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攻略权谋文男主》 第1章 她重生了 五月,梅雨淹没了上京城外的堤坝,哗啦哗啦的雨声涨到城里,也遮掩了人声。 九华街上冒雨行进的花轿已经半是泥泞,喜娘撑着伞站在姚府门前再三出声:“新娘请下轿。” 轿帘一动不动。 姚文进不耐烦地站在廊下催促。 鬼天气,谁知道他们选定的黄道吉日会下这么大的雨,分明早上还是晴天。 门内宾客也都纷纷出来看新娘子,喜娘在男主人的吩咐下,终于上前掀开轿帘。 风雨霎时灌了进去,姚文进这才撑着伞上前探看。 ——轿内竟空无一人! …… 痛,好痛。 刺目的白光迫苏瑾潭睁开双眼,身下撕心裂肺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脚踝传来的折骨之痛。 荒山两旁的树枝划破她身上一袭红裙。 姑苏城没有下雨,以荒山为界,天上层云黑白分明,荒山以北大雨瓢泼,荒山以南晴日高照。 苏瑾潭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大睁着双眼去看周遭景物。 马背的颠簸让她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苏瑾潭喘息声渐重,她看着自己眼前绿林茂密的荒山和天上低鸣的大雁,忽然大笑出声,觉得身上这些痛一时间都算不上什么。 方才她难产在姚家的大屋中,痛得浑身没了力气,连手指也动不了一下,听见屋外稳婆问保大还是保小,姚文进一语不发,说让他娘拿主意。 姚文进的母亲柳氏上下两片嘴唇一碰就决定了她的生死,那些面目狰狞的稳婆恨不得将她肚子剖开取子。 她就这样在倾盆的大雨里渐渐停止了呼吸,耳边最后一声还是稳婆报喜的声音:“生了!少爷,生了……” 苏瑾潭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不由笑出了眼泪。 还没庆幸自己又活了过来,就听见马背上的马贼骂道:“闭嘴!小娘们还有心情笑。”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苏瑾潭想起来了—— 这是她新婚当日。 她回来了,回来的不是时候! 永庆元年五月,她以苏家嫡女的身份嫁入姚府,这桩婚事本事苏秉钧与姚文进的爹镇北将军定下的,姚家虽有战功于皇朝,但到姚文进这一辈只能凭借父荫做官。 当日定下这桩婚事时,苏秉钧才任吏部尚书,今时,姚文进的爹战死沙场,皇帝追封其为镇北侯,而他已身为楚国丞相,受封为长宁侯。 苏秉钧不是傻子,区区一个姚家,岂有资格娶他的嫡女,于是将苏瑾潭嫁了过来,自此苏、姚两家就算做姻亲,自己也算不毁当日诺言。 苏瑾潭出嫁之前,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嫁给爱慕之人,可谁知花轿刚出了姑苏城她就被马贼掳走…… 马贼只为图财,一早知道她是苏家嫡女,绑了她之后就向苏秉钧去信勒索。M. 她虽被救了出来,却想不到一生的厄运自此而始。 姚文进冷着脸将她接回姚府,一月不曾到桐华院中看她一眼,主母柳氏百般刁难,说她不干不净,未曾嫁人就已**—— 没有一个人听她的解释,她成了整个楚国权贵妇人口中的笑柄,真正的苏家嫡女苏玉玦也不厌其烦地向每个人解释她是外室女,是苏秉钧的偏房所生,根本是个登不上台面的东西,不过是苏秉钧看不上姚家,才让她捡了便宜。 主母柳氏知道她的庶女身份后,更是百般侮辱谩骂。 从前日日与她鱼雁传书的姚文进却从未帮她说过一句话,任由柳氏打骂,将她关进柴房,日日吃些泔水、剩饭。 苏瑾潭的心脏急促地跳动着,她试图挣断手腕上的麻绳,可惜挣扎得破了皮也没能解开那死结。 咻—— 咻—— 天空中低飞的大雁被一支金羽箭射中,哀鸣着摔到马前。 苏瑾潭心情低落,想自己重来一世还是免不了这样的命运,但马贼却忽然勒马——机会来了!苏瑾潭看那马贼俯下身子拿刀尖挑起大雁,当即灌注全身力气,跳下马背,折断的右脚再度受伤撞到一旁凸起的石头上。 苏瑾潭已想不了那么多,她要自救! 马贼见她跳下马一瘸一拐地向大路边走去,丝毫不着急,将那白捡的大雁绑在马背上才下来。 眼底凶光之中透出几分玩味,似乎在看一只濒死挣扎的猎物。 苏瑾潭的红嫁裙拖得很长,马贼只向前走了两步就轻而易举地踩住她的裙摆:“小娘们,还想跑?” 苏瑾潭摔倒在地,绝望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荒山,大声地叫着:“救救我,有人吗……” “救命……” 答应她的只有空荡山谷传来的回音。 “我是苏家嫡女,你饶了我,我给你钱。”苏瑾潭将头上金钗尽数摘下扔给马贼,手腕上的金镯也褪下扔过去:“你饶了我,我回家去定让夫君给你送钱来。” 那马贼带着刀疤的脸笑得狰狞:“不是兄弟不想要你的钱——” 他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苏瑾潭的眼底突然亮起光,她又大声的呼喊着“救命”。 唤来的却是更多的马贼。 “跟她废话什么,大哥说我们已经拿了钱,现在把她放了,日后谁与我们做生意!”刚赶到的马贼迫不及待地跳下马,拿着钢刀向苏瑾潭走来。 苏瑾潭听见这话,当即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不是意外! “谁……是谁让你们来绑我!”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苏瑾潭撕心裂肺地质问着面前的马贼。 无人答她,只见面前的马贼随手在地上捧起一抔土塞住她的嘴巴:“吵死了!” 苏瑾潭口鼻被污腥的泥土淹没,眼前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呜咽。 咻—— 金羽箭破空而来,将那马贼伸向苏瑾潭的手钉在地上,顿时血流如注。 苏瑾潭转头看去,背后还是空无一人,她呜咽着想要求金羽箭的主人救救她。 “操,谁暗算老子!” 身旁的马贼慌乱起来,也在四周寻找着羽箭的主人。 “将我的雁还来,就饶你们一命。” 那人声音冷淡,一身柘黄长袍,站在荒山的山岗上,对摔在一旁的苏瑾潭视若无睹,只是威胁马贼将大雁还给他。 第2章 被救了 “呵,来了个不要命的。”脸上有刀疤的马贼当即把手搭在嘴边,尖锐的哨子音划破了山谷的寂静。 隐匿在深林中的马贼听到声音纷纷涌了出来,手中提着钢刀、长矛,凶恶无比。 苏瑾潭绝望地闭上双眼,脸上泪水混合着泥土淌到衣领里,已是泥泞不堪。 那身着柘黄长袍的男子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满山满谷的马贼,脸上竟浮现出笑意。 男人拔刀出鞘之际,惨白的刀光映照在苏瑾潭眼前,仿佛圣光乍现。 听着耳边痛苦的惨叫声,苏瑾潭才缓缓睁开眼睛,血,漫天的血,落到她的红裙上,落到山谷的槐树叶上,马贼带着刀疤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到苏瑾潭脚下——还没来得及闭眼,就已身首异处。 男人看着雁背也落上了血,摇头叹息。 苏瑾潭望着那并未沾染一丝血色的刀身和满地无头尸首,浑身颤抖着站起了身。 男人抬眼看她,从背后的箭囊中掏出一支羽箭对准了苏瑾潭的方向。 顾云鸿…… 苏瑾潭呼吸一滞,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顾云鸿。 不等她开口,羽箭破空而来,苏瑾潭来不及反应,手腕上麻绳就被羽箭斫断。 顾云鸿……竟然救了她。 苏瑾潭踉踉跄跄地起身,吐出口中肮脏的泥土,拿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顾云鸿无意听她道谢,也不想和苏秉钧的女儿扯上关系,转身就要走。 “多谢英雄——”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样子。 顾云鸿背着身子道:“向南不出半刻钟就是姑苏城。” 苏瑾潭想自己本也不想乞怜于他,听见这话,更是咬紧了下唇,上前攀着马贼留下的黄马就要走。 嗵—— 她一早上未尽水米,手上使不上力,拽着缰绳刚想上马就摔了下去。 再来。 苏瑾潭手脚并用,但还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原本受伤的右脚雪上加霜。 顾云鸿这才转身看她。 苏瑾潭却并未开口求他帮忙。 顾云鸿本是当朝天子的十五皇叔,因封地在灵武,十岁去了北地,十五岁后亲临战阵,为楚国立下不世功勋。先皇咽气时特地留下遗命,让当今天子即位后立刻召顾云鸿回来,许给他摄政王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则笼络武将,让顾云鸿安心留在上京,二来倘他有什么异心,也不敢轻举妄动,可今上年幼,让顾云鸿钻了空子,后来…… 后来他与苏家结姻,权势滔天。 而嫁给他的正是苏家嫡女,苏玉玦! 苏瑾潭脸色苍白,想起前世种种。 当日京中传闻,苏玉玦一句话,就能让顾云鸿为她移来洛阳牡丹,遍植于京畿,哪怕上京水土不宜,顾云鸿为博美人一笑,也不惜挥金如土。 他们是那样恩爱…… 恩爱到苏玉玦回苏家省亲,只是与苏瑾潭碰上,说了句晦气,顾云鸿就命人将苏瑾潭扔出苏家,让她永世不得出现在苏玉玦面前。 苏瑾潭紧握着拳头,终于爬到马背上。 他今日救了她,自己欠他一条命,但绝不会在此时求他。 顾云鸿看着苏瑾潭一身狼狈却还是忍着痛楚爬上马背,眼底露出玩味的笑意。 苏瑾潭视若无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支撑在马鞍上就催马要走。 顾云鸿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似乎在心中默数。马蹄哒哒向前,苏瑾潭只觉天旋地转,果然,还没行到血色之外她就如折翼的大雁径直栽落了下来—— 迎接她的却不是血泊中坚硬的土地。 看见这一幕的顾云鸿霎时变了脸色,长臂一挥,将人揽进怀里,身上柘黄衣衫染上污泥也不在意,他抱着苏瑾潭翻身上马。 过了荒山,大雨如珠,断续不停地落在他们身上,打湿了苏瑾潭本就泥泞的红裙,脸上的泥灰也被雨水冲刷干净。 等在上京城门的云无霜远远看见雨中那道柘黄色的身影,连忙催促马车迎了上去。 “王爷去了哪里?”摄政王府的管家与众不同,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不怒自威,此时正倨傲地坐在马车上质问顾云鸿。 顾云鸿听见云无霜的声音,浑身一颤,不知该怎么解释怀中的女子。 “云无霜,你今日倒有闲心来管我。”他勒马停在马车前,不等云无霜再度发问,就抱着苏瑾潭进了马车。 “回王府。”云无霜向马夫吩咐。 苏瑾潭的红裙此时已经湿透裹在身上,衬得她身材愈发娇小,这张脸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却十分清秀,只是,只是这张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上的口脂也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云无霜不解地看着顾云鸿。 他长在北地,早已在战场上见惯生死,平日里也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今日却莫名救回来个女子,不得不让云无霜疑心。 “她是苏家嫡女。”顾云鸿淡淡道。 他十岁之前,养在上京宫中,彼时苏秉钧还不是丞相,有意奉承诸位上京城中的闲散王孙,时常在家中开筵。 呵。 云无霜嗤笑出声。 “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 顾云鸿瞥他一眼,又去看紧闭着双眼的苏瑾潭。 苏瑾潭其实已经醒来,但听见顾云鸿说她是苏家嫡女,只得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苏瑾潭从有记忆起就被寄养在主母顾知蓉的膝下,但顾知蓉从她幼年开始就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苏瑾潭是野丫头,苏瑾潭的生母也是野女人,别以为长在主母膝下就真当自己是嫡女了。 原来顾云鸿是救错了人,她虽有嫡女之名,却不是嫡女。 她纤长的睫毛下隐隐有泪水涌出。 她在苏府之中倒也不是没当过嫡女,每当苏玉玦办了什么坏事,就是她来顶罪,罚跪祠堂,也是她来罚跪,就连苏玉玦不小心害得皇子落水,也是她寒冬腊月跳下去救人——???.wenXUEmi 那是楚国最冷的一个冬天,上京城几十年不遇地下了雪。 苏府开筵赏梅,多得是王孙公子,彼时苏玉玦七岁,却因顾知蓉的宠爱日益骄纵,根本不把穿黄衫的王孙放在眼里,只跟着她的太子哥哥跑前跑后。她被顾知蓉提点,随时都要跟着苏玉玦,便也随他们跑到后院的梅园。梅园旁的金鱼池内浅浅结了一层薄冰,苏玉玦见冰心喜,说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就要让苏瑾潭下去试试冰层深浅。在场的太子、皇孙皆看热闹似的要她下去,只有一个穿着黄衫未裹狐裘的小少年,拉开苏瑾潭,自己跳了下去,少年来不及呼救,寒冷刺骨的冰水就淹没到他的头顶,苏玉玦却站在岸上拍着手笑,她向来喜欢捉弄人,苏瑾潭想找人来救他,梅园中却见不到一个下人。 苏瑾潭从金鱼池中救起少年时,那些看热闹的王孙小姐已经鸟兽状散开跑出了梅园。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把少年拖到岸上,自己却晕了过去,之后感染风寒,高烧三日,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顾知蓉只恨她不死,可她自此落下病根,身子孱弱如风中飘絮,受不得一点寒。 第3章 苏家嫡女 雨依旧在下,竟有愈演愈烈淹没上京城的态势。 苏瑾潭躺在摄政王府的客室内,似乎又回到了九岁时的梅园,躺在冰天雪地里,任由冷水淹没发顶。 “冷……” “好冷……” 听见苏瑾潭喊冷,云无霜让下人为她加了两床被子,可无济于事,苏瑾潭身上虽汗水连连,却还是梦呓说冷。 这样的情形不免让云无霜忧心,苏家嫡女若死在摄政王府,那顾云鸿一定要被御史台揪着不放,也会与苏秉钧结仇。 “不如将她交还给苏家。”云无霜对着廊下的顾云鸿道。 顾云鸿微微一笑,抬眼看着天色:“一日一夜,苏家女儿消失了一日一夜,无霜你可听见什么风声?” 上京城太过安静,安静到苏秉钧依旧开门待客,冒雨上朝。 云无霜道:“苏秉钧个老狐狸,自然不愿大张旗鼓地在京中寻人,闹得人尽皆知他连女儿都看不好。” “他不愿大张旗鼓,顾知蓉却不会任由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顾云鸿对顾知蓉跋扈嚣张的性子十分熟悉,论起辈分长幼,他该叫她一声“阿姊”,但顾知蓉却不是楚宣帝一脉,与他只能算是千转百折的堂姐弟关系。 他话音刚落,给苏瑾潭接上脚骨的太医署医官从客室出来向顾云鸿回禀道:“王爷,屋内小娘子的脚伤已经无碍,只是……只是她原本就气虚体弱,淋了雨感染风寒,若今夜再不醒来,恐怕要危及性命。”容樾不敢欺瞒顾云鸿,他能有今日一切都赖于这位摄政王,是他将容樾从苦寒的边关带到上京城中,让他以军医的身份充入太医署做了医官,这是天下每个学医之人都梦寐以求的。 云无霜听她说危及性命,脸上已然变了神色,就要去劝顾云鸿。 顾云鸿却道:“容樾,你无需担忧,就用军中的法子放手一治,本王不要她出事。” 容樾咬咬牙,也只得应下顾云鸿,转身回客室中向苏瑾潭施针。 顾云鸿转头向云无霜道:“你不想进去看看么?” 苏瑾潭仍在昏迷之中,丫鬟听容樾的吩咐将她双臂衣衫剪下,放到锦被之外。 顾云鸿绕过屏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伤痕累累的手臂,青筋凸起的胳膊上有着被火钳子烫伤的痕迹,再往上,则是淡淡的将要散去的淤血,苏瑾潭的脸上泪水混杂着汗水,口中还在喊着“救命”。 顾云鸿眼底掠过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怒意,容樾坐在床前,看着他道:“王爷,敢问这位小娘子是何人?”他手中拿着的银针足有血管一般粗,如不是顾云鸿命令,容樾是不会贸然对这样孱弱的女子施下军中的针灸之法的。 云无霜也看向顾云鸿,他隐约猜到此人并非苏家嫡女——岂有嫡女满身伤痕的道理! 顾云鸿却面不改色道:“她是我的外甥女,如今母亲不在身边,我这个做舅父的还做得了主吧?” 他这话是说给云无霜听,云无霜虽是摄政王府的管家,却也是他母亲留下来的旧人,从小看他长大,顾云鸿再顽劣,他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云无霜皱眉,正要问他什么外甥女与舅父,哪里攀扯来的关系,就见容樾已经下针,顾云鸿将食指抵在唇边冲他摇头。 床上的苏瑾潭还是紧闭着双眼,只是眉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顾云鸿走出客室,命丫鬟去厨房传膳。 云无霜跟在他身后道:“你可看清了,她不是苏家嫡女。” 顾云鸿道:“那又如何?” “本王爱民如子,就认她做外甥女有何不可?” 云无霜顿时无语,叫来暗卫去城中打听谁家昨日丢了新嫁娘。 暗卫凌风当即领命,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云无霜不耐烦道:“还不去么?” 顾云鸿却拦住凌风道:“你已知道了。” 凌风见瞒不过顾云鸿,立马跪倒在地:“回王爷,昨日上京城中只有一户人家嫁娶——兵部侍郎姚文进。” “他,他所娶的,正是苏秉钧的女儿,但小人不曾听说苏家丢了女儿……” 顾云鸿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从腰间的蹀躞带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掌心摩挲。???.wenXUEmi “下去吧。” “姚文进前时才参你一本,今日他的新婚妻子又出现在我们府中,这岂不是有意让人拿王爷的把柄。”云无霜焦急道,此时苏瑾潭是不是苏家嫡女已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她嫁给了姚文进。 顾云鸿却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伸了个懒腰继续站在廊下看雨。 “无霜记得我幼年时的事情么?” “那时苏府宾客盈门,皇宫中闲散的皇子王孙常常受顾知蓉之邀,去苏府做客。” 云无霜脸色阴沉,时隔十五年,他还记得清清楚楚:“王爷十岁那年,受邀梅园看雪,跌入金鱼池,若不是那小女子,无霜去时恐怕只能给王爷收尸了!” 自此,云无霜就对苏秉钧一家毫无好感。 “无霜记得是谁救了我么?” 云无霜当日只顾着将顾云鸿带走看御医,事后也没再追究苏家,至于顾知蓉给的说辞,是顾云鸿年少贪玩,梅园雪地湿滑,不小心跌了下去。 但今日看顾云鸿的神色,云无霜已猜出几分:“难道是屋内躺着的那个女子!” 时隔十五年,他没想到会在荒山见到苏瑾潭,女孩面上的坚毅还一如当年—— 顾云鸿也是看她骑在马上的神情才想起来这桩事,回王府的路上,他又在苏瑾潭的颈间发现了玉佩,更加确信当日救自己的人是苏瑾潭。 因当日他落水将死之际,只觉眼前万物模糊,唯独能看清的就是那女孩衣领中串着红绳的宝相莲花。 第4章 没人找她 痛…… 苏瑾潭又感觉到痛,可这回的痛既不是脚伤,也不是生产之痛。 太阳穴上的金针刺激着她的神经,苏瑾潭猛得睁开双眼,吓了眼前的丫鬟一跳。 “醒了!醒了!” “容御医,她醒了!” 坐在屏风外小憩的容樾听见喊声,急忙赶到床边。 苏瑾潭试图起身,才发觉自己光裸的手臂上扎满了金针。 容樾容貌清俊,周身透着一股儒生的气质,苏瑾潭一看就放下心来,她生怕自己进了贼窝,重蹈覆辙。 “小娘子可好些了?”容樾见她杏眼中的惊惧褪去,笑道:“小娘子放心,你高烧已退,并无大碍,只是脚伤难愈,须卧床静养。” 丫鬟见苏瑾潭醒来,已第一时间去报给顾云鸿知道。 顾云鸿进来时就听见苏瑾潭的声音:“多谢……” 声音虚弱到几不可闻。 顾云鸿闷哼一声,走到苏瑾潭的床侧:“是本王救了你。” 苏瑾潭看着眼前高大漂亮的男人,眼中又浮现出凶狠如小兽般的神色。 顾云鸿身形修长,丰神俊朗,有一番不怒自威的端庄,只是从前行军作战惯了,眼底始终存有三分肃杀之气,他见苏瑾潭紧张,特意放低了声音道:“你不必害怕,这是本王的府邸,没人能伤害得了你。” 苏瑾潭见他的眼睛流连在自己胳膊上,急忙就想拉下衣袖,谁知身上的红裙已经破烂不堪,她一时羞红了脸,将锦被拉到下巴颏,挡住了自己身上的伤痕。 容樾为她拔去金针,识趣地走了出去,吩咐厨房煎药。 屋内一时只留下了顾云鸿和苏瑾潭二人,窗外雨还在下,打在梧桐叶上簌簌作响,突如其来的沉默让顾云鸿也有几分不自在。 “你是苏家嫡女?”顾云鸿扬起眉毛。 苏瑾潭点点头,又摇摇头,干裂的嘴唇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眼前的摄政王上一世分明是苏玉玦的夫君,对她从不假颜色,今日却用这样温柔的语调同她说话—— 原来是认错了人。 苏瑾潭摇头道:“我并非苏家嫡女。” 见她如此坚定,顾云鸿换了个问法:“你是苏秉钧的女儿?” 苏瑾潭嘴角却溢出一丝嘲弄的笑:“倘我不是苏家嫡女,王爷会救我么?” 见顾云鸿不说话,苏瑾潭心中已有答案。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只是我在王府诸多不便。”说着,她就拖着伤残的右脚要下床。 顾云鸿看着她费力下床,好像那日看她上马。 “有何不便?本王未娶,你未嫁,本王府中多个女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需要得谁的同意。” 苏瑾潭嗤笑道:“王爷怎知我未嫁?我身着嫁衣,本就是成婚去的。” “你被马贼掳走,未能成婚。”顾云鸿见她一瘸一拐,就要上前去扶。 苏瑾潭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抬眼道:“我的夫君还在等我。” 听见这句,顾云鸿不由分说地将她扛起来放回床上。 “你的夫君?” “你不如去上京城打听打听,谁家丢了新嫁娘,可有人找。” 苏瑾潭听见这话,瞳孔骤然缩紧,这一世没有马贼的勒索信,竟无人找她。 “不单姚文进没有找你,就连苏秉钧也当作无事发生,依旧打马上朝,若非我从马贼手中救下了你,你猜他们会派人去寻你吗?”顾云鸿字字句句都向她的心上刺去。 苏瑾潭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她紧握着拳头:“我不是苏秉钧的嫡女,他不找我,也是应当。” 可姚文进……这一世尚未发生那桩丑事,从前与她鱼雁传书,苏府筵席上眉目传情的姚文进竟也对她不闻不问! 苏瑾潭再也忍不住,拥着被子大声哭起来,哭声盖过雨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顾云鸿欺负她了。 顾云鸿见自己将人逼得大哭,也手足无措道:“你,你别哭,让下人听到了,还说是我欺凌于你。” 他上前想为苏瑾潭擦掉眼泪,苏瑾潭却始终戒备,抱着被子退到了墙角。 她心中的怨恨一时间都宣泄在哭声里,眼泪如窗外梅雨般不停歇。 顾云鸿心如乱麻,原本他救了她,也算是与苏瑾潭两清了,但不知为何,他对苏瑾潭却忽然起了兴致,想看看十五年过去,那倔强的女孩变成了什么模样,谁知道才说了两句就惹得人哭个不停。 等苏瑾潭再抬起头来,双眼已经哭得红肿不堪,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顾云鸿再没有逗弄她的心思,坐在床边道:“你身上的伤,可是顾知蓉所为?” 苏瑾潭挂着泪痕的脸还在颤抖,听见顾知蓉这个名字,咬了咬下唇,她身上的伤,是苏玉玦所为——苏玉玦仗着父母的疼宠,稍有不顺心的事情就拿苏瑾潭出气,苏瑾潭自知此事告诉苏秉钧他也不过是训斥两句,叫她们姐妹和睦,而苏玉玦却会变本加厉的让下人虐待于她。 “罢了,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说着,顾云鸿叫桃枝取来一身洁净的衣裙递给苏瑾潭。 “换了衣裳,我叫厨房将饭菜送来。” 苏瑾潭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发怔,她不明白这一世的顾云鸿为何这样对自己,摄政王顾云鸿并不是个宅心仁厚的人,那日在荒山他也十分冷漠。 桃枝将衣裙放在床头,看苏瑾潭对着顾云鸿的背影发痴,笑道:“我们王爷还从未对人这样好过。” 桃枝不是寻常的丫鬟,是云无霜私下训练的暗卫,平素在府中也不做端茶递水的活,顾云鸿让她来看顾苏瑾潭,已让全府上下的暗卫十分吃惊。 苏瑾潭却浑然不觉,心道顾云鸿定是想要捉弄于她,说到底她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就算丢了也无人来找。 苏瑾潭换好衣裙,桃枝又将小厨房的饭菜端来,只是一碗清淡的白粥,粥上撒着晶莹剔透的虾子,入口却有鱼汤的鲜美味道,苏瑾潭狼吞虎咽地喝完,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桃枝看着她饿急了的样子,不由笑道:“姑娘两日未进水米,不可贪嘴,要涨破肚皮的。” 苏瑾潭见她好意提醒,羞红着脸颊向桃枝道谢。 临睡前,桃枝又端来一碗浓黑散发着黄连气味的汤药嘱咐她喝下,说是容樾所开,可驱她体内寒气。 苏瑾潭眼睛眨也不眨,接过汤药一饮而尽,桃枝还要递上蜜饯,苏瑾潭却摆手道:“没事,我不怕苦。”这点苦算什么,还没上一世在苏家吃的苦头难受。 第5章 救命恩人 苏瑾潭在王府一躺就是三日,连门也未曾出过,每日饭菜、汤药都是桃枝为她打点,而顾云鸿再没有踏入云荫院的客室一步。 她的风寒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脚伤仍需静养,容樾来给她复查时说还不能下地行走,怕骨头歪了,变成瘸子。 苏瑾潭一听这话,当即打消了从摄政王府偷跑出去的念头,她可不想变成瘸子。 屋外的雨渐渐停了,天依旧阴沉沉的。 苏瑾潭坐在窗前看着屋外仍在滴水的梧桐叶,心中郁结,她现在算是漂泊一身了,因已出嫁,苏府是回不去了,姚文进那里又没有行过夫妻之礼,如何让她一个女子找上门去。 她坐在窗前思索,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男人温热的气息呼在耳边,苏瑾潭吓了一跳,急忙向后躲去。 顾云鸿却按着她的肩膀,不许她动。苏瑾潭心中仍有芥蒂,回头看向顾云鸿:“王爷做什么?” 顾云鸿的乌皮靴上还沾着泥,身上玄色锦袍也落上了泥点,他来不及换衣服就先到了苏瑾潭这里。 “绑你的那些马贼皆被杀了。” 而顾云鸿所杀的那些,已尽数消失了,连尸体都找不见。 将苏瑾潭接回王府那日,他就让云无霜去查此事,看看是谁想要加害于苏瑾潭——他不信无人指使的情况下那些山野小贼敢去与苏家作对,苏瑾潭的花轿上,分明有着苏府的纹样。 云无霜带着暗卫去搜山的时候,顾云鸿所指的地方,连血迹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荒山上也并无马贼踪迹。 他便去了苏州府衙,府尹却一口咬定荒山上的马贼前些时候已经被官府派人镇压系狱,依法处斩。 苏瑾潭听着这些,心一点点沉到谷底。 倘若这些马贼还活着,或许还有一线希望此事并非苏家所为,但他们都死了,死无对证,更坐实了幕后之人的见不得光。 ——苏玉玦。 这个名字又浮现在她眼前。 …… …… “苏瑾潭,你不过是个外室所生的野种,凭什么让我叫你姐姐。” “苏瑾潭,你真是个贱人,整日跟在我身后干什么,想爬太子哥哥的龙床是不是。” “苏瑾潭,别以为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能让男人看了心疼,太子哥哥嫌你恶心!” “苏瑾潭,你真是歹毒,要不是你装得这副可怜样子,皇子岂会落水?” “苏瑾潭,谁许你嫁给姚文进,我不要的,你还不配!” 往日种种涌上心头,苏瑾潭只觉浑身冰凉,她一直以为苏玉玦只是生性傲慢,看不上她是庶女。 这些事情苏秉钧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府中的事情尽数交给顾知蓉打理,顾知蓉不许她和苏玉玦一同去闺塾,她只能偷偷在窗下学写字,拿着木棍在泥土上一笔一划地写。顾知蓉不许她和自己的儿女一同上桌吃饭,她就只能去厨房偷冷透的馒头填饱肚子,结果被顾知蓉房里的下人看见,说她偷东西……顾知蓉将她吊起来打了一百鞭子,身上几乎无一寸完好的肌肤,就连脸上也被马鞭擦伤见血,苏秉钧见了却只是不咸不淡地说她不该这么小就养成偷东西的习惯。 只有姚文进在看见她手臂上的伤痕时,给她拿来绿玉膏,说这是他向太医署求来的良药,或能祛除肌肤上的疤痕。 可姚文进没有找她,姚文进…… 苏瑾潭不知道,当日姚文进看见花轿中没有新娘时,竟松了一口气—— 与姚家的婚期定下来是在四月,那时姚文进正是兵部待选的郎官,名单送呈到丞相府,苏玉玦一眼就看见她父亲在姚文进的名字上画了圈,她恨,恨苏瑾潭区区庶女竟能嫁给兵部侍郎。 楚国向来重文轻武,姚文进攀上苏家也是为了仕进,可苏玉玦对他从不正眼瞧一下,他只能将主意打到苏瑾潭的身上,外间传言她是庶女,姚文进也不在意,到底苏秉钧将她养在主母顾知蓉的膝下,有着嫡女的名分。 可谁知苏玉玦会来找他—— 苏玉玦说自己一早倾心于他,可惜,可惜他已与苏瑾潭定下婚期。 姚文进当即口口声声说着只是苏瑾潭勾引了他,他其实一直爱慕着二小姐。 苏玉玦闻言十分得意,要姚文进向苏秉钧退婚。 姚文进将此事告知母亲柳氏,柳氏斟酌再三,不肯允诺,说到底婚期已定,公然退婚只会触怒苏秉钧。 姚文进将这番话原原本本地说给苏玉玦,苏玉玦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骂他是个无用的废物,连苏瑾潭的婚约都不敢退。 ……大礼未行,便不算成了婚,况且又是苏家出了差错,姚文进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去找苏瑾潭。 想到这里,苏瑾潭忽然摇摇头,苏玉玦一向自负于苏家嫡女的身份,况且尚未出嫁,倘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马贼将她供认出来,岂不名声尽毁,上京城的皇亲国戚绝不会让这样狠毒的女人进门。 顾云鸿闻言也才察觉出端倪,那马贼被凌风一行暗卫发现时就大喊着和自己没关系,一口咬定是苏家二小姐的主意,可苏家二小姐又岂会拿自己的名声来犯险。 苏瑾潭下意识地感到此事并不简单,她上一世被苏秉钧赎回去之后,顾知蓉根本不许她入苏府的大门,直接送去了姚家,而姚家主母柳氏和姚文进对她早已弃之如敝履,只是碍于苏秉钧的面子,将她安置在府中,自此外界之事她一概不知。 顾云鸿看着她沉默,心中也猜到几分,此事恐怕是苏府所为,看他们对苏瑾潭的态度就能知道。 “我要回去。”苏瑾潭忽然看向顾云鸿:“我要回苏家。” 顾云鸿抬眼道:“回哪个苏家?无论姑苏城的苏家,还是上京城的苏秉钧宅邸都不曾见人找你。” 姑苏城的苏家老宅子中只有苏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人,原本她从上京城出嫁就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只是姚文进说要让她风风光光的进门,从祖宅抬轿子到上京城中那样的排场才够得上苏家嫡女。 苏瑾潭黯然道:“回苏秉钧的宅邸。” “回去之后呢?” “再让苏秉钧一顶小轿子将你送入姚府么?”顾云鸿压抑着自己的怒意。 苏瑾潭仰着头看他:“多谢王爷,我在此叨扰太久,无论此后发生何事,我是生是死,都与王爷无关。” 顾云鸿不知她为何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只觉挫败:“我好意留你在府,并无他心,你若不信,本王日后不来云荫院中找你就是,现在脚伤未愈,就算想要回府查清此事也为时尚早,难不成你家中还有人挂念你,可像我这般帮你。”说罢他就挥袖走了。 “苏姑娘,我们王爷倒不是什么恶人。”桃枝扶她进院门时忽然道。 苏瑾潭瞬间握紧拳头,前世顾云鸿那冷若冰霜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就算重来一世,她也不敢确信顾云鸿肯帮她是出于真心。 桃枝见她沉默,又忍不住道:“姑娘难道忘了么?” “什么?”苏瑾潭不知她说何事。 “我们王爷救过你——” 苏瑾潭想是那日马贼之事,顾云鸿出城野猎,与其说是救她,不如说他更想拿回自己射中的大雁。 “我们王爷救过你,不止一回。” 苏瑾潭睫毛微微一动,睁大了双眼去看桃枝。 第6章 顾知蓉找来了 桃枝自知嘴快,将这话说了出来,见苏瑾潭脸上流露出不解,叹息道:“看来姑娘当真不记得。” 苏瑾潭回到云荫院的厢房,还在想着桃枝方才的话。 桃枝见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自己,不免心里发毛,这事本是云无霜向她说的,顾云鸿倒没说不许给苏瑾潭知道。 “姑娘可还记得十岁时的事情?”桃枝小声道。 苏瑾潭从床上坐起身子,一点就通:“你说的是梅园之事?” ——那个替她跳下金鱼池的少年。 桃枝点头,知道苏瑾潭已经想起来,也不再言语。 苏瑾潭却疑惑道:“我并不知他是谁,他又如何知道我是谁?”当日的苏瑾潭衣着单薄,纵使寒冬腊月,也无一件狐裘避寒,又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苏玉玦身后,与府中的丫鬟无异。 “王爷自那回落水就深恶世家,云管家也说世家当他们这班王子皇孙不过是装点门面的珠玉宝物,其实打心底里瞧不上,因此救姑娘回来那日王爷说是苏家嫡女,云管家颇为疑心,叫人私下去打探了消息,想把姑娘送回苏家。” 桃枝身为暗卫,对顾云鸿的身世和府中情形所知不少,因云无霜手下的暗卫皆是自幼培养,忠心无二,绝不会背叛主人。 “王爷知道后还和云管家吵了一架,说他要保的人,谁也不能动,无霜管家这才查知……”她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顾云鸿的声音:“我进来了。” 桃枝赶紧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在妆奁前替苏瑾潭收拾新近买来的钗环。 顾云鸿在门外已经听见,心怨桃枝多事,但还是难以掩饰唇边的笑意——在苏瑾潭说梅园之事时。 “桃枝出去罢。” 苏瑾潭坐在床上看他进来,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在仔细辨认对方的容貌,其实当日她并未看清那个少年的样貌,今日自然说不上像与不像。 顾云鸿方才说过无事不来云荫院,现在就食言,自己先解释道:“我有东西给你。” 镌刻着宝相莲花的玉佩正静静地躺在他掌心,苏瑾潭失而复得般从顾云鸿手中接过,竟红了眼眶。 玉佩是她自有记忆起就佩戴在身上的,背面还刻着一串她不认识的西域文字,或许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苏瑾潭翻到背面看着那熟悉的文字,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前一世她出嫁之前,顾知蓉为示自己的大度优待,亲手送了一串玉珠要她戴上,苏瑾潭不得已只能将此玉佩暂且卸下,装到随身的妆奁之中,后来她被马贼绑走,再送到姚家,再未见过这枚玉佩。 想不到今世竟能失而复得。 顾云鸿见她落泪,慌乱道:“我见你颈间红绳已染上血,就叫桃枝将此玉佩卸下,找人重新用朱丝绳串好,前几日就想着给你,谁知事多忘了。” 苏瑾潭握着尚带余温的玉佩,向顾云鸿郑重的道谢。 顾云鸿见她宝贵这玉佩,随口道:“这是姚文进送你的么?” 苏瑾潭抬眼看他。 “我没有旁的意思。”顾云鸿心道自己想问人玉佩来历竟说出这样的谎话,这玉佩她十岁那年就戴在身上,那时姚文进还不知在何处呢。 苏瑾潭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顾云鸿听了,讪讪地笑着,门外凌风却突然敲门道:“王爷,不好了!” 顾云鸿的脸瞬间冷下来,打开门道:“什么不好了?” 凌风站在门外,一脸焦急:“苏家的人找上门来了!” 顾云鸿闻言急忙回头去看苏瑾潭,她方才还说要回苏家,这会儿苏家竟派人来找,他自认王府上下森严,下人也不敢多嘴,不知苏家怎么得到的消息。WeNXuEmi.Cc 见苏瑾潭并未跟出来的意思,顾云鸿替她掩上门,让凌风随自己出去。 快走到正堂时他才想起来问:“苏家谁来了?” 凌风脚步忽然一滞:“听说是顾知蓉……” 呵。 顾云鸿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顾知蓉亲自前来:“我不去了,你就说本王不在府中。” …… …… 顾知蓉站在摄政王府门前,正气恼顾云鸿府上下人没规矩,见了她也不先请入内,就让她站在外头等人通传,摄政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忽然打开一条缝隙。 “苏夫人,我家王爷不在府中,请回吧。”传话的是个马夫,凌风就站在门内。 顾知蓉顿时暴跳如雷,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摄政王府门前:“狗奴才,也不看看我是谁!他顾云鸿来了还要叫我一声堂姐,就凭你也想打发我走!”说着就要家丁闯门。 凌风见她是个难对付的主,向马夫施了眼色,拿着长剑闪身出去,一脚踹到苏府家丁的身上,将人踹出几米远。 “夫人请回,王爷今日确实不在府中。”凌风抱着未出鞘的长剑站在顾知蓉面前,丝毫没有惧怕顾氏的意思。 顾知蓉见他动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你、好你个顾云鸿,当个摄政王就目无王法,不知天高地厚了。” 凌风依旧一动不动。 顾知蓉只得甩袖走人,临上马车前还大声向家丁道:“去皇宫!” 凌风看着顾知蓉在府门前一通闹,心中隐隐不安起来,等顾知蓉走了,他才赶紧回去找顾云鸿道:“王爷,顾知蓉她去皇宫了。” 顾云鸿正坐在正堂中喝着御赐的龙井。 “知道了。” “凌风你跟我多年,今日一个顾知蓉就能让你如此紧张,本王从前倒没发觉你如此胆小。” 凌风急道:“王爷前时才被苏秉钧一本参上,那皇帝小儿听了他的话正要销兵,凌风是怕……” “怕什么?难不成那皇帝小儿真敢销兵?” 顾兰毅即位以来,皇室一心想要销兵,一则是北地将领皆是顾云鸿故旧,即便顾云鸿不在北地,那些人也是只知有摄政王顾云鸿不知有皇上顾兰毅,二则是府库空虚,每年虚耗养兵之费已高达万万两白银。但楚国边境无险可守,近年无战事或可销兵,他日战事一起,一无边防二无驻军,岂不让人长驱直入,直抵国都,再无转圜余地。 更何况本朝自建国以来就养兵为重,边地许多将士从一生下来就只知习武,不知耕种,一切都是为了报效朝廷,而今忽然销兵只会将人逼入绝境,到时候就不止是外患,国中流民、土匪必定丛生。 顾云鸿对此心知肚明,只要顾兰毅还想坐在这个位子上,还想楚国安稳,就不能不养兵自重。 第7章 结盟 凌风被顾云鸿一通训斥,也不敢再提苏秉钧和苏家。 门外却传来一个声音:“王爷——” 顾云鸿抬眼一看,竟是苏瑾潭,他当即怒道:“桃枝,你就是这样看顾病人么?” 苏瑾潭摆手道:“不关桃枝的事,是我有事来找王爷。” 桃枝和凌风见状都纷纷溜了出去,留他二人在正堂。 苏瑾潭在顾云鸿下手的梨木太师椅上坐下,眼眶还透着红,像是大哭过一场,但神情依旧坚定,毫无半分等人垂怜的委屈模样。 “顾知蓉来过?”苏瑾潭单刀直入。 顾云鸿淡淡的点头:“已走了。” 苏瑾潭道:“王爷救我回府,我感激不尽,但今日顾知蓉已找上门来,就算不回苏府,我也不能在王府久居,给你添不必要的麻烦。” 顾云鸿看着她摇摇头:“当日我救你回府,你虽着红裙,但脸上并未写着苏家小姐四个字,此后在云荫院中,见过的人更是寥寥,无霜和桃枝二人都是我的心腹,容樾又是我从前军中行医,不可能是他们将你行踪透漏出去。” 顾云鸿刚说完苏瑾潭就道:“王爷是说,他们已经知道无霜管家去苏州府衙探查马贼一事。” 顾云鸿道:“不错,苏州府尹是苏秉钧的门生,这楚国上下文官无一不是苏秉钧的门生,看来此事果然与苏府有关。” 苏瑾潭敛眉,苏家行事从来如此,苏瑾潭最知道不过,而他们之所以要赶尽杀绝,也无非是为了苏玉玦的名声,因此今日上门来的是顾知蓉,她也并非找苏瑾潭而来,而是想要知道顾云鸿为何派人查马贼之事。 顾云鸿道:“这苏家竟是蛇鼠一窝。” 说罢他才想起也将苏瑾潭骂了进去,急忙要解释。 苏瑾潭却笑道:“无妨,我不当自己是苏家人。” 顾云鸿道:“罢了,你只需安心养伤,平白想这些事劳费心神做什么。”他看出来苏瑾潭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但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单枪匹马撼动树大根深的苏家。 苏瑾潭对他近几日的关心感到不自在,但听见这样的话还是心中一暖,这世上竟有人关心她的安危。 苏瑾潭仍旧不言不语。 她对苏家毫无眷恋,但自己在摄政王府又不能久居,倘顾云鸿有一日对她生厌,到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苏瑾潭此际是真正感到孑然一身,上一世她嫁给姚文进,自以为有了家,今世却绝不会糊涂至此。 顾云鸿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看着人恹恹地垂下眼睫,自己心里也不舒服起来:“倘你当真想查清此事,我可帮你。” 苏瑾潭茫然地看着他:“王爷,我们人情已清,我受之有愧,不想欠王爷人情。” 顾云鸿忽然站起身,逼视着她的双眼道:“苏瑾潭,你没有选择余地。” 苏瑾潭看着他眼中的肃杀之气,攥紧了自己的衣裙——她好像真的没有选择余地。 只有相信,相信眼前人。 “好,我欠王爷人情,如来日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苏瑾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掌心,顾云鸿捂着她的嘴,不许她说下去。 “你不欠我什么,一切是我甘愿,就算你不帮我,我也要对付苏家。”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苏瑾潭又想起了前世种种——那时,他与苏玉玦成婚,交结苏家,她的大哥苏玉衡待他如异姓兄弟,苏秉钧也常常向皇帝进言摄政王心忧天下,是不可多得的将才,顾云鸿自此深得顾兰毅信任,被皇帝重用统掌禁军,权势滔天……谁也想不到苏玉衡会向九公主告密顾云鸿倚重禁军欲图谋反,但当日朝野上下皆在称赞苏玉衡立身之正,皇帝顾兰毅也为此也特赦苏玉玦一命。 他确实与苏家有仇,但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再世为人,苏瑾潭不知顾云鸿为何说要对付苏家。 “王爷要对付苏家?” “怎么,你不愿让我对付苏家。”顾云鸿看着她的双眼。 “王爷敢将这话说给我知道,恐怕一早明白我对苏家的态度。” 顾云鸿闻言大笑起来:“据我所知,你在苏家过得很不如意。”这是云无霜去打听到的消息,苏家小姐苏玉玦张扬跋扈,镇日在外说苏瑾潭不过是外室女,顾知蓉又非她生母——当然,就算云无霜不打听,顾云鸿看她这副模样,也能猜到七八。 第8章 苏秉钧 苏瑾潭抚摸着自己颈上的玉佩,忽然抬头问道:“王爷是凭这玉佩认出我的?”顾云鸿笑起来:“那日梅园你于结冰的金鱼池中救我,我张开双眼只看见这玉佩。” 苏瑾潭略弯唇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倘苏玉玦拿着这块玉佩,王爷也会将她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 顾云鸿心中一震,这才察觉出苏瑾潭对安全感的缺失已到了这般地步:“不会!” “你们性情迥异,本王怎会误认苏玉玦是救我之人,若是苏玉玦,那日荒山之上一早就要乞求我带她离开,而你宁可拖着伤脚也要自己上马,你们怎会一样。”顾云鸿没有说她上马时的神色和自己在梅园中所见的被苏家小姐欺辱的女子一样,只是他从前以为那时苏府之中被欺辱的女子是二小姐,盛气凌人的那个才是大小姐,毕竟当日苏瑾潭营养不良,看起来似乎比苏玉玦还要小。???.wenXUEmi “我想回苏家,不单是为了自己——”苏瑾潭看着顾云鸿的双眼,渐渐卸下心防。 “丞相府里还有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她的眼中又充满哀伤,这是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的。 上一世苏秉钧寿筵,姚文进带她回了苏府,全府上下的丫鬟都在窃窃私语,说她如何不知廉耻,苏瑾潭不知自己被马贼掳走也能算作女人不知廉耻,苏玉玦却说丢了清白的女人就该去死——像她娘一样。 苏瑾潭当日就如发了疯一般缠着苏玉玦追问她娘的东西去了哪里,直到姚文进将她拉开,当着苏玉玦的面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也骂她不知廉耻。 苏瑾潭紧咬着嘴唇,眼底的恨意不曾消减一分。 …… …… 苏府上下已闹得天翻地覆。 苏秉钧也派人去了荒山寻找苏瑾潭踪迹,无论如何,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任谁也无法长久地遮掩下去,他身为父亲,总要做戏。 顾知蓉从摄政王府出来,原本想跑去皇宫告状,但走到城门处,忽然转道去城外卧佛寺中参拜一通,留吃斋饭,消磨了一下午时间才回家。 卧佛寺原本已经荒废,是顾知蓉出钱为此寺重铸金身,大修宝殿,一来是为祈佑苏家,二来则是为自己博得清名——楚国上下权贵皆尊崇佛法。 回到苏府时天已全黑,顾知蓉刚走进府门就听见正堂之中传来吵闹的声音—— “胡闹!她是我的女儿,让京兆府去寻人,像什么话!”苏秉钧的声音带着怒火,接着又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瓷杯、花瓶摔在地上的响动。 顾知蓉远远看见苏玉衡一脸颓然的从正堂退出来,不由面露难色,急忙跑上前去。 “怎么一回来就同你爹吵架?” 苏玉衡看着她一脸淡然,低头叫了声母亲就拂袖走了。 顾知蓉踏入正堂,看见苏秉钧正坐在上首的红木太师椅上顺气,脚下果然一滩碎瓷,原是花架上那对彩凤折枝粉瓷瓶,苏秉钧素日最爱这对瓷瓶,因此将其置于正堂欣赏。 “你回来的正好,看看你教出的儿子,说些什么混账话,堂堂宰相府丢了人,他要我去京兆府报官!”苏秉钧抬眼看见顾知蓉执着一串佛珠施施然进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女儿失踪三日,你还有闲心去礼佛。” 谁知顾知蓉却道:“我去礼佛正是为了那丫头,指望佛祖能保佑老爷,保佑苏家。” “那姑苏城守门的卫兵说了,亲眼见着咱们苏家的花轿抬出了城门,姑苏和上京之间除过水路只有荒山一条陆路,两城之间又间隔不远,可咱们已搜遍了荒山也没见着那丫头的影子,要我说,出城的时候那花轿里就没人!”顾知蓉咄咄逼人,不等苏秉钧说话又继续道:“兴许是那丫头不想嫁,说到底我也不是她的亲娘,她有什么心思我也不知道,如今惹下这天大的祸端,姚家一时不来要人还好,倘姚家来要人,老爷上哪去赔个新娘子给他,要是姚文进将这事闹到御史台,岂不让咱们苏家脸都丢尽了。” 顾知蓉心知姚文进为苏秉钧所提拔,根本不可能去御史台告状,却偏偏提起姚家。 苏秉钧一听,果然竖起眉毛道:“姚文进他敢!” 顾知蓉急忙上前去抚着他的心口道:“老爷,我说这话你兴许不爱听,但我看那丫头准是跟野男人跑了。” 苏秉钧捋着自己的胡须道:“荒唐,她心许姚文进已不是一日两日,哪有嫁给自己心上人还不愿意的道理!”苏秉钧自认对苏瑾潭也尽心尽力,虽为她指了姚家作配,但那姚文进也生得仪表堂堂,二人又一早在家宴上见过,互生情愫,这一桩婚事无论对苏家还是苏瑾潭都是再好不过。 苏玉玦从蕖水园的雅集上回来,站在屋外听着她爹娘的谈话,见苏秉钧提到姚文进,她径直推开门道:“爹,我看不是苏瑾潭要悔婚,是姚文进。” 顾知蓉听她进来胡说,当即使眼色要她出去,苏玉玦却装作没看见,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让丫鬟取冰来消暑。 “爹你想,姚文进怎么能看上苏瑾潭那——”她本想说“小贱人”,但碍于苏秉钧的脸面,咽下了这句:“姚文进前时还向我说他一直倾慕的人是我呢,我当他是说着玩玩,谁知道他竟真敢将苏瑾潭绑了去,不与其完婚。” 苏玉玦唯恐天下不乱,一番话将姚文进攀扯进来,惹得苏秉钧也沉思起来。 顾知蓉不知有这事,今日才听苏玉玦说起:“哼,就凭他,还想娶我女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第9章 给苏瑾潭办葬礼 苏玉衡站在窗外静静地听着,见他们要把此事推到姚家头上,本想出言阻止,但门外却传来声音。 门人说是姚文进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 苏秉钧当即抬手让苏玉玦和顾知蓉下去,让人请姚文进进来。 苏秉钧对他的来访心知肚明 ——他身居高位,一早向诸门生明示毋须登门,将卖官鬻爵一类事交给小儿子苏语城私下去打理,苏语城与苏瑾潭一样,皆非出身正房顾氏,因而苏秉钧无意引他入仕途,只是将家中铺面、田产交予苏语城打理。至于官场私下往来的犯禁之事,倘他日被人抖搂出来,也可尽数推脱在苏语城身上,苏语城被蒙在鼓里,还当苏秉钧拿自己当嫡子对待,平日里毫无二心。 如非家事,姚文进不可能贸然前来。 姚文进喝到丫鬟来续水,也不肯主动开口,苏秉钧笑着道:“可是兵部有事?” 姚文进摇摇头道:“兵部无事,只是学生——小婿。”他偷拿眼看着苏秉钧,见苏秉钧脸上并无怒意,才敢继续道:“小婿这两日心神不宁,昨夜又梦见——家妻托梦。”他话音未落,苏秉钧就放下茶杯,拔高声音道:“托什么梦?你是说小女死了不成?” 只有鬼魂才能托梦,岂有大活人托梦的道理,苏秉钧见他出言不逊,本想一走了之,但又想起苏玉玦方才的话:“你说小女向你托梦,她说什么?” 姚文进被他一问,反倒愣住,过了一会儿才道:“说她已被人暗害,让小婿无需再去寻她,今生无缘只能托以来世……” 苏秉钧看着他的双眼,忽然道:“那你何不在家中为小女办一场法事,说雨天出嫁,荒山路滑,新娘坠崖摔死,免得上京城的人在背后谣传老夫想要悔婚为小女另择良配。” 姚文进得了苏秉钧的允许,心中一时雀跃,回到家中就将这一好消息说给母亲柳氏。 柳氏一听自然也是眉开眼笑,他们既能留下苏家的嫁妆,又能摆脱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庶女,不过一场法事,有何不可。 有了苏秉钧的首肯,姚府当夜就挂起白幡,放出消息,说苏瑾潭在出嫁那日坠崖摔伤,后送入姚府请医收治,可惜其女无福,还是撒手人寰,如此一来,即便真正的苏瑾潭回来,也无法再认回自己的身份—— 这主意还是蕖水园雅集后苏玉玦说给他的,姚文进看着满府的白幡,十分得意,不等天明,就让下人去城中的棺材铺订下最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 …… 天明时鸡啼一声,姚府门内传来哭声,鸡啼得东方发白,整个上京城的人都已经知道姚家的新嫁娘死于梅雨天气湿滑的山路。 金丝楠木的棺材被钉上手臂粗的铁钉,柳氏不由心疼,想起姚文进的爹旧伤复发身死之际,也不过是用这样的棺椁,区区一个苏家庶女,倒是好大的排场。 棺椁停在姚家正堂,招魂幡打两边,苏瑾潭好像真的死了,起码姚文进看见这一幕时对苏瑾潭的身死已深信不疑——连自己都能骗过,岂能骗不过天下人。 消息传到苏家,顾知蓉对此很满意,苏玉玦对姚文进的听话也很满意,只苏玉衡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消息传到王府。 “我死了。”苏瑾潭笑得前仰后合,想不到今世姚文进肯为她花大价钱买上好的楠木棺椁,上一世似乎只是草席一卷,众人去欢庆幼子的出生了。 顾云鸿看着来呈报消息的下人,眼底满是浓浓的怒意,让人去姚府门前看看,是个什么排场。 自然比苏瑾潭出嫁的排场大得多,因苏秉钧也要去哭送女儿,全上京城的达官显贵不免也去走个过场。 热闹得像蕖水园雅集,诸多从前与苏家交好、与苏玉玦交好的公子小姐都纷纷赶去。 苏瑾潭坐在马车中看着街上高车大马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往姚家赶去,顾云鸿在一旁闭眼小憩,脸色阴沉。 他们想要用一场葬仪抹杀苏瑾潭的存在,连桃枝也看出苏姚二家的恶毒,坐在马车车头回头向苏瑾潭道:“姑娘,今日可真热闹。” 苏瑾潭紧咬着唇,见马车行过西街,快到姚府之时,忽然将顾云鸿身旁长刀抽出。 顾云鸿当即睁开双眼,看见她举刀就要往自己脸上划去:“做什么!” 苏瑾潭笑而不语,刀尖已抵上自己的脸颊,不愧是削铁如泥的宝刀,霎时间血流如注,殷红如石榴花的血液顺着她的下巴颏缓缓流到衣衫上,那是顾云鸿新为她添置的蜀地縠纱衫,血色点染了衣上的蝴蝶,更显得栩栩如生。 “王爷不知,倘我身无外伤出现在顾知蓉和苏家人面前,他们只会诬我自演苦肉计。”她不顾顾云鸿的阻拦又拿刀尖向自己的胳膊上划去。 玉藕一般的手臂上新伤旧痕,看得人十分心疼,顾云鸿夺过长刀:“叫容樾拿些猪血来假扮就是,倒也不能如此伤害自己!” 血滴溅在顾云鸿的白衣上,像雪地梅花一般,他握紧双拳,拿衣袖为苏瑾潭轻轻擦拭脸上血迹。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姚文进的府邸,门口的人还有些吃惊,没想到,摄政王的马车突然出现,急忙进去通报。 苏瑾潭透过车帘一眼看见苏氏纹样的马车——不仅苏秉钧一家来了,连姑苏城的老夫人亦来了。 苏氏老夫人倒是苏家唯一一个待她好的人,因而从姑苏城出嫁,苏瑾潭心中也是愿意的,只是想不到会被马贼掳走。 苏瑾潭的一身狼狈让桃枝看了十分心疼,她这几日才在云荫院中养得有了几分气色,今日又流了这样多的血,看上去比那日初来王府还要孱弱。 姚文进听见顾云鸿来,原本还在灵前为苏瑾潭烧香,立马放下手中香烛,出去迎人。 顾云鸿却已走进正堂。 看着满堂锦衣华服宾客盈门,他勾唇一笑。 座中杜家小姐、宋家公子、苏家嫡女都纷纷上前行礼。 “好热闹的场面。” 在人家灵堂夸热闹,也只有当今摄政王敢如此口出狂言。 苏秉钧扭头去看:“王爷,今是小女出殡之日,不是什么热闹地方,看热闹还请去别处!”他的身后就站着顾知蓉和苏玉玦。 堂中几个位卑的郎官根本不敢出言附和,生怕一句话惹得顾云鸿不快——顾云鸿素有鬼差之“雅号”,凭借赫赫战功,在朝堂叱咤风云惯了,但凡有不顺意的人事,就将人发至边关做远邦使节,九死无还,顾兰毅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顾云鸿自然地走到灵堂前为写着“苏氏嫡女”的紫檀木灵牌上了一炷香,回过身道:“苏大人哪知眼睛看见本王是来凑热闹的?” 在场众人皆是不解,他们从来只知道顾云鸿与苏家水火不容,谁能想到顾云鸿今日会为苏家女儿上香。 顾云鸿扫视着众人的神色,继续道:“本王前日。”他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是前日,姚府办婚事那日,本王出城打猎,行至荒山,遇上一位小娘子。” 顾知蓉心中一阵绞紧,急忙去拉苏秉钧的衣袖。 苏秉钧闻言也是慌乱,只听顾云鸿继续道:“那小娘子身着红衣,一人坐在花轿之中,八名轿夫手执钢刀,迫那小娘子下轿,将人逼至荒山悬崖之上,钢刀相加,要她跳下去——” 第10章 系统? 顾云鸿盯着众人的神色,看见苏玉玦和姚文进皆是脸色发白,又笑道:“诸君不必紧张,本王向来好行善事,自然是将轿夫赶走,把小娘子救了下来。” 顾知蓉插话道:“王爷今日来这里讲自己的善事做什么,此地是我女儿的灵堂,不是那勾栏瓦舍说书场子!” 顾云鸿见她心急,笑得愈发灿烂。 姚府门外的马车上,容樾已为苏瑾潭处理了伤口,使其看上去一如三日前的旧伤。 “苏夫人不好奇本王所救的小娘子是谁么?” 在场众人除了苏家与姚家不好奇,其余人皆等着他说下去。 听见这话杜家小姐开口道:“王爷所救之人是谁?” 苏玉玦连忙去拉她衣袖,可杜家小姐话已出口,顾云鸿继续道:“本王也好奇这小娘子究竟是谁家新嫁娘,上京城近日办喜事的人家甚少,因着梅雨天晦气,谁家也不肯雨天娶新妇,都将佳期后延。” “姚侍郎,是也不是?” 姚文进听见顾云鸿问他,脸上泪珠滚落,颤声道:“王爷说的是,倘不是岳父大人执意婚期不可更,下官也不愿雨天娶苏小姐过门。” 苏秉钧一听,气得胡子发抖,这姚文进平日对他毕恭毕敬,见了顾云鸿竟被吓破了胆,将苏瑾潭“失足落下山崖”之事推到他的头上。 姚文进自忖自己虽身为兵部侍郎,但在顾云鸿面前,兵部俨如虚设,与其说是听命于宰相和皇帝,不如说仰赖于顾云鸿,他可不敢得罪这位阎罗。 “是吗?”顾云鸿不急不缓地看向苏秉钧。 苏秉钧道:“小女是否在梅雨天出嫁与王爷何干?” 顾云鸿却道:“本王只是好奇罢了,梅雨天山路湿滑,灵牌上这苏小姐坠下山崖,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谁知话音刚落,一个拄着红藤杖衣着朴素的老太太就站出来说道:“潭儿当日从姑苏家中出嫁,姑苏城并未下雨。” 苏秉钧闻言脸色铁青,这话虽能说明苏瑾潭出嫁日姑苏未下雨,但雨天路滑跌下山崖的谎言岂不叫人戳破。 “老夫人,你糊涂了。”顾知蓉带着哭腔道:“老夫人年迈,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心中悲痛,王爷何必咄咄逼人,在这里问小女为何雨天出嫁。” 苏老太太还要再辩驳,顾知蓉就上前将她搀扶到后堂,示意丫鬟看着苏老太太,不许她再出去。 顾云鸿看着苏氏夫妇在这厢演戏,也不继续追问,又把话头扯回自己如何行善事救人上来:“本王救了那女子,也不知她是谁家小姐,谁家新妇,直到今日,本王听闻姚府新丧才知道那日姚侍郎娶妻之事,姚侍郎所娶新妇的日子和本王救那女子又在同一日。” “怪道那小娘子苏醒之后说她是苏家嫡女,既然姚侍郎和苏相都在,便来认上一认——” 后堂歇息的苏老太太听见这话,当即站起了身,不顾丫鬟阻拦,走到前堂来:“潭儿在哪?” “潭儿……”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向苏玉玦,原因无他,苏玉玦一向自称苏家嫡女,上京城中的显贵公子小姐都只知有苏玉玦不知有苏瑾潭。 “你、你胡说!”苏玉玦忽然开口,快步走到顾云鸿面前:“我才是苏家嫡女,那苏瑾潭不过是个外室女。” 顾云鸿尚未来得及说话,门外就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祖母……” 众人闻声都看向屋外,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衣裙,头戴面纱的女子被人搀扶进来。 走到屋内,众人才看清,她右脚受伤缠着厚厚的纱布,行动不便只能一瘸一拐地慢慢挪进来。 桃枝看着苏玉玦脸上手上仍在渗血的伤口,眼底也替她愤恨,一记眼刀扫上正在打量苏瑾潭的苏家二小姐,苏玉玦被她眼底的杀气吓得向后退了两步,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 她一眼就看出此人正是苏瑾潭,该钉死在楠木棺椁里的苏瑾潭! 苏老太太见了孙女,急忙上前拉她的手:“潭儿……” 苏瑾潭见到亲人,也忍不住落泪,面纱下的伤口十分狰狞,血水混着泪水滴落在月白衣衫上,在场之人见了无不心生同情。 “咱们不嫁,不嫁了。”苏老太太平日十分慈祥,此际看着孙女站在姚家为其铺设的灵堂之中,心中自然也猜知几分,当即拄着红藤杖道:“潭儿还好端端的活着,是谁说她死了!” 【恭喜宿主重生】 苏瑾潭的呜咽声和满室的招魂幡让在场众人都错觉是苏家女儿返魂复生了,一时谁也不敢说话。 苏瑾潭却对自己脑子里忽然出现的声音十分震惊,什么宿主? 【恭喜宿主激活打脸系统】 【请领取新手奖励1000积分】 苏瑾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顾云鸿开口道:“既然苏老太太已认出自己孙女,就不必麻烦苏相国和姚侍郎了。”wEnxUemI 他嘲弄的语气让众人回过神,纷纷低声谈论着这咄咄怪事。 姚文进听见有人小声问棺椁里是什么,顿时方寸大乱,跪在地上道:“岳父大人,岳父大人为何要向小婿说语桐坠崖而死……” 良禽择木而栖,姚文进这墙头草兀自在心中为自己辩白,不等苏秉钧开口,就又向顾云鸿叩头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要是没有王爷……” 顾云鸿打断他道:“此事与姚侍郎一点关系也没有么?” 姚文进急促地摇头道:“下官不知,那日抬花轿的轿夫都是苏家下人,并非下官的人!” 顾云鸿看着他像疯狗一样攀咬苏秉钧,嘴角溢出一丝玩味的笑:“姚侍郎当日未与苏家小姐拜堂成亲,也不派人寻找,又是何道理。” 姚文进急忙解释道:“是岳父大人……” “够了!”苏秉钧开言打断他:“够了!小女为王爷搭救,老夫感激不尽,还请王爷许我将小女带回府中请人医治。” 说着就示意丫鬟去拉苏瑾潭。 可桃枝瞪着双眼站在苏瑾潭身旁,那些丫鬟见了,都不敢上前。 “不急,本王府中也有名医,早已为苏小姐医治,若要等苏相国的名医,恐怕苏小姐今日就只剩这灵位了。” 苏秉钧被气得够呛,看着在场众人都在议论,一时颜面尽失,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第11章 权谋世界我来了 苏瑾潭还沉浸在刚才突然闯进脑海的系统语音中,没注意听姚府这场闹剧演到了哪一步。 系统就又幽怨地开口【宿主,你说话呀!】 “什么?”苏瑾潭在心底小声问。 【宿主激活了打脸系统,第一步应该领取新手礼包!】 苏瑾潭接收了1000积分后,按照系统的提示又点进了商城,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暗自咋舌。 系统商城里可选择技能有医术、巫术、法术、艺术、学术、武术、谋术……每一项的兑换积分都是1000起,再点进去还分有一级二级三级,一直到十级,可以修炼成技能顶峰。 苏瑾潭不解道:“这些是干什么的?” 【宿主重生来到了摄政王支线,要想继续活下去,就要遵守摄政王剧情支线的规则哦】 什么摄政王支线?苏瑾潭继续问道。 【上一世宿主经历的是以苏家小姐苏玉玦为主角的支线剧情,重生到这里是摄政王剧情支线,也就是说——抱紧大腿主角好翻身!!懂了吗宿主~】 系统稚嫩的童音吓了苏瑾潭一跳,她大概、应该、似乎明白了过来,难怪这一世一开局就遇见顾云鸿了! 【摄政王支线的结局就在商城里,宿主两个技能满级就可以解锁提前知道后续剧情哦~】 苏瑾潭这才看见商城的另一栏写着【权谋世界】。 点进去,主角一栏正是顾云鸿! 权谋世界的结局有两个,但都锁定着,不能查看。 苏瑾潭用了一炷香时间消化这件事情,姚府的大堂上已经吵翻了天。 顾知蓉见苏瑾潭不敢说话,还当她是从前那个胆小怕事的苏瑾潭,因此十分镇定,正当顾云鸿以为苏家人无话可说时,她忽然站出来道:“敢问王爷这几日将小女藏在何处?又为何不趁早送到苏府?”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又纷纷议论起顾云鸿,苏瑾潭与姚文进虽未曾礼成,但到底担着姚家新妇的名头,一连消失了三四日,再出现时顾云鸿又为其出头贬损姚文进…… 他们二人看起来似乎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苏玉玦得了顾知蓉的示意,也附和道:“我说今日怎么如此跋扈,原是勾引了男人为自己撑腰。” 在场诸人一时不知该站谁的队,这二人一文一武统领朝纲,虽说楚国重文轻武,但顾云鸿有着摄政王的名号,论起权势,绝不输于苏秉钧。 顾云鸿被苏家母女一顿抢白,脸色已是十分难看,虽然在场诸人不敢说他什么,但苏瑾潭的名声瞬间跌落谷底,原本同情的眼神,也变成了审视。 苏瑾潭依旧浑身是伤的紧紧依偎着苏老太太,脸上珠泪涟涟,还在摸索着这个强大的系统。 【宿主刚才因为突然出现打脸了苏家,所以激活了系统,现在只要继续打脸就能获得积分哦】 苏瑾潭正要按照指示“打脸”,就听见苏秉钧迫不及待道:“就算你是摄政王又如何,新婚之日强抢小女,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一句话将众人放在苏瑾潭身上的注意力转到了顾云鸿身上,父女二人倒是不同心,苏玉玦一心想要将苏瑾潭置之于死地,苏秉钧却是抓住机会就攻讦顾云鸿。 “小女素来养在深闺,生性胆小,今日只见了王爷,她更是一言不敢发,诸君还不明白么?” “王爷劫走小女,还编造谎话说什么轿夫欲杀小女,究竟是何居心?” 苏秉钧抓住机会,逼问起顾云鸿:“敢问王爷,荒山之事可有人证?” 轿夫已被顾知蓉处理,连那马贼也死于顾知蓉的手里,这一切苏秉钧都心知肚明,他说出来时,顾知蓉反倒暗自吃惊,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想这些事还是没能逃过苏秉钧的法眼。 但见苏秉钧并无怪罪她的意思,顾知蓉也得意起来:“荒山之事皆是王爷一人之言,非是我们不信王爷,只是这孤证……倘我说王爷见色起意,新婚当日劫走良家女私藏在府,诸位信是不信?” 桃枝看着顾云鸿被苏家人逼问,就要出去找凌风拿那马贼所写口供,顾云鸿却摇摇头——他知道,即便拿来了马贼的口供,苏秉钧也会说这是他所编造的。 顾云鸿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到苏秉钧对自己亲生女儿果真如此狠心,却看见苏瑾潭抬眼扫视着他们一家人,嘴角露出嘲弄的笑意。 “按爹的说法,摔死事小,失节事大,我就应该那日被人逼下山崖摔死!” 苏瑾潭忽然开口,吓了顾知蓉一跳,她没想到她会当众发难。 “当日我为何从苏州家中出嫁在座诸位不知道,爹娘你们还不知道么?” “要不是你们的好女儿,我的好妹妹说我从京城家中出嫁,又打着嫡女名号会让众人误以为是她出嫁,我岂会大婚之日荒山遇险?而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在这上京城中,所有人都只知苏家有一个嫡女,不知有我!” 苏秉钧也没想到她会把家中的争斗放到台面上来说,当即一巴掌就要扇向苏瑾潭——“苏相要当众打人不成?”顾云鸿一把攥住苏秉钧的胳膊,脸上已显现出怒意。 “我知爹你偏心,我也从未想要和妹妹争什么,只是爹你再狠心也不该置女儿于死地……”苏瑾潭适时地掉下两滴眼泪,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wenXUEmi 【宿主加油!进度条还差1%!】 苏瑾潭这才看见苏秉钧头上还有进度条这回事。 “潭儿也不是不孝之女,既然爹爹想让我死,就当没有生过我罢了……只是……只是不该在人前厚诬王爷,女儿的清白何足道哉,王爷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我早死在苏州城外的荒山了,王爷又怎会心存歹意!” 说着,苏瑾潭哭得更加厉害,为了1%的进度条,一头向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众人见状也如梦初醒,看着昏死在地的苏瑾潭惊呼起来。 “快救人!快救人!” “逼死女儿,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么!”顾云鸿震怒起来,刚才他光顾着拦苏秉钧的巴掌,没来得及拦阻苏瑾潭,本以为苏瑾潭是在演戏,但演得把自己撞晕,未免也太用力了。 第12章 义兄 苏瑾潭自然是装晕,看着打脸进度条满格,还在心里欢呼了一声。 【恭喜宿主打脸成功!积分100已到账】 “怎么才100。”她可是连脑袋都豁出去了。 【宿主别急,打脸效果越好积分越多哦】 顾云鸿看着苏瑾潭额头上鼓起的包,急忙让桃枝去将人扶到厅后,又命令凌风传容樾过来。 “事已至此,苏相国还是当真想为女儿收尸?”他看着那雪白帷帐后的金丝楠木棺椁,语气中满是嘲弄。 苏秉钧已被气得七窍生烟,听着众人议论什么虎毒不食子,更是难堪:“小女在荒山一事本相定要查出幕后黑手,容不得你来诬蔑于我!” 顾云鸿见他还在垂死挣扎,握紧了手中拳头:“好,我等着苏大人给全京城的人一个交代,看看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另外,本王今日在此将苏小姐认作义妹,还请诸位做个见证,免得有些人没有来地向本王泼脏水,污了苏家小姐的清白。”说着,他怒目瞪向顾知蓉。 “苏家大小姐苏瑾潭,自此就是本王的义妹。” 苏瑾潭在厅后躺着,本来还在美滋滋地翻看系统版面,忽然听见顾云鸿这句话,吓得也不敢再装晕,一骨碌坐了起身。 桃枝见她醒来,急忙上前道:“姑娘可是头晕想吐?” 苏瑾潭摇摇头。 神经病啊——认了义兄义妹她还怎么在权谋世界笑到最后抱紧主角大腿! 刚才她和系统一问一答已经捋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正幻想自己可以帮助顾云鸿造反当上女主角,事业爱情双丰收,就被顾云鸿突然的举动打碎了白日梦。 桃枝看她脸色惨白,以为是撞晕了头,急忙就要出去找顾云鸿。 神经病啊—— 苏瑾潭还在哀嚎。 【宿主别急,你们只是义兄义妹,又没有血缘关系,怕什么】 系统及时地跑出来安慰她。 苏瑾潭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皇家最注重名分,顾云鸿这话放出来,等于是把她的上位野心扼杀在摇篮里。 回想起系统出现之前,顾云鸿对自己的贴心关照,苏瑾潭还以为他爱上自己了呢。 可惜那时候她还懵然不知,总想着上一世顾云鸿是自己的恶毒妹夫,丝毫没有抱大腿的想法。 “还不都怪你!” 【系统:???】 “你要是早说这是顾云鸿的权谋世界,我在他府上那几天还不手到擒来,还用得着在那里装鹌鹑!” 【系统:……】 【打脸系统……打脸才能激活啊……】 系统委屈.jpg 苏瑾潭摸摸头上的疙瘩,开始讨价还价:“我不管,送我积分。” 【系统:这是不是有点随便】 “我要是活不下去,你怎么办?” 系统想了想,开始对手指【宿主,帮帮我,要是再完不成业绩,我就要进小黑屋了】 “那我现在出去打脸顾云鸿你能给我积分吗?” 说完不等系统反应,苏瑾潭就顶着额头上的大包冲出去了。 “王爷且慢。” 苏瑾潭的声音打破了前厅的嘈杂。 等等……她好像还有婚约在身。 烦死了。苏瑾潭又转向苏秉钧和姚家主母柳氏:“婚礼未成,我与姚文进的婚事作罢,还要劳烦爹去户部将婚书撤销。” 苏秉钧被她一提醒也想起来这件事。 “既然你没有死,择日搬进姚家就是,撤销什么婚书?” 国朝婚书皆登记在户部,而户部侍郎又是苏秉钧的门生,撤销婚事本是他一句话的事,但是他还想把苏瑾潭的价值榨干。 姚文进听见苏秉钧的话,也动了心思,想起刚才顾云鸿已将苏瑾潭认作义妹,自己跟苏瑾潭要是成婚,不就是当朝摄政王顾云鸿的义妹夫了,他迫不及待道:“岳父大人,小婿,小婿愿意再办大礼,风风光光娶瑾潭进门。”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嘿嘿】 系统幸灾乐祸。 苏瑾潭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也不知道自己上一世吃了什么毒蘑菇**汤能看上姚文进这种东西。 “瑾潭,瑾潭你说好不好。” 姚文进站在顾云鸿身边,完全就是一副狗腿猥琐的嘴脸,她忍着恶心道:“滚。” 顾云鸿原本还害怕她顶不住苏秉钧的压力会答应下来,听见苏瑾潭骂姚文进,心里的紧张瞬间烟消云散,不由笑出了声。 “有本王这个义兄在,我看谁敢强抢民女?” 这是之前苏秉钧用来诬蔑他的话,他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苏瑾潭感激地看了顾云鸿一眼,但听见义兄这两个字还是眼前一黑。 “什么义兄?”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顾云鸿心道热闹,都到了这时候竟还有人来,抬眼看去,只见苏玉衡穿着官袍,急匆匆地从门外跑进来。 苏瑾潭的亲哥哥。 好家伙,这是来齐了,苏家人终于都来了。苏瑾潭抬眼看着面前清俊的苏玉衡,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她不知道这时候了苏玉衡还来凑什么热闹。 “本王刚才在诸位大人和世家的见证下已将苏家小姐认作义妹,怎么,你有意见?”顾云鸿见是她亲哥哥,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苏玉衡却不理顾云鸿,只是看着苏瑾潭。 “潭儿怨我无能,没有保护你么?” ……!什么神走向!苏瑾潭快要抓狂了,苏玉衡上一世可不是这样的,十足冷漠一个世家子。 “是,你虽为我兄长,却没有一日尽过兄长之责,还是和你另一位好妹妹演兄友弟恭吧。” 进度条出现了! 苏瑾潭激动起来,没想到打脸进度条会出现在苏玉衡的头上。 苏玉衡看了一眼旁边的苏玉玦,叹气道:“潭儿,别任性。” 苏瑾潭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苏玉玦这时候倒是学乖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对你,对玦儿都是一样的,那日你成婚,我本想陪你一起去苏州家中,只是……” “只是什么?苏玉玦不许?”苏瑾潭冷笑道。 苏玉玦这时候倒站出来了:“少给我泼脏水,什么都是我害你,你怎么不说是我找人杀你?” 第13章 连环打脸 苏玉玦忽然提起荒山之事,苏瑾潭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好啊,我还没有说什么,贼人就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进度条:10%】 苏玉玦的头上也出现了进度条! 这可是天大的惊喜,苏瑾潭想自己头上的包也不算白磕,赶紧乘胜追击:“苏相国也不用假惺惺地查凶手了,诸位大人、小姐、公子都听见了吧,苏家二小姐亲口承认是她派人欲置我于死地,妹妹杀姐姐,苏夫人真是教导出了个好女儿!” “什么!?苏瑾潭你乱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苏玉玦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咬吓得满面涨红,第一反应就是去堵住苏瑾潭的嘴,一副泼妇模样挣扎着就要上前来。 【进度条50%】 “桃枝。”顾云鸿淡定地扫视了一眼苏玉玦。 桃枝当即挽起袖子就要把苏玉玦扔出去。 “你凭什么动我,下贱的奴才,我是苏家嫡女,放开你的脏手!”苏玉玦被桃枝紧紧锢住双手,反绞到背后,痛得额上冒出豆大的汗滴:“救我,母亲救我!” 原先“苏家嫡女”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一瞬间被苏瑾潭撕破,她头上金钗也在挣扎之间掉到了地上,衣衫凌乱,十足一个泼妇小姐的样子,站在人堆里的杜家小姐此时有几分看不过,就要出来说话,但被杜大人拦了回去,桃枝就算再是下人,也是摄政王顾云鸿的手下,没有顾云鸿的授意,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苏家小姐不逊,况且这是人家家事,在站的众人都没有要出来帮忙调解的意思。 苏玉玦见他们都是看热闹的样子,心已经凉了半截,只能继续哭爹喊娘。 “老夫教子无方,还望王爷放了小女。”苏秉钧总算出来说话了。 顾知蓉见有人撑腰,也着急道:“无凭无据,王爷就要凭这小野种的一面之词定我女儿的罪么?” 小野种……苏瑾潭那边还正在演泫然欲泣,就听见顾知蓉骂她,想到上一世在顾知蓉那里受的委屈,不由放声大哭起来:“苏夫人,我虽不是你亲生,但到底我母亲才是爹的原配夫人,瑾潭当不起野种这两个字,也绝不能让你诬蔑我母亲的清白。” 【恭喜宿主达成以一敌三成就!奖励积分500】 苏瑾潭听见系统的提示音,抬头一看,顾知蓉的头上果然也出现了进度条,500积分,还算大方了一回! 在场众人听见苏瑾潭提起自己的母亲是原配夫人,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苏秉钧迎娶顾知蓉时排场颇盛,没人听说过他还有个原配夫人的事情,今日听苏瑾潭道出此事,不可谓不劲爆! 按说国朝律法规定男子不得重婚,要是苏秉钧犯了重婚之罪,娶两个正房夫人,户部那里必定有记录,只需要一查往年档案即可,只不过现任的户部侍郎裴东是苏秉钧的门生,要查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此事若当真,苏秉钧恐怕就要停官了! “是么?本王竟不知苏大人曾有过原配夫人,阿姊知道么?”顾云鸿转向顾知蓉,故意叫她“阿姊”:“我顾氏可丢不起这个人。” 一句话让顾知蓉脸色惨白! 也只有顾云鸿有这个本事了。 苏瑾潭得意地看着进度条在顾云鸿的言语攻势下跑到满格,不由张大了嘴。 “不是我亲自打脸也算吗?”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借刀杀人,奖励积分500】 【嘿嘿,本系统还是很人性化吧】 原来顾云鸿帮她打脸叫作“借刀杀人”。 苏瑾潭这会儿倒是不急了,有个摄政王义兄还是蛮不错的。 她看向一旁沉默的苏玉衡,心里盘算怎么把他也加进来。 凌风这时候倒是带着容樾进来了,顾云鸿看了一眼正在兴头上的苏瑾潭,向容樾使了个眼色,容樾方才听见凌风说苏瑾潭撞柱自杀,心里还在焦急,这会儿看见苏瑾潭大杀四方,也知晓了几分,和顾云鸿对上一眼,就乖乖站在人堆里看热闹了。 “别胡说了!”苏秉钧看顾知蓉已被气得说不出话,不得不站出来自己解释道:“你娘当日是自己走的,怨不得旁人!” !?怎么和上一世的说法不一样。 苏瑾潭记得一清二楚,上一世苏秉钧的说法是她娘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 竟然还有隐情?苏瑾潭的心脏砰砰砰地跳起来,难道重生一世,她还能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苏瑾潭久久不能回神,就连系统提醒都忽略了,一直在回想自己是不是上一世遗漏了什么,她娘——难道还活着? 顾云鸿听见苏秉钧的解释,却笑起来:“苏大人说原配苏夫人是自己走的,那便是没有签署和离书了,如此一来,岂不犯了我楚国律法中的重婚之罪?” 苏秉钧不提防他还有这一番话,气得手指发抖,指着顾云鸿半天说不出话。 系统已经给苏瑾潭加了1200积分,苏瑾潭却还在沉思,她想起自己难产那日,姚家派人去苏家通传,来的却是顾知蓉母女,她在床上将死之际,顾知蓉母女就在她的榻前得意。 “娘,这下你再也不用担心那件事被她发觉了。” “走就走了,还传什么信来要一双儿女,岂不是痴人说梦,等她咽气,把骨灰寄给她便是了。” …… 时隔太久,苏瑾潭已经记不清那日顾知蓉说的是一双儿女还是女儿,莫非她还有个哥哥,她忽然抬头看向苏玉衡。 若按照年纪来说,苏玉衡长她两岁——苏玉衡不可能是顾知蓉的亲生儿子! 发现了这个秘密的苏瑾潭心中大骇,苏玉衡……不可能,这样一个冷漠的世家子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她疑惑地看着顾知蓉和苏家人,但在时间上来说,确实说不通,除非——除非她娘在的时候苏秉钧就和顾知蓉搞在了一起! 【宿主醒醒啊】 【宿主】 【宿主你说句话啊!】 这场闹剧愈演愈烈,苏瑾潭却突然不说话了,急死个系统了! 第14章 顾兰珮搅局 不行,不能打草惊蛇。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揭露这一切,苏瑾潭忽然想起上一世时,苏玉玦说漏嘴的那个盒子,她娘还有东西留给她! 就在苏瑾潭沉浸在上一世的回忆的这段时间里,姚府厅堂上已经吵作了一团,苏瑾潭回过神才发现她的积分已经加到2000了,再加上新手的那1000分,她现在有3000积分,完全可以去商城兑换技能开始修炼。 “谁帮我加分了?!” 【宿主,你终于清醒了,不是真把脑子撞坏了吧?】 系统幽怨的声音传来。 姚府的厅堂上,顾云鸿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上首,叫人请来了户部侍郎裴东。 裴东在来之前就听闻了今日发生在姚府的事情,说是苏家二小姐意图谋害苏家大小姐,他心里还在奇怪,两个都是女儿,又没有继承权,何至于此,但到了地方一听,瞬间明白过来。 看着苏秉钧因为震怒而铁青的脸色,裴东一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裴侍郎不敢调二十年前的户部存档么?” 顾云鸿斜着眼睛睇他,声音中充满了不容抗拒的意味。 裴东看一眼顾云鸿,又看一眼苏秉钧,跪在地上颤巍巍道:“八年前户部大火焚毁档案,二十年前的户部档案恐怕……” 顾云鸿眼睛眯了眯,八年前,他还在北地,不在京城,确实不知道户部是否发生过大火,于是看向一旁的苏瑾潭。 苏瑾潭更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深闺当人家好女儿呢! 【宿主,需要帮忙吗?】 这不是废话!苏瑾潭跟着系统指示看见了商城里的【锦囊妙计】盲盒,100积分抽一次。 【宿主慎重,盲盒有百分之10%的概率是空包哦。】 没等系统提醒完,她就毫不犹豫地下单了一个【锦囊妙计】,苏瑾潭不信自己这一世还能那么衰! 【户部大火事件:发生于应宁二年,是夜天降火球,焚毁皇城西一带民宅,户部府廨包括在内。】 应宁二年的事情,今年是永庆元年。 裴东没有说谎。 怪不得苏秉钧能那么放心地让顾云鸿去请裴东,原来不止是因为裴东是他的门生,而是户部档案已经被焚毁过一次! 苏瑾潭顿了顿:“户部档案照例应抄录存于宫中一份。” 不用说,还是【锦囊妙计】给她出的主意,苏瑾潭发觉这个系统实在太好用了。 裴东听见这话,就坡下驴道:“王爷,宫内文书库下官无权调取。” 顾云鸿却笑了,他还当真的死无对证了,不过是宫内的文书库,他可是当朝摄政王,调取个区区文书库自然不在话下。 “凌风,去请宫内文书库管事。” 姚府厅堂已然成为京兆尹公廨,摄政王顾云鸿开审当朝宰相苏秉钧重婚罪的事情已经在上京城流传开来。 凌风得到命令去宫中文书库时,顾兰珮正站在文书库前等候。 “公主?”凌风看见顾兰珮,先是一愣,随即向她行了一礼。 “听说十五叔收了苏家嫡女为义妹?”顾兰珮是楚国九公主,太后心尖上的女儿,眼高于顶,不肯成婚,无论是王孙贵戚还是邻国国君,她一概看不上,因此当朝太后特命顾兰毅为她在上京城中大建道观,许其入道籍,终身不婚。 凌风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文书库,只能硬着头皮道:“王爷已认苏瑾潭小姐为义妹。” “十五叔何时这么闲散,圣上要销兵他不管,跑去管人家家里事。” …… 众人看见顾兰珮从大门里走进来时皆是一惊,就连顾云鸿也皱起眉头。 “你来干什么?” 顾云鸿不客气道。 “我听凌风说这里有热闹可看,就来了,怎么,十五叔不欢迎我?” 顾兰珮说着,还将手里文书库的印鉴在顾云鸿面前晃了晃。 苏瑾潭脑袋快要爆炸了,谁能知道今天一天就要发生这么多事,九公主也要掺和进来——她察觉出来者不善,九公主似乎不是来帮她的。 顾兰珮的眼神停留在每一个人身上,只有在看见苏玉衡时微不可察地笑了笑,这一切都被苏瑾潭捕捉在眼底。 原来是苏玉衡招惹来的。 “十五叔,你可知道文书库不能轻易开?”顾兰珮坐到顾云鸿身旁,淡淡地飘来一句。 皇家文书库里不仅有六部文书存档,还有——圣旨档案。 圣旨档案自然是楚国历代皇帝所颁布的命令,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东西传位诏书,也在文书库中存放着。 顾云鸿不知有这回事,顾兰珮却是一清二楚,二人之间暗潮汹涌,顾兰珮的哥哥当朝皇帝顾兰毅得位不正这件事早有传言,现在顾云鸿要开文书库,对于皇室来说,当然是惊天的消息,谁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顾兰珮越过众人直直地盯着苏瑾潭:“她就是你认下的义妹?” 语气中充满不屑,似乎不相信顾云鸿会为了苏瑾潭来管这些闲事。 苏秉钧见这件事变成了皇家的内斗,脸色总算缓和一些,看顾云鸿半晌不说话,也开口道:“今日一场闹剧让大家看了笑话,都是老夫教子无方,还请诸位大人回罢。” 相国发了话,但在场的各位官员却没一个敢动的,都看着顾云鸿,等他发话。 苏秉钧的面子一时掉在了地上,场面十分难看。 苏瑾潭忽然插话道:“慢着。”M. 她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烦请爹在众人面前取消这桩婚事,撤回户部婚档,我不嫁姚文进。” 苏秉钧还要再争,顾知蓉却阻拦道:“好好,一切都依潭儿,姚家心怀不轨,说不定那日荒山之事就是姚家做出来的!” 顾知蓉看着顾兰珮的眼色才松了口,又顺手反咬了一嘴姚家。 姚文进位卑,根本不敢说话。 顾云鸿始终皱着眉,听见顾知蓉松口,也只得道:“裴侍郎听见了么?” 裴东还跪着,当即磕头道:“既然苏夫人和苏大人要取消嫡女的婚事,下官自然领命照办。” 寻常人家撤销婚事自然不是这么容易,但自顾兰珮来了之后,厅堂之上,所有人似乎都在哄着想让顾云鸿快点打消开文书库的念头,平息此事,就连苏秉钧也不再坚持。 第15章 婚约解除,激活第二人格 顾云鸿虽身为摄政王,但也心知皇帝顾兰毅对自己并不信任,甚至势同水火,一心想要解除他的兵权。 皇帝顾兰毅年龄虽小,却是个聪明人,他对先皇指定下来的摄政王十五叔顾云鸿心怀忌惮,但自己并不出面,平日里大臣弹劾还会站出来帮顾云鸿说两句好话,今日也一样,让九公主顾兰珮出面,一来她是个女孩,二来她是太后心尖尖上的公主,顾云鸿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顾兰毅这是意图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苏秉钧在看到顾兰珮时就领会到了这一点,顾兰毅为了对付顾云鸿,大肆拉拢朝中世家和文臣,苏秉钧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毕竟他背靠着的是皇帝这棵大树,这点丑闻算什么,只要他还是楚国宰相,过不了几日大家就会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顾云鸿看见立在门首处向他使眼色的云无霜,心里也知道今日之事只能到此为止。 “裴东,将解除婚约的文书送到我府上。” 顾云鸿起身,看向苏瑾潭:“我们走。” “至于苏家小姐被害一事,我等着苏大人的调查结果。” 在场众人听见这话都如梦初醒,这场闹剧正是始于苏瑾潭的“葬礼”,不成想能惹来九公主出面,再继续闹下去,谁知还有什么大人物要掺和进来,也都没了看热闹的兴致,纷纷要走。 苏玉衡却又站出来道:“潭儿不和我们回家么?” 苏瑾潭瞥他一眼,自顾自道:“我随兄长回家。” 苏玉衡闻言,雀跃着要去拉她,苏瑾潭却小跑着跟到了顾云鸿身旁,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顾云鸿是她义兄,不叫兄长叫什么。 登上姚府门外的马车,苏瑾潭才长舒了一口气,她今天来这一趟收获实在不小,不仅激活了打脸系统,还手握3000+积分。 苏瑾潭迫不及待地打开系统商城,开始挑选自己要修炼的技能项,完全没有注意到马车里顾云鸿看她的眼神。 【宿主,系统版面的透明的……你要不要看看男主?】 系统突然冒出一句。 苏瑾潭越过各式技能,看见顾云鸿正饶有兴趣地打量她。 “?”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苏瑾潭摸了摸自己的脸。 顾云鸿摇摇头,伸手去摸她头上撞出来的大包,一阵清新的皂角香气闯入苏瑾潭鼻腔,让人莫名感到舒心。 顾云鸿的手指冰凉,苏瑾潭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疼。” “你还知道疼,我当你不知道呢。”顾云鸿笑起来,和方才在苏秉钧那副跋扈张扬的模样截然不同。 苏瑾潭的脸火烧一样地红了起来,呼吸也停滞了几秒。 不行,男人是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就算他是男主——苏瑾潭上一世就是败在男人手里,恋爱脑上头,导致自己结局悲惨,这一世重来,她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想要借顾云鸿之力成功在权谋世界大获全胜,但也仅止于逢场作戏。 【宿主,说人话】 “我要让他爱上我,但不能爱上他,懂吗?” 苏瑾潭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看着顾云鸿点漆一般的眸子,心道妖孽,如此妖孽霸道一个摄政王,在人后只对你温柔以待,任谁也会动心,但她不能。 “你不懂,算了,爱上一个人就是把后背给了人家,以后只有人家伤害你,你永远都会处于被动的境地。”这是她这些天来悟出来的理论。 顾云鸿见她忽然坐到离自己隔了两个人的地方,扬唇笑笑:“方才还叫我兄长,现在就又这样冷淡了?” “你与之前,当真判若两人,要不是今日在姚府看见你大杀四方,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 苏瑾潭也觉得奇怪,自从有了系统之后,她好像比之前自信多了。 【当然,宿主激活了系统,系统也会激发宿主潜藏在心底的第二人格!】 ……第二人格,原来是激活了第二人格的缘故。 苏瑾潭想这倒没什么,总之不是被人夺舍就行。 “见到仇人,谁还能镇定得下来。”苏瑾潭解释道。 “哦?我看那顾知蓉在你面前说不上什么话。”他故意道。 “还不多亏了王爷你!”苏瑾潭得到暗示,开始谄媚地向顾云鸿笑。 顾云鸿被她一脸狗腿的笑容逗乐,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疼!!”苏瑾潭揉着额头,又坐得远了些:“王爷放心,你我联手,今日让苏秉钧这老贼逃脱了,来日必定有他受的!” 顾云鸿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以手抵唇偷偷地笑起来。 快到王府时,苏瑾潭还在挑选技能,她想修炼医术,但是又想起这是权谋世界,会不会选择“谋术”好一些。 【宿主,你可以选两个同时进行哦】 “什么意思?” 【商城里最多可以选择两个技能同时修炼,修炼到满级才能选择下一个。】 苏瑾潭这下明白了,立马用自己的积分兑换了医术和谋术。 系统版面上很快出现了【初级医术】和【初级谋术】的进度条。 【初级医术:疗愈外伤】 【初级谋术:窥探人心】 疗愈外伤这个苏瑾潭明白,就是皮肉伤呗,这也太小儿科了,擦破皮被蚊子咬了,这不是寻常人家就会处置的外伤么。 【宿主……一切外伤都可以疗愈,腿断了也可以接哦!你会接骨吗!】 系统不容苏瑾潭对它的技能进行诋毁,赶紧出来解释。 “那这个窥探人心又是什么意思?”苏瑾潭继续问道。 【窥探人心,顾名思义……】 “我可以听到别人的心声?”苏瑾潭有些兴奋。 【初级窥探人心只能通过对方的行事、说话做出判断,进而分析出背后的原因】 苏瑾潭无语,很费脑子一个技能,相当于增加了情商。 【高级窥探人心技能就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了哦,加油宿主,等你谋术达到五级就是高级窥探人心技能】 五级……路漫漫其修远兮!苏瑾潭收起面板,开始默默盘算自己应该怎样继续打脸挣积分。 第16章 正式住进摄政王府 对了,还有娘的事情! 苏瑾潭想起来刚才苏秉钧说她娘是自己走的,心中又开始不能平静。 “你娘——方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顾云鸿和她心有灵犀,也提起了她娘的事情。 苏瑾潭想自己既然选择相信顾云鸿要抱他的大腿,也不再有顾虑:“我并非顾知蓉亲生,所以苏玉玦才会频频说我是外室女,我从前不疑有他,也当真以为自己是外室所生,因为苏秉钧告诉我,娘生我难产而死,我便一直当她死了,没有任何怀疑。”她说的都是上一世的事情。 顾云鸿听了却怔愣半晌,因为他娘也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的娘,宫中得宠的皇子经常骂他“有爹生,没娘教”,他们二人倒是可怜到一处了。 “我也没见过我娘。”顾云鸿幽幽地吐出一句。 “?”苏瑾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继续讲自己的故事,但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让她问下去,这是初级谋术在起作用。 苏瑾潭顺从地跟随脑子的指示,问顾云鸿为何没见过亲娘。 顾云鸿瞥了一眼窗外骑在马上的云无霜,压低声音道:“无霜说他是娘留给我的旧人,我每每问起娘的踪迹,他都说很好不用担心,娘有时候也寄东西给我,都是无霜拿来,十岁生日时她命人打造一柄玄铁长剑给我,说只要我习得天下无双的剑术,就自然能见到她。” 顾云鸿说着,垂下了眼睫,似乎有眼泪。 “后来,无霜教我习剑,我拿着那柄长剑在北地建功立业,杀敌无数,但还不知自己是否已练成天下无双的剑术,娘一直没来找我,想是我剑术不佳的缘故。” 什么啊,简直变成了江湖故事,顾云鸿他娘的行为也太江湖人士了,苏瑾潭腹诽,但起码顾云鸿还有个盼头,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 “有机会的,你一定能练成天下无双的剑术,也能见到你娘。” 顾云鸿见她出言安慰自己,惨淡地扯着嘴角笑了笑:“那你呢?” 苏瑾潭握紧拳头:“今日那老贼说我娘是自己走的,我当然也有机会见到我娘了!” “只不过……” “什么?” “只不过,我娘还有东西留在苏府中,一则是我现在不能回去,二来也不知道被苏秉钧藏在哪里,只能从长计议。” 马车到摄政王府停下来,看见从车内走下来的苏瑾潭和顾云鸿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云无霜皱眉道:“王爷怎么了?” 顾云鸿半死不活的声音:“想娘了。” 云无霜变了表情,脸色铁青:“夫人说了,时候未到,等到合适的时机,她一定会来见你。” 苏瑾潭竖起耳朵听着,什么时机未到,他娘简直就像个世外高人。 “不说这些,苏小姐怎么处置?”云无霜回头看了一眼苏瑾潭。 苏瑾潭睁大双眼,尽可能地表现出无辜的模样。 云无霜作为摄政王府的管家,顾云鸿一切事务都要经他手操办,看起来是个管家,实际上说话比顾云鸿还好使,苏瑾潭自然知道要顺利留在王府得巴结好云无霜。 “若是继续留在府中,恐怕上京城的人要说闲话。” “她是我的义妹,住在府里天经地义。”顾云鸿再度强调一遍,坚持要让苏瑾潭住在府里:“我看谁敢嚼舌根!” “算了,要不我住在别的地方,免得影响王爷声誉。”苏瑾潭以退为进。 “不行,你住在别的地方,苏秉钧和顾知蓉一定会为难于你。”顾云鸿道。 “苏小姐先进府看伤罢。”云无霜不想听他们二人争吵,主动松口道。 苏瑾潭这才想起自己今日又搞了浑身是伤,本就不富裕的体格雪上加霜。 【宿主,初级医术可以自我疗伤,别怪我不提醒】 苏瑾潭看着容樾给自己上药包扎,默默回复道:“我不能现在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疗伤吧!有没有点情商!” 系统挨骂,系统委屈。 容樾给苏瑾潭包扎好伤口,又开了两剂内服的药物,苏瑾潭看着他写在纸上的药方,瘪了瘪嘴,那药比她的命还苦,早知道就说自己会医术了! 看她包扎好伤口,顾云鸿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想出办法去苏府拿你娘的东西了吗?”他站在苏瑾潭小屋的门外,已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看起来更是长身玉立,英气逼人。 苏瑾潭咽了咽口水:“不管了,等老贼亲自请我回去再说。” “你怎么知道苏秉钧会请你回去?”顾云鸿不解道。 “废……”废话! “他要不请我回去,岂不是坐实了顾知蓉后母欺负嫡女、苏玉玦庶女欺负长姐的传言,更何况他亲口应承下来要调查我在荒山一事,为自己洗白,要是不演出一些亲情慈爱,谁信他?”苏瑾潭道。 “老贼一向注意名声官声,我们今日在姚家对他啪啪打脸,他算是颜面尽失,再不挽回可就迟了。” 顾云鸿听她说“我们”,心下一暖,他还没试过真的有个妹妹的滋味。 苏瑾潭看见他沉思,继续道:“不过说来奇怪,顾兰珮为何会突然冒出来管这件事。” 她记得上一世的顾兰珮与苏家没有什么过密的交往,上一世与苏家交情最好的要算顾云鸿! “恐怕是顾兰毅私下命她来的,苏秉钧此时正是顾兰毅的心上宠臣。” ……苏瑾潭听他说“心上宠臣”,感到一阵恶寒,脑子里已经开始脑补顾兰毅和苏秉钧卿卿我我的画面。 苏秉钧虽然已近五十岁,但年轻时候还是颇为貌美的一个探花郎—— 【宿主,话本野史看多了?】 系统吐槽,最为致命。 苏瑾潭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些不堪的画面赶出去。 “王爷,苏家派人送东西来。” 门外传来凌风的声音。 苏瑾潭一个激灵,站了起身,看着顾云鸿的双眼:“我说吧。”正在她的预料之中。 初级谋术果然帮她提高了不少智商! 第17章 苏玉衡找上门来 苏瑾潭看着站在摄政王府门前求见的苏玉衡,不由张大了嘴巴,她怎么也没想到苏秉钧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来亲自请她回去。 “潭儿,以前一切都是哥哥的错,你和我回去吧,住在摄政王府,上京城中已开始有不好的传闻了。”苏玉衡站在王府门前,拔高声音,有意让来来往往的行人听见他是如何“恳求”苏家不懂礼法的大小姐回去的。 苏瑾潭一眼就看穿他是别有用心,正当顾云鸿准备亲自出去赶人时,她阻拦道:“让我去!” 送上门来的脸不打白不打,此时不挣积分更待何时! 只见摄政王府朱漆色的大门内走出来一位穿着鹅黄襦裙弱不禁风的女子,斜对面酒楼的食客都纷纷趴在二楼、三楼的窗户上看起热闹,毕竟今日之事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不用等上京包打听编造讲解就能亲眼看看苏相国家的一地鸡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苏瑾潭很满意,她就是要把事情在民间闹大,越大越好,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九公主来搅局,她何乐而不为? “哥哥……”苏瑾潭站在摄政王府的大门前,泫然欲泣,刚唤了两声哥哥就开始落泪。 苏玉衡见她肯出来,心里有了底气,当即就要进去说话。 苏瑾潭却丝毫没有让他进摄政王府的意思。 “我知哥哥和他们不同,一向待我很好,只是……”苏瑾潭掐着自己的大腿:“只是民间俗话说的好,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爹爹如今已不是从前疼我爱我的爹,家中大小事情都被顾氏夫人把持,我若回去,恐怕还是遭人冷眼。”苏瑾潭低着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对面的酒楼中去。 【进度条20%】 出现了!果然出现了进度条。 苏瑾潭乘胜追击:“还有妹妹……妹妹一向介怀于我,又在外放言说我是外室女,我虽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母家,但也不能任由她这样污蔑于母亲。” 苏玉衡听她连珠炮似得开口,丝毫不给自己插话的机会,脸色已是十分难看:“潭儿!这些都是家事,我们回家再说。” 玉树临风颇有时名的宰相公子此时像热锅上的蚂蚁,背后酒楼门前坐着的少女已开始议论:“还以为苏玉衡是个什么好东西,就这样欺负自己的妹妹,回家,呵呵,我看苏小姐要是回去了,恐怕要被后娘后爹扒皮抽筋。” 苏瑾潭听见有人帮腔,下意识地越过苏玉衡去看他身后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件绣着嘉禾的软罗裙,银丝线勾勒出忍冬纹样点缀在袖口、领口,看起来就很贵重,苏瑾潭在苏家时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苏玉衡不理会背后的声音,继续道:“潭儿,你到底是苏家的人,又是待字闺中。” 说到待字闺中,裴东怎么还没把解除婚约的文书送来,苏瑾潭左顾右盼,只有文书到了自己手里她才放心。 苏玉衡却从衣袖中抽出一张轻薄的诏纸:“方才我随裴大人去了户部,帮你取来这解除婚约的文书。”苏玉衡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一眼就看出她在找什么。 苏瑾潭伸手去拿,他却向后退了一步,又将文书袖在手里。 ……有病。苏瑾潭心底反复劝解自己,不能着急,不能生气——要是生气就中了苏玉衡的诡计了,苏玉衡现在就等着看自己在大街上撒疯,好让上京城的人相信苏家嫡女是个疯妇,这样一来,就再没人会相信她。 “有劳小苏大人送来文书。”顾云鸿的声音适时地在苏瑾潭背后响起。 “凌风,去将文书接过来。” 凌风得了命令,就去问苏玉衡要户部文书。 “王爷,这是我家的事!”苏玉衡双手背后,一脸坚决。 “这话苏大人刚才已说过,既然小苏大人不厌其烦,本王就再重申一遍,苏瑾潭是本王义妹,她的事就是本王的事。” 苏玉衡紧紧握着文书,不肯交给凌风,他拿准了顾云鸿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对他动粗,气得苏瑾潭七窍生烟,看着苏玉衡头上停滞不前的进度条,都快要抓狂了。M. 那看戏的少女此时也被苏玉衡的姿态气得暴走,已经从石凳上起来,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地继续看戏。 “兄长……” “嗯?”两个人同时答应,谁丑谁尴尬! 苏瑾潭转身看向顾云鸿:“算了,既然小苏大人不肯给我,想必是爹的意思,我又怎敢不从。” 现在轮到苏玉衡抓狂了,他堂堂楚国最年轻的吏部侍郎,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进度条50%】 系统好一会儿没动静,苏瑾潭都有些想念了,看见向前滚动的进度条,总算舒心了一些。 苏玉衡跟着去户部找裴东确实是苏秉钧的授意,谁知就这样轻易地被苏瑾潭点破了,他支支吾吾道:“并非爹的意思!爹、爹被你气得不轻,已经中风晕倒了!” 中风?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加不加积分? 【宿主,青天白日,做什么美梦】 也是,所谓祸害遗千年,苏秉钧恶人当道,哪里会这么轻易的倒下,苏瑾潭在心里叹了口气,急切道:“什么?爹竟然中风了,小苏大人不去请太医,竟还有心情去一趟户部再来找我!” 哈哈哈哈哈—— 少女开心地笑起来,乐得看苏玉衡吃瘪。 酒楼里的人也都议论起苏玉衡作为苏家长子,苏相中风有病,还来为难妹妹。 苏玉衡脸色涨红,进度条已经90%,只差临门一脚。 “王爷,我记得容樾大夫正在府里,不如让他去给苏相国瞧一瞧病。”省得老贼赖上自己。 当然,后一句是在心底说的,她表面上正在装孝女:“爹虽待我不好,但到底是听信他人谗言,我却不能不去管他。” 顾云鸿原本还在疑惑,等苏瑾潭转过身朝他挤眉弄眼,他瞬间领会到了苏瑾潭的意思:“凌风,叫容樾太医随我走一趟。” 凌风瞥了一眼苏玉衡手里的文书,“呸”了一声就进府里去请容樾。 苏玉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他爹苏秉钧正好好地坐在家里喝茶……这一来岂非要被顾云鸿戳破他的谎言。 正当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少女已经悄悄潜到了他身后,将那文书抽走,苏玉衡手心一空,再回头时,少女已经跳到了十米之外。 竟然会武功!苏瑾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知道少女为何会突然出手帮她,但很明显,苏玉衡头上的进度条终于拉满! 【恭喜宿主获得200积分!】 第18章 给苏秉钧看病 顽劣的少女将文书递给苏瑾潭:“我拿到了!” 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就看见酒楼里又冲出来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少年穿着西域人的衣服,一身短打扮,看起来也是个会武功的,他一把拉回少女,嘴里说着苏瑾潭听不懂的西域话,看他的神色,似乎是少女的护卫。 少女冲着苏瑾潭做了个鬼脸就乖乖地跟着护卫走了,苏瑾潭被这个小插曲搞得哭笑不得。 是不是你们系统派来帮我的?苏瑾潭偷偷问系统。 【宿主,商城没有兑换活人的选项!我们不是人贩子!】 容樾这时候已经从府里出来,听凌风说王爷叫他去苏府给苏秉钧瞧病还有几分奇怪,看见门口站着的苏玉衡,立刻领悟了顾云鸿的意思。 这才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去苏府的路上,苏瑾潭看着局促不安的苏玉衡,心里放肆地狂笑。 刚才苏玉衡本要先走,顾云鸿拉住了他,说让他跟他们一起去苏家为苏秉钧瞧病,苏玉衡不好违抗摄政王的命令,只得顶着一张苦瓜脸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丞相府,门口的人看见摄政王府的车马,十分吃惊,马上跑进去通报。 出来迎接的人正是苏玉衡口中已经中风晕倒的苏秉钧。 他身后跟着顾知蓉和苏玉玦。 苏秉钧听见下人来报说摄政王来了,心里还在奇怪,出来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苏玉衡和苏瑾潭,倒是十分高兴,以为苏玉衡凭借一张户部的退婚文书就拿捏住了苏瑾潭,让她乖乖回来了。 顾云鸿仍旧坐在马车上,冲着容樾摇了摇头,他刚才已经透过车窗看见面色红润穿着紫色官员常服的苏秉钧,现在就不急着进去会这老贼了。 “王爷,我看苏大人脸色尚可。”容樾也从窗帘的缝隙中看见了苏秉钧。 “他儿子大言不惭在我府门前扯谎,说得他爹一副快咽气了的样子,你稍时为他诊断不必手软——”顾云鸿摆弄着腰间的月白玉穗,正在思考为苏秉钧定个什么病。 “看母亲的脸色,似乎不欢迎我回来。”苏瑾潭一下车就挑衅起顾知蓉。 顾知蓉原本恶毒的眼神一瞬间收了回去,换上假笑:“桐儿回来,我怎么敢不欢迎。” 苏秉钧却不依不饶道:“你刚回来,倒挑起你母亲的错处了!” 一旁的苏玉玦开始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只要苏秉钧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说明他对苏瑾潭还是不待见。WeNXuEmi.Cc 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例外。 他们三个打嘴仗,苏玉衡在一旁急得头上冒汗,想要知会他爹,但心知顾云鸿在车上坐着,又不能直说。 苏瑾潭余光看见苏玉衡急切的表情,故意激怒苏秉钧道:“我只是想,倘若母亲不欢迎我回来,我便继续回摄政王府去,总之也已退了婚事,摄政王又是我义兄。” 听到苏瑾潭的威胁,苏秉钧自然气愤之极。 他扬起手就要给她一个耳光,却被一旁的顾知蓉拦住了,这倒不是她转了性子,毕竟这是宰相府大门口,让人看到不好。 “老爷,消消气,她从小就不懂事,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潭儿,还不给你父亲道歉,什么义兄,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上赶着到一个野男人府里去住,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顾知蓉又开始挑拨离间,这是她用惯的伎俩。 不过她和苏秉钧之间的关系,也用不上挑拨,苏秉钧此时定也恨她入骨。 “本王倒要看看,谁敢笑话?”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掀开,顾云鸿那张威严英气的脸露了出来,凌厉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顾知蓉。 苏秉钧没想到马车上还有人,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顾知蓉也自知说错了话,向后退了两步,躲到苏秉钧的身后,不敢直视顾云鸿的眼睛。 “罢了,本王今日前来是为苏大人瞧病的,不说这些。”顾云鸿下了马车,扬唇道:“方才小苏大人说苏大人中风昏死,我便好意请了太医来给苏大人看看,说到底,苏家大小姐是我义妹,这点小忙,我还是能帮一帮的。” 顾云鸿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苏玉衡却感受到了一阵寒意——自然是来自于苏秉钧的寒意。 父子俩一点默契也没有,苏瑾潭腹诽,儿子说爹病了,爹在大街上要扬手打人,身体好得看起来能吃下一头牛,早知道这病应该让她来装。 “老夫——老夫今日从姚府回来略感不适,现在已好多了,有劳王爷挂心。”苏秉钧恨恨地瞪了一眼苏玉衡。 “我去户部时爹还躺在床上,没想到妹妹回来,你还扶病出来相迎。”苏玉衡见苏秉钧帮他圆谎,也开始找补。 “既然如此,还是让容樾容大夫给苏大人瞧一瞧,苏大人为我楚国宵衣旰食,圣上一日不可缺苏大人,要是明日朝会起不来,岂不让圣上担忧。”顾云鸿说着,就向苏府大门走去。 苏秉钧见拦不住他,也只得开门迎人。 苏秉钧的宅邸和十年前大有分别,一进门的花园里简单种着几株桃树,画廊立柱上也已朱漆脱落,看起来十分陈旧,倒是让顾云鸿有些吃惊,但想苏秉钧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定是十分清楚为官之道,这处皇帝亲赐的府邸,已经老旧也不翻修,恐怕是想给人一种为官清廉的错觉。 老贼!苏瑾潭走进熟悉的家里,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这宅邸确实该重修了,不仅是立柱脱落掉漆,她记得自己所住的那间屋子因大风刮坏了瓦顶,下雨天还会漏雨,当日她将这事说给苏秉钧听,苏秉钧说自己没钱找人来修,让她拿铜盆接着雨水就是,但转脸就给苏玉玦在横街赁下一排铺面作为出嫁的嫁妆——上一世她嫁给顾云鸿的嫁妆! 第19章 苏大人有痔 顾云鸿气度浑然天成,不怒自威,当日姚府一见已让苏玉玦胆寒,今日坐进苏家正堂上就更让人有压迫感,苏瑾潭看见苏玉玦悄悄打量着顾云鸿,心里略有不适,毕竟上一世她被他们夫妻二人欺负的很惨,以至于后来她听说苏玉衡大义灭亲状告摄政王顾云鸿谋反时心里很是痛快。 等等…… 她这一世既然走的是顾云鸿的权谋世界支线,苏玉衡应该不会再掀出什么风浪拿妹妹妹夫为自己铺路了吧? 【宿主,你猜呢?】 多大了还在这里猜,幼稚! 苏瑾潭想起系统商城里展示的那两个上锁的权谋世界结局,心里没由来的一紧,她得加快解锁技能,提前看看结局是什么,要是真有一个悲惨的支线,她也得提前知道才好躲避。 苏瑾潭的眼睛扫过苏家每一个人,这一屋子人现在正是各怀鬼胎。 苏秉钧想让她回来,以便将苏瑾潭的用处榨干,与姚文进的婚事告吹,朝中还有别的武官好来拉拢,当然,他现在对苏瑾潭恨在心头,恨不能把她嫁给宫中掌管内侍省的老太监——那老太监虽然没了子孙根,但府中姬妾不少,楚国也默许太监可以娶妻,收养过继假子,虽然仅限于有官阶在身的大太监。 要不是苏瑾潭顶着苏家嫡女的名号,苏秉钧定要让她尝尝嫁给太监的滋味! 苏秉钧想到这里,心气稍微舒坦了一些,再怎么说苏瑾潭的婚事还得由亲爹来做主,他从鼻子里闷哼一声,坐到了顾云鸿旁边。 苏玉玦不盼着苏瑾潭回来,但也不想她住在摄政王府,攀上顾云鸿这棵大树,现下正在心中与苏瑾潭比美,又不时向顾云鸿投去一眼,不知道苏瑾潭怎么这样命好,竟能被顾云鸿认为义妹。 她这般想着,脸上神情就显得恶毒了几分,苏瑾潭回头看的时候,被她那怨毒的眼神吓了一跳。 顾知蓉也恨,但顾氏是个白莲花成精,人前从不会把心里想的表现在当面,她看见苏玉玦的神色,悄悄冲她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许苏玉玦多嘴说话。 顾云鸿将这一切看在眼底,觉得好笑,这苏家果真豺狼虎豹,也不知苏瑾潭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苏玉衡倒是坐在容樾身旁,低着头,不声不响,算是除了苏瑾潭之外看着最顺眼的苏家人。 “容樾。”顾云鸿也不寒暄,叫了容樾过来就转头去看苏秉钧:“苏大人哪里不舒服,容樾大夫是从前跟本王在北地救死扶伤的军医,经验丰富,无论是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得了。” ……军医,从军治病的军医在楚国堪比兽医,以用药勇猛为名,苏瑾潭不知顾云鸿是不是故意吓苏秉钧,容樾看起来文文弱弱,又岂是常年随军的样子。 苏秉钧在听见他说容樾是军医后果然缩回了手:“本相只是近来为了小女之事神思忧虑,不劳烦容太医诊治了,开几帖安神静心的方子就是。” 老贼还真会说话,为了小女之事神思忧虑,苏瑾潭无语凝噎。 顾云鸿却笑道:“苏大人为了义妹之事忧虑成疾,本王更要尽心为苏大人瞧病了,否则说出去,岂不是本王失礼。” 他眼神示意容樾过来,也不顾苏秉钧的抗拒:“容樾大夫医术精明,望闻问切一眼便知,不诊脉也使得。” 容樾得到顾云鸿的授意,开始打量着苏秉钧的脸色苏秉钧被他看上一眼,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王爷——” “我想苏大人不是讳疾忌医的人。”顾云鸿把他要说的话堵了回去。???.wenXUEmi 苏瑾潭也顺着容樾的眼神扫视着苏秉钧,但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什么时候能升级啊!她坐在苏府厅堂里十分无聊,又打开系统面板。 【医术二级:疗愈内伤】 医术二级就可以疗愈内伤,苏瑾潭看着二级所需要的2000积分一筹莫展,哪有那么多的脸可以让她打,要修到满级岂不是得打尽全天下人的脸了! 【宿主放心,本系统除打脸可以获得积分以外触发事件也可以奖励积分!】 系统又开始维护自己的尊严。 “什么事件?” 【……】 沉默是今晚的尴尬,系统抓耳挠腮也没想出个例子。 【等宿主触发事件就知道了】 说了等于没说。 苏瑾潭收起版面,听见容樾已经开始下诊断。 “苏大人忧虑过度,伤及肝肾,恐怕……” 恐怕命不久矣?苏瑾潭接上一句。 苏秉钧见容樾只是看了他的脸色就要下结论,赶紧伸出了胳膊:“太医还是再诊诊罢,老夫近来虽有忧虑,却没什么不适之处。” 容樾摆摆手道:“苏大人面红目赤、舌苔发红,近来又有头疼头晕之症,恐怕是肝火太旺,热气相逆所致,我方才观苏大人坐立难安,敢问是否身上生了火疮?” 容樾的眼睛始终盯着苏秉钧的屁股……苏瑾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多亏了谋术技能,让她从容樾的话中听出来苏秉钧是得屁股生疮了。 “大人不如到后堂除下衣衫,让下官仔细瞧瞧。”容樾火上浇油。 顾云鸿此时也憋着笑,看了一眼苏秉钧:“苏大人切莫讳疾忌医,今日又无外人,就叫容樾大夫看看,开上两帖外敷之药,让那坐疮早日消下去,也免得早朝时坐立难安,被御史参上一本仪态不端。” 苏秉钧当然不可能给人看他屁股。 “老夫好得很!王爷还请回吧!” 急了,这就急了。 苏瑾潭端起桌上的龙井喝得津津有味。 “苏大人没病?”顾云鸿反问道。 “老夫没病!” “这可奇怪,小苏大人方才说苏相在家中病入膏肓,本王这才叫了容樾大夫来的。” 苏玉衡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20章 争家产 苏秉钧觉得顾云鸿是故意的。 顾云鸿当然是故意的,故意让容樾说一个屁股生疮,就算苏秉钧想解释也不能脱下裤子给人看。 “够了,王爷勿在这里跟我闲扯什么这疮那疮,今日小女之事,在姚家老夫说的还不够清么,苏瑾潭是苏家嫡女,老夫亲生的女儿,岂有父母皆在就让女儿住进别的男人府中的道理。” “这事情传到皇上和太后那里,恐怕王爷也说不出个道理。”苏秉钧终于忍不住说回正题,搬出顾兰毅和太后威胁顾云鸿。 顾云鸿怎肯受他威胁:“那苏大人就和本王进宫一趟,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说给皇上和太后知道,就从荒山那日说起,苏大人看如何?” 苏秉钧一时语塞,他仗着顾兰毅和太后横行霸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把家事闹到宫里让皇上解决,一来让人看了笑话,二来,人家只会说他没本事,连家里的小事都处置不好,如何处理政事。 见苏秉钧沉默,苏瑾潭趁机道:“爹别生气,要我说,此事也有解决之道。” 顾云鸿和苏秉钧同时看向了她。 苏瑾潭清了清嗓子:“我记得大哥也不在府里住。” 苏玉衡抬头看她,眼睛里写满了怨恨,他已经不想再搅到这趟浑水里,苏瑾潭从前和他逢年过节也不说两句话,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妙语连珠,自己在人前装兄友弟恭已经够累了,现在在自己家岂能由她欺负了。 “吏部事繁,年年文武举春闱秋闱、考课文武官吏、查验铨叙资格,我若夜半归家对母亲父亲多有打搅,因而常宿吏部衙门,潭儿待字闺中,住在家中诸多方便,又有丫鬟侍候,不愁吃穿,何必要跟我比。” 苏玉衡义正言辞,若不是苏瑾潭知道他是吏部侍郎,还以为他是吏部八品文书吏呢,忙得这般脚不沾地。 “常宿吏部衙门?”苏瑾潭笑道。 看着她嘲弄的微笑,苏玉衡也有些火气:“寻常男人夜不归宿自是去寻花问柳,我却不屑于平康走马,吏部上下皆可为我作证。” 苏玉衡下意识地以为苏瑾潭是在攻讦他的私生活,可这一番辩白听起来十分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瑾潭道:“我可没说小苏大人夜不归家是宿妓去了,小苏大人急什么?” 苏秉钧听她哥哥也不叫,当即怒道:“跟你兄长说话这般夹枪带棒没大没小,也不怕人笑话!” 这夫妻俩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两个都是拿“别人笑话”来威胁她,实际上除了自己家人和曾经上一世的“家人”姚文进,苏瑾潭可没在别的地方受过委屈,苏瑾潭看了一眼顾云鸿:“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怕人笑话。” “小苏大人在外有宅邸的事情父亲难道不知么?” 苏秉钧当然知道,那处产业还是他为苏玉衡添置的,四进四出的大院子,就在吏部同一条街的巷尾,这就是苏秉钧说的“清廉”,他没想到苏瑾潭竟然会知道,不由看了一眼苏玉玦,苏玉玦平日最爱炫耀,小到苏秉钧给了她什么好东西,大到苏秉钧为她在横街买下铺面当嫁妆。 苏玉玦见苏秉钧瞪她,赶紧解释道:“不是我说的!” 这一来倒是坐实了苏玉衡在外有产业的事情。 “父亲有钱给哥哥买一处宅院,既然不想我住在摄政王府,就掏钱给我买一处好了,如此一来,两全其美。”苏瑾潭轻飘飘道。 苏秉钧可是一分钱都不想给苏瑾潭花,甚至还想要苏瑾潭帮他笼络武官。 “你与你哥哥比什么!” 苏瑾潭知道就算自己拿嫡子嫡女的话出来说,她也比不上苏玉衡,苏玉衡到底是个男人,可以凭借父荫荣登朝堂,她的命再好也就是嫁个大官,生一屋子孩子。 “这倒是让本王想起来,本王母妃曾有一处宅邸,荒废日久,如你愿意,倒是可以住进去,那宅邸虽荒废,但也是日夜有人守着的。” 顾云鸿听见苏瑾潭问苏秉钧要房子,以为她当真想出去自己住。 ……这人是不是变傻了。 【爱情使人变傻】 系统接话茬。 苏瑾潭可不接顾云鸿的话茬。 “父亲若真是为了我好,就将横街的铺面交给我,我知父亲一早有置产业的习惯,只是怕御史台不长眼的新御史参本,将这铺子都挂在苏玉玦名下,我说的是也不是?”苏瑾潭等不了了,再不揭破老贼谁知道顾云鸿又要横插一脚说什么。 苏秉钧打死也没想到苏瑾潭连这些事情都知道,顾知蓉也目瞪口呆,此事之隐秘,除了她夫妻二人知道,就剩下苏玉玦,连苏玉衡都不知道! 苏玉玦此时如五雷轰顶,她平日虽借着那些铺子的营收大手大脚花钱,但从未向人说过,每逢收租之时,也都是让自己的表哥去,因此那些铺面的营收有一部分都进了顾家人的口袋。 “你看,他们还防着你,你那处宅邸才值多少钱。”苏瑾潭故意转头向苏玉衡道。 而苏玉衡也确实不知此事,他身为苏秉钧嫡子,本以为自己在这家里是最受宠的,谁能料到苏玉玦才是苏秉钧最疼宠的孩子。 才三个儿女就闹出这一出大戏,顾云鸿听得头疼,老皇帝不知多少儿女,自己都排到了十五,兄弟之间不也——不对,他几乎没见过自己的其他兄弟,除了顾兰毅他爹,自己的三哥,再之外的皇子成年之后各有封地,都不在上京城中,至于年幼之时,他年幼之时的玩伴都是差了辈分的子侄一辈,倒是省得与人争父母之爱宠了。 苏玉衡这是吃了一记闷棍,有外人在,也不能大吵大闹,苏瑾潭看着他那张脸,估计都快憋出内伤了。 “要我说这笔买卖实在划算,父亲给了我铺子,人家一望而知父亲对我疼爱有加,自不会做出荒山之事,否则人家知道父亲偏心二房女儿,不定要怎样猜疑,在背后嚼舌根,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她也拿外人笑话的话还了回去。 苏秉钧气得胡子发抖,见苏瑾潭威胁他要将此事说出去,也只得咬咬牙道:“横街的铺子是给你姐妹出嫁做嫁妆所用。” 嗯,和上一世的说辞一样,苏瑾潭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哦?我嫁给姚文进时父亲并不曾出此嫁妆给我。” 第21章 打擂台 嫁给姚文进时,苏秉钧只上下两张嘴唇一碰将姚文进提拔为兵部侍郎就做了她的嫁妆,说来也是好笑,姚文进当了兵部侍郎和她有什么关系,听人家称一句兵部侍郎夫人难道就能抵过千金万金。 苏瑾潭面带微笑,心里骂了句铁公鸡。 人家说没见过这么清廉的宰相,要她说是寒酸才对,不过这寒酸也分人,对她就是布衣粗食,对苏玉玦就是锦衣玉食,人比人,气死人。 苏秉钧猝不及防她问这一句,不提前事,沉着脸道:“你现今解除了婚约,要这铺子做什么?” “我不贪心,家中三个儿女都未嫁娶,父亲置了产业也该一人一份才对,我说的是吧,大哥?” 苏瑾潭开始挑拨。 苏玉衡现在正在气头上,听见她说一人一份,原本想要争论家产都该是他的,但瞥见坐在一旁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苏玉玦就气不打一处来,难得接过苏瑾潭的话道:“不错,应当一人一份,谁败光了家产就再别伸手问家里要。” 他斜睇两个妹妹一眼,想她俩女流之辈,镇日在家中闺阁,苏瑾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苏玉玦则是玩心太重,成日交结上京城中的王孙贵女,哪里有过打理商铺的经验,他虽在朝为官,但到底人脉广大,到时候岂不能以钱生钱。 “为官者不得从商,我楚国士农工商,经商之人地位卑贱,小苏大人就这样当着本王的面声言犯禁,未免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顾云鸿出来打断他道。 可怜苏玉衡的白日梦还没做成就被叫醒了。 女流之辈倒是百无禁忌,只是像他们这样的官家小姐一向不屑于从商,因此这些产业靠在苏玉玦名下不算犯禁。 借口,都是借口,苏玉衡红着眼睛道:“据我所知,流云街一带商铺皆是王爷的家产。” 顾云鸿笑了笑:“民间谣传罢了,流云街不过是本王管家云氏的地盘,不姓顾。” 流云街是上京城中最大的一条街,据言流云街以西的商铺皆在摄政王名下,因此宫中街道使每月收羡余时只不敢染指流云街以西。 苏玉衡吃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红着眼睛看向苏秉钧。 苏秉钧自然是向他投以“稍安勿躁”的眼神,说到底,苏玉衡是他最爱的儿子,他一直妄想着让苏玉衡子承父业,将他扶上辅相的位子,谁知今日苏玉衡一经苏瑾潭挑拨也争起来家产——沉不住气,苏秉钧在心底暗骂这儿子沉不住气。现今楚国上下世家都知道装出一副清廉的模样,何况新帝顾兰毅登基以来,查检国库发觉每年养兵虚耗白银以至于府库空虚,下令全国官员例行节俭不许频繁宴乐,又按品级规定每一级官员家中蓄妓乐的人数,自此无人敢在这上京城中公然示以泼天富贵。 “也罢,就将那横街商铺一分为二,给你二人,街西给潭儿,街东给玦儿。” 苏秉钧竟然松口了! 苏瑾潭还以为他要再争论,谁知就这样轻易的松口,看来还是更爱儿子苏玉衡,不想顾云鸿阻了他的上进之路,闹得难看。 【恭喜宿主触发意外之喜!奖励积分1000!】 ??原来这就是随机事件! 苏瑾潭喜形于色,又得到了横街的商铺,又得了1000积分,她看苏秉钧都顺眼了许多! “但老夫也有条件——” 苏秉钧忽然道。 ……给过的东西可不能收回吧。 苏瑾潭默默问系统。 【不知道……】 我问你给过的积分不能收回吧! 【宿主放心】 “你二人须亲自打理横街商铺,各付盈亏,不得假手于人,一月之后,盈余多者才能接手此商铺。” 苏秉钧提出一月为期,各付盈亏,苏玉玦先慌了,急切地看向顾知蓉。 “玦儿自幼有经商之才,抓阄宴上还是先摸的算盘,老爷放心,就以一月为期,让她们俩试试,免得有人败光了家产。” 顾知蓉附和着苏秉钧,她想苏瑾潭一来无母家暗助,二来平素并不经管家财,没什么经验,苏玉玦虽玩心重,但到底机灵,这样一来外人也不能说什么偏心。 苏瑾潭看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心里打起了鼓,早知道就在商城里兑换经商之术了! “好,本王今日就在此做个见证。”顾云鸿突然开口道。 ……顾知蓉倒忘了苏瑾潭还有个“好哥哥”。 “我想既然是玦儿潭儿之间的事,外人不得插手,老爷你看可好?”顾知蓉道。 苏秉钧也怕顾云鸿从中作梗,当即道:“不错,外人不得插手,你们俩可听见了?” “好,就按爹说的。”苏瑾潭先回答了。 抓到手里才是自己的,否则说什么都是白搭。 看着苏秉钧叫管家取来房契地契和商铺印鉴,苏瑾潭迫不及待地拿了属于自己那方锦盒,向苏秉钧道:“自今日起,我就住在横街,父亲不必担忧。” 苏秉钧当然不担忧她! 顾云鸿却冷着一张脸,直到从苏府出来还是双眉紧皱。 “你就这样不想住在我的府里?”马车上,沉默许久的顾云鸿终于开口,他让容樾乘轿回太医署,此时车上只有他二人。 苏瑾潭心里咯噔一声。 【宿主,他好像有点那个你】 哪个?不会吧?自己魅力这么大? 苏瑾潭暗暗地瞥了一眼顾云鸿,又坐直了身子,往外挪了挪。 “不是。” 她想说自己上一世就是因为凡事依靠别人,最后落得那样下场,这一世自然要有些养活自己的本事,否则人心一朝生变,她岂不是重蹈覆辙。 “我是不想让人说闲话。”苏瑾潭解释道。 “说什么闲话?你方才在苏秉钧和顾知蓉面前可不是这样说的。”顾云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我兄妹罢了。” 顾云鸿故意道。 呵呵。 苏瑾潭干笑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还是说,你怕——?” 他话音刚落,马车就忽然一个急停,只听见车外的下人挥着马鞭道:“滚开!” 第22章 狭路相逢九公主 “王爷,对面是九公主的车架。” 凌风的声音从车窗外传进来。 顾云鸿正一手拉着苏瑾潭将她搂在怀里,刚才马儿受惊急停,差点将苏瑾潭甩了出去,好在顾云鸿及时拉住了她。 苏瑾潭靠在顾云鸿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那阵熟悉的皂角清香又传到了鼻子里,她揉揉额头上的包,红着脸从顾云鸿的怀里抽身出来。 “我的头……” 太惨了,谁知道顾云鸿的胸膛怎么那么坚硬,比撞上柱子好不了多少。 顾云鸿看着苏瑾潭伸手在他胸膛上戳了戳,眼底透漏出不解,但却没有生气,苏瑾潭最近似乎很大胆,和之前完全变了个人—— “你在干什么?”顾云鸿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苏瑾潭急忙缩回手,糟了,手比脑子快,她刚才疑惑顾云鸿是不是穿了刀枪不入的金缕玉衣才导致自己的脑袋再次受到“重击”,还没细想就上手去摸了。 “我……” “我看你衣服是什么材质的,我也想买一件男装来穿穿,毕竟出去抛头露面,男装方便。” 很好的借口,谢谢谋术技能! 苏瑾潭在心里庆幸。 顾云鸿冷哼一声,无奈地拍了拍被她戳得皱皱巴巴的衣服。 见顾云鸿不出声,窗外凌风的声音再次响起:“王爷,对面是九公主的车架。” “知道了,让她先走,本王不回府,转道去横街吧。” 顾云鸿心情不错,不想跟顾兰珮吵架。 很难得。 车夫听见顾云鸿的命令,当即勒马向后退去。 谁知对面的车架似乎是故意拦在他们面前,见顾云鸿的车马退后,竟然紧紧逼近,不让他调转车头。 “王爷——”凌风话还没出口,顾云鸿已察觉出了不对劲,揭开车帘看着对面马车上镌刻的凤凰纹样,不耐烦道:“顾兰珮。” “十五叔——”凤凰纹车帘内传来一声娇滴滴的“皇叔”,和今天早上在姚府时苏瑾潭所听到的声音截然不同。 顾兰珮搴帘出来,已换了一身打马球所穿的短装,石榴红的抹额系在发间,绛红色的短衣裹着匀称劲瘦的身材,足蹬马靴,更显得光艳照人。 “我正想着十五叔就碰上了,我们当真是有缘。”顾兰珮站在车上向顾云鸿示好道。 顾云鸿不为所动,偏过头看了眼苏瑾潭,她还在揉头上的包,顾云鸿转头冷冷道:“让开。” 顾兰珮弯唇笑笑,跳下马车,站到顾云鸿的面前:“十五叔还在生气?” “气我不让你开皇家文书库?”顾兰珮撒娇一般地登上顾云鸿的马车,车内宽阔的空间因她身上浓腻的芍药香气显得逼仄起来。 顾云鸿对她这副不请自来的姿态有些着恼,但她到底是个女子,自己又不能动手将她扔下车去,顾云鸿只得向后躲到了苏瑾潭身旁。 苏瑾潭看他一眼,没想到他竟会怕自己的侄女。 “义妹也在。”顾兰珮笑盈盈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瑾潭与她没有任何过节,上一世甚至不曾见过这位九公主,此时看见人家对她笑,自然也没有什么恶感。 “九公主。”苏瑾潭微微颔首向她行礼。 顾兰珮却热络地拉上她的胳膊:“今日在姚府我就对义妹一见如故。” 顾云鸿实在受不了她这副撒娇发痴的模样:“顾兰珮,你下去,本王还有事。” “怎么,我和义妹说两句话,又没找你。”顾兰珮自来熟道。 “她是本王的义妹,不是你的义妹。”顾云鸿面色平静,将苏瑾潭的胳膊从顾兰珮手中抽出来。 苏瑾潭无语,这两个人怎么像是幼童在抢一件心爱的玩具……嗯,皇室中人确实不把人当人,她一个不受宠的苏家嫡女,在他们看来确实是个好玩的小玩意儿。 “苏小姐是想当本宫的义妹,还是十五叔的义妹?” 看看。 果不其然。 顾兰珮就像抢食一般地和顾云鸿争起来。 放在上一世,这两个人对她可是一点儿兴趣没有。 苏瑾潭别过头,对顾云鸿兴起收她为义妹一事也产生了怀疑。 但说到底,她没什么利用价值,顾云鸿何至于此。 “苏小姐怎么不说话。”顾兰珮继续逼问道,一双黑黝黝的杏眼盯着苏瑾潭看。 “顾兰珮,我没什么耐心。”身后顾云鸿开口道。 “十五叔说什么话,我以为苏小姐会一口咬定当十五叔的义妹呢,毕竟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顾兰珮故意道。wEnxUemI 这意思无非是苏瑾潭不过是想要攀附权贵,选谁都一样。 顾云鸿深吸一口气:“凌风,请九公主下去。” 凌风虽是摄政王府的暗卫,但对上顾兰珮,他如何敢强行“请”人下车。 看着凌风手足无措的模样,苏瑾潭开口道:“王爷、公主,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说着就跳下了马车,不夹在他们叔侄中间当玩偶了。 凌风见下来的是苏瑾潭,急忙道:“苏小姐何必……” “我去横街,王爷回府,本就不是一条路,这些日子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有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呵。”顾云鸿追下去,听见苏瑾潭向凌风说什么救命之恩做牛做马,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她了。 “做牛做马,今世也能。”顾云鸿开口道。 她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奏效! 【宿主好聪明】 系统夸夸,但没有积分。 苏瑾潭白激动了一场,还以为自己又触发什么随机事件了。 “凌风,牵马。” 顾云鸿让凌风将套在马车上的白马牵给自己,随即一手拉着苏瑾潭的胳膊将她抱上了马背。 “王爷!”苏瑾潭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以为顾云鸿要给自己一个过肩摔,幸好,她坐上马背,又开始屁股疼,拉马车的白马身上并未着鞍,当然要屁股疼。 顾云鸿在北地行军打仗惯于不着鞍骑烈马,此时正是兴奋,箍紧苏瑾潭,一手扯了辔头就转头向横街去了,留下顾兰珮一人坐在自己的马车里。 第23章 横街 迎面猎猎的晚风吹拂在苏瑾潭的脸上,天色已渐渐暗下来,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让她恍然。 现在坐在顾云鸿怀里骑着没有马鞍的马就更恍然了。 她的头发蹭着顾云鸿的下巴颏,顾云鸿能感受到苏瑾潭似乎在害怕,不经意间已与他贴得更近了。 苏瑾潭确实有点害怕,因为没有马鞍的缘故,她总觉得自己要掉下去。 终于到了横街,天色已经全黑下来,沿途莲花石柱上的红烛渐次亮了起来。横街是楚国皇宫宫城外的第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因毗邻宫城,街上不许容留摊贩,显得十分宽阔,足有寻常街道的两倍之宽。 “王爷,横街不许纵马。”苏瑾潭看见左右两边的街道金吾卫站在横街之前,手执红缨长戟,赶紧向顾云鸿道。 “你看他们敢阻本王么?”顾云鸿也看见了,付之一笑,偏要犯这个禁。 话音刚落,执戟的街卫果然前来,试图拦下顾云鸿。 顾云鸿低声道:“抓紧我。” 苏瑾潭怕摔下去,难得顺从地抓着顾云鸿执马鞭的手臂。 只见顾云鸿驭马越过横档在眼前的长戟,白马也觉得畅快,发出一阵嘶鸣,一溜烟就跑到了横街以东的第一家商铺门前。 苏瑾潭的心跳得砰砰作响,街卫见人闯关,立马追了上来,顾云鸿却坐在马上,淡然道:“横街街使是谁?” 那几个卫士一听就知道他来头不小,但这上京城中再大的官也不敢在横街纵马,想到这里,他们忽又有了底气:“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胆敢夜闯横街,管你是几品大员!” 顾云鸿见他们不开窍,让自己在苏瑾潭面前装逼失败,有些恼怒:“几品大员?”顾云鸿反问道。 卫士支支吾吾,就中一个机灵的已偷偷跑去叫街使了。 顾云鸿想自己虽主掌楚国兵事,但出门在外竟这样没面子,也有几分泄气,只得从马上下来,向苏瑾潭道:“你先进去。” 苏瑾潭以为他要动武,想今日发生之事实在太多,此时节外生枝有什么好处,赶紧劝解道:“算了,算了吧,我们一起进去。” 【恭喜宿主……】 ?又有积分!?苏瑾潭听见系统乐呵呵的声音就迫不及待问道。 【男人想在女人面前炫耀,这是什么意思,宿主懂吧?】 【我是在点拨宿主,抓住机会!】 ……苏瑾潭受不了了:“没什么事别出来了。” 随即又偷偷去看顾云鸿,难道真的像系统所说,他爱上自己了? 苏瑾潭一瞬间变得自信起来,没想到这么容易! 顾云鸿背对着苏瑾潭,竟然和那些卫兵寒暄起来,问他们是哪个折冲府里供上来的,又同人家讲起自己在北地从军的事情。 “原来是灵武州来的,灵武州镇守使是……黄盈开?”顾云鸿虽年轻面嫩,但对天下兵事和各地武官都是了如指掌,毕竟是在战场上长大的王爷,和那些纨绔子弟自是不同。 为首年长的卫士见他忽然提起从军之事,气氛也不似方才那般压抑,点点头答道:“我从前是黄大人的扈从,因新帝登基,不欲各地镇守使养私兵,拥兵自重,黄大人只得将亲兵营解散,听凭朝廷调令。” 顾云鸿知道这件事,此事和他从北地赴京是同时发生的,一时之间与那卫士不免惺惺相惜起来:“本……我也正是那时来京,途经河西、灵武、金州,当真是万里之远。” 街使赶来的时候,顾云鸿正和横街卫士相谈甚欢,他看见顾云鸿随身所佩的水苍玉上镌刻着一个“顾”字,又是一副贵胄威严的姿态,瞬间明白此人绝非普通人士。 “王爷,王爷夜访横街也不提前知会小人!”街使忙不迭地向他行了一礼,又转头去骂那些卫士:“一个个睁着眼睛出气用,认不出这是王爷么!?” “不必怪他们,倒是应该奖赏,横街有令不许纵马,今日是本王一时兴起。”顾云鸿抬手道,随即切入正题:“横街街东可知是谁的产业?” 街使听他问起横街产业,瞬间冷汗淋漓,支支吾吾半晌也不敢说出苏家,顾云鸿却自问自答道:“无论之前在你处挂名是谁,从今日起是本王义妹,苏瑾潭,你可记住?” 苏瑾潭听见顾云鸿忽然提起她的名字,心中总算了然,顾云鸿这一趟来是为了在街使那里给自己挂名,否则每月收取羡余时,人家岂不讹她一笔! 苏瑾潭感动于他的好意,也向那街使点点头。 “另外……你下去吧。”顾云鸿让街使退下,只留下方才说自己从灵武州而来的卫兵。 “你叫什么名字?” “尉迟简。”卫兵低头答道。 “本王看你是个可造之材,屈居横街做个卫兵不免委屈了,不如跟着本王罢,这一个月,你仍在此地,且帮本王看顾义妹,待得合适时机,本王亲去禁军调人。”顾云鸿不仅在街使那里帮她挂了名,还找来一个横街卫兵保护她!WeNXuEmi.Cc 苏瑾潭很感动,但不敢动,根本不敢动,她再看顾云鸿时,心里已经有些奇怪的感觉,自己这是——狐假虎威了? 抱大腿果然有用。 她下结论。 顾云鸿才是她的金手指吧! 横街上第一家商铺是建康酒楼,顾云鸿和她一道走进去时才道:“城中皆知凌风是我身边的人,不好明面上派他来助你,因而在横街卫兵中择人是最好的办法。” 的确,这样一来苏秉钧也无话可说! 苏瑾潭发觉顾云鸿还是挺有心机的,起码比苏家那什么公子聪明多了——拿苏玉衡来比,倒是玷辱了顾云鸿。 二人坐进建康酒楼,苏瑾潭才觉得饥肠辘辘。 建康酒楼是上京城中最大的酒楼,她上一世还没来过。 顾云鸿看她瞥着人家包厢内的酒菜,掩唇笑道:“你饿了我们就先用膳,不着急找掌柜。” 苏瑾潭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她已经饿到恨不得吃下一头牛的地步了! 第24章 顾兰珮曾经说要嫁给他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顾云鸿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给苏瑾潭倒茶,怕她噎到。 苏瑾潭看着满桌的珍馐,已经不知道该先吃哪个好了。单笼金乳酥、金铃炙、御黄王母饭、光明虾炙、玉露团、小天酥、二十四气馄饨、鸭花汤饼……顾云鸿方才点单时候看也不看,只说一句上招牌菜色,桌上就瞬间多出十几道美味佳肴,苏瑾潭一口汤饼、一口虾子炙,嘴巴塞得鼓鼓的,像个偷油吃的小老鼠,惹得顾云鸿低头偷笑。 “你笑什么?我一天没有吃饭了!”苏瑾潭解释道。 不仅一天没有吃饭,还伤痕累累。 额头上的伤不说了,胳膊上的刀伤——也不知道自己第一人格是怎么想的,就算使了苦肉计,顾知蓉和苏秉钧不还是有话说吗,她一拍脑袋,又开始问系统怎么今天才出来! 系统委屈,系统不说。 “对了,九公主今天为什么找你?”苏瑾潭觉得两个人的饭桌上太安静,咬着小天酥问顾云鸿道。 但引来了更冗长的沉默。 她抬头看顾云鸿,见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但奇怪,谋术技能并没有提醒她不要说这句。 系统坏了? “她——”顾云鸿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瑾潭跟着道:“算了,哈哈,我随口一问而已。” 顾云鸿抬眼望天花板,似乎在组织措辞,面上难得有几分窘迫,让苏瑾潭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她摇摇头,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倒出去,继续看着面前的茶点挑兵选将。刚才吃得太快,汤饼下肚就已经半饱,现在只能对着剩下的菜肴望洋兴叹,苏瑾潭摸摸肚子:“有没有那种大胃王技能?” 系统:……你觉得呢? “只是一个建议嘛。”苏瑾潭和系统聊起来。 “她性情乖戾,幼年时我长在宫里,彼时她才八岁,向当时的圣上、我的三兄说要嫁给我。” 顾云鸿话音未落,苏瑾潭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系统嫌弃地尖叫。 苏瑾潭被呛得满面通红,一连串的咳嗽声在建康酒楼中响起,惹得屏风外的人都向她看来—— 苏瑾潭急忙又灌了一口水顺气:“你们不是叔侄么?” 顾云鸿滞涩地点点头:“当日宫中传闻我并非德宗皇帝亲生,所有人都叫我野种,她听此传闻,十分雀跃,隔日就向三兄说要嫁与我为妻。” “三兄自然大怒,将她关在紫兰阁内禁足三个月,不许再去宫中学堂,又问我是否想去封地,无霜见我在宫中为皇子皇女欺负,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顾云鸿说起这些旧事,似乎还有些害怕。苏瑾潭不知道那顾兰珮当日对他做了什么,让他今日还有阴影。 “后来呢?” “你回上京之后她就没来找过你?”苏瑾潭八卦心起,继续追问道。 顾云鸿却大笑起来:“你吃醋了?” “…………” 大哥!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 “你我义兄义妹,何来吃醋一说。”苏瑾潭理直气壮道。 顾云鸿皱眉道:“义兄义妹就不能吃醋么?” 他倒是理不直气也壮。 苏瑾潭想起来他自十岁就去北地,恐怕西域之人对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兄义妹和中原人不同,顿时心下了然,毕竟在西戎北狄那里,女子夫死从丈夫的弟弟,谁知道义兄义妹又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苏瑾潭当即解释道:“没有,我只是好奇。” “刚回上京城那日,我赴顾兰毅的家宴,她也在座,当日一见并无不妥。”顾云鸿话说一半,又去喝茶。 苏瑾潭急切的想知道后续,又不敢催他,怕他又说自己吃醋,只能捧着吃得浑圆的肚子等他下文。 …… “然后呢?”见顾云鸿不说话,苏瑾潭实在忍不住了。 “没有然后,然后就是今日你所见到的。”顾云鸿骗了她,其实顾兰珮来找过他一次。 苏瑾潭摸着肚皮在心里道:“无聊,幼年戏言而已,何至于害怕成这样。”表面上还是“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疑惑解开的模样。 “不说这些,我看着酒楼生意不错,你打算就住这里么?”顾云鸿把话题说回她和苏玉玦打擂台的事情。 建康酒楼自有住宿的地方,但却不是给寻常百姓准备的,大多是外国使节来访楚国之时下榻于此,不用说,自是苏秉钧的面子,此处距离皇宫又近,还有街卫,安全也能得到保护。 苏瑾潭想了想,点头道:“就住这里罢,待我有钱了,也买一处大院子!” 她从来没有自己的家——无论苏家还是姚家对于她来说都像监狱一样,这一世重活,她决定先搞钱也是前车之鉴,等自己有了钱,才能去查母亲的事,扳倒苏秉钧,否则一切都是空口白牙,更何况凭借苏秉钧的势力,要是知道她想查探这些事情,免不得“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顾云鸿这棵大树也要抱紧了。 顾云鸿听见她说要买大院子,笑道:“我名下许多空置的宅院,你择一个顺眼的搬进去就是了。” 很好,有权有势,还大方! “不行,你那些宅院的地契房契上写的又不是我的名字!”苏瑾潭斩钉截铁道。 听起来怎么像是在让顾云鸿把房契地契写上自己的名字……她可没有这个意思,当然,顾云鸿愿意也是可以的。 顾云鸿却没有再接话。他的房契地契都在云无霜那里保管着,自己平日当撒手王爷惯了,要是给云无霜说想把财产送给苏瑾潭,顾云鸿摇摇头,以云无霜的性格恐怕要把苏瑾潭祖宗三代都查出来!这还不算完,顾云鸿想起云无霜从前想要给他娶妻列出的条件,什么外在条件都是小事,主要云无霜还要看人家的礼数,比皇宫选秀女还严格,他打量苏瑾潭一眼,看她吃饱了就捧着肚子,毫无坐姿形象管理,吃饭时候也不像大家闺秀一般吃一口擦一下嘴巴……云无霜那关肯定过不了! 第25章 非礼勿视 顾云鸿丝毫没发现自己已从找宅子想到了娶妻,可惜苏瑾潭的谋术技能还未达到五级,听不见他的心声,只是看见顾云鸿在自己说完房契地契写名字后就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苏瑾潭清清嗓子:“我也没说非要你的宅子,害怕什么?” 刚才那话有问题吗?谋术也没提醒啊。她在心中默默问系统。 系统沉默。 苏瑾潭试图缓和气氛,向顾云鸿道:“放心,等我赚到钱了,定少不了你的一份,王爷对我到底有救命之恩,我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顾云鸿这才回过神来,说自己不要她的钱。 “我不缺钱,也不图你报恩。”顾云鸿一字一句看着她的眼睛道。 苏瑾潭当然知道他不缺钱,她是故意这么说,就等顾云鸿这一句,到时候就不是她不给,而是顾云鸿不要了。 做人嘛,是要在必要的时候厚颜无耻一点。 她揭过这个话题不谈,左右巡视着道:“不知建康酒楼的掌柜是谁,万一和苏秉钧有故旧关系,我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在那老贼监视之下了。” 顾云鸿也不知道。 其实全上京的商铺都在工部和户部挂名,而户部侍郎裴东今日她见过,是苏秉钧养的一条好狗,工部侍郎杜谋也是苏秉钧的旧日门生,只不过他素来清介,一直和苏秉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因此不得晋升,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已经三载考课。 顾云鸿对朝中文官实在所知甚少,眼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顿时泄气道:“今日天色太晚,明日再说罢。”他要临时抱佛脚了。 苏瑾潭点点头,叫来店中跑堂,向他出示了自己手中的印鉴,跑堂立刻将掌柜请来。 建康酒楼的掌柜是个世代经商的湖广人,听了苏瑾潭的来意,半信半疑地给她开了一间上房,还要再仔细盘问,苏瑾潭就打着哈欠道:“明日再说罢。” 顾云鸿不好进她房间,叫苏瑾潭到建康酒楼的后院,将手中令牌交给她道:“有事就叫尉迟来找我——刚才那个街卫。” 苏瑾潭毫不客气地收下,她现在正怕苏玉玦和顾知蓉娘家的人来捣乱。 “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苏瑾潭实话实说,坐在建康酒楼后院的金鱼池边,被他一问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无非是先查账本吧。”苏瑾潭记得顾知蓉管家之时就是日日查阅账本,看出账入账,只不过很多时候她向娘家送东西都不写在账本上。 “来的路上我看了,街东六间铺面,街西五间铺面,中有一座道观,恐怕不在苏秉钧名下。”顾云鸿在战场上练就的鹰视很久没有用武之地了,不想今日用在此处。 “这你都记住了,就知道那老贼故意,给我五间,给苏玉玦六间,这不摆明了作弊。”苏瑾潭想自己刚才也经过横街,却丝毫没有留意到这些。 “横街虽宽,却十分短小,因国朝奉玄元皇帝,故而置道观在其上,而这个道观——”顾云鸿欲言又止。 “这个道观乃是皇家道观,自顾兰珮不肯成婚入道之后,太后就将此道观挂在她的名下。”顾云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又是顾兰珮!苏瑾潭却没有想到,这横街竟如此热闹。 “不过她平素不爱来此,你倒可以放心,只是——” “只是什么?”苏瑾潭不知道顾云鸿为何这般吞吞吐吐。 “只是今日你看到了,她对你颇有敌意。” ……原来是自信过头了。 苏瑾潭抓着襦裙上的绶带逗弄水里的金鱼,听见顾云鸿的担心,一下没坐稳,差点跌进水里。 还好顾云鸿及时拉住了她,就是用力过猛,苏瑾潭又一头扎在了他的怀里。 …… “光天化日,你们做什么?” 一个稚嫩的童音的闯入耳朵,苏瑾潭下意识地从顾云鸿怀里跳出来,整理着凌乱的绶带,这童音倒是和系统音有几分相似,她回头去看,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后院的小石亭中,手中拿着鱼食,正怒气冲冲地向他们喊话。 苏瑾潭看了一眼漫天的繁星,指着天上道:“哪里光天化日,我们在此说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知么?” 小孩憋得脸色涨红,一跺脚道:“这是公共场合,不是你们的闺房。” 义正言辞但稚嫩的声音和鼓着气的小脸看得苏瑾潭想笑,问他是谁家小孩。 小孩却一扭头跑走了。 气性挺大。 顾云鸿难得没有用他那威严英气的面孔吓人,仍站在原地,似乎在出神想着些什么。 苏瑾潭在他眼前挥挥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好像是皇室中人。” 顾云鸿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见那小孩身上绣着四爪蟒龙,暗纹在银辉的照耀下熠熠发亮,苏瑾潭又不常与皇室中人打交道,自然不知。 “?” “他都不认识你鼎鼎大名的摄政王,怎么好算作皇室中人。”苏瑾潭思考了一秒,忽然道。 “再说,我们什么也没有做!你怕他向谁告状?” 顾云鸿想得脑袋疼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熟悉的纹样,只能暂时抛下这个问题,但还是和苏瑾潭保持着距离:“我不想苏秉钧再拿名节之事来污蔑于你。”即使谣诼的对象是自己。 老匹夫!苏瑾潭也想起来苏秉钧今日一直在说自己住进摄政王府如何折损名节,没成想对她“名节”攻击最力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上一世的那些骂名和污言秽语忽然又闯进她的脑海,那时她从马贼窝里出来,苏秉钧似乎怕她脏了他苏家的门楣,迫不及待就将她送入了姚文进的府邸,而姚文进对她就更恶劣,新妇奉茶之时,任由柳氏向她泼脏水,骂她是贱女人,连青楼妓子也不如,再后来,又不许她出门,无论是上京城里的官员宴席还是贵妇雅聚,他都不许苏瑾潭抛头露面。 自己上一世在名节上吃够了亏,苏瑾潭的恨意再度涌上心头。 第26章 名节是什么? 名节是什么,名节对一个女人来说真是可大可小,倘若她是秦楼楚馆的妓子,那名节确实什么都不是,世人非但不会用名节来为难,当她从良之际还会夸赞,男人嘛,劝妓从良,又逼良为娼。 但她身为苏家嫡女,名节重于性命,苏氏一家人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不厌其烦地以此来羞辱于她,想用谣诼把她钉死在贞节牌坊上。 她想起苏秉钧那时语调平平地问她为何不自杀以保全苏家嫡女的名节。 她解释自己并未被凌辱,马贼只是想要钱财,苏秉钧却说让她去给天下人解释,看看谁会相信一个大婚当日被马贼劫走的女人是清白的。 那时,姚文进是她最后一道壁垒,但姚文进厌恶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瑾潭想起这些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冲进苏姚二家杀人。 【宿主……】 系统小心翼翼地开口,感受到了她心底的怒火即将淹没理智。 【宿主,宿主醒醒!小心第二人格的反噬】 苏瑾潭从回忆里抽离,被系统的声音唤醒,皱着眉道:“什么反噬?”wEnxUemI 【宿主现在身体里是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并存,但……但是第二人格一旦黑化就会反噬第一人格,包括宿主自身!】 什么叫包括宿主自身? 【宿主如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第二人格就会利用情绪反过来控制宿主,到时候宿主做任何事情……比如杀人放火,自己都会无法操控!】 苏瑾潭还以为上天真给自己开了金手指,原来是有风险的。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试图调节自己的心情。 顾云鸿站在一旁看她刚才眼神中充满恨意,心知定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毕竟那日救她回去,他亲眼看到过苏瑾潭满身的伤疤。 “放心,有我在,苏家现在伤害不到你分毫。” 他不知道她从前到底受过怎样的苦难,但今日的苏瑾潭十分耀眼,尤其是站在姚府骂苏秉钧那老匹夫的时候。 苏瑾潭听见他的话,忽然嗤笑一声道:“倘若那日我被马贼凌辱,你今日还会如此对我么?” 顾云鸿不知她为何提起那日的事情,以为苏瑾潭想起了当日自己的冷漠,赶紧解释道:“当日我心情不好,出城野猎,不想多管闲事。” 还不如不解释。 苏瑾潭继续笑道:“王爷可知道,你的一时心情不好,见死不救,葬送的就是一个女子的一生。” 顾云鸿眼底流露出明显的惊慌。 他抓着苏瑾潭的手臂,神思混乱,想要再去解释,却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累了,要上楼睡觉了,王爷请自便。”苏瑾潭抽出手臂,转身就走。 顾云鸿留她不住,茫然无措地立在夜风中,云层遮掩了月光,夜色愈发显得晦暗,等他骑上马回到摄政王府里,天上果然落起小雨,细细密密,针扎一般刺在他脸颊上。 “有爹生没娘教!” 从前人家骂他的话又浮现在眼前,顾云鸿的确不是个良善之辈,自幼年登临战场,见惯了生死,谁会在乎一个陌生女人的死活,只是现在想到那人是苏瑾潭,被苏瑾潭见识到了他的冷漠……顾云鸿的心口忽然十分钝痛。 淋着雨回到府里,云无霜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迎上前去问道:“王爷去了哪里?” 顾云鸿抬头看他,怔愣了半晌才问道:“那日我若没有救她,她是不是就死了?” 云无霜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搞得摸不着头脑,走到房中才想起他说的是苏瑾潭。 “那些马贼不是只为了钱财么?就算当日王爷袖手旁观,苏家也会派人赎回嫡女,否则天下人的唾沫都会淹死苏秉钧。”云无霜递给他一碗姜茶,淡然道。 顾云鸿不说话,也不接过姜茶,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榻上。 “王爷听谁说什么了?苏秉钧?还是顾兰珮?”云无霜从小看顾他,对顾云鸿的秉性十分清楚,如非旁人胡言乱语,顾云鸿自己是不会想到这些的。 “要我说不如再向皇帝自请回北地,那地方虽贫瘠了些,倒是比皇城之中勾心斗角好得多。” 况且顾云鸿也一直想回去,当日来上京城住了不到半个月顾云鸿就问他什么时候能上书给皇帝自请回北地,云无霜怕他惹来顾兰毅的猜忌,不许他再提回北地的话。 “我不想回去了。”顾云鸿接过姜茶一饮而尽。 听到顾云鸿说不想回去,云无霜本该开心,但今日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看得出来,顾云鸿有心事了。 从小看大的孩子,他比顾云鸿不见踪影的母亲还了解他,十岁到二十岁,其实顾云鸿并没有一点长进,还是少年心性,云无霜为他打点财产、人际,又当管家又当保姆,现在看见少年长大应该感到欣慰,但他发现自己竟一时接受不了。 …… “王爷今日午后出去究竟发生了何事?见了什么人?”看着顾云鸿睡下,云无霜找来凌风问话。 凌风自他抢了马带走苏瑾潭就没有再追上去,有意给他二人留下独处的时间,现在听见云无霜问,心里颇有些为难,要是说自己并不在王爷身边,岂不要受罚了? “王爷怎么了?” “你只管说实话,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责罚于你。”云无霜面色铁青,额上青筋乍现。 “今日从苏府出来,王爷还挺开心,只是……只是出来的路上碰见了九公主。”凌风唯唯诺诺道。 “九公主的车架挡住了王爷的去路,她似乎有事找王爷,但王爷不肯理她,二人就。” “顾兰珮?”云无霜自言自语道。 “他们说了些什么,一五一十说给我知道。” “凌风不知,九公主登上王爷的马车没多久王爷就叫凌风请她下来,谁知她不肯,王爷只得自己下了车。”凌风想自己倒是没有扯谎,只是有选择的将今日之事说给了云无霜知道。 云无霜果然不再问下去,摆摆手就放他出去了。 第27章 有刺客 苏瑾潭听着哒哒的马蹄声的远去才走到窗前下望,建康酒楼的后院此时极为安静,因起了风,下起小雨,梧桐树叶挤作一团沙沙作响,遮挡了苏瑾潭的视线,让她看不见楼外的街道上骑着白马失落而去的少年。 雨下的太突然,苏瑾潭躺在高床软枕上翻覆着,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一定是刚才吃得太多了。 她闭起眼睛,窗外雨声又让她回到了住在摄政王府养伤的那几日,也是接连的阴雨天气。 顾云鸿……她的脑海里频繁浮现出顾云鸿的面孔,少年的顾云鸿……上一世苏玉玦出嫁时,她并未前去,因姚文进和苏秉钧都不许她这个“失了贞洁”的女人出现在人家的大喜之日,她记得后来见到的顾云鸿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完全不是,似乎已是而立之年,浑身充满戾气与战场上下来的杀伐之气,而刚才的顾云鸿,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质问,费尽心思的解释着。 不行,现在不能想这些。 苏瑾潭睁开双眼,试图把脑海里的顾云鸿赶出去。 【每道故事都有一篇剧情,每段爱情都像动人旋律……】系统突然开始在雨声里唱歌,听起来不像是楚国的歌谣,苏瑾潭掀开被子,大声道:“闭嘴!” 【宿主,怎么了嘛,唱歌也不行】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苏瑾潭气得小脸涨鼓鼓,又想起系统刚才给她说不能让情绪控制自己,再度深呼吸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你闭嘴,还有,第二人格会利用情绪反过来控制我杀人放火的事情为何现在才告诉我?”苏瑾潭问道。 【……我忘了】 系统实诚,系统知错,但不改。 “呵,你故意的吧,你巴不得我去杀人放火,然后被抓起来砍头,这样你就好去找下一个宿主了。”苏瑾潭激将道。 【……宿主,激将法对我没用,我是ai】 “诶哎?诶哎是什么?”苏瑾潭发现系统好像不是中原人士。 【就是没有实体,没有生命的机器,宿主懂了吗?我也不来自于这个时代,算了,宿主你别查人户口好吧】 系统这句她听懂了,查户口嘛,她倒是想,只不过户部侍郎裴东是苏秉钧的人,户部大门又不对她打开。 【宿主放心,我不可能去找下一个宿主,这都是管理处控制的,你没完成支线剧情就死了,我会被关小黑屋的!】系统终于向她解释,打消了苏瑾潭的疑心。 毕竟才认识一天,呃不,半天,苏瑾潭半信半疑道:“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现在没有外人了,你统统说来。” 【没有了】 系统斩钉截铁。 “当真没有了?”苏瑾潭不信,继续问道:“除了有被第二人格控制的风险还有什么风险?” 【唔……】 【好吧,偷偷剧透一下,本次支线剧情有两个结局,一喜一悲,虽说本系统给宿主开了金手指,但是剧情线还是要凭借宿主自己的选择决定走向,如果因为宿主的选择导致了悲剧结局……】 “会怎么样?”苏瑾潭见不得它欲言又止的模样,追问道。 【会魂飞魄散。】 系统的声音透着一阵寒意。 魂飞魄散,苏瑾潭不解,其实她上一世死后的记忆已经完全消失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系统是哪里来的。 【天机不可泄露,宿主,总之只此一次重生的机会,如果达成完美的结局,才有投胎的机会】 系统当然知道,苏瑾潭可是拿投胎的机会换来的重生一次。 苏瑾潭听见这话,倒不是很担忧了,这都是死后的事情,管他呢。 “悲剧结局是什么?我会死?被人害死,还是什么?”她只关心眼前。 【宿主不要作弊,完成技能满级后才能提前预览结局!】 系统在违规这件事上可是一点不马虎。 “总之,在关键的时候,你会帮我的,对吧?”苏瑾潭道。 【宿主自己做决定时,系统是不能干涉的,否则……】 “进小黑屋。”苏瑾潭替它说了。 一人一系统在雨声中问答了半天,苏瑾潭终于搞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一招错满盘皆落索,倘她有一个决定做错了,恐怕就会影响到之后的剧情发展。???.wenXUEmi 真是让人心惊肉跳。 “啊——” “有刺客!!” “抓刺客——”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夜的寂静,窗外忽然传来抓刺客的声音,苏瑾潭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被这一变故吓了一跳,皇城天子脚下,会有贼人如此嚣张?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 随即又有人声传来,说着她听不懂的西域话。 苏瑾潭还没来得及反应,屋门就已经被人大力撞开。 一个身穿夜行衣,脸蒙黑布的男人被人狠狠地摔进来,砸倒了玉山屏风,巨大的响动让苏瑾潭缩在床脚,动也不敢动。 还好她灭了蜡烛,屋内此时伸手不见五指,天又落雨没有月光,只能看见一道闪着寒光的刀影向内探来。 “你是谁派来的?”另一个男人站在屋门外说着蹩脚的汉话。 “楚国皇帝?”不等地上的大汉答话,他就又继续道。 “还是安居国公?” 这都哪跟哪。苏瑾潭屏气凝神,观察着屋门口的两个人,没想到夜里竟会这么热闹,但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只见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一声不吭,伸手在怀里摸索着什么,门外的男人等得不耐烦了,钢刀直接横上他的脖颈:“说话!” 跌坐在地上的男人此时却挺身朝他的刀刃上撞去,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西域话。 砰—— 砰—— 巨大声响顿时快要震破苏瑾潭的耳膜,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看见阎罗王了! 火……着火了!! 苏瑾潭挣扎着从床上跳下了,大声地喊着:“救火,快来人救火啊!!” 火舌阻挡了她的去路,檀木包裹的玉山屏风此时正是助燃之物,火星四溅着迸射到她的脚下——根本出不去! 第28章 阿跌那颜 怎么办!苏瑾潭面对着熊熊大火,急得慌不择路,那火焰由蓝转红,已经吞没了她的去路 苏瑾潭被逼到窗前,下望是三层楼高的后院,就算窗下有梧桐树阻挡,跳下去也是非死即残,她绝望地看着大火燃着床帐,嘴里还在喊着救命,门外此时也汇聚了许多救火的人,只是杯水车薪,从楼下打水上来灭火根本不足以在短时间内扑灭这场大火。 跳?还是不跳? 这是个问题。 苏瑾潭后悔自己选择了医术和谋术,如果当时选的是武术,此时飞檐走壁不在话下,还用得着怕区区三楼? 【宿主,快点跳啊!你有医术!不会受伤的!】 ……不受外伤,受内伤更致命!苏瑾潭在危机面前还保持着理智,但一只脚已经跨到了窗外,这是她唯一逃命的途径,跳下去,还有一线生机,等人来救火,就只能等死! 苏瑾潭咬咬牙,另一只脚也跨了出去,踩着窗边一寸宽的窗台,双手紧紧扒在窗棱上,已经能感受到屋内的灼烫,火势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幸好她及时下了决心。 苏瑾潭站在窗台上才发现建康酒楼的富丽之处,其他旅舍酒楼的房子一间挨一间,建康酒楼的房子却相隔甚远,她根本无法从一寸宽的窗台挪到其他房子的窗口去! 看着梧桐树下的金鱼池,苏瑾潭艰难地挪动着,只要落到金鱼池里就没事了! 其他房间的住客此时也已经跑到院子里,看见她挂在三楼窗台,院子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 苏瑾潭被这惊呼声影响,一只脚踩了空,瞬间从三楼坠落下来—— “啊——” 完了完了完了,即使有疗愈外伤的金手指她也还是被吓得心脏要跳到外边去了。 迎接她的却不是冰凉的池水和坚硬的土地。 苏瑾潭睁开眼睛,借着院内的莲花灯看清了救她的人—— 竟然是今天在摄政王府门前帮她抢来退婚书的少女! 那少女仍穿着白日的一身嘉禾软罗裙,一只胳膊扶在她的腰上,轻轻巧巧地踩着梧桐树干借力落地。 这不是巧了么,苏瑾潭不由问系统自己和这少女是什么关系,她竟能一日之内三番两次救自己。 【……】 【她不是npc!剧情走向并不受本系统控制!】 系统大叫。 苏瑾潭不知道什么叫npc,想又是系统的专用术语,也不去跟它打搅,回头向少女道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无以……”这话怎么听着耳熟,不行,这样说未免有些虚伪,苏瑾潭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大火,还没道完谢就大喊道:“救火队呢?去京兆府找救火队,还有街卫!去找街卫。”说着,她揪住了建康酒楼的跑堂:“去叫街卫来救火!听见了吗?” 小雨根本无济于事,照这样的速度烧下去,她没有进账先要赊钱了! 跑堂还不知她才是真正的幕后大老板,只能投眼看向掌柜。 那掌柜本就对苏瑾潭有几分不信任,此时见她那间屋子着火,更是疑心大起,叫走跑堂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来日一定报答!”苏瑾潭看那跑堂跑出酒楼后门,才放心地回头向那软罗裙的少女道。 少女却一直在打量着她。 “你不是摄政王府的人么?怎么在这里?” 苏瑾潭惊魂未定,还在担心那大火烧了建康酒楼,听见少女发问,想也没想就道:“我不是摄政王府的人。” 急匆匆从家赶过来的顾云鸿刚冲进来就听见这一句。 他方才已经睡下,但是听人报说横街街卫来寻,云无霜那时正在盘问凌风,下人便直接向桃枝说了。 尉迟简说自己听见建康酒楼传来巨响,似战场上所用的火药筒声音,想起王爷的义妹就住在其中,因此来报。 顾云鸿自然要亲自来一趟,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匆匆跑了过来。 谁知苏瑾潭正笑着和人说自己与摄政王府没关系。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顾云鸿的心急不是作假,苏瑾潭却玩笑道:“差一点就要让王爷给我收尸了。” “什么?!”顾云鸿立刻拉着她到灯下细看,左瞧右瞧见她分毫未损才放下心来。 “还是多亏了这位姑娘救我。” 那少女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的亲密行为。 顾云鸿回头去看。 “敢问姑娘姓字?” “阿跌那颜。”少女抱了抱拳,行了一个中原江湖的礼数。 顾云鸿听她并非中原人士,也抱拳回礼。 阿跌那颜,苏瑾潭默念道。 竟然是个西域人。 “阿姊……”三人还没寒暄几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之前后院亭子里遇见的小男孩正跌跌撞撞向阿跌那颜跑来,脸上鼻涕眼泪齐流。 阿跌那颜也不嫌他脏,一只手就把小孩抱起来哄道:“阿苑长大了,不许哭鼻子,阿姊一点事也没有。” 苏瑾潭不解地看向顾云鸿——他方才说这小孩是皇室中人,难道是西域皇室? 顾云鸿也不解,男孩身上衣物确是四爪蟒龙没错,西域人不尚龙图腾,甚少穿这样的衣物,更何况—— 他想起来了! 四爪蟒龙,是质子! 不可能,这男孩看起来不足十岁,近十年来顾云鸿从未听说过楚国向西戎北狄送质子的事情,除非是,除非是德宗继位之前,德宗是他爹,在他继位之前,北狄和西戎交好,连年侵扰楚国,彼时楚国承平日久,有兵无将,接连在战场上吃了败仗,因此结姻北狄,又向西戎送去质子,与其女皇成婚。 若从那时算起,那质子的年纪恐怕已经和当今太后一样了。 苏瑾潭听不见顾云鸿的心声,以为他看走眼正在内省,上前去和阿跌那颜称为“阿苑”的那小孩道:“你刚才偷看我的时候还挺大胆的,现在怎么哭鼻子了。” 阿苑将头埋在阿跌那颜的颈侧,瘪着嘴道:“我错了,我不该偷看你。阿姊也说了,非礼勿视。” 他稚嫩的童声惹得苏瑾潭笑起来,顾云鸿却忽然上前道:“阿跌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瑾潭不解地看着他。 第29章 地契被烧了 阿跌那颜听见顾云鸿的话,却丝毫不意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随身的侍婢,向她嘱咐了两句,就将阿苑交到苏瑾潭手里,让她代自己看顾弟弟。 苏瑾潭拉着阿苑的手,心中疑惑,但有阿苑在,她也不好就这样跟去偷听,只得蹲下问阿苑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苑想了一会儿,奶声奶气道:“顾思苑。” “阿爹说在中原要用中原名字。” 他也姓顾?苏瑾潭沉默,不由看了一眼远处的顾云鸿。 按说上京城里的顾氏,一个砖头砸下去都能砸中七八个皇室旁支,但这不免过于巧合。 捏着顾思苑白皙柔嫩的小手,苏瑾潭已经没有继续打听他身世的心思了,反正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好奇害死人! 这时门外又传来响动,苏瑾潭以为是京兆府救火队的人来了,赶紧站起身向外张望着。 只见一个身穿绿色官袍的参军官急匆匆跨进后院的月亮门,身后还跟着一队……捕快? “救火队呢?”苏瑾潭大声问道。 为首那个穿绿官袍的参军官闻声走了过来。 “把她给我抓起来。” ??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正是自己,苏瑾潭左右看了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上前的捕快按住了双手。 小奶团子顾思苑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大哭起来。 阿跌那颜听见声音,也赶紧跑了过来。 “阿苑!” 她抱起顾思苑,对那两个捕快道:“你们做什么?” 绿官袍的参军官冷哼一声,无视阿跌那颜:“胆敢在天子脚下纵火,胆子不小,带走!” 苏瑾潭还要解释,就看见顾云鸿忽然挡在面前,手中长剑直直地指着那绿官袍参军官的鼻尖。 他没有穿外袍,也没拿王府玉牌,此时就像是刚从火场里跑出来的住客,一身雪白中衣,倒是衣靠人装,看起来尚有几分气度。 那参军官见他出来拦阻,吓得后退一步大叫道:“阻挠官差办案,也抓起来!同伙!一定是同伙!” 苏瑾潭不知他是从哪得来的消息,竟连顾云鸿都牵扯进去。 抓着她胳膊的捕快见状松了手,都冲上前去,想在参军官面前出个风头。 苏瑾潭感受到顾云鸿身上的肃杀之气,颇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那些捕快——他们这下可是惹错了人。 没想到堂堂楚国摄政王也有今天。 顾云鸿看见捕快一窝蜂向他冲过来,怕刀剑无眼,此地距离宫城太近,若是见了血这场面不免难看,随即收了长剑赤手空拳和他们打起来。阿跌那颜抱着顾思苑还在一旁叫好,她看得出来,凭借顾云鸿的武功,对付这些三脚猫不在话下,便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楼上火正旺盛的烧着,楼下的人也打做一团,苏瑾潭愁都要愁死了,丝毫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忽然瞧见一旁躲着的跑堂,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领道:“我让你去叫京兆府的灭火队,你去做什么?” 跑堂急忙指着掌柜解释说是掌柜让自己去的。 苏瑾潭就要去向那掌柜讨个说法,却发现装着房屋地契的锦盒落在了楼上,此时已被大火吞没干净。好倒霉,唯一能证实他是这家酒楼主人的地契竟然被自己搞丢了。她现在想去向掌柜说明。也没办法。 对了,还有印鉴!苏瑾潭之前将锦盒里的小方印佩戴在身上。此时地契丢了,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就是这印鉴,她摸遍了浑身上下都没找到——一定是刚才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 苏瑾潭弯腰在地上摸索起来。 若是掉在了金鱼池里,恐怕……她看着一丛丛出游的金鱼,非常烦躁。不到一炷香时间顾云鸿已经将所有的捕快撂倒。看着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顾云鸿就要去对付那个参军官。参军官躲在画廊柱子后大声道:“我是京兆参军,你是何人?竟敢公然拒捕!反了!反了!” 顾云鸿不理会他,就要动手,这时尉迟简终于带着救火队跑了进来。 看见顾云鸿和京兆府的人已经动了手,尉迟简上前道:“王爷。”京兆府参军听见尉迟简喊王爷,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知是哪个王爷,毕竟上进城王爷多如牛毛,但是无论是哪个王爷,都不是他一个区区八品小官能惹得起的。 参军官当即跪在地上磕头:“王爷请恕小人无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狗眼看人低。小人不知王爷正在建康酒楼中住着,小人……”他还要继续溜须拍马,就听顾云鸿道:“滚!”???.wenXUEmi 听见顾云鸿让他滚,参军官一刻也没敢耽搁,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生怕慢一秒就要被顾云鸿治个大不敬之罪。 顾云鸿热身结束,想起来苏瑾潭,他看见苏锦谭正趴在草丛里摸索着什么,顾云鸿无语道:“你还有功夫在这里干什么?” 苏瑾潭道:“快帮我找找!苏秉钧给的印鉴不见了!” 她决定先在后院里找,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只能跳下金鱼池——希望没有葬身鱼腹。阿跌那颜闻言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是此物么?” 苏瑾潭回头一看,一枚仅有食指大小的汉白玉方印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阿跌那颜的手心。 阿跌那颜解释说方才在梧桐树上看见的,恐怕是她掉下来的时候挂到了树上。 苏瑾潭庆幸自己终于不用跳下金鱼池。拿着那枚小方印就去找掌柜。 “我说过横街以东的铺子、产业都是我的。你竟然疑心我是纵火者,还叫京兆府的人来抓我,究竟是何居心?” 掌柜却还是不能相信她,拿着那方印左看右看,最后道:“印鉴也可造假”。 死鸭子嘴硬! 苏瑾潭看着掌柜,问他如何才肯相信自己是酒楼的主人。 掌柜道:“将房契地契拿来我仔细查看,方才你只让我看了一眼就收了回去,恐怕不是真东西罢。” 苏瑾潭回头望着熊熊大火燃烧的屋子:“我的地契房契就放在锦盒之中,现如今已经被烧尽了!如何拿给你看!” 第30章 安国公主也得叫你一声叔叔 她才刚拿到地契没有几个时辰就已经把东西搞丢了。 苏瑾潭不得不怀疑今夜之事是苏家人故意的。但是想到那个跌进自己房中的黑衣人和说西域话的男人,她又觉得何至于此,苏秉钧应当还不至于到雇凶杀人的地步。阿跌那颜的那间屋子也已经被火光吞没,阿跌那颜一行人只能住到对街九华楼去。九华楼是横街以西的一间酒楼,平日多住一二商旅,也是富商大贾才能住得起的。 苏瑾潭也跟着过去,其实她不想把这生意拱手让给九华楼,但是建康酒楼此际就算灭了火,大半个三楼也已成灰烬。如今她没办法。 坐进九华楼,阿跌那颜仍在客堂之外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人进来。 听见苏瑾潭的惊呼,顾云鸿回头看了一眼。来人一身西域打扮,宗室夏日也足蹬皮靴,苏瑾潭看着他熟悉的脸,已经想起来了,此人正是下午的时候摄政王府门外那个不太会说汉话的少年。阿跌那颜向他们道:“进去再说。” …… “什么?!那方才的刺客竟是来刺杀你的!” 阿跌那颜将门窗紧闭,上前去查看安斯顺身上的伤口。 名唤安斯顺的少年脱下身上残破的短衣,只见他胸口上扎着的尽是方才火药筒爆炸后溅裂的玉屏碎片,血肉模糊。 “本王这就去叫太医过来。”顾云鸿看见他伤势颇重,再不及时止血清理伤口恐怕有性命之虞。 【宿主,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苏瑾潭还没反应过来,系统及时的提醒她道。 对,医术技能,她有医术技能。 “不必叫容樾来,这点伤势,我能处理,容樾身为太医署的医官,若是夜半受摄政王府之召,此事定会被顾兰毅所知。”苏瑾潭阻拦道。 顾云鸿倒是忘了,此地已不是他的北地,容樾也不是随军医官。 但是苏瑾潭的话让他不解:“你会处置伤口?” 苏瑾潭见他质疑地看着自己,挽起衣袖道:“嗯,我夜得仙人授医术,你不知罢了。” “准备热水,谁有匕首?”苏瑾潭其实也紧张,这是她第一次用医术技能为人疗伤。 “针线也需准备。” 阿跌那颜事急从权,也就默许苏瑾潭上手为安斯顺治伤,让婢女去准备她要的东西。 安斯顺闭上双眼,平躺在床上,呼吸虽然急促,但还在用西域话向阿跌那颜解释自己已经处置好了那刺客的尸体,让她放心。 “闭嘴。”苏瑾潭额上冒汗,正拿匕首为他挑出嵌在皮肉中的玉屏碎片,每拔出一枚碎片,她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好在提前洒了止血药粉,安斯顺出血不算多,她挑完最后一枚嵌在肉里的玉片,看着安斯顺胸口处一寸宽横翻着的伤口,擦了擦额上的汗。 顾云鸿见她手法还算娴熟,心中更为好奇,当日苏瑾潭住在他府里时可从未说过自己会医术。 银针在火上炙烤之后再刺到皮肉上痛得安斯顺闷哼一声。 【宿主,你们这里怎么都都没有麻药,好痛!】 系统又开始碎碎念。 苏瑾潭的心里虽在颤抖,但双手却奇稳无比,不到一刻钟就将安斯顺胸前的伤口缝合好了,安斯顺却已疼晕过去。 “他怎么了?!”不会吧,自己把人治死了? “晕了,不用担心。”顾云鸿探着安斯顺的鼻息道。 苏瑾潭长出了一口气。 【恭喜宿主第一次使用医术技能治病救人!奖励积分500】 意外之喜,还真是意外之喜! “早说有积分啊,那去大街上我摆摊义务救人是不是也有积分!”苏瑾潭兴奋道。 ……【没有】 系统回绝。 “到底什么人会来楚国刺杀于你?”顾云鸿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阿跌那颜看安斯顺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也放心不少。 她摇摇头。 据安斯顺说,刚才火药筒引爆后,那男人被炸得面目全非,在火药引炸之前,他只说了一句,翻译成汉话是“牝鸡司晨,家国不幸”。 安国传统,向来由女子掌政,顾云鸿没想到他们国家之中还有人对此不满,毕竟此传统已延续百年。 苏瑾潭一头雾水,她虽知道安国女王当政,但却不知这和阿跌那颜有什么关系。 顾云鸿看了一眼阿跌那颜:“此是本王义妹,我相信她。” 阿跌那颜看着苏瑾潭道:“我是安国公主。” “只是,我来楚国之事极为隐秘,不知怎会有安国人知道。” “今夜之事皆由阿跌那颜引起,倒是惊扰了苏姑娘。”阿跌那颜低下头,向苏瑾潭道歉。 苏瑾潭还是疑惑不解,安国公主为何能如此信任顾云鸿,才见了一面就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 “她是我五哥的女儿。” 顾云鸿和苏瑾潭进到阿跌那颜隔壁的屋子,向她解释道。 “五哥去当质子那年我还没有出生。” 但对于阿跌那颜忽然来楚国之事却不好仔细盘问,他想此事顾兰毅也不知道,因鸿胪寺接待外邦使臣,近来并未听闻有安国来人。 顾云鸿不想把苏瑾潭牵扯进来:“你只做不知罢。” “如此说来,顾思苑和阿跌那颜岂不是都要叫你一声叔叔?”苏瑾潭思路清奇。 顾云鸿的辈分又拔高了,没办法,他虽年少,辈分却高。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你也累了,快睡吧。”顾云鸿转折生硬。 苏瑾潭脑子还处于兴奋之中,怎么睡得着,但还是坐到了床上,做出送客的意思。 谁知顾云鸿却没有走的意思。 两个人一个坐在桌前,一个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不走?” “你怎么不睡?” “……你不走我怎么睡!”苏瑾潭据理力争。 “今夜事多,我怕你又被人放火烧了屋子,就不回府了。”他是怕再有人来刺杀阿跌那颜牵连到苏瑾潭。 苏瑾潭道:“那是意外,我又不是公主,谁会来烧我。” 顾云鸿背过身,吹灭了蜡烛。 “你睡罢,我就坐在这里。” 第31章 馊主意 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苏瑾潭掀开床帐偷眼看着坐在桌前的顾云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丝毫没有睡意,窗外愈下愈大的雨声也搅扰着她的心绪。 顾云鸿却像老僧入定,坐得端端正正,连头也没有回,似乎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他们行军打仗之人,马背上都能睡觉,这些不算什么,苏瑾潭看了一会儿就将床帐拉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非礼勿视。 与女子同屋过夜对于顾云鸿来说还是头一遭,自然该非礼勿视,听着身后的响动,顾云鸿充耳不闻。 …… 苏瑾潭不知道自己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似乎在想建康酒楼的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叹气。 “睡得不好?”顾云鸿声音幽幽,从床帐外传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苏瑾潭揭开被子,看自己身上衣物还好端端的穿着,立马跳下了床道。 “天已经亮了,你再不走,给人看见岂非……”苏瑾潭发觉这话再说下去就像苏秉钧的语气了。 绕过屏风,她看了一眼坐在红木软榻上的顾云鸿,他竟已换了一身衣服,深紫色的阑袍上暗纹绣着五爪龙,皇室专用的图腾,这下不会有人再认不出他了。 顾云鸿昨夜见苏瑾潭睡下,叫九华楼的人去摄政王府送信,让凌风将衣物给他带来,因此这一大清早才能依旧保持他摄政王的整洁俊美,否则中衣出街,就算御史台不敢参天一本仪态不端,也定会叫人笑了去。 顾云鸿也抬眼看着苏瑾潭,见她睡肿了双眼,微微一怔,忍住了上翘的唇角,指着桌上的桂花粥和鹅掌鸭汤道:“已帮你叫来九华楼的早膳。” 苏瑾潭原本早上起来没什么食欲,但看见是汤粥,也就拿粗盐随便漱了口,坐在桌前小口地喝起来。 九华楼的早膳还是不错,桂花粥清甜不腻,粥中还有桂圆肉、梅子干,苏瑾潭喝了一半忽然道:“建康酒楼怎么样了?” 顾云鸿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灭了火,但已人去楼空,目下住不了人了,未被烧到的地方,墙壁也已被熏黑。” “若是叫工匠来修葺,恐怕要费半个月的时间。” 完了,苏瑾潭喝到嘴里的桂花粥都透着苦涩的滋味。 完了! 苏瑾潭放下银汤匙,欲哭无泪。 “除了建康酒楼,还有四间店铺,只是你的地契,还要再去工部重新补来。”顾云鸿昨夜已将这些事情打听好了。 “好消息是工部侍郎杜谋与苏秉钧平日并不往来,不会为难于你。” 苏瑾潭竖起耳朵:“是不是还有坏消息?” 顾云鸿点头:“坏消息的杜谋此人清介耿直,莫说苏秉钧亲自去,就是本王去恐怕也要按规矩来,而按照工部寻常手续,补回地契所需七日时间,更何况那地契上并未写你的名字,需要持有人去补回,而苏秉钧给横街商铺的地契上写的名字是——” “苏玉玦!”苏瑾潭咬牙切齿。 但这也都怪自己,早知道就将那锦盒拴在裤腰上,睡觉都不取下来。 “苏玉玦怎么会帮我去工部补回地契,她巴不得等一月时间过去再补。” 苏瑾潭仰天长啸!! “怎么办,不如去偷!”她自言自语道。 “偷什么?”顾云鸿不解道。 “偷工部侍郎的印鉴!只需将那工部印鉴盖章在白纸上,照着其他地契的内容,自行将这些地契补回就是!”苏瑾潭脑子转得飞快。 “……叫谁去偷?”顾云鸿可不想揽下这小偷小摸的事情,他堂堂摄政王,倘若被人知道,颜面尽失,何至于此! “我想到了!”苏瑾潭一拍桌子站起来,不等顾云鸿问就冲出门去。 阿跌那颜住在她隔壁,此时也正在屋中用早膳,看着苏瑾潭急匆匆地跑进来,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 “昨夜受伤的那位仁兄可醒来了?”苏瑾潭寒暄道。 阿跌那颜以为她来换药,向套间内喊道:“阿顺。” 安斯顺半夜就醒来了,感觉胸口受伤的地方已好了大半,这自然有赖于苏瑾潭的医术技能,现在听见阿跌那颜喊他,急忙跑了出来。 苏瑾潭上下地打量着安斯顺,很是满意。 “你,好些了么?” 安斯顺知道是她为自己缝合了伤口,随即抱拳道:“多谢苏小姐。” 苏瑾潭乐呵呵道:“江湖儿女,说谢多生疏。”心里还在盘算如何开口。 顾云鸿倚在门边,看她冲着安斯顺谄媚地笑,已经猜知了大半,但却沉着脸:“苏瑾潭。” ? 顾云鸿怎么连名带姓的叫她,苏瑾潭回头看去,心里有些惊慌。 “出来。” 苏瑾潭向安斯顺和阿跌那颜笑了笑,不耐烦地走出去小声道:“怎么,还有谁能比他适合去一趟工部?” 二人走到回廊的尽头,顾云鸿还是不说话,苏瑾潭继续分析道:“安斯顺汉话不好,又是西域人,就算被发现也根本查不到他们头上,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顾云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犹豫半晌,终于道:“你知阿跌那颜是安国公主,倘若安斯顺被人发现,只会被当做细作处置,若是顾兰毅起疑心,两国之间难保不会兵戎相见。” 他故意把结果说得严重。 苏瑾潭却道:“你莫骗我,楚国不是无力打仗么。” “苏秉钧近来要消兵,顾兰毅如要与安国兵戎相见,哪来将领带兵,岂不是给你递了枕头,好让你去北地收复故旧将兵。”M. 顾云鸿看着她的眼神忽然起了变化,苏瑾潭不自在地别过头去看对街的建康酒楼。 “你这番话跟谁学来的,朝中的事情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顾云鸿不想怀疑,但苏瑾潭所说的未免与她一个深闺小姐的身份不符。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不是傻子,任你说什么都相信,你不肯让我请安斯顺去偷印鉴,究竟是为了什么?”苏瑾潭活脱脱像个军师。 第32章 为何不争上一争 “总之我会帮你想旁的主意,你不许在阿跌那颜那里多言。”顾云鸿道。 “你若不告诉我原因,我现在就去找安斯顺,昨夜可是我为他治伤的!”苏瑾潭没见过这样的人,话说一半,让她心里痒痒。 顾云鸿思索良久,终于松口:“跟我来。” 二人下了楼,苏瑾潭再度坐到那白马马背上,依旧没有马鞍,她不得已只能紧紧抓着顾云鸿的衣服。 顾云鸿挥鞭一骑直往北去,一直骑过宫城,到了禁苑,禁苑再过去,就是出城的路,苏瑾潭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哪,但还是沉默着跟他走。 【废话,宿主你又不能跳马……】 系统听见她的心声,吐槽道。???.wenXUEmi “哼哼,等着,我下一个就换武术技能,我看你还敢嘲笑我!” 苏瑾潭拉开版面,积分还差1000,武术技能的第一层级正是轻功,她对着商城狂流口水。 “为什么还没有触发事件!我要积分!” 【才过了一夜而已……宿主淡定,来日方长……】 “人间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你懂什么,就这一夜比我上一世的人生还乱!” 顾云鸿“吁”得一声,停下了马,抱着苏瑾潭就跳了下去。 “就在此地说罢。” “……什么?你带我跑了这么远就是为了说话?”苏瑾潭无语,看着眼前深林层叠,还以为顾云鸿要灭口呢。 “我怕被人听见。”顾云鸿道。 有病,纯属有病。 苏瑾潭找了一块石墩坐下:“说吧,什么大秘密。” “阿跌那颜是我——侄女一事你已知道。”他说出侄女两个字,还有些不自在。 “顾思苑是我小侄子之事,你也知道。” 苏瑾潭点头,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你可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谁?” 顾云鸿背着双手,故意卖关子。 苏瑾潭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你五哥?” 她受不了顾云鸿的吞吞吐吐:“这你也说过。” “你可知道五哥是谁?” 又来了,烦死人,苏瑾潭不说话,不耐烦地盯着他。 “五哥是当日楚国太子。” “?楚国竟让太子去做质子?!”苏瑾潭不敢相信。 “不错,五哥当日是太子,按理说不应由他去安国充质子,原本我父亲——德宗皇帝所定下的质子是三哥。” “岂不是先帝?”苏瑾潭明白了,这些皇家秘事实在太过恐怖,若顾云鸿所说是真的,当今皇帝顾兰毅的得位可算是名不正,言不顺,岂止顾兰毅,他爹的名分都不正! “……你说完这些不会灭我的口吧。”苏瑾潭在思考自己该不该听下去。 顾云鸿不理她:“安国所讨要的质子只能是正宫所出,当日皇后仅生一子,便是五哥,因此父皇将三哥的谱牒改到皇后名下,替代五哥,让他去做质子出质安国。原本三哥的母亲并非皇后,只是一介小小的昭容,但后来不知这母子用什么计谋,还是导致安国来楚使臣发现,为免兵戎相见,最终五哥不得不去了安国。” 顾云鸿终于不再卖关子,一股脑地将当年之事说了出来。 苏瑾潭瞠目结舌,追问道:“质子,按说质子成年后不都会回国吗?为何五哥,你五哥没有回来?” 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毕竟这些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可能会被灭口。 顾云鸿道:“那日五哥去安国后与安国公主一并长大,后来楚国使节再去时,五哥已与安国公主在安国成家生子。因从十岁起。就在安国孤身一人,离群索居,已不很熟悉楚国皇位之争,又兼已成家立室,因此他在安国犹豫之际,三哥为了争夺皇位,不知用了什么计策,竟让那些使臣先行回了楚国,不到两年安国公主又得登大宝继位女王,总之五哥再也回不来了,也无所谓与他争,或因五哥与安国公主是真心相爱罢,倒是避过了一场宫廷之争,三哥当日将挡他路的兄弟都已屠戮殆尽。” 这些事情都是他从云无霜那里听来的,也不知道云无霜如何打探的到。 苏瑾潭皱眉,很复杂的皇室争斗,但是她也非常不解。按理来说,顾云鸿久居北地,无心争权夺利,这岂不是一个好事啊,先帝——他三哥,何必要找他回来做摄政王? 顾云鸿似乎能听到他的心声,主动解释道:“我当日也以为我可以一直呆在北地,就像五哥一样,再也回不到中原。谁知顾兰毅以登基做借口,用先皇遗诏将我召回,给了一个挂名的摄政王头衔,就将我的兵权褫夺,只他还是怕,因我自幼就立下战功,即便无名无份,那些帐中武将也只会听我的。” 苏瑾潭恍然道:“功高震主,即便你没有反心,他也不会信你。” “他总有一日会杀了我。”顾云鸿淡淡道。 “顾兰毅和他爹也曾试图笼络武将,因此年年耗费大量军费养兵,但国库今已空虚,苏秉钧现在向顾兰毅要求消兵也正是为了谋划此事。”顾云鸿语气平静。 苏瑾潭却在听见他说“他总有一日会杀了我”时,莫名地心脏漏跳一拍,她看着顾云鸿的侧脸,不能想象这样一个如玉树阶前般的人物一朝被施以极刑。 “”只要我在一日,就有凝聚人心的力量,他还不敢动我,待等这班兵士死的死散的散,那时就是我的死期。顾兰毅有心把我放在他眼前,就是不愿意让我山高皇帝远。” 顾云鸿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你父亲有那么多的子嗣,为何只听你说到三哥和五哥?” 顾云鸿道:“死了,几乎都死了,包括他们的子嗣,因他们和三哥争,他们不长眼,他们看到三哥被挂名在正宫皇后名下,也都起了争夺皇位的心思,毕竟当日皇后所出仅止五哥一人。大家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为何不能争上一争?”顾云鸿道。 “为何不能争上一争,不错,既然他们不仁,你何不未雨绸缪!” 第33章 苏玉玦又开始了 顾云鸿原本不让她去找阿跌那颜是因阿跌那颜到底是五哥的后代,倘若他们一行人出现在楚国这件事被顾兰毅知道,恐怕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现在向苏瑾潭说了之后,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态度。 顾云鸿无奈道:“我拿什么去争,顾兰毅巴不得我有一点马脚露出来,好让他治罪。” 苏瑾潭转了转眼珠子:“你就算不露马脚,他也一样会将谋反的罪名加在你头上,这个道理你比我知道。” “你尽可能的装作纨绔子弟又如何,现今朝野不都流传着你把持朝政,想将谁贬作域外使臣、流放千里就将谁贬谪。” 顾云鸿点头道:“其实那些贬谪诏令都出于顾兰毅的授意,只是盖印之时加盖的是我摄政王的印鉴。” “你向我解释没有用,你向天下人解释看谁会信,他如今要捧杀你,先是放权让人都知道是你摄政王,再就是将与你不对付上疏参过你的朝臣贬谪出去,这样一来,中外定会想是你摄政王从中作梗,哪里会知道是皇帝有心玩计谋。” 苏瑾潭瞬间将这一切理得一清二楚。 “文官之迁转皆经吏部,而吏部侍郎正是我的好哥哥苏玉玦,你猜人家问他这是谁的意思时,他会说谁?” “皇帝利用权力捧杀你,苏家就用朝野的谣诼舆论将你盖章成一个跋扈嚣张足以止小儿夜啼的罗刹般的人物。”苏瑾潭挥手拍打着耳边嗡嗡的蚊蚋,树林虽隐秘安静,却有许多蛇虫鼠蚁,她站到石头上方,平视着顾云鸿的眼睛。 其实她能看得出来,云无霜何尝看不出来,就中唯有顾云鸿是傻的,与外界所流传的形象大相径庭。 “无霜不让我管这些事,任由他们去说,他说总有一日,我们能再回到北地。” 苏瑾潭不解道:“回去做什么?继续打仗?打一辈子?你立下的战功越多,顾兰毅越不会放心,别说你在北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在天涯海角,他也会派人杀你。” 顾云鸿不说话了,他没有想过更长远的事情。 “如此说来,顾思苑是你五哥的儿子,你不如帮扶他,名正言顺的和顾兰毅争上一争,只要能把顾兰毅拉下来还愁不能……” 苏瑾潭没说完顾云鸿就打断她道:“不可,我虽不知他们来楚国干什么,但也不好让五哥的儿子涉险。” “你都不知他们来干什么,万一他们正是来报仇的呢?”苏瑾潭道。 “你五哥今也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难道就不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三哥已经死了,也算是他的报应。”顾云鸿道。 先帝暴死之日年才四十余岁,按说顾云鸿的五哥,应该还要年轻一些。 “五哥这些年来都没有消息,楚国与安国也许久不曾通信,恐怕是因五哥的关系,他似乎不想再与楚国人事纠缠。”顾云鸿如此猜测,毕竟他当不了楚国皇帝,对安国女王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夫君可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 …… 苏瑾潭和顾云鸿从城外回来时,苏玉玦正洋洋得意地坐在九华楼中。 “晦气!”苏瑾潭隔窗看见是她就心情不好。 苏玉玦今日穿着一身艳红的金丝镶边襦裙,生怕别人不知她的富贵。 “哟,我说今天怎么一来就看见乌蝇乱飞,原是我九华楼中不干净。” 顾知蓉和苏秉钧不在,苏玉玦又恢复了往日的傲慢,区区一个苏瑾潭,她才不怕。 苏瑾潭站在门口,听见她谩骂自己,丝毫没有生气,反倒笑了,她生怕苏玉玦学乖,让人以为是她是疯妇,将苏家择个干净。 “等会进去,无论她怎么骂我,你都不要出手。”苏瑾潭提前叮嘱顾云鸿道。 “不对,你不要进去。”苏瑾潭说完就自己走了进去,丝毫不给顾云鸿发问的时间。 时在正午,九华楼中的生意已经很好,楼中包厢散座皆有客人,正堂中的苏玉玦此时正摆出老板的架子,训斥九华楼中的跑堂,问他为何让苏瑾潭住进来。 “小姐没说不许……” “我没说,我没说你不会长眼看看,她一副穷酸样子,岂是住得起我九华楼的?” 苏瑾潭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靛蓝襦裙,虽是普通式样,倒也干干净净,何至于穷酸,她看了一眼苏玉玦,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自己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苏玉玦的头上倒是横插着四五根金钗玉簪,她用来束发的不过是一桃木簪子。 见苏瑾潭站在门内低着头,苏玉玦更是来了劲:“你现在就去让她结账!” 跑堂听了,只得唯唯诺诺地跑过来。 “昨夜住宿之资烦请客人先结。”九华楼的跑堂倒是文绉绉,说话声音比苏玉玦小了不少。 苏瑾潭沉默着不说话,坐到了正堂空置的桌子旁:“我出门没有带钱,财物皆在房中,待我要走之日再结罢。”M. 跑堂听了也不敢再问她要,回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苏玉玦。 苏玉玦正竖起耳朵听着,见苏瑾潭不肯结账,顿时气焰嚣张道:“没钱还跑来九华楼,想吃白食不成!” 苏瑾潭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转头眼噙泪花地看她:“我并未说没钱。” 苏玉玦看她忽然声音软了下来,不似昨日的嚣张,以为她当真是仗着自己的苏家嫡女身份,在九华楼白吃白住的,当即拉开了那跑堂,站到苏瑾潭面前指着她鼻子骂道:“以为我九华楼是善堂义庄不成,来吃白食也不看看是谁的地方!西城门外有善人初一十五施粥,要讨饭去那里!” 很好,苏瑾潭还是低着头,但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如此咄咄逼人的才是她认识的苏玉玦。 “妹妹何苦相逼?”她小声道。 “妹妹?谁是你妹妹,少在这里摆苏家嫡女的谱!你还不配!”她越说越激动,尤其是听见苏瑾潭当着九华楼下人的面叫她“妹妹”,急得恨不能上去扇苏瑾潭一巴掌。 “你以为你拿荒山之事威胁得了爹,还能威胁到我?你自己时运不济出嫁碰上马贼,怨得了谁?你从出生起就是个不祥人,你娘都不想要你,现在又拿你娘来说事,你娘跟野男人跑了,生你再早又如何,没名没分,还想当苏家嫡女,可笑!”苏玉玦双手叉腰,对苏瑾潭怒目而视,把昨日所受的气都撒了出来,只是九华楼的食客此时都纷纷转头看起热闹,她不得不收敛几分,将声音放小。 “罢了,本小姐也不想再提前事,你只管将房钱结了,然后快滚!”苏玉玦翻着白眼故意道:“也别说我无情,吃饭结账天经地义之事,你若觉得本小姐为难于你,不如报官好了,让京兆尹来断断这官司。” 第34章 装白莲花太爽了 苏玉玦回头看向柜台处的账房:“拿账本来。”她从前不甚管这些事情,因此还不知九华楼住一夜要多钱。 “早膳就当本小姐开恩赏给你的,房钱十两,纹银。”苏玉玦一字一句,生怕苏瑾潭听不清,强调着“纹银”两个字。 苏瑾潭确实没想到九华楼住一夜竟须花费普通人家一月生活之资,看着九华楼座中这些鲜衣美婢的豪客,苏瑾潭想楚国真是有钱人多。 食客们自然没有管闲事的意思,但还是纷纷看着苏玉玦,毕竟她的穿着打扮比起藏楚楼的头牌花魁娘子还要冶艳,虽是中人之姿,也不免人靠衣装,增添了几分风情。 “看什么看!没见过吃白食的!”苏玉玦自然也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这也是她不愿抛头露面的原因之一,她下意识就将话题引到苏瑾潭身上:“别看是个女子,倒是脸皮厚过屋瓦,没钱也敢进九华楼。” “你报官吧。”苏瑾潭语气淡然。 苏玉玦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报官就报官,我倒要看看京兆尹来了你怎么说!” 苏玉玦刚要叫跑堂去京兆府就想起来不能报官,若是报了官,岂不是要给爹娘知道,苏秉钧昨日才提点过她,不让她招惹苏瑾潭,免得城中再有什么风言风语。 “算了,不过是个吃白食的,何用报官,打一顿扔出去吧。” 见苏玉玦忽然改口,示意那两个杂役动手,苏瑾潭抬眼道:“滥用私刑,你不报官,我可要报官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楼中食客都能听见,只是无人愿意管这个闲事。 杂役尚未碰到苏瑾潭肩膀的手停滞在空中,不知该不该动手,到底是苏玉玦不常来,他们也仅止于听命她表哥顾绥的话,苏玉玦大声道:“我的话不管用么?” “你要报官,我看你今日走得出这九华楼么?再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既然没钱,在这里白吃白住,就应付出代价,本小姐好心,让他们下手轻一点罢。 顾云鸿在窗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苏玉玦要动手,差点就忍不住冲进去了。 “或许,你跪下来求求本小姐,就可免了皮肉之苦。” 这话太过熟悉,上一世苏玉玦也常把这话挂在嘴边,让苏瑾潭跪下来求她,苏瑾潭那时且没有自轻自贱,忍痛受她母女,今朝就更不可能受此侮辱。 “九华楼是爹给你的,我不该来,求妹妹饶了姐姐这一回吧。”苏瑾潭终于挤出一滴眼泪,但仍坐在红木椅中,丝毫没有跪求的意思,嘴上说着求饶,但实际上也是为了点明她二人的身份。 苏玉玦何尝听不出:“你再乱说,我就撕烂你的嘴!区区一个外室女,少在这里和我姊妹相称,我楚国向来重礼法,不如让外人来评评理,看看你是否配与我称姊妹!” 楚国重礼法,顾知蓉又是上在苏家牒谱上的正妻,因此给了苏玉玦底气,她不知苏秉钧和他娘为何这样怕苏瑾潭。 “论理外室所出是不可与正妻子女相称姊妹,须叫小姐。”站在一旁胡子拉碴的账房听出一些端倪,故意谄媚着符合苏玉玦道。 苏瑾潭此时不再说话,只是呜咽着扮可怜。 正午时分正是各路官员散朝的时候,九华楼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身着官袍的男人,听见她的呜咽声,不免盘问起来。 苏玉玦挡在她身前笑道:“几位大人上楼去坐。” “本官方才听闻小姐说要让外人来评评理,不知本官可有个评理的资格。”说话者身穿一件绯红暗纹绣着仙鹤的官袍,一望而知是个四品文官,苏玉玦当即压低声音道:“大人勿多事,这是我的家事。” 绯红官袍的男人听她这样说,更来了兴致:“呵,天子脚下,带着恶奴欺负一个弱女子,本官不管,岂不是让外人以为我楚国没有王法了么?” 九华楼的行商住客确实域外之人颇多,苏玉玦见他这样抢白,气红了一张脸:“你可知我爹是谁?!” “本官不知,即便小姐是当今公主,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倘若你要施以私刑,本官就不能不管。” 苏瑾潭偷偷看那绯红官袍的男人,见他生得清俊端庄,不由在心中感慨,楚国这般污糟的官场,竟还有好人。 “好,你不知我便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公主,我爹是当今相国——苏秉钧!”苏玉玦得意地看着他,她不信这上京城中还有不出于她爹门下的文官,苏秉钧的名字可是比皇帝还好用的。 果然,男人听见苏秉钧的名字后,变了脸色,眼底似乎——有恨意:“苏相国确是我的座主,只是我从未到相国府上去过,不知他还有个这样的女儿。” 苏玉玦见他称呼苏秉钧为“座主”,更是得意:“今日这闲事,大人还管么?” 苏瑾潭叹了口气。 只见面前的男人忽然摘下头上的乌纱进德冠,除下官袍:“我杜谋今日就算不是官,这事也管定了!” ……?! 杜谋?岂不正是那位工部侍郎! 但苏瑾潭不知他说的究竟是“杜谋”还是“杜某”,不管了,既然人都送到眼前了,她岂有不抓住这个机会的道理! “自昨日爹将横街之东置业的地契房契给我,妹妹就心中含恨,昨夜大火烧我建康酒楼,我侥幸逃命,房契地契皆被大火烧尽,没有落脚之处,只好暂住到九华楼来,我知道妹妹怨我与你争家产,只是……爹说我是嫡女,定要将那些地契给我,我又有何办法?”苏瑾潭泪水涟涟,抬眼看着苏玉玦,显得十分凄惨。wEnxUemI “你……你……”苏玉玦听她当众指鹿为马,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瑾潭继续道:“妹妹今日定要为难于我,可是因为昨日爹在众人面前称我为嫡女,让妹妹丢了面子?” 太爽了!装白莲花原来这么爽! “原来是嫡女被污蔑成了外室女。” “怪不得,庶女就是不知礼法,竟公然污蔑姐姐。” 杜谋原本不知道苏玉玦在欺负谁,现在听见苏瑾潭说自己是苏家嫡女,这场官司,他有些不想管了,凡是和苏秉钧沾上的事情,他都不想理。 苏瑾潭说完才发现杜谋已经不见了踪迹。 第35章 教训苏玉玦 苏瑾潭虽在众人面前说赢了苏玉玦,但却没能成功与杜谋套上近乎,她在人群中几番寻觅也没看到杜谋的身影,心中十分烦躁,就快要装不下去了,谁知苏玉玦此时还要做困兽之斗。 “闭嘴!!你们知道什么!这是我的家事,都给我闭嘴!”苏玉玦大声地向楼中食客喊去,头上金钗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欲坠,丝毫没有名门贵女的气度,好像个泼妇。 苏瑾潭脸上带泪,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说出去谁会信你是苏家嫡女,刚才那几位大人见了,恐怕要说苏秉钧教女无方,苏家小姐苏玉玦竟是个疯妇,我看到时候苏秉钧说不定连横街以西的铺子也会给我。”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苏瑾潭眼底流露出得意的神情,眼泪却源源不断地夺眶而出:“妹妹要打要杀尽管来便是。”苏瑾潭说着将衣袖缓缓挽了上去,还好,身上的伤痕还在:“这些年来在府里,我也并非没有挨过打。” 她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疤看起来十分瘆人,苏瑾潭还要继续细数伤疤时,苏玉玦忽然疯了一般地冲上来,揪着她的衣领掐她脖子道:“你闭嘴!你闭嘴!你才是疯妇!” 苏玉玦此时已被她三言两语的诛心之言说得怒火攻心,再也顾不得形象,伸着长长的指甲就往苏瑾潭脸上抓去,想要堵住她的嘴。 顾云鸿站在窗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见苏玉玦动起手来,再也等不下去,径直冲进了九华楼。 “住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苏瑾潭已经被苏玉玦掐得满面通红喘不上气了。 苏玉玦的胳膊被人反绞到身后,只听见咔嚓一声,她还没来得及哭喊,胳膊就已经断了。 “啊————”尖锐的喊声冲破云霄,苏玉玦什么时候受过折骨之痛。 苏瑾潭以为是顾云鸿出手,抚着胸口顺了气才看到眼前站着的人竟是阿跌那颜。 刚才折断苏玉玦手臂的,正是昨夜被她救治的安斯顺。 苏玉玦这下是完了,若是顾云鸿出手,想必还能顾忌几分,安斯顺又不知道她是谁,自然一出手就下死手。 【恭喜宿主解锁四两拨千斤打脸成就!奖励积分500!】 500分终于到手! 苏瑾潭在小树林的时候就看见成就栏里有许多写着乱七八糟名词的打脸模式,今日装白莲花这招也是她在试验,没想到竟误打误撞解锁成就了! “苏小姐。”安斯顺用蹩脚的汉话叫她,继而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痛嚎的苏玉玦:“此人,怎么处置?” 苏瑾潭摇摇头,抓着阿跌那颜伸过来的手起身:“不必管她。” 九华楼的账房杂役看见这副景象也是手足无措,刚要将苏玉玦扶起来她就痛苦哀嚎,惹得他们也不敢碰她。 “叫……叫我娘来……娘……”苏玉玦疼得哭爹喊娘,一句狠话也说不出了。 酒楼食客看见这一幕却都视若无睹——毕竟刚才苏玉玦说了,这是她的家事。 “我们快走。”苏瑾潭向阿跌那颜道。 沾上苏玉玦这个狗皮膏药可不好甩得脱,苏瑾潭急匆匆地拉着阿跌那颜出了九华楼。wEnxUemI 顾云鸿一直沉默着,从刚才开始。 出了九华楼,苏瑾潭还没想好落脚的地方,他终于开口道:“跟我走罢。” 几人便雇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了横街。 苏瑾潭知道,他如此沉默定是因为担忧阿跌那颜的身世,刚才她也没料到苏玉玦会发疯来掐自己、阿跌那颜会忽然出现,现在想来确实不妥,如果是顾云鸿出手,最多就是让苏秉钧这条野狗咬两口,给他跋扈嚣张的摄政王名声上添油加醋—— 要是苏秉钧顺藤摸瓜发现了阿跌那颜是顾云鸿五哥的女儿,那就完了,阿跌那颜的安危也成问题。 “是我连累了你们。” 顾云鸿又不说话,神色深沉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的脖子,还疼么?” 顾云鸿一直在盯着她脖子上狰狞的指痕,苏瑾潭故意没有处理脖子上被掐出来的淤血,非但没有处理,还想将这淤伤弄得更严重一些,她想就算顾知蓉和苏秉钧找来,自己身上也有伤,不算全然陷于被动。 现在见顾云鸿问起,苏瑾潭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道:“掐我,趁着这些淤伤还在,你加重些力道,不碍事的。” 顾云鸿的手被她紧握着放在咽喉处,似乎能感觉到苏瑾潭皮肉之下流动的血液,苏瑾潭的动作,让他想到幼年养起的一只猎犬,猎犬只会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交给信任的人抚摸——这倒不是说苏瑾潭像狗。 顾云鸿缩回手:“我练武之人,下手没轻没重,稍时你叫顾思苑帮忙罢。” “?……顾思苑多大的人,一双小手,连伤痕都对不上!”苏瑾潭道。 “那便找个不会武功的人。”顾云鸿摇头道:“镇日用苦肉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知道苏秉钧那老贼如何待我的,我不用苦肉计,不用点恶毒心机,如何对付他们一家?难道我就该像那日一样,让苏秉钧对人说我是疯妇,此后再说什么都无人会相信!”苏瑾潭见他不肯帮忙,自己掏出一面小镜子,比着伤痕掐自己,掐得快要喘不过气时才松开手,对镜满意地审视脖子上的杰作,却瞥见顾云鸿略带无语的神情。 “怎么,你怕了?怕我他日也将这些心机用在你身上?”苏瑾潭肃然道。 顾云鸿听见她这话,脸上陡然变了神色:“我不是那个意思,也并未觉得你心术不正。” “不,你还是如此觉得的好,丑话说前头,我不是什么大好人,也不会对伤害过我的人大发善心,我看你顾云鸿也不是这样的人,恐怕只是瞧不上我的下作手段罢了。” 顾云鸿正要解释,苏瑾潭就继续道:“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只能等人来帮我,只能接受你摄政王的好意相助,不能自己去手刃仇人。” 第36章 阿跌那颜来楚国的原因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顾云鸿确实有这个意思,按理说他认了苏瑾潭为义妹,苏瑾潭正应该凡事让他帮着出头。顾兰珮不正是如此,凡事让顾兰毅帮着出头,除了顾兰毅就是自己的母亲——当朝皇太后。顾云鸿所见中原之人皆是如此,在家靠父母,出门广结兄弟,不过是为了多个倚靠。 “我从小就没人能倚靠,靠人人会走,靠山山会倒,只能靠自己。”苏瑾潭平静了下来,自己虽想抱男主大腿,但道理不是这么个道理。 “不说这些,你准备让阿跌那颜住在哪里去?”苏瑾潭想起来眼前的事就头疼。 “昨日我提起母亲有一处荒废已久的宅院,不如让他们住在那里。”顾云鸿是绝对不敢把人往摄政王府带的。 “若被苏秉钧发现,你岂不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苏瑾潭头疼。 “他不会发现。” 不知顾云鸿哪来的自信,苏瑾潭见他这样说,也只好默许下来,毕竟她出师不利,还没挣到钱! “方才及时出手那个官吏。”苏瑾潭又想起补地契的事情:“他自称杜谋,你说会不会是工部侍郎?” 顾云鸿身为摄政王,对六部文官可是一个也记不住——也就是裴东和苏玉衡他见过。 “没见过,不认识。”顾云鸿心情不好,说话也简短有力,苏瑾潭不知哪里惹到他了,见他如此淡漠,也不再相问,到底是自己的事情,大不了就亲自去工部求那杜谋。 两个人一路无话,马车行到南城义庄所在的街道上停了下来。 苏瑾潭隔帘看见义庄,心中大为不解。 义庄与南城最外围的弩营一街之隔,此地已是草盛人稀,车马不到,义庄附近也并无人家,恐怕是嫌晦气。 “你母亲的宅院就在义庄?”苏瑾潭咋舌,怪不得他说苏秉钧不会发现,谁没事来义庄附近住。 顾云鸿点点头,向苏瑾潭伸出手,扶她下车:“这义庄也是我母亲所创,打理义庄的人不知有我,只知云氏。” 义庄对过的街上冷冷清清,只有一所为亡灵追荐冥福的道观,尽头处的宅院横额八分书“云宅”,门上挂着一把铜锁,显然是很久没人居住了。 “无霜隔几日就会叫人来打理,不走正门,这锁很多年不开了。”顾云鸿解释道。 ……还好阿跌那颜是安国人,不讲究这些,否则住在这里,谁会不嫌晦气。苏瑾潭没有说出来,只是回头看着阿跌那颜一行人。 进到云宅里边倒是别有洞天,竟比摄政王府还大! 苏瑾潭看着云宅一进门处奇怪的石林,猜到这恐怕是根据道术营建房屋时设置的迷阵,也不敢乱碰乱摸。???.WenXueMi.Cc 走过石林,又有一处活水,地上篆字刻着“云池”,池上云雾缭绕,似乎是温泉。 云池再过去则是一处花园,园中奇珍异草无数,别盖两角小亭,有一听雨楼矗立在正中,楼高三层,四角飞甍琉璃瓦,连檐上鸱吻都泛着金光!花园四周又皆有月亮门,门上各自写着“云荫院”、“云梦院”、“云霄院”、“云藏楼”,苏瑾潭感觉自己就像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一般,她还没见过如此富贵的宅院! ——早知道就答应顾云鸿,搬来这里住了! 就算在义庄旁边,内里这样富丽豪奢,在坟茔旁边都不是问题! 【宿主擦擦口水!】 苏瑾潭听话地咽了咽口水,跟着顾云鸿走西南角门到了云荫院。 “此院常用来待客,不如就住这里,云荫院的后门在弩营旁,可以直达外界。”顾云鸿向阿跌那颜道。 阿跌那颜见自己绝口不提自己来楚国的目的,但顾云鸿对她一行人的安危却是十分上心,点了点头,转过去看顾思苑。 “阿姊,好大的房子啊!”顾思苑也惊叹道,他身为王子,按理说应该见过世面,反应却和苏瑾潭差不多。 苏瑾潭不得不说这云家是泼天的富贵,皇室也比不上。 “我母亲没怎么住过这里,也不会贸然来京,方才我给了那车夫钱让他到城外绕一圈再回去。”顾云鸿坐到云荫院的小楼中才想起关键的事情——这里没有杂役和仆人。 “是我连累了你们,抱歉。”苏瑾潭郑重地向阿跌那颜行了一礼。 阿跌那颜摆摆手,叫安斯顺带着顾思苑和随行的婢女先去房中休息,似乎有话要说。 “和你没有关系,就算没有你的事情,我们今日也不能再住横街,方才就是打算退房的。”阿跌那颜道。 “是……昨夜那个黑衣人的缘故?”苏瑾潭问道。 阿跌那颜点点头:“原本昨夜也不该继续住在横街,只是我不想阿苑随我奔波。” “那黑衣人是冲我而来。” 阿跌那颜欲言又止。 “总之今日多谢十五叔。” 阿跌那颜忽然开口叫顾云鸿“十五叔”,惹得他不自在起来。 “你既然是五哥的女儿,我帮忙也是应该。”顾云鸿道。 他和五哥虽然未曾谋面,但五哥的母亲,当日的皇后待他倒是十分不错,只是后来皇后死了,他三哥的昭容母亲顺利当上贵妃,再到他三哥继位,昭容做了太后主掌后宫,顾云鸿是野种的风言风语也是她所传出。 阿跌那颜见他提起自己的父亲,忽然从袖口抽出一张羊皮纸来。 “我父亲的小像,倒是和十五叔有几分相似。” 顾云鸿接过羊皮纸,只见画上的男人有着一双含情温柔的凤眼,小像旁还写着他的名讳,顾霄然。 “还没来得及问你,五哥在安国怎么样了?”顾云鸿道。 “父亲去岁上仙,临死之际叮嘱想要葬回楚国。”阿跌那颜叹气道:“其实父亲一直想要回来,只是楚国不许,旧年楚国新帝继位,母亲向楚国传信,说想一访楚国国都,却被楚国国君一口回绝,父亲知晓此事后,便郁郁寡欢,最后也是因心病难医,缠绵病榻,实际上他不过是想回来祭拜自己的母亲,但却一直不能成行。”阿跌那颜说起这些,还有些愤恨,她不知顾兰毅为何死活不许她的父亲顾霄然回来。 顾云鸿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他没想到三哥死了,五哥竟也死了。 “你这番来楚国,你母亲不会不知道吧?”他忽然问道。 阿跌那颜有些郝然地点点头:“我是偷偷出来的,停灵即将一年,父亲的棺椁要下葬了,为让父亲能安葬楚国,提前来为他寻一处好山川,回去也好说服母亲。” 第37章 弱小可怜又无助 不知为什么,苏瑾潭下意识地感觉阿跌那颜有事隐瞒,给顾霄然找一处可供安葬的山川虽说是真,但恐怕真话只说了一半。 算了,这到底是人家家里的事情,阿跌那颜看起来又不像是恶人,苏瑾潭不再去想阿跌那颜,自己的事情还焦头烂额呢。 从云宅出来,她向顾云鸿道:“我方才看建康酒楼已开始动工修葺。” “我命凌风找了工匠,你放心,他们见是王府的人吩咐,定不敢怠慢。” “待我有钱了,一定还你!”苏瑾潭熟练地翻身上马:“这里没有马车,还要请王爷捎我一段。” 顾云鸿不解道:“你要去哪?九华楼已住不了了,倒不如和阿跌那颜一同住在这里。”WeNXuEmi.Cc “我去工部。至于住的地方,随便在横街附近租个小院就是,住在这里岂不是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了,要是苏秉钧顺藤摸瓜发现阿跌那颜,后果不堪设想。” 顾云鸿不得不承认,苏瑾潭比他想得要聪明。 …… 工部与户部、吏部皆在一条街道上,街的名字也一目了然,六部街,闲人免进。 苏瑾潭并非不想让顾云鸿帮忙,但他也说了,杜谋此人不爱攀附权贵,她怕让顾云鸿帮忙反而会弄巧成拙,于是下了马,自己走到工部府廨门前去求见。 谁知工部府廨门前执戟的卫士目不斜视,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烦请守卫大哥通传一声,民女有要事求见侍郎大人。”苏瑾潭又重复了一遍。 守卫还是不说话。 苏瑾潭甚至怀疑这些人是哑巴。 直到看见对街求见的人从口袋里掏出银子她才恍然大悟——倒是自己不懂事了! 不对,她没钱啊! 顾云鸿,苏瑾潭下意识就要去叫顾云鸿,转头一看,顾云鸿果然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脸色阴沉。 守卫拜高踩低是寻常事,顾云鸿出门也不带钱,他只需将自己身上玉佩一亮,这上京城中还没人敢收他的钱。 “她说有事找工部侍郎,你们是聋了,听不见么?” 守卫看他衣着富丽,暗纹飞龙,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大人不在府中,已过了工部办事时辰。”其中一个守卫开口道。 顾云鸿身为摄政王从不用去衙门点卯,甚至每日朝参也不用,只需要在每月初一十五、大朝会和年节的时候去宫中,还不知道六部是这样的规矩。 苏瑾潭更是不解,同为六部侍郎,苏玉玦在吏部可从没有下午不办差的习惯。 她疑心这两个守卫是不见钱不撒口:“出门太急没有带钱,两位小哥通融通融,就让我进去吧。” “杜大人不在府中,和有钱没钱有什么关系!明日来早点罢!”另一个守卫大声道。 “六部哪个衙门这样早就闭门,既然闭门,你们还守在这里做什么?不如趁早关门大吉!”苏瑾潭气呼呼道,说完转身就走,十分潇洒。 但刚走到六部街她就后悔了。 “你为何不亮出身份,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顾云鸿牵着白马,思索一阵道:“你为何不亮出身份,看他们还能说什么,说起来,苏秉钧的女儿这个身份,比我摄政王的名号在这六部还好用。” “……” “你知道我什么情况,说这些!” “难道你不知我什么情况,今日能亮出身份在六部威吓守卫,明日就有人上疏参我一本,本王近日懒得上朝面对御史台。”顾云鸿有理有据。 “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小心谨慎,昨日不还……”苏瑾潭说了一半又停下,自然是因阿跌那颜的事情,顾云鸿心中有鬼,因此不敢罢了。 “算了,先去找房子,明日一早我再亲自来会会这杜谋。”苏瑾潭摆摆手,故意向他行礼道:“王爷回府歇着罢,民女不敢以此小事叨扰。” 顾云鸿闷哼一声:“你有钱么就去租房子?”还不是要向他借。 苏瑾潭发觉顾云鸿越来越会拿捏她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果然,顾云鸿话音刚落,苏瑾潭就谄媚地笑道:“王爷体恤民情,跟我一道去视察视察也好。” “不去,本王累了,民情改日体察,今日只想回府歇着。” ……都怪这张破嘴!苏瑾潭一路小跑地跟着顾云鸿,左一声王爷右一声义兄,听得顾云鸿心里十分受用。 “折腾了一下午,你倒是还有精神,但本王是真的累了,叫义兄也没用,今日你随我回府歇息一夜,明日一早我叫桃枝陪你去横街租房子。” 顾云鸿不容她抗拒,一手拎着苏瑾潭的衣领,像抓小鸡仔似的将她提到了马上。 他自昨夜出门没有回去,再不归家恐怕云无霜就要出来找他了,顾云鸿悲哀地发现,自己虽然没有父母约束,但云无霜是又当爹又当妈,还兼管家之职。 云无霜像看犯人一般盯着顾云鸿。 苏瑾潭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昨夜建康酒楼大火,我若去的迟了,她就没命了。” 胡说!苏瑾潭默默吐槽顾云鸿拿自己当挡箭牌的行为。 但云无霜显然不相信。 “横街之上除了建康酒楼,还有——” 云无霜冷冷地开口:“还有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而今长大了,有心事不愿说给我知道,我也不想再问,只是这并非北地,王爷的安危尚不能保全,遑论其他,就是收了委屈,也没必要亲自动手,无霜虽老了,但还是能让王爷在这上京城中过得舒心安乐。” 又来了,又来了,顾云鸿知道云无霜又要开始长篇大论让他提防顾兰毅,小心朝中文臣,文臣笑里藏刀,比武人恐怖得多。 “我知道,我都知道,日后出门定带上凌风!”顾云鸿赶紧表明态度道。 苏瑾潭之前还没发现,今日一听才发觉,在云无霜眼里,武功高强人称阎罗的顾云鸿就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大汉。 “再者,你虽已认苏秉钧的女儿为义妹,但在外人眼中,你们不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苏小姐今日暂住一夜,府上自能收留,久住到底不是办法。” 第38章 苏秉钧来讨公道 苏瑾潭听见云无霜怕她久住在摄政王府不走,赶紧出声解释道:“云管家放心,我明日就自去找落脚的地方,不敢叨扰。” 顾云鸿听见这话还要再辩,却被苏瑾潭扯住了衣袖。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只听见门人急匆匆跑来通传道:“苏秉钧苏相国要见王爷,小的见王爷和云管家有事相商,说王爷不见客,谁知他带着人就闯了进来,骁卫们见他是相国,也不敢动武……” “带着人闯了进来?”苏瑾潭还要疑惑苏秉钧什么时候也私养牙兵了就看见门外苏秉钧气势汹汹地喊道:“果然在这里!” 什么带着人,原来是带着京兆府——昨日碰上的那个参军和一队京兆府的捕快。 顾云鸿见来者不善,当即挡在苏瑾潭身前,将她严严实实地遮起来。 云无霜根本没想到苏秉钧敢找到王府来,自然是来不及问顾云鸿就中情状就出去阻拦。 “苏大人可知这是摄政王府?!” 云无霜面色冷静,站在堂前的玉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秉钧。 “老夫自然知道这是王府!不是王府老夫还不来!”苏秉钧丝毫不怵,看起来是急火攻心口不择言了。 一旁的参军被王府骁卫横剑挡在门内,哆哆嗦嗦不敢前来,苏秉钧回头骂了句“窝囊废”就继续道:“叫顾云鸿出来见我!” 云无霜见他如此不顾仪态,一时之间拿不准究竟所为何事,也耐住了性子问道:“敢问苏大人何事找我家王爷?” 透过窗子偷看的苏瑾潭还没见过苏秉钧发这样大的火气,整张脸气得青紫,活像一只胡乱嘶吼的青蛙。 “不会吧,苏玉玦不过是断了胳膊,接回来就是,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苏瑾潭疑惑道。 “今日九华楼中发生了什么你不知么!?就是不知也该问问你家王爷,仗着摄政王身份在外欺凌弱小,当众打人伤小女,这事就算闹到皇上哪里去,老夫也不会低头!”苏秉钧指着躲在屋内的顾云鸿道:“识相的就叫他出来,按楚国律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京兆府申不下的人就叫刑部来,刑部申不下还有登闻鼓!老夫只求公道!” 九华楼的事情云无霜的确不知,也不是他镇日待在府里不问外事——说到底顾云鸿并未动手,只是在那件事发生时出现在了九华楼,因此京中传闻只说苏家两个小姐在九华楼为争家产大打出手。 直到刚才—— 苏秉钧知晓了此事之后,有意将祸水东引,压下苏家小姐的传闻,造谣传出顾云鸿打伤苏玉玦的事情,这些事他手到擒来,上京城的每一条朝野谣诼几乎都是他的手笔。 果然,云无霜还要再仔细质问,凌风就从门外跑进来,一路叫着“王爷”。 顾云鸿打伤苏玉玦的事情已经传得街知巷闻。 据说苏玉玦瘫了,以后都下不来床,已成一个废人。 凌风听闻此事就急忙回来找顾云鸿。 躲在屋里的顾云鸿还懵然不知,只是猜测苏秉钧有意借题发挥。 “不行,我看无霜不占上风,他对今日之事一无所知,岂不全凭苏秉钧一张嘴乱说。”顾云鸿急道。 “难道你现在出去和苏秉钧对质么?他问苏玉玦是谁打伤,你该如何?”苏瑾潭紧紧拉着他的胳膊:“稍安勿躁!” “王爷为何对苏小姐动手,总该有个缘故,听闻苏家二小姐向来跋扈……”云无霜偏过头向凌风摆手,让他先下去。 “什么意思,难道是小女的错了?”苏秉钧道:“打伤小女,尚能在这里巧言舌辩,是老夫将你摄政王府高看了,顾云鸿若问心无愧,岂会躲着不见老夫,呵,老夫这就去敲登闻鼓,请皇上来评评理!” “慢着。”云无霜身后的房门忽然打开,苏瑾潭的声音传了出来。 “爹说王爷在九华楼打伤了妹妹,今日九华楼中,我也在,并未看见王爷身影,想必九华楼的食客都能作证。” “不错,本王行得正坐得端,岂会怕与你对簿公堂,既然苏大人说要官申,那便官申,只是楚国上下皆知文臣皆是你苏秉钧的门生,倘若本王真的去了京兆府、刑部,怕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顾云鸿恢复了平素的气势,丝毫没有胆怯的神色。 “只不过,苏大人有一句话说对了,此案不如请皇上来评评理,官审之日再叫全天下人来听听,看能不能还本王一个清白。” 苏秉钧方才不过是在威胁云无霜去找皇帝,其实他的确是想将顾云鸿送去刑部,用看似正义的手段栽赃,实在恶毒。 “你有食客作证,老夫也有九华楼的账房杂役作证,你以为在这里恐吓老夫两句,就能让我害怕么?” 什么情况,苏秉钧似乎真的以为是顾云鸿动手打了苏玉玦。苏瑾潭瞬间反应过来。 【恭喜宿主解锁支线剧情:对簿公堂】 ??? “苏瑾潭,别以为你是我女儿,我就能轻易饶了你,世上怎会有你这般恶毒的姐姐!”说罢苏秉钧就示意京兆府参军上前去抓苏瑾潭。 系统的声音和苏秉钧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苏瑾潭垂头丧气,想到自己还是个穷光蛋,讼师都请不起,公堂规矩、刑罚又多,就对【对簿公堂】这支线不怎么有兴趣。 【宿主,别忘了本系统是打脸系统,上了公堂有更多获取积分的机会哦!】 苏瑾潭当然知道打脸越多越好,但她打人家脸是意念打,可是上了公堂,人家打她脸,受得却是皮肉之苦! “苏大人别急,既然要公事公办,也请先向京兆府、刑部递了诉状再来找我等。”顾云鸿一个眼神,那参军就不敢再动。wEnxUemI “不错,是要公事公办,王爷和老夫皆有官职在身,不必挨那一百棍杀威棒,倒是苏瑾潭——王爷的义妹,恐怕免不了一顿板子,倒是好好让她长长记性!”苏秉钧恶狠狠道,已经不再说苏瑾潭是自己的女儿,反倒称她为顾云鸿的义妹。 第39章 老贼诡计多端 “现在京师朝野都在传是王爷打伤了苏家小女,听闻人已经瘫了……” 送走苏秉钧,云无霜坐在正堂中向凌风问话,凌风虽有心帮顾云鸿遮掩,但迫于云无霜,还是只能实话实话。 “不可能!”顾云鸿辩解道:“无霜难道当真相信苏秉钧那老匹夫说的话,相信是我打伤了人?” 云无霜面无表情道:“无霜相不相信是小事,上京城的人相不相信才是大事。” 苏瑾潭打量着云无霜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此事我就在当场,人,确实不是王爷所伤。” “既然另有其人,何不将那人找出来,交给苏秉钧了事。”云无霜对着顾云鸿道。 “不可!”顾云鸿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何不可,难道王爷真正想要护着的人,并非苏大小姐,而是另有其人。”云无霜心知顾云鸿有事瞒着他,却也不着急追问,只是淡然道:“那王爷就受此冤屈,走一趟京兆府、刑部,想必也是没有怨言的。” 云无霜见他不说实话,决定不管此事。 “眼下舆论对你不利,到时候上了公堂,就算能找来证人,也难免不会被人说是王爷收买来的!”苏瑾潭急切道:“老贼想将王爷打人的事情坐实,因此传出此消息,嘴上还说着什么律法公道、公事公办,王爷若不在开堂之前挽回朝野舆论,岂不是坐以待毙?” 云无霜听了,只是笑笑:“此事罪不至死,就算公事公办也不过是刑部狱中关上几日,便让王爷吃些苦头,也好知道人心险恶。”云无霜说罢就放下茶盏,叫凌风随他出去。 凌风看着苏瑾潭和顾云鸿,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却也只能听从云无霜的话,跟了出去。 “他怎么这样!”苏瑾潭瞠目结舌,原本以为云无霜能帮顾云鸿搞定此事,谁知云无霜竟撂挑子不理“如今尚未开堂审案,你身上的脏水就已经洗不净,等到开堂审案,恐怕是必输无疑。” “无霜恼我不说实话。”顾云鸿愁云惨淡道:“罢了,最坏也不过是刑部关上几日,不是什么大事,实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 苏瑾潭见他们一个两个都如此淡然,佛祖也要冒火:“苏秉钧老贼诡计多端,你今日屈服一回,往后他定要事事骑在你头上,他现在似乎是拿准了你要翻案就必须交出安斯顺,而交出安斯顺,阿跌那颜的事情就一定瞒不住……莫非……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苏瑾潭越想越心惊肉跳,但又觉得不可能,九华楼接待的域外人士不在少数,当日登记房间时也写的是她的名字,苏秉钧就算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阿跌那颜的存在。 “杜谋……杜谋身为工部侍郎,又以清介为官著称,倘若他能出面给你作证,这事便有转机。”苏瑾潭看着顾云鸿垂头丧气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 “杜谋为官清介,未必愿意掺和到此事中来。”顾云鸿道。 “当务之急是压下城中谣诼,至于请杜谋作证,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九华楼众目睽睽之下都能由得苏秉钧大放诳言,苏瑾潭发觉苏秉钧不愧是能稳坐宰相之位的老贼! “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苏瑾潭忽然问道。 “横街?”顾云鸿思索一阵,发现他也不怎么知道。 “横街?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我是问你最热闹的花街在哪里。”苏瑾潭就差指着顾云鸿鼻子骂他是傻子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是个傻的。 苏瑾潭腹诽道。 【宿主,有没有可能不是别人傻,是你的智力有所提升呢?】 系统一语道破天机。 但版面上谋术技能一项的进度条并未增长到二级。 这是什么意思? 【宿主这两日愈发擅长运用谋术技能了,因此触发了被动功效,增加智力】 “花街我不曾去过。”顾云鸿心中有事,已无暇顾及自己被苏秉钧摆了一道,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云无霜发现被他藏在云宅的阿跌那颜一行人。 苏瑾潭虽智力倍增,但伴随着的的副作用也显现出来——还是第二人格的缘故,她的性子比从前更加急切,也有些易怒,系统决定等她发现了再说!否则又要挨骂。 “你为何如此淡然,我倒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苏瑾潭丝毫没发现,不寻常的那个人是自己。 顾云鸿长叹一声道:“楚国不禁官员宿妓,花街应当就在六部街附近,只是你身为女子,去花街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花街最是鱼龙混杂之地,我只消将苏秉钧恶人先告状、污蔑摄政王的消息放出去,自然有人为我传消息。”苏瑾潭虽没去过,但想是如此。 “你可有相熟之人引路?”顾云鸿无情地戳破她的幻想:“没有相熟之人做引,你连门都挨不着,还妄想去花街传消息,更何况你身为女子,秦楼楚馆的假母只当你去捉奸,怎肯请你登堂入室?” “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还说没去过。”苏瑾潭故意道。 “花街,是云家的产业。”顾云鸿就像在说今日天气很好:“楚国上京、东京、西都、南都四座城的花业、赌业都为云家所垄断。” …… 苏瑾潭实在没想到,他除了摄政王这一身份,还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当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你不早说,如此一来,你岂不是他们的少东?”苏瑾潭又开始发梦。 “与我何干?云家虽是我母亲的家,但到底不止我母亲一人,更何况我……”顾云鸿垂头丧气:“在云家眼里,我根本是顾姓人,和他们扯不上关系,就连无霜也从未沾手过花街产业。”???.WenXueMi.Cc “那你说什么花街是云家产业,说了等于白说。”苏瑾潭不再理他,站起身道:“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总之你堂堂摄政王,能免那一百杀威棒,我区区弱女子,可不想到时候上了公堂挨一顿打还要坐牢!” 第40章 探访花街 说不动顾云鸿,苏瑾潭跑去他房里偷了一身摄政王的常服换上,决意去花街探探虚实。 顾云鸿的衣服太大,她挽袖折了四五寸,勉强拿针线缝上才衬自己的体量。 桃枝在门外犹豫,但是刚才顾云鸿见苏瑾潭跑出去,叮嘱桃枝贴身保护她,并没有说要向他报告苏瑾潭的一举一动。 “桃枝?”苏瑾潭看见在门外偷看的桃枝,一伸手就将她拉了进来:“不许告诉顾云鸿!” 桃枝惊讶于两日不见苏瑾潭已敢直呼他家王爷名讳,又想到昨日顾云鸿当着各路世家的面将苏瑾潭认作了义妹,瞬间不再犹豫,谁知道来日苏瑾潭会不会变成王妃呢!桃枝是域外人士,对中原礼节也所知不多,只当和西域一样,义妹义兄之间成婚也是常有的事。 苏瑾潭不知她在想这些,将头发束起塞到紫金冠中,给唇上贴了一圈胡子,对镜整理好了衣冠才回头道:“桃枝,你看我像不像男人?” 桃枝看着她清丽而又略带英气的面庞,点点头,又退后一步,摇摇头:“姑娘脸是像公子哥,身高却不像。” 太矮了…… 苏瑾潭踮踮脚,这容貌好改扮,身高可是娘生的,如何能增,她泄气地坐在榻上,问桃枝可有什么办法。 “不如说是小公子?”桃枝道。 苏瑾潭转了转眼睛,当即撕下胡子:“这样可好?” 桃枝点头:“看起来只得十四五。” 戌时刚过,天已全黑下来,苏瑾潭走偏门出了王府,桃枝雇来的马车正停在那里。 刚一出门就撞上了人,苏瑾潭下意识地向门后躲去,却听见熟悉的声音:“你去哪里?” 顾云鸿骑在白马上,身穿夜行衣,像是要去做贼。 反而苏瑾潭穿着柘黄色的长衫十分亮眼富丽。 “你去哪里?”苏瑾潭见是顾云鸿,放下心来,挺了挺腰杆反问道。 顾云鸿左右看了一眼,王府偏门在一条暗巷之中,并无别人,他伏低身子道:“我不放心,去义庄那里看看。” 苏瑾潭闪身出来,闭紧了侧门:“我去花街。” 顾云鸿无奈道:“你不会武功,倘若遇上贼人如何是好?” “我叫凌风来。” “不必,有桃枝接应我。”苏瑾潭抬起下巴,指了指他身后的马车。 顾云鸿看她意志坚决,也没法再说什么,点点头就打马走了,二人兵分两路,苏瑾潭也登上马车。 行到六部街前,苏瑾潭换了一辆马车改道去花街,如此一来也能避免泄露行踪。 花街果然在六部街之西,仅间隔一条无人的空街,就是上京城最热闹的地方,花街占地之大堪比皇宫,虽称为花街,其实周遭三个街道皆在其辐射范围之内,只是越往里反而越热闹,外间供路人投宿欢宴的不过是几家普通的勾栏。 “桃枝,你说这里人最多,最热闹的是哪一家?”苏瑾潭已经看花了眼,一进花街最核心的地带,先听见临水阁的歌舞声响,临街起楼三层,栏杆内宴舞欢歌,二楼胡姬作银铃舞,头戴锥帽,足缀银铃,三楼中原仕女作飞仙舞,腰束白练,赤足点在银丝绳上,宛若神仙飞天。 “不如再向里走走。”原本苏瑾潭让桃枝守在车上等她,但桃枝一定腰听从顾云鸿的命令,与她寸步不离,现在看来,桃枝似乎知道的比她要多。???.WenXueMi.Cc 苏瑾潭自忖没见过什么世面,便跟着桃枝继续向里走。 “此地我倒来过一回。”二人刚走到桃花池旁,桃枝忽然道:“我想起来了。” 苏瑾潭想顾云鸿说他没来过,难道是在骗自己。 “你是跟着王爷来的么?” “并非王爷,云管家,我跟着云管家来过一回。” 桃花池虽名为池,但实际上是一道细长的街河,不知是谁人巧夺天工的改造,竟在大街上凿出一条河流,桃花池的纵长一眼望不到头,水面上一道道直桥也是白玉雕琢,丝毫不影响两岸歌楼的美观。 云家……对了,顾云鸿说这是云家产业,苏瑾潭此时已被这泼天的富贵迷得头晕目眩。 “这桃花池原是臭水沟,排污之用,原先也不叫作桃花池,不过是云家疏浚了广仁渠,将此池水北引成活水,就好将此处地价提升十倍,倒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苏瑾潭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此人似乎对花街很是了解,她赶紧回头想要去套近乎。 只见那个说话的男人和她一样穿着一件柘黄色的袍衫,头戴紫金冠,只是腰上缠着一条镶金的墨玉带銙,勾勒出纤细腰肢,脸上冰肌雪肤,异常白皙,朱唇也像涂了胭脂一般红润,如此貌美,却丝毫没有女儿气。 不过对方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回头时,那人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也太妖孽了吧!苏瑾潭倒吸一口凉气,顾云鸿虽俊美,但到底是上一世见过,这一世再见时并不使她惊艳,今日遇上的这男子她从未见过,瞬间看痴了脑袋,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桃枝见她双眼追着人家不放,心里有些忐忑:“姑娘……公子,我们……” “我们跟着他!”苏瑾潭抓起桃枝的手,赶紧跟在那男子身后,见他进到一处写着“藏楚阁”匾额的楼前,她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她怀疑此人是花街的小倌,到底自己没见过世面,小倌都能这样貌美,早知道就穿女装前来。 花街是有小倌不错,但小倌所居之处并不与姬人相通,桃枝见藏楚阁是个上等妓馆,终于不再忐忑,只要那人不是小倌,苏瑾潭就应当不会做出什么背叛王爷的事情。 能来得起藏楚阁的人非富即贵,苏瑾潭一进门就发现这里与她想象中的妓馆大不相同,没有什么零散的酒客,阁内布置也十分雅致,全屋家具皆用紫檀木,莲花灯烛里放置一块西域龙髓香,随着蜡烛的燃烧,龙髓香也染遍了整个屋子。 未免太过奢侈,那可是与黄金等价的龙髓香! 第41章 来逛青楼 苏瑾潭虽说从小用不上什么好东西,但也得益于苏玉玦的炫耀,对这些华贵名物,还有几分见识。 桃枝看见苏瑾潭盯着龙髓香看得眼睛都直了,不得不扯扯她的衣袖道:“公子……” 苏瑾潭终于回过神来,要不是蜡烛油太烫,她恨不得偷一块出去,这藏楚阁也太焚琴煮鹤了!她不得不怀疑起来桃枝带的钱是否能消费得起这里。 藏楚阁中四面皆有玉山屏风,莹白的羊脂玉汇聚着烛光,也格挡开她的视线,刚才那漂亮的男人此时已不见踪迹,苏瑾潭发觉此地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花街虽然热闹,藏楚阁却是闹中取静,琵琶弦管幽幽,并没有喝酒划拳的声音。 进来的不是地方,她转身就要退出去重新再找一家,却听见有人叫她:“公子来找谁?” 女人打量着她的衣冠和身上所戴配饰,满脸堆笑。 苏瑾潭也不好直接说害怕钱不够,笑了笑道:“我看这里不怎么热闹,想去寻一处热闹的所在。” 谁知面前穿着绛纱縠纹衫裙丰腴而秾艳的女人拿着团扇遮在脸前笑道:“公子是第一回来藏楚阁?” 说罢不等苏瑾潭回答,就示意她跟着自己,引路向楼内更深处去。 苏瑾潭和桃枝对望一眼,只能半信半疑地跟着那女子。 原来藏楚阁并非像外边所见到的那般仅仅占有三层楼,穿过一楼的回廊,后院竟广袤如皇家园林,那女子站在院外月亮门处回首道:“未知公子名姓?” “云……云瑾潭。”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苏瑾潭既然知道此地是云氏产业,自然要借云姓一用。 “云公子。”女子微微颔首:“叫我十娘就是。” “云公子既是第一回来,就让十娘作陪可好?” 苏瑾潭点点头,她是来为顾云鸿澄清谣言的,并不为了玩乐,谁作陪都一样。 进入楚园,苏瑾潭才是真的被这景象震惊到,好在白日看过云宅,也不至于显得没见过世面。 楚园俨然是花街之中的另一个小花街! 楚水上画舫灯船,沿岸绿林飞瀑,就连供人乘凉听曲的小亭也建在楚水之上,仿佛水中仙宫,虽是黑夜,灯烛火光却映衬得好似仙境。 她与十娘说话间,楚水池面已悠悠飘来一画船,有人站在船头,衣带当风,环佩撞击出清越的声响,好似琵琶整弦。 苏瑾潭看呆了——这站立在画舫之上的岂不正是方才那个男人! “他是谁?!” 苏瑾潭赶紧抓着十娘的手问道。 “我要与他拼船!” 完了,这下真成逛花街了,桃枝在她身后哀叹。 “楚八郎是贵客,一向不与人拼船。” “云公子方才要热闹之处,八郎喜静,他的船上也并不热闹。” 色迷心窍了!苏瑾潭听见这话才恍然惊悟过来:“不错,我还是去寻一处热闹的地方。” “云公子可看见水中最大的舫楼,那里人多,又皆是像云公子一样身份的贵客。”十娘说着已唤来水面小艇,带苏瑾潭向舫楼去。 苏瑾潭登上舫楼才发觉这里别有洞天,一层是宴乐歌舞,二层之中竟大开赌局,而在座的不止有男子,还有王孙贵女!其中有几位就是她那日在姚府所见到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苏玉玦一定没有来过,否则以她的性子定是一早炫耀给她听了。 但这些王孙公子如此公然进出花街,城中竟没有什么风声。 十娘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云公子日后若不想走花街,也可乘船前来。” 原来藏楚阁还有其他的路。 苏瑾潭虽已改扮男装,但还是怕被那几个世家女子看出端倪,因此并未在赌场停留,而是在舫楼一层随意找了一处角落坐下,偷听起别人的谈话。 十娘将她引到舫楼就不再作陪,找来舫楼一位抚琴女子陪坐,也不问她要什么酒肴,直接就将酒水佳肴端了上来。 “听闻今日城中有热闹事情,顾云鸿打伤苏秉钧的女儿,苏秉钧正闹着要告他。” 后桌忽然传来声音,苏瑾潭竖起耳朵。 “做局罢了,苏秉钧一直要消兵,苦于顾云鸿的权势所压,而今让他官司缠身,正是消兵的好机会。” 和苏瑾潭想象的完全不同,他们似乎很了然顾云鸿不会贸然做出此事。 “要不说人家是皇上眼中的红人,连自己亲生女儿也舍得。” 嚯,还有人这么了解苏秉钧。???.wenXUEmi 苏瑾潭回头去看,正与那说话的男人对上一眼。 男人顿时止了声音,谈起其他。 苏瑾潭却继续道:“桃枝,今日九华楼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她故意大声道。 “本公子当时就在九华楼里,那场面叫一个精彩!” 苏瑾潭用余光看见有人朝她这里看来,声音更大了:“苏家庶女为争家产当众欺凌苏家嫡女,还要叫人除以私刑,原本她不说,我还不知这就是苏相国苏家的女儿。” 桃枝与她一唱一和,不想抚琴的女子也接话道:“听闻苏家嫡女并不受宠,前些日子出嫁时还遭了难,幸为十五王爷所救,也是命好,十五王爷将其认作了义妹,今日九华楼恐怕也是为她出头,故而打伤了苏家二小姐。” 原来那抚琴的女子也是个八卦爱听热闹的人,苏瑾潭一听来了劲:“此时我也略有耳闻,但今日九华楼打伤苏二小姐的却不是摄政王,本公子就在当场,连摄政王的影儿都没看见!” 苏瑾潭拿出说书的本事,正要开讲,就听见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哦?今日我也在九华楼,可是亲眼所见顾云鸿打了苏家二小姐。” ……谁来搅局?! 苏瑾潭顺着声音看去,竟是刚才那个漂亮男人!他刚登上舫楼就迫不及待地反驳苏瑾潭道。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楚八郎的身上。 苏瑾潭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现在可不是色迷心窍的时候! “打脸长得漂亮的人能多加积分吗?” 【??】 第42章 打脸长得漂亮的人真的会多加积分 送上门的脸不打白不打!苏瑾潭自认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夸张了一点,顾云鸿前后出现在九华楼的时间连一炷香都不到,她直接帮他做了不在场证明又如何。 但这楚八郎似乎和顾云鸿有过节。 “顾云鸿此人仗着自己的摄政王身份在上京城横行霸道也不是一日两日,在朝中又与苏秉钧不对付,这些事人尽皆知,他敢当众打苏家二小姐也不过是以为苏秉钧会碍于面子忍气吞声。”楚八郎施施然坐到苏瑾潭桌前,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她。 “你胡说!你今日并不在九华楼中。”苏瑾潭就事论事道。 “九华楼食客众多,兄台不曾见过我,我亦不曾见过兄台。”楚八郎拿起苏瑾潭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道。 苏瑾潭念在他那张脸的份上继续好声好气道:“顾云鸿往日如何跋扈我不知,但说今日所见,那苏家二小姐确不是他所伤。” “敢问苏家二小姐在自己的酒楼内,还有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打伤她?”楚八郎扬声道,口衔着水晶酒杯笑得得意。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漂亮,苏瑾潭看着美人饮酒,心情大好,但却被他的强词夺理激得火气大起。 “苏家二小姐当众欺凌自己的姐姐,自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苏瑾潭也给自己斟酒,只是酒刚一入口,略微辛辣的口感就直冲天灵盖,呛得她直咳嗽。 “我听闻这位所谓的苏家嫡女只不过是外室所生,论起礼法,苏家二小姐才是现今这位苏夫人的女儿,倘有一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哥哥和你争家产,不知兄台作何感想?”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这人是苏秉钧请来的救兵吧! 苏瑾潭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没想到心底如此恶毒。 “仁兄在哪里听来这样的传闻,当日姚府为苏家嫡女办丧事,我可也在当场,苏秉钧苏相国亲口承认苏家大小姐并非外室女,而是嫡女,而在场众人也都眼见耳闻苏家二小姐和后母如何欺凌这位嫡女,她身上的皮肉可一处完好也没有,皆是这些年来被二小姐母女毒打所致。” 进度条出现了!!苏瑾潭越说越兴奋:“更何况,苏家小姐出嫁之日在荒山被劫,并未安抵姚府与姚氏成婚,苏秉钧没派人找女儿就先办丧事,这当爹的是什么意思,诸位还看不清么?” “不过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苏家嫡女岂有和苏二小姐争家产的本事。” 进度条50%! “今日之事我在九华楼中听得真真切切,苏大小姐原本落脚建康酒楼,只是当夜苏二小姐先派人烧了建康酒楼,让大小姐没有落脚之处,不得已歇在了九华楼,第二日二小姐便来赶姐姐出去,单是赶出去也就罢了,还要唆使恶仆动用私刑,我等看客自然不好对人家家事置哙,可这二小姐的所作所为,诸位以为呢?”苏瑾潭妙语连珠,桃枝都不由得兴奋起来。 那抚琴女子也皱眉道:“这苏家二小姐竟这般恶毒!” 楚八郎一时说不上来话,放下酒杯道:“正因如此,顾云鸿才对苏二小姐动手,将人打残,也在情理之中。” 苏瑾潭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过节,但这楚八郎看起来是铁了心要将脏水泼在顾云鸿头上。 “我说过了,今日在九华楼,并未见十五王爷的身影,打人者——”苏瑾潭咬咬牙:“打人者倒是和仁兄衣着相仿,恐怕是不知苏二小姐身份的行商罢了!” 进度条90%! 怎么还没成功!苏瑾潭腹诽,死死地盯着楚八郎隐在锥帽下的脸,恨不得亲手在他那张俊脸上——摸一摸。 “苏秉钧身为相国,倒没理由去诬告这位阎罗罢,论起地位权势,恐怕摄政王还要略高一些。”楚八郎顾左右而说起权力地位。 在场的人自然不知顾云鸿虽身为摄政王、有着“阎罗”雅号,但论起实权,自然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可这些都是顾云鸿私底下说给她听的,此时说出来,岂不暴露自己是专为顾云鸿“洗脱罪名”而来的。 “仁兄说的是,总之苏相国已经将此事状告至京兆府和刑部衙门,到时候我等听官审就是。”苏瑾潭以退为进:“不过这上京城上上下下的文官可都出于苏氏座下,以苏秉钧为座主,恐怕摄政王也难免蒙受这不白之冤……” “苏氏岂是枉法之人!” 怎么还有人搅合进来,苏瑾潭盯着进度条,还没完成最后一击就被打断。 周遭的人纷纷回头去看,有人已经认出来,说话的正是苏秉钧的儿子,苏玉玦! 遭了,苏瑾潭急忙低下头,将自己藏在楚八郎身后。 但忽然又想起来,压着嗓子道:“小苏大人的妹妹不是被打伤瘫痪在床了么?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逛花街?” 进度条100%! ?!她这话分明是对苏玉玦说的,怎么就打脸到楚八郎那里了! 苏瑾潭擦了擦眼睛。 【恭喜宿主打脸成功,奖励积分1000!】???.WenXueMi.Cc 什么东西?这就一千分轻松到手?苏瑾潭不敢相信,系统也太随便了吧! 【宿主,打脸还会根据对方身份判定奖励积分的多少!】 楚八郎?她从臂弯中抬眼偷看,苏玉玦正向他走来——原来这两个人认识! “这位兄台为何处处针对我苏家,莫非苏家曾得罪过你?”苏玉玦站在她的桌前,仔细打量着苏瑾潭。 苏瑾潭急忙弯下腰假装在地上找东西,只留给他一个后背。 “桃枝,帮帮忙。”她对桃枝做着口型,生怕被苏玉玦认出来。 “我家公子与苏家并无瓜葛,只是今日在九华楼看见苏家大小姐被欺负,因此路见不平罢了。”桃枝挺起腰杆挡着苏瑾潭道。 苏玉玦虽见过桃枝,但今日再见也只是觉得面熟,并不记得她是谁,看苏瑾潭不敢抬头,忽然讪笑道:“方才口若悬河,现在怎么……” “苏大公子!”十娘及时登上了舫楼。 “云公子第一回来我藏楚阁,还望给十娘一个面子。” 第43章 弃文从武了 苏玉衡听见十娘称呼苏瑾潭为“云公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苏瑾潭。,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 苏瑾潭从余光中看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面前的楚八郎忽然站起身,苏玉衡当即收回手,像见了苏秉钧一样低着头对他行了一礼。 这世上竟还有能让苏玉衡害怕的人!? 苏瑾潭不解地窥看着楚八郎的身影。 从藏楚阁出来已经是夜半三更,苏瑾潭没有回去的意思,反倒走到花街门口看见歌舞的地方,这里虽然人多眼杂,但岂不正是散播传言的好地方,反而是那藏楚阁,都是些王孙贵女耍乐的地方,她坐在那里,浑身难受。???.WenXueMi.Cc “公子,此地人多眼杂,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桃枝逡巡着周遭的酒客,见都是些衣着华贵但毫无贵气可言的上京纨绔。 “不妨,就是要在这里才好。”苏瑾潭说着,又问桃枝要钱:“单是我说也没意思,倒要让她们也帮我。” 桃枝刚掏出金子,鸨儿就见钱眼开,问她们是否要升座雅间。 苏瑾潭点点头:“本公子累了,想在此地歇宿一夜。” 鸨儿袖了金子将她们引到三楼供客人过夜的雅间,苏瑾潭又道:“楼里可有健谈的娘子?” 鸨儿会意,一盏茶的时间就领着三四位姿容清丽妩媚的女子进来。 桃枝见她如此费事,小声道:“公子不如直接拿钱收买,让她们说什么就说什么。” “不可,万一被人查出来,岂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苏瑾潭十分洞悉人心,越是告诉她们这是秘闻,不可说出去,此事才会越传越广,毕竟谁不想拿秘闻在客人面前炫耀一番。 花街一夜,也算小有收获,苏瑾潭在天光初亮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桃枝陪她熬了一夜,已经累得上下眼皮打架,但看苏瑾潭还是神采奕奕,不由怀疑她是否吃了人参。 “我去雇马车。” “桃枝,我想起来还有事情,稍时六部街见。”苏瑾潭看见不远处的六部街,当即卸下紫金冠,解散头发,用一根竹簪简单挽了一个髻,又对着路旁水渠照镜整理容装,做好这一切后她向桃枝指了指六部街就飞一样地跑去了。 苏瑾潭看着天上云开雾散刚升起的太阳,想起昨日那守卫说早些时候来,今日她可是赶了个大早。 早到工部衙门门前的守卫还没有上岗。 苏瑾潭看着紧闭的工部大门头上冒火,恨不得一脚把门踹开将里边的杜谋揪出来给她补回地契。 她只得倚坐在工部衙门旁的小巷中,毕竟院墙太高,她还不能—— 慢着,她好像有1000多积分了! 昨夜那楚八郎为她加了1000积分,果然,系统面板上显示她的积分已将近2000! 为什么不提醒我? 苏瑾潭坐在小巷铺着烂草席的地上,美滋滋地手握积分,开始在系统商城中精心挑选——其实没有挑选,她已经想好了要换武术技能。 【宿主且慢!本系统最多同时修炼两项技能,满级才能进行下一个!】 这时候倒是及时提醒了,苏瑾潭看着发灰的武术技能,无能狂怒,一双眼已经开始向外喷火。 【不过……】系统弱弱道。 “不过什么?说话一次说完。” 【不过还有机会,如果宿主想要重新选择,可以将已选择的技能作废,等技能满级可以再重新选择,积分不会返还哦】 哦个大头鬼!想白白骗她1000积分! 但苏瑾潭心动了,已经开始取舍医术和谋术哪个更没用。 医术吧,她现在离开苏家也不会受什么外伤了,但是因这几日为人疗伤,医术的初级进度条已经过半,在努努力就可以升级了。 还是谋术?又听不见人家心声,似乎没什么用。 不等系统说话,苏瑾潭就咬咬牙,点进谋术技能,点击了闪着红光的“作废”键。 【宿主确定作废谋术初级技能? 是否】 苏瑾潭闭着眼睛,点击“是” 【宿主已成功作废谋术初级技能】 这次的系统提示音不带一丝感情,是个冰冷的机械音。 苏瑾潭还在奇怪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宿主谨慎!你选了医术和武术,不就是传说中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子了么?】 ……苏瑾潭无语。 【系统建议宿主还是继续选择谋术……】 “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怎么选!”苏瑾潭可不想白给积分,再选谋术,这岂不是让系统平白无故占了便宜。 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选择了武术。 【恭喜宿主获得武术技能】 系统版面上立刻显示出了武术技能的进度条。 【初级武术:身轻如燕】 这个她知道,轻功嘛! 武学之根基! 苏瑾潭动了动胳膊腿,没什么感觉。 不行,她站起身,开始拉伸自己的腿脚。 看着工部高高的院墙,苏瑾潭忽然动了歪心思。 她看阿跌那颜使轻功时似乎要借力。 苏瑾潭将腿抬高,学着那日阿跌那颜的样子,屏息凝神,将气力灌输到双腿之上—— 啊—— 啊—— 她还没准备好就已经像燕子一样飞出去了。 凌空的那一刹那,苏瑾潭紧闭双眼,还以为自己要摔了,没想到竟稳稳地落在了工部府衙的房顶。 工部院中竟然有人! 苏瑾潭看见院内的人影,赶紧蹲了下来,扒着屋瓦偷看。 院子空地上正有人开坛念诵经文,几案上朱盘承沙,放着一丁字形的石架,其上悬锥,左右两个小童两人正在焚烧符纸,有一个术士行过请神礼,正执锥书字于沙中。 这可是是犯禁之事!!楚国法令严禁民间私下卜筮扶乩,如被查知则是死罪! 苏瑾潭瞠目结舌,这杜谋怎么敢在工部堂而皇之地干这种事! 不多时,她又听见那术士面朝内堂说什么“皇上”…… 难道是要谋反?苏瑾潭自然不会出卖他们,她只关心自己的地契。 有了这个把柄,也不怕杜谋为难她,这般想着,她就要跳下去。 第44章 人在前边跑,脑子在后边追 不愧是有了武术技能的人,苏瑾潭手脚比脑子快,脑子在后边追,手脚就已经利索地从房顶跳了下去。 稳稳落地的一刹那,苏瑾潭还在感慨,还是武术技能好用!要是从前,不得摔断胳膊腿! 如果她来过工部衙门就会发现,这不是工部,但她从未见过工部,苏瑾潭只当自己找对了地方,躲在院内的大槐树后想等杜谋出来,但却迟迟不见内堂的人出来。 大槐树距离承沙的朱盘只有半步之遥,从她的角度看去,沙子上似乎写着字,苏瑾潭想也没想就攀着树枝爬到了大槐树上去看那朱盘里的字。 云山雾重,飞鸿凌霄。 蘸了朱砂的毛笔在沙盘上写着八个小字,苏瑾潭默念了两遍,还是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但只需要知道卜筮扶乩是犯禁之事,重则杀头,轻则丢官,能拿此事来要挟杜谋就行。苏瑾潭将这八个字记下,就要跳下去,却看见一个身穿紫衣,披着斗篷的男人从内堂走了出来,斗篷的帽子遮掩了半张脸,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见腰上系着十二白玉带銙,可长安不知有多少紫衣玉带的大官,苏瑾潭单凭这些只能知道——此人应当不是杜谋,工部侍郎的品级还不足以穿紫衣,衣着僭越就足够让他去御史台喝一壶了! 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人,其中一个即是那行扶乩之术的方士,另一个也穿着斗篷,遮挡着面貌,身材倒是不错,腰如约素,肩若削成,苏瑾潭听见他向那紫衣男人道:“阳时卜卦,六部街在九二之南,不会有错。” 堪舆术有言,九二见龙在田,因此上京城的九二之地是皇宫,而六部街正好在九二之南,拱卫皇室。 但苏瑾潭听不懂,攀在树上抓耳挠腮地回想着什么是“九二”,像个猕猴。 “此乩语不得外传。”那紫衣男人忽然开口道。 话音刚落,苏瑾潭就闻见一股血腥气味,像是鸡血的味道,她顺着气味低头看去。 杀人了——!!! 不是鸡血!! 苏瑾潭看着脚下那个方士被人用鱼线割断了脖子,浑圆的头颅顺着血迹骨碌碌地滚到了大槐树底下,刚才的两个小童也被一线毙命!三颗脑袋!三颗! “怎么在这里就动手。”紫衣男人掩着鼻子道,不耐烦地拿衣袖扇了扇。 完了,知道乩语的人现在除了这两个杀人凶手,就是苏瑾潭了,苏瑾潭被眼前这一幕吓得脚软,但还是紧紧抱着树干,将自己藏在浓密的树叶之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wEnxUemI 苏瑾潭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但自己昨夜没有睡觉,竟抱着大槐树睡着了。 再醒来时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尸体,也没有满地血迹,连她看到的沙盘都不见了。 云山雾重,飞鸿凌霄。 好在她还记得这乩语……记得这做什么!万一被人知道岂不自己也有性命之虞。 苏瑾潭哆哆嗦嗦地从树上跳下了,虽然腿软,但还是毫发无损地落地。 早知道,她就不节外生枝了。 原路返回。 苏瑾潭不敢走正门,还是爬墙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在小巷中蹲着吃胡麻饼的男人。 ——杜谋! 正是那日九华楼帮她说话的人! “杜谋!”苏瑾潭惊叫出声,抓着杜谋的衣领生怕他跑。 “你是工部侍郎么?”苏瑾潭说话语无伦次:“工部侍郎为何蹲在这里吃饼?你不是工部侍郎。” 杜谋将最后一口胡麻饼塞进嘴里,顺了顺气道:“本官正是工部侍郎,敢问苏家大小姐为何做了梁上君子?” 苏瑾潭见他也还记得自己,赶紧整了整衣衫道:“我,我来找你办事。” 杜谋板着脸:“苏家大小姐有事去求苏大人不是更好。” “那日你也看见,苏家如何欺凌于我,我不过一个弱女子,后母后爹还有跋扈的妹妹……”苏瑾潭说着又将袖子撩起来。 但说服力已经锐减,毕竟杜谋亲眼看见她一个“弱女子”从十尺高墙上跳下来。 “什么事?” “大火,那夜建康酒楼大火,将我的地契房契皆烧了,我疑心是苏秉钧那老匹夫干的,但苦无证据,只能先来补回地契房契。” 杜谋发觉今日所见的苏瑾潭说话不像在九华楼中那样,有些过于豪爽。 “你的地契?”杜谋问道。 “苏秉钧买来给他小女儿的,就是那日你见到的要打我的女子。” “地契上若写着她的名字,我便不能补给你,须持有者前来补回。”杜谋说回公事就一本正经,丝毫没有要帮苏瑾潭的意思。 “你——”苏瑾潭忍者火气道:“你分明知道她如何对我!怎么肯来补回。” 杜谋摇摇头,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我,等我挣了钱,先给你送来。”苏瑾潭道。 公然贿赂朝廷命官,杜谋哑然失笑。 “不是全无办法,但你须证明你父曾将那些地契赠与你,可有文书?”杜谋道。 有个屁文书!苏瑾潭这才发现当日空口无凭,她被老贼摆了一道! “人证可有用?”她想起当日人证是顾云鸿。 杜谋无奈道:“人证若有用,天下人随便去街上拉一个人来岂不就能作证了。” 苏瑾潭垂头丧气,捏紧了拳头道:“杜侍郎,今朝我虎落平阳,你若肯帮我……” 杜谋不等她说完就摆手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苏小姐可知道你父苏大人一直盯着我。”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瑾潭毫无收获。 除了那不知什么院子里的乩语,一无所获! 桃枝看见她出来,赶紧驱车上前:“小姐。” 苏瑾潭叹气道:“桃枝,我累了。” 终于累了。 桃枝伸出手想要扶她上车,苏瑾潭却一个跨步就登上了马车。 【宿主,忘了告诉你,武术技能很费体力哦】 系统延迟弹出消息。 苏瑾潭已经靠坐在车上快要睡着了。 嘴里还念念有词道:“云山雾重,飞鸿凌霄。” 可惜她现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然一定能参破其中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