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嫡女》 1. 楔子 俗话说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梧桐叶片大,刚立秋就随风飘零落下,偌大的叶片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缓缓落在地上。 早秋时节,京中向来多植柳,道路两旁向来以旱柳和垂柳居多,而柳树也颇得京师之人的青睐,许多地方也以“柳”命名。 正如这双柳胡同里住的刑部刘尚书府邸,还把自己平日起居之所改为雪柳堂,他如往常一般,早起打一套五禽戏,呼吸吐纳之间,只觉得神清气爽。 从屋外走进来一中年消瘦的妇人,她手中描金海棠花纹样的红漆盘上放着一盏柳叶茶,这柳叶是春日嫩柳将开未开时采摘下来,嫩芽晒干入茶,不仅能败火除燥、爽神利气,还有明目清心之功效。 这妇人端到刘尚书面前,刘尚书嗤笑一声:“你这是怕我气着,还把柳叶茶端来。” “妾身不敢。”妇人是刘尚书的妾,娘家姓应,因刘尚书正妻亡故,他又再无续娶,因而如今是应姨娘管家。 她见刘尚书神情似乎平缓些,不免提及:“昨日于家又上门来了,说是让老爷帮忙。” 刘尚书放下茶盏,冷哼一声:“当年他娶丽姝,丽姝逃婚,不知所踪。我因为觉得对不住他,在他仕途和钱财上多有提携,连丽姝的嫁妆也未曾要回,他还尤嫌不够。如今连河道银子都敢贪污,治下更是一片混乱,还杀了御史,犯下如此大案,据说又牵涉到番邦之事,一事不平一事又起,我避嫌还来不及,还帮他收尾不成?” 应姨娘皱眉:“他这些年也不过是个知府,怎么又和番邦一事牵扯上了?” “此事今日便知,原本河道弊案,因为事涉外邦,你也知晓陛下大寿,各藩属国都来京朝贺,大理寺让三司共审。”刘尚书原本作为刑部尚书,一般都是大理寺审完,他们复核就行,如今事情牵扯大了,可能是死刑或者绞刑,故而才有刑部会同大理寺、都察院一起审理。 这般大罪,于家人还敢上门来求援,打出去才是真。 刘尚书为表清白,原本上书回避,但没办法,皇上信任他,依旧让他督查此案。 想到此处,他摇摇头。 应姨娘也就知趣的什么都不提了,其实这么多年,若非于家再次上门,她似乎都记不起她们家和于家还有姻亲关系。 不时,刘尚书坐着官轿到了衙门后院,谁知一进门就看到了郑驸马,他顿时有些尴尬,因为郑驸马原本是他乘龙快婿。 当年郑灏原本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欲前往楚州迎娶他三女儿丽姝,不料却被皇帝下旨赐婚,从此,郑家和刘家就没有了来往。若非如此,刘尚书也不会快速把女儿丽姝嫁给于懋忠,女儿洞房时见了于懋忠一面,就留书信逃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当初他十分生气此等行为,如今见于懋忠贪赃枉法,又狡猾如斯的家伙,心想也许丽姝看透了他的本质,而非是嫌贫爱富才逃婚的。 只是今日三司会审,郑驸马乃闲散官僚,风马牛不相及也。 …… 公堂之上,于懋忠被带了出来,他生来一幅老实忠厚的模样,若非是做下此等大案,没人相信他是个坏人。 主审是大理寺卿,尽管他证据都摆开,但是于懋忠非常狡猾,他言必称:“这些都是被人胁迫而做,我不过是一介知府,刘大司寇,岑廷尉,陆总宪,这些都是诬陷啊。我不过是安州一介知府,如何能做下这般大案?” 大司寇指的是刑部尚书,也就是刘尚书,岑廷尉则是指的大理寺卿,陆总宪则是指的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刘尚书本和于懋忠有些干系,此时撇清都不及,如何会帮他说话,陆总宪则看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不由一笑:“尔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证据确凿还矢口否认,来人,给我请证人,拿证词来。” 他站起来抽丝剥茧,可谓是让于懋忠这等狡辩奸猾之徒都瘫倒在地,不敢大喊冤枉。 外面围观的百姓道:“岑廷尉真是断案如神啊!” 此一案暂时完结,却见大理寺卿突然看了刘尚书一眼,又对于懋忠道:“还有一案,于懋忠,十八年前你还记得你发生过何事吗?” 于懋忠不曾想岑廷尉有此一问,他想了想,立马摇头:“没有,十八年前我不过是个秀才,还未入仕途,在家苦读。” 方才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郑驸马冷笑:“于懋忠,还不说实话?” 众人想难道此事与郑驸马有关,这不可能啊,十八年前郑灏刚被选为驸马,就已经到京城了,于懋忠只不过是一个在老家的生员罢了,二人会有什么干系? “回秉诸位大人,我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啊……”于懋忠也是欲哭无泪。 大理寺卿淡淡的道:“请证人。”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顶销金轿,里面走出一人,她约莫二十来许人,乌发用各色皂纱绾住,正中插孔雀钗,额间有一枚乌孙国特有的绿松石。她伸出雪白的皓腕,搭在一位十八九岁的青年手上,走起路来看起来身姿窈窕,体态轻盈,婀娜无双。 她在进入内衙之前摘下面纱,四周之人见了她的美貌竟是一滞,久久不能言语。 众人不知证人是谁,刘尚书还呷了一口茶,心道这岑时晏口风好紧,自己打探,他竟不发一言。 只是见了此女进来,手竟然有些不稳,险些将手中的杯盏摔了。 大理寺卿这才站起来拱手道:“乌孙太后安好。” 此女原本是乌孙国的太后,身旁站的便是其子左菩王,也就是乌孙国王。 乌孙太后笑道:“此事多亏了岑廷尉,否则,我的冤情怕是无人知晓。”她这一笑,连衙门之人都忍不住面红耳热,却见她又面若冰霜看向于懋忠:“你还认得我呢?于贼。” 于懋忠已经被饿了许久,早已老眼昏花,想凑近看,却被官兵拉着,只是摇头。 乌孙太后声音清脆婉转,原本笑起来说话自有一等娇媚,但此时却道:“你的确不记得我了,那我只好告诉你了。当年,我父亲因上京赶考得了重病,还被家奴卷走了钱财,与于伯父不过数面之缘,但于伯父却是施以援手。父亲惦念恩情,特地将我许配给你,甚至知晓你家贫,生怕别人说我们家骄奢,嫁妆和仆从不许我多带,只是没想到你在新婚当夜在交杯酒中下了迷药,将我用一万两卖给了贼人。” “什么?”刘尚书已经坐不住了,他忍不住道:“丽姝,你真的是我的丽姝。” 这公堂之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乌孙太后并不看刘尚书,只是对于懋忠道:“你早已嗜赌如命,家财败光,得了这一万两把我卖给一位海商。只是拐子们见我乃官家女,恰逢途中又有一大官买我,代替她女儿做媵妾。我便当初代替他家小姐,成为平宁公主的六位媵妾之一,七人去乌孙,只我一人回,我之所以想活下来,就是因为我时时刻刻都想回来手刃你。” 此刻,刘尚书才知晓为何郑驸马早早的到了,他当年和女儿丽姝有婚约,因此格外不愿意娶公主,并对当初建言让郑驸马娶公主的宰相白行中恨之入骨,有事无事就参他一本,因此郑驸马和公主关系也并不和睦。 他自己亦是不可置信,早年他听闻女儿逃婚,又见女儿书信说要与人私奔,生怕她有辱门楣,早就宣告她过世,没想到她居然遭遇如此坎坷。 那时大齐同乌孙和大宛两国打仗,却吃了败仗,被迫送公主和亲。送的自然不是真公主,而是宗室贵女,而六位媵妾俱是官宦千金。 乌孙太后改嫁过父子兄弟三次,听闻还被放逐荒地,但就是她熬过来了,带着儿子成了乌孙新王,后来又主动恢复和大齐往来,甚至听闻这次互市有功,也是她建言的。 因此大齐皇帝对这位太后非常礼遇,却没想到她居然是自己曾经逃婚的女儿。 于懋忠吓的打了个哆嗦,但依旧嘴硬道:“是你自己逃婚,关我何事?何必诬赖我。” 却见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于懋忠,你真是丧心病狂。” 乌孙王亦是年轻气盛上前就踹了他一脚,才道:“拐卖我母亲者已经找到了,可当面对质。” 大理寺卿设座,先让乌孙太后和乌孙王坐下,再把当年于懋忠如何嗜赌输了个精光,又如何与拐子们密谋,至于当时想李代桃僵的官员也找了出来。 一切证据确凿,于懋忠被判了斩监侯。 老百姓们在外都深觉于懋忠实在是丧心病狂,还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案毕,乌孙太后向岑廷尉福了一身:“多谢岑大人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不理会任何人,在场官吏都看向刘尚书,又暗自在心中道,也难怪郑驸马这么多年念念不忘,实乃此女玉肌花貌,有倾国之色。 刘尚书却上前喊道:“当年是爹爹不好,只是想你于伯父为人何其好,其子也有功名,却没想到……” 乌孙太后头也没回:“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昨日的刘丽姝已经死了,我也不敢怪您。要怪就怪我自己,我母亲早死,她本就不该存在,我亦是不该存在之人。” 她快步走了出去,刘尚书素来不苟言笑,年近六旬,却不知为何哭了出来。 郑驸马上前拍了拍刘尚书的肩膀道:“刘叔父,侄儿听刘家妹妹说她在拐子手中偶然逃脱过一次,还以血写书让人送到你们府上,只是却无人营救,因此,她才被迫嫁去乌孙那等荒芜之地。她没有将这些说出来,正是保全你们父女之情,留存了你的体面。” 堂堂刑部尚书把女儿嫁给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导致其女被卖,女儿上门求救,却置之不理,若是传出去,怕是骇人听闻,别说是无法做官,就是行走于族中,怕是有人都认为他不配为父…… 刘尚书嚎啕大哭,几欲晕厥过去,郑驸马吓了一大跳,正欲扶起他,却见他喃喃自语道:“秋君,秋君……” 郑驸马不知道他喊谁,只是觉得刘尚书的样子看起来莫名有些凄凉。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1. 楔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重生 七月流火,天气本该转凉,可这几日却越发阳光暴晒,走在地上都觉得脚烫,翠渥的绿叶也无法让人驻足欣赏,蝉鸣声更是让原本就暑热之人愈发心烦气躁。 九江府的官舍原本就狭窄逼仄,现下烈阳久久不退,房中如蒸笼一番。 官舍一隅的小院,正是西晒,屋内只放了一盆冰,美人榻上正睡着一小女童,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露出白嫩的胳膊和腿。 榻旁坐着一年轻少妇,她约莫十八九岁的年岁,容貌甚是秀丽,身材苗条,弱质纤纤,我见犹怜。此时,正执扇给小女童打扇,脸上露出心疼之色。 “痱子粉还未寻到吗?看看姝姐儿这脖子,痱子都炸开了。” 开口说话的少妇乃是小傅氏,她乃九江府推官之妻。 须臾,才有两个梳着丫髻的丫头从插屏后出来,一个看起来活泼些,另一位则沉稳许多。她二人拿了一包药粉出来递给小傅氏,又活泼些的道:“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奴婢听闻大夫人那里这四个角落都摆满了冰盆,苏姨娘仗着生了两个哥儿和一个姐儿,也要了四盆冰,唯独咱们倒是和丁姨娘似的,只有一盆冰。这么热的天儿,一盆冰如何够呢?” “丹红,你不必多嘴。”小傅氏也是满腹心思。 七年前,长姐身亡的消息传来,长姐和姐夫一贯是鹣鲽情深,姐夫甚至欲辞官守灵。刘老夫人见儿子如此深情,竟然弃官位不顾,因她随同嫡母去刘家吊唁,被亲家刘老夫人见了面,知晓她还未曾定亲,相貌与长姐有五分相似,因此求娶于她。 那一年,她将笄之年,初嫁进来时被丈夫冷漠相待,后来二人逐渐知心,甚至丈夫为了她都不再去别的妾侍处,她还生了丽姝极其可爱的女儿。 没想到在丽姝抓周宴上,长姐死而复生,从外地回来了。 当年,丈夫刘承旭进士及第任山阳县令时,山阳县被响马攻破,千钧万发之际,让心腹之人护送姐姐和一双儿女出去。原本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曾想,当年的上官有张仪苏秦之才,说动了响马,山阳县无事,反而是被送出去的姐姐和侄儿侄女出事了。 后来姐夫派人寻了月余,才发现一具女尸,她身上穿戴皆是姐姐出城时的穿戴,众人皆以为她必死无疑,还大力操办了丧事,谁也没想到姐姐当时用了一出李代桃僵。 长姐回来,她的处境十分不妙。 丈夫对长姐愧疚,家中中馈交给她,而自己每每出现在他面前一次,都提醒丈夫曾经多么的不忠。 小傅氏也是要强之人,明明昨日还相思刻骨情意绵绵之人,现下却如此作态,她也能不出现在刘承旭面前就不出现在他面前。 “是啊,夫人,再这么下去可不成啊?您对大夫人事事恭敬,可她又对您如何呢?咱们大人受些委屈无所谓,可三姑娘如何是好?别的姑娘清清爽爽的,她满身痱子,这还是小,将来姻缘之事呢?”一向沉稳的丹青也开始劝了。 小傅氏一凛,是啊,她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女儿考虑啊! 目前老爷刘承旭共有两妻两妾,原配傅氏生长子长女,苏姨娘生二子一女,还有个丁姨娘也是生了一个女儿。 也就是说现在刘家一共三子四女,且四个女儿年龄相差都不大,彼此姻缘如何,还不是看父亲的喜欢程度。 她轻轻的用手替女儿脖颈的一片红痱子上敷药粉,暗自下了决定,自己不能再为自己的自尊不顾女儿的死活了。 现在是冰,日后就是嫁妆,是姻缘,也就是日后的地位。 “丹红、丹青,你们明日替我开钱匣子,让杜妈妈的小子替我买些香片、梅粉回来,我要制香。”小傅氏深吸一口气。 丹红和丹青俱是一喜,当年老爷最喜欢的就是夫人所制香粉呢。 恰逢此时,躺在床上的小女童睁开了眼睛,她白嫩的小手紧紧抓住小傅氏的手,小傅氏见是女儿醒过来,“宝宝醒了?怎么这几日天天都要这样抓住娘亲的手,是不是做噩梦了?” 丽姝不知怎么顿时泪流满面,她想娘亲想太久了,所以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大抵是喝了从齐国带回来的佳酿醉了,可是她连续几次都抓到娘亲的手,是热的。 “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小傅氏越发自责。 “娘亲,我那日醒来见你在画宝宝,是不是?”丽姝总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在做梦,她仿佛真的回到了三十年前。 小傅氏见她口齿伶俐,知晓小孩子有时候哭闹可能是做了噩梦,因此她稍稍放心,只是笑道:“是啊,那天你是不是也做噩梦了,硬是要拉住娘的手。” 此时此刻,丽姝环顾四周,才知晓自己是真的重生了,还是回到了五岁之时。 小时候的许多事情她都记不住了,因为娘在她十岁的时候去世的,去世后她立即就和郑家定了亲,只记得后来她问玉屏和玉兰关于娘亲的事情时,她们都说这桩阴差阳错的婚事,一辈子名不正言不顺,娘亲不得爹爹喜欢,死的时候都没有诰命。甚至没有儿子进士及第,也追赠不了诰命。 世人只知道夫人傅春华,却无人知晓傅秋君。 出嫁前,她打开娘的遗物,只有一口箱子,箱子里装的全部都是娘亲画的她,她才知晓娘亲因为擅长丹青,无事时就会摆好画架画她,从蹒跚学步到小小少女亭亭玉立画的栩栩如生,足可见小傅氏的拳拳爱女之心。 丽姝抬眸看向小傅氏,她第一次看到印象中母亲的容貌,不曾想小傅氏居然如此貌美,尤其是脸上无任何脂粉,更显得天生丽质。 “娘亲好看。”丽姝站起来“啪”的在小傅氏脸上亲了一口。 小傅氏一愣,又笑的开怀,丽姝则环顾四周,她大概知晓这是在哪里了。 刘家乃是荆湖鼎族,丽姝的曾祖父是名臣刘天石,考绩天下第一,在兵器、治水甚至是医术上颇有造诣,累官太子太保、兵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赠少保。祖父刘东野,因文臣荫武,被封为锦衣卫正千户,天禧十年中武科进士,锦衣卫掌卫事都督同知,总缇骑,因事涉阿附内宦,被迫致仕,被封为左都督、太子太傅、锦衣卫都指挥使。 至于伯父刘承宗,天禧八年武举乡试第一,其父被罢官,他受牵连,亦去职。 而父亲原本是三甲进士出身,当时其父还在京中,他自然得以留京,后因其父,自请外放数年,现任九江府推官。 而官员上任所带仆从皆有定数,四品以下外任官吏可带仆从二十人,因此原本各房都有仆从熟人,到现下也不过只带了二三人。 她之所以对九江记得如此清楚,就是因为她六岁那年得了水痘险些破相,尤其是脸上眉毛间有一个非常小的坑,寻常人完全看不出来,只有她自己画眉时才知晓。 还有母亲似乎有过身孕,因为丹红在母亲死后守灵的时候抱着她说过:“若当年夫人那一胎生下来,姐儿好歹在家里有个亲兄弟帮衬一二。偏偏那年姐儿你发了水痘,夫人为了照顾你劳累许久,出去又摔了一跤,孩子这才没了。否则,不至于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丽姝暗暗下定决心要护着娘亲周全,不能让她死了都是个孤魂野鬼。 可看着五岁多的自己,在房里因为热,居然只穿一身红肚兜,她又羞赧闹着要穿衣裳:“我要穿衣裳。” 小傅氏摇头:“天儿太热了,你看你这里被痱子都热的疼。” 丽姝是知晓自己早慧的,她六个月就会说话,一岁多会背唐诗宋词,别人都以为她无比聪明伶俐,其实也都是小傅氏教的。 所以丽姝嘴特别溜,现下听小傅氏不同意,她就道:“那是因为娘亲把女儿养的肥嘟嘟的,所以女儿脖子的肉叠起来了,才长了痱子。” “小家伙,谁让你贪吃的,那花生米一颗颗夹起来,筷子用的比大人都好。”小傅氏喜欢摸女儿如藕节一样的胳膊。 别人的钱都花在梳妆打扮上,小傅氏全部都花在吃上。 就像现在她对丹红道:“今日依旧让她们多添一道绿豆百合汤送过来,还有切点卤的猪耳朵过来,姝姐儿喜欢吃。” 丹红去开了钱匣子,一边拿钱一边嘟囔:“大夫人要裁剪用度,她那里是尽够的,厨房哪里敢怠慢,什么都给最好的。咱们呢,份例少了一半,冰少了一半,下人惯会看人下菜,成日都得多花两百个钱才能吃上点好的。” “好了,你住嘴。大夫人节俭用度也是好事,老爷还夸呢,老爷如今还在正七品上,上下需要打点,家中还得置办年礼节礼,如此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小傅氏道。 丹红顿时不敢再多嘴,连忙出去。 丽姝却听出了一丝不寻常,因为在她懂事后,随父亲在任上,那时大夫人病弱,是丁姨娘管家,吃穿用度从没有这般节俭过。 再看向小傅氏,小傅氏正和丹青道:“丹红嘴快,是个直性子,日后你去吩咐厨房。别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在抱怨什么,这就不好了。” “知晓了。”丹青忙道。 小傅氏又笑道:“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很久的,迟早我不会让姝姐儿受到这般待遇,我要让她成为刘家最尊贵,最让人羡慕的姑娘。” 这就有点颠覆丽姝的想象了,她一直以为娘亲不得欢心,是个不争不抢的人,所以郁郁寡欢而去。是了,若真的郁郁寡欢,毫无还手之力,如何会让她和郑灏定亲。 郑灏祖父是阁辅大臣,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荥阳郑氏更是千年名门世家,郑灏本人更是文采一流。可当年他比自己年纪大十岁,论年纪,长姐显然比她更合适,可这桩婚事却落在她的身上。 难道这其中有小傅氏的推手不成?所以傅氏身边的丫鬟玉屏和玉兰说娘不受宠兴许不是真的。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2. 重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娘亲出手了 晚膳,太阳还悬空照万里,屋里丽姝被灌了两碗绿豆汤,桌上有三菜一汤,都是十分简素的。一碟韭菜炒虾米,一碟虾油豆腐,一碟菜花炒肉丝,一份鸡蛋汤。再有小傅氏让添的卤猪耳朵和绿豆汤,滋味儿倒也不错。 丽姝去乌孙国多年,无论如何都吃不惯羊肉,还是惦念家乡的味道。九江和麻城离的并不远吗,口味相近,都吃河鲜,因此就这几碟小菜她也吃的津津有味。 平常小傅氏吃的不多,现下见女儿这般,她也跟着多吃了一碗,还有多的就分给丹红和丹青二人了。 晚膳用完,小傅氏亲手给丽姝洗澡,丽姝乍然变小,人也很依赖娘亲。她什么都不想,只想和娘在一起。 “热的很,小宝宝。”小傅氏忍不住推开女儿。 丽姝见小傅氏额头沁出汗水,她才稍微挪开,也拿起一旁的团扇替娘亲打扇:“我替娘把汗扇走。” 小傅氏很是感动,她出生时是庶出,是一个不被期盼的孩子。她生母李姨娘原本是个父亲的通房,嫡母留李姨娘的缘故就是她性子老实,相貌平平,又是家生子好拿捏,这样做个摆设,以免别人说她好嫉妒。 李姨娘每次伺候完,都会被嫡母盯着喝下一碗避子药。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有一年,恰逢嫡母娘家母亲生病,她回去侍疾,李姨娘便伺候了几日,没有喝避子药,就怀上了小傅氏。 李姨娘很惶恐,她在院子里蹦来蹦去,想把孩子蹦掉,被祖母傅老夫人知晓,得知她怕主母,因此放在自己屋里养着,小傅氏才得以生下来。 的确,她长大后,嫡母不算苛待她,也是一样让她知书达理,只是不让她做诗文唱和,文会也是不许她参加。李姨娘在嫡母处服侍更殷勤,明明和嫡母同龄,看起来整整比嫡母大二十岁不止。 到了择婚配时,嫡母才露出本来面目,嫡母说自己身姿纤细,又是庶出,寻常官宦人家看不上,因此特地挑了一户寒门子弟,说是不会嫌弃自己庶出。 小傅氏有时候都觉得好笑,她爹当年是翰林院编修,詹事府赞善,一等清流之官,怎么就配不得官宦子弟了?说亲的人家连小地主都算不得,家族凋敝,嫡母还说这样家族人少事情少。。 也不想想一户人家,家族无靠,寒门出身,他本人还是个秀才,官场上无人提携,也无人照拂,更兼此人虽然相貌堂堂,但其母看自己一幅便宜了你这个小庶女的样子,让小傅氏觉得这门亲事如鲠在喉。 下嫁就算了,还得受婆母的气,丈夫未必会出头,自己的嫁妆恐怕要全部填进去。傅家得了个不攀附权贵的清名,嫡母说给予自己六十六抬嫁妆,又让嫡母贤名远播,而她什么都没得到?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刘太夫人看上了自己,她说让自己做续弦。 嫡母当然很不愿意,刘家是豪门大族,比傅家门第更高的存在,当年傅家原本远低刘家一头,就是刘太夫人听闻她嫡姐是宜男之相,刘家子嗣单薄,故而才娶进门的。 即便是续弦,嫡母也是觉得自己不配的。 甚至嫡姐的嫁妆生怕她占了,因为嫡姐陪嫁的庄子和田亩俱是膏梁肥沃之地,陪嫁的商铺中还有大当铺,那些她舍不得给自己,故而,虽然她有六十六抬嫁妆,可田亩不多,水田不过二十亩,一间商铺也极小,甚至有二十抬是虚抬,里面看似是上等绸缎,但那些都是府中库存,积攒多年,外表光鲜罢了。 实际上压箱底银子不足五百两,小傅氏人生最好的光景就是刚嫁过来的那一年了,她收服了丈夫的心,又诞下女儿。 现在女儿还这么小,就知道孝顺她了,她不知道多开心。 “娘不热,宝宝是不是热,娘替你扇风?”小傅氏不忍女儿辛劳。 丽姝却笑道:“不好,我要给娘亲打扇。” 她嫁去乌孙那一年,草原上气候不好,风沙几乎能把人吹走,有时候热起来人又喘不过气来。还有平宁公主嫁的人年岁不小了,公主害怕因而时常装病不去服侍,打发她们这些人去,丽姝在那里周旋几乎是心力交瘁。 现在这么静静的和娘亲在一处的日子,实在是太舒心了。 小孩子觉多,丽姝都不知晓自己醒来是何时了,但见娘亲正在制香。 小傅氏天生细致聪明,在家时,嫡母只让她读《女诫》《女德》连诗经都不让她读,她天生拿笔就能作画,多画《二十四孝》和《列女传》人物,让父亲和嫡母欢喜,私下也谨慎的紧,常常画了其它画,当天就会烧成灰烬。 制香也是她偷偷学的,家中规矩甚严,但是嫡母面子还是做得不错,不少香料香片也会送给她,她找准机会做香方,嫁到刘家之后更擅长制香粉。 这种香粉不仅能够防汗祛味,因为添加了胭脂,遍身擦了这微红的香粉,夏日多穿薄纱,淡粉色的肌肤隐约映出来,显得魅惑异常。 白居易就曾经说过:“朱唇素指匀,粉汗红绵扑。” 此为唐朝时古香,小傅氏制香自然和争宠有关,她见丽姝在床上揉眼睛,连忙笑着让丹红和丹青替她梳洗。 今日中午冰迟迟不到,丹红抱怨,小傅氏却没有昨日那么生气,还道:“怕是大夫人那里一时不便,你们不许生事。” 丽姝昨日分明见小傅氏因为冰十分生气,今日却稀松平常,她总觉得小傅氏在酝酿什么。 到了晚膳时,小傅氏提早沐浴,身上擦了今日所制香粉,她对自己道:“肚子饿了吧?咱们先去你大娘那里一趟,没有冰,咱们母女可过不了夜啊。” 去外面就得换一身衣裳,丽姝依旧穿着肚兜,但外面罩着一件对襟绸衣,下半身则穿一条水波纹的裙子。 丽姝心道自己重生变小了,果然羞耻心也没有,在房里穿肚兜还是凉快的很。 本来刚醒来还闹着穿肚兜的,现在好了,穿上衣裳反而觉得热。小傅氏歉意道:“乖乖,先忍一忍,好不好?” 丽姝重重点头:“我都听娘亲的。” “好,娘带你出去。”小傅氏很欣慰。 这是丽姝重生后,头一次出来,外面守门的婆子见状也是吃惊:“二夫人要出门去?” 不怪婆子惊讶,小傅氏自从来九江两年,几乎是深居简出。 小傅氏点头:“是啊,我去大夫人那里看看。” 傅氏住东边院落,苏姨娘和丁姨娘合住排房,从西小院到东院,就经过苏姨娘和丁姨娘处。苏姨娘三十来许人,身形富态,她正出来在门口纳凉,丽姝见苏姨娘微微发福,知晓她也是颇得父亲的心的。 原本苏姨娘是从南方买回来的绣娘,因为手艺好,成了刘承旭的通房。 苏姨娘和刘太夫人关系很好,又擅长生养,虽然只是姨娘,但颇有分量。就连傅氏进门也对她很礼遇,苏姨娘当然也对傅氏很巴结讨好。 再有丁姨娘容貌仅仅清秀,但她是麻城本地县丞的小女儿,她父亲致仕前,其母带她过来刘家一趟。 刘老太爷和县丞有些来往,又听刘太夫人说丁氏为人端丽,因此就打着照顾故人,也替次子纳了丁姨娘。 丁姨娘是在小傅氏前一年入府的,丽姝曾经听下人们嚼舌根,说丁家就是笨,若是迟一年送人进门,也许是正室了。 但丁姨娘似乎不太受宠,她权利最大的时候,多半也在管家上,比不得别人后来居上。 只听闻她性子端方,为人颇贤明,苏姨娘大喇喇的在外纳凉,她却禁闭着门,很有闺门严谨之意。 苏姨娘见到小傅氏也是十分惊讶,她拿起一瓤甜瓜,吃了个满嘴香甜,才对身边的丫鬟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怎么肯走出去呢?” “姨娘,您管她呢。自从大夫人回来,这二夫人处境可就堪忧呢。”丫鬟撇嘴。 苏姨娘从一个被卖的奴婢,挣上了姨娘的位置,还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她也不是一般人。当年小傅氏进门后,丁姨娘起初还稍微有些宠,后来几乎是小傅氏专房独宠。 她甚至有快两年都没见过老爷的面,后来还是傅氏回来,小傅氏自此就退居,她们这些人才能复宠成功。 现在看着小傅氏的样子,她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 小傅氏提着裙摆上台阶,此时,她已经是香汗淋漓,夕阳之下,红粉汗透过白纱衣沾上,莫说是男人了,就是丽姝也觉得娘亲实在是太美了。 屋内正是一家人在用膳,坐在主位的男人身形伟岸,长眉入鬓,很难有人把英武和儒雅混合的极好,他下首是一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形容俭朴,身上的衣饰连一朵繁复的花都没有,头上更是不饰珠玉,只簪一朵缠花簪在鬓边。 再有一少年和小姑娘坐在下首,桌上菜色倒是很丰富。 男人正欲提筷子,却见外面有人道:“夫人,二夫人带着三姑娘来了,说是有事找您。”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还是笑道:“玉屏,请她们进来吧,正好添两幅碗筷过来。” 玉屏在心里冷哼一声,她是傅氏的大丫头,当然知晓小傅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就跟当年小傅氏的生母李姨娘似的,看起来老实平平,却私下敢不喝避子药? 小傅氏一个庶女利用容貌和夫人有几分相似,硬是登堂入室,还有了正室的身份。 赝品就是赝品,今日就让她知晓老爷到底对谁更好?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3. 娘亲出手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争宠(上) 傅氏对苏姨娘和丁姨娘都不甚在意,苏姨娘出身卑微,顶天也就是个姨娘了。丁姨娘性子沉闷,虽然爱慕丈夫,但并不得丈夫宠爱。 她从不吃这两位的醋,甚至觉得同为女子,她作为大妇,更爱护她们才是。 因为妾侍不能随意出门交际,地位本就不高,就连丈夫对她们也是等闲视之,并不真的放在心上,这也是女子的悲哀了。 可小傅氏又格外不同,她是明媒正娶进门,那日,她带着一双儿女无比艰辛的回来时,见到的是刘承旭和小傅氏鹣鲽情深,他搂着她一起为爱女抓周,二人对视一笑,情意绵绵。 当时她实在是心灰意冷,千辛万苦回来了,丈夫却变了心,还是娶自己的妹妹。 还好看到自己的第一眼,丈夫推开了小傅氏,而小傅氏也从此深居简出,从不生事,也不争宠,甚至中馈和在外交际,她问小傅氏的意见,小傅氏也推辞了。 这么多年,她们三人的关系就是这般,傅氏也几乎都忘却小傅氏了,哪里知晓她今日上门来。 丽姝随娘一起进来,她见到了很多前世在她印象中已经逐渐忘却的人,这个时候的爹不是她见到的刘尚书那般年事已高是老头子了,此时他正当盛年,年富力强,威风凛凛。 傅氏和小傅氏外人都说有五分相似,实际上完全不同,傅氏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丰满而不肥腻,糯米团子似的小圆脸显得很有福相,笑起来还有一对酒窝,看起来明丽活泼。小傅氏外表更纤巧袅娜,粉面桃花,外貌楚楚可怜,声音软糯,显得愈发温柔平和。 丽姝知晓二人之所以不同,原因在于傅氏是傅家掌上明珠,年轻时性情活泼,做什么都很有底气,深谙为妇之道,她爹现下仕途不顺,她就力求简朴之道。而自己的娘原本就是庶女,在家卑微,出嫁后更是因续弦身份,起初还被父亲责难,二人好容易如胶似漆,傅氏又死而复生,她娘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倔强的人,生怕被人看轻,所以一切过度谨慎。 现下若非是为了自己,她才唾面自干的,自食其言。 刘承旭第一次见小傅氏时,尽管十分抵触她,但依旧觉得她有“鸟惊入松萝,鱼畏沉荷花”之惊人美貌。现下她一身乳白色纱裙,倩影袅娜动人,莫说是刘承旭了,饶是许久不见小傅氏的大房众人都心道“狐媚惑人”。 “老爷,姐姐。”小傅氏淡笑。 傅氏连忙反应过来,不由问道:“来,我已经让玉屏摆了碗筷,你和姝姐儿坐下来吃就是了?有什么话慢慢说。” 她看起来赤诚无比,小傅氏亦是感激道:“多谢姐姐好意,只是我和姝姐儿下午点心吃的多,就不饿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姝姐儿脖子上痱子丛生,冰又一时未送到,我总怕她晚上睡不好。所以才想看姐姐这里能否……” 她说的很谦卑,众人眼见丽姝脖子上一片痱子,也的确是看着骇人。 这当然不是傅氏的意思,傅氏作为当家人也实在是不容易,麻城刘氏当然是荆湖鼎族,可丈夫作为七品推官,九江官府上下打点就五六百两,京中亦是四五百两的支出,偏偏刘承旭很有清名,不贪分文,如此家中也只好缩减用度了。 莫说是小傅氏那里,就是她自己也过的节衣缩食。 站在门口的玉屏和玉兰对视一眼,深觉小傅氏是故意为之,是想在老爷面前说大夫人的不是,手段太过拙劣。 傅氏乍然听了之后,立马道:“这是我的不是了,这几日干旱,我让他们早些去买冰,否则容易被别人家抢了,既如此,先把我这里的冰拿一盆去。再有丽姝如今这般,找大夫开些药敷一下。” 傅氏一言一行十分符合大妇的身份,小傅氏也不是来找傅氏的茬儿,她当即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至于药就不必了,我那里还有痱子粉,这几日就一直在替她涂。” “丽姝,还不谢过大娘。”小傅氏看向丽姝。 丽姝连忙甜甜的道:“谢谢大娘。” 傅氏总觉得有些不安,但见小傅氏和丽姝这般,她又动了恻隐之心,但见小傅氏说完就牵着孩子就走,她稍稍有些放心。 还因此对刘承旭道:“老爷,我看丽姝痱子多,她们那里又是西晒,不如送两盆冰过去,如何?” 刘承旭“唔”了一声,似乎不甚在意。 门外却听得人惊呼一声,随即有女童哭声:“娘,你怎么了?娘亲……” 傅氏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刘承旭似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丽姝则看着晕倒过去的娘亲,脸上涨红,隐约猜到真相,但仍旧也是吓了一跳。 丽姝反应过来时,见爹爹非常紧张的围在娘身边,一面还喊着:“秋君,秋君…” 原本刘承旭家学渊源,也懂些医术,但见小傅氏脸通红,气行不顺,他方寸大乱,还得小厮常安提醒可能是中暑了。 刘承旭一把抱起小傅氏,飞奔到西院,把人放在床上后,先揭开她的领口,又着急对丹红道:“你赶紧去找常安拿藿香正气散。” 这藿香正气散是来自《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夏天感寒伤湿,脾胃失和最适合,治中暑倒也正逢其会。 另一边,傅氏见刘承旭出去,抱着小傅氏走了,玉屏等人连忙道:“夫人快跟过去看看吧?让老爷把二夫人挪进偏厢就是,何必去西院呢?” 傅氏却看向玉屏:“是你今日没有给二夫人冰吗?” 玉屏跺跺脚,并不觉得自己做错:“统共每日就十盆冰,咱们大少爷读书辛苦,汗流浃背的,奴婢才……”她想说平时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的,小傅氏不是什么好人,在当时傅氏孝期内就勾引老爷,二人成就好事。 甚至曾经在傅家,别人都知晓小傅氏的地位,一个庶女心比天高,嫁到刘家趾高气昂的,她老子娘当初是替傅氏管着院子的,就被小傅氏打了板子送到庄子上去,甚至把傅氏曾经住的地方改的面目全非。 这种人怎么能让她得志?小人一个,我呸。 傅氏气了个倒仰:“你赶紧送两盆冰过去吧。” 不知为何,傅氏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她一直以为刘承旭对她才是最特殊的,没想到妹妹晕倒,丈夫反应如此之大。 因此,原本作为大妇,她应该过去的,此时踟蹰不前… 甚至不敢面对。 难道丈夫心里真的有了妹妹,她不再是唯一一个吗?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4. 争宠(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争宠(下) 这是丽姝重生回来第一次自己睡,西院其实位置不算好,说是院子,也不过一间正房,两间耳房。她今日就睡在耳房,丹青怕丹红乱说话,因此打发丹红来陪着她。 有了小傅氏这一番晕倒,冰盆就送来了,连丽姝一个人都能独享一个冰盆。 丹红素来心直口快,见丽姝睁着大眼睛,觉得好笑:“姐儿怎么不睡了?是不是还热,奴婢这就给您打扇,一会儿就睡着了。” “丹红姐姐,我娘会不会有事啊?”丽姝担心的问。 丹红一脸轻松:“姐儿快睡,明儿兴许就能看到夫人了。” 正房内 小傅氏一双眼眸水汪汪的,她常常眼中自带忧郁,浓愁的都似乎化不开,刘承旭坐在一边,看着她胸口亦是有痱子,忍不住道:“你怎么如此自苦?” “我常常生病了也不想吃药,若是真的去了,于你和姐姐就都解脱了。只是我舍不得丽姝,她年纪还小,我想陪着她长大,等她稍微大点了我就放心。”小傅氏知晓其实心中真的有那一堵墙的人,不是她,而是刘承旭本人。 他愧疚于傅氏死后对自己动心,在傅氏回来后,身处其中无法面对。 那么她今天就要挑破这个关系,我已经退让了快五年了,这五年的退让并没有让别人记住我的好,反而过的还不如苏姨娘一个妾。 刘承旭不成想小傅氏存了死志,他见她越发清减,又瘦弱许多,浑然不似刚嫁给他的时候,那样狡黠可爱,还妩媚聪慧,让他欲罢不能。 他对傅氏的愧疚转移到小傅氏身上,其实他很清楚,小傅氏什么错都没有。 她是在傅氏过世之后,才嫁给自己的,那个时候谁知道傅氏没有死呢? 平空天上惊雷,小傅氏一下就吓的拉住刘承旭的手,她还是很怕打雷。 刘承旭立马顺势拥着她入怀,这么多打雷的夜晚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过的? “你…以后不要那么倔强,总之,都是我不好。” 小傅氏抬眸看向丈夫,动情的喊了一声:“相公。” 丽姝次日过来娘亲房中,见到刘承旭在穿外裳还有些惊讶,她正欲上前,却被父亲一把抱起来,还叮嘱她:“你娘好容易休息下来,姝姐儿不吵她,好不好?” 丽姝重重点头:“爹爹,我不吵娘亲,我很乖的。” “嗯,你乖就好,等晚膳爹爹过来,陪你娘亲和你用膳,好不好?”刘承旭也是很怕小傅氏想不开。 得了病不看病,完全就是等死的节奏,甚至生了厌世之心,自己不过来,下人就苛待她们母子,这般可不成。 小傅氏不像傅氏,成婚时他就知晓她在娘家日子很不好过,尤其珍惜看书的机会,又十分聪慧,只是性格倔强,又太过敏感。 丽姝甜甜一笑:“那就等爹爹过来了,爹爹可一定要来。” 她前世好歹是太后,却还得撒娇让自己和娘亲待遇好一点,丽姝也不免觉得羞赧。 她嫁给郑灏途中,上了花轿,丈夫却被半路选为驸马,再嫁的于懋忠以至于她人生尽毁。没有生母在旁,而于家找上门来,苏姨娘丁姨娘和应姨娘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到于家那样的寒门,她当然被推了出去。 甚至当初她逃出来好容易以血书求救家中,当初交给的是大娘傅氏身边伺候的玉兰,大娘前世在母亲死后对她还算照拂,没想到却仿佛泥牛入海。 这辈子她也不会同情傅氏如何了,因为重回到小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和娘亲的日子原来那么难过。 娘死后,她被挪去让傅氏管教,在傅氏那里见她对自己慈爱还心生感激,现在看来不过是她做样子给刘承旭看罢了,证明她没有亏待自己。 现在她知道所谓后院争宠,没有所谓对错,尤其是她嫁去乌孙之后,深刻理解,什么叫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说什么不争,安分守己的那些人,都是既得利益者,自她们以上人人平等,自她们以下阶级分明。凭什么娘就不该争了? 晚上刘承旭头一次没在傅氏那儿,而是过来西院了,小傅氏亲自去下厨做的菜,她的蛤蜊并非清炖,而是爆炒的,味道恰到好处,刘承旭是湖广人,原本就嗜辣,见蛤蜊做的这番入味,不由吃了不少。 除了炒的蛤蜊,还有给丽姝的是玉露团,丽姝有亲娘照顾的日子,简直就跟真的小孩子似的,想吃什么,娘都会弄,而且她手很巧,做出来的美食都玲珑剔透。 她埋头吃饭的同时也在观察爹娘,娘的确是有争宠的资本,她不仅姿容美丽,还很有情趣,腰肢柔软,温柔包容,还很有分寸。 很容易让男人沉醉在温柔乡中。 而大娘傅氏听闻在假死之前,不仅挑嘴还活泼,厨艺只能糊弄,常常要爹爹去哄,是假死回来之后,整个人才变得贤惠宽容。 傅氏不怪刘家和刘承旭那么快就续娶小傅氏,反而怪同为女人的小傅氏,还认为她是插入别人感情。这世上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争斗,多半是因为男子的问题,可都不会怪男子,也是奇怪。 夜了,刘承旭留下来,丽姝听到外面要了三次水,她小人家赶紧闭眼睡觉。 这个势头下去,只要娘身子骨正常,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也就顺理成章了,只是以色侍他人能得几回好,这点丽姝可是很有体会的。 再多的美貌小意,比不得权利和钱财相助。 傅氏比起小傅氏而言,更有母家相助,平日以大妇自居,在外交际,这点小傅氏比不得,若是一直龟缩在家,那么小傅氏永远妾身未明,她得想个法子才是。 当然,小傅氏承宠之后,顿时各房心思各异,傅氏那里有玉屏和玉兰就不屑,玉屏冷哼一声:“前些日子她来这里,奴婢就发觉她有问题,果然,是来争宠的。她这么把老爷勾去了,夫人您怎么办?” “玉屏,少说几句。”玉兰觑着傅氏的脸色,不由呵斥。 玉屏撇嘴:“难道我说的不是?二夫人可不比苏姨娘和丁姨娘两位。” 玉兰当然知晓玉屏是什么意思,小傅氏是正头夫人,地位和自家夫人相等,而苏姨娘和丁姨娘再受宠也不过是妾侍,妾在不讲规矩的人家托大,但是在这种累世官宦之家,妾是绝对不可能扶正的。 傅氏脸色有些苍白,但仍旧道:“你们别说了,二夫人那里的份例一定要做到和我这里一样才行。” “是,大夫人,您放心。凭她再得宠,外人也只知晓这府里只有您一个正头夫人罢了。”玉兰劝着。 玉兰看的很清楚,刘家二房虽然有两位正头夫人,却不好让二人同时出去交际,否则不明所以的定然编排。因此,小傅氏和丁姨娘苏姨娘没什么区别。 比起傅氏的难堪,苏姨娘心态好多了,这还没到中秋,她桌上就摆着瓜果月饼,正和女儿和儿子们一起品尝,她生育有功,刘家长房到现在只有个丫头片子,大夫人必定不肯过继她唯一的儿子,那自己的儿子兴许就能过继长房,另一个儿子也是很的老爷疼爱。 再者,她三十多了,年纪不小了,她年纪比傅氏还大,争不争宠也无济于事了。 “来,吃月饼,这是黑芝麻馅儿的,这是莲蓉馅儿的,哟,瞧瞧,还有瓜子仁和核桃仁的。”苏姨娘招呼大家吃。 丁姨娘那里的人却是一筹莫展,她是刘承旭正经的二房,带着嫁妆和仆从进来的,身边服侍的丫鬟也是从小就在身边的,比苏姨娘而言,她有家资有心腹,身份更好。 现下她正在做绣件,手上分明是一个香囊,“老爷素来在外跑,擒贼抓贼,若是佩戴香囊,就能驱邪,里边我装了五毒香粉。” “我的好姨娘,您看这二夫人先前也不大受宠,她那里比冷灶还冷灶,现下却不同了。吃穿用度翻了一番,老爷更是日日留宿,这样下去,您可怎么办?”明月着急。 丁姨娘依旧埋首绣着香囊,觉得好笑:“我能如何,我爹在麻城做了多年县丞,深受当地百姓爱戴,他教我做人当持身清白,这种谄媚男子,争一个男人的宠,从而闹的后宅不宁,非我所愿。” 明月按捺下焦急的心情,暗自道:“姨娘,原本二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和咱们的份例是一样的,现在她那里份例比我们多。您好歹也为咱们五姑娘考虑一二啊?” “一盆冰足够了,我看大夫人是不得已如此,原本正当的,偏偏二夫人却只顾自己。”丁姨娘反而对小傅氏争宠不满,觉得她不识大体,不能共克时艰,不体谅老爷。 再者以色侍他人,未必能长久。 ** 小傅氏和丽姝近来日子过的滋润许多,甚至晚上刘承旭还替小傅氏带了小吃回来。 “相公怎么知晓我最爱吃这翠玉豆糕。” 小傅氏惊喜的表情取悦了刘承旭,他遂笑道:“我如何不知,你是喜欢吃点心,却又不太爱吃特别甜的。” 丽姝也踮脚看糕点,小傅氏和刘承旭对视一笑:“相公你看这个小馋猫。” 一家三口坐在桌旁,小傅氏起身服侍刘承旭洗脸,她很会察言观色,立马就问道:“不知道是谁惹了相公呢?” 刘承旭道:“唉,说起来,你也应该有所耳闻。本府近来常有富户被盗,甚至还有奸淫掳掠之辈,只是他们狡猾如斯,这些人大隐隐于市,我竟不能擒贼。” 丽姝本在旁吃翠玉豆糕,很快她觉得机会来了:“爹爹,让娘亲画贼人,娘亲什么人都能画。” 这倒不是丽姝特地推荐小傅氏,而是以她的阅历,还真没见过画人物有比小傅氏画的更像的。贼子们大隐隐于市,完全是因为官府的画像非常模糊,寻常人看画像根本就无法准确辨别真凶。 谁知道小傅氏连忙呵斥丽姝:“小孩子家家的,我如何能参与你爹爹的公事?” “娘亲,本来你画的人就和真人一模一样,我看你画爹爹就是画的比爹爹更像爹爹。我去拿给爹爹看……”她一溜烟的跑去拿画。 小傅氏都跑不过她,只好歉意对刘承旭笑笑:“姝姐儿这孩子……” “无妨。”刘承旭挥手。 很快,丽姝就抱着画儿过来,刘承旭先看的是小傅氏画的自己,画上之人栩栩如生,就仿佛照镜子似的,连自己那日抱她回来所穿衣裳上的纹路都那么清晰,他看向小傅氏,小傅氏羞赧的低头。 更别提小傅氏笔下的女儿,把丽姝的淘气或者乖巧或者馋猫模样都仿佛和真人似的。 “未曾想你居然如此擅长丹青。”这等语气就不再是男女之间调情,而是由衷的佩服了。 小傅氏并不自矜,甚至觉得刘承旭泰过誉了一直摆手。 丽姝却知晓母亲过于不自信了,当年她一个汉女能成为乌孙太后,儿子主宰成为国君,绝非只是靠美色,而是因为她家学渊源,在家时就熟读治水,兵法良策,到了乌孙之后,利用聪明才智才得以步步高升。 现在的娘亲,若是在外交际,已经有傅氏,也插不进去,可是在公事上能帮上爹爹,就另辟蹊径了。 因此,她重扣主题,爬上刘承旭的大腿,连忙撒娇:“爹爹,我娘亲可厉害啦,前几天她讲故事给我听,我让她画给我看,她画的可好了。你就让她画那些贼人,肯定能把小贼一网打尽。” 刘承旭愈发觉得连丽姝也不简单了,还对小傅氏道:“她连一网打尽都会说?” 丹红等人捂嘴直笑:“何止是这些,姐儿连唐诗都会背了,小大人似的,我们都说不过她。” “爹爹……”丽姝还是咬定青山不放松。 刘承旭想了想,也觉得未尝不可,明年他任期将至,若是在他任内能够办几件大案,绝对考绩会优。 因此,刘承旭就对小傅氏道:“等会儿你换身衣裳随我出去,有见过这几个贼人的衙役,我让他们描述一番,你再画出来,如何?” 话说到这里,一向谨慎的小傅氏看了女儿一眼,丽姝期盼的看着她,她难得第一次有人这么支持她作画,还是抓贼这样的事情,这个最支持她的人还是她心爱的女儿,小傅氏立马就做了决定。 “好,我一定幸不辱命。”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5. 争宠(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背锅 丽姝坐在床边上,她人小腿短,托腮看小傅氏拿着画板和笔墨纸砚颜料等随刘承旭出门,她衷心的希望娘亲能够一展其能。 摧眉折腰服侍男人,绝非小傅氏所愿,只是她为了自己,不得不如此罢了。 谁愿意天天看别人眼色过活,憋着一肚子气,没病也气出病来。找准机会了,就要先抓住,这才是丽姝的愿望。 人唯独有真材实料,才会走的长远。 丹红留下来照看丽姝,见她小孩子晃脚,只觉得好笑:“姑娘,要不要奴婢带您到院子里玩耍?” “不去,我就坐在这里等我娘亲回来。”丽姝道。 丹红就在这里一边剥莲子给她吃,一边陪着丽姝。她心情很舒畅,倒不是因为小傅氏真的能做出丰功伟绩,而是小傅氏这些日子以来颇为受宠,现在还能跟着出去见老爷下属等人。 要知道这样的待遇还是当年小傅氏刚嫁过来那年才如此的,这些年小傅氏偏居一隅,跟活死人似的,甚至管家那一年,惩治过的仆人还有反扑的,甚至冬天炭火不足,夏天用冰不足,扣屎盆子的比比皆是。 她们这里守门的婆子明明都是大夫人派过来的,她夜里打牌被抓住了,却私下找自家二夫人,仿佛是二夫人的人犯事了,也不看看这婆子到底是谁的人? 这样的恶臭事情,数不胜数,她们还得捏着鼻子感谢傅氏公开说不指名。 小傅氏跟随刘承旭到官舍前衙,她原本是有点忐忑和紧张的,但出乎意料的,想起女儿肉乎乎的小脸蛋亲了自己一口,她就有无限力量了。 “吴班头,林班头,我夫人擅长丹青,你二人把见过那贼子的人请过来,”刘承旭对衙役捕快道。 很快就有人过来,小傅氏先听他们描述特征、年龄,衣裳,甚至是作案地点,甚至综合了好几个人的叙述,把他们口中的贼人画了出来。 她在丹青上非常有自信,因此,她拿给刘承旭看:“此人皮肤微黑,头发秃了一半,身量中等,还微微驼背,眼睛偏小。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他几次三番抢劫富户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恐怕他骨骼清奇,如此我画出来了,相公你看。” 刘承旭拿给那几位见过贼子一面的人,他们一看此画像,忍不住道:“夫人画的实在是太像了,若非是亲眼所见,我们都以为夫人见过此人呢。” “果真?”刘承旭一喜。 那两名班头连忙点头,当即刘承旭就开始张贴画像,重金悬赏此贼。 这个贼自以为聪明,还大隐隐于市,这次他有画像,这般栩栩如生,想必次贼在劫难逃。 随即刘承旭对小傅氏道:“秋君,我让人送你回去,多谢你了。” “能帮上相公就好。”小傅氏知晓刘承旭立功心切,也从善如流的同意回去,因为她想她家胖丫头了。 只是她道:“既然那贼人如此有信心藏起来,那么他会不会改头换面也未可知?相公你可一定要留心这画中神韵。” 刘承旭颔首,他也没想到小傅氏有这样之能,他们官府常常重金悬赏没用,因为画像往往看不出真人到底如何,而小傅氏的画像实在是抓准了这个人的模样,实在是厉害。 他双手扶住小傅氏的肩膀:“我的秋君真是聪慧。” 小傅氏头一次被人这么夸奖,还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也抓住了女儿给她的机会:“那相公日后若需要我的,只管让我来帮忙,只要能替相公你尽一点绵薄之力,就是我的福气了。” 刘承旭看她的目光也顿时不一样了,以前只是怜惜她,疼爱她,怕她真的厌世而去,现在是真的跟发现瑰宝似的。 ** “娘亲,这是什么?”丽姝看着面前一小串面人,觉得都很可爱。 小傅氏笑道:“这些都是给你的面人。” 丹青凑趣道:“只要夫人出门就会给咱们姑娘买,以前在山阳的时候,我们姑娘的玩意儿多的都装不下了。天下就没有这么疼女儿的娘。” 丽姝不忍拂小傅氏的好意,舔了一口面人,又递给小傅氏:“娘也吃。” 小傅氏搂着女儿,很是开心。 当然更让她们母女开心的是,小傅氏的画还真的起了作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贼子被抓住了。 刘承旭是日正在傅氏这里用膳,苏姨娘和丁姨娘在一旁伺候,突然听得外面常安进来道:“大人,贼首被抓了,本府同知和通判还有乡绅都送来贺礼,请老爷和夫人赴宴呢。” 众人一听大喜,刘承旭更是道:“快去请二夫人准备,让她和我一起赴宴。此贼是如何抓的,快些道来?” 他是认为此案情能破,完全是因为小傅氏,所以这里的夫人肯定说的是小傅氏。 傅氏神色却变得莫名起来,苏姨娘撇嘴,丁姨娘则觑了傅氏的脸色一眼,眼观鼻鼻观心。 头一回不是她出去应酬,而是小傅氏。 小傅氏这边接到常安来此传信,开始梳妆打扮起来。丽姝在一旁很为小傅氏开心,她笑眯眯钻到娘亲怀中,这样真好。 至少这辈子的娘亲不用像前世那样,明明也是正房夫人,却永远妾身未明。 “夫人,这可太好了。”丹红很为小傅氏高兴。 小傅氏看向女儿:“这都是丽姝的功劳。” 丹青却是忧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奴婢虽然也为姑娘高兴,但是就怕大夫人那边……” 听到这里丽姝也是心一紧,她现在太小了,还保护不了娘亲,因此她担忧的看了小傅氏一眼。小傅氏正好也看向女儿,见女儿这么小居然能听懂丹青的话,还满脸担忧,她就立马有了精神。 “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是富贵险中求。我若庸碌无为,也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我能忍,可我不能看着丽姝默默无闻,寂寂无名。”小傅氏想自己能够多出去交际,日后就能常常带女儿出去了。 说到这里,她站起来对丽姝道:“宝宝,今儿让丹红陪你玩儿,过些时日,娘一定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丽姝见小傅氏眼神凌厉起来,倒也放了心,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如今的形势的确不能一直防守为主了,一直防守做活死人,恐怕也只能得怜悯,转守为攻,不再惧怕傅氏,娘决定迎战,反而是好事。 娘也是正头娘子,本就应该出去以夫人身份交际,丽姝随即对小傅氏道:“宝宝会乖乖的,娘亲快去吧。” “小大人似的。”小傅氏笑眯眯的。 丽姝终于松了一口气。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6. 背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一喜一悲 “姨娘,之前您看二夫人还只是用女人手段,可现下她都能跟随老爷出门做客了。姨娘在家时,不是也会读书画画吗?何不……”清风立马劝丁姨娘。 丁姨娘是先小傅氏一年进的门,她刚进门时,刘承旭眼角都没她,心里只有正房夫人傅氏。傅氏出身高贵,父亲是两榜进士,还是翰林,母亲亦系富贵之家,她还进门就生了一子一女,天下几乎所有的好处都让她占了。 老爷并不好色,苏姨娘是他成婚前就服侍他的通房,后来连续生了两个儿子才抬为姨娘,而她能够进门完全是刘老太爷作主,一锤定音,刘承旭是孝子,不好反抗,可丁姨娘知晓刘承旭为人。 她本以为自己会似刘家的一片琉璃瓦,一棵树一样,就那样静静地待着。因为她进府,本就是爹娘舍下老脸,为她这个老来女找的栖身之所,丈夫已经有心爱的人,肯定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哪里知晓傅氏出事后,小傅氏进门,这小傅氏的确生的如西施一般清丽脱俗。老爷对她也不好,总觉得她鸠占鹊巢,甚至宁可来她这里都不肯去小傅氏房里,连丁姨娘都对这位新夫人处境堪忧。 她甚至都以为小傅氏会香消玉殒了,哪里知晓小傅氏的确厉害,不过三个月就能拢住老爷。老爷起初还来自己这里摆摆样子,装作不在意小傅氏,后来是到了痴迷的地步。 小傅氏拢住家中大权,惩治刁奴,后来即便生下的只是个女儿,老爷都爱如珍宝。 正好她那个时候也生产了,她生的丽柔虽然待遇也不错,但比不得丽姝,非是丽姝是嫡出,而是因为老爷爱屋及乌的喜欢上小傅氏了。 有时候丁姨娘还在想,老爷到底是因为傅氏而喜欢上她妹妹,把小傅氏当替代品,还是真的喜欢上小傅氏了?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傅氏回来了,她一回来,小傅氏就黯淡无光了。 丁姨娘又有点同情小傅氏了,没想到好几年过去,她竟然重新获宠。当然了,小傅氏的确貌美,若只是因为色相她不会觉得有什么威胁,现下却会画出贼人画像,帮助老爷破案。 甚至还能随老爷出门去,让老爷另眼相待。 丁姨娘想到这里,有些心慌,如果一开始老爷只是把小傅氏当替身,正主回来之后,小傅氏退居。可现在傅氏还在,小傅氏为何还会得宠呢? “我从未听说她擅长丹青,既然她连衙门的贼寇之像仅凭描述就说明非常擅长了。”丁姨娘心想难道老爷是为了仕途。 是了,以前刘家显赫时,老爷作为次子,吟诗赏月文人风流。现下刘老太爷和刘家大爷都已经被牵连进去,一直未曾起复,家族振兴都在自家老爷身上,兴许是为了前途。 清风忍不住道:“那姨娘,您是如何想的?” “等。”丁姨娘淡定的道。 清风和明月面面相觑,等,等什么啊? 苏姨娘依旧吃着甜瓜,她的丫鬟樱桃和葡萄又奉上一小盒蜜饯,苏姨娘“啧”了一声:“都快化了,你们吃了吧。” 樱桃笑道:“多谢姨娘了。” “谢我做什么,我可比不得别人,这一晕倒,又会画画。我听说三姑娘那儿吃的这么一罐糖渍樱桃,一小罐可就五百个大钱。可惜我不会那劳什子,否则,我也能买了。”苏姨娘一脸不爽,她不爽的是自己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樱桃和葡萄都知晓苏姨娘平日只好吃食,当年被选为二爷的通房,就是因为她生的很有福相,现下越发发福了。 葡萄宽慰道:“二夫人怎么比得上您呢,再会画画,也不过是瞎猫碰死耗子罢了。您育有二子一女,咱们二姑娘又得老爷夫人喜欢,纵使那小傅氏现下得宠,将来还不是要看您的脸色。” 苏姨娘笑而不语。 是夜 傅氏一直坐在窗边,饶妈妈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堆起笑脸上前,仍旧如傅春华在闺中时一般喊她:“小姐,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歇息了吧。” 只见傅氏凝神片刻,又想不通:“饶妈妈,你说当年我娘说想让妹妹家去,再嫁就是,怎地她不走呢?” 这句话风马牛不相及,但是饶妈妈知晓是何意,她道:“二小姐在闺中时就蝎蝎蛰蛰,早就盼望嫁入高门,好容易嫁入刘家,她怎么会退?” “以前我觉得对不住她,她也是明媒正娶进门的,我一回来,老爷就再也不去她那儿了。可我知晓感情里是不可能有三个人存在的,因此,我也不得不自私。她只有一个女儿,我甚至想等丽姝嫁出去后,让我的书昭也一并奉养她。”傅氏苦笑。 但见饶妈妈想说什么,傅氏伸手阻止她,又道:“我猜想当年她兴许怕自己背负和离的名声,才不得已留在这里,如今想来,她反而嫌我碍事。” 饶妈妈大声道:“这叫什么道理,分明您才是原配夫人,她鸠占鹊巢。为何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 甚至饶妈妈都气的眼泪留下来了,她觉得夫人实在是太苦了。 此时,外面正好有响动,玉兰进来回话:“是老爷和二夫人回来了。” 大家都知晓,恐怕老爷今日是要去小傅氏那里了,可她们也无可奈何。这府里女人们的际遇,都是看男人的宠爱。 饶妈妈怕傅氏难过,遂转移话题:“昭哥儿这几日似乎染上了风寒,夫人明日要不要召大夫过府看看?” 傅氏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知晓一个女子若开始指望儿子,下人们也暗示她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的时候,说明丈夫也许又爱上别人了。 这种痛苦一般女人也很难承受,更何况是傅氏。 当然,刘承旭也是想通了许多,他起初对傅氏愧疚,冷落小傅氏,以至于小傅氏没了求生之意,行尸走肉。 如此,还不如顺心而为。 小傅氏在梳妆台下卸下钗环,她本以为今日出去应酬会受冷落,毕竟平常这种官夫人宴饮都是姐姐操持,可没想到她虽然敬陪末座,但是大家亦是对她很友好,甚至知晓她擅长丹青还夸她的确是贤内助。 有那么几个挤兑捻酸的,小傅氏也是不计较,不曾想还博得大家好感。 以前她真是太故步自封了。 一头黑瀑般的青丝披散下来,刘承旭从身后拥着她,忍不住打趣:“日后我可要仰仗你了。” 小傅氏看刘承旭的样子,似乎能想到少年时期的他应该各种风趣诙谐,和那个时候她刚嫁过来的阴沉暴躁的男人不同。 因此,她也开玩笑起来:“相公,人家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这般帮你了,那你如何谢我呢?” 刘承旭知晓小傅氏是庶女,一贯不敢提什么要求,但见她如此说,也好奇道:“我自当谢你,只是你想要什么?” “此时还未宵禁,我想吃九江名点修水哨子。”小傅氏笑着歪头看他。 修水哨子是九江平民小吃,是一种用芋头做的美食,用以剥皮后蒸熟,搅成糊糊后加入香油捏成小团圆,有两种馅料,甜馅料可用白糖、芝麻粉、桔饼、桂花等加入化猪油或香油调制,咸馅料可用腊肉或火腿加入蒜、虾仁等配料制成。 入口即化,清香绵软。 刘承旭看了她一眼,本来不想同意,但见她娇言软语的样子,忍不住点头:“好。” …… 丽姝一早起来时,就被小傅氏塞了“修水哨子”,而小傅氏则是喝了一碗药,丽姝闻那味道就知晓是坐胎药,坐胎药是备孕开始喝的。 “娘亲,这是从哪儿来的?”丽姝好奇。 小傅氏只笑而不语。 这一夜刘承旭却没过来,听说傅氏的儿子刘书昭生了病,丹红撇嘴:“老爷来咱们这里几日,大夫人就这般。” “是啊,奴婢听大房那边的奴婢说闲话还说为何您当年不离开……”丹青也很气。 小傅氏一愣,摇摇头。她当年云英未嫁时,嫡母说亲都只肯说一个乡下小地主,还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小地主。何况是成了下堂妇,就能许良人了? 保不准又是那种有苦说不出的人家,就像嫡母自己一样,做人面甜心苦。又要她姨娘做门面,又给她姨娘灌避子药,那避子药吃下去,腰腹坠疼大半个月,行经更是如大出血似的,以至于姨娘在她出嫁那年人就没了。 她自己就受过嫡母的苦的,难道她丢下女儿,让女儿将来又是如此,将来看傅氏脸色过活。 “这种闲话听听就罢了,兴许是书昭真的病了。”小傅氏不多言语,她倒也不觉得傅氏用这种手段,她只有一个儿子,平白无故让自己的儿子生病,实在是不智。 再者,她也发现了后宅争宠的腻味,她画的画像找出了贼子,让不少富户百姓安居乐业,这种成就感很大。 丽姝听说刘书昭病了,她随小傅氏一起去探望过一次,丽姝见傅氏并不以为意,也只认为是普通的风寒。 可她却明白,刘书昭前世就是在九岁这一年早夭的。 比起傅氏那里的事情,过了月余,小傅氏却是喜讯传来,她有了身孕了。刚刚从外地公干回来的刘承旭听说了,立马奔来西院,见丽姝把头放在小傅氏的肚子,赶紧把女儿拉开。 “别把你娘压坏了。” 他又坐在床边道:“可是真的?” 小傅氏娇羞颔首:“两个月了,月份虽然浅,但是大夫说诊治出来了。是了,上次我给相公你画的那幅画有用吗?” 刘承旭正欲说话,便见玉屏跌跌撞撞的进来了:“老爷,不好了,咱们大公子他……” “他如何了?”刘承旭倏地站了起来。 要知晓刘书昭是他寄予厚望的长子,再过几年都可以下场了,前些日子,他还打发人回来问了,说书昭好多了。 玉屏哭道:“前儿大夫都说好了,今儿早上还多喝了一碗米粥,哪里知晓这个时候书童推门进去,人已经咽气了。夫人她,她抱着大少爷的身子不肯撒手……” 听到这里,丽姝看向小傅氏的肚子,忍不住想,真是一喜一悲。 苏姨娘和丁姨娘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她们原本是听闻小傅氏有喜,想上门道贺,又听说傅氏死了儿子。 这两人平日往来不多,但她们地位相等,苏姨娘虽然出身奴婢,但二子一女傍身,丁姨娘虽是县丞之女,良妾出身,但膝下只有一女。 苏姨娘摊手:“这叫什么事儿啊。” 丁姨娘似有所觉:“恐怕日后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这事儿你说会不会是小的干的?”苏姨娘笑问丁姨娘。 丁姨娘冷冷的道:“我劝姐姐没由来的事情不要多说。” 苏姨娘挑眉,这不明摆着的吗?小傅氏获宠后,大傅氏的儿子就死了,接着小傅氏又有了身孕。保不齐就是小傅氏下的黑手。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7. 一喜一悲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渔翁得利 “老爷,您赶紧过去吧,妾身也带丽姝过去看看。”小傅氏赶紧道。 其实不必小傅氏说,刘承旭也会去的,但他一时遭受打击有些反应不过来。经过小傅氏这么一说,刘承旭都来不及交代小傅氏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丽姝心想前世娘小产到底是意外还是被人陷害呢? 重生之后她才发现刘书昭夭折和小傅氏有喜竟然是同一日,真是无巧不成书,也怪不得她多想了。 后宅能打击对方的就是子嗣,一个女人她不能出去科举不能走遍天下游玩山水,她们只能困囿于内宅,年轻的时候尚且得到郎君恩宠,到了年老色衰时,丈夫见异思迁了,若无子嗣,连自己名下的嫁妆都保不住,更别提在府里的地位了。你会发下底下的人不好使了,受了委屈也无人替你出头,所以丽姝才怀疑她娘前世是不是真的被摔倒小产了? 因为至此之后,小傅氏身体就一直非常不好,甚至缠绵病榻,丽姝也开始读书了,母女二人见面的功夫就少了许多。 “娘亲,我们也要去大娘那里吗?”丽姝问起。 小傅氏点头:“是啊,这么大的事情,我怎能不去看看?” 丹青和丹红都劝道:“夫人,您可是有身孕在身,万一被冲撞了就不好了。” 小傅氏苦笑:“我若不去,别人该说我托大了。就是老爷,到时候也会觉得我是有了身孕,不把姐姐放在眼中。” 这话倒是事实,丽姝赶紧道:“我陪娘亲一起去,我要保护娘亲。” 拉住女儿暖暖的小手,小傅氏也有了力量。 现下她不会在意失宠的事情,就是刘承旭多陪傅氏也不打紧,反正只要他办公事,若需要自己帮忙的,自己就会有用。 很快,丫头们伺候小傅氏起身,丽姝就跟随小傅氏一起去大房。 走到大房门口时,门口已经传来阵阵哭声,小傅氏加紧了脚步,进入正厅,但见傅氏抱着刘书昭的身体不肯撒手,刘承旭正低声劝慰她,傅氏却完全不听。 “旭哥,我求求你找人救救他吧,明明前儿大夫都说他好了。”傅氏几欲疯狂。 看这个场面乱糟糟的,小傅氏对丹青使了个眼色,丹青带着丽姝去了偏厅,正好偏厅里坐着刘家的少爷小姐们。 平日丽姝就很少和兄弟姊妹往来,现下进来,也没有引起什么反响,她正好坐在角落观察众人。 刘家一共有两房,长房大伯膝下唯独只有一位女儿,年纪比她还小一岁。也正因为长房子嗣凋敝,故而二房娶妻纳妾除了小傅氏之外,几乎都是圆润白皙,俗称宜男之相,因此二房子女众多,刘承旭也不过而立之年,膝下有三子四女。 除去已经故去的刘书昭,现下这里另有两名男孩,都是苏姨娘之子,丽姝十五岁就离开刘家和他们接触的也有限。 姐妹们她就熟悉多了,坐在圈椅上泪水涟涟的人是傅氏之女,刘家的嫡长女刘丽嘉。她生肖其母傅氏,一样的面如满月,眼若杏子,举止娴雅,品格端方。安慰她的人则是二姑娘刘丽婉,她是个长挑身材,虽说小大姑娘一岁多,但个头和刘丽嘉差不多,她和苏姨娘不同,她聪明圆滑,为人城府练达,是个和众人都能相处极好的人。 至于坐在丽姝身畔的四妹妹丽柔,此时她身量尚小,看不出只是很乖巧,静静的连茶水都不喝。 听下人提起过丁姨娘似乎一直不受宠,她们母女现在过的并不好,但奇怪的是,那一年她娘过世,父亲有意让她去老太太膝下养着,大抵也是怜惜她母亲去世,只后来老太太养在膝下的人是丽柔。 “三姑娘,您喝口茶吧!”丹青奉了茶来。 丽姝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茶,茶水还未下咽,就听隔壁已经听到骚乱,大抵是傅氏希望在家中停灵四十九天,再埋进祖坟…… 甚至傅氏希望用冰能维持住儿子的尸身,刘承旭却不能容许他这般,因为刘书昭未满十岁,并未弱冠,也没有功名,只能算小孩子夭折。一般的做法是火葬或者海葬后,把骨灰埋在祖坟里。 傅氏当然不肯,刘承旭也只好按住她了。 丽姝有点担心娘亲,她对丹青道:“我娘没事儿吧?” 丹青也是浓浓的担心。 但很快又听说傅氏晕过去了,丽姝随着众人又一起去了正堂,正好刘承旭对丁姨娘道:“如今大夫人晕厥过去,二夫人有孕在身,家里就劳你多看着了。” 丁姨娘连忙推辞:“妾身何德何能呢。” 两位夫人都有事情之后,家务居然不是交给生育有功的苏姨娘,而是丁姨娘,纯粹是刘承旭认为丁姨娘本人操守很好,且识文断字。 丽姝不由想起自己得水痘和娘亲小产几乎就发生在这几个月,只是她记不清楚前世这个时候是谁管家了? 难不成是丁姨娘下手,这没理由啊,她膝下唯独只有一女,又是姨娘出身,就是小傅氏出事了,她也只是个姨娘,甚至丽姝出嫁时,她也不过是管家罢了,那个时候傅氏还活着呢。 男主人在家中说话很有分量,刘承旭道:“你也是官家女儿,听母亲说你在闺中也是替丁夫人管理田庄家族,你母亲还是宗妇,就这样。” 丁姨娘只好勉强接下,她说话很是妥帖:“大夫人这里先请大夫来诊治一番,服些安神的汤药,我们再去定一口小棺材,老爷再安排人送大公子回刘家祖坟下葬。而二夫人有妊两个月有余,正是要保胎之时,反而不宜走动,要静养才行。灵柩送回老家,老太太听闻大公子去了不知晓多难过伤心,若是知晓二夫人有孕,心中也能稍稍宽慰一些。” “你说的很是。”刘承旭点头。 傅氏的儿子刘书昭是刘家嫡长子深受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喜爱,如今若是听说他去了,不知道怎么伤心。但刘太夫人若知晓小傅氏有身孕,自当有所安慰,伤心之情也能淡点。 只是…… 丽姝遮掩住心思,看向饶妈妈和玉屏等人,也许方才刘承旭提起小傅氏有身子她们还未反应过来,现在听丁姨娘如此说,这几人果然眼中似喷火一般看向小傅氏的肚子。 这不怪丁姨娘说出此事,实在是傅氏这边的人早已经视小傅氏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也难怪上辈子她以血书求救于傅氏身边的人,那些平日还算对她不错的人,居然完全没有告知父亲。 但丽姝向来敏锐,她等散了之后,对小傅氏道:“娘,您怀孕两个月的事情有告诉丁姨娘吗?她平日从不与我们往来,怎么知晓您就有孕两个月呢!” 小傅氏没想到女儿如此敏锐,这么小的年纪,就这般细心,比她聪明十倍不止。 不过,她笑道:“是苏姨娘问我时,我说的,那时丁姨娘也在。” 丽姝点头,但仍旧没有松懈:“娘,我看到饶妈妈和玉屏玉兰看您的眼神,您可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小傅氏摸摸女儿的小脑袋。 她又不希望女儿如此,她自己从小就是庶出,可谓是从小看人脸色长大的。所以她希望女儿能快快乐乐的,大抵是她这个娘没用,所以才让六岁的女儿操心。 丽姝哪里能放心,她只好围着娘转,小傅氏以为她害怕自己生下一个孩子就不喜欢她了,因此分外关心女儿,她还亲自教女儿作画。 而这些日子刘承旭都陪在傅氏身边,小傅氏并不吃醋,丽姝知晓其实娘真的是个很美好的人,她即便争宠,也并非想害谁,只是想提高自己的待遇罢了,从不在后院倾轧甚至闹出人命。她有手段,却依旧是个有底线的人。 但是你不害别人,别人未必会放过你。 丁姨娘这次获利管后宅也许是阴差阳错,也许她没问题,毕竟如于懋忠那样的憨面刁也不是没有。甚至于懋忠最擅长模仿自己的字迹,把自己卖了,还伪造一幅字迹给娘家人,让娘家人都相信她是和人私奔。 不过,不要紧,丽姝心想,这辈子和前世不同,她娘的丹青之技绝对可以让爹不可能忽视娘。 ** 饶妈妈把钥匙对牌送往丁姨娘处,她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丁姨娘十四岁进府,从来谨小慎微。对府中众人都默默帮助,从不图名,受到苏姨娘挤兑,也很少闹事,把对牌给她,饶妈妈很放心。 当然,更重要的是丁姨娘不受宠。 她太正经了,刻板无甚情趣。不似傅氏年少时活泼明丽,也不似小傅氏狐媚有情趣。这样的人若是做主母还好,做妾侍就很难受宠了,更何况老爷本来就不是好色之人。 甚至丁姨娘送的香囊,老爷都随意放一旁,他更愿意陪小傅氏夜晚偷偷摸摸去吃市井小吃。 眨眼间,就到了丁姨娘处,丁姨娘喜欢看书下棋,此时,她正一个人下棋,既执白子又执黑子。 饶妈妈更同情她了,觉得她平日实在是寂寥。 “丁姨娘,奴婢送钥匙对牌来了,还有这是旧年的册子。”饶妈妈道。 丁姨娘认真道:“请您告诉大夫人,老爷只是让我暂时管着,若我做错了什么,大夫人那里千万要同我说。” 饶妈妈心里觉得她太较真了,但面上依旧道好。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是了,大夫人身体如何?可不能让她优思太过了。”丁姨娘关心。 饶妈妈感动道:“现在也只有您关心我们夫人的身体了,不像有些人落井下石。您放心,我们夫人只是精神不济,这几日已经晚上能安眠了。” 这些日子傅氏丧子,精神头又不好,偏偏知晓小傅氏有了身孕,虽然傅氏复宠了,老爷也天天陪在她身边。但从长远看,一时的陪伴算不得什么,有个儿子才最重要。 小傅氏若是生下儿子那就是嫡长子了,从宗法上讲,刘家七成都属于嫡长子的。 还有那苏姨娘也开始让儿子们在刘承旭那里讨好卖乖,也不是个好的,唯独丁姨娘为人很好。 听听,现下丁姨娘还在帮她们圆场:“二夫人时隔几年再次有身孕,她还孕吐,自己还难受呢,至于苏姐姐,她那日听说大公子的病,还哭了呢,各自都有各自的难处。” 饶妈妈摆手:“她们是不是真心,老奴我会用眼睛看。” 丁姨娘却不再接话了,饶妈妈也就点到为止,默默出去,但出去之后发现自己拿来的漆盘忘记拿了,转身回来时,听里面传出丁姨娘和侍女的对话。 “姨娘,怎么您拟的单子给二夫人的比给大夫人的多?” “傻丫头,我怎么敢作主,当然是按照吩咐做的。二夫人现下有了身孕,以后生出的孩子就是嫡长子,老爷更重视谁,难道你看不清楚。” “原来是老爷吩咐的啊!” …… 饶妈妈悄无声息的转身就走,脚步快和狠,碾在草皮上,青草汁都被她碾出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8. 渔翁得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诡计初现 可怖的秋老虎终于过去了,房里也不再用冰了,丽姝身上的痱子也全部消除了,她奶白色的皮肤配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突然觉得原来她小时候就这么可爱啊! 身后娘亲正给她梳头,娘亲动作轻缓,生怕拉扯到自己的头发了。丽姝再一次觉得自己重生回来,能重享天伦才是最大的意义吧。 外面丹红和丹青都领了新衣裳回来的,丹红高兴道:“得亏是丁姨娘当家,这还没入冬呢,就给我们下人一人做两套衣裳,可比大夫人管家的时候好多了。” 下人嘛,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都比不得吃饱穿暖。 小傅氏笑道:“我以前只听说她谨慎小心与世无争贤良淑德,不曾想她竟然还有任事之能。” “娘亲,若论管家,你和丁姨娘谁更强呢?”丽姝装作小孩子有好胜心来比较。 因为若她让小傅氏小心丁姨娘,小心傅氏,这种话实在不出自一个还没满六岁的孩子之口,肯定骇人听闻,母亲也不会放在心上。 如此,她才这般用激将法的方式提起。 小傅氏一听,抿了抿唇,她已经很久没管家了。 丹青却道:“三姑娘,当然是夫人强了,以前我们夫人管家的时候,打理的很好呢。” “那现在爹爹不让娘亲管家,我希望一直都由丁姨娘管家,这样你们桌上有鸡腿肉吃,还有好衣裳穿。”丽姝童言童语边说边笑。 丹红和丹青看着小傅氏,连忙对丽姝道:“姑娘,这……” 小傅氏缓缓摇头:“我一直以为退让就是少惹事端,可现在看来,若长此以往,连我最心爱的女儿也会觉得我这个娘无用。” “童言无忌,夫人千万别放在心上。”丹青劝。 小傅氏淡淡的道:“以往是我小看了丁姨娘,看她这番收买下人的举动,这权利在手,日后要还回来,恐怕就难了。” 丽姝很惊讶,因为正如小傅氏料到的那样,前世小傅氏小产,一直生病,不消几年香消玉殒。傅氏又给祖母侍疾三年,之后又有身孕,后来也是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家中似乎就一直是丁姨娘管家。 难道此人真是王莽谦恭未篡时。 后宅的女人都是斗争中长大的,都不傻,丽姝提醒完之后,小傅氏就抚着肚子对丹青道:“若一心只想代管的人,必定萧规曹随,她又是在两位姑娘和两位少爷学堂的银子上省了不必要的开支,又说动老爷把九江购置不少便宜柑橘,留下晒成陈皮,这陈皮居然还挣了不少,分明比我姐姐要强十倍不止。” 如此人才,她竟然是小看了她。 丹红则道:“可是她并不受宠,老爷如今宁可陪着大夫人,也没去她那儿。” “现在没有机会,未必日后没有机会,时日久了,总有机会,这就叫水磨功夫。”小傅氏很清楚。 丽姝心想自己的娘还是看的很透彻的,她点到为止,提醒娘看护好娘就成了。 而此时丹青却笑道:“水磨功夫也抵不上您啊,等您诞下麟儿,家中哪里轮到她一个姨娘操持呢?” 小傅氏摸着自己的肚子,也觉得甚是奇怪,丁姨娘如此大动干戈,难道她不知晓自己生产后,姐姐若是不济,她当然会再次管家。 除非…… 想到此处,小傅氏暗道不好。 除非自己出了问题,以前她敢保证自己无事,但现下却是有孕在身,最是虚弱不堪,也最容易—— 被人算计! 另一边,饶妈妈见大房的份例比以往更多,也是忍不住对傅氏道:“夫人,丁姨娘这个人素来正直,她尊正嫡,处处以您马首是瞻。就是裁制新衣,也是玉屏抱怨,她才借此裁制新衣的。” 傅氏点头:“丁氏十四岁进府伺候老爷,她爱慕老爷,却从不使任何手段,为人正直。这样的人,我也是相信的。” “是啊,可是苏姨娘那里,已经频频让二少爷和三少爷在老爷面前走动。以前她成日来您这里,仿佛多忠心似的,每次来您这里,三句话不提把二少爷放您名下养着。您还年轻,难不成就生不出了不成?”饶妈妈很是生气。 傅氏当然知晓苏姨娘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娘傅夫人来了信,给她生子方,当年母亲连生五子,婆母也是见她如此才聘她归来的。 只是她从外艰辛回来之后,婆母反而对自己冷淡,似乎觉得她在外就不清白了,还好看在一双儿女的面上在外不表露。 “夫人,当务之急是赶紧调理身体,早日再生下一子才行啊!奴婢看二夫人福浅命薄,听闻她怀相不好呢,不是成事的样子,还得是您啊。”饶妈妈劝道。 傅氏皱眉:“别这么说秋君。” 饶妈妈嘴上答应的好好地,又服侍傅氏歇下后,才出来。她见玉屏和玉兰殷殷望着她,她摇了摇头:“我探了探夫人的口风,她还是不同意。” 她们三人都是傅氏的陪嫁,聚集一处商量,玉兰就道:“夫人素来心善,可是她心善旁人就未必了,等二夫人坐稳了胎,老爷不可能一直陪着大夫人,老爷若是去二夫人那边。将来等她生了儿子,又得宠,咱们夫人如何是好?若是丁姨娘管家还好,若二夫人当家,哪里有咱们的活路。” 玉屏深有体会,当年二夫人当家,她娘就被打发去了庄子上。她当即道:“依我看,大公子去世也许她也有份儿,否则,如何会这么巧?大公子刚去,她就怀上了,还好老爷对我们夫人有情。” 饶妈妈深以为然,她微微一笑:“我们这些人都仰仗大夫人,大夫人心慈手软,有些事情可就得咱们做了。” 玉屏和玉兰面面相觑。 次日,苏姨娘又提着裙摆来了,她资历比丁姨娘深,子嗣也比丁姨娘强,如今却被丁姨娘比下去了。以前她仗着有两个儿子,份例和大夫人都一样,现下丁姨娘却公事公办,还发号施令,俨然自己好像低人一等似的。 因此,她想过来请安,熟料傅氏见她过来,神色淡淡的,没说几句,就推脱身体不舒服,苏姨娘只好悻悻的走了。 她一出来,就听玉屏和玉兰道:“要说咱们二夫人是大夫人的亲妹妹,怎么着到时候养儿子也养咱们二夫人的儿子,还轮得到外四路的人不成。” “是啊,有些人真是痴心妄想。等二夫人产下儿子,以她的宠爱,肯定再会有一个儿子的,到时候兴许大房也要过继去呢。”玉兰附和。 玉屏大声扫着地:“总之某些人别痴心妄想。” 苏姨娘气了个半死,回到院子里,却见樱桃无功而返,她更是生气:“不是让你给我端燕窝去了么?怎么没端来?” 樱桃道:“现下厨房大变动,这燕窝都是有数的,听说是丁姨娘回了大夫人安排的。家中如今都以二夫人为主,府上所有的燕窝都要给二夫人那边送去。而府上原本就在节省开支,您这里的就先裁决了。” 似乎怕苏姨娘生气,樱桃还道:“姨娘,您就忍忍吧,等二夫人生下孩子后,咱们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不,这怎么一样。以前小傅氏受宠时,我那两年一次也见不得老爷一面。她还那么年轻,又貌美,身份还高贵。她生了一个儿子,必定还会再生一个儿子,将来我的儿子过继大房就难了。现在只是燕窝,日后就是我儿子的前途。”苏姨娘脸上再也没有吃瓜果点心的舒畅了。 听说现在朝廷旨意开始缓了,大老爷身上可有世袭锦衣卫千户,那是正五品的官,怎么能让别人讨好。 想到这里,苏姨娘目光一凛,似乎下了某个决定。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9. 诡计初现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螳螂捕蝉 夜晚,大风吹过枯枝,月影婆娑,发出“沙沙”的声响,正在床上的丽婉却痒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这两天原本有些发热,在家中歇息,不料晚上刚睡下,头皮就开始痒起来。 丽婉一向是跟着苏姨娘住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刘承旭只是个推官,官位不高,分的官舍也不大,他又想做清官,当然众人都住的很挤。 下人得知后,立马就来报给苏姨娘,苏姨娘也没睡着,她立马就过来,听女儿说头发丛里开始痒,她翻开一看,是红色的小糠疹,她顿时知道这是什么了。因为她小的时候,弟弟得了水花病的。 葡萄道:“姨娘,奴婢去丁姨娘那边让她去请大夫吧。” 苏姨娘刚准备说好,又道:“不行,现下这么晚了,也请不到什么大夫了,你们先不许说出去,只是小孩子发烧罢了,不是什么大病。” 葡萄觉得奇怪,但也没想什么。 次日,小傅氏正在喝燕窝粥,这是刘承旭吩咐的,他不能过来陪她,便让厨上的人小心一点,厨上的人当然不敢大意,这二夫人怀的若是男孩儿,那就是家中嫡子。 刘家虽说没有爵位继承,大家走的不是科举就是武举,嫡庶之间区别并不大,但是偏偏长房无子,将来若是二夫人生的是嫡子,那家中长房和二房的钱财家财以及宗子之位,就是他的。小傅氏原本是不想生事的,但是丁姨娘那里她觉得不安,因此厨房的人过来,小傅氏就示意他们投靠过来。 这宅子里,丁姨娘虽然管家,但她地位不如二夫人,宠爱更是差的远,甚至现在二夫人肚子里有孩子,小傅氏都不必抛出橄榄枝,就已经拉拢了数人。 这一点丁姨娘当然有所察觉,她管着家,家中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瞒过她的眼睛。 但是她一直以为傅氏和小傅氏是姐妹,她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从不打破规矩,也就是互相倾轧,但现下却…… 明月赶紧道:“姨娘,据说厨房的林大家的,和内院的二管事都往二夫人那里走动频繁。” “嗯,那你们就更得警醒点了,厨下容易出事,尤其是孕妇入口之物。我见苏姨娘形迹可疑,你们可得留心一些。”丁姨娘暗自皱眉。 明月撇嘴:“您还为她们着想做什么?依奴婢看,二夫人拉帮结派,您就该——” “就该什么?害别人的孩子,维持自己的身份地位,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丁姨娘觉得好笑。 明月不敢做声了。 清风从外面进来,忍不住道:“奴婢看老爷去二夫人那边了,说要到那边摆饭去。” 丁姨娘勾了勾唇:“走,我们去大夫人那里。” ** 刘承旭是来和小傅氏讨论案情的,他其实知晓小傅氏有孕就很担心,但傅氏丧子之痛让他先以傅氏为重,现下正好借着案子又能来小傅氏这里看看,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相公。”小傅氏连忙起身。 “莫多礼,你们在做什么呢?”刘承旭握住小傅氏的手。 小傅氏就看着丽姝道:“我在教她打络子,她总不能静心,等让她沉静些才好。” 正在打络子的丽姝心想娘还真会说话,分明是娘亲陪她玩儿,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果然刘承旭摸摸丽姝的头:“小丫头长大了。” “可不是,明年也该让先生好好教教规矩了。相公,我不指望她成个才女,但是若能识文断字,不做睁眼瞎我就放心了。还有,我听说九江府有位绣娘女红做的极好,若是可以,相公能不能让这小皮猴多学着,也安静些。”小傅氏故意摆出一幅被丽姝缠的不行的样子。 丽姝心道娘真是处处为她着想,姑娘家出去交际,都是要奉上各色针线活,如果某位姑娘有一手鲜亮的活计,那必定会被称赞,绝对是交际场上最适合的礼物。 平日她又从娘亲学画画,只要会书画的人,就会画花样子,这样绣活儿也会新颖好看。 刘承旭又有什么不答应的,自然应下,小傅氏又说她亲自酿了一坛葡萄酒,她笑道:“还是那次我去同知夫人家中,她送了我一些葡萄,我就自己酿了一小瓶。我想等哪一日下雪时,我们在院子里堆一个雪人,就坐在门口,用水晶杯装酒对饮,再一边赏雪,这就叫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好,说的应景,只是你是产妇可不能饮酒,要不今日就开始让我尝两口吧,啊~”刘承旭这些日子也累坏了,家里家外还是仕途,明年就是京察大计,也不知道明年自己仕途如何?还得时时刻刻照顾傅氏情绪。 他还担心儿子的死讯送回老家,爹娘又会如何的伤心难过? 丽姝见这爹娘如此,也是脸一红,自己跑回房了,不欲打搅爹娘。 她房里摆了一个小红泥炉子,就怕小傅氏要吃什么汤水时,在这里煮更方便。只是丹青居然用火钳夹了一块崭新的布料放在炉子里烧。 “丹青姐姐,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都是坏了的。” 见丹青不欲多说,丽姝想这料子肯定有问题,只是丹青不好和她这个小孩子说,于是丽姝假装打了个哈欠,去床上闭上眼睛假寐。 不一会儿,丹红进来了,她往里谈了探头:“三姑娘睡了么?” “可不是,刚刚睡下,小孩子觉多。” “夫人真是小心,苏姨娘那里送的布她都烧了。说是提着布上门探望,搞的煞有其事,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毛病?我听说二姑娘染上了风寒,怕过人,轻易不让人去呢。”丹红觉得谨慎无大错,只是这匹布倒也不错,烧了未免可惜。 丽姝这才知晓原来是苏姨娘送来的,她蓦然想起一件事情,二姐姐前世在她印象中,是个“百伶百俐”的人,长挑身材,容貌俏丽,脸上几颗麻子反而增添风情,而那日在刘书昭过世时,她脸上平整的很,跟鸡蛋剥壳儿似的,这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她前世水痘怎么得的,不言可喻。 只是她还没和娘开始提起,丁姨娘就上报了此事给刘承旭和傅氏,这丁姨娘素来有正直贤明之称,此时更是道:“原本我也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不曾想说二姑娘出了水花儿,若非她身边服侍的葡萄手上长的都是,我还不知晓呢。” 饶妈妈急道:“不好,我们大姑娘和二姑娘成日来往,这会不会被传染上呢?” 丁姨娘伸手按了按:“我已经请大夫把过脉了,大姑娘无事,苏姨娘也知道轻重,她只让葡萄一人贴身服侍。只是这样终究不好,妾身知晓她爱孩子,但到底还有两位哥儿在……” “你传我的令,先把她们挪出去,等彻底好了再回来。”刘承旭简直是怒不可遏。 傅氏得知女儿丽嘉无事先松了一口气,又知晓苏姨娘这番做法,简直是胡来。 …… 此事传入小傅氏耳朵里,她坐了许久,久到丽姝都忍不住看她:“娘亲,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小傅氏回过神来。 又突然吩咐丹红:“苏姨娘上次送的那匹茜色蝶纹的散花锦,我记得我们这里也有几尺,对不对?” 丹红笑道:“是啊,这是当时一起发下来的,有什么她有的咱们没有的呢。” “那就好,今日就劳烦你和丹青连夜为姝姐儿赶制一条贴身的衣裳,对外就说是用苏姨娘送的布做的。”小傅氏吩咐。 丹红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应是。 丽姝顿时明白了小傅氏的用意,小傅氏大抵之前是听了她的话之后,开始收拢下人,又防范于未然,所以把布匹烧了,其实她并不知晓这布上到底有没有问题。 现在真相明了,也许苏姨娘想送布匹来让丽姝染上,从而小傅氏也保不住孩子。 那么后面还有没有人想害小傅氏肚子里的孩子,不得而知,所以让她们误以为丽姝可能发了水痘,也许还能钓出更后面的人。 “娘亲,苏姨娘和二姐姐都挪出去了吗?”丽姝问起。 小傅氏点头:“是啊,水痘最是过人了,还好你无事。” 丽姝抱住小傅氏,前世娘可是亲手照顾她的,她不禁道:“娘亲,那女儿若是得了水痘,您也把女儿送出去吧,女儿怕过给您,不要您照顾。” “傻丫头,我不怕,我小时候得过水痘。但凡得过的人,就不会再得了。”小傅氏并不担心自己会被传染,因为她小时候也得过。 丽姝这才恍然大悟,她大概拼凑出真相来了,前世应该是苏姨娘本来准备送布,用这个来害她和娘的,哪里知晓娘以前得过没被传染,但后来大抵是一计不成另生一计,又摔倒了。 无缘无故人怎么会摔倒呢? 而饶妈妈笑道:“她这以后必定失了老爷的欢心,而她把那块沾染上痘疮的布送了出去,也算是她无意替我们做下的好事了。” 玉屏也点头:“的确如此,孕妇有妊如果感染水痘,就会导致胎儿畸形,早产或死胎。可她也怪不得别人,只怪她自己太心急了,我们夫人良善,她却暗中对大公子下手,如今这是一报还一报。”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10. 螳螂捕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办案 因为重生一回,丽姝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当然也不能憨顽了,她小小的人也要照顾娘亲。 “女儿替您倒茶,好不好?”她爬上椅子,真的就拿起茶壶倒水。 忙前忙后就跟小蜜蜂似的丽姝,让小傅氏真的觉得自己很有福气,她生母已经故去。嫡母对她面甜心苦,嫡姐对自己的好也只是建立在她放弃正室身份龟缩一角,丈夫更不必说,几乎都是要自己放弃自尊麻木的去讨好,只有女儿,不管她这个娘如何,她都小小的抚慰自己。 “谢谢宝宝。”小傅氏端起水杯喝了一半,放下来,又见丽姝替自己捏腿,她总想抱抱女儿。 丽姝摇摇头:“我是娘亲的小尾巴,才不要娘的谢谢,我要保护好娘。” 小傅氏看着女儿的模样,她自己就已经很出众了,女儿却仿佛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兴许日后还会更好看,还好她生在刘家这样的大家族,否则,蓬门小户,容貌太盛就是一种灾难。 甚至很有可能成为别人的禁脔和玩物。 永远都记得,她随嫡母去姨母家走亲戚,她甚至差点被姨夫堵在山洞猥亵,还好最后她逃脱了,但从此之后,她就知晓一个貌美的女子在这个世上生存多么不易。 她有娘家和没有娘家都没什么区别,可是不能让女儿成为和她这样的人,被人欺负还得忍辱负重,她希望女儿活的开心,自己就要成为女儿坚实的靠山。 有女儿陪伴,小傅氏的日子过的格外开心,母女二人正一起吃蘋果,正好刘承旭过来了。 他先一把抱起丽姝,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嗯,今天轻了点。” “我们瘦着呢。”丽姝知晓自己常常被娘亲叫小猪罗罗,上次刘承旭就打趣说她是肥兔子,后来丽姝喊着不理爹爹,还生气了,现下听爹爹这么说,她还是很自得的。 小傅氏忍着笑:“是是是,我们家姝姐儿最瘦了。” 一家三口说笑几句,刘承旭放下丽姝,显然是有事情。 小傅氏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她是庶出,在娘家看人眼色过日子,因此非常能体察别人的情绪。所以,她立马就道:“相公是有事吗?” 她不可能像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姐姐一样,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可不会成日消沉,因为她还有女儿,得为女儿打算,而傅氏不必为大姑娘考虑,也不需要考虑自己的地位,她天生就什么都得到的是最好的。 “是啊,最近尼姑庵中出现了一件大事,今年陆续失踪五人,偏偏我们官差皆为男子。我想让你根据描述画出五人的画像,只是你的身子……”刘承旭也是很心疼小傅氏的身子,但五名比丘尼这般失踪,也实属骇然。 “我无碍的,只是要去尼姑庵里,还是在县衙?”小傅氏问起。 一直憋闷在西院,小傅氏之前还能时常出去走动,但傅氏丧子之痛,别人也不好邀约。况且小傅氏大着肚子,也不好在傅氏那里逛,以免点眼,现下能出去透透气也极好。 刘承旭想了想:“恐怕要去庵里才行。” 小傅氏笑道:“不如我带丽姝过去,正好住在庵里,有相公作陪,我没什么好怕的。” “你不怕吗?”刘承旭惊讶于她的大胆子。 殊不知小傅氏心道,在家中,那些看似好人的画皮下,哪个不想害人,如今能出去,反而得一方安宁。 丽姝得知自己要和娘出门去,兴奋不已,她前世是出过门子,可记忆中都是风沙漫天的乌孙。这年头女眷出门不容易,她年纪小,也没到相看的时候,纵使大夫人出门,不针对她们,也会带年纪大一点的丽嘉丽婉出门。 同时她和小傅氏想的一样,在这个宅子里远远比外面还危险。 车马齐备,小傅氏以祈福的名义带着丽姝去莲溪庵,刘承旭则是以陪同的身份过去。外面的管事已经备齐车马,丁姨娘见刘承旭一直扶着小傅氏,很是小心翼翼的样子,脸上仍旧不在意。 她还一丝不苟的跟刘承旭汇报:“苏姐姐那里已经有大夫诊治了,二姑娘已经无大碍了,外面院子的银钱和用度让管家送过去了。大夫人这里,请您放心,她素来爱吃没有腥膻味的羊肉,正好管家去市集上看到有甘肃那边来的靖远羊,索性妾身就让人买了几头专门给大夫人那里用。其余外面的人情往来,一应和大夫人商量。” 刘承旭听了点头,温和对她道:“这一切辛苦你了,叙芳。” 丁姨娘福了一身,“老爷哪里话,都是应该的。” 已经坐在马车上的丽姝心想,都说傅氏节俭,不喜花儿粉儿,大姐姐前世也学了傅氏十成十,贤名远播。可看来也只是做个样子,冰舍不得给大家用,她自己吃的精雕细琢,给刘书昭打醮随手一千两也是从公中出的。 她人虽小也常常算账,刘家并未分家,刘承旭也不是什么贪官,很注重名声。他的俸禄并不多,想必刘家每年也不会给许多钱他,再有投奔他的幕僚家中下人,多处用钱之处,恐怕这钱是典当得来。 这也没什么,官宦人家一时钱不凑手的时候,典当是很正常的。总比去钱庄借钱强,传出去也不好听。 所以,傅氏这样克扣各房和下人们,到头来反而省不了几个钱,她自己用出去更多。 也难怪下人只夸丁姨娘,对傅氏反而私下抱怨居多。 但丁姨娘显然也是一个非常有才干的人,她做的面面俱到,又处处以傅氏马首是瞻,兴许刘承旭日后就会把管家交给丁姨娘,这样既能平衡傅氏和小傅氏的关系。 若丁姨娘真的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丽姝也放心,但显然她是有些怀疑丁姨娘的,所以这个当家权,日后还是自己的娘掌握着才好。 这个世上,谁都想相安无事,平淡度日,但身在漩涡之中,若不能站到顶端,就会被卷进去。 回过神来,丽姝已经随着马车前进。 而丁姨娘送刘承旭等人走了之后,又去吩咐厨下,让人把羊肉宰了好些烧,不要弄出半点腥膻味。 她在吩咐的时候,正好遇到饶妈妈过来,饶妈妈如今已经视丁姨娘为半个自己人了,见她对傅氏如此上心,也是愈发亲近几分,甚至主动上前请安。 “丁姨娘安好。” “哦,是饶妈妈啊。”丁姨娘面相平静。 饶妈妈问道:“听说一早上您去送二夫人她们出门了?” “是啊,二夫人带了不少衣裳箱笼过去,我看那个样子似乎要住月余。不过,好在她身子看着颇为康健,应该无大碍,但我想也备些药材送去,就不多喝您说话了。”丁姨娘似乎有些急。 饶妈妈心中一凛,是啊,她见三姑娘穿苏姨娘送的衣裳穿了好几天了,二夫人日日和这个女儿一处,却半点事情也无,那就说明苏姨娘计划无效了。 这般只有另外想法子了,饶妈妈目光朝西院那边看了过去,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11. 办案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互相成全 莲溪庵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庵堂,之所以叫莲溪庵,就是在一片大大的莲塘旁,此时深秋,荷塘里都是枯枝败叶,几根残荷看起来孤零零的。 在莲塘的上游有打水的尼姑,正挑着两个木桶穿梭其中。 小傅氏见女儿趴在车窗前往外看,也任由她如此,因为自己,女儿极少出门,小孩子出门总是高兴的,所以她没有阻拦。 为何刘承旭如此看重这桩案子,一来的确是因为失踪的比丘尼本就是官府之责,二来也是因为这莲溪庵内住了一个女冠子。 这位女冠子虽然隐姓埋名,但实际上大有来头。 刘承旭正小声和小傅氏介绍:“迟女冠原本是靖王长子未过门的媳妇,其娘家更是伯爵府,她的堂妹正是当今皇后娘娘。这靖王是先帝最信赖的弟弟以及顾命大臣,当年靖王长子病故,迟女冠坚持要过门守寡,靖王不肯,还让人劝说她,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如今,靖王早已故去,靖王府最后袭王位的是他的幼子。迟家遂把她接回来,这几年听闻她爹娘故去,因此一直在此修行。” “为何在九江修行?九江也不是什么大地方。”小傅氏觉得奇怪。 刘承旭道:“因为迟女冠外家是这边的人,听闻她自小在此住过几年。” 这就是官宦子弟和寒家子弟的不同,刘家世代官宦,其父更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上朝时,站在武官首位的。 因此刘承旭家学渊源,熟稔于官场人情世故。 小傅氏原本只是想为刘承旭出力,进而牢固自己的地位,现下却看了女儿一眼,若是能让女儿和迟女冠投缘,也多一条路。 丽姝似乎也心有灵犀,她能够想到母亲的意图了。 果然,进莲溪庵小傅氏先备好礼,还牵着丽姝去见迟女冠。庵堂还是正常对外人开放,这里香火倒是很旺,官府要找到失踪的原因,当然不能封了此处,否则贼人若是知晓,早就跑掉了,这样就没办法捉拿真凶了。 丽姝却对此不大热衷,她不认为女子要为夫家守活寡,固然是自愿的,也说明她迂腐。当然,也有一种说法是再嫁也未必好,可不试试怎么清楚呢? 前世老乌孙王过世,她们这些老王的姬妾就要被老王的儿子新王收用,有些人觉得人伦有碍,甚至自缢而死,丽姝却顽强的活了下来。 迟女冠住在一处幽静的小院,规矩甚严,里外都有人通传,不一会儿,有一位着青色衣裳,头发用木簪挽住的仆从出来引着她们进去。 丽姝看了一眼这仆从,打扮得非常素净,很符合守寡人的标准。 院落很简单,只有一棵老槐树,桂花已经凋零,空气中仿佛还残留阵阵余香,槐树旁有一口井。 屋里也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几案,一座佛龛,几案上放着一碟酱豆,一碗白饭。 青衣仆从道:“师太,刘夫人过来了。” 如此,才有人缓缓从次间出来,她身上着褐色的比丘尼的衣裳,头发还留着,已经些许花白了,人很瘦。丽姝知晓她的年纪,其实也只和刘承旭差不多,三十来岁的样子,但皮肤全部垮了,整个人暮色沉沉。 小傅氏行了一礼,又说明来意:“听说庵里有几位尼姑失踪,我家大人让我来画出画像,这样快些找出贼人来。若是打搅师太清修了,还请原谅则个。” 迟女冠听了这话,神情也没有太大的波动,略点了点头。 丽姝想这迟女冠就如同她院子门口的那棵古井一样,没有任何波澜。大抵娘本来想攀攀关系,走动一二,但见迟女冠如此,倒也不好久待下去。 这一番折腾,天色已经暗下来,小傅氏也有些累了。 但她还是吩咐丽姝:“你只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不能随意出去,否则,小心拍花子的人把你拍走。” 丽姝噘嘴:“那您还要住这个庵堂,怎么不答应爹爹住附近的宅院?您难道不怕吗?”她馋红烧肉了,固然这里的斋菜做的很好吃,但没什么油水,一会儿就饿了,也没什么零嘴吃。 “傻丫头,我还不是为了你,只可惜那位迟女冠实在是太不好接近。”小傅氏目标破灭,但也不气馁,如果丈夫破获此案,可能会上达天听,毕竟迟女冠是皇后堂姐,家中累世高官。 丽姝没想到她居然是为了自己才住下的,因此,她小人家快点爬上床睡觉,不让娘操心。 “好娘亲,我乖乖睡觉。” 小傅氏放下蚊帐,迫不及待的和女儿分享,她小声道:“傻妞妞,你爹爹就在我们住的这里的小山坡上守着我们,若是我一吹哨子,他就过来了,所以我们不必害怕。” 不知道为何,女儿懂事了许多,有时候小傅氏会说一些自己隐秘的小欢喜。 果然,丽姝也很惊讶:“爹爹要守着我们守一夜吗?” 见娘点头,丽姝叹道:“爹爹对您可真好。” “是啊~”小傅氏想起当年她嫁过来,丈夫非常排斥她,却又忍不住喜欢上她。那个时候,她们真的非常恩爱。 大抵有爹爹这个保护神,丽姝居然在陌生的地方很快就睡着了,她甚至醒来时,小傅氏面前已经坐着几个人,正在讲述失踪的比丘尼的相貌特征。 丽姝趁着空档,给娘亲自端水,她现在能做的事情有限,断案是爹爹断,娘亲是画画的人。若非娘亲,丽姝都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何事! 殊不知小傅氏多感激女儿,若非女儿,她的才能也不会得到丈夫的看重,揭露一桩桩阴谋错案。 在小傅氏画出这五幅图时,连这里的主持都惊呆了:“刘夫人,您和她们素不相识,却能把她们画的这般惟妙惟肖,仿若真人一般。” 连迟女冠得知此事后,居然亲自过来,小傅氏很惊讶,“不知您来,实在是有失远迎。” 迟女冠却摆手:“刘夫人,是我冒昧了。我见你没有见过真人,居然画的如此栩栩如生,我想让你帮我也画一幅画。” “这……”小傅氏没想到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迟女冠以为她拿乔,居然还恳求道:“刘夫人,你若是帮我画了这幅画,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小傅氏看了女儿一眼,她自己哪里有什么事情,她最大的事情就是她的女儿。 “替您画画是我的荣幸,何谈条件。只是我家里这个小丫头,虽然算得上聪慧,但是规矩散乱,我又有身孕,若是可以,能荐一个嬷嬷来管教一下她就好了,毕竟明年她还得回去拜见祖母,我就怕她没规矩。” 迟女冠自己也在王府住了数年,堂妹是皇后,家中和皇家关系非常紧密,如此送个嬷嬷来,实在是小事。 她甚至道:“只要你画出来,这些都是小事。” 小傅氏喜不自胜,她甚至捏了捏女儿小脸蛋,心中很开怀,这些事情对于别人而言是小事,对于她们母女就是天大的喜事。 迟女冠要画的人是她故去的未婚夫,即便那个人已经死去十多年了,她仍旧记得很清楚,只有这个时候,她的神情才会起波澜:“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我们还未定亲,我刚从姑妈家回来,他骑着一匹枣红马过来,手持银枪,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可是呀,他看到旁边摔倒的卖炭翁,又会跳下来,扶着他起来……” 丽姝撑着脑袋听迟女冠诉说,大抵为何知晓她怎么都不肯再嫁了,大抵是年少时不能遇到太过于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 可丽姝似乎很难理解这种感情,她前世也遇到过非常出色的男子,那人还曾经是她的未婚夫,但这桩婚事作废后,她就不再想了。 她的人生永远向前看,不是凉薄无情,而是她觉得不值得。 小傅氏的画让迟女冠非常满意,她甚至抱着那张画痛哭流涕,但从此对着这张画也有了寄托。 这个时候,小傅氏已经带着丽姝准备回程了。 “迟女冠已经答应娘亲,等年过完,就送一位嬷嬷给你,日后好好学规矩学本事。”小傅氏慈爱的看着女儿。 丽姝又想她和娘亲都是互相成全,都为对方着想。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互相成全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黄雀在后 从莲溪庵回程的路上,刘承旭一直在替小傅氏揉着腿,孕妇的腿会抽筋,男人力气适中,正好缓解了小傅氏的不适。 这个时候的丽姝,当然是假寐,否则,她醒过来了,爹娘都不自在。 刘承旭把画像交给手下,已经开始秘密查访了,显然小傅氏很细心,她不仅仅是问这几个人的长相,还问出了共同点。 “这五位比丘尼年龄不一,年纪最大的已经五十岁了,年纪最小的不过十六岁。绝非是见色起意,我想是别有隐情。”小傅氏提起。 这就是这桩案子的难点,寻常都是为了钱、色、权、名这些,可这里的比丘尼并不是非常出挑的人,也没有什么深厚背景。 刘承旭也皱眉,不料此时,一班人吹锣打鼓好不热闹,丽姝都只好“醒过来”。她掀开帘子往开看,却是吓了一跳,那些人身着大红衣裳,似乎是下聘的,抬着些许聘礼,可是除了鹅笼、酒海、龙凤喜饼以及肘子、喜果都是真的,衣服、首饰、家具却是纸糊的“冥器”。 以她一个小孩子,不应该知晓什么叫冥婚,故而,她仰着头问刘承旭:“爹爹,为什么他们抬的衣裳是用纸做的,还有用纸糊的小房子,好漂亮啊!” 刘承旭一听,当然知晓这是冥婚,官方虽然明令禁止,但民间却根本视作无物。一般县官不下乡,若非是这次办案要来莲溪庵,他也不会过来此处。 冥婚?对,冥婚。 那些不挑女子年纪和长相,又肆无忌惮的下手的,也许正是因为冥婚。 毕竟在尼姑庵的,大部分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出事了,也未必会有人真的重视。就像这次,若非是迟女冠隐居于此,住持师太怕迟女冠出事,也不会报案。 刘承旭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真是个小福星。” 也许,他可能很快就能破案了。 这当然不是丽姝的功劳,因为从她爹在前世就位极人臣,想必才干出众,她也没觉得多骄傲,倒是小傅氏一脸的骄傲。 刘承旭在本地租了一座宅院,打算破案完再回府,小傅氏就不再逞能,到了院子里就开始歇息。丽姝不愿意在屋子里憋闷,就在院子里玩耍,小孩子似乎很有精力。 现在的她没有所谓的小日子,也没有任何烦恼,不需要去夫家操劳,多么无忧无虑。 显然小傅氏亦是如此,她又很忙,要在当地买两个小丫头子回去服侍。牙婆们显然刻意把人收拾了一番,丽姝心道,这显然不该如此,因为随意一个牙婆,也不知道底细。 但小傅氏已经来不及了,回去之后,丹红和丹青要全心守着自己,女儿那儿就不能分心照看,再有如果有迟女冠推荐的嬷嬷来,总不能还把女儿当小孩子。从外头带两个没根基的,她们的富贵都在女儿身上,不敢不尽心。 若是这二人不用心,打发出去,也无人知晓来历,不会坠了女儿的名声。 否则,等回去之后,再选丫鬟服侍,全部是由别人送到你面前的,谁知道她们背后是人是鬼?这些打算,她也不会同女儿提起。 所以,原本前世她明年才有四个丫头,现下先提前有了两个。 一个十岁大,一个八岁大,丹红一样样的吩咐着:“姐儿很好带,平日也不吵闹,但咱们府里的规矩是……” 小傅氏嫌弃她们名字太土气,特意为她们取了名,但都很诗情画意。大的那个稍显沉稳些,就叫听雪,小的那个虽然稚气未脱,但是一根筋,看起来忠厚,就叫丝雨。 其实有时候丽姝看小傅氏,乍然想起她也不到二十岁,也并不大,却还时时刻刻照顾她。 起初小傅氏担心新买的丫鬟不好好服侍,特地让丹青丹红换着在丽姝跟前,后来见丽姝虽然年纪小小颇有主见。听雪和丝雨都不敢造次,且丽姝年纪小,嘴却比大人还厉害,如此,下人们也不敢造次。 刘承旭在当地不出十日,就把人找了出来,他回来时。 小傅氏亲自做了几道家常小菜,香煎豆腐、牛肉锅巴、香葱鸡蛋、炸活鱼另有一大钵冬瓜肉丸汤,饭也是做的锅巴饭。 刘承旭是湖广人,喜食咸香之物,又少不得鱼,因此这顿饭简直是风卷残云。 见丈夫吃光,小傅氏也很高兴,丽姝则问道:“爹爹是不是把案子破了。” 刘承旭点头:“是啊,只可惜之前不见的三个已经被害了,还有两位,因为要选吉日,被我们救下来了。” 丽姝十分庆幸。 显然,刘承旭高兴的还不止是这一件,他把凶手找到之后,迟女冠的外家特来道谢,这家也是官宦人家,一来二去的,知晓他任上做的不错,答应他写信给在吏部的同僚举荐。 正所谓夫荣妻贵,等刘承旭官位越高,到时候就能封妻荫子。 而丽姝也跟着欢喜,原因是刘承旭是一个非常知人善用,且赏罚分明的人。他能迅速破案,还能受到别人的看重,和小傅氏以及丽姝都分不开,若是他发达了,到时候请封诰命,那自己的娘绝对在列。 现在她们一行人准备回去,刘承旭先派人回家,让人把小傅氏的屋子收拾出来。 回去传话的人自然先去给傅氏请安,又去丁姨娘那里回话,这人和丁姨娘的关系更亲近一些,无他,当年他娘垂危时,是丁姨娘施药救人,且从不提任何回报。 “咱们老爷如今破了这莲溪庵的案子,很得上官赏识,老爷又说姨娘您劳苦功高,管家辛苦,他还有十日回来呢。”小厮笑着。 清风忍不住道:“怎么要十日才能回来?” “还不是二夫人肚子渐大,老爷怕颠簸,再说了,这次破案二夫人画的画让破案事半功倍,又结识了迟家。就是迟女冠的外家,也就是本地的大户熊家,也下帖子请我们二夫人过去呢。是了,老爷说让您派人把二夫人的院子收拾干净。”小厮见是丁姨娘就多说了几句。 丁姨娘听完,让他放心,又含笑去安排人开锁打扫不提。 小厮又在心里啧啧称奇,寻常女子,听到夫君宠别的女人,都会嫉妒,丁姨娘还真是有涵养,算得上贤妻良母,只可惜,小厮想她要是主母就好了。 是夜,丁姨娘执起一卷书在看,明月从外进来道:“饶妈妈那边派人在二夫人起居处又刷了一遍桐油,还有玉屏那丫头,偷偷把二夫人爱喝的荞麦茶换成了大麦茶。” 丁姨娘摇头:“简直是蠢货,苦荞茶和大麦茶都可以缓解孕吐,适量饮用根本无事。还有刷了一遍桐油,也许过几日二夫人回来就都干了。” “不是的,她们特意撬开了一块砖,如果二夫人不小心踏过去,真的会摔的爬不起来。”明月听了都摇头。 不过,她又道:“您看您要不要告诉老爷,看看傅氏的德行。” 主要是明月觉得傅氏反差太大了,平日慈爱如菩萨一般,没想到背后这么狠,亲妹妹的孩子都下狠手。 丁姨娘却勾唇:“我为何要告诉老爷!” “可是万一查到您身上——”明月看了丁姨娘一眼。 丁姨娘则飒然一笑:“苏姨娘是自己要用水痘害小傅氏,只可惜人没害成,把自己折了。傅氏则是活该,当年老爷把唯一的生机让给她,我们这些人不过等死罢了,哪里知晓我们活下来了,她却遭罪。她虚伪不堪,如果小傅氏到时候真的跌倒孩子没了,绝对会查到傅氏身上,她的面皮迟早揭下来。” 明月听了一喜:“是啊,到时候小傅氏若是小产,恐怕去半条命,再翻起来就难了。傅氏苏氏所做的事情,也会被老爷厌恶,这后宅可不就您了么?” 丁姨娘伸出她洁白修长的手,若有所思:“你看我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黄雀在后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小傅氏又在车上教导丽姝,她道:“对待丫鬟们,就不能太过偏爱谁,越是喜欢,这个人就会越遭到针对。我小时候在闺中时,长姐就很喜欢一个丫鬟,那个丫鬟也的确灵巧,却是从外面买回来的,没什么根基,于是,她就被长姐房里的其她丫鬟联合诬陷赶出去了。” “娘,我懂。您的意思就是太出挑了,容易遭人嫉妒,有时候我们做主子的都未必能护得住。”丽姝其实也知晓这个道理。 但她又想,人生在世,连自己喜欢谁都要被限制,那也只能说明自己的无能。 可丽姝也知晓小傅氏是为了自己好,因为她年纪太小,无法掌控仆从,因此行事就得谨慎。这做主子有做主子的考量,奴婢也会有奴婢的心思,都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像坐在位置上的皇帝,若有才干,为人强势,必定是主强臣弱,反之亦然。 小傅氏点头:“你越发大了,也懂事了,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这也是她当年在娘家时,自己咂摸出的道理,这天下活的长久的都是庸人,不出头的人。 太出挑,太厉害的人,反而容易登高必跌重。 她们母女有她出头护着女儿就够了,女儿只要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一切都好。 丽姝算了算日子,前世这个时候自己早就得了水痘,而娘亲也早已小产,还有后续许多事情,她就不太知道了,只知晓从此娘的身体就坏了,一直断断续续的躺在床上,听说还有了崩漏之症,没几年就去了。 只记得娘亲是跌倒的,若非意外,她又该如何提醒娘亲呢? 越是临近家中,丽姝就越担心,她若是个大姑娘,也许说的话,娘亲会信,但她是个小姑娘,有时候她说话娘未必听呢。 小傅氏是最先发现女儿有心事的,她连忙低头问丽姝:“宝宝,你怎么了?” 这世上也许有生而早慧的人,女儿似乎就是这种人,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在自己没有足够实力护住女儿的时候,她不会宣之于口。 “娘亲,您说咱们这么久没回家,家中会不会一股发霉的味道。”丽姝问起。 小傅氏笑道:“这个你放心,你爹爹已经派人回去了,原来我的女儿就是为这件事情啊,别挂心。” “不是的。娘亲不是教我‘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这句诗吗?那日女儿在莲溪庵里摔了个屁股蹲,都快疼死了,所以怕娘亲也摔倒。”丽姝忧心忡忡。 小傅氏摸摸女儿的头:“放心吧,娘自有区处。” 丽姝点头:“好。” 不到一日,她们就到了九江官舍,每逢这个时候都是傅氏出来迎接的,今日也是如此。傅氏调养三个多月,又有女儿丽嘉在旁开解,她为了女儿也该好起来了。 丽姝陪着小傅氏下马车,她对身边的小丫鬟丝雨道:“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丝雨虽然憨直单纯,但一根筋,尤其是丽姝交给她的任务,她不会多问都去执行。 一行人已经到了东院的花厅说话,傅氏关切的问着小傅氏:“妹妹,我听老爷传信回来说,你们去莲溪庵原来是为了查案的,只是劳动你了,你身子如何?” 起先她也以为刘承旭专门陪小傅氏去的,心中也有些郁郁,后来才知晓原来是为了破案。再有饶妈妈等人劝说,她那时有身孕时,刘承旭什么都不让她操心,而小傅氏有孕在身,还得帮忙做事,老爷更心疼谁,可想而知了。 她无意争宠,作为大夫人,她不能嫉妒,她希望宅子里的任何女人,都好好的。 小傅氏笑道:“请姐姐放心,我一切都好。家里多劳烦姐姐和丁姨娘了。” 丁姨娘坐在下首,她一身青碧色杭绸小袄,素净又端庄。见小傅氏提起她,连忙道不敢,很是谦逊。 实际上丽姝觉得,丁姨娘管家的确比傅氏强,性子也更坚强,也更能体恤人情。去年过冬,丫鬟们都冷的直跺脚,现下都穿的暖,面色也红润许多。甚至连府里的规矩,也好了很多。 小傅氏则呷了一口茶,笑道:“你就是管的很好,何必自谦呢!” 这话丁姨娘听出来一种刀光剑影,但她也很清楚这就是小傅氏和傅氏的不同,傅氏伪善,小傅氏却虎狼之心。 丁姨娘故作不知所措的样子,傅氏不忍,毕竟这段时间丁姨娘管家,辛苦是看的见的。因此,她打了个圆场:“咦,我怎么看丽姝这几个月长高了不少。” “是啊,我和老爷说明年就让她读书,这几日跟我撒娇呢,说不想早起。”提起女儿,小傅氏眉开眼笑。 丽姝则害羞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才被听雪劝进来。 里屋正在说办年货的事情,傅氏正道:“丁妹妹持家有方,如今靠着陈皮挣了一大笔,咱们年节总算能应付过去了。” 却见丽姝过去,在小傅氏耳边说了些什么,小傅氏捏了捏她的鼻子:“好了,知道了。” 众人只当丽姝撒娇,小傅氏则道:“姐姐,我就先告辞了,我家这小魔星是一时都等不到了。” 傅氏要送,还被小傅氏按住:“姐姐不必相送,也不是多远,何须这么客气。” 她说完,就带着丽姝离开。 看着小傅氏远去的背影,丁姨娘垂眸,不久她就见到小傅氏身边的丹红急匆匆道:“不好了,我们二夫人方才走到门口摔了一跤,已经昏迷过去了。” 傅氏眼中露出浓浓的关心,丁姨娘分明看到饶妈妈和玉屏等人眼中压抑着狂喜,她知道这是扳倒傅氏的好机会了。 身边的人犯事和她犯事没有任何区别,如果刘承旭知晓是傅氏狠毒,傅氏的恩宠就到头了。 从此,小傅氏小产,就是不死也没了半条命,傅氏的面皮被揭开,苏姨娘年纪大了,后宅之中就只有她一个人鹤立鸡群了。 想到这里,丁姨娘神色越发担忧:“明月,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请大夫,喊老爷过来。”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真相大白 丽姝原本跟在后面走,她是亲眼见一声巨响,娘亲瞬间躺在地上了,吓了一跳。她不是已经告诉娘亲,那里有陷阱了么?怎么娘亲还这般? 可回到房间后,丝雨瑟瑟发抖,因为她特地打探了那里有一口砖做的有问题,还告诉小姐了,怎么主母还是出问题了?到时候会不会把她卖了? 她可不想再被卖一次,在刘家做事,能吃饱饭有新衣服穿,小姐年纪小,但是很乖,从不折腾人。每日歇息还特地摆一张榻给她和听雪睡,放在以前简直不敢想象。丹红姐姐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也教她们做事。 丽姝见丝雨惊恐,突然心中一动,她知道怎么回事了?娘如果成功避过危险,谁知道下一场危险会不会到来。如今故意以身为饵,抓到凶手,还可以震慑一二。 只是不知道是丁姨娘的人还是傅氏的人做的了? “丝雨,你替我办了大事,等下次府里做点心的时候,我请你吃最正宗的玉带糕,你别担心。”她看着丝雨。 虽然丽姝年纪小,但是丝雨觉得小姐懂很多,她还会背一整本唐诗,已经会打络子了,甚至还认得字,比她高明百倍。 她虽然不聪明,但是知道该听谁的话。 “好,小姐。”丝雨放心了。 刘承旭赶过来时,小傅氏已经昏迷过去了,他心里一揪,有些不悦的看着丁姨娘:“我不是提前让人回来打扫一番了,怎么办事的人如此不小心?秋君她……” 没有闻到血腥味,刘承旭稍微安心了些,但还是对小傅氏如此很是担心。 丹青则哭着上前道:“那块砖头分明就是被人撬动的,那里还有被凿出来的痕迹,老爷,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夫人作主啊,她可是被人害的啊……” 这话算是挑动了在场人的神经,丁姨娘等的就是这句话,若是小傅氏吞下这事儿,才是稀奇呢!傅氏也是担心的很,又听说小傅氏是被陷害的,她瞬间就怀疑丁姨娘,不,丁姨娘不是这种人。她入府七年,一直都是正直的人,小傅氏也更不可能无中生有,难道是苏姨娘留下来的人不成? 久经刑名之人并不傻,刘承旭浓眉一拧,出去事发地一看,只见那里砖头明显砖灰少,早就断开,且砖上都刷了一排桐油,也就是说即便不踩砖头跌倒,也会被滑倒,此用心实在是恶毒的很。 内宅女眷往往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是在刘承旭看来却是手段拙劣的很,他眯眼看向丁姨娘:“此事现在就开始查。” 丁姨娘本以为刘承旭要查从下人开始,哪里知晓他居然怀疑自己,丁姨娘心中莫名委屈。她知晓,今日若非是不把傅氏供出来,那么她就很有可能做替罪羊。甚至刘承旭不会怀疑傅氏,可会怀疑她。 想到这里,她面上还镇定道:“是,妾身这就把人一批批喊过来问询。” 刘承旭颔首,又对傅氏道:“你在这里等着大夫过来,看大夫怎么说,我出去看看。” 显然这是要亲自审的结果了,且还不能让更多人知晓,妻妾相争门风败坏说出去之后,别人只会说他治家不严。 傅氏还催促道:“旭哥,快去吧,一定要把真凶查出来。” 真凶是谁呢?傅氏也不清楚,她倒是见小傅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也觉得她实在是运道不好。 可饶妈妈和玉屏心似鼓槌一般,但面上还装镇定,她们每每过来的时候,都是看了身边都无人的,这府上没人会知晓。 她们自以为做的隐蔽,刘承旭却懒得啰嗦:“此时若说出来,我当你无罪,若是隐瞒不说,那就是大罪过,我不仅要打板子,还要逐出家门。到时候,这宅子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救不了你们。” 刘家本家服侍的仆从许多,但是带出来的仆从却很小,丁姨娘先把自己身边的丫鬟明月清风都率先开审,这也是以身作则。 明月先道:“奴婢按照姨娘的吩咐去通知的冯婆子,之后在冬月初九那日来过一次,是白日,我带着两个粗使仆妇一起过来的,我们清理了灰尘之后,就敞开门了,到了傍晚,奴婢又来关了一次门。” “何时关的门?”刘承旭神情淡漠的看着她。 “酉时。” “嗯!”刘承旭点头。 接着他不审清风,反而对常安道:“方才那两个粗使婆子说的是酉时吗?” 丁姨娘骇然,她没想到刘承旭虽然吩咐了自己,但却提前提审,还好她没有从中做手脚。 见常安点头,刘承旭又把厨房的柳大家的等人喊来,丁姨娘心下稍安,这柳大家的早已投靠小傅氏,这下总算她可以摆脱嫌疑了。 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柳大家的虽然期期艾艾,但还是道:“奴婢是厨上的人,那日天已经黑了,奴婢因为要给大夫人晚上熬羊骨汤,所以出来的很晚。正好看到了玉屏,她拿着一把柴刀往西边走,奴婢好奇,只远远看到她给冯婆子银子,就进去西院了。” 刘承旭拍了一下桌子:“你可要如实道来。” “奴婢不敢有隐瞒。”柳大家的早就听小傅氏吩咐,一直盯着大夫人身边的玉屏几个,哼,她可没说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夫人的好运气到头了,日后,等二夫人生下儿子,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见柳大家的言之凿凿,刘承旭突然对丁姨娘道:“你们先下去。” 丁姨娘知晓刘承旭这是在给傅氏面子,面上却不露分毫,带着人下去了。 随即,他单独提审了玉屏,玉屏的母亲还在刘家老家,她若不说实话,倒霉的就是她的家人。 玉屏是个忠仆,她咬紧牙关什么不说,但是听到她娘,她立马愣住了…… 这边傅氏正为小傅氏高兴,因为大夫过来诊治了一会儿,只是说惊吓过度,但是肚子任何问题都没有,甚至小傅氏还幽幽的醒了过来,姐妹二人正亲热的说话。 “姐姐,你不必照看我了,还是回去吧,我这里有丹红和丹青照看,无事的。就是当时一下觉得很滑,看似摔的狠,实际上没有伤到根本。”小傅氏安慰傅氏。 傅氏见天色已晚,倒也不好再留下来了,就先离去了。 谁知道傅氏一走,刘承旭刚进来,小傅氏就捂着肚子脸色很难看。 “方才你姐姐不是说无事吗?”刘承旭吓了一跳。 小傅氏摇头:“无大碍的。” 这在刘承旭看来,就是小傅氏故作坚强,他又要找大夫过来,被小傅氏拉住了:“大夫已经开了方子,我只是受惊过度,真的不必叫大夫来。” 刘承旭抱着她,见她神色好多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刘承旭把捆了的玉屏和饶妈妈都一起带到了傅氏身旁,傅氏睁大眼睛看着她们,还皱眉道:“旭哥,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何必捆着她们呢?” 刘承旭冷哼一声:“这还是秋君身体无恙,若是有恙,我真的不知晓如何面对她。她们都说是瞒着你故意去刷桐油,一个去撬砖。冯婆子也都招了,拿了她们的钱。” “什么?”傅氏简直是难以置信,“你们为何要如此做?” 饶妈妈年纪不小了,她已经被打了十个板子,老爷已经说了要发卖她了,她也豁出去了:“夫人,我们一切都是为了您。您看大哥儿莫名去世,二夫人却怀有身孕,咱们以诚待人,别人却是——” 本来刘承旭是想让这两人忏悔的,没想到就是这些刁奴在挑拨,他再也忍不住了。 “常安,把她们的嘴捆严实了,给我卖了,卖的越远越好。” 他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人留在刘家了,饶妈妈没想到刘承旭这般决断,在他心里,刘承旭不该如此,殊不知,刘承旭为人虽然对发妻很有感情,却无法有这乱家之源在身边。 常安动作非常麻利,早就捆了这两人,嘴也堵上了。 傅氏顿觉对小傅氏愧疚非常,一时竟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看饶妈妈头发凌乱,身上有血,忍不住对刘承旭求情,但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 饶妈妈原本想做最后一博,说出苏姨娘的事情来,但见傅氏求情都不为她求,饶妈妈顿时心灰意冷。 前一刻,还体面的如诰命夫人般的饶妈妈,还有如副小姐般的玉屏,就这样在众人面前,和死狗似的被拖出去卖了,一时间,刘家的下人如惊弓之鸟。 丽姝知晓前世没有这些事情,因为娘亲是真的小产了,也没有丹青请求害人的事情,连饶妈妈和玉屏玉兰都没有事情。 她们就好像一场对小傅氏的猎巫一般,甚至前世都没有刘承旭亲自审问这些人,当然了,前世傅氏和苏姨娘也逐渐落寞,丁姨娘倒是异军突起。 现下娘亲肚子里的孩子无事,凶手被发卖,震慑众人,自家这里成了热灶,大抵也是因为前世小傅氏是真的被算计了,而这辈子做局了。 “娘,我听有人说是大娘指使的,你说是吗?”丽姝悄悄的问。 小傅氏却笑道:“应该不是她。”因为她知晓傅氏只是伤心儿子的离去,却从不真的担心她自己的地位,因为她有五个兄弟,父亲如今官拜南京礼部右侍郎。甚至傅氏同胞的兄长今科已经中了进士,入了翰林。 她的底牌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她根本没这个必要。 甚至刘承旭心里也是相信她的,尤其是大刑伺候了玉屏和饶妈妈,她们无论怎么被打板子,被饿了好几日,都说是她们自己的主意,傅氏身体不好,完全不知情。 这事起因还是饶妈妈和玉屏见傅氏伤心难过,自己碰巧有孕,她们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家中的小庶女,过分轻敌,所以勃然大怒,愤而下手,自乱阵脚。 丁姨娘再一次伸出双手,在火烛的照耀下,丝毫不觉得烫,反而道:“我本以为引起老爷怀疑傅氏,揭下她的面皮,再有苏姨娘那里也让饶妈妈等人说出真相,小傅氏再丢了孩子。如此我才是最大赢家,没想到老爷亲自审问,反而撇清了傅氏,小傅氏将计就计,地位越发稳固,真是世事多变幻。” 明月就道:“那姨娘您好歹还管着家呢!奴婢看大夫人身边的两个得力的奴婢都被发卖,她没有半分颜面了,以后还不是您的天下吗?” “不,日后管家的就是小傅氏了。以前老爷夹在傅氏和小傅氏中间,用我管家是平衡,但傅氏虽然无辜,可威信大失,老爷心里对她也有芥蒂。不日,小傅氏诞下孩儿,就是她的天下了。如今我也要暂避锋芒,以待来日。”丁姨娘打定了主意。 明月很是可惜:“这好不容易的机会,您日后就难了。” “这有什么难的,小傅氏不是还没生吗?即便她能生出来,也未必是儿子,即便是个儿子,也未必能有出息。明月,有时候我们要学会不进则退,退一步才有海阔天空。饶妈妈苏姨娘就是太着急了……”丁姨娘摇头。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真相大白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生产 旧年已逝,新年伊始。 麻城刘家送了许多补品过来,随行而来的还有稳婆乳娘,这些当然都是给小傅氏的。刘太夫人身边的魏妈妈也来了,她打小就服侍刘太夫人,就是刘承旭见着她,也要敬着。 此时,她坐在绣凳上,还不敢坐实了,拿起帕子对傅氏道:“老夫人听说大哥儿去了,哭了一场,还让我来劝您别伤心,说您还年轻,让您保重身子再生一个也不难。” 傅氏捏着帕子,淌着清泪,饶妈妈和玉屏被发卖后,刘承旭虽然还是选择相信她,但却不再来她这里了,夫妻二人生疏许多。 这后宅无休无止的争端,她实在是心灰意冷。 魏妈妈也看出她心不在焉,再者,她这次来的重点是小傅氏,只不过怕刘承旭有意见,才来傅氏处,毕竟自家二爷是个心软又重情的男人。 因为水痘被挪出去磨了性子的苏姨娘再也没有以前那么跳脱,她这次回来都是好容易才回来的,因此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要说这次还是丁姨娘求情了,她才能够在年前回来。 她这样的如履薄冰,魏妈妈当然也看到了,之所以苏姨娘能够份例多,顺利抬成姨娘,靠的都是太夫人。 所以,魏妈妈道:“苏姨娘,我听说二姑娘出了水花,现下大好了吗?” “好了好了,都好了。”苏姨娘赶紧道。 魏妈妈颔首:“好了那就好。” 现下傅氏顾影自怜,苏姨娘小心翼翼,不知那小傅氏又是如何呢? 说起小傅氏,丽姝深切的和娘相处,才知道娘真的对自己非常苛刻,比如她觉得孕妇不能吃太胖了,这样不好生产,她就严格遵守,再好吃的食物她绝对不会多吃一口。 且她孕期养胎时,居然还每天安排丽姝学打络子,她自己也是在爹的书房搜罗各种书籍来看。实际上平日里,丽姝就觉得娘吃的很少,无论再好吃的东西,她都不会多吃,对待自己非常严苛。 “宝宝,络子打了,今日娘亲教你斟茶啊……”小傅氏笑眯眯的看着女儿。 丽姝重重点头,前世娘缠绵病榻,也无缘教她这么些。她是一直到娘亲去世,才开始勤力的,小时候总觉得过的浑浑噩噩,也没人管她,若非是托娘亲的福,有一门极好的亲事,她也不会拼命去弥补自己的不足。 母女二人一起打络子,小傅氏时不时摸摸女儿的头,她心中当然知晓这胎是儿子,那就是二房的嫡长子,自己娘俩腰杆子也挺的更直了,可期望越高失望就可能越大,小傅氏索性就不想了。 直到外面人说魏妈妈进来,小傅氏才放下手中的丝线,这也是魏妈妈时隔几年再次见到小傅氏。 丽姝知晓这位魏妈妈是祖母身边最亲近的妈妈了,这是个对祖母非常忠心,几乎她的态度就能代表祖母的态度。 魏妈妈一进来脸上堆着笑:“二夫人,快坐下,快坐下。我一个奴婢,哪里让您来迎我。太夫人在家就担心您呢,说九江不比家里,您身子如何?” 小傅氏有些腼腆的摸着肚子:“多谢太夫人记挂,我的身子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 丽姝想魏妈妈如此高兴,看来祖母很满意小傅氏了,自古婆媳之间,真情少,利益大。婆婆看重的多半是你能不能生,再高贵的品质和人,对她们而言都只是生育的工具。 魏妈妈看眼前的小傅氏,虽然一袭青衣素裙,蓬松的百合髻上只簪了一朵玉簪,却衬的她肌肤光丽,流盼动人,好一个大美人。 也难怪在二爷觉得对傅氏那么愧疚的情况下,还能复宠,还能有身孕,的确是容貌占了多半。 因此,魏妈妈愈发表达自己的来意:“大哥儿去了,苏姨娘虽然生了二哥儿和三哥儿,但总比不得您肚子里的这个。太夫人亲自挑了乳母婆子过来,您只管生下来,若要什么,可以和魏妈妈我说。” 小傅氏客气了几句,她并不多提自己怀孕的艰辛,丽姝又知晓,做婆婆的不会体谅儿媳妇的艰辛,她们想看的是儿媳妇生儿子。 明明自己的娘亲貌美多才,为人坚韧,可没人在意她这些,丽姝真的很为娘不平。 魏妈妈很热情,小傅氏却始终温温柔柔的,并不以自己有孕就多要求什么,这让魏妈妈心里倒是很满意,那些一有孕就吆三喝四的人,同是女人谁不知道那些女人就是仗着自己有孕,恃宠而骄啊! 这二夫人还真是个明白人,她还年轻,却完全不轻狂,就是诞下个女儿,日后也必定再能生。 小傅氏和魏妈妈说起和迟家相识也只淡淡带过,只道:“我们丽姝年纪不大,却被我管的不好,正好迟家和我有些交情,特意送一位嬷嬷给我们姝姐儿,让她也好好学学规矩,和她姐姐们一样。” 这是过个明路,避免日后别人说她偏心,小傅氏的确是偏心。她现在又不是当家夫人,平日待遇也一般,有好的为何她不能给自己女儿独特的呢? 如果大环境是公平的,她自当公平,但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似苏姨娘想害自己女儿的人,怎么配呢? 她现在之所以不动苏姨娘,是因为她有孕在身,也不想让她死的这么容易,她该死,但会让她痛苦而死。 魏妈妈奉承道:“我早就听二爷去信回家说您帮着破了几桩案子,不曾想还和迟家有了关系,日后三姑娘必定前程远大,奴婢在这儿先恭喜您了。” “还小呢,什么前程不前程,我只盼着她平安喜乐,不毛手毛脚就阿弥陀佛了。”小傅氏听别人夸女儿总是开心的。 魏妈妈看了小傅氏旁边的小姑娘一眼,又暗自心惊,想起她的名字一个姝字,她见小傅氏已经就是吴宫西子不如,楚国南威难赛的大美人了,恐怕三姑娘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又拿起她刚刚打的络子,忍不住啧啧称赞:“没想到三姑娘年纪小,手还如此嫩,居然打的络子如此好。” 丽姝落落大方道:“这些都是娘亲教我的,让我学会针线,就孝敬祖父祖母。” 魏妈妈又夸了一句:“姑娘真是有孝心。” …… 老家送的补品药材以及丝绸等等几乎是把小傅氏的小院塞满了,连丽姝房里都堆了不少,甚至还有送过来的乳娘和稳婆也安排住在院子里。 魏妈妈又去见了刘承旭一面,见提及小傅氏时,刘承旭面色温和许多,心中当然知晓刘承旭现下心之所向了。 她也知晓回去时,该怎么覆命了。 丽姝看着小傅氏的肚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紧张,前世她见过不少女人死于生孩子这个鬼门关,她也怕娘如此,因此很紧张。 不仅是她,就连刘承旭也很紧张,当然最紧张的是苏姨娘,她吐着瓜子皮儿,正和唯一的丫鬟樱桃道:“你看二夫人肚子圆圆的,应该怀的是女儿吧。” 樱桃只好顺着她的话道:“奴婢看二夫人有身孕,脸上光滑可鉴,和您怀二少爷和三少爷的时候完全不同。您那个时候怀儿子,会长蝴蝶斑,她可没有。” “也是。”苏姨娘心下稍安。 因为这次是丁姨娘保她回来,苏姨娘知晓丁姨娘迂腐,但到底是个人品正直的人,故而又去丁姨娘那里,倒是真心实意的劝她。 “妹妹,这在后宅还是有个孩子比较好,你现在是管着家,以后等二夫人生下孩子,也许就是她管家了。其实你略施脂粉,也是相貌清秀,你不为你自己想想,总要为咱们四姑娘想想啊。我可是听魏妈妈说,二夫人为三姑娘请了迟皇后宫里出来的嬷嬷,老爷掏钱请啊,只教三姑娘一个。她得宠,什么好都是她的,好歹我还有两个儿子,虽然现下不受宠了,但总还被看顾几分啊。” 丁姨娘淡笑摇头:“我不在意这些,好了,苏姨娘若无事就先回去吧,我今日还得去大夫人那里去一趟。” 苏姨娘知晓丁姨娘清高,撇撇嘴,抬腿就走,丁姨娘也不管她,因为苏姨娘实在是太蠢了,她自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只觉得小傅氏得宠,居然想不到人家会报复。 就在此时,外面明月进来道:“姨娘,二夫人那里发动了。”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丁姨娘很冷静。 明月往外看了一眼道:“太夫人那么看重二夫人这一胎,送了这么些补品过来,若生的是个女儿,可如何是好?” 丁姨娘沉吟道:“她恩宠正盛,又能生,即便这一胎是女儿,也会很快有身孕。” 以往是她小看了小傅氏,现在看来,她还真是遇到对手了。 本来把苏姨娘请回来,是想让小傅氏对付的,不曾想,小傅氏居然能忍住按捺住不动。显然魏妈妈过来,小傅氏没有被这种待遇冲昏头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生个儿子下来。 只有顺利生产才是她地位稳固的首要任务,凡事能忍常人不能忍者,肯定是个狠人。丁姨娘见小傅氏如此,也只好按捺不动了。 产房外 丽姝刚刚还在和娘说话,突然娘身下一坠,稳婆就过来了,她就赶了出来。 听雪和丝雨都劝她回房:“这生孩子还要许久呢,丹青姐姐说让您先回房去。” 丽姝跟丫鬟们回房,看到墙角一丛初春的嫩芽正破土而出,若是娘也能顺利生产,似乎就改变了前世小产的命运,从此就不一样了。 只是,这次能顺利吗?丽姝即便重生也无法预测了。毕竟生孩子,对产妇而言可是鬼门关啊!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生产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婴啼 刘承旭在门外守着,他也是焦心的很,小傅氏人瘦仃仃的,肚子却很大,也不知晓她能不能撑得住。 丽姝透过窗户往外看,她见不一会儿傅氏和丁、苏两位姨娘都过来了,明明傅氏是大夫人,现在管事的却是丁姨娘。大概是爹爹表面看只是罚了傅氏的下人,好似还信任傅氏,可实际上还是牵连到傅氏身上了。 娘以自己做饵,先伐傅氏枝干,让傅氏无人可用,同时在刘承旭心里也埋下对傅氏怀疑的种子。 人的怀疑是一把钝刀子,会慢慢的割的人血肉模糊。 而娘之所以只是遏制她们,并没有下狠手,连苏姨娘这里娘都装不知晓,并非是娘软弱,而是她还没有站稳脚跟。 看魏妈妈态度就知晓,只要娘生下了弟弟,才算是真正的站稳脚跟。 否则,娘的那些优点,能够帮爹爹破案,貌美有才,甚至颇会持家,这些都抵不上她生一个儿子。 很悲哀,但又不得不如此。 虽然对于丽姝本人而言,无论娘亲生小弟弟还是小妹妹都可,但是对于娘而言,现下若是生了弟弟,压力骤然降低,她的地位也会随之提升。 “姑娘,先睡下吧,也许,您现下睡了,明日一早起来,夫人就生了。”听雪端了热水进来,替丽姝盥洗。 丽姝点头,也只好如此了,她若出去了,爹也会让自己进来,不要添乱。 稳婆和乳母都是祖母送过来的,没什么问题,府里的女人也不敢随便下手捣乱,她等的实在是太煎熬,但沾着枕头居然一下就睡着了。 门外,刘承旭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一扇门,苏姨娘见状则想起她曾经受宠连连的日子,那个时候她风头一时无二,连傅氏对她都礼遇有加,还有太夫人甚至从她的私房拿银钱出来贴补自己。 现下…… 苏姨娘蓦然站直,她有二子一女,她怕什么。 大公子刘书昭死后,她的二儿子刘书景是家中长子,再过几年若是有了功名,三儿子书宣出继长房,那个时候她比府里其她女人都要有体面。 如今暂且忍耐一日,老爷没有惩罚她隐瞒女儿水痘的事情,小傅氏大概也不知晓她送过含有痘疮汁液的衣裳,如此就当什么都不知晓,还和以往一样。 反而是傅氏和丁姨娘,她在心里很轻蔑,日后还不是仰仗自己的儿子。 即便小傅氏生了儿子,孩子还小呢,是个奶娃娃呢,等他长大,家中还不知道如何,自己的儿子才是长子,好处早已被自己的儿子得了。 老爷三十余岁的年纪,等到小傅氏的儿子长大,还不知还在官途呢。 当然,小傅氏若是产下一女就更好了,苏姨娘如此安慰自己。 屋里小傅氏正被人扶起,拉着布条艰难生产,她身形偏瘦,髋骨太窄,因此不似别人生产很顺利。 还好稳婆道:“胎位很正,二夫人放心,您好好的听奴婢的吸气呼气,按照奴婢说的,用力才好。” 小傅氏含泪点头,她一时想起了很多事情,已经故去的姨娘还有女儿丽姝,就是为了她们,她都要坚强,不能被打倒。 …… 已经是深夜了,刘承旭知晓傅氏身体一贯不好,苏姨娘也是个不成事的,就连丁姨娘,她管家却出了这么多状况,因此道:“你们都回去吧。” 哪里知晓这三人都不肯走,刘承旭也就随她们而去了。 更深露重,傅氏咳嗽了一下,她身边的玉兰赶紧拿狐裘披上,生怕她着凉,傅氏却心思不在这个上头。 若小傅氏顺利生产还好,若是难产,到时候婆母知晓真相,得知她身边人做下的事情,恐怕她在这里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哇~” 一声婴儿啼哭,似乎一道流星划过黑夜。 刘承旭瞬间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早已顾不得身边的妻妾们了,傅氏倒是还好,玉兰却想小傅氏之前在傅家瑟瑟缩缩,和她那个憨面刁娘似的,姑爷却跟瞎了眼似的,现下居然对自家夫人视而不见,反而宠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看看现在多上心。 再有苏姨娘,尽管自己安慰自己半天,但是听到小傅氏产下男孩,依旧心态大崩,隔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声恭喜。 丁姨娘看了苏姨娘一眼,提醒道:“苏姐姐,我想二夫人那里有老爷就够了,我得回去准备炭盆了,眼下虽然是初春,但春寒料峭,产妇若是着凉就不好了。” “哼,你倒是细心。”苏姨娘复杂的看着她。 为丈夫别的女人忙前忙后,她倒也舍得。 苏姨娘看着她的背影,对樱桃道:“你看看,丁姨娘以前一直以大夫人为正统,现下居然也去讨好二夫人了。” 樱桃则劝道:“姨娘,您又何必担心呢,上回苏家舅爷过来,老爷不是也让人送了二十两给他吗?还让他的同年让苏舅爷去衙门做了书吏。她要四处巴结,那是因为她只有个女儿,您何必自降身份和她比呢。” “也是。”苏姨娘这才高兴。 众人之表情神态,丽姝隔着窗子,居然看的一清二楚。 她知晓苏姨娘是个粗浅的女人,一辈子所做的事情大抵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因此,当年二姐丽婉除了公中的嫁妆外,另有一份不薄的私房,都是苏姨娘所赠。再者傅氏那里,看起来高兴不似作伪,就很复杂了,丽姝前世让人送信给玉兰,让她转交,却杳无音信,这到底是玉兰没告诉傅氏,还是傅氏扮猪吃老虎?不得而知。 也许傅氏真的是被下人蒙蔽,但是主帅无能累死三军,若饶妈妈和玉屏得逞,那小傅氏恐怕性命都没了。 至于丁姨娘,她就很难看懂了,因为丽姝偷偷的听小傅氏和丹红丹青提起丁姨娘的确和这件事情无关。 越是滴水不漏,可能就越有问题啊。 但眼下丽姝最关心的还是娘亲,她是次日见到小弟弟的,前世没有他,这辈子却多了个弟弟,到底不同了。 他脸皱巴巴的,只有自己拳头那么大,她小心翼翼的按了按他的小脸蛋一下,又怕他疼,遂不敢再碰。 小傅氏见状连忙笑道:“傻丫头,快些过来。” “娘亲,你还好吗?”丽姝赶紧到床边坐下。 此时,小傅氏身体虚弱,头上戴着抹额挡风,屋里炭盆虽然暖,但她的手冰凉。丽姝以为娘亲找自己过去,会亲亲热热的说话,没想道她开口就道:“你爹爹为你们姐妹请一位老先生为你们开蒙,说你两位姐姐在女学学的不好,我也想让你和她们一起读书。还有迟家的嬷嬷在路上耽搁了一阵,昨日已经到了驿馆,约莫这几日就得到家,娘亲这个时候生你弟弟,无法带你拜见你的先生们了……” 丽姝急道:“娘,您不是说我开心就好吗?难道我不应该等您出了月子再去上学,再学规矩吗?” 小傅氏不解:“读书不就是最开心的事情吗?” “娘亲~”丽姝都快晕倒了。 读书是最开心的事情,大概只是对娘亲了,她可是听闻爹爹找了个好严苛的老夫子做先生。 小傅氏看女儿苦着脸似乎觉得很好玩儿,还道:“成日你让我教你认字,现在真要读书又这样了!” 丽姝心道那怎么一样,和娘亲在一起当然好,可以她那群姐妹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婴啼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姐妹 男女七岁有大防,能够见面的时候大抵都是双方年纪相差太大的时候,就像现在,刘承旭为她们请的夫子已经年逾花甲之年。 丽姝的书袋还是小傅氏之前就已经缝好了的,小傅氏擅长画画,因此书袋也是她自己画的纹样儿,是两只翠羽黄鹂鸟,鸟的眼珠用黑色的小碎珠串的,看起来分外可爱。 再有丁姨娘的女儿丽柔,她比丽姝只小月份,因而她这次也和丽姝她们一起读书。听说是刘承旭说了读书之后,重新买的一个小丫头,站在身边,那个丫鬟似乎看起来不太聪明。 比起她和丽柔这样头一次上学堂的人,大姑娘丽嘉和二姑娘丽婉则是闲适多了。 当然,这俩人年纪比她们大两岁,已经算是大姑娘了,说的话又有所不同。 “我看爹说的也是,在女学固然不错,但终日只学风花雪月,实在不是我等女子该学的。如今家中读半天书,另外半日我得学针黹。咱们女孩儿家,学这个才是正经。”丽嘉如此道。 丽婉是不大喜欢读书的,再有苏姨娘也常常提及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人更要重人情世故,才是正理。苏姨娘有一句名言,自古干的好不如嫁的好,她拿她自己举例,她是从苏州府买回来的绣娘,却因为会做人,早早拜了干亲,又擅长逢迎,之后顺利成了刘承旭的通房,再生了儿女,就是刘承旭近来不宠她,可没人敢轻忽她。 因此,她倒是极其赞同:“她们那些姑娘们成日富丽闲妆,又与我们家中不同,如此,在家里反而很好。” 丽姝却知晓大姐丽嘉是极其爱女红的,平素也以女红为要业,即便她读过许多书,但亦是以女红和三从四德为第一,因此丽嘉是没有说假话的。但丽婉则是附和的说了,究其原因是她读书不大成,但她天生擅长揣摩人的意思,因此说出这些话来。 刚刚附和了丽嘉,她又对自己道:“三妹妹,你的书袋真好看?这是二夫人替你缝制的吗?” 丽姝点头:“是啊,我娘去年就说我在家里憨顽,要送我读书,所以提早就替我把书袋赶制出来了。” 丽婉知晓自己这位三妹妹,端的是千伶百俐,记性尤其好,小小年纪就能背一整本唐诗,络子也会打的好看,样样出挑,不敢小觑。 与之相比,四妹妹丽柔虽然年纪和三妹妹一般大,却是呆了些。 坐在上方的傅氏正在吃茶,丁姨娘却看的清清楚楚,若说大姑娘是个藏拙本分,心机城府颇深,小小年纪就知晓自己营造名声的人。那二姑娘就是个各方面看着不出挑,但又颇通人情世故圆滑的人,三姑娘更有不同,她早慧且有才识,非常出挑,学了小傅氏,喜欢舞文弄墨。听说小傅氏说了她一句络子打的不好看,她三更半夜都非要把它打好,是个伶俐又极狠的人。 倒是自己女儿,听进去她说的话,在姊妹中要藏拙守愚,学会扮猪吃老虎才最好,大姑娘好名,二姑娘好钱,三姑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恐非长久之像。 她希望丽柔能够知世故而不世故,也不必似三姑娘过于钻研诗书,更不要像大姑娘被名声所累,让女儿多跟着她学管家之道,日后做到智者藏愚,含而不透,方为成功。 不时,又有刘承旭过来了,丽姝随着众人站起来,先一起带着六礼去拜见老夫子。老夫子是个干瘪的老头,但并不是那等迂腐之辈,虽然身上只有个童生的功名,袍子都浆洗的发白了,看起来很是穷酸,但既然是刘承旭请来的,丽姝才不管那么多,学就是了。 这位老夫子并不如女学的先生还教授弹琴那些,他是真的教她们和男子发蒙一般。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念!”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丽姝跟着读。 老夫子讲课也没怎么妙趣横生,大多都是读背,尤其是背书,他奉行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前世可能因为刘承旭没有攀上迟家,也没有这么多闲情逸致专门请先生,丽姝又因为娘病了,一直拖到京中才读书。 甚至还碰到一直针对她的丽贞,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丽贞当初那么针对她。 也因为如此,她在京中过的很不开心,后来还是和郑家定了亲事,爹爹外任一直带着她,她才好过一点。 老夫子讲完后,余下的功夫都是自己背诵,她和丽柔两个年纪小的坐在前面,后面坐的是年纪大的两位姐妹。 丽姝多年未曾背过千字文了,她先诵读一遍,再试着开始背诵。 她把书盖上之后,疯狂的开始背,她前世今生原本记性就很好,如今再努力一些,很快居然就背熟了。再舒了一口气,见云柔居然在打瞌睡。 丽姝见老夫子看过来,悄悄在桌上推了推她,丽柔吸了吸口水,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姐姐,我怎么睡着了……” “我也不知晓啊,你还是快些背吧。”丽姝笑了笑。,她可是知道前世只有丽柔被养在老太太膝下,绝不是真的笨。 丽柔听闻虽然懵懵的,但是也开始一字一句的背。 坐在她们后面的丽婉看的清清楚楚的,忍不住对丽嘉道:“大姐你看,跟三丫头相比,四丫头就笨笨的了。” “好了,哪有你做姐姐的,这么说妹妹的。”丽嘉虽然嘴上这般说,但也觉得是如此。 她想的又更深远一些,丽姝如此伶俐出挑,她娘以前默默无闻,现下却生下嫡子。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丽婉一眼,苏姨娘一心想让她两个儿子中的其中一个过继长房,殊不知长房根本看不上庶出的儿子,她们要的是嫡出。 大伯母就曾经对她死去的哥哥很是热情,言语中曾经透露想过继大哥,大伯父虽然赋闲在家,但刘家因为世袭荫职,有锦衣卫千户可以世袭。 所以苏姨娘的如意算盘,从来都是空的,素来母以子贵,子也以母贵。小傅氏生的这个孩子,是嫡出,她绝对地位会变高,从此连丽姝也会水涨船高。 如此,丽嘉看向丽柔,若是人人都像丽柔这样老实,不争不抢这样才好,也才是女子的本分。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姐妹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比下去 上学半日对于不喜读书的人觉得非常煎熬,但是对于丽姝而言就如鱼得水,她前世就是因为多读书多看书,甚至无事时,把曾祖父刘天野留下来的书都拿着看,以至于她帮助乌孙王改进过当地的战车,使她从平宁公主的陪嫁媵妾中排不上号的普通宫人,一跃成了排名第三位的德妃。 因为她们在京中,是从《列女传》《女四书》开始学的,家里原本也没想让她们如何有才,只是粗通文字,打发光阴罢了。 下半日,她要回自家院中,因为小傅氏怕别人说闲话,特地买了一位绣娘做仆妇,平日做管事妈妈,实际上是专门教她针线。 丽姝知晓小傅氏陪嫁并不丰厚,平日她也很节俭,但对自己要学什么却是多少银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像买的这位绣娘,身价二十两,小傅氏价都没讲。 却没想到,一出门就见下人们喜气洋洋的,丽嘉的丫鬟芍药正道:“大姑娘,咱们家大老爷被起复为北镇抚使了。” 不少人是为大伯父重回仕途高兴,但丽姝知晓这“北镇抚司”传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刑部和大理寺等地。且北镇抚司出外差多,只要外出特务皆为“钦差”。由于北镇抚司直接向东厂负责,有时甚至越过东厂直接向皇帝负责,因此地方官员见到北镇抚司的人都是恭恭敬敬,一点不大意,称呼为“上差”或“钦差”。 镇抚使是从四品,而伯父刘承宗本就是湖广武举乡试第一人,后来又中了武状元,若非被祖父连累,起码如今也是指挥使了。 但现下能够起复,说明刘家的风波过去了。 这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果然在丽婉丽柔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大姑娘丽嘉已经知晓其中差别:“这真是大好事,伯父升了北镇抚使,日后必定是青云直上,她们一家怕也是要去京中了。如此一来,家中大人们怕是也是要送贺礼去,咱们女儿家不如也做几样针线送去,聊表心意。” 丽姝想丽嘉还真是贼,诸姐妹中,她年纪最长,已经九岁了,习女红已经有几年,做荷包刺绣都不在话下,高出众人许多,丽婉呢,虽然也做得,但在女红方面和丽嘉就有差距了。 更别提丽姝和丽柔都才六岁,还没开始学拿针呢!能够在其中出挑的就只有大姐姐了。 只是…… 丽姝心道她年纪这么小就知晓为自己打算,为何前世十八岁还未许配人家呢?以至于当年她要嫁给郑灏时,外人当初还传说一句话叫做“大麦不黄小麦黄”,就是妹妹要嫁人了,姐姐还待字闺中。 当然,郑灏比她大十岁,那时已经不能再等了,他又是状元,父亲为了郑家也要提前发嫁她。 丽姝很快回去,先和小傅氏说了这一消息,小傅氏却是神色莫名:“我早已知晓了,你伯母乃首辅孙女,母亲乃宗室女,早年不肯回麻城老家,一直在南京。如今终于可以去京中了,这是好事情啊。” “是啊,大姐姐还要我们做些针线送过去,女儿想择几条平日打的好的络子送过去。”丽姝转移了话题。 小傅氏含笑点头:“这样很好,我以前家中来了客人,多是以针线见客。” 待丽姝出去后,小傅氏却对丹青叹了一声。 丹青不解:“夫人,现下姐儿听话,大老爷高升,咱们老爷仕途也迟早会高升,您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不是为这个,我膝下唯有丽姝和书瑞两个,莫说就他们两个,就是十个八个,我也一个也不舍得给别人。可我又怕将来这孩子长大了怪我,怪我没让他过继,没有现成的官儿当。”小傅氏是不想过继自己的孩子。 丹青想这人和人是真不同,苏姨娘做梦都想让她的儿子们过继出去,小傅氏却不想过继。 但到底过不过继,和女人无关,都是男人们说了算,兴灭继绝乃是宗族大事。 当然,当务之急小傅氏道:“丽姝那里你要把把关,送出去的针线一定要寓意好些。” 其实不必小傅氏吩咐,丽姝自己就和胡妈妈在商量:“我想大伯此次起复,因此想选些吉祥如意的。若流云百幅这样的太难了,我前些日子瞧着柿子颜色好看,有事事如意之意,不如就做那个吧。” 胡妈妈笑道:“小姐说的很是,我就教您打这两种。” 丽姝不欲在这个上头花费太多功夫,她打完一对柿柿如意的络子,选了橘红色的丝绦跟着胡妈妈打络子,胡妈妈教的很认真。 她今年四十岁的年纪,丈夫去世,儿子身子骨不好,人也没了,留了个小孙儿,家财被族里所抢,她只好带着孙子自卖其身,好歹在这里活儿轻松,主家为人很好,尤其是小姐,年纪虽然小,但不折腾人。 她打完络子,就开始学拿针,虽然她重生回来,但是做了太后之后,许久不捻针拿线,还真是生疏的很啊。 学针线也需要天赋的,举凡裁制衣衫有人做的好看,有人做的就不服帖,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丽姝先从穿针引线开始学起。 只小傅氏知晓女儿曾经因为她说了一句络子打的松,就编到半夜,故而,怕她人小不服输,这样熬着,身子骨不好,因此到了点,就吩咐听雪丝雨熄灯,一刻都不能多等。 小傅氏是听到丽姝房里的灯熄灭了,才对丹红道:“我也睡吧。” 丹红笑着道:“说起来,奴婢常常听说大姑娘做针线活做到三更半夜的,您怎么就让咱们姑娘这么早就歇息了。” “小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就该多休息,才能好好读书。大姑娘一直是饶妈妈带,我在娘家时不许女眷谈论诗词歌赋,认为德行有亏,只做针黹女红,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她在针黹上下功夫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我不想丽姝如此,我小的时候做女红真是做的每日低头,脖颈疼,现下还成日胳膊酸,眼神也算不得好。”小傅氏反而觉得读书更重要。 真的做了当家夫人,要管家要出外交际,压根就没那么多功夫做女红。 果然,这一次丽嘉的女红毋庸置疑的拔得了头筹。 且丽嘉很有大姐姐的样子,还教丽柔做针线,又待下人宽厚,并不争强好胜,还被丁姨娘在刘承旭面前夸了几遭。 再有就是选课长了,老先生曾经做多年塾师,因此全部是按照私塾教法。 她们姐妹四人,必须选出一位课长。 有时候,丽姝觉得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但她年纪还小,当课长估计不够格,即便她已经背下整本的《千字文》了,丽嘉从前在女学学过一遍,还没有丽姝背的顺畅。 尽管如此,丽姝觉得现下必定是丽嘉被选上。 她还对小傅氏道:“娘亲,我觉得我肯定选不上了。” “为何呢?”小傅氏知晓,这种课长啊舍长啊对大人而言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小孩子而言,是很重要的。 丽姝就道:“因为大姐姐人缘比我好,她又是长姐,我是小妹妹,就是我功课真的比她强,大家也觉得是侥幸。娘亲,您送给我的那本《诗经》,我昨儿闲暇时看了一眼,大姐姐就说这些不成,不是女孩儿家读的,会带坏我们。” 小傅氏挑眉:“这《诗经》读书人科考还要考呢,其实除了有男女之思外,还有战争与徭役、压迫与反抗、风俗与婚姻、祭祖与宴会,甚至天象、地貌、动物、植物这些都有的,你别听这些,这大姑娘小小年纪,怎地如此道学。” 其实丽姝知晓丽嘉并非道学,而是她们天生就不喜欢不安分的人,比如她觉得奴婢就得没有自己的主见,应该听从小姐的,下人不能有心思,女儿家不能有任何逾矩,就该三从四德。 “娘,您还在坐月子,女儿就先出去了。”丽姝也不欲和小傅氏说太多,让她烦心。 小傅氏笑道:“先不忙着走,你爹爹说你祖母和伯母她们都上京去了,他自去让管事办了程仪,知晓你读书很好,特地买了个玉蝉给你。” “真的吗?”丽姝先是高兴,又是摇头:“那只有我的,没有姐妹们的,这样岂非不好?”这世上最忌讳不患寡而患不均。 小傅氏摸摸她的头:“真是懂事,但姑娘家不能太懂事了。她们若要,让她们和你一样背书最快不就得了。玉蝉佩戴在身上,就是寓意高洁之意,娘已经让人用络子做好了,你戴在身上,你爹见到肯定高兴。” 丽姝摸到这枚玉蝉,小巧玲珑,纹路精致,触手生温,她的确很喜欢,又有娘劝说她就收下了。 课长还未开始角逐,迟家送的嬷嬷来了,这位嬷嬷过来也着实引起了一些轰动。并非是她穿金戴银,呼奴唤婢,而是她气度凛然,行走坐卧都与众不同,仪态极其端庄。 丽姝怎么也没想到,这枚玉蝉没有惹出风波来,可宫里来的嬷嬷却是引出了姐妹间的一场风波。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比下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祝嬷嬷 迟家的确是大手笔,她们虽然没有送坤宁宫出来的嬷嬷,但送的居然是已故汪太妃身边的大姑姑,这汪太妃原本是先帝四妃之一,且在后期最为受宠,她还生了二子,一子因为夺嫡被圈禁至死,另一子仍旧任亲王。 且这汪太妃原本是寡妇入宫,甚至还是庶女,却比嫡女出身的姐姐分位高,只可惜今上并不喜欢这位宠冠后宫曾经压过他母后的先帝后妃,她一故去,身边的人大多数就无处可去。 迟皇后受汪太妃临终所托,把她宫里的人安置好,这祝嬷嬷是太妃宫中女官,可鉴于皇上不大喜欢汪太妃,把祝嬷嬷送到迟家自然不妥,正好刘家求个嬷嬷,她就顺便把祝嬷嬷送过来。 这些往事,刘家的人不大清楚,只见她虽然衣着简素,却气度不凡。 因小傅氏在坐月子,刘承旭是男子,不好相见,因此刘承旭托傅氏见上一面。 祝嬷嬷还暂时不清楚自己要教的是谁,只知道是个七品官的女儿,说是他家帮过迟家一个忙,因此想请个嬷嬷教小姐规矩。 她是先见到的傅氏,傅氏这里坐着四个女孩儿,她不知晓教的是谁? 丽姝也觉得傅氏此举不妥,如果是小傅氏特地为她请的,这样不是制造矛盾吗?无论如何,小傅氏现在可没有针对傅氏怎么样,即便她身边的人差点害了小傅氏也没有牵扯到傅氏身上。 “嬷嬷,这是福建那边传来的茉莉花茶,平日我常常吃,你且尝尝。”傅氏寒暄着。 祝嬷嬷笑道:“多谢,此茶味儿清正,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她也在打量傅氏,只见她端庄优雅,座下的四个女儿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看的出主母敦厚。 傅氏点头:“您若喜欢,我就让人包些给你就是了。” 祝嬷嬷呷了一口茶,道了一声谢,她在宫中一向以静气为主,在吃茶时她也在暗中观察。 “日后嬷嬷可得好好教我们三丫头了,她娘在月子中,不好出来。”傅氏说罢,才对丽姝招手。 很快就有一小姑娘从座位上起身,她看起来特别聪明灵慧,富有神采,举动娴雅华贵,姿貌绝伦,这还只是这般年纪,长大之后,恐怕倾国倾城,看的让人暗自心惊。 只是刘家看起来也是有规矩的人家,怎么主母会告诉她三姑娘还有另一个娘,但祝嬷嬷不傻,此事并不问出来,只是把人虚扶起来:“三姑娘何必客气。” 丽姝则道:“我娘说嬷嬷教我规矩,让我当先生一样敬着,日后就请您多指教。只是她如今在休养,也特地备下清帕四方,一部潘氏刺绣册赠予嬷嬷。” 清帕四方一册书,一般都是贡士送给座主的,祝嬷嬷心道这位三姑娘的亲娘恐怕是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 又祝嬷嬷见她年纪这般小,说话谈吐清楚,已经在心中是松了一口气,她便和傅氏道:“请刘夫人放心,我必定好生教这位三姑娘,我在宫中时,曾替老太妃管过宫务,又在太妃之子成亲王成婚时帮衬过一些时日。” 在祝嬷嬷看来,一开始把下马威给好,威慑众人,才能有权威,自己说的话才有人听。 果然,她不说自己同宫中关系紧密的时候,丽婉只是觉得学规矩辛苦,毕竟曾经她听娘提起过,姑母还未出嫁时,在家中有四位教养嬷嬷,规矩十分严格,一旦学不好,就关着不让出来。 只可惜刘家自从祖父坏了事,父亲在任上非常简朴自持,姨娘常说她们这些小姐过的还不如曾经的大丫鬟呢,也就自然没有教养嬷嬷这些了。 所以,丽婉可不愿意学这些规矩,跟活死人似的。 但现下听到祝嬷嬷提起宫里王府,丽婉眼睛就亮了,她平日能够见知府的夫人都已经是觉得受宠若惊了,皇宫…… 莫说是她,就是丽嘉也是若有所思。 一时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丽姝当然也察觉到了,只是长辈们交谈,小孩子是不能轻易插嘴的,她见傅氏温言说了几句,就道:“我们住的官舍不大,西院怕是住不下,就安排您住在后罩房里。” 丽嘉心里一动,丽婉也是微微一笑,后罩房在傅氏所住的正房的旁边,也就是说祝嬷嬷住的地方离大房非常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虽说这祝嬷嬷嘴上说的是教丽姝一个人的,但进了刘家,教谁还不是看主家如何? 丽姝当然很快就知晓傅氏的安排的用意了,她再次看向傅氏,觉得她不像是做的这么明显的人。 有这么傻的人呢? 直接和小傅氏抢人,要知道明面上傅氏和小傅氏可没有闹翻啊! 很快,小傅氏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怒不可遏:“在家的时候,她什么都比我好,我也认了。谁让我是丫头养的,我不是傅夫人的亲女儿。可是祝嬷嬷是我自己请来的,银钱原本也是我自己掏的,是老爷说迟家送来的人不一般,哪里能让我出这个钱,三丫头也是他的亲闺女。我平日省吃俭用,从不多要什么,居然还被算计上了。” “不,女儿觉得这并非大娘所为。”丽姝进来,斩钉截铁道。 小傅氏如今在坐月子,内外消息就不够灵通,丹青和丹红毕竟是下人,无法身处其中,很难知道。 果然,听女儿这么说,小傅氏挑眉:“丽姝你年纪虽小,但却很有见地,不知道你发现什么了呢?” 丽姝笑道:“娘,现在大娘已经不管家了,家中是丁姨娘在管,分派哪里还不是她说了算,可她极其谨慎,即便是想留,估计也会让别人开口。至于大娘那里,大抵是出自恻隐之心吧。” 小傅氏听到“恻隐之心”四个字,立刻问道:“何谓恻隐之心?” “大娘心疼的倒不是大姐姐,外祖父官运亨通,日后请嬷嬷教导不算难事。可二姐姐和四妹妹呢?她们都是庶出,想沾点光,为自己抬身价,也无可厚非。”丽姝知道这就是傅氏的问题,她的确算不上坏人,但很容易有“劫富济贫”的思想。 就像一个家中有兄弟二人,一穷一富,作为老人自然希望能够帮衬穷一点的儿子。 傅氏也是这样的心情,丽姝如此猜。 小傅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可她没想到女儿居然如此聪慧,这才是她最诧异的,“乖乖,你怎么这般聪颖。” “娘,您不是教我背过《卖炭翁》么?那上面还说,无他,唯手熟尔?女儿成日耳濡目染,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丽姝笑道。 小傅氏感叹:“真是有志不在年高。” 这话倒是让丽姝汗颜,她前世虽然聪颖,但真正醒悟是从娘亲去世,自己身边无人帮忙,一个人在这个后宅踽踽独行,摸索出来的道理。 前世的经验教会她,对每一个人都不要轻视,即便她前世已经贵为太后,都知道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前凉的张祚、东魏的高澄、辽穆宗耶律璟这些做帝王的人,都被厨子所杀。 后宅的争斗往往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苏姨娘已经听到祝嬷嬷搬到后罩房了,不无炫耀的看了丁姨娘那边一眼,又对丽婉道:“你自己乖觉点,一定要向祝嬷嬷问好,你也是刘家姑娘,原本她也应该教你们的。” 苏姨娘又在心里啐了小傅氏一下,就凭这吃独食的性子,也想做主母,我呸。 她可不是丁姨娘那个傻子,兢兢业业又如何?自诩清高,哼,明明后罩房空着,丁姨娘怕得罪小傅氏,居然百般推诿,若非自己去傅氏那里建言,又哭诉一番,祝嬷嬷早就住别处去了。 丽婉带着的是几件她姨娘让人做的几碟点心,她对苏姨娘道:“姨娘放心,女儿会谨记您的话,多多问安,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这就对了,这所有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即便她不明面上教你,但略指点你几句,可是受益无穷啊。”苏姨娘笑道。 丽婉兴致匆匆的去了。 隔着窗户,清风都气的不行:“您瞧瞧,分明是您收拾的后罩房,就她会讨好。” 丁姨娘正低头教女儿写字,蓦然抬头看着她,只摇头笑笑。因为她知晓小傅氏最在意的是她的女儿,现下傅氏泛滥的同情心,公然帮苏姨娘,恐怕小傅氏月子都坐不好? 女人若有月子病,那就是终身的,怎么管家? 她也以为自己清心寡欲的,但当对牌权利在手,又要放出去,可就不容易了,更何况,即便她要放手,也得跟小傅氏埋下钉子才行。 再有,丁姨娘也想着祝嬷嬷肯定慧眼如炬,能看出她女儿藏拙,大智若愚,指不定还会细细教导,不比那丽婉献媚。 ** 事实却往往和丁姨娘想的相反。 祝嬷嬷桌上摆着几碟糕点,她是一点儿也没动,倒不是她嫌弃,也不是她清高,而是她多年在宫中吃的非常清淡,但凡稍微甜腻的都吃不了,更何况上面还缀着核桃仁这些。甚至晚上,那位管家的姨娘也特地上门来十分妥帖的照看。 可她在没弄清刘家真实的底细前,怎么会轻举妄动,否则,这也太浅薄了。 “哦,就是说这位三姑娘的生母是正妻,而且产下一子,十分受宠。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位大夫人还是她的亲姐姐,据我看关系应该不如何,否则不会说只教三姑娘一人。”她和贴身丫鬟道。 那丫鬟也是人精,立马道:“谁说不是呢,只是您看她在这个后宅能比得上这位大夫人吗?” 祝嬷嬷微微一笑:“怎么比不上,若真的比不上,会敢这样吃独食?” 她怎么会傻着去违背小傅氏去教苏姨娘和丁姨娘的女儿,这苏姨娘生了两个儿子,地位看起来很一般,足以见没有能为,丁姨娘嘛,人看着可以,但听说常年不受宠,她那位女儿也不似聪慧之人,唯唯诺诺的。 祝嬷嬷是服侍过汪太妃的,后宫中见过的女子实在是多的如过江之卿,看刘家这四位姑娘,嫡出的丽嘉和丽姝且不必说,就说庶出的姑娘里,显然二姑娘丽婉很会看眼色,能屈能伸,对她这个嬷嬷都能忍住小孩子的脾气,一个劲儿的夸自家糕点好,很是殷勤,那四姑娘木讷的很,就不大讨喜了。 后宫的女儿若是乖巧玲珑,也会让生母受益,后院亦是如此,丁姨娘自己不受宠,女儿也这般,是最没希望的。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祝嬷嬷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要变天了 丽姝清晨早读是第一个到的,她就是这样,即便重来一世,她从来不觉得懒散懈怠就是休息。她是玩儿的时候就不想读书,但是只要开始读书,她就很认真。 她还不是今日如此,而是每天都如此。 丽嘉进来时,见她已经开始早读,又沉吟了一下,这个课长她肯定势在必得,无论丽姝怎么表现,她是不会退让的。 殊不知,丽姝根本就没有和她争课长,甚至在老先生问她们选谁的时候,丽姝还头一个道:“我选大姐姐,她在我们姐妹中学问最高,年纪最长,平日常常照顾我们。” 丽嘉藏住心中诧异,谦虚道:“三妹妹真是谬赞了。” “大姐姐,众望所归,你就不要谦虚了。”丽姝和丽柔对视一眼道。 她知道丽婉和丽柔就等着自己唱反调,她们再从中站队丽嘉,以达到孤立丽姝的下场。就像前世总是这样,明明她说的话意思和丽嘉一样,但也无人赞同她。 但见丽婉笑道:“是啊,我支持大姐姐做课长。” 丽柔左看看,右看看,都笑了。 因此,丽嘉成功选上课长,头一件事情就是收功课。这位老先生不仅让大家背书背的多,甚至写字错一个字就是抄一整张纸,非常老派的教书先生。 可丽嘉知晓,启蒙就得这样严厉的先生教导,才能让人把基础稳固。 因为未错一字,丽姝便可回来了,丽婉和丽柔都错了字要留堂,原本丽嘉也可以先走,但她是课长,就得留堂陪她二人,丽嘉纵使心中不悦,也无法。 偏偏丽婉还好,略大些,之前上过女学,字迹还算工整,丽柔刚学写字,实在是难上加难。 丽嘉看着丽姝的空位,不免揣度丽姝是不是故意把课长让给自己,好落得清闲,否则,她这个时候早已开始做女红了。 要知晓爹爹等京察一过,就可能要回京叙职,到时候京中有祖父母,伯父母还有外家傅家也回京了,她都要送针线的。 丽姝还真没这么想,她提前回来之后,就随胡妈妈习针线,胡妈妈最得意的大作就是《江南织绣牡丹图》,她的绣法则是突出绣工精细,不露计迹为主,因此,胡妈妈对丽姝的要求也非常高。 她还特地放了一个小白瓷鱼缸,里面放了两条金鱼,让丽姝闲暇时,就看这两尾鱼,歇歇眼睛。 胡妈妈笑道:“姐儿,听闻等会儿有嬷嬷教你,你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我若用心,教我的人自然不会怪我,我若不用心,那位嬷嬷教训我也是应当的。”丽姝也是笑。 这胡妈妈虽然教她刺绣,但平日也和听雪丝雨一样照顾她,且她性情随和,丽姝和她相处的很好,说话也就随便些了。 胡妈妈点头:“姐儿你也是真有志气,我那孙儿若是像你这般,我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下半晌,祝嬷嬷过来西院,她头一件事情就是进来丽姝房间,显然,她也吓了一跳。因为丽姝房中,看的出来名贵的摆件并不多,却四处都摆放着书,连床上的枕头旁都放着几本书。 房间里并没有香薰,甚至她的衣着都是非常普通的料子,看的出来她并不是很爱身外华物,倒是很喜欢看书。 只是…… 祝嬷嬷想但凡读书的人,心里总会有一股坚持,可男人最爱的还是柔顺的女子。 柔顺的女子也许无才,但只要顺从,就对男人而言是好女子。 遐想之际,丽姝则静静的,不发一言,这让祝嬷嬷心生好感,她不由道:“姑娘您才六岁,就已经这般聪颖伶俐,平日里姐儿欢喜做什么呢?” “不过是随我母亲读书,现下上了私塾读书,做做针线,看看书罢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是了,我听说您一路从京里南下,您身子可好?”丽姝笑问。 祝嬷嬷暗自点头,会说话会聊天不冷场,这样就很好了,她不禁道:“我还好,年轻的时候我就是从南直隶坐船上京的。” 那时先帝选秀,祝嬷嬷也是被送进宫,只是没被选上妃嫔,就做了宫女。 祝嬷嬷也没有像教书的老夫子,一上来就各种背,她则是跟在丽姝身边,慢慢浸润她,正所谓“养移体居移气”。 这学规矩不是十全大补丸,一下猛学就学的好的。 必须得在这个环境下浸润,才能培养出一位十足的千金小姐。 丽姝前世其实也没有受过真正的规行矩步的限制,她娘死了,祖母只疼丽柔,大姐姐经常去傅家小住。长大后嫁去塞外后,初去乌孙,她自学骑马,又因为当初住的地方离乌孙王养的细犬近,几次三番差点被细犬咬,她从恐惧恶狗,到后来摸索经验对付狗。甚至后来她和儿子被流放,她想的都是怎么生存下去,能够支撑她一直坚持的,除了报仇之外,就是书了,有一本书,就是她的一方天地,她要学苏武牧羊一样,即便吃草也要把儿子和她自己养活。 但丽姝知道祝嬷嬷说的对,因为她是嫁给郑灏前,才开始跟着祖母身边的人恶补过规矩,但那些恶补过的规矩转瞬即逝就忘记了。 所以,现在祝嬷嬷这样就正好了。 因为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很喜欢过分的束缚之人,就像她曾经以为郑灏会是她寄托情义的人,所以她愿意为她改变,做乌孙太后是她想要的权利高位,可二者真的得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追求的更是自由。 一个人能自由一天,比一辈子受人辖制做金丝鸟强百倍。 “姑娘您看,这样走路就不累了,腰挺直人也显得高,是不是?”祝嬷嬷谆谆教导。 她不会直接说丽姝走路含胸,倒不是丽姝特意如此,而是作为女子时常要表现出害羞就得微微低头含胸。 其实宫中妃嫔也并非人人都落落大方,前世丽姝去过齐国皇宫,见过几位妃嫔也是含胸害羞。 丽姝随着祝嬷嬷的指导走过几次,循环往复,不出十日,小傅氏见到女儿,都觉得她气质变了许多。 难得她也逗女儿:“哎呀,我家的小美人来了。” “娘亲,莫这么说我。娘亲才是最美的呢。”丽姝看向小傅氏,见她气色极好,眼波流转,深觉自己都快被娘美晕了。 还有五日,娘就出月子了。 小傅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鬼灵精。” 母女二人说笑几句,丹红进来大笑不已,丽姝看着她,她才对小傅氏道:“夫人,您知晓方才发生何事吗?苏姨娘在路上蝎蝎蛰蛰的拦着祝嬷嬷,说是让祝嬷嬷去教二姑娘。您猜怎么着,正好被老爷看到,老爷说了她一顿。您说她好笑不好笑……” “她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小傅氏并不把苏姨娘放在心上,她对付她不在这个上头。 苏姨娘被刘承旭罚禁足,同时也对傅氏有点不满,傅氏固然并非是坏人,甚至心存仁善,但不能弹压别人,丁姨娘只是个姨娘,又太耿直,也不能执掌中馈,家里还是得小傅氏出来才行。 更何况,她们母女还被克扣,让小傅氏掌家,她的待遇也会变好。 原本丁姨娘见苏姨娘被禁足,暗自骂了一声蠢货,这件事情若是暗地里来,小傅氏恐怕很受煎熬,没想到刘承旭居然出头帮小傅氏出头。 她的盘算全部落空了,甚至看到同样都是女儿,小傅氏的女儿在祝嬷嬷十日教导之下,人就显得落落大方许多,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她还是能感觉到差距的。 可是小傅氏为何能够忍受苏姨娘,三姑娘也推举大姑娘做课长,她们似乎都没有按照她的盘算走。 傅氏本就是个无用之人,苏姨娘太蠢,小傅氏现下比她得人心,丁姨娘看着手里的对牌,难道她真的要这样交出去吗? 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傅氏却已经提前下手了,刘承旭进来看她时,她已经换上一身粉桃色的衣衫,丝毫没有产妇的邋遢。 “秋君,有些日子没看你了,如何?”刘承旭知晓她要出月子了,但等不及先过来了。 小傅氏莞尔一笑:“也没怎么样,就是有时候睡不着罢了。”她说完,头一低,看起来娇羞无限。 此时,刘承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立马搂过她:“过几日我就来陪你,这些日子睡书房,我都睡累了。” 小傅氏抚摸他的脸庞:“胡说,我才不信呢。” “是真的……”刘承旭立马急了,连忙保证起来。 小傅氏忍不住笑了,又装不经意提起道:“我怎么听说你前几日发了好大的火,把苏姐姐禁足了,她好歹也是生儿育女的姨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尤其是为了丽姝和我,我怕——” “你是主母你怕什么,就是因为让姨娘管家,才闹出这样的丑事来,我们家中怎可如此徒增笑柄。祝嬷嬷是迟家送来的人,若是让迟家知晓我家如此也不好。”刘承旭深知见微知著这个道理。 小傅氏颔首:“相公说的很是,只是我这许久没管过家,一时千头万绪的,你可要帮帮我啊,别让我出丑才是。我可是听闻相公你小时候,术算很厉害的,择日不如撞日,就教教我吧,咱们俩也能好好相处啊……” 刘承旭则出去对常安道:“你去丁姨娘那里传我的话,把对牌和账本都拿过来西院。” “是。”常安立马跑去,他看了看天色,方才还阳光明媚,此时却是乌云密布。 也不知道是在说天气,还是在说人事,常安喃喃道:“真是要变天了。”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要变天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掌权 常安躬着身子,嘴里的话却是毋庸置疑:“丁姨娘,老爷说让小的把对牌和内账拿去西院。是是是,明月姐姐说的是,丁姨娘劳苦功高谁不知道?就是老爷也夸呢。但老爷那里等着呢,丁姨娘,您看这……” 明月心有不甘的看着丁姨娘,丁姨娘脸上未露出半点不快之色,只是握着对牌的手骨节泛白。 丁叙芳啊,丁叙芳,你那么多年,没有对牌,没有管家,也是这么过过来的,现在唯有忍耐,唯独有忍耐。 “明月,替我拿给常安,还有账册,也要尽数拿来。原本我也是帮着夫人们管事,现下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丁姨娘笑着,似乎松了一口气。 常安不敢接话,他是老爷的人,对后院这些太太姨娘的事情,从不参与其中。但他心底也知晓丁姨娘管家能力虽然在,但她不能服众,在她管家期间,又是大夫人身边的下人陷害二夫人,又是苏姨娘房里的二姑娘出水痘差点传染给全屋人,甚至苏姨娘闹到迟家送来的祝嬷嬷跟前。 这么多事,让老爷对她也有些不信任。 就像当官的,你说你自己再清廉,可不能办事也无用。 拿到对牌的小傅氏也是如此说的,她甚至还对丽姝道:“管家,首要的任务可不是开源节流,而是让家中平和宁静,如此你爹爹就能在外安心办公务。” 刘家这样的官宦世家,刘承旭其实并不缺钱,他随便一件古物拿出去卖,都能换取大部分的银钱。反而是家族安宁,才是重中之重。 丽姝听到这里,茅塞顿开。 是啊,丁姨娘也许想借管家之能四处挑拨离间,即便查不到她的身上,但她管家,这就是失职。娘实在是了解人性,可若非她重生过来,提醒娘亲,恐怕娘亲也遭了算计。 “娘亲,女儿只希望您能一直平安无事,这样,女儿就能天天吃您做的汤水了。您这几个月生孩子,女儿可是馋您的排骨藕汤,想了许久了。”丽姝想想都流口水。 小傅氏笑道:“馋猫。” 出月子这一日,小傅氏沐浴了好几遍,重新换上雪白色的中衣,着衣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 ,下配同色泥金大红裙,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威严。 她端坐上方,下面一排下人都在此听着,小傅氏拿着对牌,一件件分派任务,竟然井井有条。甚至还替傅氏重新买了两个小丫头送过去服侍她,苏姨娘那里则把丽婉安排和丽嘉一起住。 有不听话的打几板子赶出去,不用心办事的敲打,一时人人自危。 但小傅氏也并非一味的严格,比起丁姨娘的陈皮之法顺利度过了新年,小傅氏也有另外开源的法子,她擅长画画,也擅长雕刻,尤其是嫁给刘承旭后,知晓刘承旭是书法家邓光的弟子,因此时常让丈夫教她写字,在她不受宠的时候,每日习字甚至雕刻,也对玉石很熟悉。 她那次去莲溪庵时,发现那里产黄蜡石,当地人不明所以,小傅氏却很清楚。 因此,她特意以拜见迟女冠为由,去了莲溪庵附近一趟,拖了许多石头回来,她关在家中制了几枚印章,刘承旭见了欣喜不已。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才思,这黄蜡石乃是奇石啊!” 小傅氏笑道:“是啊,我让村民们帮我运回,至于卖出去的银钱自当分给村民一半。相公,若我猜的没错,你的任命马上就要下来了。这黄蜡石送给那些风雅的京官,也很好啊。” 刘承旭抚掌惊叹:“秋君真是聪慧,就这般吧。” 他是文人,但并非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甚至多年任亲民官,见小傅氏并不全部为财,他也高兴很多。 刘家得了一笔收入之后,小傅氏就开始提高丫鬟婆子们的待遇,首先就是先涨月钱。 傅氏当家时,为了节俭,把丫鬟们的月钱炭火衣裳都减少一半,现下小傅氏则恢复到以前的月例还多添十文,一时,全府高兴极了。 下人们早就把丁姨娘那点好抛到脑后去了。 以至于明月和清风都为丁姨娘打抱不平:“这起子小人,您看看,以前一个个的巴结您,如今屁股一转,又去讨好二夫人了。” 丁姨娘紧抿双唇,不发一言。 丽姝又听小傅氏对她道:“你看这官员被杀,老百姓才不会管你是好官还是贪官,大多数人还盲从叫好。这发放银钱也是如此,下面的人不会凭感情来对你忠诚,你得把银钱给足了,别人才会认为你好。” 这话丽姝深以为然。 祝嬷嬷一直在冷眼旁观,她见小傅氏持家有道,生财有方,和丈夫感情亲密无间,这才用心教丽姝。 这天下间,女子比男子疼孩子,因为孩子都是女人怀胎十月生的,男人则是爱屋及乌。这在后宫屡见不鲜,只有三姑娘的娘掌权有能力,她教导这位姑娘才能获得更多。 否则,母亲懦弱不堪,在后宅倾轧中,若是不得力,她这个所谓的嬷嬷也会被敌对,还不如赶紧跑路呢。 刘家后宅的格局也随之改变,原本一直是以傅氏为主,即便是丁姨娘上任也处处以傅氏马首是瞻,现下却都在小傅氏这里,她又产下嫡子,刘承旭坐卧起居也在她这里,俨然成为后宅第一人。 傅氏那里有了小傅氏送来的丫鬟服侍,倒也不好说小傅氏什么,除了玉兰偶尔劝道:“夫人,此番您也该去信家中,让傅家出面劝二夫人别和您争宠。一家子姐妹,正当亲亲热热的,二夫人这样,实在是不好啊。” 她其实想着傅氏到底不年轻了,若是可以,抬举自己正好…… 好歹她玉兰是傅氏的陪嫁,生的容貌也不俗,若傅氏肯出面给自己开脸,她绝对会替她争宠,这样主仆二人把老爷拉到她这边。 可傅氏哪里想得到这么多,起初丁姨娘管家她就隐隐觉得技不如人,到现在小傅氏这里,她越发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还有死去的书昭,傅氏想起她那么大的孩子居然就这么去了,还是缓不过来。 这些异动,小傅氏很快就知晓了,她对丹青道:“我早就知道玉兰是个心思大的人,但她的心思藏的很深。我看不必我出手,她身边的人都会害死她了。” 丹青笑道:“谁说不是呢,是了,丁姨娘那里和以前一样,从不生事。至于,苏姨娘背后说了不少闲话。” “她能快活的时日也就这么些日子了。”小傅氏仿佛想到了什么,一幅智珠在握的样子。 这些大人们的暗潮涌动,孩子们亦有察觉。 就比如丽婉之前还和她示好,现在却隐约疏离很多,她更多的时候和丽嘉抱团,似乎丽柔也隐约站在她们那边。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察觉到祝嬷嬷对她比之前用心很多,尤其是听到小傅氏交代她的,让她教丽姝官场上的事情。 祝嬷嬷就私下教她这些:“我听二夫人说老爷的任命很快就要下来了,你们要回京叙职,那我就先教你出去行礼,见到什么官位怎么行礼,这些都至关重要。” “好。” “记不住也没关系,我会在旁提点您。” “嗯,那就劳烦您了,刚从京中过来,又要回京了。” 祝嬷嬷会教她看官袍识人,更有见什么人行什么礼,其礼节之繁琐,即便是丽姝都有些吃不消,但也只能苦苦撑着。 还好三日之后,一家人启程回京,刘承旭雇了一艘大船,这次刘家二房可是带了不少九江土产上京,刘承旭正和来送别的官员们道别,女眷们已经都上船了,小傅氏所住的就是整个船舱最好的地方。 在九江时,小傅氏一直都是住在最里边的院子,现下,她自己当家,给她自己安排了最好的船舱。 丽姝知晓小傅氏不得不这么做,马上就要进京了,二房两位夫人,谁大谁小?现在退了,以后一定会被以妻当妾。 就像前世,娘亲因为弟弟没了,身体不好,一直回京都病恹恹的,也无力去争什么。尤记得,那时大伯母请了人唱堂会,来往的亲戚朋友里,许多都以为小傅氏是妾侍,丽姝很是生气。甚至,大伯母的女儿丽贞更是童言无忌说怎么就她的姨娘从来不出来。 下人们也很会讨好小傅氏,主动把“二”省略,一概都称她为夫人。 傅氏虽然陷入怀念儿子的悲伤之中,但也不傻,她很快就意识到出了问题,这家里似乎人人都开始不提她了,好像真的以为小傅氏才是家中主母,她问玉兰:“我不明白,我从未苛待过她,她怎能如此对我?” 要说傅氏不伤心并非作伪,而小傅氏听说了丹红传过来的话,勾唇笑了笑:“真有意思,这么多年,我不就是过这样的日子吗?我的待遇甚至还没有她好呢?怎么这才多久啊,她就受不了了,我可是受了五年了,我又说什么了?平日装的和善人似的,原来只能她好,才叫仁善啊。” 进京后,又是一个新的挑战了,小傅氏深吸一口气。小姑子和傅氏亲如姐妹,嫡母也回京了,她的帮手就多了,而她虽然一个人战斗,但也要给女儿遮风避雨。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掌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应姨娘 从九江一路北上,晕船的人就有好几位,苏姨娘和丽婉简直是晕的呕吐不止,甚至她们那船舱靠近一点都一股酸臭味久久不散。 偏偏两位姨娘住在一起,丁姨娘让人用熏香散味,丽柔还是捏着鼻子:“姨娘,怎么女儿还是能闻得到那股臭味儿啊。要不和夫人说一声,让她跟我们换一间房住吧。” “何必麻烦,再者,换去哪儿?”丁姨娘不欲生事。 丽柔可不像在学堂那般表现的懦弱中庸,在丁姨娘这里,她忍不住道:“我记得二夫人那一层不就是还有空的屋子吗?咱们如何不能去住?” 丁姨娘摇头:“你这痴儿,怎地如此争强好胜,我同你说过什么,难不成你都没有记住吗?家里现在是二夫人管家,她不像大夫人仁善,我们不能要这要那,否则,你爹爹会觉得咱们要求多。” “才没有呢,爹爹前日去学堂看我们,还夸我读的很好呢。”丽柔总觉得姨娘太小心了。 丁姨娘冷笑:“他不过夸你一两句,可是他对你三姐姐又是何等的上心,亲自教她写字呢。” 见姨娘生气,丽柔赶紧道:“都是女儿的错,姨娘不必生气了,是女儿比不得三姐姐。” 丁姨娘看女儿小脸煞白,也缓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常言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那位三姑娘相貌拔尖,人又千伶百俐,只一样自古红颜多祸水。女子呢,还是性情柔和,又持家有方,低调些平淡过一辈子才是真。” 丽柔似懂非懂的点头。 越临近京里,丽嘉就越高兴,甚至丽姝过来她这里时,一向谨慎的她居然忘形了。 “大姐姐,你要的那本字帖我拿过来了,只是这船晃荡,我娘说让你还是到了京中再写。”丽姝坐下道。 丽嘉点头:“多谢你送过来,怎么不打发个丫头送来。” 丽姝笑道:“我也想出来透透气,要不然成日在房里,都憋的受不住了。是了,大娘这几日身子如何?” 她和丽嘉关系很特殊,她们的娘是姐妹,她们也同样是姐妹。 “娘这几日还是老样子,想起大哥总是流泪。还好马上就能回京了,到时候外祖家可以见面,还有几位舅舅,他们很是疼我,以前我小的时候在外祖家里,因为喜欢看牵牛花,偏偏那牵牛花命短,早晨沾露才开,午时就枯萎,他们就把那些牵牛花放冰窖里,让我一天都可以观赏。”丽嘉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笑容。 虽然娘一时在家中失宠,但有傅家在,外祖父现在已经从南京礼部侍郎升任北京礼部左侍郎,爹爹的官位不如外祖父多矣。 至于二夫人那里,丽嘉忍不住对丽姝道:“我都忘记了,那也是你的舅舅。” 这话就说的有意思了,傅家的儿子们和傅氏是一母同胞,他们对小傅氏就是压根不放在心上,甚至丽姝知晓傅家给傅氏送人送物,却没有任何一次是送给小傅氏的,这种区别对待,也让小傅氏对傅家没有任何感情,从来都不提外家。 丽姝对傅家没什么感情,前世他们对她也是很忽视,故而她就道:“打小我在外面长大的,也没见过舅舅们呢!” 丽嘉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道:“这不马上就能见到了么。别说舅舅们了,你还可以见祖父祖母们呢,大伯母家里的丽贞妹妹,到时候也能一起作耍了。” 她以为丽姝很在意,殊不知丽姝本来前世就亲缘浅薄之人,她笑了笑,没有言语,才告辞了。 下半晌,她还去爹爹身边,让爹爹教她写字,娘亲则在一旁做着针线,偶尔传来弟弟的哭声,莫名觉得很温馨。 “来,手腕要有劲儿。”刘承旭握着丽姝的手,慢慢的教。 丽姝回头看了刘承旭一眼,她想起她回乌孙前,那个亲自上门好几次恳求她原谅的爹爹,还有娘亲去世后,爹爹怕别人说她是丧妇长女,被郑家嫌弃,想让老太太把她放在膝下养着。甚至是嫁给郑家不成,把她嫁到于家,也亲自同她说过,日后肯定提拔于懋忠。 一时,丽姝又心情很复杂。 但更多的时候,她都是陪伴娘亲和弟弟,小傅氏有时候亲自下厨做几道小菜解腻,今日做的一道醋拌萝卜丝,上面撒了花生碎,简直让刘承旭和丽姝父女抢的吃了个精光。 这让小傅氏就很有成就感了,丽姝更是道:“娘亲,以后女儿一日都离不开您了。” 乍闻这话,小傅氏还没如何,刘承旭就道:“这话该是我说吧,你这丫头,怎么抢爹爹的话啊。” 小傅氏脸微微一红,竟不说其它了。 就是如此,丽姝很深切的感觉到刘承旭非常在意小傅氏的心情,他大概知晓她是庶出,在傅家过的很不自在,因此总是给她安全感,但是爹娘如此,丽姝就常常感到尴尬。 她现在还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呀!你们夫妻能不能避讳点啊…… 还好船行至通州了,丽姝总算结束这种尴尬了,因为下船后她们姐妹四人同一辆马车,连晕船的丽婉也似乎恢复正常了。 从通州坐马车到京中,只需要半日即可,进城之后,人声鼎沸,叫卖声也是络绎不绝。丽婉轻轻掀开马车的一角,除了丽嘉坐着不动,丽姝和丽柔的小脑袋也挤在那里,丽姝甚至还闻到了大包子的香味。 “这是什么馅儿的包子啊,好香。”丽柔吸了吸口水。 丽姝捂嘴直笑:“这是茴香味的。” 丽柔奇了:“你又没吃过茴香味儿的,如何知晓?” 丽姝当然是前世吃过,还是因为大娘宴请宾客,娘因为病着,她也没去,娘就让丹红替她买了包子给她吃,尤其是茴香味儿的是她的最爱。 但她现在就指着那店家旁边的幡子:“二姐姐你看,那上面就写的茴香包子啊。” 丽婉和丽柔都道:“怎么我们在九江就没吃过这种呢。” 丽嘉就解释道:“那是因为茴香多产自北方,咱们都是南方人,就像我们常常吃的莲藕排骨汤,京中的人也不是常常喝啊。” 众人都道是,姐妹四人现下倒是其乐融融。 绕过这条街道,很快就到了刘家在京中的宅子,这座宅子是祖父曾经在京中做官时所置办,据说是五进五出,门口两头石狮子虎虎生威。 她们依稀能听到似乎是管事出来,激动的和刘承旭问好。 刘家是个大家族,但是刘家主枝人丁并不兴旺,刘太夫人生有两个儿子,刘承宗和刘承旭,另有一女嫁给鲁国公幼子,鲁国公过世后,已经分家,她夫婿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 听闻当年傅氏之所以能嫁到刘家来,正是因为和刘家姑太太关系很好。 丽姝同姐妹们下马车之后,都跟着小傅氏从东角门进去,从九江的官舍到此,简直是由俭入奢。刘家处处都是雕梁画栋,下人身上也是绫罗绸缎,仆从屏气凝神,一路走来,只能听到她们的脚步声。 现在的小傅氏显得很落落大方,她和傅氏并排一起走,并不畏缩。 “老太太就在二太太和三太太您们上京前一个月到的,刚刚收拾好,可巧你们就过来了。今儿姑太太和大夫人都在,就盼着二老爷并夫人们还有公子小姐回来。” 以前在九江,把傅氏称大夫人,把小傅氏称为二夫人。现下因为和长房在一处,称呼全部改了,大伯母徐夫人称为大夫人,她们就是二夫人和三夫人了。 丽姝想前世娘亲没有生下弟弟,可没什么三夫人的说法,大多数都只称呼傅氏为二夫人。人生真是世事难料。 说话的这位是刘家的管事娘子,她男人林吉在府里做大管家,她也是老夫人很信任的人,人称林吉家的,有人喊她林娘子。 “哎呀,二爷这一大家子回来,家里就热闹了,老夫人就盼着你们回来呢!”林吉家的笑道。 小傅氏觉得此话不妥,似乎是在暗示大嫂徐氏什么,但她不好接话,只是道:“我们也巴不得在老夫人那里承欢膝下呢。” “是啊,我们都是回来孝敬老太太的。”傅氏也是似有所觉。 大嫂徐氏是首辅孙女,出嫁时,嫁妆就有三百笥,共用六百名女子抬这些嫁妆,当年刘家则为了迎娶徐氏,怕徐氏女的陪嫁放不下,还特地建了六扇大墙门的高大楼房来装。 徐氏成亲几年未有所出,才有傅氏以其宜男之相嫁了进来,而傅氏也的确运气很好,进门就生了一男一女。 只是先前刘老夫人虽然欣喜,但还是盼着长房生下儿子的,和大嫂的关系还算和睦。 如今听林吉家的话,似乎有些不待见大房了。 众人心思各异,丽姝则眼观鼻鼻观心的随着姐妹们一起到了喜顺堂,正好帘子打开,从里走出一个丫髻的小丫鬟,她一张脸蛋似清水芙蓉,双眸黑白分明,明明是芙蓉面,看向人的时候却神色幽幽的,似寒气往外溢出。 丽姝没想到她连刘家老夫人和大伯母等人没见到,居然见到了前世的应姨娘,大抵无人知道,日后是她的儿子继承了整个刘家,连苏姨娘的两个儿子包括苏姨娘自己都折戟在她手上。 现在应姨娘还是个十岁左右抱狗的丫鬟,怀里那条白狗乖乖的窝在她怀里,就好像她的人一样,看起来乖巧懂事。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应姨娘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抢位次(含入v通知) 原本这喜顺堂是刘老太爷和刘老夫人住的地方,但刘老夫人喜爱热闹,刘老太爷喜欢清净,夫妻二人别居。 如今喜顺堂就是祖母所住之处,位于刘家最正中的地方,门口用金色的笼子装着画眉鹦鹉各色雀鸟,来不及细打量,就穿过一扇紫檀边嵌牙五百罗汉插屏,再从正堂走过,又有几个丫鬟专门打起珠帘。 丽姝倒是觉得寻常,她前世是司空见惯的,只丽婉和丽柔在任上长大,都以为刘家最富贵的人莫过于傅氏了,但见此处,才知晓为何她们的姨娘拼死拼活都要嫁到刘家来,即便做小都毫不在乎。 尤其是丽柔心想她母亲好歹也是官家千金,却给人做妾,她心里想不明白的事情现下全部明白了。 刘家岂止是富贵,那是泼天的富贵。 丽姝等人方进房中,就见下人已经摆好了蒲团,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如何,摆在第一的蒲团居然只有一个,而非两处并列。 那娘和傅氏二人谁会在第一位呢? 可现在若是傅氏在第一的蒲团上,那不必说,从今儿进府开始,娘就落了下乘,但娘若抢到第一,又给人一个急功近利之感。 显然小傅氏和傅氏也没料到这种场景出现,小傅氏也想到这里去了,只见一道童声忽然道:“娘亲,弟弟仿佛吐奶了。” 小傅氏转过头去,看到了丽姝,丽姝脸上很是焦急。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果然此时,坐在上首的刘老夫人道:“四哥儿怎么了?旭哥儿媳妇,快抱来我这里看看,你们年轻,我这房里熏香太多,怕闷着小孩子。” 一时,小傅氏连磕头都不必,直接抱着弟弟刘书瑞坐在了刘老夫人身边。 如此,丽姝心里松了一口气,真是急中生智。弟弟吐奶倒不是她操作的,而是小孩子身体弱,乍然进入人多的地方,全部都头油香粉熏香,肯定会不大舒服。 她不必想,就直接说出来,也是为了娘争一席之地。 再抬眸看刘太夫人,她年过五旬,保养得宜,头发只有些许花白,皱纹都很少,此刻,她接过瑞哥儿,忍不住道:“可怜见的,这一路而来,可曾生病过?” 小傅氏笑道:“这孩子身子骨倒是极好,只是他才满月就上船,还从未到人多的地方,恐怕有些憋着了。” 底下的傅氏还得带领众人行礼,小傅氏也赶紧跪在刘老夫人跟前单独请了安,如此,只消第一次回来,众人都看清楚了二房谁为主谁为次。 丽姝随大众请安完,就站起来,打量众人,刘老夫人坐在最上方,底下往左坐的是一位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的青年妇人,她头上珠翠环绕,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朵赤金镶红宝石的牡丹大花,寻常人戴会显得俗气,她天生地阁方圆,倒有一股富贵之像。毋庸置疑,这是大伯母徐夫人无疑了。 徐夫人下首坐着的妇人头上却是全套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她是标准的荆楚淡颜长相,丹凤眼儿,皮肤白皙。 不消说,这位便是姑太太,她的打扮素雅中又凸显奢华,很符合她翰林夫人的身份。那条草绿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 ,其针线繁密,用教她针线的胡妈妈的话,这一条裙子恐怕就得五十两,还是保守的估量。 “这是我的侄女儿吧,真是都生的好生齐整,看的我都心生欢喜。”徐夫人出来打圆场,笑眯眯的拉着丽嘉等人的手,看起来很是欢喜。 徐夫人膝下只有一女丽贞,年岁比丽柔还小点,眼见二房的四个姑娘,她扫了一眼,暗忖道,没想到叔叔家的几位姑娘倒是都出色的紧。 先不提原本看起来端庄的丽嘉,就是脸庞带着笑意的丽婉,还有伶俐出众的丽姝,甚至连看着木呆呆的丽柔都有一幅好相貌呢。 刘姑太太也对傅氏道:“二嫂嫂,你这是怎么养的,姑娘们跟水葱似的。偏生我没女儿的福气,只有三个混世魔王,吵的我成日头疼。” 傅氏被小傅氏抢了位置,但见刘姑太太还是愿意称呼她为嫂子,心下稍安,到底她才是头一个进门的。 正所谓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儿,小傅氏拢着老爷,又给她安排的舱房不好,现下又故意刻薄她,明知她儿子死了,偏偏抱着书瑞在老太太面前显摆,傅氏就是再好性儿也动了火,心里生出一股,她缘何如此咄咄逼人。 只因年轻时,她嫁给刘承旭,刘承旭为人刚正,亦是喜欢她为人仁善,见不到腌臜,所以傅氏也以贤惠妇人自诩,改了许多毛病。在家那些娇蛮挑剔,都生生的改了,可没想到她没变,还是赤诚一片,刘承旭却移情别恋了。 …… 丽姝这里收了大伯母和姑母的见面礼,她原本以为按照前世姑母对她冷淡的态度,这辈子也是如此的,毕竟姑母和大娘关系更好。 哪里想到刘姑太太拉着丽姝的手对刘老夫人道:“娘您看这三丫头真是像极了二哥,小时候您说二哥是咱们兄妹里头生的最俊的。” 丽姝恍然,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因为自己的娘生了弟弟,又有宠爱在身,眼见老太太也另眼相待,连姑太太也转了风向。 刘老太太抬头看了丽姝一眼,又对小傅氏道:“你果真是生了一双好儿女,你这女儿倒是个美人胚子,融合了她爹爹和你的长处。” 小傅氏乐的合不拢嘴,但嘴上还得谦虚道:“您看她现在乖乖的模样儿,殊不知私下有多调皮。若论起好处来,说起来她们这些姑娘中,唯有大姑娘最好,我常常让她多和姐姐们学着。” 丽姝连忙走上前请安,只见她姿态优美,言语间显得特别聪明灵慧,富有神采,喜的刘老夫人道:“旭哥儿媳妇,如今你这儿子还小,尚且需要照看,不如把三丫头放在我这里,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如何?” 小傅氏又有哪里不愿意的,只是笑:“老太太既然喜欢她,就让她代替我多多孝敬您了,之前媳妇儿就常说没有机会孝顺您,如今倒好了。” 丽姝也知晓其中好处,刘太夫人出自无锡曾家,当年她父亲曾经做到刑部秋官,本人嫁给祖父刘东野后,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在老夫人身边养着,将来的前程嫁妆都会不同,就是说出去别人也会认为你的教养更好。 这也是为何前世小傅氏过世,刘承旭想送她到老太太这里养着,就是为了增加她自身的砝码,足以嫁到郑家去。 只是前世老太太不知为何选了丽柔,不同意选她,这辈子倒好,刘老夫人主动选她了。 这一切都源自于你自身的地位高低,天底下就没有不看人下菜的人。 丽姝在唏嘘的同时,丁姨娘指节泛白,脸色突然变得木然,她没有想到小傅氏如此高调的抢位置,又轻佻的仗着儿子装相,家中老夫人居然不觉得她不安分,还要养丽姝。 而她因为怕苏姨娘和傅氏小傅氏嫉妒,一心想着等着她真正地位稳固了有身孕,从此她的孩子才是最得老爷看重的,因此,她借刀杀人压抑自己,甚至让女儿也装傻扮愣,没想到老夫人看都不看一眼。 真是天道不公啊!上位者如同瞎眼似的,只看那些喜欢钻营的,这个世道都坏了。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抢位次(含入v通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5章 第25章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第25章 第25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6章 第 26 章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第26章 第 26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7章 第 27 章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第27章 第 27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8章 第 28 章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第28章 第 28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9章 第 29 章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第29章 第 29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0章 第 30 章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第30章 第 30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1章 第 31 章 为您提供大神 春未绿 的《望族嫡女》最快更新 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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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145 章 遇到大事的时候, 越要沉着冷静,丽姝总是这般告诉自己。 似乎她已经知悉了某种隐秘之事,又不能宣之于口, 毕竟丽姝觉得自己早已嫁人,那太子即便有旖旎心思,也不可能真的如何痴情。无论哪个年纪的男人都喜欢十八岁的小姑娘,自己都二十多年, 再过几年就三十岁了, 谁还会惦记她呢? 只是日后她能不去东宫就不去吧, 这样对自己也好。 丽姝看起来如常,丽贞却心事重重, 待宾客散尽就把岑时放喊了过来, 岑时放不明所以, 但也很快就过来了。 “夫人是身体不好吗?”岑时放问起。 丽贞摇头:“我是想问你,太子对我三姐姐如今怎么样了?树哥儿当伴读的事情我就觉得蹊跷,前些日子太子还亲自见了我三姐一次,我就怕他二人万一有私情如何是好?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其实外地藩王强占臣妻的事情屡见不鲜,倒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太子一举一动全天下都盯着, 郑家也不是什么小户人家。 岑时放想起三姨的样子, 看起来倒是很正派,但的确很吸引人, 平日说话婉转如黄莺出谷, 才气也有灵气也有, 尤其是太子这样的人,常常生病的人更喜欢活泼灵巧些的,这位三姨简直哪里都符合, 刘丽姝简直就是天生为太子打造的。 这样的人如果韶华已逝,倒也罢了,偏偏她容貌倾国倾城,即便生了两个孩子风韵不减越发迷人,上次赛马岑时放就看的很清楚,飒爽英姿又落落大方,说话时也不居功还很千娇百媚心地善良,太子喜欢也太正常了。 “你先别着急,太子很稳得住,也非常冷静,并非一般人。至于见面的事情,如果真的见不得光,你三姐姐也不会说出来,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岑时放安慰住丽贞,生怕她月子里还想太多对身体不好。 丽贞见岑时放这般说,也放下心来。 这也就是丽贞了,头脑简单,不爱想太多,还真的以为就没什么事情了。 却说丽姝回到家中时,正好朱令宣发动了,她又赶紧过去,院子外面的风吹过来时,今日吃的酒也散了不少。 “六少奶奶怎么样了?”丽姝抓起一个从里屋出来的丫头问道。 那丫头道:“稳婆说刚刚才发动,现下还早着呢,说要让六少奶奶沐浴,现下正在吃鸡丝汤面呢。” 听说还早,丽姝就隔着门对朱令宣喊了几声让她安心的话,朱令宣生产的很顺利,半夜就把孩子生出来了。 郑邈比朱令宣小两岁,他们年轻夫妻感情又好,生的女儿更是视若珍宝。 这个消息郑邈还特地写信准备告诉岳父母,只是信还没有寄出去,朱家就遭事儿了。朱廉一行人到了德州之后,朱老夫人成日吃斋念佛不理会事情,也不敢以荆湖刘家的人自居。 但她是不敢,底下的人却不会那么克制,尤其是这次朱家的下人跟随上京,知晓刘家在京城的地位,更是稍稍透露出一些来。 朱廉顺利到德州,虽然有些担心,但随着赴任不久,也就不管了。 可就是没想到朱廉曾经的事情被翻出旧账来,当年朱廉曾经在成王授意下替他买过马匹,此事虽然做的十分隐秘,但旧事重提一看就是别人想弄他,但朱廉反驳不了。 当年迟家女儿嫁给成亲王世子萧昀,朱廉的姐姐是舞阳侯夫人,都有利益关系,当初萧昀声望也很高,朱廉素来胆小,做的很是隐秘,没想到还是被翻出来。 这次不仅是官位没了,还被迫辞官归故里,官身都没了。 朱家简直是晴天霹雳,朱夫人哭天喊地,但也在准备行李,她没别的想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只能回家了。而朱老夫人却明白刘老太爷的报复来了,他们真的是欺人太甚。 “娘,儿子悔恨没听您的话。”朱廉脸色灰败。 朱老夫人倒是有心理准备,当年丈夫死了她寡妇失业都能一个人把一双儿女养大,如今还怕什么呢,只是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我早就说了,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这都怪你爹当年做事太狠了,而刘家也是素来狠绝惯了,当年我那位堂兄就勾结宫中大太监,以至于皇上震怒,他多少年都赋闲在家。且他也是个拎不清的,什么都听他那老婆的,年轻的时候就这般,人家捏死我们跟捏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朱老夫人也是悔恨不已。 朱廉本来寒门出身,若非靠这个世家出身的娘,在官场上都很难走的开。 明明他姐姐是舞阳侯夫人了,他自己不惑之年就已经做到知州了,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朱家最冷静的人居然是董姨娘,她是小妾,本来就是做婢子的,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原本以为做朱廉的妾,从此自己的儿子再也不同了,是管家子弟,没想到兜兜转转,朱廉成了平民。 夫人的儿子一直在杨家读书,当然不必担心,可她的儿子呢?要如何出头。 “娘。”朱二郎进来,脸上也是慌慌张张的。 董姨娘抿唇:“二郎,我写一封信给你大妹妹,你要找可靠的人送过去。” 朱二郎皱眉:“娘,那个死丫头不是一向和您不对付的吗?怎么您要给她写什么信啊,她还能说动郑家不成?” 董姨娘定定的看着他:“你不知道呢,就不要乱说。总之,这封信你要替我送到京中大姑娘手里。” 若是再年轻点,董姨娘再嫁不是问题,可惜她现在是半老徐娘,哪儿也去不了了。 儿子却不能满足一个平民身份,唯一能挣脱这个身份就是靠朱令宣,她听说朱令宣的丈夫才学极佳,又是郑氏子弟,不日就有出头之日,将来帮助自己亲哥哥又有什么不好的。 朱二郎虽然不明白为何如此,但他一贯听亲娘的话,就着人去办。 ** 京中 福宁公主的花宴重开,丽姝自然要去赴宴,说起福宁公主就想起傅明伦来,他从交趾回来在途中病倒,就没回京,一直在南边养病,而福宁公主也是面首不断,如今最宠爱的一位叫董竹,人称敷粉董郎,形容他是玉面郎君。 为了赴花宴,京中贵妇们都开始做新衫,恨不得拔得头筹。 丽姝也有相熟的裁缝,早早的请人过来家中裁制衣裙,选了大半天了,才把衣裳选好,只是衣裳选好了,还要定做头饰。 “今日怕是来不及了,明日咱们上街去挑选。”丽姝对珠兰道。 珠兰笑道:“您放心吧,明日我让人备好车马。咱们去长安街那边,有几家新开的铺子,都是最时兴的首饰,有图册可以选,做的也挺快。” 丽姝很是开心:“那就太好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踏步进来的郑灏问起:“什么太好了呀?” 下人们见郑灏回来,都很有眼色的出去了,丽姝则转过身来,说话都不自觉娇软许多:“我说过些日子是福宁公主的花宴,上京的贵妇千金都要去的,所以呢,我打算去打些首饰。” “是吗?你打算何时去,我陪你去啊。”郑灏笑着坐下。 丽姝道:“明日就去。” 郑灏很是苦恼:“若是明日,我恐怕就陪不了你了,明日还真是有事儿,得去衙门里。” “傻瓜,我还巴不得自己逛呢,自己逛才尽兴,要不然有你跟着,我反而还不自在呢。好了,别苦恼了,笑一笑呀。”丽姝摸摸他的脸。 郑灏心想我就当自己是宠物了,因为丽姝就喜欢这样的。 女人家就是喜欢在这个上面做功夫,丽姝也喜欢这般,越美越好,果不其然,在福宁公主的花宴上可谓是大放异彩。 而郑灏灰头土脸的在吏部办差,吏部是用来控制首辅任用私人的,因此用人上必须小心谨慎。恰逢这个打擂台的时候,吏部尚书病倒了,郑灏就得留下来办事。 他想再这么操劳下去,自己肯定会更快的老了。 丽姝本来就比他小十岁,她是极其爱他的脸的,为此自己只得每日练剑少吃保持好身形,甚至很少饮酒,因为她就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 “算了,天生的劳碌命。”郑灏感叹一回自己。 回去时,丽姝正好没有褪去今日所着新衫,留着给郑灏看,本来就累的够呛的郑灏,看到丽姝这般神采奕奕,姿容绝美,忍不住有些自卑。 丽姝还转了一圈:“你早上走的太早了,都没看到人家穿这一身,如何?好不好看?” “很美。”郑灏由衷赞叹。 丽姝看他脸色疲惫,连忙道:“我见公主府上有一种汤很好喝,叫暗香汤,我就带了一份回来给你喝,是调脾胃的。方子我也要来了,下次我亲自做,来尝尝吧。” 郑灏被她拖着手坐下,喝了一碗暗香汤开了胃,又吃了半碗饭才觉得舒服多了。 丽姝见他心情不是很好,就带他出去园子里散步,郑灏见她一路上巧笑倩兮也跟着心情好了很多。 但为了地位稳固,一只扑棱蛾子飞过来的时候,郑灏又适时表现出自己害怕:“姝儿,你替我把它赶走吧。” 丽姝看他这样依赖自己,立马觉得自己气盖山河,捡起一颗石头朝那扑棱蛾子甩过去,吓的蛾子赶紧飞跑了,她才看向郑灏道:“瞧,我都赶走了,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要不然为何每次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会觉得无比的安心呢!”郑灏一脸感激的看着她。 丽姝见他目如点漆,只觉得自己和郑灏真是天生一对。 第 146 章 朱大人被罢官的事情传到京中时, 朱令宣早已出了月子,她正在丽姝这里陪她染丝线。染丝线可是一个费功夫的活计,槐花染成黄色, 要经过煮、浸染、漂洗最后才成布。丽姝也是很有耐心,每日染一种颜色,很是仔细。 丽姝让人晒出丝线,自己也拿绿豆面净手, 朱令宣也笑着同丽姝玩笑, 不巧就是听了这个消息, 人怔愣了半天。 “邈哥儿媳妇,你无事吧?”丽姝不动声色的问她。 朱令宣勉强挤出三分笑意:“没事儿。” 丽姝点头, 也希望她自己能够想清楚, 作为刘家出来的女子, 她能够还对朱令宣表达善意,已经是不容易了。 而朱令宣是不敢说什么,她也不敢去找刘老太爷,怕事情变得更为复杂。在郑家,虽然她娘家倒台, 郑邈果然是君子, 闻言没有丝毫瞧不起, 也没有半点怠慢她,反而对她道:“早年, 岳父母不嫌我父母双亡, 给你陪嫁大笔嫁妆, 如今岳父母遭难,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我知道,可是你又能如何帮呢?”朱令宣知晓郑邈也是人精, 但得到他口头安慰也是极好的。 郑邈当然也耳闻过刘家和朱家的恩怨,他当然不会傻着求郑灏去说情,他的面子还没有大到那个地步。 于是,他道:“你和婶娘一向关系要好,我听闻婶娘在家也是掌上明珠,长辈们都极其喜欢她,不如你和她求情试试。” 朱令宣想也不想就摇头:“你猜我祖母的事情是谁告诉刘家的,不正是她吗?” 郑邈愕然,他住在郑家,当然知晓丽姝对他们都很不错,掌家很严,在族中是有名的公正之人,可平日说话并不疾言厉色,反而很温柔。 没想到这件事情是她说的,可想来也并不例外,她是荆湖刘家的女儿,不帮刘家,难道一心看在他的面子上,他也没那么大的面子啊! 夫妻二人唯有沉默才行,还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如此才是大家族的生存之道。 丽姝见朱令宣恢复过来,也觉欣慰,倒也没有疏远她。 只是过后,听闻朱家人送了一封信来,朱令宣居然病倒了,还病的不清。 丽姝打发人过去探病,回来回话的人道:“奴婢看邈六奶奶嘴边一圈泡,看起来是急的,也不知道急什么。” 珠兰生怕丽姝去探病,过了病气,故而笑道:“还能有什么,无非是朱家人让她求情罢了,可邈六奶奶是个明白人,她知晓其中利害。既然如此,您就等她自己想清楚吧。” 丽姝点头:“好。” 如今已经到了秋天,频繁有人咳嗽风寒,丽姝近来都不怎么出门,也是怕生病。 这朱家已经是穷途末路,朱令宣也翻不起什么大浪,郑邈现下还未曾有功名,况且郑邈也不是糊涂人,这些和他关系并不大。 这件事情她就没有关注了,只是朱令宣再过来请安时,整个人空荡荡的,原本合体的衣衫都仿佛大了一圈。 丽姝关心的问了几句,朱令宣也是闭口不言,谎称自己无事,而丽姝也自然不会随意提起,否则,朱令宣向自己求情,她还得为难。 丽姝就属于不太爱管闲事的性子,尤其是朱家已经倒了,做什么都无力回天。一个官员和造反的人联系在一起,几乎就是没什么前途了。 一切如常,仿佛所有的痛苦都能流逝。 即便丽姝听到娘回家,家里也是无人提起,刘太夫人还请了书瑞的未婚妻一家到家里玩儿,这也是丽姝头一次真正的见过这位嫡亲的弟妹。 小傅氏没有参与选儿媳妇,天然就有些排斥心理,约莫就是刘老太爷只看门第,选中的人恐怕脾性未必对味,可作为儿媳的她还不能反抗。 倒是丽姝劝道:“娘,既来之则安之,若是女儿被人家家里嫌弃,又如何呢?” 小傅氏微微点头。 书瑞的未婚妻出自陇西李氏,小字观音,听闻家中人礼佛,故而取名如此。她是随她母亲李夫人来的,容颜美丽,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小傅氏见她行礼姿态优美,脸上也好看许多,丽姝更是道:“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李夫人往日和丽姝在不少宴会上也见过,但没有多熟悉,不过是点头之交,只是知晓郑侍郎颇宠其妻,从不纳妾,一心一意守着妻子过日子。 现下见她态度友好,不免为女儿感到高兴。 李观音今年十四,豆蔻之年,模样看起来很温婉,还给丽姝进献了几色丝线,丽姝把自己手上戴的镯子当即送给她。 李观音也顺道打量了一下未来的几位姑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早已听闻三姑太太才是未婚夫嫡亲的姐姐,因此送的礼最厚。 甚至李观音还和书瑞远远的见了一面,书瑞生的身材高大,眉目清朗,聪明绝伦,李观音原本见他同胞姐姐,就已经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现下再看未婚夫,更是这般俊朗,心中如饮醇酒。 只是她从小就立志要嫁给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儿,偏偏她因为年纪小,错失选太子妃的机会,让表姐捷足先登。 “李姑娘。”丽姝喊了她一声。 李观音才回过神来,连忙喊了一声:“郑夫人。” “这里风急了,你还是先进屋吧。”丽姝看的出来这个李观音表面温婉,心里倒是看起来野心颇大,见了自己的弟弟只有一刹那的欢喜,之后便是审视。 李观音颔首笑着进去。 这也算是见了一面,等明年过门就好了,丽姝问起小傅氏:“这次您还去直隶吗?” 小傅氏摇头:“不去了,你弟弟的婚事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的,还得我亲自准备,早日娶妻进门,也早日有好处。” 丽姝笑道:“也是。” 只可惜小傅氏的这番话打了水漂,因为国丧,永初帝这位执掌大临多年的帝王,终于在这一日午睡时昏睡过去,太医赶过来时,人已经没了呼吸,宫中宣布永初帝驾崩。 第 147 章 新君持衡拥璇, 人虽然病弱,却是虎狼之君。 丽姝已经着好丧服,国丧期间, 高品阶命妇还要进宫进宫哭丧。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丽姝一身白色,反而显得楚楚动人。 原本藏在心中的秘密, 丽姝也想说出来了, 只是她很忐忑。因为这种事情男人很容易忍不了, 可她若说出来了,以郑灏对自己的感情, 也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若太子真的对她有意, 想对策倒也罢了, 若太子对她无意,岂不是自己制造麻烦? 但现下她要进宫,以前束手束脚的太子,可是现在的帝王了。 “你等一下再走,我同你说一件事。” 郑灏顿了一下:“怎么, 你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吗?” “我问你, 我这个年纪, 还有位高权重之人会喜欢我吗?”丽姝问他。 郑灏重新打量了一下丽姝,只觉得心口火热, “会。” 没想到郑灏这般说, 丽姝见他眼神深邃, 捂住了胸口道:“我说这件事情你别生气,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 她就把丽贞对她的态度,东宫厚赏, 甚至她七妹妹中选的事情说了一遍,再抬眸看郑灏的眼色,又连忙道:“这也未必是真的,但是就怕皇上不顾体统,你看皇上为君如何呢?” 郑灏见丽姝说完话之后,整个人轻松百倍,神情也放松了,他想这种事情恐怕她在心中憋屈了多时。 “皇上想成有为之君,便不会胡来,自古想在青史留名的君主,都会有更多掣肘。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不要像惊弓之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郑灏先让她放宽心。 虽然平日丽姝知晓郑灏很女孩子气,爱哭,怕鬼,又怕黑,但是关键时刻非常靠谱。 得了他这句话,丽姝就心情轻松很多了:“好,那我准备点洋葱汁儿,到时候也好哭出来。” “等等。”郑灏替她把头上的银钗重新插了一下。 丽姝向他甜甜一笑:“谢谢。” 郑灏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轻声道:“我先走了。” 丽姝颔首。 她原本以为郑灏会追究不放细节,或者怪她生的太美不安分,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放心,他再去想办法。 进了宫中,先去向新任皇后请安,王氏成为皇后之后,愈发的端庄。现在在孝期,三年也不能生子,据小道消息,这位王氏并不受宠,太子更喜欢年轻活泼漂亮的女人。 原本在东宫时,后宫人还不多,她都很难受宠,更何况天子守孝过后,肯定要大选秀女充后宫,将来人多了,再要宠就很难了。 任凭你身体再好,皇帝不去你那儿,你也很难诞下孩子。 而在后宫,有没有子嗣这是很重要的。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丽姝行了大礼。 王皇后抬了抬手,就有女官喊:“起。” 如此丽姝方才站起来,一抬眸又看到了王皇后身边坐着的两位青年妃子,一位是她的老熟人,她那位七妹妹,现在封了淑妃,另一位也是曾经的太子良娣,生了二皇子,被册封为贵妃。 贵妃姓崔,年纪比刘淑妃大一些,看起来很有气势,倒是刘淑妃一看就是无聊的样子。 她们都要去哭灵,自然也就不方便叙旧,女眷这边一切以王皇后为尊,丽姝还见到了不少她们家亲戚,她祖母伯母还有娘都来了。 丽姝索性和她们在一起哭的很大声,丽贞刚出月子也要进宫哭,她现下也是帕子往眼睛下一薰,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但是让她难受的是,脸上涂脂抹粉,妆全部花了。 见丽贞这般,丽姝心想还好自己今日素面过来。 一行人哭完,又有皇后的人请她们去后殿歇息,丽姝这才舒了一口气,帮忙扶起祖母和娘。小傅氏看了丽姝一眼,“今日没有敷粉吗?” “对啊,敷粉很容易把妆弄花了,索性我就素面朝天的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很丑?”丽姝歪着头道。 小傅氏摇头:“没有,你肌肤细腻如白玉,没有上妆反而看起来年纪小了好几岁。” 丽姝心情很好:“那就好,不过我虽然没有敷粉,但是也涂过香膏,明儿给您一瓶,真的挺好的。” 母女二人相伴,丽姝还和小时候一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茶水也喝了不少,一下就要出恭了。 “该,快去吧。”小傅氏拿女儿也没办法,小嘴说个不停,表面上拿帕子捂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很伤心。 丽姝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心没肺了,以前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还常常睡不好,忧心忡忡的,可是跟郑灏在一起,再大的事情有人兜底,她心情舒畅许多。 九曲八拐的出恭完,丽姝就想快些去后殿,没想到刚一出来就碰到了曾经的东宫,现在的天子。 这……这不就是前世她见过的天子吗? 之前见到太子都是面白无须,如今再看他蓄须之后,整个人气质完全变了。 “臣妇给皇上请安。” 早知道她就不往这里走了,这个地方这么僻静一看就是无人来的地方。 而皇帝显然是早就打探了她的行踪,他小时候常常身体不好,甚至太子之位都岌岌可危,所以常常喜静,而丽姝不同,她嘴唇上扬,仿若蜜糖,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她娇媚中带着纯真。 “起来吧。” 丽姝垂手,低着头,不敢多话。 但皇帝似乎只是瞟了她一眼,就施施然的走了,丽姝这才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她就赶紧跑去小傅氏那儿了。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张鲤闻弦歌知雅意,但也知晓臣下之妻,尤其是重臣之妻不可戏。否则文官的唾沫星子也会把人淹没。 “陛下,郑夫人已经走远了。” 皇帝脸上并不露出分毫,因为他如果露出感兴趣,就怕下面的人自作主张做出一些事情。喜欢一个人,不是强取豪夺,而是让人变得更好。 就像唐玄宗对杨贵妃,说是爱极,最后却落得那般下场。 他并非那样的人。 丽姝从宫中回来,反而松了一口气,丽贞见丽姝心情很好,想出言讥讽,但想起皇上,不敢多说什么了。 她到家就呼呼大睡,郑灏回来时,见她脸上有酣睡的痕迹,忍不住笑了,这个小傻子。 见她睡的太沉,眼看晚饭时间到了,他才不得不摇醒她,丽姝这才揉着眼睛坐起来。郑灏搂着她道:“今日让厨房做了你最爱的琵琶大虾,快起来用。” “好勒。”丽姝一点起床气都没有,趿着寝鞋,就去桌子附近。 他们夫妻用晚饭时,天色已经昏暗了,桌上点着半丈高的烛台,烛台上燃着三支蜡烛。丽姝突然笑道:“信宿渔人还泛泛,清秋燕子故飞飞。我们像不像在江中吃饭一样,点了几盏豆灯,晃晃悠悠的。” 郑灏好笑:“你这是还没睡醒,头发昏呢,所以才泛泛、飞飞。” “还敢打趣我,哼。”丽姝皱皱鼻子。 她现在确定皇帝对她没什么意思,心情非常好,因此和郑灏开玩笑,还说了今日的事情:“我出恭之后凑巧碰到皇上了,他正眼都没看过我,所以早上我跟你说的事情肯定就不可能了。哎呀,要不然,真的吓死我了。” 郑灏本来上午还在担心,已经让人去探查,没想到丽姝居然这么说。 可是…… 郑灏微眯眼,一个偏僻的地方二人偶遇,本来就不是很正常。 偏偏丽姝,丽姝这个人在别的事情上非常敏锐,几乎没有人比她更敏锐,但是在男女事情上,郑灏总觉得她其实缺一根筋。 似乎她觉得世上男人除了他外,都是坏人,那些对她动心思的都是那种色眯眯的。 但是这世上不是所有喜欢她的男人都是坏人,都是见色起意。 那从此自己就要加倍对丽姝好了,却又不能让她察觉到负担。 “虽说如此,但能少进宫就少进宫吧,规矩那么多,还要行礼,麻烦的紧。”郑灏笑道。 丽姝重重点头。 郑灏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像你说的事情,我也正在找宫内熟人打听,你放心吧。再者,有言官等着出名呢,作为皇上约束也不少。” “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丽姝开心。 郑灏见她刚刚吃完苋菜,嘴红红的,娇艳欲滴,忍不住欺身上前。大家平日觉得郑灏非常正人君子,而且他属于晚上一定要漱口还有沐浴完,才能做夫妻亲密之事,现在身边还有下人,他这样的情难自已还是第一次。 珠兰等下人赶紧下去了,而丽姝也被他亲懵了,亲完还晕陶陶的。 除去一桩心头大事,丽姝更是听闻大皇子向皇上请求让自己教授他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的乐,皇上几经考量,又询问内阁,内阁以女子为由拒绝了,皇上也同意了。听闻是郑灏力荐,说她琴艺师从古琴圣手严清,如今严清存世之琴谱也只有丽姝一个人能弹完,希望大家能给丽姝一个机会。 做皇长子的先生啊,丽姝看向郑灏,郑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如何?有没有信心。” “有。可是……”丽姝总觉得进宫教授有点不好,虽说可能是她猜错皇上的心思,但有万一呢? 郑灏笑道:“难道就因为如此,就为了些莫须有的事情,就让你一辈子藏在我的身后不成。你学了那么多年的琴艺,应该有更大的发挥,况且,若是皇长子有一日真的继承大统,你从此就青云直上了。我喜欢你,应该让你更好才是啊。” 丽姝重重点头:“你可真好。” 丽姝成为皇长子先生的消息传来,娘家人来的最快,连丽贞都过来了。丽贞心想,三姐夫真是天真,这下算是把羊送入狼窝,还沾沾自喜呢。 但即便如此,丽贞面上也是恭喜状,也不揭破,还暗自觉得郑灏心大。而丽柔对丽婉笑道:“三姐姐从小学琴,现在终于出息了。” 在一旁的朱令宣见状,总觉得为何有的人的人生这么好,所有人都爱她,出自望族,爹娘和睦家中妾侍都没有,她自己还生的美丽,还是有名的才女。 不像她,这么多年来,原来她是个偷龙转凤的人,曾经傲然的嫡出身份居然还是假的。她曾经厌恶的董姨娘,口口声声在信里说她是她的女儿,朱令宣不敢相信,觉得董姨娘是红口白牙的乱说。 可相貌骗不了人,她生的根本不像朱夫人,更像董姨娘。 怎么办?她该如何是好,她应该相信董姨娘的话吗? 第 148 章 要说丽姝去宫里教琴, 最高兴的是树哥儿,他就是当着这么多人,也是围在丽姝身边, “娘亲,那我们可以一起进宫吗?日后儿子在宫里是不是也能看到娘亲了。” “我一旬才进宫三次,教授的日子也不定,自然不能每日都看到我了。不过, 娘亲亲自教你学琴, 也会看看你在宫里有没有好好学。”丽姝搂着树哥儿, 也很开心。 再抬头又见到祈哥儿,这孩子自从去了书院之后, 就端着小大人的样子, 浑然没有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劲儿, 丽姝见他眼神向往弟弟,却又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别别扭扭的。这个样子,让丽姝有点刺痛。 两个儿子,就很容易哦一碗水端不平。 就像郑家, 若非郑清只是身体不好, 否则郑夫人常年给郑清那般关怀, 郑灏未必心里不膈应。 “祈哥儿过来说话,怎么怵在那儿。”丽姝对他招手。 祈哥儿才慢慢吞吞的过来, 丽姝拉着他的手问起他近日情况, 树哥儿也在一旁凑趣, 丽姝见祈哥儿变得活泼才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小傅氏看到这样的情形,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书瑞和书麟。她就没这种困扰, 因为三个孩子中,她最疼的就是女儿。 书瑞是要成亲的人了,又要在明年科举,已经是个大人了。 他和丽姝不同,性情很像小傅氏,沉默温和,却胸有丘壑。不像丽姝和刘承旭,看起来像老虎,用的手段都在明面上。 书瑞和郑邈倒是很能说到一起,二人都是世家子弟,性情还颇为相投。 聊起姐姐的事情,书瑞也是笑道:“我姐姐自小琴诗书画不下于男子,现下承蒙天恩,还能进宫教导皇长子,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世人常说女子该三从四德,女子无才本是德,可我说女子该多读书才好。” 郑邈笑道:“正是,婶娘在我们族里也办了女子族学。我们族里的姑娘家都能读书,郑家女如今是被人踏破门槛,远近闻名啊。” “娶妻不贤毁三代,娶妻贤惠好三代。”书瑞很是感慨。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越变越小,几近于无,丽姝又让人准备了美酒佳肴,时兴鲜果,专门设在亭子里,男人们谈天说地,女人们也在一处说话。 要说丽姝很是大方,她刚成婚时,嫁妆并没有丽贞那般丰厚,现下经过数年打理,越发得心应手,又掌了家业,平日不铺张,但却不小气。 郑家现下就她一个女眷,时兴的首饰绢花衣裳完全都穿不完,她自然拿一些崭新的出来送人,还道:“这是我们大爷的同侪在扬州府做官,过来我们府上送了好些濮绸过来,这些据说是南宋淳熙年间就开始有名的,我看这些颜色都很好看,我自己也穿不完,就分些你们。” 丽柔现在洗炼之后,早已不大相同,她见丽姝真心实意的,也就笑道:“那我要两匹蓝的,我爱穿蓝色。” “成啊,四妹妹可是我们家最美的姑娘,这种浅浅的蓝色,让人很安静,若是外面再罩一层纱衣,那就太美了。”丽姝抚掌。 丽柔家里其实不缺钱,吴家当年豪富,分家给小儿子也是毫不手软,还有吴夫人的私房也给了不少他们,但是姐妹们在一起图的就是一乐。 丽贞本来是不想自降身份,可是听到丽姝夸丽柔,她赶紧抢了两匹正红色:“我喜欢这两匹红的。” 别人都让着丽贞,丽姝素来不让她,只是似笑非笑道:“也好。” 一旁的丽婉和丽柔捂嘴直笑,这也是难得的姐妹和睦时光了。 用完饭,天色已黑,她亲自送亲戚们回家,自己却是累极了。 明日就要进宫了,一切都会顺利的,丽姝暗自在心中道。 宫中早已准备妥当,丽姝进宫时,先去见了刘淑妃一面。刘淑妃虽然有些不着调,更何况她本来有点怕丽姝,可是好不容易有一个熟人进宫说话,刘淑妃终于可以松快一些了。 “三姐姐,上次在皇后娘娘,我们都没好好说话。” “是啊,现下承蒙皇上天恩,由我进宫教大皇子琴艺,你我姐妹二人也能见上一面,实在是感激不尽。娘娘身子如何?近来冬日,天寒地冻的,您可万万要保重身子。”丽姝道。 刘淑妃心里一暖,连忙道:“如今我忝为妃位,日子倒也颇过的去,三姐姐不必担心。” 丽姝道:“家里上下都惦记娘娘呢!正好我也带了一些礼物要送给娘娘,还望娘娘笑纳。” 礼数上丽姝还是很足的,而且也知晓刘淑妃年纪小,喜爱鲜艳的衣裳,但此时在孝期也不能穿,丽姝也不好送布匹那些进来,就准备了几样好看的小玩意儿,一对瓜瓣式桔红玻璃灯,颜色又暖又很可爱,再有一对梅红缕金小灯笼子。 另外还有一套水上浮,所谓的水上浮就是用黄蜡做成的凫燕、鸳鸯、乌龟放在水中玩儿。 果然,刘淑妃样样都很欢喜,她在闺中时,就是极其寂寞的,每日针线活做不好,读书也不成,都挑剔她,她跟着周姨娘更是什么都不敢说,有时候还被乳母婆子们辖制,没人管她玩什么。 “都是些民间小玩意儿,想着娘娘您在宫中可以闲暇时把玩,只是略粗鄙了一些。” 刘淑妃却摇头:“三姐姐,这些我都很喜欢。日后你进宫,别带那些贵重的了,在我这里也不过是摆设,倒不如这些来的有意思。” 丽姝看向她的目光略带了一丝同情,偌大的皇宫金碧辉煌,却像一只金色的笼子一样,里面的人只能永远困在此处。 无论如何,感慨完之后,丽姝见刘淑妃很喜欢她送的这些小玩意儿,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送对礼的待遇就是刘淑妃派遣自己宫里的首领太监亲自带丽姝去上书房,皇上为表尊师重道也和大皇子在此处,见刘淑妃的首领太监带丽姝过来,还非常疑惑何时淑妃也变得这般懂人情世故了? 第 149 章 丽姝见到皇帝和大皇子, 立马行三跪六拜之礼,即便自己是先生,但都是先君臣才能是师徒的身份。 新任皇帝显然也是一位很重视尊卑之人, 等丽姝行完礼,才道:“郑夫人不必多礼,稷儿来拜见你的先生。” “臣妇如何敢当皇子拜见。”丽姝赶紧避开,并不受礼。 萧稷则躬身行礼, 丽姝更是表现得诚惶诚恐, 又上前虚扶:“大皇子也实在是太有礼了, 依臣妇所见大皇子日表英奇,天资粹美, 又器宇不凡, 真是天家之幸。” 皇上抬手:“朕的孩儿就交予夫人了。” “臣妇一定不负所托。”丽姝笑着答应下来。 皇上微微颔首, 负手出去,他能够过来,已经是表示很看重萧稷这个长子了。而萧稷对丽姝却满眼濡慕,尤其是丽姝救过他,还有他的伴读树哥儿也是丽姝的儿子。 可宫里都是人精, 连皇子也是如此, 就说萧稷是良娣所出, 但他母亲早去了,他之前是养在太妃处, 和皇后并不亲近。但小小年纪, 已经知道人情冷暖, 上次若非是丽姝,恐怕他小命难保。 如今,她又成了自己的先生, 萧稷有一种自己人的感觉,对丽姝越发恭敬起来。 丽姝也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树哥儿,这小子在家里叽叽喳喳的,没想到在宫里很是那么回事儿,眼神里一幅想过来说话的冲动,但也克制住了。 这点丽姝很满意,有分寸很重要。 桌上早已摆了几架琴,丽姝不是那种老夫子,但也不会故意讲新奇的让大皇子只知道皮毛趣事。 “大皇子现下可以同我说话,臣妇现下只用古琴回应如何?”丽姝笑道。 这就引起了大皇子的好奇。 一个时辰的琴课,当然很是成功,萧稷跟着别的师傅,都是他们读一句,自己读一句。有的先生讲的倒也生动,但是没有琴课学起来这么轻松,而是大皇子很少见到这么年轻的妇人,让他想起自己的娘来。 丽姝上完琴课,让他们每日在家多看琴谱,等过几天再教其他的。 大皇子点头答应,心情很好,又和树哥儿道:“你母亲要回去了,何不同她道别?” 丽姝心道自己天天和儿子见的多了,此时在宫中何必多此一举,故而道:“大皇子,宫中自有规矩,臣妇此时该离开了。我们叙母子之情,有的是功夫,您请放心吧。” 固然有些不近人情之举,但是看在皇帝的眼里非常满意。 太亲近了,就很容易有幸进之意,到时候撺掇大皇子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就不好了,是他提出让丽姝做大皇子的老师,一方面是想抬举她,喜欢一个人本来就应该给她好处,而不是让人家为难,这种做皇子老师的做法也十分体面,二方面也是之前他见过丽姝,知晓她为人谨慎,并不是那种得意忘形之人。 罢了,今日翻牌子就翻刘淑妃吧。 却说刘淑妃那儿正忙活着等晚上沐浴时,把小玩意儿漂在浴桶里,看是不是真的能够水上浮着,只是没想到她得侍寝。 天子守孝以日代天,因此翻牌子也没什么顾忌。 刘淑妃按照规矩过去,皇上此刻正在批阅折子,她立马上前抢了太监的活计,亲自倒茶奉上:“陛下,您批阅奏折太过劳累,臣妾给您送一杯茶来。” “咳咳,你放在这里就好。”皇上身体一直不算特别好,又容易失眠,所以晚上从不吃茶。没想到她居然给自己奉茶来,皇上也不好跟她多说什么。 刘淑妃也是没话找话说,还堆起笑容道:“今日臣妾的三姐姐进宫,说是要教大皇子,也不知道如何了?” 皇上看了刘淑妃一眼,心道,你姐姐比你精明百倍不止。 而刘淑妃见皇上沉默,还以为他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皇上突然揉了揉眉心:“朕今日打算通宵批阅折子,你先回去吧,这里不必你伴驾了。” “是。”刘淑妃闷闷的。 她下人见她闷闷的,还被皇帝送回来,好歹把丽姝送的小玩意儿放浴桶里,刘淑妃一下就活过来了。 宫中这些闲事儿,丽姝当然不知晓,她回到家里之后,先足足睡了半个时辰才缓过来。别看她仿佛轻松的很,其实心里也是打鼓的,尤其是宫里规矩多,完全不能行差踏错。 郑灏知晓她今日头一天进宫,也很早回来陪她:“如何?” 丽姝点头:“很好啊,大皇子还是很听话的,就是咱们小儿子平日看起来调皮的很,在宫里也很听话。” “这就好。”郑灏替她按着太阳穴。 丽姝翻了个身,就把上半身都压在他膝盖上,郑灏笑了:“做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虽然很累,但是我还是很有干劲儿的。”丽姝道。 话虽如此,丽姝又不免问郑灏:“现在是新皇帝上任,你这个吏部侍郎能合新君的意吗?其实我就很担心你。” 她就怕郑灏可能仕途不得意,所以推自己去大皇子身边。 郑灏摇头:“没有的事情,新君继位,我的位置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也会有一些人事变动,但无事的,你别担心。” 外面的事情丽姝并不懂,官场上瞬息万变,今日是朋友,明日是敌人。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只是我不是那种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人。”丽姝看向他。 郑灏点头:“你就放心吧。” 的确,郑灏颇会做官,新帝上任,多数换了自己的人马。郑灏的地位却岿然不动,然而刘承旭却被人弹劾在江西任上,私自开粮仓,先停职查办。 其实刘承旭当年这般做,实际上是备受称赞的,甚至当年内阁给的评语都是“民为重,君为轻”,先开粮仓赈济灾民,才没有造成动乱。 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家来退婚了。 丽姝赶紧回了娘家一趟,先去见了小傅氏和刘承旭,刘承旭倒是想的开:“如今我官位没了,大哥也不再是锦衣卫指挥使,即便有淑妃在宫中,还有几门厉害的姻亲,但本家到底不成了,他们要退就退吧。俗话说的好,人因利而聚,便会因利而散。” 丽姝想祖父和祖母不看品德,只看门第,完全是因为在朱老夫人的事情上的后遗症,以至于矫枉过正。 现下也算是尝到苦果了,即便书瑞同那李观音没有私情,也没有爱慕,可会试之前被退婚?今科会不会受到影响? 而李家是否找到了新的靠山,所以脸面都不要了? 丽姝陷入沉思。 第 150 章 丽姝同爹娘叙话后, 很担心弟弟,可实际上因为姐弟二人有年龄差距,外加她出嫁比较早, 实际上平日她和书瑞交流并不多,多数都是书瑞和郑灏聊天。 现在要劝,丽姝也不知道如何劝。 能想通的不必劝,若不能想通, 自己过来一趟, 也不过是增添他的烦恼。 因此, 推开书瑞书房的门,她又踌躇了, 面上带着犹豫,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书瑞手里正拿着一册书在看, 他一袭青衫,桌前摆着一盆青翠的柱子,丽姝觉得他的衣裳和前面的翠竹仿佛浑然一体,看起来遗世而独立。 “瑞儿,姐姐可以进来吗?”丽姝笑道。 书瑞没想到姐姐会过来, 连忙起身:“怎么不能, 姐姐是有何事?” 他这么聪明, 怎么可能不知道丽姝所来何事,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丽姝见他特地避过去, 不免道:“家里的事情我听说了, 其实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鲜。便是当年我自己, 也未必没有患得患失过的,还有你傅表哥,已经定亲了, 都能被拆散,可见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听了这话,书瑞却笑了:“姐姐,其实我并非为李家悔婚的事情而不自在。” “那是为何?”丽姝坐下来,静静听他说。 书瑞摇头:“这桩婚事是祖父替我定下的,原本也是好心,新娘出自陇西李氏,两家门当户对,他亦十分看好。如今出了这件事情,祖父原本身体就不好,现在更是病倒了。” 丽姝却道:“其实婚姻之事也并非全部看门第是否相当,主要是看人好。祖父和祖母固然是希望咱们都好,可是不是嫁的高就未必好,也不是娶妻门第越高就越好的。” 书瑞心想姐姐重一个“情”字,所以,一切都是从情出发,所以很是天真。姐夫也愿意保护姐姐的这点天真,自古结亲就是为了结两姓之好,不以各人意志转移,哪里有什么感情。只是这件事情让他们家有失颜面,书瑞不可能轻轻揭过。 因此,他也用丽姝的脑回路解释:“姐姐说的是,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又有几个人能够守住本心的,我不怪谁。你放心,这次会试我会努力的。” “难为你这般想的通,你的婚事姐姐替你筹谋,一定为你娶一个才貌双全有情有义的好女子。”丽姝平素不太爱为人做媒,做的好也就罢了,万一人家夫妻关系不好,就会怪保媒拉纤的。 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她也不能不管。 书瑞笑道:“姐姐,那就拜托你了。”又怕丽姝担忧,书瑞不禁道:“其实我想只要我有功名,何愁没有女人嫁给我,男子汉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 本来是来安慰书瑞的,没想到书瑞自己这么通透,丽姝也是松了一口气。姐弟二人又说了好些事情,比如丽姝进宫见了刘淑妃,大皇子云云,书瑞都一一含笑听着。 从书瑞那里出来,丽姝又去刘老太爷那里探病,显然老太爷病情恶化的很快,连太夫人都坐在外面,有些神思不属。 丽姝非常清楚,这段属于刘家最辉煌的巅峰也许很快就要过去了。 人生永远都是这般,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李家退婚退的很快,但退婚之后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定下亲事,而是表示女儿李观音素来瞻仰道法,因此在水云庵做了个女冠子,如此刘家倒也无话可说。 而李家退婚的事情让朱令宣感叹人世无常,去岁,刘家来势汹汹让她父亲削职为民,爹娘慌不择路,这么快刘家就倒霉了。 她决定看丽姝是如何处理的,显然丽姝的表现很沉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失措或者痛哭流涕。 朱令宣一直按捺住不动,不去回应董姨娘,但心里总是慌乱的,因为她很怕这件事情是真的。可现在看到丽姝,她也决定要沉稳些了,管董姨娘说什么,这么多年她都是朱夫人的女儿,那就是朱夫人的女儿。 何必纠结那么多呢! 朱令宣时隔半年都没有回信给董姨娘,只有给朱夫人的信件衣裳补品那些托商队带回去。 董姨娘没有等到朱令宣的回信,却等到朱令宣的打脸,她气的出了一身汗,嘴里还道:“忘恩负义的臭丫头,若非是我,她又怎么会成为朱家大小姐,十里红妆嫁得良人,忘本的东西,只拣高枝飞去了。” 董妈妈很是冷静:“你急什么?我听说昨儿姑太太也来信了,舞阳侯的爵位恐怕还是由表少爷继承,刘家反而倒霉了,刘家二老爷被罢官,下一代也都没出仕,甚至刘老太爷据说也奄奄一息,咱们家只要有舞阳侯在,总会起复的。” “娘,您说的可是真的。”董姨娘看向自己的母亲。 董妈妈点头:“的确如此,所以你要蛰伏下来,好生服侍好老爷,至于夫人那里,想法子引诱她瞧不起老爷。到时候家里如何,老爷的心偏向哪儿,可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蛰伏等待,董姨娘不信别人,倒是很信自己的亲娘。 她虽然气恼自己,但也会帮她。 “好,女儿会努力的,九十九步走走了,总不能在最后一步犯糊涂。”董姨娘沉下心来。 从此董姨娘一改往日态度,对朱老爷十分上心,也再没有信去京里了,朱令宣也是平静许多,她又很快有了身孕。 丽姝得知她有了身孕,派人送了补品过去,而她自己亲自去了感念寺一趟,为祖父和弟弟求平安符。 不巧却在此处碰到了李观音,她看起来一身纨素,神情倒是很清明。 丽姝看向她,直言不讳道:“你是真的向往佛法,才解除婚约,从此遁入空门吗?” 她唯一见过真的遁入空门的人是迟女冠,如今也早已化为白骨。而李观音,神色清明,连做女冠子,头发都梳的整整齐齐的,即便头似道姑,还特地选了相配的冠子,还有心情打扮,怎么可能是真的遁入空门,毫无牵挂。 第 151 章 李观音面对丽姝的质问, 其实是有些想不到的,她其实觉得小傅氏和丽姝对她未必多喜欢,如今却专门跑来问, 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李家退婚时,刘家并没有计较太多,反而积极处理,没有二话, 这让李家也有些愧疚。 “郑夫人, 我母亲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自小瞻仰佛法,并不适合成婚, 又何必害人呢?这样对你家三郎也未必是好事啊。”李观音淡淡的道。 她本以为丽姝是兴师问罪, 没想到丽姝闻言却转笑:“其实你打什么主意, 我略微能猜出来几分,我如今见到你了,也不是来骂你,只是我弟弟因为此事遭受无妄之灾。若旁人说起这桩婚事的不是,也劳烦你们李家不要推到我弟弟头上。” 李观音重新审视的看了一眼丽姝, 心道果然是个聪明人, 她的想法除了家里人知晓, 压根就无人清楚,偏她却看出来了。 难怪世人都说刘家的钟灵毓秀都长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现在她爹官位没了, 她还能稳稳的给大皇子当老师, 没有丝毫影响。 李观音其实内心也未必没有纠结, 当时所见书瑞的确是青春美少年,和她年纪相仿。且两家退婚,也没有撕破脸, 刘家也没有议论她什么,因此,她还是很感念的。 “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说他的问题的。” 丽姝笑道:“那就祝你前程似锦了。” 李观音脸一红,讷讷不知所言。 了结了这桩事情,丽姝回去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又在后园打秋千,她其实不太担心她爹的前程。就像她爹这样的人才,大临还真的缺不了他。 如今新旧交替,如郑灏这样的人凤毛麟角,非常懂做官。 等她玩够了,又兴致勃勃的去园子里采花瓣,准备洗花瓣澡。现在两个儿子都不必她再跟手跟脚,家务也打理的顺心了,也没公婆在前要服侍,郑灏对她百依百顺,也算是自由自在了。 晚膳时,丽姝还特地让厨房准备了青梅酒,等郑灏回来,二人小酌一杯。 郑灏听说她遇到了李观音的事情,忍不住问她:“你的意思是她当女冠子是假?” “当然是假的了,你看人家杨玉环做贵妃之前还做过几年太真道人,是不是?”丽姝门儿清。 郑灏笑道:“可未必李观音就能顺利入宫啊,我见皇上不是那种贪图美色之人。” “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是,男子有雄心壮志,可是皇上子嗣不丰厚。皇后不受宠,我那位堂妹似乎也不怎么受宠,且我听闻礼部打算等皇上丧期过了再选淑女充盈后宫,李观音今年也不过十四岁,再过三年也才十七,可不就正好?”丽姝道。 郑灏恍然大悟:“没想到李家还有这样的心思。” 丽姝托腮:“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你也别完全相信我。” 见她这样的娇艳欲滴,郑灏不知怎么想起宫里让她做大皇子先生的事情,他点了点丽姝的鼻子:“你若是再年岁相当,恐怕宫里没她站的地方了,丽姝,你怎么想的?” 丽姝哼了一声:“我才不要二手货呢,我要的男人就是你这样的,我觉得你就是为我天造地设的一个人,我心里和眼里从来都没有别人。当然了,你也不能背叛我,要是背叛我,我就打你,还要带着你的钱和你的儿子全部跑走。” 这话郑灏爱听,别看他在外面长于才干杀伐果断,但是在家很乖顺,尤其是丽姝说完,他还笑道:“你知道的,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有时候,丽姝觉得自己在郑灏面前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就像现在,这样的狂言如果被小傅氏听到了,恐怕都会晕过去。 所以,她今日洗了花瓣澡,笑眯眯的搂住郑灏的腰:“今日我陪你去书房。” 难得还有这样的待遇,郑灏指了指她的衣裳:“再披一件披风。” “好勒。”丽姝显得很温婉和顺,任君采撷的样子。 她越是如此,郑灏就越是被勾的心痒痒的。 夫妻二人在书房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会试揭榜之日,书瑞已经去了湖广会馆转了一圈才到家中,在门口碰到丽姝了。而丽姝见着书瑞很是高兴:“正好我做了你爱吃的,用食盒装来了,快跟我进去尝尝。” “姐姐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呀?”书瑞吸了吸鼻子。 丽姝道:“白牛肉切的薄片,滚烫烫的清汤,我托人从云南带来的甜酱油,只有云南才有这种甜酱油的。酥软又不碎,你说好不好吃?” 书瑞很是期待:“那我可太期待了。” 姐弟二人相携入内,刘承旭见丽姝提着食盒,带着酒过来,不由得道:“如今我得借你弟弟的面子,才能饮酒了,快拿给我闻闻,是什么酒?” 丽姝笑道:“娘还不是为了您好,才不让您喝酒的,如今倒好,您自个儿倒是抱怨上了,等会儿我就和娘说去。” 刘承旭到这个年纪是天不怕地不怕,倒是很怕老婆,因此丽姝这么一说,他就赧然:“别告诉你娘。” “知道啦。”丽姝决定不逗她爹了。 父子二人对坐吃牛肉喝酒,正好小傅氏过来了,丽姝看到她娘就问:“我发现了一种特别好看的胭脂,我觉得很适合您,专门拿过来的。” 小傅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年纪都大了,哪里涂抹那些,别给我了。” “才不是呢,我娘最美呢。我都忘记跟您说了,去年元宵节,咱们娘俩一起出门,您知道路上看您的人有多少,我可都数不过来了。”丽姝真的觉得娘亲是最美的,尤其是重生以来,见到娘亲第一刻,她就觉得娘亲是世上最美的。 小傅氏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 丽姝可着劲儿的夸她娘:“就您太过谦虚了,真的,反正见过您的人没有不说您好看的。别人夸我,也是觉得我像您呢!您的皮肤比我还好。” 母女二人嘁嘁喳喳的,一旁的刘承旭其实竖着耳朵偷听,但听女儿夸小傅氏夸的太多,他不耐烦道:“说什么呢,秋君,我想吃面,你吩咐人去做吧。” 小傅氏不耐烦道:“你这么大声音做什么,我听到了。” 旁观者清,丽姝是知晓爹爹年纪可是比娘大多了,他肯定怕娘受欢迎,害怕娘嫌弃他。这就是丽姝的招数,不要陷入自证,女人天天怕男人偷腥,与其如此,还不如让男人紧张。 让男人竞争对女人好,才是真的解决办法。 小傅氏吩咐下人去厨房下一碗银丝面,佐几样刘承旭爱吃的小菜过来,母女二人坐在一起吃鲜果。 原本放榜日,家里倒是其乐融融,没有一点紧张的气氛。 不一会儿,刘承宗也来了,自从他不做锦衣卫指挥使后,整个人胖了一大圈,据说之前怕人下毒,只敢吃清淡口味,酒都喝的少了,如今却是什么都来。 “二弟,你和瑞哥儿在这儿吃好东西,也不叫我来。”刘承宗有些不满。 刘承旭和书瑞赶紧起身,让位置给他,刘承旭指着丽姝道:“是她弄来的,也不知是哪儿弄的牛肉,还真是好吃,这里还有好几盘呢,哥哥慢点吃。” “大伯。”丽姝抽空上前喊了一声。 刘承宗笑道:“丽姝,干脆带着你们家郑灏就住家里算了,反正那边也只有你们两口子。这样你爹有口福,大伯也跟着沾光。” 难得大伯说笑话,丽姝非常捧场,“大伯,我也想来,可是你也知道祈哥儿的爹,他可不归我管,他现下忙的很,我和他见面都不多,哪里说的动他呀!再说,他哪里有您这样的酒量啊,我都能把他喝醉。” “郑灏酒量这么差呢?”刘承宗也没想到。 丽姝重重点头:“是啊,几杯就不成了,在我眼中,大伯您和我爹就属于挂着葫芦的酒仙,他就属于,唉,反正就是不如你们。” 这话让刘承宗笑的就更大声了,刘承旭在一旁想,大哥平日性子阴沉,却喜欢丽姝这种非常风趣的人,也是奇了。 反正有女儿在,永远不缺话题。 在这种情况下,书瑞心情好了许多,即便没中,家里也是欢声笑语,不至于对自己失望。 别看大家喝的欢,可其实也是记挂着书瑞的情况,若他能中,下一辈就有希望了,只要科举出仕,进士那就是老虎班,逢缺必补,仕途顺利,家族才有兴旺之时。 丽姝心想若是书瑞中了,刘老太爷兴许一高兴,病情还会好一点,若是书瑞没中,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小厮跑了进来,刘承旭瞬间站了起来,那小厮道:“二太太,江家老爷中了第一百名。” 小傅氏都无语了,这江老爷是她嫡母表弟,今年四十有八,前几日上门拜访过一次。 “知道了。”小傅氏哪里关心什么江老爷啊,还是关心自己的儿子。 小厮也聪明,从这里出去,又去门口守着。 丽姝见书瑞眼神也有些失落,特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却说这时,吴管家跑过来了,气喘吁吁道:“三公子,来报喜的人到了,您中了会试第八十四名。” 书瑞顿时觉得血液凝结在头顶,站起来都觉得不可置信,丽姝眼含泪花的和小傅氏抱在一起。 终于中了,二十一岁就中了…… 第 152 章 只要会试中了, 殿试就是名次的问题了,刘家瞬间沸腾起来,刘承旭和小傅氏开始打赏下人, 丽姝也帮忙招呼来家中庆贺之人。 说来奇怪,往常这种事情一向跑的最快的丽婉居然是最晚到的,连丽柔都打趣道:“二姐姐这是在家睡迷了吧。” 丽婉面有难色,丽姝看她脸色, 知晓应该是家事, 也就拉了丽柔的袖子一下, 丽柔也反应过来笑道:“姐姐们,我们先进去吧, 那边好些瑞哥儿的同年上门了。” 虽然刘承旭被罢免, 但是刘家不是那种寒门之家, 虎死余威在,因此暂时家中宾客盈门,仿佛能看出往昔的热闹。 书瑞的好消息让刘老太爷更是心里舒泰许多,无论如何,孙子没有因为婚事消沉, 反而光大门楣, 这是大好事儿。 娘家安排了一桌好宴, 似乎一洗往日的消沉,连徐夫人脸上都带了笑意, 只不过丽姝诧异的是丽贞竟然没回来。 当她问起小傅氏的时候, 小傅氏则道:“丽贞这孩子谁知道是个出嫁从夫的命, 广阳侯平日表现的忠肝义胆,似乎很重情重义。其实最会看人脸色,现在你伯父退下之后, 淑妃也不是很受宠,你爹被下旨申斥了几回,他们觉得刘家失了圣意,不来也是应当。” “哼,狡兔死走狗烹,谁又能长久一辈子。”丽姝摇头。 小傅氏拍了拍丽姝的肩膀:“无论如何,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地位非同一般,也打发人送了贺礼过来。” 丽姝见小傅氏也并不在意,她也就没有再不平了。 人走茶凉这四个字,丽姝现在才算是了解,她之所以活的这么畅快,也是因为郑灏的关系,郑灏仕途通达,所以她才能人前人后都有面子。 而她也不是靠的家世,全凭郑灏对她的喜欢。 夜幕降临,丽姝看着眼前的热闹,也有些疲累,让人套马回家。因为她走的早,并不知晓丽婉留下来和小傅氏说话。 “他现下已经带着定哥儿去巡铺子了,言外之意,似乎想分一半的财产给他。提前跟我透个话,也是让我先有个准备。”丽婉很是不痛快。 小傅氏皱眉:“定哥儿也没多大吧,怎地如此心急?你也不必被吓倒了,先把昕哥儿养好为上。定哥儿自小在你身边养大,也视你为亲娘,你面上不要露了痕迹,当务之急好好把昕哥儿养着,他若好了,就是定哥儿分去一半钱财又如何?” 其实小傅氏也是从自己的例子出发,她丈夫如今被罢官,儿子又立马中了进士,照样在家里没人敢在她面前蹦跶。 而丽婉是本末倒置,有钱没权护着有什么用?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想想自己儿子的出路。 这方面小傅氏不是偏心自己的女儿,丽姝这方面就很厉害,长子读书聪颖不在书瑞之下,次子也是严格要求,从来不偏心,甚至听说她私下避孕,只专心培养两个孩子。 就像二房的财产,将来四兄弟平分,可书瑞必定前途最好,因为他已经有了功名。 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丽婉被堵了一口气,她想自己的儿子是嫡出,理应所有的银钱都是自己儿子的,那庶出的三瓜两枣打发都是好的了,凭什么还要求这么多? 她认定小傅氏不帮她,觉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殊不知小傅氏就是看的太清楚了,男人们都只会分妻妾,但是对于儿子,无论嫡出还是庶出那些都是他的儿子,在他眼中妻子可能还没有他儿子重要。 就像刘承旭对苏姨娘并不喜欢,但是她的两个儿子也都替他们想好了出路,甚至长房的大哥为了子嗣能和大嫂尽了夫妻情分。 嫡庶算什么? 迟家权倾朝野,如今迟皇后不再了,岂能有昔日辉煌?倒是当今天子的生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人人都要上杆子巴结。 人家庶子连江山都能稳坐,有什么大不了的。 刘家和曾家都是书香门第,这样的人家嫡庶不重要,科举最重要。 只可惜这些话是白费了,丽婉的丫鬟宝珠看着她的脸色不好,不免道:“二太太毕竟不是您的生母,她自然不会为您作主。不如到时候您去求求二老爷,他总会作主的。” 丽婉摇头:“我若这么说了,爹反而会怪我计较,况且,三爷只透了这个意思出来,又没说立马如何。这许多事情,还是得靠我自己了。” 只是她没想到曾云熙送了曾定到扬州的鹤鸣书院进学,打了丽婉一个措手不及,丽婉还对曾云熙道:“他还这般小,老爷如何舍得?” 曾云熙笑道:“你外甥郑嘉树比我们定哥儿年纪还小,可是进宫当伴读了。” 丽婉语塞,心道荥阳郑家的世家子,怎么是那商贾生的儿子能够比得了的。 但她很聪明,从小就会看形势,尤其是如今父亲被罢官,曾云熙很会钻营,在家说一不二,他既然都表示不悦了,自己就不会拗着来。 现在早已不是伯父和父亲实权在握的时候了。 …… 会试之后就是殿试,殿试后张榜,书瑞中了二甲第五十四名,科名靠前,又因为年轻,还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 庶吉士被称为“储相”,连刘承旭当年因为考中的是三甲,都无缘进翰林院。 而翰林院升官虽然难,但是是天子近臣,自然不一般。 一般男子都十五六岁就成亲了,而书瑞若非是等李家几年又被悔婚,不会拖到现在,还好中了进士之后身价倍增。未婚年轻俊朗的进士非常抢手,原本还担心的小傅氏也挑了起来。 丽姝看了都好笑:“工部侍郎的女儿您不同意,怎么王次辅的孙女儿您也不同意啊。” “我也没想到书瑞行情这么好,说真的李家那个是她没福气,罢了,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她,退亲也就退了。丽姝,你知道我现在心情挺紧张的,又觉得个个都好,可是怕定了亲事又出岔子。奇了,我替你二哥哥说亲时,都没这么忐忑。”小傅氏自嘲。 丽姝道:“那是因为患得患失吧,娘,您就好好的选,也不必着急。” 小傅氏摇头:“你祖父的病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我想早日替书瑞娶一房媳妇进门,也算是冲冲喜,这样不至于又要耽搁了。” “也是。”丽姝很明白。 偏小傅氏劝她:“你现在两个儿子也大了,是不是考虑再多生一个,娘不是逼着你生。而是你们郑家人丁单薄,若能够多生几个,子孙繁茂也是好事。” 丽姝点头:“好,我知晓了。” 但实际上她并不想有身孕,有身孕可不是一件好事儿,怀孕就得上十个月,还得坐月子,小孩子小的时候尤其眷恋母亲。这样一来二去,几年的功夫就没了。只不过当着小傅氏的面,她不会强力反对。 书瑞的婚事办的很着急,但也依旧很隆重,小傅氏最后选了礼部侍郎秦立之女,丽姝在她们婚后才见到秦氏。 出乎意料,秦氏的外表非常艳丽,性子却极其憨厚,见到丽姝喊了一声三姐姐,小脸通红。 丽姝这才知晓,原来秦家也在待选之列,这秦氏虽然生的好看,但是并不适合宫廷生活,她爹为了替她找一个好相公耗费不少力,尤其是书瑞这里,秦家下了不少功夫。 “弟妹毋须多礼。”丽姝笑道。 人生真是奇妙,有的人迫不及待挤破脑袋要进宫,有的人逃也似的不愿意进宫,也毋须苛责别人,只能说各得其所。 说起来书瑞其实有些腹黑,秦氏天真可爱,却又不是完全不懂,丽姝悄悄的对书瑞道:“我看你们俩很配。” 书瑞耳朵一红:“姐~” “好了,好了,我不多说了。”丽姝笑眯眯的又去找秦氏,秦氏真的是娇憨美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惹人驻足观看。 她是新妇,不免尴尬手忙脚乱,丽姝就一直带着她,耐心教她许多刘家的规矩和长辈们的喜好。 秦氏很感激:“三姐姐,你待我真好。” “这有什么,我们都是从新媳妇开始这样过来的,慢慢儿的你就熟悉了。”丽姝道。 也许是刘老太爷看见书瑞终于成婚了,终于还是合上了双眼,平日身体极好的刘太夫人在办完刘老太爷的丧事之后,也成日抑郁,不到一个月去世。 刘家两位长辈去世,刘承宗和刘承旭顺势分家,一系列的事情让人都措手不及,反应不过来。 因为刘家还要扶灵回家,郑灏特地陪丽姝回娘家一趟,送了他们一程,夫妻二人携手回家。在马车上,郑灏感慨道:“我还记得我遇到你的那一年,转眼也过去了快二十年了。” “那时候我才九岁吧?我和我娘去接的你们。”丽姝仔细想了一下,那时候娘应该就打定主意,想和郑家说亲了。 郑灏笑道:“是啊,我记得你头发又乌黑又长,我可羡慕了。” 丽姝捂嘴直笑,忽然又想起她曾经问刘老太爷说他是不是很喜欢祖母,瞬间泪流满面。 第 153 章 自从刘家一行人回去之后, 丽姝觉得日子过的很快,她还又递牌子进宫探望了一回刘淑妃,把家里的事情都同她说了。 “现下祖父母去世, 家人悉数回乡,娘娘日后若有何事,便同我说。” 刘淑妃对家里的人没什么感情,她十三岁就入了东宫, 平日在家也是一个小透明, 远远没到丽姝这般和娘家感情那么好的程度, 但既然丽姝这么说了,她也只好附和几句。 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丽姝又岂能不知, 但她不会戳穿什么, 还给刘淑妃带了谷板过来送给她玩儿。 所谓的谷板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时,常常用来玩儿的,如今南北货行最时兴了。尤其是那做工很是精致,谷板上有缩小的姑娘家的闺房,小小儿拇指大的屏风, 食指长的绣床, 绣床前还挂着几样小衣裳很是精致。 刘淑妃孩子脾气, 见了谷板就很是欢喜,嘴上难得客气几句:“多谢三姐姐了。” “想着你在宫中, 虽然锦衣玉食, 什么都不缺, 咱们只淘换些好玩儿过来,您能喜欢,也是它的福气了。”丽姝这话说的很谦虚。 刘淑妃抿嘴一笑:“这些虽然不是多名贵, 可我还就喜欢这个。” 丽姝点头:“您喜欢就好,只是宫中规矩森严,我能携带些东西入内廷也是不易。就怕有心人作文章,也只敢带这些进来。” 这些话刘淑妃当然不以为然,她现在在宫中排名第三,仅次于皇后和贵妃之下,她父亲和叔父虽然不成了,但是刘家姻亲众多,她就是被奚落几句也厚着脸皮混过去了。再者,皇上也不是很宠她,也没人针对她,她的日子还算好过。 但很快皇帝出孝之后就会选秀,丽姝知晓这次要选的是从直隶、山东、河南、南京、杭州等地选,可谓是南北荟萃,那些人一个个心眼子活的很。 现在淑妃地位高,日后就未必了。 这妃位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碍了别人的眼,就得下去,没什么道理,也没什么理由。 也许,这就是丽姝非常讨厌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有片刻清静,每个踏进皇宫的人都轻松不了,被迫学会算计。 但丽姝知晓刘淑妃为人有些左性,只是提点一二,旁的一概不提。 今日又去教导大皇子,现下他们已经开始弹简单的曲子了,好在大皇子和树哥儿都是聪明人,学起来并不难,只是男孩子到底有些坐不住。 在这点上丽姝很宽松,学一会儿就歇息一会儿,给他们讲一下谱子的由来,孩子们都听的津津有味。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丽姝就让人把自己的琴放好,行礼准备回家。 临走之前,萧稷却是欲言又止,丽姝看出来了,不免凑近问道:“大皇子可是有事问臣妇?” 萧稷又立马摇摇头,丽姝看了树哥儿一眼,见树哥儿眼观鼻鼻关心,也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了,就道:“那既然无事,臣妇就告退了。” 等树哥儿回到家中,他想说些什么,丽姝却伸手阻止:“既然大皇子没有说给我听,你就不许告诉我,如今你是他的伴读,要一心一意为他打算才行。” 树哥儿似懂非懂,还是郑灏出来解释给树哥儿听:“你是在皇子跟前伴读的人,怎么能随意传递他的意思,你要有什么,都须放在心中。” “是,儿子知道了。只是大皇子想跟儿子出宫玩儿,但他又觉得皇上恐怕是不会答应,所以也就悻悻作罢了。”树哥儿摊手。 丽姝恍然:“原来如此,生在皇家,他们得到的越多,规矩束缚也就越多。” 树哥儿点头:“可不是,我还是喜欢回到咱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读书也算不得辛苦,规矩繁多,儿子吃的那些菜看起来倒好,可没家里好吃,在家我想吃什么和娘你说一声就成。” 丽姝摊手:“所以我说你享福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爹娘放了外任,在祖母那里住着,还不是寄人篱下一样的,我还得常常斟茶递水。” 这还是头一次丽姝提起这么多,郑灏对刘家姐妹之间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丽姝当然是姐妹中最出众的,但这份出众也是她自己孜孜不倦争过来的。 不像他因为是男子,出生之后祖母对他溺爱非常,又弟弟身体,他可谓是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根本体会不到这些。听丽姝说完,郑灏就问:“你祖母之前对你如何?” “总是淡淡的,我和我娘最亲。但说真的,她老人家去了,我反而想她,尤其是她和祖父,真是让我觉得什么叫孤雁难飞。”前世丽姝对祖母的印象就是趋利避害,这辈子经过朱老夫人的事情她算是知道原委了。 这些过去的人和事情,明明近在眼前的事情,总觉得过去许久了。 想起大皇子,丽姝又道:“不日就要选秀,也不知道选进来的人如何?若是再有受宠的,大皇子的处境也不一定好。” 就在丽姝的担心中,很快就迎来了皇帝选秀之年,出了国孝改国号为开元,人称新帝为开元帝。 四面八方过来的秀女,有落脚在京中的,丽姝开的两间客栈都住满了,更别提两间当铺,来兑银子,当东西的人数不胜数,甚至连丽姝陪嫁的酒铺生意都兴隆起来。 这个月掌柜们都往家里跑了好几趟,丽姝也很是大方,首先对于孩子的月例就开了双倍,掌柜们月例调了,再有就是替郑灏置办了好几件衣裳。 郑灏扶起她的手道:“你真舍得,几件衣裳造价不菲呀。” “那是,谁让我现在有钱呢,我家夫君当然要最好看了,不仅仅是你,就是我也做了不少新衫。”丽姝笑呵呵的道。 其实比起丽姝做的新衫而言,李观音家中更是齐备,她如今已经还俗,名字报上去之后,很顺利的通过初选。 李夫人告诉她:“如今只能进,不能退。刘家那三小子已经娶妻了,你没有退路了。皇后也同意你进宫,就是上次她的宫人生下了一位小公主,皇上似乎也不是很看重。咱们这位皇上,也并非是看重身份,但更喜欢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能说的上话的。皇后虽然认得几个字,但那方面不大上心,你要弥补不足才行。” “是,女儿知晓。现在宫里贵妃、淑妃之位已经占尽了,还有德妃贤妃没有人封。也就是说这些曾经东宫的妾侍,要说受宠的就是崔贵妃和胡贵嫔了,可崔贵妃已经是昨日黄花,胡贵嫔不过是皇后的婢女出身。”李观音是志在必得,但也留有余地。 她之所以这般说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最大的对手秦明月已经出嫁了,还是嫁给前未婚夫了。秦明月脸倒是生的极好,身份也高,原本她是视为大敌的。 真是所有隐患全无。 李观音生的美,家世又高,又从表姐王皇后那里听说了一件关于皇帝的偏好,她没想过原来开元帝差点娶自己曾经的姑子,她还真的见过刘丽姝,即便生过两个孩子,依旧惊为天人,整个人看起来光彩照人,典雅端庄,气度不凡。 自从知晓皇上偏好丽姝那样的人之后,她就开始搜集许多关于她的事情,多半都是为人贤德,治家严谨,和郑侍郎鹣鲽情深,才学琴艺如何出众。 当然,除了好的,也有不好的。 比如掌掴堂妹,这么多年让郑灏身边没有任何小妾,还有她爹娘过分宠溺让她有些骄矜。 但李观音想的先形似再神似。 春天开始选秀,一直到端午之前才选定,开元帝选了九名女子按照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皆有封诰。 而李观音正好在其中,被封为昭容,算是比较高的封诰了,人称李昭容。 李昭容顺利进宫,宫里顿时热闹起来,到皇后千秋之时,丽姝进宫庆贺,还遇到了李观音,也就是现在的李昭容。 丽姝想这位姑娘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就是不知道进了这么些新人,自己那位堂妹又如何? 从皇后这里请完安后,丽姝随后又去了刘淑妃那里,淑妃现在的脾气也没那么浮躁了,她还盼着丽姝来:“怎么姐姐这半年进宫,也不递牌子来看我了。” “总不能常常来,怕是旁人要说闲话了。娘娘近来过的如何?”丽姝问道。 刘淑妃叹了一口气:“皇上连着两个月都没有翻我的牌子了,以前我在家时,总觉得长得漂亮似乎就得宠,现在看起来并非如此。” 丽姝心想容貌虽然很重要,但那是肤浅的喜欢,有皮肤之淫的人才会如此。开元帝分明就是一位非常有想法的人,这种人更注重思想上共通,需要人理解他才行。 但后宫又不能干政,多说多错,没有能力还不如苟着。 因此李氏看着她道:“娘娘好歹也是淑妃,如今新人进来,肯定是新鲜。您也不必多计较,等我下次有空再带东西进来给你。” 刘淑妃看了丽姝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道:“五姐姐让我争宠,还有把我身边的春枝开脸给皇帝,三姐姐,我觉得春枝还没我长的好看,只是会伺候人罢了。难道我真的要这样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拉过皮条呢。” 丽姝听着觉得不对劲,尤其是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茶水都差点喷出来。 第 154 章 这种事情丽姝一般都不会管, 但淑妃是刘家人,她万一真的出什么事情了,连累刘家也就是连累到书瑞, 毕竟书瑞已经出孝了,马上要进京了。 再者,丽姝也算是对她有些同情,算是同为女人的同情, 故而她道:“娘娘, 一动不如一静, 现在进宫的这些人的底细手段您一概不知,就把自己身边的人推出去固宠。这宫里和宫外可不一样, 宫外陪嫁的奴婢了不起也就是做个妾, 家人还被主母捏在手中, 轻易不敢反手。可宫里,只要皇上喜欢,今日只是一个小才人,明日很有可能就是妃甚至贵妃皇贵妃。娘娘,每个人都有私心, 您推人出去承宠, 有良心能够拉拔您的可谓是万中挑一, 说句难听的话,她知晓您这么多秘密, 万一承宠之后, 却又被冷落, 被外人拉拢,到时候你的位置还坐的稳不稳当再说呢。” 随着丽姝这番分析,刘淑妃本来也没想太多的, 就害怕起来:“要不要我对她们严厉点儿?.我还是自己来吧,不让别人分宠了。” 丽姝安抚道:“不必如此,陪着你进宫那就是自己人,宫里有自己人作伴,总比外人信得过。下人也是人,奴婢也是人,你不把人家当人,人家背叛你也是理所当然。” “好吧。”刘淑妃还是很信丽姝的话,她总觉得丽姝要比丽贞靠谱点儿,虽然丽贞是她的亲姐姐。 也不是其他的,就是很懒去想这些。 丽姝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按照自己的做,只是道:“我也不能一直留在娘娘这里,马上还得家去,娘娘好生保重。” 从宫里出来,丽姝也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之后没听到刘淑妃那儿有什么异动,在这个当口,郑灏还升官了,升任吏部左侍郎。家中自然又有一番人庆贺,恰逢此时,书瑞夫妻带着书麟上京了,书瑞是来候官的,书麟则是过来考武举的。 丽姝自然为他兄弟二人接风,秦氏还过来和丽姝一起忙前忙后,一刻都不停歇。 “何必要你忙,你现在是客人。”丽姝笑道。 秦氏不好意思道:“我们三爷说让我跟着您好好学学。” 丽姝拉着她的手道:“我看你就很好了,何必同我学,我也不过是胡乱做事罢了。” 她是很喜欢秦明月,性子和顺娇憨,秦明月夜颇喜欢丽姝,觉得她说话风趣,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劲儿,为人也很洒脱。 一家人在一处吃饭,就不必避讳什么,都坐在一处。正好,丽姝把儿子祈哥儿从书院接回来,祈哥儿年纪虽然小,但学问还是非常不错,书瑞考较一番,忍不住感叹:“真乃吾家千里驹。” “祈哥儿,还不多谢你舅舅夸奖,说起千里驹,你舅舅才是我们家的千里驹。”丽姝笑着。 一家人和乐融融,书瑞业已成婚,一切有秦氏照顾,而书麟这里,丽姝有点不放心:“爹娘不在身边,你要不要过来姐姐这里住着?” 书麟摇头:“姐,不必了,我们就回家中住着。只是你要常常去看我才是,这烤羊腿也只有你这儿烤的一点腥膻味儿都没有。” “也好,你自个儿现在离了娘,又要参加武举,是个大人了,要有大人的样子。” “知道了。” 其实这次他们也带来了小傅氏的信,信中说有好姑娘让丽姝帮忙留心云云,丽姝也是莞尔一笑,这种婚嫁之事,丽姝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懒得操心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许多人总觉得看几眼就能定下一辈子的人的品行,丽姝觉得自己做不到,当然,这也要书麟自己争气。 武举一般是由兵部会同总兵官在帅府再次考试策略、校场试弓马,策答两问、骑中四箭、步中十二箭以上者,即为兵部中试武举。 当年,丽姝的大伯刘承宗就是武状元出身。 书麟今年二十岁,却从小习武,在文才上比不得其兄,可他年轻又有家学渊源,武学天赋非常好,生的高大魁梧。兄弟俩从外形上看来,书麟更像哥哥,书瑞像弟弟。 但论心眼来说,书麟比书瑞差远了。 都快十月了,这么冷的天,书麟依旧光着上身,打赤膊子时起来习武,听闻自打他习武以来,无论风霜雪雨,从未间断过。 郑灏也是文武双全之人,每日习剑,见妻弟停下后,径直拿剑刺向他,书麟立马避开,二人在练武场打了起来,尤其是树哥儿看的目瞪口呆。 他自诩为丽姝的小棉袄,见到眼前这一幕才回去对丽姝道:“儿子以前一直以为爹爹练剑只是强身健体,没想到耍起来还是很厉害的。还有四舅舅,这么冷的天,他上半身衣服都没穿,全身是汗,他们可真厉害。” “你爹爹可是难得的文武全才。”丽姝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但树哥儿噘嘴:“那爹爹怎么平日又怕鬼又怕虫子的,每次我们在庭院吃饭,若有虫子爬过来,您就只是差遣我去踩虫子,还让我保护爹爹。” 丽姝搂着儿子道:“那你就当帮娘一个忙,不好吗?人无完人,你爹爹也有怕的啊。” 树哥儿无奈:“好吧,谁让我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呢。” 丽姝笑了。 武举在十月举行,书麟习武十几年,练的是童子功,屋里都没放人,因此,他居然这般年轻和伯父一样,获得了武举状元,由兵部亲自授官,只不过武举中的人和文臣没法比,一名武举中试的人,每个月的俸禄只能有三石米,而三品文官一个月俸禄六十石。 其实按照小傅氏的想法,儿子正经走科举最好,但这是书麟自己愿意的,小傅氏也是拿他没法子。 过了武举,他就被选入锦衣卫,这些当然也有人报给开元帝听,兵部尚书道:“这位刘书麟乃是名臣之后,他祖父伯父以至于父亲都是干臣。” 开元帝看到名册当然就知晓刘书麟是谁了,进士刘书瑞亲弟弟,父亲是已革名臣刘承旭,祖父是已故左都督指挥使刘天野,伯父是先锦衣卫指挥使大都督刘承宗。 也就是丽姝的亲弟弟,她不同母的两位兄长都平平无奇,没有功名,偏偏她两位胞弟却是文武各执牛耳,难道孩子聪不聪明和娘有关系?? 这个结论虽然荒谬,但开元帝突然就觉得仿佛也是这么回事儿。 大结局(上) 书麟授官之后, 秦氏和书瑞替书麟接亲戚朋友们热闹一番,这次丽贞倒是和岑时放一道回来了。丽贞因为岑时放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这几年睥睨众人, 越发看不上众人,今日若非是书瑞书麟兄弟一起入仕途,她恐怕也是懒得回来。 也因为二房书瑞书麟兄弟争气,丽婉和丽柔在面对夫家时也颇有底气。 丽婉和曾云熙一起过来时, 宝珠就在丽婉耳边道:“前些年府里的人居然舍您去偏向那个小蹄子, 现下三爷重回翰林院, 咱们小四爷也授职六品见习所镇抚,好日子也该回来了。” 虽然丽婉知晓她并非小傅氏亲生的, 但这些年她该孝敬小傅氏, 照顾几位弟弟的也不少。她也没必要娘家人帮什么忙, 只要娘家人依旧高官厚禄,她就有这个底气。 丽姝今日却来的有些晚,因为她刚从宫里出来,衣裳还来不及换,就被书麟亲自驾车接过来了。这孩子还自诩体贴, 买了一份热乎乎的糖心饼给她。 “呼呼呼, 真好吃。”丽姝咬了一口。 书麟笑呵呵的:“我就知道姐姐爱吃这个, 所以特地给姐姐带过来的。” 丽姝掀开马车帘,又要喂给他吃:“你咬一口, 咱们姐弟俩分的吃。” 这孩子也实诚, 一口就咬了半张, 丽姝是看着他长大的。知晓他近来在北镇抚见习,本来就很年轻,进去军营这种绝对要服从的地方, 不知道受累多少,她心中很是心疼。 “姐,姐夫还未下衙,我还忘记问你了,你和姐夫怎么样啊?”书麟问起。 丽姝没想到他问这个,又惊讶道:“怎么问这个,你姐夫对我一直不错啊。这夫妻嘛,偶尔也有拌嘴的时候,这也很正常。” 书麟默默道:“咱家现在不如郑家,如果他欺负你,你就找我,我替你出气。” 丽姝眼眶一红,很是感动,郑灏当然对她很好,可是小弟弟都学会关心她了,用帕子点了点眼下:“谢谢你了,现在小四儿也长成大人了,放心,你姐夫他不敢欺负我的。” “姐,还想吃什么?我赶车过那边,那边可是很热闹的。”书麟知道姐姐无时无刻不盼着自由,他年纪还小的时候,每次望着姐姐的眼睛,她常常望着天空,不自觉的流下眼泪。就像小鸟努力想向天空翱翔,书麟越长大嘴越拙,况且男女有别,他不知道姐姐现在如何。 虽然姐夫很好,对他也是很周到,但现在的日子就真的是姐姐想要的吗?还是姐姐委曲求全什么都不说。 以前都把他当小孩子,现在他也当差了,是大人们,可以帮助姐姐了。 丽姝见书麟这样诚心,很有一种我是大人的样子,她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思。买糖人、臭豆腐、糖炒栗子不说,她还进去一家糖霜店买了好些自己爱吃的糖。 “这种芋头味的糖我一直爱吃,就是不知道哪儿有卖的,没想到这里有呢。”她抱着罐子出来,书麟替她把帘子撑着。 “下次我再买些新口味的给姐姐,我也是听我们同僚说起的。”书麟笑了一声。 丽姝看向他,头一次发现弟弟还有酒窝,于是,她忍不住道:“书麟,你呀天天晒的黢黑,若是白一点,肯定恢复以前俊朗容颜。” 书麟只“嘿嘿”傻笑。 姐弟二人回到刘府时,书瑞还抱怨道:“你哥哥我可是今日特地告假回来替你操办,你这个正主子却是一溜烟不见了,还非去接三姐姐去,我说你就是接人也不必接那么久啊。” 丽姝和书麟对视一笑,默契没说二人方才玩儿去了。 姐妹几人在这里聚首,秦氏在一旁陪着说话,丽婉也忍不住问起丽姝:“听说舞阳侯爵位还是物归原主了?” “你消息倒是很灵通,的确如此,我们族里邈哥儿媳妇前几日还过去了的。”丽姝想起颇觉唏嘘。 丽柔显然也是知道刘老太爷和朱老夫人的恩怨的,但如今斯人已逝,朱家是与造反的萧昀有勾结,说说话都不好使。 而今,舞阳侯府即便起复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皇上可不会还像过去一样宠着迟家。更何况刘家到底不同了,江山一代又有新人出现,朱家就是个粪坑,谁愿意接近。 她们几人正说着话,却见丽贞进来了,她一来就是质问丽姝:“三姐姐,你同娘娘说什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娘现在的处境。现在宫里,哪里还有她站脚的地方,论地位,她不如皇后娘娘尊贵,崔贵妃有二皇子,李昭容和成修仪可谓是很得宠,娘娘怎么办呢?” 丽贞是觉得丽姝胡乱出主意,让刘淑妃傻傻愣愣的,皇帝不去,那宫里就是冷宫。现在还好,可皇上身子毕竟也算不得很好,他朝一旦龙驭殡天,没有孩子又年轻的高位嫔妃可是要孤零零的过一辈子啊。 当然,丽贞也希望刘淑妃能够有所进取心,若真能生下一儿半女,刘家也有个仰仗。 丽姝抬起头来,看着她道:“你也跟娘娘说了你的建议,娘娘问我,我自然知无不言,至于她选择哪一种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若是能操控她,那你再进宫说就是了。” 丽贞语塞。 丽婉和丽柔并非命妇,也入不了宫,更加是见不到刘淑妃。 她们这些人平日倒也没生受刘淑妃什么,因为刘妃也不受宠,固然有这么个亲戚,反而还没走丽姝那里走的勤快。 但她们都知道这样的话语,她们不好参与。 …… 其实丽姝也没想到刘淑妃听她的话,后宫的日子当然难熬,丽姝也未必不知道。可是找人分宠,拉皮条,就真的能够让自己受宠吗? 人贵在自知之明,刘淑妃容貌是不错,可资质驽钝,言外之意也听不清楚,平日出口就得罪人,这样的人若非家世高超,怎么可能做到妃位呢? 人得宠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但是能不能长期得宠就是问题了。 况且,得宠再失宠,那个心理落差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的了的。有不少人还因为如此疯癫得怪病的都有。 丽贞却等不及了,再一次进宫同刘淑妃抱怨起来:“娘娘合该为自己想想,总这么挨着,将来她们都骑到你头上去了。” 刘淑妃看了丽贞一眼,没好气道:“你说的轻松,每日早上晚上都要请安,无非也就是等皇上翻牌子罢了。皇上最近连皇后那儿都少去,更何况是我?” 争宠这件事情,丽贞作为大妇,平日也颇能辖制几个妾,就道:“那上次说的把你身边的人给皇上不就好了?” “我比她身份高贵,长的好看,皇上还不宠我呢,凭什么宠她?再有,难道要我把正殿让给她们鸾凤颠倒不成。”刘淑妃撇嘴。 丽贞无语:“你这是受了谁的蛊惑了,怎么净说孩子气的话。我都同你说过让你别信三姐姐,她是瞎猫碰死耗子碰到了三姐夫那么好的人,可不代表她有手段,她教你的那些都是错的。” 刘淑妃则不愿意听了,丽贞拿她也是没法子。 在陆续的两年中,皇上偏宠宫中才女,李昭容生下小公主,被封为昭仪,季才人诞下皇子被封为昭容。 这些当然还远远不够,但是皇上毕竟不是正常人的身体,他自己保养得宜,一个月也只分十多天在后宫。 其中李观音占的天数多一些,但皇上也只是起初对她有兴致,后来就放开了。 而书瑞已经从庶吉士被授予编修,连之前被罢官的刘承旭被任命为刑部侍郎,连李夫人进宫来都道:“我怕你心里不自在,没说给你听,现在看着秦明月小脸滋润的,再看看你,小脸儿蜡黄的,还不吃东西。” 李观音之所以取名叫观音是因为她面颊丰润,为人生的丰腴,才有如此称号。 可她要模仿的人是刘丽姝,刘丽姝天生窈窕,身姿曼妙,因此,她不得不少吃,偏偏她还是非常容易胖的人,只好控制食量,每日吃的都同猫儿食一般。 这样可不就面色蜡黄吗? 李观音曾经天真的以为进宫之后,凭借她的姿色,就能盛宠不衰,如今却是难了。 “等会儿,她们会炖红枣桂圆汤过来的,您放心。”李观音安慰她娘。 李夫人点头,又叮嘱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眼下我听说郑家出事儿,郑侍郎的母亲病故,他们要回家丁忧,平日皇上还能偶尔见见他心上人,现在一次机会也没有了,你可要抓住这次机会啊。” 李观音闻言,立马会意:“女儿会努力的,皇后娘娘对我颇有意见,认为我得宠没有拉拔她。可分明是皇上对她无意,女儿必须得自立门户了。” …… 宫中和官场上的纷繁杂乱,已经影响不到丽姝一家人了,因为她们时隔数年又要回家守孝,这次是郑夫人病亡,最终没有撑过去。 此时的郑灏,正好不惑之年,依旧温润如玉,很是出众。 郑灏见丽姝盯着他看,不免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样望着我。” 丽姝摇头,“没什么。” 她在心里算着,若按照前世,郑灏就只有四年了,她怎么样都不能让他重蹈之前的覆辙。 大结局(下) 以前都是丽姝送爹娘出外, 现在却是刘承旭和小傅氏送丽姝夫妻远行,小傅氏也上了年纪,不免道:“原本以为你爹这次返京做官, 想来咱们都在京里,没想到我们才回来没几天,你们又要回去。” “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婆婆原本身体就算不得很好, 一直都是用药拖着, 到如今药石无效,我们心里也早有准备。据说我公公如今身子骨也算不得很好, 此次回去, 又不知道何时才能丁忧完。”丽姝感叹。 曾经回老家时, 浩浩汤汤一群人,如今却是人越萧索了。 小傅氏握住女儿的手:“放心,将来廷推你爹肯定会帮郑姑爷的。” “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仕途比不得他的身体,只要她平平安安的, 我打心眼里就高兴。”丽姝说的是真心话。 小傅氏又何尝不知, 母女二人的心都是一样的。 再多离愁别绪, 丽姝也是甩甩头不再去想,岸边已经起风了, 小傅氏默默目送他们远行。丽姝拢了拢披风, 扶着祈哥儿的手上了船。 提起祈哥儿, 他今年十三岁,已经在去年获得顺天府生员,被府学认为是神童, 也够资格穿襕衫了。 祈哥儿如今都已经记不太清楚祖母了,只是问丽姝:“娘,我小的时候祖母是不是很宠我?” “那是当然,你是她头一个孙子,你祖母对你很好。只是老人宠孩子,让你祖母带了几天你饭都不好好吃,当时气死娘了。”丽姝笑着回忆往事。 祈哥儿若有所思。 丽姝随郑灏一起日夜兼程赶回荥阳,荥阳已经是挂好了白幡,这一路倒是没遇到曾经朱老夫人那样摆谱的人。 自然,丽姝也知晓郑灏如今是吏部左侍郎,掌管天下官员调度升迁,且在吏部多年,不知道多少人有交情。 这话说出来,珠兰道:“朱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听说是有姨娘要毒死朱老夫人,虽然没有毒死,但朱老夫人半条命也没了。” “这么荒唐?一个姨娘能和老太太有什么仇怨。”丽姝不解。 丽姝摇头:“这样家风不正的人家,做什么我都不奇怪了,既然那位姨娘如此,朱家怕是真的起不来了。” “可不是,不过我见邈六奶奶很是伤心,一个姨娘死了就死了,她怎么那么伤心?”珠兰不懂。 丽姝也管不到别人家了。 郑邈今年中举,如今在京进了国子监,朱令宣也陪在身边,丽姝回来时,还让朱令宣帮忙看着宅子。 回到荥阳守孝,这次因为父在母亲去世,只需要守一年孝,谭氏于去年生下一子,偿了夙愿,但腰身没有以前那么纤细苗条,她却不在意这些了。 妯娌等人几年不见,谭氏早已不敢和丽姝交锋,主动把家业交给丽姝,丽姝查核了一番,并没有之前回来时那等杀伐果断了,这让谭氏很意外。 郑灏也发现,丽姝对他有些过分的关心了,茶不过稍微凉了一些,要入口时,她就快些来换成温热。 “以前这个时候你不是都在练字,怎么现在天天陪着我呀。”郑灏笑道。 丽姝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你案牍劳形,我是关心你啊。” “莫怕。”郑灏觉得自己身体很好啊,这些年常常早上练剑,身材一点走形也没有。以前小时候还常常挑食,饿的胃疼也不爱吃饭,所以常常吹风就不舒服。可后来丽姝进门后,他连饮食起居都正常了,胃疼的病再也没有发作,壮的如一头年。 但丽姝怎么能不担心,只是守完一年孝后欲上京时,公公又去了,又得再守三年孝。 在此期间她对京中消息的掌控全部来自于小傅氏的书信,丽婉的那个庶子在扬州拜了名儒,中了秀才,曾云熙越发看重这个大儿子,丽婉的儿子昕哥儿却不知怎么,吃喝玩乐在行,读书却是怎么都读不下去。 丽姝心想,报应终于来了,丽婉千辛万苦生下这个儿子,日后却要仰仗庶子的鼻息,比杀了她还痛苦。 而丽柔和吴玄鹤一直在京中做小官,吴玄鹤并非科举入仕,发展机会有限,且他性子不肯俯就他人,很难升迁。 其实丽柔一直都是压抑心中的好胜欲望,但终究被现实磨平。 而丽贞的情况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随着岑时放受宠,反而遭受不少人攻讦,皇上也慢慢儿的觉得岑时放放肆。 至于刘淑妃还是老样子,这样反而安全,反而李观音在这三年之内,很受宠,虽然生下一个夭折的公主,但最后还是诞下麟儿。 看到这里,丽姝放下手中的信件,又去探了郑灏一回,见郑灏完好也是安然。郑灏也是习惯了丽姝的过度关心,忍不住道:“再过些时日,只要皇后没有产下孩子,李妃就是受宠也无用。” “不是这个道理,是我见识过皇后的手段,李观音自以为聪明,却浑然不知道她才是那个被捕的鸟雀,皇后是螳螂啊。”丽姝似乎已经看到李观音的下场了。 守孝二十七个月,丽姝随郑灏入京。 黄河水滚滚而来,行船北上时,郑灏担心他的前途,从吏部左侍郎丁忧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明年他都要四十五岁了,也不知道此次会授什么官。 丽姝见他忧心,反而道:“记得吃饭。” “知道了。” “我爹现在任刑部尚书,廷推时他肯定会帮忙的,还有你在吏部做了六七年也不是白干的。”丽姝提醒。 一切仿佛回归前世,爹爹依旧是刑部刘尚书,只是丈夫能不能跨过四十五岁的坎儿呢?虽然这些年她已经很注意了,但就怕意外发生。 还好郑灏回来之后,内阁准备会推礼部尚书人选,刘承旭和其子书瑞为女婿奔走,礼部尚书一职终于落在郑灏身上。 礼部尚书日后很有可能入阁,这当然是更进一步,郑家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郑灏却发现丽姝依旧忧心忡忡的,他忍不住扶着丽姝的肩膀问:“你到底怎么了?” “等明年你过生辰时,我告诉你缘由。”丽姝瞥过头去。 郑灏不明所以,但他一贯把丽姝所有的话都放在心上,因此等自己四十五岁那日,见丽姝端着一碗长寿面款款而来,遂问道:“这次总该告诉我原因了吧。” 却见妻子丽姝喜极而泣,烛光下映着她娇媚的面庞,她宛若新生般:“好,那我就从头告诉你……” ——正文完 前世番外(一) 乌金欲坠, 天色昏昏,下人搭着梯子把挂在两边的白幡彻底扯了下来,那小厮猴儿精似的, 扯完白幡就从梯子上蹿下来。 他还伸了个懒腰:“明儿就一切恢复如常了。” 恢复如初?端着茶盘站在不远处的玉兰和玉屏对视一眼,只是摇头。 玉兰看起来温柔沉默,她是二房太太的大丫头,素来深受二房太太傅氏的信任, 她对玉屏道:“日后就不要在三姑娘面前提起她了, 既然她死了, 那么二房的太太就只是咱们家太太。” 玉屏恨声道:“她是死了也要作耗,也不知道她同二爷说了什么, 让二爷冷落我们太太。她倒是很会替自己的女儿打算, 巴巴儿的逼着二爷给她女儿定了门好亲事, 真是笑话,大姑娘和二姑娘还没定亲呢,她着急什么呀。” “好了,玉屏,这话就别说了。你这么吵吵嚷嚷的被三姑娘听到就不好了, 到底那人是她生母, 虽然这么多年她病病殃殃的, 和三姑娘接触的也不多,到底情分不同。”玉兰劝说。 两位丫鬟很快就到了二房太太傅氏的院子, 她这里坐着两位少女, 一位年纪略长些, 头发半披肩,穿着半旧不新的水红色的褂子,粉扑子脸, 白嫩的同粉蒸肉似的,另一位约莫十来岁,头发黑亮,梳着丫髻,脸比方才那位小一圈,削肩膀,纤腰素素,脸却生的极好。 这便是刘家二房的大姑娘丽嘉和三姑娘丽姝,玉屏等人赶紧上茶,三姑娘道谢,玉屏连忙道不敢。 这三姑娘其实也是嫡出,但又不是傅氏所出,实在是因为阴差阳错的事情。二爷刘承旭先娶妻傅氏,但因为土匪打劫,傅氏失踪了,后来传回死讯,刘承旭又娶了傅氏的妹妹小傅氏,但娶了小傅氏后,傅氏又回来了。 傅氏对小傅氏说过,让她改嫁,再择一门好亲事,偏小傅氏是庶出,贪慕刘家荣华富贵,不肯离去,她几年前因为生孩子小产元气大伤,一直卧病在床,常常以此博得二爷同情。 玉屏想,如今她死了,二房的正房太太就是傅氏,三姑娘那里她们也得好好说道,怎么着也好让三姑娘将来孝敬太太,不能白白照顾吧。 三姑娘丽姝今年十岁,因为生母的关系,再府里并不受宠,老太太宁可要庶出的四姑娘在膝下,也不愿意要她。 中午,丽姝和丽嘉姐妹在一起陪着傅氏用饭,丽姝用饭后,就回了后罩房,她这里服侍的人是傅氏送来的,一个叫芝麻一个叫核桃,反正都是吃的。 “姑娘,先坐一会儿吧。”芝麻笑道。 丽姝颔首:“好。” 不知怎么丽姝想起了她的生母,那个瘦弱苍白,终日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那么爱她,画过那么多自己的画像,只可惜现在她死了。 幸好,自己定下亲事了,前途有数,也稍稍安定一些。 只是才坐没一会儿,就见五姑娘丽贞过来了,她是个鲜亮活泼的直肠子姑娘,可嘴上说话毫不留情,总针对自己。 “姝丫头,你倒好,躲到这儿来了。你给祖母的物件儿都做好没有,我看你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丽贞撇嘴。 丽姝冷笑道:“关你什么事儿,管好你自己就好了,你的针线活儿又做的多好呀。” 丽贞看丽姝的脸,再想想自己,一下就生气了:“我是有爹娘教导的人,不像某些人,有爹生没娘教,也难怪没教养,和你那个贱蹄子娘一样。” 丽姝一下就薅住丽贞的头发,她真的是气疯了,其实丽姝知道自己不该发火,因为她和郑家定了亲,也不知道郑家为什么定下她?但那样的人家规矩多,自己不该这么冲动,可是现在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那丽贞因为其父是锦衣卫出身,还是武状元,平素很受父亲喜欢,长的跟小牛犊似的,不像丽姝这么纤细,也毫不犹豫的撞过去。 堂姐妹二人厮打起来,丽姝觉得她的肩膀和肚子被掐了,丽贞的耳朵和头发快被扯掉了,终于等到傅氏赶过来,才让嬷嬷们分开她们。 即便分开,两人都气喘吁吁的,还一脸不忿。 大伯母徐夫人很快赶到了,她指着丽姝道:“你是姐姐,怎么不让着妹妹点儿?你妹妹我就带回去好好教训,至于你呀,啧啧,弟妹还是好好教导吧,都定了亲的人了,还这么冲动打人,和野人有什么区别。” 傅氏瞥见丽姝手里抓着的几根头发,似乎是丽贞的,又想起自己现在负责照看她,不免道:“三丫头,日后可不能打架。”说完,又陪笑的对徐夫人说了几句。 …… 很快玉屏奉命给自己上药,玉屏也是劝道:“三姑娘,您何必和她动气,她是长房独女,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二爷马上要放外任了,您还得待在京中和她相处。现在还有我们太太在,知道您受委屈了,还能替您挡一挡,若是您一个人可怎么是好呢?” “是她说我娘,我才和她起冲突的。”丽姝咬牙切齿。 玉屏感叹一声:“小夫人也是可怜,二爷和太太鹣鲽情深,二爷心里没有她,这么些年算是对他尽了情义了。可您要好好的活着啊,这样二爷好歹还高看您一眼。” 丽姝黯然,她娘的确不是很受宠,这么多年卧病在床,形容枯槁,爹爹也很少去探望。原来,娘本来就不该存在,是不是她也不该存在呢? 可是,爹对她也不是很差。 就像玉屏走后,爹爹还亲自过来探望她。 “疼不疼?”爹看着她的额角青了一块。 丽姝点头:“我头很疼。” “要注意歇息,这是金疮药,药效很好。”刘承旭道。 丽姝突然觉得在家里待着很不安全,至少丽贞常常找她的麻烦,于是丽姝道:“爹,我想跟着你外任,行不行?我不想在家待了。” 她以为爹会问起很多事情,她还解释还要应付过去,没想到刘承旭很快就答应她了:“好。” 丽姝乐的很:“那就多谢爹了。” 刘承旭道:“你祖母那里你也别吃心,你还有爹爹呢。” “好。” 能够离开京中,丽姝还是很开心的,虽然她也听说爹爹是被贬谪的,舟车劳顿的辛苦她都不怕。 只是傅氏的身体似乎不太好了,丽姝原本是在她这里被扶养的,现在傅氏卧病,爹就让丁姨娘管家。 丁姨娘从不克扣份例,这一点儿倒是很不错。 二姐丽婉是苏姨娘的女儿,苏姨娘好吃,但不大受宠,于是,丽婉在家存在感也不是很强。她和丽姝一辆马车过去,不免说些酸话:“好了,现在丽柔在老太太那里养着,丁姨娘病了一个多月,出来又管家,你看你,也不知你多可怜。” “那又怎么了,现在太太病了,不该丁姨娘管,又该谁管?”丽姝不喜欢苏姨娘,有好吃的只扒拉给自己吃的,而言言卑行劣,更有甚者,她看起来实在是很低俗。 丽婉哼了一声:“我是好心好意和你说这些,倒是被你嫌弃。” 丽姝是个很反叛的性子,她就懒得和丽婉说话,直接看向马车外。 到了楚州之后,丽姝也是成日关在家中,她是定了亲的人,不能到处跑。丽姝身边的丫鬟,还要劝她更贞静一些:“女子只有贞静,才是规矩好。” “知道了。”丽姝心里很清楚,她其实在姐妹中,非长非幼,却能和郑家这样的人家定亲,这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亲事,所以,她是格外小心。 娘死了,虽然不怎么亲近,她也没有亲近的姐妹,但她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 男女有别,即便丽姝知晓爹对她还不错,但是到底她不能主动去找爹爹。 “三姑娘,您知道吗?咱们老爷升了分守道参政。”芝麻一进来就很是高兴。 丽姝点头:“这样就好,参政我记得是三品官吧。” “姑娘果然是好记性,要我说姑娘就是没人培养,若是真的请人专门教,肯定不比任何人差。”芝麻感慨。 丽姝敬谢不敏:“祖母请的那个老夫子满嘴之乎者也,如果是那般读书,我是宁可不要的。” 要不然就是三从四德,如何学《女诫》,听的她头都大了。丽姝想,自己是高嫁,又没人撑腰,难道日后就真的要事事以夫婿为尊吗? 感慨完,丽姝还得去探病,傅氏总病恹恹的,这来楚州也好几年了,还是那般。 正好她这里换了个新鲜脸蛋儿的丫鬟服侍,据说叫流苏,也有人说她是刘承旭的通房,现在只是捞了个姑娘的称号,人称流姑娘,说来奇怪,她和傅氏倒是很说得到一起去。 苏姨娘坐在椅子上探病,也是扭来扭去,看起来屁股嗝的慌。 流苏正和傅氏道:“太太放心,奴婢去前院问了常安,他说二爷马上就会来探病。” 据说因为流苏,连刘承旭都对傅氏照顾几分,丽姝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只是觉得苏姨娘的脸色好像很扭曲。 丽姝心想她爹似乎阴沉沉的,也对女色似乎也不太感兴趣,明明玉屏她们都说爹和太太感情好,可是为何太太病重,爹也很少过来探望呢? 真不知道什么原因。 前世番外(二) 似丽姝这样的小姑娘不懂大人之间的眉角官司, 洞若观火的丁姨娘却是看的分明,她的丫鬟明月道:“姨娘,您说太太和二爷分明好好儿的, 怎么小傅氏这么一去,原本应该亲密无间的夫妻,反而离了心。” 因为丁姨娘蛰伏多年,了解许多, 故而她笑道:“因为小傅氏是个聪慧人, 她的孩子被谁害的流产的, 你应该很清楚。当年,她一冒头就勾的二爷心疼不已, 视若珍宝, 二爷是真的很喜欢她啊, 可惜她被苏姨娘和太太害了,孩子害的小产,还落下病根。她不傻,肯定会查是谁动的手?可她偏偏选在临死之前说,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活着, 说的话, 未必好使,反而因为她病恹恹的, 为自己和她女儿招祸。偏偏她快不行了, 才说这个, 一来博同情,为她女儿求了一桩极好的婚事,二来, 就是离间二爷和太太的感情,如今看来全部奏效了。” “姨娘,不管别人了,现下正是您上位的好机会,您还是赶紧怀个孩子吧,这样比什么都强。上回您小产了,如今身体也养了几年了,正是好时机啊。”明月劝说。 诚然,丁姨娘管家日久,老爷也会来她这里多一些,但是丁姨娘笑道:“现在还没到时候。” 明月不解。 丁姨娘心知肚明,她只要一有身孕,管家权很快就会被人夺过去,即便生下儿子,也只是个老三,前面还有苏姨娘的两个儿子。 既然如此,为何不先借刀杀人,解决了苏姨娘和她两个儿子,再生孩子。 到时候,她生下来的孩子不仅是二房的独苗,也是长房的独苗,刘家的一切都是她的了。 在丽姝十三岁那年,父亲世交于家后辈上门过来了,刘承旭感念曾经受过于家之恩,有意想把女儿说亲给他,只是现在那孩子年纪还小。 刘承旭打算在丽婉和丽柔两个人之间选,这个消息是常安透露给丁姨娘听的,丁姨娘管家几年,给了不少好处给常安,稍微透露点这样的消息,轻而易举。 “那个叫于懋忠的小子,家贫不必说,还是个赌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我的女儿。”丁姨娘仓皇不已。 只可惜,她没办法决定女儿的婚事,只要刘承旭一锤定音,就什么都不好说了。 这个时候,明月看的更清楚:“姨娘,您急什么,大姑娘那里不好说,二姑娘却是没定人的,怎么着也是长幼有序才行啊。” 丁姨娘松了一口气:“我是关心则乱了,我们柔姐儿养在老太太那里,必定会寻一门极好的亲事。” 主仆二人说完话,便从屋里出来,正好碰到了三姑娘丽姝,丽姝手中拿着几册书,丁姨娘只觉得三姑娘以前倒是什么都不懂,懵懵懂懂的样子,如今出落成这般模样了。 她很像她娘小傅氏,那么纤细袅娜,婀娜多姿,可容貌比她娘生的还美,说一句艳光动人也不为过。 人看着也越来越聪明了,至少每次哪个房里都出点事儿,就她把自己房里管的很好。 “丁姨娘。”丽姝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丁姨娘淡淡一笑:“三姐儿这是要做女秀才不成。” 丽姝心想我不过多认得几个字,琴棋书画也不会,只是在父亲这里看到几本兵书还有医书,颇感兴趣罢了。 后院无聊,总得找点事情打发光阴,不然真的就无聊透顶了。 时常,她也会去太太那里请安,傅氏总病着,大姐姐就在一旁侍疾,说来奇怪,大姐姐年纪不小了,也不知道为何还没定亲。 但这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因为郑家送了几个嬷嬷过来教导她规矩,说是怕她担负不起宗妇之职。 虽然丽姝年纪不大,但还是有些心眼,让芝麻拿着自己攒下的月例去打听一番。 送人来的是郑家老太太,听说她不是很满意自己,丽姝也知晓她的短处。前儿和大姐姐在一起,无论是佛法还是管家,大姐姐虽然没有管过,却一眼能看出问题来,甚至账簿都能看懂,而自己连当票是什么都不知道,和她们差远了。 那些嬷嬷们,明明是下人,仿佛规矩比她好一点儿,就能在她身上找存在感。 丽姝自忖自己容貌也还行,笼住人的本事却要修炼,等她真的嫁过去郑家,这几个坏婆子,她迟早会报复回来。 只是不知道郑灏如何了? 郑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争气,不仅通过了会试,还中了状元,朝廷的邸报还是刘承旭拿给她看的。 “爹爹,那我嫁过去,岂不就是状元夫人了,真是不敢相信。”丽姝知晓自家爹爹现在官位没有郑老爷高,家世也没人家好,郑家却还能认这门亲事,她心底在意的反而不是人家的容貌家世,反而是情义值万金。 刘承旭笑道:“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日后嫁过去就好好过日子,别惦记家里。” “那您以后也少喝点酒,别总苦大仇深的。” “我知道。” 丽姝总觉得爹爹一直都有心事,也不好开怀,总是愁眉苦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贬谪的事情。 刘承旭看着眼前的女儿,却倍加思念小傅氏,若是秋君还在,恐怕会很高兴。当年秋君出事了,他十分震怒,是秋君不肯见他,她恨他优柔寡断,事到如今,除了思念,竟然没有别的了。 可刘承旭不会将这些说给女儿听。 丽姝的嫁妆都交给丁姨娘操持,丁姨娘很是大公无私:“你母亲留下的嫁妆全部给你,然后这里还添了几项。” 生母过世,有丁姨娘操持,她还是很负责任,丽姝很是感激。 又听说新郎官郑灏,前往楚州接亲,丽姝在心里已经幻想过数百遍了,小时候不幸丧母,她还是好好儿的长大了,亲事还这么好,一切如愿以偿。 镜中的自己铰脸,化上新娘子的妆容,头发盘了起来,连自己都被自己美到了。 上了花轿,丽姝坐定,握住苹果的手,紧了一下,从此她会否极泰来的。 前世番外(三) 人生好像在同她开玩笑一样, 上了花轿夫婿被抢这种事情居然也能出现在她身上,芝麻还有核桃虽然丽姝一直防着她们,知道她们是太太的人, 平日里看着一团和气,可关键时刻又不会听她的。 她已经想好了,去郑家之后,如何栽培自己的人, 如何和郑灏打好关系, 甚至自己要怎么生存下去。 就是没想到郑灏的确遵守诺言来娶她, 却违抗不了天命。 花轿从刘家出来,又回到了刘家, 姐妹们那表面安慰, 眼中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让丽姝愈发觉得难受。 “姑娘, 饭都吃完了吗?”核桃小心翼翼的进来问道。 丽姝只觉得自己居然还笑的出来:“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情就绝食吗?我刘丽姝也是官家千金,虽然嫁不成自小定亲的郑家,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放心吧。” 核桃过来,见米饭吃的干干净净的, 也松了一口气。 这话当然也传到苏姨娘和丁姨娘耳朵里, 苏姨娘拍着大腿道:“她还真的想的通, 不像她那个娘,一点小事就生无可恋, 活生生的把自己作死了。” 丽婉撇嘴:“娘, 别管人家的事儿了, 还是管管你女儿我的事情吧。我听说那个于懋忠又上门来了,大姐姐听说是定了傅家的明伦表兄,而我呢, 要配那个穷小子,我才不干呢。” “是啊,昨儿我听丁姨娘身边的丫鬟说漏了嘴,说是丽柔在京中已然定下一桩亲事,我的儿,倒是只剩你了。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穷汉的。”苏姨娘曾经只是个丫鬟,后来做了刘承旭的房里人,母凭子贵,生下两子一女,这刘家只有她生下儿子,即便不受宠了,但地位尊崇。 丽婉就道:“那您准备如何办?” “哼,不是现成有人帮你的忙吗?”苏姨娘冷笑。 丽婉不解:“谁啊?” “三丫头啊,她现在被郑家退婚,不是正正好的人选。”苏姨娘道。 丽婉眼睛微闪:“父亲她肯吗?” 在后宅丽婉可是洞若观火,爹其实很疼丽姝,那么好的亲事,就真的给了丽姝了。她曾经打听过,原本京里大伯就说过郑灏似乎是有贵人看上了,但爹依旧不畏惧强权,要把女儿嫁出去,郑灏也是头铁,考上状元不去吏部,而是先告假成婚。 丽婉真的很嫉妒丽姝,如今看来真是人的命,天注定啊。 苏姨娘笑道:“不肯也得肯啊,只可惜我找丁姨娘,她偏不来。她女儿的婚事也未必十拿九稳了,要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二爷不同意,老太太说再多也是没用。” 其实丁姨娘就是等着苏姨娘上门,她这个人做事情,总是喜欢不让自己的手沾染分毫,她又比苏姨娘想的远。 “这是朝廷对不起我们刘家和郑家,若是她死了,一了百了,兴许,皇上愧疚,我们二爷也就不必在这个鬼地方了。偏偏这个丫头不像她娘,倒是很想的开。被人退婚了,依旧好好儿的。”丁姨娘也是如此说起。 清风不解:“那么这一次是不是要和苏姨娘联合起来。” “不,是她求我,我只当浑然不觉,保持中立也就好了。论年纪,也是她女儿当出头椽子,我只推一把就成。”丁姨娘知道苏姨娘想出头就成了。 实际上刘承旭很是烦恼,他又接到京中来信,兄长的信无不暗示,郑灏极其抗拒这桩亲事,外人都觉得郑灏对刘氏女情根深种,这样的情况下,公主万一对付丽姝如何是好?最好就是赶紧替丽姝找一门亲事。 正好这个时候于懋忠过来了,刘承旭先委托丁姨娘找官媒来,因为他知晓丁姨娘办事妥帖,这丁姨娘拿了好几张帖子来。 “其实,昨日苏姐姐说三姑娘和于家小子倒是相配,于家儿郎已经是秀才,又是读书人,只是家贫些。二爷,您看提督家的六小子倒是不错,就是他娘有些厉害了些。”丁姨娘暗自道。 刘承旭却想自己以前倒是没想着把丽姝嫁给于懋忠,因为丽姝早就定了亲,如今提起来倒是不错,大不了把陪送给郑家的嫁妆全部送去于家。 无论如何,于家只有于懋忠一个人,女儿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况且于懋忠还要自己提拔,不敢对女儿不好。 因此,刘承旭点头:“家贫算不得什么,我本有意和于家结亲。只是不要婆婆不对付就好,丽姝她母亲早死,已经很不幸了,若是再被欺负,我又离她太远,如何是好?” 丁姨娘就适时的不出声,刘承旭又很清楚她只是个姨娘,女儿的大事,还得自己决定。 丽姝也是真的没想到转眼她的亲事这么快定下来了,还是那个于懋忠,于家她是知晓的,于伯父曾经救过爹爹,就是家里穷些。 芝麻道:“于家这些年,听说只有这个儿子了。” “这件事情已经定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能如何。即便再不好,也只能嫁过去,再者,一嫁归父母,二嫁自由身,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丽姝想她未必真心喜欢郑灏,但总归是从小定亲,知道他相貌才学家世都很好。 可于家家风倒是很好,就是家贫了些,若人好也就罢了,可若是人不好,她好歹也带着仆从嫁妆过去的,谅他们也不敢欺负她。 这桩亲事办的非常急,全部是由丁姨娘操办,丁姨娘早就发现于懋忠的问题了,不仅烂赌,恐怕品行不端,只是惯会装腔作势,而二爷因为和于家长辈关系那般好,从不怀疑。只是她不会那么傻,来替丽姝出这个头。 要怪就怪二爷好了,这桩亲事是他自己同意的,和她没有任何干系。 丽姝这一次嫁到于家,非常顺利,甚至到喝交杯酒时,都很正常,只是没想到喝完交杯酒,她就晕过去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一般。 十五年都在闺阁长大,丽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这一日,她手脚全部被束缚着,还有两个肆无忌惮打量他的男子。 “你们是谁?怎敢捉我到这个地方。我父亲是淮南参道,我伯父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你们不要命了吗?”丽姝不解。 有个高个子男人笑道:“若非你是官家千金,怎么值得一万两银子。这两万两都能运作六部官员了,何况是你一个女子。” 丽姝灵机一动:“既然有人出一万两给你们,让你们买我,那我出两万两,只要你们能够送我回去,我父亲肯定支付这笔钱。” 那两人敛色,但又同时摇头。 尤其是高个子还道:“实话跟您说,我见您也是个聪明人。卖您的是您的丈夫,他欠债欠了不少,把你抵给我们兄弟俩的,有位海商看上了您,您放心也是年轻人,所以,你不必想不开。我看你的模样,口齿,谈吐,身份,都不是一般人,您家里说您已经死了,送您回去也抵不到什么作用。所以你还不如早点认命,做了姨太太,得宠时生个一儿半女,也总比跟着于懋忠好,你爹若是真的对你好,怎么可能把你嫁给于懋忠。” “我爹说我死了,这不可能。”丽姝难以置信。 却说刘家早已是乱成一团了,刘承旭在丽姝的房里翻出几页纸张,丁姨娘在旁道:“这些都是在三姑娘房里翻出来的,没有想到她竟然……” “别说了。”刘承旭沉吟不语。 丁姨娘恭顺道是,出去之后,才微微一笑。 她是之前发现于懋忠擅长模仿别人写字,几乎是神鬼难觉,于是,她就让于懋忠自己伪造几封信证明丽姝心里有别的情郎,很有可能是私奔的。 快刀斩乱麻的把人断绝走了,日后刘承旭心里的位置再也空了。 有丽姝在,爷一定会想着小傅氏,现在她母女二人都滚蛋了,这样就好。 殊不知刘承旭却是想着他和小傅氏有情人,却被命运玩弄,到了丽姝这里,她既然私奔了,说明有心爱之人,那于懋忠虽说自己看着老实,但论及相貌才情皆不如自己女儿,罢了,自己这个做爹的也就成全女儿吧。 至少女儿敢作敢当,不比他优柔寡断,以至于痛失所爱。 而丽姝因为表现的温顺,那两人似乎看出她没有退路了,就不再捆着她,但是房门依旧上着重锁。 海商,是个什么海商?如果是个年轻的海商,她一定要先虚与委蛇,送她回家,她绝对不信父亲会这么对自己。 即便父亲不认她,但她也要逃出生天。 却说萧昀这次是因为杨初萤而来的淮南,他当年在河道做钦差时,被人暗杀,差点毙命,全部拖赖于杨初萤所救,男女之间有救命之恩,况且杨初萤对他十分好,萧昀也动了心,只等日后娶她进门。 只是没想到杨初萤居然被她爹送去和亲,他才不远千里从京中而来,偏偏这个时候有个海商要讨好他,说要送女人给他。 萧昀突然灵机一动,是啊,别人可以找杨初萤李代桃僵,那为何自己不能也找个人李代桃僵呢? “你说那个商人从别的地方弄来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直接把她送去杨家,就说是杨大漕买下了。” …… 他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只不过在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她眼眸似哀伤的鹿,难得他这样狼心狗肺的人都动了恻隐之心。 “好,我带你出去送信。”萧昀听到自己从心底里发出的声音。 前世番外(四) 丽姝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断地在生机和死机中循环, 就像她以为毫无转机的时候,居然真的碰到恩公,愿意带她出来。 只是那人道:“我只能让你去送一封信, 还是要你爹过来接你。” 丽姝点头:“多谢恩公了。” 在闺阁的时候,丽姝是很怕疼的,现在为了逃出去,她忍不住用刀割破皮, 写了一封求救信。恩公还特意问了一句:“你爹真的是荆湖刘承旭?” “是, 我爹在任上勤政爱民, 官声极其好,还有我伯父, 任指挥同知, 公子救了我, 日后我一定会让家人报答的。”丽姝非常诚恳的道。 萧昀在一旁听了,似乎能知晓她是谁了。他又有点后悔自己动了恻隐之心,要知道福宁公主是个霸道性子,偏郑灏不从,宫里很生气, 都说他对前未婚妻旧情难忘, 而自己现在还要靠迟皇后一脉, 他若是救了刘姑娘,会得罪福宁公主。 关键时刻,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所以, 他又后悔了, 和皇位比起来,这些都微不足道。 丽姝很幸运,一下就看到玉兰了, 玉兰是傅氏身边的大丫鬟,一贯对她很不错,丽姝在傅氏膝下照顾多年,也算有母女情分。 她急切的拉着玉兰的手道:“我如今已经被人关着,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你一定要把这个交给我爹和太太,让他们到盐运使家里来救我。” 玉兰其实心中惊涛骇浪,她今日心情很差,自从三姑娘消失以后,家里也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原来苏姨娘的亲弟弟进府来,差点轻薄流姑娘,还牵扯到一段成年往事,苏姨娘当年居然还用出水痘的布料害小傅氏母女,甚至杀了知情的丫鬟。 如今此事被爆出来,苏姨娘已经经受不住问询,已经都招了。 玉兰这才恍然,即便死了这么些年,小傅氏还是在二爷心目中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不仅仅是苏姨娘吃了挂落,二爷还去质问了躺在病床上的太太。 他不可置信道:“你们就是这样联合起来把秋君害了,你们还是人吗?” 玉兰知道这件事情和太太没有任何关系,明明夫妻数载,他只信那个庶女。那个庶女明明就可以改嫁的,她们太太都说了同意让她改嫁,是她自己非要夹杂其中。 太太因此自责多年,如今更是摇摇欲坠,苏姨娘的弟弟已经交付有司衙门,就连苏姨娘自己也被家法苛责,被打了几十板子。 现在三姑娘根本都不清楚这些内幕,她如果回家去知道了,又在二爷面前说什么?那别说太太了,就是她们这些人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玉兰就是不愿意帮这个忙。 她为什么要救人于水火,想当年她家家境也很好,落魄之后,只能卖身为奴,做了傅氏的贴身丫鬟,被嬷嬷们责打,跪着受责罚,端茶递水。这般大的年纪了,傅氏只肯为一个同为对手的流苏操心,却丝毫不管自己。 这些金尊玉贵的小姐,哪里知道她的不如意。 无论是傅春华还是刘丽姝,以前也未必有多好,现在就一起毁灭吧。 反正傅氏看样子也是活不长了。 在门口又遇到了丁姨娘,玉兰眯了眯眼睛,又忍不住笑着想,丁姨娘自诩聪明,还从中递苏姨娘的证据,自以为能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惜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人都以往自己是黄雀,殊不知她们只是螳螂。 …… 丽姝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刘家人来营救她,她自己也死了心,萧昀就适时的对她道:“你家里兴许不想让你回去了,如此,我畏惧杨家权势,也不敢带你走,你就好自为之。” “是,多谢恩公了。”即便是自己的爹,都没救自己,她怎么敢要求别人为她得罪人。 而萧昀却是同情,他原本准备把替丽姝传信的那个丫鬟弄死,这样丽姝死心塌地李代桃僵,没想到那个丫鬟也是真黑心,居然连自己小姐被人卖了,也不和当家主人说,反而把血书烧了。 求救无望,丽姝做了平宁公主的媵,一起出使乌孙。 路途中,几位女孩神情麻木又仓皇,丽姝却是满腔仇恨,尤其是对于懋忠的恨,以及对刘承旭的怨,还有玉兰肯定没有把信送到,看来傅氏也是个假仁假义的东西。 丽姝在路上时想起了嫁到吐蕃的文成公主,知道她对吐蕃的贡献,还有她带去的书籍,也是促进当地生产,于是她在途中专看杂书,无书不读,只是她学问有限,一知半解的东西就先放心。 别人在仓皇无知时,她已经满肚子的奇淫技巧。 只是陪嫁过去,并不是做女先生的,平宁公主不愿意伺候老乌孙王,就让她们过去,丽姝亲眼见到和她一起来的一个姑娘自杀了。 可她不平不愤,终于在一次平宁公主再次让她去的时候,她以有事为由,把她骗了出来,推进了狗圈。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平宁公主不可置信,她还嚷嚷:“我是公主。” 丽姝笑道:“你是公主又怎么样,那你去死吧。” 头一次害人,她心中既有畅快,却又极其不安。 但第二天跑马时,她的心情畅快了许多,丽姝天生记性好,一起陪嫁来的女子都听不懂乌孙话的时候,她在路上就和通译在学,来乌孙了,也是如此,和她们学乌孙话。 女奴娜塔笑道:“您的乌孙话之前还说的怪模怪样的,现在却说的不错了。” 丽姝点头:“还要多谢你啊。我以前也不会骑马,很害怕动物,现在也学会骑马了,虽然骑的不是很好。” 乌孙王虽然年纪大,但的确是个知人善用的人,丽姝学会骑马之后,又极其年轻,常常陪伴他左右,让他教自己地道的乌孙话,因为她知晓男人最喜欢自己调./教出来的女人。 与此同时,她们刘家曾祖是兵法名臣,丽姝在家时,就见过战车如何制造,因此,在有一次乌苏王提出战车时,她提出改善的意见。 这位大王果然如她所料,提升她的位份,让她从名不见经传的战败国进献的美人,成了五宫平妻之一的德妃。 甚至丽姝还有了身孕,她突然血液里透着一股兴奋之色。 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有没有可能统领整个国家,这个念头一出,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是从小三从四德教出来的刘家姑娘了,而是有野心的大女人了。 其实这样也不是不好,她不管在哪里都要活的好,没有所谓的名门望族的出身,没有三从四德,她更能释放自己的野心。 前世番外(五) 天色昏暗, 丽姝还是吹不习惯草原上的风,她皮肤很娇嫩,起初来这里时不知道甚至还被吹裂开过。 现在有了身孕, 更加不能吹风,肚子里若是个男孩,将来她的身份地位也会有所不同。 如果可以,丽姝是很喜欢女儿的, 她曾经期盼着嫁给郑灏, 第一胎生个女儿。因为她母亲早亡, 她想代入自己好好照顾女儿,有娘宠爱的姑娘肯定和别人不一样。 可是在草原上, 乌孙王都这个年纪了, 如果她不能早日生个儿子, 那么她的地位岌岌可危。在乌孙王五宫妃子里,只有她毫无势力可言。 这里的女人不像大临的女人,不喜欢还暗中隐藏情绪,在谈笑间能葬送人性命。可这样,丽姝反而更烦, 扯头发言语攻击, 总是让人尴尬。 乌孙北边连着匈奴, 南边连着大临,是大临通往西域的必备通道。 平日这里也会往来各种商贾, 也有从大临过来的, 丽姝就会用她特殊的优势和他们交谈, 这样一来二去还做成了几笔生意。 乌孙王道:“往年我们求着大临互市,最怕和他们打交道,只好依附匈奴后面打仗, 但是买到的也未必是好事,现在看来还是要当地人才好。” 丽姝点头:“这些商人不少是南边来的,长途跋涉也是很不容易的,他们有的在路途中生病,想多赚点钱也是无可厚非。但咱们乌孙,物产并不富饶,若是能够有一个适中的价钱,这样对两边更好。将来更多商人过来,咱们的老百姓冬日也能御寒和吃饱饭,就不必饿死了。” 这乌孙王听了她的话,觉得她颇有见地,又问她栽种之术,丽姝许诺等生下孩子,她再去找一块地试试。 小王子出身之后,几乎惊动了草原上的人,这孩子生的白皙如雪不说,一点新生儿褶皱也没有,而且他是笑着出身的。 丽姝还编造了一个神话,说他是金乌之子,生他是阳光普照,而金乌就是太阳。 老王对这个儿子果然相当喜欢,甚至丽姝过早的教他说话,术算,写字,甚至礼贤下士,不要因为自己是王子就随便对待别人。 他们母子如今要的是人望,丽姝其实脾气很暴躁,但为了在这里生存下去,有时候还要唾面自干。 左夫人的长子年纪比丽姝还大,这个长子生性残暴,左夫人亦是不遑多让,她见丽姝母子如此讨喜,少不了从中作梗。 就像这日,儿子须弥受到乌孙王的夸奖,这位左夫人就过来找茬。 “你这个狐媚子,不要以为你小雀儿在大王那里被夸了几句,你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左夫人说完,见丽姝垂着头,心里洋洋得意。 这个汉女,得宠又怎么样,怎么比得上她这个左夫人。 丽姝陪笑道:“不过是被夸了几句,哪里及得上大王子,他还小呢。” 左夫人抬手就打了丽姝一巴掌:“知道就好。” 等她走后,丽姝没有去乌孙王那里告状,因为她知道告状起不到任何作用。女奴很快送来了化淤药,丽姝却甩在一边。 儿子须弥回来时,见丽姝脸上肿起一大块,甚至是掌掴之印,他上前替娘呼呼。 “额涅,是谁打的你?” 丽姝抚摸着儿子的头:“我说了你现在不许说,等日后替娘报仇,好不好?是左夫人打我的,她嫉妒你在你父王那里得了脸,所以责打于我,可是额涅为了你,一定要忍耐。” 须弥若是蠢笨不堪,丽姝也就认命了,再生下一个,偏须弥很聪明,听丽姝这么一说,年纪还这么小的他就起誓道:“儿子日后一定为额涅报仇。” “不,我自己能解决,你要好好地和人学读书,等你再大点儿就学骑射。”丽姝道。 只有读书才能让脑子聪明,一个聪明的人,才能学什么都快。 这一夜,乌孙王召丽姝,丽姝拒绝不去,说是身体不舒服。此时,正值丽姝受宠时,乌孙王亲自来帐子看她,见她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不由得眯眼:“是谁打了你?” 丽姝只摇头,并不多说一句左夫人的不是。 乌孙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会自己去查,壮士暮年最怕什么,丽姝已经充分知道了,就怕成年的儿子抢班夺权。 丽姝忍下这一巴掌,乌孙王也按捺下来,之后,丽姝在一次侍寝时偷了乌孙王的印信,丢到了大王子的帐篷,这样的招数非常拙劣却又非常有效果。 如果不把左夫人和大王子拉下马,他们母子刻薄权利又大,自己和儿子绝对没有活路的。 果然左夫人和大王子被乌孙王带着亲信杀死,之后把属于大王子的三旗人马分给了须弥,丽姝摸了摸自己的脸,总算没有白被人打一回。 只是须弥还未长大,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时,乌孙王去世,乌孙有收继婚的传统,这和中原大相径庭。在中原即便女子改嫁都会被人说道,无不以三从四德为标准典范,之前随着平宁公主陪嫁来的还有三个女人,平日已经是接受乌孙王了,现下却要嫁给她儿子,有的忍受不了抑郁而终,有的消极对待。 丽姝也不喜欢这位上位的三王子,他刚愎自用,浑然没有之前乌孙王的知人善用,见丽姝写字就骂,还有时候责打须弥。 “疼吗?”丽姝替儿子上药。 须弥摇头:“不疼,儿子等会儿避出去。” 丽姝垂眸,她很清楚,儿子也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虽然他被兄长责打了,还是希望自己母妃能够得宠。无论如何,有自己在,儿子还有三队人马听凭他调遣。 所谓的权利,就是让母子关系都充满了利用。 皇权更甚。 新乌孙王并不得人心,做事情只会蛮干,还未有三年很快就被五王子取而代之,那个三王子虽然莽,丽姝在他手下还能苟活,五王子是个小心思非常多的人。 他表面上兄友弟恭,仿佛也对丽姝很好,明里暗里却要她们交出人马给她,丽姝不肯,他就借故放逐她们母子。 放逐之地很清贫,雪天常常冷的不行,丽姝学会了剪羊毛用羊毛做衣裳,一直鼓励儿子学营造式。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太坎坷,比戏本子唱的都艰难。 “额涅,我们会死吗?” “不会的,额涅说过,有额涅在,我们肯定会活的好好地。我给你说过苏武牧羊的故事吧,只要坚持下去,我们就会熬到最后。你安别叔叔被我认了弟弟,他从一个小马奴到如今的将军,少不得我对他的扶持,他日后必定会报答我们,因为五王子这个人疑心病重,不会重用他。”丽姝摸了摸儿子的头,又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头一次想起大临的家人。 她其实不觉得父亲真的无情,但她埋怨父亲对她不上心,因为父亲是个爱国爱民的好官。他之所以仕途不顺畅,就是因为从不同流合污。 在山东做官的时候,四处缉拿盗贼,以至于他本人差点被人刺杀,他都依旧坚持自己的。 就是要为民请命,为民除贼。 刘承旭这一年官运不错,刘家已经分家了,刘老太爷得了消渴症之后,又不禁嘴,早早去了,刘太夫人没过两年也去了。 他身边的女人,傅氏病亡、丁姨娘遁入空门,如今留在他身边的只有应姨娘了。 分家之后,他就住在这里了,这个地方叫双柳胡同,他因为小傅氏喜欢柳树,自己也爱上了柳。 拆开信,是于懋忠的来信,刘承旭扶额,生平他在仕途上很少破例,帮忙也最多替人捐监,而非这种替人打通仕途。 可于懋忠是丽姝的丈夫,不,曾经的丈夫。 女儿逃婚已经对不起人家了,他就破一次例吧。不过,也不能做的太过。 应姨娘虽然只是个姨娘,不是正室,但刘承旭没有正室,故而,她也会经常出去应酬一二。今日倒是说起京中趣事:“郑驸马可是真惨,我听说他弟弟病的很严重,公主还去看戏,连皇上都看不下去了,骂了公主一顿。” 刘承旭心想自从郑家和公主结亲后,他和郑老爷那般好的兄弟关系也默契的不再走动了。 但是郑灏这个驸马也是悲惨,如果当年丽姝嫁给他该有多好。 他正欲说话时,外边道:“老爷,四姑娘的马车到门口了。” 四姑娘丽柔嫁给了广阳侯岑时放,架子也是越拉越大,出嫁时嫁妆许多,居然都是丁姨娘打着他的旗号乱来。 他真的是眼睛瘸了,道貌岸然的人当成大公无私的人,阴狠毒辣的人当成自己愧疚的人,恶毒的女人当成没有心思的人。 唯独最好的是秋君,她就那么去了。 丽柔进屋来,刘承旭心想等一会儿岑时放估计又会来,每次回来夫妻俩喜欢摆架子,他只不说破罢了。 “爹,您知道吗?原本我们侯爷准备被派上战场,现在却不必去了,前线传来消息,乌孙国国王和人赛马时,坠马而亡,如今他们迎来新主,那位王子年纪还小,由乌孙太后执掌权要,那位太后一上台就要休战,请求我们大临开通互市呢。”丽柔笑道。 刘承旭舒了一口气:“没有战事,边境无忧,这才是大好事啊。” 丽柔如今也算是人生赢家了,夫婿爵位高,婆家虽然有纷争,但几乎都处理好了,唯独生母没有见着她如今的美好生活。 爹也真是的,喜欢谁不好,喜欢一个大脑袋身子细细的应姨娘,为了她连正室都不娶了,实在是宠妾灭妻的很。 前世番外(六) 丽姝也没想到自己真有一日能成为乌孙太后, 儿子成为左菩王,安别任左都尉,其余王族成员皆对左菩王面服心不服。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不似大临,只要有祖宗家法在,别人就臣服。这个地方讲究胜者为王,会厮杀才会赢。儿子须弥每日一大半的功夫, 都在马上争掠土地, 或者领兵打仗, 而和大临和谈,相谈互市。 能够先保证这里的人民安居乐业, 才能让人们拥护你。 须弥已经是左菩王了, 但他自小跟丽姝学汉学, 知道大临的好处。那里的人不用迁徙,都有自己的屋子,尤其是在娘的家乡,稻子小麦麦苗,甚至自家的菜园就能吃上许多青菜, 还有平日腌制的小菜, 至少不会饿肚子。 还有中原的瓷器, 丝绸,就像娘绣的绣件, 缝制的衣裳, 就是比乌孙这里的好, 他很是向往。 “母后,我们乌孙马匹极好,如今儿子按照您说的, 只是设立一道关卡,所收税费也不高,不少西域的商人和大临的商人都经由我们此处,就专门的关卡之费用,就已经一大笔钱进国库了。”须弥很高兴。 丽姝颔首:“这关卡周围可以建一些客栈,食肆,鼓励边境的人通婚,汉家儿郎可以娶乌孙女子,乌孙女子可以嫁汉家男儿。中原人是最爱好和平的,从来不会主动攻击别人的,你刚刚执掌政权,一切以平和为主。” 须弥笑道:“母后就放心吧。” “皇儿,我是这么想的,你如今娶了左夫人,待不日,我们再向大临请求娶一位右夫人。这样你既巩固了国内的势力,也得到大临的帮助。”丽姝建议道。 须弥觉得这里的女人都没有自己的额涅生的好看,中原女子若是都是这般,他也是愿意的。 只是须弥觉得母后很伤感伤心,他又问其缘由,丽姝就叹了一句:“这么多年得罪我的乌孙人也死的差不多了,咱们母子在乌孙也算是熬出来了。可是我的仇人还在大临。只可惜此生,我怕是永远也回不了大临,也手刃不了仇人了。” 这个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大临的皇帝大寿,藩属国都要上京贺寿,而乌孙国这次就是须弥陪着母亲一起去。 “太好了,这么多年我都快三十四岁了,总算能够返回故土看看。只是我如今回去,也未必能够适应了。”丽姝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京中也是如火如荼的准备着皇帝的万寿节,郑驸马爹娘亲弟弟早已亡故,只剩下他一人,他是永初帝的女婿,虽然一直担任闲职,但是他和先帝关系极好,到如今的皇帝对他也很照顾。 只是他和福宁长公主感情差的不能再差了,迟皇后生前在时,还常常撮合他们,等迟皇后过世时,他和福宁长公主连面子功夫都不会做了。 但皇上还颇信任他,这次接待番邦事务,就是让他来负责。 即便是小事,他也做的很认真,哪里知晓出门就遇到了傅明伦。他们是同科进士,他是状元,傅明伦是探花,当年他被选为驸马,榜眼年纪太大,那一科以傅明伦为榜样,只可惜,傅明伦的官也做的不怎么样。 太桀骜不驯,心思透彻之人,是不适合混官场的。 “郑驸马。”傅明伦在光禄寺任一介小官,倒也自得其乐,总比之前贬官好。 “傅大人。”郑灏微笑。 傅明伦原本和表妹丽嘉有家长许意,但不知怎么傅明伦喜欢上一个贫家女,坚持娶其为正妻,恰逢丽嘉之母傅氏亡故,丽嘉还要守孝,傅家就为傅明伦娶了丽嘉的堂妹丽贞,也就是原锦衣卫指挥使的女儿。 然而傅明伦后宅不稳不说,他仕途不顺,因为他做官嘴巴太巴,深谙官场之道,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这点就不如郑灏曾经的岳父刘承旭。 人家素来以直道行之。 可是办事是真能办,做官还是很有一手的,现在都任刑部尚书了。 二人擦身而过,傅明伦挠了挠头,他妾侍有几房,妻子脾气暴躁,但心思浅显,这样龚氏的日子也好过。现如今岳父回了原籍,好歹妻子的气焰也没那么嚣张了,回到家中,傅明伦刚坐下,就见龚姨娘过来。 当年,他承蒙龚氏所救,原本许诺她为正妻,没想到家中逼着他娶了刘丽贞,丽贞年纪比他小十岁,他虽然不喜欢他,但是对她一直很敬重,只是没想到她也是个棒槌。 丽贞看到龚姨娘这个狐媚子就心烦意乱,原本她相貌不出色,家世却很好,嫁给首辅的孙儿,探花郎,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哪里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丈夫成日宠妾灭妻。 “太太,这次广阳侯府好大的排场,却没请您过去。”丫鬟为丽贞不值得。 丽贞嗤笑道:“她们二房的姐妹,也就她嫁的好了点儿了,如今还瞧不起我,以前跟我的哈巴狗似的。” “您小点声……”丫鬟害怕,谁不知道广阳侯爱妻,之前有人说丽柔的闲话,被岑时放丢进院子里。 丽贞冷哼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叔父不是在京中吗?我过两天去看看他,这些日子皇上要过万寿节,听说好些藩属国的人要来,哪里都清道,烦死了。” …… 话说丽姝回到京中,先在驿馆换洗一番,她这些年保养得宜,也是因为天生丽质,也算是爹娘贡献给她最大的好处了。 儿子须弥无论在乌孙,还是在大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年纪不过十七左右,身高八尺多,一双长腿尤其瞩目,更别提他长相很似丽姝,因此走到哪里很容易引人注目。 母子二人梳洗完,等了三日,才由礼部的人安排觐见皇帝。 大抵因为乌孙如今亲近大临,故而乌孙国是头一个安排觐见天子的。 进宫时,母子二人并肩走在一起,遇到阶梯时,须弥伸手一扶。 进入正殿,丽姝才听通译官唱名:“乌孙国太后和左菩王觐见陛下。” 丽姝用乌孙之礼道:“妾身给大临天子陛下请安。” 天子高坐在上,丽姝看不到表情,但是当她看到左边站着一名年轻俊朗的官员时,没想到他也正看着自己,二人四目相对,还真的是熟人。 那位大人竟然是她的前未婚夫郑灏。 前世番外(七) 天子也看出丽姝似乎和郑灏认识, 还问郑灏:“驸马,你们认识?” “是故人。”郑灏道。 天子看了这位乌孙太后一眼,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居然还禀绝世之姿,完全没有妇人慈爱老迈之态,显得美艳神光动人。 也难怪一个女子辗转伺候三个人,还完好无缺, 听说乌孙如今掌管兵马的左都尉就是她的裙下之臣。 丽姝并不当众说和郑灏的关系, 反而说起其他:“现下在圣天子的庇佑之下, 我等乌孙都臣服于您。我们现下特地拨了我们乌孙最厉害的骑兵卫兵,专门在来往的栈道保护往来之商人, 以便大临和西域各国往来便利, 也算是我们乌孙的诚意了。” 须弥也笑道:“这次为了庆贺圣天子生辰, 我们特地带了纯正的大宛驹,这在我们乌孙叫牡马超龙雀,也叫天马。因知道中原人喜欢吉利,所以,正好是十八匹, 还请天子陛下笑纳。” 他们母子算是诸国中最识时务的, 上台来也的确是真心和大临结盟交好的, 同时,乌孙也可以遏制匈奴的发展, 因而天子对丽姝母子非常礼遇。 最后, 丽姝向天子提出了一个要求, 天子听完一愕,他没有想到丽姝身世如此坎坷,但即便如此, 她也从来没有恨过大临,反而要促进两国交流倡导和平。 “此事好说,太后是我们大临的国宾,应该如此。”天子随口吩咐。 丽姝再三谢过,随后又和郑灏私下见面了,方才是郑灏答应了要为她找出凶手,二人自然要有商谈。 多年未见,郑灏固然俊朗,但不复年轻,实际上丽姝对他也只见过寥寥几面。 “郑大哥。”丽姝喊了他一声。 郑灏见丽姝这般,很不明白:“我听说你多年前就去世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你的事情刘家叔父知道吗?” 丽姝赶紧摇头:“他不知道,我也懒得和他说了。你不知道当年,我逃回去过,还写了血书,可是没有人救我,我又被抓回杨家了。从此以后就去了乌孙,实不相瞒,刚去的那些日子,身边不停有人自杀,我也差点受不住。” 她想把自己说的惨一些,这样博得郑灏同情,能替她解决事情。 哪里知晓郑灏居然哭了:“都是我不好,当年如果我没有那般意气用事,非要中状元之后再迎娶你,兴许我们就不会如此了。” 这话可不兴说,丽姝觉得他说话声音好听,人也很温柔,听到她的遭遇还哭,丽姝不由得安慰道:“其实,是我对不起你才对,如果不是和我结亲,以你的年纪,早就可以成婚了。我父亲被贬谪楚州,你们郑家还坚守诚信,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你这么宽宏大量,让我无地自容。”郑灏很难受,虽然当时是被圣旨召回,可也是郑家怕死。 他之前只是听说刘三姑娘生母早亡,无人教养,规矩不大好,祖母并不是很满意,还派人去刘家教她规矩,没想到她不仅性格坚韧不拔,为人也有才干,还不计仇恨,是个女中君子,实在是令他惭愧的很。 丽姝愕然,她生在乌孙那么久,见到的男子都是十分阳刚,即便是当年在自家家。爹和大伯都是那种一点儿也不温柔的,头一回见到这么能共情她,这么温柔,这么能够自省的人。 所以,她反过来安慰他:“其实你不必愧疚,我现在不就很好了嘛。反正过去种种,已如云烟,我唯一的仇人就是于懋忠。此人为人狡诈,黑心卖妻,我爹当年因为于伯父从而很信任他,故而也没多想,就把我嫁过去了,我这一辈子的悲哀也来源于这个。” 郑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好,此事我替你去办。” “那多谢你了,这么多年没回来,我对大临实在是不熟。”丽姝很是感激,她很懂得知恩图报,大抵受恩太少。 从驿馆离开,郑灏心下一片悲凉,这个世上为何人人都过的这么苦?丽姝她虽然说的云淡风轻,但他知晓乌孙太后辗转伺候过三位君主,就心痛不已,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么多年,他和福宁长公主不是夫妻,而是仇人,只是他为了家族,并不真的违抗。 但他几乎不去公主府,公主养着无数面首,他也懒得管。 本来就没什么夫妻感情,何须履行夫妻义务,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参奏白行中,就是因为他举荐自己做驸马。 明明有婚约的他,居然被迫娶公主,还仕途无望。 到了家中,他差人道:“把大理寺少卿岑时晏喊过来。” 这个岑时晏也是个可怜人,他是原广阳侯的外室子,发达之后,没有嫌弃当初所定的婚事,娶了乡下教书先生的女儿,这也是郑灏愿意帮他的缘故。 岑时晏很快就过来了,郑灏道:“坐吧,有一件事情非找你不可。” 他仔细把这件事情说了,到最后还说了二人的关系:“当年我与她有婚约,若非是我被天家招为驸马,他爹也不会另择他人,如此害了她一生。此事,已经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乌孙太后和其子左菩王被天子奉为国宾,他们的要求,我们也要尽量满足。” 岑时晏想,这就是于公于私都要尽力了,他连忙答应下来。 郑灏又给了一个期限:“最好是在他们返程之前尽快破案。” 岑时晏点头:“明白。” 郑灏还是很相信岑时晏破案的能力的,很快丽姝也去了岑时晏家中一趟,岑时晏之妻亲自出来招待。 丽姝原本看岑时晏还颇为年轻,心想这么年轻也不知道破案如何。 但随着他问自己的一些问题,一点细节都不放过,丽姝才有几分信任。 “您的汉话说的真好。”林桃儿不可置信一位乌孙太后汉话居然说的这么好。 丽姝觉得她没眼色,但也只是道:“我不仅汉话说的不错,还通晓西域三国话。” 林桃儿吐吐舌头,不敢多话。丽姝也觉得自己一下就暴露本性了,她根本也不是什么雍容华贵淡然处事的大姐姐类型的人,反而极其厌蠢。 岑时晏知道丽姝和郑灏的纠葛,心道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郑灏性子温润如玉,翩翩君子,但又性情自带软弱,这位乌孙太后极其聪明,心性坚韧,又有点暴躁的感觉。 性格很是互补,只可惜天家作梗。 “好,这些我已经记录爱案,我会细细去查证。”岑时晏也是佩服她的好记性,这么久的事情居然记的分豪不差。 丽姝起身谢过:“此事就麻烦您了。” 岑时晏让林桃儿送丽姝出门,丽姝伸手阻止:“我特地避人耳目而来,就不必兴师动众了。” 丽姝走后,林桃儿把门关上,才对岑时晏道:“这位夫人好大的气派,虽然从乌孙那样的小地方来,倒不是一般人。” 岑时晏摇头:“你素来说大嫂不错,这位正是她嫡出的姐姐,只是时运不济,被人掳去做了乌孙王的妾,可现在却成了乌孙国掌权的太后,连天子都待她奉为国宾。我听说她带着儿子被放逐数年,却依旧磨灭不了意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呢。” “也是。”林桃儿点头,又囫囵道:“我看她脾气似乎不太好。” “日子虽然过的顺畅,恐怕也并非她想要的。只有身边有爱的人,才不会计较太多,因为有人爱她,而她靠着自己踽踽独行,自尊心过分强,难免心性狭窄些,也能理解。如今是找到于懋忠,把案子破了,无论对公还是对私才都是好事。”岑时晏道。 林桃儿就道:“要不要我把这件事情说给大嫂听呢?” “不必,你就不要节外生枝了,我听说她连刘尚书都不愿意告诉。” “这也……”林桃儿很惊讶。 岑时晏对别人的事情也不便过度猜测,但性情如此刚强的女子也是很少见。 ** 因为有宫宴,丽姝又换了一身衣裳,唯一就是因为她在乌孙时挑食,又被放逐数年,所以黑发中藏着白发。 这种场合,丽姝坐的离皇后最近,皇后也很礼遇她。 林桃儿和丽柔坐在一起,丽柔看着身边的这个弟媳妇,真的是认为她好命,一个乡下姑娘能做大理寺少卿的夫人,还好她不是坏人,好相处就平了许多事。 丽姝听一桌子的人指着不远处桌上的年轻妇人道:“那位是广阳侯夫人吧,她真是命好,当年我听说刘家被贬官了,广阳侯还要娶她。生了一对龙凤胎,是不是?” 这些话飘在丽姝的耳朵里,她看向那人,不是丽柔又是谁。 丽柔当然也听到这些话了,她以前只是个平凡的庶女,到现在的侯夫人,权势富贵全部集于一身,个中滋味难说。 …… 宫宴毕,丽姝吃的酒被冷风吹了一下,酒气吹散,她舒了一口气。 而郑灏则是听到一个消息,颇觉好笑。 “驸马,福宁长公主听说有了身孕。” 是啊,十年都没同房,公主居然有了身孕,真是荒谬至极。 前世番外(八) 须弥起初很仰慕中原文化, 但是来这里久了,又觉得乌孙人更淳朴,这里的人大多不可信。 丽姝倒是笑着:“是这样的, 这个地方我稍微能够信任的就是郑驸马了,他能够同情我的遭遇,知晓我的不易,还觉得对不起我。可旁人, 却未必真的这么想, 只会把这些当成茶余饭后之谈, 所以只要看到于懋忠正法,我们就回去乌孙, 此后, 再也不要回来了。” “母后……”须弥微微叹了一口气。 丽姝冷哼一声:“我是冤有头债有主, 谁害了我,我就找谁,多余的人我是一个不见。” 什么亲爹妹妹,昨日种种已死,她刘丽姝被送去乌孙, 苟且偷生一回, 从此生恩已断, 她和什么刘家再无瓜葛。 这个岑时晏倒还真的是一位能臣,居然这么快就抓到于懋忠了, 而于懋忠这个狗东西还真的做了官员, 即便没有她的事情, 于懋忠也是个贪墨犯。 当然,在这里,她毫不避讳的对簿公堂, 也看到了她爹,说来奇怪,丽姝自己居然一点所谓的父女之情都没有。她没有把以往的事情说出来,已经是看在他虽然不是一位好爹,但是算得上是一位好官的份上留给他体面了,他搞的好像很惦念自己似的。 刘承旭也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么多年后,能够见到自己嫡亲的女儿,一向身体好的他,回到家就直接起不来身了。 听到消息的刘家姑太太们也都赶了过来,应姨娘做姨娘的时候,刘丽姝早就已经嫁出去了后来听说死了,没什么交集,唯一有交集就是共同在大傅氏膝下见过面,但那个时候她就是个丫头,还不如玉兰玉屏和她亲近。 没有想到她居然熬成一国太后了,乌孙虽然不是什么大国家,但也很不容易了。 平心而论,如果是她,恐怕都很难做到这样。虽然她也是在逆境从不屈服的人,可是掌控一国的摄政太后,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还返回母国找仇人报仇。 简直比话本子还要精彩。 丽嘉是到的最早的,应姨娘见了丽嘉倒是微微叹了一声,这位大姑太太因为守孝耽误了花信,二十一岁才出嫁,只能做人继室,过了不到几年的舒坦日子,丈夫亡故,生下了一个遗腹子,如今守着儿子过日子,身上一股檀香。 “应姨娘,这是怎么回事?丽姝当年不是死了吗?还有爹爹身体如何?”丽嘉守寡已经十几年了,日子并不很好过,当年也是因为年纪太大不好再嫁,父亲那时候还被贬官,她才如此。 她一连串问了这么多问题,应姨娘也不知道从何答起,偏这个时候丽贞过来了,丽贞从小和丽姝是对头。后来,听说丽姝死了,表面上她伤心难过,后来倒是私下说丽姝承受不住福气,所以早早去了。 刘承旭还得撑着病体出来,他现在心里想的都是他的丽姝,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就是回来也不认爹爹了,她对他很失望。 也难怪,他的确是世间最糊涂的人,平日替人家平反冤狱,天天认为自己无愧于心,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个傻子。 “爹,您没事儿吧?”丽嘉问道。 刘承旭看向她:“玉兰呢?把她喊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自从傅氏亡故,玉屏和玉兰都跟着丽嘉出嫁做了管事嬷嬷,比起玉屏口无遮拦得罪了丽嘉,被丽嘉放到庄子上,玉兰可谓是混的很开。 应姨娘其实在傅氏身边的时候就察觉玉兰有不轨之心,只可惜老爷是个正人君子,也根本不好女色,并不上当,她也就没有如何。 传唤玉兰过来,刘承旭头一件就是问丽姝所言血书之事:“你当日既然接过求救血书,为何不交给我?让我得知自己女儿被人拐卖,却毫不知觉。” “奴婢,奴婢不知道什么血书。”玉兰频繁摇头眨眼否认。 这样的谎话,莫说是久经刑名的刘承旭,便是丽嘉都看出有问题。 她还要问:“玉兰,你为何要如此做?” 玉兰当然想推到傅氏身上,可她如果真的推到傅氏身上了,那么丽嘉那里她是彻底混不下去了,儿子女儿可能会再被发卖。 这是一等威胁,也是一等敲打,表面看起来温和罢了。 玉兰想自己这位主子,早年嫁给丧偶的鳏夫曾云昉,可也不怎么讨曾云昉喜欢。后来,曾家姑爷,老爷全部去世,曾家到现在也败落了,甚至三房的钱财都被道貌岸然的大房和行商的二房差点吃了绝户。 但丽嘉还是守住了那点家财,可曾云昉前面的女儿所嫁非人,回来找她,她理都不理会人家。 这个人是个最冷心冷情的。 玉兰不忿,但刘承旭要动用家法时,她很快就招了,话却是说的冠冕堂皇。 “奴婢也是为了其余的姑娘们着想,三姑娘是逃婚走的,她那样的名声,回来之后别的姑娘可就嫁不出去了。” 丽贞心道,这倒有理。 刘承旭拍了一下桌子:“不对,丽姝是被于懋忠拐卖的,根本不是逃婚,你现在还在胡搅蛮缠,就是她真逃婚又如何?那也是我的女儿。我就是养她一辈子,我也愿意,不需要你一个婢子从中作梗。” 在一旁的丽嘉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爹爹凭什么那么偏心?她永远记得那一年,小傅氏只不过随意在爹眼前露了一面,从此爹就偏爱她们母女,娘成日的做噩梦。 爹爹明明知道小傅氏因为她有身孕,害死了哥哥,却还是包庇小傅氏。 是苍天有眼,也是后宅所有女人都看不惯爹爹不辨是非,所以遭到别人毒手,到饶是这样,小傅氏死前还坑害娘,明明娘那么善良,对丽姝那么好,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爹爹就是偏心。 刚走到门口的丽柔也是如此想,这么多年,她自认比不在爹身边的丽姝孝顺百倍,就是在闺中,丽姝连针线活都很少给爹做,自己却是一套套衣裳,一双双鞋子做给爹,如此爹对自己也很一般。 而对三姐,总是这么偏爱,无论她打架还是逃婚,甚至违抗命令非要嫁三姐姐给郑灏。 对她姨娘,爹不屑一顾,对她这个女儿也是面子情。 为何同样都是女儿,爹爹如此偏心? 前世番外(九) 刘承旭平日总是告诫门下弟子, 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看到玉兰这样的巧舌如簧振振有词,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 这些人都把她耍的团团转啊。 刘承旭抬头看了丽柔一眼, 突然道:“当年我们回京时,被岑姑爷救,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的?所有的事情算计到最后一点,我分明不同意你嫁入这样的勋爵人家, 当时你的年纪也不大, 毋须像你大姐这样嫁过去做继室, 做人家现成的娘。可偏偏我居然被救了……” 丽柔摇头:“父亲,您在说什么, 女儿听不懂。” “哦, 还有你耿表兄退亲的事情, 你姑父是个厚道人欲言又止的,恐怕也是被人巧妙设计吧。” 大家的目光顿时看向丽柔,连应姨娘都觉得刘承旭是否全部是揣度,丽柔当然知道刘承旭说的是实话。她起先也是不知道这些的,是后来成婚日久, 有一回岑时放说为了娶她耗费多少苦力, 她尤其感动。 但丽柔知道自己打死也不会承认:“爹, 这些当然不是真的,女儿常年养在祖母膝下, 从来都谨遵闺训。” “所以你母亲假孕, 骗你在你祖母膝下, 让丽姝跟着我去楚州。若丽姝不去楚州,也会早点成亲,就压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刘承旭说完, 又站起来摇头,“不对,当年如果不要你那个姨娘管家,而是让丽姝的娘管家,她也不会遭人算计。” 丽柔听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爹,您冤枉我就罢了,我姨娘都已经遁入空门了,您怎么还这般说。难道这家里就只有丽姝是您的女儿,我们都不是您的女儿吗?” 这话说的十分心酸,应姨娘也觉得刘承旭有些过度了,还劝道:“老爷,姑爷对您多好,四姑太太又孝顺,绝对不可能这样的。” 刘承旭摇头:“什么都不是。” 明明丽姝才是受害者,怎么她们这些人表现的比丽姝更像受害者,真是好笑。一瞬间,他想起丽姝质问:“我母亲早死,她本该是不存在的人,我也是不该存在的人。” 这些人从未有手足之情,想到这里,刘承旭先处理眼前的事情:“把玉兰打四十板子,不准上药,送去庄子上,以儆效尤。” 家中不准虐待下人,也不能打死下人,但是动用家法,仗责之后,再送走,也就无事。 应姨娘能混到现在就因为她很会揣摩刘承旭的心思,现在她管着家,自当执行。 只是一个小小的玉兰,并非是导致丽姝变成这样的原因,究其根本,都是他自己亲手把女儿推入火坑。 “是我,是我害了丽姝,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刘承旭突然捶胸顿足。 丽嘉和丽柔吓了一跳,丽贞到底只是侄女,见状往后退了一步。丽嘉抿唇:“要不把三妹妹请过来吧,她现在既然已经平安,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父亲也对她这么愧疚,好歹也得让她回来看看父亲。” “是啊。”丽柔附和了一句。 万一爹真的去了,也未必是好事,尤其是这个年纪,他这一去,刘家何去何从? 刘承旭这个时候连忙摆手:“我亲自去,我自己去。” 丽嘉也没办法了,她如今守寡,每日青灯古佛,不问世事。她娘早就去了,她自己命运多舛,每日压抑着所有的欲望,曾经显赫的曾家,如今也只剩一个空壳子,她能守住最后这些财产已经是不错了。 因此,她素来片刻不离家中。 丽柔却回家和岑时放说了此事,她坐下来道:“我爹很喜欢我三姐姐,许多人都觉得我们家只有傅氏一位正夫人,爹是为了她不再续娶,殊不知,我爹最喜欢的人是小傅夫人。可惜她早早去了,我三姐姐从小就定了一门显贵的亲事,想必你也很清楚是当朝的郑驸马。” 这件事情岑时放再清楚不过了,福宁公主抢人家丈夫,郑灏已经都快到楚州接新娘子了,半路被圣旨召回。 岑时放知道丽柔在家时是庶出,表现的再孝顺,似乎也不太得岳父喜欢。 但现实就这么打脸,他最不喜欢的女儿,却是混的最好的。 “你现在嫁给了我,也不必迁就旁人,甚至不用迁就任何人。你这个三姐姐也不是你害的,是你爹替她看错了人,如今她也是乌孙国摄政太后,我听闻还有不少裙下之臣,人家现在活的滋润着呢,你也不必太挂心。”岑时放开解丽柔。 其实丽姝和丽姝没什么感情,丽姝十岁之后就去了楚州,姐妹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后来就听说她人没了,若不是丽姝有此奇遇,她还真的都不记得她了。 所以,她怎么可能因为丽柔挂心。 但她也有恻隐之心,平心而论,爹的确偏心,但是丽姝被拐卖到乌孙这么多年,恐怕也不容易。 她在家待了一会儿,又去庵堂探望丁姨娘。 丁姨娘晚课刚刚做完,说来也是奇怪,丽柔一直觉得丁姨娘很沉静,即便青灯古佛也丝毫不影响什么。哪里知晓丁姨娘在庵堂这么多年,依旧睡不着。 丽柔过去的时候,她眼圈全部青黑,看起来比貔貅还吓人。 “姨娘,您还是睡不着觉吗?” 丁姨娘颔首:“一日比一日觉浅,这几日能睡一个时辰已经足够,心火太旺了。” 丽柔瞥了一眼她跟前的苦丁茶,只看一眼便知道这茶有多浓,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把丽姝回来的事情说了。 “于懋忠听闻也是个狠角色,还牵扯不少人出来,他已经是死罪了,也拉个人垫背。而父亲因为三姐姐的事情,那么刚强的他,痛哭捶胸,看起来不太好。”丽柔也是无限唏嘘。 丁姨娘却是一愣,“于懋忠……” 兴许别人不记得,她可是记的很清楚的,当年为了造成丽姝是有了意中人才逃婚的假象,她可是让于懋忠伪造了几封书信。 那是她唯一一次冒头,因为丽姝不可能再回来了,她为了阻挡丽姝再回家,对自己女儿的前途,还有在刘承旭心中的地位,她不能让她回来,所以亲自动手了。 “他死了没有?” “还未死。判了斩监侯,秋后问斩,他也是到处拖垫背的,听说他把那个海商供出来,那海商于去岁就死了。”丽柔也是无语。 但这些不过是丽柔的茶后饭余的闲话,她没当真,丁姨娘却听的人心惶惶。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但做了亏心事,以前年轻的时候不怕阴司报应,后来丁姨娘被应姨娘检举和管家赚不义之财,丁姨娘百口莫辩,被送到庵堂来了,她知道自己不会死,但是现在就难说了。 而对于丽姝而言,于懋忠和杨家落网,她大仇得报,准备返回国中了,也不知道乌孙那些贵族们有没有意动。 期间刘承旭数次上门,丽姝都避而不见,及至最后走时,丽姝对须弥道:“你替我出去跟刘尚书说一声,让他好好保重身子。” 须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出去见了这位大临的高官,也算是他的外祖父了。刘承旭见到须弥也很是激动,这个孩子生的很高大,相貌异常英俊,神似丽姝。 “刘大人,我母后说她就不出来了,望您日后能保重身子。” 刘承旭很是失望:“丽姝她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吧?也是,一切都是我的错,若是我,恐怕也无法原谅。” 他踉踉跄跄的走出去,丽姝隔着门框看到他的背影也是潸然泪下。 她想起小时候,她和丽贞打架时,那个送药给她的爹爹,还有她不想在家待了,爹爹就带她走了,甚至娘死的时候,爹说让祖母养她在膝下…… 她其实已经在心里原谅他了,因为她知道于懋忠的事情不怪他,是于懋忠自己黑了心肝。 可是父女二人终究无缘,她还是放不下心里那点芥蒂,去成全所谓的大团圆结局,就这样吧,各自安好也很好。 母子二人再启程时,这次没有再见到郑灏了,须弥也有点失望,大临的官员普遍年纪偏大,难得郑灏谈吐清雅,为人温醇。 他的脸上不免带出几分,丽姝就道:“不必看了,走吧。” 不管郑灏多么不愿意,他就是驸马了,此次承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报。故而,丽姝让乌孙使者私下传话给郑灏,若要相助,尽管吩咐。 而丽姝出京之后,于懋忠供出了丁姨娘,刘承旭一直只以往丁姨娘只不过是过分精明,对家里人不错,只是大节有亏,所以让她早点进了庵堂,清心寡欲一些。 哪里知道她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刘承旭都很不解的问她:“你和丽姝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却伪造信件误导我丽姝是因为有了心上人,让我不愿意再追究,想给女儿幸福。” “哈哈哈……”丁姨娘突然大笑起来。 刘承旭皱眉:“你说。” 如今已经是阶下囚,还是由自己丈夫亲自送她进来的,丁姨娘盯着刘承旭许久,这个男人是她嫁进来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只可惜他眼睛瞎了。 “大傅氏虚伪不堪,明明名节都没了,还装的高高在上,她爱你,但是更爱她自己的体面尊贵。小傅氏表面喜欢你,对你性情了若指掌,投其所好,其实她爱的只是荣华富贵。苏姨娘呢,更是可笑,从始至终都是喜欢美食银子。只有我一直都是最爱你,处处为你着想,你却喜欢一个奴婢。”丁姨娘觉得一片真心全部都喂了狗。 可是刘承旭听了,情绪没有半点波动,只是道:“你激动什么,好好坐牢吧!” 丁姨娘气结。 前世番外(十) 丁姨娘坐牢, 影响最大的并非是刘承旭,反而是丽柔。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荒谬,刘承旭还自己上折子表示他家事不宁, 想要辞官归故里,他这个年纪,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因为二十几岁就入仕, 故而仕途也有快四十年了, 他本来就早有倦鸟归巢之意。 哪里知晓天子不仅没有允许, 反而调任他任户部尚书,认为他大义灭亲, 操守极好, 不愧为肱股之臣。 只是丽柔却成了众矢之的, 就因为她生母坐牢,里通于懋忠,伪造证据陷害如今的乌孙太后,被判监禁二十年。 丽柔最快察觉到身边有变化的不是别人,而是曾经深爱她的丈夫岑时放的变化。 她一直以为岑时放对她巧取豪夺, 都是因为喜欢的是她这个人, 并非是因为外物, 所以她一面很恐惧,一面又极其享受这种特殊对待。 可到了今日, 她才知晓原来岑时放所谓的喜欢, 只是因为她完美符合他心目中的继室的选择。 出身高, 长的漂亮,行事得体,懂规矩, 但也有缺陷就是并非嫡出。这样一个人,还能够生孩子,能够打理家业,如此才让岑时放怎么着也想要得到她。 可现在乌云蔽日,老丈人虽然升迁,但是他曾经说自己巧取豪夺,设计鲁国公府的子弟的话传出去,更有甚者,当年他派人击杀萧昀,从中制造救命之恩,让当今天子也觉得他有私心,如今的鲁国公虽然不比当年,但都在勋贵圈子,也是传的风言风语。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丽柔。 夫妻感情依旧很好,可到底不同了。这种情况持续到于懋忠被秋后问斩之后,此事又被翻出来说,而在次年刘承旭真的辞官之后,丽柔的处境非常艰难。 岑时放被卸任五军都督府总督,广阳侯府的爵位原本因为他成为世爵,天子却寻了个错处,降爵为三代袭爵,也就是在丽柔的孙子这一辈,以后就是普通百姓了。 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岑时放闲散下来之后,和丽柔也多了争吵。 “若非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般。你娘老子坐牢,上达天听,你爹把陈年旧事扯出来。原本狡兔死走狗烹,这些年皇上本来就是一边捧我,一边暗自提防我,现下还真的是让他抓住了机会。”对于男人而言,家族地位比什么都重要。 而这些原本是丽柔最欣赏他的这一点,不是耿表哥那种为了情爱的多情公子。 哪里知晓这些手段用到她身上,连婆婆以前都是她手下败将,如今却是岑夫人三天两头找她麻烦,故态复萌的送女人过来。 原本岑时放觉得有丽柔一人足矣,他也的确因为早年表妹和原配纷争,以至于名声败坏,因此立志要做了完人。现下一切比他爹交给他爵位时,还要差劲,什么都没有了,他是侯爷,儿子还能做个伯爷,到了孙子,最多只能做个指挥使,身上没有半点爵位了。 以前丽柔从来不需要担心女人问题,因为岑时放会替她解决,她的日子是姐妹中最好过的。大姐守寡多年,二姐也是七年前死了男人又再嫁王爷做侧妃,风光不过一年,后来失宠,现下听闻老王爷去世,她们这些侧妃妾侍还要陪葬。 在岑时放很喜欢她的时候,她是真的很幸福,如今他对她开始怨恨了,丽柔的日子就难过了。 尤其是在岑时放在一个月后被调到贵州任将军,那里去监视苗人,因此还要带她赴任。岑时放为了建功立功,不肯放过一个机会,甚至中途丽柔生病,他直接把她落下了。 “皇上限我于三月之前到任,所以,我不能再耽搁了。”岑时放和她的夫妻之情有,可近来这些日子,他身旁原本有几个女人是岑夫人送的,原意只是气气丽柔,可是这些女子年轻识趣又美丽温柔,逐渐他的心也偏了。 丽柔很清楚的知道,所谓的偏爱,只是看中她比别人更合适。 如今她不合适了,就被弃若敝履了…… 岑时晏到郑灏府上的时候,郑灏笑道:“好,事情办妥了吧?” “您放心,岑时放已经去了贵州,皇上对他不复信任,这辈子想回来京中就难。” “有没有让人暗示他,再换个妻子,兴许前程不受拖累?”郑灏看向岑时晏。 岑时晏点头:“一切按照您的吩咐所做。” 郑灏笑:“如此,我就放心了,日后你也不必来我的府邸了。” 岑时晏颔首,从郑府出去,最后一次转头看了一眼郑府,又很快回到府邸,现如今他已经从大理寺少卿调到礼部任职,也算是郑灏让他帮忙的回馈。 刚到府衙,就接到藩地呈文,云亲王去世,其妻早亡,侧妃刘氏和几名妾侍都已经殉葬。 只是岑时晏没想到,郑灏居然在自己离开的当日暴毙而亡,据说是喝了公主府送来的酒水。吓的岑时晏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他曾经在大理寺待过,立马着人打探消息,只是听说郑驸马素日不饮酒,看到那杯酒的时候,凝视良久,坦然喝下去。 林桃儿道:“这公主也太坏了。” “不,不是,是他已经活的不耐烦了,否则凭他的聪颖,早就发现这杯酒的问题了。”岑时晏叹了一口气。 林桃儿很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家人全无,妻子是仇人还是公主,无法反抗。前未婚妻因为他受了大罪,他二十四岁中状元,只能任闲散官僚,也许于普通人而言,当驸马极好,对他而言却是仕途尽毁,姻缘全无。” …… 郑灏的死传到丽姝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对月喝酒,也许是家乡的酒太让人沉醉,她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 “太后,夜了,要不要安歇。这些酒真的这么好喝吗?”侍女进来劝说。 丽姝摇头:“传闻中三花荫酒喝了能做一个好梦。” 我希望梦里母亲还在,一切从头开始。 小傅氏的番外(一) 偌大的河流中有几叶扁舟, 从远处看,仿佛树叶落在溪流一般,很是稳当, 却又单薄。傅家是个中等模样的人家,家中只有一妻一妾,和乐融融,家主也不宠妾灭妻,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现下傅家一家正坐船上京。 李姨娘是家生子, 爹娘在庄上踏霜踩露、披星戴月,现在她成了姨娘, 多少能够接济她们一番, 尤其是不小心有身孕后生下一女, 她大骇,违背了主母的意思没有喝避子汤,但留了她一命。 如今女儿养在太太膝下,她也安心许多。 方才伺候太太洗脚了,在那儿她看到大小姐那条娇绿缎裙真是好看的紧, 秋君那儿要是也有一条就好了, 罢了, 太太素来对秋君也是不错,吃穿用度没有克扣, 那也足够了。 趁着空隙, 她前去女儿秋君那里, 又说了许多要听嫡母的话云云。 傅秋君是个小女孩,她今年也不过七岁,很是瘦弱, 但眉宇间生的很齐整,并不像李姨娘相貌平平,带着几分玉雪可爱。 “知道了,姨娘,我会好好听太太的话的。”傅秋君笑道。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清楚自己和大姐姐是不同的,她不是从太太肚子里出生的,甚至太太回娘家都很少带她回去,族谱上也没有她的名字,每年祭祀她只能吃完团圆饭再回到房间。外面的人看她,总说是她姨娘不安分,所以生她这个野种。 可这些烦恼,她并不敢告诉姨娘,姨娘胆子比老鼠还小,经不住吓。 李姨娘心满意足的走了,平素她都不敢来看女儿,若非是上京在船上,规矩没有那么严格,她也不敢过来。 傅家并不算家资丰厚之家,但傅夫人很会理家,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傅秋君也分了一间小院子,虽然这座院子的摆设布置和大姐姐根本没办法比,但是好歹不必成日住在傅夫人眼皮子底下了。 身边分的两个小丫头,也都是大姐姐挑剩下来的,忍冬和个哑巴似的,糊里糊涂,总是闭嘴不言,做事情什么分寸都没有。麦冬又是个轻佻藏不住话的,她院子里的一切都会被说出去。 唯一中用的是傅秋君的乳母秦妈妈,时常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替她带些小玩意给她,她会玩着这些东西玩到破旧都舍不得扔掉。 只是秦妈妈分在了浆洗房,平日也很难出来。 手里的风筝都似乎快褪色了,可没人带她出去玩,秋君知道她只是个庶女,庶女要的就是本分,活泼可爱玩闹那些都属于长姐,不属于她。 这日,秋君去太太那里请安,太太那里摆了好些首饰和衣裳,她不敢乱看。傅夫人没把她这个庶女放在眼里,只是一个劲儿的嘱咐大姐姐:“春华,你和刘大姑娘那般要好,可是切记不能够事事依着她。” “娘,我知道。”傅春华俏皮一笑。 傅春华是个很漂亮富态的姑娘,秋君听别人提起说傅家大姑娘很有福相,在家打姐姐性子很有几分娇娇之气,但秋君觉得也正常。五位兄弟宠她,傅夫人对她也是含在手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便是有些脾气那也正常,况且她为人宽和,倒也从来不折腾下人。 这个时候的长姐于她而言是天之娇女。 秋君知晓自己的身份,她虽然也是傅家小姐,但傅夫人私下看她的眼神都是嫌恶的,她缩小自己一切的存在感。 家中教她读三从四德烈女传,一切都是女子卑弱,可女子就真的卑弱吗?秋君并不这么认为。 可是不这么认为又如何,她现在还只是个小姑娘,也只有听之任之,再说她听闻别人家的姑娘也是学这些。 大姐似乎和刘家的姑娘感情越来越好,但很奇怪的是刘家姑娘往她们家里跑的很少,多半是大姐去刘家。 这样过了两年,秋君快十岁的时候,大姐姐原来许配了刘家。 兴许她们觉得秋君还是个小姑娘,大嫂一贯和大姐姐很好,就和太太合计道:“刘家老爷任左都督,又是锦衣卫指挥使,咱们姑爷又是读书人,今年十九刚中举人。我们老爷说刘家姑爷绝对能中进士,还是咱们大姐儿命好。太太,我想大姐儿的嫁妆是不是得多点,毕竟嫁到这样的人家。” 秋君看到嫡母一直笑着:“这是当然,那可是荆湖刘氏,京城多少名门淑女想嫁进去都没办法入门。还得是我的大姐儿,很有福气。” …… 大抵是秋君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十里红妆,大姐姐和她不是很亲近,一来有年纪的差距,二来嫡庶区别。 大姐姐嫁出去之后,傅夫人对她反而看管的很严,跟看管犯人似的。 如果她是这么对大姐姐,那么秋君觉得这还是正常的,可是秋君很敏锐。她记得大姐姐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三不五时就出门去各种筵席,有许多同伴,就连刘家这门亲事,也是太太经常带着姐姐出去走动,姐姐又和刘姑娘感情好,据说因为如此亲事才成的。 这个年纪的姑娘要多出去走动才行,但秋君知道她姨娘为人小心翼翼,什么都以嫡母为尊。她只好私下学香方儿,平日日日做针线活,借着画花样子画画。 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不知道年月几何,转眼间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这样的事情是无人会同秋君说的,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是李姨娘关键时刻传递了消息:“是二奶奶说的亲,是个叫许攸的,寒门出身,父亲早亡,由寡母抚养长大。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秀才了,太太说了,这许家势单力薄,子弟却上进,你嫁进去,就可以当家作主了。” “寡母独子?”秋君抿唇。 李姨娘笑道:“是二奶奶的亲戚呢,二奶奶可是大家子出身。” 秋君很快就见到了许母,那是一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妇人,她腼腆的坐在那儿,却承受到了许多恶意。 傅家的人对她只是忽视,最多就当看不见,这位妇人却道:“你虽然是庶出,可我们家是不会嫌弃你的。” 她是庶出,难道就不是翰林老爷的女儿了,她就只配得上一个小地主吗? 可即便被握着的手骨节泛白,秋君也不敢露出半分不悦,因为如此,嫡母就会说她不守规矩。她很不喜欢这位许母,明明身上穿的衣裳浆洗的都发白了,还吃饭当众吐痰,甚至说话言辞尖酸。 她在家中就已经够憋屈了,日后出嫁还要受这个婆子的气,这样不好相与又粗俗的人,为何偏偏就让她遇到了,她不信她的命就这么不好。 若许母宽厚些,她还能觉得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现在,她就等着坐以待毙吗? 可事情的转机很快就到了,大姐姐随姐夫外任时,因为出了意外,连着两个外甥也听说都死了。 刘家虽然比不得当初大姐姐成婚时那么显赫,还被皇上训斥的很惨,到底姐夫还有个官身。偏大姐姐就这么去了,秋君也觉得有些可惜。 可转眼,她又觉得自己可惜不起来,嫡母要把自己嫁给一个只有二三十亩地的小地主,公开明白的说让她日后用嫁妆供着许家,将来许家会感激自己。 她想自己一贯在家装傻充愣,可不是真的傻啊。 她自己的嫁妆供男人,还别说男人能不能中举,若是不能中举,一辈子只是个秀才,她和农妇有什么区别? 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刘家很大,秋君却从来没有来过,因为嫡母从不会带她出来走动。现在因为嫡姐去世,反而时常带她过来,因为丧事晦气,几位嫂嫂来过一次都不愿意再来。 那日,她特意打扮了一下,因为她发现自己这个透明人总算还有点优点,那就是脸生的很不错。 她是恰好听到一个消息,刘太夫人要替刘承旭找一个继室,主持二房事务。 别人可以,为何她不可以? 只是做继室,也不是做原配,固然刘承旭很伤心,可她也不必管他伤心难过。至少刘家的日子很好过,随便吃的茶,都是她在嫡母那儿过年才能吃到的,且当初大姐嫁入刘家时,嫡母和嫂嫂们高兴的不行,可见刘家的确是好人家。 反正肯定比许家好。 以前秋君一直低着头,因为家中人告诉她女子不能抬起头来,这样是无礼,可今日她进门之后就昂首阔步,显出一等绰约风姿。 刘太夫人看到她的脸也是颇为惊讶,秋君舍弃了以前的唯唯诺诺,今日却是对答如流,口齿很是清楚。 “这姑娘生的真好,可有婚配?”刘太夫人问起。 傅夫人发现事情失控了,因为这个唯唯诺诺的庶女如今娇羞一笑:“小女尚未。” 其实这话由着她答不妥,可她抢着答了,分明是要堵着她的嘴。傅夫人,只好道:“是有一户人家,正商谈着。” 刘太夫人看了傅夫人一眼,怎么不明白傅夫人的意思,可傅氏已经死了,儿子沉浸在痛苦之中,总不能一直这么一蹶不振吧。 正在犹豫时,儿子承旭进来了,刘太夫人发现儿子看向小傅氏的目光呆滞了一瞬间,虽然他很快收回目光。 刘太夫人就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更何况她打探了一番,傅秋君说亲的人家穷极了,读书还是借钱读书,这位傅夫人是根本没把庶女当人,既然如此,她就要了这个儿媳妇了。 得知刘家过来提亲,秋君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再也不会看到许母那个瞧不起她的刻薄妇人,也不会嫁去那般穷困的人家,得把自己的大半辈子都填进去。 这样真好。 小傅氏的番外(二) 婚事定下, 最惶恐不安的是李姨娘,她私下找来秋君,不解道:“你为何要说你和许家没有定亲?咱们两家已经是心照不宣了。我听太太说刘家如今已大不如前了, 刘老太爷不成事儿了,和他大儿子一起被罢官,就连你姐夫妻妾成群,那可不是什么好人家, 你可真是糊涂啊。” 秋君并不怪她姨娘, 因为她只是个通房, 常年喝避子药,每个月腹痛不止, 太太赏一匹缎子, 她就已经受用不尽了。 可她不愿意和姨娘一样, 刘家就是再差,但烂船也有三千钉。 总归逃出傅家,和傅家没有瓜葛,刘家显然能够治住傅家,从此她也不必再受傅家约束。 傅夫人当然不忿, 其实她也想捣乱, 可她找许家上门提亲时, 许母则为难道:“傅夫人,不是我不答应你, 我们小郎自小八字太弱, 得找个八字强的才行。” 到了这个地步, 傅夫人哪里不懂,刘夫人先让许家自己退却了,毫无对手了。而许母家贫, 肯定是得了刘家的好处,刘家这样的世家,实在是豪富,随意出手一点儿,许家就受益不尽了。 比起傅夫人算是输了就算了的心思,傅二奶奶却是不客气了,尤其是小傅氏这里挂着红布,她看着尤其碍眼,因为这门亲事是她说的,小姑子倒好自己找了下家,还是自己的姐夫。 “秋君。”她大踏步走了进来。 傅秋君起身行礼:“二嫂。” 傅二奶奶上下打量了傅秋君一言,满面寒霜:“你姐姐这死了还没一年,你竟然能在她孝期内嫁过去,你对的起她吗?我可告诉你,你丢了许家这桩亲事,却嫁到刘家去,那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姐夫心里只有你姐姐,不会有你的,你面对的会是永远都不爱你的丈夫。” 傅秋君含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并非秋君能够作主的。二嫂,既然婚约已定,我也只能做好我自己该做的。” “那你好自为之。”傅二奶奶气冲冲的走了。 丹红和丹青都一脸担忧的看着秋君,秋君摇头:“你们俩我都能调/教的好,更别提丈夫了,即便不喜欢我的人,他看到我的心,也会喜欢我的。” 半个月之后,秋君在一片不被祝福中出嫁了,盖头揭开,她看到了她的夫君,刘承旭。 以前她只见过刘承旭一两次,只是知晓他个头很高,是傅家的乘龙快婿,可今日再见他却是冷冰冰的。 秋君抿唇,知道他丧妻不久,如今要这么快接受她,肯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不敢有别的奢求,虽然她知道刘太夫人选她也是想抚平刘承旭的丧妻之痛,但她并不愿意真的利用长相有几分相似这一点来求男人怜爱。 她从来都不是谁的替身,傅春华是傅春华,傅秋君是傅秋君,大抵这是她最后的自尊心。 “你不要以为你和她有几分相似,便能占了她的位置。”刘承旭扶额,虽然他答应了成婚,但是爹娘逼迫之故,他自己并没有这种想法。 傅秋君没想到他这么说,这样的话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必定要在三个月内夺得他的心。 故而,傅秋君看向刘承旭:“我从未想过鸠占鹊巢,我不过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姐姐。” 说是这么说,但秋君知晓她容貌是在姐姐之上的,她擅长画画,尤其是人物画,能够抓住神韵。姐姐五官圆润有钝感,她的脸越发精致。 刘承旭却是一眼看出她的以退为进之法,毫不留情的打击她:“自古情人眼里出西施,若是我喜欢的人,即便貌若无盐,我也欢喜,若是我不喜欢的人,便是天仙坐在我面前,我也无甚欢喜。” 秋君有些紧张,她到底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而刘承旭已经做了几年地方官,精通于人心算计。 所以,她不说话,只是慢慢的用枕头和衣物一直堆放在床中间。 刘承旭不解其意:“你这是做什么?” “总归今日是我们成婚,你再讨厌我,也得睡一张床上,只是这般我在中间放了东西做隔档,如此你我二人也不必肌肤相亲。”秋君心想自己还不愿意和别人同床共枕呢。 刘承旭被她搞无语了:“这般也好。” 头一日新婚,她们却没有要水,可见二爷对新二奶奶的不喜,而秋君知道这些,但她并不介意。曾经,她在傅家是个小透明,后来因为婚事被责怪,她嫁过来后,刘承旭虽然不喜欢她,但依旧在新房过夜。 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好处,再到了次日,与刘承旭的两名妾见面,一位姓苏,约莫二十多岁,正挺着大肚子,秋君早听说刘家子嗣不太兴旺,长房无所出,故而刘太夫人才为二房择了傅氏,就是看重她能生。 苏姨娘有资历也有子嗣,虽然声称太太,但并不真的当秋君一回事。 再有一位姨娘姓丁,据说是麻城本地人,还是县丞之女,当地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又和刘家有些交情,据说也因为丁氏之母说丁氏八字能旺夫。 而刘家当时老太爷和大爷都被罢官,于是刘老太爷替儿子作主纳妾。 一个有子嗣有资历,一个有家世还年轻,都是极强的竞争对手。 秋君笑着赏了她二人尺头、金钗,倒也不说二话。 她说过三个月一定要拿下刘承旭,只是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必须能徐徐图之。于是,秋君先表现的软弱些,并不邀宠,随便刘承旭去哪里她都没有二话,很快她就等到了机会。 这里其实还有傅家的下人,尤其是傅春华的乳母,她女儿也曾经是傅春华的大丫鬟,她们对自己那是一百个不喜欢,正好这日她打探到刘承旭要经过此地,故而先撩拨了那乳母几句。 果然那乳母大声道:“二小姐,这寒鸦怎么可能和凤凰相比,您肯定是比不上我们大小姐的。现如今,您自己不受宠,反而排揎我们做什么。” 刘承旭也听到这句话,暗自皱眉,却见傅秋君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我比不上姐姐,宋妈妈您别生气,您以前在家就是打我骂我我也不说一个不字,只是如今在刘家,我也是被迫嫁过来的,从不奢望二爷喜欢我,请你们放心,我这一个月不敢让二爷和我同房的,以后也不会,求你别告诉太太了,这样我姨娘在太太那里怎么活的下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承旭已经听明白了,她也不是自愿嫁过来的,是傅家让她嫁过来的,嫁过来又怕她真的占了位置,所以连傅家下人也敢随便欺负她。 果然,刘承旭再看过去,傅春华的乳母得意洋洋,还道:“您现在知道厉害就好了。” 宋妈妈心想以前在傅家,二小姐坐都不敢坐,还敢退婚许家,现在不受宠了吧,看她这苦苦哀求的样子,宋妈妈就觉得为傅春华报仇了。 哪里知晓此时刘承旭从后来冲了过来:“如今她已经是刘家的人了,岂容你们放肆。”即便不喜欢她,也不能看着她被作践。 傅秋君勾了勾唇,果然她没有看错人,刘承旭的确是非常赤胆热诚之人。 小傅氏的番外(三) 这次虽然得刘承旭所救, 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变得立马和顺,秋君并不急于求成,她会在刘承旭偶尔过来用饭的时候下厨做几道小菜, 之后会偶尔说说话。 这一日用完饭后,刘承旭却突然站起来,凑近她窗棂下的梳妆台上:“这些是什么?为何这些干枯的花和莲蓬这样插着。” 秋君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家时也不能出门子,我乳娘就带了一颗莲蓬和几朵荷花给我, 我就细细保存下来, 现把水揩干, 再放在通风没有太阳的地方倒放着,等到冬天插到这样的觚里, 就很好看了。” “是吗?我只有用花做过花签。” 难得他和自己话多一些, 秋君也把自己春日里在夹在书里的花, 如今颜色未褪,姹紫嫣红的,拿出来给刘承旭看。 原来他们都是惜花之人,秋君忍不住感叹:“这些花原本是极其娇嫩的,不小心落在地上, 被泥土和人踩踏, 我实在是不忍, 所以就捡起来了。” 秋君知道她现在依旧不能真的争宠,反而要以退为进, 所以话说完, 就道:“二爷, 我现在准备练字了,你要不要出……” “怎么,我不能看你写字吗?我好歹也是师从书法家章忳啊。”刘承旭抬了抬下巴。 秋君其实没正经学过写字, 但是她会画画,所以她写字和描画一样,看起来写的不错,但完全没有任何笔锋笔触,简直就是用画画的法子写字。 不知怎么看的刘承旭很想笑,秋君立马捂住自己写的:“我知道我小女子写的不好,入不了您进士老爷的法眼。” 刘承旭忍不住技痒,就在纸上写了字,“写字最重要的是顿笔,这个字要这么写。” 要说傅秋君就是没人教,她是个很聪明的学生,方才刘承旭怎么教的,她很快就能够学着他的样子写一个字。 “是这样的吧?”秋君写完,忐忑的看着他。 刘承旭不知怎么,意识到自己的心一动,立马又打住了,只是淡淡的点头。 夜了,他虽然宿在这里,可是秋君怕尴尬,就赶紧道:“我困了,赶紧睡了。”似乎生怕发生什么,这下让刘承旭反而也平静了。 从这一夜之后,刘承旭多往丁姨娘那里去,秋君也不大在意,就是在婆母面前也难得周全。她做的针线活很好,针脚又密又绵,花样子也比旁人的更好看,刘太夫人很是喜欢。 “如今你大嫂在南京,你在我身边侍奉,只你是二爷的妻子,不止要侍奉我。”刘太夫人意有所指。 秋君听懂刘太夫人的话,也只是笑笑,并不辩解许多。因为她发现了,苏姨娘虽然有子傍身,并非她很受宠,而是她很容易受孕,丁姨娘那里似乎也不是很投契,只是丈夫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如果刘承旭真的只是一心一意爱姐姐,就不可能会有苏姨娘接连生育,和丁姨娘进门,喜欢一个人至少也能做到唯一。 而现在刘承旭感怀的多半是大姐姐英年早逝,以及一双儿女夭亡,多半是愧疚难过。 想通了这一点,秋君松了一口气。她当然很同情大姐姐,但实际上也不是刘承旭送她去死,反而是让她活下去,把唯一的生路给她了。 是日,下起了鹅毛大雪,秋君带着丹红和丹青在房里吃着热茶赏雪。 丹红欢喜道:“二太太,去年我们在傅家的时候,炭火都不足,那些炭还特别呛人。今年都用上银丝炭了,还有您身上的大氅披风小袄,都比在傅家好。” “好了,别让人听了笑话。”秋君喝止。 的确,以前在傅家衣食不缺,但也不算好,比起嫡姐随手五两两银子在冬日吃一罐糖渍樱桃,秋君素来都只吃大锅饭,有什么吃什么,甚至时常吃的饭都只是勉强温热。 现下她还有小厨房,月例银子一个月五两,衣裳还有公中置办,她才进门刘太夫人就做了十二套冬衣。 外面有人进来:“二太太,汤熬好了。” 秋君见是参汤,一饮而尽,喝了参汤身体暖和极了。丹青把空碗接过来,又道:“太太,也不能总如此啊。” “不会的,这种情况不会很久的。”秋君笑道。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对策,隔了一日,秋君刻意打扮了一下,看着茫茫大雪,踏出屋子里,独自赏梅花,回来当晚就发高热。 原本还在丁姨娘屋子里的他听到了这个消息,立马站起来,匆匆的走了。 丁姨娘身边的清风急道:“这些日子二爷常来您这儿,怎么现在就去太太那儿了,她有什么啊,生的病弱的很,一看一个病西施的样子。” 丁姨娘摇头:“好了,别说了。” ** 屋内憋的很热,秋君咳嗽了几声:“我没事儿,你们真的不必请大夫来,不要兴师动众。若是被人知道了,我怎么办?” “你这般倔强,怎么不看大夫呢?这样对身子不好。”刘承旭很着急。 秋君一见刘承旭进来,赶紧起身要行礼,被他按下,她就不好意思道:“妾身不过是拨雪寻春,烧灯续昼罢了,因为吸了一口冷气,真的无事的。” 她一直求着刘承旭别找大夫,还好刘承旭精通岐黄之术,摸了一下她的脉搏,见是正常的,也就不强求了。 拨雪寻梅,烧灯续昼,多半是不愿意度过漆黑的夜晚。 刘承旭让人拿了一个描金的盘子来,搓了一个小雪球放在上面,放在几案上供秋君观看。还怕她说无趣,没想到秋君却兴致勃勃,有时候趁着他不注意,故意用手碰一下雪球,很是顽皮。 他想这样的事情,若是苏姨娘肯定不懂,她见到自己只是一味痴缠要东西,要不就利用肚子里的孩子讨这个要那个。丁姨娘则是古板老实,一味说教,没有半点情趣。 刘承旭就这么留了下来,秋君的确和他心意相通,他们能够一起把雪水存起来,也能因为一句典故互不认输,翻遍所有书籍。 再有,刘承旭也开始慢慢了解秋君,知道她心气高脾气倔,可是心地极好,秋君也发现刘承旭不仅为人热诚,还豁达正义,更是一位好官。 她还很幸运的是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她真的很期待,还因为生下孩子后,二房的家由她来当。秋君有时候晚上就和刘承旭商量如何管家,她虽然生的甜,但是治家严谨,再有之前长姐留下的人,时常和她作对,如今她肯定都换成她的人。 有了宠爱,有了个非常漂亮的女儿,女儿生下来时就好看,丈夫爱不不行,故而取名叫丽姝。 这个丽姝的名字,当然就是格外美丽的意思了。 “姝儿,宝宝,臭宝宝。”秋君看着六个月的孩子,很是满足。 她现下还在养身体,丈夫和她同房,怕伤者她的身子,总不碰她,又忍的受不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每日来自己这里。 “娘~” 她在发呆时,突然听到女儿这么喊她,真的是觉得欣喜若狂,她的小宝宝果然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小姑娘,才六个月居然就会说话了。 “宝宝,你能不能再喊一次娘?”她替女儿擦口水,又高兴道。 谁知道小宝宝撅着屁股,就是不喊,都把秋君气笑了。 这个时候刘承旭进来了,她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现在天儿热的很,你就不必回来了。” “我是怕你和昨儿似的,又踮脚自己在弄那个窗花,小个子。”刘承旭觉得和傅秋君相处非常简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在意任何事情。 秋君听了捶了他一下:“你们父女俩偏都是来气我的是吧?你女儿喊了一声娘,我还要她喊一声,小丫头用屁股对着我。” “六个月就会叫娘亲了,那何时叫爹爹呢?”刘承旭很惊奇。 秋君把孩子往他怀里一放:“你自己教。” 刘承旭不以为意道:“我教就我教,我这小闺女可贴心了。” 其实秋君知道在丽姝后面生的还有一个丽柔,就远远不如自己的女儿这么受宠了,完全是掌上明珠的待遇。 故而,她在月例份例上就都给足几位姨娘,无论如何争宠靠各人手段,但她既然是赢家,那不能让其她庶子女也和自己曾经一样。大人们争宠是大人们自己的事情,孩子都是二房的孩子。 现下她管着家,也自然一切不同了,曾经傅氏身边对她出言不逊不好管的,她都送到庄子上或者赶出去。 后宅一片清静,女儿也养的极好,小丽姝周岁这日更是分外热闹,刘承旭还把他小时候配的金锁片系在女儿项圈上。 秋君满心满眼都是最可爱的小丽姝,见她走在桌上拿了一枚绢花就要送给自己,秋君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女儿拿了一盒胭脂,还打开往自己小脸上涂,周围的妇人们都道:“小娘子日后肯定是个爱漂亮的。” 刘承旭还同她耳语:“这小丫头聪明着呢,肯定是平日见你如此擦胭脂。” 还好最后丽姝拿了一支笔,秋君一把抱住女儿,正欲说话时,却见到门口一张熟悉的面孔,竟然是已经被认定去世了的姐姐。 丈夫瞬间推开自己上前去看她,秋君心下一片悲凉,她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好日子化为泡影,明明前一刻还恩爱的夫妻,却立马冷凝下来。 小傅氏的番外(四) “好妹妹, 我听母亲说了你的事情,如今我既然回来了,总不能再让你受苦。你放心, 只要你同意,我就和爷说了,放你归家,至于丽姝, 我就当是我自己生的。” 秋君闻言, 见傅春华神态诚恳, 心中不由冷笑,你说的好听, 我是三媒六聘进门的, 我女儿是正经的荆湖刘氏的嫡女。如今你一回来, 我就要被赶回家中,傅家的人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她又嫁过一次人了,这次恐怕会选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家,兴许比许攸都不如。再者, 把女儿放在她的膝下养着这种鬼话谁信, 谁的孩子谁自己疼。 她怎么可能放心把女儿交给傅春华这种人, 一回来连句辛苦都不说,就要赶自己走。 以前在家嫡庶之分, 她自认是自己投胎不好, 倒也认了, 素来不争不抢,但现在她早已嫁进来,傅春华这样不明不白, 过了几年才回来,她也没什么比她差。 秋君最主要的是恨刘承旭,昨日还耳鬓厮磨,今日就因为愧疚,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她不理会他就是。 她很冷静,现在她的情分和傅春华和刘承旭的夫妻之情不能比,甚至傅春华在外受苦,刘承旭对她愧疚,这也是应该的。 与其争斗的两败俱伤,还不如先让一头。 她守着自己的女儿就是了。 傅春华的回来,似乎一切如常,她堂而皇之的接过管家之责,似乎在她的心目中,这些原本都是她的。 秋君淡淡的看了刘承旭一眼,发现他正看过来,她哼声扭头,心中对他无限生气。 实际上私下刘承旭偶尔碰到她,也是欲言又止,但她懒得听这些,院门一关,不是作画就是陪女儿,倒也能打发光阴。 说起来女儿却是极其聪慧的,两三岁背唐诗三百首一点问题都没有。 同时,她的待遇也变的越来越差,这倒不是傅春华故意的,她没有那个心眼,也算不上坏人。是因为刘承旭现下只是九江推官,俸禄有限,她又得俭省。 实际上,秋君也觉得她是太太的身份,不愿意去给傅春华请安,反正她不添乱就行了,她也不争宠,好生只过自己的日子。 想来傅春华也是很满意的,但秋君总觉得傅春华和以前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连丹红肚兜道:“大姑娘以前在家总有些大小姐脾气,还偶尔娇蛮,可如今她怎么那般贤淑,一心一意想做贤妻。” “这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她在外这几年受了不少磨难,所以性子被磨平了,如此一想,我又觉得我不该认为她回来不好。”秋君感叹一声,她再如何,也没有流落民间吃苦,一直都锦衣玉食,现在吃穿差一些,也是傅春华为了家里着想。 如果一直没有碰触到她的底线,秋君觉得自己早已心如止水了,可偏偏女儿却跟着遭罪。明明同样是嫡出小姐,丽嘉那里晚上单独还有两盆冰,她们娘俩拢共也不过才一盆冰。 女儿身上的痱子实在是多的辣的疼,擦上痱子粉之后,秋君觉得她真的不能这般顾影自怜了,女子为女本弱,为母则强。 更何况女儿也快要长大了,现在是刘承旭官位太小,只是个七品官,也轮不到他请封诰命。但秋君知晓刘承旭的本事的,若他日后官位升了,诰命只封一位妻子,难道要封傅春华不成?为何她不能争呢? 让给了你几年,已经足够了。 秋君唯一笃定的是刘承旭对她还有感情,以前他深感愧疚的人是傅春华,但这四五年来的养尊处优恢复地位,现在他才是刘承旭最该感觉愧疚的人。 她换了一袭白色衣裙,身上敷了香粉,嘴里全无责怪,又把女儿的境况和自己的处境表达出来了。 堂堂一个太太,还没苏姨娘用的冰多,说是公平公正,秋君又很清楚傅春华平日补品就是燕窝、人参,她还爱吃没有腥味的羊腿,这些还得从北边运回来,这些都不贵吗? 只是这些话藏在心里,她即便当着贴身的丫头也都满口说傅春华节俭的好,并不说其她的。 倒是女儿,五岁多的小人,聪明的紧,还让自己为刘承旭画人犯破案,让她得到用武之地。秋君前所未有的开心,其实她也不愿意放弃自尊去俯求别人怜爱,都是被逼无奈,如今能够在大事上帮忙,她心里也好受些。 刘承旭也和自己说了实话:“如今我和她是亲人一般,她受苦受难多年回来,我早已心有所属,却又不愿意承认,如果承认了,就说明我不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正人君子。可当我重新看到你为我梳妆,我终于任性了,我就是很喜欢你,一直想和你在一起。” 秋君看向他:“我心里还是埋怨你的,你翻脸无情,你对我——” “嘘,是我猪油蒙了心。”刘承旭很是心疼她。 小傅氏又求刘承旭带她去吃“修水哨子”,她在小摊上吃的很开心,却眨眼撇到一个熟人,是姐姐的长子刘书昭,这个孩子当年也是随姐姐一起落难的,只是他看起来脸涨的通红,还很难堪,正在驱赶一个破衣烂衫头个头高的汉子,那汉子的目光很奇怪,又仿佛很熟稔,又觉得很受伤的样子。 再看过去的时候,什么人都没了,好像是自己看花了眼似的。 次日,刘书昭就生病了,秋君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但又没抓住。她现在更紧要的是再生个孩子,婆婆为何又默默支持傅春华,就是因为她有儿子。 偏刘承旭不在家中,出外公干,秋君又听说刘书昭好了许多,便带着丽姝探望了一回,姐姐说只是风寒,而刘书昭看到她的表情非常慌张,又带着几分心虚。 秋君突然了悟,恐怕刘书昭的病和那日见那个人有关,原本他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又添了这样的心事,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人?为何会把人吓病呢? 只可惜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刘书昭死了。 小傅氏的番外(五) 刘书昭去世之后, 傅氏就病倒了,秋君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就格外小心。女儿似乎也操心起来, 她还这么小,就懂事许多,也许是自己这个娘亲太废了。 想到这里,她拿起女儿的胳膊, 浅浅咬了一口。 女儿白嫩的小胳膊跟藕节似的, 她最喜欢这样咬一口, 这样的癖好不可思议,但是秋君觉得闻着女儿的奶香味, 比吃猪蹄还香。 女儿嘟着小嘴:“娘亲。” “咳咳, 宝宝你这几天都在外面和你姐妹玩儿, 你觉得谁还不错呢?”说来惭愧,刘家姐妹因为妻妾不同,两妻相对,故而关系都不是很好。 她呢,怕女儿受欺负, 都不怎么让女儿出门去。 丽姝小大人似的:“都不是很好, 我只要和娘玩儿。” 秋君想她不像傅氏那样管着家, 无法带女儿出去交际,所以女儿和她小的时候一样, 现在醒悟并不迟。 其实秋君约莫猜到傅氏为何病倒, 不仅仅是因为刘书昭, 但许多原因她不想深究,因为她知道傅氏也是不容易,否则揭开伤疤, 傅氏怕是活不下去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她现在已经有了丈夫的爱,女儿聪明乖巧,肚子里还有孩子,就不要让别人活不下去。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想饶过别人的时候,别人未必能够饶的过她。 女儿千方百计的提醒,她看在眼中,也当然不傻,早就留了人手。如今因为她受宠,投靠她的人比以前多,不似之前那般了,人无伤虎意,虎却有害人心。 还有女儿说的丁姨娘,这么些年她倒是十分本分,同样是不受宠,她比自己平和许多,但现在她管家。也许旁人会觉得女儿小,不会听小孩子的,但秋君总觉得女儿懂事许多,天生聪慧,她很信任。 没想到还真的一茬接一茬,以前她怀丽姝的时候,无人敢害她,因为她是正房太太,现在怀孕,却有这么多黑手。 究其原因,是因为五六年前,苏姨娘儿子还小,心思没那么大,丁姨娘当初也根基浅,甚至傅氏身边的人居然想害自己流产。 现在其实是除去傅氏最好的时机,饶妈妈和玉屏是丈夫亲自审出来的,奴才做事牵连到主子身上,铲除她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秋君知晓自家丈夫有个心软的毛病,而且没有证据表示是傅氏指使,她的心里也非常清楚应该不是傅氏,这个时候的傅家更是官位非常高。 所以,如今让刘承旭远离她,冷落她,彻底不理会她,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日后再徐徐图之。 否则差一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这些人她会一个一个收拾的,即便刘承旭要发卖饶妈妈等人,她也留了个心眼,暗自记着她们被卖去哪儿了。 苏姨娘和丁姨娘全部都有问题,苏姨娘的女儿丽婉长了水痘,长水痘之前给她送了一匹布,一看就想害她。 丹青很快进来,耳语了一番,秋君皱眉:“葡萄的死因是真的吗?” “此事做的很隐蔽,若非您提前部署,我们还不知晓呢。”丹青道。 “唔,当务之急,我先生下孩子来再说。”秋君抚了抚肚子。 她的确差点疏忽,因为她生头胎的时候,风平浪静,也没有想过傅氏身边的人那边狠辣,她从未出手害过谁,她们却想害命。 “丽姝,你真好。”她又忍不住想啃女儿的小胳膊。 丽姝跟壮士扼腕似的:“娘亲,给你啃女儿的小猪蹄。” 秋君噗嗤一笑,她有女儿就很幸福了。 如今她帮了迟家,替女儿请了教习嬷嬷,丈夫又请了先生,女儿肯定会比她的日子好过许多的。 果然,在丈夫任期到了之后,回京第一日,两位并列的二太太位于人前时,女儿替她争了一席之地。 虽然生了儿子,但秋君觉得她更喜欢女儿,这种想法却无法宣之于口,不是因为她偏心,而是女儿跟着她苦过来的,一直和她贴心,为她打算。 只可惜这次外任,她没法子和女儿在一起,女儿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女儿。 但走之前,她要做几件事情,老太太身边的流苏是原先苏姨娘身边葡萄的妹妹,有一个仇人盯着,毋须自己动手,至于丁姨娘—— 据说丁姨娘请大夫查了身子,秋君当然知晓为何了,她想知道的是别人有没有替她下绝子药。秋君都笑了,自己为何要做那种事情,且不说绝子药这种事情一着不慎就容易让人崩漏,露了痕迹,二是送把柄给人。 最重要的是她几乎得到了刘承旭全心全意的宠爱,他根本就不去丁姨娘那里,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愚蠢的女人只会解决女人,聪明的女人解决男人。 就像男人们在朝堂上,有的人只会攻击同侪,而有的人获得君心,就获得一切。 果然到了外任,即便自己再次有了身孕,丈夫还是和以往一样,宿在她这里。秋君刮了一下他鼻子,被刘承旭握住她的手。 “你有着身子呢,得悠着些。”刘承旭无奈。 秋君皱了皱鼻子:“谁让你的鼻子那么挺的,怎么都没人夸你英俊呢?” 刘承旭失语:“别说了,怪肉麻的。” “你就嘴巴嫌弃,我看你是很喜欢听的,旁人都说我俩是天生一对,男才女貌。”秋君笑眯眯的。 刘承旭其实性情还和小孩子似的,他指着自己的脸道:“那就多夸夸好了。” “好。”秋君笑道。 她知道她越是和刘承旭感情好,丁姨娘管着家就越想让刘承旭高看她一眼,这样也就暴露了她的本性。 果然,低价买粮高价卖粮给流民的事情暴露了她的愚昧,这是一个固然有贤淑品质的女人,但是利用国难为己利却是刘承旭最忌讳的。 刘承旭这个人最不能容忍这种人。 尤其是在大是大非上,他非常有原则,这样的人可以在原则内很热心帮忙,但是触碰国法家法,他就会非常生气。 丁姨娘彻底失宠,苏姨娘则被设计掉进茅坑而死,她甚至还通过饶妈妈和玉屏打听到了关于傅氏的把柄。 傅氏居然委身于土匪,那个人甚至还对她很好,形同夫妻似的,人家把书昭和丽嘉也当孩子看,但当傅家人找到她们的时候,傅春华头也不回的就回来了。 饶妈妈还道:“二太太,您不知道当时那个人对大小姐可好了,那个地方穷,吃白面都少,每次他都把白面省给大小姐吃。其实找到傅家,也是他在镖局出生入死赚了银子,让大小姐解思乡之情,哪里知道大小姐找到家人后就抛弃人家。” 秋君简直都不敢相信:“也就是说之前别人是要抢了东西再卖她的,但被这个男人救下,大姐姐原本委身于人,后来结成夫妻。” 饶妈妈点头:“就是这样。” 一时秋君难以评价谁对谁错,大姐姐从某种程度而言也是忘恩负义,但她一双儿女包括她自己都是被迫的…… 扳倒傅氏容易,秋君总觉得现在对于自己而言很容易。 可真的要这样吗? 不是她妇人之仁,而是同为女人,秋君能够感觉到傅氏的纠结,如果是她,为了女儿的前程,甚至是契合度而言,她也不愿意和许攸过。 女人有欲望,这也没什么。 可是秋君想不通,为何傅氏能当一切都不存在,还一回来劝着自己让贤,让自己改嫁,这个脸皮也不可谓不厚了。 她得想个法子,不用自己揭露,又能让此事完满解决。 傅氏不像丁姨娘那般,丁姨娘始终是个姨娘,她是太太,以后封诰命,她和傅氏之间选谁呢?傅家肯定支持傅氏。 很快机会来了,丽婉定亲之后,她给女儿丽姝也找了一户极好的人家,要定亲了,这样用以催逼傅家和傅氏。 傅家的人秋君可太了解了,虚伪又势利,果然如她所料,傅家根本不同意丽嘉和傅明伦的婚事,反而她安插在傅氏身边的人还知晓傅家很嫌弃傅氏曾经委身于土匪。 …… 傅氏自愿削发为尼,去庙里清修,同时换回丽嘉留清白在人间。 “娘,如果是您,也会如此吗?”丽姝问她。 秋君摇头:“我只知道没了亲娘的孩子是根草,任凭如何打算,人不在这里,就难说了,别人的许诺未必成真。但她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她自己识人不清罢了。” “所以,您这般早就为我选了郑灏吗?”女儿也不解。 可秋君转头看了女儿一眼,原来生的太过好看,也未必是好事。公公自然想让女儿入宫侍奉太子,东宫太子明明身体病弱,深宫难熬,妻妾成群,女儿进宫还得忍受那么多妾侍,宫妃也不能干政,恐怕也未必能成为太子妃。 这看似花团锦簇的人生,其实就是火坑,如此还不如嫁给郑灏。 家世好、人品好、生的好,更重要的一点他同情女性,这就超过八成的男人了。 秋君抚着女儿的头发,女儿不过十岁,就已经峥嵘全显,她要护住女儿,让她因为容貌带来的都是好处,而非像她因为容貌还差点被亲戚猥亵而不敢说。 “姝儿,郑灏就是最好的选择,你这么美,配得上一切最好的。”她坚定的道。 小傅氏的番外(完) 秋君在傅氏被送走之后, 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家里,只有傅氏才威胁自己的地位。即便她这个人软塌无用, 头上虱子一大堆,但是她有名分,傅家是她的后盾,而不是自己的后盾。 一步一步走来, 其中之艰辛, 也只有自己知晓了。 只是婆母还是不满她那么早就同丽姝定下亲事, 私下时,还对她道:“丽姝现下出落的越发好了, 郑家你也是知道的, 我进宫之后, 娘娘有所暗示。太子现在正是选太子妃的日子,丽姝若是能够一跃而上,以小博大,两相得宜。” “老太太,婚事已经定下了, 我们是必定要履行的。”秋君当然知道婆母那是为了家族计。 现在长公主和她女儿对婚事志在必得, 自己的女儿在人家手下能做什么, 一个绍安郡主女儿就吃不消,只能自己先毁了自己陷害别人, 用这种杀人一千自伤八百的方式, 进宫该有多累啊。 太子又病弱, 寿数上怕是都有碍,女子并不能干政,女儿想要有作为, 就会被骂牝鸡司晨,甚至还很有可能被殉葬。 她们爱富贵,自己要的是女儿的幸福。 实际上证明女儿比许多人都冒险聪慧,她似乎也很喜欢郑灏,她同自己说:“就因为我的一句话,他就搬去寺庙苦读,这样的人便是没有爱慕之心,也是极其爱重妻房。” 秋君在嫁了女儿之后,总觉得冥冥中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 “双鸟暂时离飞,必有重逢之日。老爷,您说难不成咱们女儿上辈子和郑灏无缘,所以这辈子是上天注定。”秋君即便已经外放之后,想起合八字合的字句,啧啧称奇。 丈夫很是赞同:“也许就是如此,虽然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你想一般合八字都是怎么吉利怎么来。这一句却并非纯吉利之语,仿佛一语成谶。” 秋君笑道:“无论如何,结局是好的,那样就很好了。” 外任虽然辛苦点,也没有在京中那样锦衣玉食,到底只有夫妻俩,没有旁的闲杂人等,她觉得日子过的很舒心。 中途当然也有不和谐的事情,地方官自作主张送美婢和美妓过来,有的含蓄点在外面送,有的直接把人送到家里来。 为着这种事情,秋君也会吃醋,但刘承旭比她还快的就把人打发出去了。 秋君忍不住含酸道:“好啦,老头子,你如今是不是很得意,现下还有人喜欢你呢?” “那些人哄不了我去,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晓的。”刘承旭想虽然他晚了一点,可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欢的人就是秋君,就会一心一意。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秋君羞了羞自己的脸:“老不修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很明白啊。”刘承旭叹了一口气。 在河道上,刘承旭素来很是勤勉,秋君也暗自关心京中的事情,自从上次曾家利用傅氏的丑事要挟刘家,傅氏恐怕就活不了多久了。 等到傅氏的死讯传来时,秋君又觉得可悲。 甚至她还遇到过返乡的傅家人,傅夫人早已大不如前,之前都是光鲜亮丽,雍容华贵,永远高高在上。现下却衰老的比寻常妇人还要老,看着她的目光也带着恳切。 “你几位侄儿里,明伦是驸马,总有一份差事。偏偏他们几个你总得提携,日后也是你的后盾啊。” 秋君真不知道这些话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如今她早已非那个小透明处处被她们任打任骂的庶女了,她怎么可能管傅家人的死活,傅家人可从未在意过她。 甚至饶妈妈和玉屏害她,傅夫人一再的旁敲侧击,当时利用权力想让刘家送她去庄子上,还让她生的书瑞过继到傅氏的膝下,把自己一脚踢开,真是做梦。 因此秋君并不同意:“太太,既然父亲都决定要告老还乡了,您又何必多事。如今姐姐故去,我为姐姐伤心难过不已,哪里还管的了他们。” 傅夫人本来还能装一下,现在看庶女如此高傲,嘴里咒骂:“当年若非是你姐姐,你怎么嫁进刘家。你也太忘恩负义了,姑爷若是知道你抛弃未婚夫,再嫁给她,看看他怎么想你。” “这话你们别拿出来威胁我,之前刘太夫人看中我的时候,你们没少在太夫人和承旭面前下蛆,难道还说的少了。”秋君觉得好笑。 傅夫人冷哼道:“你居心叵测,嫌贫爱富,你爱的根本就不是姑爷,而是钱财。一个正经的女儿家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的姐夫。” 秋君笑道:“这还不都是你们逼的,你们给我找的许攸孤儿寡母也就罢了,他娘是个极其刻薄的妇人,还未过门,你就让我把嫁妆舍去,那边还骂我是庶出。” “所以,你就想报复我们,报复你姐姐,抢了你姐夫?傅秋君,你会遭到报应的,即便没有报到你身上,也会报复到你女儿身上。”傅夫人说完,恨恨的走了。 秋君见状,知晓傅夫人并非是真的来求她,而是和丽嘉一个手腕,都把刘承旭喊过来听,似乎想证明自己多么的不堪。 果然,傅夫人出去时,就和刘承旭道:“我想姑爷你也听到了,我这个庶女,从小我是一样份例养大的,从未短过她什么,油皮都没碰一下,还请人叫她读书识字。她是故意接近你,也故意抢着你的,现下春华已经不在,秋君赢了,但你要小心,她这个人爱慕虚荣——” 傅夫人自诩她看透那个庶女了,爱慕虚荣,心术不正,贪恋富贵,故而特地设局,哪里知晓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截断了。 “我敬您是长辈,许多话我不便多说,秋君是我妻子,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我还庆幸我出身大族,有家世有才干,能够让秋君看上。话又说回来,如果秋君不是生在您家,而是旁的官家千金,以她的美貌才行性格,恐怕比现在还好,我还庆幸呢。”刘承旭愈发诚恳,仿佛出自内心。 傅夫人再也没想到刘承旭居然是个下贱坯子,大好男儿一点刚性也没有,完全像是被傅秋君下蛊似的,她扭头被气跑了。 不一会儿,秋君出来,刘承旭对她一笑:“放心,傅夫人已经走了。” “如何?听的满意吗?”秋君心想自己当初要嫁给刘承旭的确目的不纯,如今被揭穿也是她有意为之,人不能总戴着面具。 因为她知道刘承旭这个人有道德洁癖,为人也很有原则。 刘承旭却笑道:“我和傅夫人说秋君能看上我家族我这个人,我很荣幸,她气的差点晕过去了。” “哈哈。”秋君终于笑出来了,又下巴一抬:“你知道就好。” 刘承旭搂着她道:“以往我只知道妻妾和睦,忠君爱国,重振家业,一直遇到你,才知道什么叫做情。” 秋君把头往旁边一偏,眼泪簌簌的掉下来。 但那是开心的流泪。 傅家后来其实过的不太顺利,傅老太爷因为家族无望,傅明伦和福宁公主婚事不协调,傅明伦被迫去交趾,而福宁公主也在女儿封县主那一年,暴毙而亡,有传闻说她和面首怀了个孩子,她想打掉,哪里知道这种堕胎的药物对身体损害极大,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还要了她的命。 反而是女儿若有所思道:“也许是皇室故意的,毕竟傅明伦虽然纳妾,但还未死。若是傅明伦死了,这个孩子还能说成是遗腹子。” 女婿自从度过四十四岁的生辰之后,女儿似乎没那么紧绷了,秋君有时候看着她开心,都忍不住道:“我现在还想起在九江那个旧衙门,我们母女住的那么差,你却是娘最乖的女儿了。” 女儿丽姝今年三十五岁,这一年,大皇子最终封了皇子,又有女婿入阁,因此女儿封为县主,据说原本是封的君主,被她再三推辞了。 “娘,其实女儿看您现在这般好好儿的活着,身体健康,一直平安,我真的特别开心。”女儿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关切。 其实秋君以前就发觉了,女儿总是过度的关心她,明明她才是大人。 秋君比别的人敏感,故而道:“丽姝,不说别的,你对我和姑爷都过度的关心,我看你对你爹还有你的儿子们都不是这样。这是为什么呢?” 女儿却说起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女儿五岁那年,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完整的梦,梦里娘亲和郑灏都……” 她说了许久,秋君一直没有打断,一直听一直骇然。 这不像是梦,庄生晓梦,仿佛是一种警示。而她正是因为女儿百般提醒丁姨娘,又因为女儿推荐她给刘承旭帮忙,慢慢儿的有了地位有了人手,才躲过一劫。 那个梦里最倒霉的人,不是她也不是郑灏,而是女儿。 秋君搂着她道:“娘这辈子真的很幸运,我从小孤苦,只因为你才重新燃起希望,如今家庭和美,子孙满堂。又能时时刻刻看到丽姝你,你和姑爷这样要好,日后娘会每日为你祝祷。” 女儿莞尔一笑,恢复平日的风趣:“娘,您还是祝祷您和爹爹吧,现下爹爹头发花白,您却是乌发雪肤,爹爹这一刻看不到你,丫鬟进来出去好几趟。” “臭丫头。”秋君忍不住骂了一句,但撑不住笑了。 这样真好,她所爱之人都在,都活的很好,她也很好! 刘承旭的番外(一) 春日暖洋洋, 十三岁的少年洋溢着笑容,少年和阳光浑然一体,看的让人舒心, 仿佛一点儿烦恼也没有。 “阿旭。”院子里另一位舞剑的少年停下,跑过去抱住弟弟。 少年名叫刘承旭,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的次子,在外求学归来。他如此年少, 就一个人出去求学, 足见其胆色了。 舞剑的是刘承旭的哥哥刘承宗, 他也在准备武举,兄弟二人感情一贯很好。 只是刘家太太比起长子而言, 更喜爱次子, 兄弟二人相携请安时, 刘太太拉着刘承旭的手很是关切。 “听说你在外交了许多好朋友,玩的都乐不思蜀了,如何,在外习不习惯?” 刘承旭笑道:“习惯,您放心吧, 儿子和郑兄关系很好, 还去嫂子那儿蹭饭去, 他们待我很好。” 刘太太问起:“可是宰相郑姻之子?” 刘承旭点头,见母亲脸上很高兴, 他内心什么都知道, 却又有点反感。他并非别人是郑姻的儿子, 才和人家交好,朋友之间最重情义,只可惜这些家中人不会懂。 故而, 他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很快就转到大哥身上:“听说大哥要娶嫂嫂了,弟弟在这里恭喜大哥。” 嫂子徐氏出自宰相门第,家族为吴中豪富,嫁妆比公主出嫁还多,人说十里红妆形容嫁妆,刘承旭看足有百里嫁妆还差不多。 大哥性子安静沉默,年少就袭了千户之职,一心读书习武。不苟言笑的爹还打趣大哥,说大哥适合干锦衣卫,敏感细心又胆子大。大嫂却仿佛和大哥性格南辕北辙,她喜欢奢靡,喜欢众人捧着,虽然也精明能干,但刘承旭又知道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记得那年也是杏雨纷纷的时节,母亲一贯喜热闹,开了花宴,请了许多上京贵妇来玩,有位姑娘,相貌端丽,活泼可爱,更兼爱说爱笑,一贯冷静自持的大哥和她碰到,还破天荒的给她指路。 可刘承旭知晓,他们的婚事他们自己说了不算,一切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尤其是那位女子只是一个小官的女子,就是再好,也不会是大哥的良配。 有时候刘承旭在想,娘这般到底对还是不对呢?想想还是摇头,继续读书,他不过只是个秀才,还是好生读书为妙。 等过了几年,他也娶妻了,这次娶的是翰林院编修的女儿,官位也并不高,但翰林清贵,是未来储相。而娶傅氏更重要的是为了子嗣,大嫂进门六年一无所出,平日大哥也有通房,皆是颗粒无收。 他身边也有一个通房苏氏,其用途和娶傅氏一样,都是为了多子多福。 傅氏进门时,性子还是有些娇气,刘承旭对她也颇为尊重,正如娘叮嘱他:“妻子要敬重,妾可以宠,但不能爱。” 随着傅氏进门,又一两年无所出,刘家陷入无子的巨大的漩涡,甚至有一次,刘承旭见到母亲痛苦,爹也是忧愁不已。 甚至母亲还道:“难道是我们刘家做错了什么,所以让我们断子绝孙,你日后办事不要像以前那样狠绝了。” 父亲那么魁梧的一个人,头一次露出难过的表情,刘承旭原本这种事情并不放在心上,如今缉拿爹娘如此。他即便读书再辛苦,也是轮着让苏氏和傅氏过来敦伦。 苏氏很快就有了身孕,生下一子,这个孩子,并未夭折,反而生的白胖,很奇怪,刘承旭并没有为人父的喜悦,反而诡异的觉得,他是不是从此就不必天天流连于两房之中。 苏氏如愿的被提拔成姨娘,多了两个丫头和两个婆子服侍,正式有了自己的小院,对他千恩万谢。 傅氏自然也不甘落后,也有了身孕,还生下嫡子。 刘承旭松了一口气,借口提前上京备考,只不过没想到途中船出了事故,他又生了重病,几欲死亡。 关键时刻,有个人救了他。 那是个执拗的人,把上京赶考的钱居然拿出给自己治病,这样的恩情,刘承旭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报答。 头一次他觉得自己任性,为了逃脱家里的烦恼,逃脱家里把他当种猪,他逃也似的出来,带的下人少,还生病被下人卷走了钱财,若非如此,他怎么九死一生。 只是他很幸运,有人救了他。 “于兄,你我乃生死之交,我刘承旭大恩不言谢,日后刀山火海必定不负你。” 于兄却淡淡的道:“别说这些了,我要救你,只是我家祖训,救人于危难之中,并不图回报。” 刘承旭满心满眼都是钦佩,但眼下二人到京中已经是微微迟了些,到底赶上了会试,一并都中了,他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二甲,生病了一场,勉强考了三甲,恰逢此时父亲的事情犯了,他留京极难,只好自请外放。 外放时,家中又给他纳了一位妾侍,姓丁,小字叙芳。 爹说:“这是本地丁县丞的女儿,他数次上门,托付女儿给我,说他女儿被临县富户家的恶少看中,他这个县丞年纪大了,恐怕位置不保,那她女儿……” 原来是为了避祸,刘承旭也能够理解,“爹安排吧。” 于他而言,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 他带着妻妾们一起赴山阳县,傅氏温和,管家有章法,但是却总乱糟糟的感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但这样的主母存在,苏姨娘和丁姨娘待遇也不错,新来的这位丁姨娘也算是知书达理,但不知道为何刘承旭对她也不算太喜欢,尽管她年轻,相貌还算秀丽。 因为苏姨娘有所图,她图的是地位和富贵,傅氏要的是主母之位以及夫人的体面,这些他都能给,而丁姨娘明说是为了避难,却又要和他做名副其实的夫妻,还说若没有落红,外人会笑话她,刘承旭这些都能给她。 可是他发觉,她想要的是自己的心,这点他就真的给不了了。 因为他不喜欢她,还好她自己也识趣,不再想其他。 刘承旭也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不必再做种猪了。 刘承旭的番外(二) 因为父亲得罪皇帝, 刘承旭深感前路茫茫,只能埋首苦干。一介县令虽然不是京官那般高高在上,但作为正印官, 权利在手,不假于人,还是很好的。 就是这山阳县并不好治理,自古选官之地用“繁”、“难”、“疲”、“冲”四字分定等级, 划为“最要缺”、“要缺”、“中缺”、“简缺”, 林州府属于大临最繁杂之地, 而山阳县是林州府的最繁杂之地。 一年之内,他已经有了方略, 常常忙的都吃不下饭。 府里傅氏倒是派人过来送饭, 但送的全部是寡淡无味的, 因为傅氏觉得是为了他身体好。但他是湖广人,素来爱辛辣咸香,爱河鲜,不爱海鲜。 就像蛤蜊汤里的蛤蜊里面总有一种黑色的东西,吃进去像屎一样, 他说过之后, 傅氏就说都是这般做的, 刘承旭也不好再挑剔了。 这样的日子如果寻常过下去,刘承旭想大概他和傅氏就是相敬如宾吧, 只是没想到在山阳县任上, 终究还是出事了, 响马土匪们要破城而入,据说他们已经杀了一个城的县令了,刘承旭想自己今天怕是要交代到这里了, 他毕竟是县令,不可能弃城而逃。 可刘家没有后代了,如今只有送几个人出去,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自私,因为他要送傅氏和一双儿女出去,其余如苏姨娘和丁姨娘却是没办法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对傅氏道:“日后两个孩子就麻烦你了,若我不在了,也不需要你给我守孝,你还年轻。只是两个孩子毕竟是我们刘家的骨肉,这封信你给我娘,她会放你自由的。” 傅氏哭的泣不成声,刘承旭看着她这样的柔弱不堪,狠心把她推上车:“你走吧,日后别记着我了。” “老爷,我想留下来和你同生共死。”傅氏殷切的说。 刘承旭知晓她为人心地很好,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能力有问题。但这个时候,必须让妻儿平安,故而他狠心道:“你还有书昭和丽嘉,快些走吧,我要上城楼了,等会儿城门要关了,走都走不成了。” 傅氏也只好含泪走了,刘承旭看向丁、苏二妾,心中很是惭愧,苏姨娘还有着身子,眼睛都快喷火了,丁姨娘这个时候却十分镇定自若。 “家中就交给丁姨娘管着,我要上城楼了。”刘承旭和丁姨娘对视一眼,丁姨娘坚定的点头,显得一点儿也不娇气。 大家都以为是必死的结局,没想到山阳县保了下来,大家劫后余生,反而是傅氏一行人没了踪迹。 数月之后,傅氏尸体被人捞起,脸已经是面目全非,但身上穿的衣裳,头上戴的首饰,无疑就是傅氏。 刘承旭不由得愧疚万分,若非是他的指令出了问题,傅氏在城中还好好地,一双儿女或许因为太小,已经被河流不知道冲到哪儿去了。他再也无心举业,极为愧疚,尽管所有的人都告诉他说,这样的事情是意外。 可他就是害死傅氏和一双孩子了,他的决策出现问题。 可他还沉浸于悲痛之中时,母亲却闹着要给他再娶一房妻子,刘承旭十分不解,也拒绝了:“娘,这样不好,没有必要。” “怎么没必要,你就一直意志消沉下去了吗?你父亲和兄长不知道何时才能起复,也许一辈子起复不了,难道你要一辈子都这样缅怀伤心吗?如今刘家之前程全部在你身上了。”娘说的疾言厉色。 刘承旭只好点头,迎娶的是傅氏的亲妹妹小傅氏,小傅氏生的花容月貌,微微蹙眉,仿若西施,眼神中又透着灵慧,他感觉到自己心动了一下。 刘承旭十分唾弃自己的行为,他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这般无耻,发妻亡故,他能和新妻欢好,这是对傅氏的不忠,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是人。 可接触越久,他才发现小傅氏其实是庶出,她在娘家待遇并不好,傅家一边嫌弃她,又一边为了维持姻亲关系嫁过来的,而且她性情善解人意,和自己更是心灵相通,往往一句话不必说,二人对视一眼就能知晓。 他以前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这样的人这般了解他,这样的包容他。 就因为他不喜蛤蜊的黑点,她就吩咐下人抑或者是自己把那些黑的挑出来,还学会做湖广菜,也陪着他一起疯。 他们会一起惜花,也会一起看着月亮想心事,她从来都不说让他附和那些仕途经济的话,反而赞美他有风骨。 刘承旭也从中开心不少,他是真的非常喜欢她,尤其是她有了身孕之后,二人感情更进一步,情到浓时,更是没有别人了。 即便她生下女儿,母亲微微不满,还想再赐人下来,他破天荒的回绝了。 “儿子已经有两名妾侍,苏姨娘也生了两子一女,秋君她现下生的很顺利,将来调养好了,也肯定会有的,您何必太过着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娘也不再直接赐人下来,他和秋君感情甚笃。 只是没想到在女儿丽姝的周岁宴上,傅氏回来了,她形容憔悴,历经千辛万苦才回来。刘承旭搂着小傅氏的手仿佛被烫了一下,他不知道傅氏受过什么苦,兴许身体上也被人玷污过,这么艰难,她依旧回来了。 而自己却有了新欢,还你侬我侬。 小傅氏也很敏感,她对自己避而不见,而傅氏受苦多年,手变粗糙了,还有冻疮,甚至身体也虚弱了不少。 刘承旭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觉得自己在逃避,但逃避虽然可耻,却很有用。 当傅氏笑着对他说道:“我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害了秋君,她是代替我进门的。我这么想的,不如让她回娘家再嫁,我们另外送一份嫁妆,就是丽姝我也记在我的名下。” 刘承旭想也不想就否认了:“不成,她已经嫁过一次了,再嫁又能嫁给什么好人。”他是非常了解小傅氏在娘家的地位,傅家对她并不好,往年有他撑腰,小傅氏的日子才好过,现在贸然回去又如何? 傅氏就此打住,刘承旭却转身回了书房,他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是为了小傅氏好吗?还是他的一片私心。 后来,听说傅氏私下打发人想让小傅氏回去,小傅氏不愿意,刘承旭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日子就这么过着,傅氏的确身体算不得太好,刘承旭恢复了以往那般,仿佛这样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 只是刻意忽略未必就是真的想不起来,夜深人静时,他常常会想起当年夫妻二人临窗看月的情景。 一直到几年之后,刘承旭见到一袭白衣,风姿楚楚的小傅氏,他才知道自己多么自私。 这个时候最痛苦的人明明是什么都没做错的小傅氏,她明明和自己那般的好,却突然成了妾身未明之人。 都怪他! 不知怎么他突然在漫天的乌云中知道了自己的心意,见到了自己的光亮,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 人应该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每一件事情发生,可能都未必尽善尽美,为何人做事就必须尽善尽美呢。 重新获得秋君,他才知晓后院看似平静,其实处处都有问题。 秋君受宠,傅氏身边的人还有苏姨娘个个都想秋君流产,他没想到这些人美丽的面皮下藏的都是鬼魅伎俩。 “为何会如此呢?”他问小傅氏。 小傅氏笑道:“自来便是如此,大姐姐是个佛爷,她不管,底下的人的心就养的大了。只是不许你和大姐生气,我想肯定是她身边的人自作主张,她倒不是这样的人。” 刘承旭觉得自己眼瞎了,他总觉得对不起傅氏,可平心而论,当初他是为了让傅氏活命才送她出去的,回来之后,他从未提起她任何往事,还严禁府中人议论,甚至在爹娘面前尽力周旋,尤觉不够。 但如今想来小傅氏被冷落几年,女儿丽姝身上的痱子看起来触目惊心,这些都是下人做的,难道傅氏就真的完全没有放纵吗? 这就不得而知了。 转眼数月,秋君生下了儿子,还有丽姝很是可爱,他每每见到丽姝,就觉得她实在是钟灵毓秀之人,一点就透,其人才比她哥哥姐姐强十倍不止。 后来事实证明,他看人没错,丽姝绝对学的非常用功,且很有天赋,她想象瑰丽,处事谨慎,又很有抱负。 至于从九江推官任上,秋君给自己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她会把犯人面貌画的栩栩如生,为人也足够敏锐,以至于他很快就外放巡按御史。 后来仕途通畅,请封诰命时,他为小傅氏请封诰命,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样居然招到傅家不满,岳母亲自上门来说起傅氏的不容易:“她带着两个孩子流落在外,书昭也去了,明明是原配却被人后来居上,若非凭着她对你的感情,怎么还会在你们家过的如此尴尬?秋君她原本有一桩亲事,我们傅家从不嫌贫爱富,她却擅做主张在你母亲那儿说没有,我只好成全她了,这么些年,我也没指手画脚说过一个不字,如今你若是把诰命给秋君而忽略春华,你对的起春华和死去的书昭吗?” 刘承旭的番外(完) 很难想象秋君是在怎样的环境下度过的, 刘承旭面对傅夫人的言论,心想自己只是不薄情,并非代表他就真的傻。 傅氏身边两个心腹残害小傅氏, 这个时候傅夫人如何不站出来?下人们怎么敢随意自作主张,还不是有人指使。傅氏软弱,但傅夫人心有韬略,能言善辩, 未必不是她指使的。 但无凭无据, 且事情过去数年, 他即便是提起来,傅夫人也未必会承认。 现在傅家岳丈已经入阁, 傅夫人此来先礼后兵罢了, 但刘家也不是吃素的。他想自己若是直接不同意, 恐怕请封诰命的册子送往礼部,会被人动手脚,因此,刘承旭故意摆出一幅受教的模样。 “您说的很是。”刘承旭垂头说了一句。 傅夫人大喜,自然又去傅春华处说了此事, 嘴里还愤愤的道:“过些时日, 就让姑爷把书瑞放到你膝下, 你身子再生恐怕也很难了,趁着书瑞还小, 如今正好。” 倒是傅氏不忍:“这样也不好吧, 我现在这般挺好的。” “你就是太善, 所以人善被马欺,被一个庶出的骑在头上拉屎。”傅夫人恨铁不成钢,但她自以为说动了刘承旭, 心情也比来之前好多了。 只是没想到封诰下来,这个封诰却是给小傅氏请的,傅夫人在家气了个倒仰。 这事儿刘承旭办下来,也丝毫没有什么愧疚的,不是他偏爱小傅氏,而是所有的事情他不计较了,不代表你就可以指手画脚。 他的确之前对傅氏愧疚异常,所以家都给她当,即便宠爱小傅氏,也是折中让丁姨娘管家,但是管成如何了? 秋君有了诰命,比以前脸色好看许多,她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无论是丽婉还是丽嘉的亲事她都不介入,她只管丽姝的亲事。 丽姝定的是郑灏,其实从家世上说郑家如今比刘家强太多,郑灏年纪也比丽姝大,但秋君脉脉的看着他:“我只觉得弥补我和你的遗憾,你总觉得比我大十岁,你说如果有来世,我们一心一意。我见到郑家哥儿和我们家的姐儿,就总觉得仿佛是看到当时的我们。” 这句话最为触动他,刘承旭平生头一次求人,也是为了女儿的婚事。郑伯棠和他是总角之交,京中要和郑家结亲者,无论是身份地位比刘家高的比比皆是,自己以情动人,这桩婚事才成。 女儿的婚事准备定下后,大女儿的亲事傅家却出现变卦,这件事情在刘承旭看来是天经地义板上钉钉的。 傅家不仅不愿意,反而傅氏之前的事情被抖落出来,丽嘉过来找他时,他很惊讶,丽嘉却道:“爹就随我去看看娘亲吧。” 只刘承旭还未进去时,就听到傅氏和小傅氏姐妹在说话,他听了半晌才知晓小傅氏原来早已知晓傅氏在流落民间时,早已委身于人,听到这些他更觉得喜欢小傅氏没错了。 她聪慧有手段,却更有底线,值得自己去爱。 这样的品质远胜过他见过的所有的女人。 后来,傅氏进了庙里清修,没几年也去了。而他和小傅氏在外也经历了风风雨雨,仕途上更是起起伏伏,但有她陪在自己身边,他永远也不会孤单。 比起他而言,大哥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大嫂因为无子,索性把整个大房的钱财似乎都掏空给了丽贞,而丽贞这孩子从小就欺负丽姝,刘承旭也不喜欢这种刁蛮的姑娘。 大哥素来沉默寡言,提酒来找自己喝酒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话:“我前儿在街上看到她了,她过的并不是很好,我让人送了点银子过去。” 大概只有刘承旭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了? 刘承旭道:“哥哥,过去之所以称为过去,就是必须要忘记的事情。” “知道了。”刘承宗默默地道。 锦衣卫指挥使,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日后退下不知道如何,有善终的少,多数是不得善终。因此大哥把小女儿嫁进东宫,他虽然有些微词,但心中也理解他为何这么做。 只是,说来很奇怪,他女儿丽姝虽然出嫁十多年了,但是容貌依旧有倾国之色,连东宫太子都动心,小傅氏吓的半死。 刘承旭却觉得理所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太子欣赏可以,若是不能克制,我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也会保护好女儿的。” 话虽如此,但女儿骑马救大皇子的事情传出来,刘承旭心想女儿是何时学会骑马的?但他到底没有问出来。 妻子担惊受怕的不行,自己也一直留心以前太子,现在的皇帝的行为。 他们夫妻每每见到郑灏和丽姝,都仿佛见到自己夫妻重新来过一样,因此总希望他们好好地。还好,新皇帝在位时,女儿并无不妥,反而出任大皇子的先生。 只是这样一来,又绑定了大皇子一派,若大皇子做不成太子,那该如何是好呢? 这个问题女儿却显出比寻常男子都没有的冷酷:“我只是大皇子的先生,又不是真的站在他那一边,他若不好,也不是不能切割。只是郑灏的前途会受损,但祈哥儿应该无事,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天下谁有能力才是谁当皇帝。自古篡位之君,反而都励精图治,而司马衷之流因为所谓礼法当上皇帝反而是笑话。楚国弑君坐上皇位的楚成王,楚穆王,哪个不强呢?” “你也太放肆了。”刘承旭总觉得女儿说的都是歪理邪说,但这番歪理也未必没有意义。 女儿却笑道:“您就放心吧,我看那个进宫的李观音是个空有野心,没什么头脑的家伙,大皇子的地位暂时还威胁不到。” 刘承旭听的汗水连连。 但回去之后就对小傅氏道:“你实在是不必担心你女儿,她的胆子可捅破天了,我觉得她仿佛只是借着你的肚子出生,天生的政治家。” 小傅氏不可置信的微微张着嘴,刘承旭忍不住亲了她一口。 小傅氏推了他一把,但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总之我吃你家的饭,总要为你女儿操心的。” “那好啊,我什么都是你的,你也得吃我家一辈子的饭,那一辈子操心我,好不好?”刘承旭把女儿换成他自己。 只见小傅氏嗔怪了他一眼,刘承旭瞬间觉得自己心满意足,这辈子倒也真值得了。 丽嘉的番外(上) 说来奇怪, 丽嘉小的时候的父亲的印象并非是刘承旭这样的读书人,而是一个男人,一个身强力壮沉默寡言, 总会三不五时的带些冰糖葫芦泥人给她。她的记忆里,娘并非现在这般在正堂管家,反而是在一个黑漆漆的灶前生火做饭,要不就是织布。 夏日太闷热, 她醒来之后, 见自己躺的软床高枕, 松了一口气。 那些原本烂在肚子里的记忆,她以为自己忘记了, 其实浑然没忘。她娘现在是荆湖刘氏正儿八经的太太, 因为在外历尽磨难, 很得父亲敬重,实际上丽嘉知晓,她娘在外虽说有磨难,但是被人很好的呵护,只是做些家常小事, 那人还把拼命赚来的银钱要供哥哥读书。 后来, 他们不辞而别的走了。 “姑娘, 怎么醒了?是渴了吗?奴婢端蜜水过来了。”芍药掌灯过来。 丽嘉虽然不渴,但接了水过来抿了一口, 不露出分毫, 只道:“天气太热了, 难免有些睡不着。” 芍药笑道:“谁说不是呢,您到底是大姑娘,屋子里还有两盆冰, 我听说西院那边统共也就一盆。” “这又是何必。”丽嘉觉得在这种小事上克扣,反而显得娘没有主母气象。 芍药知晓大姑娘一向宽厚,便是待西院那对母女也是极好,她不由得道:“本来就是嘛,这小夫人见我们太太回来,也不说回娘家再嫁,她安的什么心,所有人都知道。大姑娘,这后院,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谁都知道小傅氏想做什么,现在不过是蛰伏而已,丽嘉想若是娘有手段,像外祖母那般对待倒也罢了。偏偏小傅氏还住家中,这样算怎么回事呢?听说她们在外的那几年,爹爹对小傅氏言听计从,万一她哪一日重新获宠,又该如何是好? 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暗地里做,而非这样克扣人家,现成送把柄给人家。 小傅氏若是个妾侍,明里一把火,暗地里一把火,早就烧的旺旺的,让她自取灭亡了。偏偏她也是明媒正娶,娘大概是顾忌亲情不好下手吧。 丽嘉右眼皮跳了跳,她还得上女学,只好强迫自己睡下。 果然,过了几日,冰盆的事情爆发,小傅氏用这个做把柄,居然勾勾手指头,爹就过去了。 这是丽嘉头一次察觉到危机,但她又不能管,母亲的事情被死死的掩埋住,可她愈发要显出姑娘家的气度,不能有一丁点不好的名声。 而且她也只有八岁,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但家中接连出事,哥哥书昭过世,母亲病倒,巧的是小傅氏有了身孕。丽嘉绝对不相信这是巧合,她只是觉得爹实在是移情别恋的太快。 她爹的确很好,娘带着她和哥哥从外回来时,爹从未说过一句不字,可为何男子可以这么快移情别恋。世间情爱的确不可信,她埋头做着女红,总觉得自己越过越淡漠了。 娘就是太看重情了,所以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反为他人作嫁衣裳。 小傅氏彻底得宠,还一举得男,她的女儿,之前就是个小胖丫头,之后竟然也被送到祖母膝下养着。 还好她有傅家,有明伦表兄这桩亲事。 每次去外祖家,就是最快活的事情了,几个舅舅疼她,表哥也是青梅竹马。丽嘉还悄悄打探傅明伦身边的丫鬟,很是庆幸,毕竟这俩都笨笨的,不是成事的样子。 明伦表哥才学出众,傅家几位舅母又亲厚,她把这份优越感好好地藏起来,生怕会被别人破坏了。 再看曾家居然想说亲的人是她,她自然不接这个茬儿,曾家那个三太太眼高于顶,自以为自己的儿子多么了不起,和明伦表兄比起来差远了。 说起她们姐妹在曾家求学,就不得不提起小傅氏的女儿,她的对头丽姝了。 丽姝天生聪颖绝伦,比她小好几岁,却能跟上她的进度,而且天生丽质,只是性格不好,很容易树敌,且为人孤僻,府中姐妹居然一个相好的都没有。 自己想要挑拨一二,根本毋须做的露骨,现成就有一个人替她对付丽姝,这就是长房的丽贞。 这个丽贞,是大房的掌上明珠,只可惜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这样的人若是让她三分,哄哄也就好了,可丽嘉料定丽姝为人颇争强好胜,不知道藏住自己的锋芒。别人都会让丽贞,只有她不会。 所以前期有这个丽贞,处处为难丽姝,丽嘉根本毋须自己动手,她只要站在丽贞这边,就可以形成孤立了。 但丽姝也是个很神奇的人,她似乎根本不在意是不是被孤立了,是不是所作所为并不是大家闺秀要做的事情,她聪明厉害尖利,是男人都很惧怕的那种。 这种人只是漂亮,但是过日子不是这样的,丽嘉平日在外祖家长大,外祖母把她带着身边教导,故而很懂,越是这样太恃强的人,越是过不好日子。 更何况,她的亲事定的是比她家世更好的郑家。 郑家是千百年来的名门,郑夫人温文尔雅,郑灏也是翩翩公子,这样的人家看着什么都完美,但是要求也很高。 可她还来不及同情丽姝,她自己就出事了,小傅氏逼着母亲让明伦表兄和自己定亲。其实丽嘉也暗自期盼着,毕竟丽婉和丽姝都定下亲事,她这个做大姐的,仍旧小姑独处,即便大家都知道她是定给了傅家的,可总是没有过明路。 在她看来,就只是捅破窗户纸的意思了,哪里知晓傅家根本没有想过要娶她,他们其实非常介意娘之前的事情,甚至还害的娘被迫出家,保全自己的名声。 实际上哥哥死之前,他曾经找过自己说过一件事情,他在街上玩耍时,见到那个人了。 他落入水底没有死,因为他原本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猎户。即便差点被傅家灭口,也没有真的想害傅氏,只是偶然见到哥哥,想走上来说话,听闻他四处打短工,又没有路引户籍,活的很艰难。 哥哥是受了风寒,加上逃难时身体就不好,最后愧疚而死。 丽嘉不知道为何又想起了那个人,甩甩头,她又准备嫁到宋家去。未来公公是仓场侍郎,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 她在宋家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婆母偏心,太婆婆势利眼。丽嘉以前总觉得在娘家不好过,哪里知道,在婆家的日子比娘家难过百倍。 但再难过,她也要把日子过好。 等她站稳脚跟,她就偶尔去庵中探望娘亲,如今的娘在这里倒是难得清静。 “丽嘉,好孩子,你日后不必来看我了,只要我的日子过的好,不就可以了么!” “娘,是女儿不孝。” “不,是娘太贪心了,若是我早日想清楚,发生了的事情不能当作不存在,纸包不住火的。你年纪那么小,为何活的那么累,为何那般在意名声,也都是我这个娘害的。你爹爹是个好人,他目光如炬,什么不知道,可他依旧接纳了我,只是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又很难停下来,他以为我死了,爱上了你姨母,我回来之后插不进去她们之间了。你不要怪你姨母,也不要怨恨你父亲。” …… 回程的路上,丽嘉想自己可能永远也不能和娘那样,已经圣母的过分了。 小傅氏不过是提前识破自己的手段罢了,做样子给爹看,哪里是真的如此。她和丽姝也永远不可能好。 就像她听到一件隐秘之事,生怕被人发现,下意识就推到丽姝身上。 她浑然不在意为何自己脱口而出说的是丽姝,但究其根本还是她最恨的是丽姝。如果没有小傅氏母女,她即便嫁不成傅明伦,也会嫁给郑灏,郑灏状元及第,郑家富有千金,且郑灏一心一意,这样好的夫君,原本都是自己的。 可随着宋家遭祸,她也要被流放了。 流放能有什么好,路上可能还会遭人奸污,丽嘉盼望刘家人救她,偏偏救她的人是流苏。娘以前的丫鬟流苏,现在已经是知府的儿媳妇,生意做的很大,她完全是为了报答娘的恩情救的她。 “是我娘在天之灵都保佑我呢。”丽嘉知晓流苏和自己没什么感情,和她娘感情很深,现如今之计,只能自己多提娘亲,才能发展的更好。 流苏也不傻,半路见丽嘉如此,心道刘家人怎么会对这个女儿这般漠视。不应该啊,她在刘家待过,刘承旭为人极其有风骨,是个非常正直,不畏强权的人。 丽嘉见流苏言语试探,心下不喜,但她此时还要依靠流苏,不会表现出来,只道:“如今有你帮忙,我已经好上许多了。” 有了流苏之后,她儿女都能坐上马车,不必日行五十里,那些看押她的狱卒也因为收了流苏的银钱,没有人欺负□□她,丽嘉算是意外之喜了。 流放到苦寒之地,流苏又让人送了厚实的棉袄来,全部都是黑色青色的面料,一点儿也不打眼,她还准备了五十两银子给丽嘉。丽嘉她们现下是军户,分了两间歪歪瘪瘪的土屋,听说修城墙种田都要她们去做,她是很感激流苏,但是…… “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流苏点头:“大姑娘,您放心,您分的这里的小旗,我打听过,人是很不错的。姑爷又有功夫在身上,三五年日子就会过的舒泰了。” 丽嘉皱眉:“可是这般我家松哥儿就没法子读书了,你送我一路过来,我很是感激。可你知道的,我不在意我自己,我就在意我这个儿子,你能不能让松哥儿假死,送他读书,我一辈子感激你。” 说完,她硬生生的磕了好几个头,言辞恳切。 哪里知道流苏却拒绝了,“实不相瞒,我是丢下我的儿女和我夫君一起过来的,在路上已经耽搁许久了。你们犯的是杀头的大罪,不是普通军户,其实我这般已经是不妥了,还要假接哥儿回去,我怕……” 丽嘉知晓流苏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故而笑道:“是我不好,为难你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你们的恩情我下辈子结草衔环。马上就要下大雪了,天色不是很早了,我来替你们煮饭,好歹吃点热的再离开。” 灶前,丽嘉头一次生火却异常麻利,流苏心想千金小姐能做到这样也是不容易,一旁的松哥儿在旁打着下手,一边跑来跑去,一边童声琅琅的在读书。 里面的丽嘉对松哥儿道:“你外祖母在世时,就最喜读书人,你要好好地读书,将来造福百姓。” 流苏听了心里一动,因为松哥儿读的这些,正是当年傅氏教她读的,傅氏还亲自教她写字,从来不嫌弃她。 丽嘉的番外(下) 丽嘉其实很会生火, 她也没学过,只是小时候经常记忆中娘就是这般生火的。原本刘家人都知道丽姝有过目不忘之能,但都不知道她其实记性也很好。 这里还未归置好, 有些酸菜缸子还是来的时候向附近军户买的,丽嘉随便做的,还未做完,流苏便进来帮忙。 丽嘉心中一喜, 自以为自己奏效了。 这个流苏, 当初被赶出去的时候, 还是娘给了她二百两,也是娘护着她。到如今, 她帮忙到一半, 丈夫刚来此地就要去修城墙, 她自己也有做不完的事情,还有如花似玉的女儿和读书的儿子,绝望到看不到前路。 所以,她必须奋力一搏。 然而流苏吃完饭,放下筷子就准备走, 丝毫没有任何的波动, 也没有提出任何事情, 仿佛她这一切都是白用功。 丽嘉不理解:“你这就走的吗?” 流苏笑道:“是啊,我也是归心似箭啊, 如今大姑娘你们安顿下来了, 我当然也不能再此地耽搁了。” 最后丽嘉还是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了:“你难道真的不愿意帮我们吗?” 流苏听了这话都气笑了, 她这一路也是才发现这位大姑娘心眼很多,她可不是那些好性儿的人:“自古升米仇斗米恩,我这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们刘家人都不管你, 我看在你娘的面子上跋涉千里为你打点,如今还闹成仇出来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多嘴,大姑娘,别把人都当傻子。” 丽嘉愕然。 她知道流苏这个人是很讲情义和义气的,没想到她说的如此直白,但现在不是要面子的时刻。 所以,丽嘉还是道:“若非到了这个地步,我怎么可能这般不识好歹,也不能挟恩以报。我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我的儿子女儿他们要跟我受这个罪吗?” “大姑娘,你的儿子女儿在你们宋家当官时,也不是没享福过,朝廷律法如此,你也不必向我哭诉。我若是你,就四周看看,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地活下去,言尽于此。我想你也别提你娘了,你若真的心里有你娘,你娘也不会那么早就死了。”流苏不想说这些的,但依旧苦口婆心。 丽嘉瘫坐在地,实际上她娘真的没了的时候,她是很伤心的,但是伤心之中有带着一种她终于去了的痛快感。因为她娘就是她最大的隐患,这个隐患死了,世上没什么东西是她的把柄了,没有人会说她娘曾经委身于土匪过。 外人甚至以为她是现在小傅氏的长女,刘承旭的嫡长女,她外祖父依旧是次辅傅家。 流苏走的很快,流苏走了之后,丽嘉才知道这里的日子真的难熬,丈夫常常要戍边恳田,做的都是农活。军户不能经商,冰天雪地里还得学着怎么烧饭做菜,儿子读书更是遥遥无期。 她的手上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冻疮,若是没有曾经的小姐奶奶的日子,她和这里的妇女一样,也就不会真的觉得有什么了。 每每想起她在此处受苦,她的妹妹们人人都在享福,丽嘉就不好受。 “娘,女儿的绣活儿做好了。” 丽嘉听到女儿的喊声,见她今年也十几岁了,原本在京里应该能嫁一个极其好的人家,偏偏到这种地方。这样的地方的美貌女子,只能做妾,被人看上了,直接送去都成。但做妾,总比做那些军户的妻好,那些穷军汉没钱没势,也是让老婆白白陪睡,与其如此,还不如跟个好点儿的。 但这些话,她也不好和女儿说起。 女儿倒是有自己的主见,她的性子很像她三姨丽姝,隔了两年她还真的嫁了个千户做偏房,但千户的妻子善妒,女儿痛苦不堪时,直接奋起反抗,居然把千户之妻杀了。 丽嘉自己都吓傻了,她们本来就是犯罪戍边的,如今女儿又杀了人,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被关在牢里,只等发落。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好歹得想想你爹和你弟弟啊?”丽嘉劝道。 她女儿冷笑道:“你们有想过我吗?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每天都被欺负,那个老千户是个折磨人的玩意,他那个老婆更是悍妇,我过的什么日子,你有想过吗?娘,我不是你们刘家人,不管你做了什么,大家总顾念情分,不会做的太过分。可我没有好日子过的时候,你心里还惦记着让弟弟光耀门楣,让我受苦,我办不到。你年纪也大,为何不是你去做小,养活我们?” 丽嘉怒急:“你放肆。” 她觉得女儿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可女儿冷哼一声,再也不说话。她只好和丈夫说女儿多不懂事,又和儿子抱怨。 女儿却戳她的心窝子:“当年外祖母为了您甘愿去清修,把嫁妆全部都给了您。可您扪心自问,您做娘有她做的好吗?还有啊,我们到这里来,我本来不用做小妾的,再怎么样,外祖父的名声和姨夫的名气够用了,是您惹了所有的人,什么三从四德,我呸,你就是外表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你真的是仁义之人,当年就不会安排四姨和五姨夫见面了……” 丽嘉都要疯了,女儿说的话简直是揭破了她最后一层皮,也把所有的希望都戳破了。 女儿随身其实就带着毒药,知晓自己要死了,直接吞下毒药。 而丽嘉吓的半夜没睡着,再醒来时,她们一家三口都被扔到了最黑心的采石场,而不是之前流苏打点好正常的军户所。 她常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今却在采石场背石头,凿着石头,成天暗无天日。 汗水已经从她的额头往眼里流,眼睛疼的受不了,稍微慢了一点,就被人抽了一鞭子,丽嘉疼的一哆嗦。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猎户,他被傅家人扔进了水里,却还毫无芥蒂,没有报仇。 那么好的人,她却觉得那人穷,那人是耻辱,是娘的耻辱,也是她们的耻辱。哥哥因为愧疚而死,她还觉得哥哥简直是太胆小了,可这世上没有人能高高在上,包括她娘和她,即便是傅家也得到了报应。 如今,她才了解到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可现在已经晚了,鞭子抽的她皮开肉绽,可明日后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的住…… 郑灏的番外(一) “你有耳洞, 你是女子吗?”同窗好奇的看着他。 彼时大家看着的少年郑灏,面若敷粉何郎,头发梳上去之后, 还有个小小的美人尖,若不说他是男子,所有人都以为这位美少年是女扮男装。 郑灏也十分苦恼,他们郑家因为只有他和弟弟两人, 弟弟常年患病, 只有他一个全须全尾的人, 长辈很怕他被鬼拖走,故而让他穿女子衣裙, 还擅自为他穿了耳洞, 若非如此, 也不会让同窗们嘲笑。 所以,他大声道:“我并非女子,怎么你要比试一番吗?”他可不是好惹的。 同窗们一哄而散,郑灏很生气。 他根本不喜欢女子,也不喜欢生的这般漂亮, 明明他爹娘长相一般, 他为何生的如此出众, 以至于他自己有苦难言。 居然还有人骂他娘娘腔,想到这里, 郑灏忍不住红了眼眶。 但他又不能哭出来, 因为他是郑氏宗子, 先宰相孙儿,荥阳郑氏未来的希望。他真的希望能够快快长大,这样他就不必在书院读书了。 这一次季课, 他又是第一,学堂不免有些人中伤他,说他和别人有龙阳之好。这下郑灏就忍不了了,他从书院出来之后,就对长随道:“你可知晓那个冯七郎?” 长随点头:“知道,听说仗着家中有几个臭钱是无法无天了。” “好,我现在要去会会他。”郑灏夹了一下马屁股,扭头而去。 长随连忙跟着郑灏身后过去,只见郑灏专门去堵着冯七郎的,郑家有豪奴跟着,冯七郎常常在声色犬马之中,早已虚浮。 郑灏揍了他一顿,那冯七郎连忙告饶:“郑大公子,我再也不敢在背后说您的不是了,是我脂油蒙了心。” “你知道就好,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郑灏虽然是一等衙内,但从未有衙内的纨绔之气,如今被人说道狠了,才如此,但也并不多话。 长随们跟在后面道:“大公子,这样的人哪里劳动您,日后只要您眼神看一眼,就都由小的们过来。” 郑灏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他十二岁已中茂才,因为祖父亡故,他作为长子嫡孙守孝三年,现下十七岁的他正准备乡试。家中却想着为他说亲,祖母当然偏爱自己娘家的,母亲也有他属意的人选,郑灏知晓他的亲事他自己是没办法作主的,因此并不多言。 但妹妹却代替娘来问他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做妻子,平心而论,他作为男子,自然是希望妻子貌美一些。 “我并非肤浅之人,但若能齐整些更好,总要看得过去。再有不是非要她会四书五经,但也要知书达理,还要能照顾你们小辈,最好能担负起宗妇之责,说话也不能太难听,个子也不能太矮,毕竟我的个头还挺高的。先说这么点儿吧,等我想到再告诉你。”郑灏觉得他的要求已经是非常的少了。 却见妹妹皱眉:“这样的人难找。” 郑家终于找到一位,郑灏悄悄看了一眼,又觉得不合眼缘,郑夫人掰着手指头道:“你这是为何呀?不喜欢太原王家的姑娘吗?” “您不觉得她有点儿丰腴吗?我喜欢窈窕些的。”郑灏知晓她娘肯定也没看中。 因为她娘看中了,肯定会再劝的,果然,郑夫人道:“既然如此,那等明年上京再说。京中人文荟萃,总比我们荥阳这个小地方好。” 郑灏松了一口气,他其实没有特别愿意成亲的想法,成亲就不自在了,大家都喜欢管着他。有些成了亲的同窗听闻因为家中河东狮,居然还藏钱在鞋子里,以至于得了鸡眼,听的郑灏往后直退。 还有郑灏非常困扰,他的皮相非常吸引姑娘家的喜欢,那些人也不管他喜不喜欢,出去时就往他身上丢帕子香囊,最可怕的是还有姑娘家写话本子,把自己和她写成一对,意淫的厉害。 还有他走着走着,就往他身上靠,他真的要烦死了。 有人喜欢众星捧月,有人就像他,多了真的非常烦恼,看书的功夫都没有。还有住在他家里的表情,一天送八百次夜宵,这些人实际上并不了解他,他根本都不吃夜宵,连晚饭他都不爱吃,甚至甜的他也未必喜欢。 真是烦人。 他觉得自己不能太礼貌了,必须要冷酷冷峻一些,才不会造成这么多困扰。他这种容貌的确非常吸引人,会让他在人群中很容易被关注,同时,也真的是烦恼。 当年美男子卫阶被人看死,他是深有体会。 这日,父亲又要去见一位世交,据说以前两家关系极好,但是这位刘叔父吧,家庭关系有些复杂,饶是他听他娘说了,也觉得非常神奇。 “也就是说如今刘叔父有两房妻子,都是正室。”郑灏难以置信。 郑夫人感叹:“你这位刘叔父就是太重感情了,他这个人做官倒是很不错,但是也太为民了,总之是个性情中人。你不知道,只要是和你这位刘叔父见过面的人都会很喜欢他的。” 郑灏若有所思,可他心里想的是无论如何,一山不容二虎,难说的很。 难为娘还得装作不知道刘叔父有两位妻子,神态这么自然,也是难说的紧。 半路上,刘叔父就带了妻女过来接他们,面对姑娘,郑灏向来不假辞色,因为他最害怕小姑娘歪缠。 只是没想到…… 刘叔父的这位三女儿丽姝,年纪并不大,但因为身量纤细偏高,倒是很有少女的样子。她十分守礼,郑灏稍微瞥了她一眼,终于知晓她为何这般了,大抵是因为她自己也是足够漂亮,这么小的姑娘,就生的这般玉雪可爱。 尤其是她的乌发,郑灏自诩自己俊美无俦,但是头发没有她的那么好,乌黑发亮,顺滑如斯,真是厉害。 但这些只是世交之间浅浅的见面,哪里知晓爹居然和娘一起替他作主定下了那个小姑娘。 祖母很是不满:“灏哥儿都多大了,等那个小姑娘嫁进来,别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郑灏心道这样正好,自己还能自由几年,他前儿去妹妹家,妹妹非要让他抱孩子,那孩子一泡尿把他最喜爱的一件衣裳给尿湿了,他还要忍受穿妹夫的衣裳回来,想想现在这样就很好。 郑灏的番外(二) 和刘家三娘见面之前, 他很怕和她没有共同话题,因为他已经是成人了,那位姑娘却还只是个小姑娘, 即便她生的纤细高挑,又灵慧通透,很有少女的样子,可到底她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 他向妹妹问了不少话题, 但看到她的那一刻, 就什么都不必了。 因为她是那样的聪颖, 善解人意,琴曲似乎能弹的直入人心, 可同时, 郑灏仿佛也意识到他这位小未婚妻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河东狮, 但也怕中途出什么变故,还暗示自己。 郑灏想也没想就说去感念寺读书,他不是见色起意的人,相反因为自身容貌过高,反而并没有要求对方一定要是大美人。可真当一位大美人是他的未婚妻的时候, 这种感觉又很不一样了。 她会送香给自己, 她制的香味一点儿也不甜腻或者味道怪异, 反而很好闻,虽然年纪小, 可是自己说的话, 她全部都能听懂,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在感念寺的时候,他其实也很不习惯,因为他从小到大, 就没有梳洗这么不方便的时候,尤其是炎炎夏日,他除了曾经在书院不方便之外,只是夏日早晚必定要沐浴,无论读书多忙都是如此,如果身上不干净,他读书都读不下去,因为那样他就是一个臭人了。 可为了丽姝,他总觉得是值得的,既然要娶人家,自己这张惹祸的脸就实在是不能惹什么事情了,刘家人现在以为找到一位金龟婿,可就怕麻烦影响他们的婚约。 以前听人说丑妻薄田家中宝,他还不以为然,如今想来还真的是如此。 太过漂亮的东西,很容易就被人毁坏。 只是郑灏没想到在感念寺读书,居然还能碰到那些烦心之事,起因只是他读书累了,出来歇歇眼睛,站立久了之后,总感觉有目光看向自己,他循着目光看去,却是个痴痴看着他的女子。 郑灏收回目光,顿时转身就走,他小的时候会觉得大家都喜欢他很好,他与众不同。现在却是觉得可笑,她们喜欢的不过是他的皮囊罢了,真的触及到那些核心利益,谁会把脸当一回事。 如此看来还是丽姝好,她明明年纪不大,可待她对自己没有那种只看皮囊,反而怕自己睡不着,只说怕自己读书辛苦。 晚上,他燃了丽姝送的香,很快就安眠睡下了。 感念寺很清静,读书还是很有感悟的,郑灏时常发呆发一天,也没人会管他。虽然日子无聊些,但对于学问很有进益,他没有打算今科就考,因此愈发更多功夫拿来治学。 只是没想到那日痴痴的看他的女子,竟然时常过来,甚至帕子上题诗,抑或者是到处堵人。郑灏对这种人就和苍蝇似的,他已经定亲了,知道廉耻的人,就不该这般做。 最过分的是,那日他和主持手谈几局,再出来时,这女子还威胁他:“我苦苦追求于你,你却屡次三番忽略我的心意,你若是不同意和我好,那我就死在你面前。” 郑灏瞬间暴怒:“你要死给我死远点,滚。” 别人都说他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但是他其实内心有时候也非常难以忍受一些事情,就像这种强买强卖之人。 那女子素来痴心于郑灏,对他十分爱慕,连郑灏走过的地方,她都流连忘返,但久久得不到回应,才会这番激动,哪里知晓郑灏吼她,且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甚至郑灏还放狠话:“我不妨告诉你,你若再纠缠我,我就让人把你的腿打断。” 女子一气之下还真的跳河,但郑灏真的置之不理,还好她跳的河不过膝盖,但据说腿骨折,郑灏闻言没有丝毫触动。 郑夫人见状,只好道:“你这孩子,表面温和内里却淡漠,那好歹是一条人命啊。” “哼,那又如何。她要死就去死吧,我被缠的更想死呢。”郑灏说完这话,不知怎么想起丽姝了,他所见的女子之中,这桩亲事虽然是刘家自己找上门来的,可丽姝对他却很平和很尊重,这点他很满意。 同时,郑灏也知晓他自己看似温润如玉,仙人一般,实则性格非常凉薄。 三年的时光没有他想的那么漫长,每日与书作伴,日子倒是过的颇为清闲,虽然也有狂风乱蝶,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疯狂的了。 很快刘家也从山东回来了,她人还未到,就让人送了点心给他。 看起来粉色的酥油鲍螺,上面洒有金粉,既可观赏又好品尝,只不过他也不好表现的太过高兴,毕竟谁都知晓他对女子可是不假辞色的。 很快他就见到了丽姝一面,刘家简直就是个女儿国,这点和郑家不同,郑家只有他和弟弟在家,妹妹早已经出嫁。 他进来时,并不敢随意乱看,虽然他一眼就看到丽姝了,如今的她已经是大姑娘了,豆蔻年华,含苞待放,美丽的不可方物。 可郑灏也怕引起她们姐妹不和,之前有几次上门,丽姝的堂妹丽贞似乎对他颇为痴迷还主动搭话,自己若是看过去,被丽贞会错了意,到时候她们姐妹怎么相处? 丽姝也的确心灵手巧,一碗荼蘼粥让他向往不已,只觉得平日他不是不喜欢吃饭,而是厨下做的菜都太庸俗了。 但这也是他头一回喝完一碗粥,平时他最不喜欢喝粥,尤其是有的粥煮的反胃泛酸难吃。 没过多久,他又听说丽姝扬名上京,连祖母都听说了她的名声。郑灏听了真是与有荣焉,因为他那位能干的小娘子,就是这样又美好又心灵手巧又极为能干。 故而听说她被绍安郡主推入水中,差点溺死,郑灏头一次这么自责。 甚至他刚进门时,岳父还生怕他自责,特地和他道:“我们丽姝说了,这么多人喜欢你,说明你是极其的好,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郑灏很是感动,只见到丽姝仅着里衣,头发松松垮垮的,露出修长的脖颈,让他一时看呆了。他也是看过春宫图的,平日枕边也放几本房内书看看,真的闻到满室馨香,又是这样活色生香的人,他的脑子里突然想起自己若是如剥笋似的对她,不知道会剥出什么来? 想到这里,他都被自己无耻的想法弄懵了,赶紧准备退出去,不能让丽姝看到端倪。 可又担心她,自己还是进来了,见她巴掌大的小脸儿,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哪里知晓她竟然这般通情达理,她说不是自己的错,是坏人的错,自己值得别人倾慕,她一点儿都不怪自己。 这一席话,让郑灏醍醐灌顶,他凭什么一定要变得恶狠狠或者自毁就不让人关注他,长的好看才学又好家世好,也不是他的错啊。 再想想那些在她面前告状的家伙,说丽姝和萧昀如何暧昧,又是弹琴给情郎听,又是如何亲昵,郑灏心中很是愤怒。 为何他们这些生的美人又好的人,总是被人污蔑。 郑灏的番外(完) 丽姝落水之后, 据说她去山上陪她祖母茹素吃斋祈福,这也是女眷惯常做的事情,郑灏的祖母便是如此。 可他又想着丽姝成日吃素, 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吃的消,故而带了烧鸡和卤肉去。他是以己度人,很怕丽姝会反感,觉得他太烟火气了。人嘛, 远观时才会客客气气, 彼此有分寸, 这也是郑灏喜欢的分寸,他不喜那种太过熟稔就容易颐指气使的人。 就是没想到他心目中的小仙女, 居然也会饿肚子, 她眼泪汪汪的:“好好吃, 吃完我就有劲儿了。” 郑灏看着觉得好笑,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吐鸡骨头,这个时候他也不怕脏了,只觉得是丽姝用的,自己反而巴不得, 一点儿也不嫌脏。 但他又怕被人看到两人在一处, 虽然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 可是到底不和规矩。 他是跑的很快,但下山之后, 却发现自己还没有和丽姝道别, 又懊恼极了。 真想早些成婚呀!这样, 他就能真正和丽姝一处了,还好他没有等很久,中了会元之后, 丽姝就能进门了。 他喜服都换了好几套,好容易选定了,才舒了一口气。 娘说他很难相处,郑灏指着自己道:“娘,所有人都说儿子是最好相处的人,您如何这般说呢?” “你自己说呢,又爱漂亮,又挑嘴,又讲究,动不动就阴阳冷嘲热讽别人,别人还听不出来。常常勤奋的很,还装云淡风轻,偏偏丽姝比你年纪还小。”郑夫人也是为难。 都说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有些人远观很好,但近处相处,就很难相处。 便是郑夫人自己对儿子也是束手无策,年轻的时候都觉得男子或者女子只要生的好看就成,真正过日子的人,才知晓性格最重要。 索性郑灏真的成亲了,遂觉得他是既娶了一位妻子,也娶了一位好朋友。 他非常介意的白头发,从未和别人说过,他自个儿倒是弄了些什么黑芝麻片吃,可又太甜了。这样甜的东西,吃多了,牙齿就容易有气味,他就不太喜欢了。 丽姝却是在新婚之夜前就发现了,一来知道他挑食,就常常亲自做饭,二来又每日用刨花水替他梳头发。 但除此之外,她也并不怎么管束他,郑灏总听说女子成婚后,总是恨不得拿捏男人,丽姝却并非如此。她不仅才能出众,且为人通透,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事情做。 倒是她对自己是难得的放在心上,好像很怕自己会如何似的。 甚至他们一起过了快二十年,她才放下心来,因为自己过了四十五岁,她还哭了。郑灏都不解:“姝儿,我老了这么多,再也不是你的少年郎君了,你平日最爱我的容颜,最喜我少年意气。” “灏郎,你我相伴快二十载,我从懵懂新娘到如今,我的心里总是压抑着一件事情。”丽姝语气沉沉。 郑灏不解:“何事?” “你信人有前生吗?”丽姝突然问起自己。 郑灏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人怎么会有前生呢,我只信这辈子。” 丽姝语气却低沉:“你总问我缘由,今日我就告诉你。我如今越发知晓前世今生,上辈子,我母亲在我十岁那一年亡故,但临终前为我定下同你的婚事,只可惜我与我五妹妹关系不好,她总是欺负我。我父亲上辈子,没我母亲在旁劝着,仕途并不算顺利,明明才干有,却被外放楚州做官,我也跟随我父亲外任。” “我与你的亲事在起初一直很顺畅,听说你祖母虽然对我颇有微词,还派嬷嬷过来教导我,可我在楚州听闻你中了状元,我也上了花轿,就是……” 郑灏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他觉得丽姝很少打诳语,故而追问:“就是如何呢?” 丽姝愣愣的看着他:“你在接我的途中被皇上用圣旨召回,做了福宁公主的驸马,我们自己婚约没有了。我父亲见我被退婚,遂替我择了一门亲事,是他一位朋友的儿子,家中固然清贫,但也是读书之家。只是这个人人面兽心,早已是烂赌之人,欠下一大笔银钱,我父亲还怕我家以势临人,不许我带太多嫁妆过去,他便以为我刘家其实也和他家一样,清贫的很,我又山长水远的嫁过去,谁敢说什么?正好拿我抵了赌债,把我卖给了旁人。” 郑灏不可置信:“怎么会如此,我,你……” 他先指着自己,又指着丽姝,觉得不可思议,但也不是不可能。 丽姝点头:“是啊,前世明伦表兄娶的谁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我在这两个人牙子手里被转卖给了淮南转运使杨家,替她女儿陪平宁公主嫁去乌孙国。中途我承蒙成亲王世子萧昀所救,以血书送家,只可惜无人搭救,我就辗转在乌孙王,那里的日子真的是很难过啊。” 郑灏原本从不信,到现在听丽姝说到这里,只觉得心疼。 而丽姝继续道:“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那里的风俗和中原完全不同,那里的人无论是男人女人身上总有一股羊肉味儿。我在那里苟且下来,勉强做了个什么乌孙太后,你知道的,我虽然并非睚眦必报之人,但是我恨于懋忠,这个人若是死了,我的仇没报,我就遗憾死了。” “所以,我带着我的儿子乌孙王从那里回来,见到了你,你当时才四十四岁,形容消瘦,看起来就身体不好,却对我极其温和,还替我找岑时晏帮忙。这样就把于懋忠、杨家都治罪了,当时我记得我爹仿佛已经是刑部尚书了,他也知道我不是与人私奔,而是被人陷害。我心愿了了,便回乌孙,只是过了几日,听说你死了……” “你死的时候才四十四岁,我呢,则是当晚吃了酒就重生了,回到我五岁的时候。” 郑灏听到这里已经是震惊了,却又觉得这是真的,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们合八字的时候,就说“双鸟暂时离飞,必有重逢之日。” 很多人都觉得这句话十分奇怪,原来是在这里了。 他看向丽姝,虽然三十四岁了,依旧看似如二十来岁。自己这辈子若是没有早娶丽姝,难道也是要被下旨娶公主吗? 他辛苦数年,读书时头悬梁锥刺股,蚊帐都薰黑了,哪里愿意做什么驸马。 也难怪丽姝前期刚嫁给他的时候还好,在自己年过四十之后,如此的紧张。这个傻丫头,他搂她入怀:“你得受了多少苦啊,还惦记着我这个身子,是我不好,前世和这辈子都让你受苦了。” 怀揣着这么大的秘密,她对自己从未嫌弃过。 如果自己和前世一般,四十四岁死了呢?她怎么这么傻? 却见丽姝笑道:“没有,这辈子我嫁给你可是最最最幸福的。” “知道我会死,却心甘情愿的嫁过来。你母亲那么听你的话,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嫁完全可以。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一桩背后竟然会有这么许多的事情。”郑灏真的觉得外面的人都说他只有丽姝一个人,丽姝肯定很厉害,可现在他觉得妻子是个最傻的人。 也难怪数十年如一日,她让他泡脚,他的饮食她比他还精心。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用手按住丽姝的唇珠,眼神变得心疼,却又被情欲所染。 丽姝一下就张嘴,含住他的手指,郑灏一下就被撩拨了! …… 云雨之后,郑灏亲自抱着她下去沐浴,见她的脸上红的跟胭脂色似的,又忍不住亲了一口。他对她的爱已经入了骨髓。 可是他真的会死吗? 他虽然身体未必多好,但是那么早死,肯定是了无生趣了,一辈子对着一个强迫自己的人,实在是生不如死。 听到哗啦哗啦的响声,郑灏也快些沐浴,但又不得不仔细的洗。丽姝这个人喜欢和他□□肉的睡觉,若是他身上有异味,让丽姝睡不着可就难了。 二人夜里歇息,郑灏知晓她今日说了秘密,恐怕心绪难安,故而故作神秘道:“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一个小脑袋从被子里揪起来,郑灏就知晓她最喜这般,外表看着是个端庄的夫人,内里住着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 “其实我不怕鬼,也不怕黑,就是要你保护我罢了。” 果然,丽姝气道:“人家还以为你真的怕黑,天天接你,没想到你骗我,大骗子。” 郑灏被她捶几下倒是不怕,但是对他呵痒痒,他就笑的不行。夫妻二人闹了半天,他才在丽姝耳边道:“姝儿,你知道的,我不会说话,但日后我肯定会让你和我一同共享尊荣。只要我位极人臣那一日,你也必定会成为天下女子羡慕的对象。” “我不求被人羡慕,我只求,我们能白头偕老。”丽姝如是道。 郑灏笑道:“傻姑娘,平日总是杀伐果断,却淡泊名利。你若不好,我第一个不同意。我要别人都羡慕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丽姝乱说。 郑灏拿了她一缕头发,心道,可是我要把世间最好的给你,因为你是最好的丽姝。 丽婉的番外(一) 夜凉了, 到底上了年纪,丽婉颇有些睡不着觉。 昨日三妹妹荣封县主,那个场面热闹她想起来愈发觉得羡慕甚至是嫉妒, 可这些也是她嫉妒不来的。 人就是有天生好命这样的说法,想她丽婉这辈子因为行二,早早的就定下曾家这门亲事。偏偏子嗣不争气,丈夫花心, 她儿子还比不得一个小娘养的。 她三妹妹今年也不过三十几岁, 长子中了秀才, 明年参加乡试,次子则是大皇子的伴读, 丈夫又入阁了。 但这样也好, 如今她有了这个妹子, 倒是有了倚仗。 “定哥儿在扬州书读的如何啊?”丽婉问着身边的管事娘子,这也是她曾经的陪嫁丫鬟玉茗。 玉茗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很不错了。那里是他外祖家,您也是知道的,颜家对颜姨娘未必上心, 可对定少爷却是上心的很。” 丽婉冷嗤一声:“还不是打着我刘家的幌子, 曾家这些年已经是落魄了, 大伯父致仕,我们二房一直从商, 三房的小叔子也去了。他也就在扬州那样的地方, 充充款儿了, 我们荆湖刘氏,先有娘娘在,我的兄弟书瑞是翰林院翰林, 四弟书麟又是锦衣卫,我们家还有位娘娘在宫中。要不然他一个庶子,何来什么体面?” 玉茗陪笑:“怎么不是呢。”说完她又转了转手里的镯子,颜家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她,玉茗虽然收了,但也未必帮忙说好话。 故而,她还道:“他以为自己是岑时晏呢。” 丽婉更是不屑:“岑时晏还算是有良心,那个兔崽子他有吗?再者,广阳侯府的岑时放至少是个人才,可惜我的昕哥儿却是不如的。” 想到这里,丽婉又多苦涩。 玉茗感叹一声,无论如何,丽婉对她这个身边人倒是很不错。因此,玉茗虽然也收颜家的银钱,但心还是向着丽婉的,这一点就是丽嘉不如丽婉多。 前些年宝珠开脸做了通房,虽然无一子半女,但待遇也优厚,对丽婉也很是忠心。 “太太,不管如何,这些年您积德行善,也是有目共睹的。”玉茗替丽婉披上一件衣裳。 丽婉摆手,心道自己这些年虽然看起来慈眉善目了一些,但小傅氏和丽姝是何等精明之人。当年,她为了替哥哥找一门好亲事,不惜自曝家丑,让刘家同意娶曾盈秀,时过境迁,曾盈秀虽然在刘家长媳也做的很好,但是当初她算计刘家,人家心里也是有数的。 更何况,她并非小傅氏亲生女儿,平日虽然走动的亲近,但就未必真的亲近。人家只是不愿意多和她计较罢了!毕竟,小傅氏嫡亲的女儿丽姝可是要什么有什么。 她这一夜睡的并不踏实,早上起来,女儿娴姐儿捧着一束红梅进来,小脸儿跑的红扑扑。 见了女儿,丽婉心情不错:“怎么这般早就过来了,昨儿从你姨母那里回来,我见你睡的沉,只让婆子背着你去,没有喊醒你,哪曾想,你这般早就过来了。” “娘,我这不是想早些过来您这里给您请安吗?”娴姐儿笑嘻嘻的。 “小油嘴,你这是想你三姨母送的那对翠玉嵌珠宝的钿花吧?放心,给你留着呢。你三姨母素来十分大方,她又没女儿,倒是让你沾光了。”丽婉笑。 被看破了心思,娴姐儿也不害羞,反而道:“三姨母如今封了县主,据说都是三姨夫之故,自古夫荣妻贵,女儿沾沾喜气不也是很好。” 丽婉点头:“正是如此,是了,你哥哥那儿也得劝着些。他可不能烂泥扶不上墙,若他似你这般好读书,我也就没心操了。” 娴姐儿当然知晓自家处境,父亲从商,虽然捐了个什么官,但花了二十万两报效朝廷,这笔银子也不算是小数目,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就像姨夫甲科出身,世家子弟,又兼很会做官,如今入阁,位极人臣,这可不是那些捐官能够做到的。因此父亲很重视会读书的庶兄,偏偏她亲生的兄弟昕哥儿人倒是不错,可志大才疏像极了他嫡亲的舅舅。 偏偏还没刘大舅命好,至少外祖父一直是高官,大舅舅是京中有名的衙内,娶妻也是曾家工部尚书的女儿。 娴姐儿听她娘这般说,只好道:“您平日太疼哥哥,这读书哪能不辛苦,不辛苦怎么能读好书呢?您若是真的要他好读书,头一个,就是约束他。” “去,你还怪我了。你看你郑大表哥,人家读书时,可没有这般,人家是自愿要读书的。这天底下也不是个个都会读书的,这东西还要天赋。”丽婉不自觉的帮自己辩护着。 娴姐儿想起郑大表哥脸色微红,但她知晓自己和表兄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是姨表亲,但曾家现在落寞了,早已不是曾家比刘家强的时候,她和母亲一样,很识时务。 但她转而又道:“娘,马上是外祖父六十大寿,大哥恐怕也是要入京庆祝的,因为这个时候刚好是颜姨娘的忌日。” “瞧,他想对付我,想压过我的昕哥儿,你爹却好意思让他去给我爹拜寿。”丽婉当初对颜姨娘动了杀心,也是因为曾云熙一幅颜姨娘若是生了孩子,让刘家如何的嘴脸,刺激的她觉得此人断然留不得。 后来,丽婉非常后悔因为自己一时仁慈,让那个孩子留下来了,曾家的家产平白要分给他一半不说,日后她和儿子还很有可能看他的脸色过活,甚至他们刘家还要给他利用。 凭什么啊? 丽婉沉吟片刻:“你外祖父的寿礼,你也要做些针线活送去,不要马虎。” 娴姐儿知道她娘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她娘素来把娘家看的很高贵,也因为娘的关系,她如今还能游走于大家子之间。 过了数日,曾定从外回来,此时的他已经是半大少年,有茂才的功名,一身简单的襕衫,看起来颇为俊秀。 曾云熙看着长子如此,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曾定也颇会做人:“这次从扬州回来,带了不少上好的烟丝,特地给爹抽。”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曾云熙很是欢喜。 丽婉垂眸片刻,才挂上往日对曾定和蔼的笑容:“定哥儿回来了,早就把你的院子收拾好了,你爹和我记挂着你。我让人在临水阁摆了一桌,特地为你接风。” 曾定拱手:“儿子谢过太太了。” 丽婉又拉着他在身边絮絮问着扬州和上京习不习惯,曾定面上恭敬,实则不然。他小时候曾一度以为丽婉就是他亲娘,故而对她很是亲近。 后来,是金英找上他,才告诉他真相。再有平日,父亲送他去扬州读书,他身边出现的年轻丫头,和嫡母不喜带他去刘家,一切都是端倪。 在这个曾家,每一步其实都是如履薄冰,他之所以活到现在,是因为父亲护着他。虽然金英说他爹其实也是刽子手之一,当年颜姨娘是被骗的,原本以为是正妻,哪里知道其实曾云熙早就娶妻。 这刘氏手腕极其厉害,其父曾任直隶总督,户部尚书,两位兄弟虽然年轻,但也是后起之秀,包括她的姐妹中,有阁辅夫人,有侯夫人,甚至还有望族夫人,还有宫里做妃子的姐妹。这样的身份,难怪父亲也忌惮。 “谢什么,我让厨下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丽婉笑道。 这一席饭,曾云熙见气氛融洽,不由得道:“老泰山六十大寿,正好定哥儿也回来了,老泰山在官场素来有提携后辈的美誉。咱们定哥儿和昕哥儿,若是让他们能得他外祖父的一句赞赏,也是受益无穷了。” 昕哥儿年岁还小,而且学问并不是很好,丽婉每次回娘家都会让昕哥儿在娘家爹那里露面,只可惜刘承旭是个率真之人。 若是爹真的看中曾定,倒是不好办了。 丽婉遂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正好定哥儿可以和你几位表兄弟见面,你久在扬州,平日和他们少了往来,如今正是亲近的时候。” 见丽婉同意了,曾云熙很是欢喜,曾定当然也想如此。 他其实不屑于刘家,但是能给嫡母添堵还是好的,再者,他看了昕哥儿一眼,这世上的事情还真的是公平。 就比如刘氏汲汲营营,可他儿子却十分平庸,自己的姨娘早死,他却继承了姨娘的聪颖。举凡是做生意读书识字,都比寻常的孩童要快。 “多谢母亲提点,儿子也正好在扬州准备了寿礼,好献给刘二老爷。”曾定也是有自尊的人,他当然看出刘氏笑的很勉强,是爹一个劲儿的要提携他,但他心目中的外祖父只有颜老太爷,而非这位刘二老爷。 他的官位再高,养出这样财狼虎豹的女儿,足以见刘家的家教如何。 当年刘家阿附宫中太监被贬时,刘家还比不得曾家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刘家也不会一直这么兴旺下去的,等着瞧吧! 丽婉的番外(二) 刘承旭大寿这一日, 刘家宾客盈门,门外是车水马龙。曾云熙看着收拾齐整的一家人,心中宽慰不少, 丽婉在旁看着心中冷笑连连。 丽婉夫妻素来过来都是最早的,她先带着女儿娴姐儿过来小傅氏这里,恰好曾盈秀在旁,曾盈秀倒是很喜欢娴姐儿, 到底是自家侄女, 也说了不少好话。 但见丽婉心不在焉的, 曾盈秀问起:“二妹妹这是怎么啦?” “还能如何,还不是那个回来了, 我们老爷高兴的很, 非要把他带来见爹。”丽婉没好气道。 曾盈秀也是曾家人, 自然乐见曾家再出读书种子,她也能猜到丽婉的几分手段,还要劝她:“总之,他生母已故,他出息了, 还不是你讨好。” 丽婉心想你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刘家是规矩人家, 曾盈秀的双胞胎儿子可是比庶出的强不少呢,殊不知曾盈秀想刘家二房四个儿子都是平分家产, 即便是书瑞书麟是嫡出, 也都是靠他们自己才有如今的成就的。 这样的话,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丽婉平日从不展现自己的心,今日是被气狠了, 才吐露真言,又有些后悔,索性就不多说什么。 却说这个时候丽姝到了,她被封了县主,与家中姐妹自此身份不同,连丽贞都要行礼。但丽姝几乎是不摆架子:“快别多礼,都是一家子,以前是如何,现在就该如何。” 小傅氏见到自己女儿,当然欢喜异常,丽姝没有女儿,带着祈哥儿和树哥儿一起过来的,两个哥儿都是簇新的衣裳,看起来很是精神。 不时,爹也过来了,一大家子人都聚集在此。 丽婉看到曾定也过来了,在一大群人中,尤其是站在郑嘉祈和郑嘉树身边时,根本无法比,更别提书瑞和书麟这样的年轻官员身边,甚至连吴家的吴神安都比他更温润些。 “爹,这是我和丽婉给您送的礼。”曾云熙乖觉的奉上一根楠木拐杖。 给年纪大的人送拐杖,很体面了。 除此之外还有寿面、各式点心、玉如意等等,突显曾家的富贵。 丽婉又随着曾云熙带着孩子们跪在蒲团上给爹磕头,爹显然很高兴:“快起来吧,起来,坐在一旁。” 曾定当然也随着爹一起磕头,他自来认为自己是曾家读书种子,不免有些自傲,但今日刘家这里是济济一堂,佼佼者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井底之蛙。 以前他只知晓他外祖家有钱,而那些官员们个个清高,其实都穷酸的很,还不是要看钱。即便是嫡母,看他不顺眼,也是为了钱。 现在来到刘家才知道什么叫权贵,就比如他那位做小官的四姨夫,家中是福建的大地主,手中握着不少商铺,据说吴大人还曾经任官盐运使,他们家愈发是深不可测。再有三姨夫郑灏,很是年轻,却气度不凡,他方才虽然听爹点头哈腰的介绍自己,却是不置可否。 现在他仿佛真的认识到了曾家的地位,他爹其实某种程度上真的是在保护他。 丽婉看到这一幕,放下心来,但很快刘承旭笑道:“今日外孙子来了不少,都是读书人,就来个文斗,如何?” 曾定觑着郑家兄弟俩,这俩兄弟算得上是衙内中的衙内了,虽然他们并不冒头,好自显,但看的出来气定神闲,是一点儿也不怕的。 听闻郑大表兄年少时,就是刘承旭启蒙,当年爹也想送自己过来,可惜那时候刘承旭已经是外放了。 可想来,他也不是真正的刘家曾孙,倒也不必沾光。 刘承旭考究的都是破题之法,以往曾定认为自己聪颖,却不曾想郑嘉祈却是反应更快,他头脑清晰,行为谦逊,言谈敏捷,自己生出望其项背之感。 他的亲弟弟郑嘉树倒是不如郑嘉祈这般反应很快,可往往在其兄说了之后,也是紧接着就能说出来,还见识不浅,对此刘承旭也是赞不绝口。 甚至连刘家大爷的那对双胞胎,也站起来试说一二,济济一堂,众人仿佛都毫不逊色。 曾定这才终于意识到了现实,甚至是他所谓的榜样岑时晏,据说在郑相面前也得执弟子礼,还得毕恭毕敬。 权势是何等的可怕…… 这次寿宴让曾定消沉了许久,丽婉也想办法表面上说替他找了个官家出身的儿媳妇,实则是外头是金玉,内里糟糠。 偏偏曾定的婚事还真的只有她操心,曾云熙的确有些不放心,但是听闻新娘的伯父是工部郎中后,又十分的愿意。 新娘子嫁过来时,三十六抬嫁妆都铺不满,连个院子也放不下。号称书香门第,却一股穷酸劲儿,没有见识,管家管的很糟。 曾定知道丽婉不怀好意,他对这个妻子也并不喜欢,甚至到了这女的一说话他就烦的地步。 丽婉听到了,高兴的很,她对娴姐儿道:“说起来,你大嫂也不是那么差,可他呀和他娘一样,自以为是。一个捐官的庶子,难不成还想娶高门大户的姑娘吗?” 娴姐儿忐忑:“娘,您这样不是仇结大了吗?我看大哥并不满意大嫂啊。” “我做什么要他满意,他以为他是谁啊?你想想你的亲事都是嫁给你表兄,也就是你大舅的嫡次子。你大舅舅还是个白身呢,只不过你外祖父现在是大官儿,我把你塞进去,都费了不少功夫。”丽婉对女儿道。 娴姐儿自然知晓娘是为了她着想,刘家的富贵至少还可以保好几代人,她要嫁到郑家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娘也没做这方面念想,但是嫁到外祖家还是可以的。 所以,她道:“娘,我都知晓了。” 丽婉点头:“这正常考中进士也要二十多岁,这已经是相当年轻了,至于你爹这几年身子早不如前,又喜好女色,我看他未必能够等到你大哥及第。再者,你这位大哥,学问不如你郑家大表哥多矣,郑家人都没他那么挑三拣四那么狂。” 没有了妻族的助力,他算什么?就是岑时晏,若非攀上郑家,一辈子外放到偏远之地。 娴姐儿见他娘算得这么清楚,总觉得有些不安。 丽婉现在可是一点儿也不顾念什么了,她要的是曾云熙在外撑起门户,现在儿子还没有长大,一个家族若是男人倒下,家族就败落了。 可她又不得不忍受那个曾云熙,唯一她能做的就是慢慢毁掉他的前途,本来她已经收手了,因为她非常清楚曾定也在想一切法子对付她。 若不趁着他羽翼未丰时对付,难道还要等他和岑时晏那般去对付。 丽婉正想法子的时候,见到了丽姝,她还是那么好看,神采奕奕,见到自己即便她不摆架子,也是天生的居高临下。 “二姐姐。” 她倒是很有礼貌,丽婉连忙道:“三妹妹,不敢。” 丽姝同她说了一件事情:“昨儿二姐夫去我们家,说是拜托我们爷多照看定哥儿和昕哥儿,似乎喝醉了的样子。” 丽婉知道丽姝不会说假话,这话肯定是真的,只是她一瞬间却真的没什么心思了,三妹妹是大皇子的先生,两个儿子教的出色,根本没有后顾之忧,而她呢?一个官家千金,整日为了黄白之物算计来算计去,是真的没意思。 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丽姝笑道:“我要去练字儿,正好今儿树哥儿和我一起练字,就不能在这里耽搁了。” 丽婉看着甚嚣尘上的马车,再看看自己,她以前总埋怨是自己命不好?可真的是这样吗?她们不是一起读的书,一起在小傅氏那里学管家,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如果是三妹妹遇到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呢? 丽婉头一次陷入了沉思。 与其去害别人,不如提高自己到别人望尘莫及的地步,那些你曾经想对付的人早已不在话下。 丽婉头一次审视自己的儿子,他很像自己,看见书就不亲近。但是论人情世故,处事圆滑,八面玲珑,简直把她和曾云熙的长处全部学去了。 “儿子,你不是一直不太想读书吗?我答应你,可以不必耗费光阴,但你要从伙计开始做起。”丽婉因为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倍加疼爱,但现在发现她已经落后许久了,简直是冷汗涔涔。 看看嫡母小傅氏的儿子,书麟读书不成,就去考武举,开始请先生教导练功。 天呐,这么些年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每天不是盯着这个,就是盯着那个,天天内耗,以至于娘家人根本对她不理不睬。所以她有苦说不出,别人还觉得她靠着刘家这颗大树,实际上她家真的被曾定把家产抢了,刘家只要不太过分都不会管。 因为她之前在曾盈秀的事情上,把傅氏的丑闻告诉了曾家,当初是想一箭双雕,结果是娘家只是表面亲近,真正掌权的人都对她不理不睬。 儿子以为不读书就最好了,也答应从伙计开始做,说来奇怪,他嘴里喊着累,但是却一直干的起劲。 他不喜读书,可他读的书在账本上够用了,他天生能体察进店的顾客需要什么,知道如何招呼别人,知晓怎么货比三家。 丽婉听到这些,终于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丽婉的番外(完) 丽婉这边消停下来, 可曾定一直记得生母的仇,颜氏带着那么多嫁妆嫁进来,听说颜氏生的极美, 比太太可美多了,也更有宠爱,爹一直很疼生母,只是都是被刘氏残害。 如今曾家落魄, 反而是刘家崛起, 曾定是见过刘家的下一代的, 刘书瑞如今任翰林院侍讲,据说以文字受知于皇帝, 还在詹事府任官。刘书麟则和他伯父一样, 武状元出身, 现下在锦衣卫南镇抚司,任锦衣卫指挥佥事。 爹对刘家上下众人,几乎是人人都巴结,嫡母更是把嫡妹嫁给了刘大舅的次子。 却给他娶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子,他想出头, 想报复嫡母, 想有一席之地,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原来考科举根本就是很难,二十多岁及第者寥寥无几, 之所以郑家和刘家子弟如此, 是因为他们早有爹娘言传身教。 就拿郑家来说, 郑灏的祖父和父亲都是进士及第,他本人治学严谨,从小自有长辈传授读书之法, 再兼他从小见多识广,比一般的人都还要勤学,怎么可能不中? 刘家二房的大舅属于志大才疏,读不好的类型,他是庶子,嫡母反而不管他。二舅素喜山水画,荫监做官,虽然做的是小官,但刘家非等闲之家,日子也都过的很舒服。着重说刘书瑞,这才是真正刘家培养出来的人才,听闻刘二老太太也是出自宰相之家。 他自以为自己格外聪明顺遂,却在二十八岁那一年中举,许多人还恭维他年轻。 这一年,弟弟完全接手了父亲的生意。 他是刘家嫡亲的外孙,嫡母不求他读书,只求他把生意做好,还有首辅郑大人安排曾家在赈济粮食时,出了三十万银两,为嫡出的弟弟捞了个南京尚宝司的六品官,甚至还成了皇商。 居然比他先做官,曾定这一年妻子去世,他正准备让父亲再娶一房真正的官家女,没想到父亲也快不行了。 他回到家中时,正好碰到二弟曾昕,曾昕看起来黑瘦了许多,听闻他为了赚钱,在海上做了几年生意。 “二弟。”曾定唤了一声。 曾昕笑道:“大哥回来了。” 二人兄友弟恭的走进来,再见到嫡母,曾定只有比以前更恨,因为传言他父亲快不行了。嫡母以弟弟为嫡出,要分走八成家产,唯独只有两成给自己。 丽婉眼见曾定进来,微不可察的道:“定哥儿,你父亲病了有半年了,我们去信扬州,你倒好,愣是不回来看一眼。” 曾定当然也是有备而来:“我并没有收到太太的信,又怎么是我不回来。倒是太太这里,近来有人告诉我说我生母生我后,被狗咬了,那狗就是太太让人指使的,对这些太太怎么看?” 虽然当时的人许多已经不在了,但曾定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他是府中大少爷,明察暗访,做的不露痕迹,再有父亲宠爱他,他在府中也有不少人投靠他。 可要一锤定死刘丽婉却很难…… 丽婉微微笑道:“你母亲不过是个姨娘,莫说生你一个,就是生十个,也未必能够扶正。况且,我又不是不能生,何必做那些下作的手段。若是如你所说,我这般忌惮妾室,残害妾侍,你爹这么多年来家里家外一二十个,还有秦楼楚馆的红粉知己,我怎么都不动呢?可不,前两年,你爹刚纳的小妾还生了个小弟弟呢。” 这番说辞似乎无懈可击,曾云熙见曾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道:“你怎可对你母亲不敬?胡闹。你在哪儿听的这些混账话,你若不孝,我先打死你。” 虽然他已经生病了,但仍旧闹着要起身打人,曾定怒了,他明明就把所有的证据都摊开在父亲面前,父亲为何一点儿也不信呢? 丽婉暗觉好笑,曾云熙哪里是不信,他是顾全曾家。 在他的眼中,曾家和他个人的体面最重要。当年曾云熙不查,难道是他傻吗?根本就是因为维护正室的尊严,如今刘丽婉的弟弟刘书瑞入阁,郑家虽然退居荥阳,但影响力依旧颇大。曾定想在官场上混,能得罪刘家吗? 曾定出离的愤怒了,看着曾定愤怒,丽婉却是愈发高兴。 她起身道:“你父亲要静养,我们先出去吧。” 曾定没想到他费心找到的证人,就这样付诸东流,他的心态已经是亡命之徒的心态了。 丽婉却浑然不知,她总觉得有家法护着,有曾云熙这样维护她这个正室大老婆,还有她儿子争气,曾云熙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快三十岁还只是个举人的曾定来否决自己的,这样也就够了。 哪里知晓没走几步,背后一根利箭射过来,呼啸而过。 丽婉应声倒地,曾昕刚从门口出来,便见他大哥举箭射倒他娘,先是喊人救人,又喊官府拿人。 “娘,娘,您无事吧?您还没看到您的孙子出生呢。”曾昕跑过来,分外难过。 在在这一刻,丽婉本来是极其愤怒的,可她残留的理智终于让她冷静了,她不能生气,一生气血就流的更快。 她抚摸着儿子的面庞:“有一个道理,我明白的太晚了。我这辈子,总是因势利导,自以为自己聪明……咳咳……聪明绝顶,其实我是最傻的。世上一切皆有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好孩子,我若走了,你一定要听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不要难过……” 不知不觉,丽婉想起当年她出痘时,母亲拿她的痘疮送给小傅氏母女,最后母亲落得溺死在粪水中,她一直以为自己聪颖,害死颜姨娘做的天衣无缝,甚至在曾云熙那里,她都占绝对上风,却没想到曾定不再顾忌那么多,被激怒了,连性命都不要了,找自己报仇。 但她又大声对下人押着的曾定道:“你为何只怪我呢?骗你母亲做正房的分明是你爹啊,送你娘去庄子上,不给你娘医治,看都不看一眼的,也是你爹啊……” 曾定恍然如遭雷击。 下人们急匆匆的打开曾云熙的门:“老爷听到外面的动静,一口气不上来,去了。” 丽婉突然哈哈大笑,没了,人没了。 曾定颓然。 不久,曾家办了三场丧事,曾老爷曾云熙和其妻刘氏过世,长子伤心太过去了…… 外人听了唏嘘不已。 丽柔的番外 “怎么, 三姐姐又是自己跑去曾家念书去啦?”丽贞问起,又看了看毒日头出来,不免打了个哈欠。 丽柔笑道:“是啊, 她一贯勤学苦练,这你原本就知道啊。” 刘家统共五位姑娘,大姑娘守拙,平日以针黹女红为主, 二姑娘是和尚念经,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念的什么。她排行第四, 虽然平日功课并不差,但若是在书上下死功夫也不愿意, 女子能够识字明理就成, 又不需要科举, 端的是无用。 偏偏还有位五妹妹和自己一般的惫懒,丽柔也放下心来。 而三姐姐和五妹妹却又跟死对头似的,天生的不对付。三姑娘凡事喜欢拔尖,她娘是继室庶出,因此总想压倒前面的太太和前面的儿女。这五妹妹和三姐姐明明不同房, 也没什么利益冲突, 却总是仇恨, 这也怪了。 她们现在陪祖母刚从庄子上回来,庄子上真是凉快, 家里用了冰有时候太冷, 不用冰, 热的透不过气来。 晚些时候,生母丁姨娘过来了,丁姨娘生的很秀丽, 人品端正正直,丽柔常常听府里人提起她姨娘,都说她是当家太太的模样,只可惜做了妾侍。 丁姨娘素来衣裳素淡,并非那等艳丽邀宠之人,丽柔也时常向她看齐。 “你说你姑母请你们过去玩儿,三丫头去吗?”丁姨娘问。 丽柔摇头:“她要读书,从不耽搁,还要学琴,她可是个大忙人,上次姑姑都说三姐姐也太书呆子样子了。” 丁姨娘笑道:“那就别管她了,大家女子最重要的是交际,你知道的,交际女红管家才是正道。” 丽柔当然明白,她一贯听姨娘的。 后来姑母上门提亲,祖母答应要把她许配给耿三表哥,姑父是鲁国公的小儿子,虽然不袭爵,但进士及第翰林清华,就是日后分家出来,也能自立门户。更何况,婆婆是自己的姑母,姑母素来喜欢她,想必日子肯定也是和谐的很。 就是谁都不知晓,三表哥居然和秦楼楚馆的人扯上关系,这桩本没有过明路的婚事,也就此取消了。 不知怎么,丽柔松了一口气。 她又在替祖母缝抹额,还要照顾丽贞的情绪,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当年三姐姐的未婚夫据说五妹妹也看中了,而二太太动手抢下,没有很客气。五妹妹原本只是对郑灏迷恋,到现下求而不得,自然处处说丽姝的坏话。 二人原本只是因为姐妹间的不合,到成情敌,丽柔夹在中间也是难为。 “四姐姐,你说这三姐姐也真是的,跟着二婶去了济宁就罢了。偏她折磨郑灏,让人家去破庙读书,我听说有位女子,就是咱们之前见过的,娄家大小姐为了郑灏闹自杀呢。”丽贞撇嘴。 丽柔心想,果真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下郑灏还只是个书生,以他的才学日后走官场,恐怕诱惑更多。三姐姐这样争强好胜,什么都要最好的,可是男人太好就遭惦记。 她在想别人的事情,哪里知道她也被人惦记上了。 这个人就是广阳侯世子岑时放,是她好友辜雪娥的丈夫,辜雪娥嫁过去没多久就死于妻妾争斗,对于这样的人家丽柔当然敬谢不敏。 可岑时放却似乎很了解自己,他抽空让人带话说若是嫁给他,后宅全部交给她打理,连她生母他也能照顾。 丽柔当然想过那些平淡的日子,有时候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才是最好的日子。 但她非常清楚,她这么多年的小心翼翼,祖母的喜怒无常,她过的战战兢兢。姨娘无宠,她说的话下人还阳奉阴违,比起三姐姐随意一句,下人照做,待遇完全不同。 索性,她脸还生的不错,岑时放很直白,也说的很清楚。 他需要一位体面的继室,恰好,他对她有感觉,若她进府,男主外女主内,她也有地位,不会屈居任何人之下。 在这一刻,丽柔承认自己动心了。 反正找谁不是找?连嫡亲的表兄都能找秦楼楚馆的女子,岑时放也未必不可。 因为除了岑时放,丽柔也不知晓找谁好了?她是庶出,父亲虽然是高官,但他为人天真,总是想着人品够好就行,包括丽姝的亲事,都是二太太自己去争的。 爹不同意岑时放,姨娘一贯是听从爹的,也说幸而没嫁给岑时放,那样的人家实在是让人吃不消。同时,岑家和伯父家的丽贞定亲了,丽柔再一次的觉得,自己的命运何去何从? 还好,后来说亲给吴家,姨娘和她都很高兴。 其实这样的事情对于刘家人而言是很小的事情,但是对她们母女却是天大的好事,据说吴父任官转运使,又是曾经宰相的弟弟,吴玄鹤虽然是小儿子却很是聪颖。 出嫁前,姨娘告诉她说:“傻孩子,你一定要留一手,不要把自己的心都给别人。不能太爱一个男人,否则受伤的是你自己。就像二太太,她对你爹只有三分情谊,却表现出十分,你爹为了她却比对以前太太都真心。” 丽柔很听丁姨娘的话,姨娘也是官家女出身,若非是时运不济,今日做太太的就是她了。 嫁去吴家的日子,她完全就把吴玄鹤甚至吴夫人都是当上峰对待,似乎这般才能守住她的本心。可夫妻之间,常常肌肤相亲,吴玄鹤虽然也有他母亲给的妾侍,但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情谊。 尤其是他生病之后,丽柔在他身畔照顾他许久。 说来也是好笑,婆母成日说最爱她的小儿子,可吴玄鹤身怀恶疾时,她又去哪儿了?丽柔默默的为吴玄鹤上药,其实吴玄鹤相貌生的非常俊朗,为人也是知情识趣。 似乎从这件事情之后,吴玄鹤对她好了起来,他会叫她“小呆子”,还会让她真正的做自己。 “你若不愿意,便不去做,也不必去奉承谁。别人平日夸你几句好话,不过是看着你老实哄着你罢了,若是真正大事上,保管是不会理会你的。”吴玄鹤道。 姨娘常常告诉她要因势利导,顺势而为,坐山观虎斗,在众人眼中保持好自己的好名声,做起事情来才事半功倍。 可吴玄鹤却道:“这些有些道理,可真正有实力的人,比如我母亲,她难道很会说话,很会做事,抑或者是名声很好吗?” 他这么一说,丽柔就笑了。 再之后,听丁姨娘抱怨许多事情,丽柔都生出来不一样的看法,母女俩的想法也有许多不同之处。 姨娘似乎非常偏执的认为小傅氏有问题,可平心而论,后宅不就是这样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小傅氏还算是有分寸的。 至少她从未波及到孩子。 就是教她们管家,也是一起教导,也不是每个嫡母都能做到如此的。 成亲之后,她的想法变了不少,就连她自己对那些妾室,也不过如此,也是各种防着。 最命好的就是丽姝了,她实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明明嫁给状元郑灏,郑灏那般招蜂引蝶,却对她一个人死心塌地,后来她还管家了。 人生真的是很奇怪,看起来处处小心步步为营的人反而容易触雷,而丽姝这样坚持自己的人,活泼热烈反而能够越活越蹦跶。 自己身上大抵缺的就是那种生命力,不敢面对自己的欲望。 她其实也想要权势富贵甚至是想高高在上,但她又一味的否认,生怕别人看出她的端倪来,说起来她倒是个假模假样的人。 姨娘死了,她心里是责怪丽姝为何没一起救人,但后来她又想如果是自己,就很想救小傅氏吗?她心里不愿意救,可能面子上还得救。 是啊,人为何不就这么喜恶分明呢? 曾经她也不是很喜欢丽贞,却要被迫和丽贞做好姐妹。 她头一次对吴玄鹤表达自己的愿望:“我并不希望你位极人臣,但我希望你能让我扬眉吐气,让我们的孩子有所依靠。”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句话,吴玄鹤带她到外地做官,从小官开始做起。 丽柔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儿的,因为吴家倒台后,吴玄鹤还得靠自己家来谋一个官位。分明什么都比不上她的丽贞却趾高气昂的做着侯夫人。 作为一个小官夫人,丽柔看似过的平淡,没什么波澜,实际上很是痛苦。每天都要面对三姐夫的高升和三姐的妻凭夫贵,到后来,三姐自己封了县主。 甚至在三姐夫郑灏封了首辅之后,新皇帝对三姐也是各种赏赐,还称她为“吾家先生也”。 吴玄鹤从外回来,见她在家,还奇道:“你怎么没去你三姐加封一品公夫人的宴席上,这次可真是热闹。” 丽柔神色一黯,但当着丈夫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什么。 这一瞬间她想起丽贞了,岑时放虽然因为丽贞之故被贬谪外地,但丽贞好歹也风光数十年,而自己,从成婚到现在,似乎再也没有风光过了。 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她每日都过的难受极了。 后知后觉,她还真的像自己的姨娘,同样屈居人下,心有不甘,却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想到这里,她抹了抹脸,还得堆起笑脸去郑家庆贺。大抵她是永远做不到喜怒随心了,因为那是高位者可以的,低位者永远都要迎合别人。 丽贞的番外(一) 在丽姝没有回来之前, 丽贞觉得她是最幸福的姑娘了,年幼时,随爹娘住在南京外祖家中, 外祖家怕她觉得客居有寄人篱下之感,对她百倍恩宠。 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对她有求必应。 其实爹娘感情并非很好,可爹为了她依旧和娘愿意维持关系, 甚至她想出城看花灯, 爹都能二话不说带她出去。 连娘都埋怨爹:“我看贞儿就是要星星月亮, 你都会上天给她摘下来。” “谁让我只有贞儿这一个宝贝女儿呢。”爹不在意的说。 丽贞却明显看到娘的脸色变了。 很快二叔一家回来了,本来她在祖母这里很受宠的, 那日祖母却抱着二房的那个小婴儿不放手, 自己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祖母头一次呵斥她。 “五丫头,你别弄着瑞哥儿了。” 这个刘书瑞是二房的小孩,二房有两位婶子,丽贞也不知道怎么喊她们。可见那个小点儿的二婶,因为儿子, 居然能坐在祖母身边, 还有她的女儿。 不知道怎么, 丽贞从第一眼就不是很喜欢她。 丽贞自己头发稀疏,生的皮肤微黄, 丽姝头发却漆黑光亮如绸缎, 皮肤白皙, 为人更是嘴巧出口成章。连娘提起她时,都说:“我听说那个三丫头,才多大啊, 诗词都背的顺溜,行礼也行的很好,难怪老太太要把她养在膝下呢。” “三姑娘这么小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了,小小年纪倒是很有心机。奴婢瞧的真真的,原本按照先来后到,也是傅氏在先,偏偏她那么小就知道帮她娘抢位置了。这更重要的是小傅氏说什么她女儿是个福娃,说她有身孕后,原本爱吃辣的,她都以为怀的是姑娘家了,偏偏三姑娘总拿酸梅子给她吃如何,仿佛说她肚子里的孩子由女儿变成男儿都是三姑娘的功劳。” 丽贞听她娘道:“也真是的,人家母女俩都知道互相成全。我就没这么好的福气罢了……” 生不出弟弟来,这一直都是她娘的遗憾,年纪这般小的丽贞心里都十分清楚。她不知道怎么,想起丽姝来,有的只是烦恼,如果她们都不回来,就根本没这么多事儿,没人会认为她娘生不出弟弟来。 除此之外,丽姝也喜欢炫耀,她爹跟她买了一块玉蝉,她挂在胸前,故意惹得其她没有的堂姐姐们羡慕。 刘家这些姐妹中,她最喜欢的就是丽嘉,丽嘉姐姐从来不争强斗胜,反而教她许多事情。就比如爹娘吵架,丽嘉姐姐就会告诉她:“大人们的事情,我们做晚辈的不便参与,咱们还太小,有些事情听的也是一知半解的,并不解其中的意思。你若乖巧一些,大伯知晓大伯母把你教导的这般好,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我无论什么样子,我爹都会喜欢我的。”丽贞觉得这是她的底气。 丽嘉姐姐笑而不语,又教她做针线,她的确很耐心,其实自己做的荷包,一大半都是她绣的,自己只不过描了几下,送给爹爹的时候,爹一直夸她懂事了。 因此,她对丽嘉更为信服,这么多姊妹中,只有丽嘉大姐姐最和气。 就像丽姝做课长的时候,她的功课没做完,丽姝非要把她的名字记下来,丽嘉姐姐便为她求情。 “丽姝,算了吧。丽贞她年纪还小,你又何必如此呢?先生也不会真的检查。再者,大家姊妹一场。” 哪里知道丽姝道:“今儿我饶了她,谁饶了我呢?该如何就如何。给她一个教训,日后她也知道要把该作的事情完成。” 丽嘉姐姐还是坚持:“丽姝,你这样做,实在是不近人情?” 听到这里,丽贞很是感动,她以为丽姝会听从丽嘉的话,哪里知道丽姝居然说:“乡愿德之贼也,大姐姐,我只做我该做的。你若是不愿意五妹妹受责罚,那等会儿你也这样和先生说去,别只为难我呀!” 如此,丽嘉姐姐也没办法了,她只好对自己道:“五妹妹,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丽贞觉得丽姝就是和她作对,以至于她第一次被打的哇哇叫,为什么这个世上有这么坏的人啊? 她被打了,丽姝也没有任何表示,反而是丽嘉和丽柔都过来看她。 丽贞当然也表示她对丽姝的不满,但她也发现,似乎因为这件事情,丽姝也被孤立了。姐妹们都觉得她心狠,不喜欢和她在一起玩儿。 这样让丽贞很受用,她总觉得丽姝和她不是一路人,又喜欢强出头,事事都要专美于人前。鬼使神差之下,她把丽姝要表演的琴弦剪断了。 这大概是她对丽姝最大的报复了,她让先生打了自己几下,自己不过是剪断她的琴弦,挫挫她的锐气又如何? 哪里知道丽姝又很快报复回来,她故意和自己投壶,让自己一直输,以至于她交际困难。 连娘都说丽姝年纪不大,心思太多也太毒。 这也就罢了,这些都是小事,她隐约觉得祖母却对丽姝很好了,原因她明白,就是因为丽姝生的好看。而且二叔虽然那么多子女,可是她对丽姝很好,不像她爹,小时候对她不错,后来就非常一般了。 尤记得二叔从外地回来不久,丽姝的脚崴了,二叔背着她上下,看起来很焦急。 丽姝还同二叔撒娇:“爹爹,我都大了,不能再背我了。” “才几岁的小丫头片子啊。爹等会儿再请大夫过来,替你正骨,若是你疼,就咬爹的手,好不好?”二叔宠溺的看着丽姝。 丽姝乖巧应是。 这一幕刺到丽贞的眼睛了,但她没想到,之后有更让她刺激的事情发生了。 是母亲先提出想和郑家结亲的,也派人和二叔说了,希望二叔能够从中穿针引线,毕竟郑家是二叔的好友,也不好略过他。 哪里知晓二叔不仅没有帮她,反而让丽姝许配给了郑灏。 郑灏于她而言,是天人般的存在,据说是京中所有妙龄女子想要嫁的人,这个人居然给了丽姝。 丽贞的番外(二) 自从丽姝和郑家定亲后, 丽贞就知道她娘是不会轻易把她许人的,只是没想到她被许配给了岑时放。 岑时放是广阳侯世子,她和丽柔儿时关系不错的辜雪娥就嫁给岑时放, 不过一年烟消云散。只是没想到自己却要嫁给岑时放了,她一直以为丽柔会嫁给岑时放。 她的心中隐约有些害怕,是,她的确身份家世比丽姝丽柔强, 可她们都生的比她漂亮。 无论是女红、读书甚至是管家, 她其实真的都不如她们。丽柔即便是庶出, 许配的也是漳浦吴氏,至少人家嫁进去都是初婚, 只有她直接做后娘。 尤其是她发现岑夫人看到丽姝之后, 那种眼里透出的欣赏, 实在是让她不知所措。 就拿姐妹们一起送针线给岑夫人,偏偏丽姝的荷包做的最好,这叫怎么回事,自己未来的婆婆最喜欢的居然是自己的三姐姐。 大抵因为如此,丽贞总是有些自卑的, 即便她嫁进去就是侯府世子夫人, 身份尊贵, 嫁妆为女子之罪,也常常受到婆母辖制。 丈夫倒是还可以, 尤其是新婚之夜, 她一直垂着头, 是岑时放告诉她,日后必定会敬她,因为她是正妻。 有的人奢望情爱, 丽贞其实也期待,她知晓丽姝和郑灏就你侬我侬的,但这种缠绵的情谊她羡慕不来。因为比起情谊,她更喜欢地位。 只要地位高,能打脸众人就好。 某种程度她和岑时放是一种合作的关系,说来真是奇怪,这么多年,她在岑家也并非是一帆风顺,被丽姝陷害,生孩子也不太顺利,过了好几年才生下一子一女。岑时放也未必对她有情义,可她地位依旧稳如泰山。 娘对她道:“其实这样也挺好,情爱最为误人,你只要把这个侯夫人的地位坐稳了,他就是有再多喜欢的人又如何?” 丽贞也只好点头。 她现在是侯夫人,曾经抢她风头的那个寒酸妯娌林桃儿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格拉,每次提起林桃儿,丽贞就道:“她明明知道我是嫂子,偏偏每次都要抢我的风头。” 这个时候,岑时放和所有人的反应都不同,他不会像丽姝她们那般觉得人要争,反而告诉她:“那是个乡野女子,她就不知道高低尊卑,自以为自己嫁给岑时晏,就是侯府的人了,殊不知寒鸦焉能变凤凰。” 丽贞这话听的很入耳,殊不知岑时放本人就是尊卑等级观念很重,辜雪娥就是不明白这些,她自以为忍让当时的韩表妹,殊不知她是正室,面对这种情况,拿出自己的态度,别人又能如何? 当然,辜家和刘家也是没法子比的。 丽贞某种程度和岑时放很像,她们都出自长房嫡长,为人骄傲,自矜身份,很重等级,同为武官人家。 傍晚,丽贞正在抄佛经,她虽然不喜欢丽姝,可是也从她那儿学了很多。比如丽姝说她心里不平静的时候就抄写经文,现在丽贞也是如此。 她的字一直都很一般,只能表面写的还算端正,岑时放有一次看到她的字道:“你们家我听说只有你三姐姐写的很好。” “是啊。”丽贞也是不得不承认。 因为丽姝的才名在京城都很响,她本人还常常办花宴,谁想出名都得去郑家的花宴上。 在岑时放问起,她还道:“我三姐姐自小为了读书很是用功,我们家别人都及不上,她连陪我祖母都不陪,就是为了读书。” 这就是上眼药了,说丽姝为了前途连谁也不顾忌。 岑时放的表情却很有意思:“我一直以为那字是——” 不知怎么他又突然没有说下去了,丽贞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她们夫妻并非是那种无话不谈的夫妻。有大事才会在一处,或者每个月固定十天岑时放来她这里,一直都客客气气的。 作为广阳侯夫人,丽贞透着手指的缝隙,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总觉得她自己也变了很多。 就比如她现在还得对丽姝忍气吞声,原因居然是东宫对她有意思。 丽贞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三姐姐早就成婚了,还生了几个孩子,她这样的半老徐娘,谁会喜欢?” 可岑时放告诉她:“就是如此,你三姐姐和东宫年岁相差不大,当年听闻刘家有意送女入东宫,后来不知为何作罢,这个人选就是你三姐姐。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太子居然如此看重她。” 丽贞被迫忍受这些,但她心里想的是七妹更年轻,也许更能攫取太子的心。 哪里知晓太子登基,七妹的恩宠太少,爹又退下去。她是着急的不得了,偏偏七妹妹倒好,听三姐的话,居然真的不争宠,反而让李观音那贱蹄子扶摇直上。 明明七妹妹优势最大,李观音不过东施效颦,什么东西…… 这次,她再次进宫劝说,甚至还给了七妹妹一包药,那药当然是助兴的。只要皇上能够迷恋七妹的身体,顺利让七妹诞下麟儿,日后刘家和她们岑家才有指望啊。 本来岑时放这个功臣,就常常被皇上敲打,丽贞自然是难过。 只是没想到这一招反而让淑妃被贬,她和岑时放也被贬了…… “对不住,都是我。”丽贞是真的自责。 因为她的缘故,让岑时放居然被贬,没想到岑时放不怪自己,反而道:“是我的问题,你也是为了我们好。” 丽贞摇头:“不对,是我不好。我要去跟我三姐姐还有叔父还有我两位堂弟求情,对了,书麟在锦衣卫,我也去求求他。” “不用了,离的远一点也未尝不好。”岑时放听她说了这么多,倒也不怪她。 被贬谪后,夫妻二人感情居然很好,岑时放对她万分体贴,妾侍也全部都打发了,只对她一个人好,丽贞幸福的都有些不自在了。 但当她写出去给刘家的信都石沉大海之后,岑时放又对她很冷淡,丽贞只好拼命写信给丽姝,恳求她替自己说法,丽姝并不理睬,丽贞也无法…… 她瘫坐在地上,终于意识到了,她其实什么都没有,除了家世。如今没有这个家世,什么都不是了。 书瑞的番外 李家要退婚? 书瑞看向爹娘, 又觉得意外之中,父亲被罢官,伯父卸任, 那些曾经属于荆湖刘氏的骄傲,已经随着长江之水滚滚逝去。 刘家下一代中,人才断代了。 大哥志大才疏,爹曾说过大哥若是恩荫出仕, 都会危害地方危害家族, 还不如让他做个富贵闲人。二哥稍微强一点, 但志不在此,如今在工部做个芝麻小官, 还怕父亲的事情惹到他身上。 弟弟年纪还小, 又习武多年, 家族的命运都到他身上,至于退婚这种世态炎凉的事情,书瑞就不放心上了。 男儿应该以前途为重,就像娘同她说的:“等你中了进士,你这么年轻的进士, 多的是人要嫁给你, 又管李家做什么。” “您说的是。”书瑞似乎从来也没什么太大的感情。 他之所以能够出生, 听闻是经历了一场宅斗,有人要用水痘害娘, 让娘生不出他来, 有人甚至在娘的门口倒油, 一样又一样的陷害娘,甚至在他记忆中,父亲有两位正房太太。 娘从来没有让他替她争地位, 但是让他一定要上进,否则爹会伤心,甚至他也会被过继给大伯母。 大伯母并非真心待他,只是想用个世袭千户钓着他,娘说他若是没出息,兴许她也保不住自己。 书瑞还是更喜欢娘和他的亲姐姐,姐姐生的很美若谪仙一样的美,他的好多小伙伴到家里玩儿就是为了见姐姐一面。 只可惜姐姐很早就定亲了,定的姐夫才学横溢,是他们这些小孩子望尘莫及的。 李观音和他的婚事是祖父定下的,祖父和祖母一辈子以振兴家业为理由,巴不得所有人都要和高门结亲,就像姐姐说的,结亲还是结人品,并非一味结高门就好。 就是人和人相处也是如此,寒门也有不错的人,高门也有败类。 姐姐来安慰他,他倒是很感动,姐姐和他相差好几岁,他们姐弟也总不是在一处。可是姐姐一贯是很好的,倒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好,而是很顶事,他家几位庶兄不成器,姐妹们也都高高挂起。 只有三姐姐,也就是他的亲姐姐,似乎被爹娘当儿子看待。 还记得那年京中造反,只有三姐和姐夫把他们一家人藏在地窖,出来后三姐姐倒是没什么,可书瑞心里很是感动。 一直到现在,爹娘有什么事情都会找三姐姐,就连大伯也开玩笑让三姐姐带着三姐夫回娘家算了。这不是调侃,而是真心这么想的,他们似乎都很喜欢三姐姐身上的特质。 努力、温暖,充满爱。 可她自己却浑然不知道这些,她真的非常有人格魅力,要么就不付出,只要付出很少图回报,做事情有原则,又不拘泥。 所以,在他娶了秦明月之后,他希望妻子能多和姐姐学学。 秦氏是他中了进士之后,尚书把女儿许配给他,真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秦明月相貌生的极好,只是艳丽的相貌下居然是一个憨憨的样子,常常他说话,她都反应不过来,每次逗弄她特别有意思。 尤其是深夜,他见她脸红身体酥软,就忍不住搂着她道:“你这是怎么了?今日也没见你做什么,脸为何这般红?” 秦明月跺脚:“那是因为你搂着我啊。” “我搂着你,你就脸红吗?你这般喜欢我啊。”书瑞继续逗她。 秦明月傻登登的看着他,却真的点头:“我就是很喜欢你啊,若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你,你来我家时,我就看上你了。我还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男子,不,还是有的,三姐夫的确很好看,可你比他年轻。” 书瑞听的哈哈大笑。 秦明月嫁过来后,她和姐姐还有母亲都相处的很好,因为娘和姐姐都是那种内宅人精,但是又懒得在内宅算计的人,只要这个人自己不算计都能过的很好,恰好,秦明月就是这般的人。 每日朝堂上够累了,现下回到家中,有这样单纯的媳妇儿,书瑞真的如获至宝。 他自己当官勤勉,又有姐夫提携,不过十数年就已经担任部堂级高官了,妻子也能进宫请安。这个时候大皇子已经继位了,先帝原本就身体不好,但是雄才大略,开创了一个盛世,当今为守成之君,虽然性子并不强,可能和臣民垂拱而治,就极好了。 妻子从宫中回来就心有戚戚焉:“还好我当年没有参加选秀,如今宫中你那位妹妹刘淑妃和几位先帝的妃子都挤在寿康宫中,青灯古佛一辈子,可是真难熬。” 书瑞叹了一口气:“先帝还算是仁慈了,留下旨意让这些妃嫔们如果有儿子的,年过五十者,就能由儿子接出去过。淑太妃娘娘好歹还有个小儿子,虽然要熬上多年,但总归是能看得见曙光的。” “是啊,淑太妃当年被贬之后,幸亏是三姐夫升官,皇上看在三姐夫和三姐姐的面子上,又有你勤勉,才复位七妹妹。她也算是有些运道,一直不甚得宠,却后来生了位小皇子,现下小皇子养在宫中,她们母子也能相见。”秦明月一脸崇拜的看着丈夫。 说到底,现下刘家的将来都在自己的丈夫身上。 书瑞见秦明月这般花痴的看着自己,按了按太阳穴:“诶诶诶,正经一点,明明说着正事儿,又如此。” 其实书瑞知晓自己生的不错,但是秦明月似乎相貌更好吧,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没长眼睛,居然常常看自己看的面红耳赤。 秦明月又同他撒娇,撒娇完,说起往事:“我看淑太妃还好,她这个人原本也不是弄权之人,反而是那位李太妃,她之前就争强好胜,还想抢皇上的位置。新皇帝虽然人温和,但不傻,淑太妃说新皇帝对她可不算怎么好,她如今日子过的憋屈。” 李太妃?难道是李观音。 摇摇头,书瑞当年也不觉得李观音有错,只不过凡事有得必有失。 就像自己,亦是如此。 书麟的番外 “姐姐, 姐姐,你在看什么?” 还是小孩子的书麟总是这样问姐姐,他小的时候几乎都是在姐姐的院子里长大的, 就是姐姐的小尾巴。 可他和姐姐的年纪相差大,所以他总是不知晓姐姐在想什么。 等他长大了,懂事了,姐姐又出嫁了。虽说姐姐常常回来, 姐弟俩也会相见, 但是到底不同了。碍于男女大防, 碍于许多事情,姐姐有事情都只会和娘说。 书麟不如同胞兄长那么会读书, 反而对习武产生了兴趣, 曾记得有一年大临吃了败仗, 姐姐就和他说,那些和亲的女子很可怜。若是大临兵强马壮,就不会有和亲这种事情发生。 其实,小时候很多事情他都记不得了,但姐姐说起这话的神情, 他到现在都记得。 如今, 他中了武举, 就离他的目标更进一步了。 大家都想为他庆祝,可他想接姐姐过来, 和姐姐多说说话。姐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一点儿也没变, 她那么喜欢自由,那么向往天空,吃到外面的小零嘴, 都觉得很开心。 书麟说不出什么样,在他心里,他不知道怎么和姐姐聊天,大概买好吃的给姐姐,他就很心满意足了。 其实姐姐大概都忘记了,他曾经露着小肚皮在姐姐床上睡觉的事情,可他记得很清楚。 姐夫入阁那日,他带着妻子过来了,妻子是母亲替他找的,性子端方,持家是一把好手。就是没什么情趣,说话做事总一板一眼,还替他把身边的人开了脸。 其实书麟是想有个知情知趣的人陪在身边,他不喜欢夫妻客客气气的,但妻子似乎很难做到,她更喜欢维持一种客气。 这种事情和娘没法说,毕竟这个儿媳妇是娘找的,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这般,和妻子相敬如宾,妾室更懂他的心。这样的疑惑,他和姐姐说了之后,本以为姐姐会教训他,没想到姐姐道:“你的事情我不便管,你自己妻妾之间的分寸拿捏好就行。” 书麟当然会拿捏这个分寸。 姐姐和他讲了一个故事,说的就是她家住的那位族侄郑邈的家世,郑邈之妻朱氏原本是妾室董氏的女儿,董氏狸猫换太子,把正妻的儿子和她自己的女儿交换了。那朱令宣得知真相后,痛苦不堪,但多年和董姨娘回不去了,即便知道真相,也只认朱夫人作母。 朱夫人却不一样,她知晓这一切后,更想认回自己的亲儿子,董姨娘的儿子也懂得趋利避害,知道父亲不成,还能投靠嫡母娘家弘农杨氏,又知晓董姨娘把她堂堂嫡子换成庶出,少不了家族内讧。 还是朱老太太出面要将董姨娘送去官府治罪,那董姨娘生母是朱老太太贴身伺候的,她见女儿要送官,顺便给朱老太太下药,哪里知道这样竟然导致那老太太苟延残喘了一些日子,最后一命呜呼。 说到这里,姐姐感叹:“朱家人都没落着好处,朱大人一辈子出仕出不了,还被流放。朱家几位少爷,也是都跟着流放了,这不孝可是大罪。还好朱夫人带着两个儿子和离出来,邈哥儿媳妇这些年过的也不顺畅,幸而是嫁到我们郑家这样的人家,若是别人家,很有可能会被休。” 妻妾相争,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妻子打压妾太狠了,或者妾宠爱太多,于家族而言都并非是好事。 书麟俨然觉得自己懂了。 后来他在仕途几十年,无论是对妻妾还是对于下属也都是这般,对谁都是心里喜欢也未必真的要偏爱太多。 人应该学会克制才行。 从一个小小的武举,到后来的锦衣卫指挥使,书麟慢慢儿的悟出许多道理来。 只可惜,等他坐上指挥使这个位置的时候,姐夫和姐姐就得回去了。彼时,祈哥儿和树哥儿也都儿女绕膝了,说起来姐姐这辈子也只有祈哥儿和树哥儿两个孩子,她虽然喜欢女孩儿,却并不愿意把孙女养在身边。 他还不解,瞧瞧问姐姐:“你不是很喜欢小姑娘吗?” “对啊,我更喜欢自己生的孩子,别人生的,我也不喜欢啊。” 书麟感叹,姐姐还是那个姐姐。 一大早,他驱马过来送姐姐,姐姐虽然年纪大了,眼角也有了皱纹,但依旧皮肤白皙,为人端丽好看,见着他了,立马挥手。 书麟和小时候姐姐的小尾巴似的,赶紧跑过去:“姐。” 姐姐笑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你可比你哥哥矫健,书瑞这么些年成日坐着,老态龙钟多了,还长胖了。” 书麟这就不好说哥哥的闲话了,他又看了三姐夫一样,这位昔日十年阁辅,十年首辅的郑灏,平日连他也不敢随意打量,如今从首辅任上退下,却依旧清瘦如往昔。据姐姐偷偷和娘说过,说三姐夫是为了三姐姐保持身形。 所以夫妻俩走在一起,比同年龄的人年轻多了。 “姐姐,你们是打算回荥阳吗?”书麟赶紧岔开话题,免得等会儿哥哥来了,让哥哥误以为他和姐姐姐夫说他坏话。 姐夫接过话:“先回荥阳,看看老家人如何,之后,我们打算去你们麻城探望岳父岳母。” 书麟默然,父亲年纪很大了,虽然思路清晰,但毕竟是老人了,娘虽然年轻些,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将来,亲人们见面的机会就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故而,姐姐姐夫去看,他很是欢喜:“爹娘最疼爱姐姐了,若是你们能去,他们肯定很高兴。” 姐姐笑道:“你别露出那种表情,我们去完湖广就打算再从三峡去蜀州,你二外甥不想做官了,非要和我们去,被我赶走了。” 书麟又看了一眼树哥儿,忍不住道:“他是皇上的伴读,又是皇上心腹大臣,他如何能去呢?” 嘉树指着哥哥嘉祈道:“二舅舅别说我,你看我哥哥就准备和爹娘同去的。” 姐姐家的两个外甥,嘉祈是真正的博学鸿儒之人,不仅是一甲及第,还是制科出身,官也做的很好,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要陪姐姐和姐夫回家。 嘉祈得意的扶着姐姐:“二舅,我娘允许了,说我八岁就进书院读书,辛苦的很,特地允许我和他们一起玩。” 这话愈发气的嘉树吹胡子瞪眼,书麟见他兄弟斗嘴,越发好笑。 且说一行人等书瑞过来,姐姐和姐夫才和大家告辞,书麟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先有不舍,后来又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