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神医娘子》 第1章 和离书 “这是和离书,你走吧。” 顾荷刚醒来便听见一道冰冷陌生的声音。 紧接着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穿越了,原主名顾荷,今年十六岁,半年前被爹娘卖给同村苏家二郎为妻。 苏二郎自小体弱多病,前段时间病重,顾荷不仅不好生照顾,反示好胡家大郎,谋求后路。甚至为了跟胡大郎在一起,调换药剂,差点害得苏二郎当场去世。 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穿着麻衣,浓眉深目,冷着脸给她和离书的,是顾荷小叔子,苏家三郎苏案染。一直对顾荷深恶痛绝。 记忆吸收完毕,顾荷一边骂原主不厚道,一边下定决心不收和离书。 苏家人宅心仁厚,哪怕顾荷在外勾搭野男人,也不曾打骂,而是体面给张和离书。 若她离开苏家,回到顾家,肯定又会被原主爹娘卖给某个陌生男人,给弟弟换彩礼钱。 “我不收,”前途艰难,顾荷理清利弊,立刻表明态度,“顾荷既嫁入苏家,此生便是苏家人。” 苏案染手握和离书,黑黝的眼里闪过愕然,随即想到了什么。 他神色厌恶,“怎么?胡大郎不要你,你就还想巴着二哥?” “晚了,你红杏出墙,联合外人谋害丈夫,我没给你休书是看在同村人份上,若你还想赖着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顾荷两辈子没受过这样大的羞辱,面色通红,又气又恼。 原主这是作的什么孽,让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抱歉,以前是我想岔了,”她垂着脑袋,能屈能伸,“今日离开,我并非去见胡家大郎,而是想与爹娘说清楚,顾荷既卖于苏家,便同苏家共进退,誓死不存二心。三郎若不信,可问李寡妇,当时她与我娘在一起。” 顾荷的话半真半假,原主本来被她娘带去见胡大郎,只不过中途遇见了李寡妇,这事就没能成。 苏案染冷哼一声,“这与我何干?” 顾荷抿嘴,“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安安分分照顾家里人。” “不必了,”苏案染断然拒绝,冷嗤道:“我们家不需要你这样的蛇蝎女子照顾。” “要的要的,”顾荷忙抬头,掰着手指数道,“相公病重,小姑痴傻,阿娘患有眼疾。你要读书不会伺候人,家里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你……” 随着她的说辞,苏案染眉头越皱越紧。大哥去世后,娘亲一病不起。妹妹今年方满五岁,为人痴傻,确如她所说缺人料理家事。 这顾荷虽朝三暮四,行为不端,却是操持家务的一把好手。 如果她能留下来…… 不行,二哥因她病情加重,如今缠绵病榻,咳嗽不止……想到这里更是痛恨起顾荷来。 他满眼嘲讽,眸中的厌恶不加掩饰,“你以为你是谁,离了你,我们苏家就不能转了?” 当初要不是看她可怜受人欺负,娘也不会选她过门,没想娶进来的是毒妇,把娘的好心当作驴肝肺。 见此状况,顾荷知一时半刻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只能以利诱之,“如果我说,我能治好夫君的病呢?” 她前世出身医学世家,家中世代从医,自己也学医多年。只要苏二郎得的不是绝症,她都有把握治好。便是治不好,也能减缓其症状。 “你要是能治好二哥的病,我跪下叫你祖宗,”苏案染仿佛听见了天大笑话,“治病,就凭你?还是拿着和离书走吧。明早之前,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发现他以前错了,这顾荷不仅愚蠢恶毒,还撒谎成性。为了留下来,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治病?就凭她这个大字不识的村女? 顾荷无奈,这家伙简直软硬不吃。 眼见着说服不了苏案染,她只能将目光投向原主的夫君,苏案瑾。 原主的记忆显示,苏二郎是个温柔貌美之人,心软善良好说话。如果她想留下来,完全可以去正主那里碰碰运气。 按照记忆去往西南屋,顾荷打算见一见夫君苏案瑾。 隔着老远,便闻到浓厚的草药味。推门而入,只见正对门的床上躺着一位二十一二岁的蓝色麻衣男子。 其身形削瘦,墨发长垂,双目微阖,嘴唇青灰,姣好的面上少有血色。 “二郎,”顾荷模仿着原主语气,说明来意:“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先前是我错了,烦请二郎收回和离书,再给我一次机会。今后我一定改过自新,尽心尽力照顾苏家。” 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看见顾荷嘴角微微勾起,眸子漆黑而幽暗。 顾荷呆愣在原地,好美的一个男人! 即便有原主记忆,她还是不由自主震住了。 “案染给你和离书了?”苏案瑾直起身,低头咳嗽,嘴角出现丝丝血迹。 “罢了,你走吧,我身患涝病,注定时日无多,何苦拖累你?娘亲买你回家,本非我意。如今你有了更好的去处,自该送你家去。” 声音温柔平静,字字给人台阶,却又字字拒人千里。 顾荷见他并不惊讶,明白他知晓并默许了苏案染给她和离书。 但很快她捉住他语言里的异样。 “涝病?不是中毒吗?” 涝病发作于肺,多咳嗽,痰中有血,阴虚盗汗,形体消瘦。而有的金属中毒危及肺,也会造成胸闷胸痛,咳嗽,咳血,呼吸急促。 两者虽有相似,不好辨认,但顾荷行医多年,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恭喜宿主找明病因,医疗值+1。” 正想着,一道欢快的机械音在顾荷脑海里响起,吓了她一跳。 宿主?是幻觉吗? “中毒?”不容细想,苏案瑾忽然抬起头,定定看向她,“你如何知道我是中毒?” 从未听说她学过医。 “以前我总帮村里的李大夫做饭烧菜,整理草药。听他提得多了,就有了些经验。” 顾荷解释,并将之前对苏案染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我帮你治病,你留我在苏家,如何?” 苏案瑾闻言淡笑,明显不信,“顾姑娘说笑了,我染疾多年,诸多大夫均束手无策。你只会整理草药,如何让人相信?” 焉知不是为了赖在苏家,随口说出的谎言。 第2章 系统 “一月为期,”知道他不信,顾荷伸出一根手指,“若一个月后,你的病症未能缓解,我拿着和离书走人。” 这个世界,对女子要求颇为苛刻。没有夫家,她只能回顾家。但顾家是个吃人的地方,她决计不会回去。 她初到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肤浅片面。所以她需要一个月,来了解环境,为自己择一条明路。 “你放心,这一个月,我会如往常一样操持家务,尽到做妻子的责任。待你病愈,是去是留,我们再商量。” “好。” 出乎意料,苏案瑾很快答应。 顾荷很惊讶,“你相信我?” 苏案瑾笑了笑:“反正时日无多,谁给治病,如何治病,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以为是痨病,用药从未好转。 当初假死脱身,许药之人就说过危害甚大。如果真如她所说是中毒,到对上了。 只是无数大夫都看不出来得病症,顾荷是如何知道的? 懂了,原来是有病乱投医,顾荷没察觉到他眼里的深思,以为自己将他说通,心下松了一口气。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收回和离书,我帮你治病。”她抬头,语气欢快,“快到晌午了,我先去做饭。” 说着就要离去。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苏案瑾关切的声音,“前日你帮我煎药,不小心烫伤了左手,现在没事吧?” 顾荷下意识掏出左手,看了一眼,随口道,“已经好了,没留疤痕。” 说完,便继续离去。 她走得太快,因此没看到苏案瑾眼里的幽光和深思: 她伤的分明是右手。 …… 来到灶房,顾荷并未直接做饭,而是环视一周,确定无人后,对着虚空喊道: “系统?” 无人应答。 顾荷撇了撇嘴,刚想吐槽自己想多了,脑海深处就传来萌萌的机械音。 “没有想多哦,宿主你好,这里是0731号系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顾荷震惊,好家伙,穿越与系统并举,她果然是天选之子。 “你是什么系统?”她问。 “神医生存系统!旨在帮助宿主,成为当今界面医术第一人,提高界面医疗水平!” “好宏大的理想,”顾荷乐了,“不过我喜欢。” 哪个当医生的没有个神医梦。 “你刚才说的医疗值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医疗值是本系统通用货币哦,”0731号萌萌哒回,“宿主可以用它兑换药材,药具,医书,处方、丹药等等。” “这么神奇?”顾荷挑眉,“那有青霉胺吗?” 青霉胺是治疗重金属中毒的关键解药,不需注射,直接口服。 有了它,顾荷就能治好苏案瑾,从而完成约定。 “有,但此药为处方药,需初级医师才能换取哦。” “初级医师?我不是吗?” 她医学大家出身,行医多年,怎么也不能连初级都捞不着吧? “宿主目前为见习医师,需10点医疗值才能升为初级医师。100点医疗值升为中级医师,1000点医疗值升为高级医师,10000点升为宗师医师……” “10点……”还行,她现在就有1点了。 “请问如何获得医疗值?” “诊治病人、研究药方等均可获得。其中找出病症,获得1~3点医疗值。治疗病人,获得3~10点医疗值。研究药方,获得3~50点医疗值。数值高低,根据病情难易程度决定。” “那简单,”顾荷拍了怕手,“我这就写几个药方跟你换。” 说着报了几个处方,被系统无情拒绝。 “不可以哦,本系统已记载的药方,不能获得医疗值。” 顾荷:“……” 不死心又报了几个,全部被驳回。 看来想通过药方赚取医疗值不可能,只能老老实实医治病人。 然哪儿来这么多病人给她医? 她想得出神,未料屋里进了人。苏案染双手背立,皱着眉头站在她身后。 “怎么还不做饭,是不是又在想什么谋害人的诡计?” “知道啦,”顾荷敛眉回神,懒洋洋道,“这就做。” “虽然不知你用什么花言巧语,让二哥答应留你一个月。但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衣食无忧?这个月只要你有一点不对劲儿,我就赶你出苏家。” 死女人当真狡猾,连二哥都被她骗了。 顾荷撇了撇嘴,按照记忆从左手橱柜里抓米做粥,熟料摸了个空。 橱柜空荡荡的,只有角落的灰布袋里装了半碗糙米。 “米呢?” “这不得问你自己?” 苏案染轻嗤,语气嘲讽。 顾荷微微一愣,很快想起又是原主留下的天坑。原主不仅勾搭野男人,还是个扶弟魔。 自从嫁进苏家,柴米油盐酱醋茶,但凡原生家庭缺的差的能换成钱的,都被她拿回去孝顺父母,投喂弟弟了。 “抱歉,”顾荷红着脸赔不是,“我会将之前拿走的东西,还给你们。” 她有医术和系统在身,多看几个病人收诊金,很快就能还完。 “你少拿些东西回家,就算是还苏家了。” 苏案染明显不信,冷笑着转身离去,徒留顾荷一人呆在原地。 灶房只剩下冷锅冷灶,顾荷咬牙叹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上辈子没吃过苦,父母都是医生。只二人工作繁忙,时常不在家,所以她从小学会了做饭。 穿越前,她正用高压锅做美食,谁知高压锅炸了。 再次醒来,就变成了东岩村的顾荷。 “果然不务正业,只能自取灭亡,”顾荷摸着肚子反省。 正想着,苏案染去而复返,扔给她一只米袋,“这里还剩一点米,你省着点用,等过两日赶集时再请村里人帮忙带。” 顾荷连忙接过,大米不多,煮成粥勉强够一家五口顶一日。 苏案染让她撑两日,实在是为难人。看来她得尽快出去给人治病,赚钱糊口。 心里想着事,手里也没停着。浸泡米粮,沸水下锅,熬得差不多了放入冷水,锅开加入切碎的野菜。 “恭喜宿主完成家务,生存值+1。” “666,”顾荷刚做好粥,就听见系统的声音,“系统,生存值是什么?” “生存值是宿主换取衣食住行的通用货币哦,宿主可以通过治病救人和劳动获取。1点生存值可换2斤米或一斤肉。” 系统声音欢快,“生存值意在保障医师后勤,系统认为医师只有无后顾之忧,才能更专注学习医术。” 第3章 重回药庐 “你想得太周到了,”顾荷兴奋夸赞,她正愁没米下锅呢, “不客气哒,”0731声音清脆。 顾荷将1点生存值换成两斤米,放进橱柜。然后给苏家四口送去饭菜。 苏案染冷冷接过没说话,倒是婆婆林氏拉着她的手好一顿夸,说辛苦她照顾家里人。 “如今我眼睛不中用了,家里幸亏有你撑着。好孩子,辛苦你了。” 话还没说完,眼泪便不自觉流了下来。 她伸手用手擦了擦,不过一下,眼眶就变得又红又肿。 “娘,”顾荷找了块干净方布递给她,轻声询问:“您眼睛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见的?” 她嫁进来之后,林氏就没下过床,想来应该在之前就出了问题。 “大半年了吧,”林氏叹息,“案宸出事儿那晚,我哭了一夜,第二天起床就看不见了。” 案宸是苏家老大,在军中当兵,半年前牺牲战场。自那之后林氏便一病不起。 因担心家中无人照顾,林氏卖了良田换顾荷作媳,一为冲喜,二给家里找个帮手。 “其实前几年娘的眼睛就看不清了,眼前时常有虫子飞过。一到晚上又痛又肿,眼泪止不住的流。” “是玻璃体混浊和炎症型青光眼,”顾荷小声分析,“流泪大概是泪管堵塞引起的。” 后者需要动手术,先以人工疏通泪管,再放入无菌管道,比较麻烦。 “恭喜宿主找明病因,医疗值+3。” 好家伙,顾荷眼前一亮,还是道给分题,一点一分。 “你方才说的什么?什么玻璃体,”林氏闭着眼,神情疑惑。 自眼睛看不见后,她的耳朵尤其灵敏,能听到许多往常听不到的声音。 顾荷刚得了三分医疗值,心里正高兴,也没想着瞒她,“我说娘的眼睛能治,只是有些困难。” “那得要不少钱吧?”谁知林氏立刻摇头,“娘老了,不花这个钱。” “不费钱,”顾荷握住她的手,含笑,“我以前在李大夫那里干活,与他有些交情。对了,我还有大半个月工钱在他那里呢,明天就给娘换药。” “你费心了,”林氏握着她的手,泪流不止,“案瑾能娶你,是他的福气。” 顾荷挑眉,看来她还不知道,原主另寻男人和苏案瑾兄弟要和离的打算。 “娘快喝粥,仔细凉了,小姑呢?” 小姑子天生痴傻,是她的移动医疗值。 “他在里屋睡觉,昨晚闹了一宿,这会儿正困着。你先去吃吧,别等她。” 顾荷暗道可惜,转眼一想反正人就在家里,迟早会见到,遂放到一边。 陪林氏用完饭,顾荷将碗筷拿去厨房清洗,又获得一点生存值。 先前她向苏案染承诺,会将之前欠苏家的东西还回去。本是打算行医换钱还债,现在知道做家务能换取生存值,就决定换种方式。 原主嫁进苏家这半年内,差不多拿回娘家五十斤米,二十斤肉和难以计数的油盐酱醋以及锅碗瓢盆。 粗略估计需要至少五十点生存值。 想到这里,她撩起衣袖说干就干,洗碗扫地,擦灰抹桌,忙得团团转,甚至连房檐的灰都没放过。 正当她端着一盆衣裳,打算出门清洗时,被苏案染一把拦住。 “你想干什么?”对方黑眉直竖,凶神恶煞。 顾荷一脸莫名其妙:“洗衣服啊。” “究竟是洗衣服,还是将衣服带回娘家?”苏案染怒火冲天。 他就说狗改不了吃屎,这毒妇赖在苏家不肯走,就是为了偷东西接济娘家,现在让他抓到把柄了吧? 顾荷眨了眨眼,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一拍脑袋,“忘了。” 又多了一笔债,她忘记计算衣物了。 原主将苏家的衣服拿回娘家,小的留给弟弟,大的就卖了换钱,害得苏家两兄弟只能穿麻衣。 作孽啊。 顾荷扶额叹息,安抚着苏案染:“你别误会,我不是想拿回娘家。” 苏案染冷笑一声,推开她,抱着衣服后退数步,仿佛慢一步,就被她薅走了。 “大兄弟,我就是要偷也不会当着你面偷吧?要不要这么紧张。”顾荷被他草木皆兵的行为冒犯到了,无奈退步摊手,“实在不行我就在家里洗,你搁旁边守着,如何?” 苏案染盯着她眼睛,探究打量,仿佛在想她又打什么坏主意。 顾荷眯了眯眼,忽然道:“怎么,你不会怕自己看不住我,担心我在你面前把衣服拿走,有损你威严?” “你!” 苏案染气塞,“谁怕你这个蠢货。” 顾荷挑眉不语,眼底的揶揄透露出她真实的想法。 苏案染咬牙,一把扔下衣服,警惕地蹲在旁边防备她。 顾荷心中好笑,被人贼一样盯着干活,还是头第一次。 她当着他的面将衣服打湿,用皂角细细搓揉,出了泡沫又将泡沫洗得干干净净。 等差不多了,就再换一件衣裳,如此往复。 苏案染蹲在旁边,看她将一件件衣服洗干净放好,没有要拿回去的意思,心下暗忖: 难道自己想多了,她真的改过自新了? 想法才起,就被他无情掐灭。 呸,这个毒妇作恶已久,怎会轻易改变?她肯定是想趁自己放松警惕,再偷拿东西回家。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罢了。 顾荷不知他心底想得什么,低头乖乖把洗好的衣服拧干,拿去晾晒。 一个下午兼晚上,她共赚取八点生存值。加上之前的两点,一共十点。 如此算来,她还需要四天就能还清债务。 物资来得太容易,顾荷唏嘘,那还当什么医师?直接做家务得了。 等有了本钱,再开个饭店,连成本都省了。 当然她只是想想,真要开饭店,她也没那技术。 天很快就黑了,顾荷迎来穿越后的第一夜。 原主跟苏案瑾虽然成亲,但并未圆房,是以顾荷现在住苏案瑾隔壁的耳房里。 早春的寒冷还未过,被子单薄,风一吹就冷得打喷嚏。底下的木板也随着人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咳咳,”一墙之隔传来苏案瑾沉闷的咳嗽声。 声音不止,一阵接着一阵。 “你这般咳嗽,肯定睡不好吧,”顾荷本着医生的职业道德出声,“睡不好,就容易免疫力低下,免疫力低下就会加重病情。” 第4章 治病救人 隔壁动静渐小,苏案瑾强忍着咳嗽,语气带着歉意:“我打扰到你了?” 顾荷叹了一口气,无奈起身,“你把手掌侧过来,微握成拳。” 苏案瑾蹙眉不解:“这是何故?” 顾荷抬了抬下巴,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直接说:“看见大拇指下方凸起的肉块了吗?那是鱼际穴。你稍微用点力按揉它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这样能快速有效止咳。” 对面沉默着,连翻身动静也无,顾荷不知道他有没有照做。 她等了一会儿,好长时间没听见咳嗽声,便知他有按照自己的方法操作。 又好心提醒,“鱼际穴虽能短暂止咳,但你是肺理性咳嗽,这种方法并不能起到根治作用,最多只能减缓。” “多谢。” 顾荷撇了撇嘴,“你是我的病人,我既然答应帮你治疗,自然得说到做到。” 似有轻笑划过耳迹,一墙之隔传来苏案瑾温和的声音:“我倒是好奇,你从前想方设法离开苏家,如今为何要留下来?” 当然是这个家开明有教养,比起重男轻女的顾家更适合她。 顾荷腹诽,嘴里却答:“我只是忽然想通了,阿爹阿娘并不喜欢我,他们眼里只有弟弟。反倒是苏家,允我吃饱穿暖,对我多有包容。” 真是这样吗?黑暗中,苏案瑾目光闪烁。 顾荷见他没有想问的了,重新躺下,安然入睡。 第二日一早,顾荷用过早饭,就直接前往村头李大夫药庐。 她要帮苏案瑾治病,就需要提高医师等级。而最快提升等级的方法,就是去医馆给人看病。 但村里没有医馆,所以她只能重操旧业,替李大夫打杂。 “你要去哪里?”出门时被苏案染例行盘问。 “上李大夫家,”顾荷道,“我之前在他那里干活,” 苏案染冷笑两声,“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如果被我查出是假的,就拿着和离书走人吧。” 以前她很少出门,一旦出门要么是给娘家送东西,要么找胡大郎幽会。这次想来也一样。 “那你查吧。”顾荷无所谓道。 说完也不管对方信不信,就往李大夫药炉跑,独留苏案瑾在原地咬牙切齿。 刚走近院子,就见一位五六十来岁的老头儿,佝偻着身子,端着簸箕晒草药。 顾荷连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簸箕,将半干的草药放在太阳下。 “你怎么来了?” 老头儿见是她,没好气问道。 “我来看看您,”顾荷笑着说,很自然地将草药分散:“顺便回来继续打杂。” “不用了,我这里现在不缺人,”李大夫气呼呼道,嘴角两边胡须不停颤动。 当初见顾荷可怜,特意雇她帮忙打杂,一天一文钱。她却偷摸将草药带回家去卖。 他知道她的家庭处境,不忍责备,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又看她有医学天赋,教她识字背药方。可她倒好,不仅不感恩,还把他的药方拿出去卖。 便是如此,他也没说一句重话。 真正令他心寒的是,她成亲没透露一点消息,说走就走。他也是后面从村里人口中知道的。 想到这里,李大夫摇了摇头,罢了,喂不熟的白眼狼,何必期望太多。 顾荷继承原主记忆,知李大夫对原主彻底失望,一面低头道歉一面解释,“当初成亲突然,稀里糊涂就被嫁了过去。” “过去才知相公病重,婆婆眼睛看不见,小姑痴傻需要人照顾。这半年来,我忙得抽不开身,否则早来看望李爷爷了。” “哼,”李大夫撇头,脸色逐渐和缓,心底的疙瘩少了一些。 顾荷继续道,“李爷爷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顾荷一直记在心里。这不一得空就来看望您了?” 说着拿出跟系统兑换的面粉,“方得的,爷爷留着做面,做馒头都行。” 面粉不多,只有两斤,但对东岩村的村民来说是精贵物。 李大夫见她态度诚恳,气消了不少。 只仍是梗着一口气:“别以为送点东西老头子就原谅你……面粉就算了,带回去给你家那口子养身子。你家那口子病得不清,要想治好,难。” 嗨,这孩子命苦,好不容易嫁出去,相公又是个短命的。 “那我呢?”顾荷满脸期待。 “你?”不知为何,李大夫看见现在的她就来气,“我要上山采药,你在家给看着点吧。” “好嘞!” 顾荷高兴的答应下来。 李大夫走后,顾荷便将屋里的所有草药挪出来晾晒。草药看着不多,实际多而杂,又分门别类,挺费功夫。 正当她晒到一半时,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声急呼。 “李大夫!李大夫!快救救我家孩子。” 来活了! 顾荷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出门,见是村里有名的泼辣妇胡氏,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急匆匆往院里跑。 她怀里的男孩儿正捂着肚子,嘴里紧咬着一块布,面色惨白,冷汗直流。 “这是怎么了?”顾荷问。 胡氏没回,一把推开她就朝里喊:“李大夫!李大夫!我家娃子肚子疼。” “李大夫上山采药去了。”顾荷说。 胡氏一听,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我家娃儿疼得厉害,李大夫又不在家。” “我来给他看吧。”顾荷自告奋勇。 她虽主治神经外科,但曾轮转过许多科室,一般的小病小痛难不倒她。 “你?” 胡氏上下打量她一番,很是生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丫头还说风凉话,真真是嫁了人就学坏了。” 这顾荷胆小懦弱,愚笨无知,虽说跟了李大夫几年,但只是个晒草药的,从未治过病。哪个缺心眼儿的,敢让她治病,怕不是嫌命长。 “我不要你看,我只要李大夫看。” “你确定?” 上辈子顾荷年纪轻轻入医院,许多患者担心她医术不精,不让她看病,甚至一点小事就投诉。因此,她最烦别人质疑她的医术, 但见刘氏怀里的孩子脸上痛苦越来越明显,嘴里的声音越发低微。 她双臂环胸,冷冷道:“提醒你一下,李大夫上山采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而离东岩村最近的医馆在城里,两个时辰才能到。你儿子情况危急,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第5章 赵氏 胡氏显然没想那么多,焦急地跺了跺脚,又是踌躇又是绝望。 顾荷淡淡道:“我跟了李大夫几年,看着他治了不少病人,没有经验也有常识,再怎么也比一般人强一些。” “嫂子,”眼见胡氏拿不定主意,与她一起来的小姑娘劝解,“顾荷说的有道理,咱们现在去城里已经晚了,彬哥儿等不及。” “那你来吧,”胡氏跺了跺脚,将儿子放在草席上,恶狠狠威胁:“顾荷,如果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跑你门口吊死。” 顾荷没回,她经历过比这更紧张的医患关系,有点火的,有拿刀的,有拿枪的。 与之相比,胡氏的威胁可以说微不足道。 她低头按了按彬哥儿的肚子,“是这里疼吗?” 彬哥儿无法说话,只摇了摇头。 顾荷将手往下移动了几分,又问:“这里呢?” 彬哥儿又摇了摇头。 “这里呢?” “疼!疼!疼!” 胡氏在一旁看得直心疼:“顾荷你到底会不会治?他都这么疼了,你还按!” 顾荷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了解,不慌不忙站起身,“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胡氏一愣:“你怎么知道?他上午去田里摸了两把螺蛳,跟几个混小子烤来吃了。” “那就是了,”顾荷点头确诊,“是病菌引起的急性肠炎。” 病菌引起的急性肠炎一般需要输液和抗生素,这个时代医疗水平落后,纯靠熬中药治疗太慢,死亡率极其高。 系统:“恭喜宿主查明病因,医疗值+1。” 胡氏听不懂专业术语,拧着顾荷衣袖急切问:“有救吗?顾荷,如果你能治好他,就是咱们家的大恩人。” “能,”顾荷点头,同时在脑海里问系统,“有诺氟沙星胶囊吗?” 系统:“诺氟沙星为处方药,以宿主目前的医师等级,无法换取哦。” 就知道如此,顾荷原就没报太大期望,此刻启动其他方案,“那换点匹维溴铵吧。” 匹维溴铵为常备药,专门治疗肠炎和引起的疼痛,寻常家庭都会备点以防万一。 系统:“已为宿主换取一个疗程匹维溴铵,扣除1点医疗值。” 得,刚到手的一点医疗值,还没捂热又花了出去。 顾荷心疼得直呼气,等换好药,就拿在手里喂给彬哥儿,不想被胡氏一把抓住。 “等等,你给他喂的什么?以前从未见过。” 她就说顾荷不靠谱,这东西又白又蓝,又长又圆,到底能不能吃? “这是李大夫新研制出来的药丸,”顾荷遮住药丸,随意扯了个借口,“因为怕孩子觉得苦,所以裹了一层糖衣。” “原是李大夫的新药……以前怎未听说过,”胡氏小声嘀咕,缓缓松开手。 糖这么精贵的东西喂孩子,李大夫还怪好的呢。 没了阻拦,顾荷顺利将胶囊喂给彬哥儿,又用热毛巾给他敷肚子,辅以特定手法按摩。 刚开始彬哥直呼疼,后来面色逐渐好看,能哼唧出声,最后竟能起身去茅厕。 “这么快就好了?”胡氏惊喜,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感情你真会治病,是婶子错怪你了。” 变脸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顾荷,你是俺们一家的恩人,方才婶子心里着急说错了话,你别计较。以后村里谁欺负你,你告诉胡婶,婶子替你出头。” 顾荷嘴角抽搐,东岩村出了名的三大不好惹:李寡妇、胡氏、顾荷她娘。 李寡妇风流,她娘无赖,胡氏嘴毒脾气爆,泼辣力气大,战斗力排第一。 所以她这是无意中收服了村中一霸? 笑着受了胡氏好意,将剩下的匹维溴铵包好,顾荷又配置了草药递给胡氏:“拉几次肚子是正常的,你给他补充点淡盐水就行。草药里有黄连,苦是苦了点,但务必让他喝下去。” “好嘞,好嘞。” 胡氏爽朗答应,又忍不住好奇打探:“顾荷,你医术这么好,以前怎没见你治过人?” 顾荷手下一顿,这确实是个问题,以后可能还有更多人询问。 “以前有李大夫在,他医术高超,就用不上我这半吊子。”她谦虚着说。 但她不知道的是,胡氏一出门就将她会医术的事传遍东岩村,开启她神医传奇的一生。 而顾荷的娘赵氏,得知女儿回到药铺打杂,又开始蠢蠢欲动。 太阳快下山时,李大夫还没回家。顾荷将草药收了,分门别类放好,回到苏家。 还没进屋就听见一道熟悉的中年妇女的声音。那声音异常刺耳,听起来刻薄尖锐,让人心声不喜。 “当初你们病的病,瞎的瞎,我不嫌弃让女儿嫁进来,你们就应该感恩戴德。现在我不过想找你们借些米粮应急,你儿子就不愿意了。” “亲家母,你一定误会了,案染不是这样的人。”门内传来林氏温和的声音。 “哼,他生怕我偷他粮食,还说不是这的人?”赵氏尖酸拿乔,“不是我说亲家母,我女儿现在会医术,十里八村想娶她的不说上百也有几十了,她还留在你家,是我老顾家人品好,你们别不知足。” “那你有本事把她带回去?”苏案染搂着粮袋道。 被林氏轻声拦住,“案染,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既然亲家母急用,就先将你怀里的米给她吧。” “娘!”苏案染不情愿,这是他们所剩唯一的粮食了。 “娘,你怎么来了?”顾荷适时出声。 “死丫头,你是我女儿,我还不能来?家里没米了,我来找你借点应急。”身后传来谩骂。 顾荷回头,看清赵氏的真面目。 她大概四十多岁,穿着朴素肮脏的灰布裙,颧骨高耸,双腮无肉,嘴唇削薄,眼睛狭长冒着阵阵精光。 典型的刻薄贪婪长相。 顾荷心底瞬间涌上厌恶,原主其实并不恶毒,而是懦弱且愚蠢。她做的那些恶毒事,都是这个娘在背后怂恿。 原主出身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胆怯懦弱,逆来顺受,对赵春芳的话听如圣旨。 赵氏为了五两银子,将她嫁给活不长的苏二郎,并唆使她偷东西接济娘家,不偷就打骂。 等把苏家家底掏得差不多了,赵氏又计划着把女儿嫁进胡家换彩礼钱,甚至为了更快改嫁,还强迫原主换药。 第6章 娶她缘故 想到这里,顾荷深吸一口气,原主胆小懦弱,为虎作伥,罪大恶极,但这个赵氏也难逃其咎。 苏家人一见顾荷回来,就知怀里的粮食保不住了。 以前赵氏每次来闹,她就会心软,将家里粮食全部给她,连给苏二郎和苏小妹补身体的细米也不放过。 苏案染不甘心松了松手臂,有娘和顾荷偏袒赵氏,这几天大家只能饿肚子。 却听顾荷道:“这米不能借,咱家就剩这一点米了,借了您,大家都得饿肚子。” “什么?”赵氏第一次见懦弱的女儿反抗,惊讶大于怒火。 苏案染也很震惊,不知她又在耍什么把戏。 “相公病重,小姑年幼都断不得粮食,”顾荷淡淡道,“娘上次也说借,但从没还过。反倒过来又借了一次又一次。” “你个死丫头!反了天了你!”赵氏瞬间反应过来,“老娘跟你借点东西还用还?你个没良心的,老娘白养你了。 说着就如往常一般要打她。 “既然不用还,为什么说借?娘你可要注意点,我现在已经嫁人了,不会再任由你打骂。”顾荷无动于衷,根本不害怕。 “嫁人了又怎样?嫁人了你还不是我女儿?我要打你还怕别人说?” 赵氏怒气冲冲。 “是不怕,”顾荷神情冷漠,嘴角带着冷笑,“但娘别忘了,当初是您以五两银子将我卖进苏家,血缘亲情早已断裂,我现在是苏家的人。” “你个没良心的赔钱货,跟着外人合伙起来欺负你娘,”赵氏怒骂,声音不由自主透露着几分心虚。 当初苏家确实说买顾荷过门,当着村里许多人的面,让她不要再来找麻烦。 是她看苏家好拿捏,女儿又懦弱听话,这才得寸进尺。 只是想不到,半年了,这个死丫头突然挑破这层关系。 “娘说谁是外人?我既卖于苏家,就是苏家的人。”顾荷嗤笑,“至于娘……当初村里见证的人可不少,要不要女儿去将他们都请来说到说道?” “好你个遭了瘟的,老娘辛苦将你养大,你有了男人就忘了娘。你个没眼色的捞货,等你家男人死了,我看你哭着回来求我。” 苏案瑾病情严重,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今年夏天。赵氏常以此恐吓原主,使本就懦弱的她,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亲家母,你再这样口无遮拦,莫怪我苏家不欢迎你,”林氏听她骂儿媳咒儿子,也来了脾气,“我的儿子儿媳怎样,用不着你评价。当初白纸黑字写得明白,你要再如此辱骂她,我们就上村长家说到说道。” 苏案染亦捏紧拳头,愤恨怒视。 赵氏见苏家一家子人都动了怒,不敢硬来,只能骂骂咧咧走了。 院子里陷入长久的静默,苏案染突然发现,顾荷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她从前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今日却跟赵氏硬来。也许她真心改变也说不一定? 但万一是娘俩唱双簧呢?毕竟这母女俩诡计多端,知道胡大郎不要他们,就回来扒拉着二哥不放。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前车之鉴,不能再相信她了。 一墙之隔,苏案瑾目光幽深:这不像顾荷有胆子能做出的事儿。 “你这孩子,怎么能跟你娘这样说话,”院子里,林氏长叹一声。 “哪有娘向她这样过分的,”顾荷说。 林氏摇头不赞同,“但她毕竟是你娘。” “正因为她是我娘,才能趴在我身上吸血食肉这么久。”就像蚂蟥一样,因为这层关系,而挣脱不了,束缚一生。 “世上哪个当娘的向她这样贪婪,把女儿当捞钱工具?” 林氏沉默,赵氏毫无慈母之心,顾荷对她喜欢不起来也是应该。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顾荷很是愧疚,“我以后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一家人,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林氏笑着安抚,“你别担心,你既然入了我苏家门,就是我苏家的人。我们没有买卖你,也没向官府上报。之前是二郎提议用买的名头,好让你少受些罪。” 买卖入贱籍,而她始终是良民。 “谢谢,”顾荷由衷欣喜,若真为卖,还得想方设法赎回卖身契,麻烦不少。 “娘为何对我这么好?” 这是顾荷所疑惑的,原主能肆无忌惮帮助娘家,离不开婆婆百般纵容。 “娘亲都瞎了,家里一切靠你操持,不就得对你好?”林氏淡笑,又忆起往昔,“当初看你可怜,大冬天的,手生冻疮,还要洗一家人的衣服。” 那衣服堆得比她人都高了。 “加上你模样生得好,”林氏道,“杏眼浓眉,像我一个故人。” 顾荷眨了眨眼,恭听下文。 “当初我与案瑾身染重疾,困于破庙,一位姑娘救了我们。说如果要报答,今后遇到一个长得像她的女子时,好好待她。” 顾荷恍然,难怪林氏千挑万选选中原主,后对她百般纵容,原是存了报恩的念头。 这样的好婆婆,现代也很难遇着,原主不知珍惜,不只蠢还坏。 “婆母我错了,以后我会改过自新的,”顾荷道,“我先去做饭,给相公熬药。” 她来到灶房,空落的,将米淘了放入锅中,烧火煮熟。又从布袋里取出苏案瑾的药出来熬。 袋子打开,药味十足,顾荷随眼瞥了眼里面的成分,说道,“这药配的不行。” 都是些清热利肺的中成药,谁都能喝,谁都喝不死。 “专门找江南名医开的药,你张口就说不行?”苏案染前来盯梢,刚好听见,忍不住讽刺。 井底之蛙,以为会认些草药就是医师了。 顾荷张了张嘴,将想说的话拖进肚子里。 算了,跟他说不通。只晚餐是跟苏案瑾提了一句,对方不置可否。 顾荷只当他默认了,第二日到药庐,就开始给他配药。 苏案瑾因原主病情加重,再不治疗,估计连一个月也拖不过去。 这些草药虽不能根治其病,但能起到延缓和祛毒作用。保证他活到自己向系统换药的时候。 第7章 她没下毒 今日李大夫没上山,顾荷将昨天给彬哥儿治病的事告诉他,对方很是惊讶。问了症状,又查看顾荷配置的药材,之后以一种古怪眼神注视着顾荷。 “怎么了?”顾荷挑了挑眉:“我脸上有花?” 李大夫皱着眉头,神情严肃:“你怎知如何治疗痢疾?” 痢疾,外感时邪疫毒,内伤饮食不洁,传染性强,每年感染死亡者不知凡几。不想今日竟被她轻而易举化解。 她从未治过病人,究竟是医学天才还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痢疾?”顾荷惊讶,“不是细菌性……” 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细菌性肠炎在古代叫痢疾,常有腹泻、便血,传染性强等症状。 彬哥虽没这般严重,但若不加治疗,离此也不远了。 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解决了古代的疑难杂症。 “瞎猫撞上死耗子,”李大夫见她一脸茫然,笃定她只是运气好,心里平衡了不少。 想当初他可是花了好几年的功夫,才找到治疗痢疾的办法,见效还没她这般快。 “不过你也算有些天赋,莫要浪费了,日后就跟着我一起出诊,为村人治病吧。”他洋洋道。 “多谢李爷爷,”顾荷满口答应。 李大夫满意地抚了抚胡子,“既然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就把这本《百草谱》拿去学吧,治病是门严谨的学问,不是张嘴就来。” “是,谢李大夫。” 态度端正,李大夫欣慰,转眼见她将药装进灰布包,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死丫头,本性难移,以前还知道偷偷摸摸地拿,现在放明面上抢了。 哎哟,他刚还给了她一本医书,恐怕保不住了。 顾荷察觉到李大夫目光,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这是我为夫君配置的药材,草药费便从工钱里面扣吧。日后的工钱我也不要了,还会同爷爷一起上山采药。” “真的?”李大夫半信半疑。 “比金子都真。”顾荷立马拍着胸脯保证。 还算有点样子,李大夫没好气想,成了亲,人也懂事了不少。 今日村里并无人前来看病,顾荷在药庐山里守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才回去做饭。 夕阳西斜,太阳的余晖逐渐褪去,天逐渐漆黑。 顾荷回到家,将新配的药熬上,整个过程苏案染一直跟在她身后。 自打上次原主调换药剂后,他便一直监视着她。 西南屋,苏案瑾依旧如昨日一般半躺在床上,他面色苍白,细长的手指握着书卷,光影交错间,露出绝色容颜。 “今天的药似乎与往日不同?” 药尚未入口,他便凭着气味敏感察觉出了不同。 苏案染一惊,猛然转身,怒视顾荷,“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他就知道这毒妇留在家里不安好心,巴不得二哥去世。 “我改了药方,”顾荷淡定承认,惊讶于苏案瑾仅靠嗅觉,就能看出汤药不同。 “你原先的药主要补肺益气,祛痰止咳,已经不再适合你。我另加了几味草药,用于排毒养肺,修复损伤。” “谁让你随便改的?你可知这药是江南的神医给二哥开的。” 苏案染怒不可遏,当初为了见神医,他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我昨日有跟你二哥说,”顾荷道,顺便吐槽:“什么神医?水平还没我高。” 不过是些寻常的治法,如果这都能叫神医,那她不得成医圣了? “你!”苏案染手指颤抖,“厚颜无耻。” “嗤,”苏案瑾轻笑。 顾荷闻声转头看向他:“我俩既达成约定,那么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到。此药虽不能根治你的病情,但能起到减轻作用,喝不喝在你。” “二哥,休要被她诓骗,这毒……她不安好心。” 苏案染焦急上前,被苏案瑾抬手制止。 “既是约定,自是要喝的,”他嘴唇轻勾,苍白的脸上,一双凤眸波光潋滟。 说罢,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苏案染劝不了他,只得狠狠瞪着顾荷。 万一二哥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不让她好过。 顾荷毫无所觉,她忽然发现苏案瑾的脖子处有一颗红痣,精致小巧,平添三分艳色,一时之间看入了迷。 “色女!” 苏案染不满,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顾荷淡定的笑了笑,脸上全然不见尴尬,“这不人之常情嘛,孔夫子说的对,食色,性也……” “那是告子说的,”苏案染翻了个白眼。 粗鄙无知,大字不识,就这样的女人还敢肖想二哥。 顾荷耸了耸肩,“哟,小叔还知道告子,真厉害。我没读过书,你说啥就是啥。” “你……” 苏案染语塞,总觉得她这话贱兮兮的。 苏案瑾用绣帕拭去嘴角药汁,笑看着二人打闹。他几乎已经确认顾荷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甚至怀疑眼前这个顾荷,跟之前的顾荷,不是同一个人。 但如果不是,她又如何做到拥有同样容貌与记忆呢? 忽然他感觉胸口一闷,喉咙紧缩犯腥,忍不住低头咳嗽了起来。 血蔓延在手帕上…… 斗嘴的两人听到动静赶紧回头,苏案染面色煞白,“二哥,你怎么样了?” 顾荷也是一愣,还没说话,就被人一把掐住脖子。 “顾荷,是你对不对?你又给我二哥下毒了,你这个毒妇,我怎么就信了你。” “不是我……”顾荷摆了摆手,这少年手劲儿还挺大的。 她确定自己的药不会出错,既然药不会出错,问题就出在人身上。 “我亲眼所见,你还想狡辩。”苏案染喝道,心中忍不住后悔。他有错,他刚才就不该心存侥幸,看着二哥喝下那碗毒汤药。 “你别冲动,”顾荷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然对方正在气头上,并不松手。 “放开她,”幸好身后传来苏案瑾的声音,“她没有下毒。” “二哥,”苏案染松开手,扑了过去,“你真没事?” 苏案瑾摇了摇头,“不知为何,我感觉轻松了不少。” “那是当然,”顾荷护着脖子起身,“你以前的药太过温和,都是些中规中矩的中成药。我加的几种药虽然急了点,却并不霸道。既能起到疏通作用,又能修复损伤。” 她就说那劳什子江南神医没她厉害吧?一点危险不肯冒。 忒,庸医! 第8章 对她更感兴趣 “原来如此,多谢。”苏案瑾真诚道谢。 却如她所言,以前他胸口总是板着,时而感觉烦闷,方才那一阵吐血,倒像是把里面堵着的东西咳了出来。 “对不起,”苏案染知道自己误会了,羞愧又不自在,“方才是我错怪你了……谁让你劣迹斑斑,也怪不得我。” 一个有下毒前科的人,给人弄出吐血的局面,正常人都会怀疑。 “道歉就道歉,还说什么一二三,”顾荷撇了撇嘴,“小伙子重情重义是好事,只是下次莫要再冲动了。” 被一直看不起的人说教,苏案染不服。但他有错在先,不敢反驳。 顾荷见他敢怒不敢言,心头痛快极了。 “案染,去给我倒杯水吧,”苏案瑾忽然道。 他刚吐了血,嘴巴一阵腥甜,很是难受。 苏案染听话离去。 等他一走,苏案瑾看了顾荷一眼,无奈道,“你何苦逗他。” 好看的眉眼微微翘起,滟潋有光,似笑非笑,仿佛带着无尽纵容。 妖孽啊,顾荷感叹,若是搁她年代,必定血洗娱乐圈。 “谁让他一口一个毒妇,”顾荷摸了摸鼻子。 但联想到原主做的那些混账事,她又觉得理所应当。 苏案瑾恍若未闻,“你脖子没事儿吧?方才是案染冲动了,他性子急,下手没轻没重,但本性不坏。” “我知道,”顾荷垂眸。 原主作恶多端,任何一件事都够她死八回,苏案染能留她蹦跶到现在,确实只是嘴上厉害。 “多谢你,以后的药你都自己换吧,不用跟我说。” 左右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儿。 顾荷点头,两人说着话,就见苏案染端着杯热水,走了进来。 顾荷道:“那我先去做晚饭了,大家还饿着肚子。” 说罢,端着药碗出门。 “哥,你真信她?” 待她一走,苏案染便走到床边。 这顾荷天生愚钝,性子软弱,最易受人蒙蔽利用。这两天虽然变化了一些,但明显另有所图。 而且方才她开的药虽起了一定作用,却让二哥吐血了。让他治病,苏案染始终不放心。 “与其等死,不如信她,说不得能搏一线生机。”苏案瑾淡笑。 比起这些,他对突然性情大变的顾荷更感兴趣。 “那也不能这么草率,”苏案染满脸不赞同,“二哥你别乱想,听说启东白神医将到广南,到时候我们让他看。” 只怕他等不到那个日子,苏案瑾摇了摇头,摸了摸他脑袋,“你才十五岁,不必操心这些,昨日布置的功课都完成了吗?” 苏案染面上的担忧僵在脸上,黑黝的眼睛闪烁不定,“还……还没,今日怕是不能完成。二哥,能宽限些时间吗?” 苏案瑾轻轻挑眉,“你觉得呢?” 凤目如水,一丝墨发垂在面庞,霞姿月韵,金相玉映。 顾荷不知自己离开后,两人之间的对话。便是知道也无所谓。 她从未想过在苏案瑾面前隐瞒身份,这人太聪明,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推导全局。 不过聪明也好,待她日后跑路,聪明人就是个不错的背锅人选。 将米淘了放进锅里,等水烧开了,顾荷跟系统换了半斤肉,剁成肉沫放进粥里。 每天清汤白水的,她委实喝不下。 “哪里来的肉?”苏案染忽然出现问。 “别人送的,”顾荷随口说,“怎么?怕我下毒?” 苏案染被她堵了一句,想气又无从说起,半晌别扭道,“方才是我错了,都已经道过歉了,你别不知好歹。” 顾荷听他逐渐暴躁的声音,越发开心,“我接受你的道歉,如果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给我弄床棉被吧。夜里太冷,这两日一宿没睡好。” “活该!” 不想苏案染心中的怒火再次被挑燃。 家里原来有许多棉被,但当初娶她时,阿娘都当聘礼送去了顾家,让他们挨冻了好久。 现在家里仅剩一套厚被,也是娘跟小妹再用。 “没有就没有,这么激动作甚?”顾荷不知缘由,拍了拍手,神色轻巧:“过两天不是有集市吗?我去买。” 惹来苏案染一阵嘲笑,“我可跟你说,家里的东西都被你拿完了,除了买粮的钱,再没余钱给你买被子。” 她有系统在手,要什么钱?顾荷挑了挑眉,也不解释。 晚饭时,众人见有肉,食味大开,只苏案瑾没啥变化。 这人情绪稳定,好像没有喜欢的,也没有讨厌的。 顾荷将赶集的事告诉林氏,后者从盒子里拿出一支银钗。 “家里没闲钱了,你将这支钗子当掉,给自己买两身衣服。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要穿得漂亮些才是。” 那钗子做工精细,钗头花蕊薄如蝉翼,栩栩如生,应是压箱底的好物。 顾荷内心大受感动,这是她来这个世界,第一个掏心掏肺对她好的人。 “不必了,”她说,“我在李大夫那里预支了工钱,买些日常用品还是有的,婆母不必操心。等我从集市上回来,就给婆母治病。” 林氏的眼睛想要痊愈,很难,但如果只求视物,则很简单。只需要先用药物消除炎症,在用眼药水清洗便可。 “你有心了,”林氏闭着眼睛欣慰,直叹她孝顺。 从东岩村到安平县,徒步需要两个时辰,若坐牛车则快些。 村里只有两户人家有牛车,一家为胡家,一家为王家。前者由于打猎,几乎每天都要去县城,后者只有赶集时才去。 天还没亮,顾荷就起床前往村头,随意选了辆车坐了上去。 坐稳才发现车上众人看她的眼神格外奇怪。 顾荷不解,转身询问关系缓和些的苏案染,可惜对方生怕与她扯上关系,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这种奇异的原因来自哪里。 赶车的车夫是位十八九岁的男子,五官深邃,目光坚毅,虎背狼腰,看顾荷的目光充满厌恶,正是原主出轨对象:胡家大郎胡嘉煊。 原来刚才她二选一,正好选了胡家的牛车。难怪苏案染生气,估计以为她贼心不死吧。 顾荷一脸无辜,打算安静待着,偏别人不让她如意。 “哟,这不是顾荷吗?也去城里赶集?”一位大婶出声。 第9章 进城救人 顾荷瞅着她眼里的嘲弄,礼貌笑了笑。 大婶道:“那可巧了,今天胡家大郎赶车。你难得出门一趟,刚好撞上了。” 原主勾引胡大郎的事,村里人尽皆知,此刻听她这般说,车内个个充露出讥讽与鄙夷的神色。 “村里就两辆牛车,不是王家的就是胡家的,二选一的概率,算不得巧。” 顾荷比原主脸皮稍厚一点,这点含沙射影她只当宽面吃了,“这不大婶你也带着女儿,上了这辆车吗?” 这大婶姓刘,是土生土长的东岩村人,有个十五岁的女儿,一直想与胡家结亲。 可惜胡家并没那方面的想法。 大婶没想她会回嘴,一时噎住。村里其他人也感到惊讶,连赶车的胡大郎都忍不住往后瞧了一眼。 这顾荷平日懦弱好欺,谁都可以踩上两脚,没想突然会回嘴了。 “听李寡妇说,前日你穿着大红衣裳给胡家送鞋底,不知胡家收了没?” 顾荷穿越时,正逢原主被赵氏逼去送鞋底。回来时摔了一跤,就让她穿了过来。 大婶的话让车上的人燃起兴趣,苏案染听后青筋暴起,双目冒火,恨不得当场掐死顾荷。 “我又没送过鞋底,怎知收没收,”顾荷装傻,原主送的鞋底关她顾荷什么事,“婶子既然这么关心胡家,正巧今儿胡家大郎在,不如自己问问?” 胡家大郎仿佛没听见两人说话,认真赶着马车,明显不想跟顾荷扯上关系。 大婶讪讪一笑,几次三番没占到便宜,就开始说荤话:“女子一旦成亲,见了世面,就是不一样哈?嘴巴都利索了。” 顾荷挑眉嘻笑:“羡慕吗?羡慕就来李大夫药庐处找我,我如今学有所成,保证药到病除。” “你这女子,好端端的怎生咒人?” 大婶怒,村里人迷信,最忌有人咒生病,怕应验。 顾荷耸了耸肩,心中鄙夷:就这点道行? 旁若无人闭上眼睛,隔绝谩骂,心底盘算着这两天的收入。 经过两天努力,系统显示她一共拥有4点医疗值和20点生存值。 “不对,”顾荷发现异常,系统曾说治愈病人,也会获得医疗值和生存值,那她昨日治疗彬哥儿的奖励呢? 正想着,两道软萌的声音出现在她脑海: 系统:“治疗奖励具有延时性,需患者痊愈或有痊愈倾向时,才能结算哦。” 系统:“检测到患者已经痊愈,恭喜宿主治愈病人,获得3点医疗值,5点生存值。” 所以她现在有7点医疗值,25点生存值?离初级医师仅一步之遥! …… 安平县,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东岩村的人在城门纷纷下车,各奔东西。 顾荷与苏案染在城头分别后,向系统换取了二十五斤羊肉,拿到最大的酒楼贩卖。 0731号系统是神医系统,对生存面板规定并不严苛。一点生存值可以换取一斤肉,这肉可以是羊肉、牛肉或猪肉等。顾荷换羊肉,自然是因为相对其他,羊肉价格最贵,又容易出手。 “是顶好的羊肉,看着挺新鲜的,”酒楼伙计看过羊肉后告诉顾荷,“您等等,我去问问东家。” 说着一股烟儿进去,没过多久带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成色不错,”中年男子面容和善,见顾荷是个小丫头,大方道,“我全要了,给你一百二十文一斤,如何?” “可以。” 方才来时,顾荷问过肉铺,羊肉的价格确实在一百二左右。 东家见她同意,让人数了三两银子交给她,“小姑娘在外谋生不容易,日后有好货,尽可来汇聚楼,我全收下了。” 顾荷道了声谢,正准备接钱,忽听里面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有人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东家面色突变,转身进楼,顾荷望着空荡荡的手心,只得跟上。 酒楼一楼,方才还热闹非凡的人群如鸟兽散。大厅中间躺坐着两人,一人口吐白沫,眼白翻飞,一人瘫坐在地上,语无伦次。 “死人了,死人了。” “怎么回事?”东家扒开人群上前。 那人指着桌面,颤颤巍巍:“这菜有毒。” “休要胡说,”东家厉声呵斥,“我们楼的菜都是从菜场精挑细选,自己也吃过,怎会有毒?” “那我这兄弟怎会口吐白沫?他今日只吃了你们酒楼的饭菜。” 东家纵横商场数十载,经历过许多事,他很快镇定下来,“小二,你去找大夫,小三,你去报官。” 如果有人敢在菜里下毒,他一定不会放过。 “不必了,是痫病,”顾荷站在他身后小声说。 痫病即癫痫,又称羊癫疯,羊角风,发作时口吐白沫,意识不清,双目上视,肢体抽搐。 系统的话更肯定了她的诊断:“恭喜宿主找明病因,医疗值+1。” 顾客不信,“瞎说,我这兄弟打小强壮,从未听说有什么痫症。小姑娘年纪轻轻就爱胡说八道。” “痫症?”东家也不太相信。 顾荷点头,上前用汤勺搅拌饭菜,低头嗅了嗅,问那客人,“这饭菜你方才吃了吗?” 顾客道,“吃了。” “这就是了,”顾荷点了点头,“不可能两人吃饭,只一人中毒。”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是啊,怎么两兄弟吃饭,只一人出问题?若是中毒,那另外一人不是凶手就是百毒不侵。 顾客愕然,随后抓着顾荷的手臂焦急请求,“求姑娘救救我兄弟。” 东家也连忙道,“还请小友帮帮忙。” 人可不能在酒楼出事。 医者本能,便是他们不说顾荷也不会见死不救。 她上前一步,低头看了看,“劳烦诸位帮我将病人抬到地上,侧躺着。” 众人依言而行,再不敢因她年纪小而轻视。 顾荷环视一周,从窗户上扯下一块纱布,塞进病人嘴里,以防他咬伤自己。 做完这一切,她低头把脉,将倒地男子一支臂膀贴地,一直臂膀从身侧搭过去。而后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这……这就行了?” 顾客们难以置信,未免太简单了些。 药呢?针灸呢? 顾荷点了点头,“痫症为反复性发作的慢性疾病,只要控制得当,一般不会要人命。此为痫症急救之法,待其度过危险期,还是会用药。” 说着与众人一同等待,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地上的男子忽然醒来,摸着自己的嘴巴,自言自语:“我这是又发作了?” 他的朋友哭笑不得,“好兄弟,你急死我了。” 其客人也笑逐颜开,大厅一时充满快活的空气。 系统:“恭喜宿主急救得当,减轻病人症状,获得1点医疗值。宿主目前有9点医疗值,离初级医师只差一点,希望宿主再接再厉哦。” 第10章 她是神医 顾荷听着系统播报,心中大喜,盘算着怎么弄到那一点医疗值。 酒楼东家趁机安抚好客人,随后带着钱财向顾荷致谢,“多谢姑娘相助,这是姑娘卖羊肉的钱,姑娘且拿着。我姓袁,姑娘以后有什么困难,但凡我能帮上,一定尽力而为。” 羊肉本三两,他给了五两,多的二两为感谢费。顾荷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怀揣巨款出门,顾荷首先来到安平县卖棉被的地方,准备给苏家两兄弟和自己各买一床棉被。 如今初春,天气逐渐转暖,棉被店的生意并不好做。 “老板,棉被怎么卖?” 老板空守几天,好不容易等来人,立刻起身热情招待,“那要看您要多大的,6斤棉一两四钱,7斤棉一两六钱……” “这么贵,”还没听他讲完,顾荷就忍不住出声。 她统共就五两银子,买三床棉被就差不多用完了。 “嗨,现在棉花就两百文一斤,我也没多赚你的,”老板低头打量了她一眼,“我看姑娘的穿着,家里并不富裕。不如看看我们店里的其他被子。” “像这种棉花混合柳絮的被子,就便宜,6斤的只要五百二十文。马上天气转凉暖,姑娘买回去还能用上一段时间。” 顾荷摇了摇头,“你这里有五斤被和四斤被吗?” “有是有,就是有点少,五斤还剩两床,四斤只有一床,还是李家小姐订了没要的。” “这三床我都要了,”顾荷道,“给你二两六钱,如何?” “哎哟小姑娘,你不只手工费,连成本都给我省了。”老板惊叫,“这样吧,二两八钱,你都拿走,手工费我就不要你的了。” 顾荷摇头,“两百文一斤是冬日的市场价,如今都春天了,而且你们到村里去收肯定不是这个价钱。至于手工费,这被子如果现在不卖,后头返工还是要重新弹,说不得还得少二两棉。” “你这姑娘懂些门道,算得也精细,”老板笑着摇头,“现在生意也不好做,二两六钱就二两六钱吧,当交个朋友。” 如此顾荷花了一半的银子购买三床棉被,出门又给婆母林氏买了两套衣服,给没见过面的小姑子买了些零嘴,其余剩下的钱都换了米和肉。 买完这些已经过了晌午,顾荷雇人将东西送到与苏案染约定的地方。 对方早已经不耐烦等在那里。 “二哥说君子守信于言,圣人守信于心,你不讲诚信,果然……”苏案染吊着眉头埋怨,抬眼见她后面大包小包,不由咋舌:“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东西!” 这些东西,大包小包加起来要不少银子,而她离开时,自己并未给她钱财。 她从哪里弄来的银子? 昨晚睡前,她好像去见过娘亲,两人说了好些话。 联想以前每次两人谈话后,娘亲就会少些首饰,难道……苏案染忍不住猜测,面色不善。 “别乱想,”顾荷一看他表情就知没啥好想法,她指挥人将东西放他跟前,“清清白白挣的,没拿家里一针一线。” 苏案染被她戳破想法,面色一红,只心里仍不相信她能无端生出钱财来。 顾荷笑嘻嘻道:“刚在酒楼治了个病人,老板大方送了些钱财于我。” 说罢冲他灿烂一笑,扬眉吐气:“我之前承诺过要将拿的东西还给苏家,如今说到做到。这就是我先还的。” 虽然还差了些,但用不了多久就能还完。 苏案染原以为那是她为了留在苏家,随口而出的谎言,没想她来真的,一时有些恍惚。 “谁要你还了?”他拧眉,东西拿走就拿走了,让她还倒显苏家人苛刻。 “得了吧,矫情,”顾荷不以为然,朝他丢出一物,“吃块儿烧饼。” 这是她方才在路上买的,两人未吃午饭,早就饿了。 苏案染撇头,“不吃。” 不受嗟来之食。 “嗤,”顾荷冷笑,“你不会是怕我给你下毒,不敢吃吧?” “谁说不敢?”苏案染一激就急,拿着烧饼当她的面大咬了一口。 吃过才发现自己中了激将法。 顾荷忍不住笑出了声,“快点吃,胡家的马车就要来了,咱得搬东西。” 苏案染抿嘴,听她说起胡家,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就说她怎如此大方,说不得这些东西,是她故意买给胡大郎看的。 还有早上的鞋底,结婚这么久就没见她给二哥做一双。 正想着,胡大郎驱车而来,两人各怀心事,将东西搬上了牛车。 “哟,苏家的,买这么多东西呢?” 车上同村人见状,一边替两人挪位置,一边艳羡的开口。 苏案染没说话,顾荷则笑着解释:“婆婆典当了公公留下的旧物,让我们买些糙米和柳絮被回去。” “是糙米和柳絮被啊?” 村里人声音拉得老长,糙米如其名,味道粗糙难以下咽,村里人只有穷的揭不开锅的人,才吃糙米。 柳絮被就不用说了,买不起棉被就只能买这个,不暖和不说,盖上还跑絮,就是个欺头玩意儿。 这么一想,众人心头的艳羡消失不见,甚至还隐隐带有几分怜悯。 苏案染被这些人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他大致明白顾荷说谎的目的,不过很意外她能这么做。 她不在胡大郎面前表现了? “你婆婆又将首饰典当了?” 车上有位大婶问,她叹了口气,苏家非东岩村本地人,是五年前搬来的,原是村里中等人家。 苏家大郎当兵有军饷,母亲林氏绣得一手好针线,倒过得比村里人好上一些。 只不过这些年为了给苏二郎和苏小妹看病,掏空了家底,逐渐入不敷出。 半年前,苏大郎去世,林氏一病不起,苏家彻底没落。林氏典当了许多亡夫留下的东西,才撑过来。 “这不没办法吗?”顾荷摊手,“相公病重,小妹年纪小,婆婆又……好在前日来了个神医,说相公的病能治。” “是吗?”苏家为人和善,与村里人并无太多矛盾,大家听后由衷为之高兴,“那你今后别坐这山望那山,好好照顾你相公才是正理。等你相公好起来,你也算熬到头了。” 顾荷和善的笑了笑。 那妇人也是嘴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找补:“你们听说了吗?方才汇聚楼出了命案,有人中毒了!” 第11章 自闭症 “哟,那可不得了,袁老板肯定得吃官司吧?” “哪有,被救了。那个人不是中毒,是发了羊癫疯。正好一小姑娘路过酒楼,不用针,不用药,就伸手在人身上点了几下,那个人就突然好了。” “这么厉害?还是个小姑娘!” “估计是哪个神医的徒弟吧,”大婶一脸羡慕,“听说汇聚楼的袁老板给了那人一锭银子,值这个数……哎顾荷,你相公的病说不得也能被她看好哩。” 顾荷正跟苏案染挤眉弄眼,听到这话口里附和,“这可巧了,前日给我相公看病的大夫,也是个小姑娘。说不得是同一个人。” 说完朝苏案染挑了挑眉毛:听见了吗? 小姑娘! 神医! 同一个人! 苏案染抿嘴,撇过头去,始终不敢相信那个神医是她。 但心里却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 她好像真的变了。 如果她当真能变好,苏家也许还能再留她一段日子。 回去的路似乎特顺畅,众人在闲聊中很快到了东岩村。 顾荷与苏案染将够买的东西提回家,随处一放。因着没有吃午饭,她打算先做个卤肉饭来吃。 一来卤肉饭简单,二来她爱吃,三来里面有些药材对苏案瑾和林氏身体都好。 她将新买的米煮上,又切了两斤新鲜猪肉。一斤切成小坨,放姜蒜焯水,去除腥味。 之后拿出在医馆买的陈皮、八角、香叶等物,放进去炖煮。不一会儿厨房便传出浓郁的肉香味儿。 苏家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更何况味道这么好的肉。 原主每煮一次肉,就会克扣一大半送回娘家。加之她出身乡野,没吃过好的东西,平时只能负责将肉煮熟,具体味道如何,她也不知道。 香味萦绕,连吃了两天稀粥的顾荷,忍不住低头嗅了嗅。 “呼……好香。” 不是她发出的! 声音从门口传来,稚嫩清脆又带着一些懵懂。 顾荷转头,看见门口扒拉着一五六岁的小姑娘。 她梳着羊角辫,皮肤粉嫩白皙,鼻梁高挺,嘴唇红润,眉毛浓黑,眼睛又大又圆。 好可爱的孩子,粉雕玉琢,跟个福娃娃差不多,顾荷惊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小孩子眼睛大而无神,嘴里流着口水,看着锅里的眼神呆滞又茫然。 “你是小四?” 顾荷小心询问,原主记忆中关于这个小姑子的画面很少,她时常与林氏待在一起,极少出来。 唯一一次出来,正好遇见原主调换药品。原主本就心虚,一时没拿稳碗,倒出来一些,烫伤了她的手。 “小四,你过来。姐姐给你吃肉。” 顾荷招了招手,她是真喜欢这个孩子。 前世她没结婚无儿女,但她有个堂姐,生了一对双胞胎,眼睛黑黝黝,说话甜甜糯糯,与小四长得十分相像。 听见人唤自己,小四迟疑地看向顾荷,不进反退,眼底充满害怕。 这个人之前烫伤了自己,三哥说要离她远点。 “小四别怕,”顾荷轻声安抚,夹起一块儿肉,小心吹冷了喂给她。 还没靠近,就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拦截。 “你给她喂什么?” 苏案染一手抓着顾荷,一手抱着小四,神色戒备。 “肉呀,”顾荷皱眉,一脸无趣,“你不会又以为我下毒了吧?” 照他这么想,她应该开个毒药铺,每天吃毒药拌饭。 “不是,”苏案染缓缓松开手,难得解释,“小四年纪小,不能乱吃东西。但凡她要吃的东西,都需要我们先入口才行。” 顾荷不信,“说到底你还是怕我下毒。” 还提前入口,说得这般委婉。 苏案染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解释。 “呵,我先尝尝吧。” 身后传来轻笑,紧接着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从侧面伸过,轻柔接过顾荷手中筷子。 是苏案瑾。 他夹起一块儿肉,低头嗅了嗅,看着顾荷,“你在里面放了药材?好像有陈皮、八角……” 墨色的长发垂在她肩上,带着一股清冽的药香。 顾荷第一次与他挨得这般近,能观察到他苍白的皮肤上毫无毛孔,便是被病痛折磨,也难掩天生丽质。 原主真是作死,捡了个大便宜还不知珍惜。放现代,要靠近这样的美男子,不知得付出多大代价,还不一定能成功。 “你起床了?”她惊讶。 “味道不错,”苏案瑾尝了尝,微微勾唇,“昨日那贴药下去,胸口顺畅了不少,睡了一夜后,就有力气起床了。” “这说明我的药下对了,你再坚持喝几副,等过段时间我彻底为你祛毒。”顾荷说,又为他解释卤肉,“我在肉里放了些调料,一来增香提味,二来对你们身体也好。” “如此,多谢。” 顾荷点头,正巧饭菜也熟了,便起身拿碗筷,“你们回房吃还是跟我们一起?” 苏家人吃饭分两桌,苏氏兄弟一桌,顾荷跟林氏一桌。倒不是男女有别,而是家里病人太多,需要人伺候。 “放娘房里吧,”苏案瑾眸子暗了暗,“许久没在一起用过饭了。” 这是时隔半年,苏家人第一次同桌吃饭。 林氏高兴得直抹眼泪,苏案瑾轻声劝解,苏案染大快朵颐,顾荷伺候着苏小妹用餐。 这小丫头安安静静,也不挑食,给她夹什么就吃什么,好喂养得很。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顾荷边喂边问,小儿痴傻症中,唐氏综合征的概率排第一。得此症者大多眼距宽,鼻梁塌,智力低下,小四的表现和面相来看,肯定不是这种。 “很早以前,两岁时我们发现她不会说话,到三岁时也不哭不闹。后来看了许多大夫,说胎里带来的毛病,无法治疗。”回话的人苏案瑾。 这症状…… “难道是自闭症?”顾荷小声嘀咕,心觉不像。 脑科很复杂,造成痴傻的原因很多,没有经过机器检测,她也不能确定。 果然系统没有诊断播报。 “你知道他的病症?” 苏案瑾见她若有所思,忍不住期待。 顾荷摇了摇头,“还需要以后进一步判断。” 几人略有些失望,却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相信顾荷能治好他们。 第12章 哥,顾荷变了 饭过两巡,众人都吃得七七八八,许是卤肉有些腻,苏案瑾拿出放置许久的茶叶,泡水解腻。 他泡茶很有讲究,配上专用的茶具,先用开水烫杯,去除灰尘。那茶杯甚是巧妙古朴,天青色为底,配上精美的花纹,并镶嵌暗金色花边。 因见了烫水,天青色逐渐变为墨绿色,杯身的花纹瞬间活了过来,栩栩如生。 “不对,”顾荷紧紧盯着那只墨绿色茶杯,“这茶杯有毒。” “什么?”众人齐刷刷抬头。 “你瞎说,”苏案染反应最为激动,“这茶杯是秦伯伯送的,要有毒,早就出事了。” 秦伯伯是他爹的过命好友,从小看着他们几兄弟长大,视如己出。 苏案染承认经过这几天相处,对顾荷有所改观。但现在她竟然说秦伯伯送的茶杯有毒,简直血口喷人! “确实有毒,”顾荷取过苏案瑾的茶杯,放在手心仔细研磨观察,“这是釉上彩,就是瓷器在烧制过程中镀上颜色、花纹的一种方式。相比釉下彩,它更不稳定,在使用过程中容易析出重金属,所以一般来说是做装饰用的。” “当然釉上彩也有好的,不全有毒,只是你这只……”顾荷眉头紧锁,“暗纹这么明显,虽是精致古朴,但很明显重金属超标,一班的匠人是不会这么烧制的。” 她家里也有些古玩茶杯,是爷爷退休后上古玩街淘的,她幼时跟着爷爷混,耳濡目染学了些东西。 是以,这只茶杯她一眼能看出问题。 之前顾荷就一直觉得苏案染的病情古怪。 因为金属中毒分为慢性和急性,一般来说急性中毒,发作快危害大,不经医治会直接危及内脏。而慢性则相对缓和,失眠多梦,夜不能寐,脸色苍白等,一般不会发展到咳血吐血的阶段。 除非患者曾急性中毒未痊愈,并且在后面长期少量多次接触毒源。 苏案瑾很明显就是这种状况。 随着顾荷的话音落地,房间里静默一片,林氏茫然,苏案染怀疑,苏案瑾摩擦的杯身陷入沉思。 顾荷想起他们说的秦伯伯,想来是感情极深的长辈。如果这杯子真是对方送的,那心思就有些难测了。 随意找了个借口出门,将房间留给这一家人。 去到灶房洗碗时,忽然发现后面跟了个小尾巴。 “小四,”顾荷朝她微微一笑,“怎么不在里面跟哥哥一起待着?” “哥哥……”苏小四茫然地看着她,手小心牵着她的裙摆,眼睛大而无神。 顾荷挑眉,“方才还怕我来着,这会儿就丢下哥哥找我了。” 没出息,一顿饭就被收买了。 她蹲身,从旁边找了根树枝在苏小四面前晃悠,看见她眨了眨眼睛,眼珠缓慢跟着树枝移动。 眼部神经没问题,顾荷想着又换几种方式测试。 另一边,顾荷走后,两兄弟避开林氏,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谈话。 “哥,秦伯伯从小看着我们长大,教我们习武,爹去世后,更是多次帮助咱们。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听信顾荷一面之词。” 苏案染神情焦急,语无伦次。 “她一介村女,就今天出过一次东岩村,哪里分得清釉上彩?” 也说不一定,苏案瑾想起近期顾荷的表现,眼底一片漆黑深邃。 “哥,”苏案染熟悉他哥的表情,心里不由慌乱,“你不会宁愿相信顾荷,而不相信秦伯伯吧?这才几天呀,你就忘记她做过的事了。” 苏案瑾低头,看着他淡淡道:“你不相信,因何慌乱?” “我……”苏案染愣住。 半晌干巴巴道,“说不得有误会也不一定,可能是顾荷看错了,可能这茶杯真有问题,但秦伯伯不知道……” 苏案瑾抬头看向身旁树枝,天快黑了,晚风吹袭,枝叶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一片叶子支撑不住,随风飘落下来。 他忽然想起小时中毒,与娘一起被困于破庙,当时北方大涝,他们无法求医,好在危机时刻被一妇人所救。 身体快痊愈时,秦伯伯出征归来找,说给他弄了套前朝大家用过的茶具。 他一向珍爱这些旧物,得之爱不释手。也至此身体衰弱,逐渐缠绵病榻。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事处处透露着诡异,仔细想来颇多疑处。 再加上爹去世后,秦伯伯一路高升…… “我从不无端给人定罪,也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能。只有排除所有怀疑,真相才不会被掩盖。” 苏案瑾如是说。 苏案染听出他的意思,有些失望又有些侥幸,万一是顾荷弄错了也说不一定。 “哥,你有没有发现顾荷她不一样了。” 想了半天,细数最近几天,顾荷不再胆小怯弱,也不再偷拿东西接济娘家。 她会当面反驳赵氏,会严词回怼村里人,会买东西回家,最主要的她还会治病救人。 苏案染睁着那双黝黑大眼,眼底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以他的脑袋如何也猜不到那个顾荷换芯了。 苏案瑾回神,想起顾荷仅日的举动,嘴角向上勾了勾,“可能是她真心悔过了吧。” “但愿吧,”苏案染冷哼,心底有些烦躁,“如果她当真真心悔过,我能原谅她吗?” 原谅,感觉对不起二哥;不原谅,孔夫子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烦。 苏案瑾勾唇,“遵从内心。” …… 顾荷试了许多方法,终于在小四身上找到了一些端倪:她应该是出生时伤到了神经。 无奈周围没有仪器,一时无法确诊。 睡觉前,她将今日上街采买的东西分发给众人。 林氏心疼她浪费钱,“我老了,眼睛又瞎,如今待在家里不出门,穿那么好给谁看?” “给自己看呀,自己穿着舒服,心里也高兴。”顾荷笑嘻嘻说。 本来今日她去了药铺为林氏买药,但药太贵了不说,疗效也没西药好。加上系统升级在望,没医疗值换药,所以她决定先改了药方,上李大夫那里拿点药给林氏先用着。 林氏无奈摇头,“给你自己买了没?” 顾荷撒谎买了,又说:“我还给小妹带了些零嘴。” 说着将东西拿出来,在苏小四身前晃了晃。对方眨了眨眼睛,能看出有几分易动。经过方才相处,她已经很粘着顾荷了。 “快谢谢嫂嫂,”林氏笑着叮嘱。 小四看着顾荷,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艰难吐出四个字,“姐姐……谢谢。” 第13章 怒怼赵氏 “好好,这孩子不爱说话,”林氏欣慰大笑,“许久没像今天这样开心了,小荷,谢谢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对我这么好,我应该回报,”顾荷摇头。 何况她估摸着,苏案瑾痊愈的日子,就是她离开的日子。 晚上睡觉,顾荷将买的棉被分给苏案瑾两兄弟。 “这是棉被?” “不然呢?” “你在车上不是说的絮被吗?”苏案染觉得受了欺骗。 “我骗他们的,谁知道你信了。”顾荷摇头,跟傻子一样,“那我还说大米是糙米呢,你就只信了一半?” 苏案染无语,他只是潜意识觉得棉被太贵,顾荷买不起。 “拿去盖吧,”顾荷推了推被子,“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苏案染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话,硬着头皮道:“我身强力壮,才不需要棉被。” 给顾荷听笑了,“怎么,怕给棉被里裹毒?” 弟弟,咱能别嘴硬行不? 苏案染:“……” “既是顾大夫好意,案染,拿着吧。”苏案瑾眼里都是笑意。 苏案染见二哥也笑话他,抱着棉被闷头就走,连撞了三次门。 “高兴了?” 待他一走,苏案瑾回头看向顾荷,神情揶揄。 “高兴,”顾荷抬着下巴,不以为耻,“顾大夫一高兴,说不得你治疗日期就能提前。” 目前而言,她就差一点医疗值,就能升为初级医师。也就是说她只要再给一人诊断,就能给他看病了。 第二日天亮,顾荷怀揣希望,去到李大夫药炉,并用大瓮装了一份肉,带给他。 可惜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村里人少,小病小闹靠拖,实在拖不过去了才来治病。 顾荷等了几天,不仅没等来病人,反而等来了赵氏。 “听村里人说,昨天苏家买了许多米面肉,你怎么没带回娘家?” 赵氏一上来便是质问。 顾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不要脸的人,拿别人家的东西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如果我没记错,上次在苏家,咱们已经说清了。”她冷淡道。 “什么叫说清了?”赵氏尖声质问,“你个没良心的赔钱货,老娘养了你那么久,你说清就清了?” “养?”顾荷联想到原主的遭遇,忍不住质问,“请问娘是怎么养的呢?” “是活了十六年,睡了十六年的草堆,没有自己的床;还是弟弟一句话,就被打骂,不给饭吃;亦或是大冬天生着冻疮,给全家人洗衣服?” “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就你精贵。”赵氏不以为然,生了贱命,就别想过小姐的生活,“你是我的女儿,骨子里流的我的血,除了死,这辈子你都得听我的!” “买卖已成,难道娘就不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吗?” “我看谁敢?老娘不上门骂得他祖宗不宁。你说买卖?买卖也断不了血亲。” 赵氏致力将无赖进行到底,反正这个村里她就没怕过谁。 “那行,我就上官府告去,”顾荷冷笑,“告你强迫女儿偷窃,强迫她出墙,强逼她给丈夫下毒。” “娘不是想让弟弟读书吗?不是想让他今后考状元吗?那我就把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县城街坊,学院师生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个母亲,我看谁还敢让他上学。” “你个歹毒的婆娘!好狠的心!” 赵氏指着她,满腔怒火,上气不接下气。 打蛇打七寸,儿子是她心头肉,是她的软肋。 她可以无赖,可以不讲道理,但不能影响到她儿子。 “这不都是跟娘学的吗?”顾荷绝情冷笑,“左右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赵氏被她眼底的狠,吓退了三步,她毫不怀疑,现在的顾荷真的能干出这种事。 “你个没良心的,你弟弟还那么小,你怎能狠心对他。”她哭诉着打滚。 “这不都看娘怎么做?”顾荷气定神闲威胁,“如果你今后安分,我会尽女儿的孝道,如果你再生事端,我就将你曾经做的事告知于众,到时候不说坐牢,影响到弟弟,是肯定的。” 赵氏见哭诉打滚没用,不敢再闹,灰不溜秋走了。 这次交锋,宣布两人正式决裂,赵氏心里恨极,只巴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送走赵氏,顾荷余怒未消,她替原主不值,被这样的人欺负到死。又想她从小被洗脑,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大门外,衣衫一闪而过,顾荷猛然回头,“谁?” “是我,”苏案染小心走了进来,“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 刚才他在门外,见证了两人吵架全过程,被顾荷眼里的狠意吓到了。 他现在真的彻底相信顾荷变了,心情十分复杂。 “原来是三弟啊,”顾荷收起眼底的防备,恢复到平易近人,“你来找我做什么?” 苏案染见她变脸飞快更是忐忑,但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只能硬着头皮,“二哥发病了。” “怎么回事?”顾荷心头一惊,明明昨日他还好好的。 “二哥他……”苏案染声音有些沉重,“他用了秦伯伯送的茶盏泡茶,然后就忽然咳血,如今昏迷不醒。” “都怪我,是我一直缠着他,让他不要怀疑秦伯伯。” 顾荷都被他气笑了,看来今天注定日子不好,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合着是你们不相信我呢,”她冷笑一声,凉凉道:“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因为我的话以身犯险?” 苏案染将头埋进胸里,一个字不敢说,明明比顾荷高了个头,却怂兮兮如淋雨的鹌鹑。 活该,顾荷心想,不作死就不会死。 她为他调理身体,好不容易轻松一点,又一朝回到解放前。 两人快速跑回家,顾荷果见苏案瑾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那双勾人的眼睛紧紧闭着,嘴唇毫无血色,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近乎雪白。 她上前翻了翻他的眼睛,又浅试了下脉搏,发现比昨日微弱了许多。 应该是肺部二次受伤,加上咳嗽太狠,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我开的药给他喂了吗?” “喂了,”苏案染老老实实回,“但都流了出来。” “他不喝就不能强喂吗?”顾荷恨铁不成钢。 她算是发现了,这少年除了会翻来覆去骂她毒妇外,其他事一件也不会做。 第14章 不要脸的大事 苏案染不敢顶嘴。 明明以前都是他骂她的,才几天时间,情况就颠倒过来。 床头的药碗还是温的,顾荷用勺子舀了一勺药,尝试喂给苏案瑾,发现对方并不张口, “过来,捏开他嘴。”她冷冷指挥。 苏案染犹豫:“我手劲儿大,掌握不好力度,怕用力过猛。” 没出息,顾荷白了他一眼,两只手贴近苏案瑾下巴。用力捏开一条缝,一只手保持使其不闭合,另外一只手端起药碗,猛灌一口,缓缓渡了过去。 这个时候也考虑不了其他。 “你你你……”苏案染张大嘴巴,完了,二哥清白不保。 “怎么?”顾荷回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要不你来?” “不不不,”苏案染连连摆手,双耳通红,“还是你来,你是我嫂子。” “我……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出息!顾荷摇头,咋这么经不起事。 半个时辰后,顾荷喂完药,揉着酸疼的肩膀起身:看来治疗得提前了。 她原想着还有二十来天,在村里慢慢攒医疗值也来得及。现在出了这事儿,不得不提前。 “明日我要去城里一趟,”她唤来苏案染,温声与他交代,“你哥今晚应该会醒,照顾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好,”苏案染低着头,看她的目光小心又别扭,“你去城里做什么?” 顾荷眯了眯眼,“去干一件大事。” 一件不要脸的大事。 “……哦。” 顾荷挑眉,看来这人还没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 她朝其身后招了招手,“小四,过来。” 苏小四听话地靠近走了过来,两眼茫然。 “不记得姐姐了?”顾荷道,“姐姐昨天给你做肉吃,还给你买糖了。” 苏小四歪头,眨了眨眼。 “你呀,”顾荷摇头,看着她头顶两个啾啾:“今天谁给你梳的头发?这么丑。” 苏案染心虚地垂下目光。 “脸蛋儿也是脏的,跟个小叫花似的。” 苏案染:“……” 中太多枪,他已经麻木了。 ………… 安平县有十数家小医馆,四家大医馆,其中最为出名的当属李氏医馆。 倒不是因为它医术一骑绝尘,而是李氏医馆的大夫不仅会治病,还会忽悠。 原本寻常药材能治好的病,他偏要用些贵的。老百姓不懂门道,以为贵的就是好的,渐渐就把李氏医馆神化了。 此时未到晌午,李氏医馆门口人声嘈杂,前来看病拿药的人去了又来。坐诊大夫眯着眼睛为病人把脉,学徒踩着小碎步忙着抓药。 一十五六岁女子蹲在医馆门口,抬起头,笑眯眯看着来往病人。 她身前一脚之地立着一块牌子:“免费看诊,里面拿药。” 来往病人见她年纪小,又是女子,只当小孩子恶作剧,步履不停;坐诊大夫和学徒只当她蹭医馆名气,抢医馆生意,对此冷笑连连。 顾荷在医馆门口蹲了半个时辰,一个病人也没诊着,眼见着时间不早了,决定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 她走近医馆,靠在诊柜旁,站在病人与坐诊大夫之间,光明正大听两人对话。 坐诊大夫看了一眼,没把她当回事。 病人:“李大夫,我最近总感觉胸口疼,尤其是躺下的时候,疼得最厉害,坐起来就好一点。每天早上起来嘴巴苦得跟吃了黄连一样。” “你这个病嘛……”坐诊大夫闭眼把脉,故作高深的地摸了摸胡须。 正要开口,忽听旁边传来女子声音: “嘴巴发苦一般有三种原因:一为反流性胃炎,二为肝胆疾病,三为口腔问题。我看你口齿虽发黄,但干净健康,所以首先排除三;肝胆疾病在右下腹,一般会伴随着面色发黄,食欲不振。而方才你说胸口疼,摸的却是胸口下方,那是胃的位置,说明是胃部出现了毛病。这点可根据你说话时舌苔发红,躺下胸口更疼进一步确定。” “排除掉二三,综上所述,你得的应该是老胃病,开点治胃养胃的中药就好,平日里也多注意胃部保养,少食多餐。” 病人见她说得头头是道,被糊住了,转头问大夫:“李大夫,她说的是对的吗?” 坐诊大夫狠瞪了顾荷一眼,转头肯定:“是老胃病,我给你开点药。” 顾荷加了句:“也不用太贵的,普通就行,胃病靠养。” 病人本来打算忍痛割肉了,被体贴的话一说,感激地看着顾荷:“小姑娘厉害啊,不用把脉就能诊病。” 嗨,顾荷摆了摆手,小意思,继续等待下一个病人。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画面。 穿着破烂的病人a:“大夫,我娘能治好吗?” 李大夫摇头叹息,“你娘这个病吧,原本是能治的。可惜拖太久,身子亏空得厉害,需要花重金才能好。这样吧,我给你开点人参、鹿茸……” “哎,使不得使不得,”顾荷连忙插嘴,“大虚不宜大补,否则不仅不能起作用不说,还会病情加重,损坏肠胃。李大夫跟你开玩笑呢,你在咱们医馆买点生血的药,回去弄只老母鸡熬一熬,没事儿再带你娘出去晒晒太阳就好了。” 病人激动:“大夫,她说的是真的吗?” 坐诊大夫狠狠瞪了顾荷一眼:“人参这些虽然大补,但太贵了,你家承受不起。老母鸡大补且温和,也行。” 病人b:“大夫,我昨夜受了凉,半夜发热,早上虽然退热了,但一直不对劲儿,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还发软。” 坐诊大夫:“你这个病吧……” 顾荷:“你这个病是典型的风寒入体,症状轻不用拿药,回家喝点生姜红糖水,裹上被子睡一觉就好。” 病人:“真的?谢谢,谢谢大夫。他们都说李氏医馆贵,看来是错的。” 坐诊大夫嘴角抽搐,恨不得掐死顾荷。 病人c:“哎哟喂,大夫我拉肚子了,一早晨跑了八回茅厕。” 大夫闭目把脉:“你……” 顾荷:“回去烧点大蒜,煮汤喝,偏方,见效快。” 病人:“不用把脉?” 顾荷摇头。 不用把脉也能治病,药钱还便宜?许多人闻讯赶来,但病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15章 以身相许 一连数次被顾荷挡了大单,坐诊大夫坐不住了。 哪里来的搅事精,耽误他做生意。 他霍然起身,指着顾荷大骂:“满壶水不响,半壶水响叮当,什么都不懂,就一通胡说,治坏了病人怎么办?把她给我赶出去!” 早就看不下去的学徒立即起身,两边围堵,要将顾荷叉出去。 “哎,别呀,我还能治!”顾荷且退且说。 被学徒无情驱赶。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 顾荷拍了拍被学徒弄皱的衣裳,慢慢站起身。被赶走在意料之中,毕竟她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只是她也没办法,苏案瑾治病在即,村里人少,运气好一天一个病人,运气不好天也没有。 她要帮苏案瑾治病,等不了那么久。 何况她也不是无端选择李氏医馆。今早她起了个大早,到四家大医馆听了一刻钟,只有这家医馆大夫最古怪。 明明简单的头疼腹痛,他要夸大其词许久,等病人觉得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时。他再来个转弯,说这病能治,就是得花重金。 顾荷本存了借大医馆名头,为人看病的想法。听说之后,便选择了李氏医馆。 这个方法虽然不要脸,但实属有效。经过一上午的努力,她获得了七点医疗值,加上之前的九点,共计十六点。 顾荷赶紧升级医师等级,完事后发现自己就剩六点医疗值了! “什么意思,系统你吞我医疗值了?” 系统萌萌哒:“宿主误会啦,所有等级提升,都会扣除相应的医疗值。宿主原来共有十六点,扣除后就剩六点啦!0731童叟无欺哦!” 顾荷咬牙,奸商!辛辛苦苦赚的医疗值,全搭在升级上面了。 难怪会弄这么萌的声音,估计怕宿主一怒之下解绑吧。 0731:“宿主注意素质,不可谩骂系统哦。快打开商城,看看自己需要兑换的物品吧。” 顾荷想起正事,赶紧打开系统,发现界面多了个商城按钮。点开商城——百分之八十是黑频。 0731:“由于宿主医师等级原因,黑色部分不对宿主开放哦。” 顾荷已经被系统坑得没脾气,此刻理也不理,专心浏览着商城。 商城分为中医区和西医区两部分。 西医区是各种熟悉的胶囊、医学器材和医疗室,中医区则是一些基础草药、药丸和医书。 药材里有阿胶、鹿茸、人参等,药丸则品类繁多,名字简单粗暴,一眼能看出其作用:镇痛丸、止血丸、安睡丸、强肾丸…… 估计是怕她气狠了,直接撂挑子不干。系统友情提示医师等级高后,可以换取回魂丹。 顾荷自动将之屏蔽,回魂丹?她还杀生丸呢。 返回西药区,在初级医师栏目找到青霉胺,顾荷倒吸一口气。 “五点医疗值一个疗程,你咋不去抢呢?” 一个疗程便是七天,要治好苏案瑾的病,最少需要三到四个疗程。 等于她把苏案瑾治好,不仅赚不了医疗值,还得倒贴。 系统:“不可以哦,0731是好系统。” 顾荷无力吐槽,立刻换取了七日的药物,乘坐牛车回村。 今天王家不进城,她来时乘坐的胡家马车,回去依旧。只不过赶车的不是胡大郎。 回到苏家,顾荷径直走向西南屋,苏案瑾已经醒了,半躺在床上养神,面色苍白,身体比之前还差一个度。 苏案染小心陪他说话,林氏忧心的直抹泪,小四站在床头画圈圈。 顾荷咳嗽两声,打破屋里的沉重。 “你回来了?怎么样?买到药了吗?”苏案染急切问。 林氏也闭着眼将耳朵面向顾荷。 “买到了,”顾荷在众人期待中宣布,“今天就开始治病吧。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月内他体内的毒素就会被清空。” 困扰他们数年的难题,迎刃而解。原本都已经认命了,忽然有人告诉他们可以根治,仿佛做梦一般来得不真实。 房间里好一阵沉默,半晌林氏反应过来,庆幸的感谢顾荷。 顾荷摇了摇头,对苏案瑾道,“此药有副作用,用药之后两个时辰,我需时时在你身边。” 苏案瑾勾唇浅笑,“好。” 苏案染看看顾荷,又看看他哥,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顾荷先为苏案瑾检查基础情况,确定具体情况后,将换取的药和其他辅药一起喂给他。 “咱们先看看情况,不同情况不同处理,若是副作用严重,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无妨,”苏案瑾平静道。 卧床数年,寻医无数,他自觉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今垂危之际还有被治愈的希望,实乃意外之喜。 他低着头,发丝微动,清风在他身上显形。 这一瞬间,顾荷在他身上看到了疏离淡漠以外的其他情绪。 “你这药丸好别致。”忽听他道。 “新做的,”顾荷说,“裹了糖衣。” 她日夜忙碌,苏案瑾想不出哪里来的时间做这些,“谢谢你。” “不必,”顾荷摇头,“这是我分内之事。” 两人既然有约定,她就按约办事。 不过等他病愈,也差不多是一个月后,那时她也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等一个月后,她离开此地,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赁个房子,开间医馆,收两个徒弟,一辈子悬壶济世。 苏案瑾微微一愣,想起一月之约,心中莫名涌上一股黯然。 这几天相处愉快,差点忘了最初目的。 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撒在床上,顾荷看着苏案瑾服药睡下,坐在床边静静等待。 两个时辰后,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危险期已过,顾荷回到自己床铺躺下。 东岩村的清晨鸟语花香,唤醒村里人的不是日光,而是喜鹊的叫声。 昨晚熬了夜,顾荷比平时起晚了一个时辰。苏案染已经将早餐做好,顾荷打着哈欠起身,到桌边见所有人神色各异。 “怎么了?” 苏案染没说话,默默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肉。 “哟,”顾荷挑眉,“可以啊小伙子,待遇这么好。” 这小伙子忒势利,昨天帮他治疗哥哥,今日就亲自夹菜。改明儿苏案瑾痊愈,他岂不是要以身相许? 第16章 你哥超标了! “你快吃!”苏案染急切地说。 啧,还挺急,顾荷笑着将肉放进嘴里。 “噗……呸!”然后她笑不出来了,“你将家里的盐全放进去了?” 苏案染指了指苏案瑾。 顾荷:“他放的?” 这恢复速度可以啊,都能进厨房了。 苏案染摇头,神色严肃,“我哥说没味儿。” “哈?”顾荷收起不正经,转头看向苏案瑾,“什么症状。” 后者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约摸是味觉失灵。” 副作用还是出现了,顾荷叹息,撩起袖子,拉过他的手仔细检查,发现他不仅失去味觉,身上还出现了淤痕。 “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味觉失灵是这药的副作用之一,你不用担心,一般治疗中期或者停药后就能逐渐恢复。” 所有人顿时舒了一口气,气氛逐渐活跃。 “至于淤青,”顾荷伸手按了按,“先看看情况,如果这两天不变淡的话,咱们再想办法。” 苏案瑾看着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指,她的手很小,五指细长,皮肤粗糙,是劳作留下的茧。在他身上游走时,微微发痒。 她的食指处有一条规则的,白色月牙形疤痕,应该是利刃留下的。 “先吃饭吧,”他说,“你昨晚熬了夜,吃晚再去睡会儿。” 两人相处十分自然,颇有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苏案染看着二人,神色纠结,欲言又止。 等顾荷放下筷子去睡觉时,他终于找到机会叫住她。 “怎么?” “你……”苏案染面色尴尬,“多谢你为我二哥做的一切。” “没关系,应该的。” 合约在呢。 苏案染低着头,自顾自的说,“你放心,你的心意,我哥会知道的。毕竟昨日你为了他都那样了,以后也不好嫁,他都明白。” 他指的昨日顾荷为苏案瑾渡药的事。 顾荷嘴角抽搐。 “你告诉他了?” “没有,我怎么好意思说。” 苏案染脸颊通红,“但你也不要太开心,以为这样就稳了,我哥天人之姿,喜欢他的人数不胜数。所以你得专心一点,今后二哥才会喜欢你。” 顾荷:“……我谢谢你。” “咳,这有啥,”苏案染双手背身,一脸严肃,“但你也不要再想着胡大郎,他没读过书,大字不识,除了会打猎什么本事都没有,比不上我哥半点。” 顾荷微微一笑,“你放心,他太黑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苏案染认同的点头,也是,遇着他二哥这样天仙般的人,怎还会看上别人。 以前的顾荷就是被猪油蒙了心。 等等,“那你喜欢哪样的?我哥那样的?” 顾荷摇了摇头,“我喜欢长得俊,性情平稳,温文尔雅又爱笑的。” “那不就是我哥那样的嘛。”苏案染嘲笑。 “不是,你误会了。你哥不太健康,我还是喜欢长得胖点,阳光点的,你哥吧……” 太妖孽,表面温柔有礼,实则冷漠疏离,笑容浮于表面,体内心眼儿八百个。 这样的人,她惹不起。 想归想,嘴里却道:“你哥吧……超标了。” “我就知道,你别解释了,”苏案染一脸了然,“不就是怕自己出身低微,相貌寻常,无才无德,一无是处,配不上我哥嘛。” 顾荷:“……” 听我说,谢谢你。 一墙之隔的苏案瑾听着二人对话,不知不觉勾起唇角。只想到自己身体状况,眼底的笑意淡去,徒留愧疚与歉意。 第二日,苏案瑾味觉仍未恢复,身上淤青不仅没消失,反而更重了。 林氏一脸担忧,问顾荷现在怎么办。 “不用担心,味觉失灵是医疗过程的常见现象,一般会在后期恢复。”顾荷安慰。 “那淤青呢?案染说越发严重了。” “淤青是毒素沉积,他体虚,毒血出不来,自然就淤堵了。”顾荷说。 “娘亲不用担心,我有解决办法。” 说完,让苏案染去问李大夫借银针。 苏案染教程快,很快就将银针借了来。 放血治疗法是华夏古老医疗法,可用于清楚余毒和淤血,消肿止痛,顾荷从小看爷爷用此术给人治病,因此耳濡目染。 顾荷手拿银针,习惯性叮嘱患者:“我会用银针扎破你的指尖,挤出部分血液,清理淤血。过程会有点疼,你忍着些。” “你随便动手,勿需顾虑。”苏案瑾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微微勾唇,大方地伸出自己的双手。 区区银针,有何可怕?想他未病之前也曾寒暑练武,什么苦楚没吃过。 何况再痛,有当年被囚禁昭狱,葬身火海之痛吗? 看着骨节分明,白皙无暇的手指,顾荷握着银针的手竟有些不忍。 美人不愧是美人,身上每一处都是完美的。 将针放在火上烤红,消毒放凉后首先刺入食指指尖,血珠倾涌而出,顾荷用沾了酒的棉花擦拭。 如此循环,待十指取血过后,苏案瑾因失血而面色发白。 他坐在床头,身子比顾荷高出一大截,低头就能看见她浓密的睫毛和专注的神色。 顾荷本身就长得不错,穿着破旧脏乱也掩饰不住她的容貌,要不是摊上那一家子极品,门槛早被各路媒婆踏破。 苏案瑾盯着她微微出神,心底有别样的情绪在流动。 “好了,”顾荷终于放完血,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低头叮嘱,“手不要沾水,以防感染。” 苏案瑾收起心头杂念,面色平静如谪仙。 顾荷哪知自己不过放血的一瞬间,对方就脑补了上千画面。 “多谢。” “谢就不必了,都是熟人,吃同一锅饭,没有深情也有交情。对吧?” 苏案瑾:“……” “只是你病的太久,肺部损伤严重。我目前只是帮你排毒,若想身子彻底恢复正常,起码还需半年的时间。” 那时他两估计已经散了。 苏案瑾也想到这个问题,不由陷入沉思。 他想说其实不必这样,她可以不走,可联想身子好后需要经历的事,只得打住。 前途漫漫,生死未卜,他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恰好苏案染带着苏小四进门,顾荷朝后者招了招手,“小四,过来姐姐给你吃糖。” 第17章 溺水! 苏案染脑抽了一句:“二哥说,小孩子吃多了糖不好。” 顾荷冷哼:“又不经常吃,再说咱们小女孩吃点糖怎么了?” 苏案染:“……” 苏案瑾掩唇咳嗽:“……” 顾荷白了他一眼,凶兮兮道:“你也一样,赶紧将那套茶具丢了,好好养病,别作。不然下次我就不救你了。” 苏案瑾:“……” 一个疗程的药吃得很快,中间不能中断,顾荷未雨绸缪,提前准备下个疗程的药。 接下来几天,她没事就守在药庐,仍无多大收获。 直到这日,顾荷正整理着草药,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吵闹,有哭声、谩骂声和求救声。 那个方向……顾荷直觉有问题,顺着声音跑了出去。 东岩村有个大池塘,是村长联合村里几家大户挖来养鱼的,此刻池塘边围着一圈人,所有人都对着同一方向指指点点。 “救不了了,救不了了。” “哎,太晚了,身体都发白了。” “郑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好端端的女儿,说跳河就跳河了。” “发生了什么?”顾荷问。 “郑家的女儿跳水自尽,被路过的胡大郎救起来了。可惜晚了一步,身体都泡白了。” 旁边有个妇人跪地哭嚎,“我不过就是骂了你两句,你怎么就想不开了。” 顾荷绕过妇人,挤进人群,就见一十六七岁的姑娘躺在地上,面色青紫,毫无生息。 她的面貌有些熟悉,仔细看正是上次陪刘氏一起来看病的女子。 女子旁边站着浑身湿透的胡大郎,初春的天,他被冻得面色青白。 “她还有呼吸吗?”顾荷走过去问。 胡大郎见来人是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我看见得有些晚了。” 可能再快一点就不会如此。 顾荷心底一沉,走过去蹲在郑茵身旁,掀开眼皮,摸了摸她颈动脉,又俯在她胸口倾听。 “还有救。” 周围一阵唏嘘,“死都死了,怎么救?” 方才捞起来,他们明明见她咽气了,一点气息都没有。 “是啊,脸都紫了。” “别废这功夫了。” 胡大郎也忍不住皱眉,“顾荷,不会治就别治,不要逞能。” “能治,”顾荷没在意他的态度,斩钉截铁道。 溺水急救的黄金时间只有四分钟,加上方才耽误,可能更少。她来不及跟众人解释,捏着郑茵的嘴巴,想要掏出里面杂物。 忽然这时有人开口,“顾荷,你离她远点!她有脏病!”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你怎么知道的?”有人捂着嘴问。 那人小声道,“我就住在郑家隔壁,早上听到大刘氏骂她了。” 方才哭的那妇人,忽然放声大哭,既不辩解也不争论。 众人见她这样,就知道八成是真的。 “郑茵还没成亲吧?上哪儿去染这一身病。” “谁知道?顾荷你走吧,别因为郑茵,把自己搭上了。” “左右人现在已断气,算不得见死不救。” 顾荷摇了摇头,“人命关天,先把人救起来再说。” 一旁的胡大郎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发现她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但不知是不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故意为之。 顾荷不知他人所想,掏干净刘郑茵嘴里泥沙,而后双手为掌,平摊交叠,快速按压其胸部,为其进行心肺复苏。 许是人溺水时间太长,一连按了许多下,郑茵仍未有醒过来的迹象。 “算了吧,顾荷,”留下看热闹的人劝道,“别白费力了,人都凉了。” “她得了脏病,死了算了。” “这样的人不守妇道,救她做什么?” 顾荷不予理会,继续手中动作,不知道多久过去,手臂酸痛,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好在郑茵渐渐有了反应,嘴角出线丝丝血迹。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人讽刺道:“你们别劝她,她也不是个好东西。” 丈夫还没死呢,就跟胡大郎不清不楚。 “人命关天,大家就不要说风凉话了,”胡大郎实时出声,他看出顾荷体力不支,蹲在她旁边,学着作出相同的姿势,“是这样对吧?” 顾荷点头,懂得他的意思,换他上。 胡大郎的力气大,又有顾荷在一旁指导,两人合作,随着他动作加快,郑茵忽然吐出一股水。 “有动静了!”有人惊喊。 “吐水了!” “还真能救,这顾荷神了!” 然而距离第一次吐水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郑茵再无反应。 “不够,”顾荷说,“得将肚里的水吐干净才行。” 可按了这么久,胡大郎也有些乏力,顾荷让周围人帮忙,大家却躲得更远。 “我来!” 关键时刻苏案染赶到了,村里就这么大,一点动静就能传遍全村人耳朵。 再得知顾荷缺人手时,苏案染就被他哥派来了。 他早在一旁看了许久,不用人指点,默默换下胡大郎。 又几十下后,郑茵嘴里再次吐出水,这次比方才要多得多。 顾荷将手放在她鼻子和脖颈出,片刻松了一口气,“身体回暖,呼吸明显。她应该快醒了,再按几次。” 果然, “哎,她醒了!醒了!” “死了的人都能救活,这顾荷神了!” “前天有人说她医术好,我还不信,这下打脸了吧?” “大刘氏,你女儿醒了!” 大刘氏早已不知不觉消失。 半个时辰不到,顾荷历经风评两级反转,从不守妇道到神医在世。 “既然她醒了,就先将她抱回药庐吧,我给她检查一下,”顾荷示意胡大郎。 这里人多,她怕郑茵醒过来想不开,又要跳河。 胡大郎闻言犹豫,最后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 回到药庐,顾荷找出一块凉席,铺上毯子,让胡大郎将郑茵放在席子上,“我先给她换上干衣服。” 胡大郎求之不得,今日与顾荷待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再不走,恐怕就说不清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顾荷找了件干衣裳给郑茵换上,趁着这个机会,帮她检查了一遍身体。 经过一系列检查,她松了口气,“不是脏病。” 是假性尖锐湿疣。 第18章 死老头,贼得很 假性尖锐湿疣与某些脏病症状相似,虽然也是妇科病,但不具有传染性。它一般由炎症引起,身上会长疣体,抵抗力的低的人长得尤其多,不痛不痒,但看起来十分恐怖。 顾荷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郑茵已经彻底醒来,她抱着肩膀,眼神呆滞,嘴里嚷着要去死。 “有我在,阎王不会收你的。”顾荷淡淡。 郑茵看了她一眼,忽然嚎啕大哭,质问:“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不好吗?” 顾荷叹了一口气,悠悠惆怅,“我曾经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救自戕的人呢?” 他们经历了磨难,承受不住内心的痛苦,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生命。 甚至有的人被救起来,遭受第二次伤害,再次选择自戕。 但更多的是病人冲动决定,临死前反悔,想要自救。或者绝地重生,经历死亡后,活得更滋润。 只这些她没法告诉郑茵,只道:“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能。你得的不是脏病,我能治好你。” 郑茵摇了摇头,现在全村人都知道她失贞又染病,简直没法活。 ”死容易,活着难,”顾荷知道女子在这个世界立足艰辛,“我如果是你,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她与郑茵有过一面之缘,知她本分胆小,又会审时度势。再加上刚才村里人的讨论,大致知道她的处境。 郑茵摇头,“我爹娘和族人都说我不守妇道,丢了他们的脚,让我死在外面算了。” 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旁人的话有什么打紧?以后又不跟他们过,大不了剃了头发当姑子,侍奉菩萨总比淹死强。”顾荷说,“真要说起来,我以前的处境比你惨多了,如今还深受其害。” 顾家的事村里人尽皆知,毕竟亲娘胁迫女儿出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随着她的话,郑茵缓缓安静下来,许久,她小心翼翼问:“我得的真的不是脏病吗?” 顾荷摇头,“只是症状像,看起来有些恶……心,但不是脏病。” “你能帮我治好?” “能。” 假性尖锐湿疣是由炎症引起,一般炎症治理好了,就不会再长。只是已经长出的疣体不会消失,想要去除有些痛苦。 “最后一个问题,我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你放心我很勤快,什么都能干!做饭,洗衣,晒草药也可以。只要你不嫌弃我脏。” “我是大夫,怎么会嫌你脏呢?”顾荷说,“只是……” 这里是李大夫家,她做不了主。 “我住不了多久的,”郑茵道,“嫂子回娘家了,过几天就回来。等她回来,我就能回家了。” 她手臂青紫,楚楚可怜,顾荷再联想方才偷偷溜走的大刘氏,心软答应了下来。 “那好吧,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住下,等村里风声过去了再说。” 郑茵感激涕零,泪水如玻璃珠,大颗大颗滑落。 安抚好郑茵,顾荷又跟李大夫说明原因,被对方一通骂先斩后奏。 “她生的什么病?” “脏病。” “什么?”李大夫反应激烈。 “别激动,别激动,”顾荷拍了拍他后背,“虽形是脏病,但不是脏病,我能治好的。” 那还好,李大夫松了口气。脏病倒没什么,主要他不方便治。 “不过需要在你这里住几天。” “什么?” 老头子开始炸毛:“她一个小姑娘,我一个老爷子,住我这里成什么样子?” “这有啥?你是大夫,年龄比她爷爷还大,谁会乱想?” “但……” “医者仁心嘛,体谅体谅。” “我……” “免费帮干,还包一日三餐!” “成交。” 顾荷:“……” 死老头,賊得很。 顾荷给郑茵开了点草药,用一点医疗值为她换了几颗消炎药。 当然这些是不够的,炎症顽固,根治困难,极易复发。 但她不想动用医疗值,苏案瑾第二疗程在即,不可中断。至于郑茵,只能想其他办法。 晚点回家,顾荷照旧为苏案瑾检查病情。她的手臂酸疼,有些抬不起来,估计是好久没进行急救的缘故。 苏案瑾盯着她的手臂,漫不经心,“听说你昨日救了个小女孩儿?” 顾荷想起郑茵,点了点头,“她的病没你严重,但有些麻烦,一会儿吃完饭后我去看看她,省得她想不开。” “需要帮忙你说一声,让案染跟着你。” “是有一件。”顾荷也不客气。 “什么?” “你们对后山熟悉吗?我想进去采药。” 她想进去采药,一来李大夫年迈,每天进山采药,她过意不去。她用了他那么多药材,自该还的。二来郑茵的药需要一种药材,李大夫那里没有,她想去碰碰运气。 话音刚落,苏案染便起身,“什么时候去?我陪你。” 进山啊!求之不得。 苏案瑾淡淡瞥了他一眼:“至少不是今晚,或者你想打着火把去?” 苏案染被他哥一睨,顿时老实了。 “明天早上睡醒就去,”顾荷看了眼天色,“今天太晚,马上太阳落山了。” “好。” 广南地势不平,多山脉,连绵起伏,蜿蜒耸峙,百姓多以捕猎和采药为生。 东岩村位于广南西边,后面就是一大片深山老林,李大夫平时就在山的外围采药。 第二日,顾荷跟李大夫交代了几句,便带着苏案染进山采药。这次行动,她主要是找青蒿和羊踟蹰。 青蒿味苦、辛、性寒,喜温暖湿润的气候,其叶细长苦涩,用途广泛,具有解热、镇痛、抗炎的效果。 顾荷找它主要给郑茵治病,这种药材本来随处可见,李大夫就有不少。只是上次全被赵氏薅走了。 至于羊踟蹰,那是麻沸散的制作材料之一。疣体去除时会产生疼痛,一颗两颗倒还好,忍忍就过去了,偏郑茵生了许多,不用麻沸散不行。 灌木丛生,鸟鸣山更幽,顾荷跟着苏案染穿梭在绿林里,看他抄近道,熟悉的辨别方向,避开一切可能有危险的地方,忍不住疑惑。 “我看你对这山挺熟悉的,以前经常来这山吗?” 据她这段时间观察,苏家人十分低调,除了必要行程,一般都不出门。 第19章 有比她更讨厌的人吗 “以前大哥还在时,我们常来山上练习武功,”苏案染语气哀伤,“后来大哥出事,我忙着照顾家里人,就再也没来过。” “抱歉,”不小心踩到他人伤心处,顾荷连忙道歉,“不过以后家里有我,你可以继续进山练武。” 一道亮光在苏案染眼底一闪而过,转眼又消失不见,“不用了。” 他目光黯淡,“二哥不让。” “这是为何?”顾荷不解。 “怕我像大哥一样出意外。” “你二哥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到这个节骨眼上想不开了?”顾荷吐槽,“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它具有不确定性。人走路会摔死,吃饭会噎死,喝水会呛死,照你二哥这么说,咱们以后总不能不走路、不吃饭、不喝水了吧?” 苏案染一方面觉得有道理,一方面又忍不住为二哥辩解,“大哥的死不是简单的意外。” “我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嘛,”顾荷摆了摆手,“谁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到来?你练武没错,只要不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地方就行了。” 一句话如春雨浸润一般,让苏案染醍醐灌顶。 是啊,练武没错,只要他听二哥的,不仗着一身武艺,盲目为大哥复仇就行。 “我以后会偷偷上山练武,你可以帮我在二哥那里打掩护吗?” “没问题。” “多谢,”苏案染如释重负,随口笑道,“你这人行,刚才的话真不像你说出来的。” 以前,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和顾荷谈话,并被她开解。 那时的他被愤怒蒙蔽双眼,恨不能杀了她。 顾荷心起波澜,脸上神情不变,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怎么?看不起人?我还不能变好咋的?” 苏案染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现在可不敢轻易惹她,不然她不给二哥治病,不帮自己打掩护怎么办? “不过说起来,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顾荷道,“你以前为什么那么不待见我?” 苏案染面色尴尬,却仍嘴硬道,“你也不看看你进门后做的那些事。” “不是,”顾荷摇头,“我是说之前,从我嫁进来的第一天,你好像就对我有很大意见。” 记忆里,原主刚嫁进来时,对新生活充满期待,听话懂事,勤快认真,却仍不受他待见。 再遭遇一次次冷脸后,原主本就不坚定的心,更是偏向娘家。 “之前?”苏案染歪头想了想,“之前你胆小如鼠,懦弱卑微,被人欺负不敢反抗,实在没有骨气,配不上我二哥。” 她那时怯弱胆小,说话含胸驼背,不敢与人直视,大字不识,为人粗鄙。 ……不过现在彻底变了。 想着回忆中的人,顾荷深表同意,点头附和,“你说的对。” 就原主那样的性子,她看了也想欺负。 “你……” 她表情直白而真诚,仿佛再说一个不相干的人,苏案染看后,心底忍不住升起愧疚。 太过分了,自己怎么可以这么伤人。 两人说说笑笑,直到在一处山坡上遇到青蒿。那山坡荆棘丛生,黑漆漆的又陡峭,苏案染让顾荷等在上面,自己一个人下去采摘。 顾荷知道自己的能力,不作推辞,就坐在上面的小路上等他。 没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这个位置偏僻,少有人来,顾荷心底有些害怕,将自己藏进树木后,以防万一。 “出来,”那人忽然停在她面前,声音十分熟悉。 “是你啊,”顾荷松了口气,慢腾腾从树后走出。 “你来这里做什么?”胡大郎声音冷漠,带着显而易见的厌烦。 死性不改,追他都追到山林里来了。这荒山野岭的,如果让村里人看见他们孤男寡女在一起,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她以前没有这么大胆子,一定是那日抢救郑茵,自己给了她好脸色,才让她觉得有机可乘。 顾荷被他嫌弃的语气惹恼了,“怎么?这山林是你家的,你能来我不能来?” 怎么会有人这么爱脑补,亏她那天觉得他有风度。 “你……” 胡大郎有些不习惯,她以前总是怯弱温柔,现在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不会是赵氏教她的新花样吧? “我上山只为采药,”顾荷想了想,还是打算解释。 毕竟是有前科的人,别人乱想也是理所应当。 撒谎! 胡大郎往她身后看了看,见她打着空手,眼里分明透露着不信。 药蒌方才被苏案染拿走了,顾荷也知这样不能叫人信服,只能停止挣扎。 “算了,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如此,胡大郎更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我要进山,你赶紧走吧,这山里凶险,有猛兽,你以后不要追到这里来了。” “好,”顾荷认命地挥了挥手,“你走吧,我等人。” 胡大郎见她不听劝,忍不住皱起眉头,“女子名声要紧,你都已经成家了,有自己的相公,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说罢不想与她扯上关联,快步离开。 反正他已经好言相劝,出事也是她自找的。 他才走没一会儿,苏案染就背着半蒌青蒿出现在顾荷面前。 “这些够了吗?”他问。 “够了。” “你怎么了?” 见她一脸郁闷,苏案染忍不住问, “没事,遇到一个讨厌的人。” 顾荷拍了拍裙子,“走吧,现在去找羊踟蹰。” 一个讨厌的人?苏案染想不出还有谁比她更讨厌。 羊踟蹰生于灌木丛中,有剧毒,是麻沸散和蒙汗药的原材料。顾荷找了一上午都没寻着,反倒采了不少其他药物。 “看来还得跟系统换。”她无奈接受事实。 苏案瑾的药还没下落,又多了个郑茵的,看来她得再进城一趟。 回到李大夫窑炉,顾荷将青蒿盘绕打结,交代郑茵自己放进药锅里熬煮。 “这水不是喝的,你每日用它清洗私处,一日两次,等好些了,我为你祛除疣体。” 青蒿煮水清洗私处是一个偏方,顾荷前世跟一农村妇女学的,具有很明显的作用。 做完这些,她跟李大夫请了一天假,回去为苏案瑾复查后,便早早睡下。 她决定明日进城,再现不要脸治疗法。 如同老样子,这次她来到李氏医馆门口,可惜对方学精了,见到她就让人通风报信,将她撵得远远的。 哼,顾荷撇了撇嘴,在对面找了个宽敞地,支起二郎腿,继续:“免费看诊,不收诊金。” 第20章 二圣临朝 许是上次闯了些名堂,这回很快就有人上门,但并不是治病。 “你就是上回在李氏医馆闹的那个小丫头?”来的竟是熟人。 汇聚楼的东家,袁老板。 “袁老板,”顾荷双手作揖,“惭愧惭愧。” “嗨,你可别谦虚,”袁老板笑说,在她旁边找了个地方,袖子扫两下就坐了下来,“你上次露的那一手,让我们大开眼界。” “雕虫小技而已,”顾荷谦虚。 “不过你可得小心一点,”袁老板指着对面的李氏医馆,“那屋里的人霸道得很,在咱们县城说一不二。县城里的人不敢得罪他,只能上他家看病。咱们又不懂医术,还不是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我看城里那么多医馆,怎么非得去他家?”顾荷不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袁老板说,“他家资历最老,有个在医官署任职的元老,把很多药材都垄断了。别的医馆没有,不就只能来这家?而且他们家最记仇,如果发现病人去了别家看诊,下次生病就不救了。” “这么过分?”顾荷惊讶,搁现代这就是医霸呀。 “可不是,”袁老板摇头,很是佩服,“小姑娘你什么来头,竟然不怕他们。” “普通的村人罢了,” 村里人哪会医术? “懂了懂了,”袁老板走南闯北,见过许多不愿意透露身份的人,以为她也是其中之一,“世外高人之徒,幸会幸会!” 顾荷:“……” 正要解释,忽然见一对衣衫褴褛的老夫妇,抬着一重病男子进了李氏医馆,两人说了两几句话,就被李氏医馆的大夫赶了出来。 “呸,没钱治什么病?”门徒朝着老夫妻狠啐一口。 顾荷忍不住皱起眉头,旁边的袁老板早已见怪不怪。 “这两人一看就是贫穷人家,给不起诊费,这样的人李氏医馆是不会治的。” “生命面前无贵贱,”顾荷不敢苟同,她朝着两人喊道:“抬过来,我看看。” 这对夫妇见她是个小姑娘,不敢相信,仍苦苦哀求李氏医馆。 “老爹,这小姑娘会医术,抬过来让她看看吧。”袁老板帮她说话。 李氏医馆拒绝看诊,老夫妇祈求无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人抬到顾荷面前。 “师父,他们把人抬到那个小姑娘那里去了。”门徒见人走了,向坐诊大夫汇报。 “啐,穷鬼,抬去就抬去了吧。”坐诊大夫轻蔑道,“这次不是寻常伤风,解毒的草药都在我们医馆,我看她怎么治。” 顾荷看着躺在架子上的男人,他穿着脏乱的布艺,四肢被绳子绑在木头上,身体拼命挣扎,额头和脖颈处青筋暴起,嘴里不停咆哮。 “这是疯病?”袁老板好奇。 见顾荷靠近那男的,忍不住提醒,“你小心别被他抓伤了。” 顾荷摆了摆手,俯身凑近那男人,听他嘴里念叨,“有鬼在追我,快跑。嘻嘻,又赢了,好多钱。” 瞧着有点像精神病,掰开他的眼帘耳朵和嘴巴,见上面犯乌,心里忍不住有了猜测。 “就他一人这样吗?”她平静地问那两对老夫妻。 袁老板听着不对,这意思是病情还有传染性? “就他一人,”夫妻中的老伯说,“晌午吃了饭就这样了。” 顾荷问:“吃了菌子?” “你咋知道,”这小姑娘神了,老伯如遇浮木,“这个赌鬼,在外面输了好多钱,追债的人来了家里。我跟她娘煮了锅菌子,想着毒死自己算了。哪知这赌鬼突然就回了家,背着我跟他娘把这锅菌子全吃了。” “蘑菇中毒。”顾荷见男人停止挣扎,躺地上学狗叫,心里只觉活该。 这个病情前世她遇着不少,每次都会闹出不少笑话。 “那小姑娘,还有救吗?” “有,”顾荷淡淡道,她主攻神经科,在这方面小有建树。 这男人应该是食用了有毒蘑菇,引起神经错乱,一般用点镇静的药就行。 症状轻的,不用治疗,过段时间也会好。 顾荷本想给男人用镇静剂,可听老伯说他嗜赌成性,便歇了这个念头。 都说生命无价,但她的医疗值可是很宝贵的,给这样的赌鬼不值得。 “有大粪水吗?”她淡淡道。 “哈?” “哈?” “哈?” 三脸懵逼。 袁老板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粪水,”顾荷重复了一遍。 袁老板瞬间明白过来,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有有,我店里大粪水不少,这就让人去弄。” 老夫妻互相观望,不知她要做什么。 很快有人用恭桶提来粪水,隔着老远,众人就闻到了臭味。 顾荷捏着鼻子,抬了抬下巴,“喂他喝。” “哈?”这对老夫妻震惊住,“小姑娘,这东西怎么能喝,你……别搞错了吧?” 顾荷道,“他吃了有毒的蘑菇,得将胃里的东西吐干净才行。这粪水便是促进呕吐用的。” “老伯别担心,”袁老板帮腔,“我这妹子是高人之徒,有分寸。” 老伯不忍儿子喝粪水,又气他赌博数钱,狠下心松口。 一群人便眼睁睁看着男子喝下那臭水。 精神混乱的男子无意识呕吐,直把肚子的东西吐干净。 “可以了,抬回去吧。” 臭气轰天,顾荷捂着鼻子,看来得换个地方了。 袁老板看出她心思,积极提议,“我看这里待不了了,妹子上我酒楼坐坐?” 顾荷欣然答应。 袁老板将顾荷带到二楼包厢,让伙计给两人上茶,“妹子,你刚那一招太妙了。用粪水治病,既救了人,又给了他惩罚,可谓一举两得。” “没钱有没钱的治法,那老伯家贫,只能这样了,”顾荷笑道。 “哦,看来我还想少了,是一举三得,”袁老板俯首称赞,“想不到妹子年纪轻轻,竟然也是个性情中人。” 小二搭着汗巾,为两人上茶。袁老板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啊……” 顾荷不解,“可惜什么?” “可惜妹子医术这般好,却不是男人,不能进医官署。” 这是顾荷第二次听他提起医官署,不由来了兴趣,“这医官署是个什么部门?很厉害吗?” “厉害,近几年咱们陈国最厉害的就属它了。” “怎么说?” 顾荷不解,据她多年社会经验来看,一个朝代最厉害的永远是实权部门。 比如管兵的、管钱、管粮的…… 而大夫在古代属于中九流,为权贵服务,算不得什么掌权职业。 “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袁老板朝周围看了看,吩咐伙计到楼道守着,“咱们陈朝现在是二圣临朝。” 第21章 她想进医官署 “二圣临朝?” “嗯,”袁老板点了点头,为顾荷添上茶水,“五年前,陛下上燕山为苍生祈福,回宫后便昏迷不醒。皇后娘娘召集百医看诊,均无计可施。直到一黎姓神医出现,才护住陛下圣体。可惜黎神医医术有限,虽保住了陛下龙体,却不能使其苏醒。陛下就这样在龙床上躺了五年。” “陛下昏迷后,群臣无首,百官呼吁立太子。然陛下子嗣单薄,膝下并无子嗣。正犯难时,太医署传来消息说董淑妃有孕。于是大伙盼星星盼月亮,等着淑妃腹中孩子降世。天意难测,临盆之际,宫中忽然走水,淑妃娘娘和未出世的皇子均葬身火海。” 袁老板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太曲折了,”简直可以拍成一部电视连续剧,顾荷闷了茶水,继续追问,“所以现在主持朝堂的是谁?” “现在主持朝堂的是陛下的兄弟,楚王陛下。” “如此,看来二圣里临朝便指陛下和楚王陛下了。” 袁老板摇了摇头,确认周围无人后,才小声道,“这是明面上的,民间也有说二圣指楚王陛下和皇后娘娘。” 顾荷点了点头,总归就是先帝变成了植物人,楚王和皇后掌权。 “这跟医官署有何关系?” “为了陛下能早日苏醒,皇后娘娘和楚王陛下创建医官署,邀天下医学之士入内。凡有医术高超之人,经过考核,都能加入医官署。若碰巧有人能治好陛下,则赏金万两,祖孙三代封侯。” “好家伙,一步登天啊。” 顾荷摩拳擦掌,欲欲跃试。 “不过,”她有些疑虑,“医官署到底是治病救人的部门,没你说的那般厉害吧?” “刚开始是治病救人,可随着日子过去,上头越发着急,开始官方培养大夫。这些年医官署逐渐扩建,发展成每县一署。所有药田和民间医馆,都需向医官署报备。” 顾荷有些明白了,医官署直接掌握着药田和天下医馆,间接掌握着所有人的生命。 加上悬赏在前,无外乎受人追捧。 “对了,妹子,你有医师证吗?”袁老板又问。 顾荷摇头,上辈子倒是有。 “那麻烦了,”袁老板替她着急,“只有拥有医师证的人才能创立医馆,给人治病。创立医馆得经过医官署考核,那李氏医馆在医馆署有人,如今你得罪了他们,恐怕今后的路不好走。” 他看得出来,顾荷今后是要走医术这条道路的。 是有些麻烦,顾荷忍不住皱眉,那李氏医馆不是好相与的,自己得罪了个硬茬。 不过,“管它呢,船到桥头自然直。县城那么多,大不了我换个地方考核。” 她淡淡道,“说不得我就是那个为陛下治病的人呢。” “妹子好志气,”袁老板抚掌大笑,“我就喜欢妹子这样的性子。” 他这人为人大方,不拘小节,平生好友无数,其中也不乏女子。只顾荷是他所有朋友里,年龄最小又对他有恩的。 袁老板开朗健谈,见多识广,顾荷从他那里获取了许多信息,对这个世界又有了新的认识。 晌午她在汇聚楼用过饭,就在袁老板的酒楼下面支了个摊,给人看诊。 到晚上,她攒够医疗值,并打包了几份饭菜回苏家。 “你与汇聚楼的袁老板很熟?”苏案瑾只看了一眼菜,便知其来路。 他有些玄学在身,不出门却知天下事。 “上次不是帮他解决了一件麻烦事吗?今日进城碰巧遇见他,就请我吃饭。”顾荷道。 又让他将手伸出来,为他检查身体。 “淤青已经淡,今日感觉如何?” 苏案瑾指了指盘里的饭菜,桃花眼轻勾,“除了没味觉,一切正常。” “不用担心,后期会恢复的。”顾荷安慰。 “我不担心,”苏案瑾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会解决。” 夭寿了,顾荷手指颤抖,咱长得好看能不能注意点,别随便放电。 面上仍平静道,“我跟你有约定,自然会解决这些副作用。” 距离两人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十来天。 那日她分明向三弟承认喜欢自己,如今又说离开,苏案瑾凝神想了好一会儿,猜她应该是故意这样说,好让自己挽留。 只是他心有顾虑,“其实你不必……” 不必试探,若真到那天,他会为她安排好一切退路。 顾荷耐心等待,没等来下一句。 恰好苏案染带着苏小四进门,顾荷朝后者招了招手,“小四,过来姐姐给你吃糖。” 苏案染脑抽了一句:“二哥说,小孩子吃多了糖不好。” 顾荷冷哼:“又不经常吃,再说咱们小女孩吃点糖怎么了?” 苏案染:“……” 苏案瑾掩唇咳嗽:“……” 顾荷白了他一眼,凶兮兮道:“你也一样,赶紧将那茶具丢了,好好养病别,别作。不然下次我就不救你了。” 苏案瑾:“……” 她现在是越发厉害了,不止敢凶案染,连自己也不放在眼里。 不过这样的她,好像格外生动。 顾荷享受着从食物链底端,逐渐走到食物链中段的过程,一个字爽! “哦,对了,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一下。” 苏案瑾好脾气问:“何事?” “你读书多,能教我最快方法认字吗?” “这是为何?” 顾荷道:“我想考医师证,进医官署。” 这是她昨晚思考了许久确定的,医师证是她开医馆必备证件,医官署好歹吃皇粮。何况系统给她的任务是成为神医,治疗陛下就是最好的证明。 唯一难的是医官署目前没有招女子的先例。 “你要进医官署?”出乎意料,苏案瑾竟然不赞同这个想法,“以你的医术,进医官署毫无意外,但我不建议你去。” “为何?” “医官署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面有忧色,“进去以后就身不由己。” 最近几年,上面疯魔一样收罗医学人才,背后的想法令人深思。 更令人担忧的是,从各地送往京都的医师,没有一个再回来。 第22章 并不简单的李大夫 “你说得有道理,毕竟吃皇粮就得遵守人家的规定,哪有自主经营来得自由,”顾荷本来对进医官署可有可无,听他解释,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至于系统的神医任务,如果有需要,她可以直接向官府接皇榜,就能被送到陛下面前。 见她如此相信自己,苏案瑾眼底闪过笑意,“不过医师证你可以考取,报考医师证所需的三个介绍人,我也可以帮你介绍。只其中一个,需你自己争取。” “谁?” “李大夫。” 好家伙,这老头儿古怪傲娇,确实要她自己争取。 苏案瑾知她想错了,没有提醒,只让她带一壶酒上李家。 心有所求,必有所表。下午,顾荷带上苏案瑾支持的酒,向李大夫献殷勤。 “你的人,”还没说话,李大夫就指着郑茵,“半夜总是哭闹,吵得我头疼,快点治好了撵回家去。” “呀,头疼?这可是大事,”顾荷放下酒壶,狗腿上前,“我帮您按按,我以前专门给人按过,很有经验。保证您立马能睡着。” 李大夫顿感不妙,这丫头自打结婚回来后,可没这样和颜悦色对过自己。 “借给你的银针丢了?”他小心试探。 “怎么会,都带着呢,一根没少。” “你娘又把我药草拿去了?” “她不敢,我已经跟她决裂了。” “那是给人开错了药?” “怎么会?我继承您的衣钵,医术好着呢。”顾荷推着人坐下,“就是有一件事需要您搭把手。” “果然,歪竹子出不了好笋,你这丫头就跟你娘一样无利不起早,”李大夫冷哼,“说吧,什么事?” “我想去考个医师证,想请李爷爷当个推举人。” “不行,”李大夫猛然起身,推开顾荷一脸怒容,“洗洗睡吧。” 顾荷想不到他反应这么大,忍不住吐槽,“不就写个推荐信嘛,一张纸的事。考的过考不过,都靠我自己。” “哼,老头儿说不行就不行,”李大夫不为所动。 那是一张纸的事儿吗?那是他的脸面。当年他不满家族内斗,退居东岩村,就没想过再露面。 顾荷撇嘴,想起这老头儿没别的爱好,就爱喝个酒,于是将苏案瑾给的酒拿出来。 “一壶酒就让我破例?”李大夫胡须颤抖,“一边儿去。” “上好的梅花酒,”顾荷道,“相公亲手酿的,说是用晚冬的雪水和寒冬的黄梅酿制而成,已经在地里埋了五年了。” “梅花酒?”李大夫咋巴咋巴嘴,想喝,又不甘心,“死小子,坏得很。” “让我写推举信也不是不可以,”他伸手去拿酒,被顾荷挡住。 “到时候没过,别怨我。” 顾荷:“这是自然,技不如人,再考便是。” 小丫头想得太简单,李大夫又道:“想让我写推举信,就得拜我为师,若有朝一日被逼进医官署,我希望你必须考取第一名。” 这里头信息量有点广,什么叫被逼? 手中酒壶被一夺而空,李老头打开酒壶,大口大口喝了起来,“这酒就当你的拜师礼了,跪拜那套就免了,咱们不兴这个。隔壁那个女子,你带回来的,赶紧医好了带走。” “好,”顾荷茫然地摸着脑门。 她就想要个推举信而已,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个师父。 还有,苏案瑾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经过这几天的治疗,郑茵身上的炎症消减了不少,加之昨日又用青蒿水清洗身体,疣体已经不再增长。 只她每次清洗,看见自己的身体都忍不住恐惧哭泣。 李大夫也无可奈何,这个病吧,不是治不治得好的问题,而是他一个老头儿真不好治。 顾荷找到郑茵,说今日就帮她清除疣体,“手术之后,你就可以回家。听说你嫂子来看过你?” 她说的小刘氏。 “是,嫂嫂让我不要怕,治好了病就回家,一切有她撑着。” “如此甚好,”也不用担心她想不开,“你把衣裳脱了,躺床上吧。” 郑茵揪着衣裳,扭扭捏捏,不太好意思。 “怕什么?我两都是女子,”顾荷说,“你这样我没法治疗。” 郑茵羞红了脸,磨磨蹭蹭脱了衣服。 顾荷轻手为她敷麻药,系统的麻醉剂太贵,她退而求其次换了麻醉敷料,节省了一大半医疗值。 麻药一炷香便开始发挥作用,顾荷将银线消毒,然后缠住疣体,一根根将之去除。她动作快,技术好,不痛不伤,偶有出血也快速止住。 清除干净后,又局部上药,防止病菌感染。 “好了,”一个时辰后,顾荷收好银线,清洗双手,“这两天不要清洗身体,按时搽药,等伤口愈合后,注意卫生,每日清洗。” “谢谢。” 郑茵双目流泪,跪地向她道谢,被顾荷一把拦住。 “同为女性,我怜你处境,希望你回去后不要消沉,认认真真过日子才是。” 郑茵答应,留下一枚碎银,那是小刘氏偷偷给她的。 等她一走,顾荷便打开系统,看着里面的余额,发现一个大问题。 “不划算啊,治疗病人获得的医疗值,还赶不上我用的成本。” 0731一下子窜出来,热泪盈眶:“宿主你终于发现了?您医术高明,治法高超,就是太耗费医疗值了。” 这样下去,何时能成神医? “宿主当学习古法治病,用草药和药丸救人。我这里有许多医学秘籍,是这个界面失传或者没有的,宿主要不要换取?” 顾荷瞄了一眼界面,《万草录》《素女脉诀》、《万毒谱》、《千药丸》…… 一看名字就很厉害。 “那就……算了,还是留着给苏案瑾治病吧,”顾荷道。 医疗值有限,得紧着他来。 何况李大夫那里有药草大全和经脉论图,虽没系统的全面,但够平时所用。其他的太贵,换不起。 0731:“好吧,那宿主下次记得换取。” 虽看不见它的脸色,顾荷依旧觉得它很失望。 刘茵痊愈后,顾荷名声大噪,她的医术彻底传遍东岩村。甚至还有外村人过来找她治病。 第23章 她攀上了高枝 东岩村,顾家。 “赵姐姐,还是你命好,生了个好女儿。” 几个妇人闲聊八卦,东家长西家短,连路过的狗都不放过。 那个赔钱货,有什么好的?竟敢威胁她,不要命啦!赵氏心里谩骂,面上仍一脸笑。 “再好也不过一个死丫头片子。” “哟,她现在名声可大哩,跟着李老头儿学了不少医术。郑家那个得脏病的女儿你知道吧?就你女儿给治好的。” “可不是,听说现在外村人都过来找她看病,诊费还不少。要不我说赵姐您命好呢。” 赵氏一听诊费眼前一亮,心如猫抓。只想起上次顾荷说的话,不敢轻举妄动。 “这算啥,你家那丫头道行深着呢,”另一位妇人轻蔑嘲笑,“听说你女儿在城里找了个相好,是个大老板。前些日子你女儿进城,跟他孤男寡女处了许久……村里的郑二麻子都看见了。” 那苏家也是倒霉,娶了个烂货回家。 难怪她最近不缠着胡大郎了,原来另攀了高枝,赵氏蠢蠢欲动,城里的大老板可比胡家有搞头。说不得还能在城里给儿子买进房。 “不过现在跟你也没关系,”女人又道,“顾荷早被卖给了苏家。” 她幸灾乐祸,赵氏丢了金子,抱着个石头当宝贝。 “怎么跟我没关系?”赵氏嘴硬,“她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打碎骨头连着筋。她的东西再能干也越不过我去。” “算了吧,赵姐姐,”有好心妇人劝解,“小荷从小跟着你吃不饱穿不暖,现在好不容易嫁对人,日子红火起来,你就不要去添乱了。让人两口子好过一些,别把这门婚事弄掉黄了。” 女儿女婿过得好,自己也沾光不是? 赵氏巴不得她过得不好,“黄了就掉黄了,不听我话,活该她被休。” 到时候回娘家,还不是任由她摆布。 顾荷总觉得最近村里人看她的目光变了,鄙夷中夹杂着艳羡和敬畏。她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又避之不谈。 再一次被远离,顾荷甩了甩脑袋,将目光抛到身后。 “今日气色好了许多,”回到苏家,顾荷为苏案瑾看诊,“可恢复了些味觉?” “味同嚼蜡,”苏案瑾摇了摇头,并不在意,“李大夫答应为你写推举信了吗?” 说起这个顾荷就来气,“答应是答应了,就多了个师父。” 说完眯起眼睛,“你一早就知道对不对?不然怎么叫我带酒。” 苏案瑾眉眼带笑,“略微听过一些。并非故意瞒着你,只不太确信。” 顾荷冷哼,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殷素素曾告诉张无忌,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句话对男人同样适用。 苏案瑾见她气呼呼的,轻咳一声,“城里的李氏医馆你熟悉吧?” 李氏医馆……李大夫……难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苏案染勾了勾唇,“李大夫原是李氏天赋最高的嫡系,十几年前研究出治疗疟疾的药方,被族人偷用,并以此进入太医署。李氏族人怕失去官位,打算息事宁人。” “李大夫一怒之下退出家族,扬言再也不与李氏族人为伍。” 难怪他不愿推举自己,是怕用了他的名,自己被人为难。之所以要求考医官署要取得第一名,恐怕与那族人有关。 “原来如此,”顾荷了误,“那你之前怎的不说?” 总不能想看她跳脚吧?苏案瑾轻咳掩饰腹中恶趣味,“东岩村的李氏医馆,只是李家分支。李大夫医术高超,曾考进太医署而不任职。他认为医术应当服务于民,而非达官显贵。” 与族人产生分歧也在于此。 “他说得对,”顾荷之前还有些意见,现在算心服口服了,“生命无贵贱,医术本为治病救人,若被权贵垄断,受害的是底层百姓。” 好一个生命无贵贱,苏案瑾眼前一亮,好一个通透的见解。这样的话,以前的顾荷说不出。 由此可见,面前的人真有古怪。 “你身上的淤青在逐渐消退,说明你体内毒素正在减少,”顾荷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只要病情不加重,就是在恢复。” “多谢。” 顾荷摆了摆手,转头冲门口喊:“小四,过来,姐姐给你绑头发。” “之前上街,我在城里看见一姑娘绑着两个花苞头,可漂亮了。姐姐给你绑呀。” 小四乖乖地上前。 苏案瑾眼睛抽搐,脸色一言难尽。 “咱们穿得太素静了些,赶明儿姐姐进城,给你买两身花衣裳,保管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到时候,咱们小四就是东岩村第二好看的姑娘。” 苏案瑾:“第一是谁?” “我呀。” 明知故问。 苏案瑾:“……” “咳,”他低头咳嗽,用衣袖捂住嘴唇,引发顾荷不满。 “对了,苏案染呢?”顾荷问,“怎没看见他?” “他不是说去找你了吗?怎么,你没看见?” “啊?哦!”那家伙肯定偷跑出去练武了,也不跟自己说串个供,顾荷暗唾,“看见了,我让他去帮我找点草药。” 苏案瑾眯眼,目光深邃,声音平淡:“是吗?” “是吧,是的,”顾荷一口答应,三下五除二给小四梳好头发,而后起身,“我去做饭了,小四啊,你陪你二哥聊天,姐姐给你蒸米粉。” 小四嘴馋,一听米粉就坐不住,可又不想放下二哥不管,坐在凳子上左右为难。 “你去找她吧,”苏案瑾看着扎着两个花苞的孩童,眼神复杂。 平静的日子不多了,这两天他能明显感到身体好转,等痊愈时,有些人也该找上门来了。 蒸米粉是南方著名小吃,做法简单,顾荷以前很喜欢吃。 她跟系统换了一斤米粉,取少部分和水,调制浓度适中。又烧了锅开水,将筲箕放进去沸煮,一段时间后拿出来晾干,在上面刷上一层油和米粉液,放锅里蒸。 蒸的这段时间,她用蘑菇,大酱,葱,淀粉简单的调了个蘸料。 片刻后,米粉蒸熟,顾荷将它刮进盘子,淋上蘸料,第一时间递给小四。 “谢谢……姐姐……”小四声音软糯。 “哎。小四真乖,以后都这么叫。”顾荷惊喜。 小丫头极少说话,只有极其高兴才愿意说。 顾荷见她话少,曾担心她声带有问题,好在经过检查,并非如此。 小四低头吃米粉,并不觉得自己忽然开口,带给人怎样的惊喜。 当晚用餐,顾荷十分高调的宣布自己正式被小四接纳。 第24章 死神绣花针 村子里流言越传越盛,顾荷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 再一次被目光洗礼后,顾荷环视四周,看到正要进山的胡大郎,打算向她打听打听。 谁知对方瞪了她一眼,掉头就走。 顾荷怀揣一肚子雾水,进李大夫药庐打工。 “来了?把这个背熟。” 李大夫扔给她一本书。 “切……脉?” 是繁体字,顾荷拧眉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半蒙半猜出来。 “不然呢?”李大夫吹胡子瞪眼,“你以为我的徒弟是那样好当的?” 医之纲领,望闻问切,他看过顾荷的治病过程,前三者底子深厚,唯独切,她并不熟悉。 “好嘞,学医从切脉开始,”顾荷本就打算学古医,此刻瞌睡遇着枕头。 刚刚好。 “脉象有无数种,寻常可分为平脉、浮脉、沉脉、伏脉等。所谓平脉,即脉象和缓有力,不快不慢……听懂了吗?” “懂了。” “那你给我看看。”李大夫伸手。 顾荷也不犹豫,一手搭在他手腕上,学着他的样子抚了抚下巴,眉头紧锁。 “怎了?” 蠢材,这么简单的脉象都要看这么久。 顾荷睁大眼睛,“呀,不得了,喜是脉。” “喜你个大头鬼啊,喜,”李大夫气得跳起来打她。 顾荷哈哈哈大笑,“脉象平稳,不急不缓,强劲有力,是年轻人的脉象。师父,您年轻着呢。” 李大夫被她气得跳脚,偏又追不上她。两人说笑间,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荷转头,见苏案染背着一成年男子,跟一群人走了进来。 “谁受伤了?” 顾荷脸色突变。 李大夫也收了笑,起身往那边跑。 “是胡大郎,”苏案染将人放下来,“他掉进了自己做的陷阱里。” 陷阱下有木桩,刺穿了他的身体。 “先放下来,我们看伤到哪里了。”李大夫吩咐。 与顾荷一起检查,发现木刀插进了他的肋骨和大腿,血流如注。 “没伤到内脏,”李大夫神情严肃,高兴不起来。 “这是好事呀,怎么你们?”有村里人问。 “失血太多,”顾荷开口解释,“当务之急得止血。我先找根布条把他大腿缠住吧。” “不用……你……” 胡大郎意识昏昏沉沉,强撑着开口,说完就晕了过去。 顾荷都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这人恨原主,恨得连命都不要。 她找了根布条,让苏案染给他系上。 李大夫进屋拿出医药箱,从里找出一只浅褐色陶瓷瓶,打开盖子,将药粉撒在胡大郎伤口。 老头儿年纪虽大,手脚麻利不输年轻人。 药粉落下瞬间被血淹没,李大夫继续加量,一瓶金疮药下去,仍没止住。 李大夫变了色,“止不住血!” 止不住血,人就会死。 此时的胡大郎嘴唇苍白,面无血色,身子也开始走凉。 在场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李大夫继续翻箱倒柜的找药品,然伤的太重了,毫无作用。 顾荷凝眉,心中天人交战,救还是不救? 救,她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不同。 不救,一条人命,眼睁睁从她手中滑走。 医者本心,救死扶伤。 “我这里有一颗药,也许有用。”终于她下定决心。 作为医者,如果你的仇人找你治病,你治还是不治? 这是当初学医时,教授问大家的一句话。 答案自然是治,医师的职者是救人于病痛,无论对方是谁,送到你面前,那就是你病人。只要力所能及,都得全力救助。 顾荷向系统花五点医疗值,换取云南白药。云南白药本身寻常,但它里面有一颗非常珍贵的药——保险子。 能够治疗危重伤引起的巨大出血和剧烈疼痛。 她没有换取止血剂,因为止血剂的使用目标太大,会引人注意。 “师父,把你酒拿出来。” 李大夫赶忙进去拿酒,老头儿有点意思,危急关头还晓得拿寻常黄酒代替苏案瑾送的梅花酒。 顾荷取出两粒保险子,一粒用温水送服,一粒用黄酒化开涂抹在胡大郎的伤患处。 随着药物发挥作用,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流。一群人看着顾荷直呼神奇,后面赶来的胡家人则对顾荷感恩戴德。 “谢谢你顾荷,是你救了咱们家大郎。” 胡大娘流着眼泪,“婶子以前对你态度不好,你还这样子尽心救治我家大郎。婶子跟你道歉。” 顾荷连忙搀扶起她,“婶子莫要如此,胡大哥还未脱离危险呢。” “不是血已经止住了吗?”胡大娘惊恐,“还没好呢?” “伤口这么大,哪能轻易就好?”李大夫拉过顾荷,以前白眼相对,现在知道感激了,“止血才是第一步,后面还得清洗伤口,缝合皮肉。等所有这些做完后,还得熬过今晚才算安全。” 胡大娘听后,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李大夫挥退众人,留出光亮的地方。顾荷掌酒为胡大郎清洗,挑出里面的木屑残渣。 李大夫看着她道:“你来给他缝合吧。” “我?” 顾荷愣住,她是外科圣手,曾被称为死神的绣花手,缝合伤口是她的强项。 但李大夫不知道啊! 她也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实力。 “我不行,”顾荷摆手,“您还没教我呢。” “这有什么难度,”李大夫道,“你从前绣荷包不是绣得好好的?这个比那简单多了。银针一刺一穿就过去了主要,我今日喝了酒,手抖得不行。” 难得的活体实验,这样的机会在东岩村可不多。 什么叫比绣荷包简单?顾荷嘴角抽搐,还一刺一穿。后面那句才是重点吧。 手术在即,顾荷顾不得推辞,亲自掌手为胡大郎缝合。只不过她留了个心眼,握针时如捏绣花针,手指故意颤抖,佯装不敢下手。 “怕什么?”李大夫大声道:“就当他是头猪,猪有什么可怕的?” 苏案染闻言极力忍笑,若不是氛围不允许,他会当场笑出声。 胡家人很有意见,却不敢反驳。 “哦,好,”顾荷答应,磨磨蹭蹭下手,比划半天,最后在李大夫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下,闭上眼睛一刺。 “嗯,可以,”李大夫瞥了一眼道,“落针深一点,下手要快!” “是,”顾荷调整姿势,一个深针下去。 第25章 二哥吃醋了 没有麻药,她都为胡大郎感到肉疼。好在对方现在深度昏迷,人事不省。 否则……啧啧。 一个时辰后,顾荷缝好针,摸着脸上的汗水感慨:王者装青铜,她也很累好叭。 止血、清洗、伤口缝合后,胡大郎进去观察环节。 村里人已经散去,房间就留下为数不多的三四人。 顾荷将医药箱收好拿进屋里,李大夫悄咪咪跟了进来,“徒弟,你刚那药还有没有?” 他没问哪里来的,只问有没有,顾荷心里止不住熨帖。 “你想干嘛?”她问。 “还能干嘛,留着以防万一啊。” 顾荷挑眉,“哦?” “好吧,我想看看里面用了啥药材,这么厉害。” 他的金疮药都止不住的血,这药一下去就止住了。 “哦,原来你想偷师,”顾荷恍然大悟。 “什么叫偷师?咱这是借鉴。借鉴懂吗?”李老头儿给了顾荷一个爆栗,嘴硬道:“再说用徒弟的东西叫偷吗?” “不叫,”顾荷摇头,“师父用徒弟的东西是应该的。” “这还差不多。” “所以师父您无儿无女,徒儿以后给您养老送终。” “呸,诅咒谁呢。” 死丫头嘴里没句好话。 苏案染浑身是血,左右药庐没事,顾荷送他回家换衣服,路上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一番。 “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吧,”苏案染道。 “不知道,谁理他们。” 顾荷说,“你先把衣裳换了,我做点饭给李大夫送去。” “好。” “你们在说什么?”不知何时苏案瑾走了出来。 顾荷惊讶,“你怎么起床了?” “这么大股血腥味,想不起床都不行,”苏案瑾说着看向苏案染离去的方向。 “你别误会,”顾荷连忙解释,“是胡大郎的血。他掉进自家陷阱里了,三弟刚好看见就送他到药庐。” “哦,”苏案瑾靠在门边,“胡家陷阱应当在山里,他怎么看见的?” 顾荷:“……我让他去山上帮我采药,刚好遇见了。” “是吗?”苏案瑾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说不清是苏案染背着他练武,还是两人合起伙来瞒他。 “当然是,你这么聪明我还能骗得过你?”顾荷面不改色。 “你倒有自知之明,”苏案瑾道,伸手取了只茶杯,泡茶时才发现茶叶没了。 “我封起来了,茶叶里面有咖啡因,具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你本身睡眠不好,还是少喝为妙,不然影响病情。” 苏案瑾微愣,深深地看了顾荷一眼,什么也没说回了房。 顾荷摸了摸脸,莫名其妙。 “你厉害,”苏案染悄然而至,“竟敢管我二哥。” “为何不敢?”顾荷不解,她是医生,他是病人,尊听医嘱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二哥是咱们三兄弟里最聪慧有远见的,从小连我爹都不敢管他。” 难怪他刚才那副表情。 顾荷后知后觉,“今晚凶险夜,晚点我得回医馆守着。” “去呗,”苏案染道,“只要别旧情复燃就好。” “去死吧你。” 如顾荷想的那样,午夜时分,胡大郎发烧了。她跟李大夫守了一夜,才从死神手里将他拉回来。 快天亮时,李大夫精力不济,顾荷让他先去休息,换自己守着。 胡大郎从昏迷中醒来,初春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大腿和腰腹传来疼痛,胡大郎冷汗淋漓,忍着疼痛睁眼。他看到了令人讨厌的人。 顾荷,东岩村赵氏的女儿,明明有了夫君还到处骚扰其他人,不守妇道。 “哥,你醒了?” 苏小妹听到动静,欢呼出声。 “嗯,”胡大郎看向顾荷,“她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药庐,我当然在。”顾荷睁开眼,无视他眼里,打着哈欠起身,“你最好不要动,昨日我在你身上缝了四十多针,别崩断了。” 不是不让她救吗?现在难受去吧。 果不其然,胡大郎瞬间沉默。 “哥,你得谢谢顾荷呢。要不是她,昨日你就没命了。” 胡小妹将昨日的凶险情况描述给他听,“要不是顾荷,你的血就止不住,或者昨天半夜就烧傻了。” 胡大郎听后,面色复杂,看着顾荷沉声道谢。 想不到她可以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她一定爱惨了自己。 “你还是省点力气,少说话吧,”顾荷耸了耸肩,“失了那么多血还活着,你也是命大。” 又对胡小妹道:“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接下来只要不发炎,就没什么大碍。” “谢谢,我哥可以回家吗?” “暂时先不要搬动,他伤口还没结疤,容易裂开……哈,好困,我先回去睡觉了,你自己看着点。” 胡小妹乖巧答应。 胡大郎看着顾荷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疑惑。 她不应该借此机会留下来吗?以前她想方设法靠近自己,这次忽然远离,难道是欲情故纵? 幸好顾荷走了,若是她知道他此刻的想法,铁定会吐血。 熬了一夜,顾荷回去连饭都没吃,躺着就睡。 日渐西沉,顾荷的床边迎来三个人。 “二哥,她睡了这么久,怎么还不醒?” “要不要叫她起床吃饭?” 苏案瑾听着弟弟的话,看着顾荷沉睡的面孔,她眼帘青灰,呼吸绵长,一看就是整宿未睡。 昨日受伤的是胡大郎吧?还说不喜欢别人,口是心非。 “别叫了,让她睡吧,左右也无事。” 他淡淡道。 苏小四不肯离去,指着床铺,“姐姐,饿饿。” “不饿,”苏案瑾道,“有情饮水饱。”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苏案染疑惑。 顾荷睁开眼,“好呀你们,亏我平日掏心掏肺,你们吃饭都不打算叫我。” “醒了?”苏案瑾回头。 “嗯,”顾荷跳下床,“掐着时间呢,晚点还得给胡大郎复查。” “胡大郎,”苏案瑾似笑非笑,“叫得还挺亲切。你从前追着人家跑,可别错过好时机。” “又不是我……”顾荷暗道,都这么久了,原主做的事,怎么还让她背锅。 “咳,当时年轻不懂事,”顾荷摸了摸肚子,“还不是被我娘逼的。饭呢?饭在哪儿?我饿了。” 苏案染眨了眨眼:二哥这是……吃醋了? 第26章 她真的变了! 苏案瑾无奈摇头,为顾荷让出一条道路。 差点忘了,她现在是判若两人。 囫囵用过饭,顾荷去药庐给胡大郎换药。 这货估计已经认命,不再作出一副被非礼的姿态。 “多谢。” 又一次换药之后,胡大郎诚恳致谢。 “没事。” 顾荷随意回,被原主那样穷追不舍,死缠烂打,要她也有阴影。 “上次深林的事我很抱歉,”他面色羞愧。 昨天他听苏案染说了,那天她其实是去采药,而非故意与他偶遇。是他自作多情。 顾荷抬了抬手,敷衍回应。 胡大郎心里忍不住一阵失落,或许她真的变了。 以前的她懦弱胆小,明明嫁人了,还听从赵氏的安排招惹他。现在的她有能力,有主见,安分守己,却不再纠缠自己。 可当她不再回头,他好像又有些后悔。 “如果苏二哥……你仍然心意不改,我可以娶你。” 顾荷愕然,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苏案染炸毛的声音: “好呀,我昨天好心救了你,你却撬我哥墙角。” 胡大郎急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苏案染不信:“我亲耳听见还有假?” 顾荷好笑,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哥说太晚了外面不安全,让我来接你。”苏案染很是不满,“他担心你,你却在外面勾三搭四。” “这怎么叫勾三搭四呢?”顾荷挑眉,“这叫再续旧情。” 胡大郎:“……” 苏案染:“……” 两脸懵逼,顾荷哈哈大笑,对着胡大郎道:“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相公的病能治。” 村里人都传遍了,他竟然不知道,消息闭塞。 “恭喜,”胡大郎狠狠愣住,心里说不上遗憾还是失落。 “好好养病,走吧,”顾荷又交代了几句病情,跟着苏案染回家。 乡村的夜路,僻静难行,顾荷走在前面,觉得有人在打量自己。 “怎么了?”苏案染看着她频频回头,忍不住问。 顾荷将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惹来他一阵嘲笑。 “什么人你能察觉,我察觉不到?” 他好歹练过。 顾荷白了他一眼,“有种东西叫女人的第六感。” 说完,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夜里,顾荷给苏案瑾和林氏看完诊,与后者多聊了一会儿。 林氏眼部的炎症已经消退,视力正在逐步恢复,只仍然很模糊。泪管堵塞,爱流泪,是她恢复不了视力的关键。 “能看清人影就阿弥陀佛了,”林氏双手合十,“等再过几天我能下床,就为你煮饭,这样你也不用两头跑辛苦自己。” 顾荷摇头,“不辛苦,三弟也有帮忙。” “他毛手毛脚的,不给你添乱就阿弥陀佛,”不是林氏看不起儿子,是他就那德性,“好在他有两把子力气,脏活累活可以交给他。” 顾荷听她一口一个阿弥陀佛,忍不住好奇:“娘以前是哪里的?” “泰安,”林氏想起儿时光景,脸上带着怀念的笑容,“离这里十分遥远,得两个月车程。那边的人个个高大威猛,说话声音粗,脾气也直。我这么说你可能不晓得,但你应该听说仙山,就在泰安隔壁。传说那里有仙人出没,只要穿过那片海,就能找到神仙。” 蓬莱仙山,顾荷立刻有了印象。 林氏怅然若失,“几十年没回去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记得小时候屋外有家羊肉馆,营业时满街飘香。我跟姐姐那时喜欢趴在窗户咽口水,爹知道后就上馆内买肉,配上煎黄的油饼,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今晚咱们就吃羊肉好了,”顾荷说,“再配上油饼,让娘梦回泰安。” 林氏笑着拍她脑袋,心中的苦涩不翼而飞,“别的不说,便是去县里一来一回也得两个时辰,咱们得饿着肚子等到半夜。” 顾荷心说她有系统,用不着这么麻烦,嘴上不表。 也是凑巧,林氏那番话刚说完,苏家的大门就被人敲响。 顾荷闻声出去开门,见来的是胡大娘母女,两人手里提着新鲜羊肉。 “胡大娘,快里面坐。”顾荷招呼。 “好好,”胡大娘笑着走进来,“在忙呢?吃饭了吗?” “正准备做呢,大娘来得正是时候。” “不了不了,一会儿还得做饭给大郎送去,”胡大娘推辞,将手中的羊肉递给顾荷,“多谢你救了咱们家大郎,要不是你,他恐怕就没了,我只这一个儿子……” 说着呜咽哭泣,被女儿提醒才回神,“这是几斤羊肉,你胡大叔刚去县里买的,你拿着煲汤炒菜,都是好的。” “这如何使得?”顾荷道,都是村民,大家都不容易。 “如何使不得?你救了咱大郎的命,”胡大娘爽快道,“也就是他现在躺着不能动,等他好了,大娘再让他亲自上门致谢。” “方才娘还说想念泰安的羊肉汤,你们就送肉上门,合该娘有口福。”顾荷推辞几番未果,接过来大吃一惊,“怎送了这么多?” 加起来得十斤了吧。 “原本有一半是给李大夫的,”胡大娘道,“他说他不开火,让我都送往你家。” 顾荷哑然失笑,自打她穿越而来,李大夫的一日三餐都被她包圆了。 “是呢,”她说,“正准备做了给他送去。” “那你做,我不耽搁你时间。” 胡大娘说着告辞,顾荷想了想,跟系统换了一斤红枣和半斤酥糖让她带回去。 “胡大哥失血过多,你们拿回去给他补血吧。”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救了我儿子,我怎还能要你的东西?”胡大娘连连拒绝。 “我是医师,治病救人是本分,”顾荷说,“都说人情不能一股脑儿还尽,便于下次来往。咱们邻里乡亲,以后多多交流就是。” 胡大娘听她如此说,怀疑她是不是对儿子还有意思,但见她目光清澈坦白,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这些日子,村里人都说顾荷变了,原本她不信,现在看来当真如此。 第27章 要不要告诉她 如果是这个顾荷,如果苏二郎……他家大郎也不是不可以。 胡大娘想着摇头,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不地道,顾荷救了大郎,怎能指望人过不好呢。 顾荷提着十斤羊肉进屋,苏案染和小四听到声响也跑了出来。 “可是胡大娘?”林氏问。 “正是呢,她提了十斤肉来道谢,”顾荷道,“娘运气好,刚想吃羊肉,这不就来了?” “十斤,怎这么多?” 顾荷将胡大娘话转述了一遍,然后道,“娘,今晚吃羊肉锅子,我想请李大夫到家里来吃。” “这是你的家,你自己做主就行,”林氏嗔怪,“李大夫爱喝酒,案染去村头打两斤酒来,回时记得唤李大夫一起。” 苏案染听话离去。 顾荷去往厨房处理羊肉,她将羊肋骨和肉分开,打算用肋骨和带皮羊腿肉煲汤,再取一些瘦肉炒大葱,剩下的就放在井水里冰着。 将肉洗净,去除血沫,接下来就到了炖肉环节。 顾荷正打算生火,忽然发现小四蹲在灶口,努力往里面添柴火,小脸漆黑,两只眼睛扑闪扑闪。 “小黑猫,”顾荷惊了,“这个你可不能碰。” 万一被烫到了或者烧着了怎么办? 小四抿嘴,拉着她的手不知所措。顾荷心顿时就软了,拿了几颗糖给她,“乖乖坐好,姐姐给你做肉吃。” 小四听说有吃的,便待在那里一动不动。 很快肉汤沸腾,香味四溢,李大夫和苏案染相继到家。 顾荷临时想起林氏说的油饼,让他们等等,自己跟系统换了面粉,和好,又切了点羊肉剁成肉沫包在面里,放锅里煎。 这是她以前跟一些美食博主学的,不知味道如何。 很快肉、饼出锅,令人惊讶的好吃。 一家人将饭桌摆在苏案瑾的房间,相继而坐。 “你现在气色比年前好些,”刚坐下,李大夫就察觉出苏案瑾的不同。 说着伸手为他切脉,“奇怪,脉象比之前沉稳有力了许多。以前你脉搏微弱,时急时缓,现在平稳有劲,规律整齐。长此以往,有望康复。” 说完看向顾荷,“你怎么治的?” 顾荷摸了摸脑袋,想了想说:“就你那里的草药熬水,然后又去李氏医馆抓了两副。” 李大夫瞪了她一眼,“城里那么多医馆,你非要去那吃人的地方,忒!” 给老头儿气得,连喝了两口闷酒。 无人的地方,苏案瑾深深看了顾荷一眼:小丫头可以啊,祸水东引。 顾荷看着他了然的目光,心里一阵发虚。 李大夫没有追根究底顾荷究竟如何治疗的苏案瑾,心里猜测她得了什么高人秘籍,医术才突飞猛进。 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迹遇,她不说,他就不问。 顾荷如果知道他心里这么想,肯定得吐血三升。 哪有什么秘籍,不过是人换了个芯。 这顿饭吃得宾客尽欢,苏案瑾陪李大夫聊天,他不能喝酒,却十分能聊。从天文地理到江湖风云,不着痕迹牵引着话题。 “这几年医官署越演越烈,李氏医馆的药费又涨了两成。百姓往其他医馆走,偏偏这些医馆又总是缺药。” “这帮丧尽天良的玩意儿,药材本应救人于病痛,他们却把持着药材谋利。瞧着吧,天道好轮回,迟早有他们偿还的。” 李大夫喝了两壶酒,放开膀子大骂。 “听说李家嫡支,有个大夫入了皇后青眼,被封为大医官。安平县李家的人自然也跟着得道升天。” 医官署之首为大医主,大医官为医主副官,共有两人,相当于医官署二三把手。 “欺世盗名之徒,学了些奉承的本事,就一步登天。看来京里真无人可用啊。”李大夫说着又喝了一口闷酒。 他叹道:“医官署的本意是好的,可造福底层百姓,可惜被沽名钓誉之辈操控,忘了初心。” 苏案瑾劝解,“医官署应该调控医馆,不应抢民间大夫的饭碗。过度全力集中,只会造成独断专行,受害的还是百姓。” 李大夫被他知识折服,夸他才华过人,相貌出众,自己的徒儿走了狗屎运。 顾荷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狗贼有眼不识泰山,她可是东岩村一枝花来着。 许是她太过不忿,苏案瑾淡淡瞥了她一眼,带着浓浓揶揄。 “咳,”顾荷一本正经,“娘,羊肉上火,你少吃点。” 再悄悄回头,那人已经收回目光。 晚饭持续到申时,李大夫醉了,苏案瑾累了,林氏靠在床边浅眠,顾荷不想动,踢了踢苏案染的脚。 “去洗碗。” “怎么是我?”苏案染扶着肚子,也不想动。 顾荷挑眉,“那你看这屋里还有谁比你合适?” 苏案染环视一圈,李大夫是客人,娘是长辈,二哥是病人,小四年幼……好像只有他最合适。 但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君子远庖厨。” “小人长戚戚,”顾荷冷笑一声,朝后大喊,“娘!三弟不听……” “住嘴,我去。” 苏案染咬牙切齿。 顾荷沾沾自喜,小样儿,就这战斗力还跟她斗。 得意间,冷不丁又撞进苏案瑾的眸子里。 顾荷收敛神色,随口道,“小四啊,走,姐姐给你洗澡。” 苏案瑾神色突变。 林氏欲言又止。 苏案染直接倒退:“不行!” “咋滴?”顾荷不明所以,干嘛反应这么大,“难道看女孩儿身子也要长针眼?” 苏案染:“……” 林氏:“……” 苏案瑾哑然失笑:“她从去年开始便自己洗澡。” “哦,”顾荷浑不在意,“你们刚才那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着呢。” 一句话让三人深切内疚。 万籁俱寂的夜晚,林氏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满含歉意。 “我们要不要告诉小荷……她既然已经嫁进我们家,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应当同甘共苦,秘密同享。 苏案染神色纠结,如果是以前的顾荷他想都不会想拒绝,可是现在这个顾荷已经变了,甚至有时会让他觉得信任,可靠。 他拿不准主意,只能把问题抛给最聪明的二哥。 第28章 他就是薄凉 两双眼睛的主人让自己拿主意,苏案瑾垂下眼帘,淡淡道:“不必了。” “为什么?”林氏立马急了,“她毕竟是你媳妇,尽心尽力为你治病。” 她以为这个家里最支持顾荷的,就是老二。没想到恰恰相反。 “我从未答应娶她,是娘自作主张。” “可当初那个恩人说……”林氏欲言又止。 “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苏案染勾起嘴唇,眼里无笑,“若阿娘日后再遇见一个与恩人相似的人,当如何?” 顾荷说得对,他表面阳光,实则冷漠薄凉。 “我以为,二哥你是咱们家最喜欢她的人,”苏案染愤愤不平。 顾荷那么喜欢二哥,却真情错付,二哥对她根本没意思,如果她知道,一定会很伤心吧。 “是谁给了你这样的错觉?”苏案瑾声音微冷。 “难道不是吗?二哥每次都对她笑;胡大郎病时,特意让我去看着;夜里怕她危险,还让我接她回家。” 他以前从未这样过。 “那是因为她能帮我治病。”苏案瑾淡淡道。 苏案染大失所望,“二哥,你太冷漠了。” 说完一跺脚,愤怒地跑了出去。 顾荷连忙将自己的身影藏进黑暗,她没想到自己出来倒个水,就听到了这些劲爆的对话。 失望吗?伤心吗? 有一点。 这些日子相处,她渐渐将自己融入苏家,把林氏当作母亲,把苏案瑾当做朋友,把苏案染和小四当作弟弟妹妹。 她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举目无亲,她需要这样一个感情归宿。 可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万幸,她没有沉迷太多,现在抽心还来得及。 其实她早知道苏家非同一般,他们的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出高贵典雅。尤其是苏案瑾,倾城之貌,通诗书,气风华,见识胸襟广大。这些都不是寻常乡人所具备的。 屋内,林氏长叹一声,摇头离开。 倔种,跟他爹一模一样。 灯芯报喜,烛光明亮,苏案瑾闭眼假寐,灯下的皮囊在烛光的照射下,宛如纯洁无瑕的美玉,比白日还要惊心动魄。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顾荷可信。但他不敢去赌。 上面的人动作频频,暴风雪不久将来。以前面的路谁也看不清,也许荆棘丛生,也许万丈深渊,总归没有坦途。 他们一家人身在局中,无路可退,但顾荷不一样。 她身家清白,有一技之长,完全可以顺遂一世。 再说,她好像已经做好了,离别的准备。 顾荷忽然发现家里的氛围十分古怪,林氏时常带着歉意,苏案染神情闪躲,唯有苏案瑾和小四一如往常。 她心觉好笑,最心软的两个人反而最愧疚。 一日之计在于晨,昨夜老头儿喝高了,早晨起不来,荒废一日。 顾荷引以为戒,今天早早去了药庐。 自打她治愈郑茵,又帮胡大郎紧急止血后,村里有陈年旧疾的人都跑来找她治病。 顾荷一一接收,她现在学聪明了,不打紧的、不着急的、非必须的病,她都只开草药,坚决不动用系统。 如此下来,倒攒了不少医疗值。 这日,顾荷正帮胡大郎换药,药庐迎来了一个熟人: 李寡妇。 原主红杏出墙的见证者和传播者。 所以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医师,不然上一秒你嘻嘻哈哈,下一秒就有求于人。 李寡妇就是如此心理,面对顾荷,心虚气短,束手束脚,顾左言他。 “李婶?” “嘿,忙着呢?”李寡妇讪笑,东张西望,“听说胡大郎在里面?你刚才给他换药吧,婶子以前就觉得你两有缘分,日后肯定有盼头……” “婶子甚言,”顾荷不点破她心虚,亦不借势为难,“婶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寡妇赶紧打嘴,“瞧婶子这张嘴,就是把不住门。是这样子的,上次你不是帮郑茵治好了病嘛,婶子想请你帮我也看看……” 她说着描述病情,这病折磨她许多年,她不敢给李大夫看,但城里的药拿了又不起作用。 “是炎症,”顾荷说,“我给你开些药,一种用于内服,一种外洗。另外你平时多清洗,多喝水。” 若是在现代肯定需要样本检查,但这里没有这样的条件,很多治疗不准确。 “好好,”李寡妇如释重负,“有你给婶子看诊,婶子心里安稳多了。” 郑茵那么严重的病都能治好,她的肯定也能。 她放了心,却不愿离开,“哎,你还记得上次郑茵那个事吗?” 顾荷为她包着草药,随口回,“记得。” “她那个男人,”李寡妇朝里面看了看,确定胡大郎听不见才说,“你猜是谁?” 不想猜。 “是他堂哥,”李寡妇道,“郑二麻!” 这?顾荷深吸一口气。 “我也是看小刘氏带着郑茵上门复仇才知道的。要不说小刘氏厉害呢,将人打得鼻青脸肿,三天下不来床。” 活该,这还轻了,顾荷心道。 李寡妇见她在听,越说越有劲,“要我说也是活该,那郑二麻可不是个好东西,偷鸡摸狗,不干正事,没事还喜欢往城里逛。就你那个事儿,也是他传出来的。” “什么事儿?”顾荷皱眉。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你不知道?”李寡妇惊讶,“村里都传许久了,说你看不上胡大郎是因为攀上高枝,与酒楼大老板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在一起两个时辰。你娘还说要去找你呢。” 顾荷咬牙切齿,难怪她最近总感觉村里人在背后讨论她,看她的眼神畏惧又鄙夷。原是这个原因。 “婶子当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他乱传的,对吧?”李寡妇看她脸色不对,有些害怕又有些明悟。 “没有的事,”顾荷回,“我以前帮我他一次,上次进城,他楼里有个贵客生病了,袁老板怕闹出人命,特意找我去看看。” “我就说嘛,你不是这样的人!”李寡妇一拍大腿,翘着兰花指,“这郑二麻纯粹污蔑人。” “你放心,这事儿婶子不能让它瞎传,婶子别的本事没有,就一张嘴还利索。” 顾荷笑着道谢,“多谢婶子。” “嗨,谢什么?邻里乡亲的,你帮我治病保密,我帮你澄清,多简单的事。” 顾荷十分上道:“婶子说得对。” 李寡妇脸上的笑容真诚起来,“婶子先走了,以后有啥事,记得找婶子。” 说罢,扭着腰晃着身子走了。 好你个郑二麻,顾荷咬牙,无冤无仇毁人清白,比长舌妇都不如。 还好苏家的人没听见这消息,不然苏案染指不定会找她麻烦。 她却想错了。 苏案染确实有找人麻烦,不过不是她,而是别人。 第29章 报仇! 这日顾荷回家,发现苏案染嘴角淤青,怒火冲天,苏家所有人看她都小心翼翼带着安抚。 “哟,咱们苏三郎被谁打了?”顾荷笑嘻嘻调侃。 苏案染气呼呼道,“被狗啃了。” 顾荷:“那得打狂犬疫苗吧?” 苏案染白了她一眼,他这是为了谁? “说吧,发生了啥事儿?小事的话,姐姐帮你顶着。” “大事呢?” “大事?大事当然你自己扛喽。” “唾!没义气!” 苏案染愤愤不平。 林氏见两人有来有往,忍俊不禁,顾荷借机询问发生了什么。 林氏叹了口气,“最近村子里有些不好的流言,今儿案染出去听见了,气不过跟人打了起来。” “那流言可是关于我的?” “嗯,你听说了?”林氏点了点头,“你别多心,娘自然是信你的。村子就这么大,事儿杂,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为你了。” “估计是那日跟袁老板谈医官署的事儿,被人看见了,”顾荷摇头。 村里就这点不好,屁大点儿事传来传去,传出七八个版本。 “不过,我知道传谣的人是谁。”她说。 “谁?”苏案染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找他算账去。” 苏案瑾,“你想怎么处理?” 顾荷回避着他的目光,垂眸而言,“我已经想好了,他绝对讨不到便宜。” “究竟是谁呀?”苏案染听两人打着哑谜,抓耳挠腮。 “郑二麻,”顾荷觉得恶心,“之前郑茵那事也是他做的。” 禽兽,连自家的堂妹都不放过。 “人渣,”苏案染搓了搓手,欲欲跃试。 “确实,”顾荷点头,“中肯的,正确的,一针见血的……这样的败类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不死不活浪费粮食。” 众人:“……” 看来郑二麻惨了。 …… 郑二麻最近憋得慌,前次堂妹跳河自尽,将他做的坏事暴露出来,以后走哪里都指指点点。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反正名声他早没了,怎么快活怎么来。 本来他瞄上了苏家那个新妇,可小刘氏那个泼妇突然找上门,用棍棒将他打得皮开肉绽。 为此他整整三日没下床,好容易能走后,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也不好再去城里找相好。 哎,郑二麻搓了搓手,心慌,得找些乐子才行。 正巧李寡妇从他面前经过,那腰肢扭得……郑二麻眼前一亮,这个女人可不是个好货色,跟村里许多男人都不清不楚。 “小嫂子,”他谄媚上前。 李寡妇见是他,撇了撇嘴,“我当是谁,原来是自家堂妹都不放过的畜生,找我作甚?” 郑二麻陪笑,“嫂子何苦说这些,咱两一路人。” 李寡妇冷笑,“谁跟你一路人,没得脏了我名声。” “是是是,嫂子说得是,嫂子长得好看,十里八村一枝花,说什么都是对的。” 郑二麻表面一通哄,心里暗自咬牙,“嫂子近来可好?” 李寡妇白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想要也可以,拿钱来。” 郑二麻刚从老两口手里抠了几文钱,全交给她。 李寡妇虽嫌少,却也收了,带着他往山里走。 “嫂子好情趣,竟想到这么个地方。”郑二麻说,“看来以前常来。” 李寡妇睨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将他带到一处地方,那地方旁边有个猎户挖的深坑。 她风情一笑,让郑二麻赶紧脱衣裳,等对方一丝不挂时,趁机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呸,畜生,”李寡妇怒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给钱老娘都嫌脏。” 说罢,抱着他的衣裳跑了。 郑二麻再蠢也知自己上当,站在坑里骂骂咧咧。正起劲儿时,坑顶伸出一根棍子,照着他身上猛抽,抽完又撒下不知名的药粉。 那药粉霸道,沾在身上又痛又痒。 ………… “听说了吗?郑二麻刚光着身子回村了。” “腿一瘸一拐的,肯定是不干好事,被哪个男人打得。” “身上都是血,刚走到屋就晕了,给郑老爹吓得哟。” “活该,死畜生。” …… 不到半个时辰,郑二麻裸奔的消息传遍全村,成为大家茶前饭后的笑料。郑家因这事儿,在村里完全抬不起头。 郑老爹心疼儿子,去药庐寻医救助,却发现李大夫上山采药去了,顾荷也不在家。 “他走了?” 估摸着郑老爹已经走远,顾荷从房里出来。 仇人得救也得分情况,比如病情不严重不救,自己下的手更不用救。 “走了,”苏案染回头,大掌开合,“解气!” 当时他下手特狠,打得郑二麻皮开肉绽,却又注意分寸,没伤到要害。 “药粉撒完了吧?”顾荷问。 “撒完了,专挑伤口撒的,”苏案染得意大笑。 有得郑二麻受的,当时他沾了一点在手上,现在都还在痒。 “以后有这种事还叫我!”苏案染痛快极了,公费打架,还是单方面殴打,得劲。 “三弟我论头脑可能不行,动手没几个能赢我。”他说。 顾荷睨了他一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苏案染嘿嘿一笑。 顾荷心情畅快,本来她还想坑郑家一笔,可是看见郑二麻就恶心。 算了,这个钱,不挣也罢。 她一惯脾气好,平时不生气,因为有仇她当场就报,报不了记着下次再报。 屋内,林氏听着两人交谈,笑道,“小荷这方法好,让他长了个教训,只是会不会太狠了?” 不仅名誉扫地,身子也遭了罪。 “不狠,”苏案瑾垂眸掩饰心中冷意,他反而觉得太轻了。 大仇得报,顾荷心情好,用那天没吃完的羊肉给大家做了顿大餐。又觉得羊肉单调,跟系统换了条鱼,做了个清蒸。 鱼羊鲜美,众人大快朵颐,苏案染吃得尤其多,三碗干饭才够他打底。 用林氏的话来说,他吃一顿,家里剩下人可吃一天。 顾荷第一次见苏案染吃饭,也吓了一跳,但见他生长速度又觉得合理。 十五岁,一米八。 光长个子不长心眼。 第30章 教识字 报复完郑二麻后,顾荷又开始给苏案瑾进行第二疗程。 之前解毒和治肺双管齐下,如今苏案瑾可勉强下地,失去的味觉也开始渐渐恢复。 第二疗程比一个疗程简单许多,除了药量方面的变化,无任何区别。 多余的时间,除了做家务,顾荷都泡在李氏医馆。 那日夜里的话到底是一根刺,让她从短暂的沉迷中醒来,了解到她目前的处境:她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 不仅如此,她还有原生家庭的困扰。 所以顾荷最近疯狂做家务并接待病人,攒医疗值和生存值。这些她一部分用于偿还债务,一部分为开医馆做打算。 上帝的天平到底偏向了她,给了她前世医术和立世系统。让她有能力轻易在这个世界独立闯荡。 “师父,你一直待在东岩村,没想过出去闯荡一番吗?” 顾荷一边背着草药大全,一边问李大夫。 李大夫瞥了她一眼:有没有可能,他现在就在闯荡? 顾荷一拍脑袋,忘了,她这个师父大有来头。 “师父,汴京城里有什么?” “吃人的野兽。” “那等我今后有钱了,就开一个医馆,师父你能帮我坐诊吗?” 李大夫:“草药背完了?来我考考你,认不全的用筷子夹三天大豆。” 顾荷捂着嘴巴,识趣闭嘴,不过她还有一个最终目的:“师父,如果我跟苏二郎和离,有什么办法与顾家断离关系?” “和离作甚?苏家对你不好?” 顾荷摇头,“挺好的,这句话重点在后一句。” “不可能,血缘亲情是天生的,刻在骨子里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像你师父这样,跑到大江南北,隐姓埋名,让他们找不到。” 顾荷眼前一亮,反正她举目无亲,到哪里都一样。 “不过,你会医术,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咋说?” “一针扎死苏二郎,然后考个医师证,用寡妇身份去县里办个女户。” 顾荷:“……”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狠还是师父狠。 一阵扣门声打断师徒两人的谈话,顾荷回头,见胡大郎杵着拐杖从门口进来。 “我来拆线。”他说。 他早已回家,昨日顾荷给他上药时,发现伤口恢复良好,告诉他今天来拆线。 顾荷看向李大夫,现在这种情况,孤男寡女不方便。 “他一直是你照料的,你去吧。”李大夫四平八稳躺在椅子上,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 以后开医馆,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顾荷与胡大郎一前一后进屋,看着他脱去外衣,露出精装的胸膛和大腿。 顾荷俯身,用剪刀剪掉一端细结,猛的一拉,一根完整的线就出现在她手中。 动作敏捷而麻利,给人一种飒爽英姿的感觉。 “拆线之后不能剧烈运动,否则会导致伤口崩裂。”顾荷轻描淡写,完全没发现这个动作多具有吸引力。 “方才你跟李大夫的话,我听见了。”胡大郎穿上衣服,并未离开。 “如果你跟苏二郎和离,又不想回顾家的话,可以找我。我今年十八九,未娶妻,家有良田和微薄积蓄。” 顾荷囧,她有自己的梦想和神医任务,不想刚出一个坑,又入一个坑。 “多谢,”由衷感谢他的好意,“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比起嫁人,我更想成为女户。” 胡大郎听出她委婉的语气里,明显的拒绝之意,不生气亦不气馁。 至少已经有希望了不是吗? 大不了以前她追他,今后他追她。 …… 春雨如酥,连绵不绝,最近药庐事少,顾荷跟系统换了大豆熬煮豆浆。 春雨里喝豆浆,吃油炸馒头,完美。 “这雨怎么忽然变大了,给我衣裳都淋透了。” 苏案染急如旋风,从庭外刮进屋内。 顾荷瞥了一眼,随口道:“可不咋滴,给我们三少头发都淋湿了。” 苏案染气道,“要不是你将伞给了那一家人,我至于打光头吗?还说风凉话。” 说话就开始后悔,臭嘴,提以前的事作甚? 都怪这些日子跟她皮惯了,口无遮拦。 他小窃着顾荷神色,发现她没生气,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顾荷微微一笑,“我的错,这就给咱斯文三少来条粉毛巾,要粉的,软的,香的,不粉不软不香一概不要。” “你夭寿啦。” 苏案染被她气死。 谁能想到他一个一米八大猛男,竟爱用粉色的东西? 顾荷嘿嘿一笑,扔了个馒头给他,“来点?” 苏案染自然接下,两人就这样蹲在房檐下就着雨水吃馒头。 “你俩倒是惬意,”苏案瑾靠在门后,打量着二人,最后问苏案染:“功课可都做完了?” 苏案染好好的心情瞬间没了,“二哥真会破坏心情……好吧,这就去。” 说罢灰溜溜跑了,临走不忘找顾荷顺了一个馒头。 院子就剩下两人,顾荷与苏案染站门里门外,气氛有轻微沉寂。 顾荷又想起了那天夜里的话,不过很快抛之脑后,试探性道:“要不我也走?” 就不留在这儿影响您欣赏风景了。 苏案瑾淡淡瞥了她一眼,他能明显感觉顾荷对家里人的态度变化。 对三弟时,嬉笑打闹,对自己礼貌而疏离。 但他不知是什么造成了如此局面。 “不是要学字吗?我教你。”他说。 “这些日子我身子恢复了些,给你做了本字词。” 顾荷想起自己的目的,很快收回心神。 免费教学学不学? 还送美男相伴。 不学白不学,她又不傻。 抛去心中别扭,顾荷收敛心神,跟着他进屋。 她对繁体字有些基础,如果通篇成文,连在一起,她能认识七八分。如果单字独放一旁,她能猜中三成。 如果让她写…… 不好意思,一个也不会。 苏案瑾发现顾荷学字极快,一教就会,一会写就忘。 忘的次数多了,她会在错字旁边画上奇怪符号,并用一些简单的文字注释。 那些简单的文字看着奇怪,却又不难猜出其中之意,非常别出心裁。 想到她性格大变,又突然拥有高超医术,他心中忽的有了一个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