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傀儡女皇》 1. 第 1 章 乌雪觅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玉石般通透完美的脚丫子。 粉嫩的脚趾还在她眼前晃了晃,似乎在召唤她亲吻。 乌雪觅怔怔抬脸,看见一个身着华丽繁复锦袍的男子,他眼尾狭长,黑瞳闪烁着流光一般,薄唇还带了一丝狡黠诱惑的笑意。 乌雪觅:……神祇下凡了吗? 神祇缓缓俯下身,几乎和乌雪觅鼻尖相触,乌雪觅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檀香。 “我美吗?”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如同泉水叮咚一般。 “美。”乌雪觅老实回答。 那人睨她一眼,“那你怎么不吻我的脚背?” 乌雪觅:……神经病。 见乌雪觅反应冷淡,那人也没生气,只是收回脚背说道:“你要下山了。” 乌雪觅不知该做何反应,只能朝他点了点头,“哦。” 昨天她还在熬夜给公司做规划表,睁眼就穿越,幸好她心理素质强,很快就适应了眼前的局面。 乌雪觅迅速打量周围环境,木质地板,光可照人,不远处一架一人高的铜镜里,映出一张陌生的绝美的脸庞。 乌雪觅试着挥了挥手,确认了,铜镜里面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就是她无疑了。 她玩心大起,走到铜镜前笑着问道:“魔镜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那人走到乌雪觅身后,看着铜镜里的人说:“是你,乌雪觅,你将是乌孙国最美的女皇。” “女皇?”乌雪觅吃惊看他。 “没错,乌孙国能继承皇位的皇族,只剩你一人了。”那人说道,“原来的乌雪觅已经死了,她不愿下山继承皇位,选择了自杀,我动用禁术将你的灵魂从异世拘来,你将代替她下山继承皇位,阻止乌孙国摄政王登上乌孙国帝位。” 乌雪觅:“我恐怕不行……” “你行。刚才你拒绝吻我脚背,其实已经通过我的考验。” 乌雪觅:“为什么皇族血脉只剩一人了?” 那人眼里流露出一丝欣赏:“你很敏锐。因为皇室血脉已经被摄政王铲除得差不多了。” 乌雪觅:“怪不得我前任自杀了……”因为怎么都是个死,还挣扎什么? “别担心,我会送你三缕仙气,这仙气可保你百毒不侵,无病无灾。” 乌雪觅:“就这些?”成年人讲究的就是个利益最大化,既然要去送死,那保命的东西不能少,至少死得慢一点,毕竟做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肯定是很爽的吧? “你还要什么东西?” 乌雪觅狮子大开口:“轻功,就能飞的那种,还有深厚内功,还要武器,我想想看,最好是红菱,飞出去嗖嗖的,打人很痛那种……还有……”她没再说下去,因为美男看上去要发飙了。 “没了吗?你要不再想想?”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好像很生气。 乌雪觅十分乖巧:“没了。” “等你下山给你。” 乌雪觅:“……哦。”其实她还想问他要怎么给,但是很识时务的闭了嘴,成年人最会看眼色了。 “迎你的队伍已在半山腰,两天后便会到达神殿门前,趁着这个时间你去书房将乌孙国皇宫详细分布图和朝堂官员资料看熟记熟,你记得越熟,以后活命的几率就越大。” 乌雪觅:才给两天时间吗,给的时间太少了吧,高考都没有这么紧张啊…… 她还想讨价还价一番,那边的仙人美男已经无情挥手:“再废话就送你去西天。” 乌雪觅咬牙,她不怕死的开口:“书房在哪里?” 美男:“……” ★ 两天后。 乌雪觅站在高高的廊桥上,看着神殿门口的华丽队伍,和一个男人。 那男人侧身站在神殿门前,侧脸弧度完美,鼻梁挺直,上唇微微上翘,弧度柔和的下巴和他的嘴唇、鼻尖似乎能连成一线。 长发及腰,乌发黑亮,头顶束长发从金冠中穿出,铺盖在其余黑发上,金色发簪穿过黑发,高贵奢华。 暗红色华服上的黑色花纹庄重威严,暗紫衣领上透出一抹鲜亮的红色,更是衬得他肌肤莹白如玉。 他站在一株紫藤花树下,粉紫色的花瓣调皮的落在他肩上,远远看去如同一副美得惊心动魄的画卷。 他就是摄政王端木瑾。 乌雪觅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前任们都被他的皮囊给倾倒了,这男人容颜确实可祸国。 天君尧站在乌雪觅身侧,心中暗惊他堂堂乌孙国国师竟然看不透乌雪觅此时的想法,他只能开口试探:“有把握吗?” 乌雪觅回答得很干脆:“没把握。” 天君尧无语了,她是怎么用一种老神在在无比淡定的语气说出自己没把握这种话的? 就离谱。 天君尧伸手在乌雪觅身上连点三下,接着一把将她推下了高高的廊桥。 乌雪觅身体急速下滑,天君尧打入她体内的仙气快速运转,最终在她落地前一刻避免了她摔得稀巴烂的命运,但仍旧没有阻止她摔得狗啃泥一般趴在一只黑色绣有金纹的男靴前。 乌雪觅:呵,男人,上一秒和你笑眯眯,下一秒就要你骂MMP。 一只白玉般的手伸到她面前,似乎是要扶她起来。乌雪觅像是没看见一般,自顾自爬起来,还抽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左丞相杭疏影,“举办祭礼的日子还没到,你们为何上山?”天君尧书房里的资料非常细致完整,人物履历生平事迹全都有,甚至连画像都栩栩如生,所以她认出杭疏影完全没难度。 杭疏影脸色一变,似乎不忍回答。 “想请雪觅公主回朝。”玉手的主人似乎一点都不生气乌雪觅无视他的示好,老神在在的收回手,站在一旁淡淡说道。 人美就算了,声音还如清泉般动听,还带有一丝特殊的磁性,乌雪觅循声看他,端木瑾长身玉立,恭敬站在神殿门前,薄唇轻抿,黑发如瀑,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乌雪觅:“回朝做什么?” 端木瑾微笑看她:“继承皇位。” 乌雪觅双眸发亮:“做女皇吗?那我岂不是可以后宫三千?” 周围前来接驾的乌孙国官员俱都拧紧眉头,瞠目结舌。 端木瑾含情的目光落在乌雪觅脸上,“是。”终于他微笑确认。 乌雪觅天真一笑:“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下山呀!”她大步绕过端木瑾,率先离开神殿。 走了两步,乌雪觅停下脚步,问杭疏影:“杭大人,你来了,梁右相为何没来?” 杭疏影脸色有些暗淡:“梁大人犯了重罪,明日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乌雪觅一惊,“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少得了我?我要去看!”乌雪觅提起裙摆,大步朝山下跑去。 “雪觅公主小心!”身后传来端木瑾关切的声音,乌雪觅仿佛没听见一般,提气快跑,正好试试天君尧传她的仙气有多厉害! 当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跑到山下时,一眼便看到了华丽的马车和禁卫军。 禁卫军拔出刀,朝乌雪觅呼喝:“大胆!这是皇家马车!快离开!再敢靠近杀无赦!” 乌雪觅连忙退后,退到一定距离时禁卫军才收回刀,继续守卫马车。 最先追下来的是皇城禁卫军首领沈妙彤,刚刚在神殿门前乌雪觅就看到沈妙彤看端木瑾的目光,带着浓浓的痴情。 乌雪觅看着她一脸汗的狼狈模样,朝禁卫军喊道:“喂,你们的首领喘得像条狗,还不赶紧给她拿水?” “你!”沈妙彤双眼瞪圆了,盯着乌雪觅,一脸恶狠狠。 乌雪觅:“放肆!你敢瞪我?我可是未来的女皇陛下!按照乌孙国律例我可以挖了你的眼珠子当球踢!” 沈妙彤吃惊得眼睛瞪得更圆了,直到一名禁卫军递给她一瓶水,她才猛地回神,接过水喝了起来。 等她喝完水,已经冷静下来,“我劝你最好乖乖听摄政王的话,这样他可以让你活得久一点。”她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眼神里全是轻蔑和鄙视。 乌雪觅眨眨眼,“是吗,听说每任女皇都很听摄政王的话,为什么她们还死得那么快呢?你说,这是为什么?”她说完也不等沈妙彤回答,抬头看向缓步而来的端木瑾,悠悠一笑:“端木瑾,你体力不太行啊,下山比女人还慢。” 端木瑾不疾不徐走到乌雪觅身边站定,仰起脸微笑看她,温柔含情的双眼仿佛汪了一泉春水:“雪觅公主脚力很不错。” 乌雪觅骄傲一笑:“嗯嗯!” 端木瑾走到华丽的马车前,拉住车柱跨步而上,“雪觅公主,上车吧。” 乌雪觅嘟嘴:“我不敢,这些禁卫军连马车都不让我靠近!” 端木瑾面色微沉,缓缓扫了一眼众禁卫军,随后淡淡看了沈妙彤一眼:“你的禁卫军该整顿一下了。” 沈妙彤身体一颤,连忙恭敬道:“是,属下遵命!” 端木瑾再次邀请乌雪觅:“雪觅公主,上车吧,他们以后不敢再对你不敬。” 乌雪觅嗯了一声,抬脚走上华丽的马车,坐在了端木瑾对面的位置上。 “你对我真好!”乌雪觅天真看向端木瑾,随即兴奋指挥:“快出发,明天到皇都我才能赶上看热闹呢。” 端木瑾微微皱眉,看向四周:“你喜欢热闹?我倒是更喜欢乌孙山的安静,这里鸟语花香,风景宜人,让人流连忘返。”他说着,已闭上眼,似乎沉浸在乌孙山舒适的夏风之中。 他沉静的容颜,让沈妙彤目不转睛。 乌雪觅:“你从繁华中来,所以爱这安静,若是在这安静中呆上数年,又会想要回归繁华了。”人啊,总是那么贪心,永远觊觎得不到的东西。 2. 第 2 章 在乌雪觅的强烈要求下,整支马队连夜赶路前往京都。 沈妙彤一直骑马跟在乌雪觅和端木瑾的华车旁,似乎是担心乌雪觅会欺负端木瑾一般。 “小黑,砍头好玩吗?”夜里银勾高悬,照亮了黑沉沉的天空,乌雪觅忽然开口。 端木瑾一愣,月光笼罩着他迷惑的脸庞,此时他微微靠在车内的靠垫上,笔直修长的双腿伸直,周围纱帐放落,无人可以窥见车内风景,里面的人正好安睡。 “小黑?” 乌雪觅指指他:“就是你啊,你的头发真的好黑,所以我叫你小黑咯。” 端木瑾脸色紧绷,但还是露出微笑:“看来雪觅公主喜欢给人取绰号。” “你不喜欢吗?我也可以喊你小白,因为你皮肤雪白,不过我更喜欢叫你小黑,因为你的头发更美。”乌雪觅抱着抱枕看他,眼里是天然的纯真。 “雪觅公主很可爱。”端木瑾失笑说道。 “真的吗,你觉得我可爱?那我可以挖了沈妙彤的眼睛吗?” 端木瑾一怔,黑亮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冷光:“怎么,她让你不高兴了?” 乌雪觅立刻告状:“她居然瞪我!而且她的眼睛比我的还美,我要挖出来收藏!” 端木瑾侧脸看向纱帐外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寒意,那抹寒意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无情,当他转脸看向乌雪觅时,却是一脸温柔:“雪觅公主的眼睛,才是最美的。” 乌雪觅一笑:“真的吗?你真这么觉得?” 端木瑾点头:“我第一眼看到雪觅公主,就已经被公主的美丽折服,谁能想到,真正纯然的美丽,竟然出自深山最高处。” 乌雪觅心中冷哼,明明他第一眼见她时,她正不雅的趴在地上,这种溢美之词也亏他说得出口!她面上却是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你嘴真甜,我好喜欢你。” 端木瑾也微笑点头:“我愿为女皇陛下献上我的忠诚。” 乌雪觅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眼里似乎盛满了真诚。 “那你的身体呢?”乌雪觅问。 端木瑾又是一笑:“自然也是女皇的。” “那好,借你身体用用。” 他一怔,看看四周:“现在?” “嗯。”乌雪觅看他一眼,随即躺在了他的腿上,享受地闭上双眼,“好舒服呢,也好香。” “原来……是这样。” 乌雪觅想到什么,又坐起来认真看他,“不许停车!要是看不到砍头,我就要挖掉沈妙彤的眼睛,杀了所有人!”她说完,又坏坏推倒他,他顺势倒在靠垫上,一脸镇定。 乌雪觅贴着他起伏平稳的胸膛,满意一笑,“真是享受呢。” “嗯。”他轻轻附和,磁性的嗓音,钻入人心里。 悄悄的,他的手环上了乌雪觅的肩膀,乌雪觅沉脸:“小黑,我准你碰我了吗?” 他的手停在半空,半晌问道:“怎么,雪觅不喜欢吗?这样你可以暖和些。” “我虽喜欢你,但我们才初次见面,如此便好。”乌雪觅抬手,将他的手推开。 见端木瑾不再尝试靠近,乌雪觅再次扬起笑容:“小黑,这样才乖,看到你好像心情会变很好,以后每天都要来见我,若见不到你我会很生气。” 端木瑾指尖轻轻滑过乌雪觅散落的长发,半晌才懒懒说道:“嗯。” 乌雪觅又天真一笑:“还有,朝堂上的臣子都要像你这样美才行!等我继位,就要全部换掉!” 端木瑾惊讶看她,随即又是一声轻笑。 一夜好眠。 翌日旭日初升,终于到达京都。 城墙十分气派,宏伟。马车经过皇城郊外时,有人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端木瑾默默放落纱帐,隔绝了外面所有目光。 “法场到了吗?”乌雪觅着急问道。 “雪觅衣着太简单了,等到了皇宫给雪觅换上华服,雪觅会更美。”端木瑾状似无意的说道。 乌雪觅挥挥手:“我美不美无所谓,只要朝堂,后宫里的男子美就行!” “呵呵……”端木瑾又是轻轻一笑,仿佛在听一个孩子说着十分孩子气的话。 车队终于缓缓进入城门,守城的士兵纷纷下跪,百姓见状也匆匆趴伏在地,瞬间,整个京都安静下来。 “着人清道。”端木瑾淡淡朝帐外吩咐。 “是。”沈妙彤领命,外面的百姓开始被官兵驱赶推到一边,整条路变得通畅起来。 车队再次前行,乌雪觅鼻子极灵,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逐渐变得浓稠起来。 她掀开纱帐,远远便看见前方是一个四方高台,高台上有六个人跪着,一旁的行刑者正在用酒淋洒手里雪亮的砍刀。 “停车!”乌雪觅提裙下车,被端木瑾轻轻拉住:“雪觅,就在这里看吧,法场气味太重。” 乌雪觅笑得纯真:“谁要在这里看?我要亲自去砍!”话落,便见端木瑾一脸诧异,迷惑。 趁他发怔,乌雪觅跃下马车,在众人各异的目光里,匆匆跑向法场。 法场边的士兵持剑拦住乌雪觅:“大胆,谁敢擅闯法场?” 高台上的监斩官也站起来,朝这边看,乌雪觅高声说道:“我是雪觅公主,即将继任的新任女皇,都给我闪开!” 登时,所有人匆匆下跪,呼啦啦一片,她环视众人一圈,视线落在那个监斩官脸上,那人正偷偷看她身后之人。 乌雪觅一步步走上刑台,风扬起她的衣裙,卷起她的长发。 刑台上,四个大人,两个小孩,皆身穿脏兮兮的白色中衣,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端木瑾果然够狠,竟连梁家的孩子都要斩杀! 那六人低着头,一声不吭。 此时端木瑾轻轻走来,站在乌雪觅身边温柔说道:“雪觅,时辰已到。”乌雪觅不看他,直直朝跪在右数第二名的男子走去,那人飘逸的长发在风中丝丝飞扬。 “乌发纷飞,他一定很美。”乌雪觅轻轻呢喃。 接着,她走到那男子身前,抬手捧起那人一缕长发,长发丝滑的从她手心里流泻,带出一抹清凉。 “要杀便杀,不要羞辱我!”男子喉咙沙哑,沉沉说道。 乌雪觅朝刽子手一伸手:“酒。” 刽子手一愣,匆匆将酒壶递给乌雪觅,乌雪觅捏着酒壶,将那酒缓缓倒在男子头上,那酒顺着他的发丝滚落,直没入脖颈、后背,润湿了衣服。 他怒吼挣扎:“你这个昏君!竟敢如此羞辱我!” “大胆!”刽子手上前摁住他,他像是受了刺激一般骂道:“你这个昏君!你早晚也会死的!要杀便杀!” “湛儿!”梁康大喊,语气严厉,“我们梁家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不要像个疯子一样吼叫!” “湛儿!要有骨气!”梁湛的母亲毫不畏惧的抬起脸,一双秀目不怒自威。 梁湛冷静下来,低头不再挣扎。 乌雪觅一笑,伸手慢慢掀开他已经濡湿的头发,扣住他下巴,逼迫他和自己四目相对。 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双眼闪耀着倔强的光芒,她视线朝下,见他微微开合的衣领里,隐隐可见极其明显的伤痕,他在牢狱里,受过刑。 梁湛双目灼灼逼视乌雪觅,似乎要用眼神杀死她一般,乌雪觅朝他一笑,随即起身,指向梁湛,对端木瑾说:“我要他。” 端木瑾神色紧绷,周围传来众人的窃窃私语声,沈妙彤朝她翻了个白眼:“他可是重犯。梁家谋反,论罪要……” “住嘴!”乌雪觅打断沈妙彤的话,大步走到端木瑾面前,“我就要他。” 端木瑾淡淡扬唇,微抬下颌看向乌雪觅,阳光落在她发间,照在她雪嫩肌肤上,端木瑾的脸微沉,良久,他才问,“为什么要他?” 乌雪觅笑:“你答应我,会让我后宫三千的,怎么你想反悔?” 他微微垂眸,“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选他?”他再次抬脸,黑亮的眼眸里,划过一抹精光。 乌雪觅:“因为他像是一匹野马!我喜欢!” 端木瑾微眯双眸:“原来如此,若是太过乖巧,反而不得你的心,是吗?” 乌雪觅笑得十分开心,她伸出手捏了捏端木瑾的脸,“你好聪明,一点就通!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却是万里挑一。这个男人长得美,又桀骜难驯,我可太喜欢了。我现在就要带他走!” 她在端木瑾微笑沉思的目光中,转身蹦蹦跳跳走到梁湛身边:“跟我走吧。” “女皇陛下,万万不可啊!”监斩官跑上前,急急说道。有些话,端木瑾不方便出面说,但是身边有的人替他开口说。 “女皇陛下,他们可都是重犯,您万万不可如此儿戏!” 乌雪觅懒得和他废话,一脚揣在他肚子上,登时,那人横飞出去,撞到监斩台上,霎时台子四分五裂,他躺在碎裂的木头屑里,嘴里喷出一口血,便人事不知。 全场唏嘘,梁家人惊讶的看着被乌雪觅踹飞的监斩官,一旁行刑的刽子手身体僵硬。 乌雪觅冷冷站在梁湛身边,单手背在身后,衣裙在风中飞扬:“若有人敢阻拦我带他走,我便一脚踢飞!我是乌孙国女皇,乌孙国所有事情都是我说了算!我说梁家有罪,梁家便有罪,我说梁家无罪,梁家便无罪!他们即使谋反,也谋的是我前任的反,关我何事?把他带走,其他人继续收押!” 众人似是呆住,没人动。 乌雪觅看着也在一旁发怔的端木瑾,急急跺脚:“小黑……!” 端木瑾这才回神,看向一旁的士兵,这才有士兵匆匆上台,拖走梁湛。 “湛儿!” “弟弟!” 立刻,梁家人在法场乱成一团。 “你这个昏君!不要带走我的湛儿!”梁家二老也沉不住气了,立刻有人上来按住了他们。 “湛儿!你记住,我们梁家人宁死不屈!”梁康怒吼。 梁湛还在挣扎,他大声嘶吼:“你这个昏君!快杀了我,我……”乌雪觅一个手刀,打在他脖颈处,梁湛晕死过去。 乌雪觅开心的拍拍他的脸:“拖走,记住,不许伤他一根毫毛!” “是。”士兵们低头领命,将梁湛拖走了,高台上一片骂声。 乌雪觅又挥了挥手,梁家人被拖走了,再次关押在天牢里,听候发落。 接着乌雪觅欢喜蹦跳到端木瑾身边,端木瑾含笑看她:“可玩得开心?” “嗯嗯。”乌雪觅高兴点头,“小黑你对我真好!”她扑上去,抱住他,“以后你也要帮我抓美人哦!” “好。” 乌雪觅放开他,用异常认真的语气说道:“永远不许忘了我们的约定。” “好。”端木瑾笑着点点头。 “太好啦,我要回去玩耍了!”乌雪觅开心拍手。 3. 第 3 章 梁湛被仍在乌雪觅的华车上,死狗般躺在她和端木进中间,乌雪觅双脚在梁湛身上踩来踩去,端木瑾一脸兴味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乌雪觅才不是乱踩,她在查看梁湛身体状况,昨夜她睡在端木瑾胸口上,也是刻意为之。 转眼,已到乌孙国皇宫。 皇宫巍峨又奢华,金碧辉煌,宫内繁花似锦,窗明几净,每处宫门上都刻有精美花纹,每处细节都能看得出是巧夺天工。 侍从们整齐跪在路边迎接女皇的马车,身上粉裙飘逸,面容秀丽。 乌孙国是女人治国,后宫是侍者服侍女皇,男女侍者皆有,虽然乌孙律法规定男侍者都属于女皇,但是若是宫内有男女侍者产生感情,也可上报内侍官,经女皇同意后,可离开宫廷,结婚生子,繁衍后代。 “雪觅对皇宫还有印象吗?”端木瑾温柔问道。 乌雪觅摇摇头,怎么可能有印象,她来这个世界,也才一周都不到吧。 端木瑾久久凝视乌雪觅,“你会喜欢这里的。” 穿过无数门过了无数院,终于到了女皇的寝宫。 这里不可再驾驶马车,众人下车,梁湛也被人抬走了,所有官员都不再入内,侯在门外。他们等候的,不是女皇乌雪觅,而是摄政王端木瑾,端木瑾才是乌孙国真正的掌权者。 端木瑾还只是摄政,并未夺权,是因为乌孙国皇室还有血脉,他若是即位,则名不正言不顺,再者乌孙国周围还有其他国家,若是端木瑾选择上位,那些国家的掌权者岂能放过这个大好的讨伐乌孙国的借口?若是乌孙国发生内乱被围攻,结果只能是被邻国列强瓜分。 端木瑾很聪明,对世界局势掌握十分透彻,所以他一直都需要一个傀儡女皇,等女皇都死光了,他在群臣拥戴下登上皇位,岂不是名正言顺? 站在一座奢华宫殿前,端木瑾停下了脚步:“女皇陛下,此处便是你的寝宫。”他言语中,似乎对乌雪觅颇恭敬。 乌雪觅看着眼前华美的宫殿,朝端木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请女皇在殿内休息,择日会举行即位大典。那瑾就不打扰女皇休息了,一会瑾会入宫陪女皇用膳。” “嗯嗯,去吧!”乌雪觅挥挥手,端木瑾缓缓退后,他必定很忙,毕竟文武百官还在等他调遣安排呢。 乌雪觅走入内殿,一眼便看见梁湛躺在了床上。 此时,一名身穿紫色长衫,腰系墨玉腰带的男侍者低头带着六个身穿粉裙的女侍者匆匆走了进来,跪下。 这名男侍者,头发全部盘起,发髻用一个银冠和一根银簪固定,银冠前镶嵌有一枚紫色玉石,银冠两边各有一根紫色的带子垂落脸侧,末梢带有流苏。 “奴才韩峥,拜见雪觅公主。”男侍者恭敬低头,然后起身,又介绍跟他一起来的侍女们,“这是小香,小云,小兰,小慧,柔儿和小琴,还不拜见雪觅公主。” 那六名侍女再次下拜:“拜见雪觅公主。” “起来吧,帮我拿一条白绫过来。”乌雪觅随意说道。 侍女们一惊,纷纷看向韩峥,韩峥有些犹豫,还是低头起身:“是。” 侍女们立刻随他一起出去了,片刻后,韩峥手托一个红漆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一挂白绫,他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安静退出,站在寝殿外面,乌雪觅挥挥手:“去大门外,关门,我不喜欢有人在这里看我行刑。” 韩峥立刻颔首:“是。”然后关上了寝殿的门,又低头退出。 乌雪觅朝窗外看去,外面是花园,不远处可以看到侍卫,很快那些侍卫也都离开了,乌雪觅随手关上了窗户。 这个韩峥,做事缜密,又井井有条,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乌雪觅拿起白绫,走到床边站定,她伸出手摇了摇梁湛,半晌便见梁湛睫毛颤了颤,接着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乌雪觅将白绫和干净衣服放到他面前:“两个选择,一个是死……” 她话还没讲完,因双手被绑缚梁湛竟然选择用嘴去叼白绫,乌雪觅慢慢说道:“然后你全家一起和你陪葬。” 梁湛的动作顿住了。 “或者,你可以和我一起,帮我除掉端木瑾!” 梁湛艰难的直起身,惊讶的朝乌雪觅看过来,凌乱长发下,一双星眸闪闪发亮。 “怎么样,你考虑考虑?” 梁湛低下头:“哼,你迟早会被端木瑾诱惑,即使我跟着你,也是死路一条!” 乌雪觅:“早死晚死,你不如选择晚点死呗?”她站在床边看着他,目光灼灼,“今天我虽然救了你,但是你对我有多大用处,我完全无法判断。那个端木瑾,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人!你我联手,一起推翻端木瑾的统治,怎么样?” 梁湛拧眉:“要我帮你可以,但你若是被那个男人蛊惑,我一定会立刻将你斩杀!同归于尽都在所不惜!” 乌雪觅挑眉一笑,“呀,这游戏越来越好玩了呢。”她手中劲风一扬,捆绑着梁湛的绳子便断了,梁湛抚着手腕上深深的红痕,忍痛说道:“放了我全家!” “当然会放。不过,你爹娘那个性子,会不会因为你入宫而自杀?” “不会。”梁湛垂眸,坐在床上,“我爹娘只会恨死你。” “哦,那就好。一会我派人过来给你收拾干净,记住,不需要你演戏或者做多余的事情,你就做个木头人就好了。” “做木头人?”梁湛一脸疑惑。 乌雪觅跨着脸,“不会吗?很简单的……”她说着,还给梁湛示范了一下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木头人”。 梁湛看着乌雪觅双目无神遥望远方的样子,一脸无语:“……知道了。只要我梁家人能活下来,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对,就是这个范儿!看来你已经领悟了做木头人的精髓了!”乌雪觅笑嘻嘻看向梁湛,梁湛怔住:“你真的,要对付摄政王?” “当然,骗你干什么?为了救你,我现在名声估计很差了……”乌雪觅扁嘴。 “那,为何是我?你若是想要对付摄政王,朝堂中大有人在……” 乌雪觅:“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不要急嘛。”她说着,伸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去洗干净吧,美美的才会赏心悦目。”梁湛白皙的脸上染上一抹红,他匆匆低下脸。 “不要紧张,就当我们是在玩游戏,大不了玩脱了就是个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呀~” 梁湛:…… 尽管梁湛并未完全信任乌雪觅,乌雪觅也不再同他解释什么,毕竟两人只是初次相见,彼此不信任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韩峥。”乌雪觅喊道。 韩峥进来时,梁湛冷冷注视着他,似乎他是他仇人一般,在梁湛眼里,韩峥一定是端木瑾的狗,为他做尽了坏事。 乌雪觅也不去喝止梁湛的任何行为,只有展现他的真实一面,才不会引起端木瑾的怀疑。 韩峥察觉到了梁湛眼里的杀气,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的坦然走到乌雪觅面前,乌雪觅说:“韩峥,带梁湛去洗漱一下。” “是。”韩峥声音沉稳。 “他身上有伤,叫人来给他医治,一定要用最好的药,若是他身体留下了疤痕我一定会砍人!” 韩峥微微一顿,还是点头:“是,雪觅公主。”接着他转身走到寝殿门口,轻声嘱咐:“带梁湛公子去沐浴更衣。” “是。”外面传来侍女轻轻的声音,随即两名侍女走进来,走到床边,声音恭敬:“请梁湛公子下床。” 梁湛怒瞪韩峥,韩峥不动神色,也不言不语,只是耐心等待。 半晌,梁湛才苦笑一声,颓然垂脸,黑发散乱在脸颊边,“我还有得选择吗?” 接着他起身,胸膛大幅度起伏了一下,跟在那两名侍女身后,朝前走去,韩峥也立刻跟上。 韩峥将梁湛带走,又再次折回,乌雪觅静静躺在床上,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韩峥静静打开房间里的窗户,立刻一股柔和的夏风吹入房内,乌雪觅不由得感叹,这个人心真细。 “雪觅公主初入皇宫,侍从们还不知道您的喜好,请容相问记录。” 乌雪觅听到了书页翻开的声响,她睁开眼,便见韩峥立于床前,手里拿了一个记事本,“请问雪觅公主有无忌口?” “……没有。”乌雪觅一边回答,一边在床上翻滚,这床真的很柔软,滚起来特别舒服。 “雪觅公主喜欢哪些食物?” 乌雪觅不答,猛地坐起身,“韩峥,今天我把你舅舅给踹了哦!” 韩峥瞪大眼,陷入僵硬。 乌雪觅微笑看他终于失去镇定的模样,“是不是……很解气?” “吧嗒。”他手里的本子落地,他匆匆捡起来,跪在乌雪觅床边:“雪觅公主恕罪,韩峥失态了。” 乌雪觅缓缓爬到床边,凑近他说道:“你舅舅应该被我踹晕啦!我离开的时候都没见他爬起来呢!感觉伤得应该挺重,你看,我对你,是不是很好呀?” 韩峥后背瞬间僵硬。 “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讨厌你舅舅?你乖乖听我话,我就告诉你哦。” 韩峥慌乱的趴在地上,乌雪觅坐直了身体,坏笑:“我可是从神殿出来的!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韩峥,我觉得你特别会伺候人,你就留在我身边吧,千万不要被端木瑾给杀啦!” “下去吧,以后我可是你的主人哦,你一定要乖乖听话~”乌雪觅话音刚落,韩峥竟然爬起来,仓皇逃离,竟连跪安都忘了。 乌雪觅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幽幽一笑。 国师书房的资料里,记录得十分详细,韩峥的舅舅说服了韩峥的母亲,将他送入宫里,以期获得女皇的一点宠爱,让韩家以后荣华富贵,可韩峥入宫前已经和一个女孩许愿要永远在一起,这桩姻缘被他舅舅拆散,他心里已经对他舅舅恨极,而他的舅舅,正因为卖了韩峥,才得了监斩官这个职位,过得如鱼得水,逍遥自在。 因此,乌雪觅踹了韩峥的舅舅,他不会恨她,反而会感激她。 4. 第 4 章 韩峥离开后,乌雪觅开始翻箱倒柜,想找一条黑色的衣裙,正找着呢,门外传来侍女们的声音,“拜见摄政王。” 端木瑾来了?看来他和朝臣议事完毕了。 乌雪觅迅速关上衣柜门,闪身来到书桌旁,铺上画纸,刚准备磨墨,端木瑾便不疾不徐走了进来,他轻柔的发丝在风中微微扬起,乌雪觅一边磨墨,一边抬头看他一眼:“小黑你终于来了,我一个人好闷的。” 端木瑾缓步走到乌雪觅身边站定,“梁湛呢?”他看向大床,那边珠帘半垂,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洗浴去了,他身上还有伤,你的手下好凶哦。”乌雪觅抬头看他,“身上有疤,就很丑。” “他乖了吗?” “没,”乌雪觅在砚台里加了一勺水,“我答应保他全家他才答应留在我身边,不自杀的。” “哦。”端木瑾丝毫不意外,他轻轻挽起袍袖,握住乌雪觅磨墨的手,顺着她的动作开始轻轻磨墨:“听说你要了一条白绫。” 这信息传播速度有点快。 乌雪觅抽出自己的手,拿起镇石压好画纸:“若是不听话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一条白绫自杀还是比被砍头唯美多了,再说了,只要他一死,他全家都要陪他一起下黄泉,这不是更热闹。” “雪觅真善良。”端木瑾温柔说道。 “真的吗?”乌雪觅转脸笑看他,“我也觉得自己真善良。” 他看着她,抬手就要抚摸她的脸。 “雪觅公主,梁湛公子已经洗浴完毕。”是小云进来汇报。 乌雪觅激动转脸看向小云:“快!快带进来!” 小云似乎才看到站在乌雪觅身边的端木瑾,竟然吓得双腿发抖,直接跪下,“小云该死,不知摄政王也在!” 乌雪觅看向端木瑾,他沉默着磨墨,眼眸半垂,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她转脸笑看小云:“你刚才带梁湛去洗浴了,当然不知道摄政王来了!下次注意,快点把梁湛带进来,我要见他!” “是。”小云颤颤应了声,匆匆退去。 脚步声响起,乌雪觅抬脸看去,梁湛竟然穿了一身粉白色华袍,眼神呆滞,乌雪觅生气说道:“为什么给他穿粉色?” 侍女们惊慌失色。 梁湛似是木头人一般,不言不语。 乌雪觅大步上前,扯住梁湛的衣服:“怎能给他穿粉色?他是个男人,要穿黑色衣服才帅气!快去给他换衣服!” “是,是!”侍女们又匆匆簇拥着梁湛离开。 “梁湛像个木头人,需要我帮你刺激他一下吗?”端木瑾调笑的声音在乌雪觅身后响起,乌雪觅转头看他,见他已坐在书桌后执笔勾画,“雪觅,木头人可没有什么情趣可言。” “我知道!我会亲自去刺激他,不需要你帮忙,你别插手。” “嗯。”他一边画,一边点头。 “我要带梁湛见见他家人,你可要把他的家人给放了,就算是做个样子,一家人也该整整齐齐的。” “好。”端木瑾答应着,如同是九天上的神君一般,所有人的命运都在他手里,任他拨弄。“韩峥呢,他怎么没有呆在雪觅身边?”他问起韩峥,说明韩峥从离开到现在都没有和他碰面,也没有将刚才的事情向他汇报。 “韩峥心思细密,很会照顾人,我特地让他来服侍雪觅的,怎么不见他人影?”端木瑾语气里带出一丝不悦,看来韩峥不在乌雪觅身边是违背了端木瑾的命令。 乌雪觅得意洋洋:“我惹他生气了。” “生气?”端木瑾停下笔,抬脸看她一脸孩子气的样子。 乌雪觅用力点头:“嗯,我觉得他长得好看,就和他调笑了两句,结果他吓坏了,就跑了!” 端木瑾皱眉,乌雪觅只是得意洋洋的笑,半晌端木瑾看着她得意的笑容,只能无奈一笑:“你啊你……” 此时,韩峥匆匆回来,已经恢复了之前的镇定,只是不看乌雪觅。 “韩峥见过摄政王,是韩峥失职了。”他进来先是对端木瑾谢罪,端木瑾却是宽容一笑,一脸温和:“是雪觅调皮,吓到你了。” 韩峥一怔,没有抬头:“韩峥已经备好午膳。” 端木瑾点点头,起身,这时韩峥才敢起身。 “雪觅,用膳了。”端木瑾走到乌雪觅跟前,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韩峥和其他侍从都匆匆退到两边,低垂脸庞,非礼勿视。 端木瑾拉着乌雪觅,来到中殿用膳,身后众人跟从。 一条长长的矮桌,乌雪觅盘腿坐在软垫上,韩峥跪坐在一旁,端木瑾坐在另外一个桌子上,桌上的菜碟从小到大,面前是小碟子,都是开胃小菜,桌尾是大盘的整鸡整鸭的菜肴。 这也太奢侈了吧。 韩峥用银筷夹了一块牛肉就要放入嘴里,乌雪觅一把打断他的动作,牛肉下落瞬间乌雪觅立刻夹起,仰脸放在自己嘴里,吓得韩峥立刻趴伏在乌雪觅身前:“雪觅公主不可!所有菜品需要韩峥先试吃啊!” 乌雪觅津津有味的嚼着嘴里的牛肉,边吃边说:“摄政王跟我一起吃饭,谁敢下毒?等你一圈菜试吃完了,菜都凉了,难道你要让我吃冷菜?” “奴才不敢。”韩峥身体又绷紧了。 “以后不用试吃了。”乌雪觅看着一桌子的菜说道,“还有,怎么烧这么多菜?以后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即可。” 韩峥不敢言语,偷偷看向端木瑾。 端木瑾面无表情,用筷子点了点桌面,韩峥立刻低下头:“是……”他缓缓起身,跪坐在一旁低垂脸庞,隐隐可见他眉头拧紧了。 “雪觅可是未来的女皇,你们怎么连她的喜好都没弄清楚?”端木瑾语气里流露出不悦和威严。 韩峥身体紧绷,“是奴才失职,未能问得详尽。” “不怪他!”乌雪觅扬唇一笑,“是我不知道女皇用膳竟然有这么多道菜!我只是不喜欢铺张浪费而已!” “无妨,多余的菜可以赏赐给侍从们。”端木瑾淡淡说道。 “这样啊。”乌雪觅看着满满一大桌的菜,“还是算了,以后就按照四菜一汤的规格来吧。小黑,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以后不用特意来陪我吃饭了,我知道你很忙的。” 端木瑾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今日特别。” 乌雪觅思索片刻,便明白了:“是给我接风洗尘?” “是。”他微笑点头,舀了一勺汤放入乌雪觅碗里,“雪觅尝尝看,你常居神殿,口味应该很清淡,不知道宫里做的饭菜合不合你胃口。” 乌雪觅咬着银筷笑看端木瑾:“有美人陪我吃饭,喝水也饱了。” “呵呵……”端木瑾垂眸一笑,继续为乌雪觅夹菜,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高贵的优雅,他轻抬袍袖,动作行云流水,姿势分外优美。 他唇角似乎总含着浅浅的笑意,即使不看你,只是专注做自己的事情,也有十足的魅力让你无法移动半分目光,乌雪觅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美人,直到梁湛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梁湛一身黑色修身长衫,长发高束,浑身散发着男人魅力,乌雪觅乍一看去,倒是有些怔住。 端木瑾顺着乌雪觅的视线看去,给她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将菜放落她碗里。 发现端木瑾在场,梁湛呆滞的目光瞬间收紧,愤愤盯视着端木瑾,杀气陡然而生,全身紧绷如同要扑向猎物的黑豹。 “雪觅,快吃吧,不然菜要凉了。”端木瑾温柔提醒。 乌雪觅却是盯着梁湛:“阿湛,你这样盯着摄政王,是什么意思?” 梁湛似乎没听出来乌雪觅是在喊他,他依然紧紧盯着端木瑾,眼里的仇恨显而易见。 “阿湛?!”乌雪觅稍稍提高了声音,见他还瞪着端木瑾,她有些生气的沉脸,“梁湛!” 忽然,韩峥起身躬身走到梁湛身边,轻声提醒:“梁湛公子,女皇叫你。” 梁湛这才回神一般,狠狠瞪了乌雪觅一眼,拂袖离去。 韩峥大惊,起身就追:“梁湛公子!梁湛公子!不得对雪觅公主放肆无礼!” 韩峥追着梁湛跑了出去,乌雪觅单手托腮微微笑:“真是好有个性哎。果然能刺激到他的,只有小黑你了。”她转回目光笑看端木瑾。 他垂眸,再次执起银筷:“雪觅,要有耐心。” “嗯,我知道。”乌雪觅夹起刚才端木瑾放到她碗里的菜,边吃边说。 饭毕,端木瑾陪着乌雪觅回了寝宫。 梁湛躲在了寝殿深处,关门不理任何人,韩峥站在门外,看上去一脸头疼,端木瑾淡淡笑看着局促站在门外的韩峥,乌雪觅无奈一笑:“看来阿湛让韩峥很头疼啊。” 端木瑾微微一笑,“雪觅好好休息,让你的阿湛陪你玩,要是他不乖,你找韩峥。” 站在门边的韩峥身体一紧,但依然垂手静立,目不斜视。 乌雪觅微微一笑,点点头,端木瑾温柔看她:“那我走了。韩峥,你过来。”他看向韩峥时,脸上笑容已经消失。 “是。”韩峥匆匆从乌雪觅身边走过,和端木瑾离开,背影紧绷,下巴低垂。 乌雪觅暗暗思考,韩峥心思缜密,善于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端木瑾把韩峥唤走,应该是向他询问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不知道韩峥会如何向端木瑾汇报?如果,能拉韩峥入伙,她成功的几率会高很多! 一旁小香还在拍门,可是无人应答,乌雪觅几步走上前,“我来敲。” “咚咚咚” “阿湛,是我,你开门呀!不然我要踹门啦!” “咣当!”门被打开了,接着便看到梁湛怒气冲冲往回走的身影,乌雪觅跨入寝殿,顺手带上门,下一秒眼前寒光闪过,一把雪亮的剪刀指着乌雪觅眉心,杀气包裹了他的全身,他冷冷俯视她:“我说过,你若是被端木瑾蛊惑,我会毫不迟疑的杀了你!” 乌雪觅噗嗤一笑,“所以你觉得我刚才已经被蛊惑了啊?” “难道没有吗?”他大声反问,“你看他的样子,看上去都要流口水了!” 乌雪觅挑眉沾沾自喜:“那我演技真的棒棒哒。” 5. 第 5 章 她悠哉悠哉的绕过那把剪刀,不疾不徐走到书桌前,梁湛拿着剪刀一直追她到书桌。 桌上摆着的白色宣纸,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的轮廓,应该是刚才端木瑾画的?他是在画她吗?后来韩峥来了,所以他没有画完。 她沉思片刻,看着梁湛说道:“脱衣服。” 梁湛跳起来:“你说什么?!” “你不是要杀我,怎么不动手?”乌雪觅看着梁湛,他握紧了手里的剪刀,“你对我还抱有一丝希望,对吧?既然如此,放下剪刀吧。” “你身上的衣服脱了,借我穿。” “为什么?”梁湛怔住。 乌雪觅叹了口气,“凡事都要我解释清楚吗,你自己也有脑子,能不能稍微动一动呢?” 梁湛脸都气黑了。 乌雪觅郁闷了:“我特意叫宫人给你换黑色衣服,就是为了方便脱了给我穿,夜里穿黑衣服比较不显眼,这样讲你懂了吗?” “你要出去?你晚上能出去吗?你有功夫?”梁湛一脸疑问。 乌雪觅身形一闪,梁湛手里的剪刀下一秒便到了她手里。 “我速度很快,逃跑没问题,但是我不会拳脚功夫,你要教我。白天我们可以切磋,夜里我要出去办事,你在房里守着,不要让人发现我不在。” 梁湛终于有些相信乌雪觅了,他问:“你准备去哪里?” 乌雪觅眼珠子转了转,“先去摄政王府转一转咯。”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梁湛神情十分认真:“不可能,你进不去的。摄政王府暗卫极多,更别说那个端木瑾的功夫,也是非常高的!据说他还有个弟弟,叫端木瑜,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乌雪觅打断了梁湛的话:“我知道端木瑾武功很高,我睡过他……” “你睡过他?!”梁湛差点喊了出来,星眸圆睁,乌雪觅一个闪身,眨眼间便来到他身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梁湛,你是个男人,能不能沉稳点?” 梁湛星眸睁了睁,热热的唇贴在乌雪觅手心,嘴唇微张,唇瓣划过她的掌心,带了一丝轻痒。 “你让我怎么沉稳?你都跟他睡了,你还让我沉稳?果然没有女人可以阻挡端木瑾的魅力!”梁湛咬牙切齿,乌雪觅无语翻白眼:“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探知他的内力深浅?” 梁湛呆住了,乌雪觅伸手按住他的胸膛,明显感到手下的身体变得僵硬。 “这样,我才能不让他察觉的探知他内力深浅,你懂吗?”乌雪觅说道,记得那时她出现在端木瑾面前时,是呈大字型摔在地上的难看姿势的,再加上她在法场一脚将监斩官踹飞的场景,所以他会由此判断,乌雪觅有内功,但是不深,否则也不会摔得那么不雅观。 梁湛的心跳在乌雪觅手心下迅速加快,他拧眉后退,便开始脱衣服。 乌雪觅给他点了个赞,随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梁湛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乌雪觅,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 “知道知道,会杀了我,说了几百遍了你,你烦不烦。” “嗯,然后我会自杀。”他闷闷说完,便不再说话,静静的房间里,只有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下午会有人来吗?”梁湛忽然轻轻问,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生硬。 “不会,端木瑾让我好好休息。” 之后乌雪觅便安心睡觉,才睡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床明显一沉,像是有人跳上来了,乌雪觅戒备睁眼,却见梁湛快速躺在她身边,与此同时,她能够感觉到窗外有陌生的气息。 梁湛功夫不错,能察觉到外人靠近,这是他的长处。 梁湛躺在乌雪觅身边,迅速抚平自己的气息,他应该没想到乌雪觅只是假寐,等她听到一丝轻微的开窗声,她立刻翻身压在了梁湛身上,登时,梁湛气息变得十分混乱。 乌雪觅被他搞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此时此刻她只能努力保持镇定,扑通扑通扑通,梁湛的心跳仿佛是擂鼓一般,全身僵硬,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时间变得漫长,安静的环境里,每一声呼吸都变得十分清晰。 轻轻的,那陌生人关好了窗户,梁湛的身体却更加紧绷,像是那人的离开,只留他们两人在一起,反而让他更为紧张了。 终于,等乌雪觅感觉到那人已经走远,她立刻起身,梁湛也在那一刻立刻坐起来,侧身坐在她身边,单腿曲起,静谧的房间里是他压到最低的短促的呼吸声。 “梁湛,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搞得我也好紧张。”乌雪觅忍不住抱怨。 “我……!”梁湛一脸郁闷,“你为什么突然扑上来?” 乌雪觅微微转脸看着他通红的耳朵,“我现在这个人设,在床上不抱着你像话吗?” “以后不要碰我。”梁湛没好气扔下一句话,将脱下来的黑色衣服扔到乌雪觅身上。 乌雪觅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谁看到都想碰两下的? 梁湛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喝。 “梁湛。” “干什么?”他立刻像兔子一样跳起来。 乌雪觅绷不住笑了:“你放松点行吗,以后我们会经常睡一起的。” 登时,梁湛通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星目圆睁:“你休想!” 乌雪觅无语了:“我们现在是同一个阵营的队友,你懂吗?你能不能有点大局观,为了大我牺牲一下小我?不然难道要我把你扔到冷宫?这样我们怎么合作?一旦你入了冷宫,端木瑾又会派人将你的家人们处死,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梁湛神情再次僵硬,半晌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盖砰砰响,倒把乌雪觅吓了一跳,只见他神情无比挣扎,最终咬牙看向乌雪觅:“我跟你睡,但是我警告你,你休想碰我一根毫毛!” 乌雪觅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求我,我也不会碰你的!”真气死了,这个女人统治的国度。 梁湛瞪圆了眼珠子,脸涨得通红,最终眼神转向地面,开始发呆。 “喂,京都哪里买夜行衣,你知道吗?”乌雪觅试了试刚才梁湛脱下来的黑衣,感觉这衣服太大了,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我没有买过那玩意儿,我不知道。”梁湛再次抬头,脸上的红晕已经散去。 乌雪觅:…… 大概是被乌雪觅看“废物”的眼神给刺激到,他眸光闪了闪,侧开脸:“我父母家教极严……所以我……”顿了顿他又说,“总之我知道这些都是借口,从现在起我会快速成长起来,我会做个好队友。” 乌雪觅:“大可不必,你做你自己就好。”毕竟,好队友和猪队友,只有一个字的差别呢。 * 晚上端木瑾没有再来。 梁湛呆呆坐在床上装木头人,韩峥服侍乌雪觅用膳,接着是沐浴。 浴室在寝殿东侧,离寝殿有些距离。韩峥在前方领路,侍女在两侧挑灯,不多时,乌雪觅便站在一座奢华的殿门前。 又穿过两扇华丽的门,浴室才映入眼帘,此时里面早已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浴池两侧有两排纯金的凤凰雕像,从凤凰口中吐出涓涓流水,整个浴池是碧玉雕成,清澈的池水被映成了绿色。 男侍们身着白色内单整齐垂首站立在浴池边上,长发飘飘,另外一边是忙碌的侍女,她们正在将鲜花花瓣洒入池水,手持琉璃瓶轻轻倒入香油,湿热的空气里,立刻弥漫出迷人的花香。 “这是什么花香?”乌雪觅深吸一口气,问一旁垂首静立的韩峥。 “是紫鸢花的花香。”韩峥回答,“每日花香都不同,紫鸢花是乌孙国国花,象征美丽的爱情。若是雪觅公主有偏爱的花,可告诉奴才,奴才会安排更换。” “知道了,你带那些男侍们下去吧。” 韩峥躬身:“不留下服侍吗?他们各有各的本事哦,有擅长按摩,有擅长采耳的。今日雪觅公主舟车劳顿,摄政王特意吩咐奴才带他们前来给雪觅公主放松放松的。” 乌雪觅单手负到身后,冷冷看他:“我是乌孙国尊贵的公主,即将继任的女皇,身体岂容他人随意触碰?!” 韩峥不语,依然恭敬站立,镇定如常。 “以后我洗浴不许闲杂人等进来!” “是!”韩峥淡定转身,将那些男侍们带走了。 乌雪觅深知,今晚这一出肯定是端木瑾的试探,若是她留下那些男侍服侍,他说不定就会借口派出一堆探子过来监视她的动向,这她绝对无法接受! 侍女们上前试图给乌雪觅脱衣,乌雪觅摆摆手,让她们退开,自己脱了衣服下浴池洗浴,幸好侍女们训练有素,始终垂首静立,不然乌雪觅真的会感觉很不自在。 洗浴完毕,侍女们又上前为她穿衣,这次乌雪觅没拒绝,因为公主的衣服,她不会穿…… 先是雪白透明绣有金凤的丝绸抹胸,之后是同款外袍,披在乌雪觅雪白微微泛红的肩膀上,露出半抹锁骨和修长颈项。 乌发放落,末端系上金色丝带,任发丝随风飞扬。 袍袖宽大,材质轻薄,质感丝滑,通体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乌雪觅走出浴室时,韩峥依然静静垂首等候在外面,夜风撩起她脸边的发丝,带起一抹轻痒。 眼前是一座八人抬的华轿,上有精美靠垫,韩峥伸出手,“请雪觅公主上轿。”他低着头,一脸恭敬。 乌雪觅伸手轻轻扶住他的,他似乎微微一怔,她从他面前走上华轿,他像是失神了一般,呆呆伸手站在轿子边。 “韩峥?”乌雪觅喊他,他才下恍然回神,抬脸看向她,却在见到她时,面露惊愕,乌雪觅抿唇一笑:“怎么,只是换了件衣服而已,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韩峥瞳孔睁大,脸上泛起红晕,仓皇下跪:“韩峥该死!韩峥不该直视公主!” “嗤。起轿,回寝殿。” 队伍缓缓前行,只剩韩峥还战战兢兢趴在地上。 坐在华轿上的乌雪觅随意看他一眼,这人时刻精神紧绷,只要她和摄政王轮番逼迫他,他脑子里紧绷的弦,迟早会断。 弦断之时,便是她用他之刻! 6. 第 6 章 乌雪觅回到寝殿时,见梁湛也是一身白色睡袍,紧张又郁闷的跪坐在床上,双拳握紧贴放在膝盖上。 寝殿门在乌雪觅身后关闭。 “吱呀”的关门声,让梁湛身体明显紧绷。 乌雪觅走到床边,拿出之前梁湛给她的黑色衣服铺在床上。 “今晚你有什么打算……”忽然,他顿住了,乌雪觅抬头看他呆滞的神情,和半张的唇,问道:“打算什么?” 梁湛脸又开始泛红,他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声音。 乌雪觅一脸疑惑:“你怎么了?难道也跟韩峥一样不认识我了吗?” 他匆匆垂下脸,仓皇躲避乌雪觅的眼神,深深呼吸,喉结明显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声音放轻了些:“今晚,你打算怎么办?” “你一个人睡。”乌雪觅开始解外衣,梁湛身体彻底僵硬,匆匆转身背对她:“不要在我面前脱衣服!” 乌雪觅:“……只是脱外衣而已,而且你不是转身了吗?” 她说着,扬手打灭烛火,房间里陷入黑暗,静谧的夜里,只有乌雪觅脱衣服穿衣服的声音。 她换好了衣服,戳戳梁湛僵硬的后背,半晌梁湛才犹豫的转头看乌雪觅,见她一身黑衣,才松了口气。 “梁湛,你睡觉吧。” 梁湛尴尬看了乌雪觅一眼,垂下脸,长发披在白色睡袍上,“难道,我们就这样?不用……不用做什么吗?”他说着,耳朵已经通红。 乌雪觅:“不用,我刚下山,在端木瑾眼里也许只是颜控少女而已,你安心睡吧,纱帐放下哦。” “嗯。”梁湛点头,握紧的拳头又紧了紧。 乌雪觅转身要走,梁湛微微起身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乌雪觅只觉得他手心里全是汗,他只是抓了抓乌雪觅,又匆匆放开:“快点回来,我怕自己撑不住。” 乌雪觅点头,“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她说完朝后窗走去,感受了一下四周环境后,才一跃而出,转身关窗时,梁湛起身对她点点头,放落纱帐,随即躺下。 踏星而出,乌雪觅凭借着记忆里的地图上的标志性建筑物,寻找了一下方向,便确认了摄政王府的地理位置。 摄政王府在京都最繁华地带,她在王府里转悠了一圈,才找到一个别苑,丫鬟正在进出,乌雪觅收敛气息躲在一颗千年老树上,朝洞开的门窗看去。 这里应该是书房,里面铺着木地板,书桌是矮几,从窗户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端木瑾正盘坐在书桌后面,微微斜倾,右手肘撑在书桌上。 他身旁慵懒依靠着一个执卷男子,淡青色的绸衫上是用紫色金线勾勒出来的流云线条,在暖暖的灯光下,他身上仿佛真的有流云在盘绕,轻移。 他发丝同端木瑾一样,乌黑发亮,一头乌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挽起,干净亮眼,黑白分明。 “那个乌雪觅,长相如何?”忽然间,悠扬的声音随着夜风掠过乌雪觅的耳朵。 他的声音和端木瑾的温润之声不同,恰似琴声般悠扬拨动心弦,只见他悠哉悠哉翻过一页书页,似乎在专心看书。 “呵,弟弟还是只关心人的长相。”端木瑾温润的声音响起时,乌雪觅了然,这人一定是他藏在深闺不让人见的神秘弟弟,端木瑜。 “怎样,若是好看,便让她多活几天。”声音风轻云淡,仿佛主宰他人生命的神明一样。 “……极美。”半晌,端木瑾说道。 端木瑜身体微动,但未转身,“哥哥眼光极高,若是说她美,那必定是非常美了。” 两人正说着话,端木瑜忽然执卷起身,走入屏风之后。 随即,乌雪觅看到了匆匆走入院子的沈妙彤。 端木兄弟的内功果然厉害,沈妙彤还在别苑门口,他们已经察觉,难怪他们的这里无人看护,难怪端木瑜如此神秘。 沈妙彤匆匆走到书房门口。 “王。” “进来吧。”端木瑾依然单手支脸,淡淡说道。 沈妙彤这才踏入室内,跪在书桌前:“乌雪觅房内并无动静。” “乌雪觅是你叫的吗?”端木瑾语气骤然变冷,他放下右手,眼里哪还有白日面对乌雪觅时的温柔似水,只有冷酷冰霜,“在行宫你跟乌雪觅说了什么?” 端木瑾忽然发沉的语气让沈妙彤有些吃惊,她不服气的扬起脸:“王!她实在是太嚣张了!不过是个傀儡,竟然也敢对我指手画脚!她还羞辱我,我只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警告!” “啪!”端木瑾忽然拂落矮几上所有的册子,乌雪觅才看清,应该是奏折。 沈妙彤住了嘴,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哀戚又欲言又止的看着端木瑾。 端木瑾缓缓起身,走到沈妙彤身前,俯身抬起了沈妙彤的下巴,沈妙彤局促不安又微微惊喜的凝视着端木瑾。 忽然,端木瑾放开沈妙彤的下巴甩手就是一巴掌。 乌雪觅:!!! 沈妙彤被打得倒在地上,身边是端木瑾异常寒冷的身影:“要你多嘴。” “对不起,王!对不起……”沈妙彤匆匆起身抱住了端木瑾的双腿,一脸哀求。 端木瑾再次扣起沈妙彤的下巴,沈妙彤一脸哀戚:“我只是,我太嫉妒了,嫉妒她可以生下你的孩子……而我……我……” 乌雪觅明白了,难怪端木瑾对她如此温柔,格外优待。 “知道了。”端木瑾依然冷冷注视着沈妙彤,“你下去吧,有事本王会传你。” 沈妙彤低头,即使是端木瑾这冷淡的温柔,她也非常满足,她匆匆退出了书房,泪眼婆娑的双眸里,却是许多不甘。 “这女人太痴了。”沈妙彤离开后,端木瑜又从屏风后走出来,再次懒懒靠在书桌边,巧合的角度让乌雪觅无法看到他的面容。 “痴可以让她为你死心塌地,也会让她因爱生恨,若是像之前那几个女人一样,爱到了恨,就是麻烦,不如除掉。” 乌雪觅了然,他们嘴里的那几个女人,应该就是她的前任们。 “幸好她还算聪明。”端木瑾语气无情,仿佛沈妙彤只是一颗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 忽然,有黑影落下,跪在书房外窗下:“王!有刺客!” “活捉。”端木瑾只是淡淡发出命令,便继续批阅奏折,端木瑜也依然慵懒的靠在端木瑾身侧,继续悠闲看书。 “是!”黑衣人领命飞离。 乌雪觅也跟着黑衣人离开,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她跟着黑衣人来到前院时,那边已经打得热火朝天。 刀光剑影,丫头仆人们惊声尖叫,在侍卫包围圈里,正有一名黑衣人正在奋力厮杀,流畅的剑法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看得乌雪觅简直要化身迷妹,疯狂为他打call。 端木瑾的暗卫飞落之后便迅速加入了对黑衣人的围捕,乌雪觅也迅速跃到那被围攻的黑衣男子面前,那人吃惊看她,露在面罩外的一双眼睛细长带勾,黑长的睫毛十分浓密。 “我带你逃走!我不会打架!”乌雪觅拉起他就跑,那人惊疑之余动作却十分迅速,立刻随乌雪觅离开,面前又飞来几名暗卫,那人运起内力挡住,趁那些人闪离之时跟着乌雪觅飞跃而出。 乌雪觅拉着男子跑得飞快,外面已是深夜,街道无人,正好逃离,她速度极快,很快便带着男子逃离了追杀,她拉着他落入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随即放开了他,没想到他居然累得狗喘扶墙了! “呼呼呼呼……”他在面罩下费力喘息,乌雪觅皱眉,这男人体力不行哎。 她朝他笑笑:“你胆子挺肥,竟敢夜闯摄政王府。”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稳住呼吸,直接转身走人,不发一言。 乌雪觅愣了愣,随即拦住他,“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黑暗之中,他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烦躁:“你想怎样?”声音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乌雪觅看了看他身上的夜行衣:“带我去买套合身的夜行衣。” 他一楞,皱眉看了看乌雪觅的衣服,“你这身衣服难道是偷来的?” 乌雪觅双手背在身后,“是抢来的。” 他看看她,随即点头,不再言语,直接飞身而起,乌雪觅紧跟在他身后。 落下时,是在烟花巷,两人站在房梁上,看着这条灯火通明的巷子,空气里传来一阵刺鼻的香味。 “跟上。”男子简短说着,便领着乌雪觅跃入一个暗沉沉的院子,这院子有两名壮汉把守,他们看了看男子和乌雪觅身上的黑衣,随即转移了视线,继续看门。 那男子上前敲响了门。 他敲门的动作很规律,应该是暗号,乌雪觅暗暗记下,以后定能用到。 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小胡子,“爷,要什么服务?” “买装备。” “好。”小胡子让开,乌雪觅跟着那男子进入屋内,见两人进了屋,小胡子随即关上了门。 男子带着乌雪觅走到柜台后,熟练转动上面的一个药罐,整个柜台移开了。 居然是密室! 乌雪觅跟在男子身后走了进去,只见眼圈是个异常开阔的圆形地下市场,一排排陈列柜如同扇形一般整齐排列,乌雪觅此时正站在它上方靠墙的走廊上,屋内有个极美艳的女子,此时正躺在摇椅上悠闲摇摆,单腿曲起架在摇椅扶手上,她媚眼看来:“要买什么,自己挑。” 男子带着乌雪觅下了楼梯,“这里就是,你自己挑。” 忽然,那美艳女子似乎听出了男子声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夜少?你好久没来了,今天是来看我狐娘的吗?” 男子双眉微皱,细长的眼里浮出一丝烦躁,狐娘已经朝他扑过去:“夜少!” 他立刻转身要走,乌雪觅赶紧拉住他,声音沉了沉:“等等。” 狐娘的视线这才看向乌雪觅,上下打量她一番,夜少眼神冷漠看向乌雪觅:“还有什么事?” 没等乌雪觅开口,狐娘已经酸溜溜开口:“夜侠大人可是第一次带人过来,还是个女人……” 这夜闯摄政王府的男子竟然是京都有名的夜侠!乌雪觅在资料里面看过,这人是在三年前出现在京都的,他劫富济贫,惩治贪官,因为他的出现,百姓们才有了希望。 7. 第 7 章 狐娘还在一脸醋意的看着乌雪觅:“她太瘦了,没味道的……” “我和她素不相识。”夜侠看着乌雪觅说道。 乌雪觅依然拉着他的手臂:“我没带银子。” 夜侠细长的眼睛立刻圆睁,在他还来不及抗议时,乌雪觅已经笑着看狐娘:“记在他账上。”说完,她直接走向那个摆满了货品的地方。 “哈哈哈!”空荡的空间里响起狐娘的娇笑声,“夜侠大人竟然被人打劫了,真是好笑哎,那个女孩什么来历,竟然让你如此听话?” “欠她人情,要还。”夜侠烦躁道。 “嗯?刚才有人来送消息,说摄政王府潜入刺客,杀到一半又有一个黑衣人救走了那名刺客,这两人,该不会就是你们吧!” 乌雪觅挑夜行衣的手一顿,转身看狐娘,狐娘正靠在夜侠身上:“你放心,凭我们俩的交情,我肯定不会出卖你的……” 夜侠抬手用拇指和食指像是抓恶心的虫子一样提开狐娘摸他的手。 “原来狐娘还卖消息?”乌雪觅不由得开口问道。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狐娘朝乌雪觅送出一个妩媚的微笑,“姑娘若是要买消息,可以找我狐娘哦!不过夜侠大人,这次冲动了啊!端木瑾哪有那么容易刺杀的?” 夜侠后背一紧,似乎也有悔意。 狐娘缓缓说道:“摄政王诛杀梁家满门确实手段毒辣,不过,那个只看脸的女皇不是救了他们全家?” 夜侠愤愤开口:“士可杀不可辱!” “嘁,你们这帮人真无趣!活着才有无限可能,气节算什么,能当饭吃吗?你冲动去刺杀摄政王,若是把命丢在那里,岂不可惜?”狐娘说着,又要靠上夜侠的身体。 夜侠闪身躲过:“哼,此番是我思虑不周,或许你说得对,牺牲梁湛一个人,却救了全家人的命,也许是值得的。” 狐娘妖媚一笑:“想通了就好……你们这种人,单线思维,不懂变通……” 乌雪觅这边挑好了自己需要的物品,暗器,药物,易容物品,还有各种各样的面罩,打包好放在柜台上,狐娘点了点,“三千两。” 乌雪觅惊呼:“怎么这么贵?!” 夜侠却很干脆的甩下银票就走,看起来更像是狼狈逃走,看来他是有点受不了狐娘了…… 乌雪觅提着包袱出门,正好看见夜侠正孤傲的站在院子里,双手抱剑,仰望冷月,身形笔直。 “以后不要再去摄政王府了。” 他眼里划过一丝不甘,最终还是冷静点头。 “你怎么没买兵器?” 乌雪觅沉默半晌,才说:“我不会打架,暂时先不买兵器,再说里面也没有我看中的兵器。” 夜侠:“……” 乌雪觅无视夜侠迷惑不解的眼神,问道:“你是不是要对付端木瑾?不如我们合作吧?” 夜侠一惊,直直看向乌雪觅:“你有计划?” “你不可再擅自行动,如果你被抓,我一人无法成事。”夜侠隐于黑暗,这对乌雪觅十分有利。 他点点头,似乎十分信任乌雪觅。 “怎么联系你?” 他微微拧眉:“我想想,想好会把联络的东西放在狐娘那里。” “好。” 说罢,两人一起跃上屋檐,在月光下彼此颔首,分头离开,行动都是干脆利落。 乌雪觅回头看他,夜侠已经融入月色里,转眼便消失不见,没想到今天竟然有这么大的收获,回想在摄政王府那一幕,端木瑾竟然如此无情,在她面前的温柔似水全都是他的伪装。 还有他那个神秘的弟弟,似乎更加可怕。 乌雪觅暂时没有回皇宫,她在京城绕了一圈,熟悉地形,到城东乌孙湖时,她落到桥洞下,准备将身上不合身的夜行衣换下来。 此时已是深夜,寂静无人,桥洞下波光粼粼,墙面上映出乌雪觅脱衣服的身影,换上合身的衣服后,整个人感觉清爽很多。 乌雪觅将所有衣物都整理好放到包袱里,正要离开时,便听到上方快速而过的高手的脚步声,她立刻屏气凝神。 “快!”上面的人飞速穿过桥面,但是乌雪觅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停下来了,就站在她上方,那人气息异常平稳,与之前的人完全不同,他的气息更难察觉到,内力明显更强。 他似乎察觉到她了! 乌雪觅缓缓伸出手,将一面绣有紫鸢花的黑色面罩蒙在了脸上。 忽然,一双靴子赫然从桥洞上方挂落,在夜风中开始悠闲的轻轻摆动:“兄台好雅兴,桥洞下的月色莫非更加迷人?” 这声音! 乌雪觅心中大惊,竟然是他! 一阵猛烈的夜风扬起,平静的水面波动起来,层层涟漪之中,乌雪觅看到了一根精致的白玉簪。 真的是他! 乌雪觅抓起包袱跃上桥面,转身之时面前是飘飞的乌发,人风逼近,一张黑色勾勒紫鸢花的面具,已到了她面前。 那张面具泛着金属质感,两边刻着精致的金色紫鸢花,遮住了半张脸,那人薄唇轻启:“原来不是月色迷人,而是桥洞下藏了迷人景色。”他似乎在轻笑,双手放在袍袖里,一身白衣上绣金色流云花纹,他双眼扫过乌雪觅,乌雪觅只觉得身体陡然发凉,似乎被一只凶兽盯上了一样。 乌雪觅立刻脚尖轻点,急速退后,他立刻紧随着跟过来,紧贴在她身前和她一起飞起,乌发在身后飘飞,他伸手要来扯下她的面罩,乌雪觅急急挥开他的手,对战一触即发。 两人一同落地,乌雪觅情急之下抬腿朝他踢去,可被他一把抓住脚踝,俯身面具如同羽毛般轻轻擦过:“好香……”乌发滑落她的小腿,带来丝丝轻痒,如同撩拨。 乌雪觅全身一紧,立刻反身又是一腿,才让他放开她的脚,她立刻踢起地上的包袱背在身后,在他要追过来时,反手甩出刚买的烟雾弹。 “轰!”一声,他顿住了身形,乌发在烟雾中飞扬,乌雪觅趁机飞跑逃离。 端木瑜果然可怕!他的内力比他哥哥还要高! 乌雪觅忐忑的回到寝殿时,明显感觉到纱帐里梁湛一丝紧张又放松的气息,他果然没睡。 她将包袱放在书桌上,又脱下夜行衣换好睡袍,掀开纱帐,月光洒入华床,梁湛一脸紧张:“怎么样?” 月光透过乌雪觅的身体,在雪白的床上投落长长的身影,梁湛看着乌雪觅一时出了神。 乌雪觅朝他招手:“等下说,你先下来帮我找密室。” 他微微一怔,随即翻身下床,两人开始寻找密室。 国师书房里提供的皇宫详细规划图里,有提到女皇寝室是有密室的,乌雪觅根据记忆里的图,走入了那个一人高的衣橱。 梁湛站在外面,“我在这里守着,有人来了我喊你。” “好。”乌雪觅在衣橱里四处寻找,却没有找到任何机关,可是图里明明显示密室就在这里的啊。她贴上衣橱内板,轻扣,声音空旷,肯定有密道,可是机关在哪里? 她仔细思考那张图的详细内容,可恨国师只给她两天记忆那些资料的内容,时间太紧了,她只能先使用图像记忆法记住大概的内容,等需要使用的时候再对号入座。 乌雪觅退出衣橱,在衣橱外部四处寻找,从左到右,从花纹到把手,缓慢仔细的摸过去,摸到衣橱的脚时,才发现那里有花纹,乌雪觅摸了摸,可以转动! 乌雪觅根据记忆里图上的指示,依次转动完毕,只听“咔”一声,衣橱底座里传来轻微的机关运作的声音,乌雪觅得意一笑,再次进入衣橱,眼前已经出现了一条往下的台阶。 乌雪觅开心的走进去,点燃了石壁上的壁灯,通道明亮起来,这条通道不深,一眼可以看到下面有一扇石门,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石壁上四处都是蛛网,梁湛跟在乌雪觅身后,手里抱着乌雪觅带回来的包袱。 两人一起走下去,到石门前,乌雪觅仔细观察一番,边上有个机关拉杆,她拉了一下,石门应声而开,里面是一间干净宽敞的密室,密室右边还有石门,应该也是密道。 太好了,有秘密基地了! 乌雪觅从梁湛手里接过包袱,放在密室里,“我还给你买了夜行衣,有需要我们再来拿。” 梁湛点头,表情有些复杂。 放好包袱后,乌雪觅提裙离开,梁湛默默跟在她身后。 回来再次封好门,乌雪觅才爬上床,今天一天,真的好累。 梁湛也从另一边上了床,帐子滑落遮住了皎洁的月光,床上变得幽暗,只有夜风吹过。 乌雪觅和梁湛,两个人一个睡天南,一个睡地北,离得非常远。 梁湛先开口:“你去摄政王府,结果如何?” 乌雪觅已经有些困了:“就是去探个路而已,府上高手很多,还遇上夜侠行刺……哎,一个人做事,真的好累……” “夜侠?让我帮你!”他忽然坐起来,恳切的看着乌雪觅。 她微微一笑:“怎么,现在信任我了?” 梁湛眨眨眼,撇开脸:“还没有,但是我不能整天呆在床上什么都不做!我是男人!连夜侠都能刺杀端木瑾,而我,却只能窝在这里!我宁可去找端木瑾拼命!” “你死了我不是白救你了?”乌雪觅拉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我救了夜侠哦。” 梁湛眼珠子都瞪圆了。 “夜侠刺杀失败,还是我救了他呢……”乌雪觅打了个哈欠,说道。 梁湛不敢置信。 “夜侠冲动了,他自己也很后悔,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懂吗?你最近,还是乖乖扮演好自己的木头人角色吧。” 身后不再有声音,只有长吁短叹,轻轻的,他也躺了下来。 乌雪觅不再开口,今天这一天,实在是太漫长…… 她闭上眼,眼前却是那个一头乌发只别了一根白玉簪的男子…… 8. 第 8 章 翌日,乌雪觅从睡梦中醒来,侍女又给她换了一套衣服。 小云进来整理华床,之后对着韩峥摇摇头,韩峥点点头。 有宫人来给乌雪觅量体裁衣,准备做继任大典的华服,继任一应大小事,都是端木瑾在安排,乌雪觅只需听从安排即可。 用过早膳后,乌雪觅便和梁湛在院子里比划拳脚,目前乌雪觅只会一招,就是一脚踹飞……她急需梁湛教她一些招数对敌,可梁湛不是好老师,他耐心极差,没比划两招他便开始跳脚。 ——这个动作不是这样的 ——不对不对! ——又错了!你刚才到底有没有看清我的动作?! 乌雪觅咬牙,果然她找梁湛教她拳脚功夫简直大错特错啊。 梁湛已经气极扔了树枝,不肯再教她,“朽木不可雕,你还是自己琢磨吧!” 之后无论乌雪觅再怎么恳求,他都不肯再教。 韩峥有些看不下去,站在一旁微微一拜:“雪觅公主,不如奴才找人陪你下棋消遣?” “不要!” “那可要去听戏?” “不要!” “看书呢?” “不看不看!” 韩峥:“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不懂拳脚功夫,没办法教公主。” 乌雪觅:“……算了算了!”她随手折了一朵花,插在了韩峥头上,韩峥一愣,随即乖巧站好不动,任她作为。 乌雪觅随意调整了一下花朵的位置,正玩着,忽见侍女们匆匆下跪,齐齐喊道:“摄政王。” 小黑来了,乌雪觅转身,便看见端木瑾站在院门口,朝这边看。 乌雪觅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整理韩峥头上的花朵。 侍女们悄悄退开,还带走正在发脾气的梁湛,韩峥僵直的站在乌雪觅面前,一头冷汗,似乎也想走,但是不敢走。 端木瑾走到乌雪觅身边,在她再次伸手折花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微微抬起,放在掌心里怜惜观看。 “小黑,你不让我折花吗?还是皇宫里的花,不可以折?” “不是。”端木瑾摇摇头,转脸温柔看她,“奴才们太不像话了,花枝坚硬,怎么能让你自己来折?会坏了你的指甲。”他疼惜的翻转乌雪觅的手,轻轻摸上她的指甲,“这么美丽的指甲,你怎么忍心用它来折花?” “是韩峥疏忽了,韩峥该死。”韩峥再次下跪口头,一头花落了一地,发髻中还残留着几支花。 乌雪觅从端木瑾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看着韩峥笑了:“小黑,韩峥是你的人,你把他给我呗?” 韩峥后背一紧。 “雪觅,韩峥现在是你的人哦。”端木瑾微笑站在乌雪觅身侧,说道。 “真的吗?”乌雪觅笑看端木瑾温润俊美的侧脸,“那随便我怎么欺负他,你都不会管的,是吗?” “嗯。”端木瑾微微侧脸,宠溺的看向乌雪觅,乌雪觅开心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早说嘛,我都不敢随意欺负他,因为他是你的人。” 端木瑾笑容依旧:“雪觅要温柔点哦,这个奴才还是很好用的。” “知道啦!”在她和乌雪觅谈笑风生的话语里,韩峥似乎有些发抖。 “还要继续玩吗?”端木瑾问,随手折下一朵白色小花放到乌雪觅面前,她笑着接过来,端木瑾顺势轻握住她的手,“下次让我帮你折花吧,女孩子的指甲该好好爱护。” 乌雪觅收回自己的手,笑着看她:“小黑真有趣,只是指甲而已,断了还能长出来的。” “雪觅!”端木瑾面容一肃,“你是未来的女皇陛下,凤体贵重,当好好爱惜!做臣子的,应当尽责守护你的一切,即便只是小小的指甲。” “嗯……”乌雪觅执花放在唇边,垂眸看自己的指甲,余光中是端木瑾银色华贵外衣,淡紫色中衣在阳光中划过一抹光,“你说,你愿意守护我的一切?” “臣,愿意守护臣的女皇陛下。”他在她面前缓缓下跪,单膝跪地,衣袍扑簌坠地,覆在那一片残花之上,乌发滑落他狭长的眼角,如同黑色的丝绸将他俊美的侧脸微微遮盖。 韩峥似乎非常吃惊,侧脸偷看端木瑾。 乌雪觅俯身,伸手执起端木瑾滑落的乌发,他不动声色,依然低垂脸颊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一手放在曲起的膝盖之上,乌雪觅将那丝乌发顺在他耳后,他伸手轻轻握住乌雪觅的手,放在额头:“雪觅,我端木瑾,是你的人。” 她笑了,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上他的发丝,“乖哦。韩峥,拿花来。” 韩峥登时后背一紧,匆匆看端木瑾。 端木瑾微微侧脸,目光落在满地残花上,脸上笑意消失,握着乌雪觅的手开始放松。 韩峥见状匆匆下拜:“雪觅公主,请拿花×我吧!” 乌雪觅:…… 她走到韩峥面前,韩峥紧贴地面,脸快要埋到泥土里。 “×摄政王,不行吗?”乌雪觅淡淡问。 韩峥一时语塞,一旁端木瑾已经悠然起身,优雅整理衣衫,掸去了黏在衣袍上的花瓣,他不看韩峥,可那张脸明晃晃的一看便知是在说不可让乌雪觅破坏了他的形象,否则他会砍人。 韩峥仓皇看了一眼端木瑾好双脚,才说道:“摄政王身份尊贵,他是乌孙国的摄政王!奴才知道摄政王一定愿意为雪觅公主做任何事,逗雪觅公主开心,可是若是摄政王满头都是花朵,被奴才们看见有失威严,会被……取笑……如此,实在不妥当……” 看着韩峥快要湿透的后背,乌雪觅内心对他暗赞。 韩峥在乌雪觅的注视下,一动不动,风吹过,却吹不起他额头被汗水牢牢黏住的发丝。 今天的试探足够了。 乌雪觅转身扔了花枝:“无趣。”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舒气声,是韩峥。 端木瑾嘴角轻轻扬起。 日头开始猛烈,乌雪觅解开腰带,脱掉外衣,看得端木瑾一怔。 韩峥已经捡起她仍在地上的腰带,匆匆举在头顶:“请雪觅公主自重!”不过片刻,他已经恢复镇定。 “不要!”乌雪觅继续脱衣服,“现在是夏天,我为什么要穿好几层?热死了!” “都是奴才的错,未能让雪觅公主衣着舒适。” 乌雪觅脱得只剩两件裙衫,才停止,她舒展了一下筋骨,“舒服。” 韩峥固执跪行到乌雪觅面前,高高托起衣物:“雪觅公主,请穿上外衣!如此有失国体!” 乌雪觅看他一眼,随即跑开。 “雪觅去哪里?”端木瑾温柔问。 乌雪觅回头看他:“想知道?来追我啊!昨天下山你来接我,速度就很慢呢!” 端木瑾颔首一笑,竟也开始脱掉外衣,惊得韩峥又是一脸震惊:“摄政王!您!” “雪觅速度快,不知道我能不能追上。”他除了正装,扔在韩峥手上,又朝已经跑远的乌雪觅说道:“雪觅,等等我!” 乌雪觅朝身后挥挥手。 花瓣在两人的追逐中被风卷起,端木瑾追上来,紧跟在乌雪觅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乌雪觅跑过宫苑,跑上观星台,提气跃上观星台护墙,张开双臂感受最高处猛烈的风,风里,有一股夏天的味道。 端木瑾跃了上来,落在乌雪觅身边,乌雪觅放下手臂,遥看远方:“风有一股味道。” 端木瑾微微发怔,仔细嗅闻:“什么味道?” “是家的味道。”乌雪觅坐下,双脚挂在墙外摇摆,“我想家了。” 端木瑾深深凝视乌雪觅片刻,也提袍坐在她身侧,双脚放落护墙,两人并肩坐在观星台护墙上,仿佛是至交好友一般。 “这里就是雪觅的家。” 乌雪觅垂眸。 “雪觅的即位大典定在下月十六,等雪觅即位,可采选美人入宫,你们在这里生儿育女,安居乐业,这里就是雪觅的家。”他随手拿出丝帕,轻轻擦拭她的鬓角,“若是雪觅想,我们也可以出宫,先搜寻美人一番,好吗?” 乌雪觅朝端木瑾微微一笑,“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热闹了!”她兴奋看向皇宫外林立的亭台楼阁,一脸憧憬之色。 端木瑾在她身边悠然而笑,抬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抚摸,顺着她的视线一起看向远处的亭台楼阁。 空气之中,带出另外一人的气息,乌雪觅向下看去,韩峥正气喘吁吁站在高台下,手里拿着腰带和外衣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人。 他抹了一把汗,大口大口喘息,一脸焦急。 乌雪觅微微一笑。 韩峥似乎有所察觉,他机械抬头,便看到了乌雪觅的笑脸。他双目猛地睁大,眼里划过一丝不安,又匆匆低脸。 端木瑾送乌雪觅回寝殿后,韩峥又被叫走了。 乌雪觅稍等片刻,便偷偷贴着房檐远远跟随端木瑾和韩峥,收敛气息躲避来往宫人和守卫。 两人并没走远,而是走入了一片假山石林,端木瑾坐在假山上方凉亭内,韩峥跪在他身边。 凉亭内备有果酒,端木瑾执起玉杯,眼里划过一丝冷光,脸上温柔之色褪尽:“雪觅和梁湛,两人晚上有行房吗?” “回禀摄政王,雪觅公主一夜深眠,并未与梁湛公子行房。”韩峥说话时,下巴低垂,不疾不徐,不看端木瑾,他看上去镇定自若,但是能看得出来,他精神非常紧绷。 端木瑾唇角微微扬起,眼里露出一丝兴味:“果然只是个单纯可爱的少女。韩峥,若是她捉弄你,你且随她,这宫里太闷了,她太贪玩。” “韩峥明白,韩峥会努力让雪觅公主开心。” “嗯。”端木瑾点点头,“你好好了解雪觅的喜好,好好服侍,让她开心。你下去吧。”随着话音落下,端木瑾收起了笑意,闭上了双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韩峥轻轻起身,颔首离去:“韩峥告退。” 韩峥退出了凉亭,脚步轻快的下了假山,看似不疾不徐,却带了一丝急切,似乎想要尽快逃离这里。 乌雪觅想了想,决定再观察观察,说不定有惊喜。 端木瑾还是静静独坐在山顶凉亭中,闭目养神,手执玉杯,轻柔的发丝随风飘起,时不时掠过他的唇角。 他手葱白如玉,和他手相触时,能感到有丝丝温热,皮肤细滑。此时此刻他在凉亭里怡然自得的神情,又与昨晚掌掴沈妙彤的男子判若两人,端木瑾,深沉似海,难以捉摸。 忽然,一个侍女匆匆跑上假山,看到她侧脸时,乌雪觅扬唇一笑,果然,真正的探子另有其人,不是韩峥,是小云。 小云是韩峥带来六名服侍的侍女之一,这六人都不会武功,说明端木瑾对她戒备还未深。 9. 第 9 章 小云跪在端木瑾面前:“王,雪觅公主昨夜一晚深眠。” 端木瑾只是微微点头。 小云面露一丝犹豫,垂脸再次开口:“王,请恕奴婢斗胆,王对这位公主实在太过容忍!王,要不要小云禀告内侍官许大人,让他派人来教公主一些宫规?” 端木瑾缓缓睁开双眼,暗沉的眼眸里却是划过一丝柔情:“去折一枝花来。” “嗯?”小云愣住,看了看端木瑾沉静的脸,随即匆匆低头:“是。” 小云匆匆跑下假山,去花圃折了一枝花又匆匆回转,恭敬递给端木瑾,端木瑾取过花枝,对着小云招招手:“来。” 小云受宠若惊地跪在端木瑾身前,端木瑾手执花枝×入小云云鬓,花枝过长,插入底,花依然远离云鬓,看起来有些突兀。 端木瑾看了看:“原来还能这样插花。”忽然,他眸光一冷,又见他手中力度加大,捏住花枝往下用力,顿时,小云痛苦喊出声:“啊……王饶命!饶命——” 小云瞬间已是满脸泪痕,脸色苍白,一抹鲜红的血从鬓角滑落,在她苍白的脸侧留下一条骇人血迹。 她趴在地上,苦苦求饶:“王饶命——求王饶命——小云多嘴,小云知错了……” 端木瑾唇角再次扬起一个浅浅的幅度,可这温柔的浅笑却像是月光下森冷的刀,他再次捏住小云头上的花枝,抽离,花枝末梢是鲜红的血,看得乌雪觅一阵心惊肉跳。 “滚!”他冷冷将带有血迹的花枝扔到小云面前,说道。 小云匆匆捡起花枝,“谢王饶命!谢——”她汗流浃背,随意擦了擦鬓角的血迹便匆匆逃离。 端木瑾再次执起玉杯放在鼻尖:“还是雪觅手里的花更香……” 乌雪觅一阵恶寒,迅速撤离。 没多久,她便摸到了韩峥的房间,他正坐在软塌上发呆,软塌后面,是一架仙鹤翱翔云天的屏风。黑黑的房里,韩峥双手交握在膝盖上,双目无神,一脸死灰。 乌雪觅轻轻推窗跃入,跃上韩峥身后卧榻,蹲在他背后静静看他。 “唉……”他长叹一声,如同百岁老人叹尽一生坎坷苦难,委屈侮辱,听在人耳里,也替他觉得心酸。 慢慢的,韩峥带着疲惫除去发冠,发簪,破碎的花枝和花瓣从他披散的墨发中散落,掉在他脚边,带出几分悲戚,他双手托脸,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乌雪觅突然感觉,他好可怜。 忽的,他后背一紧,僵硬地缓缓转过身体,长发微垂遮住他半边容颜,隐隐可见他像是感觉有鬼的惊惧神情。 “啊!”看到乌雪觅时,他惊得跌落卧榻,坐在地板上,脸色发青,发丝都沾在他唇上。 乌雪觅扬起微笑:“又见面啦!” “雪……雪!”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慌忙捂住嘴,匆匆趴伏在乌雪觅面前,声音也压低了:“雪觅公主。” 他比梁湛更加机敏,知道看见她不能惊呼,而是刻意降低了声音不让旁人听见。 乌雪觅盘腿坐在韩峥卧榻上,“你不会功夫,但是能发现我的存在,你第六感很强。” “奴,奴才该死!” “该死什么?该死你监视我,该死你跟端木瑾汇报我的动向吗?” 韩峥惊讶抬脸看乌雪觅,乌雪觅俯身靠近他,却见他眼神慌乱的低下头,双手规整地贴放在自己膝盖上。 “你可以继续向端木瑾汇报我的动向。”乌雪觅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他全身一紧,神情却渐渐冷静下来。 乌雪觅退回身体放落双脚在卧榻边,单手支脸:“你知不知道,除了你端木瑾还安排了别人在我身边?” 韩峥拧眉,摇摇头,“不知道。”看他一脸深思的表情,应该是确实不知道,看来端木瑾只是用他,但是并不信任他。 “韩峥,你知道你未来的命运会如何吗?” 韩峥双手握紧,脸色变得凝重,声音低沉:“会死。” 乌雪觅:“你倒是聪明。” “韩峥今日与雪觅公主私会,韩峥必死,你会杀我灭口。”他认命一般的说道。 乌雪觅一笑,“看来你还是不够聪明。”她站起身,淡蓝色的裙摆落在他身边,“要你命的,不是我,是端木瑾。” 韩峥一怔:“是因为我没有向摄政王汇报雪觅公主竟然有如此秘密?” “不,是因为我是最后一任女皇。”乌雪觅停在他身边,“我死了,端木瑾执政,你觉得,他会留下你的命吗?”她侧脸看他,他墨发轻动,身体再次陷入紧绷。 韩峥服侍过三任女皇,知道太多秘密,必死无疑。 乌雪觅蹲下身,在他耳边轻轻说:“我死,你也死。” 韩峥双拳握紧,眼里闪过一丝不甘。 “端木瑾许了你什么我不好奇,但是……”乌雪觅伸手穿过他长长的发丝戳在他心口上,他微微一颤,呼吸都停滞了,“若你决定了,我会告诉你,我会许你什么。” 他的发丝轻轻颤动,转脸看向乌雪觅,乌雪觅扬唇一笑:“你放心,我的目标,只有摄政王。” “不,不!”韩峥忽然激动起来,拼命摇头,他瞳孔大震:“没人能够对付得了端木瑾!没有人可以!我服侍了三任女皇,她们,她们都被他蛊惑了!” “那三人,也没人可以偷偷跟在端木瑾身后看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乌雪觅打断了韩峥,他在她的目光里怔住,忘了惊慌,她还在笑:“也没有一个人能偷偷潜入你的房间,和你对话,是不是?” 韩峥的身体如同城墙崩塌一般垮下去,他呆呆看着地面:“求你,求你放过我行吗……我只是,只是想安分守己的活着,这样也不行吗……” 乌雪觅拍了拍他的肩膀:“韩峥,人的命运是要靠自己改变的。你太顺从自己的命运了,即使最后是死,你也安然接受。难道,你不想摆脱这样的命运,摆脱端木瑾,离开这座皇宫吗?” 他在乌雪觅的话音中缓缓抬脸,看向床榻后的屏风,乌雪觅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些飞在天上的仙鹤,原来他要的,是自由。 忽然,乌雪觅感觉有陌生气息朝这边靠近,她立刻闪到屏风后,对韩峥指指门,眨眨眼:“有人来了,不要慌,就跟平时一样表现就好。” 韩峥收起惊疑的眼神,匆匆从地上站起来,从枕边拿出一根发带将长发系好,此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有点急切,他起身匆匆去开门,边走边整理衣冠:“来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传来韩峥的声音:“赫连侍官?” “韩峥,你没事吧。”门口传来了女人关心的话语。 乌雪觅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侍官站在门口,那女子生得娇俏迷人,眼里十分关切的看向韩峥,一脸担心:“韩峥,我听宫人说,雪觅公主今天捉弄你了?” 韩峥礼貌回答:“多谢赫连大人关心,韩峥无碍,雪觅公主未曾捉弄我。”他声音不卑不亢。 姓赫连,又是侍官,乌雪觅想了想,应该是户部尚书赫连真的女儿,赫连雅。 “韩峥!”赫连侍官有些急,伸手向抓住韩峥手臂,韩峥不疾不徐后退一步,让赫连侍官的手落了空,她也不尴尬,收回手情真意切看他:“韩峥,那公主出身山野,性子极差,不如我去求摄政王,将你调离吧!” 韩峥神情一变,眼里划过一丝犹豫,很快他又正色道:“不用了,服侍公主就是摄政王下的命令!”他特意将命令两个字语气加重,赫连侍官脸上顿时出现失神和颓然的表情,她无奈低头,不再言语。 房里安静下来,韩峥对赫连侍官施了一礼:“赫连侍官请回吧,这里是内宫重地,多有不便。” 赫连侍官点点头:“好,韩峥,你自己小心,有事可来找我,我……” “赫连侍官快回吧!”韩峥硬生生打断了赫连侍官未说完的话。 赫连侍官有些失落的低下脸,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从怀里取出一张护身符:“韩峥,这是护身符,我特地去神殿求来给你的。” “多谢。”韩峥接过,赫连侍官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忽的,她扑向了韩峥,屏风后的乌雪觅瞳孔也猛然张大。 此时韩峥全身僵硬,脸上闪过惊慌之色,“韩峥,不要躲着我……”赫连侍官在韩峥怀里略带一丝羞涩的说道。 “赫连侍官请自重!”韩峥像是触电般的用力推开了赫连侍官,手里的护身符也掉在了地上。 赫连侍官被用力推开,趔趄退后险些跌倒,她惊慌失措的看了韩峥一眼,转身匆匆逃离。 韩峥没有看她离去的背影,却是扭头看乌雪觅藏身的屏风一眼,他匆匆关了门,抹了一把汗,喘着气。乌雪觅悠哉悠哉从屏风后走出来,笑眯眯看韩峥:“有趣。” 她俯身捡起地上的护身符,放到韩峥掌心里,“这是一个女孩纯真的心意,你在宫里还有人关心你的安危,该感到幸福才是。” 韩峥怔怔抬脸看她,松散的发丝滑落他秀美的脸颊,形成一个柔美的弧度。 乌雪觅:“我要回去了,出来时间不能太久,否则会被发现。”她脚尖轻点,离去前又看了韩峥一眼:“韩峥,给我你的忠诚,我许你自由。” 韩峥顿时怔住,缓缓坐在卧榻上,拿起手上的发冠,看了看,又转身看着屏风上的仙鹤,久久凝视。 10. 第 10 章 乌雪觅回到房间时,便看到梁湛坐在床边显得格外焦躁。 “你刚才去哪里了?”他语气如同审犯人一样。 乌雪觅:“梁湛,你的性子,真要好好磨一磨。” 梁湛朝殿外看了看,见四顾无人又朝乌雪觅这边迈了一步,焦急看她:“你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对付端木瑾?” “你连教我功夫的耐心都没有,我告诉你计划,你急吼吼的,只会坏事。”乌雪觅说话毫不留情。 “你!”梁湛全身紧绷,“乌雪觅!你根本不适合学武,这个也不是三天两天能学会的,需要长年累月的反复练习才可以!我都怀疑你那个内功,根本不是自己练的,是别人传给你的吧!” 乌雪觅:“……”艹,还真被他说中了!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计划,你根本就是看上了那个大坏蛋,是不是!” “梁湛。”乌雪觅抬眸看他,“今晚你出去一趟。” 梁湛一怔。 “不过你必须保证不会去天牢看你爹娘,否则被发现我们都要完蛋。” 梁湛似乎还没回过神,只是呆呆看着乌雪觅,乌雪觅朝他勾勾手指:“过来。” 梁湛听话的走来,乌雪觅立刻伸腿踢去,他一惊,本能地快速闪开乌雪觅的攻击,乌雪觅紧跟着又一腿踢过去,他眼明手快的挡住,吃惊看她:“你干什么?” 乌雪觅:“试试你的功夫,看你能不能为我办事。你不肯教我功夫,我又只会飞毛腿这一招,所以……接腿!” 他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狠狠看着乌雪觅:“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即使你是女人,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他猛然腾空,对着乌雪觅就是一腿,长长的发辫在身后飞扬,深青色的衣摆跟着长腿的扫过而掀起,这人还真的说到做到! 乌雪觅速度极快的侧身躲过,下一秒梁湛的长腿又扫了过来,乌雪觅连忙飞离,他紧紧跟上,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狠狠拽下来,乌雪觅另外一腿又踢了过来,梁湛趁机要袭击乌雪觅后背,却察觉到似乎有人过来动作稍微有些停顿,乌雪觅迅速抬腿同时勾住他的脖子翻身,“砰”一声,乌雪觅单膝落到他胸口压住,一手扣住他的手压在床上,一手已经横在他脖颈间,若是她手上有匕首,他已经挂了。 哼,虽然她一招一式都不会,但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道理,到哪里都是行得通的! 梁湛瞪大眼睛看着乌雪觅,气息紊乱,额头有细汗渗出,他眼神一扫,星眸中映入了另一个僵硬的人影。 乌雪觅不疾不徐收回手,转头朝来人微微一笑:“韩峥,你来得正好,带银子了吗?” 韩峥怔怔点头。 乌雪觅拍拍手,放开了梁湛,梁湛立刻一个翻身起来,恨恨朝乌雪觅看了一眼,随即背对着两人,不再言语。 她朝韩峥伸手:“银子。” 韩峥才回神般,摸了摸身上,摸出一包碎银子,恭敬递给乌雪觅。 乌雪觅掂了掂,皱眉:“太少了,韩峥,多拿点来呗,我很穷还不起,这屋里你要是有看上的直接拿走,算我还你的。” 韩峥额头滴下冷汗:“……是,雪觅公主,钱不用还了……”他说着便离开了,去给乌雪觅拿钱。 乌雪觅转身去拍梁湛肩膀,却被他甩手打开,转脸狠狠说道:“别碰我!” 乌雪觅:这人吃了炸药了吗,怎么一点就燃。 空气凝滞了,乌雪觅静静看他。 半晌,梁湛才渐渐平静下来:“对不起。” 乌雪觅倒是有点意外,“你的情绪管理能力有待加强。快点平静下来,晚上你还要替我出去办事。” 夜深人静时,梁湛身穿夜行衣,带着韩峥给的银子出宫了。 乌雪觅去密室将里面收拾干净,忙完才出来,她走到窗边深深吸入一口凉风,月色淡淡,窗外风景优美。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乌雪觅身前,乌雪觅笑着看他:“见到了吗?” “那个狐娘?”梁湛烦躁的扯落面罩,竟是一脸通红,“下次我不去了,那女人简直有病。” 乌雪觅噗的一声笑出来,果然狐娘遇到个极品美男都要调戏一番啊。 “消息呢?” 梁湛神色变得凝重,双拳捏紧:“是去抓捕暗夜!” “暗夜?” “对,你不知道,暗夜是……” “我知道。”乌雪觅淡淡开口,“他们是朝中忠臣建立起来的地下组织。” “什么?那他们为什么不找我爹娘加入?” “你爹娘性格太耿直了,暗夜暗中行事,为了乌孙国必须保存实力,需要能够忍辱负重之人,你爹娘行事太过冲动。” “我爹娘……!” “情绪管理情绪管理!”乌雪觅看向梁湛,梁湛气闷低头,“我会成长的!” “暗夜是为了乌孙国重生而建立起来的组织,每个人见面时都会戴面罩,不知对方底细,组织者之间也是单线联系,这样能够最大程度保护组织里的重要成员,一旦被抓住,最多只会供出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那朝堂上,谁会是暗夜的成员?” 乌雪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梁湛,你看到的奸臣可能未必是奸臣,很有可能是潜伏在端木瑾身边准备伺机而动之人,梁湛,若是我们能够联系到暗夜,那么我们便拥有一丝能和端木瑾抗衡的力量了。” “对了,摄政王府说追捕暗夜,有追到吗?” “没有,暗夜在人到的时候已经撤离了。” “那就好!我要找到暗夜,借助她们的力量!” “你?”梁湛一脸怀疑。 乌雪觅微微扬眉:“不相信我吗?我乌雪觅要做的事情,一定能做到。我救了你,也救了你全家,不是吗?” 梁湛在乌雪觅灼灼的目光中怔住了神情,他星眸闪烁,低脸沉思。 虽然梁湛暴躁表示自己不愿再教乌雪觅招数,但是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行动上还是只要乌雪觅喊他,他还是会教,只是偶尔听到他压着火气说: ——不对,这个动作是这样的,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等等,你的剑要对着那边,你干嘛对着我?! ——啊啊啊!乌雪觅你能不能看清楚了再出招?我头发要被你削断了! …… 端木瑾和文武百官都忙着乌雪觅的即位大典,宫内宫外都十分平静,端木瑾人没来,但是吩咐韩峥给乌雪觅找了许多美少年来陪她玩耍。 这天乌雪觅练完剑,便和少年们玩起了捉迷藏。 乌雪觅带着梁湛,找到一处桃林藏好。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名声非常差?”夜里梁湛会出去打探京都里流传的消息,所以如今他的消息渠道反而比雪觅更灵通。 乌雪觅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在乎了有用吗?我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对付端木瑾,任何其他附加而来的东西,都不值得在乎。”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梁湛咬牙切齿说道,“所以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对吗?” 乌雪觅眨眨眼,平静说道:“你是我的伙伴,队友,端木瑾,才是我的棋子。” 他的眼神在淡淡的阳光中,显得十分呆怔。 “你性格耿直,单纯冲动,又没有城府,如果可以,我不想选你做队友。”乌雪觅看着他的双眼,真诚说道,“那时法场救你,我谎称看上你的美色要带你入宫,不过是为了找个荒唐到不让端木瑾怀疑又顺理成章的理由而已。” 梁湛缓缓低下脸:“原来你根本不想用我。” “是。”乌雪觅在他低落的声音中点头,他脸沉下,豁然转身,“我不想玩捉迷藏了,这个游戏很幼稚!” 他抬步要走,犹豫着又停下脚步,侧身站在乌雪觅身边,正要说话,却听不远处传来韩峥的呼唤:“雪觅公主……雪觅公主……” “韩峥,这里。” 韩峥听见,匆匆提袍朝她这边跑过来,到她面前,恭敬一礼:“雪觅公主,大家都藏好了,这里范围大,孩子们没那么容易找来。” 乌雪觅点点头,“侍女们呢?” “都在寝殿那边等着呢。” 很好,这就是她需要的结果,制造她在和少年们玩耍的迷雾,这样才不会让端木瑾掌握她的动向,这个摄政王,眼线真是太多了。 “韩峥,我想吃桃。”韩峥点头领命,随即去不远处结满硕果的桃树上摘桃。 等他身影走远了些,梁湛才低声对乌雪觅说:“韩峥是墙头草,他会出卖你,你不能信任他!” 乌雪觅扬唇一笑:“日久见人心。墙头草若是倒得好,会左右局势。” 梁湛微微侧目,疑惑盯视她良久。 等韩峥摘来香甜的水蜜桃,乌雪觅顺手接过,开始大口啃咬。 “好甜!”乌雪觅赞道,没想到这片桃林竟然生长着如此美味的水蜜桃,烂在这里真是太浪费了啊,她三两口啃光了整个桃子,韩峥立刻取出丝巾给她擦拭,乌雪觅接过擦了擦嘴,十分满足。 梁湛在一旁冷眼看着,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们还是不能信任他!”他说着,杀气瞬间爆发,震得身边桃树微微颤动。 他瞪向韩峥,似乎像是要将他灭口,然后埋在这里做花肥。 韩峥大吃一惊,看向梁湛,他眼里神色不定,变幻莫测,桃林突然静下来,风吹过,扬起梁湛的长发,他双拳握紧,星眸里闪过锐光。 韩峥愣愣看着梁湛半晌,双目圆睁,之后匆匆低下头:“原来雪觅公主是在救梁湛公子全家人!” 乌雪觅赞许的看向韩峥,这人实在聪明,已经理清一切。 韩峥抬手微微拭汗,“原来雪觅公主和梁湛公子是一个阵营的!” “果然留你不得!”梁湛扬起手掌,韩峥神情僵住,之后放松下来,似是已经坦然接受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乌雪觅拦住了梁湛的手,微微一笑:“阿湛,不要逼他了。” 11. 第 11 章 梁湛冷冷看向乌雪觅:“乌雪觅,你清醒点,这个韩峥,是摄政王的人!” 韩峥沉沉看向梁湛:“梁公子,请放尊重些。雪觅公主身份尊贵,更是乌孙国未来的女皇陛下,你可以怀疑我,侮辱我,但是我决不允许你对女皇陛下不敬!” 梁湛眉头收紧:“死到临头还管那么多!今天我就是杀了你,除掉端木瑾那个魔头的帮凶!”他说完一掌挥向韩峥,韩峥平静闭上双眼。 乌雪觅扣住梁湛手腕,梁湛怒瞪她:“乌雪觅!” “够了。”乌雪觅沉声说道,梁湛咬咬唇,愤愤甩开脸,韩峥缓缓睁开双眼,失神地看向前方。 “放开我!”梁湛低声沉闷地甩开乌雪觅的手,乌雪觅大步走到他跟前,逼他与她对视,“韩峥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夹在我和端木瑾之间,左右为难。他谁的人都不是,他只想做他自己,他,要自由。” 韩峥失神的目光因为乌雪觅的话愣愣收回,他朝乌雪觅看去,却见她一脸抱歉的看着他。 乌雪觅转脸着梁湛,继续说道:“韩峥对端木瑾汇报的,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这样做既不会得罪他,也不会得罪我。你现在,是在逼他做选择题,选摄政王,还是选我!梁湛,我们现在是一个阵营的队友,应该彼此信任彼此扶持,不管你是不是我心中的最佳队友,也不管我是不是你心中的女皇陛下,此时此刻,我们应该互帮互助,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对付端木瑾,还有他培植起来的庞大势力,你明白吗?” 韩峥默默低头,喃喃说道:“宫内大侍官沈大人……” 梁湛的目光随着韩峥低落的话音转到了他身上,韩峥站在幽暗的桃林里,看上去十分无助。 “内侍官许大人,外侍官赫连大人,禁卫军首领沈大人,还有宫里的无数侍者,侍女,都已经是摄政王的人!还有本该守护女皇的暗卫,也是摄政王的人!前几任女皇刚开始也想除掉端木瑾,可是最后都被他蛊惑!”韩峥缓缓跪在乌雪觅面前,“雪觅公主,并不是我犹疑,我只想保全自己啊!” “我明白。”乌雪觅扶起韩峥,“我明白……”她双眼也有些湿润,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一定要为自己出生入死呢?他们一点都不了解她,这场政治博弈,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求生,是每个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桃林里,一时间安静无比,只有风声呼呼。 “对不起,我,我又冲动了。”梁湛的话打破了沉默。 韩峥看向他,他还有些不自在,“是我太心急,不够沉稳,只要看到端木瑾的人,我,我就会失控。” 乌雪觅微微一笑。 韩峥也笑了:“梁公子,是思念家人了。” 乌雪觅赞许看向他,他实在是非常善解人意。 梁湛自入宫后,一直处于不安的情绪里,因为他的家人们都还在天牢里,若是没办法救出他的家人,他便始终无法信任乌雪觅。 可是乌雪觅绝对不能马上提出放了梁家人,这样一定会引起端木瑾的怀疑。 “没事,你只是太年轻了。”乌雪觅拍了拍梁湛的肩膀,这次他没有大吼发脾气,只是深吸一口气,侧开脸。 她看向韩峥:“对不起,连累你了。你知道,无论如何端木瑾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如今在我身边,反而算是安全的。” 韩峥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乌雪觅的目光不再畏惧和不安,而是十分镇定:“我想知道,雪觅公主不担心我出卖你吗?” 乌雪觅微微一笑:“我乌雪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一阵风从三人之间拂过,发丝轻扬,桃香弥漫。 韩峥和梁湛的目光久久落在乌雪觅身上,缓缓地,他们纷纷拾袍要下跪,乌雪觅伸手扶住他们的手臂:“不要跪,此刻我们是同伴。” 接着乌雪觅微笑看向梁湛:“阿湛,是时候救出你家人了。” 梁湛一脸欣喜,乌雪觅看着他:“不过还缺一个人,人齐了才能救人。” 两人都是一脸疑惑,梁湛忍不住问:“还有谁?” 韩峥也目露不解:“雪觅公主还有可信之人?” 乌雪觅微笑点头:“嗯。” “是谁?”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夜侠。”乌雪觅说道,“朝廷上下都是端木瑾的人,他根本不需要再和我争什么。这三年来,他将每任女皇玩弄在股掌之间,赢了这么久,他应该腻了吧,我们要趁他还没关注到我的时候,能积蓄多少力量,便积蓄多少力量!等我联络夜侠,我们演一场好戏给他看!” 梁湛一脸激动:“好!” 韩峥却还是带了一丝忧虑,端木瑾有多厉害,他最清楚,他服侍了三任女皇,亲眼目睹端木瑾究竟是怎么蛊惑了他们,这场仗,我们能不能赢,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果。 午膳后,乌雪觅坐在殿外的太液池边洗脚,梁湛在装木头人。 小云轻轻上前,“摄政王来了,请梁湛公子回房。” 乌雪觅正在坏坏摸梁湛的发辫,余光看到端木瑾的身影,冷道:“小云,我坐着,你站着,你是怎么做侍女的?” 小云立刻下跪:“小云知错。” 乌雪觅朝另外几名侍女挥挥手:“送梁湛公子回房。” “是!”那几名侍女领命离开。 梁湛起身,迎向端木瑾时,一身杀气,端木瑾却是优雅淡定,从容从梁湛身边走过,朝乌雪觅走来。 小云想起身,乌雪觅提高了声音:“我准你起了吗?” 小云只能继续跪着。 端木瑾走到乌雪觅身边,看了小云一眼,微微皱眉,拾袍竟是也陪着乌雪觅坐在了太液池边,“怎么了?小云惹你生气了?” “嗯!”乌雪觅重重点头,“小黑,你不在,这些奴才们都不怕我!”乌雪觅生气告状,吓得一旁跪着的小云瑟瑟发抖。 端木瑾淡笑,眼里却是划过一丝不悦,乌雪觅继续生气看他:“小黑,为什么他们都不怕我?我是女皇啊,之前沈妙彤还瞪我,现在这个小云跟我说话居然敢站着!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端木瑾面色发沉,他目光穿过乌雪觅看向小云,薄唇轻启,只带出一个字,“滚!” 小云立刻跪行后退,退到远处起身时似乎腿软还趔趄了一下,扶着树站起来,仓皇而逃。 他们是端木瑾的人没错,这么趾高气昂不过是因为知道端木瑾必称王!只可惜,现在她这个棋子在端木瑾心里,应该更重要。 端木瑾看看四周,目露一丝不悦:“韩峥呢?” “去给我摘桃了。” “摘桃?” “嗯,我和美少年们玩捉迷藏的时候,发现一处桃林,此时正是□□,味美甘甜……”乌雪觅说着,对端木瑾招招手,他微微一笑,靠到她唇边,乌雪觅低声耳语,“小黑,你等下,要不要尝尝看?” “呵呵……”端木瑾在她面前悠然一笑,没有退回去,顺势侧躺下身体,躺落在乌雪觅腿上,双手枕在脸下,闭目微笑。 乌雪觅看着他弧度流畅的侧脸,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投怀送抱。 池水清澈,能倒映出端木瑾枕在乌雪觅腿上的画面,他深黑色绣金边的袍子在风中轻轻飞扬,衣摆几乎要触到水面,倒影中,他也双眼微眯,目光落在水中,似乎也在通过池水看乌雪觅的表情。 乌雪觅弯下腰,贴近看他的侧脸,他唇角微扬,眼睛完全闭上了。 她捧起他一缕长发,他表情并无变化,接着她立刻要戳他鼻孔,他立刻收紧眉头,睁开眼时顺便握住了她的手,“雪觅,调皮。” “哈哈。”乌雪觅收回手,双脚在水池里扑腾,水花四溅,端木瑾立刻从她腿上离开,乌雪觅作势要推他身体,他稳稳坐住,抓住她推他的不老实的双手,“雪觅,乖。” “天热,下去洗个澡啊?”乌雪觅调皮看他。 他眸光闪了闪,笑了,放开她的手端正坐直:“好,你要是能推我下去,我便洗。” “好!”乌雪觅立刻站起来,开始推他,他内功深厚,坐得稳如泰山。 无论乌雪觅怎么用力,都没法推他下去。 她不开心坐回原地,双脚再次重重放入太液池,“啪”一声溅起的水滴染湿了他的衣摆。 “讨厌,小黑不让我推倒!” “我若是下去弄湿了衣服,雪觅可留我在寝殿更衣?”他唇角微微扬起,带起一丝坏意。 乌雪觅扬唇一笑:“嗯!我准你穿我的衣服!” 端木瑾失笑,俯身从水里捞出乌雪觅雪白的脚,微微皱眉:“怎么不穿鞋?” “因为我在洗脚呀!”乌雪觅天真无赖的笑,双脚在他手中转动。 端木瑾一愣,把乌雪觅的脚放在他腿上,取出丝帕给她仔细擦拭。 乌雪觅一惊,正不自在,就见韩峥手托水蜜桃回转,她激动看向韩峥:“快看,美味的蜜桃哦!” 端木瑾也看向韩峥,韩峥看见两人立刻垂下脸,脚步微微加快,等到两人身边时却是直接跪在了端木瑾身边:“摄政王,是奴才失职,未能陪在雪觅公主身边。” 端木瑾宽容的点点头:“无妨,雪觅说你去为她摘桃了。” 韩峥放下果盘,轻轻拿起洗净的水蜜桃,细心剥了皮 ,送到端木瑾面前:“摄政王,请吃桃。” 端木瑾看了乌雪觅一眼:“先给雪觅吃吧。” 乌雪觅眼巴巴看着水蜜桃。 “是。”韩峥正要起身送桃,端木瑾轻拾袍袖取过韩峥手里的蜜桃:“我来。” 端木瑾拿着水蜜桃,送到乌雪觅面前,“雪觅,我来喂你,蜜桃多汁,会弄脏你的衣服。” 乌雪觅“哦”了一声,便大口咬下去,韩峥跪在一边微微发怔,低了头,不看两人。 乌雪觅笑意盈盈的看着端木瑾,一口一口吃着蜜桃,端木瑾一手执桃,一手取出丝帕擦去她唇边的汁液,眼里是无限温柔与宠爱。 清风徐徐,蜜桃香甜,等乌雪觅将整个蜜桃吃下腹内,才想起一件事,她瑟瑟发抖的看向端木瑾:“你给我擦桃汁的丝帕,和你给我擦脚的丝帕,是同一条吗?” 端木瑾:…… 12. 第 12 章 是夜,乌雪觅穿上夜行衣,踏星而出。 她对京都道路已是非常熟悉,熟门熟路去了狐娘那边取了夜侠留给她的信封,出来后又随意找了个房梁坐下。 这里是花柳巷,自然少不了男人女人的欢笑声。 她充耳不闻,打开夜侠留给她的信封,倒出来一根细细长长的管子,竟然是狼哨。 她在月光下细细端详手里的狼哨,做工精致,外面包银雕纹,上刻七匹形态各异的狼,有的卧于大漠,有的立于高石,有的对月长嚎,有的在树边嬉闹,还有的在水边饮水,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狼哨末端还有一缕宝蓝色的穗子,连了一颗碧玉。信封里面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吹响狼哨,乌孙塔顶见。” 乌孙塔,是京都最高的塔,它是京都的地标,在哪里都可以一眼看见。 乌雪觅飞身来到乌孙塔顶,吹响狼哨。 雪白月光洒落在京都之上,每片瓦砾都像是覆盖了一层银霜一般。 片刻后,月下出现了一抹黑影,乌雪觅算了算时间,根据夜侠的速度来算,他家应该就在乌孙塔方圆五百米之内。 乌孙塔片区住的都是朝廷大官和京都商人,这个夜侠又随手就能甩出三千两银子,看来他的身份,非富即贵。 “来了。”夜侠落在乌雪觅身前,随即向她扔了一把剑,“送你。” 乌雪觅接在手里,在月光下细看,剑鞘上镶有一整块长条形碧玉,碧玉剔透,如水般悬浮在剑鞘之上,这剑,绝非凡品。 乌雪觅吃惊看向他:“真送我?” 夜侠细长的眼眸冷光闪闪,“嗯。” 乌雪觅眨眨眼:“夜侠真是出手阔绰,那我就收了。”这人绝对是个大土豪啊。 “岑!”乌雪觅抽出剑,立时寒光划过,留下一条月光般的残影,扑面而来一阵寒气,“好剑!”她尝试着舞动这把剑,嗖嗖如风,剑刃划破空气,锋利异常。 “可惜我不会杀人。” 夜侠凝视着乌雪觅:“不杀人也好。我也不想凝霜开杀戒,染上杀气。” 乌雪觅若有所思,原来这把剑叫凝霜,真是好名字。 “有事找我,无事勿扰。”夜侠冷冷抛出这句话,乌雪觅忙说道:“有事有事!” “什么事?”夜侠双眸炯炯看向乌雪觅。 “救梁家。” “好。”他干脆利落答应,便飞身要走。 乌雪觅连忙拉住他手臂,“等下!” “你干什么?”他双眸闪过一丝不悦,似乎乌雪觅妨碍了他。 “不是劫狱!” “那是什么?” “天牢里还关着梁家的孩子,劫狱并非最优解。” “那要怎么做?” 乌雪觅在紫鸢花面罩下一笑,“明日卯时,梁家人会出京,我希望你沿途保护,以防端木瑾派人暗杀。” “沿途保护?”夜侠双眉微皱,似是犯难。 “怎么了?要是你不方便,派其他能信任的人也可以。” 缕缕精明划过他的双眸,他似乎在心里飞快盘算,忽然,他定下心神,恢复冷然看向乌雪觅:“没问题,只是我朋友不便露面,所以接洽之事我来安排,你不要跟来。” “没问题。” 顿了一会儿,夜侠目露一丝疑惑:“你确定明天卯时梁家人能出京?” 乌雪觅:“没问题,相信我!明天你让你朋友秘密护送他们去阳城,我会让梁家人从此隐姓埋名,不可暴露行踪。” 夜侠双眼疑惑更深,但是他没有再追问。 乌雪觅拿出狼哨:“那明日我吹响狼哨时,我们在城外东郊树林相见。” “好!”他看着乌雪觅手里的剑,“剑。” “我找到可以藏剑的地方了,所以你不用带走了。” 夜侠透着寒光的眼睛扫了扫乌雪觅,忽然问:“你究竟是谁?”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他哼笑了一声,朝乌雪觅颔首点头,乌雪觅也朝他点头,两人各自飞离塔顶,行动干脆利落。 黑暗的房间里,梁湛呆呆坐在床上,直到窗户有响动,他回神般看过来,见是乌雪觅,他连忙奔过来急急问:“怎么样?” 乌雪觅:“你又急了。” “我……我太担心我爹娘了……你快告诉我下面的计划,只要能救出我家人,我什么都愿意做!” 乌雪觅挑眉:“什么事都愿意做?” “是!”梁湛慎重点头,“我一定要救出爹娘,除掉端木瑾!” “一哭二闹三上吊会不会?” 梁湛像是没听清一般的抬脸:“?” “一哭,二闹,三上吊。”乌雪觅一字一顿。 他星眸睁了睁,咬牙:“没问题!只要能救出爹娘,这算什么!” 乌雪觅拍拍他的肩膀好心提醒:“那你注意把握上吊时机哦。” 他一愣:“这还要讲究时机?万一我吊早了怎么办?” “那你多保重。”她说完打了个哈欠,朝华床走去。 梁湛连忙跟上:“乌雪觅,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至少要给我个信号吧,吊死很丑的!” 乌雪觅躺在床上,朝他摆摆手,“睡了睡了。” 梁湛:!!! 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 翌日午膳时,韩峥跪坐在乌雪觅身边,手指白瓷酒壶:“雪觅公主,这是刚酿好的桃花酒。”说着,他提起酒壶,为她倒酒,香气飘了出来。 “梁湛公子请。”小云给梁湛倒上。 梁湛一脸杀气,拿起酒杯直接一口喝下,接着“啪”一声重重将酒杯放在桌子上。 韩峥:“梁湛公子,请慎行。” 梁湛愤愤看向韩峥:“慎言,慎行!你烦不烦啊你?韩峥,你要认清你的身份,到底只是个奴才而已!”他说完,抢过桌上的酒壶,咕咚咚一口闷,接着他像是疯了一般站起来,甩手将酒壶扔了。 “啪”的一声脆响,白瓷酒壶摔得粉碎。 “雪觅公主小心!”韩峥立刻伸手护住乌雪觅。 小云吓到,闪到一边,韩峥镇定站起来,沉着冷静:“梁湛公子醉了,带他回寝殿休息,小心地上的碎片,不要伤了脚。” 一旁的侍女们立刻上前要扶梁湛,却被梁湛大力推开。 “谁敢碰我?” 他满嘴酒气的指向乌雪觅:“你!你答应我会放了我家人的!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放!” 乌雪觅急急起身,“快扶阿湛回去,他醉了!” 韩峥皱眉,眼神看向一旁刚被推开的侍女们,她们立刻爬起来,去扶已经有些站不稳的梁湛。 梁湛继续带着醉态朝乌雪觅大吼:“乌雪觅!你讲不讲信用!你还说要带我去见我家人,到底是要拖到什么时候!” “别急别急啊,我马上安排。”乌雪觅说着,想起身哄,却被韩峥拦住,“雪觅公主,地上都是碎片,会扎脚,请勿起身。” 乌雪觅无奈坐下,着急看梁湛:“阿湛,你冷静冷静,你先回去休息,我马上派人去找小黑啊!你别生气啊,我马上去找他……”说到最后几句,她已经带了哭腔。 “是我没用啊!”梁湛仰天大喊,痛苦的捶打自己的胸口,“在这里受尽屈辱,就连家人的安全都没法保障!我梁湛,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不如死了算了!” “阿湛,阿湛,不要打了啊!我心疼啊!”乌雪觅着急起身又要阻止,却被韩峥拦住,韩峥看向小云,“快带梁湛公子走,别让他在这里胡言乱语!” “是!”小云立刻找来侍卫,带走了梁湛,远远的还传来梁湛的怒吼:“乌雪觅!你骗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韩峥再次看向旁边的侍女们:“地面快点收拾干净!” 侍女们赶紧上前,匆匆取来小簸箕和扫帚开始清理地面上的碎片。 乌雪觅可怜巴巴看向韩峥:“韩峥,怎么办……阿湛居然想杀我……你快去找小黑……” “是。”韩峥点头,又柔声提醒,“地上还有碎片,请雪觅公主不要起身,等她们打扫干净后再起来。” 他说着,起身抖了抖衣衫,见没有碎片才快步离去。 乌雪觅看着一旁打扫的侍女们,着急说道:“你们动作快点,我要去找阿湛。” “是!”侍女们柔声应答。 没多久,殿外传来有些急切的,轻微的脚步声,随即,便是端木瑾不悦的话音传来:“怎么闹这么大。”声音不温不火,但是却让人胆寒。 “是韩峥的错,让梁湛公子喝多了。” “不怪你,迟早要闹的。” 说话间,殿门口已经出现了端木瑾的身影,今日他一身白色华袍,淡蓝围边,金色绣纹,看上去十分贵气。 “雪觅,你没事吧。”他匆匆单膝跪在乌雪觅身边,胸前两缕乌发也微微扬起,带起一丝发香。 乌雪觅难过的抬起脸,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眼眶里流出来,端木瑾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一旁的韩峥也呆住了,匆匆侧开脸微微拧眉。 乌雪觅泪眼婆娑:“小黑……阿湛他,生气了。”她垂下脸,伸手轻轻揪住他衣襟,眼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桌子上,“是我的错,我忘了,是我忘了……” 端木瑾沉默半晌,伸手轻抚乌雪觅的秀发挂在耳侧,“忘了什么?”他声音极温柔。 “我忘记,我答应他要放了他家人的……我玩得太开心了……忘记了……” “哪能怪你?是我公务繁忙,疏忽了。”端木瑾抱着乌雪觅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轻轻抚摸她的长发,“雪觅只管玩耍就好,其他烦心事,我来处理。” “小黑……阿湛可生气了,我也不开心。” “我知道,我会让他学乖的。”端木瑾语气忽然发沉,周围温度仿佛在迅速下降,丝丝清风中,竟似带有一抹血腥的杀气。 乌雪觅埋在他胸膛上,扬唇一笑,算算时间,应该刚刚好。 13. 第 13 章 寝殿大门紧闭,门口侍女们焦急不安,里面传来梁湛绝望的声音:“我没用啊,我太没用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算了,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端木瑾大步走到门口,韩峥紧跟在身后。 “怎么回事?”端木瑾厉声问小云,小云看着端木瑾,吓得跪在地上:“公子,公子锁了门……” 端木瑾脸色瞬间阴沉,连韩峥也低头拧眉,后背发紧。 只有乌雪觅,在他杀气四溢时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看他,端木瑾双眸一紧,薄唇轻抿,伸手揽住乌雪觅纤细腰身,只看着她的眼睛,伸手推向一旁的殿门,登时气劲炸开,推在那排殿门上。 “啪”一声巨响,殿门被气劲炸开,反弹的劲风都扬起了跪在一边所有人的头发。 端木瑾内力好强! “咣当!”殿内传来凳子翻倒的声音,乌雪觅和端木瑾立刻看向里面,梁湛……上吊了…… 他正对着殿门,两只眼睛死死瞪着端木瑾,脸涨得通红,一副标准吊死鬼模样。 乌雪觅:…… 叫他上吊其实只是想逗逗他而已,没想到他真去做了…… 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啊!!! 端木瑾拧眉,见怪不怪的挥手,指风划开梁湛上吊的白绫,白绫忽然断裂,梁湛“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咳嗽不已,“咳咳咳咳……” 乌雪觅立刻去扶梁湛,手臂却被端木瑾用力拉住,不让离开。 她着急看向他,却见他满眼冷漠。 他完全不容她反抗的拉住了她,用一种命令的眼神,阻止她去扶梁湛,他第一次,对乌雪觅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控制欲。 “看好雪觅。”他淡淡对韩峥说道,之后松开她的手臂独自进入寝殿。 韩峥立刻上前拦在乌雪觅身前,表现出对端木瑾完全的忠诚。 “端!木!瑾!”梁湛咬牙切齿喊出端木瑾的名字,喉咙因为上吊而变得沙哑。 端木瑾冷冷站在梁湛身前,高高俯视,嘴角忽然扬起,带出一抹让人心惊胆战地冷笑:“哼。” 他缓缓蹲下身,白色袍袖垂落,身后扣住了梁湛的下巴,梁湛想挣扎,却被他死死扣紧,宛如要捏碎他的下巴。 乌雪觅心中一惊,端木瑾够狠! “既然是宠物,就该好好听话。”他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忤逆的强势,端木瑾微抬下巴冷笑俯视梁湛:“雪觅说过什么,你记得吧。你要是死了,她会让你全家跟你团聚。雪觅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端木瑾微笑取出手帕擦去梁湛嘴角溢出的鲜血,“乖一点,我可没有雪觅那么善良。我养的狼狗,可很久没吃肉了……” “唔!唔!”梁湛愤怒挣扎,想要怒吼却被端木瑾紧紧扣住下巴无法说话。 端木瑾一边从容给梁湛擦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一边微笑:“听话点,取悦雪觅。她开心,我才开心。你家人我已经派人去接了,你们很快便可以见面,不要再闹了。” 梁湛停止了挣扎,眼睛却依然瞪着端木瑾。 端木瑾看了看满是鲜血的手帕,拧眉,随手扔到梁湛身上,放开梁湛起身,梁湛起身想要朝端木瑾扑过去的时候,乌雪觅立刻奔过去:“阿湛!” 端木瑾转身微笑看着乌雪觅,她越过他扑在梁湛身上,端木瑾衣摆因为她走过掀起的风,带出一丝寒气。 她捧着梁湛的脸,紧张说道:“阿湛,你好傻,是我不好,是我忘记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 “雪觅。”端木瑾淡淡的呼唤传来,乌雪觅继续看梁湛,阻止他失控袭击端木瑾,坏了大局。 “雪觅!”端木瑾忽然加重了语气,梁湛一脸杀气的瞪着端木瑾,气息发沉。 乌雪觅愣愣看向端木瑾:“小黑,你还没走?” 端木瑾眉脚抽了抽,脸紧绷:“雪觅,你是女皇!不要为一只宠物失态,快起来!” 乌雪觅一惊,乖乖起身:“哦。”她眼睛却是盯着梁湛。 “看着我!”端木瑾这次语气更加严厉。 乌雪觅吓一跳,看向端木瑾,一脸难过:“小黑,你凶我……” 端木瑾微微一怔。 乌雪觅眼泪啪嗒嗒掉:“小黑,你怎么可以凶我!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你竟然凶我!” 瞬间,端木瑾浑身的寒气骤然消失,黑亮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喜色,笑容扬起,脸色暖融融:“雪觅……” “下山时,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吗?”乌雪觅生气打断他的话,他微微一愣,柔声反问:“许你……后宫三千?” “不!是!”乌雪觅大声,生气看他,“是让你每天都要进宫见我,让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你!可是,你数数看,你多少天没来看我了!” “我……”端木瑾一时情急,朝乌雪觅靠近一步。 乌雪觅愤愤转身:“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出去!出去出去!” “好好好,我这就出去。”端木瑾难得的语气里带出一丝求饶,乌雪觅偷偷一笑,还坐在一旁的梁湛已经看得彻底呆滞。 “雪觅,我……” “出去!” “好!”端木瑾白色的华服擦过乌雪觅的裙摆,不疾不徐走向门外,立刻,已经有人搬来座椅放在殿门外,小云也端来清水。 乌雪觅转身看梁湛,梁湛还呆着,她对他眨眨眼,他呆呆的被她扶起来,身上染血的丝帕掉落地面。 外面的人服侍端木瑾洗手时,韩峥对她点点头,不动声色站在端木瑾身边,为她暂时挡住端木瑾的视线,她立刻打开梁湛的嘴查看,牙床出血,已经肿了。 “没事吧。”她不出声地轻轻问。 梁湛摇头。 “你们退下吧。”门口传来韩峥的声音,是在提醒乌雪觅端木瑾已经洗完手了。 乌雪觅立刻放开声音说:“阿湛,你没事吧。”她抬起梁湛的下巴,看他脖子里微微发紫的红痕。 “别碰我!”梁湛语气恶劣,侧开脸。 “哼。”门口传来端木瑾的冷哼,梁湛咬牙拧拳,不再说话。 寝殿安静下来,侍女们送来茶点,端木瑾坐在殿门边,微微颔首,安静微笑,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后,有陌生侍卫过来与端木瑾匆匆耳语,又匆匆离开。 端木瑾微笑看向乌雪觅,声音轻柔:“雪觅,梁家人来了。” “不许跟我说话!”乌雪觅还在生气,坐到书桌后,单手支脸不看他。 “好……”他的语气里是满满的笑意和宠溺,一如从前。 梁湛非常激动,不多时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丁零当啷”的镣铐声,是梁家人到了。 梁家人被带到寝殿外,惊讶的看着端坐在一旁,镇定自若的端木瑾。 “雪觅公主要见你们,你们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端木瑾阴冷的目光让躲在梁母怀里的两个孩子瑟瑟发抖。 梁湛的父亲梁康昂首挺胸,无所畏惧的看向端木瑾:“我们说与不说,有用吗?” “不错,这任女皇又能活多久!”母亲徐莲也是毫不畏惧的冷笑。 乌雪觅抚额:……这一家人的性子,真是……令人头疼…… 梁湛突然起身,扑通跪下,在端木瑾杀气渐生时大喊:“爹!娘!是孩儿不孝!给梁家丢脸了!” 乌雪觅心里一动,梁湛有进步啊,知道不能让他爹娘再继续说下去了,免得惹怒端木瑾横生枝节。 梁康大步走入殿内,镣铐“叮当”直响,他扬手就给了梁湛一巴掌。 “啪!” 梁湛的脸被打向一边,瞬间红肿。 乌雪觅一阵愧疚,今天梁湛真是受罪了。 “你这个逆子!以后别叫我爹!” “爹!”梁湛的姐姐跑了进来,外面两个孩子一下子哭起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端木瑾拧眉,起身,带梁家人来的侍卫纷纷亮剑,吓得两个孩子不敢再哭,梁湛也一脸紧张的看向殿外,梁康一脸悍不畏死的神情:“摄政王是要杀了我全家吗?” 端木瑾冷冷道:“真是放肆!哭哭啼啼闹闹哄哄,成何体统!” “我们梁家人,已经无君无国……!” “来人!”端木瑾就要下令之时—— 乌雪觅立刻起身,大喊,“好吵啊!” 全场总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侍女们纷纷下跪。 乌雪觅真是头疼死了,梁家人这个性格,和端木瑾发生冲突,妥妥的死路一条。 她看向梁湛,梁湛低头,咬牙苦求:“求你,求你放我爹娘离开京都……”他声音都哽咽了,“求你,放了他们……放了弟弟妹妹们……求你了……” 梁康在梁湛开口求人时,已经涕泪双流,梁湛的姐姐哭着抱住梁康:“爹,求你了,弟妹还小啊……求您了……”她跪在徐莲身边,泪流满面,“娘,求您了……求您了……” 梁家人抱头痛哭,空气里都是哀伤痛苦的气氛。 乌雪觅心中揪痛,朝殿外面色稍微有些缓和的端木瑾微微一笑:“小黑,听你的吧。” “雪觅公主!”梁湛急急喊乌雪觅,他怕极摄政王会下杀令。 端木瑾却是微笑看着乌雪觅:“雪觅,又看见你笑了。你看着办,随你开心。” “好。”乌雪觅脆生生应了,“我想想,嗯,就随便赏他们白银万两,良田百顷吧!将他们逐出京都,去种地!” 端木瑾颔首一笑:“雪觅对银钱,良田没有概念啊。” 乌雪觅脸一红,不好意思:“这个,是太多了吗?要不还是小黑你看着办吧,总之不要让人说我小气就行。” 端木瑾对她点点头,笑意融融:“好。” 梁湛长吁一口气,缓缓趴伏在地上,“谢雪觅公主……” 乌雪觅不看梁湛,只是笑着看端木瑾:“小黑,以后别忘了,要天天入宫来陪我哦。” 端木瑾对着乌雪觅优雅行了一礼:“瑾领命。” 乌雪觅伸了个懒腰,“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我好累,要和阿湛睡觉了,都走吧走吧!” 端木瑾朝一旁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侍卫们便带走了梁家人,梁康和徐莲无奈看了趴在地上的梁湛一眼,痛心疾首的离开。 端木瑾微笑看着乌雪觅:“瑾先走了,梁家之事还有些流程要走,雪觅好好休息。” 乌雪觅眨眨眼,笑眯眯“嗯”了一声,目送他离开。 韩峥站在门口看了乌雪觅一眼,关上了殿门,她立刻看向梁湛:“梁湛,快!” 梁湛匆匆起身。 乌雪觅起身去关窗户,端木瑾在不远处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开心的朝他挥挥手,他微微一笑,继续前行,步伐不疾不徐,透着轻盈。 接下来,就要抢时间了。 有韩峥看门,乌雪觅和梁湛迅速到密室里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夜行衣和宫人衣服,拿起装备,打开了通往宫内各处的密道口。 14. 第 14 章 乌雪觅和梁湛出了密道,这密道直通冷宫的一口枯井里,离开枯井便可以离开皇宫了。 两人出了皇宫,脱掉宫人的衣服藏起来,雪觅吹响狼哨,便迅速出城,赶往东郊,随后两人蹲守在树上,遥望城门。 端木瑾要暗杀梁家人,一定会先派人尾随,伺机而动,京城附近人多眼杂,不好动手,梁家人反而安全。 “怎么还没出来。”梁湛很焦急,“难道出事了?” “梁湛,稍安勿躁,这里是城门口,端木瑾暂时不会动手的。” 梁湛心下稍定,接着有着急看四周,“夜侠呢,你不是说他会来?” “时间还没到,你别急。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两人又等了半个时辰,期间梁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差上蹿下跳了。 “看,出来了。”乌雪觅指向城门方向,只见梁家人在一群侍卫的押送下,缓缓走出了城门。 梁湛看着爹娘仿佛老了十岁一般步伐迟缓,状况凄凉的模样,心里无比痛楚,“都怪我无能!不能保护家人!” 梁康夫妻互相搀扶着,姐姐护着弟弟妹妹,一家人走得很慢,出了城门,梁大人忍不住回望,泪水滴滴滚落。 乌雪觅看了梁湛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注意情绪管理。走,我有事要交代你爹娘。” 梁湛点头,深吸一口气,勉强打起精神:“好。” 他没问乌雪觅究竟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爹娘,经过昨天的事,他已经有所成长。 两人一路跟随梁大人,在树上穿行。 等进入东郊森林时,周围慢慢安静下来,梁湛轻声问:“好像不对劲。” 乌雪觅微微拧眉,回头看去,一抹黑影迅速朝这里靠近,“是夜侠。” 瞬息间,夜侠已经来到两人面前。 他淡淡看了梁湛一眼,“你暴露了。” 梁湛一怔,下一秒便看向树下不远处的梁大人,此时他们竟然已经停下脚步,没有往前行走了。 梁大人锐利的视线刺穿空气,如同一把利剑朝梁湛这边看过来:“不是要杀我们吗?怎么还不动手?” 乌雪觅拍拍梁湛:“你下去吧。” 他一愣,“你们不去?” 夜侠嫌弃看他:“只有你被发现。” 梁湛拧眉,侧开脸,带着寒气直接跃落。 看着梁湛的身影向梁大人走去,夜侠不满看向乌雪觅:“为什么要带个拖油瓶?” 乌雪觅没回答,问他:“为什么前后无人?” “城门设卡,不许出入。” 乌雪觅明白了,端木瑾要动手了,所以先封城,如果她所料不错,前方应该有杀手埋伏。 她朝梁湛那边看去,只见梁大人已经摆开招式要迎战梁湛,梁湛的姐姐在护着两个孩子,一脸戒备。 梁湛干站着,没动。 此时忽然传来狼犬的吼声,紧跟着就是两条巨大的黑影以奇快的速度在林中穿梭,随即而来的,竟是六名黑衣人! 为首之人很嚣张,竟穿着一身白衣,乌雪觅心瞬间提起,竟然是他亲自出马! 情况紧急,乌雪觅立刻跃下树,跳到梁湛身边,“黑衣杀手六人,你和夜侠联手对付,两只狼狗和白衣人交给我!” 梁湛也早已察觉到那些黑衣人,他看了夜侠一眼,夜侠朝他干脆的点了点头。 此时两条巨大的黑影已经从林中窜出来,乌雪觅抽剑迎上去,在黑影凶恶的目光中穿梭旋转,利剑划过两条狼狗的脖子,与它们巨大的身体擦身而过时,乌雪觅稳稳站在地面上,身后是两声重重的重物落地之声。 白衣人停在乌雪觅面前,乌发翻飞。 端木瑜,又见面了。 绘有紫鸢花的黑色泛着金属光泽的面具,紧紧盯着乌雪觅,他缓缓扬起手,身后的黑衣杀手立刻停下。 树林里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今天果然有意外收获。”他薄唇轻启,声音醉人,“你的眼睛,真的好美。”酥麻的话语从他口中而出。 乌雪觅不答话,冷冷一笑,利剑甩过,一簇鲜血甩在他白衣之上,溅起朵朵红梅。 这人竟然不躲。 “这血绘的图,也很美……”他灼灼阴邪的目光从面具下射出来,让人不寒而栗,他话音刚落,身体如同鬼魅一般飘到乌雪觅面前,身后的黑衣杀手也仿佛得了命令一般一拥而上,梁湛和夜侠两人立刻迎上。 身后是刀剑碰撞的声音,乌雪觅和端木瑜纠缠在一起,一时两人难分胜负。 端木瑾乌发轻扬,身形飘忽不定,乌雪觅只是速度快,但武功招式才刚入门,还不得要领,所以两人一时呈胶着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 “面罩揭下来……”他黑色的面具在乌雪觅周围忽闪,轻柔的话语也在她耳边飘荡,“好不好?” 乌雪觅利剑划过他的残影,一脚踢出,却只碰到他空空的衣摆。 “不如,你先揭了你的面具?” 端木瑜一掌朝乌雪觅劈来,“揭了我的面具,就要嫁给我!” 乌雪觅蓄起全力,一掌推向端木瑜,巨大的力量相撞,将两人一起震飞,乌雪觅趁机挥剑,挥向端木瑜,接着飞速后退。 “啪”一声轻微细响,那黑色金属面具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缝,端木瑜抬手扶住自己的面具和她一起飘然落地,乌发翻飞,世界都变得安静。 乌雪觅暗恼,要是再快点,裂开的怎么可能只是他的面具?会是他的头颅! 端木瑜手扶面具静静站在她三步之遥,墨发在满是血腥的空气中飞扬,平直的白色衣袖滑落他的右臂,露出他白皙的手臂。 忽然,一丝血从那面具下流出来,化作一条红色的细流流入他纤长苍白的脖颈,染上他颈边的黑发。 乌雪觅身体仙力已经有些失控,跟他对掌让她受伤不轻,不过明显端木瑜受伤更重,所以她还是赚了。 “啊!”安静的树林里,传来一个人短促的惊呼声,随即一切又安静下来。 乌雪觅甩了甩手中利剑,血丝化作血珠洒落地面,雪亮的剑身映出身后已是躺尸一片,梁湛和夜侠两人跃落她身边,站在两侧。 “怎么样,还要我嫁给你吗?”乌雪觅强忍胸口的燥血,微微一笑。 端木瑜手扶面具,乌发翻飞,薄唇轻启:“要!你等着,等我来娶你!哈哈哈!”他骤然转身,白衣掠过空气之时,他已经飞身离开。 梁湛和夜侠要去追,乌雪觅拦住:“他很强,你们不是他对手!前面还有伏击,先保存实力。” 乌雪觅勉强压下胸口翻腾的燥血,转身看向梁家人,梁大人手里的兵刃也已经染满鲜血,两个孩子被梁湛的姐姐护在怀里。 梁大人始终看着梁湛,眼里是深深的迷惑。 “夜侠,我想和他们单独谈谈。”乌雪觅看向夜侠,夜侠点头,直接飞身离开。 她又看向梁湛的姐姐:“麻烦先带孩子们离开。”满地都是尸体,空气里都是血腥味。 “好。”梁湛的姐姐点头,随即离开,两个孩子这次竟然没有哭,很安静。 梁湛的弟弟梁岩走了几步,回头看梁湛:“哥,你会跟我们一起走吗?” 梁家人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梁湛颤巍巍抬手,缓缓拉下了黑色的面罩,他左脸上还留有被梁大人掌掴的红肿,双眼有些湿润,脸上却带起微笑:“弟弟,哥哥还有事情,等我做完事再来跟你们团聚。” 梁岩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梁湛,点头跟着姐姐离开。 梁康和徐莲颤抖的朝梁湛伸出手,摸着他红肿的脸和脖子上的红痕,老泪纵横,他们抱着梁湛,无声哭泣。 “湛儿,既然你出宫了,就不要回去了,跟我们一起走!”梁康拉着梁湛的手说道。 “对,女侠!我徐莲从不求人,这次求您救人救到底!”梁湛的母亲徐莲恳求地看向乌雪觅。 梁湛面露着急:“爹!娘!”他转脸看了看乌雪觅,一脸严肃,接着跪在了父母面前:“爹,娘,是孩儿不孝。孩儿现在还不能跟你们离开,孩儿要留在皇宫!” 乌雪觅看了他一眼,缓缓拉下脸上的紫鸢花面罩,“对不起,我还不能放梁湛走,我有事需要他协助完成。” 梁康和徐莲睁大眼看着乌雪觅,一脸呆滞。 “对不起,我……” 两人堪堪回神,“乌雪觅!”忽然又住了嘴,匆匆下跪:“臣,拜见女皇陛下!” 乌雪觅立刻上前将两位大人搀扶起来,那两人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神情中又充满了激动,“真的是乌雪觅?从乌孙山下来的雪觅公主?” 乌雪觅点头:“是,我想不到别的好办法来救你们,只能如此……端木瑾党羽众多,若要连根拔除,还要从长计议,我……”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乌孙有希望了,有希望了!”两人十分激动的喊道,又要跪拜。 “爹,娘,乌雪觅有事要交代你们。”梁湛赶紧将两人扶起来,梁大人生气看他,“你怎么可以叫女皇名讳?” 乌雪觅看了梁湛一眼,又看向梁大人:“无妨。” 梁湛看着乌雪觅,唇角轻扬,露出一丝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一直以来,他心里充满了愤怒,不安,担忧,焦急等太多负面因素,让他始终无法开怀,可是此时此刻看到家人平安,他已经放下所有包袱。 梁大人欣喜的看着乌雪觅和梁湛,一脸激动。 “你们,你们……” 等等等等,乌雪觅立刻意识到他们误会了,马上解释:“二位大人不要误会,我和梁湛是队友关系,并无其他私人关系。” 梁湛灿烂的笑容,僵在唇角。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乌雪觅赶紧说正事:“梁大人,我有要事相托。” 果然,梁大人神情变得郑重,“请女皇陛下吩咐。” 气氛果然缓和不少,乌雪觅松了口气,“端木瑾给了你们多少钱?” “白银五千两。” 乌雪觅拧眉,“不多,但也不少了。两位大人,请带着这笔钱,去阳城。我曾看过乌孙国地图,发现那里地势奇特,易守难攻,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那里民风也十分淳朴,土地肥沃,山清水秀,所以,请你们去那里安家,帮我屯粮。” “屯粮?”梁大人惊呼。 “是。” 梁大人思索片刻,跪倒在地:“臣,领旨!” 一切交代好,梁湛又和父母弟妹说了些体己话,乌雪觅和梁湛便再次戴上面具,和他们依依惜别。 夜侠再次过来,竟然还牵了马车,孩子们先上去,乌雪觅对梁大人说:“梁大人,这是夜侠,后面的行程听从他安排吧,他可以信任。” 梁大人很激动:“好!早就听闻夜侠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夜侠礼貌回应:“我也深深佩服梁大人对乌孙国赤胆忠心,后面的行程我都安排妥当,请勿忧心。” 等所有人都上了马车,夜侠看向梁湛:“你功夫不错。” 他这是认可梁湛了。 梁湛朝他抱了抱拳:“改日有空,可切磋切磋。” 乌雪觅看向夜侠:“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夜侠皱眉:“你不跟我一起上路吗?” “不,我要去摄政王府。” 15. 第 15 章 夜侠有些疑惑,但并未多问,只是交代道:“好,我和我的同伴们会一同护送梁家人去阳城。等梁家人安全了我会先回京,快则五日,慢则十日。” “好。” 夜侠跃上马车,身形干脆利落,潇洒如风,他扬鞭之时,马车在马儿一声嘶鸣后飞驰而去。 梁岩从马车窗户里探出头,朝梁湛挥舞手臂:“哥哥再见!” 乌雪觅看向梁湛:“你弟弟比你更沉稳。” 梁湛:“……” 半晌听他闷闷说道:“你看着吧,我会成长的。” 他说着,仿佛是在下决心。 乌雪觅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宫疗伤,我去摄政王府。” 梁湛看她一眼,沉声问:“是不是那个白衣人有问题?” 乌雪觅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他竟然学会用脑子了!真是……奇迹啊。 “他是端木瑜。” “什么?!没想到端木瑾的弟弟比他更厉害!为什么会没人知道?!”梁湛震惊了。 “你先回宫,让韩峥准备好沐浴,我回来要疗伤。”乌雪觅说完,转身要走,被梁湛拉住,他一脸认真,“活着回来。” 乌雪觅咬牙:“……你别咒我好不好!” “没咒你,咒你就是咒我自己,我何必。” 这话怪怪的,乌雪觅无暇思考,朝他点点头,飞身而去。 其实白天去摄政王府,是很冒险的,但是端木瑜刺杀失败,说不定端木瑾会有后招,此时正是她前去探听的最好时机。 再次落在老地方,那棵参天大树上,远远看向那个别苑,正看见端木瑾盘腿而坐,背对窗户,似乎在给人疗伤。 他身前那人被端木瑾身影挡住,只看见放在右边带有血污的白衣和那个满是鲜血的面具,看来端木瑜吐了很多血。 乌雪觅盘腿坐在大树上,也开始给自己疗伤。 世界变得安静,乌雪觅尽量隐藏自己的气息,不多时,她竟听到端木瑜吐血的声音。 “噗!” 乌雪觅立刻睁开眼睛。 “小瑜!”端木瑾急匆匆探身,乌发落在他肩上,一脸忧心着急,“不要分心!你伤很重。” “哥,我没事。”房间里传来端木瑜无所谓的声音,只见他站起身,乌发垂落在肩上。 “小瑜,你去哪里?你要继续疗伤!”端木瑾急急站起。 “歇一歇。”端木瑜有些吃力的说道,缓缓转身。窗沿遮挡了乌雪觅的视线,还是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白玉般的脖颈上,蜿蜒着鲜红的血迹。 “胡闹!”端木瑾生气了,“这次任务你不该去。” “不,幸好我去了,才能再见到她。” “她是暗夜的人吗?” “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她究竟是谁……” 端木瑜缓慢的,一步一步朝窗口走过来,随着他的靠近,乌雪觅的气息开始紊乱。 这个人,怎么好像已经发现了她? 白皙通透的手臂撑上窗棂,他缓缓低头,尖尖的下巴进入乌雪觅的视野,薄唇是她见过的,带了一丝血渍,看上去无比诱人。 他五官和端木瑾有些相似之处,但比他再精致一些,比例更协调,看上去勾魂夺魄。 “喂,没人能伤我,你是第一个。”喑哑趣味的话语从窗边传来,他锐利灼热的目光已经朝乌雪觅藏身的地方看过来。 果然被他发现了。 “她来了?”端木瑾眼含戒备地来到窗口,扬手似要下命令,被端木瑜伸手拦住,他笑看端木瑾:“哥,她是我的。”唇角扬起,带起几分调皮。 端木瑾稍楞,随即温柔一笑:“你啊,她把你伤成这样,你还护她。”语气十足宠溺。 端木瑜转脸看乌雪觅,微微拧眉,扶住胸口身体微微前倾,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 “噗!” 鲜红的血喷溅在窗台下星星点点细小的花上,将它们瞬间染上艳丽的色彩,风过,花枝摇摆,更是摇曳多姿。 “小瑜,我给你疗伤。”他神情担忧,顺着端木瑜的视线看过去,“我弟弟少有对手,就留你一命,陪他玩玩。”他语气毫不在意,仿佛乌雪觅只是个好玩的玩具一般。 端木瑜顺了顺气息,缓缓抬脸,红唇勾起,眼里是毫不遮掩的灼热,他直直盯着乌雪觅……的红唇。 慢慢的,他伸出粉红的舌头,一点,一点舔去他唇角凝固的鲜血。 乌雪觅莫名觉得,自己的唇有些发热,仿佛正被他,一点,一点轻轻舔舐。 她胸口一阵燥血涌上来,再也压不住,“噗”的一下喷在了树干上。她开始大口大口呼吸,气息彻底暴露出来。 不能再呆下去了,她急急飞身往皇宫赶,跌落寝殿地面时,乌雪觅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梁湛已经换上了宫内的华服,匆匆赶来扶住乌雪觅,乌雪觅捂住胸口:“叫韩峥来,带我去浴室。” 他扶着乌雪觅的手臂紧了紧,抽身离开。 乌雪觅深吸一口气,忍着胸口剧疼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公主的华服,她将换下来的衣服收拾了一下,摘了面具连同武器一起扔到密室里,接着关好柜门,回头时韩峥已经到了。 他面色如常,不疾不徐说道:“雪觅公主,浴室已经准备妥当。” 梁湛忧虑的看了乌雪觅一眼,“我跟你一起去,你需要人给你疗伤。” 乌雪觅顿了顿,牵起梁湛的手,“好,一起洗呀。”她压住胸口翻江倒海般的痛意,调笑说着,随即两人一起走向浴室,身后是韩峥有些疑惑的眼神。 到了浴室,韩峥清退了所有侍从,自己站在一旁听候吩咐,他朝乌雪觅微微一礼:“雪觅……” 那边乌雪觅已经迅速脱衣服,梁湛行动也非常迅速,脱掉繁重的外衣,韩峥大惊,脸色通红,匆匆转身。 乌雪觅盘腿坐下,梁湛坐在她身后,轻启薄唇:“准备好了吗?” “嗯。”乌雪觅简短回答,随即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开始调息,身后梁湛双手推上她后背,也开始帮她疗伤。 韩峥眼角余光看到两人动作,微楞,接着神情放松下来,原谅他有点想歪了…… 他转身看向外面,又时而回头看正在疗伤的两人,眼里布满了担忧和紧张。 乌雪觅坐在水池边,仙力流转,胸口的燥血在梁湛的帮助下开始往喉咙处移动,终于,她一口血喷出来——“噗!” 清澈的浴池里霎时染上一抹红,如同颜料缓缓下沉,渐渐消失在水池里。 “雪觅公主!”韩峥惊呼,走到乌雪觅身边,取出丝帕,轻轻为她擦去嘴角的鲜血。 乌雪觅觉得胸中痛意减少,长呼一口气,梁湛的手,也缓缓撤离,她对着韩峥微笑:“不要紧张,淤血而已。” 韩峥的脸苍白,他匆匆跪下:“韩峥该死,竟然不知道公主重伤。” “不用自责,梁湛,你去守门,我再调息片刻。”乌雪觅说道。 梁湛听话离开。 韩峥还是跪在乌雪觅身边,担忧的看着她。 国师人挺不靠谱,但是他给的仙力,很靠谱,一小时后,乌雪觅已经恢复大半。 “韩峥,窗户开一下。” 浴室里面太闷了,乌雪觅调息完毕,缓缓睁开双眼,正看见韩峥拉动浴室西边的长绳,打开了天窗。金色的阳光一束一束流泻下来,碧绿的池水美轮美奂。 乌雪觅坐在水池边,转身想要脱去鞋袜,韩峥匆匆走过来:“公主,让奴才来。” 他轻轻捧起她的脚,小心翼翼脱下她的鞋子,又温柔除去脚上的白袜,仿佛手里拿的是这世上最贵重最易碎的宝物,之后他轻轻挽起她的裤腿,整理好后退到一边,叠好鞋袜。 乌雪觅将双脚放入池水,感觉通体舒畅,一层波光从她脚边荡漾开,池面金光闪烁,波光粼粼。 “公主……梁家人,得救了吗?”韩峥轻轻问。 “嗯。” “太好了。”韩峥一脸喜悦。 乌雪觅仰面躺下,轻轻感叹:“这,还只是开始啊……” 韩峥面上现出一丝凝重。 上方忽然出现梁湛的脸,他有些生气:“你伤势那么重,怎么能躺在冰凉的浴池上?快起来!” 乌雪觅睨他一眼:“你是关心我?” 梁湛:“你说呢。我的命,韩峥的命,都系在你身上了,所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乌雪觅微微一笑:“知道了,其实我已经没事了。” 梁湛星目圆睁,不敢置信的样子,他抓起乌雪觅的手,片刻后他一脸惊喜:“真的好了?!”一脸呆样,看得乌雪觅想笑。 她坐起身,猛地一拉,梁湛一个不防被她拉得摔到了浴池里,“啪”一声,池水溅到了她和韩峥身上。 韩峥微微皱眉。 梁湛呼啦从水里站起来,“乌雪觅,你干嘛。” “我们是来洗浴的,不湿身怎么行?”她说着,又抓住韩峥一拉,也将他拉到了水池里。 看着两人全身湿淋淋站在水池里的窘迫模样,乌雪觅忍不住哈哈大笑,她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这么得意,这么天真无邪、真情实意,那两人看着她笑,竟是怔住了。 乌雪觅:“喂,两个呆子,水池里有我吐过的血……” 两个人似乎没听见般,只盯着她看。 乌雪觅提高嗓门,“喂……!你们两个……!” 被她一喊,梁湛才像是醒悟过来一般,一下子从水里蹿出来,他随意套了件衣服,慌慌张张大步离开。 韩峥也匆匆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也像是逃一般的逃走了。 16. 第 16 章 夜里,梁湛已沉沉睡去。 乌雪觅趴在他上方盯他盯他,他都没醒来,她一笑,看来这人已经完全信任她了,否则他不会睡得这么沉。 她轻轻下床,独自离开房间。 门外是韩峥在值夜,他匆匆上前:“雪觅……公主,有何吩咐?” “韩峥,帮我去取棋盘,好吗?” “是。”韩峥点头领命,深色的身影很快没入融融月光里。 乌雪觅步入梅花亭,遥望银月。 下月十六继位大典,按理应该会去神殿祈福,到时候她再去国师书房看看里面的资料,当时只有两天时间,很多资料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并未细看,也许,这次回去她可以尝试着找一下端木兄弟的资料,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公主,棋来了。”韩峥轻轻放下棋盘和棋子,黑色在对面,白色放她手边。之后他微微低头,退后,静静站在雪觅身后,仿佛融入了无垠的月色里。 乌雪觅执起白子,开始自己与自己对弈。 带了一丝秋意的夜风吹拂在她脸上,她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呢,迎接她的,会是死亡吗?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韩峥匆匆闪开的眼神,脸上还划过一丝可疑的红色,“韩峥,你说,我们能一直赢下去吗?” 韩峥微微一怔:“公主……” 乌雪觅抬头看向融融月色:“如果我赢,我会放你自由,你出宫找到你的青梅竹马,和她生儿育女,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韩峥垂下脸,幽幽叹气:“算了吧,也许她已经成亲……我何必打扰她……” “那么,那个喜欢你的赫连侍官,也不错……” “公主!韩峥与她,绝无瓜葛!”他声音里,有一丝急切。 “不好意思了吗?虽然她现在是端木瑾的人,但是你可以用你的爱去感化她,让她成为我们的人啊……” 韩峥脸沉了下来:“雪觅公主,你该就寝了!”他语气忽然严厉起来。 乌雪觅微微一笑,韩峥急了,她站起身,看了韩峥一眼,便朝寝殿走去。 这一晚,她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她感觉腿上重重的,想抬腿,却抬不起来,她慢慢睁开眼,看见了雪白的纱帐,和一条横在她肩膀的手臂…… 往下看,梁湛的大腿正横在她身上。 乌雪觅:这人什么睡相??? 她悄悄挪动梁湛的身体,艰难的退出来,悄悄换了一身衣服,便走了出来,韩峥已经守在殿门口,他正要说话,就见乌雪觅食指竖起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接着她悄声说:“让他多睡会儿吧。” 前几日他精神应该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昨日好不容易睡了好觉,就让他继续安睡吧。 韩峥了然点头,乌雪觅走到昨晚下棋的梅花亭,却看见端木瑾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亭子里,正在手执黑子微笑下棋。 他很听话啊,真的来报到了。 乌雪觅笑着跑进去,坐在端木瑾对面,双手支脸:“小黑,你也会下棋吗?” 端木瑾没看她,手执黑子依然微笑看着棋盘:“雪觅下了一手好棋。” 乌雪觅扫了一眼棋盘,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人竟然在下围棋! 可她昨天明明下的是五子棋! 端木瑾思索半晌,放下黑子,摇了摇头:“黑子输了。” 无语望天的乌雪觅:输啥输啊,都不是下的同一种棋好吗…… “我们重新下一盘?”乌雪觅开始撸棋盘,“昨晚我自己跟自己对弈,真的好无趣。” “等等。”端木瑾扣住她的手腕,“让我再想想怎么下。” “再下一盘呗!”乌雪觅看向他,笑得天真无邪。 端木瑾看了她一眼,温柔的双眸里露出一丝宠溺,他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随你。”说罢,他放开了她的手腕,任由乌雪觅将黑白子分开。 “小黑,我教你一个新玩法,叫五子棋。”乌雪觅说着,便开始和端木瑾讲解五子棋的玩法,端木瑾眼里露出兴味的光芒,了解了规则之后,两人便开始对弈。 刚开始端木瑾有些不熟练,输了一盘,之后他掌握了规则,连赢两盘,乌雪觅眼珠子转了转,开始耍赖。 “不可以放在这里,我刚才没看见!重来重来!”乌雪觅再次耍赖,端木瑾无奈的笑了笑,只能让她一子。 “小黑最好了!”乌雪觅哈哈一笑。 棋局结束,端木瑾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我要处理公务了。”他起身要走,乌雪觅立刻撒娇:“不要不要!我们再来一盘!” 端木瑾一脸为难:“雪觅,我们已经下了好几盘了。” “最后一盘,好不好?” 端木瑾无奈叹气:“好,最后一盘。” 见端木瑾如此好说话,乌雪觅眨眨眼,“再来两盘吧!不,三盘,三盘好不好?” 端木瑾:“……” 最终,乌雪觅拉着端木瑾又下了三盘棋,早餐她都是一边下棋一边吃的,乌雪觅心里哼哼哼,端木瑾啊端木瑾,你就乖乖留在这里陪我下棋吧,你弟弟端木瑜晚点疗伤死不了…… 端木瑜受伤这件事对端木瑾影响巨大,女皇继位大典他都没时间张罗了,全权交给了丞相杭疏影。 乌雪觅入宫以后,端木瑾从未安排她与朝中官员见面,按照规定,那些人应该第一时间过来拜见,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但是如今,乌孙国的主人,是端木瑾。 乌雪觅倒是不在乎这些,她白日里和侍女们美少年们嬉戏玩乐,夜里出门去狐娘那里买消息,或者混迹花楼,偶尔累了或是派梁湛出去打探消息,或是趁着白天和少年们玩捉迷藏的机会补个觉,日子如流水般逝去。 这天她白天睡够了,夜里去狐娘处打探些消息之后,便懒懒坐在花楼横梁上向下张望。 不远处,有个房间里窗户大开,里面一名男子正在给两位女客弹琴作乐,她欣赏着琴声,遥望明月,感觉心旷神怡。 忽然,一队黑衣人走了进来。 “滚出去!”黑衣人首领在赶人,那两名女客面露不悦:“放肆!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黑衣人散开,一席精致的紫色短绒披风映入乌雪觅眼帘,那两名女客瞬间脸色苍白,匆匆下跪:“见,见过摄政王!” 乌雪觅暗暗心惊,连忙收敛气息,他怎么会来花楼?看样子也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 黑衣人搬来椅子,端木瑾缓缓坐下,俊美的脸上是淡淡的微笑:“打扰二位大人了。” “不不不,我们这就走!”两位女客一脸惊骇的低头哈腰匆匆离去,那男子僵立在原地,身体不停的颤抖。 端木瑾微笑看他:“不要怕,今夜来,是找你做样东西。” “是是是……”男子抖得不行。 端木瑾挥了挥手,一个黑衣人托上一个黑色的托盘,托盘上蒙着黑色的绸布,黑衣人将托盘放到男子面前,男子惶恐抬脸,黑衣人揭开了黑布,端木瑜那张刻有紫鸢花的黑色金属面具出现了。 端木瑾淡淡扫过那张裂成两半的面具:“面具破了,你再做个新的,本王把你的工具箱也带来了,里面有做面具的材料,材料有两份,你再做一张女款的面具,颜色要纯白的。” 另外一个黑衣人在端木瑾恬淡的话音里拿出一个大大的工具箱,放在男子身边。 男子缓缓转脸看向那个刻有精致花纹的工具箱,惊惧的眼神渐渐缓和,泪水缓缓流下。 “这些天你便好生帮我做面具。”端木瑾淡淡说完,轻轻起身,薄唇完美,他缓缓走到男子面前,伸出白皙的右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何必如此?告诉楼里你是我的人,没人敢为难你。” 男子泪水滑落,苦笑一拜:“谢……摄政王。” 端木瑾点头,起身,微笑看他:“好好做面具,改日我派人来取。” “是……”男子趴在地上,声音如同呜咽。 乌雪觅静静坐在横梁上,看着这一切。 等摄政王带人离开,男子痛苦大喊,趴在地上嚎啕不止,他用拳头狠狠砸着地板,“砰砰砰!” 乌雪觅看着这一幕,心里极难受,端木瑾!端木瑾!我乌雪觅有一天,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 “女皇陛下,女皇陛下?”耳边是韩峥轻轻的呼唤,乌雪觅朦胧睁开眼,看到阳光下韩峥一身紫色侍官服在阳光下熠熠发着金光。 “女皇陛下,该起了……”他声音轻柔,黑色长发上是淡淡桂香,洒落在乌雪觅面前,他一脸无奈:“女皇陛下,今日是继位大典,您该起了……” “不要……”乌雪觅起床气发作,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韩峥低下头,长发散落满床,“女皇陛下……” 忽然,门外传来侍女的惊呼声:“摄政王!” 门随即打开,韩峥一惊,忙在一旁站好,拉好纱帐,他身后是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惬意吃早餐的梁湛。 梁湛看到端木瑾,转脸,掩饰眼里的杀气。 “摄政王,请留步。”韩峥轻轻说道。 “雪觅还没起来?”摄政王声音也很轻柔,仿佛怕惊吓到乌雪觅一般。 “是,女皇还未起身。” “你下去吧。”端木瑾说着,往床前走去。 韩峥匆匆阻拦:“摄政王,女皇还未更衣……” “我说下去!”端木瑾的语气阴沉起来,瞬间寒气染满寝殿,风卷过,纱帐飘摇。 “是……”骤然安静的寝殿里,韩峥低低应声。 “你也下去。”端木瑾又看向梁湛。 梁湛冷哼了一声,便大步离开。 乌雪觅微微拧眉,今天是继位大典,不知道端木瑾准备让她再活多久呢?或者,至少要等到她生下他的孩子,他才会杀了她? 轻轻的,有人掀起来纱帐,华床微沉,有人坐在了乌雪觅身后,温温的手掌抚上她的侧脸:“雪觅,该起床了。” 17. 第 17 章 “不要!”乌雪觅拉起被子蒙住头,同时将他的手挡在锦被之外,“好多层衣服要穿,重,累!” 端木瑾哭笑不得,他靠在乌雪觅身后,压住被子,一手环过她的身体,微微压在她身上,接着拉开她的被子,他的长发落在乌雪觅肩膀上,纤长的指尖轻轻勾起她散落的发丝,顺在她耳后:“雪觅,乖,不然,我帮你穿那些衣服?” 他亲昵的贴在乌雪觅身后,属于男人的热意透过薄薄的被子闯入,让她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心跳,还有起伏的胸膛。 他堂而皇之的躺在她的床上,似是在宣告自己的身份一般。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乌雪觅的脸颊,又顺着她的颈项缓缓滑下去,指尖微顿,贴在她皮肤上的指腹热度渐升,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 渐渐的,他的手指继续下滑,往她锁骨探去,乌雪觅立刻起身,一脸烦躁:“起来了起来了!你好烦!” 她生气朝他看去,却见他双眸灼热,她一愣,他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乌雪觅被他按倒在床上,他双眼微眯,俊美无暇的脸忽然俯下,她一惊,迅速侧开脸,一个灼热的吻就落在她侧脸。 他按住乌雪觅肩膀的手也开始逐渐发烫,乌雪觅呼吸都快停滞了,脸上露出一丝娇怯:“小黑,你今天怎么了……我心里有点怕……” 热烈的唇缓缓离开她的侧脸,下一刻,他却将脸贴上了她的,软软的呼吸吹过她耳侧:“吓到了?我只是想亲亲我的觅儿,我可以叫你觅儿吗?” 乌雪觅微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颤:“嗯……” “觅儿真的好美……”他轻轻在她耳边叹息,亲昵蹭着她的脸,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他一点一点蹭过她的脸,她的耳,柔软的唇朝她的颈项划过,乌雪觅震惊起身,一把推开他,抱紧了被子往后退,颤巍巍看他:“小黑,你今天真的好奇怪!你不要过来!” 端木瑾侧身跪在床上,面颊低垂,长发遮住他的侧脸,一身华服,精致华美,晨光中闪耀的金冠束起他的长发,金色丝绦垂在他耳边,挂在胸前。他右手依然前伸,仿佛还在触摸着什么,回味着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转脸看向乌雪觅,脸上是温柔的笑容,红唇饱满,闪现出迷人的珠光,“觅儿,不喜欢我这样吗?”他脸上是满满的宠溺。 乌雪觅紧张的看着他,在被子后低下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他的女皇,你也会这么对待吗?” 他眼眸微微一颤,收起微微深深看她,一脸认真:“只有你。” “我不相信!”乌雪觅生气放下锦被,大步走到他面前,他微微起身想要揽住她的纤腰,却被她一脚踩在胸膛上,泪光莹莹看他:“小黑你骗人!你是骗子!你不干净!我现在讨厌你了,我讨厌别人骗我!” 乌雪觅擦擦眼泪,跳下床,殿门口等着伺候的侍女们已经完全呆滞,个个低脸,不敢往这边看。 “韩峥!我要更衣!”乌雪觅朝外边喊道,“你在哪里,我要换衣服!” 韩峥低着头,匆匆进来。 端木瑾不疾不徐从床上起身,韩峥看了她一眼,却带着侍女们越过乌雪觅走到端木瑾身前,替他整理华服。 端木瑾微笑看乌雪觅,唇角扬起,“乖,更衣,等大典结束,我带你出宫玩玩,好不好?” 乌雪觅愤怒的神情立刻缓和,“真的?你真的要带我出去玩?” 端木瑾笑意更浓,微笑点头,一脸宠溺:“嗯。” 乌雪觅扬唇一笑,天真烂漫:“好好好!快,快给我更衣!” 端木瑾低脸微笑看韩峥:“你去给雪觅更衣。” “是……”韩峥听话的走到乌雪觅身侧,一旁的侍女们取来华服,站在两人面前。 端木瑾微笑看她一眼,不疾不徐离开寝殿。 韩峥一丝不苟的为乌雪觅穿上内裙,系上内腰带,拉平衣裙褶皱,半个时辰后,厚重的华服才穿戴妥当,侍女们退出去取首饰,剩下韩峥为她整理衣摆和衣袖。 “女皇陛下,您刚才没事吧?”韩峥低低的话语里带了一丝担忧和无奈。 乌雪觅:“韩峥,下次不要阻止端木瑾进殿。” “可是……”他脸色有些急,竟然失去了平日的镇定。 “没关系,我能应付他。但是你行事若是引起他怀疑,我不一定能保住你,你知道吗?” “女皇陛下……”韩峥轻轻叹气,“是奴才没用,不能保护女皇陛下……” 乌雪觅皱眉,曾经的韩峥,在她和端木瑾产生冲突时,会像透明人一般消失或者装聋作哑,但是现在的韩峥,竟然会大胆去试图阻拦端木瑾,还会自责,会替她担忧。 乌雪觅看向窗外:“韩峥,有些事若是无法逃避,我会……顺其自然。” 韩峥停下手里整理华服的动作,匆匆转到乌雪觅面前跪下,他双手紧握,一脸焦躁不安:“女皇陛下,韩峥一定会尽全力不让他再靠近你!” 乌雪觅一愣,伸手扶他起来,“韩峥,谢谢你的忠诚。可是有些事,你若是掺和进来,可能会没命,我怕,到时候我会护不住你。” 韩峥低着头:“都怪奴才无能……” 乌雪觅深深叹气:“韩峥,不可如此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所在,你的忠诚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价值,知道吗?记住了,我们是队友,你放心,事情也许不会那么糟糕的。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芊浔女侠哦!”连日来她夜里化身芊浔女侠出去行侠仗义,也算是闯下了一番名声,她还是很为自己骄傲的。 韩峥低垂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是……女皇陛下现在是芊浔女侠了……是奴才多虑了……” 乌雪觅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韩峥匆匆看了乌雪觅一眼,又匆匆低头为她整理衣衫。 乌雪觅看着韩峥认真的侧脸,心突然有些沉重,这个人看似文弱,实际却有一颗坚韧的心,他决定向她献出自己的忠诚,便毫不犹豫义无反顾,事事为她着想,为她忧心…… * 今日的宫殿一如往日的金碧辉煌,只是多了随处可见的红绸和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文武百官盛装站在朝凤殿前的广场上,低头颔首,敬立两侧。 端木瑾站在乌雪觅右侧,韩峥跟在她身后,三人缓缓走过百官,往朝凤殿内的那张金色凤椅走去。 百官在他们身后下跪,跨入朝凤殿门槛,殿内三品以上的官员齐齐下跪。 朝凤殿里跪拜的这些人,乌雪觅在国师书房就曾看过他们的资料,她假装新奇的四处打量,实际却是在对号入座。 她缓缓走着,仔细打量,杭疏影跪在左侧首位,右侧是个鹤发老人,手持金杖,她想了想,此人应该是乌孙国三朝元老,沈敏。 金色凤椅旁站立的是一名银冠碧玺男子,身着大侍官正统朝服,手托金色托盘,盘里是一卷金色的圣旨。 他应该就是大侍官,沈佑安,皇城禁卫军首领沈妙彤的哥哥。 乌雪觅跟着端木瑾走到高台上,施施然坐在了那张凤椅上,等她坐下,端木瑾随即看了一眼沈佑安,沈佑安领命抬脸,开始宣读圣旨—— 【自前女皇重病而亡,乌孙国皇位空虚,国不可一日无君,摄政王忧国忧民,特上乌孙山神殿请雪觅公主下山……】 冗长枯燥的声音听得乌雪觅昏昏欲睡,本来早上就没睡好,慢慢的,她便歪在凤椅上开始打瞌睡…… 百官不敢直视上首凤位,只是余光瞥见女皇竟然缓缓睡着了,还打着细微的鼾声……众人又偷偷看端木瑾,却见他一脸温柔宠溺的看着新任女皇打瞌睡的模样,那眼神,仿佛是在看心爱之人一般…… 沈佑安目光严厉的看向乌雪觅,眉头紧皱,他朝端木瑾看了一眼,却见他微微抬手,竟是示意他继续念下去。 …… “觅儿……觅儿……快醒醒……”等乌雪觅从酣睡中醒来,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乌雪觅天真一笑:“小黑,是你啊。” 端木瑾无奈的看着她:“诏书马上要念完了,你听一听吧……听完了便可以回宫继续补觉了。” 乌雪觅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 沈佑安继续催眠—— 【雪觅公主乌雪觅即位,称雪觅女皇,特此昭告天下,望臣民一心,护拥雪觅女皇,振兴乌孙国,并择日与摄政王端木瑾完婚!封端木瑾为乌孙国夫王!】 听到最后几个字时,乌雪觅从开始的迷糊到最后双眼猛地睁大,她深吸一口气,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故作吃惊地看向一旁微笑垂脸端坐的端木瑾,下面百官传来唏嘘之声,随后竟是齐齐喊道:“恭喜摄政王,恭喜雪觅女皇!” 响亮的恭贺声久久回荡,宫殿外也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道贺声。 一觉醒来忽然多了个未婚夫的乌雪觅: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直直盯着端木瑾,眨眨眼,他在群臣贺喜声中微笑抬脸,温柔笑道:“觅儿,你现在是女皇了……” “这是怎么回事?”乌雪觅不再扮演天真烂漫,沉声问道。 端木瑾在她冷淡的注视中眸光也专注起来,细细看她,黑亮的眼眸里不断闪烁着精明的锐光,似乎是在疑惑什么。 18. 第 18 章 “觅儿,你怎么了?”端木瑾深沉似海的目光在乌雪觅脸上细细打量。 乌雪觅脸上毫无笑意:“小黑,我的夫王,必须是我心爱之人,他要身心干净,且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人,甚至这乌孙国的天下,他都不放在眼里!我想,这些你都做不到吧?!” 端木瑾脸色紧绷起来,他身边的沈佑安立刻训斥乌雪觅:“雪觅女皇,还请慎言!这里是朝堂,不是你大放厥词之地!” 乌雪觅一笑,沈佑安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竟然也敢当众训斥女皇?若不是有摄政王给他撑腰,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吧?! 乌雪觅从他手里抢过圣旨,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她提高声线:“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我是乌孙国女皇,难道我对自己未来的夫王,不可以有要求?我且问问你们,我究竟是不是女皇?或者,我只是个傀儡而已?!” 沈佑安黑着脸,目光凶狠:“可你的要求,明明是强人所难!” 端木瑾缓缓扬手,看了沈佑安一眼:“放肆!不得对女皇无礼!” 沈佑安拧拧眉,忍住愤怒,略带不甘地退回端木瑾身后。 乌雪觅不疾不徐说道:“慢着。” 端木瑾看向乌雪觅,沈佑安也朝她看过来。 乌雪觅不看端木瑾,却是看向满朝文武官员:“哼,他敢当众和我这个女皇顶嘴,说明他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女皇!韩峥,掌嘴!” 她话音刚落,殿内竟是鸦雀无声,气氛变得沉重。 “你!”沈佑安愤然向前,端木瑾扬手阻止,乌雪觅看着他,眨眨眼:“或者,要我亲自动手?” 端木瑾无奈垂眸,轻笑摇头,看向一脸紧张的韩峥:“韩峥,你来吧。” 沈佑安一脸惊讶的看着微笑的端木瑾,韩峥后背收紧,看似一脸无奈的垂首走过乌雪觅身边,站在沈佑安面前。 沈佑安个子很高,他低下脸狠狠瞪视韩峥,乌雪觅感觉到一股要杀人的视线从殿外看过来,她抬眸看去,是沈妙彤。 “你敢。”沈佑安咬牙切齿低声对韩峥说。 韩峥不卑不亢,依然垂脸:“皇命难违,大侍官,韩峥得罪了。” “你敢!”沈佑安再次低声说。 “咚!”下面站在右侧的那位乌孙国三朝元老沈敏用权杖重重敲击了一下大殿地砖,沉闷的声响在鸦雀无声的大殿里显得更是震耳欲聋,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沈佑安拧紧眉头,目露不甘地低脸,收起浑身戾气,不再多言。 乌雪觅看向站在殿下的沈敏,她不动声色,依然跪在原处,颔首低眉,不看沈佑安,也不看四周,只是一脸镇定和内敛,身上气势竟让旁人无法直视。 她转脸看向韩峥,见他不疾不徐卷起衣袖,脸上表情认真,动作缓慢。 乌雪觅忍不住,上前推开韩峥一脚踹在沈佑安腹部,登时,沈佑安直飞出去,撞上殿内的廊柱,缓缓滑落,他捂住胸口,双目圆睁,一脸震惊。 大殿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韩峥还保持着卷袖子的动作,呆在原地。 端木瑾拧眉,抿唇坐在位置上,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不见。 朝凤殿里,乌雪觅开心得像个天真的孩子,她挥舞着拳头:“好有趣啊,踹人真有趣!沈佑安你快起来不要装死,让我再踢一脚玩玩!” 沈佑安睁了睁黑眸,忽然下跪趴在地上:“奴才知错了。” 乌雪觅目露不悦,扁嘴看他:“真没劲,怎么这么快就认错了?” 沈佑安后背发紧,趴伏在地上声音恭敬:“女皇陛下,是奴才放肆了,奴才知错了!” 乌雪觅环视一圈大殿上的文武大臣,那些人俯首帖耳跪在地上,看上去都像是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端木瑾终于开口:“觅儿,可以了,他已经知错了。” 乌雪觅立刻看向他,乖巧点头:“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过他了。”她笑嘻嘻上前,拉住他衣袖轻甩:“小黑小黑,刚才的事情,你想好没?” 端木瑾重新扬起微笑,一脸温柔,目光中是宠溺和兴味:“觅儿真是给本王出了一个难题。” 乌雪觅调皮一笑:“小黑聪明绝顶,这种问题怎么会觉得难?不如……” “不如怎样?”他眸光忽然锐利看向乌雪觅。 乌雪觅天真一笑:“据说你弟弟从不见人,神秘莫测……” 忽的,端木瑾赫然起身,面色阴沉,扫视群臣命令:“大婚之事改日再议!还不拜见雪觅女皇!” “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的喊声响彻天地。 * 早朝大典结束,便是中场休息,后面还有庆典仪式。 端木瑾宣布即位之后匆匆带着沈佑安和沈妙彤离开,让乌雪觅回内殿休息,他还叫走了韩峥,显然是要开一个内务会。 乌雪觅换了一张路人脸,来到群臣议事的侧殿偷听群臣在聊些什么。 大臣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最热闹的当数围绕着沈敏的那堆人,沈家是乌孙国根基最深的家族之一,武将居多,如今是摄政王端木瑾联系最为紧密的一支,宫中大侍官,禁卫军首领都是沈家人,不过端木瑾多疑,兵权他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围着沈敏的群臣们七嘴八舌,不过是在说新任女皇荒唐,胡闹,同时还有些人拍马屁为沈佑安抱不平,沈敏却是不动如山:“这任女皇很得摄政王宠爱,我等便由着她便可。各位只要记住,这乌孙国真正的主人究竟是谁。” 底下众位官员互相交换眼神,意会即可,“多谢老太君指点!” “还是老太君明智!” 乌雪觅趁着上茶的功夫,又凑到了杭疏影身边。 她正在和京都太守任安闲聊,任安一脸忧国忧民,但杭疏影不知为何,表现得很平静,仿佛早上那场闹剧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乌雪觅仔细看她双眼,发现她这双眼睛,竟和夜侠有五分相似。 她心中一动。 乌雪觅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发现这杭疏影对她的举动颇为怀疑,竟是想趁着去神庙时找她私下聊聊,试探一下她。 乌雪觅低头思考,也许她可以拉拢杭疏影成为对抗端木瑾的中坚力量……想到这里,她感觉到了端木瑾的气息,随即悄悄靠近:“摄政王来了,别说了!” 她说完,便悄悄退出侧殿,余光瞅见任安一脸震惊,而杭疏影却是若有所思,她朝杭疏影点点头,随即快速离开。 乌雪觅回到内殿,迅速换下路人装束,穿上华服。 此时离午宴还有段时间,她右手支脸,看向窗外。 已是入秋的天气,泛黄的叶子缓缓坠落,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她需要好好想想了。 如今她虽然已经登基成为女皇,随时可以下旨处斩端木瑾,但是她知道,她如今空有女皇的名头,却没有实权。即使真下旨,底下的人肯定都不会去执行,而她还有可能暴露自己,如今她在这宫里,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有忠诚的韩峥,还有已经愿意为她所用的梁湛,要对付端木瑾,还是要从长计议。 至于端木瑾入宫之事,她现在只能是能拖就拖,毕竟他若是入宫,以后她再想化妆成芊浔女侠出宫行事,恐怕极难。 等拖到无法再拖的时候,只希望梁湛能够真正成长起来,成为牵制端木瑾的力量,让她不至于被他逼得太紧…… 至于韩峥,如今还是维持无间道的身份的好,若是他站出来牵制端木瑾,恐怕命不久矣…… 正想着,韩峥已经议事完毕,回到内殿。 乌雪觅将目光从窗外坠落的叶子处收回,扭头看韩峥:“韩峥,端木瑾找你,是不是想要让你们内务部的人统一口径,说他从未在女皇寝殿留宿?” 韩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女皇陛下料事如神。” 半晌,他又实事求是的说:“不过,摄政王确实从未在女皇寝殿留宿。” 乌雪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再次转头看向窗外泛黄的落叶,“这个男人,倒是颇有手段。女人啊,一旦痴痴爱上一个人,便成了爱的奴隶,即使那个男人不爱她,她也还是会死心塌地……” 韩峥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乌雪觅。 清风入窗,扬起她的青丝,她的侧脸柔美沉静,仿佛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觅儿,庆典开始了。”端木瑾缓缓步入殿内,含笑看着乌雪觅说道。 “好。”乌雪觅收回视线,站起身,厚重的衣摆拖在身后,和端木瑾往乌月殿走去。 宫中若有盛宴,通常就是在乌月殿举办。长长的席位一直排到殿外广场,广场上铺有红色华美地毯,百官共敬酒,祝贺新皇登基。 乌雪觅坐在殿内坐南朝北正中位,席位设在落凤台,高于百官,可俯视群臣。落凤台两侧是巨大金凤,金凤昂首,金色羽翼顺台阶而下,腹部可置油灯,灯光透出金凤镂刻羽翼,照得此处金碧辉煌。 接下来,乌雪觅将接受百官参拜,端木瑾坐在她左侧,俨然一副夫王之姿。 乌雪觅面前摆了三层高高的米糕,分为金糕,银糕和玉糕,晶莹剔透的雪白高声如同上好白玉,外面是金箔描绘的紫鸢花。 “右丞相杭疏影参拜雪觅女皇——”在沈佑安的喊声中,杭疏影离席走到乌雪觅面前,对她行大礼。 “臣杭疏影拜见女皇陛下,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杭疏影不动声色,不好奇看乌雪觅,也不和她眼神交流,似乎对她没有任何疑问,一切如常。 倒是坐在不远处的任大人偷偷看了乌雪觅一眼,接着迅速低头,陷入思索。 “赐金糕——” 随即,两名侍女到乌雪觅桌前跪下,一名侍女手托金盘,另外一名侍女用金夹子夹了一块金糕放在金盘里,起身送到杭疏影面前。 “谢女皇陛下——”杭疏影双手高举,接过金盘,退回原位。 金糕用金盘装,赐朝中一品大员和皇族。银糕用银盘装,赐二品官员。玉糕用玉盘装,赐三品以下官员。 糕点取走,金盘银盘玉盘需要留下。 这米糕可不是普通的糕点,在雪□□嫩的表面下,内藏乾坤世界! “三朝元老沈太君参拜雪觅女皇——” 在沈佑安的高喊声中,沈太君颤巍巍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走到乌雪觅面前。 “臣沈敏拜见女皇陛下,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乌雪觅立刻问:“奇怪,刚才杭疏影跪了,你怎么不跪?” 沈敏不答,沈佑安在一旁冷冷解释:“老太君是三朝元老,依照乌孙国礼制,可不跪。” 乌雪觅看向端木瑾,却见他对她微微点头,一脸严肃。 “赐——”在沈佑安的高喊声中,乌雪觅扬手:“慢着。” 19. 第 19 章 沈佑安愣住。 端木瑾微微蹙眉,轻声提醒:“觅儿,不可胡闹,还有其他官员等着参拜。” 乌雪觅打了个哈欠:“这么多人要拜到什么时候?太无聊了,这样,我们把糕点分了好了,尽快开宴吧,我都饿了。” 台下官员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端木瑾扫视众人,百官立刻噤声,殿内十分安静。 他转脸看乌雪觅,无奈一笑:“你呀,真拿你没办法。大侍官。” “奴才在。”沈佑安老实上前。 端木瑾轻声吩咐:“把米糕分了,女皇陛下饿了。” “是。”沈佑安退回原位,朗声宣布:“分发米糕——开席——” 百官立刻下跪:“谢女皇陛下——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响亮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沈太君还干站在台下,乌雪觅看了她一眼,故作惊讶,从米糕上探出头:“老太太,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你是在等米糕吧,不要急,你先下去,一会就发到你手里了。” 闻言沈太君脸上挂不住,瞬间黑了。 乌雪觅看她一眼,连忙对身边的侍女说:“快点快点,她现在就要米糕!你们快点先发给她,她也一把年纪了,站在这里肯定累,要尊老爱幼呀!” 百官在乌雪觅的话里面带惶恐,都低头不言,不敢吭声。 有侍女匆匆拿了米糕,送沈太君回席,沈太君坐回去之后脸色极为难看,她不看米糕一眼,只是双手抱着自己的凤头杖,侧脸不发一言。 侍女们忙着取米糕,乌雪觅也伸手每个品种拿一个,开心放在自己面前,摆放整齐,笑眯眯看着。 “觅儿,这些是赐给百官的。”端木瑾轻声说。 乌雪觅双手护住米糕:“这三个是我的!我要玩开盲盒游戏!”她说着迫不及待拿起银筷,翻转金糕,然后将银筷轻轻插入那雪白细腻的表皮之中,缓缓挑开,她兴奋的看到,里面竟然是个金色的元宝! 她将那个元宝取出来,捧在手里,放在端木瑾掌心里:“小黑,金元宝送给你!” 端木瑾不解:“你怎么不留着?” 乌雪觅:“开盲盒游戏最有乐趣的部分就是开的过程,结果反而不重要。” 她又重复之前的操作,“让我看看,里面包着什么?啊,是一个荧光闪闪满身通透脸色的碧玉,小黑小黑,你要吗?” 她天真的将里面的碧玉放到端木瑾手里,端木瑾左手盖住乌雪觅正要离开的右手,乌雪觅只觉得他掌心里传来阵阵热意,在肌肤相触的方寸间晕开,捂热了他们手心里的碧玉。 “雪觅,怎么都送给我了?” 乌雪觅眨眨眼:“好东西,当然要送给你呀!” 端木瑾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嘴唇溢出一抹压不住的笑意,柔柔看她:“觅儿……” 他拿起最后一个米糕,“觅儿,你想看看这个里面是什么吗?” 乌雪觅点头。 端木瑾也学着乌雪觅的动作,将米糕翻转,然后拿勺子插入,“要开盲盒啦!”端木瑾竟是调皮一笑,看上去十分放松,不再是深沉似海,又或是脸上惯常挂着一抹温柔笑意的样子。 他的神情很真实,此时此刻,他如同孩童一般正在和乌雪觅一起玩有趣的开盲盒游戏。 接着,他用勺子舀出了里面大大的无暇的珍珠放在乌雪觅面前,真实的笑容让他俊美无暇的容颜染上了一层无邪的光辉。 乌雪觅有些失神,原来阴狠毒辣的端木瑾,竟然也有纯真贪玩的一面吗? 她单手支脸,细细欣赏,轻轻感叹:“好美啊,阿瑾,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男子,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啪嗒——”他手里的珍珠滚落桌面,笑容在她目光中凝固,她伸手轻抚他的脸,五指冰凉,他嘴角笑容消失,神色慢慢变得深沉,“觅儿,你在胡说什么。” 乌雪觅难过低脸:“我从神殿来,我下山时便知道乌孙国国运将会衰败,皇族受到诅咒,每一任女皇都活不长久……”她声音逐渐哽咽,双手捂住脸。 “觅儿……”端木瑾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倾身贴上她的耳侧,“都是假的,不要相信……” “不是的,不是假的……”乌雪觅带了哭腔,“前几任女皇都死于非命,我知道,我也快死了……”眼里的泪水滚滚落下,乌雪觅拉着端木瑾的衣袖,给自己擦泪。 “觅儿……”端木瑾一脸心疼,把乌雪觅拥入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热热的手掌轻托在她脑后,用他温暖的手心温暖她的身心。 乌雪觅揪住他衣领继续哭:“都怪我思慕人间繁华生活,还是选择了下山……小黑,你一定要对我好啊,要对我很好很好,宠我爱我,什么都听我的,知道吗……反正我也活不长久,不会烦你很久的……” “觅儿,别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紧紧抱住乌雪觅的身体,语气发沉,那一刻,乌雪觅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再次恢复正常。 乌雪觅靠在他肩上,再次用他衣服擦眼泪。 绚烂的烟花照亮了整个京城。端木瑾静静站在乌雪觅身边,面无表情。在她揭破天机之后,他便一直保持沉默,没再说话,甚至都没有去哄骗她,安慰她。 他忽然的沉寂让文武百官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乌雪觅和他并肩站在观星台上,一起欣赏烟花,她余光看向端木瑾,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有些摸不透他。 他想杀她,是必然的。 但他一定没想到,她会揭穿。 夜风越来越凉,圆月高悬,皇宫里十分安静。 烟花会后,端木瑾沉默离去。 乌雪觅独自坐在寝殿房顶上,遥遥看着秋月。 要将端木瑾的势力连根拔除,必须内乱。 若要引起内乱,粮草,金钱,士兵,缺一不可。 粮草这块,她已经派梁湛的父母远赴阳城,她相信以他们的能力,假以时日若是真起兵,粮草绝对不是问题。 至于金钱,国库空虚,京都最富有的,当属摄政王端木瑾,可他的钱,究竟怎么才能偷出来呢?首先需要解决这个问题,其他的问题再徐徐图之。 “呼啦!”梁湛翻身跃上房顶,坐在乌雪觅身边,“你在想什么,怎么还不睡?” 乌雪觅:“在想端木瑾的金库。” “你要做什么?” “用他的金库,做军饷。” 梁湛呆住,“这么异想天开的事情你也想得出来?端木瑾怎么可能给你他的金库,让你做军饷?他又不傻。” 乌雪觅不理他,兀自在心里盘算。 梁湛眨眨眼,靠近乌雪觅:“你要军饷做什么?要打仗?” 乌雪觅点点头。 “太好了!”梁湛特别激动,“什么时候打?让我做先锋!” “没钱怎么打仗?” “我们去偷!” “偷了怎么运出去?” 梁湛露出难色,“你准备偷多少?” 乌雪觅伸出三根手指头,梁湛僵硬了:“三万两?” 乌雪觅摇摇头,“不够,最起码三百万两。” 梁湛呆呆看着乌雪觅,雪亮的星眸里倒映着空中的明月,他一脸严肃,“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乌雪觅微微一笑:“用得上你的时候,自然会叫你。” 梁湛豪气干云:“好!” 乌雪觅被他这一声吼吓了一跳,转脸看他,这人自从家人安全了之后,似乎变得沉稳了许多,也许他真的能成为她的助力也说不定。 翌日辰时,前往神殿的仪仗队准时出发。 高举乌孙国旗的车队先行,接着是乌雪觅华丽的车撵,端木瑾坐在她对面,后面是长长的队伍和马车。 沈妙彤骑马行在端木瑾身侧,她一身银甲红披风,看上去英气非凡。 车辇里铺有厚实华美的毛毯,桌上有点心水果,背后摆满了各种靠枕,很舒适。 乌雪觅拿起一枚核桃,从这只手滚到另外一只手,车轮滚动,核桃失去了方向,滚落矮桌。 忽的,华服掠过眼角,端木瑾接住了那个核桃,放在乌雪觅面前,他手指修长如同暖玉,看上去极美。 今天他一身轻便月牙色华服,上绣同色暗纹,看上去低调奢华。 端木瑾微笑看着乌雪觅:“怎么了,觉得无聊吗。” 乌雪觅抛了抛核桃,“有一点。” 他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包裹住掌心。 “要回家了,你该开心的。”他握住她的手,大拇指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那轻柔的动作像是在轻抚她的心脏,让她所有烦闷都消失无踪。 “嗯。”乌雪觅点头,又睨他一眼,“若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会开心。” 端木瑾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下巴抵上她头顶:“觅儿,你说。” 乌雪觅眨眨眼:“我要花你的钱!” “好,随你花。” 她立刻从他怀中站起来,他一脸疑惑:“觅儿,你做什么?” “花钱啊。”乌雪觅大步绕过桌子,他立刻拉住她的手,一脸微笑和宠溺,“现在我们要去神殿,等回来我再带你上街。” “我不逛街,我就花钱。”乌雪觅天真一笑。 端木瑾还是一脸不解,她晃动手臂开始撒娇:“你刚才还答应我的……” 端木瑾无奈一笑,放开她的手,双手放在袍袖中,对她微笑点头:“去吧,不要乱来。” “知道啦!” 乌雪觅开心地“呼啦”掀开面前纱帐,惊到了车夫。 车夫受惊,慌忙转身朝乌雪觅下拜:“女皇陛下!” 沈妙彤不悦看她一眼,高喊:“停——” 行进中的车队停止了前进。 两边的官兵惊讶地看向乌雪觅,围在道路两旁的百姓们好奇往这边张望。 乌雪觅笑眯眯扫视了一圈,然后朗声说道:“今天,你们都是幸运儿!因为本女皇心情好,决定赏赐在场所有男女老幼每人十两纹银!各位可以去摄政王府领取!” 众人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乌雪觅挥了挥手:“花钱的感觉,真的好爽啊!你们还不赶快谢恩!” 登时,众人争先恐后朝乌雪觅下跪磕头:“谢女皇陛下——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喊声连绵不绝,响彻天际。 乌雪觅开心回到车辇,车辇再次前行,整条街充满了百姓感恩的声音,震天的欢呼声。 “小黑,我好开心!大家都在感谢我呢!”乌雪觅笑眯眯坐在端木瑾对面,说道。 可端木瑾嘴角虽然还带着笑意,双眼却是冰冷如霜:“觅儿,你知道你这个举动会花掉王府多少银子吗?” 乌雪觅缩缩肩膀:“……不知道。” 20. 第 20 章 端木瑾:“京都有近百万人口,今天在场百姓按照一成来算,也有一万人左右,你每人上次十两纹银,那就是十万两!觅儿……”他嘴角的笑容已经挂不住,微微有些抽搐,“你这钱,花得爽快啊。” 乌雪觅故作大惊,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般手指搅动:“啊,这么多钱?我,那怎么办,要是不给,我女皇的面子往哪里搁……” 端木瑾深吸一口气,紧抿双唇闭目平静了一会儿,再睁开时,已经是一脸温柔:“没有关系,我会去安排,最重要的还是觅儿要开心。”他温柔的抚上乌雪觅的侧脸,“下次不要再如此儿戏,你是女皇,金口玉言,知道吗……” 乌雪觅重重点头,“知道了小黑,以后我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会先问过你再说。” “乖……”他微笑摸了摸乌雪觅的长发,缓缓吐出一口气。 乌雪觅眨眨眼:“小黑,这个银子,你会发的哦?” 端木瑾“咳咳”两声,乌雪觅立刻殷勤凑到他身边给他拍了拍后背:“我可是女皇呀,你要是不发,我真的会很没面子哒!”说着,她还殷勤给他倒了一杯茶,清清嗓子。 端木瑾喝了一口,无奈摇头:“你呀!真拿你没办法,你放心,这点钱我还是给得起的,百姓喜欢你,我也高兴。” “嗯嗯嗯。”乌雪觅小鸡啄米般点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三天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抵达乌孙山。 上山的大路只到山腰行宫,之后需要步行。 回到乌孙山,乌雪觅竟感觉有些激动,凉凉的风徐徐吹拂在她脸上,带有山风特有的清新。 山间枫林已经被秋意染成了红色,远远看去,如同一片红云覆盖在山间,美得动人心魄。 侍者们忙碌的整理着车上的食物和器皿,准备带到山上。 “觅儿,来。”端木瑾优雅的下了车辇,站在车旁向乌雪觅伸出修长白皙的手。 乌雪觅将手放到他掌心,一跃而下,他轻轻扶住她的纤腰,宠溺笑看她:“调皮。” 乌雪觅朝他天真一笑,瞥见周围马车里,官员们都在陆续下车,他们将在神殿留宿一晚。 很奇怪的,队伍末尾有一辆不怎么奢华的马车,却没有人下来,那辆马车静静的立在那里,如同鬼车一般。 正疑惑间,乌雪觅感觉其他人都在偷偷往这边看,她忙拉起端木瑾:“小黑,走,跟我一起去神殿!” 端木瑾微楞。 乌雪觅朝他扬唇一笑:“快点走啊,这里就像是我的家一样,我想带你四处看看。” “原来如此。”端木瑾微微一笑,跟着乌雪觅往神殿走去,身后是紧紧跟随的沈妙彤和她的禁卫军。 枫叶飘零,踩在红色的树叶上,耳边传来轻微的“嚓嚓”声,厚厚的一层树叶仿佛一张橘红色的地毯铺在脚下,一直到神殿的台阶下。 漫天的红枫遮盖头顶,只有从树叶的缝隙之间,才能窥见一抹蓝色的天空。 端木瑾紧紧拉着乌雪觅的手,两人扬起灿烂的笑容,朝神殿奔去。 当乌雪觅脚尖落在神殿大门之内时,国师天君尧已经站在不远处,朝她这边看过来。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长发在秋天的暖意里翻飞,一袭简单的白衣,围边是黑色花纹,让他看上去纯净又神秘。 端木瑾随着乌雪觅的身影也往神殿内走去,可就在他右脚落入神殿大门内时,忽然狂风大作,风掀起台阶上的枫叶,在空中狂舞,飞过乌雪觅的脸,飞过他身后众臣的身体。 端木瑾拉着乌雪觅的手用力收紧,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一般,手指深深嵌入她的皮肉。 乌雪觅回头看去,却见端木瑾长发在风中乱舞,华服呼呼作响,“啊——啊——”他竟是痛呼起来,膝盖忽然发软,同时他的呼喊声也戛然而止。 “摄政王!”沈妙彤急急飞奔而来,众位官员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忽的,一道白色的身影飞速掠过火红的枫林,眨眼间便停在端木瑾身后,乌发掠过端木瑾昏迷的脸,白色的衣袖环过端木瑾的腰,将快要倒地的他抱入怀里,同时“啪”的毫不留情的打掉了乌雪觅拉住端木瑾的手,将端木瑾拖出了神殿。 就在他的脚离开神殿大门之时,狂风骤停,一切归于平静,只有片片红枫从上空缓缓坠落,落在他白色的衣服上,也掠过他脸上黑色的面具。 一双锐利的目光从那面具后,穿过层层坠落枫叶,冷冷看着乌雪觅,那带着杀气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乌雪觅的手被他打得依然发麻,阵阵刺痛扎在她心里,原来那辆鬼车一般的马车里,竟然是端木瑜在里面! 乌雪觅站在神殿内,远远遥望端木兄弟,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背,竟然已经肿了!这个端木瑜和端木瑾完全不同,他根本不会怜香惜玉,因为她是个女人而对她手软。 “啊——”乌雪觅尖叫起来,“肿,肿了!你居然打我!你!你竟敢打我!你是谁!快点把小黑还给我,没看见他晕了吗!我要带他去神殿医治!” 乌雪觅说着,故意去拉端木瑾,立刻那道白色的身影扬起衣袖,“啪”一声毫不客气挥开她的手:“不许碰我哥哥!”他冷冷说完,抱起端木瑾,无视众人惊讶的目光飞身离开。 乌雪觅转身看向天君尧,却见他已经消失在原地。 她有些不解,为什么大家,都好像看不见他一样? 刚才端木瑾进入时的异象,还有他头痛到昏迷,是天君尧做的吗? 沈妙彤看了乌雪觅一眼,毫不犹豫转身带队离开,宛如皇城禁卫队守护的不是她这个女皇,而是摄政王。 刚才发生的一幕让众人变得十分不安,大家围在沈太君身边,似乎在询问什么,目光频频朝乌雪觅这边看过来。 杭疏影一脸平静的走向乌雪觅,“女皇陛下。” 乌雪觅一笑:“不必多礼,进来吧。” 她如常的迈开脚步,跨入神殿,当众人看到杭疏影顺利进入神殿后,竟齐齐松了一口气,都跟着杭疏影进入了神殿。 众位官员们下榻之地,在神殿东侧,乌雪觅带着许多疑问,穿过长长的廊桥,走到神殿最高处——祈神殿。 此时已是傍晚,晚霞笼罩在神殿上方,将这里的一切都染成了粉色。 天君尧已经坐在一个蒲团上,见乌雪觅进来,朝她示意,令她坐在对面。 乌雪觅坐下,天君尧伸手去取白瓷浮雕飞凤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乌雪觅从善如流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刚才的异象,是你做的吗?” 天君尧看向屋外烧红的天空,淡淡道:“不过是给他个教训。就凭他,也想进神殿。” 乌雪觅不解:“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亲自下山将他斩杀,为何又要拘我过来?” “我不能离开神殿。” “怪不得。”乌雪觅点头,随即又问:“为什么大家好像看不到你?” 天君尧:“那些凡夫俗子,不配看到我。” 乌雪觅:…… 天君尧面色一肃:“乌雪觅,我虽是乌孙国的守护神,但我又不能过多干涉乌孙国内政,你行事千万要小心,我能帮你的,不多。” 乌雪觅一本正经:“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上次你答应给我的武器,是要赖账了吗?上次离去前,你只传了我三缕仙气。” 天君尧天神一般的脸开始龟裂,他摆摆手:“夜深了,你去睡吧,答应给你的武器,一定会给你。” 乌雪觅微微一笑,临走前想起什么,问道:“书房里的资料,我还能去看吗?” 天君尧一怔,随即点头。 “谢谢。”乌雪觅转身离开。 等她回到休息的宫殿,便见有侍女来报:“女皇陛下,大人们已经安顿完毕,杭相想要求见女皇。” 乌雪觅不耐烦的摆摆手:“不见不见。我很忙,现在要去看摄政王。” “是。”侍女领命离去。 她微微收拾了一番,便出了神殿,朝山下行宫而去。 落在行宫大殿青黑的房梁上,放目看去,东面一侧的宫殿禁卫军最多,端木瑾应该在那里。 她飞跃而下,落在殿内,正看见沈妙彤站在殿外,神情不安。 乌雪觅加重脚步走上前,沈妙彤看见她一惊,立刻伸手阻拦:“女皇陛下,摄政王身体不适,还请您回神殿休息!”她表面恭敬,说话的语气却明明白白是命令。 乌雪觅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小黑一定希望我来看他。” 沈妙彤美丽的双眸睁了睁,随即垂下眼眸,颓然放下拦阻她的手臂。 乌雪觅得意一笑,步入殿内,等走到寝殿外,她贴着门探身朝里看,看到了那个坐在卧榻边上的白影,立刻收回了身体。 “觅儿,进来吧。”里面传来端木瑾依然有些虚弱的声音。 乌雪觅再次探出头,鼓着脸戒备看那个已经在朝她释放杀气的人,他坐在端木瑾身边,脸上戴着黑色刻有紫鸢花的金属面具,一头乌发披在肩上,看上去十足诡异。 端木瑾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他靠在卧榻上,身上盖着锦被。 乌雪觅怕怕地看他,声音委屈:“我不敢进去,怕你弟弟打我……” 端木瑾看着她,朝她微微一笑,有些苍白的面容在淡淡的夕阳中竟带出了一丝病弱之美,他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端木瑾,才再次温柔看向她:“进来吧,他不会打你……” 乌雪觅在门口磨蹭许久,又摸了摸被端木瑜打得还在隐隐作痛的手,才紧贴着门缓缓进去,小心翼翼靠近端木瑾的床,等她跑到端木瑾卧榻后面躲好,才远远盯着端木瑜,颤巍巍问:“他真不打我?” “不打。”端木瑾笑容里多了一丝宠溺,看她的目光越发柔和。 乌雪觅放松了戒备,站起来:“吓死我……”才说到一半,端木瑜忽然甩手而来,“蹲下!” 乌雪觅故作惊吓蹲下抱头:“啊,小黑救命,他又要打我了!” 21. 第 21 章 “小瑜,不要吓觅儿。”床榻上传来端木瑾无奈的话音。 乌雪觅扒着卧榻边缘缓缓探出头,只露出一双眼睛远远看端木瑜,他依然冷冷盯视她:“哼。乌雪觅,你倒是有点本事,哥哥现在很宠爱你啊。” 乌雪觅天真扬唇:“谁让我这么可爱呢,谁不想宠爱我?” 端木瑾微笑看向她:“觅儿,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乌雪觅抬脸担心看向端木瑾:“小黑,你刚才怎么啦?是不是高原反应?” “高原反应?”他一脸疑惑,那个端木瑜还在冷冷看着她。 “就是我在书里看到的,有些人突然到了高山上,会昏迷,会缺氧,甚至会死!小黑,你一定是高原反应了,你要是不舒服,等祭祀大典结束,我们就下山吧。”乌雪觅难过的扒着床看他虚弱的面容,“都是我不好,想带你看看我的家……” “觅儿……”端木瑾黑眸中浮上一抹感动,乌雪觅接着低声说:“明明你内功挺深的,怎么体力这么差……” 端木瑾眼里的那丝感动冰封在黑眸内,神情也变得僵硬。 “你说谁体力差?!”异常冷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乌雪觅嘟嘴指指床上的端木瑾:“跑两步就晕了,难道不是体力差吗……”突然,面前寒风袭来,端木瑜瞬间已经站在乌雪觅面前,她感觉自己脖子上一片冰凉,是他如同死人一般没有温度的手! “小瑜!”端木瑾情急起身,扣住了端木瑜的肩膀。 端木瑜没有收回手,面具后的冷酷双眼划过一抹冷笑:“不如我们比划比划?” 乌雪觅被他扼住了喉咙,只能眨眨眼艰难回答:“好……啊……” 端木瑜忽然又收回手,飘忽的身影掠过房间时,手里已握着一把剑,冷冷指向乌雪觅:“起来!” 乌雪觅呆呆站起来,忽的,端木瑾身着白色中衣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小瑜,不要胡闹。”声音里竟是透出了严厉。 乌雪觅立刻从他身后探头:“来呀,我们来比试呀!” “你也是!”端木瑾立刻回头,瞪视乌雪觅。 乌雪觅嘟嘟嘴,躲在端木瑾身后对手指。 “哥,你还护着她?”端木瑜冷笑,“不过是个宠物而已,哥何必对她那么好?” “小瑜,别闹了,好不好?”端木瑾语气温柔,“觅儿可不是你的对手。” “哥,我就是很奇怪,她从神殿来,怎么会有这么深厚的内力?这乌孙山,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端木瑜的语气带了一丝邪意。 “小瑜……”端木瑾一脸无奈,他对自己的弟弟十分宠爱,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让弟弟活得肆意开心。 见端木瑾一脸为难,乌雪觅在他身后高举双手:“我知道神殿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啊!”面前的身影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惊讶。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端木瑜的声音狡黠慵懒,好像是在准备听乌雪觅要怎么讲故事。 乌雪觅从端木瑾身后走出来,一脸激动:“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我都可以告诉你们的!” 端木瑾垂脸朝她看过来,端木瑜执剑的手缓缓放下,乌雪觅随即开口:“神殿里,有国师大人!是他传授我内功的!神殿里还有好多书,我没事便去看书,书里的故事可精彩了!” 端木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觅儿,国师大人,还活着吗?” 乌雪觅天真点头:“当然!” 端木瑾一脸犹豫:“觅儿,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国师大人?” 乌雪觅狐疑看向他:“是啊,怎么啦?” 端木瑾吞吞吐吐:“我乌孙国立国六百余年,国师大人虽说从立国起便一直守护着乌孙国,可是人活百年便身死道消,国师大人不可能还活着的……” 乌雪觅心中一惊,面上却还是纯真一片:“我说的是真的呀!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的功夫也是国师大人传给我的,我可是很厉害的,不信的话,榆木疙瘩,来,我们练练!” “你叫谁榆木疙瘩!”端木瑜的声音瞬间低沉,黑色面具下的脸变得十分阴沉,“不要随便给我取绰号!你这个弱智!” 会相信国师还活着这种谎言的,除了弱智,不做他想。 “小瑜!不要这样说觅儿,她只是觉得单纯好玩。”端木瑾立刻为乌雪觅说话。 端木瑜忽然有些激动:“单纯好玩?哥哥,难道你很喜欢小黑这个绰号?这是什么名字?这就是狗的名字!她现在又叫我榆木疙瘩!这是在侮辱我!”杀气立刻布满端木瑜全身。 “可你叫端木瑜啊……”乌雪觅一脸委屈,却被端木瑜用力扯回身后,严厉看她,低声告诫:“你少说两句!” 乌雪觅扁扁嘴,不再言语,看来端木瑾真的不希望她和弟弟打起来,他应该是非常了解这个弟弟,端木瑜和她打起来是绝对不会放水的,若是她被端木瑜打死,就没人给他生孩子了。 有意思,以后她可以依靠这点有恃无恐了! 乌雪觅看看天色:“天黑了,我先回神殿,祭祀典礼马上开始了。” 端木瑾温柔点头,“好。”不知想到什么,他看了端木瑜一眼,又低头轻声问乌雪觅:“觅儿,昨天你还说想让小瑜入宫,现在可还想?” “不要不要!”乌雪觅连连摆手。 端木瑾笑了:“为何?” 乌雪觅偷偷瞄了端木瑜一眼,低头又看了看还肿着的手:“他打我……我,我还是赶紧走吧,我怕他。”她说着,转身跃出殿门,却在两兄弟看不见的地方扬唇而笑。 端木瑜,你这个榆木疙瘩,瞎了眼的,你不知道站在你面前这个被你当做弱智的女人,却是能打到你吐血的芊浔女侠吧! 因摄政王身体不适,祭祀典礼一切从简,乌雪觅本来也不懂这些古老的礼仪,祭祀舞她更是不会跳,等她颤巍巍将供给上天的祭品送到祭台上时,听到司礼监高声宣布—— 【……祭祀大典结束!】 她才长长松了口气,站在祭台上时,她便看见神殿大门外高高的梧桐树上,靠坐着端木瑾悠闲的身影。 他悠然自得的靠在树干上,手持一壶桃花酒,长长的墨发没有用金冠竖起,而是随意放在身后,只用一根素色发带宽松束起,垂落而下,长长发丝同衣摆一起在风中轻轻飞扬,朦胧月色罩在他身上,将他的面容映衬得十分朦胧,仿佛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泛黄的梧桐树叶时不时飘落他身周,使他的身影在黑暗里若隐若现,让他看上去神秘又魅惑。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端木瑾远远朝乌雪觅举杯,红唇微扬,注视着她的目光温柔又多情。 等祭祀典礼结束,乌雪觅跳下祭台,却见杭疏影走了过来,“女皇陛下,臣有要事要找女皇陛下商议。” 乌雪觅一脸不悦:“烦死了,我现在好累,要回去休息,摄政王身体不舒服,我们明天就下山!” “女皇陛下!”杭疏影有些着急,等明天下山她哪里还能找到机会接近女皇?到时女皇身边一定围满了摄政王的人,她要见她,如同隔着千山万水。 “烦死了!”乌雪觅拂袖,不耐烦的看她一眼,在群臣疑惑的目光中,急急跑出神殿,站在高高的梧桐树下,仰脸看坐在树上的端木瑾:“小黑小黑,我这身衣服美吗?” “呼”衣袍飞落,墨发飞扬,端木瑾已经落在乌雪觅面前,两缕发丝调皮地挂落他鬓角,让他看上去如同天神一般。 他伸出手,温柔抚过她的脸,深深注视她含笑的眼睛:“美,觅儿最美了……”他声音带了一丝沙哑,开口时还带出一丝酒香。 他微微捧着乌雪觅的脸,掌心温热,缓缓朝她俯身,浓黑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盖住了他有些迷离的眼神。 乌雪觅一惊,立刻将他推开,他睁开双眼,带了一丝失落的看向乌雪觅,乌雪觅一脸不安。 端木瑾嘴角掀起一丝落寞微笑,淡淡问:“觅儿不想同我成婚,是因为不想和男人有亲密接触吗?” 乌雪觅点头。 端木瑾了然一笑,目露温情和宠溺:“觅儿,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可以永远和你保持君子距离。” 乌雪觅心中一惊,她故作犹豫:“真的吗?那……那我考虑考虑……你,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们早点下山回京吧……” 乌雪觅说着转身,看到杭疏影一脸失望的神情,她缓缓转身,竟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乌雪觅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默默而语,且再等等,再有点耐心,她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没想到端木瑾竟然以退为进,若是他愿意和她保持君子距离,那么她便没有理由不和他成婚了! 深夜,乌雪觅走出书房,看着廊桥上的融融月光,此时大家都已深睡,她可以去找杭疏影了。 她踏星而出,飞身来到杭疏影的卧房,站在她床边,却见她虽然已经熟睡,但是双眉却紧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乌雪觅轻轻抬手,“醒醒,醒醒……” 杭疏影缓缓睁开双眼,见到乌雪觅时竟然惊吓得跳了起来,“啊!” 乌雪觅微微一笑:“杭相,难道我长得像是恶鬼一般吗?” 杭疏影顺了口气,随即回神,她甚至不记得君臣礼仪:“女,女皇陛下?” 乌雪觅微笑点头:“你不是一直想见我?我来了。” 月光下,她的脸上都是震惊,眸光颤动,紧接着她起身跪坐在床上,朝乌雪觅跪拜,声音哽咽:“女皇陛下——陛下……”最后竟是哭了起来,她压抑着声音,泪水滚滚滑落。 乌雪觅眼眶也有些湿润,这三年来,她在朝堂一定是步步惊心啊。乌雪觅提裙缓缓坐在杭疏影身边,任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哭,并不是示弱,哭过之后再站起来,还是强者! 等杭疏影渐渐冷静下来,乌雪觅才微微一笑:“你这样,我压力好大哎。” “对,对不起……”杭疏影擦了擦泪水,起身,“臣,臣失态了……” “无妨。” 杭疏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半晌她才急急看向乌雪觅:“梁大人,是女皇陛下救的吗?” 乌雪觅点头。 “太好了,那她如今在哪里?”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时机成熟,梁大人自会出现。” “好,好!我乌孙国有希望了,有希望了!对了,臣不明白,女皇陛下怎会如此聪慧?莫不是有高人指点?” 乌雪觅微微一笑:“国师大人,还活着。” 杭疏影怔怔看向她,一脸不敢置信。 “杭相,国师大人一直在守护乌孙国,你要相信他。今夜你我会面,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任大人。” “任大人?”杭疏影一惊,“那日在朝凤殿,提醒我和任大人的,是女皇陛下您?” “是。” “女皇陛下放心,此事臣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杭疏影心情平复,面露认真,“女皇陛下可有事情吩咐臣去做?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乌雪觅扬唇而笑:“杭相只需按照目前的行事风格,保存实力即可。等我有下一步计划时,自会派人通知,到时请杭相配合。” 杭疏影慎重点头,“是,女皇陛下!” “对了,杭相可知暗夜?” 杭疏影一惊,随即点头:“我知道!我也是暗夜成员!” “暗夜首领是谁?” 杭疏影毫不犹豫干脆开口:“是乌雪舞。” 乌雪觅脑中搜索乌雪舞的资料,想了想,她说道:“杭相,我要加入暗夜。” “好啊!”杭疏影惊喜不已,“雪舞公主举事失败,被摄政王贬到北川不毛之地,虽然我们秘密联系,但是山高路远,鞭长莫及,如今若是由女皇陛下亲自带领暗夜,一定能剿灭摄政王一党!” 22. 第 22 章 “不。”乌雪觅摇摇头,“你们依然要忠于乌雪舞,而我,会以芊浔女侠的身份加入暗夜!” 杭疏影惊呼:“女皇陛下竟然就是芊浔女侠?” 乌雪觅微笑点头。 杭疏影一脸激动,再次朝乌雪觅下拜:“乌孙国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乌雪舞如今在北川,她骁勇善战,聪明绝顶,杭大人,如果有机会,我想同她见面谈谈。” 杭疏影有些迟疑:“她如今恐怕无法从北川脱身……” 乌雪觅略微思索,“那她在京都,可有信任的人可以传递消息?” “有!是雪千魂。” 乌雪觅搜索脑海里看过的雪千魂资料,端木瑾成为摄政王之前,京都里风头最盛的家族便是雪家了,这个家族里最美最优秀的男子通常都会进入女皇后宫成为夫王。 “好,请你帮我联系他,若是乌雪舞信任他,那我也可以找他面谈。” 杭疏影连连点头,忽然又一脸凝重:“女皇陛下,臣有事禀报……暗夜内已经混有奸细,已经很久没有议事了,若是女皇陛下要加入暗夜,需要在除掉奸细之后。” 乌雪觅想了想,“好,先除奸细,和雪千魂联系的事情,还请杭大人费心了。” 杭疏影眸光激动地颤抖,忍住兴奋的笑容,朝乌雪觅深深一拜:“请女皇陛下放心!臣,遵旨!” 乌雪觅扬唇而笑,手里的棋子越来越多,她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了,面对端木瑾布满棋盘的精兵良将,她总算也有一搏之力了! 杭疏影同乌雪觅夜谈之后,在神殿幽幽的秋风里安心睡去,她眉间那抹不安和忧虑化去了一些,双眉舒展,看上去轻松许多。 乌雪觅随即回到寝殿,也安睡过去。 旭日初升时,乌雪觅在一片蔚蓝的闲适中醒来,她缓缓起身,走到廊桥俯瞰整个乌孙山。 还是清晨时分,山中有薄雾,林静鸟鸣,这里真是神仙居所。 她正欣赏着山中风景,视线移到神殿大门处,只见天君尧正站在女神雕像上,遥遥看着神殿外。 乌雪觅定睛看去,神殿门外站着一个人! 他一身雪白衣衫,脸上戴着刻有紫鸢花的黑色面具,独自一人站在神殿大门外,双手插入袍袖之中,乌发在晨风中竟诡异的一动不动,仿佛他周身空气是凝固的,他像是站在了另外一个时空,用他那双藏在面具后的双眼,阴郁地看着这方世界。 “嘶——”端木瑜缓缓扬起脸,吸了长长一口气,然后缓缓放下下巴,面具后的视线竟然在看女神雕像上的天君尧! “原来那个弱智说的是真话!乌孙国的守护者国师大人竟然真的活着!真是太有意思了!” 天君尧只是淡淡看着他。 端木瑜继续说道:“人活百年便身死道消,你为什么可以活这么久?我真是太好奇了!哥哥受伤,应该就是你出的手,对不对?可你当时没有杀死哥哥,是不是因为,你没办法出神殿?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天君尧依然只是淡淡看他。 端木瑜歪了歪面具:“你是不是活太久,已经忘了人类表情怎么做了?板着一张面瘫脸,真是无趣!哦,对了,那个弱智女皇,我可是会要了她的命哦!” 见天君尧依然面无表情,端木瑜站在神殿外,语气变得阴邪诡异:“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等那个弱智女皇下山,我就要杀她了!”他阴森森的语气里,竟然带了一丝嗜血的兴奋。 乌雪觅站在廊桥上,听得浑身汗毛战栗。 “有我在,你杀不死她。”天君尧终于开口,语气却是十足轻蔑。 端木瑜整个人都安静下来,那种诡异的静再次将他包裹,他周身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天君尧从女神雕像上跳下来,雪白的身影在晨光中掠过,稳稳落在端木瑜面前,神殿大门之后。 两人之间隔了一扇门,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你想激怒我,不过是因为你怕了。” “我怕谁?”端木瑜一脸狂妄。 天君尧淡淡一笑:“怕我这个乌孙国的守护者。你想引诱我出神殿,受到神的责罚,除去我这个隐患。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事,我是乌孙国的守护者,是神,怎么会和你这个人类蝼蚁计较?” 登时,杀气从端木瑜身上骤然爆发。 乌雪觅站在廊桥上,看着下面一触即发的局势,耳边忽然传来天君尧的声音:“想办法引他入神殿。” 乌雪觅蓦的瞪大双眼。 天君尧淡淡的声音继续传来:“别发呆,快想办法。” 乌雪觅看向正在门口狂妄大笑的端木瑜,他声音冰冷:“你说你是神?那你都做了什么?我杀人的时候你们阻止了吗?” 乌雪觅被他的狂妄惊呆了,她一直知道他目中无人,可没想到他竟然连神都不放在眼里。 “端木瑜,未来你会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件错事。” 端木瑜双手插入袍袖之中,黑色面具下的笑容十分诡异,“你是说,我会下地狱忏悔?真可笑!我即使下地狱,受尽万千折磨,也绝不会后悔!你这种所谓的神,从来不会去管人间疾苦,你们抛弃了人类,我只是摧毁了他们,重建秩序而已!” 天君尧双眸注视着端木瑜,声音再次在乌雪觅耳边响起:“乌雪觅!” 乌雪觅猛地惊醒,她急急步入殿内,从随身行李里翻出一个紫鸢花面罩戴在脸上,然后又急匆匆给自己换了个发髻,还换了身侍女穿的衣服,便从神殿后门溜了出去。 她运起全身仙力,从神殿侧面绕到正门处,此时端木瑜正在和天君尧对峙,山风扬起,掀起无数枫叶,他衣摆摇曳,乌发翻飞。 风停之时,乌雪觅正站在他面前,他脸色骤变:“芊——浔——” 乌雪觅只来得及看他一眼,便使出了全身力气往神殿里冲去—— 身后是端木瑜发狂般的声音,“芊浔——芊浔!你竟然躲在这里养伤!你出来!快出来!”他大喊着,忽然阴邪的内力爆发,朝神殿大门冲来,要抓住乌雪觅。 乌雪觅急急躲在天君尧身后,仓皇回头时,便看见端木瑜竟然想要跨入神殿!天君尧身体紧绷,仙气从他衣摆下荡漾开来,狂风骤起,端木瑜乌黑的长发在狂猛的风中四散飞舞,天君尧扬起衣袖,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冲向端木瑜,登时,端木瑜整个人都被撞飞出去! 狂风戛然而止,他如同一片苍白的树叶般从空中缓缓坠地,“砰”一声落在厚厚的叶子上,溅起片片枫叶落在他雪白衣袍上,如同一块又一块斑驳的血迹。 乌雪觅目瞪口呆。 端木瑜,是个纯粹的疯子。 他明知道天君尧想杀他,但为了见乌雪觅,为了杀她,他竟然还是冲进了神殿! 天君尧冷冷看向门外咳嗽连连的端木瑜,“还来吗。” 端木瑜趔趄地往后挪了挪,靠坐在大大的梧桐树下,枯黄的梧桐枯叶之中,双肩轻轻颤动,一声,又一声小声从面具下传出来:“芊浔——哈哈哈,你现在不出来杀了我吗……”他又咳嗽了两声,靠在梧桐树干上气喘连连,然后渐渐没了声息。 天君尧看向乌雪觅:“你去,杀了他。” 乌雪觅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犹豫:“能杀死吗?” 天君尧罕见的微微皱了皱眉,他顿了顿,又说:“他看上去是昏迷了,但是他内功很深,你要杀他,必须确定能够一击杀死,否则若是身份暴露,前功尽弃。” 乌雪觅:“我会寻找杀他的机会。若是杀不死,那就利用他去讨好一下端木瑾好了。”她说着,摘下面具,又换了身女皇装扮,便踏出了神殿大门。 身后是天君尧淡淡的话:“小心些。” 乌雪觅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便继续向前走。 晨光洒落在端木瑜身上,他一动不动,好像真的死了。 乌雪觅缓缓蹲下身,脚下枯叶被踩得发出“簌簌”声,她的身影笼罩在此刻看上去毫无防备的端木瑜身上,她的手缓缓伸向他的脖子,他看上去很安静,发丝在轻柔的晨风中轻轻飞扬,掠过那张用来掩盖他绝美容颜的黑色面具,她心中杀念骤起,只要杀了他,以后对付端木瑾应该能更轻松些—— 忽的,面具下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乌雪觅立刻收起杀念,手转了个方向,摸上了他面具边缘。 “啪!”右手被一只冰凉苍白的手扣住,乌黑的睫毛缓缓抬起,露出那双布满邪气的眼睛:“你要干什么?”双眸之中已经带出了轻蔑的冷笑。 乌雪觅故作慌张,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用力拉入怀里,左手已经紧紧扣住了她的下巴,黑色的面具凑到跟前,怼到她脸上,“怎么,吃着碗里的,还想要锅里的?哼,要不要我现在就满足你?”他猛地翻身压下,乌发铺天盖地,挡住了乌雪觅的视线。 重重的身体压在她身上,冰凉的面具压在她脸上,乌雪觅感觉不到他半丝温度。 她呆了半晌,只见他面具后的眼睛有些涣散,拧眉低语:“艹!”黑长的睫毛再次缓缓闭上。 他的脸掉落在乌雪觅脸侧,乌雪觅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么弱,还想做坏事,就离谱。” “你说什么?”耳边传来的声音依然冰冷狂妄,他的手紧紧捏住乌雪觅手臂,“我还没昏迷!” “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乌雪觅扶起他,他的声音还是很虚弱,但是气势却很足:“扶稳点!摔了我我打死你!” 乌雪觅懒得和他斗嘴,扶着他站起来,他软绵无力地靠在乌雪觅身上,乌雪觅将他背在了身后。真是憋屈,明明要杀了他,但却错失了机会! “你们兄弟俩体力怎么都这么差?昨天小黑晕了,今天你又晕了,以后你别来神殿了。”乌雪觅一边背他,一边抱怨。 “再废话……”耳边是他愤愤低语,“我杀了你!” “是是是。”乌雪觅背着他,提气跃起,红色枫叶飘飞,端木瑜右手缓缓松开乌雪觅的脖子,竟是乖巧趴在她身上,不再言语。 23. 第 23 章 虽说乌雪觅身负仙气,可再怎么说端木瑜也是个身高一米八的高大男人,她背起来还是很吃力的。 眼前已是行宫,乌雪觅直接飞落,跃过高墙时,一时提不上气,失控往前扑去。 “真没用。”端木瑜圈着乌雪觅的脖子,冷冷说道。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树枝勾住,一阵拉扯之后,乌雪觅落地时正好站在沈妙彤身前,她正一脸惊讶看着两人。 忽然旁边有个黑色物体坠落,乌雪觅下意识接住,原来是端木瑜的面具!刚才被树枝勾住的,竟然是他面具的系带。 乌发滑落她脸侧,丝丝缕缕,冰凉贴在她脸上。 那边的沈妙彤已经红唇半张,红云满脸,水眸颤动,呼吸凝滞,她一脸潮红地看着端木瑜,心跳没了节奏。 “哼!”耳边传来端木瑜的冷笑,白色衣袖飞速掠过,端木瑜的手竟然直直朝沈妙彤的双眼戳去,乌雪觅连忙后退,但是他的手指还是戳到了沈妙彤。 “啊!”沈妙彤痛苦地捂住双眼,端木瑜缓缓收回手,环在乌雪觅肩膀上,“再看一眼,杀了你。”阴冷无情的语气,让人胆寒。 沈妙彤捂住双眼,却是缓缓跪下,竟是忍痛下拜:“是。” 乌雪觅:??? “哼。”端木瑜从乌雪觅手中取走面具,敲了一下她的脸,“还不走。” 乌雪觅看了一眼那边跪下的沈妙彤,背着端木瑜进了屋,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 “觅儿,你下山了。”端木瑾一脸喜悦的迎了出来,他视线触及到乌雪觅背上的端木瑜时,笑容凝固:“小瑜!” 乌雪觅累得趴在地上,“好累,累死了。” 端木瑜不紧不慢从她后背离开,慢条斯理戴上面具,乌雪觅朝他看去时,他双手环过自己耳边,系上了面具丝带。 瞥见乌雪觅视线,他冷冷朝她看去:“看什么?再看我挖了你眼睛!”他说话时语气阴冷,已经很有气势,不再是气若游丝的样子,显然已经恢复大半。 乌雪觅懒懒睨他一眼,他面具后的双眸竟是划过一抹怔楞。 “小瑜!”端木瑾飞身掠到端木瑜身边,迅速执起他手腕查看,“你怎么了?” “我没事。”端木瑜静静盯视了乌雪觅一会儿,才转脸看向端木瑾,“国师确实还活着,下次你不要去神殿了。”他说完便闭目调息,丝丝阴寒之气从他衣摆下蔓延开来。 “觅儿。”端木瑾这才看向乌雪觅,走到她身边,温热的手放在她后背,“起来,地上凉。” “太累了,起不来。你们兄弟俩体力都好差,下次还是不要上山了,那个榆木疙瘩今天也晕了,害我一路背下来……” “你说谁体力差!”周身寒气凝固,杀气随即而来,端木瑜右手朝乌雪觅直劈过来,乌雪觅的身体被猛地提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后落在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端木瑾身上淡淡的馨香传入鼻尖。 乌雪觅被端木瑾抱在怀里,抬脸便是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他脸上露出严厉之色,“小瑜,不许再打觅儿!” 乌雪觅抿唇一笑,在端木瑾怀里狐假虎威看向端木瑜,“来打我呀!来呀来呀!” “觅儿,你也不要再招惹小瑜了!”端木瑾同样严厉低头瞪视乌雪觅,像是训孩童一般。 乌雪觅撇撇嘴,窝在他怀里对手指。 “哼,你管她吧!”忽然,端木瑜愤然起身,阴狠的目光狠狠瞪视了乌雪觅一眼,拂袖离去,身影飘忽,瞬息不见。 “小瑜!”端木瑾追了一步,又停下,深深叹气:“唉!” 乌雪觅天真看他一眼:“我……是不是,惹他生气啦?” “你说呢?!”端木瑾沉脸看她一眼。 “唉……”端木瑾又是一声长叹,转身走向卧榻,把乌雪觅轻轻放在卧榻上,面容温和,轻柔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乌雪觅坐起身,摇摇头:“不知道,我早晨起来准备晨练嘛,就看到你弟弟晕在神殿门口那棵梧桐树下了。” 端木瑜听罢微微拧眉,心事重重。 乌雪觅轻轻拉扯他衣袖,小心翼翼问:“我……我惹你弟弟生气了,他会不会打我啊……” 端木瑾微微一笑,抚上乌雪觅的脸,“别怕,有我在,他不会打你。” 乌雪觅眨眨眼,紧紧拉扯他衣袖:“那你可千万不要离开我!” “那回宫了呢?”他忽然说。 乌雪觅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被端木瑾反将一军,这人真是为了入宫无孔不入了啊。 “你和你弟弟不是住在一起嘛,你看住他就好了啊!你呢,就住在摄政王府,和他同吃同睡同住,千万不要给他机会来杀我,你弟弟好可怕……” 端木瑾笑看乌雪觅,乌雪觅故作心虚看向别处,他又笑了:“我知道了。”他伸出手臂将乌雪觅抱在怀里,轻轻笑着,似乎看穿了她不想和他同房的把戏。 乌雪觅低着头,眼眸闪烁,眼前这人应该是相信了她的“谎言”吧。 临近午时,官员们都陆续到达了行宫广场。 杭疏影和任大人一同从门外走入,杭疏影脸上毫无神采,也不看乌雪觅,只是一脸心灰意冷的走到马车边。 乌雪觅抬眼间,便看到一名侍女手里托着一个箱子走到乌雪觅面前,“女皇陛下,这个箱子很是眼生,不像是宫中带出来的,您看看里面是不是您的东西?” 乌雪觅接过来,“啪”一声打开木箱,便看见里面躺着一抹红菱,一定是国师送她的礼物!她欣喜的伸手握住红菱首端的白银雕凤细棍,转身甩起红菱献宝似的要给端木瑾看,谁知寒光一闪,一道白影裹着寒风掠过她身前,她的手被重重打开,手里的红菱“吧嗒”掉在箱子里,整只手痛得像是针刺一样发麻。 “拿远点!不要靠近我哥!”异常冷厉的声音传来,又是端木瑜。 立时,全场寂静,众人看到一身邪气的端木瑜,都面露惧怕。 端木瑾微微拧眉,低语:“小瑜,回车上。” 端木瑜冷冷环视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无不低头,似是不敢和他对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让人颤抖的邪意。 他双手插入袍袖之中,乌发在山风中诡异地静止不动,他一步,一步走在这静谧的广场上,站在他面前的官员都慌忙退开让出了道路。 乌雪觅心中暗笑,端木瑜啊端木瑜,是你自己要跳出来暴露自己的!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端木瑜究竟有多么厉害!这个敌人,绝对不能轻视! 她摸了摸红肿的手,生气看向端木瑜:“死榆木疙瘩!” 端木瑜的脚步顿在半空,空气瞬间凝固,众人似乎都感到了可怕的危机,纷纷远离端木瑜。 “觅儿!”端木瑾厉喝道,端木瑜已经带着邪笑看向乌雪觅:“你叫我什么——” 乌雪觅也故作愤怒:“死榆木疙瘩,你又打我!想想今天早上是谁像死狗一样的把你背回来的!” “找死!” “小瑜,不要!”在端木瑾的疾呼声中,端木瑜身形已经猛然飘忽起来,眨眼寒气便逼到乌雪觅跟前。 乌雪觅灵活跃开,脚尖一勾,将刚才被打落的红菱握在手里,转身甩起红菱,红菱在她面前飞舞,挡住了飘飞而来的端木瑜的掌风。 “你们两个给我住手!”黑色的身影跃入乌雪觅和端木瑜之间,两人却都是当做没看见一般转身跃离,落在广场中央时,端木瑜阴冷的掌风迅速而来。 乌雪觅手里的红菱并非凡物,是用冰蚕丝织成的,刀剑不催,末端是一把精钢袖里剑,吹毛断发,刚才她拿出红菱时闪烁的那抹寒光,便是这把袖里剑,红菱甩起之时,袖里剑时隐时现,让人防不胜防,乌雪觅对这个武器真是相当满意,果然国师出品,必属精品! 端木瑜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飘忽,残影和真身无法分清,红菱挥断残影,袖里剑击穿真身,两人对决间,端木瑜的身形忽然加快,紧跟着他指尖如同利剑朝乌雪觅喉间刺过来:“哼,结束了!” 忽然,“啪!”一声,黑色的衣袖掠过面前,端木瑾突然出现在乌雪觅身边,扣住了端木瑜刺来的手,他一脸阴沉:“都给我住手!” 乌雪觅和端木瑜却是两相对视,杀气都不减。 她假意收起红菱,末端袖里剑却立刻向端木瑜后颈刺去,又是黑色袍袖扬起,端木瑾另外一只手夹住了她的袖里剑,对她厉喝:“你也是!” 乌雪觅生气地抓紧红菱:“他打我!我的手都被他打肿了!这次我不要忍让了!” 端木瑜正要说话,端木瑜已经冷笑出声:“不用你忍,想打架我奉陪。”声音里完完全全是挑衅。 “小瑜!”端木瑾语气有些着急。 倏然,端木瑜身上内劲爆发,阴冷的寒气撑开他的乌发,将端木瑾逼退,端木瑾不得不松开手让开。 紧跟着,端木瑜的手就直直朝乌雪觅逼来,乌雪觅立刻闪身扣住他的手腕,紧跟着转入他怀里,紧贴他的身体脚步飞快旋转,停下之时,红菱已经缠紧了他的身体。 乌雪觅拉紧红菱,得意一笑:“抓住你了,死榆木疙瘩!” “是吗?”他阴邪一笑,寒气从衣摆下冲出,巨大的气劲扫开脚下尘埃,地面上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浪。 “啪!”一声,红菱应声崩断,化作片片红色的碎片四散飘飞。 袖里剑也被震飞,乌雪觅伸手接住那把剑,有些呆怔,这个人内力也太强了吧! 面前寒风再次而起,乌雪觅扬手:“慢着!” 白色的身影停在她面前,双手插入袍袖,黑色面具后的双眼竟带了一丝笑意:“怎么,想求饶?” 乌雪觅听得出来,这人已经打舒坦了,现在心情挺好。 她故作慌张在飘飞的红菱中收回手:“打不过,没劲,走了。”说罢,她转身在百官震惊的目光中慌张逃向自己的马车,身后是他的冷笑。 本来她也没想在这里和他同归于尽,只不过是让大家看一看这个端木瑜有多厉害,让大家对他提高警惕而已! 端木瑜站在纷飞的红菱中,宛若片片红色花瓣在他身周飞舞,他挥舞起白色的袍袖,在这红花之中飘然而起,乌发飞扬,看上去邪美异常,他缓缓落在自己的马车上,傲然环视已经呆住的百官,薄唇划过一抹冷笑,便飞入了马车内。 乌雪觅收回目光坐在自己的马车里,手里只剩下袖里剑和银色的细棍。端木瑾掀帘而入,身上带着怒意,他冷冷开口命令:“出发!” 马车缓缓前行,外面传来沈太君的惊呼:“彤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24. 第 24 章 乌雪觅探身向外看去,只见沈妙彤双眼绑了纱布,在侍从的搀扶中走出了行宫,她看着沈太君匆匆说道:“祖奶奶,我没事,是蜜蜂蛰的。”说完便上了马车。 乌雪觅缩回脑袋:“好奇怪。”沈妙彤竟然护着端木瑜。 “奇怪什么?”端木瑾淡淡问,脸上没有表情。 “沈妙彤为什么要说谎?我还以为她喜欢你,看起来她现在更喜欢你弟弟了。” “哼,算她识相。”端木瑾语气极淡,极冷,他抬手执起青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谁让她看了不该看的。”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乌雪觅奇怪看他,“为什么看了你弟弟就要瞎眼?” “因为他不喜欢。”端木瑾目光锐利朝她看来,伸手取走了她手里的袖里剑,“女孩子,不要玩这种东西。” 乌雪觅眨眨眼,低下脸:“你怎么突然对我凶巴巴的?是因为我和你弟打架了?” “我不想再提此事。”他收起袖里剑,脸色微沉,不再看她。 乌雪觅郁闷嘟囔:“是他先打我的,还打了我两次!我的红菱也被他弄坏了!这可是我第一次用……” 见端木瑾无动于衷,乌雪觅继续哼唧:“红菱可是冰蚕丝做的,现在哪里还能找到这种神物?哼!” 端木瑾却还是不理她,兀自喝茶。 乌雪觅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她走到端木瑾身边坐下,扯扯他衣袖,“你真生气了?” 端木瑾微微拧眉,放下茶杯,整理自己衣衫。 乌雪觅抱紧了他手臂,摇了摇,“不要生气啦?阿瑾?” 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还没到和端木瑾撕破脸的时候,还是先讨好他一下好了。 端木瑾猛然回头,“你叫我什么?” “阿瑾呀!”乌雪觅抿唇一笑。 端木瑾转身紧紧扣住乌雪觅的手,双眸之中喷吐着熊熊火焰,深邃的黑眸之中涌起滔天巨浪,复杂的情愫狠狠纠结在一起,让他欲言又止。 乌雪觅已经呆住。 忽然,巨大的力量将她往他怀里拽去,乌雪觅撞在他胸膛上,他有力的双臂将她锁入怀里,缓缓的,他收紧了双臂,侧脸贴上了她的头顶:“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会被他打伤的……”他沉声说着。 乌雪觅心里一紧,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竟是从未有过的凌乱。 “你心跳很乱。”乌雪觅抬脸看他,“是哪里不舒服吗?” “是因为你!”他狠狠说道,忽然扣起乌雪觅下巴,眸光炽热地低脸,乌雪觅惊讶捂住嘴,他的吻重重落在了她手背上。 火热的吻印在她手背上没有推开,而是半眯着眸子在她手背上细细吮吻,饱满的双唇,舌头轻轻舔着,乌雪觅的心跳,也忽然乱了节奏。 她慌忙推开他,捂住刚被吻过的手转身背对他:“小黑,你突然好奇怪,害我心跳也加快了……我……我现在也不舒服,我变得很奇怪,你,你离我远点!”她微微拧眉,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纷乱的思绪却怎么都无法平静,端木瑾越来越危险了,下次她要怎么拒绝他呢…… 真是奇怪,为什么端木瑾突然变得反常,以前他都是很温柔的,今天似乎有点失控…… “对不起……”身后传来他道歉的话,“我……我吓到你了。觅儿,你转过来,看看我好吗?” 乌雪觅偷偷转头向他看去,只见他脸上已经布满了温柔,看到他嘴角噙着的熟悉的温柔笑容,乌雪觅大大松了口气。 他温柔注视着她的脸庞,但是眼里的灼热却依然未退,那份灼热让她再次感觉到危险,这种灼热…… 独属于男人的…… “过来。”端木瑾朝她伸出手,宛如在安抚受惊的猫儿,他见她不肯过去,无奈一笑,拿出袖里剑,“我给你修好你的红菱,我家里有冰蚕丝。” “真的?”乌雪觅双眸发亮,立刻凑到他身边期盼地看着他,“我不回皇宫了,我要去你家!” 他立刻拧眉:“这……不妥吧,你可是女皇。” “不要不要……”乌雪觅开始撒娇,“我就要去你家!你自己答应过我的,会带我出宫玩耍的啊?不可以耍赖!让我去你家玩玩嘛,好不好好不好?” 他幽幽一笑,半眯双眸:“你……不怕?” “啊!”乌雪觅瞪大双眼,害怕说道:“你弟弟会不会又打我啊!” 他一怔,眼里是呼之欲出的笑意:“原来,你只怕我弟弟,不怕我吗?” 乌雪觅奇怪看他:“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要怕你?” 端木瑾愣愣看她一会儿,爽朗大笑:“哈哈哈——觅儿,觅儿啊,觅儿可真可爱!”他在桌边笑得畅快无比,乌雪觅看他半晌,拍手欢笑:“小黑心情变好了!太好了!我好怕你一直生气呀!” 端木瑾若有所思看她:“你怕我一直生你的气吗?” 乌雪觅连连点头:“是呀!你生气,我也会很不开心……” 端木瑾点了点她鼻子:“你呀!”他深深的目光落在乌雪觅脸上,乌雪觅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他的情意很真实,他双眼不再深沉,清澈如泉水一般,竟带出了一丝温柔干净之美…… 乌雪觅眨眨眼,在阳光下灿灿而笑:“小黑要永远开心呀!” 端木瑾唇角含笑:“觅儿一直在我身边,我便会永远开心。” 乌雪觅看他许久,垂眸微笑。 他们可是敌人,她怎么可能永远呆在他身边? 摄政王府在京都东区,是皇族及朝中大员的住宅区。 乌雪觅还是第一次白天来到摄政王府,朱门大院在白日下,显得气势雄伟。 她刚掀起车帘,便有王府家仆匆匆从王府里跑出来,为首之人一身褐色长褂,头发盘起,用木簪固定,看上去装扮简洁朴素。 端木瑾看向那个为首之人:“文涛,吩咐下人们给女皇陛下准备安寝的房间,女皇陛下要在摄政王府住几日。” 文涛训练有素的领命离去。 几个奴婢从王府中走出来,搀扶乌雪觅下马车,乌雪觅向后看去,文武百官齐刷刷站在马车边,她朝他们挥挥手:“你们都回家吧,这几天本女皇不上朝,你们自己玩。” 反正她也只是个傀儡而已。 百官们并未表现出震惊或者荒唐之色,反正已经见怪不怪,他们齐齐朝摄政王一拜:“臣——告退——” 百官上车,纷纷离去。 官道瞬间变得空旷,只留下一阵久久不去的尘烟,而尘烟之中,端木瑜的马车已经消失不见,他应该是走了边门。 乌雪觅笑眯眯跨入摄政王府,直接盯视目标——摄政王府那座七层珍宝塔! “觅儿,你在看什么?” 乌雪觅迷惑指向那座宝塔:“那是什么?小黑你真厉害,家里居然还造塔!是为了欣赏风景吗?” “觅儿想知道?”端木瑾笑看乌雪觅,乌雪觅立刻点头,他执起她的手,“跟我来。” 乌雪觅终于在青天白日正大光明踏入摄政王府,步入敌人老巢!她还真希望他能带她进入珍宝塔,好好踩点。 国师书房里的资料写得很清楚,端木瑾府中有一座珍宝塔,里面藏有他搜刮的所有珍宝,可以算是他的府库。 一路上,端木瑾带着乌雪觅游览他的王府,这里乌雪觅夜里早来过数次,根本毫无兴趣,一心只想快些到那个珍宝塔下面。 巍峨的宝塔矗立在眼前,端木瑾的宝物就藏在塔里,按照资料所示,里面应该还有乌雪觅想要偷的——黄金! 端木家族在乌孙国也是皇亲国戚,曾出现过几任夫王,但是端木家族还是渐渐没落了,直到端木兄弟俩的出生。 端木瑾想做夫王,进入女皇后宫,说是家族愿望,也不会有人怀疑。但是这个人,对于前几任女皇都嗤之以鼻,却唯独对她这最后一任女皇另眼相待,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端木瑾想要彻底结束乌孙国女皇统治的历史,开辟男人掌权的新政治格局,将女皇扫出历史舞台。 乌雪觅站在珍宝塔前,心情雀跃,马上就要见到各种奇珍异宝了,心情激动也是正常的啊。 塔有六面,窗户紧闭不见透风,飞扬的六个角上,是凤凰的头,与后面的瓦片相连,片片翠瓦仿佛是凤凰羽翼,远看就像是凤凰栖息在楼阁间,造工实在是精湛。 楼阁六角飞檐的凤头,皆是金嘴张开,如对六方高吼,有辟邪之效。 楼阁下,通水渠,若是有火灾,可及时救援。 楼阁下,有卫兵把手,乌雪觅四处张望,这里应该还有暗卫把手,那些人藏在暗处,这里守卫实在是森严,必是金库无疑了。 端木瑾牵起乌雪觅的手,走过通水的小桥,站在珍宝塔匾额之下,乌雪觅兴奋的扒在门口朝里看:“里面是什么?是什么?这么多人看守。” “是宝贝。”端木瑾笑着说,从袍袖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上的连环锁。 朱门打开,阳光倾泻进入门中,乌雪觅看到了一排又一排精美的瓷器! “如何?”端木瑾得意看着乌雪觅,却见她表情并不兴奋,一时有些愣住。 乌雪觅失望道:“就瓶瓶罐罐啊……” “觅儿,这些可都是古董,价值连城!”端木瑾说着,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微微一笑,再次拉起她的手,“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了,随我来。” 端木瑾拉着乌雪觅往楼上走,楼道上有镂空的格子,格子里也放着价值连城的瓷器。 “等等!”乌雪觅停下脚步,仔细看其中一个发出彩光的格子,那里竟然摆放着一个精美的琉璃花瓶!七彩斑斓的颜色在阳光下折射出霞光,瓶身上还刻有游龙戏凤的花纹。 乌雪觅好奇地想要拿起细看,却被端木瑾阻止:“小心摔了。”他语气里透露着紧张,可见这花瓶他十分喜爱。 “这七彩琉璃瓶十分珍贵,举世只有这一个。”端木瑾说。 乌雪觅仔细看着,发现瓶身右侧有个徽章,上面写有“公羊”两字。 “你确定这世上只有这一只?别人不会再做一只吗?”乌雪觅反问。 端木瑾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不可能,会做这个花瓶的人已经没有手再做了。” 乌雪觅:…… 第 25 章 端木瑾继续带着乌雪觅往上走,珍宝塔第二层,有无数古卷书籍。第三层挂着许多名人书画,第四层放有千年人参,百年何首乌,全都是罕见的药材。 终于,两人到了第五层,这里竟然堆满了奇珍异宝! 红珊瑚,夜明珠,翡翠,宝石应有尽有。 乌雪觅看得目瞪口呆。 端木瑾拉着乌雪觅走到一个锦盒前,轻轻将锦盒拉开,顿时,里面的珠宝首饰闪瞎了乌雪觅的双眼。 她天真一笑,一件一件地往身上戴,头上手上脖子上,全挂满了名贵的首饰,然后开心看向端木瑾:“阿瑾,我美吗?” 端木瑾宠溺一笑,抚上她的脸颊:“觅儿最美了!” 随即他又将她身上的首饰一一取下,乌雪觅疑惑看他:“为什么取下?你不舍得将这些首饰送我吗?” “不,我舍得。”他微微一笑,抬手到她发间,青黑色金纹的衣袖垂在她侧脸,他微微上前一步,靠近乌雪觅,一股淡香窜入乌雪觅鼻尖。 他轻轻拆下乌雪觅满头地发簪,放入锦盒,双手环过她的脖子,取下一串串项链也放回,最后抬起她的手,缓慢取下套在她手腕间的镯子,动作轻柔珍视,缓慢的动作延长了与她肌肤相触的时间,每次取下,他的指腹都轻轻滑过她的手指,带来的瘙痒分外撩人。 等他取下所有首饰,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细细看,漆黑的双眸里,是温柔的春水,他轻轻抚摸她的脸,微笑感叹:“觅儿无需任何装饰,已经美若天仙……” 他说着,垂眸看着锦盒,从里面细细挑选了一番,只取出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插入了她的发髻,他唇角缓缓扬起,一脸满意,红润的双唇缓缓落在乌雪觅额头上,很轻很轻。 乌雪觅眨眨眼,低头转身,往楼上看去,“上面是什么?我要去看!”说着她便跑上了楼,端木瑾在她身后无奈轻喊:“觅儿,上面没有宝物!” 乌雪觅充耳不闻,直往上跑,身后传来一声轻叹,也追了上去。 当她的视线越过楼梯时,她看到了一只又一只贴有封条的玄铁箱! 黑色的铁箱看上去很沉,每个箱子都有三尺长两尺高,玄精之铁,永不锈蚀,做成铁箱,可放金银。 “觅儿,上面没有宝物了。”端木瑾走了过来,身上玄色衣衫同这间房间一样黑暗。 乌雪觅指向那些箱子:“里面放的是什么呀?” “是黄金。”端木瑾毫不避讳的说着,轻轻转动乌雪觅的肩膀,带着她往下走去,乌雪觅故作无趣的说道:“原来是黄金,没劲!还是第五层最好看!” 端木瑾笑了,“那只锦盒我会送入宫,这样觅儿可以每日更换首饰。” “不要。”乌雪觅眨眨眼,站在楼道下,微弱的阳光从窗缝中进入。 端木瑾一脸疑惑:“为何不要?” 乌雪觅天真一笑:“我才不喜欢戴首饰,累赘!” “呵呵……”端木瑾轻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微微弯腰与她平视,眼里满满的喜爱和宠溺,“觅儿是个不贪心,又善良的好女孩儿。” 乌雪觅朝他得意一笑。 端木瑾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一排排架子上,找寻起来,乌雪觅好奇跟上,“阿瑾,你在找什么?” 他依然认真的寻找着,黑色如同瀑布般的长发在他弯腰时滑落。 “我记得应该就在这里……”端木瑾表情极认真。 “在这里!”他露出孩童般激动的神情,手里拿着一个红色木盒放到乌雪觅面前,缓缓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条粉红色的绸带。 端木瑾温柔一笑:“这是冰蚕丝,你的红菱,我会给你修好的。” 乌雪觅惊讶地拿起那条绸带,冰凉入肤,确实是冰蚕丝。 端木瑾放好红绸,轻轻合上盖子。 “阿瑾……” 端木瑾温柔看过来:“觅儿,怎么了?” 乌雪觅盯着他,半晌,才问道:“阿瑾,你确定你真的想入宫?” 他微微一怔。 乌雪觅低下脸:“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他手拿木盒的手微微一颤,转身放好盒子,双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臂,缓缓将她拉入怀里:“当然,我怎么会不喜欢觅儿呢?” 乌雪觅慌乱摇头:“可是……可是,我听到传言说,摄政王端木瑾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人……” “传言岂能当真?”端木瑾忽然有些激动,“他们还说我和前几任女皇有染,简直胡说八道!你去问问韩峥,问皇宫里的宫人,我从前可曾在宫内留宿?” “好……阿瑾,我会去问的。”乌雪觅轻轻推开了他。 “觅儿。”端木瑾伸手朝乌雪觅抚来,乌雪觅躲过,从他身侧缓缓走过:“也许阿瑾确实不曾和前几任女皇有染……只是,你对我的感情呢,也是真的吗?阿瑾,我真的不想受伤,我知道自己活不过一年了……这一年,我想开开心心的活着……” 端木瑾怔立在乌雪觅身边。 从她下山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爱上他,那么她会如他所愿。 去爱他,然后被他伤害,被他抛弃。 乌雪觅知道,这个人应该对他自己的魅力和手段非常清楚,此时此刻,他不该是流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吗?为何他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 端木瑾久久站立在宝物之中,身影沉沉。 乌雪觅转身下楼,扬唇而笑。 顶楼的黄金,她要了! 只是这么重的玄铁箱和这么重的黄金,要怎么运啊?真是头疼。 行到四楼时,正巧有人上来开窗通风,下人见她下楼,忙规矩站在一旁,低头颔首,收敛气息,真是没想到摄政王府打扫珍宝塔的下人,都有不错的内功。 从那扇开着的窗户外面,乌雪觅看到不远处也有一座楼阁,但是没有端木瑾的珍宝塔高,只有六层,她仔细想了想,那应该是赫连家的摘星阁,也就是外侍官赫连雅的母亲户部尚书赫连真家。 乌雪觅心中一动,深吸一口气:“啊,舒服多了,这座楼是该多通风透气,不然太闷了!” 从珍宝塔出来,端木瑾又带着乌雪觅参观整座摄政王府。 这座府邸造工不亚于皇宫,精雕细琢,雕栏玉砌,九曲回廊,花香满园。 夜晚,端木瑾陪着乌雪觅共进晚餐。 乐师在一旁奏乐,曲声悠悠。 乌雪觅左瞄瞄,又看看,端木瑾笑看她:“觅儿,你在找谁?” 乌雪觅小声:“你弟弟。” 他笑了:“他不会来。” 乌雪觅眨眨眼,一脸失落:“那可惜了……” 他笑容淡了淡,微微垂眸:“怎么?你想见他?” 乌雪觅又左右瞄了瞄,显得格外小心,再次小声:“我就是想看看他怎么吃饭的,面具摘不摘……” “哈哈哈——”端木瑾大笑出声,连连摇头,然后凑到乌雪觅耳边轻声说道:“小瑜,他不吃饭的。” 乌雪觅瞪大眼:“真的?” 端木瑾微微上挑的眼睛笑弯了,抬手轻点她的鼻尖:“逗你呢,这你也信。” 乌雪觅眨眨眼:“小黑好坏。” “哈哈哈——”他再次大笑,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饭吃到一半,有个护卫匆匆进来,在摄政王府管家文涛耳边耳语了一声,又匆匆离去。 端木瑾随意看了文涛一眼,文涛轻声禀报:“王,二公子有请。” 他点点头,转脸微笑看乌雪觅:“觅儿,你可吃饱了?” “饱了……可是小黑,你不是说要陪我玩的?怎么又要去陪你弟弟……” 看端木瑾似乎有些别扭之色,乌雪觅挥挥手:“算了算了,你去陪你弟弟吧,我先回房休息了,明天你再陪我逛街哦!” 端木瑾淡淡一笑:“好。” 乌雪觅回到房间里,便借口累了遣散了侍候的随从们,早早熄灯睡了。 接着,她脱下外衣,只留着贴身内衣方便行动,直接摸到了端木瑾和端木瑾常呆的那间书房。 正看见端木瑾盘腿坐在软垫上,低眉沉思,他的对面,正是端木瑜。 “那个女人倒是有点本事。”端木瑜阴冷的声音响起。 端木瑾却是不言语。 “哥,你怎么不说话?这不像你。”端木瑜抬手摘了面具,露出他阴邪带笑的容颜。 端木瑾看了端木瑜一眼,垂眸:“她是不一样的。” “哥?”端木瑜双眼掠过惊讶。 端木瑜缓缓抬起手,按在自己心口上:“我常常会……想起她……” “你爱上她了!”端木瑜白色的袍袖瞬间掠过案几,扣住了端木瑜按在心口上的手。 端木瑾抬起脸庞,定定看着端木瑜。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 半晌端木瑜才退回原位,拧眉:“哥,你喜欢她。” 端木瑾脸上却是一片淡然:“她好像知道,我要杀她。” “是你的感觉,还是她真的知道?”端木瑜声音冰冷。 “要是她真的知道,又岂会让我知道?” “哼,这个女人果然有些本事,竟然扰乱了你的心。你看看你现在,有多宠爱她!”端木瑜冰冷的目光落在端木瑾脸上,端木瑾一脸淡然,眼眸却有些迷离失神。 “哥,你现在这么喜欢她,还能舍得杀她吗?”端木瑜目光冰冷,嘴角却是带着笑。 端木瑾冷笑,俊美的容颜在摇曳的烛火中划过一抹无情与冷酷,“先养着好了,早晚有一天会腻的。” 躲在窗外偷听的乌雪觅心中一寒,这对兄弟,都是变态。 烛光之中,端木瑜眸光一闪,登时大笑起来:“哥哥,你不早说,害我还担心你了。” 端木瑾扬唇而笑:“哥哥何时让你担心过?”他唇角上扬,不羁而高傲,仿佛是凌驾万物的魔神一般,不将任何人,任何情放在眼里。 他的喜欢,只不过是对宠物一时的新鲜感而已,若是腻了,便会无情丢弃。 端木瑜坏笑看着端木瑾,两人又对视片刻,他微微一笑:“那么,就为了哥哥,让这个女人多清醒些时候,陪你多玩一段时间吧。” 端木瑾微微转脸,笑着看端木瑜:“小瑜是对哥哥没有信心吗?你怕我无法入宫?” “不,我只是担心你不能让她生下子嗣。哥,你对她还是太温柔了。”端木瑜无聊的说道,“女人嘛,直接扔到床上,直接点干脆点,半推半就不就从了?若是不从,你用点药,我保证她对你死心塌地。” “以我的能力,我不需要这么做。”端木瑾平淡说道。 “啊,我忘了,哥哥还想继续玩感情游戏。”端木瑜冷笑着坐起来,“哥哥玩得很开心啊。”他眼眸变得锐利,阴冷的笑容充满了邪意,“我好嫉妒。” 端木瑾笑了,微微转身看向弟弟,“你想你的芊浔了?” 端木瑜脸色阴沉起来,嘴角的邪笑越发深了,眼眸像是燃烧的火焰般,里面是强烈的想要征服猎物的渴望和兴奋:“她又出现了。” “小瑜,在神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端木瑜抬眸看了一眼端木瑾,垂眸,拿起桌上的黑色面具,缓缓戴上:“和你无关。” 乌雪觅看得分明,那黑色面具旁边还有一个白色刻有紫鸢花的面具,和那黑色面具像是情侣款。 “我担心你。”端木瑾语气里是深深的忧虑,他抬手抚上端木瑜的面具,可端木瑜仍然只是沉默,见他不肯说,端木瑾只能深深叹一口气。 乌雪觅转身静静离开。 今天还是有收获的,至少端木瑾的心已经乱了,他在矛盾,在不解。这个人实在是太无情太冷漠,这种人心若不乱,根本无法击败。 第 26 章 翌日,乌雪觅起了个大早。 她跑到端木瑾房前,大喊大叫,制造噪音:“小黑,小黑,起床啦啦啦!” 沈妙彤眼瞎了不在,她感觉自在好多。 “小黑——小黑,快起床啦,我要出去玩——我们去逛街呀——” “砰”寒气忽然破门而出,白色的身影已在眼前。 晨风吹拂,他只穿着白色丝绸内单,戴着面具阴森森站在乌雪觅面前,一头乌发披散,刘海有些凌乱的滑落面具,看上去一身杀气。 “榆,榆木疙瘩?”乌雪觅故作惊吓地后退一步,“怎,怎么是你?” “滚!” 乌雪觅眨眨眼:“哼,你居然叫我滚!那我就滚好了!” 她直接飞起,却在飞入半空时,脚踝被一只阴冷的手扣住,将她从空中直直拽下。 “啊!”乌雪觅从空中落下,单脚落地,双手本能地扶在了可以让自己保持平衡的端木瑜的肩膀上,她一条腿还在端木瑜手里,曲起贴近了他的腰侧,这种姿势让她不得不贴近了他的身体。 乌雪觅瞪大了眼睛看他。 他手里仍然抓着她的脚踝,面具后的双眸看她良久,缓缓俯下身,丝绸的内单垂在乌雪觅腿上,从那垂下的领口里,能看到他苍白如同夜月般的肌肤。 那张脸竟然越凑越近,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乌雪觅心中一紧,立刻收回自己的腿,飞快推开他的身体,往后飞起,之后落地,一脸警觉看他。 他依然保持着微微俯身的姿势,那双眼却随着乌雪觅飞离的动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觅儿。”一声呼唤从屋内传来,端木瑜慢慢站直了身体,面具后的眼睛却是一刻都没有离开乌雪觅的脸。 乌雪觅立刻看向从屋内走出的端木瑾,他身着淡蓝内衣,黑色长发披在身上,直垂后腰,他无奈看向她和端木瑜:“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端木瑜依然静默无声,死死盯着乌雪觅的双眼。 乌雪觅看看端木瑾,又看看端木瑜,她知道自己的气息有些慌乱,她顺其自然,继续用慌乱的眼睛看他们:“你,你们两个竟然睡在一起!真,真是变态!我不想住在这里了!我要回宫!” 她说着,转身就跑。 心里却十分忐忑,为什么端木瑜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 乌雪觅在皇城逛了一圈,等天黑才回到皇宫,韩峥领着侍女们匆匆出来迎接,看见她的那一刻,他双眼之中划过几分惊喜。 “韩峥恭迎女皇陛下回宫。”韩峥垂首行礼。 乌雪觅点头,“阿湛呢?” “回女皇陛下,梁湛公子在自己的寝宫里。” “嗯。” 乌雪觅点头,往寝宫走去,韩峥静静跟在身后。 “韩峥,你知道雪千魂是谁吗?” “知道。雪氏是京都最古老的家族,摄政王掌权时将他们灭了族,活下来的人都被发配离京了,如今留在京都的雪氏,都是旁系末流。雪千魂是乌雪舞的未婚夫,在雪氏灭族之时,是乌雪舞保住了他的性命,那时乌雪舞还是皇族,没有被陷害流放到北川。”韩峥娓娓道来,顿了顿,又问:“女皇陛下问他做什么?” “随便问问而已。你可知道,雪千魂如今在哪里?” “据说留在京城暗中集结同样遗留在此的忠臣良将,也有说法说他是暗夜的首领。女皇陛下,乌雪舞的势力,会不会对您的计划有影响?” “你说呢?”乌雪觅笑看韩峥,反问。 韩峥垂下脸:“韩峥不敢说。” 乌雪觅微微一笑。 “韩峥,去收拾一下浴室,我要洗浴。” “是。”韩峥领命离去。 不多时,浴室便收拾好了。 乌雪觅泡在温度适宜的水池里,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紫鸢花的香气,只觉昏昏欲睡。 忽然间,她听到了急促地脚步声。 “摄政王请留步,请容奴才禀报女皇陛下!” 端木瑾来了! 乌雪觅猛地瞪大眼睛,她想站起来,却已经看到韩峥匆忙的身影,只能又躲进水里,现在站起来,肯定会被看光光。 她微微拧眉,决定装睡。 端木瑾不疾不徐走在韩峥身后,韩峥远远看她一眼,恭敬站在端木瑜身边:“摄政王,女皇陛下睡着了。” 乌雪觅眯眼偷偷看去,端木瑾穿了一身便服,丝绸的白色外袍很是飘逸,他此时的打扮十分随意,长发没有用金冠规整竖起来,而是随意打了个卷垂放在右肩,用一根白玉簪斜插在发结之中。身穿便服的他,看上去十分亲切可人,惹人亲近。 他远远看着乌雪觅,眼睛里的温柔似乎要融化她的身体。他只看着她,似乎他的眼里,只有她。 乌雪觅闭上眼,不看他。 “你下去吧。”端木瑾柔声说道,朝乌雪觅走过来。 韩峥身体紧绷没有离去,在端木瑾走到乌雪觅身边,确定他看不到她的眼睛时,乌雪觅睁开眼睛朝不远处有些紧张的韩峥张嘴无声说:“梁湛。” 韩峥立刻收紧目光,恢复镇定,垂下脸庞:“是,韩峥告退。” 韩峥转身离开的同时,乌雪觅听到衣衫扑簌坠地的声音。 “你们都下去吧。”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退出了浴室。 整个浴室变得安静,似乎只能听到乌雪觅的呼吸声。 清澈的水倒映出他跪坐在她身侧清晰的身影,乌雪觅紧盯着水中他的双眼,只看到他漆黑的眼眸里只有温柔宠溺的目光,并没有可疑的灼热,遂暂时安了心。 端木瑾静静看了乌雪觅一会儿,微微侧身,取来放在一旁托盘上的精美玉瓶,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执玉瓶,动作优雅高贵。 他放落玉瓶在她脑后,发出轻轻的声音,然后抬手伸到她后背上方,缓缓落下,指尖微微擦过她后背的肌肤。 乌雪觅大脑里的弦立刻绷紧。 一抹清凉的水柱顺着她的脊背缓缓流入浴池里,带着一丝暖意的手指在她肩膀上按摩揉搓,乌雪觅只觉得心跳加速,有些无法呼吸。 温热的手在她肩膀上肆意游走,乌雪觅全身紧绷,睁开了眼睛,扣住了那双要顺着她肩膀往下走的手。 “为什么装睡?”他温柔的说,带了磁性的嗓音在这热气氤氲的浴室里更多了一分性感。 “没办法起来,我没穿衣服。”乌雪觅松开了扣住他的手,双手捧住自己的脸,“你能不能背过身去,让我穿衣服……” “有什么关系?”他温热的手轻轻放在乌雪觅后背上,缓缓抚摸。 那双手滑落她的肩膀,他在她背后缓缓俯下身体,发丝落在她肩膀上,感觉酥痒,“我们很快就要大婚了……”轻柔的声音吹拂在她耳边,他从身后拦住她双肩,脸搁在她头顶,身心放松。 身后的呼吸从轻松变得有些沉重,“对不起……”他在她脑后缓缓说道,“答应了要陪你逛街的……” 乌雪觅拧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放缓呼吸,努力去忽略他的身体,他的手,和他轻轻的抚摸。 “没关系……” “今晚,我……”他贴近乌雪觅后颈悄声说着,忽然有人大步流星走过来,白色的衣衫,飘扬的黑衫,随他一起进入的,还有室外的凉意。 端木瑾一怔,不疾不徐从她后背起来,拉着旁边的浴袍盖在她双肩上,杀气随之而起,从她身旁站起身来。 梁湛已经站在了浴池边,不看端木瑾:“我也要洗澡。” 乌雪觅偷笑,还以为他不敢来呢。 梁湛说完不看乌雪觅和端木瑾,开始脱衣服。 “出去!”忽然,端木瑾沉沉的声音响起。 梁湛毫不惧怕,只是照样脱衣服:“谁在说话?我是女皇陛下的人,只听女皇陛下的命令。”他轻笑说完,甩掉身上的黑纱和腰带,开始解开自己外衣的衣结。 “我让你出去,梁湛!”赫然间,端木瑾杀气四射,带出的气流让浴池里的水微微波动,乌雪觅快速的拉下浴袍穿在身上,飞速从水池里出来,转脸看脸已经沉到极点的端木瑾:“小黑,你不要凶我的阿湛!你若是想入宫,就一定要接受阿湛的存在的!不然你还是不要入宫了!” 端木瑾立刻怔立在浴池边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吃惊。 乌雪觅失望难过地低下脸,又抬头朝梁湛说道:“阿湛,今天你别洗了,摄政王好凶。” 梁湛冷冷看了乌雪觅身后一眼,“真扫兴。”他捡起地上的黑纱和腰带,悻悻离开。 乌雪觅追了上去:“等等我,阿湛!” “你快点!”梁湛冷冷说道,始终大步走在她前面,半点没有等她的样子,但乌雪觅却无比热情的跟在他身后。 浴室里的空气窒息到极点。 乌雪觅跟着梁湛在走廊里走着,宫人们追不上两人的脚步,被远远甩在两人身后。 乌雪觅鞋都没有穿,只是随意披了件浴袍便跑了出来,她只想尽快离开那里,逃离那个人的范围,离他越远,她越安心。 “其实你很享受,是不是?”梁湛轻蔑的声音传来。 乌雪觅缓缓回神,月光如雪洒落在光洁的回廊地板上,仿佛给地板铺上了一层银霜。 梁湛站在廊柱边,一脸冷淡看她:“端木瑾长得那么美,你是女皇,要什么男人不行?何必装成被强迫……” 乌雪觅噙着泪水的双眼愤怒的看向梁湛:“怎么,你好像很希望我被他诱惑似的?你死了,韩峥死了,我们都死了,你就觉得一了百了了吗?梁湛,今天很谢谢你来救我,我知道依你的性格让你做这样的事情很为难……” “别说了!”梁湛忽然大吼,他三步两步上前走到乌雪觅面前,抬手粗鲁的用衣袖给她擦眼泪,“不要哭了……你哭得我,我心里好奇怪……” 乌雪觅红着眼睛,看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梁湛声音低沉了许多,“我不该乱讲话……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好不好……” 不知为何,乌雪觅看他一脸烦恼的样子,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见到她的笑容,梁湛也笑了:“我……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你记住了——我梁湛的命,是你乌雪觅的。”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用生气,因为他的命,是她的。 乌雪觅的笑容僵在嘴角,她想说什么,忽然察觉到端木瑾的气息,她立刻双手拉住梁湛的衣袖,天真喊道:“走啦阿湛,回去啦!这里好冷!” 梁湛双眸闪了闪,又摆出冷冷的表情:“烦死了。”他冷哼一声,低垂眼眸看到乌雪觅□□的双脚,忽然弯腰到她身侧抱住她的双腿直接将她扛起来,“你速度太慢,给我回去睡觉,别来烦我!”他说着,大步流星往前走,衣衫飞扬。 乌雪觅扬起脸,看到梁湛身后那站立在阴暗处的月牙色身影,他缓缓走出阴影,站在月光下,身上白色的丝绸外衣让他看上去显得十分苍白和孤冷,好像被人遗忘的神明,在阴暗中渐渐消亡。 乌雪觅朝他挥挥手:“小黑,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呀!” 虽然和他距离遥远,但乌雪觅依然可以感觉到浓浓的杀气从他身上炸开,仿佛神明不愿再被人遗忘,心里的恨意让他成为世间最可怕的恶魔,要报复所有无视他的人。 第 27 章 梁湛一路将乌雪觅公主抱抱回寝殿,惊得侍女们目瞪口呆。 他大步跨进寝殿大门,还用脚踹上了殿门。 韩峥匆匆迎了上来,一脸担忧又愤怒:“梁湛,你大胆!你放肆!快把女皇陛下放下来!” 梁湛仿佛没听见一般,径直走到床边,轻柔的将乌雪觅放在了华床上。 韩峥匆匆走到乌雪觅面前,“女皇陛下,韩峥来服侍你。” 他又匆匆去拿布巾和热水,梁湛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眼里闪过一抹幽光。 韩峥端来金盆跪坐在乌雪觅脚边,拧干了布巾,轻轻执起她的双脚,用布巾轻柔擦拭,温柔的动作仿佛手里捧着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天凉了,脚受寒会生病的。” 乌雪觅有些感动他的细心,“韩峥,谢谢你的照顾。” 韩峥手里的布巾掉在下面的水盆里,他低下头:“韩峥……没有梁湛有本事,能够从摄政王手里救出你……能做到的,也只有把你照顾好了……” “谢谢你的忠诚。”乌雪觅诚恳道。 一旁传来梁湛的冷哼声,声音阴阳怪气的,“我看我还是离开好了,免得打扰到二位……” 乌雪觅转头看他:“今晚我要出宫,你要在寝殿里,韩峥需留在外面值夜。” 闻言梁湛脸色瞬间正经起来,“好。” 他犹豫了一下,忽然问道:“刚才我进去的时候,你跟他,没怎么样吧?” 乌雪觅:“……没怎样。”顿了顿,她一脸凝重,“不过这种事以后应该不会少,我们要加快进度了。” 等夜深人静时,乌雪觅踏星而出,站在高高的乌孙塔上,吹响了狼哨。 这塔极高,伸手可摘星辰的感觉,银月高悬,月色如水。 乌雪觅站在夜风里,心中其实并不平静,端木瑾的举动,越来越露骨,她其实已经有些无法忍受,以那个人的性格,她屡次拒绝他,他定会怀疑她有可能在演戏了,若是被他拆穿…… 一抹黑影干净利落落下,夜侠一脸冷酷站在她面前,乌雪觅仔细看他细长的双眼,脑海里出现杭疏影的双眼,真是越看越像,这两个人也许真的有血缘关系? 乌雪觅直直看着他:“我要偷珍宝塔里的黄金,你要加入吗?” 夜侠一怔,亮晶晶的眼里精光闪闪,电念盘算。 “偷到黄金之后,把黄金运出去,购买兵器,用作军饷,怎么样,你要加入吗?” 夜侠惊讶的看着乌雪觅,视线牢牢和她胶着在一起,第一次,他的眼里竟然有罕见的犹豫。 “这个太难了。时间仓促,我们人手不够!” “加上暗夜呢?” 夜侠惊疑看她:“还是不行,黄金太重,你要怎么偷出来?” 乌雪觅笑看他,“这些你不用管。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很有钱?” 夜侠:“……” “能随手拿出三千两毫不心疼的人,一定很有钱。”乌雪觅眨眨眼,看着他,“你出钱,帮我找人做个琉璃七彩瓶,我有用处。” “琉璃七彩瓶?能做这个的家族,已经覆灭了!” “你知道这个瓶子?那更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只要找人帮忙仿制一个就好。” 夜侠犹豫半晌,终于说道:“不用仿制,我认识会做这个花瓶的人。” 乌雪觅扬眉,“那就太好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好!”夜侠干脆点头。 和他合作真是爽快,乌雪觅笑得眼睛都眯成月牙形,“夜侠,你是个生意人吧?” 夜侠一怔,“你怎么知道?” 乌雪觅微微一笑,转移话题:“我还有些东西要交给你做,图纸下次见面给你,制作工钱和材料这块,就你来解决了,行吗夜侠大人?” 夜侠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乌雪觅暗笑,这个人真是个大冤种啊! 和夜侠分手后,乌雪觅便再次踏星而行,回到了皇宫,毕竟是偷偷溜出来,任何地方她都不宜多做停留,幸好夜侠是个爽快人,若是和她讨价还价许久耽误时间,很有可能会误了她大事。 回到寝殿时,梁湛已经熟睡,她悄悄摸上了床,也沉沉睡去。 当第一缕曙光穿透窗户的缝隙射在乌雪觅面前的纱帐上时,乌雪觅心中一惊,他怎么会来皇宫? 他气息极微弱,令人难以察觉,梁湛还在沉睡,乌雪觅睁开眼睛,听见风吹开窗户般轻微的声音,然后他带着寒气的身影飘然降落在乌雪觅床前,轻柔的寒气如自然的风一般轻轻吹动了她的纱帐。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黑发如瀑般披散在肩膀上,乌雪觅从影影绰绰的纱帐里,盯着他脸上的面具瞧,想看他真实的表情。 “乌雪觅,我知道你醒了。” “谁?”端木瑜的声音惊动了梁湛,他立刻起身,就在那一刻,寒气忽然逼入,吹开纱帐的同时,端木瑜如同幽灵一般飞速掠过她的上方,朝梁湛飞去。 乌雪觅立刻起身,端木瑜已经扣住了梁湛的下巴,右脚踩在梁湛腿间,左腿跪在梁湛腿侧,用那张阴邪的面具正对着梁湛的脸:“没想到你倒是个胆子大的……”他的声音慵懒又充满了邪肆,一身杀气,“你居然敢打扰我哥哥约会!” “放开他!”乌雪觅起身衣袖扬起直击端木瑜面门,端木瑜甩开梁湛跃出了纱帐,瞬间消失在飘摇的纱帐之间。 乌雪觅飞身拦在端木瑜面前,“不许伤害阿湛!” 端木瑜的长发缓缓落在身上,整个人再次陷入可怕的静谧,他双手慢慢插入袍袖里,用那张黑色面具对着乌雪觅。 忽然,他上前一步凑近乌雪觅,乌雪觅连忙闭上眼睛故作紧张侧开脸,他冰凉的面具贴上乌雪觅的脸,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声。 然后他缓缓离开,乌雪觅偷偷睁开眼睛带着害怕看他:“你,你想怎么样?” “表情不对。”意外的,他竟然这么说,他脸色阴沉,没有带上阴邪的笑意。 乌雪觅愣愣看着他,他伸出苍白的手指,用指尖细细描绘她的双眼,温度冰冷。 “眼睛,倒是很像。”他的声音再次阴阳怪气起来,明明很好听,却让人心里发寒,“真想挖出来……” 乌雪觅一脸恐惧的看着他。 “表情不对。”还是那句话,他的语气更加冰冷,“你的眼睛,你可要护好了……” 乌雪觅立刻闭上双眼:“我当然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视力的!” “哼!”说完他冷冷转身离开。 乌雪觅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人看来是真的……有病。 朝凤殿里,乌雪觅无聊的坐在凤椅上,听着群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里煞有介事的上奏,感觉眼皮子渐渐变得沉重…… “呼呼……”等凤椅上传来极有规律的打鼾声时,群臣们的声音戛然而止,齐刷刷看向端坐在一旁的摄政王端木瑾。 可众人却惊讶的发现端木瑾也压根没有在听群臣议事,双眼却是看向乌雪觅安睡的容颜,眼眸里尽是宠溺。 众人互看一眼,彼此眼里的意味不用说都明白——乌孙国吃枣药丸! “觅儿,醒醒……”温柔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乌雪觅,她缓缓睁开双眼,便见端木瑾正在微笑看她:“觅儿,昨夜没睡好吗?” 乌雪觅抹了抹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呵呵一笑:“听他们讲话,真的好催眠哎……” 端木瑾无奈一笑:“你呀!”顿了顿,他又说:“不如你以后不要来上朝了,就在寝宫睡觉玩耍好了。” 乌雪觅挥挥手:“那不行!我可是乌孙国的女皇!要是不来上朝,那可不像话!” 端木瑾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沉默一笑,“觅儿开心就好。” 乌雪觅朝他眨眨眼,笑眯眯点头。 今夜月色迷人,整个乌孙国仿佛都沐浴在银霜般的余光之下,淡淡的烟雾弥漫,将乌孙国装扮得如同仙境一般。 乌雪觅和夜侠站在乌孙塔塔顶,四下看去,摄政王府的七层珍宝塔最为显眼,它旁边是赫连家的六层摘星阁,两座楼阁在星月下相依相伴。 “你想用赫连家摘星阁,除非赫连家消失。”夜侠冷冷说道,“否则,你要怎么用?” 乌雪觅扬唇一笑:“赫连家,当然会消失。” 夜侠冷漠的视线落在乌雪觅脸上,看她良久:“没人能让赫连家消失!除非端木瑾和赫连家反目成仇。” 乌雪觅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朝中有人罩的!” 他仍是一脸担心,半晌说:“七彩琉璃瓶,已经在做了。” “好!”乌雪觅朝他竖起大拇指,“夜侠办事,真是让人放心!” “你比较不靠谱些。”夸他两句,他倒是傲娇上了。 乌雪觅朝他神秘一笑:“你这么不相信我啊?改天,我去拜会拜会你娘,你就能相信我了!” 夜侠冷冷看她一眼:“你耍我?” 乌雪觅一脸认真:“谁耍你?我敢耍你吗?你现在可是我大爷!”还是很有钱的那种大爷,她敢得罪他吗她? 夜侠拧眉,露出一丝烦躁:“图纸赶紧给我,你废话太多。” 乌雪觅从怀里掏出一沓图纸递到他手里,“给你。” 他接过来,揣在怀里,直接飞身而起,看样子不想再跟乌雪觅多废话了。 乌雪觅比较懵逼,她哪里招惹到他了吗?难道是提到了他娘?不过夜侠啊夜侠,迟早要面基的,你是躲不掉的啊!看来她要赶紧找个借口去杭疏影府上了,正好也打探打探,这个夜侠到底是不是杭疏影的儿子,杭祁。 乌雪觅冲着夜侠的背影大喊:“明天我就去找你娘——你记住叫她明天不要上朝哦!!!” 登时,他的身影像是岔了气,直直从空中坠落,消失在夜空中。乌雪觅笑弯了眼睛,这个夜侠,逗起来倒是很有趣哦。 踏月而归,皇宫已经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乌雪觅这次没有翻窗而入,她站在门口看了看,韩峥还在值夜,他低着头,似乎在想心事。 “韩峥?” 闻声韩峥抬头,看清是乌雪觅后,惊讶看她,“女皇陛下……” 乌雪觅静静看他片刻,忽然开口:“韩峥,等一切事了,我一定会放你自由。” 韩峥的表情凝固,他低着头:“……韩峥不能跟着女皇陛下吗?” 乌雪觅一脸迷惑,“为什么要跟着我?你出宫娶妻生子,过自由的生活,岂不是更好?” 韩峥身体慢慢紧绷,他低垂着脸,半晌不说话。 乌雪觅拍拍他肩膀,“韩峥,你不要太紧绷了。等你出宫了,你便知道自由的空气有多么美妙!” 韩峥咬紧唇,正要开口说话,就听乌雪觅说道:“韩峥,我有一事相求。” 第 28 章 韩峥这才抬起来,看着乌雪觅严肃的脸,缓缓说道:“女皇陛下何出此言?若有事需要奴才去办,直言即可。” 乌雪觅有些犹豫,还是说道:“我想让你作饵,给赫连雅下套。” 韩峥愣了愣,双眸浮出落寞之情:“奴才……遵旨……” 乌雪觅看他表情怪异,想了想不由得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让你去献身吧?” “难道……不是吗?”韩峥一脸认命的神情,“赫连雅对我钟情已久,派我去勾引她最为合适。” 乌雪觅忍不住笑了,“韩峥,你抬头看我。” 韩峥不肯。 乌雪觅无奈,上前两步扣住他下巴逼迫他抬头,她双眼定定看他,一脸真诚,“我怎么会让你去献身?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韩峥一愣,呆呆看着乌雪觅。 乌雪觅朝他微微一笑:“放心,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是什么人你不了解吗?我只是让你去激她,让她跑到我这里来而已……”她说着,踮脚凑到他耳边细细嘱咐,韩峥身体一紧,随即慢慢放松。 等说完悄悄话,乌雪觅退开了些距离,“韩峥,现在放心了吧?” 韩峥轻轻点头,双耳已经绯红。 乌雪觅奇怪看他一眼,随即推开殿门走入寝殿,身后传来韩峥长长的吸气声。 她心里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刚才她附耳在他耳边讲话时,他屏住了呼吸一般。 清晨的阳光洒落下来,乌雪觅继续在朝凤殿的凤椅上打瞌睡。 今天杭疏影称病没来上朝,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夜侠就是杭疏影的儿子,杭祁。 今日朝堂上的重点话题是——催婚。 乌雪觅百无聊赖的看着底下群臣唾沫横飞的在那里长篇大论,似乎她明天不成婚后天不生个孩子出来这乌孙国便吃枣药丸的架势,就觉得挺好笑。 她余光看了端木瑾一眼,他正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不打算参与这场以他为主角的激烈讨论。 “乌孙国社稷,无后为大,请女皇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与摄政王尽快完婚,繁衍皇族。”最后一个青年面无表情像是在背台词一般的总结陈词。 乌雪觅看他一眼:“你哪位?” 青年沉稳回答:“臣是沈嘉年。” 沈家的?乌雪觅眨眨眼,她沉了脸:“你真讨厌!我才多大年纪,你们就在这里催婚催生?太过分了!你!出去罚站!没我允许不许出宫!” 青年不卑不亢:“臣,领旨。”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乌雪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好了好了,现在下朝!我要去杭相府探病了!我可是个认真尽职关心臣子的好女皇!小黑,你说是不是?”乌雪觅得意挥挥手,看向一旁的端木瑾说道。 群臣的表情一言难尽。 只有端木瑾微微一笑:“是,觅儿是个好女皇。” 乌雪觅天真无邪一笑,大步走出大殿,看见罚站的沈嘉年,笑了笑,沉下脸:“韩峥,把这人领到御花园里罚站去!这里可是朝凤殿,议事的地方,他站在这里太碍眼了!” 韩峥颔首领命,带着沈嘉年往御花园走去。 乌雪觅叉腰站在大殿前高高的台阶上,仰脸遮阳,勾唇一笑:“今日艳阳高照,真是约上三两个好友踏青的好日子啊!” 身后端木瑾缓缓跟上乌雪觅,“觅儿,你随我一同出宫吧,我送你去相府。” “好呀!小黑最好了!”乌雪觅亲昵的挽着端木瑾的胳膊,就差没挂在他身上了。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相依相偎,仿佛是世界上最亲密的恋人一般。 相府和端木瑾的摄政王府在同一条街上,只是摄政王府在东,相府在西,将乌雪觅送到相府门口,端木瑾便坐马车离去。 乌雪觅站在门前笑眯眯朝端木瑾挥手,端木瑾也微笑看她,直到端木瑾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乌雪觅才收回笑容。 端木瑾早就派了人快马通知女皇要来,相府的家丁已经恭敬侯在门口,杭疏影一脸苍白的站在门口,众人齐齐跪在乌雪觅面前:“臣拜见女皇陛下,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乌雪觅连忙将她扶起来:“快起来吧,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还出来迎接?” 杭疏影声音十分虚弱:“礼不可废。” “快扶着杭大人些。”乌雪觅吩咐两边的侍从道,又悄悄凑到杭疏影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杭疏影点头,吩咐下人:“去喊祁儿过来。” 相府凉亭内。 乌雪觅打量着眼前高大的男子,他一身紫色衣衫更是衬得他丰神俊朗,气度翩翩。 她微笑上前,见他一双眼细长冷淡,神情肃杀冷酷,削尖的下巴让他看上去十分冷峻。 金黄的落叶从他上方飘落,坠落在地上,他冷酷肃杀地站在这一片金色之中,如同一个天生的领导者一般,沉稳淡定。 乌雪觅朝他眨眨眼睛,转头看向杭疏影:“杭相,你这个儿子很优秀哦。” 杭疏影淡笑:“承蒙女皇陛下看得起。”顿了顿,她又说:“若是女皇陛下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请随意。” 乌雪觅有点惊讶,杭疏影就这样把自己的儿子给出卖了? 杭祁明显有些不虞,喊了声:“娘!” 杭疏影却是瞪了他一眼。 乌雪觅哈哈一笑:“杭相,若是我看上了他,要他入宫,你也愿意?” 杭疏影一愣,随即干脆道:“任凭女皇陛下做主。” 杭祁面色紧绷,烦躁的瞪了乌雪觅一眼,看到她双眼时,竟是一愣。 乌雪觅抚额,这人到现在才肯正视她啊,他的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吗? “你是……?!”他眸光闪烁起来,侧脸沉思,接着惊讶喊道。 乌雪觅捂嘴偷笑,朝他点了点头。 杭祁怔楞片刻,却是立刻恢复了镇定,乌雪觅看着他,这人是能干大事的人啊,情绪管理这块比梁湛可强太多了。 “杭大人,摄政王来了!”一旁有仆人匆匆过来说道。 乌雪觅拧眉,奇怪,他不是刚送她到相府就回去了吗?怎么会突然过来? 乌雪觅看了杭疏影和杭祁一眼,这两人也是一脸迷惑,她心思电转,看来他们一定是被人监视了! 乌雪觅快速坐在杭疏影身边,一脸关心的看着她,又握着她的手:“杭相,你身体没大碍吧?” 杭疏影微笑点头,嘴里说着:“不过是老毛病犯了,休息几天便好。”她抓着乌雪觅的手,用手指在她掌心里写字: 【十月初五,乌孙塔顶,暗夜雪千魂。】 亭外传来焦躁的脚步声,乌雪觅转过脸,看向顿住脚步的端木瑾,他看上去一脸焦急,双眼急急盯视在乌雪觅脸上,深沉抑郁之情让他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阴霾之中。 乌雪觅开心对端木瑾挥手:“小黑,你怎么来了?” 端木瑾脸上却是没有半丝笑意,从她脸上移开阴沉的目光看向杭祁。 忽然,杭祁一把拎住乌雪觅的衣领,便将她扔出亭外,乌雪觅趔趄了两步,端木瑾身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接住了她的身体,浑身寒气和杀气,让人胆战心惊。 “哼,我杭祁是绝对不可能入宫的!我是个生意人,很忙,没空陪你玩过家家游戏!”杭祁一脸厌恶的说道。 乌雪觅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丝失落:“杭祁怎么对我这么冷淡,他说他不想入宫陪我玩……小黑……” 身后杀气越来越浓,忽然,一双手环过乌雪觅腰间,她猛地被端木瑾拦腰抱起来,接着端木瑾转身沉沉看向杭疏影。 杭疏影也是个聪明人,见到端木瑾她立刻告状:“女皇陛下是乌孙国国君,若有皇命,臣不敢违抗。臣斗胆请求,请摄政王看好女皇陛下。” “我会看好她的。”端木瑾冷冷说完,抱起乌雪觅转身就走。 乌雪觅扒着端木瑾的肩膀探头朝杭祁看去,耳边立刻传来端木瑾异常冰冷的话语:“还看?不如我把他抓回宫让你看个够好不好?”强烈的杀气随着他的呼吸吹入乌雪觅脖颈,异常寒冷。 乌雪觅缩回脸对他摆手:“不用啦不用啦!这个就留在宫外好了!” 端木瑾眉头紧皱,隐隐能看到暴突的青筋:“留在宫外?” 乌雪觅乖巧窝在他怀里对手指:“是呀,这样不是更刺激?家花哪有野花香呀?” “你!”端木瑾顿住脚步,乌雪觅立刻捂住脸,感觉到浓浓的杀气似乎化作一把利剑穿过她捂脸的双手直直扑到她脸上。 他胸膛大大起伏了一下,乌雪觅听到他隐忍的呼吸:“觅儿,你太贪心了。从今天开始,你不许离开皇宫半步!” 乌雪觅从指间偷偷看他,低声嘟囔:“啊,为什么不让我离开皇宫了?我还想去逛逛青楼呢……” “嗯?”锋利的目光射来,乌雪觅立刻捂住脸,随即他大步流星将乌雪觅抱出相府,直接把她扔进马车就命令道:“回宫!” 马车“哒哒”前进,他阴沉的身影也进了马车,冷冷看她。 乌雪觅眼神游移,忽然面前人风逼近,他已经到她身前,“啪!”他单手撑在她脸边,一手撑在他腿旁,她被他逼退在角落,膝盖被他压在小腹之下。 浓浓的男人味道迅速侵染了乌雪觅身前的空气,他冷冷的目光中燃起熊熊的火焰,那火焰灼灼烧在她脸上,乌雪觅心中一凛,但是面上却不敢戒备,只能怯怯看他。 忽然,他伸手紧紧扣住她的下巴,她惊诧之时他的红唇已经印了上来,她视线里只有端木瑾烧灼的双眸。 红唇柔软,又滚烫,充满了侵略和强占。乌雪觅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直接摁住她双手放在她腿边,他的上身重重压了下来,舌头顶上乌雪觅的牙齿想要探入更深。 乌雪觅完全没有预想过这种状况,她已经呆住。 第 29 章 乌雪觅预想过的状况,不过是端木瑾会引诱她,或者暗示她,最糟糕的便是给她下药,可她身体里的三缕仙气能够保她百毒不侵,所以这个她根本没在怕的。 但是今天的端木瑾,很明显是失控了,一直以来,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格,都是十分沉稳的人,谁知他今天竟然如此强硬! 乌雪觅的大脑在他强势的亲吻中停摆,心脏也因为这突发的状况收紧,他稍稍离开乌雪觅双唇,带出一抹银丝,灼灼盯着乌雪觅双唇沉沉命令:“张开!”他的眸光忽然锋利起来,乌雪觅终于看到隐藏在那双温柔双眸下的狠辣。 “不要……”乌雪觅连连摇头。 他扣住她的下巴开始收紧,眼光更加灼热:“不要逼我伤害你!”嘶哑的话语带出了灼热的气息,喷吐在乌雪觅唇上。 乌雪觅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地飞速滚落。 端木瑾有些怔住,眼里的灼热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熄了一般。 乌雪觅依然紧闭着双唇,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他放开了她的下巴,神情开始变得温柔,伸手抱住她,轻轻带入怀里:“对不起……觅儿,对不起……” 乌雪觅在他胸前不停的抽泣,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别怕……我不会逼你了……不会了……” “小黑是……是坏人……”乌雪觅抽噎着,伸手抹泪,“小黑,我讨厌你了……初,初吻都没了……” “呵呵……”端木瑾竟然笑了,他抱着乌雪觅亲密的点了点她鼻尖,“初吻迟早会没的,给我不好吗?我也用初吻跟你换啊。” “你骗人,你才没有初吻了!” “刚才就是啊。” “骗人骗人!” 端木瑾柔声细语,像是哄孩子一般,“好了好了,你乖点好不好?不要总是刺激我,挑战我的底线……我才刚回府呢,就听到有人来报你想拉杭祁入宫,这怎么行?” 乌雪觅生气地坐直身体,顺便从端木瑾怀里逃出来,“我是来探望杭相的,又不是专门来见她儿子的!不过恰好遇到……”她一边说着,一边抹嘴唇,“以后不要突然扑倒我,感觉恶心。” “你觉得我恶心?”端木瑾的声音瞬间低沉。 乌雪觅眨眨眼,垂眸不说话。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乌雪觅的手,掌心还是滚烫,他缓缓俯身凑到乌雪觅耳边,轻轻说道:“只是你尚未适应,我可以慢慢教你。” 乌雪觅垂眸撇开脸,忍住几欲杀人的愤怒,下次他再越轨,难保她不会冲动杀人……! 端木瑾将乌雪觅送进后宫,便吩咐沈佑安关闭了厚重的宫门。 乌雪觅站在宫门后遥望蓝天,这里是一座冰冷华丽的监狱。 她缓缓走在铺着鹅卵石的石径上,看着落叶随风飘零,抬头间,便看见韩峥匆匆赶过来。 “奴才该死,奴才来晚了。”他朝她一礼。 乌雪觅一笑:“免礼。” “女皇陛下,沈嘉年还在御花园罚站呢。”韩峥小声提醒。 乌雪觅眉头微皱,“他在哪里?带我去吧。” 韩峥站在乌雪觅身侧,随她前行,静静看了她片刻,他忽然问道:“杭相身体还好吧?” 乌雪觅心不在焉的回答:“嗯。” 他敏感的察觉到乌雪觅情绪不太对劲,便沉默了下来。 秋风送来桂花香,韩峥再次轻轻问:“女皇陛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乌雪觅拧眉:“我和他的婚事,应该拖不下去了。” 韩峥再次沉默,久久的,他垂下脸,干涩开口:“是奴才无能,没法替女皇陛下分忧……” 乌雪觅摇摇头,转脸看他:“不,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前面不远处,静静站立着沈嘉年飘逸的身影,那人静立在花海里,仿佛在欣赏眼前美丽的风景。 她朝沈嘉年走去,绣鞋轻轻踩在满地的花瓣上,等站到他面前时,她上下打量着他。 双眼细长,睫毛扑闪,一身长衫站在花海里,落拓飘逸。 “沈嘉年,你是沈家哪个派系的?”乌雪觅直接问道。 沈嘉年淡淡开口:“我是女皇派系的。” 乌雪觅“哈哈哈”大笑,“哦,我不知道女皇还有派系啊?” 沈嘉年看着她,却不说话。 乌雪觅挑眉:“你是沈家人,却只担任着一个小小的乐司官职,是不是屈才了?” 沈嘉年微微弯腰:“若是女皇陛下能够慧眼识珠,嘉年必定好好报效朝廷。” 乌雪觅有些惊讶,这个人很善于抓住机会,她微微一笑:“那我倒要考验考验你了,以后你每天都来这御花园罚站一个时辰吧。” 沈嘉年一脸沉静:“臣领旨,谢恩。” 乌雪觅看向一旁的韩峥:“送他出宫。” “是……”韩峥领命,朝一旁的侍者交代了几句,那侍者便带着沈嘉年出宫了。 回到寝殿,身穿锦缎蓝绸长衫的梁湛正在院子里练剑。 乌雪觅站在远处欣赏他挽剑飞舞的流畅身形,果然认真的男人身上有别样的魅力啊。 一旁小云匆匆走来,跪下禀告:“启禀女皇陛下,沈蓉湘郡主求见。” 说话间,梁湛已经收剑站在乌雪觅身边,皱眉看着小云。 乌雪觅心中一动,看向梁湛:“沈蓉湘是谁?你认识?” 梁湛竟是一脸严肃:“她……她是我未婚妻。” 乌雪觅下巴都快吓掉了,“未婚妻?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梁湛脸都黑了:“……我忘了。” 乌雪觅:就离谱,会有人把自己的未婚妻给忘了的?! 她眼珠子乌溜溜一转,朝小云说道:“带她去偏殿!” 小云领命离去。 乌雪觅又朝身边的韩峥眨眨眼:“韩峥,你也一起去,应该会很热闹呀!” 韩峥扬起唇角,竟然也露出一丝坏笑:“好啊。” 看梁湛不太想去的样子,乌雪觅推着他往前走,他不去,热闹还怎么看? 走在去偏殿的路上,乌雪觅问身边百般不情愿过来的梁湛:“当初是谁替你去沈家提亲的啊?” 梁湛一脸烦躁,没好气说道:“我娘,她就是多事。” 当乌雪觅跨入偏殿时,沈蓉湘一脸阴沉的站在殿内,昂首看着乌雪觅,似乎一点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她狠狠瞪视乌雪觅:“放了湛哥哥!” “大胆!”韩峥沉声喝道,沈蓉湘却是丝毫不惧怕,大步朝韩峥走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才而已,竟敢喝我湘湘郡主!”她愤然扬手,要打韩峥,掌风将要打到韩峥时,“啪!”的被乌雪觅狠狠扣住,掌风掀起了韩峥的刘海,他依然不卑不亢站在乌雪觅身边,无所畏惧。 “你!放开我!”沈蓉湘开始挣扎,乌雪觅扬唇而笑,看着她娇艳的脸:“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韩峥是我的人,你也敢打?” 韩峥在乌雪觅身边一怔,看着乌雪觅的目光,变得呆滞。梁湛也微微侧脸,眼角的视线落在乌雪觅脸上,乌雪觅看向他,他眨眨眼,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哼!”沈蓉湘好笑地轻笑,目光之中充满了鄙夷,“你这个好色的女皇,湛哥哥和我有婚约,你为何抢走?”她用力收回手大声喝问,她这么嚣张狂妄,恐怕就是因为她是沈家太君膝下最受宠的孙女吧。 乌雪觅冷冷一笑:“沈蓉湘,你这个郡主是世袭的,是我乌孙国女皇封的,若是沈家倒了,你以为你能如此嚣张?” 沈蓉湘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冷冷一笑,秀目中浮出得意和鄙夷:“你确定你这个女皇,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放肆!”韩峥怒喝,梁湛在乌雪觅身边,竟是轻轻一笑。 乌雪觅扬起手阻止韩峥,这个女人到底是胆子大,还是没脑子,居然敢这么威胁她,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乌雪觅微微侧脸看向梁湛:“阿湛,你的未婚妻很厉害啊,完全没把我这个女皇放在眼里哦。” “所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梁湛冷冷一笑,沈蓉湘面露震惊,梁湛却是继续看着乌雪觅:“你比她温柔多了,谁会喜欢她那种暴脾气。” “湛哥哥!”沈蓉湘气得跺脚,“我是来救你的啊!你难道真的要做这个好色女皇的男宠?她这个女皇做不久的!以前乌家皇族是靠我们沈家才能坐稳这个天下,现在我们沈家更是摄政王的……” “住口!”突然,一声沉闷的厉喝从乌雪觅身后传来,紧跟着,沈太君的身影便出现在乌雪觅身边,“咚!”一声风杖落地,震得满殿回响。 “太奶奶!您来得正好,快帮我救救湛哥哥!”沈蓉湘一脸喜色的迎上去,却被沈太君喝退:“胡闹!” 沈蓉湘呆呆站在原地。 沈太君对乌雪觅行了一礼:“女皇陛下见笑了。” 乌雪觅还未开口,只听沈蓉湘又开口了:“太奶奶!你若不是来帮我救湛哥哥的,还请回去!当初湛哥哥的家人被绑上刑场,你们竟然将我打晕送到城外别苑!如今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这次我一定要救湛哥哥!” 沈太君沉了脸:“湘儿,快住嘴!你是连太奶奶的话都不听了吗?”她语气极其严厉,但是看着沈蓉湘的眼眸里竟还是带了一丝宠爱。 训斥完了沈蓉湘,她看着乌雪觅微微一下笑,正要说话,乌雪觅开口了:“老太君,湘湘郡主说我这个女皇做不久,她是在说我短命吗?” 一直沉稳的沈太君的脸色立刻下沉,拧眉抿唇,目光越来越深沉凝重,她视线看向沈蓉湘,只见她一脸茫然,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乌雪觅继续缓缓开口:“她还说,乌孙国女皇是靠了你们沈家,才坐稳皇位的……” 沈太君的手死死捏住了凤杖。 “还说现在你们沈家,才是摄政王的……嘶,什么呢?亲信?谋臣?还是背后推手?”乌雪觅拍手笑眯眯,“哎呀,是被我说准了?怎么当年乌孙国君没有让你们沈家登上皇位呀?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不该屈居摄政王之下?” “臣,不敢!”沈太君忽然扑通一下跪在了乌雪觅面前,她是在害怕端木瑾,怕他知道了今天沈蓉湘的狂妄之语。 有可能,他们心里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否则沈蓉湘也不会这么嚣张,在这里大放厥词。可是这些话,绝对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说的啊,这个沈蓉湘,真是没脑子。 “太奶奶,您为什么要跪她?”沈蓉湘发了急,“您是三朝元老,可以不跪女皇的!” “跪下!”忽然,沈太君愤怒厉喝,喊声震耳欲聋,连外面匆匆赶来的沈佑安,见到这个情形,也慌忙掀袍跪在殿外,不敢出声。 沈蓉湘不服气的缓缓跪下,乌雪觅微微一笑,她可是女皇!岂容这些臣子在她面前一直造次! 乌雪觅微微一笑,伸手拿走了沈太君手里权利的象征——金凤杖。 第 30 章 沈太君身体一震,没有做声。 殿外秋风瑟瑟,殿内却是让人呼吸困难的窒闷和紧张。 乌雪觅把玩着手里的凤杖:“我下山的时候,沈妙彤嚣张瞪我,我上朝的时候,沈佑安也嚣张瞪我,现在连你们沈家小辈沈蓉湘都在嚣张地瞪我,是不是你们沈家,都看不起我?哎呀呀,我也越来越看不惯你们沈家了,不如这样,从今天开始,你们沈家贬为庶民吧。”乌雪觅轻描淡写说完,沈太君和沈佑安都惊骇抬脸,沈蓉湘却是轻轻冷笑,似乎完全不将乌雪觅的话当真。 沈太君看乌雪觅一眼,匆匆垂下脸:“女皇陛下,臣,何罪之有?!” 乌雪觅一脸散漫:“你没罪啊!但是我现在心情不好,就是不想养闲人了,如今天下太平,又不用你们沈家领兵杀敌,还养着你们干嘛呀?” “女皇陛下!”沈太君沉声说,“此事是否应当与摄政王商议一下?” “商议什么?”乌雪觅奇怪看她,“小黑马上要成为我的夫王了,马上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你懂吗?老太君?” 沈太君全身微微颤抖。 乌雪觅蹲下身,笑眯眯看她,小声说道:“老太君,你放心,沈妙彤,沈佑安还有沈嘉年的官职我不会撤,我就是撤了你们家的爵位,你不会没饭吃的。爵位只是个虚名呀,看开点,好吗?” “你这个昏庸的女皇!竟然敢随便褫夺我们沈家的爵位!我太奶奶是三朝元老!”沈蓉湘在一旁大喊。 乌雪觅翻了个白眼,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初梁家入狱沈家要急吼吼将沈蓉湘送走了……不送走凭她这个性子碰上摄政王,沈家估计要抄家灭族了…… “住口——湘儿!”沈太君老态的声音里几乎打颤,“你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大吗?!女皇陛下——”沈太君跪伏在乌雪觅面前,“是臣管教无方,宠出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来,请女皇陛下恕罪……” “哎,你且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乌雪觅笑了笑,站起身,“韩峥,快点拿圣旨来,本女皇要下旨!” “是!”韩峥垂脸微笑,走到偏殿外轻声嘱咐,沈佑安狠狠朝韩峥看去,韩峥对他颔首一笑,回到偏殿。 这件事必须马上落实,否则沈太君去端木瑾那里打小报告,这事儿可能就黄了。 沈太君没了当初傲然的姿态,颓然跪坐在地上,仿佛丢了爵位这件事对她来说打击颇大。 不多时,侍者拿来了纸笔和玉玺。 乌雪觅蹲在老太君面前,将空白的皇旨铺在地上,韩峥手拿砚台蹲在乌雪觅旁边。 “第一次下旨好激动……”乌雪觅拿着笔,拧眉,“要怎么写呢……让我想想看……” 她想了想,然后在沈太君苍白的神情中写道—— 【本女皇决定削去沈家老太君爵位,即日生效!】 写完后她伸手,“玉玺!” “给!”梁湛拿着玉玺朝乌雪觅抛过去,看得韩峥脸皮发紧,乌雪觅玩一样的接到手里,“啪!”一声重重盖下。 皇旨一旦盖上玉玺,那可是板上钉钉事情,就算是端木瑾来了,也不能反悔。 乌雪觅将皇旨随意卷了卷,放到老太君面前,眯眼笑:“收好了哦。” “臣……领旨。”沈太君面沉如水。 乌雪觅又说:“啊!下旨原来这么好玩呀!感觉没玩够,要不然下旨把沈蓉湘给砍了吧!她好讨厌!” “求女皇陛下饶命啊——”沈太君惊得大喊,朝乌雪觅下拜。 乌雪觅轻轻一笑:“真没趣!逗你的!”她拍拍手起身去拉梁湛的手,“走了,阿湛,我们去御花园玩儿!现在沈蓉湘没了郡主爵位,不能随便入宫来烦你啦!” 梁湛看都不看沈蓉湘一眼,跟着乌雪觅走了出去。 晚膳时,端木瑾来了。 他脚步有些匆忙,脸色也有些沉郁,乌雪觅看到他立刻眯眼笑:“小黑小黑!我今天第一次下旨了!可好玩了!” 秋风已经有些凉了,刮在脸上生疼,天黑得早了些,宫人们点起了灯。 端木瑾沉着脸步入殿内,乌雪觅一脸无辜看他:“小黑,你不开心吗?” 他依然沉默不语,只是坐在桌边,抬眸看了一眼韩峥,韩峥会意,颔首抿唇,起身离去。 他目光盯着韩峥离去的背影,似乎开始留意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奴才。 乌雪觅端了凳子坐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看韩峥的目光:“小黑,你怎么不表扬我?我也是为了你出气呀!” 他的视线终于落到乌雪觅脸上,却是一脸无奈地放柔了表情:“是在为我出气?还是为你自己啊?” “都一样啊。”乌雪觅眨眨眼,“谁让沈蓉湘来抢阿湛的?我都不知道阿湛竟然有未婚妻!没有任何人跟我提过这件事啊!” 闻言端木瑾叹了口气,转脸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乌雪觅继续告状:“她还说我这个女皇做不久!” 端木瑾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面色立刻阴沉下来。 乌雪觅继续拱火:“还说,乌孙皇族是靠了他们沈家才坐稳了江山!” 端木瑾放下了酒杯,已经非常不悦,完全没了兴致。 乌雪觅继续点火点火:“还有,她还说如果不是他们沈家,你根本做不了摄政王!” “啪!”一声,端木瑾手里的酒杯被捏了个粉碎,青瓷碎片四散飞溅,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他白皙的皮肤。 乌雪觅惊呼:“你的手流血了!” 她赶紧小跑到一旁的书桌下拿来自己的小药箱,嘴里还说着:“早知道你会生这么大气,我就不说了!” 乌雪觅高声喊侍女过来收拾酒杯碎片,端木瑾只是沉脸不语,周身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乌雪觅拿起他的手,仔细检查是否有碎片扎到手上。 有侍女匆匆拿来水盆,放在乌雪觅身边,乌雪觅拿起温热的毛巾轻轻擦去端木瑾手里的血迹,他面色极其阴沉,即使乌雪觅为他擦洗伤口,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疼痛已经无法影响他此刻想要杀人的强烈欲念。 为他清理干净伤口,乌雪觅打开小药箱,取出镊子轻轻夹住嵌在他皮肉里的碎片,一下子拔出,端木瑾这才面无表情地朝她看过来,像是受伤的手与他无关,他只是静静看着乌雪觅。 乌雪觅轻轻吹开伤口的血珠,清理最后的碎片,接着涂上药膏,侍女们被端木瑾气场吓到,匆匆收拾了碎片便急急退了出去,寂静的屋内只剩乌雪觅和端木瑾两个人。 乌雪觅拿出雪白的纱布,一圈一圈轻轻地帮他包扎伤口,包好了之后她满意一笑,举起他的手期盼看他:“我包扎得漂亮吧?” 暖黄的灯光柔和了他脸上的沉郁,也消去了他眼里的杀意,温柔的笑意再次浮上他的脸庞,俊美的容颜在朦胧的灯光下,更是显得勾魂夺魄。 “很好,很漂亮……”他温柔的目光带着满满的宠溺落在乌雪觅脸上,他抬起受伤的手,缓缓抚上乌雪觅的脸,乌雪觅微微一愣,低下了脸,雪白的纱布擦在脸上,带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对不起……让你生气了,我只是想要教训一下那个嚣张的沈蓉湘……” “我没生你的气……”他缓缓朝乌雪觅俯下身,声音喑哑又酥麻,乌雪觅缩了缩身体,心中忽然有些悸动。 轻轻的吻,落在乌雪觅额头上,久久没有离去。 灼热的呼吸吹起乌雪觅额头碎发,他缓缓靠在乌雪觅肩膀上,轻轻说道:“今晚,我想留下……”他透着一丝沙哑的声音让乌雪觅的心瞬间收紧,耳朵也因他微热的呼吸开始发烫。 他缓缓抬手捏住盘发的发簪,白皙手指掠过乌雪觅双眼,指尖捏住发簪拔出之时,长长的乌发如同流苏一般倾泻,滑过乌雪觅指尖,带来丝丝清凉顺滑。 他轻轻的抱住乌雪觅,闭上了眼睛,唇角溢出淡淡的笑容:“觅儿,你的心,太柔软,你该下旨将沈蓉湘斩首。”他说得非常轻描淡写,仿佛他不是在抹杀和他一样的生命,只是在踩死一只蚂蚁一般。 乌雪觅愣愣看着他。 端木瑾将乌雪觅的手抓起放在自己心口,温热的双手包裹住她的手,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衣衫下平稳的心跳。 乌雪觅眨眨眼:“我不能砍她,沈太君跟我求饶了……而且,我不喜欢杀人……” “呵呵……”端木瑾笑了,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庞,脸上都是柔情蜜意。 “而且,我看沈妙彤和沈佑安对你挺忠心的,我就是讨厌沈蓉湘……所以我就削了沈家的爵位,这样还能省出钱给我们办婚事,是不是?” 端木瑾稍稍放开乌雪觅,睁眼看她,乌雪觅朝他微微一笑,他乌黑的眼眸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是依然镇定坦然,他深深盯视着她:“觅儿终于愿意和我成婚了吗?” 乌雪觅侧开脸,故作害羞:“嗯……反正我……我看不到你会想,看到了会心跳……我……嫁给你好像也不错……” “我的好觅儿。”他伸展了一下身体,在乌雪觅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安静躺下了,他双手渐渐滑落她的腰身,呼吸开始变得平稳。 “咚咚。”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吧。”乌雪觅看着端木瑾看似安睡的宁静的侧脸,长发铺散在她腿旁。 韩峥轻轻走到乌雪觅身边,看着端木瑾安睡的模样,神情中划过一丝焦急和浮躁。 “床铺收拾一下吧。” “女皇陛下!”韩峥急急喊道,乌雪觅竖起食指:“嘘……阿瑾睡着了,不要吵他。他今天已经因为我的任性够烦了,是我不好,总是给他添麻烦。” 韩峥似乎听出了什么,拧眉垂脸离去。韩峥很聪明,知道乌雪觅这么说肯定是因为端木瑾根本没有睡,他们必须时刻小心,不能松懈。 稍后,侍女们进入,收拾床铺,餐桌。 韩峥在乌雪觅身边轻声提醒:“女皇陛下,洗漱吧。” “嗯。” 侍女将金盆小心翼翼放到乌雪觅身边,韩峥拧干了布巾递到乌雪觅手里,乌雪觅看向端木瑾,打开布巾轻轻给他擦脸。 第 31 章 侍女们在一旁呆呆看着端木瑾的侧颜,小云咬唇,眼里已经无法掩藏嫉妒和羡慕之情。 “咳。”韩峥轻咳一声,侍女们匆匆低下脸,一脸绯红。 乌雪觅刻意在小云面前,拿起端木瑾的手,一根根为他擦干净,小云气息开始不稳,是愤懑,是嫉恨,她微弱的气息变化旁人不会察觉,但是端木瑾会。 乌雪觅将毛巾还给韩峥,侍女又端了一个金盆递上来,韩峥从那个金盆里取出布巾拧干给她,她擦了擦脸,又递还给韩峥。他又去换了金盆,轻声提醒,“女皇陛下,请让韩峥为您净足。” 乌雪觅低脸看着依然安睡的端木瑾,轻轻捧起他的头,放下时小云立刻递来软枕,垫在了端木瑾颈下。 乌雪觅转身之时,小云也匆匆给端木瑾脱去鞋袜。 乌雪觅坐在端木瑾身侧,侍女为她卷起裤腿,微提裙摆,韩峥一如往常把她的双脚轻轻放入清澈的温水之中,用清水轻轻淋洗,透明的水流顺着她如同玉脂般的雪白肌肤直流而下,水珠在她的脚背上如同凝露,缓缓滚落。 韩峥轻轻端起她的玉足,用柔软的布巾轻轻擦拭,他从上而下,一点一点擦落,轻柔的动作如同羽毛轻轻扫过她的脚部,细致如同珍宝。 “都退下吧,女皇陛下和摄政王要就寝了。”韩峥轻轻吩咐。 “是……” 侍女们纷纷退出,只听端木瑾开口说道:“韩峥。”低低的声音带了一丝慵懒,韩峥微微一怔,朝端木瑾下拜:“奴才在。” “你也退下吧。” 韩峥顿了顿,颔首:“是……”他缓缓起身,不再如往常般利落,缓缓后退,退出了大殿,轻轻的关上了殿门。 “不许梁湛进来!”冷冷的命令让门外气息一紧,随即脚步声顿起,有侍卫守住了殿门。 乌雪觅回头看他:“阿瑾,你没睡着啊?” 他微笑起身,身后长发在昏暗的烛光中划过迷人流光。 他温柔凝视乌雪觅,乌雪觅疑惑看他,注视她片刻,他的手忽然伸过来,乌雪觅身体立刻紧绷,他却是幽幽一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乌雪觅松了口气,他伸手抚上她的长发,缓缓抽离她发间的发簪,她的长发随即流泻而下,被他捧在了受伤的手上,黑色的发在雪白的纱布间更显炫黑。 “觅儿的头发,很美……”他执起乌雪觅一缕发丝放在鼻尖嗅闻,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你终于愿意跟我成婚,我真的很高兴……”他又缓缓睁开双眼,黑眸之中闪过让人心跳停滞的灼热。 他放下乌雪觅的长发,伸手碰触她的腰带,乌雪觅的视线不敢离开他的手,呼吸也因为那白皙的手靠近她的腰带而凝滞。 他纤长的手指慢慢拾起了垂在她裙摆上的腰带,乌雪觅瞪大眼睛紧张看他,他对她轻轻一笑,刻意放柔的表情好像是要努力安抚眼前不安的灵魂,他轻轻扯开她的腰带,衣衫松开的时候,他双手滑过她的肩膀,褪去她的外衣,弯腰将她抱起,往床边走去。 “睡床上。”他温柔的话语就在她耳边。 将她放在床上后,他转回身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乌雪觅一阵心慌,立刻躺下钻入被窝背对他。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他衣衫“扑簌”落地的声音。昏暗的烛光又将他修长的身影映在墙壁上,让乌雪觅的心跳无法保持平静。 轻轻的,他躺在乌雪觅身后,柔软的华床上,乌雪觅能清晰感觉到属于他男人的热意,和他身上淡淡的香。 他掀开了乌雪觅的被子,靠近她身后,当他热气满满的胸膛贴在她身后时,乌雪觅的心跳彻底紊乱。 “觅儿……”喑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条手臂已经环过她的腰身,慢慢收紧。 “觅儿……你什么时候能对我放下心防?” 乌雪觅神经绷紧了:“小黑怪怪的,要不你还是不要在这里睡了……” 她想起身,但是腰身被他箍紧,无法起来。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离开我,让你去找你的什么阿湛,杭祁吗?”他声音沉了沉。 乌雪觅低下脸,拧眉,知道今晚注定无法成眠。 “觅儿,你喜欢韩峥吗?”他又开始“审问”。 乌雪觅:“他很好欺负。” “那梁湛呢?” “天冷了,阿湛可以给我暖被窝。” “那我……也可以给你暖被窝。”他越发抱紧乌雪觅的身体,声音急促,气息灼热,烧烫了乌雪觅的后颈。她全身每个细胞都开始戒备,很怕自己会一脚将他踢下床。 “觅儿,转过来。”他轻轻说,热热的手轻轻放在她腰上,那灼热的温度透过丝滑的衣衫熨烫着乌雪觅的纤腰,她浑身一紧,没有转身,“不要,我不好意思。” “那你跟梁湛一起睡,也会不好意思?” “他离我可远了!”乌雪觅大声强调。 “哼……”身后是他的轻笑,忽然,他翻身掠过她上方,下一刻,俊美的容颜已经映入她眼帘,乌雪觅要退后时,却被他一把扣住腰身吻了上来。 这个吻让乌雪觅有些猝不及防,柔软的双唇湿润地含在她唇上,她惊讶闭紧双唇之时,他火热的黑眸之中划过一抹狡黠。忽然,湿润的舌头舔上了乌雪觅的双唇,乌雪觅惊讶地想要推开他,双手推上他火热的胸膛时,忽然他翻身将她压下,扣住她的双手有力的摁住她的脸。 乌雪觅一脸惊讶,他微微离开她的唇,乌雪觅惊道:“你说过不会碰我的!” “我改主意了。”他狡黠的说,眸光更加深邃暗沉,“觅儿,我会很温柔的。”他缓缓俯身,乌雪觅立刻闭紧双唇,谁知他竟是吻在她脖子上,她的大脑瞬间轰鸣! “觅儿……”他轻轻的说着,扣住她双手的手强势地插入她的十指,紧紧扣住她每根手指。 他怕她跑。 乌雪觅开始挣扎:“我不要!我害怕!” “不要怕。”他的声音火热喑哑,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小黑,不要这样……”乌雪觅在他的亲吻中奋力挣扎。 “觅儿……不要怕,不要怕……”他轻声安慰着,乌雪觅全身警报拉响了。 “觅儿……”他急切的亲吻,让乌雪觅再也忍不住猛地运起仙气,推开他的同时,她也站起身。 房间里的空气浓稠得要窒息,乌雪觅背对着他,深深呼吸。 “觅儿,我……”端木瑾朝乌雪觅伸出手,却被她侧身躲过,她直接跃起不发一言地跳到床下拉开殿门,清新的空气瞬间灌入大殿,门口的侍者们整齐跪地。 乌雪觅毫不犹豫踏出殿门,可右脚还未落地,便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抬脸之时,乌黑的发丝掠到她眼前,端木瑜稳稳落在她前面。 “你想跑到哪里去?”他悠闲的声音里是满满的邪气,诡异的黑色面具在苍白的月光下竟似乎带了一丝妖气。“都退下吧。”他淡淡说道,周围的侍卫立刻退开。 身后传来悠闲的脚步声,乌雪觅转身,是端木瑾一边披外衣,不疾不徐面带微笑走过来。 “小瑜,你来了。”他走到乌雪觅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乌雪觅立刻挣扎,生气撇开脸。 “不许这么对待我哥!”端木瑜朝乌雪觅厉喝,乌黑的发丝在月光之中染上一抹寒光。 “小瑜,不要吓着觅儿。”端木瑾脱下外衣温柔地披在乌雪觅身上,顿时乌雪觅全身都染上了他的气息和温度,他那双白皙的手也随之搭在她肩膀上,“觅儿是害怕了。”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端木瑜一脸冷淡,转脸阴森森看着乌雪觅,“回寝殿!不许伤害我哥哥!” “到底谁伤害谁?”乌雪觅愤怒大喊,“我不愿意!不愿意你懂不懂?!” “觅儿,别说了。”端木瑾立刻阻止。 端木瑜全身笼罩在苍白的月光下,双手藏在袍袖之中,他周身空气开始慢慢凝固,在月光中泛出森森寒光。 乌雪觅瞪大眼看他:“你这个变态!为什么要守在寝殿外?干脆你也进来算了!” “好啊。”端木瑜邪邪一笑。 “小瑜!”端木瑾脸色一变。 只见端木瑜缓缓从袍袖中抽出了双手,这个动作让端木瑾的目光瞬间收紧,紧紧盯着端木瑜。 “哥,我说过,这丫头有点本事的,你压不住她。”端木瑜一边说,一边优雅挽起衣袖,“不如……让我来帮你镇压一下!” “小瑜!不要!”端木瑾惊呼出口之时,冰凉的手已经掐在乌雪觅纤细的脖子上,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乌雪觅推入房间,乌发在他身后飞扬,他仿佛妖神一般挥起衣袖,登时房间里的桌椅被劲风炸开! 下一刻,他便将乌雪觅按到床上,整个人跨在她上方,乌发滑过他的面具,落在乌雪觅脸侧遮住了门外端木瑾修长的身影。 “小瑜!”端木瑾想进来,端木瑜扬起左手,白色衣袖掠过空气,殿门已经“咣当”重重关闭。 他冰凉的左手牢牢箍在乌雪觅脖子上,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乌雪觅说不出话,他伸出右手去感受她的心跳,乌雪觅猛然瞪大双眼。 他微微俯身,盯着乌雪觅的眼睛,缓缓说道:“你真的怕我吗?可是你的心跳怎么这么平稳?” 乌雪觅心跳瞬间加速。 他右手微动,森冷的双眼划过一抹邪气:“舒服吗?” 乌雪觅愤愤看他,双手扣住他的手腕,试图拉开,他掐住乌雪觅脖子的左手猛然收紧,门外传来端木瑾沉沉的声音:“小瑜!不要伤害觅儿!” 端木瑜转过诡异的面具看向外面:“哥,你这么喜欢她啊?” 外面没了声音。 端木瑾的沉默让端木瑾放开了手,缓缓转过脸,诡异的黑色面具正对着乌雪觅,慢慢地,他俯下身体,双眼邪肆的看着乌雪觅的眼睛,充满鄙视和不屑的视线直直看她:“真看不出你竟然有将哥哥迷住的魅力。”他像是打量一件商品一般,冷淡看她,“你的眼睛,好想挖出来。” 乌雪觅怔怔看他,他冰凉的面具贴上来:“我哥哥外貌俊美,你为什么不愿意要他?哥哥喜欢你,是你的荣幸,你知道吗?”他俯身贴在乌雪觅右耳处,缓缓呼吸,眼里闪过一抹暗光,右手银针闪烁,往她右耳刺了过去。 乌雪觅只觉右耳一麻,便再也忍耐不住,扬起手一巴掌打在端木瑜脸上! 他被打得脸侧到一边,左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就连面具都被打掉了。他整个人安静到了极点,瞬间,寝殿的空气缓缓凝固。 第 32 章 “咳咳咳!” 乌雪觅立刻爬起来,喉咙生疼,右耳麻疼过后,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这个端木瑜下手真狠,半点都没留情! “你找死!”端木瑜杀气瞬间爆发,阴冷的掌风向乌雪觅的天灵盖直直逼来!忽然,殿门被人“咔嚓”一声震开。 “住手!小瑜!”端木瑾的黑发在月光中被气劲炸开,飘扬在身后。 端木瑜收回气劲,两人在黑暗中静静对视。 端木瑜的面具被打掉,他站立在黑暗的寝殿里,这殿里的烛火早就熄灭了,月光洒进来,倾泻到他修长笔直的身体上,阴沉和杀意布满了他妖神般的脸,细长的双眼,末梢带勾,他全身寒气如同有形的物质一般向外释放,让人胆寒。 “他摸我!”乌雪觅立刻告状,“这个榆木疙瘩太变态了!”她站在两人之间,与他们保持着安全距离。 端木瑾皱眉,看着端木瑜:“小瑜,你过分了。” “哼。”端木瑜扬起一抹冷笑,“哥,我可是在帮你。” 端木瑾注视弟弟片刻,竟然扬起微笑:“谢谢你,小瑜。” 乌雪觅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这两人的笑容都让她感觉胆寒。 她后退一步,故作失望看端木瑾:“小黑,你不管管你弟弟吗?” 端木瑾微笑看她:“小瑜有分寸的。” 他一个变态能有什么分寸?!乌雪觅简直被他的话给惊呆了。 端木瑾微笑上前,走到端木瑜身边,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转脸看乌雪觅:“你看见小瑜的容貌了,喜欢吗?” “哥!”端木瑜傲娇拍开哥哥的手,侧了侧身子,浑身杀气并未消退。 “我哪敢喜欢?”乌雪觅大声说,让端木瑾脸上笑意更浓。 忽然,他神色阴沉下来:“怎么又来了。” “这个梁湛胆子倒是挺大的。”端木瑜再次慢条斯理卷衣袖,这次乌雪觅也十分关注他这个动作,她立刻飞身跃出,同时端木瑾身形飞快拦在她面前,微笑看她:“觅儿,乖。” “还想跑。”身后是端木瑜不屑地声音,“不知多少女人喜欢哥哥,就你不要,还想跑。” “小瑜,不要乱讲。”端木瑾语气充满了宠溺。 端木瑜扬唇一笑:“哥,我帮你杀了那个碍事的人。” 梁湛身着睡袍的身影从月光中落下时,乌雪觅抢先一步扑向他,当端木瑜充满杀气的掌风就快到达的时候,乌雪觅一把抱住梁湛,整个人用后背挡在了梁湛面前。 “小瑜!住手!” 身后的人在端木瑾的声音里立刻收掌转身,缓缓落下时,他背对着众人站立在院子里。 “阿湛!他们欺负我!这兄弟俩都很变态,他们才是一对,是彼此互相喜欢的恋人!”乌雪觅转身愤恨看向因为她的话面色瞬间紧绷的端木瑾。 端木瑜身上的杀气在月色下凝固。 “觅儿,不要胡思乱想。”端木瑾一脸郁闷。 梁湛看了兄弟俩一眼,又看着乌雪觅轻轻一笑:“哦,是吗。” 乌雪觅死死抱住梁湛:“我要去你房间跟你睡。” 梁湛揽住了乌雪觅的肩膀:“嗯,我们走。” “觅儿,回来!”端木瑾沉沉命令。 乌雪觅瞪他一眼:“你就是想做坏事!我说了我不愿意了!我现在不想跟你成亲了!” 端木瑾眼中寒光闪过,神情再无对她的宠溺。 乌雪觅拉着梁湛飞身离开。 回到梁湛寝殿时,乌雪觅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深深呼吸。 今晚真是有惊无险,下次她已经没有把握是否能这样全身而退。 梁湛打横抱起乌雪觅,将她放在床上:“地上凉。” 乌雪觅没有反应。 半晌,她艰难开口:“端木瑾开始怀疑了……” 梁湛一惊,过了一会儿,他镇定下来:“你没事吧?” 乌雪觅将脸埋在膝盖上,声音烦闷:“阿湛,那种事如果躲不过了,我该怎么办?” 身旁的床轻轻凹陷,梁湛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淡淡响起:“如果躲不过,就顺其自然吧。” 乌雪觅猛地抬头,看向梁湛,他在说什么?! 梁湛不看她,盯着床单上淡淡的金色花纹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最重要的是你的心,你能守住吗?” 房间里变得安静,只有丝丝缕缕的夜风从窗户缝隙里透出来,偷偷掀起纱帐,又偷偷放落。 “阿湛……”乌雪觅眼睛一酸,“你相信吗?就算我管不住自己的心,爱上了他,该杀他我还是会杀他。” 梁湛抬脸,震惊地看向乌雪觅。 感觉眼泪水马上要掉下来,乌雪觅伸手抱住梁湛,埋在他胸口,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眼泪。 梁湛身体微微有些僵硬,随即放松下来,他右手抬起,犹豫了一会儿,随即在她后背轻轻安抚。 “阿湛……”乌雪觅忍住即将决堤的情绪,“阿湛,谢谢你……幸好有你在……” 乌雪觅在梁湛安抚的动作下,缓缓止住了眼泪,她慢慢闭上眼,呼吸逐渐变得沉稳起来。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被人轻轻地放下来,耳边是谁在温柔说话:“睡吧,今晚你辛苦了……以后……有我在……” 闻言乌雪觅像是做了美梦一般,甜甜一笑,安心睡去。 早晨起床时,乌雪觅对着镜子仔细看自己右耳处一粒米粒大的红点,端木瑜昨天是给她下毒了吗?哼,她可是百毒不侵的! 她左思右想,决定称病不上朝了,端木瑾竟也没有纠缠,随便她任性。正好他的做法也随了乌雪觅的意,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加快部署,安心出去。 月黑风高,乌雪觅站在乌孙塔顶,吹响了狼哨。 没多久,杭祁便匆匆赶来,手里拿了一只完美无瑕的琉璃飞凤花瓶。 “做好了?”乌雪觅一脸惊喜。 “嗯。”杭祁还是一脸冷淡,随即说道:“还有你图纸上要求做的东西,就这几天也能做好。” “太好了!”乌雪觅扬唇一笑,“走,跟我去赫连家。” 杭祁扬眉,“你去赫连家做什么?” 乌雪觅神秘兮兮的:“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杭祁一脸疑惑,跟在乌雪觅身后。 赫连家很安静,但有个院子却是灯火通明。 乌雪觅和杭祁对视一眼,两人轻轻落在那院子外的一棵大树上。 院子里有三间房,最热闹的是其中那间,正有人把桌子敲得砰砰响。 “反了!真是反了!”敲桌子的人是刑部尚书赫连虢,“我叫你给那个白痴女皇递折子,你为什么不递?” 赫连虢面前跪着一个人,乌雪觅细细看去,发现是赫连虢的儿子赫连江。 赫连家其他人也在,赫连虢的姐姐户部尚书赫连真正在旁边悠然喝茶,赫连真的女儿赫连雅和其他赫连家子女站在一旁,目光冷漠,仿佛赫连江不是自己的骨肉兄弟,而是一个外人。 “哼。”赫连江冷笑一声,昂首迎着赫连虢愤怒的目光,“儿子人微言轻,递了折子又如何?有用吗?父亲您是刑部尚书,递折子不是更有说服力?再说了,您不是已经跟摄政王说过沈家削藩的事情?有用吗?若是摄政王都不管,还有谁能管?更何况沈家削藩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反对?!” 乌雪觅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赫连家竟然还有这种怀有正义炽热之心的青年!就凭他最后一句话,今后她必定要保住这个青年的性命! 赫连虢登时眯紧了双眼,眸子里划过森森毒辣,他伸出手:“请家法!” 立刻,赫连雅在一旁递上了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长棍,乌雪觅看得心惊胆战,这么粗的棍子,足以打死人啊! “别看了。”杭祁忽然说道,眼里划过一丝不忍,“赫连江的腿就是被他爹打断的。” 乌雪觅更加吃惊,往赫连江看去,他一直跪着所以看不出来腿瘸,此时赫连虢已经拿起那根木棍狠狠打在赫连江后背上,而赫连江竟是一声不吭依旧跪在大堂之中。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旁边人的目光又是如此的冷漠。 赫连江真的是赫连虢的亲生儿子吗? “咔嚓!”忽然,木棍被狠狠打断,断裂的棍子震飞出去,赫连家的子女们匆忙让开,害怕棍子打到自己。 赫连江闷哼一声,往前扑倒,昏厥过去。 乌雪觅:!!! “哼!没用的东西,废物!废物!”赫连虢愤然扔掉断裂的木棍,又狠狠踹了赫连江昏过去的身体两脚才离开了大堂,看也不看一眼赫连江。 赫连真冷冷看了那昏过去的赫连江一眼:“真是废物!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娘,走了,大晚上的,真晦气,还让不让人睡了。”赫连雅不高兴的拉着赫连真说道。 赫连家的人渐渐散去,没人上前查看赫连江的伤势,最后是仆人将赫连江给扶了下去,丫鬟匆匆上前擦洗地上的血迹。 “太过分了!”乌雪觅愤怒说道。 杭祁冷冷看着下面擦洗地面的小丫头:“赫连姐弟生性暴虐,赫连江的娘是个青楼女子,嫁入赫连家之后,一直受到他们家里人的虐待,最后……重伤不治而死。赫连虢觉得很晦气,对赫连江也是非打即骂,赫连江在赫连家地位低微,饱受欺凌,兄弟姐妹们只要一不顺心就会虐待他,赫连虢要是不开心也会虐待他。” “赫连虢真是个虐待狂!这一家子人都是变态!” “赫连虢是刑部尚书,监狱里关押的囚犯也常常受他虐待,当初他跟着摄政王没少陷害忠良!他虐待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还特制了许多刑具……” 乌雪觅已经出离了愤怒,疑惑看向杭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杭祁睨她一眼:“我是个商人,跟人打交道比较多,别人家里的事儿,我多少都知道一点。” 乌雪觅好奇问:“……我宫里的八卦,你知道吗?” 杭祁又睨她一眼:“你,弱智又好色。” 乌雪觅:“?” 乌雪觅:“??” 乌雪觅:“???” 看乌雪觅一脸震惊无法接受的模样,杭祁高冷的脸竟是露出一丝笑意:“民间传言而已,不可信。” 第 33 章 乌雪觅挑挑眉,戏谑看他:“怎么杭土豪对我似乎印象不错嘛?” 杭祁脸色似乎便秘了一般:“杭土豪?这名字好难听,不要叫。” “那,祁祁?小祁祁?” 杭祁:“……” 见他一脸烦躁,乌雪觅不再逗他,拿起花瓶:“走,我们去搞陷害!这种人,杀一百遍都不足惜!” 等藏好花瓶,乌雪觅犹豫片刻,还是朝赫连江躺着的小院飞去,此时杭祁已经走了。 赫连江还在昏迷中,他独自一人趴在简陋的床上,眉头紧皱。 乌雪觅脱了他的外衣,见到他后背已经红肿不堪,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红中透着紫,紫中泛着黑。 她轻轻摸了摸,这人应该长期遭受虐待,皮肉已经相当厚实,正是这厚实的皮肉帮他挡住了重击,但是经过那样残忍的虐待,他后背已经没有一处完好了。 “唉……”乌雪觅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人长得十分文弱,身材纤细,但是刚才被打时竟然咬牙一声不吭,真是一条汉子!只怕是常年征战的将士都没有他能忍疼。 乌雪觅在这简陋的房间里翻了翻,找到一瓶药膏和一卷纱布,她打开药膏瓷瓶闻了闻,又看了一下瓷瓶外面的说明,应该是清淤消肿的,她倒出一大坨,慢慢抹在赫连江后背上。 她的手刚接触到赫连江,就感觉到他的身体一阵颤抖。 乌雪觅有些不忍心,她顿了顿,又轻轻给他搽药。 搽完药她又拿过一旁的纱布,细心给他包扎。 包好了之后她又窸窸窣窣给他穿上外衣,穿衣服的时候她听到赫连江嘴里在低声说着什么,她凑近了听,原来他是在喊娘…… 乌雪觅:…… 等全部弄好,乌雪觅便准备离开,谁知她身体才刚一动,就感觉有一只手颤抖着抓住了她的衣袖。 “……别走……别走……求你了……” 乌雪觅深深叹了口气,今天给他包扎伤口已经耽误时间了,她要赶紧回去以免被人发现端倪。 她轻轻握住那只抓她衣袖的手,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那人的手紧了紧,随即慢慢放开了她的衣袖。 第二日清晨,乌雪觅算好了时间,等早朝快结束了才去朝凤殿,群臣对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反正她来了也是打瞌睡。 乌雪觅看到端木瑾便开心跑过去,仰脸看他:“阿瑾!”她一脸的若无其事,仿佛过了一天,两人之间发生的不愉快之事都不存在了一般,端木瑾定定看她片刻,终是露出一抹笑容,“觅儿。” 乌雪觅正要说话,便看到一旁有个人忽然倒下,背部竟然慢慢渗出一丝血迹,她一脸震惊,连忙看向一旁的韩峥:“韩峥,快点带他去偏殿,再叫御医过来看看他!” 端木瑾皱了皱眉,正要开口,乌雪觅已经笑眯眯看向他:“阿瑾,之前都是我太任性了,不该和你弟弟发生冲突的……昨天我没上朝,想了一天,我不想和你闹别扭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端木瑾似乎有些惊讶,乌雪觅压根不让他说话,拉住他手臂开始撒娇:“阿瑾!昨天一天都没见到你,我好想你的……你有没有想我?” 端木瑾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神情也柔和许多:“你昨天……有想我?” “是啊……” “哈哈哈……觅儿,我也一直想你的……你能自己想通就最好了。”端木瑾开怀大笑,伸手抚上乌雪觅的长发。 乌雪觅开心抱住他,“阿瑾,那我们就和好啦!我现在去看看那个人怎么会晕倒哦!阿瑾再见!” 端木瑾朝乌雪觅点点头,又微微一笑,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的背影。 乌雪觅蹦跳着向偏殿走去,偶然回头看端木瑾还在看她,便孩子气地朝他挥挥手,“阿瑾你去忙吧!要想我哦!” 等来到偏殿,乌雪觅便看到韩峥正在照顾赫连江喝粥。 昨天她离开赫连家时,凑到赫连江耳边说的话就是—— 【明日早朝结束时,装晕。】 为了不让端木瑾起疑,她还不得不说一些违心的甜言蜜语,假装和他和好,真是亏大了……果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赫连江见到乌雪觅前来,想起来,乌雪觅伸手制止:“你受伤了,还是先躺着吧。” 他神情平静,也很镇定,不卑不亢,也不惊慌,他低下脸,瘦削的面庞在阳光中多了一分让人心疼的凝重,如同再灿烂的阳光也无法温暖他已经冰凉的心:“竟然是女皇陛下救了我。”顿了顿,他又淡淡开口:“女皇陛下,需要我做什么吗?” 韩峥在一旁微微拧眉,帮乌雪觅搬来一张座椅,轻轻扶着她坐下。 乌雪觅温柔看着赫连江:“你先好好养伤吧。” “哼。”他自嘲一笑,“若是我没有利用价值,女皇陛下怎么会救我。” “放肆!”韩峥在一旁生气喝道,“即使是在利用你,那也救了你,你有什么不满?” 赫连江一怔,垂脸掩下眸子里变化不定的复杂情绪。 “救了你你还不懂感恩,你还有良心吗?” 赫连江苦涩一笑:“良心?这个世道还有良心吗?人和人之间,不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吗?!”他愤怒抬脸,颤抖的双眼中,是对这世间的绝望。 赫连江的世界,是晦暗无光的,甚至,即使是黑白世界,也会有白的时候,他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也许他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挣扎过,求救过,但是残酷的事实和冰冷的目光让他一次次失望,最终,他认命了。 但他心底一定还有一息尚未泯灭的星火,否则他今天不会按照乌雪觅的话装晕。在他被粗重的棍子狠狠砸在身上,一声不吭,毫不求饶时,乌雪觅能够看到他心底那团想要复仇和对命运最后抗争的火焰。 乌雪觅静静看他:“好,你说我利用你,那我告诉你,我就是要利用你,利用你对付赫连家。” 赫连江吃惊地看向乌雪觅,眼里是不可置信。 “不,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他连连摇头,眼神闪烁,“不可能的,不可能!你是女皇陛下,你不会……”他一脸不可思议。 乌雪觅只是微笑看他:“为什么不可能?你听过一句话吗,叫做——一切皆有可能。” 赫连江怔怔看着乌雪觅,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她身上,渐渐的,阳光朝他的床榻移去,阳光落在他脸上,照在他清秀的脸庞上。 韩峥有些担心,他轻轻说道:“女皇陛下,您……” 乌雪觅扬起手,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担心这个赫连江不会忠于她,会背叛她。 乌雪觅微微一笑:“韩峥,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我乌雪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韩峥在她微笑的目光中颔首:“女皇陛下英明。” 赫连江依然一脸震惊。 乌雪觅:“既然你跟我谈利用,那么我们就好好谈谈。我利用你,自然会许你好处。等赫连家完蛋,我许你官职,如何?曾经欺辱过你、践踏过你人格的人,你都可以亲自一一讨要回来,怎么样?” 赫连江眼里划过一抹惊诧,他看着乌雪觅的眼光也带出了一些惊疑。 “当然,官职会依你能力而定。等我铲除你的家族,刑部尚书,户部尚书的位置都会空缺,你若要得到其中之一,就拿出你的能力来,让我认可。你看,这个交易如何?”乌雪觅淡笑看他,不急不躁。 他惊讶看她片刻,低下脸:“你不会成功的,赫连家的靠山是摄政王。” 乌雪觅幽幽一笑:“我问你,除掉赫连家,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双拳拧了拧:“是复仇。” “既然如此,我在给你复仇的机会,我们合作,只要计划周全,那就有成功的可能。” 赫连江再次抬脸看她。 乌雪觅站起身:“你帮我做件事吧。” 赫连江目光收紧,沉沉看她:“什么事?” 乌雪觅扬唇一笑,附耳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秋风凉凉,宫内枯叶落尽,月光洒落,湖面上波光粼粼。 乌雪觅踏星而出,去乌孙塔顶和雪千魂见面,今夜正是十月初三。 她百无聊赖坐在塔顶,抬头看银月高悬。 忽听身后传来清朗有力声音,如同琴声干脆利落划过林间般。 “芊浔女侠。” 乌雪觅转头看去,来人一身粗布麻衣,半张脸被面罩遮住,但全身散发着一种特殊的光芒,整个人看上去艳绝无双。 “雪千魂?”乌雪觅淡淡开口。 “雪某久闻芊浔女侠大名,一直心怀敬意,今日得见……”他开口便是官方套话。 乌雪觅摆摆手:“说人话。” 他笑了笑,眸光锋利起来,艳丽的双眸里锋芒四射,他一身皇族气度,微抬下巴看乌雪觅:“听杭相说,你想……加入暗夜?” 乌雪觅点头。 “好!如今暗夜里的奸细差不多已经要露出狐狸尾巴,等我揪出那个奸细,你便可以加入暗夜。” 见雪千魂如此干脆,乌雪觅也就和盘托出,“你知道珍宝塔吗?” 雪千魂一愣,随即说道:“珍宝塔……是我雪家委托公羊氏建造的宝塔,用来放奇珍异宝的,这塔以前在雪氏族内,后来雪氏被摄政王陷害,府邸被占,如今这塔应该属于摄政王所有。” 乌雪觅挑了挑眉,“好!我要偷塔顶的黄金,作为军饷!” 雪千魂十分惊讶,双眼有些呆滞,乌雪觅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雪千魂眨眨眼,随即严肃说道:“珍宝塔是雪氏收藏宝物所用,瓦片下埋有精铁悬丝,一旦有人落在瓦片上,悬丝震动会触发塔角上凤嘴里的铃铛,发出警报。” 乌雪觅恍然大悟:“难怪铃铛要撞在凤嘴里!” “是的,铃铛只有撞在凤嘴里,才不会受到风吹雨打的干扰。” “那么,只要不落在瓦片上就好了。” 雪千魂思索片刻,“珍宝塔塔顶是横梁,可以落在梁上。只是落到梁上,也无法进入珍宝塔……” 乌雪觅微微一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好!”雪千魂眼里似是在闪烁星火一般,“我相信你!” 乌雪觅微微挑眉:“你应该是更相信杭相吧!” “是,我相信她看人的眼光!既然她说你行,那你就一定行。” 乌雪觅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好,真痛快!明天你去赫连家,请你看场好戏!” 雪千魂眼里有些疑惑,但他聪明的没问原因,他看得出来,他问了芊浔也不会告诉他答案。 第 34 章 一夜好眠。 乌雪觅起床时,随口问侍女:“韩峥呢?” 以前她一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必定是韩峥,今天他竟然不在,就很奇怪。 侍女恭敬回答:“内侍官大人去偏殿了,他是去看赫连大人的伤势了。” 乌雪觅眼珠子转了转,点点头表示知道,随即吩咐道:“去给我拿宣纸来,我们做卡牌,玩游戏!” 侍女点点头,转身离去。 等乌雪觅梳洗打扮好,韩峥竟然还没回来。 乌雪觅有些奇怪,起身往偏殿那边走去,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赫连雅的声音:“韩峥,女皇好色无道,你为何还要跟着她!韩峥,这个女人还羞辱沈太君,至今沈太君还躺在床上起不来!韩峥,跟我走吧,这宫里……不安全。”最后三个字,赫连雅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别有含义。 “赫连侍官,请你不要再说了!”韩峥沉沉说道,“我是不会离开女皇陛下的!也请你自重!” “不行!韩峥,这次我不会放手的!我这就去找摄政王,请他允许你离开这个肮脏的后宫,离开那个无道女皇!”就在赫连雅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乌雪觅内劲爆发,一掌推在了房门之上。 “咔嚓!”房内被她内力震碎,屋内赫连雅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你说谁无道?!”乌雪觅大怒看向赫连雅,她惊吓地趔趄两步,最后竟然跪在了地上,韩峥立刻也匆匆下跪,连躺在床上养伤的赫连江也趔趄爬起来,跪在了地板上。 乌雪觅冷冷看她:“赫连雅,你这个坏女人!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在背后说我坏话,说我昏庸无道!你真是胆大包天!你!你!”她看看四周,拿起一个花瓶,高高举起,“我砸死你!” “女皇陛下饶命——”赫连雅大喊起来,吓得浑身颤抖,趴在地上不停磕头,“女皇饶命,女皇饶命——” “饶命?哼!晚了!”乌雪觅作势要砸,韩峥立刻抱住了她的腿:“陛下,看在韩峥的面子上,饶她一命吧。” 乌雪觅举着花瓶冷冷看伏在地上颤抖不已地赫连雅,愤然摔落花瓶,“啪!“花瓶瞬间在赫连雅身边摔了个稀巴烂,吓得赫连雅又是浑身一哆嗦。 乌雪觅愤怒转身,“韩峥!跟我抄家去!我要抄赫连雅的家!我看谁还敢说我坏话!”她说着大步离开,韩峥急急起身跟随。 身后赫连雅哭天抢地:“不——不——女皇陛下饶了臣吧——求您了——饶了臣吧——臣该死——臣该死——臣掌嘴!臣掌嘴!” “啪!啪!啪!啪!”一声又一声巴掌声在寂静无声的房内响起。 韩峥转身,弯腰在赫连雅耳边轻轻说道:“赫连侍官,您就消停一下吧,若是您再喊下去,女皇陛下不只是抄家,可要灭九族了……”他不轻不重地说完,转身跟着乌雪觅离开。 乌雪觅大步走出房间,回头看了一眼,赫连雅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而依然跪在地上的赫连江,缓缓抬脸时,眼里却有一抹解脱般的安心微笑,那长期盘踞在他心底的恨,在这一刻终于可以得到些微的缓解了,他那惨死的母亲,终于可以安息了。 乌雪觅转过头,离开时心中大快。 赫连雅在宫中当值,赫连江养伤时她必定会来找他,乌雪觅让赫连江找她诉苦,说女皇无道,求她救他离开,还可以答应她在韩峥面前为她美言,为她出谋,可向摄政王提出要救韩峥…… 赫连雅一直钟情于韩峥,本就一直存了觊觎的心思,被赫连江这么一激,赫连雅冲动之下便会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正好此时乌雪觅过来,被她听见,她正好可以借机提出抄家! 要说赫连家,秘密可真不少啊!乌雪觅真是期待,这次抄家能抄出什么乌烟瘴气的事情来? 乌雪觅提裙大步向前走,经过寝殿时,梁湛正好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侍女们,乌雪觅朝他们喊道:“走,跟本女皇去抄家!” 梁湛眼里划过一丝喜悦,侍女们一脸惊讶,她说完就走:“女人做事更细致,走!” “是……”韩峥在她身边幽幽一笑。 走到宫门口时,侍卫们见到这阵势一时呆愣,直到乌雪觅走到门口,他们才匆匆跪到乌雪觅面前拦阻:“女皇陛下,您若要出宫,请容小人禀报。” 乌雪觅怒气冲冲扫视他们:“本女皇现在要去抄家!你们也跟我一起去!抄出来的脏钱大家都有份!” 登时,侍卫们直直起身,齐声喊:“是!小人遵命!”立刻,所有侍卫在侍卫长的带领下,站在乌雪觅身后,跟着她一起去抄家。 今天的京都贵族区极其热闹,女皇带着大批侍卫风风火火前行,百姓们都在一旁好奇观望。 路过摄政王府时,王府管家文涛都惊呆了,他以为乌雪觅是来找端木瑾的,谁知她直接越过摄政王府直奔边上的赫连家。 “给我围上!一个都不能放跑!” “是!” 百姓们迅速围观,文涛也好奇地拉长了脖子。 乌雪觅沉声说道:“赫连雅胆大包天,竟敢勾引本女皇的御前,诋毁本女皇为无道昏君!她欺君犯上,枉为人臣,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抄了赫连家!”她右手扬起,袍袖飞舞之时,侍卫们立刻冲到赫连家中,登时里面一片鸡飞狗跳,惊叫声四起。 韩峥在前面开路,梁湛跟在乌雪觅身后,乌雪觅坐在韩峥为她找来的一张太师椅上,看向一旁的侍女们:“你们也去,给本女皇翻干净点!翻出来的首饰,本女皇都赏给你们!” “多谢女皇陛下!”侍女们开心地朝乌雪觅施了一礼,随即手牵手去抄家了。 “啊——啊——”赫连家里尖叫四起。 很快,赫连家家仆,随从,大小公子小姐都被侍卫赶到了院子里,跪在乌雪觅的面前。 乌雪觅冷冷俯视他们,赫连虢跪在地上,跪行到乌雪觅面前,声泪俱下:“女皇饶命啊……饶命啊……” 韩峥上前拦住他前进:“不准靠近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女皇陛下……”赫连虢看着进进出出扔金银珠宝的侍卫哭哑了嗓子,心疼地捶胸不已。 有钱能使鬼推磨,自乌雪觅说了脏钱大家都有份,抄家的效率明显提高,只顷刻间,大箱小箱的金银珠宝就丢了一地,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这,还只是从赫连家各公子小姐房里抄出来的! 百姓们在门口看得咋舌,惊语四起。 “怎么了怎么了?” “赫连家抄家呢!” “什么?谁敢抄赫连家。” “我们的女皇陛下啊!” 听闻百姓们说“我们的女皇陛下”,韩峥垂脸而笑。 “女皇陛下真厉害!真是大快人心!” “快看!那是从赫连家抄出来的!” “活该!大贪官!抄地好!” “别说了别说了!摄政王来了!” 乌雪觅扬唇一笑,身后赫然传来厉喝:“都给我住手!” 立时,还在搬大箱子的侍卫立刻跪下。 赫连虢听到声音,像是听到救星一样直接爬向乌雪觅身后:“摄政王!摄政王救我啊!女皇陛下无缘无故就抄我赫连家,臣委屈啊!摄政王!我赫连家这些年对摄政王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您一定要为臣做主啊——” 身后变得静谧无声,整个院子的人都不敢喘气,韩峥也在乌雪觅身边缓缓跪下,只有乌雪觅一人坦然自若地坐在院中。 缓缓的,他朝乌雪觅走过来,阳光将他的身影渐渐带到乌雪觅身边,他在乌雪觅身边站定:“觅儿,可以了。”他轻轻说着。 乌雪觅勃然大怒,站起身,转身看他时,看到了紧跟在他身后的赫连真。 “不行不行不行!”乌雪觅愤怒指向赫连真,“她女儿居然说我是无道昏君!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让你跟我成婚?!” 端木瑾神情收紧,侧脸看向赫连真,赫连真吓得立刻下跪。 乌雪觅继续愤怒说道:“那不是在说你端木瑾是个大蠢蛋!你笨!好好的摄政王不做,竟然要入宫,跟我这种无道昏君成婚?我气死了,我真的气死了!你们给我抄家!快点抄家!”乌雪觅朝那些侍卫们大喊。 侍卫们惊恐地看向端木瑾,随即低头,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端木瑾沉了脸,脸上神色如同雪前的阴天,阴沉得让人胆寒。 乌雪觅生气跺脚:“你们都不听我的话,我气死了!我不要做女皇了,不做了不做了!”她摘下头上的凤冠便要扔掉,被端木瑾扣住,声音低沉说道:“觅儿,不许胡闹!” 乌雪觅气愤看他:“赫连雅还要抢走我的韩峥!她说她喜欢韩峥,说让韩峥跟她走!”跪在一旁的赫连真身体僵硬起来。 乌雪觅愤愤甩开端木瑾的手:“你们这群坏人!反了,一个个都反了!” 她开始耍泼:“我不管!我就要抄家!我就要抄家!” “女皇陛下!”端木瑾声音严厉起来,“抄家需要证据确凿,不然百官不服。” 乌雪觅生气看他:“我可是女皇,我做事情为什么要让百官服气?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啊?” 端木瑾俊美无暇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再次轻柔耳语:“觅儿,正因为你是女皇陛下,做事才更要深思熟虑啊,你看,百姓们都看着你呢,你不想被人叫做昏君吧。”他轻柔的话语,仿佛是在哄小孩一般,可他明明是个大奸臣,这种话被他说出来真是讽刺。 他让乌雪觅看门外跪着的,乌泱泱的百姓,赫连家被抄,果然来围观的百姓是人山人海,可这,正是乌雪觅想要看到的画面。 她在那群人中,还看到了雪千魂,他依然是一身粗布麻衣,却不掩贵族气度。 乌雪觅鼓起脸,依然如同小孩子耍性子一般,不爽地看端木瑾,他微笑看她:“赫连雅欺君,是她一人的行为,这些人,是无辜的啊。”端木瑾指向赫连虢还有其他赫连家的子女亲戚。 赫连虢连忙点头:“是是是,赫连雅是我姐姐赫连真的女儿,与我无关啊……” 赫连真立刻瞪他:“你还算是我弟弟吗?!” 赫连虢看她:“那你跟你女儿坐牢去啊!” 赫连真一怔,立刻义正言辞:“我赫连家没有这种欺君不敬的女儿!我赫连真今日便同她断绝母女关系!” 乌雪觅愣愣看着这对姐弟演戏,这一家人,分明是一窝人渣啊。 第 35 章 乌雪觅眨眨眼,走到一个沉沉的箱子旁边,她抬脚就踢开了那只箱子,登时被里面的黄金白银闪瞎了眼。 她走到赫连虢面前:“赫连虢,你一年俸禄多少?” 赫连虢抬头看了端木瑾一眼,随即喃喃回答:“一年两百两。” “哼,你一年俸禄才两百两,那这些金银珠宝你是哪里得来的?”乌雪觅揪着赫连虢的耳朵问。 赫连虢立刻大喊:“是臣祖上积下来的!” 乌雪觅老神在在:“那你倒是说说,你祖上什么官职,做的是什么,俸禄多少,都交代清楚!” 赫连虢又看了端木瑾一眼。 端木瑾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面色紧绷,双眸深沉看向别处,嘴唇紧抿。 忽然,乌雪觅感觉后脑勺一凉,是那个阴邪的气息! 端木瑜也来了! 他是来看热闹的吗? 乌雪觅皱皱眉,继续盯视赫连虢:“你赶紧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吗!” 赫连虢只是大喊冤枉,摄政王救命,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端木瑾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乌雪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梁湛抛着一个琉璃花瓶从屋里走了出来,那个花瓶瞬间吸引了端木瑾的目光。 乌雪觅心中暗暗一笑,立刻上前:“阿湛,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梁湛随意将花瓶扔给乌雪觅:“不知道,看着挺漂亮,特地拿来给你看看。” 乌雪觅抱在手里爱不释手:“小黑小黑!你快来看!你不是说你家里那个花瓶是独一无二的吗?”当她将花瓶高高举到空中时,端木瑾脸上的杀气已经释放出来。 他如此珍爱这个花瓶,肯定不会允许别人手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这个人永远高高在上,很享受那种独一无二的至尊感,绝对不会容忍别人也拥有他端木瑾收藏着的绝世宝物。 不管赫连家有没有贪赃枉法,就凭这个花瓶,端木瑾就绝对不会姑息赫连家。 这个人就是这么任性,这么狂妄。 而他的弟弟,甚至比他更加狂妄。 “女皇陛下!女皇陛下!”乌雪觅寝殿里的侍女们激动兴奋地朝她跑过来,她们太激动了甚至没有发现端木瑾的存在,几人手里拿着几本厚厚的账本跑到乌雪觅面前邀功,“女皇陛下,您看我们发现了什么?是账册!被藏在书架里了!” 乌雪觅状似无意的接过账册,心里已经笑开了花,她故作可爱地看向端木瑾:“阿瑾,看来我抄家抄对了哎……”她正要翻开账册,端木瑾修长的手一把将账册抢过来,风扬起,乌雪觅在账册上似乎看到了端木瑾的名字。 一旁侍女们看到端木瑾,吓得立刻下跪。 “你们翻看账册了吗?”端木瑾一脸阴冷,注视着下跪的侍女们。 侍女们连连摇头。 他沉着脸,把账册牢牢捏在手里,“赫连家贪污罪证确凿!立刻抄家!立刻将赫连满门收押,择日满门抄斩!” 乌雪觅大惊,满门抄斩?这可在她意料之外了! 赫连真和赫连虢已经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 忽然,赫连真匆匆爬到一个美少年身边,将他的脸抬起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女皇陛下,这是我最小最美的儿子,您看,您看看,您喜欢吗?”她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那少年已经吓得涕泪横流,压根看不出美貌不美貌了。 “赫连真!你简直胆大包天了!还敢用儿子贿赂女皇!”端木瑾愤怒拂袖,杀气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扬起赫连真已经凌乱的发丝,“拖出去!” “是!”侍卫们因为有了摄政王的命令才敢起身,抓人的抓人,抄家的抄家,立时,整个院子又开始鸡飞狗跳。 “冤枉啊——冤枉啊—— “啊——女皇陛下饶命啊——饶命啊——” “娘——我不要被砍头啊——我不要啊——” “老爷——快求求摄政王啊——我们的孩子还小啊——” 赫连家家族颇为庞大,人口众多,老的老小的小,都一脸惊恐大祸临头的样子。乌雪觅其实只想处斩赫连虢和赫连真,没想牵连其他人,但是端木瑾实在是太狠了,竟然要满门抄斩! 梁湛冷冷看着这一幕,当初他全家被抄斩,也有年幼的弟弟妹妹,判处他们的,正是赫连虢。如今赫连家满门抄斩,他是否会因为赫连家有年幼之子而动恻隐之心? 周围百姓面对这一幕,竟是拍手叫好!赫连家在京都的名声,早就臭不可闻,据说赫连家曾有家主的孩子将奴仆的孩子扔到井里,只为好玩! 端木瑾走到乌雪觅身边,夺走她怀里的瓶子就要摔碎,乌雪觅立刻紧紧抱住:“不要!这个给我,这样我们就能一人一个了!” 端木瑾紧绷的神情有些缓和,他深邃的双眸紧紧盯视着乌雪觅:“觅儿,独一无二才能显得这物品更加珍贵。” “不要不要!”乌雪觅抱住花瓶不肯放,“我要和阿瑾有一模一样的瓶子,这叫情侣花瓶,只有我们两个人才有!到时候放在婚房里,多好看啊!婚房里的东西都是一双一对的,哪有一个一个的?” 端木瑾眼里划过一丝喜色:“觅儿……” “小黑,我们现在有钱了,婚礼一定要办得非常盛大哦!”乌雪觅拉住他的衣袖,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快点定下大婚的日期呀!我要热热闹闹的成婚!” “好。”端木瑾扬起了喜悦的笑容,他的笑容如同温暖的阳光一样,驱散了院子里的阴森之气。 “啊!啊——”忽然间,惨叫声阵阵传来,竟有一队侍卫一脸惊恐地跑了出来,有人腿软被人扶住,还有几个一边跑一边吐,狼狈不堪。 端木瑾拧眉:“怎么回事?如此惊慌?” “好、好可怕啊!”侍卫吓坏了,一脸惊恐,脸色苍白如纸,话都说不出,甚至直接忘了礼数。 端木瑾脸色沉了沉:“究竟怎么回事?带本王去。” “是,是是。” 在侍卫的带领下,乌雪觅跟着端木瑾到了赫连家的摘星楼前,站在这里远远便可看到端木瑾的珍宝塔。 侍卫推开了楼阁的门,立时,迎面扑来一阵血腥之气,肉眼看进去还很正常,一排排架子上摆放的也只是古董花瓶,并无特殊之处。但是在最深处的地面上,却有一扇暗门,此刻正打开着,可以感觉到那浓重的血腥味是从那暗门之下而来。 “那是我们无意中发现的,下面是地牢,下面全是……全是……”侍卫恐惧地无法再说下去。 “是什么?”端木瑾冷冷问道。 侍卫脸色苍白:“是人类的残肢断骸……” 乌雪觅猛地睁大眼睛。 “活,活人也有!”侍卫继续补充,“但是……但是已经被虐待得不成人形了……”他再次低下脸,恐惧摇头,“太残忍……太残忍了……” “哼,必定是赫连虢满足自己变态趣味的私人牢房。”梁湛冷冷看向那道深处的暗门,转脸看她,“女皇陛下,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看了,免得晚上做噩梦。” 乌雪觅看向端木瑾,端木瑾目光柔和:“觅儿,回去吧,这里我来善后。” 乌雪觅一脸难过的看向那道暗门:“怎么会这样?这里怎么会发生着这么残忍的事情?”她看向端木瑾,“阿瑾,那我不去看了,我和阿湛还有韩峥先回宫了哦。” “嗯。”端木瑾温柔颔首,随即转头看向那道暗门的脸,又变得冰冷无情。 乌雪觅转身离去,眼神看向摄政王府珍宝塔的方向,那边窗边有一抹戴着黑色面具的白色身影犹如幽灵一般一晃即逝。 偏殿内,乌雪觅坐在赫连江身前,韩峥站在她身后。 赫连江的神情很平静,他低垂着脸,始终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反倒是乌雪觅,心情有些沉重。 “结束了吗?”赫连江问。 “嗯。” “什么罪?”他双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锦被,看上去有些不安。 乌雪觅沉沉回答:“满门抄斩。” 他吃惊抬脸。 乌雪觅拧眉:“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你……家族里有人对你还不错的,你想保住他性命的吗?” 赫连江一时怔住,似乎一时半刻想不出来要保谁,但是,他的双眸划过一丝不忍。 “我们找到刑房了。” 赫连江身体颤抖起来,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回忆缠紧了他全身。 乌雪觅轻轻握住他轻轻颤抖的手,一滴泪,打在乌雪觅手背上,他埋下脸哭起来:“娘……娘……我终于为你报仇了……娘,你看见了吗……” 乌雪觅沉沉闭上眼,深深呼吸。 韩峥看着眼前一幕,叹了口气,侧开了脸。 乌雪觅和韩峥静静走在鹅卵石小路上,两边桂树传来阵阵清香,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赫连江说,赫连家的大多数人都去过那个私人刑房,对他人施虐,并以此为乐,茶余饭后甚至还是探讨一番。 可是没去过的人,也有,和他一样良心没有泯灭的子孙,虽然被虐待过,住在偏远的院子里不和赫连家的恶人为伍的人,这些人,如今也被收押进了天牢。 可这些人,是无辜的啊! 乌雪觅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就是权力吗……可以那么轻易地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韩峥在一旁出声安慰:“女皇陛下,赫连家的人,死不足惜。” 乌雪觅一脸茫然:“是吗……” 满门抄斩啊!那可是上百条生命啊!他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下达这么可怕的命令呢?乌雪觅无法理解,她也不想理解。 她只知道,她要想办法救下无辜的人,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晚上,乌雪觅呆呆坐在床上,梁湛看她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乌雪觅幽幽抬头:“赫连家的孩子,不该死。” 梁湛怔住,半晌他才艰难开口:“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乌雪觅定定看他,许久,才开口:“阿湛,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温柔?” 梁湛别过脸,“快点想办法救赫连家的孩子吧。” 第 36 章 晨光微露,宫内晨雾缭绕,松树的针尖上还挂着露珠儿,映出宫内寂寥世界。 乌雪觅带着韩峥和梁湛匆匆走过寂静的宫道,来到宫门前。 门前侍卫匆匆行礼:“女皇陛下。” “开门。” 侍卫一脸紧张,不敢抬头:“摄政王吩咐,不能……” “不能什么?” 侍卫为难低头:“不能给女皇陛下再放行,请女皇陛下不要为难小人们!” 乌雪觅看向紧闭的宫门,心里一沉,端木瑾不让她出宫了,他不仅开始怀疑她,还开始限制她的行动。 乌雪觅运起仙力,双掌拍向那道宫门,只听一声巨响之后,那道厚重的宫门直接被她仙力震开。 侍卫们目瞪口呆。 乌雪觅看着众人:“这样你们就不用为难了。韩峥,走!” “是!”韩峥紧跟在乌雪觅身后。 侍卫们不敢再阻拦,只能匆匆跟在她身后,乌雪觅不理会那些人,只是走到了天牢门前。 天牢看守的门卫看到乌雪觅和她身后的一群侍卫,立刻陷入戒备。 “来者何人!”他们举起手中长枪。 “放肆!看见女皇陛下还不下跪!”韩峥沉沉而语。 门卫一听,面露惧色,立刻下跪:“拜,拜见女皇陛下!” “起吧,带我去见赫连虢。” 门卫立刻面露难色,在浓浓晨雾中偷偷看了彼此一眼,低下头:“女皇陛下,不……不太方便。” 韩峥上前一步,深褐的身形在深重的雾色中更添一份深沉:“怎么不方便?” “摄政王正在审问。” 韩峥微微转身朝乌雪觅看过来,她扬唇一笑:“正好,我也见识一下摄政王是怎么审犯人的。” 她说着直接走了进去,门卫缩了缩脖子,立刻跑到她前面点头哈腰地为她带路。 牢房阴暗潮湿,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韩峥拧了拧眉,从怀里取出一方丝帕递给乌雪觅:“女皇陛下,挡挡腥味吧。” “谢谢。”乌雪觅微微一笑,从他手里接过丝帕捂在了鼻子上,丝帕上,有淡淡桂花香。 牢房里面通道幽深狭窄,两旁囚犯在她路过时嘴里说着污言秽语,乌雪觅只当没有听到,不发一言地往前走去。 “啊——啊——”终于传来隐隐的惨叫声,乌雪觅知道她快到了。 犹豫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她站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惨叫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冤枉啊——啊——摄政王——臣真的没叫人做飞凤花瓶啊——” 厚重的铁门,也挡不住这撕心裂肺的惨叫。 乌雪觅推开了沉重的铁门,生锈的铁门发出“吱吱嘎嘎”如同人关节扭动的声音,让人浑身战栗。更浓的血腥味,和一种像是人肉烤糊的味道瞬间扑鼻而来,让人作呕。 刑讯的声音也因为铁门的打开而停止,乌雪觅往下看去,下面是三米深的与别处分开的地牢,地牢很大,左侧是牢笼,右侧是刑讯台。陈旧的台阶上血迹斑斑,炭炉里的火光闪烁,把刑讯室照亮。 各种刑具一一挂在墙壁上,一张长长的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了各种她甚至连见都没见过的刑具,有的更像是解剖的器具。 此刻,锁链上正挂着赫连虢,边上的赫连真已经吓得惊恐发颤,整个人像丢了魂魄一般双目瞪大,神情呆滞。 而边上的囚笼里,满是赫连家的人,长长的囚笼,像关押牲口一样,没有空隙。 乌雪觅缓缓走下台阶。 “女皇陛下小心。”韩峥在她身旁轻轻提醒。 当她走下台阶转身时,便看到了稳稳坐在刑讯室靠墙壁座椅上的端木瑾,和一身白衣,如同魔君降临的端木瑜。 他依然戴着黑色面具,在乌雪觅走入牢房时转脸朝她这边看过来。 端木瑾一脸阴沉地坐在位置上,没有看乌雪觅,也没有过来迎接她,他只是坐着,不发一言地看着对面那个已经血肉模糊的人。 “拜见女皇陛下。”有人跪了下来,是文涛。 “起来吧。”乌雪觅淡淡说道。 整个刑讯室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仿佛端木兄弟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和她这个世界隔了一道深深的深渊。 “小黑,你在玩什么?”见端木瑾不开口,乌雪觅问道。 他轻笑了一声,才转脸扬起微笑看她:“觅儿来这里做什么?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乌雪觅也微微一笑:“我来看看,也好长长见识。”她微笑的语气和平稳的情绪让端木瑾有些发怔,深沉似海的双眸中掠过一丝寒意。 端木瑾拧眉,看向别处:“觅儿,这些东西不适合你看。”他语气很淡,仿佛是很平常的劝诫一般。 “为什么?”乌雪觅天真看他,“不过是折磨人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 端木瑾俊美的侧脸在闪耀的火光中,忽明忽暗,见乌雪觅一直纠缠,他似乎有些不悦。 “都是你这个女人——”忽然间,赫连雅大喊起来,“都怪你!你这个无道女皇……” 乌雪觅淡淡看向她,只觉好笑:“你们赫连家的那个私人牢房,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啊……”她语气里有淡淡的威胁。 赫连雅目光惊慌瑟缩起来。 “娘……我害怕……”有个孩子惊慌地哭起来,一些女人捂住孩子的耳朵和嘴巴,不让他们发出声音。 乌雪觅静静看着这一幕,转身看端木瑾:“小黑,你准备怎么折磨他们?” “觅儿!”忽然间,端木瑾第一次,用非常严厉的眼神看着她。 她莫名看向他,他双手握紧了扶手,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愤怒,他到底怎么了?即使他怀疑她,以他素来深沉的性格不该这样表露出来,他对她的生气,更像是恋人之间被欺骗了感情一样,可是,他对她怎么可能有真情? “哥,你就让她见识一下呗。”忽然,端木瑜带着邪笑的声音冷酷地响起,那诡异的面具依然正对着她,面具后的双眸闪烁出阴邪狡黠的目光,“哥,你就给小白兔看看,怎么折磨猎物,撕碎猎物,让猎物鲜血四溅的画面啊!她在你心里,那么纯洁善良,就像是白玉一般无暇无垢,有一天,她看到了人间丑恶……” “你住口!”端木瑾的大喝回响在刑讯室里,端木瑜的目光里带出一抹邪邪的笑意,他不再说话,双手一如往常般地插在袍袖之中。 端木瑾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沉下脸看乌雪觅:“你真要看吗?” 乌雪觅朝他点点头,又看向一旁奄奄一息的赫连虢:“他已经半死不活了,你还想怎么折磨他?折磨人的最高境界,是不是要让人生不如死?” 赫连虢缓缓抬起脸,赫连真依旧呆滞地看着他,似乎已经神志不清,这两人已经被端木瑾折磨得没有人样了。 “哼……”赫连虢看上去老了十岁,他忽然苦笑起来:“摄政王,我对你一直……忠心耿耿,现在,却因为一只花瓶……遭到这种对待……你还要怎么折磨我,来吧……这都是我自己的报应,我杀的人太多了……太多了……” 端木瑾阴沉着脸,坐在阴影里不言语,倏忽间,一抹白影闪过,扬起离赫连虢最近的韩峥的长发和缎带,鲜血喷溅在了韩峥脸上,韩峥惊得双腿发软,直直跪在了地上。 那抹白影右手中拿着一把利刃,利刃饮血,血过无痕,他随意扔掉那把利刃,缓缓朝乌雪觅走过来。 “啊——”尖叫声四起又像是被人捂住嘴很快停滞。 端木瑜站在乌雪觅面前,黑色面具后是一双邪邪的眼睛,他执起乌雪觅的手,冰凉的手根本不像是常人的温度,他眸光里划过一丝笑意,“杀人好看吗?” 乌雪觅垂眸,他收回手再次插入袍袖之中,用那张诡异的面具看着她,宛如在对她阴邪的笑着。 赫连虢被端木瑜直接割断了喉咙,脑袋完全往后挂落,韩峥身体摇了摇,最终“扑通”倒在地上,他脸上是赫连虢喉咙里飞溅出来的鲜血,他已经被吓晕了。 端木瑾依然稳稳坐在他的座椅上,文涛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赫连虢,微微拧眉。 “为什么要吓韩峥。现在,他晕了,怎么跟我回去。”乌雪觅抬眸无辜看向端木瑜,他静谧无声,眸光之中是至高无上的生杀大权。 他刚杀了人,但是,他一脸的面无表情,似乎脚下踩着无数尸体,鲜血变成汪洋,他都是这个表情。 乌雪觅默默低头:“你是个魔鬼。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想做女皇了。”她转身,一步,一步走上不满血迹的台阶。 走到铁门前时,忽然,有一阵风从身后袭来,是熟悉的香味。 下一刻,她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圈入怀里,巨大的力量像是要把她嵌入他的身体之中。 他的手顺着她的身体抚上了她的颈项,紧紧握紧,热烫的脸贴上了她的耳侧,伴随着他炽热的呼吸传来他沙哑的话语:“觅儿……不要骗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端木瑾从未喜欢过任何女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你不要让我失望……”他握紧了她的脖子,她纤细的脖颈在他灼热的手掌中仿佛是随时可以被轻易折断的麦秆。 乌雪觅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一股他从来不曾表露过的极其强烈的感情化作了滚烫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烧毁,直至灰飞烟灭。 忽然,他加重了力道,把她压在了厚重的铁门上,灼热的手掌在她脸上肆虐,火热的双唇也重重含住了她的右耳,宛如一头压抑已久的猛兽要大口大口将手里的猎物吃干抹净。 乌雪觅心跳猛然加快,仙力开始不受控制的积蓄。 “哥,控制一下自己吧。”下面传来端木瑜冷淡的声音,“人这么多,又是天牢,你也太不讲究了。” 第 37 章 “呼……”端木瑾缓缓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含住她的耳垂,又深深吮吸了一下,才缓缓离开,湿热的液体随着他的离开让她的耳垂感到一丝丝凉意,可她血脉却随之膨胀,杀意几乎要突破心底,无法隐藏。 “觅儿……我不想伤害你……我真的不想的……你不要逼我,知道吗。” 他声音沙哑,话音里有浓浓的情.欲和杀意交织,让人胆寒。 乌雪觅趴在铁门上,缓缓点头。 这才是真正的他吗?藏在温柔外表下的,竟是这样一头可怕的野兽。 她总算是看到这人的真面目了。 端木瑾没有完全放开乌雪觅,他环住了她的腰,为她打开了铁门,转身沉沉说道:“他们没用了,先行收押,择日处斩。” “是!”血腥味浓重的刑房里,是文涛的应声。 “小瑜,你找人把韩峥送回后宫。”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宛若端木瑾是在对幽魂说话。 门外守着的人都不见了,牢房里显得空空荡荡,更是阴森。 “觅儿,刚才吓到你了。”端木瑾脸上温柔了些,他温热的手掌抚上乌雪觅的脸,被乌雪觅侧开脸躲过了,她不想再被他触碰,走过他身边想要离开。 忽然,一股巨大的拉力将她拉了过去,乌雪觅重重撞在铁门边的墙上,他的脸也随之朝乌雪觅凑过来,乌雪觅立刻伸出手挡在他胸前,无法忍耐地怒意还是爆发了,他被她震开,扶住胸口,低垂的脸深深隐藏在黑色长发之中。 乌雪觅心知已经隐瞒不了多久了,她一脸气愤:“你干什么?我不过想来长长见识,你为什么不许我看?现在我心情很不好!” “哼……”轻笑从他长发下而来,他缓缓抬起脸,俊美的脸在昏暗的牢狱中忽然阴历起来,他深邃的黑眸之中划过一抹让人心寒的狠辣,“你就是想看怎么折磨人是不是?这里这么多犯人,我折磨给你看啊!”他赫然拽起她的手臂,大力把她拉起,不再像平日的温柔,而是粗暴和强硬。 他把她快速拉到了那幽深的牢门前,立时,所有人的目光全朝两人看过来。 端木瑾的唇角扬起,微笑中透着冷漠和不屑,如看草芥般扫视囚笼中的囚犯:“看,这里的人你要折磨谁,随便挑。” 乌雪觅沉脸斜睨他:“我没心情了!” “你没心情?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我面前演戏?”他冷冷一笑,“你是真想看,还是有别的目的?” 他缓缓走到一个牢笼前,伸手一把将一个小孩子提在手里,那孩子吓得大叫,两眼一翻,竟是晕过去了。 乌雪觅冷冷看着他,“阿瑾。” 端木瑾抓着孩童衣领的手松了松,却没放手。 乌雪觅静静看他:“阿瑾,赫连虢是坏人,他和赫连真都是变态,这两个人在家里私设刑房,肆意折磨人为乐,这种人受折磨,我会喜欢看。” 端木瑾沉了沉脸,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果然还是我那个善良乖巧的觅儿。”他随意将手里的孩童放了,旁边一个妇女急急上前,将孩子搂在怀里轻轻抚慰。 乌雪觅看着端木瑾:“阿瑾,在我宫里养病的那个人,叫赫连江。他的母亲就是被赫连虢虐待致死的,你把赫连家给我处置吧。” 端木瑾挑眉,带了一丝阴冷的笑意:“你想为赫连江报仇?” “是。把赫连家给赫连江去处置,我欠你一个人情。”她微微一笑。 端木瑾俯身看她:“我的人情,很贵的。你什么都可以给我吗?” 乌雪觅眨眨眼:“什么你的我的。我们马上成婚了,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 他盯着她,她盯着他,两人视线在血腥的空气中相遇,相视而笑。 可乌雪觅的笑,不再是纯真无邪,而他的笑,也不再是宠溺无边。 他双眼里,只有狠辣。 乌雪觅伸伸懒腰:“我可太喜欢看坏人受惩罚了!啊,这里真的好臭,我受不了了,先走一步。” 乌雪觅甩袖离去,飘逸的裙摆在天牢里飞扬。 马上要大婚了,这一切也要结束了吧! 端木瑾,你且等着瞧! 因鲜血淋头之事,韩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即使全身的血迹都被处理干净了,他都还是没有回神。 梁湛特别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把他吓成这样?”他还好玩一般地戳韩峥苍白的脸。 乌雪觅淡淡解释:“端木瑜在韩峥面前把赫连虢歌喉了。” 梁湛大惊。 乌雪觅还在详细解释:“当时赫连虢的头彻底……” 梁湛已经无法忍受地拧眉:“别说了别说了!” 乌雪觅看他一眼:“你不是说过你想上战场的?要做前锋的?”战争应该更加可怕吧。 梁湛一脸郁闷。 “啊!啊!啊——”韩峥忽然惊叫着坐起,双手在空中害怕地挥舞,乌雪觅立刻握住他的双手:“韩峥!韩峥!没事了,没事了。” “女,女皇陛下!”韩峥受惊的涣散的视线落在了乌雪觅的脸上,忽然,他扑向了她,紧紧抱住了她的身体,她被他抱太紧胸口发闷,差点喘不上气,看得梁湛一脸呆怔。 “女皇陛下……”韩峥的胸膛大大起伏着,抱紧她再没有放开,乌雪觅的双手僵在他的身后,他冰凉的脸紧贴在乌雪觅脸边,轻轻磨蹭,宛如从她身上汲取他想要的温暖和力量,寻求受惊后的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她缓缓抚上韩峥的后背,“没事了……韩峥,回宫了……” 韩峥的呼吸渐渐平缓,在她耳边恢复了绵长的呼吸,轻轻吹开了她耳边的发丝。 梁湛终于忍不住开口:“抱够了吧。” 韩峥身体立时一怔,匆匆放开她看自己染血的衣领,仓惶行礼:“韩峥该死,污了女皇陛下的衣服。” “没事的,韩峥。” “我马上去沐浴更衣。”韩峥匆匆下床走了。 乌雪觅冷睨梁湛:“韩峥今天已经被吓坏了。” 梁湛别开脸,冷哼一声,乌雪觅无奈拉着他的手:“阿湛,准备一下,今晚我们要出宫。” 梁湛有些吃惊,随即一本正经的点头。 下午就有消息传来,赫连虢在狱中畏罪自杀,赫连家贪污一案发回刑部重审,刑部尚书一职空缺,将在重新任命后,开审赫连家贪污与虐待他人致死一案。但刑部尚书是谁?端木瑾并没说,这是在给乌雪觅送人情,让她来任命。 这个人情,真的好贵。 夜深人静之时,韩峥一人站在寝殿门口,依然惊魂未定。 乌雪觅站在他身边,他长发披散,朦胧月色中的脸依然带一丝苍白,目光也很呆滞,一身白衣让他更像鬼一分。 “韩峥,我们很快回来。”乌雪觅握住他冰凉的双手,他缓缓抬起脸,苍白的脸上是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睛。 他看了看乌雪觅,颤颤地垂下眼睑,默默地点点头。 “女皇陛下……韩峥没事……”韩峥从她的手中收回自己的双手,捏紧在身前。 乌雪觅点点头,看向梁湛,他已经蓄势待发,黑色的身影,眸光异常明亮。 乌雪觅戴上紫鸢花面具,跟梁湛一起进入了密道。 “今晚做什么?!”在屋檐上穿梭之时,梁湛低声问。 乌雪觅看向乌孙塔:“去见雪千魂。” 梁湛慎重点头,“好,然后呢,后面有什么行动吗?” 乌雪觅严肃看向他:“今晚,我们要围捕端木瑜!” 梁湛顿时呆住,乌雪觅认真嘱咐:“他的功夫很高,今晚只是试探,若是杀不掉,走为上计,懂吗?” 他皱皱眉,忽然问道:“杭祁会来吗?” 乌雪觅点点头:“来。” “好,我们三人,再加上暗夜,怎么会杀不掉端木瑜?”梁湛自信满满。 乌雪觅心里却很没底,她一脸凝重的看着梁湛说道:“他功夫真的非常高,你不可太托大,若是不敌,记得撤退,知道吗?” 梁湛一脸郑重,点点头说道:“好,我们都小心行事。”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乌孙塔顶,杭祁和雪千魂已经到了。 乌雪觅落在杭祁身边,他看了一眼梁湛,便收回了眼光。 雪千魂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朝乌雪觅点了点头,“你来了。”因为杭相的缘故,他很信任乌雪觅,即使她带了人过来,他也没有怀疑。 乌雪觅指指梁湛,“他是我的伙伴。” 雪千魂没想到她会介绍,随即点头,心里涌过一股暖意。 杭祁朝乌雪觅扔来一个包袱,“看一下,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乌雪觅打开检查,钢索,滚轴和锁扣,都在里面。 她拿起钢索拉了拉,滚轴滚了滚,上面抹了油,很利索,最后是锁扣,非常牢固,她点点头:“就是这些,非常好。” 她又看向雪千魂:“珍宝塔的图纸呢?” 雪千魂从怀里取出图纸,乌雪觅又拿出赫连家的摘星阁的图纸,两张图纸并排放着,珍宝塔是七层,摘星阁是六层,这两座楼之间可以靠钢索来搬运黄金。 乌雪觅看向雪千魂:“你应该有落脚的地方吧?这些钢索等材料都先放在你那边,有没有问题?” 雪千魂认真点头,“没问题。只是,黄金太多,要是运输太慢,恐怕会被摄政王发现。” 乌雪觅扬唇一笑:“放心,那天端木兄弟都不会在王府。” 她话音刚落,几双眼睛齐齐看向她,都面露疑惑。 “你为何如此确定?”杭祁冷冷问道。 乌雪觅声音轻灵:“女皇大婚那天,就是你们行动之时!” 忽然,梁湛抓住了乌雪觅的手臂,他吃惊看她,双眼传递着焦急的情绪,似乎很惊讶她真的会和端木瑾成婚。 杭祁也惊讶地朝她看过来,只有雪千魂是一脸不解的看着几人的互动。 杭祁的惊讶不过维持了一瞬,很快他便平静下来,“好,我们就在那天行动。” 乌雪觅赞赏的看他一眼,这人心性实在是难得,那天行动他坐镇,她真的放心。 雪千魂点点头:“大婚那天确实是好时机,那晚摄政王府的防范必然不会太严,不过就算摄政王兄弟不在王府,府上暗卫应该也不是善茬的。” 乌雪觅看向他:“你不用担心这个,那晚王府应该会很混乱。你们只需要保证那天的行动不会被人察觉就好。”她说着,视线看向一旁厚实的黑布上,那上面布满了星辰。等到了大婚那晚,他们就会来个偷天换日! “会乱?”雪千魂一脸疑惑,乌雪觅笑了笑:“到了那晚你就知道了。”她说着,收好图纸等物品郑重交给雪千魂:“一定小心行事,否则前功尽弃!” “好!你放心!”雪千魂的眼神十分认真,收好图纸之后,他看看天色,“时间快到了。暗夜组织成员已经约好在乌孙湖会面了。” 乌雪觅看他一眼,“奸细你查到了?” 雪千魂心情似乎有些沉重,“已经有些眉目了,还需最后确定一下。”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乌孙湖!”乌雪觅脆声说道。 第 38 章 更深露重,乌孙湖在明月之下静如明镜,一阵刺骨的风掠过湖面,带起层层波光,停在湖中的画舫也随之慢慢摇曳。 画舫停在岸边不远处,上面点点火光,如同空中星火一般,与湖中倒映的星空融为一处,画舫如同游走在银河之中。 乌雪觅带着梁湛和杭祁跟在雪千魂身后,几人点水前行,最后稳稳落在画舫之上,画舫轻轻摇曳了一下,船舱门前的两名黑衣守卫立刻陷入戒备。 雪千魂朝两人晃了一下腰牌,两人随即退下。 他收好腰牌,朝那两人点点头,便带着乌雪觅等人进了船舱。 舱内有一张长桌,桌旁站在数十名暗夜成员,都是一身黑衣,脸上带着各色面具。 乌雪觅朝众人行了一礼。 众人也朝她回礼。 “她就是芊浔女侠?” “终于见到本人了,久仰久仰啊!” 雪千魂上前一步,看着众人指向一旁悠然站立的乌雪觅说道:“是的,她就是芊浔女侠。今天约大家前来,一来是为了欢迎芊浔女侠加入暗夜。二来……”他顿了顿,缓缓扫过众人的脸说道:“是为抓出内奸!” 内奸?所有人身体一紧,怀疑地看着身边的人。 乌雪觅站出来,微微一笑:“知道我来,端木瑜一定会来!” 雪千魂还在观察众人神情,但他重点观察的,是右边第二个女人,那人眼里不光有诧异,更多的是恐惧。 乌雪觅继续说道:“等端木瑜来了,我会告诉他是内奸出卖了他!以他的性格,这个内奸必定活不了了……说不定还会被灭族……” 她话音刚落,雪千魂已经锁定了内奸人选,“果然是你!” 内奸正是右边第二个女人,她已经浑身发抖地坐在了位置上,其他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众人还来不及回神,一股猛烈的阴风灌入舱内,瞬间扫灭了船舱内的烛火。 “怎么回事?”众人慌张起来。 乌雪觅闭眼仔细感觉,是他来了! 她猛地睁开双眼,“是端木瑜来了!我来缠住他,你们先撤,雪千魂,内奸交给你来处置!” “好!”雪千魂上前一把扣住那个内奸,将她绑住了。 “哗!”四周水声响起时,乌雪觅立刻喊:“蹲下!” 趁所有人蹲下时,乌雪觅抓起旁边女人手里的匕首,一把甩到外面。 “啊!啊!啊!啊!”外面传来痛呼之声。 梁湛和杭祁破窗而出,立刻刀光剑影,人影凌乱! 乌雪觅跃出船舱,站在甲板上,看着对面那抹从冷月中飘下的白影,那人身形如同鬼魅,白衣飞扬。 他无声落在乌雪觅面前,黑色面具后的双眸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双手依然拢入袍袖中,邪气丛生。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梁湛一脚把暗卫踹人湖中。立刻,画舫恢复寂静,鸦雀无声。 乌雪觅对端木瑜扬唇一笑:“你的人不行啊。多亏你的内奸,今晚总算把你这变态给引出来了。” 梁湛和杭祁站在乌雪觅身后,护住船舱。 黑色的面具下依然静谧无声,丝丝乌发在月光下染上了一层银色,看上去十分迷人。 “芊浔,我想死你了。”他目光灼灼盯视乌雪觅的双眼,旁若无人的说道。 乌雪觅冷笑:“你是想死我,还是想我死。” 他默不作声,面具后的笑容透着丝丝邪气:“等我杀光这里所有人,用他们的血来装扮我们的洞房吧。”他声音清脆如同泉水叮咚,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血腥。 “真是变态。”梁湛受不了地说道。 一阵阴邪的风从端木瑜白色短袍下掠过,丝丝寒气在他脚下凝固,乌雪觅脑中警铃大作,朝身后的梁湛和杭祁说道:“小心!” 两人立刻身体紧绷,陷入紧张的戒备。 端木瑜双手从袍袖中抽出,“先杀了你身边这两个碍眼的人!”他说着,鬼魅的身影已经到了梁湛面前,速度之快,快到发丝掠过乌雪觅面颊时,他的手已经推在了梁湛身上。 “啪!”几乎是瞬间,梁湛被他用内力震开,他落在乌雪觅的身边,倏然腰间被人环住,乌雪觅被他带入怀中! “芊浔!”杭祁朝乌雪觅飞来,端木瑜轻轻挥手,便带着乌雪觅飞到一旁,他甩起的衣摆掠过杭祁的手臂,立刻“撕拉”一声,杭祁的衣袖出现一道口子,血丝立刻飞出,在苍白月光下洒落甲板。 乌雪觅立刻运功,推向端木瑜胸膛,他垂眸看了乌雪觅一眼,在她将要打中他时转动她的腰身,她顺着他的力量转到他身前,他稳稳落在甲板上,足尖点开层层气浪,明明是个变态,杀气深重,可他整个人的气势和动作却又如同行云流水,美轮美奂。 梁湛捂着胸口,应该受了内伤,杭祁的手臂也已经受伤,但看上去并不严重,乌雪觅担心问道:“你们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没事。” 乌雪觅看向端木瑜:“你这个变态!受死吧!”她浑身仙力游走,发丝飞散。 他静静站在黑暗处,面具后的脸竟是无比兴奋阴邪的笑容:“芊浔……芊浔……我好想……”他忽然疯狂大笑,只听“哗哗哗”水声四起,竟又有许多暗卫从水中而起,这一次,比方才来的人更多! 没想到他带了这么多人! 乌雪觅拧眉看向梁湛和杭祁:“人太多了,撤!” “是!”梁湛和杭祁缓缓后退,一旁有人飞速而来,直击端木瑜:“你这个恶魔!我杀了你!” 黑夜中,乌雪觅却看得清楚,是雪千魂手提长剑朝端木瑜飞了过去,如同一抹流光划破夜空,直直刺入端木瑜的身体。 梁湛和杭祁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 端木瑜身形一晃,忽然消失在原地,雪千魂有些怔楞,乌雪觅便看见端木瑜缓缓落在他身后,她大惊,来不及多想便立刻朝雪千魂飞去。 她身负仙气,速度自然极快,在端木瑜一掌打来时,乌雪觅一把推开雪千魂:“闪开!”然后转身抬掌和端木瑜的手掌击在一处! “轰!”两掌对击威力巨大,劲风荡开夜晚的雾气,同时震开了雪千魂,他被震飞到远处,杭祁及时接住了他的身体。 仓促间乌雪觅后力不继,她也被端木瑜的掌风震开,趔趄后退一步,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来:“噗!”胸口如同翻江倒海般难受! “芊浔!”梁湛惊呼着就要过来,乌雪觅扬起手不让他靠近:“别过来!” 梁湛焦急站在原地,杭祁一边扶着雪千魂站起来,一边伸手挡在他前面不让他上前。 一道白影落在乌雪觅身边,杀气腾腾。 他收回手掌,脸色阴沉,寒气从他衣摆下不断涌出,冷到刺骨的寒意从他眼眸中掠过,他转脸狠狠看着雪千魂:“你居然让我的女人受伤了!”他说着,伸出了双手,乌雪觅连忙大喊:“让我受伤的明明是你!” 端木瑜缓缓收手,拢入袍袖,侧脸对着乌雪觅,整个人陷入阴沉的安静。 雪千魂惊魂未定的站定后,喃喃说道:“好强……”他看着端木瑜眼眸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我记得你这个面具!雪家就是你带着暗卫夜袭才覆灭的!” 乌雪觅皱了皱眉,暗暗叹气。 “这男人又是你什么人?”忽然,端木瑜冷冷问道,他声音如清泉般动听,可话里的寒意却让人胆寒。 乌雪觅轻轻一笑:“陌生人而已。”刚才和他对掌,其实她已经受了重伤,可她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否则杭祁几人绝对不会扔下她撤退。 “是吗。”他语气很淡,也不知道他是相信了还是压根不信。 乌雪觅朝端木瑜淡淡一笑:“你不是要杀我吗。追上我,你就能杀了我。” 端木瑜摇摇头:“你搞错了。我不想杀你。” 乌雪觅看他一眼,随即转身朝湖面轻点离开,端木瑜紧紧跟上。 月光极美,湖水清澈,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跑在前方的乌雪觅只觉得胸口处越来越疼,刚才硬生生接了他一掌,他阴寒的内力像是侵袭到了她身体里一样,如今又这样强行运功,剧烈运动,越是往前跑,她越是觉得胸口的疼痛难以忍受。 似乎厌倦了追逐,端木瑜加快了速度一把抓住乌雪觅的手臂,乌雪觅立刻运起仙力甩开,可那双冰冷的手猛地拉住她手臂往后一扯,他顺势便飞到了乌雪觅前面,扣住她肩膀,隔着紫鸢花面罩便吻住了她的唇。 乌雪觅心中大惊,不假思索的一掌拍上了他前胸。 立刻,一抹血腥味钻入乌雪觅鼻尖,她的紫鸢花面罩也染上了一层红晕,端木瑜被她一掌震飞,掉入湖中,乌雪觅立刻往岸上飞去。 等她终于飞到岸上,四处打量一番,却发现这里竟是两人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桥洞。 桥洞下依然波光粼粼,幽静偏僻。 “咳咳咳咳……”乌雪觅狼狈地靠在桥洞边上,每一次咳嗽都让她胸口痛如断裂,她一口血从紫鸢花面罩上喷出来,白色面罩已经变成了深红色,他的血和她的血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 “咳咳,咳咳咳……”端木瑜下手从不留情,他打向雪千魂的那一掌若不是乌雪觅替他受了,雪千魂定会命丧当场。 “哗啦!”忽然,身后传来水声,乌雪觅心中一惊,这死变态怎么这么耐打!乌雪觅靠在墙边,抓紧时间开始疗伤。 端木瑜从水中浮出来,嘴角和黑色的发丝上都挂着血丝,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更加苍白。 “咳!”他爬上岸也是一口血喷出,然后抬手抹了抹,眼里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受了重伤,他脸上挂上了邪气的笑容,看上去情绪十分亢奋。 他身上雪白的衣服完全被水浸湿,不断的淌着水,他一头青丝浑身湿淋淋从水里爬出来,像是水鬼前来索命。 第 39 章 “哼。”他垂眸轻笑,身体晃了晃,“你是第一个能将我伤成这样的人。” 乌雪觅戒备看他,刚才那当胸一掌肯定已经将他重创,现在这人只是强弩之末,不过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和他敷衍几句拖延时间让她能疗个伤,如今这个状态,不过是他杀不了她,她也杀不了他。 乌雪觅又咳嗽两声,狠狠看着他说道:“我更想做能第一个杀死你的人。” 端木瑜顺了顺气,苍白的指尖落在自己湿透的腰带上,“可我更想让你做我的女人!”他缓缓抬起脸,嘴角挂着血丝邪邪看着她,双眼中燃起灼热的火焰。 他一步,一步朝乌雪觅趔趄走来,脚下踩出一个又一个湿湿的脚印,他解下腰带,湿湿的腰带从他手里滑落,掉在地上,又映出一块水迹。 他走到乌雪觅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她前面,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明明身体已经重伤,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十足的兴奋和愉悦。 他缓缓抬起手,一件一件的,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乌雪觅脑中的弦忽然绷紧,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微微一笑,抬手撑到乌雪觅脸边,他的眼睛本该充满了杀气和冰冷,可此时却直勾勾看着她,眼神迷离如同酒醉一般,他在她脸上扫视,最终落在她唇上,他缓缓垂下脸,伸出手似乎想要揭开她的面罩。 “真碍事……”他说话的气息明显因为伤重不稳,动作也很缓慢,可就是这缓慢的动作让乌雪觅全身警铃大作。 乌雪觅在他的手即将要触碰到她的面罩之时,用仅有的力气朝他颈项横劈过去。 他微微一躲,触碰她面罩的手转而去扣住她已经虚弱无力的手,一缕血丝从他嘴角缓缓渗出,染红了他颈边的发丝。那抹血丝缓缓爬过他精致的下巴,爬过他修长雪白的颈项,在他精巧的锁骨停留片刻又继续往下流去。 他带笑看她,眼里充满了兴味和宠溺,这让他带笑的脸显出了一份纯真。 可他明明是个杀人狂魔。 这种残忍血腥的恶魔眼里怎么可能会带着纯净?! 他清澈不带杀气的双眼里紧紧盯着乌雪觅,他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指尖染上了鲜血,让他眼里闪现出兴奋,他看看自己的手指,伸舌舔了舔,双眼却死死盯着乌雪觅。 乌雪觅别过脸去。 他不许,伸手想要掰住乌雪觅的下巴想要她正视他,乌雪觅又是一掌挥过来,端木瑜险险躲过,声音沙哑:“你谋杀亲夫啊?”顿了顿,他又带了一丝小心翼翼:“我只是想看看你……让我看看……” 乌雪觅瞪视他:“你休想!” 他看着乌雪觅的眼睛,双眸忽然带了一丝疑惑:“你的眼睛……” 乌雪觅心中咯噔一下,刹那间有些心虚,她随即闭上眼:“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感觉到他的气息又在靠近,乌雪觅再次睁开眼,胸口的疼痛已经无法忍受,可她现在绝对不能晕厥! “你再靠近我,我一定会杀了你!”乌雪觅灼灼盯视他,发誓一般的说道。 端木瑜的手微微顿了顿,他缓缓开口:“我只是想帮你疗伤……” 乌雪觅冷笑,他就是个变态,怎么会那么好心帮她疗伤?她一脸不相信的盯着他的双眼,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摸出了狼哨。 要想办法吹响这个哨子,叫人过来帮忙。 乌雪觅忽然开口问道:“你准备怎么帮我疗伤?”哼,这人已经重伤,竟然还想帮她疗伤,果然是不要命了。 端木瑜低下脸:“你转身。” 乌雪觅不肯,端木瑜却已经不耐烦,他伸出左手粗鲁的转过乌雪觅的身体,右手已经抵上她后背,乌雪觅惊讶之余,迅速拿出狼哨放在嘴边吹响。 尽管狼哨不会发出声音,但是他还是察觉了她的动作。 他右手顿了顿,身体凑近了乌雪觅,用他的身体开始磨蹭她的,缓缓蹭着,同时热烈的呼吸落在她右耳处,“你想叫谁来?” 他果然是在帮她疗伤。 乌雪觅感觉舒服了许多,她冷冷一笑:“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打得过别人吗?” “你要杀我的样子……我喜欢……”他在她右耳处深深嗅闻,“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他的身体渐渐火热起来,“芊浔……” 她的身体好香好软,右耳精致,耳后竟还有个小红点……端木瑜看着这小红点皱眉,这小红点似乎有点眼熟…… 乌雪觅已经不能忍受,她一把推开端木瑜退到三步之外,端木瑜被她一推,竟然摔在一边,长发覆盖了他的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喂,你不行了?” 闻言端木瑜立刻朝她看过来,乌发在夜风中飞扬,他看着乌雪觅,似乎又察觉到什么,看向桥洞之外。 “哼,我的救兵到了……咳咳……你现在跑,还来得及……咳咳……”乌雪觅拧眉咳嗽。 端木瑜慢慢站起来,身体摇摇欲坠,他走到乌雪觅面前,眼神缠着她:“我叫人做了一个白色的紫鸢花面具,下次见面我带来送给你吧……”他的话语像是恋人间的呢喃,仿佛刚才几次三番将他打得吐血的人不是她一样。 乌雪觅看疯子一样的看着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个?!” 他退开身体,忽然笑了,眼里又浮现出那抹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的纯真:“那个白色面具和我的黑色面具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你会喜欢的。”他看起来很开心,“芊浔,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即使你要杀我,我也只认定你是我的妻子。”他真挚火热的话,和纯真的眼神,让乌雪觅有些怔住。 他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乌雪觅呆呆看着波光粼粼的桥洞,端木瑜,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难懂! 他明明是个没人性的人,滥杀无辜,肆意妄为,视人命为草芥,如同魔神一般邪恶,可他身上,同样有着纯净的一面。 乌雪觅搞不懂,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芊浔!”有人扣住了她的肩膀,乌雪觅拧拧眉,视野里出现了杭祁愤怒的眸光。 他在乌雪觅身上看了一圈,随即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乌雪觅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还好,没死。” 杭祁难得的有些气郁:“你是不是在救雪千魂的时候受伤了?”他语气相当严厉,不像是询问,更像是审问。 乌雪觅点点头:“我得让你们安心撤退。” 杭祁看上去更加生气,侧开脸努力平静了一会儿,再转脸看她:“下次麻烦你先保护自己!” 乌雪觅怔住。 杭祁懒得再和她废话,伸手轻轻将她抱起,飞速离开。乌雪觅看到桥洞那里,孤零零躺着一根湿掉的腰带和凌乱的白色衣衫。 杭祁直接将乌雪觅送回了皇宫,到寝殿时乌雪觅便看见在门口着急徘徊的韩峥,和一脸紧张的梁湛。 杭祁看着两人快速说道:“乌雪觅重伤。” 梁湛和韩峥立刻围了过来,梁湛从杭祁手里接过乌雪觅,抱着她走向床边。 “女皇陛下!”韩峥忧急地朝乌雪觅走过来,握住她无力的手,心痛地呼吸轻颤。 梁湛将乌雪觅轻轻放到床上,随即跃到她身前盘腿坐下,拉起她的手和自己的手心相对,开始将他的内力源源不断送入乌雪觅体内。 韩峥一脸担忧的站在一边,看着乌雪觅的脸色,杭祁也站在一边拧眉观察,似乎准备随时与梁湛交换,给她疗伤。 乌雪觅闭上双眼,运起仙力,与梁湛的内力一起游走全身经脉,快速修复。 等梁湛力竭,杭祁立刻接上为乌雪觅疗伤,韩峥在一旁拿着帕子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不知不觉,天已经蒙蒙亮,乌雪觅感觉身体已经恢复大半,端木瑜其实已经给她疗过伤了,不然她不会好得这么快。 韩峥站在一旁,忧心忡忡看着乌雪觅:“女皇陛下,身体好些了吗?” 杭祁和梁湛也朝乌雪觅看过来。 乌雪觅闭眼调息感受了一下,内力竟然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她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我好多了。” 她话音刚落,韩峥第一个松了口气,垂下脸淡淡微笑。 梁湛和杭祁脸上担忧的神色终于退去了一些。 乌雪觅感激看向守了她一夜的三人:“真的很谢谢你们。” 梁湛神色明显轻松了许多,他想到了什么,随即说道:“都怪雪千魂碍事。”杭祁竟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梁湛的话。 乌雪觅:“……”其实雪千魂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他雪家是被端木瑜灭族的,见到仇人他自然要报仇,而且估计他也没想到端木瑜会那么厉害…… 忽然,乌雪觅察觉到了端木瑾的气息,并且,他移动的速度非常快。 乌雪觅高度紧张,他怎么会突然来皇宫? 她立刻说道:“端木瑾来了!” “什么?”大家一脸紧张,陷入戒备。 乌雪觅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吩咐梁湛:“带杭祁走密道。” 接着她看向韩峥,“你伺候我穿衣服。” 杭祁跟着梁湛离开,临走时拧眉叮嘱她:“你小心点。” 乌雪觅朝他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他转身离去。 外面韩峥已经将床铺收拾干净,乌雪觅迅速脱掉身上的血衣扔到密道里,关上密道门之后出来在衣橱里找到一件干净的中衣穿上,随即站在衣橱边上。 韩峥手里拿着衣服,全身紧绷不敢看乌雪觅,局促地握紧了双手。 乌雪觅小声提醒:“韩峥!” “砰!”寝殿门被人推开之时,韩峥已经在给乌雪觅套上外衣,乌雪觅乖巧的站在一旁,乖乖让他伺候。 第 40 章 端木瑾脸色有些阴沉,他双眸似乎在隐忍什么,他看着乌雪觅半晌,没有言语。 乌雪觅却是朝他微微一笑,天真问道:“阿瑾,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入宫了?是来抓我去上朝的吗?” 端木瑾没回答,他看向韩峥:“你下去。” “是。”韩峥顺从的离开了。 端木瑾上前一步,就着韩峥给乌雪觅穿衣的动作,给她披上外衣,他声音有些沉:“你今天起得有些早,怎么没赖床?” 乌雪觅抬眼看他:“昨天没怎么睡。” 端木瑾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给她系金色腰带,“睡不着吗?” 乌雪觅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到你……” 端木瑾环住乌雪觅的腰,丝滑的发丝落在她外衣上,划过她颈边的肌肤,带来丝丝瘙痒,他一把抱住乌雪觅让她紧贴到他胸前,扣住她下巴缓缓俯下了脸,“现在你见到我了,还会想我吗?” 乌雪觅:“还是想。真的好奇怪。” 端木瑾侧脸蹭了蹭她,露出一抹让她安心的微笑:“等我们大婚,朝夕相处,你便会没事的。” 乌雪觅缓缓垂下眼睑:“阿瑾,你会不会骗我?”她的声音有些发了狠,让端木瑾身影一怔,乌雪觅握紧了拳头,“你要是骗我,我会杀了你!”她说着,转身背对端木瑾,沉声说道:“阿瑾,不要骗我。” 他在乌雪觅身后静默片刻,抬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你我将是夫妻,我怎会对你有所欺骗?”他温柔的话宛如真心诚意般,又像是丈夫对妻子的保证。 乌雪觅却是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 她转过脸,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阿瑾,我们一起去上朝吧!” 端木瑾微微点头,半晌他问道:“觅儿,你的身体还好吧?” 乌雪觅莫名看他:“怎么突然这么问?” 端木瑾定定看她,乌雪觅朝他灿烂一笑,伸出手放在他掌心里,“你感受一下,我身体很好的啊!” 端木瑾犹豫了一下,果然感受了一下乌雪觅的内力,确实很充沛,完全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他皱皱眉,随即温柔的笑容浮上他的脸庞,又是用那宠溺的目光温柔看她:“觅儿,你没事就好,我们去上朝吧。” “嗯。”乌雪觅朝他点点头。 朝堂之上,乌雪觅端坐在凤椅上,端木瑾也端坐在一旁。 韩峥站在乌雪觅身旁,上前一步昂首高喊:“女皇陛下上——朝——” 立刻,群臣叩拜,齐齐高喊:“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乌雪觅扬起宽大的袍袖:“平——身——” 她朗朗说道:“赫连江上前听封。” 赫连江一脸吃惊,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他才一瘸一拐走上来。 乌雪觅清了清嗓子:“赫连江,以后你就是刑部尚书了!赫连家的案子,你来审!我相信以你的人品,一定会给京城百姓一个完美的交代,是不是?” 赫连江吃惊看她一会儿,欣喜涌上双眸,立刻扑通跪地:“谢女皇陛下!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乌雪觅也开心地笑了,她转脸看向一旁的端木瑾:“阿瑾阿瑾!我今天第一次封官啊!真的好好玩!” 端木瑾一脸宠溺的笑容:“觅儿开心就好。” 朝堂上也是一片欢笑恭喜之声。 此时,沈嘉年却是格格不入的站出来,一脸严肃的说道:“臣有事启奏。” 乌雪觅:“请讲。” 她注意到沈嘉年走出来之后,殿外沈佑安微微侧脸朝这边看过来,沈嘉年似乎有些察觉到了沈佑安的视线,他顿了顿,随即向乌雪觅启奏:“请女皇陛下尽早定下与摄政王大婚的日子——” 乌雪觅微微一笑,看向端木瑾:“小黑,大婚的日子你安排好了吗?”哼,难道什么时候大婚这种事情是她能够决定的吗?明明她只是个傀儡女皇而已! 端木瑾微微颔首:“觅儿,钦天监正在测算吉日,等日子出来了我会告诉你。” 乌雪觅看向沈嘉年:“听到没?你还有其他事情要上奏吗?” 沈嘉年不再言语,退回原位。 乌雪觅却不肯放过他:“我让你每日去御花园罚站的,你有没有偷懒?” 韩峥在一旁站出来:“回禀女皇,沈嘉年并未偷懒,每日都会去御花园罚站一个时辰。” 乌雪觅点点头:“很好。继续罚站吧。” 沈嘉年修长的身影挺直了,不卑不亢回道:“臣领旨。” 退朝后,乌雪觅撒娇般地抱住端木瑾的手臂:“阿瑾,陪我玩吧,好不好?”她在他身边蹦蹦跳跳的,完全没有重伤之人的虚弱。 沈佑安站在门口看着殿内这一幕,眼里是天生的凶相。 等乌雪觅蹦跳着跟端木瑾走出来,他带着侍卫在殿外齐齐跪下,等她跑过去后,他才起身,带着侍卫跟在乌雪觅身后。 乌雪觅走了一会儿,冷不丁转身飞起就是一脚,直接踹在了沈佑安身上,他登时飞了出去,压倒了身后一片侍卫。 此事太突然,朝臣都惊呆了。 乌雪觅踹沈佑安,只是临时决定。端木瑾现在看她看得很紧,她心中烦闷,表面上却不得不和他虚与委蛇,直到看到沈佑安一脸凶相,想起他就是端木瑾的狗腿子,心生一计,便提腿踢了他一脚。 哼,她暂时扳不倒端木瑾,难道还不能教训他的狗腿子出出气吗? 乌雪觅生气走到沈佑安面前:“跟屁虫!狗腿子!”她抬脚再次踹他,狠狠羞辱沈佑安,他捂住胸口,低下脸始终不吭一声,任她踢踹,甚至都不看端木瑾一眼。但是乌雪觅从他紧绷的身体和捏紧的拳头,知道这人应该忍耐到了极限。 乌雪觅又伸手打他的头:“你和你家老太婆一样让人讨厌!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们沈家有多么了不起!我哪天不高兴了也去抄光你们家!让们得意!让你们说阿瑾是靠你们才坐上摄政王的位置的!让你们看不起我!你们沈家全是猪!” “女皇陛下!”忽然,沈佑安捏紧双拳压在苍白的地面之上,浑身已经愤怒地轻轻颤抖,“请不要侮辱我们沈家!我们沈家一直守卫乌孙边境,护佑女皇陛下的安全,我们……” “你还说!”乌雪觅用力拧住他的耳朵,化身市井泼妇让人厌恶愤恨,“你的意思是在说你们沈家应该拥有这个天下是不是?你们沈家才应该坐上这个皇位是不是?!”她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用一种近乎催眠的方式将沈家应该做皇帝的话植入他的心中,“你们沈家才是这个乌孙国的主人,才能守护乌孙是不是?!哼,可惜现在是我这昏君做了女皇,我告诉你们,我不仅要削你们的爵,还要你们沈家永远被我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哼,说什么守护乌孙国,这个皇位你们倒是来坐坐看?我等你们!”说罢,她拂袖转身,“再敢跟上来,灭你们九族!” 乌雪觅说完便抱着端木瑾的手臂转身离去,从始至终端木瑾都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阻拦乌雪觅,也没有帮沈佑安说话。 沈嘉年跟在乌雪觅身后,面无表情,仿佛被打骂的沈佑安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乌雪觅看了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看向端木瑾:“小黑,我们去做卡牌!” “卡牌是什么?” 乌雪觅眨眨眼:“用牛皮纸做五十个人物,然后分成三组,每个人物会有不同的技能,这个游戏的名字就叫做三国杀。” 端木瑾一脸兴味:“这游戏似乎很有趣,小瑜应该也会喜欢玩的。” 乌雪觅点点头:“嗯,这个游戏参与的人多,会更好玩一些的。” 端木瑾温柔的笑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问道:“觅儿,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乌雪觅低头深思,端木瑾牵住了乌雪觅的手,五指紧扣,两人并肩向前走去。 乌雪觅想了很久:“要很隆重,很盛大,还要奢华,特别,最重要的,不要你弟弟榆木疙瘩!” “噗嗤。”端木瑾竟是喷笑了。 乌雪觅生气看他:“你笑什么?你弟弟真的好可怕的!他总是打我!” 端木瑾轻笑起来,“小瑜是我的弟弟,我会看住他。” “真的?”乌雪觅怀疑看他,“你确定你能镇得住你弟弟?” 他的目光中划过一抹调皮和狡黠:“至少,保证他不杀你。” 乌雪觅悲愤了:这算哪门子保证啊?! 端木瑾看着乌雪觅的表情,哈哈大笑,两人的身影在阳光中交叠,宛如如胶似漆的情侣一般,无法分开。 他牵着她的手,缓缓走到一片银杏树林。 侍女们端来笔墨,瓜果,热茶和精美的糕点,两人坐在铺满了银杏叶的草地之上,这金黄的枯叶给这里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柔软而温暖。 厚实的绣着百菊争艳花纹的毛毯铺在银杏树林下,乌雪觅和端木瑾坐在地毯上,前面放着几十张牛皮纸。 “你会画画吗?”乌雪觅问道。 端木瑾点头。 “那你在牛皮纸上画上各种人物,古今中外的名人啊,大美女啊,都可以画上去,不用画得非常细致,大概描一下外形就行,我先给你示范一下啊!”乌雪觅拿着牛皮纸细细解说。 她说完拿起一旁的毛笔,几笔便绘制出了一个Q版的端木瑾,金冠束发,身形修长,一张圆圆的包子脸,上面画了四个点表示双眼,鼻子和嘴巴,她画完之后在牛皮纸右上角写上了端木瑾三个字。 端木瑾看着那张抽象版的他,脸色是一言难尽:…… 乌雪觅得意地看着他:“是不是画得特别传神?像不像你呀?” 端木瑾艰难的开口:“……嗯……觅儿画得很好……” 乌雪觅一脸开心:“阿瑾,快,你也画一个!” 端木瑾朝她宠溺一笑,随即拿笔也开始作画,他画工了得,三两笔竟然就勾勒出一个活灵活现的人物。 乌雪觅看了看自己画的那张Q版端木瑾,又看了看端木瑾牛皮纸上的那个人物,只觉得惊讶万分,他这画也太传神了! 那个人物,就是一个缩小版的乌雪觅。 对比之下,乌雪觅画的端木瑾简直没眼看,亏得端木瑾还能违心地夸赞她…… 第 41 章 意识到自己的画工无比稀烂之后,乌雪觅乖乖放下了画笔,只专心看端木瑾作画。 即使坐在毛毯上,他也是坐得笔直,调皮的树叶从空中缓缓飘落,有一片落在了他的墨发之上,乌雪觅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准备拿掉那片树叶,恰在此时,端木瑾最后一笔勾勒完成,转头看她,正要说话。 她和他,四目相对。 端木瑾微微一愣,下一秒便身体前倾,态度亲昵便要凑过来。 “摄政王!”沈妙彤急急赶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男俊女美,两人距离极近,沈妙彤眼里浮现出醋意和妒色,焦急之中竟是喊出了声。 她微微低脸朝乌雪觅看去,家族被她折辱,现在心上人又在她身边,此时她对乌雪觅的仇恨已经到了极点,更别说刚才她哥哥沈佑安又被乌雪觅狠狠羞辱了一番。 乌雪觅趁机抽身躲过端木瑾,走到沈妙彤身边,她还老实跪在地上,乌雪觅说道:“喂,你们家里那个老太婆怎么样?听说快不行了?要不要我去看看她啊?等我和阿瑾大婚,我还想让她来参加呢。” “谢女皇陛下关心,太君很好。”沈妙彤低头说道,“太君会在女皇大婚时,为女皇送上一份大大的惊喜!” “真的吗?”乌雪觅开心地蹲下身体,凑到沈妙彤面前问道:“快说快说,什么惊喜呀?我现在就想知道啦……” “对不起,女皇陛下,既然是惊喜,又怎能现在告知?”沈妙彤侧过脸,但她脸色哪里像是要给人惊喜的样子,更像是要给人惊吓。 “觅儿,过来,不要为难妙彤。”端木瑾温柔的话语虽然是对着乌雪觅说,但是却让沈妙彤脸上露出一抹女儿才有的娇羞和喜悦。 哼,只是叫了她一声妙彤,她就满足了吗?乌雪觅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模样,打定主意要将她对她的仇恨值拉到最高。 乌雪觅凑到沈妙彤耳边轻轻说道:“小黑是我的,他眼里只有我,你算是什么东西?”她说罢起身,听着她的气息渐渐有些不稳,愤怒到轻颤。 乌雪觅站起身,走到端木瑾身边:“小黑,我讨厌你身边有其他女人,把沈妙彤调走吧。” 端木瑾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说:“好。” 立时,沈妙彤全身一阵凝滞,习武之人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压抑的杀气。 乌雪觅朝她微微一笑:“别跪着了,起来啊。” 沈妙彤站起身,捏紧双拳撇开脸,一脸不甘和气恼。 乌雪觅幽幽看她:“你来找摄政王,是有什么事吗?” 沈妙彤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来找端木瑾的目的,她说道:“王,府上来人说二公子身体有恙,请您尽快回府。” 端木瑾收了脸上的微笑,神情紧绷,他看向一旁的乌雪觅说道:“你跟我一起回府。” 乌雪觅有些不乐意:“我想留在这里画卡牌……” 话未说完,便被端木瑾打断了:“来人,将牛皮纸带去摄政王府!觅儿,你跟我去王府,这游戏正好可以分享给小瑜,我们带上他一起玩。” 他说着不等乌雪觅回答,便一把拉起她直接离开,身边的侍从们开始收拾卡牌。 乌雪觅看向端木瑾,此时此刻,他似乎不再是那个残酷无情的摄政王,只是一个关心弟弟身体的哥哥而已。 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简单的端木瑾,他脸上神情焦急,但又带着期待,这表情很真实,很温暖,很让人感动。 天,忽然阴沉下来,一阵阴冷的风卷起了漫天落叶,端木瑾停下了脚步,面露担忧地看着天色:“变天了,这对小瑜的伤不好。”他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乌雪觅内心却在幸灾乐祸,那个变态死了最好,免得继续为祸人间。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端木瑾握住乌雪觅的手紧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事让他深深担忧,漆黑的双眸中掠过一丝心慌,他拉起乌雪觅的手更快的向前走去,脚步如风般扫过地面,带起因为狂风而落的落叶。 他在担心什么? 是他弟弟的身体吗? 难道这个天气会对端木瑜的伤势造成更大影响吗? 一行人匆匆出了宫门,一路上端木瑾都看着阴沉的天气面容凝重,甚至顾不上和乌雪觅说话。 车子很快到了王府,端木瑾直接下了马车,在阵阵冬雷声中把乌雪觅独自留在了马车上。 乌雪觅有些发愣,端木瑾竟然把她给搞忘了,看来他真的是很着急弟弟的伤势啊。 “女皇陛下,请下车。”还是沈妙彤在马车外提醒。 乌雪觅下了马车,抬头看阴云滚滚的天空,冬雷啊,真的很少见呢。 沈妙彤领着乌雪觅步入摄政王府,等到中庭时,沈妙彤便不再进入,让乌雪觅一人步入内院。 乌雪觅看向她,她侧开脸:“二公子的院子,旁人不得入内。” “不能入内,还是你不敢入内?”乌雪觅坏坏地看着她,她不敢瞪眼,只能低着头,乌雪觅凑近她身边小声问道:“我问你,如果二公子和摄政王让你选,你选哪个?” 这个女人,可是被端木瑜戳瞎了眼都为他隐瞒的啊。 沈妙彤拧了拧眉:“臣不敢有非分之想。” 乌雪觅笑着看她,这女人是被她吓坏了不敢说话,还是在隐忍? “轰隆隆。”雷声再次炸响,乌雪觅蹦蹦跳跳的跨入端木瑜的院子。她前脚才刚刚踩在廊下地板上,冬雨便“唰”的一声,从她背后下下来,切断了她的后路。 这雨来得极快,瓢泼的雨像是水帘一般从廊檐洒下来。 “咳咳!”咳嗽声从雨中传来,乌雪觅走到卧房门口时,里面的咳嗽声更加猛烈,“咳咳咳……咳咳咳!” “小瑜!”端木瑾忧急的声音传来,乌雪觅心里却在想,这个端木瑜怎么跟小强似的,就是死不了。 她走到门口探头看进去,端木瑾坐在端木瑜身边,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端木瑜长长的头发披散在木床上,床榻边全是鲜红刺目的血迹,就连他黑色的头发也都染上了艳丽的红色。 吐这么多血怎么还没死? 乌雪觅犹豫间,就听见“噗”一声,一口血喷洒在了端木瑜身前的被子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觅儿,快过来!”端木瑾忽然喊乌雪觅,房里响起了沉重的呼吸声,是端木瑜发出来的,他的情况应该很不妙。 乌雪觅站在远处,故作发愣。 端木瑾的神情发了急,“觅儿,过来!”他的语气已经全然是命令了。 乌雪觅缓缓走过去,忽然端木瑾将弟弟放在床上躺着,他起身大步朝乌雪觅走了过来,一把扯住乌雪觅的手臂焦急地扯到身着单薄白色单衣正在急促呼吸的端木瑜身边,几乎是扔一样的把她扔到了端木瑜身边,登时伴随着浓浓血腥味的,就是端木瑜异常苍白的脸颊。 他嘴里全是鲜血,一脸痛苦地捂着胸口吃力喘息,面前的锦被已经被鲜血浸满,他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 “咔嚓!”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上空,端木瑜再次深深咳嗽,“咳咳咳……”在他一口血将要喷出时,乌雪觅赶紧捂在了他的嘴上,冰凉的血从她细白的指间溢出,缓缓滑下她白皙的手背。 他的呼吸更加吃力,低垂的脸无力地抬起来,他已经彻底失去往日的嚣张和邪气,眼神冰冷却又奄奄一息,他看着她的眼神仍然是不屑一顾的,似乎根本不将她这个女皇放在眼里。 去死吧!去死吧!乌雪觅在心里恶毒地诅咒。 他的睫毛忽然颤动起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虚弱地朝后面倒去。 “小瑜!”端木瑾一脸焦急地双手撑上他的后背,然后命令般地看着乌雪觅:“快给他疗伤!” 乌雪觅一愣:“疗伤?我为什么要给他疗伤?”她腾地站起来,将血在身上擦了擦,“我不要给他疗伤!他是大坏蛋,还总是欺负我!” 端木瑾双掌撑住端木瑜的身体,目光冷酷:“如果你不给他疗伤,我现在就派人将你的阿湛,韩峥全都杀了!” 乌雪觅心中一惊,看着端木瑾的眼神,他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乌雪觅咬了咬牙,她一脸不甘心地看向端木瑜,鞋子都没脱就直接踩到端木瑜床上,拿起他的双手和自己手掌对接。 她要气死了,没杀死他就算了,现在还要给他疗伤! “觅儿……”端木瑾的声音缓缓响起,“谢谢你……” 乌雪觅恨恨看向端木瑜已经昏迷的脸,现在是杀死他最好的机会!但是她能杀死端木瑜,却没有把握杀死端木瑾!若是她被端木瑾杀死,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即使她和端木瑾同归于尽,也只是便宜了那个野心勃勃想要上位的沈太君! 真是太憋屈了,气死了气死了! 乌雪觅缓缓运起仙力帮端木瑜疗伤,她控制着自己的内力运行,尽量让它缓缓游走在他的经脉里,这人受罪的时间更长点,她会更开心! 谁知她的内力游走到端木瑜身体里之后,那股内力像是被吸住了一般,拼命的往端木瑜体内奔涌而去。 乌雪觅大惊,想抽身却抽不出来,她心中狂跳,吃惊地看向端木瑜,却见他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睁开了双眼! 乌雪觅昨天本就受了重伤,虽然后来梁湛和杭祁合力帮她疗伤让她恢复了大半,但也只是让她行动无碍而已!今天再次运起仙力给端木瑜疗伤,其实她是有些勉强的,内力不继的后果,就是乌雪觅一头栽倒在端木瑜身上,半天起不来。 恰好,她右耳处的红点也随之显露出来。 端木瑜看着那个红点,眼前掠过那日凑近芊浔时看到的那个红点,这两个简直一模一样,就连位置都分毫不差!他嘴角忽然邪气地扬起。 第 42 章 忽然,端木瑜撤回了自己的手掌,收回了视线,闭上了眼睛缓缓调息。 乌雪觅勉强起身,下床坐在床榻边,努力不想让端木瑾看出自己内力忽然不继。 不知道端木瑾发现了什么没有?她心中无比忐忑。 乌雪觅,你要冷静,冷静! “小瑜,你感觉好点了吗?”端木瑾忽然开口,乌雪觅全身发紧,脑中的弦立刻紧绷,全身陷入戒备。 端木瑜会怎么回答? “好多了,哥哥。”他似乎已经恢复了许多,声音清澈有力,外面的雷声已经停了,仿佛当端木瑜恢复了之后,整个世界也安静了下来。 他的双腿缓缓在他身后伸平,一条腿在被子下面曲起轻轻靠在了乌雪觅后背上,乌雪觅全身一紧,忙往前挪了挪,他的腿却跟着她一起,继续黏在她的后背上。 乌雪觅想起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丝滑的锦被轻轻盖在她的手背上,藏起了他握住她的手。 这人怎么回事?以前他不会这样的!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哥哥,我的药。”端木瑜忽然说道。 “好,我去给你拿。”端木瑾起身。 乌雪觅立刻说道:“这种小事吩咐下人就行,我去帮你找沈妙彤。”她想走,可是被子下按住她的手却越发用力。 “小瑜的药,得我亲自去取。”端木瑾认真说道,他看乌雪觅的目光多了一分命令,“你在这里看着小瑜。”他说罢,转身大步离去,脚步生风,衣摆轻扬,外面雨已经停了,此刻竟然已是阳光普照。 忽然,纤长的手指钻入乌雪觅手心下,一点点划过她的手心,丝丝轻痒如同小狗舔过她的手心。 乌雪觅转身看他,却见他笑意盈盈看着她,嘴角和乌发上还残留着血迹,恢复生气的他,看上去更是俊美无暇。 她用力收手,他的手被一起牵扯出他的锦被,他不放手,笑着看她:“你不仅没杀我,还救了我。” 乌雪觅伸手要去掐他脖子,他立刻抬起另外一只手扣住她的:“晚了,你已经错过时机,芊!浔!” 她气愤甩开他的手,怒视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缓缓抬脸邪邪看着她:“你右耳后面,有个红点。那是我给乌雪觅下药后留下的。你的游戏结束了,芊浔。” 乌雪觅撇开脸,头痛拧眉,没想到这个红点竟然会暴露她的身份! 端木瑜从被子里起身,跪在床榻上,从身后抱住乌雪觅,冰凉的身体贴上了她的后背,“觅儿是哥哥的,但是……芊浔……是我的……” “放开我!”她在他身前用力挣扎,可他的双手却是抱很紧,牢牢贴在她后背上,他的乌发随着她的挣扎丝丝缕缕落在她的身上。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心你的伤。”他话里还带了一丝调笑,“你现在杀不了我。” 乌雪觅被困在他怀里,只觉得一股燥血不断上涌,忽然,他的手缓缓抚上了她的后背,这个动作让乌雪觅十分不适,她正要豁出去和他拼命之时,却感觉到一股冰寒的内力缓缓从他掌心进入她后心,那股冰寒的内力压制住了她的燥血,如同一股清流一般流过她身体四肢百骸,给她带来一阵清凉和舒爽。 他在给她疗伤。 乌雪觅不懂:“为什么?” “我喜欢你。”他说。 乌雪觅受不了地转身用力将他推开,“不要耍我!” 端木瑜紧紧盯着她:“你身边的男人,都要死。” 乌雪觅只觉得头疼无比。 “你赢不了的,因为,你有牵挂……”他缓缓起身,缓慢的话语如同蛊惑般掠过乌雪觅耳边,他贴上了她的侧脸,双手再次缓缓攀上她的后背,冰凉的脸贴上她的缓缓磨蹭,“沈家也好,赫连家也好,都是哥哥的人,和我无关。乌雪觅,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他的唇轻轻蹭过乌雪觅的颈项,语气黏糯。 “真是变态!”她再次伸手想推开他,却被他抢先一步扣住了她的双手放在两边,他扣住她的双手缓缓放在了她的身后,然后用一只手扣住,他一边轻蹭她的侧脸,一边抬手缓缓抚落她的脸。 乌雪觅挣扎了一下,却只是徒劳:“既然你今天不揭穿我,那为什么又让你哥来试探我?” “因为错过今天,我没把握下次能不能抓住你……”他如同呵气的话语吹拂在她耳边,双眼闪亮,黏腻地贴在乌雪觅身上,双手四处游移。 乌雪觅瞪着他:“你规矩点!”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我今天总算知道它的含义了……”他的手缓缓抚摸着乌雪觅的耳垂,乌雪觅身体僵硬,只想马上杀了他。 “现在开始,你不会再想哥哥了……”他咬破了他的手指,一股血珠冒出来,他随即将那股血珠喂入了乌雪觅嘴里,乌雪觅只觉得嘴里泛起一股血腥味,接着头一阵晕眩,右耳边又是一阵酥麻…… 乌雪觅怔怔看着他,没想到那次他不是在给她下毒,似乎是在给她下蛊,那么这次,他是在给她解蛊吗? 他的双手又缓缓抚过他的后背,紧紧拥抱着她的身体,他开始磨蹭,蹭过她的耳边,轻轻舔上她的耳垂…… “好想做点什么……”他大口含住了她的颈项。 乌雪觅立刻将他推开,瞪视他:“别碰我,你这个变!态!” 他倒回床上,双眸微闭,唇角上扬。 乌雪觅愤怒看着他:“我宁可和你哥哥在一起,也不想看你一眼!” “你说什么?!”忽然发寒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乌雪觅感觉到他的视线变得阴邪,牢牢盯住她。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开始凝固,一阵风袭来,端木瑜直直朝乌雪觅扑了过来,带血的发丝在空中飞扬。 “怦!”乌雪觅被他扑倒在地板上,后背生疼,他牢牢扣住她的肩膀,长发洒落在她脸边,她眼里只有他俊美无双的容颜。 “为什么?为什么?”他忽然大喊。 他双眼灼灼看她半晌,忽然俯下脸,重重含住了她的唇。 “小瑜!”忽然,端木瑾的厉喝声传来,端木瑜缓缓放开了她的唇瓣,他邪笑着看着乌雪觅,伸出舌头缓缓舔了舔她的唇后,才撑起身体,但依然灼灼注视她的双眼:“哥哥,她身上好香……” 乌雪觅恶狠狠看着他。 端木瑾玄色的身影走到乌雪觅上方,黑色的衣摆轻触她的额头,她看到了他一脸的无奈和阴郁:“小瑜,觅儿是你的嫂子!” 端木瑾说着,放下汤药,弯腰伸手扶起了端木瑜,端木瑜邪邪地笑看乌雪觅,回到床榻。 乌雪觅缓缓坐起来,不发一言。 端木瑾手里捧着汤药,疑惑地看了乌雪觅一样,清澈的黑眸中划过一抹深思,转回脸将汤药拿到端木瑜面前:“小瑜,吃药了。” 端木瑜懒懒地靠在端木瑾胸前,笑看着乌雪觅,缓缓抬手,纤长的手指指着乌雪觅说道:“我要嫂子喂。” “不喂!”乌雪觅干脆拒绝。 他立刻沉脸,笑容消失的那刻,阴邪诡异的静谧再次包裹了他全身:“不喂我不喝!”他竟也甩开脸,像一个坏脾气任性的小孩。 难道就他会任性发脾气吗?乌雪觅也甩脸:“不喝就不喝!死的是你又不是我!你只是小黑的弟弟而已,关我什么事!我要走了!”她站起身甩手就走。 “觅儿,不要任性!”忽然,阴沉的话语从身后传来,“你今天要是跨出这门一步,你的阿湛,韩峥就都要死!”他狠辣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乌雪觅愤然转身,“端木瑾,他是你弟弟,你可以惯着他,我没必要惯着他!” 端木瑾在乌雪觅的质问中,无奈一笑,他转脸温柔看向端木瑜:“小瑜,不要再吓你嫂子了,你能接受她,我很欣慰。但是下次记得和她保持距离,知道吗?” 端木瑾又看向乌雪觅:“觅儿,我只有这一个弟弟,希望你能跟他好好相处,好吗?” “嫂子,我要喝药。”端木瑜慵懒地说道,略带一丝喑哑的声音仿佛是在撒娇。 乌雪觅别开脸,不想看他。 “觅儿,小瑜是我弟弟,你看在我面子上,就给他喂下药,好不好?”端木瑾不解而无奈地看着乌雪觅,放下汤药,“小瑜,等我一下。” 端木瑾放开弟弟让他靠在床上,随即走下卧榻,来到乌雪觅身前,温柔地看着她,嘴角是略带宠爱的微笑。他轻轻提起她满是鲜血的右手,牵着她走到水盆边,淋水在她手上,柔柔的水顺着她的指尖滑落,他温柔的为她洗去了上面的血渍。 “小瑜对你没有恶意的。”他温柔说道,“他欺负你,是因为喜欢你。” 乌雪觅别开脸。 “去给小瑜喂药,好吗?”他温柔地抚过她的发髻,轻轻用柔软的布巾擦干了她的双手。 乌雪觅转身时,端木瑜正在看她,眼里得意洋洋,她在他带笑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他收回视线,乖乖坐在床榻上等她喂药。 乌雪觅仿佛是走在软绵绵的棉花上,脚步沉重,又无力,端木瑾揽着乌雪觅的肩膀坐在端木瑜塌边,继续坐在他身后,让虚弱的他靠着他,端起药送到乌雪觅面前。 乌雪觅忍气吞声接过来,坐在端木瑜面前,他一脸邪气:“我要嫂子每天喂我喝药。” 她一怔,侧开脸:“我没空。” 杀气立刻袭来,他眯起双眼,语气变得阴阳怪气:“听说你身边的韩峥很会伺候人,他把你照顾得很好,要是你没空,那就派他来。” 乌雪觅心中一惊。 她随即拿起汤匙,舀起一勺汤药送到他唇角边:“知道了,我会来照顾你。” 他脸上邪气散去,他睁开双眼开心地看了乌雪觅一眼,含住了她递来的汤匙,喝下了她喂来的汤药。 他身后的端木瑾松了口气:“小瑜最不喜欢吃药了,以前也是要哄好久,现在他肯吃你喂的药,我放心了。” 乌雪觅慢慢平静下来,不管端木瑜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他说他想和她在一起,那他暂时便不会动她,她还有时间去做部署。 第 43 章 “小瑜,你看,这是觅儿做的游戏卡牌,有很多人物画像,这个是你的,这个是我的。”端木瑾从袍袖中拿出了两块牛皮纸。 端木瑜一边喝药,一边看端木瑾手里的画像,笑了起来,“哥哥,你的画像是谁画的?” 端木瑾:“是觅儿画的。” 端木瑜有些不高兴,他拿起端木瑾的画像低脸看了半晌,又看向自己那张画像,“我的画像是哥哥画的,对吗?” 端木瑾点点头。 端木瑜看向乌雪觅:“我的画像你要给我画。” 乌雪觅一边烦躁喂药,一边冷着脸:“做梦去吧。” 他侧过头不再吃药,似乎非常生气的样子:“不给我画,我就不吃了。” 乌雪觅板着脸:“爱吃不吃。”死了正好。 端木瑾在一旁沉声道:“觅儿。” 乌雪觅咬咬牙,继续喂他吃药:“知道了,我会给他画!”到时候画个大丑男,气死他! 她转脸想瞪他,却见他一双眼清澈得仿佛是琉璃一般的看着乌雪觅,眼里竟流露出无比的纯真,乌雪觅有些惊讶,这个人明明是个嗜血邪恶的人,眼里怎么可能会拥有那样的天真? 端木瑜低头,拿起端木瑾的那张画像,笑了:“还是嫂子画得比较好。” 乌雪觅翻了个大白眼,他是眼瞎了吗?明明端木瑾画的那张端木瑜画工更棒好吗,她那个跟端木瑾画的比起来,简直就是鬼画符。 端木瑾摸了摸他的头:“这个游戏很有意思的,等你痊愈了,我们一起玩。” 乌雪觅:“不好!” 端木瑜:“好!”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 端木瑾立刻沉脸看她:“你不想跟我玩?” 端木瑾也疑惑看过来,乌雪觅立刻说道:“他脾气古怪,若是他的队友害他输了他会杀人的!” 闻言端木瑾一脸深思,似乎觉得乌雪觅说得很有道理。 “哼,我怎么可能会输?”端木瑜拽拽的说道。 端木瑾微笑看他:“小瑜,这个游戏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你不知道自己的队友是谁的。若是碰上猪队友,可能真的会让你很生气,被你所杀。觅儿说得对,这个游戏你还是别玩了。” 被端木瑾这么一说,端木瑜又不开心地阴沉着脸。 乌雪觅放下碗里的汤药:“你休息吧,我要回宫了。” 端木瑜看她一眼,嘴角再次浮起一抹邪恶的坏笑:“哥,我头发脏了,我要嫂子给我洗澡。” 乌雪觅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端木瑾也是一怔,在他身后俯下脸看他:“小瑜,她是你嫂子!你不要再任性胡闹了!”这人终于肯出言教训自己的弟弟了。 乌雪觅愤怒地挽起衣袖:“好!我给你洗!” “觅儿!”端木瑾朝她厉喝,“不要跟着小瑜胡闹,你回宫吧。” “哼……”端木瑜轻笑起来,端木瑾微微皱眉,深沉的视线落在乌雪觅脸上片刻,又落在端木瑜狡黠邪笑的侧脸上。 “觅儿,你回去吧。”端木瑾抬手将端木瑜凌乱的发丝顺在了耳后。 端木瑜面带笑容的紧紧盯着乌雪觅,视线不肯移走。 乌雪觅立刻转身,深吸一口气,匆匆离去。 即使端木瑜现在不告诉他哥哥她的真实身份,也还是会提醒端木瑾警惕她的,端木瑾应该已经在怀疑她了,现在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的侍卫,就是最好的证明。 乌雪觅心慌意乱的走出院子,这个端木瑜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她完全看不懂,说什么喜欢她?根本就是在骗人!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也许端木瑜根本就是在和她玩游戏,他太无聊了,又有异于常人的恶趣味,觉得现在和她玩的心跳游戏非常有趣,所以暂时他并未向端木瑾揭穿她的身份。 乌雪觅心事重重的上了马车,韩峥关好车门坐在她身边,一脸担心:“女皇陛下……” “韩峥。”乌雪觅认真看他,“我暴露了。” 韩峥有些惊讶,接着迅速恢复镇定垂脸深思:“摄政王急于求子,暂时不会伤害女皇陛下的。” “端木瑾暂时还不知道。”乌雪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其实端木瑜才是更可怕的人,这个人没有人性,没有底线,谁知道他会突然发疯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一个行为完全无法预测的人,是最可怕的。 韩峥一脸疑惑:“那是谁知道了?” “是端木瑜。他暂时还没告诉端木瑾。” “为什么?” 乌雪觅闭上双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她说着一脸沉重的看向韩峥,“现在我的身边,很危险。你还要继续留在宫里吗?” 韩峥深深看着乌雪觅,随即低下脸:“我要继续留在宫里。” 乌雪觅叹了口气:“你没听清吗,我身边很危险!” 韩峥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要留在宫里,照顾你……” 乌雪觅十分感动,“韩峥,我何德何能,能获得你的忠诚啊!” 韩峥微微一怔,愣了一会儿随即正色说道:“是,女皇陛下拥有我全部的忠诚!” 乌雪觅静静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事情没那么可怕了。 这种有人豁出性命也要陪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好!她终于又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呢? 翌日,下了朝沈嘉年照例去御花园罚站。 乌雪觅远远看着他的身影,心中不停盘算。 沈太君是三朝元老,因为她的存在家族里功高自傲,沈家家业太大,家族里分成了两大派系,一个是亲近皇室的,想要铲除摄政王。另一派就是摄政王的人,也就是现在以沈太君为首的人。 这个沈嘉年,他的父母是亲皇派系的。 他在这个混乱的家族里,艰难生存着。 而她乌雪觅,看中了这个人才!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让她失望。 乌雪觅缓缓走到沈嘉年身边,他还是一脸严肃。 “御花园里的风景如何?”乌雪觅调侃问道。 沈嘉年朝乌雪觅行了一礼:“见过女皇陛下。这里是臣呆过的,最安静的地方了。” 乌雪觅挑眉:“哦,那么你很喜欢来罚站啊?” 沈嘉年静静看着乌雪觅:“我喜欢这难得的宁静。” 乌雪觅深吸一口气,“可这个国家,这个京都,可不宁静。” 秋夜缓缓飘落,他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有女皇在,京都迟早会获得应有的宁静。” “哦,你那么相信我啊?” 沈嘉年缓缓地,认真地说道:“臣愿为女皇陛下分忧。”他轻轻掀起云蓝色的衣摆,单膝跪在她面前。 乌雪觅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人心性难得不说,还有过人的智慧。 乌雪觅深深凝视他的脸庞,沉沉说道:“沈嘉年,你打算为我分什么忧啊,说来听听。” “沙沙……”清风拂过御花园的树叶,他沉沉的话语传来:“沈太君,是女皇眼中钉肉中刺,必要拔除!” “你好大胆子!”乌雪觅脆声厉喝。 沈嘉年身形纹丝不动,“是臣大逆不道了!请女皇陛下刺死!” 乌雪觅俯身凑近他:“沈嘉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沈嘉年不卑不亢,依然镇定沉着,他微微侧脸,笑着说道:“是臣没有看错女皇陛下。” 乌雪觅看着他一脸看透世态炎凉尔虞我诈的神情,沉默下来。 这人本是沈家长孙嫡出,本该是沈家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青年,可因为父母不赞同沈太君依附摄政王的举动而遭冷遇,他全家被沈太君赶到偏院,不允许参与沈家议事,就连月钱也十分克扣,沈嘉年和父母都过得十分艰辛,可他从来不曾改变自己的想法,就是忠于乌孙国,忠于女皇。 乌雪觅伸手扶起沈嘉年:“我很看重你的忠诚。我只求乱,不要沈家人的命。沈家早年确实劳苦功高,只是太过自负,心存野心,现在又站错了队,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谢女皇陛下仁慈。”他对乌雪觅行了一礼,乌雪觅看到他衣摆上的落叶,俯身替他轻轻掸去。 “女皇陛下不可!”他第一次显得有些仓惶,“君臣有别!” 乌雪觅起身笑了:“你将替我安定乌孙国江山,难道,我连给你掸掸衣服都不行吗?” 他怔立在了金色的银杏树下,韩峥在一旁面露微笑地微微垂脸:“沈公子,女皇陛下善良温柔,请您接受她的好意。” 沈嘉年看了韩峥一眼。 乌雪觅也感激地看向韩峥:“韩峥,谢谢。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有你在真好。” 韩峥微微一笑。 乌雪觅调皮看向沈嘉年:“你罚站的时间结束了哦。” 沈嘉年竟是也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那臣告退了……臣明日再来罚站。”他说着,转身离去。 韩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欣喜地看向乌雪觅:“恭喜女皇陛下,又得一员忠臣。” 乌雪觅伸了个懒腰,“是啊,站在我们这边的人越多,我们的赢面就越大……”她说着脸上又带上了一抹忧郁,“今天还要去给那个变态喂药……” 第 44 章 晚膳后,端木瑾派人来接乌雪觅去摄政王府给端木瑜喂药。 韩峥一脸忧虑地看着乌雪觅离开,转身回宫,乌雪觅已经交代过他,从今天起他要和她保持距离,现在看来,乌雪觅越是在乎的人,端木瑜越是会去伤害。 乌雪觅坐在端木瑜对面,垂眸给他喂药,端木瑾怕夜风吹了端木瑜,把门窗关了,放心离去去处理政务,独留乌雪觅和端木瑜相处。 紧闭的房里,是幽幽花香。端木瑜的头发已经洗得十分干净,他一头青丝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染了一层淡金色,看上去十分顺滑。 “这花香你闻出来没?是你最喜欢的紫鸢花香哦。”他献宝一样的语气说道。 “我不喜欢紫鸢花香。”乌雪觅冷冷说道。 “我派人去桥洞那边看了,我的腰带和衣服都扔在那里了。”他带着微笑说道。 乌雪觅舀出最后一勺药塞入他嘴里,不看他,淡淡说道:“我嫌脏。” “是吗。” “啪。”冷冷的声音传来之时,他抬手就拍掉了乌雪觅手中的碗,汤碗摔在地上,没有碎,滚了两圈。 空气瞬间凝结,连房里的烛火都不再颤动。 “你是不是有病。”乌雪觅扔了汤匙愤然看他,忽然手臂横过她的脖子,乌雪觅被他卷上了床,眼里是他阴沉无比的容颜。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在她挣扎时又扣住她的双手。 “放开我!”乌雪觅朝他大喊。 他冷冷看她一眼,忽然俯下脸用冰凉的唇堵住了她的嘴。 乌雪觅奋力挣扎。 他撑在她上方,动作更加激烈。 乌雪觅抬腿踢他,他飞快闪身避开,乌雪觅趁机翻身下床。 端木瑜跪在床榻上,淡蓝的内衣在灯光中划过一抹流光,他的长发铺满了床榻,垂在床沿边上。 “你逃不掉的。”他眯着眼说道。 乌雪觅心中一惊,看准窗户直接破窗而出,飞上高空。立刻,他冰蓝的身影紧随而来,当她越过赫连家的摘星楼时,端木瑜一把抓住了她。 乌雪觅被迫转身,却见他一脸纯净的笑容,在洁白的月光中那笑容竟然没有一丝邪恶和嗜血,干净无暇。 他靠近乌雪觅,伸手圈住她的腰在空中翻转,让她在他上方,而同一时间乌雪觅也看到了下方的琉璃瓦片。 “啪!”一声,他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了瓦片,继续坠落。 乌雪觅愣愣看着他,他依然笑意盈盈,伸手抚上她的脸,似乎那重重的撞击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他只是不想她受伤害。 乌雪觅真的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了。 难道他是真的喜欢她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落地时,端木瑜再次欺身过来,俯下脸想要亲吻她,乌雪觅侧头躲过,他在她耳边亲昵说道:“打雷之时,我体内的内力会彻底消失,那是杀我的最好时机,你可记住了。” 乌雪觅彻底呆滞了,这个人为什么要将自己最大的弱点告诉她?他乌黑的发丝在柔柔的月光之中被染上了一层白,朦胧的光辉笼罩住了他的脸,让他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柔光。 他深深注视着乌雪觅,之后缓缓低头,吻上了她的脖颈,轻轻柔柔的吻,带着柔柔的深情和深深的渴望,丝丝乌发扫过乌雪觅的衣领,扫过她的皮肤,渐渐的,乌雪觅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开始被削弱。 柔软的舌头扫过她的身体,世界忽然变得安静,只有乌雪觅的心跳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端木瑜!你放开我!”终于,乌雪觅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要杀了你!如果你敢碰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停了下来,抬起脸火热地看着她,异常闪亮的眼眸像是潜伏在夜色中的野兽,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他微微一笑:“乌雪觅。我喜欢你。”他自然的说着,月光洒落在他蓝色的衣服上,映出了他异常纯净的笑容,似乎他眼里心里,都只有乌雪觅一个人。 “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如同琴声般悠扬清澈,乌雪觅渐渐地有些迷失…… 她缓缓回神,连连摇头:“不!不!我不喜欢你!”她踹向他,却被他侧身躲过。 他脸上依然是纯净的笑容,再次埋下脸,忽然一口重重地咬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咬唇:“疼……” “你杀不了我,也逃不掉。”他一脸戏谑,“你是我的猎物。我说过,我要你的心。”他抚上她的手臂,啃咬着她的肩膀。 乌雪觅挣扎了一下,却似乎碰到了什么。 “变态!”乌雪觅咬牙恶狠狠说道。 可他的身体却更加灼热,火热的视线看着她,扫过她的身体。 乌雪觅忍耐到极致,泪水从眼角滑落,他俯下脸舔去了她眼角的泪水,邪肆的笑容里依然带着不可能存在的纯真:“是甜的……乌雪觅,我喜欢你的一切……” “你去死吧!” 他脸色阴沉下来,又是那副任性的模样,他眯了眯眼睛,伸手缓慢地,拉开了那银蓝色的衣结。 如同精美的礼物被缓缓打开一般,衣结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松开时,丝滑的银蓝丝绸从他身上缓缓滑落。 乌雪觅侧开了脸,深深呼吸,压下紊乱的呼吸。 他凑了过来,轻轻磨蹭。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乌雪觅茫然看着头顶上的明月,快点想办法,快点快点想办法…… 他含住了乌雪觅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吹了过来:“乌雪觅,不要抗拒我了,好不好……” 乌雪觅双手缓缓抱上了他的后背,摸到了一片浮肿,她心中一滞,接着用力按下。 立刻,他在她耳边闷哼一声:“啊……” 乌雪觅微微一笑:“你骨头断了。” 他若无其事的看着她,“你开心就好。” 乌雪觅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去死。那样我会更开心。” “我舍不得你。”他忽然俏皮地亲了亲她的脸颊,乌雪觅冷冷看着他,他依然纯真地笑:“我要活着,和你永远在一起,所以,你别想杀了我。” “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乌雪觅耳边回响的,是他这句如同誓言般的话。 她闭上眼,看着天上的明月,脑袋放空了。 她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耳边是那个变态的喘息,热烫的温度,和他身上的紫鸢花香,这香味将她拉回到现实世界里。 这个人强迫她接受他的一切,他的存在,他的唇,他的爱。 他亲昵的黏在乌雪觅身上,轻轻抚开她的发丝,“我喜欢染上你的温度。” 乌雪觅侧开脸,不言语。 端木瑜,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后悔你今天放肆的行为!她一定会,亲手杀了他!看着他慢慢在她手里慢慢死去。 “我喜欢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他深深吻着她的脖颈,磨蹭着她的身体。 乌雪觅抬手冷冷将他推开,起身。 “你去哪里?”他也立刻起身,整个人如同吸铁石一样又靠在她后背上,双手圈过她的腰身,乌发飘动。 “我要回宫。”乌雪觅淡淡说道。 身后的身体顿了顿,随即充满杀气的说道:“你宫里的男人,都要死!” 乌雪觅冷冷看他,“你敢动手?” 他微微一怔,缓缓从她身上移开,轻轻后退一步,“那你不许碰他们!” 乌雪觅有些愣住,没想到他竟然会妥协。 这个人究竟想从她这里获得什么?如果是要她这个人,那么今天他已经得到了,完全可以走人,而不是像这样如同一个小宠物般紧紧贴着她不肯离开,还要弄死她身边的男人。 乌雪觅咬紧了唇,忽然感觉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端木瑜有些慌乱的站在她面前,像是做错事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孩子一般,着急愤怒地看着她:“我已经在让步了,答应你不杀他们了,只是让你不要碰他们,这都不可以吗?”他大声说,双眸之中是浓浓的杀气。 他是想杀了他们的,她能感觉到。 乌雪觅侧开脸:“我不喜欢他们,不会碰他们的。” 他扑了上来,开心的抱住乌雪觅:“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他们。把梁湛送走吧,韩峥可以留在你身边继续照顾你。”他说着,又开口请求:“你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我不想你离开。” 乌雪觅:“我要回宫,你哥哥那边你自己去解释。” 端木瑜撇撇嘴,“你为什么不肯再陪我一会儿?” 乌雪觅低下脸,问道:“你要送梁湛去哪里?” “去北川吧。”他有些委屈的说道,“送他去挖煤,这是我的底线了。” “知道了。”乌雪觅点头,心中细细盘算。 端木瑜看着乌雪觅,忽然得意一笑:“乌雪觅,大婚之时,我会送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乌雪觅垂下脸,心中冷笑,大婚之时,我也会送你们这对变态兄弟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回到寝殿时,梁湛竟然还没睡。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即吩咐一旁的小云,“我和摄政王即将大婚,再留男子住实在不妥,你命人去收拾偏殿,让梁湛公子居住。” 小云微微一愣,立刻点头:“是。” 乌雪觅步入寝殿时,梁湛已经一脸焦急的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乌雪觅陷入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乌雪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怎么了?”梁湛扣住了乌雪觅的肩膀,焦躁问道。 第 45 章 “我暴露了!”乌雪觅艰难的,开口说道。 房间里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只有梁湛愤怒而沉重的呼吸声。 “端木瑜发现了我的身份,但是他还没告诉他哥哥,我不知道他想玩什么把戏……”乌雪觅有些哽咽的说道。 梁湛一把扣住了乌雪觅的手臂,有些急切的问道:“既然端木瑜发现了你的身份,他怎么没……他有做什么吗?” 乌雪觅烦躁地转身,心乱如麻,深深呼吸:“他暂时还想留着我和我玩游戏。你,韩峥,还有和我亲近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沉默了半晌,梁湛忽然开口:“乌雪觅,你逃走吧。” 乌雪觅惊讶转身看向他,他匆匆侧开脸:“我知道,你是可以逃掉的,对吗?为了我……们继续留在宫里牺牲,不值得。” 乌雪觅定定看着他。 他低着头,“你走,我会掩护你。” 乌雪觅忽然笑了,她摇摇头:“不,你走。” 他吃惊地抬头看她。 乌雪觅看向窗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忽然放弃?我要让端木瑜付出代价!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夜风吹入窗户,打乱烛火的同时,也带入冬的寒意。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小云匆匆入内:“女皇陛下,偏殿已经收拾妥当。” 乌雪觅点点头,沉沉看向梁湛:“本女皇与摄政王大婚在即,不便再与其他男子同寝,今夜开始,你去偏殿安歇,无需侍寝。” 梁湛一愣,随即拧眉,随小云离开。 夜深了,乌雪觅感受了一下殿外的气息,端木瑾对她的监视已经由明转暗,四周都是陌生的气息。好在端木瑾知道她功夫不错,所以只是让那些暗卫守在她寝殿周围,仅仅是留意她晚上是不是出去,而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她的寝殿里,有密道。 她自由的时间将会越来越少,所以必须抓紧每分每秒,做最后的部署。 乌雪觅通过密道匆匆来到梁湛的偏殿,他直直从床上坐起来,墨发垂在他雪白内衣上,他看着她:“是有事情吩咐我吗?” 乌雪觅:“内衣脱了。” 他一愣,随即脱下内衣扔给她,自己抱膝坐在床上。 乌雪觅从梳妆台里取出剪刀和针线,开始拆衣襟处的针线:“帮我拿笔墨。” 梁湛下床,将笔墨拿到她面前,乌雪觅随手拿出丝绢,开始写密函:“端木瑜会送你去北川挖煤,这样你正好可以帮我送信,到了那里你找机会将这封密函交给乌雪舞……” “你跟他,有没有发生什么?”他忽然问道,乌雪觅手里的动作一顿,又继续写密函,写完之后她放下笔,卷好密函放到梁湛的衣襟之中,继续说道:“密函上我已经写上了行动的时间,你……” “我问你你跟他有没有发生什么!”梁湛忽然双手撑到乌雪觅腿边,朝她大喊。 乌雪觅眨眨眼:“没有!” 梁湛撇开脸:“你走吧,不要管我……们了。” 乌雪觅有些急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梁湛!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难道还没学会忍辱负重吗?你当初留在我身边时,是为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拧拧眉,转开了脸。 乌雪觅声音放柔了些:“阿湛,你是为了扳倒摄政王才忍辱负重跟着我的,你忘了?要是我们现在就放弃了,那前面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呀,我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救你,岂不也白救了?” “可我现在不想报仇了!”梁湛情急看着她,“我不想报仇了!不想报仇了!我只希望你快点逃走……不要管我们……”他十分矛盾地低下脸,几乎哽咽地深深呼吸,他痛苦的摇着头,“我不能……不能让你这样牺牲啊……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乌雪觅试图说服他:“阿湛,我是乌孙国的女皇,只要我做一天女皇,我就要为我的臣民尽一天的责任,你知道吗?”成年人,没资格任性。 梁湛怔住。 乌雪觅拿起针线叹息:“我没想过做女皇,做女皇要平衡各个家族的势力,要处理政务,这些我都不喜欢,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下山,是因为我没得选择,但是命运是自己掌控的,我相信我现在已经有了和那个人谈判的筹码……”国师将她的灵魂拘过来,必定费了极大功夫,若她当时拒绝下山,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梁湛深深看着她:“命运……是自己掌控的?” “是!我是这么相信的,人定胜天。即使是死局,我都要找到那一线的生机,然后抓住它,为自己赢得生的机会!阿湛,不要屈服于命运,我们一起抗争,好不好?你是我能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和你一起奋斗,我会觉得很安心……” 梁湛眼里闪出晶莹的光,他灼灼看向乌雪觅:“我们……只是伙伴?” “是伙伴,也是朋友!”乌雪觅也灼灼看向他。 梁湛凝视了她半晌,霍地站起身,有些焦躁的在乌雪觅身边徘徊,乌雪觅看着他,手里的针线动作不停。 等缝完了,梁湛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乌雪觅将内衣递给他,他伸手接过,认真看着乌雪觅:“你回去休息吧,我一定会将密函带到,你放心吧。” 乌雪觅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微微一笑:“阿湛,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任务。” 乌雪觅回到寝殿时,已经困极了,她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哼,端木瑜,你能送走梁湛,却切不断他对她的忠诚!她暴露了又如何,这盘棋她还没有输,她要继续玩下去,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雪觅女皇登基不久,定于当年十二月十八与摄政王端木瑾大婚,大赦天下,全民欢庆。】 天越来越冷,晨雾笼罩了整个乌孙国,浓浓的雾像是厚厚的白云般照着皇宫,阴寒湿冷。 一队侍卫押着梁湛走在浓雾之中,若隐若现。 大婚日子定下的那刻起,皇宫陷入了紧张的忙碌之中。 司乐局,制衣局,御膳房,内务府都忙碌个不停。 女皇大婚大到庆典礼节安排,小到新房如何布置,全都要悉心选择,这项庞大又细致的工作都交给了韩峥去办,他是御前,常年侍候在女皇身边,自然对女皇的喜好无比清楚。 偏殿内跪满了人,他们或是手托样衣珠宝,或是器皿杯碟等待韩峥一一审核。 “韩御前。您看这个颜色如何?” 韩峥取过制衣局送来的样装细看:“这个红色还不够深,女皇陛下不是凡夫俗女,这红色过于媚俗,需要更加庄重一些。” “是。” “韩御前,您看这鎏金钗的花纹可好?” “可以,是女皇陛下喜欢的百合,但鎏金有些俗气了,换做红珊瑚。既喜庆,又高贵。” “是。” “韩御前,请您过目大婚的器皿。” 韩峥一一检查后放回。 乌雪觅懒懒窝在卧榻上,看众人忙碌。 那晚后的第二天,端木瑜便迫不及待的派人将梁湛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了宫,许多宫人直到看不到梁湛才反应过来,纷纷疑惑梁湛怎么会突然不见。 不过,深宫中莫名其妙消失的人太多了,谁又敢明目张胆的问? 赫连江做了刑部尚书,身体养好了些便也出宫了,乌雪觅本来以为端木瑾会找借口不让赫连江上任,谁知他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任他走马上任,还将赫连家的宅子发还给了赫连江。 看来端木瑾是要定了她这个人情。 “韩御前,这是大婚新房用的贡缎,您请过目。” 韩峥摸了摸那顶级的贡缎点点头:“记得用羊绒做底,天凉了,贡缎盖在身上凉。” “是。” 一旁的宫人微笑看他:“韩御前做事真是细致。” 韩峥垂眸一笑:“照顾女皇陛下,是御前的本分。” “韩御前,这是香料,您看这个香味可好?” 韩峥揭开香料的瓶盖,用手轻拂嗅闻。 “嗯,这个香味女皇会喜欢的。” 那宫人目瞪口呆,一脸钦佩:“韩御前对女皇的喜好真是了解,真细致,就像是您自己要大婚一样……” 闻言韩峥快速看了乌雪觅一眼,随即一掌打在那宫人头上:“少胡说!这里岂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若是被摄政王听见,你我都会没命!” 那宫人连忙跪下,浑身颤抖的说道:“是奴才失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韩峥沉着脸:“罢了,你起来吧,去忙吧。” “是是……”那宫人忙跪着离开了。 乌雪觅并未关注那边的小动静,思绪已经悠然飘远。 自那晚之后,端木瑾不再入宫,甚至不再上朝,端木瑜也不曾来找她,她猜测,端木瑜应该是在专心养伤,可是端木瑾是怎么了? 他们人虽没来,但是派来监视她的人却多了一倍,还日夜轮班。也许端木瑾已经知道了?可他即使知道她是芊浔,应该也不会杀了她,他还需要女皇为他生孩子呢,不过依他的个性,他会让乌雪觅变得更乖巧,更听话。 还有个人没有暴露,便是杭祁。她要找机会通知他她已经暴露的事情,好让他和杭相有所准备。 乌雪觅想着,忽然朝一旁的侍女说道:“去,把宫里的侍女们都叫过来,让他们在御花园集合,本女皇要玩捉迷藏!”侍女领命离开。 她说着,又跳下卧榻朝韩峥走去,“韩峥,陪我玩捉迷藏吧!” 韩峥有些诧异,怎么突然要玩捉迷藏?但他素来不会去拒绝乌雪觅的任要求,随即朝一旁的宫人交代了几句,便跟着乌雪觅来到了御花园的假山前。 第 46 章 人到齐了,大家四散开始躲藏,乌雪觅拉着韩峥的手跑到假山深处,钻入石洞,百转千回,深不见底。 感觉不到暗卫的气息了,乌雪觅一把将韩峥推在昏暗潮湿的石壁上,灼灼看他:“脱衣服。” 韩峥有些呆住,“啊?在,在这里脱衣服?不是玩捉迷藏吗……” 乌雪觅飞快脱掉自己厚重的外衣,一边说道:“韩峥,我要出去一趟。” 韩峥一惊,随即点头,偷偷看了乌雪觅一眼,随即也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 不多时,两人身上的衣服便换了过来,时间紧急,乌雪觅转身朝石洞深处走去,她直接从假山深处的密道离开,争分夺秒摸过潮湿的墙壁,悄然离宫,直奔杭府。 轻轻跃上杭府的屋顶,找了半天,看到杭祁正在自己院子里算账,她毫不犹豫地跃下房梁,认真看他:“我暴露了。” 杭祁一怔。 乌雪觅没时间理会他的情绪,继续说道:“给我三个锦囊。” 杭祁迅速回神,朝房间走去。乌雪觅快速坐在刚才杭祁算账的椅子上,从他账本上撕下三张空白的纸,刷刷开始写。 “杭祁,我现在被摄政王严密监视,无法脱身,今天应该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她在第一张纸写下第一计,快速叠好,放入杭祁递来的锦囊内,接着快速写第二计。 “你暴露了?那梁湛他们呢?”杭祁保持冷静问道。 乌雪觅边写边说:“梁湛已经被送走了,你放心,他现在很安全,端木瑜答应我不杀他。” “哼,他的鬼话你也相信。”杭祁冷哼,撇开目光。 乌雪觅将第二张纸条折好放入第二个锦囊:“端木瑜……总之,梁湛不会有事,我已经让他送信给乌雪舞了,所以端木瑜反而是帮了我。” “你确定乌雪舞能成事?”杭祁语气里都是怀疑。 “能。”乌雪觅斩钉截铁说道。 “知道了。”杭祁闷闷说道。 乌雪觅知道,他不是相信乌雪舞,他其实是相信她乌雪觅看人的眼光。 乌雪觅写好第三张纸,放入最后一个锦囊,开始交代:“杭祁,我大婚那晚你们行事,到时你打开第一个锦囊,里面有计划。” 杭祁拧眉看着乌雪觅:“你真要跟他成亲?” “兵权还没到手,我们不能停下来。”乌雪觅认真看他,他又是一声气闷的闷哼,侧开了脸。 乌雪觅推出第二个锦囊:“我大婚之后,会大赦天下,到时候会释放囚犯,届时你可以打开第二个锦囊。” “嗯。”杭祁闷闷点头。 “最后,我出城之后,你打开第三个锦囊。”她将最后一个锦囊推到杭祁面前,他一脸吃惊:“你能出城?”他细长的眼里带出一丝喜悦,“你要是能出城,就不要再回来了。” 乌雪觅微笑点头:“我正有此意。” 杭祁顿了顿,还是问道:“为何要将皇位让给别人?” 乌雪觅叹了口气:“我不是做女皇的料,我不喜欢处理朝政,也不喜欢处理后宫里的事。”如果可以选择,她更喜欢过着游山玩水,扫雪煮酒的退休生活。 她说完起身,“我要走了,此地我不宜多留。” 杭祁一脸忧虑地看着她:“你要小心。” “好。”乌雪觅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对了,帮我给沈嘉年带个话,就说我大婚的时候还不够热闹。” 杭祁深思片刻,随即点头。 乌雪觅知道,这次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出宫,希望那三个锦囊能够顺利行事。 回宫时,韩峥正好被抓住,众人一片惊讶。 “怎么是韩御前?” “女皇陛下和韩御前换了衣服,这下难找了。” 乌雪觅感到周围的暗卫们气息出现了一丝紊乱,她扬起笑容,从假山中大摇大摆走出来:“哈哈哈……本女皇岂能被你们捉住?” “原来女皇陛下在这里……”侍女们围了上来,周围暗卫的气息也开始平静,似乎松了口气。 韩峥也松了口气,拦住众人说道:“都让开吧,女皇陛下要回宫休息了。” 乌雪觅朝他会心一笑。 等回了寝殿,乌雪觅便和韩峥将衣服换了回来,韩峥又去和众人商议女皇大婚事宜,乌雪觅躺在躺椅上,望着窗外风景,默默发呆。 她为什么这么相信乌雪舞呢? 刚开始,她是从国师书房的资料里了解她的。乌雪舞是皇族里最具女皇之姿的皇女,她从小接受帝王教育,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权谋术数无所不通,她本人活泼开朗,总是笑容满面,在京都时也很注重民心,故而深受百姓爱戴。 历任女皇都被端木瑾迷惑,只有乌雪舞站出来,联合忠臣一起声讨端木瑾,结果惨遭流放。 可她至今依然是忠臣良将们的希望,她本人也从未放弃拯救乌孙国,她建立了暗夜组织,和杭相关系密切,还派了自己的未婚夫雪千魂留在京都秘密部署,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她的华丽回归做准备。 她至今无法离开北川,不过是缺少一个机会。 而乌雪觅,现在就要为她创造离开北川的机会,让她冲破牢笼,一飞冲天。虽然她远在千里之外,她们也未曾谋面,但是她隐隐感觉,她们两人之间,惺惺相惜。 大婚前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乌雪觅和宫人们一起玩卡牌游戏,让御膳房按照她指定的食材和烹饪方式来准备饭食,她甚至开始研究御花园里的植物和花卉品种,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若是做女皇可以一辈子不上朝,不被催婚生子繁衍后代,这样的日子她倒是十分满意。 乌雪觅站在观星台上,遥望空中繁星。 “女皇陛下,天凉了,我们回寝殿吧。”韩峥给她披上了斗篷。 “今天几号了?” “十七了。” “哦,那我明天就要大婚了。” “是。”韩峥似乎有些失落。 “你怎么了?”乌雪觅疑惑看他。 他低下脸:“无事。” 静静的夜风扫过,星河在头顶流淌,洒落迷人的星光。 今夜的星空,格外美。 乌雪觅站在星河下思索片刻,再次看他:“韩峥,如果一切顺利,你马上就可以自由了,你应该开心才对。” 韩峥低着头,深深叹息:“是啊,真希望一切顺利……” 乌雪觅拍拍他的肩膀,轻轻说道:“韩峥,放松点。我们回去吧。” 韩峥抬脸,怔怔看着乌雪觅,忽然一笑:“是,女皇陛下。” “嗯。”乌雪觅转身提裙走下观星台。 端木瑾,你最期待的应该就是明天吧,我也很期待啊。 还有端木瑜,他说大婚之时要送她一个大大的惊喜,会是什么呢?希望那个变态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晨光熹微。 乌雪觅慢慢睁开双眼,韩峥站在一旁,一脸认真:“女皇陛下,时候到了。” “嗯。”乌雪觅缓缓起身,殿外侍女们跪了一地,手里托着喜服和各色珠宝首饰,齐齐高喊:“恭喜女皇陛下,贺喜女皇陛下——” 潺潺温水,幽幽花香,焚香净身,女皇更衣。 嫣红的内单,绛红的中衣,大红的外袍,暗金的凤纹,层层叠叠,一件一件,长长的裙摆直拖身后,两排侍女为她提裙。厚重的面料垂于身下,行不摆,端庄威严,举首投足不移半分。 简单的红珊瑚发簪挽起云髻,两边额前配以金色红玉小小布摇,金不压红,不显俗气,更显华美高贵。 其余墨发直垂于背,一根垂感稳重的红布发带欠于墨发之间,低调的红越发承托了墨发的墨,鲜亮的墨发在灯光中流光溢彩,诱人触摸。 踏出浴殿之时,红色的地毯已铺于脚下,大红华美的凤轿停于台阶之上,韩峥站在一旁,伸出右手,她缓缓抬手轻扶他的手背,他随她的脚步缓缓走下台阶,侍女拾起长长的裙摆跟随她的身后,直到她登上凤轿。 “起——”韩峥高喊一声,八人抬的凤轿开始缓缓前行。接下去的行程,就是迎接端木瑾。 乌雪觅站在凤凰大殿台阶之上,也就是朝堂之处,长长的裙摆盖落台阶,红毯从她脚下一直铺到外面广场,直至南大门之外,端木瑾的华轿会从那里进入。 台阶下,群臣站立,不敢仰视。 沈太君,杭疏影等人齐齐到场,立于大殿之外,红毯两边,众人看到乌雪觅时目光呆滞陷入呆愣,司仪官轻咳提醒,众人才纷纷低头,收回目光。 今天大婚,用的是夫王的规格。端木瑾是在告诉她,他已经把夫王给定下了,不容她改变。 “迎夫王——”韩峥高声喊道。 乌雪觅心中哀叹,果然端木瑾已经给自己封好了夫王。他是在昭告天下,他端木瑾在乌孙国已经呼风唤雨,这夫王不用女皇来封,他自己可定。 缓缓地,一顶华轿停在乌雪觅视线的尽头,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修长的人影,他缓缓朝乌雪觅走来,阳光下,他的头发乌黑发亮。 两边群臣却是骚动起来,纷纷抬首,有些站在后排的甚至还踮脚张望。 他缓缓走着,乌雪觅能感觉到殿外之人的骚动,每个人都露出惊讶的神情,抽气的抽气,呆滞的呆滞,有些女人像是被吸走了魂魄一般,视线无法移动半分,还有些人腿软了一下,差点跌倒。 乌雪觅有些不安。 忽然,一抹同样的红簪映入她的眼帘,乌雪觅心脏都停摆了!那张脸,那张脸……她脑中如同有巨浪袭来,不可能,不可能的! 灿灿阳光下,那张带笑的脸,眉心一抹红妆,脸上带着胜利般的邪笑。 乌雪觅后退一步,不,不不不!她不想和他成婚! 端木瑾呢?他在哪里?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弟弟来代替他完成大婚仪式?他是疯了吗?! 他一步步朝乌雪觅走过来,仿佛一个有一个重重的鼓点敲击在她心上。 他布满了邪气和得意笑容的嘴角,让乌雪觅心中发寒。 所以—— 【我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所以他是这个意思吗? 代替自己的哥哥成为她的夫王? 群臣已经目瞪口呆。 没有人见过端木瑜的真面目,即使上次在乌孙山,大家都只是见到了带着黑色面具的他。 可他这次,竟然摘了面具! 端木瑜微微抬眸,朝乌雪觅看过来。视线与她相触之时,乌雪觅立刻拔下发簪从台阶上跃下,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中直直飞向他,长长的裙摆拖拽着她的身体,在她落地之时,她的发簪已经指在了他眉心那抹妖娆,如同雪中红梅般的红妆之上。 “怎么是你!” 第 47 章 他笑得很开心,双手依然平整放入宽大红色暗金花纹的厚重袍袖中:“惊喜吗?” 乌雪觅狠狠看着他,咬牙切齿:“不是惊喜,是惊吓!你们兄弟对待婚姻的态度我真的觉得非常差劲,非常儿戏!大婚竟然还能换人?你们简直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在她的厉喝声中,群臣“哗啦啦”齐齐下跪,不敢再看两人一分! 端木瑜扬唇而笑,缓缓俯身,将自己的眉心抵在她的红珊瑚发簪上,“是不是很想杀我啊,来啊。” 乌雪觅毫不客气朝他刺去,他的身形立刻飘忽起来,撑开双臂,打开宽大的红色袍袖,飘逸轻盈的身影在空中飞舞,他脚尖轻轻落在地面上,对乌雪觅微笑着,抬手从乌发之中缓缓抽出那根红色发簪,他依然在邪笑,可他的双眼已经变得冰冷。 忽然,他甩出的发簪没有朝乌雪觅飞去,而是朝着韩峥飞。乌雪觅来不及思考,直接甩出手里的发簪,两只发簪撞在一起后,轨迹发生改变,“嗡”一声各自钉在了大殿梁柱之上。 端木瑜邪邪一笑:“乌雪觅!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就要同你成婚,我不要你做我的嫂子,我要让你做我的妻子!” 乌雪觅狠狠瞪他一眼,侧过脸:“我要端木瑾,我不想跟你成婚!” “是吗。”他的声音开始发寒,清澈的嗓音如同琴声岑岑,“好啊,我现在去找哥哥,我们一起同你大婚。” “荒唐!”她拂袖怒瞪他。 他扬唇一笑,双眼依然充满了杀气,他表情却是一脸纯真:“我知道,你更喜欢我,乌雪觅。” 乌雪觅狠狠看他,双手在宽大的袍袖中拧紧了拳,甩袖转身:“开始大典!” “是……”韩峥颤颤回神,从一旁站了起来,高喊:“群臣恭贺女皇陛下喜迎夫王——大典——开始——” “恭喜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恭喜夫王,夫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乌雪觅在群臣的恭贺中大步走上台阶,不去迎接端木瑜。 转身坐下时,端木瑜还站在下方,阴阴冷冷看她,阴邪狠毒的目光里是对她满满的抱怨。 “来接我!”他有些生气地朝乌雪觅伸出手,微微抬起下巴,容颜昳丽。 乌雪觅瞪他:“你自己没有脚吗?” 他目光骤冷,两边的官员竟然各自后退一步。 他依然伸着手,怒容忽然转为邪笑:“那我让韩峥来接我。” 韩峥浑身一僵,匆匆看向乌雪觅。 乌雪觅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好戏还没开场,岂能让他破坏了她的布局! 她缓缓起身,一跃而起,扯下悬在梁上的红绸,甩手间,红绸飞扬,如同火蛇一般扑向台阶下的端木瑜,端木瑜抬手接入手里,艳丽的红色更是衬得他肤白如玉。 他得意的看她一眼,带勾的眼神里有一抹哀怨,他拉住乌雪觅甩出的红绸,缓缓走上台阶,转身时昂首坐在乌雪觅身边。 “上席——奏乐——” 丝薄的红纱从两边垂下,面前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如梦似真。 乌雪觅端正坐在凤椅上,只觉得自己如在梦中。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很疼。 珠帘迷人闪烁,红纱红光魅影。 帘外是忙碌摆席的身影,眼前是摇曳的舞姿,帘外等着侍候的是韩峥。 端木瑜稍微往乌雪觅这边挪了挪,和她紧贴,乌雪觅心烦看他一眼:“离我远点!” “不要。”他邪邪一笑。 乌雪觅想离开,衣裙却被他压住,他扬起嘴角,自顾自倒了一杯酒,轻启薄唇:“别想离我一分。” 乌雪觅侧开脸,今天端木瑜真的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吓,幸好她所有的计划都已经事先部署,交给了杭祁,否则以她此刻的心境,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端木瑾为什么没来? 乌雪觅看他一眼:“你哥呢?” “哥哥啊……哥哥说,他现在只想杀了你。”他笑着看向乌雪觅,一脸邪气,“为了不让他……”他缓缓凑到乌雪觅脸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兽性大发,血洗大殿,我叫他,晚点来。”他声音轻柔,语气黏糯,轻轻地,有什么湿软的东西舔上了她的耳根,乌雪觅立刻推开他,瞪视他。 他还是一脸邪笑:“好期待今晚啊……我要像那晚一样……” 乌雪觅心跳加速,直接扑过去将他摁倒在案几之后,“砰”一声,他满头乌发铺在厚实的龙凤呈祥毛毯上。 乌雪觅狠狠看他:“不许提那一晚!” 他笑了:“乌雪觅,今日我们大婚……我们会有……”他一只手缓缓伸了过来,抚上她的后背,“无数个那一晚的……” 乌雪觅眼前一阵发黑,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心乱如麻。 他微微曲起右侧的腿,缓缓蹭着她,视线顺着她的脸,扫过她的脖子…… 冰凉的手抚摸着她的脸,乌雪觅猛然移开,受不了地看他:“你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 “因为我喜欢你。”他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乌雪觅想抽回,但是他力气极大,不许她抽回去。 “不要碰我!” “我跟哥哥要你的时候,哥哥就知道你是芊浔了,因为我一直喜欢芊浔。”他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乌雪觅心中一惊。 “哥哥很生气。虽然之前他也有所察觉,但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不想深究,哥哥从未喜欢过谁,他不想知道你在欺骗他……但是,你还是欺骗了他……”他紧紧握住乌雪觅的手,再次凑到她身前。 “你杀了哥哥最喜欢的觅儿……所以哥哥要杀了你……”他磨蹭着她的头发,上下嗅闻,“他想杀了你……可是,我不能让他杀你,所以我来了……你是我的,是我的……” “别说了!”乌雪觅抬手推他,却被他紧紧抱住。 “乌雪觅,我们现在回宫吧,好不好?”他脸上已经红透了。 “端木瑜,你真是让我恶心!”乌雪觅仙力爆发,他立刻松手,袍袖扫过案几,再看他时,他已经执起玉杯,轻轻抿唇喝了一口酒,镇定自若。 乌雪觅深深呼吸,冷静,快点冷静! 他朝她这边看过来,乌雪觅不看他:“我不想打架。” “哼,正好,我也不想打架。因为……哥哥说,今晚还要给你惊喜。” 乌雪觅只觉得头皮发麻:“难道他还想入洞房?” 他脸一沉,不悦地放下酒杯,神情开始布满阴霾。 “你放心,不是入洞房。他现在看到你,就只想杀了你……”端木瑜邪邪一笑。 乌雪觅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既然他不是要入洞房,那其他的事情,她可以再想办法。 “哥哥还是喜欢你的。”他忽然说,“若不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在洞房里杀死你,他是不会把你让给我的。他爱你,爱到想要杀死你,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救了你一命?” 乌雪觅懒得理他,这兄弟俩都是变态,疯子。 上次在天牢,端木瑾忽然袭击她,就警告她不要骗他,那时候她就知道,端木瑾身体里,藏了一头嗜血的凶兽。 端木瑜手执玉杯,神情怡然自得,宛如已经稳操胜券般。 乌雪觅缓缓恢复平静,同样执起酒杯,开始喝酒。 “好无聊。”端木瑜打了个哈欠,躺在了乌雪觅腿上。 乌雪觅垂眸看他,他微扬唇角:“乌雪觅,我们已经大婚,不如好好相处?我喜欢你,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要缠着你,你休想甩掉我。”他闭着眼睛开心地笑,乖巧得仿佛他是乌雪觅的爱宠。 看着他一脸纯真的笑容,乌雪觅开始反省,对于他的恨已经影响了她的判断,让她屡屡和他硬碰硬,结局就是伤了自己,虽然也伤了他,但是他还有个厉害的哥哥。 乌雪觅想了想:“你说得对,我甩不掉你,又杀不掉你,与其恨你恨得心累,不如和你好好相处。” “真的?”他开心睁开眼睛看向乌雪觅,乌雪觅立刻转开脸,不和他目光接触:“不是现在!” 乌雪觅能感觉到,他一直盯着她看,随后,他转身轻轻抱住她,“嗯,我等你。”清脆的声音里透出丝丝乖顺。 “我不会再强迫你了。”他忽然说,“我知道你不喜欢。” 乌雪觅心中一动。 随即她强迫自己去欣赏红纱外的歌舞,不去看他。 可端木瑜在她腿上睡得十分香甜。乌雪觅不明白,他明知道她要杀他,为什么还能在她面前睡得如此毫无防备?他将自己的致命弱点暴露在她面前,是因为他胆子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女皇陛下……”恍惚中,传来韩峥轻轻的呼唤,乌雪觅朝他看去,他手里拿了一条薄被,担忧地看着她,“庆典还要持续许久,女皇陛下也和夫王一样,休息一会儿吧。” 乌雪觅摇摇头。 韩峥默默起身,将那条被子盖在了端木瑜身上。 不知不觉,已入夜。 整个大殿已是满满的酒香,那酒香在喧闹的乐曲声中弥漫流淌,只是闻着,也醉了。 “时候快到了……”端木瑜在乌雪觅的腿上动了动,几乎如同梦中呓语从他口中而出,如果不是他眼睛缓缓睁开,她还以为他真是在梦呓。 韩峥察觉,起身取走薄被,折叠好摆放在一旁。 端木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起身,“掀开帘子吧。”他扬了扬手,韩峥轻轻拉开红纱。 韩峥拉开红纱时,殿内舞姬的视线完全被端木瑜所吸引,一时失神的她们纷纷撞在了一起,立刻殿内乱作一团。 舞姬们相撞的相撞,踩脚的踩脚,惹来群臣一阵哄笑。其实不仅仅是舞姬,连一些年纪未老的女官也正偷偷朝这里投来目光。 乐声因为舞姬的凌乱而停,瞬间,整个大殿陷入一片安静。 端木瑜懒洋洋的目光扫过台阶下,犹如多看他们一眼也是恩赐于他们。然后,他冷冷看当中跌坐在地的舞姬们:“跳的是什么?滚!” 立时,舞姬们在端木瑜异常阴冷的目光中发颤,胆战心惊地匆匆退出大殿。 大殿的官员们也纷纷低下脸,不敢言笑。 端木瑜扫视了一圈,看落右侧一脸冷笑的沈老太君,嘴角扬起一抹邪邪的笑:“沈老太君,怎么,酒菜不合口味?” “不敢……”沈老太君双手握着一根新做的拐棍,撇开脸拖着长长的尾音说,脸色带出一丝不甘与不服,“我一个老太婆哪里敢说皇家的饭菜不好吃?如若是说错一个字,可是会要了我老太婆全族的命的!” 端木瑜扬唇而笑,乌雪觅坐在一旁静默不言。端木瑜这人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目的。他不屑与任何人说话,而点到名的,必有深意。难道,他和端木瑾也察觉到了那件事? 很好,这样摄政王府就更无人了。 忽然,韩峥似乎晕眩了一下,“扑通”倒在了地上。 紧跟着,群臣也软绵绵倒在了案桌上,场面十分壮观,就连乐师和舞姬都倒在了地上,唯独没有倒的,只有沈老太君。 端木瑜在乌雪觅身边摇晃了一下,也缓缓倒在了案几上,愤怒看向沈老太君:“你……下毒了!” 第 48 章 乌雪觅眨眨眼,也随大流一起倒在了一旁,她百毒不侵的体质不能暴露。 端木瑜软绵无力地撑起身体,狠狠咒骂沈太君:“你这个……死老太婆……” 沈太君拄着拐杖微笑站起来,掸了掸衣裙,轻蔑地看一眼端木瑜:“哼,你以为我们沈家会真的效忠你们这两个男娼吗?” 立刻,杀气从端木瑜身上浮现。 乌雪觅知道,端木瑜在演戏,这个人曾经对她下过蛊,蛊毒不分家,他对毒一定也有研究,不可能中沈太君的计。 “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端木瑜撑在桌子上,刻意沉了沉身体,似乎快要无法支撑,演技堪称一流。 乌雪觅静静看他表演,只觉得他周身杀气无比阴寒,几乎要将她身边的空气冻结凝固。这个沈太君今晚估计是走不出这个大殿了,当初她喊他榆木疙瘩,他便要杀人,如今沈太君竟然喊他和哥哥男娼,这沈太君今日恐怕很难善了。 沈太君拄着拐杖傲然转身,冷冷看向端木瑜:“我的目的,难道你不知道吗?当然是清君侧!” 忽然,门外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有千军万马正朝这边奔来,乌雪觅躺在地上都能感觉到地面在他们的脚步声中微微震动。 脚步声越来越响,殿门外出现了领兵的沈佑安和沈妙彤,明亮的灯火之中,他们一身戎甲,杀气腾腾,他们身后正是皇城守卫军,以及皇宫里的禁卫军! 这些人来得真是太好了! 沈嘉年真是没辜负她的信任! 虽然她暴露了,但是一切计划都在顺利地向前推进。 沈佑安和沈妙彤,还有沈蓉湘等人进入大殿之后,殿门便被士兵一扇又一扇关了起来,与外界彻底隔绝。 “太君!”沈家人齐齐跪在沈太君面前,中气十足的喊道。 沈太君傲然站在大殿之中,一派王者风范,嘴角的笑容都十分不可一世:“都起来吧。”她沉沉的声音响起,沈家人纷纷起身,恭敬站在一旁。 沈太君眯眼扫视群臣:“看看你们!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群臣都瘫软在案几上,或是惊恐,或是冷笑地看向沈太君。杭疏影朝乌雪觅这边看过来,乌雪觅眨眨眼,不和她对视,却正好看到韩峥无比焦急的目光,他似乎想动,却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 乌雪觅对他扬唇一笑,他愣了愣,随即露出安心的笑容躺在原处了。 乌雪觅继续看向沈太君,端木瑾还没出现,想必是在带兵围剿沈家了!这应该就是端木瑜所说的惊喜吧! 沈太君又转脸看向还在“挣扎”的端木瑜:“今天就是你们兄弟俩的忌日!不妨告诉你,现在摄政王府也被我们包围了!” 端木瑜沉了沉身体,倒在案几上,乌发铺满案桌,眼里是满满的哀怨:“老太婆……你狠!” “哼。”沈太君冷冷一笑,拄着拐杖走到端木瑜面前,提起拐棍指着他骂道:“你这男娼,以为我们沈家是好欺负的吗?当年要不是我们沈家,就凭你们端木家族,能成什么事?” 接着她又将拐棍指向乌雪觅:“你这个女皇,比之前几任女皇还要昏庸无能!上朝时不是打瞌睡就是侮辱我的族人!你还抢夺梁家忠臣之后入你后宫,简直荒唐!这乌孙国的天下,就是被你给玩坏了!我只是奉上天之命前来除去昏君和男娼,这就是天意!我沈家才是天命所归的皇族!我要将你和这两个男娼的头颅挂在城门口,以警示世人!” 她说得唾沫横飞,有些甚至喷溅到了乌雪觅脸上,她极力忍了忍,才忍住了伸手去抹唾沫的冲动。 她已经感觉到,殿外已经被许多陌生的气息给包围了,也许那些人就是摄政王府的暗卫? 沈太君却像是还没察觉一般,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这凤位我也来坐坐,我们乌孙国的皇位岂能让个不要脸的男娼给坐去了?哼!” “男娼男娼!你说够了没,死老太婆!”忽然,端木瑜阴沉沉说道,语气铿锵有力不像是中毒的样子,惊得沈太君在台阶上顿住了脚步。 端木瑜缓缓直起身体,乌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烛火中流过迷人的光,阴邪的笑容再次浮上他的嘴角,他现在哪有半点孱弱无力的模样?更像是已经磨尖了利爪,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凶兽! 沈太君身体一颤,之前神气的模样荡然无存,她手拄拐棍颤巍巍站在台阶上,一双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你,你没中毒!”她吃惊地看向端木瑜,一脸惧怕。 沈家人也是一脸吃惊,也有人痴迷地看着他,仿佛已经忘了自己已经叛变的事实。 端木瑜镇定从容站在原地,眼睑微垂,下颌微收,一派仙人之姿。 “哼,老太婆,你刚才说什么?我们端木兄弟是靠你才有的今天?”端木瑜慵懒开口。 沈太君趔趄了一下,眸光瞬间失神,她慌张后退,失声大喊:“快!快把他杀了!快——” 沈家人中有两个中年男子上前扶住了沈太君趔趄的身体,沈太君扬起拐棍近乎惊恐得嘶喊:“快杀了他——快杀了他——不然,就是我们死——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是!太君!”立刻,两个中年男子亮出了兵器。 然而端木瑜却仍然悠哉悠哉,他一脸戏谑看着那两人,似乎在等他们发难。 乌雪觅有些难以置信,她还以为沈太君敢大骂端木瑜,敬她有些胆量,可谁知她看见端木瑜根本没中毒之后竟然变得如此惊慌,这个人原来只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沈太君着急看向沈家人,见他们还在发呆,气得抡起拐棍就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点把他砍死,砍死——” 沈佑安似乎才回神,亮出了武器,却未上前。 沈妙彤眼神闪烁了一下,竟然放下武器焦急看向沈太君:“太奶奶,收手吧,现在求摄政王放过我们还来得及!” 沈家人都震惊看向她,沈太君已经气得发抖:“彤儿,你在说什么?现在收手?”沈老太君的声音都颤抖起来,“现在收手一样是死——你跟在那妖男身边那么久,还不知道他的狠毒吗?!” “咚咚咚!”沈老太君气急地直敲地板,沈妙彤的面色也在沈老太君的话中变得苍白起来。 沈老太君转身扬起拐棍指向端木瑜:“他现在只有一个,我们有那么多人,还怕打不过他!” “对!跟他拼了!” “噌噌噌”,利剑抽出,马上朝端木瑜冲来,沈老太君在所有人身后阴冷而笑。 “砰!”忽然,有什么东西重重撞上殿门,惊得殿内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紧接着,又传来“砰砰砰”的声音,殿门被重物连续撞击,但让人心惊胆战的是,外面并无半点人声,只有那像是人撞在殿门上的撞击声——“砰砰砰!” 火光掠过殿门,赫然,黑色的人影撞上了殿门,滑落之时,殿门的琉璃窗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如同鲜血的痕迹。 “怎么回事?”沈佑安吃惊看向外面,沈太君的脸色已经发白。 乌雪觅暗喜,看来端木瑾也是倾巢而出啊,那么此刻摄政王府一定没有精兵把守,杭祁入府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她嘴角不由自主上扬,今天这盘棋,她赢定了! “太君!”沈蓉湘不安地跑到沈太君身边,沈太君的手已经在颤抖,她转身朝乌雪觅和端木瑜看过来:“快!趁现在活捉那个男娼,当做人质——” “是!”众人一拥而上。 沈太君已经察觉到外面有异,她已经改变了杀死端木瑜的主意,转而想要活捉他,好用他来作为要挟端木瑾的筹码。 沈蓉湘抽出利剑飞身而来,看到乌雪觅时眼中杀意毕露:“你这个无道女皇,抢了我湛哥哥,我现在就杀了你!”说罢,她提剑朝乌雪觅飞奔过来。 乌雪觅身负仙力,怎么会怕她这花拳绣腿的招数?更何况她也没中毒,所以压根没将沈蓉湘放在眼里。 一旁的端木瑜早就杀气腾腾,这头嗜血的凶兽早就等着沈太君他们自己送上门,见沈蓉湘朝乌雪觅奔过来,他嘴里轻哼:“找死!”接着袍袖扫过桌面,四根金筷已经被他捏在手里,甩手之时,金筷已经朝沈蓉湘飞去! “湘儿小心!”沈家人立刻抽剑朝金筷奔去,可他们的速度哪有端木瑜快?沈蓉湘听见提醒转脸之时,已经被四根金筷连连击中,然后整个大殿里都是她痛苦的惨叫:“啊——” “叮叮叮叮。”四根金筷把她牢牢盯死在大殿的柱子上,惊得群臣纷纷闭住了眼睛,鲜血立刻染红沈蓉湘的手腕脚腕,从金碧辉煌的柱子上,缓缓流下。 乌雪觅暗暗心惊,端木瑜实在是太残忍了,他没有直接要了沈蓉湘的命,而是这样折磨她,将她钉在大殿的柱子上,任她痛苦挣扎血尽而亡! “啊——啊——”沈蓉湘痛苦地挣扎,越挣扎越痛,她被钉在柱子上的惨状也让沈家人愤怒异常。 “湘儿……湘儿——”沈老太君身体摇曳了一下,“当啷”拐棍倒地之时,她也跪落在地,几乎爬行到沈蓉湘的柱子下,颤颤地摸上沈蓉湘被金筷钉穿的双脚。 “求夫王放过我们!”忽然,沈妙彤跪在了大殿之下,泪流满面,头重重撞在地上,“咚!咚!咚!” “求夫王饶了我们,求夫王饶了我们,求夫王饶了我们。” 乌雪觅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这么惧怕端木兄弟,他们不光是残暴,还会让人生不如死,求死不能!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若是直接死去,不过一了百了! 端木瑜没看沈妙彤,却伸手将乌雪觅扶起来,缓缓放在自己腿上,他俯下脸扬唇笑看她:“你都看到了?” “嗯……”乌雪觅软软回应。 端木瑜邪邪一笑:“你是要杀了他们,还是留着他们慢慢玩?” 乌雪觅侧过脸,不想看他,她从来没有那种折磨人的恶趣味。 第 49 章 “你这个男娼,魔鬼——”沈太君的哭喊声传来,乌雪觅微微拧眉,这个沈太君今天看来是连全尸都不想要了。 果然,阴寒的气息瞬间包裹了端木瑜全身,她离他最近,那寒气让她觉得身体有些发抖,他缓缓扶开她,拿来靠垫放在她脑后,朝她纯真一笑:“你好好休息。”他一脸闲适,仿佛只是去和沈太君闲聊几句,而不是要杀她。 他缓缓起身,纤长的双手放在身侧,寒气从他鲜红的衣摆下冒出,他缓缓抬手指向沈太君,扬唇一笑:“死。”忽然,他飞身而起,那长长的如同染满鲜血的衣摆飞速从乌雪觅身前飞过,仿佛是一片血腥的红云般沉沉压在她心上。 乌雪觅不再隐忍,起身将那长长的红色衣摆按在了案几上:“够了!” 端木瑜停在沈太君面前,动作骤停。 沈家人吃惊看向乌雪觅,似乎在吃惊她怎么没有中毒。 沈太君已经吓得瘫软在地。 整个大殿因为乌雪觅的起身,而全场静默,瘫软在宴席上的群臣也都怯怯睁开眼睛,吃惊看向乌雪觅。 同时,端木瑜身体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片诡异的静谧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乌雪觅已经躺了许久,即便是运功逼毒,此时也该逼干净了,不会让人想到她是百毒不侵,更何况空气里蔓延的血腥味和沈蓉湘的惨叫声,实在让她没办法再袖手旁观。 乌雪觅拧眉,重重拉了他衣摆一把:“这是我们大婚的地方,不是你的修罗场!你把这里弄得这么血腥,我们今天怎么洞房!” 他微微垂脸,肩膀轻微颤动,似乎在笑。他缓缓转身,朝乌雪觅露出一抹邪邪的笑容:“雪觅说得是,就听你的,今晚留他们一命。” 沈太君已经魂不附体。 “谢女皇陛下!”沈妙彤伏在地上朝乌雪觅大喊,满头的冷汗沾湿了鬓角的发丝。 乌雪觅懒得看她,起身甩掉厚重拖地的外衣大步走下台阶,群臣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既然已经暴露,也就不再伪装。 她直接走到柱子面前,沈蓉湘涕泪横流地看着她。乌雪觅皱了皱眉,随即拔下了她脚腕上的金筷,殿内再次响起她的惨叫声:“啊——啊——” 她整个人靠手腕两根金筷挂在柱子上,剧痛让她已经全身发抖。 “呜——呜——”她痛地哭泣,乌雪觅握住她手腕的两根金筷,用力一拔,带出两缕血丝的同时,“扑通”一声,她重重摔落在地。 “湘儿!” “湘儿!”沈佑安他们立刻围上,匆匆给她包扎。 沈蓉湘依然全身颤抖,呜呜哭泣。 端木瑜一身红衣傲然站在一旁,唇角带笑,双手放在袍袖之中,转来看乌雪觅:“解气了没?” 乌雪觅不答,她看着沈太君,却见她一脸苍白地缓缓回神,抬脸看向乌雪觅,一脸怨恨:“休想让我感谢你!” 乌雪觅冷笑:“现在你又来扮演威武不屈吗?刚才是谁吓得腿软脚软?” 沈太君愤愤看她一眼,却无法反驳,只是不服气地侧开脸,苍老的容颜上是一丝顽固不化。 乌雪觅脆声说道:“本来以为你们沈家能成事,结果连个端木瑜都拿不下,你们沈家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沈太君一怔,其余人纷纷别开脸,面露不服。 端木瑜微微眯了眯眼,眼里划过一抹深思,“原来……是你推动了沈家的叛变?” 闻言沈家人齐齐朝乌雪觅投来惊讶的目光。 乌雪觅冷笑:“不错,你应该也猜到了,赫连家也是我设计陷害的。这赫连家和沈家可是你和端木瑾的左膀右臂,你说,我能不除掉吗?” 端木瑜注视乌雪觅片刻,随即仰脸大笑。 “竟然是你——”沈太君咬牙切齿朝乌雪觅看过来,愤怒得手指都在颤动。 乌雪觅好笑看她:“你恨我做什么?是你对乌孙国不忠的,你借端木瑾铲除朝中异己,多少忠良惨死在你们沈家手里,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沈太君身体怔住。 乌雪觅继续说道:“谋害忠良,结党营私,图摸不轨,助纣为虐,条条都是死罪!是你们沈家太贪心,抹黑了先祖!你哪里配做三朝元老,享受爵位?”乌雪觅在国师提供的资料里,早就看过沈家各种罄竹难书的罪行。她铿锵有力地声音在大殿里回响着,今天,她在这里从暗处走到明处,她既然接了女皇的位置,就必定要承担起这个重大的责任! 在群臣惊讶的目光中和杭疏影的笑容中,她冷冷扫过沈家人的面色,这些人神情已经变得苍白空洞。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沈太君身上:“我借沈蓉湘削了你的爵位,我羞辱沈佑安,逼着你叛变,你真是没让我失望啊!沈太君,你死前也算是为我乌孙国尽忠了!” 沈太君双眼猛然睁大,随即颓然跌坐在一旁,“你……若你一直都是乌孙国的女皇,我沈家怎么会走上叛变的路?” 乌雪觅实在是无语,冷冷看她:“你沈家掌握了兵权,早就可以叛变了,却一直甘心为摄政王卖命,直到今天才反叛,你敢说不是因为我是最后一个有继承权的皇族,你想要一举两得,将乌孙国皇族和摄政王一起铲除,你好坐拥渔翁之利?” 沈太君连连摇头,冷笑:“哼,现在你也暴露了,还不是要被那两个男娼给操控了?” “哼,是吗。可惜你马上要死了,而我,却还活着!” 沈太君吃惊看向乌雪觅,沈家人齐齐看向她。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乌雪觅朝端木瑜天真一笑,端木瑜也回了她一个温柔的温柔的笑容,他双眼里的深情,完全不像是要控制她,更像是向她邀宠,甘愿做她的爱宠。 “砰!”忽然,殿门被重重踹开! 登时,一阵阴风猛然扫入大殿,吹得殿内的烛火摇摆不定,有几盏烛火在这阵阴风中熄灭,紧跟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也在这股猛烈的阴风中卷入,让人作呕。 苍白的月光也在那一刻倾泻而入,一个深色的身影从苍冷的月光中大步入内,他手中长剑染满了鲜血,鲜红的血珠从冷冷的月光中滑落锋利的长剑,露出一抹寒光。 他身后正有人忙着迅速拖走尸体,远远的,传来尸体与地面摩擦出的令人胆寒的“沙沙”声。 他黑发在月光中飞扬,双目如火如炬,杀气包裹了他的全身,仿佛有一只远古凶兽从森冷的月光中跃出,尖锐的利爪上染满敌人的血迹和内脏! “乌!雪!觅!”她的名字被端木瑾咬牙切齿喊出,他一双黑眸此时却闪烁着猩红的眸光。 乌雪觅含笑看他,她已经完全暴露了,难道还要怕他不成? 端木瑾,从今天开始,她乌雪觅就要正式和他面对面了! 他手中利剑破空而出,切断月光的同时,鲜血洒落一地,然后,他目光灼灼朝乌雪觅缓缓走来,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他甩起利剑朝她劈了过来! 红影掠过身前,飘忽朝端木瑾飞去,他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在月光中似乎只有红衣在空气中朝前进,诡异得令人有些恐惧。 红衣滑到端木瑾面前,缓缓抱住了他前行的身体:“冷静……哥哥……她现在是你的弟妹了……”他紧紧抱着端木瑾,苍白的手抚上端木瑾的脸,轻柔喑哑的声音,让人酥麻。 端木瑾猩红的双眼狠狠盯视乌雪觅许久,似乎要将她重重扑倒,狠狠撕碎。他胸膛大大起伏,黑发在颤动的烛光中飞扬,浓浓的杀气让任何人都不敢靠近,除了他的弟弟端木瑜。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染有一抹血渍的脸依然紧绷,他缓缓放下手中长剑,静谧的大殿中只有端木瑾深深呼吸的声音,仿佛一头远古凶兽正在缓缓平静。 乌雪觅其实有些佩服这兄弟俩,他们有勇有谋,更可怕的是,他们都不怕死,不像沈家人,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战场,端木瑜用金筷钉住沈蓉湘时,沈家人已经吓得腿软不敢上前,那个沈蓉湘更是一直惨叫。 端木瑾在端木瑜的安抚中渐渐平静下来,他面前露出一抹微笑,重新睁开眼睛拍了拍端木瑜的后背,端木瑜放开了他,他不再看乌雪觅,只是看向周围,目光放冷:“来人,送群臣回府!” 端木兄弟其实早已洞悉沈家叛变,但是他们没有提前遏制,而是让它发生。这是在杀鸡儆猴,在百官面前彻底粉碎沈家叛乱,血染皇城,他们是在告诉群臣,无人能够反抗他们兄弟俩,即使是曾经的心腹,掌握兵权的沈家! 沈嘉年其实也在走一步险棋,他是相信乌雪觅能够救出他的族系,还是他那个派系真的不畏生死地忠于乌孙国皇室?不管是哪个理由,乌雪觅都要保住沈嘉年这个派系的人。 有人迅速进来,两人一组瞬间扶走了中毒的官员们,同时殿外传来清洗的声音,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一切渐渐恢复平静,烛光再次点燃。 “他们怎么还活着?”端木瑾看了沈家人一眼,一脸不悦,他脸上阴沉的神情让沈家的幸存者面露惧色,微微低下脸,似乎在躲藏。 端木瑜朝乌雪觅看来,微微一笑:“雪觅说今日我们大婚,不宜太血腥。”他说完又回头看向脸色更加阴沉的端木瑾。 端木瑾双眼冷冷扫过沈家人,沈妙彤忽然爬行到他脚边跪在他染血的黑袍下:“王!您答应过我的,会放过我们的!” 登时,所有人都吃惊看向沈妙彤,乌雪觅有些惊讶,竟是沈妙彤出卖了沈家啊? “哼。”乌雪觅轻轻一笑,端木瑾立刻拧眉看向别处,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她,乌雪觅朝他扬唇一笑:“原来是沈妙彤出卖了沈家啊?小黑,这个女人为了你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可见是真心爱你啊……” “我要杀了你!”端木瑾立刻挥剑再次本来,红衣急退,落在乌雪觅面前,乌发在她面前飘落,带来阵阵紫鸢花香。 “小瑜,你让开!”端木瑾怒不可遏,杀意再次点燃,他手中长剑因浸染了太多鲜血而生出一抹可怕的血光。 “哥哥,冷静。”端木瑜依然挡在她面前,“我知道你恨她欺骗你,可是我喜欢她。” “她也会欺骗你的!”端木瑜愤怒又痛苦地说道,“不如杀了她,她还是曾经你喜欢过的那个人!” 乌雪觅笑了:“小黑,谢谢你真喜欢过我,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哄骗我呢。” “乌雪觅!”端木瑾咬牙切齿上前,端木瑜立刻扑上去,再次紧紧抱住他,轻轻说道:“冷静……冷静,哥哥,她逃不掉了,她现在是你弟弟的妻子了……” 第 50 章 端木瑾再次深吸一口气,放下剑,一把推开端木瑜侧开脸:“你看住她!否则,我还会杀她!” “你放心,若是看不住,我会杀了她。”端木瑜似是在保证。 乌雪觅安然接受,这句话本就在她意料之中。 他忽然转身嘴角含笑看她,那阴邪的笑容却是让她汗毛倒竖,他一脸深情:“然后,我也会和你一起死,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得孤孤单单的。” 乌雪觅一怔,随即冷笑。 她曾经看过一部电影,一对男女因家中不同意两人在一起,约好自杀,谁知女的自杀死了之后,男的却反悔了! 女的鬼魂找了男的几十年,最终找到了一个垂垂老矣的男人……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是等真要兑现诺言时,却还是有可能会反悔……所以说爱情,根本本身就是非常不可靠的东西。 “你还要跟她一起死?”端木瑾不可置信站在端木瑜身侧说道。 端木瑜却是依然看着乌雪觅:“嗯,我爱她。” 端木瑾愤然用剑指向乌雪觅:“弟弟对你用情至深,你若是负了他,我端木瑾发誓一定会杀光你身边所有人,韩峥,梁湛,甚至他们的家族,我都会杀光一个不留!” 乌雪觅缓缓收紧了目光,侧过脸。 “来人,把这些人带下去!”随着端木瑾沉沉的命令,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卫们便鱼贯进入大殿,沈妙彤惊慌地爬到端木瑾脚边,抱住了他的腿:“求王饶我们一命!求王饶我们一命——” “滚开!”端木瑾踢开了沈妙彤,嫌恶地掸了掸衣摆。 被踢开的沈妙彤惶恐而痛苦,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看向了乌雪觅,目光之中露出一丝希望。 沈妙彤朝乌雪觅跪行而来,到她身边跪下:“求女皇陛下饶命!求女皇陛下饶命!”她在乌雪觅身边不停地磕头。 在她苦苦哀求之时,沈佑安也跪行到乌雪觅身边,紧跟着,沈家其他人也跪行而来,开始磕头:“求女皇陛下饶命!求女皇陛下饶命!” “哼。”端木瑾冷笑看她一眼,“你们求错人了,她现在已经自身难保。” 乌雪觅沉吟片刻,开口:“今日我大婚,不宜杀生,你闻闻这味道,已经够血腥了!” 端木瑾仍是一脸冷笑:“你现在是要保沈家?你以为他们会因此感激你吗?” 乌雪觅侧身,扬唇一笑:“我没想保沈家,现在保他们对我没有半点好处。只是,我只是弱女子,很心软,不喜欢血腥的事情。” “哈哈哈……”端木瑾放声大笑,甩剑狠狠指向乌雪觅:“你乌雪觅还心软?!” “哥哥!”端木瑜站在乌雪觅身侧,揽住了她的肩膀,往他怀里轻轻一带,乌雪觅转开脸,他拾起她一束长发,“雪觅自然心软,不然她怎么会给我疗伤?” “小瑜!”端木瑾放下长剑,痛苦看向端木瑜,“当初,是你劝我不要被乌雪觅所迷,但现在呢?!”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芊浔是她!”端木瑜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乌雪觅,如同狗皮膏药般贴着她,脸埋入她颈项,“我不知道她是我喜欢的芊浔。我愿意为她生,为她死,为她迷。” “你怎么不去死。”乌雪觅咬牙低语。 他埋在她颈侧的脸轻轻咬住她的耳垂,动作亲昵,“因为我说过,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乌雪觅心微微一乱,这人真的疯了。 大殿里响起端木瑾重重的叹息声,乌雪觅带着身上的端木瑜费力转向端木瑾:“我不相信你真的会杀了他们,既然你已经识破了我的计谋,杀了他们不是正好中了我的计?我看你现在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以后乖乖听你的话罢了。” 闻言端木瑾幽幽一笑,深沉的眸光里划过一抹暗沉:“乌雪觅,我真的好想杀了你!那样,你就永远活在我心里了!”他语气里竟然带出一分令人胆寒的兴奋和激动,那嗜血的目光灼灼朝乌雪觅看过来,好像若不是有端木瑜护在她身边,他已经扑上来狠狠掐住了她,看她在他手里渐渐了无生息。 乌雪觅身体微微一紧,端木瑜已经一脸不悦:“不许跟哥哥眉来眼去!现在你是我的。” 端木瑾阴沉一笑,扬起唇角转开脸,拂袖身后。 乌雪觅看向沈家人:“听见了没,摄政王根本没想杀你们,你们安心吧,我会请御医给沈蓉湘医治。” “谢,谢女皇陛下!” 侍卫进入,将惊魂未定的老太君等人带了出去,沈太君已经完全无法自己行走,双脚在地面上拖行。 端木瑾看着被拖走的老太君,轻笑一声,转回脸朝乌雪觅阴沉一笑:“乌雪觅,你输了。” 乌雪觅冷笑换开脸:“是,我输了。” 才怪。 今天的事,本就在她预料之内,她逼反沈家有两个目的,一是加大沈家和端木瑾的罅隙,二是为杭祁争取时间。 所以,今晚是她乌雪觅赢了,她已经可以想象当端木瑾发现黄金被盗时,抓狂又要来杀她的模样了。 “哈哈哈——”大殿里响起端木瑾张狂的笑声,他甩袖朝乌雪觅走过来,目光灼灼盯视乌雪觅的双眼,走到她身旁时,盯视她片刻冷哼一声拂袖继续往前走去。 他走过倒地的韩峥,走上乌雪觅大婚的宴席,掀袍坐下,把剑随手插在一旁的地板上,黑色的衣衫上是丝丝血渍,他整个人看上去邪气凛然,威严无比,如同魔君一般端坐在王座之上,他邪魅的眸光扫视下面的韩峥:“今夜,本王要留在这里。” 韩峥无法动弹,眼睛闪了闪,露出一抹担心。 乌雪觅一惊。 端木瑜放开了她,扬唇笑看端木瑾:“哥哥是怕雪觅逃出洞房?” “没错。”端木瑾收回看韩峥的目光,“给他喂解药,乌雪觅,你看我对你的爱宠多好?”他抬眸朝乌雪觅这边看过来。 乌雪觅收起担心的目光,垂眸不看韩峥,抬手看自己纤长的手指和嫣红的指甲:“你要是真对我好,不如去死啊。” “乌雪觅!你欠我一个人情,你还记得吗?这个人情,我今晚就要你还!”他咬牙切齿般的声音里,是深深的恨。 乌雪觅抬脸迎接他凶狠的目光:“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嘴角微扬,微微侧脸扫过满身的血渍,然后缓缓扬起下巴,邪魅的双眸之中是坏坏的笑意:“给我沐浴更衣。” 乌雪觅一怔。 “哥哥。”端木瑜缓缓走出来,一脸笑意,“之前我让她给我洗澡,你说叔嫂有别,如今,她是你的弟媳……” “小瑜!”端木瑾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些,注视着端木瑜说道,“这人情,是她欠我的,也是她答应我的。你和她成婚后,朝夕相对,而我只是让她为我沐浴一次,为何不可?” 端木瑜抬脸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视良久。 忽然,端木瑜一笑,一脸邪气:“哥哥说的是,哥哥对我极好,一直非常宠爱我,如今更是将心爱的女人让给我,雪觅理当为哥哥沐浴一次。” 乌雪觅微微拧眉,满心复杂。 “小瑜,你放心,哥哥我不会碰她。”端木瑾认真凝视端木瑜,宛如发誓。 端木瑜笑着点头:“我相信哥哥。” 端木瑾垂眸笑了笑,拂袖起身:“本王要沐浴更衣!今夜住内宫!”他狠狠朝乌雪觅看过来,看上去是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 “是。”宫外的侍卫开始撤退,很快,宫人们入内,扶走了韩峥,韩峥经过乌雪觅身边时,朝她投来担忧的目光,乌雪觅不看他,她与他越是疏离,他便越安全。 端木瑾黑色的身影如风般扫过乌雪觅身边,扬起了她的发丝,墨发垂落之时,他接入手中,邪魅地睨向她,嘴角是他嗜血的笑容,那笑容不再是往前如同春日般暖意融融的微笑,而是冷峻布满杀意的死神般的微笑。 他甩开她的长发,从她身边走过,不再回头,似乎没有半丝留恋,步履如风带着杀伐之气,黑色衣摆在月光中飞扬飘动,如同一只凶兽正在远去。 端木瑜紧跟着端木瑾的步伐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身邪笑看她:“今天太累,不如等你给哥哥洗好,我再给你洗,好不好?” 乌雪觅身形一僵。 他缓缓走到乌雪觅身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她的耳廓:“我可是很愿意为你洗澡的……” 乌雪觅:“滚!” 忽然,“啪”一声,乌雪觅的手被他握住,她朝他看去,他对她纯纯一笑,牢牢握住她的手,“我不会放开的。” “随便你。” 乌雪觅说完,便往前走去,他牢牢握住乌雪觅的手亦往前走去,两人手心相连处传来阵阵温热,乌雪觅有些心烦意乱,无法冷静。 浴室之中已经热气氤氲,当乌雪觅走入浴室时,粉红的纱帘已经垂落,朦胧的灯光中映出深黑的身影,有侍者正在为他脱去血衣。 忽然,他扬起手,所有侍者低头退出,乌雪觅掀开纱帘,闷热的热气让她全身开始冒汗。 乌雪觅缓缓走入,纱帘在她身后缓缓落下,他缓缓转身,不再温柔的目光中是一抹命令:“为我脱衣。” 他在报复她,报复她的行为十分幼稚,但是他似乎乐在其中。 乌雪觅看了他一会儿,低头走到他身前,抬手抓住了他血衣的衣襟,缓缓向外打开,褪到他肩膀处,隐隐有一束火热的目光从头顶落下来,烧灼着她全身,这热烫的目光加上这闷热的气氛,让人不由得热汗涔涔。 血染的黑袍落地,上面的血渍溶在潮湿的地面上,带出一抹血腥味,乌雪觅低着脸,看他露出来的紧身衣衫和束紧腰身的黑皮腰带。 她轻轻解开了他黑色腰带上的金色腰扣,“啪嗒”一声,腰带松开,他贴身的中衣也随即松开,灼热的视线依然紧紧盯着他的头顶,他呼出的气息仿佛也染上了浴室内的温度,变得更加灼热。 腰带放在地上,里面是紫色中衣,衣领上有精美的花纹,衣结在他腋下,乌雪觅伸手要解开衣结,他微微扬手,却是抚上了她的长发。 乌雪觅手中动作一顿,那只手灼热的温度,仿佛来自哪些死在他利剑之下人的热血。 “怎么不继续了?”他声音微沉,似乎不悦。 第 51 章 乌雪觅只能尽量忽视头顶上那只灼热的手,缓缓扯开了他紫色的衣结,一个又一个衣结被她扯开,他的手缓缓抚上了她的后背,那灼热的热意似乎透过她厚厚的衣衫烫到了她的后背。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他忽然问。 乌雪觅扯开他最后的衣结:“热也是我的事。” “哼。”一声冷哼声传来,他的手忽然落在她脖子上,乌雪觅立刻后退一步戒备看他。 他收回手,指尖轻轻捻了捻,嘴角带出一抹笑意:“你出汗了。” 乌雪觅面无表情:“小黑,我现在是你弟弟的女人。” 端木瑾双眸立刻眯起来,杀气立刻席卷他全身。 乌雪觅再次上前给他脱掉中衣,他的丝绸内单显露出来,淡紫色的丝光掠过那丝滑上乘的面料,微微贴身的丝绸隐隐浮现出他身体的曲线和饱满微微鼓起的胸膛。 乌雪觅低下头,给他脱内单。 他缓缓俯下脸,沿着乌雪觅的长发一路往下,轻轻嗅闻,鼻尖划过她的脸庞,乌雪觅立刻让开,登时,他扬手一把扣住她的脖子,往一旁的墙壁按去。 “怦!”乌雪觅重重撞在湿热的墙壁上,手中衣结拉开,丝绸的衣衫立刻松开。 他狠狠将她按在墙上,目光灼灼,杀气四溢:“你骗我!” “你也骗我!”她紧紧扣住他掐住她脖子的双手,狠狠看她。 他漆黑的眼眸里是深深的恨意:“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乌雪觅登时哑口无言,她没想过要去欺骗他的感情,她不是那种人。 她也从未想过,端木瑾对她的感情是真的。 忽然,他俯下脸狠狠吻住了她的唇瓣,火热的唇里是分外灼热的气息,他掐住她脖子的手也越来越紧,可是很快,他又松开她的脖子转身,长发掠过她身前,单手背在身后狠狠捏紧。 乌雪觅靠在墙上看着他因为努力克制而收紧的后背,闷热的空气里是他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的声音。 闷热潮湿的空气仿佛也染上了他的怒意,变得越发窒闷,空气在他深深呼吸中变得沉重,仿佛是要坠落在地上,积起厚厚的血浆。 缓缓地,他放松了身体,独自走到浴池边,脱下了丝绸内单,当淡紫色的内衣滑落他双臂之时,露出了异常结实和性感的后背。 那温润儒雅的外表下,却藏着一具精壮武将的身体,那分明的肌理和在他脱衣时呈现出来的凹凸有致,让人呼吸变沉。 乌雪觅侧开目光,感觉空气有些稀薄,耳边是他下水的声音,她才转回脸,到他身后,跪坐在地上。 他的长发已经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结实的双肩,那具精壮的身体入水后,又显出一份柔美如同儒雅书生般的身体。 “给我按一下肩膀。”他有些疲惫的说,似乎极大的愤怒让他有些乏力。乌雪觅静静看他片刻,不疾不徐挽起衣袖。 双手按上他的肩膀,他身体似乎无法放松下来,乌雪觅不轻不重按着,随意问道:“你今晚杀了多少人?” “哼,怎么,你内疚了?”他冷笑,不再对她温柔宠溺。 乌雪觅动作不停:“沈家造反,该杀。” “该杀?”他微微侧脸,几乎透明的白皙肌肤上染上了迷人的红晕,“你刚才可是还保他们。” “我不喜欢血腥。” “哈哈哈——你乌雪觅不喜欢血腥?是啊,是啊——”他声音深沉起来,“你不杀人,你是借刀杀人!” 乌雪觅手微微一顿,扬唇一笑:“多谢夸奖。” “哼——哈哈——”他仰头大笑,手从水中抬起来,忽然按住她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湿漉漉的手上满是水温的热意,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双眼灼灼看她,俊美无暇的脸上是深深的恨意,“乌雪觅!我真想杀了你!” 乌雪觅冷笑看他:“彼此彼此。” 他眼眸越发深沉起来,转身抬起湿漉漉的手抚上她的脸,水珠从他手臂滑落,顺着他的肌理融入水池。 “到底哪个是你?我的觅儿去哪里了?”他双眸中是灭顶的痛苦,他近乎痴迷地看着乌雪觅,心痛闭上眼,俯下脸抬起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轻轻磨蹭:“把觅儿还给我……把我的觅儿还给我——”他忽然睁开了充满杀气的双眼,凶狠地怒吼一声将她狠狠朝他拽过去,乌雪觅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拽入水池里,“啪”一声,厚重的衣衫瞬间全部浸湿。 一双有力的双手直接按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按到水池底部,乌雪觅运起仙力,将他震开,浮起时又被他用力扑到水里,他开始扯她的腰带,乌雪觅抬腿狠狠蹬在他的胸口,以为脱身之时,却又被他扣住脚踝狠狠拽入池底,黑色的身形浮到她上方,后衣领被他重重拽下,力道极大,把她层层衣领一起拉到肩膀之下,她翻身朝他又是一踹,他立刻扣住她的脚朝他身前猛地拉去。 身体在水池里撞上他的胸膛,浮出水面时,双腿被他拉近,贴在他身侧,他灼灼看她,乌黑的双眸里是熊熊燃烧的怒火:“我敬你,爱你,宠你,珍惜你,从来不强迫你!我不舍得污了你的纯洁!可你竟然和小瑜在一起了!你们女人果然是喜欢被人强迫的,对不对?对不对?!”他忽然又用力将她拉近,乌雪觅立刻抬手推开他,掌心用力震在他胸膛上,他立刻扣紧了她的双腿,几乎是要捏碎她腿的力度。 一缕血丝从他口中溢出,乌雪觅惊讶地看着那缕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流过他的颈项,胸前,这人和端木瑜一样,都不怕死! “你是我最爱的女人,小瑜是我最爱的弟弟,你们对得起我吗?!啊?对得起我吗?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乌黑的双眸赫然猩红起来,极度的兴奋让他双目竟是带出了一抹让人害怕的痴狂。 他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纤细的颈项,乌黑的头发在打斗中早已松散开来,垂在后背的脸侧,水珠顺着他的乌发流入水中,和那些蜿蜒的墨发一起,在水中四处游走。 “我说过的……不要骗我……不要逼我……”他放下她的腿,伸手圈住她的腰,缓缓贴上她的身体,埋入她的颈项,那只手却在她脖颈上缓缓握紧,“是你逼我的……逼我的……”在他痴痴的话语里,乌雪觅感到他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登时大惊,这对变态的兄弟俩,一个喜怒无常,明明阴邪嗜血,却又天真粘人,而另外一个,明明看上去温柔温暖,却残暴狠辣。 “哥哥,对不起……”幽幽的,传来了端木瑜的声音,握紧了乌雪觅脖子的手缓缓松开,他依然在水中抱紧了乌雪觅的身体,在她耳边沉沉说道:“不准负了弟弟……”他吮住她耳垂,几乎是呵气般说着,“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他火热的手掌抚上乌雪觅被他扯落的衣领处的肩膀,灼热的温度仿佛是要在她肩膀上烧出一个洞。 一身红衣的端木瑜站在水池边,手里是一件披风。 端木瑾狠狠推开乌雪觅,朝池子边走去。他“哗啦”一声从水池中离开,打乱了水中端木瑜红色的身影,端木瑜为他披上披风,端木瑾抱了抱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即放开他大步离去。 端木瑜站在池子边上,一头乌发在湿热的空气里泛出朦胧的水光,他身上只剩下红色的丝绸长袍,他缓缓抬起双臂,丝滑的衣袖立刻从他手臂上滑落,露出他苍白的双臂。 乌雪觅拉好衣领准备离开。 “你敢走?”他站在浴池边上冷冷说着,“你跨出这里一步,我马上让哥哥杀了韩峥一家老小!”他那语气仿佛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一般,可以随意操控别人的生命。 乌雪觅愤愤看向他,他邪邪一笑:“你要走,还是留下?” 乌雪觅愤愤坐在地上,咬牙切齿。 端木瑜笑容加大,白皙的手指缓缓扯开了嫣红的衣结,如同慢慢打开一件精美的礼物一般。 乌雪觅侧过脸,不看他,可恨他竟然用韩峥的性命来要挟她! 他缓缓走到乌雪觅身边,轻轻抱住她的身体,紧紧贴上她的后背,“我们终于成婚了,我好开心……”他紧紧贴着乌雪觅的身体,轻轻磨蹭,双手抚上她的身体,抚上她松散的与他同色的红色衣领,“雪觅,我们一起沐浴吧……” 乌雪觅双拳缓缓握紧,难道真的就要屈服在他的威胁当中吗?! 他火热的双唇凑近了乌雪觅,在她脸上印上数个吻,他一边吻一边呢喃着问道:“雪觅,我爱你……我爱你……你爱我吗……” 乌雪觅再也无法忍受一把将他推开,“滚!!!” 一阵猛烈地风平地而起,掀起了浴池边的粉纱,乌雪觅一掌拍在他胸前,随即转身飞离。 真是受够了这对变态的兄弟了!!! 端木瑜躲过了乌雪觅那一掌,紧紧跟在她身后,乌雪觅看准方向,在月色下摸进了密道,终于远离了那阴邪的气息,她就不信了,她躲在密道里他还能找到她?! 乌雪觅静静坐在密道里,只觉得头疼无比。接下来她该如何做才能打乱他?只有彻底让他陷入混乱,他才能变为被动,她也才能从受制的情况中解脱。 端木瑜说,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要生死相随,难道他是真的爱她吗?可是为什么,难道因为她是芊浔,引起了他的好奇心,猎奇心和征服欲,所以才想要和她在一起吗? 乌雪觅头痛地闭上眼,今晚将是个漫长的夜晚,她失踪之后端木瑾和端木瑜应该会在皇宫里找她,这样也更加方便杭祁行事了。 杭祁轻功好,又冷静沉稳,她相信他会按照计划从房梁倒挂而下,不接触瓦片,用刀打开窗户进去,然后其他人顺着绳索爬进去,进入端木瑾的金库,再用绳索和轮轴运出装有黄金的铁箱! 杭祁加上有雪千魂带领的暗夜帮忙,这个计划一定会万无一失的!她只需要等好消息即可! 这一夜,乌雪觅注定失眠,端木瑾和端木瑜应该同样也无法入睡。 也是在这一夜之后,格局将会彻底改变。 杭祁这边若是顺利,他盗走了黄金,端木瑾发现之后一定会全程封锁,严查来往货运,因为这么多的黄金,那么重的铁箱,想要运出去一定不容易!又是在如此严密的封锁中,想在端木瑾眼皮子底下刷把戏是绝不可能的! 但是有个地方,他无法封锁,就是乌孙湖。 乌孙湖极大,不光是京都的内湖,它还直通城外东栖港,港口有货运。但是,黄金不能运到港口,所以要走明月湖离开。 在乌雪觅给杭祁的第一个锦囊里,计划是让他把黄金分装。赫连家的宅子发还给赫连江之后,黄金可以在他家藏一段时间,然后一半黄金装在木箱里,连在船底由船拖走!而这一切,需要杭祁的商队,杭祁常年经商,他不仅有一只陆地的货运队,在东栖港更有他的船队,只要将黄金运出去,之后的事情便不用担心了。 至于剩下的一半黄金,会在盘查松懈后,一点点运到北城贫民窟给雪千魂招兵买马,打造兵器。 天光渐亮,乌雪觅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在密道里,否则若是端木兄弟发疯起来,恐怕要血染京城。 她出了密道,辨认了一下方向,往寝殿方向走去。 昨日大婚,寝殿被韩峥细心装扮,充满了浓浓的紫鸢花的香味,不知道端木瑜昨日是独守空房,还是找她找得要发疯? 皇宫四周全是端木瑾的暗卫,即使是一只苍蝇从皇宫里飞出去,他们都会察觉到,所以乌雪觅没有出宫,直接藏在了密道里。 第 52 章 寝殿里很冷清,端木瑜并不在里面。 乌雪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今她和端木瑜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这里今后将是她和端木瑜的房间,即使万般不愿承认,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人生无常,若一味躲避,逃跑,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只有迎难而上,才能与敌人继续周旋,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他的瞬息万变,寻找那一线生机。 红色的纱帐,绣着金凤的大红绸毯,鸳鸯红枕,龙凤喜被,纱帐上的红丝流苏和同心结,每一样都是经过韩峥的手细心挑选而出。 繁花似锦的崭新屏风,新的桌布,新的地垫,新的酒壶和新的红釉酒杯,在这新房里,没有一样东西是旧的。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乌雪觅都能感觉到韩峥身上的丝丝暖意,握住酒杯宛如握住了他温暖的手,让她渐渐平静。 乌雪觅站在门口深深呼吸迎面而来的清新空气,随即便看到一名侍女匆匆跑来,“女皇陛下!您怎么才回来!夫王在打韩御前!” “什么?!”瞬间一个晴空霹雷落在她的头顶,险些再次失去了她好不容易找回的冷静。 那侍女着急看她:“您再不回来,韩御前肯定要被夫王打死了!” 没等她说完,乌雪觅已经朝她说道:“在哪里,快点带我去!” 那侍女匆匆走在前面,乌雪觅紧跟在她身后。 “怦!” “怦!” “怦!” 闷闷的响声在这宁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也声声打在乌雪觅心上,让她脚步越发沉重。 御花园里淡淡的花香中却带出了一丝血腥味,凉亭内端木瑜一身红衣端坐着,在她步入御花园那一刻,他的视线已经穿过层层阻碍朝她看过来。 她与端木瑜远远对视,在他带着一抹喜悦的目光中缓缓前进,直到乌雪觅走到凉亭前,他脸上的笑容才在阳光中透出一抹纯真:“雪觅,你回来了?” 他双眼灼灼,直直看着乌雪觅,仿佛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人。 身边侍女侍者跪了一地,不敢抬头。 行刑的人是摄政王府的管家,文涛。 见乌雪觅过来,文涛匆匆下跪:“文涛拜见女皇陛下。” 乌雪觅没有看他,视线落在韩峥褐色的衣衫和苍白的脸上,他一头汗水已经浸湿了发丝,紧皱的眉宇间依然带着一丝不屈不挠,他昏沉无力地朝乌雪觅这边看过来,似乎看到了她的身影,他嘴角终于露出一抹微笑,然后缓缓闭上眼,陷入了昏迷。 乌雪觅走到韩峥身边,他手已经因为昏迷滑下刑台,他身上,地上都有水渍,看来韩峥已经不止一次晕过去,又被人用水泼醒。 他只是个御前,并无武功,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棍杖! 乌雪觅看向端木瑜,他正悠哉悠哉坐在凳子上喝茶。 “端木瑜,今天也算是我们成婚第一天,你就搞成这样,真的好吗?”乌雪觅冷冷说道,御花园里已经鸦雀无声,气压骤降。 端木瑜放下茶杯,抬头看他,俊美的脸上是清澈的笑容:“雪觅,你昨晚没回房。” “我没回房,是为什么?”乌雪觅淡淡说道,“你说过,不再强迫我的。我问你,为什么打韩峥?” 端木瑜瞥了韩峥一眼,冷冷一笑,目光微垂之时,带出一抹阴邪之气:“韩峥这奴才,就该打。” “该打?”乌雪觅不疾不徐走到他跟前,他抬头微微仰脸朝她看过来,双眼勾人。 乌雪觅看着他:“他现在是我的人。他也从未忠于你们兄弟俩。” 一抹冷光划过端木瑜眼底,他收回目光,乌雪觅坐在他对面,看着昏迷的韩峥说道:“端木瑜,你我已是夫妻,我的人你不能再动他一根毫毛!” “那我问你,你爱不爱我?!”他忽然大喊着起身,红影闪到乌雪觅面前,他双手撑在乌雪觅身边,俯下脸灼灼注视她的眼睛,眼里不光有邪气,还有深深的渴望。 他贴上乌雪觅的脸,微闭双眸:“乌雪觅,我爱你,我要你的心……”他沙哑的低语在她耳边如同蛊惑般响起,乌雪觅微微一怔,他怎么突然这么在乎她是不是对他的爱有回应? 他伸手紧紧抱住了乌雪觅:“我爱你,乌雪觅,我要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我要你爱我,真心地爱我……”他双手抚上乌雪觅后背,贴在她的耳侧伸出舌头重重舔过她的耳垂,宛如要把她吞吃下腹。 乌雪觅拧了拧眉,面无表情:“你把我的人打了个半死,还想让我爱你?”她强忍着内心的反胃,冷冷问他。她是女皇,不能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撒泼打滚,不能因为端木瑜做的事情心乱,否则这个人只会更疯。 他微微一怔,缓缓退开了身体。 乌雪觅沉沉看着前方:“你说要留韩峥照顾我,现在你把他打得半死不活,我很不开心。” 他在她身前拂袖转身:“送韩峥回去医治!” “是!”文涛立刻回答,命令侍者将韩峥背走。 乌雪觅拧眉转身:“一大早就这么血腥,真是让人恶心。”她说着,转身离开,可甩袖之时,手被他一把捉住握在手里,冰凉无比。他手指强行插入她的指间,在袍袖中与她十指牢牢相扣,在她抬步之时,他也紧紧跟上了,嘴角微扬,半垂着脸庞,笑意盈盈。 端木瑜根本不将人命放在眼里,他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人。 “乌雪觅,我爱你,你爱不爱我?”他拉住她,像是孩子般问道,那清澈纯粹的声音让人完全无法将他同刚才那个冷漠杖责韩峥的冷漠男人联系在一起。 乌雪觅冷冷看着地上:“不要再做让我讨厌的事情,我会试着去爱你。” 端木瑜欣喜贴上来,紧紧抱住乌雪觅,脑袋窝在她脖颈边,乌发垂落在她身前,轻轻一笑:“乌雪觅,我心里眼里只有你。我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乌雪觅微微侧脸,看向远方澄澈的天空。 他如此在乎她是不是爱他,到底是为什么?她一时有些迷惑,随即又清醒过来,这个人根本就是个恶魔,她根本不用去猜测他的心思,只要想办法杀了他就行。 “你昨天躲在哪里了?”他忽然问,依然紧紧抱着乌雪觅,脸靠在她肩膀上。 乌雪觅冷冷一笑:“你猜啊。” 他没有猜,只是身上杀气越来越冷:“不管你躲在哪里,我掘地三尺都能找出来!下次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不见!” “哼。”乌雪觅冷哼一声,抬头看蓝天白云,他再强,也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端木瑜,只要你答应我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我可以答应你,不会逃跑。” “好,我答应你。”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一阵冷风掠过,带来丝丝冬天的寒意,吹冷了乌雪觅的脸,也吹硬了她的心。端木瑜真的爱她吗?她不相信,不过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允许他再次伤害她身边的人!这是她的底线! 就在这时,御花园尽头出现了一抹黑影,就在他看到乌雪觅的那一刻,他加快了速度,强烈的杀气卷起花园里的花瓣,寒光划过乌雪觅的双眼,腰间被人圈紧,飘忽后退。 乌发在她脸边扬起,面前是端木瑾愤怒的双眼和他的利剑。 他的剑尖依然紧追着乌雪觅不放,腰间的手只是微微一转,便将乌雪觅轻巧地护到了身后。 乌雪觅站在端木瑜身后,扬唇而笑。 “小瑜,你让开!”前面传来端木瑾愤怒至极的话,浑身杀气让空气变得冰寒。 “哥哥,你怎么了?我们说好的,你不再伤害雪觅。” “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她把黄金运走了!” 乌雪觅不疾不徐从端木瑜身后走出来,端木瑾的剑立刻指向她,在那一刻,端木瑜的红袖也扬起在她面前,立刻“撕拉”一声,利剑划破红袖,也带出一抹鲜红的血丝。 “小瑜!”端木瑾立刻丢了剑,抓住了端木瑜的手臂,接住那破裂坠落的红色衣袖,快速包住了端木瑜雪白的手腕,他眼里的杀气被痛惜替代,乌黑的双眸中只有端木瑜受伤的手臂。 乌雪觅站在一旁:“小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端木瑾担忧的面容立刻一紧,神情再次变得愤怒,他缓缓放下端木瑜的手臂,端木瑜立刻扬起手臂再次拦住端木瑾面前:“哥哥!雪觅是我的妻子,我不准你伤害她!” 端木瑾握紧双拳,狠狠看向乌雪觅:“昨晚有人盗走我摄政王府的黄金,你真的不知道吗?还有,小瑜为了护你受伤了,你不该关心他一下吗?” “哈哈。”乌雪觅觉得十分好笑,她看都不看端木瑜的手臂,“昨天是我大婚的好日子,我一直在宫里,怎么会知道你摄政王府的事情?” “乌雪觅——”端木瑾咬牙切齿大吼,乌雪觅扬唇笑看他:“钱财只不过是身外之物,小黑,你看开点啦,国库都是你的啊。” 他狠狠瞪视乌雪觅许久,仰天大吼:“啊——”立时惊起无数飞鸟,飞过阴翳的皇宫上空。 在那声夹杂着愤怒,心痛和复杂心情的发泄般的大喊声之后,端木瑾缓缓垂下脸,嘴角带起一丝苦笑:“我真心爱你,疼你,宠你,最后却是被一骗再骗,我端木瑾何曾如此愚蠢过?呵呵……报应啊,真是报应……”他苦笑摇头,疼惜地看向端木瑜受伤的手臂,眼眸渐渐抽离出令他无法忍受的痛苦,他硬生生将所有苦痛都埋入内心深处。 端木瑾嘴角再次扬起,温柔之中的带着一抹孤冷,他缓缓抬眸直直朝乌雪觅看过来:“很好,觅儿,你想跟我玩游戏啊?我端木瑾奉陪到底!”一抹痛色再次划过他的眼眸,化作了一片无情的冰霜,他捡起剑甩袖离去,黑色的长发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在冰冷刺骨的寒风中甩动。 乌雪觅也冷冷转身。 “你去哪里?”端木瑜伸手拉住了乌雪觅,被剑割断的袍袖下是被红布包裹的手臂,雪白的皮肤上残留着鲜红的血渍。 乌雪觅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我去看看韩峥。” “我不准你去看他!”他一把抓紧了乌雪觅的手臂,语气发狠。 乌雪觅转身看他阴沉的目光:“端木瑜,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端木瑜吗?” 他微微一怔。 乌雪觅努力平复了一下满心的杀意,尽量痛心看他:“端木瑜,你为何要入宫做夫王?你好好想想吧。还有,你说要我爱你,那你打算怎么做,让我能够甘心爱上你?” 端木瑜眼眸闪了闪,如同触电般放开了她,他侧身时乌发微微滑落他略微有些惊慌的侧脸,竟是散了一身邪气,让他看上去多了一分出尘脱俗。 他沉默不语,乌雪觅继续说道:“你冷静一下,好好盘算,到底要怎么让我爱上你?我乌雪觅,绝不可能喜欢一个杀人狂魔!” 她在赌,赌端木瑜是真的爱她。 不管端木瑜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一直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原因是什么,她就赌一次,若是他真心爱她,会不会为了她而有所改变? 即使赌输了,她也并不损失什么。 至于端木瑾,他现在的心绪定然已经乱了,他之前一定没想到她乌雪觅从都到尾都是在和他演戏!她欺骗了他的感情,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蠢笨,这关乎到他男人的尊严,他此时此刻,一定恨极了她! 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让端木瑜和端木瑾变得正常起来,毕竟这两个变态若是疯了,结果只会是血染皇城。 端木瑜没有再跟上来。 乌雪觅来到韩峥的房间,房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宫中御医正在给他清理。 众人见她到来,立刻下拜:“拜见女皇陛下。” 第 53 章 乌雪觅看着他们满手的血,尽量冷静问道:“韩御前伤势如何?” 老御医一脸叹息:“伤势极重,恐怕要躺上三个月,若要正常行走,恐怕要半年后了……” 乌雪觅握紧了双拳,端木瑜,你果然够狠!明知道韩峥是她的人,竟然还敢如此虐待他!是她没有保护好他! “赶紧给他治伤吧。”乌雪觅说。 老御医点点头,手脚麻利的开始处理韩峥的伤,等一切处理好,已是半个时辰后。 乌雪觅挥了挥手,众人静静退出了房间,房门被轻轻带上。 乌雪觅上前几步,看着韩峥昏迷的侧脸,心中只觉得自己无能,为什么她不能任性地杀了端木兄弟?!这两人做的坏事难道不够多吗?可是还不行,她还没拿到兵权,乌雪舞没有兵无法攻打皇城,即使杀了端木兄弟,乌孙国还有其他派系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若是乌孙国发生内乱,那么被周边其他国家吞并那也是迟早的事!国师作为乌孙国的守护者,他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唔……”床榻上传来韩峥的声音,乌雪觅立刻坐在床边,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心中无比自责。 “韩峥……” 韩峥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乌雪觅时他眼中一喜。 乌雪觅一脸内疚:“韩峥……对不起……对不起……” “不……”他一脸虚弱,“女皇……陛下,我没事的……我很幸运啊,背叛摄政王没人……没人能活下来的……” “韩峥……”乌雪觅几欲落泪,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获得韩峥的忠诚! 她紧紧握住韩峥的手,朝外面喊道:“来人!” 一名侍者立刻进来:“女皇陛下,有何吩咐?” 乌雪觅沉沉吩咐:“再调派五个人过来照顾韩峥,若是人手不够,再跟我说。” “是。”侍者领命离去。 乌雪觅回到寝殿时,端木瑜正坐在喜床之上,他还是一身红衣,和喜床上的红色仿佛融为了一体,只有一头乌发披散下来,在一片鲜艳的红色中十分醒目。 乌雪觅进殿时,端木瑜朝她看过来,却并未作声。 乌雪觅面无表情坐在喜床上,一直背对他,她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她。 “韩峥的伤很重,要卧床半年。”静谧无声的房间里,是乌雪觅淡淡的声音。 “所以我又做了让你讨厌的事情,是吗?” “是。” 他沉默片刻:“但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喜欢你。” 乌雪觅拧眉,“我不想说话了,想休息一下,你要出去吗。” “可以不出去吗?我不会再做让你讨厌的事情了,我会想办法让你爱上我。”他说得笃定,语气里带出了一丝属于他的自负。 乌雪觅沉默着躺在床上,他静静看着她,眼里都是欢喜。 乌雪觅渐渐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女皇大婚之日,沈家叛变,摄政王府黄金被盗,这一系列的事情瞬间轰动了整个京都,街头巷尾酒馆茶楼到处都在议论这些事情,即使乌雪觅在深宫之中,也听到了宫人们在讨论这些事情。 端木瑾发现黄金被盗之后,第一时间封锁了全城,可他将整个京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黄金的踪迹。 沈嘉年受到沈家叛变的连累,也被押入了大牢,京都里人人自危。 端木瑾不再入宫,专心追查黄金被盗一事,端木瑜忽然沉静了下来,总静静跟在乌雪觅身边,拉着她的手,她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 乌雪觅偶尔去观星台,他便静静站在一旁,陪她眺望远方。 她夜间就寝,他便静静坐在一旁看她沉睡的脸,一脸喜悦,似乎看着稀世珍宝一般。 “只是这样看着我,不觉得无聊吗?”乌雪觅手执书卷,坐在书桌后面问道。 他双手放在袍袖里,端坐在床榻上,他又换回了惯常穿的白衣,眼里是浓浓的笑意:“不无聊啊。” 他一脸天真纯洁:“你做什么我都喜欢看。” 乌雪觅继续看书:“你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做吧,总之不要杀人。” 他轻轻一笑,远远看着乌雪觅:“我就喜欢看着你,这是我最感兴趣的事情。” 乌雪觅拧眉:“你喜欢的,应该是芊浔吧。” “现在都喜欢。”他清冽的声音如同泉水叮咚般,“皇宫里,是不是有密道?” 乌雪觅扬唇一笑:“你说呢。” 他定定看着她,笑容十分灿烂:“密道我会找到的,还有黄金。” 乌雪觅淡淡一笑,这人一旦冷静下来,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有侍女送来午后茶点,其中一个好奇地看了端木瑜一眼,端木瑜眼光立刻放冷。 乌雪觅看着他:“你长得好看,难道还不让人看?” 那侍女吓得缩着脖子,她身旁的人拉着她将她拖了出去。 “我讨厌她的目光,我只想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端木瑜慵懒说道,浑身邪气四溢。 乌雪觅:“曾经你也想挖我的眼珠子。” 端木瑜一愣:“现在不会了。” 乌雪觅继续看书。 “乌雪觅,你能只看我一个人吗?”他忽然问。 乌雪觅拿起糕点吃着:“你不是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吗?” “但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女人,是我妻子,我想要让你看着我。”他的声音仿佛是在撒娇。 乌雪觅只觉得浑身一抖,这人太肉麻了!她受不了地拿起杯盏,打开,茶香扑鼻而来,她轻轻吹了吹茶叶,端起来轻抿,在水面倾斜之时,忽然茶杯一侧出现了一排非常细小的字:赦令未下。 乌雪觅眸光闪了闪,放下茶杯,那排字蜷缩在一起,藏在茶杯的花纹之中,只有当茶水倾斜到一定程度时,它们才会被拉长看清。 乌雪觅放下茶杯,抬脸:“来人。” 侍女站在门口:“女皇陛下有何吩咐?” “让许内侍官来一趟。” “是。”侍女领命离去。 韩峥重伤后,是内侍官许宁远接下了御前的工作,包括安排她的饮食起居,只是不随行在她身边。 她一直以为,许宁远是端木瑾的人。 直到今天。 女皇每日所用的器皿都是御前安排的,宫中有规制,女皇每日喝茶用的器皿都是不同的套装,所以别人不可能将茶杯送到她面前。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许宁远是个无间道,他是杭疏影的人! 许宁远是内侍官,对宫中事情自然了如指掌,但他不是御前,所以对乌雪觅的事情并不是特别清楚,只能捕风捉影,这也是为什么刚开始杭疏影对乌雪觅并不是很了解的原因。 这个许宁远可以随意出宫,轻松传递消息,而且许家是端木瑾的人,所以端木瑾根本不会怀疑他。 这个许宁远,真的是颇有胆识! “你找许宁远做什么?”端木瑜慵懒躺在床上,问道。 乌雪觅拿起糕点:“我知道他是你的人,他现在顶替了韩峥,我不过是让他来做一下韩峥该做的事情。” 端木瑜坐了起来,目光开始阴冷:“你想让他做御前?” “哼。”乌雪觅淡淡看他,“他是你的人,我怎么可能让他呆在我身边?只是让他跑个腿而已。” 端木瑜一脸狐疑,歪脸细细打脸乌雪觅,似乎是想要看穿她的心思。 乌雪觅任他打量,只是不动声色。 她大婚后,照例应该要大赦天下,释放天牢中的普通犯人,那些人大多是忠臣良将。 可是赦令未下,杭疏影急了。她在想办法给乌雪觅传递讯息。 许宁远匆匆进来时,乌雪觅将茶杯推到一边,他垂脸跪在她书桌前:“拜见女皇陛下,夫王。”他再朝端木瑜的方向一拜,才规整地跪在乌雪觅面前。 乌雪觅:“韩峥受伤卧床,最近真是辛苦你了。”最近端木瑜一直守在她身边,所以她没有去看望韩峥,免得端木瑜再次发疯殃及无辜,只是听侍女汇报说他已经可以正常进食,恢复得很好,她也就放心了。 “这是奴才分内的事情。”许宁远不卑不亢说道,“韩御前做事细致认真,女皇陛下的起居喜好他都记录在册,比如今日女皇陛下使用的茶具……”他缓缓说着,让乌雪觅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看法,“牛耳茶配千层雪,搭配国泰民安茶具,有韩御前这些记录在,奴才才能不出差错。” 乌雪觅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点点头:“嗯,今日叫你来,是有口谕想让你替我传达一下。” “请女皇陛下吩咐。” “你去杭府,告诉杭疏影,是你。” 许宁远一怔,重复道:“是你?” “不错,就两个字,是你。去吧。” 许宁远一脸疑惑,偷偷转脸看向坐在床上的端木瑜,端木瑜双手放在袍袖里,看他一会儿,点点头。 乌雪觅看着两人互动,仿佛不在意般的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 “奴才遵命。”许宁远说。 乌雪觅放下茶杯,随口说道:“茶凉了,你带出去吧,不用再送来了,我要出宫一趟。” “是。”许宁远躬身走到桌前,他拿起茶杯时神情如常,可他手心却有一层水光,看来他内心并不平静,他拿着茶杯退出了寝殿。 乌雪觅起身,她该去天牢了看看了,毕竟沈嘉年也被关在了里面,她要想办法救他出来。 “你在搞什么鬼?”端木瑜静静开口。 乌雪觅对着他扬唇一笑:“你猜啊。告诉你就没意思了。” 他歪着脸:“好,让我猜猜看,我喜欢和雪觅玩这种游戏。” 乌雪觅脱下了繁重的凤袍,换上轻便的外衣。 “你要出宫?”他起身从床上走下来,飞身站在乌雪觅身边。 “嗯,我要去天牢。” “做什么?” “我要去看看沈太君,顺便……”她转脸看向端木瑜,“看看你哥哥有没有把天牢里的人释放。” “他们很烦,为什么要放他们出去。”端木瑜忽然说出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乌雪觅疑惑看他:“很烦?” 他阴冷的目光没有半丝感情:“他们不守规矩,不遵从我的秩序。” 乌雪觅感觉好笑:“你的秩序?你的什么秩序。” “听话。”他缓缓说道。 乌雪觅一怔,轻笑摇头,这两个字虽然简单,但却是人最难做到的。 “他们很吵。”他一脸清冷,“整天反对哥哥,自己却又没本事。这种人我觉得他们活在世上多余又聒噪。” “他们和你一样,也是人!”乌雪觅忍不住大声说道。 端木瑜看着她,眼里露出一抹奇怪:“乌雪觅,你为何要管他们?” 乌雪觅:“是不是在你眼里,只有你哥哥?” “不,现在还有你。”他朝乌雪觅靠近,眼里又带出一分纯真,他朝乌雪觅伸出手,手臂上是一道淡淡的快要痊愈的疤痕。 乌雪觅扭头拍开了他的手:“你没有感情,所以不关心别人的死活。” “我怎会没有感情?”他显得有些焦急,“我爱你啊,我关心你!” 乌雪觅摇摇头:“端木瑜,你明不明白,你没有资格去审判别人,随意结束别人的生命的!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活着是多余的,你懂吗?”端木瑜再厉害,他也是人,不是神! “若是你觉得他们多余,不如放了他们,关在天牢里也是浪费粮食。”乌雪觅拂袖离去。 他拉住了乌雪觅,“我要跟你一起去,我要看着你。” 乌雪觅皱眉:“我还要去看看你哥哥。” 他立刻松开了手,“那我还是不去了。哥哥还在生我的气。他打不过你,我不担心,我让文涛陪你去天牢吧。”他说完转身回到床上坐下,安静地如同一座雕像。 乌雪觅看着他,他脸上有一抹恋恋不舍,像是幼兽不肯离开母亲般的眷恋。 第 54 章 天牢依然和上次来时一样,潮湿阴森。 文涛很细心,扶着乌雪觅的手带着她绕过地面上坑洼和污渍之处。 乌雪觅知道,端木瑜让自己的心腹文涛随行,不过是要监视她的一言一行而已。 笼中鸟,不过是主人的玩物,她无论做什么都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不掉的。 乌雪觅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想着端木瑾为何迟迟不下赦令?难道真的是像端木瑜所说的那样,这些人“很烦”,很不听话,所以他不想放他们出去?那她要救他们,可就难了。 乌雪觅一眼就看到了沈佑安和沈妙彤,这两人就被关在右侧的牢笼里,白衣脏污,披头散发,曾经多么显赫荣耀,如今竟成了阶下囚,和从前被他们陷害的忠良关在一起,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感想? 沈家人看到乌雪觅时一脸惊讶,牢房深处躺着沈太君和沈蓉湘,这两人身下的稻草已经潮湿不堪,变成一种让人恶心的黑色,还泛着一层污浊的油光。 沈嘉年静静坐在一个牢笼里,脸上神情十分平静,仿佛对眼前一切接受得十分坦然,似乎这个结果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他身边也坐着一大批沈家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见乌雪觅过来,沈嘉年朝她看了一眼,随即低下了头,他眼里满满是对乌雪觅的信任,和对乌孙国的赤胆忠心。 乌雪觅走到沈佑安和沈妙彤面前,狱卒匆匆搬来座椅放在她身后,乌雪觅坐下后,沉沉看向沈佑安和沈妙彤:“怎么样,这里住得还舒适吗?” 两人低着头,不答话。 牢房深处传来沈太君气息微弱的声音,“乌雪觅!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赢摄政王——你放心,我这个老太婆一定要活下来,看你能不能赢得了他——”她沙哑的喊声让牢房里的人惊讶抽气,窃窃私语。 “老太婆疯了吧。” “是啊,她究竟在说什么……” “别说话,继续听……” 乌雪觅在众人的低语声中扬唇一笑:“沈太君,你的身体确实很硬朗啊,你放心,摄政王很快便会放你出去的。” “哼……都是你毁了我们沈家,没想到我沈敏最后竟然会败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可怜了我的湘儿啊……”她声音颤抖起来,立刻沈蓉湘身边的人也在低脸哭泣,“也被你害得终身残疾了……” 乌雪觅垂眸冷冷一笑:“老太君,你有何资格哭?有何资格喊屈?这里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人还少吗?若是我现在把他们放出来,我相信他们定能把你撕成碎片。” “乌雪觅——”慕容老太君像是用最后的力气大吼一声,“你别想吓唬我!我知道!你想把我气死——我就是不死——就是不死——咳咳咳——” “想我沈敏,当年随先皇征战南北,打下这乌孙国的江山!”沈老太君气息喘喘地,开始痛诉家史,“培育将才,守护你们乌孙天下,让敌人不敢欺我乌孙国半分!没想到……没想到啊——最后落得如此田地——先皇啊——” “这便是所谓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乌雪觅淡淡的话音让沈家的人怒视而来,老太君挥起了手臂:“扶我,扶我起来!我要看清她的嘴脸——” 身边的人匆匆扶起老太君,她满头华发失去了光泽,变得干枯不堪。她恨恨朝乌雪觅看来:“乌雪觅!你不会赢的!” 乌雪觅淡淡而笑,微微昂首:“你最好希望我赢,我赢了,至多只是依法办你陷害忠良,结党营私之罪,其他沈家之人,我会依法处置,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沈嘉年在她的话音中缓缓垂下了脸,其他人看他一眼也纷纷垂脸,和他继续静坐。 “但是,若我输了,我想端木瑾是不会放过曾经反过他的人的。”乌雪觅看向沈老太君,她苍老的目光中惊诧地闪烁不已。 端木瑾的脾性,沈太君应该比乌雪觅更清楚,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尤其,是曾经背叛过他的人。所以,韩峥才说自己只是被打了一顿,已是万万的幸运了。 沈老太君倏然眯起了对乌雪觅愤恨的目光:“乌雪觅,我果然小看你了!哼,你现在也处处受制,自身难保!被人时时监视,如同软禁,你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沈老太君瞥眸看她身边的文涛一眼,冷笑,“我看你怎么脱困!” 乌雪觅扬唇而笑:“我不觉自己是被软禁,我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皇宫住,睡得舒舒服服,端木瑾还送人来给我使唤……”她指向一旁的文涛,“出行还有无数暗卫守护……”她抬手划过上方,小黑知道她厉害,派了无数暗卫只为监视她一人,“小黑对我真是极好的,不像你,在这里受苦,还整天被自己的仇人盯视,啊……不知道我把这些人放了,会不会气死你呢?” 沈老太君眯起了双眼,胸脯大幅度起伏起来,脸色发白,咬牙切齿:“先皇若是知道,绝不会原谅……” “先皇若是知道今日你会背叛她,当年断不会给你加功进爵!”乌雪觅厉声打断了沈老太君的话,朗朗的话音在幽静的天牢里回荡,沈老太君怔住了神情,双目开始变得失神。 乌雪觅沉沉看她:“不错,你曾经受人敬重,因你忠于巫月,忠于先皇。但是,你没能坚持,你开始自负,开始好大喜功,开始沉迷于权利,所以,忠臣难觅,我想,你的体会会比我更深。你这三朝元老也会背叛,也不怪那些现在趋炎附势的官员了。” 乌雪觅淡淡说完,微微抬脸,身后是熟悉的气息,端木瑾,你终于来了,她可等他好久了。 如今她一举一动暗卫都会及时监视汇报,稍有一点不寻常的动静,端木瑾便会出现,扼杀她任何一步行动。 “小黑,这沈家背叛我乌孙国皇族,也背叛你这摄政王。你留着他们,真的好吗?”乌雪觅冷冷的声音在监牢中回荡。 沈佑安和沈妙彤闻言立刻抬脸看向她身后:“王!” 沈老太君也急急辩解:“摄政王!不要听那丫头片子的挑拨,您是知道的!她陷害了赫连家,陷害了我!我不是想反您的,我是想杀了她!杀了她——”沈老太君气急败坏地朝乌雪觅指来。 身边缓缓走来那深沉的深色身影,虽然没有半分杀气,但可以感觉到他与乌雪觅之间那层厚厚的墙壁,他站于牢房门前,昏暗的烛光中是他重新微笑的脸,他双眸微眯,含笑看她:“觅儿这是……要排除异己?”他以为她来杀沈老太婆的。 乌雪觅抬眸看他,冷冷一笑:“是啊,事情过去那么久,你不放,又不杀,什么意思?”她不能直接质问他为何不下赦令,那会让他知道宫内还有通风报信之人,会让许宁远陷入危难。正好。这句话也可用在沈家叛乱的事上。 端木瑾垂眸一笑,温和的神情里透出一丝寒意:“沈家对乌孙国有功,这次的事就算是功过相抵。很快马贼犯境,我也想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沈家将才难得,杀了,可惜。” “是是是,谢摄政王给我家族将功补过的机会!” “谢谢王!” “谢谢王!” 沈家人纷纷叩首感恩,沈嘉年等人也静静跪拜。 端木瑾所说的马贼不是普通的马贼,他们驻扎在乌孙国边境的孤海荒漠。孤海荒漠的得名是因为那一片荒漠大如汪洋大海,如边境之间的一片孤海,从而得名。 而那为数巨大的马贼正是盘踞在那片荒漠里,自立为王。数量惊人,各个骁勇善战。每到入冬,必会掳劫乌孙国边境小镇,抢夺食物财物和女人。 他们对荒漠地形非常熟悉,乌孙国屡屡出兵也无法将其剿灭,反是迷失在荒漠之中,被荒漠野狼围攻,伤亡无数。 后来,乌孙国每年只是在他们要来犯境之时,出兵保护,不敢再贸然踏入荒漠。所以,这群马贼,可谓是荒漠鬼军! “觅儿,你跟杭相又在玩什么把戏?”端木瑾微笑眯眸而问。 乌雪觅微微一笑:“只是和她玩个游戏而已,你要是担心她和我之间的事情对你造成威胁,你可以抓了她。” “抓她?哼,那我端木瑾也太胆小了。”端木瑾的温柔之中带出了自负的冷意,“你让许宁远传话给杭疏影,还是在我弟弟的面前,你真以为我们那么好戏耍?你这是为转移我的注意力,你好做别的盘算!” 呀,被看穿了。 她这么做是有两个目的的,一是转移端木瑾对她的注意力,若是被看穿,也算是抱住了杭疏影和许宁远,二来还转移了他对黄金的注意力,至少他现在没办法一心一意寻找黄金,又会在她身上分心。 她在这波云诡谲的棋局里,一定要想办法突围,虚虚实实,将敌人再次慢慢引入自己的迷局之中。 乌雪觅不再言语。 端木瑾俯身双手撑在她座椅扶手上,唇角微扬含笑看她,低声说道:“觅儿,看你这样做困兽挣扎,我真是……于心不忍啊……我真想看看,你如今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他的笑容狰狞起来,带着自负的得意和他摄政王的狂妄。 端木瑾太自负了,以为自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猎物已经在掌心里无法逃走,可惜,乌雪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她缓缓看着端木瑾,对着他露出一抹纯真的笑容。 他神情一怔,杀气忽然而起,冷哼起身,浑身布满了寒气。 乌雪觅垂眸起身:“这里太臭了。”她转身看向幽深天牢中黑压压的囚犯,“不是说大赦天下吗?为何他们还在这里?” “因为……”端木瑾缓缓走到她身边,俯身而下,黑发滑落她身边时,传来他轻悠,却所有人能听见的狠语,“我想斩了他们!” 这人真是个杀人狂魔,他杀不了她,便要杀别人来出这口闷气,简直无法沟通。 乌雪觅轻轻一笑,转脸看他凑得很近的脸,咫尺的距离,他嘴角依然带着他冷冷的微笑。 “不就是丢了一点黄金吗,至于气成这样?”乌雪觅笑着看他,他俊美无暇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她继续说道:“我是女皇,一字千金,说好了要大赦天下,就要大赦天下。我知道,你是在跟我生气,这样,你放了他们,我随你处置。” “我还能如何处置你?!”他咬牙反问,露出一抹冷笑,“好,既然你开出这样的条件,我也不想浪费,你让我想想。”他扬起唇角,深沉的目光落在别处,单手背到身后思索片刻,微微一笑,转回目光看她,“这样,你御驾亲征,剿灭荒漠边境,平定边境!” 乌雪觅眨眨眼,沉默垂眸,端木瑾想杀她。 他还是决定杀了她。 【不如杀了她,她还是曾经你喜欢过的那个人……】端木瑾的话音浮现在她耳边,也许她真的伤他太深了。 现在,他最担心的,应该是她会负了他弟弟,让他和他一样,心痛神伤,所以他更要杀了她,让他自己解脱的同时,也让端木瑜解脱。 那她……便如他所愿。 第 55 章 “怎么,你不敢去?”端木瑾冷冷一笑,“你不是很厉害吗,我相信有你领兵,马贼一定能除掉!” “好,我答应你。”乌雪觅淡淡一笑,转身沉沉看端木瑾,“放人。” 端木瑾轻轻一笑,扬手。立刻,狱卒跑向两边,寂静的天牢里只有狱卒开门的声音。 端木瑾站在一旁,不看乌雪觅,嘴角始终保持着轻鄙的微笑,他笑容里带着他的得意和自负,今天他答应她放人,过几日又可以把这些人捉回,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只是徒劳而已。 乌雪觅知道他的心思,但她不会如他所愿。 乌雪觅昂首看向前方,朗声说道:“所有人,跟我走!”她抬步朝前面走去,路过端木瑾时,他微微一笑,朝她颔首一礼,仿佛很是敬重她这个女皇。 “乌雪觅——我就不信你能剿灭孤海马贼——”沈老太君在她身后嘶吼,像是在激将于她。 她扬唇冷冷一笑,毫不犹豫得大步向前! 将众人送到北城城门口,乌雪觅看着眼前家人团聚的感人景象,鼻子有些酸意。 “觅儿,你该回宫了。”端木瑾依然是一脸温柔笑意,只是眼里不再流露出宠溺的眸光,他深沉似海的眼中,只有深深藏起的恨意。 乌雪觅大步走上马车,静静坐在里面。 端木瑾也上了车,他坐在乌雪觅身边,压住了她的衣裙,马车开动时,他抬手朝乌雪觅的脸抚来,乌雪觅直接扬手拍开。 乌雪觅的手被他用力握住,乌雪觅转脸冷冷看他,他眯着双眼温柔一笑:“觅儿,最近几天,我总在想你……”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灼热的呼吸吹拂着她的手背,“以前我们在一起时,多么快乐啊……” “别恶心了!”乌雪觅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几乎要捏碎她手的力道捏痛了她的手,他倾身过来,欺近了她,在她耳边轻轻嗅闻:“觅儿……晚上的时候,我最想你……然后,我就看着你在我怀里……” “你这变态!”乌雪觅运起仙力,愤然甩开了他的手。 “端木瑾,如今我可是你弟妹!” “哼,那又如何?”他嘴角上扬,“你要杀我吗?”他抬起下巴,脖子修长,喉结滚动,深沉的黑眸之中是浓浓的灼热的火焰,仿佛一头远古凶兽正在缓缓苏醒。 他灼热的视线直直看向乌雪觅的唇瓣:“刚开始,我确实很喜欢那个单纯可爱的你,我宠你,我爱你,我甚至想一直养着你……可是,你骗了我!” 他忽然扑了上来,乌雪觅再次用力将他掀开。 “哈哈哈——可是现在的觅儿,我更喜欢!这几天我总算是想明白了,不管是怎样的你,我都喜欢,我太喜欢你了……觅儿,我……”他说着,眼睛越发灼热,他内力爆发,再次朝乌雪觅扑过来,乌雪觅手中用力,他用内力护住了脖子,灼热的双手伸过来想要抓住她,乌雪觅立刻抬手拂开,同时迅速后退,直退到车厢角落里戒备看他。 他脸上再次恢复温柔的笑容,双手缓缓放到身前,动作依然保持着他端木瑾的优雅和迷人。 他朝她伸出右手:“过来。” 乌雪觅离他远远的:“你休想。” 他眯眸一笑,黑眸中划过一抹狠绝:“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过不过来?” 乌雪觅好笑看他:“端木瑾,我现在是你的弟妹。” 他一怔,嘴角带出一抹冷笑:“你和小瑜本是叔嫂!”他厉声说着,随即闭眼深深呼吸,让自己再次恢复平静,他扬起微笑,温柔看她:“你偶尔来一下摄政王府,与我见面,小瑜不会知道。” 乌雪觅:“那可未必。你弟弟有多聪明敏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端木瑾笑容开始凝滞,眉头紧皱。 乌雪觅扬唇一笑:“端木瑾,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深沉的眸光之中已经有了最后的决定,那是他给她最后一次,生的机会。 马车缓缓停下,乌雪觅又对他纯真一笑:“小黑,再见。”她说着,跳下了马车。 朱红厚重的宫门前,一身白衣的端木瑜已经静静等在那里,他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飞扬,见乌雪觅走来他抽出右手,朝她伸过来。 乌雪觅仿佛没看见一般,绕过他的手直直朝宫门走去,他无奈一笑,伸出手拉住了乌雪觅的手。 “哥哥,我知道雪觅把黄金藏在哪里了。”他清灵的声音让乌雪觅心跳一滞,她顿住脚步,站在他身侧侧头看他,可他没有看她,只是牢牢拉住她的手臂。 “弟弟果然冰雪聪明。”身后是端木瑾含笑的声音。 乌雪觅想了想,立刻说道:“端木瑜,我要去孤海荒漠杀马贼了!” 登时,他扯起了她的手臂,朝她惊诧看来:“乌雪觅,你说什么?!”他扯起她的手臂,连带他自己的手也扬起,白色的衣袖滑落他的手臂,露出了那一抹淡淡的为她而伤的红痕。 乌雪觅撇开目光,每次看到这个伤痕,她脑海里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自己涂抹伤药的画面,可她不想看到任何关于他的画面,她努力拒绝他走入她心里。 乌雪觅在他焦急的目光中冷冷一笑:“你去问你哥。” 他吃惊看向她身后,捏紧了她的手腕:“哥,我不准你让雪觅去孤海荒漠!” 身后是长久的安静,冰冷的风扫过,卷起一地落叶。 “小瑜,黄金在哪里?”端木瑾在漫长的沉默之后,避开话题问道。 端木瑜看他许久,忽然转身拉着乌雪觅就走:“你让雪觅去孤海荒漠,我就不告诉你黄金在哪里!” 端木瑜生气了。 他一直拉着乌雪觅朝前走,乌雪觅怔怔看着他修挺的身影,半天无法回神。 他竟然如此任性,如同顽童一般,他已经任性到不顾端木瑾,不顾他们的大局!他应该也察觉到了端木瑾的目的,所以他生气了,甚至不肯告诉端木瑾黄金的下落。 身后传来端木瑾无奈的叹息。 端木瑜想要保护她,不让她去孤海荒漠,可这是她离开皇宫的机会!是她蓄谋已久,却一直找不到方法提起的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端木瑾亲自送到她手中,她怎么能让它溜走? 乌雪觅甩开端木瑜的手,端木瑜一怔,转脸看她,一脸疑惑。 乌雪觅冷冷地,厌恶地盯着他:“与其跟你在宫里相看两生厌,我宁愿去孤海荒漠!” 端木瑜在她厌恶的眼神下怔住了,乌发在冰凉的风中飞扬,他眼里的愤怒越来越明显,神情也越来越阴沉,他忽然阴沉一笑:“是吗,那我不管你死活了。”他冷笑说完,拂袖而去。 乌雪觅看着他愤怒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 这个人明明是个大坏蛋,却对她百般维护,千般疼惜,为了得到她的喜欢,他一再打破自己的处事原则,为她做出改变,只希望她能够正视他。 他白色的身影越走越远,乌雪觅看着他,希望他就此离去,不再回头,不再看她,只是恨她,气她,想杀她,就像当初两人初遇时一样,这样该有多好…… 可是,他在走出十米远后,停下了脚步。 乌雪觅心中微沉,他在冷风中猛然转身,大幅度的转身带起了她白色的衣摆和长长的头发。 他远远看她一眼,又气呼呼朝她大步走来。 他停在乌雪觅面前那一刻,乌雪觅的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脸上移开,他眼里仍是满满的怒意。 他猛地牵住了乌雪觅右手,拉起她转身阴沉又执拗地看端木瑾:“我也要去!我要跟雪觅在一起!” 端木瑾的神情变得无奈又凝重,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气,紧锁的眉间是他解不开的痛与哀愁。 他缓缓睁开眼,四周空气已经凝固,旁人已经远远避开,就连端木兄弟的心腹文涛也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这边。 “女皇出征,夫王需要留在京都主持朝政,这是乌孙国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端木瑾认真看端木瑜。 端木瑜眯了眯眼睛:“哥,你现在是摄政王,一样可以主持朝政。我随雪觅出征,你留在京都。” “胡闹!”端木瑾愤然厉喝,大步上前,深沉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沉脸站在端木瑜面前,语重心长说道,“小瑜,你不要任性。觅儿的本事你比我更清楚,荒漠马贼年年犯境,越来越张狂嚣张,抢掠的城镇越来越多,得寸进尺!若是不派兵剿灭,我乌孙国国威何在?” 端木瑜始终阴沉怀疑地看着端木瑾,端木瑾双手按上端木瑜的肩膀,一脸郑重:“小瑜,你在担心什么?我只是让觅儿在边境消灭进犯的马贼而已,不会让她深入涉险的!还有,我还会放沈家人出狱,让他们随行出征,听觅儿号令,觅儿不会有危险的!” 端木瑜看了一会儿端木瑾,脸上的阴沉渐渐消散,露出一抹柔和:“真的?” “当然。”端木瑾认真点头。 端木瑜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转脸含笑看向乌雪觅:“雪觅,我们玩牌去。” 乌雪觅面无表情地撇开脸,端木瑜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难道他真的相信了端木瑾的鬼话? 在京都里,端木瑜整天和她呆在一起,他根本杀不了她,所以他一定要找借口让她出城,离开端木瑜的视线。 恰好,乌雪觅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端木瑜,摆脱他的纠缠。 “小瑜!黄金!”端木瑾在我们身后焦急追问。 端木瑜转身对他扬唇一笑:“哥哥,来不及了,黄金早就被运走了,那点钱你有什么好在乎的?整个国库都是你的——”他笑着挥挥手,转身紧紧握住乌雪觅的手,拉起她欢快地奔跑起来,轻松的脚步仿佛回到了自由天地。 乌雪觅看着他奔跑的白色身影,心中无比喜悦,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端木瑾,他一定会后悔赶她离开!他想杀她,想方设法要赶她出城,可一切却正中她下怀!杭祁的第三个锦囊,现在终于可以打开了。 第 56 章 凉亭内,风中送来一丝梅香。 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凉亭周围架起了粉色的帐篷,亭内暖意融融。 端木瑜取来了之前做的卡牌,兴致勃勃想要玩,他摘下面具看乌雪觅:“一起玩吧。” 乌雪觅:“嗯。”她看着他俊美无暇的脸,心中忽然有一丝怅然。 她要离开这里了,以后也不会再和他相见,等乌雪舞登基,便是他命丧之时,可此时此刻他眼里对她的深情,让她有了一点点迟疑。 她垂下眼睑,心乱如麻。 远远的,许宁远走了过来。 他跪在了凉亭外,一脸恭敬:“女皇陛下,夫王,奴才回来了。” 端木瑜看着牌,看都没看许宁远一眼。 乌雪觅看向他:“杭相怎么说?” 许宁远转头看向端木瑜,似乎在向他汇报一般:“杭相说——是。杭相还说,她想辞官,以保家族安泰,请女皇陛下勿再传话,以免让人误会。” 乌雪觅故作心寒:“我只是和她玩个游戏而已,她竟如此待我?” “哼,人性如此,自私自利。”端木瑜一边理牌,一边冷冷说道,“你一暴露,那些人便纷纷自保,怎么还会效忠于你?”端木瑜看向许宁远,眼里似是对世间凡人的不屑,“杭疏影是个聪明人,但是为人胆小怯懦,虽不攀附我们,但是也不效力皇族,一直保持中立,只为自保,这种人你怎么会想到要用她?” 乌雪觅再次心寒叹气:“我还没用她,只是试探而已。” “你这一试探,逼得她只有辞官。”他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朝中如果都是我们的人,也太无趣了,本来留着她就是为了是不是作弄一番的。现在你把她吓跑了,以后这朝堂只会更加沉闷。”他放下卡牌,抽出自己的牌和乌雪觅的牌放在一起,“你现在可知道只有我爱你护你了?” 乌雪觅低头看自己的牌和他的牌紧紧贴在一起,沉默不语。 “开牌吧。”乌雪觅扫乱了面前的牌,现在杭疏影安全了,她安全,杭祁才真正地安全。 若有似无的梅香之中,乌雪觅和端木瑜开始打牌。 许宁远悄然退下。 侍女们端上了一盘盘吃食,乌雪觅随意看去,都是她爱吃的。 “雪觅,吃。”端木瑜拿起一块梅肉放在乌雪觅唇边,单手托腮笑意盈盈看她,白色袍袖滑落他的手臂,再次露出了那条红痕。 “吃啊,我知道这是你最爱吃的。” 乌雪觅抬眸看他,伸手挥开他的手臂:“不吃。” “为何?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吗?” “你送我我就不吃。”乌雪觅低脸淡淡说。 但是,他的手依然没有离开她的面前,继续固执地拿着梅肉。 乌雪觅微微拧眉,提醒:“你要输了。” “你吃。”他却不顾牌局,反而依然催她吃。 乌雪觅有些疑惑看他:“你不在乎输赢了吗?” 他单手托腮扬唇而笑,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浓情蜜意:“我就是想让你吃。” 乌雪觅的心被他欢喜又纯真的目光弄得凌乱,她啪的扔下了牌,“你喜欢我不就是因为我能陪你玩?我现在和你认真玩牌,你却这样敷衍,端木瑜,你难道不想赢我了吗?!” 他眼睫微微颤动,笑容渐渐消失,他沉下脸,看着自己手里的牌,“你陷害赫连家有两个目的,一个是除掉哥哥的左膀右臂……一个是为了清空赫连家,让赫连家的摘星阁成为你暂放黄金之处。”他拿起果盘放在两人面前,随手开始叠放一块又一块黄色的金糕,如同一块又一块黄金。 乌雪觅静静看他,随手拿过一个更高的果盘,放在旁边。 他唇角扬起,又拿起银筷放在两个果盘之上:“你利用两座楼阁的高低落差使用绳索运出了黄金,不过我不明白的是怎么会没人看到?即使你利用沈太君的叛变转移了哥哥的注意力,但是摄政王府依然有仆人和卫兵留守,怎么会没有人发现?” 乌雪觅淡淡一笑,取出丝帕盖在银筷之上:“这样,就没人看到了。” 端木瑜看着那方丝帕,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思,随即扬唇而笑,抬脸朝她看过来:“黑布?” “不错。”乌雪觅扯去了丝帕,“而且,还是一块画满星辰的黑布。” “有意思啊。”他惊讶朝乌雪觅看过来,舌尖舔过嫣红的唇瓣,随即拿起玉壶,给她倒了一杯酒,然后挪到她身边,在她移开前躺在了她腿上。 “是我和哥哥小看了你。” 乌雪觅执起酒杯,一饮而尽。甘冽的酒顺喉咙而下,清凉似雪,齿颊留香。他们不是小看了她,是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他执起玉杯,“你下山时,我们只当你是一个不知世事的无知少女……等我和哥哥将你放在眼里时,你却已经住进了我们的心里。乌雪觅,乌孙国那些朝臣趋炎附势,懦弱胆小,百姓更是愚昧无知,你何必要为他们拼尽全力去奋斗,去拯救他们?你何必管他们?不如和我从此逍遥人间,做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好?”他缓缓睁开双眼,带一分醉意的目光朝她看过来,乌雪觅手里的酒在他的目光中一顿,这人实在是太妖孽了,果然还是杀了好。 他对着乌雪觅笑了笑,缓缓起身,执杯含了一口酒,朝她凑过来。 乌雪觅怔怔看着他,他一双眼染上了酒醉的水光,眼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深情,他双手撑在她身边,乌发渐渐盖在她的脸侧,让她的眼里只有他,只有他。 他的唇落在她唇上,乌雪觅恍然回神,想转开脸时却被他一把扣住,唇瓣重重落下,酒流入她的嘴里,带着属于端木瑜的热意,酒溢出了她的唇角,他伸出软舌一点点舔舐她的唇角,顺着那缓缓滑落的就舔上了她的脖颈,又逐渐向下。 双手被他摁在身边,指间是他强势的带着热意的手指。 一阵冷风吹来,乌雪觅生生打了个寒战。 她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同时狠狠把他推开。 扑通一声,他跌坐在案桌边。 乌雪觅起身冷冷看向他,他不解地抬脸看向她,视线还带着一分迷醉和火热,他看了她许久,冰凉的风渐渐吹散了他脸上的红晕,他缓缓垂下脸,乌发盖住了他划过一丝苦笑的脸,“乌雪觅……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 乌雪觅侧过身,深吸一口气:“除非你不是端木瑜。” “哼,所以无论我怎么讨好你,你都不会喜欢我……”他缓缓起身,衣衫摩挲。 乌雪觅静立片刻,垂脸:“是。” 身边是长时间的静默,缓缓的,他有些无力地伸手拿起桌上的面具,缓缓戴上,起身,不发一言地趔趄走出了凉亭,他身体微微一倒,扶住了凉亭的柱子,乌发在寒风中轻轻飞扬。 “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离开你。”冷风中,是他轻轻的话语,“我就是你的孽缘!我会一辈子缠着你,粘着你,乌雪觅,我们注定死也要在一起!”阴沉的话出口之时,他猛地挥袖,气劲扫过乌雪觅周身,单单避开了她,粉色的纱帐在他离去那一刻同时断裂,飘落在她身边。 乌雪觅拧眉侧脸,闭眼叹息,死也要在一起吗…… 回到寝殿时,不见端木瑜的身影。 乌雪觅心中一紧,偏殿那边传来侍女的惊声尖叫,不好,韩峥还在偏殿养伤!那个变态受了刺激不会要伤害韩峥吧?! 乌雪觅立刻往偏殿那边冲去,等进入殿内,便看见端木瑜正掐着韩峥的脖子,韩峥正在拼命挣扎…… 乌雪觅想也不想,抬手运起仙力迎上发狂的端木瑜,抬手直击他的心口。 他竟然没有躲,她的手掌直直打在了他的心口! 她惊讶地看着他忽然凝滞的身体和那张透出孤独寂寞的面具,“噗!”一口血从面具下喷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衣领和胸前的乌发。 他趔趄地退了一步,她的手在空气中缓缓垂落。 “你为什么不躲?” 他摇了摇头,面具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任何神情,只有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染满了孤寂与失落。 血丝滑落他白皙的颈项,他趔趄转身,忽的往前扑倒,乌雪觅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朝他迈了一步,她心中一惊,一时心慌意乱,立时收住脚步,看着他在她身前再次趔趄起身,往前而去。 他似乎受了重伤,身体无法站立,他靠在墙上,喘息片刻,缓缓扶墙前行。 乌雪觅心中有些不忍,她垂下脸:“端木瑜,你究竟为什么喜欢我?” “哼……”他轻笑一声,“这个问题,你该去问老天……”他缓缓前行,声音变得微弱,“一直以来,我以为我最在乎的人就是哥哥……可是,你出现了……乌雪觅,你出现了,我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喜欢到,可以为了你欺骗我的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声音似乎比她还要困惑,那声音渐渐消失在殿内,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莫名地扯痛了她的心。 乌雪觅静静坐在韩峥床边,看着他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他已经可以仰躺着了,不用再趴着,刚才那一幕幸好并未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 等韩峥可以说话,他着急握紧了她的手臂,“女皇陛下,我不会有事的,你快走!” 乌雪觅深深看着他,无论何时,他都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曾经他力求自保,努力生活在夹缝中的韩峥,曾经那个有点怯懦,畏惧端木瑾的韩峥,在向她献上自己的忠诚之后,一心只关心她的安危。 乌雪觅反手握住他的手,“韩峥,我确实要走了。” 他在长时间发怔后,倏然回神:“太好了!”他欣喜地说,双手扬起,却又有些失措地落下。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我,我不会有事的!”他出声安慰她。 乌雪觅静静看他:“我走之后,会让许宁远把你贬去冷宫,希望能借此让你淡出端木瑜的视线。” “嗯。”他低脸轻轻应声。 乌雪觅认真看他:“韩峥,等我回来,你就真正的自由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 乌雪觅有些疑惑,怎么他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忽然,韩峥双臂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身,他在她身后深深呼吸,却始终不言。 “韩峥?” “请让我……再抱一会儿……”他的脸埋入她的颈项,耳边是他绵长的呼吸声,那带着一丝哽的呼吸,如是永别。 她轻轻抚上他环抱在她腰间的手,他在她的颈边低低而语:“女皇陛下,韩峥永远是你的人,永远忠诚于你……” 乌雪觅心中一暖,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第 57 章 皇宫静谧而安宁。 乌雪觅走在回寝殿的路上,看着这宫里的一草一木,以前和大家一起演戏的美好时光浮现在脑海里。 刚开始进宫的梁湛,总是呆呆的,一脸忧郁,后来他全家被她救出去之后,他便向她献上了自己所有的忠诚。 韩峥也是,决定向她献上自己的忠诚之后,他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一切…… 她嘴角扬起一抹畅快的笑容,虽然是被迫下山,可是认识了这些好朋友,她其实真的不亏,来这一趟,非常值得。 穿过花园走廊,走到寝殿前,她心中忽然有一丝胆怯,那漆黑的,充满压抑的房间让她脚步发沉。 乌雪觅提裙走上台阶,侍女匆匆迎上来。 “女皇陛下。” “夫王在里面吗?” “是。”侍女轻轻回答。 乌雪觅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殿外灯火通明,可是寝殿内却没有半丝烛火,仿佛被黑暗吞没了一般,无法感觉到任何生物的存在。 那像是陷入冥域的房间让侍女们远远躲避,不敢靠近。 乌雪觅轻轻推开面前的门,立刻一股寒气迎面而来。 她转身关上了门,这房里的温度远远低于外面的,月光之中,端木瑜盘腿坐在床上,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他的乌发闪现出一种如同冰霜的浅浅的荧蓝,如同点点冰蓝的寒霜在他身周凝结。 乌雪觅向前走了几步,他衣领上依然是深色的血渍,他闭眼调息,静谧无声。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坐到他身边。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白玉般的脸上第一次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是个没有生气的娃娃。 “韩峥怎么样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没有神采的双眼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件死物,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已经没事了。”乌雪觅淡淡说道。 他微微垂眸,不再说话,房间里再次变得安静。 “我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他忽然问道。 乌雪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有。”她已经打得他吐血,也算是为韩峥报过仇了。 闻言他嘴角缓缓扬起,银色的月光笼罩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像是个瓷娃娃,他忽然转身朝她凑过来,乌雪觅立刻转身背对他,乌发垂在她脸侧,他双手撑在她身边,一个吻,轻轻落在她脸颊上。 “没有生气就好。”他语气里都是欢喜,“是我冲动了,我受你一掌是应该的。雪觅,你下次打我不能这么用力了,否则真打死了我怎么办?我说过,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的,你活着,我就不能死。” 乌雪觅烦躁拧眉。 “你睡吧。”他轻轻抚过乌雪觅的脸,起身离开,他细致的给她盖好了被子,压实,坐在她身边继续调息疗伤。 乌雪觅睁开眼,扭头偷偷看他,他立刻捉住她的视线,双眼在月光中格外闪亮,狡黠的双眼里是丝丝笑意。 乌雪觅立刻转脸,闭上眼睛。 “你出去,一身寒气让我不舒服。”她心烦说道。 身后一阵安静,但寒气在渐渐消退。 “我不出去,我就要这样看着你。”他清澈的声音里是一丝笑意和执拗,“乌雪觅,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乌雪觅不搭理他。 身后的床微微一沉,他躺在她身后,伸手轻抚她的发丝:“乌雪觅,你为何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杀人太多?我不过是让他们早些解脱,有何不好?” 乌雪觅有些头痛,这人真的无法沟通。 “不要说话了,我要睡觉。” “好。”他伸手连带被子一起抱住了她,“我们一起睡。乌雪觅,我们是可以重新开始的。”说完,他不再说话,片刻间,已是他沉沉的呼吸声,发沉的呼吸显示他内伤其实并未痊愈。 乌雪觅转身推开他,他静静地安睡,苍白的脸在月光下看上去更加昳丽,几缕发丝散落在他因受伤发白的双唇之上,让他看上去像个被人丢弃的娃娃。 乌雪觅的手缓缓按在他心口上,他呼吸十分平稳,他竟然不对她设防,如同完全信任她的幼兽一般,四脚朝天地躺下,把自己的肚皮暴露在她面前,渴望她能摸两下,令他舒服。 她的视线移到他被鲜血染红的衣领上,忽然感觉有些刺痛,她逃避般地移开了目光,收回手再次躺下,心烦意乱的拉出被子盖住了他衣领上的血渍,转身背对他睡下。 “端木瑜,我们是不可能重新开始的!除非,你不是端木瑜!”乌雪觅闭上了眼睛,他不可能不是端木瑜,所以这辈子,注定他们会死在彼此手里,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乌雪觅醒来时,朦胧的视线里,是丝丝黑发。 那顺滑的手感,看上去仿佛染了点点金光,她迷糊的伸出手,想要触摸。 “喜欢吗?”忽然,面前传来他的话音。 乌雪觅一怔,立刻放下手。 他却探身到她面前,枕在了她的手臂上,眼里是明媚的笑容:“你若是想要摸我的头发,可以随便摸。你不喜欢我,喜欢我的头发也可以。”他说着,闭上眼,仿佛在等待她的抚摸。 乌雪觅想抽回手,却被他握住放在他头上,“快摸,不然我等你离开,我就杀了韩峥!”他命令的语气里带着一分孩子气。 乌雪觅憋闷地放下手,开始轻轻抚摸他的长发,他松开了握住了她的手,闭眼扬唇而笑,一脸享受。 真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乌孙国,冬。 女皇御驾亲征,剿灭马贼,点沈妙彤为帅,沈佑安为将,沈嘉年为先锋,出征无人能回的孤海荒漠。 乌雪觅出城那天,是大寒,天阴沉沉的,似要下雪。 早市还未开始,街上十分安静。 乌雪觅身披白色狐裘,坐在马上遥望远方。 先领兵一千,是京城护军,也是沈家的精骑,再到边关领兵三十万,出关迎战,孤海荒漠离北川那边,其实非常近。 兵符在沈妙彤手中,乌雪觅不过是个摆设。 端木瑜骑马走在乌雪觅身边,送她到城外,他一身白色的狐裘,墨发溶入狐裘之中,脸上是那个诡异的黑色面具。 他从狐裘中取出了一个长长的精致的银盒,放到乌雪觅面前:“给。” 乌雪觅冷冷推开:“不要。” “拿着!”他声音微冷,见乌雪觅不要,便强行塞到她手里,“你要出征,这是我给你定制的兵器!” 乌雪觅拿出杭祁赠给她的凝霜剑,示意她已经有兵器了,谁知却被他一把抢过看也不看扔在了地上。 “用我的!”他一副命令的语气,神情十分傲娇。 “你!”乌雪觅气闷地看他,看落地面的凝霜剑。 沈嘉年就站在一旁,挑起凝霜剑,放在手里。 端木瑜只是看着她,面具后的眸光里带着笑意:“打开看看。” 乌雪觅无奈,低脸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她的红菱!他和端木瑾把它修好了,红菱旁边,还静静躺着一个白色的紫鸢花面具。 “喜欢吗?”他问。 “嗯。”乌雪觅随意应了一声,其实红菱在战场上并不适用,至于面具,她也不会戴的。 静静的,传来马蹄声,端木瑾黑色的狐裘披盖在他身下黑色的骏马之上,他温柔的看她:“觅儿,一路小心。”他温柔的脸庞在阴沉的天空下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寒风刮过城外枯林,拂起了端木瑜丝丝乌发,他不知为何始终没有看端木瑾,面具对着别处,藏起他的眼神和心思。 端木瑾温柔的看向端木瑜:“弟弟,回去了。” 端木瑜微微垂脸,抓住缰绳一转,白色的马在她面前转身,可他的脸却一直看着她,面具的眸光闪耀。 乌雪觅奇怪看他,却见他眼里似乎有笑意。 他笑盈盈看着她,随即转脸策马而去。 端木瑾对她微笑点头,也转身去追端木瑜。 “女皇陛下,我们该走了。”沈妙彤到乌雪觅身边催促,乌雪觅点点头,落下马鞭时,隆隆的马蹄声震颤了大地,也响彻了天空。枯叶从空中震颤而落。在阴翳的天空下如枯蝶飞舞,送将士们前行。 日夜兼程,半个月后到边关领兵三十万,朝关外行进。树林渐渐稀少,黄沙随冷冽的寒风铺面而来,比京都明显寒冷一分。 七日后,全军在关外扎营,再往前便是孤海荒漠,不宜前行了。 乌雪觅坐于帐篷之中,沈妙彤和沈佑安分坐两旁,面前是大大的地图。 “女皇陛下,此去向西便是孤海荒漠。”沈妙彤指着地图说道。 乌雪觅看了看,反问:“摄政王不是让我扎营此处等候孤海马贼?” “马贼狡猾,怎会自投罗网?”沈佑安毫不客气地说,“女皇陛下,战场瞬息万变,您从未出征,经验不足,还是听我等谏言,领兵出征,直击马贼巢穴,将其剿灭!” 乌雪觅静静听着,目光落在桌边的兵符木盒上。 “女皇陛下,马贼年年扰我边境,并非只闯此路,他们会沿我乌孙国边境而下,一路抢夺,方向不定,我们难以追击,故而,还是直取马贼巢穴最为有效!”沈妙彤指向孤海荒漠中心,“根据可靠消息,他们的巢穴应该就在此处!” 乌雪觅从兵符上收回目光,点点头:“好,二位说得有理,就依你们所言,明日出征孤海荒漠!” “是!”沈妙彤和沈佑安对她一拱手,取走兵符退出营帐。 端木瑾果然让沈妙彤和沈佑安诱她进入孤海荒漠,她也该抓紧时间,在他们杀她之前布好下一步棋局。 狂猛的风“呼呼”吹在她帐篷之上,乌雪觅走出帐篷,寒冷的风如钢刀般割在她的脸上,万里澈黑的天空中星星点点飘起了白雪,被风吹乱的白雪飞舞在火光之中,寸草不生的地面带出丝丝的寒意。 现在京都应该已经陷入骚乱,北城瘟疫会让人人心惶惶,也会让端木瑾的人远离北城。 乌雪觅的发丝和斗篷飘飞在狂风飘雪之中,单手负在身后遥望乌孙国皇都,黑压压的大军静静在飘雪之中,安静覆盖了这里每一处。 大赦天下,囚犯放归北城后,杭祁会打开第二个锦囊。 第二个锦囊会让他吓一跳,因为,是让他下毒。 这毒不是下在敌人身上,而是,自己人身上。 此毒在狐娘那里可以买到,涂抹之后,会皮肤长满红色水泡,可怕至极。先是一人,再是二人,再是数十人,如同瘟疫蔓延,需要有一批人为此而牺牲,虽不会死,但毒发时也是万分得难受。 加之老鼠乱窜,会让瘟疫更加可信。端木瑾必会派人封锁北城,不让人进出,这,才是她想达到的目的,是为他不入北城。所以,北城内的人,反而会变得更加安全。 这是第一步,封锁北城,无人敢入北城,将北城彻底从京都隔离,才不会有人知道北城之内的任何事。 于是,在她出城之后,第三个锦囊,会被开启。 第三个锦囊至关重要,除眼线,造兵器,准备里应外合! 北城内虽多为贫民,但也有端木瑾的眼线。北城封锁之后,这些眼线也被困于北城之内,她相信以杭祁的才智会很快找出他们,直接铲除,然后开始造兵器。 北城贫穷,自然没有那么多铁打造兵器,这,就是为何她留一半黄金在城内的原因,他们要打造史上最昂贵的兵器! 黄金的硬度虽不如铁器,但是,杀杀人还是可以的。事成之后,所有黄金兵器再入熔炉,又是一块块黄金,这才是真正的移形换影之法。 端木瑾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她偷他黄金是为打造兵器。 但要走到最后一步,还需要把兵送到乌雪舞手上,让她从北川起兵,直击京都! 第 58 章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端木瑾,她没想到端木瑾竟然送了三十万兵给她!本来她让梁湛带去的密函里,只说会给她带去十万精兵,现在竟然整整多出二十万,端木瑾啊端木瑾,他待她实在是太好了些!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乌雪觅转身看去,是沈嘉年。 “你是被沈太君发现了?” 沈嘉年缓缓走到乌雪觅身边,身上是一件墨绿色的厚实的斗篷,俊挺的容颜深埋斗篷之内,只有发丝从里面飘出,在细细的白雪中飞扬。 “没有。”他静静答。 乌雪觅有些吃惊,看向他:“那你为何来送死?” 他陷入安静,从荒漠而来的大风之中白雪纷飞,火把摇曳,隐隐照出他忽明忽暗的脸。 他在斗篷下微微低头看她:“父亲说,既然选择了忠于你,就要誓死守护你。” 乌雪觅深深看他,心中感激他和他父亲的深明大义。 乌雪觅看了看四周,风雪之夜安静得只有呼呼的风声:“沈嘉年。” “你快走吧。”在她话音未落时,他已抢先出口,乌黑的眸子认真盯视在她的脸上,“摄政王要害你,你快走!” 她笑了:“我早知他要害我,但我不能走。” “为什么?”此番轮到他困惑不已。 她再次看了看四周,朝他走近一步,踮脚到他耳边:“沈嘉年,我要你带兵去北川,接应乌雪舞!” 他的身体在风雪之中怔住,侧脸吃惊朝她看来。 乌雪觅退回原位,认真看他:“端木瑾知杀我不易,必是让沈妙彤和沈佑安诱我进入他们埋伏之内,所以,那是你盗取兵符,带兵离开的最好时候!” “那你怎么办?”他担心焦急地问。 她摇摇头:“不必担心我,你只需在我把沈妙彤他们引开之时,速速拿了兵符,即刻启程,莫要耽搁时间,我脱险后自会与你会和。” 沈嘉年担忧地久久看她,双眉在沾雪的帽檐下紧拧。细小的雪花翻飞在她和他之间,很快荒漠狂风撕碎,消失在摇曳的火光之中。 “你当真能自保?” 乌雪觅认真点头。 他又担心地看她一会,从斗篷之中拿出了她的凝霜剑,放到她的面前。 她伸手接过:“之后的事,就靠你了!” 他放落帽檐,单膝跪落坚硬苍白的地面,细细的雪花很快覆盖在了他的墨发之上,他郑重而语:“臣,领旨!” 这是背水一战,也是她和端木瑾之间注定的一战,此战定输赢,也定下了乌孙国的未来! 清晨,整队准备出征。 沈妙彤进入乌雪觅帐内:“女皇陛下,发现敌情!请随我前往高处查看!” “好!”乌雪觅拿了剑立刻与她离开营帐。 走出阵营之时,沈嘉年远远牵马而来,他朝她这个方向看来,她对沈嘉年点点头,随即立刻收回目光紧跟沈妙彤身后。 “是马贼吗?”乌雪觅故意找话。 沈妙彤闷头走在前头:“或许是,或许只是荒漠迷路的商队,所以想请女皇陛下定夺。”她带她走上了一旁的高山。 关外是一座连绵千里环绕乌孙国的秃鹫山,秃鹫山最西边靠近荒漠的一边是光秃秃的山与悬崖,而绵延千里的部分正好往北而去,成了乌孙国的一处天险。 沈妙彤带她爬上了山顶,一边正是断崖,远眺出去便是一望无际的孤海荒漠,居高远眺,那小小的荒芜的山头像是一个个土包排列在地面之上,放眼望去,并未见到任何人影。 “敌人呢?”乌雪觅转身问,却看见沈妙彤已经慢慢后退,立时,黑压压的弓箭兵从她身后飞速而出,单膝跪地,抽出弓箭正对乌雪觅,为首的,正是沈佑安。 一层,又一层精锐的弓箭兵把乌雪觅围在悬崖之边,荒漠的冷风再次掀起了点点雪花,她缓缓扬起脸,看着从天而降的雪花,阴沉的高空灰云滚动。 “乌雪觅!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沈佑安发狠地说。 乌雪觅缓缓低下脸,冷笑地看着他和沈妙彤:“你们会后悔。” “不杀你才后悔!”沈妙彤此刻终于露出了她愤恨的目光,“你陷害老太君,害湘儿终身残疾,辜负摄政王对你之情,你早该死了!”尖锐的声音像是对她的声声控诉! “乌雪觅!我要让你后悔侮辱我和我们家族的人!”沈佑安阴狠的脸在风雪之中抽搐。他赫然扬手,立时,弓箭兵齐齐张弓,对准她一人! 她缓缓抽出了寒霜,沈佑安却是一退,她冷笑看他:“怎么,怕杀不了我?” “乌雪觅,死到临头还这么猖狂!”沈妙彤立时夺过一把弓箭,毫不犹豫得朝她一箭射来。利箭带着啸鸣冲破风雪,直直朝她而来,立时,弓箭兵一一松开弓弦,箭矢如暴雨般朝她狠狠砸来! 她立刻挥剑,准备迎战之时,倏然白影和雪花一起飘落面前,紧跟着,阴寒无比的内力迸射而出! 所有箭矢被他巨大的内劲震落,她立刻用内劲护住自己,但身体还是因为离他太近,被他巨大的内劲震飞起来,他立时转身伸手插入她的手指之间,两人的十指在风雪中相扣,她怔怔看着他那乌发飞扬下的黑色紫鸢花面具。 她缓缓落下,他拉住她的手,面具下的双眸寒气逼人,阴寒的邪气在他袍下溢出,又如那晚般形成诡异的白雾。 “二,二公子!”惊呼从沈妙彤那里而来,面前的人缓缓放开了乌雪觅的手,利剑从他雪白的狐裘中而出时,他飘忽的身影已冲向黑色的人群之中,立时红色的血珠在飘雪中飞溅,和飞雪一起坠落地面,在地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艳丽的红梅! 一剑劈开染成红色的雪花,沈佑安彻底呆愣在他的面前,瞬间,整个世界静了,沈佑安的头颅开始缓缓移落颈项,和第一排弓箭兵一起坠落在染血的地面之上。 “啊——哥——哥——”沈妙彤抱住沈佑安坠落的身体嚎啕大哭。 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如同鬼魅,眨眼之间,沈佑安已命丧他的剑下。他再次扬起利剑朝看呆的士兵而去,乌雪觅立刻大喊:“小瑜!住手!”他的手立时顿在空气之中,雪白的狐裘上,已是点点血痕。 乌雪觅的心已经因他出现而乱,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他们杀我也是你哥哥的命令!不要再滥杀无辜了!”她心痛地看着他染血的背影,他纯真的笑容不断浮现她的脑海,那曾经纯净真挚的目光让她的心在那点点鲜血中深深揪痛。 他身上阴邪的气息缓缓逝去,立时转身看向我,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雪觅,你叫我小瑜了,你第一次叫我小瑜。” “这根本不是关键!我让你不要再杀人了!”她的心真的很痛,很痛,她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而痛?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她明明恨他想他死!恨不得让他生不如死!为何此刻却为他而痛? “我不想看你为我杀人……”她给自己找了一个自己也无法认可的理由,头痛欲裂,视线在雪花之中开始模糊,她抚上胀痛的额头,眼前是满地的鲜血,他为什么要插手她的事!他为什么要管她!她计划地那么周全,为什么偏偏要杀出一个他! 头越来越痛,她抱住了自己的头,点点鲜血刺痛了她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心! “嗖!”倏然,恍惚之间听到了一声箭的啸鸣,乌雪觅立刻抬脸,乌发掠过她的面前,他白色的狐裘在飞雪之中扬起,跃落她的面前,黑色面具之下是他微微一闭的眼睛,她心惊地看他,他在面具下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含笑看她:“下次别再伤我,不然真的没人护你。” “二公子,您怎能负你哥哥!您怎么对得起他——”沈妙彤含恨大喊,泪水滚落眼角,手中正是一把没有了箭矢的弓箭,那支箭呢?! 端木瑜站在乌雪觅的面前,缓缓伸手到后背,眸光闪了闪,划过一抹狠意时,她听到了“啪!”一声,箭矢被折断的声音,她的心随着那一声也彻底停滞,难言地看着面前苍白的面具,面具眼角的血泪在他含笑的目光中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雪觅,我不能负我哥哥……”他抬手缓缓抚上了她的脸,另一只手里,是断裂的,染血的断箭,鲜红的血沿着箭矢一滴,一滴落在苍白的地面上,染红了那层薄薄的白雪。 乌雪觅闭眸垂脸,深深呼吸。 “我也不能让他们杀了你……”他深深地俯下脸,用他同样冰凉的面具蹭上她的脸,她侧开脸,泪水染湿了眼眶,她却不想让他看见:“所以呢……” 他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他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对不起,雪觅……”他朝她缓缓压来,抬手甩出手中的断箭时,他抱紧她扑出了悬崖…… 断箭刺穿了沈妙彤的心脏,她在飘雪中缓缓跪落,泪水风干在了寒风之中,乌雪觅随端木瑜一起坠落,乌发和他身上白色狐裘飞扬起来,她看到了染红的发丝和那狐裘上一大片红色的鲜血。 白雪静静飘落在两人身周,整个世界变得是那么地安静,他紧紧抱住了她的,她抚上了他狐裘下的后背,触手的断箭让她的心开始颤抖。她狠狠得抓紧,却始终无法狠心拔出。 这支箭本来是该射中她的…… 只因,她喊了他一声小瑜…… 他分神了…… “为什么要为我挡箭?”她抱紧他哽咽。 “杀你的人……只能是我……”他深深埋入她的颈项,“可是……我还是舍不得让你死。”倏然,他在空中翻了身。 “端木瑜!你疯了吗?!” 他按紧她的后脑不再说话,眼前是飞速而近的枯林,“啪啪啪啪!”他抱紧她直直下坠,浑身阴寒的内力围绕两人四周,他染血的后背不断撞断粗大的树枝,最后“怦!”一声巨响,在他坠地的同时,也震碎了她的眼前的世界,她陷入了无声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乌雪觅缓缓醒过来,面前是他了无生气的面具,他的手从她身上终于松开,可是这一刻,她却希望他能依然紧紧握住她的手,紧紧抱住她。 她被撞得晕了过去,更何况是他,即使他内力不凡,可他终究只是凡人,经不住这样的撞击! “小瑜!小瑜!”乌雪觅立刻摘了他的面具,失控地大喊起来,“端木瑜!我命令你醒过来!我不准你死!死榆木疙瘩你给我醒过来——” 他的睫毛在雪中颤了颤,她立刻扯开他的衣服,他的双眉开始紧拧,她用力翻过了他的身体,那支断箭已经深入他的皮肉! 乌雪觅一把握住,毫不犹豫得直接拔出! “噗”一声,血丝和皮肉被箭头一起带出,触目惊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他,明明现在只要把他丢弃在这里,他就可以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他是应该死的!他害了那么多人,杀了那么多人,他端木瑜满手的鲜血,他应该死!可是,为什么她的眼泪还是从眼眶中而出,滴落在他满是鲜血的后背上…… 乌雪觅抓起雪按在他的伤口上,为什么……她的双手不受控制要去救治他……为什么,她的泪水还是不断得滴落…… “雪觅……”微弱的声音从他口中而出,轻得几乎被寒风淹没,“你开心了吗……我要死了……” “不开心!我很不开心!”乌雪觅痛苦地捂住脸,“我不要欠你的情!我不要你为我而死!我会把你救活,再亲手杀了你,那样我才开心!”她起身甩手而去,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双眼,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第 59 章 乌雪觅跪落在枯树之下,抹去源源不断而出的眼泪,刨开积雪,开始翻找草药,指尖被尖利的石头划破,染红了边上的白雪,她双拳狠狠砸入雪中,乌雪觅!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在哭什么?!你到底在痛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她恨他!不能让他那么便宜的死了,而且,还是为救她而死!她乌雪觅绝不能欠这个妖孽任何情!她现在就还他!马上还给他! 她从雪中找出了草药,回到端木瑜身边,他已经彻底昏迷,他的身体在白雪之中变得更加苍白,但并没泛出常人冻僵的青色,他的身体似是更喜欢雪的冰凉。 忽的,乌雪觅看到他的右手和右腿的衣衫也被鲜血染湿,心中立时一惊,立刻轻轻触摸检查,触手的断骨让她心颤。 乌雪觅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再次睁开眼睛,开始检查他后背有没有摔断。摸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断骨,松了口气,尤其是脊椎,看来他用所有的内力护住了身体主要部位。 血因为白雪和严寒已经凝住,她咬碎草药开始敷在他伤口之上,撕碎裙衫给他包扎。看他苍白昏迷的脸一眼,把他的断骨缓缓推回皮肉之内,握住他的断骨一鼓作气接回! 死榆木疙瘩,幸好你昏迷了,可以让你不知疼痛。 掰断树枝固定断骨,再用布扎进,重新拉好他的衣袖和衣衫。 看了看四周,挥起凝霜剑,砍断枯树,扯了她和他的腰带把断木绑在一起,做了一张简易的担架,脱下自己的狐裘铺于担架,轻轻抱起他放落担架,盖落他自己的狐裘,再用腰带绑紧。 做完这一切,乌雪觅坐在他身边陷入长时间的呆愣,脑中和眼前茫茫的白雪一样空洞,她扬起脸,冰凉细小的雪花飘落在她的脸上,如同他冰凉的手指轻轻点落在她的脸上,恍惚的,那些细小的雪花幻化出了他的轮廓,丝丝乌发随风飞扬。她伸手朝他摸去时,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吹散了那个虚幻的身影,如同灵魂破碎般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乌雪觅静静看着端木瑜昏迷的脸,端木瑜,为什么你偏偏是端木瑜…… 乌雪觅轻轻地把狐裘盖在他的脸上,从腰间取出了红菱,她开始失神,白色的丝带,丝滑的触感把她带回了乌孙国皇宫,他喜欢伏在她的腿上,她一下一下摸着他的乌发,然后,他会抬起脸瞥眸看她一眼,再次伏回她的双腿,享受她的触摸。 他还是来了,他知道孤煌少司在骗他…… 他不想负他哥哥,所以抱着她一起死……端木瑜啊端木瑜,你为什么到最后改变了主意又让她活下来?那你……不还是负了你的哥哥? 她把冰蚕丝绑在了担架上,起身背起,端木瑜,她绝对不想欠他人情,她会救活他,然后,把他和他哥哥光明正大地,绳之于法,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制裁!给乌孙国百姓,一个交代! 大漠飘雪,孤影独行。 她拖起他走出崖下枯林,面前便是无边无境的孤海荒漠。 两人坠落的山崖虽在乌孙国边境,但现在变成一山之隔,悬崖峭壁已经高不可攀,想回到乌孙国需要向南绕行。她可以沿着荒漠边界找到乌孙国边境,枯林之中应该能找到一些吃的。 细小的雪花落在孤海荒漠上如坠大海般消失不见,茫茫荒漠没有任何积雪,只有枯草上铺盖着薄薄的白雪。 当天空阴暗之时,远远传来荒漠狼鸣,乌雪觅把端木瑜再拖入枯林,钻木取火,他昏迷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平时身体就如死人般冰冷,若是他不动,真的很难判断他是否还活着。 她伸手探上他的鼻息,微弱的呼吸几乎让人无察觉。她再伸手探入他的衣领,摸上他的胸口,感觉到微弱的心跳,她才安心。静静看他片刻,她拿起他的手在他手心里打入一股内力,以护他元气。 忽的,他的手指缓缓插入她的指尖,她微微一怔,看向他依然双眸紧闭的脸,他的手指扣住了她的手,虚弱无力的手拉着她的手一起坠落,却没有松开。 她在火光中看了他一会儿,握住他的冰凉的手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息入睡。 “乌雪觅,我爱你。”忽然间,飘渺的话音传来,她惊然睁眼,立时,他含笑的眼睛映入眼帘。 她吃惊看他,他双手撑在她盘起的膝盖上,却轻如无物。他艳绝无双的脸上是他纯真得意的笑意:“你为什么要救我?”清澈的声音带着一种空灵感,他眯起了双眸,笑意盈盈,宛如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冷冷看他,正要说话,忽然他吻上了她的唇,冰冰凉凉的吻也似是在吻空气。他瞥她一眼,离开她的唇:“我不想听,你一定又会说出伤我心的话。” 乌雪觅怔怔看他,他翻身躺在了她的腿上,双手环住了她的身体,乌发铺满她破碎的裙衫,他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乌雪觅,我知道你为什么救我。” 他说完之后,便沉沉睡去,乌雪觅也不再言语。 接下来几天,两人在枯林里艰难行走,端木瑜恢复速度异于常人,只是喂他点水,他便能神奇地复原,只是他的断骨还不能复原,此时形同废人,需要人照料。 第四天时,乌雪觅幸运的遇上了一列商队,商队有足够的补给,还有帐篷,乌雪觅跟在商队后面,尽心照顾端木瑜,听商队里的人说,七天后便可到达边关,闻言乌雪觅长长松了一口气。 夜里乌雪觅静静看着他安睡的容颜,这个人若是为了救她而死,此生她将无法得到安宁!她欠了他一条命,所以她一定要救活他!然后带他去京都,接受乌孙国国法的制裁。 大多数时候,端木瑜是迷迷糊糊的,偶尔他也会清醒过来,他清醒时喜欢窝在乌雪觅的腿上,安安静静的看着头顶上的蓝天,不说话,很乖巧,满眼都是纯真的笑容。 看着这样的他,乌雪觅忽然有些迷茫,她真的要送他去死吗?如果他可以一直这么乖巧…… 不行,不行的! 端木瑜根本没有心!没有人性!即使他救了她,那也不能抹杀他就是个杀人狂魔的事实! 荒漠无垠,飞沙走石。 乌雪觅带着端木瑜跟着商队在无边无际的荒漠之中走了七天,终于即将抵达边关,商队在关外驻扎修整,就等明天排队入关了。 乌雪觅坐在帐篷里,看着端木瑜依然莹白剔透的肌肤,他之前失去血色的双唇已经恢复,几缕发丝散落在额角边,让他看上去容颜昳丽。 “咳。”端木瑜似乎醒了,她尽量平静地看他,他的纤眉开始颤动,微微蹙起,红唇缓缓张开,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呼……” 那一口气像是将身体里的浊气彻底排出,漫长而持久。 乌雪觅起身离开。 “你敢走……”轻微无力地话像是用呵气说出,她看向他,他依然闭着双眸,嘴里却在轻轻说着什么。 乌雪觅有些无奈:“我去给你拿水。” 他才放松了些,停止了呢喃。 乌雪觅起身到一旁拿起水袋,倒入小碗,走到他身边扶起他,他软弱无骨地靠在她身上,乌发铺在她身上,他身体冰凉,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块。 碗放到他的唇边,他嘴唇轻起,水微微倒入他的唇中,还是有很多流出他的唇外,顺着他的唇角,缓缓流入他的颈项。 “我想……小解……”轻如蚊蝇的话,却让乌雪觅脸颊一红。 乌雪觅深吸一口气,他昏迷时她已经帮他许多次,只是这一次,他是清醒的,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叫人来帮忙……” “不要……”他的脸倒落她的颈项,依然紧闭双眸,宛如无力睁开,“我只要你碰我的身体……” 乌雪觅有些为难。 “你要是不愿意,那你随我去吧……我烂了也好……臭了也罢……与你无关……”他冰凉的呵气随着他微弱的话音吹入她的颈项,如同寒气钻入她的身体,让她寒毛竖起。 乌雪觅咬咬牙,转身将他直接从担架上扶起来,他再次软绵绵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伴随冰凉的呵气传来他一声轻笑:“哼……” 她把他扶出帐篷,他全身无力,又断了手脚,她需要运用仙力才能扶住他这个男人的身体。 她把端木瑜扶到树边,移到他身后抱住他:“自己拿!” “没力气……” “省点说话的力气就有力气拿了!” “雪觅……”他软绵绵往后靠在她的身上,倒落的脑袋贴在她的脸上,每一次深呼吸后才带出轻微的话语,“我们是夫妻……我还没死呢……哼哼哼……” 他最后的笑声像是在宣告他是她夫王的事实,为她最终还是没能甩掉他而得意,他端木瑜又活了过来,而他对她的纠缠,也再次开始。 乌雪觅忍了半天,无法将他推开,却也下不去手。 正迟疑间,耳边传来他轻轻的笑声。 乌雪觅脸色顿时炸红。 最终他还是放过了她,自己解决了,乌雪觅给他穿上裤子,又扶他回了帐篷,让他躺在担架上。 翌日,乌雪觅跟着商队顺利入了关,才入城,便听酒馆茶楼都在讨论一件大事。 乌雪舞举兵三十万,在北川以“清君侧”的名义攻向韩城!她一路势如破竹,短短几天便已经占领了好几座城池! 乌雪觅思虑良久,决定带着端木瑜前往京城,打仗她是一点都不擅长的,当初她会顺着端木瑾的阴谋前来孤海荒漠,就没想过要真的去攻打马贼维持乌孙国边境治安,她只想死遁,谁知这个计划却被端木瑜的到来给打乱了。 她下山以来的所有目的已经全部达到,等乌雪舞带着精兵攻打到京都,她正好也可以将端木瑜送到她那里,到时候乌雪舞在全天下人面前斩杀端木兄弟,正好可以让她名正言顺的登基做女皇。 乌雪觅雇了一辆马车,她将端木瑜安置在马车内,又在城里购买了一些必需品和干粮,然后便上路了。 眼看天将入夜,她点燃了火折子,烧了个火堆,又取来小锅,点燃,放入水,再把麦饼掰碎扔入,细细搅匀。 “咳咳……”马车里传来声声咳嗽,乌雪觅立刻放下小锅,拿起水袋掀帘入内。 “咳咳……咳咳……”端木瑜咳嗽厉害起来,乌雪觅掀开狐裘轻轻扶起他,让他靠在她的身前,取下他的面具,给他喂水。 “呼……”又是极长极长的一声吐息,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在他黑眸出现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抹银白从他黑眸中掠过,他眨了眨眼睛,看向马车车窗外的弯月:“你不杀我……会后悔的……”他轻轻吐出了话,悠远的目光变得宁静。 他变得十分乖巧,仿佛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獠牙,只将自己当成了一只萌萌的爱宠一般,清澈的双眸中只有一汪宁静的湖水。 乌雪觅不理他,放下水袋问道:“要吃东西吗?” 他有些吃力在她肩膀上转头,朝她瞥来:“你喂我吗?”轻悠而带着一丝哽哑的声音,让他即使无力说话也动听迷人。 第 60 章 乌雪觅:“嗯。” 他更是乖巧得如同小兽一般,乖乖坐起来,自己靠在靠垫上,眼巴巴看她。 乌雪觅下马车取来小锅,里面的麦饼已经成为麦糊。 她回到马车里,他还在透过车窗看天上的月亮:“哥哥……不知道怎样了……他一定……很伤心……” 乌雪觅舀出一点麦糊,喂入他的唇中:“你很快能见到他了。” “是我负了他……”他拧眉再次轻咳,“咳咳咳……” “你没有负他,是他自己输了。”乌雪觅轻抚他的后背,他轻笑起来:“咳咳……呵……是啊……哥哥想杀你……却把兵送给了你……咳咳……” “别说话了。” 他喘息了一会儿,渐渐平静,目光落在了乌雪觅的脸上,在月光之中宁静地看着她,她不看他,只是一勺一勺喂他吃麦糊。 他一直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如那在寝殿的每一夜,他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她,一口一口吃着她喂过来的食物。 “雪觅……”他看着她轻轻呼唤。 她看向他:“什么事?” 他澈黑的眼睛在月光之中染上了一层纯洁的银霜:“我爱你……” 乌雪觅心头立时一阵深深的揪痛,她拿起小锅微微起身:“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 “不要……离开我……”他缓缓扬起脸,继续看着她。 苍白的月光透过车窗洒落在他白色的狐裘上,和他满头的乌发上,迷人的月牙色覆盖了他的全身,让他如在月光中一只将要垂死的精灵般凄美地让人心痛。 他的手缓缓从狐裘下抬起,无力地勾住了她的小拇指:“陪我……” 乌雪觅侧开了身,闭眸深深呼吸,缓缓吐出。接着再次睁开眼睛:“我把东西放了,会回来陪你。” “哼……”他在月光中轻笑摇头。“你又骗我……” “我没骗你!”乌雪觅转回脸,他的目光朝她撇来,无力地落在她的脸上,“你快死了,所以……”她转开脸无法面对他,咬了咬唇,强忍下那心头的梗痛,“在你死前我会满足你所有要求。”她用全身的力气说出,抽身离开,身后是他手臂坠落在地的轻微的声音。 几乎是跑离马车,乌雪觅靠在树干上扬起脸深深呼吸,可是却感觉到了像是窒息一般的痛苦和难受,她深深揪紧自己的心口,她天真地以为她可以平静地看他在自己面前受刑,但是此刻,她知道,已经不可能。 乌雪觅缓缓走回车厢,他已经失落的脸庞怔了怔,立时扬起笑容朝她欣喜看来,她坐到他的身边,他开心地靠落在了她的肩膀上,闭起了眼睛:“雪觅……”轻轻的呼唤从他口中吐出,轻悠而带着一丝飘渺。 车厢在宁静的月光中,变得安静,她一直没有说话,他也一直靠在她的肩膀上没有说话,但嘴角的那抹喜悦,让她心痛。 “雪觅……你不该救我的……我不能负哥哥……我会和他并肩作战……”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会一直牢牢看住你!” “那我们……真是输定了……”他的嘴角在月光下微微扬起,“输得过瘾……人活一世……没有遇到一个对手……才是遗憾……” 人说,知己难求,而他,是劲敌难求。她和他真的不同,她只求安稳度日,逍遥自在。而他,却独孤求败,渴望对手。 “如果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会不会喜欢我?” “还是喜欢……”他在她肩膀上轻轻转头,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抱住了她的腰,“一开始……我只想赢你……想要你……我以为在我要了你之后……不会再想你……但是……我错了……我更想要你……更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告诉哥哥……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乌雪觅心里开始变得复杂,犹豫了很久,才忍不住问:“那你哥哥怎么说?” “哥哥……”他顿住了话音,也是停了很久,“什么都没说……就把喜服……给了我……所以……我不能负他……我会和哥哥一起死……” 乌雪觅心中登时如刀划过,她情不自禁地伸手紧紧抱住了他,埋入他的乌发:“我会让你和你哥哥一起死的,你们罪有应得!”她心痛地拧眉,呼吸哽咽。 “哼……”他虚弱地轻笑,“成王败寇……怎能算罪有应得……” “成王败寇,确实不是罪有应得。你们错在任意妄为,滥杀无辜!你们善待女皇,善待忠良,以德服人,若是用这种方法得了乌孙天下,我又怎么会被拉到这里来?!” 他在她的身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是深深的嫌恶:“我和哥哥……讨厌那些女人看我们的目光……她们只想让我们抚摸她们,亲吻她们——难道不恶心吗!咳咳咳……咳咳咳……”他激动地咳嗽起来,身体在她的身上震颤。 “所以你们就杀了痴爱你们的女皇?!只因,只因她们有龌龊的想法?!”她简直无法理解他和他哥哥的想法,至少,现在还不能。 “是!咳咳咳……”他咳了起来,似是这个问题让他很生气,他喘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但我们……现在也有了报应……不是吗……我和哥哥……都爱上了你……” 她侧开了脸,她明明赢了他们,但为何偏偏让她负了他们的情?难道他们爱上她是活该,她可以无视吗? 在她不负天下之时,她已经注定负了他们兄弟二人。 “雪觅……我和哥哥……就要死了……你开心了吗……”又是这样的话,总是问她开不开心。 “我不开心!”乌雪觅烦躁出口,胸口发闷。 “为什么……”他虚弱地问。 “因为我对你动心了!你开心了吗?!” 他的目光在月光中发了怔,她终于说出了口,转开脸抚上胀痛的额头,陷入久久的沉默和深深的呼吸。 她也恨自己为何会对这样一个魔头动心,但是,既然动心,她乌雪觅也不会后悔。 “哼……如果是因为我的长相……我不开心……”他的话音里,真的透出了一分失落。 她在他的身边缓缓平静,曾经痛苦折磨着她的情感,当承认之后,反而获得了解脱,像一个深埋心底许久的谎言终于说出了口般让她彻底解脱。 “现在想想,我是在遇见你的第一次,就动心了……”他在她的话音中身体发了怔。 她陷入了久久的回忆,寻回那心底一点一滴曾经让她痛苦挣扎的感觉:“你的面具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无法相信世间还会有你这般诡异的人……你说得对,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是同类人,可是……我们却成了敌人……” 一只冰凉的手覆盖在了她的手上,把她缓缓握紧,手指再次纠缠,像她和他这一世纠缠不清的情。 她低下脸在了他乌发的头顶,闭上了眼睛:“小瑜,对不起,我不能放你……”他罪孽深重,所以她一定会杀了他,只是在此之前她要回一趟乌孙山,不知道国师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他重生,获得新的生命…… “雪觅……你现在……算是喜欢我了吗……” “我不知道……但是……你死的时候……我一定会心痛……” “那我……满足了……”他握紧了她的手,和她紧紧依偎在了一起。 “我只愿死在你手里……”他的脸缓缓侧落,乌发微微滑落他月光中白皙的脸庞,乌雪觅抬手轻轻将那些发丝顺回他的耳后,抱紧了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雪觅……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轻轻呓语呢喃。 她贴上他冰凉的脸庞:“我知道……” 月光如同流水,静静从车窗流入,化作薄薄的银纱覆盖在两人身上,他们相依相偎,仿佛是最普通的恋人一般,彼此相爱相守。 马车哒哒,终于到了韩城。 乌雪觅带着端木瑜去找了城里的大夫,给他将断腿固定住了,他醒来后躺在马车上很不高兴,一直用完好的手戳绑在他腿上的固定板,“太丑了。” 乌雪觅好气又好笑:“嫌丑你不要带着我跳崖啊。” 他挑眉看她,这人恢复了点力气又摆出一副高冷姿态:“拆了,太丑了,我不要。” “上个城池没有大夫能帮你治疗断腿,已经耽误治疗了,好不容易在韩城找到了能治疗断腿的大夫,丑就丑点,你忍忍吧。”乌雪觅耐心劝他。 他还是像个熊孩子一样,睨她一眼:“反正快死了,腿断了就让它断着吧,快点拆了。” 乌雪觅气闷不已,看他一眼,把粥放到他面前:“先喝粥。” 他嘴唇微扬,“你喂我。” 乌雪觅不解看他:“你已经能起来了,怎么还要我喂你?” “你答应我的,这段时间……”他朝乌雪觅凑过来,贴在她耳边,“满足我所有要求的。”他声音喑哑低沉,话音落下后,忽然软舌舔过她的耳垂。 乌雪觅立刻捂着耳朵后退:“不要舔我!” 他笑眯眯扬唇,舌尖舔过嫣红的唇瓣,目光迷离又布满了邪气:“我知道,你喜欢我舔你。” “喝粥!”乌雪觅把碗塞到他嘴里,他双眼笑成了弯月,一脸坏坏的样子。 他喝光了粥,乌雪觅警告他:“不许拆固定板!除非你好!” “拆了又怎样?”他坏坏看她。 乌雪觅沉脸:“那我就不理你了!” 他一怔,扁了嘴,垂下双眸,一脸闷闷不乐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乌雪觅心软了,她坐在端木瑜身边,握着他的手缓缓说道:“小瑜,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你不要再闹脾气好不好?回京都的这段时间,我不是乌雪觅,你也不是端木瑜,我们就像是这世上最普通的夫妻一般,度过最后的日子好不好?” 端木瑜收起了脸上的情绪,颤动的双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哀伤。 一直以来,他都像是个冷血动物一般,没有人性,藐视众生,根本没有半丝同情怜悯之心。 可现在,他像是幼兽一般伤心地看着她,把她拉到怀里,用完好的手圈住了她,将下巴轻轻靠在她的头顶上,深深呼吸。 乌雪觅久久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相互依偎,任时光拉长。 “我们要上路了。”终于,乌雪觅轻轻说道。 他乖巧地看着她:“嗯,好。” 乌雪觅朝他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去驾马车,朝京都的方向奔去。 第 61 章 七天后,乌雪觅带着端木瑜在凉城休息一晚。 她找了一家客栈入住,马车交给了客栈伙计打理喂草,清理干净。 “小瑜,下车了。”乌雪觅打开了车厢门,修长白皙的手指掀开了布帘,端木瑜缓缓从里面走出来,脸上的黑色面具在细细的飘雪中多了一分神秘。 乌雪觅扶着他的身体,他用一边完好的腿跳下马车,稳稳站在她身边。 他顿住了身体,面具朝向一边,冷冷说道:“看够了吗?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一旁看他看得呆住的伙计吓得跪地求饶,乌雪觅看他一眼:“这伙计还要帮我们喂马,整理车厢的。” 他身形微微一顿,随即收敛了杀气,冷然转身,一瘸一拐走了一步,又停下,朝乌雪觅伸出手,转开脸轻轻嘟囔了一句:“扶我。” 乌雪觅不由得轻笑,伸手扶住了他,他却顺势往她身上一倒,装柔弱。 “别全靠我身上,你太高了。” “我喜欢。”他一脸傲娇。 乌雪觅无奈继续扶他,慢慢进屋。 客房内已经收拾干净,还有大大的浴桶和用来取暖的暖炉。 乌雪觅把端木瑜扶到床上坐下,又去关了门窗,让屋内更暖和一些。 “丑死了。”他再次纠结腿上的固定板,用手指戳啊戳。 乌雪觅不理会他,将房间角落里的浴桶拖了出来,倒入热水。 他看着乌雪觅忙碌,不再纠结那个丑陋的固定板,双眼亮晶晶看她:“雪觅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乌雪觅眉头抽了抽:“谁要和你一起洗?!” “那你……是要帮我洗澡?” “当然。”乌雪觅心烦地抬脸看他,“你手脚不便,又不肯让其他人帮忙,除了我还能有谁帮你洗?”旁人怕是还没近他身就被他踹飞了吧。 他双眸闪闪地低下脸,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在面具后的笑意。 “以前……让你帮我洗,还要强迫你……”他低垂面具慢慢地说了起来,“其实那样我也不开心。我希望今夜,雪觅能为我洗久一点。” 她看了他一会儿,低下脸笑了:“知道了。” 屋里渐渐暖和起来,乌雪觅细心地避开了端木瑜的伤处,慢慢拧了热气腾腾的布巾给他擦洗,她抬脸看向他:“要是碰到伤处……” 正好看到他双眼无比专注地盯着她,见她看过来,他眼神闪烁了一下,竟然罕见地别开了脸。 乌雪觅缓缓起身,凑到他面具面前看他。 “看什么?” “你躲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睑不说话。 乌雪觅伸出手,缓缓拿下了他的面具,他俊美无暇的脸从面具后渐渐浮现出来,他抬起眼睑深深看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灵魂深处。 他眼神渐渐灼热,朝她缓缓靠近,乌雪觅甚至已经呼吸到了他的呼吸,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嫣红的双唇就在她的唇前,火热的气息从里面吐出,也染红染热了她的双唇,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和他溶在了一起,随着他的节奏开始慢慢加快,加快…… “客官,送热水了!”忽然,一声呼唤从门外而来。乌雪觅立刻退回身体。 他的脸上划过一抹阴冷,烦躁地撇开了脸,乌发扬起深深遮起他的脸庞,在他已经发散的阴邪之气中微微轻扬。 “你答应我的。不再杀人了。”乌雪觅握住他冰凉的手,他的身体柔软下来,唇角也随之勾起,清澈动听的声音立时而来:“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不杀人。”说完,他微微侧身,好让屋外之人看不见他的脸庞。 乌雪觅打开了门,接过伙计递来的热水,“热水够了,不用再送了。” 伙计点点头,随即离开。 乌雪觅拿着热水回到房间里,放在圆桌上,随即又走到浴桶旁,“热水应该够了,我继续给你洗吧。” 他乖巧一笑,看着乌雪觅再次拿起布巾给他擦洗。 等伤处周围擦洗干净,乌雪觅看向他:“你自己脱衣服吧。” “不要,你给我脱。” 乌雪觅有一瞬间的不自在,随即镇定下来,她尽量冷静地抽开他的腰带,轻轻揭下他的衣领,莹白的肌肤上,斑斑血渍如同一片片焦了的玫瑰花瓣烙印在了他的身上,乌雪觅小心翼翼地脱下他左侧衣衫,露出那一侧干净的肩膀和手臂。 “冷吗?”乌雪觅问。 这样的严冬,即使屋内已有热气,但常人依然会无法忍受。 他向她侧脸:“看着你,不冷,还有点……热。” 他要转身,乌雪觅狠狠在他箭伤的位置摁了一下,“够热了吗?” 他痛得拧眉,抿紧了微翘的红唇,艰难而语:“嗯!有点出汗了。” 乌雪觅笑了,走到他右侧小心地撕开衣袖,彻底脱下了他的衣物。 乌雪觅拿起布巾一点一点给他擦洗身体,他乖乖坐着,任她清洗。 “雪觅。”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轻轻喊她。 乌雪觅已经在给他清洗乌发:“怎么了?” 忽然,他靠过来,火热的呼吸贴在了她的耳侧。 乌雪觅一僵,温热的舌舔上了她的耳侧,一点一点,柔软的双唇包裹了她的耳垂,开始轻轻细腻地□□。 “喜欢吗……” 乌雪觅已经无法回答他,他火热的气息完全包裹了她,让她的呼吸开始凝滞,双眸不由自主地慢慢闭上…… …… 晨光悄悄爬上了两人身下这张简陋的小床,乌雪觅在他的左臂上缓缓醒来,他的身体染上了她的温度,不再冰冷。 乌雪觅淡淡而笑,握住了他环在她腰间的再次绑好的断手,和他的手指,十指交缠。 这一晚,两人才是真正的夫妻…… 【乌孙国639年冬,乌雪舞公主领兵三十万从北川出发,兵分三路讨伐摄政王端木瑾,清君侧,她一路势如破竹,秒躲韩城,三天攻下蓉城,善待百姓,很快便赢得了民心。】 一路上乌雪觅听到了许多关于乌雪舞的传闻,传说她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同时善待百姓,赢得了民心。 乌雪觅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她安心地带着端木瑜一路往京城而去,偶尔会找个城池歇息几天,一路十分惬意,不像是在带俘虏回京,更像是游山玩水一般。 这天,她到了梅城。 梅城最有名的就是梅花,此时正值冬天,妖娆的红梅破雪而出,风景极美。 乌雪觅找了家客栈住下,又扶着端木瑜坐在客栈后院里赏花喝茶,两个人享受着难得的安宁时光。 “多晒晒太阳,对你的骨头有好处。” 他乖巧点头,低下脸执杯喝茶。 乌雪觅见他有几缕发丝松散,起身到他身后,拔下了木簪,轻轻梳理他的长发,之后轻轻挽起。 “小瑜。” “嗯。” “喜欢我给你挽发吗?” “喜欢。等我手好了,也给你挽发可好?” “好……” “雪觅,我忽然不想死了。” 乌雪觅一惊,手里的动作一顿,她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喜欢这样的日子,你在我身后给我挽发……” 乌雪觅没有回答,继续给他挽发。 这样的日子,其实她也很喜欢啊…… 两人在梅城多停留了几天,因为年三十快到了。 歌唱声,鞭炮声,锣鼓声,欢笑声,声声让人暖心。 乌雪觅和端木瑜两人驾着马车去了城外梅山,将车停在山岗之上,此处可以俯瞰半个梅城。 端木瑜右手骨伤正在痊愈,他靠在她的肩膀上,安静地看着眼前的风景,呼吸沉稳。 “现在的日子,真的好快乐啊!”他忽然感叹。 乌雪觅转脸看向他,他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梅城,唇角是一抹淡淡的微笑。 明明,她将他困在小小的马车里,偶尔才放他出来看看风景,是她囚禁了他,可是他却说,他很快乐。 乌雪觅心中一痛:“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转脸看向乌雪觅,唇角还是带着笑容,他缓缓抬手挑起了乌雪觅的下巴,深深看她,“有你在身边,在哪里都可以。以前在皇宫,你从来不看我一眼,可是现在,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全是我……我太快乐了!” 乌雪觅沉默了,她转脸看向梅城,心中酸涩。 她会亲手杀死他,可他也将永远活在她心里了…… 大年初一,两人再次出发前往京都。 再往前,便是盐城,过了盐城便是京都。 乌孙国640年二月初春,乌雪舞带着南路军,雪千魂带着中路军,梁湛、沈嘉年带着北路军即将在京都外的百里坡三军会师。 同时,乌雪觅带着端木瑜,也赶到了百里坡,准备和乌雪舞会和。 天气已经转暖,乌雪觅看着京城的方向,记得自己离开京都时正是冬天,如今回来已是春天,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 端木瑾啊端木瑾,你是不是都等急了? 第 62 章 乌雪觅带着端木瑜来到营地外,被士兵拦住。 她看了一眼马车,里面没有动静。 “我找阿……梁湛。”乌雪觅说。 守营的士兵互相看了一眼,“你认识梁将军?” 他已经做了将军了吗?当初那个莽撞的少年,竟然成长得如此迅速! 乌雪觅点点头:“是,请帮我通传,就说芊浔来找他了。” “你是芊浔女侠?” 乌雪觅点点头,怎么这两人好似认识她的样子? 其中一个士兵一脸惊喜:“竟然是芊浔女侠!女侠在此等候片刻,我即刻通传!” 乌雪觅点点头。 不多时,一个矫健的身姿从营地内飞速跑来,乌雪觅眼尖,认出那人正是梁湛。 “乌……”他张嘴大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呜哇哇,是芊浔啊!”他奔跑着过来一把将乌雪觅抱在了怀里。 乌雪觅有些紧张地看向车厢内,果然,他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放开我的女人!” 乌雪觅:…… 见到梁湛,她也很激动,也就任他将她抱在怀里,梁湛听到车厢里传来的声音,一脸惊疑不定:“车厢里……” 乌雪觅垂下脸:“是端木瑜。” “什么?!”梁湛大吃一惊,“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乌雪觅从他怀里退出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要带他回京都,接受审判。” 梁湛更是吃惊迷惑,那边乌雪舞不知怎么得了消息,已经亲自迎了出来,“芊浔女侠!” 乌雪觅抬头看去,便看见了乌雪舞。 她双眼里盛满了真诚的喜悦,容颜倾城,因为军营生活而瘦削了一些,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让她的眼睛更加大而闪亮,她睫毛很长,眉毛极其英气,一张脸堪称红颜祸水。 “终于见到你了!”她开心地拉起乌雪觅的手,牵着她往她的营帐内走去,笑容美丽温柔,让人暖心。 乌雪舞开心地将乌雪觅拉到桌子边上,高兴地看着众人:“这位就是芊浔女侠!” 众人高兴地向她拱手:“芊浔女侠,久闻大名!” 乌雪觅也拱手还礼。 这些人她都不认识,但想来应该都是乌雪舞的亲信。 乌雪舞竟是拉着她的手,一个一个给她介绍起屋内的人,乌雪觅并未仔细去记,只是对着那些人含笑点头。 “这是我的军师,天一老人。” 乌雪觅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他鹤发童颜,目露精光,此人是乌孙国有名的谋士,也是乌孙国皇族和贵族曾经争抢的对象。乌孙国的贵族喜欢养门客,门客有武者和智者,贵族们更喜欢智者。 这位天一老人,无人能请动,没想到乌雪舞竟然能够请他出山!乌雪觅一脸惊叹。 等介绍完众人,乌雪舞微笑看着乌雪觅:“一直以来,只闻芊浔之名,雪舞心生倾慕,想与芊浔相见,今日得见,却不知该说什么了?雪舞别的不想多说,只想请芊浔留下,相助雪舞!”她一脸认真,眼里是诚挚的真情。 乌雪觅看她片刻,颔首一礼:“芊浔……” “我会等你。”她打断了她的话,伸手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们这类人不喜欢尘世,但是,还是请你再考虑一下我的请求。”她情真意切地注视她的脸,不想放她离开她的身边。 一旁有人轻笑:“芊浔,公主可不曾这样求过旁人呢。” “是啊,芊浔女侠,你就答应了吧。” 乌雪觅微微皱眉:“对不起,我闲云野鹤惯了,实在是不愿再插手朝堂之事,还请见谅!” 乌雪舞似乎有些失望,但她很快振作起来,“芊浔,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说,车厢里的人……是端木瑜?是摄政王端木瑾的弟弟,端木瑜吗?” 乌雪觅的心微微一沉,她气息有些紊乱,半晌才艰难说道:“是……” “真的是他!” “摄政王的弟弟!” “无道女皇的夫王!” 登时,整个营帐惊呼声此起彼伏。 乌雪舞吃惊地看着她,气息不稳地扶住桌沿,仇恨与愤怒让她的双手慢慢抓紧了桌沿。对于皇族来说,端木兄弟给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仇恨与愤怒,更多的,是耻辱! 乌雪觅低着头:“我一直在秘密押送端木瑜,他很厉害,武功奇高,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看住他的,有我看着,他不会随意伤人。” 乌雪舞深吸一口气:“好,那便拜托芊浔了,你辛苦了!” 乌雪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我……我有一事相求……” 乌雪舞有些震惊,忙握住她的手情真意切说道:“芊浔,你万万不可如此说,我受不起……你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直接告诉我即可!” 乌雪觅沉默了半晌,“等你登基,我想请你将端木兄弟的性命交给我来处理!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他们!”最后一句话,乌雪觅说得十分坚定。 乌雪舞看着乌雪觅许久:“芊浔,你怎么如此见外?若我登基,你便是大大的功臣,封王封地,那都是你该得的啊!如果不是你帮忙,我此刻说不定还在北川挖矿呢!” 乌雪觅:“我不要封王,也不要封地,只要将他们兄弟俩交给我来处理即可,我会给那些死在他们兄弟手里的人一个交代!” 乌雪舞深深吸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她看起来十分不理解乌雪觅的行为,但是她选择了相信乌雪觅。 乌雪觅朝她一笑:“谢谢你。” 出了营帐,乌雪觅感觉一身轻松,她果然没有看错人,乌雪舞已经知道马车里的人是端木瑜,但是她并未要求见他,也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将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交给她来处理,这等魄力,乌雪觅自认如果是她的话,她是办不到的。 她正往端木瑜的马车走去,梁湛冲了出来,一把拉着她朝远处奔去,乌雪觅任他拉着,跟着他往前奔跑。 “阿湛。”等梁湛终于停下来,乌雪觅轻声喊他。 梁湛脸涨得通红问道:“端木瑜为什么说你是他的女人?” 乌雪觅看着地面:“他是我的夫王,你忘了吗?” 梁湛更加气愤:“可你没有反驳!” 乌雪觅抬起脸,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阿湛,对不起……” 梁湛有些慌乱:“干嘛啊,你别哭啊……是不是我太凶了……”他撸起袖子给她擦眼泪,动作仍然有些粗鲁,但是乌雪觅感觉得到,他已经尽量温柔了…… 乌雪觅忍不住一把抱住了他,嚎啕大哭起来。 这连日来的复杂心情,爱他却一定要送他去死的纠结,无数个念头在她心里转了又转,端木瑜呆在她身边时,一直十分乖巧,他藏起了自己所有利爪和锋芒和她在一起,他看起来那么的快活! “呜呜呜……”乌雪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梁湛手足无措,“别哭了啊……快别哭了……”他笨拙地安慰着她,却一点用都没有,最后他颓然地放下手,“你哭得……我也想哭了啊……” 闻言乌雪觅忽然感觉有些好笑,两个人抱头痛哭的画面在她脑海里转了转,她一下子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梁湛顿时大大松了口气:“哎呀笑了笑了……” 哭过一场后,乌雪觅感觉放松了许多,冷静下来她还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阿湛,把你衣服都弄湿了……” 梁湛僵硬道:“没事……”半晌,他问道:“你真的决定要杀了他吗?” 乌雪觅抬起红肿的双眼,点了点头。 回到马车上时,乌雪觅久久没有说话。 车厢内也十分安静,仿佛里面没有人一样,可是乌雪觅知道,他在。 “明天乌雪舞的大军就要进攻京都了。” “那么,明天我们就是敌人了。” 乌雪觅微微一笑:“嗯……不负哥哥不负我是吗?” “嗯,我只想死在你手里。” 乌雪觅一怔,她掀开车帘朝里面看去,却见他一脸纯真的笑容,他凑了过来,双手抚上她的脸,热热的呼吸吐在她脸上,迷恋的目光看着她的眼睛,她的唇,“跟我一起死……好不好,雪觅?”如同蛊惑的声音直直进入她的心底。 她的心跳因他这句话而凝滞,没有犹豫地,她开了口:“好……” 他笑了,再次吻住她的唇,缠绵而眷恋的吻,久久不离,两人的呼吸在吻中交融,宛如记住彼此的气味与气息,来世可以再次找到彼此。 端木瑜微笑地闭上眼,乌雪觅轻轻抚上他的脸庞,只有她能够呆在他身边,只有她可以触碰他,只有她能够骂他,只有她能……杀他。 当战鼓响起时,大军压近乌孙国的心脏——京都。 乌雪觅的马车在乌雪舞身边,乌雪舞一身戎甲领兵攻城。她要做女皇,所以,她必须要服众,没有人会信服一个躲在后方的皇族。尤其是在经历端木瑾当政,女皇对他无比迷恋之后,朝堂上下对皇族的信任度急剧下降! 战鼓隆隆,京都城门紧闭,静得诡异,乌雪舞扬手让大家停下。 忽然,弓箭兵齐齐从城楼站出,瞄准了此处,登时,喊杀声却是从里面而来,乌雪觅扬唇而笑,乌雪舞朝她看来,梁湛面露激动:“一定是杭祁带人发起突袭!” “看来我们只要等人开门就行了,哈哈哈——”天一老先生捋须而笑。 城楼上的士兵开始陷入混乱,乌雪舞看了乌雪觅一会儿收回目光发令:“攻城!” 立时,长梯从身后的军队中冲向城楼,杭祁他们毕竟人少,还是需要攻城相助! “杀——” “咚!咚!咚!咚!” 响亮的喊杀声和气势恢宏红的鼓声都能让士气大作,也是给里面的人信号,告诉他们,援兵来了!就在城门外!不用怕! 忽然,黑色的身影掠过城头,登时无数人从城楼下坠落,他旋转身体,发冠不乱,墨发在风中飞扬,黑色的华袍让他如同黑暗的神君傲然降临在城墙之上,冷冷俯视战场,手中的利剑血光闪耀,让人胆颤。 他甚至没有穿上铠甲,华丽的黑袍让他俨如战场的王者,傲视天下! 第 63 章 众人都很惊讶,连乌雪舞也目露吃惊。他们无人跟端木瑾交过手,可以说,没有人知道端木瑾的功力有多深。因为,他是那么轻易地只凭一张俊美温柔的容颜,便将女皇的心轻松地拿捏在了手中,控制了乌孙国天下! “端木瑾!”雪千魂咬牙切齿,梁湛也提枪策马向前,狠狠盯视高高立于城墙上的黑色人影。 “哼!就凭你们也想捉我?!哈哈哈哈——找死!”端木瑾阴狠地说罢,突然像黑色的老鹰一般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朝乌雪舞直直扑来! “保护公主!”乌雪舞身边的亲卫立刻列队,保护她。 乌雪觅抽出凝霜剑飞身而上,就在她离开马车之时,寒气登时冲出马车,“啪!”一声巨响,她惊然在空中转身,眼前车厢被巨大的力量震碎,寒气迸射而出,车厢顷刻间化作无数碎片射向四周,登时惨叫连连,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乌雪觅落在地上,看着破车而出,落在马背上的端木瑜,他低头深深看她一眼,随即飞向高空,轻盈地迎上了从城楼而下的端木瑾。 他们缓缓落下,乌发在空中飞扬,交缠,端木瑾温柔地看向端木瑜,微笑看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忽然咬牙,狠狠朝乌雪觅瞪视。 乌雪觅落在两人身后,凝霜剑划破身边空气:“端木瑾,我回来了!有些帐,我们要算一算!” “哼……”端木瑜在端木瑾身前转身,双手插入袍袖,黑色的面具上是邪气的笑,“你知道,我不会让你伤我哥哥。” 乌雪觅捏紧了手中的剑,忽然,身后马蹄声起,无数人朝他们这里冲来。 “杀了摄政王——” “冲啊——” “吵!”端木瑜只冷冷说了一个字,白色的身影立时飘忽起来,她想追他之时,端木瑾黑色的身影却飞速到她身前,冷笑地挥剑拦住了她的去路,只这一刻的停顿,端木瑜如同鬼魅的身影已经直直掠过她的身旁,强大的内力瞬间扬起了她的发丝和裙衫,紧跟着,身后传来惨叫一片。 “啊——” 乌雪觅立刻转身,只见一抹白影在黑色的大军之中穿梭,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依稀捕捉那抹白色,他倏然停落在一人头顶,脚尖点在那已经吓呆的人头顶,白衣飘然,乌发飞扬,双手插入袍袖,浑身缠绕如同仙气的白雾,让他丝毫不像魔鬼,反是仙君! “呼啦啦。”无声无息地,几乎是百人的队伍在他身周层层倒落,只剩一人站在血泊之中,而端木瑜高高立于他的头顶,白衣和乌发不染半点血丝,诡异的静谧从他身上,开始向四周蔓延! 整个战场倏然而静!远处是已经看呆的乌雪舞和她的战将! “哐当!”城门大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冲出,但是,他也很快因眼前的景象而怔立! “端木瑜!”乌雪觅捏紧手中的剑,他又在滥杀无辜!即便那是在为他哥哥而战,是在战场!所以,他们今天注定为敌! 乌雪觅朝端木瑾狠狠劈去,只有这样,才能将端木瑜引回来! “哼。”端木瑾冷冷一笑。脚尖轻点后退之时,端木瑜白色的身影已经落在乌雪觅的面前,她面具下的目光与他面具下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那一刻,两人都知道,此战在所难免! 乌雪觅记得,两人第一次相遇,是在那个波光粼粼的乌孙湖桥洞下。 之后,是一次又一次的交战,他其实有机会杀了她,但是他没有,她也曾有机会杀了他,最后也放弃了。 他爱上了她,爱得没有丝毫犹豫,爱得那么地义无反顾。 反而是她,一次次地否定自己对他的那份特殊的悸动,一次次地逃避自己心中对他相惜的感觉,一次次无法勇敢面自己的心动,一次次强行抹去脑海中他留存的身影…… 她在悬崖边挣扎,痛苦,彷徨,迷失,错过了太多太多与他可以一起的时间,当最后恍悟之时,却是把他一步步,亲手送向生命的终点…… 其实她很羡慕他。 他可以不分善恶,不受任何道德的约束! 他可以恣意妄为,横行天下,要杀便杀,管它什么正邪! 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这样—— 不能因为他人不听她命令而杀之,不能因为他人好色看她一眼而杀之,不能因为他人辱她而杀之,不能因为他人厌她而杀之…… 而他,可以。 在他眼中,不服者杀!贪他色者杀!辱他者杀!厌他者杀! 他一直站在天神的视角俯瞰众人。 可他毕竟,不是神。 掌心和他相对,他的阴邪之气和她的仙气相撞,登时,炸开层层气浪,瞬间飞沙走石! 她和他一同被震飞,空气中立刻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 在他咳血之时,一口血也从乌雪觅唇中溢出,滑落唇角。 乌雪觅趔趄后退,端木瑾忽然趁机挥剑朝她奔来,眼中的狠绝似乎要将她拖到地狱里!他是真的非常恨她! 立时,端木瑜白色的身影又从远处飞速而来,在端木瑾的剑要刺向她心口之时,瞬间切入她和端木瑾之间,几乎像扑上来一般他扑在了她的身上,把她紧紧拥入怀中,乌发划过她的脸边之时,虚弱的低语也随之而来:“雪觅……跟我走吧……” 乌雪觅看向那把即将要贯穿她和他的利剑,忽然觉得心里无比平静,也许死了,就能回去了呢? 莫名其妙被国师拉到这里,背负上了沉重的使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她其实活得好累好累…… 端木瑾仰天长啸,剑尖猛地转了方向,可他实在是来势汹汹根本来不及收势,那把剑在端木瑜身上从腰身划到颈部,划过长长的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不!!!小瑜!”端木瑾慌张的扔了剑,托住了端木瑜下滑的身体,声音无比颤抖,“小瑜……小瑜……” 端木瑜朝端木瑾勉强笑了笑,“哥哥……”他颤抖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擦掉端木瑾脸上的泪水,可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端木瑾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小瑜……” 端木瑜虚弱地开口:“哥哥,是我……欠你的……我……对不起……哥……” 端木瑾看着他,泪水不停的落下,此时,忽然一声春雷炸响,端木瑜像是被什么彻底抽空了力气一般,双眼轻轻闭上,他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后背那道血淋淋的伤口不停地流血…… 乌雪觅也已经重伤,手里的鲜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她趔趄了一下,立刻有人跃到她身边,将她扶住,是梁湛。 “小瑜,别说话……” 是端木瑾的声音吗?可他的声音怎么那么遥远? 似乎越来越远…… 当乌雪觅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的时候,黑暗彻底吞没了她的意识,陷入了长眠…… …… 等乌雪觅终于恢复了些意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有人轻轻握着她的手,那双手很温暖,仿佛深怕用力会碰碎她一般地珍惜。 乌雪觅缓缓吐出了气息,挣扎了许久,才缓缓地虚弱地睁开了眼睛,粉色的帐幔映入眼帘,梁湛担心的脸也进入了她的视野。 “你醒了!”他有些激动的看向乌雪觅。 “女皇陛下……”身边传来韩峥哽咽的声音,乌雪觅艰难地转脸看向他,他一脸自责,“韩峥没用……韩峥真是没用!” “对不起……韩峥,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韩峥匆匆擦了擦她的脸,勉强挤出笑容看向她:“女皇陛下,要喝水吗?还是要喝粥?不不不,还要吃药,韩峥这就去为您准备!” 乌雪觅轻轻拉住了他,随即闭了闭眼,问梁湛:“端木瑜,他怎么样?” 梁湛沉默许久,还是回答:“他没死,现在一直在昏迷。” 乌雪觅有些惊讶:“乌雪舞,没有趁机杀了他?” 梁湛似乎也有些惊讶:“是的,你晕了之后,她派人将端木瑾和端木瑜关押了起来,还派了御医去牢里给端木瑜治伤……” 乌雪觅闭上了双眼,心知乌雪舞是在兑现两人的承诺,会将这两人交给她来处置,果然她是真的没有看错人。 “端木瑾……他被关在天牢里,都没有反抗吗?”乌雪觅奇怪的喃喃自语。 梁湛解了她的疑惑:“他只顾着抱着端木瑜,端木瑜被下到了天牢,他也跟着去了,并未反抗。” 乌雪觅深深拧眉,她要尽快养伤了,在端木瑜恢复之前,她要去一趟乌孙山。至于端木瑜的伤,她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他带着她跳崖时受的伤更重…… “这里是哪里?” “是凝香殿。”梁湛说,“这里是后宫,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在这里多呆,乌雪舞派了韩峥过来照顾你,你好好养伤吧。” “嗯。”乌雪觅点点头,“谢谢你,阿湛。” 梁湛眼眸深深看她,良久,才朝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第 64 章 三天后,端木瑜才从昏迷中醒来,乌雪觅听到这个消息,也就松了口气。 听韩峥说,乌雪舞在她床前守了一夜,后来因为实在太忙,各处都需要安顿,都需要听她指挥,她才离开,临走前她反复嘱咐宫人,一定要好好照顾乌雪觅。 乌雪觅静静看着窗外,韩峥一直陪着她,照顾她,似乎只要看着她他就很满足了。 门外有侍女的声音传来,韩峥应了一声,便去给她端饭菜汤药。 乌雪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端木兄弟已经被关入天牢,韩峥其实已经自由了,相信她只要跟乌雪舞提,她一定会给她这个面子,放他出宫寻找自己的生活。 门又开了,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出现在门前。 乌雪觅全身紧绷,这个人的气息她太熟悉了!可他不是在天牢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身体好些了吗?”他像是好久没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再也不像是从前般那么温柔动听。 “小瑜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她的脸,“觅儿,我认输了,我们不斗了好不好?我真的……”他缓缓上前几步,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声音低沉,“舍不得杀你……” 乌雪觅冷冷看向他斗篷下的脸,“你确实输了,你也休想得到乌孙国!” 他触摸她的手指顿在她的脸侧,沉寂与杀气开始从那片黑暗中而来,如同一朵阴沉的云般朝她渐渐逼来。 忽然,他重重扑在她身上,左手紧紧摁住她的肩膀,右手狠狠扣住了她的脖子,把她重重压在墙上,后脑硬生生地疼,帽檐之下露出他狠辣愤怒的目光。 “乌雪觅!你真的以为我还在乎你的国家吗?!我只想赢你!赢你一次!我和小瑜那么爱你,我们可以把这个国家还给你!到时,这个国家是你的!小瑜是你的!我也会是你的!为什么你还不满足!为什么不满足——”他几乎是朝她嘶喊一般压到她的身上,漆黑的斗篷笼罩她的全身,他覆下之时,她也被吞没在帽兜下的那一片黑暗之中,立时火热的气息与他身上那浓郁的麝香味将她笼罩。 火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狠狠咬住了她的唇,不是吻,如同兽性大发的凶兽,要把身下的猎物彻底粉碎。 他重重咬上她的唇,立时见血,血腥味随着他火舌的闯入,一起进入,弥漫在她与他的交缠之中,他像是见血兴奋的妖兽,用力吮吸那浓浓的血腥之气。 他狠狠扯开她的衣领,火热的手闯入她的衣领,指甲划破她胸口的肌肤,带来丝丝的裂痛,他重重舔过她唇上的鲜血,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也越来越紧。他粗暴地顺着她的脖子一口一口狠狠咬下,似是要把她一点,一点咬碎。 “我爱上小瑜了……”在那一丝丝地痛楚中,她淡淡地说。 立时,他的牙齿顿在了她的脖子上,黑色的斗篷覆盖她的全身,带着他浑身的杀气。 他从她的颈项离开,在斗篷下狠狠注视她的眼睛:“你骗我!” 她瞥眸看他,扯了扯被他咬破的嘴角:“端木瑾,除了感情,我骗过你什么?” 他掐住她脖子的手紧了紧,倏然收回手在她面前转身,他的后背剧烈起伏片刻,缓缓扬起脸,苦笑:“哼,我该为这句话而高兴吗?哈哈哈哈——呵呵呵呵……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杀你……为什么!”他的身体不断紧绷,黑暗不断笼罩了他,吞噬了他。 乌雪觅望入那片黑暗嘲讽而笑:“你现在感觉到那些女皇的痛了吗?哼……阿瑾,这是你的报应!” “那小瑜呢?!你爱小瑜……你爱他居然还要杀他!乌雪觅,你果然够狠!”他豁然起身,深深的黑暗让他如一只黑色的凶兽矗立在她的面前,“是不是在你的心里,只有乌孙国!” “那你为何也要杀我?”她轻笑抬眸看他,他在她的反问中怔住了身体,她苦涩一笑,垂落双眸,“阿瑾,我们是一样的,你爱我,但不也要杀我?你不觉得,我们是被诅咒了吗?这个诅咒,让我们相爱相杀,永不停止。” “所以……杀了你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他咬牙切齿说着,黑色的斗篷落下,帽檐飞起,他的墨发飘飞在她的脸庞,他深深拥住了她,将她绑入他的怀中,他重重摁住她的后脑勺,在她脸边狠狠而语:“我不会再让小瑜阻止我!” 乌雪觅心中一惊,瞪视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哼。”他阴狠而笑,紧紧揪住她的长发,“小瑜的弱点只有我这个当哥哥的才知道。他只有在天谴之时,才能被封住脉门。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了!” “端木瑾!”乌雪觅愤怒挣扎。 他把她越发抱紧,“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我会赢的!我这次一定会赢你!”他忽然松开了手从她身上抽离身体,黑色的斗篷与长长的黑发在她面前飞扬。 他转身煞气凌然地背对她,宛如始终无法面对她的脸庞,缓缓的,他再次戴上帽兜。 “你到底要做什么!”乌雪觅朝他大喊。 他背对着她,“我只是想看看,乌雪舞看到小瑜的长相后,会是什么反应?还有,当她知道一直帮她的芊浔女侠,其实就是如今的乌孙国女皇之后,又会是什么反应?!你说,她还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你吗?!”说完,他转过身,藏在黑暗之中的双眼直直盯视着乌雪觅的脸,似乎想要探知她的表情。 “端木瑾!你真是让我恶心!” “是你先让我恶心的!”他忽然大吼,甩起黑色的斗篷,杀气扑面而来。斗篷缓缓垂落他身,他再次隐入黑暗似是努力恢复平静。 乌雪觅狠狠瞪着他,一脸的厌恶和愤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在斗篷下阴狠一笑:“觅儿,此生我端木瑾无法得到你的爱,那我就要你恨我!恨我恨到你走上黄泉路,也无法忘记我对你的爱!”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完每个字,让乌雪觅心中寒意森森。 “小瑜还在天牢里吗?” 端木瑾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仰脸,“乌雪觅,你真是卑鄙!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爱上了小瑜?为什么???乌雪觅,你居然和小瑜相爱……!”他在斗篷下缓缓抬手,揪住了自己的心口,“只要杀了你,我心中就能得到安宁……对,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乌雪觅,都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他说着,又疯狂地朝乌雪觅扑过来! 乌雪觅心里一痛,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根本来不及和他纠缠,便朝天牢方向奔去…… 端木瑾,你真是够狠!连你最爱的弟弟你都可以拿来利用吗?他真的那么恨她吗? 急急赶到天牢时,乌雪觅将里面翻了个遍,却都没有找到端木瑜的身影,他究竟去了哪里? 紧跟着她的端木瑾一边发疯般地朝她攻击,一边疯狂大笑:“觅儿,你猜猜看,我带小瑜去了哪里……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到对不对……” 乌雪觅一边躲避他的攻击,脑海里飞速运转,端木瑜会在哪里呢?她本就重伤未愈,此时强行运功已经感觉胸口燥血翻涌,身后端木瑾又穷追不舍…… 她咬着牙,忍着剧疼提气朝她原来的寝殿奔去,她落在寝殿前的花园里时,那里无人看守,静谧的宫殿里没有任何声音,仿佛这宫殿里只有游走而过的空气。 大风起,扬起她的长发和凌乱的衣衫,“啪”一声,内殿的门猛然打开,一抹淡淡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前,他一脸欣喜地站在那里,朝她伸出了苍白的手,乌发在风中飞扬。 “小瑜……” “雪觅……”他一脸欣喜地朝她奔过来,此时他内力被封,只是普通人,所以速度缓慢。 他还戴着面具! 乌雪觅心中稍定,下一秒,燥血沸腾,她再也忍不住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只是这么些微的停滞,黑色斗篷已经掠到她身前,他在端木瑜惊讶地目光中用力将她拽入了他黑暗的斗篷之中,双臂有力地环抱她的身体,把她紧紧锁在了她的身前。 “放开我!”她再次勉强运起仙力想震开他的身体之时,前方传来端木瑜的惊语:“快离开!” 他目眦欲裂般地看着乌雪觅,让乌雪觅有些茫然。 忽然,一把利剑穿透了她的心口,端木瑾把她抱得更紧,任凭那把利剑穿过她的身体刺入他的心口,穿过他的身体…… 黑暗的帽檐遮盖了乌雪觅的视线,耳边是端木瑾含笑的低语:“我不会让你和小瑜在一起的……我恨你们……”他重重垂下脸,靠在她的肩膀上,再次用力将那把剑从两人的心口抽出,乌雪觅往前缓缓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后是端木瑾重重的身体…… “啊——啊——”耳边是端木瑜愤怒地大喊,乌雪觅尝试着抬脸,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端木瑜终于奔到她面前,将她抱在怀里,泪水从他眼眸中涌出,滑落他悲痛欲绝的脸庞。 “小瑜……”乌雪觅慢慢朝他伸出手,他一把握住,“雪觅!雪觅!啊——” 乌雪觅看着他,缓缓说道:“不要……变回……原来的榆木疙瘩……” 他满是泪水的双眸怔怔看她。 乌雪觅用尽全身力气,“让……韩峥……带,带我……回乌孙山……”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的手已经缓缓垂下。 一片雪花缓缓飘落在她的手背,点开一丝冰凉,整个世界忽然变得好安静……好安静…… 第 65 章 飘落的雪花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它们在乌雪觅面前凝滞,一动不动…… 乌雪觅缓缓起身,疑惑地抬手碰触那停顿在她面前的雪花,雪花轻动的刹那间,密密麻麻雪花倏然飘落,穿透了她的手心。 “女皇陛下!”韩峥的惊呼从身旁而来,她吃惊地看向一旁,韩峥面色苍白地朝她的方向扑来,但是,他没有扑在她的身上,而是……扑向了她的身后,她吃惊地转身,他扑倒在了那一片鲜血旁边…… “女皇陛下!!”韩峥跪在地上,颤抖的想要抚摸乌雪觅的脸,等终于摸到时,才发现触手冰凉。 “不——”他忽然嚎啕大哭,“女皇陛下……你醒醒好吗……韩峥求你了……” “雪觅!”端木瑜的呼唤声从身前传来,乌雪觅抬脸看向他,却见他一脸欣喜,“你没死?” 乌雪觅也是一脸迷茫:“我不知道啊……应该算是,死了吧?你为什么可以看见我?” 端木瑜也是一脸迷茫,“我也不知道……” “送我去乌孙山吧,那里应该有答案。小瑜,你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他朝她伸出手,像是要握住她的手一般,两人手心相对,十指交缠,她的世界,只有他,而他的眼里,只有她…… 生死不再是两人的阻碍,因为他们在彼此的灵魂里烙下了彼此的烙印,这烙印将随着两人的灵魂,生生世世存在,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便能找到对方…… 乌孙国皇宫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茫茫大雪忽然从天而降,静谧无声的落在一队护卫的肩膀上。 韩峥一脸苍白地守护着乌雪觅的身体走在宫道上,乌雪舞和众人跟在身后为她送行,她赶到时惨剧已经发生,无力挽回,她只能尊重乌雪觅的遗言派韩峥送她回乌孙山。 乌雪觅飘在空中,看到众人皆是一脸悲伤,梁湛和杭祁也得了消息,匆匆跑来,在看到她的尸体时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白雪静谧地飘落,轻轻覆盖在了众人为她送行的路上,这场春雪竟是下到了晚上,连绵不绝,盖住了所有的血迹,也盖住了所有的痕迹。 宫墙内外,花草树木,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化作一片白色苍莽天地。 静静的小河边,一只小船在纷飞的雪花中停靠,船上铺满了缤纷的干花,让小船弥漫着如同春天百花开放般的芬芳。 韩峥站在小船上,朝岸边来送行的众人轻轻点了点头,便拿起橹槁将小船缓缓撑离岸边,顺流而下。 小船离河岸越来越远,也离众人越来越远,乌雪觅的心,也沉甸甸的。 她被端木瑾一剑穿心,按理本该魂飞魄散,但是奇怪的是她灵魂竟然能安然呆在身体旁……想来这一切的答案,应该都在乌孙山上吧? 韩峥在雪夜中静静撑船,纷飞的雪花飘落在湖面上,静静地消失在无声的河水之中,乌雪觅遥望京都的方向,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小船船头的一盏白灯,幽幽照亮前面的方向。 忽然,静谧之中传来了马蹄声,那马蹄声十分急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抹白影忽然穿破黑暗而出,乌雪觅欣喜看去,入眼的竟是一头长长的雪发…… 那一刻,乌雪觅怔立在船上,他……居然没死? 那一头乌黑亮泽的墨发,竟是全白了! 为什么他没有死?明明那一剑也穿透了他的身体啊……难道是因为那剑避开了他的要害?让他只是流血重伤了吗? 他疾驰在风雪中,轻盈的雪花因为他的飞奔而变得狂乱,在他身边乱舞,他像是走得十分匆忙,白发散乱,只穿着白色内衣,身上仅仅披了一件斗篷,白衣心口处已经开始渗血,鲜红的血在飘雪之中,是他身上唯一的鲜艳色彩。 韩峥也听见了马蹄声,他朝岸边看去,当看到端木瑾的脸时,他立刻怔住了身体,小船就此静静地停在了水面之上。 忽然,端木瑾从马上失重跌落,滚在了地上,一直滚到岸边,无法起身。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白发垂在脸侧,如同凶神恶鬼一般。 “把觅儿……留下……”吃力的话语从他雪发下吐出,他一手按在伤口上,一手缓缓抬起,直直指向韩峥。 “你居然没死!还有你的头发……”怀幽拿起橹槁,护在身前,在河中狠狠看他,“全白了?真是报应啊!我告诉你,我不会把女皇陛下给你的!” “哼……”轻笑在岸边响起,他趔趄地走了过来,踏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身体在风雪之中摇曳,他甚至站都站不稳了,竟然还想来抢乌雪觅的尸身! 这人真是疯了!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变态!端木瑾,你怎么这么霸道,这么疯狂???不仅要杀她,还要来抢她的尸身? “最讨厌不自量力的人,偏偏还要做出英勇的姿态……咳咳!”他明明已经气若游丝,却还是努力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小船走来,冰冷的河水已经没过他伤口,他无力地抬起手,朝她伸来,“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哼,我只是……懒得杀了你!”他伤重地吐出最后一个字,趔趄向前,险些跌入河中,雪发在他周身飘荡开来,他依然执着地一步一步向小船这边走来。 “够了!”忽然,端木瑜的厉喝从岸边传来,乌雪觅欣喜地看过去。 “哥哥,你真是让我恶心!你已经杀了她,现在你连雪觅的尸身都不肯放过吗!”端木瑜狠狠地注视着河中的端木瑾,冷冷的双眸之中,是深深的恨与痛苦。 乌雪觅看得出来,他还没完全恢复,但是他此时的状态,比端木瑾好一些,看来端木瑾已经解开了端木瑜的脉门了,当初他封住他的脉门也只是为了要利用他来伤害她。 端木瑾没有转身看端木瑜,依然趔趄站在冰冷的河水之中:“哼……你不让我恶心吗……觅儿明明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抢走她!你更恶心……咳咳咳……” “哥哥,这件事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也跟你道过歉了!”端木瑜闭眼深深呼吸,然后缓缓睁开,一脸哀伤痛苦地看着静静站在河里的端木瑾,“哥哥……是我的错,你那么爱我,那么宠我,什么都给了我,可我却抢走了你最爱的女人,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我没有阻止你杀雪觅……” “所以你就选择了和她一起跳崖吗?!”端木瑾在河水中愤然转身,他大步大步跑到河边一把揪住端木瑜的衣领,“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太自私了!我是最宠爱你的哥哥啊!小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可以——”端木瑾抓着端木瑜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大喊,最终脱力在端木瑜身前缓缓滑落,“从小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甚至你说你要觅儿,我也给了你……但是,但是你怎么可以跟她一起跳崖……我好恨,不是恨你抢走了她,是恨你们抛下了我!我最恨的,是她从未爱过我!你们是死了,那我呢……我失去了一切!我失去了一切!你知不知道……小瑜,觅儿没了……你也没了……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你们……就那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他哽咽的话语飘在空中,乌雪觅默默地垂下脸,不知为何,她忽然不恨他了……心里,只有一阵阵的钝痛…… 端木瑜静静地站立在河边,脸上渐渐失去了神情,他呆滞空洞地站在风雪之中,宛如一具空壳的木偶。 “我本来……没想杀她……我就是,想让她爱我……可她不再像我撒娇,不再对我微笑,总是板着一副脸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魔鬼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端木瑾抓着端木瑜的衣领,一点点的缓缓站起来,他虚弱地靠在端木瑜的肩膀上,手里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雪发,也染满了端木瑜雪白的衣衫,“她还告诉我……她爱上了你!!哈哈哈……这不公平,小瑜,这真的不公平!!我不要一个人……我一个人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现在,觅儿死了……这下公平了,我恨你……你也可以恨我了……我们彼此相互怨恨,也总比被你们排除在外的好……” 端木瑾支离破碎的声音,最终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乌雪觅心中一阵一阵地疼痛,她是真的没想到端木瑾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让她爱他…… 端木瑜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伸手扶住了端木瑾虚弱的身体,他静静站在河边,朝乌雪觅这边看过来,他似乎已经看不到她的存在,但是那份感觉让他很快就找到了她的位置,她的视线和他相触,他竟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安心的微笑,这个微笑,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 一阵风烈的狂风卷起纷飞的雪花,遮住他苍白容颜的同时,也推动了小船,韩峥立刻匆匆撑船,急急远离。 端木瑜抱着端木瑾一直静静站立在岸边凝视着乌雪觅,目送她的离去,他的乌发和端木瑾的雪发,一起在风雪中飞扬,两人身影相互依偎着,彼此取暖。 他们的痛,是乌雪觅带来的,这一切,也该由她来终结…… 第 66 章 小船在风雪中顺流而下,韩峥一直撑着船,送乌雪觅去乌孙山,渴了喝点山泉,饿了吃点干粮,累了便靠在船边休息休息,静静凝视乌雪觅,眼泪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下,他匆匆擦一擦,又起身继续撑船前行。 茫茫春雪,万籁俱寂,空山鸟尽,人迹罕至,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世界安静得只有潺潺流水声。 两天后,小船便到了乌孙山下。 韩峥将乌雪觅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开始爬上山,山路积雪,他走得十分艰难,可他依然坚持一步一步背她上山,她的心口贴着他的后背,丝丝暖意竟跨越了身体传递到了她的灵魂上。 韩峥,谢谢…… 乌雪觅飘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他是皇宫里的御前,从未做过体力活,身体较弱,可他如今竟用自己孱弱的身体背她上山,手指在风雪中冻得发了紫,双脚在积雪中慢慢麻木。 一阵风吹来,雪不知何时停止了,空气中渐渐有了春的暖意,柔柔的阳光从阴云之间照射下来,洒落在神殿上方,给这座神殿镀上了一层金光。 春天,似乎来了。 乌雪觅抬头看去,天君尧正站在神殿门前,和她的灵魂遥遥相望。 她忽然有种感觉,好像归家一般,心变得十分安宁。 韩峥背着乌雪觅跨过高高的神殿门槛,那一刻暖风忽然吹来,扬起了他长长的头发,下一秒,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天君尧脚边。 天君尧无奈一笑:“何必行此大礼。” 乌雪觅久久注视着他,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乌雪觅,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你明明死了,但灵魂却未飘散的原因?” 乌雪觅却只是定定盯着他看,并不答话。 天君尧右手抚额,有些烦恼地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生气了吗?” 乌雪觅仍是定定看他。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广袖拂过,乌雪觅的灵魂沉沉睡去。 乌雪觅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直到一股清香飘到她鼻尖里,她才悠悠转醒。 世界一片安静,一缕淡金色的仙带飘过乌雪觅眼前,她缓缓抬眼看去,是天君尧。 她能明显感觉到,灵魂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而之前天君尧给她的仙气,只剩两缕了。 天君尧幽幽叹了一口气,“乌雪觅,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你帮我守护了乌孙国。” 乌雪觅侧过头去,不想理睬他。 “死过一回,你胆子倒是变大不少,都敢跟我甩脸色了啊。”天君尧淡淡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戏谑,让乌雪觅有些奇异的感觉。 “别生气了,好吗?”天君尧不再是初见时高高在上的天神一般,对她如同蝼蚁一般的态度,此时他似乎有些讨好一般的看着她,“我送你的三缕仙气,可让你续命三条,如今你还剩两条,你想怎么用?” 闻言乌雪觅瞪大了眼睛看他。 “啊,就知道说这个你才会有反应……”他一脸头疼的样子,“嘶……真是奇怪了,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跟我生气,但是我还挺怕你跟我生气……” “用剩下的两缕仙气,换端木兄弟的命,可以吗?”乌雪觅终于开口。 天君尧脸色一肃,“可以。” “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乌雪觅淡淡问道,她从来都知道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天上不会掉馅饼,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特别是复活这种逆天的事情。 天君尧又叹了口气,“真的没有以前可爱了呢……” 又见乌雪觅一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表情,天君尧脸色更加严肃:“你要亲手杀了端木兄弟!” “什么?!” 天君尧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像是天神一般,他挥挥衣袖,一把金光闪闪的剑出现在乌雪觅面前:“这把剑,叫做斩魔剑。你要用这剑亲手杀死端木兄弟,然后再将两人的尸身带到神殿来……” “只是如此吗?”乌雪觅皱眉,似乎太简单了些。 “我会用你身体里的两缕仙气复活他们,不过没了仙气,你从此只是普通人,这样,你还愿意救他们吗?” 乌雪觅沉默了。 她愿意复活端木瑜,可是端木瑾…… “不用着急做决定,端木兄弟定于三日后斩首示众,你还有时间。” “你说什么?!”乌雪觅大吃一惊,乌雪舞不是答应过她,会将端木兄弟的性命交给她来处理的吗?! 天君尧看她一眼:“不是乌雪舞,你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她是个合格的女皇,乌孙国在她的治理下,应该可以走向中兴。” “那她为什么要将端木兄弟斩首?” “她压力太大顶不住了,民间流言四起,说摄政王端木瑾杀死了一直行侠仗义的芊浔女侠,此事激起了民愤,甚至有人去皇宫抗议,要求严惩端木瑾!此事她扛了三个月,实在是扛不住了,所以只能下旨将兄弟俩斩首……” 乌雪觅十分敏感的注意到他话里的时间,“三个月……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已经沉睡了三个月,如今已是乌孙国640年5月初了!” 乌雪觅再也坐不住了,“我现在就要下山!” 天君尧深深叹了一口气,“随便你吧,反正我的话你大概也不会听……”还是以前的那个女孩可爱听话,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乌雪觅忽然想到了什么,“韩峥呢?” “他啊,他决定留在神殿服侍我了,你一个人下山吧。” 乌雪觅感觉今天吃的惊实在是太多了,为什么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醒来像是沧海变桑田了一般…… “我先去看看他。” 天君尧却罕见地拦住了她:“你要跟他说什么?他要的,你能给他吗?” 乌雪觅顿时停下了脚步。 她死的时候,韩峥的悲痛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她就明白了,这个人不光是向她献上了自己的忠诚,他还献上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可是…… “若是不能给他,你还是不要见他了,徒增悲伤而已。” 乌雪觅还有些犹豫:“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天君尧十分坚定地阻挠了他,“我这里正好也缺个服侍的人,他也很愿意留在这里,就这么决定了,你要下山赶紧下山吧。” 乌雪觅:……看来他对韩峥挺满意,刚还阻挠她下山,现在居然又开始赶人了…… 三日后,京都法场。 乌雪觅记得,她第一次下山入京时,和端木瑾坐在华车上,那时百姓为了看热闹,将京都大道围得水泄不通,那次她为了救梁湛急于下山,那是一切的开始,她被逼下山就是为了要斩杀端木兄弟,为民除害! 这次下山,虽说还是为了要杀这两人,但同时也是为了救他们…… 乌雪觅越过守卫的侍卫,手持斩魔剑跳到监斩台上。 刑台上,跪着两个人,皆是一身白衣,长发披散,一个发如雪,一个发如墨。 只一眼,她便认出这两人是端木瑾和端木瑜。 雪发那个脸色苍白,神情呆滞,双眼无神,看上去有些不太正常。 乌雪觅奇怪看他,记得神殿初遇,他一身黑色华服,领口透出的那抹红色仿佛是白雪红梅一般,见她摔倒他曾向她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却被她无视…… 他那时应该料不到,眼前少女会夺走他的一切,甚至……夺走了他的心…… 乌雪觅又看向那个墨发男子,他还是戴着那个刻有紫鸢花的黑色面具,他已经看到了她,正朝她露出从未见过的温暖的微笑。 乌雪觅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泪水缓缓从眼中滑落,心突然痛得无法呼吸…… 她走到他身前,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任凭泪水滑落,脸上却含笑:“小瑜,我来了。” 他戴着镣铐的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捧起,深深注视她片刻,俯下脸,一点,一点吻去她的泪水。 乌雪觅声音有些哽咽:“小瑜……对不起……”她感觉心里痛到已经空了,她明明知道国师可以复活两人,但是此时此刻要亲手杀死爱人的那种疼,令她心痛如绞,世事无常,万一两人复活的事情发生点意外…… 她简直不敢想。 周围士兵在乌雪舞的命令下,都静默无声。 半晌,端木瑜才哑声说道:“雪觅,是哥哥杀了你,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但是你原谅他好不好?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他说着视线看向一旁的雪发男子。 乌雪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他表情空洞,眼神涣散。她见过温柔的他,霸道的他,狠绝的他,却从未见过这个仿佛没有灵魂了一般的他。 “哥哥……已经疯了……雪觅,”端木瑜轻轻说道,“我愿意死在你手上,我会和哥哥一起走,只是临死前,我希望你能够原谅哥哥……可以吗,雪觅?” 乌雪觅看着端木瑾,却见他偶尔飘过来的目光,看着她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乌雪觅心中无比难受,她看向他:“阿瑾,你好好上路吧,希望我们来生……不要再见……”也许她真的伤他太深了,如果他能重生,希望他能够忘记她,拥有新的生命…… 乌雪觅深深看着他,他却毫无反应,眼神看向远方,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乌雪觅深吸一口气,缓缓垂眸,随即站起来,朝乌雪舞看过去:“请女皇陛下允许我亲手斩杀这两人!还有他们的尸体也请交给我处置!” 早在乌雪觅出现的那一刻,乌雪舞就已经认出了她,见乌雪觅看向她,她手一挥:“准了!” 乌雪觅恭敬回答:“谢女皇陛下!” 寒光掠过,端木瑾和端木瑜双双倒地。 端木瑾倒下之时,却像是神志清醒了一般,朝乌雪觅看过来:“觅儿……” 乌雪觅上前查看,却见他已经气绝身亡,脸上竟是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番外一 三年后春,梅城。 幽幽春风带来缕缕的花香,和乌雪觅面前的茶香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案几上摆放着她最爱吃的瓜果糕点,端木瑜枕在她腿上,手里捧着书在看,还时不时监督乌雪觅给他投喂些吃食。 “阿湛说他明天休沐,会来我们家,他想看看晨儿。”乌雪觅随意说道。 端木瑜猛地起身,有些怒意地抱怨:“他怎么又来?他就没别的地方去了?每次休沐都要到我们家里来坐坐……” 乌雪觅看了他一眼。 他还在像个女人一样抱怨:“他都这么大年纪了,他家里怎么也不帮他说个亲事?一休沐就往我们这里跑,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像什么话?!”他越说越生气,“还有那个杭祁!都已经成亲了还天天不着家的,三天两头要约着梁湛一起来梅城游玩小住,他那生意不要管啦?!” 乌雪觅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颇有趣味的看着端木瑜发着牢骚的神情,唇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看看你,你还笑?你也不管管他们!” 乌雪觅挑眉:“小瑜,你确定要我去管他们?” 端木瑜一下子噎住了。 乌雪觅:“梁湛如今是梅城守将,我与他又是旧识,他休沐时过来玩玩,不是很寻常吗?再说晨儿也很喜欢他啊!” “那杭祁呢?” 乌雪觅看他一眼:“杭祁是个生意人,天南地北哪里都去,他只是路过梅城才会过来坐坐而已……” 端木瑜不再说话,翻身又躺在乌雪觅腿上,可那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还是十分不悦。 乌雪觅垂脸看向他,重生后他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再也不见从前的阴邪,却多了一分仙气,他面容还是和从前一样,精致俊美,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是如同仙人下凡一般,越发迷人。 乌雪觅静静看他,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他缓缓闭上眼,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小瑜,我爱你……”她弯下腰,在他耳边呢喃…… 端木瑜猛地睁开眼,痴痴看她。 乌雪觅伸出手,抚上他已经结疤痊愈的胸口,那里,她曾经狠心刺了进去,虽然知道他不会死,可是亲手杀死爱人的那种恐惧已经深深植入她心里,那是一段她再也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那天在法场上,我就已经看到自己的心了……”乌雪觅幽幽看他,眼里恍惚起了雾。 等待端木兄弟重生的日子里,天君尧曾经问过她,是否要回去,她思索许久,还是拒绝了,听到她愿意留在这里,国师大大松了口气。 “如果你选择回去,这两人便不能重生。”天君尧当时是这么说的。 ——只有你才能让他们愿意做普通人。 乌雪觅深深叹了口气,垂眸看向安逸躺在她腿上的端木瑜,“小瑜,阿瑾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她还记得端木瑾重生后睁开眼,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斩魔剑根除了他的魔性,同时带走了他关于她的所有记忆。 也许他爱她但是无法得到她的回应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他宁愿忘记吧,他醒来后不再是个疯子,也不是那个权倾天下把持朝野的摄政王,而只是他自己,只是端木瑾而已。 乌雪觅带着端木瑜去了梅城,两人在那里安了家,端木瑾自然是跟着弟弟一起住了进来,大约两年后,端木晨出生,端木瑾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对他百般宠爱。 温暖柔和的风吹入,纱帐随风摇摆,端木瑜摇摇头,“哥哥说要给晨儿准备抓周的贺礼,回来可能要下个月了。” 乌雪觅无奈点头,“那你哥不在,铺子里的生意你要多费心了。” 端木瑜一脸不在意,“有文涛在就行。” 乌雪觅更加无奈了,这人恨不得一天24小时和她腻在一起,竟也不觉得厌烦,有时候她真的想要点自由的空间,他还委屈巴拉的控诉,“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端木晨出生之后,基本都是端木瑾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他带大,她和端木瑜倒是轻松惬意得很,偶尔逗逗娃,更多的还是过着二人世界。 “下月初我准备去一趟乌孙山。”乌雪觅淡淡说道。 端木瑜看她一眼,“韩峥还是不肯见你吗。” 乌雪觅拧眉:“可能那次真的把他吓坏了吧,他把我背到山上之后就晕倒了,之后我重生天君尧就不让我去见他,再后来你和阿瑾重生,天君尧说他又不肯见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端木瑜罕见地没闹脾气,“你去吧,要不是他背你去乌孙山,你可能真的会……”他竟是说不出那个“死”字,拧拧眉又说,“总之他对我的恩情,我端木瑜这辈子都记在心里了!” 乌雪觅睨他一眼:“他是救我,怎么就是对你的恩情了?” 端木瑜得意一笑:“因为他救你就是救我啊……” 乌雪觅噗嗤一笑,随即又拧眉叹息,“这次去乌孙山不知道他肯不肯来见我……” “若不是国师明令禁止我去乌孙山,我就和你一同前往了……每次都只能送你到山脚……”端木瑜委屈说道。 乌雪觅特别无语:“我又不在山上过夜,不过是去看看韩峥而已,你最多也就是一天没见我好吗!” 端木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乌雪觅:论肉麻,她甘拜下风啊。 梅城离乌孙山不远,马车缓缓行驶,三天便可到达。 乌雪觅站在乌孙山脚下,抬头看去,蜿蜒的山路,熟悉的枫林,还有风中传来的,初夏的味道。 端木瑜紧紧握着她的手,“记得我在山脚下等你。” 乌雪觅看着他,安抚地说道:“嗯。” 他似乎总是在害怕,害怕她离开,害怕她不见,害怕她忽然说不要他…… 乌雪觅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又朝他展颜一笑,才松了他的手,缓缓朝山上走去。 走了一段路,她回头看去,端木瑜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见她回头,他立刻朝她展颜微笑。 乌雪觅朝他挥挥手,转身向前走去。 天君尧已经等在神殿门口。 “国师?”乌雪觅一脸惊讶,这是第一次,天君尧在神殿门口等她。 天君尧淡淡看她:“我带你去见他吧。” 乌雪觅:“他终于愿意见我了?那国师快带我去吧!” 天君尧点头,风扬起他的长发,他看了乌雪觅一眼,那个眼神十分复杂,随即,他抬起脚步朝前走去。 乌雪觅连忙跟上。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偏,乌雪觅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韩峥怎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究竟怎么了? 直到走到一个祭坛前,天君尧才停下了脚步,“他住在这里。” 乌雪觅四处看看,心中疑惑,没有屋子啊,周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土丘,土丘前面竖着一个石碑。 上面写着—— 韩峥之墓。 乌雪觅猛地瞪大双眼,朝天君尧看去,他仍是一脸淡然,“你该知道真相了。” 乌雪觅不敢相信,韩峥,他,他死了? 乌雪觅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一步,一步朝那个石碑走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天君尧:“他以为你死了,跟着你殉情了。” “你说什么?!” “三年了,你也该知道真相了。他不知道你身负仙气,这仙气可让你续命,背你上山后,他便在你身边触柱身亡……等我发现时,他已经气若游丝,回天乏力了。” 乌雪觅猛地看向他:“你可以让我重生,那也可以让他重生的,对吧?你当时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天君尧倒是没在乎乌雪觅质问的语气,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重生没有那么容易的,你的性命比他的性命更重要,所以我选择先救你,等我腾出时间要去救他时,已经太晚了……” 乌雪觅的心,像是被人从高空中一把推下,在死一样的宁静中不断坠落,坠落,然后掉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她想要给他自由的,她一直都知道,他想要自由,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不仅给了她他的忠诚,他的心,就连他的命,他也一并给了她……而她答应要给他的自由,却一直没给……这份情,她也永远还不了了…… 乌雪觅全身无力地瘫坐在那块石碑旁,“韩峥……韩峥……对不起……” 乌雪觅在石碑旁枯坐了一下午,等天黑时,她才想起来,哦,要下山,端木瑜还在等她。 下山的路,很短,又很长。 看见端木瑜焦灼的脸时,乌雪觅加快了下山的速度,她奔跑着,奔跑着,直到落入端木瑜怀里,泪水才大滴大滴的落下。 “韩,韩,韩峥……”她哭得泣不成声,“韩峥……死,死了……” 端木瑜先是一惊,随即紧紧皱眉,右手抚上她的后背,轻声安慰:“不哭……不哭……”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是我们兄弟欠了他的啊……”顿了顿,他又说,“你以后,常常来陪伴他吧……住多久都行……” 回梅城的路上,乌雪觅开始发高烧。 她病了半个月,端木瑜衣不解带地在她床前照顾她,给她擦洗喂药,事无巨细。 端木瑾找到了给端木晨的周岁礼,回来时便见端木瑜细细照顾乌雪觅,十分惊讶,“小瑜,你打小就是习惯了别人伺候你的,哥哥没想到你还会伺候人啊。” 端木瑜:“这种事,学学便会了。” 他一边仔细将药吹凉了些,一边将汤匙送到乌雪觅唇边,看她喝下去了,才又舀了一勺,继续吹凉了喂她。 端木瑾颇有兴味地站在一旁看着弟弟细致给乌雪觅喂药,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番外二 叶落花枯之时,冬意染满了梅城。 天上阴云密布,冷冽的风中渐渐有了飘雪的味道,乌雪觅身穿狐裘,站在房间外看天上明月高悬。 时间真是可怕,当初得知韩峥死亡的消息她痛不欲生,如今心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只留了一块伤疤而已。 远远地,端木瑜端了一碗药过来,见她站在门外,他急急跑过来:“雪觅,你怎么出来了?这好不容易才好点,别又冻病了,快进屋去……” 乌雪觅不忍他忧急,顺从地进了屋。 他还在絮叨:“我就是去端个药的功夫,你就任性跑出去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知道吗……万一再冻病了怎么办……” 乌雪觅:“你那么怕我死……” 她那个“死”还在嘴里,端木瑜已经放下药碗奔过来捂住她的嘴,“呸呸呸……快别说这个……” 乌雪觅幽幽叹气,“好,不说了不说了……”这半年来他殷勤照顾,夜里白日都衣不解带,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雪觅,等你病好,我们搬到乌孙山脚下居住吧,这样你可以随时上山去看韩峥……”忽然,端木瑜幽幽说道。 乌雪觅惊讶看他,鼻尖一酸。 端木瑜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又深深叹了口气:“是我们欠了他啊……” 乌雪觅再也忍不住,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端木瑜心疼地抱着她,任由她崩溃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衣衫。 良久,乌雪觅才颤抖着抬头,“小瑜……谢谢你……”她再也想不到,曾经目中无人无神的端木瑜有一天会如此善解人意…… 三个月后,乌雪觅和端木兄弟搬到了乌孙山脚下,早在决定要搬来的时候,端木瑜和端木瑾便张罗着在这里寻了一处地方,造了一栋房子,屋前有小院,可种菜种花,屋后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蜿蜒流向远方。 端木晨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他纠缠着端木瑾让他带他去远些地方探险,乌雪觅微笑着看两人快乐远去的背影,又和正在忙着整理家具的端木瑜说了一声,便慢慢上了山。 韩峥仍然安静地躺在这里,乌雪觅盘算着要把他的住处翻新一下,又静静陪他了一会儿,乌雪觅便下了山。 和端木瑜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端木瑜自然是无比赞成,端木瑾表示这事儿他会张罗,乌雪觅也就放了心。 时光悠悠,乌孙705年春,垂垂老矣的乌雪觅朝同样老态龙钟的端木瑜露出最后一抹安心地微笑,随即闭眼长逝,这一生,她能和端木瑜在一起,走得没有丝毫遗憾。端木瑜握着她的手,微笑看她,当天夜里也溘然长逝,临死前遗言要和乌雪觅同穴同棺,同衿同枕。 端木瑾按照遗言帮两人办妥了后事,地址选在了乌孙山上韩峥的墓穴旁,同时在两人旁边为自己留了个位置,此后不久他也长眠于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