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山北望》 一、 初至 “伯刚,伤好些了么?”一个身着软甲的骑兵凑近大车,急促地问到。 被唤做“伯刚”的年轻军士缓缓睁开眼睛,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作为一个刚穿越不到两个小时的来自2022年华夏国的倒霉蛋,还没来得及消化掉这具身体所自带的庞大信息量,就被一股大力砸中晕过去了,被几个同袍拖上装运伤员的大车后,在半梦半醒间已经融合了部分记忆,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本能地朝软甲骑兵望了过去。 那软甲骑兵一喜,忙又促近了些说道:“伯刚,早上你立了功,肯定有赏赐,咱们营此次损失惨重,梅将军已将我们调到侧后,和辎重队一起行动,你好好养伤,一会就把新甲和战马给你配上。” 伯刚,也就是什长赵锋一边听着这个叫桂达的队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边努力回想不久前发生的事,早间在行军时突然遇袭,敌方一股精锐的斥候骑兵趁着雨势,逼近了自己所在的百人骑兵队,本来想干掉桂达这个队正,不料被自己发现,赵锋一边高声示警,一边催马上前,那队斥候遂立即开始退却,走之前一阵冷箭放翻了七八个弟兄,桂达由于躲得及时,仅仅是头盔被射中,人倒是没受伤。可赵锋真是流年不利,在雨中奔驰时突然马失前蹄跌倒在地,又被后面跟上的同伴给猛力一撞,人便直接飞了出去,然后,此赵锋就不是彼赵锋了。。。 “陈将军有令,天色已晚,埋锅造饭,各营暂停行军。”耳边传来的传令兵的喊声让赵锋看了看天色,此时大概是黄昏,他试着活动了下手臂和腿脚,感觉并无大碍,不过考虑到自己还没完全进入状态,就依然躺在运送伤兵的大车上,周围一片嘈杂,这支大概四千人左右的队伍缓缓停了下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有火头军送来干粮和热汤,赵锋早有些饿了,忙端起来狼吞虎咽,旁边几个伤兵聚在一起交谈,一个说此次北进惨败,折损的人马怕是有两三万,一个说现在啥也不想,就想早点回乡与家人团聚。赵锋听在耳中,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穿越过来的这个朝代,好像不属于前世认知中的任何一个朝代,这里的山川河流,也都不曾存在于前世,目前只晓得自己这方被称成为南阳国,敌对的一方叫大燕国,从衣着来看,应该是前世的宋朝或者明朝的样式,但南阳国之前的任何朝代也都与前世对不上,自己这方的领地只占这块大陆的八分之一不到,三面是山,一面临海,可以说易守难攻,加上海贸发达,倒也不怕被大燕国困死,五十多年来,一般是大燕国屡次攻伐,南阳国被动防守,如今朝中由陈纪陈太尉为首的激进派一力促成了这次北进,可惜一败于摩天岭,二败于紫树坡,退兵时又被大燕的征西将军夏侯礼重创,好不容易凑足的六万人马损失过半,现在正狼狈的退回国中。 赵锋所在的百人骑兵队属于上林卫,上林卫由边境八镇之一的平贼将军陈易统帅,陈易是太尉陈纪的堂弟,也是这次北进的中坚力量之一,作为南阳国唯一的一支骑兵,上林卫在战场上一直是策应主力作战,但在初战不利后,陈易向此次北进主帅,也就是南阳国右将军朱炜建议由上林卫穿插紫树坡绕到敌后奇袭大燕军粮道,结果大燕军早就布下埋伏,上林卫刚进紫树坡,便被重重围困,幸亏陈易当机立断放弃前军,率剩余人马拼死突围,突围战打得极其惨烈,上林卫损失过半,陈易麾下四名偏将军战死两名,但好歹没让上林卫全军覆没。 望着升起的篝火,让人感到一种诡异的恬静,赵锋缓缓动了动腿,从大车上蹦了下来,凭着记忆往自己所在的百人队走去,路上感觉伤已经好了,而且浑身上下有种异样的感觉,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靠近队营时,队正桂达正率领弟兄们搭帐篷,远远看见赵锋,桂达喜道:“伯刚,伤大好了啊,我们今夜在此宿营,离大江镇不足两百里了,进了大江镇,就安全了。” 大江镇就是上林卫的驻地,南阳国边境重镇之一,虽不临海,却是国内两大江的交汇处,水运发达,城民富庶,赵锋的家眷都在此地,想起这些多出来的亲人,再想想前世的亲人,觉得头疼欲裂,突然,一名传令兵满脸惶急地跑了过来,大声说道:“张校尉伤重不治,请桂队正速到大营。”桂达一愣,随即大声应诺,忙跟传令兵一起跑了过去,并向赵锋一招手,说了句跟上,赵锋没时间想其他的,只得浑浑噩噩地跟上,来到中军大营附近,感觉气氛压抑至极,桂达压低声音对赵锋说道:“你在营外待命,我先进去。”说罢随着传令兵走进中军大营。 南阳国平贼将军陈易一脸疲惫地坐在主位,看着眼前稀稀拉拉的部将们,想叹口气又忍住了,目前就剩下的两个偏将军中,周焕重伤在营中卧床修养,梅展在巡营,原先的十个校尉,阵亡五个,重伤两个,刚刚又去了一个,现在三个校尉加上队伍还完整的七八个队正和粮官车官,整个大营中就站了不到二十个人,众人莫不垂头丧气,如果此时敌军来袭,这支兵马怕是立即要全军覆没了。 “都给本将打起精神。”陈易沉声喝道,“上林卫还指望你们把剩下的人都带回去,一个两个都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现今离大江镇已不足两百里,我们急行军已经三天,人马困乏至极,今夜各营好生修整,明早本将派梅展先率第七营、第四营护送伤兵到大江镇,其余人等在后缓行,第七营张校尉之职由桂达接替,诸位,此次北进虽败,但来日方长,待回了大江镇,我们再韬光养晦,一雪前耻!” 陈易的一番话除了让给自己当过亲兵的桂达有些喜形于色大感振奋之外,营帐中的其他人都只是唯唯应诺而已,之后偏将军梅展回营缴令,和桂达及第四营校尉彭守商定了明早的出发时间,而赵锋也幸运地被推荐为队正,此前就以勇力著称的他升任队正,倒也没多少人说三道四,考虑到上林卫的老兵和下层军官几乎死了一大半,有的校尉营都只剩下了一个队,现在人人都是生存至上,实在也无暇想别的,赵锋回队点了点人马,加上自己不过五十八人,但这已经算很了不得了,第七营本来有六队,现在只有四队,嘱咐手下安心休息明早出发后,赵锋也在营帐中找了个地方睡下。 四更时便有传令兵来催促,赵锋伸了个懒腰后爬将起来,昨夜睡得极沉,连一个梦也没做。在队里仅剩的一个马弁的伺候下,完成了洗漱、着甲等一系列的规定动作,最后骑着马来到自己这已经整队完毕的队伍前,望着眼前这些年轻的面孔,赵锋也不想说太多,只是鼓励大家再撑一会就能回家。说罢便令全队出发,将骑枪交给跟随的马弁后,就一马当先冲在最前,这队士气低沉的骑兵也缓缓动了起来。 已经是秋末,风吹在身上略微有些凉意,赵锋一边策马一边眺望远处,行军大概两个多时辰,离大江镇也越来越近,刚刚桂达派人来传话,说是朝中派了左将军梅立率领一万禁卫军到大江镇协防,梅立是上林卫偏将军梅展的叔父,位高权重,一直在神京统领左禁卫军,不过作为坚定反对北进的将领之一,与太尉陈纪一派很是不和,这回到大江镇,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侄子在上林卫中吧,如果这次能顺利回到大江镇,到底谁是平贼将军都还不一定。就在赵锋胡思乱想的当口,远处树林遮蔽下,两名灰甲骑兵默默地盯着这近千人马,两人对视了一下,一人取出弓箭往上空射去。。。 最先听到异响的便是赵锋,他立即沿着声音的来源处望了过去,只见两个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顿时心中一紧,大喝道:“敌袭,列阵!”上林卫骤然被示警,队伍一阵骚动,由于赵锋所在的位置比较靠前,连偏将军梅展也被惊动了,立即亲自赶了过来,一边命令各队警戒,一边对着赵锋喝问道:“敌军在何处?”,赵锋朝那两个灰色影子的方向一指,急促地对梅展说:“将军,好像是狼骑。”梅展听了脸色剧变,刚刚他也似乎听到了狼骑那特有的箭矢声,有些失声的说道:“狼骑至此,那陈将军的主营。。。”话还未完,后阵已有嘈杂之声传来,赵锋当即对梅展沉声道:“将军,我率本队人马过去。”梅展重重一点头,说了句小心,此时赵锋握着手中的骑枪,和自己这队兄弟一起往后阵赶了过去,他的心中已无任何私心杂念,浑身也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充溢,就只剩一个想法:干掉敌骑,然后活下去。 二、溃败 后阵的骚动来自异响后的一阵极其精准的箭矢,有十几个弟兄当即落马,第四营校尉彭守大声命令各队列阵待敌,从军多年的他已经看出对方是狼骑军,作为最精锐的几只骑兵之一,狼骑的速度极快,而且射程极远,往往能在距敌三四百步时张弓驰射中敌要害,数年前,一只仅有三百人的狼骑队夜袭南阳国的一只由四个校尉营组成的偏师,在击杀主将后进行纵火,导致这只偏师的溃败,一想起这些,彭守不由得头疼欲裂,只盼道祖显灵,佛祖保佑,自己能顺利回家。 由于天色阴暗,而且狼骑身后有一股声势核人的沙尘,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辅兵们将大盾挡在骑兵前,并用身体挡住,骑兵后退并张弓待敌,上林卫两营各队纷纷严阵以待,那队狼骑倒也不急着进兵,一时间战场上有种诡异的平静,等赵锋率领本队人马赶到彭守旁时,正看见他一脸紧张地盯着前方,赵锋忙上前问道:“彭校尉,敌情如何?梅将军命我前来支援。”彭守谨慎道:“对方是狼骑,人数不知有多少,我营列阵防御,若敌军冲阵,怕是。。。”赵锋听着彭守没说完的话,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心想要是狼骑真想突袭,估计早就冲过来射杀主将了,这种衔尾追击却又不敢露面的样子,应该是人数不多,目前还摸不准狼骑要干嘛,只能先等等了。 慢慢地过了小半个时辰,连梅展也感到有些奇怪,在令左右侧严加巡防后,驰马来到后阵和众人商议,彭守等稳健派的觉得还是在这蹲着,看看再说,另外一些人则想试着往前推进,梅展看了看天色,又感受了下风向,一咬牙道:“让辅兵准备好火油,抛掷于狼骑所在密林中,上林卫骑兵以火箭点燃,逼退敌军!”彭守等人脸色大变,纷纷表示虽然现在风向没问题,但之后风向一变,自己这方不是要倒大霉。梅展冷然道:“远处有个高坡,只有逼退狼骑,方能派人登高以探虚实,否则只能久耗。”又顿了顿问道:“谁可在火烧密林时前往高坡探敌?”众人一阵沉默,就在梅展准备开口点名时,突然听到一声:“我愿往!” 随着赵锋的大声应诺,梅展立即派了两队力大的辅兵将火油罐往密林中抛掷,然后上林卫诸骑将火箭射入,慢慢火势渐大,逐渐往狼骑的藏身处逼近,狼骑一阵躁动,便开始后退,赵锋见状,立即率本队人马向那个高坡驰去,一路大声呼喝部下注意箭矢,狼骑虽暂退,但难免还有几个躲在暗处施放冷箭,等到了高坡上,众人纷纷向远处张望,发现撤退的狼骑仅有百余骑,这百余骑的马尾上都绑了些树枝,拖得地面灰砂漫天,赵锋眉头一皱,吩咐几人向梅展呈报,自己率十名骑兵从近路向狼骑靠近,想仗着熟悉地形,擒获一两个狼骑问个明白。 赵锋领着人马绕过着火地朝前追去,此处离大江镇不远,之前演武时,上林卫便多次来过,大概走了三四里地,忽然感到一阵心悸,而且左侧似乎有一股劲风袭来,赵锋无暇多想,一边立即将身体伏底,一边示警,树林中一支冷箭擦着头盔飞了过去,正好钉在右侧一颗树上,往左侧一看,依稀有个身影在动,赵锋忙取出短戟,奋力朝那身影掷去,他的臂力在上林卫中也算数一数二的了,只听一声闷哼,那个身影晃了晃倒了下去,几名眼尖的手下早已催马上前,待赵锋赶到时,那个狼骑兵已被拿下,刚才投掷的短戟扎在他后背,虽然被制住,狼骑兵兀自骂骂咧咧,赵锋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喝问道:“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那人一声冷笑,旁边一名骑兵老大不耐,一骑枪柄抽了过去,狼骑吃痛,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有些含糊不清地咬牙切齿道:“你们上林卫的主力只怕已经被夏侯将军的骑军尽歼了,还神气什么!”赵锋听了心中一沉,心想这支狼骑估计是夏侯礼为阻断陈易的上林卫主力向梅展的偏师还有大江镇求援而派来的,不料狼骑立功心切,袭击偏师导致暴露了,但由于敌我双方人数差别太大,才改袭击为拖延。让手下架着这名狼骑来到梅展处后,赵锋当即作了禀报,期间那狼骑估计是怕死,倒也光棍的有问必答,听得梅展一脸阴沉,也基本上证实了赵锋之前地推断,问完了话,众人一阵沉默,彭守说道:“将军,陈将军危在旦夕,我等不如先立即撤往大江镇,向左将军求援。” 梅展此时很有些烦躁,心想虽然通过狼骑俘虏了解了一部分大燕军情报,也不能完全确认陈易那边就真的危在旦夕,那个夏侯礼是大燕宿将,多次击败北狄部落和南阳军,手下以骑兵为主,因此在与南阳的边境作战中,和上林卫也是老对手了,连梅展自己,也数次和他交过手,其用兵诡谲,曾多次以奇袭的方式打垮南阳军,这次北进退兵时,就是被他重创,就算去支援,自己这点人马估计也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但上林卫作为南阳国唯一的一只成建制的骑兵集团,如果被全歼,后果不堪设想,因为大江镇本身并不产马,主要因为地处平原,水运又发达,开国以来,就将从红毛人那里采购的战马运到此处,再加上各地送过来的饲粮,经过几十年才慢慢成了一个马城,上林卫就是这个马城的核心,上林卫没有了,大江镇都不知道将会如何,梅家是大江镇的世家,祖宅就在此处,关系盘根错节,就这么撤回去,真是心有不甘。 “将军,陈将军正在苦盼援军,标下愿率本营人马前去支援。”桂达见梅展久思不决,出声催促道,作为陈易的亲兵,桂达自然是希望立即赶往救援的,梅展皱皱眉头,突然望见赵锋,心中一动,问道:“赵队正,你觉得呢?”赵锋一愣,此时围在梅展旁边的,除了两个校尉,就是七八个队正了,刚刚他也一直在想对策,听到发问便理了理思路说道:“禀梅将军,陈将军的扎营处离大江镇已不足两百里,夏侯礼敢进行奔袭,所带人马估计不多,无非是仗着我军小挫想占便宜罢了,要不然也不会派狼骑袭扰我军,如今我军不如兵分两路,一路按计划护送伤兵回大江镇求援,一路以骑兵为主前去支援陈将军。”梅展微微颔首,心想骑兵机动性强,救不得陈易,也能撤回,就令彭守带伤兵、辅兵和小部骑兵先撤回大江镇,自己带着近八百名骑兵增援。 增援人马的速度并不快,一方面固然是士气低迷,不堪一战,另一方面则是陈易这些年在上林卫中并不得军心,因此除了桂达等少数人是真心实意的想援救以外,大多数人都只是被迫执行军令而已,梅展不得不派出哨骑沿路整队,大概行军到能远远眺望之前的营帐所在时,两名哨骑来报,说是大营正在交战,上林卫已溃败,梅展当即下令全军突进,临近大营时,已有不少友军狼狈逃出,为避免冲散队伍,又分出一支人马引导败军,冲入营中后,发现大燕军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好像是在打扫战场,上林卫损失惨重,几名败兵过来哭诉道:“梅将军,陈将军已经战死,首级被大燕军取了去,我们上林卫的大旗也丢了。。。” 梅展心道还是来晚了,不过想到大燕军已退,己方倒也无甚危险,不由得心中一宽,觉得如此一来,在叔父那也好交代,大旗被夺是件麻烦事,是否派人追一下。。。这时桂达满脸泪痕前来说道:“梅将军,陈将军遗体标下已经收敛好了,但首级被夺,我等无法回镇交待啊。”梅展沉声道:“待回镇后,我立即向左将军禀报,向燕贼索还首级。”安抚桂达时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消息,原来,夏侯礼一直率领一只大概两千人的精锐骑兵在后尾随,趁陈易梅展分兵不久就进行了突袭,上林卫剩余的人马一触即溃,陈易连队伍还没集合好就死于乱军之中了,不过有件事却让他有了点兴趣,就是桂达麾下的队正赵锋,听闻夺走大旗的燕军还未跑远,就领着几十骑去追赶了。 赵锋冲入营中时,就听被杀散的同袍说大旗刚刚被夺,敌军不多,但极勇悍,刚被突袭时,上林卫大旗就被自己人慌乱地撞倒了,正是这个原因,被敌军趁势将上林卫迅速打垮,之后敌军都花了不少时间在混乱的营中寻找大旗,直到快撤退时,才被一支断后的骑兵给找到,当即扛了走人,赵锋问明这支骑兵不足二十人后,就带着愿意去追击的三十余骑跟了上去,果然不到十里,就看见前面隐隐约约有骑兵拖着个大布块在缓缓前进,待再逼近了一些,赵锋挺起骑枪大喝道:“上林卫在此,速将大旗交还回来!”说罢就挺抢跃马冲了过去,其他人被赵锋的勇气所激,也纷纷呐喊跟了上去,这时前面却传来一句中气十足嗤笑:“没想到南阳狗还敢追来,那就一个也别回去了。”只见一人调转马头,也率着十余骑迎面怼了过来。 三、巨锤 奔驰中的赵锋觉得自己仿佛在燃烧一样,从穿越到现在,只有在这种让人热血沸腾的状态中,才能感到一种真正的宁静,自己什么也不用想,只凭着本能去做,对面那名骑兵双手挥舞着一对夸张的大铁锤,一个看上去都有三十多斤的样子,待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时,赵锋将骑枪对准那人的咽喉,一边大吼“贼人受死!”,一边奋力地突刺了过去,对面也大喝一声:“来得好。”一只铁锤便直接朝着骑枪砸来,只听“铛”的一声,虽然骑枪被大锤砸中,但并没有太偏离目标,仍旧朝着敌军的咽喉刺去,那人有些狼狈的侧身避开了这一枪,不料赵锋又调转枪头,以枪柄当铁棍朝他的头部横扫了过去,眼看就要扫中之时,敌骑突然甩脱马镫扑下马去,周围一阵惊呼。 赵锋本以为这一下敌骑就算不死也得受重伤,两马错身后又拨转马头逼了过去,不料那人在地上打个滚就爬了起来,只见他用锤指着自己恨声道:“敢和我大燕北军王昂对阵,你叫什么名字?”赵锋懒得跟他废话,周围的弟兄都在激战,这边也要速战速决才行,王昂见对方不答自己的问话,勃然大怒地挥舞着双锤冲了过来,待一人一马靠近后,赵锋便惊骇地感到一股巨力朝自己逼近,还没反应过来,战马就被砸中了,整个人立即向下坠去,几乎凭着本能,他立即甩脱马镫,朝着王昂就撞了过去,这一撞王昂也有点吃不住,仰身便往后倒,手中的一只铁锤也松开掉落在地上,赵锋一手捞起这只大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王昂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王昂忙用另一只锤格挡,两人一时对砸的火星四溅。 赵锋对自己的每一锤都倾注了极大的力量,从穿越至今,他都浑浑噩噩,被动的按本能去做各种事,一静下心来思考,就头晕脑胀,仿佛有两个人在自己体内,虽然基本上继承了南阳赵锋的记忆和能力,但毕竟不是真实的自己,这种莫可名状的烦躁一直需要一个发泄口,如今,在一锤接一锤的重击中,这股邪气终于慢慢排遣了出去,赵锋也渐渐完成了灵魂的融合,但在对面的王昂看来,赵锋就像中了邪一样,几乎不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机会,每一锤的力量都在增大,一个小小的南阳骑兵,居然有如此的武勇,自己在与北狄人的交锋中,也没憋屈到这种程度,挡着挡着还是挡不住了,赵锋一锤将王昂砸得退后几步门户大开,又一锤直接将他连头盔带脑袋砸得凹了下去,王昂如野兽般哀嚎了一声,睁着不可置信的双眼,一边吐血一边倒了下去,身体抽搐几下不动了。 周围的大燕军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王昂是征西将军夏侯礼的亲兵队副队长,虽不能说勇冠三军,但在军中也是颇有勇名,此次突袭上林卫,就是他第一个杀入大营,夏侯礼以其勇武擢升为游击,领着几十名骑兵断后,在寻到了上林卫大旗后,本来想回去报功,不料横死于此,众人目视赵锋一刀割下王昂的首级,又把王昂战马上缺了旗杆的上林卫大旗收好,趁势翻身上马,挥舞着双锤朝大燕军逼来,南阳军一时士气大振,此时两军交战正酣,之前上林卫人多,但士气不高,大燕军人少,但锐气正盛,这下气势立即扭转,大燕军迅速溃退,就剩五六骑逃了出去,赵锋也不追赶,领着手下赶往大营。 等回到营中时,梅展已经将上林卫的败兵收拢得差不多了,经两次重创和这次夏侯礼突袭,之前有八个骑兵营和四个辅兵营共计七千多人的上林卫已不足两千人,还包括几百名伤兵,骑兵营只剩下三个,辅兵营只剩下两个,但听说赵锋夺回了大旗,梅展不禁有些喜形于色。因为如此一来,上林卫即使损失惨重,好歹编制仍在,当即对其大加褒扬。之后立即整队再次撤往大江镇,沿途碰见了梅立亲自率领的援军。梅立见梅展领着剩余人马撤了回来,还带着上林卫的大旗,也松了一口气。途中梅展力陈赵锋的武勇,听说王昂被赵锋斩杀后,梅立不由得也有些吃惊。毕竟之前在军报上,连八镇之一的宣武镇镇将,横野将军屈德就是在北进主力后撤时死于夏侯礼的偷袭。据说他就是被夏侯礼一个使双锤叫王昂的亲卫给砸下马后由乱兵斩杀的,如此一来,大江镇算是给宣武镇报了仇,自己在朝堂上,也算是结了份善缘,太尉陈纪一系此次战败后必遭清洗,大江镇镇将之位由侄子梅展接任一事也十拿九稳,一念至此,梅立忽然觉得这个叫赵锋的还真是个福星。 “九郎,这个赵锋颇有勇力,你之后施些恩威,为我梅家多布些爪牙。”梅立对梅展慈眉善目地说道,“经此一役,陈纪那条老狗,就算不死也得充军,昨日王上的旨意已经下了,由你暂代大江镇镇将一职,陈易紫树坡战败,本来要锁拿入京,不过既然他已经战死,就再请王旨吧。你回镇后可升那赵锋为校尉,我再从禁卫军中挑一批信得过的进入上林卫,如此一来,上林卫就牢牢地攥在我梅家手中了。”梅展听得心潮澎湃,连连拱手,趁着自家叔父正在兴头上,将自己心中的担忧也问了出来:“叔父,咱们南阳这次惨败,燕国会不会再兴攻伐啊,夏侯礼所部两万余人,我看就驻扎边境不远。”“这个倒也需朝中议一议,”梅立沉吟了一会,斟酌着说道:“彼时燕国与北狄十三部刚刚一战,我方本欲趁势夺几座城池,不料遭此惨败,但边境各镇兵力仍有三万余人,燕国主力也需回撤,因此夏侯礼最多集中力量攻伐一二镇而已,上林镇、西园镇、长堤镇皆有可能,但只要各镇坚守不战,我看也无甚可虑。九郎你先安心回镇修整吧。”梅展听罢微微点头,叔侄俩又聊了些别的,这支败兵的气氛也稍微松了下来。 由于彭守所部以及梅立的传令兵已经提前回到了大江镇,镇内留守的几名官员早早便备齐了劳军物资在城门口等候,毕竟是惨败归来,镇内人心惶惶,之前听闻陈易战死,更是恐慌不已,后来又说梅展击退燕军,将上林卫勉强带回,镇内这才有些缓了过来,神京的那一万禁卫军由于久疏战阵,也被各种军报吓得不轻,梅立便只率五千人马前去支援,还有五千扔在镇内留守,待一闻燕军已退,这五千人立即松懈下来,三三两两到大江镇的酒肆茶庄喝酒品茶,只有那些出征的上林卫家眷,快速拥到城门附近,想看看自己的亲人是否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