窝在这读书呢。” “你要是争点气,你爹我也不用在人家那里受气。” “家里的钱都白花了!” 说着叹着气走出去。 白玉成一句话没说,心里犹如浇了一盆冰水一样,冻得骨头缝都疼。 他想要不直接一死了之,一了百了,但到底没有那个勇气。 胡照影想去开解一下丈夫,又被婆婆叫住 “照影,快去将衣服洗了,都攒了一盆了,再不洗没衣服穿了。” 这几天丫鬟柳儿生病了,被接回了老子娘家住几天,家里的活就全都落到胡照影头上。 但是她一个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根本不会洗衣服。 “不会?不会你去买个下人回来啊,难道要我当婆婆的伺候你?” 胡照影便去村中寻了个外号叫做花婆子的老婆子过来,花婆子家里有田的,不可能签字卖身,胡照影就给她工钱,让她在家里干家务。 花婆子欣然同意,端起一盆衣裳就去洗了。 “哟,金子家的,你这是尿裤裆里了?这裤子咋这个味啊?”花婆子心直嘴快,翻出来一条小刘氏的亵裤,大嗓门就喊了出来。 小刘氏迈着小脚跑出来,指着花婆子就骂 “你一个下人还敢议论主人家?什么金子家的,以后叫我太太!” “哟,还太太,你看你有个太太样吗?我倒是看章子媳妇有个当太太的样。” “你敢胡咧咧?我工钱不给你!” 小刘氏最恨人家将她跟罗惠兰比,以前的罗惠兰,饭都吃不饱,浑身衣裳打补丁。 如今的罗惠兰,不仅戴上了金簪子,身上的衣服还精致,丈夫还当了官,手底下管着人,吃的油水好,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以前她小刘氏根本不把罗惠兰放在眼里,而如今那嫉妒的心像野草一样滋生。 “你敢不给我工钱?我给你洗了衣服,你就得给我钱!”花婆子一点也不怕她。 胡照影赶紧过来劝和,掏了工钱给花婆子,让她赶紧去洗衣服去。 小刘氏拿眼瞪着儿媳妇。 这时候老三白建贵回来了,进院门就跟他娘吆喝 “娘,城里的宅子人家不租了,叫我跟你说一声。” “啥?”刘老天趿拉着鞋走出来,“这户不租,其他人家不租吗?” 白建贵说“没人来问。” 刘老太心中不安稳了,没有人租房子,那她怎么收租金?每月没有点进项,她心中就不踏实。 胡照影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摸地从厨房端了碗银耳汤,送进书房给丈夫。 “玉成,快喝。” 白玉成接了碗,胡照影就在旁边悄无声息地坐定,做些针线活,静静地陪着白玉成。 白玉成看着妻子娴静的模样,心中一阵温暖,在这个家中,只有妻子是真心关爱他的。 从来不催促他读书,从来都是默默陪着他,常常鼓励他,夸他聪明又好学。 夫妻相拥而眠的时候,她也会在耳边宽慰他“就算考不上,做个教书先生,一辈子也衣食无忧的。” 这句话总是能让他放下所有焦虑,大大的心安。 别人对他好,都是对他有所企图。但影儿对他好,从来不索要什么,他白玉成能得这么一个知心好妻子,此生足矣。 第224章 重新雇佣 这日风和日丽,正值休沐,白建章心情很好,穿上他十分稀罕的补服,带上云团和三羊一起去查看香料田,一同去的,还有宋安邦和他儿子铁头。 一路上入目皆是田园风光,草长莺飞,春风拂面,小丫头的笑容也像是春日的花朵一样明媚。 “爹爹,你真能干!”云团嘴甜地夸父亲。 白建章听了这话,比挣了银子还高兴。 云团转头又夸宋安邦 “宋叔,你也能干!”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宋安邦听了也喜笑颜开,下一刻又遗憾,云团怎么不是自己女儿呢? 三羊也崇拜得不行,仰头问父亲“爹,你说我长大也能当官吗?” “能!只要你能造福百姓,肯定不会被埋没,就算一时显不出来,百姓们终究也会把你托举出来。要记住,读书不是为了做官,而是为了更好的造福百姓。” 三羊点了点头,将父亲的话记在心里。 旁边的宋安邦一边赶车一边笑“章子,你自从当了这个农官之后,说话都有水平了。” 马车来到一处山头,这里是一号香料田,山上的杂树杂草清理得差不多了,当地汉子老农们正在忙着翻土,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地也翻得十分细致。 白建章让从马车里搬出来自家饭馆里酿制的果酒,分给大家喝。 金葫芦饭馆的酒,自从李天齐回来之后,就继续拓展新品了,这果酒就是新研制出来的,劲头不大,有丝丝的果甜,解渴又解乏。 “谢谢白佐官!俺们从来没喝过这么甜的酒嘞。” 白建章笑笑说“乡亲们辛苦了,咱们这不是种麦子,咱们种的是树,不用翻这么细致,大家不要累坏了。” 一个老农伸着几根手指头,满脸感激地上前说“大人,您给俺们开这么高的工钱,俺是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肯定要给你把活干细致咯。” 有一个中年汉子问“大人,您说种的那什么香料,真的能赚钱吗?别到时候您给我们这么高工钱,啥也没赚到,我们倒不好意思了。” 白建章“大家放心,就算是香料卖不出钱,这工钱也不会让你们退的。咱们何县令的目的是让咱们全县的人都富裕起来,跟着何县令干,肯定没问题。” 宋安邦在后面听着,心里不住地夸赞,回头还给儿子讲解 “看你白叔多会讲话,学着点。” 铁头懵懵懂懂点头。 一行人接着去下一个香料田,马车刚到村口,宋安邦就瞧见一个路口闲坐的人,一眼看见他们就慌着往村里跑。 宋安邦也不叫住他,想看看他们村里玩什么把戏。 那人还以为宋安邦他们没发现他呢,跑到村里的香料田,那里有几个柴垛,不少懒汉躺在那里闲话。 “快起来,他们来了!”那通风报信的人喊。 那群懒汉赶紧爬起来,匆忙捡起自己的农具,又有一些人搬了好些干石头扔到田里,还有人拿着水瓢往石头上泼水。 做完这些后,这些人走到山头边,一个个装模作样开始翻地。 不一会,宋安邦驾着马车过来了,一下车,就看到那个通风报信的人,拿着锄头在干活呢。 “忙着呢?”白建章打招呼。 “白佐官好!”大家都停下来问好。 白建章看看他们,不同于上一个香料田农夫们汗流浃背的样子,这几个个个身上干松的,不像是干活的样子。 一个汉子忙说“白佐官,我们都是一大早就起来干活了,家里的活计都顾不得做呢。” 白建章一看,这片小山坡只翻了山脚这巴掌大的地方,实在是没眼看。 “你们都干了大半个月了,怎么才翻这么点地?别的地方可都要下苗了。”白建章拿出点做官的态势来。 那人也有说辞“我们这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啊,我们这地难翻,你看这翻出来的都是石头块。” 宋安邦走向那些石头,伸手摸了摸,嘴里轻笑 “你这是山地啊还是池塘底啊,怎么翻出来的石头一摸都是水?” 一个老汉偷偷瞥了眼那个泼水的汉子,怨他不会干活,露出了马脚。 这群人没话可说了。 白建章明白,这些投机取巧狡猾的人,是看上了他按月结算工钱,就想着磨洋工,好多要点工钱。 殊不知,这样就耽误了香料种植,耽误整个县的收成。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他这阵子跟这些人磨的,也掌握了点方法。无需多费唇舌,直接换人。 他当即冷下脸来,命人将里尹叫了过来,当面和这些人解除了雇佣关系。 这些人全都傻了眼,他们都以为签了字画了押就能一直领工钱呢,没想到被佐官大人发现了,直接不要他们了。 村里想挣钱的勤快人多的是。白建章将村里人召集起来,严厉批评了这些偷奸耍滑的人,重新在村里招募,立即就有不少人报名。 一个矮个子的小年轻成功报了名后,高兴得露出一口白牙,跟白建章道谢 “大人,您可算来对了。这些人托着关系报了名拿钱,却不干活。我们这些真的缺钱、想干活挣工钱的人,却没机会报名,我们都要谢谢您呢!” 白建章就喜欢这样淳朴的小伙子,鼓励他“好好干,种成了香料,你们村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那小年轻眼神一亮,问“能娶到媳妇吗?” “那不是必须的嘛!”宋安邦笑道。 “好!我们一定跟着大人好好干!”一群新招募的汉子们激动地喊道。 这一响亮的喊声惊动了不远处走路的一个姑娘,她偷偷一瞄,正好看到马车上探着小脑袋、一脸喜色看着白建章的云团,吓得心神一震。 这不是白大牛家的小妹吗? 此人正是鲍暖雪,她之前去大牛家,虽然没见过白建章,但是见过云团,她敢肯定,这一定是大牛家的马车。 她听说白大牛家新房落成,想着这几日两家就要订亲了,不成想这家人摸到了这里? 她慌忙躲了起来,生怕被对方认出来。 第225章 大胆刁民 鲍暖雪回了家,找来嫂子出去打听。 半天后,鲍婶子回来,也是一脸紧张兮兮。 “放心,不是来咱家的。不过我可打听到一个大消息!”鲍婶子神神秘秘地说。 原来他们鲍家,住在村子另一头,离其他人家都很远,平时也不怎么跟村里其他人家来往,是以好些事情知道的晚。 “你可知道你未来的公公当了官了吗?” “啥?”鲍暖雪又惊又喜,“当啥官?” “说是什么农官,管种地的,在咱们村包了一大块山头种地呢。出手好阔气,给山头除除草、翻翻土,一个月就给三百文钱!”鲍婶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也没多少钱。”鲍暖雪说。 “姑奶奶,你可真是眼界高了,三百文还不多啊?你呀赶紧嫁过去吧,我们就跟着享福咯。” “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们一家常过来咱们村,要是打听到我的事怎么办?”鲍暖雪焦急的是这个。 鲍婶子看了一眼身后床上的孩子,确认睡熟了,小声说 “我叫大脚媳妇催了,可是你看你公公刚当上官,家里忙着呢,怕是不能这么快成亲了。” 鲍暖雪紧皱着眉头,下定了决心。 “嫂子,你帮我准备一下。” * 这边白建章在二号香料田短暂歇息后,又动身赶往下一个。 “团团,累不累?累了睡一会。”白建章问。 “不累,爹爹,你今天真威风,把他们都吓住了。” 云团很捧场地给拍他爹的马屁,白建章还挺喜欢女儿夸他的。 “爹,你都没问我累不累。”三羊也要爹爹的关爱。 “好,我问问你,三羊,你累不累?累了睡一觉?”白建章笑着说。 “不累!”三羊开心了。 铁头也跟着要求他爹“爹,你也问我下。” 宋安邦哭笑不得,只好也跟着问“铁头,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觉?” “要!嘿嘿嘿!”铁头笑一阵,往后一倒,不一会就呼呼大睡起来。 “这小子,心里没事,能吃能睡。”宋安邦道。 三羊和云团都不睡,趴在窗户上看沿途的风景,吹吹田野的春风,惬意得不行。 这第三处香料田,是白建章和大牛最满意的,不论地形、地势、土质等都是最适合的,面积也大。 “别看这座小山坡不起眼,它可是座宝山,将来种出来的胡椒啊,肯定粒大饱满还丰收!”白建章说。 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了旁边的一个小村落。 这个小村落就在这小山坡附近,白建筑在村里招募的农夫,干活也很利落,这么大片山坡,已经整治好了,就等着树苗进去呢。 进了村,很快本村的里尹赶了过来,向白建章见礼,又要请他们去家中歇息一下。 “不用了,我们就上山看看,还要赶往下一处呢。”宋安邦说。 但那里尹脸上露出难色,欲言又止。 白建章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里尹说“大人,实不相瞒,我们村里的人都盼着这里能种上香料呢,您说,日后咱们这里卖出了香料,村民都能寻个活计干干,所以对这山坡特别上心,又翻土又浇水又施肥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这山坡的主人说要收回。” “这不是你们村附近的荒山吗?怎么会有主人?”宋安邦问。 “当初是小的失察,这山坡原是有主人的。几十年前,有姓赵的一户人家在这山上种药材,后来药材收成不行,就渐渐不种了,那家人也搬走了。前些日子,那家人突然回来,说这是他家的。那人还说这上山的小路都是他爷爷搬石头修的呢。” 说话间,那荒山的主人已经自己寻上门来了,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遍身的绫罗绸缎,同时也油光满面。 “就是你要在我们家的山上种香料?”那男人问。 宋安邦说“这是治农佐官大人,你怎么这样无礼?” “佐官?哈哈哈,县令且是个芝麻小官,何况你这个佐官?老爷我还看不上眼。我今天来是告诉你,别打我山上的主意。” 里尹上前求情“赵老爷,你看你这山荒着也是荒着,不如让我们村里百姓上去种点东西。” 那男子一挥衣袖驱赶里尹“一群贱民,离我远点!就你们这等吃糠咽菜、为奴为婢的货色,也想在我家山上种东西,想屁吃!一辈子也发不了财!” 白建章看他说话,连何县令都不放在眼里,料想是背后有人的。 他换上笑脸“赵老爷这么远赶回来,请坐下一叙。” 那胖子见白佐官给他面子,洋洋得意地坐了。 “敢问赵老爷家在何处?家中是何生计?”白建章开始打听。 那胖子喝口茶说“老爷我祖上是从医的,如今大伯在太医院供职,那可是天天见皇帝的,连带着我跟皇帝也亲近。” “哟呵!原来赵老爷身份贵重,我今日真是有幸一见啊。”白建章顺势捧他。 宋安邦在旁边吹胡子瞪眼,不知道白建章现在在干什么。 那胖子愈加得意起来,哈哈大笑,说 “算你识货!跟你说句实话,我大伯在皇帝眼里极有分量,去年夏天皇帝要去行宫避暑,还说要我大伯家来接了我们过去,一同去行宫避暑。我只嫌路远,推辞没去。今年冬天我给我大伯说家里冷,皇帝就说要接我过去在皇宫里猫冬呢。” “厉害厉害。”白建章笑意不达眼底,心说你也真敢说,咋不说你是皇上他爹呢。 “所以我跟你们说,我家的山别伸手,我跟皇帝一说,他就要砍你们头。” 宋安邦听得心里气,又害怕,心里纳闷皇上怎么会跟这样的肥猪相好? 马车里面,三个小娃并排听着,铁头问“怎么办啊?这人认识皇上呢,皇上一生气就砍头。” 云团却说“他在撒谎。” “你怎么知道?” “因为皇宫是不让百姓进去住的。” “你怎么知道?” “祖祖跟我说的。”说着,云团拉着三羊和铁头悄悄计划一番,随后她掀开帘子直接往下一跳,掐腰朗声道 “大胆刁民!还不跪下!” 第226章 我是小世子 赵老爷侧头一看,是个粉雕玉琢的小郎君,头插玉簪,腰束锦带,遍身也是绸缎,虽然是个小娃,但气势一点不弱,周身贵气逼人,倒真唬了他一跳。 这一身是罗惠兰为了闺女去学堂特意做的男装,都是上好的料子。 云团跟着三羊天天去学堂,经常都是男装打扮,方便快捷,她也喜欢这样,爹娘都是由着她。 “你是什么人?”赵老爷问。 三羊和铁头随即从车上下来,朝云团半跪拜道“见过小世子!” 胖子身上的肥肉一震。 白建筑和宋安邦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仨孩子在这演上了? 不过演得还真挺像回事的。两人十分默契地不出声戳破,等着看好戏上演。 “啊?你是小世子?骗鬼呢!哈哈哈哈!”那赵老爷只是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大的狗胆!三羊,给我拿出小本本记下来,等回去我要告状。” 羊随即从书袋中抽出一个纸本,那笔在上面边念边写 “三月十日,青云县地堡村,有赵太医家眷藐视皇族,出言不逊,屡教不改,必因赵太医管教不严,应革职查办,全族抄家流放。” 那赵老爷听着,脸色越来越绿,渐渐坐不住了,仍旧逞势喝骂 “我可跟你讲,我大伯跟皇帝关系可好着呢,你说我大伯坏话,皇帝肯定砍你头!” 云团把脸一扬,“哼,我大伯就是皇帝,你说他砍我头还是砍你头?” “啥?你大伯是皇帝?那你不在皇宫里待着,怎么会在这?” “哼,我想去哪就去哪,你敢管我的事?”云团继续吓唬对方。 白建章心中暗笑,别看自家闺女平时嘴甜乖巧的,吓唬起人来,还真有气势。 赵老爷心中仍自狐疑着,不经意间看到云团腰间挂着的一块黑玉。 上面雕刻的是龙纹。 黑玉,龙纹,金穗。 这不是皇族人,谁敢戴啊? 扑通一声,赵老爷圆滚滚的身子跪到了地上,磕起头来,刚才的气势全然没了。 “世子饶命!小的有眼无珠,本想着吓唬吓唬这里的乡巴佬,没想到世子尊驾在此,一下就戳破小的牛皮,世子英明!世子饶了小的吧。” “嘿嘿!”云团忍不住低头轻笑一声,又板起脸来质问 “那你说说你吹了什么牛皮。” “回世子,赵太医并不是小的大伯,小的祖上是赵家的家奴,后来出来自创家业,靠着赵家的关系,有点起色。近年来小的家业渐渐败散了,因怕人欺负,往外就称是赵太医的侄子。” 原来如此。白建章点点头,心说太医家怎么会有这样吹牛不打草稿的人。 “那这山真是你家的吗?”云团又问。 “这山确实是小的家的,小的不敢说谎。” 云团又给铁头一个示意,铁头学着平时他爹教训他的样子,凶着脸上前拜了一拜说 “世子,这人油嘴滑舌,要不要禀告县令直接给他头砍了算了。” “哎呀!世子不要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家里还有老小,求世子饶我一命吧!”那赵老爷听了铁头的话,吓得浑身哆嗦,差点尿了出来。 真是纸老虎,不经吓。祖祖的办法真好用,遇到狐假虎威吓唬人的,就以牙还牙,将他吓得屁滚尿流。 云团小脑袋瓜想了想“我大伯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今日就饶了你吧,但是我大伯还说了,要造福百姓。你这山荒着也是荒着,就卖给这位白大人,让他去种香料。” “是是是!谢世子饶命!” 白建章一听,眼神一亮,嘿,闺女脑瓜子灵光啊,这索性买下来,了却后面所有的麻烦。 穷惯了,都没想到能直接买下来。 “既然这样,里尹快带我们去办文书吧。”白建章说,刚说完,他又想起一个问题。 他今日出来视察,没带多少银子。 庄户人家,谁出门带几十上百两银子啊? 白建章虽然做了农官,但还没习惯带这么多银子出门。 “我今日没带多少银子……” “不用银子!不用银子!小的犯了死罪,把这山头全送给白大人都是该的,岂能还要银子。”肥胖的赵老爷说。 白建章皱眉“那可不行,不要银子,回头你说我强抢你的怎么办?” 不该占的便宜不能占,否则将留下无穷后患。 “本世子有钱。”云团小手一摆,像模像样地从衣襟下掏银子,其实手从空间里摸了四五个银锭出来。 “够不够?” “够了够了!”赵老爷忙低头接住。 白建章等人都惊呆了,闺女这是随身带了个小金库啊? 那赵老爷爬起来,慌忙就跟着去办文书了,不消多久,新鲜的地契已经到手。 危机消除,白建章将新鲜的契揣入怀中,问云团 “团子,你哪来的银子啊?” 云团不假思索“阿玄哥哥给我的,说是谢谢我给他送吃的。” 啥都往魏玄身上推就行了。 建章心想,这魏玄还真是个大爪猫,就那点吃的,珍珠银锭随便给闺女。 铁头和三羊凑上前,“团子,你说我们俩刚才演得像不像?” “像,以后你们一个做我的文侍卫,一个做我的武侍卫,挺好!”云团拍了拍两个哥哥的肩膀说道。 宋安邦扑哧一声笑了,问“团子,你咋想的这个主意来着?看你们演得还挺像回事。” “他骗人,吓唬爹爹,我就吓唬回去,哈哈哈哈!” 回到家,白建章找到县丞,将自己的顾虑说了,打算将八处香料田的地契全都买下,以绝后患。 “章子兄弟,只要你能给咱青云县创收,别说地契了,就是后门我都给你走。”县丞说。 “那倒不必,那倒不必。” 县丞说干就干,领着白建章火速将其他地方的地契给办下来。如此一来,这八处香料田就是白建章的私人地界了。 手握八张地契回家的白建章,却看到家门口一个眼生的妇人,手里挎着一个筐,盖着布,好像在角落里等着什么人。 第227章 教你本事 白建章不认识,却又有些眼熟。那妇人身材瘦弱,看到白建章,眼神怯生生的,欲言又止。 “你找谁?”白建章问。 那妇人说“我,我想找罗娘子。” 说话间,香丫背着个背篓从不远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娘。 哟,原来这就是香丫那个傻子娘啊,看样子是真好了,能听懂人话了,还能说话了。 眼前这位瘦弱的妇人,正是傻姑,养了这一个多月,现在可以下床走路了,就带了东西过来感谢白家。 白建章将媳妇罗惠兰喊出来,自己就去弄别的事了。 将人迎进门,傻姑和香丫就跪了下来,朝罗惠兰不停地拜 “恩人,要不是你家云团,我早就被娘家人拉走埋了,是云团救了我母子几个!” 罗惠兰赶紧扶起来两人,“说哪里话?我家云团就是好玩好动,恰好那时间你就醒了,是你有福气,香丫和大强也有福气。” 傻姑擦擦眼泪说“那也得感谢你们家,要不是你们家跟村里合开饭馆,我们家哪有现在这样好日子过?再别说你们心肠好,对我家香丫处处照顾。” 罗惠兰听着,心里不住赞叹,这傻姑真跟换了个芯子一样,看这谈吐,哪里像个傻的? 她就像是从小被人施了咒似的,突然间咒除了,人才晓得她原是个聪慧知礼的。 说话间白小珍出来了,瞅着傻姑不住地赞叹“这身棉衣在你身上挺合适的。” 傻姑今日过来,身上穿的还是之前桂丫给她的白小珍旧时的棉衣。 如今虽然开春了,但傻姑身子弱,还穿着棉衣。 傻姑又感谢白小珍,一看后面桂丫领着云团进来了,就将篮子里东西拿出来。 “我听香丫说云团就爱吃这些果子,这是香丫攒的一些钱,拿去镇上买了点果子,不多,给姐两个吃吧。” 罗惠兰一看,是最贵的金丝糕,虽然只有一小包,也得不少钱,她娘俩能有多少钱,看来傻姑和香丫真是倾尽所有积蓄了。 “哇,是金丝糕哎!我最爱吃了,谢谢香丫,谢谢香丫娘亲~”云团也学机灵了,不叫人家傻姑了。 云团一手拉着桂丫,一手拉着香丫,三个姐妹到院里玩去了。 “我今天来,一是想感谢你家的恩情,二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我虽是个妇人,也能做活的。做女人的,手里没点钱,处处都不得行。”傻姑说。 罗惠兰心中对傻姑的印象瞬间提升了一个层次。 这傻姑,真不傻啊。 但是现在他们家,真没有适合她的活计。都是些种地的活,她哪干得动? 白小珍笑笑说“你男人如今出息了,还用的着你出来做活啊?” 傻姑低头不好意思道“那到底不如自己手里有钱。” 罗惠兰只好说家里这边暂时没有合适的活计,让她不如回去种菜来卖。 傻姑眼神中一阵失落。种菜她也想过,但那些钱怕是落不到她手里。 白小珍笑笑说“你倒不如跟着我学针线绣活,做点荷包手绢啥的出去卖。学绣活也不耽误种菜。” 傻姑眼神又露出光彩,“我,我能行吗?” “那咋不行呢?”白小珍将傻姑的手拿过来瞧,哟,真是细皮嫩肉的。这些年得益于她傻,啥活计也不会干,手倒是挺细嫩的。 “你这手正适合做绣活,尤其是精致的绣活。我教你个本事,以后肯定能养活自己。” 傻姑激动的又差点跪下来了。 罗惠兰又翻腾了一些旧衣裳拿给傻姑,留着傻姑坐下说话,忽然院外又来了人。 桂丫去开了门,见是之前来相亲的鲍暖雪,还有她嫂子。 鲍暖雪今日打扮的甚是俏丽,一身水红的春衫,描摹出玲珑身材,耳边两颗红珠子耳坠,点衬得她整个人更艳丽了。 鲍暖雪一进门看到云团在院子里玩,心中不由得一阵不舒服。 这孩子总感觉跟自己相冲似的,见到她就不高兴。 “哟,是暖雪啊,好些日子不上门了呀!”陈老太从菜园子里回来,迎面见到鲍暖雪,给两人请到院子里。 鲍暖雪说“陈奶奶,暖雪可想您了,只是家里忙,我帮着哥哥嫂嫂管家务,不得空。” 鲍暖雪心中可得劲了,她知道陈老太钟意她,有陈老太在,她就顺手的多。 进到院里,陈老太一眼看到傻姑,惊得手里的菜都掉了。 “这是傻姑吧?哎哟是真好全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啊,你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老太那个高兴,又拉着鲍暖雪给傻姑介绍“这是跟我家大牛相看的闺女,你瞅瞅。今日家来是有什么事?” 傻姑不住赞叹“真是个漂亮姑娘,大牛有福气。我今天来是给云团送点果子吃的。” 鲍暖雪也不喜欢傻姑,面容淡淡的。 送走傻姑,小白家忙活起来午饭。 鲍暖雪要下厨,到底叫罗惠兰给拦住了。鲍婶子坐在厨房门口,拉着罗惠兰等人闲话。 大牛也给叫了回来,鲍暖雪就找机会跟大牛说话。 “牛弟,听说你现在领着好多人种田呢,真是有出息。”鲍暖雪眼带崇拜地看着大牛,大牛羞得根本不敢看她。 鲍暖雪越看越满意,别看这个丈夫年纪小,但是跟着他肯定有好日子过。 鲍暖雪倒了杯红枣茶,将染得粉红的指甲盖轻轻搭在杯沿上,嗒的一声,双手给大牛递过去“牛弟,喝杯茶吧,润润嗓子。” 大牛两手一攥拳,根本不敢接。 上次给她包扎一下,就得娶了她,这次碰了她的手,不得怀上小孩吧? 大牛迟迟没有动作,鲍暖雪嘴角勾起,软软地叫他。 噔噔噔,云团在院子里玩得额头上冒出了细汗,跑进来一把接了鲍暖雪手里的茶,咕嘟咕嘟几口喝了。 “呀,真甜!谢谢暖雪姐姐。”云团放下杯子,又噔噔噔跑出去玩了。 三羊在另一间屋里喊她“团子,你大字还没写完呢,明日怎么上学?” “哦,来啦。”云团听话地进屋写大字去了。 鲍暖雪气鼓鼓的,这臭丫头,净给她添乱。 第228章 夫妻夜话 看着那空空的茶杯,鲍暖雪脸上神色变幻。 很快,她又倒了一杯茶,刚要端给大牛,大牛却起身了。 他觉得尴尬,要出去,鲍暖雪叫住了他。 “大牛弟弟,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怎么不跟我说话?我是哪里不够好吗?”鲍暖雪的声音带着委屈。 相比于其他女孩子,她已经够主动了。听说上一个相亲的女孩子,根本没看上他。 真是没福气的货,这么好的人家都看不上,不过正好,叫她碰上了。 大牛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回头对她说 “暖雪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我这个人就是笨,不会说话,你哪哪都好,别多想。” 鲍暖雪惊住了,这还是白大牛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呢。 “你不觉得我年纪大吗?”她问。 大牛说“不论年纪大小,我一定会尽到责任的,要不然就违背了良心。” 鲍暖雪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男人能做出这样朴实诚恳的承诺,在白大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深深相信,这个少年一定能做到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终身有了依靠。 鲍暖雪默默收回了茶杯。 “好,我相信你。请你也相信我,我们成亲后,我一定好好待你。”鲍暖雪也做出承诺。 大牛未置可否,红着脸出去了,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吃过饭后,鲍暖雪姑嫂没待多久就动身准备走了。 陈老太又给了她二尺花布,叫她回去做衣裳穿。 临走的时候,鲍暖雪看了云团一眼,云团朝她甜甜一笑,可她没什么回应,扭头走了。 * 且说胡三爷躺在床上,下边人来汇报 “老爷,那赵胖子来给您回话了。” “叫他进来!” 之前被云团吓唬的赵老爷,抖抖索索地进来了,往床前一跪。 胡三爷大骂“你个蠢货!叫你去将山头给占回来,你他娘的还卖给人家了,你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 赵胖子战战兢兢道“三爷,小的可不敢占啊,您不知道,那天来了个小世子呢,差点就要砍了我的头!” “胡说八道!我京城里有人,从没听说有什么小世子过来,你个怂蛋,有什么用!” 赵胖子不敢说话了。胡三爷看着他就来气,让他赶紧滚蛋,赵胖子麻溜地就跑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进来回话“三爷,奴才打听到,那姓白的将八处香料田都给买下来了。” “什么?!”胡三爷气得差点从床上起来了。 “这,这,这我怎么就没提前下手呢?”胡三爷气急败坏。 想来他缠绵病榻太久了,脑子都迟钝了,直接买下来,不比找这些猫猫狗狗办事靠谱吗? “三爷,您就是想买,咱们账上也没有这么多现银啊?”管家回道。 况且,人家衙门要指着香料挣钱呢,岂会将地卖给你? “唉!家门不幸啊!”胡三爷扼腕痛惜。 自家老爹不干正事,整日寻仙问道,引得家中子弟全都长歪了,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万贯的家财,也都要败光了,只剩下个空架子。 要不是有他苦苦撑着,这个家早就亏光了。 难道是老爹作下太多孽,天要亡他胡家? 不行,胡家不能败在他的手上,他不能当家族的罪人。 * 晚上,白建章同罗惠兰夫妻两个关上房门,将家当都拿出来清点。 如今盖了新院子,夫妻两个也有独立的房间了。 罗惠兰抱来一个喜鹊登枝铜锁木刻匣,拿来钥匙打开,里面是几只首饰,有白建章给她买的银簪子、银镯子,还有云团给她的金簪子等。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但她还没习惯戴首饰,所以买的不多,毕竟平时还要干活。 匣子一共两层,下面一层,里面有百两银票几张,并一些碎银子,旁边木格子里放着的是一些契书。 罗惠兰将那八张地契用油纸包裹了,也放进去。 “媳妇儿!如今咱们也做地主了。”白建章高兴得在媳妇面前傻笑。 罗惠兰嗔他一眼,说“你这次可是花了大多的钱了,到时候要是香料种不出来,这些钱我管你要。” 这一下子,家里这两年的积蓄花了大半买山头,罗惠兰都心疼的慌。 白建章拍着胸脯保证“媳妇儿放心,我一定给你挣回来。” “你就这么有信心?”罗惠兰问。 “那可不?这是咱县令大人全力支持的。你可不知道,何大人跟我说了,今年咱们这附近几个县都牟着劲呢。前阵子,那个宝山县几乎发动全县的百姓去山上逮狐狸;旁边的湖泉县,从外地拉来好几车鱼苗,准备养鱼呢。” “他们这都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为了创收呗。每年收的税赋达标了,他们的政绩考核才能通过。听说知府大人说了,今年哪个县表现优异,会有奖励嘞。” “啥奖励?” “那就不知道了。” 罗惠兰清点了下银子,跟丈夫说“过个两年,咱们也去镇上买个房子,搬到镇上住吧。” “为啥?家里不住的好好的?” “我是为了咱闺女,闺女渐渐的大了,到镇上能找到更好的婆家。我要给咱闺女找个识文断字、家境好、脾气好的姑爷,村里都是些莽撞村小子。” “我看直接搬到京城算了。不过早着呢,我姑娘不这么早嫁人。”要是可以,白建章都乐意一辈子养着闺女。 “你真是好大的口气,还搬到京城。”罗惠兰笑话他。 白建章“你等我香料卖起来,绝对能在京城给你置办一套房子。” 两口子又说起来大牛的亲事。 “我不太喜欢那个姑娘,确实精明,大牛这么笨,跟她在一块能不吃亏?”罗惠兰说。 “你不喜欢,那就不要。”白建章一边准备上炕,一边无所谓地说。 罗惠兰笑了,“你就这么依着我?” “我这辈子,不就是被你拿捏吗?”白建章讨巧地说。 罗惠兰被逗笑了,“不过娘说的也对,大牛笨,要是再找个笨的,两口子笨到一块去了,那生的孩子不知道多笨呢。还是找个聪明的好。” 白建章“要找个聪明的,但也得心肠好的。” 其实到现在,他还没怎么见过这鲍家姑娘呢。 毕竟要避嫌,今天倒是看到了一个背影。 如今饭馆也不用怎么操心了,家里的事就交给娘、二姐和媳妇儿,他就好好经营香料事业,给家人挣钱花。 夫妻两个商议完正要睡觉,忽然听到桂丫大喊 “不好了!团团发热了!” 第229章 天花 全家人都惊动了,跑到云团床边一看,小娃烧得迷迷糊糊的,脸蛋子跟个熟透的苹果似的。 “哎呀,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生病了?”陈老太着急得上火,赶紧让白建章去请郎中来。 罗惠兰打来一盆凉水,用帕子浸湿了给云团降温,“怕是前两天跟着他爹出去跑,吹了风,或是撞到了什么脏东西。” 白小珍又慌着去熬姜汤,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在旁边焦心地看着。 很快白建章用马车将郎中给拉来了。老郎中一看,脸色一凛。 “快出去快出去,这是天花,会惹人的。” 白家人脸色都是一白。 罗惠兰迅速将大牛几个给赶到了另一间屋子,也不让白小珍进来。 “小珍,这天花传染,别叫孩子们进这屋,这几天你照顾他们,你也不要进来。” 然后,她自己进了屋照顾女儿。 陈老太不放心孙女,等郎中开了药,自己亲自过去煎药送过去,要跟媳妇一起照顾孙女。 胡椒树苗也要开始种了,白老头和白建章和大牛祖孙三个不得不在外奔波。三人都是忧心忡忡,云团病不好,干啥事都不得劲。 婆媳两个熬了整两天,郎中也请了三四个了,云团这烧一直退不下来。 陈老太每日愁容满面,很快就病倒了,白小珍又要过去照顾老娘。 第三天的时候,云团开始发痘了,白嫩嫩的脸上、胳膊上冒出了好多痘痘,还痒,云团睡得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抓。 罗惠兰只好将女儿的手包上,省得她抓破了痘留疤。 “闺女啊,你是最有福气的,可一定要好起来啊。”罗惠兰垂泪道。 自从捡到云团,这三年来她没生过病,能吃能睡健康得很,就算是伸手摸了快死的傻姑,也没有被染上病症。 怎么突然之间就染上了天花了呢? 三羊和铁头那天也跟着出去了,这俩娃平时还会头疼脑热的,还没云团体格壮实呢,怎么偏偏闺女得了这个急症呢。 郎中说了,这病很危险,只能靠孩子自己挺过去,很多小孩就是得这个病没的。 一开始罗惠兰对闺女很有信心,但三天了,团子还是没有醒,她心里开始没有底了。 “求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天上的各位大罗神仙,不要带走我妹,让她快好起来吧。”桂丫几个,在房间里跪拜起来。 这时候鲍暖雪上门了,还抱着一个小包袱,白小珍说家里有病人请她回去,她推着门就进来了。 鲍暖雪说“小姑,你就当我已经嫁过来了吧,现在家里人病了,我得过来帮忙。” 上次她来,已经将院子情况摸清楚了,直接就安置在了客房,将这家当成自己家一样了。 白建章和白老头是男的,不好跟她说话。罗惠兰在屋里照顾女儿,也没心思理她。陈老太病着,一家人都管不了这么多了。 鲍暖雪直接操刀上手,家里家外收拾起来,又是做饭又是喂鸡的,俨然将自己当成白家的媳妇了。 忙完家里活,她就给云团煲汤,说是自家那边的秘方,喝了能治病,隔着窗户给罗惠兰递进去。 罗惠兰见鲍暖雪这样无私付出,心中有些感动,想着自己之前还对这姑娘爱答不理的,心中有些愧疚。 “暖雪,辛苦你了,其实你不用过来帮忙的。”罗惠兰说。 鲍暖雪眼神透露着诚挚“婶子,我早将自己当成这家的媳妇了,我不怕别人说,就想帮你们度过这个难关。” 罗惠兰叹口气“我这女儿身体最好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得了这个病,就是那天你走之后,晚上就发热了。” 鲍暖雪心陡然一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眼珠快速一转说道 “俗话说病从口入,那天云团是吃了什么东西吗?” “她就是吃了家里做的饭,平时也吃啊,不见生病。” 鲍暖雪“那天好像有个婶子,过来送吃食呢?我正好碰见,莫不是吃了她的东西才生的病?” 罗惠兰仔细一想,是的,那天云团还吃了傻姑带来的金丝糕。 但,不可能吧,那金丝糕最多吃了拉肚子,怎么会得天花呢?况且,傻姑这么感激他们家,也不会坑害云团啊? 鲍暖雪看罗惠兰脸上半信半疑,又说道 “婶子,那日我见那位婶子身上穿着十分破旧,想必也家贫,怎么能买得起那么贵重的果子?必是捡便宜买了不好的,云团吃了才染上病。” 这事不好弄清楚,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事情的时候,罗惠兰心烦意乱,又去看顾女儿。 鲍暖雪松一口气,只要罗惠兰不怪到她身上就行。 白建章早就没有心思外出,只守在女儿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着急上火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各处树苗陆续种下,白建章最看好的三号香料田,已经种好了树苗,就等着它茁壮成长。 但是女儿一直病着不见好,他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如今什么郎中都请过了,他还请了何大人,央求他从京城寻一个圣手过来,救她女儿。 何大人立马就写了信,让家中仆人连夜策马去京城寻郎中过来。 与此同时,魏玄也知道了云团生病的消息,用自己的渡鸦送信到京城,用边郡伯的名义请京城太医过来。 白建章甚至开始求仙拜佛,人在无助的时候,就会相信神神鬼鬼的东西。现在的白建章,如果可以,他可以将全部身家都捐出去,只求女儿能健健康康。 第二天,就有一个婆子登门,说是有个办法能治好云团。 第230章 大火 “只要能救我女儿,啥办法都行,孩子好了,我一定重金酬谢你!”白建章激动得都要给那婆子跪下了。 那婆子穿得花里胡哨,嘴里说道“你这孩子病来得急,一看就是冲撞了脏东西,必须得将脏东西赶走,孩子才能醒过来。” “我这个办法,百试百灵,保管叫你女儿顺利醒过来,跟之前一样活泼聪明。” 罗惠兰着急道“啥办法你快说啊。” 婆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冲喜。” 白建章瞪大了双眼“啥?冲喜?咋冲?给我闺女嫁出去?还是寻个男孩子入赘进来?” 罗惠兰满面愁容地问“我女儿才六岁啊,冲什么喜?都这样了,还怎么冲喜啊?这要一折腾,我女儿病情又加重了怎么办?我还听说有那冲喜冲死的嘞!” 那婆子笑着摆摆手说“不是这样冲喜,你们家中可有其他到了年纪的孩子吗?娶个媳妇进来,用新人的喜庆一冲,管保将那脏东西给冲走了。” 罗惠兰瞬间想到了大牛的亲事。 “这,这也有些仓促啊……”白建章夫妻两个作考虑状。 而且行不行还不一定呢。 此时鲍暖雪忽然走了进来,朝着白建章两人就是一跪,磕头道 “叔,婶子,暖雪不怕仓促,就是啥都没有,我直接嫁过来都行,只要能让云团妹妹好起来,我受点委屈不算啥。” “但是,大牛那边……” 鲍暖雪又说“大牛那边您二老放心,我来跟他说,他为了妹妹,也不会说什么的。就算他怕我受委屈,我也一定能说服他同意。两个人过日子,不是光过成亲那一天,是过一辈子。只要大牛对我好,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那些仪式也就不重要了。” 罗惠兰还是犹疑“这样真能给我团团治好吗?” 鲍暖雪神情坚定“不管有没有用,试了再说,云团可能是吃了坏东西染病,也有可能就是被脏东西冲撞了。万一是这样,那就得冲冲喜。婶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云团妹妹也等不了那么久了。” 这一席话,说得白建章两口子也没话说了。 那时候,田里的树苗早就被烧死了,白建章的一番心血,也要付之东流。 鲍暖雪已经梳洗打扮结束,穿着一身红衣服坐在镜前,等待着天亮以后,马车来接她。 好不容易等到后半夜,她瞥见村头天色发红,以为天亮了,跑出去一看,好家伙,好像是山上着火了! 那山头正是白建章买下的香料田,此时火势冲天,整个山烧得跟个火球似的。 鲍婶子拍着大腿说“哎哟,这可咋办?这是你公公的地界啊?大好的日子,怎么出这样祸事?” 鲍暖雪紧紧攥着手帕,转身嘘声 “都别出声。现在村里人都在睡觉,没人知道这事。你我就当做不知道,要是白家人知道了,怕是婚事要推后了。哥,嫂子,你们俩送我往村外走走,不要让来接亲的人发现这火情,无论如何,今天先成了亲,再说其他的。” 她哥嫂都连连点头,趁着夜色,送她到了离村里有二里地的地方等着。 火势腾起的时候,云团也正好发起高热起来,浑身似火烧一般,滚烫滚烫的。好似那山头的火,烧在了她的身上。 “热,难受,好难受。”云团睡梦中呓语。 白建章和罗惠兰守在女儿身边,夫妻两个急得恨不能替云团生病。 云团只觉得浑身都疼,脸上身上痒痒的,喉咙也痛。 罗惠兰稍微打开点帘子,云团就捂着脸,“不要不要!”罗惠兰赶紧将帘子拉上,黑乎乎的,闺女才睡得舒服。 “这可怎么办啊?”罗惠兰哭得眼泪都要干了。 “难受,难受,好难受。”睡梦中的云团迷迷糊糊,嘴里喊着娘,喊着祖祖,又喊莲莲。 忽然有人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嘴里哼着歌谣,她就觉得浑身都舒服了。 朦朦胧胧睁开眼,云团看到一个女子抱着自己坐在莲池边,看不清面容,但黑发如墨,比她的头发还要黑、还要多呢,声音飘飘渺渺,但十分好听。 可是,这不是娘亲的声音啊。 这个女子是谁? 第231章 一场大雨 三号香料田山上的火势翻滚如云,树啊草啊都烧焦了。 小动物们慌忙逃命,跑不快的、被烟熏迷路的,都被火舌舔了进去,化成一堆焦灰。 “哎呀,这火烧的好啊。”山下面,那群放火的人还没走,他们等了半天,不见有人来救火,这才放心。 “等村里那帮傻子醒来,这山早就烧没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咱们立了大功,回去肯定有奖赏的。” 其中一个人鬼头鬼脑的,想出了一个鬼主意 “咱们将这火引到村里,到时候火灾更大,烧了村民的房子,他们肯定都怪到那姓白的头上。到时候咱们再放出谣言,说他的香料田坏了风水,触怒了山神,才引得这场大火……” “妙!实在是妙!如此一来,咱们不仅能给姓白的扣上一顶大帽子,还能将罪名给甩出去,一举两得,一举两得!” “那就赶紧,再晚村里人就起来了。” “这不会出人命吧?”其中一个人问道。 “不会,再过一会肯定那村里人就醒了,只会烧倒房子,不会伤到人。” 说着,那群人拿了火把,悄悄进村,沿路将柴垛、树木、房屋都点了。 村里的鸡鸭叫起来,有那大狗也要叫,被那黑衣人一口吹箭过去,狗子哀嚎一声就晕倒在地。 黎明前的夜晚是最黑的,人们睡得也是最沉的。 地堡村的村民们还沉浸在香料田让他们致富的美梦里,殊不知自己的房子已经悄悄烧起来了。 “这下完事了,咱们兄弟几个回去,保准分不少银子!”这群丧心病狂的人,趁着村子人发现之前,悄摸摸溜走了。 一刻钟的功夫,村里有人喊了起来 “着火啦!着火啦!快起来救火啊!” 村子瞬间苏醒了过来,男女老幼的顾不得穿好衣服鞋子,抱着孩子、背着粮食、披着被褥,将家里值钱的东西慌忙往外搬。 孩子们哭成一片,汉子们光着脚打水救火,转头一看,村边的山头火烧得更旺。 完了,彻底完了,地堡村遭大灾了! * 葫芦村,深夜。 云团在高热中睡熟过去,梦中那个温柔的女子悄声跟她说话 “团团第一次生病哟,团团不怕,你一定能好起来的。”那女子停止哼唱,看向云团。 云团虽然看不清,但知道她一定是很温柔地看着自己。 “我热,好热,身上好难受。”云团支吾着,用手拉扯衣领。 那女子素手一挥,伸手莲池的水突然就腾空而起,哗啦啦地在她的玉坠空间里面下起雨来。 云团侧头望着,那雨幕在她周围,雨淋不到她身上,但她却感觉到一阵阵凉丝丝的气息。 身上终于不热得难受了。 与此同时,青云县全县,瞬息之间下起大雨。 雨势滂沱,大雨如注。 地堡村的大火,顷刻之间被水浇得干干净净。山头的火灭了,村里的火灭了,只剩下雨中一丝烟气证明刚才有过大火。 跑来跑去救火的村民,都被这大雨浇了个懵。 下雨了?下的这么巧?没打雷,没闪电,直接就下大雨,就好像有人拿着水瓢在天上泼似的。 刚还在哭的村民们,脸上已经分不清泪水和雨水,纷纷欢呼鼓舞起来 “老天爷下雨救命啦!咱们的房子、香料田都保住了!” 深夜还在伏案工作的何大人,被窗外的雨惊得抬起了头。 “嘿,这刚才还满天繁星的呢,怎么一息之间就下这么大雨?” 浣溪花庄上的魏玄,也没有睡着。他听到窗外的雨声,更加忧虑了。 雨势这么大,京城赶来的太医,行程肯定受阻。 再也等不下去,魏玄翻身起来,摸索找到了他的菩提树。 拔出精钢小刀,魏玄在菩提树的土盆里,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小心地藏到怀里,然后冲着外面守夜的南山说 “南山,快送我去葫芦村。” 梦中的云团,迷迷糊糊的睡在那女子怀里,听着哗哗的雨声,觉得还挺舒服。 忽然,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可是莲池的水啊,都下光了,莲莲还怎么修炼啊? 云团猛地一睁眼,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莲池边上,原本莲池中央的莲莲,这时候不知道去哪了? 于是梦里的云团吓坏了,她以为自己把莲莲弄丢了,急得不行,在莲池边不停地扒拉,在池水中找莲莲。 刚才那个女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玉坠空间里面,怎么会有其他人进来呢? 此时守在女儿床头的白建章夫妇,根本顾不得外面的雨。 女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梦里面突然喊叫起来,嘴里喊着“莲莲?莲莲?你在哪里?” 手脚也不停地扑腾,喊着喊着带出了哭声,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将守着她的爹娘吓得不轻。 “他爹,闺女这是怎么了?”罗惠兰按着云团的手脚,颤抖着声音说。 白建章跪地作揖“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让我姑娘好了吧!求求老天爷,你要拿就拿我的命吧!” 忽然院门被人拍得震天响,白老头去开了门,三羊从窗户往外看,见是南山领着他家半瞎小少爷夜里冒雨赶来了。 “老伯,云团在哪里?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她。”魏玄说。 白老头问“你是谁啊?” 魏玄说“我是云团的同窗,叫魏玄。” “哦,是魏小少爷啊,”白老头抹抹眼泪,手指着一间屋子“我孙女在那屋里呢,半夜里哭着叫着,我老汉的心都要揪死了。” 南山领着魏玄快步到了那屋子。 “白叔叔,让我进去吧,我想见见云团。” 南山心说,你这眼睛进去了也见不到。 白建章隔着窗户说“我家孩子得的是天花,会传染的。” 魏玄掏出怀中的盒子“不妨,我小时候得过的。” 白建章开门让他进来,借着朦胧的烛光,魏玄摸索着,从盒子里拿出来一颗泛着莹莹玉石光泽的珠子。 第232章 醒来 那珠子比鹌鹑蛋还要大一圈,乍一看像是一颗大珍珠,但仔细看又像是玉石,两边有镂空金刻丝包边,连着一根红绳子。 魏玄让罗惠兰将那珠子系在云团脖子上。 南山看了深吸一口气,这传家的宝贝,就这样给了别人了? 白建章问“小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呢?” 魏玄说“白叔,我小时候也得了天花,我娘就是将这珠子给我戴,然后我病就好了。” 白建章有点不太相信“这么神奇?” “嗯,这珠子可以保佑云团顺利醒来。” 白建章也不多问,他不太相信戴着这珠子能治好病,不过图个好意头。 但神奇的是,云团戴上之后,确实不哭着喊着找什么莲莲了,呼吸也变平稳了,安安静静睡去。 一摸额头,竟也不怎么烫了。 建平伯府的东西,果然是好东西啊。 而梦中的云团,找了一圈莲莲找不到,累得在莲池旁边睡着了。 睡着睡着,耳边又响起了那缥缈的歌声,好像有人在抱着她,轻拍她的背。 云团闭着眼呢喃着“你知道莲莲在哪里吗?” “莲莲一直在你身边啊。” 云团沉沉睡去,颈间幽幽幻化出一颗珠子,竟发出紫色的光芒。 白建章连连感谢魏玄“魏小少爷,多谢你冒着大雨赶过来,这珠子果然有效果。” 魏玄听见有效果,才舒了一口气,待了一会,拉着南山道别。 出了门,南山着急道“少爷,那可是咱们传家的宝贝!你就这样给别人了?” “给她用用而已,况且白云团,也是救过我的。” “她啥时候救过你?” “有好几次。”魏玄虽然无法证实,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在他好几次面临危险的时候,是云团帮助他度过的。 但具体是怎么帮助的,他也说不清楚。 白云团好像有种神奇的气运,和她在一起,总能逢凶化吉。 天色将亮,大雨未停。 且说鲍暖雪和她哥嫂在小路边等着,忽然天下起了雨,好在鲍婶子带了伞,原本是给新媳妇撑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鲍暖雪站在雨里等啊等,眼见天渐渐的亮了,却始终不见白家的马车来。 再等下去,都要误了时辰了。 雨气寒冷,鲍婶子站了半夜,冻得浑身有些发抖了,她问 “暖雪啊,昨个白家说的是今天来接亲吗?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她哥说“莫不是反悔了吧?” 鲍暖雪在雨里站了半天,绣鞋早就湿了,又湿又凉的鞋袜粘在脚上,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通到她心里。 她不相信,她不甘心,明明白家都说好了,为什么又不来接她? 不行,她的命就要她自己掌握,她要做成什么事,就一定要做成,谁也不能阻拦了她。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她掀掉头上的盖头,转身接过嫂子手中的雨伞,说 “哥,嫂子,既然他们不来接我,我就自己过去。” 她哥嫂都急道“这怎么行呢?一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二来这雨这么大,你怎么走过去?” 鲍暖雪脸上没有表情,已经抬脚走了“就是要这样过去,要让他们心生愧疚。” 鲍暖雪自己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葫芦村,大雨有些小了,但还未停,身上的衣服被泥水溅得也快看不清颜色了。 到了白家门口,大门紧闭,哪里有接亲的样子? 她自己上前敲了敲门,白小珍开门见是她,很是惊讶。 “暖雪,你怎么自己来了?” 鲍暖雪委屈道“我在家中等了半天,不见接亲的人来,心想怕是这边出了事情,就不顾家里人的阻拦,自己蹚水走了过来。” 说着,朝院里望了望,问“云团妹妹,没事吧?” 白小珍说“夜里忽然又高烧起来,她爹娘胆子都要吓破了,全家上下都慌了手脚,这才误了去接你的时辰。” “本想说等天亮过去通知你一声,谁知道你自己过来了。” 鲍暖雪低头道“只要云团妹妹没事就好,我没关系的。” 说完,她径自走了进去。白建章夫妻果然守在云团床前,陈老太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白老头守着她。 大牛几个都是神情倦怠,看得出来一夜未睡。 好啊,果然是全家的宝贝,一个高烧,就将接亲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鲍暖雪压下心中的不爽,将白小珍推进屋中休息 “小姑,你肯定没休息好,快进去睡会吧,我来做饭。” “那怎么行呢?你身上都淋湿了。”白小珍让她进屋,给她找了身干衣服换上。 换好衣服,鲍暖雪利落地进厨房收拾出了早饭,还给云团煲了汤,特意送进去。 白建章夫妻两个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似的,没一点精气神,歉疚地对鲍暖雪说 “好孩子,折腾你了,夜里云团出了点状况,误了你的时辰了,是我们对不住你。” 鲍暖雪低头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她放下汤转身出去,也不撑伞,自己走到云团屋子的窗外边,淋着雨,跪在地上,低头祝祷 “求老天保佑云团妹妹,只要她能醒来,就算折去我鲍暖雪十年寿命,我也毫无怨言。” 一遍遍说着,祈祷着,鲍暖雪跪在雨地里磕头。 这一幕,被白建章夫妻看到。 “真是个实诚孩子,淋坏了可怎么办?”罗惠兰刚要去叫她起来,这边云团醒来,一张嘴声音都变了。 “爹,娘,团团饿了。” 白建章罗惠兰眼睛瞬间亮了。 好了,他们闺女好了! 知道饿了就是好了,罗惠兰慌不跌地去厨房做银丝细面条来,好克化,团团也爱吃。 鲍暖雪顶着一头泥水进来帮忙。 罗惠兰拦住她“哎呦傻孩子,快进屋收拾一下,你这个样子,怕是要得风寒呀。” “我,我不是故意要添乱,我听人家说对上天诚心祝祷,就能达成心愿,所以就不顾大雨去跪拜……没想到真有用,云团果然醒了!”鲍暖雪一脸傻乐。 罗惠兰顾不得和她说话,麻利地做了面条,端着进屋去喂闺女了。 第233章 第二颗珠子 罗惠兰给云团重新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纯白里衣,抱了女儿一口一口喂饭。 云团小脸更白了,窝在她娘怀里,露出个小脑袋,一口一口吃着,她爹在旁边看着,高兴得嘴都合不上。 “多吃点,多吃点,吃多少都有,爹还去做。”白建章一直让女儿多吃。 白老头看见孙女真的好了,跑去在老婆子耳边说“快好起来吧,你孙女都能吃饭了。” 本来昏睡的陈老太,一听这话,立马就睁开了眼,一脸的疑惑和不信 “你不是哄我的吧?” 那样子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我哄你干嘛,你不信你去瞧。” 陈老太立即就要起来,白老头只好扶着她过去看看,这才放心,回来睡在床上,喝了一大碗热腾腾鸡汤,发了一身汗,这才安然睡过去。 罗惠兰不让大牛几个进来,他们都隔着窗户看妹妹。 云团伸手朝他们打招呼,沙哑着嗓音说“哥哥,姐姐,我好了,别担心。” 小可怜,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让他们别担心,哥哥姐姐们鼻子都有些酸酸的。 病一场,可真是遭了大罪了。 云团吃了饭睡下,白建章看着闺女,原本胖乎乎的小脸,瘦了一圈,都有尖下巴了,心疼的不能行。 “我去镇上买菜去,闺女都病瘦了,得好好补补。” 一家人亲亲热热的,鲍暖雪一个人在旁边,显得有些尴尬。 她走去拿了一支香,“我去佛堂给团团祈福。”然后点了后走进一间小房子。 这里是陈老太专门要求白建章给她留的一个小佛堂,她跟何老夫人学的,家里供着佛像菩萨,平时拜拜,祈求佛祖怜悯一家人。 鲍暖雪甫一跪在蒲团上,突然外面一声炸雷,仿佛就在她头顶上炸开,紫色的闪电将天空都映成了紫色。 “啊呀!”鲍暖雪被吓得浑身发麻,手中的香也惊掉了地上。 心脏都要被震了出来,她看着前方供奉的佛像,仿佛对方正在审视她,她被看得发毛,慌忙跑了出来。 但云团和陈老太却睡得安稳,仿佛没听到雷声一样。 睡在家中的胡三爷也被这个炸雷给震得从床上弹跳起来,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胡三爷“……” 真是诸事不顺啊,老天怎么这么帮着白家? 转念又一想,就算下了雨,那山上的树苗也早该被烤死了。 白建章从镇上提着肉菜果子刚到村口,就被几个人围住了。 “白佐官,出大事了!咱们山头着火了,虽然被大雨给浇灭了,但也不知道烧了多久,雨势太大还没上去看,但远远看着,山头焦黑一片啊。” 白建章听了头一懵,怎么会突然着火?怕是有人背后捣鬼。 他对报信的人说道“无妨,大不了重新栽树苗,你们先回去休息,回头我过去查看。” 几人得了消息,暂且回去收拾自己房屋去了。 雨势变小,淅淅沥沥直下到天黑。 云团睡了一天,终于醒了过来,床头她娘罗惠兰坐在黑暗中看着她。 “娘亲,你怎么不点灯呀?”云团接着窗户透过来的微光问道。 罗惠兰连忙就把灯点上了,“这不是怕影响你睡觉嘛,身上可还疼了?饿不饿?娘给你做饭吃去。” 罗惠兰起身去厨房,端来一碗炉子上热着的鸡肉粥,喂给女儿吃。 云团就着烛光,看到娘亲两个大黑眼圈子,好像是三哥用墨水画上去的一样。 “娘亲,你是不是熬夜了?团团已经好了,娘亲快去睡觉。” 罗惠兰不去,“娘等会就在你身边躺一躺,你刚好,娘不放心。” 云团更开心了,她就喜欢和娘一起睡。搬进新院子后,爹娘就让她一个人睡觉了,说她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和爹娘一起睡了。 现在她生病了,娘又要和她一起睡觉了。 一低头,云团发现脖子上系着一个大珠子,像是珍珠,烛光之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娘亲,这是什么?” “这是魏小公子送来的宝贝,系在你身上保你平安的。这可真是个好东西,你要小心戴着,等你好了,还要给人家送回去的。” 云团点点头,她娘给她用柳枝刷了牙,用棉布擦了手脸、洗了脚和屁屁,娘两个一起上床睡觉。 罗惠兰头一着枕头就睡过去了。这几天来她真是没合眼,都是眯一会眯一会的,可真是累坏了。 云团睡了一天倒还精神,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团团,团团,快进来。” 是莲莲的名字!云团一闭眼,就进入到空间里面了。 莲池中间,莲莲亭亭玉立,一片叶子也没少。 云团问“莲莲,你之前去哪里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莲莲“我一直在莲池里面修炼呢,肯定是你做梦了。” 云团还心有余悸“莲莲,你以后不要消失好不好?我害怕。如果我弄丢了你,祖祖一定会很伤心的。” 莲莲温和地安慰她“不会的,莲莲和团团将一直一直在一起。” 云团开心了,坐在莲池边跟莲莲说话。 “团团,我不是让你帮我找珠子吗?现在珠子找到了。” 云团一骨碌爬起来“什么?找到了?在哪里呢?” “就是你脖子上那颗。” 云团愣住了。 “这颗不能给你,这是阿玄哥哥的,我还要还给他的。” 莲莲给她出主意“你帮我跟他要一下嘛,大不了我们买他的,你看莲池旁边那么多金银珠宝,你拿去跟他换。” 云团觉得不可能,阿玄哥哥跟她不一样,他对这些金银珠宝从来不感兴趣,肯定不会同意交换的。 莲莲继续说服她“团团,这宝贝珠子在他们那些人那里发挥不了作用,在我这里才有用。” 或者说,这珠子本来就属于这里。 但是这话跟云团说,她也不会理解。 见云团还是犹豫不决,莲莲继续“循循善诱” “你不想看我化形之后的样子吗?当我化形之后,就能出去陪着你了。” 云团果然眼神亮了“有了这颗珠子后你就能化形了吗?” “有了之后莲池的灵力会增强,我就能修炼的更快,我的法力就会增强,肯定能快一点化形啦。” 云团小脑袋瓜琢磨一番,终于下定决心 “好!我帮你跟阿玄哥哥商量一下。” 第234章 上门问罪 云团接下来几天过上了小猪一般的日子。 每天在床上被人喂饭,吃饱就睡觉,什么都不用干。她爹说了,要她将身上的肉养回来,才下床。 鲍暖雪也极有眼色,转头衣不解带地去伺候陈老太,端水端尿的,一点也不嫌弃,别人要插手,她还拦着不让。 这一番操作下来,陈老太对她赞不绝口。 等两天陈老太一能下地,鲍暖雪又一声不吭地走了,走之前谁也没打招呼,收拾了东西就走了。 陈老太还说送东西过去感谢她呢,岂料鲍暖雪前脚刚回去,后脚她嫂子就又哭又骂地上门了。 “你们白家真是好人家!我家小姑子,不顾自己的委屈,同意到你家冲喜,没想到你们说话不算话,让暖雪空等一夜啊。 她心肠好,一心为了你们,打落牙齿吞肚里,自己上门,将你家小女儿的病给冲走了,还任劳任怨地来伺候你们一家子。今儿个一回家啊,两个眼哭得跟桃子似的,回到屋里啥话也不说,就坐着哭。 我公婆年纪大了,不能出门,我是她长嫂,也算半个娘,我今儿个来问问你们,你们是准备咋给我们交代啊?” 罗惠兰说“她嫂子,你先别急,有啥话咱们慢慢说。” 鲍婶子一挥手“还有啥好商议的?暖雪那孩子认准了你家大牛了,回去哭着说非他不嫁,要是你们不要她呀,她就去山上做姑子,要么就一死了之。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 “这这这,她嫂子,可不能让暖雪做傻事啊!”陈老太忙说。 鲍婶子一擤鼻涕,说“我能不心疼她吗?我不管,你们赶紧订个日子,用八抬大轿将我小姑子娶过来,不然你们家就是亏了良心!” 白大牛也觉得愧疚,本来鲍暖雪同意来冲喜都够委屈的了,自己家又放了她鸽子。这事搁哪个姑娘身上不得闹得天翻地覆?但鲍暖雪不仅没有闹,还非要过来帮忙。 这几天在这里,事事都勤勉。如果再不给她个交代,这事真过不去了。 “嫂子,您放心,我家肯定会对暖雪姐一个交代。”大牛说。 鲍婶子还不满意“尽快!晚了,你们家抬回去的可就是一个死人了!” 小白家只好定下最近的一个好日子,着手准备起亲事来。 鲍暖雪那边得了消息,一颗心总算是落到肚子里。 鲍婶子道“你看我出马,一定行吧?” 鲍暖雪激动的脸都有些红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又激动又害怕。 “嫂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顿闹的,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总担心还有变故。” 鲍婶子想了想道“确实有个隐患,得尽早处理了。” 鲍暖雪脸上浮起愁容,但很快又下定决心,“好,嫂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帮我找一下那边的人。” 白建章守着闺女,一直守到云团能下床,能蹦能跳能吃能睡,彻底恢复到生病以前,他这颗心才真正地落到肚子里。 “爹爹!你看我没事了吧?”云团重新展开笑颜。 “你没事了,爹才能放心去忙香料田的事。”白建章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三号香料田那里去看看。 村民说山头全烧焦了,唉,一番心血付之东流,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了。 一听爹要出去,云团一定要跟着一起,她这阵子都没下过床,早就憋得不行了,一定要出去放放风才行。 “你才好,又折腾什么?不许去。”罗惠兰拦着不让。 云团跟白建章撒起娇来“求求爹爹,团团在家里都要憋死了。不能出去玩,团团就不开心,一不开心,就不想吃饭,不想吃饭,就会……” “好好好,带你去,你个小祖宗!”白建章看云团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好妥协。 罗惠兰嗔怪他溺爱闺女,但还是给马车里收拾得舒舒服服的,带上吃的喝的,让闺女跟着出去了。 她想着,女儿身上有魏小公子给的护身宝珠,应该没有问题的。 宋安邦和铁头又跟着一起去,三羊因为要上学堂,这次没有跟着去。 到了地堡村,这里村民被烧的房子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 白建章和宋安邦站在山脚处一望,好家伙,原来绿油油的山头,现在变成个光秃秃的黑山了,像是一坨牛粪坐落在平地上。 “哎,章子,这树烧得够干净的,面积又变大了,能多种点胡椒树了。”宋安邦调侃道。 白建章也服气他,树苗都被烧死了,他还能从绝境中看到好处。 两人并几个村民,沿着小道上山,沿途都是焦灰。老农说 “嘿,这草木灰施肥可壮啊。” 众人走到香料田,这里也被草木灰盖严实了,白建章叹口气,伸手一扒拉,草木灰下面竟然露出一点绿色。 这什么草这么大火还没烧死? 白建章继续扒拉,发现是胡椒树苗。 宋安邦和老农们都是一愣,咋?大火之中还能幸存,这是什么铁树啊?烧都烧不死? 几人慌忙四处查看,扒拉开灰一看,果然,处处都是绿色,草木灰之下,隐藏着勃勃生机。 “章子,你之前也没跟我说过,这胡椒树还防火啊?”宋安邦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白建章和其他老农,都哈哈大笑起来。 山脚下,云团和铁头的马车前聚集了一群小孩子,二人跳下马车,和村里的孩子们玩起来。 玩着玩着,一个小孩跑过来,跟大家说“鲍家那个小妮儿被卖了!” “啥?”其他小孩都纷纷跟着跑过去看,云团和铁头也混入其中,从村这头跑到那头。 一群小孩躲在草垛后面,还有几个大胆的跑到鲍家门口看。果然有辆架子车停在门口,来了几个生人,硬抱着一个三四岁小女孩上车。那孩子朝院里直直地伸着,嘴里哭道 “娘,我不去,我想和娘在一起……呜呜呜!” “以后别叫我娘了,你姓钱,不姓鲍,是钱家的女儿,早晚有一天要回去的。”一个女人说着,从院里走出来。 随后,铁头和云团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第235章 鲍家的秘密 是鲍暖雪。 她眼神冷冷地看着那痛哭的孩子,孩子奋力挣扎,声声喊着娘,对方却无动于衷。 架子车上的人用力困住孩子手脚,说“鲍家的,你是懂事的,孩子今日回到钱家,以后互不来往,等孩子年岁大了,也就不记得你了,你另嫁什么的,我们钱家也不会管,各自安好吧。” 然后,架子车带着孩子离村而去。 一个地堡村的孩子说“我早就说,这小妮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你看人家来接她了。” “她娘咋这么狠心哎,都不要她了。”另一个丫头说。 云团和铁头对视一眼,四眼懵圈,两人又问其他小孩 “她娘叫鲍暖雪吗?” 几个小孩子争着回答“是啊,我们都叫她雪姑娘,俺们村最好看的姑娘,村里小伙子排队想娶她嘞,但她都看不上。前几年不知道去哪里了,去年回来就带了个小妮,俺娘说是她在外面跟野男人生的。” 暖雪姐生过小孩?但她跟家里人说的明明是一直在家孝顺爹娘未嫁呀?这不是在骗人吗? 云团看见鲍暖雪握着她老娘的手,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手腕间闪过一抹金色。 是她特意打来送给嫂子的金镯子呢。 哼!骗子,骗了她的金镯子! 云团和铁头一路跑回马车,正好白建章他们从山上下来,几人坐上车,白建章还要去下一个香料田看看。 云团催促他“爹!出事了,咱们赶紧回家,我要告诉娘和奶奶。” “出啥事了?”白建章一头雾水。 铁头直接说“白叔,你家大牛相看的那个姑娘,嫁过人,还生过小孩嘞。” 铁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之前他娘给大牛介绍他表姐,多好的姑娘,可惜他表姐没看上大牛。现在大脚婶又给介绍了一个,陈奶奶喜欢的不行,原来是个骗人精。 白建章一脸懵圈。 回到家里,云团和铁头绘声绘色地在陈老太等人面前表演了一番他们的所见所闻。 “那小孩约莫三四岁,叫暖雪姐娘嘞,不想走,硬叫拉走了。” 陈老太病刚好,听了这话气得又是一阵眩晕,罗惠兰连忙扶住,问云团 “你没有看错?” “没有,我俩眼神都好着呢。” 罗惠兰选择相信女儿,对陈老太说 “娘,我就觉得这姑娘有点不对劲,哪有那么着急嫁人的,不怕羞吗?原来是怕自己以前的事被人传出来。” 陈老太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懊丧道“我老眼昏花了,差点害了我的大孙子。” 转瞬又骂大脚媳妇“哪有这样的媒人啊?都是一个村的,她就这么昧着良心?怎么不介绍给她自己儿子?” 大牛脸色也不太好,但毕竟年纪小,问道“奶,娘,可是鲍暖雪那次来咱们家做饭,把手烫着了,让我帮忙包扎,还来咱们家待了这些天,我要是不娶她,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陈老太一声喝,“不就是碰着个手,这姑娘家家的心眼真多,嘴里没一句实话!她一个嫁过人的妇人,还谎称是个大姑娘,欺负你年纪小,到咱们家来骗婚!她没有信义在前,我们还讲什么承诺?” 白建章稳重些,说“现在还只是孩子看了一眼,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还得找人再打听一下,免得冤枉了人家。” 白老头也说“是啊,没多久就要办亲事了,在这之前赶紧弄清楚。” 陈老太于是找来宋嫂子,请她到地堡村去走访走访,不要打草惊蛇。 宋嫂子因为之前介绍没成功,觉得怪没脸的,一听小白家求她这个事,立马包在身上,收拾了一下,就出发去地堡村打听去了。 大人们忧心忡忡聚在一起商议事情,小孩子们也聚集到大牛的房间为他宽心。 铁头说“牛哥,幸好今天我跟团团发现了这个事情,要不然你就要给人家当后爹了。” 大牛被他说得脸耷拉着。 他一个十五岁的男孩,都没搞清楚男女关系那一套,就要给人当后爹了? 二狗嘴里叼根草,一声叹息“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啊。” 桂丫朝二狗身上拍了一下,“这时候了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咱们大牛肯定是不能给人家当后爹的,这个婚事成不了。” 三羊看一眼大牛,幽幽地说“我现在是知道为啥,那姑娘一见面就相中大哥了。” 不是相中大牛的人,是相中大牛的傻了,到时候一洞房,直接当大冤种。 桂丫看看三羊,心说你可真会安慰人啊。 “大哥,别气馁,我会看相呢,你命中有一个体贴能干的媳妇呢。”云团积极地安慰大牛。 第二天,云团跟着三羊去学堂了。 今天是带着重要任务过去的,她要跟阿玄哥哥交换宝贝。 云团跑过去找魏玄的时候,他刚从她娘的墓地那边祭拜回来,一身的素色衣衫,额头上还勒着一条银色的抹额。 “阿玄哥哥,这是给你带的麻糖。”云团殷勤地捧上一包果子,这果子有股麻麻的味道,魏玄喜欢吃。 魏玄这个人平时就高冷,不怎么说话,跟云团一起的时候,也是云团说话多,他时不时接一句。 云团也已经习惯了,直接切入主题“阿玄哥哥,我跟你交换一样东西可不可以?” “什么东西?”魏玄端正地坐在树下,春日的阳光透过落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阳光,这时候他的视线还可以。 “你的宝贝珠子。”云团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魏玄面无表情“不可以。” “我用金子跟你换,我有很多金子。”云团一伸手递过来两根金条。 金条反射的阳光让魏玄微微闭了闭眼,看来这小财迷从土匪窝里顺出来的不少啊。 “我不要。”他再次拒绝。 “为什么啊?我还可以多加金子,还有珍珠,还有宝石……” 魏玄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看得她有些心虚。 一不小心将老底都给抖露出来了。 “我不要。” 云团背后悄悄拿眼睛瞥他,哼,油盐不进的家伙。 “那你为什么不换?”云团气鼓鼓地问。 “因为,这珠子要给,我的女儿。”魏玄很老实地说了。 云团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亲亲切切地喊道“爹~” 第236章 世子来了 魏玄“……” 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云团干脆抱上腿,一个劲儿地磨“求求你啦,跟我换吧。” 魏玄不为所动,弯腰将那珠子从云团脖子上解了下来。 “这珠子不能留在你那。”他说。 “为什么?” “它会给你引来祸事的。”魏玄将珠子藏到了怀中。 小院的角门外,一个鬼鬼祟祟的丫鬟正猫着腰从门缝处偷听,一听到什么珠子、什么宝贝,这丫鬟就竖起了耳朵,眼人,偷偷跑到外面报信。 这时候马上就要上早课了,王元还腆着个大肚子在院子里摇椅上躺着吃早点,芝麻饼吃得他满嘴的油。 “表少爷!表少爷!”那丫鬟扭着腰走进来,看到王元躺在那,旁边也没什么人,就走过去,将他的茶杯端起来喝。 “哎哟你这小妮子,竟这么大胆?”王元带着调笑的语气说。 “怎么?我喝你口茶都不行了?”丫鬟眼角带着妩媚,看起来两人之间有点不可告人的关系。 “我今天来,可是有个天大的好事,但是我不说。”丫鬟把下巴一仰,摆出一份姿态来。 “啥好事?”王元嚼着芝麻饼,衣领上都是油渍。 “关于你说的那个宝贝珠子……”丫鬟话音未落,王元就从躺椅上腾地一下坐起来,看得丫鬟都惊住了,这么胖还能这么灵活? “绿繁,好丫头,快跟我说说!我要是帮我姑母弄来了宝珠,那可就立了大功了,到时候我要啥她不给我?你要啥我也给你。”王元激动得嘴里芝麻到处喷,喷得那叫绿繁的丫头都睁不开眼。 绿繁一听这话,也激动起来,娇横地拿手指点着他,“可是你说的,要是拿到珠子了,你可得……聘了我入府去。” “行行行!你立了这样大功,我姑母可不得供着你,到时候给你接到伯府里去,当太太!” 绿繁高兴了,附在王元耳边将刚才所见所闻都说了。 王元眼睛眯着,心中盘算起来。 而另一边,云团还在死缠烂打,跪在地上抱着魏玄大腿,“阿玄哥哥,阿玄爹,你就认了我这个女儿吧,我真的很需要那颗珠子……” 魏玄问“你到底叫我哥,还是叫我爹?” 云团“哥哥爹。” …… 魏玄耳朵有些发红,其实他娘当初跟他说的是,她没有女儿,以后这驻颜珠要给儿媳妇,儿媳妇生了女儿,就给女儿。 魏玄被她磨得无奈,感觉就要松口了,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颗珠子?” 云团低头小声说“其实不是我要,是我的一个朋友很需要……” 魏玄一听,刚才要动摇的态度立即又消失了,板着脸说“不可能给别人的。” 魏玄抬脚要走,云团干脆将他两条腿都抱住,“哥哥爹!求求你了……” 吱呀一声,小院门被推开了,魏离、小六和三羊等人簇拥着一个小公子,一群人说说笑笑进来了,一进院就看到这么一幕。 那被簇拥的小公子,正是好久不见的言征。 “你们这是演什么戏呢?”小子们嘻嘻哈哈凑上来,给魏玄弄了个大红脸。 魏玄伸手一提,将云团给拉了起来。看到来了这么多人,云团不好再死皮赖脸地缠着要珠子了。 “言征哥哥,你怎么来了?”云团问道。 “我呀,这趟出来,可费了劲了。去年我就想来找你们玩了,可是我家里不让,天天让我读书,我一气儿给背完了,这才放我出来。” 言征说着,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魏巍听了就觉得亲切,上前搂着言征的脖子说“我以为你们这些世家公子每天想咋玩咋玩呢,不像我们要被赶着去读书,原来你跟我们一样,倒比我们还苦。” 言征纳闷地看着他“怎么看到我比你还苦,你倒挺高兴的?” 魏离笑他“你不想在京城学堂,倒跑到这里的学堂,到头来还是要读书。” 言征笑呵呵的“这里有你们这群有趣的人,我觉得读书倒是件高兴事了。” 魏玄觉得人多聒噪,自己踱步进屋子去了。 言征悄声问“是不是打扰到主人了?” 魏离等人都说“他就这样,不用管。咱们就在此地玩一玩,夫子有事家去了,一时半会不回来,你给我们讲讲京城的趣事呗。” 南山和李嬷嬷也出来招待客人,平时哪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两人又是端茶倒水又是上果子的,小院子里跟唱大戏似的。 言征口若悬河,将那京城好玩的、新鲜少见的都讲了一遍,云团听得津津有味,倒把珠子的事给暂时忘在脑后了。 之后的几天,鲍家时不时遣人过来询问成亲的事项准备得怎么样了,罗惠兰每次都敷衍过去,等着宋嫂子带消息回来。 没多久,宋嫂子就上门了,将打听来的消息和盘托出。 桂丫带着几个小的,偷偷听墙角。 “打听起来还真不容易,他们村里竟大多的都不知道这事。”宋嫂子喝口茶继续说, “鲍家的这姑娘,生得好看,百家求娶,那姑娘心气也高,挑来拣去的,竟没有一个合意的。后来悄摸摸地嫁了出去,村里人都没听声,打听一番才知道,是到城里嫁了个姓钱的富户当小妾去了。” “你看看!”陈老太将手一拍,一脸的嫌弃。 她想着鲍暖雪可能是嫁过人,没想到竟然是给人家做妾。 “那钱老爷倒霉,娶了美妾生了个小女儿,长到三岁样子,就一命呜呼去了。那鲍家的估计是以前仗着宠爱蛮横,如今老爷一死就被撵了出来,连带着那个三岁小女孩,一起回了娘家。” “果真是她生的孩子?”罗惠兰问。 “那还有假?”宋嫂子又是一杯茶,“后来这鲍家姑娘就相中你家大牛了,定下了成亲日子,就着急忙慌将女儿这个拖油瓶撇了,想着送回钱家,钱家自然也不想自家骨血流落在外,就派了人来接,正巧被铁头和云团看见。” 第237章 婚事告吹 “鲍家真是欺人太甚!”陈老太气得心口疼,想想初见鲍暖雪时她的人品模样,自己是十分满意的,没想到这个姑娘是个贪财慕势的。 为了钱财给人当小妾,男人死了,又想嫁个有钱的人家。 外表看起来多好的姑娘,偏偏根上坏了。 宋嫂子说“婶子你也别气,赶在成亲前,叫云团几个给误打误撞碰见了,说明咱们不该吃这个闷亏。” 不得不说,陈老太没有看错鲍暖雪这个人,外柔内刚,胆子大,只要是能助她翻身的事,啥都敢干。 陈老太忽然想起来什么,立即就要起来穿鞋,“我去找大脚媳妇去!我倒要好好问问她,同村的人,她就这样瞒着我们,让我大孙子娶个二嫁的寡妇!” 宋嫂子连忙拦住,劝道“婶子,可要三思了,闹不闹的咱们这亲事也是作罢了,但闹起来,咱们大牛的名声要受影响的,而且得罪了媒人,她那张嘴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编排咱大牛呢。” 陈老太说“她还敢编排?看我不撕烂她的媒婆嘴!” 白老头叹气道“丢人的事,还要闹到人尽皆知?找个人通知下就算了。” 宋嫂子说“我这就替你跟大脚媳妇说一声,以后不再来往就是了,不要影响了大牛的名声是紧。” 陈老太一想也是,自家的丑事,不要给人笑话。 “那就只好再麻烦你一次了。”陈老太起身,将那果子包了几包,让宋嫂子拿回家给铁头吃。 大牛听了全过程,等大人们安排好后,没说什么,自己扛着锄头就准备下地。 二狗追上去恭喜“大哥,太好了,你不用当后爹了。” 桂丫还担心大牛会因为被骗而难过。 这个憨憨,婚事怎么这么不顺利呢? 大牛道“嘿嘿,我不难过,奶说了,碰了手没事,不用成亲,我还松了一口气嘞。” 二狗哎哟一声“我的傻大哥嘞,你可不要那么迂腐,要不然那村里嫁不出去的姑娘,全都冲过来摸你手,那你还不得全都娶回来?” 大牛惊诧“我有那么抢手吗?” 二狗点头“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金龟婿。” 大牛憨憨一笑。 桂丫看了看大牛说“搞半天,原来你并不是看上她了。大牛哥,你别傻乎乎的,如果你并不喜欢她,只是因为碰了手就要娶人家回来,那大可不必。成亲,还是要跟喜欢的人成亲才行。” 大牛想了想道“其实我并不想成亲,我觉得现在我一事无成,等以后我能自己养活一家人了,那时候我再考虑成亲的事情。” 三羊过来拍拍他大哥“大丈夫何患无妻。” * 大脚媳妇在家里,正在腌制鲍家送来的鱼和肉。 亲事说成了,鲍家也兑换了一部分承诺,先送来鱼肉犒劳大脚媳妇。鲍家还说了,等以后嫁过来后,想办法给张大脚家弄点饭馆股份嘞。 “这肉真好!腌起来,回头给咱儿子当聘礼。” 廊下坐着的张大脚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媳妇,说“媳妇,你真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一桩亲事说成,咱们家以后就不愁吃喝了。” 话音刚落,宋嫂子就推门而入,脸皮朝大脚媳妇笑了一下,说 “大脚家的,这肉腌的不错啊。我今儿来是替小白家给你传个话,他们家大牛跟鲍家的罢亲了。麻烦你过去知会一声吧。” 啪叽一声,大脚媳妇手里的肉一个没攥紧,滑溜到了地上,她连忙拾起来,问 “罢亲?为啥罢亲?马上都要成亲了,他们家也不能这样儿戏吧?” 宋嫂子冷笑一声“为啥罢亲,怕是你自己心里明白吧?你家儿子不是也要说亲吗?怎么不给自己儿子找一个生了孩子的寡妇?”说完,自己合上门走了。 大脚媳妇心说一个糟糕,怕是鲍家那点陈年烂事被抖搂出来了。 张大脚心情那叫一个天翻地覆,着急起来“寡妇?你怎么能说一个寡妇给人家?!我说你办不稳当事,这下好了,得罪了小白家,咱们以后在村里都难立住脚了。” 大脚媳妇慌忙跑去鲍家说这个事。 到鲍家时,鲍家人正欢欢喜喜准备亲事呢。 鲍暖雪的哥哥特意从城里花大价钱买了一件大红嫁衣,上次妹妹出嫁,不能穿正红色,这次一定要满足妹妹的心愿。 时间匆忙,鲍暖雪根本没有时间绣自己的嫁衣,不过这买来的嫁衣倒比自己绣的还要华丽,上面的凤凰用珠子绣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鲍婶子在旁边念叨“……这嫁衣可花了你哥不少钱呢,你到了那边可不能忘了你哥跟我,还有你爹娘,有啥好处,先想着娘家。” 鲍暖雪换上了嫁衣,揽镜自照“嫂子,放心吧,咱们家以后都会飞黄腾达的。” 鲍家爹娘既欢喜又担忧,嘴里叮嘱女儿“人家是吃了亏的,你嫁过去,一定要服侍好丈夫的爹娘,做个好妻子,事事为他着想。” 鲍暖雪点头称是。她之前嫁给那个钱老爷,不过是图他的钱,根本没有交付真心。 说实话,能让她交付真心的,现在只有白大牛一个。 是这个少年的一句承诺,让她焦躁不安的心平静下来,看到他,就想要和他踏踏实实过一辈子。 鲍暖雪转头朝爹娘跪下,磕头道 “爹,娘,之前女儿不懂事,走了岔路。现在老天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份缘分,到了白家做个好媳妇,事事以他们为重。女儿相信,真心一定能换得真心。” 鲍家爹娘眼角都湿润了。 吱呀一声,大脚媳妇喘着粗气推门而入,满脸的急色 “你们是怎么回事啊?小白家罢亲了!” 急急忙忙地将这番事给说了一遍。 鲍暖雪听了,当下如遭雷击,自己想象的美梦像银镜一样怦然碎裂。 她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鲍婶子比她还要着急,忙问“为啥呀?不一直都好好的吗?” “还能为啥,你小姑子那点事,人家全知道了!” 鲍暖雪身穿嫁衣,颓然坐倒在地上,鲜红的嫁衣染上了尘土,犹如一朵掉落泥地的花瓣,脆弱又彷徨。 第238章 出发上山 鲍家还不想白白松手,大脚媳妇也不想到嘴的肥肉飞了,和鲍婶子带了东西亲自登门小白家。 “婶子,这事我是真不知道……”大脚媳妇一进门,就先把自己摘干净。 陈老太一口茶喷出来“你个媒人,干的就是这个活计,你能不知道?” 大脚媳妇被喷了一头的茶水,眼睛都睁不开,暂时不敢吱声了。 鲍婶子唯唯诺诺地上前“亲家奶奶……” “我呸!”陈老太一口痰喷过去,“别跟我攀亲戚,你家那破鞋爱给谁给谁,我们家不要!” 这话属实有些难听了,但陈老太此时实在太气愤了。 鲍婶子一点不生气,好声好气道“亲家奶奶,这件事是我们不厚道,但是我家暖雪,是真的喜欢大牛这孩子啊……我看得出来,她这次是动了真心了。” “我家大牛心善又老实,又会种地,家底如今也厚了,谁见了不喜欢?噢,她喜欢我家大牛,我大牛就得娶她回家?”陈老太说话跟连珠炮似的,喷得鲍婶子头都抬不起来。 鲍婶子哭道“我知道,我们家不配,但暖雪这孩子,真是个聪明能干有主心骨的孩子,大牛也是真心喜欢她,两个孩子天造地设的一对,就是我家暖雪走了岔路,就不能给她一次悔过的机会吗?” “第一,我大牛并不喜欢你家小姑子,上次是那姑娘使心眼子,故意让大牛给她包扎,才让我们误以为大牛看上她了。”罗惠兰从里屋出来,不紧不慢地说道。 “第二,什么天造地设,首先年龄不匹配,其次性格不匹配,三是家世不匹配,更别说你家小姑子嫁过人、生过孩子。” “第三,你家鲍暖雪走了岔路,又不是我们让走的,凭啥让我们给她一次悔过的机会?” 罗惠兰句句在理,辩得鲍婶子张嘴说不出来话。 “就是,”白小珍抱着针线筐走出来说,“你们这姑娘心也太歪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真是啥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人,我们家可不敢娶进来。” “可是,我们两家来往这些日子,暖雪都住过你们家了,老太太也端屎端尿地伺候过了,现在你们悔婚了,暖雪这孩子,只怕是想不开啊!” 鲍婶子捂脸哭起来,“我就这一个小姑子啊,我公婆也就这样一个姑娘啊,要是暖雪有个三长两短,这叫他们两个老人怎么活啊?!再说了,她还有个三岁的小女儿啊……” “滚滚滚!”陈老太抄起来一把扫帚就将鲍婶子和大脚媳妇赶出了门,“爱咋咋,又不是我家的人,别来沾边!” 鲍婶子和大脚媳妇狼狈地被赶了出来,陈老太在后面喊 “你家姑娘伺候我,也不白伺候,那金镯子我们也不要了,就当伺候我的工钱了。你们要是安生的,以后都自觉点别上门,要不然我撕烂你们的嘴!” 鲍婶子垂头丧气回到家,鲍暖雪正面无表情地枯坐在自己的屋子里。 她自从知道罢亲消息后就没有睡过觉、吃过饭,如今熬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见到嫂子回来就冷笑一声 “我就知道,根本没用。” 鲍婶子又来安慰小姑子“又不是就他一家有男人,咱们再换一家。” 鲍暖雪冷笑道“不是老鳏夫,就是瘸子、穷鬼、傻子,你们能换到什么好人家?” 鲍婶子有些生气了,没忍住说“你也别挑了,也不看看自己啥条件。” 鲍暖雪的哥赶紧将自己婆娘捂了嘴拉了出来。 鲍婶子跟丈夫埋怨起来“早知道不把那钱家的小妮子送回去了,这样每年还能问钱家要点银子呢。现在真是鸡飞蛋打,啥也没摸着。” 鲍暖雪神情木然,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小白家经此一事,将给大牛找媳妇的心就暂时搁置了起来,大牛也并未受影响,一家人还是照常生活。 学堂里,言征每日过来跟云团他们一起上课,日子倒也轻松,但总感觉少点什么。 何景新看望母亲和外祖一家回来,就和言征两个人凑到了一起。 何景新听父亲说宝山县那边全县的人都上山逮一种全身雪白的珍稀狐狸,心里发起痒来,和言征私下商议着要过去看看。 正好宝山县的山跟他们葫芦村后面的山连着,从山上过去,不仅近,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逮到白狐呢。 光他们两个人去却也无聊,就撺掇着学堂里其他孩子一起去。 “我不去,山上有大蛇。”三羊听二狗说过,山上有大蛇,好大好大的蛇,一口能吞下两个他。 “怕什么?你阿景哥保护你。”何景新道。 言征也让他放心“我身边跟着有护卫的,都是高手,任何危险都近不了你的身。” 有了这两位公子哥的承诺,不少人都心动了。 何景新再加一句“我可听我爹说了,逮到一只狐狸,在宝山县能换到百两银子呢。而且,听说这山里还有狐王呢,狐王看守仙草,那仙草可灵了,能治百病。” 云团瞬间感兴趣了,如果她能找到仙草,帮阿玄哥哥治好眼睛,那么他肯定就愿意将珠子换给她了。 于是云团带头举手“我去!” 三羊赶紧捂住妹妹的嘴“她不去,她不去。” 云团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家三哥“拜托拜托~三哥你放心吧,大蛇不会吃我的。” 三羊无奈,为了妹妹安全,自己也跟着去。 其他小书生一看,自己不能连六岁小孩还不如啊,而且那百两银子,听了也十分心动。 “好!我也去!”不少少年纷纷加入。 于是一群人商议定了日子,准备从附近的山上,穿过去到宝山县看狐狸。 正好夫子家里有事,何景新和言征领着魏离等人,整装待发。三羊还特意请了铁头一起,因为他以前常跟着父亲上山,对山上熟悉。 临行之前,言征看到魏玄不在其列,问要不要请魏玄一起过去。 魏威说“他从来不凑热闹,不会去的。” 言征还觉得有些遗憾。魏玄的人品他是亲眼见过的,被父亲打得那么狠,还要护着别人,可见是个心性纯良的,可惜这孩子不愿跟人玩。 护卫开道,何景新在前,言征随后,领着后面云团、三羊、魏离等人,雄赳赳在葫芦村后的环山上行了半天,回到了原点。 得嘞,迷路了。 “咋回事啊铁头?你不是对山上很熟吗?”大家问起铁头来。 铁头也迷惑起来,他老爹自从当上了巡逻队的领头,就很少上山了,连带着他也很久没上山了。 这山上草木一长起来,还真叫人分不清哪是路了。 忽然,深山之中传来一声震彻山林的虎啸,山谷之中回响不绝,震得人心惊胆战,汗毛竖起。 第239章 大老虎 “咋回事?遇见老虎了?”几个少年还在惊疑间,言征回头吩咐 “给云团穿上护甲。” 三羊和双旺、全福等人,赶紧将身上背着的头盔、护甲给云团罩上。 “背起来。”何景新道,全福就将云团给背到了背上。 云团趴在背上,圆圆的眼睛看着四周,像一只机敏的小兔子。 这是众人来之前,商议好的防护措施。云团人小穿着护甲走不动,所以等遇到危险了再穿上。 很快,众人的四周忽然出现十几个带刀侍卫,将言征等人围在中间,刀尖向外,犹如筑起一道防护墙。 “这哪行啊?老虎一掌就能拍倒一个。”铁头道。 言征拍拍他,示意他往上看。铁头抬头,见四周树上还有好几个护卫,背着箭夹,银色的箭头已经搭在弦上。 老虎一旦出现在视野里,树上的弓箭手就能一击毙命。 大家长舒一口气,心说这言征果然靠谱啊,安全感满满。 “可以啊言征,随身带这么多人,我们怎么都没有发现?”何景新问。他也才带了两个打手并两个小厮,他爹管着他,不允许他私自挪用衙役。 “这些都是内力高手,他们行动间你们肯定察觉不到的。”言征说话间,一支利箭已经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射入一丛草内。 所有少年都吓了一跳,尤其胆小的魏小六,脸色都白了,众人凝神细看,却见草丛里滚出来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嘴里哼哼叫着。 原来是一只小野猪,背上中了一箭,但这只是轻伤,它背上还有一条瘆人的伤口,看着应该是野兽咬的。 野猪哼哼几声,就躺下不动了。 铁头忙走上前去,三羊急着喊他“铁头,你回来呀!” 铁头却不在意,拎起野猪腿,笑说“今天运气真好,上山就捡野猪。” 下一秒,一人高的草丛里猛地窜出来一只长身大老虎,一只爪子都有人脑袋大,狂啸一声,一掌就朝铁头拍去。 “铁头小心!” 铁头还没来得及回头,只觉得背后腥风阵阵,寒意渗透脊背,心魂一跳,一种剧烈的绝望之感铺天盖地而来。 遭了,今天要交代在这了。 一阵寒光闪过,一个护卫动作迅猛,手中钢刀已经甩了过来,擦着铁头的面门而过,将他额头的头发削掉一缕,钢刀翻转着斩向他身后的大老虎。 众人心悬一念,若是这刀斩到老虎,那铁头就能保命,否则,明天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然而那老虎也不是傻的,一个折身避过刀锋,那钢刀深深插入背后的老树干中,震得树叶一阵乱颤。 铁头腿一软栽倒地上,树上的弓箭手瞅准机会,刷刷刷射出几支利箭。 那老虎眼神凶悍,粗壮的虎尾一甩,竟将几支箭给打了下来,树上的护卫满目震惊。 这老虎成精了? 此时不知哪个护卫又是一箭,老虎躲闪不及,一箭穿过左后臀的皮肉,插进地面,老虎瞬间被激怒,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 老虎转头查看伤情,何景新身边的双旺瞅准机会,眼疾手快地抓住铁头的头发,给他拉了回来。 “快走快走!”众人朝着反方向拔腿就跑,全福驮着云团跑得飞快,跑着还不忘回头看下何景新,嘴里喊道 “少爷!你自己小心啊!” 双旺扛着铁头,嘴里骂道“这小子这么重!” 众人这一跑,可就彻底惹怒老虎了,它在后面腾跃四肢,两个飞扑就赶了上来,一掌一个,将守在后面的几个护卫给拍飞了。 那老虎却也不管护卫,像是知道前面几个才是重要人物似的,继续追赶。 魏威跑得飞快“娘的,这大老虎捡嫩的吃啊!” 言征脑门冒汗,这次出来怕是要惹祸了。 然而老虎根本没有给他们反思的机会,转瞬之间就飞扑了过来。树上的几个护卫落下地来,射出几道带药的暗器飞镖。 那飞镖没入老虎的身体,对老虎却没有任何作用,如此皮糙肉厚,真是骇人听闻。 小少年们都吓破了胆,尤其胆小的魏小六,一路跑一路尿,跑得还挺快。魏威身强体壮,拉着快跑不动的三羊在山间飞奔。 几个护卫一个腾跳来到言征面前,托起他用轻功飞到了众人前面。 言征急了,呵斥护卫“保护他们!” 护卫凛然道“保护世子的安全是我们最大的使命。”危急时刻,他们选择不听主人的命令。 忽然,全福驮着云团不小心踩到了石块,一个不稳栽倒在地,众人跑得路有些陡,全福和云团咕噜噜就滚了下来,正好朝老虎滚去。 全福是个大人,伸手抓住了草稞子,停止了滚动,而云团却像个圆圆的西瓜一样,一路滚了下去。 “团团!”三羊大喊起来。 老虎一看,还有自己送上门的肉丸子,真是开心,撅起屁股伏在原地,张开血盆大口,等着西瓜自己滚入口中。 云团身穿护甲,滚的时候倒不觉得疼,只是有些头晕,啪叽一下,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随后一条蟒蛇尾,将自己拦腰卷了起来,稳稳地放在旁边的空地上。 “哈?是大怪物!” 云团一看,记起来是自己第一次跟爹爹上山打猎时,遇到的爱吃鸡腿的大怪物。 众人目瞪口呆。 来了个大老虎,又来了个大蟒蛇,两个大怪抢食吃呢。 魏离两腿发颤“言……言征,阿景,你们说山上有白狐,可没说山上有老虎……还有大长虫啊……” 早知道有这种逆天的怪物,他可不来。 魏小六雪白的一张脸,冷汗直冒,脑子里竟然在想是被老虎吃好还是被蟒蛇吃好? 虽然蟒蛇看起来更吓人,但还是被蟒蛇吃吧,起码不会疼。 三羊抬腿就要跑过来,被魏威给拉住了,“咋地?你还想去给老虎送个肉点心吃啊?” 老虎撅着屁股张着嘴,等了一会,不见嘴里滚进来东西,睁开眼,就见到一条大树般粗的蟒蛇昂首屹立在自己面前,冰冷的眼神俯视着自己。 第240章 骑蟒蛇咯 大老虎两只耳朵立即缩起来,紧紧贴着脑门,一双大眼睁得大大的,不再凶恶,反而是透露着一股懵逼和惧怕。 老虎虽然大,但蟒蛇体型更大,身体最粗的地方就像是一人合抱不住的大树干,昂起头的时候,比老虎高了不知多少。 “嘶——”蟒蛇朝老虎发出威胁。 “嗷——喵呜……”老虎张嘴吼叫,但气势却越来越弱,最后像是猫叫一般。 蟒蛇“嘶嘶”吐出鲜红的信子,一个甩尾,竟将大老虎给拍了出去,那老虎滚到草里,嗷呜几声,爬起来,四肢不协调地慌忙逃走了。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这蟒蛇看起来比大老虎还要厉害啊,一个尾巴就能给你拍成肉泥。 护卫纷纷爬起来,手持钢刀,虎视眈眈地看着眼前的大蟒蛇。 老天,都说京城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到了这青云县才知道,这深山里才是卧虎藏龙,他们简直是井底之蛙。 大蟒蛇看到这些小人起了防御之势,脑袋一歪,黄澄澄的眼珠子射出一股轻蔑的目光,它鲜红的蛇信一卷,眨眼之间就将一个护卫的钢刀卷了过去,放在嘴里咔嚓一咬,钢刀断成几截。 护卫冷汗直冒。 “这这这,言征你这护卫都是花架子啊,也不行啊。”魏威说。 “你行你上啊。”言征道。 魏威往后退了退,他连护卫都不如呢。 有了刚才大老虎的经验教训,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逃跑了,怕蟒蛇一看他们跑就追上来,直接将他们吞进肚里。 那蟒蛇倒也不跟言征等人纠缠,转头看向云团,用大尾巴将云团围起来,在她面前高高抬起头颅,那样子好像是在看一道下酒菜。 “团团!”三羊呜咽起来。 “完蛋了,云团看起来白白嫩嫩,蟒蛇肯定要吃了他了!”其他人为云团的遭遇感到悲哀。 看来长得白嫩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呢。 但身处危险之中的云团却一点不知道害怕,反而因为再次见到大怪物而感到喜悦。 她抬头看着大怪物,朝它挥手打招呼 “大怪物,好久不见啊!” “哎哟,云团还挑衅大蟒蛇嘞!”其他人看得一阵抽气。他们站得有点远,听不到云团说话。 “张嘴,我这里有好吃的哟。”云团对大蟒蛇说。 那大蟒蛇很听话地低下头,朝云团张开了大嘴巴,幽深的喉咙,手指粗的蛇牙,看得后面那些小书生几乎魂飞魄散。 羊一个白眼,吓晕了过去。 “再张大点。”云团觉得还不够大。 蟒蛇很听话地张大嘴,“哈”地一声喷出来一阵口气,后面小书生们中又晕倒了一个。 口气迎面而来,云团觉得还好,这大怪物肯定每天刷牙,嘴巴不臭。 她从身上的荷包里掏出来一大把果子,将手伸进大蟒蛇的嘴巴,还往里伸了伸,差点连头都探了进去,将果子送进大蟒蛇的喉咙。 “扑通”一声,魏小六也晕倒了过去。 言征看得两股战战,心说要是换成自己,估计也吓晕过去了。但云团不愧是大力士,有本领在手,根本不怕这大蟒蛇。这难道是要徒手扯掉蛇信? 难度怕是有点高呀。 本以为大蟒蛇要直接将云团吞入肚中,岂料云团又将胳膊拿了出来,那蟒蛇歪着脑袋,将点心吞入肚中,随即眼神一亮。 好吃!好吃! 大蟒蛇又朝云团张开了大嘴巴,云团又塞了一把果子进去,一边喂蟒蛇一边跟它分享交流 “好吃吧?这是我最爱吃的果子,没想到你也喜欢,咱们俩真是好朋友。” “这……云团在干吗呢?”后面的人看迷糊了。 言征道“看样子,那蟒蛇应该不打算吃云团。” 何景新也纳闷道“不仅不打算吃,看起来两人关系似乎还不错呢。” 没两下,荷包里的果子见底了,云团抖了抖荷包,示意蟒蛇没有了。 大蟒蛇嘶嘶两声,伸出蛇信舔了舔嘴巴,一脸的满足,又用头蹭了蹭云团,转头朝另一个方向点了点,好像在让云团跟着它往那里走。 云团也明白了它的意思,蟒蛇乖巧地俯下身来,趴到地面上。 “他们这是在干吗?”后面的书生一脸懵逼,就见云团手脚并用,爬到了大蟒蛇身上,伸手抱住了它的脖子。 骑……骑蟒蛇? “你们快坐上来!”云团回头大声朝言征他们喊。 “不敢不敢!”众人连连摆手。 “嘶——”蟒蛇一个甩头朝他们发出恐吓的嘶叫声,吹得他们衣角翻飞,眼睛睁不开。 “来了来了!”小书生们忙听话地朝蟒蛇挪去。 “言征,阿景,三羊他们吓晕的怎么办?”一个小书生问。 “两个夹一个,坐上去。”言征吩咐道。 剩下那几个呆如木鸡的护卫,言征让他们跟在后面守着。 所有人坐上蟒蛇,大蛇头就挺立起来,拨开深草,缓缓朝深山里面爬去。 坐在上面的人,除了云团外,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声。 魏威紧紧抱着昏迷过去的魏小六,问前面的魏离“阿狸,我们这是被长虫绑架了吗?” 魏离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另一个人道“怕是要将我们全都运到老窝里去,留着一天一个吃。” 刚刚睁开眼的魏小六,听到这句话,嗝一下又晕了过去。 还是晕着吧,晕着好。 云团坐在最前面,看着大怪物深山开路,两边草木像一样画布向后倒去,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两边都是高耸峭壁,崖壁上长出草木来,四周寂静无声,连个虫子叫、鸟叫都没有。 言征戳着何景新问“你说什么狐王守护仙草,怕不是这大长虫守护着仙草吧?” 这里倒像是长仙草的样子。 忽然不远处的草丛里,传出来一阵哀嚎的叫声,那声音听起来脆弱稚嫩如同婴孩,像是垂危的小孩子在呼救。 蟒蛇将头放到地上,眼神带着恳求的意味看向云团。 云团扒开草丛,见到一堆干草上躺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身上满是伤痕,鲜血都凝固结块了,张着嘴痛苦哀叫。 第241章 小狐狸 “是白狐!”一个少年叫到。 云团伸手将那小狐狸扒拉过来,感觉到它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小狐狸浑身上下有很多伤痕,脖子、背部掉了几块皮肉,脖子一圈的毛都磨没了,左耳有个血洞,鲜血将白毛凝结在一块。 两只前腿上有刀伤,深深的刀口,皮肉外翻,右后腿被扑兽夹夹着,好像骨头断了,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白尾巴好一些。 “这狐狸,咋伤成这样啊?”一个少年看得唏嘘,都这样了还能留着一口气,这狐狸怪顽强的。 “看样子像是人为的伤害,”何景新说,“我估摸着是宝山县那边人逮住的,又自己跑了出来。” 小狐狸似乎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眼睛用力睁开一条缝,喉咙呜呜一声,昏睡了过去。 云团抬头问大蟒蛇“大怪物,你是想让我们救救小狐狸吗?” 大蟒蛇点点头,用蛇头将小狐狸往云团面前拱了拱,眼神中带着希冀。 “救它?这还能救活吗?”魏威说,那狐狸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不如带回去剥了皮卖吧,还能换几十两银——”一个少年话还没说完,大蟒蛇的蛇信“啪”地一声抽过来,直接给他拍倒在地上。 “不剥不剥!”那少年慌忙爬起来,躲到何景新的背后。 真可怕,这大蟒蛇能听懂人话呀。 云团回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众人“哥哥们,救救小狐狸吧?” “救救救!”少年们哪有敢不同意的?怕是摇摇头就要被大蟒蛇吃掉了。 言征一挥手,几个护卫突然现身,过来徒手将小狐狸后腿的捕兽夹掰开。 咔嚓一声,捕兽夹被掰断开,小狐狸的腿也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嘶——嘶——”大蟒蛇高兴摇摆着尾巴,将草木都扇倒一片。 但是光掰断兽夹还不行,小狐狸伤势严重,得赶紧上药包扎治疗。 云团将小狐狸装在书袋中,由魏威背着。 “这,咱们迷路了,怎么出去啊?” 大蟒蛇再次趴倒,众人爬上去,大蟒蛇爬得飞快,很快将人送到了出山的地方。 “大怪物,再见了,我们回去救小狐狸。”云团挥手,大蟒蛇嘶嘶两声,想跟着下山又不敢,徘徊一下,转身没入深山之中。 此时三羊和小六等人,缓缓苏醒过来,何景新让双旺和全福几个背着,众人赶回了花庄中的学堂。 何景新环顾四周,说“送去我书房吧。” 然而众人才踏进院门,一位夫子迎面撞了上来。 “干什么去了你们?啊?”夫子手拿戒尺,气急败坏道。 魏夫子不过是回家办点事,这群学生就胆大包天,私自外出,一点不听他的教导。 魏威将狐狸抱在胸前,说“夫子,我们是做善事去了,救了一个小狐狸回来。” 夫子看到书袋里装着一个血糊糊的东西,一下跳到几丈外,“什么东西?快拿走拿走!跟读书无关的东西,不许带进来!” “这怎么办啊?你们谁带回家去?”魏威问。 “不行不行,我爹娘不让我带野物回去。” “我也不行,我带回去也治不好。” 何景新也不敢带回去,要是让他老爹知道他带着同窗们上山捉狐狸,说不定将他吊起来打。 云团这时站了出来“哥哥们,让我把小狐狸带回家吧,我会照顾好它的。” 三羊也点头同意。 小团子一句话,反而让众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这些年长的大哥哥们,反而没有六岁小孩有担当。 于是,为了帮云团和三羊分担下,何景新请了郎中过来,给小狐狸上药包扎,众人这才散去。 大家都累坏了,本来想着去山里挣钱的,差点把命搭上。 看来还是读书好啊,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 经此一事,不少人更加认真读起书来,此为后话。 何景新亲自将云团和三羊送回家中,嘱咐他们“这事因我而起,如果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小爷我负责到底。” 再说那小狐狸,被安置在云团家里,却一直不见醒来,沉睡快一天了,一滴水也没喝。 云团趁人不注意,给小狐狸灌了几口莲池水,默默祈祷它明天能醒过来。 何景新带人离开的时候,正好在村口碰见了胡朱弦。 少年骑在马上,意气风发,身边跟着几个仆人,更显得威风凛凛。 “这就是何县令的公子?”胡朱弦问。 “是呀,”一个同行的女孩回答道,“当时他们一家还在村里住过一段时间嘞。” 胡朱弦心念微动。当初何老夫人带着孙子孙女住到葫芦村的时候,她是知道的。 但当时何大人被关了起来,何家败落,她也就根本没去关注何景新。 “他看起来跟白家关系挺好的呢。” “是呀,听说他和白家的三羊一同在浣溪花庄的学堂里读书呢。” 胡朱弦和同伴说着话,桂丫坐着牛车从镇上回来。 何景新一见到她,立即下了马,上前打招呼“桂丫姐,又去镇上帮忙了?” “是呀,你怎么有空来了?”桂丫说着,下了牛车,将篮子里的新鲜糕点拿出来,递给何景新。 “给你姐姐带点回去吃。”桂丫说,算起来,她跟何玉书也好久没见面了。 “好嘞,我也早就想吃了。”何景新将糕点给双旺,又骑上马出发。 胡朱弦远远看着,嘴角撇了撇“那个桂丫,不是毁容了吗?” 同伴说“说来也怪,她不知道用了什么药膏,脸上的疤痕几乎都看不见了。” 看桂丫走近了,胡朱弦拉着同伴,头一扭就走了。 第二天,云团背着小书袋,跟着三哥去学堂,路上胡朱弦突然窜了出来。 “三羊,去学堂呀?吃了早饭没?没有的话我这有糕饼,你们读书的要吃早饭,不然会记不住的。”胡朱弦递过来一包油乎乎的糕饼。 三羊拉着妹妹,往后退了一大步,警惕地看着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要干什么?” 第242章 认主 胡朱弦尴尬一笑“三羊弟弟你真会说笑,我就是单纯地给你好吃的。” 三羊嘴角一扯“无利不起早,说吧,你想要什么?” 胡朱弦笑容发僵,这白三羊真是牙尖嘴利的,这是八岁的小孩吗?为什么她九岁的妹妹连自己吃了几个糕饼都不会数? “我,我只是想和你们交个朋友……” “那还是别了。”三羊拉着妹妹飞快地跑了。 胡朱弦在后面气得跺脚,这白三羊,真当自己是根葱了,给脸不要脸! 张寡妇的儿子张丰收,和胡朱弦同岁,这时候从小路转了出来,两颊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徘徊到胡朱弦面前,从背后拿出来一只绒花簪。 “朱弦,这个送给你。”张丰收低着头说。 胡朱弦一愣,笑着收下了,“谢谢你,这花簪挺好看的。” 张丰收听了简直心花怒放,真不枉自己辛辛苦苦攒了半年的钱。 “你喜欢就好。”说完,张丰收飞也似地逃走了。 胡朱弦手捏着花簪,往香料田的方向走去,今天白大牛在这边忙活。 一个转角,见附近没人,胡朱弦随手就将花簪给扔了。 云团和三羊来到学堂,本以为今日会有很多人告假,没想到竟然坐得满满当当的,除了平日就爱旷课的王元,都来上课了。 “哎,听说你们上山了,逮到白狐了吗?”一些没有一起上山的少年,围住何景新等人问。 “我跟你说啊,我们这一趟,可真是开了眼了,你们没去真是抱憾终身……”何景新口若悬河,说得唾沫横飞,着重渲染了下他的“英明指挥”。 魏小六脸色还是白的,看起来昨天没有休息好。三羊问他“你怎么回事啊?是不是病了?” 小六有气无力道“我昨天回去,一直做噩梦,一只大虎一口咬住我的脑袋,然后一条大蛇将我们两个都吞了进去,我好不容易挣脱开,大老虎就在蟒蛇肚子里追我,累得我一夜都没睡好……” 三羊…… 跑了一夜确实够累的。 “那你怎么不告假休息?” 魏小六脸色立即正经起来,将书本认真翻开 “那可不行,我得好好读书,以后谋个差事,要不然我说不定就得上山打猎为生,到时候就要与虎谋食……啊,想想就可怕!” 魏小六摇头晃脑背起书来。 云团一个人呆愣愣坐着,她还在想魏玄的眼疾。 这次没有找到仙草,可怎么办呢? 在云团的精心照料下,过了几日,小狐狸就能站起来了。它的眼睛,是罕见的蓝色,就像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的颜色。 云团给它吃白水煮肉,跟小狐狸絮絮叨叨 “小狐狸呀,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就送你回家,到时候大怪物来接你,去找你的爹爹和娘亲。” 小狐狸慢慢吃着,听着云团的话,突然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它拿头蹭蹭云团,喉咙里呜咽两声,两只大耳朵耷拉了下来。 陈老太喂鸡回来,惊奇道“这家伙耳朵这么大,不是一般的狐狸哦。” 何景新几乎每天来一趟。他也没想到,这小狐狸竟长得这般好看,本来还想着等它好了,带到宝山县卖个好价钱,但何景新被它的美色动摇了。 现在的他,想给小狐狸一个安稳的家。 但小狐狸却不这样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它就偷偷跑上屋顶,朝着大山的方向遥望,眼神里充满担忧。 云团家养了个小狐狸,不少小孩过来看,连一向跟他们不怎么玩的胡家姐妹也来了。 胡青锁一下子就看上了这只小狐狸,雪白的皮毛,没有一丝杂毛,蓝色的眼睛,像蓝天一样清澈,而且性格十分温和,一点也不凶。 胡青锁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抱住狐狸。 “我要这个狐狸!”她说。 云团肯定不同意,但胡青锁抱着不撒手,对她姐姐说“姐,你给我买下来。” 胡朱弦今日打扮的十分漂亮,鹅黄色的裙子,手里拿了个团扇,还没到炎热的夏季,她已经扇了起来。 今日想见的人没有来。 她笑笑说“一只狐狸而已,你们要多少钱?我们家买得起。” 云团气鼓鼓道“一百两,你们有吗?” 胡朱弦的笑容再次僵在脸上,这白家兄妹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胡青锁朝云团大喊“你抢钱吧?!一只破狐狸能值这么多钱吗?” 三羊说“怎么不值?你去宝山县打听打听,白狐可值钱了。” 胡青锁气闷不已,“那你这狐狸借我玩几天,过几天给你送回来。” 说着,抱着狐狸就迈步出门。 “不许走!”云团小胖腿风火轮一般,冲了过去。 胡青锁年纪大,抱着狐狸在院里躲躲闪闪“嘿,你逮不到我,哈哈哈!” 跑着跑着,怀中温顺的小狐狸突然变了脸,朝她尖牙一呲,两只大眼睛眯得狭长,迸射出一股凶兽的危险气息。 胡青锁尖叫一声,就将狐狸扔了出去。 小狐狸一落地,就耷拉着耳朵尾巴,哀嚎着朝云团跑去,像是受了极大地委屈,缩在云团怀里求安慰。 “坏狐狸!大坏狐狸!要咬人的!”胡青锁吓得跌跌撞撞跑出院子。 “怎么可能?这小狐狸脾气最好了,从来不凶人。”其他小孩子纷纷为小狐狸说话。 “嘿,小狐狸只咬坏人哦。”云团笑道。 小狐狸十分有灵性,身体渐渐好了,就每日跟在云团身边,像个尾巴一样,云团到哪它到哪,云团睡觉它睡觉,云团去学堂,它也要跟着去学堂,关也关不住,它总能想到办法越狱。 白家人索性也不关了,有小狐狸跟着,云团身边也多一层保障。 云团每日去学堂,小狐狸也几乎成了学堂的常客。云团有时候去魏玄院子里,小狐狸也学会了去魏玄院里,魏玄也会偷偷喂它吃的。 这日日头正好,魏玄在窗前练字,云团和小狐狸趴在魏玄的案头睡觉。 突然,院门被人推开,进来好大一群建平伯府的侍从。 侍从们一进院,就将李嬷嬷和南山绑了起来,随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熟人。 是建平伯的继室,王夫人。 第243章 吃了珠子 王夫人领着人,直冲着魏玄的屋子就去了,王元跟在她身后。 “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我们玄哥儿又怎么着您了?”李嬷嬷被五花大绑,跪在庭院中,质问道。 王夫人轻蔑一笑,说道“看你是府里的老人儿了,我就给你说个明白。前儿几日我要去参加一个宴请,准备首饰的时候,就发现少了一颗夜明珠。” 南山问“你少了夜明珠,关我们少爷什么事?” “就是你们少爷偷的。”王夫人拿手一指站在门前的魏玄。 李嬷嬷气极“你有什么证据,就这样诬陷我们少爷?我们少爷可是从未回府过!” “我可没说是他最近偷的,怕是来庄子之前就偷了,只是我现在才发现。”王夫人笑吟吟道。 王元道“没错,就是他偷的,都有人看见了。” 李嬷嬷恨恨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给我搜!”王夫人一声令下,几个人就走进魏玄的屋子乱翻。 云团和小狐狸躲在门后,探出小脑袋观望。 夜明珠?什么夜明珠?她混迹魏玄的院子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过什么夜明珠。 魏玄站着没动,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盯着王夫人,问“贪心不足蛇吞象,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贪婪所反噬。” 王夫人想着马上就能拿到宝珠,心情大好“你若是早识相点,在我手底下,倒也可以过得不错,只是你眼瞎心盲,不识时务。” 魏玄忽然冷不丁地问“一千两银子打了水漂,心里是何滋味?” 王夫人忽然心头一跳,他怎么知道这事? “你胡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她打着马虎眼。 魏玄道“夫人,这只是开始,所有你违背良心谋取来的东西,都将一一离你而去。” “好恶毒的小子!你这是诅咒我吗?”王夫人怒骂,转脸看到云团在,命人将她提了过来。 “又是你这个臭小子!”王夫人见到云团,就想起来上次来这边,被建平伯扇巴掌的事情。 小狐狸龇着牙,蜷缩到角落里观察。 云团踢着腿朝王夫人叫骂“人生最苦有后娘——多数怀揣坏心肠。”又是一句跟着陈老太学来的。 王夫人甚少被人当面揭穿,脸色瞬间绿了,抬手就要打,“口无遮拦的村野小子,我这是教导魏玄!” 魏玄一个箭步迈过去,拦住了王夫人“这事和她无关,你放了她。” 王夫人更气了“好啊你魏玄,胳膊肘往外拐。你娘留下的好东西,不舍得给自己亲妹妹,倒舍得给外八路的乡野贱民!” 说着,王夫人灵机一动,朝身边一个侍从使个眼色,那侍从立即死死掐住云团的脖子,给她掐得无法呼吸。 “看你倒是心疼他,你快点交出来驻颜珠,要不然今天就掐死了他!” 魏玄眼神一狠,拔出钢刀,朝那侍从刺去。 侍从慌忙躲闪,将云团扔了出去,自己滚倒在地上,哗啦一声,架子上的砚台墨条滚了一地,碰倒了菩提树盆,一堆泥土翻了出来。 王夫人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果然是虞家的种啊,动不动就拔刀弄枪的。 “你你你,你敢刺伤主母?!” 与此同时,一个看着像是首领的男子,发现了菩提树盆的异样。 “这土像是新翻过的。”他指着菩提树的盆,上前在盆里挖起来。 魏玄忽地冲过去,却被四五个侍从扑倒在地,死死压着他。 “放开我!”平日温和从没有什么疾言厉色的魏玄,此时脑门青筋暴起,然而他再怎么挣扎,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根本敌不过四五个大男人。 果然,侍卫从菩提盆里挖出来一个紫檀盒,恭恭敬敬地呈到了王夫人面前。 “夫人,您丢的夜明珠找到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王夫人没想到这次还真的找到了。 “嗨哟!”王夫人高兴地叫唤一声,“真是多亏了你这个臭小子,阴差阳错给找了出来。” 她双手发颤地打开紫檀盒,心中默念一定不要是空的,紫檀盒露出一条缝,她看到一抹白色。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以后这就是她的传家宝了! “嗷呜”一声,一道白色的影子忽然从王夫人面前穿过,速度之快她都来不及眨眼,手中的盒子就不见了! 小狐狸嘴里叼着紫檀盒,一跃跳到了云团的头上趴着。 “快跑快跑!”云团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鼓劲,驮着小狐狸,握紧小拳头,两只胖胖的腿飞快朝院外跑去。 “给我追!”王夫人尖利的声音划破怔愣,一群侍从都赶紧追了出去。 王元在门口,他第一个追了上去,肥胖的身子平时走几步都费劲,此时像是被激发了无穷潜力,一个飞扑,抓住云团的衣角。 “哎哟!”刚跑进过道耳房的云团被拽倒,小狐狸也跌到了地上,紫檀盒掉落到地上,白色的珠子咕噜噜滚了出来。 “宝珠宝珠!”云团拼尽全力向前爬,只要她先拿到珠子,放进莲池空间,坏女人绝对找不到。 可是后面王元死死地拽住她的衣服,将她向后拖去,自己手脚并用往前爬。 “驻颜珠,我来啦!” 王元手差一点拿到珠子,小狐狸又是一个闪现,一口叼起来珠子,王元眼中戾色一闪,一把薅住小狐狸的尾巴。 “想跑!臭狐狸!”王元将小狐狸拽到自己怀里,胖身子压下去。小狐狸情急之下,一口将珠子吞进了肚子中。 云团!!! 王元!!! “啊!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王元掐着狐狸脖子拼命左右摇摆。 “嘿!抓到了!”一个侍从飞扑过来,压在王元身上,紧接着又是一个,然后第三个,七八个侍从都压上来,跟叠罗汉似的,堆了一堆人,生怕珠子被抢了。 “我的宝珠啊!”王夫人提着裙角,扶着丫鬟绿繁,慌慌张张跟进来。 “压死我了!”王元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来气。 “快快,将我侄儿放出来。” 侍从也压得头晕脑胀的,一个个爬了起来,将压在最底下的王元拉了起来。 第244章 变成小猫 王元被压得眼前发黑,低头一看,手里哪还有什么狐狸,就剩下几根毛了。 “珠子呢?珠子呢?我问你珠子跑哪去了?!”王夫人使劲摇着王元。 王元哭丧着脸,“姑母,珠子叫那个狐狸给吃了!” “那狐狸呢?”王夫人着急地问。 “就是她的狐狸,她的狐狸将珠子吞进去了!”王元手一指旁边的云团。 云团坐在地上,一脸懵,问“你确信是狐狸吗?” “对,就是狐狸,通体雪白的。姑母,快将狐狸捉住,刨开肚子取出宝珠。”王元十分肯定。 “你说,狐狸在哪呢?”王夫人问云团。 只见云团从身后抱出来一只小白猫,通体雪白,很小,好像还在喝奶的样子。 “喵呜——”奶呼呼的,太可爱啦。 “我没看见狐狸,就看见一只小猫。”云团说。 王元瞪大了双眼,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道“姑母,就是它,就是它吃了珠子!” “这是猫,不是狐狸,我又不瞎。”王夫人见珠子不见了去向,脾气暴躁起来。 王元拍着脑袋“我知道了,它吃了珠子,就变成猫了。” 王夫人更气“你在说什么梦话?还狐狸变成猫,你怎么不给我演一出狸猫换太子呢?!” “就是就是,”云团这时反应过来,抱着小猫跟王夫人自证 “王大婶,你瞧,这小猫的脑袋都没有珠子大呢,怎么可能吞的下?不信,你摸摸。” 说着,云团将小猫的肚子翻过来。 王夫人伸手摸了摸,猫咪肚子软软的,哪有什么珠子? “说!珠子到底去哪了,别跟我瞎话!”王夫人转头又怒问王元。 王元脑瓜子转得都要烧起来了,今早上没喝酒啊?难不成看花眼了?这狐狸怎么会变成猫呢? 趁大家乱哄哄地到处找珠子,云团灵机一动,从空间的珠宝箱子里拿了一颗和那宝珠外观差不多的珠子,放进了王元被拉扯开的衣服里。 “呀!这不是珠子吗?”云团学着她奶惊讶的样子,抱着猫,一手指着王元的衣兜。 王夫人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掏,果然掏出来一个白色的宝珠,看样子就跟大号珍珠一样。 没错了,她记得,当年虞氏脖子上戴的,就跟个珍珠一样。 “姑母,这珠子,怎么会?不可能啊,我亲眼看到那狐狸将珠子吞下去的。”王元不可置信,还在跟王夫人说。 “你放屁!”王夫人唾沫星子喷了王元一脸,看得旁边的绿繁吓了一跳。 “好小子!你学会跟我耍心眼了,啊?我好吃好喝供你,你竟想偷摸昧下我的宝贝!我今儿个好好告诉你,你只是我侄子,可不是我儿子!这珠子,是留给我孩子的!” 王元委屈极了,又被姑母的话伤了心,一百多斤的大胖子当场哭了起来“我没有!我一心向着姑母,一打听到消息就忙着告诉姑母,我衣服里哪来的珠子?我冤枉啊!” 王夫人啪地一下打到侄子脸上,骂道“光长肉不长脑子的蠢货!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傻?” 旁边的绿繁赶紧替王元说话 “夫人,您消消气,表少爷肯定不会动这种心思的,一定是刚才乱糟糟的珠子自己滚进来的,他都不知道呢。要是他想昧下珠子,自己直接过来搜就是了,怎么还巴巴地叫您过来呢?” 王夫人只顾着看珠子,越看越满意,心情越好,自己想了盼了多少年的东西,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再想想以后,自己女儿戴了珠子长得国色天香,顺利当上太子妃,心里就更美了,连带看着嚎啕大哭的王元都觉得可爱,立即转变了语气道 “说的也是,是姑母错怪你了。好在这珠子没有弄丢,你也有功劳,走,姑母带你去镇上吃酒楼,你有什么想要的,跟姑母说。” 王夫人转头看了看被押着的魏玄,得意地朝他展示了下手中的珠子 “瞧见没?这就是你偷我的夜明珠,该是我的总归是我的,以后你若老老实实的,就在这小院里待着,少不了你的吃穿,否则别怪我告诉你爹,让你爹好好教训你。” 王夫人将宝贝装好,搂在胸前,带着人浩浩荡荡走了。 王元哭哭啼啼跟着姑母走了,走之前看了云团怀中的猫一眼。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他眼神可比魏玄那个半瞎好多了,白云团那个猫,绝对不简单。 唉烦死了,为什么总是没人相信他呢? 云团松了口气,待人走完后,认认真真看怀中的小猫。 通体雪白,蓝色的眼珠,大大的直愣着的耳朵,就像是缩小版的小狐狸。 云团伸手摸了摸小猫左耳下面,果然有个小洞。 “你是小狐狸?”云团惊讶地悄声问。 小猫伸出小白抓在她身上踩了踩,喵呜一声,将脑袋供在怀里,像是在承认它的身份。 云团将小猫抱到魏玄面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 “你的珠子被它吃了……” “啥?” 说出来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像是在做梦。 她看到小狐狸吞下了宝珠后,在王元怀里就慢慢变小,转瞬间就成了一只小猫咪了,然后顺利地钻了出来,乖巧可怜地缩到她怀里求抱抱。 “啊?狐狸吃了珠子,变成猫了?”魏玄很呆愣。 他娘没跟他说,吃了珠子还能变猫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那个后娘,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我都帮你搞定了,嘿嘿!”云团笑。 魏玄盯着那猫,旋即取出小刀。 “你,你这是干什么?”云团又记起来,被魏玄拿着刀架脖子上的感觉。 “剖腹取珠。”魏玄说。 小猫咪缩到云团怀里,充满警惕地看着魏玄,背上毛发竖起,朝他不停地哈气。 “等等,等一下,小猫会死的……” “如果你看到的是真的,那么这狐狸就是一个妖孽,不能留在身边。” 魏玄说完,手中刀毫不留情地刺向小白猫。 第245章 转移目标 云团吓得捂住了双眼。 砰的一声,刀尖插入桌子上,斩断了小白猫的几根猫毛。 小白猫缩着脑袋紧闭双眼等死呢,没想到对方饶过它一命,它睁眼看看魏玄,喵呜一声,跳到云团的怀里。 “阿玄哥,你不剖它的肚子了?”云团紧紧抱着小猫问道。 魏玄说“我只是想试试它,到底是不是妖孽。” 如此看来,狐狸变成猫,可能是那珠子的作用,它本身并不是妖孽。 云团问“那你的珠子怎么办?” 魏玄反问“你愿意我剖开它肚子找珠子吗?” 云团忙摇头“不愿意。” 魏玄“那就不伤害它了。就算剖开它,也不一定找的回来珠子。被狐狸吃掉,总比被某些人拿到好些。”他收起了刀。 云团惊讶于魏玄的豁然,随后开心道“我就知道,你心肠是最好的。” “喵呜——”小白猫跟着附和。 “阿玄哥哥,你给它取个名字吧。”云团追着问。 缠了半天,魏玄给小猫取了个名字——狸花,谐音梨花,正好它也全身雪白,其实暗喻它是狐狸。 “喵呜——”小狸花很喜欢这个名字。 过了几天,何景新又跑到云团家里看小狐狸,却发现小狐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猫。 “什么?小狐狸自己跑回山上去了?”何景新愕然。 “是呀,但是它帮我叼来一只小猫,让它陪着我。”云团抱着小狸花,一人一猫十分和谐。 为了隐藏小狸花的身份,云团和魏玄商量好了,就说小狐狸自己跑回山里了。 小狸花冲何景新喵呜两声,然后仰躺在云团怀里,露出雪白的肚皮。 唔——真是太舒服了。 何景新撇撇嘴“这小笨猫,还没有小狐狸的尾巴大呢,还不如养小狐狸呢。” 小狸花听见,气得抱着自己的猫尾巴啃呀啃。 胡朱弦突然又过来窜门了,穿着石榴色罗裙,手里拿着一个绣绷子,正好和二狗一起进院门。 “哟,胡大姐,又来了?”二狗说道。 胡大姐……这什么称呼?胡朱弦忍着不爽笑道“我听说白小姑绣活不错,我来请教的。” 二狗撇撇嘴,“今儿我小姑可不在。” 胡朱弦忽略二狗的话,挪进院子,猛然看向何景新,惊了一瞬后说“哎呀,原来何公子也来了,真是巧。” “哦,是你呀。”何景新应付一声,兴致不高的样子。 胡朱弦这阵子常来串门,已经和何景新见过几次,但两人说话的机会不多。 胡朱弦干脆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廊下做起绣活来。 “怎么没看见桂丫?”胡朱弦一边优雅绣花,一边笑问。 云团回答“姐姐去外面洗衣服了。” 胡朱弦闻言,说“这种粗活,雇个人干就行了,哪里还用桂丫亲自干呢?” 转头又问何景新 “何公子今日不去学堂?我看三羊一早就去了。” 何景新嘟囔道“今日休沐,他自己要去向夫子请教的。” 胡朱弦觉得抓住了话头,说“读书这件事,肯定要多向夫子请教的,公子你身为县太爷的长子,更要以身作则呀。” 何景新听了头疼,他最讨厌读书了,躲到这里来,还要听她唠叨。 “嗯嗯。”他敷衍两句。 胡朱弦见他听进去了,继续说“古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正是这个理呢,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登得高才能望得远……” 何景新见她喋喋不休,立时发起疯来,嘴里呀呀叫着,双手抱头来了几个后空翻,又抱着头左右摇摆。 胡朱弦看得心口直跳,绣花针差点扎进手里。 二狗忙上前拉住何景新,“你这是干什么?” 何景新道“耳朵里不知进了什么东西,我给它摇出来。” 随即恢复正常,转头又对胡朱弦说“不好意思,我疯病犯了。” 胡朱弦吓得捂住嘴,“公子你有……疯病?” 何景新面上一阵忧伤“是啊,治不好,时不时就要犯病,疯起来谁都不认识。” 二狗和云团在一旁憋着笑。 “这,怎么不让何大人请大夫治一下?”胡朱弦问。 何景新坦然道“治不好。所以我爹根本不指望我读书做官,能活到老不错了。” 一席话说得胡朱弦心凉了半截。 “想做官?求我呀,我一句话,让你进国子监。”门外突然来了几个人,云团一看,竟然是王元。 这个大胖子怎么来这里了? 小狸花一见到王元,背上的毛就支棱起来,细小的尾巴高高昂起,一双蓝眼睛瞪得圆圆的,嘴里不停地哈气。 嘿,这小狐狸,还挺有个猫样的。 王元也盯着小狸花,探究的目光在它身上逡巡。 “小狸花~”云团呼喊一声,小狸花就蹦到她头上,云团看起来像是带了个猫头帽。 “你怎么来了?”何景新问王元。 这俩一向也互相看不上眼,但是何景新顾忌自己父亲,一直避着他不和他起冲突。 “我闲来无事,过来看看同窗不行吗?刚才你不是说想做官,咱们同窗一场,我替你跟我姑母说一声,立马就能送你进国子监。”王元挺着肚子说。 何景新转开脸,背地里鄙夷了一句。 胡朱弦走到何景新面前,问何景新“不知道这位公子是?” 何景新咳一声,介绍道“这位是,京城建平伯府继夫人的内侄,王元王公子是也。” 胡朱弦连忙上前见礼,“见过王公子。” 王元见眼前的姑娘含羞带怯地看着他,心中十分得意,客气地叫她起身。 “王公子,朱弦见识浅,不知道国子监是个什么去处?” 王元吹起牛皮来“国子监啊,那是顶级学府,能到里面读书的人,出来就是官,都不用考试,因为里面都是官宦子弟,出将入相,不在话下。” “当然,也有那些家世差一些的,都是跟世家贵族交好,人家举荐进去的。比如何景新这样的,我说句话,他也能进去读书。” 胡朱弦听着,眼神都亮了,满脸的崇拜。 何景新气得咬牙,什么叫他这样的,他出身也不差好吗? 云团说“那你怎么不进去读书?” 第246章 悲惨狐狸 “我?我自然是能进去的,我不想去而已。”王元被问得措手不及。 “哈——”小狸花朝他猛地一哈气,王元吓得一个踉跄。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王元终于说起了正事, “听说上次你们去山上捉白狐,啥也没捉到,我已经跟宝山县县令说好了,过几日带你们去看看他们那圈养的白狐。” 何景新惊呆了“你会这么好心?” “怎么不会?我在这附近说话还是很好使的,宝山县县令已经发了帖子给何县令,到时候咱们一同过去观看。” 何景新雀跃起来,打算到时候弄一只狐狸来养养。 王元走之前又跟云团叮嘱一声“白云团,你也要去哈,你要是不去,就是胆小。” “我才不怕嘞。”云团冲他吐舌头。 过了两日,果然何大人递来消息,让白建章也带上几个人跟他一起过去参观。 临行的时候,王元大手笔地雇了好几辆马车,拉上学堂里的学子,三羊和云团等人都坐在里面,小狸花寸步不离地跟着。 何景新、言征等人都骑马跟随,伴在何大人的仪仗旁边,一行人出发去宝山县。 何大人几次问言征,请他入轿,言征都拒绝了,他就喜欢和其他人一起骑马。 马车里面,魏威等人兴奋得很,“等会咱们一人弄一只狐狸养养呗。” “可以啊,多气派啊,人家养狗,咱们养狐狸,还是白狐。” “有那么多狐狸吗?” “有的有的,经过这大半年繁育,宝山县圈养了好多狐狸呢。到时候请王元说个话,宝山县县令肯定送咱们一人一只。” “这可是王元到咱们学堂做的唯一一次好事了。” 三羊托腮道“我总感觉这个王元来者不善。” 不多久到了宝山县,县令亲自过来迎接。 何大人一下轿,瞬间有些傻眼。 眼下刚入秋时节,天气还不算冷,宝山县令齐大人已经全身披上狐裘了,雪白的一大片,远远站着像是个雪人,只是顶着个黑头。 “哎呀欢迎欢迎啊!”齐大人迎上来,“何大人莅临,我县真是蓬荜生辉啊。” 何大人谦虚道“听知府大人说齐大人带领全县养狐狸致富,我们就赶着过来学习了。” 两位官场老人客套了半天,后面的崽子们终于能跟着进去了。 齐大人安排众人吃了饭,就领着去养狐狸的地方了。 这里是临山而建的一大片棚子,盖得十分简陋,有些地方还漏雨,众人还没到地方,已经闻到一阵狐骚味了。 何大人问“齐大人,这里就是养狐狸的地方?马上进入冬季,这四面透风的,狐狸可不得冻坏呀?” 齐大人笑着摇头“何大人这就不懂了,这白狐最是耐寒,冬日里都是睡在雪里,不怕冻的。” 棚子附近有些人在铲粪便、运水桶,那水桶里都是些泔水,剩饭剩菜一股脑倒进去,只消一昼夜,就散发出馊味。 “这是?” 齐大人说“这是喂狐狸的。这狐狸就这点不好,若是吃草的,咱们山上多的是,偏偏要吃肉,不给吃肉吧,那母狐狸就不下崽。为了解决此事,我就命各个酒楼将泔水运到这里来。” 后面的白建章等人都捂住了鼻子,别说那些学堂的小书生了,一个个都要呕吐了。 王元差点连胃都吐了出来。 齐大人笑呵呵道“让各位见笑了。但你们别看这泔水臭烘烘的,对狐狸来说可是上等的食料呢,抢着吃呢,他们平日就吃些粗粮,只能分得一点泔水吃。” 三羊牵着妹妹,小狸花在云团的书袋里,两只蓝眼睛看着外面。 又走了几步,众人看到树杈上挂着好几只死去的狐狸,爬满了苍蝇,好几个小书生直接跑回马车上去了。 三羊连忙捂住妹妹的眼睛,而小狸花在书袋里面喵呜直叫,那声音听着十分凄凉。 云团抱起小狸花,轻声安抚它“不怕不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齐大人赶紧让人过来,喝骂“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这死狐狸就挂在这里臭着?赶紧处理了!” 那人为难道“回禀大人,人手不够,已经在处理了。” 何大人看得心里不太舒服,问“齐大人,既然你们卖狐皮,为何不将这死狐剥了皮?” 那养狐狸的人回答道“大人不知,这狐狸是咬架咬死的,身上的皮都咬烂了,不值钱了。” 一旁的言征心里纳闷狐狸为什么会咬架呢?还能给咬死? 齐大人说“我们宝山县现在狐狸是不缺了,那破损的狐皮自然不能要,否则卖出了瑕疵品,可是要坏了招牌的。” 何大人叹息,宝山县现在都阔成这样了,狐狸皮咬烂了就不要,以前那些猎户打来的狐狸,可不都是皮毛破损了的吗? 正说着,迎面跑来一个穿着宝蓝绸长衫的富态男子,朝齐大人拱手道“姐夫好!” 齐大人一愣,有些尴尬,笑着解释“这是我内人的远房表弟,方翰,养狐狸的一把好手,我平日公务繁忙,这大片棚子都是他在打理。” 方翰忙向何大人见礼,随后就领着众人去看狐狸。 好几排长长的棚子下,被砖块分成了一个个小方格,每个格子长宽不到一丈,里面用链子拴着几个狐狸,上面都用网子罩着,防止狐狸逃跑。 狐狸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地面泥泞发臭,连块干的地方都没有,狐狸只能睡在屎尿里,身上的皮毛糊得脏兮兮的。 铁链子拴在脖子上,将脖子一圈的毛都磨没了,铁链子又沉,压得狐狸抬不起头。 一旁的木盆里放着没吃完的泔水,狐狸爬在地上蜷缩着,耷拉着耳朵,猛地一看哪像机敏狡猾的狐狸,倒像是一只病老鼠。 何大人看得直皱眉,这啥条件啊? 本来想养狐狸的何景新早看不下去了,直言道“狐狸就这样养?睡在湿地上不生病吗?” 方翰回道“我们人手少,没有办法,这狐狸就是爱尿,干了就尿湿。不过您放心,这狐狸呀是畜生,生不了病的。” “这链子也太沉了吧?”何景新想想,就觉得脖子疼。 “公子您就不知道了,这狐狸呀最狡猾,用绳子它能咬断,就得用这种铁链子,它咬不动,也拖不走,就跑不掉。” 第247章 狐狸救子 王元也发声了,不过他关心的并不是狐狸“可是你看那铁链子将狐狸脖子毛都磨掉了,不影响皮毛吗?” 众人看去,所有被链子拴住的狐狸,脖子上几乎都没毛了,还有很多狐狸,脖子磨得血肉模糊的。 方翰笑笑说“不影响不影响,我们剥皮的时候,从脖子处一刀砍掉,只要身子上的狐皮。” 几个胆小的学子,都被这话吓得一激灵,偏那个方翰,说起来像是嗑瓜子一样。 众人跟随齐大人向前,他边走边说“我们今年开始得早,正赶上狐狸下崽的时候,逮了不少带崽母狐狸,上半年一下崽呀,一下子多了好多狐狸……” 众人走到一个砖砌的方格前,里面关着一只母狐狸,几只小狐狸崽子趴在它身上,它则躺在烂泥地里。 见到众人来,母狐狸躺在原地,裂开嘴谄媚地笑,蜷缩着身子,用大尾巴盖住自己的崽。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母狐狸身上伤痕累累,都结了痂,几乎没一块好皮了。 方翰指着这只狐狸介绍道“别看这是个母狐狸,脾气可大着呢,刚捉来的时候,三天一跑,不仅自己跑,还帮着其他狐狸跑,一蹦三尺高,网子都咬烂,所以后来我们将狐狸都给拴上铁链子。” “这可是好大一笔花费呢,我那个气啊,将它捉来当着所有狐狸的面,狠狠打了好几顿,腿都给打断了,现在好了,是这里最老实的了……” 云团皱着眉问“叔叔,你为什么要当着所有狐狸打它?” 方翰解释“那不是有句话叫,杀鸡儆猴吗?你们别看这狐狸是畜生,聪明着呢,它们能看懂。它们看到这只狐狸被打得这么惨,就不敢跑了。” 言征刚来的时候脸上还很轻松,现在已经一片肃穆了,他问“这只狐狸,你们最后是怎么逮到的?” “这不是带了崽吗?生了崽就不跑了。这狐狸本来我要杀了的,浑身没一点好皮,养着也没用,好在能生,这一窝生了不少,要不是看它能生崽,早给它宰了。” 齐大人一路走,一路还介绍“我们这狐狸,现在有好几百只了,一只上好的白狐皮,能卖小一百两银子,算下来就是好几万两……等明年这些小狐狸长大,我们又能翻几番……” 方翰跟着他表姐夫附和“我们的目标是将白狐皮卖到全天下!” 匆匆结束狐狸参观,小书生们都很默契地没提送一只养养的话。 晚上,众人歇在齐大人的别院,齐夫人给每个小书生都准备了一只白狐皮暖手套,温声细语地说“这些可都是刚出生不久的狐狸崽子的皮毛做的,可柔软了呢。” 三羊吓得立即给丢开了。 岂料小狸花钻了进去,躲在里面,喵呜喵呜地声声悲戚。 王元走过来问“你这小猫是怎么了?怎么叫得这么难听?好像死了娘似的。” 云团将狸花护在身后,气呼呼地瞪他。 王元歪嘴一笑,招呼大家说“哟,大力士生气了?别气别气,晚上我还给大家准备了节目呢,都过来看。” 何大人的房间里,县丞不停地在吐糟。 “大人,您说这养白狐也太暴利了吧?您看他们给狐狸喂的什么?几乎没有什么成本,就赚好几万两银子。” 何大人问一旁的白建章“章子,你怎么看?” 白建章叹息一声“怕是要损阴德的哟。” 吃过晚饭,王元让人将跟随来的学子们都叫到院子里面,他在这里围了个场地,场地里摆了好些木柴。 王元说“听说苗人晚上就喜欢点起篝火欢呼舞蹈,今日我也在院子里点起篝火,大家尽兴玩一玩!” 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点起火把,那木柴上淋了煤油,一下子就烧起来了,院子里本来黑漆漆的,如今变得亮堂堂,火光闪烁,人影在地上跳动。 魏威等人一开始还挺开心的,满场跑,没跑几步发现,那火堆上方吊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小狸花立即嗷呜一声,焦急地扒着书袋。 王元挥手,命人推来一个笼子,里面关着的正是今天看到的伤痕累累的母狐狸。 那狐狸一见到火堆上方吊着的小狐狸崽子,立即焦躁起来,在笼子里不停地叫,用牙齿咬笼子,用爪子扒拉。 火越烧越大,被吊着的小狐狸越来越难受,痛苦地嚎叫起来,脸朝着母狐狸的方向,似乎在请求母亲来救它。 然而此时,小狐狸四周被堆了三层火堆,要想冲过去救崽子,母狐狸就得飞跃火堆。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只母狐狸腿断了,根本跳不起来。 王元笑道“今天听人说这只母狐身形矫捷,一蹦三尺高,今日就叫它展示一下给咱们看看。” 他大喇喇地坐下,小厮捧给他一碟子肉丸,他拿手捡着吃。 小狐狸叫得愈发凄惨,下人按照指令打开了笼子,那母狐狸像是利箭一般弹射了出来,一个飞扑窜过第一层火堆,整只狐狸扑摔在地上,狐狸毛烧焦不少,看着都疼。 “嘿!还真不错,腿都瘸了还能蹦过去。”王元看得兴起。 然而这一蹦,已经用完了母狐狸的力气,它被困在第二层火堆前,转来转去,焦急地嚎叫,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人在叫一样。 母子隔着火焰呼喊着对方,短短的距离却隔着火海。 众人看得心中纠结。 此时云团感觉到,书袋里的小狸花架势已经支棱起来,呜呜叫着,浑身散发着一股杀气。 王元眼睛时不时地往这边瞟。 母狐狸犹豫了没多久,从一处火焰中冲了过去,言征等人深吸一口气,母狐狸如同火球一般滚了过来。 “快拿水来!狐狸烧起来了!”何景新大喊。 然而人还未动,那母狐狸就地一滚,就将身上的火给扑灭了,但烧成了黑白相间的颜色。 “嘿!”王元坐起了身子,“这狐狸还真有点小聪明呢,还知道打滚灭火。” 第三层火堆,彻底挡住了母狐狸的救子之路。 火焰越烧越高,小狐狸的尾巴毛已经发出焦味了,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烤乳狐了。 第248章 金光火狐狸 魏小六拿手抹了抹眼泪,拉拉魏离的衣角,带着哭腔道“阿狸,我不想看了,我觉得好难过。” 魏离朝王元喊道“王元,你这样太过分了!” “是啊,这也太不人道了,你看着开心?”其他小书生跟着问。 王元不乐意了,坐起来道“不就是个畜生吗?我又没有绑个人来。” “人的命是命,畜生的命也是命啊,它们被养来剥皮,本来就够可怜的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它们取乐?”大高个的魏威,此时也看不下去了。 王元还欲争论,此时忽然火场中央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声音直击人心,是母狐狸发出的。 众人看去,原来小狐狸的尾巴烧起来了,急促地哼唧着,痛苦地挣扎着。 母狐狸不顾身上的烧伤,拖着瘸腿绕着火堆一圈一圈,凄厉地叫着,救子的急切心情和求生的本能,撕扯着它的灵魂。 忽地刮起一阵大风,风卷着烟火气迷得人睁不开眼。云团感觉到书袋一挣,小狸花已经窜了出去。 “小狸花!”云团眼睁睁看着小狸花,直冲着火焰扑过去,熊熊大火在眼前,它也没有丝毫犹豫,毅然跳进火焰中。 大风骤停,四周骤静,众人睁开眼,下一刻呼地一声,就见到火焰中窜出来一只矫健的狐狸,火光将它映成了金色,它四爪腾起,大大的尾巴带着火星,在夜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金光火狐狸! “哪来的狐狸?!”王元大喊,他猛地回头看向云团,怀疑那突然出现的狐狸,就是云团的白猫变的。 “给我抓住那只狐狸,快!快!”王元一声令下,四周的仆人就一拥上去,拿网的拿网,拿棍的拿棍,还有拿套绳的。 云团忽然明白了,王元是故意的。 但此时火势借着风往外卷,烧得人不敢进去。 小狸花越过第一层火堆,紧接着就飞过第二层火堆,母狐狸见到它竟然匍匐在地。 小狸花后退几步,猛然向前冲,然后踩着母狐狸一个腾跳,露出尖牙咬断了绑着小狐狸的绳子,安然落在火堆的另一边。 一气呵成。 “呜呼!”场外围观的一群学子看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这只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狐狸,真是个狐狸界的英雄! 小狸花叼着小狐狸给母狐狸,四周的人就围了上来要捉它。 “不能捉,它是英雄狐狸!”小书生们出声阻拦。 “给我捉!捉住了重重有赏!”王元一脚踩在椅子上嚷嚷。 仆人们听说有赏,蜂拥而上。 云团在场下,为小狸花捏了一把汗。 小狸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瞄准王元的方向就跑了过去,冲到第一层火堆面前一个急转,将面前的热炭给扫了出去。 火星四溅,不少火红的木炭被扫到王元身上,烫的他衣服立即出现几个大洞,惨叫起来。 “救我!救我啊!” 仆人们慌了神,又一拥而上去救王元。 “哈哈哈哈哈哈——”火场中传来一阵笑声,那声音肆意响亮,像是一个女人的笑声。 是小狸花的叫声。 它几个腾跃,就翻过围墙不见了。 众人连忙将王元送去医治,何大人和齐大人都不得睡觉,过去陪着。 何景新则领着众人回去休息。到了房中,小书生们也不愿离去,嘴里不住地议论着今天的事情。 “今晚的火狐狸真是神来之笔!” “这王元真是自作自受。” “那狐狸莫非真的通人性?” 言征也一阵感叹“我这次出来,又开了眼界了。” 云团忽地呜咽起来,众人忙问团宠小师弟“团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云团“我的小狸花跑不见了。” 何景新令人去找,院里院外找了个遍也没发现。 第二天,王元就被送回了庄子上,听说伤得不轻。何大人也要跟着回去,部分学子也跟着回去了,但何景新以帮云团找猫为由,领着言征等人多赖几天。 何大人无奈,只好委托白建章在这里帮忙看着,临行前又拉着齐大人小声叮嘱 “这位言征小公子,出身可不一般,你可不要慢待了,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齐大人忙问“他啥身份啊? 何大人“世家贵族,父亲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反正是你我得罪不起的。” 齐大人连忙感恩戴德地拱手感谢,送走何大人后,又将夫人请来,叮嘱她 “何大人的公子还有言小公子,一定要招待好了,不能磕着碰着一点。” 齐夫人问“照顾何公子我知道,那言征父亲啥官啊?” 齐大人道“是个京官,不大不小的,还出身世家,关系肯定早已盘根错节,不是你我能得罪得起的。” 齐夫人忙谨慎起来,刚要去安排,又被齐大人叫住 “这几位公子在这边肯定要上山游玩的,到时候你领着咱们女儿一起去。” 齐夫人一听就瞪了眼“你个老东西,想把我女儿嫁到京城去攀附权贵?我可舍不得。” 齐大人“你懂什么?到时候女婿说一声,我不就能调到京城了?咱们一家三口就能在京城团聚。” 齐夫人“万一你调不回去呢?我和女儿隔这么远,她在婆家受了委屈我都不知道。” 齐大人摆手“行行行,我只是想着咱们女儿少有机会接触到京城权贵,想替女儿谋个高嫁,你倒如此说我。反正是你生的,你做主好了。” 齐夫人笑一声转身走了。 白建章和宋安邦在这里也无事可做,他们也不爱出去游玩,干脆去乡里查看田地去了。 白建章“没准过几年咱们还能在这边种香料呢,先提前看看田地。” 宋安邦佩服道“老白,就服你,有远见!” 没有了大人的束缚,何景新和言征干脆玩起了微服私访,换了寻常衣服,领着三羊和云团等人,边游玩边找猫。 一行人刚出了别院没走多远,就碰到一个十来岁、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小猫的少年。 第249章 欺男霸女 “这不是小狸花吗?”魏威冲上去就要抱走,对方紧紧护住。 “你们干嘛抢我的小猫?” 云团走上前看了看,他怀中的猫咪是黄色的眼珠,小狸花是清澈的蓝色。 “这不是我的小狸花。”云团说。 “哦,原来认错了,真不好意思。”魏威笑着道歉。 那少年也不生气,一笑了之,问“你们是哪里来的?怎么从我姑父的院子里出来?” 少年长得眉目清正,面容和煦,脸颊带笑,令人一见如故,顿生亲切之感。 一问才知道,原来眼前的少年正是方翰的儿子,名叫方舟。 听说他们的小猫丢了,方舟很热情地帮忙一起找。 “你们听说过吗?猫会把丢了的猫招回来,我带着我的白虎帮你们找,一定很快就找回来。” “你这猫叫白虎啊?” “是啊,你看它像不像?”方舟将小猫递到众人面前,那小猫有些害怕,脑袋不停地往方舟胳肢窝拱。 “长得像,性格倒不像。”众人点评。 方舟“嘿嘿,它就是胆小。” 方舟将白虎放到地上,它嗅了嗅,就窜上了墙头。 魏小六看不明白“你的猫就这样丢在那?” 方舟“它每天都要跟其他猫玩,玩过了自己会回来的。说不定还能把你们的猫带回来呢。” 方舟解放了双手,开心地融进寻猫大队。 言征问“你是不是还养了朱雀、青龙和玄武?” 方舟惊讶“你怎么知道?” 言征笑了笑“我猜的。” 方舟又问云团“你的小猫叫什么?” 云团仰头“它叫小狸花。” 方舟“梨花?嗯,那它就跟我的白虎一样是白色的咯?” 云团点头。 方舟显得很激动,一路上不停地跟他们讲话,像是要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们。 “嗯嗯,嗯嗯。”言征一边瞄着路边的白色,一边应和着。 方舟不好意思笑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话很多?我从小身体不好,我爹娘不让我常出来,所以我没什么朋友,只能养养小动物。” “放心,”三羊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我们就是你朋友。” 别看三羊才八岁,个头跟十来岁的孩子差不多。 云团骄傲地拉着她三哥的胳膊,她三哥跟她一样,是个小暖男呢。 一行人在别院附近逛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何景新提议,说不定小狸花见到狐狸,以为是自己同类,跟着去养狐棚那去了。 云团表示赞同,她知道小狸花就是狐狸,很有可能跑去看自己的族人了。 于是众人决定到那附近找找。这次要去的地方远,方舟不能跟着一起了。 “你们回来后记得来找我,我给你们看我的朱雀、青龙和玄武。”方舟依依不舍地跟他们道别。 言征和何景新打头,领着众人去狐狸棚,后面跟着几个常服打扮的侍卫。 这次去是临时决定,齐大人和方翰等人都不知道。一行人刚穿过大门守卫,一抹白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喵呜叫着。 “嘿,是小狸花!”云团撒丫子跑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刚到这就找到了。 众人忙追上去,但小狸花却往远处跑了,边跑还边回头看他们,等着他们追上来。 “小狸花似乎想带我们去个地方。” 这狐狸圈养棚沿着小山脚盖的,很长,上次他们看的是另一边,这次跟着小狸花绕到了这一边。 圈养狐狸的人手少,狐狸也都被拴着,此时这边棚子附近就没看到有人看守。 “噫!这边咋更臭了。”众人捂着鼻子,低声呼叫小狸花。 忽然,角落里一个棚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的低泣声。 几人吓了一跳,“大白天闹鬼了?” “别自己吓自己,”何景新壮了壮胆子,“昨天你们不是听到那狐狸叫吗?就跟女人的笑声一样,这肯定是狐狸的声音,说不定就是昨天的英雄狐狸呢。” “那你去看看。”言征指了指那个棚子。 何景新“你见过将军打头阵的吗?小六,你过去看看,顺便练练你的胆子。” 魏小六哭丧个脸。 “怕什么?狐狸都被拴着,怎么也咬不到你,快去。”何景新催促。 云团给魏小六鼓劲“小六哥,别害怕,我们都在这呢。” 魏小六只好慢慢挪过去看。 “我嘞个亲娘嘞!”他只瞥了一眼,就撒腿狂奔回来。 “怎么了怎么了?” 魏小六慌里慌张的,嘴唇子哆嗦着说“那里面真关着一个女人呐!” 众人!!! 这时远处有人走来,众人赶紧躲到旁边的草稞子里。 “他奶奶的,关了三天了,这娘们还犟着呢?”一个满脸横肉、又黑又丑的男人豪横地走了过来。 “方爷,饿了三天了,水米未进,要是闹出人命了,我这里可兜不住啊。”跟着的人道。 “怕什么?我哥是县太爷的小舅子,他们就是告到县衙去,我也不怕。” 说着,那男人拉开栅栏门,叫骂着走进去,提着链子将那女人拖出来。 众人这才看清那女人的样貌,浑身糊得也是脏兮兮的,头发黏在脸上,身上被打得伤痕累累,但样貌能看得出来,很清秀。 男人将她摔在地上,拿脚踹了一脚,“臭婊子,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敢跑?趁早服软,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以后给我生了儿子,我找个人服侍你。要不然,你就臭死在这,没人知道!” 女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她软软地趴在地上,没有一点求饶的意思,倒像是一心求死。 “他奶奶的!”男人又要踹,被旁边的人拉住。 “方爷,女人多的是,这个不愿意,咱们换个算了。” 那方爷吐口唾沫,说 “你不是不知道,我前前后后娶了好几个了,都不能生。算命先生给我算了,就这个能给我生个儿子,我总不能无后吧?如今我堂哥干这样大生意,我能没有钱?我大把彩礼送过去,这女人竟然偷跑,真是气死我了。” 第250章 营救计划 “走走走,方爷,别气坏了身子,咱们去喝酒去,这女人再关几天,肯定就服软了。”那人拉着方爷走了。 待人走远了,云团等人才从草里出来。 他们慢慢磨蹭到棚子边,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看着那被关着的女子。 女子被沉重的链子锁着,神情麻木,忽而看到砖墙上探出一排小脑袋,几个孩子同情地看着她。 她慌忙转过身去,将头埋起来。 三羊说“你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过路的。” 何景新问“你怎么被拴在这啊?你家人知道吗?” 女人不说话。 云团个子矮,被人抱着,她将随身带的果子掏出来,放在矮砖墙上,说“姐姐,你吃点,这个很好吃的。” 女子不敢上前,言征叫他们都退后。过了一会,那女子自己慢慢挪过来,伸出脏污的手,捏了一个果子放进嘴里。 甜,真的甜,是她这辈子吃的最甜的东西了。 她哭了起来。 云团说“姐姐,你别哭,我还有果子呢。” 女子摸索着,从颈部掏出来一个金坠子,花生大小的,解了下来。 “好心人,我求你们一件事,替我将这个坠子给磐柳村的陶仲吧。”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她选择相信这群少年。 言征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将这个给陶仲?” 女子虚弱地说“我叫姚彩,和陶仲自小情投意合,这是他到外面做活给我挣来的彩礼,都给了我,这下我出不去了,他也没钱讨媳妇了。” “求你们帮我带出去,交给他,这样他还能再娶个媳妇。” “你都这样了,还为别人考虑?那人既然是你的未婚夫,为啥不过来救你?” 女子垂首道“我爹娘嫌他穷,和他罢了亲,收了方家的彩礼。” 原来如此,看来这女子的爹娘是知道她被方家如此虐待了? 何景新问“你宁死都不愿嫁给那个方爷?” 女子虚弱的声音透露着不可逆转的决心 “宁做鬼,不为妾。我生为女子,无能为力,也就能在这个时候,做点主了。求你们,帮我将这个东西还给陶郎吧。” 魏威不理解“为什么?” 女子道“挣点彩礼不容易,我想让他活得容易些。” 唉,可怜可叹。 何景新一甩袖子,“我们不送,要送你自己亲自过去送。” 女子苦笑“我,我还能出得去吗?” “你要是信得过我们,明晚我们过来救你出去。” 三羊等人都看向何景新,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 “怎么了?难道我们不该帮忙吗?如果我们坐视不理,那跟行凶的坏人有什么分别?”何景新问道。 魏离早也看不下去了,举手赞同 “狐狸被关在这里生崽,我们无动于衷,如今连人都要被关在这里生崽,我们还要坐视不理吗?就算她爹娘收了彩礼又怎么样?做父母的怎么能这样利用亲生孩子?” “是啊是啊,夫子教我们这么多圣贤书,我们不能麻木不仁。” 云团早行动了起来,她将随身带的果子都给了那个女子,小脸上一派认真,说“姐姐,你多吃点,吃饱了,明晚我们过来接你。” 当下所有人都看向言征,言征短暂思考了下。 “好,干吧。” 女子看着少年匆匆离去的身影,感觉刚才好像在做梦,梦到有人来救她。这群少年,不知道哪里来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但看着手中的果子,她知道不是在做梦。 * 夜幕降下,言征等人直接回了别院,吃过饭、见过白建章报了平安后,一窝蜂拥到何景新的屋子商议明晚的行动。 另一边,方舟怀里抱着白虎、玄武,肩上搭着青龙、立着朱雀,乖巧地坐在院子里等着。 更深露重,他娘喊他进屋“舟儿,快进来,等会受凉又要生病了。” “娘,等一会,我今天刚认识了几个朋友,他们要来看我的。” 方舟等了很久,不见新朋友来找他。他娘给他披了一件衣服,又等了半晌,眼看要熄灯睡觉了,方舟失落地回了房间,将他的小伙伴一一安置好,自去床上歇息。 “明日怎么办?”大家将言征和何景新围在中间。 这里面就他俩有身份,就算闯了祸,也有他们顶着,所以理所当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我们的目的是,将女子平安带出来。”言征开始理清思路。 旁边三羊,忙拿过来纸笔,在纸上记着,写写画画。 “我们的困难有三个,其一,女子脖子上的链子;其二,狐狸棚的养狐工;其三,养狐棚入口处的看守,而且这些看守是有兵器的。” 三羊都一一记了下来。 何景新抱着胳膊,作思索状“养狐工身上肯定有铁锁的钥匙,只要放倒了养狐工,就能拿到钥匙。” 魏离说“那就用酒,给他们灌醉。” “那看守怎么办?他们好像还是衙差呢,我们可不能打衙差啊。” 魏离说“你也打不过。” 三羊想了想说“来个调虎离山?” 言征点头“我看可行。” 几个小书生围在一起,像是在商议如何用兵打仗一般。这时云团端着一盘冒着热气和花香气的花茶过来。 “哥哥们,喝茶咯。” 这是临行前,桂丫给云团装的,小纸包包着,泡茶十分方便。 各人端了一杯,茶香伴随着花香,醇香甘甜,润喉解渴。 “嗯不错,团子你这个军需供应的可以。” 云团“嘿嘿嘿,哥哥们救人,我给哥哥们摇旗呐喊!” 魏离拍拍云团脑袋瓜“好小子!回头给你封个一等功。” 言征继续道“那女子身体孱弱,带出来后还需要准备一辆马车,准备换洗的衣服,最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安置她。” 魏威“直接送去她未婚夫家算了,两口子好好过日子。” 三羊摇头“不行,要是被她父母发现,或者被那方家发现,岂不是又要将她捉去?” “那就一起送走。”何景新拍案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魏威大掌一拍“正合我意!我宣布,给明日的营救命名为‘比翼双飞’行动,救姚彩姑娘出来,和她未婚夫喜结连理、比翼双飞。” 魏小六笑他“竟搞些花架子。” 几人又在纸上算算写写,商议好了细节,这才熄灯休息。 第一次干这样事,一个二个都激动得睡不着,只有云团睡得香甜。 姚彩孤身睡在潮湿的棚子下,心中怀揣着希望,只要挺过今晚,或许她的人生能够扭转。 星光微弱,寒风拂面,这漆黑阴暗的地方,她反而待得很安心。 然而,天不遂人愿,方爷带着个人提着灯笼找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姚彩往角落里缩去。 “干什么?找你生儿子!” 第251章 救人 “将她带回去洗干净了,今晚就洞房,明年老子就能抱上儿子。”方爷说着,和另外一个男的进去将姚彩拖出来。 “我不去!我不去!”姚彩拼命往角落里缩,但根本挣不过两个大男人,只好用手指死死扒住木门,手指甲都折断。 “这臭娘们,三天没吃了还这么大力气。”方爷一脚揣在姚彩的手指上,姚彩吃痛松了手,一下就被拉了出去。 “嗷呜——!”两个男人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吼叫,惊得他们立即回头。 草丛里现出两点绿光,伴随着“嗷呜”的吼叫声,慢慢靠近他们。 “是狐狸。” “嘿,这狐狸都被链子拴了的,哪里跑出来一个?”方爷举起灯笼朝那边探望。 忽地风一吹,灯笼给吹灭了,方爷两人瞬间被黑暗笼罩,虽说是两个大男人,心中也是陡然一惊。 两个男的盯着那野狐狸闪着绿光的眼睛,然后就发现,那绿色的眼睛,竟慢慢变成了紫色。 “这眼睛还会变色(shai)儿的?”方爷吓得浑身的横肉抖起来。 “怕不是遇见狐妖了吧?” 说话间,那对紫色的兽瞳猛地逼近,两个男的躲闪不及,一跤跌在地上,滚作一团。 “啊呜!啊呜!”小狸花一人一口,毫不留情地给两人腿上来了个狐狸标记。 “啊!咬死我了!”方爷连同另外那个人,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狸花再次发出很像人的叫声,方爷跑得更快了。 姚彩拖着链子再次爬回棚内。小狸花跃上砖墙,确认这个女子无事,几个跳跃又跑远了。 “嗷呜呜——”旁边的棚子里,传来狐狸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 第二天一大早,齐夫人就热情过来邀请言征等人去山上赏玩。 “刚入秋,现在宝峰山上枫叶渐渐红了,那景儿可美了。咱们今天去看看?” 何景新刚要拒绝,言征伸手拦住了他,上前笑着说 “夫人美意,我们也正想去宝峰山上玩一玩,只是今天有些劳累,我们就在附近逛玩一下,明日再跟随夫人过去,如何?” 齐夫人见言征小小年纪谈吐有度,十分满意,连忙答应“正是正是,我也先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过来接你们。” 人走后,何景新问“你干嘛答应?有他们在我们怎么办事?” 言征说“我们不是要送姚彩两人离开吗?正好借齐夫人打个掩护。” 三羊等人赞叹起来“高,实在是高。” 收拾停当,云团一行人按照计划行动起来。 言征叫来身边的护卫,命他们准备酒菜,然后乔装打扮送去养狐场。因为护卫他们都没怎么见过,以后也找不到人询问。 何景新出去雇马车,因为不能用他们自己的马车,会露馅。回来的时候,偷偷拿出来一包迷药。 “放在酒里,防止有些人千杯不醉。” 魏威笑着拿眼瞟他“可以啊阿景,挺懂行啊。” 何景新骄傲“我小霸王也不是白混的。” 三羊和云团几个人,则是去街上采买了一些必需品,比如女人的衣服、食物、药膏之类的。 一切准备就绪,养狐场那边的酒菜也都送了过去。 天色渐黑,言征看时辰差不多,一挥手,树上的护卫不情不愿地下了树。 他们明明是暗卫,现在被小主子用成明卫了。 两个护卫身上穿了纨绔的衣服,脸上化了妆,按照之前何景新教的,跑到看守衙差面前。 守卫们站在大门边,疑惑地看着这俩货。 “你来。” “不不,你学得像,你来。” 两个护卫谦让起来,言征从背后一个石子打过来,护卫甲咳嗽一声,整顿神色,大踏步走上前,朝看守叫骂 “叫你们方爷出来,姚家的姑娘她爹娘已经重新许给我了,今日我来带走。” 看守上下看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人?” “我是姚家姑娘的远房表哥。” 看守哈哈笑了起来,“敢跟我们方爷抢女人的,我还没见过。” 护卫甲大怒,捡了块石头砸过去,正中看守脑门,登时冒了血。 “今天就叫你看看,抢方爷女人的厉害角色!” 两个看守拎着枪就冲了上来,护卫甲和护卫乙藏了功夫,同两人打斗起来,没两下那看守就被压在地上。后面其他看守见兄弟受了欺负,一窝蜂都冲上去。 两个护卫见状拔腿就跑,看守闹哄哄地全追了上去。 “我们快进去。”言征发出指令,一群穿着夜行衣的小书生,偷偷摸摸跑了进去。 夜晚的养狐棚着实有些吓人,朝那黑漆漆的棚子里望去,一双双绿眼睛看着他们,像是鬼火一般。 养狐工果然都醉倒了,魏威上去搜了一把钥匙出来。 他们找到姚彩所在的棚子,姚彩激动万分 “恩人,你们真的来了!” 开铁锁的时候,魏威傻了眼“恁娘的,这么多钥匙哪一把能开啊?” 他手忙脚乱试了半天,还是打不开锁。 “我来!”云团穿着一身黑衣服,衬得眉眼更俊俏了。 她一撸袖子,露出一双白胖的小手,一把捏住姚彩颈上箍着的铁环,两手一掰,那铁环跟泥塑的似的,就被掰开了。 嘿嘿,正好莲莲今晚清醒,云团找她借了大娃神力一用。 众人惊叹“团子,你真的是大力士啊。” 云团说“我这力气时有时无的,今日正好有,就用上。” 大家加快速度,带着姚彩刚出棚子,那一溜排棚子下面的狐狸就全都伸出了脑袋,朝着他们哀叫,声音极其凄凉,令人萌生无限悲悯之情。 “它们……我们救不救?”魏小六问。 魏离“放了狐狸,宝山县就要损失数万两银子,到时候没钱交赋税,怎么办?” 众人原地顿了一会,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心中想放掉狐狸,但又怕闯了大祸。 言征在权衡朝廷赋税和狐狸性命,到底应该选择哪一个? 何景新催促道“别墨迹了,马上看守回来,咱们人都出不去了。” 第252章 救狐 “呜——”棚下的狐狸们叫得更凄惨了,它们或许知道自己已经出不去了,母狐狸们就将自己还在吃奶的崽子,拱出棚子。 一排养狐棚下面,好多小狐狸崽子被母亲拱了出来,一个个不舍得母亲,又要往回钻。 母狐狸龇牙,不许它们回来,吓得小狐狸茫然无措地哼叫。 留在这里,几个月后长大就要被剥皮售卖,出了这里,外面的广阔天地才是家。 但小狐狸们不懂,它们觉得有母亲在的地方才是家。 “如果人的锦衣玉食,是建立在这些动物的鲜血和皮肉之上,那披着狐裘的我们,心里又能有多暖和?”言征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其他人。 大家已经明白言征的选择了。 何景新道“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言征嘴角一扯,笑道“时间,我们有的是。” 他打了一个手势,暗中的护卫就明白了。 这些看守和养狐工,根本不在话下。只要小主子一声令下,就能让他们全部躺平。 只是小主子想亲自救人,也为了少点是非,所以才多费些周折。 当下,言征让魏威带着姚彩先走,他们留下放走狐狸。 “我不走,我和你们一起放狐狸。”姚彩说着,先冲到临近的一个棚子下面,手一摸,就找到锁扣,给解开了。 “你不怕被人捉住吗?” “这些母狐狸,和我有什么分别?我既然被你们救了,也该对他人施以援手。”姚彩此时充满了干劲。 “这种锁扣你们不知道怎么解,我教你们。”她手上动作不停,说道。 “你怎么知道?” 姚彩“我以前也在这里干过一段时间。” 就是因为她在这里干过一段时间,被贪色的方皮,也就是强抢她的方爷看上,才引祸上身。 生们学会了,每个人分了一段狐棚,动起手来。 那些狐狸也似乎很懂事,乖顺地伸着脖子,不叫也不咬,解开锁链就悄无声息地隐入后山。 众人干得火热,也不嫌弃狐棚臭烘烘的了,每释放一只狐狸,他们就觉得心中轻快一分。 三羊和小六两个,拿蒙面头巾紧紧勒住鼻子,要不然要被熏晕过去。 别看云团人小,速度可不慢,唰唰唰很快解放了几十只狐狸。 “团子,你不觉得臭吗?”大家都觉得,云团好像鼻子失灵了似的,干起活来丝毫不受影响。 “我觉得还好啊。”云团的鼻子似乎自动过滤了臭气。 何景新卷起裤腿,埋头苦干,嘴里说道“今天咱们可是闯了大祸了,万一齐大人追查到咱们,可怎么办?” 魏离“咱们这次动的,可是整个宝山县的赋税。” 言征说“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姚彩说“恩公们,你们人小心善,救了这有灵性的畜生,以后必然有福气庇佑的。” 然而话音刚落,那边就来了一大群人,举着火把。 两个护卫落下来,禀报道“主子,是看守养狐棚的县兵,人数众多,咱们得赶紧撤了。” 言征外出,带的明卫暗卫数量有限,这时候基本都被他支出去了,只剩下两个护在身边,肯定是不能跟这些县兵硬碰硬的。 而且他的身份也不能暴露,现在只好撤退。 但他们刚要从另一边撤退,另一边又过来一队县兵。 魏离“齐大人果然很看重这片养狐棚啊,竟然拨了这么多士兵来看守。” 现在他们是退无可退了,马上就要被抓住。 何景新直接往地上一坐,开始摆烂,大不了到时候被老爹一顿打。 言征也在考虑,是不是真要亮出他的身份。 “嗷呜——”一声狐狸叫。 “哥哥们,咱们去这里。”云团忽然出声,众人朝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对紫色兽瞳在看着他们。 “这什么东西?”众人吓了一跳。 云团说“是狐狸,它在叫我们跟着它走呢。”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它在叫我呢。” 众人……也没听说你会狐狸语啊? 云团已经拔腿跟上去,朝着黑漆漆的山上走去。 三羊担心妹妹,立即跟了上去,紧紧牵了妹妹的手,生怕丢了。 “团子,别害怕,三哥会保护你的。” “我不怕,我也会保护三哥。”云团莫名觉得,那对紫色的眼睛,就是小狸花的。 但是它的蓝眼睛为什么会发出紫色,她就不知道了。 众人跟着摸上了山。 说也奇怪,白天看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矮山,但跟在这紫眼睛狐狸身后,他们仿佛走进了一条幽深的山洞里,四周漆黑不见五指,只有前面两点紫光在引导着他们。 “到底是去哪啊?这小山有这么长吗?我怎么感觉像是走了十几里地?”何景新越走,心中越发怵。 姚彩走在后面,安慰几人“恩公们别怕,我们这的人都说狐狸是山神的子孙呢,尤其是白狐,老人们都说白狐是山神的化身,山神会保佑我们的。” 好在这两条路并不坎坷,平坦且没有什么荆棘。 走了不知多久,大家都是又累又饿,这一夜十分波折,一个个都头晕眼花的。 忽然紫色眼珠子不见了,前面却出现一点绿光,黑夜之中幽幽的,小六吓得一下蹦到魏离的身上。 “前面有鬼啊!” 何景新握紧拳头“好啊,小爷我今天倒要看看鬼是什么样的!” 他带头朝前面冲去,没跑多久,忽然豁然开朗。 他们出洞了。 四周是环抱的深山,头顶是明亮的星空,草木之间,好多萤火虫在慢慢地飞。 萤光流转,这里像是一个夜晚仙境。 星光照亮了这片山谷,山谷四周,高高低低的露出好多双绿色的眼睛。 “那是鬼吗?”魏小六扒拉着魏离不肯下来。 “不,那是我们放出来的狐狸。”言征往前面走了走,这奇异的景色,真是一生罕见。 “哇——”云团抬头向上望去,那满天星辰仿佛都倒垂下来,将整个人笼罩,让人置身星空之中。 小团子的眼睛,倒映的都是星星。 山谷中飘来一阵阵奇异的香气,静谧,柔和,让人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姚彩姑娘,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后面的姚彩也震惊得几乎不敢呼吸,“不知道,我从小到大,从没听人说过附近有这样一个山谷。” 这里仿佛是突然出现的一个地方,而且好像很快又会消失。 这时那些绿色的眼睛,都很统一地朝一个方向行去。众人定睛望去,那对消失的紫色兽瞳,又重新出现了。 第253章 琉璃珠 众人很自然地继续朝那紫色兽瞳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这紫眼睛狐狸,要将我们领到哪里去?”魏威问。 三羊“总不至于,我们放了它们同类,它们还要吃了我们吧?” 姚彩说“小恩公们放心,我从未听说过狐狸吃人的。”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星星有些不同?”言征自进来就一直看着头顶的星空。 何景新手握一根木棍,打头阵,问“有什么不同?” “它们是彩色的。” 跟随言征的话音,大家都抬头朝上面看去,猛地一看还未发觉,但仔细一看,这里的星星真的是彩色的。 黄色的、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紫色的,甚至有的会变换颜色。 “嘿!有流星哦!”云团惊呼。 大家看得仔细了,这才发现,浩渺星空中,不时地有流星飞过,一闪而逝,让整个流光溢彩的星空,变得更加绮丽梦幻了。 “大家快许愿!”云团说完,双手合拢,闭上眼睛,在胸前默默祈祷 “希望我的爷爷奶奶、爹爹娘亲、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姑姑和姐姐、还有袁叔叔、还有何奶奶,还有好多好多的亲人朋友,能够平安健康——” “希望我找到仙草,治好阿玄哥哥的眼睛——” “希望小狐狸们都能顺利长大,不会被剥皮——” “团子,你在干嘛?”三羊纳闷。 “三哥,遇到流星可以祈祷,你所祈祷的就能实现,祖祖告诉我的。” 何景新“怎么可能?人都说流星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这时候地上会有一个人死去。” 云团理直气壮跟他争辩“天上那么多星星,地上有那么多人吗?而且如果天上星星代表地上的人的话,那还有二十八星宿呢?他们还代表神仙呢。” “那你说流星是什么意思?” “流星是神仙的信使,”云团说得信誓旦旦的,“神仙住的地方可大了,他们要送信,就对流星说话,流星就咻地一下飞过去,将话递到,又快又准。” 几个小书生们都听呆了,就连从小学习天文地理的言征,都听得入了迷。 “祖祖说了,流星送信的时候,我们诚心祝祷,那我们的心声就能被流星顺带给带到神仙那里,神仙顺手就帮我们实现了。” “那我也许个愿。”三羊立马开始闭眼许愿。 其他人有样学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实现了呢? 况且今晚这个地方,说不定就是个仙境呢。 三羊“求求老神仙,让我中个状元——” 何景新“老神仙,求你给我云团那样的神力吧——” 魏离“我想当大判官——” 魏威“再也不用读书就好了——” 小六“永远和阿狸、威威在一起,他们俩一个聪明一个能打,我就啥也不用干了嘿嘿——” 姚彩是个大人了,但也跟着许起了愿望,她希望能够顺利见到陶仲,和他白头偕老,一生顺遂。 言征也许了愿。 何景新“阿征,你许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 何景新“哼。” 越往前走,萤火虫越多。 等来到那紫色兽瞳面前,大家借着萤火虫的光,才真正看清,这确实是一只白狐狸,此时正端庄地坐在正前方的草地上。 三羊说“咦,有点眼熟,你们看,这只狐狸像不像我们之前在山里救下的那只?”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就是这紫色的眼珠子,真是有点魅惑了。咱们救下的,不是一只公狐狸吗?” 说话间,四周那些萤火虫都落到白狐的身后,像是附在一棵树上。 成千上百的萤火虫飞来,落在那黑暗中的树上,从根部一直向上,就好像凭空长出来一棵会发光的树。 “哇——”众人被眼前的神奇景象震惊了。 等“光”树长成,像是一盏大灯,照亮了四周。树下的狐狸,一脸的骄傲。 “我知道了!”姚彩突然惊呼。 “你知道啥?”众人问。 “这里应该是狐王谷。” “狐王谷?难道眼前的这只狐狸,就是狐王?”大家看向那狐狸,狐狸显得更加骄傲了,高高地扬起下巴,哇呜两声,雪白的大尾巴像个大鸡毛掸子似的,在身后一扫一扫。 “狐王守护的仙草,应该就是后面那个了。”姚彩指着那会发光的树说。 何景新“你说这是仙草儿?有这么大个的草吗?” 三羊“仙草仙草,肯定跟普通的草不一样了,就是要长这么大。” 姚彩兀自纳闷“可是,我们明明没有走多远,怎么就到了狐王谷?我们村的人,几十年了从没听说过谁找到过狐王谷,我们都觉得那是神话,骗人的。” “仙草仙草!能治百病!”云团高兴地原地直蹦,没想到她刚许下的愿望就实现了! 仙草顶上有个花苞,悄然之间开花了。 一股香气袭来,言征几个立即昏昏欲睡,扑通扑通,一个个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呼呼大睡。 云团一回头,睡倒一片。 “三哥,三哥!”云团怎么叫,都叫不醒。 云团还纳闷呢,那花苞中滚落一个五颜六色的珠子。 小狸花走上前,用鼻子将珠子拱到云团的脚边。 “这是什么?”云团拾起来,那珠子散发五彩光芒,映得她的脸上仿佛有一道彩虹。 “啊——五色琉璃珠!”坠子里的莲莲突然叫起来。 忽然霞光一闪,珠子就隐入坠子里面去了。 云团也进了空间,此时那珠子正浮在莲池上方,大放异彩。 “团团,你又找到了一颗宝珠。”莲莲说。 云团纳闷“莲莲,这珠子怎么自己跑到我的玉坠里面了?” 莲莲回答“因为它找到家了呀~” 咻地一下,珠子沉入莲池底部。 “团团,小心哦。”莲莲话音刚落,一阵霞光扩散开来。 云团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砰的一下,自己被弹了出去,正好落在三羊身上,她被震得晕头转向,觉得身下还挺柔软的,干脆沉沉睡去。 梦里面依然是漫天繁星,萤火虫闪烁着五彩的光芒。 云团抓萤火虫玩,抓住一个,那萤火虫就变成五彩珠子,可漂亮了。 渐渐地,那天空变得刺目亮白,云团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别院。 周围围上来几张大脸,还有一张自己爹爹的。 “我怎么在这啊?” 难道都是做梦? 第254章 福气团团 “团子,你总算睡醒了,可把爹吓坏了。” 白建章一早上过来,就见云团睡得沉沉的,叫都叫不醒。其他人都睡醒了,就她还睡着,给大家都吓到了。 白建章赶紧端过来粥饭,一勺一勺喂女儿。 云团吃着香喷喷的粥,满心疑惑,怎么一觉睡回来了? 白建章看着闺女吃完,就出去收拾,心想这好几天没回去,自己老娘想孙女该想坏了。 等老爹走了,言征几个才凑过来说话。 “我的侍卫说,在山脚发现我们,一个个都睡过去了,就将我们秘密送了回来。” “姚彩姐姐呢?” “她好好的,藏在别院呢。” 何景新绞尽脑汁“我们昨晚是不是做梦啊?我就记得好多流星啊。” 小六道“还有萤火虫!” “啊对对对!” 魏离皱眉“总不可能是我们同时做相同的梦吧?昨天肯定是撞邪了。” 言征“什么撞邪?分明是奇遇。天下之大,还真的无奇不有。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去一次。” 云团心说,你们一个个昏睡过去之后,自己还捡到了一颗珠子呢,嘿嘿。 那或许就是狐王守护的仙草? 可惜啊可惜,一下就给莲池吃掉了,魏玄的眼睛又没着落了。 忽地喵呜一声,小狸花跳了上来,拿脑袋蹭着云团。 云团高兴地抱起来狸花,脸蹭着它的软毛 “狸花呀,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小狸花喵呜一声,清澈的蓝眼睛看着云团,好像在说“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不管那些,咱们得赶紧给姚彩送走才行。” 正说话,白建章急匆匆走进来,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怎么了?” “一早上有县兵过来禀报,说是他们这养狐棚跑了大半狐狸,齐大人急得眉毛都着火了,咱们别在这添乱了,赶紧回家吧。” 言征正襟危坐“白叔,不要急,又不是我们放的狐狸。” 何景新几个听了这话,一个个摸摸鼻子瞅东望西。 “这时候慌忙走了,还让人怀疑了呢。” 白建章一想,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呢。 恰好齐夫人带着人过来了,要带着他们去宝峰山看枫叶,白建章只好让闺女再玩一天。 众人收拾出发,姚彩乔装打扮一番,混入随行队伍,一路走向宝峰山。 齐夫人准备了一辆大马车,专门给言征和何景新坐的,结果两个人将云团给抬了上去。 云团坐进去,三羊也跟着进去,然后就是魏离、小六和魏威,几个师兄弟全都挤在一起。 齐夫人皱眉“那白家两个小子什么来头?这样大面子?” “听说是何公子的同窗,玩得比较好。” 齐夫人点点头,如此看来,言公子和何公子都挺看重同窗的,是个重情义的人。齐夫人更满意了。 马车里,云团被几个哥哥围着,嘘寒问暖。 “团子,累坏了吧?再喝点银耳汤补补。”言征将齐夫人给他准备的银耳汤,倒给云团喝。 “团子,中午想吃什么?我提前让人去准备。”何景新问。 昨天要不是云团,他们就被县兵逮住了,这时候估计在挨打呢,更不可能有那样神奇的经历。 魏离等人,则在给云团剥烤栗子吃。 “哥哥们,够啦,等会到了饭点,我都吃饱了。”云团嘴里鼓鼓囊囊的。 三羊忽然有了危机感这群人在干什么?怎么好像要抢自己妹妹似的? 他赶紧往云团身边坐坐,递过来一个小手炉,“团子,三哥给你暖手。” “谢谢三哥,谢谢哥哥们~ “团子,你可是我们大家的福星呢。”哥哥们说道。 “可是你们说的,以后你们去哪玩,一定要带上福气团团哦。” “没问题!” * 养狐棚的人醒了酒,发现狐狸跑了大半,那关进来的女人也跑了,生怕上面怪罪,赶紧慌慌张张来到方爷的家里报告。 “啥?!姚彩那贱人跑了?你们他娘的怎么给我看的人?”方爷腿上裹着布,正躺在床上养伤。 他的腿被那紫瞳狐狸咬了两个大洞。 看守缩缩脑袋,心中喊冤,心说我这里也不是给你看人的呀。 但是又怕眼前这位爷在方老爷那边给他穿小鞋,只好将锅甩出去 “方爷,还有个事呢,昨天有两个人过来闹,说是什么姚老爹将他闺女许给他了,说什么他是姚彩的远房表哥,过来接她呢。许是这个人将姚彩给偷走了。” “他奶奶的!”方爷一掌拍在炕上,将腿都给震疼了。 “一家女许百家人了还,我这就去找我堂哥,将姚老爹给抓来!” 养狐的忙将另一个锅也甩了出去“方爷,那偷婆娘的汉子,还偷了不少狐狸呢,谁不知道狐狸皮值钱啊,肯定卖了带着婆娘跑到外地逍遥去了。” 方爷一听,瞬间吓了一个激灵。 狐狸被偷了,他堂哥还能饶得了他吗? 这事闹大了,他也瞒不住了,只好一股脑将锅全都推出去,将自己摘干净先。 * 方家里,此时方翰外出卖皮刚回来,尚不知道养狐棚的事情。 方舟抱着白虎,经过父亲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父亲破口大骂 “方皮!你个狗娘养的,怎么敢在我的地方关人?” 方皮此时再也不敢豪横了,在堂哥面前唯唯诺诺 “这不是没有地方关人了吗?我又不能送去大牢里关着,就借了哥您的地方关一下。” “你不是说那是你纳过来的妾吗?怎么能给关到狐狸棚去?” 方皮说“那娘们不老实,要跑,我只能给锁到那去了。” 方翰指着方皮的鼻子骂 “你说说你啊,竟给我惹事,要不是看在你跟我连着亲,我早一脚给你踹远了!你整日无所事事,你娘求了我给你个活计,我让你管着养狐工,赚点银子糊口,你倒好,借了我的势做这些下作事!” “我可听人说了,你有了钱,私底下吃喝嫖赌的,在乡里欺男霸女,我念着你娘可怜,不怎么管你,你却愈发猖狂起来。你既然这样,我也留不得你,你自卷了铺盖走吧。” 方皮立马跪了下来“哥啊,你我虽不是亲兄弟,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亲大哥啊!出了这样事,你不能不管我啊。” “你不就是跑了个小妾吗?我怎么管你?” 方皮哆哆嗦嗦道“那小妾是被她表哥弄走的,那表哥还偷了好多狐狸……” 方翰扑通一声就晕倒在地。 “爹?爹!”方舟一下子就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