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之女凶名在外,男主他又恨又爱》 老子踏马的打死他这个王八蛋算了! 昏暗的地牢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厚厚的红色砖墙将盛夏的喧嚣隔绝在外,整个牢房的光线就只有那三寸见方的狭小窗子透进来的阳光。 窗外带着桂花香气的风吹进来,混着腥甜的血腥味吹进江芙的鼻子里。 她嫌弃的津了津鼻子,挺翘的鼻尖动了动,那娇俏的表情和这刑堂格格不入。 揉了揉鼻尖,她一抬头,看向站在刑具前神色阴鹜、身形挺拔的父亲。 身穿飞鱼服的江广瑶手里拿着根银白色的鞭子。 那鞭子与寻常鞭子不同,是刑部侍郎亲手做的,不仅异常结实而且带着倒刺,那倒刺就像是野兽嘴里长着的獠牙。 这专门用来逼供的刑具,每往被吊在架子上的男人身上抽打一下都能带掉一条皮肉,伤口上的血止都止不住。 背对着窗、立在刑堂中间的木头架子足有三米高,专门用来固定受刑者。 原本身材高挑的男人被吊在上面脚都沾不到地上。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足尖滴滴答答的落下,将脚下的泥土染成了红黑色。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是个硬骨头。” 江广瑶冷笑一声,扔掉手里沾着血肉的的鞭子,捏着面前已经被打成血葫芦的男人下巴。 “不过既然到了我的底盘,就算你的嘴是石头做的,也得给我吐出真话来!” 双手被高高绑过头顶的陈见安闻言眼皮颤了颤,挣扎着想要甩开江广瑶的手。 “江广瑶,你杀人放火、贪污受贿、残害忠良、无恶不作,就不怕遭报应吗!” 陈见安死死瞪着江广瑶,要是眼神能杀人,只怕他都已经将江广瑶碎尸万段了。 “呵~” 闻言江广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不屑的呲笑一声,好看的眉眼上扬。 “报应?陈二公子都进了我东厂水牢竟然还如此天真,竟然相信这世上有报应。 我江某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你陈家乐善好施不也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与其浪费唇舌咒我不得好死,我劝你还是识相些,早早交代出陈家通敌的证据,还能少吃些苦头。” 陈见安咬着牙扭过头去,摆明了不肯听话。 江广瑶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朝身后的女儿一扬手,示意她把东西递过来。 身穿水绿色薄罗长袍、头梳凌云髻的江芙对眼前血腥的一幕习以为常。 别看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小脸白嫩俏丽得看起来像是一朵绽放在水面上的芙蓉花,但在这充满血腥的牢房里,她可是江广瑶的得力助手。 如果说江广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那么作为他的独生女儿,江芙在耳闻目染之下完美的继承父亲了的衣钵,成为一个小坏蛋。 具体行动就是江广瑶杀人她递刀,江广瑶放火她拿油往上浇,打虎亲兄弟、造孽父女兵。 江芙手里端着一碗飘着红油的辣椒水袅袅走过去,眼睛不怀好意得盯在陈见安身上的伤口上。 边关大败,主帅被俘虏,陛下雷霆震怒,下旨必要东厂彻查出通敌叛国之人。 这近半个月来铁打的刑具流水的官员,就看谁熬不住,谁就倒霉顶上去给陛下撒气。 江芙可不在意最后被抄家灭族的是谁,只要父亲能交差,把谁交上去都不要紧。 江广瑶扔下手里的鞭子,伸手去接那大海碗。 父女俩配合默契,江芙纤纤玉手一抬就要完成交接。 可就在这时,她耳边却响起了父亲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声音。 【啊啊啊,这个傻闺女,闲着怎么就爱往水牢跑!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啊! 这可是男主啊你知不知,得罪他没有好下场的!】 江芙动作一顿,诧异的抬头看向自己父亲。 真是奇怪了,自己明明听到了父亲说话,可她爹双唇紧闭,哪里有说话的样子?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 江广瑶不耐烦的皱眉催促。 江芙抿了下嘴,心下怀疑道,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可是不等她继续动作,耳边再次凭空响起江广瑶抓狂的呐喊: 【好的不学专学打人,真是不争气! 你爹我那是为了做任务没办法,才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你得猥琐发育啊,再浪明年咱爷俩儿得被绑同一辆车被五马分尸!】 江芙正对着她爹的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广瑶的嘴。 这回她十分肯定的听到她爹的咆哮,而且也确定自己看清楚了,他根本没张嘴! 江芙瞳孔一缩,就算平时胆子再大,也被这诡异的声音给惊到了。 还没等她从这震惊的一幕回过神来。 另外一个她从没听过声音也凭空响起。 【别嚎了,你闺女是恶毒女配,肯定死球。 你俩一个都跑不了,赶紧干正事儿!】 这又是什么人? 江芙瞪圆了眼睛,警惕的朝四周看了一圈了。 可是这个牢房里除了江广瑶和被绑在刑具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江见安,根本就没有第四个人! “看什么呢?你今天怎么如此反常。” 江广瑶语气不悦的催促,也不知道是生江芙磨磨蹭蹭的气,还是在生那个神秘声音的气。 江芙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她向来不会违背自己父亲的命令,即使心中疑惑不解,还是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 【嘶,这一碗泼上去男主还不得被疼死? 不知道我等下假装手滑把辣椒水泼歪了行不行? 烦他妈死了,老子才不想干这样的缺德事儿!】 当江广瑶的指尖碰到瓷碗的时候,声音再次响起。 江芙这次早有准备。 她眯着眼,紧紧盯着她爹的脸,敏锐的注意到江广瑶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 这是他只有在表示不满的时候才会有的小动作,这表情倒是和声音对上了······· 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猜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所想,江芙眼神闪了闪,猝不及防地脚下一歪摔倒在地。 “啪嗒” 手里碗摔倒地上碎了好几块,碗里的辣椒水也被泼了个干净。 那一双水葱似的白嫩小手撑在地上,掌心被地下的小石子蹭破了皮。 果然,下一秒耳边又凭空响起江广瑶的声音。 【怎么摔了呢?哎呀~都流血了。 不过碗摔了啊,漂亮!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江芙抬起手掌泪眼婆娑的吹了吹手心,暗中却悄悄抬眼。 看到江广瑶紧皱的眉头和眼角的笑意,她终于可以确定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能听到爹爹的心声! “对不起爹爹,女儿踩到裙摆没站稳,误了事儿,爹爹勿怪。” 十几岁的少女可怜兮兮的跌坐在地上朝自己爹爹认错,娇滴滴的模样让谁也不忍心责怪。 江广瑶嫌弃的朝她骂了一句‘废物’,也并没有多做责骂。 而且一转身就在心里夸起来。 【爹怎么会怪你,你可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如此夸奖过的江芙听到这句,瞬间就红了眼睛。 她这表情看起来倒像是手心更疼一样,楚楚可怜的,也没有被江广瑶看出什么来。 江芙原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还很疼爱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原来越冷淡。 原来他并不是不喜爱自己了,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隐藏起真是的情绪吗? 想到这里,江芙想起了那个对父亲发号施令的声音。 她猜测兴许父亲对自己态度的改变,都是因为那个东西。 就在江芙刚准备起身的时候,之前那个把她称作恶毒女配的声音再次说话了。 【别开心的太早了,男主的仇恨值还没刷够呢,那边的刑具选一个吧。 不过小心可别把男主玩儿死了,你知道的,要是他死了,你也会被抹杀。】 抹杀······ 爹爹他会死?! 此话一出,江芙心头一跳。 江广瑶和江芙父女俩不约而同的看向被吊在刑具上喘气都要喘一口缓三口的男人。 然后两人又动作统一的转头看向放在一旁桌子上的老虎钳、倒钩鞭等刑具。 江广瑶沉着脸,眼角却抽了抽,气急败坏的在心里喊道: 【系统,想要我死就直说,这样的还能再打?没人碰他都要咽气了!】 那个叫系统的家伙声音冷血无情的回道。 【抱歉,系统只负责发布任务,规则上允许任务失败,但如果任务者主观意识上放弃任务,将会被抹杀。】 江芙闻言不自觉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爹可是朝廷命官,为什么能这东西够一句话就决定她爹的生死! 看到江广瑶咬着牙拿起拿起桌子上的烙铁,江芙顿时急了。 不行,不能动手,会死的! 江芙顾不得许多,甚至来不及从地上站起身,脚下一蹬冲过去抱住她爹的小腿。 手心上的血渍蹭到江广瑶的衣摆上,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 江广瑶不明所以的抬了抬脚,却没有甩得开她。 “爹啊!别打了,再打人就打死了啊! 实不相瞒,女儿怀了他的孩子啊! 你身为孩子的外公,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生下来没有爹啊!” 江芙哭喊着拖住江广瑶往想要前走的步伐。 此话一出,江广瑶手里的烙铁都被惊的掉落到地上。 他不可思议的猛然低头看向自己今年刚满十七的女儿。 【卧槽,什么时候的事儿?我闺女才十七他个王八蛋也下得去手? 老子踏马的打死他这个王八蛋算了!】 江广瑶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起来。 他怒气冲冲的伸手拿起桌上刚放下的鞭子,甩开江芙就要去灭口。 江芙没想到这话竟然起到了反作用,心道坏了。 赶紧爬起来扑到陈见安的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 “不要啊爹!女儿对他情根深种,你要是打死他,我也活不了了!” 江广瑶咬牙看着她,手里的鞭子握的死紧。 【真是不争气,你跟男主混到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爹为了救你头都要秃了,你丫还往火坑里跳。 女主还没出场呢,真要玩儿这么大吗!】 江芙有些听不懂他爹说的都是啥,不过看到他爹把手里的鞭子放下,总算松了口气。 而她不知道,她身后的男人虚弱的抬起头,眼里带着不解和复杂的情绪盯着自己面前的窈窕身影看了好几眼。 就这随手挂腰上的玩意有啥重要的? 江芙不知道那个叫‘系统’的是什么东西,但是通过对话知道,它好像就在江广瑶的脑袋里,并且总是威胁她爹去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 江府后院的敬新斋里,穿着水粉色软银轻罗百合裙的少女坐在床前的软凳上,一手支着下巴望向窗外的飘飘簌簌的桂花。 “唉~” 江芙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佩在发髻上的海棠流苏步摇。 红珊瑚的珠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耳边“噼啪”的声响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从那个叫系统的话中得知,她爹只有不断刷主角的憎恨值才能活下去。 江芙觉得荒唐极了,一个人的生死为什么会被绑定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至于主角嘛,她自己胡乱分析了一下,应该是类似话本子那种,有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人目前还不知道是谁,男人自然就是那个差点儿被她爹打死的陈见安。 想到这里,她杏眼一转,蝶翼一样的睫毛轻轻扇动,眼含打量得垂眸看向半死不死的躺在床上的男人。 男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上还带着几条鞭子抽出来的伤痕,即便如此,也难掩原本的英气与俊朗。 飞扬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和菱角分明的脸庞,明明是个读书人,却带着勃勃英气。 那几道鞭痕不仅没有让他俊秀的脸庞淡然失色,反倒给他增添了一些破碎之感。 就连见惯了好样貌的江芙都不禁感叹一句翩翩少年郎,比起话本子里面的男主角倒是也不遑多让。 只是看着被他身下被渗出来得血染脏的床单,江芙嫌弃的撇撇嘴,心道这人除了生的俊俏了一些,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打了不了几下就要嗝屁。 自己这床可是父亲花了大价钱请能工巧匠雕刻制作的,床上的铺盖也都是价值千金的绢纱,给这一个臭男人睡,当真是可惜了。 “大夫怎么还没来?要是人死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要是这个什么见鬼的男主角死了,那我爹也得跟着翘辫子,自己不管说什么都要保护好他! 江芙皱着眉,面色不善的对婢女吩咐。 婢女被吓得放在身前的手紧紧拽着手绢、微微发抖。 要是别人家小姐扬言要拔了谁的皮,那可能只是发脾气的语气词。 但是自己这位,那可是真的会扒人皮的主儿! 婢女曾亲眼看见自家小姐命人将一个当街调戏她的流氓套上麻袋抓回来,打断了一条腿然后扔进粪坑,要不是他们家人捞得快,只怕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直到现在自己还记得,自家小姐站在茅厕上面睥睨那人垂死挣扎,脸上没有半点儿怜悯之情德尔样子,那种对人命的漠视,看得她心惊胆战。 婢女战战兢兢的回道: “小姐,大夫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不过老爷吩咐了,说···说···说既然您怀孕了,给您也诊诊脉。” 诊脉? 这要是一诊,假怀孕的事儿不就是暴露了么! 江芙一拍桌子,手上的镯子磕碰在桌面上‘叮当’一声。 吓得一旁婢女一缩脖子,冷汗都下来了。 “先把大夫叫进来罢,这人都快咽气儿了,先给他看,给我诊脉倒是不急。” 诊脉是不能诊脉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说完,她一甩袖子站起来,想着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可是这厢刚一起身,手边便传来一阵拉扯感,她抽了一下没抽动,自己的袖被人拉住了。 江芙回头一看,只见床上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此时正用幽黑的眼睛看着她。 那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不过睁开眼睛都是更好看了。 可江芙的注意力却不在那双星目上,而在正拉着自己金线密织得蜀锦衣袖的脏兮兮爪子上。 啧啧啧,衣料子都给他拉皱了,这破衣服也不能要了。 陈见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干裂没有血色的嘴唇轻启,声音寡淡得开口询问: “你为什么救我,甚至不惜自毁名节?” 江芙嘴角一抽,觉得这人还挺自恋的。 哪个想救你?本小姐那是在救我爹! 她不在意陈见安的死活,也不在意他们全家三十六口的死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这世道谁人活着容易?要是活不下去这能怪自己没本事,怨不得任何人。 在江芙眼里没有好人坏人,跟他爹对着干的都是逆贼! 不过想到江广瑶的安危全都系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江芙一抿嘴,表情一变,甜甜的笑了。 她腮上有两只深深的小酒窝,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非常可爱。 她的长相十分具有欺骗性,不了解她的人只会觉得她看起来十分讨喜毫无攻击性,很容易对她生出好感。 “自然是看哥哥长得俊俏,你既知我是假怀孕还不快把手松开,还是你现在就想和我造个娃娃出来,把怀孕这事儿落实了?” 陈见安同样被她的外表欺骗了,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轻浮之语言。 他瞳孔一缩,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连忙松开拉着她衣袖的手。 刚一开口的时候还是一身傲骨的大家公子呢,一句话的功夫就成被非礼的大姑娘了。 江芙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她饶有兴致的付下身,逗弄的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 陈见安不自在的将头别过去。 “噗~” 江芙没忍住轻笑一声。 登徒浪子和衣冠禽兽自己见得不少,在东厂的地牢里什么伪君子都藏不住本性。 不过这么脸皮薄的还是头一次见。 之前只听闻这陈见安少年英才,才刚及冠便连中三元,当今天子太傅曾夸赞过的丞相之才。 眼下一看,怎么对男女之事倒青涩扭捏的很? “小、小姐,大夫到了。” 婢女硬着头皮打断自己小姐调戏男人的举动。 她身后跟着的白胡子大夫一进门就看到,穿着纱裙的小姑娘放浪的整个人都快扑在男人身上了,皱着眉毛不赞同的看向江芙。 丫鬟感觉身边这大爷一句‘世风日下’就在嘴边,不过碍于自己小姐的身份硬生生憋了回去。 江芙被这俩人扫了兴,直起身捋了捋裙摆,交代大夫好好诊治,不要心疼珍贵药材。 “你好好养伤,放心吧,既然本小姐看上了你,自然会护着你。 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会去求爹爹网开一面,放你回家。” 得到这样的承诺,陈见安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欣喜,但是眼神中还是透露出几分感激。 江芙满意的转身走出了屋子。 大夫在她走后背着药箱走到床边。 掀开被子之后老大夫对着陈见安那一身的伤口倒吸了口凉气,瞬间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 以前只听说东厂锦衣卫首领江广瑶心狠手辣,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身的伤全都拿着巧劲儿,打的人皮开肉绽,但是却留了性命日夜痛苦不堪。 即便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看到他这一身的伤口也难免头皮发麻。 还好自己刚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一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一边拉着陈见安的手开始诊脉。 “姑娘,老夫要解开这位公子的衣衫查看伤势,男女有别,还劳烦你去门外候着。” 婢女闻言看了陈见安的脸一眼,脸上泛起一丝丝红晕,福了福身转身出去。 ‘吱呀’ 关门声落下。 刚还一脸慈祥的老大夫瞬间变了脸色,正襟危坐的从药箱里拿出药粉给陈见安上药。 他上药的手很稳,压低声音,语气恭敬的说道: “少主,陈大人和大少爷那边都安排好了,没有大碍。 倒是您身上的伤····那江广瑶当真不是个东西,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陈见安撑着床沿慢慢起身坐起来,刚才略带感激的模样全然消失不见。 药粉洒在身上刺激的伤口收缩,他疼得脸色青白,冷汗顺着额头滴到被褥上。 “不妨事,胡风关一役大败,霍家军死伤惨重,霍将军被俘,西东二厂不过是想要抓一个替死鬼应付陛下罢了。 将父亲和兄长那边安排好,不要让刑部的人对他们用刑。 江广瑶只有这一个独生女儿,眼下有江芙护着,我这里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你们不用担心。 通知边关全力配合营救霍将军,千万不能让蛮子踏破了胡风关。” 老大夫应承下来,语气游移不定的询问道: “少主····那江小姐和您?” 陈见安眼神暗了暗,他可不相信江广瑶一手养起来的女儿会是个浮浪好色的草包。 兴许这父女俩有什么其他打算。 外敌当前,朝廷腐败,东西二厂手握半壁江山,身为东厂首领,江广瑶能有什么想从自己身上的图谋的? 陈见安一时间摸不清他的想法,但自己不放顺着他们先抱住陈家老小再做其他打算。 江芙从敬新斋出去之后,直接书房去书房。 她走进书房的时候,江广瑶正一身墨色金线暗绣的长衫站在书桌前写字。 “不是给你找了大夫诊脉,过来找我干什么?” 江广瑶手中笔走龙蛇,眼睛都没抬就猜到了来者是谁。 江芙眼珠子转了转,正想找个什么理由应付过去,却听冷不丁听见面前的父亲在心中念叨: 【这小妮子还真是被我惯得无法无天,竟然连我都不知道她什么和男主勾搭上的! 不过要是真的怀了男主的孩子,兴许还是一件好事,要是我能护着这个孩子平安降生,那即使任务失败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她兴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江广瑶抬眼看了一眼江芙的肚子。 江芙到了嘴边的狡辩被噎了个正着,有些心虚的摸了摸平摊的小腹。 【友情提示:干扰原书剧情正常进行,会导致剧情偏差,任务完成难度不可控制,请谨慎行事。 目前剧情偏差度:1.5% 女配命运偏离度:1%】 随着系统声音的落下,江芙腰间佩戴的玉佩应声落下,‘叮’的一声脆响,让父女二人同时低头朝地上的碎片看去。 【碎了?这么重要的任务道具碎了! 系统,你确定命运偏离度只有1%??】 江芙看着地上碎成八瓣的玉。 重要? 就这随手挂腰上的玩意有啥重要的? 哪敢真的杀了男主,他比我祖宗还金贵 疑惑的情绪一闪而过,不等江芙一探究竟,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仰倒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她爹惊慌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小心孩子····” 紧接着她就陷入了昏睡。 江芙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她的面前站在另外一个自己,她穿着一条银红色的锦缎袄裙,头发盘了个飞仙髻,上面坠着鸽血红的赤金头面,看起来富贵逼人。 飞仙髻是当代最受官家夫人喜爱的发型,因为发髻上可以簪更多的珠钗首饰,最适合用来彰显富贵。 江芙看到自己这身装扮登时就是眼皮子一跳。 看着发型梦里的自己已经嫁为人妇,但是却穿着只有侧室才会穿的银红色衣裙,自己身份高贵,又怎么会给比人当妾? 梦中的自己走到湖边一个正在赏花的白衣女人身边,那白衣女人的脸上好像蒙着一层雾气一样,让江芙看不清那女人的脸。 两人说了些什么江芙听不真切,只看到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自己”就扯下挂在腰间的玉佩扔进了河里。 对面的女人脸“刷”一下就白了,然后咬了咬嘴唇,一转身跳进了河里。 接着江芙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梦里转换了场景。 落水的女人一脸惨白的躺在床上,看起来成熟了许多的陈见安身着官服坐在床边,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而梦中得到自己则跪在旁边。 “啪!” 陈见安一脸阴鸷的转身,狠狠朝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你个毒妇!孩子没有了,现在你满意了?” 显然那个女人因为落水流产了。 陈见安的这一巴掌明明是打在梦中人的身上,但是江芙却全身一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紧紧抓着手里得到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出了一头的冷汗。 【她骗你的,可是她为什么要骗你?】 江芙刚一睁开眼,就听到系统的这句话,她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懵懵的转过头。 “什么骗·····” 只见江广瑶抱着肩膀站在床头,阴沉着脸皱眉看着她。 江芙下意识问出口的话一下卡住了,瞬间反应过来,做贼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别摸了,我都知道了。”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这个傻丫头又被陈见安那厮的外表给迷住了!】 江广瑶皱眉看着江芙,眼神带着严厉,但是心里却恨铁不成刚的吐槽道。 江芙低下头,看似在自我检讨,实际上眼珠子转了转,开始套父亲的心里话。 “对不起父亲,但我真的很喜欢他,你一定要除掉吗?能不能·····成全我们?” 江广瑶一甩袖子,怒斥道:“胡闹!” 【陈见安当然不会死,他以后可是要成当皇帝的人。 不过我是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就算他答应娶你,也只是为了利用你!】 江广瑶这句心声的信息量太大,让江芙都傻傻的愣住,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陈见安会当皇帝? 陈家不过是个区区文职,并且陈见安的父亲陈明杰是出了名的清官,两袖清风身无长物,拿什么造反? 让陈明杰上朝的时候举着勿板谏死皇上吗? “可是父亲,陈见安要是死了,对你没有影响吗? 我的意思是,他毕竟是朝廷命官之子,就这么死了,陛下会不会怪罪?” 江广瑶坐到屋里唯一的一张八仙桌前,端起上面婢女刚添了热水的茶杯,语气轻蔑道: “呵,芝麻小官罢了,死就死了。” 这话刚说完,系统就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有杀死男主的心思,系统友情提示,想要生存下去,必须保证完成以下任务: 1.成为反派积累男女主的憎恨值,目前男主憎恨值10/100,女主憎恨值0/100 憎恨值作为系统运行能量每天消耗1,归零后宿主将会被抹杀。 2.扶植男主的登基,成为九五之尊,目前完成度05/100 只有满足以上两个条件,才能顺利完成任务,获得生存奖励,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系统的提示让江广瑶喝茶的动作一顿,他露出一丝细微的无奈表情,在心里吐槽: 【我知道了,只是想想,哪敢真的杀了男主,他比我祖宗还金贵。】 男主不能杀,但是他的身体情况现在确实也不适合用刑了,不管怎么说,女儿倒是给了自己一个暂时让男主调养身体的借口。 江广瑶想到这里慢悠悠的抿了口茶,然后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 “咳,你现在还小,哪里知道什么男女之情,区区一个罪臣之子,你要是喜欢就先留着吧,不过·······”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凶狠起来。 “陈家被西厂状告通敌,既然陈见安不肯招供,那明日我也只能对陈明杰那个老东西用刑了。” 江芙听懂了父亲的用意,他每日要消耗一点憎恨值,目前的数值也只够他维持10天的生命,必须尽快让陈见安憎恨他才行。 既然不能对陈见安本人下手,那么最快的方法,无疑就是在他的家人身上想办法。 江芙非常赞同父亲的做法,乖顺的点点头。 “女儿明白,就算喜欢陈见安也不会耽误了父亲的正事,明日女儿会带着陈见安去牢房观刑。” 江广瑶有些诧异的挑了下眉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扔下一句“好”,就起身离开了。 在他走过门槛的时候,江芙还听见父亲对系统抱怨道: 【虽然我这女儿听话又贴心,但是女孩子家家的,会不会太过凶残了一些······】 父亲得到心声渐行渐远。 江芙掀开身上的被子,在婢女小心的搀扶下起身,她对着父亲的背影微微福身,行了个送别的礼仪。 那姿态即便虚弱却行云流水、柔韧好看,是世家女该有的端庄姿态。 江芙自知自己跟其他管家女子不同,在她小时候跟着舅母出门,在宴会上被其他闺女指着骂“狼崽子”的时候就知道了。 自己的父亲被称作“明夏豺狼”,自己当然是狼崽子,狼崽子可不是要凶残一些吗? 江芙慢慢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那是梦里陈见安打梦中自己耳光的地方,很显然梦中自己成了陈见安的侧室,而且并不得宠。 她的眼神暗了暗,所以父亲的那个系统不仅威胁父亲完成任务,而且还能预知未来吗? 但是未来的自己会给陈见安做妾室?开什么玩笑! 他陈家就算祖坟冒青烟,那门第也够不上自己家的门儿,更别说让自己当妾。 江芙不知道的是,能预知未来的可不仅仅是系统,还有他爹江广瑶。 此时江广瑶走在江家的回廊上,在心中和系统商议着: 【对陈尚书用刑最多也就能获得陈见安的20点憎恨值,陈尚书很快就会沉冤得雪,这些并不足以应付找到女主之前的消耗。 按照剧情,女主至少还要半年才会出现,陈家的人作为重要配角不能轻易弄死,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系统一边说着,一边按原剧情计算怎么能获得足够的憎恨之维持日常运转,但是不管怎么运算,都是不够的。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它逼着江广瑶对陈见安用刑,现在的情况对完成任务来说并不乐观。 【我知道,不过说起女主我昨天就想要问你。原剧情里这个时间段我女儿是跟及江见安没有交集的,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变故,那是不是说明剧情是可以被改变的?】 江广瑶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之前系统告诉过他,作为任务者,他是不能改变剧情的。 不是做不到,而是他任何改变剧情的举动,在最后都会被剧情自动修正。 严格来说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干涉这个世界自己任务之外人物命运的能力。 他之前不信邪,想要暗中救下被诬陷的御史一家,但是他前脚刚派人劫狱,后脚救出来的人就暴毙了。 系统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给他说清规则,于是开始进行补充: 【没错,剧情是可以改变的,只是不能被你这个外来灵魂改变。 这一次的剧情便宜主要影响人物是女配江芙,所以人物命运轨迹发生了变化,且不会被剧情修正。】 果然如此。 江广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的对系统说道: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主意。 明日十五,按照惯例炎明熹的干女儿武明玉会去清凉寺上香,既然芙儿能改变剧情,那么明天我想试验一下,如果让芙儿在武明玉的面前透露我有意送她入宫的消息,为了与我斗,炎明熹必然也会将自己干女儿送进宫。 但是陛下刚得了小皇子,后宫想要进新人那必须师出有名,要不然就得罪了刚生育的贵妃,这么一来他为了送女儿进宫,很有可能会对陛下提起选秀一事。】 说到这里系统已经明白过来,原剧情中女主便是选秀入宫,既然找不到方法获得足够半年内消耗的憎恨值,那就将女主出现的时间提前。 这倒也是个办法。 只是这件事也不能江广瑶自己不去说,要不按照剧情归正的尿性,只怕就算他当着炎明熹说自己要把女儿送进宫了,炎明熹也只会当他放了个屁,转头就忘了。 【太冒险了,这样下去剧情的偏离度越来越高,我们很可能会在将会失去先知的优势,对接下里的任务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 系统对这样的方式并不赞同,但是江广瑶已经做了决定。 于是第二天江芙没能顺利带着陈见安观刑,而是带着任务坐上了前往郊外寺庙的马车。 以色侍人就要有以色侍人的样子 江府的马车十分气派,两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头顶红色流苏拉动着金丝楠木的青铜顶车架,江芙命人在马车的四角各系了一只赤金铃铛,车里行驶起来铃铛就会发出绵软的叮当声响。 马车里江芙穿着一身娇俏的鹅黄色白蝶穿花抹胸襦裙,头上带着黄色珍珠绢花,不施脂粉已是可爱动人。 她微微蹙着眉,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忧愁,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陈见安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小厮衣袍坐在江芙的对面,只匆匆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心中却有些稀奇,不知道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她感觉到烦恼? 江广瑶统领东厂替皇上监控朝臣统领京城守卫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江芙作为她的女儿,平日里的身份待遇比之公主也不差什么,又怎么会有烦心事。 不过看她今日的模样倒是不得不感叹一句人靠衣装. 现在的江芙一眼看去就是个粉嫩可爱的邻家姑娘,跟地牢里那个心狠手辣的模样截然不同,像只无害的小白兔。 “唉~” 江芙支着下巴叹了口气,想不通那个系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将目光从窗外移会马车内,在看到面前低眉顺眼的陈见安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我爹今天会对陈侍郎用刑,这事儿你知道吗?” 原本闭目养神的陈见安闻言猛地抬起头,看着江芙的眼神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我爹乃是朝廷命官,江大人怎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他私自用刑?” 陈见安死死咬着牙,满脸憎恨又隐忍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江芙单手托着下巴,歪头看着他,端的是一副天真少女懵懂无害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陈见安入赘冰窟。 “你还真当你们全家下狱是因为有人举报陈侍郎通敌?别傻了,上个月陈侍郎当朝弹劾贵妃胞弟当街纵马误伤百姓,碍于朝上陛下不得不罚他杖责二十,这事儿贵妃记着仇呢。 这不,刚一逮住陛下严查内奸就迫不及待的联合重臣诬告你家一个通敌之罪。 通敌这事儿就算无辜也要下狱,少不得蜕一层皮,我爹怎么会不知陈侍郎无辜?但是他既然不想得罪贵妃,自然要对陈侍郎用刑,啧啧啧,就是不知道陈侍郎那一把老身子骨能不能吃得消。” 陈见安紧紧攥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可见心中愤恨。 江芙见他隐忍的模样眼睛一亮。 嘿,整挺好,这回爹爹应该能收到仇恨值了吧,看看这人恨的,指甲都陷进肉里了。 “可陛下明明说,要寻出卖霍将军之人·······” 陈见安的眼神放空,似乎并不愿意相信江芙说的话。 原本他还以为是东厂想要找个替罪羊应付陛下,却没想到竟然是陛下纵容贵妃报私仇! 陛下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荒唐,在如今霍将军被俘的节骨眼上,他拷打重臣只为了给狗屁贵妃的胞弟出气! 当朝天子昏庸至此,又有东西二厂的奸佞当道,这明夏的气数当真是要尽了吗? 陈见安深吸了口气才将将稳定心神,一抬头却见江芙正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 她那双水汪汪会说话的眼睛意思明确,眨巴眨巴的就是幸灾乐祸。 江见安抿了抿嘴,没忍住反唇相讥了一句: “江小姐口齿伶俐又性格尖锐,只怕不适合去拜佛,倒是适合去战场上冲锋陷阵。” 江芙乜了他一眼,并不生气,而是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说气话,毕竟一会儿回去你有没有机会见上陈侍郎一面,可都是本小姐说了算。” 说着江芙轻浮的用手指在陈见安的手背上点了点,像是在警告不听话的小宠物要乖一点儿。 话虽如此,但是江芙心里早就打算一回家就送陈见安去见他爹。 只有让他亲眼看到自己父亲的惨状才会更恨,陈侍郎这顿打才算没有白挨呀。 江芙这招拿住了陈见安的软肋,他哽了一下,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跳,而后吸了口气,能屈能伸的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奉到江芙面前。 “是,陈某刚才得罪了,江姑娘请喝茶。” 江芙并不伸手去接,而是眼神暧昧的在陈见安脸上扫了一遍,羞辱道: “陈公子可还记得本小姐是为何将你留在身边?以色侍人就要有以色侍人的样子,你说是不是?” 陈见安的动作一顿,闭了闭眼。 他调整好情绪勾起嘴角,脸上没有半分不悦地微笑起来,但是端着茶杯的手却加了几分力气,指尖都泛白了。 他倾身凑近江芙,低眉顺眼的将茶水喂到她的嘴边:“我喂你喝。” 江芙满意地顺着他的动作抿了一口,正要乘胜追击再刺几句,这时候马车却突然一顿,杯子里温热的茶水随着颠簸泼了她一脸。 江芙脸上的胭脂一下就花了,刚才还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现在倒像是一只花了脸的小奶猫。 她被呛了一下,抹了一把脸咳嗽两声。 “咳咳、怎么驾车的,不要命了!” 陈见安的嘴角抽了抽想笑又强忍住,从一旁的格子抽屉里抽出一条手帕递给她擦脸。 坐在外面的车夫慌张的掀开帘子进来请罪。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江芙阴沉着脸抬起一脚踹在车夫的胸口上,踹得他往后一仰,差点儿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你确实该死,赶紧滚出去赶路,要是耽误了正事儿,本小姐将你千刀万剐!” 车夫吓得脸色惨白,捂着胸口连忙退了出去。 “这山路本就不平难免颠簸,得饶人处,江小姐何必如此苛责下人。” 陈见安捏着手绢有些咋舌,小妮子变脸的本事倒是快,刚才还言笑晏晏下一秒就暴怒踢人,这喜怒无常的,让人摸不清她的脉。 不过她倒是入传言一样,性子毒辣的很,专往人的心窝口上踹。 江芙将手里拿来擦脸的帕子一把扔到陈见安的脸上,对他的话十分不屑。 “陈二公子倒是活菩萨,不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好人?不过是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那些毫无能力的人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而给强大之人套上的枷锁。 狼想要想吃兔子,兔子说‘你是个好人,别吃我了’,如果你是狼,你要不要当这个好人?” 陈见安皱了皱眉,原来江广瑶就是这样教育女儿才养成她现在这幅性子吗? “爱人者人横爱之,敬人者人必敬之,严苛手段之下必出反抗,唯有以德服人方能长久。” 江芙不耐烦的抬手打断他的大道理。 “停停停,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刁民最是没有良心,要有打怕了他们才会听话,你们那一套还是省省吧,婆婆妈妈的,最后只能沦为别人的口中鱼肉。” 陈见安见她冥顽不灵,抿嘴咽下腹中的圣贤道理,摇摇头,心道孺子不可教也。 一路上车夫小心谨慎,总算一路平稳到了山脚下。 不同于其他寺庙建在半山腰躲清静,清凉寺本就是专供京城贵女们初一十五敬香还愿的地方,自然要选一个让贵人们方面落脚的地方,于是便选在了山脚下。 寺庙的大门正对着官道,下了官道直接就能把马车停在寺庙门口。 江芙扶着陈见安的手臂下了马车。 今日十五,寺庙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但是看到江芙的马车,其余女眷都自觉的将车牵到一旁,她马车的周围好像一圈真空地带,大家躲她好像躲瘟神似的。 “早知她来,我便不来了。” 两个穿着薄纱的少女站在寺门口,见江芙从车上下来,其中穿着湖绿色裙子的少女嫌弃的津了津鼻子。 她身边粉裙子的少女赶紧拉了她一把。 “张姐姐慎言,那丫头最是胡搅蛮缠,你忘了上次马球比赛你不过赢了她一局,她便在后来的打猎中差点儿射了你一箭。那是个睚眦必报的,要是让她听见了,少不得又要过来跟你吵。” 旁人怕她,张松英可不怕。 张松英的亲姐姐是皇帝最宠爱的贵妃,上个月又诞下皇子,现在后位空悬,张家出一位皇后是迟早的事儿。 “我会怕她?不过难得出来一趟,倒是不应该在无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我们快进去吧,我约了武姐姐一起品茗,可别迟了。” 说完拉着身旁的女伴就走了进去。 江芙没有注意到两人,倒是注意到陈见安看着一旁出神,她歪了下脑袋顺着他的视线看起,只见霍将军府的马车正停在一旁。 江芙摸了摸下巴,感慨道: “她倒是很少出门,今日怕是来给她父亲祈福的,啧啧啧,也怪惨的。 今日女眷多,管好你的眼珠子别乱看,旁人可不像我好说话,若是冲撞了什么人,被挖了眼珠子也是活该。” 好说话? 陈见安嘴角抽了抽,对此可不敢苟同。 他收回视线低声应“是”,然后跟在江芙身后走进了寺庙。 一个暴发户,一群马屁精 女人多的地方难免互相攀比、争奇斗艳,哪怕是来上香。 陈见安一踏进寺庙就感觉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不像是进了佛门清静地,倒像是进了盘丝洞。 鼻尖香火混杂着脂粉味,让他不自觉地津了津鼻子。 院子里都是些年纪不到的闺阁小姐,明夏女子的地位并不算高,未出阁的小姐一般都是跟着自己母亲一同出来的。 年纪大些的夫人一般都是去后山听师傅讲经,小姐们则三三两两在一起或者求签问卦、或者吃斋品茗。 江芙装扮娇俏,来时陈见安要觉得他这一身不太端庄,可是到了地方才发现,江芙在一众女眷中还算是衣着素净的。 最离谱的是其中还有几人穿着醒目的红色衣裙,穿梭在庄重庄严的神佛殿前,让陈见安生出几分荒唐之感。 其中大雄宝殿前的一名女子穿着最为扎眼。 她穿着金黄色的满绣襦裙,梳着飞仙髻,头戴赤金红宝石发冠,脖颈上带着一套的项圈,看起来贵气十足,就连鞋上都嵌着鸡蛋黄那么大的满绿翡翠,像是个移动的小太阳。 就是,晃眼。 陈见安注意到她却不是因为她穿着耀眼,而是因为她那一身的衣服料子,是贡缎。 这料子除了皇家公主可不是哪家小姐都有资格穿戴的,而当朝圣上没有公主,面前这个女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暴发户!” 江芙嫌弃的撇撇嘴低声道,十分看不上武明玉的做派。 吴明玉本就是炎明熹下江南的时候买回来的歌姬,父母不详的野种罢了。 自来就小家子气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招得势穿金戴银四处招摇。 谁不知道炎明熹就是打着拿她当貂蝉用的主意,想着什么时候把她送进宫魅惑圣上,来一出美人计呢。 江芙看到张松英朝武明玉走过去,冷笑一声。 “一个暴发户,一群马屁精。” 她对着陈见安扬了扬手道: “你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我去跟武姐姐说两句话。” 说完朝着武明玉款步走去。 陈见安一连老师地颔首目送她离开,却在江芙一脚迈进大殿门槛的时候突然转身,动作极快的朝着侧门走去。 在身旁婢女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婢女都惊呆了,刚才什么东西“嗖”一个飞过去了? 武明玉的长相在一众官家小姐里面并不出彩,所以她喜欢往自己身上堆砌各种华美的衣着首饰,别家小姐忌惮西厂势力,每每遇到武明玉参加的场合总要避其锋芒。 就好比今日,她穿了金黄色,其他穿着黄色的贵女都纷纷绕路,偏偏江芙不管这个忌讳,脚步轻快的就凑了上去。 “武姐姐~你今日可真好看。” 武明玉听到夸赞捏着三根香转身,在看到一身鹅黄的江芙时为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却很快扬起笑意跟她寒暄。 “原来是江妹妹,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记得妹妹平日里少求神拜佛,我还以为你不信鬼神之说呢。” 两人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 当今陛下信奉佛教,这清凉寺的主持更是时常进宫为陛下讲经,陛下心思深重,谁敢忤逆圣意说一句不信佛? 江芙讽刺武明玉的样貌,武明玉反手就给她扣屎盆子。 张松英没那么多心眼子,顺着武明玉的话挤兑江芙道: “就是,这清凉寺庙小,哪里配得上妹妹的身份。” 江芙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武明玉就是在给自己挖坑,若是自己认下不信鬼神这个说法,那不仅得罪了住持,若是此事传到陛下耳中,还以为是自己父亲平时里不敬陛下,才教得自己胆敢与陛下言行相悖。 至于这张松英······呵,就是蠢。 “姐姐说笑了,你知道的我父亲最凶了,平日出门少只是管的严平日里不准我出来抛头露面罢了。 至于这庙配不上我的身份是从何说起呀?我记得陛下也曾跟贵妃娘娘亲临清凉寺听主持讲经,姐姐若说这庙配不上我的身份,那陛下和娘娘········哎呀,姐姐怎么能如此大不敬呢!” 江芙一口一个陛下着实胆大包天,吓得周围闺女纷纷闭上了嘴。 张松英被气得直跺脚。 “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你恶人先告状!” 江芙看她气得好像一只瞪圆了眼睛的小公鸡,“噗呲”一下笑出声来,算起来,虽然张松英每次见她都跟乌眼鸡似的,但是江芙却并不算讨厌她。 武明玉不悦的拧眉,仗着自己比江芙年长两岁便端着长辈的架子用教导的语气道: “口无遮拦,江大人真该找个女先生好好管管妹妹这张嘴。” “姐姐说的是,倒是和父亲想到一块去了,上个月他刚给我请了一位宫里的嬷嬷教规模,这宫里的嬷嬷呀虽然严厉,但是规矩教的真好,姐姐也该试试。” 武明玉闻言愣了一下,女先生和教养嬷嬷倒是不稀奇,但好端端的为何要请宫里的嬷嬷? 宫中规矩森严礼节反复,若不是有进宫的打算,谁会白白去吃这样的苦? 说起来江芙已经及笄,她父亲向来被美誉为明夏第一美男子,她随了父亲的样貌,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出挑,若说江广瑶有将她送入宫的打算,也是很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武明玉的目光在江芙的脸上转了两圈,见她出落的越发水灵,坐不住了。 她匆匆将手里的香插在香炉里,心不在焉的应付了两句就匆匆告辞。 “哎~说好今日一起去后山品茗,怎地倒先走了·······” 张松英惋惜的叹息一句,而后以为是江芙气走了武明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拉着身边的同伴躲瘟神似的走了。 江芙狡黠地看着武明玉匆匆离去的背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有时候话说的太清楚反而没人信,倒是这种半真半假、半遮半掩的话,最容易让人自己联想并且深信不疑。 “走吧,咱们也回府,这日头晒死个人。” 江芙心情大好的拨弄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珍珠步摇对身旁的婢女说道,一转身却皱了皱眉头。 “陈家那个小白脸儿呢?” 说起陈家那个小白脸在哪里?此时他已经潜入了后山。 陈见安顺着一条蜿蜒难行的山路一路向里走,后山是僧人休息跟宾客留宿的院子,其中最里面的就是住持和各个高僧的房间。 女客留宿的地方紧挨着住持的院子,因为避险,都是独门独院由自家护卫看守的。 在住持的院门外有一片竹林,陈见安一路躲避着路过的僧人来到此处。 夏季的竹林是个避暑的好去处,但是主持院前的这一块与其他不同,不算太茂密的竹子起不到遮阳的作用,每根竹子上却都挂着鲜红的布条或者香囊。 竹林深处一个身穿白色衣裙、不施脂粉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往树上系平安符。 “霍小姐,好久不见。” 陈见安冷不丁的出声,吓了那霍婷芳一跳,她缩回手臂,眼神中满是陌生地看向陈见安,过了几秒才认出他的身份。 “陈二公子?你也来这里上香吗?” 霍婷芳出身将门却性格柔和,说话的声音也轻柔,好像夏日里的风。 自从边关大败霍将军被俘之后,霍婷芳闭门不出,显然是还不知道陈家下狱一事。 陈见安并不回答,而是面容沉肃地一边朝她走过去,一边开门见山道: “霍小姐,陈某听闻霍将军曾命人从边关送回来一封信,不知此时你可知情?” 陈见安是溜出来的,没有太多时间跟她寒暄。 霍婷芳闻言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她紧紧握着手里朱红色的平安符嘴唇抖了抖,佯装镇定的反驳道: “一派胡言,哪有什么信件,便是有,那也只是一些家书,与他人何干?” 陈见安抿了抿嘴,对她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有人通敌收买边关将士私自放敌人入关,霍将军被俘前连送三封急报进宫,他不可能对此没有察觉。 自己的眼线明确地看到八百里加急最后一封奏折送进宫前,曾在将军府门前停留,将什么东西交给门房。 一连两封封奏疏进宫皆石沉大海,霍将军依然绝望地知道宫中已经被奸佞把控,在无计可施之下,必然会留下自己发现那通敌之人的线索,那封信就是证据。 胆敢将胡风关拱手送人,当今世上只怕除了残害忠良的江广瑶,就是贪慕权势的炎明熹,旁人没有本事,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要说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狗都不信。 陈见安知道霍家人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他眼神闪了闪,在霍婷芳防备的目光中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金黄色的令牌,令牌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在阳光下令牌上的宝石反射着五彩的光芒。 那是历代皇帝才会有的信物,同等于传国玉玺一样的存在。 霍婷芳曾经在父亲的书信中见过这东西,见陈见安将它拿出来的时候,顿时的瞪大了眼睛。 “你、竟然是你········” 不让走就不让走呗 江芙在院子里皱眉看了一圈没有找到陈见安的身影。 身后婢女吓出了一头的冷汗,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解释: “小姐,刚才、刚才陈公子趁着您跟武小姐说话的时候跑了,他跑的太快,奴婢拦不住,要不要派人把他找回来?” 重点是“跑的太快了”,婢女想起来都委屈,“嗖”一下,拉不住,根本拉不住! 江芙暗骂了一句不安分,不耐烦地摆摆手。 “罢了,让小沙弥准备素斋,来都来了,我在这儿用完膳再回去。” 婢女颔首,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小跑着去找人要斋饭,一边跑一边还在心中思量着,小姐还真是喜欢陈公子呀,不仅让他跟自己坐一辆马车,而且还愿意屈尊降贵等他回来。 除了江大人,自己伺候小姐好几年,还没见她对谁这样有耐心哩! 江芙不爱来上香的原因之一就是她不爱吃素。 小沙弥恭恭敬敬的端过来两个托盘,里面有几样精致的素食,那些都是寺庙专门为贵人准备的,像是白玉丸子汤和鲜嫩的小竹笋,都是女眷喜欢的菜色。 托盘上还有一盘子绿豆糕,夏日里解暑最好。 侍卫不知道从那个殿里搬了一张椅子挡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江芙悠闲得坐在椅子上,白嫩纤长的手指头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捻了一块糕点。 陈见安从侧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江芙正摇着摇椅慢悠悠地吃着绿豆糕,一双小鹿一样地水瞳朝自己斜睨过来的情景。 见江芙朝自己看过来,他的脚步一顿,心里打起鼓来,不知道这位大小姐会不会对自己溜走的事情发难,开始在心里想着说辞。 但没想到江芙只是淡淡得到扫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己裙摆上的糕点渣子站起身来。 “回来了?回来了那就走吧。” 说完并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率先带着婢女朝外面走去。 陈见安猜不透她的心思,赶紧快步跟在她的身后,扶着她上了马车。 江芙一路上闭目养神没有开口,更没有询问陈见安的去处。 陈见安心中忐忑偷瞄了她好几眼,心道这小妮子难道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不愧是鹰犬江广瑶的女儿,这是在攻心啊! 与其等她逼问,还不如自己开口掌握主动权先开口。 陈见安吸了口气,正准备开口,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江芙身形一个不稳直接栽倒在陈见安的怀里,陈见安将她接了个满怀有些僵硬地扶着她的后背怕她摔倒。 跟其他女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是陈见安从来没有过的,让他十分不自在。 江芙身上有一股十分好闻的味道,像是阳光下的梨花树,是一种温暖又清甜的味道,让陈见安一时忘了松开手。 “这个王八蛋是真活腻了!” 江芙从陈见安的怀里爬出来,第二次了,今儿这个车夫是发羊癫疯了么! 她面色不渝地一把将自己歪歪斜斜的步摇抽出来随手扔在地上,一掀门帘出去。 “小姐·····他们拦住了咱们的马车,说、说炎厂公吩咐封山,任何人不得出入。” 江芙刚出马车就愣住了,只见一群穿着官服的带刀侍卫围住了自己的马车,那些侍卫都穿着黑紫色的斗牛服,腰间挂着内阁的牌子,是西厂的人。 婢女吓坏了,哆哆嗦嗦的禀报。 江芙上心里咯噔一下,炎老贼在这个节骨眼上封山是要干嘛? 莫非他竟然和父亲的打算不一样,得知自己将要进宫后狗急跳墙,想要直接找个由头解决了自己以除后患? 这个念头一出,她摇了摇脑袋,不能不能,武明玉这功夫估计还没到家呢,告状也没这么快的,这些人应该不是奔着自己来的。 江芙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板起脸看着周围高大的侍卫。 她不笑的时候自带几分高不可攀的疏离和从江广瑶身上耳闻目染带着的上位者气势,被她注视的侍卫们纷纷避开她的视线。 江芙高昂着下巴对胆敢拦截自己马车的侍卫统领质问道: “真是好大的狗胆,你们连江家的马车都不认识?想要活命的话还不快给我让开!” 拦在前面的几个带刀侍卫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答话,更没人愿意上来得罪江家的千金小姐。 最后侍卫统领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江小姐得罪了,咱们奉了炎都督的令,彻查清凉寺失窃一事。 刚刚寺中遗失一件宝物,此物至关重要,炎都督说了,在找到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 丢了东西? 江芙闻言眉头一蹙,朝着马车里面看了一眼。 敢情这小白脸离开的那么一会儿功夫,是偷别人东西去了? “江小姐,按上头的要求,我们需要搜查您的马车。” 侍卫首领说着对后面两个手下一扬下巴,示意两人上前搜查,两人一拱手,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要是江广瑶在这儿他们自然不敢拦,但江芙再怎么招也不过就是一介女流之辈,想必她也不敢反抗。 但显然江芙比他想象中的要不好惹。 “谁敢!” 江芙厉呵一声,制止了两人的脚步,而后一脸不满地看向一脸为难盯着自己的侍卫统领。 “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哪有让陌生男人搜车的道理,不准!” 要是自己一个人江芙倒是不介意让他们看一眼马车之后赶紧滚蛋,但是现在封山的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在自己的车厢里,且不说万一真的搜出来什么江家也要跟着他一起倒霉,就说自己父亲还有个辅佐陈见安登基的任务呢。 要是陈年安进了西厂,不少两个零件肯定出不来,身有残疾怎么当皇帝? 所以今天不管说什么,江芙必须把陈见安给保下来! “您别为难我们,要不然我们也只有得罪了。” 江芙闻言乐了,她眯起眼睛挡在马车前,语气不善道: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们想要怎么得罪我。” 江家的侍卫闻言纷纷抽出佩刀站在江芙身后。 主子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既然江芙跟这群侍卫杠上了,那不管对方是谁,他们必须护主。 内阁侍卫统领也不是吃素了,在得罪江广瑶和得罪炎明熹之间他总要选一个,不巧,炎明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眉毛一竖拍了拍手,顿时从四周冲出来十几个带刀侍卫将马车重重围住,他们举着刀,最近的刀甚至距离江芙只有一掌宽,那刀刃好像下一秒就能破她的相。 这山脚下的都是重臣家眷,内阁侍卫统领要不是早有准备,怎么可能镇得住她们? “我劝江小姐还是让我们搜一搜马车,这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您的千金贵体就不好了。” 他翘着胡子笑道,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意思。 马车内的陈见安顺着马车的窗户看到泛着寒光的刀刃就在江芙的脸庞,抬手握住了窗框。 此事因自己而去起,万没有让江芙一届女流为自己挡刀的道理,他表情挣扎,瞬息之间做好了决定,准备下车。 “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被谁威胁过,既然有本事,那就试试看能不能上本小姐的马车!” 江芙不怒反笑,这粲然一笑晃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她猛地上前一步作势要撞到面前的刀刃,持刀侍卫见状慌忙后退。 逼退了面前的桎梏,她动作迅速的转上一跃上了马车,抢过车夫手里的缰绳,一脚将车夫踹下了车,然后动作干脆利落地“驾”了一声,同时狠狠抽在马背上。 那匹精壮的枣红马吃痛,前腿站立嘶鸣一声,拉着身后的马车开始疯跑起来。 疯了一样的马车朝着侍卫统领冲过去,要不是他躲得快,被踩死踩伤都不一定。 片刻间众人乱成一团,再回过神,江芙已经驾着马车跑远了。 “驾!” 旷野的风吹起江芙略微散乱的头发,她似乎嫌弃马儿跑得还不快,又是狠狠的一鞭。 一旁的婢女这辈子还没坐着这么快的马车,死死抓着身边的车軒怕自己摔下去摔断脖子。 “哈哈哈哈,要是怀疑本小姐偷了东西,就来江府找我要吧!” 江芙肆意张扬地笑着,笑声如银铃一般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陈见安摇摇晃晃地坐在车厢,呼啸而来的风吹开了窗户上的帘子,他看着外面那个癫狂的背影,摇头失笑:这小妮子,果然是个疯的。 侍卫首领跟被江芙扔下的江家侍卫面面相觑,江家侍卫习以为常的耸耸肩,席地而坐,看起来倒不像是第一次被''''“抛弃”了。 不让走就不让走呗,他们就在这坐着,要搜身就搜身,他们大老爷们儿也不怕搜,啥时候让走了啥时候回家呗。 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西厂的人给不给饭吃。 内阁侍卫统领则是一阵后背发凉,东西要是找到也就罢了,要是找不到,只怕都督会把他们这群办事不利的全都拉出去阉了。 “废物!都是废物!” 侍卫首领狠狠朝身旁的手下踹了过去,手下挨了一脚不敢吭声,但是他们也委屈,谁家正经小姐会驾马车啊?! 谁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春游 “你不问我之前去做了什么?” 陈见安忍了一路,在马车停在江府门口的时候,没忍住叫住正要进门的江芙,眼神幽深的看着她。 江芙不耐的撇了撇嘴,觉得这个小白脸太过婆婆妈妈,自己都装作不知道他偷东西的事情了,他还有什么好纠缠的?不打他一顿板子,他还屁股难受是不是? 本来头发散了就烦,自己最喜欢个支珍珠簪子路上还颠掉了! “少自作多情了,谁管你是去茅房还是偷的灯油,少拿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烦我。” 说完从自己腰上扯下来一块刻着“江”字的令牌扔给陈见安。 “拿着这个去见你爹吧,前提是他没打死的话。” 陈见安伸手接住令牌,知道去见爹爹才是要紧,心情复杂地道了声谢别朝着刑堂走去。 江芙看他那急匆匆的脚步呲笑一声,然后让婢女给自己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至于清凉寺里到底丢了什么她可一点儿都不关心,不过她不担心有人担心就是了,比如急得上蹿下跳的西厂厂公炎明熹。 “都督,东西没有找到。” 侍卫统领跪在地上,一脸惭愧的对坐在上首太师椅上的炎明熹道。 “废物!” 炎明熹年过半百,头发已经全部花白,因为是太监出身说话的声音格外尖细,听得侍卫统领不自觉的抖了抖耳朵。 “我不是说过一只蚊子都不能放出去,调派了那么多人手,偷东西的人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话虽如此,但是清凉寺后山那么大,要是有心想躲一时半日的哪里搜得出来? 侍卫统领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连忙解释: “我们已经派人在搜山了,只是山脚下女眷闹得厉害,其中还有贵妃的妹妹困在寺庙里,事情不宜闹得太大,只怕留给我们搜寻的时间并不多。 而且·····而且今日武小姐和江小姐都曾从我们的包围里面闯出去,属下也不知道贼人会不会混在她们的马车里离开。” 江小姐?整个朝廷上姓江的可就只有那一家。 “这事儿莫非和江广瑶有关系?” 炎明熹沉思了片刻,心慢慢沉下去。 下一秒他猛地砸了桌上的茶杯,杯子砸到视为统领的头上,顿时就见了血。 “江广瑶这个混账!他肯定是察觉了什么所以想要抓住我的把柄,去把小姐叫来,我有事要问她。” 侍卫首领如蒙大赦一般颔首退了出去,站在门口还心有余悸的抹了一把额头,血液混着汗水沾了他一手。 很快武明玉来见了炎明熹,父女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没一会儿炎明熹就换上朝服进了宫。 江广瑶晚上正跟江芙用晚膳的时候,系统冷不丁的响起提示: 【女主剧情提前开启:请宿主在选秀结束前成功获得女主憎恨值。】 江芙正在喝汤的勺子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喝汤,江广瑶却头疼的放下碗筷,他先是一阵开心,自己的计划奏效了! 剧情果然是可以被改变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江芙似乎成了自己改变剧情的唯一“道具”。 但是反应过来系统的任务提示之后,又上火起来。 【系统你坑爹啊,我都不知道女主是谁,怎么知道应该刷谁的仇恨值? 而且选秀向来是西厂负责,选秀期间我根本插不上手,不能宽限一段时间吗?】 系统对此爱莫能助,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这是限定条件,女主剧情开启后男主仇恨值的吸收就会暂停,目前男主仇恨值30/100,所以你必须在30天内获得女主仇恨值。 不过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那就是男主事业线目前完成度10/100.】 江广瑶惊呆了,自己穿过来十几年男主事业也才长了百分之五,怎么现在不过一天,就翻了个一倍啊! 要是按照这这个速度来看,那自己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刷!必须刷! 江芙却一边喝汤一边在心中暗自思量,今日陈见安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果然是去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出江广瑶所料,第二天陛下就下旨广选秀女,任何适龄的女性都可以自己报名参加。 选秀跟原本剧情一样,但应该是被硬生生提前了时间的关系,选秀的细节跟原剧情有了些许不同,陛下还将选秀地点从皇宫该到了邻城的避暑山庄。 这件事就很让江广瑶头秃。 邻城是西厂的天下,里面除了太监就是内阁侍卫,东厂根本安排不进去人! 江广瑶眼珠子转了转,随后一拍脑门儿,自己的人手不能暗中安插进避暑山庄,但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呀,这不就有个合适的人选么! 这样想着,他目光火热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江芙正在练字的手一顿,一滴硕大的墨水滴到纸上,好好的一幅字就这么毁了,她缓缓抬头看向父亲,疑惑的眨了眨眼。 “芙儿,春游,去么?” 江芙嘴角抽了抽,送自己去选秀就送自己去选秀,春游个鬼啊! 御前可是炎明熹那个老太监的地盘儿,那老东西好像对“江”字过敏似的,小心眼儿不大点儿,恨不得把姓江的全都沉塘,谁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春游! 她一手捏着毛笔、一手捋着袖子将笔搁回架子上,笑容甜美的点头答允。 “女儿但凭父亲吩咐。” 就算父亲不提她也是要去把女主给揪出来的,既然陈见安榨不出来油水,那就换个人虐,不就是招人恨么?这个她可是太擅长了。 选秀的事情一石激起千层浪,哪怕皇帝快四十了,比江广瑶还要大上几岁,但泼天的富贵摆在眼前,这时候谁也不在乎自己女儿找个爹当夫婿了。 上到二十下到十五的未婚女孩儿都可以报名参加,报名的人很多,光是民间筛选就用了十来天,达官贵族的筛选又是几天。 等到最后留下三十六名女子进行殿选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江广瑶的憎恨值眼见着快见底了,这就导致他最近身体开始慢慢出现问题,旁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又要忙着审讯通敌的事,又要给选秀保驾护航所以劳累过度感染风寒。 只有江芙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在憎恨值低于15的时候,只要自己一靠近父亲,就能听见系统在他脑袋里面拉低能量警报,“嗡嗡嗡”地响,那声音刺耳得很,吵都要被它吵死了,好人都能被它吵出病来。 江芙给父亲熬了中药、煮了参汤,可都不见效,她知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那个“女主”,帮父亲积攒憎恨值,才能让他的身体好起来。 于是江芙焦急的命人给自己收拾东西,准备尽快前往邻城。 在出发前往邻城驿站的前一天晚,被江芙“冷落”了好几天的陈见安穿着轻薄的白色中衣,来到敬新苑求见江芙。 陈见安的样貌自然是极好的,五官深邃、菱角分明,是能当男主的标配。 经过这几日的牢狱之灾他清瘦了不少,穿着穿白的中衣站在院子里,夏日的晚风中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就连婢女都忍不住为他求情: “小姐,陈公子站了许久,夜寒露重让他进来吗?” 江芙扶着窗框看着桂花树下的身影。 “倒是能屈能伸,瞧这楚楚可怜的,不过可惜我现在没时间搭理他。 出去告诉他,他想要跟着我去避暑山庄的事情我允了,让他早早回去准备着,重要的东西可别忘了带。” 说完便不再看,而是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去休息。 丫鬟不明白小姐说的什么意思,也看不懂小姐的对待陈公子的态度。 但还是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了外面的男人,陈见安闻言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心中狐疑,她特地强调“重要的东西”,难道是知道了霍将军的秘信在自己手中? 这不可能! 或许她只是猜到自己从清凉寺里面拿出来了什么东西········· 陈见安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将霍婷芳交给他的信件拿出来,映照着烛火展开,只见上面写得密密麻麻全是梵文。 这种文字已经失传许久,据陈见安所知的能破译这种文字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被发配边关的文坛大儒陈老先生。 他正头疼要如何解开这封迷信,下午就在父亲的提点下知道除了陈老先生还有一个人能解梵文,就是曾经跟着先帝南征北战现如今在避暑山庄伺候太妃的老太监徐公公。 这封信很有可能是霍将军在陈老先生的指点下写出来的,而旁人想要破译,要么去边关,要么去避暑山庄。 只有破译了这信件,才知道通敌卖国的贼人到底是谁! 于是陈见安选择了后者,他准备潜入避暑山庄寻找徐公公破译迷信。 避暑山庄戒备森严想要混进去可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是个阶下囚,所以他在赌,赌江芙会帮助自己。 结果告诉他赌赢了,但是·······赢得莫名其妙。 陈见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江芙那丫头说喜爱自己的皮囊,但是自己送上门却又被拒之门外? 奇怪,真奇怪。 与此同时,去接其他秀女的宫车也纷纷出发,天还不亮就停在了各个大臣家的门口。 我召唤你大爷 邻城距离京城不算不太远,但是中间要穿过甲子山,山路难行,马车的速度至少也走上两天。 按照规矩,每个秀女进宫的标配是最多只能带两个丫鬟,任何男性都是不能随行的,侍卫或者家丁都没有机会,想要进宫除非先净身。 好在这次大选并不在皇宫里,避暑山庄时常有大臣携带小厮往来,所以严格来说,是不限制携带下人性别和数量的。 江芙带了一个丫鬟和两个侍卫,陈见安就扮做侍卫跟在她的身边,她带的人数并不招摇,其他官家女子带的人数也都大差不大的,顶多加一个丫鬟。 名门贵女出门在外差不多都是这个配置。 至于其他从民间和地方选上来的民女就没这么多讲究了,身边只跟着一个粗使丫鬟,别说带着雁翎腰刀的侍卫了,就连一个拿着擀面杖的小厮都买不起。 要不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都大。 贵女们的车架行在最前面,分明是一样的宫车,前面车队左右跟着侍卫和小厮、前呼后拥气派的很。 后面车队外面只零星跟着几个内侍和婢女,要不是偶尔会有好奇的女孩儿掀开帘子外面看,外人还以为后面的马车里拉得都是货呢。 行至山坡上得到时候太阳升到了头顶,三伏天的大太阳下面就连马儿都打着响鼻不爱往前走。 内侍官看看时间宣布车队原地休息,在御前伺候的都是人精,秀女还没进宫呢他就已经开始讨好了,特地找了一处风景秀美的小河边儿供她们休息。 坐了一上午的马车,女眷们早都屁股都坐硬了,纷纷掀开车帘下来走动。 平民秀女有些拘谨,抱团聚在下游并不往贵女身边靠,三三两两拿出干粮准备生火做饭。 “快看呐,她们竟然自己动手做饭,那是奴才们该干的事情,真是低贱。” 贵女们坐在上游吃着事先准备的点心,把平民秀女当成乐子取笑。 斜靠在马车外的陈见安听见这话,看向以武明玉为首围坐在一圈的女人们。 将自力更生视为低贱,并且肆意嘲笑,此刻那些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却让他觉得那么刺耳。 明夏的贵族阶级已经脱离的老百姓,脚不沾地得用劳动人民的朴实来取乐,简直令人作呕。 “什么是低贱?无权才是低贱!今天你笑话她们干奴才的活儿,安知来日人家成了娘娘,你在人家面前才真的成了奴才。” 江芙说着从马车上走下来,陈见安连忙伸手去扶。 之前嘲笑的那女人刚要回嘴,一见是江芙,立马蔫吧下去。 贱吾贱,以及人之贱。 在江家人面前,在场大部分人可不都是低贱么。 再说谁敢惹这个祖宗?没看她腰上挂着鞭子呢,挨抽了都没处说理去。 陈见安低下头轻笑一声,第一次觉得她这牙尖嘴利的样子竟然还挺可爱。 江芙好像看不见自己不招人待见似的,直接挤到在场身份最高的武明玉和张松英两人之间,一屁股坐下。 “麻烦让让。” 张松英被挤的一个趔趄。 她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挪,真是讨厌没有边界感的权臣之女,偏偏江芙的身份坐这儿还没啥毛病,烦死了。 “挤什么挤,就你屁股大,占地方。” 张松英挖苦了一句,武明玉“噗呲”笑了,周围贵女见状也纷纷捂嘴笑了起来。 江芙却不在意,接过婢女送来的点心,咬了一口回敬道: “屁股大了好生养,怎么你羡慕?” 未出阁的大姑娘说什么生养不生养的,张松英被她造了个大红脸,呸了一声:“你好不要脸。” 哈? 江芙真是时常觉得自己跟这群女人格格不入,只准她们一口一个屁股,不准自己提一句生养? “生养就不要脸了?那你这句话可把自己娘亲也骂进去了,这事儿要这么丢人,那我可要给你送上祝福了哦,祝你以后生不出来,免得被人骂不要脸。” 张松英被气得够呛,抬着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武明玉见自己同伙吃了憋,拍了拍张松英的后背,出来装大尾巴狼。 “妹妹说的是,大家进宫就是为了给陛下绵延后嗣的,生养自然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不过娘娘也不是谁都有命当的,你说是不是?” 武明玉一手拿着白色扇骨的百蝶穿花团扇轻轻摇着,说话语气也是一副上位者的尊贵姿态,看似在怼江芙,内里的意思还是看不上那些平民秀女,就算走运进宫又怎么样? 没有家室背景死在宫里的女人还少么? 江芙扯出一抹甜美的笑容来,笑意却不达眼底,说不过就二对一?呵,没在怕的。 “武姐姐这话倒像是提前知道什么似的,要不是我了解姐姐的为人,还以为你在周围埋伏了人,准备冲出来砍死几个运气不好的呢。” 武明玉向来不爱自己冲锋陷阵,折了一个张松英,还有的是其他愿意给她当嘴替的。 “胡言乱语,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有人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 武明玉身边的女孩儿刚提穿上铠甲,枪还没提起来呢,周围就响起“哒哒哒”地马蹄声,好像有什么人正朝着这边儿包围过来。 那女孩儿瞬间哑火,不安的拉住了武明玉的胳膊: “武、武姐姐,你还真安排了人啊?我不倒霉的,别砍我啊!” 武明玉皱眉甩开她的手。 “闭嘴,胡说什么!” 话音刚落,从不远处的密林里冲出一只马队,大约十七八人,他们一字排开围在官道上,将所有秀女的马车全都堵在了河边。 马背上的男人们全都是一身的腱子肉,穿着粗布麻衣,腰上系着兽爪和兽牙,光看装扮就知道肯定不是官家的人。 “大哥!好多小娘们儿,看这马车都是大鱼!” 冲在最前面的男人奸笑着对后面身材最为高大的那人兴奋道。 为首的汉子蓄着络腮胡身上穿着棉麻短打,他眼神凶狠地朝着河边一挥手,身边的其他男人立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呼呵着打马超这边冲了过来。 张松英傻眼了,一脸懵逼地转头看向江芙: “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你召唤出来的?” 江芙脸色难看的摸上了自己腰间的软鞭: “我召唤你大爷,来山贼了,快叫护卫!”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秀女们惊叫着逃进马车里,内侍官捏着嗓子尖叫着“护驾”,负责护送车队的西厂侍卫跟山贼瞬间就打了起来。 陈见安面色凝重地抽出腰间的配剑护在江芙身前。 江芙站起身,抽出腰间的鞭子一甩,望向站在山坡上朝这边冲过来的人。。 为首的山贼骑在马上看着女眷和内侍抱头鼠窜,哈哈大笑着抬手指向武明玉。 “那个穿金戴银的老子喜欢,把她抓了回去当压寨夫人。” 被指到的武明玉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江芙却顿了一下,外头对身边的陈见安道: “他要武明玉?那敢情好,还打啥啊,给他呗。” 陈见安有些走神,似乎没有听见江芙的话,江芙正考虑要不要自己帮他们抓了武明玉算了,就看见那个首领手指头的方向一转,又指向了自己。 “这个拿鞭子的我也喜欢,一起绑了!” 陈见安这才反应过来江芙刚在跟自己说话,下意识问道:“给什么·····” “呵,给他们个教训,他丫的找死!” 陈见安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江芙像只小豹子似的甩着鞭子就冲了出去。 那鞭子跟江广瑶用来逼供的系出同门,上面带着倒刺儿,一鞭子下去她面前的山贼脸上就被抽掉了一块血肉,哀嚎的捂着脸到了下去。 这大杀四方的架势,让陈见安有一瞬间的恍惚,我们俩谁才是侍卫来着? 武明玉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身手了,她的两个护卫被山贼缠住,打头阵的那名山贼上前就要去抓她的胳膊好挟持她上马。 “放开武姐姐!” 张松英见武明玉差一点儿就要被抓住了,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往那山贼肩膀上砸。 “嘶~你们两个小婊子找死!” 被砸中的山贼被激怒,举起手里的到就朝着两人的方向砍去,武明玉后退一步,猛地一把将身边的张松英给推了出去。 “别抓我,要抓就抓她,她是贵妃亲妹妹,比我更金贵!” 张松英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没有反应的机会就不受控制地朝前扑了过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满眼都是山贼手里刀刃泛着的银光。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心道吾命休矣。 但是想象中的痛楚没有传来,反而是身子一倾,避开了面前的刀刃。 江芙抽人的间隙,抬起左脚朝着张松英屁股上就是一脚,将她踹下河堤,正好躲过山贼挥过来的一刀,张松英咕噜咕噜滚了两圈就一头栽进河里。 “你这屁股也不小。” 张松英掉水里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就是这个,刚生出来些许感激的情绪瞬间就被扼杀的摇篮里。 把钱袋子都给我交出来,别逼我动手抢 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敢劫宫车。 所以西厂这次派来护送秀女的侍卫并不多,更何况宫里出来的侍卫都是些绣花枕头,遇上实战经验丰富的山贼根本占不到上风。 陈见安本就不是武科出身,又要护着江芙,顷刻间身上就见了好几道伤口,肩膀上的一道最为严重,深可见骨。 江府的侍卫都是锦衣卫里选出来的,各个骁勇善战,但是寡不敌众。 “小姐,情况危急,属下先护送您离开!” 江府的侍卫边战边退,退到江芙身边想要带着她杀出一条血路来。 江芙紧抿着嘴,看着附近的几个山贼一刀捅进侍卫肚子里,然后扛着两个秀女扔上马背。 女人落到山贼手里尚可活命,但是男人落到山贼手里必死无疑。 自己是江广瑶独女,便是山贼也要忌惮几分,但若是陈见安死在这里,那自己父亲也性命堪忧了······ 江芙在陈见安砍伤一名山贼的间隙,拉住他的手腕儿对侍卫道: “你护着陈二公子先走。” 陈见安闻言猛地转头看向她的脸,那眼神好像她疯了一样。 “什么时候了你还胡闹!快走别管我!” 江芙捏着陈见安的手使了很大力气,陈见安挣了一下竟然都没有挣脱。 侍卫惊讶又不赞同的劝道: “小姐!” 江芙却好似铁了心一般,将自己裙摆上的令牌一把扯下来塞进陈见安的手心里。 “见令牌如见江厂首!我要你用性命去保护陈二公子安全。 少废话,你们出去求援,所有人才都有一线生机!” 这也是个办法。 毕竟山上的地形山贼比他们更熟悉,要是带着江芙山贼肯定穷追不舍,到时候也难逃不出去。 陈见安却不同意,他反手拉住江芙的手。 “要走一起走!” 他伤了胳膊,手上没什么力气,江芙甩开他的手,将他推向侍卫的身边,对侍卫命令道:“还不快走!” “属下遵命!” 侍卫得令,咬着牙拉起陈见安,不顾他的反对就带着朝着小河的另外一头杀了出去。 陈见安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江芙能为了自己豁出命去,却也知道现在挣扎只会添乱,于是跟着侍卫一起杀出重围,慢慢消失在江芙的视线里。 “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武明玉被一个山贼打横扛起来,她拼命挣扎,那山贼在她脸上狠狠摸了一把,淫笑道:“小娘们儿脸可真滑,老大可有福了。” 武明玉又怕又气,一脸羞愤得差点儿气晕过去。 “速战速决,带上女人和钱,赶紧走!” 络腮胡并不恋战,他对躲在马车里的太监也没兴趣,交代手下带上值钱的东西跟女人赶紧离开这儿。 这里距离京城不远,山贼也怕锦衣卫的支援到了让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被抓住的秀女们全都被扔进了两辆马车里,侍卫死的死伤的伤,眼见着山贼将自己围住,江芙把手里的鞭子一扔,乖乖举起双手束手就擒。 与其被打得鼻青脸肿被抓回去,还不如自己主动点儿跟他们回去算了。 山贼将她的胳膊拧到身后,把她押进马车里。 原本二十八个秀女,在河边的时候被误杀了几个,现在二十一个女人被分别丢在两辆马车里, 女人们挤在一起,等山贼们搜刮干净了其余车里财物之后,就架着两辆马车上山,朝着山寨疾驰而去。 车里的女人被颠得七荤八素,好几个姑娘吓得捂着嘴低声啜泣。 “呜呜呜呜,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不想进宫了,我想回家。” “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不是说东厂的锦衣卫很厉害吗,他们会来救我们吧?” 不知谁说完这句话之后,几个贵女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江芙。 却见江芙不同于她们衣衫凌乱的样子,此刻她干干净净坐在那里,好像不是不是被掳来了的,而是要去山贼老窝做客一样。 武明玉惨白着一张脸缩在最里面,她胭脂早就花了,一张脸脏兮兮的,头发的发髻也散了,活像是个疯婆子。 她见不得江芙风光齐月的样子,冷言冷语的讽刺道: “东厂厂首的女儿此刻都成了阶下囚,你们竟然还指望着锦衣卫?甲子山上的伏虎寨京城谁人不知?陛下曾三次下令清缴,锦衣卫却连他们老巢的位置都摸不到,等咱们进了寨,就算神仙也救不出去!” 甲子山的面积很大,地形又十分复杂易守难攻,锦衣卫几次跟他们交手都没有占到便宜,这也是为什么这群山贼胆子这么大,连皇帝的秀女也敢劫。 其余人闻言全都露出绝望的神色,对死亡的恐惧让她们都顾不上害怕江芙的身份,反而因为锦衣卫没有出掉山贼而迁怒她。 “平日里耀武扬威那么厉害,却连一伙贼人都对付不了,呸,跟你爹一样都是绣花枕头。” 武明玉的狗腿子蒋璐指桑骂槐,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着她的眼神也都是这个意思。 江芙冷着脸伸手拉住蒋璐的衣服领子,像拎小鸡子似的把她甩到马车里面,将她靠近车门的位置给腾了出来。 蒋璐本就身材娇小,被这么一拽直接朝着武明玉飞扑过去,砸到她头上,直接将她给砸晕了过去。 “管好你们的嘴,再让我听到谁敢说我爹爹半句不是,我就把谁的嘴给抽烂。” 江芙语气不善地环顾一周,对这群七嘴八舌的女人警告道。 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大家光看蒋璐脑门上儿磕出来鸡蛋大小的包,就知道了。 其他秀女见状纷纷瑟缩着身体,在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马车里,硬生生给江芙让出来一个宽松的真空圈儿。 江芙没再理会她们,而是膝行到刚在蒋璐坐的地方蹲下,然后把自己的钱袋子拿出来,将里面的碎银子和金瓜子拿出来,一块一块地扔在地上。 “她这是疯了吗?” 身边的秀女不解,低头轻声跟身边的女孩儿嘀咕道。 江芙这边儿一荷包的银子也很快就扔光了,于是她将荷包扔出去,然后转头看向其他秀女。 其他秀女被她看得一抖。 “把钱袋子都给我交出来,别逼我动手抢。” 好嘛,江厂首到底是怎么教养的女儿,不仅会打人,还会抢劫啊!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这不一整个女流氓么! 秀女们捂着自己的小荷包瑟瑟发抖,给还是不给,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就在江芙没耐心准备自己动手抢的时候,一个穿着月白色襦裙的女孩儿主动抵上了自己的荷包。 “给你,江小姐睿智,希望锦衣卫能顺着你留下的线索找到我们。” 江芙闻言一挑眉,看向那女孩儿。 只见她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五官,头发上还带着未干的泥巴,这是河堤处才有的淤泥,山贼可不会按着她脑袋往泥里杵,这明显是她自己弄上去的。 掩盖锋芒以躲避迫害。 她说自己睿智?只怕她自己心眼子也不少。 在江芙打量她的时候,其他秀女却咬着小手绢在心里开始给白衣女孩儿扎小人儿。 不带内卷的啊!你给了,我们不给会挨打的! 迫于江芙的淫威,其他秀女还是不情不愿地纷纷献上自己的荷包。 江芙走了一路撒了一路,在她用掉了八个荷包之后,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车外也响起了山贼叫门的声音。 “老子们回来了,快开门,这一次可没白跑,晚上给兄弟们吃顿好的!” 江芙听到动静将剩下没用完的几个荷包收了起来。 半刻之后,马车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将所有人都赶下了车,押进了一间空旷的屋子里。 山贼站在门口将最后一个女孩儿一把推进去,推人的时候手还不老实,在那女孩儿腰上摸了一把。 女孩儿羞愤地朝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山贼被激怒了,毫不怜香惜玉地在她腰上踹了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呸!跟老子装什么,等几位当家的挑完了,老子就把你给要过来,到死看老子还不玩儿死你。” 说完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关上门,将女孩儿全部锁在这间屋子里。 一门之隔,外面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宴席,里面却好像寒冬腊月所有人的心都坠入冰窟。 “这群狗胆包天的东西,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咱们是什么身份,就敢抢人?不怕皇上将她们碎尸万段吗!”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怒斥,江芙抬头一看,就见张松英灰头土脸地站起来叫骂。 跟故意抹脏了脸的白衣女子不同,她是被自己踹进河里又被山贼捞出来的,泥里水里打过滚,这才是一整个泥猴呢。 隐约可辨人形,绝对分不出男女。 刚才她应该在另外一辆马车上,所以江芙没有见到她。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左右都是死罪难逃,别说你们只是区区秀女,便是贵妃娘娘,他们也没在怕的。”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外面走进来。 那女人丰乳肥臀,穿着抹胸襦裙,半个酥胸都露在外面,头发半散着额前还垂着两捋碎发,不像好人家的女儿,倒像是妓院的老鸨。 “姑娘们跟我洗漱去吧,我可是好言相劝,要是谁今晚得了当家门的青眼,那还能少遭些罪。” 她语气慵懒物妩媚,眼神里面像是带着钩子,只是朝秀女们扫过来,就看得她们脸红起来。 让我看看,你是什么妖精变的 “我叫窈娘,是寨子里大当家的压寨夫人,你们今后不管到了谁的院子里,都要唤我一声姐姐。” 女人说完撩了一把头发,随手朝着身边的蒋璐一指。 “你,先跟我去梳洗打扮。” 蒋璐瞪大了眼睛,满脸拒绝地朝旁边躲去,边躲边叫着: “我不去!让我洗干净了去伺候山贼,还不如杀了我!” 江芙闻言简直想要翻个白眼,死还不容易?头上簪子拔下来往脖子上一插就完了。 怎么还不动手,是簪子颜色不喜欢吗?这可不是她们家,拿死威胁谁呢? 果然,窈娘可不会惯着她。 “铛!” 一把小巧的匕首被扔在了蒋璐的脚边,窈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好啊,那我就成全你,自己动手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蒋璐的身上,她脸都吓白了,讷讷地不敢出声,更别说去捡地上的匕首了。 窈娘一副早就预料到的表情,她也不逼着蒋璐去捡匕首,而是语气温柔起来,拉住蒋璐的手劝道: “这山寨里可留不了烈女,贞洁哪有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姐是过来人,忍一忍,才有以后,你说对不对?” 蒋璐嫌弃地把手抽回来,好像窈娘是什么脏东西一样,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这一举动让窈娘冷了脸,她扬起手,轮圆了就给了蒋璐一个大嘴巴。 “啪”地一声,蒋璐的半边脸就肿了起来。 “不识抬举!” 蒋璐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捂着脸狠狠瞪着她,窈娘一挑眉,抬起手就要再打,江芙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姐姐你说得对,她不去我去。” 还有要上赶着要伺候山贼的? 江芙这话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她在其他人震惊得目光中款步走到窈娘身边,对她露出一个甜甜得笑容来。 “姐姐,我想去。” 窈娘看到她的脸后愣了一下,有些纳闷怎么现在选秀的年龄要求这么低吗?怎么年纪这么小的也被抓了来? 江芙眼睛很大睫毛又长,好像温软又毛茸茸的小动物。 因为一张娃娃脸,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美则美矣,却不是那种能让人产生欲望的妩媚,而是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的美丽。 “就你?” 窈娘撇撇嘴,虽然没说出口,但那表情明显就是让她一边儿玩儿去,大人说话小孩儿少插嘴。 她嫌弃我? 江芙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我没看错吧,她是嫌弃我吧?是吧?! 窈娘干脆无视了她,再次将视线锁定在了另外一名秀女的身上。 江芙气得胃疼,但是被选中的秀女也半点儿不高兴啊,哭丧着脸吓得嘴唇都在发抖。 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想去的去不上,不想去的也躲不掉。 那名秀女在窈娘的示意下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给拖了出去,她拼命挣扎,但她一个闺阁小姐,哪里有在寨子里干惯了粗活的婆子力气大? 事实上完全没必要挣扎,因为她们一个也逃不掉,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由第一个开始,其他人陆续被带出去梳妆打扮,就好像是晚上宴席里的一道菜,被拉出去洗干净了好上桌。 寨子里的浴桶有限,江芙因为被窈娘嫌弃被排到了最后,好在她身上并没有蹭脏,所以只是洗了把脸就被带去上妆。 “大嫂,大当家派我来看看人都收拾的怎么样了。” 一名头上带着灰黑色头巾子的男人在窈娘给江芙梳妆的时候走进来询问道。 窈娘把江芙的发髻重新梳整齐,然后把她刚被自己梳头时候摘下来的发簪再一支一支戴回去,闻言不耐烦回了一句: “就快好了,急什么。” 男人看到江芙的脸顿时眼睛一亮,吊儿郎当的凑上来,拉起江芙的一缕头发凑在鼻尖上闻了闻。 窈娘打掉了他不老实的手,直接开口撵人: “老二,这人可都得大当家先挑,你可别坏了规矩。” 二当家讪讪地放下手,但目光还是不死心地黏在江芙脸上,江芙搁在腿上的手指头动了动,十分想把他那贱嗖嗖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大哥不喜欢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到时候我开口他还不是肯定会把人给我。 不过说起来还是大嫂的注意好,寨子里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窈娘将最后一根金簪插在江芙的发间,轻笑一声,用小女人撒娇时候的语气道: “我可是一心一意的为了大当家,只要他痛快,我就高兴了。” 大当家这几年几次击退锦衣卫越发膨胀,还时常在寨子里说什么自己也是一方土皇帝。 于是窈娘干脆给他吹枕头风,让他劫持了秀女在寨子里开后宫,当上一回真皇帝。 “哈哈,多亏了大嫂,咱们兄弟这群泥腿子也能享受享受官家小姐。 我先去了,你这边儿也快着点儿,兄弟们可都等不及了。” 男人说完又深深看了江芙一眼才转身出去,那态度好像江芙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样。 窈娘在二当家走后,几不可闻得呲笑一声,被江芙敏感的捕捉到,她抓住窈娘拿着红纸要往自己嘴唇上蹭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 “怂恿山贼强抢秀女还在山寨中选秀,你这可不像是为了他好的样子。” 但凡有点儿脑子都该知道这是个多馊的主意。 明夏沿用前朝律法,除了谋逆造反,其他罪名皆不祸及家人。 伏虎寨里不少人在京城附近村庄里是有爹娘家室的,若只是抢强秀女,这些山贼顶多杀头或者凌迟。 但是胆敢抢了皇帝的秀女自己选秀,造反之心昭然若揭,不仅这群山贼要被五马分尸,就连他们在山下的家人和九族也要被株连灭门。 窈娘手里的红纸掉到地上,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下一秒却突然笑了。 “你这女娃娃倒是聪明,没错,我就是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要他们全家跟着陪葬!” 说完她竟然表情慈爱的摸了摸江芙的脑袋,语气温柔但是眼里闪动着疯狂的神色。 “只是可惜了你们这群小丫头,别怪我,老天本就不公平,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 江芙听她这么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让情绪有些失控的窈娘卡了一下壳,怀疑这孩子是个傻子不成? 江芙松开窈娘的手腕,抬起两条腿盘腿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看着她。 “怪不怪你这事儿倒也不着急,你和大当家有什么过节,展开讲讲呗。” 窈娘被她跳脱的思维搞得没了脾气,在这寨子里长年累月没有个人能说说话,她也确实要憋疯了,于是干脆对着江芙娓娓道来: “我原本是山下猎户的妻子,我跟他青梅竹马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有一年冬天我上山砍柴救了受伤的王大虎,帮他包扎给他熬药,本也不求他回报。 但是没成想那个王八蛋醒来后却恩将仇报,杀了我的丈夫和女儿,把我抢到寨子里当了压寨夫人。 可怜我那小女儿被砍死的时候还不满十岁,她的眼睛又黑又亮,要是还活着,估计也有你这么大了。” 窈娘说着眼中泛起泪花,她以为这些年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可是见到跟自己的女儿有几分相似的江芙,还是没能忍住积压了多年的心痛和委屈。 江芙叹了口气,拍了拍窈娘肩膀安慰道: “节哀,虽然很惨,但是你能潜伏在仇人身边多年,并且抓住机会用他家祖宗十八代来报仇也是很让人敬佩了。” 可不就是祖宗十八代么,就王大虎犯得这事儿,别说家里祖坟要被刨,就连家里的鸡蛋都得摇散黄了,就一句话:鸡犬不留。 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窈娘的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就不该跟这大傻子在这儿煽情,起身就要出去,却被江芙拉住了袖子。 “先别着急走,虽然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可不想成为别人为了报仇的牺牲品。 当垫脚石这种死法太丢人,要是我爹知道都不会让我进家里祖坟。 所以我就不得不威胁你一下了,要是你不帮我的话,那我可就要让你的计划落空了哦。” 窈娘觉得这姑娘简直莫名其妙,威胁自己?好大的口气。 江芙在她质疑的目光中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你可知我爹是谁?” “呵,任凭你爹是谁,王大虎犯得可是谋逆大罪,皇帝震怒,天上的神仙也救不了他!” 江芙轻笑一声,也不过多解释,只淡淡吐出一句: “我爹是东厂厂首江广瑶。” 窈娘显然没有想到看起来这样娇憨可爱的姑娘会是传说中心狠手辣的江广瑶之女。 江广瑶的能耐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于是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用恶毒的语气恶狠狠道: “那又如何,等你被山贼糟蹋了,还会护着欺负你的人不成。” 江芙摇头失笑,并不上她的套。 “谁欺负了我就我自然就要杀谁,但大当家不喜欢我这样的,眼下美人如云他肯定不会占我的身子,那我为何非要杀他不可?我爹爹主掌刑狱,他是死是活还不全凭我一句话。 姐姐你可想好了,要是得罪了我,后半辈子我把你们俩关在一处,让你日日夜夜伺候仇人又无处可逃。” 窈娘被惊呆了,没有料想到她小小年纪竟如此毒辣,失去清白和性命都吓唬不住她,甚至她还能在如此弱势的情况下精准的拿捏住自己的软肋威胁自己。 只怕之前那温顺无害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用来放松自己警惕心得到,这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怕不是什么妖精变得吧! 但是能用几十条人命给自己报仇的女人又怎么会是好对付的? 下一秒窈娘回过神,直接伸手掐住了江芙的脖子。 “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现在直接就杀了你!” 我都看见我太奶了 “放手·····呜·····” 江芙没想到这女动手能力这么强,连自己想要她做什么都还没说呢,就对自己痛下杀手。 她躲闪不及被掐住了喉咙。 窈娘下了狠手,铁了心要置她与死地,两个呼吸间江芙的脸就胀得紫红。 江芙扣着她的手,指甲都扣进了她的肉里,但是窈娘一点儿劲儿也没松。 江芙眼前一阵一阵的,冒星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得这么憋屈。 所以她最讨厌跟蠢货打交道,因为他们总会不讲道理、出其不意的打乱自己的计划,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她是从来不信的,但要是说三个臭皮匠臭死诸葛亮,倒是十分有可能。 “放开她!” 就在江芙眼前开始发黑的时候,屋里突兀地响起一道男声。 窈娘感觉脖子上一凉,她卸了手上的力道,慢慢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短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咳、咳,你怎么回来了。” 江芙捂着脖子,一边顺气一边看向来救自己的陈见安。 “我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你以为自己是女人能暂时活命就安全了?进了寨子管你是男是女,都只有死路一条,你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不要逞能!” 陈见安皱眉说着,语气里满是责怪,如果自己再来晚一步,她可能就真的死了! 想到自己差一点儿就能直接见到她的尸体,让陈见安抿了抿嘴,表情看起来更严厉了。 江芙可不喜欢别人对自己说教,她一梗脖子。 “我眼光不长?我眼光比你命都长!” 陈见安被她顶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他想说的是眼光的问题吗?是她不惜命! 只是不等他说话,手底下的窈娘便“啧”了一声。 “你们少在我面前打情骂俏,这寨子背靠断崖只有前面一条入口,且山门前守卫森严,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江芙是个有仇必报的,听到她的话后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她腮边。 “呵,你少打听。” 跟刚才一口一个姐姐、伏低做小求人合作的样子完全不同,她现在就好像是来了主人给撑腰的小猫,狐假虎威的很。 作为“主人”的陈见安摇了摇头,对她这变脸的本事见怪不怪了。 “我现在可不是在跟你商量,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帮我们杀了大当家的,争取时间等待救援。 要么我现在划花你的脸、割了你的舌头,把你跟大当家关在一起一辈子! 你自己考虑好了,这个时候我爹应该已经收到求援正在赶来的路上,你这条命要不要,全凭你自己。” 窈娘不怕死,但是她怕死在王大虎前头,不能看着自己的仇人被千刀万剐,那她这些年的隐忍就都成了笑话。 她沉吟几秒后,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帮不了你,你们想靠这三脚猫的功夫杀掉王大虎,简直是做梦! 你以为这些年我没有尝试过刺杀他吗?王大虎是江湖出身,功夫了得,别说你我了,就是锦衣卫的探子都近不了他的身。” 能够盘踞甲子山多年还没被朝廷除掉,除了地势原因,王大虎本身也有些本事。 他虽然因为野心被窈娘钻了空子吹枕头风,但是平日里为人小心谨慎的很,就连入口的东西都要找人先试过了再吃,想要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今天既然有晚宴,你就在宴会把他灌醉,然后我去····” “收了神通吧你,给我老实呆着!” 江芙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陈见安给打断了。 他收回手里的短剑,伸出食指顶着她的脑门儿,让她坐回椅子上,少出馊主意。 然后转头看向窈娘: “寨子里的三当家跟王大虎并不一条心,他原本是世家子,因为被诬陷满门抄斩才不得不落草为寇,如果他愿意帮忙,那你觉得我们杀掉王大虎的胜算有多少?” 窈娘惊讶得张开了嘴。 “他是你的人?” 那也就难怪这小白脸儿能从守卫森严的山门口混进来了。 如果说这山寨里还有一个好人,那也就是三当家了。 他从不滥杀无辜也不会强抢民女,他出去抢来的钱愿意更多得分给手底下需要养家糊口的兄弟们。 所以他才来山寨短短几年就收拢了一大批的忍心,迅速窜到了三当家的位置上。 当初窈娘刺杀王大虎差点儿被打死,也是他帮自己求了请,窈娘心里时刻记挂着他的恩情。 她见陈见安点头,于是咬了咬牙,答应江芙的要求。 “好,我答应你们。” 江芙出的办法是可行的,先把大当家灌醉,然后让陈见安刺杀他,只要大当家一死,事情就好办了。 窈娘将陈见安藏在自己的寝室中,然后带着江芙走出房门。 寨子的大厅里已经响起了男人们喝酒吃肉的谈笑声,秀女们全都站成了一排,等着窈娘带她们进去给山贼挑选。 江芙老老实实地走到队伍末尾站好,顺着半遮半掩的门帘朝前厅望去。 只见之前见过的那个络腮胡坐在坐中间高位上,他身边分别是戴着头巾的二当家,和一个身材相对有些瘦弱的三当家。 他们下手的是二三十个小餐桌,每张桌子上坐着十几二十个人,好像之前路过村庄是见过的那种流水宴。 “呜呜呜呜呜” 秀女里面几个心理素质差的呜呜咽咽的小声呜咽着,张松英看见江芙过来,从中间的位置偷偷摸摸窜到她的身边。 “那个妖女没把你怎么样吧?” 江芙被她这么一问还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就想回头看看窗外,今儿个的月亮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在关心我?可真稀罕。” 张松英一跺脚,抬手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要谋杀我,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 江芙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往旁边蹭了蹭,离她远点儿,就她现在这动手动脚的劲儿,自己强烈怀疑她狂犬病犯了。 “狗咬吕洞宾啊,我那是在救你好不好。” 张松英撇撇嘴抱怨道:“有你这么救人的嘛,我都看见我太奶了!” “送你见太奶的可不是我,是你那武姐姐。” 江芙这话算是扎在张松英脆弱的小心脏上了,张松英眼神一暗,不说话了。 窈娘从姑娘们的面前走过,瞪了身旁抽泣的秀女一眼,警告她们安静点儿,然后一掀门帘走了出去。 她走到大当家的身边,婀娜地坐在他身下宽大的凳子上,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他倒酒。 “后面姑娘们都准备好了,我验过了,个顶个的都是美人儿。 今儿个大当家洞房花烛夜,来,奴家喂您多喝几杯,您可不能有了新人忘旧人啊。” 这样的温香软玉王大虎怎么会拒绝? 他就着窈娘的手哈哈大笑着满饮了一海碗,搂着窈娘直呼心肝,窈娘状似娇羞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对下首的三当家使了个颜色。 三当家立马会意,端着碗站起来给王大虎敬酒。 “恭喜大哥喜得美人儿,三弟敬您一杯,祝新嫂子们给大哥开枝散叶,将我们伏虎寨发扬光大。” 发扬光大是这么用的? 不过无所谓,山贼普遍没文化。 王大虎连呼“好好好”,举起海碗灌下去,其他人自然不甘让老三一个人占了风头,于是也纷纷举起手里的碗上前敬酒。 酒过三旬,还没等王大虎招呼秀女们进来呢,自己就先醉得面红耳赤坐都坐不稳当了。 二当家也喝高了,把手里的碗往桌子上一砸:“女人呢?把女人都给老子带上来!” 其他小喽啰也的等着看那些大官家的闺女呢,纷纷跟着起哄: “带出来~带出来~” 窈娘对着身后一招手,几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压着秀女们走了出来。 头一个进来的就是被王大虎一眼看中的武明玉。 她那身行头一如既往的奢侈招摇,头上是赤金牡丹花对簪,脖子上戴着帝王绿翡翠鎏金项圈,两只手腕上各一支珐琅镂空镶金镶珍珠手镯。 件件都是珍品,随便拿出来一件就够普通老百姓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没啥文化的王大虎在河边就是被她这一身土豪的暴发户气质给吸引了,其他山贼也不例外,他们欣赏美人可不看什么在骨不在皮,看的就两字:富态! 垂涎的目光一道道落在武明玉身上,看得她手脚发凉,好像自己是即将进入虎口的小绵羊。 “那个金灿灿的,还有那个白裙子的、那个个子最高的、还有那个、那个,全送到我房里去,剩下的兄弟们、嗝,兄弟们自己挑。” 王大虎醉醺醺地点了几个人,偏偏点到的这几个人里没有江芙。 窈娘心头一跳,心道坏了,可不能让她落到别人的手里,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老二呢! 江芙仰头看着王大虎冷笑一声。 呵,小河边儿上还指明了要我呢,洗把脸出来就不认人了,呸,这个狗男人。 就在窈娘想什么办法把她一起送走的时候,江芙脸不红心不跳地一把按住自己身边被王大虎点到的那个秀女,把她正准备往前站的脚步给按了回去,自己往前一步,站在被王大虎选中的队伍里。 正好那秀女也被王大虎那虎背熊腰的样子给吓得半死,从善如流的让江芙代替她站了出去。 一旁的张松英都傻了,伸手就去拉她: “不是,你有病吧,不当上压寨夫人不算完呗?” 不行别硬上,差点儿让人糊墙上 “哎~哎~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小娘们,你给我回来,大哥可没指呼你吧。” 二当家那个酒蒙子虽然喝多了,但是脑子还在转,他晃晃悠悠站起来,指着浑水摸鱼的江芙要把她给揪出来。 窈娘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江芙意外脑袋,语气笃定的说:“指我了!” 二当家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弄得一愣,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 江芙睁着眼睛说瞎话,朝身后的秀女问道:“你说,是不是指我了?” 那秀女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是你是你就是你,只要不抓自己,爱谁谁! 二当家彻底蒙圈了,他甩了甩头,求证似的看向自己身边站着的小弟,那小弟也懵了,这是指了?还是没指啊? 窈娘反应极快地上来打辅助: “是呀,我在大当家身边儿看得真真的,可不就是指她了嘛。 老二你喝多了吧,既然大当家喜欢,那你就换一个吧。” 王大虎喝得眼睛直迷糊,看人也看不那么太清楚,但是一听老二要跟自己抢人,顿时虎目圆睁不悦地朝他看过去。 二当家见状只能偃旗息鼓,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大当家喝多了,我扶着您去醒醒酒,正好也让姐妹们准备着,去奴家房间里吧,奴家给您擦把脸。” 窈娘招手让一旁的小弟过来帮自己扶着大当家去后面休息,被他选中的女孩儿也被押送着跟在窈娘身后。 大当家离开之后,老二便也不拘着了,直接摔了手里的酒碗,像是山中无老虎的猴子似的走到秀女跟前挑选起来。 “这个脸蛋不错,来,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身材什么样。” 老二手里拿着短刀,淫笑着要去挑张松英的衣裳,一刀挑开了她的胸口衣领,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来。 周围的小喽啰们不少都没沾过女人,见状眼睛都直了,高声叫好起哄。 张松英吓得动都不敢动,就怕自己一动他就把刀捅进自己肚子里。 “二哥,你这样不好吧?这些姑娘无论以后跟不跟你,那都是咱们自己人,你今儿个当中脱了她的衣裳,以后她若是成了咱们二嫂,被耻笑的可不还是你自己。” 三当家上前制止他,二当家却并不给他面子,挥着短刀挣开了他的手。 “你他妈把嘴给老子闭上,老子最烦的就是你,一天到晚就会装好人,我今儿个还非要当众脱了她的衣裳,你能怎么样?” 老二越说越来劲,非要跟他杠上了。 老三眼神暗了暗,他到底是世家子出身,学得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见不得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儿上欺辱一个姑娘家。 他拉住二当家的人不让他胡来,暗中摸上自己别在腰后的匕首。 江芙一行人行至窈娘的寝室门外,窈娘停下脚步,招呼江芙过来帮自己扶着大当家,同时开口撵其他人离开。 “这儿有我在,不用那么多人伺候,王妈妈你们带着几个妹妹先下去,等大当家清醒了想见谁再带过来就是了。” 其他几个秀女闻言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同情的看向被窈娘留下来的江芙。 掺着人过来的小弟眼神暧昧地开起了黄腔: “大嫂是怕新嫂子跟你争宠吧?要不就大当家的生龙活虎,夜驭五女也不在话下。” 窈娘握起小拳头捶了他一下啐道: “要死了你个兔崽子,大当家身体要紧,要是把他掏空了,老娘的后半辈子还不得守空房啊!还不赶紧带走,今天我跟她伺候大当家的就够了。” 小弟暧昧地笑着,将其他人全都带走,窈娘跟江芙两人扶着王大虎推门进去。 两人将他合力扶到上床,王大虎坐在床上一抬手,就左拥右抱地把窈娘和江芙搂在了怀里。 江芙真想把他的狗爪子给剁了,窈娘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从王大虎怀里钻出去,拿起桌上的茶水倒了一杯。 “哎呦,死鬼急什么,先喝口水醒醒神。” “你来喂,我才喝。” 王大虎挥开窈娘,伸手抬起江芙的下巴,让新得的小美人儿伺候自己。 江芙磨了磨牙,老娘喂你才喝?老娘喂你狗屎你吃不吃? 窈娘对她使眼色使得眼睛都要抽筋了,江芙这才压下心里的邪火儿,笑着接过窈娘手里的茶杯。 “大当家您请喝茶。” 喝完了好上路。 王大虎没看出来江芙这厮的凶险用心,色眯眯地抓住江芙的手往自己嘴边儿送,只是那茶水刚沾上他的唇,捏着江芙柔胰的大手就猛地顿住了。 下一秒王大虎脸色一变,扬手就把江芙整个人连同茶杯一起给扔了出去。 江芙身形灵巧地一个旋身才没摔倒在地上,窈娘却没有她那样轻盈的姿态,被王大虎一把抓住肩膀给提了起来。 “你个臭娘们儿竟然敢给老子下药!” 王大虎表情震怒,力气大的想要把她的肩膀捏碎。 “这些年老子给你锦衣玉食,你竟然还不知足,好!既然你找死,那老子就成全你!” 说完他举起手掌就要朝着窈娘的天灵盖拍下去。 就王大虎那好像熊瞎子似的大爪子,要是一掌拍下去,脑浆都能给拍出出来。 “住手!” 江芙厉喝一声,拔下头上的簪子趁着王大虎对自己没有防备,一把扎到了他的肩膀上。 王大虎没想到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能伤到自己,压根就没拿她当人,报应就是差点儿被江都江芙尖锐到可以做武器的簪子把肩膀扎个对穿。 王大虎吃痛,撒开了窈娘,但是通红的眼睛却盯上了江芙。 “贱人,上赶着找死,那我就先弄死你!” 王大虎朝着江芙扑了过去,藏在窗幔后的陈见安在他差点儿抓到江芙脖子的时候歇里冲出来,手里的短剑“噗呲”捅进了他的侧腰里。 王大虎震惊于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但是实战经验丰富的他立马反应过来,捂着小腹一拳将陈见安打飞出去。 “不行别硬上啊,差点儿让人糊墙上!” 江芙扶起陈见安,没住按在他之前受伤又被撞到的胳膊。 “嘶~” 陈见安痛得一抖,强烈怀疑她到底是那边儿的? “抱一丝,抱一丝,忘了你有伤。” 王大虎见两人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眼睛通红地朝着两人扑过来,陈见安跟江芙立马躲开。 陈见安站在窗前从自己后腰处抽出一根小巧的银鞭朝着江芙扔了过去。 “我的鞭子?!” 那是陈见安回来的时候,特地折返到小河边儿帮她捡回来的。 江芙的鞭子是江广瑶手把手教的,从小跟锦衣卫手底下过招,虽不说是什么武林高手,但是自保和教训地痞流氓都绰绰有余。 “趁他病要他命,动手!” 陈见安话音刚落,江芙立马甩出鞭子缠住了王大虎之前被刺伤的那支手臂,王大虎被伤了骨头,一时用不上力气,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挣脱。 陈见安的短剑还插在王大虎的小腹上,他正扭头看四周有什么锋利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有个人影却比他更快。 窈娘扑过去死死抱住王大虎的脖子,身手拔出江芙插在他肩膀上的簪子,毫不拖泥带水地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噗通” 王大虎应声倒地,他瞪大了眼睛,脖子上汩汩地冒着血,两条腿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窈娘举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半天回不过神,呆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身影,似乎还不能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行不行啊你。” 江芙收起鞭子,乜了陈见安一眼。 陈见安被她这一眼看得好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也下不去的。 “哈哈哈哈,他死了!这个杂碎终于死了!康哥、熙儿,我给你们报仇了!” 窈娘从王大虎死亡的震惊中回过神,一边大笑着,一边狠狠捶打地上的尸身。 江芙皱眉拉住她高高扬起的拳头,怕她闹腾的动静太大引人怀疑。 “晚点儿再高兴也不迟,你不是要让山贼的九族陪葬?王大虎的祖坟能不能掘就看你之后的表现了。 按计划行事,你去叫人,我们潜伏到山寨门口,等待时候好打开大门。” 窈娘深呼吸了几下冷静下来,抹了把脸,对江芙和陈见安两人点点头。 陈见安从尸体上拔出自己的短剑,然后打开窗户,带着江芙从自己潜伏进来的路线朝着山门口摸去。 窈娘在两人走后坐在凳子上等了一刻钟,然后才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大喊道: “大当家遇刺了,快来人啊!” 前厅中二当家和三当家还在对峙,两人借着酒劲儿新仇旧恨一并发作,已经过了几招。 突然听到了窈娘的喊叫声,两人都是一愣。 二当家顿时酒就醒了一半,握着刀就朝着窈娘的寝室飞奔而去,老三紧随其后。 差点儿被人当众扒衣服的张松英两脚一软就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二当家最先冲去房间里,一进门就看到大当家躺在地上身下都是血,吓得他另一半酒也醒透了。 “艹,这是那个小娘们儿的簪子,她跑不出寨子,招呼兄弟们给我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给大哥报仇!” 二当家从大当家的脖子上拔出江芙的簪子,恶狠狠地对手下吩咐道。 老三上前探了探王大虎的鼻息,确定他没气儿了,才暗中舒了口气。 我爹这么大一个一等功,“啪”一下就没了? “这寨子里竟然还有密道?” 江芙跟在陈见安的身后,在三尺宽的密道中灰头土脸地走着。 陈见安原本还担心她嫌弃地道全是泥土不肯进去,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江芙十分爽快地就跟着自己钻了进来。 “这是子言坐在三当家的位置后让人暗中挖的,从议事厅直通山门口,我们溜进门楼里想办法打开大门,等朝廷的人到了之后就能里应外合救出其他秀女们。” 这主意江芙可太同意了。 既能把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主角给救出来,又能帮她爹立个大功,她忙不迭的点头,觉得这真不愧是自己罩着的男主,很上道哦。 两人沿着地道走到尽头,最后从一个井口大小的出口爬了出去,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月亮高悬在正中央。 江芙扑落扑落自己头发上的土,一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泥巴城墙傻眼了。 “这密道出口在外边儿?那咱俩要怎么进去?” 这山贼的城门楼子都快赶上个小城池了,就凭他们俩单枪匹马地更冲进去就奇了怪了。 陈见安伸出食指朝着围墙上面一指。 江芙抬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道:“你是说飞进去?” “我是说爬进去!” 陈见安叹了口气,飞?她要是有这本是,刚才还用跟自己钻地道嘛! “这边的守卫都被调走了,墙里面没有人把守,我们可以翻进去。” 行叭,爬就爬,不过上面没有墙头十分光滑,没有着力点,有些不容易上去。 江芙蹦了两下,伸手量了一下高度。 “我踩着你肩膀上去。” 说完她看了一眼陈见安还在流血的伤口,顿了一下,口风一转:“要不,你踩着我肩膀上去?” 陈见安嘴角抽了抽,不是,她在就没有点儿人能想出来的主意嘛? “让开。” 江芙从善如流往后去,陈见安助跑几步,脚下一点就跳了起来,没有受伤的左手像是鹰爪一样紧紧勾在墙头上。 他脚下一蹬就爬了上去,然后蹲坐在上面朝着江芙伸出手,将她给拽了上来。 下墙容易上墙难,上来了之后想要跳下去可就容易多了。 江芙都要不用他扶着,自己两手一撑就跳了下去。 “噗通” 一声,陈见安紧随其后跳了下来。 只是他刚一落地,不远处就亮起了火把,火光迅速移动到两人身边,将两人团团围住。 山贼手里举着火把和武器将两人团团围住,江芙看了一眼敌方人数,默默放下了手。 被围成这孙子样儿,她就是有三头六臂都杀不出去。 与其抵抗还不如省着点儿力气,回头被抓了,多吃几口敌人的饭,靠消耗粮食对他们进行打击报复。 “你刚才说啥,这叫没人把守?你怕不是在驴我!” 江芙现在恨不得把手里鞭子勒陈见安脖子上。 陈见安抬起一支胳膊将江芙护在身后,皱眉看着将他们两人包围的山贼。 “该不会是窈娘暴露了?” 陈见安能想到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可能,窈娘暴露,卫子言没能斗得过二当家,自己这边儿全军覆没。 但是窈娘此刻远比深陷囫囵的两人安全多了。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山寨大厅里。 “这寨子拢共就这么屁大点儿地方,她一个小娘们儿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二当家踢翻了酒桌,让人把大当家的尸体抬到上位拼成床板的桌子上。 底下的人找遍了整个寨子,就是死活找不到江芙的身影,哆哆嗦嗦地站在下面,生怕当家们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都是废物!再去找,要是找不到人,我就杀了你们给大哥陪葬!” 下面的人闻言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出去继续找人。 从前上面有大当家压着,二当家从来不敢这么跟底下的人逞威风。 现在大当家死了,看着下面的小弟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老二的心思活络起来。 他猛然意识到现在正是自己称王称霸的好时机,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 “山寨不能群龙无首,咱们还是要尽快选出来一个当家做主的,才能让兄弟们一条心做事。” 都是千年的狐狸,老三就是那么好糊弄的?现在正是你死我活的时候,完全不用维持往日的虚假兄弟情。 三当家的后腰靠在身后酒桌上,手里擦着自己的刀,冷笑一声,完全不给他面子张嘴就怼: “大哥才刚一死,你就着急篡位了?” 二当家差儿被他给噎死,那带儿野心刚发芽,就被老三一脚踩死了。 “你、你少血口喷人!” 底下的小弟是没文化,不是没脑子,闻言看向二当家的眼神都变了,大哥尸骨未寒,什么当家做主的?敢情你这二当家还做不了主么! “我不是、我没有·······” 二当家见状急了,下意识就给自己辩解。 他们出来混的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气,要是不讲义气,那么凭你有通天的本事,底下的人也不服管。 一直在旁边惨白着一张脸抹眼泪的窈娘见二当家落了下风,眼珠子一转,趁热打铁的说道: “大当家之前就多次说起老二太过急躁难当大任,现在便是真的要选出一个当家做主,眼下也是老三更合适。” 二当家被老三跟窈娘两面夹击,心中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和一个小娘们儿罢了,什么时候也轮到他们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 “我就知道是你害死的老大!你个毒妇,看我杀了你给老大报仇!” 窈娘反应极快,做出一副又惊又怕的模样反咬一口。 “你放屁!你想要谋权篡位就把屎盆子往老娘脑袋上扣,没天理了,大当家尸骨未寒,你就欺负我这个寡妇,你对得起他吗!” 老二被她这出贼喊捉贼气得脑门充血,被成功激怒的他目眦欲裂地提起刀就朝着窈娘砍去。 窈娘眼皮子一跳,没先到他真敢对自己下手,急忙向后躲去。 可她的身后就是酒桌,根本无处可躲。 “噗!” 关键时刻三当家人狠话不多,挡在窈娘跟前一刀就给老二捅了个对穿。 这一下让下面的小弟惊呼出声,二当家的手下甚至抽出刀来就要上前,被身边的兄弟眼疾手快给拉住了。 二当家要杀大嫂,三当家这么做虽然有些过分,但是也无可厚非。 被送了阎王殿门票的二当家更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老三······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亡激发了二当家的脑细胞,糊涂一辈子他的在临了竟然聪明了一回: “哈哈,原来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老二从嘴里不断涌出鲜血,吐出这么一句话就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窈娘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是捅死老二的三当家却举着刀朝她看了过来。 窈娘对上他的视线,不知怎么的,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们两个往哪个方向走的,带我去找!” 卫子言眯着眼,眼里带着还未散去的戾气,窈娘一哽,看他这样子可不是要去找陈见安叙旧的啊! 卫子言见她不吭声,毫不客气地举起手里的刀架在了窈娘的脖子上。 于是为包围的陈见安很快就看见卫子言押着窈娘朝自己走了过来。 陈见安看见这架势,很快就反映过来,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利用我?” 卫子言毫不避讳的打量一下他身边的江芙,然后呲笑一声。 “呵~卫子言已经不是从前的卫子言了,倒是见安兄,你一直都没变。 这个世道太相信别人可不是件好事儿,兄弟今天就算是给你上一课。” 江芙站在陈见安身边赞同的点点头,自己也早就跟他说过了,太天真活不长,可这个二傻子不听啊。 陈见安气的脸都黑了,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匆忙跑过来的山贼打断。 “三当家的,不好了,锦衣卫带着一群士兵正在咱们山门口破门,守门的兄弟们快要顶不住了,需要支援!” 卫子言闻言脸上的笑意一僵。 “锦衣卫怎么会找到咱们老巢的!难道出了叛徒?” 卫子言皱眉看向陈见安,山寨的位置自己只跟他说过,难道是他投靠了江广瑶? 陈见安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幸灾乐祸,毕竟江广瑶跟自己也不是一边儿的,但是看到卫子言那焦头烂额的样子,抑制不住嘴角上扬,对他耸了耸肩。 三个当家的死了两个,锦衣卫又杀了上来,底下的小弟吓得乱做一团。 江芙却乐了。 嘿,爹爹顺着我留下的线索找来了! 我就知道,银子总不会白花的,只要是金子,扔地上都是有用的! 卫子言是个能屈能伸的,眼前局势对自己十分不利,于是一把拉住陈见安的手腕。 “不能让开门让锦衣卫进来,这寨里有不少兄弟都是苦命人,或是被官府欺压或是没了活路才投了来。 他们手上都没有人命,要是开门放锦衣卫进来,他们都要跟着人头落地!” 陈见安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帮锦衣卫,但是他现在毕竟名义上还是江芙的人,总不好光明正大跟山贼站在一头。 于是他转头看向江芙,江芙被他看得一愣。 不是,大兄弟你看我干啥? 说不开就不开了??? 我爹这么大的一个一等功,“啪”一下就没了?! 卫子言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江广瑶没的可能不仅仅是个一等功,还有这么大一个亲闺女。 他松开陈见安的手,看出他的意思,对身后的小弟一挥手吩咐道: “把她给我绑了,推到门楼上去。” 是她、是她、就是她,我们的女主角小哪吒! 江广瑶是亲自带人来的,上百名身穿月白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拿着火把站在外面,好像天兵天将。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难怪山贼们一个个被吓破了胆。 江广瑶穿着不同于其他锦衣卫的黑色飞鱼服,手里拿着绣春刀,英姿飒爽地站在山寨门口,出挑的容貌应着周围火把的光,俊美得不似凡人。 秀女们都被卫子言下令带到了城墙上,她们看着下面这么大的阵势,心中都燃起了希望。 卫子言挟着江芙上前一步,对着楼下喊话: “江厂首,劫持秀女的罪魁祸首已经伏诛,我愿意交出所以被抓的秀女。 但你要是强闯山寨,那咱们就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他不想跟江广瑶硬碰硬,东厂不过想要救回被抓的秀女,只要自己愿意放人,那么江广瑶便能不费一兵一卒完成任务。 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江芙可不像他想的那么天真,一看到自己亲爹举起手,她下意识就是侧身一躲。 卫子言话音刚落,他的耳边就传来破空声,甚至都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下一秒一支小巧的银制弩箭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去,在他的耳朵上划出一道口子。 下面江广瑶收回绑着袖弩的右手,语气不屑道: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跟我谈条件?” 卫子言脸色白了一瞬,心里顿感一阵难看,但现在敌强我弱不得不服软,于是他咬着牙继续道: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愿意交出秀女,如果你不同意,那我把秀女推上门楼一个一个斩杀在你们面前。” 说完他拉过江芙推到自己面前,以防江广瑶偷摸对自己放冷箭。 自己手里有江广瑶的女儿就是最大的筹码! “江厂首,你也不愿意亲眼看着女儿死在自己面前吧?”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卫子言这货是个一言不合就敢上梁山的主儿,谁知道他不会真的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杀了江芙和秀女们泄愤? 正常人的话这个时候都知道肯定是答应他才能最大程度获利,但很显然,江广瑶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冷笑一声,面容好像雕塑一般,丝毫不接受威胁,吐出的话冷血无情: “一个女儿罢了,死了便死了,秀女也一样,死了再选就是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我就在这看着一个一个把她们推下来可好?” 秀女们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轻贱人命,这人难道是活阎王吗? 果然东厂厂首一如传闻中一样的狠辣无情! 陈见安站在城楼上,看着江广瑶那一脸淡漠的表情,直皱眉。 自己在江府时亲眼见到江广瑶对独生女儿百般宠爱,但是到了利益相关的时候,他竟然这么容易就能舍弃自己的掌上明珠,江广瑶,他当真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吗? 秀女们全都吓白了脸,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哭了起来,就怕锦衣卫真的只管剿匪、不管救人。 陈见安有些担忧地看向江芙,不知道她面对至亲的抛弃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伤心欲绝? 但想象中少女垂泪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只见江芙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兴奋,好似十分高兴的模样。 陈见安眼皮子一跳,觉得自己真是见鬼了,竟然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跃跃欲试? 江芙确实高兴,倒不是因为他爹说让人家赶紧给她扔下去兴奋,而是因为就在刚才,她隐约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叮,女主憎恨值+2,成功开启女主任务,目标人物:白婉莹。 男主憎恨值解锁成功,目前男主憎恨值:10女主憎恨值:2,请宿主加油完成任务。】 就在爹爹说把秀女们一个一个推下来的时候,风中传来这句让她兴奋的话。 女主出现了! 江芙的心脏怦怦跳着,回想了一下之前见过秀女的名字,很快将视线锁定在距离自己一尺之内的白衣女子身上。 是她! 那个在马车上最先给自己递上钱袋子的女人。 同一时间,不远处江广瑶狂拽酷炫的外表下,心里也在土拨鼠叫: 【是她、是她、就是她,我们的女主角小哪吒!】 江广瑶之所以跟卫子言僵持,打的就是趁机将女主给找出来的主意! 秀女救出山寨之后是要送进避暑山庄的,到时候自己再想要接触到女主可就难办了。 索性刚才的逼没有白装,成功把女主给诈了出来,不过········· 【白婉莹这名字倒是耳熟,是江南制造局府里送来的那个?我倒是忘了长什么样了。】 江广瑶对女主的名字跟脸对不上号,但是他有江芙这个小棉袄。 江芙拍了拍卫子言捏着自己肩膀的手,这一举动十分自然,倒是把卫子言拍愣了。 他在心中腹诽着,自己这人质好像并没有什么身份人质的自觉。 “英雄,我爹爹刀子嘴豆腐心,你要是把她推下去,他肯定立马带人杀进来,不如·······” 江芙说着,伸出手指朝着身边的白衣女子一一点。 “推她!” 被点到的白婉莹傻眼了,啥啊? 讲道理,你不想下去就说不推你的事儿,非得推我?这有天理吗! 卫子言也觉得江芙这话有点儿损,不过好像还挺有道理! 要是杀了她那么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倒不如杀鸡儆猴,先弄死一个不相干的人吓唬吓唬他。 于是卫子言一把将江芙甩到身后,伸手去抓白婉莹的胳膊,将她推到城楼边缘。 白婉莹半个身子都悬空了,吓得她尖叫一声。 卫子言拉着她的胳膊让她不至于掉下去,扬声对江广瑶警告道: “你可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你不撤兵我就每过半刻钟扔一个女人下去!” 白婉莹弱小无助地好像一朵在风中即将凋零的小白花,就连下面的锦衣卫跟山贼都有些于心不忍。 再一看江广瑶,他的嘴角却泛起了淡淡笑意,能不高兴吗?此刻他的脑子里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提示音: 【叮,女主仇恨值+2】 【叮,女主仇恨值+3】 【叮,女主仇恨值+4】 看这仇恨值的递增趋势,作为女主的白婉莹应该是越想越气啊! 江广瑶想着再等等,让着小白花在风中飘一会儿,憎恨值许还能再涨一波。 但是他等得了,卫子言可等不了。 眼见着江广瑶没有表示,他不耐烦地一松手,白婉莹顿时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就朝着城楼下垂落下去。 “等等!” 陈见安在千钧一发之际扑过去拉住白婉莹的手腕儿,将她从城墙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白婉莹眼前一晕,感觉刚才都看见奈何桥了。 江芙看到陈见安拉住她,默默收回了自己想要冲出去救人的jio。 被江广瑶激上头的卫子言不满有人破坏自己的威严,一招手叫人拉住陈见安,紧接着就想要再扔一白婉莹,却被江广瑶叫住。 “卫姚家的。” 卫姚是卫子言父亲的名讳,江广瑶一喊出口,卫子言整个人就僵住了。 自己上了伏虎寨之后已经改名换姓,江广瑶不可能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记得你外公在常山开着书院,今日你要是敢动任何一个秀女,便是诛九族的罪名,我当即便派人去诛杀你母族。” 杀红了眼的卫子言像是被兜头淋了一盆了冷水,他松开拉着人质的手,白婉莹十分机灵的一溜烟躲到陈见安的身后。 江广瑶有系统在手,自然知道卫子言的底细。 他仗着对方是诗书传家的世家子出身,以为他不会当真害了白婉莹的性命。 没想到如今卫子言已经沾了土匪的习气,竟然真的对一个弱女子痛下杀手,这个少年,已经不是自己当年从牢狱里救出来那个一身正气的孩子了。 江广瑶心中叹息一声,不敢再拿女主角的命去堵,只能使出杀手锏。 卫子言被人捏住了软肋,紧紧攥着拳头,不甘地服软: “你想怎么样?” 江广瑶并不打算真的抓他,再说这大半夜的,与其在这儿加班,还不如回家睡觉。 打什么打?老板也不给发绩效! “把秀女们全都放出来,把王大虎的尸体交给我,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犯事儿。” 这要求对卫子言来说简直就是仁慈,他还以为对方会让自己打开大门进来屠杀,或者让带着手下的兄弟们束手就擒。 唯独没想到他竟然愿意给自己和弟兄们一条活路。 “好,我答应你。” 卫子言十分爽快的答应下来,并且立马让人给秀女们松绑,将她们送到大门口。 白婉莹像是被吓坏了,一直拉着陈见安的袖子不肯松手,江芙见状撇撇嘴,自己转身下楼。 就在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余光一扫瞥到站在一旁的窈娘,慢慢停下了脚步。 “等等,我要她。” 走在江芙身后的张松英膝盖一软差点儿摔了,她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祖宗诶,赶紧走吧!你要个土匪婆子干什么?晚上趴你枕头边儿上叫大王吗?” 自己还是下手太轻了,应该直接给这货薅秃! 窈娘虽然生过一个孩子,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六岁。 大当家死了,三当家心机深沉不是善茬,窈娘留在山寨里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件事不仅江芙知道,窈娘自己也心知肚明,她的美貌在大当家活着的时候是武器,大当家死后就成了催命符。 她正忧心着自己的出路,没想到江芙会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 贼精的山贼婆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等卫子言点头,就立马低眉顺眼地跟在了江芙的身后。 卫子言没有为难她,让江芙带着她离开。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要是没有地方去的话,不如就跟着我,正好我缺一个合心意的侍女。” 江芙很欣赏窈娘身上的这股子韧劲儿,有勇有谋又能忍辱负重,可堪大用。 眼下窈娘去留两难,正是收服她的好时候。 窈娘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下来,开玩笑,从法外狂徒一下变成在编人员,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最主要的是抱上了江家的大腿,这么好的事儿傻子才不同意呢! 陈见安一脸无语地看着窈娘上前扶着江芙的胳膊,就这眼力见和伺候人的功夫来看,这土匪婆子兴许还真的适合当个大丫鬟,前提是她不会一言不合就把自己的主子给掐死。 大当家跟二当家的尸体被山贼抬着,跟在秀女们的身后被送出山寨。 江广瑶十分遵守信用地在锦衣卫将人送上了马车之后就带着自己的人下山了,卫子言站在门楼上,直到看着火光慢慢走远,才松了口气。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让底下的人去收拾东西,我们尽快搬去山后瀑布那里安营扎寨!” 狡兔尚且有三窟,卫子言就是担心早晚有一天老巢会被发现,所以提前找好了另外的藏身之所。 江广瑶可不关心他们会不会跑,找到了女主的他现在可是美滋滋。 不过这种好心情维持的时间只到山脚下。 锦衣卫的队伍刚行至山下的官道前,就看到炎明熹亲自带着一辆辆宫车等在官道上。 江广瑶一看见炎明熹嘴角就耷拉下来了,本来半夜加班儿就饭,看见他这张老脸更烦了! “江大人果然不负陛下重望,这才区区几个时辰就将人质全都救了出来,既然秀女安然无恙,那就交给西厂带回去吧。” 江芙掀靠在马车壁上,听到炎明熹这话撇了撇嘴,得,又来一个抢功的。 自己爹爹出人出力救了人,这个老太监直接就想带人去邀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直缩在车厢另一边的武明玉听到炎明熹的声音,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先看车帘,朝着他哀怨婉转地叫了一声爹爹。 这一声叫得江芙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窈娘立马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一边系衣领一边道: “更寒露重,小姐可小心别着凉。” 江芙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这丫鬟够狗腿,我喜欢。 外面的炎明熹见到自己干女儿安然无恙,明显神情柔和了不少,嘴上却斥责道: “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说完又看向江广瑶,眼后笑出几条鱼尾纹,绵里藏针地管他要人。 “既然大家都平安无事,那就跟着咱家去皇家别院吧,皇上已经抵达了避暑山庄,就等着各位姑娘们面圣呢。 江大人今日也辛苦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咱家在就好。” 嘿,这个不要脸的。 江芙在马车里坐不住了,刚才救人的时候你个老登在这躲着,现在人救出来你让我爹回去休息? 刚才差点儿打起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让他回去休息啊! 不过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能插嘴,江芙有火无处发,看见趴在马车窗户上的武明玉,一伸手拉住了她的头发,给她拉了个倒仰。 “啊!你干什么!” 武明玉的头发都被她给抓乱了,回头怒瞪着她,那凶巴巴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来之前被吓得狗一样? 江芙无辜地耸耸肩,一脸真诚的看着她: “炎总管说了你的行为举止不像样子,所以我帮你坐回来,省的让外面的人以为咱们世家女主都如此的没规矩呢。” 武明玉捂着头皮“你、你、你”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反驳。 平时这个时候早就有其他人给她当嘴替冲上去了,不过可惜,这次蒋璐被吓破了胆,现在还缩在角落里打着哆嗦缓不过来。 至于张松英,不找她报仇就算不错了,武明玉看了一圈儿,见没有人出来帮自己出头,只能悻悻地坐回去,咽下这口气。 马车外的江广瑶拉了一把手里的缰绳,十分配合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让炎明熹的人来牵走拉着秀女的马车。 炎明熹露出得意的一笑,心道你东厂再骁勇又如何?在皇帝面前还不是我西厂占尽了风头! 但是下一秒他就在听到江广瑶的话后,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正巧我这边儿还有事要面见圣上,既然言总管愿意代劳,就劳烦你护送秀女走在后头,江某先行一步了。” 江广瑶说完一扬马鞭,策马就从炎明熹的马车旁擦身而过。 炎明熹傻眼了,自己亲自过来就是为了抢功的,要是让江广瑶先自己一步见到皇上,那自己岂不是白来了? “厂公,咱们先让秀女换上宫车吗?” 手下的小太监指着锦衣卫牵过来的两辆马车问道。 炎明熹气得磨了磨牙,抬手就给小太监一巴掌。 “换个屁,给我追!” 小太监被这一巴掌扇得晕头转向,见炎明熹已经率先掉头朝着江广瑶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他赶紧对身后架着马车的人说道: “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陈见安架着其中一辆马车,不停地挥舞着鞭子,风驰电掣地跟在后面。 马车这一路晃悠的,比被山贼掳走时候还要颠簸。 即便如此,马车也没有四条腿的马跑得快,等炎明熹带着人赶到避暑山庄的时候,御前侍卫正牵着江广瑶的马等在大门外。 “陛下有旨,请炎总管先带着秀女去别苑安顿,有任何事情都请明日再来。” 炎明熹低着头,眼神阴郁地颔首领旨,然后一挥袖子转身带着装满秀女的两辆马车从侧门进了别苑。 陈见安微微低着头,架着马车就这么混进了避暑山庄。 秀女们等马车停稳后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炎明熹心里正烦着,不耐烦应付这些个女人,于是先让人给她们安排了住处,等明天天亮后再给她们安排礼仪嬷嬷和伺候的宫人。 只是临走之前对安顿她们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对他恭谨地点点头。 秀女的房间都是抽签决定的,江芙抽到了靠近恭房的边角院子,武明玉抽到了最靠近皇上寝殿的院子。 这要是踏马没有黑幕,江芙能把二十几根竹签全吃了。 武明玉耀武扬威地拿着手里的上上签跟在宫女身后从江芙的面前走过,江芙面上笑着,实际心里却在后悔刚才自己还是下手太轻了,应该是直接给这货薅秃! “姑娘,这附近除了西边儿有个偏房,周围都没有人。 我看这压根就不是住人的地方,肯定是那个嬷嬷故意为难我们。” 窈娘跟着婢女收拾屋子,屋子里的家居都是一股子霉味儿,可见许久没住过人了。 避暑山庄这么大,也真是难为他们还能找出这个地方来恶心人。 江芙不在意的扇着扇子,伸出手指扒拉着桌子上那盘子干巴巴的点心,嫌弃地碾碎。 这破玩意,狗都不吃。 “无妨,这是在西厂的地盘上,咱们且夹着尾巴做人,切莫让那群死太监抓到错处。” 江广瑶跟炎明熹的恩怨窈娘哪怕在山寨里,也是有所耳闻的。 闻言点点头,先将床给铺好,在用熏香熏上一遍,好让江芙先休息。 这边儿窈娘刚收拾好床铺,那边儿寝室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正准备更衣的江芙扭头一看。 好嘛,张松英正抱着被子“蹭蹭蹭”地走了进来。 “我、我抽中你旁边的屋子,那太破了,我不愿意住,跟你来挤一挤。” 江芙对她这话是半点儿不信。 就张松英那个背景,有个当贵妃的亲姐姐,能“抽”中自己旁边儿那个破房子? 可拉倒吧,再说了,谁跟她可以过来跟自己挤一挤的? “我这地方下,睡不下俩人,你回自己那屋睡去。” 张松英可不管,直接抱着被子就上了江芙的床。 那破屋子确实不是自己抽的,是找抽中屋子的小县令女儿换的,自己原本抽中的是武明玉旁边的屋子。 武明玉那人两面三刀,张松英可不像再搭理她了,未免她来自己屋子窜门,自己还得虚情假意应付她,干脆躲得远远地才好。 张松英放下被子,闻到鼻尖熏香的味道十分满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上来呀,能睡得下。” 江芙翻了个白眼,脱了外衬一屁股坐到床上,往里面拱了拱。 “让让,真占地方。” 她从张松英身下抽出自己的被子盖在身上。 张松英一反之前什么都要跟她对着干的态度,十分听话地往里面挪了挪。 “哎,你爹今年三十多了吧?怎么看着那么年轻,倒像是二十出头一样。 说起来我之前只听说他丰神俊朗,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得见,没想果真名不虚传啊。” “你打听我爹做什么?” 江芙躺下来,对窈娘和婢女摆摆手,让她们不必值掖了,也都下去休息吧。 两人躬身退下,关上了寝室的门。 张松英扭扭捏捏地转了转手里的被角,脸上不自觉地泛起淡淡的红晕来。 “我······我就是敬佩江厂首。” 敬佩到一提起我爹就脸红? 江芙坐起身看着她,无语地嘴角抽了抽,然后抬起一脚踹在张松英的屁股上。 “走你!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后娘??” 张松英被踹得仰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脸,语气十分羞涩,却倔强道: “我不嫌弃你爹老。” 江芙强忍着掐死他的冲动,磨了磨牙: “我还嫌你脑子不好呢!” 真是亏他能想出这么损的招儿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江芙跟张松英就被宫女给叫了起来,让她们赶紧洗漱好去诚明馆集合。 “姑姑,这鸡还没起呢,咱们起这么早干嘛啊?” 张松英睡眼朦胧地跟在宫女身后,脑袋一点一点地,恨不得一头栽到江芙的身上。 宫女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耐心解释道: “不早了姑娘,平时这个时间后宫嫔妃就已经出门去拜见贵妃娘娘了,若是过了寅时再去请安,便是对后宫之主不敬,是要挨罚的。” 如今后宫后位空悬,张贵妃代理后宫事宜,虽然没有皇后的名头,实际却上位同副后,自然是要接受嫔妃每日朝拜。 可现在也才寅时三刻,便是嫔妃请安也没有出门儿这么早的! 两人晃晃悠悠走到诚明馆的时候,里面稀稀拉拉的已经到了几个秀女,两个手里拿着戒尺的嬷嬷正在盯着她们,不许她们坐下休息。 见又来了两个,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拿着戒尺上前,表情凶恶道: “既然来了就过来学学规矩,看看你们站没站相的样子,要是在皇上和娘娘面前如此失仪,那可是蔑视的大罪。” 张松英不满地反驳道: “学规矩就学规矩,可是怎么我们先来就要先学?早知道还不如拖到最后再来,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那嬷嬷眼睛一竖,怒斥道: “你们比旁人多学就是多得,如此牙尖嘴利不懂事儿,看来我说是没有用了,还是要我手里的戒尺来教你才能记得住!” 嬷嬷说着举起手里的戒尺就要打。 江芙一把顶住她将要落下来的手,将张松英拉到自己身后,乖巧地对嬷嬷笑道: “嬷嬷别动气,她被家里惯坏了,我们听话,这就过去学站姿。” 嬷嬷见她态度软,放下手里的戒尺,盯着她们站到了队伍里。 眼下天还没亮,四更天里正是更深露重的时候,穿着夏装的女孩儿们一个个都冻得直打哆嗦。 几位早来的秀女原本打算着早点儿来给嬷嬷留个好印象,没想到却成了出头鸟儿,在江芙两人来的时候,就已经都快要站不住了。 “挺胸收腹,目视前方。 抖什么抖,才这么一会儿就站不住了,以后给皇上和娘娘请安的时候,要站在门外等候的时候可比这长了去了,退站直了,别打弯儿!” 白婉莹住的地方近,是比较早过来的其中之一。 见她小腿肚子都在打颤,嬷嬷一戒尺就抽了上去,“啪”地一声,听得张松英都牙酸。 嬷嬷打完她之后,朝着江芙这边儿走过来,她是得了炎明熹事先知会的,任务就是磋磨江芙。 她站在江芙面前,面前的少女站姿笔挺挑不出任何错处,偏偏嬷嬷扬起戒尺就抽到了她的小腹上。 这老东西够恶毒,女人都知道小腹这个位置有多脆弱,而且万一伤到子宫以后都难生育。 只怕她朝这个位置下手,想的就是让自己以后不能生育才好。 江芙眼神闪了闪,微微往后躲了躲,让她不至于打不到,但又打不实。 “哎呦、哎呦我肚子好疼啊,不行了。” 江芙突然哀嚎一声,满脸痛苦地倒了下去。 嬷嬷被她那哀嚎声吓了一跳,怀疑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戒尺。 自己刚才打得不重啊,不至于一下就给她打坏了吧? 张松英见状赶紧蹲下来扶着她,语气焦急道: “怎么了这是?是不是被打坏了?哪里疼?” 见江芙好像疼得脸都白了,她扭头愤怒地瞪着嬷嬷,让她赶快去请太医。 嬷嬷见她疼得厉害不似作伪,便叫一旁的小宫女去叫太医。 只是这避暑山庄了一共就两个太医,昨夜里小皇子风寒发热都被张贵妃叫走了,现在去请也不一定能请得过来。 江芙一脸虚弱地让张松英去扶着自己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拉着张松英的手,呜呜唉唉地念叨者肚子疼。 “嬷嬷下手也太狠了,这是打坏了吧?” “肯定打坏了,嘶~看着都疼,你看她嘴唇都没有血色了。” 其他秀女看着江芙的样子纷纷交头接耳地低声嘀咕。 但别说江芙了,就连说话的秀女自己嘴上也没什么血色,冻得。 嬷嬷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觉得真是邪了门儿,自己打过那么多宫女,劲儿都是拿捏好的寸劲儿,看来没有大碍,但是身体却能被伤到。 怎么这一下不轻不重的,反而把人给打坏了,怪只怪她这身子骨也太不结实了。 “全都把嘴闭上,规矩学不好倒是会嚼舌根,都给我站好了,继续学!” 嬷嬷让张松英照顾江芙,自己重新去教训其他秀女,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秀女们也差不多都到齐了。 武明玉跟蒋璐住得近,两人是一起来的,很显然她们就是掐着点儿来的,两人才刚一进院子,外面就响起了小太监尖细的声音: “言厂公到~” 听到炎明熹来了,江芙一抬头,脸上哪还有痛苦的表情? “我好了,扶我起来吧。” 她扶着张松英的胳膊站起来,回到秀女的队伍里。 嬷嬷傻了眼,刚才还疼的直不起腰来,言厂公一到她就好了? 这要是还看出来她是装的,那嬷嬷就成傻子了! “你、你这秀女太过刁钻!” 江芙提起裙摆对她微微屈膝,像是在感谢她对自己的“赞扬”,嬷嬷差点儿被她这挑衅的动作给气仰过去。 这时候炎明熹带着人前呼后拥地走进院子来,嬷嬷只能偃旗息鼓,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 好死不死的,一个来晚的秀女急急忙忙往这边儿赶,差点儿撞到炎明熹的身上,被他身边的小太监给拦了下来。 “大胆!” 那秀女被呵斥声吓到了,抬头看到院子里这阵仗,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着急赶路没看到公公,还请公公恕罪。” “噗·····” 秀女话音刚落,江芙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低下头抬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脸。 这姑娘真勇啊,这大庭广众之下就敢管炎明熹叫公公,这不是活腻了么! 果然,炎明熹那个老太监面容一僵,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语气阴冷得好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道: “呵,咱家派人交代你们寅时之内要赶来,你却拖到卯时一刻才来,如此不把咱家放在眼里,那今儿个咱家就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来人,杖责二十。” 那秀女连日折腾又受了惊吓,着实身体不适起不来床,说是坏了规矩但也情有可原。 不过这个时候可没人敢站出来帮她求情,只能看着炎明熹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指一抬,两个小太监上前将她按住。 “不用拉下去了,就在这儿打!” 他一说完,那秀女登时瘫软在地上,吓得魂儿都没了。 后宫杖责为了不打死人都是打在屁股上的,尽量避开腰腹。 杖责二十下不算太重的刑罚,趴在床上养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不过杖责是要扒了裤子打的,拉下去刑房打还好,大庭广众之前受刑,跟毁了一个姑娘清白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她们之后是要面圣的,现下挨了打只能带在房间里养伤,基本上就跟成为后妃无缘了。 千里迢迢来参加选秀,结果被拔了裤子挨顿打就回去了,这话好说也不好听啊。 秀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挣开按着自己的小太监,跪在地上使劲儿给炎明熹磕头。 炎明熹看都不看一眼,不耐烦地让小太监赶紧行刑。 “进了后宫就要守后宫的规矩,坏了规矩轻则罚俸该打,重则丢了性命。 这皇帝跟前可不比你们自个儿家里,有半点儿差池都是要掉脑袋的,即便你们是进宫拣选的秀女是未来的娘娘,在皇上面前那也是奴才。 看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才能留着性命走得长远,都听明白了吗?” 炎明熹处置了那名秀女,为的就是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在这后宫里到底是谁说了算,以后就算得了皇帝的青眼,那也要牢牢扒着自己才能在后宫过得好。 秀女们平时都是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闻言纷纷点头应道: “是。” 杖责声跟秀女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炎明熹满意地看着她们被吓得发抖的样子,对两个嬷嬷一招手,让她们带着秀女下去验身。 进宫验身不稀奇,在民间初选的时候大家也是验过身的,可是这次炎明熹安排的却有些不一样。 这次是每个人单独由嬷嬷带着进房间验身。 第一个秀女进去之后,约莫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房间里就传出女人的尖叫声。 秀女们面面相觑,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让她叫得这么凄惨。 不一会儿,被带进去验身的秀女挣开嬷嬷的拉扯,衣衫凌乱地跑了出来,跪在炎明熹的面前。 “厂公明鉴,奴婢本是完璧之身!是她、是嬷嬷下手太重才见了红啊!求厂公明鉴!” 这女人哭得凄惨,其他秀女见状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 让嬷嬷用手进去验???? 那岂不是一个轻重掌握不好,就如同面前的女人一样被破了身,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江芙眉头一皱,看向炎明熹的眼神满是厌恶。 真是亏他能想出这个损的招儿来! 炎明熹就是大灰狼 “咱家都是按规矩办事儿,虽然可怜了你,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 炎明熹淡淡地说着,从怀里拿出秀女名册,将那女人的名字给划掉。 身后的小太监接过册子看了一眼,高唱道: “两广总督之女,潘月文淘汰!” 还不到一个时辰,在炎明熹的手里就淘汰了两名秀女,现在参选人数从二十个人一下变成了二十人。 江芙咂舌,这老贼比山贼都凶残,杀人不见血,难怪从小爹爹就教导自己炎明熹就是大灰狼,是真坏啊。 潘月文哭喊着被小太监给拉了下去,底下众人心有戚戚。 下一个被叫到验身的人是白婉莹,她被点到名字的时候一脸的绝望,拉住自己身边的武明玉不肯撒手。 “我不想去,我害怕·····” 嬷嬷拉着她的胳膊见拉不动,狠狠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 白婉莹也是硬气,胳膊都被掐青了,硬是忍着没叫出声儿来。 武明玉嫌弃地扯开她抓着自己的手,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潘月文跟白婉莹都是花容月貌、秀女中的翘楚,炎明熹最先拿这两人下手,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大家也都不是傻子,看向武明玉的眼神全都变了,知道炎明熹这是在给她铺路呢,也不知道下一个谁会成为她的垫脚石。 就连跟她关系最好的蒋璐都咬了咬嘴唇,心中一阵恐惧。 江芙可不能让给白婉莹被淘汰! 若是淘汰她就要回江南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爹爹怎么刷她的憎恨值? 就在两个嬷嬷架着白婉莹生拉硬拽要往屋子里去的时候,江芙清了清嗓子,再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站出来,拦住了她们。 “言总管,这一届秀女一共二十八人,中途被山贼劫掠便折损了不少,眼下又折损了两个,要是最后就剩下那三瓜俩枣的陛下拣选,恐怕不合适吧?” 教导嬷嬷听到江芙对炎明熹的称呼就是眼皮子一跳。 她虽然没直接叫公公,但是总管这俩字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但是她聪明就聪明在,这两字既恶心了炎明熹,又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炎明熹见是江广瑶的女儿,呲笑一声。 “怎么,江姑娘还以为这是你们江府?在这儿你说了可不算,我说验,就得验!” 不仅要借着验身除掉容貌姣好的秀女,就连江广瑶的女人他也要一并除掉! 炎明熹只要想到江广瑶知道女儿在自己手底下会毁了清白的表情,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总管误会了,我只是好意提醒,我爹爹昨夜从山寨出来之后从我手里拿走了秀女名册,想必昨夜已经呈到了陛下面前。 我只是担心万一陛下要是看中了哪位姐妹,一问发现这人在总管手底下筛掉了,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不悦?” 他有张良计,江芙也有过墙梯。 她早就猜到炎明熹这个狗东西没有好心眼子,一旦到了他的地盘肯定会对秀女们不利,于是干脆先下手为强,昨晚抽空将秀女名册交给了爹爹。 为的就是让秀女们在陛下面前混个眼熟,就算陛下记不住这么多张脸,先把数字先报上去也行。 回头皇帝一看,怎么东厂费劲儿救下来的秀女到你西厂手里溜达一圈又少了几个?难不成西厂堪比土匪窝不成? 嘿,那可就有意思了。 炎明熹闻言脸上得意的表情一顿。 他就是仗着秀女名册都握在秀女跟西厂的手里,才敢肆无忌惮地帮干女儿排除异己,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将名册给泄露了出去。 肯定是江广瑶那个畜生提前给自己挖坑! 他眯着眼看着江芙,见她那不慌不忙笑眯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跟她那个死爹一样招人烦。 “你们是进过山贼窝的,谁能保证没有被山贼糟蹋过?皇家血脉事关重大,必须要验得清清楚楚! 你这丫头百般推脱,怕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芙可不是那种一被质疑就急着自证的蠢货。 她笑着摇摇头,也不跟他犟,直接退回去,伸手在后面掐了一把张松英的后腰。 张松英被她掐得“嗷”一声,一步就窜出去了,大家瞬间将目光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揉着自己的后腰,心中暗骂一句,还是对上炎明熹的目光道: “厂公要是对秀女的清白没信心,那干脆全都送回去重新选就是了。 要是按照您的法子来,即便是验明了正身也难保陛下心里犯膈应,还不如让我直接禀告贵妃,问问看她这后宫到底是个什么规矩?” 有后台的人说话就是硬气,你丫的爱选不选,要是这么恶心人,老娘可要回家了。 炎明熹并不想跟张贵妃作对,本就不打算继续动手了,见张家人跳出来说话,干脆就坡下驴。 “小皇子身体不适,这点儿小事就不用惊动贵妃娘娘了,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变换成灰盆验身吧。” 烟灰验身就是用细细干灰铺放余桶之内,让女子解了下衣坐于桶上,嬷嬷用绵纸条栖入鼻中,要她打喷嚏。 若是破身的,上气泄,下气亦泄,干灰必然吹动;若是童身,其灰如旧。 历来朝廷选妃,都用此法。 嬷嬷指使人去拿了烟灰盆儿,炎明熹心里惦记着秀女名册的事儿,交代嬷嬷仔细查验之后就匆匆走了。 炎明熹走了,他的狗腿子可还在呢。 江芙和张松英让他吃了憋,两个嬷嬷卯着劲儿想要讨好炎明熹还找不着机会,这下正好收拾了这两个小丫头片子,回头能在厂公面前邀个功。 “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嬷嬷气势汹汹地朝两人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拉张松英的胳膊。 可刚拉上她的手腕儿,就感觉手上一痛。 嬷嬷条件反射地收回手,狐疑这丫头胳膊上长刺儿了不成? 一抬头,发现张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雪雁手上戴着带刺儿的扳指正收回手,刚才是她扎了自己。 张贵妃驭下手段是出了名的狠辣,这铁扳指她身边儿的婢女人手一个,不管是掌嘴嫔妃还是下人,那都是一巴掌下去就见血的。 “王嬷嬷,我们娘娘说了,她这胞妹自幼在家被宠坏了,要是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嬷嬷多包涵。” 雪雁是有品级的大宫女,王嬷嬷在她面前也要礼让三分,她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 “是是,姑娘说的是。” 雪雁满意的点点头,扭头从后面小宫女手里接过食盒,带着张松英跟江芙两人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展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这是贵妃娘娘用的点心,娘娘惦记您舟车劳顿,特意让奴婢送来的,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张松英趾高气昂的看了王嬷嬷一眼,拉着江芙坐下了,伸手给她拿点心吃。 雪雁看到她的动作一挑眉,但是也没说什么,她是奴婢,不能当众扫了自己家姑娘的面子。 江芙也不客气,笑着对雪雁点头道谢之后,便吃了起来。 王嬷嬷敢怒不敢言,只能由着她们俩好似春游似的坐着吃点心,转身先去调教其他秀女。 江芙在王嬷嬷和雪雁离开后,吃着糕点将窈娘叫了过来,在她耳边悄悄嘱咐了几句。 窈娘点点头,在下午秀女们开始学习的时候,她偷偷从诚明馆溜了出去。 有了站张贵妃的撑腰,嬷嬷们不敢太过针对江芙,谁让贵妃的妹妹护着她呢。 即便如此,一天的高强度训练也把娇滴滴的姑娘们累得不轻,晚上回到住处之后,张松英晚饭都没吃,喝了两口汤就埋头睡了。 江芙在她熟睡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将窈娘叫到门外。 “可找到他了?” 窈娘将一个暖手炉塞到江芙手里,点点头道: “找到了,他现在跟车夫和侍卫们一起住在下人房里,不过奴婢今儿没见着他,听同来的车夫说他最近跟山庄里厨房的伙计关系很好,今儿下午就帮人家去侧门搬菜来着。” 知道陈见安没什么事儿,江芙也就安心了,这人倒是个会来事儿的,才短短一天,连朋友都交上了。 另外一头的承德苑里,炎明熹正在给皇帝研墨。 皇帝手里拿着秀女的画册子饶有兴致的翻看,在翻到江芙这一页的时候,停下来了翻阅的动作。 “这就是江爱卿的独女吧?长得倒是像她的父亲,都是容貌出挑的。” 炎明熹正给皇帝倒茶的手一抖,茶水差点儿满溢出来,心思百转,开口试探道: “是,江大人的样貌放眼整个明夏也是翘楚,陛下若是喜欢,今儿便传召她来侍寝?” 皇帝放下手中的画册,淡淡说了声“那倒不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他话锋一转,不愿在秀女的问题上多说,转而问起前朝的事情来。 “边关那头如何了?” 炎明熹闻言放下手里的活计,从堆积得小山一样的奏折里战场边关的急报,呈给皇上。 “回皇上,新将军已经到任,但是······霍家军似乎并不听从新将军指挥。” 皇上拿起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轻笑一声将奏折扔到桌子上。 “正常,霍家军是霍将军的嫡系,哪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收服的。罢了,加派人手去营救霍将军吧,这些个年轻的小将军到底是扛不住事儿。” 炎明熹颔首应是。 “奴才遵命,刚才净事房送了绿头牌来,不知道陛下今日想去哪位小主的院子里歇息?” “去看看贵妃吧。” 皇上说完起身准备摆驾贵妃的院子,可还没等他迈出步子呢,一个小太监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磕磕巴巴地禀报: “启禀皇上,霍、霍将军的女儿霍婷芳,刚被发现暴毙在奉清阁,太医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皇帝闻言脸色一变,扬手将手里的手串摔到小太监的脸上。 “大胆!去查,我倒要看看谁竟然敢在御前行刺。” 鬼遮面 霍婷芳是被值夜的小宫女发现死在自己房间里的。 皇帝一声令下,西厂的人提着宫灯风风火火地去抬人,霍婷芳住的地方本就里江芙的院子近,这动静惊动了本来睡眠就浅的她。 她顺着窗户看到外面的亮光,心中一跳,总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今儿是窈娘在外面值夜,外面的动静让她也警惕起来,轻轻敲了敲门。 “小姐?” 江芙关上窗户,起身下地。 “进来,帮我梳头更衣,看来今天晚上又有热闹了。” 窈娘很快端着热水进来,江芙洗了把脸,转头看见张松英还在床上睡得跟死了一样,吵都吵不醒。 她的嘴角抽了抽,打湿一张帕子递给窈娘道: “去把那个死猪给我烫起来!” 张松英跟江芙一个房间,也算是遭老了罪了。 很快霍婷芳的尸体就被抬到了承德苑,尸体上被盖着一块白布,被放在了院子门口的过道上。 连同尸体一起过来的还有听到了风声的张贵妃,作为后宫之主,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得到消息的时候也仅仅比上帝慢一步罢了。 她身上穿着明黄色绣牡丹花的绸缎袄裙,飞扬入鬓的眉毛微微颦着,鲜红的嘴唇一掀就吐出担忧的话语: “臣妾听闻出了人命,担心陛下您的安全,急忙赶过来看看。” 张贵妃一进门行礼之后就拉着皇帝的手上下查看,炎明熹被她挤了一下,默默往后退开了两步。 皇帝见她关切的模样心中感动,揽着她的肩膀安慰: “朕没事儿,死的是个秀女,正好你来了,跟朕一起看看吧。” 说完牵着张贵妃的手一起来到院子里,小太监见皇帝出来,连忙跪在地上禀报: “启禀陛下、娘娘,尸身已经抬来了,不过这秀女的死相可怖,小心别污了陛下和娘娘的眼睛。” 皇帝皱眉,看着小太监掀开了盖在她脸上的白布。 布一掀开,只见女尸原本白皙的脸上布满了紫黑色的纹路,眼珠子凸起瞪得老大,脸上被抓出好几道血痕,露出来的脖子已经被抓烂了,可见死前遭受了极大痛苦。 张贵妃没见过这么凄惨的死相,尖叫一声缩到皇帝的怀里。 炎明熹赶紧一个箭步上前重新把白布拉起来,指着尸体语气笃定地说道: “是鬼遮面!” 张贵妃闻言从皇帝怀里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鬼遮面是什么?” 炎明熹颔首解释: “这是一种无药可解的奇毒,中毒者全身奇痒无比,从内脏开始腐烂,从发作开始最多一刻钟就会死去。 死者脸部出现密密麻麻的花纹,像是被绣花的纱布遮住了一样,因此得名鬼遮面,是南疆特有的毒药。” 炎明熹说到这里停顿住,打量了一下皇帝的表情后继续道: “据奴才所知,这个朝廷上下,只有江大人曾经去到过南疆,也是巧了,江大人的女儿正巧住的距离霍姑娘最近。” 听闻此事可能涉及江广瑶,皇帝的脸色变了变。 炎明熹见皇上没吭声,眼神暗了暗,开始煽风点火: “霍将军生死未卜,他的女儿却在这个时候死在了皇家的地方,这不明摆着动摇军心吗! 此事陛下一定要严查,不仅是还霍家一个公道,也是给霍家军一个交代啊。” 这下算是把皇帝给架上去了,不彻查都不行。 皇帝捏了捏鼻梁,脸上写满了烦躁,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真是一刻也不让自己安宁。 “罢了,去把人都带上来,朕亲自来审。” 炎明熹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亲自带人去江芙的院子抓人。 张贵妃温柔小意地靠在皇帝怀里,抚了抚他的胸口,柔声劝慰道: “陛下别动气,臣妾准备了红豆汤,不如先进去一边吃一边等吧?” 正常人谁刚看见这个恐怖的尸体之后还能想吃得下去?而且还是血红血红的红豆汤,多晦气啊! 避暑山庄里的宫人纷纷低下头,害怕皇上突然发怒,同时心中不解,怎么贵妃娘娘连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但显然人家能当贵妃是因为知道怎么讨皇上开心的,只见陛下闻言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正好朕也饿了,端进来吧,爱妃陪着朕用一些?” 张贵妃的胃里还在翻江倒海,但是闻言却丝毫没有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娇嗔道: “陛下亲手喂的,臣妾就吃。” 皇帝朗笑着拦着张贵妃进了书房,后面的婢女拎着食盒跟了进去。 江芙是穿戴整齐等着炎明熹的,所以很快她就被带了过来,为显公允,炎明熹还装模作样地将其他秀女也都一并带来。 一众秀女中只有江芙跟张松英穿戴整齐,其他人都衣衫不整的,还有几位头发都没来及梳,就直接披散在背后。 张贵妃一见她们这仪容,顿时心里就乐了,她摸了摸自己涂着丹蔻的长指甲,居高临下训斥道: “教导嬷嬷没有教过你们面见陛下的礼仪吗?穿成这样成何体统,今儿个姐妹们第一次相见,做姐姐的就教教你们规矩。 衣衫不整者回去每人手抄两百遍金刚经,在甄选结束后交到本宫的手里。” 两百遍的金刚经,就算从不眠不休三天也抄不完! 武明玉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儿,鞋子也慢,一听说抄书脸就苦了起来,同时恨恨地等着江芙,怎么她的命那么好! 后宫的事儿皇上不管,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江芙身上停留了几秒。 很奇怪的,江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好像被什么危险的动物盯上了一样,汗毛都竖起来。 “你住在霍婷芳的隔壁,今晚可曾有发现什么异常?” 江芙跪在地上如实对皇帝回道: “回陛下,臣女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安寝了,未曾听到什么动静,也未曾出门。” 皇帝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张松英。 贵妃罚完了秀女之后本不欲说话,打算袖手旁边看热闹,但是见皇帝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亲妹妹身上,她的秀眉微皱,开口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对江芙问道: “鬼遮面这毒你可曾听过?” 听到鬼遮面这几个字,江芙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这是有人想要故意陷害自己! 江芙点点头。 “曾经偶然听爹爹提起过,据说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药,十分罕见,非千金不可求。” 这回答就十分巧妙,并不否认这毒药难得,但是又说千金可求,只要有心肯花钱是完全可以弄得到的。 贵妃听到她的回答后眼里露出欣赏的神色,皇帝也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炎明熹见状抿了抿上前,准备直接把下毒的帽子在江芙脑袋稳当了。 “江姑娘,现在咱们怀疑给霍婷芳下毒,并且已经掌握了证据,希望你不要耍小聪明,如实交代。” “不可能!江芙昨天一整天都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去给比人下毒!” 张松英听到有人指责江芙下毒可不干了,一张嘴就扬声给她作证。 她这一举动让坐在上首的贵妃娘娘敛着眉遮住眼里的不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明摆着就是东西二厂在斗法,她一个局外人一头撞进来干什么?没得还要连累了自己! 但是妹妹已经牵扯了进来,张贵妃又不能不管,于是淡淡帮腔一句: “住得近也不能说明什么,而且光凭一个毒药就给人顶罪,未免太过草率了。” “娘娘有所不知,不仅仅是毒药,这是奴才派人在院子里搜出来的东西,江小姐看看是不是你的东西?” 炎明熹说着呈上一个月白绣着绯色蝴蝶的荷包,这荷包一看就是姑娘们装碎银子的钱袋子。 可这上面也没写名字,怎么认定是江芙的? 张贵妃看了看荷包,虽然疑惑,却也知道炎明熹不会无的放矢,于是没有再贸然开口,而是将荷包递给皇帝,转头悄悄对站在身边的雪雁吩咐了几句。 “陛下,那不是臣女········” 江芙的所以荷包跟手帕必然会在角落里用金线绣一朵小小的芙蓉花,现在炎明熹拿出来的荷包根本就不是她的。 可她的话说了一半,瞳孔微微一缩,突然想起来,这却是不是自己的荷包,是在去山寨的马车上白婉莹给自己的荷包! 她咬了下嘴唇,咽下后面想要说的话。 不能反驳,如果将白婉莹拉进来,那么她必死无疑! “怎么?江小姐没有话要辩解,要便是认罪了?” 江芙看他那胜券在握的样子简直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气他找人偷了自己的东西栽赃陷害,笑他偷错了东西都不知道,偷个不知道谁的荷包就来丢人现眼。 偏偏他瞎猫碰到死耗子,偷得这个错荷包让自己哑口无言。 江芙咬着嘴唇,现在情势对她很不利,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撇清关系舍了白婉莹,这样一来不知道会给爹爹造成什么影响。 另外一条路就是认下罪名,但是如此一来,自己可就真的性命堪忧了。 该死的老太监! 江芙心中恨恨地骂道,一时两难。 炎明熹见她无从辩驳,正准备乘胜追击直接将她押入大牢,这时候门外却突然出来了小太监的通传声: “启禀陛下,外面有个车夫,他自称住在霍小姐的院子旁边的马房里,事发之前曾见到有可疑人士进入过霍小姐的院子。” 有证人? 屋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出现转机,张贵妃不等皇帝反应,率先开口: “宣他进来。” 证人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低着头走进来,他身上穿着灰黑色的粗布麻衣,虽然低着头但是身形挺拔。 他走到院子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态度不卑不亢道: “参见陛下,奴才晚饭后从伙房出来的时候,确实曾经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进入霍小姐的院子,但是天太黑没能看清那人的长相,但是看身形,肯定不是个女人。” 这一句证词虽然不能完全洗清江芙的嫌疑,但是至少能解她的燃眉之急,让她身上的嫌疑洗清一些。 要不然看刚才炎明熹那架势,能直接逼着皇帝给自己定罪了。 江芙呼了口气朝跪在地上的男人看去,在看到他的脸时眼皮子一跳。 卧槽,陈见安???? 先把武明玉抓起来打一顿,就什么都清楚了 “哦?你一个马夫,无端端的盯着秀女院子做什么,且你区区一个江家带进来的奴才,证词做不得数。” 炎明熹一口否定陈见安的证词,并不拿他当回事。 明夏有法律规定,自家贱籍的奴才不能作为证人给主子辩解,因为主子判刑奴才连坐,所以奴才大多会为了自保做伪证。 陈见安张嘴欲辩,却被炎明熹打断,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皇·····” “皇上!这奴才私自窥探秀女宅院,理应拖出乱棍打死,以正视听!” 江芙急了,这要是打死了陈见安,不就把自己全家一锅端了么! “皇·····” 炎明熹同样不给江芙说话的机会,声音提高了八度,盖过她的声音抢先道: “皇上!现在证据确凿,应该立刻把她拉下去关进天牢。 陛下也该乏了,不如就把她交给西厂处理,您跟娘娘先回去休息吧。” 不是,你有病吧??? 江芙被他噎得难受,不就是仗着自己声音尖细声调高么。 大人欺负小孩儿,好不要脸! 皇帝的右手放在桌子上,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只有在不耐烦的时候才会有的动作。 炎明熹见状就知道成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儿······ “谁说他是贱籍的?” 就在江芙心急如焚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让她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 下一秒,江广瑶穿着黑色蟒袍大步走了进来,朝着跪在地上的炎明熹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后脚步不停地走到桌案前单膝跪在地上。 “哎呦~” 炎明熹屁股一疼,差点儿朝前面扑个狗吃屎。 江广瑶好似这才注意到他一样,诧异的回头道: “不好意思啊言总管,着急给陛下请安,没看见您。” 嘴上道着歉,心里却解气的嘀咕着: 【踢的就是你,让你欺负我闺女!】 江芙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泛起一阵委屈,明明刚才面对皇上也能镇定自若,偏偏这会儿自己爹爹来了,那些压抑的委屈才慢慢冒出了头。 那么大个人还能看不见? 张贵妃用手帕挡了下脸,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江广瑶不等炎明熹反应,转回身一拱手,满脸刚正不阿地对皇帝说道: “陛下,臣听闻竟然有人敢在御前行刺,立马就赶来了。 这个事儿绝对要严查到底,今天敢在偏远毒杀秀女,明天就敢在正院谋害皇上了!” 江厂首是懂连坐的,瞬间后宫命案升华成了谋逆造反案,谋逆这么大的罪,东厂可就不能做事不管了! “江大人这么说未免太杞人忧天了,还有你说他不是贱籍是什么意思?咱家记得这人可是你们江家的车夫,不是奴才还能是什么?” 炎明熹一只手伸到后面悄悄揉了揉刚才被踢到的地方,看着江广瑶眼神阴恻恻地问道。 江广瑶拉了一把陈见安的领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对皇帝介绍: “此人姓陈名见安,是礼部侍郎陈明杰的二公子,因为机缘巧合暂时帮小女赶车,所以他的证词完全是可用的。” 陈见安被江广瑶拎着,不太自在的对皇帝一拱手,认同了江广瑶的说辞。 江广瑶随手把他一扔,继续道: “臣认为,此事颇为蹊跷,言总管说交给他们西厂去办,可这事儿本就是在他们西厂的眼皮子底下出来的,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内鬼? 冤了小女倒是不要紧,可要是放过来赶在御前投毒的歹人,那岂不是置陛下跟娘娘于危险境地吗?言总管说下官杞人忧天,但若有陛下真有什么闪失,言总管你能负责吗?” 炎明熹怒瞪着他反驳: “你血口喷人!” 皇帝打了个哈欠,抬手让他们全都闭嘴。 “两位爱卿全都言之有理,既然此事东西二厂都不便插手,那朕就认命陈二公子为钦差大使,负责这件案子。 陈二,朕给你十二个时辰,要是能破案,朕重重有赏。但若是查不出来,那就只能拿她下狱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很正常,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蚌会是陈见安。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陈见安愣了两秒,果断磕头谢恩,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江广瑶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如果陈见安查不到结果,岂不是自己女儿就要成为替死鬼? 他还欲争取,但皇帝明显不欲再纠缠下去。 江广瑶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陈见安的男主光环能够罩得住,要不然他就跟这该死的剧情和男主同归于尽算了! 皇上牵着贵妃回去休息,秀女们都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江广瑶怕炎明熹耍心眼儿,留下几个人给陈见安差遣,自己无召不便在避暑山庄多留,嘱咐了江芙几句就先行离开。 江芙打发了张松英,自己跟在陈见安身边调查真凶。 他们时间有限,不得不立马行动起来。 “你真的看到有人进了霍婷芳的院子?” 江芙提着裙子走在陈见安的身边,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胡说八道的。” 陈见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当时那种情况,不这么说,她个没心没肺的就要被拉走打死了。 江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呦不错哦,少年很有前途嘛。” 走进官场的第一步,就是学会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不过没有那个可疑人的话,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查起呢?” 要是让江芙用刑她是行家,但是查案,她可不在行。 陈见安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我们先去看看霍小姐的尸体。” 霍婷芳的尸体还在放在承德苑的大门口,尸体上面的白布被风吹掉了一半,露出她肿胀的腰身和青紫的手指。 江芙走过去蹲在地上,抬手将剩下一半的白布也给掀开,托着下巴打量着她的脸。 “还真是鬼遮面,难为那个老太监了,这么难搞的毒药也被他给搜罗了来。” 能在避暑山庄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自己的荷包,还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给霍婷芳下毒,除了西厂简直不做他想。 陈见安也是这样认为的。 而且偏偏死的是霍婷芳,所以西厂的目的可能不仅仅是江芙,还为了霍婷芳交给自己的秘信! 那么勾结外敌,害霍将军被俘的真凶也呼之欲出······· “这毒鲜少出现在中原,所有很多人不知道,它的潜伏期其实很长,至少要12个时辰才会发作。” 江芙打断了陈见安的沉思,对他说起这毒的药性来。 她爹爹手里还真有这东西,不过平时宝贝的很,舍不得用。 陈见安神色一敛,推算了一下时间。 “根据霍小姐毒发的时间来看,她在山寨的时候就已经中毒的。” “在山寨里中毒,那下毒的人肯定是哪一个秀女。 呵呵,要我说,先把武明玉抓起来打一顿,就什么都清楚了。” 平民秀女可搞不到这么稀罕的毒药,要说是谁下的毒,可不是武明玉的嫌疑最大么! 当初在山寨的时候装得弱小无助、吓得要死的样子,竟然还有时间给旁人下毒,还真是小看了她。 陈见安摇摇头。 “捉贼捉脏,不管怀疑谁,我们都要先找到证据。” 江芙撇撇嘴,行吧,那找吧。 陈见安仔细地观察了霍湘君露出来的皮肤,他拎起霍婷芳的手腕儿,看着她往外翻出来的指甲。 指甲里卡着的都是抓破的皮肉碎屑。 “等等,你看她的指甲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江芙一把抓住陈见安的手举起来,借着月光观察霍婷芳指甲里的东西。 陈见安被她抓得有些不自在,手指头微微动了动。 “你瞧,这些白色的粉末是什么?” 陈见安闻言不顾上男女授受不亲,抬头看着指甲缝里细小的白色粉末。 那粉末十分细腻,好像女子用来擦脸的香粉。 陈见安派人去取了一根银针,将那些粉末给挑了出来,放在纸上仔细分辨。 “是土茯苓粉的味道。” 土茯苓的味道很大,很容易辨认,这种药粉一般都是用于治疗湿疹和恶疮的,宫里太监普遍都用。 太监居住的环境大多幽暗潮湿,加上生活习惯很容易生恶疮。 鬼遮面毒发后才会开始全身瘙痒,这些粉末说明在霍婷芳毒发的时候,她的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 “竟然还真让你给蒙对了,真的有人进过她的房间,我们只要能查清那人的身份,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江芙也想到了这一点吗,合掌一拍,拉着陈见安就站起来往霍婷芳的院子跑。 两人一路来到霍婷芳住的院外,这院子看起来比江芙院子那篱笆墙强多了,至少四周都有围墙,看那个高度一般人也翻不上去。 两人从正门进去,发现这院子是个独门独院儿,只有前面一个大门。 如果有人进来又等到霍婷芳毒发身亡后又离开的话,宫女和巡逻的侍卫不会没有发现的。 霍婷芳的卧室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她在毒发时候打翻的茶壶跟茶杯。 陈见安从卧室里面出来,顺着墙根绕到了房子后面,房子后面种着几株青翠的竹子,他拨开竹子往里面走,惊讶地在房后墙面上看到一扇小门。 他招来在这个院子伺候的小宫女询问道: “这后面是什么地方?” 小宫女看了一眼那门,恭敬地回道: “隔壁的院子里住的一位先帝嫔妃,她早些年曾经夭折过一个下皇子,从哪之后神志就有些不清了。 这两个院子原本是互通的,但是太妃发病的时候经常跑到这个院子发疯,所以这角小门就被锁了起来。” 陈见安伸手推了推门,果然没有推开,门被从另外那头锁住了。 “带我们去对面的院子里看看。” 从后面走过来的江芙对宫女吩咐道,如果有人来过又走了,那么这个小门无疑是最好的逃生通道! 小宫女不情愿地颔首,领着两人朝对面的院子走,看她的表情好像对面院子里住的是什么藏东西一样。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抱你孩子跳井了! 皇帝晚上跟着贵妃走了,却没有宿在贵妃的寝室,而是去了偏房,宠幸了一个贵妃提前安排好的小宫女。 贵妃在偏房熄灯后,让人将张松英给叫了过来。 “你疯了,帮那个女人做什么?” 一晚上被弄醒两次的张松英已经佛了,干脆放弃抵抗,坐在张贵妃下首打着瞌睡。 张贵妃见她没回话,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这一下是用了力气的,那白嫩的小脸儿一下就被掐红了。 张松英“嗷”的一声,捂着脸打起精神来,哀怨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回道: “姐姐,江芙人很好的,她是我的朋友。” 张贵妃气得伸手戳着她的脑袋。 自己这个妹妹就是块朽木,但凡有那个江家的丫头半分聪明,也不会让自己这么操心。 “那么多秀女她为什么偏偏给你做朋友?还不是因为你是本宫的妹妹,在这避暑山中江广瑶鞭长莫及,她想着榜上你好躲避炎明熹的暗害! 你看这连日来可不是靠着本宫的庇护才过来的!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没心眼儿!” 张松英噘了噘嘴,就算江芙利用自己又怎么样,她救了自己可是事实,而且也是自己非要搬过去跟她一起住的,她并没有算计过自己。 就算她接近自己有目的,也总比那个武明玉强,平时跟自己姊妹情深,关键时刻拿自己挡刀,这种人才最可怕! “啊!” 张松英正在心里嘀咕着,突然听到一阵女人惨厉的惨叫声,吓得她一激灵。伸头就朝外面张望。 “什、什么声音?好像个是从偏院传出来的。” 张贵妃一皱眉,厉声喝道: “不该问的别问!你收拾收拾,我会尽快安排你淘汰。 皇帝他·······总之你记得,后宫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回去之后我会让爹娘尽快给你安排一个好人家。 让雪雁送你回去,记得,以后别跟江芙走的太近。” 说完就让大宫女将她给送了回去。 张松英在经过偏院的时候,探头探脑的想要往里面看,被雪雁一把给按住了,拉着她径直走出了大门。 回去的路上正巧遇到从霍婷芳院子里出来的江芙跟陈见安,顾及到雪雁还在身边,她对江芙挤了挤眼睛就走了。 江芙摇头失笑,自己都“杀人犯”了,这丫头还不知道跟自己保持距离呢,难怪之前被武明玉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姑娘,到了。” 小宫女将两人带到一处院外,并不往里走,指着院门对两人道。 那院子的围墙比霍婷芳院子的还要高出一截,看墙面的颜色,上面的一尺高好像是后加上去的。 从外面看这里不像是什么院子,倒像是个监狱似的。 门口的杂草丛生,除了一条一人同行的小道上被踩的什么野草外,周围看起来十分杂乱,可见平时也很少有人外出。 “这院子平时除了负责照顾太妃的太监和小宫女之外,平时都没有什么人走动,太妃不喜欢见陌生人,恐怕问不出什么。” 小宫女不愿意进去,在门口对江芙两人劝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江芙嫌她聒噪,摆摆手让她走了,然后对陈见安一仰下巴,示意他去叫门。 陈见安认命地充当小厮上前拉着门环敲了敲,他这都钦差大臣了,江大小姐使唤自己还跟使唤儿子似的。 “铛铛铛!” 敲门声一落下,里面就响起了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听那轻快的声音,好似体型轻盈的姑娘。 很快大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瘦小的宫女出现在门后面,她看到站在门口的陈见安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就要关上门板。 陈见安反应极快地伸手挡住差点儿被关上的大门,江芙见状上前一步一把推开了两片门板,那宫女的力气不大,差点儿被推得摔倒在地。 “你跑什么?” 陈见安迈进院子里,那宫女被吓得缩着肩膀往回退了两步,好像他不是个俊朗少年,而是个追命恶鬼一样。 这表现也太过反常。 “回、回官爷的话,” 小宫女嗫嚅道,完全不敢抬头看向两人,陈见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儿,见偌大的院子里全是落叶跟杂草,荒芜得好像没有人生活一样,不像是太妃寝室倒是想冷宫一样。 陈见安眉眼闪动了一下,问道: “你们院里的掌事太监去哪了?” 小宫女闻言肩膀抖了一下,掉头就跑,边跑边说: “奴婢这就去叫。” 江芙看着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外,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抱怨道: “这院子里的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可不是神叨叨的嘛,身为皇家宫女瘦得一把骨头,好像个逃荒的难民似的,一点儿宫女该有的规矩都没有。 而且掌事太监大半夜不在自己宫里呆着,跑到外面去干什么呢? 陈见安没有在前院多做停留,而是径直朝着屋子后面走去,走到那处小角门的前面,抬手拉了拉上面的锁。 那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布满了铁锈,陈见安蹭了一手的锈渍,将锁头翻过来,只见锁眼的地方有一条很新的划痕,可见最近是被打开过的。 “那人从角门进去到霍婷芳的院子里,亲眼看着她毒发,然后又从这里悄悄溜走,所以没有惊动她院子里的婢女。” 陈见安斩钉截铁道。 江芙摸了摸下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那人要大费周章地跑到霍湘君面前去看她毒发的样子? 难不成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亲眼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才能解气? 她想不通,就直接问了出来。 陈见安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霍将军的亲笔秘信! 西厂在清凉寺没有找到,于是认为东西还在霍婷芳的手里,干脆用这样恶毒的手段逼迫她交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只干枯惨白的手掌搭上了江芙的肩膀,她下意识低头一看,差点入没被吓死,登时就窜了出去,抱着面前的陈见安喊道: “啊啊啊,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没人说这院子还闹鬼啊!” 陈见安看着出现在面前头衣服脏污、头发散乱的女人,拍了拍江芙的肩膀。 “是太妃。” 江芙这才想起之前小宫女的话来,惊魂未定地转过身。 太妃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水粉色的破旧衣裙,头上带着素银的簪子,脸上好像几天没洗了一样斑斑驳驳的,怀里抱着个破布娃娃。 “是皇上派你们来接我侍寝的?” 太妃看着陈见安,把他当成了来接自己的太监。 江芙嫌弃地从陈见安身上下来,掩饰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裙摆。 “可真是疯了,这都改朝换代了,她还侍的哪门子寝,想给自己名义上的儿子侍寝不成!” 太妃听不懂江芙的话似的,情绪激动的就要去拉陈见安,这时候门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哎呦娘娘啊,您怎么出来了,这大半夜得赶紧回屋睡觉去啊,要不明儿个皇上早起来看您,您该没有精神起来不来了。” 小太监熟练地安抚着太妃的情绪,太妃看到他似乎有些害怕,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娃娃呢喃着: “好,我睡觉,别打我,我乖乖睡觉,是好宝宝。” 江芙朝那小太监身后看了一眼,疑惑道: “刚才那小宫女呢?” 小太监一脸无辜地抬起头看着她,语气比她还疑惑: “奴才没见过什么宫女啊,这院子里自来就没有什么宫女,向来都是奴才自己照料着的。” 哦豁,敢情她们俩刚才出现幻觉了呗? 陈见安的视线在小太监的双手和手腕上打量了一圈儿,上面并没有被抓伤的痕迹,逼供霍婷芳的人并不是他。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奴才先扶太妃娘娘回去休息了,这就告退。” 小太监说完就要拉着太妃的胳膊往寝室走,陈见安挡在他的面前,拉开他钳制太妃的手。 “话还没问完,你急什么。 今天入夜之后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在太妃娘娘的院子里?” 小太监低下头掩盖眼中的不悦,低声道: “奴才没看到什么人来过,最近几天除了您二位,都没有人来过太妃的院子。” 陈见安知道他是非暴力不合作了,直接让身后的侍卫抓住他,面色不善地再次问道: “你最好实话实说,要不然本官就要用刑了,之前给我们开门的明明是个宫女,你却说这院子里没有宫女伺候。 好,就算按你说的这院子里没有宫女伺候,那她就是个生人,你却又说最近几天没有生人来过院子,前言不搭后语,我看不用大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小太监一梗脖子,死死抿着嘴不吭声。 陈见安见他不配合,转而低头朝着太妃问道: “太妃,你可曾记得之前照顾你的宫女叫什么名字?” 太妃抱着娃娃,好似听不懂他的话一样,满脸慈爱地摸着娃娃的脑袋。 “哦哦,乖哦,娘亲给你唱催眠曲。” 可真是不中用的。 那小太监见状露出得意的笑容来,即便他们看到了小宫女又如何,在这避暑山庄里他们根本就没有证据,还不是厂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芙知道那宫女八成凶多吉少了,这太监明显是炎明熹的人,问也问不出什么。 她抓住太妃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 “太妃娘娘,你还记得自己的宫女吗?你今夜可曾见到什么生人吗?” 太妃浑浊的眼神听到这话凝固了一瞬,然后迷茫地看着江芙。 “生?谁生了?” 说完,她突然露出狰狞的表情,一把扔了自己怀里的布娃娃,抬手就要去抓江芙的脸。 “是你!你这个狐狸精,是你把皇上勾引走了是不是?我看不抓花你的脸!” 勾引皇上,呸,你能不能别说这么晦气的话! 江芙一把甩开她,捡起地上的布娃娃拎在手里,两步跨到一旁的枯井边上,对太妃想要扑过来的太妃威胁道: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抱你孩子跳井了!” 这句话像是什么魔咒似的,上一秒还疯狂如同野兽的女人,下一秒就安静下来,满眼惊恐地看着江芙。 “别!别伤害的我的孩子,他不是我院子里的人! 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里,把还是还给我,我带你们去找。” 江芙跟陈见安对视一眼,这疯婆子说的到底是疯话,还是真话? 为了查案倒也不必如此牺牲 “疯子的话做不得数!” 被侍卫押着的小太监焦急的大喊着,可惜没人搭理他。 江芙怕他动静太大多生事端,随手从破布娃娃身上扯下来一块脏兮兮的布塞进那个小太监嘴里。 太妃小心翼翼地看着江芙手里的娃娃,指着一旁的偏房对她说: “伺候我的小兴子就在那边儿,我带你们去找他,你不要伤害我的皇子!” 说着,她率先带着江芙往那边走,陈见安让侍卫在原地看着那小太监,自己则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偏房的屋子十分残破,光是在外面都能看到屋顶破了个大洞,可见长久没有人居住。 太妃推开房门的时候,那木门晃晃悠悠的让江芙都怕它掉下来把太妃本来就有毛病的脑袋,彻底砸报废了。 屋里很黑,陈见安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桌上倒了的蜡烛扶起来点亮。 “陈二,你左边······” 屋子里被点亮的瞬间,江芙瞪大了眼睛指着陈见安的身边,他一转头,对上一双穿着太监服饰、无力下垂的腿。 太妃凑上前去,拉着那上吊的太监的脚晃来晃去,咯咯直笑。 “小兴子在这儿悄悄荡秋千,嘿嘿~” 江芙拉了陈见安一把,怕他脑袋让“荡秋千”的死人给踢了,指着那舌头伸出来老长的脑袋道: “这应该就是伺候太妃的小太监了,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陈见安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手指长短的精巧匕首,一抬脚踩着桌子上去割开了卡在小太监喉咙上的绳子。 尸体“咚”的一声落地,太妃吓得掉头就跑,江芙怕她一会儿回来添乱,将手里的娃娃给她扔了过去。 “太妃,你孩子忘拿了。” 太妃惊慌地接住娃娃,一溜烟的就跑没了影儿。 “他的左上臂的三条划痕,是指甲抓破的,霍婷芳毒发的时候,就是他的现场!” 陈见安拉开小太监的衣袖,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口说道,江芙心头一喜,忙活一晚上总算找到点儿什么线索了! “去把避暑山庄的掌事公公带来,让他辨认一下这个小太监到底是不是在太妃院子伺候的。” 她对站在门口的侍卫吩咐道,江见安在听到掌事公公的时候,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在尸体上搜寻,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证据。 “尸体的鞋底磨破了一只,很有可能死前在地面上有过剧烈的摩擦,而且他的脚背平行地面,很明显是被人勒死之后挂上去的。” 江芙点点头,这不奇怪,他不过是枚棋子罢了,为了擦干净首尾,杀人灭口是最简单的方法。 陈见安在尸体上摸了一圈儿,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很快去叫人的侍卫带着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老太监回来跟江芙交差: “这是避暑山庄的掌事公公,徐公公。” 江芙现在看见太监都快有创伤后遗症了,实在不愿理跟他们打交道,还是陈见安上前一步拱手道: “劳烦您来是有事情要问你,不知道这太妃的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有谁?顺道再看看这个太监是不是太妃院子里的人?” 徐公公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被侍卫按住的小太监,老老实实地回道: “回姑娘的话,这小太监之前确实是在太妃院子伺候的,太妃的院子原本是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伺候着,不过他跟另外一个宫女前两个月就自请调离了,现在伺候太妃的应该是太监小兴子跟宫女杏儿。” 陈见安心头了然,那杏儿必定就是他们先前见过的瘦小宫女了。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徐公公走到门口去看躺在屋里的太监尸体。 “公公且来看看,你说的小兴子是不是他?” “这、这、这正是小兴子,他怎么就死了?” 徐公公吓得连退两步,差点儿踩到身后江芙的脚,陈见安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真碰到后面那个祖宗。 江芙见对面撤回了一个老太监,默默收回了摸上自己腰间鞭子的手。 “人都死了,知道身份又能如何,依我看还不如从外面那个活着的下手。 我就不信了,把东厂八十一道刑法受遍了,他还不说实话!” 陈见安摇摇头,刑讯固然有效,但若是那小太监本身就什么都不知道呢? 幕后黑手可不会那么蠢,直接送个人证到自己手里。 “小兴子从霍婷芳的院子出来肯定去见过那个主使,作为一直在太妃院子里伺候的杏儿八成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被灭了口。 不如咱们两个分开行动,你去找杏儿,我去找见过小兴子的目击证人,时间紧迫,动作要快。” 徐公公在一旁赞同地点头。 江芙闻言深深地看了陈见安一眼,陈见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在他以为江芙会拒绝的时候,却见她对自己点了点头。 “好,天亮之后在霍婷芳的院子里汇合。” 说完她带着两个侍卫便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了让人将外面的小太监送去东厂。 江芙前脚刚离开,陈见安后脚就将剩下的两个侍卫也支走。 “你们去附近的院子里挨个调查,看看有没有人在入夜之后见过小兴子,有任何线索都立马回来向我报告。” 徐公公将自己的腰牌给了他们两个,让他们有权利可以对整个避暑山庄的工人进行审问。 等院子里屋里除了躺在地上的小兴子之外,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徐公公一反刚才胆小怕事的模样,表情变得沉稳坚毅,“扑通”一声跪在了陈见安的面前。 “参见少主,少主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太危险了!” 陈见安将他扶起来,抬手脱掉自己的外衫,那信被他缝在中衣的夹层里,他一边用匕首挑开衣服上的线一边说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这次我混进来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另外一边儿从太妃院子出来的江芙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窈娘已经在客厅恭候她多时了。 “可查清楚了?” 江芙拿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茶杯,口干舌燥的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奴婢打听清楚了,西角门儿那边儿的墙后面是个乱葬岗,但凡有横死的太监宫女,全都拖出去扔到了那里。 据说这里的太监最喜欢从外面弄样貌清俊的美少年进来亵玩,经常会搞出人命来,也都将尸体扔去那儿,说是那山头上浮尸遍野也不为过。 小姐让我找的那丫鬟,八成也被打死扔到了墙外,可还要再寻?” 那小宫女跑了的时候,江芙就发现情况不对了,于是拍了窈娘去找她,不过可惜半路上跟丢了,最后只打听到了她可能被抛尸的地方。 江芙喝了一个茶水,抬眼对候在门口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一拱手,转身出去寻找杏儿的尸身。 窈娘伸头往外看了一眼,见陈见安没有跟她一起回来,好奇地问道: “怎不见陈公子?说起来陈公子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姐呀!他对您可真是一往情深。” 江芙一口还没咽下去的冷茶差点儿就喷了出去。 “咳、咳咳,谢邀,我天生不爱吃大饼。” 陈见安心眼子多的跟马蜂窝似的,看似有情有义,内里全是算计。 说什么分开行动,也不过是那厮为了把自己支开罢了,谁看不出来杏儿早就凉了,自己费劲巴拉地找一具尸体出来做什么? “你这个榆木脑袋,少满脑袋的情情爱爱,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便是情爱之事,与其想着谁喜欢你们家小姐,还不如想着怎么让你家小姐多活两天。” 窈娘最会看人眼色,既然江芙不想提,她别乖乖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那丫鬟还真是机灵,我刚跟上去就被她发现了,像个兔子似的,跑的贼快。” 想必她早就意识到自己会被灭口了,看到陈见安的时候才会吓成那个样子,只怕把他当成来取她性命的人。 江芙让窈娘将自己行李里一个紫檀木的巴掌大小盒子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颗枣红色的小药丸藏在袖子里。 那是爹爹给她的假死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就在狱中服下此药,爹爹自然会想办法把自己接出去“安葬”,到时候就能假死脱身。 据说这药是自己娘亲的嫁妆,全天下也就只有这一颗。 “小姐,侍卫回来了,你快来看看这个!” 江芙听到窈娘的话,起身来到门口,只见两个侍卫正抬着杏儿的尸体放在地上。 之前自己见过的清瘦宫女此刻身体和头已经分了家,脖颈处一个碗口大带着齿痕的伤口还在滴滴答答地留着血。 “血滴子!” 江芙语气惊讶又兴奋道,她就知道是西厂干的! 这炎明熹未免太不拿自己当人了,杀证人直接用血滴子? 这跟明晃晃地说:是我干的,快来抓我呀~,有什么区别? 江芙让人带上杏儿的尸体,提着裙摆往太妃院子跑。 找钦差,告家长! 只是她没想到,刚跑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十分伤眼睛的一幕。 院子里陈见安的衣襟敞开着,徐公公的手正往他的衣领里面伸,看起来画面实在不算正经。 江芙脚步一顿,猛地想起窈娘说过的“好男色”一时,表情复杂地看着陈见安的眼睛说: “你·······为了查案倒也不必如此牺牲。”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一辈子吃亏! “你怎么回来了?” 陈见安不明所以地穿好衣服,徐公公慌忙地将放在地上看到一半的信塞到自己衣摆下面。 江芙见他往下身塞着什么东西,眼角抽了抽。 不是,这裤子都脱了?? 徐公公做贼心虚地起身站到一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江芙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让他下意识的用袖子挡住自己的下半身,担心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陈见安见江芙盯着徐公公看,出声吸引她的注意力。 “可是杏儿找到了?” 江芙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略带兴奋地对她说起杏儿的事情。 陈见安闻言诧异地一挑眉,对西厂的做法也很是不解,既然杀了小兴子和杏儿灭口,又何必留下这样的把柄给人诟病呢? 怕不是什么陷阱吧?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想放过,刚才破译了一半的信件上已经明确指出了炎明熹勾结外地出卖霍家军的证据,只要拿杏儿做引子,然后将秘信呈送给皇上,那这一次肯定就能搬到西厂这个心腹大患! 陈见安想到这里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对徐公公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回去将秘信翻译出来,好在天亮之后去禀报陛下。 江芙见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心中狐疑起来,总觉得两人有“奸情”。 徐公公为了掩饰藏在裤子里的迷,走路姿势略带怪异地告退离开了,江芙见状嘴角一抽,看向陈见安的眼神都变了,满满的都是嫌弃。 “天快亮了。” 陈见安抬头看了一眼东边儿,明明说的是天色,但好像又不是在说天色。 “走吧,先带着人去承德苑,等陛下晨起后跟陛下交差。” 就靠两具尸体怎么交差? 江芙可不觉得炎明熹那只老狐狸那么好对付,陈见安看出她的顾虑,解释道: “徐公公已经派人查到了目击证人,昨夜有人看到小兴子半夜曾经去过炎明熹的院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抵赖。” 哦豁~ 果然刚才他是没有白牺牲的,人证都找到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哥们儿你可以的,我看你骨骼惊奇能成大事。 江芙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朝着身后一招手,身后的侍卫连忙上前抬起小兴子的尸体,连同杏儿的一起放在门板上,准备抬到承德苑去。 一夜没睡的人可不止陈见安和江芙两个,江广瑶在皇帝起身之前就顶着一身的晨露等候在承德苑外。 陈见安跟江芙两人肩并着肩刚一走近承德苑,就看到了江广瑶挺拔的背影。 两人脚步一顿,江芙眼底闪动着雀跃,要不是现在地点不对,恨不得扑到父亲怀里。 陈见安则是心中感慨,这东厂鹰犬还是个外冷内热的,虽然嘴上对江芙严厉,但心里还是惦记女儿的。 【男主憎恨值-5,当前憎恨值15/100】 在夜风里站了半个时辰、都快冻僵了的江广瑶听到提示浑身一激灵,瞬间瞌睡虫都吓死了,像是听到什么让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一样。 他猛地回头,看到正朝着自己走了的男主,在心中哀嚎起来: 【不是吧,怎么男主憎恨值还带往下掉的???讲道理,这个你之前可没说过!】 江芙也一脸见鬼了似的看向陈见安,讲道理,他要是这么搞,那刚扬帆起航的友谊小船可说翻就翻了哦。 陈见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不对劲,走到近前后,正要拱手行礼,却被面前的江广瑶冷不防地抬脚踹在了自己的小腿肚子上。 陈见安小腿一痛,膝盖一软就单膝跪在了地上,一抬头,只见江广瑶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语气很是不屑道: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只配跪着。” 陈见安闻言低头,眼神闪了闪,脸上并无不悦地一拱手,从善如流道: “厂首说的是,是卑职没规矩了,见过厂首。” 江广瑶心中得意,觉得自己这一脚至少能把刚才掉的五点憎恨值给补回来,谁知道下一秒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不仅没涨,还又掉了! 【男主憎恨值-2,请小心控制憎恨值数额,低于10将会开启系统惩罚。】 江广瑶和江芙全都惊呆了。 不是,陈见安这是被自己虐疯了?还是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难不成虐着虐着,还给他虐出感情来了? 江广瑶不敢再招他了,生怕一个搞不好再掉几点,那自己就要被“低电量”惩罚了。 殊不知陈见安此刻想的却是:这父女俩还真是一个德行,行事作风嚣张的很,但是却也不见得有那么多坏心思。至少霍将军也不是江广瑶害的不是嘛? 恰巧此时皇帝的仪仗声远远地传过来,三人禁声恭候圣架。 “让你查的事情可都查清楚了?” 一行人进了书房,皇帝神色倦怠地坐在书房主位,一个小太监站在身后给他捏肩膀,炎明熹亲自拿着热茶伺候皇上喝。 江广瑶看他那狗腿的样子,心里暗骂了一句这辈子不当太监,都白瞎了你这职业素养。 陈见安命人将尸体抬上来,上前回道: “启禀陛下,属下已经查清了原委。 秀女武明玉受了炎明熹的指使,在被掳走的时候给同为秀女的霍婷芳下毒,之后炎明熹又在霍婷芳毒发之际指使颐太妃的太监小兴子对她进行审问,在审问后将小兴子和有可能发现真相的丫鬟杏儿灭口。 这二人的尸体皆是证明,昨天还有人亲眼看到小兴子死前出入过炎明熹的院子,此事主谋昭然若揭,还望陛下明察。” 炎明熹闻言一脸惊慌地跪在地上,连连对皇帝示弱叫冤: “冤枉啊陛下,这肯定是他想要陷害微臣,请陛下明鉴!” 皇帝狠狠地瞪了炎明熹一眼,一把挥开给自己捶背的小太监,抬脚就踹在了跪在自己面前的炎明熹肩膀上。 “狗东西,既然说冤枉,那就拿出证据来!” 炎明熹踉跄着,表情真挚又委屈的看着皇帝,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纸来。 “奴才昨夜也派人去查了太妃的院子,从小兴子的房间里搜出了这个来,奴才找人验过来,正是小兴子的亲笔。 上面写着他是如何收受秀女贿赂,帮助她毒害霍婷芳的全部过程,奴才冤枉啊,这一切都是秀女蔡雯雯嫉妒霍婷芳美貌,想要排除异己才杀害了她。 不知道奴才哪里得罪了陈二公子,竟然要被他如此陷害!” 一旁的小太监上前接过遗书,展开在皇帝面前给他过目。 陈见安没想到炎明熹还留着一招,昨晚他明明在小兴子的身上搜过了,根本没有什么遗书! 这肯定是他事先准备好的。 陈见安见他有备而来,急忙道: “陛下!臣有人证,避暑山庄的掌事太监徐公公找到了曾亲眼看见小兴子出入炎明熹院子的人,炎明熹要真的无辜,又为何要传召小兴子?小兴子又为何会在见过他之后就被害? 还有杏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炎明熹打断,江芙气得牙痒痒,这老太监是不是让人把话说完能死? 这要不是在皇帝跟前,自己都想把他门牙给掰下来,让他以后说话直漏风,看还怎么总和别人抢话讲! 炎明熹不知道江芙惦记上了自己的门牙,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对皇帝道: “说起徐公公,那微臣确实还有一事要禀报,避暑山庄的首领太监徐福勾结外族意图谋反,已经被微臣给控制起来,并且微臣还有人证,可以证明秀女蔡雯雯谋害霍婷芳一事就是徐福从中牵线。 意图动摇军心,毁我朝根基,应当严惩!” 炎明熹说完,便命人将徐公公押送进来。 刚跟陈见安分开没多久的徐公公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脸色惨白双眼无神。 虽然看上去没有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但就是感觉他好像命不久矣的样子。 陈见安脸色一变,愤怒地看向炎明熹: “你对他做了什么!” 炎明熹看向陈见安的表情好像是在看一个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孩子。 “对付乱臣贼子自然要用大刑,怎么,陈二公子莫非跟这反贼有什么关系,舍不得?” 陈见安摇了摇牙,硬压下心底的怒气,低头道:“不敢” “呵,不敢?咱家听说昨夜你可是单独见过徐福的,那咱家是不是能合理的怀疑你跟他有所勾结? 既然你好奇咱家对着老东西做了什么,你亲自下一趟西厂大狱就知道了。” 江芙距离陈见安最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此刻正被气得发抖,要是之前想必她肯定会帮陈见安说上几句话,可是想到爹爹莫明奇妙掉的那五点憎恨值,江芙将自己想要出头的话咽了下去。 不能帮他······· 江芙握了握拳头,默默垂下了头。 不能·····不能个p啊!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一辈子吃亏!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真当自己是软柿子,能让他这么一次又一次地拿捏? 江芙伸手到身后,将自己右脚上的绣花鞋给脱了下来,朝着炎明熹就扔了过去。 砸死他个狗东西。 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炎明熹没想到有人敢在圣上面前行凶,被打得那叫一个猝不及防、结结实实。 “大胆!” 炎明熹捂着脑袋,尖声呵斥。 陈见安和江广瑶都傻了,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就连距离炎明熹最近的皇帝都被吓了一跳,从没见过这儿大胆刺客,硬上啊? 江芙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神色自若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绣花鞋,淡定地穿回自己的脚上,抬起头,一脸无辜地说了一句: “抱歉啊,脚抽筋了。” 脚抽筋能把鞋给抽飞出去?那是抽成螺旋桨了嘛! 江广瑶最先反应过来,握拳抵在嘴唇咳嗽了一声。 “大家见笑了,小女从小就爱抽筋,在家也经常这样,多包涵、多包涵。” 下一秒,皇帝爆发出剧烈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江爱卿之女真是个妙人儿。” 原本想要发作的炎明熹被皇帝这一笑,笑得没了脾气。 只能五官扭曲着跟着强颜欢笑了两声,言不由衷地说: “不怪罪,咱家怎么会跟小姑娘计较。” 江芙穿好了鞋,柔柔弱弱地对炎明熹一福身道谢,然后说道: “谢总管宽宏大量,说起来,昨夜陈见安一直都跟臣女在一起,召见徐公公也只是为了问话,并没有不良企图。” 要说江芙谋害霍婷芳,或许皇帝还能信上几分,毕竟她后面是有权有势的江广瑶,自己尚且忌惮几分。 可要说陈见安谋害霍婷芳,那完全没道理的。 他爹一个礼部官员,跟武将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就算是通敌谋反,敌国都看不上他们家。 既然这事儿跟东厂西厂都没关系,那对皇帝来说最好不过,毕竟霍婷芳是因秀女嫉妒被杀这个理由更好安抚霍家军。 只是意外,不是吗? “既然是秀女买通太监作案,一命偿一命,就把这两人推出去砍了吧,霍婷芳的尸体送回将军府,传朕的旨意,可按照公主葬礼规格安葬。” 说完他才想起来还有查案的“功臣”呢,又对陈见安道: “至于你,查案有功,陈家的牢狱便免了,回家去吧。” 皇帝大手一挥就结案了。 陈见安对他如此草率的决断十分不认可,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领旨谢恩。 江芙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逍遥丸儿狠狠松了口气,但是炎明熹那边儿并不算完。 “陛下,霍家小姐的事情是查清楚了,但是徐福造反的事情,奴才还没禀报清楚呢,这是奴才抓获他时在他身上搜出来的信件,是霍将军亲笔还请陛下过目。” 炎明熹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封牛皮纸装着的信件,信封皱皱巴巴的,正是陈见安揣了一路的那一封! 江芙翻了个白眼儿,偷偷伸手捶了捶自己跪麻了的腿,这老太监不讲武德,怎么还追着打啊? 陈见安看到那信件却是瞳孔微缩,他怎么敢! 偏偏炎明熹就是敢,他将密信双手呈了上去。 皇帝一听这是霍将军的亲笔,神色一凛,拿起来拆开。 霍将军的信里一共有两张,炎明熹藏起来了第一张指责自己的证据,呈上去的只有第二张。 里面还放着翻译的内容,皇帝越看眉头皱得越深,看到最后竟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放肆!当真是翻了天了! 给朕审,好好地审!朕倒要看看,是这群逆贼的胆子大,还是命大!” 皇帝暴怒,原本站着的江广瑶等人都纷纷跪下,连道:“陛下息怒。” 陈见安并不知道密信后半部分的内容,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徐公公,徐公公满眼惭愧自责地对他摇了摇头。 看到徐公公的眼神他直觉不妙,江广瑶那头却不是直觉不妙,而是被系统当头一棒地告知了不妙。 【叮,先皇遗孤剧情提前开启,剧情偏离度10%。】 跪在地上的江广瑶原本还一头雾水,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生了这么大的气,听到提示音后顿时明白了。 【这信上写的难道是十几年前愉太妃在冷宫产子,之后小皇子被偷偷送出宫被抚养的事情? 可这件事不是应该在剧情最后才被爆出来吗?现在被爆出来了,男主很危险啊!】 听着江广瑶跟系统的对话,江芙心思一沉,看向一旁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陈见安。 没想到他竟然是先帝遗孤。 难怪系统让爹爹帮助他坐上皇位,这个系统该不会是那群反贼搞出来控制爹爹的邪术吧? 底下众人心思各异,皇帝黑着脸让众人退下,单独留下炎明熹和江广瑶两名心腹。 徐公公也被留了下来,就看皇帝这震怒的样子,江芙知道他是凶多吉少了。 陈见安抿着嘴一时没有站起来,似乎还在犹豫有没有什么救徐公公的办法,徐公公却微微对他摇摇头。 江芙怕他上赶着作死,拉着他的后脖领子一把将他给薅了去起来。 “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陈见安经过江广瑶身边的时候,听到江广瑶带着幸灾乐祸的话,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自己可不是像跳梁小丑一样,一整晚被炎明熹给耍的团团转吗? 不仅半点儿没有伤到对方,还被骗走了秘信,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之前陈见安必定心生不忿,可如今被狠狠上了一课的他切实地明白了人外有人的道理。 炎明熹也好、江广瑶也好,都是走一步看百步的人,所以才能在这变幻莫测的朝堂上屹立不倒。 比起他们来,自己可不是像个乳臭未干就在关公门前耍大刀的孩子么? 陈见安低着头从江广瑶的身边走过,没有说话。 江广瑶见他低下头,以为这一波嘲讽至少能赚个两分钱,但是没想到,提示音响是响了,但是响的方向不太对。 【叮,男主憎恨值-5,进入低能量惩罚模式。】 江广瑶一噎,觉得自己怕是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 【艹了,我踏马是不是嘴贱!】 江芙从自己父亲身侧走过的时候,认同的点点头。 是有点儿。 小太监将陈见安跟江芙送出书房,并且关上了大门。 “江小姐,此次还没谢过你,等回到京城,我再上门道谢。” 江芙抿着嘴,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也不会地“嗖嗖嗖”地往前走,那样子好像陈见安是什么催命鬼似的。 谁踏马敢跟你说话啊,说一句话掉5分,不对,那掉的是分儿吗?那掉的是我爹的命啊! 一晚上的惊心动魄都没吓到江芙,偏偏陈见安这个冤家把她吓得半死,就怕自己晚走一会儿,下一刻就能给她爹哭丧了。 陈见安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了这位小姐的厌弃。 只能感叹一声她喜怒无常,便匆匆离开避暑山庄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去了。 江芙被赦了无罪,按规矩还是要继续回到秀女的队伍里跟着嬷嬷们学习,等着过两日的殿选。 她回来的时候正赶上秀女们午休自由活动,正三三两两地在花园里扑蝴蝶。 少女们娇俏的笑声回荡在花园中,像是一束光驱赶走连日的阴霾。 江芙的心情也放松了些,吸了口气,抬眼间却猛然看到正拿着团扇赶蝴蝶的白婉莹,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自己怎么把她给忘了! 东边儿不亮西边儿亮,薅不了男主薅女主啊! 这不是送上门儿来的羊毛么,不薅白不薅啊。 江芙理了理自己的领口,抬脚就走进了院子里,这处花园挨着一处人工湖,所以陆地的面积并不大,几条小道甚至很窄,只有一人通行的地方。 江芙走路脚步轻没有什么动静,白婉莹的注意力又全部在飞舞的蝴蝶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加上江芙故意碰瓷,白婉莹在一条小径上一头撞到了江芙的身上。 “啊~抱歉,我没注意·······” 还不等白婉莹说完,江芙抬手就给了白婉莹一个大嘴巴,这可是抡圆了抽的,她的脸顿时就肿了起来。 白婉莹甚至还没有看清楚自己撞得是谁,就被打了一脑门子星星。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冲撞本小姐?” 江芙面露嫌弃地掸了掸自己的袖子,那架势,要是江广瑶在这儿,肯定会夸一句她是合格的恶毒女配。 走在白婉莹身后的蒋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并且捂住了自己脸。 这江家女,是不是越来越凶残了········· 白婉莹捂着脸,一脸的委屈,但是没有并没有大吵大闹,反而福了福身,跟江芙道歉: “冲撞了江姑娘,是民女的错,希望江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江芙闻言一挑眉,她倒是能忍,难怪是能当上女主的人,足够聪明也足够坚韧。 可白婉莹也不是什么圣母,嘴上道着歉,心里却记恨上了江芙,包括她那个给他撑腰的爹。 正在书房跟皇帝皇帝议事的江广瑶突然听到系统提示音。 【女主憎恨之+8,解除低能量惩罚模式。】 江广瑶刚还抽痛的胸口猛地一松,他一脑门儿地问号,这咋回事儿? 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 锁血挂?? 江芙并不能验证这个方法是不是有效。 毕竟江广瑶不在她的身边,听不到女主憎恨值有没有到账,也不知道这种程度的羞辱会不会让白婉莹憎恨自己。 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叠加伤害。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知道本小姐这件衣裳值多少钱吗,卖了你也赔不起。 你要是真有诚意道歉,不如······就把你手上这个不值钱的镯子赔给我,也算是略作弥补了。” 白婉莹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手腕儿。 江芙可不是乱讹的,她一早就注意到白婉莹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苏州月光纱。 这种纱布做成衣裳就好像月光洒在身上一样,既美丽又柔和。 偏偏这纱看起来并不夺目,这才是它的金贵之处,既能让人光彩夺目,又不会太多惹眼,一匹之价不下百金。 白婉莹一能用上这样的布料,想必家里必定家产丰厚。 但是这样身家的她手腕儿上却带着看起来颜色十分老的蓝水镯子。 可见这东西对她来说必定十分重要,哪怕是会损了她一身的搭配,也要不离身的带着。 果然,白婉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此物乃是亡母遗物,着实不适合当做道歉的礼物送给江小姐,不如我回去寻一件更金贵的东西赔给你吧。” 说完还将带着镯子的那只手给藏到了身后 一听亡母遗物,江芙顿时眼睛都亮了,二话不说对着窈娘一扬手。 窈娘上前按住白婉莹的手,一使劲儿就将那镯子给褪了下来。 窈娘身材丰腴,体重赶上白婉莹一个半了,又是土匪婆子出身,白婉莹就连抵抗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拿来吧你!” 镯子被窈娘交到了自己小姐手里,江芙拿着镯子打量了一下,直接戴在了自己的手腕儿上。 这东西戴在白婉莹的手上也未必保得住,那些太监宫女都不是好答对的,等她身上的银钱没有了,难保下人不会把主意打到这个不值钱的镯子上。 还不如自己先给她收着,等爹爹任务完成之后再还给她也就是了。 这样想着,江芙还耀武扬威地在白婉莹的眼前晃了晃。 看到她眼里的愤怒和憎恨才满意地开口: “看在本小姐戴着合适的份儿上,就大方地原谅你了,下次走路记得睁开眼睛好好看着点这儿,要是冲撞了什么贵人那你没的可不仅仅是个镯子,而是你这条小命儿。” 白婉莹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咽下满肚子的委屈和不甘,福了福身道: “谢江小姐提点。” 这一幕被在不远处凉亭里喝茶的武明玉看了个正着,她扇了扇手里的扇子。 下一秒见张松英从里面跑出来亲热地拉住江芙的胳膊,武明玉微微一皱眉。 但是看向一旁委委屈屈的白婉莹时,眼珠子转了转,又重新勾起了嘴角。 现在自己的“得力干将”张松英和江芙站到了一头儿,蒋璐那个不争气的也疏远自己,现在自己急需一个帮手。 容貌绝佳的白婉莹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她没有背景,想要出头就只能依靠自己,而自己可以利用她对付江芙,更甚者可以利用她帮自己在后宫固宠。 武明玉心里有了计较,当即叫人去承德苑外蹲守,一定要第一时间见到干爹,让她帮自己办成一件事。 此刻的承德苑里,皇帝正强忍着满腔怒气给炎明熹跟江广瑶两人颁布任务呢。 陈见安临走时候给江广瑶开了个debuff,众人前脚刚撤出去,江广瑶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看他那架势恨不得把胆给吐出来。 “江大人若是身体不适,不如告个假,回去休息几天。” 炎明熹幸灾乐祸地挤兑道,一早就听闻江广瑶有旧疾,这时候复发正好,这事儿就能全权交给西厂处置了。 江广瑶捂着嘴咳了两声,然后习以为常地从怀里掏出来一颗小药丸扔进嘴里含着,这药能抑制他咳嗽。 “我的身体那有江山社稷重要呢,要是其他臣子有样学样,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告假,岂不是耽误了陛下的正事儿? 陛下您尽管吩咐,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哪怕是用尽最后一口气。” 这一波马屁拍的皇帝心里十分舒服,就连难看的脸色都缓和了几分,直道: “有爱卿真乃寡人之幸。” 炎明熹藏在袖子里的拳头都赢了,心道:就你能装,卷你爹呢,你个显眼包。 就在这时,江广瑶的脑袋里想起了系统提示音。 【女主憎恨值+5】 【女主憎恨值+6】 【女主憎恨值+7】 【女主憎恨值+8,接触低能量惩罚模式】 这确实是女主那个越想越气的风格没错了! 几乎是瞬间,江广瑶的脸色就红润起来,哪里还像个病人?甚至就连熬夜的疲态都看不出。 炎明熹看得傻眼,上一秒还快要咳断气了,下一秒突然就好了? 你他奶奶的怕不是在驴我,就为了在陛下面前拉踩我是吧?是吧? “看看这个吧,朕没想到先皇竟然还有个皇子落到了奸人手里,算一算时间,那个孩子现在也长大了,只怕在有人之人的教唆下,他会成为煽动人心颠覆朝堂的利器。” 江广瑶双手接过秘信,一边看一边装作十分震惊的模样,实际却在心里跟系统吐槽: 【就咱们皇帝这个心狠手辣的性子,要不是孩子接出去的快,早就死在宫里了。】 皇帝自打登记之后,他那些兄弟们接连暴毙,先帝是个能生了,不算被偷走的小皇子,一共生了十八个儿子。 不过咱们皇帝一登记,那群儿子都算白生了,全死绝了。 江广瑶甚至一度怀疑,小皇子能那么顺利地从皇宫里被偷出来,是不是也有先帝怨灵庇佑。 “朕命令你们尽快将人给找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斩钉截铁地吩咐道,江广瑶跟炎明熹连忙颔首领命。 徐公公被皇帝判给了西厂,炎明熹负责刑讯逼供得知当年策划这一切的同党。 江广瑶则负责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个下落不明的皇子。 两人刚一从承德苑出来,武明玉的婢女就迎了上去,将炎明熹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 江广瑶见状皱眉,不知道这老太监又憋着什么坏,要是他敢动自己的宝贝女儿,自己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这还真冤枉了人,因为这一次他们要使坏的目标不是江芙,而是白婉莹。 炎明熹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武明玉刚传来了口信,他当即就派人出宫。 在秀女们殿选的前一天,白婉莹家里的奴才急急忙忙跑来报信,被拦在避暑山庄大门外面后,将一封血书交到了自己手里。 白婉和看着那信封外面的血迹心头一惊,打开看过内容后当时就瘫软在了地上。 她的父亲加上祖父祖母,白家亲眷二十八口,在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口! 那封信是自己刚刚年满六岁的弟弟躲在一柜子咬破手指写下的,想必在写完这封信后他也没能幸免地遇害了。 信上字迹十分潦草,但是几个大字像是烙印一样刻在了白婉莹的心里。 ‘杀人者,着白色飞鱼服。’ 飞鱼服·······那是只有东厂锦衣卫才会穿的衣服! 白婉莹手里死死攥着那封血书,恨得目疵欲裂。 “江芙、江广瑶,我要你们父女俩血债血偿!” 正准备用早膳的江芙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心道:初秋了,这天儿也要慢慢冷起来了。 江芙一边儿吃着早点,一边思索着今天应该怎么刷白婉莹的憎恨值,可她不知道的是,白婉莹的憎恨值已经没有刷的必要了,因为············· 【系统重要提示:女主憎恨值爆表,系统无法计算具体数值,作为系统bug补偿,在统计出具体数值之前,不做主角仇恨值消耗。】 准备找机会去见徐公公的江广瑶在抬脚跨过门槛的时候猛地顿住了脚步。 【锁、锁血挂??】 别逼朕杀了你! 避暑山庄出了人命,皇帝嫌晦气,当天晚上便起驾回宫。 陈见安前脚刚到家,皇帝后脚也带着嫔妃和秀女们到了京城。 江广瑶的动作很快,陈见安回到家的时候,陈侍郎及其家眷已经被放了回来。 陈侍郎今年已经四十好几了,被用了这么一次大刑之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苍老起来,头上生了不少白发,让陈见安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要不是自己当初出手教训了贵妃胞弟,也不会给全家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江广瑶说得不错,自己年轻气盛沉不住气,辜负了父亲和老师的多年栽培。 陈见安走进书房里,“噗通”一声跪在陈侍郎的面前。 “父亲,孩儿不孝,连累父亲受苦了。” 陈侍郎背着手站在书案后面,并不叫他起来。 “为父受苦是小,徐公公被抓是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侍郎的表情严肃,脸上丝毫不见父亲对儿子的爱惜之情,语气严肃的倒像是上下级的关系一般。 陈见安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被江芙带走之后发生的事情讲给了父亲听。 陈侍郎越听脸色就越凝重,眼里全是对陈见安的不满。 “你怎么如此冲动地直接跟炎明熹对上?他在皇帝跟前多年,岂是你能一举扳倒的? 现在你在炎明熹的面前挂上了号,那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今后只怕要把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势必处之而后快!” 陈见安低头认错。 “都是孩儿的错,父亲息怒。” 陈侍郎一甩袖子坐到书案前的太师椅上,叹了口气,让陈建安起身。 “起来吧,这事儿也不能全都怪你,徐公公一直不肯投效西厂,如果不是先帝生前的旨意然他驻守避暑山庄,只怕他老早就西厂给除掉了。 这一回就当给你长个教训,你要时刻记得,你身上拴着的科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命,还有一众前朝忠心耿耿臣子的命,一个不慎,你或许无事,但却有人要为你的过错付出代价。” 见陈见安一脸羞愧,陈侍郎沉思了一会儿,开口吩咐道: “霍将军的迷信中必定提到了什么对我们不利的消息,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你说江芙对你有那种意思,那你等选秀一结束就去江家提亲,只要把江家女娶过门,我们就有了东厂这个护身符,便是炎明熹也不敢轻易动你。” 陈见安闻言猛地抬头看向父亲的眼睛,眉头皱的死紧,满眼都是不认同。 江芙对自己态度确实暧昧反常,并且和多次维护自己,看样子确实像是对自己动了几分真心。 她要是只看中了自己的皮囊,那自己不介意各取所需,但现在来看并不是如此。 那自己更不能为了自己的安慰就利用少女的一片痴心! “父亲,孩儿以为不可!这朝堂天下本就是男人的事情,何苦将她一个女人家牵扯进来? 再说了,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岂可儿戏啊!” 陈侍郎对他难得的忤逆顶得动了气,拍案而起,斥责道: “妇人之仁!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需要你的反对。 你是要成大事的人,你去翻翻诗书看看,哪个皇帝的后宫里没有几个重臣之女?对普通人家来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但是对皇家来说婚姻就是买卖,有利可图便能为之! 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可拘泥于儿女私情。” 这一波道德绑架都能写进教科书了,陈见安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沉默抵抗。 但是在陈侍郎面前,他的抵抗向来是没用的,在他眼里陈见安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工具,他要把陈见安培养成合格合格的帝王,一个足以笼络前朝臣子的合格信仰。 “可·······江家女此时正在宫里选秀,并不一定会被淘汰出宫。” 陈见安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希望江芙不要中选,毕竟她那样张扬明艳又古灵精怪的性子,在皇宫中实在不适合生存。 但是一方面又不希望她淘汰出宫,因为她一旦淘汰,就会成为父亲他们眼里的猎物,成为那些想要颠覆皇权人的棋子。 陈侍郎对此却并不担心,他老神在在地重新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笃定道: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可比江、炎那二位更了解咱们陛下的性子,他能放任两人权倾朝野,但是绝对不会让两人的女儿成为自己的枕边人。” 要不然,哪天谁想要造反,自己被他们女人捅死在龙床上都有可能。 要不说当局者迷呢,陈侍郎能想明白的事情,偏偏炎明熹想不明白。 眼见着皇帝回了宫,他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上下打点一番之后,当晚决定在皇帝泡汤的时候安排武明玉进去伺候。 只要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还怕明日殿选会被淘汰吗? 武明玉接到了小太监的通知,在秀女们上晚课的时候谎称肚子不舒服,让白婉莹陪着自己去茅厕,然后带着她偷偷溜了出去。 “这一次的机会难得,你在汤泉外面帮我把守,一定不能放任何人进来,知道了吗? 只要这次事成,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提点你的,到时候让你先入宫做个答应。” 白婉莹的出身太低,在武明玉眼里她跟奴婢也都差不多,自己让她做个答应已经是抬举了她,要不然只要自己跟干爹说一声,她就连见到皇帝的资格都没有。 只看武明玉能私自面见皇帝,就知道在这宫里炎明熹的权利有多大,白婉莹深知自己人微言轻,在她们这群人眼里就是蝼蚁贱命一条。 自己想要往上爬,想要报仇,只能依附她并且利用她。 白婉莹十分温顺地对武明玉点点头,换上炎明熹提前给两人准备的宫女服,然后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从小道一路躲着巡逻的侍卫,混进了汤泉宫。 “陛下就在右手边的殿宇内,陛下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太监近前伺候,所以屋里屋外除了两个婢女不准留人。 奴才就先退下了,祝两位小主得偿所愿,一路高升。” 小太监说完,武明玉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然后他才满意地离开。 武明玉让白婉莹留在门口,自己推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过来给我擦背。” 汤泉里皇上的声音响起,武明玉的心脏砰砰直跳,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走进温泉边沿,她拿起雪白的巾子,抬手往皇帝的后背上擦了两下。 男人赤裸的后背看得她微微脸红,想起自己的目的,她咬了咬嘴唇,放在皇上后背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呵,你倒是主动。” 皇帝感觉游走在自己肩膀上的柔胰,勾起嘴角一笑,拉着武明玉的手将她给拉进温泉里。 武明玉摔进皇帝的怀里,下一秒就被皇帝吻住了耳垂,并且狠狠掐住了脖子。 她被按在水里,鼻腔里全是倒灌进去的温泉水,脖子上的力气越来越紧,她的眼睛微微凸起来,整个脸都涨成了青紫色,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就在她差点儿窒息的时候,皇帝像是没有玩儿够一样,松手让她浮出水面。 武明玉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喘息,皇帝伸手一把扯住她的头发靠近自己,然后狠狠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肩膀就流进了温泉里。 武明玉吓坏了,下意识就喊道: “陛、陛下!奴婢不是宫女,是西厂厂公炎明熹的女儿!” 这话是有用的,皇帝闻言松开嘴,嘴角上沾着她的血,脸色阴鸷地看着她。 “谁让你溜进来的?给朕滚出去!” 武明玉狼狈地跟皇上请罪,但是有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低头看向皇帝已经兴奋起来的地方,吸了口气道: “陛下,不如让奴婢留下来伺候您·······” “朕说滚没听到吗,别逼朕杀了你!” 武明玉被他阴狠的表情和语气吓坏了,不敢再留,连滚带爬地从殿宇里跑了出去。 跑得太极,就连等在殿外的白婉莹都被她给忘了,裹着湿哒哒的衣服就往回跑。 白婉莹看着她狼狈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开着一条缝隙的宫殿,对着门犹豫了几秒,毅然决然地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武明玉也是倒霉,送上门儿被人给退货了不说,一身狼狈跑回来的时候竟然还正好遇到在院子里嗑瓜子的江芙。 江芙抓着一把瓜子凑上来,来回地上下打量她。 “呦,武姐姐的爱好挺别致呀,大晚上游泳去啦?” 武明玉一脸羞愤地捂住自己被扯开的领口,用肩膀狠狠朝江芙撞过来,想要将这挡路的东西给撞开。 “给我滚开!” 江芙的动作可比她快,一个侧身就闪了开来,武明玉一个没收住就往前面冲了过去,差一点儿又一头栽进一旁的荷花池里。 江芙哈哈大笑着,扔了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 “噗·······原来是我挡住武姐姐夜泳来了,看给你急得飘着就过去了,哈哈哈哈” 武明玉差点儿被她气死,她喘着粗气,为了多活几年转身就走,生怕再看江芙一眼都折寿。 在她走后,江芙止住了大笑声,收敛了表情,皱眉看向白婉莹的屋子。 她没有跟武明玉一起回来,可踏马别死外面儿了! 恭喜宿主,剧情彻底让你玩儿崩了 江芙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白婉莹还真的差点儿死在外面,好在她顶着女主光环硬是留下了一口气。 就凭着这口气,白婉莹第二天在殿选前就被封为愉贵人。 愉,这个字很说明问题,至少皇帝觉得她让自己愉悦,只看这个封号,就知道前途无量。 秀女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各异,武明玉恨得眼睛都充血了,紧紧握着拳头骂她贱人。 “她区区一个乡绅之女,凭什么直接封为贵人?” “这是不是说明只要被皇上看中了,我们也不用非得从答应开始熬起?” 秀女们七嘴八舌地小声嘀咕着,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好像成为宫妃也没有那么难的样子? 只有武明玉知道,自己差点儿搭上命也没能勾搭上皇帝,她们简直太天真了。 江芙走在队伍最前面,心里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都说风险越高收获越大,她可不相信这世上有白吃的午餐。 白婉莹能让皇帝不顾祖制一跃封为贵人,可见要不是她足够有心机和手腕儿,就是她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江芙和身后的一众秀女在炎明熹的亲自引领下朝着乾清宫走去。 其他人心里想着的都是能否中选和荣华富贵,只有江芙想着不知道等会儿能不能见到白婉莹。 她微微蹙眉,心中忐忑不安,一放方面害怕白婉莹不得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害死在后宫里。 一方面又害怕她得宠,有了权势之后不仅不好刷憎恨,而且还很有可能会找自己跟爹爹报复。 估计白婉莹她爹操的心,都没有江芙多。 走在前面的炎明熹本就因为昨晚武明玉失败的事儿憋着一肚子的火,一回头看见江芙正在出神,顿时有了宣泄口,抬手举起拂尘就朝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这一下打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名声,当众被罚,传出去便是没有规矩。 这作风很西厂,阴损阴损的。 但是没想到,就这么不轻不重的一下,江芙就让顺势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一头栽在炎明熹的怀里。 炎明熹低头看着江芙脑袋顶在自己肩膀上,伸着两只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看着好像没了知觉,想到之前她戏耍嬷嬷们的招数,觉得这丫头肯定是装的。 炎明熹伸出手指顶了顶她的肩膀,嫌弃道: “快起来,不要装死!” 天地良心,他刚才那下可没使劲儿,等下她们是要面圣的,要是给她脑门上打出来印字,自己也不好解释啊? 但是怀里的江芙丝毫没有动静。 走在旁边的张松英连忙上前扶住了她,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见眼仁儿都翻白了,焦急地说: “厂公,她是真的昏过去了,快叫太医吧!” 炎明熹飞快的皱了一下眉,却又很快松开了,昏过去了好啊,那她就要错过殿选了! 想到这点,他赶紧命人将江芙扶回储秀宫里,又派人安排了太医过去,自己则急匆匆地带着其他秀女加快了脚步,争取早选早完事儿。 储秀宫里,太医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让窈娘在她手腕儿上铺了一张帕子,抬手搭上了她的脉。 “太医,我们家小姐怎么样了?严重吗?” 窈娘焦急地站在床边问道,生怕自家小姐错过了殿选,那这次不就白来了? 太医摸着胡子,表情怪异地摇了摇头。 “脉象平稳,看不出什么病症来呀。” 窈娘撇撇嘴,对他的话是半个字儿都不信,要是没病好好的人能叫不醒? 肯定是炎明熹事先交代了太医什么,才让他不愿意给小姐治病的! 这回倒是要将冤枉了那个老太监,江芙确实没病。 她之所以晕倒,是因为江广瑶的系统更新了,修复了之前的bug。 【叮,数据统计完成,女主憎恨值100/100,男主憎恨值5/100。 男主事业线完成度15/100,剧情偏离度100/100,恭喜宿主,剧情彻底让你玩儿崩了。】 随着江广瑶脑袋里响起系统的声音,江芙一阵晕眩就陷入了昏迷。 与此同时,被封为贵人的白婉莹正拎着行李迈进分给她的宫殿,正式成为了后宫妃嫔,迈进去的那一脚,将原本的剧情彻底踩碎了。 跟上次一样,这一次的剧情偏移让江芙陷入了沉睡,睡梦中江芙看到了原本剧情中的未来。 一身龙袍的陈见安站在金銮殿上,原本清俊的眉眼成熟了许多,眉间带着刻板的川字纹,从他身上江芙竟然看到了几分他的兄长,也就是现实中皇帝陛下的影子。 白婉莹穿着皇后的凤袍从台阶下缓缓朝着他走去,陈见安看向她的眼神从容冷漠,并没有看待自己妻子该有的温柔和缱绻。 白婉莹的容貌也憔悴了很多,即使穿着贵重的礼物,但是脸上并不见喜色。 待她走到龙椅前,两人双手交握,接受百官朝拜,共享盛世皇权。 江芙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道原来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她摸了摸下巴,看着一身龙袍的陈见安,平时倒是看不出这个男人还人模狗样的,穿上龙袍还真有一身君临天下的气势。 就在江芙打量着梦中陈见安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他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很深很重,眼里全是江芙看不懂的情绪,看得江芙一愣。 他,看得到自己? 江芙对着那双眼睛,下意识往前迈了两步。 但还不等江芙进一步确认,她的眼前一花,面前的景色翻天覆地发生了变化,从明亮的乾清宫变成了阴暗的牢狱。 江广瑶一身囚服,头发脏乱地散在后背上,贪生怕死地跪在地上朝着皇宫的方向磕头。 江芙只看一眼就撇开眼,这不是自己的父亲。 就好像之前梦里的自己并不是自己一样。 虽然长一模一样,但是眼神、性格都完全不同,像是没有灵魂的工具人,浅显得没有灵魂。 “走吧,今儿个可是皇帝登基的好日子,咱们陛下吩咐了,特地选在今天送你上路。” 狱卒打开监狱的门,将江广瑶从里面给拉出来游街示众,一路上江广瑶面如死灰,老百姓看见这个大奸臣别关在求车里,纷纷朝他扔着烂菜叶和臭鸡蛋。 江芙一路跟着他们走到刑场上,亲眼这么刽子手举起了屠刀。 即使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爹爹,可是看着“江广瑶”落得这个下场,她还是忍不住心酸,甚至后怕,生怕自己爹爹最后也会步他的后尘。 人头落地的那一刻,鲜血溅了江芙一身,人头滚落到她的脚底下,江芙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啊!” 江府,江芙躺在床上像是被梦魇住了一样,五官扭曲、满头大汗,但是清醒不过来。 只能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江广瑶被砍头,鲜血溅了自己一身,一遍一遍看着自己爹爹的脸死不瞑目地望着自己。 出去打热水的窈娘听见动静,急忙端着水盆进来放在桌子上,跑到窗前拍着江芙的肩膀想要将她叫醒。 江芙被摇醒的时候,眼中还带着泪水,懵懵地看向窈娘,半天才缓过来。 她看着周围熟悉的房间,知道自己回到了家里,相比是自己昏迷的时候被爹爹接回来的。 真好啊,自己爹爹还活着! “小姐您别难过,没选上就没选上吧,天底下好男儿多得是。” 窈娘看到她眼中的泪光,还以为她是因为没能成功中选在难过。 江芙掀开被子,伸腿下床,揉了揉跳痛的太阳穴,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别说那么晦气的话,最后殿选都选了谁?张松英可也回家了?” 一说八卦窈娘可就来劲儿了,她拧了张帕子给江芙擦脸,嘴上回道: “回家了回家了,皇帝最后选了两个人,其他秀女全都放回家去了。 大选刚一结束,陛下就去了愉贵人的咸福宫,大家都说是愉贵人是狐狸精转世,迷得皇上连选秀都草草结束了去找她,怕是个祸水。” 江芙喝了口茶,呲笑一声,她用脚后跟都能猜到这么阴损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啧啧啧,既然白婉莹做了这样的选择,那她的漫漫宫斗路才刚开始呢。 “武明玉呢,她也没被选中吧?” 说到这个,窈娘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表情变得义愤填膺起来,气愤道: “就她那长相肯定选不上,不过小姐,你觉得想不到那个娘们儿坏到什么程度! 她竟然放出风来,说你是因为不检点,进宫前跟野男人私相授受、珠胎暗结,这才在殿选前装病,生怕被选上的!” 这明摆着就是无稽之谈,进宫前秀女都要验身,怀着孩子怎么可能差不多来? 偏偏这样没影儿的话被传开了,那些平头百姓还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亲眼看见了似的,都不长脑子吗? 江芙淡定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好像被坏了名节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反而饶有兴致地轻笑一声。 “那个没脑子的蠢货也就能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对付我了,不要紧,去给本小姐准备根绳子。 正赶上本小姐心情不好,她偏要一头撞上来,那我就陪她玩儿玩儿。” 窈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拎着裙子就出去找绳子去了。 少用你那老脸对着我笑,丑死了 在避暑山庄额时候,虽然江广瑶极力争取徐公公的审讯权,但是徐公公还是被判给了西厂。 谁发现谁审讯,这本没什么毛病。 但是为了男主的事业线,江广瑶可不能让徐公公的嘴里吐出什么对陈见安不利的消息来。 于是尽力争取到了协同调查的资格。 反正不管人家欢不欢迎自己吧,一大早江广瑶就带人往西厂水牢去了。 就这样,他并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女儿就醒了过来,还在自己后脚也出了门。 要是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他肯定出门之前先拿狗链子把不省心的闺女给锁起来。 江芙坐在马车里,车轿前面的铃铛一晃一晃地响着,那清脆的铃声却盖不住外面传进来的流言蜚语。 “这就是那个选秀被发现失身的江家姑娘吧?” “可不是嘛,听说她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平日里私生活乱得很,还养男宠呢!” “可真是道德败坏,这样的人简直是给明夏抹黑,就该抓去浸猪笼!” “这种女人太不要脸了,搁在村里祖宗都跟着没脸。” 外面市井叫卖声吵吵嚷嚷的,但是这几句话还是清晰的传进了江芙的耳朵里。 坐在她身边的窈娘小心地打量着自家小姐的脸色问道: “要不要奴婢下去撕烂他们的嘴?” 江芙手里把玩着一块手帕,听着那些话并不生气。 撕他们有个p用,一群应声虫罢了,文绉绉一点儿那就是一群愚民,教育他们是他们爹娘的责任,自己才懒得动手。 她一抬手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看去。 原本探头探脑往马车里面看的人见她朝外面看过来,纷纷像是被吓着了一样低下头,装作忙手里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敢对上她的目光。 江芙指着那几个说闲话的对窈娘呲笑道: “看见了吧?一群嚼舌根的窝囊废,闲得慌才会去跟他们时间。” 窈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又不太明白,女儿家谁不是把名节看的比性命还重要,怎么自己小姐却好似不痛不痒似的。 马车很快就行到了武明玉家的大门口,江芙从马车上跳下来,活动活动脚踝,指挥身后的侍卫去叫门。 来开门的管家一看到江芙站在门口,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调整好情绪,立马笑脸相迎地出门去迎接她。 “不知江小姐到访,有失远迎,还请不要见怪,快里面请吧。” 江芙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丝毫不顾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规矩,嫌弃道: “少用你那张老脸对着我笑,丑死了。 让你们小姐出来见我,跟她说,她要是不出来,那我就把殿选前一天晚上从她身上扯下来的东西挂在你们家大门上。 让大家好好看看到底是谁不要脸。” 说着,她将在马车上摆弄的那帕子拎着一个角在管家面前晃了晃。 窈娘这才看清楚,那哪里是什么帕子,明明是女孩子肚兜上扯下来的花样子! 管家一看那东西脸色一下就变了,连滚带爬地去亲自叫武明玉出来。 武明玉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看到江芙手里拿着自己的肚兜布料,气得脸色涨红,带着几分心虚地破口大骂: “你个小偷!自己干了丢人的事情,还想冤枉我不成?我可不认识你手里的东西,少往我头上平白安什么罪名!” 这一招恶人先告状可是让她给玩儿明白了。 江芙甩了甩手里的布料,笑眯眯地看着武明玉,语气无辜道: “我还以为捡了武姐姐的东西,兴冲冲地就送来了,没想到还送错了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把东西带回去,挂在我江家大门上了,看看到底谁是失主,好让她来认领呀。” 武明玉闻言慌了。 那花样子是自己亲手绣的,要是真被挂在大门上,保不齐会让人认出自己的手艺来! 她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作势要走的江芙,装模作样地劝道: “我知道妹妹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生气,那些污言秽语就连我也觉得不堪入耳,但是自己脏了就拉别的好姑娘下水呀。” 这样含沙射影的话听得江芙倒胃口,她冷下脸,抽回被武明玉拉着的手。 “省省吧,假惺惺的演给谁看呢。” 武明玉见她撕破脸,便也不再装了,眼角一耷拉,梗着脖子道: “就算那些话是我说的又怎么样? 你要是真的清白,那你就证明给大家看,要不然我说的就是事实,你凭什么管别人怎么说!”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让周围原本就注意到这边儿的百姓都围了过来。 他们看到江芙又听到武明玉的话,顿时交头接耳起来,好像武明玉就是什么天大的证据,将江芙未婚先孕的事儿做实了一样。 “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我早就说过了,谁让你们不信,现在官家小姐都这么说了,你总信了吧!” “真是好不要脸,自己做了腌臢事儿,还想要拉旁人下水,好歹毒的心肠啊!” 武明玉站在台阶上,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勾起嘴角,对着江芙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江芙看她那打了胜仗的模样,心里都奇了怪了。 她拉拢一群市井流氓跟她同一阵线,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 她难道还真的指望这群蝼蚁能用口水淹死自己?他们就算是一人吐一口口水,吐到下辈子都淹不到自己脚脖子! 江芙抬起纤纤玉指朝着武明玉的鼻尖一指: “我为什么要证明?你算什么东西。” 说完不顾武明玉铁青的脸色,手指一转,又在看热闹的百姓身上扫了一圈道: “他们又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证明给你们看?” 这一波群嘲算是拉满了,顿时人群中就有那自尊心强脑袋又不好使的不乐意了,嘀咕道她一个失了身的女人,凭什么那么嚣张? “大点儿声说,让我看看是哪位壮士?” 江芙扫了人群一眼,顿时刚才说话的人就没了动静。 她收回目光,看向武明玉。 “捉贼拿脏,谁提出谁证明才对。 你既然说我珠胎暗结,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是哪位大夫说的?我那位奸夫又是谁?” 武明玉被质问得哑口无言,这本就是瞎掰的,她上哪找个奸夫出来。 她支支吾吾还没想好该怎么编呢,江芙就眼神一厉,语气冷冽道: “没有证据就敢造本小姐的谣,你们可知道后果吗?” 江芙扯下挂在腰间的绳子,在武明玉没反应过来之前,一绳索套在她的脖子上。 然后扯着绳子跑了两步,将绳子另外一头挂在牌匾的横梁上,使劲儿一拉就将她给吊了上去。 武明玉双脚悬空,不过几秒钟脸的就涨红了。 她脖子上被皇帝掐出来的淤青还没好呢,这下又加了一道。 “你这女娃怎么如此野蛮,一言不合就要人性命?” 人群中有好事者出言打抱不平。 江芙一脚踹开扑上来想要救人的管家,抽空回了一句: “你们可别冤枉了我,我夜观天象发现武小姐得了一种脑袋里进水的病,只有如此才能帮她把脑袋里的水控出来。” 不就是胡说八道嘛,谁不会似的。 说完,她转了个身,对着人群道: “想知道本小姐有没有怀了孩子? 好啊,是谁想知道的现在站出来,本小姐挖了他的眼睛吞下去,让他好好看看我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孩子! 你们不是爱跟着断官司嘛,谁先来?” 人群中的百姓被这话吓得噤若寒蝉,但还真有那不怕死的在人群中喊了一句: “你简直离经叛道,一点儿我们名下女子的美德都没有。” 其他人虽然敢怒敢言,但是看表情,也都是这个意思。 江芙扔下手里的绳子,武明玉“嘭”的一声摔在地上,被吓坏了的丫鬟赶紧上前帮她去解系在脖子上的绳子。 “美德?什么是美德? 你们对女人的道德要求都是利他的,女人温柔贤惠、贤妻良母、贞洁保守是美德。 但是这些道德规训下教养出来的女人受益者都是谁?” 江芙说完,那名质问她的妇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身边的丈夫拧眉反驳道: “难道我们男子就不生活在道德规训下吗?你就是诡辩!” 江芙闻言笑着鼓了鼓掌。 “你说的是,那么男人的美德是什么? 是勇敢坚毅,敢于拼搏,努力上进。 在这样的道德规训下,受益者又是谁?挣来的钱和权利不都是你们男人自己的吗! 男人的美德从来都是利己的,女人的美德却是利他,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那男人被怼的哑口无言。 江芙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人群中的其他女人继续道: “千百年来对女性的道德标杆都是以男人为标准的,伺候好他们的温柔就是美德,照顾好他们的贤惠就是美德,给他们守身就是美德。但当女人以同样这样要求男人,他们既不是美德,而是耙耳朵、妻管严。 女人的美德放在男人身上是丢人,是没出息,是窝囊废! 所以什么是美德,只能用在女人身上的道德要求真的是美德还是枷锁? 我才不要为了男人一句赞美将自己逃进枷锁里,也不要为了所谓的美德让自己活得不痛快。” 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甚至有人议论她是不是疯了。 陈见安坐在酒馆二楼,顺着窗户看着站在台阶上睥睨众人的模样,心跳乱了两拍,突然就有些羡慕。 羡慕她的肆意妄为,羡慕她不顾世俗礼教只做自己,羡慕她的自由洒脱敢作敢为。 他想,世间恐怕再寻不出一人,如她一般。 “你们瞧瞧,这样的女子牙尖嘴利,性子又是这样的p泼辣,只怕以后可没人敢娶她。 别说她爹是江广瑶了,就是她给是天王老子,老子都不愿意娶。” 陈见安举着酒杯的手闻言一顿,转头看向隔壁那桌话说的人。 不看不知道,还是个老熟人。 可不正是之前被自己给打了一顿的贵妃胞弟张平阳嘛。 凭自己的本事,肯定能当一个合格的搅家精! “张公子怕是想多了,毕竟被你求娶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儿。 要是泼辣的性子能避开你这样的人,那我倒当真希望我陈家女眷都是这样的性子。” 陈见安放下手里的酒杯,岔开腿侧身对正在高谈阔论的张平阳嘲讽道: 张平阳已经酒过三巡了,脸上带着坨红,扭头去看谁敢下他的面子。 当看清陈见安的脸时,下意识就打了个哆嗦,酒都醒了一半。 他刚被陈见安打了一顿,身上的淤青还没消下去呢,后槽牙还被打掉了一颗,现在一看见陈见安就牙疼。 “怎么哪都有你呢?你是什么道德卫士嘛,老子喝酒吹牛也能倒霉碰到你。 怎么着?今天还想动手?老子今天可是带了人出来的!” 自从上次挨了打,他出门身后至少跟着四个侍卫。 张平阳刚一说完,他身后的侍卫就纷纷对着陈见安怒目而视,把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 “怎么着,比划比划?” 张平阳狐假虎威地让侍卫给自己撑场子。 陈见安盯着他,慢慢站起身。 张平阳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伸出双手放在胸前。 谁料陈见安只是从他身边走过,径直下了楼,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留下抱着胸口的张平阳在原地,跟个傻子似的。 被同桌喝酒的纨绔子弟一看,讪讪地放下手,干笑着给自己满地捡面子: “哈哈,他肯定是被吓跑了,哈哈,哈哈。” 陈见安走出酒馆,进入旁边的小巷子里,一个穿着粗使奴才衣服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刚才就是在楼上看见了他,陈见安才脚步匆匆的下来。 “少主,徐公公他······没了。” 陈见安吸了口气,紧紧抿着嘴角。 虽然早就预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但还是不免心中一痛,他沉哑着声音问道: “是谁下的手?” 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会想办法为他报仇的! 那小厮有些犹豫地说道: “是、是江广瑶下的手。 上午他支开了身边的人,独自审讯徐公公,等他出来的时候,徐公公就已经没了气息。” 陈见安一愣,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他不明白为何江广瑶要掺和进这件事里来,难道他是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对付西厂?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下巴,要是如此,自己或许还能跟他合作。 江广瑶固不是什么好人,但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先除掉炎明熹这个卖国贼。 “少主,还有件事儿,霍将军被蒋副将带人给救出来了。 将军他身中剧毒昏迷,蒋副将怕他们在边关遇害,现在正亲自带着国将军秘密赶回京城。” “这么大的事儿你不早说!” 陈见安瞳孔微缩,抬手就朝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京城里想要他性命的人可不比边关少,边关固然有敌人潜伏在暗处,但是京城里可以说到处都是敌人! 他相信要不是边关缺医少药,蒋副将是绝对不会带着霍将军来闯这个龙潭虎穴的。 想要避开东西二厂的人混进城里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陈见安眼神暗了暗,沉默了几秒后,对那小厮吩咐道: “回去告诉父亲,江家的婚事我答应了。” 为今之计,已经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了,必须利用江广瑶的势力想办法接霍将军进京。 “不可啊少主,跟江广瑶那个老贼合作,简直就是与虎谋皮,您要三思啊!” 小厮拱手劝谏。 陈见安心意已决,让他速去回禀,小厮只能无奈跑回陈府跟陈侍郎说了少主允婚的事情。 陈侍郎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心道陈见安果然是个听话的孩子,不枉费自己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 “江广瑶在哪?去准备礼物,我这就动身去江府拜访。” 陈侍郎说着,亲自起身去库房寻找能拿出手的东西。 以江广瑶的身价权位,寻常礼物别说拎着去提亲了,就是拎着去串门儿人家都不一定瞧得上。 至于江广瑶现在在哪? 自然是还在西厂跟一群太监扯皮。 “江厂首,好好一个人交到你手里,说没就没了,你是不是应该给咱家一个交代?” 炎明熹是真没想到自己一眼没照顾到,人就让他给整死了。 他怎么敢的啊?就不怕皇帝怪罪!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翘着二郎腿喝茶的江广瑶,炎明熹恨不得掐死他。 人证死了,自己还当哪门子的主审?审他娘了个腿儿是! 江广瑶吐出嘴里的茶叶渣子,毫不心虚地回应道: “炎总管这话可就不讲道理了,那老太监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了,我不过随便用了两个刑人就没了气儿,这么能怪我呢? 要怪也只能怪你们之前下手太重了,啧啧啧,审讯哪能把人往死里打呀,都不懂得可持续发展的吗?” 说完他还嫌弃地看向炎明熹,那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同事,而像是在看自己不中用的手下。 炎明熹不知道什么叫可持续发展,但是知道自己再跟他说话,八成就要气死了。 于是茶才喝了一半,江广瑶就被人从西厂给请了出去。 炎明熹怕他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想去扣他的眼珠子。 江广瑶刚一走出西厂的大门,等在门口的副手就迎了上来,一拱手,对他说起上午江芙大闹一场的事情。 江广瑶听得一脑门子问号,眉头越皱越深。 他说的真是那个在自己面前温顺乖巧的女儿? 这怎么比原书里的那个“江芙”还要疯啊! 难道是自己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吗?她原本作为恶毒女配的时候,名声也没有这么臭好吧。 这孩子被自己养大之后,还放飞自我了呢? 自己从小好好教导她是希望她摆脱恋爱脑的炮灰命运,能够自由自在地在更广阔的天空里开开心心的活着。 可不是为了让她变成拥有更高战斗力的恶毒女配啊!摔! 江广瑶憋着一肚子气,一路上黑着脸,当街纵马风风火火地刚赶到家门口。 路上那些被他掀翻的小摊贩只能自认倒霉,心里还嘀咕道,莫非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要不皇帝近臣怎么这般慌张,该不会是明夏药丸了吧。 江广瑶飞奔到家门口,从马背上一跃而来,一抬眼就看到了等候多时的陈侍郎。 他牵着马一挑眉。 这老东西来干什么?难道是江府牢房没住够,还回来怀念一下? 陈侍郎见江广瑶回来,腆着笑脸就迎了上去。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礼物的小厮,走到近前就开门见山道: “厂首,实不相瞒,下官今日来叨扰是有事相求。 犬子自从宫里出来之后一直对令爱念念不忘,我被他磨得也是实在没了办法,今日才上门来提亲,希望厂首成全。” 陈侍郎满脸真诚,要不是江广瑶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可能都要被她给感动了。 他来得可是真够巧的,上午芙儿大闹了一场坏了名声,下午她就上门儿来提亲? 可真会赶时候,他怎么不干脆说:江老贼,老子今天就是趁火打劫来了。 “进来说吧。” 江广瑶扔下这句话,率先迈开脚进门,陈侍郎赶紧带着人跟上去。 陈侍郎前脚进门,江芙后脚就听到了消息,她有些紧张地对给自己通风报信的窈娘问道: “爹爹的脸色怎么样?看起来像是同意的样子吗?” 窈娘以为小姐是怕老爷同意婚事,所以才如此焦急,摇头安慰道: “老爷脸色不太好看,小姐别担心。 陈侍郎的官职那么低,便是咱们低嫁也轮不到他们家,老爷肯定不会同意的!” 江芙闻言急了,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跑。 咋能不同意呢! 自己这要是嫁过去了,憎恨值那还不是嗖嗖刷! 争取三个月内败光陈家家产,半年内气死陈侍郎,凭自己的本事,肯定能当一个合格的搅家精! 江芙一路小跑到会客厅,走到门口时,正听见里面传来父亲的声音: “就凭你陈家也配?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江芙心跳一跳,顾不得礼数,推门进去大喊一声: “不能滚!” 这一声将屋里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陈侍郎,还以为是打手冲进来,自己要被人给扔出去了。 看到门口站着的是江芙后,他难看的脸色才好转些,心道果然传言都是真的,江家女对见安情根深种。 “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江广瑶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呢,她倒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江芙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咳、爹爹,女儿的意思是,这桩婚事我愿意的,我想要嫁给陈见安。” 陈侍郎闻言满意地看向江芙,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女娃倒是比他爹强多了,就看在她这么懂事的份上,以后成就了大事,自己也会让见安饶她一命的。 江广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光是看陈侍郎的眼神就知道这老东西在想些什么了。 这老狗,想要利用自己的女儿,就不怕自己把他脑袋给打开花? 真当自己是吃素的呢! 但是她没注意的是,自己女儿看向陈侍郎的眼神,那才活脱脱像是盯上猎物的小狼崽子呢! 小姐,我不是苍蝇······· 江芙的意见很好,陈侍郎很喜欢。 但可惜了,江家在江广瑶嗝屁之前,江芙说了不算。 陈侍郎最后还是被江广瑶叫人给扔了出去,更气人的是,他还把礼物留下了,说是陈侍郎赔给自己女儿的“惊吓费”。 陈侍郎科举出身,当了一辈子读书人,还是第一次有想要爆粗口的冲动。 “老爷,我们去把礼物要回来吗?” 小厮看着江府禁闭的大门,犹豫地对陈侍郎问道。 陈侍郎拍了拍身上的灰,今天还嫌不够丢人吗?非要让人给撵出来第二次才算完啊! “你个糊涂蛋,还要虎口夺食不成,回府!” 陈侍郎一挥袖子,转身走向来时坐的轿子,小厮松了口气,跟在车轿旁边往回走。 江芙虽然没被赶出大门,但是也没捞着好果子吃。 她长这么大,第二次被江广瑶给禁足了。 “你给我在家好好呆着,什么时候你那恋爱,第一次还是因为小时候下河摸鱼差点儿被淹死,才被在院子里关了几天。 “你给我好好呆在房间里反省,什么时候恋爱脑没有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江广瑶亲自把他押回院子里,抱着肩膀厉声警告道。 江芙抿抿嘴,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 “恋爱脑没了,那我不就只能无脑爱他了嘛········女大不中留,您就把我嫁出去算了。” 江广瑶被她气得脑门儿上青筋直跳,在脑海里直敲系统: 【剧情不是都崩了,怎么女配还要死要活地嫁给男主,愁死了。 系统,任务说让陈见安当上皇帝就可以吧,那我给他做个绝育是不是不影响剧情?】 系统似乎问他问的卡了几秒,这几秒系统cpu估计都快烧了,才憋出一句: 【不可以哦。】 听到这回答,江广瑶和江芙同时失望地叹了口气。 江芙想着这要是给阉了多好,仇恨值肯定刷爆,而且自己在表演“痴心一片”的戏码时,还能省下好多事儿。 江广瑶见她叹气,以为她还想着野男人呢。 黑着脸当着她的面“啪”一下甩上门,将自己的贴身侍卫都留在了江芙的院子外面看守,就怕寻常下人看不住她。 江芙站在门口,伸头顺着窗户看见江广瑶走远了,对着窈娘伸手指了指门外。 窈娘点点头,推开门走出去,但是很快就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小姐······我也出去不去了。” 江芙叹了口气,无奈的一摊手。 “真狠啊,连只苍蝇都不让出去。” 窈娘一噎,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小姐,我不是苍蝇········” 是不是的,在江芙这儿也没什么要紧,反正都出不去就对了。 早知道她前些年应该在自己院子里挖一条地道出来的,省得碰上这样的事情直接麻爪。 “小姐,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老爷不让出去要不就不出去了吧,反正现在三伏天儿,外面热着呢。” 天儿热有个屁用啊,你们家小姐心寒! 江芙摆摆手,既然爹爹看的严,那自己再想想别的办法。 “你去库房,把之前户部尚书送给爹爹的那尊白玉观音找出来,再去把偏殿收拾出来布置个小佛堂。 我这几日要吃斋念佛,让观音菩萨保佑爹爹早日放我出去。” 江广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夏地界里除了皇帝照不出来第二个人来治他了,地上没有,天上总有吧? 她还不信了,观音菩萨能看着他这么欺负人! 窈娘看了她好几眼,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才知道她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什么叫临时抱佛脚啊,这才叫临时抱佛脚呢,连佛堂都要现布置。 为了这么点事儿去求菩萨,难道就不怕菩萨怪罪嘛? 尽管窈娘觉得她这素吃了也是白吃,还是听话地布置好了小佛堂,恭恭敬敬地将江芙给送了进去。 但她是万万没想到哇,就江芙念的那几句经,竟然还真的有效果,第二天张松英就带着帖子上门,把江芙给接了出去。 窈娘跟着自家小姐出门儿的时候还朝着小佛堂看了好几眼,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靠谱的菩萨! “姐妹有难,我来支援,听说你被禁足了,我赶紧下帖子叫你出来,怕你在家憋坏了。” 张松英在京城贵女里吃得很开,消息也灵通,而且还爱八卦,称得上京城“包打听”,一听说江芙被禁足了,早上一睁眼睛就飞奔过来了,下帖子邀请她去游湖。 “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说起来,咱们出去游湖,带你那个不成器的兄长做什么?” 江芙嫌弃地指了指站在站在船甲板上的张平阳。 张松英嫌弃的撇撇嘴。 “谁知道他最近抽了什么疯,不爱跟那群狐朋狗友出去玩儿了,反而爱跟着我参加些姑娘小姐的宴会,许是突然觉醒手足之情了吧。” 这手足之情决定的确实不容易,还是被陈见安给收拾了两顿才打出来的。 张平阳上次被陈见安一吓唬,在世家公子的圈子里丢了面子,虽然别人没说什么,但他总觉得他们在背后笑话自己,干脆也就不跟他们一块玩儿了。 不过他最近又找到了新玩具,那就是去人贩子手里奴隶。 寻常的奴隶他看不上,就喜欢买那些不同于明夏长相的外族人,买下来折磨玩弄他们,还美其名曰“爱国杀敌”,很是有成就感,就差把自己当成少年将军了。 今儿个出来游湖他也没闲着,带出来了异族奴隶,一个少年和一个彪形大汉。 那少年脚腕上戴着一个银质脚环,头发上编着两根细细小小的长辫子,只看打扮就知道是南疆人。 另外一个大汉身高至少一米九了,这大块头一看就是蛮子。 “本公子听闻外族人都不擅水性,把他们俩给我扔进湖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张平阳一声令下,一旁的侍卫毫不犹豫地将两人给推了下去。 在他们眼里这并不算草菅人命,因为奴隶是有死契的,算是主家的财产,算不得个人。 那蛮子因为体型大,一头朝水面上栽去,“噗通”一声溅了一船的水花。 可明明被推下去的是两人,江芙在船舱里却迟迟没有听到第二声落水声,于是好奇地顺着窗户朝外面张望。 只见被推下去的南疆少年一脚踩在那个不停挣扎的蛮子肩膀上,稳稳当当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也只是湿了脚面而已。 江芙一挑眉,着实被他这轻功给惊艳到了。 就在水里那蛮子慢慢停止挣扎即将沉入水里的时候,那少年脚尖一点,又重新回到了船上。 “嘿,你小子竟敢跟我作对,来人呐,把他给我按进水里淹死!” 张平阳最近讨厌有人跟自己唱反调,看他不肯乖乖受死,顿时炸了毛。 江芙敲了敲窗户,吸引了外面的注意力,两只胳膊搭在窗沿上,下巴搁在胳膊上,歪头看着朝自己看过来的张平阳道: “张少爷,这人既然你不想留了,不如送给我。” 张平阳一心想要弄死他,不乐意地反驳道: “本公子花钱买的奴隶,凭什么买送给你?” 江芙施施然地起身,一猫腰从船舱里出来,摸了摸挂在船头的弓箭。 “那不如我们比试一场,就有用他赌注,要是我赢了人就归我,要是我输了,便输给你一斛南海珍珠如何?” 一说比试张平阳来了兴致,张松英紧随其后出来,拉了拉江芙的袖子劝道: “换一个玩儿,他从小学什么都不精,偏偏在射箭上小有几人天赋,那珍珠好好的,给他岂不是白瞎了。” 江芙摇摇头道:“就比这个,你先来。” 张松英见劝不动她,只能指使自己的的婢女将一颗苹果系在船舱的边沿上,看两人谁先把苹果给射下来,就算谁赢。 湖面上有微风拂过,苹果轻轻晃动着,并不容易瞄准。 张平阳抽出一根箭矢,拉满了弓瞄了几下。 箭矢射出去的时候,正巧一阵风吹过,苹果一阵晃动,那箭矢擦着它就过去了,毛都没碰到。 “噗呲” 张松英非常不给面子的嘲笑一声。 张平阳懊恼地暗骂一句,很快搭上第二支箭,第二支箭射中了苹果的右下角,擦下来一块儿肉。 直到第三支箭才正中靶心,一整个苹果自中间炸开来,四分五裂。 张平阳将手里的弓扔给江芙,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怎么样,你先要是人数还来得及,要不人本公子让让你,多给你一次机会,你就算第四次能把苹果射下来,也不算输,怎么样?” 江芙笑笑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装逼。 她垫了垫手里的弓箭,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南疆少年,发现那少年也在不错眼地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澄澈,带着如同小鹿一般的懵懂和依赖,这眼神让江芙皱眉。 这孩子·········把自己当他娘呢? “愣着干嘛?要是怕了就早说呀。” 江芙听到张平阳的挑衅,转过头淡淡地一抬手,轻描淡写地就将刚系上的苹果给射了下来。 张松英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将掉在地上的苹果给捡起来,竟然还是完整的! 她抬头一看,江芙刚才竟然将系苹果的绳子给射断了! 张松英转头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却见她再次抬起弓箭对准了张平阳,这个动作让张松英大脑一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应该打点儿浆糊给你粘粘脑子 “你、你要干什么?我承认你赢了还不行吗,一斛珍珠而已,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张平阳脸色僵硬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一旁的南疆少年看到她的举动眼神一亮,微微动了动戴着锁链的双手,十分期待地看着江芙手里的箭。 江芙勾起一边的嘴角,手指一松,第二支箭矢带着雷霆之势飞了出去,正中张平阳头顶的发冠。 “铛”的一声,杨平阳那赤金红翡的发冠掉落,在甲板上滚了两圈之后落入湖中。 南疆少年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十分委屈地低下头。 “张大公子说了让我四箭,你说我下面两箭往哪儿射好呢?” 江芙收了弓反手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平阳,她背对着阳光,头发散乱飞扬的张平阳看着她的笑脸,竟然就这么看出了神。 张松英见自家哥哥那呆呆傻傻的样子都看不下去眼,将手里的苹果往他身上一扔。 “发什么呆呢,愿赌服输,赶紧把人给芙芙,小心等会儿她等不及,把你脑袋射下来。” 张平阳被苹果砸的回了神,“哦、哦”了两声,让侍卫将那南疆奴隶锁链的钥匙交给江芙。 江芙接过钥匙随手扔给窈娘。 “带下去好好洗洗,调教好规矩再带来见我。” 说完便跟张松英回到船舱喝茶,好像这个好不容易赢来的奴隶并不值得她多看一眼似的。 南疆少年跟在窈娘身后,经过船舱的时候好恋恋不舍地一直看向江芙,那眼神像是刚烙印了母亲的雏鸟一样。 窈娘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警告道: “不能直视小姐,低下头跟我走,要是冒犯了小姐,小心她不要你。” 少年好像被“不要你”这三个字给蛰了一下似的,瑟缩着肩膀低下头,表情惶惶不安。 就连刚才张平阳把他扔下水的时候,窈娘都没见他如此,自家小姐这不像是捡回来个奴隶,倒是像捡回来一只会认主的小狼崽。 张平阳扯了自己小厮的腰带系在头上,将头发束起,厚着脸皮跟着两个姑娘进了船舱,坐在对面看她们两个喝茶。 “没看出来江妹妹还是一副菩萨心肠。” 看不上人家的时候叫人家江小姐,现在感兴趣了又叫人家江妹妹,这渣男。 江芙狐疑地匝么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试图分辨他是不是在内涵自己。 江广瑶那个活阎王能养出来一个菩萨心肠,这孩子要不是内涵自己,那脑子估计是不怎么好使。 她转了转手里的杯子,难得心情不错的解释一句: “你这奴隶功夫不错,死了可惜,给我养着还能跑跑腿,这不比养条狗有用多了。” 江芙说这话的时候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没有贬低别人的口气,也没有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味道,就是很自然地陈述事实一样。 在张平阳眼里,她的话带着一种对生命漠视的魅力。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她好冷血,我好喜欢。 张平阳脑袋顶上直冒粉色泡泡,江芙被他那肉麻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往张松英身边靠了靠,觉得这破地方可不能待下去了,张松英他哥看起来不太对劲, 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看到骨头的狗一样,万一一会儿狂犬病犯了把自己给咬了可咋办? 江芙直接让张松英靠边儿放自己下去,船很快靠了岸,江芙跟张松英道了个别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张松英还没玩儿够了,送走了江芙就让船家再划了回去。 张平阳狗腿地坐在船舱里给张松英倒了一杯茶水。 “好妹妹,你帮哥哥牵个线,成全了我跟江妹妹的姻缘吧。” 张松英嘴里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噗”的一声喷了张平阳一脸。 “啥?你看上了她?” 江芙确实长得好看,但是那战斗力也是杠杠地凶残,张松英可是见过她大杀四方的样子,闻言脑袋摇的好拨浪鼓似的。 “这么缺德的事儿我可不干!再说了,你这狗脾气就该找个能包容你的,找个江芙那样的母夜叉,成亲以后在一起比谁更命硬吗?” 不行不行,得找机会进宫一趟,让长姐给兄长赐婚才行,要不让他去招惹江芙的话,明年这时候都能给他烧周年了。 张松英想到这里也没有游湖的心思,急吼吼地闹着要回家。 刚到家的江芙冷不丁地打了两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怀疑有人在背后说自己坏话,但是她没有证据。 窈娘很快将洗干净的少年给带了过来,少年脚腕儿上的铃铛也洗干净了,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作响。 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这铃铛声十分规律,还有点儿好听。 江芙围着他看了两圈,这小家伙洗干净了倒是白白净净的,还挺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少年被窈娘调教过,回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没有直视江芙的眼睛,开口的声音是清亮好听的少年音,像是山间的百灵鸟。 “我叫桑祭,今年刚满十八。” 他看起来倒不像是十八岁的样子,一张娃娃脸,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上很多。 江芙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头触碰到少年的锁骨上,桑祭感觉到她指尖冰凉的触感,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然后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小东西还怪胆小的,江芙轻笑一声,以为他别吓着了,却没看见少年紧握的拳头也在微微颤抖,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在压抑兴奋似的。 江芙收回手,转身坐到上位的椅子上。 “你会轻功?” 桑祭乖顺地点点头,只一句话就猜到了江芙带他回来的目的,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道: “是,小姐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的。” 少年说着抬眼用水汪汪的眼神看着她,江芙莫名就被他的眼神看到心头一跳。 这感觉很奇怪,让她有些不舒服。 江芙不喜欢这种不由自主的感觉,于是微微皱眉吩咐道: “我要你潜入礼部侍郎的府邸,将这件东西交给他的二公子陈见安,瞧瞧的,别让旁人瞧见了。” 江芙说着,将手里荷包扔给他。 桑祭接住荷包颔首应是,二话不说转头就走,看着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 窈娘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道,害怕他捐款潜逃了,那荷包里的东西也不便宜呢。 “小姐就不怕他拿着东西跑了?” 怕什么? 江芙慢地摊开掌心,掌心里赫然躺着一颗小巧的银色铃铛,那铃铛上刻着繁复的花纹,看着像是什么藤蔓。 窈娘认出来,这是之前挂在少年脖子上的那颗。 “南疆人一出生就会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银器,这东西是他们的标志也是信仰,只要这铃铛在我手里,不管天涯海角,他都得乖乖回来。” 这是刚才她触碰少年的时候从他脖子上摘下来的。 江芙拿住了桑祭的软肋,相当于牵住了狗的绳子。 但是这条被牵住的狗会不会咬人,这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外,她可就说了不算了。 桑祭的动作很快,没用上一刻钟就蹲在陈侍郎书房的房顶上。 他俯下身跟夜色融为一体,即便有人特地往房顶上瞧也不一定能看见他。 桑祭掀开一块瓦片,低头听着两人说话,然后将手里的握着的荷包拉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自己的掌心里。 那是一块手指头长短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玉如意。 玉如意又名“握君”,是明夏女子最常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寓意握君心、长相守。 桑祭见到这东西眼神一暗,而后看向身下的陈见安充满了敌意,刚在江芙将这东西随手扔给自己,他怎么也没想到里面竟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里面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喜欢? 很快陈见安跟父亲说完了话,从书房出来往自己的院子走。 刚走到半路,就被一个从假山后面窜出来的黑影给拦住了。 “我们小姐有东西让我交给你,接着。” 桑祈用力将荷包扔过去,那架势恨不得直接砸死他算了。 陈见安眼前一花抬手接住,再朝刚才少年站的地方看去,早就人去楼空了。 这少年在侍郎府出入竟如入无人之地一般! 陈见安黑着脸,决定明天就在府里增加侍卫和人手! 他捏了捏手里的荷包,根据手感里面像是装着两个小东西。 这该不会是什么暗器吧? 他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接着月光看清,那是一根断成两节的玉如意。 如意下面还刻着一朵精巧的芙蓉花。 “是她······” 陈见安将断成两截儿的玉如意握在手里,瞬间就猜到了是谁送来的,但是却没明白江芙的意思。 她是想说,跟自己“割袍断义”,难道她是不同意这桩婚事? 陈见安伸出手指摩挲着玉如意的断口,这裂纹看起来像是被掰开的········ 难道跟自己成亲这件事儿竟让她如此生气,能生生掰断一根玉如意? 陈见安身旁的小厮看到这东西,又看了看自家少爷看起来并不开心的脸色,试探道: “少爷,这东西要是那么重要,要不咱们打点儿浆子沾一沾?” 陈见安将东西塞进自己怀里,白了他一眼: “我应该打点儿浆糊给你粘粘脑子,回房!”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我和我当聋子不太好吧? 桑祭一路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江府走,心情大好地哼着曲调怪异的小曲儿,按照他们南疆的规矩,看到这样的信物,那肯定是要一刀两断的。 他习惯性地不走大门,走到一处墙根底下,脚下一点就翻过了几尺高的围墙。 桑祭的动作很轻,像是只猫儿,落地的声音都很小,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前提是没有被人看见的话。 偏偏这小子运气不好,好死不死的一落地,就正撞上往自己院子里的走的江广瑶,一抬头就跟他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江广瑶真是许久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刺客了,敢明目张胆的翻自己家墙头? 他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绣春刀朝着桑祭就攻击过去。 桑祭的拳脚功夫并不好,对上江广瑶只能一味的靠着身法躲闪。 “真是好大的胆子,谁派你来的?” 桑祭抿着嘴闪躲着,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吭声,看准了时机转身就跑。 江广瑶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桑祭一矮身就好似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挣脱了。 但是肩膀上的衣服被江广瑶给撕扯开,露出肩膀上一朵繁复的花纹。 江广瑶在看到那花纹的时候身体猛地一僵,瞪大了眼睛看向桑祭的脸,越看越觉得他的眉眼似曾相识。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故人一模一样,要是算算时间,她的儿子也该有这么大了。 “你是从哪来的?我是这个府邸的主人,是谁带你进来的?” 江广瑶收了刀,手里紧紧捏着桑祭衣服上的布料,有些紧张地问道。 桑祭一听他是江芙的父亲,瞬间放松了警惕,微微一弯腰,行礼道: “回老爷,我是小姐院子的人。” 江芙今日出去江广瑶是知道的,之前都没听说女儿院子里进了新人,想必这少年就是她今天带回来的了。 江广瑶看了桑祭几秒,突然淡淡地笑了,一旁的小厮就惊呆了,老爷他可是许久没有对谁这样和颜悦色过了。 看见皇上他都不笑! “既然是小姐的人,就回她的院子去,晚上不要乱跑。” 桑祭闻言松了口气,对江广瑶行礼告辞,一溜烟地就跑了。 在他走后江广瑶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戳了戳系统。 【那孩子····是南疆来的吧?】 系统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江广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的出现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这个孩子的出现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既然剧情已经崩了,那也许自己可以将女儿送走,让她不再和男女主角产生瓜葛。 自从剧情线偏离100/100之后,江广瑶发现自己身上的很多限制都被解除了,也就是他不会被剧情限制,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再也没有人拿他说话当放屁了。 如果是之前,就算他把江芙送走,剧情也会把她送回来。 但是现在应该不会了,只要她离开旋涡中心,即使自己有一天任务失败了,她也能在其他地方过安稳的日子。 那······毕竟是自己一手拉拔长大的孩子,即使不是自己亲生的,自己也想要她平安喜乐。 江广瑶是个行动派,这么想的就马上准备这么做,当即就命人准备马车采买物资,准备这几天就把江芙给送走。 第二天一早,江芙就听说父亲想要将自己送去南疆游玩儿的消息,可把她给气得够呛。 这没听说谁家为了不嫁女儿,把女儿送出国的! “这哪里是游玩儿,那分明是要把我发配了!” 江芙手里的桃花酥都被她给捏碎了,窸窸窣窣地直掉渣。 爹爹真的是,玩儿着玩儿着就开始扬沙子,真是不讲武德! 她匆匆喝光了碗里的粥,将自己剩下的早饭赏给了窈娘跟桑祭,就匆匆往江广瑶的书房跑。 窈娘给自己盛了碗粥,刚要给桑祭也盛一碗,就发现他把江芙刚才咬了一口,捏过又放下的桃花酥给捡了起来,小口小口吃着。 “那都捏坏了,这边儿还有不少呢,吃好的吧。” 窈娘以为他是舍不得浪费东西,于是将一整盘都端到他跟前。 但是少年充耳不闻,捧着手里那块被咬过的,好像捧着什么稀释珍宝似的,勾着嘴角,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窈娘心头一软,觉得这孩子还真节俭可爱。 急忙跑出去的江芙扑了个空,下人回禀她说,江广瑶今儿个早饭都没吃就出门了,去赴张御史的寿宴。 江芙强烈怀疑爹爹就是故意躲着他的,平时也没见他跟张御史关系有多好,那老东西还总是参他,好端端去给他送什么寿礼? 要说是为什么?那只能是说人家请柬都送上门儿了,同样在朝为官,总要给对方个面子。 明夏寿宴宴请宾客一般都是早上,这样不耽误一天的工作,晚上还能在跟家里人热闹一番。 兴许是江广瑶很少出席这种场合得到原因,他刚一进门,周围热热闹闹的聊天声就顿住了,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不是,他们怕啥?我今天是来送礼的,又不是来收债的。】 江广瑶面上冷着一张脸,心里却在跟系统吐槽。 【因为宿主从来没有参加过谁的寿宴,他们现在八成吓死了,以为你是来找茬的。】 系统这么一说,江广瑶更无语了,自己从来不参加,是因为从来没有人邀请自己啊! 这不张御史一下帖子,自己巴巴的就带着礼物来了么吗,这样的热闹自己也很凑的好吧。 张御史见他冷着脸站在门口,下意识就觉得大事不好。 紧接着才注意到他身后并没有跟着锦衣卫,而且今儿个是穿着便服来的,这才放下了心,一脸复杂的上前迎接。 张御史亲自将他请到了主位旁边的为位置上,好酒好菜的招呼着。 众人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但是注意力也全都在他的身上。 见他坐下吃菜了,提着的心放下了几分,开始重新聊天说话,但是气氛始终不如一开始放松随意。 江广瑶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也没有敢上前跟自己寒暄的,心里想着要不要先行离开。 就在这时,陈见安端着酒杯朝着他走了过来,他穿着暗黑色绣祥云纹的衣衫,看起来英俊挺拔,就连江广瑶都不得不感慨他这样貌着实出众,也难怪自己女儿念念不忘。 “多日不见,厂首风采依旧。 前些日子父亲曾去江府提前,但是厂首回绝了,今日既然有缘得见,晚辈还想不死心的问问,要怎么样您才肯将令爱下嫁?” 陈见安的话音一落,周围在一次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就像水珠滴进了油锅里,周围的人一下就炸了。 “我没听错吧,求娶江家女?那个差点儿把炎明熹闺女吊死在自己门口的江家女?” “现在的年轻人呐,不踏实,肯定是看中了岳家权势。” “别闹了,就妇女一脉的凶残强势,取了他家女儿跟入赘有什么区别?要是我家儿子,便是给金山银山也不干。” 宾客们小声嘀咕着,这些声音全都传入了江广瑶的耳朵里,他的嘴角抽了抽。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拿我当聋子不太好吧? 他一脸不善地看向始作俑者,两手交叉环抱在胸口,用这样的姿势拒绝了陈见安的敬酒,语气嘲讽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想求娶本官的掌上明珠? 好啊,要是诚心求娶,那就给本官送来天上的月亮,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同意这门亲事。”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这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又不是神仙,谁能把天上的月亮给摘下来? 陈见安的脸色难堪起来,当众被嫌弃拒婚,只怕这陈二公子很快就会成为京城的笑柄。 他将手里的杯中酒一饮而尽,将被子往桌子上一放,语气生硬地对江广瑶一拱手道:“晚辈明白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了,可见被当众拒彻底伤了他的面子,让他一刻也不愿多留。 江广瑶看着他那负气离去的背影却心情大好的重新坐下,心想这下又能收获几点憎恨之。 可他等了又等,系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脸色也不知不觉严肃起来,难道系统又bug了? 坐在江广瑶身边的张御史见他脸色冷下来,心里一哆嗦,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心,心中暗骂道: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写的请帖?怎么还把他给请来了!除了丧宴不请姓江的,这不是大臣圈儿里的潜规则吗? 夭寿了,这要是被同行知道,还不笑话死自己!’ 张御史很迷茫,至于是谁给他下了请帖嘛········· 写帖子那人现在正骑着马前去江广瑶家里偷家呢。 陈见安将马停在江府门口,拿出之前被山贼劫持时交给自己的令牌,一脸光明正大的对守门的侍卫道: “江厂首在御史寿宴上喝多了,让我帮他回来取件东西。” 门房看见他手里的令牌,又想到自己家老爷确实是去御史府赴宴了,于是半信半疑的打开门将他给放了进来。 谁家好白菜让猪给拱了不生气啊 陈见安脸不红气不喘地走进了江家的大门,站在庭院里环视了一圈,对江家的下人问道: “江小姐的院子在哪里?厂公说有东西交给江小姐保管,让我去找她拿。” 原本防备地看着他的江家侍卫,一听说他要找自家小姐,反而放下了一些戒备。 如果居心不良,肯定是找书房这样的重地,找自己小姐做什么? “小姐的院子在这边儿,您跟我来。” 小厮说着在前面给陈见安带路,江府的侍卫一左一右跟防贼似的跟在他的身后。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江芙住的院子门口,江芙听说陈见安求见,整个人都傻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爹不是刚被扔出去吗?要是自己爹爹把人放进来了,她可是一百个不信。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来了正好! 她让桑祭亲自去外面接人,让窈娘帮自己找一个轻薄的衣裙过来,最好是遮不住肉的那种。 窈娘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可还是按照她的话做了。 陈见安负手站在院门口,见那一脸敌意朝自己走来的少年,一眼就认出他来。 “昨晚是你给我送的东西?轻功不错。” 桑祭听到这赞扬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只觉得这小白脸在白天看起来更招人烦了。 “小姐让你进去,一个人。” 说完站在两个侍卫面前,按小姐的吩咐挡住外面的人,不让他们进去打扰。 陈见安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小姐说、说她在寝室等你。” 窈娘站在回廊上拦住要往会客厅走的陈见安,支支吾吾对他说完之后,还指了一下寝室的方向。 明夏不讲究男女大防,张平阳跟两个姑娘坐船游湖也不要紧。 但是在自己闺房接见外男,这·····也太冲击陈见安的三观了,好像自己是什么偷香窃玉的采花贼一样。 陈见安脚步顿了一下,刚想让窈娘去叫江芙出来,换个地方说话,窈娘就地低着头跑了。 这事儿她可不跟着掺和,一个搞不好,老爷回来还不把自己给撕吧了。 传话的人跑得比兔子还快,陈见安别无他法,总不能站在院子里扯着脖子喊吧? 他无奈地看着紧闭的寝室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 江芙的房间很大,一进门正对着的是摆满了各种珍宝的多宝阁,再往里面走是一张金丝楠木白玉镶金边儿的四仙桌。 桌子不远处有一个同样材质的梳妆台,台面上摆着各种精巧的胭脂水粉。 最里面是一张小叶紫檀的千工拔步床,那床上面的花纹巧夺天工,但是花样特殊,并不是常见的雕花样式。 江芙并不在桌前也不在床上,陈见安以为她可能在外面还没回来。 他打量着床上的雕花没有防备,冷不丁被从屏风后面跳出来的江芙给扑了正着,直接朝着床铺就倒了下去。 陈见安下意识地抬手接住压在自己上身上的江芙,他只感觉眼前一花,鼻尖就闻到江芙身上那股好闻的芙蓉花味道。 “你·······” 他仰躺在床上,刚吐出一个字就顿住了。 入眼是一大片滑腻雪白的皮肤,距离近到就连上面细小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扑在自己身上的江芙穿着水粉色的到肚兜,外面松松垮垮地照着一件半透明的轻纱衣袍,肩膀跟胸口的大片肌肤都露在外面。 陈见安不自在地撇开眼,看向头下枕着的连云锦粟玉枕头,摊开双手不敢动,试图劝江芙先起来。 “江小姐,你这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先起来说话。” 江芙骑在他的身上,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起来? 自己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要是不先把生米煮成稀饭,等爹爹回来一切可就都晚了! 她低下头,靠在陈见安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语气诱惑道: “你要是不想,今天来干什么? 我对哥哥可是一片真心,咱们不如今日便把事儿办了,免得夜长梦多,让我日日忧心寝食难安。” 江芙说着就去脱陈见安的衣服,陈见安抬手捏住自己的衣领,好像保护贞洁的那黄花大闺女似的,江芙扯了两下愣是没扯动,只能皱眉看向陈见安的脸。 “你别冲动,给我点儿时间,不出半月我必定带着让江厂首满意的聘礼上门提亲,光明正大地娶你进门儿。” 陈见安被她逼得没了办法,只能将自己原本的计划说出来。 今日当众求亲,为了可不是自讨没趣,而是为了江广瑶的一个活口儿。 他不怕江广瑶提要求,就怕他不提,现在他当着大家的面发了话,自己便有了机会。 江芙将信将疑地起身坐在他的腿上,感觉到屁股下面硌着自己的东西,觉得这厮心口不一,竟然还是个柳下惠。 “你怎么把月亮摘下来?”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与其相信他能上天,还不如相信自己现在就能生个孩子呢! 陈见安伸手将江芙掉到腰上的外披给她提到肩膀上,握着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的腿上推了下去,姿势不太自然地站起身来。 “且等等我,我知道你的心意,必行不会辜负你。” “你真有办法?不行别硬撑啊,睡一觉就什么都解决了。” 他不配合江芙没办法,只能压下心底的烦躁,心中思量着用什么理由能在爹爹那边儿拖延上半个月? 陈见安慎重地点头,向她表示自己是认真的,并非儿戏。 而后清了清嗓子,说起自己这次来找她的目的。 “我这次来一是想要问清楚你的心意,二是明日秋召节,我想问你明晚可否赏脸给我一起去灯会?” 秋召节是初秋时节的通宵灯会,青年男女经常会相约逛灯会,并且在灯会上互许心意。 江芙之前去过一次,还不及上元灯会热闹,没什么意思。 但想到自己现在可是痴心人设,尽管心里嫌弃,面上还是甜甜地笑了,一口答应下来。 “明日贵妃在宫中设宴,我要日落后才能出宫,你且带着一盏兔子灯在宫门口等着我。” 陈见安见她答应下来松了口气,余光瞥到她那松松垮垮再次掉下来的外衫,脸色微微一红,开口告辞离开,急匆匆地走了。 江芙看着他的背影和通红的耳朵尖儿,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小白脸,有勇有谋就是脸皮薄。 陈见安走后没多久,江广瑶就听到消息匆匆赶回来。 他可太了解自己女儿的尿性了,要是回来晚了,指不定孩子都有了。 他一回家就直奔江芙的院子,可惜没堵住那个杀千刀的。 “爹爹,女儿不想去南疆·······” 江芙好不容易见到了他的面,拉着他的衣袖撒娇道,江广瑶被女儿一求,心柔软了半截儿。 可剩下那半截儿冷硬的心脏指使他一口回绝: “我已经在南疆给你安排好了女学,等你从念完了书,我自己就会派人接你回来。” 至于这书要念几年,就全凭江广瑶说了算了。 江芙嘟了嘟,尽显小女儿的娇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装作失落的吗,模样妥协道: “那好吧,不过能不能等我过完生日再走,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南疆庆生。” 这招苦肉计用地巧妙,距离她的生日还有一个月,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到被江广瑶一口回绝,也能给陈见安争取到来求娶自己的时候。 当然了,要是过了时间他还没来,江芙一点儿也不介意亲自去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 江芙收敛了眼底一身而过的情绪,江广瑶略微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她的要求,将车队出发的时间改到了下个月中。 江广瑶从江芙的院子里出来那叫一个越想越气。 谁家好白菜让猪给拱了不生气啊? 为了给陈见安找不痛快,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看起来十分老旧、上面还带着血的帕子,让近卫亲自去给陈见安送去。 那是徐公公随身的东西,江广瑶杀了徐公公之后就一直带着,想着哪天低电量的时候能回口血。 现在被陈见安给偷家了,他气上了头,半刻也等不得,必须立马让那厮不痛快! 等他换好了中衣准备就寝时,系统想起了提示音: 【叮,男主憎恨之+10】 江广瑶听着这声音心满意足的睡了,让他惦记自己家的小白菜,活该! 第二天一早,江芙进宫赏花赴宴,除了身上穿着的华丽礼服,还让窈娘带了一套好活动的长裙藏在马车里。 进宫穿的礼服太过正式,云肩上还挂着大大小小的珠串,走路都迈不开脚,非常不适合被爹爹发现自己约会之后逃跑。 秋日贵妃宫里的菊花开得最好,偌大的庭院里被摆放了十几张桌子,大家闺秀们按照身份地位依次坐在嫔妃们的下首。 江芙便坐在妃嫔左边下首最靠前的位置,就连桌子上都比别人多摆了一盆鲜花,彰显着身份尊贵。 “今年的菊花开得这样好,肯定是老天爷在借着菊花来恭贺姐姐喜得贵子呢。” 坐在贵妃下首的淑妃娘娘用帕子捂着嘴笑道,话里话外全是恭维。 其他嫔妃闻言纷纷附和,将小皇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不一会儿就成了神仙童子,让江芙听得眼皮子直抽抽。 自己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型的舔狗聚会现场。 不过这舔狗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贵人以下的小主们可没有机会参加贵妃的宴会。 张贵妃手里拿着一朵开得正娇艳的金丝菊,淡淡笑着: “承各位妹妹吉言了,既然老天爷给本宫报喜,那本宫也不好独占了喜气,不如大家一起同乐吧。” 说完,贵妃将手里的菊花在众人面前扬了扬,让大家以秋景为题比赛,谁的作品要是胜出,就将陛下新赏的那对碧玉手镯赐给谁当奖品。 “今儿个谁也不许藏拙,要么作诗、要么作画,每人偶要交上来一幅作品,不仅是第一名,只要做得好,本宫统统有赏。” 张贵妃懒洋洋地坐在上位上,说完之后便指使站在她身边好像丫鬟一样的白婉莹去自己梳妆台上取那对镯子来。 江芙许久未见到白婉莹这个女主角了,如今再见她周身的气质变了很多,低眉顺眼地站在张贵妃身边好像个丫鬟,人也瘦了一圈儿,不复从前精神。 她下意识就想找张松英问问,怎么白婉莹还成贵妃的小丫鬟了,一转头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武明玉才想起来,今儿个张松英去了外族家,没来。 宫女端着文房四宝走了过来,江芙拿了纸笔,为了交差在上面画了一朵并蒂海棠。 这花寓意好,不会出错,并且也不会太出风头成为众矢之的。 她画好的画交给来收作品的宫女,交出去之后便百无聊赖的支着下巴,摆弄起自己面前的盆菊花来。 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那宫女跟白婉莹使了个颜色,然后从袖子里拿出另外一幅画,将她原本那副给替换掉了。 在这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 张贵妃在进宫前是明夏有名的才女,每年的春日宴赛诗会上都能拿到头筹。 进宫后她的乐趣少了很多,看别人作画作诗勉强算是一样,每次贵妃的宴会上总是少不了诗画比赛,所以宾客们也都是有备而来的。 奖品固然珍贵,但要是能得到贵妃的亲口夸赞,那才是最重要的。 宫女将厚厚的一沓纸张放在贵妃的桌案上。 张贵妃伸出带着赤金护甲的手取了一沓让身边的白婉莹帮着自己一起看。 每一张都是下了功夫的,是半刻竟然让她也选不出拿过更好一些。 张贵妃的江芙有些摸不着头脑,竟然一时间分辨不出贵妃对待白婉莹的态度。 将她弄到身边儿来当丫鬟使唤,显然是想要磋磨她,可是让她帮着看诗稿,看起来又像是想要培养她。 江芙思考着,下意识地转了转手里的茶杯。 “娘娘,这首诗写得极好,请您过目。” 白婉莹看了几张后,突然出声将其中一首诗递给了张贵妃。 “朝来行药到秋池,池上秋深病不知。这两句写得当真不错,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好的文采。” 张贵妃将手里的纸张翻过去,看到后面写着的“武明玉”三个字,笑容微微顿了顿。 武明玉那个草包,能写出这样好的诗? 心中这样想着,张贵妃的笑容淡了淡,随口夸赞道: “原来是武小姐,之前倒是没有听闻你的文采如此出众,依本宫之见要是没有意外的话,这首诗应该第一。” 众人听到贵妃的话,纷纷看向坐在江芙身边的武明玉。 她骄傲地扬起下巴,笑着对其他小姐们点头示意,还耀武扬威的看向江芙。 江芙都要被她给看笑了。 这姐妹儿显摆啥呢??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没文化这事儿武明玉要是排第二,那都没人敢排第一! 这八成是不知道跟哪儿找的人替她写的。 看张贵妃刚才那个眼神,想必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懒得拆穿她罢了,这还在这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 江芙好笑地想着,但是笑着笑着却突然愣住了。 等等·············她找替写的话,又是哪来的题目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白婉和下一秒就将另外一张纸递给了张贵妃。 “娘娘,这里还有一首诗,但是······ 嫔妾才疏学浅看不透,还请娘娘亲自过目。” 白婉莹说着将纸递了上去,一边呈给贵妃,一边还朝着江芙那边看了过去。 江芙皱眉朝上首看过去,好巧不巧对上她的眼睛,下意识地心头一跳。 电光石火间将武明玉泄题的事情串联起来,那个在背后帮她的人·······该不会就是白婉莹吧? 好家伙,最恨自己的两个女人凑到一起了,这还有个好? 好是肯定没好了,白婉莹刚把那纸送到张贵妃手里,贵妃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瞬间阴沉起来。 她脸色不善地将纸张给翻了过去,看到上面的名字之后,眼底带着诧异,语气里带着山雨欲来地开口道: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江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独、尽、凋这三个字,可句句都能惹人不开心。 江芙被点到了名字,竟然一点儿也不意外呢。 武明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江芙站起身来,心想在贵妃的好日子交上去那么晦气的诗,看贵妃还不狠狠处置了她。 白婉莹像是生怕贵妃还不够生气似的,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嫔妾听闻江府最近刚刚拒婚了陈侍郎家,想必江小姐是心绪不快,才会心烦意乱地说了这么不吉利的话惹娘娘心烦。 我相信江小姐一定不是故意诅咒娘娘失去宠爱、形单影只的,还请娘娘从轻发落吧。” 好家伙,贵妃还没说啥呢,她就开始从轻发落了,好像江芙犯了什么罪似的。 身后的内侍们听到白婉莹的话,跃跃欲试地看向江芙,只等贵妃一句话,就会将她拿下用刑。 江芙一瞬间在脑子里想了很多,这话要是回不好,一顿板子免不了。 她心思百转,最后想到张松英曾经说起张贵妃再未出阁时曾经说过,想要当一名女官。 江芙福了福身,心里有了主意,抬头看向张贵妃道: “回禀娘娘,臣女昨夜听到院外西风瑟瑟作响,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子都被吹落了,不禁心中感慨,想着自己如此渺小,就如这梧桐树一般经不住大风大浪。 但是又突然想到娘娘,作为女子的典范,娘娘身份贵重,便是狂风暴雨想必也不能撼动娘娘分毫,当臣女孩如同风中梧桐被吹落的时候,想必娘娘正在高楼上睥睨天下,让人好生羡慕。 所以有感而发写下这样的诗句,要是因此惹了娘娘的不快,那确实是臣女的罪过了。” 张贵妃听到这番话,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看着江芙的眼睛,好像要看进她的心里一样。 倒是武明玉沉不住气,跳出来斑驳道: “你这话未免太过牵强了,娘娘圣宠优渥,就算是睥睨天下也有陛下在身边陪伴,独上高楼岂不是诅咒娘娘失宠?” 武明玉狗急跳墙,就连“失宠”两个字都说出来了,让在场的其他妃嫔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种不分场合的胡乱咧咧,跟大过年的说死人一样晦气。 张贵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而后摆了摆手: “武小姐既然得了上次就坐下被说话了,来人,将江小姐的作为搬到本宫身边来,本宫倒是觉得她说起话来很有意思。” 此话一出,众女眷纷纷带着羡慕嫉妒地看向江芙,窃窃私语地开始猜测她是不是故意剑走偏锋好赢得贵妃青睐的。 武明玉被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句,顿时像是被踩住了脖子的鸭子,想被自己辩解几句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悻悻地坐下,知道被贵妃这么一怼,自己今儿个头筹算是白拿了。 不成为众闺秀口中的笑柄就不错了,还哪来的美名呢! 江芙不骄不躁地坐到了张贵妃的身边,将原本站在她身旁的白婉莹给挤到了一边儿。 张贵妃让雪雁亲自给她斟茶,指着下巴看向下面正在聊天儿说话的女眷们,像是对她说话,又想好像是自言自语道: “我很喜欢看她们说话,她们高谈阔论着自由,但是话语里却全都是枷锁,便是戏本子也没有这般精彩。” 说完看向江芙。 “你说得很对,女人如果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时,她只能选择讨好与等待,只有她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 我这样的身份说这种话可能有些可笑,但是我好想明白为什么阿英喜欢你了。” 江芙扯出一抹乖巧的笑来,在她不露锋芒的时候,这样笑起来很像邻居家软乎乎的小团子妹妹。 张贵妃不吃她这套,继续道: “可是你太聪明了,本宫不喜欢。 本宫不反对阿英跟你来往,不过如果你要是让她受到什么伤害,那本宫绝对饶不了你。 阿英没什么心机,要是你能答应本宫保护她,那么本宫可以许给你一个愿望,只要不太过分,本宫都能帮你实现。” 江芙闻言眼睛一亮,嘿,天上真的会掉馅儿饼诶! 人在席上坐,饼从天上来,这要是不张嘴吃,那不是二傻子么。 “臣女谢娘娘抬爱,必定和阿英好好相处。” 江芙单方面宣布,今天起张松英就是自己的亲祖宗,一回家自己就打个板儿给她供起来,供桌儿就摆在那个贼灵验的观音娘娘旁边儿! 张贵妃看到她的态度十分满意,让雪雁给她上点心。 江芙这才发现自己桌上只有一杯茶,原来贵妃娘娘是想着要是自己不听话不给饭吃吗? 身后的白婉莹似乎被两人之间的和睦气氛给刺激到了,维持不住自己脸上风轻云淡的表情,跟贵妃告了一声罪,就先下去更衣了。 见白婉莹离席,还记着之前换画之仇的江芙赶紧借口去茅厕,悄悄退了下去。 “跟了我一路,你想要干什么?” 白婉莹一从贵妃的院子出来就察觉到了她,于是特地挑了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一路走到花园的假山后面,才出声点破叫她出来。 江芙从假山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走出来,并不给她虚与委蛇,直接道: “是你换了我的画。” 白婉莹心中有气,说话的态度也冷了下来: “江小姐无凭无据可不要乱咬人,还有你在我面前是要行礼的,江家便是如此教养女儿的?如此无礼,一张嘴便血口喷人?” 江芙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她确实没有证据。 白婉莹见她没吭声,心里生出一丝得意的情绪来。 自己如今可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秀女了,就算她在贵妃面前是奴才,但在一个小小官女的面前,她可是皇帝后妃,是主子!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只看江小姐这做派,只怕你们江家家学渊源,都是如此的惹人厌烦。 哎呀,我这人说话直,江小姐别介意啊。” 白婉莹嘴上说着让人别介意,表情却带着睥睨,料准自己现在的身份压在江芙头上,她只能乖乖受着自己的训斥。 她们这些人不就是惯会用权势压人吗? 自己今天也让她尝尝被权势欺压的感觉! 报仇可过不了夜,有仇必须当场就给报了 白婉莹自以为仗着身份能压江芙一头,体验了一把权利的滋味。 那态度很是趾高气扬,料定了江芙不敢顶撞自己。 谁知道江芙这人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她听到白婉莹出言辱骂自己的父亲,眼神冷了冷。 面上却依旧带着笑朝着白婉莹走近,语气赞同道: “没事儿,你说得对,做人嘛,就是要心胸宽广一些。 既然如此,我这人打人也疼,希望你别介意啊。” 说完挥起一拳就朝白婉莹的眼睛打了过去,白婉莹的眼眶瞬间就青了。 她痛呼了一声,捂着左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江芙,不敢想她怎么敢对自己动手? 自己可是皇帝的女人! 而且、而且她竟然还敢往脸上招呼,就不怕自己顶着乌黑的眼圈去告状,她没办法狡辩吗? 就连贵妃娘娘惩罚宫人都会用那种拿不到伤口的软刀子磨人,她一个大臣之女罢了,凭什么如此嚣张跋扈. 江芙才不管她是谁的女人,甩了甩刚才打人的手,心里想着自己一拳一个嘤嘤怪,还怕她不成! 自己这个人报仇可过不了夜,有仇必须当场就给报了。 这次白婉莹是明刀明枪冲着自己来的,要是自己服软了,岂不是让她觉得自己好欺负? 打狗就这样的,要么一次打死,要么一次打服,要不然它以后总是冲着你叫,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冲上来咬你一口,防不胜防。 “你、你胆敢以下犯上!嘶~看我不禀明了皇上和贵妃娘娘,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这个罪名要是往严重了说,是要抄家灭祖的,白婉和说完兴奋起来,要是自己挨顿打就能把江家父女拉下马,那她巴不得江芙再多给自己几拳。 江芙被她那眼神看得虎躯一震,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她脑子给打坏了,她嫌弃地看着白婉莹的脸,不气死她不罢休似的出言嘲讽道: “贱人就是贱人,山鸡飞上枝头也贵不了,本小姐打你就打你。 想要去告状?好呀,你赶紧去,正好让你看看张贵妃是跟谁站在一边儿的!” 江芙的话让白婉莹心头一惊。 听她这话的意思,难道张贵妃莫非是江广瑶的人? 这不可能! 如果贵妃真跟江广瑶是一伙的,那自己岂不是像个跳梁小丑,还妄想利用贵妃除掉江家······· “别装了,你把宫人支开,打的不就是算计我的主意,现在本小姐动手了,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 江芙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不对劲儿了,但她同样有恃无恐。 “我不信,你信口开河!来人呐,将她给本宫拿下!” 白婉莹大喝一声,站在假山外的内侍闻言小跑进来。 他们都是皇帝亲自赐下的宫人,只遵从皇帝和娘娘们的命令,二话不说就一左一右的压住了江芙的胳膊。 江芙并不反抗地被两个太监按住,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让白婉莹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白婉莹让内侍押着江芙往回走,她自己跟在后面,心中纷乱一路上几次差点儿摔倒。 江芙翻了个白眼,被内侍拉着一路走回了贵妃的宫院。 在进院子的时候,江芙猛地加速快走了两步挣脱内侍的控制,走到张贵妃的身前,对着她微微一行礼,抬头小声开口道: “娘娘,您刚才说的愿望,臣女想好了。” 要不是仗着有这块免死金牌,江芙也不敢这么忽悠白婉莹,她现在就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 贵妃拿起茶杯,心道这小姑娘,刚才还说不知道要什么呢,这么快想好了? 果然就算心机再深也还是小孩子的心性,想一出是一出,也藏不住事儿。 “说来听听。” “臣女希望等下不管什么人来臣女的状,娘娘都能帮忙摆平这件事。” 张贵妃好奇地一挑眉,就她离开这么屁大点儿功夫,能闯什么祸回来? “好啊,本宫允了。” 江芙是在贵妃近前说的这话,白婉莹并没有听清俩人说了什么, 张贵妃刚一说完,江芙就松了口气,往旁边平移了一步,露出身后来带着一只乌眼睛来告状的白婉莹。 一看清白婉莹的脸,张贵妃一个手抖,将手里半盏茶全都泼在了桌子上,她敢保证,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失态过。 白婉莹一脸委屈地上前跪下,指着江芙说道: “娘娘,江小姐她殴打臣妾,娘娘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白婉莹的声音不小,刚一说完,底下就炸开了锅,众人看向江芙的眼神都好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重臣之女殴打皇帝宠妃,这事儿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恐怕传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张贵妃头疼的扶额,伸手指了指江芙的鼻尖儿,江芙低着头,老老实实听贵妃训斥: “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罢了,这事儿是本宫欠你的,会帮你摆平。 记住,没有下一次了。” 这次敢殴打嫔妃,下次岂不是皇帝路过都要被扇两嘴巴子? 这自己可摆不平······· 江芙面露乖巧,连连点头,端的就是积极悔过、死不悔改的态度。 贵妃训完她,转头看向跪在下面的白婉莹。 此时已经不用说什么,众人也就都明白了贵妃的意思,白婉莹的心也随着贵妃对江芙偏袒的话语沉入谷底。 “愉贵人,不过是嬉戏打闹试了分寸罢了,这点小事儿也值得闹到本宫跟前来? 既然伤着了,那就回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半个月内没有本宫召见,你不得离开寝殿一步,听明白了吗?” 白婉莹咬着嘴唇,明白大势已去,不甘地低头应是,然后被内侍搀扶回宫去休息。 武明玉满脸惊恐地看着江芙从上位走下来坐在自己身边,她以前只觉得江芙疯,可没想到她不仅仅是疯,而且不要命啊! 江芙收拾完了白婉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歪头看着武明玉甜甜一笑,笑得武明玉头皮都麻了。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说实话,江芙还真没想好,收拾武明玉的方法有很多,总得给她点儿时间选个最缺德的吧? “武姐姐别怕,我能对你干什么呢,好好吃点心吧,贵妃宫里的点心可是一绝呢。” 江芙便自顾自地拿起点心和小食吃了起来。 武明玉一听她这话,盯着自己面前的糕点盘子,总觉得她在里面给自己下毒了,接下来的一下午什么她都没敢吃,等下午离开的时候,饿得走路都打晃。 张贵妃刚做完月子,中午吃过午膳后连下午的戏本子都没有看,就先回去休息了。 众女眷留在贵妃宫里看完了两出戏折子才纷纷被内侍送出宫,坐上自己家的马车。 市井集市距离皇宫仅仅隔着一条护城河,刚一出宫门,坐在马车里的江芙就听到和那边传来的热闹动静。 “小姐,老爷要是发现你跑了肯定会生气的。” 江芙可不怕,她早就利用自己听心音的本事,将爹爹的行踪都摸清楚了。 “爹爹今日在吏部协同办案,晚上不回来,只要你们别露馅,不会被发现的。” 说着她头上的簪子和步摇拔下来,取了一块头巾包住散下来的头发。 马车越过护城河上的桥面,江芙正穿鞋的时候,听到外面响起一阵阵女孩子的惊呼声。 “那是谁家少年,生得如此俊俏。” “你要是喜欢,将手里香囊抛给他,看他接是不接。” 明夏尚美,若是遇上好看的男子或者女子,便会朝他扔鲜花瓜果、首饰香囊,要是那人亲手接了朝自己扔过来的礼物,那便是等于接受了对方的示好,可以结伴同游。 江芙狐疑着是谁魅力这么大,惹得姑娘们心花怒放的,抬手掀开车帘往外看。 只见陈见安一身紫黑色盘绣金云的长袍坐在马背上,就停在自己的斜前方。 他手里提着一盏兔子灯,灯光映照在脸上,端的是陌上人玉如、公子世无双。 不少姑娘小姐纷纷提着灯驻足看他,少年白皙俊美的脸庞在此刻也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路上有几个姑娘朝他抛出香囊和手绢,他视而不见地看向江家的马车,脚尖踢了踢马儿的肚子,朝着这边儿就走了过来。 那马儿一动,之前被扔到马鞍上的香囊和鲜花“簌簌”落下,窈娘坐在江芙身后,顺着窗户看到这一幕,没忍住感叹道: “我滴个乖乖,我算是能理解小姐你为什么要跟他私会了。” 是真好看啊。 江芙看逆着光朝自己缓缓走了,突然玩儿心大起,将手里的丝巾卷了两下,朝着向窗外扔了出去。 陈见安从窗口经过,顺手捞起帕子,跟马车侧身而过的瞬间,江芙推开马车的后门,纵身一跃跳上了他的马背上。 江芙坐在前面,伸手抓住了缰绳,转头调笑道: “我竟不知陈二公子还有步步生花的本事。” 陈见安一头雾水,顺着江芙的视线往路上一看,自己来的路上掉落了一道的鲜花绢帕等小娘子的东西,看起来可不像是步步生花一样么。 每次跟他出来准没好事儿 秋召节还是庆祝丰收的节日,每年这一天百姓会都会选一穗最饱满的稻谷挂在门前,祈祷明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整个京城在这一天像是披上一层金黄色的外衣,加上街道的灯火通明,即便太阳落山之后,也宛如白昼,灯光一晃,到处都是金灿灿的。 “给你。” 陈见安慢悠悠地打着马,一手牵着缰绳把江芙护在身前,一手将提了一路的兔子灯递给她。 江芙双手接了过来,看起来很是喜爱地捧在手里打量着: “这是你亲手做的?不是你做的,我可不稀罕。” 这是她第二次收到兔子灯,第一次是父亲在八岁的时候带她逛秋召节的时候亲手给她做的。 不过爹爹手笨,兔子灯的骨架没有糊结实,才逛了一圈儿那灯就散了架,自己因此还哭了好久呢。 “我第一次做,做的不是很好,等以后······以后我再给你做个更精致些的。” 陈见安可不是画大饼。 虽然有利用江芙的打算,但是成亲以后他也会尽量对她好的,至少会尽到一个丈夫的职责。 这职责里面肯定要包括给自己的夫人做兔子灯。 陈见安这样想着,目光不自觉地放在其他小姐手里提着的兔子灯上,想着学学经验,明年再给她做个更好的。 江芙抿嘴笑了,摸了摸那胖乎乎的兔子肚子,心里有些温温热热的。 这兔子确实做的不够精致,耳朵太长、肚子太大,尾巴还短短的。 远远一看不像个兔子,倒像个小白团子似的,但是她并不嫌弃,反而爱不释手。 江芙知道陈见安不喜欢自己,他甚至都不加掩饰,就连两人现在共骑一匹马,他都跟自己保持着距离。 自己为了憎恨值装作喜欢他,而他为了自己的目的装作想娶自己。 这么一看她们俩还是挺般配的,一个骗情,一个骗婚。 至少这男人不然自己讨厌,成亲之后,谋害亲夫的计划也可以推迟推迟再说。 集市上不让打马,陈见安将雪白的马儿拴在一个小酒馆的马厩里,给了店小二一些碎银子,让他添些水和草料。 然后带着江芙踱步走进热闹的夜市里。 江芙手里提着兔子灯,蹦蹦跳跳地游走在人群中。 陈见安在后面充当护花使者,帮她挡开周围拥挤的人群,在他眼里江芙此刻就像只小兔子似的,这儿闻闻,哪儿看看。 夜市上有很多精巧的小玩意,江芙津津有味地在小摊子前面闲逛,时不时地拿起一些小玩意儿给陈见安看,问他好不好看。 “给!” 陈见安抬头看了眼前面的人群,突然被江芙抓住手腕儿,往手里塞了个东西。 他摊开掌心一看,一只小小的白玉兔子站在自己的手上,一旁就是江芙仰头看向自己的脸庞,那小兔子圆圆的眼睛跟江芙的放在一起,简直一模一样。 小玉兔只有鸡蛋大小,上面还带着江芙的体温,陈见安微微勾了勾嘴角,将小兔子握在手里。 “谢谢。” 江芙转过身,两手往身后一背。 “别客气,这是你给我做兔子灯的回礼,谁让我喜欢你呢,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听到这话陈见安眼底的笑意反而淡了些,他看了看有些距离的城门方向,握紧了手里的小兔子。 还有半个时辰,自己就要把江芙带到城门处,然后利用她的身份将霍将军接进城。 “官人,看看这桃红色的,你夫人生得好看,要是用这个颜色肯定人比花娇。” 卖胭脂的小摊贩见两人停在自己的摊位前,拿起一个描金的小瓷瓶对陈见安推销着。 光看包装不用看价格,就知道这必定是整个摊位上最贵的一瓶。 这老板眼力倒是好,看出两人身份不凡,宰冤大头呢。 陈见安听到“夫人”二字,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嘴,没有搭老板的茬,低头看向江芙问道: “你喜欢哪一种?” 江芙的视线在摊子上扫了扫,支着下巴故作为难道: “这几个颜色我都很喜欢,不过要是你送给我的话,那我想要老板手里送夫人的。” 江芙的身份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里真会喜欢这些东西,明摆着调戏陈见安罢了。 老板一听她要贵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将手里的描金瓷瓶递给陈见安。 这下他倒是没有拒绝,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掏出钱袋子付了钱,接过小瓷瓶后在手里微微握了握,然后递给江芙。 江芙看着他微红的耳朵尖儿,偷笑着掀开小瓷瓶的盖子,里面的胭脂都是鲜花汁子调的,一打开就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花香。 这味道还挺好闻的。 她把瓷瓶凑近,正抽着鼻子闻了一下,身后猛地被人撞到,鼻子直接插进瓷瓶里。 陈见安张开手臂帮她挡开后面涌上来的人群。 “你没事儿吧?” 江芙将瓷瓶拿开一些,一抬头,一颗通红的小鼻子出现在陈见安的眼见,让他没忍住轻笑一声。 像只红鼻子小鹿似的。 江芙满鼻子花香,气的瞪圆了眼睛,心道:哪个孙子撞得我,看本小姐不给他按染缸里好好洗洗! 江芙回头看了一圈儿却没有找到肇事者,估计逃逸了。 但是却见西边儿的方向吵吵嚷嚷,不停有人从那边儿涌到这边儿来,好像西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说西厂正在那边儿抓人呢,我看到好几个带着刀的官差,可吓人了。” “难道是抓逃犯嘛?好像是在找年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陈见安的心头一跳,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了。 西厂这么大的阵仗,必定是霍将军进城的事情走漏了消息。 他看了看天色,并没有到自己跟秦峥约定的时间,恐怕是他们在城外出了什么变故,自己必须赶去帮忙!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陈见安拉着红鼻子江芙走到一旁的巷子口,让她在人少的地方等自己回来。 江芙点点头,看着陈见安火急火燎地跑了,拿出手帕一点点擦拭自己被染红的鼻子。 她就知道这个骗婚的无利不起早,今儿叫自己出来必定不仅仅是逛灯会这么简单,看西厂那找人的动静,八成这厮又惹了什么麻烦。 江芙擦干净了鼻子,抬头望着西边的天空。 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西厂要找的人到底是谁,跟陈见安有什么关系呢? 江芙坐在箱子里的竹筐上有些出神,下一秒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 “别出声,不然我就杀了你。” 江芙卸了身上的力道,顺着挟持自己那人的力道跟他一起藏身在矮墙后面。 她知道这种时候越是挣扎越是会让对方警惕,只有在对方松懈的时候自己才最好挣脱,她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地被拉走,手却悄悄摸上了自己腰间的匕首。 挟制江芙的人将她拉到巷子里,到了外面行人看不到的地方,将她摔在了墙角的干草垛里。 江芙被摔的眼前一花,心中暗骂自己这是什么衰运气,陈见安那厮是不是克自己啊? 每次跟他出来准没好事儿! 她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胳膊肘,抬头一看,只见巷子里站着三个身高马大的汉子,他们的皮肤黝黑,虽然穿着寻常衣衫,但是看起来并不像京城人,无他,太糙了。 “你别怕,只要你老老实实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不能被人发现行踪。” 挟制江芙过来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一行人中的老大,他语气安抚地对江芙说道。 江芙侧了侧身,握住腰间的匕首,眼神在几人之间打量着。 她冷不防看向男人腰带下摆上挂着的东西,握着匕首的手顿时就松了。 霍家军的令牌,他是边关来的! 看到霍家军的令牌,一个猜测让江芙瞬间瞪大了眼睛,视线越过三人看向他们的背后。 在他们身后,一张破旧的草席上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中年男人,江芙一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陈见安那个臭傻子,自己人马就在这儿,他还西边儿跑了,西边儿有他爹是咋的?给自己扔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她施施然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语气娇软道: “是呀是呀,我好怕怕呀,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可千万别伤害我呀!” 事实上,谁伤害谁还不一定呢,就凭他刚才那只手捂了自己的嘴,没有把他手给剁下来,已经是江芙给足了陈见安的面子。 听到她这么配合的话,蒋铮松了口气,她刚才一个人站在巷子口那么久,说不定早就看到自己一行人了。 霍将军的安危比天还大,一定点儿的风险他也冒不起,于是就把她给抓了进来。 以免她去外面叫人,或者大吵大闹把西厂的人给引来。 “不好,是巡城的锦衣卫。” 蒋铮握紧了手里的短刀,霍将军不能走动,这么大个人根本没有地方藏,要是被锦衣卫发现了,那他也只能孤注一掷跟他们拼了! 自己不就害她碰了一鼻子胭脂吗,罪不至死吧 蒋铮对身后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兵表情严肃地点头,护在霍将军的身前,誓死保护霍将军,一看就是死忠。 锦衣卫的身影慢慢朝着这边走来,小巷子里的气氛一触即发,蒋铮抬手将短刀抽出了半截儿,随时准备抄家伙跟他们干。 江芙头疼的看着他们这准备干架的样子,到底是武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现在只是西厂在追捕他们,要是对锦衣卫动了手,那就变成东西二厂左右夹击了,便是他有三头六臂也跳不掉。 江芙抬手按住蒋铮拔出一半的刀柄,在蒋铮诧异地看向自己时,尽量语气真诚道: “让我试试,兴许能把他们支走。” 蒋铮不信任地看着她。 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锦衣卫怎么可能会听她的话。 要是几句话就能把这些官痞给打发了,自己还至于进个城还偷偷摸摸、心惊胆战的? 再说了,一个陌生女人面对“绑匪”,竟然提出要帮他们的忙,蒋铮估摸着这女人八成是想要趁机逃跑。 见蒋铮没吭声,江芙等不得了,一个用力将他的刀柄给顶了回去。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反正最多不就是跟他们动手吗?试试也没什么。” 说完转身朝着巷子口走去,蒋铮虽然没有阻拦她,但是对他能劝退锦衣卫这件事并不乐观,如临大敌般警惕地看着巷子外面。 这一支巡逻的小队只有五人,江芙走到巷子口伸手一拦,几人就急忙停住了前进的脚步,好像江芙伸出来的不是胳膊,而是什么楚河汉界一样。 “小姐。” 锦衣卫里面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的,就没有认不认识江芙的,领头的那人颔首对江芙打招呼。 “我们刚才看见有可疑的人往这里面跑了,您在这儿不安全,要不要属下派人护送你回府?” 江芙摇了摇头,指了指反方向说: “不用管我,这里你们也不许进来,到别处去看看吧。” 蒋铮在后面听不清他们说什么,见到江芙摇头的动作,心里七上八下的,都已经开始骂娘了。 这娘们儿到底在说什么呢! 那锦衣卫的领头十分听话,说不让进咱就不进,对江芙微微颔首,二话不说转身往南边儿去了。 蒋铮见他们走远了这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见江芙走了回来,神情复杂地问道: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江芙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道: “没什么呀,我就说看到有可疑的人往南边儿跑了,他们就追过去了。” 蒋铮眼角抽了抽,不是,东厂的锦衣卫都这么傻白甜吗?别人说啥他们就信啥。。。。 锦衣卫对江芙来说好对付,但是西厂可不行,万一一会儿炎明熹的狗闻着味儿找过来,那就不是江芙能打发的了。 只怕到时候自己越是不让他们进,他们反而越是要进来一看究竟。 江芙摸着下巴,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霍将军,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外面根本藏不住,略微思索了一下建议道: “前面有个义庄,不如你们先将人抬过去。” 蒋铮闻言眼睛一亮,把霍将军放在义庄里假扮成死人,这主意太妙了! 他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兵一挥手,两人赶紧抬上担架上的人跟在江芙身后往义庄走。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傻白甜,江芙心道,这要是自己把他们给带衙门去卖了他们都不知道。 江芙对京城的地形很熟悉,领着他们从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地就走到了城北义庄。 前几日郊外闹热症,死了不少人,如今都停放在义庄的屋子里,几十个停尸台都要被放满了。 打更的今晚去庙会上看热闹,所以江芙几人到这里的时候,除了几具尸体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两个小兵将霍将军小心翼翼地放到搁死人的台子上,秦峥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张白布抖落抖落上面的灰,盖在了霍将军的身上。 江芙抬手掀开自己身边一具尸体上盖着的白布,露出里面女尸惨白的脸。 她的皮肤还很饱满,应该是刚死了没多久的。 城郊的热症江芙也有所耳闻,一直都是西厂在处理的,据说病情已经控制住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尸体被送来了过来。 义庄只接受没有家人安葬的尸体,没有家人的流民尚且死了这么,那真正的死亡人数只会是他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咚咚咚” 两个小兵才刚将干草铺在地上准备叫老大过来休息休息,义庄的门被从外面敲响。 江芙被吓了一跳,手上一松白布掉到女尸的脸上。 蒋铮捡起地上的斗笠披在身上,用斗笠挡住自己的半边脸,警惕地走到门边。 “是谁?” 听到熟悉的声音,蒋铮放下戒备,拉开门栓,将外面的人给放了进来。 那人穿着墨青色的书生长衫,身材高挑却有些略显单薄,五官端正样貌俊美温润,进来之后反手插上了门栓,显然跟秦峥他们是认识的。 “我看到你在大门上插的榆树钱,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秦峥闻言对着江芙努了努嘴。 “多亏这姑娘想到的法子,还是她带我们来的。” 那男人这才注意到江芙,有些诧异地一挑眉,不知道自己才离开了一会儿,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大姑娘? 男人对她微微点头自我介绍道: “在下陈瑾瑜,谢过小姐。” 江芙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但是丝毫没有报上家名还礼的意思。 这冷漠的态度让陈瑾瑜一头雾水地看向蒋铮,这姑娘······不像自己人啊。 蒋铮看出他的疑惑,叹了口气道: “这说来话长了,以后再跟你细说。” 陈瑾瑜分得清轻重缓急,闻言点点头。 “好,我将父亲的官车让人驾了出来,就停在外面,咱们可以坐它去别院。 到了别院就安全了,西厂就是再没有王法,也不能私闯朝廷官员私宅吧。” 蒋铮点点头,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江芙听他俩说话就知道肯定都不是京城人,在京城哪还有西厂不敢的事情?一看他们就没挨过社会的毒打。 她兜头给两人淋了一盆冷水。 “不行,西厂现在肯定在外面设了关卡,路过的狗都得挨两脚,更别说马车,肯定被翻个底儿朝天。” 江芙可是过来人,炎明熹的手下连自己家的马车都敢拦,只怕除了皇帝御驾,就没有他们不敢查的车。 秦峥眉头皱得死紧,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直转圈圈。 “这里也并不安全,他们早晚会找到这里来,我们必须要转移。”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必须要转移,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江芙拄着下巴有些犯愁,突然她看着身边躺着的尸体灵光一闪, 嘿,自己可能有个办法,不过需要桑祭的帮忙。 她起身准备回府摇人儿。 刚一站起来,屋子里其他四人的视线就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 江芙正欲开口,大门外却突然出来打斗的声音。 秦铮跟陈瑾瑜对视一眼,一手摸上自己的武器,一手将旁边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 陈瑾瑜则上前一步挡在了江芙的身前,做保护状,江芙看着他的后背眨了眨眼,这么单纯的书呆子在京城可真是少见了。 秦铮顺着窗户缝隙朝外看去,只见外面陈见安正跟一个身形有些瘦弱的少年缠斗的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秦峥一愣,不明白好端端的,二公子怎么跟个半大孩子打起来了? 怎么打起来的?说到这个陈见安也是一脑门儿的官司,没整明白。 他顺着秦峥留下的记号一路找到这里来,没成想刚进院子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偷袭。 “是你!” 陈见安认出他的身份,是上次江芙派来给自己送东西的那个奴才。 这奴才可够护主的,自己不就害她碰了一鼻子胭脂吗,罪不至死吧? 桑祭不复在江芙面前乖巧听话的样子,此时他的脸上带着凌厉的杀意,瞳孔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些邪肆。 “杀了你,小姐就会乖乖听老爷的话去南疆,所以你必须死!” 说着他举起手里的鱼肠短剑朝着陈见安冲了过去, 那短剑剑身扭曲,看着像一条灵蛇一般,少年攻击的招式很简单,就是招招都往他命门上捅,意思很明确了,杀不死你也废了你。 江芙从陈瑾瑜身后探出头,看见外面两个熟悉的身影,表情一顿,从他身后冲出去拉开了们。 “桑祭你在干什么?” 江芙朝着两人大喝一声,正在缠斗的两人身形纷纷一僵,停下动作。 两人拉开距离,齐齐转头看向过来的人。 陈瑾瑜怕她被误伤,急忙跟了上了,走到门口时候,听到停下打斗的两人同时喊道: “小姐。” “大哥。” 陈瑾瑜抬头看向外面,这才发现原来来的人是自己弟弟,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大哥???? 江芙诧异地看向自己身边的人,这难道就是陈侍郎的在外游学的长子? 你是南疆人,可会赶尸? 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陈见安和桑祭都被迎了进来。 “小姐,我见你没回府,以为你被他拐走了,这才情急之下对他动手,还望小姐恕罪。” 桑祭一看见江芙立马就变了脸色,瞳孔从暗红色变成了黑色,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像是怕她生气似的伸手拉住她的衣摆扯了扯。 江芙瞪了他一眼,桑祭委委屈屈地放下手,站在她的身后不再说话。 秦峥在陈见安走进来后,对着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二公子,我们在城外险些被发现,好在恰巧遇上了大公子进城的马车,于是就跟着他一起进来了。 谁料刚进了城就遇到西厂盘查,于是暴露了行踪,是属下无能。” 听着这请罪的话,陈见安还没什么表示,江芙先“啧”了一声。 看看人家的下属,条理分明、敢做敢当,再看看自己后面那个,一整个小绿茶。 陈见安把秦峥给扶了起来。 “你做得很好,快起来。” 将秦峥扶起来之后,陈见安又转头看向江芙, “多谢你。” 他不知道江芙为何会在此处,但蒋铮跟大哥都刚从外地回来,根本不会知道义庄的地址,想必是江芙将两人给带来的。 江芙不着痕迹的看了陈瑾瑜一眼,上前亲热地挽住了陈见安的手。 她就是要在他家人面前秀恩爱,才能宣誓主权,生米煮不成稀饭,先放点儿水泡着也行。 她这一动作把在场所有的人都看愣了。 秦峥瞪大了眼睛,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转了两圈,心中狐疑道:也没听说二公子成家了啊? 陈见安并不习惯这样亲昵的动作,被握住的手不自在地动了动,想要抽回去。 江芙感觉到他的不配合,一句话就让他老实了下来。 “转移霍将军这件事,我兴许有办法。” 陈见安想要抽回的手顿住了,秦峥跟陈瑾瑜纷纷一惊,异口同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份?” 江芙没有理会二人,而是直勾勾地看向陈见安的眼睛。 陈见安抿了抿嘴,回握住了她的手,妥协道: “什么办法?” 江芙得逞地一笑,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对身后的桑祭问道: “你是南疆人,可会赶尸?” 一听“赶尸”二字,陈见安眼神一亮,要是能把蒋铮他们混进尸体的队伍里,那想去哪里都可以! 桑祭不愿意帮陈见安的忙,但见江芙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只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他可不能让小姐觉得自己没用,自己可比那边儿那个戴斗笠的傻大个儿强多了! 陈瑾瑜准备的别院在城东,西厂在城中几个重要的路口都设了关卡,但凡会喘气儿的想穿过去,身上的虱子都能被他们给数清楚喽。 “哎,你说上面儿到底要找的是什么人啊?画像都不给一张,就让找三四十岁的外地人。 这一晚上都抓了二十几个了,在这么抓下去牢里都装不下了。” 穿着铠甲的小兵前前后后跑了一晚上,都要捂出热痱子了,跟身边的其他士兵抱怨道。 正在盘查路过百姓的士兵挥挥手让面前的这对小夫妻过去,回头警告道: “上头的命令哪是咱们可以揣测的,老老实实干活,小心祸从口出。” 刚一说完,他就看到不远处的巷子一群穿着黑色袍子的可疑人士正朝这边儿走过来,他用手里的刀柄拍了拍身边儿偷懒的士兵。 “精神精神,那边儿来人了,过去看看。” 说着两人严阵以待地守在路口,朝他们过来的那几个人走路姿势十分怪异,中间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走了,倒是想一下一下蹦过来的,他们还能听到隐约传来的铃铛声。 士兵拦住了穿着黑色衣袍、戴着帽兜走在最前面的陈见安。 “什么人?大晚上的穿成这样要干什么去?户籍拿出来看看。” 几个士兵团团将他们个围住,陈见安不慌不忙地一掀帽兜,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户籍来交给他们检查。 “几位官爷,我们是城北义庄的,今天晚上要把这几具尸体赶到郊外一烧了,还请行个方便。” “赶尸的?” 那士兵翻了翻他的户籍,举起手里的刀,用刀尖挑开他身后一个黑袍人的帽兜。 帽兜掉落下去,一张布满尸斑的惨白脸庞露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娘诶,还真全是死人。” 这士兵也是第一次见到赶尸的,那些尸体看上去十分僵硬,难怪刚才迈不开步子,都是跳着来的。 他对旁边拿着刀的战友使了个眼色,围在一旁的官兵们纷纷挑开后面人的帽兜,只见他们全都脸色青白,大多露出来的皮肤上都带着尸斑。 上前探了两个鼻息,确实都是死人。 “这怎么还抬着一个?” 察验陈见安的那名士兵将他的户籍还给他,看了一眼最后面抬着的尸体,问了一句。 陈见安将户籍收回怀里,重新戴上帽兜,解释道: “那人下半身都腐烂了,实在站不起来,只能抬着,官爷要不掀开看看? 不过这些人都是病死的,怕官爷看了晦气。” 一听这些尸体都是病死的,周围的士兵们纷纷往后嫌弃地退了两步。 挡在他们前面的两人抬手捂住了口鼻,比划了一下让他们赶紧走。 “病死的你不早说,传染给老子怎么办!赶紧滚,真是倒霉。” 陈见安颔首,紧忙带着身后的人就走,但是在抬着霍将军的下人从领头的官兵身边经过时,胳膊从门板上垂了下来,露出那只粗糙的手。 领头的官兵不经意间看到那手,皱眉叫住了他们。“等等,既然下身都腐烂了,怎么这手还好好的?掀开我看看,” 陈见安脚步衣服,将脸色掩藏在帽兜里,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这人在义庄被老鼠啃食了腿脚,所以腐烂的快,官爷当真要看?” 那领头的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些犯膈应,但还是为了自己的脑袋决定掀开看看。 就在他跨步上前朝着盖在霍将军的白布伸出手时,陈见安也将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的佩刀上。 “大人,有辆马车朝这边儿过来了。” 随着底下人的禀报,领头耳边响起了马蹄的哒哒声,他抬头一看还是辆宽大的官车,最适合藏人的。 他摆摆手放陈见安他们离开,然后指挥人上前拦停了冲过来的马车。 陈瑾瑜亲自架着车,被拦住后配合地从马车上下来,递上了自己的户籍。 “车上什么人?一并下来检查。” 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被从里面掀开,江芙从里面跳了下来。 那领头的认识江芙的脸,见到她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招呼人上去搜查马车,觉得自己的一等功算是稳了。 这大晚上的东厂大小姐架着马车在外面闲逛,肯定有猫腻! “江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江芙无所谓地耸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早就预料到了,西厂看见自己就好像见了肉包子的狗似的,所以她果断跟陈见安他们分开,也算是吸引火力了。 陈瑾瑜皱眉看着士兵们搜自己的马车,没想到西厂果然如此霸道,官车也敢说搜就搜。 而且·······这是陈家的马车吧?跟自己身旁的姑娘告什么罪,他们都看不见自己嘛? 很快搜车的士兵从马车上下来,一无所获地对领队摇了摇头。 竟然没有······· 领头那人都不敢去看江芙的脸色,这可是没理都要占三分的主儿,现在她得了理,肯定要给自己一顿挂落。 江芙不知道自己这凶名在外给面前身穿铠甲的士兵吓得跟狗崽子似的,她看搜完了车,便坐了回去,还着急去把自己会赶尸的那个小奴隶给要回来呢。 直到马车开走到看不见影子,后面的士兵们纷纷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陈家的别院里,江芙和陈瑾瑜赶到的时候,蒋铮和他带来的人正在擦调脸上的锅底灰。 他们几个没有京城的户籍,于是办成了尸体混在队伍里,陈瑾瑜带来的人负责抬着霍将军,桑祭是有奴籍的,其他人都不怕查。 陈见安将身上的长袍脱下随手扔在地上,见江芙过来,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学着她刚才拉住自己的动作,拉住她的说。 江芙被他这一下拉得差点儿没笑喷出来,也太可爱了吧,那点儿撩人的本事还得从自己身上现学。 “今晚多谢你帮忙,你先回去吧。” 好嘛,一开口还是那个不懂风情的。 真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用完就想丢,卸磨杀驴都没这么快的! 江芙嗔怪地瞪了一眼,那小模样一看就要使坏。 陈见安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江芙正要调侃他几句,一旁的桑祭幽幽地凑上来说了一句: “小姐,我出来的时候老爷刚下衙回家,这会儿估计正满院子找你呢。” 江芙像是被烫着了似的,表情一变,甩开陈见安撒腿就往外跑。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还不快走!” 就连院子里的鸡蛋都得摇散黄 霍将军躺在床上,之前在江府曾经给陈见安看过伤的老大夫,一脸严肃地坐在床边给他把脉。 陈见安背着手一脸紧张地站在一旁,听蒋铮对他讲述起霍将军被救回来的经过: “我们在北疆找到将军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不醒,这毒应该不是蛮子下的,他们也在寻找给将军解毒的办法,我们的人就是在蛮子转移将军去治病的途中将他救下来的。” 蒋铮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陈见安。 “这是临行前军医给的药,虽然不能解毒,但是可以吊着将军的命,我们便是靠着这个一路回到京城的。” 陈见安接过锦囊,将里面的小药丸拿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分辨不出里面的成分。 若不是蛮子给霍将军下的毒,那这毒就应该是他被俘前就已经中了,这也难道久经沙场的老将会这么轻易就被俘虏。 老大夫收回了手,苦着脸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叹了口气道: “少主,情况很不好。 根据霍将军的脉象来看,他应该是中了一种名叫“夺魂散”的南疆奇毒。 这种毒会让中毒者陷入昏睡,身体慢慢虚弱而死,霍将军中毒时日已久,毒药已经扩散到五脏六腑,只怕·······只怕再没有解药的话,最多熬不过半个月。” 蒋铮一听急了,瞪大眼睛拉住大夫的衣领问: “那还不快给他配解药!” 老大夫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双脚都要离地了,勒得脸上泛红,气得直吹胡子。 陈瑾瑜赶紧上前将老大夫从那个莽夫手里救下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没事儿吧。” 老大夫瞪了蒋铮一眼,心道还是读过书的人会来事儿了,跟他们那些个兵蛋子打交道一言不合就动手,莽夫! 有药自己还能不给配吗?那又不是啥好吃的,自己还至于藏着掖着的? 蒋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莽撞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是我莽撞了,先生别见怪。” 陈见安见老大夫喘了几口顺过气儿来了,握住手里的荷包背到身后问道: “李老,这解药要怎么样才能弄得到?” 老大夫闻言面露难色,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他说实话······ 就怕他知道之后会以身犯险,但是霍将军的性命攸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 “这解药只有南疆皇室才有······尤其是其中的药引樊摩花,更是生长在南疆圣地。 我们只怕、只怕是拿不到的。” 没人知道南疆圣地具体在什么地方,只是传闻在有那么一个地方,里面长满了天才地宝和珍惜药材,只有南疆皇室的血才能打开圣地的机关。 这句话无疑宣判了霍将军的死刑。 就连敢孤身去闯北蛮的到蒋铮都握紧了拳头,丧气地一锤床柱,把手都给都捶红了。 他觉得这次可能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南疆跟北蛮不一样,那里依山傍水道路险阻,而且多山林和瘴气,想去那里并不是凭着一腔顾勇就能办得到的,简直难如上青天。 这也就是为什么南疆区区小国又物资丰富,但是一直没有人染指的原因,是真进不去! 而且南疆人极其排外,又擅长使毒和蛊,贸然去南疆十分危险。 如果么有熟悉的人带着,一旦进入南疆境内,很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蒋铮挫败地靠在床柱上,满眼的绝望。 “当真是好人没好报,霍家满门忠烈,最后竟要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吗! 老天爷到底长不长眼睛,还有天理吗!” 说道满门忠烈,陈见安想起之前枉死的霍婷芳。 老将军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他的女儿却被害惨死,恐怕老天当真无眼,所以他不能指望老天爷主持公道,想要公道只能自己去争、去抢! 陈见安的眼神暗了暗,下定了决心。 他将手里得到荷包交到李老手上,语气不容置喙道: “我去,你们照顾好霍将军,我会在半个月内将解药给带回来。” 李老接过荷包,满眼都是不赞同。 “不可,太危险了!而且陛下现在严查先帝幼子之事,只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少主并不容易离开京城。” 这倒是个问题,皇帝之前看过迷信之后,就陆续将跟先帝幼子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交到跟前问话。 陈侍郎的官职低,暂且还没有轮到陈家,但是此时贸然离京,怕也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陈瑾瑜闻言上前搭上陈见安的肩膀,安慰地捏了捏。 “不要紧,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外地长子特地回京,足可见陈家坦荡,若有意外我跟父亲可以处理。 你去吧,陈府的事情交给我,你放心。” 陈瑾瑜少年老成,自幼便有长者之风,这些年在外游离更是成熟不少,只一开口就让人踏实。 陈见安没有什么不放心。 他抬手拍了拍自己兄长的胳膊,兄弟多年未见默契依旧,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老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阻止不了少主的决定,只能回去给他准备各种驱赶毒虫和解毒的药物。 另外一边,江芙火急火燎地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江广瑶正大摇大摆地搬了张太师椅大马金刀地坐在院子里。 他周围是举着火把的锦衣卫,江芙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和窈娘几人跪在院子中间。 今儿个那些下人并没有跟自己出门。 江芙往回跑的脚步一顿,要不是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被抄家了呢。 别说无辜的丫鬟了,看着架势恨不得就连院子里的鸡蛋都得摇散黄了。 “你还知道回来!” 江广瑶见到江芙走进院子,重重地将不知道喝过几轮的茶杯摔在了桌子上。 江芙缩了缩脖子,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想着怎么能糊弄过去。 江广瑶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斩钉截铁道: “后日秋猎,陛下下旨让携带家眷,你收拾收拾后日一早陪我去。 晚上回来你便出发去南疆,南疆那边儿的学院和住处我都派人去安排了,这两天我会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听明白了吗?” 这一次江广瑶是动了大气,就连脑子里的系统都龟缩着不敢吭声。 作为罪魁祸首的江芙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迈着小碎步挪过来,耷拉着脑袋乖乖地点了点头。 江广瑶瞪了她一眼,将自己的心腹留下来看管这个不省心的女儿,然后一甩袖子走了。 江芙在他走后才深深地呼了口气,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儿,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窈娘等人直到江广瑶走得没影了才敢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也不知道她们被罚了多久,几个下人站起来之后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这下可好了,她这院子里就没有一个腿脚好使的了。 窈娘看到江芙身后的桑祭时,羡慕地看了他一眼。 还是这孩子聪明,跑得快的,这边儿老爷刚下令抓人,下一秒他人就没影了,属兔子的嘛,跑那么快! “连累你们了,这个月敬新斋所有被罚过的下人月钱全都翻倍。” 江芙这是阳谋,摆明了笼络人心,不过效果是非常显著的。 原本还有些委屈的窈娘一听涨工资,立马就不委屈,不仅不委屈,还有点儿高兴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跪得值! 她顿时感觉自己还能再跪俩时辰,这家伙来钱多快啊! “小姐说的哪里话,这不都是应该的嘛。” 江芙见她那见钱眼开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这一翻眼珠子,正好看见旁边缩着身子努力减小自己存在感的桑祭。 差点儿把他给忘了,江芙伸手朝他一指。 “他的月前不加,三天不给他肉吃。” 桑祭的身形一顿,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看向江芙,不给吃肉,这可太毒辣了。 江芙冷笑一声。 “都敢阳奉阴违了,好好给你涨涨记性。 滚回你房间去,下次再干没有我的允许跟别人动手,看我抽不抽你。” 桑祭委屈巴巴地抿着嘴,看了一眼江芙腰上挂着的鞭子,一扭头回屋去了。 江芙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桑祭这把剑好用是好用,但就是太过叛逆了一些。 利刃要是不能完全为主人所用,那就会有反噬的危险。 折腾了一晚她也累了,伸出胳膊让窈娘扶着自己回房,刚得了“奖金”的窈娘十分狗腿地扶住她。 在迈过门槛儿的时候,江芙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窈娘吩咐道: “去给我收拾行李,衣服少拿几件,多带些银钱。” “小姐答应老爷要去南疆了?” 窈娘语气有些期待,胳膊拧不过大腿,小姐跟老爷斗法,受伤的永远是她们这些下人,要是小姐能服软听话,自己也跟着少受些罪。 江芙摇了摇头,打破了她的期望。 “不,小姐我要准备私奔。” 她准备在秋猎的时候跑路,那天人多眼杂,爹爹不可能一直盯着自己,到时候自己找机会就跑。 等狩猎结束,自己早都跑没影了,就算爹爹派人追也来不及了。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江芙有偷跑的前科,这回别说拜菩萨了,拜天王老子也不好事。 敬新斋的大门直接被锁死,直到秋猎当天,江广瑶才亲自带着她出门儿。 江广瑶骑马走在她的马车前,周围都是锦衣卫,马车后面的门被封死了,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押送什么重刑犯呢。 “今日围场重地,周围都有禁军把守,你老实呆在休息区不要乱走,小心惊扰了圣驾。” 到地方之后,江广瑶没有下马,一拉缰绳掉头对掀开车帘的女儿交代道。 江芙从马车上下来,动作慢悠悠的,江广瑶看她有些迟缓的动作一挑眉,这难道是在跟自己消极抵抗? 她袅娜地对江广瑶一屈膝。 “女儿知道了。” 江广瑶今日要贴身保护皇帝的安全,没有太多时间的去管她,目送她走到女眷的休息区,就打马朝着御驾的方向走去。 江芙的人缘跟她那个名声一下,稀烂,一见她过来,原本还在玩闹的女眷们都静了静,跟她拉开了距离。 可老话说的好,秦桧儿还有仨朋友呢,江芙也有······ 张松英正百无聊赖的支着下巴打瞌睡,一见她朝这边过来,赶紧对她招招手。 “哎,这儿呢~” 坐在张松英身边儿想趁机跟她缓和缓和关系的武明玉见状,不甘地抿着嘴,退到旁边的座位上。 张松英都忍了她半天了,叨叨叨的没完,自己又不好赶她走,见她被江芙吓跑了,顿时看向江芙的眼神都更亲热了几分。 江芙今日没穿骑装,而是穿了件蓬松的百褶抹胸长裙,她在裙子底下系了暗袋,里面塞满了银票和细软。 所以她刚才下马车的时候动作才有些笨拙,怕被看出什么来,干脆将行动放缓,像只懒洋洋的小熊。 江芙提着裙子走到张松英的身边儿。 从江家马车过来就盯着这边儿的张平阳,见江芙坐下,颠儿颠儿地骑马过来,朝张松英和江芙各扔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江芙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一抬头见张平阳对自己跑了个媚眼儿,虎躯一震,瞬间就把手里的果子塞到坐在旁边的蒋璐手里。 蒋璐一脸懵逼地握着果子,愣是没想明白江芙好端端为啥对自己示好,难道自己父亲要升官了? 张平阳献完了殷勤一拉缰绳就走了。 江芙嫌弃地在裙摆上擦了擦手,转头对好友问道: “他怎么也来了,我听说你兄长不擅长骑马,向来是不参加这样狩猎活动的。” 张松英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里的果子,咬了一口,嫌弃道: “听说今日陛下命人在林子里放了一只白虎,作为彩头,能猎到白虎的人便能拔得头筹。 我那兄长说要把那白虎打回来,给你做披风。” 张松松说着嫌弃地津了津鼻子,这大儿子算是白养了,打到头彩都没说给爹娘做点儿什么,先拿去送姑娘。 呜,不过这果子还真甜,要不是沾了江都的光,估计自己还吃不上。 真是不能想,越想越气了。 这货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不对,还没有媳妇就忘了娘! 窈娘一听虎皮披风,下意识就想起了自己在土匪窝的日子,顿时明白为什么自己小姐看不上张家公子了。 就这山大王的品味,真是很难让人喜欢的喜欢的起来。 江芙抬手挡了下阳光,往四周打量了一圈,这里果然像爹爹说的一样,被禁军围得严严实实的,想要不知不觉地溜出去并不容易。 她看着男宾那边儿好几个生面孔问道: “今日我瞧着倒是比往年热闹。” 不仅进军比往年多一些,就连参与狩猎的大臣公子好像也比往年更多一些。 一说这个张松英的八卦之魂可就觉醒了,她用扇子当着嘴对江芙解释道: “那是自然,今儿来了不少的世家公子,都是陛下钦点的。 你看看,那边儿那个穿枣红色褂子的是异姓王家的世子。 喏,那边儿那个穿月白色长袍的是丞相幼子,还有那边儿那个湖绿色衫子的是陈侍郎家的长子。 还有那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是陈侍郎的二公子吧?当真个个都是一表人才。” 明夏男子无论文武生都擅骑,一群身高腿长的公子哥儿站在一起,着实养眼。 包括张松英那个不成器的兄长,穿着赤色骑装站在一众贵公子里面,看起来也人模狗样的。 江芙一眼看过去视线就被陈见安给吸引了,这人穿的最不显眼,但在人群中那凌厉的五官跟高挑的身材根本无法被忽视。 陈见安若有所感地朝江芙这边看过来,看到她身边蒋璐手里的果子,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被江芙“示好”了的蒋璐听到两人的对话,捏了捏手里的果子,决定尝试加入两人的小团体,于是主动开口道: “今日贵妃娘娘和文化公主也来了,算一算她也快及笄了,想必陛下最近对世家公子如此关注,便是为了给这位公主寻一位夫婿吧。” 皇帝亲情淡薄弑兄杀父,要说他有那么一丁点儿亲情,必定全都倾注在了这位文华长公主的身上,对她毫不掩饰的偏爱。 要说他亲自打算公主的亲事也说的过去。 江芙却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皇帝那是在找自己失散多年的野弟弟呢! 人多的地方,事儿就多。 即便都是家世不凡的公子哥儿们凑在一块儿也不例外。 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封地在岭南,他的王位上先帝在世的时候封的,这些年他在封地老实本分,于是皇帝也没有特地去动他。 异姓王世子张旭这次奉召而来是第一次进京,才第一次公开亮相,就跟混世魔王张平阳杠上了。 “世子这箭法也不怎么样,连个苹果都射不中,该不会是水土不服吧?” 张平阳在热身的小游戏里拔得头筹,嘚瑟的显摆。 自从上次被江芙在船上教做人之后,他回去日夜苦练,苹果都射了好几筐,今日可不就用上了。 张旭被讽刺的面上挂不住,差点儿扔了手里的弓。 为了找回面子,冷笑一声建议道: “射苹果有什么意思,既然要玩儿不如咱们玩儿个刺激的。” 说完他的目光在场上搜索了一圈,最后将视线锁定在跟在江芙身后给她拿着水壶的桑祭身上,朝着他抬手一指。 “那是个外族奴隶吧?都说南疆人提醒轻盈跑得快,咱们就玉佩绑在他的胸口,放他放到林子里。 谁能先将他胸口的玉佩给射下来,谁便是第一,如何?” 原本还很嚣张的张平阳见他盯上了江芙的人,气焰低了几分,没有接茬。 杀不杀人他倒不在乎,就怕惹了佳人不高兴。 这主意是张旭想出来的,见其他人都兴致勃勃的同意,于是自己亲自去找江芙要人。 “这位小姐,咱们那边儿缺个行动敏捷的活猎,不知道你什么的那个奴隶能都割爱?” 江芙正吃着窈娘给她切下来的嫩鹿肉,原本高高兴兴的跟张松英说笑,一听张旭的要求,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淡了下来。 活猎是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将活人当做猎物,并且虐杀取乐,都是这群吃饱了闲的公子哥儿发明出来的缺德玩意儿。 不过敢把主意打到自己身边儿的人头上,这位世子只怕没听说过自己的“恶名”? “哦?你我素昧平生,一张嘴就要人,岭南王便是这样教育世子规矩的?” 张旭这一盏茶的时间被人奚落了两次,顿时就不乐意了。 他冷着脸,干脆用钱砸人。 “不过一个奴隶罢了,小姐未免太过小气,要是舍不得,我拿千两黄金跟你好了。” 江芙闻言“噗呲”一声笑了,自己这小奴隶还真值钱,上次是一斛珍珠,这次又是万两黄金。 桑祭有些紧张地拉住了江芙的裙摆,害怕她真的会卖掉自己,小眼神可怜的很。 江芙挥开他的手,挡在他的身前,跟张旭对峙道: “岭南当真富庶,既然世子家里如此有钱,怎么每年给陛下的进贡却不见涨呢?难道是不敬皇上,自己藏着掖着打算什么小心思不成?” “你!” 张旭被扣了一顶“不敬”的帽子,再继续让她说下去,恨不得指着自己鼻子骂造反了。 “我父王对陛下忠心耿耿,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是谁家的小姐,如此牙尖嘴利,简直没有家教。” 他这话说完,一旁的小厮凑上来对他耳语几句。 张旭听到小厮的话呲笑一声,拂开那下人,不屑地对着江芙道: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江广瑶的女儿,不过一个区区东厂厂首罢了,也敢跟本世子大呼小叫。” 被挥开的小厮听的冷汗都要下来了,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什么叫区区东厂?谁人不知那东厂可以代表半个皇权了! 张旭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见江芙不肯乖乖把人交出去,竟然上前一步就准备自己亲自动手去抓。 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奴隶罢了,便是江广瑶知道了,碍于自己父王的面子也会乖乖双手奉上。 江芙见他的动作眼神一厉,下意识去摸腰上的鞭子,但是摸了个空。 她今天为了多带些细软在身上穿了抹胸裙,没法扎腰带,就没带鞭子,眼睁睁看着张旭伸手抓住桑祭的手腕儿,将他给扯了过去。 才跟她玩儿了多大一会儿,就变成女流氓了! 张旭拉着桑祭要回到男宾那边儿,桑祭怕给江芙惹麻烦不敢反抗,只能被他拉着走。 江芙皱眉犹豫要不要叫人,她今天穿得并不适合动手,这要是一伸胳膊一抬腿,身上绑着的银票都容易掉出来。 看着桑祭被拉走,她有些急了。 下一秒,一个人影从男宾那边儿站了出来,挡住了张旭的去路。 陈见安二话不说将桑祭扯到了自己身后,抬起胳膊挡着张旭还想要将人抢回去的手。 “世子自重,当众抢人家小姐的下人可不好吧?” 张旭“嘶~”了一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芝麻小官儿的儿子也敢管本世子的闲事儿。” 陈瑾瑜手里拿着折扇,“啪”的一下搭在了张旭伸出来的手上。 “人生而平等,世子怎可如此草菅人命? 我们的身份地位是优秀的环境中所塑造出来的能力和优势,但我们不该利用这种优势成为凌驾于没有享受过同等资源人们的武器,而是应该发挥这些在环境中塑造出来的优势尽可能地去帮助别人。 你们如今利用权势不拿奴隶当人,就不怕等下陛下知道了会怪罪吗?” 陈瑾瑜义正言辞地斥责道,倒是有几分教书先生的架子。 陈家两位公子站在一起,那一个是凌厉的俊美,一个是温文尔雅的谦和,这样两个翩翩公子站在一起,江芙多看了两眼。 嗯,这对自己眼睛很好。 不仅仅是江芙,其他女眷也控制不住地往两人身上不错眼地瞧。 但张旭对他这话一整个嗤之以鼻。 “少扯淡,谁不知道陛下也曾杀过活猎。他又怎么会因为活猎之事怪罪与我? 异族奴隶人人得而杀之,这是惯例,不过就是赔钱罢了,你们当本世子赔不起吗!” 异族人的命不是命,如果没有明夏户籍的异族人,打死了不犯法。 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 今天换了任何一个下人,张旭都不会如此嚣张,但偏偏桑祭是个外族,即便是口齿伶俐的陈瑾瑜也无可奈何。 张旭得意地一扬头,看着陈见安。 “乖乖把人交出来,不然本世子的怒火你可承受不起。” 陈见安面不改色地将手里的弓举起来抵在身前, “就像世子说的异族人,人人得而诛之,那在下自然也有拿人的资格。 现在人在我手里,世子要是有本事,就自己过来抢。” 刚才陈见安兄弟俩没有参与公子哥儿们的热身游戏,张旭并不知道他的深浅,见他寸步不让的样子,没敢贸然动手,而是怒瞪着他。 几人僵持下不下。 江芙这辈子还没被谁这样掣肘过,气得磨了磨牙,要不是在皇家的厂子里,自己非把他的狗头拧下来不可! 被陈见安护在身后的桑祭抬眼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身影,心情有些复杂,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冒着得罪王爷的危险保护自己。 今日在场的达官显贵很多,还有帝王跟后妃,事情要是闹大了,江芙也要跟着自己吃挂落,他知道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交出去。 桑祭眼神闪了闪,正准备主动站出去,突然一道女声传来,打断了僵持的气氛。 “本宫要是没听错的话,张公子这话的意思可是指责父皇残暴不仁、以虐杀取乐?” “父皇射杀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便是活猎也没有滥杀无辜,江小姐这奴隶虽是外族,但有奴籍,又没有触犯什么王法吧? 滥杀无罪之人,要不然张公子跟我一同去面见父皇,看他是否赞成这种做法?” 穿着橘黄色褙子骑装的女子缓缓走来,她的身边跟着穿着宫服的太监和宫女,正是皇帝的长公主文华。 众人纷纷向她行礼。 “世子当真好大的威风。” 文华公主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显然是站在江芙那边儿的。 张旭弯着腰心头发虚,狐疑道:难道江家女竟然跟长公主有交情? 他便是再张狂,也不敢狂到皇帝跟前。 何况他爹时常耳提面命让他不要在京城惹麻烦,要是回头知道自己冲撞了公主,还不扒了自己皮。 “公主说笑了,臣、臣跟他们开玩笑呢,既然江小姐不愿意,臣自己不会强求,这就不打扰了各位姑娘们的雅兴了,告辞。” 张旭说完一拱手就跑了,端的是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见安放松了胳膊上的肌肉,放下了手里的弓,小机灵鬼桑祭见解除了危险,从他背后出来跑回了江芙的身边。 陈见安对江芙点点头,便也跟陈瑾瑜相偕离开。 张松英从文华公主身后跑过来,拉着江芙关切地问道: “你没事儿吧?我一见那厮就没安好心,赶紧去找帮手来了。” 说着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儿,生怕她被欺负似的。 江芙心中一暖,笑着对张松英摇摇头,又对公主道谢: “多谢公主相助” 文华公主生母早逝,一直挂名在贵妃名下,张松英时常进宫伴驾,两人年龄性格相仿,一来二去便成了闺中密友。 文华公主不在意地摆摆手。 “不用客气,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盛气凌人的样子,要说仗势欺人,本公主在这儿还轮不到他呢!” 这傲娇的小模样,性子当真跟张松英有几分相似,难过两人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江芙邀请两人落座,让窈娘将爹爹送来的小嫩鹿烤上招待两人,自己则亲自给两人倒上奶茶。 张松英闻着烤肉的香味动了动鼻子,嘴上吐糟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位世子看着风度翩翩的,怎么还能干出来当众抢人这种事儿! 真是丢人现眼,hetui~!” 唾弃完了张大世子,她话锋一转,又夸起刚才见义勇为的陈瑾瑜来。 “听说这位陈大公子常年在外游学,曾拜当世大儒为师,如今一见果然是正人君子、气度不凡啊。” 她身边的文华公主手里握着奶茶杯子,认同得点点头,开口赞道: “陈家两位公子都是气度不凡的,二公子的气势还有尤为凸显一些,不过都是人中龙凤。” 文化公主说着,看向陈家兄弟俩方向的目光带着娇羞,低头淡淡呢喃了一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江芙刚好捕捉到她的这句低语,惊讶地一挑眉,看向她略带红晕的脸。 那张脸上五官精致,小巧的鼻子挺翘,红唇饱满圆润,是十分柔美可爱的长相,两颊的红晕更添几分甜美。 这样天真娇俏的文华公主,竟然看上了陈见安? 这可不行! 江芙从窈娘手里接过薄毯,亲手给文华公主盖在腿上,顺势坐到她的旁边,试探地问道: “我听闻殿下喜好诗书,平日里常和御史台的大人们坐而论道,想必以后的驸马爷也必行会寻一位满腹诗书之人对吧?” 陈见安那厮一看就不是书呆子,要是喜欢有文化,绝对不会找他。 文华公主对她道了声谢,将毯子往上拉了拉,语气随意地像是跟她闲话家常道: “那我倒是不在意,主要还是人品要好,品行端正最重要。 最好家里也不要是太高的职位,免得还要应付朝堂上的纷争。” 江芙心里咯噔一下。 文化不高人品好,家里官职又不高,这不就差指名道姓说陈见安那厮了嘛! 江芙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笑着点点头,赞同了她的话。 “说得没错,不过依我看呐,还得加上一条,那就是身体要好。” 文华公主不解地看着他,这招驸马又不是招将军,身体要那么好干什么?又不用上阵杀敌。 江芙神神秘秘地凑近她,张松英一见这架势是有瓜啊,立马也将脑袋伸了过来。 “陈家之前下狱便是爹爹主审,那陈二身体不行很快吃不消,叫来郎中一瞧,你们猜怎么招?郎中说他身体底子差,往后子嗣艰难。” 明夏虽然女子地位还算高,但依旧讲究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那一套。 没有子嗣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对一个正头夫人来说,那简直就是噩梦。 “所以说殿下要是选驸马可要擦亮眼睛,身体素质不好的咱也不能要。” 文华公主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张松英吸了口气,抬手惊讶地挡住自己的嘴巴,眼神不敢置信地在陈见安的下三路转了转。 不应该呀,就这一身腱子肉,下盘稳稳当当的,怎么就子嗣艰难了呢······ “唉,可惜了。” 文华公主摇头叹息,好好个老爷们儿,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江芙见两人心有戚戚的模样,放心地抿了口奶茶,美滋滋地勾了勾嘴角。 随着两声低沉的号角声,此次的狩猎拉开帷幕,皇帝率先带着人冲进了森林里,而后其他臣子和公子们才骑着马陆续跑了进去。 陈见安在打马经过女宾区的时候,总感觉有几道视线往自己的身上瞄。 他扭头看去,就看到江芙身边的两个女眷将躲开自己的视线,他眉心跳了跳。 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俩人是往自己的身下看来这吧? 陈见安神色复杂地看向江芙,她的传染性是不是太强了点儿?刚才还端庄斯文的公主殿下,才跟她玩儿了多大一会儿,就变成女流氓了! 憋说话,现在就私奔! 陈见安的身份不高,是跟在最后一批随行人员队伍里出发的。 官场拜高踩低这一套即使在狩猎场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身份越低出发越晚,能猎到猎物也就越少。 江芙有些心虚地看着陈见安从自己面前经过,在他进了森林之后,一边让窈娘把自己的马给牵来,一边对文华公主和张松英两人建议道: “晌午了,吃饱喝足的,咱们也骑马去溜溜?” “好呀好呀,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咱们一比比谁先了打到猎物,兔子狐狸都行。” 张松英说着站起身来,伸手去拉文华公主的手,将她给拉了起来。 “没有彩头玩儿着有什么意思,这样好了,你们俩要是赢了,我就把父皇前儿个刚赏的翡翠耳坠子输给你们。 要是我赢了的话,你们没人输给我五十金叶子。” 张松英一听这话,胜负欲“蹭”一下就上来了,直呼自己一定要赢。 下人们很快就将三位小姐的马给牵了过来。 江芙的马是一匹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枣红马,张松英和文华公主的则分别是黑色的千里马和白色的汗血宝马。 三人动作利索地上了马,张松英摸了摸自己马儿的鬃毛,看向江芙寒酸的坐骑。 “江厂首就没送你匹好马?怎么骑着这样的凡品,墨玉上个月刚生了两只,要不我回头送你一只。” 墨玉是张松英骑着的黑马名字,这马是贵妃赏的,是岭南进贡的神驹。 贵妃嫌这颜色乌漆嘛黑的不好看,就赏给了她。 江芙身下的马儿好像听懂了张松英嫌弃自己的话,烦躁地“嘶”了一声,喷了喷鼻子。 “不用,这马儿我骑惯了,既然是比赛,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吧。 谁先打到了猎物谁就先回来,第一个回来的人获胜,如何?” 江芙安抚地拉了拉缰绳,对另外两人建议道。 两人都没有异议,互相击掌为约后,三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出发了。 桑祭看着自己小姐朝着陈见安刚才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抿了抿嘴,低下头老老实实帮窈娘收拾剩下的烤肉和炭火。 看在刚才那个小白脸护着自己的份上,就不去给他们两人捣乱好了。 陈见安并没有出风头的打算,他跟陈瑾瑜进了狩猎场之后随意地打了两只兔子一只狐狸就收了弓。 两人并排在林子里慢悠悠走着,好像欣赏风景一样。 “你那边都准备好了?可还有什么缺的少的,一定要跟我说。 此去山高水长的,如果遇到危险一定不要逞能,须知留得青山在的道理。” 陈瑾瑜不放心地对弟弟叮嘱道,如果实在不行,也只能放弃寻药,自己的性命才最要紧。 陈见安点点头,害怕隔墙有耳,两人并不敢说得太过清晰,只是含糊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都准备好了,日落之前出发,你放心,我有分寸。” 陈侍郎对待陈见安向来不苟言笑,陈母早逝,幼时陈瑾瑜作为兄长就处处照拂弟弟,直到后来他被父亲送走游学。 陈见安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家人的关心了,有些窝心地对着兄长弯了弯眼睛。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陈见安收敛了笑意,朝着声音处看去。 一道身影骑着马飞驰而来,挡住两人的去路,停在两人的正前方。 “你怎么来了?” 江芙穿着纱裙,外面的罩衫和裙摆在马背上被吹得飘起来,她背对着阳光,头发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陈瑾瑜十分有眼力见地笑眯眯看了自己弟弟一眼,然后一拉缰绳就转身离开了。 小情人之间说些体己话,自己可不能在这儿跟着碍眼啊。 江芙夹了一下马腹,枣红马扬起马蹄“哒哒哒”地跑了过来,行至陈见安身边,她抬手就抓了陈见安的手腕儿。 陈见安眼中的惊艳还未完全消散,下一秒就听到她说: “憋说话,赶紧跟我走,现在就私奔!” 说完拉着他就要跑,反正自己身上带足了银钱,就算陈见安什么也不拿,这些钱都足够他招兵买马组建个民间起义力量了。 江芙打算的很好,但是却没拉动他,那货不动如山地坐在马上,丝毫没有跟自己走的意思。 陈见安的坐骑是一匹雪白的狮子骢,那马儿被主人仅仅拉着缰绳动弹不得,江芙的枣红马见它不动地方,着急地喷了一下鼻息,一张嘴就咬在狮子骢的耳朵上。 这小东西,当真跟它主人一样霸道。 狮子骢便是再好的脾气,也被这一口给咬急了,打了一个响鼻,张嘴就要咬回去,却被陈见安一下给拉了回来。 “别闹!” 陈见安这一声低斥也不知道是在说马,还是在说人。 “没闹!要是不趁着现在赶紧走,我爹就要棒打鸳鸯了! 他今晚就要把我送走,到时候别说天上的月亮了,你就是把太阳摘下来,也找不着地方哭去。” 江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陈见安的表情变了变,没想到江广瑶怎么不讲武德,竟然想要耍赖把人送走。 “即便如此也不是只有私奔这一条路走,你先回去,就算江大人将你送走,我总还能去找你回来的。” 他实在不能带江芙一起走,南疆此行险之又险,带着她也只会害了她。 倒还不如等自己回来再去寻她。 江芙没了耐心,眼神暗了暗就要动粗。 找找找,南疆那破地方比被卖到山旮旯里都难找! 两人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远处的营地方向突然升起狼烟。 只有在遇到危险或者突发事故的时候才会点燃狼烟将分散的众人召回。 两人纷纷止住话头,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是凝重。 这下一来江芙想走也走不了了。 要是她一跑,皇帝下令清点随行人数,那自己就成背黑锅的。 “走!过去看看。” 陈见安牵着马将路让开,让江芙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一路护着她回去。 江芙牵着马回到女宾休息区时,张松英已经回来了,她的手里还捏着一只兔子的耳朵,应该是她的战利品。 但是却不见文华公主的人影。 “陛下遇刺了,西厂抓住了行刺的人,好像是什么山寨上的,文华不放心,过去看看。” 山寨? 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山寨吧? 江芙接过窈娘递上来的湿手帕擦手,心头思量着: 这京城附近的几个山头上,可不就是只有一个伏虎寨嘛! 可他们完全没有不要对皇帝动手啊! 她觉得这里面绝对有猫腻儿,按照姓卫那小子的尿性,是绝对不会干出刺杀皇帝这种脑残事儿来的。 “你还捏着这兔子干嘛,咱们也去瞧瞧。” 江芙把手帕交给桑祭,拉着张松英就往御驾那边儿走。 张松英“唉”了一声,将手里的兔子交给婢女,让她看好了。 这可是不是兔子,是文华公主那一对上好碧玉的耳坠子! 就算江芙她们不主动过来,皇帝也是要将所有人都给宣召过来的。 “认证物证具在,伏虎寨这是想要造反!这群狗胆包天的东西,朕比欲杀之而后快,将他们的人头全都悬挂在午门外示众!” 皇帝盛怒,召集了所有人到御帐外跪着,抬手就扬了放在自己手边的小几,桌子上新鲜的瓜果和烤肉、奶茶撒了一地。 下面跪着被五花大绑的刺客,看衣服却是像是伏虎寨的打扮,打翻得到奶茶淋了他一身。 众人低垂着脑袋,谁也不敢抬头看。 文华公主想要上前劝慰几句,被张贵妃一边给拉住了,对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这个时候去自讨没趣儿。 “陛下,臣之前多次跟伏虎寨交手,但是都不能将其清缴,微臣无能,这次不如就派西厂试一试吧,兴许他们能有更好的法子。” 江广瑶不等皇上安排人物,就给西厂戴了一顶好高的帽子。 他在心里暗暗吐槽: 【我不去,爱谁去谁去,那伏虎寨是男主罩着的,有男主角光环在,谁去谁吃瘪,我可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跪在御帐外面的江芙听到父亲的心声一愣。 她只知道伏虎寨的现任当家跟陈见安有交情,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成了陈见安的人? 难道之前在山寨里他们两人的争执全是做戏不成? 江芙狐疑地看向跪在不远处陈见安,却见他紧紧皱着眉头,浑身的肌肉有些紧绷,似乎对皇帝下令清缴伏虎寨这件事十分在意。 看他这样子,父亲的话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这小子隐藏的还真深啊! 皇帝对东厂几次不能攻破伏虎寨早就心生不满,见他主动退位让贤,当然喜闻乐见。 “江爱卿此言有理,西厂近些日子我听说在满城风雨地抓捕什么逃犯?既然这么些天都抓不到,不如就放放吧,先去替朕走一趟,除了伏虎寨这心腹大患。” 西厂向来只负责皇城内的护卫跟纠察工作,这种跨界调遣干好了没有赏,干不好可能还要挨罚,按理说炎明熹那个老狐狸是肯定要推辞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下来,下一秒陈见安瞬间握紧了拳头。 一声爹爹放心中,关键时刻没法沟通 “臣遵旨,必定不负陛下重望,将伏虎寨一举击溃。” 炎明熹上前领旨,语气坚定地皇帝表决心,语气里没有半点儿不情愿的意思。 就连江广瑶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都诧异地挑了挑眉。 见炎明熹一口答应下来,江芙心里的怪异感更甚。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动作西厂向来是躲得远远的,为什么这次却痛快地答应来了,更何况攻山就意味着要抽调人手,霍将军他们不找了嘛········ 等等! 江芙想到这里突然将刺杀和霍将军的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如果伏虎寨是陈建安的人,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为了安全已经将霍将军送去了伏虎寨? 而西厂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于是策划了这次刺杀,目的就是得带人去攻打伏虎寨将霍将军给找出来! 江芙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头动了动,不能让炎明熹得逞! 她刻意咳嗽了两声,想要提醒爹爹不能这么让他如愿。 江广瑶认出她的声音,扭头朝后面一看,就见自己女儿正一个劲儿地对着自己眨眼睛。 江广瑶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闺女这眼睛抽筋儿了?刚才打猎的时候受风了吧,要不要找个郎中给她瞧瞧呢?】 系统“滴滴”了两声,把声音有些像是人类的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地隐了。 江芙听到他的新生,眨眼睛的动作一顿,翻了个白眼,放弃用眼神沟通。 毁灭吧,我累了,她无语望苍天。 真是一声爹爹放心中,关键时刻没法沟通。 这读心术要是双向的就好了,省得自己急的够呛,爹爹还在那美滋滋地甩锅呢。 江广瑶get不到女儿心里的想法,正在为自己甩掉了一个麻烦的差事心中窃喜,脑海里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音: 【男主憎恨值+1】 江广瑶眨了眨眼,忍住想要朝陈见安看过去的举动,心中不解,自己把锅甩给西厂,男主不高兴个什么劲儿? 陈见安当然不高兴! 西厂正在满世界的抓霍将军,江广瑶还把人送到西厂脸上,这不是歪打正着、助纣为虐吗! 可惜陈见安不高兴也没有用,炎明熹接了圣旨还被皇帝给分派了两百士兵,他带着人当即就走了。 狩猎因为这场刺杀行动草草结束了,最后那头放归山林的白虎也没有人去找,张平阳想要给江芙做个虎皮披风的愿望落了空,成为全场最失望的人,没有之一。 陈见安从围场一出来就直奔城外,但西厂的速度显然比他要快,为了怕走漏风声,直接让人封了上山的路,并且还在加派人手在城门设置关卡。 要不是陈见安骑马出来的快,只怕京城都出不去。 “少主,你先出发吧,伏虎寨哪边儿我回去跟大少爷一起想想办法。” 蒋铮看着城门口赶来的士兵对陈见安说道,他们好不容易才出来,要是现在回去,再想出城就难了。 陈见安遥遥朝着伏虎寨的方向望了望。 东厂几次攻打都没有成功,这一次西厂出手也不见得就能对他们产生什么威胁,他权衡再三,决定还是先出发寻药。 “好,那这边儿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蒋铮抱拳答允,陈见安一拉缰绳,骑着马儿箭矢一样朝着官道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江广瑶亲自骑马护送江芙出城。 行至城门口,江芙看到紧闭的大门跟把守的士兵,顿时来了精神,拉着江广瑶的袖子死活不撒手。 “爹呀,人家不让出城,咱们这不是给您同僚添麻烦嘛! 要不咱们重新选个日子,我看今天忌远行······” 江广瑶不耐烦一扯袖子,不让出城那是别人,自己要是连个城都出不去,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混了。 “回你的马车里去,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扬程,我把小姐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她平安送到栗山书院。” 扬程是江广瑶的心腹副将,他坐在马车上充当车夫,闻言颔首答应下来,保证自己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小姐的安全。 江广瑶放心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把手城门的士兵。 江芙抿了抿嘴,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只能在临走之前给爹爹提个醒。 “爹爹,我总觉得炎明熹攻打伏虎山还有别的目的,您在京城多加留意,万一他从伏虎山里面带出来什么不该出现的京城的人,您也好早做准备。” 准备好接受任务失败的惩罚。 江广瑶得到眉头拧了拧,没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驻守在城门签的士兵一看见江广瑶的脸,半句话都没说,默默地就把城门打开了。 江芙唾弃地看向那群没原则的兵蛋子,说完之后回到马车上不情不愿地上了路。 江广瑶给她准备的马车很大,里面装满了瓜果点心,即使在路上一时半刻找不到落脚的地方,马车里的空间也足够她安心睡觉了。 “小姐,要不咱就别跑了吧,要时陈公子有心,肯定能来找您的。” 窈娘是被她这能折腾的劲儿给吓怕了,这要是一个想不开路上跑了,自己是跟着还是不跟着呀? 江芙支着下巴看着马车外朝后面退的景色,心道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陈见安被关在城里,自己被关在城外,就算是跑了,就跟牛郎织女似的,根本见不到面。 负责赶车的扬程是知道自己小姐脾性的,那马鞭都快抡飞了,马儿被抽得“嗖嗖”跑,一副赶紧完成任务赶紧回家的架势。 就怕路上出什么意外,小姐再跑了,自己没办法交差。 原本五天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给缩短了两天,才三天的功夫,一行人就已经到了南疆边境。 一路上桑祭的存在感都不高,直到过了界碑,他才像是活了似的,眼睛里突然出现光彩。 江芙见他兴奋地朝着外面看的样子,思考着要不到了南疆就放他回家算了。 扬程之前曾陪着江广瑶去南疆游学,对那里还算熟悉,他指着前面一条湍急得河流道: “小姐,过了螟蛉河,咱们就算是进入南疆地界了,南疆多瘴气和蛇虫,你们把这个香囊都挂在腰间。 如果不慎被什么花花草草划破皮肤,或者被什么虫子咬到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要不然毒气入体,就难救了。” 说着,他从马车里拿出一下小包袱,从包袱里拿出几个暗紫色绣花香囊,给她们每人分了一个,然她们挂在腰间。 桑祭接过那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嫌弃地津了津鼻子,就里面这些药材,顶多能驱赶一些毒性不大的蚊虫,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江芙接过香囊,那浓郁的药味儿直打脑壳,她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 桑祭见状伸手拿过她的荷包,从里面捡出来两种药材又还给她,果然味道淡了很多。 “你懂药理?” 江芙一边将荷包系在腰上,一边诧异地问道,但很快就释然了,南疆人嘛,懂一些驱虫草药也不奇怪。 桑祭状似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略懂一些。” 扬程见她们戴好了荷包,重新拿起马车的缰绳,让众人坐好准备出发,嘴上还不忘叮嘱道: “南疆里面的村落有很多,如果我们进村休息的话,记住千万不要随便跟村民搭话。 不同的村落信仰的神明,要是不小心犯了忌讳,很有可能就走不出去了。” 说着车轮滚动起来,马车从一旁的桥上行驶过去,刚过了河,江芙就感觉空气好像粘腻起来。 她抬手捂了下鼻子又放开,抽着鼻子嗅了嗅,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马车外面明明是晴天,空气里却像是刚下过大雨一样潮湿,并且带着一股奇异的泥土味道。 桑祭看到她的动作,主动上前解释道: “这是雾瘴,对人体没有害的,南疆边境处有一群名叫‘五卅’的民族,他们信奉雨神,喜欢在自己的村落附近种植一种能分泌湿气的植物。 一般只要出现雾瘴,周围不出三里地,必然会有五卅的村落。” 明夏境内没有太多得到民族,江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神奇的村落。 “那他们对外族人是什么态度,会抵触和明夏人接触嘛?” 马车上的水已经不多了,南疆的河水谁敢水边喝啊?谁知道那水里都有些什么鬼······ 要是附近有村落的话,最好能进去补充一些干净的水。 桑祭思考了几秒钟,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他们、应该算是不排斥明夏人,因为生活在边境处,经常会有在河边跟明夏的贩夫走卒打交道,比起其他民族来说,他们算是对明夏人接受程度比较高的。” 这是实话,只是他没说完的是,这个民族是母系传承,虽然不反感明夏人,但是反感男人。 他们的队伍里有两个男人,不过只要窈娘或者江芙去跟村里人交涉,大概率是不会被拒绝的。 嗯········前提是自己跟扬程两人最好别进村子,也别露面。 妇女能顶半边天 如同桑祭说的,马车行驶了两刻钟之后,众人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茅草房围建而成的村落。 有了桑祭的事先提示,江芙将两个男人留在马车上,让窈娘带着水囊,跟自己两人进入了村子。 南疆的土跟明夏不一样,不是坚定干燥的土地,而是湿软的黑土地,踩在地上好像踩在毛毯上一样,这也代表着这里很适合种植各种植物,但是却很难修路。 所以南疆各地互通不便,国家也就不算富庶。 江芙的绣花鞋在这样的土地上行走非常不方便,才走了几步就已经脏的不成样子。 “这土地好像开春刚化冻的泥巴地似的,等到了城里得给小姐买双羊皮靴子,要不好好走路都要崴一脚泥。” 窈娘一边蹭着脚底下的泥,一边说着。 江芙没有话说,而是停在了村落的门口。 村里的大门是个木头框子,并没有门板的遮掩,站在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村民。 村子里三三两两的男人穿着亚麻长衫,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有人手里正做着陶坯,有人坐在门口“吱呀、吱呀”地转着纺车,有人怀里抱着孩子在地上踱步哄着,还有人坐在门口洗菜摘菜。 偶尔有几个女人走过,无一例外她们都穿着短袖长裤,手里拿着农具,看样子是刚下地回来的。 “你们是哪来的?站这儿干什么?” 一个皮肤黝黑扛着锄头的女人从江芙两人身后走过来,满眼打量地看着两人问道。 江芙转头,见她一头被剪到耳朵的短发,有些诧异的嘴巴微张,很快回过神答道: “我们是过路的,想来村里讨点水喝,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短发女人看到两人手里的水囊,态度放松下来,十分和善地邀请她们进村里休息。 “一口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先进来吧。” 江芙道了声谢,跟在女人伸手往村里里面走,她跟窈娘穿的都是明夏服饰,一进村子就惨遭围观。 明夏女人很少出远门,更别说单独出国来南疆了,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明夏装扮的女子。 “我叫闸瓦,是这里的族长,我们这儿平时很少有外人来,所以她们难免好奇了些,你们别在意。” 短发女人爽朗地笑着,将两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门口。 江芙摇摇头,同样看着或是扎着马尾,或是留着短发的女人们,同样觉得新奇不已。 “不要紧的,我也是第一次来到南疆地界,看什么也觉得新奇。” 闸瓦似乎知道她说的新奇是指什么,闻言摸了摸自己剪短的头发。 “我们这儿没那么多讲究,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过你和其他明夏人倒是不一样,嘴里没有那么多陈腐的规矩。” 要知道第一次见到她们的商贩,总是见鬼似的看着她们的脑袋,好像她们长了两个头似的。 江芙从小就听江广瑶念叨这妇女能顶半边天,听他将花木兰、女将军的故事,所以她从来不觉得女子本弱,更不会自轻自弱。 现在亲眼见了五卅族的女人们,江芙才明白父亲的想法是哪来的,想必他游历南疆时亲眼看见了女人们能有多大的力量,所以从不觉得女人就应该是男人的附庸。 “我觉得长发也好,短发也好,只要自己喜欢就是好的。 谁这辈子都是只活一次,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总不能为了别人不痛快而委屈了自己。” 江芙这些话算是说进闸瓦的心里去了。 很多人指责她们五卅族人阴盛阳衰,说她们倒反天罡,但是她们自己活的不知道多开心。 不用仰仗男人的鼻息,想要孩子就找个人生,不想要孩子就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像是自由的鸟儿。 而且她们也并不是奴役男人,只要愿意成为五卅的女婿,穿上亚麻长袍五卅的女人就会照顾他们保护他们,如果不愿意成为上门女婿,五卅的女人们也有外嫁的,只看他有没有本事娶走。 但是有些地上的蚂蚁就是喜欢对天上的鸟儿指指点点, 闸瓦很喜欢江芙,觉得她豁达洒脱的性格不像中原人,不仅热情地招待了她们两人,还在江芙临走的时候送了她一双自己做的羊皮靴子,塞给了她不少点心果子。 “要不是你还要赶路,我真想留你在村子里多住几天。 这个你戴着,戴上了它以后你不管在哪里,都是五卅的姐妹,我们族人会保护你的。” 闸瓦说着亲手在江芙的手腕上给她系上了一根红绳。 江芙乖乖的点点头,看不出这红绳跟普通线绳有什么不同,只是上面有股淡淡的药香,十分好闻。 作为回礼,江芙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和里面的金叶子都送给了她,然后抱着一堆东西走回停在山坡下面的马车上。 扬程见她抱着一堆东西回来,表情哭笑不得。 没想到自家小姐在京城不受待见,在南疆倒是人缘挺好的。 桑祭接过东西帮忙收拾,在看到江芙手腕上的红绳时表情有些诧异,看着整和养成说话的小姐,眼神闪了闪,随后竟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马车再次出发,为了不节外生枝,一路上几人也没有再进过其他村庄。 用桑祭的话来说就是,这里每个族群的信仰和秉性都不相同,万一倒霉碰上个凶残好斗的,进了人家的底盘岂不是有去无回! 直到夜幕降临,江芙几人才在扬程的带领下找了一个小村庄休息。 那村庄比起五卅部族看起来更大一些,房屋多是泥瓦建的,看起来也更富裕。 “之前我跟着厂首来南疆的时候到过这里,这村名字稻花村,村民性格温和靠种稻谷为生。 他们信仰丰收之神,坚信做坏事会被神明诅咒,而做好事会被神明保佑,所以异乡人都喜欢在这里落脚。” 这里距离五卅族并不远,但已经脱离了母系社会,比起明夏的父权跟五卅的女权,这个小村落更接近平权。 男耕女织和女耕男织那一套在这里都不适用,女人可以耕地也可以绣花,男人可以打猎也可能带娃。 身材健硕的女人在这里会有人夸奖体力好能干活,身材瘦弱的女人在这里也会被夸温柔细心能照顾好家。 因为是耕种为生,每年庄稼都能卖上好价钱,所以村民也就更富裕一些。 村民十分热情好客,加上扬程会来事儿,早早就准备好了各种礼物特产,不一会就有好几家想要抢着给他们留宿。 “你们自己选吧,想住谁家就住谁家,咱们这人不论男女都是做饭的一把好手,不管住谁家都不会错的。” 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女人。 江芙原本以为那女人是村长夫人,但是一问才知道,那是副村长,有些男人们不好掺和的事情,就由她组织女人们自己解决。 江芙觉得这很有意思,女官这东西她只在故事听见过,没想到今天倒在这个小村里见到活的了。 这样的环境里只有能者和无能者,外貌、性别和出身都不能成为禁锢他们的枷锁,在这样包容和被包容的环境下,难怪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了。 现在正是丰收的时候,江芙等人正赶上这几天村子里的丰收节,晚上天刚一擦黑,村子中央燃起巨大的火堆,男女老少们在额头上用红色的浆果汁画出太阳的图案,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窈娘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江芙带着桑祭在村里转悠,偶尔拉着几个热情的村民聊聊天,她很喜欢跟他们说话。 等天完全黑了下来,村长让人架起一口大铁锅,煮了一大锅的土豆。 按照习俗,每一个吃到土豆的人在之后的一年里都能得到神明的庇佑。 江芙见状朝那边走去,也想沾沾喜气,只是没成想一转身就被人给装了个正着,紧接着大腿上一阵灼热感袭来,让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不好意思把你裙子给弄脏了,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 撞到她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没见过这种上面带着花朵和蝴蝶的裙子,看见裙子上污渍,都快急哭了。 江芙抽出帕子随意擦了擦,不在意地摸了摸她的小脑瓜。 “不要紧的,我回去换一件就好了,你这么着急端着药是要去哪里?家里可是有人生病了?” 见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江芙赶紧岔开话题,怕她真的哭起来。 天知道,江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孩儿哇哇哭,跟她们还讲不听道理,吓唬都吓唬不住。 小女孩儿果然被岔开了注意力,端着碗眨巴这眼睛对江芙解释道: “不是我家里人生病了,是阿妈昨天夜里见到一个外族人,阿妈说他中了毒,阿爸今天上山采药给他治病。 但是我家里没有药罐子,只能去村头吴阿嫂家里熬药,现在打翻了,我还要再去熬一碗才行。” 外族人? “能带我去你家看看嘛?” 江芙可不觉的有这么巧和的事情,怎么这儿百八十辈子不来一次外人,一来就两波? 自己是坐马车来的,如果有人在自己出发前后骑马跟梢的话,比自己提前一段时间到这里也说的通。 该不会是炎明熹的人吧? 那个老太监会不会太欠了一些,自己出门游学也要派人盯梢,没必要吧。 你该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 小女孩儿牵着江芙的手,带着她一路来到了自己家里。 她们家一共有东西两间房,院子用泥巴墙围着,里面养了许多鸡鸭还有兔子,主屋的门口还拴着一条大黑狗。 那狗看起来毛色油光锃亮的,一看平时吃得就很不错,它见了人也不叫,反而亲热地朝着江芙摇了摇尾巴。 江芙嘴角抽了抽。 这地儿真是绝了,不仅人人都是活菩萨,就连只狗都不咬人的。 小女孩儿推开门,拉着江芙进屋,指着躺在床上的男人道: “就是他,就是这个叔叔生病了。”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江芙凑近了一些,看清楚那男人的脸时,她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陈见安??!!” 他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江芙心中狐疑,除了这个答案,她实在想不出来他会来南疆的其他原因。 京城不是让炎明熹那个老太监封了嘛,他怎么出来的? 这些疑团困扰着她,让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坐到陈见安的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皮肤发黑的脸。 “他中了什么毒?喝了你阿娘开的药就能好吗?” 小女孩儿挺了挺胸脯,语气骄傲道; “那肯定会好的,我阿娘可是大祭司的女儿,村里有人生病了都是来找她开药的。” 江芙闻言放心了些,催促小女孩儿重新去熬药。 这人可千万不能死,要是他死了,自己和爹爹都得排着队去奈河桥上追他。 小女孩儿也是听话,“哎”了一声就噔噔噔地跑了,把江芙一个大活人扔在自己家里,也不怕她把自己家房子给点了。 江芙从院子的井里打了些水,打湿自己的手帕给陈见安擦脸。 很快小女孩儿的母亲背着药篓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己家的陌生女人竟然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得知她和自己捡回来的男人是认识的,还热情地邀请她在自己家里吃晚饭。 果然母子一脉,这娘俩全是傻白甜啊。 “你别担心,他中的毒在南疆很常见,虽然药效猛,但是不难解,解药跟野草似的遍地都是,不过外族人很难分辨罢了。” 江芙对她感激地笑笑,猜测陈见安这厮可能是得罪哪个当地人了,要不人家干嘛用这种专门毒外族人的药来恶心他。 小女孩儿在母亲回来不久就带着新熬好的药回来,江芙坐在床边亲手喂给陈见安喝。 这汤药的效果确实不错,才刚喝下去两口,陈见安那青黑的脸色就慢慢淡了下来,女孩儿的母亲看着他的脸色满意地点点头。 “还要他中的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喝上一碗药再休息一晚上也就好了,这人也是命大遇上了我,要是倒在别的地方,只怕明天你就能帮他收尸了。” 江芙心有戚戚地点点头,可不是么,看来爹爹嘴里那什么男主光环还有用的,这人真是有些运气在身上。 一碗药喝见底儿的时候,陈见安轻轻咳嗽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眼前的江芙时,他眼神疑惑地眨了眨眼,确定眼前人不是幻觉,才慢腾腾地坐起身,捂着自己胀痛的额头问道: “江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芙正在给他喂药的动作一顿,他不知道自己被送来南疆? 那他好端端地跑这儿来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儿?是想通了,想要跟本小姐私奔了?” 要是之前面对江芙的调戏,陈见安肯定要不自在地反驳两句,现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再看到江芙这鲜活的表情和声音,他竟觉得有些安心。 “我要去皇城找一件东西,你说江大人想把你送来,原来就是送去南疆。 这地方······太过危险了,我看等我拿到东西之后,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江芙撇了撇嘴,他自己都差点儿交代在路上,还带自己回去呢。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举起勺子将最后几口药喂到他的嘴边,岔开话题道: “你是怎么中毒的?在路上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陈见安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江芙狐疑地看着他,这男人平时挺精明的呀,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地上捡垃圾吃的样子吧。 “我只在路过一个女人当家的村子时,讨要了点儿水,之外都没有吃过其他什么东西。” 江芙悟了,是五卅族的姑娘们给他下的毒啊! 陈见安说着,想起那村子里讨来的水,喝起来味道确实有些奇怪,自己当时只觉得是水土的关系,并没有多想。 自己进村之后完全没有失礼的地方,好端端给自己下毒做什么? “也可能是路上中了什么毒障吧,虽然那村子里的姑娘们对我态度不太友好,但总归不会毫无道理就杀人才对。” “态度很不友好?” 江芙傻眼了,他们两个人去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村子啊? 看来桑祭说她们厌恶男人果然没错,一言不合就送归西大礼包,难怪之前桑祭拉着扬程死活不下车呢。 陈见安说了会儿话精神就有些萎靡下去,江芙想起那女大夫说过要让他好好睡一觉,便端着空碗出去了,让他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早,陈见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除了江芙之外的几人表情各异。 扬程表情不悦,看他好像在看一个对自家小姐纠缠不清的登徒子。 桑祭嫌弃的撇撇嘴,对他这种阴魂不散的小白脸不耐烦极了,甚至想着要不干脆趁着小姐不注意毒死他算了。 反正到了南疆就是到了自己的地盘,在路上随手薅几把致命的毒药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窈娘却跟两人完全不同,看看陈见安,又看看江芙,要不是捂着嘴巴,肯定下一秒就要发出土拨鼠的尖叫了。 这就是真爱啊! 看看这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的样子,简直比画本子还要好看! “陈二公子也要去皇城,就跟咱们一道走。” 整个队伍里就江芙一个主子,她发了话,众人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听从。 扬程无视陈见安这个跟屁虫,拿出地图对江芙说道: “南疆除了大大小小的村落,只有一座城池,便是皇城。 咱们距离皇城已经不远了,估计再赶个一日的路,也就到了。” 他说的是马车的速度,如果陈见安骑马的话肯定会更快一些,不过可惜,那匹马在他中毒之后扔下他自己跑了,现在他也只能蹭江芙的马车赶路。 陈见安为了避嫌跟扬程一起坐在马车外面,还能跟他换着驾车。 多了一个人当车夫,马车一整天都没有停下来的休息,在日落之前,几人赶上了城门下钥的最后一刻进了城。 南疆的皇城看起来并不气派,跟明夏的京城根本没法比,那城楼看起来好像明夏边关小城一样,略显寒酸。 但是刚带着文牒通过关口,城里面的景象就让人耳目一新。 城里的房屋好像江南水乡的建筑,城门旁环绕着清澈的河水,每家每户门前都种着鲜花和果树,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挑着扁担叫卖,生机勃勃又一片繁荣。 是北方长大的江芙从未见过的另外一种风土人情。 几人穿过热闹的大街小巷,牵着马车来到驿站修整。 桑祭进城之后就找了个块布蒙在自己脸上,好像生怕被什么人认出来一样。 驿站里扬程皱眉看他,生怕他给小姐惹麻烦。 “你该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 桑祭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往周围看了看,加没有什么人才摘下脸上的布,对江芙说道: “小姐,南疆的皇权跟明夏有些不同,他们不遵照什么法律,都是随心而为,皇室拥有绝对的权利。 所以在路上千万不要冲撞穿着紫色衣袍的人,那是皇室才能穿的颜色,一定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要是之前陈见安可能还不相信会有这么霸道的人,但是被五卅那群女人毒过一次之后他算是知道了,南疆这地方就跟养蛊似的,弱肉强食,不讲道理。 不过穿着紫色的人就是皇族,这给陈见安提了个醒,他要找的可不就是皇族么! 陈见安吃过午饭后跟江芙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桑祭不愿意出门,江芙也不强求,正好让他留下来看东西,自己则带着窈娘也出了门。 驿站楼下的街道上有许多很有意思的小摊,他们不仅贩卖一些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矿石,还有一些奇异的花草。 江芙随手拿起一束捆绑好的鲜花,放在鼻尖闻了闻,味道很香,让人心旷神怡。 “买束花吧姑娘,这花放在屋子里,安心凝神最好的。” 南疆到处都是鲜花,姑娘小姐们也喜欢在家里摆上一些,江芙爽快地付了钱,拿着花刚要走,就被一只手给按住了。 “等等,这落凡尘是南疆国花,不卖给外族,你一个明夏女人也配将它放在家里?” 江芙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浅紫色纱裙、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仰着鼻孔看向自己,满脸的骄傲和不屑。 谁家正经好姑娘躲在门口听墙角啊? 浅紫色的纱裙,这女孩儿应该是皇室的后代了。 江芙歪头看了看她,并不松手,自己在京城里也算是凶名在外,但这小丫头可比自己还要嚣张多了。 那小姑娘见江芙不松手,气得瞪圆了眼睛怒视她。 “看什么看,在看我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哦豁,平时都是自己挖别人眼珠子,还是第一次有人想要挖自己眼珠子呢。 江芙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小姑娘一见她笑了,反而愣住了,这情况不对劲吧?她都不害怕自己吗? 江芙还真不怕,这都是自己玩儿剩下的。 她猛地一弯腰凑近小女孩儿的脸,突然拉近的距离让那小姑娘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好像只受惊的兔子。 “眼珠子有什么好的,挖出来就缩水了,又腥又臭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那小姑娘哪里真的挖过被人眼珠子,一听她这形容,有些恶心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往后退了两步。 江芙见状顿时觉得更好笑了,这小家伙还是个色厉内荏的,吓唬人的时候挺凶,结果胆子这么小。 小姑娘见她笑话自己,顿时就不高兴了,插着腰指着她打骂道: “你、你笑什么笑!我可是郡主,信不信我回去让阿父抓你去喂蛇!” 江芙可不像真的得罪她,收了收脸上的笑,正准备说什么,一个穿着青紫色衣袍的男人就急匆匆地跑过来,按住了夏姑娘的胳膊。 “莎莎,你再胡闹娘亲要生气了!” 小姑娘一看见拉住自己的男人,嚣张气焰顿时熄灭了一半,心虚地叫了一声“阿兄”。 男人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江芙,像是习以为常一样跟她道歉,可见平时没少帮这个不省心的妹妹收拾烂摊子。 “不好意思啊,我这妹妹从小就刁蛮任性,打扰到姑娘了,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江芙脸上笑着,心里却暗道倒霉,自己好像捅了什么皇室窝了,越说不能招惹这群家伙,这还越来越多了呢。 她挂着笑意拜了拜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无妨,令妹天真可爱,童言无忌嘛。” 说完带着窈娘就像赶紧溜之大吉,谁知道那男子在江芙摆手的时候看到了她系在手腕儿上的红绳,惊喜地拉住她的手。 “你手腕上这是······” 江芙一把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皱眉看着他。 男人也发现自己刚才的行为莽撞了,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对江芙解释道: “抱歉,一时情急才唐突了姑娘。 原来你是五卅族的姐妹,既然是五卅族的客人,那便是我们苗王府的客人,必须让我好好招待你,才能表示刚才冒犯的歉意。” 哪有刚一见面就邀请陌生人回家的? 江芙捂着自己的手腕儿,狐疑地看向他。 男人看到她的眼神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做自我介绍呢,对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说这话,可不是像个人贩子似的嘛。 他赶紧补充道: “我不是坏人,我叫那杰,是苗王府的世子,这是我妹妹那莎。” 江芙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她身后的窈娘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她不要去哇,万一是什么龙潭虎穴怎么办? 刚才那小姑娘还说要拿小姐去喂蛇呢! 江芙也确实不像惹麻烦,于是摇头决绝了。 “我今天才刚刚进城,奔波一天实在疲累,对不住世子的一番心意了。 不如等我休息好之后,再带着礼物上门叨扰。” 那杰闻言觉得有些可惜,自己的苗王妃是五卅族人,因为跟苗王爷两情相悦,甘愿离开了家乡来到皇城。 但是时常想念族人,要是能让她见一见江芙,听她说一说族里的事情,或许能缓解一些思念之情呢。 “好,一言为定,我们家很好找的,你在街上找人一打听就知道,千万记得要去做客哦。” 那杰说完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妹妹走了,看他那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惜别恋人呢。 得亏皇城的百姓不像京城的那么八卦,要不然江芙刚来头一天,就得上头版头条。 南疆皇帝虽然自己没有子嗣,还被民间议论说不能生,但是他爹能生啊! 光是女人老皇帝就生了十二个,还有八个儿子,以至于皇帝现在侄子侄女就有二三十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开枝散叶的运气都被自己的亲爹和兄弟姐妹们继承走了。 当初皇帝登基的时候砍了几个兄弟,现在皇城了只住着两位王爷,一个是跟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苗王爷,还有一个是传说中已经疯了的安王爷。 这皇城拢共才多大,老皇帝留下那么多种,简直三步一个龙孙、五步一个龙子。 桑祭还说让自己躲着走,怎么躲?在家门口儿随便溜达溜达都能顺脚踩死两个! “小姐,隔壁有家酒楼,要不咱们进去吃点儿东西吧? 您这两天都没吃过像样的饭菜,奴婢听说南疆的辣炒菜花很出名的,您要不要试试?” 江芙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行,要个隔间吧。” 说着两人走进了旁边的酒楼,这家酒楼的老板是南疆人但是老板娘是明夏人,所以酒楼里不仅有南疆菜,还有几道明夏的家常菜。 江芙点了两荤两素又要了一壶花茶。 两人的隔间在一楼的楼梯旁,店小二是个有眼色的,见她们是明夏人的穿着又只有两个姑娘,特地给两人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 很快江芙点的菜就被端了上来,其中两道南疆菜红彤彤的,刚一放桌子上,辛辣味就直冲鼻子。 江芙被这辣味勾得有了些食欲,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只不过一口下去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拎着刚沏的茶水走过来的店小二赶紧给她倒水。 “哎呦,小姐您慢点儿,这南疆的辣子后劲儿大着呢,越嚼越辣,得慢慢吃。” 江芙咳嗽的脸都红了,本就看起来乖巧的娃娃脸一带上淡淡的红晕,看起来像是红苹果一样,更可爱了。 窈娘端着茶给她顺气,店小二正想着要不要给她拿点儿水果来压一压,就听顺过气来的江芙道: “咳、咳,辣是辣,但是味道很香,是在明夏没吃过的椒麻香辣,味道很好。”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东西好的,店小二笑弯了眼睛,不一会儿又给她们赠送了一道点心。 南疆人无辣不欢,这件店是皇城里少数几家明夏才做的地道的馆子,所以有不少外地人在一楼吃饭。 就在两人酒足饭饱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从她们的隔间经过,说这话朝楼上走去。 “那不是杜老板吗?” 窈娘看清其中一人的脸,有些惊讶道。 自己不会认错刚才上楼的男人正是华夏第一商人杜敏让。 她之前在伏虎寨的时候,王大虎劫过一次杜老板的货,虽然不知道劫的是什么,但据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让杜老板亲自带着真金白银上山来赎。 江芙听过杜敏让的名号,商人走南闯北的,出现在南疆也不奇怪。 但是奇怪就奇怪在,两人并肩走在二楼转角处的时候,杜老板走快了一步,让出之前别他挡在身旁人的脸。 江芙眼睁睁地看着陈见安走在他的身边,跟他有说有笑地一起走进了二楼的包房里。 哦豁,有意思了,这小白脸儿是想要搞事情啊! 自己就知道他来南疆的目的肯定不简单。 江芙擦了擦手,对店小二喊了一声:“加一壶茶。” 然后转头对窈娘吩咐道: “我上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就扔下她自己提着裙摆,脚步轻缓地上楼去了。 陈见安和杜老板的包房在二楼转角处,那里正好有个红木柱子在门口,江芙把自己藏在柱子后面,趴在门板上听两人说话。 “打听到·······,不行,只·······行,在·······宫里·····” “皇·····,必然······一试。” 包房的门板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竟然十分隔音,江芙把耳朵都贴在门上了,听里面的对话声还是断断续续的不真切。 两人像是也害怕隔墙有耳,不仅特地压低了说话的音量,而且草草说了几句便止住了话头,接着江芙就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 有人朝着门这边走过来了。 她一个转身转到柱子后面,将自己给藏了起来,包房的门“吱呀”响了一声,紧接着陈见安从里面走了出来,反手关上了门。 陈见安正准备下楼,却被一双手猛地拉到了柱子后面,将他抵在墙上。 下意识地就像反击,但是鼻尖熟悉的梨花暖香,瞬间就卸了力道,顺着那双手的力气老老实实靠在身后的墙上 江芙拉着他的衣服领子,为了隐藏两人的身形猛地靠近他,距离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在这鬼鬼祟祟干嘛呢?” 陈见安微微一侧脸躲开江芙喷在自己脸上的鼻息,闻言抽了抽嘴角。 他们俩到底是谁鬼鬼祟祟的?谁家正经好姑娘躲在门口听墙角啊? 这富商该不会姓杜吧? “跟你没有关系,赶紧回驿站去。” 陈见安低声回了一句。 江芙不依不饶地凑近他的耳边,追问道: “想让我不要捣乱你就说实话,你千里迢迢来南疆寻那劳什子花儿干什么?” 她反正也没听清里面说的到底要找什么花,这话就是诈一诈他。 陈见安抿了抿嘴,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听到杜老板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才吐出几个字来: “我来取梵伽花回去救人。” 说完不轻不重地推了江芙两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开口撵人。 “我这边儿还有正事,我是装作谈生意才把杜老板给约出来的,你先回去,别让他察觉到什么。” 江芙本就没打算真的坏他的事,得到了他的目的,便听话地下楼离开了。 虽然自己不知道梵伽花是什么东西,但是驿站里不是有个南疆人嘛? 回去问他就好了。 “梵伽花?!” 江芙回到驿站后将桑祭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桑祭一听她问起梵伽花,眼珠子差点儿都要瞪出来了。 赶紧劝她打消要这花的心思。 “小姐,南疆好看的花朵有很多,梵伽花太危险了,您还是别太好奇比较好。” 江芙一听来了兴致,不就是一朵花,有什么稀罕的? “为什么?这花生长在什么龙潭虎穴不成,本小姐还就要定了!” 桑祭那小脑袋瓜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身体跟着颤动着,就连脚踝上的铃铛都隐隐作响。 “不行不行,我什么都不知道,您别问我了。” 说完他想要怕江芙刨根问底,急匆匆地就跑了出去。 江芙看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嘴角抽了抽,心道这孩子真是翅膀硬了,自己说的话都敢不听了。 “唉,果然孩子大了心思就多,想当初我刚把他救回来的时候多听话一小孩儿,现在难道叛逆期了?” 窈娘这着小姐的抱怨,完全不敢苟同。 桑祭那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听话过? 蔫儿坏蔫儿坏的,就连未来姑爷都敢打,日常上房揭瓦,从来不走正门儿,这也叫听话的话,拿着世界上可就没有熊孩子了。 没能从桑祭嘴里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江芙不死心,又让杨程和窈娘两人去外面跟贩夫走卒打听打听。 但奇怪的是,看桑祭的态度梵伽花明明是存在的,但是所有平头百姓都说没有听过这这种花的名字。 江芙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如果这花真的存在,但是老百姓都没有听说过的话,那就说明它存在的地方是平民百姓接触不到的层次,很有可能是富贵人家或者官宦人家才能得知。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桑祭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过是个贫苦出身的奴隶罢了,而且还被卖到了明夏,如果土生土长的南疆商贩都不知道,凭桑祭的身份更不可能会知道才对········ 江芙越是想不通就越是想要弄清楚,在陈见安一整晚夜不归宿之后,她第二天一早就让杨程帮自己准备好礼物,带着窈娘前往苗王府拜访。 她要先弄清楚梵伽花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去搞清楚桑祭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祭站在二楼的窗户旁看着江芙带着一大包小包的礼物离开驿站,他的脸色有些阴沉,没想到她刚来第二天就会跟苗王府扯上关系。 “她果然是特别的,行动必须加快才行。” 他低头叨咕了一句,在杨程上来找到他的时候,从二楼一跃而下,好像乘着风一样,几下就跑没了影。 杨程只来得及看到他跳窗的背影。 “哎!” 等他扑到窗边的时候人早没了。 “不就让他帮我洗个马吗,至于跳楼吗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指使不动他了。” 杨程说完便摇摇头走了,上午把马儿洗干净,下午等小姐回来还要带着她去城郊的梨山书院拜访山长呢。 把小姐送到了书院,自己的任务才算完成呢。 江芙很快在路人的帮助下找打了苗王府的大门,门卫的下人一听是世子邀请她来的,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报。 很快那杰就亲自带着妹妹出来迎接她们。 “又见面了,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先带你去见见的我母亲,她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杰对江芙那亲热的姿态让一旁的管家都看傻了眼。 之前王爷和王妃给他安排相亲对象的时候,他可不是这副面孔!皇城的小姐都被他给吓哭了好几个! 自己世子该不会就喜欢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名下姑娘吧? 管家神色怪异地看了江芙好几眼,殊不知在他们家世子眼里这不是什么小姐闺秀,这就是个能哄王妃高兴的祖宗啊! 那莎因为昨天江芙吓唬她的事情还心存芥蒂,在江芙迈过门槛的时候故意坏心眼儿地伸出脚想要绊倒她。 江芙一眼就识破了她的小把戏,憋着笑淡定地一脚踩在了那莎的脚背上,疼得她“嗷”的一声就跳了起来。 “你瞎嘛,看不见我的脚这里,还往上面踩!” 那莎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瘪着嘴恨恨地看着江芙。 江芙故作惊讶地捂了一下嘴巴,然后一脸无辜地道歉: “不好意思呀,我好好地走在路上,怎么凭空多出一只脚来呢? 还是说小郡主眼神不太好,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你也看不见,故意往我脚底下撞呀?” 这话实在太刁钻了,什么叫往她脚底下撞?听听这是人话嘛! 偏偏那莎理亏,又从没遇见过这么牙尖嘴利的,气得脸都涨红了。 “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找不到能怼回去的话。 那杰见她那刁蛮的毛病又犯了,瞪了她一眼,让她对客人要有礼貌,然后就带着江芙两人朝正院走了过去。 这个南疆都是弹丸之地,就连皇城都不算大,苗王府自然也没有多气派。 跟江芙家里几进几出的院子和气势磅礴的假山不同,苗王府的院子里多是小桥流水的建筑,回廊又多,要是没有人带着,当真很容易迷路。 江芙跟在那杰身后,刚走到主院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杖责下人的声音,一个中气十足的老嬷嬷一边观刑一边骂道: “你一个男人竟然敢进王妃的屋子,也不怕踩脏了王妃的地,给我往死里打,让他犯了王妃的忌讳,打死了也活该!” 紧接着是一声声让人牙酸的木杖狠狠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沉重,听声音就知道当真是往死里打的。 窈娘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手里拿着包袱皮,第一件如此凶残的贵族,竟然当真在自己院子里杖杀下人,都不忌讳的吗? 那杰怕吓着江芙,正转头有些尴尬的解释一下让她别害怕,却发现那看起来弱弱柔柔的女孩子哪里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江芙常年跟着爹爹出入刑堂,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些对她来说简直太小儿科。 不过也难怪这小郡主的性子如此泼辣,估计都是遗传了王妃。 那杰带着江芙从正门进去,刚一进门,江芙就不由自主的抽了抽鼻子,总觉得屋子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还有点儿熟悉,不像是熏香,却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她顺着走在前面的那杰背影朝屋里的主位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深紫色纱裙,头戴银色紫水晶发冠的女人正雍容华贵地坐在那里。 她身边两个婢女给她打着扇子,还有一个婢女蹲在地上给她捶腿。 “阿母,这就是我昨天跟你提到过的姑娘,她带着五卅族的信物,您不是很久没有回去见过母族的人了嘛,正好让她给你说说族里的情况。” 那杰走到坐在主位上的女人身边,他这话一说完,刚才还半眯着眼睛,神色懒洋洋的苗王妃挥手屏退了前面捶腿的丫鬟,睁开眼睛朝江芙的方向看过来。 江芙在她有些压迫感的目光下,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行动间她故意露出手腕儿上带着的红绳。 苗王妃看到那红绳的瞬间突然就笑了,周身的气势也收敛了不少,堪称和蔼地对江芙招了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你是我母族认可的人,便是我的客人,过来我瞧瞧,真是模样招人喜欢的。” 窈娘听着她这和蔼可亲的语气,十分想拉住自家小姐,这王妃太可怕,不会把小姐给吃了吧,嘤嘤嘤。 江芙乖巧地笑着上前,走到王妃身边,让她拉住自己的手,任由她摸了摸自己手腕儿上的红绳。 “好孩子,明夏来的?想必经过了我母族的村庄吧,来给我说说她们最近怎么样了。” 王妃拉着江芙不松手,江芙顺着她的力道坐在她身边,跟她娓娓讲起了自己在五卅族村子里发生的事情。 那杰看着母亲听到母族人都安好的时候那欣慰的样子,也跟着开心。 只有那莎不太高兴,觉得江芙抢走了自己母亲的宠爱,看她更加不顺眼起来。 王妃硬是留江芙在王府吃了午饭,直到午睡的时候才让那杰亲自送她离开。 那杰通过江芙这一上午的说话谈吐,确定她必定出身不凡,于是在跟她并肩走到花园的时候出言邀请: “正好我今天邀请了一个明夏来的富商,他说能帮忙把我们南疆产的苗玉卖到京城去。 江小姐想必对明夏的珠宝生意有一定的了解,不知道能不能帮我这个忙,一同去赴宴,帮着把把关?” 一听富商这两个字,江芙眼皮子一跳。 她十分想问上一句:这富商该不会姓杜吧? 江芙将差点儿秃噜出去的话给咽下去,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 去呀,干嘛不去,当了一下午说书先生,梵伽花的事儿她可还没找机会问出来呢! 人傻、钱多、速来坑 下午的商谈被那杰订在了皇城有名的歌舞坊------月色阁。 南疆女性的地位比较高,青楼的姑娘们大多卖艺不卖身。 而且台上跳舞的男人女人都有,当真是做到了男女平等,就连压轴的舞姬也是个红衣男子。 那男人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窝很深,是标准的异域长相,眼尾上挑微微泛红,额心上一点朱砂映衬得肌肤胜雪。 他的身材纤细但是并不瘦弱,敞到腰间的衣衫在他舞动的时候,能隐约看见马甲线和人鱼线,是一种妖媚和力量结合的美感,不仅斩女,还斩男。 下面坐着的宾客纷纷叫好,还有人往台上扔各种首饰和金银块子。 那男人随着鼓点儿脚尖一下一下地点在地上,躲开一个朝他飞过来的赤金簪子,轻巧地好像一只蝴蝶,翅膀轻扇,扇在台下每个人的心间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芙总感觉那男人的五官有些熟悉,鼻子和嘴巴的轮廓都跟桑祭有些像。 只不过桑祭的眼睛是小鹿一样的圆眼,而台上的红衣男子是一双狐狸眼。 “那是月色阁的老板也是头牌,平时很少亲自表演,今天我们运气真不错。” 那杰看着台上的人,有些兴奋地说道。 世子身份肯定要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上的,席间除了坐在主位上的那杰和他身边的江芙,还有坐在两人对面的杜老板跟陈见安。 江芙端着茶杯掩盖住自己微微上翘的嘴角,心中好笑。 好家伙,这厮去找杜老板拉关系,就是为了骗南疆傻小子的? 陈见安穿着黑色绣金线祥云的褂子坐在杜老板身边,手上带着好几个宝石戒指,暴发户的气质扑面而来。 江芙有些没眼看,果然大金链这东西谁带都显得那么土,男主角也压不住。 他现在好像全身写满了几个大字:人傻、钱多、速来坑。 陈见安看到江芙也是眼角一抽,这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她混不进去的地方吗? 不过两人心照不宣地都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为了避免气氛尴尬,于是两人纷纷也都看向台上的歌舞。 很快一舞完毕,舞姬全都退了下去,换上了古琴演奏。 那杰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吃饭的目的,亲自给杜老板和陈见安两人倒上茶水。 “这次约杜老板出来,是想要给你看样东西。”、 那杰说着将一个翠绿的镯子放在了桌子上,推到杜老板的面前。 “这种宝石是有南疆独有,光泽晶莹酷似翡翠,但是硬度上更脆一些,产量也更高,所以价钱还不到翡翠的一半。 我们王府有块矿山盛产这种宝石,只要你能打开销路,我可以保证后面稳定供货。” 江芙之前在小摊贩手里见过这种宝石,但是颜色都没有那杰手里这个好。 这镯子要是不仔细分辨,一眼看去跟宫里娘娘们手腕儿上的贡品都所差无几。 杜老板拿起手镯稀罕地摸了摸,见多识广的他当然知道这镯子的价值,要是自己能垄断货源,那岂不是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而且这样好的成色和水头,根本不愁卖不掉! “这么好的东西想要卖出去自然不难,不过这供货的价格咱们还需要再谈谈才行。” 虽然心里十分满意,但是杀价嘛,谈判的必要环节。 “世子你也知道,南疆通往京城的路上山高水险,还常常会遇到山贼和强盗。 这运输一趟的成本着实不低,所以要是供货的价格太高,你们是稳赚不赔,杜某能不能赚到钱可就不好说了。” 杜老板说着身后比了个数字,那是他给出的收购价格。 那杰闻言有些拿不定主意。 毕竟他从没有去过京城,也不知道京城的翡翠宝石都是些什么价格,他有些犹豫的表情被江芙看在眼里。 江芙心道这小傻子还真沉不住气,几句话的功夫就被杜敏让那个老狐狸给牵着鼻子走了。 那杰正想开口,江芙一伸脚,在桌子底下狠狠踩在那杰的脚面上。 “嗷~” 那杰疼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杜老板已经诧异地看着他,那杰这才反应过来,收起了呲牙咧嘴的表情,反应还算快地往回圆。 “熬虎汤是这里的招牌菜,两位老板一定得尝尝,咱们先吃先吃,价格之后再商量嘛。” 说着招呼伙计加菜。 陈见安若有所思看着一脸无事发生的江芙,不明白她跟苗王世子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帮他? 菜很快就上齐了,那杰亲手给江芙盛汤,暗地里却求助地看向江芙,朝她眨了眨眼睛。 江芙被苗王府热情招待过,自然投桃报李,在接汤的时候不着痕迹地伸出指尖碰到那杰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下一个数字。 这一幕被陈见安看了个正着,他眼神闪了闪,靠在杜老板面前耳语了几句。 杜老板笑眯眯地点点头。 “南疆资源丰富,杜某是生意人,之后跟世子合作的机会肯定还有很多,既然世子觉得刚才开的价格太低了,杜某愿意加到这个数儿,如何?” 那价格刚好跟江芙刚才说的一样,是个两边赚到的利润差不多的价格,谁也不吃亏。 那杰这个傻白甜是一点儿也不怀疑他们是一伙的坑自己,一听这价格跟江芙说的一样,非常痛快的拍板儿了。 杜老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他同意下来,还以为这一趟谈判要磨上个几天呢,见状笑得合不拢嘴。 果然陈见安这人是有两把刷子的,那样看来他说的合作的事情也可以考虑考虑。 想到这里,杜老板想起自己答应陈见安的事情,抬手举起了酒杯。 “好,既然世子这么爽快,那希望咱们以后合作愉快!杜某敬你一杯!” 杜老板一饮而尽,见那杰喝完了杯中酒,笑眯眯地问道: “对了,我听闻南疆不仅仅有独特的玉石,还有很多奇珍异草,其中有一种花名为“梵伽”,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 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荣幸能够得见,要是此物也能交易,我保证不管你们想要多少钱,我都能帮忙卖出去。” 那杰闻言正要放下酒杯的手一顿,表情十分诧异。 “你这是在哪里听来了?我们这儿珍稀花草确实不少,但是梵伽花可不是你我能够肖想的,那是南疆圣物,只有陛下才配拥有。” 陈见安一听趁热打铁道: “既然只有陛下才能拿到,就说明那东西在皇宫里?” 那杰说漏了嘴,恼地在心中检讨,自己怎么能对外族人说漏有关圣物的信息呢! “哈哈,我也不知道,随便说说的。 咱们继续喝酒吃菜,你们也吃呀。” 之后他像是竖起了身体里的防御系统,任凭杜老板和陈见安再怎么套话,都没有多说关于梵伽花的一个字。 江芙用喝茶的动作掩饰住自己眼里的精光,从陈见安急切的态度里,猜出了他的目的。 霍将军才刚运回京城,他就来南疆找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药,只怕他说的救人就是指昏迷不醒的霍将军,恐怕他已经命悬一线了吧? 那杰一个傻白甜对付两个老狐狸明显吃力,于是干脆装醉,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杜老板没办法,只能让人送他回府。 装醉的那杰还不忘了江芙,大舌头地让自己的小厮把江芙给送回了驿站。 江芙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陈见安已经大摇大摆地坐在里面的八仙桌前,自顾自得喝上了茶水。 江芙往屋里看了一眼,窈娘和桑祭都不在。 她反手关上了房门,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入宫,今天你也看到了,我是有这样本事的。” 陈见安头不太眼不睁的吹了吹杯子里的热茶。 “说吧,有什么条件?” 江芙两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他,天真可爱的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你跟我把生米煮成熟饭,怀个孩子回去。” “噗······” 陈见安刚喝了一口茶,还没等咽下去就全都喷了出来,躲闪不及的江芙被喷了个正着,脸上全是水珠。 江芙抿着嘴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嫌弃地很想把眼前的男人砍死算了。 “喷我一脸口水,可怀不上孩子。” 江芙表情幽怨地看着他,陈见安赶紧拿起桌上的手帕帮她擦脸,一边擦一边道歉: “抱歉抱歉,这个要求不行,你换一个。” 小姑娘家家的,天天做饭生娃的,哪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样是自己的女儿或者妹妹,恐怕腿早被打折了! 江芙就纳了闷了,不就是睡一觉嘛,自己要身材有身材,要美貌有美貌,他这么推三阻四的,不会真的不行吧? “眼神收一收,往哪儿看呢!” 陈见安瞪了她一眼,放下手帕,想起在围场里那张松英和文华公主看向自己那奇怪的眼神,这下更肯定是江芙对她胡说八道了什么。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你说有办法帮我混进皇城,是什么办法?” 好嘛,这是遇到刺客了,还是遇到狗了? 南疆每个季度都会有一场盛大的节日,跟明夏的新年差不多,不过一年四次。 春季里有鲜花节,夏季里有泼水节,秋季里有火把节,冬季里有花火节。 在江芙看来南疆人都好像妖精一样,吃鲜花喝露水,还喜欢围着火把唱歌跳舞。 两天之后便是火把节了,那一天皇宫会点燃最大的火把,举行盛大的宴会。 按照惯例,官员家眷都有机会可以进宫参加晚宴。 江芙虽然不是南疆的官眷,却是明夏的呀。 她可以用东厂厂首之女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进宫拜见陛下,正好赶上火把节那天人多眼杂,想要顺点儿什么东西出来也容易很多。 “混进宫容易,但是想要找到皇宫禁地的位置,却是件困难的事。 看那杰守口如瓶的样子,只怕到时候就算我们找到了,也进不去。” 江芙托着下巴手指在桌面上轻点。 而且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错过了,那下次再想要进宫可就不容易了。 陈见安想到李老说的需要皇室的血才能打开禁地,第一个目标就想到了那杰。 目前看来,只有那个傻白甜世子最好下手。 “这件事交给我,你只管想办法递帖子进宫就好,剩下的我来安排。” 江芙点点头,而后对着他一伸手,手心朝上做出一副要债的样子来。 “所以,我的报酬呢?” 陈见安下一地拉了一把衣领,他可没忘眼前这是个一言不合扒衣服的主儿。 江芙跃跃欲试地目光在他和床之间来回流连,陈见安见势不妙干脆直接起身,往门旁退了一步,做好随时开溜的打算, “我答应你,只要东西一到手,我就带你一起回京城,并且立刻上门提亲准备迎娶。” “那不······” 江芙一个行字还没说完,陈见安一转身就开门跑了,门都没关。 “啧啧啧,我也不吃人,跑那么快干什么。” 刚端着热水从外面进来的窈娘投了一条帕子给她擦脸,对吃不吃人这件事儿,觉得自己持保留意见。 “桑祭呢?” 江芙擦干净了脸和手,一边脱着外衫一边问道。 窈娘摇了摇头,她也一天没见到那孩子了。 “应该是出去了,小姐,这明夏奴契在南疆可不认,他不会趁机跑了吧?” 虽然桑祭的铃铛还在小姐的手腕儿上戴着,可是现在他的家乡,要是跑了可不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嘛。 傻了才回来呢! 江芙摆摆手,那颗被她挂在红绳上的银色铃铛发出两声脆响。 “无妨,你要是看见他回来就跟他说,想要走我不会强留,让他来找我把铃铛拿回去,我放她自由。” 窈娘应了一声,伺候她换上了睡裙,就退了出去。 第二天桑祭依旧没有出现,就连陈见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直都没露面。 杨程按照小姐的吩咐将帖子送进了皇宫,皇宫里的人对这帖子并不是很重视,从他们的态度里就能看出来,并不把明夏人当回事,哪怕是一人之下的江广瑶。 对江芙想要进宫这件事杨程觉得可能不太乐观。 不过这情况江芙也早就考虑到了。 所以她做了两手准备,在火把节的当天她准备了厚礼,想着到时候如果皇宫没有传召的话,自己就带着礼物去拜见苗王妃。 到时候就说自己想要见见世面,蹭她的车进宫就是了。 不过好在皇宫那边儿在火把节的一早就给她送了通行证,准许她进宫参加晚宴。 跟宫人前后脚来的还有苗王府的下人,他带着两个婢女,手里捧着两大托盘的衣服和首饰。 “世子说今日火把节,让奴才给江小姐送来了南疆的衣裙,希望你今天能在皇城玩儿得高兴。” 江芙伸手摸了摸托盘上的黑色纱裙,是南疆特有的样式,露脐的抹胸下摆上坠着一颗颗圆润硕大的珍珠,两个银质臂环上垂着薄如蝉翼的黑纱。 另外一个托盘上则是银质的发冠,莲花形状的发冠两侧是做工精巧的铃铛流苏。 江芙觉得自己要是把这东西挂脑袋上,流苏垂在两耳处,逛一晚上就能耳聋了。 “世子今日怎么没有出门?” 按照那杰那爱凑热闹的性子,八成会亲自给自己送来才对。 管家闻言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地笑了两声: “世子昨晚跟朋友夜游的时候遇到了刺客,受了点儿小伤,今天就不参加节日活动了。” 刺客········· 江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见安,除了他谁还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情? 可是陈见安欺负那个傻孩子干什么? 她歪着头,状似关心地问道: “伤得严重嘛?” “倒是、倒是也严重,就是手臂上被咬了一口,留了不少血。” 被咬了? 好嘛,这是遇到刺客了,还是遇到狗了? 江芙的嘴角抽了抽,应该·······不是陈见安那厮吧?他也没有疯狗病,咬人干什么! 送走了苗王府的下人,江芙换上了那杰送来的衣裙,忍着吵闹让窈娘给自己戴上了发冠,等着陈见安回来跟自己汇合。 陈见安风尘仆仆回到驿站的时候,杨程刚准备好进宫的马车。 他看到换上南疆服饰的江芙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别开眼去。 南疆的衣服要是放在明夏,说一句伤风败俗都不为过,江芙失笑,她敢保证,这货从出现到上了马车,一个正眼都没瞧自己! “那杰的伤,你咬的?” 陈见安坐在江芙身边,正往身上套着小厮的袍子,闻言下意识回道: “是杜老板的人。” “你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了,就连袭击世子这样的事情他都愿意帮你干?” 陈见安系好腰间的带子,无奈把她那太过敏锐的洞察力和太过旺盛的好奇心给怼回去: “给你没关系,少打听。” 江芙这就不乐意了,一撸袖子,磨了磨牙道: “嘿,我这小暴脾气,还没卸磨呢,你丫的就要杀驴?” 哪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 陈见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芙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诶,我可不是说自己是驴啊! 嘶~这破铃铛,我就说戴上迟早要耳聋。” 她摸了摸被耳聋簪震得嗡嗡响的耳朵,下一秒一只大手抽走了她头上那两根叮当作响的簪子,将它们仍在马车座位的软垫上。 “不喜欢就不要戴了,我瞧这衣裳也不好,以后不要穿了。” 陈见安说完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 江芙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脑袋上面一轻的她欢快的点点头。 天地良心,我可是良民 往日铁桶一般的皇宫今日里侧门大开着,城墙下聚集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马车。 侍卫在门口逐一检查每个人的通行证,除了通行证上受邀人员外,每人只能额外携带一名随行人员。 于是江芙将杨程跟马车一同留在皇宫外面,带着陈见安在宫女的引领下进了皇宫。 其他官员一般都是夫妻通往或者夫人带着儿女来凑热闹,像江芙这种带着下人来,还真是独一份儿。 南疆的皇宫不算大,比起明夏的紫禁城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好在这儿的皇帝没有那么多三宫六院的,只有一个皇后一个贵妃,也就用不到那么大的地方儿安置后妃。 宫女将两人带到御花园里,让她们在宫宴开始前现在这里自行赏花。 江芙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给她算是带路的谢礼,宫女没想到她这么大的手笔,好心提醒道: “今日人多,两位还请不要乱走,如果迷路了可以叫宫人带路。 除了御花园外面都有侍卫把守,要是误伤了两位就不好了。” 说完行了个礼就离开了,今天宴会事情多,她还有其他工作要忙呢。 这话不假,江芙一路过来就发现后宫里几条四通八达的路口都被好几个侍卫把守着,想必是之前就有人趁着火把节搞事情,这次让他们如此防备。 御花园里宾客不少,花园里的秋海棠跟菊花开得正好,大部分人都在赏花喂鱼。 江芙找了个凉亭坐下,很快就有宫女将茶点送了上来。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杯掩饰地对陈见安问道: “你可打听清楚了?咱们要去哪儿找那什么劳什子的花。” 陈见安双手背在身后,后背笔挺身材高大,站在一旁不像个小厮,更像是个保镖似的。 “皇宫东北角有一处冷宫,那是宫里的禁地,从不许旁人出入。 但是南疆历代都没有出过废妃,冷宫根本形同虚设,如果南疆圣地像那杰所说的在皇宫里,那么很有可能就被隐藏在冷宫之内。” 陈见安根据打听出来的情报如此猜测到。 江芙对此表示认同,这皇宫屁大点儿地方,除了冷宫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藏个圣地出来,还真是不容易。 “那还等什么,这就去看看。” 话虽如此,但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出去也不容易,刚何况江芙刚一说完这话,贵妃娘娘就来了。 随着小太监的一声:‘贵妃娘娘驾到~’ 江芙听到这通报声,刚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主人到了,再想要离开就要报备,现在走实在太显眼了。 下一刻,一个穿着绛紫色纱裙、头戴东珠发冠的女人就婀娜地顺着石子路进了御花园。 她身材丰腴皮肤白得好像雪一样,嘴角微翘,即使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一双桃花眼像是带着钩子,只是轻轻一扫,就让人骨头都酥了。 这样的好样貌就连明夏第一美人的张贵妃都要逊色两分。 绛紫色和东珠都是只有皇后才能穿戴的东西,光看这贵妃的一身行头,就知道她的宠爱只怕让她在后宫中的宠爱和地位都能压皇后一头。 江芙见在场不少男宾都偷偷朝她多看两眼,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陈见安。 可人家老先生的眼睛压根就没往贵妃的身上瞟,眼珠子盯着一旁的假山,一看就是在研究从哪能溜出去呢。 “今天是个好日子,希望大家都别拘束了,陛下处理完政务就会来跟大家同乐。” 贵妃话落,众人纷纷颔首,对贵妃这好像后宫之主一样的气势和发言习以为常。 可见她干这种越俎代庖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听陛下提起,今日有位明夏的贵女前来拜见?出来给本宫瞧瞧,这明夏的女人跟咱们南疆的有什么不一样。” 贵妃这话一说完,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最近也没听说有明夏使臣来访的消息呀? 江芙被点到了名字,微微皱了皱眉站起身,施施然地走到坐在主位右边的贵妃身前屈膝行礼。 “臣女江芙,拜见贵妃娘娘。” 江芙的声音清脆好听,贵妃哪里都好,偏偏没有一副好嗓子,听见她的声音有些不悦。 “抬起头来,你们明夏的女人见不得人嘛,都低着头说话。” 江芙翻了个白眼。 老娘要是盯着你行礼,又要被治个大不敬治罪,反正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就对了。 她磨了磨牙,脸上扯出一抹客套的笑容来,慢慢抬起头。 江芙已经可以预见了,就贵妃那嚣张跋扈又善妒的性子,肯定要对自己奚落一番。 算了,就当遇到狗了,对自己狂吠一番罢了,自己不和她一般见识。 但是没想到,贵妃看到江芙的脸后竟然猛地愣住了,紧接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江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比不上她好看,但不至于丑到吓人吧? 这个表情就过分了,还不如奚落自己一顿呢! “是阿凤,阿凤回来了!” 贵妃表情惊恐地喃喃道,说完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旁的宫女嬷嬷赶紧扶住她,一边嚷嚷着叫太医,一边将她扶到一旁的宫殿里去。 江芙拧紧了眉头,因为距离近,清晰地听见了她的话,心中疑惑阿凤是谁?但是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趁着宫人和侍卫们手忙脚乱忙活贵妃的时候,江芙对陈见安使了个眼色。 两人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拉了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到假山后面,打晕了两人,套上他们的衣服,跟匆匆往御花园里赶的太医擦身而过,混了出去。 冷宫很好找,哪儿偏往哪儿走对了,而且似乎是断定没有人闲着没事儿往那晦气的地方溜达,所以周围把守的侍卫并不多。 “贵妃是怎么回事,你对她做了什么吗?” 江芙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赶紧自证清白: “天地良心,我可是良民,她······八成是被我的王霸之气吓晕的吧。” 陈见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果断闭上嘴往前走,不能再跟这个小王八说话了,要不自己容易被气死。 这是质量不好,还是数量太少啊? 冷宫这破地方没人来是有道理的。 宫殿后面就是皇宫的围墙,光线全被挡住了,这种地方一般风水都不好,不是建茅房就是建柴房。 刚走到宫殿破败的大门口,江芙就感觉一阵凉飕飕的风,顺着残缺的大门从里面吹出来,吹得她额前碎发都飘动起来。 “真不愧是冷宫啊,冷的好像冰窖一样。” 她摸了摸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还好自己穿了宫女的外衫,要不就刚才身上那两块布,还不冻死在三伏天的尾巴里。 陈见安朝周围看了看,除了这一个院门之外,周围都是厚厚的高墙。 “冷宫是用来关押历代犯错嫔妃的,又不是关押犯人,这么高的围墙怎么什么? 东西八成就在这里了,我们进去看看!” 说完他一马当先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江芙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里,可进去一看,除了一个破败的宫殿还一地杂草落叶,其他什么都没有。 两人一个去正殿,一个去偏殿,各自巡视了一圈儿,一无所获。 “咱们会不会找错了地方?” 江芙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古井上,托着下巴问道。 怎么看着小院子也不想能藏东西的地方。 而且这鬼地方落叶厚得一层又一层,好几年都没人扫过的样子。 偏殿的桌子跟床都被虫蚁啃食腐烂、地上厚厚的一层灰,除了自己的脚印之外,根本没有别人来过的痕迹。 陈见安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 “你先回去吧,出来太久以免惹人怀疑,我再·······” 他话还没说完,一支冷箭就突然从门外朝着江芙射了进来。 陈见安眼疾手快地推了江芙一把,才让她躲开了疾速而来的箭矢。 但是江芙被她推得一个不稳,朝着枯井里面就栽了下去。 “啊!” 她的声音在枯井中带着回音,陈见安回头去拉她但是晚了一步,眼睁睁见她没了踪影。 冷宫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本就腐败的大门晃晃悠悠地就掉在了地上寿终正寝。 几个侍卫拔出手里的刀将陈见安团团围住。 “大胆!冷宫重地,什么人胆敢乱闯,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陈见安没有带武器,他表情凝重地看着周围的侍卫握了握拳头,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跟他们动手。 “上!抓住他!” 侍卫见他想要抵抗,一拥而上准备对他动手。 陈见安一转身,果断一抬腿迈到了枯井上,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让冲过来的侍卫们全都扑了个空 枯井很深,周围的井壁并不光滑,陈见安脚踩着井壁凸起的砖块,一路向下,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他刚一落地,江芙就一脚踹在了他的大腿上。 没想到会被偷袭的陈见安被踹得差点儿趴墙上。 “你个狗东西,要不是我反应过来,刚才就摔死了!” 江芙说着悄悄揉了揉被井壁上凸起砖块撞到的腰。 陈见安在她落下去的时候就听到破空声了,猜到下面必然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这才在被围追堵截的时候也跳了下来。 他跳下来一来是为了躲避侍卫,二来也是为了来看看江芙怎么样了,没想到好心当了驴肝肺,一下来差点儿让她把自己给糊墙上。 “你手受伤了?” 他转头刚要找她算账,却看到江芙被蹭破皮的手掌正在流血,皱眉抽出怀里的帕子帮她擦了擦。 江芙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受了伤,之前腰上太疼了,都没注意到。 “不要紧,你倒是聪明,知道下来看看。 喏,那边儿有条路,过去看看吧,兴许你要找的地方就藏在井底下。” 陈见安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里有一条窄小的洞口,看上去只能供一人同行的样子。 他眼神一亮,迈开长腿就往里面走。 “走!” 江芙刚才看里面太黑了没敢进去,见陈见安打头阵往里面走,这才跟在他身后摸索着一道钻了进去。 初入洞口的时候十分狭窄,江芙都能感觉自己的肩膀摩擦在泥巴墙壁上,但越往里面走山洞就越是宽阔,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前面的陈见安停住了脚步。 江芙差点儿一头撞到他的后背上,幸亏她刹得快,从他身边走出来并排站在一起,朝前面一看,只见两扇大铁门挡在了前面。 “这门看着可是够厚的。” 大铁门上带着一些斑驳的锈渍,中间雕刻着一个圆形的图案,样式十分繁复,像是带着花朵的藤蔓,一圈一圈套在一起。 江芙围着大门转了两圈儿,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呀,这门上连个锁孔都没有,要怎么打开呢?” 陈见安打量着大门上的凹槽,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他走到大门前面,抽调瓷瓶上面的木塞,将里面的血液倒进花心位置的凹槽上。 “这是那杰的血?” 江芙看到瓷瓶里的东西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原来他找人咬那杰一口就是为了取血的! “没错,据说只有皇室的血脉才能打开圣地的大门。” 像是在应和陈见安这话一样,他刚一说完,大门上被血液浸染的地方就神奇地发出了绿莹莹的光芒。 从花心处的位置开始,最里面一圈的图案好像活了一样,藤蔓开始蔓延,图案开始转动起来,发出“咔哒”的两声脆响。 “成了!” 江芙兴奋地一拍手掌。 但是那图案仅仅动弹了两下,光芒就消失不见,向外延伸出去的藤蔓也恢复平静。 江芙等了两个呼吸,见它纹丝不动,歪头看向陈见安。 “这是质量不好,还是数量太少啊?” 难道是里面掺了那刺客的口水,所以不灵了? 陈见安的心慢慢沉了下去,知道事情可能朝着最坏的可能发展了。 他抿着嘴摇摇头。 “都不是,这种机关我曾经在古书上看到过,这些血量是足够开启的。 无法开启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钥匙”没找对,传说中的皇室血液,现在看来恐怕必须要皇帝的嫡系才行。” 江芙一噎,皇帝膝下无子,要是非皇室嫡系不能开启的,难不成她们要去刺杀皇帝不成? 她叹了口气,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个霍将军,救不活是不是对她爹的任务影响也不大? 你不觉得自己的措辞,有点儿不太吉利么? “现在怎么办?前有狼后有虎,进不来也出不去,外面现在肯定有一支军队那么多的兵力等着抓咱们俩呢!” 江芙急得在地上来回踱步。 陈见安后背靠在铁门上,仰头将后脑勺贴在门上一下一下轻点着,思考着还有什么办法。 “束手无策、山穷水尽、瓮中捉鳖·······” 江芙见他嘴里念念有词的,凑近了一听,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不觉得自己这思考时候的措辞,有点儿不太吉利么!” 陈见安也想说点儿吉利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一句好话都不适用。 一小瓷瓶那杰的血只够让这门上最小的图案转半圈儿,想彻底打开铁门,非得要把他放干了不可。 他想着要是不行只能带着江芙先想办法出去,然后再从长计议。 “等等,你听什么声音·····” 陈见安的表情一肃,站直身体朝他们过来的山洞口看去,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这边过来。 江芙竖着耳朵一听,顿时头皮发麻。 “好像什么虫子在地上爬一样,该不会是这地道里有什么毒虫之类的吧!”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些无孔不入的小虫子,那种软趴趴的毛毛虫还好,尤其是那种很多只脚的硬壳虫,她光是看见头发就要炸了。 陈见安上前一步把江芙护在身后,下一秒两人顺着山洞看清了往这边儿过来的东西,正是密密麻麻长得好像蜈蚣一样的虫子,黑压压地朝这边儿爬过来。 江芙的瞳孔瞬间放大,她往后退了两步,一转身猛烈地拍打起身后的房门来。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快开门啊,要死人了!!” 那群虫子的爬行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陈见安的脚底下。 陈见安脱下外套,在地上扫了几下,把脚底下的虫子全都挥到了一旁。 “小心别被咬到,这东西有毒!” 江芙一边跳脚怕虫子爬到自己身上来,一边用力的拍打着铁门,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出路了。 然后下一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她之前被蹭破的手心崩开流血,在门上留下来好几个手印。 那几个手印的血慢慢渗进大门的凹槽里,那些藤蔓的图案发出莹黄色的光芒,再次活了过来,开始迅速向周围蔓延。 藤蔓蔓延的速度比之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快了好几倍,圆形的图腾也开始转动起来,发出巨大的“咔咔”声,整个铁门都跟着颤动。 江芙有些懵地往后退了两步,没想到门还真的被自己给拍开了! 这门难道是属蜡烛的嘛,不点不亮。 惊讶之余她都忘了地上还有一群蜈蚣的存在,陈见安一挥手再次将近前的虫子都扫开,转头朝门看过去的时候,视线带过,愕然发现那些虫子竟然绕着江芙的脚底下走。好像是在故意躲避着她一样。 当铁门上最大的一个圆形图案转动完成,大门慢慢地朝两边打开,一阵潮湿的气息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 那群黑压压的蜈蚣感受到这个气息,突然就都不动了,然后好像潮水一般朝着过来的山洞口就退了出去。 大门完全打开之后,里面一间巨大的密室暴露在两人面前。 密室的墙壁上点燃着数十根火把,将夜晚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巨大房间里种满了鲜花,还有蝴蝶跟蜂鸟在花丛间飞舞。 “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呀!” 江芙受够了那些全是脚的臭虫子,拉住发呆的陈见安就冲了进去。 两人刚一迈过门槛,大门就缓缓地关了起来。 “你是南疆皇室的人。” 这不是个疑问句。 陈见安一把抓住江芙的手腕儿,看着她蹭了满手鲜血的手掌,语气笃定道。 他看着江芙的眼神十分复杂,明夏权臣收养南疆皇室的血脉当做亲生女儿抚养,这不能不让陈见安阴谋论。 炎明熹里通外敌勾结北蛮害得霍将军家破人亡,害得明夏江山岌岌可危。 这时候如果江广瑶勾结南疆两面夹击,那明夏恐怕回天乏术,只能被这两个小国给瓜分殆尽。 白山黑水千秋恨,国破家亡百世伤。 如果江芙真的是南疆帝姬,那自己现在就该杀了她! 陈见安看向她的眼神暗了暗,抓着她手腕儿的手也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气。 江芙“嘶”了一声,吃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抽动,抬手就抽了陈见安一个嘴巴子。 这小白脸儿跟谁俩呢,还没成亲呢就想打老婆了? 江芙这巴掌像是把他从魔障里抽醒了一样,他脸上顶这个血掌印,直勾勾地看向江芙。 “这话我只说一遍,我爹爹是江广瑶,也只有江广瑶,我不是什么南疆帝姬。 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她盯着陈见安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陈见安闻言松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并不想伤害她,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有些心惊。 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不喜欢这个女人,想要求娶她也只是为了利用她! 自己不喜欢她,不能也不应该喜欢她! “我相信你” 陈见安听见自己如是说道。 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选择不相信她,那今天两个人里面只有一个能从这间密室出去。 所以他选择相信她,哪怕这个选择会在之后让自己、让自己的国家陷入巨大的危险。 听到他的话,江芙的脸色放松下来,心道:自己没白对这个小白脸好,是个知恩图报的。 “这里应该就是你要找的圣地了,可这儿到处都是花儿,哪朵是你要找的呢?” 江芙看着周围的花海犯了难,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陈见安却在看了一圈之后摇了摇头。 “都不是,梵伽花花开三层、十八瓣,每一层颜色都不一样,很好辨认。 我们去里面看看,既然是圣物,肯定不会和寻常品种长在一起。” 这间密室大得出奇,墙边有几扇大门,看样子还有其他几个房间。 江芙看着那些陈旧的木门,内心是拒绝的。 要是哪间屋子里再冲出来一支虫虫军团,自己就能直接投胎了。 陈见安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选了距离两人最近的一间迈开长腿就走了过去。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木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里没有点灯,但是屋外的光线照进去的瞬间,里面反射发出了金灿灿的光芒。 江芙站在陈见安的身后伸头往里面一看,顿时就被里面的金银珠宝晃花了眼。 跟她卧房那么大的屋子里,地上的黄金宝石堆得像小山那么高。 红色的大珊瑚、帝王绿的翡翠观音、鸡蛋大小的各色宝石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小山包上。 金元宝和硕大的珍珠滚得到处都是,墙上的多宝阁里摆满了古玩字画。 “我滴个乖乖,这一屋子的东西都能买下来一个小国了,这难道就是南疆的国库?” 江芙睁着被晃花的狗眼,随手拿起一副字画展开来,咋舌地感叹道。 光是她手里这幅前朝大儒遗作便是无价之宝,就连自己爹爹都求而不得,但是在这却好像稀松平常一样被随意摆在架子上。 好歹挂墙上也算是表示对它的尊重啊! 江芙把画卷往自己的袖子里塞去,老话说的好,来都来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东西刚塞进去,她耳边就响起“哐”地一声,做贼心虚的她差点儿被吓得蹦起来,还以为自己被抓包了呢。 一回头才发现,原来是陈见安身形一晃,伸手抵住了门框。 “怎么这般没出息,看到一地的金银珠宝走不到道了?” 陈见安眼神有些怔忪,接着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换下一个房间看看。” 说完率先转身出去,江芙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宝贝们,忍痛出去关上了门。 整个密室里有六扇门,其中三扇都是刚才贮藏宝物房间的那种木头门,只有最里面的一扇跟其他完全不同,是一个雕花的银色大门,看上去像是白银打造的。 果然财大气粗。 两人心照不宣地朝着那白门走去,陈见安伸手去推门,手心刚一碰上去,就被冻得一缩。 江芙好奇那门烫手是怎么的?也伸出手去推。 “嘶~这门怎么这么冰,冰块儿一样。” 陈见安也觉得奇怪,整个密室的力并不冷,甚至可以说很温暖,而且现在外面是秋天,秋老虎正是热的时候,这一道门难道能隔开两个季节不成? “你让开点儿。” 说完,他助跑了两步,侧着身体用肩膀将这扇厚重的银门给撞开。 江芙站在正门口,一阵带着白霜的寒气朝她扑过来,让她瞬间就好像置身隆冬腊月。 她哆嗦着走进房间,房间四周的墙面上结着厚厚的冰霜,脚下的地面铺满了霜花,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冰棺,陈见安正皱眉站在冰棺前,望着躺在里面的女人。 江芙走到他身边,双手摩挲着自己的胳膊取暖。 “看什么呢,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 没说完的话在她看到那女人脸时,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冰棺中躺着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几岁,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袍,一头乌黑的头发瀑布似的散在身下,发间别着一朵三种颜色的鲜花。 她皮肤瓷白、纯色粉嫩,看起来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这并不是让两人意外,让江芙震惊的是,那个女人竟然长着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自己的脸还在。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不会下一个房间就会看见你躺在什么乱七八糟的棺材里了吧?” 江芙看着那女人就好像在照镜子,感觉实在太奇怪了,还有点儿渗入。 陈见安没有吭声,他将目光从那女人的脸上挪开,看向她头上戴着的鲜花。 那花形似莲花里外三层,十八朵花朵颜色从白色过渡到粉色再到紫色,刚好三种颜色,正是传说中的梵伽花没错了。 他眼睛一亮,伸出手就去摘,却被江芙一把按住了手腕儿。 “你受伤了?” 陈见安陈出去的一整个右手肿的好像猪蹄儿似的,手掌全都青黑了。 江芙注意到他虎口处一块被叮咬的红肿,应该是刚才被蜈蚣咬伤的。 她脸色一变,一手拉过陈见安的手,一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在他虎口处划开一道口子。 匕首划开皮肉,但是伤口处却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血液好像都被凝固了一样,挤出来的也都是紫黑色像浆糊一样的浓稠液体。 陈见安握了握拳,一整个手掌已经没有了知觉,他扯下自己的发带,一圈圈地缠绕在手腕上,阻止毒液往上蔓延。 但是他们两人都知道,这么下去陈见安的这只手就废了。 江芙表情凝重,身有残疾者不能登上皇位,他要是在这儿丢了一只手,那爹爹的任务就算是失败了。 “不用管我,先找到东西,然后想办法离开这儿。 此地不宜久留,时间太长了我们两个都会有危险。” 陈见安说着转头想要往外走,但是眼前一花,多亏江芙扶住了他的胳膊才没有摔倒。 “走个屁,走出这个大门用用不上一个时辰你就能和孟婆汤了!” 江芙没好气的扶着他坐下,减少动作就能减缓毒发的速度。 “不是说这圣花能活死人肉白骨嘛?你快把它给吃了,兴许能解毒!” 她突然想到陈见安找这花不就是为了给霍将军解毒的嘛?既然能解毒,那他肯定也可以吃! 江芙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起身就从冰棺中将那花给摘了下来,扯下一片花瓣就往陈见安的嘴里塞。 “没有用的,这只是一味药材,并不能解百毒,别浪费这东西了。 如果我出不去的话,劳烦你把这花带回京城,交给我兄长。” 陈见安将嘴里的花瓣嚼了两下咽下去,但是身体里的剧痛并没有丝毫缓解。 说完这句遗言一样的话后,像是怕江芙不答应一样,抿了抿嘴,别开眼不看她道: “你·······你说心悦与我,那么就求你帮我完成这件事,如果有来生,欠你的情债我必定结草衔环已报。” 江芙被他气得直翻白眼,自己跟他有个屁的情债,他要是死了谁也别活了! 还送药,自己能帮着他给霍将军送终要不要? “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还说什么下辈子,你给我好好好说着,少说这么晦气的话!” 江芙一巴掌拍在陈见安的脑门儿上,然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俯下身子,将嘴唇贴在了他的虎口上。 她想要将毒给吸出来。 这种办法是有效的,在吸出几口粘稠的黑血吐到地上后,陈见的猪蹄儿慢慢从青黑色变成了紫红色,后面的血液颜色也淡了。 “不要!这样你也会中毒的!” 陈见安一把拉住江芙的头发,将她给拉了起来。 江芙毫不犹疑的举动像是最真挚的告白,如果一个人用实际行动表示,她愿意为了你牺牲自己的姓名,那么她的心意再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陈见安看着江芙瞪着自己的眼睛,心脏突然就跳的很快。 “你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他的语气放得很轻,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到期许。 江芙呲牙凶神恶煞道: “闭嘴,我乐意,你少管我! 说着就继续低下头帮他吸毒,直到伤口处流出鲜红的血液才停了下来。 她满嘴的血,龇牙咧嘴的样子并不好看,但是陈见安就是那一刻,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她。 喜欢上一个脾气凶悍,手段残忍,而且是自己死对头的女儿。 “江芙。” 他轻轻叫了她一声,这还是他第一次叫江芙的名字。 江芙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嘴,带着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这个节骨眼上又想要放什么屁。 陈见安看着他,眼神里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刚到嘴边,还没等张嘴就被突然出现的声音给打断了。 “啪啪啪啪啪~” 就在两人对视时,一旁响起了清脆的掌声,像是一个观众看到了什么好戏。 两人齐刷刷地一扭头,只见之前在青楼里见过那个男花魁此时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轻纱衣衫,翩翩若仙似的踏着一地鲜花,一边鼓掌一边朝两人走来。 “真是好一出郎情妾意的好戏。” 男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他看着两人的眼神很冷,让江芙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陈见安不喜欢这种被对方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他将中毒的手往伸手一放,反唇相讥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个小鸭子在这儿鬼鬼祟祟的看热闹。” 男人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阴冷地看着他。 “噗、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没忍住。” 江芙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那男人的表情变得更阴森了,朝着陈见安伸出手,然后猛地五指一收。 随着他手上这个抓握的动作。 陈见安下一秒就感觉心口一痛,他捂住胸口,毫无预兆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江芙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将手里的匕首举到胸前,将陈见安挡在了自己身后,如临大敌地看着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留在这里养老了 直觉告诉江芙,面前这个男人很危险,绝对不是一般的小鸭子。 陈见安单膝跪在地上,捂着胸口跟男人对视着。 他看到男人的瞳孔的颜色慢慢蔓上红血丝,然后两只瞳孔都变成了红色。 被那双血色的瞳孔注视着,他慢慢感觉自己的眼前模糊起来,胸口的疼痛瞬间蔓延到了全身,让他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对他对了什么!” 江芙惊慌地去探陈见安的鼻息,发现他只是晕了过去,转身怒瞪着那一双红瞳的男人。 他慢悠悠地收回手,挥了挥袖子,直视江芙的眼睛两秒,似乎是想用对付陈见安的方法去对付江芙。 江芙看着他的眼睛,胸口有些发闷,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但是并没有像陈见安一样昏迷。 那男人见她毫无异常的样子,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噬心蛊和毒虫对你都没有效果,桑祭说的没错,蛊母果然在你身体里,怪不得我在南疆找了这么多年都一无所获。” 听到桑祭的名字,江芙微微一拧眉。 她突然想起上次自己感觉到胸口发闷,可不正是第一次跟桑祭对视的时候。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南疆的国师,桑祈,也是你同母异父的兄长。” 桑祈说着,慢慢收敛了瞳孔的颜色,变成了平常的样子,朝着江芙走过来。 “别闹了,整个明夏谁不知道我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 江芙的语气十分嫌弃,但是仔细听的话,并不难听出她声音里的慌乱。 她不愿意接受自己是南疆人的事实,但是进入这间密室之后,桩桩件件的事都指向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不是江广瑶的亲生女儿! 桑祈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对自己哈气的小猫咪,毫无攻击之力,甚至有些可爱。 他和颜悦色地对她伸出手,江芙仰头看着他,脸上都是抗拒。 但是想到倒在自己身边性命攸关的陈见安,她犹豫了片刻,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墙壁上的蜡烛跳了两下灯花,江芙的影子被映照在墙上明明暗暗。 桑祈对她的动作十分满意,见她低着头,以为她被自己给吓住了,开口安抚道: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说着,牵着她的手往冰棺的方向走。 江芙乖顺地被他牵着,背在伸手的一只手里却牢牢地握住那把小巧的匕首。 “这里面躺着的就是我们的母亲,上一任南疆国师,当年她先是生下了我,但是我并没有继承她身体里的母蛊,于是被送出宫外抚养。 之后她便生下来了你,可她并不希望你被一辈子困在这里,于是便偷偷将你送出宫去,没想到你之后会阴差阳错被明夏人收养,并且带去了京城。” 桑祈说着抬手摸了摸冰棺中女人的脸,那动作有些轻佻,看得江芙皱眉。 “她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桑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年轻?她死的时候可不是年轻嘛。 啧啧啧,就凭着这张脸不知道诱惑了多少男人,临死之前还生个野种,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红颜命薄恐怕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 听他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对那女人的鄙夷跟不屑,没有丝毫对母亲的尊重和慕儒。 江芙面上不露声色,她本就根这个“母亲”没什么感情,只是在心里猜测桑祈跟母亲的嫌隙肯定不浅。 “那桑祭······” 应该就是他口中的也野种了。 桑祈点头承认。 “那孩子是个意外,不过从血缘的角度来讲,他是你的弟弟。” 他说的是“你的弟弟”,而不是“我们的弟弟”,这信息量就很大了。 江芙心中思量着,自己跟他是同母异父,桑祭是自己的弟弟却不是他的,说明桑祭的父亲跟桑祈的父亲也不是同一个人。 同样是同母异父,他让自己称他为兄长,却又不承认桑祭的身份把他当成野种,这样的差别待遇,她可不认为仅仅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 蛊母! 桑祈的目标就是自己身体的蛊母! 想通了关窍,江芙精神一震,这样一来自己就有了跟他谈条件的资本。 她可不关心自己的母亲是谁,弟弟又是谁,在她的心里,只有江广瑶才是她的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从陈见安能不能活下去! “你想要我身体里的蛊母。” 桑祈赞赏地看向她: “聪明,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我知道你想要救你的小情郎,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只要你答应留下来,让我想办法取出你身体里的蛊母,我答应你会把他安全的送出去,让他带着梵伽花离开南疆。” 这个提议十分诱人,江芙却没有轻易上当。 无奸不商,但凡提出想要做交易的人,没有不想从对方身上赚取利益的。 而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江芙不觉得自己的南疆人,也不相信桑祈。 江芙谨慎地反问道: “取出蛊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 桑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为了增加可信度,举手做起誓状: “取出蛊母只是会对你的身体有很小的影响,绝对不会危及生命,我对蛊神发誓,此话没有半句虚言。” “成交!” 对江芙来说,身体里的蛊母根本没有什么用处,还要因为这东西被南疆觊觎,完全不划算。 现在既能把那鬼东西取出来,又能救陈见安一命,傻子才不答应呢。 桑祈见她乖乖答应,觉得桑祭对江芙的描述未免有些夸大其词。 一个女人罢了,就算性格霸道一些,哪有他说的那么难搞? 他满意地拍了拍手,两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跪在地上对桑祈行了个礼,然后一左一右拖着陈见安就往外走。 “等等!万一你的人在外面对他下毒手怎么办?” 江芙还是不放心,她承担不起万一。 但是这一表现落在桑祈的眼里,就是她对陈见安爱之入骨,所以才会如此牵肠挂肚地为他担忧筹谋。 桑祭有些嘲讽地笑了,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在讽刺她自作多情。 “我为什么要对他下毒手?你真的觉得一个男人能为了你放弃他的权力甚至性命? 别傻了,他拿到了梵伽花自然就会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反正他也不会来给我捣乱,我又为什么要杀他?” 江芙如果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姑娘,听到他这番话肯定要伤心欲绝。 可惜她不是,她巴不得陈见安不来救自己呢,先把自己那条小命儿苟住了再说。 江芙怕他耍诈,无视了他的冷嘲热讽,加了一条要求。 “我可以留下来,但是必须要等到他安全抵达京城,并且收到亲笔书信才会配合你们取出蛊母。” 本以为桑祈会跟自己讨价还价,江芙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头,就连怎么说服他的说辞都想好了。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十分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 “可以,只要你乖乖听话,提出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说完桑祈眯着眼看了她一眼,江芙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总觉得他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一样。 江芙将自己手里小巧的匕首塞进陈见安的腰带里,让他知道自己安然无恙。 这样至少他会京城后的但凡有点儿良心,还能叫自己爹爹来救自己。 桑祈带着她从另外一条路出了圣地,那条路的尽头出口就在皇宫祭祀用的摘星台。 摘星台的一楼是一座巨大的宫殿,里面是祭祀用的宫殿,楼上是十七层的高塔,一整个巨大的建筑全都是神殿的地盘。 里面伺候的宫人都是历代神殿培养出来的信徒,他们无论男女全都剃着光头,穿着白色的长衣长裤,他们每个人的手腕儿上都带着一个银色的铃铛,跟江芙之前从桑祭拿了那到的一样。 桑祈叫了一名信徒过来,让他去给江芙安排个房间,好好照顾。 然后对江芙嘱咐道: “你就住在这里,这段时间我会在皇宫寻找取出蛊母的办法,在此之前我会对外宣称你是神殿圣女。” 江芙嫌弃的撇撇嘴,圣女算是个什么职位?听着好像跟宫女也差不多。 他不会是准备把自己留下来当奴婢吧? 就在江芙十分嫌弃他给自己安排的身份时,紧接着听到桑祈继续道: “神殿的信徒你全都可以随意差遣,皇宫里你也可以随意走动。 整个宫里除了我········和皇帝,没有人的身份比你更尊贵。” 正准备跟着信徒离开的江芙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 她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桑祈,他这说的都是什么鬼话,南疆皇帝是有皇后和妃嫔的,自己一个平民,比她们身份还要尊贵? “不是,你们神殿编制地位都这么高吗?” 你要是这么说话的话,那我可就想留在这里养老了,至少少奋斗二十年啊! 我是阿芙 尽管桑祈说江芙可以在皇宫随意出入,但江芙又不是螃蟹,对在后宫横着走这件事儿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用她爹的话来说,她准备猥琐发育,才能苟到援军到来。 可谁知道她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找上了她。 “圣女殿下,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需要下使传唤她进来吗?” 哦豁! 江芙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桑祈果然没有骗人。 昨儿自己还跪在贵妃面前,今天就轮到她眼巴巴地来求见自己了。 “传不传的,倒是也不着急。 你先跟我说说你们那位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这个神殿在皇宫里算是个什么职位?” 进来通报的小信徒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嗓子有些喑哑,应该是正在变声期。 他低着头完全不敢朝正在吃早餐的江芙看一眼,好像仅仅是看一眼就亵渎了圣女一样。 “回圣女,咱们陛下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我等凡人不能评判。” 江芙闻言翻了个白眼,这彩虹屁让他吹的。 这孩子以后的职业规划该不会是什么御前太监总管吧? “别废话了,那你就说点儿能说的,比如外面那位贵妃和皇后。” 小信徒思考了一下,对她讲起了站在外面日头下等着的贵妃的身份背景。 “咱们皇帝后宫里只有一个皇后跟一个贵妃,皇后跟陛下是少年夫妻,一直感情甚笃、琴瑟和鸣。 但是成婚多年一直无所出,于是碍于前朝的压力,陛下又纳了贵妃入宫。 据说这位贵妃跟上一任国师出身是同一个家族,虽然是一表三千里的那种亲戚。 正是因为她身上带着那么国师的血缘关系,才被送进皇宫。” 说到这里,小信徒的语气十分骄傲,仿佛只要跟神殿沾上关系,就是天大的荣耀一般。 “哦?这么说来她跟我还有一点子亲戚关系。” 江芙放下筷子,想到昨天她被自己给吓晕的样子。 这也难怪了,她之前肯定是见过冰棺中那个女人的,冷不丁看到自己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可不是以为见鬼了么。 昨日贵妃晕倒前嘴里念叨着“阿凤”,想必就是自己那早死亲娘的名讳了。 “上一任国师是怎么死的?” 听到江芙提起这个,小信徒一瞬间就安静了。 他噤若寒蝉的样子让江芙一挑眉,猜测那位国师的死恐怕并不简单。 不回答圣女的话是大不敬,小信徒憋了半晌才憋出来三个字:“被毒死的。” 这个答案让江芙愣住了,心里陡然生出些怪异的感觉,像是愧疚又像是难过,她捂了下胸口,那感觉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 蛊母能让人百毒不侵,如果不是自己继承了她身上的蛊母,那么她就不会死。 她从小就对“母亲”这个词没什么感情,她觉得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爹爹向来又对“母亲”的身份闭口不谈,这让江芙一直以为她的娘亲是个抛夫弃子的坏女人。 可是现在看来,她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所以才会将自己送走,而且······也算是间接因为自己而死。 这让江芙的心情有些复杂。 “让她进来吧,刚好我也有事情想要问她。” 既然送上门儿来了,江芙决定会一会这不知名的野亲戚,顺道从她嘴里打听一下关于自己母亲的更多信息。 江芙让信徒们将茶水点心放在摘星台外的空中花园里。 这处花园是国师平时喝茶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贵妃还是沾了江芙的光,才第一次进入这里面来。 她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儿似的,坐在桌前,眼睛不住地朝周围打量。 在看到几株稀有花卉时,眼里喜爱的光芒藏都藏不住。 “果然整个南疆最好的东西都在神殿。” 她感叹了一声。 江芙托着下巴看着她,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呢? “你已经贵为贵妃,还有什么好东西是你得不到的?” 刚还有些拘谨的贵妃听到她这话浑身一抖,然后神色复杂地看向她。 “你不是阿凤!” 江芙配合地在她目光中点点头。 “我是阿芙。” 贵妃闻言一直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甚至还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扯出一抹讨好的笑脸,积极主动地亲手给江芙倒茶。 “阿芙妹妹既然进宫来了,那么大家以后都是姐妹,昨日本宫不知道你是神殿圣女,多有得罪,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江芙接过她的茶,抿了一口就从唇边挪开,亲热地叫了一声姐姐。 “姐姐说的是,妹妹初来乍到的什么也不懂,还指望姐姐多提点呢。 只是不知道姐姐说的阿凤是谁,跟我长得很像嘛?她是不是也在这皇宫了,我可以去看看嘛?” 她看起来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脸上全是天真好奇的表情。 贵妃闻言有些有犹豫,似乎对阿凤这名字有些忌讳,但是看着江芙看向自己好奇的眼神,把心一横,对她示好道: “阿凤是后宫的一个小贵人,多年前难产死了,因为晦气,所以陛下不准旁人提起。 妹妹日后最好也别再提起这个名字,免得陛下不高兴。” 小贵人? 江芙微微皱眉,神殿国师怎么到她嘴里成了小贵人,难道国师还有什么双胞胎姐妹? 为了搞清楚国师跟她嘴里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江芙嘴角一勾,决定诈一诈她。 “想必姐姐口中的小贵人一定十分得宠吧,要不然的话,你为什么要毒死她呢?” 贵妃听到这话浑身一颤,惊惶地看着江芙的眼睛连连摆手。 “不是我,我没有!是她自己难产死的,是她自己命不好!” 她说着慌乱地站起身来,还将桌子上的茶杯带倒了,顾不上被烫伤的大腿和胳膊,她转身就往外跑。 这做贼心虚的样子,要是心里没鬼就怪了! 江芙看着地上被摔碎的瓷片,耳边隐约传来宫女小闹的动静,她走到花园的阳台上朝下面看去。 只见贵妃那货跑的还挺快,已经跑出了大门外,她的宫女纷纷上前搀扶,迎着她回宫。 江芙呲笑一声,上次她被吓晕的时候自己就看出来,这就一整个美丽的草包。 阿凤果然是被后宫女人毒死的,上一任国师竟然进过皇帝的后宫,这个猜测让江芙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犯膈应。 她抬头往更远的方向看去,身边旁边的宫殿里,里面的宫人正忙忙碌碌地布置些什么,他们捧着大红色的绸缎和花儿,张灯结彩好像有人要成亲一样。 江芙朝着那处看了半天,突然她对着空旷的周围喊了一声: “出来!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一阵为吹过,花瓣簌簌落下随着风儿拂过她的裙摆,下一秒一个纤细的身影像是乘风而来一般落地,跪在了她的脚边。 “小姐·······” 阿姊,我帮你逃离这里! “我可当不起你一声小姐,要不然哪天死在你手里都不知道。” 江芙头都没回,声音十分冷淡。 桑祭表情寂寥地低下头,讷讷道: “我永远都不会害您的。” 江芙转过身,一把抓住桑祭的头发,拉着他脑袋往后扯,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永远不会害我?呵,冷宫里那支箭是你放的吧?为了把我逼下枯井。 你是桑祈的狗,从一开始就在帮着他算计我!” 桑祭吃痛地仰着头,紧紧抿着嘴,默认了她的话。 江芙扯着他的头发来到栏杆边,桑祭一路膝行过去,见她指着一旁张灯结彩的宫殿问道: “那些可是给我准备的?他们想要取出蛊母的方法,就是让我和上一任国师一样,生个孩子继承它?” 桑祭一向知道她聪明,对她能猜到桑祈的打算并不奇怪。 在南疆桑祈代表着绝对的权利,桑祭怕她想要反抗,那只会让自己受到伤害,于是出声安抚: “小姐,他们只是想要你身体里的蛊母,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他们就会放你走的。” 江芙心道果然如此,冷笑一声将桑祭甩开,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傻子。 “桑祈就是南疆皇帝对不对?” 桑祭听到这话猛地抬头,见她冷冷地看向自己,瑟缩一下,抿着唇点了点头。 “您·······是怎么知道的?” 除了在江芙面前,国师每次出神殿都会戴上面具,桑祈的身份从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过。 不过是见了桑祈几面的她又是如何猜到的? “南疆历代皇帝只有弟妹没有哥姐,我便猜测是不是皇帝长子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个草包贵妃说前任国师曾经给皇帝怀过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成为皇帝,并且在她怀孕之后皇后才相继怀孕。 这就说明皇长子从父亲身上继承了什么东西,一个除了蛊母之外都不能引诱出来、一个能让他成为皇帝的东西。 我猜········既然有蛊母,那这东西会不会是蛊父?” 江芙从进了圣地之后便处处留意,留意桑祈说的每一句话,留意他的每一个动作,看他轻佻地抚摸冰棺中女人的脸。 直到听贵妃说阿凤进过后宫,这一切才全都被串联起来。 南疆的圣物并不是什么梵伽花,而是蛊父和蛊母,这两个东西分别在国师跟皇帝的身体里。 蛊父会限制宿主的生育能力,所以只有在皇长子继承了父亲身体里的蛊父后,皇室才会诞下其他的孩子,所以历代皇帝只有弟弟妹妹,没有哥哥姐姐。 蛊母却不受这样的限制,甚至它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选择被哪一个孩子继承。 桑祈说他是国师生下的第一个孩子,皇家想要绵延子嗣,肯定要先引出蛊父,他必然是国师跟先皇的儿子,也必然是南疆的皇帝。 之后国师又生下了自己,发现自己继承了蛊母,想要让自己摆脱成为皇族工具的命运,选择将自己送走。 但这样一来,先帝继位后没有人能引出蛊父,他便断了香火。 于是桑祈大逆不道地将自己母亲囚禁在后宫中,试图让她用带有蛊母气息的身体引出蛊父,给自己生下一个继承人。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国师确实怀了孩子,从皇后也相继怀孕可以看出,蛊父确实被引了出来,却没想到在后妃的捣乱下害死了国师,如果肚子里的孩子那时候也死了,蛊父或许又重新回到了桑祈身上。 所以桑祈想要蛊母不假,同时更急着想让自己帮他引出身体里的蛊父。 先生下蛊父,再生下蛊母,按照蛊母的尿性还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出来,一年又一年,桑祈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自己走! 想到这里江芙的表情更冷了,她抬手摘下系在手腕红绳上的铃铛,扔给桑祭。 “桑祈想要把我留下来当工具,你也是帮凶。 还给你,看在咱们姐弟一场,之前种种我都不计较,以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桑祭接住铃铛死死握在手心里。 他从生下来就被叫野种,在南疆皇宫里当狗,在明夏当奴隶,哪怕是想要利用他,也只是把他当工具当物件。 除了江芙没有人把他当人看,他以为让江芙拥有国师的尊贵身份是为她好,可如果让她成为跟自己一样的工具,还不如让她会明夏,至少她会活得开心。 桑祭眼神中闪过挣扎,最后下定决心,看着江芙的眼睛。 “阿姊,我帮你逃离这里!” 江芙眯着眼打量他,桑祭、桑祈,这两个名字在她舌尖上转了一圈儿,兀地就笑了。 “好啊,那你去告诉桑祈,有人要毒死我,问问这事儿他管还是不管。” 桑祭对她一拱手,站起来一阵风似的就小时在了她的视野中。 在他走后,江芙一直笔挺的后背略微弯了弯,在这南疆皇宫里他谁也不信,但是谁都可以被她利用。 当初后宫那群女人能坏了桑祈引出蛊父的计划,那么现在她也能利用那群草包帮自己离开这里。 桑祈已经在布置新房了,她必须尽快想办法逃走! 在用过午膳之后,桑祈一身国师白衣出现在江芙面前,江芙注意到他脚上明黄色的靴子都没来及换,应该是套上马甲就着急来见自己了。 她看破不说破,招呼小信徒给他倒茶。 “桑祭说有人给你下毒?你百毒不侵,是如何察觉到她给你下毒的?” 桑祈并不落座,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好玩儿的玩具。 江芙翻了个白眼,嫌弃道: “我是百毒不侵,又不是味觉失灵,那茶的味道都变成菜汤了,下那么重的量,拿我当大象毒呢!” 说完一摊手,故作刁蛮地看着他。 “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 “你想怎么处置?” 桑祭反问道,语气并不在意。 似乎断定江芙作不出来什么幺蛾子,但是没想到江芙毫不犹豫的说道: “废了她!” 真是好大的口气,一张嘴就要废了当朝贵妃!她可知道贵妃是什么出身,身后又站着哪些重臣? 见桑祈皱眉犹豫,江芙不依不饶地又加了一把火。 “毒害圣女,这个罪名难道还不足以废了她贵妃的身份?要是你不愿意动手那我就自己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到时候她丢的可就不仅仅是个身份,而是那条贱命。” 桑祈不喜欢被人威胁,他眼神阴鸷地看着江芙,脸色阴沉地好似能滴出水来。 “我要是不答应呢?别忘了你现在也不过是我的阶下囚,你就不怕我把你关起来?” 江芙还真的怕,怕归怕,气势不能输,心理战玩儿的就是一个虚张声势。 她轻笑一声,眼里毫无惧色地瞪回去。 “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要不然容易鸡飞蛋打。 你可能不清楚我的脾性,你要是前脚敢把我关起来,信不信我后脚就敢撞死在房间里?” 桑祈不做声了,江芙是他子嗣上最后的希望,他不能拿皇室后代冒险。 他转头看向像个影子似的站在一旁的桑祭,见桑祭对自己点点头,只能妥协道: “好,我答应你。” 初战告捷,江芙是懂蹬鼻子上脸的,再接再厉道: “我想通了,在这里我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身份,这个圣女当上一辈子也无妨。 但是我要你对所有人宣布我圣女的身份,让南疆子民都知道我是尊贵不可侵犯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是一个女人对权势的倾慕和虚荣心。 桑祈在皇宫里见多了女人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样子,见她着贪慕虚荣的模样,心里有些膈应,同时又安心了不少。 “可以,过两天就是中秋节,我会在皇宫举办宴会,到时候将你介绍给所有人,只要你安心留在南疆,以后我国师的位置也是你的。” 江芙欢快地点头,看起来对国师的身份很感兴趣,心里想的却是:这狗比国师谁爱当谁当,老娘不想干国师,只想干死国师! 废掉贵妃的旨意很快就传遍了后宫,贵妃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她以为是自己毒害阿凤的事情败露了,就连求情都不敢,被吓的一病不起。 前朝联名上凑求情,并且不少人质疑江芙的身份,指责她一个明夏女子没有资格住进神殿,更没有资格成为圣女。 可皇帝一意孤行,在外人眼里俨然是一副被迷了心窍的模样。 于此同时皇后的宫殿里被小太监抬出来好几箱子被砸碎的花瓶家具,据说当晚皇帝想要留宿在皇后宫中都被拒之门外。 江芙听着桑祭回报的消息,露出了进宫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皇后善妒,要不是因为贵妃跟国师有几分血缘关系,指望着她帮皇帝引出蛊父,自然不会容忍到她到现在。 可是突然冒出来一个什么明夏来的圣女,一出现就住进了神殿,还让皇帝为我废了贵妃,我就不信她心中不恨!” 既然皇帝对皇后有那么几分真心,既然皇后是他的软肋,那么江芙就要朝着这软肋狠狠的戳下去! 给草包强大的战斗力,那必然会是一场灾难 桑祈就算再霸道也还是要脸面的,想要跟自己的亲妹妹生个孩子这件事他也得瞒得严严实实,就连自己的妻子也不曾透露。 当年贵妃只知道她们害死了一个国师族阿凤,并不知道那就是国师本人巫凤瑜,要是知道她的身份,怕是借给贵妃几个胆子,也不敢对国师下手。 江芙之前顶着明夏重臣侄女的头衔进宫溜达过,见过她的人并不少,皇后自然也以为她只是个明夏来的普通女人罢了。 皇帝被一个外族女人迷得五迷三道,这件事让皇后整个人都要气疯了,所以当她在御花园看到荡秋千的江芙时,想都没想就上前想要给她个下马威。 “参见皇后娘娘。” 见皇后的仪仗朝着这边儿过来,跟着江芙的信徒和宫人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江芙坐在秋千上,抓着两边儿的绳子歪头看向身穿绛紫色衣裙的女人,半点儿没有下来行礼的意思。 皇后微微皱眉,眼前的女人美则美矣,但是看起来不过是小丫头片子罢了,没有半点儿成熟女子的风韵和诱惑,就连贵妃的一半狐媚都比不上,皇上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上前一步,语气凶恶地对江芙喊道: “大胆!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行跪拜之礼!” 皇后一脸桀骜地俯视她,等着她跪在自己面前。 江芙却“噗呲”一声掩唇笑了,用天真好奇的语气反问道: “你就是皇后娘娘?” 宫女骄傲地一仰下巴。 “正是,后宫所有的女人都要听令于皇后娘娘,你不可对娘娘不敬!” “皇后娘娘怎么又老又难看呀?我还以为后宫之首至少要长成贵妃那样呢,看来皇帝陛下也不怎么挑食,这样的妻子放在后宫里也不怕做噩梦吗?” 江芙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还不老实地一个劲儿地在皇后的脸上扫来扫去。 皇后今年已经三十几岁了,年老色岁是她最大的忌讳,江芙这话跟引爆一颗炸药没有什么区别。 跪在旁边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全都低着头不说话,一个敢上前劝诫的都没有。 皇后被气得脸色铁青,气得伸出手指指着她的鼻子,让宫女去掌她的嘴。 “放肆,押着她跪下,给我狠狠地打!” 大宫女一撸袖子就要上前去抓她,刚走上去两步,就被江芙一脚踹在小腹上,踹了个人仰马翻。 她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着,皇后被她这一脚给惊着了,往后退了两步。 江芙随手从身边的芙蓉花藤上摘了一朵玫红色的花在手里把玩,看着皇后语气嘲弄道: “我是神殿圣女,上跪蛊神,下跪皇帝,就连国师都受不起我的跪拜,皇后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皇后被气得差点儿仰过去,指着她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真是造反了!” 遇到江芙这种胆大包天还不按规矩套路出牌的,皇后竟然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不过到底是后宫之主呢,很快缓过来之后,她呼了口气,不再跟江芙纠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之后转身就走。 江芙像只战胜的小公鸡,趾高气昂地让桑祭过来给自己推秋千。 趁着其他下人都站远之后,有一句没一句地低声问道: “你确定她会找人对我动手?我怎么看这皇后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的语气有些嫌弃,桑祈这口味实在清奇,专门往后宫搞一堆胸大无脑的东西,南疆这皇后跟贵妃绑在一起,都没有明夏贵妃的半点心眼子多。 桑祭“嗯”了一声,对她解释道: “当年帝后大婚的时候,陛下送了皇后一个贴身护卫,那护卫曾经是武林高手,被陛下重金招揽来的。 陛下本意是为了保护皇后周全,这些年皇后却靠着那人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今天她记恨上了你,肯定会找机会让那贴身护卫对你下手。” 江芙点点头,给一个草包强大的战斗力,那必然会是一场灾难,不过高手不好对付,想要对付皇后,就得先要调虎离山。 中秋宫宴是她们对自己下手的最佳时机,到时候趁那高手来刺杀自己,让桑祭趁机对皇后下手。 她打算好了之后,从怀里拿出陈见安跟着信件一起送进来的小瓷瓶交给桑祭,那里面装着的是能让陷入昏睡的药。 “辛苦你今天将皇后给引来,之后就劳烦把这药下在皇后的饮食中。 说起来,你帮我这件事难免日后不会被桑祈发现,等到事成之后,你不如就跟我一起回明夏吧?” 桑祭推秋千的动作不停,接过瓷瓶收进袖子里,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 “南疆才是我的家,属于我的一切都在这里,我要留下来,阿姊你不必担心我。” 见他自己有打算,江芙也不强求。 当天晚上桑祭神不知鬼不觉地陈见安寻来的药放进了皇后的汤里,后半夜皇后寝殿就响起了传太医的声音。 原本还在神殿装国师的桑祈火急火燎地就赶了过去,一晚上也没回来。 江芙站在房间阳台上看着皇后宫里灯火通明,打了个哈欠,继续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后宫里传出皇后抱恙闭门养病的消息。 江芙用过了早膳之后,桑祈也没有出现,倒是派了几个宫人给江芙送来宫宴上要穿的衣服和首饰。 她老老实实地任由嬷嬷梳妆打扮,一名小信徒将下午宴会的名单双手封上请她过目。 “今儿个来的人倒是不少,只是苗王府怎么没有派人过来?” 江芙把名单从头翻到尾,都没有看到那杰一家人的名字,于是好奇地问道。 小信徒弯着腰,恭恭敬敬地解释: “苗王府上报说玉石矿出了些问题,王爷带着世子前去视察,郡主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于是王妃留在王府照料,也不能来了。” 江芙抿着嘴,合上名单的册子,心中泛起不好的预告。 陈见安在心中说他会跟着那杰一起进宫,现在苗王一家子都来不了了,他准备怎么混进来呢? 卧槽,烧早了! 江芙进宫之后,贵妃被废、皇后抱恙,皇帝守在皇后跟前,一整个中秋宫宴,竟然连一个说了算的主人都没有。 山中无老虎那就别怪江芙猴子称霸王了。 “没见这边儿都忙不过来了吗,去把西门路上的侍卫全都调过来帮着一起接待宾客。” 江芙头上顶着七寸高的银质珍珠发冠,穿着月白色银线暗绣的圣女服饰,对负责宫宴的太监首领颐指气使道。 老太监是宫里的老人了,虽不敢忤逆圣女的命令,却还有些顾虑。 “可是这样一来西门那边儿就无人看守了,要是有人趁机图谋不轨可怎么好?” 江芙翻了个白眼,图谋不轨的可不正是自己么,她大手一挥,不容置疑道: “西门不过是平日采买进出的侧门罢了,能有什么人从那边儿走? 你只管按我说的办,要是出了事儿算我的,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要是让我在大家面前丢了脸面,看我还不扒了你的皮。” 她都这么说了,老太监无法,宴会上也确实是忙不过来需要抽调人手,于是他便按照江芙的吩咐,将御花园通往皇宫西侧门上的人手调了大半过来。 “来个人去把皇帝请过来,宴会都要开始了,主人还没到像什么样子。” 江芙坐在皇帝主位的下首位置上,拖着腮看着下面的宾客,不耐烦地让首领太监差人去把皇帝找来。 皇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自己动手,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自己心里有数,对上专业杀手那就是一九开。 一炷香的功夫自己能死九次。 必须要皇帝坐在自己身边儿,才能保住这条小命儿。 太监首领见宾客们也都到得差不多了,连忙派人去皇后宫里请皇帝过来。 约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桑祈穿着绛紫色的龙袍出现在大门外,头上带着十二毓,踩在地毯上朝着主位走了过来。 他因为一夜没睡脸色十分苍白,但看着江芙的眼神中还是带着猫捉老鼠一样的嘲弄。 江芙嘴角抽了抽,很想说一句“兄弟,你马甲早就掉了”。 不过还是忍住了,配合地露出震惊和不解的表情,看着他满意地坐到了主位的龙椅上。 下面的宾客在皇帝落座后纷纷跪在地上,嘴里喊着恭贺中秋的话。 桑祈却不叫起,等他们说完了只有,兀自宣布道: “今天宫中秋宴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趁着中秋团圆让大家欢聚一堂,慰劳各位爱卿的辛苦。 二来是有件事要宣布,朕身边的这位便是神殿新一任的圣女,朕决定三天后便封她为贵妃,届时还望诸位爱卿准备好册封礼,别拂了新贵妃的面子。” 群臣一片哗然,纷纷议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就封贵妃了?” “这、这、这不合规矩啊!” “狐媚惑主、狐媚惑主啊!” 底下吵吵嚷嚷的,桑祈只是看向江芙,并不制止他们议论。 江芙一挑眉,很想跟底下的老东西说别冤枉自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为了放松桑祈的警惕心,还切等会儿可能还要指望他给自己当一当挡箭牌,于是江芙笑着睨了他一眼,打趣道: “你可没跟我说还要干贵妃的活计,不过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也不是不行。” 桑祈自知容貌过人,见江芙的态度是同意了,爽朗一笑,让下面跪着的朝臣起身。 “今儿个朕高兴,大家也别拘束了,朕特地从宫外叫了歌舞,大家今天吃好喝好,务必要尽兴而归。” 桑祈说完拍了拍手,乐师和舞姬鱼贯而入,中间的圆台上开始载歌载舞。 他脸上的高兴不似作伪,这让江芙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皇后那边儿怎么样了,桑祭是不是还顺利······ “爱妃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可是朕安排的歌舞你不喜欢?要不然就是怪朕之前瞒着你身份的事情。” 桑祈拉住江芙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把玩。 江芙被他手心那滑腻的触感恶心得一哆嗦,一个男人的皮肤那么细腻,这不讲道理啊! “陛下说笑了,国师也好,皇帝也好,你就是你,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她说完之后娇羞一笑,倒是有几分倾心萌动的模样,谁也看出来,她心里想的是:小样,多了马甲我照样认识你! 两个想要互相利用的人,表面上互相谈笑其乐融融,从下面宾客的角度看去,俨然一对恩爱小夫妻似的。 几个老臣更是看的捶胸顿足,差点儿一口老血把自己给哽死。 眼看歌舞过半,那该死的此刻还没来,江芙有些焦急地四处张望,没有找到此刻,却被下面的歌舞吸引了视线。 下面的舞姬有六男六女,男人们穿着黑色的长袍、脸上戴着有獠牙的面具,女人们穿着黑色的露脐纱裙,随着鼓点声舞动得十分有力量感。 正当她看得出身,突然首领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吓了她一跳。 “陛下,大事不好了,皇后宫里走水了!” 桑祈闻言“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大步往外面走,皇后在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昏迷不醒不能走动,如果火势严重她就连跑都跑不了! 江芙被他抛在身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脸懵逼。 “卧槽,烧早了啊!” 此刻还没来呢,皇帝就走了,一会儿要是有人刺杀自己,那自己找谁护驾啊! 正想着刺客呢,皇后派来的人就到了,许是听说皇后宫里走水,他没有时间再潜伏下去了,于是从房梁上一跃而下,雷霆万钧地就朝着江芙飞扑过去。 江芙闪身一躲,抄起自己刚才坐着的凳子就往他身上砸,木头砸在他的蝴蝶骨上被震的粉碎,他的攻势不停,手里举着短剑再次朝江芙刺去。 一旁的侍卫纷纷拔剑上前,却被那人一个剑气全都甩飞,江芙不住地往后退着,后背很快就抵到了空荡荡的龙椅上,一个没站稳就朝着龙椅坐了上去。 此刻的剑已经逼到了面前,她下意识的闭上眼,预期中的痛楚却没有传来。 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一看,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带着獠牙面具的男人手里拿着匕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人她没看出来是谁,但是这匕首她认得。 “陈见安!”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陈见安挡住了那人的一击,抬脚朝他面门踹去,刺客一个后空翻往后退的空档,陈见安拉起江芙就跑。 “跟我走!” 江芙被他拉得一个趔趄,果断伸手摘下自己脑袋上沉重的发冠朝着刺客扔过去。 刺客挥刀一砍,发冠碎成两半,上面的珍珠七零八落地滚落一地,他脚下想要追上去的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 倒在地上的侍卫这时候爬了起来,纷纷挡在那刺客面前,他们都是神殿的侍卫,哪怕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圣女周全。 江芙穿着神殿的服饰,没有皇帝的命令,她想要去哪都没人敢拦着。 “快去抓刺客,御花园内有人行刺!” 她跟陈见安一前一后脚步匆匆地趁乱往宫门口走去,一路上遇到侍卫,江芙就堂而皇之地把人支走。 宫中侍卫不疑有他,还想着能救驾立功呢,纷纷按照她指的方向跑去。 路上她还顺手摘了一个小太监的帽子,让陈见安戴上,低着头跟在自己身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半的路程。 可江芙的大尾巴狼没能装多久。 两人还没走到宫门口,皇后宫殿的天空上就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紫色烟花。 下一秒两人耳边隐约传来士兵整齐的呐喊声,皇宫的禁军看到烟花便会开始行动起来。 “是集结令,咱们偷跑被发现了,趁着禁军还没到,快走!” 陈见安听着震天的呐喊声,脸色一肃,摘掉头上的帽子。拉住江芙的手加快了脚步。 “等等,宫门口肯定戒严了,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江芙遥遥望着不远处的宫门,那里把手的士兵肯定也看到了烟花,此刻必定会严查出宫的人,两人要是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还不得被守门士兵是手里的长矛扎成筛子。 她们身上没有出宫的令牌,赤手空拳的肯定闯不出去。 陈见安看了一眼敞开的宫门。 宫宴上会有宾客提前离席的情况,所以宫门并没有关,只是加派了不少人手把守着。 他两根手指并拢插进嘴里,吹了个长长的响哨儿,一匹枣红色的马儿顺着哨声“哒哒哒”地朝着两人跑了过来。 “我把它混在歌舞伎的车队里混进来的,它会自己咬断绳子来找我,我们骑着它冲出去。” 陈见安翻身上马,又弯腰把江芙给拉了上来。 江芙坐在前面稀罕地摸了摸那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枣红马,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这么聪明。 宫里不让打马,就连皇亲国戚的马车也只能停在宫门外面,自然守卫也不会在门口设置拦马的关卡。 “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追兵跟上了?” 陈见安拉着缰绳朝身后看去,总觉得这么安静有些不正常。 江芙往后靠了靠,依偎进他的怀里,让自己坐得更稳当一些,免得一会儿马儿冲出去把自己给甩下来。 “我在西门摆了空城计,八成狗皇帝带人往西边追去了。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上当了,咱们得动作快点儿。” 在江芙的催促下,陈见安两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 “驾!” 枣红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带着两人朝着宫门口飞奔而去,马蹄扬起尘土纷飞,守门的士兵刚一听见马蹄声,那高大的骏马就已经到了近前。 “什么人!还不快停下!” 两个士兵举着长矛想要上前阻拦,陈见安拉着缰绳用力往后一仰,枣红马腾空而起,从两名士兵头上跃过去,两人吓得抱头蹲在地上,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后,只能看见他们远去的背影。 宫门口的士兵见人跑了,急忙吹响了号角。 亲自带人往西门去的桑祈刚扑了个空,就听见号角的声音,立马知道自己上当了。 桑祈的龙袍被烧出了好几个窟窿,头上的十二毓早不知道掉哪去了,他脸上蹭着几道灰,脸色恐怖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一样。 “给我追!就算是死,也要把她的尸体给我带回来!” 在他的一声令下,禁军倾巢出动,浩浩荡荡地从皇宫出来,朝着四面八方追去。 陈见安一早就摸清楚了离开皇城的路,但是皇宫燃放了戒严的狼烟,两人出了皇城之后便被拦在了路上。 各个村落和官府看到狼烟纷纷戒严,在各个路口设置了关卡,不许任何人进出。 “我们得想办法甩开追兵。” 江芙回头看着后面被战马惊起的飞鸟,这个距离,她们很快就会被包围的。 “要不然你找地方藏起来,我去引开追兵,反正南疆皇帝不会要我的性命,一个人被抓总比两个人都交代在这儿强。” 江芙说着拍了拍陈见安环抱住自己的胳膊,让他放自己下去。 马儿站在山坡上,陈见安看着下面路口拉起来的木桩子和把守的官兵,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朝着一旁的山上策马而去。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陈见安的声音并不大,江芙感觉到他胸膛的微微震动,耳朵突然就有些发热。 她低下头不说话了,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让她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乖乖地靠在陈见安怀里让他带着自己上山。 反正他说会保护自己不是嘛? 那自己就安安静静地当小鹌鹑吧,被人护在怀里的感觉也挺不错的。 昨天夜里刚下过雨,山上的小路有些泥泞,马蹄走在上面留下一串脚印,为了躲避追踪,陈见安只好打马从草稞子里走,掩盖住痕迹。 为什么犯人一旦被通缉,就往山上跑呢? 那必然是山上掩体多,不容易被抓到,而且四通八达,方便跑路。 桑祈骑马站在山脚下,阴沉着脸看着黑灯瞎火的山上。 “陛下,这是苗王府的矿山,占地面积广,矿洞又多,想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禁军统领跪在地上回禀。 “不如等天亮之后让苗王派人带路,咱们的人再跟着去抓?” 别说等到天亮了,桑祭眼下一秒钟都等不了! “少废话,去取桐油来。” 禁军统领闻言打了个哆嗦,取桐油来自然只有一个用处,就是放火。 可这矿上周围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村落,要是山火蔓延开来,要死多少的无辜百姓啊!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桑祈没有耐心地一马鞭抽在他的身上,他后背吃痛,不敢耽误,连忙派人去抬油桶上山。 那要是我想当皇后呢! 陈见安找了一处平坦隐蔽的山洞处,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旁的大树上,准备今晚先在这里过夜。 “我去找些干草铺在这里,他们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来,咱们先休息一晚,明天趁着天亮再找下山的路。” 整座山的面子这么大,就算整个南疆的全部子民围成一圈都不能将山下围得严实,如果明天能找到突破口,下了山后两人再乔装打扮成村民,就有希望能离开南疆。 江芙点点头,解下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朝自己身边的位置拍了拍,示意陈见安坐过来。 陈见安犹豫了一下,坐到她的身边,手伸进衣襟里摸了摸,摸出一块油纸包包着的栗子糕递到江芙面前。 “吃点儿东西补充一下体力吧,要是困了就靠着我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我再叫你。” 江芙闻到香甜的栗子味儿,接过油纸包打开拈了一块放进嘴里,香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上化开。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栗子糕?” 她歪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心尖儿上和舌尖儿上一样,丝丝地泛着甜。 “窈娘说的,我已经把她和杨程送出了城,眼下应该已经在离开南疆的路上,你不用担心她们。” 陈见安说着让她宽心的话,江芙点点头,突然发现好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有人怕自己累着、饿着,怕自己担心身边的人,会把一切能为自己做的都处理好。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总觉得好像自从今天上了陈见安的马后,就有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有些事我不说,相信你也猜到了,霍将军已经被我的人救了回来,此刻就藏在伏虎寨。 我这次来南疆就是为了给霍将军解毒的,只要将军清醒过来,就能面圣状告炎明熹通敌叛国,彻底将他扳倒。” 陈见安手里拿着江芙给自己的匕首,上面因为之前挡住了刺客的一击有些卷刃了,中间被砍出来一个细小的缺口,摸上去凹凸不平的。 见江芙咬了一口栗子糕,两个腮帮子吃的鼓鼓的,好像一只花栗鼠,陈见安轻笑道: “我知道你暗中助我多次,不管你是想要坐收渔利搬到西厂,还是、还是心悦于我才多次相助,今日我便一并跟你道谢了。” 江芙爽朗地摆摆手,并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真说起来她做的一切也不是为了陈见安,而是为了自己的父亲,这谢她还真的受之有愧。 “客气的话便不要说了,你也救了我一名,还给我带了栗子糕,便算扯平了。” 她这样大方洒脱的表现落在陈见安的眼里,让他笑意更深了,抬手摸了摸江芙的脑袋。 “好,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亲昵,反而让一直被他拒之千里之外的江芙有些不适应了。 她低头咬了一口糕点,带着试探地问道: “你们一心搬到炎明熹,可是有没有想过,也许朝廷腐败的跟进并不是奸佞当道,而是皇帝本身昏庸的缘故? 你就没想过·······取而代之吗?” 陈见安有些诧异她突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沉默了两秒后,摇了摇头。 “我毕生为之努力的就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只要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是谁坐在龙椅上又有什么要紧呢。” 他的表情不似作伪,当真好一个心怀天下的谦谦君子。 江芙顿时丧气起来,在心里埋怨他怎么这么没出息,她狠狠地嚼着嘴里的栗子糕泄愤,赌气一般的说: “那要是我想当皇后呢!” 陈见安只当她在说玩笑话,摇头失笑,正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感觉面前一亮。 他一抬头,只见远处的半个天空都亮了起来, 江芙伸长了脖子朝山下望去,看到隐隐有火光闪动,那火光乘着风,速度飞快地朝两人的所在的半山腰上蔓延过来。。 “他们疯了吗,竟然要放火烧山!” 江芙瞳孔微缩,手里吃剩下的半块儿栗子糕掉到地上。 陈见安猛地起身,人跑得怎么可能有火快,如果火势蔓延上来,两人可就插翅难飞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南疆皇帝突然要置你于死地?” 陈见安狐疑地看向她,总觉得他背着自己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不然为什么皇帝连烧山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江芙有些心虚地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皇后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 “我······我就是报了个仇,桑祈那个狗东西,八成是气疯了想要跟我同归于尽呢。” 江芙恨恨道,早知道就不应该这么早对皇后下手。 没错,是不应该这么早,而不是饶过她的狗命。 江芙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当年将自己送出宫保住自己一命,自己始终亏欠她的。 一开始江芙就打着杀了皇后给她报仇的主意,算是尽了两人的母女情分。 “趁着火还没烧上来,我先离开这里再说。” 陈见安说着去牵马,江芙捡起地上的披风,正要去找他,手上却意外地摸到了披风上带起来的沙土,被蹭的手上黑乎乎一片。 她借着火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突然眼睛一亮。 “你看,这是矿砂······这附近肯定有矿,咱们可以躲进矿洞里!” 陈见安闻言朝身后的山洞看去,如果这里是矿山,那山洞里面很可能会有矿道! “进去看看!” 两人牵着马进了山洞,陈见安从怀里拿出一只火折子吹亮,火光照亮了山洞里面的情况,果然在山洞深处有一条深不见底的矿洞。 矿洞很深也很宽阔,牵着马也能在里面行走。 “我就说嘛,我福大命大,必不可能被桑祈那个狗东西烧死在这里。” 江芙摸索着走在最前面,脚下的路凹凸不平,有不少的碎石,看起来好像很久没有人走动的样子,八成是个废弃的矿坑。 越往里面走洞穴就越潮湿,马蹄在潮湿的石面上有些打滑。 “前面好像有水流的声音,八成有地下河,带着飞云下去太危险了,先把它留在这儿,等我们找到了出路再来接它。” 陈见安说着松开了马儿的缰绳。 枣红马一点儿也没有被主人抛弃的不忿,反而欢快地舔舔着山洞石壁上的矿盐。 江芙摸了摸它额头的鬃毛。 “乖乖在这里等着,我们会回来接你的。” 说完两人便肩并肩继续朝前面走去。 山洞越往里面走就越窄,石壁上还能看出被开凿过的痕迹,应该是之前挖矿时候挖开的路。 两人走了足足有一里路,才走到空洞的尽头,狭小的洞口处出来“哗哗”地水流声,陈见安身先士卒地走出洞口。 一出洞口视线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矿洞和地下河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我滴乖乖,这是矿山还是武器库啊?这么多军火,是想要把整个南疆都炸平了嘛!” 宽广的矿坑了,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武器和炸药,光是刀剑目测就是几千把。 靠墙的角落里还放着几口大箱子,陈见安走过去掀开一个,里面满满登登的全是银元宝。 “看来南疆也不太平,有人在这儿囤积物资,准备造反。” 陈见安拿起一把铁剑看了看,都是上好的玄铁,削铁如泥,能够凑齐这么多,必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江芙走上前去,随手拿起一包炸药。 这要是能全都带回去就好了,那她爹爹的任务还不是分分钟就完成了,有了这些东西,直接把炎明熹和狗皇帝炸上天,到时候她想让谁登基,就让谁登基。 “这地下河是活水,顺着水流的方向游的话,兴许就能通往外面。” 陈见安放下手里的武器走到河边,伸手进去探了探,转头对江芙道。 江芙看了看手里的炸药,又看了看面前的河,表情为难道: “我水性不好,下水很可能会拖你的后腿,不如你先下去找找出路,然后再回来接我?” 水下暗潮涌动,贸然下水确实危险,再加上她水性不好,陈见安点点头,同意了她的建议,嘱咐她不要乱跑之后,便一转身跃入水里。 地下河的水冰凉刺骨,陈见安入水后像是一条灵活的鱼,逆着水流方向便游了过去。 在他走后,江芙站在岸上等了片刻,确定他不会突然折返回来,弯腰捡起两个炸药包就朝着她们刚才过来的方向走去。 这么大一座地下宝库,既然看见了就没有不薅的道理! 她准备去把出口给炸死,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将里面的东西给取出去,等自己回到明夏,再想办法找人将里面的东西慢慢给运出去。 炸药爆炸的动静并不小,就连水中的陈见安都感觉到了震动,不过等他回来时,江芙已经老老实实地坐在和河边,两只雪白的小脚丫还伸进河里玩儿着水,半点儿也看不出她刚干了一票大的。 “我找到出口了,地下河的尽头就在山下的一处寒潭里,下来,我带你离开这儿。” 江芙低头看着陈见安对自己伸出手,毫不犹豫的跳进水里,仅仅地抱住了他的腰,让他带着自己朝出口游去。 两脚兽果然都慢得要死 “噗~” 江芙一路憋着气,为了给陈见安减少阻力,一边抱着他的腰,一边脚下不停踢水。 在差点儿窒息之前,终于被陈见安托着从水中冒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陈见安来回这么两趟已经有些精疲力竭,撑着一口气搂着江芙的腰将她拉上了岸。 江芙站起来拧了拧自己湿哒哒的衣服,她们这里距离山火不算太远,能清晰地闻到木头烧焦的味道。 “我们好像没有走出来太远,山火不会烧到这里来吧?” 要是烧到这里来,刚才岂不是白折腾了。 “这里在山脚下,也就是他们放火的后面,风是往南吹的,火不会烧到这里来。” 陈见安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观察过地形了,这里地势极佳,既不会被山火波及,追兵也万万想不到要找的人会出现在自己后方。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恢复体力。 江芙好歹还吃了点儿东西,陈见安可是折腾了一天水米未尽,此时有些脱力。 她见状从腰上接下来一个巴掌大的水囊,蹲在他身边给他喂水。 陈见安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抬头看见她背对着山火被照亮的脸,没忍住笑出声来。 “噗” “笑什么?” 江芙瞪着眼睛不解地问,那双大眼睛映衬着火光尤为明亮,陈见安看着她清亮的眼睛,笑道: “你的脸,像只小花猫。” 江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手心在矿洞的时候蹭得黑乎乎的,这么一抹这个脸更脏了。 她看到自己的小黑手,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羞窘的用袖子摸了一把脸。 看到陈见安那笑意盈盈的样子,她不怀好意地抬手就往他的脸上摸去,大家都变成小花猫,谁也别笑话谁。 陈见安抓住她不老实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接过她手里的水囊打湿手帕,一手托着她的脸帮她擦起来。 “别动。” 江芙老老实实地抬着头,脸上的触感冰凉轻柔,像是蝴蝶落在脸上轻轻震动翅膀,有些酥酥麻麻的。 两人这么一闹,之前一路被追杀的急迫和紧张消散了不少。 “走吧,咱们趁着天亮之前防守松懈,看看能不能混出去。” 陈见安收起手帕,从地上站起来,拉了江芙一把。 江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着的纱裙,这衣服实在太过华丽了,想要装成农妇根本不靠谱。 好在这里是矿山,两人在附近找了旷工休息的房子,在里面拿了两套粗布麻衣换上,江芙拿头巾将自己的头发包起来,又背上屋子里用来挖矿的竹篓,出了皮肤格外白皙一些,确实像个新婚的小妇人了。 “旁人问起就说你我是父亲,你只管低着头,我来应付那群官兵。” 陈见安一边背上竹篓,一边对江芙嘱咐道。 她的皮肤太过白皙了,南疆妇人都要下地劳作,很少有这么白的,未免露馅,她最好不要让旁人看到她的脸。 江芙点点头,两人穿着草鞋朝着下山的小路走,在山脚下的路口,四个腰间带着佩剑的官兵正守在那里。 其中两个靠着大树打盹,另外两个坐在篝火旁烤着什么东西,不知道是红薯还是土豆。 路口并不宽,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的程度,两个官兵就坐在正中间烤火,想要不声不响地过去肯定没戏。 陈见安拉着江芙从藏身的树林里出来,悄无声息地站在小路上,背对着几个官兵往后退了几步。 退到距离他们还有一丈开外的距离,江芙故意将手里已经空了的水囊扔到一旁的草丛里,弄出声响,引起了官兵的注意力,两人的脚步于此同时朝前迈去。 “站住!你们两个是怎么溜进去的?” 烤火的官兵看着两人的背影,连忙叫住了两人。 他看了对面的战友一眼,见对面的人一头雾水地对自己摇摇头,心道果然下半夜值班儿就是容易犯困,两个大活人从身边溜进去了都不知道。 “这儿不让进看不到吗?给我回来。” 陈见安拉着江芙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刻意的挫败表情,好像真是偷溜进来被抓包了一样,赔笑着给叫住自己的官兵说情。 “官爷,我们家就靠每天卖柴火挣米钱呢,您抬抬手放我们过去吧。 家里的米缸见了底,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吃饭呢,再不山上找些营生,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官兵可不管他有没有饭吃,自己可是接到死命令,不能放任何人上山,要是给他行了方便,等自己丢了帽子,揭不开锅的可就变成自己了! “你吃不上饭跟我有什么关系,少在这儿胡搅蛮缠,赶紧滚回去,今天没有上头的命令谁也不能上山!还不快滚!” 陈见安露出无奈的表情,苦笑着牵着江芙就朝着附近的村子方向走去。 “等等。” 刚走出去几步,两人又被那官兵给叫住了,江芙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里背篓的带子。 “这是你妻子?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说完他眼睛还不老实地往江芙身上瞟了两眼,陈见安虚惊一场,勾着嘴角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他回道: “官爷谬赞了,南疆有您这样的兵将,才是南疆的福气呢。” 江芙差点儿被他这阴阳怪气的话给笑喷了,忍了又忍才微微抖动着肩膀强忍住笑意。 那官兵还以为这小娘子是怕生了,被自己吓得发抖,摆摆手便让两人走了。 江芙走出老远才“哈哈”大笑出声。 “你可真够损的。” 陈见安看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给谁出气才暗戳戳骂回去的,她还笑,这个小没良心的。 两人下了小路没有进附近的村子,而是直接上了官道。 出了京城狼烟的可视范围之后,杨程正架着马车等在官道旁的小河边儿。 “小姐,谢天谢地您没事儿!” 窈娘看到两人过来,激动地扑过去来着江芙看了遍,确定小姐还是囫囵个的,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让江芙惊讶的是,那匹被自己在山洞中放走的枣红马,此刻正悠闲地站在马车旁吃着草。 看到两人过来还对着他们打了个响鼻,那表情好像在嫌弃他们两个怎么才来,两脚兽果然都慢得要死。 惨,真的惨 回去的路程比来时快了一倍不止。 杨程弃了马车,陈见安带着江芙一匹马,杨程带着窈娘一匹马,为了躲避后面的追兵轻骑上路,往边界处狂奔。 八百里加急也不过如此。 桑祈像是疯狗似的在后面紧追不舍,一路上遇到村庄就围住搜查,这一路不知道伤了多少无辜村民。 但即便他们放出了猎犬,还是慢了江芙一行人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赶路的痕迹消失在边界处。 “陛下,她们已经出了南疆地界,不能再追了·······” 禁军统领硬着头皮拦着桑祈的面前,怕他冲动之下追到明夏去。 桑祈眼神阴沉地看着河对岸,半晌之后一甩马鞭,掉头往回走。 “回宫!” 听到这声号令,陪着皇帝疯了一晚上的将士们才全都松了口气,只当皇帝之前是因情乱智,为皇后的死而失了理智,眼下奔波了一路冷静下来,准备回去了。 却不知桑祈哪是冷静下来了?他是彻底杀红眼了。 他要亲自访问明夏皇帝,杀了江芙,杀了江广瑶!就算江芙跑到天涯海角,自己也要让她血债血偿! 被陈见安抱在怀里在马上狂奔的江芙突然打了个噗呲。 陈见安听见动静,以为是风太大让她有些冷了。 他放慢了速度,拉了一把身后的披风像包小孩儿似的把江芙给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前面就是晋江城了,要不要进去修整一夜?” 陈见安心里牵挂着不知死活的霍将军,要不是怕江芙娇生惯养的受不了,怕是会连夜赶路,绝不进城。 江芙拉着披风摇摇头。 “不用,京城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 我放心不下,咱们先回去。” 有了江芙的话,陈见安快马加鞭,几人不过几日就快到了京城。 江芙跟着他颠簸了一路,一声抱怨都没有,颇有几分夫唱妇随的感觉。 陈见安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暖意来,在下马休息的时候抬手帮她理了理头发。 江芙对他甜甜一笑,窈娘看在眼里,只觉得郎情妾意,十分好嗑。 陈见安不知道的是,他心里着急,江芙更着急! 她心里记挂着那一堆的兵器炸药,想着早些回去找人挖出来,要不被人捷足先登,自己还不心疼死。 俩人八百个心眼子,互相设计了一六十三招,俩人还都挺满意。 “小姐,绕过前面的甲子山,咱们就到京城了。” 杨程骑马立在官道上,指着前面的山头对江芙说道。 他们离开的时候树叶还郁郁葱葱的,现在回来,在风中“飒飒”作响的树叶已经泛了黄。 不用他说江芙也清楚,这条路她可太熟悉了。 当初选秀被山贼掳走的时候,她们走的可不正是这条路么。 杨程话音刚落,几人就看到一队穿着官服的士兵匆匆从朝着山上走去。 官靴踩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 “前面山坡上怎么吵吵闹闹的?去看看怎么回事。” 江芙看着山坡上官兵的背影,想到临行之前炎明熹带人攻打伏虎寨的事儿,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 杨程应了一声,策马上前打听情况。 他是江广瑶的副手,身上有官职,想要从几个大头兵嘴里问话,简直易如反掌。 江芙回头,眼里带着询问地看向陈见安。 他既然能将梵伽花顺利送回京城,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京城的消息,可别霍将军没被毒死,却被炎明熹给搞死了。 陈见安对她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官兵还没有撤,就说明伏虎寨暂时还没有事。” 要是伏虎寨破了,官兵自然也就走了。 杨程很快回来,对江芙回禀道: “回小姐,是西厂的人在围山,听说之前攻打伏虎寨没占到便宜,于是上头吩咐让他们守在山上困死那群山贼。 属下打听到他们已经在这儿围困半月有余,估计山上的人断水断粮,撑不了多久了。” 江芙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距离自己离开京城,可不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么。 伏虎寨里百十来号人,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米粮。 秋天正是存粮耗尽、重新收粮食的时候,西厂的人堵住了甲子山的出口不许人进出,这么长时间,只怕寨子里的草根和树皮都要被挖干净了。 陈见安知道其中利害,他翻身下马,想起之前带着江芙走过的地道,想要自己先上山看看。 “你们先回去,我上去看看。” 陈见安把飞云给了江芙,仰头对她说道。 江芙拉住他的手,不赞同地皱眉。 “太危险了,再说你就算进去了,两手空空的能怎么办?还能把自己炖了给兄弟们补补身体嘛?” 杨程看着自家小姐拉着一个男人手腕儿不松手,眼皮子一跳。 本来送小姐去南疆求学的事儿泡汤了,不知道怎么跟老爷交代就烦,现在看见这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更烦了。 陈见安抿着嘴,忧心忡忡地看向山寨的方向。 他知道江芙说得对,可是西厂现在严防死守,自己就算是回京城弄到粮食,也送不进去! “至少我能先去看看寨子里是什么情况,再想其他的办法。” 江芙翻了个白眼,进去容易出来难,哪有自己上赶着进瓮里当王八的。 “你先别着急,我有办法。 明天早上你上门来提前,将婚期定在三天后。 我保证,拜堂之前就把粮食给你送上山去。” 陈见安差点儿被她扑倒两次,见她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又来催婚,只当她在胡说八道,气得想要打她屁股。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再说哪有定亲三天就成亲的?太离谱了。 “谁跟你开玩笑了,明天早上,我等着你。” 江芙睨了他一眼,松开他手,握上缰绳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驾!飞云我带走了,就当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她清脆的声音渐渐远去,陈见安站在原地傻了眼,坐在杨程马背上的窈娘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拒婚不成反被抢劫,惨,真的惨。 杨程没想到自己竟然亲眼见证了小姐私定终身的大场面,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策马去追江芙。 去伏虎山送粮食难,还是去江府提亲难? 陈见安站在原地思考了人生中最坚定的问题,最后决定选择后者。 他认命地靠两条腿朝城门走去。 江芙到家的时候江广瑶正在寝室里让太医给自己把脉。 自从把江芙送走之后,他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 明明憎恨之还有富余,但是太医就是查不出病因来。 他怀疑是系统那个狗东西又出bug了,可是系统不承认,他没有证据。 “咳咳,我不想见她,让她先回自己院子,让杨程来给我回话。” 江广瑶打发了太医,让人去把杨程叫过来,等把人都差走之后,自己在脑海里戳了戳系统。 【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剧情在自我修复吗? 那我不是白折腾了,查询剧情偏离度。】 如果剧情自我修复的话,那么剧情偏离度就会减少。 【叮,查询成功:剧情偏离度40/100】 江广瑶听到这个数值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这怎么还涨了? 这个问题他很快就弄清楚了。 杨程将自己一路的见闻一五一十地对江广瑶汇报了一遍。 江广瑶听完,心头只有一句“卧槽”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老子送她去避避风头,结果她差点儿把人家皇宫给烧了? 能不赶紧回来么,回明夏还能再苟几集下线,要是不回来,当场就能领盒饭! 江广瑶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罢了,既然跑不掉,那自己干脆给她找个普通人嫁了。 他还就不信了,如花似玉一个大姑娘,送不走还嫁不掉了? 你放屁 江广瑶觉得自己的嘴好像开光了。 前一天晚上刚念叨着要把女儿给嫁出去,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上门来提亲。 他抱着胸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且一脸嫌弃地看着台阶下提亲的队伍。 陈见安带着人,抬着六十八抬聘礼,浩浩荡荡的一字排开摆在江广瑶家的大门口。 整条街都被大红箱子给摆满了,天知道陈侍郎两袖清风的,怎么费力凑出这么多聘礼。 陈家可算是下了血本,就这规格,娶个公主都够用了。 “陈二,我记得之前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吧?还是我当时说得不够清楚,我江家的女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高攀的!” 江广瑶被他三番五次惦记自己女儿的行为给刺挠烦了,不知道是不是女主成了后妃的缘故,怎么男主的眼睛就一门心思盯在了女配身上? 陈见安是有备而来的,面对这样江广瑶的奚落嘲讽坦然以对,恭敬有礼地一拱手道: “江大人的话晚辈自然都谨记于心,您说要娶令爱,需得带着天上的月亮来提亲。 见安今日把厂首要的东西带来了,希望厂首信守承诺,能够答允这桩亲事。” 说完,他朝身后两个端着巨大托盘的小厮一招手,两人抬着手里的托盘走上前来。 那红米托盘大概三尺长,上面盖着一张红布,只看两人吃力的样子,只能看出那东西重量不轻,旁地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江广瑶嗤笑一声,挖苦道: “这就是天上的月亮?你怕不是把我当成傻子糊弄吧! 我可没时间在这儿跟你耗着,来人,把他给我打出去!” 他身后的锦衣卫闻言就要上前动手。 陈见安不慌不忙地抬手掀开红布,露出里面一块黑黢黢的石头来。 锦衣卫看到那东西差点儿超笑出声来。 就这一块破石头,他竟然说是天上的月亮?好想用它娶江家大小姐,简直是在做梦! 可谁知江广瑶看到那石头顿时眼神就变了,他一扬手,制止了锦衣卫上前的脚步,眸色深沉地看着陈见安。 陈见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这块天外陨石是晚辈特意找来的,江大人要天上的月亮,这块石头便来自月亮的一部分。 晚辈相信江大人一定会信守承诺,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悔当日自己答应的话吧?” 江广瑶都要被这小犊子气消了,敢情他之前在寿宴上,是故意激自己的,为的就是一个亲口允诺。 要是平时,自己一个奸臣,出尔反尔他又能如何? 可偏偏他带来的一块陨石........ 【叮,系统监测到未知能量源,可对系统进行升级。 友情提示,系统升级后可开启奖励模式,请宿主努力获得能量源升级系统。】 江广瑶盯着那块陨石,一瞬间闪过好几个念头,其中包括但是不限当街强抢聘礼。 就在他犹豫之际,躲在门后偷听的江芙急得好像热锅里的蚂蚁,直在原地转圈。 废话,她听见自己爹爹想要把东西留下人撵走,能不着急么! “先带着东西进来再说。” 江广瑶说完转身进府,没有明确答应,态度模棱两可。 看热闹的众人见陈见安带着一箱箱的东西进了江家,纷纷议论这是好事将近了。 只有江芙知道,她爹这是想要动手抢了! 江广瑶把人带到了正厅,兀自坐下,连茶水都没让上,大马金刀地叉开腿,让人把陨石放到自己手边的桌子上。 他抬手像是欣赏一般摸了陨石的表皮,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陈见安说着话。 “这东西虽然是天上掉下来的,但其实是飘在月亮旁边的星星,他们在天空中彼此撞击,随便掉落下来就成了陨石。” 他这话好像是在给陈见安科普,又好像是在表示这不是自己要的东西,所以不同意婚事。 陈见安早就想到他会驳斥自己,但是也早就想好了说辞。 “江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可天上的事谁又能知呢?我说这是月亮,你说这是星星,可除了知道它是天上来的,其他谁也拿不出这证据不是吗?” 疑罪从无,这小滑头的意思就是谁质疑谁举证,你说这是星星? 好啊,那你拿出证据来证明它是星星。 躲在门后偷听的江芙闻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忐忑地看向爹爹,怕他老人家一生气,直接把他给扔出去。 之前也不是没扔过姓陈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广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还招手让管家给陈见安拿些茶水果子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招移花接木干得漂亮,你倒是有长进了。 是月亮还是星星倒也不要紧,先吃点儿点心吧,你和芙儿的事情咱们慢慢谈。” 他这态度着实奇怪,陈见安受宠若惊地道了谢,端着茶杯思量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门外蹲着的江芙却瞪大眼睛,看着江广瑶搭在陨石上的手。 【能量吸收20/100,请不要切断与能量源的联系,否则将停止吸收、中断升级。】 江芙冷不丁听到系统的消息,顿时明白了爹爹的打算。 她就说爹爹那个老狐狸好端端的怎么会心平气和地跟陈见安说话,还要给他上点心,原来是光明正大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抢劫呢! 江芙一提裙摆就朝屋里冲了进去,直奔江广瑶旁边的桌子,一屁股就坐在了桌面上,隔在了她爹和陨石的中间。 “爹爹,女儿在南疆就允了这门亲事,求您不要棒打鸳鸯!” 江广瑶要不是躲得快,差点儿被她坐在自己的手上,见她如此没有规矩,现在不仅想要棒打鸳鸯,还想打她! “你给我下来,坐在桌子上像什么话!” 江广瑶说着伸手去拉她,并且还想争分夺秒地摸一摸陨石吸取能量。 江芙伸开手臂放在他面前,眼神戒备,不肯下去。 “我坐这儿挺好的,爹,不同意的话就别摸人家的东西。” 江广瑶被她气得直磨牙,心中暗骂这是什么漏风小棉袄! 陈见安看着父女俩的对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她知道江芙不会无缘无故挡在江广瑶面前,于是站起身来,让陈家家丁去把陨石给抬到院子里去。 “江小姐说的是,这东西在这儿也妨碍咱们说话,便拿到院子里跟其他聘礼放在一处吧。” 江广瑶眼神恋恋不舍地跟着陨石一路出去,而后阴测测地看向自己那个胳膊肘朝外拐的女儿。 江芙心虚地从桌子上跳下来,站在陈见安身边,先发制人道: “爹,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江广瑶对她这话嗤之以鼻。 “这招你上次就用过了,也不知道换个新鲜的。” 江芙想起自己上次装怀孕的事儿,梗了一下,抬起胳膊肘怼了怼陈见安的腰眼。 “你倒是说句话啊!” 陈见安想到两人从南疆同骑了几天几夜才回到京城,确实有了不少的“肌肤之亲”,于是老老实实地对着江广瑶点了点头。 江广瑶见他承认,感觉自己的血压一下就上来了。 踏马说好的男主正人君子呢? 在原剧情里他都是为了女主守身如玉的,怎么现在两人就滚到一起去了! 他脸色变了又变,江芙见他有些松动,趁热打铁道: “爹爹,我们两情相悦以后必定会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的。 你常说我的性格太过尖锐以后好吃苦头,我答应您成家以后一定好好改改自己的性子,在家相夫教子。” 她知道爹爹一直想要自己摆脱恶毒女配的身份,把自己送走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眼下自己保证会当个善良的好媳妇,那不也是殊途同归,摆脱了恶毒女配身份吗? 江广瑶也想到了这点。 他犹豫片刻,还是妥协了,语气带着威胁地对陈见安说道: “我的女儿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嫁去你们陈家必不能受半点儿委屈。 我江府的地牢你是领教过的,如果你要是让我掌上明珠受了欺负,江府的地牢可不认你这个女婿!” 陈见安起身应是,态度恭谨地答允下来: “那是自然,我向您保证,必定好生呵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儿伤害!” 江广瑶瞪了喜形于色的江芙一眼,叹了口气,端起手边的茶水道: “婚事我允了,不知道你们想将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陈见安安静了两秒,看了江芙一眼,见她对自己点点头,硬着头皮道: “我跟江小姐商议过了,希望将婚期定在........明日。” 江广瑶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幽幽地抬头看向陈见安。 “哪天?” 陈见安抿了抿嘴,无奈地重复一遍: “明日。” 江广瑶将茶杯搁在桌子上,看着他笑了。 “你放屁!” 一天的时间,准备嫁妆都来不及,还有嫁衣头面、请帖宴席。 陈见安求助地看向江芙,他就说这婚期肯定没戏! 江芙早有准备,腆着笑脸上前拉了拉江广瑶的袖子, “你一早想的就是明日订婚,而不是成婚。” 江芙骄傲地一挺胸膛。 “这是谈判策略,如果你提出的要求对方不能接受,那就先提一个更离谱的,对方就会考虑你一开始的要求了。 笨死了,学着点儿。” 说完嫌弃地在陈见安肩膀上拍了两下,陈见安看着她傲娇的小模样没忍住摇头失笑。 多吃菜少说话,少惦记我爹 江广瑶同意了第二天定亲,不是被江芙的小套路给拿捏住了,而是他在晚上接到宫里的消息,说刚被封为愉妃的白婉莹怀孕了。 接到消息的瞬间,系统就响起了剧情偏离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提示音。 吸收了陨石能量完成升级的系统对数据提示更加敏锐,不仅给出了剧情偏离度,还给出了女主剧情偏离度——90/100。 现在看来那唯一坚挺的百分之十,全都在她肚里的孩子身上。 江广瑶估摸着,一旦女主生下孩子,那剩下的百分之十就是崩的时候了。 女主的有孕,感情线八成没戏了,这也就说明江芙有了女配上位的机会! 想到这里,江广瑶激动得半宿没睡,半夜三更地差人去陈府敲门,愣是给陈家几十口人全都敲了起来,告诉陈见安明天一早带上自己更贴去江府订婚。 “这江广瑶怎的如此霸道,这还没有成亲呢,就已经把陈府当成奴才使唤了吗!” 陈侍郎气得吹胡子瞪眼,披着一件薄衫的陈瑾瑜上前给父亲端茶顺气。 “大郎你回去加件衣裳,秋夜风寒,穿这么少要是着凉可怎么好。” 陈瑾瑜拢了拢披在肩膀上的外衫,摇了摇头。 “这么大的事儿,我哪能先回去,见安呢?” 陈侍郎因为江广瑶的无礼,有些迁怒即将迎娶江家女的陈见安,全然忘了这亲一开始还是他逼着自己儿子求的。 陈见安衣衫整齐,丝毫没有刚被人从被窝中吵醒的样子,将来送信的杨程亲自送出大门。 送走了人之后,他站在门外对自己的小厮吩咐了几句,才勾着嘴角走了回来。 刚才还父慈子孝的画面在他进来后气氛就变了,陈侍郎斜着眼睛看他,阴阳怪气道: “把你岳丈的人送走了?你这媳妇真是好的架子,还没嫁过来就要咱们全家人半夜起来忙活,这要是嫁过来还不得骑到我头上撒野?” 陈见安的嘴角僵住了,抿了抿嘴,有些羡慕地看了兄长一眼,他有时候还真的希望父亲不要对自己给予厚望,希望自己只是个寻常的官家公子。 从小到大他见得最多的就是父亲严厉的眼神,像是对兄长那样的关切从未有过....... “父亲,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陈侍郎等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瑾瑜对弟弟使了个眼神,扶着陈侍郎的胳膊准备送他回房。 陈见安看着两人离开,神色落寞了一瞬,走到门口等着陈瑾瑜送完父亲回来。 “你别吃心,父亲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其实我并不赞同用你的婚事去拉拢江广瑶,如果你不是真心愿意,咱们再想想办法推掉就是了。” 陈瑾瑜带着一身寒气走到弟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不忍心赔上他的终身幸福。 陈见安摇摇头,表示自己这些年早都习惯了,没有生父亲的气。 “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咱们回头了。” 说完他表情有些不要自在,耳尖微微泛红,撇过头去语气轻缓道: “而且、而且这婚事我也没有不情愿。” 陈瑾瑜见他这有些涩然的模样诧异地一挑眉,而后笑了。 真没想到啊,自己那个严肃得好像小老头一样的弟弟也有开窍的一天。 他饶有兴致地打趣道: “没想到歪打正着倒成全了你们,情愿就好,兄长一定好好操办你的婚事,让你更风风光光地成家。” 陈见安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说起自己找他的事儿来: “婚事倒也不急,我在这里等你是明天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明日定亲,按照习俗准新郎的嫡亲哥哥是一定要在场的,这时候把他支走也要办的事儿,那肯定很重要了。 陈瑾瑜收敛了笑意,表情严肃地听着他接下来说的话,最后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好,我现在就去准备,明天一开城门就去办!” 事关重大,陈瑾瑜衣服都顾不上换就跟陈见安一起出了陈家大门。 一晚上没睡、被从被窝里敲起来的可不止陈侍郎一家,整个京城但凡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大半夜被吵醒,接收江家的喜帖。 带着一身起床气的官员们一边接过请帖一边儿暗骂,不就是送请帖么,还非得大半夜送?赶着投胎啊! 下一秒翻开江家的请帖,哦豁,可不就是赶着去投胎嘛。 哪个好人家办事儿以前一天......啊不,提前半天发请帖的? “之前也没听说这两家要结亲啊,难不成下午刚定下来的?” 炎明熹披着披风,嘴里叼着烟袋看着手里的大红色请帖喃喃自语道。 说完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今天定亲也不会直接定在明天啊,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去给我准备衣服和轿辇,明天我要亲自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二天一早江府的大门敞开,在整条街上摆了流水席,院子里更是人来人往地端着大闸蟹和桂花酒忙碌在宴席间。 江家的请帖,收到的人谁敢不来? 一下早朝,官员们就直接坐着自驾马车来到了江府,江广瑶门口顿时就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就连他自己骑马都差点儿挤不进去。 “老爷,陈侍郎携公子已经到了,小姐正在招呼着。 宾客也都陆续入座了,按照您的吩咐,今日派人在京城内外施粥发铜板,让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 江广瑶听着管家的话,将手里的马鞭扔给他,干脆步行进去。 订婚没有那么多仪式讲究,两家人坐在一起交换了更贴、收了聘礼、宴请宾客再选定个婚期,就算是完事儿了。 他走进正厅的时候,江芙正温柔贤惠地给陈侍郎倒茶。 那乖巧的小模样看得江广瑶一挑眉,她这是打算装模作样五分钟,荣华富贵五十年? 陈侍郎显然对江芙伏低做小的姿态很满意,一脸高傲地端起茶杯喝着,江芙抬头看到江广瑶走进来,唤了一声“爹爹”。 刚喝了一口茶水还没咽下去的陈侍郎一听江广瑶来了,差点儿被嗓子眼里这口茶给呛死,呛了一下就开始不停咳嗽。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放下茶杯起身给江广瑶见礼。 江芙见他带着讨好的笑容撇了撇嘴,刚才这老东西对着自己倒是端着架子,现在见了爹爹反倒是老鼠见了猫,这个老势利眼! “江大人,以后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犬子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江广瑶毕竟是要把女儿嫁过去的,心中对这老东西再不喜,也要考虑以后江芙在陈家的处境。 他难得露出个笑脸,伸手示意陈侍郎坐下。 “那是自然,我这辈子只得了芙儿一个女儿,他们成亲之后二郎就是我的半子,到时候我会在朝堂上帮他谋个职位,成家之后也该要立业了。” 陈侍郎闻言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江芙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小碎步挪到陈见安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道: “怎么样了?” 陈见安歪头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 “成了,大哥带着酒菜上山慰劳围剿的士兵,他们听说炎明熹也在喜宴上,还以为是他授意的,二话没说就喝起来。 我的人趁着他们喝得东倒西歪,把大批的粮食顺着地道运上了山。” 不得不说江芙这个办法是真的好,就算西厂追查下来,他们不过是好心让在外劳碌的士兵们沾沾喜气罢了,何罪之有? 就连城外的流民和乞丐都得了江家的赏钱,难道为西长拼命效力的士兵还不如流民和乞丐吗? 就算是为了安抚军心,炎明熹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不能追查。 “多谢。” 陈见安说完,看向坐在庭院里被众人敬酒的炎明熹。 杀人诛心,果然姓江的更知道怎么对付姓炎的。 江芙笑睨了他一眼,这一眼正好被江广瑶给瞧见了。 知道自己要嫁女儿,和亲眼看着女儿跟野男人眉来眼去那是两回事。 江广瑶心里那叫一个酸啊,干脆把江芙和陈见安撵出去招待客人,少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的。 江芙被赶出来后直接去了女宾席,张松英早就伸长脖子等着她了,一见她来立马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这小妮子是出了名的八卦,江芙有些头疼的坐下,想着要是她问起自己跟陈见安是怎么勾搭上的,该编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糊弄她才好呢? 张松英往江芙的盘子里夹了一块栗子糕,然后凑近她,眼睛滴溜转着打听道: “今儿个可是你的大喜日子,怎么不见江广首呢?” 刚想好一个英雄救美故事的江芙闻言,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嗓子眼里,举起手里的筷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多吃菜少说话,吃到我大喜就被给我找不痛快,少惦记我爹!” 张松英嘿嘿笑着挠了挠头。 “这不是平时少有机会见到厂首嘛,说起来你婚期定了什么时候?” 江芙摇摇头,这事儿就要听爹爹的了,就着订婚的日子由着自己胡闹,已经把她爹为数不多的父爱都用掉了。 婚前她都决定夹起尾巴做人,少惹她爹不痛快。 江芙不去惹他,可不见得别人也有这眼力见。 江广瑶刚跟陈侍郎敲定了婚期,宫里就派人传召他进宫议事,说是南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拜帖,南疆皇帝要亲自拜访明夏,彰显两国友谊。 爷生气也比你家小姐还没过门就当寡妇强 南疆皇帝是冲着谁来的不言而喻,江广瑶进宫一趟,拿着皇帝任命自己为亲善大使的圣旨,唉声叹气。 原剧情里南疆皇帝桑祈可不是什么好鸟,一肚子坏水,十分棘手。 他算是戏份比较重的男配,原本要在剧情中后期出现,起初是为了得到江芙来到京城。 那是江芙已经嫁给陈见安为妾,桑祈潜入陈家后院的时候偶遇陈见安正妻白婉莹,狗血文铁律,男配对她一见钟情。 桑祈直接迷晕了两人将她们全都带回南疆。 回去之后有南疆皇后那个醋坛子拦着,南疆皇帝一直没能近白婉莹的身,江芙却没过多久就怀孕了。 陈见安去营救两人,桑祈使出诛心计,让他在两人之间做个选择,没有被选择的那位就会被留在南疆后宫。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白婉莹,江芙当场黑化,留在南疆成了国师,跟着桑祈学习巫蛊之术,准备日后报仇。 江芙身体有他觊觎的东西,这次来想必还是打着掳人的打算呢! 不过这次自己有了防备,必行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江广瑶眯了眯眼睛,男女主感情线都be了,再蝴蝶掉一个男配也不要紧。 他将手里的圣旨往桌子上一拍,对杨程吩咐道: “将驿站那边儿打理妥当,别怠慢了贵客。小姐身边的人手翻倍,派两个绣娘盯着她绣嫁衣,最近不许她出门。” 杨程颔首,转身去办。 可怜江芙还不知道自己的仇人已经到了京城,被关在绣房里昏天黑地地绣着嫁衣,一边绣一边骂,也不知道是谁定下的破规矩,一件衣服罢了,她去买一件不行吗? 当她绣完一只袖子的时候,江广瑶正亲自去驿站迎接远客。 南疆的队伍并不长,为首的便是皇帝桑祈,身边带着已经被废了的贵妃,还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下盘扎实,一身凌厉的气息,光是一打眼就知道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江广瑶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然后笑意盈盈地将一行人请进驿站。 “陛下亲临,舍下蓬荜生辉,咱们陛下在宫中准备了宴会为您接风洗尘,马车就候在外面,还请您稍作准备跟随下官一同进宫。” 桑祈闻言拍了拍怀里贵妃的胳膊,贵妃瑟缩了一下,乖乖从他怀里出去,朝着舞姬的方向走去。 “久仰大名,从前只知道江大人威名远扬,竟不知你偷东西的本事也是一流。 今日朕竟然来了,你多年前从南疆偷走的东西,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了?” 桑祈语气嘲讽地对江广瑶说道,眼里尽是不满和嘲讽。 他一个明夏重臣好端端地把手伸到南疆、想要把南疆国师收为己用,说图谋的恐怕不仅仅是个女人吧? “看在你养育她长大的份上,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朕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你。” 桑祈的意思很明显,接受他的狮子大开口,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把江芙交给自己,便都跟他换了。 江广瑶脸上的笑容不变,眼中却划过一丝冷意。 “陛下说笑了,偷这个字下官愧不敢当,不过是多年前途经南疆随手捡了个没人要的小玩意儿,那东西要是如此重要,怎么还会流落到下官手里呢? 下官想要的只怕陛下给不了,宫中已经等候多时了,您还是先换件衣服跟我进宫面圣吧。” 他说完无视桑祈难看下来的脸色,一拱手便转身出去了。 桑祈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阴狠,转头对身边的中年男人交代道: “区区明夏贱民竟敢藐视朕的皇威,你去陈家杀了跟圣女定亲的那个男人,给他们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忤逆朕的人将会是什么下场!” 中年男人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往后退了两步,消失在房间的阴影了。 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候在门外帮着车夫卸马车的桑祭。 他是作为下人的身份跟着来的,注意到他的人不过,趁着桑祈沐浴更的空档,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过驿站围墙,轻车熟路地朝着江府飞去。 江芙绣了一上午的嫁衣,被一片片的大红色晃花了眼,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通红一片。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用膳可以休息休息了,刚伸了个懒腰从绣房出来,就被匆忙赶来的桑祭堵在了敬新苑的门口。 见到桑祭出现在这里,她懒洋洋的表情一凌,拉着他进屋,让窈娘关好门别走路了风声。 “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桑祭拉着她的手,将一枚巴掌大的紫水晶莲花步摇塞进她的手里,语气急促地解释道: “桑祈已经到了京城,他这次有备而来,带了一个名叫影的蛊人,那人是一等一的高人,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更别说他又被炼成蛊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被他盯上的人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这发簪你带上,他认得这簪子,看到簪子便不会对你下手。我是偷跑出来的,得赶紧回去,阿姊你自己要小心!” 江芙手里握住簪子,心跳乱了起来,这样的巨大威胁让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是一种在绝对压倒性力量面前无法控制的战栗。 她慎重地点点头,然后看着桑祭跟来时一样急吼吼地走了。 难怪父亲把自己拘在家里,只怕他一早便知道桑祈要来,在南疆跟桑祈结仇的可不止自己一个人,自己这边儿有爹爹和锦衣卫护着暂且没有大碍,可陈见安那边儿········ 江芙心中惴惴难安,总有不好的预感让她如坐针毡。 “窈娘,备车!我要去陈府看看。” “小姐,未婚前男女是不能见面的,这不合规矩,老爷知道要生气的。” 窈娘有些忐忑地劝道,而且外面多危险啊,现在出去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嘛! 江芙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她把手里的不要匆忙地插在发髻上,提着裙摆就往外走。 “是规矩重要要是姑爷重要?老爷生气也比你家小姐还没过门就当寡妇强!” 这小两口感情可真好啊 江芙为了掩人耳目,最后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飞云一路从小道绕到陈侍郎府邸。 江府刚办完了定亲宴,轮到陈府办了。 江芙来的时候陈家大门敞开着,不同于江家热闹的场面,陈府宾客不算太多,除了跟陈侍郎有交情的几家世交之外,只有一些芝麻小官上门来喝喜酒。 按照规矩夫家的定亲宴新娘和她亲眷是可以出席也可以不出席的。 江广瑶奉旨办差去了,所以江芙一开始就没打算一个人过来,就陈侍郎那个老势利眼,看给自己撑腰的不在,还不往死里使唤自己。 陈府的管家正站在陈瑾瑜后面跟着迎客,见江芙骑着二少爷的马过来,还以为她是给陈家充门面来了,急忙转身进去通知老爷。 陈瑾瑜知道了弟弟的心意,自然不会怠慢他的心上人,亲自上前去迎。 “江小姐,好久不见,快进来吧,我这就派人去知会见安。” 江芙翻身下马,直接把缰绳塞到陈瑾瑜的手里,撒腿就往内院跑。 “来不及了,看好飞云,我自己去找他!” 陈瑾瑜下意识地接住了缰绳,看着江芙风风火火地跑了进去,一脸懵逼地转头跟飞云大眼瞪小眼。 飞云嫌弃一甩头,陈瑾瑜无奈地笑了,摸了摸它大长脸,牵着它往院子里走。 “咱们也好久没见了,走吧,我带你去吃苹果。” 陈见安作为主角,正跟着父亲在正厅的宴席宴客,陈侍郎年纪大了,他跟在父亲身边一边给叔叔伯伯们敬酒,一边给父亲挡酒。 更敬了一桌儿,脸上就泛起了红晕。 “你都已经弱冠了,还如此不顶用,才喝了几杯就上脸了。 如此不济事,以后难保不会让人利用这点算计你,今日多喝一些,就当锻炼酒量了。” 陈侍郎嫌弃儿子酒量浅,让身后端着酒杯的小厮将所有酒杯全都倒满。 陈见安因为伏虎寨的事情折腾的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今日又一大早就忙活着喜宴的事宜,更是一天都没吃饭。 此时几杯酒下肚,胃里正火烧火燎地疼,听到父亲的话他一垂眸,应了声是。 陈侍郎拿起一杯满得差点儿溢出来的酒杯递给陈见安,他刚一接过来,就看到管家脚步匆忙地走过来,在父亲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说江芙来了,陈侍郎摸了摸胡子,心中满意几分,甚至还有几分隐秘的畅快和沾沾自喜。 江广瑶再权势滔天、目中无人又怎么样? 他的女儿还不是要乖乖地在自己面前小心讨好,没有父亲带着自己都来了,可见她想要巴结讨好自己的心思有多迫切。 陈见安没有听清管家对父亲说的话,见他那奇怪的笑容,心头有些怪异的感觉。 正当陈侍郎准备让管家把江芙请进来的时候,穿着湖绿色裙子的女孩儿就像一支蹁跹的蝴蝶一样提着裙摆跑了进来。 陈见安一转头,正好与她四目相对,江芙见他没事,悬着一路的心这才放下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就这么闯进来像什么话,如此没规矩,以后嫁过来非得要好好板一板她身上这个坏毛病!” 陈侍郎不满地道,也不知道是不满她冒冒失失地进来,还是不满他没有自己的首肯就敢擅自进来。 “还不快去把她给带过来,少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 陈见安听到这话有些不太舒服,父亲想要利用江家的权势,却又嫌弃江家教养的女儿,平心而论,这般又当又立的做派,即便自己是他的亲儿子也看不过眼。 他抿着嘴朝江芙走去,心里却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带她离开,要是带她去父亲身边,难免就要受委屈。 江芙跟他心意相通似的,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陈见安刚走到她的身边,就被她一把拉住了手腕儿,拉着他转身就跑。 一直看着两人的陈侍郎傻眼了,气得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让管家去把两人给追回来! 倒是满堂宾客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这小两口感情可真好啊,看他们这年轻胡闹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咱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肆无忌惮的嬉笑打闹。” 听到老友调侃的话,陈侍郎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来,不得不让小厮端着就被继续敬酒,只是这次可没有人帮他挡酒了。 这酒是江广瑶送来的贡品,香醇金贵,最重要的是度数高,陈侍郎才喝了两杯就晕晕乎乎了,哪还有刚才斥责儿子时候的威风。 后面端着酒杯的小厮头疼地将酒里掺了大半的水,这才让他勉强敬完厅里的几张桌子,等陈瑾瑜那边儿忙完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把醉倒在桌子上的父亲给抬回屋里去。 江芙并不认识陈府的路,她拉着陈见安无头苍蝇似的一阵乱跑,总算找到个安静的院子,一头就钻了进去。 “慢点儿,把我拉出来是有话要对我说?” 陈见安见她抚着胸口喘气,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江芙呼哧带喘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拉你出来、呼·····是有事,不过也是、也是怕宴席上人口密集,被人家一网打尽。” 听说南疆蛊人全身都是毒,碰他一下就能被毒死,要是他在喜宴上大开杀戒,那陈家比满门抄斩被杀的都干净。 亲眷朋友全都凑到一起,诛九族都牵连不了这么多人。 陈见安没听明白,皱眉追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人想要对陈家不利?” “不是对陈家,是对你,桑祈那个狗东西带了个·······” 江芙话刚说道一本,面对着陈见安的瞳孔骤然一缩,一把将他推开,然后猛地往后了一步。 陈见安被推到一旁,下意识回头看向自己站的地方,只见那地面上正爬这一条黑色的小蛇,蛇尾扁平呈三角状,正昂着头朝自己“嘶嘶”地吐着信子。 他顺着江芙的视线朝一旁的墙上看去,一个身高八尺皮肤惨白泛青的男人正抱着肩膀站在墙上冷冷地看着自己。 紧接着一抬手,一条同样的小蛇从他的袖子里朝自己飞来。 陈见安抽出腰间的配剑挥手将那蛇斩成两段,首尾分离的黑色落地后竟然还没有死,张开长得两颗獠牙的血淋淋地朝他扑过来。 那獠牙上带着绿色的毒液,要是被它咬上一口,恐怕连叫大夫的时候都没有就嗝屁了。 就在那蛇头差点儿咬到陈见安的腿上时,一只穿着浅绿色绣花鞋的脚从一旁伸过来,一脚把那半截儿蛇身给踩在了脚底下。 江芙踩着蛇头用力碾了碾,蛇身抖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第一次看见上赶着当绿毛龟的 “小心,那是桑祈的人,全身都是毒,很难对付。” 江芙收回脚,跟陈见安肩并肩站在一起,抽出腰间的软鞭,严阵以待地看着站在墙头上的男人。 陈见安瞄了一眼地上被踩扁的毒蛇,这两天受的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眯着眼看向那刺客,一抬手将江芙推到自己身后,然后食指弯曲放进嘴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随着口哨声落下,一支冷箭朝着影的方向射过去,他猝不及防闪身躲避,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下一秒一群穿着家丁衣服的人将他团团围住,那些人虽然穿着黄褐色的下人服,但是一个个身姿挺拔、体态健硕,一看就都是练家子。 江芙有些诧异地一挑眉,没想到陈见安这厮胆子这么大,敢在府中偷偷蓄养私兵。 影看着包围自己的人,眼神轻蔑地抽出别在后腰的三棱刺,像是一抹游魂似的,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时,就抹了一个人的脖子。 其他是见状并不胆怯,反而更加谨慎的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分开站位,摆起阵来。 “小心他用毒,不要近战!” 陈见安背着手,对摆阵的几人高喊一声,几人齐声应是,然后纷纷抬起胳膊对着刺客,随着抬手的动作他们袖子被卷起来,露出绑在里面的诸葛连弩。 一支支弩箭朝着影射过去,在阵法的加持下弩箭从四面八方射过去,绵延不绝让人眼花缭乱。 蛊人战斗力极高并且擅长用毒,要是有什么软肋,那便是不擅远战,所以一般都是被历代帝王当刺客用于暗杀。 影挥舞着三棱刺抵挡着飞过来的箭矢,但他又没有三头六臂,很快身上便中了几箭。 那弩箭都是特制的,箭尖细如针尖,即便穿着护甲也无济于事,就连影的刀枪不入都扛不住,细小的箭尖划破肌肤,带着后面的整支箭刺入血肉中。 影像是没有痛感一样,即使箭矢射中他的胸口,他依旧像是感觉不到一样手持三棱刺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人靠近。 那人被他逼到近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就这一步,阵型顿时就乱了,影看准时机不顾身后中箭,朝那人一挥手,割断了他的喉咙。 “换阵!” 陈见安皱眉高喝一声,然后推了江芙一把,抽出自己的配剑准备上去帮忙。 “你先走,这里太危险了!” 江芙当然知道危险,那蛊人好像不会死一样,被射成刺猬了还是力大无比,陈见安上去又能如何? 要是一个不小心还会被毒一下。 她想要拉住陈见安让他不要以身犯险,但是慢了一步,只能看着他提剑上前,在影朝着另外一人冲过去的时候挡在了他的面前。 江芙见陈见安险之又险地躲过影的攻击,急得直跺脚。 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桑祭给自己的东西,抬手拔下发髻上的水晶步摇,朝着影就掷了过去。 “看暗器!” 她的一声娇喝,让影下意识地转头接住她扔过来的东西,水晶触手冰凉,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着并不是暗器,低头看清手里的东西之后,全身顿时就僵住了。 陈见安得以喘息,见那刺客竟然在出神,立即拉过身旁人的手臂,举起他的胳膊直指刺客心窝,一发击中。 影捂着胸口,嘴角流出青黑的血液来,他抬手抹了一把,看都不看重伤自己的陈见安,抬眼直勾勾地看向江芙,眼神复杂,满满登登的全是江芙看不懂的情绪。 兴许是受了伤,影死死握着手里的簪子,深深看了江芙最后一眼,转身翻墙离开。 见他走了,江芙这才送了口气,心中对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在意,她摇了摇头,甩开心里的怪异感,朝着陈见安跑过去。 “你没事吧?” 陈见安摇摇头,低头看向地上的两具尸体,眼神中闪过一丝沉痛。 “将人带下去好好安葬,把他们的家人安顿好,辛苦你们了。” 剩下的几人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对陈见安一拜,然后一声不吭地将两人抬走。 这训练有素的样子可不像是普通的侍卫或者士兵,便是霍家军里的精英,也比不上他们的身手和素质。 说起来,这样训练有素的精英队伍,江芙只知道先帝曾有一支。 先帝在世时未设有东西二厂,只有一支三百六十人的精兵唤作玄铁骑,据说这支队伍全都是以一敌百的勇猛武士,曾经一支十八人小队冲进地方三万大军中救出被俘主将。 江芙越想越觉得像,听闻玄铁骑分为几个不同的作战队伍,其中便有一支擅长布阵远攻,武器是能连发的小巧弓弩。 陈见安是先帝幼子,能拿到先帝的最强战力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他拿到是整个玄铁骑,还只是一部分。 如果是一整个玄铁骑,那么他改朝换代完全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江芙的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她有些激动地拍了一把陈见的肩膀。 “行啊兄弟,深藏不露啊!” 陈见安被她拍的身影一晃,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没搭理她,正准备带着她先离开这儿,找人把案发现场给收拾了,不远处管家就颤颤巍巍地跑了过来。 “二少爷,宫里下了圣旨来,传你跟江小姐进宫。” 江芙跟陈见安对视一眼,在彼此的严重都看到了凝重。 眼下宫里应该正在给桑祈接风洗尘,让他们两人进宫肯定是那个狗东西的意思,要说不是鸿门宴,狗都不信。 江广瑶也在宫里,他都没能拦住圣旨来传人,江芙他们两人更是拗不过的,即便心中不愿意,还是急忙更衣然后跟着来传旨的太监一同入宫。 两人被通传进殿内的时候,已经上了两轮歌舞,宾客早就酒过三巡了。 江广瑶对陈见安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两家已经订婚了,按照身份他是可以坐到江广瑶下首的。 苦了江芙,她家里没有女性长辈,按照身份她这样的管家女子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规格宫宴的,所以完全不知道应该坐哪。 好在张贵妃顾念着她跟自己妹子的交情,让宫人在自己身边加了把椅子,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江芙看见台阶立马就下,屁颠屁颠地走过去一屁股就坐下,坐在她身边的白婉莹垂眸瞥了她一眼,将自己原本靠着张贵妃的座位往旁边挪了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女主憎恨值+2】 听到对面男宾席传来的声音,江芙眉心一跳。 这姐妹是真够记仇的,自己不过坐在她旁边都要生气,难为她这副小心眼儿,在后宫这段时间只怕记仇的小本本都写满了吧。 桑祈看见陈见安毫发无损地进来,不悦地皱眉,心中暗骂影那个没用的东西。 江芙这边刚一坐下,他就忍不住开始找事儿了。 “明夏皇帝陛下,朕听闻贵国贵妃倾国倾城,乃天下第一美人? 正巧今日朕也带来了南疆第一美人,不如叫她上来给大家瞧瞧,到底比不比得上明夏贵妃。” 张贵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公然拿贵妃的容貌来调侃,这南疆土鳖果然无礼至极。 可偏偏皇帝吃他那套,一听美人顿时来了兴致,大手一挥道: “好,那朕就瞧瞧。” 桑祈闻言拍了拍手掌,等候在殿外的南疆舞姬鱼贯而入,乐师吹奏起南疆特有的婉转小调,江芙看见只见在南疆皇宫见过的贵妃穿着一身红衣,站在中间的位置上一脸魅惑地翩翩起舞。 好家伙,把自己的后妃当舞姬给他国皇帝取乐,这个狗东西可真够不讲究的。 南疆贵妃巫梦蝶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那绝美的容颜让张贵妃都感觉到了危机感。 明夏皇帝更是一下就被攫取了目光,看着她移不开眼睛。 “当真是绝美啊!” 席间传来大臣和后妃的惊叹声,只有桑祈的眼睛一直定在江芙的方向,就连坐在江芙身边的白婉莹都觉察到不对劲,目光在两人中间打量了两圈儿。 一舞完毕,皇帝率先鼓掌叫好,夸赞道: “南疆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次竟然是我们明夏输了,能得此美人可真是你们南疆的福气。” 桑祈见他盯着巫梦蝶的垂涎眼神,勾了勾嘴角,十分大方地将美人双手奉上。 “既然陛下喜欢,那朕就将这名美人赠与陛下。” 明夏皇帝喜形于色地连道了两声“好”,连连让宫人给桑祈倒酒,又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赶紧让人将美人带去后宫。 江芙拿起茶杯掩饰自己抽了抽嘴角,真是活久见,还第一次看见上赶着当绿毛龟的,桑祈这绿帽子算是戴的稳当了,自己现在看他头发都快绿了。 桑祈所图可不仅仅是几杯美酒,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开口暴露了自己进献美人的目的。 “朕听闻明夏人讲究礼尚往来,如今陛下得了一个美人,又要用什么来回礼呢?” 他这话一出,整个席间都安静了,回礼自然是要送等价值之物。 他进献了南疆第一美人,难道目的是咱们明夏第一美人?豁,真是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惦记贵妃娘娘! 心思玲珑的宾客悟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张贵妃。 张贵妃紧紧捏住手里的酒杯,顿时脸都绿了。 朕愿许之皇后之位 “想要美人还不容易,你只管放眼在明夏境内挑选便是了,只要有合心意的就告诉朕,朕将她赐给你。” 明夏皇帝十分大方地说着,甚至看到桑祈一个劲儿地往自己后妃的方向瞧,以为他看上了坐在江芙身边儿的白婉莹。 他一个停顿都没有,直接大手一挥就要把人打包送给他。 “可是看上了朕刚封的愉妃?若是喜欢,便让她跟着你回南疆。” 明夏之前有过皇帝妃子和亲先例。 不过那都是因为当时皇室没有适龄的和亲人选,迫不得已才会从后妃中选一个容貌上佳的。 像他这样主动往外送,虽然规矩上说得过去,却也着实不体面。 白婉莹听到这话猛地抬头,吓得嘴唇都白了。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颤抖着嘴唇想要给自己求情,想让皇帝看在孩子的面上别将自己送去南疆。 可对上皇帝那冰冷无情的眼神,白婉莹话到了嘴边儿上硬是不敢说,嘴唇嗫嚅着,看上去可怜极了。 江芙见她捂着肚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尖都发白了,不由得心惊。 就连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都能说送就送,这狗皇帝果然冷血无情,女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送人的玩物,未出生的孩子怕是更算不得人。 桑祈有些嫌弃地瞟了白婉莹一眼。 医毒不分家,他擅毒自然也擅医,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身怀六甲。 虽然这女人长得很合自己心意,但是自己尚且还没有子嗣,上赶着帮人养儿子算怎么回事儿? 他对明夏皇帝摇摇头,拒绝了他不知道是好意还是恶心人的主意,抬手朝着江芙一指,开口要人。 “既然陛下如此爽快,那朕也就不客气了,朕要她!” 明夏皇帝朝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见是江芙,原本干脆大方的态度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赐给他一个没有背景的嫔妃不要紧,哪怕损失一个子嗣,后宫孩子多,左右不差这一个。 但给南疆送去一个重臣之女,让江广瑶跟南疆有了瓜葛,这就相当于在自己的心里埋了一根刺。 自己半夜睡不着都要寻思寻思他会不会勾结邻国意图不轨。 半夜睡着了都得坐起来骂一声贱人。 之前他说在南疆跟江芙和陈见安两人有过一面之缘想要见见故人,自己还没有多想,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皇帝笑意淡了三分,直接将难题抛给了江广瑶。 “这朕可做不了主,不如你问问江大人,看他是否舍得割爱,愿意将爱女远嫁南疆?” 江广瑶愿意个屁啊,这也就是在皇宫,这要是在自己家,早让人把这登徒子给扔出去了。 他冷笑一声看着桑祈,甚至都没有起身,一口回绝道: “臣高攀不起,还请您另外选一个吧。” 桑祈被如此轻漫也不恼,不疾不徐地反驳: “南疆只讲两情相悦,不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江大人不如问问令爱自己的意思,愿不愿意跟朕回南疆?朕愿许之皇后之位。” 他一说完,大殿里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站在明夏皇帝身边的炎明熹更是差点儿把自己手里的浮尘捏碎,心道这么大的馅儿饼怎么就砸到了那父女俩的脑袋上? 要是江芙成了南疆皇后,再剩下个带有江家血脉的皇储,那南疆岂不就成了他江广瑶的囊中之物? 虽然在场大部人都参加过江芙和陈见安的订婚宴,但是没人怀疑江芙回拒绝当皇后这样的诱惑。 “江小姐,不如你自己来说。” 桑祈咄咄逼人。 江芙就知道这狗东西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她施施然地站起身来,对明夏皇帝遥遥一拜,看都不看桑祈一眼,一口回绝。 “臣女心有所属,不愿去南疆。” 皇帝满意地看着她点点头,心道江广瑶果然对自己忠心耿耿,就连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一片衷心。 “既然她不愿意,那这件事便作罢了吧。” 桑祈早就料到了江芙的反应,他站起身,一把扯下挂在腰间的匕首扔到陈见安的桌面上。 “既然你是江姑娘的心上人,那我向你发起决斗,要是你不敢应战或者是输了,就回去退了这门亲事。” 明夏有明夏的规矩,如果两名男子同时想要求娶一名女子,可以发起决斗。 这决斗的方法不限制文斗还是武斗,赢的一方抱得美人归,输的一方不得再做纠缠。 桑祈强龙难压地头蛇,一开始打着的就是逼江芙说出自己的心上人,然后想办法嘎了他。 桑祈趾高气扬地看着陈见安,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 江广瑶看到他那嘚瑟的表情才想起来,在原剧情中他也是个高手来着。 用毒和用蛊的高手。 陈见安捡起桌上的匕首,站起来将匕首给扔了回去。 “我接受你的挑战。” 不战者视为认输,除非他不想要跟江芙成亲了,不然这个挑战他必须接受。 两人对视着,眼神中的战意像是要迸出火星子一样。 “好,真男人就该用实力解决问题,那咱们就移步殿外吧,朕让人准备比武台。” 明夏皇帝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直接让人把宴席挪到殿外的庭院中。 江芙起身站在宫妃人群中等着宫人重新布置宴席,眼神却死死盯在桑祈身上。 他今日穿的并不是南疆龙袍,而是一套宽大的绛紫色这货肯定没憋好屁。 这一身宽松肥大的衣服里面能藏多少鬼东西啊! 陈见安在南疆被虫子咬了一口就差点儿被毒死,桑祈他只会更毒,不行,自己得想想办法! 她眼珠子转了转,想到自己在南疆圣地拍在陈见安脸上的巴掌印,心里有了主意, 她借口出恭,让小宫女带自己去净室。 等她回来的时候,庭院里的宴席也已经重新布置好了。 白婉莹之前受到惊吓,害怕皇帝一高兴再随手把自己给送出去,她借口动了胎气趁着众人换场地的时候跑了。 桑祈那个嘴上没把门儿的,张贵妃是受得够够的了,但是作为后宫之主,她有不得不主持宴会,只能捏着鼻子忍下那个王八蛋,坐在女宾最上首镇场子。 江芙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白婉莹的位置上。 张贵妃扭头朝她看了一眼,注意到她摘了镯子,在手腕儿上系着一条丝帕。 见张贵妃朝自己看过来,江芙颔首凑近她,小声央求道: “刀剑无眼,难保不会伤了性命,臣女想求贵妃给陈二公子赐酒一杯,让臣女拿过去跟他说说话。” 江芙的姿态放得很低,是求人的态度。 明夏皇帝那个喜怒无常的,后妃说送人就送人,这个时候相信就算是贵妃也不愿意上去触霉头,她并没有把握张贵妃会帮自己这个忙。 但是张贵妃闻言当即就让大丫鬟雪雁给她倒了一杯酒。 “去吧,顺带帮我给他带句话,要是能狠狠揍南疆人一顿,本宫重重有赏!” 江芙拿着杯子的手一抖,她就说张贵妃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呢,敢情指望陈家安给她出口恶气呢! 拿人家手软,江芙点头应下,端着银质雕花的酒杯朝陈见安走去。 决斗需要双方自己准备武器,桑祈有备而来,武器是属下递上来的一把弯月刀。 陈见安空着两手进宫,江芙走过去时,江广瑶正抽出自己的绣春刀递给我他。 “这是贵妃娘娘赏赐的,你喝了吧。 等下千万要小心他耍阴招,打得过咱就打,打不过咱就跑,保命要紧,不丢人。” 江芙害怕男人的自尊心在这个时候作祟,万一他打不过很逞能,那可就一尸三命了。 江广瑶在一旁认同地点头,反派死于话多,主角死于逞能。 原剧情里陈见安是没有跟桑祈交过手的,男主和男配对上,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贵妃上次的酒陈见安不能不喝,陈见安一手持刀,一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桂花酒入口并不辛辣,带着浓浓的酒香和桂花香气,十分清甜。 他将酒杯还给江芙,抬手在她肩膀上捏了一下,算作安抚。 “我会小心的,回去吧。” 说完他将刀背在身后,朝着比武台走去。 若是单比招式功夫,桑祈并不是陈见安的对手,但是他一把弯月刀能掷能守,招数都是陈见安之前没有遇到的邪门路数,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平分秋色。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在场的练家子都能看出来桑祈不过是靠着招式硬撑罢了,只要陈见安摸清了他的路数,很快就能解决了他。 面对陈见安越来越凌厉攻势的桑祈自然也知道。 他眼神暗了暗,猛地朝后退去拉开距离,陈见安乘胜追击,正要上前却突然感觉颈下一痛。 他低头一看,自己锁骨处的三个小红点,他心头一跳,自己明明已经小心防范着桑祈的偷袭,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自己下的手? 桑祈的暗器是针,比头发丝还细的针要用极其深厚的内力才能射出去并且刺入对方皮肉。 刺进去后只会在皮肤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小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样细小的暗器,即便是小心防备,也防不胜防。 江芙见陈见安的身影突兀地摇晃一下,紧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手抵在桌面上,一下就能肯定桑祈耍诈! 桑祈收了刀,看着陈见安的眼神犹如在看丧家之犬一般。 “别挣扎了,你中了南疆的三步阎王笑,最多半刻钟就会毒发身亡。 饶是你命大从影的手里逃出来又能怎么样?敢跟朕作对就只有死路一条的下场。” 陈见安捂着胸口,嘴唇开始失去血色,他的胸口一阵阵传来钝痛,他抿直了嘴角,握紧了手里的绣春刀,扭头看了一眼站在看台上的江芙。 他不能输,如果自己输了,那江芙就要跟桑祭回南疆。 如果自己已经回天乏术了,那至少在自己死之前,能护住江芙平安! 陈见安捂着胸口站直身体,再次朝着桑祈的方向举刀冲了过去。 那贱人疯了吗 陈见安的招式狠厉起来,招招都往桑祈的命门上招呼,桑祈被他一刀砍在肩膀上,右手一脱力,手里的圆月弯刀就落到了地上。 桑祈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肩膀,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间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淌。 自己的毒会慢慢侵蚀人体的五脏六腑,让其全都化为血水,陈见安中毒只有不应个还有这样的战斗力。 “不可能的!” 他现在就应该吐血而亡才对! 桑祈还没相通是出了什么问题,充当裁判的炎明熹迫不及待地宣布胜利者是陈见安,然后让人传太医给南疆皇帝包扎伤口。 陈见安见尘埃落定,强撑着的一口气散才了,用绣春刀撑着身体单膝跪地,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江广瑶见状脸色一变,几个箭步窜上比武台。 【警告!警告!男主生命值正在迅速降低,请尽快采取措施! 警告!警告!男主生命值已低于警戒线,一旦清零,整个世界将会即刻崩塌!】 系统的警告声嗡嗡响着,江芙哪怕离得老远也听得清清楚楚,这么大动静,系统就不怕把她爹给震聋了?? 江广瑶可不是被震得两耳朵嗡嗡响么,这么大的警告意识音是从没有过的,可见情况已经十分紧急。 他顾不上太多,从怀里掏出一枚灰褐色的小药丸塞进陈见安的嘴里。 这东西是上次系统成功升级给的奖励,解毒丸,这个世界存在的所有毒药都能解。 原本他是准备留着给自己保命的,没想到啊,男主身上赚钱、男主身上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那药入口即化,陈见安连吐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就感觉自己嘴里一片清凉,然后化作水流进了嗓子里,那清凉的感觉迅速在身体里蔓延开来,缓解了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的剧痛。 “好!我明夏二郎果然勇猛,来人啊,将岭南进贡的红翡武神像赏给陈家二郎。” 皇帝朗声大笑着,像是看不见这俩人都伤的不一样,只把刚才拼命的比试当做表演来看,看高兴了,自然要赏。 江芙从跑到父亲和陈见安身边,江广瑶听着男主憎恨值减少5点的提示音,一口老血梗在胸口,差点儿心肌梗塞。 没见过这么恩将仇报的! 他一把抢过陈见安手里的绣春刀,用刀背狠狠在他后背上敲了一下,江芙刚搀着他想要站起来,就差点儿又被江广瑶给打趴下。 “没用的东西,你要是死了不仅芙儿要背上退亲的坏名声,我也要跟着沦为满朝笑柄! 给我站直溜地自己走下去,少整半死不活这出。” 说完江广瑶拉着江芙不许去扶他,陈见安踉跄了一下自己站直身体,跟在父女俩的身后走下比武台。 江芙担心地一步三回头,心里对桑祈的小人行径气得够呛。 江广瑶没有收到憎恨值增长的声音也是气得够呛,想到让自己浪费一颗珍品解毒丸的罪魁祸首,他在脑海中愤恨道: 【桑祈这老贼留在京城始终是个祸害,得想办法把他给撵回去!】 江广瑶的心声和江芙的想法重合到了一起。 但是想让他离开并不容易,不管自己和爹爹有多烦他,人家明夏皇帝喜欢。 在桑祈受伤后还以养伤为由留他多住几日。 桑祈伤得不轻,据说他当晚伤口因为高烧不退,驿站那边儿请了好几次太医,直到两天之后才堪堪退了热。 要江芙来说这就是报应!恶人自由天收,可惜老天爷没长眼,收了一半又给放回来了。 这两日明夏也不太平。 桑祈带来的那个搅屎棍巫梦蝶,进宫两日夜夜侍寝,魅惑得皇帝罢了两日的早朝,皇宫里海一样的补品流水一般往驿站送。 不用问都知道,必定是巫梦蝶在皇帝耳边吹的枕头风。 巫梦蝶在南疆后宫霸道惯了,就连皇后都敢顶撞,不过两日她就发落了两个顶撞自己的嫔妃,皇帝对她正在兴头上,事事都依着她。 张贵妃被这狐媚子气得摔了好几个花瓶,白婉莹是懂趋利避害的借口养胎闭门不出。 前朝怨声载道,后宫也被闹得乌烟瘴气,江广瑶因为陈见安一动不动的憎恨值,存的男主憎恨快要告罄,告病在家休养。 炎明熹一家独大,趁机笼络群臣,趁机狠狠捞了一笔。 他看出巫梦蝶的价值,有心想要将她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于是往后宫送了不少金银珍品。 南疆那小地方的奇珍异宝自然没有明夏的多,巫梦蝶见炎明熹如此识时务,于是给他送了回礼,算是同意跟他达成结盟。 有了炎明熹在后宫的势力,巫梦蝶更加肆无忌惮了,就连张贵妃也不看在眼里,公然在长街掌掴贵妃婢女。 这便是在公然挑衅贵妃的权威,张贵妃是聪明人,自然在她正得宠的时候去皇帝面前自讨没趣儿。 她不仅没有去找巫梦蝶的麻烦,反而还赏了她不少补品,让她好好伺候皇帝、绵延子嗣。 这消息传到宫外,气得张松英恨不得进宫去薅巫梦蝶的头发。 “那个贱人,不过是小国进贡的玩物罢了,也敢跟我姐姐争高低,等皇帝厌恶她的那天,非让我姐姐将她大卸八块不可!” 张松英一边跟江芙抱怨,一边儿狠狠咬了一口茶点,像是在泄愤一样。 “你说她是不是什么妖精变的?是那南疆皇帝送来动摇我明夏江山的狐狸精?” 江芙听着她天马行空的猜测,抬手给她倒了杯茶,怕她噎着。 “咱们历朝历代都不跟南疆通婚,后宫更是从没出过南疆的妃子,陛下新鲜几天也是有的。 只要张贵妃沉住气,后宫那还不是流水的妃妾铁打的贵妃。” 更何况张贵妃身后是三朝元老的张家,就是个巫梦蝶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可地位是一回事儿,生不生气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张松英喝了口茶压了压,放下杯子叹了口气。 “我知道,可你知道那贱人打的是谁?是雪雁! 那是姐姐的陪嫁丫鬟,在宫里就算是妃嫔总管见她都要客客气气的,偏那南疆贱人像是疯了似的,竟然将她堵在长街上公然扇巴掌。” 就张家的地位,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可皇帝罢朝并且不见外臣,就连奏折都不看,想要谏言都没有路子。 江芙听她发完牢骚,让婢女撤去桌上的杯盘,窈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起来的布袋子递给她的手里。 江芙接过,把它摊在桌子上打开。 里面躺着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带着斑驳的血渍,正是从陈见安伤口处拔出来、擦都没擦就送过来的。 她随手拈起来一根,在张松英面前晃了晃。 “想帮你姐姐报仇还不简单,这个上面沾着南疆皇室才有的剧毒,只要让张贵妃想办法在陛下的膳食中轻轻碰一碰,那么陛下就会轻微中毒。 放心,那点子的毒药不会让他真的死掉,眼下南疆的人就在皇城,你说要是陛下现在中毒,谁会成为第一个怀疑对象?” 张松英脾气急一些,并不是真的脑子不好使,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女子,哪能不动这些阴私? 她眼睛一亮,“啪”的一拍大腿。 “妙啊!陛下肯定会怀疑是南疆皇帝借那贱人的手给他下毒,哪怕最后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做的,陛下也绝对不会留下她在自己身边!” 毕竟谁会在自己身边留下一个可能会危及自己性命的人呢? 张松英抬手就要来抓银针,被江芙躲开了。 “都是剧毒你也敢碰!”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银针放回布包里。 给皇帝下毒并不是易事,怕中途发生意外,江芙干脆将三根银针全都给了她。 张松英欢喜地接过来,茶也不喝了,抱着东西就回家换衣服准备进宫。 “小姐,你怎么确定张贵妃会帮咱们?” 窈娘有些担忧地问道,一个“舞娘”罢了,皇帝连名分都没有给,万一人家贵妃压根就没拿她当回事儿呢? 江芙并不担心,如果之前自己自然没有把握,但是现在炎明熹横插一脚,这事儿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受宠的宫妃而已了。 “张家的根基大半都在西北,那里地广人稀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就是这些流水一样的进账保证了张家这么多年的荣宠不断。 炎明熹最近两年频频往西北安插人手,虽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个行为算是触了张家的逆鳞,张老爷子为此不满已久。 要是巫梦蝶真成了炎明熹的人,那难保他不会除掉张贵妃扶持巫梦蝶上位,到时候再慢慢夺了西北,他们张家的百年繁荣也就要断送了!” 江芙能想到的,张贵妃自然也能想到,听完了妹妹的话,她二话不说就留下了银针。 在桑祈到来的第五天里,皇帝在巫梦蝶宫里中毒昏迷,太医诊治是中了南疆的毒,张贵妃当机立断让人将巫梦蝶送进了天牢严加审问。 桑祈的伤刚刚见好能下地走两步,还没等找陈见安算账呢,就被御林军团团围住。 “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吧,要是咱们陛下醒不过来,只怕您也休想踏出明夏一步!” 可惜朕有上天庇佑,没能让你们得逞 桑祈一脸懵逼地被带到了皇宫中。 刚一见到躺在龙床上的人,看到他青紫的脸色,瞬间就知道他中毒了,中了什么毒。 他心里咯噔一下,猜到了贵妃召进宫的目的。 桑祈气得直磨牙。 自己前几天刚把这毒用在陈见安的身上,一转头皇帝就被毒倒了,这毒是谁下的简直不言而喻! 但是桑祈能说嘛? 他不能啊! 说自己在决斗的时候给对手下毒?那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张贵妃,朕这些日子在驿站养伤并没有出门,即便这是南疆的毒,也诬赖不到朕的头上!” 桑祈先声夺人,为自己辩解道,他这辈子都没被人如此算计过。 “谁下的毒咱们可以晚点儿再说,但这到底是南疆的毒药,还劳烦你先帮陛下解毒!” 张贵妃的语气焦急,害怕陛下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的孩子还有长大,现在陛下是万不能崩逝的。 桑祈脸色难看地让桑祭去给人解毒。 张贵妃坐在龙床边上,紧紧握着皇帝的手,见桑祭把药喂皇帝嘴里,这才放了心。 做戏做全套,她冷眼看着站在下首的桑祈,眼神十足的怨恨,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桑祈想要毒死她男人呢。 “虽然你今日没有出驿站,但是想要下毒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后宫可不是有个现成的人么! 这些日子陛下除了巫梦蝶的身边甚少去其他地方,除了她还能有谁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给陛下下毒?她是南疆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受了指示,想要动摇我明夏根基!’” 悠悠转醒的明夏皇帝一睁眼睛,正好听到张贵妃的这句话,本就多疑的他顿时眯起了眼睛,心头泛起滔天怒意。 本以为南疆献上美人是对自己示好示弱,没想到竟然是美人计! “扶朕起来。” 他虚弱地将手从张贵妃手里抽出来,示意她扶自己起身。 桑祭见他恢复意识,悄悄将刚才扎在他手腕上刺激他醒来的银针拔了出来。 桑祈见他醒得这么快,十分诧异,这醒来得太不是时候,自己都没有时间出宫安排离开的事情,如果明夏皇帝震怒非要将自己扣在宫里,那想要回南疆可就难了! 他有些狐疑地看了桑祭,对方是和往常一样低着头,看不出什么。 “还请陛下明鉴,此事必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哪有人下毒会用自己家的药?这岂不是太过明显了。” 皇帝靠在床边,听到这话冷哼一声。 “你当朕的太医院是吃素的不成,若是寻常毒药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解了?想要给朕下毒的机会可不多,自然是要用稳妥的办法。 可惜朕有上天庇佑,没能让你们得逞!” 很好,张贵妃原本怕皇帝信了桑祈的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结果不用自己出手,这人直接逻辑自洽了,简直完美。 桑祈听见他如此自负又笃定的话,死死拧着眉头,颇有一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传朕的命令,处死南疆舞姬,即可将南疆使臣全部赶出境内,永世不得踏入明夏境内一步。” 皇帝说完这句话后咳嗽了几声,身体便撑不住了,摆摆手让张贵妃将人全都赶出去。 桑祈上前一步想要跟他再掰扯掰扯,却被身后的影一把拉住,人家没说整死你赶紧走得了,再磨叽一会儿给人家刺挠烦了,给咱们全都留下剁成饺子馅儿。 张贵妃冷着脸让御林军将人送回驿站收拾东西,人刚一走,她嘴角就露出了止不住的笑意。 “江芙不愧是江广瑶的女儿,心思够歹毒,手段也高明。 吩咐下去将,今日午时将那贱人推出午门斩首,让后宫嫔妃都去观刑,有她杀鸡儆猴,本宫看看以后谁还敢以下犯上!” 雪雁欢快地点头应下。 “对了,给愉妃的东西送过去了吗?” 张贵妃说完才想起来答应江芙的事情,张松英那日拿来的东西,除了三根银针,还有一个香囊,希望自己可以帮她把东西交给白婉莹。 那香囊她打开来看过,里面是一只碎成八块的玉镯,看起来水头很老,并不珍贵的样子。 “刚已经派人送过去了,想必这会子愉妃已经看到了。”‘ 张贵妃点点头,江芙帮了自己一次,自己也该投桃报李。 只是不知道她给愉妃送一个碎镯子干什么?这稀碎稀碎的,就算是用珐琅金镶玉,也补不上了。 江芙故意送这东西,当然是为了刷白婉莹仇恨值的。 陈见安那个王八蛋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仇恨值死抠死抠的,怎么也刷不动。 她都怀疑那人是不是爱上她爹爹了?要不怎么任打任骂,完全不生气的? 一个人的情绪最能反映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陈见安不恨江广瑶,甚至·······好像在慢慢转变对他的看法。 这可太危险了。 江芙心中担忧,看着整日整夜咳嗽的父亲,她只能先从女主那边儿赚点儿零花钱了。 白婉莹看到自己母亲的遗物被摔了个粉碎,气得全身发抖,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她当时就动了胎气,传了好几个御医。 与此同时,正在喝药的江广瑶身体突然就大好了,他诧异地放下药碗,想到炎明熹这几日小动作不断,当即换上官服进宫销假。 江芙满意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抿嘴偷笑,果然,御医看了她,就不能看我爹爹了哦。 皇帝那边儿正愁着让谁去把南疆那群人给撵回去呢,江广瑶就送上门儿来了,正好被抓了壮丁。 当天中午桑祈连饭都没吃上,就被江广瑶亲自带着锦衣卫看押,一路送回南疆去。 桑祈白来一趟,除了一身伤什么都没带走,一路上不知道是没脸见人还是懒得再看明夏这群烦人精一眼,一直躲在马车里没露面。 除了吃喝拉撒都在车里,全靠下人伺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瘫痪在里面儿了呢。 他不出来正好,江广瑶也不乐意往他身边儿凑,万一这人发了性再给自己扔点儿什么毒虫毒蛇啥的,犯不上。 倒是他身边的蛊人影,经常欲言又止地看着江广瑶,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跟他说,但是又顾忌着桑祈,不敢上前。 桑祭趁着离开明夏之前,一天晚上偷偷摸到江广瑶的马车里。 “老爷,我这一去,以后也许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帮我把这铃铛留给阿姊,当个念想吧。” 说着将一枚铃铛交给了他,伸手的时候露出自己手腕儿上的伤痕,江广瑶眼尖地看到,一把抓住他的手,将袖子往上面一撸,只见他个不上密密麻麻都是伤痕。 有烫得、有戳的、有咬的,明显是被人故意弄出来的。 他拧眉问道: “是桑祈弄的?” 桑祭抽回手摇摇头,不想让他掺和进去,又将一个紫水晶的步摇交给她,那是之前江芙扔给影的。 “这·······是阿姊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就麻烦一并转交了吧。” 桑祭说完怕被人发现,转身就走。 江广瑶手里拿着这两个重要道具,表情复杂,将它们仔细地收了起来。 等江广瑶这么一来一回,再到京城的时候树上的叶子都已经泛黄了,跟陈家商量好的婚期也快要到了。 剧情线偏离度都快过半了,可男主的事业线依旧一动不动,江广瑶看着男主那已经要见底的憎恨值,天天数着女主紧巴巴的憎恨值过日子。 【这样下去不行!】 江芙在听到爹爹脑海里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他第二天就去给陈见安求了一个官职。 北海县令。 芝麻大小的地方父母官,皇帝看在江广瑶的面子上很痛快地答应了,并且格外开恩准许他和江芙在京城完婚之后再动身去上任。 江芙知道自己成亲之后肯定是要跟着陈见安去上任的,但是她要是走了,谁帮爹爹去刷憎恨值呢? 她心中忐忑,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将婚事推迟,等陈见安期满述职的时候再说这事儿。 江广瑶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似的,当天夜里就来到了她的房间,将下人全都遣了出去,坐在桌子前开门见山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知道我要靠从陈见安和白婉莹的身上吸取憎恨才能维持生命?” 江芙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她眨了眨眼没有说话,拉长了耳朵想要听一听爹爹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什么都没有。 江广瑶眼神深沉地只是看着她,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和胸有成竹毫无波澜的内心,都预示着他什么都知道了。 江芙被看得心虚,在他的逼视下,僵硬地点了点头。 【卧槽!我就是诈她的,没想到她还真知道?? 系统你给我死出来挨打,她好好的怎么会发现你们的系统规则?肯定是你们又出了什么bug!】 好嘛,他哪里是胸有成竹才没有心声,这明摆着刚才心里紧张提着一口气没敢出声! 江芙算是服了她爹了,自曝自己的一摊手: “您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全都告诉你。” 起了个大早 赶了个晚集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前段时间我生病,白婉莹的憎恨就是你搞出来的吧,你对她做了什么?” 江广瑶实在是好奇。 自己做事不说天衣无缝,但是装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被她一个丫头片子给看出马脚来。 伴君如伴虎,前朝后宫多少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呢,要是自己不谨慎,脑袋早就搬家了。 江芙回忆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解释道: “是从上次在刑堂审讯陈见安的时候发现的。 女儿前些天见爹爹生病,猜测许是缺少憎恨的力量,于是给愉妃送了点东西,爹爹放心,女儿能帮上您的忙,不会给您添乱的。” 她可一句假话都没说。 只不过是爹爹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的,其余没有说的是他没问,不是自己故意隐瞒。 江芙想着趁此机会跟爹爹挑明,这样一来以后两人就能心照不宣地一致对外。 遇到事情也能互相商量着讨论个主意出来。 但是江广瑶可不这么想。 他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斜着倒下去,茶水顺着桌面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在他的脚边汇聚成一滩小水洼。 “胡闹!那是宫妃,你如此胡闹得罪人,安知来日她一旦得势不会报复在你头上!” 江芙不管长到多大,在江广瑶的眼里还是那个软乎乎靠在自己怀里,叫着自己爹爹、需要自己的保护的小团子。 自己可以手染鲜血、可以遭世人唾骂、可以做尽腌臢事,唯一希望的就是江芙是干净的。 她本就是恶毒女配,是书中女主的死对头,江广瑶一点儿也不希望她跟女主接触。 【系统检测完成,没有发现bug存在,不过泄露系统任务确实很危险,奖励商城里面有‘忘尘丹’,吃掉之后就会忘记一切。 只要男主事业线进度百分之五十,就可以选择兑换一颗。】 系统给的办法就是直接将位置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江广瑶思考了两秒表示同意,但是想到最近男主那完全刷不动的数值,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 江芙却是心头一惊,那系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连让人忘却前尘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到! 她差点儿就要下意识求饶,好在忍住了。 爹爹眼下并不知道自己能听见他心声的事情,如果这件事也暴露了,那么之后他想要让自己把一切都忘了,简直易如反掌。 她死死抿着嘴,忍住心中对系统的恐惧,低着头佯装认错的模样。 江广瑶按了按太阳穴,斩钉截铁地警告道: “我不管你是怎么猜到这件事情的,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插手,安心地在家备嫁,没事儿不要出门!” 江芙耷拉着脑袋应下来,乖乖送他出去,心里更恨嫁了,巴不得赶紧搬到陈家去住,免得爹爹对自己下“毒手”。 可她的小算盘注定打不响。 江广瑶为了尽快拿到“忘尘丹”,开始想办法推进男主事业线了。 于是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亲自求皇帝给陈见安谋个职位。 “爱卿说的是你那位女婿、在宴会上重创南疆皇帝的那个少年?” 皇帝对陈见安有印象,乐得卖江广瑶这个面子,当天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岭南知县的官职。 这个职位给的就很巧妙。 按照规矩知县这个品级是布衣入仕的最高位置了,给了这么个职位,既不损江广瑶的面子,让人去岭南,又不会让他做大做强成为江广瑶的臂膀来动摇自己的江山。 毕竟谁不知道那岭南是皇后母族的地盘儿? 炎明熹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的死对头,他这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这任命跟流放有什么区别,只怕他都要气死了吧! 但他可想错了,江广瑶不仅不生气,反而高兴坏了。 就是要男主去远离京城的地方体验一下人间疾苦,他才知道明夏如今到底是怎么一副千疮百孔的样子。 就是要让他亲眼看看明夏的根已经烂成什么样子,他才能下定决心搞事业。 要不然他待在京城里老是“摆烂”。 江广瑶喜滋滋地谢恩,陈侍郎人微言轻,早朝上向来没有自己说话的地方。 见自己儿子几句话就被江广瑶给搞到岭南去了,他是敢怒不敢言。 陈见安已经拿到了参加明年春闱的资格,只等正正经经考试后就能进翰林院,根本就不用从地方官开始熬! 这江广瑶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还以为攀上了一门儿亲事老二能少奋斗十年,现在一看,就算是多奋斗十年都不一定能回京城! 陈侍郎没被当庭气晕都是心理素质强大了,只是这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家看到正准备出门的陈见安时,彻底爆发了。 “快到给你的事情每一件能办好的,成天就知道往外面跑! 筹谋了这么年,连东西二厂的汗毛都没能撼动,真是废物!” 陈侍郎将手里的芴板扔到陈见安的肩膀上,砸得他身形一晃。 陈见安劈头盖脸吃了一顿排头,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捂着肩膀,不带喜怒地解释道: “父亲,伏虎寨那边传来消息,说霍将军的毒已经解了,但是一直没能醒过来,我只是想要去看看。” 东西二厂的势力何等大、根基何等深,哪里是轻易能撼动的。 但是事情已经在朝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了不是吗? 只要霍将军醒过来,他们就能扳倒炎明熹,至于江广瑶嘛…… 陈见安眼神闪了闪,他似乎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十恶不赦。 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陈侍郎听了他的解释,不仅半点儿没有错怪了他的歉意,反而一吹胡子,嘲讽道: “就算霍将军醒了又如何?扳倒西长又如何?别忘了咱们目的,就算没有了东西二厂你又要如何坐上那个位置? 你的好岳父已经奏明皇上将你派往岭南任职了,这一去还不知道几年才能被调回来。 与其去关心什么霍将军,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陈侍郎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对外放的事情陈见安也很惊讶,但是同时心里却隐秘地松了一口气。 父亲、师傅包括自己身边的士兵手下,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坐到那至高无上的座位上。 但是自己所愿的不过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罢了。 现在自己外放到岭南不见得是坏事,只是……..跟江芙的婚事不知道江广瑶是如何打算的? 江广瑶说话自然算话,既然答应了两人的婚事,在陈见安外放之前,就会着手将两人的婚礼给办了。 就陈侍郎穷的小偷进了他们家都得哭着出来那样儿,自己女儿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过去肯定不习惯。 不如多给她一些银钱,嫁过去不管婆家如何,也能好吃好喝的不受憋屈。 平时想要巴结江广瑶但是找不到门路的达官显贵们也纷纷送上贺礼,光是古玩字画金银珠宝就收了好几大箱子。 二一添作五,直接被江广瑶给江芙添了嫁妆。 光是婚礼的宴席他就将京城酒楼三巨头的后厨全都重金请了过来,提前两天就开始布置府邸。 几十个工匠和面点师傅连夜加班赶工,制作成亲当日要用的灯笼和喜饼。 提前一晚上,就连成婚当天途径的街道上挂满了红绸和红灯笼,江广瑶吩咐了,等到成亲当日,必须要全京城的都吃上女儿的西饼。 不为别的,就为了吃上西饼的认能说上一句“百年好合”“平安顺遂”。 她抬头看到窗户上结了一层的霜花,迷迷糊糊地被扶起来由着丫鬟和喜婆给自己梳洗打扮。 江芙的底子好,并不用上太厚的妆,喜婆一边儿给她涂上鲜红的口脂一边儿夸赞,说她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说她的凤冠是自己见过最华丽的头面。 江芙撇撇嘴,对她前面一句话十分存疑,但对她后面的一句话却十分认同。 这凤冠可不是华丽么,通体赤金打造上面光是鹅卵石一样大的明珠就镶嵌了十几颗。 更别说还有鸽子蛋那么大的红宝石点缀其中,光是戴在自己脑袋上就有七八斤重。 她不太舒服的动了动脖子。 “嘶……” 这东西还刮头发! “别动,可千万别把头发弄乱了,这个苹果和玉如意请姑娘握在手里带去夫家,代表平安如意,喜乐安康。” 江芙刚想伸手去摸脑袋的手里一左一右地被塞了两个东西。 她无奈的握着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让窈娘给自己整理嫁衣上的霞披。 “小姐你是不知道,奴婢刚才去前院儿看了一眼,正看到老爷正在清点嫁妆,你猜他给你准备了多少抬的嫁妆?” 江芙知道爹爹自己的爱护,嫁妆自然不会少,她估摸了一下。 “六十四?” 窈娘摇了摇头,表情十分夸张的说道: “整整一百二十抬!” 谁只江芙闻言并没有露出欣喜和惊讶的表情,反而慢慢拧起了两条秀眉。 看看你们家还有什么花样的等着我 江广瑶至今未娶,江家没有掌事的女主人,所以江芙自幼就跟着爹爹请的女先生学着管家。 江家有多少田产铺子、库房里有多少金银家产她都是一清二楚的。 六十四抬嫁妆,只怕爹爹是把库房里能搬出来的东西全都给自己装进嫁妆箱子里了。 即便嫁出去她也还是江家的人,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劳师动众。 江家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即便不给自己带走,难道以后不还是自己继承江家的一切吗? 现在看爹爹的架势,倒像是最后一回给自己送东西,有点儿散伙饭的意思。 他该不会是想着等自己出去之后就跟自己撇清干系吧? “这也太多了,都说财不露富,这么高调地招摇过市,难免会惹人非议。” 再有那个红眼儿病的参奏爹爹一本,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江芙心中难安,表情也越来越不好看,任由喜婆如何逗她也没有露出一个笑脸。 喜婆咋舌,还以为江芙是被父亲逼着出嫁,瞬间就脑补出了一场盲婚哑嫁、包办婚姻的大戏。 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马上就要沦为政治下联姻的牺牲品了。 喜婆一边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的,一边,给她收拾妥当,将一块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轻轻盖在江芙的头上。 江芙一盖上盖头,一整个成了睁眼瞎,窈娘接过她手里的苹果和玉如意,怕她看不见再给摔了,然后跟喜婆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往外走。 喜婆她搀扶着盖着大红盖头的江芙走出门外时,看到等在外面的新郎也是一脸憔悴的模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陈见安上前从喜婆手里接过江芙的手,他的手很凉,冰得江芙一哆嗦。 他难道是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吗? 这手凉得好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 江芙盖着盖头,只能看见自己脚底下那一块地面,陈见安牵着她脚步放得很慢,两人胳膊挨着胳膊,他的身上虽然很凉,但是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非常结实可靠。 “小心门槛。” 进到正厅的时候,陈见安扶了一把她的胳膊,带着她抬脚迈了进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江芙听在耳朵里,心中狐疑,他这有气无力的样子,对迎娶自己就这么不情愿? 看到陈见安的江广瑶跟江芙的脑回路重合到了一起。 “我还从没见过如此憔悴的新郎官,成亲本是大喜事,怎的你看起来都像是死了亲爹似的? 要是如此不愿,我江广瑶的女儿也不是嫁不出去了非要塞进你们陈家,便是现在作罢也来得及。” 江广瑶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小红人,语气不满道,这话既是质问,也是给他的下马威。 陈见安跪在地上,他苍白着一张脸,抿着嘴唇对江广瑶一拱手。 “岳父大人说笑了,小婿只是昨夜感染了风寒,能够娶到令爱自是三生有幸,岂敢不愿。 请您放心将女儿托付于我,小婿向您担保,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还想再刁难他几句的江广瑶闻言不再说话了。 原剧情中恶毒女配嫁给陈见安的时候只有一顶小轿抬进家门,男主从不会正眼看她。 现在男主跪在自己面前保证会好好对待她,等自己拿到了“忘尘丹”之后就会找个由头跟江芙断绝父女关系,到时候再给她洗去记忆。 以后她就只是陈家掌家夫人,跟自己这个该死的反派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听到江广瑶心声的江芙差点儿“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虽然忍住了哭声,但是眼泪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爹爹,女儿舍不得你!” 喜婆原本还担心被包办婚姻的新娘子哭嫁哭不出来呢,结果人家姑娘哭得这叫一个凶啊,自己这一早上算是担心了。 江芙哭得能不凶嘛,她爹都要弃养她了! 别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兴许只是说说的,她爹说的可是真的啊! 断绝关系那种! “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爹爹还能养你一辈子不成,走吧,日后休要再惦记家里。” 他这话一说完,江芙不仅没有好,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陈见安看到落在地上的眼泪珠子,眼神暗了暗。 【叮,男主憎恨值+2】 系统的提示音一响起,江广瑶和江芙纷纷止住了话头和哭声,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哈?我把他骂了狗血淋头,他愣是一点儿憎恨值都不涨,眼下我说什么?他就生气!】 江广瑶一头雾水,甚至还有些怀疑自己的业务能力。 江芙心有所感,试探地抽泣了两声,故意说道: “爹爹,女儿不想出嫁了。” “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要是再胡说八道,以后到了夫家挨打我也不管你!” 江广瑶果然训斥了一句,江芙正中下怀地开始装出,抽抽搭搭地哽咽起来。 【叮,男主憎恨值+5】 还以为女儿真的闹着不想出嫁的江广瑶哽住了,明白了江芙的意图。 好嘛,我骂自己闺女,他倒是气得够呛! 江广瑶似笑非笑地看着陈见安,从前自己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是现在看来,他对芙儿倒是真心。 江芙就连伤心都顾不上了,自己挨骂就能涨憎恨值,这么好的机会还把让爹爹抓紧了骂自己几句。 要是能动手打自己几下更好了,那憎恨值还不得翻倍的涨啊。 可江广瑶没有再骂她,而是接过陈见安给自己敬的茶,把提前放在桌子上的宝刀交给他。 “这刀名叫鬼眼,是战神秦康的佩刀,我花了大价钱寻到之后找名匠做了修复,今日便赠与你。 望你日后能用这刀护得天下、护得芙儿的周全。” 这几句话他说得难得带上了几分慈爱的味道,江芙知道他满心都是为了自己打算,即使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刷憎恨值,也不希望破坏自己的婚礼。 她听着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陈见安受宠若惊地接过那柄银白色的长刀,这东西实在太珍贵了,没有习武之人会拒绝这样一份礼物。 “是,小婿谨遵岳父教诲。” 【叮,男主憎恨值-5】 可踏马都给我滚蛋吧! 江广瑶捂着胸口,十分糟心地对跪在地上的两人摆摆手。 “去吧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陈见安闻言将手里的长刀交给一旁的小厮,伸手扶着江芙站起来,对江广瑶微微颔首,牵着她往屋外走去。 按照礼数来说,新娘子拜别父母之后,从家里到大门口这一段路是要兄弟背着走过去的,新娘子上花轿之前脚要是沾地了不吉利。 但江芙是独生女,于是陈见安一出门,就将她打横抱起,像是感觉不到重量似的,脚步轻快地朝着门口走去。 江芙毫无防备地就腾空了,她惊呼一声,下一秒就靠在了熟悉的胸膛上。 陈见安的心跳有些快,跟他表现出来的淡定沉稳不太一样,不知道是抱着个大活人累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门外的花轿是实实在在的八抬大轿,整个轿子外面都是赤金镂空贴面的,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迎亲的队伍在新娘子上了花轿之后开始吹打起来,陈见安骑在飞云上,马蹄踩在红色的地毯上一路往陈府走去。 陈府虽然也是张灯结彩,但是无论热闹的氛围还是府邸的装饰,跟江府完全没法比。 从江府送亲过来的队伍,刚看过江府的奢靡,再一看陈府这巨大的落差,只觉得寒酸得要命。 陈见安下马,弯腰将江芙从花轿中给扶了出来,牵着她迈上台阶,还没等走到门口,就看到放在门槛外面的火盆。 明夏成亲是不兴跨火盆的,只有在生病、出狱、或者低娶的时候,会让进门的人跨过火盆祛除身上的晦气。 江芙的家世背景和个人条件是没有一丝一毫配不上陈家的。 甚至大家心知肚明,这桩亲事是陈家高攀了她,哪有人家姑娘低嫁进门,还要祛除身上晦气的? 只怕婆家更晦气哦! 周围的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站在门口的管家见自己少爷牵着新娘子站在原地不动地方了,赶紧焦急地上前劝说: “二少爷,老爷说了,新媳妇身上血腥气太重了,入咱们诗礼传家的人家,就要祛祛身上不干净的东西。” 这话明里暗里就是指桑骂槐,内涵江广瑶坏事做尽,嫌弃他手段毒辣干杀人的行当。 陈见安闻言没有皱得更紧了。 江芙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他们家那么清高,娶自己一个奸臣之女回来干什么? 有想要利用爹爹的权势,有想要保持自己孤高自傲的文人风骨,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真是大鼻涕泡都给他没出来! 本来在家就生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儿发呢,既然这老东西上赶着凑上了,自己也不介意还没进门就开始气死他的计划。 江芙松开了陈见安拉着自己的手,靠着盖头下面仅能看清的一小块视线,慢慢走到了火盆前面。 “都说这江家女泼辣得很,如今一看也是个乖巧懂事的,怕夫君为难,这不是自己去跨火盆了。” 围观群众见她朝着火盆抬起了脚,纷纷夸赞起来。 下一秒,她脚上一个用力,一脚将烧得火红的火盆给踢飞出去,差点儿烫到站在一旁的山羊胡管家。 他胡子“呼”一下就被点着了,烫得一边儿扑腾一边儿满地乱跑。 陈见安哭笑不得地见有下人围上去给他灭火,这才放心下来。 一转头,一只白皙柔软的手伸到自己面前。 “走吧,看看你们陈家还有什么花样等着我。” 一大早上叫魂儿呢? 陈侍郎自然还有其他刁难等着她的。 江芙在门口踢开了火盆,包括管家在内所有陈侍郎派来的狗腿子都给烫得不轻。 几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陈见安牵着江芙走进大厅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父亲面色不善地坐在正中央。 陈侍郎的面前摆着一个蒲团和一个簸箕,簸箕就放在江芙一会儿要拜天地的地方,明显就是要她等下跪在上面。 簸箕这东西底下是圆弧形状的,跪在上面中心根本就不稳,难免晃来晃去。 有些人家会有这东西来磨新娘的性子,告诫她进门之后要小心谨慎,就好比跪在簸箕上,稍有不稳就要摔个跟头。 跟着两人一起进来的江广瑶在门口看到那火盆的时候就已经很不开心了,眼下看到这簸箕,差点儿抽刀砍了它。 好在一旁的扬程拦住他想要抽刀的手。 江广瑶运了运气,想到女儿终究要嫁过去的,要是事事都需要自己出头,那以后自己不在了谁能帮她? 于是忍下了这口气。 江芙走到近前,从盖头底下看到那簸箕,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正准备将那东西挪开的陈见安听到这一声轻笑,瞬间就收回来想要去掀簸箕的手。 他眼神闪了闪,父亲今天做得委实太难看了,要是江芙能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也不是件坏事。 要不然,等她过门之后,父亲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一拜天地~” 江芙随着司仪的高唱,一撩裙摆跪了上去。 她是练过武的,下盘比普通人要稳上很多,她跪在簸箕上稳稳当当的,都不带打晃的。 陈侍郎见她乖顺的举动,满意地摸了摸胡子。 “二拜高堂~” 她膝盖一晃,整个身子全都朝前面扑过去,她伸手抓了抓,像是惊慌失措想要稳定身形一般,一把抓住前面陈侍郎的裤腿。 陈侍郎下意识就要站起来躲开,江芙顺势扑倒在地,这一拉一扯,他腿上的裤子“唰”地被扯了下来,露出里面大红色的孰裤来。 众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过了两吸之后,人群才爆发哄笑声。 陈瑾瑜最先反应过来,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到父亲的腿上。 陈侍郎的脸色由红转青,气得吹胡瞪眼地看着陈见安将倒在地上的江芙给扶起来。 “你、你简直丧心病狂、有辱斯文!” 这一下扒掉的哪是陈侍郎的裤子啊,简直是把他的文人清高和脸面一起扒掉了! 江芙柔柔弱弱地跌坐在地上,从盖头里传出委屈又自责的声音: “这簸箕太晃动了,我一时没能跪稳,实在是无心之失,还请您不要怪芙儿。” 那簸箕本就容易让人滑倒,一个区区礼部侍郎敢让东厂厂首的女儿跪簸箕,人家父女俩还都给了你这个面子,眼下没跪稳摔倒了,你有什么脸面责怪人家呢? 陈侍郎被这小绿茶怼得哑口无言,要是自己不依不饶,反倒是显得自己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了。 看着周围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样子,陈侍郎的老脸挂不住了。 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这么大的人,他将披风围在腰间,拂袖而去。 司仪有些懵圈地看看空空如也的高堂,又看看跪在底下的新人,不知道没有长辈在,这婚礼怎么进行下去? 就在众人以为典礼要改期的时候,江广瑶摘下腰间的佩刀,大步流星地绕过地上的两人,一屁股坐在陈侍郎刚才坐的位置上。 他凤眸微挑,看了司仪一眼,淡淡吐出一句: “继续。” 那个老东西在不在有什么要紧,不能耽误了好不容易选定的良辰吉日。 司机被他看得一缩脖子,一句‘于理不合’硬生生地被他咽了回去。 陈见安将那簸箕扬手扔到一边,又帮江芙理了理有些歪歪斜斜的盖头,听着司仪高唱的: “夫妻对拜~” 两人深深拜了下去,这一拜之后,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结发夫妻了。 江芙被喜婆搀扶着送进了洞房,陈见安则被留在喜宴上招待宾客。 “小姐,你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陈侍郎难堪,就不怕日后他找你的麻烦嘛?” 窈娘蹲在地上给江芙揉着小腿肚子,语气担忧地问道。 江芙握着手里的苹果,送到嘴边就啃了一口,她从早上起来之后滴水未进,再不吃点儿东西就要饿死了。 “管他做甚,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能用规矩身份压住我。 他跟我讲道理,我就跟他耍流氓。他跟我耍流氓,我就比他更流氓!他要脸,我可不要。” 窈娘听着“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动静,眼皮子一跳,果断当作没看见。 她都不要脸了,自己让她不要啃,她能听嘛?还是省省口舌吧。 婚宴上陈见安的朋友并不多,但是陈侍郎提前离席,兄弟俩不得不担负起应酬父亲宾客的重任,等陈见安被陈瑾瑜搀着回房的时候,已经喝得七荤八素、站都站不稳了。 “见安喝多了,要劳烦弟妹多照顾。 父亲那边儿·······他只是面子上挂不住,并不是针对你,还请你多多见谅。” 陈瑾瑜将弟弟放在床上,温文有礼地对江芙道歉。 江芙戴着盖头摇了摇头,在陈瑾瑜看来就是不在意的意义,他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他一走,江芙伸手撤掉了盖头,嫌弃地抬起鲜红的绣花鞋在陈见安的小腿上踢了一下。 不在意?呵呵,自己那是不同意! “看你这点儿出息,在外面不是挺能耐的嘛?怎么在家里跟个受气包似的! 等着吧,以后有我在了,绝对不会让那来老东西再欺负你,不过你也不用太感激了,平时多给我爹爹贡献点儿憎恨值就当回报我了。” 江芙嘴上抱怨着,手上去帮他将喜服脱下来。 且不说他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睡觉难不难受,就说他这一身酒气的躺在自己身边,自己也睡不好。 她刚将衣服解开脱到陈见安后背处,醉酒的男人就突然瑟缩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闷哼。 江芙皱眉,将喜服扒下来,只见陈见安后背上的白色中衣已经被染红了。 衣服上氤氲着一个又一个血道子,看起来像是用鞭子抽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江芙干脆将他上衣给扒了个干净,后背果然皮开肉绽,她语气阴沉地问道,眸色深沉像是酝酿着风暴。 陈见安趴在她的腿上,拉过她的手,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手心里,声音闷闷道: “父亲打我,还要我跪祠堂,他总是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这语气像是小孩子告状似的,要不是这人喝得四六不分了,肯定是不会露出这样情态的。 江芙拍了拍他的狗头,起身去拿止血消炎的药粉帮他涂在后背上。 怪不得窈娘说他来迎亲的时候惨白这一张脸,让爹爹还误以为他不情愿跟自己成亲。 流了这么多的血,脸色不惨白才怪的,更别说还跪了一晚上的祠堂。 陈见安像是累极了,江芙这边给他上着药,那边他就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陈侍郎派人去叫他们起床的时候,江芙披着衣服坐了起来,他还在沉沉地睡着。 “一大早上叫魂儿呢?” 窈娘从隔壁房间里穿着里衣就出来了,连外套都没披一件,赶紧制止那丫鬟敲门的动作。 丫鬟脸上带着趾高气扬的表情,看窈娘的时候都不用正眼,斜睨着她,语气倨傲。 “是老爷命奴婢来的,谁家新娘子早上不给公婆敬茶的?老爷平时这个时间早就起来晨练了,赶紧叫你们家小姐起来去给老爷请安。” 嘿,窈娘这暴脾气,只听说婆婆给新媳妇立规矩,没想到陈家没有婆婆,老公公竟然腆着张老脸要给媳妇立规矩? 要是旁人嫁进婆家肯定谨小慎微,连带着身边婢女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偏偏窈娘不怕这个,她原来可是土匪婆子,还怕她那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不成? 窈娘抬手就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这一把下了死力气,只听那丫鬟“嗷”的一声,就知道肯定是掐紫了。 “让你闭嘴就赶紧把嘴闭上得了,二夫人都已经过门了还称呼小姐,这便是你们陈家的规矩? 儿媳妇刚过门,天不亮就让往公公的屋子里钻,这就是你们陈家的规矩? 不得不说,你们这书香门第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不如我出去帮你们宣传宣传,公公是怎么黑灯瞎火让人叫儿媳妇去他屋里请安的?” 那丫鬟再嚣张,也不过是个黄花大闺女,哪里听得了她这些混话,气得脸色通红,狠狠瞪了她一眼就捂着被掐的腰眼跑走了。 就这? 窈娘打了个哈欠,轻轻敲了两下门板。 “夫人,人撵走了,您好好休息吧。” 江芙睡眠本就浅,这么一折腾已经睡不着了,她“嗯”了一声,让窈娘一个时辰之后来给自己洗漱,然后躺在了陈见安的身边,看着眼前这张俊脸。 陈侍郎到底是怎么掩人耳目把陈见安当成自己的儿子养到这么大的呢? 这父子俩明明一点儿都不像。 好在,陈见安不像他爹,要不然自己干脆现在用枕头捂死他算了。 不能对我动情 江芙一直躺到天亮才起身,然后在自己院子里用过了早膳,才带着窈娘去给陈侍郎敬茶。 陈见安后背涂的药有安眠的成分,江芙并没有叫他。 陈侍郎的院子跟陈见安的院子有些距离,占据整个府邸阳光最好的东南角,面积也比陈见安的大出两倍不止。 院子里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花盆和装饰,但是种植的花草都是珍稀品种,可见陈侍郎对自己住处环境很是上心。 这些珍稀品种也都价值不菲,喜欢这些俗物,倒是跟陈侍郎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孤傲清高不太相符。 之前那个负责去叫江芙起床的婢女盯着一张晚娘脸,站在门口不善地看着她。 “二夫人可算是来了,真是让咱们老爷好等啊,到底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姐,架子比自己公爹还要大,请都请不动你。” 江芙一挑眉,这丫头倒是有意思,陈侍郎夫人早逝,陈瑾瑜还没娶亲,自己进门就该是这家的掌家夫人。 她一个丫鬟也敢对自己横眉冷目的,莫非陈侍郎想要讨她做小老婆不成? “窈娘,掌嘴。” 江芙摸了摸手里小巧的银质手炉,低头看着上面的雕花,头不抬地对窈娘吩咐道。 窈娘上前薅着那丫鬟的发髻,将她狠狠按在地上,“啪啪啪”的就开始往她脸上招呼。 “啊!我。。。是老爷的人,你。。你们敢!” 有江芙撑腰,窈娘自然没什么不敢的。 没几下她的脸就被窈娘给抽肿了。 正在屋里老神在在地等着新媳妇来给自己敬茶的陈侍郎听到动静,不悦地推门出去,正好看到自己身边婢女的脸被抽到一边儿,原本海棠花一样娇嫩的小脸,已然肿得好像猪头一样。 “住手,这是在干什么!” 陈侍郎一声大喝,江芙对窈娘使了个眼色,让她继续不要停,自己则上前几步,挡在他跟那丫头的中间。 “父亲,这丫鬟实在不像话,天不亮就跑到媳妇的院子里大喊大叫,还说您要见我。 哪有公公趁着凌晨天不亮把儿媳妇往自己屋里叫的?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坏了您的名声? 媳妇知道这事儿肯定不会是您的意思,就是这丫鬟故意使坏,依我看不如就将她发卖出去,省得以后再给家里招来什么祸端。” 陈侍郎被她这话给堵的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旁人家给媳妇立规矩,可不是天不亮就叫去请安伺候? 可他偏偏忘了,人家都是婆婆在做这种事情,他一个公公来做,可就变了味儿。 “这丫鬟我用了许多年,虽然今日犯错,打也打了,便就此作罢。 你跟我进来,让你的丫鬟赶快住手。” 陈侍郎有心偏私,江芙气也出了,叫回了窈娘,跟在陈侍郎身后去了书房。 “老二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江芙见他落座,一撩裙摆跪在他的面前,伸手去接小厮递过来的茶杯,嘴上回道: “夫君身子不爽,早起发了高烧,大夫说他身上有伤又感染风寒,需要静养,媳妇出来的时候便没有叫他。” 说着,她一边将手里的茶杯举过头顶敬给陈侍郎,一边明知故问道: “说起来也不知夫君怎么受得伤,怎么新郎官好好在自己家里还能伤成这样,他有不肯说,可真是急死我了。 不如让我禀明了父亲,让他派人好好来府里调查调查,要是有什么危险的人物还藏在府里,岂不是置公爹您于危险之地嘛?媳妇如何能放心得下呢。” 陈侍郎接过茶杯,掩饰一般的抿了一口,遮挡自己不自在的表情。 “咳,大可不必,老二是因为犯了家法被我处置的,你作为他的媳妇,更要勤俭恭敬,要是有什么错处,那家法一样也不容你。” 江芙状似乖顺地点头,脸上是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陈侍郎这才满意了一些,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对站在门口的丫鬟招了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身边来。 “这丫鬟名叫清和,是我安排了先生悉心教导过的,既然老二已经成了个家,开枝散叶的事情也该打算起来。 今儿个我就把她赐给你们房来做贵妾,你这个当夫人的一定要好好待她,互敬和睦才是。” 江芙低着头,不着痕迹地冷笑一声。 原来这老逼登打的是这主意,只怕这丫鬟也早就知道自己会被送进陈见安的院子,仗着有老爷撑腰,才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那丫鬟被江芙教训了一顿,不仅没有学乖,反而一脸怨毒地瞪着她,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来块儿肉似的。 也不知道这老东西怎么选的人,选了个这么无脑的花瓶,当真以为光凭一张脸,就能让陈见安喜欢上她不能自拔? 猪长得再好看也是猪,谁会爱上个畜生呢。 窈娘吸了口气,心道这陈侍郎真是太不识数了,新人刚一成亲就往人家后院塞人,他是有多迫不及待? 但凡家里有个女性长辈,都干不出来这么缺德的事儿! 不过自己小姐肯定不会同意的。 窈娘并不担心,自家小姐那千年的狐狸,还能玩不过一个老灯笼嘛? 可下一秒,她就听到江芙语气乖顺地同意下来。 “公爹说的是,媳妇单凭公爹做主。 不过媳妇才刚嫁过来,院子里突然添人总是有损江家颜面的,不如先让这丫头来我们院子里当差,日后再提拔上来就是了。” 江芙惯会利用自己优势了,用江广瑶压人更是信手拈来。 陈侍郎对后宅的事儿很真两眼一抹黑,要不也不至于连给江芙上眼药都找不到法子。 一听会下了江家的面子,他有些犹豫了。 江广瑶可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要是他不高兴了打上门来,确实得不偿失。 于是他无视了身边婢女求助反对的目光,同意了江芙的要求。 等陈见安起身之后,刚一出门,就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领着一个脸肿的好像猪头的丫鬟走进院子里。 “这位是?” 陈见安的院子里只有那么固定的几个人伺候,但凡来个生人都能认出来。 那婢女楚楚可怜地看向陈见安,他们之前在老爷院子里是见过的,自己还给他奉过茶,他还当着老爷的面夸奖自己机灵、不愧是老爷亲自调教的人。 “二公子,奴婢是清和。” 陈见安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于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江芙笑着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牵着他往侧厅去用早膳。 “公公见我只带了一个陪嫁婢女,怕她伺候不过来,今早请安的时候便赏了我一个婢女。 我知道你不喜欢婢女近前伺候,平时就让她跟着窈娘干些粗活就是了,不进咱们的屋子。” 清和在后面听得直跺脚,自己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丫鬟,怎么到了二夫人嘴里倒想要拿自己当粗使丫鬟用了! 窈娘十分有眼力见地拦住想要追上去跟二少爷说话的丫头,生拉硬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朝下人房的方向拉过去。 陈见安听到江芙说的“咱们的屋子”,二尖儿慢慢蔓上红晕。 “你早起一个人去请安,父亲没有责怪你吗?” 他早上看到自己后背上的药,就知道江芙必定是没舍得叫自己,一个人去请安了,这才匆匆忙忙穿上件衣服就赶紧出来寻她。 昨日父亲是个什么做派他心里都有数,就怕父亲又要为难她,可没想到她不仅高高兴兴的就回来了,父亲还赏了人。 这个发展自己是真看不懂了。 把“情敌”拉回来掏大粪的江芙自然是开心了,她摇摇头,坐在饭桌上撑着下巴盯着他看。 “我从公公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去了趟祠堂。” 陈见安一听这话,正在盛粥的手一顿,抿了抿嘴,将刚盛好的粥放在了江芙的跟前。 江芙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 “听祠堂昨日值班的下人说,公公拿着戒鞭逼你对着祖宗发誓不会因情乱智,更不能对我动情。 可有些人宁愿被打得浑身是血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点儿傻?” 陈见安喝了口粥,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腌茄子,放下筷子表情严肃地看着她道: “你不必试探我,既然你我二人结发为夫妻,我自然会敬你爱你,好好待你。 我也知你对我一片真心,必不会辜负你就是了,用过早膳我要去户部一趟翻阅有关岭南的档案,你若是在府中无趣,可叫上些小姐妹来聊天解闷,只记得尽量别靠近父亲的院子就是了。” 江芙点点头,当即就让人去给张松英下了帖子,并且在陈见安走后,命人在府里搭起了戏台子,位置就选在了陈侍郎院子的隔壁,跟他的书房仅仅一墙之隔。 陈见安越不让自己干什么,自己就偏要干什么,这憎恨值不就来了么! 江芙指挥着自己从江府带了的下人,务必要把戏台子搭得大一些。 但是看着工匠们扛着木头来来回回地忙活着,心里却有些不太舒坦。 她摸了摸胸口,想到晨起陈见安说的那些话撇了撇嘴。 什么爱护、善待的,这些虚头巴脑的,哪有或者重要? 她甩了甩头,甩开自己的胡思乱想,却甩不开胸口的烦闷。 倒也不是后悔什么,总归就是不太舒服罢了。 就这礼数,怎么当上礼部侍郎的? 陈见安一大早出门直奔户部,调取了岭南最近十年的全部信息资料。 “陈大人,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岭南人口不多,登记的有用信息也不多。 你先慢慢看着,要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就是说了。” 户部的人对陈见安和颜悦色、恭敬有加。 这可不是一个芝麻小官该有的待遇,不过谁让人家是东厂的女婿呢。 陈见安温文有礼地对他道谢,而后目送他离开,自顾自地坐在桌案前堆积的好像小山一样的档案书籍。 这些户籍虽然登记得很详细,但是陈见安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总觉得不对劲。 这些资料实在太干净了,无论是人口还是税收,都保持在一个非常平稳的状态。 而且近十年来岭南每年都要发生蝗害、水灾和疫病,从上报的时间上来看,每次灾害间隔的时间都不过大半年。 如此频繁地发生灾害需要朝廷下发赈灾救济款,但是收税和人口却没有明显的折损。 这登记的信息干净的不像是一个地方的奏报,而像是像故意填写出来糊弄上级的。 他翻看了几本,全都大同小异,知道再看下去也查不出什么来,于是放下了奏报,翻看起朝廷每年给岭南的赈灾钱款。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每年赈灾的银粮竟然高达三百万两! 岭南一共才多少常住人口,花销竟然比边关数十万的将士还要高,要说这里面没人运作,打死他都不信! 陈见安放下账册,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岭南的水,怕是比自己想象中要深得多。 陛下已经开始追查先帝幼子的事,先帝留下来的精兵之前化整为零被自己隐藏在下人和百姓中,还算安全。 但是随着陛下的追查,他们暴露也是迟早的事儿。 原本他是打算着要将自己的亲兵带去岭南发展壮大,可现在看来,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贸然过去只怕反而会坏事。 这让他一事件犯了难。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一个穿着便服的老太监推门进来。 这人陈见安之前在宫宴上见过,就站在皇帝身边儿,据说是自幼伺候皇上的人,就连炎明熹都要给他几分颜面。 “陈大人,陛下让咱家来带你进宫面圣,这就跟咱家一同去吧。” “皇上要见我?” 陈见安意外地问道。 老太监“嗯”了一声,习惯性地仰着鼻孔看人,不耐烦地说道; “皇上的意思是悄悄的,别惊动了人,请吧。” 陈见安抿了抿嘴,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了户部。 按照那公公说的,怕惊动旁人似的,带着自己走了宫里采买时才会开的小门,一路上都让自己低着头。 就这么一路上躲避着宫人进了御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 陈见安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在写字,听到他见礼的声音,头都没抬,写下最后一笔。 “嗯,起来吧,看茶。” 不叫起,先叫茶,让人跪着喝嘛? 老太监动都没动,陈见安十分有眼色地推辞道: “微臣不敢,不知陛下唤微臣来所为何事?” 皇帝闻言扔下手里的毛笔,坐在龙椅上,笑眯眯地看着陈见安。 “你先平身吧,叫你来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朕有宝物藏在密室,引得多人惦念,如今已有两人拿到密室钥匙,如若朕想要保住这宝物,爱卿以为朕该当如何?” 陈见安闻言心中一惊,刚站起来,当即“噗通”一声又跪在地上。 “陛下······” 这不就是送命题吗,这是自己一个芝麻小官能听的? 皇帝和颜悦色道: “你起来,朕这些日子日思夜想,想到一个好办法,便是找一可信之人看守此宝物。 朕知道,你迎娶江家姑娘不是出于真心,你是个有野心的人,能在虎口拔毛,你也着实有几分勇猛和胆识。 朕可以成全你的野心,只要你效忠于朕,那江广瑶能给的你,朕只会给的更多,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皇帝用了勇猛两字,可见对他之前重创桑祈一事还记忆犹新。 陈见安拱手低头,心中百转千回,不知道皇帝这是真的有意培养自己对抗东西二厂,还是在帮着江广瑶试探自己。 没有搞清楚皇帝的心意之前,他埋着头不敢吭声。 好在皇帝并不急于一时,说完了便摆摆手让他先退下,让他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陈见安这才舒了口气。 他悬着心从御书房退了出来,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突然就觉得有些冷。 皇帝若不是真存了想要扶持自己的心,想让自己在江广瑶手底下当间谍,那就是在敲山震虎了。 “陈大人,咱家还有事儿,就不送你出去了,来时的路你应该还记得吧? 只管顺着回去就是了,记住,不要乱走,也不要惊动了旁人。” 那老太监说完急匆匆走了,陈见安回忆着来时的路,往宫门口走去。 一路上都还算顺利,没有引起旁人过多的目光。 偏偏走到一处小花园时,从池塘里传出一声声微弱的呼救声。 他脚步顿了顿,见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兴许是哪个小宫女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蹚了进去,将人捞上来。 “愉妃娘娘,怎么是你?” 陈见安将人抱上岸,刚一把人放下,就认出了她的脸。 白婉莹冻得直打哆嗦,拢了拢自己的衣服,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 “我、我出来赏花,不小心失足落水,多谢陈大人救命之恩。” 这池塘四周都有栏杆,得多不小心才能掉进去? 陈见安知道是其中必有隐情,不过他没有兴趣追问,微微弯腰行礼就准备告退了。 白婉莹惨白着一张脸,身体不住地发抖,尝试想要站起来,但是两腿一软就差点儿又摔了回去。 还好陈见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见她身上穿得单薄,纱裙被水打湿后身体的曲线若隐若现,陈见安撇开头,往旁边退了两步,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递给她。 “娘娘穿上些吧,微臣这就告辞了。” 说完便一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婉莹确实冷的不行,肚子也一跳一跳地疼,她披上那件黑色的外套,顿时感觉温暖不少。 这时候她的贴身宫女也找了回来,惊呼着: “娘娘落水了,快叫太医!” 搀扶着她往寝宫走去。 白婉莹一路上闻着外衣上好闻的松香闻到,莫名地有些脸红。 害得她贴身丫鬟还以为自己娘娘发烧了,急得不行。 陈见安出宫之后没有直接回家,所以并不知道家里此时正鸡飞狗跳着。 陈侍郎下了早朝之后,有午睡的习惯。 陈府上下都知道,老爷午睡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就连院子里干活的人都要放轻手脚,不敢出声。 偏偏今儿个陈侍郎刚刚睡下,隔壁戏台子上就响起了“铛铛铛”的锣鼓声,把他给吓得一激灵,“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朦胧着两只睡眼,一脸懵逼地朝窗外看去。 自己这是要被抄家了?吵着这样。 “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三姐不信菱花看~不似当年彩楼前。” 江芙跟张松英嗑着瓜子,听着台上的咿呀呀的武家坡,拍手喝彩。 “好~” “这戏班子是京城时下最受欢迎的,上次我外祖父寿宴的时候听了他们一出西厢记,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呢。” 张松英爱听戏,摇头晃脑听得津津有味。 江芙点点头,视线却一直往门口瞟,果然台上没唱几句呢,陈侍郎黑着一张脸,穿着扣子都扣错了一颗的外衫,脚步匆匆地冲了进来。 “都给我停下,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不逢年不过节的,在家里听什么戏班子,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以为他们陈家多奢靡荒唐呢! 江芙精神一震,对台上一摆手,戏班子立马停了下来,面面相觑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停张松英可不干了,见陈侍郎对自己闺蜜这么凶巴巴的样子,立马跳起来反驳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芙儿刚刚成亲,人生三大喜事,请个戏班子唱戏怎么了? 陈大人不要如此小家子气,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你们陈家连个戏班子都请不起呢。” 陈侍郎气得一瞪眼。 “你是谁家的小姐,说话如此粗俗无礼,你家里长辈没有教过你到旁人家里做客的规矩吗?” 江芙闻言笑了,把张松英护到自己身后。 “公公,这是张国公家的小姐,是张贵妃的嫡亲妹妹。 您少见官家女眷所以不认识,但是国公爷曾经担任帝师,只怕您如此诋毁张家家教,传出去要让国公爷不高兴了。” 刚才还拿捏着长辈架子教训人的陈侍郎顿时哑火了。 好好好,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就是关系户,我一个都惹不起是吧? 陈侍郎像是被人踩到了脖子,脸色涨红,站在原地半晌之后拂袖离去。 张松英嬉笑一声,摆摆手让戏班子重新唱起来。 “我瞧着你这公爹旁的本事没有,逃跑的本事倒是一绝。 听说昨日他被你扯了裤子,也是灰溜溜的就跑了,客人还在呢,他连一声客套话也不讲转身就走,就这礼数,怎么当上礼部侍郎的?” 江芙被他的话给逗笑了。 张松英抓了一把瓜子,眨了眨眼认真地问道: “说起来你家二郎何时上任?你可要同去?” 江芙顿了一下,点点头。 去! 岭南啊,天高皇帝远的,正好自己那批偷回来的军火还没有地方处理了,这不瞌睡了来枕头,给自己送上门一个好地方吗!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陈侍郎接连在江芙那里碰了几次钉子,不仅没有长记性,反而越挫越勇了。 天不亮不是不方便叫她去立规矩吗? 好啊,那他就用孝道绑架,要求江芙天不亮就起来做糕点,给自己早朝的时候带去果腹。 一声“孝顺”大过天,江芙不得不从,不过她哪里是那么好欺负,直接在糕点里面加了泻药,陈侍郎在马车上满意地吃过糕点之后,早朝的时候差点儿在大殿上一泻千里。 放了好几个响屁,熏得周围人纷纷掩鼻强忍,嫌弃的要命。 “陈侍郎这可是对陛下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心中愤恨都管不住自己上通下气了。 要我看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出来,省的憋坏了身子,到最后憋不住了,可不就乱出气么。” 江广瑶几句话惹得朝堂上一片哄笑。 陈侍郎赶紧跪下请罪。 江广瑶的话也成功让皇帝不高兴了,陈侍郎心惊胆战地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陈侍郎本就没什么钱,这么一被罚,整个陈家的伙食水平都要跟着降低。 陈见安看着晚膳桌子上那四盘绿油油的小青菜,有一种自己被当成兔子喂的错觉,成功给江广瑶涨了10点憎恨值。 江芙看着陈见安那一脸便秘的表情,心中喜滋滋地吃着小油菜。 第二天陈侍郎有了防备,干脆将送来的糕点全都扔出了马车。 江芙见他不吃了,心下觉得无趣,也懒得早起了,直接把孝顺公爹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清和。 “你是公公亲自选的人,怎么也要表示表示对公公的小心吧? 以后这活计就交给你了,兴许咱们家二公子一高兴,就抬了你当通房丫鬟。”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将衣衫单薄的清和一个人留在小厨房里,两个烧火丫鬟都没给她。 清和那个没脑子还真吃了江芙画的大病,露胳膊挽袖子的准备大展身手,只要自己做的好,不仅能讨好老爷,也能让二公子看看,谁才是宜室宜家的好妻子。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有了第一次经历之后,任何江芙院子送过去的东西他都绝对不会入口,全都顺着轿子扔到了大街上。 现在整个西街的乞丐每天都盼着陈侍郎打自己面前过去呢,陈家的轿子里总能飞出来写好吃的点心。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江芙陪嫁虽然就只有一个丫鬟,但是侍卫可带了不少。 陈见安的院子里本就人手简单,再被江家的侍卫一把守上,就连身为家主的陈侍郎也别想从她的院子里探听出什么来。 他还美滋滋的以为自己压住了那个一身反骨的儿媳妇呢,直到清和早起实在受不了了来找他求情,他才知道自己让江芙给耍了! “真是逆反天罡了,去,把陈家族老给请来,今天非要治一治她这罔顾人伦、五逆不孝的毛病!”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陈侍郎刚一休沐,就立刻派人去请族长。 在明夏忤逆不孝是大罪,一旦请来族老做实了罪名,不仅江芙自己要受罚,就连教养她长大的江广瑶也要一起被责罚。 “父亲不可啊,弟妹如今是咱们陈家的人,一旦坏了她的名声,对咱们家也是无益的。 而且她是见安的正妻,他马上就要去赴任了,要是这个时候坏了名声,让他如何在任地立足呢?见安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这对他将来也是名声有损的。 还望父亲三思啊!” 陈瑾瑜听到消息立马赶来,跪在地上给弟弟求情。 夫妻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实在搞不懂为何父亲非要和江芙过不去,在自己眼里,这跟和弟弟过不去有什么区别? 陈侍郎不屑地冷笑一声。 “弟妹?你倒是真心认她这个弟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等老二真有事成的一天,我必定先杀了她祭旗! 你可别忘了她是谁的女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说她只是个棋子,便真的是夫妻,为了大业一个女人有什么舍不下的?你们可别假戏真做、妇人之仁坏了事儿!” 陈瑾瑜被父亲的话说得心头发寒,不明白他怎么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很快去请组长的下人就带着几个白胡子老头赶了回来。 陈家族长今年七十有五了,身体十分英朗,眉眼谦和,看起来就是脾气很好的人。 他的身边跟着两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两人山财壮硕,一看就是练家子,想必不仅是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也是充当打手的角色。 既然到了之后,陈侍郎连忙让出主位的作为,安排人去把江芙给叫来。 江芙这边儿刚拿到心腹送来的军火明细账单,还没来得及看,就被陈侍郎给叫走了。 她心中奇怪,那老东西今儿个怎么不睡午觉了?自己锣鼓都买好了,只等一会儿在院子里耍猴呢。 到了地方,她一看坐在主位上的老头子,顿时就明白了陈侍郎的打算。 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要糟。 这老东西怕是让自己给逼急眼了,竟然想出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意,拼着自己颜面扫地,也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想到这里江芙微妙地顿了顿。 是了,自从自己进门之后,现在扒了他裤子,又是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人,他可不在就颜面扫地了么。 这不是同归于尽,是破罐子破摔啊! “晚辈见过各位族老,不知道各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江芙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端得是言辞得体、礼数周全。 但组长并不吃她这套,坐在上首低垂着眼,冷眼打量着她。 “陈侍郎状告你忤逆不孝,你可知罪?” 江芙闻言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族长,语气无辜又委屈道: “媳妇不知哪里做错了,惹得公公不快,有误会怎么不直接对媳妇明白示下,倒是惊动了各位族中长辈,反而是媳妇的不是了。” 族长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陈侍郎,这女娃的态度和言辞,也不像是忤逆之人啊? 陈侍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绿茶气了个倒仰,不过好在他早有准备,拍了拍手,将等在外面的清和给叫了进来。 “这位就是人证,她是老二院子里的人,日日跟在老二媳妇身边,对她平日是如何不敬长辈是最清楚了。 若是不信,大可以听听她的证词。” 清和隐秘又得意地朝江芙看了一眼,然后飞快低下头,帮着陈侍郎指责起来。 “老爷说的没错,二夫人向来不敬重老爷,还多次顶撞,老爷大度次次隐忍。 但没成想她越来越过分,昨儿个还把老爷给气病了,族长可以找人去问,昨晚上郎中才刚被送走呢!” 江芙闻言笑了,歪着头反问道: “你说我顶撞长辈,那好,你详细说说我是因为何事、又是如何顶撞的?可说了什么无礼过激的话?” 清和一仰头,气势汹汹地想要怼回去,但是搜肠刮肚了一圈儿,竟然找不出来她一句冒犯顶撞的话! 江芙说话虽然气死人不偿命,但是句句不是打着劝告的名义,就是软刀子的阴阳怪气。 像只泥鳅似的,把人气得够呛,但是偏偏捏不住她的错处。 清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族长皱眉看着她,心里对陈侍郎有些不满。 找的这是什么人证? 自己就算有心偏袒他,也要有个理由吧? 陈侍郎狠狠剜了清和一眼,怪她没用,然后让人将之前给自己瞧病的郎中给找了来。 “陈大人是胸闷郁结,怒火攻心导致的气淤堵塞,虽然现在症状还不严重,但是长此以往下去,很容易引发中风或者瘫痪。 药物只能舒缓,想要真正根治,还是要保持心情舒畅还行。” 人能作假,病总是做不了假的。 郎中一说完,族长瞪着眼睛一拍桌子。 “好你个女娃,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才嫁过来几天就把公爹给气成这样,不老老实实认罪,竟然还敢狡辩。 你既然嫁进我陈家,就要守我陈氏一族的规矩,今天我就请族规出来,好好教育教育你。” 说着,族长身边的一个男人从腰间抽出一把细长的戒尺。 那戒尺因为又细又扁,已经不像是尺,而像是刀了。 这要是抽在人身上,还不削掉一块肉去? 若是旁人看到这东西,只怕吓得立马求饶,但别人怕江芙可不怕,他们这就是摆明了合起伙来欺负人的。 要是自己怕了,那之后有一就会有二,还不没完没了的被他们欺负死? 她冷笑一声,挺直了腰杆跟族长对视。 “就凭一个病症就定我的罪,未免太过草率了吧?公公郁结于心,怎么能证明就是我气的? 谁不知道他前些日子殿前失仪,安知不是他自己羞愤难当?” 说完,见族长并不当回事,她眼神冷了冷。 “族长可别玩了,我和平台百姓家的夫人太太可不一样,如若是没有娘家护着的,被你们冤了也就冤了。 纵然我能忍下这平白来的罪名,只怕我爹爹是忍不下的。到时候他若是质疑追查,等锦衣卫杀上门来,你们也想要用一个郎中的说辞跟他们解释吗?” 江芙这话一落地,族长喝茶的手就顿住了,他之前收拾过不少不听话的族人媳妇,但是第一次碰上这么硬的茬子。 便宜爹 “你少拿江厂首来压我,既然嫁到了我们陈家,那你就是陈家的人! 在陈家犯了错,本家自然有权利管教你,还没听说哪家媳妇的娘家人,手那么长,还能管得着婆家的规矩?” 族长这人一辈子没被人威胁过,虽然江广瑶让他忌惮三分。 但江芙这忤逆的态度更让他生气,要是今儿让她给吓住了,以后自己在陈家还有什么威严去管教其他人? 江芙脸色阴沉下来,知道今天他们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了。 她对窈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搬救兵。 但陈侍郎早有准备,窈娘刚一转身,就被两名家丁给控制住了。 “别妄想去叫人,这整个府邸我都已经派人牢牢看守住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在没有驯服你那一身反骨之前,外面谁也进不来!” 陈侍郎语气狠戾道。 族长紧接着对身后的两人一招手,让他们一左一右把江芙给架住。 其中一人还眼疾手快地抽出她腰上佩戴的鞭子,随手扔在地上。 “知道你金贵,这刀尺便不用了。 你们将她押到祠堂外面打上二十大板,然后让她跪在祠堂里诵经念佛,好好静一静心。” 族长说的板子不是那种衙门行刑的红色杖板,而是成人手臂粗细、有一定韧性的竹条子。 这东西打在身上不伤皮肉,但是生疼。 经常用于内宅,用来抽打女眷的臀部和小腿的一种惩罚。 二十下足够让人皮下充血,休息个好几天了。 江芙自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冷着脸就要动手。 但是竟然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挣脱这两人的桎梏。 “你们敢!” 江芙怒瞪着陈侍郎。 “即便今日我受了这罚,但你们责打无罪之人,难道就不怕他日我告到圣上面前,让整个陈家全都一起倒霉吗!” 族长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当自己是什么人,还面圣?省省吧,有那力气,不如一会儿到了祠堂大点儿声念经。” 这就是江芙为什么不爱跟傻子一起玩儿。 因为无知者无畏。 你跟傻子说这么做很危险,人家只会当成笑话。 江芙见在场的几个老东西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傻子,干脆也不再吭声了。 她垂下眉眼自认倒霉。 好! 他们既然想要作死,自己就成全他们。 今日这顿打自己必不会白挨的。 江芙被押着来到祠堂的院子里,陈侍郎动作倒是快,院子里已经摆好了行刑的长凳和竹条。 她甩开两人的手,在陈侍郎扬扬得意的目光中趴到了长凳上。 与其被人压着绑起来,还不如自己主动点儿。 族长摸着胡子跟陈侍郎对视一眼,然后吩咐了一句: “行刑!” 江芙闻言下意识就是狠狠一闭眼。 “住手!”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江芙一抬头,就看到陈见安骑着飞云从门口飞奔而来。 陈侍郎见是他,大声斥责道: “放肆!谁准你在府中策马的? 族老都在,岂容你如此无礼!” 陈见安勒停了马,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先是对着族长三人行了个礼,然后走到陈侍郎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圣旨。 院子里所有的人在看到那明黄色卷轴上的万爪金龙时,惊呼一声,便全都跪在地上。 “这、陛下为何会给陈家下旨?” 若是旁人来传旨,陈侍郎自己不敢问。 但拿着圣旨的人是陈见安,他神色复杂地询问一句。 陈见安收回看向江芙的目光,一边展开圣旨,一边解释道: “今日南疆使者到,愿意对明夏表示臣服,每年按时上贡。 陛下龙心大悦,所以给功臣下了圣旨。” 陈侍郎被他这么一解释更懵圈了。 降服南疆的功臣怎么会在他们陈家? 很快陈见安开始宣读圣旨,旨意中明明白白地对江芙进行了一番褒奖,又赏赐了大量的金银珠宝。 最后还赐了她一个诰命夫人的名号,有了这个名号品级,整个陈家,竟然都找不到一个官位上压得过她的人去。 陈侍郎先是怔忪了一下,然后就气得嚷嚷起来。 “这肯定是弄错了!南疆归顺跟她一个女流之辈有什么关系? 陛下未免太过儿戏了,诰命夫人的头衔她也配?” 陈见安皱眉收回了圣旨。 “父亲,慎言。” 陈侍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质疑皇上的圣旨,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连忙闭上嘴,心中庆幸,好在院子里没有旁人。 不对? 他猛然想到什么,然后朝着江芙看去,这不就是个最大的有心之人吗?专门喜欢跟自己过不去! 江芙在他有些惊恐的目光中施施然起身,拍了拍裙摆上沾到的土,走到陈见安面前。 “臣女接旨,谢主......” 话还没说完,她便一头栽倒在陈见安的怀里。 陈见安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后要去找大夫。 他刚一到家门口,看到门外的守卫森严,就知道八成是江芙出事了。 于是都没下马,直接冲了进来。 但是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也不知道她都挨了什么欺负,竟然昏了过去! 族长直到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 “诰命夫人.........她竟然真的有资格面圣! 陈四啊,早知道她本事这么大,你何苦去招惹她? 现在好了,要是她记了仇,只怕整个陈氏都要跟着你一起倒霉了!” 别说族长不知道了,打死陈侍郎他也想不到江芙有这么大的本事啊! 族长被那两个男人搀扶起来,他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来时候的精气神儿,一脸颓靡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心中对江广瑶不痛快,但是忍辱负重啊! 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儿媳妇,你不好好巴结利用着,反倒处处和她过不去,简直是一叶障目啊! 你好好想想吧,只是日后有关那丫头的时候,不要再联系族里了,我今日能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族长说完,颤颤巍巍地走了,就连陈侍郎许诺给他的金银好处都没有拿。 陈侍郎站在原地半晌,最后垮下了双肩,幽幽地叹了口气。 罢了,族长说得对,与其花费力气跟她斗法,还不如将她拉拢过来。 毕竟现在她有了品级,自己想要动她更不容易了。 陈见安抱着江芙一路回了院子,急忙让下人去请大夫。 江芙在大夫赶来之前,适时地睁开眼,看着坐在床头的陈见安,眼泪吧嗒吧嗒地就往下掉。 陈见安何时见过她如此软弱的一面,有些慌张地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竟然让公公如此记恨。 今日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怕是就要被打死了! 之前你说上任不方便带女眷一起,可你要是不带我一起去,在家里还不一定要生出什么事端呢。” 江芙说得半真半假,但是不无道理。 陈见安帮她擦干净眼泪,虽然嘴上没有答应,但是心里已经打算好了。 大夫很快就到了,给江芙诊了脉。 结论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健康着呢。 江芙闻言轻咳了一声,转移开话题: “对了,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为何南疆会示弱?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桑祈上次来的时候还恨不得生吞了自己呢,对明夏也是怀恨在心。 突然表示归顺,难道是新的什么阴谋? 陈见安想起这事儿,看向江芙的眼神有些复杂,开口解释道: “桑祈在回去的第五天就暴毙身亡,新帝迅速地收拾了朝堂,前些日子已经顺利登基。” 江芙闻言一愣。 “新帝.......该不会是桑祭吧?” 看到陈见安点头,她心里顿时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 可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桑祭那不声不响的样子,竟然冷不丁就干了一票大的。 “听说新帝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在宫变的时候,多亏了他护着,才能让桑祭杀出一条血路,顺利登基。 我猜那人应该就是之前桑祈带来的蛊人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桑祭。” 毕竟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桑祈都更加心狠手辣,更适合帝王这个位置。 江芙想起爹爹给自己带回来的那只紫水晶步摇,抿了抿嘴。 那人八成就是巫凤瑜爱人、也就是自己的父亲了。 他这么做,可能也有出于保护自己的想法? 这样一来南疆对明夏示好就不奇怪了。 南疆送来的可不仅仅是示好,还有两大车的南疆特产和珍贵草药,使者说了,这是南疆皇帝送给她的新婚礼物。 第二天江芙去清点的时候,不得不感慨自己那个便宜弟弟和便宜爹的用心良苦。 里面各式毒药、草药、续命药一应俱全,自己到时候去岭南全都用得上。 她选了一些出来,命人装到自己的马车上,其他准备带走的东西倒是不着急,反正距离陈见安上任的日子还有些时间。 但殊不知陈见安当日就递上了折子,请求提前出发。 不为别的,就怕他那个不省心的爹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样的话听听就好了,当不得真 皇上为了显示对陈见安的拉拢,同意他提前上任的回复很快就下来了。 “此次你去岭南,朕也有一桩事情要交代给你。 贞要你去查一查张家在岭南的势力,是不是有不臣的心思,有任何异常都要及时上报。” 皇帝暗中召见陈见安并且给他交代了任务。 陈见安别无选择地应下,当日回去就开始收拾行李。 等陈侍郎下朝之后亲自带着给江芙准备的首饰,准备去跟儿媳妇沟通感情的时候,才发现那小夫妻俩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能出发离开京城。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人来告诉我一声?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陈侍郎气得指着陈见安的鼻子骂道。 陈见安为的就是尽快把江芙和自己父亲这两个一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人给分开,又怎么会提前告诉父亲呢? 万一他出什么幺蛾子想要把人留下,自己又要伤脑筋了。 他拍了拍江芙的肩膀,让她进屋去拿东西。 江芙得意地瞥了陈侍郎一眼,笑眯眯的走了。 那胜利者的模样把陈侍郎给气的够呛。 “父亲,不是孩儿有意隐瞒,而是陛下的旨意来的匆忙。 孩儿这边忙着收拾东西,才没来得及遣人去通知您。” 陈侍郎一听是皇上的旨意,压下心里的不痛快,紧紧地皱了皱眉。 “皇上为何突然让你出发? 最近西厂像是疯了似的,挨家挨户地调查先帝幼子,会不会是陛下对你起了什么疑心?” 陈见安摇摇头。 西厂上次围剿伏虎山不利,现在可不是着急着想要将功补过吗,铆足了劲儿想要将先帝幼子找出来立个大功。 皇帝既然暗中将探查贵妃母家的事情交给自己,想必是真的存了想要拉拢自己的心思,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父亲不要多心,皇上眼下愿意放我离京,应该是无大碍的。 只是孩儿这么一走,京城的事就有劳父亲费心了,还有伏虎寨那边儿,还望父亲多加关照。” 陈侍郎对陈见安跟一群土匪纠缠不清的行为早就不满,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陈见安心中苦笑,想着只能把伏虎山和霍将军托付给大哥才行了。 陈侍郎心中不满,只将两人送出次门口就转身回去了,连一句叮嘱关心的话也不曾说。 两人的马车在日落之前赶到了城门口,提前得到消息的江广瑶已经带着两大马车的东西等在了那里。 旁人不知道岭南是个什么鬼样子,但是熟知剧情的他可是知道的。 那就是个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 穷山恶水出刁民,原剧情中主角就是意外流落岭南,体会了人间地狱,才下定决心造反的。 可见那是个多么让人绝望的鬼地方。 他害怕自己女儿过去之后吃苦,他衣服、干粮、金银细软塞了满满两车,交给了江芙。 “此去岭南山高路远,不必在家里,事事都有父亲给你顶着。 这一去,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和危险,都只能靠你们两个自己了。” 江广瑶坐在马上,看向江芙的眼神算不上慈爱,江芙却一眨眼就泛起了泪花。 “是,女儿不孝,劳爹爹为我挂心,他日女儿归来,必定守在爹爹膝下尽孝。” 江芙说的可不是场面话。 等自己帮爹爹完成了任务,就回到江家,日日在爹爹跟前好好孝顺他。 陈见安看着这父慈子孝的场景,心中情绪复杂。 都说虎毒不食子,就算狠毒如江广瑶这样的人,在自己孩子身上也有一片慈父心肠。 但是偏偏自己的父亲········· 陈见安想到这么眼神暗了暗,对江芙竟然还有一丝羡慕。 可能因为自己不是陈侍郎的亲生儿子,所以从小到大都感觉不到父爱吧。 如果可以,他倒真的希望自己出生的平凡人家,哪怕日子苦一些。 也好过如今,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江广瑶不习惯这样离别的场面,扬了扬马鞭,让出挡在城门口的路来,语气不耐烦地撵人: “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陈见安看了一眼天色,对车夫吩咐了一句“出发”,江芙不舍地从马车窗户里探出头,依依不舍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江广瑶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下一秒,系统的提示音将他心中的哀愁就给打散了。 【叮,男主憎恨值-2】 对此江广瑶竟然一点儿都不意外。 他无语地仰头,看了一眼苍天,然后在陈见安骑马从自己身前经过的时候,突然扬起马鞭一鞭子就抽在了他的胳膊上。 这下抽得不轻,陈见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叮,男主憎恨之+5】 这一下江广瑶心里舒畅了,他倨傲地对着陈见安扬起下巴,威胁道: “本官的女儿好好地交给你带走,务必要给我好好带回来。 要是芙儿少了一根汗毛,我必定要你陈氏全族陪葬!” 陈见安捂着胳膊点点头,不欲跟他多说,一夹马腹急匆匆地走了, 江广瑶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许久,城门已经到了下钥的时间,但是江广瑶不走,守城门的士兵也不敢动。 直到陈见安的车队远去,江广瑶这才收回视线,骑马回去。 岭南要往西南走,刚刚离开京城的那几天,途经的几个城池都还算繁荣安定。 只是路不好走,颠簸的程度都快要赶上南疆那破地方了。 江芙被颠得屁股疼,趁着马儿休息吃草的时候,手里拿着个大饼子下来活动活动。 “坐不住了?这才几日就受不了了,往后还有更差的路程要走呢。 要是受不住,趁着还没走多远,我这就命人送你回家。” 陈见安见她伸胳膊伸腿的怪可爱,故意逗弄道。 江芙一听这话立马就不干了,瞪圆了眼睛,恨不得把手里的大饼子乎他脸上。 “你就不累吗?累了下车歇歇不就好了,哪有往回走的理儿!” 陈见安怕她吃饼子噎着,给她从水壶里倒了杯水。 “逗你的,快吃吧,前面就到鹿梁城了,晚上进城给你买烧鸡吃。” 这两天啃肉干都快要把牙给啃掉的江芙,听到烧鸡两个字眼睛都亮了。 她手里的饼子瞬间就不香了,啃了两口就放下了,留着肚子等着晚上吃肉。 陈见安难得见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好笑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从怀里摸出一块她爱吃的栗子糕塞进她的嘴里。 江芙津了津鼻子,嫌弃地想着,这大兄弟在这逗狗呢? 但是身体却诚实得很,一张嘴就把糕点给含了进去,腮帮子一下就鼓起来了。 正午在林间吃过午饭,车队又继续上路。 吱呀呀的车轮行驶在官道上,车队虽然走得不算快,但还是赶在日落之前到了鹿梁城的大门口。 排队进城的人并不多,车夫准备好了通关文牒,十分顺利的进入城内,在城里休息了一晚上。 但是越往西南走,途经的地方就越是贫瘠荒凉,别说美食小吃了,就连客栈酒楼都不多。 有时候走上大半天,一个城池的影子都看不见。 西南湿冷,食物多爱用辣椒和胡椒,江芙连吃了几日嘴里起了两个大泡,说话都疼。 “明日我们就抵达岭南了,等安顿下来之后将岳父给你准备的厨子开个小厨房,给你做些清淡的饮食来。” 进城前一天,陈见安抱着江芙靠在马车里。 西南早晚温差大,加上又快冬天了,因为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只能在马车里过夜。 他握着江芙的手给她取暖。 江芙摇了摇头。 “不、嘶~不着急,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你先忙公务,府里的事情交给我慢慢打理。” 她一说话嘴里的溃疡就疼,说完这句干脆不上了嘴,靠在陈见安的怀里取暖。 陈见安捏了捏她的柔软的掌心,将下巴靠在她的头顶。 “跟着我奔波劳碌,委屈你了,等日后咱们安稳下来,绝对不再让你跟着我吃苦。” 江芙乖顺地靠在他的怀里,心里并不拿他的话当回事儿。 等他登基那日,皇后就算不是白婉莹,也必定不会是自己这个奸臣之女。 这样的话听听就好了,当不得真。 一路风餐露宿,加上行李车一共满满十三辆马车的车队在天气转凉之前抵达了岭南的蔺阳城。 蔺阳地处西南边境,越往里走就越荒凉。 等到了蔺阳城的城门口时,陈见安下了马车,皱眉看着面前破旧的城楼面色凝重。 那城楼上是只有战争才会造成的损毁。 作为前线的蔺阳关距此足有三百里,战火缘何会蔓延到此处? 城门外来接上峰的官员们远远看到车轮滚滚的车队的行进而来,便出了城门口迎接。 一见陈见安穿着官服下了马车,来不及惊讶于他的年纪和相貌,便先上前行礼。 江芙蹲在马车门口,从车帘缝隙往外看,见外面呼呼啦啦跪了一地,直呼好家伙。 她还以为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刚到蔺阳肯定会吃个下马威。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突然空降下来一个一把手,那些个官场的老油条还不抱团挤兑他? 真没想到,蔺阳的官场这么实在,一个个地上来就行大礼! 瞧瞧,前面还有两个老先生,那胡子花白的,看起来比陈见安他三大爷还老呢。 陈见安也是被这冷不丁的一跪给跪蒙了,连忙伸手扶起最前面的县丞。 “晚辈怎能当得如此大礼,诸位快快请起,莫要折煞了晚辈。” 官场只论品级,不论长幼尊卑。 县丞知道眼前这位是东厂厂公的女婿,虽不知为何阴差阳错下放到了他们这个小地方,但是既然来了,就是他们蔺阳的福分。 “当得起、当得起。 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快快随我等进城吧,县令府已经打扫出来,只等着迎大人入住了。” 陈见安闻言便不耽搁了,直接跟着县丞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哇 一进城门,城中的景象更是让人唏嘘。 不同于京城的水榭楼台、高楼大厦。 也不同一路上见到了清一色中原建筑。 蔺阳的房屋带着蛮子的建筑风格,和中原的房屋混淆在一起,行程独特的泥土砖房。 房屋从外面看上去都是泥巴的颜色,再搭配上这西北的黄沙,给人的感觉可不就是荒凉的很。 城中的道路都是沙土铺出来的,宽阔是足够宽阔,但是一点儿也不好走。 比之进城前的官道也不遑多让,蔺阳城中的百姓不多,一走一过还能看到许多空置的住宅和商铺。 许是城中许久不见生面孔了,百姓避让车队之余还好奇的朝着马车中张望。 江芙看到这萧条的街道和衣衫褴褛的行人,算是明白为什么蔺阳的当地官员看到陈见安就跟看见亲爹似的。 这哪是空降一个顶头上司啊,这就是空降一个冤大头啊! 虽然陈家在京城不算什么富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就算是再不济,还有自己这么一个金光闪闪的东厂厂首独生女在,肯定不会缺钱花。 江芙眯着眼,再看马车下那群老东西可就不是和蔼可亲的地方官儿了,而是准备薅羊毛的阶级敌人。 她拉着门帘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自己的钱那都是要花在刀刃上的! 你们这群老东西,骂我两句我可以忍,打我两下,嗯···我也勉强忍了。 但你们要说想薅我? 呵呵,对不住了,开战吧! 走在陈见安身边正向他介绍蔺阳风土人情的县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冷颤。 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估计着入秋了,天是要冷下来了。 车队吱呀呀的来到了位于城西的县令府,这蔺阳成最高官员的府邸出了大一点儿也没甚特别的。 “大人这次来可曾带家眷?” 陈见安闻言笑笑,对着马车中探头探脑的江芙一招手。 江芙身子婀娜地一打车帘走了出来。 那白皙可人的样貌,让周围从没见过如此娇嫩女子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山高路远、行路艰难,这次来就只带了贱内。 我们刚成婚不久,离家万里不能放心,干脆就带在身边了。” 县丞虽然对他带着这么个娇滴滴的夫人来上任有些惊讶,但是看到陈见安牵住她的手的动作,笑道:“你们夫妻二人感情真好。” 说罢便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帮着陈见安带来的人手往府里搬行李。 县令府不同于城中那种混搭的建造风格。 上一任县令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这府邸建造是也沿袭了他住惯了的京城府宅风格,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这县令府是上任县令顾青山着人建造的,顾大人也是京城人,想必大人在宅子也能住的惯。” 顾青山的名字陈见安幼时曾有耳闻。 顾家和陈家都是京城中的世家大族。 听闻那顾青山是顾家旁支,原本在家中并不受待见。 参加科举进士及第之后自请来了蔺阳,他这一举动与自毁前程无异,让旁人着实难以理解。 陈见安曾经拜读过他写的文章,很是钦佩。 “顾大人他····可惜了。” 县丞听闻陈见安此言,语气中带着伤感的叹息道: “正是呢,顾大人生前爱民如子、终日为政务奔波劳碌,深受百姓爱戴,可惜天怒英才就这么早早去了。 唉,说起来陈大人也要爱惜身子才是,西北这地方天干物燥,外来人住上段时日都要咳嗽不适。 大人一定保重自身,蔺阳的百姓和官员日后都要仰仗大人呢。” 陈见安连道不敢当。 江芙歪了歪脖子打量着这座宅子,对县丞口中的他们一定能住得惯抱有怀疑。 宅子是好宅子,只是太破旧了一些。 在京城这样的宅子一进门都有水景和花草,可这里不知道是不是绿植难养活的关系,前院光秃秃的全是杂草。 依她来看,倒是适合拿来当沙滩排球场,除了一地的沙子啥都没有。 跟着陈见安一路往里走,她看见路过的回廊的断裂了好几处,可见京城的雕梁画栋经不住西北的风。 就像那位顾大人,吹了几年西北的风就没了。 自己绝对不会让陈见安也落得一样的下场! 这破院子,赶明儿个就找人给修上! 一路走过,一路的萧条,在路过中厅时,陈见安被一颗葱葱郁郁的粗壮枣树吸引了目光。 县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到那颗枣树带着怀念的说: “这是顾大人上任那年栽下的,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这枣树每年都结许多枣子,清甜清甜的,顾大人闲暇时便会亲手做些红枣糕,几年又快结果了,大人喜欢便摘下尝尝。” 江芙闻言伸长脖子朝那枣树看去,只见那树果然长势很好。 说不上为什么她心中有些唏嘘,栽树的人没能熬过西北的黄沙,栽下的树却坚定的立在这里,证明着他端在短暂存在过的证据。 县令府还在规整,晚膳是县丞做东请陈见安在城中最大的酒馆吃的,一起作陪的还有一个之前没有见过的年轻人。 “这位是岭南知府的公子张衡,听闻大人上任,特地来给您接风洗尘的。” 县丞嘴上恭敬地介绍着,但是态度并不亲近,可见跟张衡的关系并不好。 他不露声色的与其寒暄。 江芙对他可没啥兴趣,注意力全在这一大桌子的泡馍羊肉上。 她转头朝着身旁的陈见安看去。 这货自小在京中吃惯了精细的吃食,受不住这些大鱼大肉。 一路上只要进城下馆子,必定要点上两盘青菜。 而且他也不喜欢羊肉的膻味儿,对着这一桌子烤全羊,可也真是难为他了。 陈见安面上可看不出来为难,他拿起筷子,淡定自如的和张衡等人推杯换盏。 此宴接风,不谈公事。 “咱们岭南虽然贫瘠了些,但是也有不少自己的美食和美人,大人好不容易来了,不如先好好享受一番,再说其他。” 张衡说着瞄了江芙一眼,而后拍了拍手。 十几个身体只用一张兽皮围着的女人应声走了进来。 她们的胳膊、肩膀和小腿全都裸露在外面,围着身体的兽皮颜色不一,有白狐皮、有灰狼皮,还有个皮肤比起其他人异常白皙的女人围了一条花斑虎皮。 她们的头发散在身后,只有一根玉簪子固定,相比京城女子细软的头发,岭南女子的头发更加乌黑粗壮,披散在后面,像是瀑布一样,别有一番美感。 张衡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流连了一番,然后笑着对陈见安道: “这是下官特地给陈大人准备的礼物,大人尽管挑选合心意的带回去,都是调教好的,保证是你在京城都没体验过的人间绝色。” 话是对陈见安说的,他的眼睛却一直在打量江芙的脸。 江芙都要被他给看笑了。 这个草包一来就迫不及待的上离间计,用就用吧,手段还如此浅显,生怕人看不出来似的。 江芙一手拍了拍脸色不太好看的陈见安,一手伸出手指随意一指。 “我看这个、这个、都不错,要是张大人舍得,便都给我们家大人带回去吧?” 张衡见她的举动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干笑着道: “自然舍得。” 陈见安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掩饰唇角的笑意。 县丞哈哈大笑起来,活跃气氛给大家敬酒。 陈见安不习惯岭南的酒,喝了几轮之后便醉倒了。 江芙赶紧招呼人带他回府休息。 等到了家,先帮他他洗漱更衣,又亲自给他擦了把脸,才让人把他扶到床上休息。 怕陈见安半夜醉吐把自己呛死,江芙一晚上都没敢合眼。 不明真相的县令府下人,都纷纷议论夫人对老爷可真是细心,必定一往情深。 江芙一晚上没怎么睡,整个人都困懵逼了。 她看着窗外微微泛白的天色,咂么咂么嘴。 这苦日子,啥时候能到头呢? 第二天一早陈见安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疼欲裂。 他不嗜酒,在京城和三五好友小酌也只是喝些清酿,昨晚又不好拒绝怕他们当自己是在拿着架子,只能舍命陪君子,没想到这酒后劲儿这么大。 他动了动,怀里的江芙还在睡着。 香香软软的一只拱进自己的臂弯里,抱着十分暖和。 她眼下带着乌青,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十分招人喜欢。 他摸了摸江芙的头发,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抬头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轻手轻脚的起身下地。 然后悄么声的穿好了衣服,推门出去。 外面的天才刚蒙蒙亮,陈见安要了一碗热粥,一边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一边招来下人昨天自己回府之后的事情。 用过早膳之后,他嘱咐厨房把早上放在炉灶上热着,不要去叫夫人,等她睡醒了再用早上。 自己则换上官服坐在轿中去了衙门。 昨日一同宴饮的官员也早早就到了,只是张衡不在。 县丞准备好各自的文书和卷宗,排着队的等着给洛嘲风交接和汇报工作。 等江芙起来的时候,陈见安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没有叫人伺候,自己套上袄裙,然后拿起桌上的发带给自己绑了个马尾,晃悠着马尾辫儿出去要水洗漱去了。 她今天也有事情要办呢! 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自己刚来就找不痛快 “我昨日进城,一路上看到百姓的房子大多破败不堪,眼下就要到隆冬了,茅草屋如何能避寒呢? 不如咱们从账上支出些银子出来,给百姓修缮房屋,各位意下如何?” 陈见安走在街上,看到许多百姓都要入冬了,身上还穿着单薄的麻衣,在寒风中冻得嘴唇青紫。 还有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是黄土茅草,搭建而成,又因为多年风沙的侵蚀有些歪歪斜斜,这样别说过冬了,但凡碰上雪灾,房子都能直接给压塌了。 解决民生问题迫在眉睫。 县丞闻言没有贸然开口,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是蔺阳的主簿,不巧,姓张。 他从桌案上抽了一本账簿递给陈见安,直接开始哭穷。 “大人,虽然朝廷每年都有拨款,但是款项全都用于赈灾了,陈大人可以查看蔺阳的账簿。 蔺阳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税收每年也收不上多少来,官府的库房里空空如也,实在拿不出来什么银钱来。” 陈见安接过账本翻开来看,里面的账目倒是做得漂亮,一笔笔欠款去向十分清楚,但是········ “张主簿,这里记录着上半年曾经开销一万两白银用于给百姓修葺房屋,可我一路上并没有见到任何修缮好的房子,这工程若是还没动工的话,一万两白银又哪去了?” 张主簿被这么一质问哽了一下,心中暗骂陈见安不识时务,过来混两年外放就算了,管这些闲事干什么。 “大人所有不知,这一万两白银看着虽然多,但是蔺阳山高水远物价也贵,砸下去也听不见个响声。 你如今看到房屋破旧,安知这不是我们已经尽力维护的后果?”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着实无耻,县丞咳嗽了一声,强忍住自己想要骂娘的话。 他知道在岭南没人能跟张家人斗,自己在没摸清陈见安实力之前,绝对不能站队,更不能表现出跟张家作对的意思。 “蔺阳盛产各类矿石,虽说税收不丰,但也不至于穷得一清二白。 去把每年税收跟上贡的记录拿来,我要仔细核对。” 陈见安的态度很明显,此时不肯善罢甘休。 这些年账本上用于民生建设的钱不下十万两,但是真正用在百姓身上的只怕不足千分之一。 陈见安平生最恨两种人,刮地皮、喝兵血! 不管这钱被谁拿了,他必定要让他们把钱全都给吐出来! 张主簿神色阴沉地去拿账簿,但是一出门,就让人去通知了张衡。 “不能让这个愣头青乱来,既然他敬酒不吃,就让家主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下人很快就跑出去通风报信,陈见安将近年来的账簿全都搬到书房,但凡遇到有问题的地方圈出来,单独放在一边。 仅仅一个上午,就挑出来十几本有问题的账本。 账本摞得越高,张主簿的脸色也就越难看。 这人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他圈出来都是自己修改过的数据,这些数据根本就经不住查。 要是他刨根问底的话,到时候家主他们都会被牵连出来。 “辛苦大家陪我辛苦一上午,中午我做东,好好吃一顿,下午咱们再继续看。” 陈见安合上手里的账册,看了一眼天色,放大家去午休。 张主簿闻言松了口气,刚准备站起来,外面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个穿着甲胄的守城士兵,进来就跪在地上高声道: “大人不好了!蔺阳城外十里处的堤坝刚才被冲毁,那一处堤坝是下游几条河流的总闸口,这一损毁,下面的十几个村庄全都被淹了。 死伤人数无法估计,大量村民涌入城门口,敢问是否要开城门放人?” 陈见安瞳孔微缩、拍案而起,暴怒道: “近日来都不见雨水,为何堤坝好好的会被冲毁?既然是总闸口,又为何没有派人看管第一时间来报!” 张主簿闻言低下头,露出一个畅快的笑意。 让这毛头小子不肯投靠家主,眼下出了这么大个纰漏,又牵连了那么多人命,看他怎么跟京城那头交差! 如此没有颜色不会巴结上峰,活该! 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陈见安连披风都来不及拿,脚步匆忙的就大步往外走去。 县丞见状赶紧跟上去阻拦。 “大人,万万不可开城门啊,一旦难民涌入,城中必定乱做一团。 要是有人趁机偷鸡摸狗做什么违法勾当,岂不是乱上加乱。” 陈见安知道,当一个苹果烂了,就不能跟其他的好苹果放在一起,要不然其他苹果也会跟着烂掉。 他捏了捏鼻梁,吩咐道: “城门先不要开,立马将库房里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购买米粮,在城外设立粥棚施粥。 再让人去搭建棚子给难民落脚,并且在城里雇佣青壮年去城外搜寻幸存者。 我要亲自去堤坝处看着抢修,要是不从源头解决问题,只怕死伤会越来越多。” 一听陈见安要出城,县丞赶紧出声阻拦。 “不可啊大人,水患凶险,您怎么能以身犯险呢!” 光是看他的决断,县丞就知道他必定是个心有沟壑且爱民如子的好官,就是如此,他才更不能让陈见安折损在张家人的手里。 “事出蹊跷,我必得去亲自看看,你年纪大了,就留守在城里,城里难民安置的事宜。 放心,我去去就会,不会太长时间。” 说完他不顾阻拦,快步走了出去。 另外一边,江芙早上出门之后,就直奔牙行。 “我想买一块地,要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价钱不是问题。” 她身上穿戴的都是价值不菲的貂裘披风跟精致首饰,牙行的伙计一见她这身行头,就知道来了个大主顾,连忙将老板给叫了出来。 “有,有!咱们蔺阳地广人稀,别的没有,土地可有的是。 只是不知道姑娘要一大片地做什么用途?是想要建府,还是想要良田?” 江芙摸了摸手里的金丝手炉,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 “建宅。” 站在她身后的窈娘适时地补充一句: “我们家夫人喜欢清静,一定要找僻静人少的地方。” 本来蔺阳人就不多,还要往人少的地方建宅,这要求可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有钱谁不赚啊,老板连忙答应下来,找出了几个面积大的地契,领着江芙挨个去看。 江芙看了几个,都觉得不太满意。 要么是地方不够大,要么是位置不够偏,难道有个看上眼的,在隔壁竟然有个邻居,这肯定不行。 倒是在回去的路上,江芙相中了一块儿地方。 她指了指一个高门大院的宅子,那宅子周围没有人家,而且院墙很高,门口杂草丛生,看起来荒废许久了。 “这院子看起来没有主人,能否帮我联系主人买下来?” 老板一看那宅子,脸色一变,犹豫了一下劝道: “夫人,要不您再看看别的,这块地原本是个无主之地,但是被张家人看上占了去。 后来张公子又嫌弃这边儿风水不好妨碍他赌运,于是对外出售,所以这地不仅价格高,而且、而且没有地契。” 这张家人胆子倒是大,竟然敢公然占公家的地建房。 江芙眼珠子转了转,让窈娘从马车里拿出一沓银票来。 “价格不是问题,你只管去跟卖家说,我不还价就是了。 不过买卖哪能没有地契的,只要他们能提供地契给我,立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老板看见银票眼睛都直了,这么个既能赚钱又能讨好张家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啊,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江芙忙完了这桩事情,刚一回府,还没等下马车,可就听到外面小厮火急火燎的通报声: “夫人不好了,城外水患,老爷亲自带人治水去了。 现在城外挤满了难民,咱们要不要囤积些粮食,以免之后难民哄抢供不应求啊?” 江芙闻言刚下车的脚又收了回去,对小厮吩咐着: “咱们府里绝对不能去哄抢粮食,你带着家丁去街上看看,谁也不准哄抬粮价,要是有人不从,就直接带回衙门等老爷会来处理。” 说完坐回马车上,对窈娘耳语了几句,等她下车后,直接让车夫驾车去城外。 堤坝不会无缘无故损毁,这里必定有人捣乱! 既然他们能对堤坝动手脚,那么也能对城外的难民动手脚,如果有心之人煽动难民闹起来,那就不仅仅是天灾,而是人祸。 比起不可控的天灾来说,显而易见的,人祸更能治陈见安一个治理无方的罪名。 江芙要亲自去坐镇,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自己刚来就找不痛快! 姓陈的那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们也是明夏的子民,也是蔺阳的百姓!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外面天寒地冻、连个挡风的地方都没有,你们是存心冻死我们,好省下救济的钱粮是不是?” 一个身材高硕的男人怒瞪着守城的士兵,扬声高喊着。 或坐或卧在他身后的难民闻言也都露出不满的神色,县丞见状连忙上前安抚: “大家别着急,就算是进了城大家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啊,还不如在城外地方大,官府也好在这儿给大家搭棚子供大家落脚啊!” 难民们都是些没什么文化的农民,耳根子软,闻言就得也有些道理。 那高硕男人见状心头一急,朝着佩刀的士兵就撞了过去,胳膊撞到刀刃上,一下就见了血。 “啊!他们竟然敢伤人! 别听他们的鬼话,他们就是想要放弃我们,让我们全都死在城外,他们说的好听,可这么多年了,咱们有拿过官府的一分救济金吗?” 村民们耳根子软,所以也容易被煽动,尤其是一见了血,心里对死亡的恐惧翻涌而出,纷纷吵闹起来。 “就是,眼看就要下雪了,城外没有房子没有炭火,咱们还不都要冻死了!” “咱们身上的衣服都还湿着,进城好歹找个人家烤烤火,凭什么不让咱们进城,我在城里有亲戚的,放我进去!” “我女儿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这粥棚里就两袋子大米,哪里够这么多人吃?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全都饿死吗!” 难民们越说越群情激奋,一个个地站起来就要往城门口涌。 县丞连忙让士兵把兵器都收起来,关好城门,千万不能让流民涌入。 为首的高壮男人捂着流血的胳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抬脚踹翻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士兵,趁着城门还没有完全关闭就要带头往里面冲。 县丞高喊着: “快拦住他!” 可是并没有用,官兵不敢伤了他,那人又像是个练家子,几个官兵冲上去也没能将他拦住。 县丞心急如焚,大冷的天儿里,额头上都急出一脑门的汗。 就在男人既然冲到城门口的时候,一根白色的鞭子从里面挥舞过来,直接将男人抽翻过去,他的脸上一条鞭痕抽得清晰可见,皮肉往外翻卷着,深可见骨。 “啊!我的脸!” 他捂着脸在地上哀嚎着打滚。 城门慢慢被从里面打开,江芙手里拿着鞭子,一脸冷峻地骑马从城中出来。 在她逼视的目光下,难民们纷纷往后退去,生怕步了那男人的后尘,让她一鞭子就给抽破相。 县丞看到是她,震惊地揉了揉眼睛。 “我滴个乖乖,陈夫人看着弱不禁风,原来竟是这么个狠人吗?果然虎父无犬女啊!” 江芙一拉手里的缰绳,身下的马儿慢慢踱步往前走,她往前走,难民就往后退,场面还有些滑稽。 她策马来到那挨了一鞭子的男人跟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马蹄一脚踩在男人的小腿上,周围的人都能听到骨折的声音。 “啊!” 男人蜷缩着身体,狠狠地瞪着她。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敢草菅人命,你是江广瑶的女儿,难道可以为所欲为吗?” 周围难民闻言纷纷小声议论着,看向江芙的眼神都愤愤不平。 江芙冷笑一声,移开了马蹄。 “你对我的身份倒是门儿清,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是哪个村儿的?姓甚名谁、这周围可有人能认出你的身份?” 她一说完,男人不吭声了,还做贼心虚地低下头,像是怕被人看清楚自己脸似的。 围观的百姓大家面面相觑,竟然发现谁也不认识他。 “你身强体壮还练过功夫,哪里像是面黄肌瘦的劳苦百姓? 在官府安置百姓额时候跑来煽动民愤,只怕是哪里来的细作,还不快将他给抓起来,等县令大人回来后亲自审问!” 江芙一说完,周围的士兵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堵住他的嘴,将他给抓了起来。 难民们一听他是细作,都有些不知所措。 江芙在那人被带走之后,表情缓和一些,对难民高喊道: “新县令昨日已经上任,必定不会对大家视而不见,请大家配合官府一起共渡难关,我向大家保证,官府绝对不会放弃每一个明夏子民。” 就算她手段狠辣百姓畏惧,但是面对她的话,还是有人不怕死的发出质疑。 “你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做朝廷的主?新县令已经上任了为什么又不露面? 当官都一样,只顾自己的身家性命,哪里会管平头百姓的死活!” 此话一出,人群中纷纷发出符合的声音。 县丞赶紧快步上前,挥着手让大家安静,跟他们解释。 “这位便是县令夫人了,自然不会哄骗大家,县令得知堤坝被冲毁,亲自带人去抢修所以才没有里面。 大家别着急,我先让人把粥棚支起来,大家吃饱了饭再说其他也不迟。” 难民们此时又冷又饿,见江芙带着满满一马车的米粮从城里出来,纷纷闭上了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加上后来这一车的粮食,足够所有人吃顿饱饭了,眼下既然生存的问题解决了大半,他们自己也不会冒着得罪官府的风险非要闹事。 “劳烦夫人了,多亏了您,要不然·······唉!” 县丞亲自去扶江芙下马,对她道谢。 江芙摆摆手,让身边的小厮递上一沓银票交给县丞。 “吃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是穿衣和防寒的问题还在,建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难免有人借着由头继续闹事。 这些钱你先拿去,让人去城里才买一些能防寒的旧衣服来,先让大家把湿衣服换下来。” 蔺阳是个穷地方,县丞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银票,他眼圈一下就红了,一边儿吩咐官兵快去买,一边儿直夸江芙是活菩萨。 “当官的哪个不是只管往自己的腰包里揣,谁会愿意为了百姓拿出来这么多钱呢。 下官代替蔺阳百姓谢过大人、夫人,蔺阳百姓有福了,遇上了爱民如子的父母官!” 县丞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江芙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亲自进了粥棚看着人熬粥,无比要熬的绸一些,让所有人都能吃饱。 另外一边,蔺阳的酒楼上房里,张恒背着手站在窗边,瑶瑶望着城外迟迟没有关上的城门,勾起嘴角。 “必定是事成了!姓陈的那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子就是要让他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在岭南想要跟张家对着干,必然让他死无全尸!” 他身旁的张主簿点头附和着,但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忌惮地问道: “少爷,姓陈的好对付,但是他那个夫人······咱们是不是要顾及着点儿?” 张恒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女人就是个绣花枕头,丈夫往屋里领人都不敢吭声,没什么好顾忌的。 蔺阳天高皇帝远,便是她老子再厉害又能如何,远水解不了近渴,还不是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张主簿闻言安下心来。 只是主仆两人迟迟不见难民涌入,都有些疑惑。 “走,咱们去看看!” 张恒沉不住气,率先抬脚往外走去,张主簿连忙跟上。 只是两人刚走到酒楼门口,就正巧遇到一身泥泞的陈见安带着人从城外回来。 他身后的官兵手里还绑着一个人。 张恒看到那人就是眼皮子一跳,那正是自己派去炸毁堤坝的人! “陈大人,不是说去抢修堤坝?怎么还抓了个村民回来?” 张恒上前一步,状似跟他闲话一般试探道。 陈见安晦暗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嘲讽: “张公子消息可够灵通的,本官干了什么都知道。” 他一说完,站在张恒身后的张主簿缩了缩脖子,陈见安并不理会张恒难看下来的脸色,直接扬手让士兵带人走。 “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跟张公子闲聊了,张公子要是好奇,不如有时间亲自来衙门看看。” 说完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张恒嘴角带着僵硬的笑容目送他离开,在他走后嘴角瞬间耷拉下来,咬牙切齿地对张主簿吩咐道: “这个该死的东西,你去联系蔺阳商户,立马抬高粮食和炭火这些物资的价格。 还有木材和泥沙的价格也都给我翻倍!就算抓到了人又如何,只要这场灾情过不去,等上头问罪下来的时候,我看他还能不能嚣张的出来!” 张主簿一听,顿时眼睛一亮,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蔺阳的散户商贩并不多,几个大商铺都是城里几个大家族的老字号了,老板跟张主簿都很熟,涨价也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儿。 这样自己又能赚钱,又能卖张家一个好的事儿,傻子才不干呢! 于是等县丞手下的人拿着银票采买衣物的时候,突然发现所有的二手衣物和棉被铺盖这些东西全都涨了高几倍的价格,都赶上新衣服贵了! “这个怎么办啊,要是按照这个价格,三分之一的东西都置办不齐!” 拿着银票的几个士兵急得团团转,只能先空着手回去让江芙拿主意。 国家危难正是大家同舟共济的时候 “大人,那人受尽了酷刑什么都不肯招供,属下去调查过了,张恒说得没错,这人就是堤坝附近的一个普通村民。 他的家人在堤坝被炸毁前就失踪了,村里人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他父母和哥哥出门种地了,依属下之见,只怕是有人绑架的他的家人,以此来威胁他炸毁堤坝。” 穿着一袭黑衣的男人单膝跪在地上拱手对陈见安回禀道。 他长了一张泯然众人的脸,黑色的劲装勾勒出他身上结实的肌肉线条,即使跪在那里,也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陈见安对此并不意外,只怕张家之所以找一个平民来做这事儿还有后手,要是万一这人死在了自己的手里,正好诬告自己一个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罪名。 “祁州,你派玄铁骑严加看守,千万别让他死了,再找机会去张府探查,能将人质救出来最好。” 作为玄铁骑首领的祁州点头应下,正要再说什么,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他抬头见陈见安对自己摆摆手,连忙起身,脚下一点就上了房梁。 陈见安说了一声进来,管家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扑通跪在地上。 “大人,夫人之前命令小的去街上监视着,要是有商家敢趁机哄抬物价,就全都绑回来交给您发落。 可是、可是这涨价的商铺实在太多了,城里十家有九家都在涨,还有一家关门不肯做生意,小的不敢将人全都抓起来,只能来请示大人的意思。” 身为县令府的老人,新主子吩咐的第一件事情就没办好,管家十分愧疚。 陈见安一听“哄抬物价”几个字,顿时皱起了眉头,拍案而起。 “大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踩着同胞的尸骨发国难财!” 管家一哆嗦,磕头解释道: “回大人,这蔺阳物资匮乏,本地人很难积累什么财富,本地的商贩大多都是外来的老板,在本地没有什么亲眷,自然也不会管旁人死活。 而且这里距离边关极近,城中不少百姓都有外族血统,在那些外来的明夏老板眼里,更不拿他们当自己的同胞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在明夏人眼里,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管家的话刚一说完,书房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江芙冷着脸走了进来。 “跟他们啰嗦什么,不过是一些商贾罢了,民不与官斗,要是哪个敢不听话,直接查封了他们的铺子,把东西全都充公了! 敬酒而不吃吃罚酒,如此杀鸡儆猴的处置两个,其他人自然就都听话了。” 江芙语气中的狠厉让管家听得一缩脖子,这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他甚至能从一介女流身上窥探几分江厂首的风姿。 陈见安却并没感觉到什么风姿,只觉得江芙是跟江广瑶不学好,学了一身霸道狠厉的坏习惯。 但是转念一想,她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是江广瑶那个豺狼养出来的小狼崽子。 不过是喜欢自己所以才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收起了獠牙。 陈见安有些无奈地走到她身边,拿走她握在手里的鞭子,对她摇了摇头。 “商人也是百姓,官府怎么能直接去抢他们的东西?国家危难正是大家同舟共济的时候,不如好好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们主动募捐粮食和炭火。 以德服人才是长远之计,一味地的手段强硬,只会失了民心。” 这话虽然不假,但也要看用在什么时候。 乱世用重点,以德服人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 江芙心中不以为然,要是那些个老滑头那么好对付,东厂也就不会研究出那么多折磨人的刑罚了。 但是她眼珠子一转,压下即将出口的反驳,对陈见安笑了。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我现在就下帖子,邀请城中所有商人赴宴,到时候希望你能在宴会上说服他们。” 陈见安见她“知错就改”,欣慰地点点头。 “劳烦了,我也会上奏一封呈给陛下,请求朝廷拨款,只要赈灾款一到,立即着手给百姓们修建新屋。” 看他那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江芙都不忍心打击这孩子。 她跟在爹爹身边的时候见过他处理赈灾款,且不说这款项能不能拨下来,就是皇帝点头拨款了,实际到地方能有多少也是个未知数。 所以江芙很早就知道了,与其指望别人的良心,不如指望自己的手段。 现在这个道理,一直接受君子教育的陈见安并不知道。 陈见安的八百里加急当夜就从县令府里送了出去,同时发给各个商户的帖子,也在宵禁一结束就送到各个老板手里。 在江芙的预想中肯定会有不少人称病拖赖、不肯露面的。 但是出乎她预料的,所有接到帖子的人都带着礼品上门来了,布置好的庭院里很快就坐满了人。 都在一个圈子里,大家都互相认识,自己找了座位之后就开始互相攀谈起来。 坐在最上首靠近陈见安位置上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几岁的男人,他身材有些瘦弱、尖嘴猴腮的,其他老板对他的态度都十分恭敬,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意思。 陈见安偕江芙落座之后,江芙拍了拍手,下人将准备好的吃食陆陆续续地摆在桌子上。 “陈大人是京城人,想必府里的吃食也比咱们这些粗鄙地方精细美味,草民们必得好好尝尝。” 下面有擅长阿谀奉承道,其他人纷纷附和。 江芙笑得十分玩味,第一道菜摆在大家面前桌子上之后,刚还溜须拍马的人全都闭上了嘴。 那摆在面前的盘子里,哪是什么精细的吃食?就是一块干瘪的树皮! 这东西喂牛羊都不一定吃,新县令该不会是真的想要他们吃下去吧?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菜也被端了上来,分别是一盘草根和一盘观音土。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放下手里的筷子,转头看向陈见安,挂着僵硬的笑容问道: “陈大人这是何意?” 陈见安率先夹起一筷子草根放进嘴里搅了搅,对下面其他人招招手: “想必诸位之前从没尝过这些东西吧?不如今日试试,虽然味道不佳,但也都是能果腹的东西。” 主人都动了筷子,客人哪有不动的道理?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都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然后一脸痛苦地咀嚼着。 “张老板,你怎么不吃呢?要知道现在如今城外,便是想要找出这三种食材来都不容易呢,是难民们想吃都吃不到的美味。” 张老板听到陈见安这话,眼神闪了闪,轻笑一声,对着他举起酒杯: “大人能体会民间疾苦,实乃百姓之服,张某人佩服!” 说完一饮而尽,到底是没动桌上的筷子。 陈见安也不逼他,放下筷子,拿起酒杯对下面众人说道: “下官刚刚上任,远不及大家在蔺阳的时日久。 如今蔺阳有难,想必大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看在大家生活在同一土地上的情分,希望大家能慷慨解囊,帮助蔺阳渡过这次难关。” 说完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但是下首鸦雀无声,竟没有一人举杯表示同意的。 他们把目光全都放在了张老板的身上,很显然,推举他当大家的代言人。 “大家都是小本生意,勉强糊口罢了,即便大人这么说了,咱们也实在没有余钱能帮上忙的。” 陈见安皱眉,没想到他们竟然回绝得这么干脆。 但毕竟钱是人家的,人家不想出,也不能动手抢吧? 他抿了抿嘴,退让道: “那至少救济的物资不要提价,不然这跟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 张老板闻言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语气十分为难: “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时候陈粮在就卖完了,再上市的都是今年刚收上来的新粮,价格本就要高一些。 还有炭火,夏日的炭火跟冬日的炭火又怎么会是一样价格呢?不是小人们故意要给大人添乱,而是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要涨价的。 还望大人体谅,不要为难咱们小本生意,要不然若是大家的店都开不下去了,大人岂不是想要高价买粮食和炭火,都没有路子了?” 江芙看着自己夫君碰了个软钉子,淡定地喝茶,丝毫没有帮一把的打算。 陈见安这一来一回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不着痕迹地瞥了江芙一眼,他眼神暗了暗,状似服软一般道: “本官知道你们做生意不容易,可是百姓也同样不容易,这样吧,只要你们愿意慷慨解囊帮本官一起渡过这个难关,有什么要求,我都尽量满足你们。” 江芙一挑眉,心道陈见安这怕是对为富不仁的商贾死了心。 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宴请商户必然是为了赈灾的事儿,商户们既然不愿意出钱大可以不来,既然来了,那必定是有所图谋。 江芙能猜到,陈见安自然也能猜得到,他倒要看看这群人到底怀揣的什么心思。 张老板喜上眉梢,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陷阱,一口就咬住了钩子。 “咳,既然陈大人这么说了,咱们总是要给您一个面子不是?草民这里还真有一事相求,只要大人能答应,那么要粮还是要棉衣炭火,就都好说。” 时疫? 怕不是在逗我! “咱们蔺阳来往商户零散,常大家一直想要组建一个商会,一来可以对往来散户把把关,而来也能互帮互助一起更好的发展。 只是商道按规矩都是由官府掌管的,这事儿能不能成,还要看陈大人的意思。” 张老板一说完,陈见安就懂了。 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蔺阳商道的把控权! 蔺阳虽然不富裕,但却是外族和明夏通商的重要通道,这也是为什么蔺阳的县令从来都是陛下亲自指派,因为他不放心把这样的要道交给任何其他势力。 要是真的同意了他的要求,那么以后蔺阳甚至明夏的通商都要被张家掐住喉咙。 陈见安眼神暗了暗,拿起面前的酒杯对着张老板举了举,笑道: “本官还当什么了不得的事呢,不过是组建个商会,没问题! 只不过商会肯定要有会长,本官初来乍到的,倒是一时间不知道由谁来担任比较合适。 不如这样,你们先去商议商会的相关事宜,等本官处理好难民的事情,便从你们所有商户中选出一个经商手段最高超的担任会长,张老板意下如何?” 张老板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举起酒杯就猛灌进去一口,生怕他反悔似的,连连答应。 “好说好说,既然陈大人这么爽快,那筹备物资的事情就交给草民,保证明天一早就把东西全都送到衙门门口,供大人清点。” 两人各怀心思地推杯换盏,江芙看着陈见安的表情,总觉得他好像憋着坏似的,不知道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张老板只觉得这个小县令人还怪好的嘞,第二天一早就将他要的物资全都送到了衙门门口。 门外被堆得好像小山一样,旧的棉衣棉裤棉鞋、各种粮食稻谷、炭火和修建堤坝的建材,应有尽有,可见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只等着作为筹码拿出来。 二十几车的东西,县丞叫人足足搬了一上午,才全都运送出城。 “你当真要把商道交给张家?只怕皇上知道要震怒怪罪的。” 早上陈见安连早膳都来不及用,就着急要出门去监督堤坝施工,江芙一边帮他扣着官服的扣子,一边问道。 陈见安轻笑一声,伸手拿过披风,搭在自己臂弯里,捏了捏江芙放在自己脖颈旁的手。 “我是答应他们成立商会,也答应放权给商会会长,但是谁说商会会长一定会是张家人呢?” 江芙歪了歪头,这家伙原来是利用语言陷阱,让张老板给他白打工呢。 “可是你也说过会选最有经商手段的人当选会长,这整个蔺阳只怕没有人能强得过张老板了吧?” 也不是他经商多厉害,只是他身后站着贵妃母家,谁那么想不开回去跟他较劲? “岭南没有不见得别处也没有,昨晚我已经派人送信通知杜老板,想必他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之前本就看好蔺阳的皮毛生意,无奈这里商户十分排外,让他插不上手,只要他成了商会会长,还怕有什么生意是做不成的吗?” 江芙恍然大悟,好笑的看着他,昨个儿还要以德服人呢,一转眼这不也算计上了。 陈见安被她看得不太自在,轻咳了一声。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你说得对,对待有些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懂人话。 我去监工,城外的难民就劳烦你多看顾了,眼下有了物资等堤坝被修好之后,就能用朝廷赈灾拨款给百姓重新建房,在这期间要安抚好难民的情绪,千万不能哄抢或是起冲突。” 江芙点点头,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鸡蛋塞进陈见安的衣服里。 “注意安全。” 陈见安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江芙草草地喝了两口粥,便也赶去城外监督发放物资的事情。 倒也不是陈见安手里当真无人可用,非要江芙亲自上阵。 而是自从那日江芙当着难民的面儿把那闹事的男人给抽了个半死之后,每次只要她出现,难民们说话的声音都会小很多,更别提有人敢闹事了,看见她腰上的鞭子就哆嗦。 张衡眼见着县丞带人一车一车地往城外送物资,难民们对新县令感恩戴德,他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少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要是就这么平息了,那岂不是拱手给他送了政绩?” 张主簿急得够呛,自己在陈见安面前已经是个明晃晃的内奸了,等他忙完这茬腾出手来,肯定第一个收拾自己。 张衡眼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对身边的小厮耳语了几句,而后露出阴恻恻的笑容来。 “且让他得意两天,等商道一旦落到咱们手里,就是他的死期!” 堤坝抢修得并不顺利,这一处总闸年久失修,虽然这一次是被炸开的,但是即便没有这一炸,看它被腐蚀的样子,也撑不了多久的。 “这眼见着是多年没有加固的,蔺阳却年年向朝廷要修建拨款,这钱来来回回地养肥了多少官员,偏生灾难来了,却让老百姓在前面受着!” 陈见安看着工匠挖出堤坝里腐烂的木桩子换上新的,咬牙切齿道。 “大人,这根基都坏了,您看是要全都换成新的,还是要先将闸口堵住便罢了?” 工匠领头看看身后那并不充足的材料,硬着头皮问道。 他其实最怕的是当官的不舍得花钱,用这点儿材料逼他们糊弄上,等到哪天要是再被冲垮了,他们这些干活的自然最先被推出去当刀。 陈见安自然知道这些材料不够,也不为难底下的人。 “全都换新的,要不两三年就又垮了,刚刚重建家园的百姓岂不是又要遭殃? 你们先紧着这些材料用,等朝廷的拨款下来,本官再命人将剩下的材料补全。” 工匠领头听他这么说才松了口气,随之心中充满不能言语的感动。 他们本就是附近村里的人,这堤坝就像是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每年一到雨季大家晚上睡觉都睁着一只眼,就怕发了水灾跑不出去。 见这新来的县令是真心实意将百姓放在心底,急百姓所急、忧百姓所忧,他心中直呼老天有眼,让他们遇上这样的青天大老爷。 只希望这年岁不大的小县令能在这儿多留几年,蔺阳百姓就能跟着他多享几年的福。 堤坝上雇佣了不少青壮力的难民,抢修速度很快,可朝廷的拨款却迟迟没有到。 “咱们带来的金银不少,修筑闸口要紧,先拿去应应急。” 江芙见陈见安每日焦急地等着拨款,干脆拿出一沓银票交给他,就是这么的财大气粗。 这都是她的嫁妆,陈见安是不愿意拿的,可是为了城外还在寒风中挨冻受饿的百姓,还是接了过来。 “我替蔺阳的百姓谢谢你了,这钱等朝廷的拨款一到,就会还给你。” 江芙嗔瞪了他一眼。 “你我夫妻,说什么谢。” 陈见安将她拉到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 “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江芙靠在他怀里,眼珠子转了转,心道苦不苦的先不说,自己可不能做赔本买卖。 这货刚拿了自己十几万两的银票,自己总要收点儿利息回来。 她抬手环抱住陈见安的腰,语气闷闷地在他怀里委屈道: “今日我收到了父亲来信,父亲在心中大骂我是废物,说我给他丢人了。 呜呜呜呜,是我对不起父亲,让他在京城还是跟着我们生气,我太不孝顺了。” 陈见安听到她带着哽咽的声音,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是这样的,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是岳父大人太严厉了,你别放在心上。” 江芙偷偷抬眼,看到陈见安紧绷的下颌,在心里偷笑,这波憎恨值稳了! 陈见安不知道自家媳妇心里的小九九,只知道她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跟着自己奔波,已经够辛苦的了。 那不懂事的老丈人还跟着添乱,真是烦人! 这一次十分大方地给老丈人送上15点积分。 堤坝的工程有了氪金玩家的插手,建造速度很快就提升上来,完工那日陈见安还特地邀请了江芙跟自己一起去给新堤坝剪彩。 “这下好了,以后再也不怕发大水了!” “这回闸口用的都是好材料,我看顶个几百年都没问题!” 周围的工匠和看热闹的村民纷纷欢欣鼓舞,只等着大老爷修好了堤坝就给他们重新盖房子,这生活眼见着是有指望了。 可偏偏就在江芙一剪刀刚剪下去的时候,一个守城小兵火急火燎的便往这边儿跑,嘴里边喊道: “不、不好了大人!城外难民棚发现了时疫,已经发现了两个死者,感染者不计其数,县丞大人也病倒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江芙手里的剪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跟陈见安对视一眼,两人都清楚,这时疫来的古怪。 难民棚那边她每天都让人巡逻打扫,怎么会死了两人才被发现? 而且这都入冬了,这么冷的天儿风寒还说得通,时疫? 怕不是在逗我!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被发现的两名死者全都是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按理说这个年纪又是身强体壮的男人,就算是染上时疫,也不应该最先死去才对。 陈见安不许江芙跟着,自己捂着抠鼻来到难民棚的时候,刚靠近,就听到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他皱眉看着比前一天少了不少人的难民棚,对看守的士兵询问道: “不是就死了两个,怎么人少了这么多?” 那小兵心虚的一拱手,如实回道: “回大人,今早大夫来瞧过,说是时疫之后,不少人不敢在难民棚呆着,于是拖家带口的往山里去了。” 上面没有吩咐拦着人不让走,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 “胡闹!这几日便要落雪了,山上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到了晚上还不活活冻死? 时疫虽然可怕却也不是绝症,只要对症下药很快就能痊愈,你们快派人上山将离开的百姓找回来。 郎中现在在哪里?我先去去见见他。” 早知道昨天晚上一时偷懒,现在要漫山遍野的去找人,小兵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但是他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应下,将陈见安带到郎中熬药的灶台处,然后叫人跟自己一起去山上搜寻难民。 “大人,这病不难治,现在天气冷,疫情传播的也慢。 只是、、、、只是咱们这儿没有足够的药材,不吃药,再小的病他也好不起来啊。” 郎中说着叹了口气,蔺阳土地贫瘠,粮食都打不出多少来,更没有人种草药了。 外面的草药运到这里来,价格都翻了翻几番,在蔺阳这破地方,草药可是稀罕物,寻常人家都吃不起。 眼下这么大的需求量,就是把蔺阳城里所有的药房都搬空了,只怕都凑不出来需要的药材。 江芙回府之后将自己带来的到几车药材全都找了出来,能用上的到全都送去了城外。 正在为草药发愁的郎中见到这些药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家伙,陈大人刚说去想办法找药材,一眨眼的功夫就送来了,他会变戏法不成? 快把这些药材搬进来,我分门别类地配好了,你们每天帮忙一起煮了分给难民们喝!” 难民多,喝药的嘴也多。 这些药材虽然撑不了几天,但是足够将疫情控制住了。 只希望陈大人能再多弄些药材回来,就能将已经感染的村民们也都治好。 可情况远没有郎中想象的那么乐观。 陈见安一个人都没带,自己单枪匹马地一路飞奔去知府所在的鹿梁城求援。 鹿梁城是岭南最富庶的城市,物资丰富来往商人众多,并且距离蔺阳不算太远,同为明夏子民,这个时候想必张知府不会袖手旁观。 “今日封城,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进出,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陈见安刚到鹿梁城门口,就被守门官兵拦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抽出自己的县令令牌聚到官兵面前,摆明自己的身份。 “本官乃蔺阳县令,有要事求见张知府,劳烦打开城门。” 那两个官兵看到令牌后对视一眼,纷纷抽出刀来,防备地放在陈见安面前。 “听说蔺阳闹了疫症,知府大人就是怕疫情蔓延到鹿梁城,这才下令封城。 大人既然是从蔺阳来,那咱们更不能放行了,要是你身上带着病气传染给了知府大人,那岂不是咱们守城不利的罪过了?” 陈见安死死皱着眉头,握紧了手里的令牌,张知府这就是不打算管蔺阳百姓死活的意思了! 可是蔺阳缺医少药,自己身后便是十几万的无辜百姓,若是不能带着药材回去,不仅仅那些难民,只怕一堵城墙也护不住城中百姓太久。 “好,既然知府大人怕下官身上带着病气,那下官就在城外等,等身上这病气都被风吹散了,等知府大人愿意见我!” 陈见安说完,一转身走到城门空地的显眼处,一撩衣摆席地而坐。 守城官兵并没有当回事,想着等会儿天黑了,他冷得受不了也就走了。 可是没成想,一直等到下半夜陈见安也没动地方。 眼见着他冻得脸都白了,官兵慌了起来,怕他要是真冻出个好歹的,自己担不起责任。 于是趁着换岗的功夫去给张知府通报。 张知府上个月刚收了个美妾,今日正宿在她的院子里,闹腾了一晚上还没安歇,听到管家传进来的消息,不耐烦的打发他道: “冻死就冻死,区区一个礼部侍郎的儿子有什么要紧,滚出去,少来坏爷的兴致。” 管家站在门外,听到老爷那不耐烦的语气,不敢多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躬身退下。 心里却叫苦连天,只怕老爷忘了,那陈家是个软柿子,可他们家儿媳妇不好捏啊! 陈见安在城外坐了一夜,江芙也在家中等了一夜,却迟迟不见陈见安回来。 在天放亮之后,她实在等不住了,将刚起床的县丞堵在了家门口。 “陈大人?他昨日说要去鹿梁城求援了。 夫人别着急鹿梁距离这里并不远,想必是张知府留他过夜。” 过夜? 江芙抿了抿嘴,知道必不可能的。 陈见安是怎样一副忧国忧民的性子,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现在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他又怎么能安然在知府家中安睡? 除非是求援之时并不顺利…… 江芙有些忧心的回到家中,正在犹豫要不要派人去看看的时候,一个身穿一袭黑色劲装的陌生男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冷不丁跪在地上,拦在她前面。 “夫人,大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求您去救救他!” 江芙顾不上追究他的身份,心头一惊,焦急的追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仔细说!” 原来昨日凌晨陈见安就发起了烧晕倒在地,守城士兵害怕是疫病不敢碰他。 去城里回报知府却又被撵了出来。 鹿梁城城门封了,根本没有人进出,要事没有人管,大人岂不是就要这么死在门口? 碍于身份不能露面的祁州又急又气,迫于无奈只能回来求夫人帮忙。 江芙是少主认可的人,那么自己暴露在她面前应该也无大碍。 听完了祁州的话,江芙依然气得要死。 真是老虎不发威,什么牛马都敢出来溜溜!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自己还没死呢,张家人就敢明目张胆折腾自己相公? 翻了天了! “好啊,本小姐倒是没想到见那张知府一面,竟然比进宫面圣还要难!备马! 我亲自去鹿梁城,看看到底是什么金贵地方,旁人想要进城还得豁出命去!” 江芙说完留下窈娘看家,自己带着两个侍卫就风风火火出了门儿。 既然赶到的时候,远远就瞧见空荡荡的城门口,一人一马卧在哪里,生死不知。 飞云像是想要给主人取暖,趴在他的身边,用自己笨重的身体给主人挡住泠冽的寒风。 江芙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下马跑过去。 她蹲在地上抱起陈见安的上身,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还好没死。 刚松了一口气,江芙就注意到他红的不自然的脸色,想到祁州说他发了一夜的烧,赶紧将自己的皮毛披风脱下来裹在他的身上。 将她交给身后的江家侍卫,自己则朝着城门走了过去。 守城官兵见有人来救这个烫手山芋,顿时松了口气,只当江芙是个普通的官眷,并不拿她当回事。 她们家男人都这样了,她一个女流之辈还能干嘛?撑死了不过撒泼打滚,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可江芙不是一般的官眷。 她走到近前,二话不说伸手抽出官兵腰间的配刀,一刀砍在他的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 一旁的人都看傻了。 这他娘的一刀就破甲了?是这个正常女人该有力气? 直到那人失血过多瘫倒在地,大家才反应过来,其他官兵赶紧去扶。 “大胆,城门重地持刀伤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城门的士兵闻言一拥而上,把江芙给团团围住,江家侍卫极了,差点儿放下手里的陈见安回去救人。 江芙不慌不忙的扔下手里的刀,从怀里抽出手帕嫌弃地擦了擦手,紧接着从怀里拿出另外一件东西。 一张明黄色的圣旨。 一看到这东西,还不等江芙举过头顶,周围的所有人就扔下去武器,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江芙并没有展开圣旨,而是扬声道: “我有陛下圣旨要给张知府,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若是耽误了陛下的圣旨,看了你们九族也担当不起!” 一听诛九族,官兵们顿时被吓的两股战战,为首那人赶紧爬起来让人去开城门。 自己则恭恭敬敬的跟在江芙一行人身后,护送她们进城。 “头儿,不对劲啊,要是京城有圣旨,不可能绕过鹿梁直接送到蔺阳去。 她手里的圣旨,该不会是假的吧?” 领头的官兵闻言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江芙手里的圣旨,摇了摇头。 “我在知府那里见过一次圣旨,就是这样的。 她们是从京城来的,兴许是陛下以前下的旨让她们顺路带过来呢? 别管,反正真的假的都跟咱们没关系,只管把人送到就是了。” 小兵闻言闭上了嘴,乖乖将人恭敬地送到了知府府邸。 假传圣旨可是诛九族的罪,陈夫人你这··· “不知江小姐亲自上门,有失远迎了。” 张知府亲自到客厅门口迎接,看到江芙伸手被人架着的陈见安时,眼神闪了闪,故作担忧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不会感染疫症了吧? 不是下官狠心,但是要是感染了疫症,是万万不能留在鹿梁的,来人啊,快将陈大人送回蔺阳!” 他那虚情假意的表情看得江芙眼皮子直抽。 她对着自己侍卫一摆手,两个侍卫踹开过来拦路的小厮,扶着陈见安直接往内室去了,将他安顿好后,一个侍卫看守,另一个侍卫脚步匆忙地出去请大夫。 江芙则自己大摇大摆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将手里明黄的圣旨“啪”地往桌子上一拍。 张知府黑着脸还想再拦,见到那圣旨,脸上肥肉颤了颤,不得不先将陈见那边儿放一放,先应付这个棘手的麻烦。 他一边让管家去拿点心,一边腆着笑脸坐到江芙旁边的位置上。 “不知道皇上有什么旨意,江姑娘你吃点儿糕点慢慢说。” 不看僧面看佛面,张知府并不愿意跟江芙起正面冲突,先前她就从自己儿子口中得知这江家女就是个草包美人,没有半点儿脾气和主意,想必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江芙看到管家摆在自己面前的两盘点心,心中呲笑一声,只怕是自己的凶名还没有传到岭南来,竟然让姓张的以为两盘子点心就能打发了自己。 “蟹黄糕和马蹄酥,大人这儿的点心倒是不错。 这种不应季的东西,想必价钱也不便宜吧,可不知道我这一口下去,要吃掉多少银子?” 江芙说着拈起一块糕点,却并不往嘴里放,语焉不详地说着。 张知府还真不知道这东西多少钱,反正只要自己喜欢吃,下人就会给送到桌案上。 他听出江芙话中指责自己骄奢淫逸的意思,露出一抹心知肚明的笑容来,意有所指道: “若不是这样的点心,怎么配得上江小姐的身份呢?下官在京城的时候就听闻江厂首爱吃螃蟹,想必江小姐也是喜欢的。” 要说起骄奢淫逸上,谁能比得过他们江家呢? 据说江广瑶的私库堪比国库,想必江家的日子必定过得奢靡极了,比起皇帝也不遑多让。 江芙放下点心,嫌弃地擦了擦手,那还真是对不起了,他爹是个小气鬼,江家每日例银并不多。 她嘴角带笑但语气讥讽。 “那大人就说错了,我自小一吃螃蟹就起疹子,因此父亲也从不在我面前吃蟹。 还有,如今我已经嫁给蔺阳县令为妻,大人一口一个小姐的唤实在不成体统,该叫我陈夫人才是。” 她这话一说完,张知府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明里说的是螃蟹,暗里不过是表明她了的立场,便是要跟自己作对! 她怕是来给姓陈的那小子打抱不平来了。 他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要说什么,从内室那边儿先闻其声后见其人的传来一声娇柔的女声: “老爷~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守在内室门口,不许妾身进去,咱们这家里怎么还有妾身去不得的地方? 听说里面有个染上疫症要死的男人,真是晦气,府里刚送去两个肺痨鬼,怎么又来一个! 老爷你快把人给扔出去啊,要是传染了咱们可怎么办嘛!” 江芙闻言眯了眯眼。 张知府脸色一变,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胡说什么,那是蔺阳县令陈大人,不知道本官有客人吗,谁让你到前面来的,还不快滚回去!” 那女人像是被这一巴掌打蒙了,看了看江芙,然后捂着脸低头就跑了。 “大人家里有人感染肺痨?” 瞄了一眼桌上的圣旨,压下心里的不满,笑着附和了两句: “是是,只是不知道陛下有什么旨意给下官的?怎么不让宫人来传旨,反而要劳烦陈夫人?” 他心中狐疑,若不是皇帝真有秘旨,那便是江芙假传圣旨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来,往椅子后面一靠。 要是这小妮真的为了救她丈夫假传圣旨,那不光给了自己能除掉这夫妻俩的理由,还能让京城那边儿顺势给江广瑶参上一本。 家主这些年一直被东西二厂压制着,要是自己能帮他打击东厂,想必自己多年不曾挪动的官位,就能更进一步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激动起来,伸手就去抓桌上的圣旨,却被江芙眼疾手快提前一步拿到手里。 “亵渎圣旨犹如不敬不下,大人怕是岭南待久了,这灭门抄家的事儿都记不得了?” 张知府闻言一缩手,反应过来自己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震慑住了,连忙掩饰地掩嘴咳嗽一声,找回强硬的语气质疑道: “本官虽然在岭南待久了,可也知道宣读圣旨需得有三人以上在场才做的数,所以传旨很少只派一人单枪匹马地过来。 陈夫人可别是随便拿了什么旨意来糊弄本官的?” 张知府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江芙的表情,试图在她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这么一看,还真的发现她的表情一顿,这一下他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坚信她手里的圣旨就是假的! 他就说吗,贵妃娘娘日日陪伴在陛下跟前,要是陛下当真对岭南有什么动作,自己怎么可能得不到一点儿消息? “假传圣旨可是诛九族的罪,陈夫人你这········” 江芙听他这话不急反笑,一只胳膊支在桌子上,一只胳膊抬起来将圣旨递给张知府。 “真的还是假的,你一看便知,来呀~打开看看。” 被她这么一让,张知府反而不敢伸手去接了,万一这圣旨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落得个藐视皇权的罪名? 他个江芙对峙片刻,最终在她盈满了嘲讽笑意的眼神下,不愿意拉了面子,一咬牙接过了圣旨,狠狠心将其展开。 刚展开了个开头,没有在上面空白着并没有写自己的官职,他心头一喜,似乎已经预见了江芙被打入天牢的未来。 但是往后面又展开了一些,他的动作却顿住了,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像是不敢置信一样,一把将圣旨全部摊开。 只见圣旨上一片空白,却在最后面盖上了传国玉玺! 他曾经听闻多年前江广瑶舍命护驾,皇上曾经许诺可以完成他一个愿望,之后便给出了三朝之内的唯一一张空白圣旨。 张知府万万想不到,江广瑶竟然会将这种可以作为传家宝的东西交给一个女儿??? 女儿有什么用,嫁出去了还不是别人家的人! 他双手捧着圣旨跪在地上,跟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江芙伸手将圣旨拿回来卷了卷,用卷轴在桌上“哒哒”地敲了两下。 这两个哪是敲在了桌子角上啊,明明是敲在了张知府的心头上,他有些肥硕的身体跟着抖了两抖。 “假传圣旨?呵呵,张大人未免也把我看得太蠢了一些! 之前我还没想好在这上面写些什么,现在倒是觉得,也许写个抄家罢官的罪诏也不是不行。” 张知府连忙摇头,赔着笑脸跟她打哈哈。 “陈夫人说笑了,这可是百年之内的独一份恩典,用在下官身上岂不是浪费了? 下官知道你们夫妻此次来的目的,这就着人去准备粮食和药材,等陈大人一醒过来,就派人将你们送回去如何?” 张知府刚说完,就从内室里走出一个侍卫,他靠在江芙身边耳语几句,江芙闻言舒展开了眉头,不欲跟张知府纠缠,同意了他的让步。 陈见安并没有感染时疫,不过是受了风寒发高热,大夫给喂了药之后,很快体温就退了下来。 江芙直接让张知府将马车赶到门口来,让人抬着陈见安上了马车,并且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满满三年车的草药。 张知府和她说好,后续物资会在三天内补上,派人送到蔺阳,然后恭恭敬敬地把人给送到城门口。 听到风声急忙赶回来的张衡正在城门口跟江芙的马车打了个照面,马车前江芙骑在飞云上,不同于之前宴会上安静贤惠的模样。 她一袭红裙英姿飒爽,昂首挺胸坐在马背上,一头乌黑的秀发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随着马儿的脚步晃动着。 张衡差点儿没认出来,转头多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江芙的眼睛。 她看过来的眼神凌厉又淡漠,像是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看着从自己面前经过的羚羊。 匆匆一撇就让张衡愣在原地。 “回来了就快进来,愣在外面干什么!” 张知府气不顺的将儿子给叫了回来,张衡策马进城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急忙翻身下马,小跑到张知府身侧劝道: “父亲,咱们真要往蔺阳送物资?那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的手段,白白给姓陈的做了嫁衣了!” 他语气不甘,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那两个肺痨鬼给送到蔺阳去的,这要是送药过去,岂不是自己散播瘟疫自己治?他图什么啊! 张知府脸色阴沉,语气阴狠的回道: “送!怎么不送呢,不过他们有没有命拿,那就是看他们的造化了!” 放心,今天的气我不会让你白受 陈见安还在昏迷,江芙只带了两个侍卫来,他们一个在马车里看顾陈见安,另外一个跟在马车外,护卫马车的安全。 后面三辆装满药材的马车,则是张知府的人手负责押送。 “夫人,老爷醒了!” 行至一半,马车里传来侍卫的呼喊声。 江芙立马一拉缰绳,对着身后的车队一扬手,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原地休息,谁也不许乱动。” 说完她,急忙上了马车,一撩开车帘就对上陈见安抬头看过来的目光。 他的脸色很苍白,一旁的侍卫正在给他喂水。 “辛苦你了。” 陈见安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见到江芙,就能猜到个大概。 江芙摇摇头,对他说起自己到鹿梁城之后的经过。 陈见安听完抿抿嘴没有说话。 陈见安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自己做错了吗? 可是自己严格按照朝廷规定、按照上级指示、按照君子行规,论心论迹自己都没有行差踏错半步。 可就是这样遵守着世俗礼教的自己,面对的却全都是恶意和刁难。 上面的人用规矩用德行束缚着下面的人,用赞扬和美名做绳索,好实现他们的统治目的,自己从前竟然如此天真,竟然会以为所谓的规矩是平等的、能够约束制定它的人。 多可笑啊,所谓君子不过是好拿捏的软柿子,所谓规矩不过是当官手里的鞭子,用来抽打所有试图反抗人的鞭子! 江芙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忧心物资的事情,出言安抚。 “张知府已经答应三天内会把我们需要的东西都送过来,你别担心,蔺阳百姓会有救的。” 希望如此吧,陈见安正要说什么,外面却突然响起了喧闹的声音。 “夫人不好了,装着草药的马车自焚了!” 陈见安闻言顾不上尚且虚弱的身体,挣扎着下了马车,一回头就看见那三辆装载着药材的马车全都冒着滚滚浓烟。 江芙跟在他的身后,耳边听着陈见安指挥下人灭火的声音,心中没忍住暗骂一声。 姓张的这个杀千刀的! 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这么大方的给自己送东西,原来是有后招。 自己着急带陈见安回去,也没有一一检查他送上车的东西,他要是一早就打着放火烧车的主意,只怕马车上到底是药材还是干草还不好说呢! 道理两旁并没有水源,马车上又都是些易燃的东西,被风一吹很快就烧了个干净。 江芙跟着灭火,蹭了一脸的黑灰,还是没能抢救下来一些药材。 陈见安拉住手里拿着披风想要再次往前冲的江芙,看着那三辆马车,眼中跳动着火光。 “别去了,救不回来的,咱们走。” 江芙恨恨地扔下手里的披风。 “怎么可能三辆车同时着火,肯定那个老秃驴干的!咱们把人控制起来,回去找他算账去!” 她手里那空白圣旨之前就是拿出来吓唬吓唬人的,没打算真的用,但是被张知府这么一顿骚操作,她倒是真的想用圣旨去抄个家了。 陈见安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语气安抚道: “咱们先回去,放心,今天的气我不会让你白受,我向你保证,肯定会收拾了他们。” 江芙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他能有什么办法,这个妇人之仁的货。 但是为了维持自己在陈见安心里的好感度,好方便自己刷仇恨值,只能咽下这口气,乖乖地跟陈见安一起先回去。 焦急的等在城门口的县丞一见两人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又伸头往两人身后一看,除了三匹马之外,并没有要回来什么物资。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们要三匹马回来干什么?杀了吃肉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马到底是没杀,陈见安直接让人将它们带回去,好好照看着。 城外难民棚这边儿情况还算不错,虽然还是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感染,但是并没有再出现过死亡的人。 “大人,蔺阳关杨将军听闻蔺阳城中爆发疫症,派人送来了辆车草药和稻谷,下官已经清点入库了,还请大人过目。” 陈见安接过账本,看着上面并不算多的物资,心中酸楚难言。 他是听过杨将军名号的,南杨北霍,说的便是驻守西南的杨家和驻守西北的霍家。 边关苦寒又山高路远,补给全都靠朝廷下发,但是层层经手下来,真正到边关的又能有多少呢? 蔺阳关送来的这点儿东西对数以万计的百姓来说杯水车薪。 但是陈见安知道,这已经是战士们节衣缩食能给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杨将军的药材救了大命,让咱们能将药汤给百姓们续上,可撑不了多久,估计剩下的药材再喝个两三天也就见底了,咱们还得想想其他办法才行啊。” 县丞满脸的愁苦,陈见安放下账册,两手交叠托着下巴,突然问道: “那群商人最近有什么动静,张老板可来找过本官?” 县丞点点头。 “来过的,不过听说大人去鹿梁之后便走了,大人可是想要从他们身上募捐些物资? 依下官之见,难啊!城里百姓知道城外发了疫症,都在疯抢药草,城里的药价已经翻了个几番还是供不应求,这个时候他们肯定不会放弃这堪比黄金的利润,再说药铺全都售罄了,他们也拿不出来啊。” 陈见安可不这么认为,就算蔺阳没有了,张老板背后不还有个鹿梁么! 自己手里有他们想要的筹码,在商言商,张知府让自己在官场上栽了个跟头,自己就在商场让他们也跌上一跤。 “这件事你不用管,劳烦你派人去酒楼订个位置,再将张老板他们找来,就说我已经拟好了商道授权的公文,要跟他们商议具体事宜,他们自然回来赴约。” 县丞一听“商道”两个字,眼皮子顿时就是一跳,瞪着眼睛看向陈见安,却见他对自己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他反对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又被咽了回去,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决定相信这个一心为民的小县令。 “是,下官这就去办。” 众人拾柴火焰高 张老板这一次赴宴穿得比上一次还要更华丽三分。 可见蔺阳的危机和苦难丝毫没有给他造成影响,估计因为他就要“立功”了,只怕日子比之前还要更滋润一些。 “商会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了,这是名册和契书,请大人过目。” 东西准备得倒是齐全,像是生怕陈见安反悔或者在手续上拖延自己时间似的,张老板把商会的全部资料全都整理好了让人搬到桌子上来。 陈见安状似关心地拿起一本翻看着,一边看一边夸赞道: “清晰明确、手续齐全,张老板果然是做生意的料,事事都格外井井有条。” 张老板笑得胡子翘了翘,打量了一下陈见安的脸色,试探道: “那之前说好商道的事儿······” 陈见安嘴角一勾,放下手里的本子,语气和缓道: “好说好说,商道本就是给商人们使用的,权利交给商人也不是不可,并且其他地方早有归道于商的先例,本官效仿也算是还利于民,是一桩美谈。” 在座的各位老板们闻言纷纷喜形于色,有的人还交头接耳起来,低声嘲笑陈见安到底年轻好糊弄,这么轻而易举就把商道交了出来,这每年光是下面孝敬的好处就至少少了几十万两。 张老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正准备伸手去要授权书了,谁知道陈见安话锋一转,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本官见商会会长的地方写着张老板的名字?按照咱们之前说的,这会长之位一定要能者居之,这样才能服众,不知道你们是按照什么要求选的人?能否让大家心服口服呢?” 桌上其他人一听,哦豁,这不是给我们拍马屁的好机会嘛? 纷纷你一言我一嘴地开始说了起来: “张老板的生意做得最大,我们服他。” “张老板的家底最丰厚,这还不能证明他经商的本事最高吗?” “是呀是呀,咱们都服气,自愿推举他当商会会长。” 张老板一言不发,只是一脸得意地看着陈见安,意思很明确,就是自己这个会长之位当之无愧。 陈见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恍然大悟道: “哦,明白了,成为会长的条件就是看谁的生意做得大、看谁的家底丰厚?” 张老板同意地点点头,反正整个蔺阳乃至整个岭南,都没人能比自己的买卖做得更大更有钱,他肯定要选对自己最有利的评判方式啊。 “好,那就按你们说的办,不过既然本官放权给商会会长,但是商会也要做些为百姓谋福利的事才行。 本官算过了,急需药材二十车、粮食五百石、炭火十五车和御寒衣物一万五千件,授权书本官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东西一到,商道立刻就能易主。” 陈见安要的东西不少,说是狮子大口也不为过。 张老板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他舍不得这么多东西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就算掏空了整个蔺阳,他也拿不出这么多东西来! 陈见安看他有些犹豫,又加了一把火。 “本官申请放权的奏折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张老板有犹豫的话,那不妨本官先将奏折快马加鞭送去京城,看看陛下如何定夺的?” 张老板一听急了。 这事儿要是闹到京城去,那他们这十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岂不是就没了? 他赶紧摆摆手表示没问题。 “好好好,不就是一些物资吗,草民就算砸锅卖铁也肯定给凑出来。 大人且准备好授权书回去等着吧,明日午时之前,草民肯定会把您要的东西一件不少地送到县令府门口。” 陈见安满意地点点头,举起酒杯跟这群商人推杯换盏起来。 宴席过后,陈见安以有公务为由先行离开。 桌上其他的老板们纷纷看向张老板,有些为难的道: “咱们去哪弄他要的东西呢?” 张老板摸了摸拇指上的玉扳指,强装镇定道: “你们只管回去能凑多少凑多少,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他自是凑不出这么多东西来,刚从酒楼出来,张老板就坐上马车直奔鹿梁城去了。 将事情原原本本地给张知府禀告了一遍,张知府气得拍案而起,大骂陈见安趁火打劫。 但是这样的好机会他又不愿意放过,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先勒紧裤腰带把他要的东西给凑齐了,拿到授权书之后,大不了再相伴让他把东西给吐出来! 即便是一省知府,想要凑齐这么多物资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他自掏腰包买遍了整个鹿梁,又从隔壁的城里进了不少货,这才连夜凑齐了陈见安要的东西。 目送一车一车物资送往城外,张知府的心都在滴血。 “家主别急,只要咱们拿到授权书,这些东西很快就赚回来了。” 张老板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张知府“嗯”了一声,不愿意再看,转身回屋去了,吩咐张衡跟张老板一起将东西护送去蔺阳。 陈见安一早就等着了,东西到了之后,笑眯眯的清点了物资,然后爽快的跟张老板约好了下午在衙门交接授权,然后就亲自带着东西出城去了。 县丞远远地看到车队过来,赶紧高呼着让人打开城门,他看着马车一辆辆地往外走,没忍住摸了摸眼泪。 城外百姓都在抱怨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就是这每天两顿粥水一顿药,都是花了那位刚刚弱冠的小大人多少心力,才能一日一日给他们续上! 如今好了,有了这些东西,这一次灾难就能平安度过了。 难民们看着这些足够自己过冬的炭火和粮食,眼中迸发出充满希望的神采。 “上游的堤坝已经重铸,本官也会尽快帮助大家修建房屋,所有青壮年无论男女,想要帮工的都可以报名,每一位参与劳工的人每天都可以领到三斗米粮和一斤炭火。” 陈见安以工代赈,尤其是允许女人参加劳动,这样一来每个家庭能出两个劳动力,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 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了大量劳动力的加入,盖房的事情开始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 安排好了这些,陈见安才慢悠悠地骑马回城。 进城之后他并没有着急去衙门见张老板,而是径直策马去了驿站,江芙此时正在驿站门口等他。 “人已经到了,正在里面等你呢。” 竟然想要跟张老板比划比划? 驿站里等着陈见安不止一拨人,江芙将两拨人分别安置在了一楼和二楼。 坐在一楼的喝茶的,是从京城姗姗来迟的救灾御使,看到陈见安进来,几人连忙起身相迎。 看他们那放得极低的姿态,就能猜出这几人在京城的职位必然不高。 “陈大人,奉陛下口谕,蔺阳上半年已经申请了两次赈灾银,今年户部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粮额度拨给这边儿了。 但是陛下体恤您刚上任不久,于是派下官送来五车粮草以示关爱之情。” 要不是陛下有心拉拢陈见安,换了旁人去要,只怕这五车粮草也是没有的。 陈见安脸上没有丝毫不悦,拱手谢陛下皇恩浩荡。 在从鹿梁回来之后,他就猜到这个结果了,上行下效,一省知府尚且不拿百姓的性命当回事,那些坐在高堂之上、那些更加脱离百姓高高在上的官员,又怎么会跟自己感同身受呢。 “既然旨意送到了,下官就先回去给陛下复命了,告辞。” 那小御使说完脚底抹油就跑了,看他的心虚的样子,陈见安眼神暗了暗。 江芙拍了拍他的胳膊,主动拦下差使道: “我带人去验货,你上楼去吧,杜老板已经恭候多时了。” 陈见安点点头,径直上楼去。 京城送来的救济物资不多,整整齐齐地被从车上卸下来码在驿站后院儿。 “夫人,您来看,这粮食有问题。” 负责装卸粮草的侍卫沉着脸把她带到摞放整齐的麻袋旁边,抽出腰间的佩刀插在最上面那个麻袋上,然后抽出车,伸手拉开袋子。 袋子一被拉开,里面的东西“簌簌”地涌出来掉到地上,滚落的不仅仅有饱满的稻谷,还有细碎的泥沙。 半袋稻谷掺了半袋泥沙,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里面全是垃圾! 侍卫收回自己的刀对江芙禀告: “夫人,五车粮草属下均拆开检验,每袋里面都掺了不少泥沙,过筛之后真正的粮食不足两车。” 江芙抓了一把掺了泥沙的稻谷,冷笑一声。 “还真是雁过拔毛,就这几车的粮草能值多少银子?也知道他们一层层地这样搜刮。 派几个人把东西送到城外去,并且大张旗鼓地宣扬这是张知府特意让人送来赈灾的,找个机会洒出来一些,让百姓看看岭南父母官的嘴脸。” 侍卫领命急忙着人去办。 跟赈灾粮一起离开驿站的还有陈见安一行人,距离他跟张老板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张老板带着一众商会成员在衙门焦急地等着,生怕陈见安突然反悔放他们鸽子。 在陈见安姗姗来迟的时候,张老板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放下手里已经饮了好几轮的茶杯,起身迎上去。 “陈大人公务繁忙,倒是让草民们好等,不知道大人东西带来了没有?” 陈见安脱下披风,坐在主位上,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纸信封对他扬了扬手。 张老板眼睛一亮,下意识就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拿,却被陈见安给躲开了。 他扑了个空,表情一顿,又很快挤出笑脸,语气带着细微的焦急道: “草民鲁莽了,大人这就把授权书交给我·······交给商会吧,” 陈见安点点头,朝着商会中其他老板扫视了一圈,明知故问道: “你们曾经亲口说过,只有生意做得最好、家产最丰厚的人才能坐上岭南商会会长的位置。 本官如今倒是有个更好的人选,不如大家先见上一见?” 此话一出其他老板们面面相觑,这话确实是他们自己说的,眼下要是反对,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但是有张老板在,他们又不敢同意,一时间噤若寒蝉,没一个人吭声。 张老板呲笑一声,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呢,闻言倒是不慌了,反而骄傲地一仰头,朝着身后的人比划了一下道: “陈大人自己都知道咱们的要求,试问在场诸位还有谁比在下更合适呢? 如果大人能找出第二个人,张某倒是也不介意退位让贤。” 他吃准了整个岭南都无人敢于自己争锋,自然有恃无恐。 身后的人果然纷纷表示自己无能,不能与张老板比肩。 张老板看着陈见安的眼神很是得意,好像他不过是个垂死挣扎的跳梁小丑罢了,根本不能撼动自己分毫。 陈见安闻言笑了,他那一声轻笑让趾高气扬的张老板眼皮子一跳,猛地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诸位都不敢与张老板比肩,那不知道杜某有没有这个本事,能跟张老板一较高下?” 一道沉稳厚重的男声从门外传来,人未到声先到。 屋里的众人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议论着什么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要跟张老板比划比划? 张老板皱眉转过头,在看清门口男人的脸时,顿时变了脸色,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杜老板,竟然是杜老板! 不可能的,陈见安一个礼部侍郎的儿子,怎么能请得动杜老板这尊大佛? 陈见安并没有起身,杜老板走进屋里,对他拱手行礼,然后施施然地转身,对身后目瞪口呆的众人笑道: “听闻岭南要成了商会,正好在下准备将店铺开到蔺阳来,有幸得陈大人相邀担任商会会长一职,今后还望诸位多多提点关照。” 所有人都像是被踩住了脖子的鸭子,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张老板面色铁青地看看杜老板,又看看陈见安,半晌从牙缝里寄出一句: “好、陈大人好手段。” 陈见安笑着端起茶杯不说话,张老板见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其他小商铺老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跟着张老板一起走了,但是大部分人都选择留了下来。 杜老板那是什么层次的?那是全国首富,生意做到国外去的人,从前跟着张家只能是张老板吃肉他们喝汤,现在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们肯定更愿意跟着强大且名声好的杜老板。 陈见安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张老板的“遗产”,将商会和商道授权书一并交给了杜老板,听着他们如火如荼地讨论蔺阳未来的商业版图,他有预感,蔺阳一定会繁盛起来的。 能在官场叱咤多年的,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蔺阳想要繁盛?那是不可能繁盛的。 别的不说,只要有个瘟神在头顶上挂着,百姓就不可能会有好日子。 张老板从衙门出来,怒气消了一些之后,恐惧的情绪慢慢攀升上来,坐在马车里吓得两只手都在发抖。 “这下可怎么办,张知府会杀了我的!” 张老板吓得两股颤颤,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听了下来,不等张老板出声询问,张衡便一撩车帘从外面钻了进来、 “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 正衡对他一伸手,让他把授权书给交出来。 张老板一个机灵,直接跪了下来,他脑袋飞快转动着,跟张衡请罪。 “少爷,属下办事不利没能拿到你们要的东西,那、那陈见安出尔反尔,将我已经到手的授权书交给了别人,他如此行事简直没有把张大人放在眼里。 我看他就是想要诓骗咱们的东西,一早就没打算把商道交到我们的手里,少爷,您可一定要为属下做主啊!” 张老板为了把自己给摘干净,杜老板来了蔺阳的事情是只字不提,把屎盆子全都扣到陈见安的脑袋上。 甚至为了让正衡不要迁怒自己,他还火上浇油地努力上眼药。 张衡本就是易怒的性子,闻言顿时火冒三丈。 “老子真是给他脸了,拿了东西竟然敢反口!以为从老子手底下侥幸逃过两次,自己就了不起了吗,咱们走着瞧,我一定要让他死无全尸!” 张衡语气阴狠,跪在他面前的张老板把头埋得更低了。 杜老板来了之后在蔺阳盘下来几家店铺,江芙也投了点儿钱,城外的疫症控制住之后打开了城门,那些拿着工钱的难民们也纷纷进城采买,店铺的生意竟然出奇的还不错。 张老板心中不忿降价打压他们的商铺,但是看着顾客都跑去了张老板的店铺,江芙却一点儿都不着急,反而乐见其成。 “陈夫人就不怕咱们没有生意赔钱吗?” 杜老板手里抱着个手炉,跟江芙坐在酒楼的雅间里一边喝茶一边看账本。 江芙笑道: “比起自己赔钱,对手赚钱更让人揪心。” 张老板恶意竞争,价格已经远远低于进价了,他每一笔都在赔钱不说,还因为扰乱时长导致其他商铺老板心中不满。 自己只是少一些生意罢了,但是张老板要是因为怒气上头就这么把自己给作死了,可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杜老板赞赏地看了江芙一眼,有些明白为何少主对她如此喜欢信任了。 只有这样聪慧勇敢的姑娘,才能成为少主成就大事的助力。 但他不知道的是,江芙是真的不在赚不赚钱,入伙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给姓张的找不痛快。 张老板明抢明火的跟她斗了快一个月,江芙还不痛不痒呢,他自己先撑不了。 先是一直支持他的狗腿子实在赔的受不了,跑了大半。 之后张知府快到年底了手头紧找他要钱,给了上头孝敬之后,他猛然发现,自己账本上竟然赔的连年后进货的钱都没有了。 他傻眼了,不得不让店铺把价格给提上来。 可是老百姓买惯了便宜的东西,猛地一涨价,都觉得自己花冤枉钱,于是纷纷跑去了杜老板的店铺。 张老板这边儿连活计的薪酬都掏不出来,不得已只能陆陆续续将自己的店铺出兑,倒是让江芙捡了个便宜,低价盘下了他手里的铺子。 张知府被陈见安狠狠薅了一把,也是几乎散尽家财,一到年底越发不好过起来。 为了凑钱,张衡铤而走险私自修改官府的地契,将之前江芙看中的宅子高价卖给了她。 江芙拿着地契爽快的付了钱,然后让人将院墙加高,并且在院子里开始挖地窖和地道。 城外的房子一幢接一幢地盖了起来,虽然还不能每家每户都分到房屋,但是几户人家挤一挤在一间房子里避寒,还是能睡得下。 蔺阳冷得格外早,这边难民们刚有了容身的新房,飘飘洒洒的雪花就落了下来。 陈见安穿着大氅从外面走进来,落了满头满肩的雪,他抖了抖肩膀上的雪,将脱下来的大氅递给丫鬟,坐到江芙身边伸手烤火。 “快暖和暖和吧,蔺阳这雪可真大,我在京城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你也真是的,监工这活儿谁不能干,偏你一脑子的往前冲。” 江芙一边抱怨着,一边站起来给他扑落头发上的雪花。 陈见安拉住她的手,入手一片温热,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凉了,又赶紧放开。 “县丞儿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小子,我便让他回家休息几天含饴弄孙,左右下了雪城外的施工也要停一停,再忙个两三天就差不多了。” 江芙听他说到孩子,神色微微一顿。 两人成婚也有一段时日了,不过她一直偷偷喝着避子的汤药,她是准备在爹爹任务完成后抽身离开的,届时要有个孩子,岂不是麻烦和牵绊? 她重新坐下,拿出手帕擦了擦了自己被雪花沾湿的手,岔开话题道: “说起来张家最近这段时间倒是老实,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上次让你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江芙说的是让陈见安去查城外疫症里最早死的那两个男人。 她还记得在鹿梁的时候那个小妾说的话,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两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张家的家丁,因为染上疫症故意外被扔到城外散播病情的。 说起这个,陈见安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 “让祁州去查过了,这两人都是外地买来的死契下人,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家人是谁,抓不到证据。” 张知府不愧是能在岭南屹立不倒的人物,之前炸毁堤坝的那人已经在狱中自尽了,散播瘟疫的事儿又做得干干净净,手段狠辣又滴水不漏。 能在官场叱咤多年的,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江芙倒是不着急,陈见安比之从京城刚来的时候沉稳了不少,眉眼间甚至有几分爹爹身上的气势,这让她喜闻乐见。 “别板着脸了,明儿是寒衣节,晚上早点儿回来,我让窈娘准备了祭祖用的食盒,等你回来一起祭拜。” 在她眼里,姓张可是重要工具人,是陈见安的磨刀石。 陈见安点点头,心里盘算着明日早些下职,也该让衙门里的其他也休息休息。 只是事与愿违,第二天晚上江芙等到太阳落上也没能等到陈见安回来,等到的只有一个噩耗。 蔺阳关被突袭,有人私开城门,杨将军拼死抵抗勉强守住,此战惨烈,杨家军死伤无数。 敌军退至蔺阳关十里外,随时准备再战。 好好热闹热闹,去去霉气 隆冬休战几乎是所有国家不成文的规定。 尤其是关外的蛮子,他们以游牧为主,冬天牲畜难以存活,光是在生存上就要耗费他们大半心力,更不会突然在这个草木枯萎的季节举兵来犯。 蔺阳关的城门被从里面私自打开,蛮子长驱直入,如果不是杨家军临危不乱勇猛退敌,只怕现在蛮子已经踏破蔺阳城了。 “杨家军八百里加急借道蔺阳,要去京城求援。 可霍将军生死未卜,霍将军自顾不暇,哪里有什么援军能拨给西南?” 陈见安表情沉肃,眉头皱得死紧,明夏重文轻武,导致武将凋零,并没有什么可用之人。 要是蔺阳关破了,那蔺阳首当其冲要被屠城。 蛮子残暴茹毛饮血,前朝也曾将发生过城破之后蛮子杀人取肉而食的先例,陈见安必不能眼见着悲剧重演! 江芙脸上也是一样的凝重,就朝廷那个尿性,别说调兵了,只怕就是粮草都不一定能供应得上。 只看给蔺阳的那几车破玩意,就能知道杨家军这些年在边关吃了多少沙子。 江芙心中盘算了一下他们手里剩下的东西,开口道: “鹿梁运过来的粮食不少,之前咱们受了杨将军的恩惠,此时蔺阳关有难必然不能袖手旁观,从剩下的粮食炭火里取出七成来送去蔺阳关。 再从府中私库拿出八成一同送过去,国家不安何以为家?咱们的安稳日子全都仰仗在杨将军身上,便是节衣缩食也要将战士们要的东西先凑出来。” 陈见安点点头,还有之前治疗疫症的草药,有许多配合起来都是清热止血的,可以用作上药,眼下都是边关急缺的物资,一同送过去。 “这次进犯来得蹊跷,眼看就要隆冬,塞外尤其缺衣少食,并不是出兵的好时候。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大动干戈,除非······他们有把握一定能打赢!” 两军交战,在战力相当的情况下,谁又能说自己一定能赢? 江芙的怀疑不无道理,陈见安心中也有猜测。 “要么是军中出了细作,要么·······” 陈见安没有继续往后面说,而是跟江芙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堤坝是谁炸的? 疫症是谁放出来? 在这个节骨眼,能干出来用屠城除掉自己的,可不是张家那位首当其冲吗! “祁州。” 随着陈家安的话音落下,祁州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跪在两人面前。 江芙看着面前的壮硕后背,眼皮子抽了抽。 这人天天也不知道猫在哪儿,最好他是懂非礼勿视,有些不该看的东西不要乱看。 “你带人伪装成护送粮草的护卫,去蔺阳关一趟,务必要帮杨将军守住!” 玄铁骑的实力不容小觑,虽然陈见安手上满打满算也只有百人的队伍,但是这百人足以抵千军万马。 祁州颔首领命。 第二天最早,陈见安亲自清点了物资,目送祁州带着玄铁骑护送出城。 城外的难民棚还没有拆,但是里面已经没有人住了,大家都挤进了新房里,只等着来年开春儿了回去种地盖房,就连脸上都一扫之前的阴霾,带着轻松的笑意。 “小陈大人来了!” 有人在城门口看到了陈见安,兴奋地惊呼了一声。 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将手里拿着准备进城去卖的山货和绣品往他的手里塞。 “小陈大人尝尝,这是自己家腌的咸菜,下饭最好。” “夫人怎么跟您一起来呀?这绢花是我自己做的,带回去给夫人戴,感谢夫人前些天送药材救了我女儿的命,东西不值钱,您别嫌弃。” “咱们能有吃饱穿暖,都多亏了您,这是小人刚采的山货,您拿回去一些尝尝,新鲜的嘞。” 百姓们怕他不肯收,热情地把东西都塞进马背上的兜兜里。 陈见安急忙推让,眼看年关了,这些难民一穷二白的,就指望着卖了这些东西好补贴家用呢,虽然对自己来说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可是对他们来说,一把核桃都是一个铜币,存下来都是家当啊! “大家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但是东西万万不能收下,大家快拿回去吧。” 百姓们可不听他的,怕他把东西送回来,塞进他的手里转身就跑。 陈见安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转身跑走的背影,只能先将东西收下来。 一旁的捕快看得咋舌,没忍住感叹道: “便是之前顾大人在任,也没有如此受百姓爱戴,大人这段时间的辛苦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不枉大人辛苦奔波这么久。” 陈见安摸了摸鼓鼓囊囊的马背,失笑着摇摇头,这下马也不能骑了,牵着回去吧。 老百姓就像是水,你是什么模样,他们映照出来的就是什么模样。 蔺阳关战火连天,有在边关走商的人传了消息回来,蔺阳城里人心惶惶。 明明前线距离这边还有不小的距离,厮杀声根本传不到这边才对,但是城里的人总是有种听到战鼓声的错觉。 祁州带人一走两个月,却一直没有传回来消息,这让陈见安心中有些忐忑难安。 “别担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能前线吃紧他们腾不出手来。 就快要除夕了,提心吊胆了小半年,不如在过年之前选个日子,将衙门里的大伙儿凑在一起吃顿饭,好好热闹热闹,去去霉气。” 官府是有年底休沐前一起吃饭的不成文规定,这笔钱通常由官职最高的上峰来出。 蔺阳这破地方薅不出油水来,谁又愿意自掏腰包请客呢?这规矩也许久没有人履行过了。 陈见安到了蔺阳之后没少折腾衙门里的人,就连年事已高的县丞都被累病了两回,拖着病体安置难民。 对大家的付出江芙二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好,这事儿就交由夫人费心了,这几个月也苦了你,我知道咱们家里银子不多了,等明年的俸禄一发下来,全都交给你掌管。” 江芙闻言笑睨了他一眼,就他那点儿俸禄好干什么的,好在她爹爹当初给的家底儿足够多,她着手让下人去采买牛羊肉。 一年到头了,给大家伙都开开荤。 只是这边儿宴席的东西还没准备好,就有人迫不及待地上门了。 “本公子是奉了知府的命令前来调查通敌卖国之人,看见本公子手里的剑了没有?这可是陛下御赐,三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我看谁敢拦我?” 张衡带着十几个官兵踹开了县令府。 他手里拿着御赐的宝剑站在门口,将想要冲上来的侍卫全都挡住,一挥手,让人冲进去搜院子。 给他用刑,只要打不死就行! 江芙今天一大早约了杜老板去看生意,陈见安有当值去了,县令府里并没有能管事的人在。 玄铁骑都被祁州带去了边关,别说张衡拿着御赐宝剑没人敢拦,就算是没拿,这府里一时间也没人能挡得住他。 管家急得直抓头发,他对身旁的小厮疯狂使眼色,想让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跑出去通知老爷。 张衡带的人都是张知府的得力爪牙,盯人那叫一个紧,小厮刚往外面迈了一步,官兵的刀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要是他再敢往前走,管家毫不怀疑那刀会割破他的喉管,面对这一群见过血的兵痞,下人们只能焦急又无奈地看着他们好像抄家一样四处翻找。 张衡提着剑悠闲地靠在大门口,懒散把玩着手里的长剑,这东西他爹平时藏得严实,要不是为了收拾姓陈的,自己也摸不着。 “少爷,找到了!” 一个从书房出来的官兵手里拿着一封牛皮纸包裹住的信,明明还没有打开,却像是已经确定了里面就是通敌的罪证一样,献宝似的交到张衡手里。 张衡接过信封,扫视了一眼前厅的院子,一扬手,直接让人封了县令府。 “来人,将这里给我团团围住,任何人不能出入。 通敌叛国可是诛九族的罪,现在就随我去捉拿叛贼陈见安!” 说完,他让人用封条封上了县令府的大门,自己带着人一身杀伐地朝着县衙去了。 这边儿闹得动静不小,跟杜老板在一起的江芙也听到了动静。 不过她完了一步,当她闻讯赶回去的时候,陈见安已经被张衡带走,押送去鹿梁了。 “简直欺人太甚,老虎不发威,他们真当老娘是病猫啊!” 江芙看见门上的封条,彻底被激怒了。 她一把撕下封条,刚一推门进去,管家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迎了上来。 一把年纪的人了,委委屈屈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江芙解释了一遍。 江芙越听把脸上的表情越冷。 好一个张衡,跑自己家里变戏法来了? 趁着自己和陈见安都不在的时候带人来栽赃陷害,那信摆明了就是提前藏在身上带进来的,左右他们搜查的时候周围没有人,随便往哪一塞再翻出来就是了。 这一招自己八岁的时候就见爹爹用过了,没想到多年之后,这么拙劣的招数竟然会被其他人用到自己身上。 当真以为自己好欺负不成? “夫人,要不咱们直接带人把老爷给抢回来?” 窈娘是个火爆脾气,见姓张的都欺负到自己家脑袋上面来了,忍不住建议道。 “您手里不是有老爷给的圣旨嘛?咱们干脆把张知府给砍了,省得老是出来找咱们的麻烦!” 江家的侍卫跟在江广瑶身边儿也没受过这种委屈,纷纷期待地看向自己小姐。 但江芙却摇了摇头。 “鹿梁是张家的地界,他在岭南多年盘根错节,势力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大。 即便是写了圣旨,但是今日他尚且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栽赃陷害,难保咱们去了鹿梁之后有去无回。” 如果张知府杀人灭口,把自己和陈见安弄死,再烧毁圣旨毁尸灭迹,到时候只要跟京城那边儿说两人感染疫症或者畏罪自裁,就能把自己给撇得干干净净。 陈见安已经在他们手上了,现在自己万万不能前往鹿梁。 只要自己还在蔺阳,那姓张的就会有所忌惮,不会对陈见安下手。 “要不然咱们派人去通知老爷吧,属下就不信张知府一个岭南地方官,就连咱们东厂也不放在眼里?” 江家侍卫不忿地说道。 江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让他派人去经常报信,只是不忘嘱咐道: “去京城必然要经过鹿梁,张知府肯定会放着咱们去京城求援,一路上十分危险,送信的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侍卫点点头,立刻安排人地上信物即刻出发。 陈见安到了鹿梁之后直接被下了大狱,张知府并不急着见他也不给他定罪,打算拘着他等江芙自投罗网。 张衡倒是沉不住气,他在陈见安手底下吃了两次憋,眼下他成了自己的阶下囚,便迫不及待地去到牢里嘲讽讥笑他。 “啧啧啧,前两日还意气风发的陈县令如今成了死囚,这牢里的日子不好过吧? 不如你求求本公子,兴许本公子大发慈悲,还能赏你一口饱饭。” 原本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陈见安闻言睁开了眼,即使穿着白色的脏污囚服,他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看向张衡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二傻子。 张衡被他看得火大,狠狠踢了外面的囚栏一脚,恨恨地骂道: “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攀上了江广瑶我们就不敢动你? 告诉你,在岭南我们张家就是土皇帝,什么江广瑶炎明熹都不好使,等我们先收拾了江家女,回头就来了解你!” 说完,他不解气地对一旁的手下吩咐道: “给他用刑,只要打不死就行!” 手下颔首,看了一眼里面略显清瘦的男人,打不死人的办法可多了去了,希望这个小白脸抗得住他们的手段。 江芙知道陈见安落到姓张的手里必然不会好过,她自然也是着急的。 在岭南这里她孤立无援,鹿梁切断了自己和京城的联系,不过既然不能往北,她干脆就往南去! 张知府不敢直接在蔺阳动手,为的也是忌惮蔺阳关的那几位。 她思考了一晚,第二天还是决定亲自前往蔺阳关。 但就在她出发之前,陈见安被张知府抓走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百姓的耳朵里。 江芙牵着马还没走到城门口,就被浩浩荡荡的百姓队伍给拦了下来。 百姓们手里拿着棍棒和农具,看起来群情激奋,嘴里吵吵嚷嚷着什么,江芙距离有些远听不真切。 她看着城门口黑压压的人头,拧了一下眉,招呼侍卫过去看看。 “姓张那个狗东西难不成又去煽动百姓造反不成?去找县丞来,让他安抚百姓,把路让出来,让我先出城。” 侍卫一拱手过去查看情况,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指着人群那边儿对江芙道: “夫人,县丞大人就在前面的人群里呢!” 下官替蔺阳数万百姓拜谢夫人大恩! 县丞那可是陈见安的头号狗腿子。 江芙实在没办法想象,张知府到底用什么东西能把他给收买了! 她心情凝重的朝着人群走去,刚一走近就听到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叫嚷声。 “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每次闹灾害都得死百八十个人,朝廷的赈灾银是一文钱都看不着。 这次瘟疫我娘病了,我们全家都以为没有希望了,是小陈大人给我们送来的药和粮食,他救了我娘的命,我感激他一辈子!” “就是!咱们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视民如子的父母官,怎么上头也容不下?” “小陈大人绝对不是通敌卖国的人,哪有通敌卖国的人会散尽家财给老百姓置办东西的!” “我听说小陈大人之前去鹿梁筹粮,就被知府大人刁难,差点儿死在城门口,现在他们又把小陈大人抓走了,安的什么心!” 老百姓们激愤的话让江芙猛地停在原地。 她万万没想到,这群人聚在一起不是为了闹事的,而是为了陈见安打抱不平的吗? 江芙的心情有些复杂。 之前赈灾也好,自掏腰包也好,她为的都不是这群人的性命,而是陈见安的性命。 老百姓在她的眼里不过是工具,她也不担心这群人不听话,不听话打服了就是了,胳膊还能拧的过大腿吗? 就好像是现在,他们就算聚在一起又能如何? 手里拿着跟破棍子,当真就能跟张家的精兵对抗吗! 可是听着耳边这些话,她的心头却涌现出一股难言的滋味来。 跟以往旁人害怕自己而听话完全不同,是一种让人酸软的心情,说不上来。 她捂了捂胸口,在这一刻,竟然有些理解了陈见安在自己眼中的“妇人之仁”。 也许陈见安不是不知道一力降十会的道理,只是他想要的和自己从来不一样罢了。 自己要旁人听话、顺从。 至于他…….江芙抿了抿嘴,兴许想要的是民心,是国泰民安。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县丞的话打断了江芙的胡思乱想。 她一抬头,就看到头发花白的县丞走到高台上对大家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听我说几句。” 县丞说着,让人将五花大绑的张主簿给押了上来。 江芙看到张主簿那张脸,眯了眯眼睛。 这货是张家人,自己原本也想抓了他来着,但是碍于他是官身,在蔺阳关那边儿有回复之前,并没有轻举妄动。 没想到倒是让县丞把他抓了来。 县丞平时为人小心谨慎,行不多时一句话,从不得罪一个人。 但这次竟然在上司被抓的情况下,直接控制住了张主簿,明刀明枪的战队陈见安这边儿,让江芙十分意外。 “这位就是张知府的亲侄子,咱们蔺阳城的张主簿。 乡亲们说这些年没有收到过朝廷一分钱的赈灾款,实际不然,朝廷每年给咱们的赈灾款都有几十万粮白银! 只是全都进了张知府的口袋里,大家伙儿这才一分钱都见不到。 大家要是不信,大可以听听张主簿怎么说!” 张主簿的脸色苍白,露出来的手臂上带着青紫的痕迹,应该是被县丞修理过了。 县丞虽然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到底是能在张知府的手底下混这么多年的人,江芙并不小觑他的能力和手段。 张主簿被推到百姓面前,抿了抿嘴,惊恐的看了县丞一眼,哆哆嗦嗦地开始交代这些年张知府吞了多少朝廷的赈灾银。 听着一个个对老百姓来说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大家从一片哗然,再到咬牙切齿。 “前年发大水,我家房子冲垮了,难民聚在城门口,知府关死了城门不让大家伙逃难。 我爹就是在那时候被活生生饿死了! 要是放出的赈灾银到了,不,哪怕是到了一半,我爹也能活下来!” “我女儿也是那个时候饿死的,我只当是她命不好,但是现在一看,原来是张知府害死了她!” 县丞看着大家高举手里的家伙,眼里闪过一丝悲壮,对下面的人群喊道: “咱们这就冲去鹿梁,把陈大人给救回来!” 江芙知道县丞的意思,他是想要煽动百姓的情绪去营救陈见安,看着那些抄起家伙就要往城外冲的百姓,她急忙叫侍卫去拦。 就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到时候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一定能把他救出来。 江芙翻身上马,一拉缰绳让马儿打了个响鼻,马儿的嘶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县丞看到她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叫了一声夫人。 江芙策马走到台上,将县丞扶起来,低声到了一句辛苦了,然后转身看向百姓们,扬声道: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气有恨,但是你们大家都是拖家带口承担着养家糊口重任的人,就这么去鹿梁,很大可能就有去无回了,到时候你们的父母子女又该当如何?” 人的情绪很容易上头,但是被江芙这么一说,不少人确实犹豫起来。 县丞急得去啦江芙的袖子,她怎么还能来添乱呢? 要是不用这个办法,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样把陈大人给救出来了! 江芙无奈的对他解释道: “我知道你的一番苦心,可是见安心系百姓,要是知道救他出来的前提是牺牲无辜百姓,想必他就算死在鹿梁也不会回来。” 见县丞有些犹豫,江芙干脆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我今日便去蔺阳关求援,你放心,张知府一日见不到我,就一日不会伤及见安的性命。 你守好蔺阳城,等我回来。” 县丞闻言一把抓住江芙的胳膊,满脸不赞同的摇头。 “边关战火连天,夫人怎么能不顾自身安危去那样的地方,万万不可!” 江芙拉着他的手安抚道: “你知道的,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我的身份特殊,杨将军会给我几分薄面,你放心,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她不放心的再三交代,见他答应下来,才带着侍卫策马出城。 在她走后,县丞对着她的背影遥遥一拜。 “夫人大义,下官替蔺阳数万百姓拜谢夫人大恩!” 将军,我看她没安好心 蔺阳关距离蔺阳城快马加鞭不过一日的距离。 但这一日的路并不好走,漫天的黄沙和好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的风,都叫人寸步难行。 好在这一路上并没有遇见蛮子的流兵,说明蔺阳关目前还是安全的。 江芙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但是蔺阳关灯火通明,她被城门口的小兵恭恭敬敬地给带进议事厅。 “杨将军日落之后带人去偷袭敌方营帐去了,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劳烦陈夫人在这儿稍候,咱们这儿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您的,先喝口茶吧。” 那小兵对江芙的态度十分客气。 江芙知道这肯定是之前蔺阳城送来的物资起到的效果。 那人家的手软,自己送来的东西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对自己的态度自然就要好上一些。 不过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真正让边关将士对她恭恭敬敬的原因,还是因为蔺阳送来的那一支队伍。 护送粮草来的那一群人,看着并不算壮硕,而且几乎不跟别人说话,原来听他们领头的说是来帮忙,大家只当是来参军的,没报什么希望。 毕竟之前蛮子偷袭,杨家军死去的兄弟人数都是他们的几十百几百倍,他们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 然而,在这黑暗之中,一支穿着黑色劲装的百人军队却像一群幽灵般若隐若现。他们的衣衫在月光下闪烁着乌光,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令人望而生畏。这支军队毫无畏惧,他们挺直胸膛,双眼炯炯有神。他们的步伐坚定,大地在他们的脚下颤抖,仿佛在向敌人宣告他们的到来。他们的目光集中在一个目标上,那是敌人的营寨,是敌人的软肋。他们手中的兵器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那是他们决心的象征,是他们力量的体现。他们的动作精准而迅速,每一个动作都经过了无数次的训练和磨炼,才能在今夜这样的战场上发挥出最大的作用。面对敌人,他们没有惧怕,没有退缩。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对胜利的渴望,是对敌人的蔑视。他们像是被黑暗所包围的火炬,照亮了前方的道路,照亮了他们的目标。他们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敌人,刀剑相交,火光四溅。每一次攻击都像是一阵风暴,将敌人席卷其中。他们没有给敌人任何机会,没有任何破绽可以让他们有机可乘。他们就像是一座山,无法被撼动。 原本这一次因为军中出来叛徒,大家都已经做好了要战死沙场以身殉国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这支黑衣队伍进入不过短短几天,就将局势拉了回来!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支强悍力量的助阵,杨将军才打算乘胜追击,连夜偷袭敌人营寨。 据说这一队是蔺阳县令陈大人的护卫,军营上下自已然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杨将军都想要将他请来给军营里的其他士兵当教官了。 要是能把边关将士全都调教到这种程度,明夏想要一统天下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江芙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翻个大大的白眼。 这支队伍个个都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先帝耗费半生才凑齐了这么些人,举一国之力都无法复刻出一支同样的队伍。 他们竟然会想要批量生产?呵,假酒喝多了吧! 军中的茶也不是什么好茶,江芙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在等待的间隙站到窗户口朝外面看,外面的战士们行色匆匆,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严肃冷漠。 “将军回来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院子里的士兵纷纷朝着大门出迎了过去。 不多时,江芙就看见一个身高八尺,穿着一身沾满鲜血的银白色铠甲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似乎没有想到议事厅里会有个女人,在走进来看到江芙后猛地顿住脚步,面色不善地回朝那个带江芙进来的小兵吼道: “谁他娘让你带个女人进来?老子是不是说过,要寻欢作乐自己出去找,不能把人带到军营来!” 那小兵听得眼皮子直跳,恨不得把自己主帅的嘴给捂上。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夫人,他可倒好,一张嘴就把人说成窑姐儿,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不急眼啊! 但江芙出乎他预料的,还真就没生气,反而看着杨将军那一身血污,面不改色地走了上来,笑着跟他打招呼。 “久仰杨将军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妾身京城江氏,是蔺阳县令陈见安的夫人。” 杨将军一听她的身份,表情顿了一下,而后有些涩然。 他虽然已经独领一军,但是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唐突了刚帮过自己的夫人,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跟在他身边的祁州恭敬地对江芙行了一礼,更加肯定了她的身份。 要知道祁州自从到了边关那可是谁都不服,他手下的人跟他也是一个样,见了将军都是一副二五八万的模样。 不过人家有那个嚣张的资本,旁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只是杨将军万万也没想到,陈夫人这么个娇滴滴的人儿,会冒着西南的风沙跑到边关来啊! “是本将鲁莽了,不知道夫人亲自过来,不如我先去换一身衣裳,再过来见夫人。” 想到她是京城来的金枝玉叶,杨将军怕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惊吓到她,往后退了两步道,转身欲走。 江芙伸出胳膊拦住了他,在他诧异的目光下缓缓开口: “无妨,妾身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想要让将军出兵围困鹿梁城,逼迫张知府将我夫君放出来。”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石破天惊。 站在杨将军身后的副将憋不住了,率先张口拒绝道: “围困鹿梁,那可是造反! 你这女人一张嘴就想要我们将军和将士们的性命不成!将军,我看她没安好心,您可万万不能答应啊!” 杨将军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话,但是看向江芙的眼神里也写满了不赞同。 青山,你怎么说? “陈夫人奔波一天也辛苦了,不如先休息一晚上,陈大人深陷困境本将也十分忧心,可此事事关重大,不如等今晚休息好了,咱们明日再谈。” 杨将军并没有明确地拒绝她,江芙抿了抿嘴,知道自己来得匆忙,他肯定不会这么快答应下来。 换成自己,也会跟帐下的谋士商议一番。 “好,就依将军所言,妾身明日再来叨扰。” 江芙说完便微微福身,跟着给他带路的小兵离开,祁州见她走了,二话不说就跟了出去。 杨将军让副将去把已经熟睡的幕僚们都给叫了起来,一群人聚在议事厅里,商议着江芙的来意。 “这女人未免太过大胆了些,出兵鹿梁,那可是要杀头的,就算她救夫心切,此时也万万不能答应。” “那张家着实欺人太甚,吾听闻蔺阳洪水是因为有人蓄意炸毁了堤坝,新官刚一上任就接连的天灾人祸,肯定都是姓张的在背后捣鬼!” “将军是武将,即便不满张知府已久,也不便参与进他们文臣的钩心斗角里。 陛下本就对将军的军功有所忌惮,若是让人抓了把柄,后果不堪设想啊!” 幕僚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杨将军面色凝重,心里有些复杂。 他们武将没那么多花花心思,有恩必报,陈县令之前送了粮食和人手来,才保住了边关数万将士的性命,保住了将士们身后的家人妻小。 这也是他为什么明知道江芙的要求会让自己为难,依旧没有一口回绝的原因。 见幕僚的意见出奇地一致,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看向坐在自己身边一直没有吭声的白衣男子。 那男人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样子,皮肤白皙五官端正,跟其他那些粗人很不一样,看起来周身的气度好像世家公子。 “青山,你怎么说?” 顾青山被点到名字,看了一圈周围的其他同僚,缓缓开口道: “陈大人落得这个下场,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蔺阳百姓,为的是边关将士。 若不是为了护住蔺阳数万条人命,他何至于得罪权贵被诬陷下狱,若不是陈夫人母家强横,只怕此时已被冤杀。 若是为大局,在下自然会劝将军保全自身不要参与其中,但若是为了公道人心、为了天理昭昭,在下会劝将军先听陈夫人一言。”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顾青山多年前诈死来到杨家军中成为幕僚,每一个建议都能帮助将军死里逃生,他是智囊之首,平日里旁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但是这一次,其他幕僚显然不认同他的话。 顾青山不徐不疾地对大家解释道: “想必大家都知道陈夫人的身份,东厂厂首江广瑶的独生女儿,陈大人被抓两日,但是一直没有定罪,想必便是张知府顾忌着陈夫人的身份。 若是他敢让江厂首的独生女变成寡妇,只怕东厂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把他从知府之位上拉下来。” 他这话有道理,寻常人家的女儿,也做不出一个女人往军营里面跑的这种事来。 不过对他的话副将有些疑问: “既然张知府忌惮江广瑶,那何苦还要跟她们夫妻里过不去? 就算他真的把陈大人夫妻二人弄死了,就不怕江广瑶找他报仇吗?” 顾青山摇摇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算江广瑶再厉害,就算他能跟张家拼个你死我活,但是岭南毕竟是张家的地盘,他想要弄清楚女儿到底怎么死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蔺阳刚发瘟疫,要是陈县令夫妻俩不慎双双染病,病死在蔺阳,那张知府自然就不用摊这干系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结合他刚才说的话,顿时就明白了张知府的用意。 所以他不会给陈见安定罪,一旦陈见安在他手里获罪,那江广瑶就能根据卷宗查到这事儿跟他脱不开关系。 他真正的目的是以陈见安为诱饵,引诱江芙上钩,只要她一落到张知府手里,那之后的事情要怎么往朝廷上报,别人可就都管不着了。 好在江芙也不傻,没有冲动之下中了张知府的圈套,而是先来蔺阳关搬救兵。 “不愧是江厂首教养出来的女儿,跟其他一遇上事儿就六神无主的大小姐完全不一样。 若不是她有谋略和胆识,只怕这会子,夫妻俩都已经遇害了。” 其他幕僚纷纷赞叹不已,杨将军心中也是佩服,早先只听闻江家的女儿随了他父亲狠辣霸道,却没想到真的见了,却是个聪慧坚韧并且爱民如子的姑娘。 可见传言不可尽信。 “既然大家都认为陈夫人不是一般女子,那依在下之见,她兴许已经有了办法才来找将军求助的。 将军明日不如先听她一言,若是可行,咱们便帮她一把,若是不行,到时候再拒绝也不迟。” 顾青山说得有理有据,杨将军点头。 “就这么办吧!” 杨将军拍板儿决定下来,让顾青山明日跟自己一起去见江芙。 江芙这一晚睡得十分不踏实,一会儿梦见陈见安被斩首,一会儿梦见自己爹爹病死在自己面前。 天还不亮她就在梦魇中满身大汗地醒过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听着耳边士兵们已经开始操练起来的生意,心有余悸。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梦,如果这一次没能将陈见安保下来,那这一些都会变成现实。 杨将军在早膳之后带着顾青山来找她。 江芙曾经在蔺阳县衙见过顾青山的画像,一看到他的脸瞬间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顾青山只是笑着看她不说话,江芙眨了眨眼,很有眼力见地装作没认出来他的身份。 “杨将军既然还愿意来见我,想必是答应帮忙了?” 江芙请两人入座,让窈娘给他们倒茶。 杨将军没有开口,倒是顾青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意味不明地反问道: “陈夫人你是知道的,边关战乱,将军有心想要给你帮忙,但是外敌当前也是有心无力呀。” 江芙并不因为这疑似拒绝的话而着急,她轻笑一声。 “昨日妾身已经听祁州说起,将军神勇大退敌军,又趁夜突袭了敌军粮草。 虽然蛮子军队还在城外,但是寒冬腊月没有粮草,想必现在他们已经在暗中撤离了,不出三日战事必然结束。 将军要是用战事做借口,那可能说不过去了。” 弃城 顾青山的眼神闪了闪,见杨将军沉不住气想要说话,暗中按住了他的手,让他稍安勿躁。 “咱们将军与陈大人素未蒙面,这个忙即便是不帮,也是情有可原,恐怕要让陈夫人白跑一趟了。” 江芙听到这样的拒绝,脸色严肃了一些,沉默两吸之后开口道: “就算不是为了妾身夫君,杨将军就不想为了枉死的杨家军将士们报仇雪恨吗? 我不信你们当真不知道城门是谁开的?凭杨将军和您的智囊,不可能被一个替死鬼糊弄住。 妾身跟张知府有仇,难道将军、难道蔺阳关跟他就没有吗?”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然后继续道: “这次与其说是帮我,不如说也是帮你们自己,张知府把控着蔺阳关通往京城的唯一要道,只怕边关被他卡着脖子,日子也不好过吧?” 杨将军眯着眼点点头,眼里闪着危险的光芒,可见江芙这样的说辞更让他心动。 顾青山见自己将军的眼神,无奈地摇摇头,心中叹息,这人三十来岁了,还是这么藏不住事儿。 既然江芙这都想到了,必然也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他也不跟江芙绕圈子里,直接看门见山道: “陈夫人冰雪聪明,既然如此,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敢冒着谋逆的罪名让将军助你围困鹿梁,想必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江芙点点头。 “万全不敢说,不过将军如果愿意帮忙,可以听一听。” 她将自己的打算对二人和盘托出。 顾青山越听眼睛越亮,最后一拍大腿喝道: “好!夫人此计甚妙,那你劳烦夫人先走一步,明子子时之前,将军自然会带着杨家军赶到鹿梁祝您一臂之力。” 江芙闻言又带着征询地看了一眼杨将军,见他眼里带着激动地对自己点点头,她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自己跟陈见安才来蔺阳几个月,就烦张知府烦得够够的,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可想而知,在蔺阳关驻守多年的杨将军,跟张知府的龃龉只会多不会少。 如果说自己是第二个想弄死张知府的人,那杨将军绝对能排第一。 且不说这一次姓张的害死了他多少弟兄,就说往前面数的那么些年,张知府扣了边关多少粮饷,只怕就连杨将军自己都算不清楚。 江芙跟两人商议之后,片刻都不敢耽误地带上玄铁骑往回赶。 一行人在天黑后之后匆忙回到蔺阳。 县丞一早便命人在城门口守着,一见是县令夫人,立马打开城门将她们放进来,并且去禀告县丞。 与此同时,江芙命令祁州带人去将蔺阳从城里所有的大小官员全都叫醒,全都拉到县衙去。 “我刚才蔺阳关回来,那边的战事很不好,杨家军昨日又被敌军偷袭了粮草营,恐怕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这话音刚落,在座的所有人一片哗然,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下一秒蛮子就要打过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蔺阳关破了,咱们这儿也保不住了啊!” “要不趁着蛮子还没来,咱们赶紧收拾东西跑吧,去投奔鹿梁。” “就是就是,亏得夫人通风报信,要不按照蛮子的凶残性子,等他们杀过来,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除了县丞坐在一旁没有吭声,其他人纷纷说道。 江芙表情严肃地对众人点头。 “大家说得对,趁着蛮子还没来,咱们赶紧收拾东西投奔鹿梁吧。 只不过这城中还有不少的百姓,不如你们先行带着一家老小撤离,我跟县丞大人留下来疏散百姓,让他们带着家当先藏进山里去,兴许到时候蛮子来了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十几个官员见江芙不仅没有拦着他们,反而自己留下让他们先走,纷纷在嘴上赞同道谢,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们不敢耽误时间,上一次蛮子屠城给所有人都留下了阴影,生怕晚走一步就成了刀下亡魂。 不等江芙再次催促,他们便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回家收拾东西准备马车出城。 县丞在众人离开后,不解地问道: “夫人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江芙一收刚才严肃紧张的表情,勾了勾嘴角。 “自然是哄骗他们的,张知府想要让我去鹿梁好来个瓮中捉鳖,那我干脆就搅乱这一池水,到时候浑水摸鱼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张知府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了自己,那自己就把事情闹大,蔺阳城的官员全都去到了鹿梁,然后再亲眼看着自己也进了鹿梁,张知府到时候如何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动手? 既然他不敢在蔺阳城动自己,自己又不得不去鹿梁营救陈见安,那就把蔺阳搬到鹿梁去好了。 县丞想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眼睛一亮。 “高啊!只是这样一来顶多是他不敢对夫人你下手,陈大人又要如何就出来呢?” “这你不用管,按照我说的办,明日子时之前,我保证会把他全头全尾的捞出来!” 江芙吩咐县丞带人起疏散百姓,做戏就要做全套,就算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她也不过是为了百姓的安危提前筹谋罢了,只不过杨家军勇猛退敌,才让自己的筹谋没能派上永昌不是嘛? 刚一入夜,蔺阳城的百姓就被街道上的声音吵醒,打开窗户往外看,只见外面一辆辆马车正排着队出城。 这架势把他们都吓坏了,纷纷穿上衣服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马车后面或多或少都跟着一些载满了货物的板车,看起来好像搬家一样。 可大半夜的搬家? 百姓们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心中惶惶不安。 “他们这是要弃城吗?” “当官的都走了,咱们怎么办?” 有人想要上前询问,却被官员的家丁给赶了回来。 好在没一会儿县丞带着捕快们赶来。 他把江芙忽悠人的那一套话又拿出来对百姓们说了一遍,还不等百姓们害怕,就只给了他们一刻钟的时间收拾东西,然后尽快撤离出城。 百姓们见官员都已经坐上马车离开了,对这话深信不疑,赶紧掉头回家收拾东西。 与此同时,鹿梁那头也并不安生。 身上带着伤痕的陈见安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站在张知府的面前。 张知府手里拿着一枚御赐金牌翻来覆去的抚摸着,一脸打量的看着他,语气犹疑道: “你是陛下的人?” 这金牌是给陈见安用刑的时候掉落出来的,只有陛下亲信才有,如果不是他们张家出了个贵妃娘娘,只怕像他这样的品级,都认不出这东西来。 如果说先帝御赐的宝剑可斩杀三品以下朝廷命官,那这枚金牌,就连一品大员都可以先战后凑! 陈见安之所以在监牢里刺激张衡,为的就是让他对自己动手,然后让他们“不经意间”看到这枚金牌。 他负手而立,脸上闪过明显的挣扎表情,像是被被发现后不情不愿地解释道: “如您所见,陛下命我来蔺阳原本是有其他事情要暗中探查,没想到却被知府大人百般刁难。 既然大人认定我通敌卖国,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等陛下决断便是!” 张知府见他这硬气的态度,对他的身份更是坚信了几分,顿时手都抖了抖。 要是早知道他是陛下的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动手啊! 陛下亲信必然有旁人不知道的背景和身份,自己上报朝廷此人通敌卖国或者病死岭南,哪怕是为了他身上的秘密任务,陛下也必定会彻查。 到时候查出是自己下的手,陛下和江广瑶肯定都不会放过自己! 张知府想到这里已经被惊出一身的冷汗,他抹了一把额头,庆幸自己走运,在江芙赶来之前发现了金牌,要不然自己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了,只是不知道陛下让你前来所谓何事?这岭南可没有劳烦陛下费心的地方吧?” 陈见安心中思索了一番,不确定他是担心自己要查他,还是并没有完全放心自己的说辞。 如果他认定自己是来查他的,难保心虚之下不会狗急跳墙,于是半真半假的说道: “陛下接到密报,先帝有一幼子流落岭南,于是派我来找人。 此事所知者甚少,知府大人还是不要细问为好。” 皇家秘辛自然是不能宣扬的,见陈见安连这种秘闻都知道,身份必然做不得假,张知府立刻换上笑脸起身恭维道: “那是自然,通敌一事必定有什么误会,不如陈大人先好好休息,等明日我再带犬子来给大人赔罪!” 张知府现在只想把这事儿给翻篇过去,陈见安对此不置可否,看起来像是还急着仇,但这幅表现才是正常的。 张知府正想着明日怎么安抚他呢,就听到管家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禀报: “大人不好了,蔺阳的官员和百姓拖家带口的堵在咱们城门口,叫嚷着让咱们打开城门救命呢!” 此计凶险,但是解气 张知府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下意识就命管家关闭城门,先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快把城门关死了,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这么晚了一群人跑到这里来,肯定是图谋不轨,真是反了他们了,既然愿意来,那就在外面吹一晚上冷风吧,不管来的是什么人,本官都明天再去见。” 管家应了一声,正准备出去,却被陈见安拦了下来。 “等等,蔺阳城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这里来?” 管家只是匆匆问了来禀报的士兵几句,知道的并不多,支支吾吾地说: “听蔺阳的官员说蔺阳关失守,蛮子很快就要打过来了,他们这才不得不拖家带口来鹿梁避难。” 陈见安听闻蔺阳关破,脸色一变。 “蔺阳关破了,边关将士如何了?蔺阳城中百姓可都疏散了?还有本官夫人现在何处?” 管家对上他凌厉逼视的眼神,不知不觉就落下汗来。 “听、听说陈夫人在后面疏散百姓,很快就会赶来,再多的奴才们也不知道了。” 陈见安抿了抿唇,转头看向张知府。 张知府早在听到蔺阳关破了的时候,就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了。 他只想给蔺阳那群人添添堵,消耗一下他们的势力。让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跟自己抗衡,但是没有真的想要把蔺阳关拱手给蛮子。 要是蛮子占据了蔺阳关,那自己就不得不与虎谋皮,随时都会变成第二个蔺阳城! 蛮子这东西可不讲什么信用、什么礼义廉耻,要是反咬一口,自己便是尸骨无存。 张知府越想越害怕,等陈见安对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是两股战战。 “张大人,这群人里面大多是朝廷命官,咱们不好袖手旁观啊。 话说阎王好斗,小鬼难缠,您本就对蔺阳城的把控不深,要是得罪了这群小鬼儿,等这次难关一过,难保他们不会对您怀恨在心。 再说如果真的像他们说的蔺阳关破了,那自己把他们堵在城外,就是杀了所有人。 一夕之间蔺阳全部官员死在鹿梁城外,这传出去像话吗!只怕陛下要降罪下来,到时候谁也担当不起。” 张知府本就六神无主,一听他这话,顿时觉得有道理。 于是连忙让管家带人去开城门,先将人给接进城里安顿下来。 “下官是蔺阳父母官,跟蔺阳官员熟识,不如就让下官去见他们吧,也好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知府像是忘了之前把人抓来用刑的事儿了一样,闻言忙不迭地点头。 “好,有劳陈大人了!” 于是白天还是阶下囚的陈见安晚上就出现在了驿站里,让满腔热血准备来营救他的县丞差点儿把眼睛给等出来。 这小陈大人看起来不仅没缺胳膊没少腿,而且身上的衣服都是上好的贡缎,比他被抓走的时候穿得都好,简直离谱! “陈大人,您没事儿吧?” 县丞想要上前拉着他查看一番,却被陈见安给躲开了,他扫视一圈县丞身后的官员和富商们,低声询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县丞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跟着,这才小声解释道: “蔺阳关的事情是夫人骗他们的,夫人已经带人朝这边赶来了,她让下官找机会给您带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芙这话县丞没弄明白,但是陈见安一听她故意编出来蔺阳关破的消息,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打算。 他眸色沉了沉,觉得此计太过凶险。 但是······又非常的解气。 陈见安轻笑一声,又很快收敛笑意对县丞交代道: “我知道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带着蔺阳城的官员们呆在驿站里,哪都不要去,等我派人来通知你们回去。” 县丞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听话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会看到他们,不让他们乱跑。 陈见安对他十分放心,他在蔺阳城任职几十年,蔺阳的所有下级官员都以他马首是瞻,便是自己的命令,也没有县丞好使的。 安顿好了驿站的事情,陈见安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回到了张知府的府邸。 “大人,蔺阳关确实失守了,蛮子已经朝着蔺阳城去了,百姓们都弃城而逃,相信明日上午大人就能听到蛮子攻占蔺阳城的消息。” 陈见安拱手站在大厅里对张知府禀报道。 张知府一听,颓然地瘫软在椅子上,喃喃道: “完了,完全完了。” 站在一旁的张衡见状赶紧让管家去叫大夫,然后怒瞪着陈见安。 “你是蔺阳的父母官,蔺阳城出了事儿跟你脱不了干系!现在蔺阳的人涌入鹿梁来,给我们添麻烦,你快想个办法出来把他们都解决掉!” 这话说得委实不讲理,他们把人抓了关起来,现在出事儿了又想要把他拉出来顶锅。 “张公子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按你们的说法,下官现在可是通敌叛国的阶下囚,哪里还能对蔺阳的公务负责呢? 按照本朝律例,地方县令被收押,一方知府便要承担起当地事务,因此就算上头要怪罪,也该是先找张大人才对。” “你!” 张衡被他给噎了回来,这辈子没受过这种气的他忍不住要上去动手,却被缓过来的张知府给一把拉住。 陈见安见他眼神清明起来,话锋一转道: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鹿梁的兵力不足,要是蛮子打过来的话,肯定无法支撑。 但是下官听闻岭南官员都有蓄养私兵的习惯,光是知府大人家中只怕就几百人了吧? 大人不如现在就派人去通知岭南所有官员,让他们明日带着所有私兵赶来鹿梁,这样一来兴许还能守住城门不被蛮子踏破。” 张知府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当即就让张衡亲自带人去办。 陈见安在张衡出门前补充道: “张公子去的时候,最好不要蔺阳关出事的事情,要不然下官怕有些人贪生怕死,随便找借口推脱,不肯到鹿梁来送死。 不如就说是张知府提前办寿宴,因为时间着急人手短缺,这样一来无论是人还是兵,都会尽快到位的。” 张知府最是贪生怕死,要是自己听说要带兵来守城,肯定也不愿意,于是连忙附和道: “听他的,就这么说,务必要多带人来!” 我儿呢?我儿怎么样了? 张知府一晚上没睡,拉着陈见安四处清点人数,还派人去城里敲锣打鼓将百姓给叫醒,强行将青壮年都抓壮丁,让他们聚集在城门内,万一蛮子打来了,他们还可以顶一顶。 为了自圆其说,张知府还在陈见安的建议下将往年过大寿的灯笼拿出来挂在了门口,这样别人乍一看当真以为张家有什么喜事呢。 从天亮开始,张知府的心腹就从四面八方赶来,带着他要的人,还有匆忙准备好的贺礼。 但是江芙一直都没有出现。 蛮子也一直没有个动静,张知府只好让人先准备好酒好菜先将宾客们都聚集在自己家里,前院里面热热闹闹的,看起来倒真像是张知府过大寿一样。 “大人真是体恤百姓啊,知道今年蔺阳成遭了灾,特意把寿宴提前给百姓人冲冲喜、驱驱霉气。” “是呀,张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是咱们的表率啊!” “我看今年这寿宴也精简了许多,必然是大人节俭,我等应该效仿才是。” 一群张知府的狗腿子一边推杯换盏,一边卖力地吹捧着。 他们是一点儿都没怀疑这寿宴有什么问题,就连菜肴粗糙也只以为这是张知府在借机跟自己哭穷,想要自己多孝敬一些银钱罢了。 张知府一直等到天黑,一直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为了将那群官员留住,上完了正餐上点心,吃完了点心上歌舞。 一直热热闹闹地闹到太阳下山。 “臣大人,蔺阳城那边儿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张知府见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不安地朝陈见安问道,心中怀揣着一丝侥幸,兴许杨家军大发神威,将蛮子全都赶走了呢? 陈见安故作为难的摇摇头。 “实不相瞒,蔺阳城此时已经是一座空城了,便是下官也无法探听到什么情况。 不过一直没个消息,咱们也不能干等着,就算咱们等得起,院子里那些大人们也等不起。 依下官之见,大人不如派人悄悄地出去看看,打探一下情况?” 张知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此时不宜宣扬,一时间倒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出去探查。 陈见安见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故意说道: “张公子身手了得,不如就让他带人悄悄出城去吧,少带上几个人轻装上路,即便是真遇到了蛮子,也肯定能提前跑回来。 这件事事关重大,除了张公子,旁人去办想必大人也不放心。” 张衡是张知府的独生子,张知府闻言有一瞬间的犹豫。 但是陈见安说得对,这件事不能走漏风声,一咬牙,还是派了几个侍卫护送张恒一起出城去打探消息。 在生死攸关之际,他这种老狐狸谁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儿子。 陈见安便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提出这个主意,他知道张知府肯定会答应的。 张衡少年意气,本就对陈见安颇有微词,等了一天见没什么动静,更是心中起疑。 父亲的吩咐正好给中了他的下怀,让他更想亲自去蔺阳城一趟,亲眼看看陈见安到底在搞什么鬼。 张知府给他配的几个侍卫都是张家花了大价钱培养起来的高手,就算真不走运遇到了蛮子的士兵,他们也能从几千人的敌军手下保证张衡全身而退。 但是这父子俩谁都没想到,张衡前脚刚出城门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一支黑衣小队给按住蒙着脑袋关了起来。 “夫人,按照您的吩咐人已经抓到了,绑好关进后面马车里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江芙看向后面那辆摇晃着的马车,想必张衡在里面挣扎得厉害,她冷笑一声: “那个知府家的傻儿子不用管,他不是带了几个侍卫么?拎出来一个,找个会蛮语的过去伪装成蛮子,跟他说蛮子抓了他儿子当人质,让他打开城门。” 祁州闻言犹豫了一下,没忍住道: “只怕按照张知府那贪生怕死的性格,不会同意的。” 江芙摆摆手,显然也知道一个张衡拿捏不住张知府,她也没准备真的用一个张衡就冲进鹿梁城。 “只管按我说的办,然后你亲自带人伪装成蛮子到鹿梁城外假装逼城,没有我的号令,不准离开。” 祁州抿了抿嘴,一拱手,按照她说的点了几十个人跟自己带着一个侍卫离开。 江芙在原地一直没动,看着蔺阳的方向不说话,好像在等着什么。 知道过了大半个时辰,远处才响起潮水一般此起彼伏的马蹄声。 江芙合掌一拍,眼睛顿时亮了。 “来了,时间正好!去收拾东西,咱们也准备往鹿梁城区!” 玄铁骑的其他士兵闻言纷纷上了马车,不多时,杨将军一身铠甲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疾驰到江芙面前。 “走吧杨将军,咱们去解救鹿梁了。” 杨将军闻言一笑,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江芙翻身上马,跟在了他的身旁。 提前一步赶到的祁州将张家护卫放进了城,然后带着人屹立在夜色中,远远看去,倒真像是蛮子的先头部队一样。 张知府看到一身伤的侍卫自己回来,登时就是眼睛一黑,差点儿晕倒。 “我儿呢?我儿怎么样了?” 侍卫跪在地上,惭愧地道: “属下等办事不利,刚出城就在路上被蛮子的精兵偷袭,少爷不幸被俘。 蛮子让属下回来跟您说,只要您愿意打开城门,他们就保证不会伤害少爷。” 张知府闻言气得一脚踹在那侍卫胸口,将他踹得一个倒仰。 “废物!都是废物!这城门要是开了,蛮子冲进来咱们都活不成,要不是你们弄丢了少爷,事情也不是变成这样!” 那侍卫被踹得吐了一口血,张知府却犹嫌不解气似的还要上去再踹,却被陈见安给拦住了。 “大人息怒,当务之急还是如何保住鹿梁救出少爷。 依下官之间,此时蛮子已经兵临城下,不如先去派百姓里面征的人去城门口守着,万一蛮子打进来也好有人抵抗一下。 您再到前面去,先办法把那些参加演习的人带来的兵调到护城河那头去,才能把蛮子都拦在知府府的外面。” 张知府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蛮子就快要杀进来了,闻言一机灵,立马连连点头,按照他说的办。 陈见安耳边听着他对管家吩咐,抬头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是杨将军带人来救我们了! 很快鹿梁城里亮起了火把和灯光,城门以里数百名青壮年手里拿着农具和棍棒守在门口,他们并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身上穿着棉衣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 “官爷,咱们到底在这儿干什么啊?晚上的,难不成还有土匪打过来不成?” 鹿梁是个太平地方,除了偶尔有山贼在附近打家劫舍以外,平时根本没有什么危险。 官兵呲笑一声,事到如今蛮子兵临城下,也没必须要瞒着他们。 “山贼?山贼算得了什么,城外的可以蛮子,茹毛饮血会屠城的蛮子! 你们拿好了手里的家伙,要是你们受不住让蛮子冲进城门,那你们的父母妻小一个都跑不了!” 百姓闻言一片哗然,甚至有人吓得瑟瑟发抖。 但是那官兵说得对,即使再害怕他们也不能退,他们要是跑了,那自己的亲人又该怎么办? 在火光中,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地握紧了手中的家伙,随时准备跟外面的蛮子拼命,即便城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们心惊胆战,但是也没有人选择逃跑。 他们严阵以待地紧紧盯着城门。 忽然有人听到什么动静,咽了咽口水,对身边的人道: “你听见没有,外面好像有马蹄声。” 他身旁的人刚要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去听,下一秒城门外就响起了吵闹的厮杀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蛮子要杀进来了吧?” 把男人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其他听到动静的人也都交头接耳起来。 守城军首领皱眉低喝一声: “吵什么,必定是援军到了,都安静点儿。” 说完,他带着两个心腹上了城楼,接着月色朝外面看去。 只见城外身穿杨家军战袍的士兵们将蛮子的先锋队全部降服,把首领大喜,不等杨家军的人来叫门,就赶紧命人打开城门。 “将军!” “是杨将军带人来救我们了!” “我就知道有杨家军在,蛮子根本到不了鹿梁!” 杨将军的士兵在百姓的欢呼声中穿越城门,老百姓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天兵天将,充满了敬仰和爱戴。 杨将军的麾下有一些人也是出身鹿梁,在此之前,每每自己休沐回家的时候,总能听到街坊邻居笑话自己是臭当兵的。 明夏重文轻武,读书的是清高,当兵的是低下,在世人眼里,只有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选择去当兵。 可是热血男儿保家卫国,到底哪里低贱了? 他们顶着最凛冽的风沙,受着最严苛的训练,在战场上敌人拼命才保得家国平安,可是那些没有见识过战火的人,却以为自己是下等人,是实在没有了出路才去战场上拼命。 这让他们再热的血,也总有凉下来的那天。 可是现在他们欢呼着,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一个大英雄。 杨将军身后的士兵挺起了胸膛,他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为自己是一名战士而感到无比骄傲。 正准备回府的张知府听说杨将军带人赶跑了蛮子,赶紧亲自到城门口去迎接。 “杨将军这边儿请,战士们风餐露宿的,本官已经给诸位安排了住处,不如就在鹿梁多住上几日,也好让战士们好好休息休息。” 张知府的语气十分热情,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是为将士们着想,只有陈见安知道,这老贼是害怕“蛮子”再次打过来,想要把杨家军这张护身符留在身边。 杨将军不着痕迹地看了陈见安一眼,对张知府点点头。 “行,走吧。” 张知府见他愿意留下来,欢天喜地的直接带着人回府,全然忘了府里还有一群等着自己消息的官员呢。 杨将军一路上乖乖地跟在张知府的身后,直到军队行至张府门口的时候,他眼神一变,原本懒散的神色一扫而空,眼神凌厉地抽出配剑,对身后的将士们道: “张知府通敌卖国,把这人给本将军围了,任何人不得进出。 其他人跟我进去抓人,但凡张府里面会喘气,全都给本将绑了!” 说完不等张知府反应,几个士兵就一拥而上,将张知府和他带着的人全都给绑了起来,就连陈见安也没能幸免。 陈见安十分配合地让小兵把自己给绑了,跟张知府一起被押进院子里,看着士兵冲进去将院子里的其他官员全都控制住。 直到这时张知府才如梦清醒一般的反应过来,他先是不敢置信的看向杨将军,而后目眦欲裂地看向陈见安怒吼道: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你勾结姓杨的,就是为了将我的势力一网打尽! 陈见安,你好歹毒!老子打了一辈子的鹰,没想到竟然会被你这只家雀啄了眼!” 张知府身后的两个士兵仅仅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朝着陈见安冲过去。 陈见安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不冤。” 张知府阴冷地看着他,半晌竟然笑了,笑得疯癫。 “我自作自受,落得这个下场不冤,但是你呢?你以为自己就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陈见安,我会睁着眼睛看着你,看你最后又是怎么死无葬身之地的!” 在他眼里,陈见安不过是皇帝制衡东西二厂的工具,飞鸟尽良弓藏,兔死狗烹可是当今陛下的一贯伎俩。 他既然以东厂女婿的身份投效陛下,那最后无论是哪一方势力获胜,都不然容不下他。 “这便不劳烦张大人费心了。” 不等陈见安说话,一道婉转的女声就从他的身后传来,紧接着,江芙走到陈见安的身前,挥退了看押陈见安的士兵,抬手帮他松绑。 “你来了。” 陈见安被松开身上的绳索,起身握了一把江芙给自己整理衣领的手。 江芙对他粲然一笑。 “辛苦了,多亏了你里应外合,我们才能这么顺利进来。” 两人相视一笑,从江芙进来就注意到她的杨将军,见状有些扎心的移开眼,心中暗骂人道:自己还打着光棍儿呢,这两人相亲相爱的就不能看看场合?这合适吗! 张知府见这夫妻两人恩爱和睦的模样,颓然的低下头。 是啊,陈见安是江广瑶独生女的夫婿,便是犯了天大的错,只要江芙不想让他死,总归能留一条命的。 自己跟他不一样,张家的族人不少,贵妃娘娘肯定不会保自己的,。 张知府想到这里,眼神彻底暗了下去。 风起云涌 张知府和他的狗腿子一起被收押,他在鹿梁的势力就算有心解救也没地方求援去,毕竟散落在附近城市的势力都被杨将军给一窝端了。 杨将军命人封了鹿梁城,这里的任何消息都传不回京城。 江芙也在张家找了自己派去京城传信的侍卫尸体,他被随意丢弃在柴房里,身上全是各种伤痕,可见生前被用过大刑。 这些陪嫁侍卫都是江家的死侍,就算被折磨至死都不会出卖江芙半句的。 江芙看着那不成人形的尸体,咬了咬牙,二话不说提着鞭子就去了监狱,她支开了所有人,大家只知道她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沾着血。 而监狱里的张衡被她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还废了一条腿。 据那天当值的狱卒说,自己这辈子从没见过如此狠辣的刑讯手段,他看到张衡的时候还以为人已经死了呢,偏偏陈夫人半点儿没伤到他心脉,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还不危及性命。 开玩笑一样,江芙那用刑的手段是从小跟在江广瑶身边耳闻目染出来的,就是刑部的郎官见到她都要叫声祖宗。 “怎么一大早就沐浴?也不怕着凉。” 陈见安凌晨去跟杨将军议事,直到用早膳的时候才回来,一回来就看到江芙坐在餐桌前,窈娘站在她身后拿着布巾给她缴头发。 江芙没想到他这么早回来,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对他轻笑道: “礼不了废,这不是快要腊八了嘛,今天原本是准备沐浴更衣准备祭祀用的东西。 说起来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县丞大人昨儿个还来问我,他们什么时候能回蔺阳。” 眼看快过年了,别人官员不知道内情不敢回去,但县丞是知道的,故土难离一到新年这样的时候,总还是想回家的。 陈见安刚从外面进来一身的寒气,并不靠近她,而是自顾自去火炉旁烤火,嘴上回道: “快了,杨将军已经派人去各个官员家中抄家,相信很快就能搜集齐他们的罪证送去京城。 到时候陛下必定会派人押送张知府一行人回京,我想·······到时候我可能会被调回京城。” 江芙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那鹿梁这边儿的事就交给杨将军吧,蛮子已经撤军,在新上任的知府赶来之前,总要有人处理这一省的事务。 岭南这里的水太深,除了张家和杨家还有其他不少人盯着这里,咱们能不插手就不插手了吧。 不如过完腊八就回蔺阳城去,要是官员离开太久,百姓们也难免惶惶不安。” 陈见安对此也没有意见,与其让鹿梁再次落到哪个心怀不轨的人手里,还不如直接交给杨家。 鹿梁作为蔺阳关的粮草要塞,只有在杨家人手里,才能最大限度得保证战士们的福利。 陈见安第二天就跟杨将军提出要带着自己的人回蔺阳城的事,杨将军闻言十分诧异。 虽然他知道陈见安是难得的好官,但是清知县、十万雪花银,更别说鹿梁这种要塞,能图谋的利益更是旁人想都不敢想。 现在张知府不在,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才智计谋顺利升职顶上这个肥缺儿,可是他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 直到杨将军将他送出城门的时候,都有些恍惚。 倒是一旁的顾青山没忍住感叹一声; “此子心有沟壑,以后必定大有作为,不会被局限在岭南这样的地方。” 杨将军点点头,对这话十分认同。 陈见安回到蔺阳之后便开始将百姓召回安顿,忙着忙着一眨眼就临近年关了。 这是两人单独过的第一个春节,江芙给府中的下人都发了丰厚的月钱,奖励他们这段时间来的努力工作。 为了去去晦气,也为了让做小买卖的老百姓多赚些钱,县令府这段日子可没少采购东西。 光是纸糊的红灯笼就买了四五百个,挂在院子的各个角落里,一片的喜气洋洋。 江芙买东西财大气粗还不讲价,老百姓乐得家家户户都在家里糊灯笼,能卖给她的就卖给她,卖不掉的干脆自己挂在大门外面,沾沾喜气。 陈见安在三十那天早上,整理好了蔺阳城的所有工作和资料,路过集市的时候买了一包栗子糕踹在怀里回了家。 “想我爹爹了,他许久没有给我写信了,你说我离开这么久,他是不是不疼爱我了?” 江芙不怕别的,就怕他爹爹一把年纪了把持不住,趁自己不在被哪个小妖精给勾走了。 他要是外面有狗了,再生个儿子,那自己岂不是真的不受宠了? 虽然知道爹爹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迷惑的人,但距离总会让人不安心,江芙有些低落地靠在陈见安的怀里。 陈见安看着她低落的表情,心中对自己的老丈人生出几分不满来。 写封信能用多少功夫?怎么如此吝啬,惹得离家的女儿牵肠挂肚不安生。 远在京城的江广瑶打了个喷嚏,莫名其妙的就涨了10点憎恨值。 今日愉妃娘娘生产,正值大年三十这天,皇帝认为这是天降祥瑞十分欢喜,明明都已经休朝休沐了,硬是把所有大臣都招进皇宫等着。 这阵仗让张贵妃黑了脸,让所有大臣等着妃子生孩子,皇上难道是打算这孩子一生下来就立为太子吗? 江芙可不知道京城的风起云涌。 大年初一是走亲戚送礼的时候,陈见安和江芙在这儿都没有什么亲戚,本以为送走了一些来串门的同僚之后就没什么事儿了。 没想到从午饭之后,就陆续有老百姓带着自家的腌菜和点心来拜访。 说是拜访也不贴切,他们放下东西留下句话就走了,连个名字也没有。 “草民来给大人和夫人拜年了,祝两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过年按规矩都要送礼的,大人可别嫌弃,祝大人和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家那口子是秀才,这是他亲手画的扇面儿,祝大人步步高升前途无量。” “这绢花给夫人戴着玩儿,祝夫人事事顺心人比花娇。” 每人留下一件东西的同时,也留下来一句嘱咐,江芙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心里却蔓上一丝从未体会过的暖意。 要不是我躲得快,真要被你搞死了 杨将军的奏折呈了上去,但是京城那边儿却一直没有动静。 眼看着都出了十五,他的心里焦急起来,开始惴惴不安地怀疑是不是张贵妃又吹了什么枕头风,让那昏庸的陛下当真连私开城门放敌军入关这样的事情也能假装看不见? 好在十八这一天,京城的圣旨传到了鹿梁,陈见安一大早就被杨将军被人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匆忙赶到鹿梁一同接旨。 前一天晚上陈见安因为城郊大雪压塌民房的事儿忙到半夜,现在天不亮又被吵醒,江芙帮他穿好官服,陪着他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同坐马车前往鹿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知府以权谋私通敌叛国,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现剥夺官职贬为庶民,由蔺阳县令陈见安在半月内押送回京。 鹿梁事务暂由杨平疆将军接替,直到朝廷指派新的岭南知府上任。” 放权容易收权难,杨将军听完努力压抑着脸上的喜悦,领旨谢恩。 圣旨给了半个月的期限,这十几天可不是白给的,陈见安要抓紧时间将蔺阳的事务全都交接出去。 事务倒是不难处理,但是人选却让陈见安犯了难。 整个蔺阳城里面,除了县丞都没有让他能放心的第二个人。 但是县丞年纪大了,经过这几个月的风风雨雨,身体已是大不如从前,哪里还能接受这么多繁杂的公务呢? 好在就在他为自己的接替人选发愁的时候,一个令人意外的人选主动站了出来。 “顾大人,真没想到还有在蔺阳城见到你的一天。” 顾青山笑眯眯地端着茶杯坐在陈见安的对面,他有些怀念地看了看客厅的装饰,东西还是跟他走的时候一样,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自从假死离开蔺阳城之后,下官也没想到还能有回来的一天。 不瞒陈大人说,下官之所以抛弃身份和官位也要离开,实在是在官场上被伤透了心。 那一年岭南大旱,城里的草根树皮都吃完了,下官几封折子上奏却没换来一粒米粮,所有赈灾银粮全都过不了鹿梁。 下官亲眼看着饿殍满地、浮尸遍野,老百姓易子而食,整个蔺阳城变成人间炼狱。” 说到这里顾青山语气有些不稳,他吸了口气,沉了沉心神,继续道: “那一年好在边关无战事,杨将军让战士们每天勒紧腰带从嗓子眼里剩下了些米粮送到蔺阳城,下官都数不清有多少人就靠着那么点儿米、靠着每天那一顿清粥硬生生熬过来的。” 陈见安闻言沉默了,他确实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又是在孤立无援的处境中,一边是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的百姓,一边是束手无策的朝廷,自己该是多么的绝望。 也难怪顾青山经此一事后心灰意冷,隐姓埋名去了边关。 “说起来不怕陈大人笑话,下官心中也有一腔为百姓着想的热血,也希望明夏能人人富足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但是真的体会到老百姓的生活之后,才发现这本该如此的事情却好像是在痴人说梦。 明夏富强但富强的不是百姓,下官有心政治却也不能为力,可恨下官不像陈大人有强硬的背景。 陈大人比下官聪明,也比下官有手段,下官此次前来也正是因为相信陈大人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下官愿接手蔺阳城的事务,将自己托付给陈大人,万望大人不要叫下官失望。” 陈见安神色莫测地看着他,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顾青山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从怀里将杨将军让自己带给他的东西掏了出来。 “这是将军从京城拦截下来的密信,是江厂首派人送给陈夫人的,下官过来就顺便拿过来的,还请陈大人转交。” 陈见安还以为江广瑶把自己女儿给忘了,想起江芙因为想念父亲落泪,连忙伸手将信给接了过来。 “有劳顾大人了,这府中一切照旧,我派人去将你之前的卧房收拾出来,你就在直接在府里住下吧,左右等我回京之后,这里还是要交还给你的。” 顾青山的身份在恢复之前,确实不方便抛头露面,于是没有推辞地答应下来。 蔺阳城的事物顾青山本就轻车熟路,陈见安因此能安下心来跟江芙一起收拾回京要准备的东西。 回到京城免不了要走人情,光是土特产和皮子就带了不少。 除此之外令陈见安诧异的是,江芙把大年初一时老百姓送的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全都命人装到了马车上。 “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怎么都还一起带走?” 陈见安明知故问地打趣她,江芙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礼轻情意重,这都是百姓们的拳拳爱戴之心,必然要带回去做个纪念。” 陈见安笑着将她揽进怀里,这一次蔺阳之行他感觉自己的小妻子也变了不少,相比之前那虚假的笑意和乖顺,里面倒是多了几分温柔的真心。 三天之后,陈见安带着装得满满的马车启程回京。 一路上十分顺利,许是大伙都知道现在杨将军接管了岭南,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但是在抵达京城的前几日,缺突然再次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要求陈见安把人交给御前侍卫带走,皇上要亲自处置。 “陈大人,把人交出来吧。” 御前侍卫统领亲自来要人,陈见安抿着嘴看他将人给带走。 江芙皱眉看着几匹疾驰的骏马消失在夜色中,有些忧心道: “皇上的亲卫将人给带走,必然是不希望东西二厂插手,陛下是想要保他了。” 陈见安又何尝猜不到陛下的意思呢,他脸色阴沉,下一秒却猛地转头将手里的刀朝着江芙身后掷去。 “什么人?” 一道熟悉的身影狼狈地躲过陈见安的刀,从草丛中走出来,苦笑得看着陈见安。 “要不是我躲得快,真要被你搞死了。” 陈见安看到卫老三的脸,这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你怎么在这儿?是伏虎寨出了什么事?” 卫老三摇摇头,不着痕迹地看了江芙一眼,见陈见安对自己点点头,这才说道: “我是特地在这儿等你的,有两件事要跟你说。 一件是霍将军醒了,李老正在给他调理身子,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进宫面圣。” 若是从前,陈见安必定会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可是经过张知府一事,他算是看清了,即便是有了确凿了证据,能不能重罚,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他可以因为张贵妃而从轻发落张知府,那便也能因为往日情分从轻发落炎明熹。 “还有件事,就是······陈大哥被西厂抓了,侍郎大人为了保全他也被炎明熹诬陷,此时陈家所有人都被抓进了天牢,要不是江厂首力保,只怕已经被问斩了。”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陈见安的脑袋上, 论烂桃花的杀伤力有多大 关于陈家为什么会下狱,这件事还要从陈见安刚走之后开始说起。 文华公主自从对陈瑾瑜一见倾心之后,便成日里想方设法跟他见面,不是举办赛诗会、就是邀请青年才俊和世家贵女游船赏景。 闺阁中的女子常日无事,再加上这么一个能跟文华公主拉进距离的机会,自然是乐得场场都去凑热闹的。 那些个青年才俊也乐意在小姐们面前出出风头,每每都要呼朋唤友一同应邀。 陈瑾瑜便是好几次都被昔日的同窗和旧友拉着赴宴。 宴是好宴,宴上的人就不一定是好人了。 这么一来二去地露了几次面,陈瑾瑜不仅被文华公主惦记上,还被炎明熹家的武明玉给盯上了。 “我劝你别动什么花花心思,且不说那陈大朗是公主看上的人,就说他弟弟娶了江广瑶的女儿,你跟她这辈子便没有缘分了。 难不成你还想跟江芙做妯娌?” 武明玉的闺中密友劝道,一想到东西二厂的两位小姐嫁进同一户人家,她都不敢想这日子得怎么过,还不打翻天了?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还是两只不好惹的母老虎,就连皇帝都不敢把这两女人往自己后宫里弄,陈家长几个胆子啊,敢一次弄回去俩! 武明玉平时心眼子挺多,但是谁也没看出来她还是个恋爱脑,反正谁劝也不听,一门心思就扑在了陈瑾瑜身上。 武明玉明里暗里给陈瑾瑜送了几次东西,都被陈瑾瑜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拒绝了。 文华公主知道此时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之后所有的宴会都不再给武明玉发请帖,这让她着实被京中贵女嘲笑了很久。 “陈大郎怎么如此狠心,我百般示好他竟然全都视而不见,现在文华那个贱人又用权势压人让我跟陈大郎不能见面,这样下去再过两个月他岂不是要把我给忘了!” 武明玉着实伤心,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闷不乐。 婢女跟她从小一起长大,见状心疼得不得了,于是想了个馊主意给她。 “小姐,那陈家二郎之所以会迎娶江家女,不外乎江家能成为他的助力。 奴婢想着,要是您让陈大郎知道,您也能帮上他的忙,您的价值不在江芙之下,奴婢猜他肯定也会来上门提亲的。” 事实证明三个臭皮匠赛不过诸葛亮,但是绝对能臭死诸葛亮。 武明玉闻言眼睛一亮,顿时有了新的方向,从那天开始就频繁地亲自做好糖水点心去给炎明熹送去。 送到书房之后也不急着离开,而是留在里面给他整理研墨倒茶整理文件。 炎明熹向来是不防备这个女儿的,只是他忘了女大不中留的道理,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之后娘家被满门抄斩都祸不及外嫁女。 武明玉也知道,等自己跟陈瑾瑜成了亲,自己的荣辱地位就不再依靠在炎明熹的身上,而是依靠在自己的丈夫身上了。 所以她这吃里扒外的行为完全没有罪恶感,毕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炎明熹如此教养她是想要培养一把能为了自己豁出一切的武器。 但是没想到,这武器一旦思春了,分分钟会划伤自己。 “回禀厂公,属下根据徐公公身上的线索往下挖了挖,查到先帝在时他曾跟伏虎寨有来往,知道先帝驾崩他被调去避暑山庄之后,才断了联系。 属下斗胆猜测,如果当年将先帝幼子转移出宫的事情是他做的,那么那个孩子很可能被他送去了伏虎寨,所以才没有被旁人察觉。” 炎明熹听完手下的报告,眉头一竖,语气顿时不满起来。 “伏虎寨难道是跟咱家反冲吗?每次都出来给咱家添堵。 上次因为剿匪失败的事儿,陛下已经不满咱家办事不利,这一次要是再因为那群土匪丢了先帝幼子的线索,那咱家这厂公的位置也不用坐了!” 属下闻言连忙低头道: “厂公息怒,属下经过多方探查,终于得知伏虎寨每个月的十五号都会几个人下山采集物资,经过两个月的蹲守,属下也摸清他们经常采购的店铺。 依属下之见,咱们可以派人混进店铺里假装成伙计,然后帮着他们将东西送上山,到时候里应外合打开山寨大门,就可不费吹灰之力杀进去,不知厂公意下如何?” 炎明熹闻言眼睛一亮,一拍桌子喝道: “好!就这么办,你这就去安排人,先让人潜入店铺里,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虽然伏虎寨的人不经常下山,但是咱家看陈家跟他们沆瀣一气,要是被他们察觉,免不了会给那群土匪通风报信。 陈家两个郎君的年纪都跟咱们要查的人相仿,陈见安处处跟咱家作对,保不齐他们家就有什么猫腻。” 原本听他们说山寨呀剿匪呀都快睡着的武明玉,一听陈家顿时来了精神,拉长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于是炎明熹原本周密的布局,在第二天就被武明玉告诉了陈瑾瑜。 “大郎总是不信我的一片真心,如今我为了你们陈家一族的性命背弃了父亲,你总该相信我的一片真心了吧?” 陈瑾瑜看着武明玉那深情的眼神,微微皱眉,将人打发走之后,即刻就上了山。 炎明熹的人在十五这边左等右等人都不来,最后一查,立马就知道陈瑾瑜前几天出了城,必然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当日想到次计的时候书房只有三人,炎明熹稍微一查就知道是自己干女儿告秘。 他鼻子都要给气歪了,当即把武明玉给关了起来。 但是武明玉铁了心要嫁给陈瑾瑜,不吃不喝也不见人。 “好好好,陈家当真是做的出来,引诱我女儿给他们当细作。 她不是想要嫁给陈瑾瑜吗?咱家就先杀了他们一家,看她愿不愿意去九泉下跟他当一对苦命鸳鸯。” 炎明熹发了狠,随后就上了奏折,信誓旦旦地表示陈家参与了当年转移先帝幼子之事。 并且在奏折中污蔑陈瑾瑜便是先帝幼子,皇帝本就对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如鲠在喉,本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原则,直接将陈家抓进天牢。 就连审问的程序都没有,直接定下斩立决。 江广瑶仗着自己姻亲的身份力保,也只是把斩首的时间从斩立决延迟到来年秋后。 陈见安听完了整个经过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良久才咬牙吐出两个字: “昏君!” 命运的车轮滚滚而来,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陈家满门抄斩,陈见安自然是在满门的名单里的。 不过皇帝要重用他,决口不提罢官抄斩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不敢提这茬。 陈见安回京之后先去登记述职,又按照流程去大理寺递交张知府贪污犯罪的证据,把自己应该做的一切都安排妥当,这才穿着一身白衣进了皇宫。 “微臣一家愿望,还望陛下明察。” 陈见安跪在地上拱手跟皇帝喊冤。 皇帝假惺惺的亲自走过去将他扶起,语气无奈道: “陈爱卿,朕知道你仁孝,急于救出自己的父母亲人。 但是此事西厂证据确凿,是被炎爱卿牢牢握在手里的,便是朕也没有办法啊!” 说着他让小太监给陈见安赐座,把锅甩炎明熹之后,他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开始拉拢起陈见安来: “虽然这件事要是国法处置没有转圜的余地,但是朕之前说过想要重用你的事情依旧作数,朕会保下你,并且给你全身的身份,以后安心当朕的心腹,朕保证日后会让你有报仇的机会。” 陈见安闻言低下头。 这狗皇帝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无耻。 他不分青红皂白要冤杀自己满门,还把罪责全都推到炎明熹和西厂身上,这样一来自己就会憎恨西厂,不仅离间了自己跟炎明熹,让自己跟他不死不休。 也让自己失去所有退路,只能依靠皇帝才能存活,成为皇帝手里最锋利也最值得信任的一把刀。 他咬着牙关,这种情况他在来时就已经有所预料了,只是看到皇帝那假惺惺的脸孔,依旧无法抑制的愤怒和心寒。 “陛下,微臣的父亲官职低微,必然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事必定有人陷害。 肯定陛下给微臣三天时间彻查此事,若是三天之内微臣不能翻案,那便悉听陛下处置。” 皇上闻言不满的微微皱眉,似乎对陈见安的不上道有些不悦。 不就是死几个家人,有什么大不了,等以后升官发财了,多娶几个老婆那还不是想生几个生几个? 爹娘早晚是要死的,晚死还不如早死,能换来位高权重,这么简单的道理姓陈的竟然也想不明白。 心中阴狠无情的如是想着,但是却没有丝毫表露出来。 皇帝沉思了片刻,谅他三天也玩儿不出什么花样来,干脆卖他这个人情,于是道: “好,朕便给你这个机会,三天为限,若是三天内你能找到证据证明陈家无辜,那朕便放人。 可若是不能,那陈家便立即抄斩,而你·······便签了奴籍,以后安心地当朕的奴才吧。” 最后这句话彰显了皇帝的不悦。 陈见安却好像没听出来一样,连忙跪在地上谢恩。 当日皇帝便一道圣旨封了他为查案钦差,任何人见圣旨如见皇上,必须全权配合他调查。 其他大臣听到消息都猜不透皇帝的心意。 所以这陈家,皇上到底是想杀,还是不想杀? 炎明熹跟他们不同,立刻便知晓了皇帝的意思,他这是想杀陈家,但是不想杀陈见安! 陈见安一个蝼蚁,皇帝却给他这么大的恩典,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皇帝想要扶植他。 他是东厂的女婿,所以皇帝是想要扶植东厂对西厂下手了吗? 【男主不愧是男主,就连皇上也要给几分面子,老子之前膝盖都跪青了,那狗皇帝才改了个秋后问斩。 啧啧啧,男主光环可真是让人羡慕。】 江芙今日回娘家,江广瑶听闻陈见安入宫了,便干脆在家休沐一日,跟女儿一起吃午饭。 听着父亲的心声,江芙嘴角抽了抽。 他要是知道陈见安跟自己在蔺阳城是如何吃沙子的,不知道还会不会羡慕这没啥用的男主光环了。 “爹爹,陈家一事还需要您多费心,那是女儿的婆家,总不能让女儿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满门抄斩吧?” 江芙说着装作伤心地抹了抹眼泪。 江广瑶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面无表情地拒绝道: “你还真以为要杀陈家的是西厂?要杀陈家的是皇上! 皇上的意思为父也莫可奈何,不过要为父说,陈家那群人死了便死了,有什么要紧。” 话虽如此,江芙并不在意陈侍郎那个老东西的死活,只是可惜了,他没死在自己或爹爹手里,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憎恨值。 要是知道,杀父之仇,可是能直接让憎恨值爆表的。 白婉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父亲·······” 江芙还想再争取一下,她心里多少对陈见安有些感情了,纵然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也总要估计陈见安的心情。 家破人亡,这样的打击未免太大了。 “够了!” 江广瑶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 “能保住陈家秋后问斩已经是咱们对得起这一段姻亲了,此时需要再提,你吃饱了就回去吧。” 江广瑶说得无情,但是心中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为了主角的强大,血海深仇、国仇家恨都是标配。 我能咋办,命运的车轮滚滚而来,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江芙听到这句心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抿紧了唇。 她不信天意难违,只信人定胜天。 若真的世间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数,那爹爹又何必完成什么劳什子的任务,让陈见安躺平了,等着天意让他上位岂不是更容易。 如果天意难违,那爹爹跟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又怎么算?都是上天授意? 呸! 授他大爷的意,自己吃糠咽菜熬过来的日子,自己腥风血雨杀出来的日子,就算是老天,也别想用一句“天意”就将功劳全都揽过去! 江芙对江广瑶微微福了福身,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如果说之前她对救出陈家人的态度是无可无不可,那现在她还非要跟贼老天争上一争。 陈见安从皇宫拿着圣旨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宫外牵着飞云等他的江芙。 “愣着干嘛,走!先去大理寺见见大哥和公公,然后去找炎明熹那个狗贼对质! 这泼天的富贵轮不到咱们,屎盆子倒是一个接一个往咱们脑袋上扣,真当咱们好欺负呢,干他丫的!” 看着江芙气鼓鼓的表情,陈见安紧绷的申请蓦地就松了。 他走上前接过飞云的缰绳,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拉着江芙,眼神暗了暗,里面像是酝酿着风暴。 “是呀,咱们也不能一直当软柿子。” 到底是江南的山水养人 大理寺里,陈侍郎是跟陈瑾瑜关在一处的。 陈家没有女眷,江芙不便跟着陈见安一同去男监,于是便在外面等着。 陈见安进去了很久,江芙坐在狱卒给她搬来的椅子上,摩挲着自己开始重新蓄起来的指甲,眼睛看向监牢入口,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陈见安出来的时候,她立马迎了上去。 “怎么样,他们还好嘛?有没有跟你说什么线索?” 江芙一早便猜到陈见安的身世了,这件事儿炎明熹虽然是有意陷害,但是在转移先帝幼子上面,陈家确实不无辜。 江广瑶要拿陈侍郎一家几天,有很大的原因也是怕追查下去的话,将陈见安的身份给扯出来,到时候他也难逃一死。 陈见安点点头。 “多亏了岳父大人,刑部并没怎么对父亲和兄长用刑。 父亲说他看过炎明熹的奏折,呈给陛下的证据中写到,先帝幼子生于前朝末年,跟大哥的年岁相同。 但是实际上谁也不能确定先帝幼子到底多大年岁,这或许能成为咱们翻案的突破口。 没人知道太妃当年是何时生下的孩子,如果咱们能调查出那孩子的真实年纪,只要跟大哥的年龄有出入,便可以证明陈家的清白。” 这是个法子,但是真的调查起来可不容易。 且不说当年太妃将这孩子瞒得滴水不漏,宫中根本无人知晓,就说唯一一个熟知内情的徐公公坟头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炎明熹从一个先帝的宫人手里伪造了口供,虽然这口供是假的,但是宫里大多是西厂的人,陈见安想要在西厂的手底下找人推翻证词,也是难如登天。 “走,咱们去调卷宗。” 陈见安说完,带着江芙一起取了存放档案的大理寺书房。 大理寺直属于陛下,但是因为经常要跟东厂协同审案,所以虽然里面不掺杂东西二厂的势力,平时却还是要给东厂几分薄面的。 官场上的人最是拎得清,在明知道以后还有不少合作的时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工作不出错呢? 这次我给了你方便,下次你自然也会给我行个方便。 大理寺少卿十分爽快地将他们要的卷宗找出来放在书案上。 “大人请过目,这些都是结案之后保存下来的卷宗,还有陛下朱批下来的结案陈词。 不过······这案子是西厂审理陛下监督的,微臣听说当时还有一部分证供被陛下拿走了的,那些一直没有送到大理寺归档,据微臣所知,被拿走的大多是证词一类的,估摸着能有三五张纸的样子。” 江芙闻言走到桌旁,伸手翻了翻装订着证词的本子,草草看了一遍,抬头对陈见安道: “那位指证大哥年纪跟先帝幼子一致的宫女证词不在里面,还有她说大哥肩膀上有跟那孩子一样胎记的证词也不在。” 这些消息是当日参与审问的人知道的,不算什么秘密,就算皇帝把作为证据的卷宗抽走,这事儿稍微一打听江芙就能知道。 所以皇帝拿走证词显然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江芙能猜到的唯一可能就是皇帝对那宫女证词也不完全相信,于是带回去反复琢磨。 如果陈瑾瑜真是被错杀的,他总还是要继续寻找那让他寝食难安的同父弟弟。 陈见安盯着证词册子几秒,突然笑了。 “有劳大人了,还麻烦大人帮忙联系一下宫里那位作证的姑姑,下官有些问题想要当面问一问她。” 大理寺少卿连连点头。 “提审证人是应该的,容微臣给宫里递上帖子,禀告了皇上再将人给带过来。” 说完便转身出去派人进宫,陈见安也撩下摆坐到椅子上开始翻看,江芙却走到书架旁边,按照时间找到二十年前的架子,驻足停在前面好像在找着什么东西。 陈见安详细查看了案件记录本,上面写着炎明熹状告陈家窝藏罪犯意图混淆皇家血脉。 按照炎明熹的说法,二十四年前先帝妃嫔被打入冷宫后不甘寂寞勾引侍卫,并且跟侍卫两人生下一个孩子,偷偷将孩子藏在冷宫中抚养到三岁。 那野种三岁的时候先帝驾崩,太妃按照规模要陪着先帝殉葬,于是她将孩子交给自己的心腹徐公公,让他偷偷送出宫去。 徐公公将这孩子伏虎寨的大当家,大当家暗中让人将孩子送往江南。 而江南恰好是陈侍郎夫人的母家,炎明熹一口咬定那孩子被送到了陈夫人的手里,然后假装成她在江南生下的孩子,再带回京城。 他之所以敢如此猜测,全都是因为陈家的两个孩子陈瑾瑜和陈见安都是在江南出生的。 陈夫人的身体不好,三年中有两年都在母家住着调养身体。 两人不同的是,陈见安生下来后没多久就被带回了京城抚养,之后再没有离开过京城一步。 倒是陈瑾瑜幼时常常跟着母亲两边奔波,更是在母亲死后被父亲送走求学,留在京城的日子屈指可数。 便也是如此,才让皇帝对他疑心甚重。 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京城中的名师大儒并不少,何苦要将儿子送去外面求学,甚至几年都见不到一面? 陈见安合上卷宗揉了揉太阳穴,想着要先派人去江南,将当年给母亲接生的稳婆找来。 然后再将当年京城中给母亲诊出喜脉的郎中找来,他记得父亲之前说过,大哥当年是在母亲被诊出喜脉之后,为了母亲的身体着想才被送回江南的。 然后在外族家的照料下顺利产下孩子,但是大哥刚出生是身体孱弱,经不住回京的舟车劳顿,于是在江南精心调养了三年,身体这才硬实了一些。 正赶上先帝崩逝,这才跟着母亲回到京城。 而也就是这一年,陈夫人再次对外宣称怀孕,要去江南养胎,两年之后又将自己给抱了回来。 但时候府里都说二少爷长得好,比同龄孩子身材都高大一些,到底是江南的山水养人······ “找到了!” 陈见安的思绪到这里突然被江芙的惊呼声打断,他抬头看去。 只见江芙手里正拿着一本泛黄老旧的卷宗,眉飞色舞地对自己扬了扬手。 王太医,好久不见 “我刚查找了先帝驾崩前三年有关宫中的案件,发现在这三年间,曾有一名太医因为以次充好混淆太医院药材被罢职免官。 这位太医在太医院任职数十年,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太妃从怀孕到生产必然是要动用太医院药物的,这个倒霉鬼恐怕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当初曾经帮助太妃生产,最后为了脱身,才出次下策。” 江芙说着,将手里的卷宗放到陈见安的面前。 太医院跟其他部门不一样,能进去的一般都是医学大家,世家里培养出来的人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回去贪墨那区区几斤的草药? 陈见安闻言眼睛一亮,只是听到太医两字便知道江芙的意思。 他仔细地翻阅了一遍,脑子里面飞速运转,语气难掩激动道: “是了,太妃生产必然要有人接生,不管他奉了谁的命令帮助太妃生下孩子,必然会担心自己被杀人灭口。 在那人动手前不如先自己找个由头离开皇宫,才能堪堪保住一条性命,只是·······” 说道这里,陈见安又有些为难。 “只怕这人离开皇宫之后就远走高飞了吧,想要把他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江芙知道这并非易事,但这是他们现在最大的线索,也是唯一能说服皇上的机会。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找找再说了,近几年边关战事频发,外面的日子并不好过。 而且王太医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兴许他在先帝驾崩之后又偷偷搬回京城也不一定。 这件事交给我吧,只要人还在京城,那便没有东厂找不出来的!” 东厂最擅长的可不就是追踪,便是六扇门偶尔都要求到江广瑶头上,帮着他们寻找嫌犯。 于是两人兵分两路,陈见安去搜集陈夫人当年怀孕生产的证据,并且审问给炎明熹作证指认陈瑾瑜的宫女。 江芙则从江广瑶手底下接了些人,到处调查当年那名太医的踪迹。 虽然老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天下这么大,陈见安对此找到王太医的事情并不乐观。 本以为肯定是自己这边儿会最先取得进展,但是没想到,那老宫女嘴硬得很,不管自己威逼利诱,她都一口咬死了自己亲眼见到太妃跟侍卫偷情,并且见到太妃在冷宫生养孩子。 这到底是宫中女官,陈见安又不能像是对犯人一样对她用刑,一时间竟然束手无策起来。 反倒是江芙那边儿先找到了王太医的踪迹。 城南有家医馆,据说一家子都是外地逃难过来的,坐诊的是个年仅二十八的小大夫,听说医术了得,不少人的疑难杂症都被他给看好了。 江芙的马车停在医馆门口,被窈娘扶着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小大夫怀里抱着一簸箕的干药材,跟身边的一个老者说着话。 “父亲,今年格外阴冷潮湿,药房里的杜仲都生了虫,怕是不能用了,可惜。” 他父亲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伸手拈起杜仲上面白白胖胖的小虫,笑道: “不可惜,《周礼》记载,“五药,草木虫石谷也”,这药虫闷死或烫死,晒干,具有破血逐瘀、散结消肿、攻毒蚀疮的功效,可比这些杜仲来得还要金贵。 只是这药虫生存的条件十分苛刻,无法饲养,今儿得了这些,算是咱们运气好。” 小大夫闻言一扫脸上的郁闷,笑了起来。 “多亏了父亲,看来孩儿还有很多东西要跟您学习呢,旁人都说孩儿医术精湛,那是不知道背后多亏了父亲指点。 可惜父亲不方便抛头露面,要不然······” 他说着一抬头,不经意撇到站在外面的江芙,立马止住了话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去。 “这位小姐看诊吗?里面请吧。” 他刚迈出去一步,就被身边的父亲抓住手腕儿,一把扯到身后。 小大夫一头雾水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只见他看向门口那位夫人的眼神中满是戒备,捏着自己的手腕儿的手甚至在隐隐发抖。 他意识到什么,看向江芙身后跟着的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慢慢皱起眉头。 江芙摘下自己的帽兜走上前,微笑着叫了一声王太医。 父子俩闻言皆是一震。 “小姐,这里是黄氏医馆,老夫跟犬子都是乡野草民,更不是什么太医,只怕您找错了地方。” 江芙便知他不会承认,她不慌不忙地对着身后扬了扬手,锦衣卫将一名看起来年纪有些大的太监带进来。 王太医一看见那太监脸顿时就白了。 “王、王太医,好久不见。” 江芙轻笑一声。 “这位公公曾经在太医院帮着各位太医熬煮汤药,大半辈子都在太医院度过,可以说前朝加上本朝的所有太医就没有他认不出来的。 想必王太医也还认识故人吧?” 王太医确实还记得他,铁证如山,他知道自己再怎么狡辩也是无用的,干脆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是,老夫曾在太医院任职,但是多年就已经罢官回乡,之后再不曾跟达官显贵有任何联系。 不知道今日夫人到访所谓何事?老夫年事已高,只怕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夫人的。” 江芙见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抬手重新戴上披风上的帽兜,往旁边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王太医过谦了,麻烦给我走一趟吧。” 说完不等王太医动作,两名锦衣卫便已经上前,大有不配合就直接动手的架势。 小大夫见状急得想要将父亲拉回来,但是却被王太医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在原地。 “你老实呆在这里,哪都不许去!记得为父当初为何要让你随母姓,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我们王家的事情,你已经不是王家的人,只管守好这间医馆,其余任何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 王太医说完,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便跟在锦衣卫身后上了马车,在小大夫担忧又绝望的目光中,消失在了小巷子的尽头。 他就活吧,谁能活过他啊! 王太医的嘴并不难撬开,他是有软肋的人,江芙向他保证了会保护他妻儿的安全,他便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了。 “太妃确实在冷宫中诞下一个孩子,不过那孩子并不是在先帝崩逝前三年生的,而是第二年,如今算来,那孩子应该有二十二岁了。 当初老夫奉了先帝的秘旨为太妃娘娘安胎接生,不久之后太妃就生下一个男婴,可先帝并没有将母子二人接出冷宫的意思,老夫察觉到这或许是皇家辛秘,怕自己知道得太多被灭口,于是便想了个办法出了皇宫。 先帝仁慈,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老夫一条生路,出宫后老夫举家搬迁到岭南,却在岭南行医开店得罪了当地权贵,无奈之后只能在先帝驾崩后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京城,从此隐姓埋名地生活到现在。” 江芙听他说完眼神一亮。 那皇子比陈瑾瑜小上一岁,加上陈见安找来的稳婆和大夫证明,那么陈瑾瑜的嫌疑就能完全洗清了。 毕竟陈瑾瑜出生的时候太妃还没怀上呢,谁能未卜先知太妃有孕,提前一年开始布局呢? “当年既然是先帝的秘旨要你照料太妃的身孕,那这孩子必然是先帝的血脉了,你可愿意跟我当堂作证,将小皇子的身份昭告天下?” 江芙如是说道,她想着要是小皇子的身份被公之于众,那么陛下就算有一天查出来陈见安的身世,那只要自己提前一步公开陈见安的身份,陛下碍于手足伦理和悠悠众口,便不能轻易对他下手。 不像是现在的陈瑾瑜,被随便安一个野种的罪名,便能轻易打杀了。 但王太医却摇了摇头道: “夫人,不是老夫故意违拗您心意,只是虽然秘旨是陛下下的,但是这孩子倒是谁的骨肉,先帝并没有明白示下。 要说孩子不是先帝的骨肉,那太妃混淆皇室血统先帝为何隐忍不发?可所说孩子是先帝的骨肉,幼子无辜,先帝又为何两年不将那孩子接出冷宫? 老夫愚钝,实在猜不出那孩子的身份,如此便也不能心口开河肯定那孩子便是皇子,还望夫人不要强人所难。” 江芙闻言眯了眯眼。 这老东西还说自己愚钝?只怕他比猴儿都精。 他哪里是猜不出小皇子的身份,不过是知道如果为了那孩子的年纪面圣作证,皇帝不一定会杀了他。 但是如果为了那孩子的身份作证,便是给了皇帝一个掣肘,按照皇帝那残暴的性子,必然是容不下他。 所以他选了折中的办法,说些不痛不痒的实话,既不得罪自己,也不得罪皇帝。 难怪当年得知了这样的真相还难全身而退,这老狐狸,他就活吧,谁能活过他啊! 就在江芙想着这人敬酒不吃,要不要上罚酒的时候,陈见安从外面进来,按住了她的肩膀。 “劳烦王太医了,您只要将今日对芙儿说的话重新对陛下说一遍,到时候我们必然信守承诺让您平安离开。” 说完对江芙使了个眼色,这老先生的身子骨可真不禁打,万一打出个好歹来,那岂不是大哥也没人捞了。 江芙只能遗憾地收了神通,让下人将王太医带下去好好休息,尽快安排时间带他进宫面圣。 “先把大哥和父亲救出来才是要紧,西厂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未免他们还有后招,王太医就给你严加看管了。 江南那边的人明日就能抵达,到时候我这整理好证词,便带着他们一同面圣。” 陈见安说完,晚饭也顾不上吃,直奔书房去整理刚才王太医所说的证词。 江芙让管家把陈见安的饭菜拿出来放在小灶上热着,等他忙完了再端上了,自己则坐在桌前准备用膳。 讲道理,她跑前跑后了一天,也早就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了。 要想马儿跑,总得给马儿吃口草。 可没成想,她才刚拿起筷子,外面就响起门房小厮的通传声: “夫人,武明玉小姐在门外求见,要不要放她进来?” 江芙看了一眼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翻了个白眼,磨了磨牙放下手里的筷子。 “让她进来,我在前厅见他。” 说完对窈娘吩咐道: “饭菜别撤,我很快就回来,鸭子汤先盖上,这东西凉了怪腥的。” 窈娘嘴角抽了抽,听话地将汤盅的盖子盖上,跟着小姐去了前厅,不多时,穿着一身大红斗篷的武明玉就跟在小厮身后走了进来。 江芙漫不经心地随口请她入座,然后让下人给她上茶。 “许久不见武姐姐,姐姐依旧光彩照人。” 这一身大红衣服,比新娘子穿得都喜庆,可不是光彩照人么,闪瞎旁人狗眼。 武明玉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对要给自己看茶的小厮摆摆手。 “茶水就不必了,我这次是瞒着父亲悄悄来的,说两句话就走。” 说着,她抬头看向江芙,眼中带着浓浓的嫉妒和不甘。 江芙看到她的眼神一愣,不是,自己有什么好让她嫉妒的?莫不是她在陈瑾瑜被关起来之后,又看上了陈见安? 武明玉摘下脑袋上的帽兜,幽幽说道: “江芙,我真的很羡慕你,有亲生父亲的疼爱,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嫁给喜欢的人。 你还不知道吧,父亲给我订了一门亲事,是去给年过半百的安王爷当续弦。 那老东西的女儿比我还要大上两岁,我却要嫁去东南那穷乡僻壤给她当后娘!你不知道我有多恨!” 江芙听到这话,拿着茶杯的手一顿。 安王爷是皇帝当年上位后唯一没有弄死的皇子,因为他生母出身卑微从小便不受先帝重视,他刚一成年便自请去了东南封地,之后就连先帝驾崩都没有回来。 东南那地方是不毛之地,就连居民都少得可怜,即便如此他依旧每天按照惯例给朝廷上贡。 据说那王爷的生活十分拮据,别说比起张知府的排场了,恐怕身为皇室宗亲,他的家底儿还不如一个芝麻小官。 安王爷的姿态放得极低,也正因如此,皇帝才饶了他一名。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炎厂公都帮你安排好了,你只管认命就是。” 江芙可没有多余到泛滥的同情心可以分给她,就两人的身份,自己不落井下石,便已经算是被菩萨附体了。 武明玉冷笑一声。 “我也没想过指望你,本小姐这次来,是为了陈大郎的事。 为了大郎的安危,我来是要告诉你们,父亲手里有一人证可以证明当年陈侍郎曾多次密会徐公公,太妃之子的事情必然跟陈侍郎脱不开干系。 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到时候恐怕不仅救不了大郎,反而害了他的性命!” 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兴趣一试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芙皱眉放下手里的茶杯,对武明玉的话并不完全相信。 要是炎明熹真有这么关键的证人,又何必要找个老宫女来作伪证? 但如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难保这件事不会顺藤摸瓜查到陈见安的头上去! 陈瑾瑜比先帝幼子早降生一年做不得假,可陈见安却是在那孩子被送出宫之后才被带回陈家的,如果陈侍郎将先帝幼子藏在自己家中养大,那么不是长子,必然便是二子了! 江芙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但是面上却不露端倪,只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武明玉。 武明玉以为她不信自己,顿时急了,一拍桌子。 “你别不知好歹,知道我出来这一趟有多难吗!要是不信让你们家二郎自己去查,那人就是徐公公养在宫外的干儿子,名叫徐杨。 徐公公将人藏得严实,之前谁都没有发现端倪,但是徐公公死后那男人断了银钱供应,就在你们回京那日终于是熬不住了,找上了父亲。 父亲最近防备着我,只有偶尔借着送点心的借口听到了只言片语,正好陈二郎又申请重查此事,只怕父亲现在还没有声张,就是等着反将一军。” 先看看陈见安有什么花招,让他们将手段全都使出来,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能翻盘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炎明熹果然狠辣,而且够沉得住气。 江芙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武明玉说的都是真的,那明日陈见安带着人证进宫之时,就是陈家满门抄斩之日! 武明玉没给江芙太多思考的时间,说完了这些,她便戴上帽兜起身,准备离开。 “言尽于此,要不是为了大郎,谁管你们死活,过完年我就要出嫁了,这便当做我为大郎做的最后一件事吧,怪只怪我们今生没有缘分。” 说完她转身就走,身影决绝,江芙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只怕她们这也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吧。 江芙对徐公公并不了解,唯一见过那一次还是在避暑山庄皇帝面前对质。 她不了解可有人了解,陈见安晚上回来一听她的转述,立马就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我知道徐杨,他原本是徐公公弟弟的孩子,徐公公是穷苦出身,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那一年闹灾荒家里断了粮,两个姐姐全都给卖了也还是熬不过那个冬天。 后来弟弟又生了一场大病,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母亲的命根子,原本就偏心弟弟的母亲,干脆将他卖进宫多换几个银钱,这才保住那弟弟的一条命。” 再后来徐公公在宫中得了先帝的重用,每个月都能往家里捎去不少的银钱,家里用这些钱置办了房产了田地,还让小儿子读了书。 只是那小儿子并不是读书的料,考了几次功名都名落孙山。 最后徐公公被家里逼着无奈地花钱找人给他捐了个官,官职不大,工作也轻松,要是干得好后面还有升职的可能。 徐公公也是希望弟弟能争气,希望他能光耀门楣。 可是没成想,那个不争气利用官职之便收受贿赂,上峰看在徐公公的面子上不跟他计较,他却蹬鼻子上脸,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等徐公公知道这个弟弟借着自己的名号在外面欺男霸女时已经晚了,他因为得罪了当时正得宠的皇子,直接被乱棍打死,只留下一个遗腹子。 为了防止皇子报复,徐公公直接让父母回了老家,并且谎称那孩子胎死腹中,暗中却将他们母子接走偷偷安顿下来。 后来那孩子的母亲守不住活寡跑了,徐公公便将孩子接到自己在宫外的宅子里,认作义子悉心抚养。 直到先帝驾崩之后,他卖了宅子,遣散了所有下人,将那孩子也藏了起来。 “徐杨此人生性像极了他的亲生父亲,唯利是图”目光短浅。 徐公公将他送走是想要保住他的命,想必送走他之前必定也留下来足够他一辈子花用的银钱,可徐公公一死他就眼巴巴地跑回来卖父求荣。 他自以为傍上了摇钱树,可以源源不断从炎明熹身上得到好处,殊不知一旦炎明熹顺利出掉了陈家,下一个不得好死的便是他!” 江芙语气嫌恶道。 这就是她为什么最讨厌跟傻子一起玩儿,你跟他准备好一片坦途,他却偏偏觉得你走的独木桥好,明明没有走过去的本事还偏偏要来跟你抢,顺路还要把你从桥上推下去。 陈见安皱着眉头,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思考片刻决定道: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三日之期已经过半,明日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宫面圣的。 只要能在陛下召见之前解决掉徐杨,那咱们就还是安全的。” 江芙点头。 那货就是作死,本来他要是老老实实呆着,陈见安看在徐公公的面子上总会补偿照拂他的。 如果陈见安真有成为皇帝的一天,他便也能飞黄腾达。 但他偏偏要上赶着送人头,这下炎明熹想杀他灭口,陈见安也容不下他。 只是如何在西厂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这是个难题。 “炎明熹知道他的重要性,必定会派人严加看管,想要杀他难如登天。 不过······西厂的势力在大,进了宫大家也都是一样的,不如我们干脆在宫里动手。” 这是一步险棋,可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陈见安点头同意了她的话,然后两人对坐着,商议要如何找机会下手。 第二日一早,江芙趁着陈见安上朝的时候,换上了礼服进宫求见张贵妃。 自从白婉莹产子之后,张贵妃便一直称病不出,一是为了避其锋芒,二也是懒得应付宫里那些想要看自己笑话的嘴脸。 江芙再见她时,比起自己离京前,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看起来憔悴不少。 “坐吧,这样看着本宫,是本宫变丑了很多吧?” 张贵妃让人给江芙上了茶水点心,江芙落座后摇了摇头。 “娘娘风华绝代,便是病重也如西子,不过是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楚楚之姿罢了。” 张贵妃轻笑一声。 “就你会说话,若是皇帝也如你一般想便好了,只可惜他的怜爱都给了别人,本宫再楚楚可怜也无济于事。” 江芙闻言朝着张贵妃身旁瞟了一眼,见出了雪雁没有别人,于是开门见山道: “娘娘想要夺回陛下的宠爱也不是难事,臣妾这里有一笔交易,既能保全臣妾夫家,又能让娘娘重夺圣宠,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兴趣一试” 贵妃不会要病死了吧? 如果对当今圣上的了解,张贵妃要是第二,那就绝对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 就连皇帝他亲娘、早死的圣孝仁皇太后都不行! 张贵妃如果都夺不回圣宠,其他人再说什么办法那都跟放屁一样。 这个世上能跟她谈条件的人更是不多,可偏偏,江芙算是够格的一个。 张家眼下正因为张知府的事情被陛下迁怒,白婉莹的儿子又得了陛下的宠爱,张家夹着尾巴做人不能给贵妃提供助力,此时要是能得东厂扶上一把面,对张贵妃来说至关紧要。 听完了江芙的话,她犹豫片刻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今日刚一下早朝,皇帝正准备去往勤政殿见炎明熹和陈见安,就被张贵妃宫里的宫女给半路拦了下来。 “陛下,我们娘娘身子不好了,恳请陛下去瞧瞧。” 张贵妃虽然一直对外称病,但是从未如此大动干戈地拦截圣驾。 到底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一听这话,皇上脸色一变,急忙带着人去了贵妃宫里。 皇帝这边一走,跟在雪雁身后一起来报信的小太监就压低了帽檐,低着头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跑了。 勤政殿内只有炎明熹和陈见安,就连两人的贴身侍卫跟小厮都被留在外面,勤政殿内,没有皇上宣召,任何人都不能擅入。 所以两人带来的人证也到在殿外候着,由带他们来的人自己看守着。 “陛下的銮驾还没到,就让这几个贱民杵在这儿,像话吗? 还不先带到后院去,要是等会儿惊了陛下的驾,你们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的!” 一个穿着御前服饰的小太监嫌弃地对殿外的御林军吩咐道。 御林军向来是听吩咐办事的,于是立马将人带到偏殿后院去,炎明熹带来的西厂人对此有一瞬间的疑惑,之前也没听过这样的规矩。 不过在皇宫里他们也不敢多说多问,只能谨慎地跟着御林军去了后面。 陈见安带来的证人都是老弱病残,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头发花白的接生婆,西厂并不防备他们,毕竟这群人一看就没有威胁性。 但是没想到,御林军的人刚一走,西厂严重的老弱病残就突然暴起,徒手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加上陈见安安排的侍卫,西厂这边人数根本不占优势,再加上徐杨娇生惯养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少爷,不过几个来回西厂的人就全部都制服下来。 “夫人吩咐,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江芙安排的侍卫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拧断了手上西厂侍卫的脖子,其他人纷纷效仿,瞬间西厂这边儿就死的只剩下徐杨一人。 “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我,我、我干爹是徐公公,他对陈见安有恩,你们不能杀我!” 徐杨满脸惊恐地求饶道。 江芙的侍卫可不管他干爹对谁有恩,怕他召来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音量道: “放心,夫人吩咐了,看在你干爹的面子上,留你一具全尸。” 说完便嘎嘣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徐杨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即将面圣飞黄腾达的美梦,这就么碎了。 “贵妃娘娘接应的人就在后门处,把他们几个拖上马车拉到冷宫去,全都扔进井里,其他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处理好。” 他说完后,那老人和老妇点点头,抬着三具尸体健步如飞地朝后门走去。 与此同时,后门不起眼的马车上下来另外两个白发老人,那才是真正的证人,之前都是陈见安事先安排的替身。 侍卫在两人进来之后,关上了后门,将进出的脚印扫干净,然后装作无事一般带着两人站在后院等着陛下召见。 张贵妃只是为了拖住皇帝的时间,这边陈见安一得手,躲在偏殿的江芙就派人去给张贵妃信号。 上一秒正拉着张贵妃的手看起来心疼得要命的皇帝,下一秒就被张贵妃寻了个由头给请了出来。 皇帝站在贵妃寝殿外面一脸懵逼。 不是,自己许久不来看望她,难得来一次怎么她也不多留自己一会儿? 难道张贵妃当真病得如此严重,就连撑着精神跟自己多说一会儿话都不行了······· 皇帝心中难得生出几分怜惜和愧疚,摇了摇头,吩咐身边的首领太监亲自去太医院吩咐太医们用心看护张贵妃,然后便先带着往勤政殿去了。 江芙在皇帝走后慢悠悠地从偏殿出来,看了一眼大门,走进张贵妃的寝宫。 与此同时,勤政殿内炎明熹坐在椅子上,不屑地对着陈见安冷哼一声。 “陈大人还真是孝顺,冒着得罪咱家的风险也要救你陈家老小,不过作为过来人,咱家还是劝你,保住一条命才是要紧。 不要以为抱上了东厂的大腿就万事大吉了,人呐,要往前看,留得青山才不怕没柴烧。” 他这话的语气带着施舍和轻蔑,仿佛是他留下了陈见安一命似的,怕不是还指望陈见安对他感恩戴德? 陈见安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这轻慢的态度引得炎明熹不悦,他一皱眉,语气发狠道: “哼,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你不如不识抬举,就别怪咱家不给你留活路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皇帝的仪仗声,炎明熹连忙闭上嘴,两人肃然起身走到门口接驾。 皇帝大步流星地越过两人走了进来,径直坐到书案后面,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鼻梁。 “查清楚了?说吧。” 陈见安闻言看了炎明熹一眼,上前一拱手对皇上道: “回陛下,陈已经找到了人证,可以证明当年微臣母亲确实是在京城确诊有孕之后在前往江南,又在江南生下兄长。 此事微臣全家确实是冤枉的,还望陛下明鉴。” 说完,他便让一个小太监去把自己的证人带进来,并且详细给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听完神色古怪地看了炎明熹一眼,然后看着小太监将人带进来,跪在自己面前一五一十说起当年陈夫人从怀孕到生产的过程都说了一遍。 皇上闻言摆摆手,靠在椅背上。 原本他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找个那个孽种。 “罢了,既然有人证,那此时便······” 还没等说完,炎明熹急忙打断道: “陛下,切慢,下官也有证人要传召,可以证明陈大人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皇帝眼皮一跳,大量地看了陈见安一眼,眼里带上狐疑。 “传!” 给那老东西喝都白瞎了 皇帝本来听了陈见安的话就对炎明熹颇有微词,他靠在椅子上,手里有些不耐烦地盘着珠串。 陈见安听着珠串碰撞发出的声音,垂眸敛了敛眼神,安静地退后一步站在一旁。 他这泰然自若的模样看在皇帝眼中,反而成了他问心无愧的表现,于是看向炎明熹的眼神更加不悦。 炎明熹狠狠瞪了陈见安一眼,心道让他装,等徐杨当场指认他和徐公公的关系之后,看他还能不能如此镇定。 “回皇上,奴才刚才出去问了,御林军说炎大人的人带着证人走了,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奴才问了一路上的宫人,有人说看见那人带着证人出宫去了,城门的守卫说,他自称奉了炎大人的令,让他带人出宫。” “胡言乱语!咱家什么时候让他带人离开了?” 炎明熹顿时炸了,呵斥一句之后,很快反应过来。 自己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出宫去,肯定是有人做了什么,要说谁有这样的东西,那除了陈见安不做他想! “是你!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只要弄走了徐杨便没人能指认你了! 陛下,请您一定要彻查此事,此人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您的面前公然设计下官,藐视皇威,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皇上!” 炎明熹跪在地上,阴毒地看着陈见安,想要皇上彻查。 皇上将手里的珠串往桌子上一摔,彻底没了耐心。 珠串甩在桌案上断裂开来,珠子崩到炎明熹的脸上,他颧骨处立马就浮现出一块青紫。 “闹够了没有!你们西厂之前证据确凿的案子,让人家找到人证翻案,洗刷了冤屈。 现在你说的人证又凭空消失了,这里是皇宫内院,谁能在御林军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一个简单的案子都办不明白,你们西厂让朕很失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之后调查太妃之子的事情也改为交给东厂去办。 闹了这么长时间朕也乏了,都下去吧。” 皇上不想再听了,那不管炎明熹说出去了都是没有用的。 他识时务地低下头,跟陈见安一起退了出去。 “姓陈的,咱家之前竟然小看了你,你好,很好!咱们走着瞧!” 勤政殿的大门刚一关上,炎明熹就恨恨地对陈见安撂下这句狠话。 关门的小太监眼皮子一跳,赶紧拱着腰溜了,怕一会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陈见安勾起嘴角,回望着他。 “就按照公公说的办。” 炎明熹被他这挑衅气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陈见安带着人刚一出宫门,就看到等在宫外的陈家马车,江芙撩开车窗帘子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在皇宫中紧绷了一路的陈见安突然就笑了,坐上马车跟她去大理寺接父亲和兄长回家。 陈侍郎这段时间清瘦了不少,下巴上长出了长长的胡子,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下人伺候自己沐浴梳洗,换上一身新衣服之后,才姗姗然地来到正厅跟陈见安说话。 “这件事你办得不错,不过为父听说你在宫中与炎厂公有言语冲突? 为父教导你的中庸之道难道你都忘了不成?同在朝中为官,树敌对你没有好处的,日后他若记恨你,便会时时给你添堵。 既然陛下已经恕陈家无罪,你何苦还要去得罪他?” 陈见安坐在下首抿了抿嘴,虽然不知道父亲如何得到的消息,但是自己也不过是顶撞了炎明熹一句罢了。 那个老太监差点儿害得自己家破人亡,难道自己一句话都顶不得? 要是以往他必然欣然接受父亲的教诲并且反思自己的过错,但是这次他完全不认为自己有丁点儿的过错,于是梗着脖子没有说话。 这姿态在陈侍郎看来,无疑是在跟自己无声对抗,实在藐视他父权的绝对权威。 “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想忤逆为父不成!我看你是出去一趟翅膀硬了,就连父亲的话都敢不听!” 说着,抄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着陈见安砸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淋了他满头满脸,脸上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就连一旁没来及反应的陈瑾瑜都吓了一跳,赶紧上前用袖子帮他擦了脸上的水。 “父亲!您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冲着二弟发什么脾气?” 陈瑾瑜知道,父亲自从被抓进天牢,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 估摸着父亲是把这次牢狱之灾全都怪在了二弟的头上,心中肯定觉得没有他,陈家也不会遭此大难。 但是没想到父亲竟会堂而皇之地拿二弟撒气! 见安已经及冠了,父亲怎么还能打他? 可陈瑾瑜身为人子,敢怒不敢言,只能不痛不痒地阻止一句。 “你没事吧?” 陈瑾瑜的衣袖都已经湿透了,担忧地问道。 陈见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 就在这时,江芙手里端着给陈侍郎补身子的参汤进来,看到一身狼狈的陈见安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顿时就不乐意了。 “公公这是干什么?见安为了救你们出来两天都没合眼了,想必公公在大理寺呆着倒是自在,一回来就这么大的威风。 早知道你在里面那么滋润,还能养出一身的脾气,我们何苦在外面寝食不安地忙碌奔波!” 说完,她将参汤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抽出帕子给陈见安擦了擦下巴上的水珠。 陈侍郎被她这么一顶撞,刚才没发尽的火顿时烧得更旺了。 “这是陈家,哪有你说话的份!出嫁从夫,你在家里就没人教过你不能忤逆丈夫和公婆? 你若是一再顶撞长辈五逆不孝,老夫早晚要让二郎休了你!” 嘿,江芙还真就不怕这个! 她冷笑一声,拉起陈见安的手,看着陈侍郎道: “好啊,公公既然对我如此不满意,那便挑个好日子休了我吧。” 说完拉着陈见安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了将那碗鸡汤拿走。 这百年老参那么珍贵,给陈侍郎那个老东西喝都白瞎了! 自己应该想想别的出路了 陈侍郎被江芙这么一顶撞,加上之前牢狱里的损伤,顿时一起爆发,第二天就病倒了。 这次他可不是装病,而是真病了。 “咳····咳咳,大郎要准备春闱、二郎又有公务在身,就劳烦二郎媳妇来主院侍疾。” 陈侍郎拿着鸡毛当令箭、好了伤疤忘了疼。 江芙才跟着陈见安走了几个月啊,他就故态萌生,又开始端起公公的架子想要驯服她了。 要是之前,江芙可能干脆趁他病要他命,趁机气死他算了。 但是眼下霍将军醒了,想必不日就能面圣,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要是陈侍郎死了,陈见安就好丁忧三年。 陈见安一旦下野,那不仅少了一个对付炎明熹的重要力量,而且也给了炎明熹除掉他的机会。 江芙只能伏低做小,日日去主院给陈侍郎侍奉汤药。 “小姐也太辛苦了,咱们在江府的时候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那老东西一会儿嫌药烫、一会儿嫌药凉,一会儿让小姐去做点心,一会儿让小姐去点炉子,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指不定要多心疼呢!” 窈娘手上不停地给江芙揉着肩膀,嘴上愤愤不平道。 江芙扭了扭酸疼的脖子,手上翻着账本,脸上没什么表情道: “不过就是磨人些罢了,他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右边肩膀手劲儿大一些,今日拎了太多重物,肩膀上总觉得压着东西似的不舒坦。” 她说完之后,肩膀上的手撤开了一下,而后用让她舒服到轻哼的力度给她揉捏着双肩。 “嗯~这个力度正好,今日怎么·····” 江芙话还没说完,一转头,就看到陈见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代替了窈娘的位置,官服都没来得及换,站在自己身后帮自己捏着肩膀。 “回来怎么也不吭声,站在后面吓人呢?” 她娇嗔一句,想要拉着陈见安的手让他坐下,他却拒绝了,继续给她按摩着。 “看你辛苦,多给你按一按。 我知道父亲的性子,想必这几天没少折腾你,你切忍一忍,等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便跟父亲提分家的事情,这时候咱们分出去单过,便在没人都欺负你了。” 陈见安想要分家的念头并不是这两日才有的。 自己本来就身份敏感,父亲和大哥也是因为自己才遭了这牢狱之灾,现在自己又得罪了炎明熹,既然父亲对此介怀,那还不如早早分出去,省得连累他们。 再者陈家府里没什么女眷,父亲日日这么寻江芙的不痛快,日子也过不安生。 既然父亲对自己夫妻二人都看不顺眼,想必分家的要求他也不会反对。 江芙点点头,心思却不在分不分家上,而是在他说的这阵子快忙完了。 陈见安最近早出晚归,频频出入勤政殿,江芙便猜到他是投效了皇帝,他也时常突然消失三更半夜才回来,应该是在帮皇帝做什么掩人耳目的任务。 取得皇上的信任是第一步,将霍将军带到皇帝面前是第二布。 既然他说快要忙完了,想必霍将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等着合适的时间带进宫面圣。 江芙眼神闪了闪,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帮陈见安换下官服。 当晚趁着陈见安去主院看望陈侍郎的功夫,江芙命人去给江广瑶捎去一句口信,第二天,江广瑶便派了锦衣卫去伏虎山巡逻。 陈见安刚下朝,听到这消息顿时就皱紧了眉头,直接在皇宫门口快步追上了自己的老丈人。 “岳父大人,小婿听闻您派人在城郊巡逻,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还是京城内外发生了什么变故?” 江广瑶闻言掀了掀眼皮,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故意道: “变故倒是没什么,不过·········陛下之前多番让人剿灭伏虎寨都无功而返,本官想着要是能趁着那群山贼放松警惕的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那岂不是在皇帝面前立功一件? 左右最近东厂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便加派人手碰碰运气,要是贤婿有兴趣,不如一起啊?” 陈见安这边儿正想着怎么把霍将军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京城里面呢,东厂就把路全都看管起来,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还一起?一起给你定副棺材板要不要! 陈见安额角跳了两下,又怕被看出端倪,装作毫不在意的拱拱手,推辞了他的好意,转身就走。 江广瑶听着脑海里响起的憎恨值到账声,笑了。 这小屁孩儿还挺能装。 陈见安在江广瑶那里打听到了消息,并没有急着出宫,而是折返回去,求见皇上。 他必须要想想办法,正好这个月京城守城将士要重新招募换防,陈见安已经在守城军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只要皇帝能将巡查的任务交给守城军,那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让东厂的人撤走。 只可惜陈见安扑了个空,刚下朝的皇帝并没有按照惯例去勤政殿,而是直接去了张贵妃的宫里。 自从上次张贵妃跟江芙达成了交易之后,江芙从南疆帮她寻来一种男女欢好时使用的秘药。 这种秘药可以让人意乱情迷且逐渐上瘾,要是放在从前,张贵妃是不会冒着任何风险使用这种对龙体有损的药物的。 但是现在·······面对皇帝偏疼幼子的心,她不得不铤而走险,只要自己的孩子能顺利成为太子,那么自己就算铤而走险也是值得的。 南疆出品必属精品。 这药她不过用了两次,皇上便再也离不开她,每天留宿在她宫里不说,就连平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也要招她陪伴圣驾。 贵妃一朝复宠,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一次备受冷落的便成了白婉莹母子二人。 宫里一贯是拜高踩低的,就连张贵妃失宠都少不得有人落井下石,更何况是毫无背景又在因为小皇子拉了不少仇恨的白婉莹呢。 这些天她的日子格外难过,尤其是请了几次皇帝都被拒绝之后,宫里的人简直都不拿她当个正经主子了。 不仅克扣宫里的份例,就连食物和炭火都不按时来送。 大人尚且还能忍耐,但是小皇子接连两日在晚上被冻得大哭不止,白婉莹看着小脸冻得通红的孩子,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应该想想别的出路了。 于是求见皇帝未果的陈见安,在准备出宫的时候,被穿着一身宫女打扮的白婉莹拦在了半路上。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 白婉莹是个没有母家背景的人。 这在别人看来是弱势,但是聪明人都清楚,现实恰恰相反。 正是因为她没有母族,皇帝才会如此看重她的孩子。 没有外戚的皇子无疑是成为皇帝的一大优势,没有强大母族的妃子皇帝宠着也安心。 后宫有姿色的女子不少,但几乎全都是重臣之女,现在朝堂上已经有了东西二厂跟张氏一族三足鼎立,皇上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再抬出一个张氏来。 所以这些年无论谁再得宠,也越不过张贵妃去,偏偏半路杀出了个白婉莹。 没有母族对她来说是利也是弊,得宠时是安皇上心的利器,失宠时却成了刺向自己的尖刀。 “陈大人,能成为皇帝身边的心腹新贵,你必定是个聪明人。 你应该知道江家眼看着烈火烹油,但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陈大人想必也知道。 江家倒台是早晚的事情,陈大人要是眼光长远,就应该尽早另外再寻一个盟友,一个前途无量且能给你提供更多助力的盟友!” 白婉莹现在的身份,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陈见安就知道她的打算。 皇子生母会在前朝拉拢重臣给自己的孩子夺位铺路,历朝历代新帝身边总会有个位高权重的从龙之臣,便是如此来的。 白婉莹虽然一时失,但她的儿子深受陛下喜爱,出了张贵妃的孩子能与之一较高下之外,并没有其他对手。 这种情况下,小皇子其实是很抢手的,高投入高风险,可一但成功,便是飞黄腾达。 陈见安新贵,在朝堂上还没有站稳脚跟,一般人在这样的处境下是不爱参与进皇储争斗的。 白婉莹见他微微皱眉没有吭声,心中忐忑。 她来之前就已经考虑好了,江家一旦没落,江芙肯定是要跟着受牵连的,到时候不是斩首就是发配,绝不可能继续当着她的官家夫人。 等自己儿子一登基,自己就是皇太后。 明夏历朝历代皇太后都有招幸入幕之宾的先例,到时候陈见安成为自己儿子的左膀右臂,再一休妻,自己便能跟他双宿双栖。 想到这里她偷看了一眼陈见安俊朗的脸庞,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她前半辈子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复仇,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要是还能跟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那也算是老天对她不薄了。 陈见安有些怔忪,他是真没想到白婉莹会选中自己。 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绯红,陈见安沉思片刻,就在白婉莹焦急地想要再次催促时,开口了: “多谢娘娘厚爱,承蒙娘娘不嫌弃,那微臣便却之不恭了。 如果有什么用得到微臣的地方,只管吩咐,微臣必当竭尽全力帮助娘娘和小皇子得到想要的。” 陈见安的话音落下,白婉莹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一抹甜腻的微笑来。 “有陈大人这句话本宫便放心了,作为投名状,本宫保证,只要今晚陈大人有办法让陛下到本宫宫里来,不管陈大人眼下有什么事情想要求见陛下,本宫都能帮你办成!” 白婉莹虽然在皇帝身边的时间不短,但是并没有什么根基。 张贵妃把控后宫多年,岂会让她一个初来乍到的生瓜蛋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拉拢人心? 说来惭愧,即使身为妃位,她却连能将皇帝请到自己宫殿的人手都没有。 陈见安是御前的人,皇上还让他接手了一部分御林军的人手,即便他在后宫没有势力,想要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还是不难的。 既然决定跟她合作,陈见安爽快地答应下来,也想看看这个小皇子生母的手段,希望别让自己失望才好。 能在张贵妃的手段下剩下皇子的女人,肯定是不会让陈见安失望的。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皇帝便将京城驻军的令牌交给了陈见安,并且命他跟东厂协同负责皇城内外的安全跟巡查。 陈见安这晋升的速度实在太快,炎明熹当朝的时候牙都要咬碎了,又看江广瑶丝毫不意外的表情,心中笃定必然是江广瑶他们翁婿两人一早就商量好的!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找个女婿给自己当助力! 炎明熹当天就开始给武明玉准备嫁妆,将她的婚期提前,不等过年就急吼吼地要将她给嫁出去。 且不说武明玉是如何哭闹的,就说陈见安拿到了京城驻军的令牌之后,立马就抽调人手跟东厂的人一同巡查,并且还买了好酒好肉跟他们打好关系。 东厂都是京城驻军的上司是自家主子的女婿,对他们毫无防备,在他们提出自己去巡查郊外山头的时候也不疑有他,一口就答应下来。 江广瑶面上不肯对陈见安让步,背地里对他的小动作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江广瑶的默许下,没过几天陈见安就把霍将军悄无声息地运送进城,安排在了别院里。 一连两天他都亲自守在别院里看顾霍将军,这让陈侍郎又来了精神。 “二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们成婚多日肚子一直不见动静,老二难免着急些才会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 不过这件事儿你可不能闹,无所出已经算是大过,只要你乖乖听话,父亲保证会站在你这边儿,不让老二把外面的女人给领回家门。 就算外面的生了孩子,也会抱回来记在你的名下,到底你是咱们陈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父亲还是向着你的,你也要乖乖听话,毕竟咱们才是一家人。” 陈侍郎连喝了几天的汤药,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坐在上首端着公公的架子对江芙说教着。 他就是掐准了陈见安不会把霍将军这么大的事儿告诉江广瑶的女儿,才敢趁着陈见安夜不归宿这么忽悠江芙。 江芙暗暗翻了个白眼,谁家外室养个身高八尺的黑壮汉啊? 霍将军要是知道自己在陈侍郎的嘴里成了个能生儿子的小妖精,怕不是死了都要被气活过来。 眼看着人已经接回来了,陈侍郎也可以洗洗下葬了,江芙眼珠子一转,下一秒换上一副羞愤的表情道: “公公说的这是什么话,媳妇跟二郎成婚还不满一年,他就在外面养了人,说出去不是打我的脸吗! 不行,我今天必须去找他,让他给我个交代!” 说完便愤然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高手是高手,武不武林的就不知道了 新人成婚一年内不纳妾,是明夏不成文的惯例。 虽然养外室不算纳妾,但这也相当于打了夫人的脸面,尤其是正头夫人有头有脸的情况下,多少要估计她的母家,很少有正经人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陈侍郎自诩江芙对自己儿子用情至深,想用一个外室拿捏住她,为了对付自己的儿媳妇全然连文人的利益脸面都不顾了。 江芙以前只觉得他刚愎自用,现在算是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他蠢了。 “虽然律法没有规定丈夫不能纳妾养外室,可但凡京城有些家世的人家,谁会在新媳妇过门不足一年就寻新欢地? 我倒是要让大家给评评理,二郎到底应不应该把那女人领进门,让大家看看这就是你们陈家的家学渊源!” 她的语气十足愤慨,像是恨不得立马就去捉奸。 陈侍郎被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竟然真敢去跟自己的丈夫作对! 他原本是想着,哪有男人不纳妾的?一般女人遇到这种事情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要是真闹开了,落得个善妒的名声,又坏了自己丈夫的名声,岂不是得不偿失? 偏偏江芙一身的反骨,还真的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陈侍郎急忙起身去拦住她,怕她真的闹开了,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最主要是万一被有心之人发现了霍将军的行踪,那陈家满门都要跟着被牵连了! “且慢,谁都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你要是觉得脸面上过不去,为父让人将那外室打发走就是了,何苦还要闹上门去,不像话!” 陈侍郎怕她真的冲出去,还对外面的小厮一招手,让他们关好大门守在门口。 江芙都要被他这不要脸的说辞给气笑了。 当爹的帮着新婚养外室不算不要脸,自己一个正室夫人去给外面的立立规矩就不要脸了? 可真是乌鸦站在猪身上,只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江芙甩开陈侍郎的手,一把将放在手边的药碗和点心全都挥到地上,瓷片四处乱溅,扎到陈侍郎的小腿上,疼得他嘶了一声。 “呵,公公病了这些时日,媳妇在家里忙前忙后伺候着可有不周到的地方? 我在家里为他尽孝,他却在外面跟另外一个女人花天酒地,这不仅仅是媳妇脸面上不好看,而是二郎良心坏了。 媳妇要去找他,也是为了替公公问问他,是外面的女人重要,还是父亲重要?” 按照江芙说的,陈见安这个节骨眼上养外室,是可以给他扣上个不孝的罪名的。 不孝这两个字可比丢脸严重多了,要是有人借此弹劾,按照规矩是要贬官甚至罢官的。 陈侍郎顿时急了,连忙矢口否认道: “为父不过一些小毛病罢了,哪里就需要二郎特地回来侍奉?你不要信口胡说! 你要是心里痛快,我今晚派人寻了他回来给你解释就罢了,切莫要出去乱来。” 江芙等得就是他这句话,闻言毫不犹豫地道: “好,就按公公说的办,有什么话媳妇当面问他就是。 不过既然公公自己都说了不过是一些小毛病,那儿媳为了避嫌,日后便不来主院了,您自己注意身体吧。” 说完带着在一旁看戏的窈娘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侍郎见她服软才送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正想喝口茶压压惊,一伸手才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刚才江芙连茶壶带茶杯也一起给摔了。 那可是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茶具!!!! 光顾着心疼的陈侍郎是半点儿没察觉到,江芙目的就是为了摔他一套茶具泄愤,顺便让他主动让自己不用侍疾。 窈娘不知道内情,一路上气得够呛,没看出来自己姑爷看着人模狗样的,背地里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夫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如咱们找上门去挠花那小妖精的脸,真是老虎不发威拿咱们当病猫呢! 也不打听打听咱们什么身份,就敢来跟你抢男人。” 江芙快要走到自己院子门口,这下终于没忍住笑出声儿来,在窈娘的脑袋上敲了一记。 “这事儿你少操心,你家夫人可打不过外面那个,他一只手就能把我给掰折了。” 窈娘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自家夫人伸手也算了得了,什么人能一只手就绝杀她?姑爷难道在外面养了个什么武林高手不成? 窈娘心中慌慌的,已经开始未雨绸缪地想着,万一夫人跟她打起来,自己怎么去找人求救了! 江芙要是知道她怎么想,八成会叹息一句:高手是高手,武不武林的就不知道了。 当天下午陈侍郎就急忙派人去别院请陈见安,不过没请回来。 因为霍将军发起了高烧,一直不退,陈见安正焦急地守着他。 “少主别担心,霍将军的身体情况已经越来越好了,这次高热是身体里未清楚干净的余毒在往外排出,相信只要退了热,将军就能大好了!” 李老摸着胡子笑眯眯地说到,陈见安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劳烦您了,这连夜写奏折,若是霍将军明日能大好就再好不过了,明日便能当廷指证炎明熹通敌卖国的罪行,只要炎明熹伏诛,也能告慰霍小姐的在天之灵了!” 在他说到霍小姐的时候,霍将军似乎心有所感地皱起眉头,表情痛苦。 江芙知道陈见安这两天正在紧要关头不一定会回来,天黑之后用过完善就早早歇下了。 倒是陈侍郎让人去叫了两次,一直都不见二儿子回来,晚饭都没吃,一整晚都在寝室里焦急地来回踱步,恨不得自己去把老二给薅回来。 一会儿担心老二不回来,江芙会耐不住性子闹上门去,一会儿有担心老二回来,知道自己信口胡诌的外室,心中会对自己有微词。 想着晚些就寝,万一老二要是跟他媳妇吵起来,自己还能第一时间听到消息,去给自己找补找补。 谁知道自己三催四请的他也没回来,这让陈侍郎心中十分不痛快,第二天早朝顶着两个黑眼圈看到自己穿戴整齐的二儿子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怎么不让东厂上? “父亲,别院的那位昨日发了高烧,孩儿这才没有回去,不知道您叫孩儿回家是有什么吩咐?” 陈见安在皇帝来之前凑到陈侍郎身旁,小声询问道。 陈侍郎狠狠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 “有什么事儿那也是昨日的事儿,今日再来问我有什么用?我现在管不了你了,你有什么事儿自己决断就是,何苦还来跟我说!” 说完一转身走到相熟的同僚身边,摆明了不想再搭理他。 陈见安无奈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在早朝开始之后,给皇上递上去一张折子。 没人知道折子上写的是什么,只见皇帝看完折子脸上露出像是欣喜又像是不满的表情,然后匆匆散朝,单独留下了陈见安。 不多时,宫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被御林军亲自接进了皇宫。 霍将军不是虽然战败被俘虏,却不是罪臣,如果不是顾忌着他的生命安全,陈见安大可以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如果见了皇上恢复了身份,就不怕西厂在暗中对他下手了,所以下午的时候,霍将军是穿着御赐铠甲,光明正大从皇宫里走出来的。 “哎,你听说了吗?那个被敌军俘虏的霍将军回来了!” “听说了听说了,那老将军命可真大,被蛮子抓住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听说蛮子茹毛饮血,他杀了那么多人,竟然也没要了他的性命?” “嗨呀,他可是大将军,听说边关的将士都对他唯命是从,蛮子兴许想要留着他当人质呢。 不过他也真是惨,就一个独生女也死了,你说是不是造了太多杀孽遭了报应?” “这谁说得准呢,啧啧啧,眼看着就断后了,活着回来也是受罪。” 霍将军从皇宫刚一出来,市井间就传遍了他回京的消息。 骑在马背上的陈见安听见这些议论,顿时就要下马给他们点儿教训! 没道理霍将军满门忠烈在边关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被他用性命保护着的人却在他背后如此诋毁议论他! 他真是很少这么生气了,眼下我这缰绳的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可见有多愤慨。 但是下一秒他想要下马的动作却被一旁的霍将军给拦住了。 霍将军身后扯了一把他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面上无喜无悲。 陈见安犹豫了一下,没有下马。 将军府自从霍湘君死了就荒置了,许久没有人住,皇帝虽然已经命人打扫,但是两三天内还是住不了人。 陈见安将霍将军带进了自己家里,让江芙帮他安排好客房。 “将军,那些百姓见识短浅、心胸狭隘,就爱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您别放在心上。” 怕刚才的话寒了霍将军的心,陈见安坐下后连忙劝慰。 江芙端着茶,看向霍将军带着疲态的苍白脸色,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情绪,将茶放在他的面前。 “老夫并不在意。” 霍将军抬眼看着陈见安,那坚毅的眼神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介怀和苦涩,陈见安愣了一下,这才真的相信他并没有把刚才听到那些话放在心上。 陈见安苦笑一声道: “是,竟是晚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将军心胸宽广,必不会和平头百姓一般见识。” 霍将军闻言摇摇头。 “倒不是什么见识不见识,而是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什么人性的丑恶都会暴露出来,这些年老夫见识了太多人性的丑恶。 但与之相反的,也有太多人舍生取义、为国捐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好人也会有坏人,不能因为一少部分没良心的坏人,就让对好人一起失望。 有人在京城骂老夫杀人如麻活该遭报应,也有人在西北徒步几十里路只为了给老夫送几个家里攒的鸡蛋。 有些人不是沾了老夫的光,而是沾了那些善良人的光,如果这个是世道上好人都死绝了,只剩下一些没心肝的东西,老夫便是一头撞死,也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江芙闻言差点儿忍不住给他拍手叫好了。 看看这老家伙说的,意思就是:老子不过是保护善良的无辜百姓,那群狗东西就是捎带手,老子根本不拿他们当人看,更不在乎他们狗叫什么。 难怪人家能在这奸臣横行的朝堂当将军呢,但凡心理素质差一点儿,好容易开城门放敌国进来屠城。 霍将军说完之后,想到今天在勤政殿陛下的表现,皱了皱眉,语气不满道: “今日陛下的态度不明,只怕并不想严惩西厂。” 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霍将军将西北战败有人通敌一事跟陛下交代清楚之后,并没有当场捉拿炎明熹,反而按下不发,说是会派人核查。 若真是想查也就罢了,可是他不派东厂去,反而派了大理寺协同御林军去查。 要说谁查西厂能查得最铁面无私、彻彻底底,那必然是东厂,两人水火不容又相互制衡,只有东厂不畏惧炎明熹的权势,并且会往死了查他。 可是偏偏皇上不让东厂上! 除了想要包庇炎明熹,霍将军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兴许是陛下不想破现在朝廷的平衡,将军且放心,通敌卖国是天大的罪名,就算陛下现在有掣肘一时间不能动他,也必定会严查,之后一起清算的。” 不过他这么说并没有觉得宽慰,而是眸色深沉地打量了他一眼,而后摇了摇头。 “希望如此吧。” 江芙在一旁将事情都听了个明白,当天晚上就联系爹爹,主旨就一个,想办法对西厂下手! 皇上不想打破朝廷的平衡,但是对张家和东西二厂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所以一边培养陈见安,一边又压下张家和西厂的案子。 但不处理不代表不在意,要是不在意便不会冷落张贵妃许久了。 江广瑶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根彻底引爆皇帝心中不满的引线,只要一点火,就能把炎明熹和张知府一起都炸上天! 炎明熹自从霍将军面圣之后,被皇帝单独召见过一次,之后便夹着尾巴做人。 西厂上下全都小心谨慎,让人抓不到把柄。 好在气运还是眷顾陈见安这边儿的,很快他们等的机会就来了。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三朝元老的胡丞相在腊月三十也就是除夕之夜暴毙了。 胡丞相是被人刺杀在书房里的,为了彻查此事,江广瑶第一时间带着东厂的人冲进了丞相府搜查。 这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锦衣卫竟然在胡丞相的书房和寝殿里找出十几封跟边关敌军往来的信件。 其中不乏明夏的军事布防和国事政要,江广瑶甚至还在里面找到了北蛮皇帝的亲笔书信,从泛黄的信纸来看,里面很多都有些年头了,可见胡丞相通敌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这些信件全都被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黑着脸看完没说话,但是下一秒就将炎明熹给传了进来,不多时,等候在殿外的江广瑶就看见炎明熹鼻青脸肿地从里面走出来。 江广瑶一挑眉,咬了一下舌尖才忍住已经到了嘴边的笑意。 “炎总管这造型挺别致啊,陛下果真疼惜总管,时不时的就要给你点儿颜色瞧瞧。” 一旁站岗的御林军闻言没忍住笑意,掩饰般的轻咳了一声,炎明熹怒目圆睁,刚要反驳,一张嘴就扯到了红肿开裂的嘴角。 “嘶······,江大人还真是勤勉,咱们西厂刚一听到风声,你那边儿家都抄完了,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刺杀胡丞相这事儿是你们锦衣卫动的手呢!” 江广瑶闻言笑道: “总管怕不是如此对皇上说的?难怪陛下要动手了,但凡长脑子的人可都说不出来这样的话,难不成胡丞相通敌也是锦衣卫给送的信?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要是炎总管有证据,尽管去找好了,东厂自当奉陪。” 炎明熹眼下自身难保,又何如有多余的心力去寻东厂的错处? 知道江广瑶就是故意挑衅,炎明熹还有事情要回去交代,不欲跟他纠缠,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江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江广瑶被内侍的声音点到,瞥了一眼炎明熹离开的背影,走进了勤政殿内。 炎明熹出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斩杀了好几个西厂肱骨。 对外给出的说辞是他们收了胡丞相的贿赂,是被埋在西厂里的探子,帮着胡丞相里通外敌。 人不仅杀了几个,还把他们的头颅悬挂在菜市口,让人敲锣高呼这些人都是卖国贼,西厂大义灭亲,对皇帝一片忠心。 明夏几个小国一直就不老实,近些年边关战乱给百姓带来了太多流离之苦,一听卖国贼三个字,一个个全都恨得牙痒痒,纷纷拿出臭鸡蛋烂菜叶往那几颗脑袋上扔。 菜叶和蛋液飞溅得到处都是,地上都是一片狼藉。 “夫人咱们回去吧,这鸡蛋臭得很,千万别沾染到衣服上。” 窈娘嫌弃地捏了捏鼻子,放下江芙耳边的车帘,江芙“嗯”了有声,吩咐车夫回府。 她回去的时候,陈见安正剑拔弩张地在正厅跟霍将军对视着。 霍将军身上穿的是一身深灰色的常服,比起穿着铠甲的时候少了几分杀伐果断的戾气,但是看起来更显得苍老,头上的白发丛生,额头上带着深深的皱纹折痕。 “此事太过冒险了,你怎么能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贸然动手! 陛下已经掌握了西厂通敌的证据,咱们只要耐心等一等,陛下早晚是要对他们下手的,何必要冒这个险!” 陈见安身份敏感,这个时候最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皇帝对先帝幼子一事并没有完全相信陈家,再加上自己东厂女婿的身份,在炎明熹这件事情上,撇得越干净越好,要不然便会被皇帝怀疑自己跟东厂联手,想要除掉西厂。 霍将军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皱眉。 “老夫等得了,边关几十万将士们等得了吗?在京城尸位素餐的人哪里知道边关的冬天有多难过,再加上蛮子蠢蠢欲动,大家活了今天没明天。 你告诉我,在边关弟兄每日都有人丧命的情况下,老夫怎么等?” 说完他一甩袖子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 “胡丞相是我派人杀的,他这么多年喝了多少兵血?又卖给了敌人多少消息?他死有余辜! 此事都是老夫一手安排的,跟你没有关系,便是陛下真的追查下来,老夫一力承担就是,绝不牵连你。” 陈见安真是要让他给气笑了,自己是怕被他牵连吗? 自己是怕他被抓住把柄被关押问罪,自己捞不出来他! “胡丞相是死有余辜,可只要炎明熹被问罪,肯定会把他牵连出来,您犯不上为了他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迟早?呵,说得好听,皇帝迟迟没有动作,谁知道内里跟炎明熹干的什么龌龊事,他到是害怕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怕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被昭告天下,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既然他不愿意动手,那老夫就逼他动手,现在黎民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胡丞相通敌,朝廷里埋了不知多少探子,这一次他是不想查也要查了!” 霍将军说完,一抬头正好看到江芙在门口,他神色一顿,止住了话头。 陈见安见状朝门口看过去,只见江芙笑意盈盈地朝自己走过来。 “夫君别着急,胡丞相的案子陛下已经下旨,由东厂全权审理,父亲知道你和霍将军颇有交情,看在都是一家人的面子上,也必然不会牵扯出霍将军来。” 陈见安闻言虽然心中不全然信任江广瑶,但是暂且松了口气。 至少不管两人立场如何,在对付西厂这件事上,都是一致对外的。 江芙说完又转身看向霍将军,歪了歪脑袋问道: “将军想要借由胡丞相的案子牵扯出炎明熹来,不知道可想好了什么法子? 若是暂时还没敲定下一步动作,我这儿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将军身边有没有边关带着的战俘或者亲信?” 霍将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浓浓的兴味。 陈见安此人仁义过头而狠厉不足,虽然如今年纪不大,妇人之仁不算什么毛病,但是他这夫人,倒是个有手腕也足够狠心的。 江芙见他盯着自己瞧,灿然一笑道: “这就好办了,只要霍将军舍得,那这一次咱们肯定能让那西厂老贼不能翻身!”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虽然胡丞相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但是他被刺杀一事还是务必要查清楚的。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就算公然刺杀朝廷重臣,不管是敌国奸细所为、还是朝中有人图谋不轨,都一定要把凶手给找出来。 江广瑶是刑讯的一把好手,丞相府的下人都被他给审了一遍,不出三天,就把嫌疑人给按在了驿站。 那嫌疑人是边关来的明夏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北蛮打手。 “回禀陛下,这是微臣今日取得的口供,那两个蛮子稍微用刑便招了,倒是那个明夏男人嘴硬得很。 根据口供说的,他们是从边关来的,那明夏男人是北蛮安插在霍家军中的细作,因为听说霍将军回京,怕将军将他们安插在朝廷中的探子抖落出来,这才派人来了京城,想要伺机对霍将军下手。 但是一连几日三人都没找到机会接近将军,胡丞相做贼心虚一连给北蛮去了几封求援信,并且威胁北蛮王尽快将自己接走不然一旦他勾结北蛮的事情败露,必定不得善终。 北蛮王不满被他威胁,又想着这人自乱阵脚已经不堪大用了,于是干脆命人先杀了他。 根据明夏细作的话来说,这也是北蛮王的杀鸡儆猴,一次来威慑他安插在朝廷中的其他人,让他们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江广瑶板正地立在皇帝面前,对他一字一句地禀告道。 陈见安站在另外一旁低着头并不说话。 皇帝越听脸越黑,狠狠将手中的奏折合在一起。 “果然是狼子野心!朕这些年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他们不感恩戴德也便罢了,竟然还养大了胃口,连朕身边的人也敢拉拢!” 真是好样的,一个区区小国,要不是看在他们每年都能上贡一些让自己愉悦的小玩意,自己也不是容忍他们到今天。 而且胡丞相是什么时候投靠了北蛮自己竟然完全不知,皇帝可以容忍西厂偶尔的小动作,前提是在自己察觉到的时候。 但是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事情离开自己的掌控! 可以说胡丞相通敌一事狠狠地触碰到了他的逆鳞,让他对北蛮厌恶甚至痛恨起来。 江广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皇上的脸色,擅长揣测圣意的江广瑶适时地火上浇油道: “陛下说的是,就连一品大员他们都能策反,保不齐朝中还有多少官员已经被他们收买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哪一日朝中有异心之人联合起来一齐造反,那咱们内忧外患,陛下您的安危也难保啊!” “啪!” 皇上闻言愤怒地摔了手上的奏折,拍案而起。 “给朕查!任何跟胡丞相、跟北蛮有关系的人都给朕抓起来严加审问! 让陈见安跟随你办案,每日向朕回报,朕要彻底清洗这朝堂,如果有人不从,朕准许你先斩后奏!” 江广瑶连忙行礼接旨,低头的时候勾了勾嘴角,眼中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陈见安跟着他躬身接旨,见江广瑶接过小太监交给他的尚方宝剑,心头这才尘埃落定。 两人一出了宫门,便纷纷上马,走上护城桥。 “劳烦岳丈大人,此次多亏了您。” 陈见安的姿态放得很低,真心实意地对他道谢。 江广瑶自然知道他是真心,只听到系统憎恨值减5,就知道这货肯定对自己心怀感激。 “大可不必,记住这不是为了帮你,而是我自己想要趁机产出西厂! 有这功夫谢来谢去的,还不如赶紧让芙儿怀上个孩子,成婚这么久也不见有动静,你行是不行?” 江广瑶嫌弃地看着他。 女主已经生下了孩子,但是她的命运偏离度始终卡在98,之后无论自己怎么尝试,都没有再改变过。 他想着,兴许等自己女儿也生下了孩子,最后那两点偏离度才会刷满。 至于刷满之后会发生什么········· 系统没有给他答案,江广瑶想着不管发生什么,总好过自己眼睁睁看着女儿惨死! 陈见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轻咳一声岔开话题。 “岳丈大人说的是,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先去提审胡丞相的心腹?先拿到与他往来密切的名单,然后再去一一抓人?” 按照正确流程,是该要这样走程序的。 偏偏江广瑶不按套路出牌,冷哼一声道: “还用什么提审,尚方宝剑都拿到手了,自然去西厂抓了炎明熹那个老贼。” 陈见安闻言有些犹豫。 “这······会不会有些不妥?咱们刚一出宫就奔着西厂去,恐怕陛下会揣测您公报私仇。” “所以再此之前要先去见见霍将军,拿到霍将军的口供,只要证明炎明熹跟北蛮有勾结,那我不过是秉公办理,算什么公报私仇? 少磨磨唧唧的,不趁着现在抓,等他听到风声跑了,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江广瑶说完,自顾自打马朝着将军府疾驰而去,陈见安抿了抿嘴,扬起鞭子跟在他的身后。 霍将军从将人送到驿站之后,就准备好了证词和奏折,只等他们来取,他跟江广瑶之前是见过面,不过那时候江广瑶主张斩杀忠臣,自己跟他在大殿上争得面红耳赤。 那时候估计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也有跟他合作的一天。 果然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老夫接到边关密信,北蛮已经开始集结兵力,他们以游牧为主没有春耕,每年开春都是会举兵来犯。 估计不出两月边关必定会起战乱,希望江大人能尽快将此事解决,要不然内忧外患一起发动,这一次咱们能不能守得住,可就不好说了。” 霍将军将证据慎重地交给到江广瑶的手里,仿佛放到他手里的不仅仅是一份证词,而是整个明夏的安危和未来。 江广瑶就不爱和这群武将玩儿,一个个脑回路都十分清奇,自己就帮他们个忙,就成好人了? 谁不知道江广瑶,大名鼎鼎的奸佞,把保家卫国的担子往自己肩膀上放? 这霍将军怕不是被蛮子的毒给药傻了吧! 江广瑶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陈见安连忙跟上。 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霍将军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江广瑶的背影。 那眼神让陈见安看不懂,不像是信任,却也不带着敌意。 少跟她接触,我不喜欢 “厂公,这几天咱们杀了好几个弟兄,又削减了下面人的俸禄,眼下、眼下底下的人怨声载道,就连交代下去的事情的也不尽心,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您看要如何是好?” 炎明熹的手下站在他身侧,提心吊胆地禀报道。 炎明熹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眼睛都没抬一下,不甚在意道: “有谁不听话的,杀了便是,不过一时的低谷都不能忍受,这样的草包还是别留在西厂碍眼。 陈见安跟江广瑶联手,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杀了咱家的证人,又联合了霍将军给咱家上眼药,现在皇帝正在气头上,咱们任何轻举妄动都容易被人抓了把柄。 你最近看紧些,别让那些个小兔崽子给咱家惹什么麻烦,要不然就别怪咱家心狠手辣!” 手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点了点头。 这些天厂公为了让陛下小气,已经杀了不少人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在用西厂的人命换自己的命呢! 要是再这么杀下去,只怕陛下还没拿厂公怎么样,底下的人就要造反了。 不过这话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就怕炎明熹一个不高兴,下一个就拿自己开了刀。 “下去·····” 炎明熹刚说了两个字,就听见耳边传来脚步声,他一抬头,正对上朝着自己走来的江广瑶和陈见安两人。 在自己的宅院里看见死对头,竟然没有人通传? 他往江广瑶身后一瞅,只见门房的小厮正一脸焦急地跟在两人身后,显然是没有拦住他们。 炎明熹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将手里的玉如意搁在桌子上,起身怒目道: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没有主家的允许私自闯进来,江大人的礼义廉耻被狗吃了不成!” 江广瑶懒得跟他客套,从怀里抽出圣旨在他的面前抖了抖,居高临下道: “微臣奉旨办案,请炎总管跟我们走一趟吧。” 炎明熹见到那明黄的圣旨瞳孔一缩,但是很快镇定下来,双手环抱在胸前质疑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假传圣旨!咱家昨天刚见过陛下,陛下并无处置之心。 便是真要抓咱家,也不该是江大人来,以你的品级抓我?呵~我要面见圣上,都给我滚开!” 说着,他抬脚就要往外面走,却被江广瑶拦下来,他冷笑一声。 “总管别急,等事情查清楚了,有你能面圣的时候,陛下赐我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我劝总管还是配合一些,要不然这刀剑无眼,伤到了谁也不好不是?” 说着对身后带来的锦衣卫一招手,两个身手敏捷的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地挟制住炎明熹。 见他想要反抗,江广瑶抽出腰间的尚方宝剑,剑尖抵着他的胸口,大有他再挣扎,自己的一剑刺下去的架势。 炎明熹被剑尖刺破了衣裳,知道他是动真格的了,于是识时务地安静下来。 只一双眼睛狠狠地等着江广瑶,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似的。 江广瑶收了剑,让锦衣卫将炎明熹带走,然后亲自带人在炎明熹的府邸搜查。 只可炎明熹这老贼比胡丞相要精明得多,府邸里干干净净,让人半点儿把柄都搜不出来。 炎明熹并不是皇帝授意抓的,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陈见安急得带人掘地三尺,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书房那头有人跑来通报,说江广瑶在书房找到了一间密室,但是密室的大门是一扇巨大的机关锁,没有密码根本打不开。 陈见安去看过之后也束手无策,于是只能先封了炎明熹的府邸,再去大理寺看看,能不能从炎明熹的嘴里套出开门的秘钥。 炎明熹抓的消息是第二天传进皇宫里的。 不是皇帝对前朝的把控出了问题,而是皇帝的身体出了问题。 张贵妃频繁给他喂食南疆秘药,皇帝在男女之事上越发沉迷,眼看着是龙精虎猛,实际上已经成瘾,身体几乎被掏空了。 年后不过下了一场雪,皇帝就病倒了。 正巧张贵妃被诊出来又怀了身孕,怕过了病气不敢在近前伺候。 于是白婉莹在陈见安的安排下去到乾清宫侍疾,炎明熹被抓的消息就这样被白婉莹给拦了下来,第二日晚上被传到皇上耳朵里。 “陛下还病着,就不要理会这些庶务了,言大人对皇上一片忠心,必然不会被查出来什么的。 就算东厂真的查出来什么,最后不还是要交给陛下过目?且由着他们闹去吧,总归最后还是要陛下做决断。” 白婉莹在侍奉汤药的时候给皇上吹着枕头风。 皇上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白婉莹顿了顿,又道: “再说陛下不是让陈大人协同办案嘛?陈大人做事有分寸,陛下只管安心就是。” 她这句话说到皇上心坎上了。 陈见安是自己的人,哪怕他真的跟江广瑶串通一气,也要顾及着自己的颜面,要是违拗自己的心意,那他的荣华富贵可就到头儿了,到时候哪怕是江广瑶,也救不了他! 皇帝想到这里放松了脸色,又想到炎明熹做事不干净,是该给他点儿教训,于是点点头,默认了白婉莹的说法。 白婉莹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然后扯出一抹最让皇帝喜欢的温顺笑意,跟他说起两人的皇子。 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身为女主亲生子的原因,十分聪明漂亮,所以之前才会深得陛下宠爱。 “乳母说孩子已经会认人了,臣妾上次见他时还抱着臣妾不撒手,那小家伙知道谁是娘亲呢。 等陛下身体好了,臣妾便让乳母将孩子抱来给陛下看看,想必他也认得自己的父皇呢。” 都说见面三分情,皇帝许久不了看望她们母子,自然对孩子的感情也淡薄了。 但是此时一听到种种,那为数不多的父亲也被勾了出来。 “嗯,改日抱来给朕瞧瞧,朕也许久没见那孩子了,许是长大了些。” 白婉莹闻言心中一喜,连忙答应下来。 从乾清宫出来之后,她便命人去给陈见安送信,信上寥寥几个字,却让人欣喜安心: 已稳住,可慢慢审之 陈见安将纸条递给江芙,江芙看到上面白婉莹的字迹,鼻尖闻到这纸条上的淡淡梅花香,一挑眉,带着打趣地看向自己夫君。 “晓觉霜添白,寒迷月借开。馀香低惹袖,堕蕊逐流杯。 这位娘娘红袖添香,传消息出来还不忘给夫君传一缕梅香,只怕盼着你睹物思人,看见梅花就想起她呢。” 江芙这话说的不像是吃醋,以至于陈见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回想了一遍她说的话之后,兀地笑了。 “今天晚上也没有吃西湖醋鱼,怎么屋里一股酸味?她都已经是皇子的额娘了,能对我有什么意思。 你呀,为夫去秦楼楚馆应酬也没见吃醋,怎么如今不过收了张简讯倒是吃起醋来了?” 再说白婉莹在相貌上并不算出众,别说跟艳冠后宫的张贵妃比,就是跟江芙比起来都要逊色三分,陈见安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夫人会在意她? 江芙白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吐槽:呵呵,你对剧情的力量一无所知! 她懒洋洋地起身吹了桌上的蜡烛,拢了拢袖口转身扔下一句: “我不管,你可以跟她合作,但是少跟她接触,我不喜欢。” 江芙自从成婚后很少有如此霸道任性的时候了。 陈见安轻笑一声,对此并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率真可爱。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吧,紧接着起身,上前两步拥着她一起往内室走去。 岳丈大人有句话说得没错,成婚这么久,两人也该要个孩子了。 第二日一早陈见安就带着消息去了刑房,里面炎明熹已经被用过一轮刑了,身上的囚服被血浸透,偏偏脸上毫发无伤。 江广瑶坐在刑堂唯一一张椅子上,看见陈见安走进来,只是懒散地抬了抬眼皮。 “来了?这老东西嘴倒是硬得很,你去想想法子吧,也让我歇歇。” 这话说的,要不是炎明熹被绑着动不了,还不冲过来狠狠咬他一口。 挨打的还没说什么呢,打人的倒是先累得受不住了? 陈见安一拱手,依言上前。 炎明熹低垂着头,被绑住的双手无力地垂落着,看上去好像死了一样。 但是陈见安知道江广瑶不会打死他。 自己是在江广瑶手底下挨过审的,他是什么手段没人比自己清楚,只要江广瑶不想让他死,那便打得再重,也还能给留一口气。 陈见安瞥了一眼他身上深可见骨的鞭痕,也不拿一旁的刑具,只是站在他身边悠悠开口道: “炎大人,霍将军让下官代他问您一句:你可还记得,明夏五年雁门关外石桥边的胡尔萨吗?” 原本看上去了无生息的炎明熹闻言全身一震,强打起精神抬头看向陈见安,死死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看上去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猛兽。 要是不能坐到高位上,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有什么资格提起他的名字!闭上你的嘴!” 炎明熹听到这个名字反应十分激烈,挣扎着动了动手脚,手腕上的镣铐叮当作响。 江广瑶坐在后面,听到陈见安提起这个名字,微微一皱眉,伸手去拿桌上汗巾子的动作一顿。 胡尔萨,这个名字江广瑶在原书中见到过。 他是当今北蛮皇帝的孪生弟弟,是一个只存在于北蛮皇帝记忆中的早死之人。 北蛮的信仰中认为双生子是不详的,尤其是皇族,一旦诞下双生子都要将其中后生下来的那一个直接捂死。 但胡尔萨和北蛮王的生母当年尤其得老北蛮王的宠爱,面对她哭喊着的请求,老北蛮王破例留下了这个孩子,只不过把他送走给远在边关的游牧部落收养。 胡尔萨自幼在边关长大,边关战乱不休导致他所在部落每年都是都被明夏士兵杀死不少的族人。 明夏人痛恨他们北蛮的身份,常常下毒害死族人的牛羊,在如此大的恶意之下,胡尔萨自幼便十分痛恨明夏人。 在一次两国交战中,胡尔萨为了保护族人上了战场,也是丧命在那一次战争中。 有关他的一切,在原书中都是北蛮王的回忆,皇族向来血脉单薄,北蛮王一直想要将这个弟弟找回来,可最后找到的只有一座小小的土包。 江广瑶抬眼看向情绪有些激动的炎明熹,不知道他怎么会跟那个炮灰扯上关系。 陈见安从怀里拿出一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毛笔,毛笔上的狼毫已经快掉干净了,笔杆上却依旧清晰可见三个大字: 半夏赠 炎明熹在执掌西厂之前,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太监,在成为御前内室之前,他的名字便叫做半夏。 他看到这里,整个人都僵住了,死死地盯着陈见安的手,像是要把他的手烧出一个洞来。 “总管应该还认得这东西吧?胡尔萨死后将他的族人托孤给你,于是这些年你利用他的族人打入北蛮皇族内部,一步步帮助北蛮王夺得皇位。 之后又跟北蛮王合谋,假意在陛下面前献策大退北蛮,用这样的手段在陛下面前崭露头角最后成功执掌西厂。 炎总管?,你的心究竟是想着明夏还是向着想着北蛮,恐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陈见安说完将手里的笔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 炎明熹看到他的动作目眦欲裂,疯狂咆哮道: “竖子!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江广瑶见他这反应一挑眉,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出走去对等在外面的副手吩咐了几句。 副手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带了几个人小跑着离开。 刑堂里炎明熹喘着粗气,陈见安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眼神凌厉地看着他,神色是从未有人见过的阴狠,压低音量道: “你跟胡尔萨之间的那点儿破事儿我早就派人调查清楚了,你纵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是爷也不愿看着你那姘头百年之后还被人议论死不瞑目吧? 要是你肯乖乖招供,此事便就此作罢,我保证不会让人再查下去,但是你为了自己的小命执意不肯配合。 呵,那对不住了,到时候即便北蛮获胜踏平了明夏,我也有办法让胡尔萨遗臭万年!” 炎明熹倏地抬头,像是见鬼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陈见安。 江广瑶交代好了事情开门回来。 陈见安听到开门的声音,闪电般松开捏着炎明熹的手。 炎明熹看着他半晌,毫无预兆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江广瑶,找了这么个女婿,只怕你的福报在后头!” 这话说得的没头没脑,江广瑶有些不明所以地在两人之前看了看了一圈。 陈见安只是身长玉立地站在一旁,看起来跟往日里也没有什么不同的。 炎明熹的身体赏了根本,才笑了几声便岔了气,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抬头看向江广瑶,眼里带着愤恨和不甘地用眼神示意他上前。 江广瑶往前走了两步,炎明熹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 “我知道你们必然找到了书房的密室,不怕告诉你们,那密室里的东西不少,但只有一样最为珍贵,就是搁在房梁上的半块玉玺。 如今我自知留不住这东西了,你想要就尽快去取,要不然·······” 说完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状似对自己的话毫不在意的陈见安,嘴角扯出一抹恶意的笑。 既然这翁婿两人都想要那东西,那自己就如他们的愿交出来,但是最后这东西能落到谁的手里,就让他们自己斗去吧! 先帝驾崩之后传国玉玺便丢失了,明夏境内从那时候起就有传言,如今的陛下没有玉玺并不是天命之人,更有甚者将今年多发的天灾人祸也都归结于皇帝。 不少人都认为皇帝并不是上天所授,老天收走了玉玺就是对明夏的暗示,并有传闻说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手持传国玉玺的正统之人出现,代替皇帝承继江山。 也正是因此,皇帝不仅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手寻找玉玺,同时还对先帝幼子如此忌惮。 天命正统之人必定是皇室血脉,皇帝自从得知先帝幼子的存在之后每日每日不能安寝,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孩子拿着玉玺将自己废除诛杀的梦魇。 【我记得传国玉玺在先帝驾崩被时杯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块就在陈见安的手里,是当初先帝托孤时一起交给徐公公的。 还有一半先帝时心腹好好保管起来,只等陈见安长大之后交还给他的,怎么如今落到了炎明熹的手里?】 江广瑶在脑海中询问着系统,对炎明熹突然说的话有些怀疑。 系统沉默了两秒,对他解释道: 【男女主的命运值都已经产生了偏移,偏移值越大对原剧情的影响也就越大,发生什么剧情之外的事情都不奇怪。】 系统的语气有些奇怪,说到偏移的时候带着哀怨和不满,还有一种将广瑶不能理解的悲悯。 悲悯? 他拧了拧眉心。 系统规则这些年自己早背得就背的滚瓜烂熟了,任务交代只要能完成主线目标,任何人包括主角的命运都是允许发生偏移的。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能让陈见安登上皇位,过程殊途同归,并不影响自己提交任务。 那系统的悲悯从何而来? 之后无论江广瑶再如何询问系统,它都没有再出声,无奈之前下只能先派人去将那半块玉玺取回来。 “不好了厂首!咱们的人刚才按照您的吩咐去开密室,开始密室的门刚一打开,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黑衣人。 他的身手十分了得,属下们不敌被他率先冲进了密室,取走了传国玉玺!属下无能,罪该万死!” “什么!” 江广瑶看着跪在地上的属下,又惊又怒地一拍桌子。 一旁的陈见安也紧皱着眉头,暗地里将自己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丢了!真是废物,自己下去领罚!” 江广瑶怒气冲冲地留着这一句之后,大步出门,亲自去炎明熹的府邸查看。 不过看也没用,丢都丢了。 丢玉玺这件事十分隐秘,皇帝知道生生被气得呕出一口血来。 原本只是想要对炎明熹小惩大戒,如今倒是动了杀心。 身为宠臣私藏传国玉玺多年,想要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没有哪个皇帝会留一条随时可能咬死自己的狗在身边。 “好,很好!朕派你全权负责巡回玉玺一时,并赐你西厂令牌,在新任西厂长公上任之前,可全权调遣西厂势力。 炎明熹押入死牢,等东厂审问过后便即刻斩首示众!” 皇帝恨极,恨炎明熹辜负了自己的信任,恨自己如此袒护他,他竟然不知好歹! 陈见安压下眸中喜色,跪拜谢恩,接过象征西厂权利的令牌。 不过乐极生悲,他刚一从宫里出来,便被陈侍郎截住,直接把他领到书房责罚。 “你是怎么跟我保证?说你必然会利用江家父女拿到传国玉玺!结果呢,江家那个丧门星娶进门,东西却不翼而飞了! 咱们筹谋了这么多年,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拿到传国玉玺,拿到了玉玺就等于拿到了民心,民心所向便能师出有名地推翻昏君。 如今这么重要的东西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丢了,你要入向先帝交代?如何向为了大业死去的徐公公和忠心耿耿的将士们交代!” 陈侍郎满嘴的仁义,抽陈见安的手却一点儿都不软。 陈眼中见安的严重闪过一丝暗沉,紧紧抿着嘴没有出声,任由父亲一下一下地打在自己的后背上。 “为父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将你培养长大,你要是不能坐到哪高位上,还不如一出生便被掐死算了!” 陈侍郎手中的藤条应声断裂,陈见安抬起一张惨白的脸,在陈侍郎握着半根藤条喘息时,喃喃了一句: “父亲究竟是为了尽忠,为了大义,还是仅仅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万万没有想到啊······· “什么?你这个逆子!竟然敢对你老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好好好,还不如今儿个就打死你算了,也省得你这个不争气的之后败露连累了全家!” 陈侍郎被气红了眼睛,一伸手将挂在墙上的佩剑抽了出来,举着剑就要朝陈见安刺。 就在那剑尖差一点儿刺进陈见安肩膀的时候,书房的大门“砰”的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江芙提着裙摆站在门口,看清楚里面的情景,顿时脸都吓白了。 他奶奶的,虎毒不食子,姓陈的这老东西怕不是疯了? “住手!” 她冲进去一脚将陈侍郎手里的剑踢飞,挡在陈见安的面前。 因为不放心一直在外卖呢徘徊的陈瑾瑜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看到地上的剑都惊呆了,傻傻地看着自己父亲质问道: “父亲您这是干什么!” 陈侍郎捂着被江芙踢得红肿的手腕儿,气得眼睛充血,恶狠狠盯着江芙道: “好啊,你个当小辈的竟然敢对公爹动手,看来陈家这小庙是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了。 你们都给我滚!立刻就从陈家给我滚出去,老子只当没有养过你这么个儿子,以后你是好是坏,是生是死再分陈家没有半点儿关系!” 嘿,这是给你脸了。 江芙能让人就这么把自己给撵出去?不能够! 她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跟陈侍郎说道说道,却被伸手的陈见安拉住了衣衫,对她摇了摇头。 江芙都已经到了嘴边儿的话被咽了回去,不甘心地看了陈侍郎一眼,将浑身是伤的陈见安给扶了起来。 “父亲大人,既然儿子在家里也是碍您的眼,今日便如您所说的分家出去单过。 孩儿不孝,没有满足您的期望,相信您也不想要这样一个这样无能的儿子,今日孩儿就此拜别,跪谢父亲的养育之恩。” 陈见安说着这,挣开江芙扶着自己的手,对着陈侍郎跪了下去,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陈瑾瑜想要去拦,却被陈侍郎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他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陈见安跪拜下去。 “孽障!今日走出陈家的大门,这辈子就都别回来! “父亲,弟弟还小慢慢教就是了,怎么能直接撵出去呢? 再说他如今正是仕途要紧的时候,要是因为家宅不宁被皇帝厌弃,岂不是害了他!” 陈瑾瑜看着夫妻二人相偕离去,一边拍着陈侍郎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劝慰道。 陈侍郎闻言一吹胡子,张嘴就数落起来: “让他们走!这可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老二在成婚之前是个多听话的孩子,自从成婚之后,成日里不是包庇他她那个忤逆的媳妇,就是违拗为父的意思。 他翅膀长硬了,对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他既然那么有主意,我倒要看看没有了陈家的帮扶,他又能走出去多远!” 陈瑾瑜闻言暗自摇头,想必父亲不满意已久,把陈见安撵出去并不是一时之气,而是深思熟虑过的。 他不相信父亲真的想要跟二弟断了关系,想必只是想要借此惩治他们夫妻二人一番。 明夏世族官员是没有分家的先例的,便是平民百姓家一旦分家都要被旁人耻笑家宅不宁、忤逆不孝。 自己敢保证,今天二弟和弟妹刚收拾东西踏出家门一步,明日早朝御史台就能参奏陈见安一本,告他有违仁德、不孝不悌。 陈见安未必不知道,只是他只是的父亲一叶障目被蒙蔽了心神,看不出他已经寒了心。 父亲还想着惩治他让他低头,全完没有考虑过,一旦离了心,便是低头服软又有何用? 陈瑾瑜有心想要再劝,但陈侍郎心意已决,将他赶走后,命管家看着陈见安和江芙收拾行李,然后亲自看着两人离开。 江芙在下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就选好了住处。 她的嫁妆里有两座京城的宅子,三进三出的院子,富丽堂皇的装饰,比起陈府气派不是一星半点儿。 江芙选了其中靠近皇城的那一座,直接让人将东西装上马车搬了过去。 “你爹怕不是失心疯了,下这么重的手,真想要打死你不成?” 江芙坐在床边给趴在床上的陈见安擦药,疼的陈见安疼得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下来,咬了咬牙道: “许是年纪大了,越来越看重脸面,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小时候虽然对我严厉一些,但还是爱护有加。 记得八岁那年我发高烧,他守在床边三天没有合眼。 只是后来我越长越大,他对我的掌控欲就越来越高,他似乎总是怕我挣脱他的掌控,稍有不顺从他的心意,他便会情绪失控,如今分家了也好,让他冷静冷静,到底我不能一辈子当他的提线木偶。” 陈见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微微侧身拉过江芙的手。 江芙有些嫌弃他一手的汗,却没有吭声,顺从地抬眼看他。 “为夫升职太快,朝中难免有人眼热,必然会有人趁这个机会想要把我拉下马。 近些日子咱们可能不会太好过,朝廷那边儿我会想办法应付,家里这边儿就要劳烦夫人多费心了。 如果有人想要借宴会邀请羞辱你,大可关上门不去就是了,为夫的前程本也不靠你出门交际应酬才有起色。” 江芙点点头,虽然自从武明玉出嫁之后,她不觉得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上赶着来得罪自己,但是自己最近确实也没有时间出去交际应酬。 既然已经分出来单过了,自己的嫁妆跟手里的田产铺子总要清点并且打理好。 这些钱以后都是陈见安招兵买马的根本,枪杆子里出政权,只有兵强马壮了,才能更安稳地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陈见安不知道自己媳妇脑子里天天都是炸死皇帝炸平皇城的危险念头,他在第二日上朝的时候,果然被一众文臣联合弹劾。 炎明熹倒台,西厂这块香饽饽现在就是所有人眼睛里的肥肉。 眼看陈见安隐约有接替炎明熹权利的趋势,其他人自然坐不住了,如今他上赶着送了把柄到众人手里,甚至都不用提前打招呼,弹劾他的奏折就好像雪崩似的,滚滚而来。 皇帝看着内侍手里的一沓奏折,帮忙地皱眉,表情看上去又是生气。 他看向陈见安,眼中闪过责怪,怪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添乱。 一个炎明熹就够让自己头疼的了,自己前脚放权后脚陈见安就不检点的让别人抓住尾巴,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想到这里,皇帝的眼中流露出不信任的神色。 陈侍郎偷觑到皇帝的脸色,心中暗喜,幸灾乐祸地看着陈见安低头出列,跪在地上请罪。 “此事都是微臣的过失,还请陛下降罪。” 陈见安跪得笔直,其他人看着他的背影全都暗暗嘲笑,心道到底年纪小扛不住事儿,就算皇帝给了恩典也握不住。 但是下一秒,皇帝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却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 “好了,屁大点儿事也值得拿到早朝上来说?北方雪灾没有良策、西南战乱没人请战,朕竟不知原来众爱卿没有时间为朕排忧解难,却有时间盯在被人家的院宅上! 以后这些芝麻绿豆一样的小事儿少拿到朕的跟前来,只要能给朕排忧解难的,别说分家了,就是改换门庭出族谱,朕都不管!” 皇帝震怒,底下的人纷纷惊惶地跪下请罪。 “臣惶恐,请陛下消气。” “行了,都下去吧,陈见安留下。” 皇帝宣布完散朝之后,起身大步朝后殿走去,陈见安被皇帝的贴身内侍亲自带着从一旁的偏殿绕去面圣。 其他朝臣看着陈见安的背影,纷纷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没想到他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黄毛小子,怎么就得了皇帝的青眼? 看来陨落了一个炎明熹,马上就要有一个陈见安补上宠臣的位置了。 想到这里其他人看向陈侍郎的眼神就变得玩味了起来。 那陈见安得不得圣宠,旁人不知道你个当爹的还不知道吗? 眼看着儿子平步青云,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候把儿子给撵出家门,这不纯纯有大病么! 咱就说,就算陈见安孝顺不记恨他,那皇帝想要重用的人你也敢明目张胆的过不去,这不就是跟皇上过不去嘛! 众人嘲笑鄙夷的眼神落在陈侍郎身上,好像一把把刀子插在他身上一样,让他狼狈地落荒而逃。 原本想要用此事逼得陈见安走投无路回来求自己,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眼下皇帝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让自己成了笑话。 他回府的一路上心慌起来,后知后觉地开始担心,如果陈见安真因为此时记恨上了自己,那自己先前二十几年的付出岂不是打了水漂? 如此心神不宁了一路,在刚一到家门口的时候,又见到管家神色忧愁地站在门口。 “老爷,咱们家郊外的田产铺子被山洪给冲毁了,只怕今年打不上来粮食了。 偏偏年前的账本子刚送了来,库房里没有多余的银钱可以还账,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陈侍郎闻言一愣。 想到自己过年时因为江芙掌家想要为难她,故意铺张大办宴席,还邀请族人来听戏送红包,顿时脸都白了。 他知道这个新年自己在族人面前赚足了面子,也知道必然花费了不少银钱,但是既然江芙要掌家,银钱不够就应该她自己想办法。 再不济她还有那么多的私房铺子和嫁妆,万万没有想到啊······· 她竟然赊账! 有一种自顾自玩儿得开心、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江芙不仅赊账,还把陈家的祖宅作为了抵押。 也就是说陈侍郎要是还不上钱,他们现在住的宅子就会被债主拿走。 真是一报还一报,当初陈侍郎把他们夫妻二人撵走的时候,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面临无家可归的境地吧。 江芙在陈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是白住的,府里在就安排了不少自己的人,陈侍郎这边儿前脚刚一被催债,她后脚就收到了消息。 “噗,可真是痛快,那老东西花钱的时候那么威风,不过是同族小辈罢了,没人还给封了十两银子的红包,当真是得意忘形。 他以为花得都是夫人的钱,半点儿不心疼,现在鞭子抽到自己身上了,还不难受死了!真可惜,不能亲眼看看他肉疼的模样。” 窈娘站在一旁端着水果,语气是掩饰不住地幸灾乐祸。 江芙看着这一季度刚交上的账本,上面一大串的盈利让她眉眼弯弯,听到窈娘的话,她笑睨了一眼。 “嘴上每个把门儿的,这话可别让旁人听见了,要不传到姑爷耳朵里,还以为我见不得陈家好呢。” 见是肯定见不得,不过陈见安对自己还有大用,自然面子功夫要做足。 另外一边的陈家,陈侍郎看着账本一整个大写的手足无措。 他焦头烂额地一笔一笔核对着账目,越看越心惊。 “不过是几块蟹粉酥罢了,怎么就值几十两银子了?还有这一笔,怎么这个冬天的烛火开支比往年超出三倍不止?肯定是江芙那个女人虚报了账目,这些钱怕不是都进了她自己的口袋吧!” 陈侍郎将手里的账本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拍,恨恨道。 一旁的管家低着头那讷讷道: “老爷您忘了,除夕家宴那日您知道族长爱吃螃蟹,特地让二夫人将所有人的点心都换成蟹粉的。 冬日里的螃蟹贵,二夫人还劝过您花销太大了。 还有那个蜡烛,是您亲自吩咐的十五之前府里晚上不熄灯,一宿一宿地燃下去,可不是多·······” 管家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侍郎铁青着脸打断了。 “够了!” 他当初不也是打着自己的算盘嘛! 一则是自己可以一分钱不花享受这些美食和恭维,二则是让外人以为陈家是从江芙嫁进来之后才开始铺张浪费的,便会有人谴责江家的奢靡之风都带到了婆家。 可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敢摆自己一道! 眼下陈家剩下的银钱还不足偿还账本上的十分之一,账本里面一大半的东西都被自己换成礼物送了人、走了关系,总不能腆着老脸往回要。 他有些艰涩的开口吩咐道: “咱们城中的铺子全都兑出去吧,再看看咱们城郊还有多少良田?尽快找买家出手。” 管家闻言瞪大了眼睛,连忙出声劝道: “不可啊老爷,城外的良田可都是祖业,怎么能卖呢!” “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以后总有拿回来的时候,让你去就赶紧去。” 陈侍郎不耐烦地挥手让他下去,等管家离开之后,他猛地摔了桌上的茶杯,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瓷片。 看了半晌才冷笑一声,从牙缝中吐出一句: “不急,咱们来日方长,等我拿到天下之权那一日,今日我失去的都定当让你们百倍偿还!” 陈瑾瑜站在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之后摇了摇头转身离开,然后派人给江芙送了信,让她们短时间还是别回来探望了。 陈见安是晚上从皇宫出来之后才看到的兄长亲笔。 “皇上叫了你去可是训斥你了?要我说不回去也好,省得公公再出什么幺蛾子!” 江芙坐到他的身旁,将剥好的橘子放进陈见安的手里。 陈见安放下手中的信纸去接橘子,剥下一瓣放进嘴里,酸得直皱眉,他狐疑地看了江芙一眼,怕是她自己不想吃才给自己的吧。 他将剩下的橘子随手放在桌上,想起白天皇帝跟自己说的事情,表情严肃了几分。 “陛下没有训斥责罚,他单独召见我,是因为接到西北密探送回来的秘信,说北蛮准备进犯。 不同于之前在边关烧杀抢掠,这一次北蛮王集结了全国的兵里,看样子是准备殊死一战了,陛下此番下了狠心,势必要将北蛮诛杀殆尽。” 江芙闻言也变了脸色,略微思索了一下,质疑道: “皇帝既然对北蛮的动向了如指掌,那炎明熹通敌之事必然瞒不过他,就算不能全然知晓,也会有所察觉。 显然他之前是有意纵容炎明熹勾结北蛮陷霍将军于陷阱的!好脏的手段,只因忌惮霍家功高盖主,便放敌国入关,要是那些惨死的边关百姓知道他们不过是皇帝除掉武将的祭品,只怕都要死不瞑目了。” 被自己的帝王设计至死,谁能不恨呢! 陈见安抿着嘴没有说话,她猜测得很有道理,如若不然的话,之前自己跟霍将军多次谏言,为何陛下都有意包庇炎明熹? 只怕陛下不仅知道炎明熹勾结北蛮,霍将军这件事上,保不准就是皇帝授意的! 只是他也万万没想到炎明熹所图甚深,甚至跟北蛮的密切来往超过了他的掌控。 江芙叹了口气又道: “当真是昏庸无道!” 说完还偷觑了一眼陈见安的脸色,恨不得他现在就忍无可忍起兵造反才好。 可惜,陈见安只是握了握拳头,就收敛了脸上的愤恨,恢复了一贯的表情。 “慎言,陛下的意思是准备派霍将军返回西北抵御敌军,但是又怕他老人家年纪太大出什么纰漏,所以明日早朝会宣布让岳大人担任监军一职,由我担任粮草押送官随行,不日一同出发前往雁门关。” 怕霍将军年事已高是假,恐怕怕的是他手握重兵又记之前的仇,杀回京城。 派东厂去就是为了万一霍将军有不臣之心,有个人能牵制住他,但是皇帝又怕霍将军老了,江广瑶趁机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进军队里,所以干脆连陈见安一起派了过去。 江芙被这狗皇帝的脑回路给气得够呛。 这边关已经够乱了,还派过去三股势力抗敌,恐怕敌人还没打得怎么样呢,自己家就先打起来了。 她冷笑一声,对皇帝让自己父亲和夫君以身涉嫌的行为十分不满。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正好把你们全都支出京城,到时候他就能让自己手底下的人收拢京城的势力。 边关那是九死一生的地方,等爹爹跟霍家军都死伤消耗之后,再让你接手两人的残兵部将,到时候京城内外可不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不过就怕他机关算尽太聪明,到最后人算不如天算,要是以为内乱雁门关没守住,只怕倒时候别说收拢势力了,便是保住小命都是天方夜谭!” 这狗皇帝颇有一种自顾自玩儿得开心、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要让霍家军给他抛头颅洒热血,却又舍不得放权,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别说霍将军将士心中如何做想,便是北蛮只怕也能察觉到明夏的弱点,随时趁虚而入。” 陈见安的怀疑不无道理,人心散了那军队就是一盘散沙,皇帝又下了命令直取北蛮皇宫,东厂和霍家军都在的情况下谁去取? 三个和尚没水喝的道理,他怎么就想不明白! 可惜这事儿陈见安说了也不算,白天在御书房的时候,他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偏偏皇帝就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皇上心意已决,陈见安也不能抗旨不遵,只能出宫之后派人去通知霍将军一声,让他早做准备。 江广瑶那边儿就不需要陈见安通知了,以他在皇宫里的势力,只怕自己前脚刚走出御书房,后脚就有人去给他通风报信了。 第二天一早,皇帝当朝宣布了册封江广瑶为监军、陈见安为粮草押送官跟随霍将军一共出发西北的决定。 脑子转得快的大臣们已经能从这个旨意中嗅到风雨欲来的味道了。 很快北蛮即将来犯的消息便风风雨雨地传开了,后宫也不例外。 当天夜里,白婉莹派人给陈见安送信,邀他在宫外的皇家寺庙后一见。 她借着出宫祈福的名义提前出宫,天黑之后就等在了寺庙后面的梅林之中。 陈见安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出现在她的面前,原本以为她是有什么关于陛下的情报要跟自己说,但是没想到自己刚一走进,她就将一个粉白色的荷包塞进了自己的手里。 “陈大人,本宫自知不该说这些话,但是、但是本宫心悦你许久,此次去西北九死一生,这些话要是不说只怕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这荷包里是本宫在太医院求来的续命丹药,还望你随时带在身上,本宫在京城等着你平安归来,本宫保证,等本宫的孩儿登上皇位之后,一定给陈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位置!” 白婉莹看着陈见安,眼中都是爱慕的少女心思,陈见安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手里的荷包成了烫手山芋。 不敢劝,根本不敢劝。 之前江芙对说起白婉莹意思,自己还以为她是因为女生敏感的嫉妒情绪有些误会了。 没想到白婉莹竟然真的对自己有那种心思。 他下意识就将手里的荷包给塞了回去。 “多谢娘娘错爱,不过这东西臣实在不能收,且不说微臣家里早有妻室,就算微臣决然一身,也断然不敢大逆不道的肖想娘娘。 这东西还请娘娘拿回去吧,微臣只想为国尽忠,没有任何谋逆造反、忤逆人伦的意思。” 白婉和被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绝,脸上一阵青白交加。 她将手背在身后不肯收,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无论如何这东西还请陈大人收着,咱们来日方长,有些话也不是非要现在说清楚不可。”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在白婉莹的心里,陈见安是个正义的人,他肯定是不知道江芙的真面目,要不然就是被江家的权势所迫。 要是他知道江家父女歹毒的真面目,就不会从心底把江芙当做妻子! 现在自己的处境也十分要紧,不能得罪江家父女,等一切尘埃落定,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的时候,自己将所有事情对陈见安全盘托出,到时候他一定会厌弃江芙那个女人的。 陈见安看着她的背影,愣在原地两秒,在她完全消失不见之后才略带着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麻烦·······” 他按了按太阳穴,随手将荷包塞进袖子里。 此次出征大动干戈,就在出行的当天,陛下亲自将人动到京城十里外。 皇帝站在凉亭里,亲手端着酒敬了霍将军。 “愿将军此去能一举击破北蛮,且饮尽此杯!” 说完皇帝率先一饮而尽,霍将军微微颔首,一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将酒杯交给站在一旁的内侍。 “必不辜负陛下所托。” 说完一撩披风转身欲走,但就在这一转身的空档间,一根疾驰的箭矢笔直地朝皇上射来。 霍将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箭尾,虎口被刮破了个口子,汩汩地流着血。 他眼睛一竖,另外一只手瞬间抽出腰间的佩刀挡在皇帝面前,高喊道: “有埋伏,护驾!” 太阳悬挂在天际,下一秒,四周的树木中射出无数飞箭,一时间箭雨如暴雨倾盆而下。 皇帝的亲卫队立刻组成人墙,试图保护皇帝免受攻击,但刺客却以高超的射箭技巧,令亲卫队节节败退。 陈见安见状心头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京城之外竟然被人埋伏了这么多人手! 他看到皇帝被箭矢射中了手臂,毫不犹豫地从身边的士兵手里抢下巨大盾牌,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一发飞来的箭矢,朝着皇帝冲了过去。 “陛下,快躲到我的身后!“ 陈见安的声音充满了坚定和决绝,他迅速跑到皇帝身边,盾牌高举,将他护在自己的庇护下。 皇帝听着耳边箭矢敲击在盾牌上的声音,抬眼看向苦苦支撑的陈见安,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信任。 一个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卫自己的人,必定是大大的忠臣! “爱卿,你是我国之幸,“ 皇帝说道如是说道。 陈见安没有言语,只是微微点头,但是嘴角却抽了抽。 在混战之中,看起来垂垂老矣的霍将军却展现出了他的卓越武艺。 他手持长刀,身手矫健,以出奇制胜的攻势向刺客们发动进攻,那眼神凌厉地让江广瑶想起塞外的鹰。 他的刀法准确而迅猛,每一刀都像是疾风暴雨一般,划破空气,使得刺客们难以抵挡。 刺客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在霍将军的带领下,他们不断后退,感到压力倍增。 突然,霍将军的眉头紧皱,他留意到刺客们的武功风格,竟然是北蛮独特的武术功夫。这一发现令他心头一凛,因为北蛮武功闻名天下,凶悍异常。 “小心!这些刺客的功夫是北蛮的!“ 霍将军大声提醒着众人,他立刻调动自己的人手,调整战术,对抗北蛮刺客的攻势。 北蛮武功虽然强大,但霍将军的经验和技巧让他能够与之抗衡。 在激烈的战斗中,霍将军不断利用跟北蛮对战多年的经验削弱了、刺客们的威胁。 他的刀光闪烁,剑招连连,将一名又一名的刺客逼至绝地。 在一次巧妙的出招之后,他成功地制服了一名北蛮刺客,将其逮捕。 江广瑶的眼睛在得知刺客是北蛮人之后,闪烁着思考和决策。 跟一心想要杀之而后快的皇帝不一样,虽然刺客们对皇帝构成威胁,但他们也是有可能带来宝贵信息的人。 江广瑶不动声色地朝身边的一名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那名锦衣卫立刻明白江广瑶的意图,悄悄离开队伍,开始在混战中寻找一个刺客,以便能够俘虏一个活口。 江广瑶心中明白,他需要获取更多关于刺客背后黑手的信息,虽然刺客是敌人,但他们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能够揭示北蛮人的意图和背后的势力。 北蛮的刺客们意识到情势对他们不利,准备撤退。 然而,其中武艺最为高强的一个刺客并不甘心失败,他一再试图接近皇帝,企图实现刺杀的目标。 就在他再次靠近皇帝的瞬间,陈见安挥动着手持的长刀,将他的进攻挡了下来,刺客的匕首被巧妙地躲避。 陈见安决不允许敌人再次威胁皇帝的生命。 他的刀刃与刺客的匕首在空中交错,火花四溅,刀光剑影之间,陈见安的身影如疾风般快速反击,将刺客逼退。 为首的刺客明白他的机会已经失去,他眼神闪了闪,目光瞄准了陈见安腰间挂着的荷包,一把抓住,将其扯了下来,然后转身就准备逃离现场。 陈见安在刺客的扯夺下又要护着身后的皇帝,只得眼睁睁看着刺客逃走。 他明白此刻保护皇帝的安全至关重要,不容许失误,于是他用力一挥长刀,以保护者的姿态守在皇帝跟前。 好在还有江广瑶,他迅速对手下做了个手势,配合默契的锦衣卫立马会意,脚下轻点便使出轻功纷纷朝着四处逃跑的刺客追去。 在场被俘虏的刺客见同伴撤退,知道大势已去,纷纷咬舌自尽。 刺客们的咬舌自尽令江广瑶心情沉重,他明白这是死侍的规矩,失败被俘必定要自尽,如果被生擒还被掏出了什么信息,那么他们全家都要不得好死。 江广瑶迅速反应,嘴唇紧抿用力按住了一个刺客的下巴,防止他自尽。 刺客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他挣扎着,试图逃脱江广瑶的控制,但他的手劲道十足,半点儿没有松懈,然后从身边的士兵腰间抽下一条汗巾子塞进他的嘴里。 “带他下去!你务必要问出有用的消息来,刺杀的背后是谁,北蛮势力的计划是什么!“ 江广瑶的声音坚定而冷静,将他交给字的副手。 虽然刺客已经跑了,但情势仍然危险,北蛮人的撤退可能只是暂时的退却,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藏这么多人,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手? 霍将军迅速下令手下的士兵,命令他们帮着东厂去追赶逃跑的刺客,并在附近寻找是否还有其他埋伏的敌人。 士兵们立刻响应,分成小队开始了追击和搜索的行动,他们知道任务紧急,不能有丝毫懈怠。 霍家军这一次倒是难道跟东厂合作。 与此同时,陈见安命令御林军立刻护送皇上回宫。 “陛下,此处不宜久留,您先回宫,相信霍将军和江大人一定会将那群刺客捉拿归案的。” 御林军的士兵迅速组织车队,包围并保护着皇帝的安全。 皇帝早就被吓破了胆,直到坐在御驾上走到一半才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 他回想起自己在城郊外所经历的危险,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 当御驾驶入皇宫的大门时,皇帝踏上了宫廷的大理石台阶,他站在那里,双眼炯炯发光,脸上挂满怒气的神色,大声宣布: “召见我的大臣!” 在皇宫内,大臣们纷纷前来,不安地注视着愤怒的皇帝。 皇帝声音如雷霆一般,怒火燃烧: “刚才的刺杀事件,北蛮人的侵略,这是对我国的蔑视和侮辱!我怎能容忍这种胆大妄为的行为?” 他的怒吼声响彻整个皇宫,使得大厅内的气氛紧张而压抑。 大臣们面色苍白,知道皇帝的愤怒不可抵挡。 李长风继续怒斥: “此次北伐,朕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那群狗崽子!将明夏可以抽调的一切人手全都调往西北,朕要他们知道敢刺杀朕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大臣们躬身领命,尽管心头也疼痛着,但他们明白,这是皇帝的愤怒命令,不容置疑。 但是抽调军队? 感情只有西北要守,西南就不要守了?南疆就不要防了? 要是其他国家察觉到明夏的动向,趁机出兵,到时候兵马都调走了,想要调回来也不可能,岂不是腹背受敌,给了旁人长驱直入的机会? 这么简单的事儿,但凡不是弱智都能想到,但是没人敢说。 众大臣看着座上盛怒的皇帝纷纷咽下嘴里的劝谏。 不敢劝,根本不敢劝。 不劝的话可能苟到外敌入侵,要是劝了,今天晚上就能见太奶。 去天牢里找机会弄死他 天子一怒血流漂杆。 这一次刺杀风波让他心有余悸,当天便命守城军戒严并且严查宵禁。 光是晚上出门被抓的人就有数十个,皇帝可不管他们冤不冤,一律格杀勿论,杀一儆百。 一时间京城内外人心惶惶,除非必要都不敢出门。 全国各地的军队也都被皇帝调遣慢慢前往西北,朝臣敢怒不敢言,有人聪明的甚至已经开始收拾细软随时准备跑路了。 要说整个京城里面有谁最高兴,那就只有被关押在天牢的炎明熹了。 负责主审的东厂都被江广瑶带走了,他的案子被押下后审,那他被处以极刑的日子便也跟着延后。 他就以这样一种狗屎运的方式苟住了一条小命。 “未免夜长梦多,你派人去天牢里找机会弄死他。” 江芙手上打理着窈娘采回来的红梅,嘴上对一旁额侍卫吩咐道。 侍卫一拱手领命,转身出去安排人。 窈娘在他走后有些不解地问: “夫人,那老太监都已经强弩之末了,不过是在天牢熬日子罢了,咱们何必费这个功夫呢?” 江芙转了转桌上的花瓶,满意地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剪刀。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炎明熹盘踞京城多年,只要稍微给一丁点儿的火星子,他就能死灰复燃。 瞧着罢,哪怕他已经身在死牢,想要弄死他也不会太容易的。” 别说西厂还有他的旧部一心想要救主,就说现在风头无量的张贵妃也不想炎明熹马上就死。 江广瑶和陈见安都走了,京城这一块的势力被空置出来,张贵妃的心思活络起来,打起了禁卫军和西厂的主意。 她多次在陛下面前提起想要他重用自己的堂兄。 但是皇帝每次都敷衍了过去,甚至几次下来他十分不耐,即便张贵妃使用秘药,皇上还是因为被她说得心烦,去了其他妃嫔宫里。 正巧在文华公主的母亲宫里,遇到了正来请安的文华公主。 听到皇帝抱怨张贵妃功利心太重,一心想要抬举张家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忌惮,文华公主眼珠子一转,给他提出一个人选来。 “陈家大公子陈瑾瑜为人正派,又是陈见安大人的嫡亲兄长,想必能力与陈大人也是不相上下的。 眼下既然无人可用,不如将他提拔上来暂时掌管西厂和禁军,要是做得不好,大不了等陈大人回来再转交职权就是了,都是自家人,到时候也省得咱们费工夫不是?” 皇帝就喜欢用没有身份背景的人。 陈见安现在城郊长亭舍命救驾,这让皇帝更生出几分爱重和信任。 且不说陈瑾瑜能力如何,就单单是陈见安嫡亲兄长这一条,便足够他委以重任了。 皇帝一拍大腿,赞了文华公主几句,第二日早朝便召了陈瑾瑜来,给了他禁军统领一职,顺道兼任西厂调派侍。 这一举动让满朝哗然,原本看陈侍郎还好像看乐子一样的大臣们,现在可笑不出来了。 原本陈家出了一个陈见安,还被陈侍郎给撵出去了,大家以为陈家没福气,压不住这天大的恩典。 没成想走了一个陈见安,又来了一个陈瑾瑜。 一共两个儿子,全都得了陛下重用,讲道理,谁家祖坟能连着冒两次青烟啊! 陈瑾瑜虽然对此有些意外,还是领旨谢恩,拿到任命圣旨后脸上更多是紧绷和恭谨,倒是陈侍郎高兴坏了,就连陈见安成为天子近臣,也没见他如此喜形于色。 “我儿出息了!我就知道我儿是有大本事有大造化的人,为父要摆上三天三日的流水席,让所有族人都来恭贺这天大的喜事!” 陈瑾瑜闻言眉头一跳,赶紧伸手拦住想要去叫管家准备宴席的父亲。 “父亲,万万不可,眼下皇帝因为刺客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这时候咱们摆流水席岂不是太过显眼,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而且前两日追债的人不是才刚刚上门,说要是再还不上银钱,就要收怎么的老宅? 府里又哪还有钱去置办宴席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陈侍郎在江芙掌家时大手大脚惯了,以至于现在花钱如流水的习惯也总是改不过来。 听到儿子的话,陈侍郎顿了一下,想到那些讨债的竟然敢上门闹事,脸上不忿道: “那群杂碎,如今你已经是禁军统领,掌握京城兵权,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上门来闹! 再有人胆敢不给咱们陈家面子的,全都把他们给我抓进天牢去吃牢饭!” 陈侍郎语气狠厉,半点儿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瑾瑜听得直皱眉,不赞同道: “孩儿才刚上任,怎可滥用私权公报私仇的?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怎么能有以权势欺压旁人的想法!” 这些道理明明是父亲小时就教过自己的,怎么现在他自己反倒是全忘了。 “时移世易!怎么,如今你也要跟老二一样,学着忤逆不孝不成? 皇帝震怒便能抓人打杀,如今咱们陈家也算是朝中重臣,明夏肱骨,处置两个以下犯上的小人有何不可?” 陈侍郎见自己儿子还是一脸的不赞同,不欲同他多说,一甩袖子便走。 “不必多言,为父自由分寸,你只管办好皇帝交代下来的差事,其他事情不要多管。” 说完脚步匆匆地朝大门外走去。 陈瑾瑜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担忧,自从二弟分出去单过、父亲被其他人嘲笑之后,已经许久不曾出门了。 加上债主催债,就连陈府的大门都很久没有打开过来。 他眼下出去又是要去哪里?该不会真的抓人去了吧? 陈侍郎倒是没去抓人,虽然陈瑾瑜的话他并不认同,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听进去的,眼下儿子刚得了官职,自己还是要低调一段时日,免得被眼红的人抓到把柄。 但是不能对外人耍威风,收拾一下自己家人总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陈侍郎意气风发地带人来到江芙的宅子,不等门房通传,便带人闯了进去。 江芙这两日春困,身上乏起得完,陈侍郎闯进她的院子时,她正带着丫鬟用早膳。 “公公可是前些日子被狗咬了,今儿怎么好像发了狂犬病似的,一大早上带着人往儿媳妇的院子里冲,这要不是来捉奸的,怕不就是失心疯了吧?” 她随手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淡淡看了陈侍郎一看,不悦道。 陈侍郎这还是自从两人搬走之后第一次来他们的宅子,他扭头打量了一圈儿周围金碧辉煌的装饰,又看到摆在架子上的古玩字画,眼神闪了闪,心中愤愤不平。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竟然敢趁着分家私自卷走陈家的财产,然后躲起来享清福呢。 我就说怎么陈家的账上自你们走后多了那么多的亏空,敢情是都被你搬空了!” 陈侍郎说着,对自己带来的人一挥手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搬,这些都是陈家的财产,分家了本该留下,倒是我一个没看住让你钻了空子。” 身后的家丁闻言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开始搬空厅堂里的东西,像是土匪似的,就连江芙桌子上玉碗都不放过。 窈娘被他们这无耻的样子惊到了,挡在博古架前面不准他们乱动。 “胡说八道!我们夫人才没有拿陈家的东西,只说我身后的琉璃赤金红宝石花樽便价值不止百金,你们陈家自诩清贵,哪里来的银钱买这样昂贵的东西? 难不成陈侍郎大人瞒着陛下干了什么收受贿赂的事情?如是如此,那咱们夫人可就不得不大义灭亲告您一状了!” 陈侍郎被个小丫鬟顶撞,顿时就黑了脸,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窈娘的脸上。 “放肆!你一个奴才也敢跟我这样说话,怕不是活腻了! 这些东西是陈家祖上传下来的,我说是陈家的就是陈家的。” 窈娘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愤恨地看着陈侍郎,不甘地道: “这些明明都是小姐的嫁妆。” 陈侍郎闻言冷笑一声: “你说是嫁妆就是嫁妆?江广瑶如今都不在京城了,谁能证明这些是江家带出来的? 再说就算真的是嫁妆,进了陈家便是陈家的东西,即便要分家,也要拿出来分才行。” 从窈娘挨打的一瞬间,江芙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现下听到陈侍郎的话,算是确定下来,这老东西就是趁着自己爹爹不在,没有给自己做靠山,明摆着上门欺负人来了! 看来自己对他还是太仁慈了,因为顾及着陈见安的面子没有下狠手,倒当真让这人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看着陈侍郎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死人,让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但是江芙很快收敛起脸上的情绪,故作害怕地开口道: “既然公公想要,那只管拿去就是了,为何要打人? 如今爹爹和见安都不在媳妇身边,媳妇能依靠的便只有公公一人,您想要什么今日便只管拿走,要是人手不够,媳妇改日派人给您送到陈家去如何?” 状告当今礼部侍郎收受贿赂 这是江芙第一次在陈侍郎面前服软。 在陈侍郎看来,江芙就算平时再跋扈,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如今没有了父亲和夫君的庇护,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就应该低声下气摇尾乞怜。 陈侍郎哼了一声,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一仰下巴俯视她道: “早这么懂事何苦咱们还要闹到分家这一步?罢了既然你有这份孝心,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把东西都放下,咱们走。” 到底他也知道当公公趁着儿子不在从媳妇家里搬东西出来不好看,这次主要就是想吓唬吓唬她。 见她服软了,当即带着人跟来的时候一样,趾高气扬地走了。 窈娘捂着自己红肿的半边脸,对着陈侍郎的背影啐了一口。 “这老不羞的,还真当咱们怕了他。 夫人,咱们就这么算了?” 江芙冷笑一声,抬手将桌上那个被陈家家丁碰过的玉碗砸到地上,眼神阴冷。 “算了?呵,他倒是想得美,这些个东西本小姐就算砸了也不会便宜他。 放心,我肯定帮你出了今天这口恶气!” 陈侍郎带人回到家后,左等右等都不见江芙差人送东西过来,不免焦躁不满起来,怀疑她是不是在骗自己。 终于在第三天他马上就要忍不住再一次带人去闹一闹的时候,江芙的人到了,跟着一起的还有满满的辆车红木箱子。 那箱子他之前在陈见安的院子里见过,是江芙用来装嫁妆的,里面都是从江家带出来的好东西。 陈侍郎眼睛一亮,赶紧命人趁着陈瑾瑜还没回来,将东西全都抬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东西刚一放好,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离自己最近的一口箱子,只见里面装满了各种硕大的珠串和黄金宝石,他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好好,有了这些东西,看以后谁还敢说我们陈家寒酸。 来人啊,把账本拿来,再将账房叫来清点出一些银钱将陈家的账都平了。 再去通知族人和街坊四邻,为了庆祝瑾瑜升官,咱们陈家要大办三日的流水席,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必须让所有人都来沾沾喜气。” 陈家这族里面没有几个出息人,陈侍郎做到这个位置已经算是头一份儿,按理说他的官位在族人中该是被荣耀跟被巴结的对象。 可偏偏差就差在他的官职挂在礼部。 礼部那是个什么地方? 平日里没什么节庆祭祀的皇帝根本想不起来他,就想起来了也不过是让他干些粗活,在皇帝跟前压根说不上话。 虽然爬到了侍郎的位置上,但是既没有油水,又不得圣心,不过一个闲职,就算家里的小辈想要入仕他都帮不上什么忙。 陈侍郎平日里又自命清高,不屑跟权臣显贵打交道,府中十分清贫,族人想要打秋风都捞不到什么油水。 就这样一个空有官位,既帮不上仕途又捞不到好处的亲戚,久而久之在族中变也没什么威望了。 陈侍郎自己也清楚,只看族人和族长对自己的态度便心中不忿,一直憋着一口气,早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 眼下可不就是个大好的机会! 陈瑾瑜成了太子近臣,每日跟在皇帝身边儿,想要抬举谁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族里那群势利眼的想要培养小辈光耀陈氏一族,怎么会放过这个拍自己马屁的机会,肯定都回来的。 到时候再给他们看看自己如今的财力,让他们知道知道,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就算自己从前韬光养晦清贫了些,但是只要自己想,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利,甚至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些满屋子的金银珠宝闪了陈侍郎的眼,也蒙了他的心,账房先生拿着算盘从第一口箱子里拿出将近一半的东西用于还债,另外又拿出了几锭金子作为流水宴的成本。 “老爷,这些便尽够了。” 陈侍郎见他手里那几锭金子,不满道: “这些能置办什么好菜?再拿三倍的数儿出来,老大刚入仕,必不能被旁人看清了。 无论是菜肴还是点心,只管捡着最贵的上。” 账房先生有些心惊肉跳地按照他说的拿出些银钱,虽然不敢违抗老爷的命令,但是心中却十分不赞同。 这么多钱,赶上老爷半年的俸禄了,如此铺张奢靡,当真没关系吗? 在陈侍郎看来自然是没有关系的,如今张家被皇帝忌惮,东西二厂全群龙无首,自己的儿子成了御前红人,自己可不是一时间风头无量? 没看就连一品大员今日都频频给自己送礼,还有户部和兵部从前看不上自己的那群人,现在都恨不得亲自端着水来给自己洗脚。 陈侍郎这辈子都没如此扬眉吐气过,加上前面几十年忍气吞声韬光养晦,眼下猛然一被抬举,颇有些无极必然的味道。 就连朝中大臣都是明面上恭维巴结,暗地里却嘲笑他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无法,谁让人家有两个好儿子呢,即便心中不屑,还是要捏着鼻子巴结着。 江芙一直关注着陈家的动向,陈侍郎前脚刚让人送去金银珠宝还债,江芙后脚就让人去联系了债主。 陈瑾瑜在宫中当差公务繁忙,已经三日没有归家了。 也因为如此并不知道父亲丝毫不听自己的话,自顾自地办起了流水席。 陛下调遣大量兵马讨伐北蛮,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大军抵达西北之前,就向全国征收粮草并且增加赋税。 且不说旁的地方百姓如何艰难,只说京城,就连天子脚下的百姓们日子也不好过。 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又增加赋税,因为家里没有余粮就连去年留的麦种都交上去了。 这样一来家家户户春耕都是问题,谁不是勒紧了裤腰带从嘴里省下一口,想着存些银钱等开春了买种子。 一听说陈家开了流水席,许久吃不饱饭的京中百姓纷纷涌到陈家门前,看到桌上的大鱼大肉什么都顾不得了,坐下就开始吃,生怕吃得慢了被给抢走。 流水宴刚一开席就险些被哄抢一空,陈侍郎见状赶紧调了家丁和士兵来看守着,但凡有上手抢的,全都得吃上一棍子。 在这样的暴力监管下,来吃席的人总算老实了一些,一个个死命的吃,不把自己吃到快撑死绝对不下桌。 好多人天不亮就等在巷子口排队,就为了抢一个吃席的位置。 陈家族人赶来的时候,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这门庭若市的场面,刚一走进就听到百姓嘴里羡慕道: “这陈家可真有钱啊,现如今的猪肉多贵呢,看看这大肘子都上了七八轮了,得多少银子呦!” “别说大肘子了,就说这一整只的鸡都不知道已经上了多少只了,我从过年之后就再没沾过荤腥,就连过年也没有今天吃得这么好!” 听着百姓们口中的赞叹和艳羡,族长的虚荣心瞬间膨胀得不了了,笑眯眯地摸着胡子领着族人进去陈家的大院儿。 要知道百姓们只能坐在门前的街道上吃,他们可是同族人,能进到院子里被好好招待。 吃得更好倒不是重点,但是这种殊荣却足够让人感觉脸上有光。 有些陈家偏支的族人这段时间日子也不好过,跟外头的百姓没什么区别,但是跟在族长身后走进陈家大门的时候,个个挺直了腰杆子,一脸的高傲,就连看外面百姓的目光里都全是鄙夷。 全然忘了自己明明也是勒紧了裤腰带才没让肚子叫出声的人。 陈府院子里的席面比起外面来还要好上几倍不止,不仅有京城时下最风靡的糕点果子,还有好酒好茶,就连每桌上的汤都是老参熬的。 族长那桌还给摆了几只螃蟹,这东西如今可是稀罕物,族长满意的不得了,在宴席上不住地夸陈侍郎生了个有本事的儿子,夸陈侍郎真是陈氏一族的骄傲,真是光宗耀祖。 陈家祖宗会不会因为几只螃蟹感到面上有光江芙不知道,但是听说陈侍郎搞出这么大的排场来,江芙知道他们陈家的风光算是到头了。 那些吃了陈家酒肉的百姓心里并不念陈家的好。 别人挨饿的时候你们家大鱼大肉甚至还招摇过市,吃过了的人回归粗茶淡饭之后心中难免有落差,想着陈家日日都是如此大鱼大肉更是不忿。 没吃过的人是心中有气,觉得自己吃了亏,日日到陈家门口转悠,想着能不能得些好处找补回来。 生米恩斗米仇,如若是江芙来办,就算把银钱都折换成粮食红封分发给全城的百姓,每人少得一些,也不会摆什么流水席,花钱不算还惹眼招恨。 这事儿闹得动静不小,就连皇上都听到了风声,虽然并没有拿此事当一回事,但终究心中有了芥蒂。 所以在有人闹到衙门,状告当今礼部侍郎收受贿赂的时候,朝廷里登时就炸开了锅。 她就是故意把这些东西送来给我,栽赃陷害! “陛下,有人状告陈侍郎私收贿赂。 状告那人说他本是陈家的债主,因为年前陈家在他的铺子里赊账了不少东西,他知道陈侍郎的官职不高,欠了那么多银两怕他赖账于是近日便去陈家要债。 没成想陈家给钱给得十分爽快,一个小小的侍郎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而且不仅还上了之前的欠债,还又在他那里买了不少的酒肉。 那老板不放心之下,将陈家送来的银钱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都是各个地方的官银! 他不敢私藏官银,于是便交到了县衙,又不满自己赔钱又赔物,干脆状告陈侍郎收受贿赂。 赃款就在这里,还请陛下过目。” 大理寺丞说着将一托盘的金锭子和一张张诉状交给皇帝过目。 皇帝拿起一块仔细打量,果然在不起眼处看到了印着的官银和地方名称。 这种官银都是用来统一上交朝廷入库用的,再有朝廷统一重铸使用,是绝无可能直接在市面上流通的。 当然了,如果这种银子出现在了谁的手里,那不是在官银上交的时候从中克扣,就是地方官员用官银贿赂,受贿的一方还没来记得处理掉,便在不留神的时候被花了出去。 陈侍郎的官位是接触不到官银上交一事的,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收受贿赂。 皇上不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明君,朝臣收受贿赂历朝历代都有,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懒得去管。 可偏偏陈侍郎就踩在了“太过分”这条安全线上。 前几日刚高调的大白流水宴,没过多久就被查出贪污受贿。 你说贪污就贪污吧,还那么明目张胆地把赃款花出去,完全就是不把护皇帝放在眼里。 “好大的胆子!给朕查,如果查出却有此事,严惩不贷!” 皇帝一拍桌子道。 大理寺丞颔首应承下来,一出宫便派人去陈侍郎家里搜查,正巧赶上陈瑾瑜今日休沐在家,看到官兵闯进来,他立马走到门口对自己的同僚一拱手询问道: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好搜查侍郎府?” 大理寺卿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看了一样像是无头苍蝇在院子里乱转的陈侍郎,开口解释到: “有人状告陈侍郎收受贿赂,陛下命本官彻查此事。 虽然眼下还没有证据表明这是不是诬告,但是······陈侍郎无论如何总该到大理寺解释一番前些时日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银钱是哪里来的。” 此话说得委婉给足了陈瑾瑜的面子,但意思很明显,就是你们一个侍郎府,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大手大脚地挥霍? 要是平时也就罢了,可是如今陛下正为了西北军资发愁的时候,陈侍郎不长眼的这么搞,岂不是给皇帝上眼药吗! 陈瑾瑜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想要辩驳几句却发现无从说起。 前些时日他都不在家里,还真就不知道家里的钱是哪来的,前几天的流水席又究竟多大的排场、究竟花了多少银子。 院子里的陈侍郎闻言急忙大步跨了过来,对着大理寺卿解释道: “这些钱都是我家二儿媳妇孝敬我的,你是知道江家富可敌国的,她从江家带来的银钱就算来路不正,那也是江广瑶贪墨的银钱,跟我可以没有关系! 我只是花了自己家小辈孝敬的银子罢了,这又犯了哪一条国法?” 大理寺卿闻言没有吭声。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说,那陈家确实无罪。 “好,既然如此,你们去陈二公子那里将二夫人找来,你们当面对质。 只要能证明这钱是从江家拿来了的,那么陈大人自然就清白了。” 陈侍郎一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赶紧让人去把江芙给叫来。 就在小厮去叫人的功夫,进去搜查的官兵们也有了收获,他们从陈侍郎房间的红木箱子里搜出来不少其他带着官印的金银,还有几件大内尚且保有存档的御用之物。 就连大理寺丞看到这些东西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且不说银钱,光是大内的这些东西,不管是陈侍郎还是江广瑶,只要坐实了罪名,都是要处以极刑的。 江芙很快就坐马车赶了过来,大理寺丞干脆让人封了陈家的大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当场审理起来。 “陈二夫人,你公公说眼下这些东西都是从江家带出来孝敬他的,你上前来分辨分辨,是或不是?” 江芙闻言一挑眉,看了陈侍郎一眼,见他正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心中冷笑一声,抬脚上前。 她的面前摆着几口大红箱子,正是之前命人送来的那几个。 几口箱子都大敞着,她上前看了看,然后就在陈侍郎期待的目光中走到大理寺丞身前,摇了摇头道: “妾身先前确实派人送了些东西来,但是远没有这些稀罕,不过是些寻常古玩字画罢了。 大人是知道了,妾身的父亲和夫君都上了战场,走时从家中带走了不少银钱,加上我们刚刚分家不久,哪里有这么多金银珠宝拿来孝敬公公呢?” 江芙说得情真意切,一旁的窈娘适时地递上一本礼品目录,正是先前江芙送来陈家的那一本,上面记录了她送来的东西,确实不过是一些古玩字画和寻常玩意,不值什么钱。 “你胡说!” 陈侍郎一听这话顿时炸了,上前抢过那本目录,草草看了一眼就扔在地上。 “这些明明就是你送来的,送过来的时候我还按照你派来的下人口述清点入库,这本才是真实的记录,请大人过目。” 陈侍郎说着,从管家手里拿过另外一本目录来。 大理寺丞接过目录看了一眼,见上面琳琅满目的东西,看名字倒是能和面前这些对得上,于是又朝着江芙质问道: “有两份册子,本官又要相信哪一本?” 江芙扫了一眼册子上的几个名字,没忍住轻笑出声。 “公公说笑了,这册子上第一个就是‘芙蓉石镂空蟒纹壶’,这制式和精细的做工一看就是御用的,媳妇又怎么会光明正大地派人给父亲送来大内出来的赃物? 若果真如此,刚送来的时候父亲就该认出来才对。” 这话确有道理,且不说这玉壶,就是其他几件御用之物,一看就不是凡品,要真是江芙给他送来,收到东西的时候怎么什么都不说? 想到这里大理寺丞看陈侍郎的眼神都变了,为了将自己摘干净,把儿媳给牵扯进来,还想要利用儿媳的家世背景给自己定罪,真是无耻。 陈侍郎看着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简直百口莫辩。 他确实没什么见识,且不说没有发现金银上的官印,就是御用之物都分辨不出。 皇宫祭祀使用的都是专门的器皿用具,跟御用的规制大不相同,他又没有被皇帝爱重到可以频频出入皇宫,自然鲜少有机会见到御用之物。 江芙也是吃准了他没有见识这一点,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设计他。 红木箱子里可都是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东西,每一样都选了跟自己嫁妆相似但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自己嫁过来的时候,家里还是陈侍郎掌家,自然过目过自己的嫁妆,要是拿些旁的来怕还唬不住他。 “那些·····那些我之前明明在她的嫁妆里面见过的,怎么可能是御用之物呢!就算是,那肯定也是她从江家带来的。 对,没错!她就是故意把这些东西送来给我,栽赃陷害的!” 陈侍郎慢慢寻思过味儿来,指着江芙怒斥: “是你,是你没安好心!好你个江家女,你父亲拿贪污受贿的赃物给你当嫁妆,你又把他们给我送来,你安的什么心?” 江芙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样,脸上明显怔忪一下,然后委屈的眼中都泛上水花,委屈地看向大理寺丞解释道: “虽然不知道公公为何会这样说,但是妾身敢保证自己的嫁妆都是干干净净的,大人要是不信,妾身这就命婢女去将嫁妆单子取来。 大人也可以移步到妾身家的院子去亲眼看看,那些嫁妆全都一样不少的放在自己库房里呢。” 说完她严重带着委屈和顾忌道: “再说了,就算妾身想要孝敬公公、或是公公说的想要栽赃陷害,又怎么会拿自己的嫁妆出来送给他? 就是整个明夏可有公公会拿媳妇嫁妆的?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便真是有心设计,公公也知道我当初带来的嫁妆都有什么东西,又怎么会收?” 这一通夹枪带棒的话直接让陈侍郎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江芙没有明说公公侵占自己的嫁妆,但是陈侍郎明知道这写是自家媳妇嫁妆里的东西,还是收了,并且拿出去花了不少,可见时候故意的。 顿时大家看向陈侍郎的眼神都鄙夷了起来。 按照明夏律例,媳妇的嫁妆并不算是夫家的财产,别说是公公,就是相公也无权插手。 就算是媳妇死了,嫁妆也是要给娘家领回去的,谁家要是花用媳妇的嫁妆,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那还算是个男人吗? 陈侍郎自然清楚这一点,之前在江芙面前尚且能装疯卖傻假做不知,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可没那个脸承认自己贪图儿媳妇的嫁妆。 大理寺卿若有所思地看这个他,吞吞吐吐半晌也说不出辩解的话,于是歉意地看了陈瑾瑜一眼,一挥手让人将陈侍郎押会大理寺。 册封太子 陈瑾瑜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被带走,转头看向慢慢褪去脸上委屈神色的自家弟妹。 “这事儿是父亲不对,必定是他先前主动招惹了弟妹,才惹得你对他下了重手。 但是······但是咱们毕竟是一家人,相信这次父亲也能得到教训了,恳请弟妹手下留情,想个法子把他捞出来吧。 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会看好他,再不让他去找你的麻烦。” 这事儿不管旁如何猜测,陈瑾瑜都知道肯定是江芙的手笔。 自家父亲什么德行自己最清楚,就算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偷盗皇宫中的宝物啊。 江芙淡淡一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对陈见安一屈膝,带着窈娘转身就走。 陈瑾瑜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苦笑一声,这次怕是江芙动了肝火,不肯这么容易放过父亲了。 无奈之下只能出门去寻跟自己有些交情的同窗或者同僚,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人先给捞出来。 陈侍郎自从上次进过大牢之后身体就越发不好了。 也正因为身体上的衰败加上年纪越发大了,才会性情大变,尤其是他还怕死,名声和银钱对他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了,更看重自己的小命。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吃穿用度也都要最好的才行,这才花钱大手大脚起来,最后因为无钱可用,将主意打到了自己二儿媳妇的身上。 只是他多方奔走都收效甚微。 这事儿是闹到皇帝跟前去的,谁敢轻易说放人? 陈侍郎在监牢里被审问了几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一口咬定那些东西就是江芙派人送来的。 大理寺丞又带人搜查了江芙的宅子,不出预料地一无所获,案子拖了几天眼看着查不下了,只能带着陈侍郎的口供给皇帝定夺。 “陛下,此时蹊跷,陈侍郎虽然蠢笨一些,但是说的并不像是假话。 倒是陈二夫人·······太过滴水不漏了,倒是有些可疑,像是提前设计好的一样。” 大理寺丞审过的案子比陈侍郎吃过的饭都多,是不是撒谎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是他的火眼金睛可当不了证据。 捉贼要拿脏,江芙那边儿他实在调查不出来什么,仅凭怀疑哪能随便抓人呢。 皇帝仔细地看了陈侍郎的口供,听到大理寺丞的话后不怒反笑道: “到底是江广瑶的女儿,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眼下她的夫君和父亲都在边关奋勇杀敌,别说没有证据,就是有证据,也不好轻易动她。” 大理寺丞应了一声是,之后有些犹豫道: “可那陈侍郎是陈大人父亲,此时要是再查下去也只能由他顶上罪名,只怕这么做也不好吧?” 皇帝揉了揉额头。 “罢了,这两日陈瑾瑜夜夜跪在殿外替父请罪,不管是看在二郎的面子还是看在大朗的面子,朕都不会杀了他。 你且多关他几日小惩大诫,改一改他那得意忘形的性子。 还真是应了那句好竹生歹笋,就陈侍郎那个样子,怎么就生出两个人中龙凤的儿子来?” 大理寺丞得了皇帝的意思便安心了,从御书房出来路过正在当差的陈瑾瑜身边时,暗示地在他肩上拍了拍。 陈瑾瑜立马会意,对他感激一笑。 陈侍郎在大牢里被关了个半个月,这期间即便陈瑾瑜贿赂了狱卒多加照顾,他的日子也十分难过。 等陈瑾瑜去接他的时候,他的身形都佝偻了不少。 江芙像是怕气不死他似的,在他出来那天也等在天牢门口,看起来是来接他的,实际上手里拿着一沓欠条来追债。 “公公,之前的赃物都被大理寺给没收了,就连你花出去的那些钱都被追回。 债主们都说被你设计了,纷纷重新写了欠条找上门来让你还钱呢,媳妇先把他们打发走了,但是这钱要是不还,只要他们不会罢休,毕竟陈家老宅还在人家手里抵押着呢。” 陈侍郎一听这话,顿时没绷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瑾瑜眼疾手快的辅助他,不赞同地看了江芙一眼。 “弟妹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这些欠条我会想办法的,父亲身体不适,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说着抱起父亲,绕过江芙走向一旁的马车。 江芙对着两人的背影微微一屈膝行礼,看这个两人上了马车离开,这才没忍住笑出声来。 窈娘在一旁朝着离开的马车背影呸了一口: “真是痛快,夫人,看那老东西的样子,这次算是被吓破了胆,咱要不要干脆······” 说着,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瑾瑜身兼数职经常不回家,陈家为了还债必定遣散下人节省开支。 想要悄无声息地了解陈侍郎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正好趁着现在北蛮作乱,那群外族人就连皇帝都敢刺杀,这种时候误杀了个礼部侍郎也不算什么离谱的事情。 就算自家小姐怕被人抓住把柄,把悄悄找陈家安插的人毒死他就好了。 桑祭从南疆给小姐寻了不少五花八门的毒药,这些毒药里面不乏无色无味让人吃了之后身体慢慢衰竭,看起来像是身染恶疾无药医的模样,然后慢慢身体枯竭而亡。 这种药最适合暗杀。 窈娘负责帮江芙清点保管这些药物,自然也立刻就想到哪一种适合用在陈侍郎的身上。,上。 江芙摇摇头。 “不急。” 眼下陈侍郎回家,那些要债的一定不会放过他,与其让他这么容易就死了,不如留着他活着看陈家败落。 这可比杀了他还要叫他难受得多。 江芙回去之后直接进了书房分别给江广瑶和陈见安两人写了两封信。 一封信里面跟父亲说了京城现在的情势,并且跟他说了自己最近的计划和打算。 另一封信则跟陈见安说了陈侍郎最近的所作所为和处境。 并且强调了他从牢里出来之后身体越发不好了,自己送去了不少补身体的珍贵药材去陈家。 这样一来陈见安收到信就会知道自己是迫于公公的逼迫才出手反击的,在公公受到惩治之后又主动示好。 自己完全成了受委屈的那一方,就算对陈侍郎出手也情有可原。 江芙让人将信八百里加急送了出去,窈娘有些不解,不明白家书而已,怎么那么着急往外送? 信件刚被送走的第二天,陈家就有了动作,陈侍郎遣散了大半家仆,为了保住现在住着的老宅,值得回族里找人凑钱。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族人说的,竟然还真的把银子给凑了出来。 债主都打发走之后,陈侍郎在家告病了好几天都没上朝。 不过告不告病的也不打紧,因为没两天,皇帝也病倒了。 皇帝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刚一发病就卧床不起,发病时他正在张贵妃的宫里,太医说此次凶险不宜挪动,于是干脆就养在了贵妃宫里。 白婉莹几次三番想要去探望皇帝都被张贵妃给挡在了门口,就连盛宠的白婉莹都见不到人,其他嫔妃更没戏了。 “陛下近些日子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在短暂清醒过来的时候有旨意吩咐。 陛下口谕,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为了保佑圣体康健,特赐封六皇子为太子,由太子太傅协同监国。” 张贵妃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说着这话,眼神却在坐在下首的其他妃嫔身上扫视,最后停在了白婉莹的身上。 “贵妃娘娘,册封太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单听你的一面之词? 就算是要封,也得等陛下醒了亲口跟咱们说才对,宫里有皇子的可不只有你一个人,就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怎么能让旁人服气呢?” 白婉莹还没说话,另外一个生育过皇子的妃子便先沉不住气地出声道。 自己的皇子论起年纪来,比张贵妃的还要大上不少呢,虽然不受宠,但是占个长子的名头,继位也不是全无希望的。 张贵妃闻言呲笑一声。 “便是不服气又能如何?皇子跟皇子也不都是一样的,有些人的皇子蠢笨不说还不受宠爱,与其去操心谁来当太子,还不如操心操心陛下要是不好了,自己怎么想办法活下去吧。” 这话说得尤其阴冷,满满都是威胁和警告。 白婉莹闻言头压得更低了,她知道自己在宫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皇帝,但是如今皇帝已经牢牢地被张贵妃控制住了,自己要是这个时候跟她对着干,正好给了她借口除掉自己。 刚才那个质疑张贵妃的妃嫔砸么了一下她这话的意思,心中一惊,严重全是震惊的表情,嘴唇抖了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 “娘娘说的是,臣妾刚才被猪油蒙了心,皇帝清醒时就最疼爱六皇子,册封六皇子为太子是众望所归。” 张贵妃哼了一声,摆摆手让这群女人都下去,然后召见陈瑾瑜来,让他去前朝传陛下口谕。 陈瑾瑜甚至愣了一下,就立马按照她的要求去办了,他的指责就是按照皇帝的吩咐办事,既然贵妃说是皇帝口谕,他就不得不去通传。 孤家寡人 册封太子的旨意传到前朝,大臣们竟然并不觉得意外。 且不说皇帝近几个月频频流连贵妃宫宇,就说如今朝堂也是张家一家独大。 好不容易提拔上来一个陈瑾瑜制衡张家势力,这条好狗的主子却病倒了,就连人都陷入了张家人手里,自然再没有人能跟张家抗衡。 比起后宫的龌龊,前朝倒是爽快地接受了这一旨意。 那个公然质疑张贵妃的妃嫔第二天就死在了自己寝宫里,在她的寝殿里找到了一封遗书,说是因为冒犯了皇帝的旨意,冲撞了贵妃娘娘心中不安,所以自裁谢罪。 她的儿子也因此受了牵连,原本按照他的年纪可以封王了,这下直接被从玉碟除名,贬为庶人,交给宫外的外族家抚养。 这一雷霆手段将其他后妃都给镇住了,有孩子的都在自己宫里称病不出,没有孩子的日日去贵妃宫里请安,就为了刷个脸熟。 哪怕贵妃明白嫌弃她们上门,她们也还是乐此不疲地带着一堆东西来贴贵妃的冷屁股。 历代皇帝驾崩的时候,新晋升的皇太后无不借机铲除异己的,只要下旨说皇帝驾崩前有想要让她们殉葬的想法,那么她们就只能乖乖受死。 即便贵妃这些日子忙于奔波于陛下和娘家人之间,并没有过多为难白婉莹,后宫众人也知道,一旦这次皇帝熬不过去了,第一个跟着殉葬的必然是她! 白婉莹又如何不知呢? 自己儿子是被皇帝动过立太子心思的,要是张贵妃成了皇太后,别说自己了,就连自己的儿子也活不了。 张贵妃怎么可能允许有任何威胁到自己儿子皇位的人活着呢? 那皇长子不就是个活生生例子! 白婉莹闭门不出,旁人只当她在蛰伏保命,殊不知她也是躲在宫里悄悄联系陈见安留给自己的人。 陈见安是绝对不会让张家人挟天子令诸侯的,临走的时候在白婉莹身边留了人,为的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她和皇子,保住跟张家斗的资本。 白婉莹亲手写了一封信让陈见安的亲信给他送去边关。 京城里面闹得风风火火,京城外面的人马也没闲着,白婉莹的信件并没有如江芙的一般被送出去,而是在半路就被拦截下来。 最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病重的皇帝身上,丝毫没有人注意到,京城里面的外族人悄悄的多了起来。 “小姐,咱们家的生意最近被抢了不少。 人人都道马上就要出一位带着张家血统的皇上了,大家都跑去巴结张家的生意和铺子。 本来过了年之后生意就难做,再这样下去还不如关门算了,还能省下些工人的银子。” 窈娘看着摊在桌子上的账本儿,叹息了一声。 江芙翻看着账本倒是不慌。 “不着急,生意不好也只是暂时的,张家做生意一贯的店大欺客,如今有了权势的加持,更是有恃无恐了。 大家惧怕张家的威望暂时可以上赶着巴结,但是说到底人家都是出来花钱的,谁能一直花钱给自己找不痛快? 此事我自有计较,说起来,张松英那边儿怎么样了?张家可还是想要把他嫁娶南疆和亲?” 说起这个窈娘可就来精神了,一脸八卦道: “正是呢,眼下周边小国听说了陛下昏迷不醒,明夏又将大量兵力调去对抗北蛮的事情,全都蠢蠢欲动。 听说许多大臣都对贵妃将皇帝安顿在她寝宫不让人瞧的事情心中不满,小太子的能力不足,对国事的处置也不让人满意。 这些个事情堆积在一起,已经前后有几位大臣不满谏言,冒死弹劾张家。” 江芙听到这里,已经能想到这些人的下场了,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这不就是上赶着找死么,眼下张家要立威,正愁找不到要杀的猴子呢,他们一头冒出来当出头鸟,真是蠢呐。” 窈娘点点头,那几个老臣却是死得挺惨的,听说家人都受了牵连被流放,眼下外头不安生,流放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夫人说得正是,不过张家也知道不能犯众怒,这边儿杀人力威,另外一边儿也想着怎么安抚朝臣,所以这才急着把自己姑娘嫁去南疆,希望到时候南疆看在姻亲的面子上,成为自己的助力呢!” 明夏已经没有势力大到可以让张家如虎添翼的世家贵族,所以他们才把主意打到了国外。 江芙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绝顶聪明的好法子,如此一来其他必定要感念张家大意,将嫡出的姑娘嫁去南疆以保国家平安,谁来着不得赞一句大义。 既赢得了美名,又赢得了南疆这个富足的好女婿,怪不得是家里能出贵妃和太子的家族,高,实在是高。 “想来张松英的性子必是不肯的,贵妃对这件事怎么说?” 张贵妃想来疼爱这个妹妹,舍得看着家族那她当筹码去和亲? 江芙是见过张贵妃如何对待张松英的,心中侥幸地希望她能出言阻止,这样一来自己便能少费些功夫。 可是下一秒却见窈娘摇了摇头。 “这事儿是瞒不过贵妃的,听说贵妃发了一通脾气,但是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想来是同意了。” 江芙闻言握着账本的手紧了紧,后背有些发凉。 当初如此姐妹情深的两人,在面对权势的时候,那些感情也都成了过眼云烟。 皇权富贵当真如此迷人眼,让张贵妃连往日最疼爱的妹妹都能舍弃。 人要是完全没了感情,那还能称之为人吗? 怪不得最后登上高位的那人都称孤道寡,想必在登上皇位的路上自己都亲手将感情和牵绊斩了个干净,自己亲手塑造出孤寡的自己,方能称帝。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陈见安来,想起自己梦中那个登基大典上面容冷峻眼中毫无感情的陈见安。 “我知道了,你将桑祭送来那两个南疆婢女派人悄悄给张松英送过去,眼下张家说一不二,便是我也没有办法能公然对抗张家帮她脱困。 你告诉她,如果改变不了和亲这件事,只要带着这两个丫鬟,去了南疆之后,桑祭自然不会为难她。” 窈娘应了一声,知道江芙跟南疆的关系,想着张小姐真是好命,平安的时候有自己姐姐护着,如今世道乱了,还有闺蜜护着。 张松英的性子直爽头脑简单,与其在风起云涌的明夏掺合进皇位之争,不如到南疆去,至少那里安全,不会危及到小命。 打算好了张松英的事,江芙再次将目光落在账本上。 只是着账目越看越不对劲,让她皱起了眉头。 窈娘在一旁看着,不明白这两家酒楼明明是少数还在盈利的几家铺子,怎么夫人却越看越不高兴了? “不对劲,眼下国内正乱着,为何京城却多了这么多人住店?” 窈娘眨了眨眼。 “可能是其他地方打仗,老百姓逃难到京城来的?” 江芙摇摇头,指着酒楼账册上成本处道: “若是逃难来的百姓,一路颠簸下来身上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银钱住酒楼? 而且你看,酒楼里最近频繁采买牛羊肉,明夏老白姓多吃猪肉,只有外族人才喜食牛羊肉。” 一听外族两个字,窈娘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夫人的意思是,有外族人潜入京城图谋不轨?”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要是外族探子还好,若是刺客啥的,那岂不是人人自危? 江芙面色凝重,京城的兵力大多都被张贵妃收走交到了张家的人手里,再就是陈瑾瑜的手里还有只有皇帝才能调动的亲卫军。 她分别给两人写了一张帖子让下人送过去,如果张贵妃足够聪明的话,自然会让母族带兵抓住外族人。 可若是万一张贵妃不够聪明,又或是不相信自己,那陈瑾瑜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好在张贵妃不笨,虽然不能完全相信江芙,但还是给宫外传信,让母家严查京城内外来人员。 张家人收到了贵妃的信,对此却并不重视,尤其是那个纨绔子弟张平阳。 “姐姐就是杞人忧天,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的,要是出一个半个探子本公子尚且相信,你说出一群刺客?他们哪来的那么大本事!” 听到自己公子这嫌弃的话,一旁的小厮连忙附和。 张平阳不耐烦的拿起桌上的虎符就忘城郊大营走。 “查就查,让人关了城门,本公子亲自带人去查!正好让那群之前看不起本公子的小子们看看,如今整个护成军可都在本公子的手里了!” 张贵妃的意思是不动声色悄悄的查,不要打草惊蛇,可玩玩没想到自己不成器的弟弟竟然乱用职权,将搜查外族一事当作儿戏,拿整个护成军给自己充面子耍威风。 这城门一关,京城中的所有人顿时都慌了。 官员们纷纷猜测着是不是要宫变了?莫不是张家要造反,这才关了城门想要将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来百姓们对朝廷上的事情不了解,但是也都议论纷纷。 “是不是蛮子打来了?所以关上城门御敌?” “怎么官府也没有给个说法,要是蛮子真的打过来的,把咱们都关在城里岂不是等死吗?” 就在这沸沸扬扬的议论中,几个穿着明夏服饰的异族男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不对劲,纷纷抽身而去。 这孩子倒是乖巧,不哭不闹的 “看见本公子来跑什么?来人呐,把他给我绑起来!” 张平阳翘着二郎腿坐在客栈的厅堂里,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悠闲地嗑着,嘴里对一旁的官兵道。 官兵闻言上前按住正想往外走的两个男人,将两人押到张平阳的面前。 两人跪在地上,满脸愤恨地看着他,眼中的怒火简直快要化作实质将张平阳烧穿。 “张平阳,你别太嚣张了,我们都是官宦子弟,岂容你说抓就抓的?” 说话的那人一看就跟张平阳认识,语气十分不忿,平日了最是被他看不起的人如今压在自己头上,还将自己绑了按着跪在大庭广众之下,这简直无异于胯下之辱了! 张平阳将嘴里的瓜子壳吐在那男人的脸上,看他铁青的脸色,心情大好地笑道: “官宦子弟又如何?我可是封了太子的令追查外族探子,别说是你,就是你爹来了,本公子也能抓! 你们俩行踪可疑,要是心里没有鬼的话,见到本公子跑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依本公子之见,怕是要带回审问一番才是。” 那被抓的公子哥儿气得直咬牙,要不是听了家里话说张家太胜,让自己避其锋芒最近少招惹张家,自己怎么会一见到张平阳就起身要走? 只是没想到这狗东西如此嚣张,自己好歹也是二品官员的嫡子,他竟然说抓就抓,半点儿没把自己的父亲放在眼里。 “张平阳!你滥用职权公报私仇,我不信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就是这么交代你的! 你们张家如此不将朝廷命官放在眼里,是要造反不成?” 要是旁人听到这话,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该知道不妙,解释一番才对。 可不巧,张平阳偏偏是个没脑子的,他呵呵一笑,满不在乎道: “造反?我张家位极人臣有什么必要造反?就连如今的太子殿下、为了皇帝身上都流着我们张家的血,与其说造反,不如说这天下已经有了我们张家一半儿!” 这话说得委实大逆不道,就连他身边的下人跟官兵都变了脸色,满眼惊惶地看向他。 偏偏他无所察觉,十分嚣张地让人把那两个公子哥儿给带回去审问。 官员之子被抓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这下老百姓更是人人自危,就连二品大员都保不住自己家的孩子,他们区区一介平头百姓要是被抓了,岂不是死定了? 江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狠狠一皱眉,她是万万没想到,张贵妃聪明但是作为执行者的张平阳是个蠢笨的。 她叹了口气,拆开陈见安给自己的家书。 上面详细地写着他们抵达西北之后的情况,蛮子手里似乎有明夏的地形图和布防图,最初几次交手明夏都是打败。 即便霍将军等人发现了不对劲,但是百万雄师的队形调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北蛮应该也行到了明夏会更换阵法应对,所以趁着军队反应不及的时候多次发动进攻。 还好有东厂的人在,江广瑶独领一军十分勇猛,擅长突围,给北蛮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这才一次次地抗住了攻城。 所以之前边关没有传回消息来,实在是自顾不暇没有余力。 眼下好不容易取得了几场胜仗,便怕江芙担忧,忙不迭地送来了家书。 看到这里江芙明白过来,怪不得最近京城多了那么多外族人,只怕是蛮子在边关没捞到什么好处,便想着从京城下手。 现在比起铁桶一样的边关,京城简直就是个筛子,兵力不足就算了,智商余额也不足。 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将家属仔细地收进梳妆台上面的紫檀木匣子里,对窈娘吩咐道: “加强宅院的守卫,如今西北三员大将两个都跟我有关,难保蛮子不会把主意打到咱们头上来。” 虽然在江芙心里陈侍郎用不了多久就是个死人了,但是死之前不能让他再坑陈见安一把,于是江芙不放心地让侍卫也拨些人去陈府,暗中保护那父子俩的安全。 江芙这边闭门不出小心谨慎,但另外一头的却有人耐不住性子,开始大肆举办宴席想要彰显自己的权利和地位了。 “两日之后便是一年一度的春日宴了,为父打算大办,一来是陛下身体不好当做冲喜,二来也是太子监国这么久了,也该让他在这样的场合正式见见众人。” 张贵妃的父亲进宫探望他,顺便说起自己的打算。 自从册封太子之后,张大人的派头越发足了,眼下坐在贵妃的宫殿里斜靠在身后的靠枕上,倒像是在自己家似的自在。 张贵妃对他的行为仪态有些不满,但是又不好直接出言责怪自己的父亲,只能咽下不满,装作看不见他这懒散的模样。 “春日宴本宫原本是不打算办的,如今正是两国交战之际,前线的粮草一再告急,这种事后铺张浪费举办宴会岂不是要让人在后面戳咱们的脊梁骨吗? 张家最近风头大胜,好歹也收敛些,尤其是平阳,都被老臣一状告到我这里来了,皇上还没驾崩呢,这不是存心让本宫为难吗?” 张大人对这话嗤之以鼻。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谁要是不服管教,让我外孙下旨找个由头发落了便是。 再说了,前线的粮草什么时候不告急?那群兵痞不过是想要趁着打仗多搜刮些钱财罢了,要不怎么年年告急又年年都能打胜仗?我看就是装的,大可不必理会他们。 如今你把持后宫却师出无名,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宣布册封皇后的旨意,这样一来皇儿的太子之位也名正言顺些。” 要是说起旁地原因张贵妃尚且还能抵抗住,但是张大人一提“封后”二字,张贵妃瞬间沉默了。 后位对她来说已经成了执念,这不仅仅是个称谓官职的区别,更是从妾室一跃成为正妻。 这天下哪个女子甘愿一辈子给人当妾室的? 张贵妃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意下来。 这一次的春日宴,大家已收到帖子就知道宴无好宴,却又不得不去,就连称病许久的白婉莹都被张贵妃派人强硬地请了出来,其他要不是断手断脚了,更是不能推辞的。 江芙在宫人的带领下走到御花园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一身素衣的白婉莹。 “陈二夫人当真好福气,这辈子有个那样的父亲和夫君,便能保住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白婉莹眸色暗沉,直勾勾地盯着江芙,语气里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酸涩和嫉妒。 江芙挑了挑眉,怎么,这是跟自己宣战了?明目张胆地想要抢自己的男人? 她呲笑一声: “那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投胎是个技术活儿,娘娘要是羡慕,那就下辈子投胎的时候擦亮了眼睛,也选个我这样好的爹爹才行。” 说完提起裙摆微微一屈膝,便朝着宴会厅走去。 内命妇对正品妃嫔不行大礼,已经是无礼至极,竟然还敢走在妃嫔的前面,要是放在白婉莹正得宠的时候,便是把她拉下去打板子,都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可在后宫无宠就是低贱,白婉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不甘和愤恨,等江芙走进去之后,才在宫女的搀扶下迈进御花园。 白婉莹的作为被张贵妃安排在了上首,就在自己的右手边,按照白婉莹的位份这个位置本也坐得。 但如今这个形势,坐在贵妃的身边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白婉莹硬着头皮坐了下去,果然没一会儿,张贵妃就命人将她的孩子给抱了过来。 “娘娘,小皇帝身体不好,前些日子还得了风寒,不宜往人多的地方来,不如露个面就让乳母抱回去休息吧。” 白婉莹见张贵妃拔下头上的凤钗去逗弄自己的皇子,顿时头皮都炸开了,强颜欢笑地在一旁说道。 张贵妃手里的簪子十分精致,上面的凤凰羽毛都有棱有角看起来栩栩如生。 这样的菱角戴在头上好看,但是抵在婴儿的面颊上,就成了凶器。 白婉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就怕她有个拿不稳划伤了孩子的脸,要知道从古至今,可没有哪个毁容的皇子能当上皇帝的。 天命之人,身上必然不能有残疾和毁容。 张贵妃看她紧张的样子呲笑一声,收回了手里的簪子交给一旁的丫鬟。 她就是吓唬吓唬这个女人,就算真要对白婉莹的孩子下手,自然也不会选在这么个人多眼杂的场合。 “这孩子倒是乖巧,不哭不闹的。 听过妹妹这些日子为了陛下担忧寝食难安,自己也病倒了? 既然妹妹无暇照顾小皇子,不如就送到本宫身边儿来吧,正好跟本宫的小儿子做个伴。” 白婉莹闻言脸都白了,连忙摇头拒绝,抬起的眼眸里满是恳求。 “娘娘要照顾陛下已是分身乏术,臣妾怎好让小皇子再去让贵妃娘娘劳神,臣妾的病已经大好了,日后必定会好好照顾小皇子,请娘娘放心。” 张贵妃是铁了心要抢这个孩子,摸了摸手上的蔻丹,对雪雁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将白婉莹强硬地扶起来。 “此时就这么办,妹妹不必多说了。” 第125章不就是拿皇帝压人吗?谁不会似的 白婉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雪雁抱去了张贵妃的宫里,咬了咬下嘴唇,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很快朝臣们就都带着家眷到齐了,张贵妃对小太子使了个眼色,那孩子立马瑟缩了一下,然后端起酒杯站起来,涨红了脸对下面的宾客们道: “连、连日一来,有劳诸位爱卿分担国事,大家都辛苦了。 今日咱们不谈国事只谈家事,大家放开点儿别拘束,晚点儿本殿下还有一件喜事要同大家说。”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见张贵妃满意地看着自己,这才松了口气,仰头将手里的酒饮尽,然后坐回位置上。 下首的张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端的是一副主人的架势,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言笑晏晏地让大家吃好喝好,放开了吃喝放开了嬉闹。 旁人见状又反应快的,赶紧上前去巴结说笑。 江芙抬眼瞧着,抬起手帕挡住嘴角的冷笑。 张大人这吃相可是够难看的了,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如今朝廷是他说了算。 这好消息,他能别什么好屁,只怕是父女俩合起伙来想要把皇后之位划拉到手罢了。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之后,张贵妃端起酒杯款款起身,小太子见状连忙跟着站起身来。 张贵妃对着下手的大臣们一扬手,大臣们纷纷起身端起酒杯躬身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太子殿下年幼,不宜多饮,本宫便替太子殿下敬大家一杯。” 说完便一饮而尽,见众大臣也喝完,她将手里的空杯子交给一旁的内侍,转回身接过小太子递过来的圣旨亲自宣读。 “奉天承运,太子代陛下书,贵妃张氏贤良淑惠、德誉六宫,品性柔佳、堪当六宫之表率,现今为了照顾陛下、和睦六宫,册封为皇后,封号昭惠,移居坤宁宫,钦此!” 张贵妃宣读完了圣旨,凌厉的凤眼在整个宴会上扫了一眼,在她的眼神下大家都自觉地低下头,无人敢有异议。 就在大家正准备跪在地上给新鲜出炉的皇后娘娘叩拜行礼的时候,突然一道浑厚的男声从殿外传来,打断了正准备跪下的众人。 “有意思,本王还没听说过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后是太子册封的,张贵妃就算着急爬上皇后的位置,也总该等陛下醒过来之后再说。 毕竟儿子封的皇后,这事儿传出去他好说也不好听啊,娘娘你说是吧?” 这话是半点儿没有给张贵妃面子,跟一把扯下她的遮羞布没什么区别,说了旁人心里都不敢说的话。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穿紫金蟒袍有些肥胖的男人在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 江芙一眼就看到了武明玉,瞬间认出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安王爷,那个靠着庸庸碌碌被皇帝放在一边儿懒得管的闲散王爷、武明玉的新婚夫婿。 江芙一挑眉,身为宗亲,选在这个时候进京,目的就很耐人询问了。 她可不信这人就是单纯来给皇帝侍疾的。 张贵妃多年前在一次家宴上见过安王爷,若是旁人她被当众下了面子,必然要治他个大不敬的罪名。 但是这位毕竟是皇帝名义上的弟弟,别说她还没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呢,就是真成了皇后,也轻易动不得自己的小叔子。 张贵妃强扯出一张笑脸,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安王爷刚才的话一样,让小太监给王爷看座,请他入席。 安王爷也不客气,直接带着武明玉坐到了下首的第一排位置上,还压了张大人一头。 “今儿还真是热闹,依本王来看今日这欢天喜地的闹一场足够给皇兄冲喜了,封后可是要进祖宗玉碟的大事儿,向来只有皇帝说了算,贵妃娘娘且等等吧。 等皇兄醒过来,亲自下旨,也显得郑重其事不是?说起来,本王新婚带着王妃回门,怎么却不见我那老丈人?” 他装模作样地朝着周围环视了一圈,像是当真不知道炎明熹犯事儿了似的,朝着张贵妃问道。 江芙闻言握紧了手里的筷子,抬眼看向一脸得意之色的武明玉,肯定是她给安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拉着这个靠山来救她干爹呢。 张贵妃轻咳了一声,没等她说话,张大人先站了起来解释道: “王爷有所不知,炎明熹勾结北蛮里通外敌,已经证据确凿被关进天牢了。 陛下先前有旨,是一定要处以极刑的。” 不就是拿皇帝压人吗?谁不会似的。 安王爷状似惊讶地“啊”了一声,而后摇头叹息。 “竟有此事,本王真是身处蛮荒之地久矣竟然半点都没听说,即便如此,炎明熹跟本王到底是姻亲,等会宴会结束,还容本王去瞧上一眼,也不枉本王跟他翁婿一场。” 死牢是不准任何人去探望的,张大人想要拒绝,但是安王爷并不给他张嘴的机会,紧接着就提出要去看看皇帝。 张贵妃眼皮子一跳,自然不能让他去看。 虽然南疆的毒药厉害,可万一被他看出什么端倪,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爷远道而来不宜太过劳累了,本宫已经命人给你们夫妻二人安排好了住处,看望陛下的事也不急于一时,等王爷休息好了,本宫自然会让人带你去探望陛下。” 安王爷状似认同的点点头,嘴上却道: “贵妃嫂嫂说的是,只是按照祖宗规矩,本王既然来了就该由本王给皇兄侍疾,本王不方便出入嫂嫂宫中,还是尽快将皇兄挪回乾清宫才是,也方便太医来往照料。” 安王爷一口一个祖宗规矩,即便是张贵妃也被他噎的没有办法,只能先答应着,想着之后再想办法拖延。 江芙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斗法,这场面可比台面上的歌舞还要有意思。 她喝了口茶水冷不丁一抬头,发现武明玉正眯着眼盯着自己的方向,两人的距离有些远,江芙看不清她的眼神,但也能感觉十分不善。 宴会结束之后,安王爷和武明玉被留在了皇宫,江芙出宫后派人去查安王,得知他带了不少的亲兵前来,还打着护卫皇城的名号带来了一支军队,如今就驻扎在城外十里外。 “有意思,亲王无召不得离开封地,这王爷不仅来了,还是带兵来的,想要造反不成?” 眼下京城可真是够乱的了,她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未免发生宫变不得不早做准备。 “皇帝这次四面楚歌,多少人都盼着他死又害怕他死呢,一旦皇帝驾崩京城必定兵变,吩咐下面人去收拾好东西,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一旦皇帝驾崩,咱们立刻快马加鞭朝着雁门关去。” 窈娘听到江芙的吩咐,面色凝重地应下了。 安王爷带兵来的这件事自己能查到,江家必然也能查到。 张大人不甘示弱,让张平阳集结了守城军死守城门,又试图拉拢陈瑾瑜,想着万一宫变,他手里的禁军可以一股强大的助力。 陈瑾瑜并不打算站队,就算宫变,他要做的也是死守陛下。 可陈侍郎不这么认为,陈见安在边关这么久了都每个消息,眼下又前有狼后有虎,一个不慎陈家就灰飞烟没。 现在张家这个赢面很大的竞争者对陈家释放出拉拢之意,他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他想着要是张家赢了太子登基,自己怎么也能混上一个从龙之功,陈家就算不能位极人臣,那也必然会被重用赏赐。 于是硬是逼着陈瑾瑜跟张家站到统一战线上。 陈瑾瑜心中不情愿,又不能违拗父亲的意思,只能在张贵妃被安王爷咄咄相逼的时候出手相助。 “王爷,陛下昏迷前有口谕,出了贵妃谁也不信,要贵妃留在身边照料。 贵妃这才不得已将陛下留在自己宫里,王爷虽然是一番好意,但还是不要违拗陛下心意才是。” 安王爷闻言眯着眼看向陈瑾瑜,心中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小九九。 可陈瑾瑜是皇帝心腹,他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便代表了皇帝的心意,安王爷只能隐忍下来,退而求其次,准备先去见炎明熹。 “多谢陈大人相助,大人放心,等太子登记之后,必定不会薄待了陈家。” 陈瑾瑜苦笑的摇摇头,说了一句不敢当,之后便退下了。 贵妃看着他站在门外守着的背影皱了皱眉,看出他的不情愿,心中微动,想到一个拉拢他的好主意。 于是当天晚上,赐婚的圣旨就到了陈家,将文化公主指婚给陈瑾瑜做正妻。 能够跟皇家联姻,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可陈侍郎跟陈瑾瑜并不开心。 “父亲,孩儿不想娶公主。” 陈瑾瑜跪在陈侍郎面前,满脸都是不情愿。 陈侍郎手里拿着圣旨,阴沉着脸色半晌才道: “娶公主确实没什么好的,又会限制你的仕途,不过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也不能拒绝贵妃娘娘的好意。 你且将公主娶过来当做贵客待着吧,不要与之同房,日后找个理由合离便是。” 陈瑾瑜并不赞同。 “父亲,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万万不可啊,这岂不是也耽误了文化公主。” 陈侍郎烦躁的摆摆手,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在婚姻这件事上父母有绝对的决策权,于是这桩婚事很快就都被定了下来。白婉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雪雁抱去了张贵妃的宫里,咬了咬下嘴唇,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很快朝臣们就都带着家眷到齐了,张贵妃对小太子使了个眼色,那孩子立马瑟缩了一下,然后端起酒杯站起来,涨红了脸对下面的宾客们道: “连、连日一来,有劳诸位爱卿分担国事,大家都辛苦了。 今日咱们不谈国事只谈家事,大家放开点儿别拘束,晚点儿本殿下还有一件喜事要同大家说。”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见张贵妃满意地看着自己,这才松了口气,仰头将手里的酒饮尽,然后坐回位置上。 下首的张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端的是一副主人的架势,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言笑晏晏地让大家吃好喝好,放开了吃喝放开了嬉闹。 旁人见状又反应快的,赶紧上前去巴结说笑。 江芙抬眼瞧着,抬起手帕挡住嘴角的冷笑。 张大人这吃相可是够难看的了,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如今朝廷是他说了算。 这好消息,他能别什么好屁,只怕是父女俩合起伙来想要把皇后之位划拉到手罢了。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之后,张贵妃端起酒杯款款起身,小太子见状连忙跟着站起身来。 张贵妃对着下手的大臣们一扬手,大臣们纷纷起身端起酒杯躬身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太子殿下年幼,不宜多饮,本宫便替太子殿下敬大家一杯。” 说完便一饮而尽,见众大臣也喝完,她将手里的空杯子交给一旁的内侍,转回身接过小太子递过来的圣旨亲自宣读。 “奉天承运,太子代陛下书,贵妃张氏贤良淑惠、德誉六宫,品性柔佳、堪当六宫之表率,现今为了照顾陛下、和睦六宫,册封为皇后,封号昭惠,移居坤宁宫,钦此!” 张贵妃宣读完了圣旨,凌厉的凤眼在整个宴会上扫了一眼,在她的眼神下大家都自觉地低下头,无人敢有异议。 就在大家正准备跪在地上给新鲜出炉的皇后娘娘叩拜行礼的时候,突然一道浑厚的男声从殿外传来,打断了正准备跪下的众人。 “有意思,本王还没听说过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后是太子册封的,张贵妃就算着急爬上皇后的位置,也总该等陛下醒过来之后再说。 毕竟儿子封的皇后,这事儿传出去他好说也不好听啊,娘娘你说是吧?” 这话是半点儿没有给张贵妃面子,跟一把扯下她的遮羞布没什么区别,说了旁人心里都不敢说的话。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穿紫金蟒袍有些肥胖的男人在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 江芙一眼就看到了武明玉,瞬间认出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安王爷,那个靠着庸庸碌碌被皇帝放在一边儿懒得管的闲散王爷、武明玉的新婚夫婿。 江芙一挑眉,身为宗亲,选在这个时候进京,目的就很耐人询问了。 她可不信这人就是单纯来给皇帝侍疾的。 张贵妃多年前在一次家宴上见过安王爷,若是旁人她被当众下了面子,必然要治他个大不敬的罪名。 但是这位毕竟是皇帝名义上的弟弟,别说她还没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呢,就是真成了皇后,也轻易动不得自己的小叔子。 张贵妃强扯出一张笑脸,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安王爷刚才的话一样,让小太监给王爷看座,请他入席。 安王爷也不客气,直接带着武明玉坐到了下首的第一排位置上,还压了张大人一头。 “今儿还真是热闹,依本王来看今日这欢天喜地的闹一场足够给皇兄冲喜了,封后可是要进祖宗玉碟的大事儿,向来只有皇帝说了算,贵妃娘娘且等等吧。 等皇兄醒过来,亲自下旨,也显得郑重其事不是?说起来,本王新婚带着王妃回门,怎么却不见我那老丈人?” 他装模作样地朝着周围环视了一圈,像是当真不知道炎明熹犯事儿了似的,朝着张贵妃问道。 江芙闻言握紧了手里的筷子,抬眼看向一脸得意之色的武明玉,肯定是她给安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拉着这个靠山来救她干爹呢。 张贵妃轻咳了一声,没等她说话,张大人先站了起来解释道: “王爷有所不知,炎明熹勾结北蛮里通外敌,已经证据确凿被关进天牢了。 陛下先前有旨,是一定要处以极刑的。” 不就是拿皇帝压人吗?谁不会似的。 安王爷状似惊讶地“啊”了一声,而后摇头叹息。 “竟有此事,本王真是身处蛮荒之地久矣竟然半点都没听说,即便如此,炎明熹跟本王到底是姻亲,等会宴会结束,还容本王去瞧上一眼,也不枉本王跟他翁婿一场。” 死牢是不准任何人去探望的,张大人想要拒绝,但是安王爷并不给他张嘴的机会,紧接着就提出要去看看皇帝。 张贵妃眼皮子一跳,自然不能让他去看。 虽然南疆的毒药厉害,可万一被他看出什么端倪,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爷远道而来不宜太过劳累了,本宫已经命人给你们夫妻二人安排好了住处,看望陛下的事也不急于一时,等王爷休息好了,本宫自然会让人带你去探望陛下。” 安王爷状似认同的点点头,嘴上却道: “贵妃嫂嫂说的是,只是按照祖宗规矩,本王既然来了就该由本王给皇兄侍疾,本王不方便出入嫂嫂宫中,还是尽快将皇兄挪回乾清宫才是,也方便太医来往照料。” 安王爷一口一个祖宗规矩,即便是张贵妃也被他噎的没有办法,只能先答应着,想着之后再想办法拖延。 江芙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斗法,这场面可比台面上的歌舞还要有意思。 她喝了口茶水冷不丁一抬头,发现武明玉正眯着眼盯着自己的方向,两人的距离有些远,江芙看不清她的眼神,但也能感觉十分不善。 宴会结束之后,安王爷和武明玉被留在了皇宫,江芙出宫后派人去查安王,得知他带了不少的亲兵前来,还打着护卫皇城的名号带来了一支军队,如今就驻扎在城外十里外。 “有意思,亲王无召不得离开封地,这王爷不仅来了,还是带兵来的,想要造反不成?” 眼下京城可真是够乱的了,她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未免发生宫变不得不早做准备。 “皇帝这次四面楚歌,多少人都盼着他死又害怕他死呢,一旦皇帝驾崩京城必定兵变,吩咐下面人去收拾好东西,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一旦皇帝驾崩,咱们立刻快马加鞭朝着雁门关去。” 窈娘听到江芙的吩咐,面色凝重地应下了。 安王爷带兵来的这件事自己能查到,江家必然也能查到。 张大人不甘示弱,让张平阳集结了守城军死守城门,又试图拉拢陈瑾瑜,想着万一宫变,他手里的禁军可以一股强大的助力。 陈瑾瑜并不打算站队,就算宫变,他要做的也是死守陛下。 可陈侍郎不这么认为,陈见安在边关这么久了都每个消息,眼下又前有狼后有虎,一个不慎陈家就灰飞烟没。 现在张家这个赢面很大的竞争者对陈家释放出拉拢之意,他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他想着要是张家赢了太子登基,自己怎么也能混上一个从龙之功,陈家就算不能位极人臣,那也必然会被重用赏赐。 于是硬是逼着陈瑾瑜跟张家站到统一战线上。 陈瑾瑜心中不情愿,又不能违拗父亲的意思,只能在张贵妃被安王爷咄咄相逼的时候出手相助。 “王爷,陛下昏迷前有口谕,出了贵妃谁也不信,要贵妃留在身边照料。 贵妃这才不得已将陛下留在自己宫里,王爷虽然是一番好意,但还是不要违拗陛下心意才是。” 安王爷闻言眯着眼看向陈瑾瑜,心中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小九九。 可陈瑾瑜是皇帝心腹,他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便代表了皇帝的心意,安王爷只能隐忍下来,退而求其次,准备先去见炎明熹。 “多谢陈大人相助,大人放心,等太子登记之后,必定不会薄待了陈家。” 陈瑾瑜苦笑的摇摇头,说了一句不敢当,之后便退下了。 贵妃看着他站在门外守着的背影皱了皱眉,看出他的不情愿,心中微动,想到一个拉拢他的好主意。 于是当天晚上,赐婚的圣旨就到了陈家,将文化公主指婚给陈瑾瑜做正妻。 能够跟皇家联姻,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可陈侍郎跟陈瑾瑜并不开心。 “父亲,孩儿不想娶公主。” 陈瑾瑜跪在陈侍郎面前,满脸都是不情愿。 陈侍郎手里拿着圣旨,阴沉着脸色半晌才道: “娶公主确实没什么好的,又会限制你的仕途,不过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也不能拒绝贵妃娘娘的好意。 你且将公主娶过来当做贵客待着吧,不要与之同房,日后找个理由合离便是。” 陈瑾瑜并不赞同。 “父亲,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万万不可啊,这岂不是也耽误了文化公主。” 陈侍郎烦躁的摆摆手,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在婚姻这件事上父母有绝对的决策权,于是这桩婚事很快就都被定了下来。 第126章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陈瑾瑜跟文化公主的婚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其他朝臣们自然知道这就是陈家和张家的联姻,但是武明玉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是生生摔碎了一支玉簪子。 “王妃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以为岳父之事? 你放心,本宫已经安排下去了,不日就会将岳父救出来,到时候就能让你们父女团聚了。” 安王爷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地上的玉石碎片,迈过去走到武明玉的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他年纪大了,这些年与女色上原本也没有什么想法了,但是偏偏炎明熹主动将女儿嫁给了他。 这老王爷有点儿恋爱脑,自从成婚之后对武明玉便如珠如宝,她想要什么东西都会送到她手里,哪怕是她想要当皇后,自己都能为她争上一争。 武明玉垂着眼,掩盖住自己严重的厌恶和嫌弃,靠在安王爷怀里柔柔弱弱地应了一声,环抱住他的腰。 “多谢夫君。” 安王爷当天晚上就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去了天牢。 他并没有在天牢停留太长的时间,把里面的狱卒赶出来,又跟炎明熹说了几句话,就匆忙离开了。 在他走后的当天夜里,‘炎明熹’就暴毙在天牢里,看起来像是突发了什么恶疾,脸上长满了浓疮,完全完全看不出本来相貌。 与此同时,安王临时府邸里面,被他从天牢里面换出来的炎明熹正坐在八仙桌上喝茶。 “多谢贤婿救咱家于水火,这份恩情咱家没齿难忘。 现在张家虽然控制住了陛下,但是皇宫中依旧还有不少咱家的人,只要王爷愿意,咱家愿意助王爷一臂之力,让王爷登上皇位。 王爷是皇室正统血脉,如此一来总好过这江山落入外戚只手,您说是与不是?” 炎明熹最擅蛊惑人心,不管安王爷此次前来有没有存着夺位的心思,现在被炎明熹这么一推,也坚定了想要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皇帝的想法。 毕竟那可是皇位,当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谁会不心动呢? 炎明熹见安王爷大喜过望的表情,心中呲笑。 这人有脑子但是不多,又容易被儿女情长所左右,有玉儿在他身边那这人可比现在的皇帝好控制多了。 只要他登上皇位,那以后这天下谁说算了,就要看自己的意思了。 炎明熹是没有后代的人,安王爷对他用起来十分放心,在安王爷看来,他一个太监,自己的干女儿能当上皇后便已经是最大的荣耀和恩典了。 两人心思各异,但是目标一致,一拍即合便达成了交易。 但凡长脑子的都知道牢里死的那就是个替死鬼,偏偏安王爷做得滴水不漏,让人就算怀疑也找不到证据去他府邸搜查。 只要炎明熹不露面,那旁人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江芙多次派人暗杀炎明熹不成,就知道这个老东西必然有后手,可眼下真的被救出去,她还是气得够呛。 “炎明熹溢出来,他之前手底下的人未必不会听命与他,京城这破地方是不能呆了,收拾东西咱们三天之内就离开京城。” 西厂可是江家的死对头了,东厂的人被爹爹带走了,自己现在孤立无援,炎明熹想要对付自己是在太简单,现在不跑,等炎明熹和安王爷起兵造反再跑可就来不及了。 说完,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给陈瑾瑜送了口信过去,邀请他一起离开。 陈侍郎作死她不想管,但是陈瑾瑜到底跟陈见安兄弟情深,江芙也并不讨厌她,可以的话,还是愿意捞他一把的。 不过陈瑾瑜拒绝了她的好意,只给她送来一些银钱当做心意。 “大公子说他跟公主有了婚约,现在离开就是抗旨,他可以走,但是陈氏一族的人总还要生活,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面临灭族之灾。” 送信的人传回陈瑾瑜的口信,江芙叹息一声,觉得这都是命啊。 “爹爹曾说过,道德越高的人越容易被裹胁束缚,这话果然没错。 这既然是他的选择,那旁人也没有办法,准备马车咱们连夜起程。” 窈娘一早就让人收拾好了东西,江芙换上一身暗紫色的襦裙和黑色披风,趁着夜色上了马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城。 护城军自从被张平阳接手之后,就成了全是漏洞的筛子,她只是派人给守城的人塞了几块银子,她的马车就被放了出去。 今夜云遮月,郊外的官道上伸手不见五指的,车夫并不敢驾得太快。 马车里,江芙和窈娘的耳边只有车辙咕噜咕噜响的声音,现在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外面静得可怕,就连虫鸣都没有一声。 “等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正在闭目养神的江芙突然睁开眼睛说道,说完她掀开车帘朝外面看去,似乎隐约在远处看到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窈娘竖起耳朵去听,过了几秒点点头。 “好像是马蹄的声音。” 江芙神色凝重,将半个身子探出马车对驾车的侍卫吩咐: “下官道,远处有人朝着京城去了,咱们避开他们,千万别被发现了。” 侍卫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是有人趁着夜色掩护想要包围京城,一旦被人撞见,未免泄露风声肯定是要杀人灭口的。 侍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一拉缰绳下了官道,朝着一旁蜿蜒的山路走去。 江芙的马车是改良过的,虽然没有骑马轻便,但是比一般的马车轻巧很多,又有三匹马拉车,一般的山路土路都如履平地。 侍卫驾车在半山腰上饶了一大圈,直到天亮才从山上下来重新上了官道。 窈娘心中不安地朝挂着两个黑眼圈的江芙问道: “夫人,昨日的兵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该不会是陛下醒了发现自己处境不妙。暗中调了兵马回来?” 江芙摇摇头,皇帝没那么命大,也没那么聪明。 “你忘了,安王爷的兵马一直驻扎在城外,他们前儿个刚把炎明熹这个人质捞出来,现在没有掣肘,自然可以逼宫了。 炎明熹作为西厂首领掌掴所有的小太监,虽说皇宫里由张贵妃掌权,但是那些个死太监里总是对炎明熹唯命是从的人。 安王爷得了这么个助力自然按捺不住了,两人里应外合的话,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胜算很大。” 这下还挺有意思的。 京城的那些大臣们肯定想不到太子都立了,却在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尤其是投靠张家的陈侍郎,要是安王爷事成,只怕他是头一批要被拉出来祭旗的。 好在自己跑得快。 江芙美滋滋地想着,不过他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她们上路的第三天,马车被凭空冒出来的一支外族小队包围,那队伍至少有五六十人,而且个个都是精英。 江芙等人寡不敌众,她身边的侍卫被杀了个干净,只剩下她跟窈娘两人被五花大绑的带上了马背,朝着西北狂奔而去。 这群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把将江芙带去西北,抓住人后就策马狂奔,原本要几天的路程硬生生被他们缩短了一半,就算八百来加急来了都不遑多让。 江芙被他们打横扔在马背上,腹部朝下,一天要吐好几回,等到了西北,人都瘦了一圈儿。 “这就是江广瑶的女儿?果然是个美人儿,不过可惜红颜命薄投错了胎。 把她带下去好好洗洗,明日一早便绑了押到城墙上,我倒要看看姓江的跟姓陈的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哈哈哈哈哈,那一定很精彩!” 江芙被带到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面前,那男人捏着她的下巴瞧了瞧,便对一旁的婢女吩咐道。 那男人跟婢女都穿着北蛮的服饰,即便江芙这一路上都被人蒙着头带过来,现在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位怕不就是北蛮王了。 她被婢女带下去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 周围的装饰华丽精美,并不是北蛮中小城能有的财力。 所以自己这是被抓到了北蛮王城? 那大胡子刚才说起攻城,难道爹爹他们已经打到了北蛮王城来? 那也难怪北蛮王狗急跳墙,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竟然派出精英队伍潜入明夏去抓自己,恐怕他是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才不得不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江芙不是贵客而是人质,她被婢女粗暴地扔进了浴池中,然后手里拿着布巾子给她擦洗后背。 “你最好动作轻一些,我这个人最是爱美如命,要是身上留下半点儿破皮疤痕,定然是不肯活的。 要是我想不开寻了短见,你准备怎么跟北蛮王交代?” 婢女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像是见鬼了似的看着她,见江芙一脸无辜且认真的回视自己,只能不甘心地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江芙扭了扭腰,将自己沉浸在温水里,一边享受着搓澡服务,一边慢慢合上了眼闭目养神。 婢女在她伸手看着这幅样子,气得直咬牙。 江芙却已经将懒得理会她,将心思放在了正事上。 自己是悄悄离京的,宅子那边也留了人布置,外人根本不会发现自己离开了京城,所以北蛮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自己离京的事情可只跟一个人说过······ 第127不带这么玩儿的! 江芙是不相信陈瑾瑜会出卖自己,将自己的行踪泄露给别人的。 但是陈瑾瑜这人哪都好,只有一点让人头秃,就是愚孝。 如果说有谁恨不得自己不得好死、还会意外得知自己行踪的,那除了陈侍郎之外根本不做他想。 估计这是陈见安用自己离开京城的事情来劝解陈侍郎即使抽身,但是没想到这老登竟然趁机阴了自己一把。 江芙磨了磨牙,后悔之前心慈手软没有早点弄死这个老东西。 现在后悔也晚了,江芙被洗干净之后换上一身明夏的衣裙带了出去了北蛮王给她安排的房间。 房间的面积不大但是装饰精美,处处都透露着女性的生活痕迹,想必之前是哪个女眷的住的地方。 外面好几个身高体壮的士兵把守着,江芙出是肯定出不去了,她王莉走了两步。看着摆在床尾的一套鲜红色衣裙。 那个大胡子想要明日将自己推上墙头,自然是红色的衣裙显眼。 江芙越看越气,十分想把那裙子给撕了,又怕那大胡子见没衣服了让自己光着出去,只能揉了揉跳痛的额角,一屁股坐到床头上。 “倒霉的喝口水都塞牙,只希望明日叫阵的是我爹爹才好,要是陈见安的话·······” 要是陈见安的话,会不会救自己还真不好说。 他当初跟自己成亲也只是看中了自己家背后的势力,两人成亲之后虽然琴瑟和鸣,但是江芙从陈见安的身上感觉到更多的爱护而不是爱意。 他是一个人尽职尽责的好丈夫,但是真心? 呵,江芙自己尚且没有这玩意,又怎么会奢求一个背负着沉重命运的男人呢? 也不知道京城那边现在怎么样了,还有窈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江芙就听见外面响起战鼓声,她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赶紧给自己换衣服。 果然,她这边儿刚穿戴整齐,房间的门就被昨晚那个丫鬟从门外推开。 那丫鬟力气大得吓人,钳制住江芙一只胳膊就将她连拖带拽地给扯了出去。 江芙疼得直呲牙,怪不得昨天晚上自己最开始被她搓洗过的位置隐隐泛疼呢,就她手劲儿这么大,肯定给搓破皮了! 北蛮人饭都没有给她吃的意思,就将她一路押着带到了城门。 江芙一路上打量着四周,北蛮的王城跟京城完全没法比,比起之前自己住过的蔺阳城也好不了多少,但是面前的这堵城墙却很厚很高。 也难怪爹爹他们都打到人家家门口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却攻不下来。 这城墙厚得怕是炸药都炸不穿,人力想要攻下来更是难上加难,怪不得北蛮这破地方久攻不下呢,就这一方城墙,就能保佑他们几世的安稳了。 江芙被那婢女拉着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朝城头上走去。 越往上面走,耳边的锣鼓声和呐喊声就越大,江芙挖了挖耳朵,从楼梯出来的时候,眼前刚一出现阳光,最先看到的就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立在城楼上的女人。 她不敢置信地皱了皱眉。 白婉莹?她不是应该好好的呆在皇宫里,怎么会出现在北蛮皇城! “愣着干什么,快走!” 婢女说着狠狠推了江芙一把,站在白婉莹身边的士兵伸手按住江芙的肩膀,将她拉到了白婉莹的身边。 白婉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江芙,她嘴巴上被堵着巾子,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一身红衣的江芙站在自己身旁。 江芙披散着头发,虽然看起来清瘦了不少,但是眼神看起来很有精神,昨天应该休息得不错。 加上一袭红衣的映衬着略显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倒是美得越发惊心动魄了。 再反观自己,头发凌乱,脸色惨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似乎蛮子为了区分两人,特地给自己准备了一袭白衣。 加上自己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的颓败脸色,更像是女鬼了。 白婉莹都是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马上要见到自己心上人的女人,跟自己的心上人站在一起被对比的如此惨烈,要是嘴没有被堵上的话,肯定要仰天长笑一句:不带这么玩儿的! 她不知道的是,江芙有恶毒女配光环,这光环别的用没有,就一点贼强的,就是每当跟女主一同出现的时候,总能在气势和外貌上压女主一头。 这样才能显得女主楚楚可怜、如同一朵需要人呵护的小白莲呢。 两人并排站在城楼上,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江芙对那婢女的威胁起到效果了,大胡子北蛮王并没有绑她。 估计是怕这个活祖宗一言不合真的咬舌自尽啥的,那自己岂不是白费功夫,反正都到城楼上了,谅她也不会长出翅膀跑飞了。 霍将军前些日子旧疾复发已经不能领兵了,今日叫阵的主将正是一身戎装的江广瑶。 明夏兵临城下,原本战士们士气冲天齐声呐喊着,直到那一抹鲜红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上,明夏军队的呐喊声慢慢安静下来。 江广瑶看清自己女儿的脸,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举着手里的长刀对北蛮王大骂道: “老贼无耻!两军交战岂能将家人作为人质?如此腌臜的手段,就算本将今日退兵,你就不怕被后人耻笑唾骂吗!” 北蛮王不吃他的激将法,站在城楼上亲自击鼓,直到陈见安听到消息带着一支小队匆匆赶来,这才扔下手中的鼓槌,一把将江芙和白婉莹扯过来。 “既然人到齐了,那这场好戏也该开场了,这两位想必二人都认识,本王也就不多做介绍了。 这两位一个是明夏妃子,一个是两位将军的挚爱之人,今日两位要是不退兵的,本王就扔一个下去,至于扔哪个下去?就由你们自己选吧!” 陈见安看到两人便是一拧眉,牵着缰绳站到江广瑶的身旁,仰着头视线在两人身上看了几个来回,最后将眼神落在了江芙的身上。 江芙对上他的眼神,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她抿了抿嘴,紧接着耳边传来江广瑶的心声: 【卧槽踏奶奶的,打不赢就玩儿埋汰的是吧?玩儿急眼了就口眼珠子是吧! 系统你给老子滚出来,有没有道具能把这两人给救下来的?京城那边儿安王爷挟了女主的孩子准备拥护他当皇帝,女主还有大作用呢,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系统那边儿很快回复道: 江广瑶骂了一声娘,皱眉思索着要怎么拖延时间将她们救出来。 但是北蛮王可不想拖着,比起退兵,他似乎更像看到江广瑶和陈见安苦苦挣扎痛不欲生的场面。 “此时万万不能退兵,京城的补给已经断了,营地里一粒存粮都没有了,要是今日不能将王城一举拿下,那咱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恐怕就连撤出北蛮都做不到。” 陈见安表情严肃地说道,原本他们就是打算了,昨晚吃了最后一顿饱饭,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背水一战。 估计北蛮王也猜到他们今天是最终决战了,所以特地在这个时候将人绑了来。 江广瑶也知道必不能退,可是这两人一个都不能死啊! “说的轻巧,那你来说应该救谁?” 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陈见安沉默几秒,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一般,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救芙儿。” 江广瑶没想到他这么说,反而一愣。 就在这时,站在楼上的北蛮王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咧嘴笑道: “对了,这两位都是陈将军的红颜知己,想必陈建军是选不出来的。 那这个选择的权利就交给江大人吧,来,现在就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什么。 本王倒是十下,要是十下之后江大人选不出来,那就只能本王替你们选了!” 北蛮王将抉择的权利交给了江广瑶,白婉莹闻言顿时脸就白了,一边梨花带雨地落了满脸的泪,一边满眼绝望地摇头。 江芙知道,让爹爹来选,他肯定是会护着自己的。 可是就在江广瑶上前两步即将开口的时候,父女俩的耳边却同时响起了系统疯狂的警告声: 【警告,警告,系统检测宿主有杀害主角的行为,请宿主尽快纠正。 如果主角因宿主而死,那宿主将会被即刻抹杀!】 父女俩同时愣住了。 江芙想起来,最开始听到父亲心声的时候,系统确实说过他不能杀害主角,否则会被抹杀。 但是女主这也不算是他杀的呀,那不是大胡子杀的吗! 敢情这个杀,哪怕是跟爹爹沾上一点儿边儿都不行啊。 江广瑶张开的嘴顿时就闭上了,他现在就好像是一盘死棋,摆在自己面前的全是死路,一条都盘不活! 他阴沉着脸,死死盯着北蛮王,看到他张开嘴,一字一句的开始倒数: “十、九、八····” “岳父!” 陈见安不明所以地叫了江广瑶一声,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在犹豫下去,江芙可就没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