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王妃娇又媚,咬住王爷不松嘴》 第1章 当街遛狗,汪汪汪~ “快看!侯府傻小姐出来游街了!” 声音嘈杂轰乱,耳边充斥着密密麻麻的尖锐碎语。 云想睁开眼时,双目被灼灼白光刺得生疼。 街道两旁站满了人,全是陌生的面孔,却都直勾勾地盯着她。 指指点点。 “快看,傻小姐又醒了!”他们像是看见了戏团内杂耍的猴子。 而此时的云想,正被一名身材肥胖的少年牵着游街。 大庭广众之下,她的手腕被麻绳紧紧缚着,早已勒出了血痕。 身上实在过于凌乱,洁白衣袍被血染得鲜红,皮肤上每处都是被鞭打过的痕迹。 惨不忍睹。 他、娘、的。 她在酆都山上修了十万年的鬼道,连阎王见了都要跪着喊一声老祖。 却被酆都那个浑蛋以扰乱阴间秩序为由,在修为录上添了数百笔业障。 魂穿到永穆侯府二小姐的身上抓鬼驱邪祟,平够业障才能回去。 这二小姐的母亲是侯府侧室,生下她后就病逝了。 因她从小痴傻,一直被养在后院柴房。 没吃过一碗饱饭,没穿过一件厚衣,不是被打就是挨骂,日子过得极为艰难。 这样一个身份,云想一时之间还真有点难以接受。 还没缓过神,不远处响起一声震耳的铜锣。 吵闹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 牵着她的男子环视众人一眼,高声道:“诸位!这丫头偷了东西不肯承认,我今日按北徴律法将她游街,大家给她个教训!” 他就是原主同父异母的兄长,云惊雨。 因为是永穆侯独子,从小就被宠坏了,吃喝嫖赌无一不沾。 侯爷对他极其头疼,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断了云惊雨的例银。 他没钱赌,就偷了府上珍宝库里的宝贝去当,往回赎时才发现,最重要的流云簪丢了。 那簪子是贵妃娘娘赏给各府女眷的东西,非常重要,云惊雨怕事情败露,便栽赃到原主身上。 连夜将她打得遍体鳞伤后关进柴房。 原主本就痴傻,被折磨一宿,体力不支去了,这才让云想魂穿过来。 刚把事情捋清楚。 云惊雨甩手扔掉绳子,蹬蹬两步迈到云想身旁,“你没长腿吗?走都不会了!” 他挥舞着手中竹鞭,眼看着就要砸到云想的身上。 云想冷着脸,利落地伸手接住。 原主只因痴傻就被他残害致死不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欺负人!这个仇,她一定要替原主报。 “你个小贱货,竟然还敢抵抗!”云惊雨脸上布满愤怒的神情,威胁大喊。 云想冷着脸瞥他一眼。 稍一用力,腕上麻绳瞬间断裂。 她抢过竹鞭,反手一挥,在云惊雨的脖颈处落了道深刻的血痕。 云惊雨从小在蜜罐里长大,连皮都没擦破过。 被打这一下,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脖子愣在原地,震惊地看着她。 “小娘生的贱种!竟然敢殴打兄长!我……汪汪汪……汪汪汪!” 众人:“???”这侯府嫡子怎么当街学狗叫! 酆都山上除了鬼就是鬼,甚是无聊,与狗同化符本身是云想画着玩的,今日真是派上了大用场。 云惊雨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恐惧,他只要开口,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全是狗叫。 甚至还扑通一声跪下,伸着舌头,口水流了一地。 不停地摇着那根本不存在的尾巴。 北徴世家子弟皆以修身养性为德,如今却成这副狗样子,引得周遭百姓捧腹大笑。 云惊雨动作不受控制,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术,但若是再这样丢人下去,他爹回来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转身便要逃走。 脖子忽然被两指粗的麻绳死死勒住。 云想微微弯腰盯着地上的“狗”,眼神间充满了危险的杀意。 “兄长,你说你想做什么?” 云惊雨心跳停滞片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这傻子何时能说出这般完整的话了,她之前说话都是两个三个字的往外蹦,憨的一批。 如今看着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就连眼神都变得炯然不少。 “汪汪汪!” 云惊雨:“……” 云想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捂嘴嬉笑一声。 看着众人说:“我这哥哥痴迷戏文,今日想为大家表演个幼犬溜街,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就行!” 云想说完,重重地踹了一下云惊雨的屁股,他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向前爬行了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 要说这叫声有多么逼真,就连街角处的大黄和小黑都过来凑热闹,围着他一个劲儿地打转。 蹦得欢脱,跑得热烈,终于在两脚动物中见到了同类般兴奋。 “公子学得真好,跟真狗一模一样!”人群中还有捧场的。 云想心中舒快万分。 不过还是觉得不够解气,索性直接坐在“狗”背上,省得自己走路了。 日影西斜,太阳逐渐下了山。 云惊雨爬行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或许是这胖子体力消耗太快,身体虚坚持不住。 云想便握紧手中竹鞭,抽在对方的大腿处:“爬快点!” 扑通—— 云惊雨竟直接脸贴地面,倒了下去。 “侯府少爷死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云想立刻一个锋利的眼神刺过去:“住嘴!” 只是让这家伙在街上爬一圈,就算再虚,也不至于爬上两步直接身亡。 他现在,浑身萦绕着一股浓重的鬼气。 伸指一探,还有鼻息。 这世上之鬼,无外乎两种。 恶鬼害人,厉鬼索命。 被后者盯上基本就没救了,但很明显,云惊雨只是被害,没死。 他不过是遭到了报复,被种了鬼气,青天白日还没有发作,一到傍晚,便直接昏了过去。 这泼皮子被鬼盯上,也算报应。 不过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云想骑着云惊雨游街这事有目共睹,北徴律法严明,要是人当街横死,她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 急忙从衣袖间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了云惊雨的脑门上。 这是专治鬼气的驱邪符,待明早太阳升起,鬼气便会完全消散。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围着的人群自觉让出一条路,十几名侍卫打扮的人各自手上拿着刀,鱼贯而入,将云想死死围住。 派头不小,看他们的装束,应是京中巡卫。 为首的看了地上的云惊雨一眼,出示腰间令牌,冷声说:“永穆侯府二小姐杀害兄长,暂时收押内狱。” 云想:“???” 这人难不成眼瞎了? 人没死都看不出来? 云想翻了个白眼,“好好一个大活人在这儿躺着,你是不是瞎?” 巡卫上前探了下云惊雨的鼻息。 起身道:“二小姐杀人未遂,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云想:“……” 第2章 王爷的大腿好粗,好壮! 区区几个侍卫,能奈她何? 她修的是鬼道,一张符纸便能唤出蔓延千里的九阴纯火,想拦住她,简直做梦。 云想负着手,伸进袖间,捏起符纸。 噗呲—— 地上窜出个小火花,还没人膝盖高。 云想:“……” 为首的侍卫一脸防备:“你想干什么!” 云想尴尬一笑:“寒冬腊月的,给各位官爷放个烟花烤烤火~” 倒霉,这具身体实在不济,养好之前,她的修为只能大打折扣。 远处传来一阵叮铃声响。 越过人群看去,正有一架轿辇缓缓经过。 装潢十分富丽繁贵,紫菱丝带,镶金嵌宝,一看就是王公贵族专属。 好强的煞气! 云想眼底涌过一丝打算。 她现在体质孱弱,急需修养,要想在京中站稳脚跟,需得傍上棵牢靠的大树才行。 车内之人明显煞气缠身,若她能帮其化解,岂不是有了依靠? 黄昏之下,一阵黑影迅速闪进轿内。 “这位兄台,我观你印堂发黑,煞气萦绕,近日是否隐痛缠身?寒气逼体?可想开解?” 里面坐的,可是位俊美小郎君。 如刀削斧凿一般的容貌,眉眼间冷漠而锋利,像是藏着利剑,薄唇上带着几分讥诮。 贵气到令人生畏。 只可惜,一身煞气,眼看着就要嘎了。 “大胆!竟敢私入璟安王轿辇,还不快滚出来!”车门外侍卫剑指车内。 璟安王萧璟邺? 此人名震都城,给原主留下的印象不浅,云想心中短暂地怔了一下。 北徴摄政王,比皇帝只大了五岁的亲王叔。 四岁熟背律法,六岁出口成章,才到八岁,就披甲上阵,斩获南离蛮子无数。 十五岁时,建立了北徴最能杀人于无形的暗羽卫。 先帝崩时,陛下只有十岁,是他一人撑起了国家,代管政权。 云想眼前一亮。 这棵大树可粗!可壮! 要抱紧! 她当即从袖间拿出一张符纸,塞进萧璟邺的手中:“真的能救,信我!” 一股暖流顺着萧璟邺的手掌流进心口。 身上的寒冷忽然消减许多,关节似乎也没这么痛了。 他近月来一直被蚀骨的寒冰折磨得睡不着觉,每到雪天更是疼到连路都难走。 如今这般松快,这姑娘不简单。 他眼眸微合,向外面的影卫拂了把衣袖:“无妨,你们先退下。” 轿帘合上,轿内的二人与繁乱的街道隔绝开。 萧璟邺凝神片刻,挑眉落到眼前女人身上:“传闻永穆侯府的嫡小姐痴傻无知?” 云想:“……”看来原主的傻在京城还挺出名。 见她不说话,萧璟邺又笑起来:“听外面的衙役说,你当街杀害兄长,正被通缉就敢孤身入本王轿辇,胆子挺大。” “我帮王爷治病,王爷当然会帮我。”云想笃定道。 “本王这病,你能治?” 云想观察她片刻,伸手在萧璟邺的胸口处摸了一把。 萧璟邺万万没想到她一个闺阁女子胆子这样的大,无奈扶额,眉心突突地跳:“把你的脏手拿开!” 还好,心脉暂时无妨。 云想撇撇嘴,“我这是在帮你!你中的是乌龙煞,要是侵入心脉,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紧接着从袖间拿出一个小白瓷瓶。 “这是炙阳丹,每日辰时服下,可调和王爷体内寒冰。” 萧璟邺摇了摇瓶子:“我怎知这不是毒药?” 云想索性直接取出一颗,塞进萧璟邺口中。 他身上顿时如蒸发一般,冒出阵阵热气。 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冰霜尽数褪去,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 接过白瓶,萧璟邺凝了半刻,眯起眼睛:“这是玄道。” 云想翻个白眼:“算是吧,学过些道术,不多,够用。” 她修的才不是什么玄术,那些茅山臭道士,奉的是三清四御,是响当当的名门正派。 而她以鬼气为食,不被玄道门人当做妖孽抓起来都不错了。 萧璟邺看出云想的口是心非,也不在意地笑起来,淡然道:“你既要我帮你,先帮本王办件事情,证明你的能力。” “你有一个朋友,被邪祟缠上,双腿溃烂。命不久矣?”云想抢断了他的话。 萧璟邺敲击桌板的指尖一顿,扶额,“云姑娘可真是神机妙算。” “刺杀兄长是死罪,我那朋友久病无法医治,你若能将他救下,本王可保你在城中无虞。” 远处传来繁乱脚步声。 越过帘子看去,那些大理寺巡卫已到轿前。 为首的官兵看见萧璟邺后忙俯身见礼:“参见璟安王殿下,侯府二小姐涉嫌杀害兄长,我们正要将她缉拿归案,还请王爷将此女子交给我们。” 萧璟邺感受到旁边传来的灼灼目光,仿佛在说,兄台,救命。 他顿了顿,轻笑一声,凌厉的看向车外:“你们这是,在管我要人?” 官兵们顿时冷汗涔涔,纷纷道:“不敢……” 为首者咬咬牙,一挥手:“打扰王爷了,兄弟们,走!” 第3章 剑下亡魂缠身 天色渐晚。 璟安王是北徴出了名的活阎王,围着的百姓早早散了。 萧璟邺理了把大氅,视线看向云想:“好了,本王帮了你,该你兑现承诺了。” 云想却拂着衣袖:“不急,你那朋友暂时无性命之忧。” 一身是血的登人家大门,不把她当疯子赶出去才怪。 驱邪也好,除祟也罢,都是极费精力的事。 她现在的身体,赢赢弱弱,需先修养一下,不然让那些小鬼小怪的害死,她鬼道老祖的脸面往哪放。 再者而言,身上的符纸也没剩几张,还需再画些才行。 一番准备下来,时间已过去两天。 清早,萧璟邺推开云想房门时,房内的人正埋在一堆山珍海味中大快朵颐。 满脸的油花,桌上都是些御宴规格的大餐,现在也只剩些残羹剩饭。 大清早就吃得这样油腻? 萧璟邺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动了一下。 素听闻侯府二小姐天生痴傻,但他之前并未见过。 如今一看,痴傻未必是真,但可能受尽欺凌。 也不怪云想贪吃,她这具身体本就该好好补补,便吩咐厨房顿顿备些硬菜。 酆都山环境特殊,连菜苗都不长一棵,十万年来不食人间美味,实在是情不自禁。 还没反应过来,萧璟邺就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外领:“拿着路上吃,先跟我走。” 云想忙伸出罪恶之手:“还有个大肘子!” 一路上萧璟邺已经在车内跟她说了个大概。 他让云想救的人,正是顾北侯顾北安。 此人先前是萧璟邺嫡系正将,比萧璟邺小两岁。 与北徴军一同平复南离蛮人叛乱,沙场征战十年,为萧璟邺挡过刀,负过伤,杀伐骁勇,被先帝封为顾北侯。 就在半年前,顾北安突然不能走了。 正二品护国大将身染恶疾是国之机密,太医院张院正暗里诊断多次,皆找不到病因。 就在今早,顾北安突然不省人事,只剩一口气吊着。 云想同萧璟邺到顾北侯府时,大门紧闭,整座王府被死气包围,在冬雪中显得格外寂寥。 门外两位看门家仆见是璟安王府的马车,忙把门开了个缝,引一行人进去。 张太医额间的汗渗出一层又一层,把床上之人能扎的穴位都扎了个遍。 还是摇头惋惜,向萧老太深拂一礼:“老太君,臣已然尽力,准备后事吧。” 话音刚落,一阵黑影闪过。 啪—— 顾北安的额头多了张黄色符纸。 云想盯着床上人皱眉片刻,斜了张院正一眼:“你这糟老头子,把人扎成了刺猬,能醒来才怪!” 张院正愣神。 反应过来后,指着云想怒骂:“哪来的野丫头!竟然敢质疑老朽医术!” “她是本王带来的人。”萧璟邺缓步上前,向老太君规规矩矩行礼:“姑母。” 萧老太还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尤其是听到张院正说让准备后事之后,更是感觉天都塌了。 点头疑声问:“邺儿,你这是何意?” 萧璟邺未回答她,而是看向云想:“云姑娘,可看出什么了?” 云想二话不说,上手便拔顾北安身上的银针。 “不可!”张院正大呼一声,上前阻止。 云想直接拿出禁言符,贴在他嘴上,把这老头憋得老脸涨红。 一惊一乍的,实在是碍事。 顾北安腿间邪气萦绕,这老头往他身上扎满银针,正好将七十二经脉,三十六穴道死死封住。 那邪祟就是想出,都出不来。 此等庸医,能坐到院正位置,简直德不配位。 萧老太却看不清事情原委,悲伤中,震惊看向萧璟邺:“邺儿,我儿时日不多,全靠这些银针吊着性命,你这是要干什么?” “老太君莫要听这庸医胡说。”云想已将银针全数拔去,看向萧老太:“顾将军并非身染恶疾,而是被邪祟盯上了。” “怎么可能!”萧老太高声否认:“即便是数月来京中邪祟之事纷纭,但我儿百经沙场一身正气,怎么可能被邪祟上身!” 这种事,大家都不愿相信,云想也早就习惯了。 她也不争执什么,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置于顾北安口中。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顾北安缓缓睁开了眼。 “母亲,邺兄,你们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张院正双眼瞪得像两颗大鸡蛋。 他施了一上午的针,床上人连大气都不喘一声,这姑娘仅凭一颗药丸就能让顾北侯睁眼。 莫不是蓬莱仙岛的仙人临世! 萧老太喜极而泣,扑到顾北安身上,嚎啕大哭:“我儿!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娘了!” 顾北安一脸蒙,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又回到了和南离蛮人厮杀的时候。 战场之上,数万名敌军蛮子尽死他手,杀得好不快哉! 一醒来却看到这副景象,十分不解。 回过神时,顾北安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娘,我的腿……” 这时萧老太才发现,顾北安因疼痛,额头布满青筋,发丝也已被汗水浸湿。 云想忙撸起他的裤脚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的小腿间分布着好些个黑黢黢的大洞,各个都有葡萄般大,密密麻麻排列着。 里面的血肉外翻,看上去惨不忍睹。 忍住生理上的不适,云想冷声一句:“这里,邪祟。” 本身萧老太死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是被邪祟侵扰。 但刚才这姑娘年纪轻轻,单凭一张符纸就能让北安醒过来,她只能把全部希望放在这姑娘的身上。 “扑通”一声,萧老太给云想跪下了:“神医!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啊!我儿才十八岁,他还没有娶妻生子,断不能一生在床上度过啊!” “老太君快起。”云想这具身体才刚过及笄,受不起这样的一跪:“我观察顾将军面相,是大富大贵之人,既然让我碰到,他断不会被邪祟困一辈子。” 不过老太君有一句话说得对。 久经沙场的人,身上杀伐之气极重,一般的邪祟断然不敢近身。 能把顾北安害成这样,对方不容小觑。 她往房间内环视一圈,目光落在窗下悬着的一把利剑上。 原来在这里。 她目光冷漠,指向那把青峰白玉剑:“那把剑不能留了。” “不可!”顾北安忙伸手阻止:“这剑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乃先皇御赐,不可毁……” 不等他说完,当啷一声,那剑已然断成了两半。 床上之人慌忙奔向断剑,抱在怀里一阵惋惜痛哭:“先皇御赐啊!这是我祖上荣光啊!” 众人诧异。 萧老太已经震惊的说不出完整的话:“北安,你……能走了?” 顾北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掀开裤腿,小腿上皮肤光滑平整,和正常人无异。 一阵邪风袭来。 从断剑中蹿出一股黑气。 这黑气仿佛全力一搏般,朝顾北安冲过去。 云想捏起符纸全力一击,那邪气瞬间随风消散。 “正常。”云想一脸深不可测:“这剑下亡魂太多,聚成邪祟害你残疾,邪祟一除,你自然恢复。” 第4章 钱钱钱,钱从四面八方来 萧老太大喜。 相较于先皇御赐,还是自己孩儿的性命更重要。 若不是这位小神医,她就要与儿阴阳两隔。 她悄默声的将云想上下打量一番。 这姑娘是璟安王带来的人,金银珠宝人家指定看不上。 匆忙牵上云想的手,将自己腕间的白玉镯子顺进云想的手腕。 “小神医,这是老身的陪嫁,找三清观内的灵依真人开过光的,就当是谢礼,你千万别推辞!” 有道是,真金有价,美玉无价。 这白玉镯子晶莹剔透,光滑细嫩,确实是上品中的上品。 但救人本身就是云想答应萧璟邺的事,这礼按说不该收。 不过人家都已经套在她的手上了,也不好明着推辞驳了萧老太的面子。 便也从袖间拿出一张符纸,递给萧老太:“老太君,这符纸你贴身带着,关键时候,能救命。” 顾北安已经脱离危险,云想便揭下了张院正嘴上的禁言符。 扑通—— 这老头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五,差点要将地板跪裂,抱着云想的腿大哭。 “神医在上,求神医收小老儿为徒,纵然小老儿已至暮年不能为师父养老,我这毕生家财,愿全都孝敬给师父!” 云想:“……” 这么老的人跪个刚过及笄的姑娘,会折寿的知不知道? 她冲张院正微微抬手,地上的人瞬间起来:“孝敬就不用了,我不会医术,只是对付邪祟比较上手。” 说罢,她有些嫌弃地瞥了这老头一眼。 “只是你以后碰见类似的疑难杂症,莫要再胡乱施针,可直接找我,不然再好的人也要被你治死。” 张院正虽一把年纪,却仍然追求百病能医。 神医说可直接找她,那不就等同以后还能看见神医妙手? 他欣喜若狂,应声后便要离开。 一个高大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太医院院正张末,德高望重,是两朝重臣。 萧璟邺脸上表现的恭敬,话语间却藏着威胁:“院正,顾将军的剑怎么断了?” 损坏先皇御赐,乃是杀头大罪! 张院正久经朝堂,不是不明白此间道理。 他眼珠一转,笑道:“顾将军于战场之上斩杀敌将,剑自然是在杀敌的时候断了。” 儿子大难不死,萧老太急忙去佛堂礼拜了。 房内也终于恢复了清净。 顾北安盯看云想半天,忽然深鞠一躬:“姑娘于本侯有再造之恩,若姑娘以后遇见难处,本侯定护姑娘周全!” …… 经过一日的折腾,回到王府时,天色已然暗下来。 正堂内的炭火被府上管家王伯烧的足够旺。 自从两个月前染上寒疾,萧璟邺每日如坠冰窟。 今年本就是个冷冬,整个中都城的炭火多半都被璟安王府置办了回来。 乍一进门,萧璟邺褪去大氅,额间冒出细汗,“将炭盆撤去一半吧。” 墨轩震惊不已。 自家主子就算站在太阳底下都要穿着厚重的狐裘,今日是怎么了? 王爷自从遇见云姑娘之后,身上的寒疾好像确实发作的没那么厉害了。 他不敢怠慢,进进出出忙碌起来。 云想跨进房内,抬眼看向萧璟邺:“王爷,我的能力,可证明了?” “先坐。”萧璟邺指向旁边茶案 房内檀木的香气被浓浓的中药味覆盖,苦的涩鼻,云想不太喜欢。 “中药以后就不用再喝了。”她接过萧璟邺递过来的清茶,解渴般一饮而尽。 对面的男人眸光一闪。 京中世家女眷大多闭门不出,只修得一身弱不禁风的性子,这么豪爽的姑娘,实在难得。 他低眉一笑,道:“姑娘仅凭一张符纸,一粒丹药,就治好了连太医院院正都治不好的顽疾,姑娘的玄术,可不只是会一些这么简单。” 话说得倒是没错。 为了取得萧璟邺的信任,云想也没必要隐藏自身实力。 她点点头:“先前我一身的伤,修为大减,现在补回来些,自然比之前更有能力。” “墨轩。” 随着萧璟邺一声冷若冰霜的轻喊,墨轩忙从外面进来,半跪在身旁。 萧璟邺盯了云想半晌,吩咐道:“从今往后,云姑娘便是璟安王府玄术师,位在你之上,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怠慢。” 地上之人惊愕,半天说不出话。 “聋了?” 墨轩咬咬牙:“是,属下这就照办。” 云想有些为难。 所谓树大招风,这些影卫陪着萧璟邺厮杀数年,她一个初入王府的人,这般招摇,多少有些树敌了。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墨轩已经出去了。 萧璟邺看出她的心思,“姑娘不必推辞,最近数月,京中常被邪祟侵扰,不是很太平。 本王正对邪祟作乱之事有些头疼,姑娘若在府中当值,帮本王捉拿邪祟……” 他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月奉,一千两。” 云想的两眼放出异样光彩。 钱钱钱,云想爱钱,钱从四面八方来。 她忍住贪婪笑意,装作勉为其难:“一千两,黄金。” 萧璟邺一愣,没想到这姑娘对钱财这种身外之物如此感兴趣。 还真是个小财迷。 “好,就千两黄金。” 爽快。 又能挣钱,又能捉鬼平业障,云想单思索一下便能乐开了花。 忽又觉得哪里不对,皱眉问道:“你身上的煞气怎么来的,你可知道?” 萧璟邺细想片刻。 先皇去的早,当今皇帝十岁便被迫登基,由于年龄太小,他只能担起摄政之职。 两个月前,新皇刚过束发之年,有能力当政,萧璟邺便归还玉玺。 当晚回府经过打马街的时候,一阵邪风吹翻了轿辇,本以为是风大没当回事。 可不想,回到府上,当夜便被寒气席卷了全身。 云想听了萧璟邺的遭遇,心中已然有了大概。 这位王爷帮她甚多,她无以为报,能做的,也只有帮他消除煞气,找到幕后之人。 她神情严肃,认真道:“不瞒王爷,你身上的煞气和顾将军腿上的,我怀疑是一人所为,或许,宫中有人试图瓦解王爷势力。” 顾北侯的剑是先皇御赐,乃宫中之物,萧璟邺又是从宫里出来后染上的煞气。 此两点关联密切,云想不得不多想。 萧璟邺眉心深蹙:“我不是没怀疑过。” 他看向窗外,回来的路上天空便已经落了薄雪,现在白雪压满树枝,凌风正盛。 “中都城,要变天了。” 第5章 我二人就是云姑娘的马前卒 二人围炉煮茶良久,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云想住在木华轩,和萧璟邺的凌霜阁只有百步之遥。 钱利双收,她踏出凌霜阁大门时,连裙摆间都附着洋洋得意的春风。 待人走后,萧璟邺把墨轩叫到身旁。 这些影卫里,墨轩跟他最久,是他唯一的心腹。 对方心里不对劲,他也一眼便能察觉到。 掐了茶案上的烛火,萧璟邺冷声道:“你存了芥蒂。” 墨轩跪在地上,身形一颤。 暗羽卫中,每个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北徴最冷的利刃。 杀人刀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便会变得迟钝。 墨轩意识到自己犯了岔子,但还是冒着被主子责罚的风险说出心中疑虑。 “王爷,贵妃娘娘一心将永穆侯府的姑娘嫁进王府,不就是为了在您身边放个眼。 云想虽不是正室所出,但好歹也是侯府的人,您对她是不是有点太……” “你胆子越发大了。”萧璟邺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语气却冰冷不少。 “敢质疑本王。” 墨轩不敢再做声。 苍黯无光,将萧璟邺的面庞衬得更加幽暗:“我自有考量,吩咐下去,以后云想在府中位同本王,不敬者。立斩。” 墨轩从凌霜阁退了出来。 影一影二在院外等了良久,看见来人,忙迎上前。 “墨兄,主子怎么说?”影一焦急询问。 寒风料峭,今日不是他们二人当值,本该早早休息。 但墨轩能看出,他们二人心里带着和自己一样的疑惑。 殿下常说,美色乱迷人眼,是比银针还危险的冷器,杀人于无形。 所以璟安王府二十年来,连个洒扫的丫鬟都没有。 贵妃娘娘近月来极力撮合王爷与云裳,但都被王爷拒了。 可现在却对云想姑娘这般上心,同为永穆侯府千金,他们担心,王爷会深陷美人计。 “主子的想法可是咱们能随便揣摩的?”墨轩收回心思,冷声道:“还不赶快回去休息!” 翌日。 云想还未从睡梦中醒来,就听见有人哐哐敲门。 “催命呐!”她从床上翻身起来,一个瓷枕砸了过去。 险些把窗户纸砸出个大窟窿。 “云姑娘,开门,是我!” 听这声音,似乎是墨轩。 她穿好衣服出去开门,强光照进来的片刻,看见墨轩的脸上有些慌张。 “云姑娘,还请你先跟我走一趟。” 正堂内的地面上,并排躺着两名影卫。 这两人云想认识。 暗羽卫没有自己的名字,除了墨轩这位影卫之首,剩下的人,只有代号。 地上这两人分别叫影一影二。 云想之所以对他们印象深刻,除了他们二人在众多影卫之中能力最强之外,还因他们的组合实在滑稽。 影一瘦如细狗,影二胖似冬瓜,二人常常出双入对,别具一格。 “一早墨轩将他们寻到时,就成这样了。”萧璟邺盯着地上的人皱眉道:“还有气息,府上郎中检查过,没发现病症,我怀疑……” 没有病症,就是撞邪。 “云姑娘?”萧璟邺见云想愣神良久不说话,轻唤了一声。 云想的眉间蹙得更难看。 他们二人身上的鬼气,和云惊雨在打马街时被害的鬼气一模一样。 只是云惊雨身上的鬼气,在他体内蛰伏良久,而影一影二身上的鬼气,才沾上不久。 还很微弱。 云想从袖间拿出两张符纸,手腕轻甩,那两张符纸就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分别贴在了二人的额头上。 几乎是贴上的瞬间,两团黑雾从他们额间钻出,好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房梁上乱撞。 云想微微挥手,黑雾瞬间消散。 “这是什么?”萧璟邺捂上鼻子:“这黑雾中怎么有股怪刺鼻的香味。” 倒像是风尘女子身上那种醉人情欲的胭脂香气。 “这就要问你的两名影卫了。”云想冷着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已经睁眼的两人。 “你们是璟安王暗羽卫,怎么会沾上青楼女子的鬼气?” 听到这话,萧璟邺的眼底划过一丝锋利神色:“青楼?” 影一影二身形剧颤。 鬼气刚散,他们还有些头昏脑涨,可当下哪还顾得上昏不昏涨不涨的,连忙双双跪在地上。 影一慌乱解释:“主子,我们不敢坏了规矩,昨夜我二人睡不着,便上街巡视。 经过打马街的时候,看见一枚金色簪子在空中飞舞,怕是邪祟作乱,便跟了上去。 跟到永穆侯府墙外,谁知那簪子好像发现了我们一般,放出两缕黑气将我们打晕,便逃进府墙内了!” 他想了想,又坚定说道:“属下断不敢私自去青楼那般腌臜之地,还请王爷明察!” 听到这里,云想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你们说的簪子,大概长什么样?” 影二细想一番,描述到:“金色的簪身,尾部镶嵌着白玉石,还坠着白色流苏……” 这不正是流云簪? 云惊雨之前就是因为流云簪才将原主打成那般德行绑着上街的。 半月后就是北徴一年一度的簪花大会。 大会上排名前三甲的世家女娘可入稷下学宫旁听一年。 前些天,贵妃娘娘特将西域进贡的流云簪赠给即将参会的世家女娘,要求人人佩戴前往。 云裳也在册上。 难怪云惊雨急着找替罪羊。 且不说簪子丢了进不去皇宫大门,就是丢失娘娘赏赐,便是不敬的大罪。 原主受侯府正室娘子打压十六年,冬穿不暖,夏吃不饱,最后落个被云惊雨残害致死的下场。 这具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也是时候回去为原主报仇了。 她咬咬牙,极力平复颤抖的双肩。 攥紧拳头看着萧璟邺说道:“王爷,流云簪里藏着邪祟,我要回侯府……” 话未说完,萧璟邺突然伸手制止。 “影一影二。”他冷声吩咐。 “属下在。” “你二人随云姑娘一同去永穆侯府。” 云想:“……” 她忙尴尬开口:“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姑娘莫要推辞!”跪在地上的影二看着云想十分虔诚。 “姑娘救了我二人的性命,与我们来说有再造之恩,我二人今后,就是姑娘的马前卒!” 第6章 你说这傻子是神医? “张院正为何还没到!” 永穆侯府正堂内,云齐仲怒拍桌子起身,随手抄了个价值不菲的白玉瓷瓶摔在地上。 尖锐瓷器碎了一地。 管家忙从外面欠身进来,迈着小步子走到云齐仲的面前:“侯爷,去请的人回来了,说是张院正近日得了风寒,连下床都难。” 听到这话,云齐仲的心脏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风寒?”他一个没站稳,跌回椅子上。 失声痛哭:“他的风寒要什么紧!我儿连命都快没了!太医院的都是群废物,连什么病症都看不出来!” 近月来,东北一带频繁遭受雪灾,百姓流离失所,圣上为此颇为烦心,命他北上治理。 云齐仲是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的饥寒交迫,劳身劳心,才赶在簪花大会之前回来的。 不曾想,刚进府门,就听见了爱子一病不起的消息。 听管家说,惊雨在晕倒之前,被云想那个痴儿当狗骑了整整一条街! 更是悲痛欲绝。 他就应该在那傻子刚生出来的时候就直接掐死! 天煞灾星! 非但让他因为生出痴儿成为朝臣笑柄,还把他云齐仲唯一的儿子害成这样! 现在一把年纪,怎么可能再生,云家的香火就这样断了! 真是祖上降天谴! 老管家见侯爷气成这样,生怕殃及自身,忙付过身去。 小声说:“但听闻京中来了一位妙手神医,医好了连张院正都医不好的顽疾,小公子的病,或许能让那位神医看看。” 云齐仲痛哭声戛然而止,狐疑道:“消息牢靠吗?” 管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顾北侯府大门都关了半年,前两日突然打开了,只因那神医进去了一趟,顾北侯整个人容光焕发,这消息,应该是牢靠的。” “那还不快请!” 管家眼底露出一丝谄媚:“侯爷,老奴办事您还不放心?人就快到了!” 云齐仲总算能暂时松口气。 他转念一想,表情再次变得严肃:“那傻丫头还没找到?” 管家更是兴奋:“要不说她是真的傻呢!为了躲避官兵,竟然当街冲进了璟安王的轿辇。 璟安王是何等的人物,身边的影卫肯定早就把那丫头碎尸万段了!” 听到这话,云齐仲嫌弃地冷哼一声:“毕竟是个傻子,连活阎王的轿子都敢进。” 转念一想,长舒口气:“璟安王帮我解决这个祸害,也省得本侯亲自动手,只要她死干净了就行,那副蠢样子,我不想再见!” …… 冬日昼短,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刚进三九天气,夜里冷风刺骨,侯府大门外,看守的家仆们身体都蜷作虾状。 天上落了薄雪。 雪中依稀站着三个人影,由于天色太黑,看不清楚。 直到那人影走近之后,看门的家仆才一惊。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不就是将小公子害至昏迷不醒的傻小姐吗! “站住!”一名家仆指着云想高喝一声:“站那别动!” 两柄冷剑瞬间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原主在府中待遇,还不如一个最下等的丫鬟。 不光是府上的公子小姐,就连个看门的都经常欺负她。 云想既然回来,就要帮原主把该报的仇都报了,把该讨的债都讨了。 她眸色清冷,在簌簌北风中,比影一影二手中的剑还要冰上些温度。 “我记得你。”云想看着左边的那名家仆说:“之前我被云惊雨打怕了,要逃出府,是你一脚将我踹回去的。” 正堂内。 云齐仲一脚将老管家踹倒在地:“你不是说神医快到了吗!天都黑了,人呢!” 正午时,他的惊雨呼吸还算平稳,这才一下午的时间,人就开始在床上不停地抽搐。 深夜宫门紧闭,宫中那些御医出不来,他就将中都城内所有能叫得上名的郎中全都绑进了府。 该号的脉一下没少号,该用的药半点没少用,云惊雨却全无起色。 管家额头上冒出一层又一层细汗:“按理说人早就该到了,老奴也不知为何……” 他还纳闷,张院正闭门谢客之后,跟他说神医下午便会登门,到现在怎么还不见人影。 双双焦急着,堂门外忽然“飞”进来一个身影。 仔细一看,地上躺着的正是看门的家仆,正捂着肚子一个劲儿地哀嚎。 “做什么!”云齐仲怒骂一声。 那名家仆却抬起手指颤抖地指向门外:“傻……傻小姐回来了!” 云齐仲抬头,正看见踏门而入的云想。 云想早就换了一身行头,既然她现在是璟安王府的玄术师,就要有个玄术师的样子。 她一身黑色罗裙,衣袖和领子上衬着紫色绸缎,半点不拖沓,颇像个闯荡世间的侠客。 头上更是简洁,仅一支木簪束发,黑丝垂在颈后,将整个人衬托得深不可测。 见到来人的一刻,云齐仲险些绷不住。 这痴儿,虽然随了她亲娘,长着一副倾国倾城的脸,但因自身痴傻,整日看上去又脏又丑,脸上就没见干净过。 两个眼睛也经常左眼站岗,右眼放哨,口水沾着满脸,看一眼便让人厌烦。 可如今是怎么,容貌没变,却像是换了个人。 “痴儿!”云齐仲想到云想将云惊雨害成个半死人,顿时怒火攻心。 三两步上去,一掌断着风,就要劈在人脸上。 噌—— 一声剑气破空而出,两柄锋利的冷剑同时架在他的脖子上。 云齐仲伸出去的手停滞在半空。 看到云想身后的两名暗羽卫,他仿佛听到了胸腔内激烈颤动的心跳。 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而下,他僵硬转过头,看着还跪趴在地上的老管家。 “你不是说,这傻丫头肯定已经被璟安王的影卫碎尸万段了吗?这他娘的是碎尸万段?” 利剑离他的脖子又近了几分。 影一冷着脸道:“大胆,王爷吩咐过,云姑娘身份同他一般尊贵,不敬者,立斩!” “你放屁!”云齐仲吼了一声:“这傻丫头哪来的尊贵一说,你们不睁开狗眼看看清楚!她就是个傻子!” “咦?”云想晃了晃手中的王府令牌:“说我是傻子?不是你求着我来的吗?” 看着云齐仲震惊的表情,云想没忍住嗤笑一声。 “刚才你们一口一个神医,叫得亲切,怎么,现在见到了我,神医就成傻子了?” 第7章 哇,你家夫人给你穿破鞋 “蛮女,我杀了你!”门外传来一声尖锐叫喊。 云想刚将手上的令牌挂回腰间,转身看去,一位满脸凶煞的毒妇从院外飞奔而来。 这便是云齐仲的正室大娘子,云惊雨的亲娘,孙姬云。 她很快就跑到了云想的跟前。 尖锐的指甲足足一寸长,伸手就要掐对方的脖子。 影二剑锋一转,反而在孙姬云的脖子上架了利剑。 “大胆,敢谋杀璟安王玄师,受死!” “好啊!你杀啊!”孙姬云像是疯了一般,她的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的衣裙也变得松松垮垮,全然没了正室夫人的体面。 跪在地上哭天喊地:“云齐仲啊!你看你生了个什么样的祸害!不光将你的儿子害死,还要杀了我们全家啊!” “什么!”云齐仲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姬云,你说咱们的惊雨……” “老爷!咱们的儿子,咽气了!” 他们一夫一妻,痛哭不止,这声音实在是吵得云想头疼。 “大哭大闹地做什么!”她不耐烦地喊了一声:“你们的儿子又没死!” 他们的哭声并未停止。 云想翻了个白眼:“哭得这样惨烈,就算是阳寿未尽,那勾魂的无常听到了,都要过来转上两圈。” 这时,老管家爬到云齐仲身边,拽了下他宽大的袖袍。 附在耳边,生怕主意被云想听到:“侯爷,恕老奴直言,王府令牌做不得假,况且傻小姐身边还有暗羽卫跟着。 咱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张院正都说傻小姐是神医,侯爷不妨让她试试。” 云齐仲陷入犹豫。 其实管家说的没错。 要是她真的能把惊雨救活,到时候再想办法杀了也不迟。 要是不能救,惊雨毕竟是她害死的,也该杀之后快,为惊雨报仇! 影卫在侧不好行事,先把人留住,才是当下道理。 云齐仲收了泪,怒视云想:“你攀上了璟安王,倒是学会了狗仗人势,惊雨是你亲弟弟,他现在有难,你还不赶快去救人!” 云想当然知道云齐仲心中的想法。 她回来也不是单单为了查明鬼祟,更重要的是为原主复仇。 永穆侯府一家,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之前欺负过原主的,谁都跑不了。 云惊雨便是第一个。 她俯下身,直勾勾地盯着云齐仲:“想让我救人可以,但我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救人也该有酬金才是。” 哼。 云齐仲心中冷哼一声。 还以为这傻丫头恢复了神志,思想境界也跟着有所提升,看来还是只在乎金钱。 简直就是市井粗人的想法。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地上坐着…… 蛮女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永穆侯的脸往哪放! 急忙站起来,抚平褶皱的衣摆:“说罢,你想要多少钱。” “我何时说过要钱了?”云想站直身体,瞥他一眼。 萧璟邺每月给云想一千两黄金,加上之前顾北安作为谢礼,往木华轩搬了成箱的珠宝首饰。 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云想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指着孙姬云道:“云惊雨醒来之后,我要这女人在我母亲的灵前跪足十日,不吃不喝,诚心忏悔。” 原主的母亲,本是城中一位屠户的女儿。 因为长着全北徴最动人的姿色,被云齐仲看上,纳进侯府做妾。 深宅高院的妇人之争,并不比宫中女子的争斗轻松多少。 孙姬云知道,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云齐仲既然想纳妾,与其纳个难对付的,不如利利索索将这屠户之女收进来。 可怜原主生母,一没权势,二没丰厚家底,日日被打压欺凌。 最终还是扛不住,在生下云想之后,病疾而终了。 原主的痴傻,跟孙姬云也脱不开关系。 “十日不吃不喝?”孙姬云听到这话,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云想的鼻子才骂:“小贱种!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要我的命!” “那就看你的造化了。”云想睨她一眼:“反正我就一句话,答应,你儿子能醒,不答应,就准备后事吧。” “姬云!”云齐仲皱眉瞪眼,冲她吼了一声:“我儿性命重要,你就按她说的办!” 随云齐仲来到云惊雨的房间,里面乌乌泱泱围满了人。 有几位通房丫鬟,剩下的就都是些城里的郎中。 云想站在门口,捂上鼻子。 真是乱七八糟的什么味儿都有。 云惊雨估计自从晕倒以后,屎尿都在床上解决,就算是换了被褥,那股难掩的味道还是消散不去。 她皱了皱眉头,冲里面的人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 那蠢货就被鬼气缠着,这些人还将房间堵的里外三层。 空气不流通,人还有气都是万幸。 好歹都是郎中,虽然人救不活,但备着也没错,云齐仲就让他们全去院里等着了。 云想走到云惊雨床前。 此时的云惊雨,额间附着一团浓重的黑气,他的眼眶漆黑,嘴唇发紫,显然比之前情况差了许多。 难怪会成这个鬼样子。 前几天在打马街,云想贴在云惊雨额头的那张符纸,要一直贴到太阳升起才能揭下。 肯定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提前将符纸揭了下来,才导致他体内的鬼气非但没散,反而越来越严重。 简单看过之后,云想走到云齐仲面前。 云齐仲警惕着问:“怎么样,能不能救?” 云想也没回应他,只是从袖间的乾坤袋中拿出一根银针。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云齐仲的指尖扎了一下。 又拿出符纸,将他的指尖血挤在了符纸上,瞬间整张黄色的符纸被血染得通红。 云惊雨已经被鬼气深入骨髓,要想救,需要至亲之血这般的纯阳之气才能驱散。 “啪”的一声,符纸贴到云惊雨额间。 过了半晌,床上人半点反应都没有。 云想:“???”她震惊地看着云齐仲,不可置信地一笑:“哇,原来你家正室大娘子给你穿破鞋?” “你胡说什么!”站在门口的孙姬云震惊着怒骂“你救人便救人,休要辱人清白!” 云想也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蹭蹭两步走到孙姬云面前,拿银针做了同样的动作。 然而半盏茶后,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黑气尽数散去,云惊雨猛地坐了起来。 翻身下床,四肢着地,伸着舌头看向云齐仲。 “汪汪汪!汪汪汪!” 云想:“……”忘了,这与狗同化符应该是已经融进了云惊雨的体内,拿不出来了。 第8章 他可能是公狗附身吧 不过经过鬼气的影响,云惊雨现在将就着能说出几句人话。 他惊恐万分,流着泪看向云齐仲:“汪汪……爹爹……救我……汪汪汪!” “这是怎么回事!”云齐仲气到双肩颤抖,指着云想问:“你不是说能医好他么!怎么医成狗了!” 云想无辜,摊手道:“你搞清楚,我方才只是答应你让他醒过来,可没说医好,他昏迷之前就是这副狗样子,可别赖在我身上。” 云齐仲身形一颤。 他记得管家说过,惊雨昏迷之前被云想在街上当狗骑。 明明他出门之前还好好的,惊雨也没有隐疾,怎么可能变成一只狗! “肯定是你搞的鬼!” 孙姬云冲过去抱住云惊雨,捂住他的嘴,避免他再叫出狗音。 城中的所有郎中可都还在外面看着。 “我儿自小受三书六礼熏陶,修得一身涵养,你现在却将他害的这般落魄,使了什么邪术,赶紧将他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可真好意思舔着个脸胡说。 北徴世家子弟,皆以修身养性为德,各个儒雅,只有云惊雨,一身的五花肉,穿红戴绿,活像个市井无赖。 云想嫌弃的抽了抽嘴角:“你儿子每夜,不是这些通房丫鬟,就是香云楼里的桃桃或者苏苏。 你怎么不说是他自己精力太过旺盛,被发|情野狗附身了?” “你!”孙姬云被怼得说不出话。 云齐仲却站在旁边,直视云想,半天不发一言。 刚才云想用一张符纸,就将十几名郎中都束手无策的惊雨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看在眼里,深知这姑娘现在还真的有些本事。 既然死人都能救活,那惊雨不停学狗,她也一定有办法。 云齐仲深深吸了口气,缓慢开口道:“说吧,你怎么样,才能将惊雨恢复正常。” 云想就爱跟聪明人说话,省时省力。 她轻笑一声:“不是都说了,我需要大娘子在我母亲的灵位前跪足十日,她若肯乖乖地按我说的去做,十日之后,我自然能让云惊雨恢复。” 云齐仲心中有了谱。 他还真是低估这个傻丫头了。 本想着惊雨活过来之后,就悄悄着人将这蛮女杀了,现在看来,非但不能杀,还得好好供着。 “不可能!”孙姬云大喊:“我跪十日之后哪还有命活着,我看你就是故意……” “孙姬云!” 女人的话被打断,云齐仲冲他怒吼着,太阳穴的青筋都突突地跳。 “你自己干了什么腌臜事,还要我提醒一遍吗!你就给我跪足十日,好好反省反省!” 这是他们夫妻二人成婚以来,云齐仲第一次对她这样吼叫,孙姬云吓得愣了神,不可置信的流下泪水。 “老爷,我是贵妃娘娘的亲姑母,你敢这样吼我?” 云齐仲负着手,说话都颤抖:“若不是因为你身份特殊,我早就杀了你了,哪还由着你猖狂到现在!” 云想的神色不着痕迹地暗了暗。 北徴不像酆都山。 之前在酆都山上,身边虽然都是鬼,但也没什么心眼儿。 云齐仲或许早就知道孙姬云的糗事,却因对方的家族势力,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心甘情愿地养着别人的孩子,为了官位通达,竟真的能做到如此地步? 果然,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 为了避免云惊雨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云齐仲命人将他的院子锁了,只留下了几个丫鬟日夜照顾。 那些郎中在城中行医,有的甚至还会游历江湖,相当于行走的大嘴巴。 为了将侯府的糗事烂在府中,云齐仲花了不少的银子。 将人打发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正堂内。 云齐仲看着稳坐在主位上的云想,气不打一处来。 她坐主位,让云齐仲一个当爹的坐在下面,简直反了天了! 两道凌厉目光袭来。 影一影二就跟左右护法一样,在云想的身后站着,可谓是活瘟神,让人看一眼便汗毛直竖。 云齐仲冷哼一声, “你如今倒是得了璟安王的势,现在也回家了,难不成还需要王府的影卫贴身保护?赶紧让他们走!” 云想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低眉一笑:“他们两个,现在是王爷拨给我的贴身影卫,还真的走不了。” 她瞥了一眼端坐在下面的孙姬云,仅一个眼神,就将这妇人吓得一愣。 “大娘子,别愣着了,你早些去跪祠堂,云惊雨便能早些康复。” “影二。” “属下在。” “送大娘子去祠堂。” 云想又想到些什么,嘱咐道:“对了,可要把人看好了,为逝去之人诵经需要心诚才行,若是大娘子疲了累了,你可要好好提醒一下。” 影二应了声,刚要动作,孙姬云扑通一声跪在云齐仲面前。 声泪俱下。 “侯爷,你可要帮帮我,跪上十日不吃不喝,妾身真的会死的!” 云齐仲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冷酷而决绝。 为了侯府体面,云惊雨就算不是他的孩子,也不能作为一条狗出现在众人面前。 尤其是他生出痴傻女之后,已经成了全朝笑柄,再养个如狗一般的儿子…… 莫说是名声了,官位也怕要不保。 “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云齐仲不耐烦,挥手便要赶人:“十日说长也不长,忍忍就过去了!” 影二将孙姬云架住,在妇人的挣扎吼叫声中,将人往外拖。 “住手!” 堂外传来一声娇嫩的轻呼。 向门口看去,一妙龄女子正在迈着小步子进来,她身后跟着个穿着体面的丫鬟。 这便是云齐仲和孙姬云的小女儿,比云想只小一岁的妹妹,云裳。 她进门后,先是瞥了一眼主座上的云想。 随后走到影二跟前,抓住孙姬云的手臂,欲将人抢过来。 影二饭量大,力气更大,云裳抢了两下见没什么用,转身看向云齐仲。 “爹爹,我阿母可是贵妃娘娘的亲姑母,你这样对她,难道就不怕贵妃娘娘怪罪吗!” 云齐仲长叹一声,不说话。 当今圣上最宠爱佳和贵妃,他当然怕,但相比之下,侯府名声更重要。 况且,主座上的那个姑娘,已经不是之前任人欺凌的傻丫头,她的身后是璟安王萧璟邺。 是陛下的亲皇叔。 “云裳。”云齐仲冷脸看她:“还不快退下!” 第9章 玩水,想想爱玩! “明明是她先偷了我的流云簪!” 云裳在地上跺了一脚,指着云想控诉道:“哥哥平日里行事虽乖张了些,但也不是不知道轻重。 流云簪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是被这个傻丫头偷去玩儿了。 今年是我及笄之后第一次参加簪花大会,她肯定是嫉妒我!” 听到这话,云想冷哼一声:“一些世家千金讨好皇城公子哥的活动而已,搔首弄姿的,我嫉妒你什么?” “你!”云裳说不过她,气得满脸通红:“你这样可是将城中的女娘们全都骂了!” 云想没工夫跟她废话,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差不多到了子时。 折腾一整天,她很累了。 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影二,赶紧带大娘子去跪祠堂,影一,我们走。” 云裳还欲争辩。 刚要开口,一张黄色的符纸从不远处飞了过来,“啪”的一声贴在了她的嘴上。 提到嗓子眼的话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顿时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她伸手想将符纸撕下来。 拽了半天,这符纸就像是钉在了嘴上一般,怎么都撕不下来。 “嗯……嗯嗯!”她呜咽了两句,拍拍旁边的丫鬟,让其帮忙。 “别费这个力气了。” 云想拂了把衣角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尘土:“禁言符只有我能撕下来,要是你自己强行撕下,只能将整张嘴都撕下来了。” 她走到云裳身旁,斜着眼瞥了一下:“话这么多,正好让你好好休息一下,等我心情好了,再帮你揭下来喽。” 在孙姬云的呼喊声中,影二将她拖了下去。 原主在侯府住的地方实在是偏僻。 侯府后院有一处冷湖,每到冬天都要结一层厚厚的冰。 冷湖的旁边有一处柴房,门缝漏风,窗户破烂,那便是原主住了十六年的地方。 “啧。”云想有些嫌弃地看着眼前的小破房子。 这样的房子她实在是住不下去。 曾经她修成鬼道,刚到酆都山的时候,山中小鬼欺负她是新来的,便把她好不容易建起来的院子拆了。 气的云想当场就闯进酆都的宫殿,将那家伙从床上扔了下去。 怪他个治理不严,自己躺上去美美地睡了一觉。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影一上前道:“姑娘,我这就去抓个人,让他们给你收拾个干净屋子出来。” “不用了。”云想轻声制止。 将人唤到跟前,附在对方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影一眼底一亮,“是,属下这就去办!” 应声过后,影一便离开了。 他刚走不久,云想的身后再次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转身看去,是个上了年纪的嬷嬷。 云想认得她,她是孙姬云一直安排在原主身边的眼,主要负责将原主的一举一动都回禀给自己的主子。 原主以前,可没少受她的气。 只因从小痴傻,云齐仲极不情愿她上桌吃饭。 每次饭点,都是这位常嬷嬷从厨房里拿一些冷了的饭菜到柴房,随便就打发了。 因为这个,原主还落下个一吃凉的就胃痛的隐疾。 常嬷嬷应该是刚洗完什么东西,手上还湿哒哒的,在空中甩了两下。 看见云想,一脸轻视。 “呦,今日听府上的丫鬟说,傻小姐飞黄腾达了,还带了两个贴身保护的侍卫回来,我就说不可能,侍卫呢?” 她四周看了一眼,装模作样地寻找片刻。 然后捂着嘴嗤笑:“还侍卫,这傻子怕是连侍卫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的表情顿时从脸上消失,走到云想旁边。 使劲掐了一下云想的胳膊,咬牙切齿:“傻子,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回你的破屋里睡觉去!” 看来常嬷嬷经常待在后院,还不知道今天府上发生的事。 云想褪去冷漠神色,转而换上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嬷嬷,想想饿,想想要吃饭饭!” “吃饭?”常嬷嬷冷哼一声,翻了个惊天大白眼:“你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还吃饭?没你的饭!” 她说着,便将云想往身后的破柴房推:“赶紧回去睡觉去,别给我添麻烦!” “不嘛不嘛!想想饿!”云想一边嚎着,推推桑桑的将常嬷嬷往湖边推去。 “嬷嬷快去给想想找吃的!” 常嬷嬷汗颜,这小丫头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仅轻轻一推就能让她一个趔趄。 平常都是她占据上风,莫不是真的年纪大了,骨头也松了? 推着推着,云想勾起得意的嘴角。 眼看着这老妇一只脚即将迈进结冰的湖面上,云想猛的用力。 “嬷嬷快去吧!” 老妇直接一个大跟头,身体向后躺去。 咔嚓—— 她摔在冰面上时,厚厚的冰层不知怎么就裂了。 巧的是,裂出的形状非常平整,正好是她倒在湖面上的姿势。 紧接着扑通一声,常嬷嬷肥胖的身躯,整个就掉进了湖里。 寒冬的湖水正是冰冷,她感觉身体僵住,冷水堵住了毛孔一般,仿佛全身的筋骨都在不停抽搐。 加上冬天身上衣物厚重,被湖水完全浸湿之后,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沉去。 “傻丫头……救我!救我!” 常嬷嬷在水中挣扎,她全身的肥肉在湖中不停翻滚,活像一个刚咬勾的大胖鲤鱼。 “嬷嬷玩水!想想也玩!” 云想笑声爽朗,捡起岸边的石头不停的像水中砸去。 常嬷嬷被呛了不少水,还有几次被石头砸中额头,把本就布满抬头纹的脑门硬生生砸出好几个大包。 “你个傻丫头!蠢猪!别玩了……救我!” 水中老妇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微弱,眼看着就要溺亡而死。 云想玩也玩够了,气也解得差不多。 四处寻找一番,找了个趁手的树枝。 将树枝伸向水中。 常嬷嬷终于看见了救命稻草,伸手便抓,即将碰到树枝的时候,那树枝竟然猛的缩了回去。 云想勾着嘴唇一笑,蹲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常嬷嬷。 “想让我救你也可以,你帮我个忙。” 常嬷嬷只顾着挣扎,哪还有跟云想讨价还价的余地,随声应付了两句。 “帮你帮你,你说什么我都帮!” 云想却不买账:“你先说,若是不帮,你当如何?” “要是不帮你我缺鼻子少眼行了吧!” 云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伸过去树枝,将人拉了上去。 终于得救的常嬷嬷坐在岸边大口喘着气,咳了好几声。 总算是缓过来之后,张牙舞爪的冲云想掐了过来:“帮你个屁!竟然敢玩我!老娘让你也尝试一下淹死的滋味!” 未碰到云想半点,她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10章 让他表演一个狗急跳墙 “我的眼睛!”常嬷嬷感觉眼底一阵剧痛,四处摸了一通。 “院里的灯怎么熄了!”她又抬头看天:“不对!为何连月亮也不见了!” 她慌张地摸向自己的眼睛,没摸到眼球,反而摸到了两个血肉迷糊的大洞! “啊啊啊!”常嬷嬷尖叫大喊,在地上不停挣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没了!” 她想到刚才在水里答应这傻丫头的事,隐隐觉得是云想搞的鬼。 她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看不见人,只能极力去听云想的声音。 “你这个杀千刀的,对我做了什么!” 云想拍拍手,盯着常嬷嬷胸前的符纸,漫不经心。 “你方才不是说了,如果不帮我,就让你缺鼻子少眼儿,现在眼睛没了,还剩下鼻子。” 说罢,她又拿出一张符纸,夹在手中。 “等等!等等!”常嬷嬷嗅到一丝危险:“我帮你!我帮你!” 云想这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嘴角勾起一抹颇为得意的笑。 这幻觉符看来还是要多画一些,对付这种愚蠢的妇人,最是管用。 …… 这边,萧璟邺一整天都在宫里处理东北一带治灾的后续公务。 回到府上,听手下说云姑娘今日将侯府搅了个鸡犬不宁,轻笑一声:“也罢,这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 府中行走这样悄无声息的,只有两人,一是墨轩,正在自己身边。 二就是影一,他应该跟着云想,怎么回来了? 影一肩上还带着些薄雪,进门后,向萧璟邺拱手作礼:“主子。” 萧璟邺放下茶盏,稍微歪头向他身后看去,“你自己回来的,云姑娘呢?” 影一低着头,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主子,云姑娘让属下来传话,说是劳您去侯府一趟,看场戏。” 萧璟邺一滞:“看场戏?”这丫头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他低眉细想一番,觉得天色还早,去看看倒是无妨。 萧璟邺起身穿上大氅,坐着王府的马车一路到了侯府。 还未至侯府大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杂乱的争吵声。 像是谁家遭了老鼠,东奔西蹿,惹得整个府中上下不得安宁。 马车之内的萧璟邺狠狠蹙了蹙眉,他掀开车帘子。 “墨轩,去敲门。” 未等墨轩走到门前,这大门竟然忽的打开了。 从里面奔跑而出一位家仆,跌跌撞撞的,还没跑上两步就栽了一个大跟头。 墨轩将人扶起:“里面出什么事了?” 那家仆挣脱着他的手,恐慌得只想跑得更远:“疯狗!疯狗咬人了!” 听到这里,萧璟邺从马车上下来,跨过高高的门槛向院中看去。 肥胖的云惊雨头发凌乱地挂在肩旁,有些发丝处沾着血迹,他身上只有一件里衣。 经过雪的泥泞的浸染,衣服已经从洁白变得黢黑。 他四肢着地,在院子里发疯地奔跑着,见人就扑,扑到就咬。 不管是家中老仆,还是年轻的丫鬟,一个都不放过。 “这……”看到此景,萧璟邺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果然,始作俑者在院子里正玩儿的欢脱。 云想手上拿着块刚烧好的五花肉,肉的香气还溢在飘雪的空气里。 像是斗牛一般,饶有兴趣地逗弄地上的“疯狗”。 “这便是云姑娘要本王看的好戏?”萧璟邺干笑两声,微微侧眉看向旁边的影一。 影一的鬓角渗出两滴冷汗,颔首道:“云姑娘只让属下请主子过来看戏,也没说是这一出……” 他想了想,又言:“侯府为云姑娘准备的房间只是个破败柴房,估计是云姑娘心中不满,这才……” 二人驻足谈话的间隙,云惊雨便已经快速地奔跑到萧璟邺的跟前。 云想看见萧璟邺,心中大喜。 她让常嬷嬷去小厨房做了红烧肉,自己吃剩了一块,便吩咐常嬷嬷去云惊雨的院子里将人引了出来。 闹这么一出也没别的意思,单纯是看着这家人不爽。 夜深霜雪重,他们一个个地围着炉子抱着炭盆,却让云想住在四面漏风的破木屋。 她这个不能受半点委屈的性子,定是要将这家搅乱个底朝天的。 让影一喊萧璟邺过来,纯纯是因为云想觉得萧璟邺整日板着个脸,实在无趣。 只为了博他一笑罢了。 “王爷!”云想噔噔两步跑到萧璟邺跟前,将手中的五花肉包着油纸递到萧璟邺手中。 一脸兴奋道:“我听说过年京中会有马戏表演,现在离年关还有些时间,你想看吗?我能让云惊雨表演个狗急跳墙!” 萧璟邺:“……” 其实也不是很想看。 未等他说什么,一声狗叫打断了萧璟邺的思路。 云惊雨蹬蹬后腿,颇有要冲过来的架势。 “惊雨!”远处传来云齐仲的惊呼:“不要乱来,这是璟安王殿下。” 云惊雨却快要哭了。 他的口水不停顺着嘴角流下,废了半天劲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汪汪!爹,肉,我忍不住!汪!” 萧璟邺:“……” 云惊雨话音刚落,就冲了过来。 谁知云想将手中的肉顺着西墙扔了出去。 一道迅速的身影,追着那肉也一同冲出去。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小公子跑出去了!快追!” 家仆们多多少少都被云惊雨咬伤,加上更深露重的,谁都不想出门。 但侯爷就在身后看着,若是不动,怕是更惨。 乌泱泱的便全跑了出去。 “玩够了?”萧璟邺轻笑一声。 云想点点头,拍了拍手中的油花:“还行,算是解气。” 云齐仲匆忙跑过来,看见萧璟邺,冷汗涔涔从额间渗出。 “王爷恕罪,我儿无意冲撞,还请王爷容臣将他抓回来。” 云想却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说道:“别追了,没有我的符纸,你们追不到人的。” 云齐仲气的血压升高,险些站不稳。 大吼着问:“你又想干什么!” 云想却打了个哈欠:“本姑娘困了,你最好备个上好的房间,我要睡觉。” 第11章 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夜里落了大雪。 今年冬天,中都的雪比往常都要大一些,天还没亮,街上的积雪已经足足三四寸深。 云想在床上睡的很踏实。 经过她的一番威胁,府上把最好的客房收拾了出来,连房内的炭盆都添了好几个。 正做着美梦。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子轻。 不好的预感直冲大脑,等再次睁开眼,魂儿已经离身体八丈远了。 “……”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鬼差,连她的魂儿都敢勾! 魂魄离体之后不受控制,她只能任由勾魂的锁链拴着脖子一点一点地往外飘。 直接飘到了京西树林。 大老远就看见一个白花花的身影。 对方头戴高帽,身穿白衣,大红舌头耷拉到胸口,面色惨白如纸,看上去十分恐怖。 帽子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 ——一见生财! 是白无常。 看见云想,老白先是错愕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勾魂锁突然有些烫手,啪的一声扔在地上,撒腿就跑! 云想:“……” 把她勾过来,自己反倒是先跑了? 她的额间冒出几条黑线…… 把脖子上的锁链解了下来,在空中悠了两下。 向前,用力一抛。 完美! 老白就这样,被自己的勾魂索死死地套住脖子,两行热泪地被拽了回来。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老祖!小的真不知道是您啊!如果知道是您,就算给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栓您脖子啊!” 云想厌恶地蹬了他一脚,直接把人踹趴在地。 其实老白本名姓谢,是阴间的鬼差,和黑无常并列为鬼差之首。 云想叫老白叫习惯了,也懒得改。 酆都山上,除了酆都那个浑蛋,每位鬼差都要给足云想面子。 跟她的暴力可没关系,主要是她会折整个阴间成色最好的金元宝。 讨好云想,就等同于获得了数不尽的财富。 老白个子不低,身高两米有余,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简直像个被掀翻的巨型蜥蜴。 云想冷着脸瞥了他一眼。 本以为能睡个好觉,结果全被搅黄了。 要不是看在老白在阴间能说得上话的份上,真的想揍鬼。 她转念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对劲。 弯下腰盯着老白问:“你们鬼差勾魂儿不都要核对名册的吗?不知道是我还勾?” 听到这话,老白连忙翻身起来。 “酆都大帝只说让小的过来送个东西,也没说送给谁啊。” 说着,他手上变出本厚重的书册:“这是老祖的业障,大帝让小的交给老祖!” 云想看着他手上足足四寸厚的书册,鬓间滑过一滴冷汗。 “这……么厚?” 她无非是把阎王的生死簿当画本,在刀山地狱给刀尖抛光打蜡,往火海地狱里加冰块儿…… 就这么多业障? 接过业障册的手不停地颤抖,总觉得有些发痒,想揍人。 不,想揍鬼。 老白见势头不对,转身就溜了。 只剩下一个虚白的残影。 业障册上泛出一阵金光。 这光芒有些烫手,从里面飘出几个字,在空中组成了串完整的话。 [永穆侯府,簪中风尘鬼。] 云想抬头凝视半刻。 这意思是要她把那风尘鬼收拾了,才能消除业障。 …… 天快亮了。 太阳出来之前她必须赶紧回到身体内,不然魂魄会被阳光烤化。 云想一路飘回侯府。 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房间门外,撅着一个青绿色的身影。 是云裳的贴身丫鬟,青提。 她正顺着门缝往里面看,确定房内的人还在睡眠中后,偷偷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迷香。 将窗户纸烧破了一个洞,待香燃尽之后,青提轻声开门,溜了进去。 云想的魂魄跟在她身后目睹了一切。 这姑娘还真是不怕死,敢趁影一歇息的间隙偷偷给她下迷药。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影一就会察觉到异常,赶来云想的房间。 所以她此刻也不急着赶人。 倒要看看,这小丫鬟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青提用帕巾半蒙着脸,走到床旁,见云想睡得正香。 没好脾气地踹了一下床上人的小腿:“哼!什么下贱庶女,还敢偷我们家小姐的簪子!就你也配参加簪花大会?” 原来是冲簪子来的。 看来云裳是笃定了流云簪就是云想偷的,特意派青提深夜前来查探。 青提先是在房间内摸索了一阵,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把目标重新转回沉睡中的云想。 她掀开被子,手指在云想的身上不停摸索。 黑夜中,青提的脸有些恐怖。 月光顺着窗户照进来,在她的面庞一侧印上了晦暗不明的光。 她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忽然变得暴躁了起来。 手上的速度也随着加快。 “簪子!簪子呢!为什么没在这里!” 她的眼睛突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簪子肯定是这贱人偷了! 等我找到簪子!我就把它给小姐!让小姐带我去簪花大会! 到时候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能被皇城世家的公子哥看上! 哪怕纳成妾,我就再也不用伺候人了! 要是能娶我为妻,我更是飞上枝头!一辈子都要高枕无忧!” 她越说越兴奋,手上的动作也更加粗暴,已经开始扯云想的衣服。 身上这件里衣可是特意去毓秀坊做的,可值整整二百两黄金! 云想忙钻回体内。 蹭啷—— 一声剑气破空。 青提的脖子上多了一把泛着银光的冷剑。 她动作顿住,僵硬地回过头。 此时影一已经站在身后。 他脸上没有表情,阴冷淡漠,身上的气场比手中的剑更是寒上几分。 “我记得你是云三小姐身边的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夜探云姑娘的房间,受死!” 剑将要抹上青提的脖子。 忽的,一阵狂风吹过,房门“啪”的一下紧紧关住。 青提的身体蹿到了房梁上,就像个行走中的大蜘蛛,不停地在房顶上快速移动。 她的双眼往外突出了不少,眼球像是要掉下来一样。 嘴唇也红到发黑,皮肤毫无血色,像个死人一样。 她并没有要逃跑的打算,如残影般飞蹿了几下,向影一扑了过来。 啪—— 一张黄色符纸贴在她的脑门上。 青提突然四肢僵硬,身体重重地把地板砸了个大坑。 云想缓缓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翘着二郎腿,懒散说:“怨鬼附身,光用剑是杀不死她的。” 第12章 我做事可勤快了! 云裳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她焦急地等待青提回来报信。 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让那丫鬟去云想的房内寻簪子了,可现在已经日上三竿,却始终见不到人影。 她的嘴上还粘着符纸。 也是奇了怪了,那小贱人一直在正房的监视之下,从没听说她还会什么道术。 可嘴上的符纸确实如何也撕不下来,真跟长在皮肤上一样。 左等右等等不来,怕不是出什么岔子了。 云裳一咬牙,索性直接出门去寻。 要是青提被那贱人抓住,将她供了出来,她就说不知道! 院中的积雪已经被下人打扫得差不多,树干上像是开了白色的梨花。 云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院。 忽然听见从云想的房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正是青提的声音! 青提虽然只是个丫鬟,但好歹也跟着云裳一起从小玩到大,亲如姐妹,怎么能任凭那个小贱人这般欺负人呢! 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三两步走过去,推开云想的房门。 眼前的一幕冲击视觉,云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两秒。 房间内,青提躺在地上,正被云想无情地抽打。 她不停地在地上滚动,躲避着落下的柳条。 “你出不出来!出不出来!” 抽打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青提身上的衣裙有些凌乱,梳着小髻的头发散落在地上,皮肤苍白,眼眶漆黑。 浑身是汗。 淡妆的脸被泪水染花,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不堪。 “嗯……嗯嗯!” 听见声音,云想手中的动作一顿。 转头看见闯进来的云裳。 冷哼了一声。 还没去找她算账,自己倒是先找上门了。 云裳被禁言符憋得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只能站在门口胡乱跺脚。 云想轻轻挥手,她嘴上的禁言符像片羽毛般滑落了。 “小贱人!你干什么!”云裳扑到青提的身上,护住身下的人。 嘴上谩骂的声音没停:“青提只是个丫鬟,就算得罪了你,也自有我来教训,打狗还要看主人的!” 可真是被禁言符憋了一晚上,她一口气儿说完,云想还要反应一会儿。 听到这话,云想没忍住笑了。 “你来教训?” 她扬起手中的柳条,作势要抽下去。 云裳立刻趴在地上,闭紧双眼。 柳条却没有落下。 反而是被云想丢在了地上。 “要不是你让她过来偷东西,她也不至于被我发现,更不至于挨上这一顿。” 事情败露,云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半天才狡辩道:“胡说什么!她是怎么进到你房间的,我可一点都不清楚!” “我……”她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身下一阵抖动。 青提不对劲。 云裳晃了晃青提的肩膀:“青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她打坏了!” 话音刚落,地上的青提猛地跪了起来,掐住云裳的脖子。 “怪你!都怪你!是你让我过来偷簪子的!” 她的声音里好似还掺杂着阵阵别的男子的声音,两种音色截然不同。 青提满身黑气萦绕,双目苍白,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云裳被狠狠扼住,快要上不来气了。 她伸出手向云想求救,艰难地从嗓子里扯出一个字。 “救……”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云想随即说道:“让我救你可以,但你不能再说那簪子是我偷的了。” 被钳制住的人点点头,算是答应。 脚边的柳条被再次捡起。 “嗖啪”一声,抽在青提的背上:“我都跟你说了,出来!” 最后这一鞭用了十足的力气,青提更加尖锐的叫喊了一声,晕了过去。 云裳转身就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哭,从云想的房间这样落魄的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欺负人了。 突然,从远处飘过来一句悲惨的叫声。 “父亲!云想操控青提杀我!云想操控青提杀我!” 云想:“???”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大家子人,都擅长反咬一口。 没一个好东西。 正感叹世风日下,青提的身体里缓缓飘出一个鬼影。 那鬼影是个穿戴整齐的小老头儿,头发花白,胡子上还绑着麻花辫儿。 刚出来就要往外溜。 云想的袖间飞出三枚银针。 转眼的瞬间,老头儿的魂体已经被钉在了墙上。 影一看不见鬼,他忙抽出腰间佩剑。 满脸防备着问:“云姑娘,怎么了?” 云想盯着老头扭动的身体,勾着嘴角一笑:“无妨,这丫鬟的体内原来是个小脏老头儿。” 老头儿被钉的死死的,三枚银针有两枚钉住了他的袖口,一枚钉着他头发上的圆髻。 双手大开,呼在墙上,看上去还有些滑稽。 “你个臭丫头!放开我!” 老头儿不停地挣扎:“我乃三清观内灵依真人!尔等歪门邪道,竟然敢对我出手!” 灵依真人? 这个名字听着有点熟悉。 云想摩挲着下巴,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一二三。 “这这这!这镯子!这是我给萧老太君的,仅此一个!怎么在你的手上!” 云想扫了眼手腕,这才想起来。 前两天萧老太给她镯子的时候提过一嘴。 说是镯子被三清观的灵依真人开过光。 这么一看,这小老头脑袋顶梳的流云髻,确实是道家表现。 云想挥挥手,他身上的银针又飞回了袖间。 老头儿飘飘然地落在地上。 “你这个老道,魂魄被迫离体还染上了鬼气,道术都白修了?” 灵依瞬间炸毛:“你才白修了!你全家都白修了!” 他说着双腿一软跪到地上:“我只是被反噬而已,都怪簪子里那个小娘们儿!” 云想憋不住笑。 这老头儿单看外表也算个正八经的道人,怎么嘴上就这么不知道积德? “你说的小娘们,就是簪子里的风尘鬼?” 灵依瞥了云想一眼,眼神变得审视起来。 他的魂儿绕着云想转了两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一个修鬼道的丫头,不在地底下好好待着,跑上来干什么?地府发大水啦?还是火海喷发啦!” 云想:“……” 不知轻重,烦死了。 她拿出一张符纸,贴在灵依的头上。 老头儿的识海瞬间被死死封住,晕了过去。 过不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云想把他头上的符纸撕了下来。 灵依睁开眼,笑脸盈盈地抱住云想的大腿。 “高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虽然年纪大!但我做事可勤快了!” 第13章 五年就五年! 灵依会变成这个样子,纯属是他能力不行。 这风尘鬼在侯府作恶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是香云楼的花魁,名叫利莺,只卖艺,不卖身。 却被云惊雨看上,想纳成通房。 利莺不从,云惊雨就买通了香云楼的老鸨,把利莺迷晕,玷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姑娘投了后院的冷湖,自尽了。 化成恶鬼,跟着云惊雨在侯府作乱。 一个月之前,云齐仲找上了灵依,拜托他把院子里的鬼收拾了。 灵依就在冷湖的四角种了柳树,打算把利莺的鬼魂永远压在湖中。 结果当天晚上是压住了,可利莺的怨气太重,突破了封印。 释放出浓重的鬼气,把灵依的本体拉下水。 灵依用尽最后的力气才把自己的灵魂推出来。 可惜被鬼气反噬,附在了青提的体内。 云想其实算是救了他,要不是把他打出来,鬼气一点一点蚕食魂体,灵依就真的成恶鬼了。 “高人。”灵依凑到云想的脸前,皱纹如沟壑般深。 他转了两下有些呆滞的眼珠,嘿嘿一笑问:“你道行这么深,能不能帮我归位,我可以给你一百两黄金!” 云想瞥他一眼:“我不缺钱。” 一百两黄金,买她身上这件衣服都不够! 灵依还是第一次见不缺钱的道人。 当今圣上崇尚兵马上打天下,重武学,轻儒道,道士的活路不是很宽。 这姑娘年纪轻轻就修得一身如此上乘的鬼道,虽然比较违背正道吧,但也确实百里挑一。 抓紧她,自己兴许真的能魂归本体。 灵依咬咬牙,伸出手:“一年!我让三清观内的子弟供奉你一年!可以吧?” “!!!” 鬼道最缺的就是供奉。 那些正道老祖,这个观供他的像,那个观烧他的香,每天屁事儿不干,就能香喷喷地吸到无量功德。 可这世间没有人供鬼道啊tt 她每天只能以鬼气为食,要是能得正道供奉,功德岂不是蹭蹭的涨! 云想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负过手去,勉为其难的答应。 “行吧,那就暂且帮你一下。” 她又伸出五根手指。 “供我五年!” 灵依:“……”第一次见这样还价的! “行!”他感觉祖师爷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五年就五年!” 一人一鬼击掌为盟,这事儿就算敲定下来了。 刚得空隙,影二匆匆推门进来。 “云姑娘,不妙,大娘子晕了。” 晕了? 云想觉得不可思议。 这才跪了一晚上就晕了? “她整天吃的那些滋补食物,都吃狗肚子里去了?” 说着,云想稍微掐着手指算了两下。 旋即一笑:“行,我们去看看。” …… 侯府的祠堂在后院,离云想的房间并不远,走两三步就到了。 祠堂内,孙姬云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使胸口上下缓慢浮动。 云裳跪在旁边,哭得梨花带雨。 看见云想后,又怕又壮着胆子指着她控诉:“你看你干的好事,母亲都累晕了!你还不能放过她吗!” “累晕了?” 云想轻笑一声,表现得一脸惋惜:“那太可怜了,看来是我小娘不肯原谅大娘子,影一。” 她盯着孙姬云的眼神变得冰冷:“把大娘子拖出去,杀了算了。” “是。” 影一正要动作,地上的妇人“腾”的一下站起来。 “你这个小贱种!还敢谋杀嫡母吗!” 云想的脸很快阴沉下来,她转手拿出影一的佩剑。 直接把剑架在了孙姬云的脖子上。 “什么叫谋杀?”云想挑着眉毛问:“无怨无恨是谋杀,你害死我母亲,这叫谋杀?明明叫复仇。” 她说这句话时,云齐仲正好从门外进来。 他刚下朝回来,朝服还没褪。 一进府门就听见管家禀报,说是二小姐杀疯了,想要三小姐和大娘子的命! 自从这个蛮女回来,家里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急忙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祠堂,进门就看见云想握着剑要杀人。 气得他全身的血液瞬间蹿到头顶,眼前一黑,破口就就骂。 “逆子!逆子!你要作甚!你要作甚!” 他蹬蹬两步走到云想的身旁,夺那泛着银光的利剑。 拽了两下,没用。 云齐仲一跺脚:“杀了吧!都杀了吧!你连我也杀了!我们云家都去给你小娘陪葬!你可满意!” 云想的心中有短暂的停滞。 这个男人,对原主的母亲就没有一点羞愧吗? 当着母亲的灵位,就这样大言不惭地维护孙姬云。 他的心里,除了权利,怕是没有半丝亲情。 云想放下剑,肩头有些颤抖,手指着孙姬云,眼神却死死盯着云齐仲。 “我母亲因她而死,我就算杀了她,也是她死有余辜。” “你看见了?”云齐仲摊摊手:“你何时看见你小娘因她而死了!没有证据的事情休要胡言!” 话音刚落。 孙姬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抱着云齐仲的双腿大哭。 “侯爷!我对不起你!是我利欲熏心!是我心狠善妒! 晴柔妹妹怀孕的时候,是我每日往她房中送搀了幻心草的补药,才令她生出痴傻女儿的! 后来她月子期间,我每天偷偷往她的饭菜里放马齿笕,才让她没出月子就寒疾而终!” 孙姬云忙捂住嘴。 这些秘密怎么让她亲口说出来了?根本就忍不住! 云齐仲一脸不可思议,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姬云,你说什么?” 肯定是这小贱种使得坏! 孙姬云欲哭无泪。 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温婉贤淑的形象就这样没了! 她想解释,脱口而出的话又不受控制。 “老爷!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光是这样,这小贱种生出来之后我还想掐死她! 谁知她命好,第一次没能死成。 我就想到,在外人面前疼她爱她,可以树立我视如己出的形象。 但我对她一点都不好,天天给她吃剩饭冷菜!” 孙姬云再次捂上自己的嘴。 她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盘托出了! 她完蛋了!她这辈子都无法翻身了! 影一影二还在那小贱种身后站着,要是让萧璟邺知道云裳有这样一个恶毒母亲,她就永远没希望嫁进王府了! 孙姬云心痛欲绝,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头… 第14章 稷下学宫,想想也要去逛逛! “禁言!” 一张符纸贴在孙姬云的嘴上。 云想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冷着脸瞥她一眼。 “还想咬舌自尽?在你跪足十日之前,休想死!” 死当然容易,在这个世道,死亡就是一闭眼的事儿。 但云想知道,死亡并不是终点。 死后会经奈何桥,过阎罗殿,转世投胎。 这个恶毒妇人,这辈子该还的债还没有还清楚,怎么能让她快活地投胎呢。 见云想态度决然,云齐仲甩过宽大袖袍。 指着孙姬云咬牙切齿道:“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反省!要是惊雨因为你醒不过来,丢了本侯的脸面,我定不饶你!” 他转身就要离开。 又忽然停下脚步,瞥了云想一眼:“你跟我过来。” 待人都走后,云裳愤怒地离开祠堂,让老管家安排马车。 老管家有些担心道:“三小姐,近日京中不太平,您这是要去哪啊?” 云裳脚下步子没停,越走越快:“我要进宫找我佳和姐姐,让她定云想的罪!” 云想一路跟着云齐仲到了正堂。 进门后,云齐仲屏退了堂内所有的下人。 目光又落到跟到影一身上。 这麻烦一直跟着,实在是碍眼。 颇为嫌弃地向院外摆手:“你让他也出去,为父跟你说两句体己话!” 云想没有表情的脸上,皱起眉毛来。 “你有话就说话,影一招你惹你了?” 云齐仲:“……” “我都跟你说了是体己话!” 他又扫了眼没半点动弹意思的影一,无奈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不出去就不出去罢!” 真是闺女大了,没法儿管了!她以前多么懂事!就是傻了点! 现在呢?傻是不傻了!半点管不得! 他一个一家之主,说话跟放屁一样。 云齐仲迈着疲倦的步伐,走向主位。 刚要坐下,屁股还没挨到椅子,旁边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来了个华丽帅气的转身…… 云齐仲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是主位!你身为小辈,不能坐为父的身边!” 云想抬了下眼皮,白他一眼:“你累了就坐,不累就站着,管我作甚!” “你!”云齐仲语塞,被堵得无话可说。 他尽量平息自己的怒火,大口饮了一杯案上的茶。 对着茶壶的壶嘴一通硬灌。 良久后才擦擦嘴边的水渍,深吸一口气道:“今日早朝后,陛下特意将我留下,你猜怎么着?” 云想:“……” “你有话能不能说明白一些,我也不是很闲。” “你自然是不闲!” 云齐仲的声调忽然拔高了些:“你近日倒是把中都搅得满城风雨! 先是在街上闹了一通!又在顾北侯府大显身手,名声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去了。 他点名要你参加簪花大会,都要看看,本身痴傻的姑娘,如何能变得这般神乎其技的!” 云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心里还有些小得意。 咧着嘴角一笑:“也还行吧,也没这么神,就是大难不死而已。” “你以为簪花大会是谁想参加就能参加的?” 云齐仲怒其不争地瞥了她一眼:“要想参加簪花大会,必须戴着流云簪!你到底把簪子藏哪了!” 云想的笑僵在脸上。 她还以为云齐仲是真的想夸她,结果绕来绕去,还是为了那根破簪子。 也就纳闷了,参加便参加,挺多算个请帖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怎么这家人都将簪子看得这么重要。 见云想不做声,云齐仲又苦口婆心地劝道:“闺女,那簪子可关系着咱们的身家性命啊! 贵妃娘娘赏赐的东西最为重要,若是丢了,你父亲的官位都有可能不保。 你乖乖拿出来,父亲带你参加簪花大会,行不行?” 云想看着男人的眼睛,有些看不明白其中意味了。 也当真是可笑。 北徵开国以来,推行武治,文臣在朝中的话语权并不是很高。 武将以顾北侯顾北安为首,文官以永穆侯云齐仲为首。 她这个爹,在朝中是有踏踏实实的一席之地的。 这般位高权重的人,竟然会怕一个簪子影响他的仕途。 没了簪子,就不能参加簪花大会。 不参加簪花大会,他的宝贝女儿就没机会入稷下学宫听学。 不入稷下学宫,那些皇城的世家子弟,怎么还能看上云裳。 云齐仲的真正目的,原来是在云裳身上。 他还是想借着贵妃娘娘的势,和皇宫攀附得更近一些。 云齐仲的眼神倒是真诚,若换做别人,还真的被他骗了。 好啊,他既然想让女儿入学宫,云想就遂了他的愿。 反正云齐仲的女儿也不光云裳一个。 那什么劳什子学宫,云想也有兴趣,进去逛逛! “可以啊爹爹。”云想露出天真无邪的灿烂笑容。 她有些委屈地小声说道:“其实想想知道那簪子在哪,不过不是很容易取得,我说出来,爹爹真的能拿到吗?” 听到这话,云齐仲眼神放光:“在哪?你快说,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能拿到!” 云想嘿嘿一笑,指向门外:“想想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把簪子掉进后院冷湖里了。” 你个老东西想拿到簪子,怕不是要将湖水抽干呢! 云齐仲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他不敢相信地又问一遍:“你确定,真的是掉进冷湖了?” “当然!”云想点点头:“我亲眼看着簪子掉进去的呢!” 云齐仲陷入思索。 孙姬云喜欢观赏荷花,收拾府邸时,特意命人在后院挖了一处湖。 湖水的面积并不小,水也深。 北徵冬日严寒。 夏天还能赏赏景色,到了冬天,湖水便会结上厚厚的一层冰。 要想寻找簪子,必须把冰层凿开才行。 最重要的是,湖水冰冷扎人,若让府上家仆跳进去找,非但找不到,估计连命都要搭进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湖水抽干。 可湖里还有……那个东西! 若是抽干,府上的秘密不就公之于众了! 府中还有影一影二这两个璟安王的眼线在,此事绝对不能胡来! “罢了!”云齐仲扶着额头,摆了摆手:“那簪子先不找了,为父再想想别的办法!” 第15章 二小姐带着暗羽卫来收嘎了! 不找了怎么能行? 云想默默勾起一边的嘴角。 找!不光要找!还要大找特找! 还要让中都城所有的百姓都知道,永穆侯云齐仲抽干自家院子的水,就是为了寻一枚簪子! 从正堂出来,云想走到一处无人的假山后面,偷偷让影一备了马车。 他们从后门溜了出去。 璟安王府内。 萧璟邺刚服下炙阳丹,身上暖和了许多。 今天早朝后,他同陛下在偏殿下棋。 随口提到了簪花大会。 云姑娘近日在城中的风头不小,陛下对她很感兴趣。 还召见了云齐仲,说让他把两个姑娘都带着。 以云姑娘的能力,萧璟邺还挺想让她入稷下学宫旁听的。 毕竟学宫的先生… 他思绪回转,想到侯府的簪子已经丢了。 萧璟邺把墨轩叫到一旁。 “你去暗中寻一下簪子的图纸,找天机坊再做一枚,给云姑娘送去。” 说着,他又想到什么,强调道:“切记暗中行事,莫要露了手脚。” 墨轩点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刚要出去,转身便撞上正进门的云想。 “不用了!” 云想一身黑装踏门而入:“没必要做个假的,我知道真簪子在哪里。” 说着,她很自然的坐到萧璟的对面。 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萧璟邺挑眉道:“你今天倒是有空过来,侯府的戏演完了?” 戏? 云想突然想到她之前拿着猪肉逗云惊雨,请萧璟邺过来看戏的事情。 漫不经心中还透着一点小自豪:“那些只是开胃小菜,正餐还没上呢!” 萧璟邺睨她一眼:“那你今天过来有事?” 云想用袖子随意沾了一下嘴角的水渍,“我来求一道手令。” “手令?” “对,还请王爷帮我写一道搜家的手令。” 萧璟邺随即反应过来,知道云想的葫芦里没卖什么好药。 笑容中添了一丝宠溺:“你确实,是真想把都城搅得天翻地覆。” 他的眸色很快平静下来,眼神中蕴上一层冰冷。 “墨轩。” “属下在。” “东北一代赈灾后的余款迟迟对不上账,你拟一道本王手令给云姑娘,让她去永穆侯府好好搜一搜,是不是云齐仲私吞了些。” 临近黄昏。 永穆侯府门外多了一队官兵。 仔细一看,正是璟安王的暗羽卫。 冬日正冷,随着太阳的落山,空气也变得冻人了不少。 侯府门外的两名看守小厮正在不停的打哈欠。 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两人同时一惊,向着声音看去。 乌泱泱的暗羽卫,颇有抄家的架势。 为首的便是府上二小姐,云想。 左边的小厮揉了揉疲惫的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禀报家主啊!”右边的小厮慌张地推了他一下。 他这才立刻转身,作势要往府中跑。 脖子上忽然就架上了冷剑。 云想负着手慢悠悠的走到他旁边,威胁着笑道:“跑的这么利索,我之前踹的那一脚,还是踹轻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的浑身颤抖。 “二小姐饶命!二小姐有什么吩咐直说就是!小的被您踹断的肋骨还没长好呢啊!” 云想挑挑眉,觉得好笑。 但现在也不是笑的时候,拍拍小厮冻得通红的脸。 “我今天不揍你,赶紧进去跟侯爷禀报,就说……” 她顿了一下,语气中多了几分阴冷:“就说暗羽卫来搜家了。” 正堂内,云裳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爹爹!你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簪子没了事小,那小贱人就是一个庶出,凭什么跟我一起参加簪花大会!我不让她去!” 云齐仲气冲冲骂道:“一口一个小贱人,一口一个小贱人!那好歹也是你的姐姐!你一个嫡女,怎么这么没规矩!” “我不管!我就是不让她去!” 看着云裳在地上撒泼打滚,云齐仲只觉得头比下午时还疼。 疼的想要炸裂。 本身簪子丢了的事情就足够让他发愁,这不争气的女儿又来胡闹。 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正愁着,看门小厮突然慌慌张张的进来。 连滚带爬到云齐仲的脚边:“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云齐仲:“……”他的脑子已经快炸了,浑身的血液要冲破脑壳了! “天天出大事!天天出大事!” 云齐仲站起来,一脚给他蹬地上:“你倒是给我说说,有什么比丢了簪子还大的事!” 这一脚蹬在小厮的肋骨上,他那还没长好的肋骨再次断裂。 痛的他龇牙咧嘴,指着门外:“二…二小姐带着暗羽卫,来收嘎了!” 疼的他话也说不清。 “你说谁嘎了?”云齐仲一脸菜色。 “不是嘎了!是搜家了!二小姐带着暗羽卫来搜家了!” 云齐仲:“!!!” 他感觉脑袋一懵,眼前一片黑,整个人都跌了过去。 幸好身后有凳子拖着,云齐仲闭了闭双眼,按压着突突跳的太阳穴。 “你再说一遍,你说那个蛮女带着暗羽卫,过来干什么?” “收嘎!收嘎!” “……” “吵吵嚷嚷的做什么——!” 云想站在院外,朝屋子里高喊了一声:“璟安王手令在此,尔等还不快速速出来迎接!” “闺女,快扶本侯出去!” 云齐仲被云裳跌跌撞撞的扶出门外,正看见云想站在院子中间的假山上。 她一个腿翘的老高,抱着双臂,手上还拿着一个黑色的绢布手令。 她的身下,是一队排列整齐的暗羽卫。 “蛮女!你站那么高干什么!快给我下来!”云齐仲伸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云想。 站那么高,看的他脖子疼。 云想没接他的茬,而是拿着手令在眼前晃了晃:“璟安王有令,永穆侯,下跪听令吧。” 云齐仲咽了口气,咬着牙说:“你大逆不道!你竟敢让你爹跪你?” “啊?我也不太想。” 云想耸耸肩:“不过爹爹,忠孝难两全啊,我不光是侯府二小姐,还在璟安王手底下做事,你怕是不得不跪。” 话音刚落,众暗羽卫齐齐利剑出鞘。 影一冷着脸说:“璟安王位同陛下,见璟安王手令不跪着,视为藐视君上,立斩!” 第16章 永穆侯请大家冷湖观景了! 云齐仲没有办法,若是不跪,那便是杀头的大罪! 他只好妥协,领着院内数十名家仆,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云想瞥他一眼。 从假山上跳下来,站在云齐仲面前,打开黑色手令。 “璟安王令,永穆侯云齐仲涉嫌私吞东北赈灾银两,命暗羽卫搜家,任何人不得抵抗,违者,立斩。” 云齐仲两眼一抹黑,感觉一阵霹雳惊雷打在了天灵盖上。 他一把抢过手令,不敢相信地盯着看了半天。 两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我要去告御状!”他不停地摇晃着手令,仿佛蒙受了惊天大冤。 “我云齐仲!两朝重臣!我为这个国家,我为黎民百姓奉献了一生!这简直就是污蔑!我要进宫见圣上!” “要告你明天随便去告。”云想翻了个白眼:“现在宫门都已经关了,你进得去吗?” 她当然知道云齐仲是冤枉的。 纵使她这个渣爹宠妻灭妾,攀附权势,却从未贪墨过朝廷一分银两。 她早就料到了云齐仲想告御状。 所以才特意选了一个宫门即将关闭的时间,待她找到水里的东西,别说告御状了,云齐仲估计要躲着皇上走。 “你……”云齐仲气到心梗:“罢了!你爱搜便搜!反正任你翻个底朝天,也搜不出来一箱赈灾银!” 府上家仆公子也好,丫鬟小姐也罢,全都聚在了前院。 就连云惊雨都被牵着跪在了人堆儿里。 孙姬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不用跪,坐在台阶上,贴身丫鬟不停地帮她捶腿。 搜家本就是个幌子 毕竟云想日后还要在这家里住上段时间,就没让暗羽卫把动作搞的太大。 简单的搜过一遍后,影一走到云想身边:“云姑娘,没有搜到赃款。” “哼!” 云齐仲愤怒地甩了把袖子:“我就说我没贪墨!你还不信!你看看你让他们把我的侯府弄成了什么样子!” 云想觉得好笑。 看看他现在理直气壮的样子。 真的很期待,当他看见冷湖里的尸体后,是什么反应。 云想微微抬手,指向后院:“那里不是还有一处冷湖吗?封着厚厚的冰,可不正是藏匿金银元宝的大好地方?” 云齐仲身体一僵。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丫头竟然能把注意力放在冷湖上。 本身还以为,他们搜不到东西自然会走,难不成还想进湖里搜?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不少,半带威胁着说:“云想,你可是我云齐仲的亲生女,别做得太绝。” 亲生女? 这个时候就知道是亲生女了,原主被打被骂的时候,他就跟瞎了一样。 但凡这老家伙在乎半点亲情,原主又怎会被云惊雨活活打死。 云想换上一副轻松的笑脸,故意和云齐仲站近了些。 就好像真的是为人家着想一样,低声劝道:“爹爹,咱们可是一家人,女儿怎么会害你! 我当然相信爹爹是清白的,但人家璟安王不信啊,把冷湖也搜干净了,才能彻底消除王爷的疑心,是不是?” 云齐仲又想反驳。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这小丫头就转身走进人堆里,冲暗羽卫大喊。 “弟兄们!去冷湖赏景了!” 带着人就往后院走,还开心地屁颠屁颠地蹦了两下。 与此同时—— 城中打马街。 一名暗羽卫骑着快马,从街道中央飞驰而过。 口中高声大喊:“永穆侯后院冷湖,夕阳时分见罕见奇观,侯爷请大家进府观景——” “永穆侯后院冷湖,夕阳时分见罕见奇观,侯爷请大家进府观景——” 街边玉器行里坐着一位锦缎华袍的男子。 一身青绿色的狐裘大氅价格不菲,正在一堆玉佩中仔细挑选着。 骑着快马的人从门外飞驰而过,闹出的动静不小。 萧崇临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着痕迹地紧紧捏了一下指尖环着的圆形远山佩。 他微微挑眉,看向身后的女侍:“若荷,外面的人刚刚说什么?谁家的奇观?” 若荷恭恭敬敬道:“公子,是永穆侯府。” 萧崇临低头若有所思地细想了片刻,抬眸露出温暖的笑。 “走,我们也去看看。” 永穆侯府内。 冬日里的冷湖确实别有一番景致。 现下里正是黄昏,湖边积满了松软的白雪,在薄暮光的照耀下,雪泛着淡淡金色。 远远望去,像是满地的鎏金细沙。 湖面上的冰层很厚,每到冬天,府上人经常在上面打出溜滑。 所以湖面上还算干净。 云齐仲斜眼看着旁边的云想,连头都不想转过去。 冷声问:“这么厚的冰,凿个小洞都要凿一个时辰,你怎么搜?” 云想却不搭理他。 云齐仲吃瘪,索性闭嘴。 就算是城中上好的工匠,想把湖面上的冰全都破开,也要破上整整一夜。 就暗羽卫手上的那些脆剑,怎么也要凿到明天早上去了。 天一亮,他就去告御状! 见这丫头也不急着动手,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 没过一会儿,前院突然传来乌泱泱的声音。 紧接着就有一大群百姓,纷纷走到湖边,一副看戏的样子。 他们中有玉器坊的坊主,有织布行的行首,甚至有杀猪宰羊的屠户。 城中民运行的王行首跟云齐仲算是朋友。 他直接走到云齐仲身旁,兴奋着问:“侯爷!有什么稀罕奇观看?还邀大家伙一同观赏,侯爷真是亲民爱民啊!” 云齐仲的脸已经快黑成煤炭了。 人家把他捧得这么高,他也不好再赶人,只能尴尬地笑一声。 “你开心就好。” 很快湖边就围满了人。 时机到了。 云想的神色冷了下来,她负着手走到湖边,缓缓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 看了眼众人。 “各位,有没有见过龙卷海浪啊?” 众人觉得好奇,齐声道:“没有!” 北徵深处内陆,别说海浪了,连海都没见过。 云齐仲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觉得这丫头,或许真要把侯府翻过来。 “好!今天我就让大家一饱眼福!” 说着,云想将符纸贴在了冰面上。 厚厚三尺寒冰,顷刻间融化得一点不剩。 就在众人为此戏法般的奇观叹为观止的时候,湖面突然如烧开的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紧接着,湖水开始旋转,围着中心一点,越转越高,渐渐形成了一个龙卷风一般的水柱。 “湖水转起来了!” “好神奇!这是我毕生都没见过的景象!” 湖边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但突然,有两具尸体,被卷了上来,围着水柱不停旋转。 第17章 太假,没有萧璟邺帅! “你们看那是什么!好像是两个人!” 两具尸体被湖水卷着。 一具是位年轻的姑娘。 她穿着一身浅红色的裙装,浑身发白,皮肤已经被水泡的发涨。 另一具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头上梳着流云髻,身上穿着青衣道袍,皮肤还算正常。 灵依的魂儿突然从背后攀上云想的身体,眨巴眨巴大眼睛说:“高人,这就是小老儿的身体,你快帮我归位吧!” 云想斜他一眼:“你等会儿再说,先让我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完。” 湖水落下,这两具尸体被冲到了岸上。 落在众人面前。 大家不约而同地惊慌着后退一大步。 “这这这…这不是利莺姑娘吗!” 人群中的一个男子,指着地上的女尸慌慌张张的说道。 “利莺姑娘不是把自己赎出去之后云游四方了吗!怎么在这里!” “你们看旁边这老道!”王行首指着灵依的身体说:“他正是三清观的灵依真人!” 利莺和灵依,都是在城中出了名的风云人物。 一个香云楼的花魁,受全城男子倾慕。 一个道观真人,被达官显贵尊重。 两个人都躺在永穆侯府的湖里,还都断了气,这不得不让百姓怀疑。 侯府杀人藏尸。 王行首手握各大运输要塞,富甲一方,在城中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货运最怕两点:遇天灾,遭人祸。 王行首每年都要向三清观添上不少油钱,求观中真人保他生意通达。 跟灵依真人关系不是一般的近。 看见灵依的尸体,他跌坐在旁。 指着云齐仲强烈指责:“侯爷!你连灵依真人都敢杀!他可是皇后娘娘最为信奉的道长啊!” 云齐仲哪能想到灵依的尸体也在这里! 他之前只是请灵依过来镇压水里的利莺。 不是镇住了吗! 怎么还给自己填进去了! 这皇后娘娘问罪下来,他该如何是好! “人不是我杀的!”云齐仲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双肩颤抖。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死这里了!他是失足掉进去的!” “那利莺姑娘呢!”王行首痛心疾首:“利莺姑娘也是失足掉进去的?” 难过,如天塌一般难过。 利莺姑娘唱的小曲儿最好听,他爱听,他天天听。 本以为利莺姑娘脱离青楼后能潇洒的云游四方,没想到竟惨死湖中。 待她回去,一定要给利莺姑娘多烧些纸钱! 失足是个很好的说辞。 事情败露,云齐仲为了脸面,只能顺着王行首的话接下去。 他背上双手,胸膛挺的很高,大言不惭嘴硬道: “她就是失足掉进去的!你们说我杀人,可有证据吗!” “失足掉进去,难道不会喊救命?”云想不惯他的臭毛病:“你府上丫鬟小厮这么多,就没发现人掉进去?” “人是大半夜掉进去的,为父哪知道!” “大半夜她来你府上做什么?” 一句话给云齐仲问住了。 利莺姑娘从没离开过香云楼,就算是王行首这般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请她上府中唱曲儿,利莺也是狠心拒绝。 夜深露重,她能出现在府上,只有一种可能。 就是被绑来的。 云齐仲无话可说。 他挥手使唤府上小厮:“来人呐!侯府岂是谁想进就能进的!都给我赶出去!” 他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百姓们其实也就是过来看个热闹。 大家都在官府下面讨生活,谁敢真的招惹永穆侯这样的二品大臣。 生怕祸临己身,匆匆都撤了。 云想也无所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反应经过这么一出,明天永穆侯杀人藏尸的事情就会流传于大街小巷。 够云齐仲忙的。 人群散得差不多。 云齐仲盯着还坐在地上的王行首,声调微扬:“行首还不走?今日侯府有些家事处理,改天一定请行首上门喝茶。” 官要靠商吃钱,商要靠官行路。 都是明白人,谁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王行首挺着大肚子站起来,向云齐仲作了个礼,不甘心的转头离去了。 太阳逐渐下了山,天色暗下来不少。 云齐仲想息事宁人,正要嘱咐云想不要乱说。 余光中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玉冠束发,身穿一袭淡绿狐裘,内袍上绣着暗紫色花纹的大蟒。 正是当朝九王爷,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萧崇临。 “九王爷!”云齐仲心里咯噔一下。 两具尸体还在湖边明晃晃地摆着。 他脚下一个没站稳,险些摔进湖里,幸亏让身边小厮扶住。 云齐仲心里撕裂一样剧痛,欲哭无泪。 连忙跌跌撞撞地跑到九王爷身边,弯腰作礼。 “王爷千岁!您今日怎么有空来府上了,您看您事先招呼一声,下官也好准备不是。” 萧崇临笑而不语。 这是他一贯的性情,脸上总带着极温柔的笑,不管是开心也好,生气也罢,那笑容从未落下过。 里面其实藏着把刀。 他只淡淡地点点头,指向湖边的两具尸体:“这两位…失足落水的人,侯爷还是先安置一下吧。” “好好好!下官这就让人埋了!” “嗯?”萧崇临轻笑一声:“别埋啊,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侯爷打个棺材,给人在府上停两日灵吧。” 非亲非故的,在侯府停灵吊丧,这说不过去。 云齐仲面露为难。 “怎么?”萧崇临的眼角弯的更盛:“侯爷要违抗本王?” “不敢不敢!”云齐仲擦擦额间细汗:“下官这就按王爷吩咐的办!” 说完,他又向不远处伸手,作邀请状:“王爷,还请正堂喝茶。” “不了。”萧崇临走到云想跟前,笑盈盈问:“姑娘,本王可有荣幸,与你单独坐坐?” 正堂内。 萧崇临看了眼云想身后的影一,笑道:“皇叔把他的贴身影卫给你了?” 九王爷位高权重,云想并不想招惹。 但她也不太喜欢这人。 看似温柔和善,实际上城府深重,长得也没有萧璟邺帅! 太假。 她陪着笑脸:“王爷找我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行。” 萧崇临心中了然,他爱跟敞亮人说话。 低眉思索一阵,说:“利莺姑娘是本王身边的人,她死得蹊跷,还望云姑娘能帮本王查明。 若是查清她的死因,本王愿给姑娘五千两。” 第18章 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自新皇亲政以来,北徵常有邪祟作乱。 每到清晨,街上不是躺着被吸干精气的人,就是横着被不知名怪物咬得四分五裂的残骸。 每到太阳落山,街上连个打更的都没有,大家全都窝在家里躲命。 百姓怨声载道,坊间不免就有了不敬的传言。 说新皇萧崇宣,不是命定紫薇星,而是天降孤煞。 新皇亲政,北徵将亡。 这话传着传着就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 而利莺,则是萧崇临安排在香云楼的一枚棋子。 香云楼人流量多,来往客商络绎不绝,是京中最大的聚集场所。 萧崇临身为陛下亲弟,自然有义务为陛下排忧解难。 特意安排了利莺在香云楼暗中打探,遇见说话大不敬之人,直接斩草除根。 可两个月前,利莺却突然不知所踪。 萧崇临仔细调查过后才发现,利莺失踪之前唯一见过的人,就是永穆侯独子,云惊雨。 但苦于没有证据,此事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云想听完萧崇临的一番解释,觉得这活儿能接。 利莺死的不明不白,杀人凶手却仍旧逍遥法外。 怎么也得让云惊雨那个混蛋赔条命才行。 利莺和灵依的尸体安排在偏堂。 停灵三日,这三日之内,任何人都可前来吊唁。 茶案上烛影晃动,云想把影一叫到跟前。 “萧崇临这人你接触过没有,他人品可能信?” 影一低着头仔细想了一下。 “属下很少跟主子进宫,九王爷一直在宫里住着,今年新皇亲政后,才为他安排了别院。 但听说九王爷为人和善,就连对待下人都很好,不是赏金就是赐银,无心朝政,反而沉醉歌舞诗酒。” 听完这些话,云想若有所思。 这样一个人,看上去确实人畜无害。 但她总觉得萧崇临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息。 “我知道!我知道!” 灵依的魂儿突然飘了过来,围着云想转圈。 一屁股坐在茶案上,翘着二郎腿还抱着双臂。 看上去一脸自信:“这你得问我!我跟九王爷接触的多!” 云想皱眉:“一个醉心歌舞的人,还这么信道?” 灵依点点头:“信的很呢!九王爷从小不被先帝疼爱,隔三差五的就爱去三清观住段时间。 他人很好的,就没见过他不笑的时候!” 罢了。 一个风评这么好的人,估计是云想想多了。 他们接触的不多,但萧璟邺可是九王爷的亲叔叔,他与九王爷接触的肯定不少。 改天好好问问。 云想直勾勾地看着灵依,阴森森说:“你从老娘的桌子上下来。” 灵依:“……”太凶了太凶了!这娘们儿一定没人要! 他一个翻身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云想。 请求道:“那个…高人,你看你能不能先给我的魂儿安回去,再晚的话,我的身体真该不能用了!” …… 萧崇临这边和永穆侯喝够了茶,也到了回去的时候。 刚要起身,云想打门外走进来。 他疑声问:“云姑娘,有事?” 云想没回应他,只是向旁边的偏堂伸手道:“九王爷,请随我移步。” 灵依和利莺的棺材挨着,棺板没盖,里面放了些陪葬用的玉器和元宝。 云想看见棺材里的景象,不着痕迹地冷哼了一声。 九王爷在这儿,云齐仲把这些陪葬品安排得还挺好。 可原主的母亲,他自己的妾室,棺材里只有些许不值钱的铜板。 他这个人,还真是深谙一个道理。 ——钱花在刀刃上。 “云姑娘,你带本王来这里是为了…”萧崇临一脸懵。 云想没什么表情,冷声说:“来告诉王爷,利莺死亡的真相。” 话说完,她吩咐后面站着的几个小厮:“把灵依的棺材抬到院子里去。” 小厮们最近被云想整治的不轻,没一个敢怠慢的,纷纷行动起来。 今夜倒是没下雪,正空中挂着一轮圆月。 月光正盛,就算院子里不点灯,也能看的很清楚。 云想走到灵依的身体旁边。 她额间划过几道黑线,看着坐在棺材沿儿上的灵依,无语着说:“你先下来,离你的身体远一些。” 这具身体被鬼气占据,灵依才无法回去。 云想需要先把鬼气清理干净才行。 而灵依的魂魄比较虚弱,离得太近,会遭反噬。 灵依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蹿到树后躲了起来,只探出一个小脑袋:“高人!我准备好了!” 萧崇临:“……” “云姑娘,你这是在跟谁说话?” 云想没解释,只说:“九王爷稍等片刻就好。” 她从袖间拿出一张符纸。 贴在灵依的额头上。 不出片刻,灵依体内的鬼气已经消散了大半。 她抬头看向树后的怂包:“可以了,进来吧。” 灵依变脸比翻书还快,本身一脸戒备地看着棺材,在听见“可以”两字之后,顿时喜笑颜开。 一溜烟地钻进了身体里。 院内起了冷风,风把树叶吹得簌簌作响。 卷起地上的雪花,扑在人的脸上颇为阴冷。 棺材开始抖动。 里面的玉器碰撞棺材板,发出“咯咯”声响。 站在远处的家仆们连连惊慌后退,就好像下一秒棺材里要钻出什么猛兽一样。 噌—— 棺材里的老头儿突然坐了起来! 众人吓得四处逃窜,包括云齐仲,都屁滚尿流地躲在了假山的后面。 诈尸了——! 灵依睁开眼。 他先是平静地四周环视了一圈。 然后用力捏了下自己的脸。 疼得龇牙咧嘴。 他这才大笑起来,身体僵硬太久,嘿嘿的笑声有些阴鸷渗人,说出来的话也如木头一样生硬。 他从棺材里翻出来,鞋子都没穿,在雪地里奔跑。 见人就追,追到就兴奋抱住。 “我出来了!我出来了!嘿嘿嘿!我出来了!” 云想:“……” “高人!你就是贫道的再生父母!” 灵依跑到云想跟前,一把要将她抱住。 云想冷脸抽出符纸,夹在指尖:“你还想当魂儿是不是?” 灵依讪讪的收住动作:“别别别!我太激动了。” 这时,萧崇临推开身前护着的侍卫,不解问:“云姑娘,这是?” 云想将符纸又塞回袖子里。 看着灵依说:“老头儿,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跟王爷说吧。” 灵依点点头。 伸手指向远处假山后的云齐仲:“王爷!利莺姑娘是他儿子害死的!” 第19章 她要云惊雨做全城的笑柄 “胡说八道!” 云齐仲从假山后面跑到灵依跟前,气得咬牙跺脚。 他明明跟这老道约定好了,绝对不会往外说。 关键是灵依老头儿还收了他五百两黄金!说背叛就背叛! 那些钱真是喂狗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 他指着灵依的鼻子才骂:“利莺姑娘就是失足掉进冷湖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老道怎么还说瞎话呢!” “九王爷,您还能信不过贫道吗?” 灵依挺着胸脯才说:“侯爷的公子云惊雨,喜欢利莺姑娘,想纳进房中做妾。 利莺不从,他就把人姑娘用药迷晕,带回府中强要了她! 利莺是想不开才投湖的!” 云齐仲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完了,全完了。 这老头是交代的一点儿不剩! 话音刚落,偏堂内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这叫声的来源,正是云裳。 大家都聚在院中,偏堂内没人。 只剩下利莺的棺材。 云裳下午看见利莺尸体的时候,就想趁机偷走她头上的流云簪。 那会儿见没人注意,自己偷偷溜了进去。 尸体早就被水泡烂了,皮肤浮肿泛白,四肢溃烂。 两个眼睛狠狠向外突出着,眼球就像是黏在眼皮上一样。 散发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恶臭。 云裳忍着没吐。 鼓足了勇气才把手伸进棺材。 可就在将要拔下来的那刻,簪子却像长在了头发上一样。 她用尽全力…… 棺材里的尸体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云想跨过门槛进去,正看见云裳被利莺的尸体死死钳制着。 叫了两声就昏了。 簪子从尸体的发间飞了出去。 看它飞的方向,正是云惊雨的房间。 她想要追出去的脚步停了停。 去吧,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云惊雨活该被恶鬼缠上,也该让他吃些苦头。 “裳儿!”云齐仲急忙扑到云裳的身上。 他掐了下云裳的人中,怀里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 “逆女!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救救你妹妹啊!” 他神情迫切,表面焦急,因为担忧,豆大的汗水不停往下掉。 身体颤抖着,看向云想的眼神中蕴藏不少恳求的情绪。 说实话,云想从没感受过什么父母之爱,姐妹之情。 她以前闲得无聊,翻看戏文。 书里面说,王祥卧冰求鲤,只为了让不疼他的后母吃上一碗鱼汤。 就觉得王祥是不是傻,若是她,那样无情的后母,冻死便是。 现在自己莫不是王祥? 他们一家子,倒是感情至深。 云惊雨邪气缠身,云齐仲就绑了全城的郎中。 云裳只是吓晕了而已,他就急成这样。 而原主,临死,都没得到过爹爹的一个正眼。 云想的眉眼低了低。 她冷笑一声:“云裳睡一觉很快就能醒,但你的惊雨,怕是要被刚刚窜出去的簪子害死了。” 她已经把话说的很明显。 簪子里有鬼,鬼要杀云惊雨。 可云齐仲竟没有半点动弹。 他依旧咬牙切齿,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我说了,救你妹妹!” 云想感觉全世界都安静了。 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听不见外面呼啸而过的冷风,听不见院中仆人的窃窃私语,听不见狂风吹动窗棂的沙沙声。 她的视觉被无限放大,只能看见云齐仲悲愤的脸。 对啊,云惊雨不是云齐仲的亲生子。 云惊雨只是孙姬云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留下的祸根。 今夜这祸根若是死了,那便是一命抵一命,便是他永穆侯教子无方,大义灭亲。 非但对他的官运不会有影响,还会受到全城称赞。 这可真是,好深的算计。 云想冷脸瞥他一眼,转身踏出偏堂。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非但不让云惊雨死,还要让云惊雨成为全城的笑柄。 她要让全城百姓戳云齐仲的脊梁骨,说他造孽,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蠢。 云惊雨的房间就在正堂后面不远处。 云想刚踏出房门,就听见了奇怪的动静。 像是野兽在林间奔跑,踩在地面上的“咚咚”声。 转身一看,云惊雨正四肢着地地向他们跑来。 他的眼睛发红,里面布满血丝,脸色苍白泛着蓝光,浑身萦绕黑气。 就像……发疯狂犬! “汪……汪汪!”叫声也从普通小狗的声音变成了恶狠狠的狼犬。 他的头上正插着流云簪。 云惊雨见人就扑,扑上就咬。 跟上次云想拿肉逗他不一样。 他这次,直接朝着脖子下嘴,是要将人咬死的架势! 云想忙从袖间拿出一张符纸。 又从树上折下一根光秃秃的柳条。 符纸燃起红火,火焰落在柳条上,柳条瞬间就变成了火鞭。 挥舞在空中,如一条生动的火龙。 鞭子落在云惊雨身上,从他的体内传来凄厉的惨叫。 是个女人的声音。 云想由着她叫,落鞭的力道一次比一次狠。 “利莺!你给我出来!” 云惊雨被打趴在地,他身上没有伤,可体内利莺的鬼魂却破了好几个大口子。 从伤口处不停地冒着黑烟。 云惊雨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萧崇临。 他向萧崇临伸手求救。 利莺的声音苦苦哀求:“王爷,救我!” 而萧崇临却像没听见一样,躲在侍卫的身后,“你看错了,我不是王爷!” 在最后一鞭打下去之后,云惊雨晕了过去。 他体内的利莺,化作一缕黑色魂灵,飞进了云想的乾坤袋内。 云想本就没想让利莺魂飞魄散,利莺死得冤枉,害人是为报仇,并不是她自愿的。 等晚些时候超度一下,也算她修为圆满。 “惊雨!”云齐仲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跑过去抱着云惊雨的身体大哭。 “惊雨!你死得好惨啊!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为什么要玷污人家姑娘清白! 我让云想打死你!也是为父逼不得已啊! 我云齐仲是两朝重臣!为官清明,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他越哭越厉害,鼻涕眼泪一大把,“惊雨!为父大义灭亲!你可不要怪我!” “嘿嘿!好大的猪腰子!”云惊雨突然睁大双眼,傻笑地捧着云齐仲的脸。 有替他抹了把眼泪:“猪腰子尿尿了!猪腰子尿尿了!” 云齐仲:“……”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试探着问:“你叫为父什么?” “猪腰子!你的脸和猪腰子一样!” 一道奔雷打在云齐仲的心里。 云想倒是不傻了,云惊雨竟然傻了! 他云齐仲造的什么孽!什么孽! “惊雨,那你还知道你是谁不?”他不死心再次问。 云惊雨却一口咬上他的鼻子。 鲜血满嘴,他大口喘着气说:“我是小狗!我爱吃猪腰子!” 第20章 好好学,别丢了侯爷的脸面 翌日清晨。 云裳没什么精神地坐在软榻上,昨天夜里刚刚晕过,现在头还有些疼。 她眼前的圆形餐桌上,孙姬云正埋在一堆盘子内大快朵颐。 明明是早上,正该吃得清淡些的时候,盘子里却都是些油腻荤腥。 烧鸡,肘子,炖大鹅… 排骨,烧鱼,牛蹄筋… 妇人贪婪的往嘴里胡吃海塞,就跟这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云裳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阿娘,你吃这么快干什么,当心让有心之人传出去什么笑柄。” 啪—— 孙姬云使劲拍了一下桌子。 “我孙姬云的笑柄还不够吗!” 她说着来气,把盘子里的一整只鸡当成云想,徒手撕了个粉碎。 “那个小贱种!竟敢不让我吃饭!她能让惊雨恢复正常还好,现在呢!惊雨彻底成了傻子!老娘白饿了三天!” “才饿三天,你知足吧。”云裳很不耐烦:“饿三天不死人的,我之前入宫见璟安王,为了清瘦,不也饿了三天?” 她想想就觉得心梗:“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那小贱人很快就要跟我一起参加簪花大会了,我不想带她去,丢人!” 眼看离簪花大会只剩不到五天时间,流云簪是找到了,但一想到云想会抢她风头,她就恨得牙痒痒。 不知怎么,总觉得最近的云想,跟之前大不一样,就连容貌都更动人了几分。 像极了她那去世的娘! 说话的间隙,常嬷嬷从门外走进来。 弯腰站在孙姬云旁边,“大娘子,您找我?” 她往那一站,满脸的谄媚样,孙姬云见了就来气。 一脚给人踹在了地上。 指着常嬷嬷的鼻子才骂:“我让你盯着她!你是怎么盯的!连人是装疯卖傻都看不出来!” 地上的人捂着肚子痛呼一声。 疼得额间冒出层层冷汗。 她连忙跪趴着求饶:“大娘子饶命!大娘子饶命!那小贱人实在是隐藏得太好了!把老奴也骗过去了呀!” 孙姬云还要再打,云裳连忙将其制止。 “娘,你现在就算把常嬷嬷打死,又有什么用!”她有些生气道。 “咱们应该想想怎么才能让那小贱人无法参加簪花大会!” 听到这话,孙姬云坐回椅子上。 面露苦色:“圣上亲口提的,咱们怎么阻止,除非那小贱人瞎了,瘸了,病了,主动不参加……” 话到这里,孙姬云忽然眼前一亮。 “那小贱人没学过礼仪规矩,冒然进宫恐怕要失了侯府的脸面,常嬷嬷,你去好好教导一番。” 常嬷嬷的脸上也露出狡黠的笑容:“是。” “一定要认真教知道吗?严师才能出高徒。” “大娘子放心,老奴一定不会手软的。” …… 云齐仲命人把云惊雨锁在了房中,避免他出去丢人。 那可不行。 云想可不让奥。 今天一大早,云想趁云惊雨睡的正香,偷偷溜进去抢了他怀里的布偶。 让云惊雨追着在打马街跑了一大圈。 晨起锻炼,身体健康。 现在她半倚在软榻上,一想到云惊雨的蠢样子,就觉得开心。 笑的收不住嘴。 影一影二尴尬地站在旁边。 云姑娘一早出门的时候,也不让他们跟着,本身还有些云里雾里。 看见那傻子回来后跌得鼻青脸肿,瞬间就懂了。 不得不佩服,云姑娘的体力,比他们任何一个影卫都不差! 院外突然传来妇人杂乱的吵闹声。 影一影二出门查探。 正看见常嬷嬷手上拿着根竹棍往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位中年的嬷嬷。 “你们干什么?”影二抽出剑阻拦,他壮实的身体把门挡住了大半。 剑光照在了三位嬷嬷的眼上,她们不由得吓得后撤了半步。 常嬷嬷拿着小棍儿敲敲地面:“反了天了!还真当这个家是二小姐主事不成!” 云想负着双手,慢悠悠地走出去。 今天阳光很好,院子里的积雪融了大半。 光线有些晃眼,她伸手放在眉间半遮挡着问:“这不是常嬷嬷吗?怎么,眼睛都恢复好了?” 常嬷嬷之前吃过云想的亏,心里还是怕她的。 但想到背后有家主撑腰,又挺直了腰板:“侯爷说了!二小姐过几日就要参加簪花大会,特命老奴教您些礼仪。 您应该好好学着,不能丢了家主的脸面才是!” 云想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 不过原主在京中的形象实在是不怎么好,她应该尽量挽回一些。 况且,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三个老东西过来是干嘛的。 她们愿意找不痛快,云想哪有拒绝的道理。 她睨了众人一眼,转身淡淡道:“进来吧。” 三位嬷嬷却迟迟不动。 “还有事?”云想皱眉问。 常嬷嬷支支吾吾说:“我们是教姑娘家礼仪,男丁在场,肯定是不方便的。” 云想轻笑一声。 看向影一影二,吩咐道:“你们在院外守着,我不喊你们,别进来。” 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云想和这三人。 云想往软榻上一靠,慵懒道:“开始吧。” 哒哒哒—— 小棍儿在竹木椅上摔成一个劲,常嬷嬷尖声提醒:“不是这么坐的!女孩子家,要坐有坐相!屁股往前!腿并拢!腰挺直!” 云想斜她一眼,按她说的做了。 “敬茶的时候一定要把茶盏端稳,哪怕是一滴也不能洒地!” 滚烫的茶水从上方浇进指尖的杯子里,云想却不动声色,半点没有被烫到。 常嬷嬷暗自咬牙,想着这丫头肯定又在使什么邪术! 扬起棍子就要抽到云想的身上。 “我都说了要端稳!” 那棍子却突然像是不停使唤一样,“啪”的一声,抽到了她的额间。 直溜溜的,从额头到下巴,通红的一条红杠。 就像什么呢,像二条。 “哎呦!”常嬷嬷疼的捂着脸直跺脚。 云想却在旁边笑不拢嘴,在软榻上笑的四仰八叉。 “你不好好学,还有脸笑!”常嬷嬷吩咐身后的两个嬷嬷:“你们把她给我摁住,我今日非得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片子!” 云想笑得手抖,一个用力,把茶杯里的烫茶全都泼在了那两个嬷嬷的脸上。 给她们直接烫出满脸水泡。 “你个小贱蹄子,得意什么!” 常嬷嬷怒骂:“反正你没流云簪,就算进了簪花大会,也没资格参赛! 你就是去走个过场!敢丢了侯府脸面,侯爷定不饶你!” 第21章 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 影一影二正在院外闲聊。 大老远就看见房门内飞出三个肥胖的身影。 云想紧跟着踏门而出,黑色的裙摆在阳光下渡上了一层金光。 她面色阴冷,看着地上的人,不悦地问:“你这老婆子,刚刚说什么?没有流云簪不能参加比试?” 常嬷嬷捂着肚子,被打得太多,浑身都酸疼。 她的脸皱成了麻花,依旧嘴硬说:“当然!难不成你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就你这样的泼皮无赖,不丢人就不错了!怎么能跟三小姐那样的大家闺秀相提并论!” 簪花大会的比试是城中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机会。 北徵男子当家主政,世家女娘最能出头的地方,便是簪花大会。 比试中表现出色的人,瞬间就可名动京城,受到众多男子倾慕。 前三甲更是能入稷下学宫。 倾慕不倾慕的,云想当然不感兴趣。 她只是不想让云齐仲如愿,借云裳去攀附权势。 再说,她既然来这世间闯,肯定要闯出些名堂来! 这时,影一跑到云想身旁。 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云姑娘,昨日墨轩说他已经找天机坊做了枚一模一样的,您可以过去看看。” 云想眉头紧皱,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舒展多少。 这流云簪是贵妃娘娘亲自赏的,给谁没给谁,人家心里难道没个数? 明明只给了侯府一支,进宫后却平白无故又多出一支来。 是个人都会怀疑。 影一好像看出了云想的顾虑,又说:“主子吩咐过,云姑娘戴着进宫就是,他自有办法让众人相信簪子是真的。” 也只能这样了。 云想盯着地上的三人,极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赶紧滚出我的院子,就算要学礼仪,也轮不着你们来教。” 跨过她们往外走时,还不忘重重地踩一脚。 “还敢在我这儿吆五喝六的!” …… 天机坊的位置在打马街最西头。 是一间有五层楼高的店铺,门口立着两个两臂粗的大柱子,暗红紫檀木的牌匾上镶嵌鎏金字体,被称之为整个北徵最大的工艺器具坊。 云想走进天机坊后,影一直接找到了店小二,低声吩咐了几句,小二便去后堂取东西。 这里的伙计动作都很利索,没一会儿就拿出了一个檀木盒子。 盒身细长,小二当着云想的面打开验货。 果然和真的流云簪一模一样,就算是专业人士,也很难看出是仿品。 云想点了点头,还算满意,“多少钱?” 店小二陪着笑脸:“王爷已经派人给过了,姑娘您直接拿走就是。” 她拿着盒子出门,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旁边的一个柜子后面,似乎是有人在争吵。 啧。 她这个爱凑热闹的性格要改! 刚感叹完,就屁颠屁颠地走过去,从柜子间探出个小脑袋。 眼前是一男一女。 面对面争执不下。 左边的男人看上去岁数不小,穿着华丽。 暗绿色的锻袍上用金线绣着精致花纹,身材丰而不肥,一看就吃得很好。 右边的女子也就跟云想差不多岁数,看着也才及笄。 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双层狐裘,看上去很厚,嘴唇没有血色,脸颊却因为争执憋得通红。 女子把手上的镯子往前递了递,出示给男人看:“掌柜的!你先看看成色行不行!明明就是从你们这儿买的!怎么不认账呢!” 掌柜的面露为难:“哎呦我的顾大小姐,求求您就别为难赵某了,咱这里真的没有这样的次等货!” “掌柜!我自小身体就不好,是你们这里的小二说,这镯子是上好的和田玉打造,最能养人! 有种你将那天卖我镯子的小二叫过来对质!” “南伊姑娘,您说的那个小二,早就回老家了!我上哪给你找人去!” 南伊? 云想早就听说,镇北侯顾北安,有个妹妹,叫顾南伊。 上次去镇北侯府,没能见到,如今一看,可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 顾北安待云想不薄,自从身体恢复之后,成箱成箱的珠宝首饰才往木华轩送。 如今他的妹妹有难,云想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我看看。”她一个箭步走过去,夺过了顾南伊手上的木盒。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规矩!做什么!”顾南伊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些生气。 云想拍拍她的肩膀:“别气别气,我帮你看看,兴许能解决你的问题呢!” 她拿着镯子在手中把玩片刻。 顾南伊瞥见云想腕间的翡翠玉镯。 这不是母亲的陪嫁吗! 她记得母亲前几天把镯子送给了永穆侯府的二小姐,难不成眼前这人…… “你是云想?” 顾南伊兴奋道:“前段时间你救了我哥哥的命,我正打算去侯府感谢你呢!我那儿有数不清的珠宝首饰,你一定喜欢!” 云想:“……”等等!顾北安往木华轩搬的那些家伙,该不会…… 云想尴尬一笑:“不用谢我…你兄长已经替你谢过了……” 顾南伊不明白她的意思,但知道云想是个道法高深的神人。 她看了眼镯子,问:“云姑娘,这镯子你掌掌眼,根本就不是和田玉,对不对!” “其实就是一些边角料。”云想观摩着说。 她又抬头问掌柜:“你说把镯子卖给顾姑娘的小二回老家了?” 掌柜点点头,“对呀,三天前就回去了!” 听到这话,云想心中了然。 把镯子放回木盒,胸有成竹道:“你们都被那个小二骗了,他根本就没离开京城,我带你们去找他。” 镯子上还有那位店小二的气息,云想拿张追踪符,不出半刻时间,就找到了小二的住处。 其实他是躲进了一家客栈里面,打算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了,再拿着钱在京中快活。 云想把被骗的钱要回来还给了南伊,也保全了天机坊的名声。 掌柜向云想连连道谢,承诺以后,云想若去天机坊买东西,通通五折! 回去的路上,云想和顾南伊并肩走着。 “你要去簪花大会?”顾南伊兴奋问道。 云想的嘴角向下撇了撇:“可不,不过贵妃娘娘没给我簪子,我只能找天机坊打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希望到时候能混过去吧。”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簪子在手中把玩。 顾南伊思索一阵,把自己头上的流云簪取了下来,插进云想的发髻上。 “你说巧不巧,贵妃娘娘也给了我一个,但我身体不好,无心比试,你可以顶替我的名额参加!” 云想愣了一下,跟她道了声谢。 顾南伊笑得很好看。 “你不用谢我,我整天闷在家里,没什么朋友,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你可以经常来府上找我玩!” 第22章 巧妙化解献礼危机 云想这几天一直窝在顾北侯府。 簪花大会在即,她确实应该好好学些礼仪。 北徵不同酆都山,皇帝一句话,就能让人脑袋落地。 她又不是傻子,没必要因为自己的失礼触怒龙颜。 有南伊亲自教,云想学得很快。 奇怪的是,萧璟邺几乎每天都会来侯府做客。 每次来的时候顾北安都要抱怨,说他一个不爱出门的人,进顾北侯府的次数比进宫都要多了。 云想觉得,兴许是萧璟邺身上的乌龙煞有所缓解,他想出门散散心吧。 很快就到了簪花大会的日子。 云想回到侯府,同云齐仲一同入宫。 云惊雨的状态不适合出门丢人现眼,云齐仲就把他锁在了房间。 父母一辆马车,云想和云裳一辆马车。 上车时云裳手里抱着个紫檀木盒,上面的花纹很独特。 云想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云裳不说,她也不问。 皇宫不比侯府,处处戒备森严,车行在打马街上时,还能看见两旁兴奋围观的百姓,一进宫门,安静得只剩哒哒的马蹄声。 云想把车帘子掀开了一个角,探头往外看。 眼前是一座庞大而恢宏的宫殿,一个挨着一个,红墙金瓦,房顶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龙。 马车走在靠右的青石砖路上,这条大路的中间铺着白玉石雕刻的小道。 宫人们走得规规矩矩,没人敢踏上这条路,甚至连个边都不敢踩。 云想知道,这里是皇宫,更是名利场的坟墓。 死在宫里的人数不尽数,冤死的魂魄也藏在每个角落。 “你最好把头伸回来。”坐在对面的云裳不满地翻了个白眼:“顾南伊也算是大家闺秀中的翘楚,这点规矩都没教给你?” 自从云裳知道云想在顾北侯府学礼仪之后,看她更不顺眼。 说云想吃里扒外,丢人非要翻着花儿地往外丢。 云想没理她,权当她在狗叫。 簪花大会举办在华章台,是皇家专门设在室外的一处观景办宴席的地方。 空间很大,四处环绕着荷花池,冬天池里的水结了冰,看着别有一番风韵。 众宾客落座,云想大致观察了一下参加大会的世家女娘,各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皮肤都闷得很白。 举手投足间的动作皆小心翼翼,生怕失了半点分寸。 她看得正入迷,座位上的众人忽然全都站了起来。 对着远处走来的人行礼。 云想起身看去,走来的正是萧璟邺,他身后跟着墨轩。 “参见璟安王殿下——!” 萧璟邺就算交还了政权,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云想不敢怠慢,忙跟着一起行礼。 萧璟邺今天穿了一身墨色的狐裘大氅,里面衬着漆黑缎面裰衣,腰间束着金丝流云带,整个人看上去十足威严。 “不必多礼。” 萧璟邺的声音比池中结的冰还要寒冷,在座的世家女娘听到都不由得一颤。 他说话间,一直盯着云想,眼神没移开过。 云想今日倒是没穿那一身黑色的行头。 她身着一件朱红色的流云狐裘衣,领子上白色的绒毛将面容衬得更加白皙。 深冬寒气鼎盛,而她唇间一抹红艳,更似骄阳。 还是顾北安的话唤回了萧璟邺的思绪。 “难得啊,邺兄今日怎么来簪花大会了!” 顾北安的母亲萧老太君萧落锦,是萧璟邺的亲姑母。 顾北安和萧璟邺算表兄弟。 顾北安本就是个极为爽快的性子,跟萧璟邺既是同窗又是同僚,相处下来自然没有君臣之间的芥蒂。 顾北安凑到萧璟邺耳边:“是不是觉得自己再不娶妻就要孤独终老了,来选一美娘子?” 萧璟邺冷脸看他,没说话。 众人重新落座。 云想刚坐下,眼看着大家又纷纷站了起来。 她也跟着站。 众人又齐刷刷跪下。 她也跟着跪。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原来是皇上皇后和佳和贵妃来了。 新皇萧崇宣,看着也就和云想差不多岁数。 倒是皇后,要更年长几岁。 不过这皇后虽然一袭鎏金裙,头戴凤冠,风度翩翩。 但云想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昨夜一宿未合眼,骨子里都透着疲惫。 人都到齐,总算是不用再站起来行礼了。 凳子还没坐热。 皇帝身边的老太监拖着尖细又有些沙哑的嗓子高声道:“世家女娘献宝——!” 献宝? 云想忽然想起一路上云裳手中抱的木盒子。 原来参加比试的女娘还要提前给皇后献宝,这事云齐仲提前没跟她说过。 这是想让她出丑? 顾南伊就坐在云想的旁边,看着云想空落落的双手,担忧地小声说:“你不会没准备吧?” 云想沉着脸摇摇头。 顾南伊打开自己的盒子,里面有两对红玛瑙耳坠。 她拿出一对给云想:“要不你用我的?就说咱们准备重了,总比没准备好。” 云想沉思一下,把那对耳坠又放回盒子里:“南伊姐姐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也就是耳坠放回去的下一秒,太监高声道:“顾北侯府顾南伊,献西域红玛瑙耳坠两对!” 皇后极爱金银首饰,很开心。 “永穆侯府三小姐云裳,献夜明珠一颗!” 云裳表面镇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开开心心献了礼,回去瞥云想一眼,就等着看她的好戏。 “永穆侯府二小姐云想,献……”太监又仔细盯了盯卷轴上的文字,实在找不出其他信息来。 “献……” 云想取下腰间的玉佩,拿着走到中间,神色淡然道:“臣女献,远山青黛玉佩一枚。” 众人无声。 这玉佩看上去虽色泽光润,却也只是最普普通通的玉佩而已,市面上五十两银子就能买到。 有什么稀罕的。 座下起了议论。 早听说永穆侯府的二小姐是个傻子,前段时间分明好了,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后遗症! 云齐仲忙上前,跪在地上解释:“圣上恕罪,小女从小患了脑疾,并非有意冲撞圣上,臣回去定严加管教!” 萧崇宣眉间不悦,但治一个傻子的罪又显得他不够大度,摆手作罢:“赶紧下去吧。” “陛下且慢!”云想起身走了两步,跪到皇后面前。 “臣女会些医术,特意为娘娘调制的玉佩,娘娘不妨带上试试。” 未经传唤擅自走到帝后跟前,所有人都替云想捏了把汗。 没想到皇后却接过了玉佩,挂在腰间。 赵妙菱心头一怔。 她近日来夜夜被噩梦缠身,无法入眠,浑身松软无力,甚是疲惫。 带上这玉佩之后,竟然出奇的松快。 她会心一笑:“云姑娘的礼物甚合本宫心意,赏。” 第23章 十步飞针扎云裳! “呦!早就听说云府二小姐医术精湛,如今一见确实不凡啊!” 说话的便是贵妃娘娘,佟佳和。 她的名字云想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孙姬云天天在她面前嚎:“我可是贵妃娘娘的亲姑母!” 就好像用这个名号可以让云想畏缩一样。 云想一开始没怎么注意到这位佳和贵妃,实在是因为她的气质跟皇后娘娘比起来实在是…… 差之千里!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为全北徵女子的表率,日日修身养性,内敛自身,穿着落落大方,十分得体。 而这个佳和贵妃,就好像这辈子都没戴过什么好首饰一样。 什么珠宝翡翠都往头上安,一身橘红深衣穿她身上,好不张扬。 佳和上下扫视了云想一眼,假笑道:“云想妹妹的容貌还真是随了她那杀猪的娘,这般神色,就算是本宫也要逊上一二呢!” 她还特意把“杀猪的”三个字加重了一些。 “知道比不上还说出来丢人现眼。” 一句清淡的话,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云想寻着声音看过去,正巧看着萧璟邺阴沉的脸。 他似乎是有些不满,看向皇上说:“圣上,前段时间东北一带闹雪灾,云二小姐的外公特意拿出三十头猪送至东北,此举应该重赏。” 萧崇宣听到这话,震惊的看向云齐仲:“竟还有这样的无私举动?永穆侯怎么没说呢?” 云齐仲汗颜。 他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那三十头猪是他从老丈人那儿抢的!就是为了打点东北的地方官,他当然不敢说! 萧崇宣挥挥衣袖:“赏!赏良田百亩,皇叔,就交由你去办!” 萧璟邺点点头。 听完他的话云想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坊间还有一个亲外公。 改天一定要去拜会一下。 献完礼正要回到座位上,佟佳和瞥到了云想头上的簪子。 “这流云簪我记得只给了永穆侯府一支,云姑娘头上这个,是哪来的?” 众人再次屏声。 簪花大会是宫中难得的盛典,私自制造仿品参加比试,可是杀头的大罪! 这时,顾南伊小步上前,恭敬道:“陛下,娘娘,南伊身体柔弱,难以参加比试,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就让给云想妹妹了。” 簪花大会的比试有三轮,一轮笔墨,二轮棋技,这倒是对体格没有太大的要求。 不过这第三轮…… 北徵马上定天下,第三轮,比的就是马术。 南伊从小吹一阵风都要躺上好几天,别说骑马了,就是坐马车,那车厢都要封得严严实实。 “不能比试还来……” 佳和小声嘟囔了一句,又觉得这句话有些失仪,连忙找补。 “既然是比试,那想必云想妹妹一定是有些过人之处。 琴棋书画擅长哪个?大会开始之前,愿不愿意先为我们展示一番,也博个好彩头!” 陛下皇后都在这儿看着,云想不好拒绝。 佳和分明知道云想从小痴傻,哪会这些,还刻意刁难。 云想真的忍她很久了。 她会心一笑,平静道:“臣女有一技,很是传神,不知娘娘和陛下愿不愿意赏脸一看。” “什么好能耐?”皇上兴奋道。 他毕竟年纪还小,尚保留些孩童心性。 云想淡定回答:“臣女蒙眼飞的一手好针,丝毫不差,还请陛下容臣女找一个人配合。” “好好好!”不是过节,却能看见杂耍,萧崇宣兴奋地环视众人。 他随手指了下身边的老太监:“你去配合!” 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奴才太胖了!笨手笨脚的!恐耽误了云姑娘施展!” 萧崇宣皱着眉头苦思:“那让谁好呢?” “陛下,不如就让云三小姐。”萧璟邺勾起嘴角,指着云裳:“三小姐和二小姐是亲姐妹,她们肯定默契十足。” 云想看向萧璟邺,投过去一个佩服的目光。 知我者,璟邺兄也! “不不不!我不行!”云裳下的急忙跪下:“陛下!臣女也笨手……” “什么?” 萧璟邺打断云裳:“早就听说永穆侯三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骑射都不在话下,可是要违抗圣命?” 违抗圣命四个字太重,云裳担不起。 她还想找些理由拒绝,云齐仲却推了她一把:“璟安王殿下慧眼识珠,还不快谢过!” 宫人推过来一个红色的大圆盘。 云裳的四个手脚都被死死地绑在圆盘上。 她身上的狐裘已经褪去,单薄深衣被冬风吹的呼呼作响。 她瑟瑟发抖,快要流出了眼泪。 声音哽咽看向远处的云想:“想想姐姐,你可要扎准一些!” 云想黑布蒙眼,在脑后紧紧系了个蝴蝶结。 她离圆盘至少十步距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放心吧,扎不死你!” 扎不死,扎残了或者扎废了,跟云想可没关系。 佳和的脸色铁青。 她跟云裳是好姐妹,看着姐妹被整,自己却无能为力。 还是孙姬云站起来,走到云想身旁,咬牙切齿着半带威胁的提醒。 “你给我小心点,就算裳儿少根头发,我都不会饶你!” 她话音刚落,云想便从袖间拿出银针,随手一扔。 针穿过云裳的衣袖,死死钉在圆盘上,离云裳的左手手腕不过半寸。 众人拍手叫好!此等绝技,和璟安王射的一样准! 孙姬云气的胸脯颤抖,怕再惹怒云想,实相地退到一旁。 又一针,扎到了右边的衣袖,这次的距离更近了。 要说第一针云裳还能忍忍,这第二针她直接就吓哭了。 也不好大声的哭,只能小声抽泣。 第三针,扎破了她腰间的丝带,紧紧贴着皮肤。 云裳再也绷不住,放声哭嚎。 人群里还有女娘们劝:“云裳妹妹别害怕!云想的扎的很准呢!” 第四针和第三针对称,把云裳紧紧卡在了圆盘上。 她一点不敢动,身体却止不住颤抖。 “妹妹千万别抖啊。”云想好声提醒:“这最后一针你抖成这样,可是要丢了性命的。” 云裳这才大口呼吸,极力稳住身体。 第五针破空而来,穿过她头顶的发髻,死死扒住圆盘。 云裳两眼一翻,晕了。 第24章 小马驹飞起来啦! 云想摘下眼间黑布,看向自己的“佳作”,还算满意。 不过这具身体确实有碍发挥,若是以前,腕间那两枚银针,离皮肤还能更近一些! 目光落到云裳的脸上,云想捂着嘴轻呼一声:“呀,怎么晕了。” 萧璟邺半抵着额头,懒散往圆盘的方向瞥一眼:“晕了还怎么参加比试,抬走。” “且慢且慢!” 云齐仲立刻拦住抬圆盘的两名太监,“璟安王殿下,臣女只是昨夜没睡好,方才睡着了而已,臣这就把她叫醒。” 云裳昏迷不醒,忽感觉自己的手臂上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疼得她立即睁开了眼。 云齐仲目光阴狠,正把指尖的银针藏进袖子,“现在可不是晕的时候!你必须得给我拿头筹!” 云裳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是在座这么多人看着,她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献礼结束,簪花大会的比试正式开始。 笔墨对于云想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她的字过于苍劲,跟那些字体娟秀的女娘相比,并不占优势。 坐在桌案旁,云想把玩着手中的毛笔。 扫一眼最前面的几位上年纪的老头儿,她眼前一亮。 也没要求非得写字,画画也是一样的。 多亏了地府无聊透顶,她常常用阎王爷的生死簿给小鬼们画肖像。 放眼看去,章华台上坐的这些人,好像也没谁值得画。 不如就画萧璟邺吧!就他长得最养眼! 半刻钟的时间过去,小太监们依次收走了桌上的纸张。 云想的画被排在了最上面。 交上去后,年纪最大的白胡子老头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露出了满意的目光。 妥了。 第二轮比的是棋艺。 跟她对弈的是户部尚书张与怀的嫡长女。 这比试云想有点沾光。 虽然她并不通棋局,但能掐会算,她能算到对手的每一步,甚至对方还没拿起棋子,她就知道这子要落哪。 这局赢的属实是有点欺负人了,人家白嫩嫩的小脸儿气的直发绿。 没办法,为了赢不得不使些手段。 等比完之后送她个辟邪符,不要钱! 前两场比试没费太多时辰,一番角逐下来,场上只剩下六个人。 另云想意外的是,云裳竟然成功进了第三轮。 云裳虽然性子不太好,却有些真本事,也不枉她天天泡在宫里,跟在贵妃娘娘身后用鼻孔看人。 马术的比试其实很简单。 毕竟参赛的都是女娘,出题人不敢把要求定的太高,只需要他们骑着马围着马场跑一圈,翻越三个半人高的木桩就行。 六位女娘都换了方便骑马的绯绿短衣。 云想换好衣服从帐篷里出来时,听见不远处的帐篷后面有人谈话。 她悄悄走到不显眼的地方,探了个脑袋过去。 谈话的正是云裳,和入了第三轮的两位女娘。 云裳把自己的耳坠摘下来,一人给她们一个。 “两位好姐姐,这云苏坠是西域使臣特意献给佳和姐姐的,就连皇后都没有,市面上可买不到,你们一定要帮我。” 她说的真切动人,和平时那副刁蛮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对面两人双双接过了耳坠。 其中一人言辞有些激动,诉说不满:“裳儿妹妹放心!我们早就看那个傻丫头不顺眼了,竟然敢当着朝臣的面这么欺负你!你尽管跑,我们拖住她!” “对!我们拖住她!” 云想抱着双臂看她们三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目光阴冷,心底浮出一丝打算。 骑术比试正式开始。 六匹骏马经过精挑细选,性情十分柔顺,毕竟不是真的战场,没必要弄出人命。 而且好一点的马,这些女娘们确实驯服不了。 众人齐齐上马,唯独云想还在下面站着。 云裳瞥她一眼,不屑道:“姐姐怕是连马都不敢上吧?那你就赶紧认输,省得一会儿跑起来摔死。” 她会不会骑马,云裳心里最有数。 别说骑上去了,就是连摸这傻子都没摸过! 云想却不搭理她,走到马前,看向观景台的皇上。 “陛下,臣女请求换一匹马!” 倒是也没有不让换马的规矩。 萧崇宣隔着大老远冲她喊:“你想换什么马?” 云想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马驹:“就换那匹。” 顿时议论四起。 那小马驹出生才刚两个月,让它去翻木桩,估计吓得连路都不敢走。 萧崇宣本身还很看好云想,等她拔个头筹,听到这话,失望透顶! 一旁的萧璟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白玉琉璃手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陛下,若她能以小马驹胜过众人,岂不是更有看头。” “那就给她换吧!”萧崇宣无奈挥了下袖袍。 这小马驹才刚断奶,能赢?不可能! 云想这才翻身上马,等待发号施令。 一声锣响,马嘶吼声阵阵。 驾—— 马场上扬起灰尘,六匹马如破竹之势,飞奔了出去。 观景台上的众人都站了起来,除了萧璟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马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户部尚书张与怀震惊大喊:“两个月的小马驹,跑的怎么跟飞的一样!” 再看马场上的云想。 张与怀形容的真是一点不差!那小马驹跑起来已经把其余五人落下了将近半圈。 明明才一人来高的一个可爱小马,刚牵过来时走路还有些跌撞。 不知怎的,到云想手上之后,竟比正八经的汗血宝马跑的还快! 那马蹄子都已经跑出残影了,远远看去,就像是蹬了四个车轮子! 后面的云裳早就急出了满头的汗,别说是使绊子,就连追都追不上! 小马驹非常华丽的翻越了三个木桩,才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终点。 云想在终点等了半天才等到后面的人跟上来。 云裳翻身下马,直奔云想,指着她胯下的小马驹气急败坏:“你一定是使了什么邪术!要不就是往马身上贴符纸了!不然一个小马怎么能跑得这么快!” 云想拍了拍马脖子,无辜摊手:“你自己来看啊,能找到一张符纸就算你厉害。” “妙妙妙!太妙了!” 萧崇宣直接从观景台跑下来,兴奋地拍拍小马驹:“朕宣布!云想姑娘就是第一名!这马朕要供起来!以后就是北徵的吉祥物!” 第25章 起开,你把我胳膊压麻了! 拔得了头筹,也不枉费今天一番折腾。 而且云裳只争得第三。 虽然依旧能去稷下学宫听学,但她的目的是第一名。 被云想抢了先,心里委屈,哭哭啼啼的,看着就让人高兴。 云齐仲更开心…… 没拿头筹的时候,云想只是个傻丫头,拿了头筹,云想就成亲闺女了。 旁边的哭声止不住。 云齐仲低声恶骂:“哭什么哭!你有什么好哭的!白教你这么久,连你姐姐都比不过!你姐姐学过什么!” “永穆侯,你可真是生了个好闺女啊,两位女儿一个比一个优秀。”皇上笑得爽朗,心情大好。 云齐仲又立即转换一副笑脸迎上去:“承蒙皇恩,承蒙皇恩,多亏圣上福佑万民,才能让小女们险胜啊!” 可真是拍的一嘴好马屁,让人恶心的早饭都要吐出来。 前三甲除了她和云裳还有一位女娘,是右丞曹明哲之女曹姝月,云想没接触过,不过看上去很好相处。 一番折腾下来也累了,比试过后有曲水流觞宴。 皇家宫宴虽然看着丰盛,但盘子里的菜少得可怜。 云想又坐在下游位置,夹了半天,愣是没吃几口。 越吃越气,不吃了! 正好她还没好好看过皇宫。 只在戏文中听过不少关于宫廷的描述,如今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出去转转。 落日的余晖在白玉石地面上撒了一层金色细闪。 云想走的不算远,倚在栏杆上看夕阳。 肩上忽然多了一件狐裘大衣,云想转过身,萧璟邺正好帮她系上扣子。 “太阳落山后就冷了,你多穿点。” 她突然感觉自己心跳得有点快。 云想赶紧后撤一步,毕竟自己现在算是萧璟邺的属下,多少还是要懂些礼数。 “谢璟安王殿下,我不冷。” 萧璟邺的大氅上有淡淡的檀木香气,正是云想最喜欢的味道。 “云姑娘。”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吸引了云想的目光。 寻着声音看去,正是皇后的贴身宫女。 她小步走到云想面前,笑道:“云姑娘,皇后请您过去一趟。” 云想匆忙解开大氅,又还给萧璟邺:“先走啦!” 萧璟邺浅笑一声,看着一蹦一跳离开的背影,从袖间抽出张纸。 正是云想画的那张。 画上的萧璟邺,懒散地倚在桌案前,双目微合,神情冰冷,把玩着杯盏,出奇地传神。 “墨轩。” 身后的人一怔。 不知道是不是墨轩的错觉,主子的声音依旧让人听了发怵,但好像…在笑? 更怵了! 萧璟邺把画像递到他面前,问:“你说,云姑娘为什么要画本王。” 墨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更不敢回答。 萧璟邺收回画像,又塞进袖子里:“罢了,榆木疙瘩。” …… 云想本以为皇后还在宴会上,不曾想宫女带她去了福坤宫。 皇后的寝宫。 一进门,云想就嗅到了溢满整间屋子的鬼气。 皇后正坐在软榻上等她。 “本宫不瞒你,之所以喊你过来,是因为这个。” 她把云想上午给她的玉佩拿在手里。 “近几日来,本宫夜夜噩梦缠身,没睡过一个好觉,身子疲惫到没有半点力气,带上你的玉佩之后,确实松快了不少。” 她顿了顿,又道:“我昨日让太医张院正瞧过,他说脉象正常,并非生病,向我举荐了你。” 一开始张院正向她推荐云想,赵妙菱是一百个不信。 结果这玉佩戴她身上,还真的有用。 云想沉思片刻,抬起头,道:“臣女确实有个办法,但恐冲撞了娘娘。” 她得先给自己找补一下,毕竟接下来的话,皇后这样地位的人听了,怕是要她脑袋。 “你但说无妨。”赵妙菱哪还管冲撞不冲撞,她就想睡个好觉。 “还请娘娘今夜睡别的地方,福坤宫借我住一晚。” “大胆!”旁边的宫女震惊怒骂:“这里可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岂能容外人随便睡!来人,给我掌嘴!” “住手!” 赵妙菱可是亲自感受过云想的本事,这是她的救星! “都给我出去!” 本身睡不好就烦!差点给她的救星骂走,更烦! 殿内终于安静了。 云想才说:“娘娘并非得了什么病,而是被魇鬼贪图了凤床。 今夜娘娘先住别宫,待我把那鬼收了再回来,明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赵妙菱心头一紧。 就是这么回事儿!难怪每天晚上刚要睡着,就感觉有人推她! 耳边还萦绕着阴岑岑的声音,可睁眼一看,什么也没有! 但她虽然信得过云想,不过皇后的寝宫让别人住可不是小事儿,不敢让别人知道。 须万分谨慎才行。 “你真能收了那鬼?” 云想必须让皇后完全信她,“若明晚娘娘还噩梦缠身,云想便自戕谢罪。” 云齐仲一家回去时找不到云想,皇后的宫女传话说,云姑娘骑马骑累了,先一步走了。 云想夜宿福坤宫这件事,一点风声都不能走漏。 皇宫不比外面,夜深人静时,宫中多巡逻的金甲卫。 灯点的并不少,却阴森森的,孤魂野鬼都跑了出来。 不过那些鬼跟云想也没关系,她更是没精力一个个收拾。 数目实在太多,根本抓不过来! 她之所以愿意管皇后娘娘的事,主要是因为,这魇鬼的名字,正在业障册的第二页。 福坤宫的人都移到了旁边挨着的一处闲置的寝宫。 云想推门进去,发现这里的鬼气比傍晚时感受到的更重了。 她把门从里面死死锁住,避免有不知道内情的人突然进来。 这才吹灭了桌案上的蜡烛。 皇后的寝宫很大,云想摸着黑,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舒舒服服地躺上去。 别说,难怪鬼都惦记,皇后的床确实软。 褥子估计铺了好几层吧! 她躺上去还没多久,就感觉眼皮发沉,将要进入梦乡。 突然,旁边有人推了她一下。 是个冰冰凉凉的手掌,推了一下没推动,又推了第二下。 云想还不动,她的第三下逐渐暴躁了起来。 阴森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起开!你把我胳膊压麻了!” 第26章 皇叔终于找到了春天 萧璟邺回了王府,知晓了云姑娘并未回家的消息。 他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抬头问:“你说她在哪?” 影一低下头,道:“云姑娘被皇后的人叫走后,就再也没从福坤宫出来过。” 影一小心的低着头,不敢看座上人的眼睛。 云姑娘独自一人被困宫中,算是他的失职。 外男不得踏入后宫,当时云姑娘去皇后宫里时,他们没办法跟着,便只能在远处悄悄保护。 宫门落锁,却也只能出来了。 萧璟邺让影一影二跟着云想,就是为了保护云想的安危。 如今连人都跟丢了,他心底腾起一股怒火。 咔嚓—— 指尖的茶杯出现一道裂痕。 “你们干什么吃的?” 他的声音比窗外枝头上的残雪还要冰上几分。 影一影二急忙跪地,齐声道:“主子息怒,属下这就去领罚!” 这时,墨轩从门外进来:“主子,暗哨传来消息,说九王爷今晚宿在宫里。” 萧璟邺沉思片刻,眉间露出不悦:“你们先跟我进宫。” 皇宫内。 萧崇临陪着圣上下了一晚上的棋,回到寝殿已是半夜。 这还是他两个月前在外开府之后,第一次睡宫里。 肩头传来疲惫,像压着千斤重担。 正要睡下,随侍进门来报。 “你说什么?”萧崇临感觉不可思议的笑了下:“皇后住到了旁殿?” “是,福坤宫内,现在是云姑娘住着。” 萧崇临的眼底闪过一丝打算。 他有些没绷住,笑得更开心,吩咐道:“你去打点一个宫女,就让她跟皇上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请皇上过去一趟。” …… “你把我胳膊压麻了!” 推搡的动作没停。 云想的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 她微微侧脸,看向旁边的魇鬼。 鬼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床上,眼底漆黑,皮肤白皙,尤其是嘴,红得就跟吃了死小孩一样。 “看什么看。”魇鬼瞪她一下,鲜红的嘴唇瞬间张的和盘子一样大。 舌头从嘴里伸出来,无限延长,眼看就要舔上云想的脸。 云想面露不悦,伸手握住她的舌头,用力一抛。 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完美的弧线。 魇鬼就这样被她摔到了地上。 云想从床上坐起来,臭着副脸,头顶好似盖着一朵乌云。 阴沉沉道:“你喊什么喊,让我多睡会儿不行?” “这是我的床!你要睡睡别的地方去!” 魇鬼舌头巨疼,在胸口处耷拉着,她仔细揉捏,这画面看上去出奇的搞笑。 这魇鬼应该也是宫中的妃子,不过瞧着鬼气,死的时间并不短。 “你是先帝的嫔妃?”云想有些震惊。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男人的呼叫,由远及近:“妙菱!朕的妙菱!你怎么了!” 是萧崇宣。 拍门声紧接着响起,地上的鬼见势要窜出去。 为了避免更麻烦的事情发生,云想赶紧把魇鬼收进了乾坤袋。 木门被拍个不停。 “妙菱!你睡了吗?我听说你不舒服,你开门让朕瞧瞧!” 身体不舒服? 她就在宫里待一晚上,竟然还有人从中作梗。 看来白天的比试已经为她树敌了。 云想小心地走到门前,与萧崇宣只隔了一层薄窗纸。 她学着皇后的声音咳嗽了两下,嗓子沙哑道:“臣妾白日染了风寒,恐传染给陛下,您先回吧。”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过来,吱呀一声,门开了。 就连门上的锁栓也当啷掉在地上。 云想与萧崇宣面面相觑。 云想:“……”不是,这明显是有人搞她! 萧崇宣的脸色立即变得阴沉。 他往云想的身后扫了一眼,没看见皇后的身影。 脸色更加可怕:“你私占皇后寝宫,以下犯上,其罪一,又装成皇后骗朕,其罪二。” 本身今天簪花大会上,萧崇临对云想的印象极好,甚至大会过后他赏了云家不少金银。 现在只觉得眼睛突突地跳。 “你可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这还能怎么解释,就算皇后为她出面说明情况,云想刚刚扯了这么大一个谎,也难全身而退了。 “陛下!” 皇后从院外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两个宫女。 她换了地方也睡不踏实,心绪早就从旁殿飞进来了。 听见宫女说皇上进了福坤宫,她就觉得大事不妙,想都没想,赶紧穿好衣服过来。 果然撞见事情败露。 赵妙菱连忙握住陛下的手,面色慌张,道:“陛下千万不要怪云想姑娘,是臣妾让她睡在这里的。” 说明了事情的缘由,萧崇临的面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见皇后凤体无恙,他也放心了不少。 吩咐身旁的老太监,“把传话的宫女抓起来,仔细盘问,看看是受谁指使。” 传假话都敢传到他的面前,幕后之人的能耐可真不小。 他再次看向云想,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附上冰霜:“占皇后寝宫这事可以饶你,但你敢装成妙菱骗朕,欺君之罪不能饶。” “来人,拖下去,杖二十。” 小太监们不敢耽搁,立刻就要将云想拖走。 远处走来一个宫女,向萧崇宣禀报:“陛下,璟安王求见。” 萧崇宣皱眉,看了眼天色,神情有些紧张:“这个点王叔来干什么?” 一般深夜求见,不是军政要紧的事,就是朝堂上棘手的麻烦。 宫女低言:“王爷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萧崇宣脚下一个趔趄:“快随朕去万和殿!” “王爷就在福坤宫门外候着呢。” “那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人请进来!”萧崇宣直跺脚。 一群窝囊废! 萧璟邺没换白日的一身行头,不急不慢地从院外进来。 看见来人的一刻,萧崇宣小跑着迎了上去:“皇叔!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快说!” 萧璟邺淡淡瞥了云想一眼,眉间似乎有些不悦。 向皇上行礼,道:“陛下,云姑娘并非有意欺君,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招染邪祟,恐落人话柄,云姑娘这么做也是为了皇家体面。” 现在萧崇宣满脑子都是“十万火急”四个字,哪还管什么云想。 挥一挥袖袍:“随便吧,你快说,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见朕!南洋人又有异动了?” “不是。” “那是什么?快说啊!皇叔要急死朕啊!” 萧璟邺一本正经道:“臣新得了一个夜观山图,月光洒在画上如附了一层白雪,今晚月色正合适,晚了就看不出图的奥妙了。” 萧崇宣:“……”这就是十万火急? 他看萧璟邺的眼神一直放在云想身上,若有所思。 露出了男人才有的那种贱笑:“皇叔终于寻到了春天,也算得上十万火急!” 第27章 萧璟邺的煞气是宫中妖道所为 回去的马车上,云想向萧璟邺点头示谢。 “今夜多谢王爷搭救。” 要不是萧璟邺,她还要承受庭杖之刑。 虽然说能贴张止痛符,毫无知觉,不过传出去也是够丢人的。 毕竟刚在簪花大会上拿了头筹的人,当晚就被皇上打板子,这事儿,全北徵她是头一个。 “无妨。”萧璟邺耐心提醒:“不过以后在宫中行事还是小心些,皇宫深墙大院,其中危险比你想象中要多。” 提到危险,云想突然想到刚收的魇鬼。 她撩开帘子看一眼,除了墨轩,其他随行的暗羽卫离的都不太近。 这才转身一脸认真的看着萧璟邺。 “我今日收服皇后宫中魇鬼,发现那鬼大有来头,是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嫔妃。” 她想了想,又道:“死了十几年,这两天才在宫中做乱,我觉得不对劲,探查她身上的鬼气,发现她被人种过驳灵阵。” “驳灵阵?”萧璟邺皱起眉头,道:“这听着像是道家的阵法。” 云想点点头,“确实是道家阵法不假,但道也有划分。 正道驱邪救人,鬼道渡魂转生,都是善道。 还有一个妖道,残害生灵,操控死魄,而驳灵阵,正是妖道所为!” “你的意思,是那嫔妃的鬼魄,被妖道操控了?” “是困住。”云想解释道:“妖道通过驳灵阵把鬼魂困在阵内,吸取鬼气,提升自身修为,魇鬼是趁那妖道入梦的间隙才逃出来的。” “王爷,我怀疑,施展驳灵阵的人就在宫里,您和顾北侯最近的遭遇,定是设阵的人所为!” 不止这些,甚至近年来北徵常闹邪祟,跟那妖道肯定也脱不开干系! 妖道受所有道人痛恨。 虽说云想的鬼道和正道之间互相看不顺眼,但也只是信念不同。 但妖道以鬼修炼,是天下道人的死仇。 这样的败类,云想一定要除掉他。 萧璟邺沉思片刻,道:“本王会派人暗中打探,你不要擅自入宫。” 既然萧璟邺都这么说了,云想自然也信他。 萧璟邺先把她送回了侯府。 赢了头筹自然要入稷下学宫听学,不过现在正值授衣假期间,学子们都回家休息,学宫开课,要待来年春天。 这几日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事,难得清闲。 云想经常大晚上出门,解决一些业障册上的恶鬼。 白天闲着没事,就躺在床上休息,偶尔去南伊姐姐那里聊天。 无聊了就上打马街逛逛。 胭脂水粉之类她自然不感兴趣,但打马街有整个北徵最大的天机坊。 天机坊不止售卖金银首饰,玉石翡翠,里面还有全套的道家法器。 前些天整宿整宿的捉鬼,符纸耗费不少,她今天是去进货的。 掌柜记着她的恩情,每次云想去时,都是人家亲自接待。 “云姑娘,这些是咱们这儿最好的符纸了,不过剩的不多,收你一百两。” 云想捏起掌柜放在案上的符纸,少的可怜,摞在一起才一寸厚。 “怎么就这么点?”她皱着眉头问。 天机坊在北徵把名声打得这么响,怎么可能只拿出这么一点符纸糊弄她。 莫不是她半价买东西,掌柜也是生意人,不想卖给她太多? 云想不悦:“你这人怎么不讲诚信,之前是你主动答应以后都卖我半价的,现在又想反悔?” 掌柜惊了一下:“云姑娘慎言,咱天机坊可是出了名的讲诚信!” 他面露难色,无奈地叹了口气。 “前两天,店内大部分符纸都被三清观买了去,我当然不敢给姑娘次品,上好的符纸只剩下这些了。” 三清观? 不正是灵依那个小老头儿修道的道观? 一下子进购这么多符纸,观里指定是出什么事了。 之前灵依从侯府回去后,就履行了承诺,真的在三清观供了她的像。 多亏了这个,云想的灵魄才能和这具身体融合得这么好。 现在她的小道孙们遇见难题,云想当然不能不管。 连侯府都没回,直接赁了匹马,从天机坊往三清观奔去。 影一影二寸步不离地在云想身后骑马跟着。 之前把云姑娘自己丢在皇宫,他们就已经吃了教训,现在是一点不敢再马虎。 三清观在城外望都山上,骑最快的马,出了城门后也要再走上一炷香的时间。 云想到山门口前栓了马,太阳已经将要落山。 沿着石阶而上,快走到山顶时,眼前才出现那个庞大的道观。 三清观是北徵最大的道观,每逢祭天,皇上都会带着嫔妃们来这里小住两日。 一般的道观门口,都有小道童看守,可眼前这个,非但没看见半个道童身影,观门还死死关着。 影一上前敲门,扣了两声,大门打开了一个缝。 从缝里探出个小脑袋:“你们找谁?” 这小道童看着也才七八岁年纪,流云髻圆溜溜的扣在头顶。 “大白天的怎么关着门?”云想上前一步问。 小道童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你去告诉灵依,就说云想前来拜观。” 过了许久,门终于再次打开,还是刚才的小道童,引着云想三人进去。 三清四御对云想这样的鬼道老祖还是有些排斥,不过她道术高深,这些排斥造不成什么影响。 小道童直接带他们来到了观内的法台。 是一个圆形的大高台,台上画着阴阳八卦,八个老道坐成一个圈,每人对应一个方位。 他们手执拂尘,正在用道法镇压什么东西。 满天的符纸在圆台在空中飞舞,将法台围成了一个大圆球。 法台的正中心,竖着一把利剑。 剑上盘踞金龙。 云想刚看清楚法阵的情况,突然传来一声闷雷般的爆炸声。 八个老头齐刷刷倒在地上,接二连三的口吐鲜血。 还是灵依先看见的云想。 “高人!高人!”灵依半跑半爬到云想身边,眉眼间露着焦急:“高人!你快帮帮忙吧!剑下镇着的凶煞就要出来了!” 那剑插在地上,蠢蠢欲动,眼看着下一秒就要窜出来。 “灵依师兄!你莫不是脑子被凶煞的鬼气震坏了?” 台上一个长胡子老头擦了下嘴角的鲜血,指责道:“这下面压着的可是最凶恶的南洋猛将,咱们合力都解决不了,他一个小丫头能干什么!” 云想:“……”小丫头?她可活了十万年! 第28章 年少的萧璟邺 云想不说废话,直接越过灵依,走上圆台。 数道诧异的目光看向台上。 这个八卦法台已经被下面镇着的家伙裹满邪气,他们几个修了一辈子道的老头,都不能再靠近。 一个看着才及笄的小丫头,走在上面竟然不受半点影响。 老道们不禁怀疑,自己修道几十年,修了个什么东西! 其实也不是半点影响没有。 云想暗自叹了口气,就是觉得,有点脚疼…… 台上的邪气确实很强,刚才围着圆台转的符纸都被邪气震碎了,散落在上面。 耳边向起哨声,一阵黑风吹了过来。 符纸如落叶般被卷起,哗啦啦地飘离台面。 “姑娘,你要小心了。” 另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头坐起来提醒:“下面镇着的是曾经被璟安王斩首的南洋大将姬无前,他的怨气中聚集了数不清的亡魂,凶得很!” 不用他说,云想也能看出来,下面镇着的,是个厉鬼。 恶鬼害人,厉鬼索命。 遇见云想,算他倒霉。 刚才那阵阴风影响不小,太阳还没落山,头顶就已经布满黑云。 天色阴阴沉沉的,跟夜晚没什么区别。 云想的目光落在剑上,她瞳孔一缩,握住了那把剑。 几乎是握住的瞬间,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颤动。 密密麻麻的落石从山顶掉下,那石头好像有目标一样,卷着疾风砸向圆台。 “云姑娘!”影一影二的身形同时一震,迅速拔出腰间佩剑。 云想若是断根手指,他们恨不得自戕谢罪。 刚冲到圆台边上,周围忽然起了黑雾。 待大雾散去,台子中间的云想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再睁开眼时,云想正靠在年头久远的粗树干上。 眼前一片废墟,像是个乱葬岗。 月光洒在东倒西歪的墓碑上,偶尔两声鸦叫划过,给眼前景象增添了许多恐怖的氛围。 “糊弄小孩儿的把戏,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云想冷哼一声,扫了眼周围。 明明刚才还在法台上,现在却来了这么个破地方,除了被吸进法阵,她也想不出来别的原因。 这片乱葬岗很大,不是一般的大,一眼看去望不到尽头。 云想拿出一张符纸,燃烧红火,照亮了她周围的方寸之地。 又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打斗声。 这声音激烈迫切,更像是刀剑的碰撞。 云想加快脚步,越过大大小小的墓碑,看见两道黑色的身影。 一个身影是位少年,黑衣短袍,腰间紧紧束着两指宽的玄色衣带,他手执长剑,与另一个身影搏斗。 而另一个身影,最少九尺有余,肩膀宽厚的像城墙一样,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头! 进来之前灵依说过,姬无前被萧璟邺斩首。 那跟他搏斗的少年是…… 他转过身的一瞬,云想的表情微微凝滞了一下。 是萧璟邺! 不对,是年少时的萧璟邺! 云想感觉自己的腰间有些发烫,拿出来一看,萧璟邺之前给她的令牌正闪着淡淡的金光。 难怪她会被法阵吸进来。 云想还想着,是什么东西能把这么凶恶的厉鬼镇住,原来是萧璟邺的魂气。 那几个老头儿的师父,先是取了萧璟邺的一缕魂气和姬无前搏斗,再以身献阵,把他的魂气和姬无前同时困在了里面。 这是谁想出来的阴招! 难怪萧璟邺这么容易就中了乌龙煞,他丢了一缕魂气,魂魄出现裂缝,才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用活人魂气镇一个死了的厉鬼,亏这些老头儿们修的是正道! 云想必须把萧璟邺的魂气带出去。 要帮他去除乌龙煞,必须先将他的魂儿补全才行。 正愣神的功夫,两个“人”已经打到了他的面前。 “让开!”云想被推了一下。 少年萧璟邺看着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 他比现在更加清秀一些,眉宇间少了几分戾气,眼中的目光也更加明确。 正是他最具英气的时候。 不像现在的萧璟邺,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你这小孩儿,推我干什么?”趁姬无前还没追过来的间隙,云想半调侃的说道。 眼前的萧璟邺岁数还小,个子比云想还要低一些。 她不光调侃着人家,还手贱的摸了摸对方的头顶。 萧璟邺只是瞥她一眼,没理,把云想推到更远:“少在这里碍事!躲好了!” 云想:“……”孩子能耐不小,脾气更大。 姬无前挥着大刀冲了过来。 云想靠在树上,观察着他们的打斗。 萧璟邺的这缕魂气也真是可怜,为了用他镇厉鬼,愣是在阵里和姬无前打了将近十年。 现在的魂气已经非常虚弱,也难怪法阵将要破了。 云想掏出一张符纸,顺着微弱的风,滑到了萧璟邺的背上。 少年的身体突然感觉充满了力气。 姬无前的怨气太重,周围墓碑下所有的冤魂都聚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是刀也捅不破,剑也刺不穿。 云想从袖间抽出玄木剑,三两步过去,就把姬无前的肚子戳破了一个大口子。 萧璟邺震惊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佩服:“你怎么做到的!” 他的眼神落在云想的剑上:“木剑?能不能给我一把?” 云想舒展着一笑,直接把剑扔给他:“随便削的而已,改天给你打个更好的!” 咚咚踏地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耳边,姬无前经过刚才一剑,变得更加暴力。 云想和萧璟邺一人手上拿着把木剑,合力把姬无前戳成了筛子。 他的魂气总算是消散了。 “小孩儿!我带你出去!”云想伸出手,想要再摸一下萧璟邺的头。 这般耿直的萧璟邺让她莫名就有了想要调戏的冲动。 萧璟邺把头一歪,躲过了她的触碰。 眉间明显不悦,把木剑藏到身后,皱着眉道:“放肆!我可是北徵璟安王!” “你骗人,璟安王能以一敌百,你怎么连个没头的家伙都打不过?”云想挑眉问。 萧璟邺的脸色更阴沉了些,他看上去真是厌恶极了云想。 “你话真多。” 云想的思绪定了定,换了附认真的面孔,她微微弯腰,使自己和对方离的更近了一些。 “璟安王殿下,我这就带你出去,好不好?” 第29章 地里长出了大猪蹄子 云想把萧璟邺的魂气收到了乾坤袋内。 走出阵时,天已经将要亮了。 影一影二看见法台上终于出现了云想的身影,急忙迎了上去。 “云姑娘,你没事吧!” “无妨。”云想摇摇头,看向在远处打坐疗伤的老道们。 “阵下压的家伙已经消失了,你们可以安心了。” 她只随口说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高人!” 回头一看,这几个老头已经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求高人收我们为徒!” 他们本以为,云想进入法阵之后,定是再也出不来了。 现在看她非但平安出来,还毫发无伤,心底不由得全都生出浓浓的敬佩之情。 云姑娘一个人,竟然比他们八人的力量还要大! “你们是正道,我是鬼道,道不同。” 不相为谋。 云想正打算留下一个潇洒背影,忽然又想到什么,退着步子倒回去,凑到灵依面前。 脸上平静,伸出一根手指:“要想感谢我,供我十年,香火别断!” 从三清观回来,云想先是去了王府。 进门时,萧璟邺刚下早朝,正在正堂内脱着身上的大氅。 云想帮他把魂气放回体内。 魂气刚完整,身体契合的过程中,萧璟邺有些头晕,喝口茶缓解。 放下茶杯后,他的脸色不太好,眉头皱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云想觉得不对劲。 这魂灵她已经仔细修复过,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和身体不契合的情况。 云想有些担心他,凑到萧璟邺的身边,眼神中是满满的关心:“王爷,怎么了?” 他们的距离很近。 萧璟邺捻着茶杯的手僵了一下。 脸上倒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云姑娘,你怎么还趁机占本王便宜?” 墨轩:“!!!” 影一:“!!!” 影二:“!!!” 三人默默地退了下去。 云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光顾着修复魂气了,忘了消除魂气的记忆。 一旦魂气跟萧璟邺的身体完全契合,魂气在阵内的经历也会变成萧璟邺自己的记忆。 一帧一帧地从脑海中浮现。 所以萧璟邺说的是云想摸他头的事情。 又不是摸别的地方,哪来的占便宜一说! 她尴尬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而萧璟邺却一本正经的淡抿着茶,就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罢了。 反正也这样了。 云想从乾坤袋内抽出一柄木剑,“在阵里说好的送您一把木剑,这把玄木剑用旬阳草的汁液淬炼了四十九天,最能辟邪。 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把,王爷您魂气刚归体,容易招惹鬼魄,将此剑带在身上,任何邪祟不敢近身!” 萧璟邺接过木剑,仔细摸索着上面的纹路。 流云卷着风一般的热烈,就和云姑娘的心性一样。 房门忽然被人轻声扣响,墨轩推门进来。 云想:“???” 你们出去就出去,又不是谈什么要紧的事,关门干什么? 你进来就进来,里面又没干什么丢人的事,敲门这么小心翼翼的干什么! 墨轩自然不知道云想的想法,他径直走到萧璟邺面前:“王爷,于宾白在府外求见,说是圣上赏赐的良田出了问题。” 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不过云想思索过后,也没什么头绪。 还是萧璟邺挑着眉毛,疑声问她:“你跟你外公,应该很久没见了?” 于宾白起初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屠户,靠卖猪肉起家。 最开始,他只在城西摆了个肉摊子。 摊位上主要卖猪肉,虽然肉品不多,但他很讲诚信。 来卖肉的百姓他都会多送上二两,揽了不少回头客,渐渐的才把生意坐了起来。 租了店铺,开了肉行,甚至猪牛羊肉一应俱全。 以至于现在,城中能看得见的酒楼饭庄,基本上都从于氏肉行进货。 云想看着眼前向萧璟邺行礼的老头儿,觉得还有些陌生。 原主对他的印象也不是很深。 母亲死的早,原主一直被关在后院,鲜少出门,这外公也只见过两三次。 平民百姓见到皇室的人都要行跪拜大礼,于宾白的姿态很低,俯在地上时,额头都要紧贴地面了。 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抬起头和云想对视的瞬间,云想明显能看见岁月在他脸上斑驳过的痕迹。 “于宾白,你说那一百亩地出了问题?” 本身圣上赏赐的东西,老百姓哪有挑毛病的道理。 但于宾白既然壮着胆子来了,那便证明,这问题还不小。 毕竟是萧璟邺亲自派人安排的事情,他不希望出现任何纰漏。 于宾白跪直了身体,没有王爷的吩咐,他不敢擅自站起来。 “王爷,那一百亩地本是皇家赏赐,按理来说草民不该挑什么问题。” 他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但是,那一百亩地完全就是凶田啊!” “大胆!” 墨轩打断他,用剑指着于宾白,呵斥一声:“圣上赏赐的东西就是皇家所属,你敢说那是凶田!” “墨轩。”萧璟邺脸上有些不悦:“让他把话说完。” 好歹是云姑娘的亲外公,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萧璟邺顿了顿,严肃问道:“于宾白,你为什么说那是凶田?” 于宾白重重叹了口气:“本身草民就是屠户出身,田地少的可怜,圣上赏赐百亩良田,我开心得都要找不着北。 刚拿到地契,我们就兴奋的松土,施肥,撒种子,可到了第二天,我们明明撒的是小麦的种子,却长出了大猪蹄子!” 萧璟邺:“……” 云想:“……” 是她理解中的猪蹄吗? 堂内陷入了微妙的尴尬。 墨轩不知道是抽哪门子风,慢悠悠来了句:“猪蹄?生的还是熟的?卤的还是腌的?” “生的!”于宾白拍了一下手,猛的想起什么,道:“白花花的大猪蹄子,连毛都没有,还连着根,拔起来都费劲!” “于宾白。” 萧璟邺隐忍着怒火,眉心突突的跳。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有些生气道:“这里是璟安王府,瞎编乱造,即便你是云想的外公,我也不饶你。” “云想?” 于宾白这几日在城中听到过不少关于云想的事迹,但他是个商人,一直没找到机会见一见。 顺着萧璟邺的目光,于宾白注意到旁边坐的女子。 跟晴柔确实很像。 “你就是云想?” 他兴奋地从袖间取出一个白花花胖乎乎的东西,放到云想跟前。 “想想!你快帮外公作证,我没骗人,真的是大猪蹄子!” 云想:“……” 她看着地上还长着根茎的大猪蹄子,嘴角一阵抽抽。 第30章 老丈人打女婿,越打越生气! 还真跟外公刚才描述的一模一样。 云想拿起那块儿猪蹄,仔细观察了一下。 确实是刚从土里拔出来的,猪蹄的表面还沾着腥气和黏腻的泥点子。 云想很是嫌弃地把这玩意儿扔到门外。 盯了于宾白片刻,拍拍手道:“你这是被人整了。” “整了?” 于宾白的声音高了好几个度,也不顾什么规矩礼法,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叉着腰挺起胸脯,道:“丫头,你上外面打听打听去,随便找人问,你外公我在中都城是什么名声,还有人敢整我?” 他满眼不相信:“我于宾白,就不可能有仇家!” 云想觉得,她这外公还挺有意思的。 老头儿年纪也不小了,由于长时间干杀猪宰羊的营生,练就了一身结实的肌肉。 就算上了岁数,看着也老当益壮。 不过心地太善良,觉得全世界都是好人,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云想见他言辞激烈,对自己十分自信,也不跟他多费口舌。 伸手从于宾白的后腰处摸了一把。 “这是什么?”于宾白理着自己斑白的胡子,盯上云想手中莫名其妙多出的符纸问。 “反愿符。” 云想把符纸递到他面前:“其实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整蛊符纸,你心里越期待什么,贴上符纸之后,事情就会往相反的方向发展。” 于宾白猪肉多到吃不过来,就是缺粮食。 他希望自己的地里能种出来收不完的粮食,却因为这张反愿符,收了一百亩地的大猪蹄子。 于宾白像是见到了瘟神,立刻躲开符纸好几步远:“拿走拿走!别让我再看见它!” 云想轻轻挥手,符纸化成了一团火焰。 “反愿符已经烧毁,外公可以放心种粮食了。” 于宾白将信将疑,凑到云想面前问:“你说真的?明天地里不会再长猪蹄了?” 他也知道云想的本事,连璟安王都信任的人,于宾白没有理由再怀疑。 就是心里还有些担惊受怕。 云想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事情完美解决,于宾白却没有立马离开。 他握着云想的手,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时,目光中充满怜爱。 眼看着下一秒,泪珠就从发黑的眼眶中掉出来。 于宾白吸了下鼻子。 自从晴柔死后,他三番两次地前去永穆侯府。 软磨也磨了,硬泡也泡了,云齐仲那个狗杂碎就是不让他见外孙女一眼。 可怜外孙女从小傻傻呼呼,一直被这家人欺负,而他于宾白,一个商贾而已,半点忙都帮不上! 现在看见云想平平安安,还跟王爷关系匪浅,他总算安心。 云想用力掰于宾白的手指头,这才从他的手中脱开。 假笑一下:“外公,你握疼我了。” 于宾白满意地冲她点点头:“好!好姑娘!以后遇见了什么麻烦就来找外公!外公的钱以后都是你的!随便花!” …… 转眼到了晚上。 云想回到侯府,简单的清洗过后,正要睡下。 正堂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一般府上的事,云想不爱管,也不想管,她就算听见,也当是个热闹。 这次和之前的几次一样,争吵声起来之后,云想偷摸着走到房间门口。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希望能把这热闹听的更清楚一些。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听这声音,沙哑中带着浑厚…… 外公? 把前因后果听了个大概,云想算是明白了,外公是来讨公道的。 其实那张反愿符,就是云齐仲找人画的,画完了之后偷偷粘到了于宾白的身上。 于宾白今日正午回家之后,怎么想都觉着不对劲。 符纸这种东西,虽然说不上有多大,却也不小。 手掌大的黄纸,就这么赤裸裸地在他腰后面粘着,只要不是个瞎子,就能看见。 而他后背上的符纸粘了整整一宿,竟然没一个人发现。 于宾白突然想到昨天夜里云齐仲冒然登门,说是圣上的赏赐有他不小的功劳,让于宾白见面分一半。 去他奶奶的,还分一半? 云齐仲强抢那三十头猪打发地方官的时候,于宾白就想一个棒槌给他脑壳子敲肚子里去。 全城内老丈人和女婿一见面就互相上头这件事,他们算是独一个。 转眼两人就打了起来。 应该就是推搡的过程中,云齐仲把反愿符塞进于宾白腰带里的。 本身这事儿云想不打算管。 之前于宾白的生意干的没有现在红火,云齐仲这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看这位老丈人没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就连个笑脸都没陪过。 甚至于晴柔死的时候,人家亲爹过来哭丧,都被侯府的管家拦在了外面。 反愿符的事情是云齐仲搞小动作在先,现在也该让他吃点教训。 大老远就听着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激烈。 云想心一横,还是走出了房门。 真的不是她多管闲事。 实在是因为,云齐仲身上有她必须知道的线索,要是外公把这不孝女婿打死了,云想的线索就断了。 “你个王八生的小崽子!你亲爹不教你,你丈人教你!我今天就打死你个王八蛋,让你还敢害我!” 于宾白四处环视了一圈,抄起墙根处那一人来高的扫把。 扫把从空中挥过,带起呼呼的风声。 “于宾白!” 扫把没能砸在云齐仲的身上,他躲开之后,偏了丝毫的距离。 云齐仲喘着大气,叉腰控诉他:“你为老不尊!真以为永穆侯府是你家啊! 晴柔死了,你跟我就没关系了!你一介平民老百姓,敢殴打朝廷二品官!我看你脑袋不想要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要了!”于宾白再次把扫把挥向云齐仲:“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你垫背!” 别看于宾白年纪大了,真要打起来,云齐仲这个瘦杆子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但耐不住云齐仲人多。 云想赶到正堂院子时,于宾白正被一众小厮摁在地上。 拳打脚踢,招招入肉。 而云齐仲还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大喊,仿佛眼前这个,不是他的老丈人,而是个来找事的无赖。 云想阴沉着脸走过去,一手拽一个,把揍人的小厮扔出去十几米远。 又赶紧把外公扶起来,确定人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之后,才咬牙切齿地看向云齐仲。 “你可真行,连老丈人都打。” 第31章 爹爹说随便花,记他账上! “他算个屁老丈人!” 云齐仲的身体往前倾了一下:“我不杀他已经是看在你娘的在天之灵,要他还敢放肆,我让他脑袋分家!” “你分一下试试!”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 云想赶紧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她长叹了一气,问云齐仲:“你的那张反愿符,是从哪来的?” 云齐仲的目光中露出谨慎:“你问这个干嘛?” 云想就知道这符纸的来源不干净,不然云齐仲也不能迟迟不说。 她眼神中半带威胁道:“你敢在圣上的赏赐上面动手脚,让璟安王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她顿了一下,又道:“你告诉我符纸的来源,我和外公直接去找做符纸的人,这件事就跟你没关系了。” 云齐仲的眼皮微微一挑,似乎是没想到云想会这么说。 他还以为这个小白眼狼会胳膊肘往外拐,一心帮她的外公。 看来还是爹爹比较亲。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找的地方。” 闺女帮自己脱清关系,云齐仲满意地笑出来:“打马街最东头有一处杂货店,名叫暗阁,那里明面上卖一些不常用的杂物,实际上什么奇怪的玩意儿都有。”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木牌,牌子坠着黑线流苏,上面刻着一个“玄”字。 “暗阁真实的样子要用这张木牌才能打开,你们要是去,就先拿着本侯的木牌进,但切记,不要买东西。” 云想把木牌拿在手里,皱眉问:“为什么?” “因为记的是我的账。”云齐仲瞥了云想一眼:“进去看看就得了!别花老子钱。” 转天一早,云想拦下了正要回王府的马车,一溜烟地钻了进去。 马车行走在打马街上,萧璟邺眉头皱得有些紧,“你说种煞之人的线索,可能在暗阁里?” 云想点点头:“我外公身上的那张反愿符,其实并不是正道的手笔,所以我想过去看看。” 那些正道人士只顾着修道,没心思搞这些捉弄人的玩意儿。 而且符纸也不是说谁都能画的,正道画符需要净口净心,提前三天沐浴斋戒。 反愿符对画符之人的要求较高,云想怀疑,中都城内能画此符的人,跟种煞之人托不开干系。 “那为何你外公没跟着?”萧璟邺问。 云想撇了撇嘴,“他只顾着他那百亩地了,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呢。” “也好。”萧璟邺会心一笑:“正好我看那些珠宝首饰你不太喜欢,暗阁里有些奇怪的小玩意儿,你若有看上的,本王买来送你。” “不用。” 云想拿出云齐仲给她的木牌,晃了晃:“我爹说了,看上什么随便买,记在他的账上就行!” 萧璟邺先是一愣,就他对永穆侯的了解,对方应该说不出这么阔气的话。 随后看着云想小得意的表情,也终于明白,云齐仲可能要破财了。 萧璟邺刚下朝就让云想拦住,连这身朝服都还没换。 他穿朝服的样子还挺帅的。 暗红色的缎面外袍衬得他高大又清冷,却不死板,腰间的白玉流云腰带又为他添了几分温情。 萧璟邺的头发全都束了上去,五官清晰可见,十分养眼。 云想看得正入迷,旁边的男人突然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云想:“……”这是什么骚操作! “本王换个衣服你盯这么紧干什么?” 她感觉双颊一热,急忙避过脸移开视线。 换衣服不能下车换?就不能让全城的老百姓都看看?璟安王殿下实际上有多少块肌肉。 下车后,萧璟邺已经换了一身淡白的云苏大氅。 暗阁其实是一间很有名的店铺,北徵有一句话,叫“西阳天机,东阴暗阁。” 天机坊没有暗地里的生意,贵重也好,便宜也罢,都是摆在明面上交易。 而暗阁却基本上没有什么明面上的生意,所以他的店面很小。 也就一间普通的屋子那么大。 云想和萧璟邺一同进去,墨轩在后面跟着,影一影二在外守着马车。 一进门,四周的墙根处都竖着三四层的柜子,不过柜子有些空,上面就摆着几件瓷器。 正对着门口的,是一个不太大的长方柜台。 柜台后的小二看见有客人,急忙迎上去问。 “三位是买阳还是买阴呐?” 云想淡淡瞥了他一眼:“买阴。” “那请您出示腰牌。” 小二接过腰牌扫了一眼,又递给云想。 他扭动了柜台下面的机关,左边的柜子忽然移动了起来。 紧接着出现一道暗门。 小二冲里面喊了一句:“玄阴接客!” 随后笑着看云想:“您进去就行,看上什么东西后拿着来柜台登记,入夜了我们派人去您府上收银子。” 云想拿回木牌,跟萧璟邺一同往暗门内走去。 这条暗道并不短,趁着现在旁边没别人,云想问出心中疑虑。 “买卖的规矩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暗阁还挺有意思,为什么当下不收钱?” 萧璟邺脚下的步子没停,解释道:“这是暗阁的规矩,他们不做明面上的生意,也不敢收明面上的钱, 晚上去收,生意才能长久。” “那这木牌是什么意思?”云想又晃了晃手中木牌。 “是客人们的等级划分。” 萧璟邺继续解释:“暗阁把来购物的客人分了天地玄黄四种等级。 天为普通百姓,地为富甲一方的豪商,玄为朝廷中任职的官员,而黄……” 他顿了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同样的木牌,冲晃了晃:“黄就是皇室子弟。” 云想发现,他手上的“黄”字木牌下面,坠的是金线流苏。 比云想这个好看一些。 “你也有?”云想拿过萧璟邺的木牌观摩片刻,转念想想,觉得不对劲。 她眉毛拧了一下,步子放慢下来,声音也更低了些。 小声的问:“暗阁不同天机坊,干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朝廷不管吗?” 萧璟邺闻言,声音也低了一些,“先帝在位时,暗阁就存在,本王向先帝提过很多次,清剿暗阁,但先帝都拒绝了。因为……” 他顿了顿,伸出无根手指:“暗阁每年光向朝廷缴的地租,就有这个数。” “五千两?” “是五千万两,黄金。” 第32章 暗阁内竟然还有还魂草 这就难怪了。 暗阁相当于皇家钱库,圣上留着它,也是给自己留一步退路。 可里面买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云想暗自发誓,早晚有一天,她要将这里炸干净了! 密道两旁的墙壁上点着蜡烛,光线不是很强。 越往里面的道路越窄,只能通过一个人。 谈话间,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这条密道的尽头。 眼前是条不太热闹的小街,位于地下,依旧用蜡烛照明,不过比密道中要亮堂许多。 街道并不宽,两旁整齐排列着摊位。 奇怪的是,摊位上并没有像普通集市那般摆设货品,上面摆着的,都是深褐色的木牌子。 不知是不是天色还早的原因,这条地下街上客人很少,一眼望去也才稀稀拉拉的几个。 两旁的摊主都带着面具,看上去严肃沉闷。 一个个像是刚睡醒还没回魂儿一样。 正往前走着,萧璟邺凑到云想的耳边。 小声道:“看见摊位上的木牌子了吗?不要的东西你莫动。” 直到他提醒,云想才注意到木牌上面的字。 正是所卖货品的名字。 有市面上买不到的丹药,已经遗失许久的武功绝学。 甚至还有些阴间玩意儿。 还魂草这种东西也能在这地方见到,让云想意外了一下。 “姑娘,可否有思念却念不来的人?” 光听声音,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 云想简单扫了他一眼,这人的脸被面具遮的死死的,只能从缝隙间看见一点黑色的瞳孔。 “念不来的人……”墨轩在旁边嘟囔一嘴:“不就是死人吗。” 摊主拿起一个深色的木牌递到云想眼前:“有了这个,就算是死人,也能活过来。” 萧璟邺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挥手“啪”的一声,打掉了那块写着还魂草的木牌子。 “守好你们自己的规矩。” 他的声音冰到可怕,就连云想这种常年在阴间生活的人听了都要恍一下神。 墨轩执剑护在萧璟邺和云想身前,道:“暗阁摊主不得向客人推荐货品,你要坏规矩?” 剑光晃到摊主的眼睛上,白色的面具之下,他的眼睛只是略微地闭了闭,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我不敢坏规矩,不过是觉得这位姑娘跟还魂草有缘,不想浪费了这么好的缘分罢了。” 他说话的间隙不停地瞥着云想。 “我没有求而不得的人。”云想冷着脸看他。 “我知道暗阁的货品不能问来路,也不能问去路,我且问你,一株还魂草卖多少钱?” 摊主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黄金?” “黄金。” 云想不假思索道:“你这里有多少还魂草?” “两株。” “我都要了。”云想摘下腰间的玉佩放在摊位上。 “今夜拿着玉佩来璟安王府找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说完就走,甚至没给摊主反应的机会。 墨轩被云想的迷之操作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姑娘,你不是说没有求不得的人吗?买这个做什么?还这么贵。” 云想向他递过去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 就好像在说,不懂别问。 萧璟邺却勾着嘴角轻笑一声,“你就这么确定,他便是卖给云齐仲反愿符的人?” 云想的脚步忽然停下。 她吃惊的看着萧璟邺,打心底里想给这王爷竖一个大拇哥。 反愿符不是正道符纸,画制起来没那么容易,最不可或缺的画符墨水,需要用还魂草的种子泡上九天。 再配上阳灵笔,才能画制完成。 云想留意了整条地下街道上的木牌子,只有那位白面具老头的摊位上有还魂草。 云想把自己的推测没有掩饰地说给萧璟邺听。 萧璟邺听完会心一笑:“看来云姑娘比我想象中更重情义,你跟你外公不过见过两面,就能这么帮他。” “也不只是我外公啊。”云想一脸认真的解释。 “画制反愿符的人多半跟你身上的煞气有关,王爷对我这么好,我肯定要帮你抓住种煞之人才行。” 萧璟邺的神色明显一愣。 心田内好似流过一汪暖流。 他低着头,在云想转身往向外走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浅笑了一下。 云想没察觉到萧璟邺细微的变化。 她的心思早就已经飘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虽说刚才跟萧璟邺解释的确是事实,但她之所以肯这么卖力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阳灵笔是正道祖师王阳灵的东西,他身陨之后那支笔就失去了下落。 这世间只此一支,笔身是千年雷击木,可辟邪除祟,无论是多么难破的阵,都不在话下。 云想若能得到它,修为蹭蹭往上涨。 她本以为阳灵笔在王阳灵登仙阶的时候掉在了酆都山,结果把山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见。 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点线索,她不尽心尽力才是傻子。 暗阁的密道光线不好,云想只顾着想阳灵笔的事,没怎么看路。 她忽然感觉肩膀一疼,撞了一个匆忙的身影。 这身影穿着个黑色的大斗篷,看着也就和她差不多高,肩膀处细细盈盈的,应该是个姑娘。 云想往外走,她往里走,撞上之后,这姑娘险些摔到地上。 稳了稳脚下后,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越过云想就要往里走。 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等等!” 她把人叫住,向墨轩使了个眼色。 墨轩跟她接触了一段时间,影卫各个心细如发,立刻就明白了云想的意思。 他抽出腰间佩剑,抵在那位姑娘的脖子上。 对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一动都不敢动。 云想又围着姑娘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轻笑道:“你向来爱穿一些露出细肩的襦裙,今天怎么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 她的神色瞬间冰冷:“你憋什么坏屁呢?” “你…你认错人了。”那姑娘把头埋的很低,瑟瑟缩缩的开口道:“我不认识你,你们快放我走吧。” 云想也不跟她废话,伸手一挑,她头上宽大的斗篷帽子掉了下来。 云裳被无情揭穿,脸颊通红。 她有些恼羞成怒,皱着眉埋怨道:“你们走你们的,管这么多干什么!” 第33章 云裳根本没什么好屁 “明明是你先撞得我吧。” 云想无语的皱了皱眉:“谁让你撞我的!你给我道歉!” “我撞你?”云裳更觉得不服气:“你走路没长眼睛吗?差点给我撞倒了!凭什么让我给你道歉!” “你自己瘦得跟个弱鸡一样,别说是我撞了,就算吹一阵风也能倒吧?” 云裳应该是从出生起就在想怎么让自己有一个纤细的身材,好嫁进高门大户。 所以才不爱吃饭,导致手臂细得就跟个小竹棍子一样,一撅就折了的那种。 “你才是弱鸡!你全家都弱鸡!” “我全家?” 云想震惊于云裳出口没过脑子,忍不住笑出来。 云裳气到腮帮子鼓鼓的,脸颊通红,红到发透。 云想就是她的克星。 气死了。 给人活活气死了! 她好不容易挑一个父亲母亲都不在的时候出门,连青提都没让跟着。 没成想这世界竟然就这么小!被这小贱人撞了个正着! 而且她身后还跟着…… 云裳越想越气,她的脖子上还架着刀,想动又不敢动。 “你赶紧放我过去!”她指着云想骂道。 云想抬眼看她一下:“那你先跟我道歉。” “凭什么!” “那你就别过去。” 影一的剑和云裳的颈间又近了几分。 “你!”云裳急到跳脚,但她有非过去不可的理由,要是再耽误时间,就来不及了。 “抱歉,我不该撞你,行了吧?” “行了吧?”云想无辜地摇摇头:“不行,不够诚恳。” “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裳快急疯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查着黄历出门也能撞见这个瘟神。 云想打量了她一下。 穿这么严实出门,指不定又要干什么坏事。 云想往云裳的跟前站了一些,指尖拨动剑身,把墨轩的剑轻轻拨了下去。 她凑近还在气头上的云裳,假装很亲近的问:“你来暗阁干什么?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爹爹。” 云裳的脸肉眼可见的更红了。 她偷偷瞟了一眼云想身后的萧璟邺,支支吾吾地低声说:“我什么也不干,我就是随便转转。” “随便转转?”云想对这个谎话表示有点想笑。 “你就算编好歹也编一个容易信服的理由,暗阁这种地方又不是打马街,还能瞎晃悠?” 她盯着云裳半天,云裳咬紧牙关也不说。 云想干脆偷偷捏着手指在后面掐算了一番。 她眸光一亮,半转身地看向萧璟邺。 眼中带着几分敬佩。 萧璟邺不太明白云想的意思,回给她一个略带迷茫的神色。 “罢了。”云想耸了下肩,给云裳让路:“你过去吧。” 人慌慌张张地离开,云想勾着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 …… 回到王府时已经是傍晚。 之前云想给萧璟邺的那瓶炙阳丹已经吃完了。 这段时间她仔细研究了一下乌龙煞,重新调制了一瓶效果更强的炙阳丹。 喂萧璟邺服下,又帮他行针。 “什么时候能彻底去除?”萧璟邺看着正扎向手腕处的最后一根针说道。 “近日南洋人蠢蠢欲动,我这身体,还要上阵杀敌。” “不是还有顾北侯吗。”云想卷起收纳银针的布袋:“乌龙煞彻底祛除需要时间,王爷还是专心养身体吧。” 她没有明说。 其实除掉煞气最好的一味药,是酆都山顶千年才开一次的玄灵草。 距离下一次玄灵草开花,还需要一百年呢。 萧璟邺能不能活到一百二啊…… 虽然不能根治,但依云想炼丹的能力,控制萧璟邺毒发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次的丹药能坚持多久?”萧璟邺问。 “一个月,王爷只需要每月十五的辰时服下一颗就行。”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云想撤下了那些银针。 萧璟邺看她没有要走的架势,挑眉问:“你今夜宿在王府?” 云想卷起针袋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我这几天都在王府住着,回去也没什么事。” 萧璟邺倒是挺意外。 云想自从成为他的玄师,一直都在侯府住着,她就喜欢把侯府搞得鸡飞狗跳。 萧璟邺也喜欢看她把侯府搞得鸡飞狗跳。 他记得那天晚上,云想拿着一块烧好的五花肉戏弄云惊雨时,笑容肆意,就好像个没有半点心事的小女孩儿一样。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影一从门外进来:“主子,云姑娘,暗阁的人来了。” 云想的眼色一沉。 “请人进来。” 为了保证摊主的神秘性,暗阁有专门的送货人。 选定货品之后,由送货人在深夜负责把货品送到买家府上,银货两讫。 这些钱暗阁拿五成,送货人拿五成。 送货人才是真正属于暗阁的人,摊主其实只是租了人家的地方,卖自己的货品罢了。 来人是个看上去很结实的青年,也就二十来岁。 他穿着一件无袖的背心,手臂上的线条极为匀称,肩膀厚实,一看就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暗阁为了防止买家拿了货不给钱,也要保证货物安全完整的到达买家手上,送货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就跟走镖差不多,各个都有不浅的功夫。” 萧璟邺凑到云想耳边,小声问:“这么壮实,你没问题?” 云想瞥他一眼:“王爷你什么时候也爱开玩笑了。” 这不是还有暗羽卫吗? 萧璟邺明明知道出意外的话院内的两百名暗羽卫都会保护她。 还故意调侃,看来控制住煞气之后,确实是有点闲。 “璟安王殿下,云姑娘。” 送货人走到正堂内,拿出一个木匣子:“这里是还魂草,还请云姑娘过目。” 木匣子封锁的严严实实,上面有一木锁,锁芯要用送货人特定的手法才能打开。 云想眼睁睁看他把两根手指插进锁里,以奇怪的角度转动了一下。 咔哒—— 盒子打开,送货人把它递到云想的面前。 里面静静躺着两株淡紫色的草,大概手指般长度。 正是还魂草没错。 云想凝视了匣子片刻,她抬眼看向送货人,神情中多了不少的冷漠。 “你糊弄谁呢?这根本就不是还魂草。” 第34章 再生父母加一 高戈恭敬的脸色上瞬间凝了冰霜。 他担任暗阁送货人已经将近十年,这样的情况见多了。 还魂草没有问题,对方这是不想给钱。 啪嗒—— 盒子扣上,那两株还魂草就这样被再次封锁在狭小的空间内。 院外的暗羽卫虽说各司其职,巡视的巡视,站哨的站哨,却也在暗中观察堂内的情况。 木匣子关上,他们都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高戈也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暗羽卫各个都是精兵强将,跟随璟安王上阵杀敌数年,而他孤身一人,自然难以从他们的手中逃出去。 他握了握拳头,神色谨慎,道:“璟安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萧璟邺没理他,拿起墨轩刚为他添的新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反倒是云想,指着旁边的两把椅子:“先坐。” 送货人迟迟不动。 云想坐下后翘起腿:“你能在暗阁做送货人,头脑一定不笨,现在外面的情况你也走不了,不如跟我聊聊?” “你想跟我聊什么?” 他话音刚落,影一从外面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木盘。 木盘上放的,是两千两银票。 高戈眼睛微微眯起,其中透露着坚定的冷意:“你想拿钱收买我?” 云想摇摇头:“暗阁的送货人岂是用区区钱财就能收买的?这些钱,是让你拿回去给你母亲治病的。” 这话说完,高戈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的眼神略微缓和了些,负着手站在那里,道:“我母亲的病用钱是治不好的。” “你母亲的痨疾伴随了她二十多年,普通的药物自然是治不好。” 云想顺着,从袖间拿出一个小白瓷瓶:“这里的丹药你可以给她服下试试,只需一粒,她的肺痨立刻就能好。” 送货人神色一凛,“我怎知这不是毒药?” “信不信在你。”云想不喜欢跟不聪明的人说话:“影一,送客。” …… 高戈从璟安王府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他险些以为刚才要跟王府的那些影卫进行一次混战,暗羽卫各个从地狱里杀出来,估计会把他砍成肉泥。 他其实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所幸他们把还魂草留下了,高戈手上也有两千银票,到时候给暗阁一千,自己还能剩一千。 确实该给母亲买些滋补的良药。 夜里没有药房开门,高戈只能回暗阁交了货钱之后先回家。 他家里穷,父亲早年间被横冲直撞的马车压死了,只剩他和母亲两个人。 母亲又一直有病在身不能干活儿,全靠它做送货人贴补家用。 “娘,我回来了。”推门进去,里面没有回声。 平时这个点娘应该还没睡。 他们家房子比较小,院子里只有北面两间小屋子,一间他住,一间母亲住。 高戈敲了下母亲的房门。 里面没有半点回应。 他心中预感不妙,赶紧推门进去。 房间内,母亲正躺在地上。 她应该是想要喝水,却没来得及,水撒了一地,碗的碎片摔落的四处都是。 “娘!” 高戈瞬间失神,急忙冲过去,趴在母亲耳边不停询问。 “娘!你怎么了!” 他颤颤巍巍的探了一下母亲的鼻息。 虽然还有气,但十分微弱,不仔细感知根本感受不到。 现在这个点也没有医馆开门…… 他忽然想起了方才云想姑娘给的丹药。 只有一粒,他想以身试毒都不行。 罢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要是因为这丹药,母亲出了什么事,他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他把那粒丹药喂进母亲嘴里。 “娘?”高戈小声试探了一句。 怀里的人缓缓睁开了眼:“戈儿?你回来了?” 高戈神色一滞。 云姑娘给果然是神丹妙药,以前母亲也出现过晕倒的时候,他都是请大夫来看。 扎上几针,十天半个月才能醒过来。 而云姑娘的丹药竟然能让母亲立刻苏醒。 “戈儿?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高戈摇摇头:“没事,娘,我先扶你起来吧。” “不用戈儿,娘自己能起。” 老太太只是轻轻用力,直溜溜地就坐起来了。 “奇怪,我怎么觉得浑身都充满力气?”她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高戈还没反应过来,老太太直接蹦了起来。 她在原地跳了两三下,每下都有桌子那么高。 实在不可思议,老太太又去推了一下重重的木床,以前推不动的床直接移了好几寸。 又是搬水缸,又是抬柜子,老太太忙活了半天,把能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 抱着高戈喜极而泣:“戈儿!娘是不是好了!娘是不是好了!” 高戈也十分激动,抱着娘一个劲儿的点头:“娘!是王府的云想姑娘救了你,我明天一早就去好好感谢人家!” 第二天一早,高戈就来到了璟安王府。 府上暗羽卫引着他进去,这才发现,云姑娘和璟安王殿下都在府中正堂坐着,好像就是在等他。 看见高戈过来,云想就知道他已经用了百灵丹。 “云姑娘!”高戈直接单膝跪在地上:“是云姑娘救了我母亲的姓名,云姑娘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 云姑娘!我高戈今后定对您说一不二!鞠躬尽瘁!死而后……” “停。”云想的嘴角十分牵强的扯出一抹笑:“你干什么这么海誓山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娶我。” 萧璟邺袖子里的拳头暗暗用力。 高戈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仿佛听见了指关节咔咔作响。 “小人只是一个大老粗,云姑娘是仙女,咱癞蛤蟆怎么敢吃天鹅肉呢!”高戈嘿嘿一笑。 “但云姑娘您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只要是我高戈能办到的,绝对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一个大老粗还挺会咬文嚼字,云想心里暗笑了一声,脸上神情却很严肃。 她稍微顿了顿,道:“我也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忙就行。” “什么忙?”高戈疑声问道。 云想拿出昨天夜里收到的那个木匣子:“你去告诉摊主,这草有问题,我要见他一面。” 第35章 你这个小孩儿怎么这么没规矩? 暗阁有暗阁的规矩。 暗阁内的摊主不得以真面目示人,若是货品出现问题,需要买家,卖家,送货人三方召开调解会。 所以云想通过高戈见摊主,确实不难。 高戈的消息来的很快,他离开之后过了大概才一刻钟的时间,就递了信封进府。 信上说,约的见面时间是今晚亥时,地点就定在城西五十里外的一处湖心亭。 萧璟邺捏着信纸的手微微用力,他抬起头挑了个眉:“这么远?” 云想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道:“无妨,今夜我自己去,湖面上太寒,你的身体受不了。” “那让影一影二跟着。”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王府准备了马车,云想觉着又慢又麻烦,就跟影一影二一同骑马了。 五十里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其实也不太远,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看见了那片湖。 这几天没下雪,天气暖和了一些,湖面上没冰。 深夜的冷风越过湖面刮过来,吹在人身上,还有些扎着疼。 大老远就看见湖中央的亭子内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高戈,另一个带着面具,身上披着厚大的斗篷,应该就是那位摊主。 看见云想到来,摊主有些激动。 说话的声音不太好听:“还魂草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从望都山的山顶摘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光是听见这句话,云想就忍不住要笑出声音来了。 她跟影一使了个眼色,影一的剑如疾风般迅速,立即把摊主的面具劈成了两半。 面具之下,是一副青秀的面容。 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含着泪一样,皮肤白嫩细滑,没有半点老态。 最重要的,是他头顶梳着规规整整的流云髻。 “哎呦!这怎么是个小孩儿啊!”高戈惊呼一声。 云想记得这个孩子。 正是望都山上三清观外给她开门的小道童。 “呦呵!”她戏弄小孩儿的心思铺满大脑。 不怀好意的轻笑一声,伸手揪住小道童的耳朵:“你这个小不点儿,竟然敢偷道观的东西出来卖?” 说着,她又撕下道童脖子上粘着的符纸,“还敢装成老头儿骗我,你觉得你这点道行能骗得过谁呀?” 早在暗阁云想就看出来他根本不是老头。 他的变声符确实不错,虽然多半也是偷道观的,但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 不过年迈的老人,瞳孔苍老无力,哪像他这样,面具缝隙中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你快放开我!” 小道童的伪装被无情拆穿,他就觉得非常丢人,又气又恼,不停地拍打云想的手腕。 一张黄色符纸出现在他的面前。 云想捏着符纸冷声问:“你知道云惊雨之前学狗叫了不? 我把与狗同化符又升级了一下,被贴上之后不光声音像狗,外形也会变成狗,你要不要试试?” 小道童这才老实了下来。 见他不再挣扎,乖乖的站着不动,云想也放开了他的小耳叨。 “坐好。” 小道童见识过云想的能耐,知道就算是几位师父联合起来也打不过她。 他一个才修两面的小道,就更别提了。 “你叫什么名字?” “贫道道号归真。” “名字倒是个好名字。”云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脑袋:“就是心思不正,一点也没有归真!” “我!”小道童想要争辩,但对上云想的目光后,气势又弱了下来。 低声道:“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 “做错事还找理由?”云想不能理解,问道:“那你跟我说说,你的原因是什么?” 归真低头抿了抿嘴唇,道:“你之前来的那次,师父和师叔都受了伤,他们都去闭关了。 但是从天机坊买了那么多符纸还没给钱,人家来要我又没有,只能先偷了还魂草出来卖。” 云想的眉头一皱:“还魂草不是正道的东西,这玩意儿长在阴间酆都山上,你们观里为什么会有?” 归真摇摇头:“不晓得哎,好像许多年前这两株草就在观里了,师父没跟我说过。” 他仔细想了想,又道:“不过之前师父和师叔们谈话的时候我偷听过,他们提到还魂草时,还提过一嘴九王爷。” “萧崇临?” 云想看向远处的湖面,细细思索一阵。 她从见到萧崇临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太对劲。 但也说不上来哪不对,他身上也没有鬼气,更没有操纵过鬼气的迹象,云想就只当自己跟他气场不和。 现在还魂草的事情也指向他,看来改天真的要挑个时间好好会会。 云想眉头一皱,又掐住归真的耳朵。 这次比刚才还要用力一些,疼的归真吱哇乱叫。 “你这个小道童怎么回事!又是偷东西又是偷听长辈讲话,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他挣扎道:“我偷还魂草是迫不得已,我偷听也不是故意的!” “还敢狡辩!”云想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偷东西就是不对,偷听也是不对!” “等你师父出关了,主动去找他认错,听见没有?” 小道童重重的点了几下头,云想这才放过他。 线索指向九王爷,看来云想要好好回去跟萧璟邺商量一下。 与此同时,璟安王府。 云裳手上提着一个饭盒子,见云想带人出去了,才迈着步子走到王府门前。 她慢声慢调地向门口的影卫说道:“我是永穆侯府的三小姐,云姑娘的妹妹。 我娘做了一些云姑娘最爱吃的甜糯芋,让我来给她送点儿。” 影卫脸上没有表情,冷声道:“云姑娘出去了,你改日再来吧。” 云裳吃了闭门羹,心里不高兴,说是暗羽卫,叫的这么好听,不就是个下人。 一个下人还敢这么跟她说话,等她嫁进王府,第一个收拾了这家伙!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云裳却还是要先忍忍,她眉头轻轻一皱,眼看着就要掉下泪来。 “这位大哥你行行好,我已经许久没见到姐姐了,我把东西放下就走,绝对不多停留,行不行?” “不行。” 第36章 王爷的胸肌怎么软软的 女人的泪珠说掉就掉。 就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噼里啪啦往下落。 云裳双肩一垮,直接坐在门槛上。 小声哭泣着抹泪:“你们王府的侍卫也太绝情了,人家一个姑娘家家,只是想见自己的姐姐,姐姐在王府当差,又不是坐牢,凭什么不让进去!” 影卫被她这一行为搞得无语。 毕竟是个大男人,碰上这么不讲理的姑娘,骂也不是,推也不是。 正愁眉不展之际,身后传来一句冷声:“你跟我进来吧。” 云裳蹭的一下起来,转头看去,不知道墨轩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眼泪瞬间就收住,紧跑慢跑地过去。 拽着墨轩的衣袖道:“墨侍卫,是不是璟邺哥哥让你来接我的?” 墨轩向后退身,离她远了些:“云姑娘,还请注意辈分尊卑。” 按辈分来说,云裳的姐姐是圣上的妃子,而萧璟邺是圣上的亲叔叔,长她一辈。 按尊卑来说,云裳是臣女,为卑,萧璟邺是王爷,为尊。 怎么轮都轮不到云裳喊他哥哥。 听到墨轩的话,云裳委屈点头,一副真心知错的样子。 心底里却已经把墨轩骂了千百遍。 一个破侍卫,不就是跟璟邺哥哥接触的多了一些,狗仗人势的东西,竟然敢对她吆五喝六的。 等她嫁到王府,看墨轩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云裳跟在墨轩身后走了一路,来到处僻静的小院。 墨轩推开房门,示意道:“这里是府上的客房,云想姑娘有事出去了,还请您在房间内等一会儿。” 他说完就要离开。 云裳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拉住墨轩,急切地问:“为什么是在这里等!” 墨轩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好歹是永穆侯府的三小姐,我爹在朝中位居二品,你们王爷为什么连见都不见我?” 她可是府上的客人!璟安王府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你是来见谁的?” 墨轩的声音更冷淡,他看着云裳的眼神中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嫌弃。 云裳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当…当然是来见云想姐姐的!” “既然是来见云姑娘,那你就在这房间内等,云姑娘回来之后自然会来找你。” 话说完,墨轩便关上了房门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忽然又想到什么,隔着门窗提醒一句。 “夜深了,王府守卫严格,若是姑娘随意走动丢了性命,可没后悔的余地。” 门外很快就没了动静。 云裳独自坐到圆桌旁,看着桌上的木盒子,越看越气。 哪有什么阿娘做的甜糯芋,里面的糕点是她打听了云想的喜好之后特意去城东的铺子买的。 一下午啥也没干,净顾着给那小贱人准备糕点了。 “吃什么吃!你还配吃这么好的东西!”云裳拆开盒子,气呼呼地自己吃了起来。 他的余光扫到盒子夹层内藏着的一包粉末。 这是她花了大价钱才从暗阁买到的合欢散,用了大半辈子的积蓄。 今天晚上说什么,都必须让璟安王上她的床。 只要她成为璟安王妃,云想那个小贱人就不敢再对她放肆,全城的女娘见到她也要俯身行礼。 就算云想拿了簪花大会的头筹又怎么样,跟璟安王妃比,一个头筹连屁都不是! 夜越来越深。 到了璟安王府影卫换班的时候。 云裳顺着门缝向外面看去,院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云裳咬咬牙,暗自为自己打油打气,轻轻推开了门。 她之前跟阿娘来过一次璟安王府,那次就已经把府上的位置记了个大概。 晚上虽然看不太清,但凭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萧璟邺的房间。 她这一趟走得有点太顺畅了,竟然一个影卫都没碰上。 云裳心中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阿娘说过,太容易做到的事情往往不是眼见到那么简单。 明明刚进来时院子里那么多影卫,现在整个王府都出奇的安静。 算了。 反正已经走了过来,总比被影卫发现好。 站在凌霜阁的门外,四周安静的能听见冬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萧璟邺的房门紧紧关着,里面没有光,似乎是已经歇下了。 她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轻声扣了扣房门。 “王爷,您睡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 难不成是出门了? 云裳又壮着胆子轻扣两声,敲最后一下时,门开了。 虽然只是缓缓地开了一个小缝,不过也足够云裳探个脑袋进去。 “王爷,您睡了吗?”云裳又问了一声。 房间内只有一些清浅的月光照进来,光线非常不好。 云裳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她之后,才踏了进去。 床上躺着一个身影。 身形修长,应该就是萧璟邺没错。 云裳小声呼唤:“王爷?” 他睡得很沉,只有微弱的呼吸上下起伏,背对着云裳,后背看上去不太坚实,就跟个女人一样。 她记得近月以来,萧璟邺的身体似乎不太好,经常咳嗽发冷。 不过也是听的小道消息。 如今看这男人身子如此单薄,云裳才知道,他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 不过云裳看上的也不完全是萧璟邺的身体,只要能给她个名正言顺的璟安王妃,就算是个残废又如何! 云裳赶紧从袖间拿出那包合欢散。 她蹑手蹑脚地对着床上人一吹,合欢散立即挥发到空气中。 有一股淡淡的紫梢花的味道。 不对。 不是说这合欢散对女子没有影响吗,为什么她觉得上不来气,浑身燥热得很! “王爷……”云裳思绪混乱,盯着萧璟邺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很快,她身上烫得像个火炉子一样,热汗不停往外冒,心口处像是被火烧一样滚烫。 云裳脱了鞋,褪着衣服,爬上萧璟邺的床。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拉进被子里。 云裳抵在床上人的胸口,温柔地叫着:“王爷……” 王爷的胸肌怎么软软的。 头顶传来一声嘲笑:“我的好妹妹,你干嘛了?这么冷的天热成这样?怎么就扑到姐姐怀里了?” 云裳一抬眼,就看见了云想阴森森的脸。 第37章 要动萧璟邺,就是跟云想过不去 “怎么是你!”云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躺着的不是萧璟邺吗,怎么变成云想了! “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会……” “你不是专门来找我的吗?我怎么能让妹妹等太久呢?”云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算到了今天晚上云裳会搞幺蛾子,这才特意把湖边的事情解决之后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早就安排影卫都回去歇息了,她直接穿了萧璟邺的衣服躺在床上。 云裳还挺奔放,衣服都快脱干净了,抱着她一个劲儿地拱。 有这样的美人主动献身,估计没有男子可以坐怀不乱吧。 萧璟邺能有这个定性,主动让云想躺在床上,果然是人中龙凤。 云裳的脸都快丢光了,她衣服都脱了,结果就个这? 这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她还怎么活,干脆直接跳进河里死了算了! “起来!让我出去!” 她现在急需冲一个冷水澡,甚至想立刻钻到雪地里去! “出去干什么?”云想一把将云裳拉进被子里:“你不是想睡吗?睡啊。” 她翻身起来,把云裳闷在被子里面,还贴心地帮她把每个角都掖住。 “这么冷的天儿,你被子可要盖严实一些!”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云想!你个小贱人!放开我!” 放开? 怎么可能放开! 她就是为了来个瓮中捉鳖,现在鳖都进瓮了,该考虑是红烧还是清蒸! “你好好在这儿热着吧!竟然还敢算计萧璟邺,璟安王是你能算计的?” 云想拿出一张符纸贴在被子上,翻身下床就出了门。 …… 她一路小跑小跳着到正堂,萧璟邺正在悠闲地喝茶。 “这么开心?”他眉头一挑,笑着说道。 云想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恶人自食其果,当然开心。” “墨轩。”萧璟邺吩咐一声:“让人在外面盯着,谁都不许去我的房间。” 云想眼神一怔。 萧璟邺这人可真不错。 云想虽然讨厌云裳,却也不想云裳被人趁机占了便宜,虽说王府的影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但小心一些总没错。 所以从萧璟邺的房间内出来的时候,云想很贴心地在门上贴了一个禁止符,除了她,谁也进不去。 当然,里面的人也出不来,等到云裳吸取了足够的教训,云想就会放他出来。 “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给我说?”萧璟邺问。 云想点点头,跟他说明了在湖中心时与归真小道童谈论的内容。 还魂草的来源,与九王爷萧崇临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还魂草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哪座山上都能找得到的,我怀疑九王爷跟妖道有关。” 萧璟邺的眉头紧紧皱着。 “萧崇临……”他小声嘟囔了一句,眉眼半合,其中透露出冰冷的寒意。 “小九自小性格比较沉闷,和他的几个兄弟们也很少来往,本王还真是忽略他了。” 云想点点头:“要真想知道九王爷和妖道有没有关系,去他的府上一看便知。” “真巧。”萧璟邺的嘴角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三天后是小九的生辰,他今年新开的府,会在府中办宴席。” 不过宴席当天府中会有不少的客人,云想要提前打算一下,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查探一番。 “我房间里那个人你要怎么解决?”萧璟邺问:“总不能让她死在我嗯床上,晦气。” 吸收春|药之后死在了璟安王的床上,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指不定能传成什么样。 没准要说,王爷太过生猛,人家云裳姑娘受不住…… 云想想到这里,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璟邺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悦。 “王爷无需担心,等云裳吃够了教训,我自然会放她出来。” 云想没有在正堂内待太久的时间。 毕竟云裳身上还有很重的毒性,而且合欢散没有解药,要想解毒,最重要的还是降温。 “云姑娘。”两位守在萧璟邺房门的影卫齐声对云想打招呼。 “刚才还挣扎吵闹两下,现在已经没有动静了。” 云想点点头,示意他们离开。 推开房门进去,床上的被子鼓鼓囊囊的,起伏着微弱的呼吸。 被子里的人已经晕过去了。 “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云想啧了一声。 其实云裳虽然可恨,也是受了她那个恶毒亲娘的影响。 让她吃点教训也好。 云想把被子卷吧卷吧,将人裹在里面,轻轻一抬,就抗到了肩膀上。 她一路扛着云裳出了王府,穿过大街小巷,走到侯府后院的冷湖。 云想拉着被子的两个角,用力一抛,一个弧线顺着空中划过。 扑通—— 已经是深夜,府中每个房间都黑着灯,落水的动静不小,这声音一出,许多屋子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 湖水冰冷透骨,云裳感觉自己瞬间就清醒了。 但是她不会水,用力地挣扎求饶,慌张地看向云想。 “姐姐!你救救我!” 云想突然想到之前她被鬼掐住脖子,自己好心好意救了她之后,这小丫头竟然跑出去说是她害的。 “我救你干什么?” 云想蹲在湖边:“你脑子能不能转转,是我把你扔进湖里的,我扔你进去再救你出来,那我岂不是有病?” 她说完,站起身来拍拍手:“这只是个教训。 要是你下次还敢给萧璟邺下毒,我就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货色!” 她转身潇洒离开。 “云想!你个小贱人!你不得好死!” “云想!我就算死了也要拉你下地狱!” 这些话云想都清清楚楚地听在耳朵里。 不得好死,下地狱? 她本身就来自地狱,怕什么? 萧璟邺身上的乌龙煞可不是闹着玩的,不然也不可能只能控制无法去根? 云想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把炙阳丹炼得更管用一些,才让萧璟邺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哪怕是一丁点毒性的毒药都会立刻要了萧璟邺的命。 萧璟邺不只是云想的大树,还是她的顶头上司,不管说什么,云想也一定要护萧璟邺周全。 要动萧璟邺,就是跟她云想过不去。 第38章 本王赏你一个摘星阁 云想回到王府,已经到了后半夜。 府上影卫大部分恢复了防守,云想实在是太困,几乎是闭着眼睛到房间的。 还没睡多久,就听见房门被人哐哐敲个不停。 她撑着身体走到门前,刚打开门,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把拉了出去。 “云姑娘!快别睡了!你快跟我走吧!我娘快不行了!” 直到这男人拉着他走出门好几步云想才反应过来,竟然是顾北安。 “你先别着急啊!”云想无语的挣脱开顾北安握着她的手腕:“好歹先让我穿个衣服行不行!” 倒也不是光着,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和衣,这寒冬腊月的,连个狐裘都没来得及披一件。 “那你快穿,我的马车在府外等你!” 顾北安说完,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难怪他这么着急,其实是萧老太的身体出了岔子。 准确来说不是病,是邪。 萧老太的眼窝深陷,头发上本身还有点乌丝,一夜的时间全白了。 嘴唇也是漆黑到像墨水一般,脸上的皱纹比上次见到时更多,沟沟壑壑的像是不平整的山丘。 前两天云想来找南伊的时候拜访过萧老太君。 当时还在感叹萧老太老当益壮,虽然一把岁数了,但是保养的还很好。 但现在看上去,床上躺着的人,就好像瞬间老了十岁。 “想想妹妹,我娘到底是怎么了?”南伊哭泣着,趴在云想的肩头小声抽泣。 她的眼睛早就哭肿了,嗓子也有点沙哑。 萧老太岁数大了,有饭后散步的习惯,每次晚饭之后都喜欢围着清净的斜角街溜达两圈。 昨天晚饭过后,她照常散食,只找了个小丫鬟陪着。 走到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时,一阵阴风吹来,萧老太当即晕了过去。 那个小丫鬟也已不知所踪了。 云想摸了下老太君的脉象,所幸并无大碍,不过想要醒过来,难。 她的手伸进老太君的袖子里,从里面夹出一张符纸。 “幸亏有我之前给老太君的符纸保命,不然这次真的悬了。” 云想微微叹了口气:“现在老人家的性命倒是无碍。 但她困在自己的梦境里出不来,太执着于某样东西了,根本就不愿意醒。” “执着于什么?”顾北安问。 萧老太年轻时一直驰骋疆场,斩杀敌将,岁数大了之后才生的北安南伊两个孩子。 可都是捧在手心里疼爱的。 两个孩子更是孝顺,不管是名贵的珍宝,还是滋补的汤药,一点都没落下过。 老太君快到花甲的年纪,已经享受了不少的清福。 要真说她的执念是什么,北安和南伊还真的猜不到。 “母亲平时吃穿用度,无一短缺,她倒是没跟我们说过有什么执念。”顾北安陷入一阵苦思。 “无妨。”云想冷静道:“我亲自进去,带她出来。” “不行。” 不知道萧璟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云想顺着声音转头去看,他正好站在门口。 “为什么不行?”云想疑惑道。 萧璟邺走到云想跟前:“老太君执念强大,你很有可能被卷进去。” 先帝驾崩之后,先皇后因为悲伤过度,也被执念困住过。 萧璟邺亲眼见,执念化成的梦阵太强,把前来破阵的道士都卷了进去。 再也出不来,一辈子困在了先皇后的体内。 直到皇后薨逝,跟着人家一起永远埋在了地下。 他眼皮微抬,盯着云想:“你要入梦,有几成把握出来。” 云想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原来王爷是担心她的安危。 “放心吧王爷。”云想自信到:“平常道人只有五六成把握就敢入梦,活该被困,而我,有九成。” 萧璟邺更不放心了,眼神一厉:“还有一成是为什么?” 云想笑道:“要是老太君梦里是个温柔乡,那我指不定就要沉醉其中喽!” 萧璟邺:“……” “说正经的,你非要进去我拦不住,等你出来,本王把京西的那间摘星阁赏给你,可好?” 云想:“!!!” 她盯那间摘星阁盯好久了! 虽然位置距离京城有点远,骑马要骑半个时辰。 不过摘星阁是整个中都城最高的建筑,有足足五十五层,是先帝赏给萧璟邺让他看星星的。 云想平时没啥太大的爱好,就喜欢看星星。 通过星星能推测王朝命运,能算出个人生死,还能看看第二天是打雷还是下雨。 “好!说准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云想的快乐他们体会不到。 老太君还病着,她也不能把快乐浮现在脸上。 严肃地看向顾北安和顾南伊:“你们都出去,房间内不能留人,我喊你们再进来。” “还有。” 云想又看着萧璟邺:“还请璟安王的暗羽卫在门外护着,入梦过程中必须没有任何人打扰才行。” 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云想在老太君的床头点了一根清神香。 她直接在地上打坐,闭上眼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这里是一处两边都耸着悬崖峭壁的沟壑,路是被人走得多了之后踩出来的。 这里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少,草木生长的也不是很旺盛,稀稀拉拉的几棵树干立在旁边。 老太君的执念竟然是在这么荒芜的一个地方,这确实有些令人意外。 必须赶紧找到老太君把她带出去才行,云想没有多做停留,继续往前走。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 声音很吵,听上去最少有百八十人互相缠斗,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很清晰。 还夹杂着人受伤之后痛苦的嚎叫。 云想加快脚步,终于在绕过一处大石头之后,看见了在人群中撕斗的老太君。 围着她的不像是敌军,倒是更像山匪。 老太君现在看着也就二十来岁,身上穿着银色软甲,手中握着两指粗的细剑。 剑哨声破空而出,剑光刺进山匪的体内,带出一片猩红。 目光落在她的腹部,云想身影一滞。 她的肚子突出了不少,腹中原来有胎儿! 忽然,不知道是谁踢了她一脚,老太君的身下流出了汩汩鲜血。 第39章 萧老太还有一个孩子 三天以后是哥哥登基的好日子。 萧笙仪刚在南方平定了山匪,就让军队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自己孤身骑着快马赶往京城。 没想到还有几个漏网之鱼。 她走到关山壁的时候,被绊马绳拦住,让这几个小贼把去路死死堵住。 本身这些小贼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但是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行动起来有些不方便。 一个不留神,背后有人踢了她一脚。 箫笙仪险些摔倒,向前一个趔趄用剑撑住了。 忽然感觉腹部一阵剧痛,鲜血紧接着就流满腿间,银色的铠甲染红了大片。 箫笙仪愣住了。 相较于腹部的疼痛,她最先感受到的是心脏的停滞,那些流下来的血是她孩子的命! 她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肚子,看着她一点一点变小。 她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把手掌放在肚子上感受,却感受不到半点孩子的呼吸。 她的眼底逐渐变成了红色。 布满血丝,她忍住眼泪,看向这些杀死孩子的罪魁祸首。 怒吼一声:“今天,关山壁,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我要你们所有人给我的孩子赔命!” 箫笙仪猛一挥剑,一个山匪的脖子直接跟身体分了家。 她杀红了眼,招招致命,拢共将近一百个山匪,现在已经死了一大半。 箫笙仪的体力也用尽了。 本身挺着肚子体力就不好,现在孩子没了,身上不停出血,她失血过多,已经快要晕过去。 身体支撑不住即将倒下的瞬间,一个力量从背后撑住了她。 箫笙仪转身看去,一个长相好看的小姑娘也冷漠的看着她。 云想道:“还能坚持吗?” 箫笙仪虚弱的点点头。 云想扶着箫笙仪靠到一处石头旁:“你好好休息,我带你杀出去。” 看向那群山匪,她的眼神变得阴暗可怕。 云想缓缓走到那些山匪的面前,手伸进袖间乾坤袋,拿出了玄凌剑。 剩下的半成山匪也都奋战了半天,有些疲惫了,看见玄凌剑后,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大笑起来。 为首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不屑喊道:“哪来的小娃娃!拿着你的破木剑回家玩儿去!” 话音刚落。 一道金色剑光闪过,这壮汉的头直接就掉了下来。 在地上滚了两圈,面朝山匪们停下后,还眨了两下眼睛。 众人愣住。 他们甚至没看见这姑娘出剑。 她只是略微晃了一下剑身,就能让老大的人头落地。 老大是他们这些人当中能力最强的,他都死了,那他们岂不是更没有葬身之地了! “妖术!妖术!” 人群乱作一团,跑得跑,散得散。 云想冷着眸子执剑往前走,口中慢悠悠道:“都说了让你们都赔命,跑什么?” 她用力一挥剑,逃出不远的山匪们全都口吐一阵鲜血,倒地不起了。 收回玄凌剑,云想扶着萧老太君起来,淡定道:“这里血腥味儿太臭,我来的时候看见处山洞,我扶你去洞里休息。” 箫笙仪点点头。 云想先是把她扶进了山洞休息,为她止住了血,自己又孤身出去找水。 山洞不远处有一条小溪,里面的水流算是清澈,她折了两片大叶子,叠在一起,盛了满满一叶子的水。 回到山洞时,看见箫笙仪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原来这就是她的执念。 顾北安和顾南伊是龙凤胎,萧老太君年近三十多的时候才生下的他们。 现在的箫笙仪看着也才二十多岁。 看来顾北安和顾南伊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未曾蒙面的姐姐或者哥哥。 “喝点水吧。” 箫笙仪接过叶子,看着叶子里的水,神色悲伤。 “我常年在军中,从来都没有想过生孩子。 可他既然来了就是与我有缘,我日日小心,连操练都交给了别人,最后还是没能保住他。” 箫笙仪大口吞了叶子里的水:“我连他的名字都还没想好,我……” 她豆大的泪珠流了下来:“是我亲手害死了他。” “怎么能是你呢!”云想皱眉道:“明明就是那些山匪害死了你的孩子,我都看见了,你不能把责任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若不是我执意要自己骑马赶往京城,也不会被山匪打成这样,孩子也不会死。” 她一直都以为孩子是她害死的,觉得对孩子有愧疚。 这才让邪祟有机可乘,把他的执念化成了梦阵。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箫笙仪好奇问。 “女人有了身孕之后,耳后的头发就会多张出来一处,那是你孩子与你的缘丝。” 云想伸出一只手:“给我一根你耳后的头发。” 箫笙仪将信将疑的取了一缕耳后的头发,用剑斩断。 云想拿出一张符纸,搓巴搓巴符纸就燃起了红火。 她把那些头发点燃后,落下的灰散在云想的手心。 像是变戏法一样,她轻轻一吹,那些灰散去,她手心里多了一个木质的镯子。 云想把镯子套进箫笙仪的手腕。 “你给了我一个镯子,我也还给你一个。 这镯子是千年血藤打造的,上面有你孩子的气息,你带着他,你的孩子就永远陪在你身边。” 箫笙仪眼睛一红,抱着腿大哭了起来。 房间外,萧璟邺的脸色一点也不好看。 别说墨轩了,就连顾北安都不敢大声喘气。 云想已经进去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太阳从正当空渐渐靠近了山头。 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 萧璟邺就这样站在门口等着,云想不开门,他也不敢贸然进去。 萧老太君是他的亲姑母,云姑娘又是他…… 两个心系的人处于危险之中,他只能在外面站着,整个人周围都围绕着一股阴郁的气场。 门忽然开了。 云想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她的一刻,萧璟邺总算是松了口气。 顾北安和顾南伊急忙迎了上去。 “母亲怎么样了?” 云想点点头:“老太君已经醒了,你们进去看看吧,她应该是有话要跟你们说。” 云想走到萧璟邺跟前,看了眼天色。 伸个懒腰,道:“天怎么都黑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星星多不多。” 第40章 云惊雨死了 听到这话,萧璟邺低头笑了一声:“今天晚上星星不多,但月色不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云想的错觉,总觉得从萧璟邺的笑容里,有一丝宠溺是怎么回事? 其实说是看星星,也是玩笑话。 云想今天太累了,现在萧老太的事情解决,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一早,永穆侯府派人过来传消息,说是云惊雨死了。 听到这种话,云想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其实她见云惊雨的第一面就已经算出来了,这厮活不过年关。 眼瞅着离过年只剩二十多天,还真是说凉就凉。 回到侯府时,府门外已经挂起了白幡,整个侯府浸泡在悲伤的氛围中。 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前来吊唁的人不少。 都是看在永穆侯的面子。 云惊雨之前杀害利莺的消息早就传得全城沸沸扬扬,陛下也有耳闻,就罚了云齐仲三年的俸禄,并取消了云惊雨参加科举的名额。 其实取消不取消也没区别,毕竟一个傻子,也很难再出头。 但有一件事大家都不知道。 现在云齐仲正趴在棺材上,哭得比谁都惨,他却不是云惊雨的生父。 云想踏进房门,孙姬云使唤下人给她穿孝衣。 丫鬟捧着白花花的衣服走到云想跟前,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她不放鞭炮庆祝就已经是不错了,还戴孝?想得美。 棺材半合着。 来吊唁的官员和公子小姐们一批接着一批,趁没人的间隙,云想走到棺材前。 果然如她所料。 云惊雨的小随从才十四五的年纪,哭的惊天泣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他亲爹。 趁着小随从出去方便的功夫,云想把他拉到了一处假山后面。 “二小姐!你干什么!” 云惊雨整天对云想大呼小叫,小随从也养成了这个习惯,从没把这位二小姐放过眼里。 但他想到这位活祖宗之前把侯府搅了个上下不宁,语气又软了下来。 “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小随从咽了咽口水,道:“虽然大少爷不在了,但是死者为大,您小心他的魂儿找您算账。” 云想还怕这个? 她眼睛微合,没有表情道:“你家公子死之前,吃什么东西了?” 小随从被问的一懵,反应过来之后才挠挠后脑勺:“就正常吃饭啊……” 他眼底忽然闪过一丝震惊,吸了一口凉气问:“您的意思是大少爷他?” 云惊雨可不是自然死亡的。 他嘴唇发黑,脸颊惨白,指甲缝里透着淡淡的灰色,明显是中毒所致。 看他死亡的状态,更像是吃了砒霜。 云惊雨一直被关在后院,下毒之人很可能是他最亲近的人。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云想否认道:“不知道的事不要乱猜,你就告诉我他死之前吃过什么。” 自从云惊雨神志不清之后,小随从一直贴身照顾,衣食起居都是由他全权负责。 他仔细想了一下,“大少爷是今天一早死的,死之前只喝了一碗桂花蜜。” “可是桂花蜜我也喝了啊。”小随从搔了一下后脑勺:“为什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那就不是桂花蜜的事儿。 “昨天晚上呢?吃了什么?” “金叶杏仁吧……”随从想了想道:“自从大少爷神志不清之后,就十分酷爱金叶杏仁,吃起来跟嗑瓜子一样。” 这就难怪了。 金叶杏仁和很多东西都相克,跟桂花在一起,更是堪比砒霜的慢性毒药。 云惊雨这段时间每天都要吃金叶杏仁,哪怕只喝一口桂花蜜,也会立刻心脏枯竭而死。 “桂花蜜是谁给的?” 小随从想了想,道:“大夫人给的吧,她知道少爷喜欢喝甜的东西,但是现在桂花早就落了,她好像是刻意去西市花坊采购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孙姬云不可能杀云惊雨。 她是云惊雨的亲娘,除非她不知道两者相融有剧毒,如果是这样的话,云惊雨死的也太活该了。 她回到正堂,大老远就看见一个有些面熟的背影。 那便是右丞曹明哲,与云齐仲同居于二品,是圣上的左膀右臂。 他的女儿曹姝月,就是和云想一同获得听学资格的第二名。 “月儿和惊雨从小感情就好,我带她过来送惊雨一程。” 曹明哲说着,把站在身后有些怯懦的曹姝月往前一推。 “月儿,给惊雨上柱香吧。” 不知怎的,曹明哲说话间并没有表露出太多悲伤的神色,云想却能看见他眼底的情绪。 似乎一直掩盖着什么,就好像明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却仍旧装作淡定一样。 曹姝月好像刚哭过,被曹明哲轻轻一推,还有些趔趄。 从丫鬟手里接过了香,拜了三拜,插进香炉里。 “永穆侯请节哀。” 曹明哲负着手悲伤道:“云公子少年英杰,想必是上天当神仙去了,还希望你们莫要太过伤心,坏了身体。” 他说话间,一直盯着孙姬云看。 孙姬云的眼神却不停躲闪,好像刻意要跟曹明哲避开视线一样。 毕竟曹明哲与亡者非亲非故,只是看在和云齐仲同朝为官的关系前来的,吊唁完就该走了。 他前脚刚出门,孙姬云后脚就要回房间换件衣服。 云想偷偷跟了上去。 孙姬云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独自去了后院。 她直奔柴房,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着,这才进去关上了门。 云想蹑手蹑脚的走到柴房窗户旁,用手指在上面戳了个洞。 她说着洞口看去,里面一男一女正紧紧抱在一起。 孙姬云靠在曹明哲的肩膀上哭泣,也不敢大声的哭,只能忍着声音抽抽的掉眼泪。 “明哲,是我对不起你,我没能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曹明哲深深叹了口气,拍着孙姬云的后背安慰:“不能怪你,是惊雨命薄。 他这一辈子太苦了,等丧葬结束之后,我找三清观的大师好好超度一下。” 云想:“哈???” 这一辈子太苦…… 他这要是算苦的话,那街角那些乞丐简直是苦上加苦,苦的不行。 孙姬云点点头,从曹明哲的怀里退出来。 她眼皮微合,仔细想了想道:“惊雨没娶妻生子,只有两个通房。 只能让那两个小丫头给他陪葬了,这样他在地下也不会太寂寞。” 第41章 小厮为什么要说谎? 听到这里,云想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他娘的。 只听说过皇上死了之后,妃子要守皇陵。 还没听说官员家死了孩子之后还要挑人陪葬的! 曹明哲点了点头,赞同孙姬云的想法。 不过他又补充道:“那两个丫头毕竟是通房,没个名正言顺的正室还是不行。” “谁家姑娘愿意做正室陪葬啊?”孙姬云面露难色。 “那两个小丫头我是威胁又诱惑,始终不肯答应,我只能把她们绑起来,等惊雨入土的时候强行埋进去了。” “你忘了还有月儿了?” 此话一出,云想的身影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她扒着窗户的手指暗暗用力,险些将木框撕个粉碎。 曹明哲接着说:“当初我把月儿捡回来,就是留着给惊雨做妻子的。 我费劲心思培养她,诗书礼仪哪一点不是请最好的嬷嬷教,不就是为了留着今天用的?” “之前人家只是答应嫁给惊雨,现在却成了陪葬,她能愿意吗?”孙姬云担心的问。 “要不是我,这丫头哪还有命活到现在,早就让山里的野狼给吃了!” 曹明哲脸上有些不快:“她不愿意也得愿意,不然她那用钱吊命的爷爷就是一个死。” 从后院离开后,云想走路的身影都是晃的。 她气到浑身颤抖。 这社会远比她想象中要阴暗的多,所有的繁华都是虚伪的假象。 她这段时间见到的都是笑脸盈盈的天机坊老板,是热情好客的千宴阁掌柜,是纸醉金迷的华丽外表。 却忽略了,这些人是踩着谁过的好日子。 城中行乞的叫花子都被赶到了京西破庙。 交不起地租的穷老板被迫关门转让。 收成不好的农民只能过着清汤寡水的生活。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萧璟邺说过的一句话—— 中都城就是个大赌坊,华丽的外表下,是利欲堆砌起来的断头台。 云想突然觉得,这断头台上的刽子手,正是她自己。 她要一刀劈在木桩上,把这断头台四分五裂。 她没心思再去灵堂,换了身衣服,打算去西市花坊一趟。 刚刚偷听的时候,孙姬云提了一嘴。 她说她对不起云惊雨,现在桂花都落了,云惊雨到死都没能喝上一口最爱的桂花蜜。 孙姬云根本就不知道云惊雨喝了桂花蜜! 这便证明,那瓶桂花蜜根本就不是孙姬云买的! 花坊的人还不少。 这里是中都城内最大的花坊,花坊主租了一间院子,把院里的布局都改了。 整个院子占地百亩,只有最中间有一处休息的长廊。 剩下的地方,排列整齐的放着花盆。 什么样的花都有,不只是花坊,更是一处火爆的赏花观景的好去处。 云想对普通花草并不感兴趣,她只喜欢有功效的草药。 大部分花的品种她也不认识,不过确实好看,云想就背着双手,在花和花之间溜达闲逛。 “这不是今年簪花大会的魁首吗?” 身后传来一声干净的男音。 云想转头看去,九王爷正摇着扇子,兴致较好的盯着她看。 她便规规矩矩行礼:“九王爷好。” 萧崇临点点头,指向远处的花海:“云姑娘对花感兴趣?喜欢哪个直接说就行,本王着人送到你府上。” 云想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这间花坊是九王爷的?” “本王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平时就喜欢弄花逗鸟,实在太闲罢了。”萧崇临轻笑道。 他说完,又好奇地问:“云姑娘是过来随便看看,还是想找什么花?” “桂花有吗?” 她也不认识桂花啥样,确实需要一个懂行一些的帮忙。 “桂花?”萧崇临有些不理解。 “十月份桂花就差不多落干净了,本王收集了一些晒成干花摆在亭子里做装饰用,你要喜欢,我给你装一些。” “能做桂花蜜吗?” 萧崇临却摇摇头:“干花怎么做桂花蜜,你说的桂花蜜应该是用刚采摘下来的桂花做的。” 这么说来,使云惊雨中毒的桂花,应该不是从花坊买的。 “你想吃桂花蜜?” 云想点点头,看着萧崇临道:“好久没吃过了,突然想尝尝味道。” “新鲜的桂花确实也有一些。” 萧崇临思索片刻,道:“花坊下面有一处冰窖,桂花落下来之后我着人收拾了一些,放在冰窖里。 虽然不如刚落下时鲜艳,不过酿制桂花蜜,也是绰绰有余的。” 估计整个中都城也就能找到这一处新鲜的桂花了。 除了这里,云想也想不到那种酿制桂花蜜的桂花是从哪来的。 她跟着萧崇临去冰窖看了一下。 花坊不光地上看着大,地下也是别有洞天。 这里大大小小的冰柱接二连三地交接在一起,互相穿插着,给人一种秩序井然的感觉。 “你不进来吗?”云想看着现在冰窖门外的萧崇临,疑惑问道。 萧崇临只是浅浅一笑,依旧温柔的说道:“这里太过阴寒了,我从小身子就不好,还是少找不痛快吧。” 云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萧崇临为她安排了一个懂花的小厮跟着,打点清楚之后,他就离开了。 云想被小厮引着找到了那些冰封着的桂花。 “前两天有人买新鲜桂花吗?”云想问道。 小厮挑了一下眉毛,回话说:“您府上的大娘子不是来过?您不知道吗?她说云惊雨少爷想吃桂花蜜,这才让我装了一些。” 云想陷入沉思。 他在说谎。 云想四处看了一下,确定旁边没有别人,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真言符。 贴在了小厮的额头上。 对方的眼神突然变得直愣起来。 云想面色深沉,冷声道:“我再问你一次,前两天谁买了新鲜的桂花?” 小厮僵硬说道:“云齐仲。” 果然。 跟云想预料的其实差不多,整个侯府内,唯一想杀云惊雨的,估计也只有云齐仲了。 这段时间云惊雨变成傻子的事传的满城风雨,他身为最要面子的人,肯定要采取一些行动。 只不过云想没想到的是,虽然云惊雨不是云齐仲亲生的,但是没有生恩也有养恩,云齐仲竟然对云惊雨一点感情都没有。 而且,小厮为什么要说谎。 第42章 你要不要看看棺材里装的什么 天色越来越暗。 云想回到永穆侯府,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一部分人在院子里忙碌着,一部分人守灵。 有什么类似于石子的东西砸了她一下,云想冲这动静的来源看过去,发现后门处一个小丫鬟从小门外探了个头。 对视的瞬间,那丫鬟又缩了回去。 感觉不像是来找事儿的,倒像是来找云想帮忙的。 她左右环视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了之后才从后门溜出去。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掀开车帘子,里面坐的正是右丞曹明哲之女,曹姝月。 云想并没有太惊讶。 她坐进去后又把帘子严丝合缝地关上。 盯着曹姝月道:“什么意思?” 女子直接在车里给她跪下了:“云姑娘,还请您救救我。” 这姑娘看着比她大,眼泪噼里啪啦地就落了下来:“我爹爹让我嫁给云惊雨陪葬,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想嫁个死人,还请您救我!” 云想的心思有些触动。 当朝丞相分左右丞,云齐仲是左,曹明哲居右。 右丞的地位高于左丞。 曹姝月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中女娘们学习的典范。 这样一个光环中心的人物向她说跪就跪,还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你先起来吧。”云想扶着人坐下。 她顿了顿,道:“你无需担惊受怕,我本来也是要帮你的。” 一粒棕色的小药丸递到曹姝月面前。 云想道:“这药你贴身带着,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别丢了,也别沾水。 明天云惊雨出殡当天,你提前一炷香吃下药丸,按照他们的要求躺棺材里就行。” 曹姝月明显有些犹豫:“我躺进去……就行?” 她不是没有听过云想的事迹,就是相信对方有能力才冒着被父亲发现的危险前来的。 但她本以为云想会帮她逃走,可没想到还是让她进棺材里。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云想看着她淡定道:“我要帮你逃走简直轻而易举,但你忘了,你在曹明哲的手上还有把柄。” 曹姝月的生母沈氏,还在曹明哲的手上。 曹明哲并不是曹姝月的生父。 只是他膝下无女,又看她长得有几分姿色,故而培养起来攀附权势的工具。 前一阵子璟安王治国,看得比较紧,贪恋烟花柳巷的官员都被罢免了职位。 大家有蠢蠢欲动的心,却不敢越过红线。 曹明哲就让曹姝月主动陪官员们喝酒,有的甚至一陪一个晚上。 曹姝月连自杀的心思都有过。 但是母亲被曹明哲关在后院,要是她不听话,曹明哲就会把气都撒在母亲身上。 她可以死,但她不忍心看着母亲跟她一起死。 “就算要逃,也得是你和你的母亲一起逃。”云想说道。 她握住了曹姝月的手,示意她放心。 “明天云惊雨入葬,我会亲自去接你,你乖乖吃了药丸进棺材,我留在右丞府,趁乱把你的母亲带出来。” …… 夜深了,永穆侯府安静了不少。 云齐仲面色阴沉,坐在那里盯着云惊雨的棺材一动不动。 眼睛直勾勾地放出一阵阴冷目光,他的手紧紧握着木椅扶手,险些要把木头掐出一个坑来。 云惊雨一死,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为官数十载,就没有不能忍耐的事情。 他云齐仲为别人养了十几年孩子又怎么样!他要谁死,谁就活不成! 云惊雨也不例外! 他早就知道孙姬云跟别的野男人有一腿。 云家可是个顶个地像秸秆一样瘦的身子,云惊雨却胖得像个猪一样。 他越看越不对劲,就趁着云惊雨睡着之后偷偷做过滴血验亲。 俩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孙姬云还挺有本事,每次她偷偷出去的时候,云齐仲都会派人跟着。 每次都跟丢,十几年,他愣是没见过那野男人一面! 这时,管家从门外进来。 云齐仲目光更冷了几分:“那两个丫头还老实吗?” 管家恭恭敬敬道:“侯爷放心,已经晕了。” 除了云齐仲和孙姬云,便只有那两名通房知道云惊雨不是云齐仲的亲生子。 只要她们一死,他被戴绿帽子的事情就会永远埋在地底下。 总算是能高枕无忧了。 有一名看门小厮从门外进来通报。 “侯爷,右丞曹明哲来了。” “他过来干什么。”云齐仲的脸当即就拉了下来。 他和曹明哲在朝中不对付,这件事人尽皆知。 本身今天他过来哭惊雨,云齐仲就觉得十分不能理解。 也没觉得曹姝月和惊雨关系多好,结果曹姝月那丫头比孙姬云哭得还要狠。 既然人家已经登门,云齐仲也没有不迎接的道理。 朝廷以右为尊,他不光要迎接,还要比对方更低一些。 正堂内停着棺材,云齐仲把人引到了偏堂。 “你说什么?”云齐仲的双眼险些惊到了地上:“你要把你的闺女嫁给我儿子?” 曹明哲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你要不要看看外面的棺材里装的是什么?” 云齐仲脸比苦瓜还要皱:“你该不会以为我云齐仲还有什么私生子吧?” “我又不是瞎子。” 曹明哲叹了口气,道:“惊雨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从小月儿就跟我说过,非云惊雨不嫁,姑娘自己有中意的人本身是好事,可惜惊雨英年早逝,月儿非要跟他殉情。” 云齐仲从没听过这么扯的事情,咽了咽口水,道:“这你就答应了?” “不答应还能怎么办!”曹明哲挥了一把袖子:“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这般爱慕惊雨,我当父亲的,除了成全,还有什么办法!” 云齐仲:“……” 若惊雨是个活人就算了,哪个当爹的会成全自己闺女嫁个死人啊! “成吧!”云齐仲深深叹口气。 反正要殉葬的是他曹明哲的女儿,又不是他的。 本身惊雨只有两个通房殉葬说出去也不太好听,好歹曹姝月是正经人家的闺女。 有了此举,他跟曹明哲算是结了姻亲。 左右丞联姻,朝廷中的大臣多少也要给他一些面子。 说不准以后整个朝廷都是他们二人的。 第43章 她竟然是曹明哲的亲闺女! 翌日,永穆侯府大丧。 云齐仲身为两朝重臣,他的亲生子去世,朝中不少官员前来送行。 大部分都是一些世家子弟,有的跟云惊雨是同窗,有的则是云惊雨的至交好友。 街道两旁站满了人。 但百姓的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从任何一个人的神色中都看不见半点悲伤。 云惊雨欺民霸市,仗着自己侯府独子的身份,吃饭不给钱,买东西成天赊账。 甚至还做过强抢民女的勾当。 城中任何一个人见他,都跟见到瘟神一样躲着走。 大家看围观,最重要的原因不是想看看这畜生是怎么死的。 最想看的,是右丞曹明哲之女曹姝月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一个在簪花大会上拿了二甲的人物,即将有数不尽的世家公子上门求亲。 却脑子被驴踢了一样,非要嫁给一个死人。 还非要跟人家殉情。 官员家子女用活人结阴婚的,还是北徵立朝以来第一次听说。 “出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就看见永穆侯府门内出来一位穿着红衣的女子。 她身上的红色纱裙下坠着叮铃作响的金色流苏,面容精致,朱红的唇上透着淡淡金箔一般的珠光。 “这不是侯府二小姐云想吗!” “为什么是她去接新娘子啊!” 旁边有人用胳膊肘撞了说话的男子一下。 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呵斥他一声,道:“新郎官人都凉了怎么去接,肯定要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去接了!” “那为啥不是云裳姑娘去接呢?云裳与云惊雨同父同母,岂不是比云想更近一些!” “也是啊……”老婆婆皱着眉嘟囔一声:“按理来说该是云裳去,为什么换成云想了?” 云想翻身上马,听见了他们的闲言碎语。 其实确实应该云裳去接。 但云裳十分不愿意,自从上次被云想扔水里之后,她就一直病着,到现在还没好。 一路到了右丞相府。 府上已经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灯笼和绸带。 按规矩,缔结阴婚,正午时接新娘,子夜送他们入葬。 云想跨进丞相府大门,正好是午时,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跟着丫鬟进了曹姝月的房间,她已经穿好衣服在房间内等着。 曹姝月掀开红盖头,焦急问:“你这样大张旗鼓的进来,肯定也要大张旗鼓地出去的!还如何留在府中救我娘啊!” “别担心。”云想冷静地指着曹姝月的丫鬟,道:“应对方法我早就想到了。” 云想的易容术虽然不算太精,却也能做到天衣无缝,只要不是至亲,根本看不出来。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人皮面具,还有一些零七碎八的小东西。 过了没半柱香时间,她成了那位丫鬟,那位丫鬟也成了她。 “丹药还在吗?”云想问道。 曹姝月从袖子里拿出那粒药丸:“在地,一直好好留着。” “切记,一定要入葬之前半个时辰吃了,早也不行,晚也不行。” 迎亲的队伍离开了。 曹明哲要去侯府送姑娘入葬,丞相府上只剩下几位家仆。 云想换了一副面容,走起路来就方便多了。 她在府中寻找曹姝月的母亲,偶尔有几个路过的丫鬟跟她打招呼,也只是随便点点头就应付了。 丞相府比永穆侯府大了不少。 云想走到后院,不远处有一间破旧的小院,院门口左右分别站了两位身强力壮的小厮把守。 曹姝月入葬在即,为了防止这中间发生什么变故,她母亲的房间肯定是整个府中防守最重的地方。 云想拿出一张符纸飞过去,符纸快到小厮面前时瞬间化成了金色粉末。 那两位小厮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间小院与府上其他的院子实在是相差甚远,这里堆满杂物,前些天下的雪也没人扫过,地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土。 推开门,有些被腐蚀的木床上躺着一具病殃殃的身体。 这就是曹姝月的母亲,沈氏。 她的头发乱糟糟地从床9沿散落在地上。 脸已经苍白到看不出年纪,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就像阴间的鬼一样。 眼窝深陷着,印堂发黑,是典型的病入膏肓的表现。 看见云想,沈氏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随后又低下了头,过了很久才有气无力地说:“怎么站那儿不动,月儿让你来干什么?” 险些忘了。 云想现在盯着曹姝月贴身丫鬟的脸,沈氏这是认错人了。 云想三两步走过去,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曹姝月马上要嫁给云惊雨殉葬了,我来救你出去,晚一些我送你们逃走。” 沈氏震惊地瞪着双眼,身体颤抖着问:“你……你说什么?” 云想帮她撑着身体坐起来:“你别担心,她不会真的陪云惊雨殉葬,救了你,我就送你们出城。” 人没能坐起来。 沈氏跌在床边,吐了一口鲜血,剧烈地咳了两声。 云想不太明白。 她已经明确的说了两遍,会就她们出去,为什么沈氏还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沈氏终于能喘两口气,奋力嘶吼道:“曹明哲这个畜生!月儿可是他的亲闺女啊!” 云想一愣。 “你说什么?”她不可思议地问道:“曹姝月不是曹明哲从山里捡的孩子吗?” “不是!” 沈氏的嗓子变得沙哑了许多。 “这都是我设计的,曹明哲摔坏了脑子,根本就不记得与我一起睡过。 我们有了月儿之后,要不我骗她,月儿连活都活不下去!” 原来,沈氏是山上采茶的一位茶女。 曹明哲有一次陪先皇上山狩猎,他自己迷了路,失足从山上摔了下来,是沈氏救了他。 沈氏细心照顾他将近半个月,两个人还私自定了终身。 那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有了曹姝月。 可就在沈氏刚怀孕不久,曹明哲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记忆,却忘记了掉下山后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情。 说走就走,连封书信都没留下。 “姑娘!月儿她不能走啊!她是曹明哲的亲闺女,她要是逃了,连现在一半的荣华都没有。 你救救她!她好不容易赢了簪花大会!很快就能脱离苦海了!” 第44章 我到要看死人如何开口 曹姝月乘坐轿子一路来到了永穆侯府。 到了府门外,她却迟迟不愿意下去。 轿帘被人掀开了一角。 送亲的嬷嬷是府上的老人,也算是看着月儿姑娘长大的。 她心疼地看向轿子里的人。 早就到了该下轿的时间,却不忍心开口催促。 该如何形容女子命如枯草一般惨淡。 命好一些的还能嫁个正常人。 命不好的,就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瞎子,瘸子,疯子,脑子不好的,四肢不健全的。 那简直是应有尽有。 不过像曹姝月这样直接嫁给一个死人的,任谁听到都要惊得狠狠栽个跟头。 “姑娘,赶紧下来吧,别让老爷和大娘子久等。” 曹姝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盖紧了红盖头。 按照礼制,需要白天先行拜堂礼,晚上在进行合葬。 正堂内挂满了白幡。 曹姝月身上的大红嫁衣,和任何一处角落都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与她拜堂的,是个缠着红布的牌位。 被府上小厮拿着,代替云惊雨。 因为是阴亲,拜堂的流程不是很繁琐,一些没必要的礼节该省就省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曹姝月的房间点着红烛,床榻上很讽刺地放着花生,枣,桂圆和莲子。 房门内新妇等着郎君开门,房门外郎君却将要深埋泥土。 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 曹姝月一路都紧紧捏着手里的药丸,生怕捏得松一点,药丸再掉了。 也怕捏得太紧,这东西直接化在手里。 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云姑娘能及时将她救出去。 很快,她把药丸吞了进去。 门忽然开了。 打眼一看,进来的是个上年纪的嬷嬷。 常嬷嬷手上拿着一个木盘,盘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这是什么意思?”曹姝月皱着眉问道。 “姑娘,您左右都是要陪着少爷一起入葬的,地下太闷,死的不痛快,这里是鹤顶红,一瓶下肚,半点知觉都没有!” 曹姝月这才明白云想给他药丸的真正意义。 她眼神暗了暗,面无表情地看向那白瓶:“给我拿过来吧。” …… 子时到。 永穆侯府大门前后抬出两顶棺材。 左丞云齐仲和右丞曹明哲一同跟着棺材踏出门外。 他们俩哭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那叫一个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孩子都不是亲生的,棋子而已,只要联了姻,以后整个朝廷都是他们的。 皇帝岁数这么小,架空他是迟早的事。 送葬的队伍一路向西。 云家的祖坟在京西的一处小山上,那里风水好,抱山环水,山间还有不少常青树。 薄雪落了满山,加上今夜月色明亮,山中的道路并不难走。 一阵冷风吹过。 家仆们手上拿的白幡与纸人纸马哗哗作响。 老管家上前,走到云齐仲身边。 他四处瞟了一下,瑟缩着身体小声道:“老爷,自开朝以来,也没有官家子弟活人殉葬的先例,咱这么做不会破什么忌讳吧?” “破什么忌讳!别胡说!”云齐仲怒斥了他一声。 入葬都是在大中午,晚上埋人,当然犯忌讳。 最重要的是,姻亲的讲究十分严谨,别看是丧葬礼,后面的两顶大棺材上可都缠着红布,单看一眼就吓人得很! 云齐仲的肩膀抖了一下:“赶紧滚。再胡说给你也扔棺材里!” 老管家这才退到后面去。 很快就到了云家祖坟。 孙姬云的哭声一路上就没停过,她死死地扒着棺材,不让别人动。 “谁敢埋我家惊雨,我就跟谁拼命!” 云裳在旁边也哭成一个劲,不过云想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抱着曹姝月的棺材哭。 说起来,曹姝月的那个贴身丫鬟今日倒是没见着人影。 “都别哭了!”云齐仲吼了一嗓子:“再哭误了时辰,两个孩子怎么安心上路!” 埋棺材的坑早就挖好了,云齐仲吩咐一声:“下葬吧。” 小厮们把孙姬云拖到旁边,棺材这才入土。 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听着非常急切,杂乱无章。 才转眼的功夫,一对骑着快马的暗羽卫就来到了祖坟前。 众人诧异。 转头看看还在棺材边抽泣的“云想”,又看看马上的云想。 这时,棺材旁的云想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看见曹姝月丫鬟的脸,云齐仲感觉浑身的血脉直冲天灵盖:“你又要干什么!干什么!” 云想冷脸瞥他,从腰间拿出令牌。 高声淡然道:“传璟安王手令。” 众人听到这话连忙跪下,就连还在发火的云齐仲都瞬间没了脾气。 数他跪得快。 云想没有下马,打开暗棕色的手令,道:“活人殉葬乃十恶不赦的陋习!左右丞身为朝臣表率却知法犯法,暂时收押內狱!” “什么?”曹明哲利利索索地站起来,从云想手中夺过手令,反反复复确认。 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尤其是“收押內狱”四个字,甚至还落笔更重了一些。 “不是。”曹明哲脚下一个踉跄:“我闺女想嫁谁嫁谁,这还犯法啊?” “这当然不犯法。”云想话音未落,便翻身下马。 盯着曹明哲面无表情道:“但是强迫自己嗯闺女为一个死人殉葬,那就是犯法!” “谁跟你说是强迫,我闺女自愿的!” 曹明哲拽了一下云齐仲:“你别愣着不说话啊!是不是自愿的!” 云齐仲的脸色相当难看。 这段时间以来,他早就熟悉了云想这姑娘的套路。 他还纳闷,怎么自从接曹姝月回来,这丫头这么老实。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就是自愿的!自愿的也管啊!” 云齐仲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不远处棺材道:“不信你问问,他们真的是自愿的。” 他还就不信邪了,纵使这丫头有天大的能耐,还能让死人开口说话不成! 云想冷笑一声。 “你确定让我问?” “你问啊?”云齐仲还很贴心地给它让出一条路:“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问个死人。” 云想悠闲地负着双手,走到曹姝月的棺材旁。 叩叩—— 礼貌地敲了两下棺材板,就像是敲朋友家的大门一样。 棺材内突然传来一句幽幽的声音:“云姑娘,是你吗?” 第45章 我可以帮你,不收钱 本身还在看戏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就安静了下来。 在听到棺材里的声音之后,外面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深夜子时已过,冷风呼啸着穿过林间稀疏的树叶上,哗哗的声音格外刺耳。 云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着看向云齐仲和曹明哲。 她没再说什么,而是手指勾着棺材板轻轻一挑。 棺材板瞬间被挑飞,落在了一棵树杈上。 云想扶着曹姝月坐起来,帮她拍了拍身上的脏东西,“你说,你想不想嫁给云惊雨陪葬?” 曹姝月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和云想最初约定的是跟母亲一起亡命天涯,但现在看着,也没见到母亲的身影。 云姑娘不会没把母亲带出来吧? 要是没带出来,母亲还在丞相府,若是她不答应,那母亲的命不就…… 这时,云想小声地凑在她身边:“放心吧,你娘安全的。” 这下曹姝月悬在心里的石头才放下来,她低下头,顿了顿,抬眼刚要说话,就碰上了曹明哲的眸子。 他的眼神中藏着深深的威胁。 他的眼睛会说话,仿佛在说,你敢反悔试试,我让你娘死无葬身之地。 “我当然不想!” 曹姝月的胸脯挺起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云想在她身边,她好像有了底气。 “我又不喜欢云惊雨,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我要嫁也是嫁我最喜欢的人!” “你胡说什么!”曹明哲快走两步过去,一巴掌扇向曹姝月。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云想握住了曹明哲的手腕,悄悄用力,一声断裂响起。 “管好你的手。” 曹明哲大声吼叫,他挣扎着想让云想放手,可越是挣扎,手腕就越像是要断了一样。 “放开我!你这个姑娘怎么这么粗鲁!” 云想摊摊手:“这就粗鲁了?” 曹明哲一个没站稳,摔到棺材里。 “既然这么想找人给你儿子陪葬,你就自己陪葬吧。” 她伸手将插在树杈上面的棺材板严丝合缝地落在棺材上。 “你说什么?”云齐仲的眉头皱得很紧,话语间浮现隐隐怒气。 “你说云惊雨是曹明哲的儿子?” “何止啊。” 云想嗤笑一声,指着孙姬云道:“非但这样,昨天他们两个人还趁你守着云惊雨棺材的功夫。偷偷在房间卿卿我我呢!” 她表示对此极为震惊:“可真是好生动形象的一幅活春|宫啊!” 其实这后半句话也是她添油加醋说的,毕竟人家除了搂搂抱抱,哭了一阵,也没干啥。 “孙姬云!” 云齐仲一巴掌抽在孙姬云的脸上,把女人抽得直接倒在地上。 “我守着你儿子的尸体哭得跟狗一样!你却跟孩子亲爹背着我行苟且!偷人都偷到我面前了是吧!” “不是的!不是的老爷!”孙姬云跪着走了两步,抱住云齐仲的大腿。 “你听妾身解释!妾身跟右丞相没有半点不干净啊!” 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他云齐仲跟曹明哲是对立面! 他的枕边人!竟然还敢跟仇家偷情,他云齐仲的脸,可真是被丢的一点不剩了! “你还好意思狡辩!”云齐仲一脚踢开她:“我今日就杀了你!让你还敢败坏老子的名声!” 他抄起树下的大石头,就要冲孙姬云砸过去。 一张黄色符纸飞了过来。 大石头竟然化成了细沙,给他浇了个顶透。 活像一个刚从土里出来的小土人儿。 “你想解决家事也不是不可以。” 云想晃了晃手令:“但还是先请左右丞一起进內狱之后再说吧。” 云齐仲气得太狠,都忘了还有这一茬了。 他的脸比刚才又黑了几个度。 挥了挥宽大的袖袍,一副想要耍赖的样子。 “曹明哲执意要将女儿嫁给我的!我不知道!你要收监,收他自己!” 云想早就料到云齐仲会耍赖。 他这种无赖的性子,还真适合上街里要饭,一要一个准。 “真的跟你没关系吗?”云想挑了下眉。 他话音刚落,身后两名影卫拿着剑便走到云惊雨墓旁的一处空地上松土。 过了没一盏茶的时间,两顶小一些的棺材浮出土面。 这里躺的便是那两名通房丫鬟。 棺材板打开,神奇的是那两名丫鬟竟然还有气儿。 她们缓缓地站了起来。 面色红润,完全就不像是死过的人。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孙姬云从地上站起来,震惊地看着她们。 “你们昨天晚上就被埋进来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死!” “孙姬云,你说什么?”云齐仲一脸震惊:“你个毒妇!竟然让这两个丫鬟陪葬!” “你还想装作不知道?”云想翻了个白眼:“押走!” 云齐仲和曹明哲一同被押进了内狱。 云想带曹姝月来到了镇北侯府。 王府上没丫鬟,都是些糙老爷们,她就拜托南伊姐姐先帮忙照顾一下沈氏。 “月儿!” 有了南伊的照料,才半天的功夫,沈氏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 脸上也有了些气色,不再像个死人一样苍白无力。 看见曹姝月安然无恙,沈氏从床上下来,扑到她的身上。 曹姝月疑惑地看着云想:“云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云想的眸色暗了暗。 她微微叹了口气,盯着沈氏道:“这种事还是你亲自说吧。” 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曹姝月愣了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她万万没想到,曹明哲竟然是她的亲生父亲! “你说你想逃得远远的,但你的母亲想让你在城内好好生活,这种事我不能替你做主,你自己拿决定吧。” “月儿!”沈氏怕曹姝月走错路,赶紧提醒。 “你现在可是簪花大会的二甲,年关一过你是要进稷下学宫听学的!这么好的机会,别人可得不到。” 曹姝月低着头沉思了良久。 “不走了。” 她抬头看向云想:“我明明是曹明哲的亲生女,却从小经历这样不公平的待遇,我想凭我自己的能力,在中都城闯出一片天来!” “行。”云想料到她会这样说:“你愿意闯,我可以帮你,不收你钱。” 第46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很快就到了萧崇临的生辰宴。 这是萧崇临在外开府以来的第一个生辰宴,宴席的规模不小,请了朝廷百官和各家闺眷。 甚至皇上也会亲自前来祝贺。 永穆侯府,丞相府两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是两位爹爹都在牢里,府上的家眷也受到了邀请。 云想和云裳坐的一辆马车,全程无话。 自从上次把她推水里,两个人就结下了深深的梁子。 她越过云想走在前面,云想也不跟她计较,随便了。 刚要进王府,不远处走来一队华丽的马车,后面跟着宫女太监。 是佳和贵妃。 马车停后,众人行礼。 佳和今天穿得比之前簪花大会上见到那次还要招摇,满头的红色珠钗。 身上的金色纱裙好不耀眼。 今天本身就是个好天气,北徵这个冬日多雪的地方,已经七八日没有下过雪了。 太阳光照在佳和的脸上,就活脱脱得像个行走的大红灯笼。 见到佳和,孙姬云三步两步就迎了上去,她的脸上笑得极其灿烂,根本就不像是自家男人还在监牢里待着一样。 二人从云想身边走过,明显能听见她们小声谈话的细节。 “那个糟老头子是死是活,你说姑姑一把岁数了,还能怎么办。 不过你云裳妹妹还没嫁人,眼看着就要去稷下学宫听学了,总不能让她被众多学子嫌弃才是!” 云家的事情早就成了一滩烂泥,孙姬云还愿意舔着个脸带着家中的两位女娘参加九王爷的生辰宴,就是奔着佳和贵妃来的。 自从云齐仲被关进内狱之后,永穆侯府就被封禁了。 她们是好不容易才逮到了这个机会,借着九王爷的光才能出来。 “这件事情我已经向圣上求过情了。” 佳和与孙姬云声音压得很低,往王府门内走。 “两家联姻的事情圣上根本就不知道,封府的手令是璟安王下的,要想解了禁,还需璟安王开口才行。” 听到这话,孙姬云的脸上立马不悦了起来。 陷入一阵苦恼。 她又不是傻子,璟安王的手令是云想那个臭丫头去请的,要想解除封禁,还要先讨好云想才行! 要不是这个小贱人,她和云裳会变成今天这样? 云想默默跟在后面,和二人有一段距离。 即便是这样,孙姬云和佳和贵妃说的这些话,她都一字不差地听在耳朵里。 云想的眼神暗了暗,没说话。 九王爷的王府可以称之为整个中都城内最好的一间府邸,甚至比圣上的太和殿都不低几个等次。 萧崇临在京中喜爱赏花逗鸟是出了名的。 他也没有别的爱好,不谋权不篡位,圣上对这个弟弟万分的好,有什么要求都会尽量满足。 所以萧崇临的府中,不光有戏台,还有一处不算小的暖泉。 是他特意找遍京城才找到的一个地方,光是建造一个泉水,就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云想对其他东西倒没什么兴趣,唯独这处暖泉,喜欢得紧。 九王爷府的这处暖泉是整个北徵国境内唯一的一处暖泉,就是连皇宫,都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献礼祝贺那一套云想不感兴趣,也不愿意掺和,趁没人注意的功夫,独自一个人溜了。 那处暖泉就在后院,倒是不难找。 府上的丫鬟小厮基本上都在前院接待客人,后院还挺安静。 正好适合云想好好逛逛。 后院的布局很独特,将近两人来高的假山错落布置,就像迷宫一样。 “八卦?” 云想轻轻地抚摸着两旁的石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石头很显然是按照八卦阵的形状摆设的。 她突然想到影一之前说过,九王爷深谙道法,经常与灵依那个小老头在山上论道。 这么看来,他还真的懂一些道术。 “璟安王殿下,求求您放过我爹爹吧!” 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云想顺着那声音看过去,正巧看见云裳跪在地上。 她卑微地祈求对面的男人,可对方却不为所动。 面对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脸上竟然一点心疼的神色都没有。 萧璟邺眼皮微合了合,冷声道:“永穆侯试图用活人殉葬,我不连坐他家里人已经是不错了,还指望我放了他?” 站在萧璟邺旁边的佳和赶紧劝道:“我知道永穆侯犯了大错,但人这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 萧璟邺扫他一眼,略微带了些嫌弃,没再说话。 萧璟邺身边只跟着一个不爱说话的墨轩,有他跟没有毫无差别。 对面两个人一起洗脑,萧璟邺自己应付着,也太吃亏了。 见她们还想开口,云想赶紧从假山后面站了出来。 “那是因为我及时发现,才制止了这件事,难不成还是永穆侯福泽深厚了?” 她有些生气,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上挑了不少。 “那人也没死!”云裳抽了一下鼻子,吼道:“我爹可是当朝丞相!你们一直关着他,圣上那里就能说得过去吗!” 也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听信了佳和贵妃的枕边风,竟然觉得永穆侯罪不至死。 还说什么,真情难得可贵,让萧璟邺放了左右丞。 今天他自己不来王府,让佳和贵妃替他来,也是想通过佳和为云裳和萧璟邺搭个线。 左右丞同时被关在牢里,朝廷上确实也说不过去。 但云想更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们。 云裳从地上站起来,指着云想骂道:“我爹爹难道就不是你爹爹吗!你怎么这么冷血啊!” 云想睨她一眼,没说话,她越过云裳,一把将萧璟邺拽走了。 萧璟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要跟她们在掰扯一会儿,耐性还真是不行。” “跟这种人说话要什么耐性。”云想甚至想啐一口:“我不把她们打得六亲不认就已经是不错了!” “那牢里的那两个你打算怎么着?”萧璟邺问:“陛下让放了,我也不能再关几天了。” 圣上只在乎他的朝臣安不安全,可不可用,朝臣的品行,他其实根本就不关心。 一直都是萧璟邺在把控这些事情。 现在萧璟邺归还了摄政御玺,他们也越发猖狂了。 “王爷放心。”云想用脚拨弄着旁边的石子:“我早有打算。” 第47章 煞气与九王爷有关 正堂内响起乐声,宴席也正式开始了。 萧崇临坐在正位上,他旁边有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道。 这老头儿看上去比灵依的年纪还大。 云想只是简单地看了他一眼,就很神奇地对视了。 老道的道术还挺深,最少比灵依那家伙要高出好些。 或许对方真的有些本事,云想也就没把他当回事儿。 宴席进行一半。 舞乐突然就停了。 萧崇临拿起酒杯,兴奋说道:“感谢诸位今日来参加本王的生辰宴,今日请大家前来,除了祝寿,其实还有一件事。” 他指向那位老道:“这位是天尘道长,是三清观灵依道长的师叔,昨天傍晚才游历回来。” 紧接着,萧崇临从衣袖间拿出一个翠绿色的扳指。 随后说道:“大家都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京城中总发生怪事,我特意传信给道长,让他回来解决。 昨天晚上我随着道长在街上探查邪祟的时候,正好碰上一只狼人,道长已经用道术将其打伤。” 萧崇临顿了顿,接着说:“道长在狼人的身上留了记号,若是狼人被扳指套住,扳指就会立刻变成黑色。 我已经连夜让府上侍卫查了城中所有的百姓,现在就差大家没查了,为了自证清白,还请诸位都配合一下。” 他说完之后,在座众人一阵唏嘘。 大部分都在感叹九王爷忧国忧民,偶尔有几个骂九王爷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不过所有人都很配合。 扳指经过了不少人,大家的反应都还不错,扳指的颜色也很正常。 很快这枚扳指就到了云想的面前。 云想看着托盘上的扳指犹豫了一会儿。 这时,云裳在旁边开始阴阳怪气。 “哎呦喂!你肯定是心虚不敢戴吧?我们可都带过了,你要是不敢戴,就赶紧承认自己是狼人就行!” 云想盯着扳指发呆。 萧璟邺皱着眉看她,在背后轻轻碰了云想一下:“怎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 问题大了。 这枚扳指明显是被人动过手脚的,就算云想不是狼人,只要想让它变成黑色,那它就一定能变成黑色。 云想的眼皮微微一掀,看向笑着看她的九王爷。 萧崇临的眼神特别清澈,完全就是那种十几岁少年那般干净的眸子。 他一笑起来,两只新月一般的眼睛楚楚动人,光看一眼,就要深陷进去。 但云想如今总算看明白了。 萧崇临这是典型的笑里藏刀。 “云姑娘,你妹妹都已经试过了,你还等什么呢?”天尘挑衅地看着她。 云想眸光平淡,冷哼着笑了一声。 她伸出手,让那戒指如愿带到手指上。 果然,不出一盏茶的时间,那枚扳指已经变得像竹炭一样黑。 “你竟然就是那个狼人!”天尘吼了一声,往后两步,离云想最少三米远。 众人皆抬头看向她。 看见黑色的扳指之后,就像被狼攻击的羊群一般,瞬间哄散了。 众人纷纷跑到门外院子里,孙姬云指着云想大喊:“别让她出来!她会邪术!侯府都快被她搅翻天了!” 云想骑着小马驹在天上“飞”的事情已经相当于昭告天下了,大家都知道永穆侯府的二小姐是个厉害的人物。 现在又告诉他们二小姐是个狼人,那云想之前苦苦经营的形象都要功亏一篑了。 “云姑娘,你放心。本王一定相信你。”这时萧崇临现在云想身旁,笑容没怎么变。 一开始云想或许还相信萧崇临的人品,觉得他应该不至于真的害她。 但现在看来,果真不能以貌取人。 “本王府上的玄士,被你们说成狼人,那莫非本王也是同伙了?” 萧璟邺声音冰冷,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出明显的怒气。 就好像下一秒直接要吃人一样。 “璟安王自然不可能是同伙!” 人群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句:“王爷肯定是被妖女蛊惑了!” “说我是妖女?” 云想的眉头紧皱,她站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的众人。 “敢说我是妖女?” 她往前迈了一步,众人便后退一步。 她轻轻一挥手,天尘老道士直接被移动到了面前。 “你是妖道才对。” 她话音刚落,立刻从袖间拿出一张符纸。 在空中挥了两下,符光在空中画了一道奇怪的形状。 那形状落在天尘的脚下,把他整个人包裹在一个类似于阵法的圈内。 这是专门驱散妖道邪术的阵法。 金色的阵法开始不停转动,上面的天尘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 他再也无法镇定,向外面的众人呼救:“看见没!这是妖术!妖术!你们快救救我!” 谁敢救。 他身下的符阵已经燃烧起了金色的火焰,把天尘整个人包裹住,眼看着下一秒人就要化成灰烬了。 天尘在符阵内剧烈地挣扎着,他四处打滚,跪在地上求饶。 云想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符火越烧越大,直到燃尽之后,阵内的天尘化成了一缕毛发。 “这是什么!” 萧崇临震惊地跑到已经消失的符阵跟前,指着地上的毛发震惊道:“看着不像是普通动物的毛发!” “这不就是狼人吗?”云想冷着脸看他。 “九王爷不应该不知道才对,你应该没少跟这狼人打交道吧?” 萧崇临更加震惊:“这就是狼人?本王竟然被他骗了! 我在城中寻找能人异士,是他主动上门告诉我能驱散邪祟的,还用奇怪的戏法骗我,这才上了他的当!” 云想对于这样假惺惺的行为表示有点恶心。 她正要开口回绝,萧璟邺及时拦住了他。 萧璟邺看着九王爷,道:“狼太危险,既然小九没事,本王也就放心了,以后千万别随便相信外面不三不四的人。” 萧崇临点点头,虚心接受教诲:“王叔教训的是,小九的目光实在是太短了,还请王叔多多提携才是。” 萧璟邺点点头,没再理他,转身给云想递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云想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萧璟邺离开府门时,乖乖跟了上去。 他们的马车被九王爷的人跟了一路。 直到两人回到王府,云想才松了口气。 “王爷,您身上的煞气,跟九王爷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 第48章 我自己泡澡肯定不行 是夜。 半空中闪过两道漆黑的身影。 云想和萧璟邺一同落在九王府后院的一处矮墙外。 白日里云想已经偷摸探查过了,这处矮墙的防守最为薄弱。 后院全是一些假山,这里的视野也不是很好。 若是不仔细寻找,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发现他们。 翻身在墙角处站定,手腕忽然被人拽住。 萧璟邺一把将她拉了回去,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也就在下一秒,两名打着灯笼的丫鬟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待周围安静了,云想才缓了缓思绪,定定地看着萧璟邺。 “王爷,您不跟我来也是可以的。” “不行。”萧璟邺拒绝得很明显:“王府跟侯府不同,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没那么容易逃脱。” 意思就是,在驱邪祟上他虽然帮不上云想的忙,但是他面子大,就算被发现了,云想也不会有事。 确实,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白日里在后院闲逛的时候云想就看出了这假山八卦阵的奇怪。 暖泉的位置在八卦阵最中间的阴阳两极上。 今天上午,云想在阵里走的时候发现,这个阵在不停地移动。 只要有一只脚踏进去,阵地布局就跟之前不一样了。 云想和萧璟邺一并踏进阵内。 石头移动的咔咔声有些刺耳,今夜是满月,阵里却一片漆黑。 前方不远处闪过一个身影。 那身影穿着大大的黑色斗篷,冒沿把脸死死遮挡,身形瘦弱,看上去像个女子。 她手上拿着个灯笼,行走的每一步都很顺利自如,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进这个阵里的。 “跟上去。”云想轻声道。 他们尽量保持安全距离跟着,可那女子好像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们一样,带着云想不停地在阵里绕圈子。 才过了没一会儿,就已经看不见女子的身影了。 萧璟邺眉头微蹙。 他冷叹一声,干脆直接坐到旁边的一处矮石头上。 盯着云想,一本正经道:“你若是想泡暖泉,本王叫暗羽卫过来,把这里平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云想知道,他根本就是在开玩笑! 云想的额头划过几道黑线,她走到萧璟邺面前,想把石头上的人拉起来。 “王爷,不会开玩笑就别开了,还是保持一下高冷的形象吧。” 意料之外的,她的力气竟然没能比得过萧璟邺。 被对方一把拉下去,也坐在石头上。 萧璟邺微微抬眸看他一眼,淡声道:“你转悠这么半天了,休息片刻。” …… 黑色斗篷的女子从假山阵出来之后,一路向前院走去。 萧崇临的房间还亮着淡黄的灯光,她轻声叩了下门。 “进。” 女子进门后随手把门关上,还上了锁。 房内的萧崇临正坐在矮茶案旁观阅手中的书卷。 烛火照在他的脸上,朦胧晃动,在他的身影中附着了一层难得的温柔。 女子站到她身旁,把兜帽摘了下来。 是云裳。 她的脸色看起来比宴席上苍白了不少,嘴唇就像窗外树上的薄雪一样毫无颜色。 手腕上明显有一道深刻的血痕,缠着白布,布上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朱红。 要不是被布缠着,或者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死亡了。 这样一位柔弱到一阵风就能吹到的姑娘站在面前,萧崇临还是笑着。 他示意云裳坐到对面。 “九王爷。”云裳没能撑住身体,几乎是倒下去的。 “我已经按你说的,用鲜血喂养那东西了,你是不是能帮我把爹爹放出来?” 萧崇临没有直接回她,而是往她面前的杯子里面倒了杯茶。 “这是上好的红乌花,最能补血,你多喝点。” 云裳咬着嘴唇,眼中没了之前的娇惯样子,温顺的不像话。 她现在也是个罪臣之女,虽然圣上并没有真的定爹爹的罪,但是爹爹现在被璟安王的人控制着,就相当于判了死刑。 璟安王萧璟邺是全北徵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只要被他盯上,断然活不到第二天。 这是整个中都城内大家都默认的事。 就算萧璟邺明面上不会怎么样,到了深夜,也会有暗羽卫的冷箭过来索命。 “王爷……我爹……”云裳抿了口热茶,眼中已经含了泪。 这时,萧崇临从衣袖间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云裳。 “你在帮我办件事,事情成了之后,我带陛下的圣旨亲自去内狱放了你爹。” 云裳接过令牌,又想到什么,忽然道:“对了,我刚才在后院看见了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我已经把他们引到了阵里,王爷可以派人过去看看。” 萧崇临把玩玉笛的手一滞。 “两个?”他的眼角微微挑起:“正好我的宝贝饿了,你的血还远远不够。” …… 云想也没有真的听萧璟邺的话坐在石头上休息。 他们很快就要有麻烦了。 萧崇临这个人表面上看着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实际他是什么德行,云想清楚得很。 刚才被那穿着斗篷的人发现,对方肯定会立刻向萧崇临禀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眼前的阵法一直不停地变换,确实有些麻烦。 云想从衣袖间拿出一张符纸,符纸飞向半空,为她们引路。 “跟着走。” 有了符纸的帮助,她们没多久就到了法阵的中心。 中心是一处暖泉,大概也就七八步的直径,泉水往上冒着热气。 云想顿时来了兴致,她蹲下身来用手轻轻撩了一下泉水,水温热乎乎的还有些烫。 泡个澡简直刚刚好。 她盯着萧璟邺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 萧璟邺扶额,干涩道:“你不是说八卦阵的阵眼内有小九圈养邪祟的证据?” 单单肉眼看过去,好像也没有什么邪祟,有的也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泉水而已。 “对呀。”云想已经开始脱鞋:“就算有邪祟,也是在泉水里泡着,咱们不泡一下怎么引邪祟出来。” “你真是为了引邪祟出来?” “不是因为你自己想泡澡?” “王爷把我想得太坏了,我可是您麾下的玄师,现在正是该好好抓邪祟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为了私欲呢!” 大言不惭! 她愿意泡,萧璟业邺自然也愿意由着她开心,不再说什么,而是提醒云想小心一些。 云想的眼底微微转了一下,坐在泉边,笑着道:“我自己泡肯定不行啊。” 第49章 以人为载,以鬼度魂 萧璟业:“……” “为何?” 云想脱完鞋脱袜子,面无表情道:“王爷你想想,我身上会些道法,自己泡的话那邪祟肯定不敢出来。” “然后呢?” “然后你肯定要下去啊,不光要下去,还要多泡一些,正好能好好去除一下你身上的寒气。” 萧璟邺:“……” “那你呢?”萧璟邺看她脱完袜子之后就没了动作,无语问道。 云想的两只小脚伸进水里,有些烫,却很舒服,她感觉浑身都松快了不少。 “我脚总爱凉,好好泡泡。” 萧璟邺:“……”好吧,他还真的不应该跟过来。 法阵中心的月色就明亮多了,银色的光从头顶落下来,照在水面上,给暖泉附着了一层好不温柔的光。 萧璟邺并没有真的把衣服脱了,他只是褪去大氅,穿着一件里衣在石壁上靠着。 胸口处染上了一层绯红。 云想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男人,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萧璟邺闭目养神,并没有发现云想的动作。 他现在只感觉身体非常暖和。 云姑娘调制之后的炙阳丹确实很有效果,但是丹药也是有时效性的,过段时间身上还是会觉得冷。 但这暖泉与丹药不同,丹药的温热是从内而外的舒服,暖泉的暖意却包裹了身心。 好像全身的乌龙煞都瞬间消失了一样。 萧璟邺微睁开眼,对面的云想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她的小脚拍打着水面。 她的皮肤光滑白皙,就算是关节处也没有一点磨黑的痕迹,就好像涂了一层羊脂玉。 水面忽然想沸腾了一般滚动起来,往外冒着气泡。 云想的眼下闪过一道凌厉目光,和萧璟邺同时从水中跃出,站到了泉边。 萧璟邺贴心的把云想的鞋袜拿过来,帮她穿上:“泉边的石头比较锋利,不要把你的脚磨破了。” 云想只是简单点了点头,一直盯着翻滚的水面看。 “水里的东西就要上来了。” “嗯。” “感觉很危险,不要不要先去安全的地方稍微躲躲。” 萧璟邺平时出门都有暗羽卫随行,就算暗羽卫不在,也有墨轩紧跟身后。 安危完全不成问题。 但是今天他是偷偷跟着云想溜出来的,一会儿打起来,云想不一定顾得上他。 “不用。” 云想:“???” 萧璟邺帮她穿好了鞋袜,还贴心的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我说那东西很快就要上来了。” “嗯,我知道,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云想觉得萧璟邺从泡完澡之后有些奇怪,实在太淡定了,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她脸上浮现出一阵惋惜的表情。 “你想什么呢?” 萧璟邺轻轻敲了一下云想的额头:“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璟安王萧璟邺,一人能斩万马千军。 他之前被煞气折磨的病弱,现在看着,暖泉确实有用,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 暖泉的水忽然转动了起来,就像是旋涡一样,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 云想和萧璟邺紧紧扒着地上的石头,奈何这吸力太大,两个人同时坠入旋涡的中心。 两眼一黑,双双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云想并没有感觉身上有哪些地方太疼,只是脚腕轻微擦破了些皮。 低头一看,萧璟邺竟然在她的身下躺着,双手还抱着云想的腰身。 云想有一瞬间的错愕。 随后赶紧小心地推推萧璟邺的肩膀:“王爷?你还好吗?” 男人缓缓睁开眼。 他还躺在地上,狭长的目光看不出疼痛的表情,而是上下扫视着云想的身体。 看见她脚腕的擦伤,萧璟邺的神色忽然暗了下来。 他扯下衣角的一块碎布,包在云想的脚腕上:“抱歉,还是受伤了。” “我没事的。”云想扶他起来。 这才看见萧璟邺的手臂有些脱臼。 还好身上没有其他伤痕,云想三两下就把那脱臼的手臂接上了。 她转身看了眼周围的环境。 这里热得像熔炉一样。 难怪上面有暖泉。 地下的石头都是能吸收太阳的光芒后自发热的炎石,只要它吸收片刻的阳光,就能热上一整天。 哪怕是晚上也不例外。 “我猜的果然没错。”云想看向萧璟邺道:“你身上的煞气已经消散大半了。” 萧璟邺皱了皱眉头:“确实,跟之前感觉有些不太一样。” “乌龙煞这种煞气和一般的煞气不太一样,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种煞的人会遭受一定程度的反噬,萧崇临之所以在这里建造一个暖泉,就是为了通过炎石,缓解煞气带来的寒冷。” 萧璟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身中煞气的时间和小九在外开府的时间差不多,这样算来,确实有一定道理。” “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了。” 云想严肃道:“炎石刚接触起来还没什么太大的影响,要是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我们会化成一滩血水。” 就算是萧璟邺这样寒气逼体的人也不例外。 “那里面有动静。”萧璟邺指着远方洞穴的尽头说道。 “嗯,鬼气很重。” 云想和萧璟邺沿着洞穴往里面走,发现周围越来越宽阔,也变得更加炎热。 不远处传来铁链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强烈,偶尔还会响起两声女人的嘶吼。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萧璟邺眉心微蹙道:“像是姑母身边的那个贴身丫鬟。” 云想这才想起来,前段时间萧老太君被害,她身边的丫鬟不知所踪。 因为怀疑是邪物作祟,暗羽卫和顾北军同时出动,找了好几天都没找见人。 萧崇临要一个丫鬟干什么? 带着疑问,他们二人继续前行,经过一处山洞的拐角,有个黑色的身影冲了过来。 是个人,准确来说,是个已经几乎没什么人样的人。 确是萧老太君的贴身丫鬟。 她的头发全都散落在肩膀上,几乎齐腰的长度,乱糟糟的,像是个落魄的叫花子。 这丫鬟云想和萧璟邺都见过,长得非常水灵,小嘴也甜,深得老太君的喜欢。 但现在看着,她全身的皮肤已经基本上都变成了黑色。 眼睛白到发光,脸上都是奇怪的黑斑。 斑点像是蝴蝶的形状。 云想和萧璟邺同时闪身躲过了丫鬟的攻击,这小丫头直直地跌到地上。 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瞬间又站了起来。 “你这次真的要小心了,鬼儡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鬼儡?”萧璟邺脸色阴沉,明显有了怒气。 “对,以人为载,以鬼渡魂,就是鬼儡。” 云想又想到什么,到:“之前缠着皇后娘娘的那位前朝妃子,就是被困住了鬼魄,所幸逃出来了。” 第50章 文墨书会 二人说话的间隙,轻衣又冲了过来。 “定住!”云想一张符纸飞过去,鬼儡暂时定在了那里。 “符纸定不住她太久,鬼儡不像普通鬼魂,她有实体。” 云想看着眼前的轻衣,微微叹了口气。 “这人现在救出去也没用,解鬼儡术的东西在萧崇临的手上。” “我倒是可以派人把九王府搜查一下。 不过小九的位置在那里摆着,要想搜府,光我的手令不行,还需要圣上亲自拟的圣旨。” 九王爷是圣上唯一的亲弟弟,圣上对他已经是破例的宠爱。 要想颁圣旨搜府,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行,这事本王记住了。”萧璟邺又扫了一下云想的脚腕:“先回去让军医给你上药。” 云想刚打算说自己的伤不碍事。 转身萧璟邺已经走远了。 她又看了眼发疯的鬼儡,由于洞穴里的温度太高,鬼儡已经热得不成样子。 就好像真的烤焦了一般。 “你现在不好控制,只能再委屈一下了。”云想又摁了摁她额头上的符纸。 没过多久,二人就回到了璟安王府。 归真正在正堂内等着。 “你这小屁孩儿怎么过来了,还挑这么晚的时候?” 看见云想进屋,归真迅速站了起来。 规规矩矩的向萧璟邺行了个礼。 “我问你话你怎么当没听见?”云想有些不悦,伸手便拽上了归真的耳朵。 “怎么一天天的净学一些不尊重人的坏毛病?” 她的力道并不小,归真的耳朵都要掉了。 “我有重要的事跟王爷说!” 云想这才放过他。 听归真的意思,是他的师父师叔们已经出关了。 灵依交给归真一个令牌,让她转交给云想。 “师父说,你明天辰时拿着这块令牌找到城东的云汉书阁,那里有阳灵笔的下落。” “云汉书阁是个什么玩意儿?”云想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是京中最大的一间藏书阁。”萧璟邺负着手道。 “我皇叔萧寒,自小身体就比较弱,他不喜欢舞刀弄枪,就爱沉浸在书海之中。 他收集了天下藏书,将它们汇聚在云汉书阁内。 皇叔死后,就成了世家子弟寻书观阅的好去处。” “没错。”归真点点头接着道。 “云汉书阁的现任阁主是那位王爷府上曾经的一个小书童,我帮你问了阳灵笔的事情,就在阁主的书桌上。 师父说明天辰时书阁要开一个文墨书会,那是唯一一个能接触到阁主的机会。” 文墨书会是京中的世家子弟聚在一起比试学识的书会。 会上得头筹便有机会和天下大儒苏子墨先生谈诗论友,以棋论道。 苏子墨就是云汉书阁的阁主,从一位王爷的小书童一跃成全北徵儒学地位最高的大家。 这样的书会对云想来说很重要。 且先不说那根阳灵笔她势在必得。 他们现在正愁找不到萧崇临养邪祟的证据。 外公于宾白被害得的那张反愿符就是用阳灵笔绘制的,苏子墨跟这件事肯定也脱不开干系。 “我之前去过九王爷的花坊,他花坊里有个小厮,帮着云齐仲说谎。 我怀疑九王爷跟云齐仲之间有什么交易。”云想思索一下道。 萧璟邺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的身上蕴藏着隐隐的怒气。 没有一点表情的冷声道:“萧崇临暗中笼络了不少。 苏子墨,云齐仲,曹明哲,一个能调动京城所有世家子弟的儒学大家,两位朝堂上地位最高的丞相,再这样下去……” 再这样下去,北徵怕是要易主了。 “云齐仲必须死。”云想将桌子上的清茶一饮而尽。 “他是最容易突破的地方,只有搞死他,才能断九王爷一条臂膀。” …… 云汉书阁的位置很妙,在城东的一座望不到顶的山上。 书阁占满山顶,云层从楼宇间穿过,不少零零散散的几只白鹤在云中穿梭,是世家儒学生最留恋的阁楼。 建造书阁的那位王爷萧寒奉行读书人不分贵贱,为了保证天下学子都有书读,才特意建造了这块风水宝地。 书阁号称文雅第一,萧璟邺便没让暗羽卫跟着。 只带了墨轩随行,和云想总共三人,来到了云汉山门。 文墨书会是堪比上元灯结的佳会,前来参加的学子络绎不绝。 聚集的不只是中都城的儒学子弟,还有全北徵的各路文人。 中都,江南,东延,合荒。 世家贵公子,农民穷孩子。 不论地域,不谈贫富,各个地方的人都有可能碰见。 都会成为朋友。 云想还挺喜欢这样的地方,在她心里,人就是人。 皇权贵胄只是生得好,他们无非是上辈子造化深一些,投了个好胎。 要什么仙人板板! “走吧。”云想拍了拍萧璟邺的手臂:“靠你啦!” 萧璟邺脸上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可不就是靠他吗? 云想平日里只喜欢看一些谈情说爱的戏文或者医药的书籍,对诗文实在了解的太少。 要是不靠他,别说是头筹,怕是连人家苏子墨的面都见不到。 走进山门,越往高处,周围的景象越发别致。 不远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云想的神情冷冽下来。 那位走在他们面前脚步虚浮的女子,正是云裳。 她今天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和平日里的张扬样子完全判若两人,头上的装饰也很简单,几只玉簪就打发了。 “她受的伤不轻。” 萧璟邺盯着远处的身影若有所思道:“昨天夜里咱们在假山阵内碰见的那位,多半就是你这好妹妹。” 云想没再多说什么,跟在云裳后面,默默的一起上山。 上山的路并不难走,大部分地方都有石阶。 不过云裳脚步走的慢,可能也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走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她转身坐下时,正巧看见了身后的云想。 “你过来干什么?”她捶着腿,眼神轻蔑的瞥了云想一下。 “知不知道什么叫书会? 就你会写的那两个字,难不成要在卷子上只写个自己的名字吗?” 云想并没有把她的嘲讽当回事。 全程都盯着她手腕上缠着的纱布。 第51章 这他娘的什么狗屎题目! “看什么看!”云裳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生气,把袖子放下来了些,正好盖住腕间的伤口。 她愤怒起身。 怒气冲冲的瞪着云想。 本身就比云想小一岁,个子也矮了一些,跟云想站在一起,半点气势都没有。 对于她来说,云想就是个极为晦气的存在。 要不是这个妾室生的小贱种,她的哥哥就不会死,她的父亲就不会进内狱。 她也不会被捷足先登,别说是璟安王妃,就是连璟安王的面都没见到几次。 她脸上的愤怒显而易见,心里觉得委屈,弯腰抄起地上的石头就向云想扔了过去。 云裳的力气并不大,因为身体原因,石头扔过去之后,并没有意料之内的砸中目标。 云想连躲都没有躲,就这样看着石头掉在了自己的面前。 就这点力气,还想砸人,能拿起来石头就已经是不错了。 云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云想抓住了手腕。 “你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弄的,是不是喂九王爷府中的那个鬼儡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云裳奋力挣扎,纱布内的鲜血更深了一些。 “你放开我!” 云想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严肃着说:“你最好跟九王爷走远一些,我看在你跟我有点血缘关系的份上一直对你手下留情。 要是让我知道你为萧崇临办事,我第一个杀了你!” 之前云想对云裳还不至于恨到骨子里。 有一次在打马街闲逛的时候,云想意外的看见云裳施舍街边的乞丐。 她就在想,或许云裳之所以会形成现在的性格,就是因为这十五年来没有一个好点的榜样引导,但是她的底子并不坏。 萧崇临养鬼儡,这样的人,死一百次都不够。 帮她的人更该死。 “你抓着云裳妹妹干什么!” 云想没防备住,身体被人推了一下。 要不是萧璟邺及时赶到拦住了她,恐怕就要栽倒山底下去了。 脚下站稳,云想才看见,推他的是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青年。 身上的打扮倒是规整简便,穿着一身青绿色的狐裘大氅,头发已经全都束了起来,白玉发冠十分雅致。 一看就是世家公子中的世家公子。 就是想不明白,这样温文尔雅的人,怎么会这般帮着云裳。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云想嫌弃的很明显,好像要把人揉碎了往嘴里嚼。 听到这话,对面的男子明显一愣。 紧接着又突然明白了一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你是个傻子,难怪不记得我。” “你说什么?” 萧璟邺的声音很轻,要是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但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声音,都能吓得云裳和旁边刚救下她的男子一愣。 二人一同向萧璟邺行礼。 萧璟邺不为所动,接着冷声道:“云想姑娘是本王府上的玄师,李青恒,你说她是傻子?” 听到这三个字,云想偷偷凑到墨轩身边:“李青恒是谁啊?” 墨轩也有些惊讶,贴近云想的耳边小声解释。 “这位李公子是永穆侯的外甥。 小的时候一直在侯府住着,十岁之后被江南的儒学先生王学正收作学生。 应该是刚回来的。” 原来从小就在侯府住着,难怪他会觉得云想傻。 见了十几年还记不住长相,说起来确实不太聪明。 李青恒不是爱惹事的性子,他刚从江南回来,好不容易见到云裳,还想好好叙叙旧。 俯身再次对萧璟邺行礼道:“王爷赎罪,在下并非有意冲撞,这就带云裳妹妹先行一步了。” 他们溜得倒是快,才眨眼的功夫,就把大名鼎鼎的璟安王甩后面老远。 云裳被李青恒拉着没受伤的手腕,实在是有些跑不动了,用力甩了一下才挣脱。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云裳叉着腰喘气:“璟安王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当然能!”李青恒的脸上颇有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松快感。 “那个人可是璟安王萧璟邺,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要是再在那带着,估计脑袋早就分家了!” 他又往后看了一眼,确定那个瘟神没有跟上来。 这才问:“你怎么得罪璟安王的?这样的人物你都敢得罪?” 云裳把这段时间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下。 “你说什么?云想那丫头竟然把惊雨害死了!” “可不是吗!”云裳用力点头。 “她不知道从哪学了邪术,不光画奇怪的符纸把哥哥害死了,还把爹爹送进了内狱!” 话说的极为可怜,眼泪顺着脸颊不停滚落。 “那个贱人太过分了!” 李青恒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妹妹你放心,他们来这里肯定是参加书会的,我不让他们得逞!” …… 云想一行人终于走到了云汉书阁的门口。 眼前的建筑确实恢弘,楼阁颇有手可摘星辰的气势。 云雾缭绕,一眼看去,颇有几分天上仙境的美感。 “你要加把劲了。” 萧璟邺看云想沉浸在美景中不能自拔,好心劝说道:“李青恒也是来参加书会的,他学识渊博,你可不一定能赢。” 云想期初还没听出这句话的意思。 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劲,忙把萧璟邺拦着。 震惊道:“什么意思,不是你参加书会吗?” 萧璟邺无奈瞥她一眼:“我早在五年前就赢过一次了,已经赢得比试的人,以后每年的书会都不能参加。” 云想:“……” “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你也没问啊。”萧璟邺无奈一笑:“我哪知道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云想:“???”笑话谁呢? 书会开始的很块,定的辰时开始,就是辰时开始,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 楼阁前有一处很宽阔的广场,广场上放置这密密麻麻的桌凳。 参加书会的学子在书卷上答题,由苏先生亲自判卷,夺魁者被引进阁内。 形式倒是简单。 不过。 卷子上写的这是什么鸟鸡题目。 【有一个人参,走着走着不小心踩到了一坨大便,请就‘被大便染上的人参还是不是最珍贵的补药,被人参踩过得大便是不是有了营养价值’为题,写一篇一万字的论证。】 云想:“……”所有人的题目都是这个吗? 她偷摸往旁边瞥了一眼。 旁边坐的正是李青恒,对方拿起卷子奋笔疾书,还不忘用手捂着,生怕被偷看。 谁稀罕。 云想轻轻敲了下自己的脑门。 耳边忽然传来萧璟邺的声音:“题目不算太难,我说你写。” 她早在进入会场之前就在萧璟邺的眼睛上贴了一张同感符。 那张符纸贴上去,在外面等着的萧璟邺就能看到云想的题目。 甚至他心里的想法也能顺利地传到云想的脑内。 云想转动着眼珠四处偷瞄了一圈,尴尬说:“咱们这可是作弊。” 萧璟邺:“没有别的办法了,就这狗屎题目你也答不出来。” 云想:“……” “那你说吧,我写!” 第52章 不管是谁,有病就治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整整一万字的功夫,云想往最前方的大粗香柱子上瞥了不下一百遍。 她就非常不理解这种满肚子墨水的文人骚客,没事多溜达溜达看看大好河山不行? 非得困在那两步走到头的房间,守着一扇窗户,读书读到脑子痴呆。 “你能不能醒醒……”脑海中传来萧璟邺的声音。 云想这才小鸡啄米般猛地栽了一下,脑门差点磕桌子上。 回过神来,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双眼:“你接着说吧,我写着呢。” 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总算把该写的东西都写完了。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璟安王殿下那么富有磁性的声音跟念经一样。 到了等待结果的时候。 所有的学子都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好好待着,焦急地等着成绩出来。 大家的面前是一座有些庞大的阁楼,七层高,抬头很难看见楼顶。 云想看那几位监考的书阁弟子拿着厚厚一沓书卷全都送进阁楼内。 也不知道这么多长篇大论,苏子墨一个人要看到什么时候。 安静的等待最为折磨人,时间长了,众人都失去了耐性,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 李青恒这个人胆子倒是大,可能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学识,自信能拿第一,从座位上离开。 他直接走到云想的面前。 李青恒站着,云想坐着。 正好遮住了太阳的光。 好不容易今天能赶上一个好天气,晴空万里,连微风都没有。 云想正晒太阳晒得舒服,被这样挡住,心里有些不快。 “能不能请你滚一下?”她觉得自己非常有礼貌了。 李青恒听到这话,却是轻骂了一声。 “你说话怎么这么没素质!就凭你这班粗俗的样子,也定拿个倒数第一!” “应该是倒数第二吧?”云想嗤笑一声。 “为什么?” 云想理所当然道:“有你给我垫底,我再不济也是个倒第二,是吧?” “你……”李青恒被怼的无话可说。 活该,谁让他不好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非要来找事儿的。 像他们这种读书人,脑子里最缺的就是骂人的话,云想文绉绉的语句不通几个,骂人的能耐却是顶尖。 他们谈话的间隙,萧璟邺从院外进来。 众人见到璟安王,纷纷行礼。 还不等云想开口,云裳就像个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 “听说王爷是曾经的魁首,您有没有兴趣听听这次的题目,发表些看法,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萧璟邺瞥她一眼。 目光转到云想身上,对方用眼神示意他千万别说。 还颇有几番请求的架势。 萧璟邺勾着嘴角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扯了下衣袖:“本王不发表言论。” 云想终于松了口气。 李青恒注意到了他俩的眼神交流,冷哼一声,小声提醒云想:“你不会以为璟安王能帮你见苏先生吧?” 他眼皮翻的快要飞起:“文墨书会最为公平公正,堪比科举,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不想太丢人,还是赶紧溜。” “你不服气?”云想这次站了起来:“不然咱们比试比试?” 李青恒巴不得云想这样说。 这样不用等成绩出来,他就能把这丫头打得落花流水,为云裳妹妹报仇。 “比什么?” “随你喽。”云想耸了下肩膀:“挑你最擅长的就行。” 还真是大言不惭! 这几年,李青恒一直在江南一带,鲜少来中都,对京城内的事情知之甚少。 要不是云裳说了府上发生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以前傻乎乎的一个姑娘竟然变得这般蛇蝎心肠。 文墨书会云集了四海的能人义士,他今天一定要让云想丢人丢到姥姥家! “那就比医术药理!” 李青恒嘚瑟一句:“你说让我挑最擅长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想:“……”可真会挑,挑的可真好。 正好书阁中有治病用的银针,他们就比施针之术。 “要比针法,肯定不是扎在木头桩子上,我们最少要有个病人。” 李青恒提出了这个问题,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身影。 是个穿着有些简陋的青年,看上去比云想大一些,应该跟萧璟邺差不多岁数。 “你们看看我行不行?” 青年走到云想和李青恒的面前,说话有些卑微,但从他的骨子里透着几分正气。 “我身上有处隐疾,一到酉时时就感觉胸腔内发痒,郎中看过不少,但都没什么用。” “你是个什么东西?”站在李青恒身边的云裳嫌弃的上下扫了他一眼。 “我青恒哥哥可是今年秋闱时江南郡的解元,过了会试,就能参加殿试封官的,让他治病,凭你也配?” 她平日里最烦一些不知轻重的穷人。 尤其是上次在打马街,一个穷叫花子求着她施舍,要不是为了保持美好形象,她早就一脚把那叫花子踢飞了! “在下确实不是什么东西。”青年被说得这样不堪,却不恼,依旧恭敬道:“在下柳宴,只是一个读书人。” 他的名字一出,议论声四起。 柳宴。 正是今年八月份秋闱时期,合荒郡的解元。 此人云想不知,萧璟邺却了解一些。 “是他……” 云想凑到萧璟邺的身边,小声问:“是谁?你认识?” 萧璟邺点点头:“合荒在岭州界,岭州本就资源匮乏,合荒又是整个州内最穷的一个郡县。 柳宴是合荒郡秋闱的第一名,而且他的成绩,在各郡县的秋闱解元中是最高的。” 原来是个县状元。 难怪他身上的衣袍这样朴素,即便是三九末,也只穿着一件和衣,连个像样的大氅都没有。 “云裳妹妹,你可别这样说。” 李青恒及时纠正道:“我将来可是要入太医院的,行医者只管生死,不问富贵,不管他是谁,有病我都给治!” 这点云想倒是十分认同,看来这个李青恒也只是脑子不太灵光,错信他人,实际上并不坏。 “行。”云想拍拍手,准备把脉。 “那就你当病人把,本小姐保证给你治的明明白白的!” 第53章 左手六,右手七! 正好也到了太阳块落山的时候。 云想和李青恒赶紧给人施针,也好在酉时及时判断出谁的针法更好。 其实他身上的病,压根就没有施针的必要。 云想仔细观察了一下,柳宴根本就不是病了,而是沾染了邪气。 有一种邪祟,是一些读书到老,直至死亡都没有中举的怨气凝结而成。 专门挑一些寒窗苦读,极力想改变命运的学子上身。 就是为了吸收他们身上的灵气,阻止他们参加科举考试。 不得不佩服柳宴的毅力,即便被邪祟缠上,依旧拿了秋闱的第一名。 “我先让你。”李青恒斜了云想一眼。 “反正你也治不好,我让你先治,要是不小心给人扎残了,我也好及时补救。” 他对自己的针法有着极大的信心,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医学大拿的位置。 云想一阵无语。 牛皮谁不会吹。 她抱着双臂,也颇为硬气的说道:“你先扎吧,要是你给人治好了,我直接认输。” 李青恒:“???”还有这等好事? 那他就给云想一个教训,让这小贱蹄子好好看看,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医术。 众人把他们围成了一个大圈,萧璟邺和墨轩就站在旁边看热闹。 柳宴卷起袖子,让李青恒号脉。 李青恒摸了一会儿,皱着眉盯着云想:“你不摸脉?可以先摸另一只手。” 云想冷笑一声:“我不用摸脉。” 大言不惭。 不摸就不摸,李青恒倒要看看,不号脉是怎么治病的! 周围安静了不少,大家都秉着呼吸,等待号脉之后的结果。 李青恒脸上的表情从舒展变得紧凑,又从紧凑变得舒展,过了很久才放开柳宴的手腕。 他全程无话,拿过银针开始往人家的胳膊上扎了起来。 柳宴倒是没什么不适,反而是李青恒,额头间冒出细汗,汗水凝成了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 等李青恒的手臂穴位和头顶的几个穴位上都扎满了银针,这才停手。 好嘛!又是这套操作,跟太医院的张院正之前秀的一样,把穴位都封死,正好给邪祟惹怒了。 酉时来的很准,没过一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了。 柳宴体内的邪祟想要出来作乱,却被银针死死封住,脾气上来,直接开始搞事情。 柳宴两眼一抹黑,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口吐白沫,两只眼睛使劲儿上翻,快把眼球翻出来了。 众人一阵惊慌。 “这可是解元中的翘楚啊!可不能出意外啊!”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旁边也有应和的:“对啊,你到底行不行,别人家本来没事,再给人扎死了!” 李青恒更慌。 他可是完全按照医书上施的针,没有丝毫偏差,不成想竟把人扎成了这副德行。 仔细一看,好好的一个人,左手六,右手七,左脚画圈右脚踢。 左看右看都不像是能治好的样子。 云想倒是很淡定,指着柳宴问李青恒:“你这可就算输了,别不认。” 李青恒的脸一阵黑一阵绿,咬牙切齿道:“你要是能救就别废话,一会儿人该凉了!” 云想有些得意地轻笑一声,蹲下身来,依次拔出了柳宴身上的银针。 针刚拔下来,人就不再抽搐了。 只不过已经昏迷,看上去也没有将要醒过来的迹象。 啪—— 云想从衣袖间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了柳宴的脑门上。 随后又拿出两根银针,封在他胸口两侧的穴位上,把邪祟往外逼。 才眨眼的功夫,一团黑气顺着柳宴的天灵盖冒了出来。 云想只是伸伸手挥了一下,那黑气就随风消散了。 地上的柳宴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突然感觉浑身没来由的轻快,胸口处一点痒的感觉都没有了。 柳宴睁开眼,震惊的看着云想。 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激动道:“云姑娘真是妙手神医! 我现在一点不舒服都没有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不害怕太阳下山!” “你的病能好就行。”云想把他扶起来。 道:“是你太过用功了,才使自己生病,以后一定要注重劳逸结合。” “他肯定不是生病,肯定又是你的邪术害得!”云裳在旁边伸着脑袋说道。 “你这叫术业有专攻,青恒哥哥又不懂道术,肯定吃亏!” 云想今天其实都没打算把她放在眼里。 这丫头怎么一个劲儿的找事儿? 她正要怼回去,却被萧璟邺打断。 萧璟邺的声音冰到如冬日山尖上最扎人的寒雪,没有半点感情。 “永穆侯懂道术?他不是也害死云惊雨了?” 闲言碎语四下而起。 众人议论纷纷。 云裳慌了起来,连忙反驳道:“爹爹怎么可能害死哥哥呢!王爷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你敢找本王要证据?”萧璟邺的声调高了一些。 云裳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从来没见过萧璟邺这副表情,像冷兵器一样残忍,眼神中充满杀意。 都说活阎王的眼睛能杀人,云裳今日见识到了。 “云裳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李青恒震惊道:“你不是说惊雨是云想杀的吗?为什么成舅舅杀的了!” 云裳拽着他的袖子,赶紧解释:“当然不是爹爹杀的,爹爹他怎么可能……” “璟安王位高权重,怎么可能说假话!”李青恒用力甩了一下。 “亏得我念在多年不见的份上想帮你一把,你竟然如此骗我,以后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云裳气冲冲地跺跺脚,自己坐回道座位上,开始抹眼泪。 “我是真的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李青恒向云想抱拳。 “愿赌服输,虽然咱们比试之前没有下赌注,但我李青恒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五年未见,云想妹妹在医术上能有这般造诣。 殿试之后我若中举,会留在太医院当值,以后妹妹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便是!” “还有我!”柳宴也向云想抱拳:“不管我以后在哪,只要姑娘一句话,在下定赴汤蹈火!” 他们太热情,云想一时间还没能适应。 这时,对面书阁的大门开了。 走出一位小书童,看着众人道:“文墨书会比试的结果出来了。” 第54章 萧崇临并不知道还魂草被卖 众人屏气凝神,全都不约而同地盯着那位小书童手中的试卷。 都在猜想这试卷到底是谁的。 他们都是心中充满傲气的学子,文人风骨如松竹般挺立,都有信心能拔得头筹。 自然都希望花落自己家,年年都开花。 小书童并没有故弄玄虚,他双手捧着试卷走下来,越过重重人群,来到云想面前。 半弯着腰恭敬道:“云想姑娘,我家先生请您进去。” 一阵喧哗声纷然而起。 有不少人觉得不服气。 尤其是一些没怎么跟云想接触过,也很少听说她事迹的人。 这些人中,有的寒窗苦读数十年,有的人出生于书香门第,谁都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还是一个从小痴傻的丫头。 “凭什么是她!”有人喊了一声:“我就不信连柳宴这样的秋闱榜首,也能败给一个女子!” “女子又怎样!”柳宴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混账话,只能抬着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我就是比不上云姑娘有能耐,云姑娘这是没参加秋闱,若是参加了,一定是榜首!” 云想:“……”心虚。 她要是参加秋闱乡试,指定是倒第一,连倒数第二都排不上! “承让了,承让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云想谦虚地向众人点头。 目光落在萧璟邺的身上,他轻笑一声,竖起大拇指:“想不到云姑娘不仅医术精湛,在时政上还有这番造诣。” 云想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僵硬不少。 这第一名实在拿得有点太对不起别人了,等他进去之后好好问问第二名是谁,补偿人家一下。 正打算随那小书童进去,云裳突然挡在了云想的前面。 她从腰间取下一块腰牌。 刚哭过的眼睛还红肿着,她把腰牌递给小书童:“劳烦您代为传达一下,就说腰牌的主人来了。” 云想的目光落在腰牌上。 她有些震惊。 昨天晚上归真给的那枚腰牌,还以为是上山的通行令,结果一路上畅通无阻。 云想还在想这腰牌的用处是什么。 云裳竟然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小书童看见腰牌之后,眼神稍微收敛了一下,随后收进自己的袖,引着云想往阁楼内走。 里面的空间很大,布局也错落有致。 中间有一个环着向上的楼梯,四周的墙面上都是密密麻麻排列着的书籍。 他们并没有在中间的楼层停留,云想被引着一路走到书阁的最上层。 进了个并不小的房间,最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个膝盖高的茶案,案上有杯刚倒好的茶水。 茶案中心间,是一个棋盘。 “我家先生等下就会过来,姑娘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先看看棋局。” 小书童说完就走了。 门被关上,云想凑到棋局面前,才发现上面只有一个棋子。 在棋盘的正中间,放着一颗白子。 这位苏子墨确实喜欢故弄玄虚,不光出的题目奇怪,留下的残局更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想并没有真的把注意力放在棋局上。 她偷偷把门打开了一个缝,顺着门缝看去,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她在上山的过程中听萧璟邺形容过苏子墨这个人。 他为人冷漠寡淡,一生只收三名弟子,而且收弟子的标准与其自身能力毫无关联。 说是看眼缘。 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适合的眼缘。 云想也没打算真的等苏子墨进来。 刚才那小书童看见腰牌之后的眼神不得不让人多想,她打开门,偷偷跑了出去。 小书童离开的时候云想特意留意了一下他走的方向,是往下走的。 云想偷偷躲在一处书柜的后面。 过了还没一会,下面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顺着那声音往下看,正巧看见一前一后两道身影。 果然是云裳。 她正被那位小书童带着往上走,甚至越过了云想在的那间房,继续向上。 云想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小书童全程都表现得很警觉,生怕有人跟着一样,每走两步,就要是时不时地回头看两眼。 云想也不敢跟得太紧,她小心地随行,看见二人走进了顶楼的一个房间。 房间内传来了清淡的男声。 跟萧璟邺的声音比起来,更加柔软了些。 萧璟邺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他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刚气,甚至不用说话,光往那一站,就会让人汗毛直竖。 而房间里的那位,声音清闲,听他说上一句话,就好像站在满目金色的麦田。 微风吹在身上,还很舒服。 “云裳见过苏先生。” 云想在窗户的纸上戳了个洞。 虽然不是知道是什么材质,贵不贵,用不用赔钱,但是里面的事物看得很清晰。 甚至还有些放大的效果。 顺着小洞也只能看见苏子墨的侧脸,没什么印象,确实没见过。 长得那叫一个白净,比云想的皮肤都要白上好几个度。 苏子墨看见云裳之后,也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 拿过那枚腰牌,盯着思索片刻道:“九王爷有话让你带给我?” 云裳点头恭敬道:“王爷让我找您要一样东西。” “要什么?” “要一支笔。” 苏子墨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阳灵笔?” 他态度坚决道:“那个绝对不能给他,帮他画画符纸还可以,阳灵笔是寒王殿下穷尽一生才找到的,不能随便给人。” 云裳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先是愣了一下。 她并没有因为被对方拒绝而失去分寸。 缓了缓情绪,半威胁半提醒道:“还魂草可是在九王爷的手上,先生要是想复活您最珍贵的那个人,还是乖乖交出笔才是。” 云想:???” 她把手伸进乾坤袋内,稍微寻找一下,就摸到了之前在暗阁买的那两株还魂草。 笑死,原来萧崇临还不知道他放在三清观滋养的那两株还魂草已经被归真卖出去了。 归真这个小屁孩儿,你说他懂事吧,他偷观内的东西去变卖。 你说他不懂事吧,他卖东西还卖到点上了。 正好把苏子墨最需要的东西卖到了云想的手上。 门内的双方正僵持着,大门忽然被一股力量推开。 云想踏门而入,晃了晃手上的腰牌:“可真巧,这样的腰牌,我也有一个!” 第55章 九王爷算什么?他更怕的是璟安王 “怎么哪都有你!” 云裳被云想推门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本身被苏子墨一直盯着就有些心虚,惊吓过后,心脏简直砰砰跳个不停。 门外偷懒的小书童应该是听见了动静,急忙赶过来阻止。 走到云想身边道:“云姑娘,还请您去原来的房间等着,苏先生很快就会过去。” 云想淡淡地瞥他一眼:“你家先生不就在这儿吗,还让我过去守着一个空棋盘干什么!” “并非是空棋盘。” 苏子墨依旧坐着,面色友好地解释道:“白子先落中间,在下其实是想让云姑娘看出其中奥义。” “这玩意儿还能有什么奥义,下错了呗?”云想皱着眉,有些不耐烦。 她最讨厌这些故弄玄虚的玩意儿,看不懂。 三两步走到茶案旁,把手中的腰牌出示给他看:“不就是腰牌吗,就好像谁没有一样。” “云想姑娘也是九王爷的人?”苏子墨好奇问道。 “当然不是,我是璟安王的人。” 说完,她把那腰牌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了桌子上,凑到苏子墨身边,凝视着他。 片刻后,严肃说道:“你与你的夫人恩爱异常,却可惜阴阳两隔。 但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还魂草也做不到。” 空气中出现短暂的凝滞。 向来情绪稳定的苏子墨脸上竟然带了隐隐的怒气。 他的肩膀有些颤抖,忍者眉心突突跳的愤怒道:“你是来论诗的,还是诚心来气我的?” “真的,我从来不骗人!”云想一把将对面的云裳拉了起来,自己坐过去。 翘着二郎腿道:“还魂草并非真的能让死人复生,而是永远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你要是真的为了你的妻子好,就别信九王爷的,信我,我让你再见你的妻子一面。” 云想算是看出来了,苏子墨之所以愿意帮助九王爷用阳灵笔画反愿符,就是盯上了对方手中的还魂草。 只是他还不知道,还魂草已经不在萧崇临的手中了。 不过云想也不会告诉苏子墨还魂草在自己的手上。 毕竟这样害人的东西,还是早早的枯萎在乾坤袋中最好。 “苏先生,你别信她的!”云裳被推了个趔趄,本身就体弱,现在险些就要站不稳了。 “还魂草是怎样的存在,想必您心里都清楚,除了九王爷,没人能帮你了。” 苏子墨陷入一阵沉思。 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把许多记录稀奇草药的医书翻了不下二十遍,看见过还魂草的名字。 据说这东西长在阴间,能把死去之人的魂唤回身体。 但也只限于三魂,七魄却没有办法复原。 苏子墨对于妻子之爱,胜过池中鸳鸯,赛过连理枝条。 他有一位世间最温柔贤惠的妻子,但要让妻子变成行尸走肉,苏子墨是非常不情愿的。 他最希望的,其实也只是想再见妻子一面。 他的妻子名叫晚晚,眼神如月亮一样清澈,嘴唇如朱砂一般鲜艳。 就在他去年下山游历的时候,晚晚在山中处理书阁大小事宜。 盛夏的一个中午,从山上失足摔了下去。 苏子墨一块一块地寻找晚晚的尸体,才将人拼凑整齐,冻在了后山的冰洞里。 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但他连妻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心中除了遗憾,还有满满的愧疚。 万般悲痛时正好九王爷登门,说可以帮晚晚起死回生,他这才答应对方借用阳灵笔。 但没想到九王爷的胃口竟然这么大,想把阳灵笔据为己有。 “云姑娘,我信你。” 苏子墨坚定地看着云想,万分期待道:“你真的能让我再与晚晚见一面?” “苏先生!” 云裳还想说什么,被苏子墨打断,唤了个小书童进来,“把不相干的人轰出去。” “你竟然敢得罪九王爷!”云裳被拉扯着,用尽全力说道。 “相较于九王爷,我还是更怕得罪璟安王。”苏子墨表情镇定,并没有把她的威胁当回事。 其实世家子弟读书都是为了拜相封侯,大家是奔着金钱和地位才拿起的书籍。 但是苏子墨不一样。 他是受到寒王萧寒的影响。 在他的心里,读书就是因为想要读书而已。 那些涉及到权利地位的诱惑,在他的前从来不值一提。 “难不成还要让我亲自轰她?”苏子墨这句话是说给那位控制住云裳的小书童听的。 他不敢再耽搁,连忙将人“请”出去了。 云裳走后,房间内终于安静不少了。 苏子墨看向云想,问道:“你不是说能让我见晚晚最后一面?人呢?该如何见?” “你先别慌。”云想往四周环视了一圈,发现也没啥可用的东西。 她好奇问道:“这些房间里难不成就没有一副晚晚姑娘的画像?” “有倒是有,不过挂在我的房间内。” 云想随着苏子墨来到了他的卧房。 其实也是他和晚晚的房间,只是晚晚走了之后,一直是他一个人在住。 房间右手边的一处墙面上,贴着一幅多彩的水墨画。 画中的女人坐在一棵两三人环臂粗的树桩上,旁边是一朵才开了一点的杜鹃花。 画像中的女人长得极为好看。 落落大方的摆弄着被微风吹起的裙角,目光温柔地看向远方。 这就是苏子墨的妻子,林晚晚。 看着云想盯着画像盯了许久,苏子墨的脸上明显有了些不悦的神色。 皱眉说道:“你不是说让我再见晚晚最后一面,别跟我说见的是画像。” “当然不是。” 云想回过神来,摸了下画像的质量,说道:“现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山,再晚一会儿我会帮你见到的。” 试卷成绩出来时,太阳就已经将要下山了,现在也差不多落了个干净。 天空中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面纱。 云想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烛台,凑近林晚晚的画像。 另一只手从袖间拿出符纸。 用烛台上的火点燃之后,符纸红火烧到了画上。 “你干什么!”向来冷静的苏子墨再也淡定不起来,摘下墙上的话,使劲用注袖子拍打。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火好像没有温度一样,并没有毁坏这幅画。 “这是我夫人唯一的画像了!你做什么这样!” 他刚吼完,就感觉有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往画像中拉扯。 第56章 再见林晚晚 苏子墨再次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梦幻的桃花林。 密密麻麻的桃树整齐地排列着,满目粉红,抬头从桃树的缝隙中能看见湛蓝的天空。 这里正是他和晚晚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游历到身无分文的穷书生,碰见了山林桃花源中的酒娘。 他们一个爱酒,一个钟爱酿酒,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片桃花林他已经再熟悉不过,再往前走大概一里地的距离,就是晚晚的那间酒坊。 苏子墨忙加快脚程,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喝到最美味的桃花酿。 一间小院出现眼前,院子的周围用篱笆围着,院中分布几张矮桌,酒香比桃花的香气更为浓烈。 “客官,坐下喝杯酒吗?” 苏子墨的身形一僵,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心脏好像停了半拍一样。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静到能听见耳边划过的细微风声,能听见花瓣落在了地上,能听见他扑通扑通的心跳。 苏子墨转过身,终于看见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 林晚晚好像比现在更加年轻一些,她的皮肤是那样的细腻嫩滑,就算不加修饰,也能比天仙还要貌美。 林晚晚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伸手在苏子墨的面前晃了晃。 “客官,是要喝酒吗?” 苏子墨这才缓过来,愣愣道:“啊,对。” 林晚晚应该是刚从外面采了桃花回来,手上那拿着一个花篮,越过苏子墨走到门口开门。 “我家的桃花酿你可以尝尝,保证是全北徵最好的酒,就算在中都的醉云轩都尝不到呢!” 这是全北徵最好的酒,连中都城内的醉云轩都尝不到。 还是一模一样的话,还是那身熟悉的衣装,原来,苏子墨真的来到了与晚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这应该正是云想姑娘的能力,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能让他回来这里,已经是非常知足了。 “拿二两牛肉,一壶桃花酿。” 苏子墨坐在凳子上,要了与之前同样的配方。 林晚晚应声之后,回到房间内准备。 透过窗户,能看见她忙碌的身影,林晚晚腰身纤细,看上去弱不禁风,力气却并不小,一个人就能搬动十公斤的酒缸。 她切好了牛肉,拿上酒,放到苏子墨面前。 “客官请慢用。” 林晚晚转身要走,脚下忽然一个晃荡,险些跌倒。 苏子墨及时扶住她:“你没事吧?” 两个人的肢体接触过于紧密了。 林晚晚连忙后撤了一步,整理一下被压皱的裙襟:“没事,我从小就爱头昏,老毛病了。” 她脸颊有些泛红,慌张要逃:“多谢公子,公子慢用。” 看着林晚晚匆忙离去的身影,苏子墨忽然感觉眼眶中似乎是有泪水在打转。 也不知道是不是桃花的香气过浓,熏着了,鼻子感觉酸胀难忍,眼泪无声地就掉了下来。 这间酒坊向来人满为患,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上座率很高,基本上没怎么中断过。 今天却出奇的人少,除了苏子墨,看不见别的客人。 他和林晚晚聊了一整天,从清晨花上还有朝露的时候,一直到黄昏太阳下山。 苏子墨的眼皮忍不住的就慢慢合住,眼前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再一睁眼,周围的景象变成了自己的房间。 他正在床上躺着。 一阵浓烈的肉香扑鼻而来,云想坐在不远处的圆桌旁边吃的正香。 她身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璟安王,萧璟邺。 桌上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凤尾虾,醉花蟹,反正都不便宜。 “先生,您醒了?”一名小书童赶紧凑到苏子墨跟前,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上。 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红肿。 这里的书童都是苏子墨从千挑万选的,年纪都不大,才七八岁,苏子墨一直将他们当成家人。 关心问道:“怎么哭了?” 这不问还能忍,刚问出来,小书童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下。 “我怕您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指着云想控诉:“这个凶女人说,要是不帮她准备桌上的那堆吃食,就让您永远睡下去。” “怎么啦!”云想眯着眼看他:“你自己在画像里和夫人恩恩爱爱,我们在外面等着就不饿吗!” 画? 苏子墨听到这个字,浑身一僵,猛地从床上下来,跑到墙上挂着的那幅画面前,摘下来拿在手里反复观察。 确认画没有损坏之后,才松了口气。 苏子墨的思绪缓了缓,把画重新挂回墙上。 他转身向萧璟邺行礼:“璟安王殿下。” 萧璟邺很敬佩苏子墨的为人,两个人虽然见面并不多,但也算合得来。 天下儒学生的典范,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无心朝政,一股脑地投身于学问建设,是北徵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萧璟邺阅人无数,还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盯着苏子墨,声音冰冷,眼神中的眸色凌厉了一些。 “暗羽卫的消息遍布全国,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小九走得这么近了。” 苏子墨低着头,颇为无奈的轻笑一声:“说起来实在是惭愧,他手上拿着我最想要的东西,也是没办法。” 说话间,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墙上的画像。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懂。 而他苏子墨跟着寒王这么多年,见过诸多世面,竟然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夜深了。 云裳跌跌撞撞地走在云汉山上。 云汉山的位置本身就有些偏僻。 上山参加文墨书会的学子知道自己今年无缘和苏子墨先生见面,都赶着太阳下山之前早早离开了。 除了山顶的书阁,整座云汉山没有一处挂着灯笼。 今晚的月色本就不好,加上山中时长会出现一些杀红眼的野兽,云裳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 本身她的身体就因为失血过多变得相当柔弱,就算走在平地上,两三步都要歇一下。 现在更是没有力气再往下多走一步。 身体即将倒下的时候,一个结实的臂膀接住了她。 第57章 她最不怕威胁 云裳慌张看去,九王爷也正目不转睛地和她对视。 萧崇临笑起来总是很好看,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嘴唇又勾起着好看的弧度。 别说是云裳,就算京中任何一位女娘,都很难不对这样的九王爷动心。 云裳当然也不例外。 对于她来说,嫁谁都是嫁。 只要能给她带来无尽的权利,满足够她的欲望,就算是嫁个公公都是乐意的。 云裳并没有从萧崇临地怀中离开,而是低着头有些生涩道:“谢谢王爷。” 萧崇临却笑了。 他看起来很开心,把云裳扶起来,保持着温柔体贴道:“本王交给你一个这么小的事情都没办成,还好意思说谢呀?” 他说话总是这样。 要死不考虑这句话的内容,单听语气,还以为是真的关心。 云裳赶紧从萧崇临的怀中退出来。 她开始感到害怕,本就疲惫的肩头剧烈地不停颤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柔弱道:“请王爷赎罪,我实在没想到云想那个家伙也会参加。” “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姑娘而已,应付不来是你太不堪用了。”萧崇临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慵懒,稍微揉了揉肩膀,向树林深处打了个响指。 一道黑色身影快速闪过。 轻衣落在云裳的身边,还不等人反应,锋利的牙齿就直接咬上对方的脖颈。 剧烈的疼痛让云裳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她没有挣扎,任凭轻衣尽情地在她的身上吸血。 良久过后,云裳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 让死人顺利上路最好的方法就是入土为安。 云想他们连夜把林晚晚的尸体埋在了云汉山的深处,再次回到书阁时,已经将近子时。 踏进阁内,地上躺着那位被云想欺负过的小书童。 很明显他不是躺在地上睡觉…… 苏子墨连忙走过去,把小书童扶起来,掐了掐对方的人中,并没有半点效果。 “起开,让我。” 云想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小书童的脑门上。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地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看见苏子墨后,小书童抱着大腿就是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喊:“不好了先生!书阁里闹鬼了!闹鬼了!” “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云想站起来冷静的问道。 小书童手指着楼上颤颤巍巍道:“刚才,云裳姑娘带着一个女鬼,上去了!” “女鬼?”苏子墨不相信的震惊道:“哪来的鬼,为师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这世上哪有鬼,真正有鬼的是人心罢了,他们读书人坚持的是心境通透,心里干净了就不会看见脏东西! “楼上……” 云想忽然想到什么,忙问:“苏先生,你的阳灵笔在哪放着?” 听到这话,苏子墨就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撒腿就往楼梯处跑去:“坏了!” 阳灵笔就在他房间的柜子里。 虽然有一道暗格作为保护,但万一整个柜子被人拆个稀巴烂,那可就完了! 苏子墨毕竟只是个读书人,不会武功,他跑到楼顶的房间后才发现,墨轩不知道从哪上来的,此时已经在房间内等着了。 在他的面前,正是云裳,和萧老太君的贴身丫鬟,轻衣。 云裳坐在茶南旁悠闲自得得喝着茶,只有轻衣在旁边站着,和墨轩在僵硬的对峙。 她身上的皮肤比云想那晚见到时又黑了两个度,就好像在太阳底下暴晒过许久一样。 手臂乃至脖子都遍布着奇怪的黑色纹路,就好像被大火烧过之后,只剩下光秃秃树干的苍天古树。 看见云想和萧璟邺,云裳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 她的手上把玩着阳灵笔,挑起嘴角微微一笑道:“跑那么快做什么,反正阳灵笔已经在我手上了,你是无论如何都拿不走的。” 云想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她没工夫跟云裳说过多的废话。 之前已经提醒过,要是云裳执意跟九王爷沆瀣一气,云想一定第一个杀她。 她拿出一张符纸,置于眉间,黄色的符纸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苗顺着符纸不断延长,变成了一把被火焰包围的利剑。 一剑向轻衣砍去,她焦炭般的身体就好像火势蔓延的大树,不断地往上蹿着火苗。 尖锐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玄凌剑的好用之处就在这里,它可以以桃木剑的形式存在,也可以变成火剑,又可以变成水剑,方便得很。 每个鬼儡其实都是用槐树的树枝作为本体炼制出来的。 树木最怕什么。 怕火。 那火焰的目标很明确,其他任何东西都没有烧着,只是针对轻衣。 过了没片刻功夫,轻衣变成了一块烧焦的木头。 云想把木头踢到云裳的脚边,冷声道:“就这么点三脚猫的手段还敢拿出来显摆。” 鬼儡一死,云裳身边就没了保护,她彻底慌了起来。 正要把阳灵笔收进袖子里,一道无形的力量袭来,笔瞬间就到了云想的手上。 她轻轻一转,阳灵笔自己跑乾坤袋内了。 “东西还我!”云裳喊道。 “又不是你的东西!”苏子墨瞪着她,“我另外两位书童呢!” 他一路上来才发现,总共三个书童,只看见了十壹。 “先生。”十壹才想到自己的伙伴,眼泪又下来了:“十贰和十叁被云裳抓走了!” 对面传来疯了一般尖锐的笑声。 云裳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她的肩头不停地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笑的非常放肆。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做事不留后手吧!” 云裳愤怒道:“让我离开,不然你那两个小书童就是个死。” 空气中传来一声冷哼。 云想表情愉快地看向萧璟邺:“我有点想笑。” 萧璟邺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没做声。 他向墨轩使了个眼色,墨轩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三两步走到云裳跟前,把人打晕了。 “威胁我。”云想看着地上的云裳,目光变得阴冷了不少。 “我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她走到苏子墨身边,道:“把你那两个小书童的贴身衣物给我,我帮你找出他们的位置。” 第58章 一唱一和地打配合 那两位小书童就被关在书阁内的一间画室里。 想必也是云裳临时才决定要将人关起来,都没挑个好地方。 把人救出来之后,云裳还晕着,云想扛着云裳的身体回到璟安王府。 关进了府上的柴房。 第二天一早,圣旨到了。 是圣上的贴身大太监海公公亲自前来颁的旨,说是云齐仲和曹明哲身为当朝左右丞,公然带坏朝堂风气,罚俸三年,褫夺封号。 这是明摆着让萧璟邺放人了。 圣上都没说要收押监牢,他还把人关着,说好听点是为民除害,说难听了,可就是公然和圣上作对。 萧璟邺自从把朝政还给萧崇宣之后,就渐渐地不愿再多管政事,一心想除干净北徵的邪祟。 他送走了海公公,吩咐暗羽卫放人。 人是一早就放了的,佳和贵妃是正中午登门的。 她声势浩大,贵妃娘娘的轿辇占满了整条街。 按照辈分,她要喊萧璟邺一声皇叔。 却好像是下马威一般,不少的宫人把王府前面的街角都堵死了。 孙佳和与皇后不同。 皇后是先皇还在世的时候指给当今圣上的娃娃亲,不管是家境还是地位都配得上一国之母的身份。 但孙佳和是在萧崇临下江南游历期间,被孙姬云用特殊手段安排上龙床的。 一开始只是个小小的才人,因为手段丰富,才两年的时间就爬到了妃位。 后来有阵子,皇后经常生病,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一个时辰都下不来床。 萧崇临想到贵妃的位置还空着,就安排孙佳和晋升贵妃,代理后宫事宜。 墨轩为孙佳和倒了茶,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身子一直倾向旁边的萧璟邺说道:“皇叔,我听说云裳妹妹在你的府上?” 萧璟邺轻轻抿了一口茶,淡声道:“怎么,娘娘是来探监的?” “说得这么严重做什么!”孙佳和捂着嘴唇嗤笑一声:“也不知道云裳妹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让皇叔这样大动干戈。” 她说话间颇有下一刻就要潸然泪下的架势。 眉毛一皱,眼中还含上了水波。 “皇叔做事肯定有皇叔的道理,不过云裳妹妹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的,性子可能张扬些,但本性不坏。 皇叔乃是正人君子,就不要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了罢?” 萧璟邺没有做声。 孙佳和看他并没有要放人的意思,眼神暗了暗,从袖间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夜明珠。 “这珠子是特意找人从东延海底的深处捞上来的,十分难得,夜里放在房间,就算不点蜡烛都能亮如白昼。 我听说皇叔就喜欢这些,不妨收下玩玩。” “哦呦,好大的珠子!” 一道身影从门外进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把夜明珠捧在了手里。 云想捧着珠子仔细观摩了一阵,好奇道:“要是将这夜明珠打磨成一对玉佩挂在腰上,是不是也能亮?” 玉佩能不能亮不知道,孙佳和的脸倒是绿的发光。 她尴尬一笑,道:“要是云想妹妹喜欢,我那还有两颗,派人送过来给你玩儿。” “不止有两颗吧?”云想的眼眸忽然就暗了下来。 她细细地摩挲着手上的玩意儿,眉毛一挑,道:“我记得东延可是北徵的宝库,娘娘的母家好像是东延首富,这样珍贵的夜明珠,肯定一抓一大把。” 意思就是,堆积成山的玩意儿,也好意思拿出来给璟安王做人情。 还真当云想不识货了。 孙佳和的脸比刚才更绿。 她缓解氛围般地干笑一声,“云姑娘也太高估本宫了,我母家夜明珠是不少,但是成色这么好的,可就这一个!” “哦?”萧璟邺声音微挑,跟冰锥一样,扎在人身上,还挺冷的。 “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两颗?” 孙姬云无话可说。 这时墨轩从外面进来。 “主子,城外来了不少难民,聚在城门口,闹得动静不小。” “有多少?”萧璟邺的眉心蹙了起来。 “估摸着百八十人。” “这么多?”云想有些意外。 “这些难民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还能走到中都,就证明他们离城里不远,莫不是中都附近有村落受灾了?” “墨轩。” 萧璟邺轻声道:“派人去查。” 他的目光忽然瞥到在一旁的孙佳和。 “还有,把那些难民带进来吧,让他们在打马街西头的那间粥铺等着,派暗羽卫组织好,别乱。” 墨轩应声后离去。 萧璟邺看向佳和,平静道:“圣上以勤执政,以俭治国,贵妃娘娘代理六宫,应为陛下分忧才是。” “王爷说得对。”佳和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最近中都附近的难民是越来越多了,本宫夜夜为此烦心得睡不着觉呢!” 她微声叹了口气:“可惜我只是一介女子,虽然愁心,也只能干愁着,什么也做不了!” 萧璟邺和云想相视一眼,道:“你不是有那些夜明珠?” “对呀对呀!”云想猛一拍手,“当下不就有一件能为难民们做的事?” “娘娘家里的夜明珠成千上万,都堆成山了,这些珠子对你来说也只是皮毛,可对难民来说,能救他们的命呢。” 她话里真诚,发自肺腑的为佳和好一样:“娘娘把那些珠子拿出来一人发一个,不光能帮助难民,还能树立个好名声,对不对!” 孙佳和:“……” 真当她这是什么珍珠贝壳呢。 一颗夜明珠就能在中都城内买一间像样的门脸了。 百八十人,一人发一个,岂不是要掏空孙佳和的家底! 她艰难地才扯出一丝冷笑:“我哪有那么多…” “娘娘就别谦虚了。”萧璟邺打断了她的话。 “不光是要给,还得您亲自给才行,我已经让那些难民在粥铺等着了,娘娘这就去为他们施粥吧。” 孙佳和:“……” “施粥就算了,我着人去取,一会儿就能……” “这怎么能算!” 云想添油加醋地打配合:“这可不能算!若是皇上知道了娘娘的举措,指定要大力赏赐呢!” “娘娘可别再耽误时间了,快走吧!” 第59章 剑会直接斩断你的脖子 说来也是奇怪。 中都成内停了好几天的大雪,今天说下就下了。 一点预兆都没有,早上才出的大太阳,到了将近正午,天空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这还是云想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看见如此大的雪。 上一次被雪落满肩头,还是在龙雪山上。 山顶盛开数朵白莲,和厚厚的积雪融成了一个颜色。 一件纯白的狐裘披在身上。 萧璟邺温柔道:“被雪淋湿了身子,当心染了风寒。” 粥铺已经让人备好了浓稠的白粥和包子。 云想大老远就看见灾民面前忙碌的身影。 一袭青色狐裘,头带玉钗,正是曹姝月。 畜生不如的爹,能有个这么温婉贤淑的闺女,也挺难得的。 云想走过去,淡淡看了曹姝月一眼。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在外面,莫不是你父亲刚从内狱出来就找你的麻烦了?” 热气腾腾的粥和馒头熏着曹姝月被冻得通红的面颊,不停地往面前的碗里盛粥。 “不是,他在内狱没少受罪,回来之后直接就冻病了,没工夫找我麻烦。” 她的眼神又变得忧伤了些:“这不是灾民太多吗,我不忍心看他们临近年关被冻死,能帮一点是一点。” 说话间,孙佳和的轿辇落在地上。 众人行礼问安。 孙佳和手上捧着小手炉,身上穿了两层狐裘,即便是这样,还冻得打哆嗦。 云想心里得意地笑了两声。 她看向灾民道:“你们不用再受冻了!贵妃娘娘一人赏赐一颗夜明珠,直接找娘娘领就行!” 众人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开朗了起来,死气沉沉的队伍瞬间添染了几分活跃的氛围。 一颗夜明珠,就够他们这些贫穷的老百姓花一辈子。 大家终于不用再忍受饥寒,兴奋地欢呼雀跃。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太阳逐渐落山,灾民们也都安排了住处。 孙佳和累到虚脱,加上在风雪里冻了那么久,已经着了风寒。 回到皇宫,请了太医过来把脉。 宫女在煎药,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躺在软塌上休息。 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佳和一个没留意,吓得不轻,惊呼出声。 “王爷……” 萧崇临阴恻恻地看着她。 白日里下过雪的原因,外面连一丝月光都没有,黑压压的房间内只燃在桌角处的一盏红烛。 把萧崇临的面庞照得更加阴暗。 铺天盖地的吻从头顶席卷了下来,佳和被亲得有些喘不过气,男人就好像要她命一样,粗鲁得没有半点疼惜。 佳和艰难的呜咽,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萧崇临终于放开了她。 他轻轻掐着她的脖子,微微喘息道:“都告诉了你,不让插手云裳的事情,怎么这么不听话?” “可云裳是我的妹妹。” 佳和有些悲伤道:“我们好歹是表亲,若是放着不管,云裳肯定会死在璟安王府的。” “就算你救她出来,她也活不了多久了。”萧崇临站起身,负着手道。 “为什么!” 佳和和云裳算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姐妹。 她入宫之前,在永穆侯府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两个人经常一起吃,一起睡,现在云裳被璟安王关起来,就算她能忍住不救人,孙姬云也会不停地登门求她。 “这两天先老实会儿吧。”一贯笑脸盈盈的萧崇临眉间竟然露出了难得不悦。 “别自作多情,最后坏了本王的好事。” …… 云想今夜宿在璟安王府。 自从上次发现云裳对萧璟邺有不轨之心后,她就没在永穆侯府待过了。 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缠着萧璟邺,让他带云想去摘星阁看看。 萧璟邺总说,现在天气太凉,摘星阁上冷的受不了,云想的身子怕扛不住。 云想怎么可能扛不住,要真说扛不住,也是萧璟邺这弱质赢赢的身体扛不住才对。 但今天是真的不行。 云裳知道佳和贵妃来过之后,就一直在闹,柴房的门都被敲的快冒出火星子了。 “把人扔回侯府不就行了,干嘛非得放我府上。”萧璟邺淡淡看了云想一眼,“晦气。” 刚烧好的烫茶差点给舌头烫出水泡。 云想吸溜了一口,“这不都是为了王爷的身体吗,先忍忍吧。” 萧璟邺不知道云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柴房那位吼起来就没个停,府上的暗羽卫们体格再壮,到了晚上也是要休息的。 “墨轩。” 萧璟邺声音清冷道:“去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哪有什么怜香惜玉一说。 云想倒是挺意外。 她记得,最开始萧璟邺跟云裳是见过两面的。 孙姬云一心想撮合他们成亲,云裳怎么说也算是京中容貌出色的女娘,萧璟邺也是挺无情的。 门外传来动静,影一进来禀报道:“主子,贵妃娘娘宫里的大太监来了,说是传娘娘染了恶疾,太医都没办法,让云想姑娘过去一趟。” 恶疾? 云想今天刚忽悠着她上街里施粥布善,现在就染上了恶疾,这恶疾来的可真是时候。 “娘娘有什么症状?” 太监说话支支吾吾:“奴才也说不清,还是请云姑娘亲自过去看看吧。” 云想和萧璟邺相视一眼,同时起身。 太监却不知死活的拦住了萧璟邺:“璟安王殿下,夜深了,宫门锁了。” 萧璟邺双眉锋利,眼光中带剑,看向那位太监,胸口隐约浮现着怒气。 “你敢拦我?” 话音刚落,数柄锋利的长剑齐齐指向那位太监。 剑中心的人被吓得双腿一软,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璟安王殿下赎罪!璟安王殿下赎罪!这真的是皇宫禁令,王爷您是知道的呀!” 就算知道,他萧璟邺要做什么事,也轮不着一个腿都没长全的东西来指指点点。 萧璟邺看向影二。 只轻微瞥了他一眼,影二的剑就已经划破了那位太监的手臂。 吼叫声布满凌霜阁的每个角落,那太监捂着汩汩流血的手臂,脸上已经附着上一层细汗。 “只是给你个教训。”萧璟邺没有一点表情,看着地上的人:“下次,剑会直接斩断你的脖子。” 第60章 小丫头骗子不知死活 太监的血流了一路。 他走进宫门时,已经将要断气了。 云想没让萧璟邺一起。 纵使萧璟邺位高权重,她也深知这中都成内地位最高的人,是龙椅上的那位。 踏进宫门,用余光看去,璟安王府的马车在后面远远跟着。 云想心里一根绷着的线突然断了一样。 很显然,萧璟邺没打算让她发现,不过也没躲着,只是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 这还是云想第一次觉得背后有人在给她安全感。 萧璟邺停在了宫门口,并没有再进一步,随着大门关上,那辆熟悉的马车消失在眼前。 云想突然想到萧璟邺之前跟它说过的话—— 皇宫深墙大院,其中危险比你想象的多。 那位太监脚下走得很快,却越来越虚浮,应该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走起路来都是晃的。 终于到了佳和贵妃的露合宫,那太监终于倒了下去。 几个宫人围了上来,指着云想谴责道:“竟然敢伤害贵妃娘娘宫里的人!你是不想活了!” 云想淡淡瞥他们一眼:“有种就杀了我啊,看看你们敢不敢。” “云姑娘可真会攀权附势呢!也不知道是借了谁的光。” 说话的是个十几岁大的丫头片子,云想没记错的话,她名叫紫玲,是佳和的贴身宫女。 云想一开始没把她当回事儿,后来这位姑娘竟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还不知死活的用帕子掸了掸她狐裘上沾染的尘土。 “好歹是永穆侯府的女娘,即便是庶出,也不能一点规矩都没有吧?” 云想挑了挑眉,锋利地看着她道:“你倒是有规矩,跟你的主子也是这么说话的?” 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她都是官家的小姐。 一个宫女,公然对她冷嘲热讽,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被人惹了,云想可不是默不作声的性格。 这里是深宫大院,云想并不打算太露锋芒。 草草瞥了那宫女一眼,打量道:“昨夜的芋糯糕倒是好吃,你手脚这么不干净,怎么也没让人剁了?” 紫玲的眼神突然震惊了起来。 她在佳和贵妃宫中当差,手脚向来谨慎,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都是背着人。 昨夜陛下送给娘娘的芋糯糕,是他特意找打马街东头的甜水铺子根据娘娘的口味调的。 绝无仅有,独一无二! 总共十二块芋糯糕,娘娘吃剩了一块儿,她收拾盘子的时候偷偷放嘴里了。 本身宫女也好,太监也罢,吃主子吃剩的东西不是什么大事。 但那芋糯糕是皇上赏赐的,娘娘特意说了,她们可不配吃。 这要是让贵妃娘娘知道,还不得扒了她一层皮。 紫玲被拿住把柄,心中隐隐有了怒气,却不敢发火,瞥了云想一眼:“你跟我进来吧。” 露合宫比皇后娘娘的寝宫并不小多少。 皇后娘娘奉行节俭,而佳和却向来奢侈,整个宫内任何地方都摆放着夜明珠。 给难民发的那些,还是发少了。 应该一人两个,不对,十个! 云想跟着紫玲来到了一处厢房。 这里的陈设倒是俭朴了些,不过屋内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都有,看上去像个杂货间。 “你先在这儿等着吧,晚会儿贵妃娘娘自然会传你过去。” 门说关上就关上,一点犹豫都没有。 云想若有所思地挑挑眉。 行,人家让等着就等着呗,她倒是要看看,这小丫头片子能出什么幺蛾子。 …… 从杂物间离开,紫玲一路小跑,来到了露合宫后面的一处冷巷。 巷子的一处阴暗墙角,放着一个膝盖高的木筐。 吱吱—— 吱吱吱—— 筐子随着那些东西的胡乱逃窜而剧烈地晃动着,透过缝隙能看见,里面关着十几只老鼠。 有的在不停撞击筐身,有的还用力地想把筐子咬断。 紫玲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奸笑。 “竟然敢欺负贵妃娘娘,看我怎么收拾你,等你被老鼠咬得浑身是伤,娘娘肯定会用力嘉奖我!” 一个木筐子也不沉,她轻松松就提了起来。 来到杂货间门外,透过窗户缝隙往里看,云想整半倚在一处矮床上,腿翘着,漫不经心地晃悠。 “哼。” 紫玲目光凌厉,把木筐打开了一个小口。 老鼠们齐刷刷地顺着那个小口,钻到了她事先准备好的门洞里。 “宫中还敢这么放肆,我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也没人过来传唤,云想等得都有点困了。 但她也不打算主动去找佳和。 佳和身上的病显然就是装出来的,她们想给云想下套,云想又不傻,怎么可能上赶着往套里钻。 她实在不知道干些什么,索性直接闭上眼睛睡吧。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快速爬过去了一样。 她转头看去,不远处的墙角内正钻出来好几只大老鼠! 一个个的都有成年男子的拳头那样大,而且眼睛还冒着红光,一看就是那种很凶的厉鼠。 说不准还有毒。 云想自嘲般干笑一声。 佳和费尽心思把她弄宫里来,就是为了放几只老鼠吓唬吓唬她? 感觉这不像是佳和能干出来的蠢事,倒更像她身边那小宫女的手笔。 云想翻身坐了起来。 那些老鼠就像是有目的性一样,齐刷刷地朝着云想的方向过来了。 也不应该,她身上或许是沾染了什么味道,吸引了老鼠。 云想索性把身上的狐裘脱下来,扔到了床上。 那些老鼠果然就转换了方向,齐刷刷地扑在大氅上面,开始不停地啃食。 好家伙。 她好歹也算是正经官员人家的小姐,那小丫鬟敢这样对她,胆子还挺大。 云想心中忽然闪现一道灵光。 她缓缓向那些老鼠走去。 从乾坤袋内拿出了一包粉末,拆开后挥洒到大氅上。 那些本来还很暴戾的老鼠瞬间乖巧了起来,像是困了一样,一个个的趴在狐裘上睡着了。 “啧。” 云想有点惋惜。 这狐裘大氅可是萧璟邺花了两千金特意在毓秀坊为她打造的,就这样浪费了,实在是可惜。 干脆这笔账,找孙佳和算回来吧。 第61章 整个皇宫里的老鼠都来啦~ 紫玲在外面等了许久,都没听见杂货间内有什么动静。 她还在纳闷,莫不是老鼠们直接把那庶女咬死了? 要真是咬死了,也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只能怪她命不好,宫墙内到处都有老鼠,偏偏咬她这种恶人! 刚要小得意一下,杂货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云想披着狐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看见紫玲后问:“璟安王殿下还在宫门外等我,娘娘不是病了吗?就这般不着急?” 紫玲的脸都绿了。 那些老鼠是她特意做过实验的。 只要把吸引老鼠的乳酪粉撒在一处,老鼠们都会像疯了一样朝那处地方窜过去,不要命地舔舐啃食。 云想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不过仔细看着,她身上的狐裘沾染了泥土,脏兮兮的还有些褶皱,看着像是已经和老鼠搏斗过一番的。 紫玲斜她一眼,“穿得这样破烂还敢面见娘娘?我都嫌你脏了娘娘的寝宫。” 云想无奈一笑,指向院外:“要不我去换身衣裳?” “算了。”紫玲撇撇嘴:“你把这件狐裘给我吧,我帮你扔了。” 这是想销毁证据啊。 她应该是没想到云想还会将这件狐裘穿出来,一时慌乱,才急着想得到狐裘。 “行。”云想不太在意地点点头,把狐裘给她:“扔了吧。” 就在紫玲没注意到的地方,狐裘的一处衣角里面,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紫玲把衣服抱在怀里,冷脸说道:“你跟我去见娘娘吧。” …… 家和的寝宫里杂货间有些距离,她们光是走就走了一段时间。 一间富丽堂皇的建筑呈现在眼前,风中尚有薄雪,落在房梁上,多少有些朦胧的感觉。 云想突然才想起来,她这几日闲来无趣,翻阅戏文书籍,发现书中记载北徵有一处极具雅致的院落。 名叫落雪阁,就在皇城宫内,每到冬天雪落下来,像是神仙住的宫殿一般。 没想到这样雅致的房子竟然让佳和住着。 还真有点浪费了。 云想心里蠢蠢欲动,这样舒服的地方,要是能让她住上一晚,估计要做整夜的美梦嘞~ 紫玲往房门的方向努了努嘴:“喏,这里就是娘娘的寝宫了,你直接进去就行。” “你不进去?”云想转过身好奇看她。 紫玲摇头:“里面有别的宫女伺候着,我先把你的衣服丢掉去。” 云想觉得好笑:“你确定是丢掉而不是据为己有?我这狐裘即便是脏成这样,也至少能卖一千金。” 紫玲的脸上浮现出小心思被戳穿的窘迫。 她有些气急败坏,慌张地回嘴道:“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莫不是还要娘娘等你?”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云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勾起嘴角暗笑了一声。 她慢慢走向房门,推开门后,被空气中的味道熏得险些睁不开眼睛。 怎么这么大的花香味儿。 闻着这种香气,还有些头晕。 这味道太不寻常了,云想不敢大意,连忙封住了自己的鼻息。 房间内只有她和孙佳和两个人。 孙佳和躺在床上,她的手臂微微在床沿处耷拉着,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弱。 这是真的病了? 云想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佳和真的病了,宫中的御医不可能治不了。 云想走过去,佳和也看见了她。 “你来,帮本宫号一下脉。” 云想没有做声,只是默默走到床边。 蹲下身摸了半天脉象,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有些气虚罢了。 再观察她身上的气息,还算干净,并没有邪气侵扰。 云想收回手,平静道:“娘娘只是今天过度劳累了,不打紧,多休息休息就行。” “胡说。” 佳和冷着脸看她:“本宫分明就觉得头痛欲裂,恶心想吐,胳膊酸疼,手脚肿胀,耳鸣眼晕,你竟然说我没事?” 她顿了顿,接着威胁道:“赶紧将本宫治好,要是今天晚上本宫不能像之前那般生龙活虎,我立刻杀了你。”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阴沉狠厉,是真的恨极了云想。 云想有些头疼。 她本身不想与任何人为敌的,只安安静静地在这具身体里完成清业障的任务就行。 奈何她不犯人,总有人犯她。 佳和好歹也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跟云想的关系闹成这样。 实在是…… 这女人自找的喽。 云想默默无奈地摊手,表面上却极为镇静。 她帮佳和掖了掖被子,道:“娘娘刚才说的这些症状,确实是今日太过疲惫导致。 刚才送我来的那位宫女,我已经让她去煎药了,不一会儿就能给您送来。” 她的动作定了定,有些笑里藏刀地看着佳和:“娘娘放心,保证药到病除。” 这边紫玲真的没打算把狐裘丢掉。 这么好的东西丢掉了实在浪费。 卖出去能顶她一年的例银呢! 她拿着狐裘回到自己的房间,正要藏起来。 又觉得这衣服实在是太脏了,干脆拿出来抖抖。 一张符纸顺着狐裘的衣角钻到紫玲的背后,稳当当的贴在了里衣内。 符纸贴上的瞬间,紫玲忽然变得像具行尸走肉。 她目光呆滞,行动也变得迟缓了起来。 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连狐裘都没拿,直接从柜子里掏出一包粉末,装在袖子就出门了。 她一路走到贵妃娘娘的落雪阁。 途中碰见了好几个熟人,人家跟她打招呼,她连理都没理。 落雪阁的门半合着,紫玲推门进去。 看见来人,孙佳和脸上有些不悦。 她正半倚着床头,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这么熬个药还这么久,磨磨唧唧的。” 紫玲没有回声,也没有作礼,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僵硬地来到床边。 她突然笑了起来。 眼角微挑,嘴唇勾起,明明是笑,却看着十分恐怖。 佳和愣了下神。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紫玲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利利索索地打开,撒在了佳和的床上。 “这是什么玩意儿!” 佳和被粉末呛到,剧烈地咳了两声。 忽然,从半合着的门缝里,不停地涌进了老鼠。 十只,二十只,五十只。 好像整个皇宫里的老鼠都来找她了。 第62章 九王爷想挖人? 啊——! 一声尖锐的吼叫从露合宫发出,划破了天际。 宫墙外,黑压压的树杈上,停靠着几只墨色的乌鸦,它们猛的震动翅膀,飞向更高的空中。 佳和疯了一般从床上下来。 她身上只穿着里衣,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拔腿就往外跑。 云想的肩膀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并不想笑地太张扬,却一点都忍不住。 到最后直接弯腰捂着肚子,咯咯大笑了起来。 佳和身上一堆病,瞬间就好了,云想也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露合宫早就老鼠成灾,宫中不管是太监宫女,或者带刀侍卫,都聚集到佳和贵妃那里抓老鼠去了。 想到萧璟邺还在皇城外等着,云想不经意间就加快了脚步。 路过一处湖心亭,隐约看见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色狐裘大氅,乌丝散在肩上,于风雪中慢慢饮茶,远远看去,颇有一番独特的闲情雅致。 对方应该是察觉到云想在观察他,转头露出了侧脸。 哼。 云想刚看见这人时还在纳闷,在整个皇宫的人都在因为露合宫的数灾疯狂乱跳的时候,竟然还有人安静地喝茶。 原来是九王爷。 云想还没说找萧崇临算账,这混蛋竟然直接在湖心亭等她,也是够闲的。 要想出宫,湖心亭其实并不是必经之路,但这寒冬腊月的,人家这么辛苦地等她,总不应该让九王爷白等这一趟。 云想径直走过去,很自然熟地坐在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萧崇临眉眼挑了挑,笑道:“你见本王,竟然连行礼都免了?” 今夜确实很冷,湖心亭更冷,云想冻得浑身都在打哆嗦,喝口烫烫的茶之后好多了。 她感觉自己很无辜,道:“我平日里见璟安王殿下,他是免了我行礼的,上次医好了皇后娘娘的梦魇,她也准了我可以行半礼,抱歉啊王爷,实在是疏忽了。” 她话语间也没有多少的不好意思,萧崇临并没有恼火,反而是依旧像平常一样好脾气的笑着。 “无妨,本王也不是那种计较礼数的人。” 云想当然也知道,要是萧崇临真的是那种爱斤斤计较的人,也不会被市井间传成风流王爷了。 她瞥了一眼萧崇临身上的衣物,漫不经心地说:“这么冷的天气王爷竟然坐在湖中心赏雪,身上不觉得凉吗?” “怎么会。”萧崇临浅笑道:“本王身上这件大氅不比王叔经常穿的那件便宜多少。” 说着,他打量云想片刻,道:“云姑娘才一招就能制服本王的鬼儡,实在是有些厉害。” 这是把话挑明了? 云想有些意外,她以为像萧崇临这样爱笑里藏刀的人物,还要再装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马甲竟然掉得这么快。 她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话语间含着威胁:“鬼儡这种东西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得出来的,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常人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背后谁在帮你?” 萧崇临的背后,一定藏着一个道行不浅的妖道。 “你无需知道。”萧崇临又往云想的茶杯里添了茶:“本王倒是有个好主意,不知道云姑娘有没有兴趣听一下。” “有屁快放。” 有事儿就说事儿,乱搞什么幺蛾子。 她一个臣女,敢这样跟王爷说话,确实是有些放肆。 但不知为什么,云想总觉得萧崇临对她的容忍度很高。 他先是愣了一下,应该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很快又恢复了笑脸。 从腰间拿出一枚令牌,递给云想:“王叔年纪大了,你跟着他不如跟着我,他给你多少月例,本王给你开双倍。” 云想:“???” 双倍?双倍可就是一万两了。 一万两确实不少。 云想没忍住嗤笑出声,她接过九王爷的腰牌,拿在手里观摩把玩了一会儿。 转身就给扔进了水里。 “双倍?就是开十倍,二十倍,我也不会跟你同流合污。” 萧崇临的脸上终于有了轻微的怒意,他皱着眉道:“你要知道,本王有的是方法,能让你离开萧璟邺。” “王爷不妨试试看。”云想站起身,冬风掀起她的裙角,把她本就不太整齐的发梢吹动的更加凌乱。 “我倒是挺好奇,论谋划,您不如璟安王殿下缜密,论兵法,您不如璟安王殿下周全,就算论才学,都连璟安王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除了心思歹毒一些,还能拿什么跟他比。” 撂下这句话,云想大摇大摆地就离开了。 萧崇临独自坐在风雪中。 一个北徵王爷,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亲弟弟,被贬低成这样,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云想拐弯的时候用余光瞥见萧崇临脸上表情,就觉得一阵恶心。 她气冲冲地走向宫门,出去时,发现璟安王府的马车还在外面等着。 云想踏着风雪进去,萧璟邺正坐在车内等她。 手上还拿着本书在看,好不清闲。 云想没忍住笑出声来:“我还以为王爷会担心我,看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萧璟邺微微挑眉,道:“刚才一堆老鼠往皇宫里跑,除了你还有谁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这么说吧,倒也没错。 “既然知道我安全,为何不先回王府,风雪这么大,你不冷吗?” 萧璟邺合上书,道:“就是因为风雪太大,路滑,你自己不好回去。” 他观察道云想身上的狐裘没了,把自己的衣服解下来,披在云想身上:“衣服忘里面了?” 云想摇摇头:“不是,故意留那边的,等着看好戏就成。” 露合宫内。 老鼠络绎不绝,抓到第二天一早才将其抓的差不多。 一整夜的时间,不光宫里的太监宫女,就连萧崇宣都没能睡个好觉。 眼看就要到了早朝的时间,他索性也不睡了, 佳和已经哭成了泪人,现在好不容易不哭了,两只眼睛肿得就像大鸡蛋一样。 萧崇宣的脸黑成了煤炭,他深深吸了口气,隐忍着愤怒问:“皇宫里经常会喷洒老鼠药,怎么就突然招了这么多!还都上佳和的宫里来了!” 第63章 赐婚 这可是北徵立国以来,发生的最离谱的事情,传出去还指不定发展成什么样子。 就凭打马街头坐着的那几位大娘,都能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今天晚上招老鼠,明天一早就成了招野猪了! 下面宫人跪了一地,谁都不敢出气,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他们哪怕动弹一下,下一秒脑袋怕是要分家。 这时,海公公从门外进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托盘的正中间放着一包粉末状的东西。 “陛下,从旁边宫女的房间发现了这个。” “这是什么。”萧崇宣皱着眉问。 “回圣上,刚才奴才已经找人核验过了。”海公公道:“这是乳酪粉,极为香甜,最能吸引老鼠。” 萧崇宣的脸更黑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人为的?” 两名侍卫架着一位宫女从门外进来。 “陛下,这宫女偷了东西想要逃。” 萧崇宣不悦地皱眉。 闹老鼠的事情还没解决清楚,又来了个偷东西的。 偷窃这种事情交给内务府的处理就行,来烦他做什么! “偷了东西杖毙就是,这种事情还用让朕来处理吗!” 一只茶杯被萧崇宣顺手抄起来,用力地摔在地上。 侍卫赶紧跪下来,道:“陛下恕罪,这宫女偷的是件狐裘,狐裘上沾了不少的乳酪粉。” 萧崇宣这才平静了些。 “偷了狐裘不说,为了逃跑方便还弄出这么大的乱子,拉出去,杖毙!” 太阳出来了。 紫玲只觉得自己睡得很沉,再一睁眼,没想到站在了皇上的面前。 还清清楚楚听到了杖毙两字。 她整个人还是懵的,两位侍卫就要把她拉出去。 紫玲瞬间慌了起来,她赶紧跑到佳和面前跪下。 苦苦哀求:“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娘娘救我!” 不等她再说别的,紫玲已经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佳和,你没事吧?”萧崇宣心疼地抱住佳和的肩膀,像是变脸一样,全然没了刚才的气愤。 仔细安慰道:“不怕了,朕以后晚上一定多陪陪你。” 旁边的赵妙菱眼神暗了暗,隐隐的悲伤从眼底流了出来。 雪总算是停了。 听说天象宫的几位观星师仔细算了一下,直到开春,北徵应该都不会再下雪了。 萧璟邺也终于答应带云想去观星阁去看星星。 一开始他还有些逞强般地跟云想一起上去,后来可能是太冷,实在不愿再登高,就让云想自己上去玩儿了。 今夜,云想在阁楼上待了整整一个晚上,从天色变黑,再逐渐发白,直到太阳出来之后,他才下楼回王府。 刚到王府大门,守门的影卫拦住了她。 面色有些难看,“云姑娘,您还是晚些再回来吧。” 云想好奇:“怎么?莫不是王爷发脾气了?” “不是。”影卫为难道:“永穆侯亲自来了,说是要接你回去。” 仔细想想,自从云齐仲从內狱出来,云想还没见过他。 听萧璟邺说,他在内狱过得简直猪狗不如,每天吃的都是些馊了的剩饭剩菜,还经常被狱卒打骂。 毕竟是原主的亲生父亲,云想还真有点…… 挺想看看他被虐成了什么样子的。 “来就来呗。”云想负着手进门:“我看看去。” “真别了。” 影卫竟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又被云想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云姑娘,我太失礼了,不过您真的别进去了,永穆侯是来接你回去成亲的。” 云想:“???” 什么你妈玩意儿? “跟谁成亲?”云想脸都气绿了。 影卫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也觉得不可思议道:“跟……九王爷。” 萧崇临。 这几天云想还纳闷,之前萧崇临在湖心亭说的那些话,说过之后竟然连个小水花都没能激起来。 莫不是只会说些大话而已。 看来是在这儿等他。 果然是足够不要脸的人,为了让云想在他身边,结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阴招都能想得出来。 “看老娘不把他的头摁进粪坑里。” 云想阴恻恻地迈着步子进去,走到正堂门外,正巧听见云齐仲和萧璟邺正在说话。 “璟安王殿下,能嫁给九王爷,是小女的福气啊,等日后,小女一定和九王爷一同孝敬您!” 萧璟邺的脸更黑。 云想顺着窗户缝看去,萧璟邺面对她坐着,感觉下一秒就要杀人了。 “孝敬就免了。”萧璟邺冷声道:“嫁与不嫁,都要看云姑娘的意思。” 云齐仲嘿嘿一笑:“想想能有自己的想法当然是好事,不过这次是圣上亲自指的婚,实在是不好拒绝,她就算不愿意,也是要答应的。” “谁说的!” 云想推门进去,回绝道:“我反正是不嫁人,圣上这么想让我嫁,他自己嫁好了!” “大逆不道!” 云齐仲大吼了一声,又反应过来这种话不能大肆宣扬,又急忙压低声音。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要是传进陛下的耳朵里,咱们全家都是要掉脑袋的!” “掉脑袋也不嫁。”云想瞥了云齐仲一眼:“九王爷是个什么东西,他还不值我奔波这么老远。” “慎言慎言!”云齐仲吓都吓死了。 关键是这里不是侯府,也不是内宅,这里可是璟安王府,上面坐着的可是威震四方的璟安王。 九王爷的亲叔叔!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云齐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女从小就不知礼数,王爷要打要骂请便,但千万留她一条命啊!” 她还要跟九王爷结婚呢! 没想到,萧璟邺非但没生气,还低着头笑了起来。 云想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心里有点发麻。 为啥她感觉萧璟邺还挺开心的…… 不过很快的,萧璟邺又抬起头,严肃道:“既然赐婚的圣旨以下,想要拒绝不是那么容易,不过云姑娘不想嫁的话,我亲自帮你去找圣上退婚。” 萧璟邺的话音刚落。 门外来了几名太监,他们前前后后搬着几个箱子进来,看上去不太像宫里的人,倒更像九王爷府上的小太监。 第64章 陛下收回成命吧 这是下聘? 按理来说下聘应该下到永穆侯府才对,怎么下到璟安王府了。 打头的太监指挥人放下了那些箱子,跨进门槛向萧璟邺行礼。 “璟安王殿下,我家王爷倾慕云想姑娘多日了,想到云姑娘是王爷府中的玄师,日后结了婚怕是要辞掉职务,特来璟安王府下聘,算是个补偿。” 萧璟邺浅浅抬眉,扫了一眼院外的那些箱子。 快把凌霜阁的庭院沾满了。 萧崇临想得还真是周到,这些聘礼,想必和给永穆侯的差不多。 见萧璟邺不说话,那太监看向云想,又道:“云姑娘,陛下已经赐婚,您现在已经是我们王爷的准王妃了。 按照北徵礼制,结婚之前,您要跟王府的嬷嬷好好学学规矩才行。” 他话音刚落,太监的身后走出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 “这位是李嬷嬷,她每日辰时会到永穆侯府教您,李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了,还望云姑娘能好好学,不要给王府丢脸。” 云想大致看了一下这位李嬷嬷的面相,是个很正经的老实人,不像常嬷嬷一样,明着教规矩,暗地里报复。 不过云想才没兴趣学那些规矩。 她刚要开口拒绝,萧璟邺忽然道:“外面那些东西,怎么带来的你怎么带回去,本王不稀罕。” 他的眼神暗了暗,又道:“再有,云姑娘不会嫁给小九当王妃,她也不会辞去玄师的职务,赶紧滚。” 太监被萧璟邺的气势压得无话可说。 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下一秒身首异处,连忙带着人撤出去了。 “王爷。”人走后,云齐仲面露难色,“好歹是圣上赐婚,您这样公然拒绝,实在是不太好。” 他萧璟邺不惧天子权威,可云齐仲却怕。 他的官位,他全家老小的性命,都系在云想一人身上。 真要说起来,云想是他的姑娘,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或不嫁,也是他云齐仲说了算。 跟萧璟邺可没半点关系。 萧璟邺也听出了云齐仲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倒是没别的反应,只是淡淡的瞥了云齐仲一眼。 “本王做事,还轮不到别人置喙。” …… 正午才过,正是皇上午睡的时候。 萧璟邺的马车从皇宫主干道上穿过,一路没做停留地来到了皇上的寝殿。 一般大臣这个点儿面圣,都是要在门口等到皇上醒来的。 有些身份地位的大臣,宫人们会给他拿个凳子坐着等。 位置一般的,就只能多站会儿了。 但萧璟邺不一样。 福如海大老远就看见了璟安王的马车,一刻也不敢耽误,急忙安排身边小太监弯下身,为王爷下马车做准备。 自己则是进去禀报圣上。 没想到不等他唤醒皇上,璟安王直接就进来了。 他脸上的表情看着很严肃,似乎心情不太好,十分不悦。 “那个,王爷,圣上他还没……” 福如海正说着,就被打断,萧璟邺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去。 人乖乖退出去后,萧璟邺看向床榻上的人。 没想到对方竟然也在看着他。 “王叔怎么来了?” 萧崇宣的脸上并没有刚睡醒的疲惫,看上去像是就没怎么睡觉。 萧璟邺自顾自地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他冷声道:“赐婚的旨意,是小九向陛下请的?” 萧崇宣这才明白王叔匆匆赶来的意图,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确实,当时朕还纳闷,朕一直以为喜欢云姑娘的是你,怎么小九过来请旨赐婚了。” “陛下猜的没错。”萧璟邺面不改色道:“所以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吧。” 萧崇宣:“……” 他是璟安王看着长大的,从小诗书礼仪都是王叔亲自传授,先帝去得早,萧璟邺虽然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像是亲生父亲一样,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帮他。 萧崇宣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但他现在是一朝天子,已经说出去的话,哪有轻易收回的道理。 “这圣旨当然收不回来!”萧崇宣皱眉道:“若王叔真的喜欢云姑娘,你自己爱争就争,爱抢便抢,不要把朝堂弄得腥风血雨就行!” “我若真的争了抢了,陛下不会治我一个抗旨不尊的罪?” 萧崇宣瞥了他一眼。 “不会!” 顶多罚些俸禄罢了! 萧璟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刻都没有多做停留,早早的就出宫了。 回到马车上,没想到竟然看见了云想。 “你怎么来了?” 云想一副懒散的样子,说道:“我之前被佳和召见,你在宫门外等我,现在换我等你,咱们算是扯平了。” 萧璟邺轻笑了一声。 他发现这姑娘真的很喜欢讲究公平,从他这里得到多少的好处,就一定要做等同的事情报答回来。 心中就好像真的有一杆称一样。 萧璟邺顿了顿,从身后拿出一个圣旨。 云想的眉毛稍微挑了挑:“真的退婚了?” 她打开一看,圣旨上几个大字明确写着“云惊雨去世,云想悲痛万分,婚礼推迟至三年后。” 云想:“……”这还真是一个蛮不错的借口。 对于云惊雨的死,云想早就高兴得能原地猛转十三圈。 他死后还能帮云想这么大的一个忙,可真是不白死这一趟。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萧崇临的耳朵里,他差人往璟安王府送了信,说是愿意陪云想慢慢走出悲伤,三日后的冬猎是年前最后一个盛会了,让云想跟他一起去散散心。 萧崇临在打什么算盘,云想门清。 不过她也没有拒绝,还是在冬猎的当天出现在了南山猎场。 不过不是以九王爷未婚妻子的身份,而死以璟安王玄师的身份。 冬猎其实已经停了两年。 两年前冬猎的时候,陛下身边一位随性的妃子中了邪,回宫后便一直高烧不退得说胡话。 这件事情闹的人心惶惶,冬猎就被迫停止了。 狩猎还没有正是开始,云想坐在帐篷里,和萧璟邺一起喝着茶。 门帘子被人掀开,萧崇临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直接坐在了云想的身边。 他依旧笑着,眉眼舒展地盯着云想看。 第65章 她现在跟个疯狗没区别 “九王爷,你自己没有帐篷吗?”云想才不惯他的臭脾气。 萧崇临笑着看了眼房间内的众人。 他的到来就好像是个最突兀的存在,明明走进这间帐篷的时候,里面还有说有笑,在萧崇临进门的一刻,笑声就戛然而止了。 帐篷内的人并不少。 璟安王萧璟邺,顾北侯顾北安,顾北安的妹妹顾南伊,右丞曹明哲之女曹姝月。 还有他们随行的侍从丫鬟,一个脸上带笑的都没有。 当然,脸最阴的,还数萧璟邺。 他身为长辈,看见萧崇临之后就像看见了仇人,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对方碎尸万段。 “当然有。”萧崇临笑着看云想:“我的帐篷里准备了最好的凤梨酥,还有乌龙茶,最能驱寒,你要不要过去喝点?” 云想打量了他一眼,冷眉道:“最该驱寒的是你才对吧?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多喝点。” 情绪稳定是好事,情绪过于稳定可不是好事。 萧崇临被怼这么难听,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低着头微微思索了一会儿,抬眼看向云想:“一会儿狩猎的时候,你跟我一路好不好?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不好。”云想拒绝得很干脆:“我跟璟安王一路。” 冬天的南山上全都是皑皑白雪,说实话,不是一般的冷。 云想这样的体格在帐篷外面待着,都要穿上两层厚厚的狐裘。 她看着萧璟邺就穿了一层,还面色淡定,便不得不敬佩璟安王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号角声响起,冬猎也就开始了。 云想和萧璟邺一人骑了一匹马,墨轩和影一影二分别跟在身后,他们在山中环绕了半天,都没看见一只会动的活物。 “不应该啊。”云想勒紧了缰绳,四处环顾了一圈,疑惑道:“即便是冬天,不冬眠的动物也多了去了,怎么可能连个梅花鹿都没有呢。” 萧璟邺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神色冷静道:“不止是这样,一般冬猎之前,为了保证山中动物充足,会有专门的人特意放一些动物进来,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是本王第一次见到。” 是真的不对劲。 云想他们越往山顶的方向,这山中的鬼气越浓烈。 冬天太阳下山的早,那些阴暗地方的玩意儿出来活动的也早,就怕冬猎结束得晚一些,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一阵冷风吹过,顺着衣领钻进云想的脖子,冻得她打了个冷战。 不远处传来忙乱的脚步声。 声音不浅,像是野兽在激烈地奔跑,但脚步却很清晰,不像是四脚的野兽,倒更像是什么人。 “这是什么玩意儿过来了?”墨轩皱着眉侧耳听着远方的声音:“应该是从山顶过来的。” 这话说的确实。 云想抬头向山顶看去,除了黑压压的树林和皑皑白雪,什么其他的东西也看不见。 那声音持续了没多久就消失了。 好像是碰见了什么东西,本要下山,又不得不折了回去。 云想掐着手指细算了一下。 “你们先下山。”她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不少:“我自己上山看看。” “不行。”萧璟邺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我跟你一起去。” “山上可是有邪祟的。”云想皱眉道:“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最好是不要跟阴间的玩意儿打交道,我自己就能……” “不行。”萧璟邺的态度很坚决:“我无妨。” 他嘴上说着无妨,其实云想知道,萧璟邺无非是在硬撑罢了。 云想低着头思索了片刻,指着影一影二道:“他们跟着我就行,不然你体内的毒性更严重了,我还要费力做解药。” 萧璟邺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看向影一影二:“把人护好,出了差错,本王唯你们是问。” 其实云想让萧璟邺回去有她的打算,萧璟邺也知道。 无非是让他留意着萧崇临的一举一动,除了萧璟邺,没人能真的对付萧崇临。 南山虽然名叫南山,却在北徵的北面,和东北一带的雪岭只隔着几个不太大的村庄。 南山是北面这几座山里最高的一座山峰,由于冬天积雪深厚,一直被作为皇家猎场,供陛下冬猎用。 山上的地形十分复杂,且极其危险,所以他们只圈出了半山腰的一片地方打猎,更高的地方,就连专门的猎场管事都没去过。 所以云想去那种地方,萧璟邺才会这般担心。 越往山上的路越难走,一开始还有一些人行走过得痕迹,或是人的脚印,或是马蹄印,或者一些其它动物的脚印。 到后来,树林之间只剩下松软的白雪。 一阵阴风吹来。 树林中突然奔跑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一身白色襦裙,衣襟上染了深红的血,混着乌黑的泥土。 手脚裸露在外面,指甲脱落,血肉模糊,看上去十分狼狈。 “姑娘小心!”影一影二从马上飞跃下来,挡在云想身前。 他们利剑出鞘,就等那东西过来,给她致命一击。 “住手!”云想及时将他们呵住。 “先别杀她。” 这人脸上布满斑驳的血痕,离得远时还看不清楚,直到离近了才发现,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竟然是云裳。 影一影二收住剑,把冲过来的云裳制服住了。 “怎么回事。”云想冷眸看着影一影二:“她不是在王府关着吗?你们手下的影卫是怎么做事的?” 暗羽卫号称天下最严谨的组织,竟然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还让别人偷家了,愣是从王府把人劫了出去! 影一影二身形一紧,肉眼可见的慌张了些。 “是我们疏忽了,请姑娘恕罪。” “轮不着我定你们的罪。”云想深吸口气:“再说了,也与你们无关,这件事回去让萧璟邺慢慢算吧。” 现在最大的麻烦,是云裳。 她明显能看出来,云裳所剩的时日不多了。 好好的一个人,跟一具行尸走肉没有区别,在影一影二的钳制下不停地挣扎吼叫,像个疯狗一样。 云想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云裳的额头上。 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是睡着了般,连呼吸都比刚才匀称不少。 第66章 皇叔一定要护好朕的周全! 萧璟邺回到帐篷时,萧崇宣和萧崇临都在主帐里坐着。 脸色看上去都不太好。 “皇叔,你可回来了!” 萧崇宣起身拉住萧璟邺的手臂:“你打到猎物了吗?” 萧璟邺摇摇头:“山中没有猎物的踪迹,臣也空手而归了。” “连璟安王都没打到猎物!”萧崇宣冲旁边跪着的猎场主事吼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就该把你们的脑袋都砍下来!” 猎场主事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天子发威,他早就被吓疯了。 双腿发软地跪在地上,从头到脚都在不停地颤抖。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不怪他。”萧璟邺冷声道:“猎物们是躲起来了。” “躲起来?”萧崇宣若有所思:“莫不是朕的天子龙威太耀眼了,把那些动物都吓跑了?” 萧崇临:“……” 萧璟邺:“……” “陛下所言甚是!陛下所言甚是!”也就猎场管事还捧他,为了活命,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陛下是九五之尊!是真龙天子!那些猎物知道陛下要来,纷纷都吓跑了!” 事实证明他捧得确实有用,萧崇宣脸上的怒意平缓了些。 冲管事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主事刚下去不久,御林军统领金正进来禀报。 “陛下,在营帐南处五百米发现了一堆怪人。” “怪人?”萧崇宣眉头紧皱:“怪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金正有些难言:“就是怎么形容呢…” “有话说话!你磕巴什么!”萧崇宣快气死了。 眼瞅着就要到年关,打不到猎物就已经寓意不好了,现在又弄出来什么怪人,都要反了天了! “长相诡异,身体僵硬行动却迅速,对还是不对。”萧璟邺冷声问道。 “对对对!”金正点头应是。 “皇叔怎么知道?”萧崇宣好奇问道。 萧璟邺抬眼淡淡扫了一下萧崇临:“刚才我们在半山腰狩猎,也碰到了。” 说话间,一名侍卫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那些怪人全都冲营帐的方向快速移动过来了!” “什么!”萧崇宣身形一颤,怒气直冲头顶:“天子坐镇!他们还敢放肆!” 他抄起龙椅旁的利剑,提着就要出门:“朕要把他们的头颅都砍下来!” “陛下。”萧璟邺侧身挡在萧崇宣面前:“你不要出去,臣和两百名暗羽卫,定护陛下周全。” “好的好的!”萧崇宣的眼角瞬间就弯了起来:“有皇叔朕就放心了,快去快去,我跟小九等皇叔回来。” “九王爷跟我一起吧。”萧璟邺目光如炬:“海公公好生陪着陛下,我跟小九去去就回。” 要萧崇临守着圣上,不等萧璟邺把那些怪人杀光,家就已经被偷了。 萧崇临忽的就笑了起来,不改平时的温柔模样:“跟着皇叔,本王也很放心呀。” …… 山顶的风雪太大,云想身上的狐裘不是一般的重,还穿着两层,都被冷风吹的飘扬了起来。 红色的衣襟在簌簌白雪中格外耀眼。 影二背着云裳,影一拿着他的佩剑。 四人费劲千辛终于来到了山顶。 风雪中依稀能看见一处不小的洞穴。 “姑娘!洞里有些不对劲!” 就连影二这种平时憨头巴脑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云想又不是傻子,她还没走到山顶,就已经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总觉得有什么脏东西十分碍眼。 “晦气。”云想拿出玄凌剑:“你们护好自己就行。” 他们刚走到山洞门口,一个浑身破烂的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跟云裳的表现一样,看上去应该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岁数也不小,四五十岁。 他的目的很明确,直接就向着云想冲了过来。 啪—— 一张符纸贴了上去。 符纸燃起红火,才转眼的功夫,那个鬼儡就变成了一块槐木。 “这是怎么回事。”影一皱眉道:“怎么是个木头呢?” “用人魂渡进槐木,任人操控,这就是鬼儡。”云想解释道。 “那为什么云裳姑娘没有变成木头?” “云裳不是鬼儡。” 云想把云裳额头上的符纸撕了下来。 云裳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恢复成了平日的样子。 看见云想的瞬间,她就哭了出来,两只眼睛就像不停吞吐珍珠的蚌一样,噼里啪啦的往外掉金豆子。 一屁股坐在地上。 抬头看着天空哭泣。 “哭什么。”云想有些恼,她把云裳体内的邪祟祛除干净,就是为了从她嘴里听见一些有用的信息。 结果她哭得跟云想欺负她一样。 “你跟我说实话,我就留你一条命在。” 她顿了顿,“不然。” 影一的剑瞬间出鞘,抵住云裳的脖子:“不然你干脆死在山上算了。” “我说!我说!” 风雪越来越大,他们在洞口站着,不一会儿肩头便会落满厚厚的一层雪,便只能暂且进洞里躲避。 云裳稳了稳情绪,跟云想说明了大概。 原来她被抓进璟安王府,都是萧崇临特意安排好的。 他算到云裳没有多大的能耐,在云汉书阁肯定会被抓住,所以在云裳的体内种了增强乌龙煞毒性的鬼虫。 只要萧璟邺跟云裳接触过,他体内的毒性就会增强成之前的双倍。 “你说什么?”云想的身体突然紧张了起来。 不应该啊。 她今天看萧璟邺的身体状况,不像是毒性更厉害的样子。 甚至只穿一件狐裘。 谈话间,山洞最深处传来繁乱的奔跑声,像许多匹马凑在一起一样,乌泱泱地往洞门冲过来。 最里面一阵尘烟飞起。 顺着漆黑的洞壁,云想看见里面亮起了数十只猩红的眼睛。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影二摆出下一秒就要开干的架势:“一个个跟狼眼睛一样。” “是鬼儡。”云想不慌不忙,冷静道:“你们都出去,这里剩我自己就行。” 影一影二还没说话,云裳一溜烟就往外跑没影了。 “云姑娘,我们肯定要帮你一起,怎么可能让你自己对付这些东西呢!”影一慌张道。 “你们还是护好自己吧。”云想转头劝他:“这些鬼东西的目标是皇上,萧璟邺身体真的更严重的话,还要指着你们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