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3当神探》 第1章 出狱 一扇厚重的铁门缓缓的打开,徐山缓缓的走了出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抬头看看头顶的天空,阳光甚是刺眼,但是他却感觉无比的轻松,深吸了一口气,迈着大步往前走。 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眼睛女孩,身上穿着碎花布的衣服,手里拎着一只篮子正向这边张望。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的旧军装,旧军装的两只袖子拖到地上,就仿佛一只笨拙的企鹅一般。 望着他们徐山的脑海里涌现出来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确切说这事来自于在这个年代的徐山的记忆。这应该就是他的妹妹。大妹徐青,小妹徐秀。 徐秀看到了徐山走出来,却是有点不敢相认,徐山走的时候,她才四五岁,那时候徐山整个人精瘦,跟瘦猴似的,怎么进了劳改农场,却变得强壮许多呢。元宝小说 不过这个时间段出来的只有一个人,她凭着记忆里徐山的面目认出来他,连忙的挥动的袖子向他招手。 徐山犹豫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上前去。徐青眉头紧皱,想教训这个哥哥两句,却还是忍住了,叹一口气把带在竹篮子上的那块破毛巾拿开,里面放着一只碗管理用柚子叶拖着一块豆腐。这是龙水县的民俗,用柚子叶和豆腐是给刚刚出狱的人吃,意思就是让人清清白白,从此以后踏踏实实做人…… 也许真有些太热了,这会儿豆腐都有些馊味了。 但是徐山还是捂的鼻子把这一大块的豆腐,一点不剩的全都塞进嘴里,然后他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一把将两个妹妹搂在怀里,眼泪唰的一声下来了,他含混不清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一定会补偿你们的。” 徐青跟徐秀被徐山突然搂住,有点惊慌失措,她们印象里,自己的哥哥就是个混蛋,败光了家产,打跑了老婆,最后把自己作进了劳改农场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可是他一点也不知道悔改,还让徐青卖掉房子保他出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可是现在这个徐山,就仿佛脱胎换骨,成为了一个新的徐山一般。 徐青不知道的是,徐山的确是个脱胎换骨了。在他进入劳改农场后不久的一次劳动当中,他的前身徐山,被一条毒蛇给咬中了脚踝死了,重生者徐山,一个后世的推理宅借尸还魂,在这具身体上重生了。 虽然重生了,可是徐山并不急着出去,反倒是决定在农场里好好改造自己,打算正好借着劳改的时间,躲过那个特殊时期,同时也利用农场的劳作,锻炼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练成一个精壮的汉子。由于他的积极表现,他还获得了减刑的机会,只服刑三年,他就被提前释放了。 时间正好卡在了一九八三年的夏天,他出狱了,开始了他真正的重生之路。 有那么一瞬间,徐青的确有点动摇了,但是她很快就用力推开了徐山,教训道:“你最应该补偿的不是我们,是嫂子。你要真的决心改过,就好好寻个工作,再把嫂子接回来。” 嫂子?徐山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个瓜子脸,麻花辫的漂亮女子。 这女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子就让徐山这颗后世不知道光棍了多少年的心顿时如同小鹿乱撞。 这女子的长相,活脱一个新垣结衣,无数宅男的梦中情人啊。 读取了前身的回忆,徐山发现这女人就是自己的妻子苏婉,只不过前身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结婚之后,跟着狐朋狗友不务正业,冷落妻子,让穆结衣独守空房不说,甚至还经常对她拳打脚踢,直到把她打得遍体鳞伤。 就这样,苏婉却对他不离不弃,最后前身在朋友的怂恿之下,拿了她的陪嫁去做买卖,她彻底对自己失望了,这才回了娘家,要不是因为徐山被人举报投机倒把,判了五年劳改,估计他们两个早就办了离婚手续了…… 不过这倒给了徐山机会,他决定用尽一切办法替前身去补偿苏婉,请求苏婉的原谅。 他倒并不着急去找苏婉,毕竟空口白话,就说补偿,谁也不会相信他。 回到家里,徐山找了一张破纸一根铅笔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神情十分专注。徐青跟徐秀盯着他在那里鬼画符一般写字看了一会儿,徐秀先耐不住性子问道:“哥,你在画啥呀?” 徐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把铅笔头往桌上一放,端着那张纸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然后才回答满头问号的小朋友徐秀道:“这是哥的第一桶金。” 徐秀自然是听不懂的,歪着小脑袋煞有介事地看着徐山手头的纸:“啥是第一桶金呀?” 徐山正要解释,却被大妹徐青给打断了,徐青一看徐山依旧是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拉着徐秀的手说道:“别听他的,穷人想掘窖,越想越倒灶,天上从来不会掉金子……” 然后她又严肃地教训徐山:“你进那里改造了好几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还想着不劳而获?就你这个样子,啥时候才能把嫂子接回来?有那个时间,还不赶紧去找个活干。”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本来应该无忧无虑在校园里度过,可是徐青却要担起家庭的重担,不得不辍学进入大队开办的粉干厂里干活。现在面对着徐山,她恨其不争,做出一副家长教训晚辈的样子,板起脸来说着狠话。这让徐山又好笑又心疼。 “你……你还嬉皮笑脸的,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娘,怎么对得起嫂子,怎么对得起我们……” 徐青越说越来气,小金豆似的眼泪一对一对往下落。 徐山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一看大妹流泪,他的心也跟着发酸,忙不迭安慰道:“别哭,我这是逗你们玩的呢,我这就去找活。” 徐青这才停止哭泣,把早已经收拾好的包裹塞到徐山手上说道:“镇里的窑厂正在招人,只要有力气就能赚钱,我早就托大队里给你开好介绍信了,你在那里好好干吧。” 第2章 给狗哥普法 徐青不由分说,连推带搡,就要把徐山撵出家门。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拍响了,一个尖细的仿佛二尾子一般的声音响起:“屋里头的人听着,徐山欠我的钱三年了,还不快点还钱?再不还钱,你这房子我可就收走了。” 徐山到了门边,隔着门缝往外看,看到一个家伙,身上穿着一体蝙蝠衫,头上烫着波浪头,留着小胡子,戴着蛤蟆镜,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 凭着前身的记忆,徐山知道了这家伙叫邢二狗,是个坏种。 当初要不是这家伙拉着前身去倒煤,前身也不至于倾家荡产,更不至于被别人举报,进农场三年悟道。 只不过前身好像并不欠这家伙钱啊,为什么这家伙能如此嚣张,这么蛮横地过来要钱呢? 徐青跟徐秀被这声音给吓坏了,脸都青了,瑟瑟发抖不敢去开门。 特别是徐秀,战战兢兢地说道:“姐,那个家伙又来了,咱们怎么办啊。” 看来这邢二狗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明显就是欺负徐家没有大人,故意上门来叫嚣的。 看到两个妹妹如此害怕,徐山的火腾的一下子就上来了,回头安慰道:“你们先进屋里去,这事我来解决。” 见到徐青跟徐秀进屋,徐山这才抽冷子拉开了门,邢二狗本来还在拍门,手一下子按空了,站不稳往前仆倒过来。 徐山一抬膝盖,用膝盖给接他的脸,直接就把他的蛤蟆镜给干碎了。 邢二狗嗷的一声,尖细的声音把房顶都给震得瑟瑟发抖。 徐山连忙扶他,双手捏住他擀面杖一般的细胳膊,把他强行拖起来,满脸堆笑地替他扑打衣服上的尘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狗哥啊,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也是想接住你才伸了膝盖,你没事吧。” 邢二狗脸上挨了徐山的一记膝击,这会儿还有点发懵:“你是谁。你在徐家做什么?” 徐山伸手替邢二狗粗暴地揉了两下眼睛:“狗哥你怎么了,我是徐山啊,这是我自己的家,我怎么不能来了。” 邢二狗仔细打量徐山,等他看清楚真是徐山的时候,不由跟见了鬼一般,后退了好几步,颤抖着问:“你……你怎么还活着?”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徐山的心一沉,马上警觉起来,这家伙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明显这背后还有故事啊,对了,前身是因为毒蛇咬中死的,不过被推理宅徐山给重生了,所以这个意外也没有人往外张扬,为什么邢二狗这么笃定自己死了,除非他有确切的消息来源,要不然他也不敢隔三岔五来徐家要钱。 徐山一直就是推理爱好者,而且在农场这三年当中,他有意识地锻炼自己的身体与精神,因而练就了一种直觉,现在直觉告诉他,邢二狗明显就是跟前身的死有关,不仅如此,甚至前身被举报,也是这家伙搞的鬼。 只不过问题又来了,邢二狗这种货色,就是那种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街溜子,胆子也不大,说是他举报自己投机倒把倒是有可能,可是他又有什么胆量,有什么能力能在劳改农场里用毒蛇杀死前身的呢?如果不是邢二狗,那这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一只幕后黑手,自己跟这幕后黑手又有什么冤什么仇呢? 一连串的谜题扑面而来,徐山顿感兴奋,看来重生一世的日子,指定不会平淡了。 想到这里徐山搂住了邢二狗的脖子,用他粗壮的胳膊夹得邢二狗喘不过气来。 “狗哥,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邢二狗连忙辩解:“没有啊,咱俩过命的交情,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呢。” 徐山把胳膊紧了紧:“那为什么见到我活着回来,你好像很吃惊的样子呢。” 邢二狗感觉到一股死亡的威胁,连忙拍打徐山的胳膊。 等到徐山将胳膊微微松开,他才大口喘气。“你误会了,我这是为你高兴,这叫啥来着,对了,惊喜。我这是惊喜。” 看到他这副怂样,徐山只感觉自己的前身真是窝囊透顶了,能被邢二狗这样的人忽悠,还弄得家破人亡,自己坐牢,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自己借前身的身体重生了,自然要替前身报仇。 想到这里徐山换了一副笑脸,把胳膊从邢二狗的脖子上拿下来,替他整了整衣服并且道歉:“看来我错怪你了,狗哥你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说着徐山摸出一包大前门来,抽出一支递给邢二狗,将剩下的收回口袋:“不过狗哥有一件事情我得问问清楚,我什么时候欠你的钱了?欠你多少钱?可有欠条凭证?” 邢二狗心虚起来:“没吧,我就跟你闹着玩呢。” “别啊,我真要欠你的钱,哪怕把这房子卖了,我们兄妹四人睡野地,也得把钱还上……不过嘛,要是我没欠你的钱,你还三番五次来我家,这就有点不合适了吧。你知道不知道这叫诽谤,你诽谤我啊。按照刑法第一百四十五条的规定,诽谤罪可以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并剥夺政治权利,狗哥,你要是拿不出欠条来,今天这件事情咱就得说道说道了。” 邢二狗一听徐山背法条,吓得一个激灵,脸色剧变:“山子,哥们胆小,你别吓我。就是开个玩笑的事情,不至于闹到那种地步……” “开玩笑?狗哥,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吗?我在里面呆了三年,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了不少法律,你今天不请自来,闯入我家,还踢坏了我家的一个古董罐子,并且诽谤我……” 邢二狗虽然不懂法,但也知道徐山这是要讹他,他连忙否认:“我没有,别乱说,我哪有踢坏你家的古董罐子?” 徐山伸出脚,将屋檐下一只破了的腌菜坛子一脚踢碎:“你看,这不就坏了吗?” “明明是你自己……” “谁可以作证?倒是你,骂骂咧咧大叫大嚷的闯进我家院子来,估计很多人都看见了,也听到了你诽谤我,狗哥,你觉得咱真要打起官司来,谁更有可能赢呢?” 徐山一边说一边拍着邢二狗的肩膀,每拍一下,邢二狗就矮上一分,他明显能感觉到,徐山从劳改农场回来,变得判若两人,面对他的时候,竟然让他有一种莫名心虚的感觉。 他现在想着的就是尽快摆脱徐山,再在这里呆下去,他估计他都要尿了。 第3章 蹲守投资人 上j邢二狗本来就是个怂货,被徐山几句话给打败了,就仿佛被抽了脊梁骨一般整个人都塌下去了。 他摸了摸口袋,想把自己装门面用的大前门摸出来点一支抽,可是这一摸却是摸了个空。再看向徐山手中的大前门香烟,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自己的烟,什么时候被徐山给摸走了。 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法,要不仅仅用来偷自己的烟,而是用来偷自己的脑袋的话。 想到这里他只感觉脑子阵阵发凉,摸了摸脖子认怂:“算你狠,我认栽了,你打算要多少钱?” 徐山轻蔑地一笑:“看你这样子也是驴粪球外面光,你能拿多少钱?” 这让邢二狗一时语塞,虽然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有点不爽,可是又盼着徐山轻视自己好放过自己:“我……我拿不出多少钱啊,山子,不,山哥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没钱我是相信的,不过我记得你家在龙水县郊黄泥岗上还有一个老房子吧,以前咱们倒煤的时候,你打算拿来堆煤的那房子,现在还在吗?” “那老房子都长草了,你要它做什么?” “这个你就别管了,要不就给房子,要不我就去告你,你选一样。” 这年头地不值钱,房子也不值钱,特别是县郊的房子,要能住还行,不能住人,那简直就是白菜价。 邢二狗松了一口气,生怕徐山反悔一般拽着他就往外走:“我现在就把那房子的地契给你,你拿到房子以后可就别来烦我了啊……” 坐上邢二狗的二八大杠,两个人来到邢二狗家拿了房契,又到了他县郊的老房子看了看,那破败的房子很是宽敞,大院子里长满了夏枯草,还有许多的树莓生长在草丛之中,有些已经成熟了。 徐山摘了许多颗,一边吃一边颇为满意地望着这个大院子道:“这地方真不错,那我就得着了,多谢狗哥的割爱。” 邢二狗跟看精神病一般看着徐山:“你真就放过我了?” 他的意外之情溢于言表,显然是藏不住心事,徐山却是早有预料,只不过他现在并不打算打草惊蛇。 现在他羽翼未丰,一旦把邢二狗背后的那个高人给惊着了,对方抓住了冬天开始的严打来一波反扑,说不定会让徐山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做神探去替前身报仇,而是先赚点钱,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 要不然以一个刑释人员的身份在现在这种大形势下贸然行动,无异于飞蛾扑火。 徐山把剩下的树莓全都送进嘴里,然后拍了拍胸脯说道:“放心吧,我徐山说话算话,这件事情咱们两清了,对了,你还去县城吗?捎我一程呗。” 邢二狗却是连忙拒绝:“我得回家了,反正离县城不远,你自己腿着去吧。” 说完他跳上自行车飞一般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徐山露出一丝得逞的笑,他转向这个大院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年代空气清新,野草野花的味道扑鼻,他却是闻到了一股金钱的味道。 邢二狗这个傻子,要是他不主动找上门来,徐山还真想不到这县郊的大院子。别看这里暂时是黄泥山上破院落,可是十年之后这里就成为了开发区,开了相当多的厂子,光是卖地盖厂房,也可以赚得盆满钵满了。 当然徐山可是没有做那么长远的打算,特别是意识到自己在暗处还有一个无形的敌人,时刻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性命,他可不想等到十年之后赚什么大钱。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短平快,把这片地方迅速变现,徐山回想了一下这年代前后的新闻,脑海里跟过电影一般,一个个想法飞过去,很快有数个备选方案出现,不过徐山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现在他要去县城办一件很紧要的事情。 县城的大街上,徐山目光坚定,大步流星。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自己画好的图,反复看过之后,重新建立信心,整了整衣领,他走到了县城的邮局门前,往一棵柳树底下荫凉地里一蹲,就一直往邮局里面瞟。 树上知了不停地叫着,夏天的太阳如火一般炙烤着大地,徐山感觉自己都要被晒干了的时候,他等的那个人终于从邮局里走出来。 这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中山装,在中山装的口袋里还插着两支钢笔。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样子,身材不算高,但迈着的步子却是挺大,走路风风火火的。 这个年轻人叫做向劲松,他在之后不久,因为发明了一种天线,并且开了一家天线厂,卖到最火的时候,这家天线厂年入过亿,向劲松也成为龙水县最早的亿万富翁。 而据说这天线的设计,其实是向劲松在一次坐火车的时候,碰到了一位老教授,花了八百块从他的手里买下来的。 不管是自己发明的,还是从别人手里买下来的,都不影响徐山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当中一篇报道找到他上班的这个邮局,在这里等着他的出现。 见向劲松出来,徐山连忙迎了上前,伸手挡住了他:“您就是向经理吧?” 向劲松愣了一下:“我是姓向,我叫向劲松,不是向经理。” 徐山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我可算赶上了。” 那篇报道当中,可是没有说向劲松辞职开厂是在哪一年,只是说他在得到那项发明之后就立刻下了海,并且一举获得了成功,将日后千家万户都需要的著名天线“灵灵爱”变成全国知名品牌。 现在看来这一件事情还没有发生,自己能抢在他买专利之前把图纸卖给他。 向劲松见徐山说话不着头尾,倒是生起一些好奇心来:“我好像不认识你吧。你找我什么事情?” 徐山很老实地说道:“没错,你的确不认识我,我也只是听闻过你的大名,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个发明,打算找向经理你合作,希望向经理你能给我投资。” 第4章 灵灵爱天线 这年头的人讲究含蓄,说话从来不会那么直接。 徐山着急拉着向劲松买他的图纸,所以开门见山,也不管他相信不相信自己,就将自己的意图说得明明白白的。 当然他也有赌的成分,他在赌这个龙水最早的亿万富翁,有这个魅力。毕竟传说当中能在火车上当场拍板买下专利的人,眼光与胸怀都是一等一的。 听到徐山如此笃定的话,向劲松心中暗惊,他自从考入邮电学校之后,十九岁就被家里人安排,分配进入邮局,到现在都快干了十年了,虽然说他一出来就是坐办公室的,日晒不着雨淋不着的,可是他这个人个性跳脱,本就是个不安分守己的人,所以改开春风一吹,眼见着全国各地涌现出来的社队企业,乡镇企业也开始萌芽,他的心里也痒痒。 这不他正打算找个项目去做的时候,徐山就找上门来了,这不就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吗? 只不过徐山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并且一口一个向经理之么叫自己,难道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还会未卜先知不成? 向劲松也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他也不去纠结为什么徐山会在这里等自己,会说让自己投资之类的怪话,而是单刀直入:“把你的发明给我看看。” 徐山也没有犹豫,拿着手上那张皱皱巴巴的纸,这还是徐秀写过的生字本上撕下来的,虽然擦去了铅笔字,但上面老师用红笔打的“5分”却是擦不掉了。 这上面画的,就是灵灵爱天线的设计图,其实灵灵爱为什么叫做灵灵爱,就是因为这天线设计得很简单,两个圆再加一横杠。里面的电路也没有多复杂,接收电视信号的东西,本身就有许多玄学在里面,有人还可以用一口大铁锅接收卫星电视信号呢,甚至有些人还学会了接收信号专属掌法,信号不好的时候,伸手拍电视机外壳,据说会有显著效果。 向劲松看过了线路图之后问道:“你这个发明,有点像是接收信号用的啊,这玩意儿咱们生产出来,谁来买呢?” 徐山连忙解释:“向经理真是慧眼如炬,没错,这东西就是天线,是电视天线,你也知道,随着改开春风吹满地,老百姓家里的生活也会渐渐富裕起来,以往只有大队才有的电视,也会慢慢普及,电视是要电视信号的,拿咱们龙水县来说吧,地处丘陵地带,许多地方能接收到的信号弱,可是又想看电视怎么办?咱们一个县就有至少成千上万架天线的需求,整个临州省呢,全国呢,更不要说这天线售出,还有更新跟维护的收入呢……” 这会儿正好是电视剧大侠霍元甲热映的时候,这电视一播,万人空巷,但因为电视信号接收的问题,观众们很多时间都要忍受雪花点画质,信号不好的时候看完一集,剧情没看多少,就感觉满眼都是雪花飘飘,满耳朵都是那种沙沙声。 特别是打到精彩的时候,突然就没了信号,会让人有一种砸掉电视的冲动。 所以有一个好天线,那是极其重要的。 不等徐山说完,向劲松便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东西我买了,你说吧,多少钱。” 徐山本来就是想做一锤子买卖的,甚至于他想好的价钱都是传说当中的八百块,这应该也是向劲松的心理价位了。可是现在看到向劲松如此急切的态度,他便改了主意:“向经理,我可没说要把这技术卖给你啊。” “你不卖技术,还找着我说这一通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让我眼馋,你不会是我的仇家派来害我的吧?”向劲松有点不高兴了,作势要走。 徐山这时候连忙叫住他:“向经理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不卖技术,就是想跟你合伙,一起来开一家天线厂。” 向劲松却是不信:“合伙?你有这技术,又有这想法,为什么不自己开厂子,拉上我一个分钱?你是想当我的财神爷吗?” 他这种怀疑,徐山早有预料,这也是他从前世的谈判教材当中学到的,先是制造悬念,然后抛出利益,吸引对方的兴趣,等吊上人的胃口了,再故意拿捏一下,最后再说出自己的诉求,这样的谈判,就算是十个手指捏螺蛳,十拿九稳了。 “向经理你别着急,聊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向你作自我介绍呢,我叫徐山,在今天之前,我有三年都在劳改农场之中度过的,因为被别人举报我投机倒把,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刑满释放人员,我也没钱,所以我无法开厂,但是这发明的利益巨大,我又不想卖掉它。因此我觉得跟您合作一起办厂,你在幕前,我做技术,才是最好的选择。” 向劲松被徐山的坦诚给感动了,他反复打量着徐山,好久才问道:“你难道不怕我把你的技术给霸占了?依我看你这技术好像也没有太复杂啊。” 徐山面不改色,用无比真诚的目光正视向劲松:“我相信向经理的为人。” 向劲松突然笑起来,端起了那碗凉粉,跟徐山碰了一下:“很好,那就这么定了,咱们一起开厂,我做台前,你做技术,咱们五五分钱。” 说完直接把凉粉干了。 这话让徐山大吃一惊。 他也想不到向劲松竟然如此豪爽。要知道向劲松之前说的霸占他的技术,这看上去容易实现,实际上却并不可行的,因为在劳改农场的时候,徐山已经将这技术申请了专利的。 他相信向劲松的为人,同时更加相信一句话,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至少在他上一辈子的社会,就是如此。可是他多少还是低估了重生之后这个时代人们的淳朴,这让他感觉到有点尴尬,忙不迭地摆手:“不行,不能这么分,我觉得二八分就可以了,我出技术,占两成,向经理你掏钱出力,占八成。向经理,咱们就别在这里猎人争雁一般讨论这个分成了,先干事,再分钱。” 第5章 这瓜保熟吗 走出凉粉店的时候,向劲松从腰带上解下一枚钥匙交到徐山手上:“咱们离开厂还有很长的时间,这一段时间,你就住我宿舍吧,我反正都回家住,宿舍一直空着。” 徐山还真是无处可去,他出门的时候,身上一分钱也没带,就连去冰水店里喝凉粉,最后也是向劲松掏的钱。 所以他也没有推辞:“那就谢谢向哥了。” 向劲松对于这个新结交的朋友却是充满信任,他能感觉到徐山的与众不同,徐山身上有对未来的那种笃定感,这在他看来,只有信念无比坚定的人才会散发出来这种气质的,比如他们家的老爷子。 那可是老一辈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之后才能拥有的气质啊,只不过出现在这一个比自己年轻三岁的家伙身上,却是没有一点违和感。 向劲松又摸了摸口袋,从刚领到手的工资里掏出来三张大团结,塞到徐山手上:“这钱你先拿着,不够再管我要。” 三十块钱,在这年头就是一笔巨款了,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可能也就三十块,那还得是正式工。向劲松这种捧铁饭碗的,挣得稍多,但是能拿出三十块给一个刚刚结识的朋友,只能说这气度放在哪里都能成大事。 徐山拿着这钱,只感觉手中烫烫的,心中暖暖的,鼻子酸溜溜的,已经多少年了,他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如此的信任,这没有任何条件的信任,还真是让人感动啊。 向劲松把徐山带到他的宿舍,交待了几句之后就回去上班了。 徐山往那单人床上一倒,枕着胳膊躺下,考虑着下一步的路要怎么走。 本来他是想从向劲松这里赚一笔快钱,拿到八百块之后就去金乌寻找机会的。 他之所以要在劳改农场呆到八三年,其实是为了在这里面结交某位大佬。虽然说七八年开始改开,但是人们的观念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发生改变的,所以在改开的头几年,依然有许多做点小生意的人被举报投机倒把的,临州作为后世的经济大省,也是改开春风最早到达的地区之一,许多日后叱咤商界的大佬,在初期的时候,都因为投机倒把被送进了农场。 徐山因此就认识了日后的商界的钮扣大王陈江河,并且和他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本来拿了钱就是要投奔那位大佬去的,金乌在日后发展小商品经济,能有大作为,徐山本来打算在那里展翅高飞的,结果因为向劲松这家伙人格魅力强大,使徐山改变了主意,决定跟向劲松合伙干了。 这一改主意,直接就形成了他资金困难,哪怕有向劲松这里拿的三十块,一时半会也干不了什么事情。不过作为一个重生者,他不可能被这点小小的困难给难住的,于是他决定在县城里转一转。 小城远不如后世那么大,徐山一路蹓跶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东家桥头,这桥宋朝的时候就有了,到清朝的时候又扩修了一遍,哪怕到了这会儿,这桥也依旧能承担车水马龙的繁华。 桥头有一棵大樟树,樟树底下有人推了一辆平板车,在那里卖西瓜。这年头的西瓜都是厚皮的地雷瓜,不像后世有那么多的品种样式,卖瓜的老农在那里挥汗如雨,却舍不得吃一口自家种的西瓜。 徐山动了怜悯之心,走上前去,拍了拍一只西瓜:“老伯,你这瓜怎么卖?” 老农拿白毛巾擦了一下汗,竖起一根手指:“一毛一斤,可甜了,你来几个?” 徐山连忙摆手:“我一个人可吃不了那么多啊,我能买半个吗?” 老农一听却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那可不行,剩下一半我卖谁去啊。” 徐山眉头微皱:“你这瓜保熟吗?” 老农倒也实在:“反正我敲着都是熟的,但是真的熟不熟,得杀开了才知道。” 徐山心里暗叹,这年代的人啊,真是不会做生意,就这么卖瓜,这一车瓜啥时候能卖得出去啊?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动,问老农道:“老伯,你这一车瓜有多少斤?” 老农不解:“差不多两百斤肯定是有的,你问这个干啥?” 徐山拿出两张大团结:“这样吧,我给你二十块钱,把你这车西瓜包圆了如何?” 老农困惑更甚:“你不是说你连一个西瓜都吃不完吗?干啥买这么多啊,这西瓜也不一定放得多久。” 徐山看这老农实在,似乎自己不说清楚目的,这老农是不会卖给自己这么多的,便如实交待:“我打算把你的西瓜包圆了再自己卖。” “你自己卖?你不是开玩笑吧,年轻人咱们可不熟啊,你要不买瓜的话就快点走,我还打算做生意呢。” 老农说着要撵徐山走,徐山这时候又拿出一张大团结:“三十块,租你的平板车用,剩下的钱买下这一车瓜,你就说干不干吧,你要不干,我找别人买。” 老农见这么多的钱,也是心动了,他弱弱地说了一句:“亏了钱可别找我退就行。” 说完就把这车子让给徐山,自己把这钱贴身藏好,却是并没有走远,而是在樟树底下的石墩子上坐着,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年轻人想怎么卖他的瓜。 徐山买下这一车瓜之后,当场就开了几只瓜,这些瓜都熟了,红的瓤黑的籽,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他将这些瓜分成差不多半斤的小块,一字排开,然后大声吆喝:“甜过初恋的西瓜,不甜不要钱,清热解渴顶呱呱,啥也不说只买它……” 这年头卖瓜的人都只吆喝两个字:“卖瓜”。谁也不曾听过这一套套的小词,马上就有几个好事的聚过来了,他们打听道:“小伙子,你这瓜到底甜不甜啊,真的不甜不要钱?” “童叟无欺,你们看,这些西瓜都是刚切的,放在这里,你们随便吃随便尝,吃到撑为止,只要你们吃完了说不甜,立刻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不过你们要觉得甜,那就得付钱,一毛钱一块,吃多少付多少。” 第6章 道德绑架 这几个好事的都是街面上的混子,一听徐山说的,眼睛不由一亮。 当中一个叫张三的家伙嘿嘿一笑:“哥几个,那我先得着了。” 说完之后就拿起两块西瓜来,左一口,右一口,很快将这差不多半斤西瓜给炫完了。 其他几个混子也跟着大吃特吃。 张三吃完了两块之后说了一句:“这也不甜啊,还不抵喝水呢。” 他一边说一边又抓了两块在手上。 这时候徐山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位朋友,既然你说不抵喝水,麻烦你去喝水吧。” 张三老大地不高兴说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甜不要钱的吗?” 这会儿由于张三他们的吃瓜行为,吸引过来一大批的吃瓜群众。大家都想看热闹,也有一些人想占便宜。毕竟免费的西瓜,不吃白不吃不是吗? 一时间这瓜摊边上围了三四十个人,还有更多的人往这边赶。 徐山一看人来得不少了,是时候开始表演了,他提高了音量:“我是说不甜不要钱的,可是你们明明觉得好吃,却非说不甜,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吧。难道你们都是胖翻译那样的,是不是还要说一句,吃你几个烂西瓜还要给钱啊?” 这是小兵张嘎里的台词,在这个年代经典的电影大家都是耳熟能详,当中的台词也是张口就来。 听到徐山的话,吃瓜群众哄堂大笑。 也有人劝张三:“差不多得了,别逮着一只蛤蟆攥出尿来。” 张三这种浑不吝,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甩开了徐山的手,大口吃瓜。 徐山这时候却是突然哭起来,哭得无比伤心。 吃瓜群众当中也有热心肠,便说道:“卖瓜的,你哭个啥啊。” “不瞒你们说,我困难啊,你们看吧,我们家里根红苗正,几代贫农,这不是前几年刚分了几亩地嘛,结果还被别人欺负,分给我们的全都是沙地,种稻子是不成了,只好种西瓜。我保证我家的西瓜个个保甜的,所以才敢夸口说不甜不要钱。 这话就是一句广告,就好像大家说这天热死人了,也没见有人真的热死吧。我觉得这话也没毛病啊,所以吆喝出来,想招揽点生意。结果这几位老哥这么实在,不买就吃。你吃就吃呗,不应该昧了良心,明明甜你说不甜吧。元宝小说 我切开的那几块,你们吃就吃了,可是你们说我的瓜不甜,我这瓜要怎么卖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清早就拉着这西瓜来卖了,到现在水没喝上一口,饭没吃上一口,家里还有十几口人等着我拿钱回家吃饭。几位大哥,你们的瓜钱我不要了,只要你们说句实话,我的瓜,到底甜不甜?” 张三几个虽然是混子,但是也是要脸的人。 之前浑不吝的想占点便宜,现在徐山给他们留了脸,没收他们钱,并且用道德绑架了他们,因此他们自然要说实话的。 张三老脸一红,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对着吃瓜群众说道:“他家的瓜,真特么甜。” 另几个混子以张三马首是瞻,也跟着叫道:“没错,买他家的瓜准没错。” “都来买吧,谁不买谁是孙子……” 经过他们这么一广告,那些吃瓜群众纷纷购买。而徐山还很贴心地给他们切块,买整个西瓜的,也会替他们开个窗看看,到底熟不熟。 这么让人放心的西瓜,卖两毛一斤不过分吧,切块的西瓜,一毛一块也不过分吧? 讨价还价?你们怎么好意思跟这么一个可怜的老实人讨价还价的?没听说人家分到的都是沙地,打算卖了西瓜换口粮的,卖不出去,人家就吃不上饭了…… 就这样徐山不到两个小时就将这一车西瓜化整为零,卖了七十多块钱,直接就翻了一番还多。 那卖瓜的老农一直在一边看着,看到徐山这行云流水一般的卖瓜过程,他简直看呆了,等人群都散了,他走到徐山面前,上下打量着徐山好一会儿,然后问道:“小伙子你还收西瓜吗?” 徐山其实也是头一回做生意,之前他一直是推理宅,脸皮也薄,甚至有轻微的社恐。 重生之后,又经历了农场悟道,他这才脱胎换骨。 所以这一次赚钱,虽然没赚多少,但是他也感觉到做生意的快乐了:“你那还有多少?” “差不多熟的至少有五百斤,这一次我也不多收你钱,四十块钱我包给你,车子我也借给你,卖出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 徐山自然知道这老农四十块钱其实还有得赚,而凭着他做买卖的能力,五百斤西瓜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他欣然答应,和老农约定了跟他一起到老农家的瓜地里去挑瓜。一路上徐山跟这老农交谈起来,以他现在的社牛的能力,三两句话就把这老农的根底给盘了出来。 原来这个老农叫程樟生,就住在县城北郊的观音村,老伴早些年就离世了,现在家里就他跟儿子两个人一起生活。 他儿子成绩不错,只不过运气不好,恢复高考的那一年就开始考了,一连考了好几年,结果都差一点没考上,程樟生却是全力支持自己儿子高考。 所以家里的活全都靠程樟生自己干,不过程樟生当初在队里的时候就是生产能手,吃苦肯干,不但家里分到的田没有荒下来,而且还披星戴月地开垦出来一大片江边沙地。 这沙地种别的不成,但是种西瓜却是保甜的,程樟生唯一担心的是这沙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被收走了,毕竟老程头之前整的“十边地”,被别人举报,直接就给割了尾巴,还挨了批斗。他担心政策反复,所以着急把这些西瓜甩卖出去。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到了程樟生的瓜地边上。这瓜地边上盖了一个小瓜棚,用来看瓜的,程樟生把平板车停下来,打算邀请他去瓜棚里坐一会儿,可是他刚爬进瓜棚,就吓得大叫起来:“快,快找人来,我这瓜棚里有个死人……” 第7章 dna动了 听到瓜棚里有一个死人,徐山的dna动了。 他快步来到了瓜棚之中,满身充满了兴奋。这年头农村自杀的多,意外的多,但是人命案却是十分罕见的。 而作为重生者的徐山,后世也是一个宅男,平时也只能从网上看到死人的图片。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命案现场,只不过徐山一点也不感觉到害怕,他拿了一根大前门,一掐两半,把自己的鼻孔给堵上了,小心地拿起瓜棚一角放着的扇子扇了两下。 一大群绿头苍蝇在徐山的驱赶之下散去,显露出来一具女尸来。 短头发,白皮肤,身上一套白色碎花的确良的连衣裙,一双粉色凉鞋,一看就不是乡下姑娘。 这具女尸死了有了一段时间了,这会儿女尸已经胀大起来,把衣服的扣子都给崩开了,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肉来。这在法医学上叫做巨人观。巨人观就是人死后因为细菌腐蚀,产生气体把身体给撑起来的一种现象。 所以可以推测死亡时间,应该是死了至少两三天了,要不然尸体不会腐败如斯。 而这瓜棚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徐山心里有了一个明悟,这应该不是第一现场,分明是有人把这具女尸给移到瓜棚里的。 他退出了瓜棚,拍了一下吓傻了的老程头,老程头吓得一个激灵,这才恍过神来。 徐山把鼻孔里的两段烟给拿出来,收回口袋,又掏出两根新的烟来,递给老程头:“程叔,你这两天来过瓜棚吗?” 老程头接过烟叼在嘴上,正要点上抽一口压压惊,结果被徐山一句话给吓得哆嗦起来:“来过……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冤枉的,我啥也没干过。” 徐山连忙替他把烟扶好,划了一根火柴给他点上:“我没有怀疑你,我是说,你最近啥时候来过瓜棚?” “昨天晚上我还在这瓜棚睡的呢,一早上我推着车就进了城……你说这事怎么办啊,怎么偏偏就有人死在我瓜棚里了呢?” 徐山心里有了一个大体的推测,问道:“程叔你在村里有什么仇人吗?” “啊?你是说有人要害我?谁这么恶毒啊,这不是要我老命吗?” “反正公安局一来,一查就清楚了,人命关天,咱们还是赶紧报警吧。” 这年头还没有110,报警还需要去公安局亲告,所幸的是这地方离县城不远,老程头的儿子又有一辆自行车,徐山骑着自行车,驮着老程头一起到了县公安局报案。 龙水县民风淳朴,很多年都没有人命案发生了,接到报案之后,马上由新成立的刑警队队长梁枫带队,警员苏婧跟方拥军跟着徐程二人一起前往现场。 此时正是八三年,虽然说国家在七九年的时候正式成立了刑侦部门,但是小县城的公安局山高水远,政策普及也慢一些,直到队长梁枫从部队转业回到龙水县,这才组建了龙水县的刑警队。 新成立的刑警队可真是从里到外都新,梁枫是军转干部,当初在南越前线负了伤,失去了一条胳膊,转业回来之后,组织上为了照顾功臣,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轻松的活,让他当了这个刑警队长。在别的地方刑警肯定都是重活,是苦差,可是在龙水,天天无事发生,这队长当得相当清闲。 底下的两个警员,方拥军原本就是一个干文职的新人,胆小怕事,一听说有案子手都哆嗦。苏婧倒是胆子大,一天天盼着有案子可以破,苦于龙水县的治安,她总是没有用武之地。 所以接到徐山的报案,梁枫十分重视,刑警队全员出去。 这还是徐山头一回见到这警用三轮摩托车的真容,这车子突突突冒着黑烟,紧紧跟在徐山的自行车后面,徐山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自己身处黑猫警长的动画片当中。 嗯?怎么总有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呢? 似乎有人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紧紧瞪着自己一般。 徐山有点心里发虚,莫非自己被真凶给盯上了?或者是邢二狗背后的那位幕后黑手,隔空望着自己?这种感觉让徐山如芒在背,只盼着早点到瓜地,把事情结了。 终于到了瓜地,刚刚下车,苏婧就跟撒缰的野马一般,立刻就往这瓜棚窜。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徐山真的担心她会把案发现场给破坏了。至于方拥军,则是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自己手下的表现,让梁枫也有点无奈,他叫住苏婧,自己率先往瓜棚里探了一下头,看了看那女尸。 这女尸死相狰狞,特别是产生巨人观之后的模样,哪怕是从血与火的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也有一定的冲击力。死人,梁枫不怕,但是这尸体的样子,让梁枫心理上有点难以接受。他担心苏婧会受不了,对苏婧摆了摆手:“你一个女同志就别看了。” 苏婧却是不乐意了:“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凭什么不能看?” 她说着硬是凑上前去瞥了一眼,然后扭头就找了一个地方呕吐起来,等她把早饭吃的小笼包子都吐个干净,拿手帕捂着嘴,倔强地又回来了。走过徐山身边的时候,她狠狠地瞪了徐山一眼,把徐山给瞪不会了。 这个女警官好像对自己相当仇视啊。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苏婧这一次倒是坚持的时间长了一些,多看了两眼,最终又吐了,她吐完不久,又要往回走。 徐山暗暗敬佩,同时也是暗暗吐槽,你们好歹也是刑警同志啊,这到了案发现场好一会儿了,该做的工作好像一点进展都没有,就看苏婧这个漂亮女警在这里看了吐,吐了看,仿佛在做脱敏训练一般。 只不过他也理解,厉害的刑警,都是用案子堆出来的,像这种天天太平无事的龙水小县,本身就没有培养厉害刑警的土壤,特别像现在这种情况,估计这三位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得需要有个人提点他们一句才行。 想到这里他干咳了两声:“我听说过去查人命案子,都会仵作帮忙的,通过检查尸体的各种情况,来判断案发的地点,案发的时间还有一些凶手留下的信息,另外死者的身份也得确认,好开展摸底排查啊。” 第8章 客串一下法医 作为一个局外人,徐山其实不应该说这么多的。 只不过他也不想看到这梁枫三人就仿佛无头苍蝇一般,理不清破案的头绪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 他一开口,苏婧立刻就转过头来,对着他怒目而视:“你懂你来啊?” 这一句话把徐山给定在那里了,什么情况,这个女警这是吃了枪药了?为什么一上来就吼自己呢? 这时候梁枫却看了徐山一眼,又回顾苏婧问道:“他说的有没有道理?” 苏婧虽然不愿意,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徐山说的对:“好像警校有教过,不过队长,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个人,他叫徐山,是个劳改犯……” 徐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苏婧对自己如此不友善了,敢情这是一个知道自己过去的女人啊。 她姓苏,难道说跟苏婉有亲戚关系不成? 苏婧的话,让梁枫多看了徐山几眼,不过他并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徐山,反倒是客气地请教道:“这案子,你怎么看?” “队长,你别问他,他能懂什么,除非他是凶手……对了,队长,我敢肯定,他和此案有关。” 对于苏婧的行为,徐山之前还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她却是变本加厉,这可把徐山给惹恼了:“作为一名刑警,你怎么能如此武断呢?你当破案是过家家呢?一拍脑子就说我是凶手,知道不知道这是诽谤啊?我要告你诽谤啊。” 苏婧被徐山给怼得哑了火,恼羞成怒,气鼓鼓地捋袖子就要过来揍徐山。 梁枫连忙喝道:“够了,小苏你不得胡闹。” 这一声断喝中气十足,吓得一边的方拥军跟老程头都一个哆嗦,一个差点把手里的相机给掉到地下去,一个差点踩上了他自己当成宝贝的西瓜。 梁枫转头,降下声调:“小徐同志,听得出来你应该是名行家,你来说说,这案子要怎么破?” 徐山虽然心里有气,可是也知道这是一个介入破案环节的好机会,要是能攀上梁枫,跟刑警队打好关系,对自己挖出害死前身的凶手有很大的帮助。 他特意横了苏婧一眼,然后才慢慢说道:“还是像我之前说的,这人命案第一个环节就是请法医过来勘查现场,验尸,通过对尸温,尸形,尸斑等等尸情的分析,来推测死者的身份,死亡时间,凶手的作案工具等等,这些线索都有助于破案。有助于摸底排查。” 梁枫听罢连连点头:“然后呢?还有什么?” “先验尸吧,对了,法医呢?” 刑警队三人面面相觑,梁枫无比尴尬地说道:“你也知道的,咱们龙水县实在太小,哪来的法医啊。要请法医,得去市里请,也不知道市里有没有法医呢。徐同志,我听你说的头头是道,想来你应该懂吧,要不然你帮我们一次?” 徐山心里巴不得梁枫求自己去验尸,但是表面上却是十分为难:“这个不妥吧,我一个劳改犯,这还被人怀疑跟此案有关呢,再要在现场留下一些痕迹,不更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了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干。” 梁枫一听,立刻保证道:“这个好办啊,我可以向组织上推荐,让你来当法医。” 不等徐山答应,苏婧第一个不答应了,叫道:“梁队,你疯了吗?把这么一个坏分子安插进入警队当法医,这是让坏人混入了咱们警察的队伍之中,我第一个不答应。” “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你说了算我说了算?” “自然是你说了算,可是……” “没有可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梁枫身上的军人习气很足,做了决定之后,也不顾苏婧的反对,便让徐山去验尸了。 苏婧反对无效,也只好悻悻地在一边,对着徐山怒目而视。 徐山两世为人,自然不会跟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他重新拿了一根大前门香烟,折断了塞进了鼻孔里,然后钻进了瓜棚。 这一次他得到了许可,也不怕破坏现场,驱散了苍蝇,就开始验尸。 约摸三十分钟之后,徐山钻出瓜棚,全身臭烘烘的,他又在瓜地里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十分兴奋地冲梁枫说道:“差不多查清楚了,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是有人把尸体搬到这里来的。你看这里的瓜地,有拖拽的痕迹,而死者脚上的凉鞋后跟,也有大量的泥,跟瓜地里的泥土相吻合……” 梁枫是侦察兵出身,感知也是相当的敏锐,他特意去徐山说拖拽痕迹看了一眼,然后问道:“你是说有人把这具尸体从江里捞出来,特意拖到这瓜棚里来?为什么?” “当然是想嫁祸于人啊,根据程大叔提供的信息,他是今天早上从瓜棚离开的,他离开瓜棚的时候,瓜棚里肯定是没有死尸的,而这一会儿多了一具死尸,说明就是有人趁着程大叔不在瓜地的时候,把这一具尸体给放进瓜棚里的。” 苏婧在一边不满地插了一句嘴:“他说没有就没有啊,谁可以证明?” 这一句话把程樟生给吓得脸都白了:“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是冤枉的。” 徐山瞟了苏婧一眼,对于这个女人也有点不满,她跟自己作对可以,看不起自己也可以,毕竟前身那个死样子,打老婆卖家当,还坐了牢,这样的人没有人看得起。但是她为了跟自己作对,处处跟自己抬杠,甚至还牵扯进来无辜的人,这就不对了。 梁枫也觉得苏婧有点过分:“你别说话了,让徐法医说。” 徐山接着说道:“关于前面的苏警官的话,我倒是可以解释,我可以给程大叔作证,他今天白天一直在龙水县的东家桥卖西瓜,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如果说他前两天就杀了人,跟死尸共处一个瓜棚,那也不可能。死尸的身上这种尸臭味,不但难闻,而且难以清除。” 他说着挥了挥手,苏婧就闻到一股恶臭,连忙躲得远远的。 梁枫对于徐山的验尸结果表示相当的信服,他一直都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只服有真本事的人。 于是他耐心请教:“你能确定这人死了多长时间吗?” 第9章 码踪寻找嫁祸者 徐山好歹也是看过一千多集柯南,看过无数本推理小说的推理宅。 他也看过专门的法医学教材,所以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以,看这尸体已经呈现出巨人观了,所谓的巨人观,就是尸体胀大起来,这是因为身体之中的微生物,没有了人体的免疫系统限制,将人体给分解之后而产生的。巨人观的产生,在不同的温度,不同的季节,需要的时间不同,比如春天可能是一周以上,夏天的话,二到三天就够了。” 梁枫是个急性子,听到这里不由说道:“那咱们排查的方向,是要排查两到三天之前失踪的人口呗?我这就让局里安排去排查。” “咱们龙水县现在的人口数量,怎么也得有二十多万吧,要是这么排查,无异于大海捞针,其实咱们的排查范围,大可以缩小,首先这女尸显然是上游漂下来的,所以龙水县北乡这边就不用去排查了,只要排查沿江两岸的失踪人口就行。其次,这姑娘的穿着打扮,可不是农村姑娘,可以缩小到城镇,或者厂矿,最后按照死者身上死后碰撞造成的伤痕来判断,她漂流没有经过什么浅滩,所以往上溯源顶多也就是五公里的范围。” 梁枫听得呆了,不由瞪大眼睛:“这都能从尸体上检验出来?真是神了。” 徐山微微一笑:“这才哪到哪啊,其实这姑娘的致命伤,是头部受到的重击,而打击头部的是空心棍状物,咱们这里取材最方便的就只有龙水钢厂的空心钢管了,我推测她应该是龙水钢厂的职工……” 苏婧听不下去了:“徐山你别神叨叨的,你咋不去算命呢?还钢厂的职工呢,万一不是呢?” 徐山自然有把握,因为这死者头上的致命伤,上面还有“龙钢特”字样,这是龙水钢厂制造的特种钢管,据说是都不往龙水县卖,不可能普通人能拿来当武器的。 他老神在在地笑了笑:“苏警官,咱们不妨打个赌,要是这死者不是钢厂的职工,我给你磕头认错。” “哼,那就等着输吧。” “不过要是这死者万一是钢厂的职工呢?苏警官你得输给我啥呢?” 苏婧啐了一口,直接翻了脸:“呸,烂赌鬼,谁跟你打赌啊。” 这时候程樟生在一边战战兢兢地问道:“领导,你们不是说有人搬了尸体到我的瓜棚吗?有人要害我,污赖我,你们可不能不管啊。” “程叔,你别急,我刚要说到你的事情上来呢。的确,查杀人犯固然重要,但是咱们先得把搬尸体的那个家伙给揪出来。揪出他来,还可以排除一种可能性。程大叔,你想想,你有没有跟人结过仇。” 程樟生挠了挠头:“没有啊,我好像从来都不跟别人吵嘴的,毕竟我这瓜地是我自己开垦出来的,我可害怕别人举报我了,万一人家过来割尾巴,我这瓜地不是白开了吗?” 程樟生说的很在理,他夹着尾巴做人,一切都为了自己这五亩瓜地。所以他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跟他有这么深的仇恨。 另一方面,程樟生这个人,一直都是与人为善的。 所以心中有佛者,见人皆是佛,他这个老好人,看别人都觉得是好人。 既然程樟生想不起来,徐山只好又重新去拖拽尸体的痕迹那里看起来,这一次他看的是脚印。 这沙地松软,拖拽重物自然会留下脚印。 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走习惯,身体状态不同,留下的脚印也不同,哪怕是双胞胎兄弟,也会留下不同的脚印,因此专门有一门分辨脚印的技艺叫做码踪。 前世的时候,徐山从很多的报道当中见到过码踪的高手,比如内蒙有一个码踪高手姓马,山东有一个码踪世家姓于,他们把自己的码踪经验给归纳总结起来,形成了痕迹学的内部教材。前世的时候徐山因为对推理感兴趣,也花了好大的力气弄到了一份,在农场三年的时间里,他无时不刻都在练习,到现在基本上也算初窥门径了。 看完了脚印之后,他回来问程樟生:“程叔,你最近有没有跟一个打渔的有过节,这个打渔的背有点弯,左脚比右脚短一点,估计五十来岁的样子……” 苏婧在一边说道:“装神弄鬼的,你这完全是瞎编的吧。” 徐山没理她,盯着程樟生。 程樟生也费力地回忆着。 梁枫也有点意外,他虽然愿意相信徐山,但是徐山光是看看脚印就能看到真人一般的技艺,神乎其神了:“你怎么看出来的?从脚印看一个人是不是打渔的,这玩意儿太玄乎了吧。” 徐山徐笑解释道:“梁队,其实想得到这个结论很简单的,瓜地的泥土松软,在这里留下的脚印很清晰,能看出来这个人的脚印前后深浅一致,一般来说拖拽尸体的时候,人往后用力,脚根处的印记会较深,可是现在前后深浅一致,只能说明一点,就是这个人的背有点弯。而脚印是光着脚留下的,一般来说,常年习惯不穿鞋在陆上行走的人,脚上都有厚皮,起老茧,造成的脚印跟现场的脚印不符,所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常年在水里,或者船上活动的人。龙水县以水得名,这龙水之上,可是有不少的打渔人啊。场地靠近江边,打渔人来得方便,很可能是从江里捞上来浮尸,自己吓得不知道怎么处理,就拖到瓜田这里来了。” 这时候程樟生报出来一个名字:“你说的这个人,应该是老船头,可是我好像没有得罪他啊。好像就是上一次他管我要个瓜吃,我说地里的瓜还没熟,现在吃肯定是糟蹋了……” 梁枫听完之后惊呆了,本以为徐山就是猜的,结果他一套理论让人信服,而现在程樟生真说出来一个名字,这让他喜出望外:“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啊。他家住在哪里,咱们过去跟他碰一碰,看看他有什么破绽。” 在老程头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老船头。 老船头正在院子里补网呢,见到程樟生带着警察上门,吓得他丢下网扭头就跑。 他刚一扭头,梁枫却是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一个鞭腿,单手一拍他的后背,直接就把这老船头给按倒了。 老船头哪见过这个阵势,连忙大叫:“我没杀人。” 徐山听完暗暗好笑,这就是不打自招了吧。 梁枫虽然不会破案,但是直觉却是相当灵敏:“所以你真的往程叔的瓜棚里的搬了尸体?” “我招,我全招……这真不怪我,我就是想吓吓他,不过我真的没有杀人啊。那尸体是自己撞到我的鱼网上面来的,还害得我的网都破了。把我给吓得够呛。那时候我正好在他瓜地边上收网呢,想着老程头不肯给我瓜吃,我就气打不一处来,然后就拖着这尸体把它丢进瓜棚里去了。我一个打渔的能有什么坏心眼……” 这个老船头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错,还在那里振振有词。 徐山也是在心中暗叹,这年头的法盲还真是多,大家都是靠着朴素的价值观生活,却还能在大面上相安无事,估计这种情况也只有咱们国家这种文明才能出现吧。 梁枫气得拍了他一掌,从腰间拿出手铐,把他给反铐了起来:“你这种人就该被关起来,送农场好好改造几年,人家凭着劳动种出来的西瓜,给你是人情,不给是本分。你就因为不给你瓜吃,就搬尸体吓人,真是缺了大德。现在就跟我回局里,我要亲自审审你。” 第10章 保卫处要抢功 老船头是个法盲,他以为进了局子,自己就得被栽上人命案了。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他吓得流了黄汤,害得局里负责洗车的小同志不得不捂着鼻子对三轮摩托进行了清洗。 到了局里之后,老船头也不敢隐瞒,把从小到大干的缺德事都给招了,直到招无可招,直接给梁枫跪下了,不停地磕头,头都磕出血来了。 虽然说侮辱尸体,非法抛尸也是罪,但是这罪过不大,他交了赃,认罪态度良好,再加上老程头表示既往不咎,梁枫也在吓唬了他一通之后,就把他给放了。 按照老船头的供述,他捞到这具女尸的时候,女尸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手表,这玩意儿可是值钱货,他就给捋下来了,打算拿去卖掉。结果还没来得及卖,就被警察给找上门了。 随后他把那只贴身藏着的西铁城表给拿了出来,这一只西铁城表,1978年研制出来的新款,是超薄的那种,一看就是价值不菲,比起国产的上海还是梅花,都要贵出不少。 这年头,开始流行一种说法叫做“”三转一响”,三转就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一响就是收音机(录音机)。所以手表是大件,也是三转一响当中排首位的值钱货。 西铁城是日货,这年头,小日子的工匠们还是真的工匠,做工相当精细,功能也比较齐全,除了显示时间之外,还显示日期。时间就停在了7月24日这一天,而时间停在了两点。 按照刑侦电视剧里演的,人死的同时,手表也会停止,所以徐山基本可以判定,死者应该就死于两天前,也就是7月24日的两点,唯一不能确定的是这个两点是凌晨还是下午,但是这个不重要,只要去龙水钢厂一排查,说不定就会水落石出。 龙水钢厂,是龙水县为数不多的国营厂子,龙水县不大,国营厂子也不算多,只有三厂一矿,厂子是化工厂,造纸厂,钢铁厂,矿是黄铁矿。 这年头还没有下岗分流,厂子效益也算不错,职工都是城镇户口,他们都有一个值得骄傲的称呼,居民。这个居民可不是居民身份证上那个居民,而是区分城里人跟乡下人的一种称呼。 龙水钢厂算是县里的排面,它盖得相当大,除了工厂,还有家属楼,有子弟学校,食堂,工会俱乐部,甚至还有一个电影院……总之是一应俱全。平时在龙水县少见的小轿车,在这里也时常能看见。 走在龙水钢厂宽阔平整的水泥路上,时不时能看到一个个趾高气扬的职工,他们的身上都洋溢着一股蓬勃的朝气,让徐山深为感慨,这年头,物质的确不富足,但是人们的精神面貌,却跟后世那些丧文化当中迷失躺平的小青年完全不同。 也许这是因为那时候到处都是希望,到处都是机会,人人都在走上坡路的缘故吧。 他们进厂之后,直奔保卫科,让徐山颇为惊讶的是,保卫科的编制齐全,除了科长之外,科员足足有三十人之多。而且这个保卫科,是配枪的。这种情况在后世十分罕见,但是在这时候,却是司空见惯的常态。 保卫科长叫马柏民,也是部队转业人员,跟梁枫还见过几面,当他看到梁枫拿出的尸体照片,不由一愣:“梁队,你还真找对地方了,这女尸的确是我们厂的职工,广播室的宣传干事邢玉仙,两天前她就失踪了,想不到竟然死了。” 梁枫对于马柏民轻描淡写的态度相当的不满:“简直乱弹琴,失踪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报案?” “梁队你别生气嘛,这事情有隐情的,你也知道,我们这钢厂职工这么多,我们要管的事情也多啊,而且这邢玉仙吧,她的作风有问题,有一个外号叫做小白鞋,跟厂里好几个青年都处过朋友,还是同时的。要不是有人关照过,以她这样的作风,早就被打成流氓罪给送进去了。再说了,她在厂子里的活也很轻松,经常坐着小车出去逛,所以她失踪了两天,大家都以为她就是去外地了,没往这方面想啊。” 徐山一听,也在心里暗道:都说了,赌近盗,奸近杀,这老祖宗的生活经验总结出来的话,还真是有道理。所以破案的方向也有了,直接找跟小白鞋有关系的那几个青年过来一问,估计就能找出那个杀人真凶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自然不用徐山专门提醒。 甚至不用梁枫开口,马柏民就让手下人把这几个青年给叫到了保卫科。 这六个小年轻被叫到保卫科,感觉到气氛不对,都吓得两股战战,面色如土。 梁枫目光一招这六个人,侧目马柏民道:“时间紧任务重,咱们分配一下吧,你们保卫科替我们审两个,我们自己审四个。” 马柏民有点不高兴:“你瞧不起我?我们这么多人,才审两个人?要不然这样吧,你们在这里喝茶,我们替你们先审一轮。” 说完不由分说,就让手底下的人把这六个小年轻给带进了隔壁的屋子里。 徐山有点不太明白马柏民为什么这么做,审讯是警察的工作,他这么做明显就是越俎代庖啊,可是梁枫为什么却还容忍马柏民的行为呢? 苏婧也是义愤填膺,生气地捏着拳头,腮帮子鼓鼓的:“梁队,这就是抢功啊,这都能忍?” 梁枫也不动气,微笑道:“你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看不明白,老马这么做不是抢功,他是怕丢丑,厂子里出了杀人犯,他们保卫科要不做点什么,那就是他们的失职了,这点你懂?” 苏婧更加不甘:“那要是让他们审出来了,岂不是变成咱们的失职了?” 徐山之前也没有明白这一点,他虽然性格改变了许多,由社恐变成社牛,但是毕竟没有在这个年代生活过,对于这些人情世故他还是不明白的。好在他极聪明,听梁枫说完便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不怕的,他们肯定审不出什么来的。” 第11章 你什么级别 苏婧听到徐山如此笃定,就将矛头转移到他的身上来了:“你一个外人,在这里多什么嘴?要你多嘴告诉我这些?” 徐山被怼得哑口无言。 心说这女人真不好惹。 所幸梁枫及时替徐山说了话:“小苏,徐同志是我请过来的法医,你尊重点。” “就算他是法医,也不应该带他到这里来啊,验尸不是验完了吗?” “这……” 梁枫被苏婧给问住了。 还真是这样,徐山作为法医,参与验尸工作是他的本分,可是现在这是排查嫌疑人,自己怎么就把徐山给带过来了呢? 不过这会儿再把徐山赶走,那就说不过去了,这种行为明显就属于没有卸磨先杀驴,他梁枫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的。 所幸这年头百废待兴,也没有讲究太多的程序,破案过程之中把许多场外的人物给牵扯进来也属于正常。 徐山见他尬住了,连忙替他解围道:“除了验尸,我还懂点审讯的。” 苏婧又啐了一口,十分厌恶地偏过脸去:“你那么能,你咋不上天呢?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聊天到此,直接聊死。屋子里四个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苏婧问梁枫:“梁队,为什么你觉得马科长审不出来呢?” 梁枫没有回答,而是拿这个问题来考起徐山来了:“徐法医,你给小苏解释一下。” 徐山这会儿为了得到一个更宽阔的舞台,自然要竭尽所能地展示自己。 他端起搪瓷大茶缸,用杯盖咣咣刮了两下,喝了一大口滟茶,吐掉了几根茶叶棒之后才慢慢解释:“审讯其实也是一场战斗,一种心理战,打个比方吧,你上学的时候,没写作业,如果你爸跟你老师分别问你写没写完作业,你心理的紧张程度是否相同?肯定是不一样的。再打个比方,你有什么私事,比如交了一个男朋友,你会第一时间跟谁去透露,是你家里人还是你闺蜜?” “我啐,你才交男朋友呢,还有,那什么闺蜜是什么意思?” “算我举例不当吧,我的意思是,面对面让一个人说出心里话,这跟许多方面的因素有关,比如说你跟对方的关系,你的身份地位,还有对方的性格,说话的环境,说话的方式等等……” 不等徐山说完,就有好几个人拥着一个中山装男子风风火火地走进了保卫科,看到这些人进来,保卫科负责接待梁枫等人的那个科员小宋,连忙迎了上去:“丁厂长,您怎么来了。” 中山装男子长得富态,脸上油光满面,只不过现在面色阴沉:“马柏民呢,让他来见我。” 小宋为难地说道:“丁厂长,马科长正在审问几个犯人呢,要不然你等一等……” “你让我等他?他啥级别我啥级别?而且他凭什么就说犯人在咱们厂啊,有什么证据吗?” 见这个丁厂长的态度,徐山心里不免叫苦,这就是他认为马柏民无法审出结果的原因,国营厂人情关系复杂,在这里干活的都是钢厂子弟,几代人都在这厂子里,谁没有个后台,谁没有个关系? 听这丁厂长的几句话,徐山估摸着这家伙比较难缠,倒不是说这个人有多深的城府多厉害的话术,而是这一看就是一个官本位的一根筋,上来就摆官架子,这种人你跟他说啥,他最后都会绕到级别上来。 他看向梁枫,想看看梁枫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梁枫云淡风轻,走到丁厂长面前,他的个头高,丁厂长的个头矮,两者站在一起,丁厂长的气势自然就弱了许多。 “丁泽人副厂长是吧,你好,我是刑警队的梁枫……” 看来梁枫也是调查过厂子的人事关系的,所以能直接叫出来这个丁厂长的名字,还特意在他的厂长称呼前面加了一个副,这就有点扎心了。 有点打人打脸的意思。 丁泽人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强压愤怒:“刑警队?没听说过,你什么级别啊,就敢绕过我直接来办案。” 徐山心里暗暗吐槽,级别跟办案有什么关系?你官再大,能大过法律? 不过他也明白,这年代许多人的思想还是相当守旧的,许多观念跟他这个重生之人完全不同,他也明白梁枫有招治这个丁泽人,在一边看着就行。 “我没有什么级别,区区正科,不值一提……” 不等他说完,丁泽人立刻就翻了脸:“你一个小小正科,凭什么跟我这么说话,告诉你,我可是副处,今天你乖乖给我回去,要不然我给你上级打电话,撤你的职。” 梁枫回头看了苏婧一眼:“小苏,你去打个电话。” 苏婧恶狠狠的瞪了这个丁泽人一眼,然后便跟着小宋去打电话了,很快她就回来了,对着丁泽人说道:“那个小副处,市里的电话找你。” 丁泽人半信半疑,过去接了电话,回来之后他马上变了一副嘴脸,握住梁枫仅有的一只手一个劲道歉:“这都是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梁队长,实在抱歉啊,我不知道你是英雄,还是市里的标兵,我这里给你陪个不是。那啥,我这就把马柏民给叫出来,明明是你们公安局同志在办案,他一个厂保卫科的掺和什么啊。” 他说完转向小宋,吹胡子瞪眼地让小宋把马柏民给拉了出来。马柏民也是老油条了,他之所以提出来要亲自审讯,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好让厂里人不说三道四罢了。 可是他出面审讯,在气势上本来就吓不住那些小年轻,再加上丁泽人闻讯立刻赶过来,横加干预,这审讯也就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梁枫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微笑着对马柏民点了点头,回头对苏婧说道:“你跟徐同志一组,我跟小方一组,咱们一个组审三个人,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苏婧却不是干,大叫道:“梁队,这不公平,我凭什么带一个外人一起审讯,他绝对会拉我后腿的。” 第12章 漫不经心的审讯 听到苏婧这么抗议,徐山心里却不由暗暗叫苦。 这个姑娘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做事情也不过脑子,这话是可以在这种场合说的吗? 要知道她这么一说,这些钢厂里的人都会把注意力集中到徐山身上的啊。 特别是丁泽人这种官本位十足的官老爷,之前因为迫于形势,才对梁枫笑脸相对的。可是他的内心真的能够服气吗? 他不能把这火撒到刑警队的身上,可是徐山一个白丁,还是有前科的劳教犯,真要惹上这么一个敌人,可真是要费不少事的啊。 徐山心里苦啊,看来这个姑娘是个关系户吧,真是白瞎了这副漂亮的脸庞了。 不出徐山所料,这些家伙果然都把目光投向徐山。 梁枫连忙给徐山打圆场:“小苏,徐同志是我们请过来的专家,不是外人,另外你要搞清楚一点,不是你带她,而是他带你。” 苏婧被梁枫的话气得没话可说。 徐山担心她多说多错,连忙拉着她就进了保卫科的问话室。 所谓的问话室,其实就是审讯室,房间不大,里面摆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徐山拉出一张椅子,大剌剌地坐了下来,回头瞟了一眼苏婧:“可以把嫌疑人带进来了。” 苏婧被徐山的态度气得鼻子都歪了,咬牙切齿,冷笑道:“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了,三分颜料你就敢开染坊……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第一个嫌疑人被保卫科的人给送了进来,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的,浓眉大眼,长相英俊。 他坐了下来,目光直视徐山。 徐山缓缓开口:“姓名。” “王保刚。” “年龄。” “二十五。” “性别。” “自己看。” “性别。” “你看不出来?” “性别。” 徐山就仿佛卡碟了一般,不停地重复着一个问题。 倒是这个王保刚,不停变换着回答,却硬不肯说出那个简单的“男”字。 苏婧在一边听不下去了,埋怨徐山道:“你难道没长眼睛吗?他是个男的。” 徐山却是摇头:“那可不一定,要真是男人,能干出来杀死女人的事情吗?” 闻听杀人,王保刚脸色一变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什么意思,你是打算往我头上扣盆子?我王保刚堂堂男子汉,敢做敢当,要是我做了,我肯定承认,我要说没有,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 徐山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的确不是你做的,你可以走了。” 这一下子王保刚倒是不会了:“你不打算再问问我什么了吗?比如说我这几天的行踪什么的?” “不必了,你还是走吧。” 王保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丝毫没有感觉自己被清了冤之后的轻松,他犹豫着一步步往门口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徐山突然问道:“你真的跟小白鞋谈过朋友吗?” 这话仿佛一声惊雷,一下子把王保刚给问住了。 不等他回答,徐山却挥挥手让他走了:“算了,我多问了,你走吧。” 王保刚离开问话室,苏婧的小脾气却是压不住了:“这就是你审讯的方式?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你真是水仙不开花,你装什么蒜啊。” 徐山却并不生气,也没跟苏婧解释,只是催道:“还有两个呢,把他们叫过来问问。” “我不叫,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这可是审讯的秘诀啊,你难道不想学吗?” “哼,你要是能审出来,我的名字倒着写。” “那咱们来打个赌吧,要是我能赢你,你除了名字倒着写之外,还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苏婧警觉无比:“不包括劝和?” 徐山心说我都没往那方面想,你非要提,看来你真就是苏婉的亲戚,所以才会对我有如此深的仇恨。不过自己是重生者,前身做的那些事情,真要算账也算不到自己头上,哪怕他喜欢苏婉,也得自己再花时间花心思去追求才行,白剽这种事情,他可干不出来。 “什么劝和不劝和的,不是这种事情,只是一件小事。怎么样,精苏同志?” “你……好,我跟你赌,只不过要是你输了,你就立刻去离婚。” 徐山看了苏婧一眼,苏婧理直气壮地盯了回去。苏婉是她的堂姐,她们姐妹的关系其实也就一般,但是苏家是苏婉的父亲当家作为,作为苏门长女的苏婉,一举一动都在其他人的注视之下。 苏婉当初下嫁徐山,苏家人都是不同意的,是她自己铁了心要跟徐山过日子。家里的大人都觉得苏婉这是失心疯了,拿她的事情来教育其他小辈。所以苏婧对于苏婉的这一段婚姻,感情有些复杂,一方面她有点羡慕自己的堂姐能自由恋爱,而不是照着家里人的安排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苏婉败坏了苏家的门风,怎么会嫁一个劳改犯的呢? 所以她的诉求只有一个,就是让徐山跟苏婉离婚,至于苏婉过得好不好,她单纯的思想并不会考虑那么多。 …… 第二个嫌疑人,叫做叶红卫,这家伙一看就是混子一类的人,说话油腔滑调的,还不住地往苏婧的身上瞟。徐山还是像之前审讯王保刚那样,简单地问那几个问题。 “姓名。” 叶红卫口气不善地哼了一声:“小爷叫做叶红卫,咋的,你们不是问过了吗?” “年龄。” “你是打算给我介绍对象吗?我看这个姑娘就不错啊,长得可真俊啊。” 叶红卫一边说着一边咽口水,一副猪哥样。 气得苏婧差点上去给他一脚,却被徐山给制止了。 “性别。” “小爷我性别男,爱好女,对了,警察同志,虽然我喜欢扎花,但是那都是你情我愿的,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值得我收心,只不过我看警察同志你可以,要不然咱俩处一处试试看?” “我呸,信不信我按流氓罪把你抓起来?”苏婧伸手去掏手铐,恨不得将这个嘴花花的臭流氓给反铐起来投了河。 徐山却是一点也没有在意,依旧程序化地问了几个简单问题,然后就把这叶红卫撵走了。 苏婧被这个叶红卫给气得不轻,牙齿咬得咯咯响:“肯定是这个狗东西,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把他抓了直接毙,都不带冤枉他的。” 徐山不置可否:“咱们是来查杀小白鞋的凶手的,不是来逮流氓的,叫下一个吧。” 苏婧十分不满,但想着要打赌赢徐山,也就暗气暗憋,帮着徐山把第三个人叫了过来。 第三个人长得文质彬彬的,戴着一副眼镜,一身工作服甚是合体,只不过他的动作因为紧张有点变形,看得出来他的心理负担挺重的。 徐山却是很温和,请这年轻人坐下,甚至还让苏婧给他倒了一杯水。 年轻人的紧张缓和了下来,徐山开始发问:“姓名。” “我叫董文明。” “年龄。” “今年28岁。” “性别。” “我性别男。” …… 这一问一答的,让苏婧在一边听得有点着急,心中不停在猜想着徐山这种不紧不慢的审讯方式,到底要怎么才能问出犯人来? 怎么看这个可恶的家伙都只是在虚张声势吧。 倒是这个董文明,一看就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这么一个文弱书生的样子,怎么可能杀人? 只不过这个人好像出奇的认真, “职业。” “我是厂里的技术员,我有好几项发明专利,杀人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的,请警察同志相信我……” 第13章 你输了,精苏同志 徐山盯着董文明看了几眼,目光之中充满了惋惜:“董文明,你好歹是个知识分子,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董文明身体一震:“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苏婧在一边也帮着董文明说话:“不可能是他,肯定是搞错了,我觉得应该是叶红卫……” 徐山一句闭嘴,让苏婧愣在那里。 他也不顾苏婧是不是处于爆发的边缘,而是盯着董文明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回想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说漏了嘴?” 董文明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起来,不过还在硬撑:“你不要诈我,我又没做错事,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更何况我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的。” “我问你,你的专利之中,是不是包括特种钢管这一项?” “你怎么知道的?不错,我们厂子研究出来的特种钢管,质量轻,延展性强,耐腐蚀,拥有跟铝管一样的性能,但是成本却是比铝管要低三分之二……” “看得出来你很珍惜这种特种钢管啊,可是这样的钢管,你为什么用它来敲了邢玉仙的脑袋呢?敲过之后,你还把她推到了江里,让她的尸体顺江流下去,你可知道她的尸体被泡得发胀,身上落满了苍蝇……” 徐山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地描述着邢玉仙的死状,董文明的身体开始发抖,最后他崩溃地大叫:“别说了,我招,是我杀了邢玉仙,我这么做,都是迫不得已啊。” 苏婧在徐山的边上,一直都替董文明鸣不平,一直觉得董文明是被冤枉的,可是突然之间董文明竟然直接就交待了。 这让她目瞪口呆,甚至还有点埋怨董文明,怎么这么轻易就撂了呢? 既然审出来董文明是杀人凶手,徐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他让苏婧去请梁枫,让接下来的审讯工作交给了梁枫。 毕竟自己就是一个外援,连个官方身份都没有,攻破了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就已经是自己职责之外的事情了,也多亏了现在程序不严,才有自己发挥的机会,要是放在以后,你一个执法权都没有的编外人员,哪怕审出来,别人也可以因为不符合程序而提起上诉,最后可以全盘推翻。 毕竟现实之中的嫌疑人,可不像名侦探柯南当中那么单纯,只要被揪出来,就会跪下承认,痛哭回忆前情的。 出了审讯室,苏婧却还有点恍惚,她忿忿不平地问徐山:“你是怎么确定他就是凶手的?” “他不是说漏嘴了吗?咱们谁都没有透露这一次问话是因为什么,结果他直接说他没有杀人……” “难道不是马柏民他们说漏了吗?” “并没有,事实上马科长他们只审了第一个人,剩下的五个人都没来得及审讯,那个丁副厂长就过来了,而且马柏民他们害怕引起恐慌,也绝对不会在审讯当中说出杀人案的事情。” “就算这样,为什么你会觉得犯人……” 徐山纠正道:“他们是嫌疑人,不是犯人。” “好吧,嫌疑人,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在咱们审讯室里出现呢,为什么不是梁队审讯的呢?” “这是一种博弈,心理博弈,说简单点吧,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咱们这边,是因为你。” “因为我?怎么可能?”苏婧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错,就是冲着你来的,因为你看着面善,而且我也没有穿警服。一个行了凶的人,害怕被抓住,心理上就倾向于比较弱势的人,他觉得咱们不可能从他的嘴里问出什么来,所以才会选择我们这一边。” “明明把人分成两组的是梁队,这个董文明怎么可能做到的呢?” “很简单啊,你回忆一下,梁队没有指定谁去哪一边,只是说一边三个人,这个时候,第一个走向咱们的是谁?” 苏婧努力回想了一下,惊讶地叫道:“是董文明。” “没错,当时他第一个走向我们,其实这让他的行动看起来是问心无愧的表现,但是这么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却最后一个进入咱们的审讯室,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不把握,所以在等待。” “没错,他就仿佛一个接受面试的人一般,因为不够自信,所以才会选择最后一个进入审讯室。可是这就跟他之前的行为相互矛盾了,明明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又为什么不自信了呢?他在拖延什么?估计就是想看看前面几位受审者的表情,甚至探一探他们的口风吧。” 苏婧这才恍然大悟:“你之前一直问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就是在麻痹董文明?” “也可以这么认为,一个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突然放松下来,就会露出鸡脚,哦不对,是露出马脚。不过我真正确定他是凶手,其实并不是通过他的这种行为,而是通过他的微表情。” “微表情?这是什么东西?” 苏婧听徐山一通神侃,对他的敌意消了不少,这会儿倒真是虚心请教起来。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这一次是你打赌输了啊,精苏同志。” 这一个精苏同志,直接把苏婧的好感归零,她咬牙切齿,跺脚说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狗眼看人低,狗肚子里放不了二两香油。” 徐山加了一句:“狗急了跳墙”,把苏婧气得直翻白眼:“你说吧,想让我做什么事。” “你能帮我调一下三年前的卷宗吗,我就想知道到底是谁举报我投机倒把。” 苏婧十分意外:“你想翻案不可能的,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从不放过一个坏人。你投机倒把,证据确凿,你应该服从判决,真心改过……” 徐山摆手打断她的叨叨叨:“如果真是没冤枉我,那为什么明明是我同案犯,还是主谋的邢二狗子,却屁事没有,逍遥法外,而我只是凑了一点钱参股,却被判了五年呢这当中你要说没有人从中作梗,打死我也不相信。” 第14章 又出人命 苏婧听到徐山的请求之后竟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的内心突然就生起了一种矛盾的心理,一方面她不愿意帮助徐山,因为她认定了徐山就是罪有应得,另一方面她却被徐山给说动了,觉得徐山不应该是劳改犯,一个劳改犯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么纠结着的时候,突然就听到审讯室里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两个人担心审讯室有变故,不约而同地往这审讯室走去。 进了审讯室一看,只见董文明已经口吐白沫,在地上不停抽搐。 梁枫满头大汗却是束手无策,方拥军则是哆哆嗦嗦,不停地念叨:“早知道不给他喝水好了。” 徐山走过去,附身翻了翻这董文明的眼皮,却是摇了摇头。 这会儿瞳孔已经扩散,就算神仙也难救了。 他也不着急抢救了,而是闻了闻这董文明的嘴巴,有一股很明显的苦杏仁味。 氰化物? 这年头你要说别的毒物,还都挺常见的,农村许多人觉得过不下去了,或者受了委屈一念之差想不开了,常常选择喝农药自尽。 一般来说下毒者都会就地取材,用最方便并且最隐蔽的方式来获得毒药,这样才能避免别人查到自己的身上吧,可是氰化物这种东西,在这个年代实在太难搞到了。 并且到底是怎么才能让董文明服下这氰化物的呢? 徐山有点想不明白。 他都想不明白,其他人更是直接就懵了。 而审讯室里死了人,这件事情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甚至惊动了厂长董春生,要知道董文明是他的亲侄子,又是厂里有特殊贡献的科研人员,就这么死在保卫科里,董春生当场就发火了,带着上几个厂里的要员,火急火燎地赶到了保卫科。 看到这么多人齐聚保卫科,而且一个个脸色不好,气氛也是剑拔弩张,徐山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天这件事情真要闹起来不好收场,说不定自己会被当成替罪羊被推出去,甚至有可能被拉去打靶。 他甚至有点后悔了,自己着急表现,着急抱大腿想替前身洗冤,却忘记了自己当初立下的“苟”的初衷了。 所谓皎皎者易污,挠挠者易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第一次当出头鸟,分寸把握失当,很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啊。 他有点紧张地望着梁枫。 梁枫这会儿却是面不改色,他给了徐山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快步走向董春生:“董厂长你好,我是梁枫,这一次案件调查由我负责。” 董春生没给梁枫好脸色看,他是产业工人出身,拿过好些个劳模奖章的角色。他无论什么时候,都穿着一身灰色工作服,手里都沾着油污。看上去不修边幅,也没有架子。 可是这都只是在没有涉及到他核心利益的情况之下才会表现出来的模样,这会儿他的侄子董文明死了,死得还这么离奇,甚至于还要被当成犯罪嫌疑人来看待,他十分光火:“我不管你是凉风还是热风,我来就是问你一句,谁给你的指示,让你在我们厂里审讯的?” 在一边的徐山一听,不由一愣。 这董春生问的角度那是相当的刁钻啊,摆明了就要是揪住在厂子里审讯的事情来做文章。 换言之,在厂子的保卫科审讯,显然是不符合程序的。 当初答应马柏民在他保卫科审一堂,那其实就是卖给保卫科一个面子,以免把人带到了警察局再吐了口,到时候保卫科的面子不好看。 可是这是在没出事的情况之下的心照不宣,是拿不到台面上说的。 现在出了人命,马柏民自然不会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啊。说句不好听的,他只要不落井下石,那就算人品不错了。 所以董春生的突然发难,让梁枫也有点不好招架。 这时候丁泽人在一边无比自责地不停拍着自己微微谢顶的脑袋:“厂长啊,我也一直在阻拦,可是没拦住啊,都怪我,如果当初再坚决一点,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徐山听出来了这个家伙话里的意思了,这就是落井下石啊,明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是实则却是要置梁枫他们于死地。他紧张起来,手心冒汗,担心梁枫扛不住压力,直接就把他推出去。 不过梁枫依然坚定如钢:“董厂长,我们拥有就地审讯的权利,这一点不违规,而且我们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可以断定的是,毒杀董文明的真凶,还在这保卫科里,当务之急,咱们是揪出真凶。而不是在这里追究我们的责任。” 董春生一听,也觉得有点道理,他往后退了一步,对一边早已经满头冷汗的马柏民说道:“你带人把门口堵上,所有今天到保卫科的人,一个都不能放出去。” 马柏民得到命令,却是如蒙大赦,飞一般去堵门了。 这时候董春生目光落在梁枫的身上:“梁警官,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当然,我也不可能一直等着你破案,给你两个小时,你要在两个小时之内不给我一个交待,我会向上级反映的,怎么说你们的何局长,也是我的老同学了,相信他会给我一个满意交待的。” “用不了两个小时,给我一个小时足够了。” 梁枫底气十足地把那些无关人等都赶出了案发现场。 然后他苦着脸看向徐山:“这个案子,你看怎么办?” 徐山顿时只感觉肩膀上一下子压上来两座泰山一般,他甚至不敢看梁枫,只是叹一声说道:“梁队你这信任太重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梁枫说着拍了拍徐山的肩膀。 在一边的苏婧跟方拥军,也拿徐山当成救命稻草一般,目光殷切地望着徐山,如果说目光有温度的话,估计这会儿徐山都得被火化了十个来回了。 徐山咬了咬牙,捏了捏拳头:“甜蜜的,干就完了。” 第15章 有人下毒 死者,董文明。 年龄,28岁。 性别,男。 职业,龙水钢厂技术员。 死因,氰化物中毒。 死状:双拳紧握,口吐白沫,死后产生便溺…… 徐山一点点地检查着这董文明的尸体,一边检查一边喃喃念着这些信息。 他甚至还掰开了董文明的嘴,看了看他的嘴里有没有那种电视剧里演的那种特务专属的毒牙。 然而并没有。 之后他又看了看只水杯。 这是一只五一劳动节下发给厂劳模的陶瓷杯,只不过这杯子并不是董文明的,而是保卫科的。 是因为董文明说要喝水,于是由方拥军出去,拿着杯子从热水瓶里倒的水,又由方拥军亲自端回来的。 按道理说,如果不是方拥军投的毒,别人基本上很难有机会下毒才是。 现在的问题在于,时间限制在一个小时,这地方没有毒理分析,应该也无法分析出来这杯水里是否有毒,更不能确定是哪里下的毒。 所以寻找毒源,这就是一条死胡同。 徐山决定换一条路去寻找线索:董文明死前接触的人。 往前回溯一下,董文明能接触到的人,除了之前一同参加审讯的另五人,就是自己跟苏婧,还有梁枫跟方拥军了。 所以调查的重点,应该放在这五个人的身上? 徐山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目光落在了董文明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边竟然有许多的死蚂蚁,这些蚂蚁都死在了董文明死后流出来的尿液旁。 徐山突然想到了后世一个梗:“谁尿黄,呲醒他”。 他这才发现董文明的尿液发黄,而且气味能引来蚂蚁,那就说明这家伙很有可能患有糖尿病啊。 糖尿病,中医叫消渴症,当年大文豪司马相如就得这种病,表现为经常口渴想喝水,这也是为什么董文明要喝水的原因吧。 只不过这年头,糖尿病人还相当少见,哪怕是消渴症,估计也被列为怪病的行列,因此董文明的病,应该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所以下毒之人要抓住董文明这个特点,把准备好的毒下到水中,自然可以精准地毒到董文明了。 一想明白这一点,徐山豁然开朗,一拍脑袋站了起来,回头对梁枫说道:“快,快去把那个给我们泡茶的科员小宋给抓起来,我觉得唯一能在暖瓶里下毒的人,只有他。” 梁枫跟方拥军出去抓小宋,苏婧留下来,她有一肚子疑问,想要问问清楚:“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宋是凶手的,看上去好像他不像是坏人啊。” 徐山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想知道吗?” 看到徐山这一副样子,苏婧气不打一处来:“你爱说不说。” “好吧,其实你不问我也打算告诉你的,知道这死者是中什么毒而死的吗?是氰化物……” “氰化物?我在警校里学过,好像很难搞到的吧。那不是更加说明不可能是小宋能弄到的吗?” “你先别着急推翻我的论断,这氰化物的毒性你应该学过,只要一点点就可以毒死人,可以说毒性相当的强,而且毒发得快,基本上无药可救,所以这种东西,肯定不能多放,否则容易毒死一大片了。” 苏婧是个急性子,容不得徐山在这里云山雾绕:“你别绕,直接说为什么。” “好吧,我是说,毒不是下在水杯里的,而是下在暖壶里的,能接触到暖壶的人很多,可在我们喝茶到董文明中毒这一个短短时间段当中,能下毒的人,却是相当少的,甚至只可能是小宋一个人。”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董文明的水是方拥军去倒的,这保卫科那么多的暖壶呢,他怎么能下得这么准,能料定方拥军拿到的是下毒的那一壶?” “这很简单啊,只要把其他的水壶里的水都给倒了,剩下一只水壶有水,打水的人会怎么办?” “原来如此,你的脑子不错嘛……”说到这里苏婧有点惋惜,“要是你一开始把这脑子用在正道上,那该多好啊。” 徐山知道苏婧在惋惜些什么,只不过这话他不好接,场面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他只好转移尴尬说道:“怎么抓人抓了这么久,难道那个小宋逃走了?” 苏婧这才意识到,如果只是在这保卫科当中带人,不可能花费那么长时间的。她于是也紧张起来,真要是在这里让小宋给跑掉了,那就证明他们新成立的刑警队能力欠缺,本来他们刑警队在这会儿还颇多人质疑的,她可不想自己崇拜的梁队因此受到责备。 想到这里苏婧拉着徐山直接出了审讯室。 刚出门,便看到了董春生跟丁泽人带着一大堆人把梁枫和方拥军给挡住了,这些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气氛剑拔弩张,明显就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让梁枫带走小宋。 双方直接对峙,虽然现在双方都有所收敛,但是这么耗下去,情况会变得十分糟糕。元宝小说 徐山的头都快要裂开了,真是流年不利啊,就不该来到这龙水钢厂,这下子好了,完全陷在这里面了。 他本能地想后退,不想掺和进这事情当中去,可是苏婧却不由分说,拽着徐山就站到了梁枫他们一边。 董春生见苏婧跟徐山加入了对峙,皱了皱眉头说道:“梁枫,我也不是为难你,我就是担心你们弄错人了,之前你们抓错了董文明,害得董文明就这么死了,现在你们要带走这个小宋,万一再搞错了,传出去,外面都会说我们厂里不照顾自己的年轻子弟,这好说不好听啊。” 丁泽人也是附和道:“董厂长说的对,你们想把人带走,得立个保证书,要不然我们绝对不会把人交给你们的。” 徐山心中暗道,难怪这年头法治难行,小小的一个钢厂,就有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更何况是整个社会呢? 他偷偷瞟了一眼梁枫,梁枫之前那种气定神闲的表情终于不见了,他伸手往腰间一摸,嗖的一下就把手枪给抽了出去。 徐山一看,心里拔凉的,难道这已经发展到要动枪的程度了吗?这可不兴打啊。 第16章 露出鸡脚 看到梁枫拔枪,保卫科的马柏民还有几个科员也连忙拿枪,气氛更加紧张了起来。 徐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时候梁枫却是把弹匣给卸了,把手中的枪交给了马柏民说道:“这样吧,我拿我的佩枪押在这里作保,只要你们给我三十分钟,我们一定让这个宋忠宏交待罪行。你看这样行吗?老马。” 马柏民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也担跟心真的动枪,跟警察动枪,哪怕这是厂长的命令,到时候也会被清算的。 到时候厂长能替自己背着吗?明显不能啊。 他接过枪,望了一眼董春生:“厂长,我和梁枫都是当过兵的,枪对我们来说就是生命……您看……” 董春生本来就是想为难一下梁枫,毕竟这事关他亲侄子的死,梁枫是要替他亲侄子查找真凶的,他要是再横加阻挠,说不定就会被怀疑参与其中了。 他哼了一声,挥了挥手:“查吧。” 这时候丁泽人却是在一边加提了一个要求:“可不能用刑啊,屈打成招可不行。” 徐山作为一个旁观者,一直觉得这丁泽人相当可疑,这个家伙总是起哄架秧子,在一边煽风点火的,把事情往麻烦的方向引。 如果这家伙不是一个傻子,那么就肯定是另有目的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梁枫过来问他:“有把握吗?”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徐山的身上,徐山暗暗叫苦,自己重生的策略,本来就是以“苟”为主,可是现在一再被推到台前,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不过他也明白,梁枫三个人此时已经山穷水尽,全都指着自己了。 而他还指望凭着梁枫来替自己前身翻案呢,所以这会儿就算再难,也得硬头皮上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对梁枫点了点头,然后对方拥军招了招手,让他走近过来。 方拥军胆子小,这会儿吓得六神无主,双腿发软,明明只有两米的距离,他走好一分钟。元宝小说 徐山在方拥军的耳朵边低声交待了两句,然后拍了拍方拥军的肩膀。 方拥军踉跄着离开。 徐山转而环视屋里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缩在一边的小宋身上,他缓缓开口:“你们当中,有谁知道董文明得的什么病?” 屋里的人全都一脸懵:“什么意思?董文明有病?” “该不会是破不了案,就说他是病死的吧。” “也真是够了,我看董文明满面红光,气色挺好的,怎么可能是病死的呢?” …… 徐山的目光在一个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他望向董春生:“董厂长,董文明得的什么病,你肯定是清楚的吧?” 董春生点了点头,不过还是阴沉着脸:“这跟这案子没有关系吗?你扯东扯西,到底想说什么?” “董文明是有基础病的,所以他的死跟我们审讯没有关系,这一点您应该不会否认吧?” 董春生皱眉没说话,一边的丁泽人却是大声指责道:“怎么跟你们没关系?要不是你们审讯,就算他有病,也不会在现在发作吧。肯定是你们给他上了什么刑了,这事情你们负全责。” 徐山只当丁泽人是一只苍蝇,没理会他的嗡嗡,而是一直盯着小宋的脸,小宋的脸时而紧张,时而放松,看来他的心理活动相当的剧烈。 这时候,方拥军端过来一杯子水,缓缓走了过来。 徐山对方拥军使了一个眼色,方拥军便把这杯水端到了小宋的面前,递给了小宋。 小宋看到这杯水,猛然一哆嗦,却是不敢接。 “接啊,我看你一直在舔嘴唇,显然是渴了吧,我特意让我们同志给你去暖壶里倒来了水,你总不能不给面子吧。” “不用,我不渴。” 徐山突然提高了音量:“你不喝就代表你心里有鬼,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就喝下这杯水,要不你就承认你杀了董文明。” 小宋却是大叫:“我没杀人,我也没喝水。你这就算是刑讯逼供吧。” 徐山面露疑色:“是吗?让你喝杯水,为什么就是刑讯逼供呢?” 他环视四周:“大家说说看,喝一杯水,算是刑讯逼供吗?” 大家也是面面相觑,没有人觉得单纯给他喝一杯水,会属于逼供的范畴。 这时候董春生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小宋,你配合一下警察同志,喝下这杯水,也证明一下你的清白。” 所有人都盯着小宋,盯着方拥军端着的水杯。 突然小宋跟发了疯一般打翻了这杯水,然后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你够狠,想要毒死我是吧?我偏偏不喝,我也不承认,我跟你们抗到底。” 这时候徐山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转为大喝:“宋忠宏,你终于露出鸡脚,不打自招了吧。” 小宋本能地反驳:“我没有……” “没有?那好,我问你,董文明是怎么死的?” “他是中毒死的啊。” “是吗?谁告诉你他是中毒死的?其他人有知道的吗?” 屋里其他人全都一脸懵,他们只知道董文明死了,可是却不知道董文明到底是怎么死的。审讯室里的情况,除了梁枫,方拥军之外,剩下的也只有几个趴门边偷听的人知道,但是这种知道也仅限于人死了。 至于用什么手段杀的人,除了徐山还有刑警队三人之外,其他人只要知道的,那就是真凶了。 小宋说完之后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分辩道:“我是说他好端端的死了,听说是喝完水之后直接就死了,所以才会觉得他是中毒死的。我这是合理推测。” “哦?合理推测?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方同志给你倒的水,会有毒呢?麻烦你把这个问题给我解答一下。只要你能说清楚,今天这事儿就算你过去了。” “这个……”小宋无话可说。 厂里的其他人也都看清楚了情况,一个个不由自主地离小宋远了一些。 “宋忠宏同志,现在你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把这杯子里的水喝了,只要你敢喝,我就可以保证不再追究你的责任。” 第17章 危中有机 小宋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吐出一口气,脸色彻底化成死灰:“我输了,我招。” 听到他吐露出来这两个字,徐山也是如释重负,但凡小宋的心理素质再强上一些,抵死不招,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场的大家作个见证,我们可没有刑讯逼供啊,而且他是主动交待的,董厂长,丁厂长,我们可以接着往下审了吗?” 董春生跟丁泽人都是灰头土脸的,马柏民则是连忙把枪还给了梁枫。 徐山本来打算让梁枫来审的,可是梁枫却是示意由徐山接着问。 徐山也不推辞,拖了一张椅子坐到了小宋的旁边。 小宋这会儿已经认栽了,招供起来就仿佛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干干脆脆的。 “这事儿都怪董文明,他偷了我的技术,顶着我的名字进入技术科,要不是他有个厂长叔叔,这些荣耀都应该是属于我的……” 听完这家伙的交待,徐山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文明的这个研究员,基本就上就是水货,他的所有专利,其实都是盗用小宋的研究。 偷走了小宋的专利,在董春生的帮助之下,很顺利地就当上了厂里的技术员,吃香的喝辣的,前途一片光明。 而这个小宋,却是因为自己有把柄抓在了董文明的手上,只能老老实实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交给董文明。 原本都是相安无事的,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这个董文明不该对小宋心中的女神下手。 原本邢玉仙是个什么样的人,小宋心里是清楚的,可是他就是喜欢盯着她,喜欢远远望着她,不管她跟谁交往,不管她坐上谁的小车,只要看到她的小白鞋,看到她这婀娜的身影,小宋就感觉自己已经相当满足了。 可是这董文明却是亲手破灭了小宋的所有希望,这才让小宋铤而走险,最终用自己很早之前得到的一小瓶氰化物,毒杀了董文明…… 在交待完的材料上按上了手印,小宋也随着刑警队一起离开了,走的时候,丁泽人特意安排厂里的车子送他们,还亲自替徐山开了车门。 这种行为让徐山感觉无比的诧异,这一个一口一个你什么级别的官迷丁副厂长,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恭敬呢? 不过在车上的时候,徐山稍一琢磨就琢磨明白了,董文明盗用专利,最终被小宋给毒杀的案子,肯定会引起轰动的,到时候纸里包不住火,这董春生的位置估计就坐到头了。 而董春生一走,这个丁泽人的机会应该还是很大的,相当于徐山直接就送给了丁泽人一个机会,难怪他会眉开眼笑,讨好自己这个连级别都没有的白丁呢。 再往深处想,徐山突然又想到了一层,董春生之所以不肯让小宋受审,估计也是害怕小宋会把他们之间的事情给吐出来吧。 看来这个年代也有这个年代的复杂情况,当中涉及的许多人际关系的东西,让徐山这个后世宅男颇为不解,同时也颇为着迷。 想要在这个年代通透地活着,并且活得舒服,应该也并不像后世许多重生小说写的那般轻松吧。 在车上,徐山这才得空问了董文明的招供情况。倒是正好跟小宋的招供相印证。 这个小白鞋邢玉仙,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是得知了董文明盗用专利,冒名顶替的情况之后,就以此为要挟,向董文明索要财物,在跟董文明交往的过程当中,她不停地勒索董文明,到后来董文明也有点无力支撑了。 小白鞋就让董文明把他的专利拿出来卖掉,董文明虽然有心想这么做,奈何他根本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虽然顶了小宋的名,享受着小宋的好处,但是这专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都弄不明白。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进行了剧烈的争吵,董文明一气之下失手把小白鞋给打死了,尸体抛入江中,只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刑警会这么快找上门,更想不到他的小命会丢在这里…… 回到了警局,大家虽然都很劳累,但是精神头却是十足的,尤其是梁枫,刑警队刚刚成立就破此大案,足以让那些质疑的人都无话可说。而且他感觉这破案跟在前线打仗比起来,也是各有各的乐趣,幸亏徐山能领着他办这第一案,让他初窥门径,也有了学习的方向。 他搂着徐山的脖子,拉着他就去见了龙水县公安局的局长老何。 他的本意是把徐山郑重地介绍给老何,由老何批准,把徐山正式纳入刑警队。 可是徐山却不这么想,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刑释人员,相当于身上有了一辈子洗不掉的污点,在这个十分讲出身的年代,是根本玩不转的。 所以他一百不个不愿意,不过终究还是拗不过梁枫,战战兢兢地见到了局长何东阳。 何东阳身量不高,长得十分墩实,一身警服穿在身上,让他显得不怒而威。当他见到徐山的时候,却是突然笑了起来:“你就是小梁说的那位专家吧,久闻大名啊,来来,快请坐。” 他这个态度让徐山有点发懵,让梁枫更是呆若木鸡。 这什么情况? 什么久闻大名啊? 何东阳见徐山杵在那里,满脸困惑,便笑道:“你在劳改农场的时候,是不是帮助我们警方破了好几个大案嘛,那时候我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不仅仅是我,就连市里,甚至省里的许多同志,都听闻过你刑侦专家的大名了啊。”元宝小说 徐山心道不好,原本以为自己足够低调了,可是却不想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啊,那还怎么苟? 他暗暗后悔,当初不应该为了练手,帮着那些找过来的警察去验尸破案了,虽然说当时的情况也由不得自己,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也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说不定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危机。 不对,徐山转念一想,危机危机,危中有机,自己在警界出名,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以后自己探案,就可以名正言顺了,这对于一个推理迷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第18章 小赚一笔 徐山离开了警局。 他刚走,梁枫就过来找老何,冲着老何大喊道:“领导,我不理解。” “有什么不理解的,就直说吧。” “明明徐山是个全能专家,无论破案,还是验尸,还是审讯,都是一把好手,这一次要是没有他,我们刑警队根本破不了这案子。你怎么不把他留下来,让他进咱们刑警队来,我敢保证,咱们刑警队的破案率肯定能拿全市第一……”元宝小说 “小梁啊,你说的我都理解,可是咱们庙太小,容不下这么一尊大菩萨。要是强行把他拉进刑警队,一个是太屈才了,一个是他的身份敏感,要真把他拉进来,各方面的阻力都会很大,到时候人为影响了他的破案,甚至还会害了他。所以我觉得咱们给他一个宽松的环境,让他自由发挥,岂不是更好?” “那咱们也得给他争取更好的条件,人家不能给咱白干活吧。” “你放心,我会向上级申请的,这样一个全能型的人才,咱们要不好好对待,到时候让别的地方给挖走了,损失就大了。” “所以就只是口头表场一下是吗?怎么也得给他来点实际的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有时候给他一些政策上的帮助,不比给他钱更好吗?行了,这事先不说了,我这里刚刚接到一起失窃案,你带人下去看看吧,咱们自己也得练,不能老指着外人来帮助咱们吧。” 一听说有案子,梁枫立刻来了精神,转换一下心情,带着苏婧和方拥军前往案发的那个村子了。 …… 对于龙水公安局给自己请功的事情,徐山一无所知,此时的他,沉浸在破完了一个案子的喜悦之中。他也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宿舍的,脑子当中不断地过电影,梳理着这一次破案的细节。 正这时候,门被敲响了,开门一看,却是满眼血丝的老程头。 “程叔,你怎么来了?” “小徐啊,你可得帮帮我啊,之前你答应收我的西瓜,这说了就得算数啊。” 徐山愕然,随即笑了起来:“程叔你放心,你的瓜都卖给我好了,我也不压你价钱,还是按咱们说好的,四十块钱五百斤这么收。” “真的?”老程头生怕徐山反悔,“西瓜我都给你拉过来了,就停在你们宿舍门口了,钱你能先给我吗?” 这老程头可真是够心急的。 不过也可以理解,他要不着急把这些瓜卖出去,到时候瓜地死人的事情传出来,估计他一只瓜都卖不出手了。毕竟这年头的人们虽然都不敢迷信,但是实际上内心都还是有很多忌讳的。 “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打个电话。” “那行,我跟你一起。” 老程头恨不得把徐山拴在裤腰带上,生怕他丢下自己跑了。 徐山也是无奈,来到了传达室,给传达室的老丁头一块钱,让他帮忙往龙水钢厂拨了一个电话。 这年头的电话是有接线员的,拨完了之后,由接线员接起来,然后说要转哪里,程序相当繁琐,不过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甚至于接线员都是炙手可热的职业。 电话是打给丁泽人的,在电话里徐山很简短地说了一下自己的诉求。 一听说徐山想往钢厂推销西瓜,丁泽人二话没说就同意了,甚至还开出来两毛一斤的价格。 让老程头把西瓜拉到了龙水钢厂,交接给钢厂后勤部之后,徐山领到了十张大团结,给了老程头四张,自己高高兴兴地把剩下的钱全都揣了起来。 这两次卖西瓜,徐山净赚了一百七,刨去向劲松给自己的三十块,自己还赚了一百四,要知道这年头一个正式工一月也只有不到五十,一百四相当于他们不吃不喝干三个月了。 只不过对徐山来说,这也就是小打小闹,这点钱,不要说第一桶金了,就第一杯金,第一勺金都算不上。不过他还是打算拿这钱干点啥,毕竟他的弟弟妹妹,在他入狱的三年里吃尽了苦头,他得尽快赚钱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至于苏婉那一边,他暂时倒不去多想,自己现在还是个三无青年,就算她这时候回来,也只能让她再过一遍苦日子。这种事情,反正重生者徐山是做不出来的。 徐山数了好几遍钱,这带着体温的大团结,数着就是舒服。 虽然只有一百多块钱,但也让他体会到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快乐。 正数着,向劲松回来了,徐山连忙把从他那里拿到的三十块钱还给他。 向劲松却是推开这些钱说道:“我也用不到钱,你拿着花就是了。” 徐山连忙拿出自己赚到的钱来证明,略带一点得意地说道:“我已经用你借我的钱赚到了一点小钱了,现在我也有本钱了,向哥,这钱你还是收着吧。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咱们以后合作的日子还长着,我可不想让你因为三十块钱而看轻了我。” 向劲松对于徐山这种不贪的性格相当的满意,收回钱:“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赚到钱了,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赚到钱的。” 徐山把大概情况跟向劲松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查案的事情,向劲松听得眼睛发亮:“原来还可以这么做生意啊,真是小刀剌屁股,让我开了大眼了啊。就凭你这本事,我都能想得到咱们以后的天线肯定不愁卖了。” 感慨完毕之后,向劲松这才提起正事来:“对了,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咱们的厂房已经有着落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过去看看厂房。” 对于向劲松的雷厉风行,徐山也是十分佩服,他拿出香烟来敬了向劲松一支,又给他点上了:“向哥你这速度可以啊,这么快就搞定了厂房了?” 向劲松还是头一听听到搞定这个词:“搞定?你说的是落实吧,那倒没有,只不过我有这个想法打算去看看,毕竟那个厂房荒着也是荒着。” 徐山大惑不解:“荒着的厂房?现在哪都在搞建设,哪里还有空着的厂房啊?” “这个暂时保密,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19章 一只饭盒 夏天,天亮得早。 徐山起来,发现向劲松竟然早已经出门了,不由暗暗感慨,牛人就是牛人,哪怕条件再好也是相当的自律。 徐山一边做着扩胸运动一边走到宿舍外面的院子里跑起圈来,这年头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大多人只有一个途径就是劳动,至于运动,顶多也就是跑跑圈。 这一跑就是十公里,徐山面不红气不喘,只是微微出汗,拉伸完毕之后,便来到水龙头前,抹了把脸,接了点水漱口,然后用力吐进一边的花坛里。 结果这漱口水吐入了花坛的泥土之后,却是没有渗入土里,而是溅了回来,泥水把徐山的裤子给溅脏了。 徐山有点意外,按理说这花坛当中种的太阳花,土质相当的疏松,现在又是夏天,自己刚才喷出的漱口水,应该直接渗入土层才对,可是为什么会反溅出来呢? 徐山平时就是一个爱琢磨的人,这会儿好奇心起来了,拿脚往花坛里扒拉了一下,结果这一扒拉,发现浅浅的土层之下,埋着一个饭盒。 把这饭盒给挖了出来,打开一看,这里面竟然藏了好多卷钞票,还有粮票,布票,外汇券等等,另外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垫在这盒子底下的东西,那是好几十张四方联的邮票,竟然全都是猴票。 80版的猴票,由于当时技术不成熟的原因,红色墨水不足,导致最初决定印的800万张最后出品的只有450万张左右,近一半的废品率使得猴票变得十分稀缺。再加上全国邮票公司是在79年成立的,在邮票公司成立之后,集邮这种爱好才被普遍推广,因此这一枚猴票具有特殊的意义,后世每一枚差不多卖到九千块,品相好的更贵,而现在这么多张猴票,放到后世,那真可以算得上一笔巨款了。 徐山当初重山回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通过收集邮票来赚钱。毕竟邮票之中有不少的爆款产品,在后世都是家喻户晓的。比如53年的蓝军邮,一张蓝军邮在94年的一次拍卖会上,拍出了80万元的天价。须知94年的时候,魔都市中心的一套三室两厅,也不过二十来万,这么换算起来,一张邮票换后世一套汤臣一品也差不多。再比如祖国山河一片红,这邮票发行不到半天,就因为错版而被停售,后世一枚也差不多要千万以上。 可是重生回来他就在农场悟道,根本没有机会去集邮,再说了集邮赚钱,你至少得让这些邮票躺很久才行,只有经历了时间,邮票才会升值,而显然徐山是没有那个时间去等待的。 他粗粗估计了一下这盒子里的钱,估计差不多有两千块左右,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是主人家真心要藏,也不可能埋在这么浅的地方,所以这极有可能是赃物。 要是拿了这些钱,徐山的经济上肯定会宽松许多,而且相当于他创业就有了启动资金了。 这年头遍地都是机会,遍地都是黄金,特别是对于徐山这种拥有先人一步记忆的重生者来说,一百块钱开局,跟两千块钱开局,有着本质的不同。 一百块钱开局,只能苦哈哈地找点小本生意慢慢积累。而拥有两千块钱,就可以做更大的生意了,比如南下去羊城,去十三行批点健美裤来卖卖。 就算不用这些钱,这几十张四方联的猴票也实在是明晃晃的刺眼啊,算它一张一万块(四方联的价值大于单套),一张四方联就是四万,这几十张就是百万之巨。 于是徐山站在那里天人交战,做不了决定。 正好这时候向劲松拿着一个饭盒回来,看到徐山正捧着一个沾着泥的饭盒发呆,便凑过来拍了一下徐山的肩膀。 冷不丁一下,徐山吓了一跳,喀嚓一声将饭盒盖上了,回头看见是向劲松,他才松了一口气。 向劲松开玩笑说道:“怎么的,老弟你这是饿急了吧,要不然你怎么捧着饭盒吃土呢?” 徐山被吓了一下之后,倒是做了决定,这钱不能留,得上交才行,把这饭盒递到向劲松面前:“向哥你看,我刚才在这花坛里挖到了这东西,你看咱们要怎么办?” 向劲松打开饭盒,看到里面的钱之后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就把饭盒给合上了:“这应该是赃物,咱们可不能把它昧了,咱们得去趟公安局,把这东西上交。” 徐山心中暗赞,这年头的人风格就是高,只有这样不见钱眼开的人,自己合作起来才放心。 “走吧,咱们先去公安局上交,然后一起去看厂房。” 向劲松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也不用那么着急,再急也得吃早饭吧。” 说着就把手里的饭盒给递了过来,这饭盒里装着的是热气腾腾的包子,徐山也是真的饿了,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是肉包子,纯天然的散养猪肉的肉香,而且还是两头乌的肉,自然不是后世那种吃饲料催肥的猪能比的。 看来他一早出去,就是为了给自己买早点去了。这年头的早点摊子没有后世那么多,想买早点得跑挺远的路才行。 后世的社会,大多人都信奉各扫自家门头雪,不管别人瓦上霜的人生准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多了许多利益,却少了许多人情的羁绊。 徐山也想不到自己在后世都没有体会到的人情的温暖,竟然在这里体会到了,想到这里不由眼眶湿润了。 向劲松见徐山似乎要流泪,以为他吃得太急,噎着了,有点自责地一笑,递过随身的一只军用水壶:“你看我,光顾着把包子给你了,来吧,喝点豆浆顺一顺。” 徐山感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连忙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借机收了收情绪,把水壶还给向劲松,又把饭盒也推给向劲松说道:“谢谢向哥,你也吃点,吃完了咱们就去公安局,希望咱们做的好事能积阴德,让咱们的天线厂顺利地开起来。” 第20章 拾金不昧 龙水公安局,梁枫一手拿着搪瓷杯,一手拿着烟,正在埋头分析案情。 这一起失窃案的主人,身份非同小可,正是龙水钢厂的厂长董春生。 敢情人家这一边刚死了侄子,那一边家里就被盗了,也不知道这两件事情是不是有关联。 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可以确定的,屋子里的东西并没有被翻乱,只是丢了一个装钱跟证件的饭盒,所以梁枫判断这很可能是一起熟人作案。 至于案发时间,按照董春生的说法,他是在离开保卫科之后回家才发现的,但是他并不确定自己家这个饭盒到底是什么时间丢失的,这个时间线可能拉得很长。 再加上家里也没有找到手印,指纹之类的东西,而董家人又因为董文明的死,而拒绝配合,使得这案子十分难破。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这丢了的钱数量相当大,董春生又是有社会地位的人,再加上董文明的死,虽然说跟警方没有太大的关系吧,毕竟是在他们审讯的时候丢的性命,老何也必须要给董春生一个说法。 所以这案子的压力就到了梁枫的肩膀上了。 他拿着现有的一些线索,熬夜分析,却也想不出半点头绪。 正这时候,徐山跟向劲松带着饭盒过来上交。 梁枫听说徐山来了,连忙过来迎接,本来想的是跟徐山探讨,结果人家直接拿着失窃的饭盒送上门了,梁枫大喜过望,让刚刚上班的苏婧给徐向二人泡了茶,把案情跟徐山说了一遍,然后请示一般地问道:“你觉得这案子要从哪个方向去破?” 梁枫这么一问,徐山的脸色却是一变,他瞬间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饭盒出现在邮电局职工宿舍门前,并不是没有来由的,很有可能是有人设计陷害,甚至想要栽赃嫁祸。 这绝不是他自己过度警惕或者有被迫害妄想,试想一下,徐山刚住进这邮电局职工的宿舍不久,这花坛里就出现了一个盒子,而这盒子里装着的还是董春生那里偷过来的两千块钱。 要知道这两千块钱,在这年头可是一笔大数目啊,一个普通职工,一个月三十来块钱,要六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到这个数。龙水县里的房子,两千块钱你可以随便挑随便选。 所以偷了两千块的家伙,真要被抓住,那就不是判几年那么简单了,要是赶上冬天的那一场严打,徐山估计自己只能落一个被拉去打靶的下场了。 他越想越是害怕,冷汗直冒。 梁枫看他变颜变色,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呢,便问道:“咋了?这案子很难破吗?” “不难破,只不过我觉得这案子背后有狠人啊。” “啥意思?你给我说说。” 梁枫望着徐山。 另一边向劲松也紧紧盯着徐山,他对于梁枫向徐山求教这件事情,也是充满了好奇,这会儿也是满脑袋问号。 “我觉得这是一起栽赃陷害,这么搞的目的,其实是冲着我来的。” 梁枫毕竟侦察兵出身,一下子就明白了:“所以你说作案的是董春生?” “如果不是他,也有可能是他授意的。要不然没人能将这么多钱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之下带出来。”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咱们之前破了董文明的案子,后来那宋忠宏的一番话,直接让他的权威受到了损害,估计往后这厂长都当不下去了,你说他是不是对我会怀恨在心呢?” 梁枫也感慨道:“一出手就是两千块,这是分明要把你往死了整啊。” 向劲松在一边替徐山感觉到后怕:“但凡徐老弟要是动了一丝贪念,估计就得中招了,到时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董春生可真够狠的,现在怎么办,把他抓起来吗?” 梁枫看向徐山。 徐山却是苦笑摇头:“抓他也没有用的,现在咱们跳进了他的圈套里了,他早算计好的,要是我不交,我就得被抓,要是我上交,咱们也不能拿到什么证据对他怎么样。而且钱还回到他手上了,他一点都不损失。” “那就让他逍遥法外?” 向劲松忿忿不平。 “也不尽然,以前是敌暗我明,现在敌人也明了,事情就好办了,对了,梁队,你能把董春生给叫过来吗?我打算跟他当面聊两句。” 梁枫连忙拿起电话,满脸兴奋:“当然可以,一定要把那老小子的尾巴给揪出来……” 很快董春生就到了,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倒真像是一个单纯的失主。 “梁队,听说小偷抓到了?在哪里呢?” 梁枫却是立刻纠正道:“不是小偷抓到了,是有人拾金不昧,把你丢的东西给送回来了。” 董春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只不过他掩饰得很好:“是吗?那我可得好好谢谢这位好心人。”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徐山的身上:“你不会就是那位好心人吧。” 徐山见他这般表现,心下有了数,这个董春生肯定就是嫁祸自己的人,只是他为什么不去记恨梁枫,不去怪公安局,反倒是把账都算到自己头上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当中的柿子挑软的捏? “不巧正是在下,董厂长,你也真是不小心,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装在一个饭盒里呢,怎么不得弄个保险箱啥的装一装?这破饭盒跟你的身份一点都不匹配啊。” “我有什么身份,我不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嘛,对了,饭盒里的东西,跟我报案的数额能对上吧?” 听到董春生这么一问,徐山的心里咯噔一下,这老东西该不会在金额上做手脚吧? 万一人家报的是三千,结果自己交上来的饭盒里只装了两千,那就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奥力给也是奥力给了。 这时候梁枫却是一拍桌子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董厂长你啥意思?人家小徐好心把你丢的钱送回来,你却还怀疑他贪了你的钱?真要贪你的钱,他直接把你这些钱密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脱裤子放屁再搞这么一出呢?” 第21章 幕后黑手露尾巴 听到梁枫替徐山打抱不平,董春生也是很意外,生气地横了梁枫一眼:“都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你就说这饭盒里的钱跟我上报的金额能不能对上吧。” 梁枫气呼呼地说道:“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就是气不过,明明人家拾金不昧,你却冤枉人家,你这种人心咋这么脏呢?” 在一边的向劲松也是听不下去了:“董厂长,人在做,天在看,你这么冤枉别人,难道就不怕损阴丧德吗?”元宝小说 董春生毕竟在名利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脸皮厚如城墙一般。被他们教训,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这是先小人后君子,算了,既然没有损失,那这事情就这么过去吧,我也既往不咎。” 说着他去拿饭盒。 徐山刚才一直没吭声,这会儿突然开口:“等一下。” 董春生被吓了一跳,手停在空中:“你还想说点什么?” 徐山的目光落在董春生的手上,一直盯着他的手指看:“也没有特别想说的,就是想问问董厂长,你是不是有集邮的爱好啊?” “我一个大老粗,集什么邮啊,啊不,你说的是饭盒里的邮票啊,那是我买来打算……” 说到这里董春生却是不往下说了,生生把话头往肚子里咽。 徐山敏锐地抓到了这一点,看来董春生心里有事,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看似很随意地说道:“这就难怪了,我说这些邮票上面怎么没有你的指纹呢,剩下的东西上,都沾上了你的指纹……” 董春生警惕起来:“我的东西,有我的指纹,这很正常吧?” “正常,当然正常,不过如果这些东西上面只有你的指纹,那就很不正常了。董厂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一个升斗小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来陷害我呢?” 董春生被徐山说中心事,脸色一变:“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陷害你了?” “你从家里拿出这一只装钱的饭盒,又亲自跑到我住的地方门前的花坛里埋下这只饭盒,为的就是想栽赃陷害吧。这么明显的事情,你还想再辩解吗?” “简直胡说八道,我吃饱了撑的,跑去陷害你。你这是诬赖人,好大的胆子啊,这是公安局,我现在就找老何,让他把你抓起来,诬告领导,还反了你了。” 董春生声音越说越高,声音越高却越显得心虚,他悄悄把手往背后藏。 这种下意识的动作,落在徐山三人的眼里,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不过徐山也没有纠结寻找证据,反倒客客气气地给董春生鞠躬道歉:“对不起,我错了,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董春生鼻子哼了一声:“算你识相。我也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今天暂时放过你。” 他抱着饭盒,对梁枫说道:“你这态度很成问题,我会跟你的领导反映的。你给我等着,我不把你这身皮给扒了,我就不姓董。” 说完扬长而去。 梁枫也是气得咬牙切齿,拳头都攥出水来了。 而向劲松也替徐山感觉到忿忿不平:“就这么放他走了?你不是说他留下了指纹吗,能不能凭指纹抓他啊。” 徐山苦笑:“我刚才全是诈他的,就算有指纹,也无法定他的罪,毕竟这东西是人家的。而且由于一开始咱们都没有想到这是一个圈套,也没有在意,所以现在饭盒上面,除了他的指纹,还有我的,你的,还有其他人的,真要查起来,你我又得掉进他的圈套里。好在这董春生不太懂,要不然他抓住这一点,咱们可真洗不清啊。 不过从刚才那一诈,我倒是看明白了一些事情,这家伙的确就是陷害我的真凶,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针对我,我也恨不得把他绳之以法,只不过这一次咱们肯定是拿他没办法的。” 徐山说的陷害真凶,可不仅仅是在宿舍花坛埋下这个饭盒这么简单,还有之前有人借着投机倒把把自己送进去,还有让前身死在劳改农场之中。龙水县,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并不多,这需要相当的权势才行。而董春生正好有这样的权势。 只不过他也想不明白,董春生为什么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哪怕是前身的记忆里,也没有董春生这么一个人。似乎自己跟董春生也没有任何交集,只有在最近,因为董文明跟小宋的事情,自己才第一次见到董春生这个人。 所以这事情背后,显然还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按照现在的这些线索,徐山也想不到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梁枫松开了拳头:“唉,真特么憋屈,徐山你也真是的,我还以为你能直接把他拿下呢。结果你问了半天就整出这点动静?” 看他的样子是对徐山只闹出这点动静表示相当的不爽。 他这种嫉恶如仇的性格,徐山却也是很喜欢的,只不过刑警查案,不能感情用事,只能凭证据。 希望梁枫早一点领悟到这一点,成为一名合格的刑警队长吧。 徐山也是无奈,拿出烟来丢给梁枫,分给向劲松:“梁队,查案子都是水磨功夫,不是说破就破的,这一次能让董春生露出来狐狸尾巴,就已经不错了。我有一种预感,董春生能下这么大的功夫去陷害我一个无关人士,肯定有他的目的。” “啥目的?不都说了他记恨上你了吗?是不是他听说了你的能力,把董文明的死,还有他自己的不利形势,都怪到你的头上了吧。” “不止于,我现在琢磨过来了,如果光是记恨我,他犯不着亲自下场,派一个得力的人过来,打我一顿,不是更爽快吗?” 梁枫摸了摸下巴:“你说的也对啊,这老小子好歹也是一个厂长,三厂一矿的厂长可不是平头老百姓啊。所以你觉得他的目的是啥呢?” 向劲松也是替徐山感觉到担心:“山子,要不然我跟家里说说,让家里长辈替你调停一下吧。” 徐山也没有头绪,摇了摇头:“还没到那步,不用麻烦家里长辈,反正我觉得不管他使什么招,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信他能整什么妖蛾子。” 说完他起身跟梁枫告辞,上了向劲松的二八大杠,一起去往城郊看厂房。 到了地方,便看到一片低矮的厂房,围着一个土制的小高炉,这厂房的地面,铺着的都是铁屎,铁屎,其实就是铁渣,当初为了超英赶美,各地都大炼钢铁,架起小高炉,把家里的锅,耕地的犁全都扔进炉里去炼,最后因为炉温不够,炼出来的都是这种铁渣,龙水人把这种一坨一坨的铁渣,形象地叫作铁屎。 此时太阳已经到了东南方了,夏天的太阳,从早上升起来就足够热,照在这些铁屎之上,这些黑色的家伙给吸收了热量,便成了铁板一般。 两个人在这片空地里走了一圈,向劲松一边走一边跟徐山介绍说道:“这地方,原本就是一个小钢厂,大炼钢铁的年代就盖起来了,可是钢铁没炼出来,就发生了事故,有人为了保护小高炉,不小心跌进小高炉里,厂子就停了,这片地方也就一直荒着。你看这地方给咱当厂房怎么样?合适吗?” 徐山知道,天线厂对厂房的要求其实很低,能有这么大的厂房,那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他担心这租金的问题:“这么大的地方,租下来一定不便宜吧。要是太贵的话,我在这城郊倒是有个院子,一开始咱们可以在那里组装天线,等有了收益再换大厂房也来得及。” 第22章 租房风波 向劲松听徐山这么一说也是相当的感动:“山子,咱们哥俩现在是绑一块的,不必跟我这么见外,我也不瞒你,这地方人家荒也是荒着,给咱们倒是可以赚点租金,所以他们收的钱相当的便宜。只不过……” 徐山还没听到他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仿佛炮仗一般的响动,然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再一看,却是有许多的人拿着锄头扁担,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赶。 为首的那个家伙是个老头,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一个光头闪闪发光,两颗被烟熏黄的大板牙分外引人注目,他手里还拿着一杆土铳,大步流星地往自己这边赶。 徐山马上意识到这些人来者不善,应该就是冲自己过来的,他看向一边无奈苦笑的向劲松:“这就是你说的只不过?” “唉,谁能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啊,不知道哪个家伙通风报信的,不过你放心,这事我能解决。” 向劲松大包大揽,可是徐山却并不觉得向劲松能搞定这些人。 他倒也理解向劲松的心理,估计他也是启动资金不是那么充裕,可是却也想开个好头,所以能省则省,才找到了租金这么便宜的地方。 可是用后世的话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想要省钱,肯定就要搭进去精力跟时间。 不过他也没有立刻就劝向劲松退出,他也想看看向劲松这个人的处事能力。虽然说向劲松是个好人,也有魄力,但是有魄力的好人,未必是好的合作伙伴。 尤其自己是重生者,对于这龙水县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可是没有太多把握的。所以要想创业,还真得找那么一个人情练达的家伙。无论何时,这片地方都是人情社会,自己虽然已经不社恐了,但是也不能算是社牛,而且社牛也并不能掌握复杂的人情,他们顶多就是不怯场,能在公众场合表现自己罢了。 向劲松拍了拍徐山的肩膀,转身向着那拿着土铳的老头走了过去,满脸堆笑:“你们应该是宋家人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拿铳的老头把铳管往上抬了抬,口气却还是相当强硬:“就是你,想霸占我们家的厂房啊?” “大叔,你哪里听来的消息?” “这还用听吗?你肯定是董家的狗腿子,是不是董家把我们这块地方许给你们了,告诉你们,这是我们宋家的地方,除了我们宋家人,谁许出去的都没用。” 向劲松早就料到这老头会这么说,他一点也没有紧张更没有生气,很平和地一笑,掏出烟来给大家发了下去。 发的是大前门,却是跟徐山之前从邢二狗那里顺过来的不同,而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 这可不便宜,要知道过滤嘴在我国是八二年才发明并且推广出来,在之前过滤嘴都得从外国进口。 宋家人也是识货的,看到这带过滤嘴的烟,都舍不得抽,接过来夹在耳朵上,对向劲松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他们纷纷对着向劲松点头示意,也主动退到了那老头的身后,只有极个别的愣头青,似乎还怀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情,对向徐二人怒目而视。 向劲松自然能感觉到这种敌意,依旧满脸堆笑:“大叔你是宋家排业字辈的还是祖字辈的?” 过去的宗族,最讲究的就是辈份,每一辈都专有一字,比如宋家,排辈就是祖业忠志远之类的一直往下排,一般来说家谱之上都有排谱的诗,排完一首诗之后再从头开始往下轮。这也省去了过去那文化不高的人们起名的烦恼。 有一个词叫摆谱,其实就是从这里来的,能说出对方家族的排谱诗,这就是对对方家族莫大的尊重。见向劲松知道自己家族的排谱,这老头也是对他另眼相看,他把土铳交给了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接下腰间一杆錾金烟嘴的旱烟袋,装上烟,用火折子点上火,递给向劲松。 向劲松一点也不含糊,接过来抽了一口,又还给老头。 老头也抽了一口,吐了一个烟圈,这烟圈在空中化成一只鹤一般的形状,凝而不散。 身后的那些年轻人不由发出一阵轻呼,然后挑衅一般对着向劲松发出啧啧之声。 向劲松不动声色,刚才一直在憋着气,这时候也吐了一个烟圈,烟圈形成一只大老鹰,往空中展翅,似乎是扑向那一只烟鹤。元宝小说 这时候烟鹤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快速散去。 大老鹰却是螺旋升天,仿佛要变成一朵云。 徐山简直看呆了,这是什么操作,听说过斗嘴的,斗舞的,斗武的,还从来没听说过斗烟的。 他估计这就是一种江湖套路,在这上面一较高下,分出输赢,就能给谈判增加筹码。 只不过他只知道过去有所谓的江湖春典,还真没听说过这种斗烟的,这老头子抽一辈子旱烟,能吐个烟鹤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向劲松这是怎么练的? 而且练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呢? 老头子见自己竟然输给了这个年轻人,也是十分意外,却也不再以晚辈视之:“我叫宋祖田,是宋家的太公头。这厂房是我宋家的,不经过我宋家,谁也别想拿走。” 太公头,其实就是族长的意思,这在宗族观念强的家族之中,那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徐山作为后世的人,自然不太能够理解这种宗族观念,因此他也不太能明白为什么这老头子如此强势,难道没人能管得了他吗? 向劲松却是这个时代里混出来的,他不卑不亢,态度却是很诚恳:“宋太公,你可能误会了,我可不是姓董的派过来的,相反是你宋家的宋业广找我过来的。他着急用钱,着急把这些厂房租给我,我也是急用,所以没特意去宋家拜访宋太公你老人家。不过我听说宋家最讲信用,答应了的事情,就不会反悔。不知道宋太公能不能作这个主,把这房子租给我们呢。” 向劲松这番话有软有硬,软中带硬,倒是把这宋祖田给噎住了。 他作为宋家的太公头,自然得替宋家的名声着想,并且也得为了宋家的利益着想。 这厂房要是租出去了,宋家就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并且这种收入还是长期稳定的。 并且这厂房是宋业广租出去的,虽然宋家人一直对外宣称对这厂房拥有所有权,但是真要细算起来,这厂房却是宋业广跟宋业强两兄弟的,当初开小高炉大炼钢铁的时候,就是因为宋业强中途出了事故,据说是在小高炉要炸炉的时候,为了抢修小高炉,不小心栽进了这炼钢的炉子里,连渣都没有捞出来。 宋家作为龙水县的大家族,那是相当的团结,这会儿死了人,自然要闹,当时队里为了平事,把这出了事故的小高炉以及这厂房赔给了宋业强家里,相当于给宋业强当成墓地了,具体来说由宋业强的弟弟宋业广来持有这厂房的所有权。 所以真要细分起来,宋家人也没有替宋业广作主的权利。 既然宋业广都说了要租给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他们宋家宗族,其实也是无话可说的。 宋祖田有点索然无味,回头对自己带过来的年轻人说了一声:“散了吧。” 向劲松也连忙对着他们拱手致谢,还一再声明:“等厂子弄好了,我会专门去宋家拜访的。”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我改主意了,这地方,我不租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