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修无情道》 1. 责问 《女配改修无情道》 文/子琼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一片雪花轻飘飘地落下,恰落在云黛的眉心,又转瞬化成了冰冷的霜。 她跪在白茫茫的天地里,望着这漫天飞雪和雪幕之中高大的山门,一时有些迷茫。 云洲极北地,梨山万仞阁。 眼前之景,云黛再熟悉不过。 “云黛,你还不知罪!” “知什么罪?”她嘴唇轻颤,下意识问道。 云黛总共活了三百年,除开前一百年的蹉跎,后两百年间,她可是整个七宗十四洲的修士见了都避之不及的煞神。 她身上有许多标签:万仞阁第七十七代剑主;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的主人;当今世上唯一将无情道修练至深者...... 即使名扬天下的九位圣尊也都是她的手下败将......谁又敢这般责问她? 她抬眸看去,便对上了一张久违的脸。 就见那人鹤发童颜,头戴玉冠,一身衣袍更是如雪般的白,整个人宛如从画卷中走出的仙人,衣不染尘,清冷到令人不忍亵渎。 只这一眼,云黛便惊得瞪大了眼睛,她怎能想到她会突然见到这位闭关三百多年、早已生死不明的师父? 眼前责骂她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万仞阁上一任掌门静隐尊者,更是云黛昔日的尊师。 “冥顽不灵!” 炼魂鞭重重落下,狠狠抽在了云黛的脊骨之间,刺骨的寒和火辣辣的疼让她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 细密的冷汗冒出,她压在地上、本该因筋断骨碎而使不出丝毫力气的右手竟骤然收紧,握起了一拳如沙的雪。 云黛低头看去,眼底闪过了诧异之色,她的右手为什么...... 她恍惚了一瞬,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她似乎回到了三百年前,回到了......她还在万仞阁当弟子的时候。 云黛这一生其实可以分为两个部分。 前半生,她因身负先天灵骨被万仞阁掌门收为亲传弟子,师门长辈皆爱她护她,那时的她身处云端,是众星捧月的少年天才。 可惜后半生她跌落泥沼,受千夫所指,众叛亲离、修为尽失、灵骨被夺、右手被废、心境破碎、心魔横生...... 前后半生,泾渭分明,而这条分界线便是静隐尊者收的小徒弟,也是她的小师妹,叶兮颜。 她年少时爱慕的大师兄,与小师妹在幻境中当了九世夫妻,自此他情根深种,甘愿自损修为也要废除与她的婚约,于是那些酸涩隐秘的少女心事也全部被踩碎丢弃、无人珍视...... 亲眼看着她长大的二师姐,原是对她最温柔关切之人,却屡屡斥责她嫉妒小师妹、心思歹毒,硬是要将丑恶阴暗的刺扎入她心中,又撕开来示众...... 她的竹马小师弟,同样心悦叶兮颜,认定了她要与小师妹作对,不顾多年情谊,频频恶语相向,甚至以身饲魔,要将她斩于剑下...... 更可笑的是,就连她的师父也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小师妹,甚至因此心境不稳,几欲疯魔...... 那时云黛年少,她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将她与另一个人作比较,更加不懂她至亲至爱的同门为何总是站在她的对立面,责骂惩戒她。 她被他们逼着去妒忌、去怨恨,甚至一朝被心魔魇住,一剑斩断了小师妹的心脉。 她最敬仰的师父在盛怒之下,竟生生剔出了她的先天灵骨,为小师妹补全心脉,还废了她的右手,令她从此再无法用右手握剑。 那个改变了一切的人,她的小师妹叶兮颜仅凭一己之力便夺走了云黛年少时珍视的一切。 她从天之骄子沦为废人,受尽唾弃折辱,而她的师门万仞阁更是在那年遭逢大难,门内七位长老全部陨落,师父也因心魔侵扰,靠着闭生死关勉强苟活,从此不问世事。 同年,大师兄在西洲魔域失踪;二师姐遭人暗算惨死;小师弟一念入魔,被逐出仙门...... 叶兮颜在得到先天灵骨后,更是突然被神都皇族叶氏认回,成了尊贵无边的小郡主,悠哉游哉地回了神都府,与万仞阁彻底断了关系。 云黛又能如何呢? 她难不成还去和最强盛的神都皇族作对? 万仞阁遭此重创,嫡传一脉仅剩下她一人,她只能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地藏起受伤的右手,用左手握紧剑、强忍着泪,独自一人支撑起整个万仞阁。 可经此一遭,云黛心性破损,又被废了修为和右手、根基不稳,她已是不折不扣的废人,残破的身躯再无修炼的可能。 但若是连她都不挡在前面,万仞阁必定四分五裂、遭人瓜分。 云黛伤痕累累又痛苦不堪。 满怀着恨意的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修炼了禁术《斩戒诀》,借此斩断前缘,改修无情剑道。 传闻《斩戒诀》是一位圣尊所创,可用来抵御心魔侵扰,但修了《斩戒诀》之人必会心性大变,变得嗜杀易怒,从此断情绝爱,不得善终。 或许是她的决心感动了天地,接手万仞阁的那年,她仅凭左手便从剑冢中拔出了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神剑醉流鸢,得到了整个万仞阁的认可。 那些年她一步步走来,将所有的艰辛和泪水都咽下,百年之内便修练至第七境,又于神龙窟越级斩杀十名第九境大能,一剑惊鸿,以杀证道。 自此,云黛的名字便响彻了整个七宗十四洲,她终于靠着着自身的努力,坐稳了万仞阁剑主的位置,再无人敢置喙。 只是她毕竟走了捷径,一身修为不受天道承认,自她迈入第九境后,便再难精进半分。 修炼无情道者,本该先入情,再破情,最后到达忘情之境,云黛却靠着《斩戒诀》直接略过了入情破情的阶段,一步迈至忘情境,一夜将无情剑道修炼至大成。 可随着她的修炼,她对《斩戒诀》的感悟也愈发深刻。 此法说是用来消除心魔,但本质却是一种自我瓦解......也就是说,在心魔消散的过程中,她的生命也会随之一同消散,且修为越高,消散程度就越快。 云黛自知时日无多,她剩下的寿元已不足百年,她只得踏入龙门道场,闯入乾坤万法阵,叩问天道,只为博那一线生机。 之后呢?之后她便来到了这里,来到了......三百年前? 山门附近的师弟师妹都探头看着热闹,那一道道审视的目光刀子般地割来,似比冰雪更寒冷。 “云师姐怎能做出这等事来?” “那千灵红沙果是小师妹拼着一身重伤从灵刹山采摘的,小师妹如今都还因重伤而昏迷着呢?她怎么好意思冒领功劳?” “小师妹被大师兄带回时,全身都被雷火焚烧,若非掌门一眼看出小师妹是被看守千灵红沙果的幻影雷狮打伤的,恐怕还真叫云师姐得逞了!” “我呸!可别叫她师姐了!我万仞阁有这么个师姐可真有够丢脸的!” “我就说云师姐嫉妒小师妹!云师姐身负先天灵骨,她的天赋分明比小师妹高得多,可她却处处不如小师妹,身为万仞阁掌门的真传弟子,她偏要去当音修!斗法不行,修炼也不努力,性格更是不讨喜,我看她还不如我呢!” “呵,大师兄虽是云师姐的未婚夫,但谁不知道大师兄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小师妹,她能不对小师妹怀恨在心吗?” “她还真是脸皮厚,人家大师兄和小师妹两情相悦,她还非霸占着大师兄不放!有她这样的未婚妻实在是太糟心了!” 周遭的声讨声刺得云黛耳膜一阵阵的疼,此情此景是那般熟悉,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埋藏已久的记忆也被勾了起来。 那年发生了些意外,镇守万仞阁的千年玄龟被邪修暗伤,身中寒毒、日日发狂,致使护山大阵不稳。 万仞阁七位长老不得不一人镇守一处阵眼,以防邪修袭击门内弟子。 而邪修所下寒毒,唯有含雷火之力的千灵红沙果方能根除。 可一旦掌门或长老前往灵刹山摘取千灵红沙果,护山大阵便会露出破绽,那些藏在暗处的邪修必定趁此时机潜入万仞阁内行不轨之事。 叶兮颜得知此事后,便孤身一人跑去了灵刹山采摘千灵红沙果。 这种灵果极为稀有,三百年结果,五百年成熟,且每株灵果前都有幻影雷狮镇守。 叶兮颜不过刚修练至第二境,她虽成功摘下了灵果,但也被修为足有第五境的幻影雷狮打成了重伤。 她忍着雷火焚身之疼,浑浑噩噩地从灵刹山逃了出来,却在即将回到万仞阁时,不堪重负,昏迷了过去。 被她捧在手心的千灵红沙果也不慎掉落了,被恰巧路过的云黛捡到,带给了师父。 万仞阁成功渡过难过,宗门上下都夸赞云黛机敏,也就在这时,大师兄将重伤昏迷的叶兮颜带了回来,师父一看她身上的伤势便知她是去了灵刹山,寻了千灵红沙果。 可如今,灵果却到了云黛手中。 于是,一个不顾同门重伤,冒领功劳,陷同门师妹于不顾的恶名便落到了云黛头上,任是云黛如何解释,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是啊,谁会相信千灵红沙果这等稀有灵果是能随意在路边捡到的呢? 所有人都认定了是云黛见叶兮颜受伤,便偷走了她历尽千难万险才摘下的灵果,又洋洋得意地跑来借花献佛,只为博取师门长辈的夸赞。 “云师妹,”云黛闻声抬头,便见二师姐苏秋娥站在师父身后,满脸失望地看着她,“你还要胡言乱语到何时?摘取千灵红沙果后,为了保存其灵气不散,是会装入神木匣中保存的,又怎么会有人随意拿在手上,又轻易地遗失在路边,被你捡到呢?” 二师姐苏秋娥常年打理着门派上下,向来公允多智,就连她都不相信云黛的话。 云黛没有回答,因为她在回忆上一世的她是如何应对的? 她也是这样跪在雪地里,哭得眼睛肿,一遍遍解释着,祈求着师父师姐和同门能够相信自己。 那时的云黛很天真,她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叶兮颜摘取的灵果会被她捡到?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叶兮颜因为重伤一直昏睡,云黛便盼着她能赶紧醒来,好亲自为她洗清罪名、还她清白。 如今的云黛再回想那年发生的事,她只觉得可笑,师门上下早便偏心叶兮颜了,他们早便认定了她的恶毒,认定了她会去嫉妒、会去陷害叶兮颜。 她的解释,他们又怎会相信呢? 她苦苦哀求他们,甚至将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又换来了哪怕半点怜悯吗? “云黛,证据确凿,你还不知错!” 静隐尊者的声音在云黛的头顶响起,被他执在手中的炼魂鞭还散发着黑亮的光泽。 “哈哈哈哈哈哈!”云黛突然笑了起来,她几乎是挑衅般地仰头大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 “她笑什么?疯了吗?” “做出如此丑事来,还跪在山门前,当着这么多同门的面被责罚,可不得疯吗?” 围观的弟子们小声地讨论着,就连静音尊者都皱起了眉头。 那跪在雪地中的少女却在这时突然收了笑,她眼底再不见丝毫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疯狂的阴戾。 “云黛知错了。” 她这般说着,随即又扬眉望向了静隐尊者,她的眉眼间结出了一层晶莹的霜,使得她的五官都隐隐透出几分肃杀之意来。 “......师父,云黛知错了,”少女笑道,“我错就错在,不该在捡到千灵红沙果之后,不再于附近查看一番,否则我便可提前给受了重伤的叶兮颜来个痛快......” “也免得她再回到宗门来,让我平白遭受责罚!” 云黛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她神魄深处,属于《斩戒诀》的烙印正在散发着寒气。 都说修炼《斩戒诀》者,皆会变得嗜杀易怒,前世的云黛虽同时修炼了可静气凝神的《太上忘情诀》,但仍旧以暴戾阴邪闻名整个七宗十四洲。 如今的她还没开始修炼无情道,而早已被她修至圆满的《斩戒诀》却与她的神魄深深交织,和她一同重生在了这具年少的身体中。 她几乎克制不住从胸腔里灼灼燃烧而起的杀气。 为何不能杀? 夺她灵骨者该杀!废她修为者也该杀! 叶兮颜她要杀!静隐尊者她也要杀! 纵是神都尊贵的郡主又如何?万仞阁掌门又如何? 便是那久居神都、早已迈入圣尊之境的青渊帝她也敢杀! 三百年间,她云黛本就以杀正道,生生为自己踏出了一条血路! 重来一生,她断不会再受这等屈辱!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1. 责问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斩戒诀》 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云黛刚刚说什么? 她说她知错了,错在没有提前把小师妹杀了? 她疯了吗?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过也说不定这就是她的心理话,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巴不得小师妹丧命! “你这孽徒!”就连静隐尊者都被云黛的话震住了,他扬手举起鞭子,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没真的抽下去。 炼魂鞭乃是专门用于惩戒门内犯错弟子的刑具,第五境之下的弟子,若受炼魂鞭九九八十一下鞭打,是会被生生抽去一身修为的。 云黛不过第二境,她刚刚已经生生受了一鞭子,若再打上一鞭子,她恐怕会受重伤。 苏秋娥同样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黛,这位三师妹自打五岁入门起便常常跟在她身边,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 她原本是乖巧懂事的性格,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很是讨喜,苏秋娥怎能想到,有一天她竟会从云黛的嘴里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苏秋娥知道年轻女孩之间容易彼此生出嫉妒之心,可嫉妒当真可以把一个人变得如此丑陋吗? 是啊,在叶兮颜拜入万仞阁之前,云黛的确乖巧懂事。 她虽顶着一身先天灵骨,被誉为天纵奇才,却并非好战的性格,她不爱斗法不爱剑,反倒喜欢抚琴弄笛,独爱风花雪月,活得肆意妄为。 事实上,嫉妒之心并不会把一个人变得丑陋,真正令人丑陋的是反反复复的言语打压、是一次又一次地比较贬低。 从来都没有人天生就喜欢嫉妒别人,可云黛的师门长辈、同门师兄师姐却不懂这个道理,是他们生生将那时尚还年少的云黛逼上了这条绝路。 “师父,您如此生气,当真是因为我冒领了叶师妹的功劳吗?” 云黛竟反问了起来,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间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反倒是滚烫的、炙热的,甚至是刺眼的。 她笑道:“还是说您是因为心疼叶师妹,因为太担忧她的伤势太着急了......” “......师父,您是爱上了自己的徒弟吗?” 此情此景下,云黛的话几乎起到了一种惊世骇俗的效果,空气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一瞬。 下一刻,“砰”的一声重响,跪在雪地中的少女被炼魂鞭狠狠地抽了出去,她整个人都砸在了山门巨大的红木柱子上,又滑落而下,猛地喷出一口血,染红一大片白雪。 围在山门附近看热闹的弟子们呼啦啦散出个圈来,愣是给倒在地上的云黛让出了一小圈空地。 他们都看着云黛,却再无人敢议论,因为太疯了,疯到殷红又惨烈,她怎么敢的?她怎么敢对掌门说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话来?而且被连抽了两下炼魂鞭后,她竟还笑得出来! 此时的云黛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那双赤红充血的双眸紧盯着静隐尊者,带着森然的笑,她原本苍白的嘴唇被鲜血染得红淋淋的,艳丽又可怖。 云黛知道,被她说中了,师父果然早在这时便已经对叶兮颜生出了超出师徒身份的情愫,也因此他才会如此恼羞成怒。 她的眼神显然激怒了静隐尊者,他手腕一震,便想落下第三道鞭子,若这道鞭子真的落下,云黛恐怕会当场昏厥过去,说不定修为都会因此跌落。 “师父!”苏秋娥连忙拉住他,劝道,“叶师妹还忍受着雷火灼烧之痛,正等着玄天寒水缓解痛苦呢!” 她的话终于让静隐尊者收了手里的鞭子,他冷“哼”一声,手指虚虚朝着云黛的方向一点,便有一道金色的灵光飞出,如锁链般将云黛缠绕住,又压着她跪在了地上。 “你便在这山门前好好跪着,跪到何时知错了再起来!” 扔下这句话后,静隐尊者便一拂衣袖,御剑飞向了山门外。 云黛知道他这是去给叶兮颜寻找玄天寒水疗伤去了。 除了她因挑明了静隐尊者对叶兮颜的龌龊心思而被多打了一鞭子外,一切的发展都和前世一样,她被盛怒之下的静隐尊者定在了山门前,她的师父不仅冤枉了她,还要刚受完鞭刑的她跪在冰天雪地里自省。 看啊,不管她说什么,最后的惩罚都是一样的,师父早认定了她有罪,再多的解释也不过是谎话连篇、是蓄意狡辩。 静隐尊者一走,便如同一根崩起的弦突然断裂,所有人似都松了口气,他们又开始对跪在地上的云黛指指点点,将本不属于她的罪行扣在她脑袋上,大肆讽刺嘲笑。 一切都和前世一样,连那些羞辱嘲讽的措辞都没变,当时云黛年少,心智尚不够成熟,那一字字、一句句像最锋利的刀,将她割得遍体鳞伤。 不过如今的云黛却并不在意,她的肩曾在百年后为岌岌可危的万仞阁撑起一片天,那时她受到的屈辱嘲弄哪一次不比这一次更重、更可怕?可怕到甚至真的可以威胁到她的生命。 她跪在雪地里,垂着视线,任由鲜血一滴滴地砸落,像在净白的雪里开出的点点梅花。 重伤令她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双绣鞋。 云黛抬头望去,正对上苏秋娥的目光。 “二师姐......好久不见啊......”她扯出一个笑,露出了被血浸红的牙,说了句令苏秋娥莫名其妙的话。 的确是好久不见,前世的苏秋娥早便惨死在了三百年前,云黛见到她时,她只剩下一具衣不遮体的尸体,全身被法宝打得千疮百孔,没一块好肉。 还是云黛拖着气血两亏的身体,将二师姐的尸身从血河尸海中背回了万仞阁安葬。 “云黛,”苏秋娥皱起眉头,“你不该那样对师父说话。” “那我该怎么说?”云黛反问她,“我解释了,可你们不相信我,你们只觉得我谎话连篇;我认错了,你们又说我不该,我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才能满意?” 苏秋娥斥道:“你那是认错的态度吗?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云黛浅笑了一声,她五岁拜入宗门起,便一直跟在二师姐屁股后面转,师父无心教导弟子,她的修行都是二师姐在过问,若真要说起来,眼前的二师姐反倒更像她的师父。 “二师姐,我只想问你一句,倘若我的位置和叶师妹对调,倘若今日是我受了一身雷火灼伤,而叶师妹则恰巧捡到了我遗落的千灵红沙果,你们会不问青红皂白便指责她冒领我的功劳吗?” 她这话将苏秋娥问得稍稍一愣,随后她面色微沉道:“叶师妹断不会做出这等行径!” 云黛不懂:“为什么叶师妹不会,我就会?” “因为你嫉妒叶师妹。”苏秋娥几乎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云黛又被逗笑了,她摇头:“我不嫉妒叶兮颜,我为什么要嫉妒她?” 她歪头看着苏秋娥:“别人误会我就算了,我没想到二师姐也误会我,二师姐当真不记得我幼时的志向了?叶兮颜是剑修,她喜爱斗法比试,她和每一个万仞阁弟子一样,我却志不在此,为何要嫉妒她?” 她的话令苏秋娥又是一愣,某段久远到几乎有些模糊的记忆被勾了出来。 穿着雪白门服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她伸出胖乎乎的手将木剑推到一旁,眼巴巴地瞅着她,小声道:“二师姐,黛黛不想当剑修,黛黛想当音修。” 苏秋娥点着小姑娘的额头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一点都不像师父的徒弟,万仞阁的弟子怎能没有争强好胜之心?” 小姑娘便笑了起来,笑出两个圆圆的酒窝:“黛黛不想争强好胜,黛黛只想当音修,到时候万仞阁的师兄师姐们拿了第一,黛黛就在旁边奏乐欢庆!” 后来的那些年里,云黛也真如她所说的,专心当着音修,分明顶着一身先天灵骨,却对剑术一道毫无兴趣,每日醉心风月。 直至叶兮颜入门后,云黛便彻底变了,叶师妹处处比云黛好,她虽根骨资质不如云黛,在修炼一途上却极为用心,每日天不亮便开始炼剑,不似云黛那般,成天只知抚琴弄笛...... 叶兮颜对待门内的师兄师姐们也更为上心,师门有任何需求,她都会第一个顶上去。 就好比这一次,镇山灵龟受伤,她便是拼着重伤也要跑去灵刹山采摘千灵红沙果...... 回忆到这里突然止住,苏秋娥猛地一惊,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总认为云黛嫉妒叶兮颜,竟是因为云黛不比叶兮颜会讨好同门...... 可云黛又为何要讨好他人?她身具先天灵骨,本就是天之骄子,炼剑还是作曲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就该活得肆意洒脱,她凭什么总被用来和别人作比较? 苏秋娥的手心隐隐有些发凉,她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倘若云黛当真没有说谎,倘若她真的没有冒领叶兮颜的功劳,她真的只是无意间捡到了灵果...... 苏秋娥一片混乱,她神色闪烁,终是有些底气不足道:“那你也不该与师父那般说话,你作为弟子,尊师重道是最起码的......” 云黛觉得更好笑了,尊师重道的前提是,她的师尊值得她尊重。 一个会爱上自己徒弟的仙门败类,凭什么要她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她云黛可不是愚孝愚忠之人。 苏秋娥只乱了片刻便又重新恢复了镇定,她打理师门这么多年,门内弟子们的那些小心思她自然一眼就能看透。 自从小师妹入门以来,云黛是如何一点点对小师妹恶语相向,又是如何一点点妄图排挤打压小师妹的,她不会不记得! 更何况如今证据确凿,云黛不过是还想狡辩! “云师妹,你还是好好反省一下吧!待到师父回来后,你好好去道个歉,不要一错再错了!” 扔下这句话之后,苏秋娥也转身离去了。 看着二师姐逐渐消失在雪地里的背影,云黛又有些想笑,不过这次她没能笑出来,因为她咳出了一口血。 斑驳的血迹在她雪白的前襟上晕开,云黛剧烈地喘息着,微垂着的眼眸中却隐隐透着某种极致的兴奋之色。 如锁链般束缚在她身上的金色灵气令她维持着跪地的姿势,站不起来也倒不下去,这个状态格外难受,却也让云黛的思绪变得愈发清晰。 她的全身都剧烈颤抖着,却并非只是因为疼痛,师父落下的第二鞭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她故意为之,不仅是为了试探此时的师父对叶兮颜的感情,更是为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目的...... 云黛胸腔之中浓郁的杀气如滚烫的沸水般燃烧着,若没有肺腑间的疼痛感和身上捆着的这根灵气化作的绳子,她恐怕已经被这股杀气控制住,变成一具没有感情的杀人傀儡,血洗整个万仞阁了。 她没想到没了《太上忘情诀》的压制,《斩戒诀》的威力竟会如此强。 前世,禁术《斩戒诀》令云黛拥有了坚不可摧的心性,之后百年的修行中,她几乎从未遇到过瓶颈,修炼速度快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只是每每忆起往昔,云黛总隐约觉得,那些情感连带着过往的记忆似乎都一同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有时甚至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和这个世界是割裂的,那些本该浓墨重彩的过去既是她的亲身经历,又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而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罢了。 可当她重新睁开眼时,当她重生回三百年前时,那些早已被她抛却的情感竟逐渐清晰起来,如缓缓靠近的旋律,遥远又熟悉...... 浓烈的爱;阴冷的恨;绝望的苦......百味汇聚于心头,酸涩难忍,如百蚁噬咬,那是云黛修炼《斩戒诀》以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仿佛终于从旁观者的位置回落,回归真实。 神魄之中属于《斩戒诀》的烙印还在流淌,云黛迷茫了片刻,又突然了然。 都说修炼了《斩戒诀》的人虽能破除心魔,却必定结局凄惨,或许......《斩戒诀》真正的功效根本不是未来,而是是从前。 不是新生,而是重启。 那摇摇晃晃的飘摇一生也不过是一场虚妄破碎的梦。 而真正的神魄早已回到从前,从原点开始,将那些成为心魔的遗憾与痛苦重新经历一遍,再做出最好的选择,解开心结。 云黛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那是从未有过的一种鲜活与张扬。 她兴奋得发抖。 她回到了三百年前,回到了十八岁这年,彼时她灵骨尚在,心性未损,右手也完好无缺。 因果的脉络如蛛网般攀爬延申,她可以做无数不同的选择,也可以拥有完全不同的未来。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2. 《斩戒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谢映玄 云黛重生了,这个认知让她明白她可以去做很多事,也可以完成很多前世未达成的遗憾。 比如说,她想试试灵骨尚在时,用右手炼剑是什么感觉;再比如说,她想看看她能否靠着自己的心性,先入情再破情,最后达到忘情之境,重新将《太上忘情诀》修练至大成...... 可如今跪在山门前的雪地里,云黛却非常清楚,自己重生后的要做的第一件事只有一个,她必须要找到能够压制杀气的办法。 如今的她不比前世,她的所有情感都回来了,她不可能再在一夜之间将《太上忘情诀》修成。 若无法压住被《斩戒诀》激起的杀气,她自己都不敢保证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来。 云黛闭着眼睛,她尽量去感受炼魂鞭带来的疼痛,并借由这份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明。 前世她主修的功法是《太上忘情诀》,而《斩戒诀》则只是一个辅助的法门,但重生之后,《斩戒诀》却反客为主,成了她的主修功法,从此之后,恐怕不管她再修炼什么,都无法越过《斩戒诀》了。 云黛知道,这是《斩戒诀》真正的效用,也是她重生必不可少的代价,不过她并不害怕。 她安静地跪在地上,靠着吐纳来缓解经脉之中激荡的灵气。 围在山门附近看热闹的弟子散去了大半,但仍有一部分对着狼狈的云黛指指点点。 云黛根本不在意,她甚至没将他们的话听进去,她只是认真地调理着内府,认真地去镇压心底暴躁的杀意。 灵气在经脉中不知运转了第几个周期后,云黛烦躁的心终于安定了几分,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些压制杀气的窍门,那股浓郁的杀意不再过分强烈。 如今的云黛修为只是第二境,而她的师父,现任万仞阁掌门静隐尊者却已是圣尊境界,以她现在的修为,就算她极为擅长越级杀人,也绝无可能无视如此悬殊的修为差距,击败静隐尊者。 所以她还不能那么快和静隐尊者翻脸,至少现在的静隐尊者还愿意维持表面的师徒关系,还愿意将他那龌龊的心思藏起来,她可以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提升自己的实力再说。 她的本命法宝神剑醉流鸢如今还在剑冢里躺着呢,在她真正取得神剑之前,她需要养精蓄锐。 不过倒也不急,万仞阁剑主之位非她云黛莫属,而静隐尊者这等给宗门蒙羞的耻辱,也必将被她斩于剑下。 云黛思索间,突然察觉一股劲风朝她袭来,她猛地睁开眼睛,一枚小石子就砸在了她的肩上,砸得她轻轻晃了一下。 一般来说,修士的身体都是极为坚韧的,像石子这种凡物是不可能造成任何伤害的。 但静隐尊者束在云黛身上的那道灵气却封住了她大半的经脉,令此时的她连风雪都防不住,她跪在雪地里的膝盖早被冻得发麻,两只轻压在地上的手更是泛着红。 “哎呀,怎么打到云师姐了?”一个捏着嗓子的声音叫了起来。 云黛的目光冷冷地看去,便见南宫恕站在不远处,他手里甚至还掐着一块石子,似是打算继续朝她扔来。 这个南宫恕她是认得的,他是大长老门下弟子,也是叶兮颜身边首当其中献殷勤的人。 事实上,他的根骨资质非常平庸,能被大长老收为真传弟子,不过是因为他是神都三大世家南宫家的人。 神都三大世家分别是南宫家、司家和宋家,即使是万仞阁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整个七宗十四洲,有八洲隶属于世家和仙门,另外六洲是魔域妖人的领地。 三大世家与皇族叶氏居于神都府,其余七宗则各自统领一洲,像他们万仞阁便建在云洲,整个云洲都由万仞阁管理。 世家与仙门虽表面上是一体的,且都屈于叶氏皇族之下,和叶氏皇族乃是君与臣的关系,但实际上,世家却凌驾在仙门之上,因为三大世家乃是神都皇族叶氏的家臣。 世家强盛,可“七宗十四洲”这个称呼却是将七宗放在前,有一种十四洲以七宗马首是瞻的假象。 事实上在千年之前,统治着整个十四洲的也的确是七宗,那时的宗门才是正统,世家也只能依附于宗门,可就在七宗最鼎盛之时,正魔之战爆发,魔族重创七宗,夺走六洲领土。 而叶氏也是在那时称帝,他们联合世家趁人之危,与七宗签订了君臣契约,抢走了剩余八洲的统治权。 此后千年,七宗与世家之人必须拥立叶氏皇朝,七宗圣尊更是不得插手皇位更替,否则便会遭到契约反噬,这条契约也使得七宗在面对叶氏皇族时总是畏首畏尾。 到了如今,七宗虽已恢复了大半元气,但整个七宗却只有三位圣尊,而世家与叶氏皇族加起来总共有四位,七宗仍旧忌惮叶氏。 所以前世叶兮颜被叶氏皇族领回后,云黛便彻底失去了重新夺回灵骨的机会,那时的她还太弱小,根本无法与叶氏抗争。 只不过后来她成功坐上万仞阁剑主之位后,却成了整个叶氏的噩梦。 叶氏当年与七宗签订的契约只对圣尊的行为做出了限制,云黛压根儿突破不了第九境的瓶颈,她不是圣尊,但圣尊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修至第八境时便杀去了神都,想从叶兮颜手里夺回自己的灵骨,只是等她把剑架在了叶氏家主的脖子上时,她才知道,叶兮颜竟然在她忙着光复万仞阁的那些年里死了,还死得极为憋屈。 听说郡主叶兮颜凭借着先天灵骨和不知从哪弄来的琉璃玲珑心,很是受拥护,几乎是内定的储君,是下任圣主的不二人选。 可就是这样的叶兮颜,竟然爱上了一个无法修炼的贫贱家奴,她甚至将从云黛那夺去的灵骨和独属于叶氏的血脉全给了这个贫贱之人,还助他登基成帝,成了唯一一个外姓圣主。 云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血液都沸腾了,她被叶兮颜夺走的灵骨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拿去跪舔男人了? 她提着剑杀去了皇城,差点一剑将这个才登基不久的新帝谢映玄斩了。 至于为什么没真的给斩了,倒不是因为她打不过,只是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谢映玄要是死了,神都估计又要为该选谁出来去坐那个位置掀起腥风血雨,云黛想想都觉得累。 更何况先天灵骨只有两次易主的机会,灵骨到了谢映玄身上,就再无可能被她取回来了。 所以她羞辱了谢映玄一番就转身回了万仞阁,安心修炼去了。 回忆起这些往事,云黛胸膛之中的杀气又冲了起来,就是不知道此时的谢映玄藏在哪个角落呢,否则她肯定要早早地一剑将此人给杀了。 那边的南宫恕自然不知道云黛在想什么,他还得意洋洋地看着云黛,毫不掩饰眼底的恶意:“云师姐啊,我刚刚远远看过来,还以为山门前爬了一条狗呢,我想着怎么能让条狗脏了万仞阁的门楣,便丢了颗石子过来,没想到竟然砸到了师姐!” 附近还有零星看热闹的弟子没散开,他们见南宫恕跑来闹事,都来了兴趣,重新聚起来,小声议论着。 和前世一样,没有人站出来帮云黛说话,一来他们并不想得罪南宫家,二来虽然南宫恕因其嚣张跋扈的性格在门内人缘很差,但云黛总是欺负打压小师妹,名声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很乐意看到狗咬狗,倘若南宫恕能把可恶的云黛教训一番,他们只会更加兴奋。 有人小声评价道:“看到没,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云黛记得很清楚,前世的南宫恕也在这时来找了她的麻烦。 她因被束着,根本使不出术法来,愣是跪在山门前,生生受了好一番拳打脚踢,所有人都冷眼旁观着,甚至小声骂她活该。 谁让她抢了叶兮颜的功劳? 谁让她害得小师妹身受重伤呢? 她可不就是活该吗? 云黛心底升起了一股恶意,她掀起眼皮,轻飘飘地朝南宫恕看了一眼,这一眼成功让南宫恕找到了对她发难的理由。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今天就好好替小师妹教训你一番!” 南宫恕看准了如今的云黛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他抬起手就朝着她的脸扇来,也恰在这时,云黛尚能动弹的双手用力往雪地上一拍。 “咔”的一声巨响,积起的厚厚的一层雪被她一掌拍碎,裂纹迅速攀爬,直爬至了南宫恕的脚下。 被她拍出的那股力道也顺着地面传导到了南宫恕的脚低,他前冲的姿势毫无征兆地一滞,随后围观的弟子们便听到他的嘴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扇出的巴掌还没来得及落下,他全身的骨头便以一种极为怪异的方式一股股扭曲了起来,像被无数方向不一的巨力猛地拉扯拧转,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骨裂筋断声。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了,南宫恕的身躯在极致的扭曲中轰然倒下,剧烈的疼痛令他面色惨白,他疼得甚至失了声,像被扔上砧板的鱼,不停挣扎抽搐。 “南宫恕怎么了?” “云黛做什么了?” “他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拧断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最令旁观的弟子们觉得恐惧的是,南宫恕的骨头都被拧成了这样,他竟然还没有死,剧烈的疼痛很快就令南宫恕昏厥了过去。 此时跪在山门前的云黛还被灵气束缚着无法动弹,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多时便有修为尚还不错的弟子看出了门道,云黛所使用的手法并不是任何奇门灵术,因为她经脉被封,她也不可能使得出术法,她的攻击方式,竟只是单纯的对力的掌控。 那是一种绝对的掌控。 先将力传导至地面,再借由地面传导于南宫恕身上,使得他全身的骨头都断裂扭曲,这是何等精妙的手段。 可是,他们的这位云黛师姐不是向来不喜欢斗法,只是名音修吗?她怎能用得出如此暴戾的招式来? 这一刻,所有人终于想起了那些原本属于云黛的光环。 身负先天灵骨,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十四岁便修至第二境,即使是当年根骨奇佳的大师兄,也是十六岁才迈入第二境的大门。 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位云黛师姐只是个草包,又为什么会觉得先天灵骨也不过如此? 围观的弟子们很快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南宫恕伤到这个地步,他后半辈子基本就是个废人了,他是否还能再站起来都不好说。 那可是南宫家的人啊!云黛伤他至此,南宫家是不会放过她的,她此举说不定还会连累整个万仞阁。 “你们,”那跪于山门脚下的少女终于扭头朝他们看了过来,她没再笑,眼神是阴鸷冷寂的,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机,“来个人把他抬走......” “太碍眼了。”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3. 谢映玄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师妹与师叔 云黛竟然把南宫家的南宫恕给打残了。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大家对此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怎么可能? 不说云黛有没有这个胆子去得罪南宫家,就说这个南宫恕,他虽然私下里的名声不太好,但好歹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剑修,他的师父还是门内的大长老,再不济也是从厮杀斗法里成长出来的。 而云黛不过是个音修,门内小比和武斗测试她是一次都没参加过。 更何况,万仞阁的弟子们早就听说云黛因为冒领小师妹的功劳,被掌门定在了山门前,动弹不得,全身的经脉都被封了大半。 那南宫恕怎么也是南宫家的人,和云黛同样都是第二境修士,他怎么可能被云黛打残? 于是众人好奇之下全跑来山门前看热闹了,可惜重伤昏厥的南宫恕已经被门内其他南宫家的族人抬去三长老的医馆了。 这三长老是万仞阁七位长老中唯一的一位医修,她门下的弟子会在医馆中轮值,若有弟子受伤,皆会前往医馆治疗。 南宫恕不在了,来此看热闹的弟子们便只看到了跪在山门前的云黛,她被一道金色灵光捆绑束缚着,闭着眼睛跪在风雪里,看起来极为狼狈。 两道炼魂鞭令她的脸色非常苍白,她雪白的前襟上更是晕开了一片血迹,风雪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她的发丝和睫毛上也结着白霜,整个人冰冷又死寂。 若非大家都能清晰地听到云黛发出的呼吸声,他们差点都以为跪在那儿的真的是一具尸体了。 就凭这副凄惨的模样,谁也不信她能把同境界的剑修给打残。 这事很快就闹到了戒律堂,万仞阁弟子本就剑修居多,大部分剑修又相当好斗,因此宗门内是不禁止弟子们争斗的。 但这个前提是,闹出矛盾的双方必须提前下战书,并前往演武场的擂台处,在戒律堂的执法弟子与阵法的保护下进行斗法。 又或者在万仞阁以外的任何地方解决私人恩怨,宗门是不会过问的。 除了上述两种情况,倘若有弟子在山门内私斗,戒律堂会视严重程度给予处罚。 如果挑事者将对方打死了,甚至会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至于像云黛这种把同门打到重伤的,则会受炼魂鞭十次鞭打,并被扔去思过崖反省。 管理着戒律堂的是四长老,他听说受重伤的弟子是南宫家的人之后,吓得脸都白了。 他先去医馆查看了一番南宫恕的伤势,确认南宫恕的确是被打残了后,他就沉着一张脸,跑去查看了山门附近的留影珠,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云黛和南宫恕起争执的位置竟然恰好在留影珠的死角上,且云黛说是跪在山门前,但她人已经没在万仞阁的范围里了,南宫恕更是直接倒在了山门外。 于是四长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顺理成章地将这件事当成了万仞阁外发生的私斗,不归万仞阁管。 四长老是个全身肌肉块、五大三粗的锤修,但他本人却极喜欢和稀泥,所以面对这种事,他对真相可谓是毫无兴趣,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把责任撇干净。 四长老中途还顺便在山门前拐了一下,去看了看云黛。 云黛察觉到有人来了之后,只掀起眼皮冷淡地看了一眼,一句解释都懒得说,四长老也没多问。 掌门罚自己的徒弟,他当然是没资格过问的,不过他看到云黛那副自顾不暇的狼狈状态后,心态更稳了。 他指着围在山门附近的众弟子大声道:“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看热闹!云师侄被捆成了这样,连灵气都运转不了,怎么可能把人打成重伤!与其以讹传讹、传些瞎话出来,不如回去好好修炼!”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南宫师侄的伤是在山门外受的,修真界本就危机四伏!与我万仞阁毫无关系!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们污蔑同门、中伤他人,便跟我一同回戒律堂去!” 四长老此言一出,没亲眼见识到云黛伤人的弟子们也狐疑起来,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真的信了四长老的鬼话,觉得那南宫恕定是性格太恶劣,得罪了什么人,才被教训了一番。 云黛全程都闭着眼睛没有反驳,她在出手前早料到了结果,在前世,南宫恕殴打她时,便是用的这些理由逃避了处罚。 那时她跑去戒律堂状告南宫恕,谁知四长老甚至懒得来亲自见她,只派了名弟子,对她冷冰冰地道:“你当时所跪的位置处在留影珠的死角,且并不在山门内,不能算作在万仞阁内私斗,自然也不会归戒律堂管。” 只一句话便将云黛顶了回去,她只能吃个哑巴亏,将苦楚全部吞进肚子里。 不过云黛本也不怕得罪南宫家,她是万仞阁的人,是静隐尊者的真传弟子,南宫家想要问她的罪,必定绕不开静隐尊者。 虽然七宗背地里是居于三大世家之下的,但表面上,七宗绝不可能在世家面前服软,就算南宫家的人找上门了,静隐尊者也必不会将她推出去,至于要怎么和南宫家周旋,那就是静隐尊者的事了。 云黛很乐意给静隐尊者找些麻烦来消遣消遣。 四长老训完话之后,就拂袖离去了,戒律堂的杂事向来多,他可没时间在这里浪费时间。 至于当事人南宫恕,他还昏迷着呢,没有个十天半月的是绝对醒不过来的,这期间他自然也没法给自己伸冤了。 经此一事,万仞阁内流言纷飞,大家都说南宫恕是被仇家报复,遭人暗算了,说的人多了,就连亲眼见识到云黛将南宫恕打伤的弟子们也将信将疑了起来。 这些事情,云黛并不知道,她也没兴趣知道,她在雪地里一跪就跪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她每日于经脉中运转灵气,那股被《斩戒诀》激发而出的暴戾杀气也终于被她压制得差不多了。 现在的她只想赶紧修炼《太上忘情诀》,也就是传说中的无情道。 不过无情道并非只是知道了修炼口诀便能轻易入道,无情道的全名为《太上忘情诀》,乃是万仞阁昔日的一位剑主创出的奇法,其特殊的修炼方式闻名整个修真界,可至今为止,除开创此道者,竟无一人能真正将它修至大成。 想要入此道者,需前往万仞阁后山的化清池,在池水中浸泡九九八十一日,倘若悟道者的心境能在第八十二日达到至清至净,便可听到《太上忘情诀》的口诀,接受无情道的洗礼,从而成功入道,否则便与此道无缘。 因这无情道奇怪的缘法,只有修为迈过了引气入体,达至第一境,且根骨足够的万仞阁弟子才能申请前往化清池悟道。 在这些进入化清池的弟子中也不乏有成功入道的,可入道只是修炼无情道的第一步。 每一任万仞阁的掌门也都会前往化清池悟道,包括静隐尊者也曾前去化清池做过尝试,可惜他甚至连第一步的入道都做不到。 不过在云黛看来,以静隐尊者那种心性,他修炼不了无情道是很正常的。 总之,今生的云黛,若是还想继续修炼无情道,她必须先前往化清池悟道,但是想要进入化清池,需要得到掌门的批准,如今静隐尊者外出了,她要先等他回来才行。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云黛只能靠自己来压制杀气。 云黛跪在山门前的第三天傍晚,雪终于停了。 天空放晴,一抹冷色的夕阳挂在山头,摇摇欲坠。 三日的时间令云黛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不过这种模糊只是相对的,她的心是清醒的。 在她照常闭目调息时,她听到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叫喊了起来。 “师姐!云师姐!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她睁开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在那夕阳的微光中,有两道身影逐渐向她靠近,最后停在了她面前。 那是万仞阁的七长老。 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五长老门下的小徒弟,芳久凌,也是云黛的师妹,更是三百多年前,在云黛还是万仞阁弟子时的挚友。 万仞阁是仙门七宗之一,门内最多的便是兵修,这个兵修是一个统称,剑修、锤修、刀修等使用兵器作为法宝的,皆称为兵修。 而剑乃万兵之首,故万仞阁的剑修是最多的,甚至于每任万剑阁掌门几乎都是剑修。 可身处于这样一个尚武的宗门,云黛这个身负先天灵骨的天才,却是一个岁月静好的音修,使用的法宝更是毫无棱角的妙音笛,万仞阁内门弟子中,也就芳久凌这个师妹和她臭味相投,同是音修。 芳久凌虽天赋没云黛高,但作为五长老的小徒弟,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她和云黛一样,都对比武斗法不感兴趣,只喜欢听曲作谱。 即使是在同门全都把叶兮颜捧在手心,将云黛狠狠踩在脚下的那些年里,芳久凌依旧无比坚定地站在她身边,陪伴着她、也鼓励着她。 可就是这样被她视为珍宝的挚友,在那场针对万仞阁的伏击中,被魔域之人抓走,成了任人采补的炉鼎,最后惨死。 云黛找到她时,她干瘪的尸体老态龙钟,经脉更是皱缩枯萎,她竟是生生因灵气衰歇而死。 她死那年,不过刚刚二十七岁,修为却已至第三境,本该前途无量才对。 后来云黛修至了第八境,便提剑杀去了魔域,血洗了整个魔域六洲,更是将圣尊魔皇和五位第九境的魔域城主的头颅斩了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其残忍暴戾的程度,连魔域妖人见了都直骂她是魔头。 当然,那些骂她的人,最后也被她割了舌,拿来泡了酒。 他们说得没错,云黛就是个嗜杀成性的魔头,她只是遗憾于自己没在年少时便握紧手中的剑,将她珍视之人,连同那个脆弱敏感、伤痕累累的自己一同护在身后...... 娇俏灵动的少女见了云黛满身是雪的狼狈模样,眼泪直接掉下来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七长老轻拍了拍芳久凌的肩以作安抚,随后她看向了云黛,问道:“我记得你和芳师侄好像会奏《花神舞》?” 云黛默默点了点头。 七长老便道:“那你们后日一起,去给云珠池边的那棵玉兰树奏个《花神舞》听听吧,那棵树不知道什么毛病,已经四年没长过花了。” 她顺势打出了一道法诀,解开了云黛身上的束缚。 云黛骤然松绑,整个人都向地里栽了下去,芳久凌眼疾手快,连忙扶助了她。 “小师叔。”云黛抬眸凝望着七长老。 女子挑眉看着她,似是在问她想说什么。 云黛深深地吸了口气,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一切的发展都和前世一样,前世的她,在山门前跪到第三天时,芳久凌也带着小师叔来解救她了。 那时她睁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说道:“小师叔,师父罚我跪在此处,你却将我放走,真的没关系吗?” 她话中的稚气令七长老笑了起来,她颇为不屑道:“放心吧,掌门师兄那个喜欢端着的性格,他就算对我颇有微词,也不会好意思真的找我讨说法的!” 云黛知道,小师叔在帮她,即使小师叔不一定真的相信她,但七长老这个人,向来不喜欢门内小辈之间互相指摘猜忌,只要不是错到值得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的程度,在她看来都不算什么。 今生的云黛并未说出相同的话,她只是在想,倘若在万仞阁的那场灾难中,哪怕有一位长老还活着,有一位长老能代替她顶上去,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她是否还会选择修炼禁术,将自己一步步压迫到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云黛被芳久凌架着站了起来,可她早便气血两亏,如今突然站立,她直接喷出了一口血来,昏迷了过去。 “云师姐!”芳久凌吓了一跳。 七长老赶紧挥手道:“快带她去医馆治疗!”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4. 师妹与师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花神舞》 云黛是在万仞阁的医馆中醒来的。 她捂着晕晕沉沉的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未等她的视线彻底恢复清明,便听芳久凌惊喜地叫道:“师姐!你总算是醒了!你这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芳久凌坐在云黛床边,絮絮叨叨地说道:“小师叔不是让我们今日去云珠池奏一曲《花神舞》吗,这消息不知怎么的被好些同门知道了,他们早早便前去云珠池守着了!” 云黛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因为前世也是这般的发展。 这《花神舞》是一名圣尊境界的音修创作的谱子,虽然流传到现在就只剩下一本残谱了,但其剩下的旋律仍能使得百花闻之齐放。 而云黛要和芳久凌在云珠池演奏《花神舞》的消息则是被小师叔散播了出去,听闻消息的同门皆心生好奇,想来听听这《花神舞》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他们若是将注意力放在《花神舞》上了,自然就没几个人再提云黛抢功一事了,一切其实都是小师叔有意为之,是小师叔在帮她解围。 可前世,就在云黛和芳久凌刚将《花神舞》演奏完、在所有人都惊奇地看着在乐曲中盛开了一树的玉兰花时,叶兮颜却很恰巧地醒了。 她拖着一身病体,跑来找云黛。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拉着云黛的衣袖,眼含泪花,期期艾艾地道:“云黛师姐,我是愿意相信你的,我想定是师父误会了你......” “......可我取得千灵红沙果后,分明将它妥善地放进了乾坤戒中,后来我便昏迷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何灵果最后会落到师姐手中。” 她语句里虽是对云黛的谅解,却也认定了是云黛偷了她摘来的灵果,将云黛钉死在了不顾同门生死、冒领功劳的罪名上。 云黛急得不行,当场和叶兮颜吵了起来,说了几句不好听的重话。 叶兮颜没有反驳她,只红着眼眶,一声不吭,还是大师兄及时赶来,将云黛斥责了一顿,这场闹剧才算是结束。 经此一遭,云黛善妒恶毒的名头更是坐实了。 云黛神色闪烁了一下,突然道:“既然同门师兄弟们都等在云珠池了,我们也赶紧去吧,免得教他们失望了。” 芳久凌“啊”了一声:“师姐不再休息一日吗?我们改日再去也行呀!” “不用。”云黛摇头,她迅速就穿好了鞋袜,和芳久凌一起走出了医馆。 芳久凌没注意到的是,云黛的眼神变得莫名的阴冷沉郁,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令她整个人都透着某种瘆人又癫狂的危险感。 云黛的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 她怎能错过这个和叶兮颜相见的机会呢? 她可是很期待能再次见到叶师妹呢。 前世她修为大成后,原本想去寻叶兮颜报仇,谁知她却早早地身陨了,她甚至连她的尸体都没能看见,那股憋在心里的火更是无处宣泄。 她和芳久凌踏起凌空步朝着云珠池的方向飞去。 片刻后,云珠池便在她们脚下逐渐显露出轮廓来。 碧色的池水如一汪美玉,柔顺的水并未因寒冷的天气而结冰。 云珠池乃是一口灵泉,灵泉附近栽种着不少花草,池上架起一座廊桥,小桥流水,红廊绿瓦,有种宁静又圣洁的美感。 在云珠池边,依廊而生着一棵玉兰树,弯弯节节的枝头上缀着一片片翠色的叶子,只有绿叶,一个花骨朵都没有。 万仞阁身处云洲最北端的梨山,常年冰雪覆盖,除了本就耐寒的灵花灵草外,普通的花花草草都是被灵脉滋养着勉强苟活,不枯萎就不错了,能不能开花完全看运气。 红廊中或站或坐了不少万仞阁弟子,好不热闹。 云黛和芳久凌落到了玉兰树旁,那里摆着一张石桌,旁边钉了几个石墩凳子。 她们一来,原本就等着看热闹的一大群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芳久凌很熟门熟路地冲着周围的同门略略抱拳,笑道:“各位久等了,我和云师姐这就谱一曲《花神舞》!” 说着她便挥袖将石桌石凳上的落叶拂去,然后坐了上去。就见她指尖灵光一闪,法宝苦竹琴便出现在了石桌上。 云黛也掌心一翻,祭出一杆翠色的玉笛,这便是她转职当剑修之前的本命法宝,妙音笛。 翡翠色的玉笛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彩,云黛的手指在笛身上轻抚过,就见其上篆刻着一行小字:空吟雨潇潇,吹落云头雪 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迷惘,这件法宝......她有多少年没碰过了? 自她拿起剑后,她便再没吹过笛。 谁让这玉笛没有锋利的棱角,无法将那些带着敌意刺向她的恶意斩断...... “师姐,准备好了吗?”芳久凌偏头来看她,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云黛上一次吹奏《花神舞》还是在三百年前,虽然曲谱她依旧记得,但是当初的心境恐怕已经无法找回了。 她将妙音笛横在身前,冲着芳久凌点了点头。 《花神舞》原名《十二花神舞》,传闻此谱共有十二曲,每一曲都有特殊的功效,可到了如今,这曲谱早已全部失传。 云黛手上的谱子是三百年前,她在一处小地摊收的。 思绪流转间,她已将妙音笛抵至唇边,随着芳久凌起手拨下琴弦,玉笛也被她吹响了,一时之间,音波流淌,以灵气为底色的旋律似潮水般倾泻而出。 笛音配着琴声,轻缓悠扬,为这云珠池的美景又添了几分颜色。 只不过芳久凌听到云黛的笛声后,眼底便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她偏头悄悄看了一眼云黛,却见云黛垂着视线,玉指轻按,似已沉浸到了乐曲之中。 芳久凌更觉奇怪,云黛师姐的笛声何时变成这般了?虽每个音符都分毫不差,节奏也没有谬误,可那灵气的波动方式却完全不同了,几乎令她觉得陌生,就像是出自另一个人。 《花神舞》的这段曲调本该柔和舒缓,可云黛师姐吹奏出的笛音却带着一股凌厉之气,虽然她极力掩盖着,但波动的灵气是骗不了人的,那股肃杀暴虐之意似要带着她的琴音一起跑偏了。 芳久凌轻皱起了眉头,但最终还是没有停下,又或者说,现在已经很难再停下了,她只得将更多的灵气聚于指尖,又以琴声拨动而出。 站于红廊中的弟子们皆是兵修,他们都不通乐理,自然无人看出异常来。 一段旋律之后,弟子们躁动了起来。 只见石桌旁的玉兰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了一颗颗的洁白的花骨朵,很快那些花骨朵又齐齐盛开,在音波的环绕下,纯净安宁,透着旺盛的生命力。 “没想到这《花神舞》竟这般神奇!只此一曲,便得了一树盛开的花!” 围观者们小声讨论着,这样的奇观令他们新奇又兴奋。 而就在这时,众人突然发现,竟有一抹素色的身影踏着遁光从天边掠来。 或许是因为此人实在生得过于美丽,翻飞的白色衣角似和柔缓的音律融为了一体,又仿佛那些乐曲只是给她做配的背景,她突一出现,便瞬间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宛如仙人降世,令人投过去的视线也变得小心翼翼。 那是谁?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居然是叶兮颜。 看到她,所有人不免都联想到不久前云黛与她之间发生的那些事。那穿着雪白门服的少女脸色有些苍白,她真的很美,所以立于白雪间时,总给人一种脆弱又坚韧的感觉。 有人心生怜惜:“叶师妹修炼向来刻苦,对待同门也极为友善,虽天赋没有云师姐高,但也在入门五年后修炼至了第二境,那千灵红沙果本是叶师妹历尽千辛万苦摘来,却被云师姐抢去了功劳!” “真不明白云师姐为何要这般?她自小便是师门长辈捧在手心里的天才,是身负先天灵骨的天之骄子,为何非要去冒领叶师妹的功劳?” “呵,你们是不知那日在山门前,云师姐说了何等狂妄的话,我看她不仅要冒领叶师妹的功劳,还巴不得叶师妹去死呢!” “那日我也在现场,咱们这位云师姐不就是因为有先天灵骨,才这般眼高于顶,谁也瞧不起吗!” “她一个斗法能力不强的音修,有什么可自豪的?” 叶兮颜果然出现了! 云黛笛声未停,眼睛却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那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 少女穿着万仞阁千百年不变的雪色门服,挽着双丫髻,额间一点朱砂,是灵动又娇媚的扮相,但或许是因为她是皇族叶氏的血脉,她身上总带着某种神圣感,只是重伤令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柔弱。 叶兮颜抬眸望向云黛,她对上云黛的视线后,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云黛对她的神情太熟悉了,她总是这样、总是这副无辜又脆弱的模样,仿佛她当真如何欺辱了她一般,也因此,每每她们起了争执,云黛都是那个被责罚的。 “云黛,兮颜不似你自小便在万仞阁长大,她以前吃过不少苦,你为何就不能让着她......” “云师妹,抱歉,我心中除了兮颜,再容不下第二个人,我们的婚约还是就此解除吧......” “云师妹,你怎能因嫉妒叶师妹就做出如此恶劣的行径,你太教我失望了!” “我看云师姐也不过如此,虽有先天灵骨,却自视甚高,不似叶师妹那样平易近人、刻苦踏实......” 云黛的心底一阵波涛汹涌,神魄中属于《斩戒诀》的烙印也时而冰寒,时而滚烫。 她突然就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不管是笛声还是琴音都好似完全远去,她在一片寂静的天地中,耳边只有雪花飘落的轻响,她凭借着本能吹奏着,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了。 芳久凌也看到了叶兮颜,她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她就像意识到了什么般,扭头茫然地看向云黛。 云师姐的笛声怎么了?为何会透着如此浓重的杀机和戾气? 她连忙将更多的灵气汇于指尖,妄图将被云黛带偏的曲调重新找回来,可很快,她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的琴声竟然被完全压制住了! 她与云师姐同是第二境的修为,虽然师姐已达到第二境大圆满,只差一步便可迈入第三境,但她也不该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那种彻底性的压制,芳久凌在她师父身上都从来没感受到过。 总不能说云黛比足有第九境的五长老都还强吧? “铮——” 终于,琴弦绷断,芳久凌再也支撑不住,她被肆虐的音波撞得整个人跌倒在了一旁的地上,到了这时,周围的弟子们不会再看不出问题来。 “快!快阻止云师姐!”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可她的声音刚发出来,就被笛音覆盖了,她只觉自己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连单纯的翻身都做不到。 这突然起来的变化令红廊中的弟子们连忙四散开来,但音波很快飘荡而至,所过之处,弟子们皆面露难色,身体如同被铁链束缚,再难动弹。 前来看热闹的弟子大多都是第一境的修为,只有零星达到第二境和第三境的,有些修为甚至更低,不过才刚刚做到引气入体。 令人疑惑的是,就连比云黛修为高的第三境弟子竟也被云黛的笛声缚住了。 注意到这点的芳久凌更加僵硬地趴在地上,她扭头看向云黛,心下生出几分骇然来。 原本立于音阵边缘的叶兮颜也被音波压得呼吸困难,她神色惊恐地看向云黛,脸色似也更加苍白了。 乐曲声很快便将整个云珠池笼罩在了其中,池水泛着阵阵涟漪,似也在翻涌挣扎。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以云黛站立之处为中心,云珠池的植被开始迅速枯萎,先是叶片萎缩变黑,再是根茎垂败,艳色的花朵也瑟缩干瘪。 而那棵满树翠色的玉兰树更是瞬间枯萎凋零得只剩下一树枯枝。 这种枯萎的趋势不停蔓延,转眼间,原本姹紫千红的云珠池便被黑白之色取代。 白是漫天飞舞的大雪,黑是枯萎死亡的花叶,冷寂的色调诉说着一片肃杀。 云黛却只是闭着眼睛,发尾和衣袖无风自动,任由倒在她身旁的芳久凌如何想要唤醒她都无用。 汹涌的杀意已完全取代了她的理智,她只觉自己似是在冰冷的水底越沉越深。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云师姐......” “云师姐......” 谁?是谁? 这个声音很遥远,又似乎很熟悉,让她的心底产生了一股难言的恶意。 她猛地睁开眼睛,一张娇俏的脸便映入了她赤红的双眸之中,这样貌美的脸上露出慌乱惊恐之色,这张脸本该令人心生怜惜才对,可云黛却只能感受到一股绵延的恨意从她心底迸发而出。 那些原本被深埋心底的情绪,在她对上叶兮颜的目光后,顷刻间被激发而出。 “云师姐......你这是怎么了?”叶兮颜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着。 云黛终于停下了吹奏,她放下妙音笛,注视着叶兮颜。 半晌,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冷冰冰的:“叶师妹来寻我,可是为了千灵红沙果?” 叶兮颜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她刚醒来,就听闻云师姐在云珠池演奏《花神舞》,便想着来询问一下有关于千灵红沙果的事。 叶兮颜颤声道:“云师姐,我、我是愿意相信你的,我想定是师父误会了你......” “......可是我那日取得千灵红沙果后,分明将它妥善地放进了乾坤戒中......” “叶师妹,”云黛毫不留情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知道吗?我三日前便已于山门前向师父认罪了。” 云黛的话令叶兮颜露出了茫然之色。 “云师姐......是何意思?”她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捏紧,云黛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了,刺得她的心跳都变快了。 这是叶兮颜从未在云黛身上见过的情绪,以往云黛同她起了争执时,总是歇斯底里又惊慌失措地咒骂她,她原本以为云黛这次也会冲她发怒,也因此她才会选在此时来寻她。 云珠池附近有许多围观的同门,云黛若是真为难她,师兄师姐们也会帮她作证的。 可云黛却出奇的冷静,那种冷静并未让叶兮颜放松,她甚至更加惊惧,因那份冷静中,深藏着的是一种疯狂又暴虐的杀机。 云师姐身上怎会充斥着如此强的煞气...... 蓦地,云黛又扬起了唇角,她露出了一个狂妄的笑:“叶师妹,我那日就该在捡到千灵红沙果后,再于附近查看一番,好顺手将你杀了,免得教你平白给我添麻烦。” 她的话令叶兮颜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瞪大了眼睛,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过也没关系,”云黛继续道,“现在杀你也来得及......” “所以......”她红唇轻启,阴森森地吐出了几个冰冷的字,“你可以去死了。”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5. 《花神舞》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大师兄 不待叶兮颜有所反应,云黛就冲她抬起了左手。 叶兮颜知道云黛讨厌她,但以往她最多也只是口头上说几句重话罢了,并不会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如今见到云黛真的对她出手了,叶兮颜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去拔剑。 她和云黛同是第二境修士,她好歹也是剑修,比云黛更擅长斗法,所以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可就在她的手即将摸上佩剑时,云黛伸出的食指已经朝着她的眉心虚虚一点,只是看似轻飘飘的举动,叶兮颜却像是被瞬间定住了般,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这样?! 叶兮颜又急又怕,她甚至难以形容现在的感觉,那是一种仿佛神魄被彻底锁定住、只稍一动弹便会立刻粉身碎骨的惊恐感。 是一种绝对的碾压,如最渺小的蝼蚁,仰望九天神佛,弱小如尘埃。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同是第二境的修为,云黛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更令叶兮颜惊恐的是,她看到游荡在四周的灰色音波像是终于找到了方向,它们化成锋利的刃,从四面八方汇聚、蓄力,逐渐凝结成了一柄巨剑,然后劈头盖脸地朝她斩了下来。 这一刻的气势实在太强,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他们很清晰地知道,倘若这一击真的结结实实地打在叶兮颜身上,她恐怕会当场毙命。 叶兮颜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难道她真的会在死这里吗? “云师姐!”倒在一旁的芳久凌也变了脸色,她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叶兮颜咬紧牙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道白光闪过,在攻击打到叶兮颜之前,白衣青年轻巧挥袖,那漫天戾气便被一触击散。 他皱眉看向不远处的云黛,眼底带了几分怒意。 “云黛,你疯了吗?叶师妹如今伤势未好,你竟对她下此狠手!你就不怕被废除修为逐出师门吗?” 他呵责出声,可那身着万仞阁雪色门服的少女只是立于一片黑白之中,对他的质问毫无反应。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她眉眼之间溢出的杀气几乎令她的面容都模糊了起来。 是冰冷安静到几乎刻板的死气,连轻缓的风都无法拂起她的发丝。 对上这样的少女,段青涵后续斥责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这是......云黛?他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这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令云黛眼底的情绪出现了轻微的变化,见他护在叶兮颜面前,她只觉心底漫起了一种针扎般的疼痛感,那些情绪并不属于现在的她,而是这具年少的身体中残留的感情。 云黛几乎都快忘了,这一年的她,正满心满眼都是段青涵。 “大师兄,你来了呀。”她缓缓开口了,埋藏在心底的杀气也更加浓郁起来。 她将执在右手的妙音笛换至了左手,笑道:“其实先将你杀了也可以。” 没错,眼前这突然出现的青年,便是云黛昔日的大师兄,也是她年少时一心爱慕之人。 他正是万仞阁首席弟子,段青涵,使的是一柄除魔清霜剑,炼的是一身《凌秋倚剑诀》。 云黛与段青涵的缘分,是在她还未出生时就已经定好了的。 她的父亲与段青涵的父亲是挚友,而母亲在怀她时,父亲便因意外去世,母亲伤心欲绝,哭伤了身子,注定无法久活。 段青涵的父亲念及旧情,便主动为他们定下了亲事,也因此,云黛自有记忆起,便知道自己有一位未婚夫,乃是万仞阁的首席弟子,名为段青涵。 她五岁那年,母亲病重去世,她被静隐尊者带回万仞阁,又被测出身具先天灵骨,顺利拜在静隐尊者门下,成了段青涵的师妹。 她从入门起就会下意识去打听那些和大师兄有关的一切消息,听闻他是同她一样的天才,十八岁便修至第二境;听闻他是万仞阁弟子们的榜样,门中的师兄师姐都想成为像大师兄那样的剑修...... 可那时大师兄正在闭关,她就只能在旁人的说道里,一点点在心中描绘着大师兄的模样。 云黛拜入万仞阁的第十年,也就是她十五岁那年,她才终于见到了她这位传说中的未婚夫。 那次她与几个同门外出执行门派的除妖任务,原以为他们要对付的只是普通小妖,只需她吹奏一首催眠曲,再由其他同门将小妖纳入锁妖袋中便可。 可谁知,在那小妖的洞穴里,竟还寄生着一只修为足有第四境的赤蛛,她和其余几位师兄师姐被蛛丝缠住,挂入了妖穴里,成了赤蛛的口粮。 是大师兄及时赶来,一剑斩杀赤蛛,将他们救了下来。 她第一次经历如此险事,哭了鼻子,而段青涵,作为万仞阁的首席弟子,修为已至第六境,对上丑陋狰狞的赤蛛都面不改色,却愣是被云黛的眼泪吓得手足无措。 也是那次之后,云黛对段青涵生出了懵懂之情,大师兄喜欢收集剑谱,她便四处搜罗名贵的剑谱送去;大师兄最爱他的本命剑,她就用所有的积蓄买下了冰凤尾羽,为他编织剑穗...... 她不知该如何诉说那份感情,便恨不得将整个心都掏出来送给大师兄,而大师兄也并未拒绝她的示好,平日里也对她也多有照拂。 云黛原本以为,她和段青涵会一直这样,直到他们完成当初父辈定下的婚约,成为真正的道侣,可叶兮颜拜入师门后,一切都变了。 原本不善言辞的大师兄,开始日日陪叶兮颜炼剑,教授她剑法,甚至每次的秘境试炼,大师兄也会将叶兮颜带在身边,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过去每次的试炼,云黛因自知修为与大师兄相差甚远,向来不敢去打扰他,段青涵也从未主动提出过要带她一同闯秘境。 她醋意上涌,跑去找段青涵理论,要段青涵也带上她一起。 可这个她恋慕着的青年,却只是叹气摇头:“云师妹,你是音修,秘境对你益处不多,但叶师妹是剑修,我作为她的同门大师兄,自当带上她一起。” 云黛就只能看着他们越走越近,直至那一次,她撞见段青涵手把手指点叶兮颜剑法,青年的手掌攥着少女的手腕,他们肌肤相贴,呼吸相缠,好不亲密,而被他右手握着的清霜剑上还挂着她当年亲手为他编织的剑穗。 她气不过,当众发了一通脾气,还扯断了剑穗。叶兮颜因难堪哭着跑开了,云黛也不出意外受了一番斥责。 云黛很少见段青涵恼成那样,他怒道:“我与叶师妹只是同门情谊,她求学心切,我才对她多有照拂,我们清清白白,你何故满脑子龌龊想法!?” 如今回忆起过往,云黛只觉得好笑。 好一个他清清白白! 云黛后来才知道,那时的段青涵早已因为与叶兮颜误入幻境,又在幻境中同她当了九世夫妻,而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他那时对叶兮颜的心思,根本称不得清白! 甚至在段青涵察觉到静隐尊者对叶兮颜的情意后,他竟不顾一切也要与云黛解除当年的婚约,去向叶兮颜表明心意。 当初段青涵的父亲见云黛只是一介可怜的孤女,便为他二人定下了烙印入神魄的契约,除非双方皆自愿将婚约解除,否则主动毁约一方,神魄必定遭受创伤。 可纵使是如此,段青涵也要亲手斩断与云黛的婚约。 后来叶兮颜被魔皇沧曜掳走,他更是疯了般地跑去西洲营救,最后也于西洲失踪,再无音讯...... “你要和我动手?”此时的段青涵只是皱眉看着云黛,“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早已到达第六境,而云黛还未突破至第三境,如此悬殊的差距下,云黛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云黛只是音修。 云黛的眼神透着阴森的寒意:“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形便在段青涵眼前模糊起来,转瞬便如云烟般闪现在了段青涵面前,似鬼似魅。 云黛此举令段青涵也颇为惊讶,他作为静隐真君的徒弟,万仞阁的首席弟子,原也是见多识广,可云黛使出的身法他却从未见过。 又或者说,在如此距离之下,即使是他都无法在毫不激起灵气波动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闪现到对手面前。 可他也不及多想,云黛握在左手的妙音笛已经朝着他眉心刺来,带着凌厉的气势。 段青涵怎么会想到,这个向来一见到他就脸红的小姑娘竟然真的要攻击他! 云黛使用的身法名为弄雾步,此法其实并非仙术奇法,而是一种凡间武学,它对修为没有要求,是云黛如今这具第二境的身体可以使出的不多的技艺。 修炼一途,最注重的便是天赋资质,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修炼的资格,只有身具根骨之人方可迈入修炼一途,根骨纯度越高,资质便越好,像云黛这样身负先天灵骨的,更是万中无一。 也因此,那些完全无法修炼的凡人便研究出了一套适合凡人修习的武学。 前世,云黛被剔出灵骨后,修为也随之一同流逝了,她无法在一夜之间将修为恢复,便剑走偏锋,修习了许多偏门怪异的凡间武学,这《弄雾步》便是其中之一。 大多修炼之人是看不上这种技艺的,但那年修为尽失的云黛一心只想变强,她在发现这些凡间武学对于近战肉.搏有着不小的帮助后,便研究了大量的武学技艺,又在其中加入了许多自己的改良,使其能更好的融入修士之间的斗法。 眼看着云黛左手的妙音笛便要刺上段青涵的面门,青年目光一凝,手腕微震,他剑未出鞘,只连剑带鞘地挡了过去。 “叮”的一声脆响,尖锐到几乎刺穿所有人的鼓膜,倒在段青涵脚边的叶兮颜也面露痛苦之色,就连段青涵本人都轻轻皱了下眉。 激烈的灵气波纹荡开,不出意外,云黛整个人都被这一下的碰撞震得倒飞了出去,她脚跟用力踩实,踩起一片雪雾,直滑出去好一段才稳住身形。 震荡的灵气令云黛的眼底出现了短暂的清明,但很快,她胸中燃起的杀气便更热烈地燃烧了起来,滚烫地灼烧着她的神魄。 段青涵正欲出声,他面前的少女便又一次身影模糊,消失在了他面前。 他抓着剑的手猛地收紧,灵气聚于双目,定睛去寻找云黛的身影,可云黛的身法实在是太快了,她每一次的移动都带着残影,他一眼看去,便如雾中看花,根本无法捕捉到。 相较于凡人而言,修士的五感更加敏锐,但云黛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她恰卡在修士视觉的极限点,令段青涵只能捕捉到一抹模糊的影子,虚虚实实,分不清方位。 直至云黛的攻击袭来,他才在前一秒将将看破她的身位。 仍是连剑带鞘的回挡,这次他扬手挡向了身侧,又一次的灵气碰撞下,云黛倒飞了出去,她似是已经有了经验,借着后冲的趋势,再一次模糊了身形。 段青涵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他探出神魄,想通过神魄去锁定云黛,可云黛却好似早就料到了他的意图,每当他的神魄捕捉到云黛的影子时,她就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从他的神魄范围内滑了出去。 如此三番五次之下,只有每次云黛的攻击即将落在他身上时,他才能通过因比云黛修为更高,而被触发的对危险的本能察觉,捕捉到云黛的方位,再手忙脚乱地用剑去挡。 在周围观战的弟子眼中,段青涵看起来游刃有余,他的剑甚至都没出鞘,但段青涵自己却很清楚,他现在陷入了被动的境地,但凡云黛的修为稍高一点,他恐怕已经当场毙命了。 他分明已经到了第六境,而云黛不过第二境,却几乎是在压着他打。 最不可思议的是,云黛对他发起的攻击竟并非杂乱无章,她是有目的性的,被她执在手中的只是一杆玉笛法宝,没有棱角锋刃,她便每一击都打在他手中灵剑相同的位置,虽威力不大,却能分毫不差地将他蓄起的灵气打散。 倘若灵气蓄起的势头被打断得太多,他对危险的本能判断必定会被钝化,从而出现谬误,到了那时,云黛的攻击便可毫无阻拦地打在他身上了。 这等精妙的控制力,段青涵自诩就连自己都做不到,他暗自惊讶的同时又有些骇然,他记得他这个师妹并不擅长斗法。 因云黛是他的未婚妻,自她入门起,段青涵就对她格外关注,身负先天灵骨的天才,放眼整个十四洲都是不可多得的天之骄子,可他这位师妹却成天只喜欢听歌弄曲,身为万仞阁掌门的真传弟子,竟对剑道毫无兴趣。 段青涵对此并没什么意见,他未来的道侣,自然由他来护着,她不想炼剑也没关系。他喜欢她的乖巧和偶尔的娇纵任性,也愿意护她一世安稳。 更何况与拥有先天灵骨者双修本就有许多益处,虽然在段青涵看来,靠着双修提升修为算不上正统,甚至有点儿歪门邪道的意思,但总归,他并不排斥和云黛的婚约。 可叶师妹入门后,云黛却像变了个人,她变得暴躁易怒,叶师妹是剑修,且修行刻苦,他不过是多指点叶师妹几句,便时常换来云黛歇斯底里的责问。 这次云黛不仅冒领了叶师妹的功劳,还毫无悔过之心,段青涵不明白为何从前那个乖巧懂事的云师妹竟会变得如此歹毒,他更加不明白的是,云师妹这高超精妙的左手剑到底是何时修习的? 云黛又一次贴身袭来,这次她精准地捕捉到了破绽,段青涵几乎来不及躲闪,只得偏头避开,笛尖便擦着他的脸颊蹭了过去,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轻挑了下眉,倘若云黛的修为再高几分,灵气再精纯几分,抑或是熟练度再提升些,刚刚那擦过他脸颊的劲风便可凝聚成剑气了。 这便是先天灵骨带来的天赋吗?仅凭第二境的修为,拿着一根玉笛法宝,几乎都快凝出剑气了。 段青涵不欲与她多纠缠,他终于将右手按在了剑柄上,寒光闪过,清霜剑便被他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清冷的霜雪带着独属第六境的威压四散荡开,以段青涵为原点,无差别地向四周扩散。 云黛脚下一滞,她在这巨大的威压下,差点栽倒下去,也是在这时,冰冷的剑尖指向了她的喉咙。 她慢慢抬头看去,正对上了段青涵的目光。 段青涵稍愣了一下,因为云黛眼底的杀气实在是太浓了,他眉头皱起,眸色微沉:“你真想杀我?” 云黛的大脑嗡嗡作响,前世在她刚接手万仞阁时,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越级斗法,顶着差距巨大的威压或是逃命、或是反杀,她修练至第七境时,甚至已经可单挑第九境修士了。 如今的她虽然只有第二境,但她却有着丰富的搏命经验,若她不计生死,出其不意之下,段青涵说不定真的会栽在她手里,即使无法击杀他,至少也能令他重伤。 这想法刚一产生,冰冷的寒霜便将她完全覆盖住,冷意直透经脉,也将她瞬间惊醒了。 云黛恍惚回神,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 强烈的杀气竟令她几乎失去了理智。 叶兮颜见段青涵正用剑指着云黛,连忙道:“大师兄,云师姐也没有真的伤到我,你莫要对她出手......” 她小声说着,惊慌地躲在青年身后,像一只受惊的猫。 云黛扬眉看她,段青涵似是以为她又要对叶兮颜出手,于是一步跨上来,将叶兮颜完全遮挡到了身后。 “云黛,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师父已经很生气了,你竟还想对叶师妹出手!” 挂在清霜剑上的冰蓝色剑穗随着青年迈步的动作轻晃了一下,云黛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她毫不犹豫便劈手斩下,段青涵因她突如其来的起势一惊,剑尖下意识就刺了出去,直划过了云黛的小臂,留下一道血痕,而被云黛执在左手的妙音笛斩出的灵气却只是斩到了剑穗上。 霎时间,在段青涵震惊的目光下,冰蓝色的纤细穗子被吹得漫天都是。 “你要......做什么?”他下意识问道。 随着那漫天飞舞的剑穗,段青涵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这一刻,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似乎永远地失去了什么,这种感觉令他无法克制地产生了一种恐慌感。 “大师兄,这凤羽剑穗是我以前送给你的,”少女的声音清冷到不带任何情绪,“可是我现在突然不想送了,所以我把它收回来了......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云师姐,”藏在段青涵身后的叶兮颜小声道,“你莫要因为我和大师兄生出嫌隙来......” 云黛没有理会叶兮颜,她重新将目光落在了段青涵身上,冷漠地说道:“大师兄若得空了,来找我一同将婚约解了吧。”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6. 大师兄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剑主 段青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怔怔地看着云黛,竟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云黛一定是如往常一样任性胡闹,才故意这样说的,段青涵是这样想的,可当他对上云黛漆黑的眼眸时,他又莫名觉得心慌。 在场的所有人皆因云黛的话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谁不知道云黛喜欢大师兄,甚至仗着自己是大师兄的未婚妻,就成日霸占着大师兄,大师兄不过指点一下叶师妹的剑法,她便要当众责骂羞辱叶师妹。 她如今这般,想来不过是在和大师兄置气,她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同大师兄的婚约? 云黛的神色太冷冽了,在段青涵说话之前,她就手掌一翻,收起了妙音笛,然后径直走向还趴在地上的芳久凌,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师、师姐......”芳久凌也处在不可思议的状态。 一方面,她震惊于云师姐竟然当众提出要和大师兄解除婚约;另一方面,她刚刚看得清楚,云师姐居然和大师兄过招了,还周旋了好半天,她成日和云师姐待在一起,怎会不知道云师姐在斗法方面有多无能...... “我们走吧。”云黛似乎没有和任何人交谈的意思,拽着芳久凌就朝云珠池外走去。 一树枯枝在她身后摇曳,她只用右手拽着芳久凌,左手则不太自然地垂着,小臂上赤红的血线蜿蜒攀爬而下。 “云师妹,”段青涵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沉声道,“你的伤......” “不劳大师兄费心。”少女的声音比清霜剑的剑锋还要冷,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撂下一句话,便拎着还茫然着的芳久凌离开了云珠池。 被清霜剑所伤,必定寒气入骨,疼痛难忍,段青涵望着云黛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都被攥紧了,他并非故意想伤她,只是、只是...... 他心底一片慌乱,下意识就想抬脚去追,可站于他身后的叶兮颜却在这时拉住了他的袖子。 “大师兄......” 段青涵回头看去,就见叶兮颜脸色苍白地望着他,神色间充斥着不安与忐忑:“我不知道云师姐会这么生气。” “不是你的错,云师妹本就不该......” 本就不该什么?本就不该对同门出手,本就不该冒领叶师妹的功劳,本就不该因为一点小事就发这么大的脾气......段青涵原是想这样说的,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 段青涵再看去时,云黛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雪地之中,他又想去追,可他刚往前迈出脚,叶兮颜就踉跄了一步,倒了下去。 “叶师妹!”段青涵一惊,连忙搂住了叶兮颜的肩膀。 叶兮颜的脸色似更白了,她眉宇间闪过了痛楚之色:“大师兄,对不起,我......” “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馆。”青年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 段青涵差点都忘了,叶兮颜的伤还没好呢,幻影雷狮造成的伤是会令她时刻忍受着雷火灼烧的疼痛感,只有等师父将玄天寒水带回来了,她的痛苦才能得意消除,她如今也不过是强撑着重伤的身体罢了。 云黛实在不该对叶师妹动手,原本就是她做错了。 段青涵抱着叶兮颜,使出轻身诀向医馆飞去,他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了。 他无意伤了云黛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云黛,他日后定会好好护着她,可这并不代表云黛对叶师妹的伤害可以一笔勾销。 叶兮颜靠在段青涵的怀里,轻垂着视线,她的手指下意识轻轻摩挲着食指上的一枚黑色戒指,愈发不安起来。 她从未见过云黛那副模样...... ...... 云黛拉着芳久凌在雪地里慢吞吞地走着。 在《斩戒诀》的影响下,她总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了三百多年前的那场闹剧,即使灵骨被夺、众叛亲离、好友惨死,她不照样一步步走过来了,坐稳了万仞阁剑主的位置。 可经历了刚刚那一遭,她才无比清晰地明白,她心中的恨,从没有哪一刻真正消失过。 被剔骨之痛仿佛仍残存于骨骼之间,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梨山一如既往下着大雪,她倒在雪地里,满面泪痕地看着静音尊者、看着自己的师父。 “师父,求您不要夺走我的灵骨,求您......”她苦苦地哀求着。 可就是这位曾被她当成全部依靠的师尊,他一步步朝着她走来,如地狱的恶鬼般将她逼至绝境。 他的目光是那样冰寒刺骨,正如那一道道剜入她血肉之中的伤口。 散发着光晕的灵骨连着肉带着筋,被一根根从她的脊背之间抽出,她痛苦地在雪地里挣扎着,殷红的血像盛开的山茶花。 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骨被她最敬仰的师尊夺走,拿去给了另一个人。 灵气流失殆尽后,雪天彻骨的寒便浸入了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她意识模糊间,只能看着自己的师父小心翼翼地将那柔软脆弱的少女抱起,如获至宝般地护在怀里。 她徒劳地伸出手,只看见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和冷白的雪地上,一行寂寥的脚印...... 后来,云黛再见到叶兮颜,便是在神都的宴会上了,她摇身一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叶氏皇女,锦衣华服,受万人朝拜,而留给云黛的,只有那无法消散、几乎刻入灵魂深处的刺骨之痛。 那夜的经历令云黛做了三百年的噩梦,即使后来她成了无数人忌惮惧怕的万仞阁剑主,她仍会在梦中被惊醒,她的生命似乎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夜,那一剑剑刺入血肉的伤口从未愈合,它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 “师姐?” 云黛被芳久凌的声音唤醒了。 “师姐......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芳久凌小心翼翼地看着云黛,不知为何,面对这样冷若冰霜的师姐,她心底竟有些发怵。 “不用了。” 小臂上的伤口正渗着丝丝缕缕的寒气,那是一种深入骨髓般的疼,可这份疼痛正好令她的神智更加清明起来。 在重新修炼《太上忘情诀》之前,云黛暂且只能用疼痛来令自己保持理智,刚刚在云珠池突然的失控,令云黛也隐隐有些后怕。 她倒不是怕真的失手将叶兮颜给杀了,她是怕自己会就此被心底的杀意控制住,从而失去自我。 “师姐,”芳久凌又紧张地看了一眼云黛的伤口,小声地问道,“你刚刚的剑术,是怎么回事呀?” 她实在想不通云师姐是何时学的剑术,竟能和大师兄周旋那般久。 芳久凌脸上惊慌的表情终于令云黛意识到现在的自己似乎看起来有些可怖,她慢慢吐出了一口气,神色也松懈了几分。 “我不打算再当音修了。”云黛这般说道。 芳久凌“啊”了一声:“为什么呀?” “因为......我要成为万仞阁的下一任剑主。” 云黛的话令芳久凌瞪大了眼睛,她很确定她没有听错,云师姐说的是“剑主”而非掌门。 不是每一任万仞阁掌门都可以被称为剑主的,剑主剑主,只有万剑之主、万法归一者才配得上“剑主”之称。 如今的万仞阁掌门,静隐尊者乃是万仞阁的第七十六代掌门,而纵观万仞阁的历史,也不过仅出现过三位剑主,其中一位剑主,便是传闻中最神秘莫测的无情道的创始人。 芳久凌突然听到云黛说想要成为万仞阁的剑主,她怎会不惊讶,她神色闪烁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云黛左臂的伤口上。 “所以师姐刚刚同大师兄说要解除婚约的话就是真的了?” 芳久凌原本也以为云黛只是在说气话,可门内弟子谁不知道,段青涵是默认的万仞阁下一任掌门,是静隐尊者最得意的徒弟,也是万仞阁的首席弟子。 倘若云师姐要去争那个掌门的位置,那她就必定会和大师兄成为竞争对手。 “当然是真的。” “可云师姐以前不是很喜欢大师兄吗?”芳久凌作为和云黛关系最好的师妹,怎会不知道云黛对大师兄用情至深。 “那也是以前,”云黛竟然笑了一下,只是她的笑实在太过不屑,“是我以前眼瞎了,段青涵配不上我,他如今光芒大盛,不过是因为我还没有拿起剑。” 这是何等狂妄的话,可这话从云黛嘴里说出,却又是合理的,身负先天灵骨,这是何等万中无一的天赋,大师兄与她比起来,也不过只是寻常的天才罢了。 云黛慢慢伸出手来,便有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 芳久凌望过去,就见师姐的眼眸倒映着漫天的白雪,那是一种冷冽却又纯净透彻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发愣。 随后她就听到自己的这位师姐说:“芳久凌,你可以记住我今日说的话......” “终有一天,我的手会拔出天下第一神剑,而云黛这两个字会响彻整个七宗十四洲......” “天下第一,万宗剑首......只能是我。” 云黛抬眸看来,芳久凌便在那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一抹荡开的笑意,她笑得肆意又张扬:“我会用我的剑保护你。” 像是一把猛烈燃烧的火焰,在这冰天雪地间汹涌奔腾。 芳久凌突然就觉得,即使几百年之后,即使沧海桑田、诸多变迁,她仍会记得这一天,记得云黛这时的承诺。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7. 剑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师弟 万仞阁医馆 叶兮颜服下药童熬好的止痛药之后,白着一张脸对段青涵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大师兄,你不必管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云师姐被剑气所伤,需得尽快治疗才行。” 段青涵稍显犹豫,但他想起云黛转身离去时那绝决的神色,又点了点头:“叶师妹若是有事可随时来寻我。” “我知道的,”叶兮颜笑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待到段青涵离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叶兮颜一个人了,她似是无意间般地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梭了一下食指上的黑色戒指,神色有些忧愁。 “云师姐不是一直恋慕大师兄吗?为何会轻易说出那些恩断义绝的话?” 少女垂下眼帘,似是有些沮丧:“可是千灵红沙果确实是我摘来的啊......” ...... 云黛向芳久凌再三保证自己会好好处理伤口后,芳久凌才和她告别,今日不是休沐日,芳久凌还要去学堂听课。 万仞阁学堂教授的东西很多,除了最为出名的和兵修相关的斗法技巧,还有绘符、布阵等旁门术法。 授课的教习均是第五境及其以上的弟子,有时门内长老也会来讲课。 而第五境以下的弟子,属于“未出师”弟子,是需要前往学堂听课的。当然,想听什么课可以自主选择,万仞阁的年底考核只对数量有要求,对种类不做强行规定。 像云黛和芳久凌这样的第二境弟子,每年需要修习七门功课,每门课程的学时为三个月,三个月后,教习便会对她们的课程进行一个考核评定,考核的结果分为“甲”“乙”“丙”三个等级,“丙”等级以下就算是这门功课不合格。 她们只需要在一年的时间里,获得七门功课“丙”及其以上的考核等级便可,未完成万仞阁规定课程的弟子会被派去灵兽谷和灵植谷饲养灵兽、照顾药田,这可都是苦差事。 云黛和芳久凌是音修,她们选择修习的功课自然都是些和斗法无关的,也因此门内弟子才会说,云黛从来没参加过武斗测试,因为她压根就没修习过需要武斗的课程。 按理来说云黛和芳久凌选择的课程是一样的,她该跟着一起去上课才对,但云黛因为犯了错,被她师父停课了,在这段时间里,她不需要每日去学堂听课。 和芳久凌分别之后,她也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万仞阁的内门弟子都住在浮黎峰,只不过普通的内门弟子均是四人住一个院子,而像云黛这样拜在掌门长老门下的真传弟子则一人住一间院子。 当然,这些都是宗门免费为弟子提供的,倘若有弟子不想和别人住一个院子,也可用灵石购买更舒适的住处。 就在云黛遥遥地看见了自己的院子,抬脚走去时,一道遁光迎面落在了云黛面前,气势汹汹地掀起了漫天的雪雾。 云黛后退一步,拂袖挡开。 “云黛!”少年极怒的声音从雪雾之后传来,“我才离开几日,你竟做出这般行径!” 雪雾散开,着青衫便服的少年便显露出了身形,他垂至肩头的墨发随风轻拂,一双狭长的眼眸透着凌厉的光。 这般俊俏的少年郎本该极为养眼才对,可当云黛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后,她的神色明显冷了几分。 又是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她亲爱的小师弟,封离。 若说静隐尊者对叶兮颜的爱是禁忌又违背伦.理的,而段青涵对叶兮颜的爱则是甘愿舍弃自身,即使自己受到了伤害也无所谓的,那么封离对叶兮颜的爱便是不择手段,完全不顾及他人死活的。 为了叶兮颜,他可以做出任何出格的事,甚至可以背叛师门,在他心中,叶兮颜永远占第一位。 那时魔域之人来袭,七宗应战,叶兮颜却突然被魔皇掳走了,静隐尊者和段青涵都像疯了般地赶去了魔域营救。 魔域便趁此时机对万仞阁大打出手,宗门腹背受敌,唯一的圣尊掌门却不在门中,而万仞阁的护山大阵共有八处阵眼,七位长老各守一处阵眼,最后一处就只能由修为仅有第六境的苏秋娥来守。 封离便借机以身饲魔,启用血祭禁术,强行将自己的修为提至第七境,又与魔域之人串联,将苏秋娥骗出,亲手将她斩杀后,他主动从内部开启护山大阵,致使镇山玄龟受重创,七位长老也相继身殒。 而封离这么做的目的竟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叶兮颜从魔皇手里换回来,而魔皇沧曜也答应了他这个交换条件。 也是因此,叶兮颜被魔皇从魔域送回万仞阁后,云黛才一朝心魔横生,失控地举起剑斩断了叶兮颜的心脉。 封离见到重伤的叶兮颜大怒,他将剑架在云黛的脖子上,誓要让云黛给叶兮颜偿命。 若非静音尊者及时赶到,惩戒了这个宗门叛徒,云黛恐怕真的会死在封离手中。 封离被废去了一身修为,又被玄铁锁入了琵琶骨,关押入了万仞阁的寒天水牢,永生不得再见天日,这便是他的结局。 可及时赶来的静隐尊者却并非是来救云黛的,他后来又做了什么呢?他以云黛已产生心魔,修为受损、不该浪费一身灵骨为借口,亲手剜出了云黛的灵骨,续上了叶兮颜的心脉。 那次的重伤令云黛昏迷了足足一月之久,等她再醒来时,叶兮颜已被神都叶氏认回,听说她回神都那日,走得毫不留情,任是静隐尊者如何不顾身份的挽留她,她也没丝毫留念之意。 无论是静隐尊者,或是大师兄,抑或是封离,叶兮颜都没喜欢过,云黛偶尔回忆起过往,她甚至觉得,叶兮颜从未真的将万仞阁当成家,也因此她才会去极尽讨好门中的弟子和长老。 叶兮颜离开后,静隐尊者自知万仞阁遭此重创,皆是因他的私心而起,他心境不稳,又痛失所爱,几欲坠魔,他只得进入万仞阁禁地,闭起了生死关,再不过问世事。 而留给云黛的,只有一块掌门令牌和一摊子烂事。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魔皇将叶兮颜掳走后,便对叶兮颜一见钟情,她即使是被囚禁在魔域,也一直被以礼相待,根本没受到半点委屈。 再后来云黛修为大成后也尝试过前往后山禁地去寻找闭关已久的静隐尊者,可却什么都没找到。 或许是禁地的阵法在有意阻止,又或许是静隐尊者的确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如今再见到封离,云黛心里的厌恶都快达到了巅峰,谁又能想到她与封离是同一年入门,又前后脚拜在静隐尊者门下的?封离说是她的师弟,却只比她小几个月。 两人是一同生活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原该情谊深厚才对。 “云黛师姐当真是好能耐,”少年仍在不依不饶地说着,“你定是看叶师妹不过才入门几年,便得了所有人的喜欢,这才下此狠手!”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既生得没有叶师妹娇俏可人,还心思歹毒!虽有一身先天灵骨,修炼上却如此愚笨,身为师父的真传弟子,至今却连独自完成宗门任务的能力都没有!” “云黛!你有什么资格嫉妒叶师妹!” 左臂处被寒气侵扰的疼痛令云黛抵抗着心底迸发而出的杀气。 她懒得和封离多说一句废话,只将目光移开,脚步未停,神色冷漠地从怒气冲冲的少年身旁经过,她直接无视了他。 “云黛!” 封离哪见过云黛这般冷漠的模样,他虽是云黛的师弟,却嫌少会称她为师姐,两人十几年间吵吵闹闹地一同长大,放在平日里,他若这般指责云黛,必会被她反唇相讥。 因此,封离面对不发一言的云黛,竟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憋屈感。 眼看着云黛就从他身旁经过了,他一把拽住了云黛的胳膊,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注意到了她小臂上的伤。 “这是......清霜剑伤的?大师兄对你动手了?” 封离神色变换了一番,突然就笑了起来:“想来大师兄是为了叶师妹才对你动手的吧,云师姐呀,被自己心上人打伤的滋味如何呢?” “我早说了,你怎么可能比得过叶兮颜,纵使你嫉妒怨恨她又如何,你还不是样样不如叶兮颜,觊觎万仞阁首席弟子,你也配?” 封离一句句地说着,语气里甚至带着很强烈的幸灾乐祸,让云黛皱起了眉。 封离和云黛是青梅竹马,云黛是如何追着段青涵跑的,他自然也看在眼里,他对此向来嗤之以鼻。 他原本是和云黛同年入门的,云黛却只因身负先天灵骨就成了他的师姐,他心中本就不服气,更何况这么多年来,自己这位师姐还表现得如此废柴。 封离可不觉得段青涵会喜欢云黛,若他们之间没有那道婚约,段青涵想来不会多看云黛一眼。 叶兮颜入门之后,封离对云黛就更加不喜了,眼前这个废物,连最晚入门的叶师妹都能超过他。 在前世,云黛一直以为封离同她说的那些贬低的话不过是在开玩笑,就像他们过去的十几年的相处一样。 少年总是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师姐,你这么废柴,到底是怎么当上我师姐的?” “师姐,你长得这么丑,大师兄总不能真的喜欢你吧?” 他嘲笑她是废柴,还总贬低她的样貌。 可云黛既不是废柴,也长得不丑,她那时太天真了,竟只是与他吵上几句,觉得他是心性顽皮,并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就连偶尔被二师姐撞上了,也只笑他们是对冤家。 如今忆起往昔,她心底杀气翻涌,左臂微震便将封离抓着她的手震开,紧接着她右手上扬,掌心青光一闪,“啪”的一巴掌就狠狠扇在了封离脸上。 这番袭击太突然了,少年毫无防备之下被她扇得整个人都歪了一下,脸也肿了起来,看起来颇为滑稽。 云黛没有手下留情,她甚至还运起了灵气,硬生生打了封离一个措手不及。 “你竟敢打我!”封离怎能料到云黛会二话不说,直接扇他巴掌。 他用手背拭了拭唇角渗出的血,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云黛冷笑了两声,像是某种挑衅。 封离只觉整个左脸都火辣辣的疼,他的眼底闪过了暴虐之气,拳头也攥紧了,他正仇找不到机会好好教训一下云黛,既然是云黛先对他动的手,那他也不必客气了,今日就算不杀了她,也定要将她打成重伤。 可就在封离准备出手时,又一道身影从天边御剑而来。 段青涵的身形从遁光中显露了出来。 “云黛,我给你带了疗伤药!”他疾行几步就要冲到云黛面前。 待他看到剑拔弩张的二人和封离高高肿起的左脸后,他皱起了眉:“你们在做什么?万仞阁内是不允许弟子之间私斗的!” 封离率先双手一摊:“我自是没有要为难师姐的意思,只是师姐好像对我有些不满。” 段青涵扭头看向云黛,眼底透出几分担忧,他又想起了云黛不久之前对他出手时的场景。 云师妹这是怎么了?她怎会变成这般? 云黛只觉得吵闹异常,同时面对段青涵和封离这两个令她心生厌恶的人,她几乎快压不住心底的杀气了。 她极为不耐烦地按了按太阳穴,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只径直越过二人,向院中走去。 封离眸光闪烁,因段青涵在此处,他忍着没再向云黛发难,段青涵却焦急地喊道:“云师妹!我给你拿了疗伤药!” 云黛看也不看他一眼,很快迈入了院子,防护阵法很快合上,将段青涵和封离关在了外面。 段青涵眉头紧锁,他看向被抓在掌心的丹药瓶,眼底担忧之色更浓。 “大师兄,”封离思索片刻终于开口,“云师姐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段青涵听他这么问,面露悔色:“我经过云珠池时,正巧撞见云黛想要对叶师妹出手,我一时心急就冲她拔了剑......” “她要对叶师妹动手?”封离露出吃惊之色,但很快他心底便升起了厌恶之情。 他慢慢抬起手捂住了仍麻疼难忍的左脸,暗自下定了决心,这一巴掌,他必会找机会讨回来!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8. 师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威胁 云黛闭眼盘坐于蒲团之上,她的眉头轻蹙着,一滴冷汗从她额角滴落,又砸在了手背上。 她猛地睁开双眼,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一轮明月挂在天际,段青涵还站在院子外,雪在他的发顶和肩头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白。 云黛毫无触动,她低头看向了自己左臂上的伤口,那些原本流淌于其中的寒气已经被驱散了,只余下血淋淋的口子,看起来倒是有些骇然,但对于修士而言,这样的皮外伤用不了几天就会好。 云黛露出了思索之色,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不能总用让自己受伤的方式来抵御心底的戾气。 在静隐尊者回来前,她是没办法进入化清池修炼《太上忘情诀》的,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她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片刻后,云黛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从腰间掏出了一枚白玉令牌,这是万仞阁的弟子令,每名弟子都有。 不管是领取弟子俸禄还是接门派任务,抑或是选择每学年修习的课程,都需要用到这枚弟子令。 云黛向令牌打出了几道法诀,一连串光影就浮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她用手指滑动了一番,将以前选择的课程全部取消,随后又在所有会进行武斗训练的课程后打上标记。 做完这些,她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共选了十三门课,够她从早上上到晚上了。 由于参加课程的弟子们修为高低不一,为了消除境界不同带来的影响,进行武斗训练的弟子们都会进入到特殊的阵法中。 这个阵法叫做守元阵,作用是限制修为,阵法会以身处其中之人的最低修为为标准,打个比方,倘若第二境和第三境的两名弟子同时进入阵中,第三境的弟子就会被阵法将修为压至第二境,以此来确保斗法的公平性。 除此之外,在守元阵中若是遭到了致命的攻击就会触发阵法的保护机制,将受攻击者直接传送到阵外,这对云黛而言,是非常关键的。 也就是说,她在阵法的保护下,可以肆无忌惮地同人斗法比试,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失手将门内弟子杀死。 并且,足够数量的斗法也可以有效的缓解她心底那股令她暴躁难忍的戾气。 简单来说就是,她打算用打架的方式来抑制杀气。 云黛将弟子令牌重新收回了腰间,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倒不担心自己会因为报名的课程太多而无法在年底完成考核,凡是有武斗训练的课程,结课时的测试都是用拳头来解决的,这对她而言反倒是最简单的。 唯一需要考虑到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突然表现出超凡的实力,是否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云黛思索了片刻,又觉得很无所谓,她既然决定修炼无情道,又打算去争夺掌门的位置,自然就没有隐藏实力的必要。 若真有人怀疑,全推给先天灵骨便是了,反正这世间拥有先天灵骨的人少之又少,谁又知道先天灵骨到底能带来多逆天的天赋呢? 制定好近期的计划后,云黛就发现段青涵竟然还在院子外面站着等她,路过看热闹的弟子也越来越多。 云黛皱起眉头,表情变得有些阴冷:“他做出这副样子是给谁看的?” 她站起身来,推门走了出来。 屋瓦上积着一层白,如沙如砾的雪花还在簌簌地落,云黛踏出房檐后,一层薄薄的透明灵气便包裹住了她,所有落下的雪都在距离她一寸的位置被一道无形的空气墙挡住了。 即使修为只有第一境的弟子也能轻易将风雪隔在外面,所以第六境的段青涵会被雪盖了一身,那就只能是故意的了。 红木大门缓缓打开,那立于雪地之中的青年便抬眸望来,他的视线透过交错展开的门缝触及到那抹白色衣角后,眼眸终于亮了。 “黛黛,这瓶药......”他举步上前,话还未说完,就对上了云黛冷淡的眼神。 云黛觉得实在好笑,若是在前世,若是在一切都还未发生时,看到这样的段青涵,她恐怕真的会心软,会觉得自己是大师兄最在乎的人。 “大师兄,你就这么闲吗?”她站在台阶上,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段青涵,“你在这里站着淋雪,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任性跋扈吗?” 她的态度让段青涵一滞。 “大师兄,你可知同门都怎么说?” “他们说,大师兄和小师妹两情相悦,而我却借着婚约霸着师兄你,可恨至极......这些话,我不信你没听到过。” “我......”段青涵神色变换,他一时语塞竟没能接上话。 云黛所说的那些声音,他的确听到过,可是...... “那不过是些闲言碎语,我们清者自清,你无需放在心上。” 云黛笑了一声:“你觉得无所谓,是因为这些话对你又没什么影响,不过是诋毁我的,你当然能大度地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段青涵解释道,“你怎会这般想,我若不在乎你,也不会在此处等着向你道歉。” 段青涵攥着药瓶的手收紧了,他下意识就看向了云黛受伤的左臂,那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流动于伤口附近的寒气竟然已经完全消散了。 “如你所见,”云黛轻抬了下手,“我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就不劳大师兄费心了。”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段青涵心底有些诧异,清霜剑的寒气不仅需要药物治疗,还需要用极为精妙的手法将寒气逼出来才行,也是因此,他才一直在门外等着云黛出来,好帮她疗伤。 她是如何做到自己将寒气逼出去的? 段青涵疑惑着,却也稍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和我置气而放任伤口不管。” 云黛挑了下眉:“大师兄,你对我而言倒也没那么重要。” 她顿了顿,又道:“大师兄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好白跑一趟,不如我们现在就将婚约解除了吧。” 段青涵骤然抬头看向云黛,好半晌他才勉强笑道:“黛黛,我知道你是在说气话,我对叶师妹无意,此生会娶的人也只会是你。”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在说气话?”云黛神色认真地看着他,“你现在不喜欢叶兮颜,又不代表你永远都不会喜欢她,更何况我们的婚约是长辈定下的,并非我们自愿,倒不如现在趁机解除,以后各自嫁娶都不再互相过问。” 那种感觉又来了,段青涵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此时此刻,他竟真的觉得云黛是要和他恩断义绝。 他显得有些无措:“即使婚约只是长辈定下的,我也从未生过什么不满,不管发生什么,我自会护你一生的。” 段青涵这副样子,竟好似真的对她多深情似的,云黛的目光却变得愈发尖锐,她勾唇笑道:“大师兄,你会这么想,不过是把我当成了你的责任,当成了一个需要你照顾、会拖累你的师妹......” “可是你就没想过吗?我根本不需要你照顾,我是年纪比你小,可论天资,是你不如我,即使未来我们结为道侣双修,也是你受益更多......你别忘了,我有先天灵骨......” “大师兄,”云黛直直地望着段青涵,“你这样死咬着婚约不放,不会其实是在贪图我的灵骨吧?” 此言一出,段青涵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若说云黛之前的那些话是气话,她现在说的这些简直和羞辱没什么区别了。 更让段青涵羞恼的是,即使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因为这点才接受的这份婚约,但与云黛双修,对他而言确实有许多益处,这种情况下,他根本百口莫辩。 段青涵紧盯着云黛,好半天,他妥协般地轻叹了口气:“原本就是我的错,我不该失手伤你,若这样能让你消气也好。” 云黛毫无动容之色,果然如她所料,段青涵没同意和她解除婚约,不过她倒也不担心,就像她刚刚说的那样,他只是现在还没喜欢上叶兮颜罢了。 再说了,段青涵不也从来没喜欢过她吗?她始终明白,她对于段青涵而言,不过是长辈扔给他的责任,倘若段青涵一生都没遇上令他心动之人,他的确能做到守她一辈子、和她相敬如宾,可他遇上了叶兮颜,他注定是要喜欢叶兮颜的。 段青涵喜欢谁,云黛其实根本不在乎,她只是不想被他们的爱恨情仇波及到,重生一世,她有很多事要做,但没有一件是和段青涵有关的。 面前这个在雪地里不知站了多久的青年轻抿住了唇,但很快,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云黛,伤了你是我的错,你想对我说什么都行,我绝不会有一句怨言,可你不该那样对叶师妹,你不该对她出手,更不该冒领她的功劳,你年纪尚轻,想来是一时想不开才犯下这样的错......待师父回来后,我带着你去给师父认个错,你再好好同叶师妹道歉,师父便不会再追究了。” 他的目光落在云黛身上,那样的热切真诚,仿佛真的是在为云黛考虑。 云黛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她的眼神很冷,像结了层冰,莫名让段青涵有种脊背发寒的感觉。 “我是什么性格,大师兄你还不知道吗?”她终于开口了,语气桀骜又满带着嘲讽。 “是我做的,我绝对不会不认,我已经说过了很多次了,我没有冒领叶兮颜的功劳,千灵红沙果是我在路上捡的,可你们偏就是不信。” “既然你们非要将不是我的罪名扣在我头上,那我与其一直与你们解释,不如干脆将罪名坐实!” 在泠泠的月光下,她的表情阴冷又可怕:“段青涵,我劝你最好别招惹我!否则你看我敢不敢杀了叶兮颜。” 她扬起下巴,声音森然狠厉:“别拿宗门戒律压我,出了万仞阁的私人恩怨可不归戒律堂管......更何况,就算她叶兮颜一辈子躲在宗门不出去,我就真不敢对她动手了吗?” “即使你们废除我的修为,将我逐出师门又如何?我身负先天灵骨,你猜我修为被废后,需要多久就能赶上你?” “以往我平庸是因为我不想争,但如今我想通了,在这七宗十四洲中本就是强者为尊,我为何不去争?”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段青涵,你且好好看着吧!看看在这修炼之路上,有谁能争得过我!” 梨山常年被冰雪覆盖,因此此处的夜晚是非常寒冷的,可少女的声音却似是比风雪更冷,如冷硬尖锐的刚锥,直直插在段青涵身上,令他再掩不住眼底的情绪,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黛,嘴唇都被他下意识抿得有些发白了。 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他僵立在原地,连抬脚往前走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但这其实并非是因为他真的对云黛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段青涵身为第六境的修士,又怎会惧怕只有第二境的云黛,可他却因云黛散发出的那种强烈的情绪而止不住地战栗。 那是一种鱼死网破的疯狂,仿佛他胆敢迈出那一步,她便会不顾一切地拉着所有人下地狱,不死不休。 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她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她就像个疯子,不......她就是个疯子! 不知是从哪吹来的风,吹得少女素白的衣袍轻轻鼓动,她整个人都看起来轻飘飘的,似是也融进了寒冷的风中,没有人能抓住她。 段青涵终于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人不再是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需要他时时护着的小姑娘了。 他隐隐觉得,也许云黛并没有说谎,也许她真的没有冒领叶师妹的功劳,一切只是误会而已。 她没有理由去陷害叶兮颜,或者说,就算云黛真的想对叶兮颜不利,她也不会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方式,就像在云珠池时,她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就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杀叶兮颜。 她是不计后果的疯子,倘若她真的想冒领叶兮颜的功劳,她可能真的会趁着叶兮颜重伤将她直接杀死...... 红木大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只余下脸色苍白的青年站在门前,怔怔地看着紧闭的门扉。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9. 威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齐师兄 第二天一早云黛就来到了无涯峰。 无涯峰位于梨山山脉的中部,山脚立着一块石碑,上书:学海无涯。 高大的石碑仿佛直通云霄,上面的字是用剑刻的,笔锋锐利,自带一股凌厉又庄严的气势,就连云黛都不禁在石碑前停下了脚步。 无涯峰上建着一座巨型学宫,门内弟子上课修习便是在此处。 学宫非常大,其内不仅有可供弟子听课的习堂,还有一处专门用来斗法比试的演武场,平日的武斗测试都是在此举行的。 云黛昨晚一共报了十三门课,今天得在这无涯峰的学宫内泡一天。 第一堂是教授如何在斗法的过程中合理分配灵气的课。 云黛走入习堂时,里面没什么人,她在角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拿出了聆风玉符。 这东西七宗十四洲的修士基本人手一个,只要向内输送灵气,再用神魄将相应的法诀传输进去,便可用它给其他人发送消息。 当然,发消息的前提必须是两人已经互相交换了彼此的聆风印。 云黛坐在角落里给芳久凌发了消息,她们以往向来都是选择同样的课程修习,再一同前往学宫习堂,但是云黛现在选了别的课,自然是要跟芳久凌说一声的。 大概因为昨日云黛在雪地里对芳久凌放出的那些豪言壮志,芳久凌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两人聊天的功夫,习堂就已经坐满了,周围倒是没人注意到云黛,现在是早上,大家都正处在最困倦的时候呢。 况且来习堂听课的弟子很多,云黛虽是掌门的弟子,但也并非所有人都见过她,她此时又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并不惹眼。 授课的教习是踩在上课前的最后一刻进的习堂。 身着素白门服的青年有着一双略显阴郁的眼睛,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头发随意地用发簪盘着,原本隽秀的脸也似是染上了几分沧桑。 这是一位第五境的师兄,云黛认得他,甚至和他很熟,不过那也都是前世的事了。 他是大长老门下的大弟子,齐霄,也是一名剑修。 能成为大长老的弟子,他的根骨资质自然也差不到哪去,但有段青涵珠玉在前,他的光芒被掩去了大半,在门内的存在感并不是很强。 不过他本人毫不在意,他好像非常安于这种默默无闻的状态,只是大长老是个暴脾气,对此总是恨铁不成钢。 云黛曾听门中弟子提起过,大长老有次在考察过齐霄剑法后,对他破口大骂,指责他和段青涵差远了。 据说齐霄被骂后丝毫不感到羞愧,反倒是一脸镇定地回道:“段师兄是很厉害。” 一句话便将大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是在云黛成为万仞阁掌门之前对齐霄的印象。 再后来,万仞阁遭到重创,大长老阵亡,门内一片散沙,掌门令落到了云黛手里,她却成了个修为尽失的废人。 几乎所有的同门师兄师姐都反对云黛当掌门,人人都想争夺掌门令,虽然那时万仞阁已经岌岌可危,万仞阁掌门之位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但门内的藏宝阁中依旧珍藏着无数天才地宝,那是万仞阁千百年来的积累,唯有手执掌门令者方可进入。 那时的云黛就像是身怀至宝的婴儿,她什么都护不住,也什么都争不过,可也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齐霄站了出来。 这个向来颓废又没什么存在感的齐师兄拔出了剑,站到了云黛身后,成了第一个支持她的人。 齐霄虽然不如段青涵,但那时的他也已经修至了第六境,将门内不服管教的弟子镇压下来绰绰有余。 云黛没想到这个和她没有任何交集的师兄竟然会帮她,她甚至想过干脆将掌门令给齐霄,让他来当万仞阁的掌门,好歹他不像她一样是个废人。 可齐霄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云师妹,我帮你是因为现在的万仞阁内没有修为比我更高的人了,我能压住他们,但我若坐上这个掌门之位,万仞阁外可处处都是能轻易斩杀我的敌人,这个位置太累了,不适合我。” 齐霄是这样说的,按照他的说法,他帮云黛也只是因为他觉得云黛是正儿八经去当掌门的,而其他想争夺掌门令的弟子不过是贪图藏宝阁中的天才地宝,这掌门之位要真落他们手里了,万仞阁说不定第二天就四分五裂了。 齐霄只想在万仞阁当个闲人,要是万仞阁倒了,他可就成朝不保夕的散修了,所以他全力支持云黛,甚至由衷地希望云黛能快速地成长。 那段时间云黛基本都和齐霄待在一起,她以前是音修,右手又被废了,重新转去当剑修可谓是难上加难,但齐霄是剑修,所以云黛在修习无情剑道前,最初的剑法便是跟齐霄学的。 这其中的艰难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的,好在云黛都熬过去了,后来她坐稳了掌门之位,本想让齐霄当门内长老,可他却拒绝了。 齐霄这个人就是毫无追求,一点累都不想受,云黛便送了他一枚客卿长老的令牌,放他逍遥自在去了...... 所以此时的云黛,乍一看到齐霄,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没想到他这个性格会跑来学宫授课,估计是被大长老强行安排过来的。 无涯峰的学宫本就归大长老管理,门内的弟子考核,各项测试,包括每三年一次的招生都被大长老一手包揽了,齐霄会被赶来当教习倒也说得过去。 齐霄刚走进习堂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云黛,他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怪异,但他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并未说什么。 齐霄讲课的时候非常无聊,习堂里不少弟子听着听着竟然直接睡着了,齐霄倒好似见怪不怪了,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云黛听得很认真,虽然这些知识在她看来非常简单,不过她本来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好分散一下注意力,以此来缓解心底的杀气。 授课结束后,习堂里的弟子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也有几名弟子跑去围住了齐霄,向他提出了许多修炼上的疑问。 云黛撑着下巴打量着齐霄,思量着什么。 她想到了段青涵,也想到了那些关于齐霄如何不如段青涵的说法。 想着想着,云黛心底就升起了一股恶意。 齐霄早就注意到了云黛的目光,他偷偷扫了她一眼,最后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 待到他又给一位师弟解答完问题后,再一抬眸,一抹衣摆就晃入了他的视线。 齐霄开口之前,站在他旁边的师弟先叫了起来。 “云师姐?你、你怎么在此处?” 云黛终于被人认出来了,要知道,她可是向来对斗法没有兴趣的,若放在平时,她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间习堂。 云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齐霄,她很突兀地问道:“你想不想打败段青涵?” 齐霄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就见云黛翻过掌心,伸到了他面前,她的掌心里闪着金光:“我们交换一下聆风印吧。” 齐霄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聆风印聚于掌心,压了上去。 掌门师叔的徒弟跑来找他要聆风印,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总不能不给吧。 云黛眼底荡开了笑意,她望来的眼神好似更加炙热了:“齐师兄,想好了记得联系我。” 也不等其他人有反应,她扔下一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想好什么了?她刚刚过来的时候说了句什么来着? 好像是......想不想打败段青涵? 齐霄的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齐师兄,云师姐对你这么殷勤做什么?”围在齐霄旁边的一位师弟觉得奇怪。 另一位师弟有些不屑地道:“云师姐前几日不是冒领了叶师妹的功劳吗?被掌门戳穿后,她还扬言后悔自己没在门外就直接将叶师妹杀了呢,我看她就是心术不正......” “还有呢,”有人补充道,“昨日在云珠池,云师姐竟然当众对叶师妹出手了,叶师妹本就受了重伤,若非段师兄及时赶到,叶师妹恐怕就要吃亏了!” “哦!我明白了!”之前说话的那位师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看向齐霄道,“齐师兄,我知道云师姐想做什么了!” 他一脸煞有其是地道:“她与段师兄早便有了婚约,可段师兄却处处维护叶师妹,云师姐肯定心怀不满,便想着来和齐师兄暧昧,好借此去报复段师兄!所以她才找齐师兄要了聆风印!” 有弟子附和道:“有道理,怪不得她刚刚问齐师兄想不想打败段师兄!她就是想利用齐师兄!” “齐师兄!你可千万理她远点!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拥有先天灵骨!” 齐霄的表情变得极为古怪,半晌,他缓缓道:“我倒是觉得......她好像想教我点什么......” “比如传授我剑诀之类的......” 然后让他去打败段青涵之类的...... “怎么可能?”齐霄身旁的师弟不以为然,“云师姐就是名音修,她连剑都没有,估计连基础剑诀都不会。” 齐霄却摇了摇头,他们所说的云黛在云珠池闹出的事他是知道的,他不仅知道,他还很清楚。 云珠池一直是由他师父,也就是万仞阁的大长老在打理,昨日却突然有师弟来说,师父养在云珠池的花草因为云黛的缘故,全都枯萎了,师父因为这事发了好一通脾气。 但云黛毕竟是掌门师叔的弟子,师父也不好真的去找她麻烦,一腔怒意只能默默憋着。 齐霄听闻此事后,生出了几分好奇,就跑去查看了云珠池上方的留影珠,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就看到了云黛那一手神乎奇迹的左手剑,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齐霄不可能也看不明白。 留影珠记录下的片段里,段青涵分明就是在被云黛压着打,若非云黛的修为与段青涵差距太大,昨日段青涵必定会输在她的剑下。 那一刻,齐霄就觉得,万仞阁恐怕是要变天了。 齐霄又想起了云黛刚刚看向他时的眼神,那种怪异的感觉非常强烈,强烈到他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那眼神让他觉得非常熟悉,和每次师父要传授他剑诀时看过来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10. 齐师兄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大长老 万仞阁医馆。 脸色苍白的叶兮颜将碗里苦涩的药汁全部饮下,然后看向了前来探望她的段青涵。 “大师兄,我没事的,”叶兮颜冲他笑了笑,“这几日我都快习惯这份疼痛了,说不定等我伤好了,我的心性也提高了呢。” 段青涵的目光在少女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他犹豫了起来,他想起了昨日在院门前与云黛的那些对话。 那时她迎风而站,眼神和话语是同样的冷冽,段青涵下意识就觉得,那样的云黛是不会去盗取叶兮颜采来的灵果的,她根本不屑于那么做。 段青涵深深吸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地道:“叶师妹,也许......千灵红沙果的事,真的只是一个误会,我们可以等师父回来后,叫上云师妹一起,你们一同再回忆一番那日的具体情况......说不定是有什么我们都忽略掉的细节,才导致了那些阴差阳错的意外......” 他话音还未落,少女就红了眼眶。 “大师兄,我昨日便想着去找云师姐问清楚的,可是云师姐她、她......”她哽咽着,一垂眸眼泪就掉了下来。 段青涵轻蹙起了眉,的确如叶师妹所说,昨日在云珠池,云黛竟想出手伤她。 “我一醒来就去找了云师姐,我也不希望云师姐被师父冤枉......可是灵果本来就是我摘的啊......” 她终于再次抬眼看向段青涵,眼底也第一次出现了委屈的情绪。 段青涵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是啊,千灵红沙果本来就是叶师妹摘的,他仍忘不了那日在山门下撞见受重伤的叶兮颜时,她那狼狈的模样。 原本素白的门服被血染得斑驳,发鬓凌乱,衣领之下露出的脖颈上爬满了幻影雷狮留下的雷火印。 少女昏昏沉沉地看到他来了,便焦急地攥着他的衣袖,哆嗦着嘴唇道:“师兄,我将千灵红沙果摘来了,就在我乾坤戒中,你快带去给师父吧......” 而那日上午,云黛早就已经欢欢喜喜地将千灵红沙果带回了宗门,治好了镇山神龟的伤,得到了师父的嘉奖。 段青涵也不出意外地并没有在叶兮颜的乾坤戒中找到她摘来的灵果。 他将叶兮颜带回宗门后没有声张,而是将此事禀告给了师父,师父听后却勃然大怒,问了云黛的罪,还命她跪在山门前认错...... 段青涵心绪混乱,他闭了闭眼,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女让他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就像叶兮颜说的那样,灵果本就是她摘的,她如今伤势未好,每日都忍受着疼痛的折磨,她怎会心中不怨? 可她即使心里有怨,也从未说过云黛一句不好。 “叶师妹,你先好好休息。”段青涵为她拉好了被子。 至于其他事,还是等她伤好了再说吧...... ...... 无涯峰,学宫。 云黛因为在齐霄那耽搁了片刻,等她按照弟子令上的指示找到第二堂课的习堂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她这才想起来,这堂课正是所有课里选的人最多的剑道课,而授课的教习,恰好就是万仞阁的大长老玄诚子。 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已经身处习堂之中了,他的脸上遍布着褶皱,面容严厉又刻板。 老者穿着一身蓝色道袍,盘起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柄拂尘被他执在手中,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玄诚子的气场太强了,习堂内没人敢说话,空气都是安静的,因此当云黛出现在门口时,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于是玄诚子也跟着扭头看来。 或许万仞阁内是有不少同门不认得云黛的,但玄诚子作为大长老,作为云黛师父的师兄,他不可能不认得云黛。 老者的目光触及到云黛后,目光便突地一凝,无形的威压随之罩了过来,云黛原本想迈出的脚也硬生生停住了。 她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惊惧慌乱之色,只镇定地抬起头看向玄诚子,那眼神就像是在问:“您有事吗?” 云黛起初是想若无其事地走进习堂,再随便在角落找个位置坐下的,但看现在的样子,这位万仞阁的大长老,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哪得罪这位师叔了。 反正叶兮颜入门的那些年里,她也时常会遭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恶意,她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丝毫不害怕。 云黛此举简直等同于是挑衅,玄诚子平日里对弟子向来严厉,习堂内听课的弟子无不对他又敬又惧,哪见过像云黛这样嚣张的。 不过这之中的不少人都亲眼见识过云黛前几日闹出的那些事来,他们窃窃私语着,都觉得云黛如今恐怕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云师侄,你昨日在云珠池都做了什么?”玄诚子终于开口了,语气不善。 原来是要问这个,看来又是来替叶兮颜打抱不平的。 “也没做什么,”云黛的语气几乎是狂妄的,“弟子的私人恩怨没必要向师叔禀报吧。” 玄诚子的神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你好像对老夫很不满,既然心有不满,你今日来此处又是来做什么的?” “倘若师叔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也不会有任何不满,”云黛答得毫不犹豫,“我今日来此,自然是来听课的。” 玄诚子也不恼,只将手中的拂尘晃动了一下:“老夫怎么记得云师侄你并非是剑修,不是剑修,又何故跑来听这剑道课?莫不是觉得剑道不过儿戏,你想学时便随意看看,不想学时,便扔到一旁?” 老者的语气倒是很平静,但话里暗藏的威压却极为浓重,令整间习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来自第九境修士的强大气场,云黛只觉自己双肩一沉,仿佛被一座巨山压住,连单纯地说话都变得困难了。 “师叔这是何意?”云黛瞪视着玄诚子,“晚辈不过想进习堂听课,师叔是要阻止吗?” 因强行抵抗着来自玄诚子的威压,云黛的双目都充血了,一双赤红的眼睛透着戾气,让玄诚子皱了皱眉。 他拂尘一甩,冷声道:“老夫今日的确不能让你轻易进这习堂,否则门内弟子若人人都效仿你,今日学这个,明日学那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资就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到头来只会蹉跎一生、一事无成!” 云黛挑眉,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玄诚子似乎不是在替叶兮颜打抱不平,这位万仞阁的大长老倒好像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师叔有何赐教?”她问道。 老者拂尘一甩,冲习堂内喊道:“殷蝶。” 突然被点名的少女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茫然地看着玄诚子,抬手抱拳:“师父?” 老者没看她,目光只落在云黛身上:“云师侄,今日你若能战胜殷蝶,便可进习堂听课。”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11. 大长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比试 斗法比试对于万仞阁的弟子而言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今日却有些不一样,穿着门服的弟子们齐齐聚在了学宫的演武场中,好奇地向擂台上张望,只因现在站在擂台上的人,是那位出了名的云黛云师姐。 云黛在万仞阁的名声算不上好,在这个剑修众多的地方,身负先天灵骨的云黛本该被师门寄予厚望、成为同门的榜样才对,她却偏偏不是炼剑,成天攥着根玉笛转悠。 大家都说,她这样不学无术的草包凭什么能成为掌门的真传弟子?又凭什么能享受着最好的修炼资源? 好在,这位云师姐今日终于要被好好教训一番了,大长老也一定是看不过她的种种行径才命她和自己门下的弟子殷蝶比试的! 殷蝶殷师姐可是门内的红人,年纪轻轻就修练至了第四境,若说第六境的段青涵是万仞阁弟子辈中的第一人,那这位殷蝶师姐便是五境以下的第一人,云黛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此时的玄诚子正悬浮于擂台上方,他拂尘一挥,光罩就在云黛头顶合上了。 守元阵,云黛在心中默默念出了阵法的名字,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站于擂台的另一边,也就是她对面的人。 殷蝶穿着素白的万仞阁门服,她的头发用一根长长的红色发带扎成了一个高马尾,浓艳的五官衬得她整个人都鲜活而张扬。 论辈分,云黛该称殷蝶一声师姐,殷蝶比她入门早,修为也比她高,但因为她们此时都处在守元阵中,在阵法的作用下,殷蝶的修为被压制到了与云黛同样的第二境。 云黛右手五指轻握,掌心便显出一根玉色长笛,殷蝶见状不禁皱了皱眉。 “云师妹,你要用笛子同我比试吗?” 云黛神色不变,只道:“我没有剑。” 她此话一出,擂台之下围观的弟子们都窃窃私语了起来,他们望来的目光各异,有不屑的、有嘲讽的、也有怜悯的,但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显然大部人都认定了这场比试,云黛必输无疑。 云黛淡淡扫去,就看见了一个熟人,她的小师弟封离,他们昨天才刚刚见过。 玄诚子的剑道课向来人多,门内第五境以下的剑修基本都会来听他的课,封离会在此倒也不奇怪。 站在人群角落的少年正双手环胸,冷眼看着擂台上的云黛,他脸颊上被云黛扇出的红肿已经褪了,如今完全看不出端倪来。 见云黛望去,他竟然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像是在等着看云黛的笑话,又好像只是单纯的生性顽劣。 前世的云黛总以为封离只是性格如此罢了,可她现在却很清楚地明白,封离根本从一开始就对她抱着深深的恶意,整个万仞阁,他唯一在乎的人就只有叶兮颜。 “云师妹,”殷蝶皱起了眉,“不若我们都用门派统一发放的玄铁剑比试吧。” 万仞阁最出名的便是剑道,因此新弟子入门后都会领到一把玄铁剑用于日常修行。 殷蝶这般说着,便将灵光流转的本命剑收了起来,又取出了看起来灰扑扑的玄铁剑。 她此举显然是想让这场比试更加公平,云黛却摇了摇头:“我就用妙音笛。”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云黛认定的剑只有一把,那就是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剑的醉流鸢,此时的醉流鸢还在剑冢里插着,云黛宁缺毋滥,她并不打算随便拿把剑充数。 立于阵法上空的玄诚子只管旁观,完全没有出面主持的意思。 殷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握着玄铁剑,坚持要用这把剑和云黛比试。 她挥了挥剑,不再犹豫,抬手抱拳道:“殷蝶,请赐教!” 此言一出,殷蝶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变得坚硬又冷冽,长长的红色发带被风吹起,像翻飞的血蝴蝶。 “云黛,请赐教!”云黛同样朝殷蝶抱了下拳。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比试也终于正式开始了,与此同时,云黛迅速运起灵气,长笛霎时闪烁出了翠色的光芒。 她目光一凝,劈头就向殷蝶砍了过去。 云黛没用左手,而是用右手攥着笛子,她起势凌厉,让殷蝶的眼底都露出了一抹诧异。 殷蝶连忙提剑上挡,只听“叮”的一声,剑刃与玉笛相撞,对冲的两股灵气如波纹般荡开,殷蝶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 作为万仞阁大长老的真传弟子,殷蝶怎会没听说过云黛,所以起初玄诚子让她与云黛比试时,她是有些茫然的。 让她和云黛一个音修斗法,她都怕自己一不小心真的将云黛给伤了。也因此,她虽然面上没有表示,但心中多少还是带了几分轻视。 她可不觉得这位云黛云师妹能赢得了她。 可云黛刚一出手,殷蝶就反应了过来,她这次是看走眼了。若云黛当真不善用剑,她的出招不可能这么干净利落,干净到不带丝毫犹豫,径直便朝她袭了过来。 殷蝶下意识抿紧了唇,她手臂猛地发力,将云黛刺来的玉笛狠狠压下的同时,脚下错步向旁边躲闪。 她心中暗自庆幸,虽然看云黛出手的样子,她绝不像其他同门说的那样,只是个对剑道一窍不通的草包,但她的动作仍带着一丝僵硬,显然她并不是一个时常握剑的人。 殷蝶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她手腕调转,陡然加速,整个人似化作了一道流光,向着云黛的咽喉刺了过去。 围观的弟子们均屏住了呼吸,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剑毙命的招式,殷蝶也确实是下的狠手,她们所处的守元阵一旦察觉到阵中之人受到了致命伤害,便会自动开启传送功能,将受到攻击之人传送到阵法之外,到了那时,这场比试也就结束了。 殷蝶知道自己的优势,就连玄诚子也夸过她,她因身材纤瘦灵活,出剑向来是以速取胜,同境之内,没有一人的剑能快过她。 可就在她的剑尖即将触及到云黛扬起的发丝时,站于她身前的少女突然整个人如一股烟雾般模糊了起来,只是一个慌神间,云黛原本站立之处竟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了。 人呢? 殷蝶心中一惊的同时,就觉得后脖颈处传来了一阵如玉般的冰冷触感。 “殷师姐,你输了。”云黛的声音也随之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殷蝶的眼睛都睁大了,云黛是怎么突然就出现她身后的?她为什么会这么快?她是怎么做到的? 殷蝶愣怔地转过身,骇然地看着云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松下了握紧剑的手,吐出口气来:“是我输了。” 比试到此也算是结束了,浮于擂台上空的玄诚子挥了挥拂尘,守元阵便散开了。 “师父,我输了。”殷蝶对上玄诚子的视线后,表情变得很沮丧,她垂下头,又重复了一遍。 “你轻敌了,你以为你的剑能快过所有人,你太过自负,所以才输了。”玄诚子点评道。 云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就见玄诚子看了她一眼,她心想,就算殷蝶不轻敌,她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外围看戏的弟子们终于在这一刻反应了过来,云黛竟然赢了,这怎么可能? 他们都看得清楚,原本殷蝶的攻击就要袭上云黛了,云黛却突然凭空消失了,又不知怎的出现在了殷蝶身后。 “云师姐不会是偷偷用了瞬移符吧?”有人小声说了一句,但修士五感本就敏锐,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不等云黛有所反应,玄诚子就冷哼了一声。 “陈续,出列!” 被点名的弟子立马白着脸从人群里站了出来,他恭恭敬敬地给玄诚子行礼,叫了声“大长老”。 云黛不认识这个人,第二境的修为,想来只是普通的内门弟子罢了,不在任何一位师叔门下。 玄诚子沉声道:“你说云师侄在比试时用了瞬移符,可有证据?” 陈续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惊恐:“弟子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 “随口说说?”老者不怒自威,“随口就能对同门无端猜忌?这场比试老夫还在看着呢,老夫都没说什么呢,你却猜忌云师侄比试时作弊了?你的意思难道是老夫包庇云师侄?” 玄诚子的话令陈续出了一身冷汗,他“砰”地一声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道:“弟子绝无此意!弟子知错了!” 玄诚子捋了捋胡须,抬头向围观的弟子扫了一眼,眼神里带着警戒之意。 很快他就重新看向了陈续道:“念在你触犯,便罚你去后山清扫灵兽粪便一个月吧,下不为例。” 陈续连忙感恩戴德地磕头谢罪,对于他们这种没有靠山的弟子而言,长老只需一句话就能将他们逐出师门,只是清扫灵兽粪便,算不上太严重的惩罚。 但玄诚子此举也算是表明了态度,大家只觉得这大长老实在是阴晴不定,原本还以为他是准备教训云黛呢,如今看来,他似乎又变成了是在鼓励云黛?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比试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殷蝶 比试结束后,聚集在演武场的这群万仞阁弟子又被玄诚子赶回了习堂。 殷蝶虽然输给了云黛,但她却好似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还主动招呼她,让她坐到了自己旁边。 “云师妹,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她小声地夸了云黛一句。 云黛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就听殷蝶又道:“我输给了你,估计我师父心里都气死了。” 她露出了狡黠的笑:“云师妹,你是不知道,我师父他其实就是在故意为难你!” “你昨日不是把云珠池附近的花草都给弄枯了吗?那云珠池是我师父他一手造出来的,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脸都绿了!” 殷蝶看起来还有点儿幸灾乐祸:“云师妹啊,你今日这是正好撞枪口上了,若比试时是你输了,我师父肯定会找点理由训诫你一通,说不定去后山给灵兽清理粪便的人就成你了!” 殷蝶喋喋不休地说着,云黛却露出了思索之色。 她抬眸悄悄看了一眼正在讲课的玄诚子,心中有了几分了然。 云黛原本还以为,玄诚子是不知从哪听了些闲言碎语,所以想提叶兮颜打抱不平,故意找她麻烦,如今看来,这位师叔倒像是在试探她?因为她在云珠池和段青涵出手时使的招式吗? “你放心吧,”殷蝶拍了拍云黛的肩膀,安慰道,“我师父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你剑术那么厉害,我师父向来惜才,不会再为难你了。” 她忍不住又郑重其事地夸赞了她一句:“云师妹,你的剑术真的很厉害!” 只是殷蝶的话却让云黛有些发愣,事实上从她今日看到殷蝶开始,她的眼底就总充斥着某种掩不住的情绪。 因为对于云黛而言,殷蝶同样是她前世的熟人,甚至只用“熟人”来形容都不足以表达她们熟识的程度。 当年的万仞阁遭受重创,想要重振门派,只靠云黛一人自然是不够的。 那时她刚接管掌门之位,而不久之前与魔域之人的那场大战,令七宗中的另外六宗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不小的损失,无暇再顾及万仞阁。 这个“顾及”指的不仅是向万仞阁伸出援助之手,还指对万仞阁落井下石。 毕竟齐霄虽愿意站在云黛这边,但他最多只能将反对云黛当掌门的万仞阁弟子压下去,若宗门之外,有更高修为的修士想趁火打劫,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为了提防外来的入侵者,云黛只能成日成日的躲在镇山大阵的湖心岛中。 万仞阁的镇山大阵来自于千年玄龟的龟甲之气,而千年玄龟就居住于主峰紫阳峰的衔玉湖中,衔玉湖的湖心岛自然就成了整个万仞阁最安全之处。 可就在云黛当缩头乌龟的时候,一抹红色的飘带闯入了她的视线。 “云师妹,如今的你失了灵骨,又被废了修为,你要如何坐稳掌门之位?”少女将本命剑拍在了云黛面前的桌子上,气势汹汹。 齐霄双手抱胸站于云黛身后,看着殷蝶叹了口气:“殷师妹,你也要来抢掌门令吗?” 齐霄和殷蝶同是玄诚子的真传弟子,自然是熟识的,殷蝶却没有搭理齐霄,只看着云黛,大声道:“回答我,你要如何坐稳掌门之位?” 殷蝶的质问也是云黛一直以来的困境,是啊,那时的她什么都没有,和废人没有区别。 一个废人,要如何撑起一个宗门? 云黛不是没想过干脆什么都不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算了,可她走不了,她修为尽失,经脉破损,她需要借用万仞阁藏宝阁中的灵宝来疗伤,若离开万仞阁,仅凭她自己,是得不到任何修炼资源的,她会沦为无家可归的散修。 别的万仞阁弟子,出了门派,还可以加入其他门派,可她已经没有修为了,凭借她残破的经脉,不会有任何宗门能给她提供安身之地,说不定其他散修还会因为她宗门弟子的出身排挤她,甚至对她痛下杀手。 可能她前脚刚一离开宗门,后脚就会随便死在某个角落,死得悄无声息。 云黛必须撑起万仞阁,同时,她也需要万仞阁的助力。 所以她仰头看向了殷蝶,语气坚定地对她说:“我能坐稳这个掌门之位,就凭这条路是我唯一的生路,就凭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如果不走下去,我必死无疑!” 殷蝶紧盯着她,半晌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那我也会帮你。” 后来,云黛终于坐稳了掌门之位,她也问过殷蝶,为何不趁着她那时修为尽失,干脆夺走掌门令,自己当掌门。 殷蝶却苦笑着告诉她,当年万仞阁的处境那样艰难,除了毫无退路的云黛以外,她想不出谁会敢坐那个位置,即使是她自己,也不敢保证能一路坚持下来。 以她的修为和资质,她若离开万仞阁,一样会有其他宗门愿意招揽她,一旦日后面临四面八方的压力时,她承受不住,说不准真会直接弃了万仞阁去过安稳日子。 可殷蝶自幼拜入万仞阁,万仞阁是她的家,她不想去当那个罪人,所以她愿意帮助云黛一起将万仞阁撑起来。 如果说齐霄是云黛的左膀,那殷蝶就是云黛的右臂。 云黛修炼《斩戒诀》时,是殷蝶在门外守着她,为她护法;云黛说要去拔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时,也是殷师姐陪着她闯了剑冢...... 再后来,殷蝶就成了万仞阁的大长老,像她师父玄诚子一样,管理起了无涯峰的学宫。 所以,如今突然又见到殷蝶,云黛觉得亲切的同时,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殷师姐的剑向来以快取胜,在云黛还没真正站起来的那些年里,殷蝶日日都拉着她比剑,区别于齐霄的好说话,殷师姐对她出手时向来不留情。 每当她摔在地上爬不起来时,殷蝶便会恨铁不成钢地催促她。 “再快点!太慢了!” “云师妹!你这速度是在跳舞吗?” “快呀!冲起来!” 云黛花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终于跟上了殷蝶的剑速。 直至她研究了凡间的武学,又将其融入到了斗法之中,才终于在速度上超过了殷师姐。 那日,被云黛挑飞了佩剑的殷蝶,一脸欣慰地看着她,笑道:“是我输了,云师妹,你的剑术很厉害。” 殷师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和今日殷蝶同她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眼前的身影似和记忆中的殷师姐重合在了一起,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云黛前世为了打败殷蝶,就连晚上做梦都在练剑,今生却在这种阴差阳错的情况下,得到了殷蝶的肯定。 “殷师姐,你的剑术也不错。”云黛终于出声了。 殷蝶闻言捏紧了拳头:“师妹,我这次输给你是因为我轻敌,下次我们再好好比试一番!我定要大展身手!” 云黛看着殷蝶,这样的殷师姐让她觉得陌生又新奇。 前世的殷蝶大概是怕她坚持不下去,总在她面前扮演着严厉师姐的形象,与如今的玄诚子倒有几分神似,云黛偶尔面对她时,甚至有些发怵,她没想到这位殷蝶殷师姐在此时竟是这般张扬活泼的性格。 “殷师姐,我的剑速快其实是有个小窍门的,”云黛对殷蝶道,“师姐要是感兴趣,待会儿下课了,我跟你细说。” “真的吗!”殷蝶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云师妹!不瞒你说,以往我和你都怎么接触过,就总听门内弟子说你如何如何不好,竟也听信了几分,却不知师妹原来是如此豪爽之人!连独门的技艺都愿意传授给我!” 她这次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正在授课的玄诚子终于忍不了了,“咳嗽”了一声以作警示。 殷蝶立马老实地坐直了,摆出了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直至玄诚子移开了视线,她才压低了声音对云黛道:“云黛师妹,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师妹了!门内若谁敢再编排你,就是与我殷蝶过不去!我定将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殷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教导 临近中午,剑道课才算是结束,殷蝶原本是想问问云黛之后的行程安排,却听到玄诚子突然叫到了云黛的名字。 “云师侄,你暂且留下来,老夫有话要问你。” 云黛倒不觉得意外,若玄诚子真的看到了她昨日在云珠池对段青涵动手时使用的招式,他必定会来盘问她。 一个常年不善斗法的音修,却突然能和门内剑术超群的首席弟子打得有来有回,任谁都会起疑心。 “云师妹,”殷蝶有些担忧,“我师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格,他不该还要为难你才对。” 云黛安慰了她一句:“师叔找我问话而已,又没说要为难我。” 习堂内的弟子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殷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皱着眉,看着云黛站起身来,向讲台上的玄诚子走去。 “不知师叔有何指教?”云黛走近后,抱拳行礼,态度不卑不亢。 玄诚子没马上开口,而是将拂尘扬了一下,张开了一张隔音罩,这才问道:“你分明左手剑比右手剑更胜一筹,为何与殷蝶比试时,不用左手?” 只这一句话,就相当于将云黛完全戳穿了。 云黛心说,她猜的果然没错,玄诚子是为此而来。 她丝毫不慌,很镇定地答道:“在同门眼中,我以往从未接触过剑道,如今却用剑术击败了殷师姐,若我用的还是左手剑,恐怕特征太鲜明,会给我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玄诚子摸了摸胡须,表情未变,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何态度,他思索了片刻,才道:“那就说说,你的剑术是怎么回事?老夫记得你以往对剑道是一窍不通,如今为何又突然会了?” “我并非对剑道一窍不通,”云黛道,“只是我以前对此并不感兴趣,我不喜欢与人争斗,更不喜欢打打杀杀,可我最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顿了顿才道:“身处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修真界,我若不让自己的拳头变硬,是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尊重的。” “……就好比,我今日虽赢了殷师姐,可观战的同门却并不认可我,还有人质疑我,认为是我作弊了,他们可以大胆地将猜测说出来,甚至不需要提供任何证据,他们不担心这么做会得罪我,只因为我不具备令他们忌惮的实力。” 云黛的话总算是让玄诚子的神色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暗暗点了点头,竟似是认可了云黛的想法。 “云师侄,你如今能想通这点也不算晚,老夫并非是歧视音修,但是即使是你五师叔,她虽也是音修,却也从未荒废过提升自己的实力,若真要斗法,她也不会输给任何人,否则她是不可能坐稳万仞阁五长老的位置的。” 玄诚子提到的人是芳久凌的师父,万仞阁五长老虚鹤真人。 云黛垂首答道:“弟子谨遵教诲。” 玄诚子“嗯”了一声:“前些时日,你与叶师侄的事老夫也听说过一些,你们毕竟都是静隐师弟的弟子,我也不好插言......” 听玄诚子突然提起叶兮颜,云黛下意识抬眸看去,就听玄诚子继续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会被责罚,也不过是因为你太心慈手软了。” 云黛没立马反应过来玄诚子是什么意思,老者只“哼”了一声,道:“你既然偷了别人取来的灵果,就该直接将人杀了,留她一条命在不就是等她回来指认你的吗?” 这话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云黛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吃惊之色,这位万仞阁的大长老显然是看出了云黛的想法,他冷笑道:“踏上这条仙路的人动辄几百岁,谁手上不沾点血?谁又没做过几件缺德事?” “在这修真界中,心性质朴倒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被人抓住把柄......门内闲言碎语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好好修炼就是了,不要浪费了你这一身好资质,若以后再有弟子背后嚼舌根,你直接约去演武场将他揍一顿,或是趁他离开宗门将他杀了都行。” 前世的云黛没和玄诚子有过太多接触,她甚至能感觉出来,玄诚子不太瞧得上她,但碍于她是静音尊者的弟子,他也不好对她指手画脚,所以云黛完全没想到,这位大长老竟是这样的性格。 “灵果不是晚辈偷的,晚辈真的是在路边捡的。” 从重生开始到现在,云黛终于真心实意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谁知玄诚子听后却完全没露出意外之色,他甚至不屑地笑了笑。 “你当老夫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什么意思?云黛不解地看向他。 “一群小辈的勾心斗角,也就你们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掌门师父能被骗,千灵红沙果是需要放在特殊材质的木匣中保存的,却能被你恰巧捡到,你不会以为这真是什么巧合吧?” 玄诚子一句话就点醒了云黛,是啊,千灵红沙果,怎么就那么巧地被她捡到了呢?她原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反正她也不在意他们的污蔑和冤枉,甚至打算借此直接和他们撕破脸皮,所以没有去细想。 如今听玄诚子这么说,云黛突然就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也许这整个事情,都是叶兮颜故意为之,叶兮颜故意取来了千灵红沙果,又故意让她捡到,再引导所有人误会冤枉她,从而让她陷入众矢之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云黛始终明白,她对叶兮颜的厌恶其实并不是因为叶兮颜本身,而是因为她在未来夺了她的灵骨,虽然亲手剜出她灵骨的人其实是她师父,但这并不影响她迁怒叶兮颜。 可是经玄诚子这一说,云黛竟莫名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之处,她开始细细思量起了自叶兮颜入门后发生的那一件件一桩桩的巧合,她突然就隐隐约约地品出了一种令她脊背发寒的恶意。 “云师侄,”玄诚子的声音打断了云黛的思绪,“你既然已经做好了当剑修的准备,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心慈手软,更不能抵触与人争斗。” 云黛仰头望去,也终于明白了过来,玄诚子之前会和她说那么惊世骇俗的话,并不是真的鼓励她和同门自相残杀,而是觉得她以前当音修,是恐惧树敌,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激发她的杀性。 毕竟十个剑修,九个好斗,最后一个,大概早早就死在路上了。 前世云黛在经历那些大起大落之前,性子也确实太过平和,这位师叔真不愧是管理着无涯峰学宫的长老,倒是很会因材施教。 “多谢师叔提醒,晚辈定会将这条路好好走下去。” 玄诚子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对云黛伸出了手:“弟子令呢,老夫看看你都选了些什么课。” 云黛连忙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弟子令,恭敬地递给了玄诚子,她此时对于这位万仞阁大长老倒是发自内心地尊敬。 她能感觉出来,的确如殷蝶所说,玄诚子是个惜才之人,他教导着万仞阁的弟子,也兢兢业业地为万仞阁培养着可用之才。 这样的人,比她那位道貌岸然的师父更值得被称上一句“前辈”。 “你这都选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课?”玄诚子皱起了眉,“齐霄的课讲得那么烂,都是给外门弟子听的,你去凑什么热闹?” 云黛一时觉得有些尴尬,她解释道:“晚辈是觉得,多选几门课才有更多的机会和同门斗法,既然要当剑修,自然需要实战经验。” 玄诚子没搭理她,他掐了道灵光,很干脆地将云黛昨日选好的课都给取消了,只保留了下了他自己的剑道课。 他重新将弟子令丢还给了云黛,道:“你平日就上午来上这一堂课就够了,下午就和殷蝶一起去灵竹墟找你们六师叔。” “去找六师叔做什么?” “当然是和你们六师叔比剑,否则在演武场上随便找的对手,能有什么挑战性?” 云黛愣了一下:“可晚辈只上一门课是无法完成年底的门派考核的。” 玄诚子理所当然道:“那就上午来无涯峰上课,下午去灵竹墟练剑,晚上去后山给灵兽收拾粪便。” “对了,”玄诚子想了想又补充道,“去后山之前,你先把云珠池的枯枝处理干净,山下的集市有卖花草幼苗的,限你一个月的时间,将云珠池恢复到原样。” 云黛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教导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练剑 “云师妹,我师父是不是让你去六师叔那练剑?” 殷蝶见云黛一脸思索之色,便开门见山地问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云黛扭头看她。 殷蝶无奈地笑了笑:“都是这么过来的,咱们几个掌门长老门下的弟子,只要是剑修,就都被我师父扔给六师叔了,包括一些资质比较好的内门弟子,也每日都在六师叔那儿练剑......” 说到这儿,殷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其实也不能叫练剑,准确来说,应该说是挨揍。” “挨揍?”云黛皱起了眉头。 “对呀,就是挨揍!”殷蝶一脸愤恨之色,“咱们万仞阁,除了已经成为圣尊的掌门之外,可就两位第九境,我师父是一个,另一个就是六师叔了,把我们这群还没到第五境的拉到他那去练剑,可不就是被他揍吗?” 云黛轻轻吸了口气,殷蝶的描述又让她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事,那时殷蝶每日陪她练剑时,基本就和单方面揍她没什么区别,她现在算是明白了殷蝶的授剑方式是从哪学来的了。 玄诚子作为掌管着无涯峰学宫的大长老,一直为宗门筛选培养着人才,但云黛前世不是剑修,根本没来上过玄诚子的课。 她对玄诚子唯一的印象就是在她终于修炼至引气入体,准备去当音修后,这位师叔竟然直接跑来质问她,为何身具先天灵骨却不去当剑修。 她那时年纪太小了,她都不记得她是怎么回答玄诚子的了,就记得那日玄诚子怒气冲冲地离开后,就再也没管过她了,她这些年来也一直乐得逍遥。 再后来,她又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段青涵身上,根本就没走出过那个圈子,更没结交过旁系的师兄师姐。 如今听了殷蝶所说,云黛才明白了门内精英弟子的修炼方式,有那么一瞬间,她自己都觉得前世的她实在是太蠢了,明明能做的事情这么多,她却非将自己困在一方角落里,让那些没有意义的人和事占据了她的全部人生。 “云师妹,等下午咱们去灵竹墟时,你就尽量站我身后,只要别和六师叔对视,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就为难你!” 云黛看了殷蝶一眼,突然又想到了那个问题:“年底的考核要怎么办?如果上午上剑道课,下午又去六师叔那练剑,年底的弟子考核肯定没办法及格。” “还能怎么办?”殷蝶无奈地双手一摊,“就只能不及格着,然后按照门规,接受惩罚,去后山给灵兽清理粪便。” 云黛又沉默了,她还以为玄诚子让她白天练剑,晚上去后山是在故意吓唬她呢。 殷蝶看出了她的想法,她夸张地叫道:“云师妹,你不会以为我师父让我们只上剑道课,就会帮我们暗箱操作,让我们年底考核及格吧?这怎么可能?你看我师父也不像是那种人吧!” 见云黛还是沉默不语,殷蝶又拍着她的肩安慰她:“其实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这群在六师叔那儿练剑的已经做惯了这些杂活,你到时候跟着我们一起就行了,习惯就好。” 云黛憋了好半天,才道:“玄诚子师叔让我先将云珠池打理好。” 殷蝶正想说些什么,走廊的另一头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云黛师姐!云黛师姐!”芳久凌一路小跑了过来,一把就拉起了云黛的手,满脸担心地道,“师姐,你没受伤吧?我听我同门师姐说,玄诚子师叔竟然让你和殷蝶师姐比试,那可是殷蝶师姐啊!第五境以下的翘楚!我听说她那把灵玄剑被称为眨眼剑,只需一眨眼的功夫就会出现在面前,很是厉害!” 芳久凌劈里啪啦说了一通,把殷蝶说得老脸一红,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芳久凌这才注意到她。 “......这位师姐是?” 云黛思索着该怎么告诉芳久凌她正谈论着的殷师姐就站在她们旁边时,殷蝶倒是先开口了。 “这位师妹,我就是殷蝶呀。” 她干笑了两声,芳久凌直接瞪大了眼睛。 “殷师姐,我、我......”少女嗫嚅着嘴唇,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殷蝶拍了拍芳久凌的肩,笑道:“没事没事,云师妹没受伤,是我输给她了。” “啊?”芳久凌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又扭头看了看云黛,彻底懵了。 殷蝶倒是主动把话接了下去,她道:“你就是虚鹤师叔的弟子,芳久凌芳师妹吧?” “殷师姐认得我?”芳久凌不太确定地问道。 她和云黛一样,都不善斗法,更没参加过门内的比试,因此她也只是听说过这位很厉害的殷师姐,却没见过本人。 殷蝶笑了:“也不能说认识吧,就是以前总听门内弟子说云师妹和芳师妹关系好,总是同进同出,更何况二位师妹可是真传弟子中唯二不是兵修的,就连三长老门下的弟子,也都是医剑双修。” 芳久凌显得有些紧张,很快就听殷蝶继续道:“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云黛师妹的厉害,看来门内关于云黛师妹的那些说法都是些虚言,云师妹是相当厉害的剑修,而且还是笛剑双修,令我心生敬佩......” 她顿了顿,望向芳久凌的目光都快放出光了:“就是不知芳师妹是否也像云师妹这样深藏不露,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演武场比试一番吧。” 她那恶狼般的眼神让芳久凌吓得退后了一大步,她连忙摆手道:“殷师姐,我真的只是音修而已,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 殷蝶双目灼灼地盯着芳久凌,见她脸都有点儿吓白了,才算是相信她的话。 “唉,”殷蝶叹了口气,“芳师妹,我不是歧视音修,但是我是觉得吧,咱们是万仞阁的弟子啊,就算是想修别的,也多少学学剑吧,至少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也能保护自己嘛!” “你也可以像云黛一样,笛剑双修!” 芳久凌小声道:“我的本命法宝是苦竹琴。” 殷蝶大手一挥:“那就琴剑双修!都差不多嘛!” 殷蝶的话让云黛心中一动,想起前世芳久凌最后的结局,她竟然觉得让芳久凌学剑这个提议还挺不错的。 要知道,在这个修真界中,只有拥有绝对的实力,才不会被人欺负。 到时候有她指点,加上芳久凌的资质也算上乘,不愁她练不好。 云黛正斟酌着要怎么劝芳久凌时,她就注意到芳久凌的表情有些不对,她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我真的对这些不感兴趣,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的,而且我师父也没有逼着我非要练剑。” “那虚鹤师叔还真奇怪,”殷蝶没注意到芳久凌的异常,自顾自地道,“之前我有个同门师弟,也说不想当剑修,想去当卦师,我师父气得差点打断他的腿!” 芳久凌的表情有些僵硬,她没接话,殷蝶也没再劝她,云黛察觉到了一丝怪异之处,万仞阁内也不乏有卦师、医修等。 可他们即使选了这些旁门,也不会放弃剑术,他们会直接选择双修,他们的师长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疏于剑道。 就像万仞阁的三长老,虽是医修,但她的剑术也极其高超;五长老,也就是芳久凌的师父虚鹤真人,同样是琴剑双修...... 可是云黛作为静隐尊者的真传弟子,又身负先天灵骨,静隐尊者竟然就这么放任她当个毫无斗法能力的音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玄诚子一人来劝过云黛,这是为什么? 最奇怪的是,走她这条路的,竟然不止她一个,芳久凌和她一样,甚至于连玄诚子都没去劝过芳久凌,仿佛是默认了她绝对不会学剑。 云黛再次看向了芳久凌,就见她垂着视线,不知在想什么。 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二位师妹,我们走吧!去吃饭!”殷蝶一手搂住了芳久凌的肩,一手勾住了云黛的脖子,拖着两人就往学宫外走去。 为了方便,万仞阁的食堂就建在无涯峰上,弟子们在学宫上完课后,就可以直接步行到达食堂。 一路上,殷蝶都在说话,芳久凌则始终垂着头,掩住了所有情绪,云黛因在思索,也保持着沉默。 食堂这时候已经人满为患了,趁着排队打饭的功夫,殷蝶笑嘻嘻地对芳久凌道:“芳师妹啊,其实我的灵玄剑也没像他们吹的那样,你看云黛的剑就比我快。” “不过我今日没用我的本命剑,用的是宗门统一发放的玄铁剑,等云黛有了本命剑后,我们肯定会再比试一次的......你说对吧,云师妹?你明年肯定会去剑冢拔本命剑吧?” 她前半句是对芳久凌说的,后半句则是在问云黛。 剑冢和万仞阁一样,都位于云洲,每三年开启一次,而剑冢下次开启的时间就在明年。 云黛“嗯”了一声,她是肯定要去剑冢的,而且越开越好,毕竟在此之前,她都没有趁手的剑能用。 “那云师妹有没有想好要拔一把怎样的剑当本命剑呢?” “是像我的灵玄剑这样轻巧灵便的短剑呢?还是像段师兄的清霜剑那样的带有某种特质的五行剑?又或者是齐霄师兄用的坠星那样的重剑?” “应该算五行剑吧,醉流鸢是风属性的灵剑。” “啊,风属性啊,风属性一般穿透力强......等等,你刚刚说什么,醉流鸢?!你要拔醉流鸢?!”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练剑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六师叔 放眼整个七宗十四洲,不会有人没听说过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的名字。 传闻这把剑是由早已灭绝的上古风龙族的脊骨炼制而成,剑柄如碧玉翡翠,沉静剔透;剑身寒光流转,其内蕴含着恐怖的风息,可洞穿这世间一切有形之物。 对于剑修而言,醉流鸢更是一个神圣不可亵渎的名字,那可是所有剑修仰望痴迷却又求而不得的神剑! 这把剑更是出了名的难以驯化,虽它被铸成的时间太过久远,铸剑之人已不可考证,可自醉流鸢问世以来,从未有过任何一名剑修,能成为这把剑的主人。 无人能将这把剑从剑冢中拔出,若是修为低些的,甚至只是稍微靠近一些,都会被神剑散发出的风息刺伤。 而云黛却偏偏用如此轻松随意的语气,笃定般地说,她要去剑冢里将这把神剑拔出来。 “云师妹,我知道你刚打算转职当剑修,有那么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但这个醉流鸢吧,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拔出来的......” 殷蝶斟酌着措辞对云黛道:“要说剑修,咱们万仞阁就是剑修最多的宗门,像掌门师叔静隐尊者,那可是圣尊境界的剑修啊!远一点的,还有神都的那位青渊帝也是剑修,她同样已修至圣尊境界,他们都曾尝试过拔醉流鸢,可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剑修的本命剑都是从剑冢拔出的,也因此,剑修虽属于兵修中的一个分类,修此道的兵修却是最多的。从剑冢中拔出的剑,自带传承,靠着这份传承,同境界的兵修中,剑修的斗法能力也会更强。 可是一名剑修,一生只能有一把本命剑,剑修死亡后,本命剑便会自动飞回剑冢,陷入沉睡,等待下一个主人将它拔出。 没人知道剑冢是如何形成的,它沟通天地灵气,集众灵剑之煞气,形成了一处独立的秘境,唯有不拥有本命剑的剑修才可进入。 即使是像静音尊者或是青渊帝这样已达到圣尊境界的剑修,也不能违背剑冢的这条规矩,也因此,他们在第一次没能拔出醉流鸢而选择了别的本命剑后,便再也没了去拔醉流鸢的资格。 可云黛对殷蝶的话却毫无反应,甚至一脸理所当然地道:“他们拔不出来不是很正常吗?” “你觉得他们厉害,只是因为他们比我们年长,修炼的时间比我们长,真要比也应该是纵观古今地比,就像我师父,放在所有的万仞阁掌门里也算不上是多出彩的......” 她说到顿了一下,带着似有若无的不屑。 “更何况,就只论资质的话,你觉得当今修真界的这些前辈中,又有谁比我资质更好?我有先天灵骨,他们有吗?” 云黛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殷蝶噎了回去,她下意识想反驳,又不知道该从何反驳起,甚至越琢磨越觉得云黛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殷蝶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云师妹,那毕竟是你师父,你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呀?” 修真界最讲究的就是尊师重道,尤其是像万仞阁这样的大门派,谁敢这样评价自己的师父? 云黛却笑了起来,她偏头看向殷蝶,眸中似映着荧荧的光,像炙热跳动的火焰:“殷师姐,我倒觉得这很有趣,你看啊......高高在上、仿佛不可逾越的师门长辈;呼风唤雨、名扬天下的修真界巨擎,他们受万人敬仰,他们的事迹被口口相传,他们的名字象征着无上的权威......” “可是有一天,这些权威、这些不可逾越却败在了你的剑下,他们不得不对你低下骄傲的头,承认你就是比他们更强......这难道不有趣吗?” “即使是我的师父又如何?难道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师父,我就不能去超越他吗?”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修真界会如此看重辈分,仅仅是因为那些仙门前辈拥有着绝对的实力,我们尊敬他们,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倘若我们拥有了比他们更强的实力,你说还会有人逼着我们去遵守这些尊师重道的规则吗?” 殷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从前哪听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看向云黛的眼神都变了几分,好半天她才道:“云师妹,你就算心里真这么想的,你也不能这么说出来呀,你看咱们相当于今天才认识,你就跟我说这些!这是不是、是不是太那什么了......” 殷蝶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总之她觉得云黛不该这么毫无戒心,她甚至生出了个猜测,眼前这位云师妹在门派里名声会那么差,搞不好就和她这见了谁都乱说话的性格有关。 可反观云黛,她竟完全不在意,脸上仍是自如的笑,只是那看似平静的笑容,却总让殷蝶觉得其中藏着一种藐视一切的疯狂。 殷蝶莫名打了个冷战,突然就觉得,也许云黛的自信并不是没有道理,在十四洲的记载里,上一个先天灵骨出现在六千年前,那时他们脚下的土地还是一片完整的大陆,正是这位大能横空出世,一剑劈出了十四洲,才有了如今七宗十四洲的格局...... 再后来就只有云黛了,可是人们对先天灵骨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而云黛又不擅斗法,那些对她心生忌惮或心怀怪胎者也在她平庸的表现下,逐渐对她失去了兴趣。 殷蝶觉得,这样的云黛,就像一个暗藏着不知名危险的神秘山洞,她该尽量远离才对,可云黛对她说的那些话,又令她忍不住心跳加速,那并不是恐惧忌惮,而是兴奋。 她从前从未站在过那样的角度,产生过那些想法,殷蝶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她很想看看这位离经叛道的云黛师妹到底能走到什么高度。 她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她压低声音道:“云师妹,你这些话跟我说说就算了,以后断不能同别人说。” 云黛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笑道:“师姐,这些话我当然不会跟别人说。” 殷蝶转头去看芳久凌,本想看看云师妹的这位好友是什么反应,却见芳久凌神色复杂地看着云黛,不知在想什么,察觉到殷蝶的目光后,她只是朝着殷蝶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打饭的队伍很快排到了云黛三人,她们打好饭就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在食堂吃完午饭后,芳久凌就回学宫上课了,而云黛则跟着殷蝶一同去了灵竹墟。 从今日起,云黛就要跟着门内的精英弟子去六师叔那练剑了。 ...... 万仞阁的六长老名为沈长玉,是一名第九境的剑修。 这位六长老在万仞阁一众长老中算是个异类,其余长老门下都有不少弟子,就连年纪最轻的七长老都收了三名子弟,他却压根不收徒,甚至于每三年一次的新弟子入门的升仙大典,他也从不出现。 他人生的乐趣只有两个,一是打架,二是喝酒。可惜整个万仞阁,除了掌门静隐尊者外,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的人了。 沈长玉不可能去找其他几个长老比试,人家都是有徒弟的人,输给他了会很没面子的。 可静隐尊者却又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他会冷酷无情地拒绝沈长玉的所有约架,并以一位师兄的姿态,教导沈长玉作为长老应该更稳重一些。 玄诚子虽和沈长玉一样同是第九境,但玄诚子曾在一次意外中受过重伤,烙下了病根,轻易不会再拿起剑。 沈长玉很不着调,但他也明白,自己是万仞阁的长老,不能到处去惹是生非,更不能去找其他宗门的人打架,他只能把自己憋在灵竹墟,每日在竹海里边喝酒边舞剑,借此来缓解内心无限的孤寂。 玄诚子将这些都看在了眼中,于是沈他给长玉找了件事做,他把内门的精英弟子全赶到了沈长玉面前,让这位第九境的万仞阁长老,去给弟子们当陪练。 沈长玉对此很嫌弃,因为这些小孩实在是太弱了,没一个能让他打得过瘾的,即使他自封了修为,单用剑招去比,这些弟子也完全招架不住。 玄诚子为了稳住这个陪练,开始努力画饼,他说:“沈师弟,我们万仞阁的精英弟子都会是七宗十四洲未来的翘楚,你既然想找人斗法,何不自己给自己培养个劲敌出来,他们现在不行可不代表以后也不行。” 沈长玉不得不承认,这个饼对他而言很具有吸引力。 于是每天下午,他都在灵竹墟揍人,出手狠辣、毫不留情,致力于在这群小废物里发掘出他那命中注定般的对手。 这日,沈长玉如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家竹屋前,等待着门内弟子们来他这儿挨揍。 他正琢磨着今日该用什么方法来磋磨搓摩这群小废物时,就突然眼尖地在这些小孩里发现了一张新面孔。 哟呵,来新人了呀。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六师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挑拨 灵竹墟位于落雪谷,是一片长满了翠灵竹的竹海,也是万仞阁六长老的居住之处。 一层厚厚的雪积在地上,翠绿的竹叶上沾着零星的霜,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绿和白两种颜色,寂静空幽,又隐隐透着某种不该出现在雪天的生机。 按理说,沈长玉作为万仞阁的长老,该住在梨山主峰紫阳峰才对,可这位六长老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觉得紫阳峰太刻板,偏喜欢这灵竹墟,于是就干脆在此处修了间竹屋住下了。 前世的云黛很少会来这个地方,成为掌门前,她压根没见过六师叔;成为掌门后,六师叔已经死了,灵竹墟自那以后也再无人居住了。 云黛跟着殷蝶走在竹海间的幽深小径上,竟觉得这个地方确实还挺适合居住的,当然,更适合练剑。 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子,云黛恰能看见一间碧绿的小竹屋,那便是六长老沈长玉的住处了,也是她们的目的地。 云黛思索间,就听竹林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有人正向这边走来。 她皱起眉头,扭头看去,一名穿着门服的少年从翠竹之间穿了出来,很快行至她和殷蝶面前。 来人正是她的师弟,封离。 “这不是云师姐吗?”封离也看到了云黛,他的表情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就又露出了云黛无比熟悉的笑容,“今日倒是才知道云师姐竟如此厉害,一招便击败了殷师姐。” 殷蝶看了看封离,又看了看云黛,才总算是想起来了:“我倒是忘了,封离师弟和云师妹可是师出同门!” 殷蝶显然没注意到云黛有些过分冷冽的表情,更没察觉到封离语气里的阴阳怪气。 来灵竹墟练剑的弟子们都到得差不多了,他们远远就看到了云黛,于是一个个都好奇地投来了目光。 这些都是万仞阁的精英弟子,之前的剑道课他们也在场,自然也都看到了云黛战胜殷蝶的那一幕,也因此对云黛产生了几分好奇。 如今看到云黛出现在这里,他们稍微有些惊讶的同时,又并不意外,毕竟殷蝶殷师姐的实力是被他们认可的,能打败殷师姐的人,自然不可小觑。 封离也注意到了突然聚集而来的各色视线,他神色微动,偏头看向殷蝶,眼底笑意变成了惋惜:“殷师姐,我们这些内门弟子每日都会来灵竹墟练剑,师姐的刻苦,我们每个人可是看在眼中的,谁知殷师姐今日却输了,师弟我实在为殷师姐感到不平。” 他这般说着,表情竟很是诚恳。 殷蝶皱起了眉头:“师弟何出此言?我并非是那等输不起的人。” 封离却摇了摇头:“殷师姐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在说师姐的不是,只是师姐大概不知,云师姐以前在我们门中是副什么模样,她单凭实力是不可能胜得了师姐的。” “云师姐自入万仞阁以来,从未参加过任何一场武斗测试......月余前,云师姐与叶兮颜叶师妹起了些冲突,还被同叶师妹关系较好的一名外门师妹推搡得摔到了地上,此处的师兄师姐们或许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我和云师姐师出同宗,这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的语气笃定,眼神坚定,那态度令周围好奇张望的弟子们竟也生出了几分质疑的情绪。 是呀,早就听闻这位传说中拥有先天灵骨的云黛云师妹是个对斗法一窍不通的草包,如今又为何突然能轻易将殷蝶师姐击败了? 直到这一刻,殷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偷偷看了云黛一眼,就见云黛表情出奇的冷,望向封离的眼神中甚至透着一股......杀气。 “封师弟,”殷蝶开口了,“今日比试时,就连我师父都说了,云师妹没有作弊,你现在又说这些,莫不是连我师父的话都不相信?” 封离赶忙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怕云师姐又使了些什么手段,蒙蔽了玄诚子师叔。” 他边说着边显得有些难以启齿,那表情做得恰到好处,似是真的觉得有云黛这样一位师姐会让他面上无光,也会令掌门蒙羞。 “殷师姐,你也知道的,前些日子,云师姐偷走了叶师妹千辛万苦摘来的千灵红沙果,那可是叶师妹为了宗门,拼着重伤摘来的灵果呀......” “若非师父看破了真相,叶师妹的伤可就白受了,看这几日叶师妹都没来灵竹墟同我们一起练剑就应该知道她伤得有多重......” 封离所说这些事,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虽然他们都是门内的精英弟子,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拿来修炼了,但云黛被静音尊者责罚时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只要身处万仞阁之中,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原本就因封离的话生出了狐疑,如今又想起了这桩事,一个个看向云黛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他们都在思量这位云黛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师姐,”封离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么多话后,终于看向了云黛,“我并不是想指责师姐,只是我们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我是最了解师姐的性子的,我实在不想看师姐你一错再错,再教身边的人寒心。”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师姐,你还是快些认错吧,只要你在玄诚子师叔真的发现了什么问题之前承认自己的错误,想来叔叔念在你知错能改,不会真的怪罪下来的。” 封离的语气极为真诚,仿佛是真的在为云黛考虑,他今日确实亲眼看到了云黛将殷蝶击败,可他却非常笃定,云黛绝对是用了什么手段偷天换日,在玄诚子的眼皮子底下作了弊。 云黛到底有多废物,没有人比封离更清楚了,他从小和云黛一同长大,更是多次亲自试探过她,他很确定,云黛是真的一点斗法能力都没有。 云黛安静地听完了封离说话,她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微微扬起了唇角。 封离还是她印象里的那个师弟,三两句话就引得所有人对她产生了怀疑,甚至于在他的带领下,如今的情况更像是,所有人都将信将疑地等着看她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这可真是有意思。 云黛不想去逐字逐句地反驳,更不想磨着嘴皮子吵架,或者说,在她三百年来的经历中,她始终奉行着能动手绝对不动嘴的行为准则。 谁的拳头硬谁的道理就是对的,何必搞得那么复杂? “云师妹,我想你和叶师妹的事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才对......”早就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殷蝶斟酌着开口了。 若说以前的殷蝶可能真的会觉得云黛是个心术不正之人,但今日她真正和云黛有了接触,她只觉得云黛这样离经叛道的性格,根本不屑去偷叶兮颜摘来的灵果。 更何况,看守千灵红沙果的妖兽不过是第五境的幻影雷狮,妖兽这东西,本来就灵识未开,智商不高。 云黛的修为只有第二境,想击杀第五境的妖兽确实比较困难,但以她那如鬼魅般的身法,想在采摘灵果后全身而退应该并不难才对,就算会受伤,也绝对是小伤。 因为平时叶兮颜也会来灵竹墟练剑,所以殷蝶和叶兮颜也是认识的,她对这个师妹的印象不算太深,只觉得她人似乎不错,很多同门都喜欢和她一起玩。 因此,殷蝶坚信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云黛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这才道:“确实是有误会,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叶兮颜策划的,是她在污蔑我。” “云师姐!师父都说了是你想冒领叶师妹的功劳,你为何还要这般诋毁叶师妹!”不待殷蝶回答,封离就率先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云黛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封离,你用不着跟我演戏,我解释也不是解释给你听的,我只是在说与殷师姐听,你怎么想的我根本不在乎。” 她一抬手,指尖青芒一闪,妙音笛就被她捏在了掌心,笛尖直指封离的喉咙:“封师弟,不如我们来打一场,我若输了,随你怎么说,你若输了,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她的语气阴恻恻的,其中蕴藏着的浓郁杀气就连站在云黛身旁的殷蝶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可云黛话音刚落,不待其他人做出反应,她就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向天上看去。 她这一举动引得所有人都随着她的目光一同望去,就见竹林的顶端竟凭空悬浮着一位青年。 青年一身黑衣,两袖无风自动,衣摆间绣着暗红色祥纹,隐约有光芒流淌,他的长发随意又凌乱地披散着,额间系了根红色抹额,衬得他的五官极为隽秀。 对上云黛的视线后,青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笑得很是肆意轻快。 “小朋友,你很敏锐嘛,这么快就发现我了。” 云黛没吭声,她就觉站于身周的这些同门都衣袍轻动,均做出了行礼的姿势,齐齐对着半空中那突然出现的青年恭敬地叫道:“弟子参见六长老!”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挑拨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沈长玉 云黛神色微动,原来头顶这位就是六长老沈长玉,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年轻不少。 只是不知沈长玉到底在此处看热闹看了多久,现在的她与第九境的差距果然还是太大了,竟在想向封离出手时,才察觉到了沈长玉的窥视,且这种察觉的方式还极为不稳定,完全是靠着她敏锐的直觉。 这种略微失控的感觉让云黛觉得很不舒服,她注视着沈长玉,整个人都紧绷着,半晌才像是反应慢了半拍,后知后觉地抱拳行礼:“弟子参见六长老。” “虚礼就免了吧。”沈长玉摆了摆手,他一拂衣袖便落到了所有弟子面前,不过他没看别人,而是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云黛。 “原来你就是云黛,倒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云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干脆保持了沉默。 “六师叔,”沈长玉的突然出现只让封离稍愣了一下,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是他率先开口,决定抢占先机,“师叔您有所不知,云师姐其实并不擅长斗法,我与她皆是掌门的弟子,我是知晓她的实力的,今日她赢了殷师姐,想来是用了什么方法,我师父便常说云师姐喜欢投机取巧......”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沈长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封离的话,“你们这些小辈的恩怨我没有兴趣,也别把勾心斗角那套把戏搬到我面前。”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太不客气了,直接下了封离的面子,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片。 封离好歹是掌门的亲传弟子,门内的其他长老可向来不会直接越过亲传弟子的师父去训斥弟子。 即使是管理着学宫的大长老玄诚子,对弟子们的惩戒教育也只限于课堂上,像云黛将玄诚子心爱的云珠池破坏成那副模样,倘若云黛不是今日主动跑到学宫撞到了枪口上,玄诚子也是不好单独去发落云黛的。 但这位六长老偏偏就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他的行为处事向来我行我素,又恰好卡在不触发门规的点上。 再加上他门下没有弟子,他也不必太顾及自己的形象,或是担心自己的弟子在别人那儿吃亏,整个人从上到下可谓是毫无破绽且油盐不进,连掌门静隐尊者都时常对他感到非常头痛。 不过沈长玉倒也不会真的去为难一个小辈,他很无所谓地道:“你们这些小朋友就是见识太少了,觉得吵几句说几句就能说得通,咱们修真界呢,拳头才是硬道理,我倒是觉得云黛小朋友的提议不错。” 他笑眯眯地道:“正好我这儿也有守元阵,你们两个干脆进去打一场,就按照云黛小朋友说的那样,要是封离小朋友赢了,那云黛小朋友就去玄诚子那儿道个歉、认个错,承认自己比试时作了弊......” “不过若是云黛小朋友赢了,那就麻烦封离小朋友把舌头贡献出来,正好我院子里就养了只大黄狗。” 虽然封离自认自己绝对不会打不过云黛,云黛就是个草包,但听到沈长玉如此随意地说出这些话,他的心脏还是下意识收紧了。 更何况,他原本也没打算和云黛比试,他都还不知道云黛今日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在玄诚子的眼皮子下赢了殷蝶的,他再这样急急地送上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六师叔,云师姐既然有能躲过玄诚子师叔的手段,那我此时与她比试,吃亏的岂不是我?” 封离解释道:“而且晚辈也没有逼迫云师姐的意思,只是希望云师姐若真犯了错可以自己承认,不要辜负了长辈的期许,可云师姐就算不认,那我也不能按着她的头让她认吧?” 他双手一摊道:“这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呀,我只是在为宗门着想,不希望宗门里尽是心术不正之人。” “原本云师姐就算不认错也没关系,可比试输了却要割下晚辈的舌头,这是否有些太不公平了?” 封离一字一句地说着,逻辑清晰、不卑不亢,周围看热闹的其他弟子心中本就对云黛抱着怀疑,如今听了他这么说,都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沈长玉,等待着他的评判。 沈长玉却笑了:“我是觉得,这没什么不公平的,若云黛真的用了什么连我和玄诚子都看不出的方式来作弊,那不正说明,她是有实力的吗?” “作弊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抵制弟子斗法时作弊,是不希望弟子们因为作弊而对自己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从而修为停滞不前,若每次斗法都能作弊,次次都能作弊成功,还不被长老发现,那也算是一种本事。” 沈长玉这话说得,连云黛都忍不住表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至于割舌头,”沈长玉理所当然地道,“这是很重的责罚吗?你如今是在宗门里,受到门规保护,才能这般随意指认他人,而不必承担任何风险......倘若你是在宗门外,一不小心说出了得罪人的话,对方真追究起来,你又不是对手,那可不是割舌头这么简单的。” “封师侄,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连祸从口出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了。”这是沈长玉出现以后,第一次叫出了“师侄”这个正规的称呼,他的眼神也终于变得严厉起来,第九境的威压在不经意间便散了开来,压在了每个人的肩上,起着警戒的作用。 “好了,不必再推脱了,你们来我这灵竹墟不就是来练剑的吗?所以直接用剑说话吧。” 云黛当然乐意至极,她本来就懒得和封离废话,她直接上前一步,走到了沈长玉身旁,回头对封离道:“封师弟,既然你对我有诸多不满,不如好好和我比试一场吧。” 她看起来实在太平静了,那种平静之下,又暗藏着幽深的杀机,令封离几乎有些克制不住地冒了一身的冷汗。 割舌的确不算很重的责罚,除了有些侮辱人外,倒不会真的对封离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在修真界中有许多灵丹药材是可以让被割掉的舌头重新长回来的。 虽然那些灵丹药材大多都价格极高,但封离作为万仞阁掌门的真传弟子,并不缺钱,况且就算他自己买不起,静隐尊者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徒弟没了舌头,说不出话吧。 总之,若封离真的输了,这个惩罚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闹到静隐尊者那里去而已,静隐尊者虽然对沈长玉头疼不已,但他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真的和沈长玉闹得太僵。 沈长玉在灵竹墟教导门内精英弟子虽是玄诚子授意的,但静隐尊者也是同意了的,所以只要不闹出人命,静隐尊者是不好说什么的。 封离知道自己今日是必定逃不开和云黛比试了,于是这些想法在他脑海里转了好几圈,令他一阵心浮气躁。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他修行这么多年,每日都刻苦练剑,他凭什么就一定会输给云黛? “比试便比试,”封离也上前了一步,“师弟我也好奇,如今的云师姐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沈长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割舌 守元阵中,云黛和封离相对而立,而阵外则围着万仞阁的精英弟子。 眼下这情况,已经是今日的第二次了。 隔着一层光罩,阵中之人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所以云黛脸上的表情,只有封离能看到。 封离眉头紧锁,他早就知道云黛最近有些反常,可那种反常只是让他更加反感她,但此时此刻,他却能在云黛身上感觉到那种极度浓郁的不对劲,不对劲到令他有些不安。 她实在太安静了,从前他也时常与云黛起争执,这位没脑子的师姐总会吵吵嚷嚷地顶他几句,不似现在这般,一言不发,只沉默地看着他,仿佛胸有成竹且游刃有余。 “封师弟,我原本还担心,你会拒绝这场比试。” 云黛抓着玉笛的右手轻挽了一下,封离扫了一眼毫无棱角的翠绿灵笛,道:“师姐未免太过自信。” 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交谈,沈长玉很快就宣布比试开始了。 封离全神贯注地看着云黛,云黛就算再反常,这些年来,她也不过是个对斗法一窍不通的音修,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有太大的变化。 比试开始的瞬间,云黛便朝封离扑去。 几乎是眨眼间,她便闪现到了少年面前,妙音笛化为一道尖锐锋利的青光,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 好快!封离目光一凝,他挥剑上挡,火光迸溅下,一声刺耳的声响撞开,只是一触即离,封离的脸色却立马变了,他握着剑的手竟被震得疼痛难忍,他的余光甚至已经扫到了虎口上崩裂开的伤口。 太奇怪了,这是什么招式? 不待封离想明白,云黛的第二剑便挥到了,他只得咬牙再次挡去,在又一次的剧烈撞击声中,封离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钻心般的疼痛感从握剑的右手上传了过来。 勉强挡下第三剑时,封离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云黛的每一剑都是奔着他的剑刃而来,能让他恰巧地用剑接下她的攻击。 她朝他挥来的攻击根本不是真的想砍他,事实上,她那根笛子不具备任何尖锐的棱角,本也很难用这种方式伤敌。 她这奇怪的招式,不过是在利用笛剑相撞的反震力,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废他右手,她所有力道,也都是为此而来的。 想明白这点后,封离心底稍安了安,虽然云黛此举说明她对力道和灵气的控制达到了一种极为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不过也是些小聪明罢了。 只要不用剑去接她的招式,她这点小聪明便没了用武之地。 当云黛第四次用妙音笛向他劈来时,封离不再提剑去挡,而是伸出了空着的左手,于掌心之中凝起了灵气,使出了一招控灵术。 翠绿的笛身被他一把抓住,原本锋利的青光也完全被他控在了掌心。 封离心中有些得意,若他的对手用的是灵剑,他恐怕也没这么大的胆子直接用手抓,可惜云黛用的不过是根破笛子。 他垂眸去看眼前握着笛子另一头的少女,而少女也恰掀起眼皮朝着他看来,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封离看到了云黛的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脸,也终于看清了云黛眼底的情绪,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恶寒。 因为云黛眼底的,不是恐惧,也不是如之前那般的冷静,他甚至很难从云黛的情绪里找到对他的厌恶和排斥,有的只是一种极度愉悦的兴奋。 面前少女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他身上,那根本就是一种看着猎物的眼神,兴奋又饥肠辘辘,像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转眼间便会咬住他的脖子。 封离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云黛的左手捏成了拳头,灵气瞬间冲起,将她的拳头裹得坚硬如石,那一拳带着极可怕的巨力,猛地轰向了他的胸口。 这是一个很快的过程,但又似乎很慢,封离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云黛的拳头砸了过来,因为太过突然,他最先感觉到的甚至不是疼痛,而是胸骨被完全碾压的窒息感,他的心脏都因此而收紧了。 当疼痛感终于传来时,封离想到的已经不再是自己如果输了这场比试,可能会被强行割掉舌头了。 因为守元阵的特殊性,当阵中之人受到致命伤害时,阵法会自行启动,将受攻击之人传送出去,从而保住其性命。 可云黛的攻实地击都已经结结实打在了他身上,守元阵却毫无反应,这说明云黛的攻击并不致命,她是故意卡在不会杀了他,又绝对能重伤他的边界上。 她是在蓄意报复他! 封离的整张脸都白了,冷汗因疼痛而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若没有意外,胸前这股力气会将他撞得倒飞出去,可他的身体刚向后摔去,原本站在他身前的云黛便突然消失了,紧接着他的后腰处就传来了一股劲风,云黛手中的妙音笛狠狠击在了他的脊椎上,令他向后摔去的身体一滞,又向前扑去。 在剧烈的疼痛下,封离做不出任何反应,他心底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惧,云黛就是在报复他,她甚至不让他倒下去。 他挥舞着胳膊挣扎,扭头向阵外的六长老看去,想要求救,可云黛却看出了他的意图,她不知何时又闪身到了他身前,于是他不受控制向前扑去的姿势,竟好像是举着剑要攻击她。 封离看到六长老双手环胸,毫无反应地看着他们的比试,完全没察觉到云黛的意图,而云黛的攻击也已经又一次袭来了。 她曲起膝盖,向着他的小腹顶来的同时,妙音笛也横扫而来,扇在了他的颧骨上。 封离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和普通人相比,修行之人对疼痛的忍受度是很高的,但即使这样,封离也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极限。 云黛仿佛无比清晰地知道,到底要用什么力道才能在不杀死他的情况下,让他最大程度上地感受到疼痛。 并且她根本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他又在云黛眼底看到了笑意,那是一种极致又癫狂的笑意。 疯子,她就是个疯子! 封离被恐惧完全笼罩,他想大喊他认输,可他刚一张嘴,便只觉舌根一热,视线里喷溅出了一股猩红的血,一截断舌掉落在了地上。 云黛竟然在妙音笛上聚起了灵气,当场将封离的舌头割了下去。 而直至此时,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态的沈长玉才终于发现了不对。 “云黛!”他大喊出声,想要制止云黛的行为却已经晚了。 他手一挥,守元阵的光罩便被他撤去,属于第九境的气息瞬间降临而来,将云黛完全锁住,压得她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阵中的惨状完全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封离竟捂着嘴,蜷缩在了地上,血迹从他的指缝间渗出,他痛苦地扭动着身体,而距离他不远处的地上,则躺着一小截沾血的断舌。 云黛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了沈长玉,她脸上其实没什么太多的表情,沈长玉却莫名觉得自己在她眼底看到了某种笑意。 是一种阴郁又暴戾的笑意,就像是在对他说。 “看啊,师叔,是我赢了。” 充斥着浓浓的挑衅和兴奋。 沈长玉,作为一个第九境修士,他自诩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如今对上云黛这个第二境小辈的眼神,他却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情况紧迫,他只顿了一下,就快步走到了封离身旁。 少年倒在地上,疼痛已令他陷入了昏迷,沈长玉只略一查看就发现封离真的伤得不轻,多处粉碎性骨折不说,但凡这些打在他身上的力气再大点,搞不好他的经脉都已经断了。 这下手也太黑了,而且能看出来就是故意的,最让沈长玉无法接受的是,他刚刚就站在外面观战呢,他竟然完全没看出来云黛对封离下了这么黑的手。 沈长玉抬头看向了仍站在一旁的云黛,云黛也盯着他看,双眸如一潭漆黑的死水。 她的阴郁和暴戾,几乎是以一种坦荡的方式展现在了他面前。 沈长玉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儿僵硬了。 他怎么记得以前门里那群人都说这个有先天灵骨的小姑娘是个不学无术的废柴,他还听说前段时间这小姑娘还冒领了同门师妹的功劳,被他那个掌门师兄罚跪在山门前...... 沈长玉深吸了一口气,他迅速掏出聆风玉符,给掌管着万仞阁医馆的三长老发了一条传音。 “师姐!快来救命!要死人了!”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割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三长老 万仞阁三长老名为许之溪,医剑双修,其第八境的修为在万仞阁一众长老中虽算不上最高的,但因她掌握着高超的医术,她门中的地位颇高。 沈长玉远远看见许之溪御剑而来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许师姐!就是这位师侄!” 沈长玉早把围观的弟子们赶去了一旁练习挥剑,但发生了这么大的,大家怎么可能还专心练剑,于是一个个都装模做样地边做着挥剑的动作,边偷偷向沈长玉这边瞄着。 许之溪被沈长玉拉着进了竹屋,身受重伤的封离已经被他安置在了床上。 此时的封离面色惨白,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旁边的桌子上还摆放了个小玉匣,许之溪定睛一看,才看清玉匣里装的东西,她的眼神也因此变得凝重了几分,因为那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截还沾着血的断舌。 许之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抿唇给封离检查了一番伤势后,才扭头看向沈长玉,沉声道:“他伤得很重,虽不至于影响之后的修行,但舌头是恢复不了了。” 沈长玉“啊”了一声,茫然问道:“为什么啊?师姐,你不是医术很厉害吗?” 许之溪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们医修所修行的能让人断肢重生的术法名为生息术,生息术的原理是肢断而息不断,普通的断肢即使断裂了,医修仍可以通过连绵不断的息,借助灵气浓郁的千年灵药,为其修补断肢,但是......” 许之溪顿了一下才道:“这位师侄断舌处的息被人斩断了,而且斩的方式非常干净利落,不像是巧合,反倒像是故意为之......虽不能确定出手之人和我一样同是医修,但至少医修最基础的瞳术她是会的,只有用瞳术才能看到断肢处的息。” 沈长玉脸上的茫然之色更重了,他看着许之溪,好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许之溪叹了口气,她道:“若我没认错,这位受伤的师侄应该是掌门师兄的徒弟,他在你这里受了这么重的伤,掌门师兄不可能不追究,你到时将伤他的元凶推出去便是了,下手之人如此狠戾,留在我万仞阁说不得闹出更多乱子来。” 沈长玉张了张嘴,才道:“可伤他的人也是掌门师兄的徒弟怎么办?” 许之溪眼底闪过了疑惑,掌门师兄那几个徒弟她都是认得的,这些人的脸和名字在她脑海里转了一圈,她愣是没想明白那几个小辈里有谁和这个行凶之人符合,但她还是道:“既然都是掌门师兄的徒弟,那你更不需要管了,掌门一脉的事,他们自己关起门来处理便是了。” “可是......”沈长玉似是有些踌躇。 许之溪不禁又问道:“所以那名出手的弟子到底是谁?” 沈长玉没回答,而是扭过头去,透过窗户,看向了竹屋外。 许之溪这才发现,在竹屋外长满青苔的石阶上,坐了名素以少女,少女如瀑般的黑发顺着她垂首的姿势倾泻而下。 此时的她右手掌心正躺着根玉笛,而她右手则抓着张帕子,反复擦拭着玉笛,那泠泠的翠绿色彩,衬得她手指莹白如葱。 细小的雪花落下,坠在少女的鬓角、发尾,显得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沉静,但许之溪却能从她轻缓的动作中察觉出明显的烦躁与暴戾。 很显然,她正努力压抑着这些情绪。 “这是......云黛师侄?”许之溪皱眉吐出了这个略显陌生的名字。 “她干的?”她转而又去问沈长玉。 沈长玉点了点头。 许之溪深深吸了口气,饶是她自诩沉着冷静,但还是没忍住露出了诧异之色。 “云黛师侄不是不善斗法吗?”她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更何况,前些时日,她才听门下弟子提及,说云黛因冒领了同门师妹的功劳被掌门师兄罚跪在了山门前,为何才一晃眼,她就又把同门师弟打成了重伤,还把人家舌头给割了,且这割得手法实在太过巧妙。 沈长玉斟酌着措辞道:“是这样的师姐,之前云黛的事大概和门内传的不太一样,她应该是被人污蔑了。” “什么意思?” 沈长玉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封离道:“今日一来,这位封离师侄,也就是云黛的同门师弟便对她出言不逊,处处贬低嘲讽她,说她是冒领同门功劳那等心术不正之人,我当时便出于好奇,让他二人比试了一番。” “然后云黛就趁着比试的机会,将封离的舌头给割了?”许之溪将话接下下去。 沈长玉“嗯”了一声。 许之溪:“这只能说明云黛是个心狠手辣、不计后果之人,你如何判断出她是被人污蔑了?” “所以我关注到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云黛所展现出的实力,她很强,而且太强了,依我之见,她甚至没有展现出全部的实力......” “......而关于她的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法,说的则是,她盗取了同门师妹拼着重伤摘来的千灵红沙果,冒领了她人的功劳。” 许之溪看着沈长玉,就见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所以这个事情就非常不合理,我们都知道,看守千灵红沙果的是修为第五境的幻影雷狮,而云黛只有第二境的修为,我们所有人就会将云黛不是幻影雷狮的对手当作前提,自顾自地认为,摘取千灵红沙果对云黛而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但现在的情况是,以云黛的实力,倘若她能有一把趁手的剑,不说斩杀幻影雷狮,但重伤它绝对没问题。” 许之溪神色变换了一番,明白了沈长玉的意思。 沈长玉的表情也变得非常严肃:“她既有这样的实力,又何必去盗取别人辛苦摘来的灵果?” 许之溪又透过竹屋的窗户向屋外那坐于台阶上的少女看去,少女仍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反反复复地擦拭着手中的玉笛,一遍遍的动作让许之溪有些不敢想她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到底有多狂乱。 沈长玉的声音在许之溪耳边响起:“是因为被污蔑,所以才下狠手,是因为没有人相信她,才会戾气如此大,平心而论,若我是她这个年纪,遇上这种事,我的反应只会比她更夸张。” “若真说心术不正,我倒觉得,他才是心术不正,”沈长玉朝躺在床上的封离指了指,“他指责云黛那些话,实在恶毒,没了舌头也好,省得以后出了万仞阁,再因为说错了话平白给师门惹些麻烦。” 许之溪没什么表示,只问道:“你打算替云师侄打抱不平吗?” 沈长玉笑了一声:“这件事只有我做是最合适的不是吗?我既没有徒弟,又没有远大的报复,我就算做出些‘糊涂事’,掌门师兄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但是那姑娘,她年纪还太小,遇到这种事,她需要有人能支持她、能给她撑起一片天。她很有天赋,是个好苗子,也会有更广阔的未来,我是万仞阁的长老,也算是她的师门长辈,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这种事毁掉。” 许之溪叹了口气:“这些事本该她的师父来做。” 沈长玉苦笑了一下:“掌门师兄的性格,你我都是知道的。” “他并不适合当掌门,”许之溪说出这句话时,神情冷漠得有些过分,“掌门之位本就是他偷去的,当初若不是玄诚子师兄受了重伤,再无可能晋升为圣尊,掌门之位又怎会落到他手里。” “师姐,慎言,”沈长玉道,“这些话,我们心里想想就好了,静隐师兄他......毕竟已是掌门,也已成功晋升为圣尊,当今七宗势弱,能有一位圣尊掌门于万仞阁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就连玄诚子师兄都已经释怀了,我们又有何理由去质疑呢?” “不必担心我,”许之溪垂下了视线,“我不是冲动之人。” ...... 云黛一直坐在竹屋外的石阶上擦拭着自己的笛子,她已经擦了很久了,但心底燃起的那股杀意还是没能消除下去。 来自《斩戒诀》的烙印正散发着炙热的气息,令她的神魄都仿佛陷在一片火海里,此时的她备受煎熬。 她原本以为出手惩戒封离一番,能压抑她的杀气,可根本没用,或者完全不够。 她想杀人,杀更多的人,但她不能这么做,她会彻底失去理智,成为一具被杀戮支配的傀儡。 她的手指一点点地收紧,因太过用力,指腹都被捏得有些发红。 她看着沈长玉将三长老许之溪领进了竹屋里,很快三长老就叫来了两名医馆的弟子,将受重伤的封离带走了。 云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尽量不去在意他人的动向,只专注地擦拭着自己的玉笛。 不知过了多久,她头上突然被一片阴影罩住,一抹玄色衣角闯入了她的视线。 她仰头望去,青年的眼底带着清浅的笑意,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人太过肆意,显得不甚稳重,云黛总觉得,他的年龄应该是没她前世大。 “来吧云黛,进屋和我谈谈。” 沈长玉在云黛的注视下,微俯下身朝她伸出了手。 为您提供大神 子琼 的《女配她修无情道》最快更新 三长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赠剑(三合一) 你要变强,变得比任何…… “坐吧。” 云黛跟着沈长玉进了竹屋,这位六长老主动给她拉开了椅子,甚至还为她倒了杯热茶,态度相当友善。 云黛全程都皱着眉头。 沈长玉很快就在她对面坐下,他单手撑起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僵持片刻,云黛主动问道:“不知六师叔有何指教?” 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沈长玉的地盘上将封离的舌头给割了下来,还割得那么彻底,沈长玉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管,封离毕竟是掌门的弟子。 云黛坚信他将自己叫进来,就是来问罪的。 不过她其实也无所谓,这本质上是她和封离、和静隐尊者之间的矛盾,沈长玉只是想把自己的责任摘干净罢了,他不会真的责罚她。 “我的确有些好奇,”沈长玉的目光落在云黛身上,他打量着她,像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我记得你不是音修吗?你的剑术是从哪学来的?” 从云黛展露出自己的实力开始,她就知道她一定会面对这样的盘问,所以她早就将答案想好了:“我从前是音修,并不代表我对剑道一窍不通,只是以往我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从未在门中使过剑术罢了。” 她有先天灵骨,她就算说自己就是学得快,任何剑术她只要看一眼就能学会,又有谁能反驳得了她呢? 沈长玉“嗯”了一声,态度不明,他没就这个问题继续询问,反而是道:“云黛师侄啊,你应该不知道吧,其实你差点就成了我的徒弟。” 云黛愣了一下,她不解地看向沈长玉,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当初刚入门时,有关你的消息就在我们几个长老之间传开了,你应该想象不到先天灵骨有多稀奇。” “我没有徒弟,徒弟于我而言是没有意义的牵绊,可你的出现,却让我第一次起了收徒弟的念头。” “我这人吧,凭生最大的爱好,一是喝酒,二是打架,可是万仞阁根本没人陪我打,玄诚子就总跟我说,让我收个徒弟,再将徒弟培养成陪我打架解闷的对手,可我总嫌弃徒弟成长速度太慢,始终没听取他的建议......” “直到后来,你入门了,内门弟子的殿选我可向来是懒得去的,但为了能有个身具先天灵骨的徒弟,你入门那次,我去了......” 云黛皱起了眉,沈长玉的话让她突然就想起了入门那年的事,那年她不过五岁,母亲刚亡故,她正沉浸在悲痛中时,被恰巧路过的万仞阁弟子领回了万仞阁。 新入门的弟子是需要经过根骨检测的,她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身具先天灵骨的天才。 真传弟子殿选那天,掌门连带着七位长老全来了,每个人都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想收她为弟子。 可她来万仞阁本来就是因为她的未婚夫段青涵是掌门的首徒。母亲在世时,也总说,万一以后她遇难了,可去万仞阁寻求段青涵的帮助。 那时她举目无亲,下意识便觉得未婚夫的师父和自己也算是沾亲带故,便毫不犹豫地选了身为掌门的静隐尊者当师父。 她又怎会知道,从那天起,她便彻底跳进了这个火坑。 沈长玉还在说着,他惋惜地摇头:“我哪知道你这小姑娘根本看不上我!一门心思要拜掌门为师,你说他徒弟那么多,你去他那,他都没时间管你,你要来我这儿,我天天陪你练剑!” 云黛沉默,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沈长玉说得倒也没错,她入门之后,静隐尊者基本是不怎么搭理她的,她的修炼都是二师姐苏秋娥在过问。 沈长玉重重叹了口气,表情很是遗憾:“云师侄啊,你都不知这事在我心里梗了多久,尤其是后来我还听说你没当剑修,跑去当音修了!掌门这不是在糟蹋你的好天赋吗?” 沈长玉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太夸张了,云黛只好默默道:“......师叔,我现在是剑修了。” “当剑修就对了!你要是是我的徒弟,我肯定一早就把你拉去当剑修了,不是说不让你当音修,你可以笛剑双修嘛!我们万仞阁哪有弟子不会舞两下剑的!” “你若是早些当剑修,早些让人知道你的厉害,也不至于被人污蔑冒领同门师妹的功劳了!” 听到这,云黛忍不住露出了诧异之色,她实在摸不准这位六师叔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他开口起,他似乎就一直在试图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今甚至直接断言她是被污蔑的,他想做什么? “师叔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是被污蔑的?”云黛紧盯着沈长玉问道。 沈长玉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他们也不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以你的剑术,想要千灵红沙果,还用去偷别人的?” 云黛茫然间,沈长玉拍了怕她的肩道:“云师侄,你放心吧!咱们好歹也算是差点成为师徒的关系!你平白受了这种污蔑,我肯定给你撑腰!” 直至这一刻,云黛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眼底的茫然更浓了。 “师叔......为何要给我撑腰?” “不是说了吗?你我可是差点成为师徒呀,更何况我这人就是天生有正义感,见不得有人平白受委屈、被冤枉!” “总之,日后你若再遇上这样的事,你就来找我,我帮你说理去!你不必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心上,好好练剑,好好修行便是了!” 这也......太奇怪了吧...... 云黛难得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师叔,我将同门打至重伤,您不怪罪我?” “放心吧,”沈长玉安慰她,“这件事由我来替你担责,你师父就算生气,也不好为了弟子为难我一个长老。” 云黛觉得眼下的情况简直可以用离奇来形容:“那师叔对我剑法的来历就不怀疑吗?” 沈长玉郑重地“嗯”了一声:“我确实该好好问问......所以比试时,你怎么不用左手?你左手使的力道明显要比右手更强,你应该是左利手才对。” 云黛早听说过,六长老沈长玉,是如今万仞阁一众掌门长老中,除开静音尊者外,对剑术的研究最为深入者,却没想到他竟然连这都看得出来。 她沉默思索着自己该找个什么借口,但对上沈长玉的视线后,她又觉得其实隐不隐瞒好像意义不大,于是她很直白道:“没必要用左手,封离太弱了。” 若一不小心下手重了,触发了守元阵,她岂不是没办法教训封离了? 这话实在太过嚣张了,听得沈长玉都愣了一下。 沈长玉有些头痛,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师侄给他一种油盐不进的感觉,这可不是什么好性格,很容易得罪人的。 “云师侄,还是那句话,你以后受了委屈,先别想着自己报复回去,先来找我,师叔给你做主,你是个好苗子,你会成为很厉害的剑修,不要让这些事情影响你,不值得......你明白吗?” 云黛的神色出现了些许的变化,谈话到了这里,她不可能再不明白沈长玉的意思。 两人对视片刻,她突然站起身来,恭敬地冲着沈长玉抱拳行礼:“多谢师叔器重,弟子定不负众望!” 沈长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闲暇时都可来灵竹墟练剑,我会亲自指点你。” ...... 云黛走出竹屋时,神色有些复杂。 屋外练剑的弟子们都关注着竹屋这边的动静,一见她出来了,均好奇地看了过来。 今日闹出了这么多事,这时天色已晚,整片竹林被笼罩在一片橘色的晚霞中。 沈长玉跟在云黛身后,也从竹屋里走了出来,他朗声对众弟子道:“今日的修炼便到这里了!你们可以走了!” 弟子们听罢立刻三三两两地散开了,殷蝶连忙几步冲到云黛面前,焦急地拉起了她的手。 “云师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云黛摇了摇头。 她看着一脸担忧之色的殷蝶,犹豫了片刻,不禁道:“殷师姐,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不理你了。”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封离打伤,还割了他的舌头,我以为我此等行径,在师姐眼中,会变成恶人。” 云黛还记得,那时守元阵散开,她扭头看向阵外,就看到围在外面的弟子们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她,这其中包括殷蝶。 这也使得她心中暴戾的杀气愈发浓重,险些失控地将所有人都杀掉。 当然,她如今修为有限,倘若真的失控,沈长玉凭借着境界上对她的压制,是可以先一步斩杀她的。 “我怎么可能觉得你是恶人?”殷蝶的表情有些夸张,“你那个同门师弟那样污蔑你才叫可恶呢!” “不过我当时确实被你吓到了,你出手也太狠了,那毕竟是你的同门师弟,好在舌头断了也能长回来,否则掌门肯定会追究的。” 云黛抿着唇,没告诉她封离的舌头已经不可能再长回来了。 殷蝶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沈长玉走远了,她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云师妹,说真的,我担心死了,我还以为六师叔会为难你呢。” “六师叔没有为难我,”云黛摇了摇头,但她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他送了我一把剑,还让我好好修行。” 殷蝶“啊”了一声,就见云黛手掌一翻,掌心闪过了一道银芒,一柄银白的软剑便被她握在了手中。 殷蝶张大了嘴:“这不是六师叔的无名剑吗?” “原来这把剑叫无名。” “对呀,”殷蝶道,“六师叔年少成名时拿的就是这把剑。” “众所周知,剑冢只能去一次的,有了本命剑的剑修无法再进入剑冢,所以虽然修为只要到达第二境,便已经具有了独创剑冢的实力,但很多剑修为了能在剑冢拔出一柄最好的剑,会等到修为高了再去。” “六师叔第四境时才去的剑冢,而在此之前,他用的一直都是这把无名剑,没想到六师叔竟然将这把剑赠予你了。” 原来是这样,云黛看着手中的剑,默默点了点头。 她又想起了之前在竹屋中和沈长玉的对话。 沈长玉拿出这把剑时,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每一个剑修在对剑的选择上都是很严谨的,更何况她早就认定了一把剑,她的剑只能是醉流鸢。 谁知她将她的想法说出后,沈长玉竟然一脸正经地跟她说,这根本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根剑型的棍子。 云黛被他忽悠得,还真将剑给接了过去。 沈长玉就笑眯眯地对她道:“你放心吧,这东西只是暂时给你用用,不会影响你拔天下第一神剑的。” “剑冢里的灵剑和普通法宝不是同一种东西,它们皆自带灵智,有自己的脾性,所以不少名剑无法接受自己的主人拥有另一把剑,但你手里的这个就是个法宝,灵剑是不屑于和它争风吃醋的。” 这说法云黛倒是第一次听说,她前世虽是万仞阁剑主,但那三百年间,她不是在奔波逃命,就是在建设门派,宗门内又一个长辈都没有,剑修的相关知识她不是自学就是靠自己悟。 “剑也会争风吃醋吗?”云黛可不记得醉流鸢和哪把剑争风吃醋过。 她是剑主,自然有很多灵剑想追随她、认她为主,虽然她因为已经有了本命剑,所以都没同意,但她真不记得醉流鸢曾对此表现过争风吃醋的意思。 那把剑虽是风属性剑,性格却比冰霜还冷,它很少会表现出太多的拟人情绪。 思及此,云黛脑海里不自觉便浮现出了那把神剑的模样,如翡翠般碧绿澄澈的剑柄散发着淡淡的冷意;连绵不绝的风息之气环绕于剑身,从指缝间穿过,缠上她的手腕;每当她震腕斩出一剑,耳边便会隐隐响起龙吟之声...... 云黛没用过别的剑,但她坚信没有任何一把剑比醉流鸢更适合她,她也实在想象不出那把剑争风吃醋的模样...... “剑当然会争风吃醋。”沈长玉的声音将云黛的思绪唤了回来。 他抬手招出了自己的佩剑,那是一把漆黑如墨的剑,剑身上流动着暗红的光芒,竟和沈长玉的衣着是同种风格。 本该是血腥阴郁的色彩,可放在这把剑上,却只让人觉得锋利又坦荡,和沈长玉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这把剑的确和沈长玉很配。 “这是我的本命剑,名为墨驰,它醋意可是很大的,我若敢用别的灵剑,它就会一直嗡鸣不停地骂我,吵得我头痛。” 墨驰剑听罢还真的剑身震颤,嗡鸣了一声,沈长玉便道:“行了行了,别骂了!我那次只是用那名弟子的灵剑给他演示一下动作,我又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他嘴上这么说着,望向墨驰的目光却透着炙热和痴迷。 云黛偏头看着沈长玉,她有时候其实挺羡慕沈长玉这种人的,她虽然也是剑修,也同样对剑道极为热衷,可或许是因为她从一开始会转职成剑修的目的就不纯,她没办法如沈长玉这般纯粹。 她没办法这样纯粹地追求最极致的剑道,她拼命练剑,只是因为剑能够保护她,她也迫切地需要这份力量。 前世的她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很多事情甚至没空去细想,事实上,并不是因为她选择了剑,而是剑选择了她。 沈长玉握着墨驰挥舞了几下,突然手腕翻转,将自己的本命剑递向了她。 “试试?”他抬眸看她,眼底带着笑意。 把自己的本命剑递给别人,这举动实在太怪了,脾气大点的灵剑会当场翻脸的。 云黛觉得搞不好自己这位师叔就是故意的,他可能是想向她这个对灵剑习性不甚了解的师侄展示一下来自灵剑的暴脾气,虽然这种行为在云黛看来有些幼稚,但她还是很给面子地伸出了手,慢慢地握向了墨驰剑。 五指一寸寸下探,又逐渐收拢,漆黑如墨的剑柄很快就被云黛完全握入了掌心。 沈长玉看着她,眼底笑意似乎更浓了,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可等了半天,墨驰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云黛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长剑被她刺了出去,剑尖直指沈长玉的咽喉。 漆黑的长剑红光大放,竟毫无遮拦地将锋芒刺向了沈长玉。 这把属于沈长玉的本命剑,就那么老老实实地被云黛握在手里,倒戈向了它原本的主人。 这一刻,沈长玉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 云黛觉得有些好笑,眼下这情况她其实早料到了。 她剑主的身份,并不是在未来才成立的,她曾经是剑主,那现在也是剑主,就像《斩戒诀》一样,这是印刻在灵魂上的印记,不受过去和未来的影响。 因此即使她重生回了过去,她仍旧是剑主。 墨驰是一把好剑,但究其根本,它仍只是一把剑,就连第一神剑醉流鸢都甘愿听从云黛的差遣,墨驰怎么可能反抗她? 剑主受万剑朝拜,天生便是万剑之主。 无论是有主之剑,抑或是无名之剑,云黛都拥有绝对的优先权,这是比钢铁更坚固的君与臣的关系。 任何一把剑,都会以被剑主使用过为荣,墨驰也不例外。 云黛将剑放在了桌子上,可墨驰剑刚一脱离她的掌心,便嗡鸣着自动飞了起来,绕着云黛转起了圈。 虽然它只是一把剑,但任谁看了都能从它的动作间看出一种极为明显的欢快,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摇着尾巴的小狗。 沈长玉的脸彻底僵了,他沉声唤了句“墨驰”,漆黑长剑才依依不舍地嗡鸣了一声,落回到了他手中。 见云黛在看他,沈长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云黛师侄,说实话,你刚刚说你想去拔第一神剑醉流鸢时,我心里还觉得你是在痴心妄想,毕竟我当初可也是尝试过去拔那把剑的,可我甚至没办法穿过那些围绕着神剑生成的风息之气,更没办法去握住它的剑柄。” “可是你,”沈长玉看向云黛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欣喜,“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招灵剑喜欢的人,墨驰是把脾气很差的剑,我真没想到它会这么喜欢你,说不定你真的能拔出醉流鸢呢!” 云黛眨了下眼睛,还没等她说什么呢,沈长玉就双手扣住了她的肩膀,目光愈发炙热:“云黛,你要好好成长起来知道吗?你要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你有这个本事!这就是你该走的路!” 沈长玉的话让云黛有些发愣,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些话,前世陪在她身边的是殷蝶和齐霄,这两人虽也对她帮助颇多,但他们都算是她的同辈,他们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肯定她。 更何况她那时被打落到了谷底,殷蝶和齐霄其实都不确定她是否真的能再次站起来,他们对她的安慰更多是一种安慰性的、信念性的。 即使是大长老玄诚子,他对她的肯定也是收敛的、是严厉的,不似沈长玉这般明媚外放。 这种如此热烈的来自师长的肯定和欣赏,是云黛第一次感受到。 她的心跳突然就加速了,像是有一团火在她心脏里跳动,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我会的师叔,我会比任何人都强。”她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这样说道。 沈长玉笑了起来:“你尽管往前走,只要我沈长玉活着一天,我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把你毁了。” ...... “云师妹?云师妹?”在殷蝶的呼唤下,云黛结束了回忆。 她将沈长玉送给她的无名剑收了起来,偏头冲殷蝶笑道:“师姐不必担心我,六师叔没有为难我,他说我很有天赋,让我好好修炼,他知道我没有趁手的剑,还送了我一把剑。” 殷蝶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担心起来:“云师妹啊,六师叔没有为难你,那是因为封离本身和他关系其实不大,可封离毕竟是你的同门师弟,你师父不会找你麻烦吧?” “这个我也说不好,”提及静隐尊者,云黛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淡,“我师父原本就不太喜欢我,不过他如今不在门中,就算要问我的罪,也要先等他回来。” 云黛的话让殷蝶皱起了眉,她不解地问道:“你师父为何会不喜欢你?真是奇怪,我觉得你挺好的呀,你是不是以前做过什么得罪掌门的事啊,要不然他为何不喜欢你?” 云黛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殷蝶问她是不是做过什么得罪静隐尊者的事,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她入门后,她和静隐尊者的接触就非常少,她有时几乎都记不起来自己还有这样一位师父。 若说静隐尊者是从何时开始不喜她的......他大概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云黛以前总以为师父是天生性情冷淡,才不怎么搭理她,可直到叶兮颜入门,她才知道原来师父是会关心自己的徒弟的。 更何况,就算是与封离比较,静隐尊者对封离的关心也比对她的更多。 前世云黛成为掌门后,总对自己说,不要用过去的苦难折磨现在的自己,所以她很少去考虑这些问题。 可如今重生回来,云黛却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总觉得静隐尊者对她的态度并不是空穴来风,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契机。 可是,契机是什么呢...... 倘若静隐尊者从一开始就讨厌她,又为何要收她为弟子呢? 殷蝶还喋喋不休地说着,她一脸义愤填膺道:“我觉得你那个同门师弟才是真的讨厌,说起话来也弯弯绕绕的,一点也不耿直,我凭生最讨厌的就是他那种人......” “呼!”殷蝶吐出了一口气:“反正今天六师叔没为难你就是最好的,六师叔虽然带着我们练剑时,总喜欢以大欺小,出手也毫不留情,但他人其实还挺不错的......门内弟子有什么困难去找他,他都很热心......” “而且六师叔和我师父关系很好,我原本还想着,若是六师叔为难你,我便去找我师父求助!” 云黛心中一暖:“多谢你。” “别这么客气嘛,”殷蝶道,“我还指望你教我让剑速变得更快的窍门呢!” “那我现在就教你?”云黛确实没有藏拙的意思,她也希望殷蝶能变得更强,在这个修真界中,只有拥有绝对的实力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殷蝶却惋惜地叹了口气:“今天是不行了,我晚上还要去后山干杂活呢,还是改日吧。” 殷蝶这一提醒,云黛倒也想起来了。 “我今晚也没空,大长老让我赶紧去把云珠池收拾出来。” 和殷蝶分别后,天色便彻底黑了下来。 夜色将铺了一地的雪衬得更加冷郁,云黛慢吞吞地走着,思绪飘得很远。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到甚至让她的认知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见到了前世的熟人,也见到了前世从未有过交际的人,她知道这一天对她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 她人生的轨迹在变化,那是一种天翻地覆的变化,从这一天开始,她已经彻底走上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道路。 她要变强,变得最强,就像沈长玉说的那样,这本来就是她该走的路。 云黛深深吸了口气,将那些混乱的思绪都从脑海里赶了出去,她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做,她必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般想着,便迅速掐起了轻身诀,化为一道遁光,向某个方向飞略而去。 若殷蝶在此,一定会发现云黛飞的的方向并不是云珠池,而是万仞阁的医馆。 没错,云黛要先去医馆一趟,不是为了封离,她要找的人......是叶兮颜! ...... 灵竹墟深处的竹屋中。 油灯的火光跳动着,将青年的影子倒映在挂于门梁的竹帘之上。 系于青年额间的赤色抹额被他随手取了下来,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他的头发完全散开了,显得有些凌乱,整个人都透着股懒散的气质。 此时的沈长玉正随意地倚靠在竹榻上,借着火光,翻看着一本残旧的剑谱。 看了一会儿,他又将剑谱放下了,撑着下巴,琢磨着今天那个小姑娘。 “真不知道她怎么混的?她那剑术在同辈之中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不说掌门了,就是我们当初那一辈最杰出的玄诚子,在她那个年纪,也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都这样了还能被传出瞎话来,居然还搞得大家都以为她真是个废柴,她是不是人缘太差了点?” “嘶,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都会有点缺心眼?” 沈长玉又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今日相处下来,人好像是有那么点儿呆......不过也不讨厌啊?” 正在这时,从侧旁突然飞出了一把漆黑的剑,重重地撞在了沈长玉的后背上。 “喂!”他不满地叫了一声:“你发什么脾气?我又没说她坏话。” 沈长玉一把将墨驰剑抓了起来,气哼哼地道:“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墨驰在沈长玉手中不甘示弱地震动了起来,一副丝毫不惧怕他的模样。 “不是,墨驰,你不是向来讨厌别人摸你吗?那小姑娘虽然挺有意思的?但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喜欢她?” “......” “什么?你说你就是喜欢她?”沈长玉垮下了脸,“墨驰,不地道啊,你我一人一剑,相伴百年,我一心一意地守着你,从来没找过别的剑,你就这么对我?” 黑剑剧烈震动了一下,沈长玉皱着眉头听着,半晌,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诡异。 “你疯了吗?她是我师侄!师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我是她师叔的意思,我是她长辈!哪有师叔娶师侄的?” “......” “你没病吧?你让我嫁过去?我把她娶回来,和我嫁过去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要我说多少遍,我是她长辈!这是伦.理.道德的问题!” “哎呀!行了!你闭嘴吧!我跟你一把剑有什么好说的!” 沈长玉一脚将墨驰踹下了床,骂道:“今晚你自己睡!”:,,. 22. 执念 苏秋娥是不一样的。 云黛很快就来到了医馆,现在是晚上,但医馆中的弟子并不少,人来人往间,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万仞阁本就是剑修众多的门派,斗法受伤是家常便饭,伤得重的弟子会直接在医馆住下,直至伤好才会离开。 叶兮颜需要玄天寒水才能痊愈,所以在静隐尊者回来之前,她都只能住在医馆,依靠着药物勉强压制疼痛。 云黛并不知道叶兮颜住在哪间屋子里,她便随手拉住了名药童,向他询问了几句。 药童不认得云黛,更不知晓眼前这位师姐与叶兮颜关系不好。 听他的口气,他甚至对叶师姐的印象极为不错,谈话间也处处透着对叶师姐的关照。 云黛脸上始终挂着凉凉的笑意,她早知道叶兮颜讨人喜欢,但也没想到就连一个医馆里的药童都能如此喜欢她。 不过想想也是,叶兮颜又不像曾经的她那般不通人情世故,所以她每每与叶兮颜起冲突时,师门的其他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认为是她做错了。 若她不是在叶兮颜那里吃过很多次亏,若叶兮颜不会在未来夺走她的灵骨,想来她也会像其他师兄师姐一样被她的外表蒙蔽,愿意和她成为朋友。 所以,当云黛推开叶兮颜的房门,与前来探望的二师姐苏秋娥对上视线时,她并不觉得意外,她甚至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颇为期待。 但苏秋娥显然并不想看见云黛,见云黛突然出现在病房中,她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云师妹,你来此做什么?” 苏秋娥原本就坐在叶兮颜的床边,在云黛推门走进来时,她便隐隐有种要将叶兮颜护在身后的意思。 云黛对苏秋娥的举动毫无反应,她只是瞥了一眼依靠在床榻上的叶兮颜,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自然和苏师姐一样,是来探望叶师妹的。” “云师妹,”苏秋娥似乎是将云黛的语气当成是在挑衅了,“你还要做多少糊涂事?师父不在门中,你便要无法无天了吗?” “封师弟与你一同长大,你却对他下了那样的毒手!不知悔改就算了!你如今还想对叶师妹做什么?” 苏秋娥很庆幸,还好她今日在听说封师弟被云黛打成重伤后,便放下了手头正忙的事,跑来了医馆,顺道也来看看叶师妹如何了。 否则她都不敢想象,若她不在此处,云黛会对叶师妹做什么。 “我都说了,我是来探望叶师妹的。”云黛没有被苏秋娥的话激怒,她看着叶兮颜,眼底甚至带了几分笑意,只是那笑意看得人心里有些发怵。 苏秋娥捏紧了拳头,她想起了封离身上的那些伤,她怎能想到,那些恶毒狠辣的伤势,竟来自于眼前这位,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师妹。 她甚至想不起来她是何时变成这般的,自叶兮颜入门来,她和云黛的关系便越来越疏离,她从不知道,云黛竟还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偷偷练了剑,甚至连封离都不是她的对手。 叶兮颜的脸色很苍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从云黛出现起,她脸上就挂着惊恐之色。 “师姐......我没事......”她下意识攥紧了苏秋娥的袖子,声音很小,也不知她是在跟哪位师姐说。 叶兮颜的模样实在太可怜了,就连云黛见了都忍不住要心生怜惜了。 她勾起了唇角:“叶师妹也不必如此紧张,我将封师弟的舌头割了下来,只是因为他污蔑我,叶师妹只要不像封师弟那般讨厌,我自不会为难师妹。” 苏秋娥没想到自己都还坐在这里呢,云黛竟然就威胁起了叶兮颜,她猛地站起身,截断了云黛看向叶兮颜的视线,云黛便不得不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苏秋娥的表情很不好看:“事已至此,你还毫无悔改之心吗?” “我为什么要悔改?我做错什么了?”云黛偏头看向她,眼底带着真诚的疑惑,真诚到几乎有些病态。 “我不管是重伤了封师弟,抑或是割了他的舌头,这可都算是弟子之间的正常切磋,既然是在守元阵中发生的,那就是符合门规的,我为何要悔改?” “他输给我也是因为他技不如人,该反思的不是他吗?” “你在胡说什么!”苏秋娥简直不敢相信云黛会说出这种话,还是以这样的态度,她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我可没有胡说,”云黛双手一摊,“若今日输的人是我,师姐觉得封师弟会放过我?” “封师弟虽不一定会割我的舌头,但他也一定会借着守元阵,将我重伤了,到了那时,师姐又会是何态度?” 苏秋娥觉得云黛分明就是在狡辩,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压着怒意道:“你怎能这么般想?封师弟根本不是那种人。” 刀剑无眼,斗法切磋会受伤是很正常的,就算这场比试是云黛输了,封离也不会真将云黛怎么样,可云黛倒好,竟直接把同门师弟的舌头给割下来了。 “你们今日的事,我也找人询问过了,封师弟不过是误会你了而已,他只是生性顽劣,你为何非要把事情闹成这样?” “什么叫误会?”云黛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难道就因为误会,他就可以当众指认我,就因为生性顽劣,就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若我不反抗,岂不是所有人都会将他的污蔑当真?” “苏师姐,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不是我非把事情闹成这样,是他先来招惹我的,而我,没有义务忍受他的生性顽劣!” 苏秋娥被云黛的话气得脸都白了:“云黛!你当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我这个做师姐的就管不了你了吗?” 苏秋娥会这么说,原本是想用师姐的身份来压云黛,可谁知她听罢却突然失态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黛的肩膀不停颤抖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苏秋娥皱眉看着她,眼下的情形让她心底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慌乱感,她抿着唇,没再贸然出声。 半晌,云黛终于敛了笑,一瞬间,她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她重新看向了苏秋娥,冷峻阴郁得仿佛是戴上了一张冷冰冰的假面具。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跳动的猩红烛火,苏秋娥在她眼底看到了一种不在乎任何人的癫狂。 那种过分扭曲的情绪,令苏秋娥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怎么了?她想做什么...... 那些来自于苏秋娥的严厉警告让云黛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过去。 她想起了自己刚入门时,是苏师姐牵着她的手,将她领到了自己的住处,也是苏师姐耐心地给她介绍着门派的各项事务,带着她去认识其他的师兄师姐...... 她因思念母亲,半夜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是苏师姐在她身旁安慰她,还亲手给她做了好吃的点心...... 那时她年纪尚小,孤身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苏秋娥是第一个让她感觉到家的温暖的人。 她还想起了很多事,后来她前往学宫上课,因偷懒被教习告状去苏秋娥那时,师姐总会满脸无奈地看着她。 若她做得实在过分,她的师姐便会板起脸,用藤条打她的掌心以作惩戒。 小姑娘捂着胖乎乎的手,委屈巴巴地含着眼泪。 师姐便轻叹口气,揉着她的脑袋道:“黛黛,师姐现在管教你,是希望你以后成才,你知道吗?” 那些回忆仿佛就在昨日,又好似过去了很久很久...... 对于云黛而言,苏秋娥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不管是静隐尊者,还是段青涵,抑或是封离,云黛对他们不过是一种单纯的厌恶,她希望他们能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不要再来碍她的眼。 可对苏秋娥,对她的二师姐,她的心中却充满了一种她自己都无法形容的扭曲情绪,是无法抑制的恨,也是绝对不能轻易放下的痛。 所以前世即使云黛已落到了那样的境地,可她还是拼着满身的伤痕,将师姐的尸体背回万仞阁安葬。 前世的她,是因为有《斩戒诀》的帮助,才不至于被那些深入骨髓的情绪困扰一生。 可今生,《斩戒诀》已经帮不了她了,她重来一生,便注定要再经历一次这些痛苦。 七情六欲,嗔痴贪怨,唯有靠她自己才能真正堪破。 “苏师姐,”云黛的声音很低沉,她阴恻恻地看着苏秋娥,缓缓问道,“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为何你会变成这样,又为何我会变成这样,好像只是一转眼,就什么都变了......” 云黛不是个情感淡漠的冷血之人,她会有自己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她会伤心,也会难过。 正是因为昔日的苏秋娥给予了她陪伴和温暖,所以当苏秋娥指责污蔑她时,她才会那般怨恨她。 云黛从不觉得这些情感该被弃之如敝,或者说,倘若她今生还想再将无情道修至大成,她就不能去逃避。 “你说什么?”苏秋娥有些被云黛的表情骇住了。 这个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少女像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如同从地狱走出的恶鬼。 少女的脸上分明没有太多表情,苏秋娥却总觉得,她的五官似是都被血红的火烤得扭曲变形,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化不开的杀意和戾气。 所以当云黛骤然出手时,苏秋娥根本没反应过来,她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便听得叶兮颜惊呼了一声。 等她回过神时,云黛已经掐住了叶兮颜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云黛!你要做什么!”苏秋娥面色大变,她抬起胳膊就想去将云黛的手掰开。 可云黛却好像早料到了一般,她架着叶兮颜便倒退几步,灵巧地躲开了苏秋娥的所有攻势。 苏秋娥因有所顾忌,根本不敢全力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黛将叶兮颜拖拽至了窗边,屋内顿时僵持在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窗户半开着,连绵的雪山起起伏伏地藏在夜色里。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洒在云黛的肩和发顶。 她微垂着头,半张脸都隐在漆黑的夜色中,只能让人看清一双泛着冷郁寒光的双眸,可怖到令苏秋娥觉得陌生。 几番动作间,一枚聆风玉符从叶兮颜的袖摆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后轻滚了几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云黛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她讥笑道:“叶师妹这是打算向谁求助?” 面色苍白的少女抿唇不语,她被禁锢着,动弹不得。 云黛的手此时正掐在她显得有些脆弱纤细的脖颈上,令她呼吸困难。 “云黛!叶师妹从未做出过伤害你的事!你不能这般对她!” 苏秋娥全身都紧绷着,她是第四境修士,而云黛只有第二境,若单打独斗,她可以轻易靠着境界将云黛压制住。 可如今叶兮颜却被云黛控制着,苏秋娥不敢贸然动手,她怕一旦自己将云黛激怒,叶兮颜真的会被她伤到。 “师姐,我刚刚就在想,我对你有如此深的执念,可我却没办法对你下手,我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不过还好,我已经想出了办法,”云黛眼底荡开了笑意,“既然没办法杀你,那我就将你最在乎的人,一个个地在你面前杀掉好了。” 她的五指一寸寸收紧,叶兮颜很快便因窒息涨红了脸,她的手无力地抓着,却丝毫声音都无法发出。:,,. 23. 目的 “我就是想把他舌头割了。”…… “云黛!住手!”苏秋娥的表情都因惊恐而扭曲了。 “你疯了吗?你在这里残害同门?就不怕被废除修为逐出师门吗?” 眼见着叶兮颜的眉宇间出现了痛苦之色,苏秋娥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她实在不明白云黛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苏秋娥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她尽量让自己紧绷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云师妹,回头吧,现在还来得及,不要一错再错了。” 云黛却完全不为所动,她的手仍不断收紧着:“师姐让我回头......根本不是担心我被废除修为逐出师门吧?” “你其实是担心我真的将叶兮颜给杀了。” “毕竟......她才是你的好师妹,而我,这般善妒又恶毒,倒不如赶紧消失了好,省得给你、给宗门惹麻烦,不是吗?” 云黛的目光是那样的锐利,带着某种穿透力,似是要想苏秋娥的所有想法都看穿。 苏秋娥藏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下意识想解释,可她的心绪却已经混乱了,云黛所说的,她真的没想过吗?她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气极的瞬间,她的确生出过那样极端的想法。 倘若她的师妹只有叶兮颜一人,倘若云黛从未出现过...... 云黛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叶兮颜身上。 少女的眼皮半瞌着,因强烈的窒息和压迫感,她的脸颊上涨着病态的红晕,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易碎,任谁见了这样的情形,都会忍不住一边倒地偏向她,认定云黛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不过很可惜,云黛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我倒有些好奇,”她没再继续收紧五指,而是看着叶兮颜问道,“叶师妹与我同是第二境,为何被我擒住之后却没有任何反抗之举?” 云黛的眼底浸着冰冷的笑意,她凑近叶兮颜,声音很轻,却带着明显的危险:“叶师妹,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不对我出手呢?甚至连这样的意图都没有?你是故意在装弱吗?” 云黛的话让叶兮颜瞪大了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尽是惊恐之色。 苏秋娥实在忍无可忍了,她压着怒意道:“云黛,叶师妹本就有伤在身!” “有伤在身又如何?”云黛还是没看苏秋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兮颜,质疑道,“有伤在身最多只是实力不济、打不过;可什么时候有伤在身,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了了?” “更何况,叶师妹虽一副害怕恐惧的模样,可从我擒住叶师妹到现在为止......你的心跳声可丝毫都没变过。” “既然根本就不害怕,又为何要装出一副害怕得不行的样子呢?是为了演给师姐看吗?好教师姐觉得,我是个欺负你的恶人?” 这一刻,云黛终于在叶兮颜的眼中捕捉到了别的情绪,那是一抹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快到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黛心下了然,叶兮颜果然不对劲! 苏秋娥毫无所觉,她急得不行:“云师妹,只是因为你对叶师妹带有偏见,才会认为她是装的!” “哦?原来是这样吗?所以叶师妹......当真是苏师姐所说的那样,是我误会你了吗?” 尾音落下的同时,云黛突然松开了掐在叶兮颜脖子上的手,骤然而至的空气令少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叶兮颜捂着脖子,眼眶红红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云黛却觉得,她只是在借机逃避她的问题。 也恰在此时,苏秋娥终于找到了时机,她猛地伸手向叶兮颜抓去,誓要一举将云黛和叶兮颜分隔开。 与此同时,云黛只觉背后半开着的窗被人猛地拉开了,一股覆着冰霜的寒意劈头盖脸便罩了下来。 她左闪一步,侧身躲开,那道剑意原也没想真的伤她,只起到一个逼退她的作用后便被执剑之人收了回去。 苏秋娥也抓着这空荡将叶兮颜拉走了,护在了她身后。 而那从云黛背后出手袭击之人,终于显出身形来,他疾走几步,恰挡在了云黛和苏秋娥之间,清霜剑被他横在身前。 青年担忧地回头看了叶兮颜一眼,维护之意非常明显。 叶兮颜此时看起来极为虚弱,她几乎站立不稳,只能靠苏秋娥搀扶着。 “云师妹,你为何要这般?”段青涵终于收回了视线,目光沉沉地看向了云黛。 云黛在他眼底看到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比如说痛心、惋惜,甚至是沉重。 “大师兄何必这样看着我?倒好似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似的。” 云黛半边身子都浸在月光中,她一侧的脸颊上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寒霜,整个人乖张冰冷得不像个活人。 “叶师妹又没真的被我打伤,我也只是同她开了个小玩笑而已,”云黛微扬起下巴,目光越过段青涵,看向了苏秋娥,“我这人就是生性顽劣,师姐快劝劝叶师妹莫要生我的气。” 这话是刚刚苏秋娥对云黛说的,她说封离只是生性顽劣,所以她就该忍耐包容他,如今云黛这是又将相同的话还给了苏秋娥。 段青涵的心情很复杂,自那晚和云黛交谈后,他总觉得云黛应当真的没有冒领叶兮颜的功劳,这一切应该只是一场误会。 他总想着等叶兮颜伤好之后,也等云黛的情绪不再激动之后,找个机会让两人坐下来好好复盘一下当日发生的事。 可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云黛便惹出了这么多事,先是借着比试切磋,将封师弟重伤,如今又大晚上跑到医馆来挑事。 待师父回来后,她必定会受到责罚的。 云黛是他的师妹,更是他的未婚妻,他自是会保护她的,她受了委屈,他也会帮她讨回来。 可她不该这样,不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封师弟虽有些过分,但他毕竟是你的同门师弟,你若心中觉得委屈,完全可以来师兄这,或去找你苏师姐说理,我们都会为你做主的......可你却非要将他重伤至此,你就没想过以后该怎么办吗?” 段青涵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语气把云黛给逗笑了,她笑盈盈地看着段青涵,说道:“可是大师兄,就算你和苏师姐愿意为我做主,你们的惩罚我也不满意呀,我就是想把他舌头割了,让他再也说不了话......” 云黛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容里充满了恶意:“你们知道吗?他一说话,我就烦!” “不过如今好了,”她的语气里又透出了愉悦,“他现在说不了话了,不会再来烦我了,更何况我只是割了他的舌头而已,又没断他手脚、毁他经脉,他不是照样能修炼练剑吗?” 她那歹毒的模样惊得段青涵和苏秋娥都说不出话来。 苏秋娥怒道:“你此等行径,和那魔族的恶人又有何区别?” “还是有些区别的,”云黛道,“论恶毒程度,魔族之人不过尔尔,他们可还比不上我。” 前世可是连魔族之人都将云黛痛斥为心狠手辣的魔头,恶毒怎么了?她又不是第一次被人骂恶毒了。 “云师妹,”段青涵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稳,“你心中有怨,可以冲我来,叶师妹身上有伤,你不该像刚刚那样对她。” “冲你来?怎么冲你来?这样吗?” 云黛话音落下的瞬间,突然甩手一巴掌扇在了段青涵的脸上,动作干净利落,扇出了“啪”的一声脆响,令在场所有人都愣住。 苏秋娥差点尖叫起来:“云黛!他是你大师兄!” 段青涵眼底也闪过了茫然之色,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用手指轻按了按已经肿起的侧脸。 云黛扇他这一巴掌是用了灵气的,力道也丝毫没有收敛,这使得段青涵的脸立即就变得肿胀滑稽起来。 段青涵想象过很多云黛生气的举动,也许她会与他拔剑相向;也许是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又或是像那日一样,提出要与他解除婚约。 可他从来都没想过,云黛会用这种羞辱人的方式,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他的左脸终于后知后觉地产生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大师兄还真是慷慨,我心情不好了,便将脸伸出来给我打。” 苏秋娥斥道:“云黛,你不要太过分了!” “苏师妹,”段青涵冲苏秋娥摆了摆手,“我此前伤过云师妹,她心中本就有气,若此举能让她消消气也是好的。” 他这态度几乎算是有些低声下气了,苏秋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是我们的师妹,你就这么放任她如此桀骜不驯、目无师长吗?” 段青涵拦住了苏秋娥,他轻声对云黛道:“云师妹,原本我们也有错,等师父回来后,你受的委屈,我会想办法同师父说明的。” 他冲着云黛伸出手来:“再相信师兄这一次好吗?师兄说过会好好护着你的。” “大师兄!”苏秋娥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样纵容她,她必会酿成大祸的!” 段青涵却不为所动,只满脸期许地看着云黛。 躲在苏秋娥身后的叶兮颜一直没说话,此景此景之下,她也只是更紧地攥住了苏秋娥的袖子,似是仍处在极度惶恐不安的状态。 云黛的目光缓缓地垂至了段青涵向她伸出的手上,她突然觉得非常讽刺。 “大师兄,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何时与我解除婚约吧。” 她抬眸看向他,目光又移至苏秋娥脸上,最后看向了叶兮颜。 她的眼神太尖锐了,叶兮颜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云黛笑了一声:“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 说罢她便大摇大摆地径直向门口走去,在场竟没有一个人敢去拦她。 分明不管是段青涵还是苏秋娥的修为都比云黛高,云黛不过第二境,放在修真界中,也不过刚刚入门罢了。 可段青涵和苏秋娥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这位师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极为奇特的、又令人胆寒的气息。 像一团能燃尽一切的火,任何上前的人都会被烧成灰烬。 云黛很快就走出了医馆,那充斥在她身上的恐怖气息也终于散去了大半。 她抬起右手,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这是她刚刚掐住叶兮颜脖子的手,而此时,正有丝丝缕缕地灵气残留在这只手的指缝间,极活跃地跳动着。 她前去拜访叶兮颜的目的达到了,比她想象得还要顺利,这得亏了苏秋娥。 云黛的五指猛地一收,她手指翻飞间,很快掐出了一个指决。 她用食指在眉心一点,视线中便浮现出了一片虚幻的光影。 那光影如映照在湖面上的夜景,虽荡开的波纹逐渐变近。 “叶师妹,你好好休息,莫要让伤势加重了。”苏秋娥小心翼翼地扶着叶兮颜重新躺到了床上,又仔仔细细地为她掖好了被角。 “苏师姐......”叶兮颜抓住了苏秋娥的手,她忐忑不安地问道,“云师姐那般生气......是因为我吗?” 她说着,又看向了双手环胸,站于窗边的青年。 段青涵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画面外的云黛扬起了唇角,她今日会去寻找叶兮颜,便是为了将自己的一缕神魄打入叶兮颜的身体之中。 既然产生了怀疑,她当然要好好探究一番,看看自己这位师妹到底想做什么。 一个人就算伪装得再好,也总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m..,. 24. 第三境 十八岁就突破到第三境的天才。…… 云黛一直观察着画面里的叶兮颜。 段青涵和苏秋娥并没有逗留太久,他们离开后,叶兮颜就熄灭了油灯,准备就寝,她至此都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云黛只好收回了视线。 她所用术法名为神窥术,是她前世到达第九境后,于一处秘境中学会的冷门术法。 真正的神窥术是不用这么麻烦的,她只需将神魄延展外放,便能不动声色地将方圆百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若想单独观察某人,只要分出一缕神魄,潜伏到被观察者身上便可。 可如今的云黛毕竟只有第二境的修为,万仞阁内又设有禁止窥探的防御阵法,云黛没办法轻易越过它。 她想监视叶兮颜,就必须亲自见到她,再通过肢体接触的方式,将自己的一缕神魄打入她身体中才行。 所以云黛原本就计划好了,要找个理由向叶兮颜发难,再借此施展神窥术。 而苏秋娥和段青涵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更加合理了,叶兮颜并没有生出疑心。 云黛在夜色里缓缓行走着,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大部分万仞阁弟子都会趁着晚上这段时间修炼,很少会有人天黑之后还在外闲逛的。 她没有使用轻身诀,云珠池和医馆的距离很近,只需几步就能走到。 云黛一边走着,一边在脑海里反复回忆着刚刚和叶兮颜起争执时,叶兮颜那奇怪的状态。 如今的云黛虽然重生了,修为也只有第二境,但她的敏锐度并没有随之降低,她能极为清晰地感觉到叶兮颜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就像她当时所说的,叶兮颜所表露出的恐惧,根本就是装的,她被擒住的整个过程,心跳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叶兮颜还留有后手,倘若云黛真要杀她,她是有办法从她手里逃脱的。 云黛还记得昨日在云珠池,她被杀气控制着对叶兮颜出手时,叶兮颜所流露出的恐惧还是真实的。 如果不是段青涵及时出现,她恐怕那时就已经死在自己手里的。 所以这两次有什么不同呢? 云黛很快就想明白了,昨日,叶兮颜在察觉到,自己有能力威胁到她的性命后,一定是做了什么准备。 也许是使用了某种防御符或是法阵,也许是别的,总之,就算她真的想出手,恐怕也没办法将叶兮颜一击毙命。 她已经对她生了戒心。 云黛很快就走到了云珠池附近,四周没有人,这里安静得只剩风声。 她远远就看见了立在雪中的枯枝,落了满地的枯叶已被雪盖住,很难再看出原本的痕迹。 她站了一会儿,才找来了扫帚和铲子,开始一点点地清理起了云珠池的枯枝败叶。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云黛自重生以后,心境始终不稳定,在这样的深夜里,孤身一人做些体力活,竟难得让她紧绷的心绪放松了几分。 人安静下来后,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云黛的脑海冒出了很多人的身影。 她忍不住想,若自己当初拜入万仞阁时,没有选择静隐尊者当师父,而是成了别人的徒弟,如今又会走上一条怎样的道路呢? 如果她的师父是玄诚子或是沈长玉,如果她的师姐是殷蝶,师兄是齐霄,她又会成长为什么模样? 这些假设与幻想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就想起了更多的事。 她想起了她会重生的原因,那时她已到达第九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无法成为圣尊。 她被困在原地,无法前进分毫。 那时她已陷入绝境,只得闯入乾坤万法阵,叩问天道,她想知道,她未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然后她就回到了这里。 所以她重生归来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自艾自怨、不是做出一些没有意义的假设,陷在遗憾和悔恨里无法自拔。 她重生回来,就是来修炼的!她要成为圣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碍得了她! 这一刻,那些萦绕在云黛心头、无法被她克制的杀气也变得不足为道了,她自重生以来,心境便从未像现在这般平和过。 云黛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经脉之中的灵气也仿佛是受到了某种牵引,加快了流动。 扫帚已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上,她的目光望着远方,像是在注视着什么,漆黑的眼眸中仿佛燃烧着火焰,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突然,她扬手召出沈长玉赠予她的无名剑,在雪地里舞了起来。 衣摆飞旋,剑气激荡,卷起无数落叶与雪沙。 云黛的目光连同她的身影都变得锐利起来,她能感觉到灵气正在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多,顺着她的皮肤渗透入她的经脉,又逐渐汇聚于丹田。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成了那个睥睨天地的一方剑主。 终于,她猛地震腕下斩,将胸中的所有郁结之气都挥了出去,这之后,她一抬眸便对上了一道视线。 青年站在雪地中,距离她不算远,有些怔怔地看着她。 “齐师兄,”少女轻声开口,眸中带着点点笑意,“你看我是不是又有进步了?” 她语气里的亲昵让齐霄愣了一下。 为什么要问“又”?就好像他以前对她的剑术多了解似的。 齐霄斟酌着语言夸道:“云师妹能在扫地的时候就突破到第三境,确实是比较少见,很厉害。” 他说得干巴巴的,却像是一下子将云黛惊醒了。 突破到第三境......对了,她重生了,重生回了三百年前,而眼前的齐霄,也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齐霄。 云黛有些惊异地看向了自己的手,银色的无名剑仍被她握在手中,丹田与经脉之中都盈满了灵气,而那印刻于灵魂深处,来自于《斩戒诀》的烙印,却并不再似之前那般令她备受煎熬。 这具年少的身体,像是终于完全适应了她缕来自三百年后的灵魂。 挤压在心底的杀气虽仍未消散,却已没了那种可怕的失控感,她重生之后,第一次感觉如此肆意轻松。 “云师妹......以后突破境界还是莫要选这种地方。”齐霄憋了半天,终是将这句话憋了出来。 他原本就在云珠池附近,突然察觉到这里有灵气波动,似是有同门要在这里突破境界后,他便赶了过来。 修士突破境界时是最脆弱的时刻,万一此时遭人暗算,很容易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只是齐霄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见云黛,还亲眼见识了一番云黛那一手漂亮的剑法。 很漂亮,非常漂亮,他从没见过谁能将剑舞得那么漂亮,并不只是追求花架子的空漂亮,而是完全融入骨髓,发自灵魂,带着凌厉杀意的漂亮...... 这一刻,齐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想法,他觉得段青涵配不上云黛。 就在刚刚,云黛突破到了第三境,她今年似乎才十八岁而已。 若真说起来,段青涵不过只是普通天才罢了,而云黛才是真正能称得上是惊才绝艳的人。 所以段青涵凭什么能成为云黛的未婚夫?他根本不配。 这念头产生的瞬间,齐霄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所以不待云黛说些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道:“时辰不早了,师妹、师妹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云黛还没反应过来,齐霄便匆匆地御起轻身诀逃也似的离开了。 云黛面露不解释之色,不明白齐霄为何走得那么焦急,她原本还想再次向他提出协助他击败段青涵的建议呢。 她最终摇了摇头,收起了无名剑,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一天总算是结束了,云黛收获颇多。 比如她重新见到了殷蝶师姐和齐霄师兄;比如说她得到了大长老玄诚子和六长老沈长玉的赏识,还得到了一把勉强能用的剑;再比如说,她隐约察觉出了叶兮颜似有着什么别的目的...... 当然,她最大的收获还是,她突破到了第三境,且被《斩戒诀》激起的杀意不再令她过分失控! ...... 第二日,云黛如常出现在了无涯峰学宫,她第三境的修为自然引得一众师兄师姐们露出了惊奇之色。 大长老虽还是严肃地板着一张脸,但看到她的修为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 她下午去沈长玉那练剑时,这位六长老更是止不住地啧啧称奇。 十八岁的第三境,这是何等的天赋。 或许源自于人们慕强的本质,一同在灵竹墟练剑的师兄师姐们,竟一个个都主动跑来与云黛结交,并未因她昨日与封离交手时所表现出的狠厉而对她有任何偏见。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单调又充实。 殷蝶的悟性很高,所以在云黛将自己的弄雾步传授给她之后,她很快就领悟到了要领,将弄雾步运用到了自己的剑招中,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灵竹墟练剑的师兄师姐们时常会来找云黛切磋,但很显然,他们都不是云黛的对手,于是沈长玉便成了她的专属陪练。 云黛的剑招变化莫测,其复杂程度有时连沈长玉都不觉惊叹。 可惜二人境界差距太大,守元阵这种东西又只对第五境以下的修士有用,所以云黛和沈长玉的比试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公平可言的。 云黛也次次都在沈长玉修为的压制下败下阵来,可她却并不气馁,甚至愈战愈勇。 对于剑修而言,这种挑战极限的比试能让他们迅速成长起来。 云黛前世已修至巅峰,再难遇到敌手,剑招自然也就停滞不前了,所以能有这样的成长机会,她很珍惜。 更何况,倘若她和沈长玉是同种境界,十个沈长玉来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沈长玉在第一次陪云黛练剑时便意识到了这点,因此他看向云黛的目光也愈发殷切热烈起来。 而灵竹墟练剑的师兄师姐们,他们眼见着云黛每日都被六长老打得鼻青脸肿,都对她产生了感激之情。 六长老和云黛练剑去了,自然就没空来磋磨他们了,他们也不必天天被揍了。 当然,这只是他们一开始的想法,后来他们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六长老不给他们当陪练了,他们的陪练变成了云黛。 这位云师妹不愧是十八岁便能修练至第三境的天才,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竖着去挑战,横着被抬出来,没有一个人能站着从她的剑下走过。 大家至此才发现,原来当初六长老在和他们对招时,其实是手下留情了的。 灵竹墟训练的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像殷蝶这样的第四境,云黛遇上修为比自己高的,干脆连守元阵都不开,单靠着一身出神入化的剑术就能把他们全部打趴下。 不过他们却并没因此对云黛心生芥蒂,甚至这一日日地修炼下来,这些同门都对云黛产生了一份敬意。 她很强,真的很强,强者是值得被尊敬的。 不知是否因为云黛和芳久凌的时间错开了,她们的联系变少了,她去找她十次,她有九次都不在。 不过云黛没放在心上,当务之急是赶紧变强,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她在乎的人。 这些日子里,基本上一切如常的,除了一件事让云黛比较奇怪。 那就是齐霄似乎在躲着她,她每日都在学宫听课,而齐霄也每日都在学宫授课,可两人竟然愣是没偶遇过。 云黛尝试过用聆风玉符给齐霄发消息,可他权当没看见,根本不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云黛白天刻苦修行,晚上便会独自前往云珠池,一边清理云珠池的残枝败叶,一边用神窥术观察在医馆里养伤的叶兮颜。 单就这些时日的观察,叶兮颜还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之处,但云黛却眼尖地注意到了,叶兮颜似乎极为在乎一枚黑色的戒指,那枚戒指戴在她的食指上,她时不时就会捏在手里摩挲把玩。 云黛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那东西一定有问题。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半个月便过去了。 这日,云黛又利用在云珠池种花的空闲时间,观察起了叶兮颜。 “笃笃笃。” 是叶兮颜的房门被敲响了。 云黛起初并没当回事,叶兮颜的朋友很多,所以平日里前来探望她的人也很多。 所以云黛一开始以为这次来探望叶兮颜的,又是她这位师妹的那些同门好友。 可当房门被打开后,云黛却猛地瞪大了眼睛,因为这次出现在叶兮颜房间里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披着漆黑斗篷的少女从夜色中闯入,在叶兮颜将房门严严实实地关好后,她才抬手摘下遮盖住了整张脸的巨大兜帽,露出其下梳得整齐的双丫鬟。 “没被人发现吧?”叶兮颜问道。 “没有,阿姐,”芳久凌抬眸看向叶兮颜,“我来时用了高阶隐身符。”:,,. 25. 叶氏皇族 “云师妹,师父回来了。”…… 云黛对叶兮颜产生过很多假象和猜测。 也许叶兮颜是抱着什么目的而来的;也许围绕着叶兮颜会展开许多阴谋;又或者叶兮颜从一开始就隐藏了实力,她其实留了很多后手...... 云黛想了很多,但她没有一次想过,她会有一天,看到芳久凌出现在叶兮颜面前,叫她阿姐。 云黛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她活了三百多年,也算是见识过大大小小的事,经历过一次次的生死。 可这是她头一次,感觉到了无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只注视着视线中的画面,久久难言。 在神窥术的视角下,她仿佛透过了叶兮颜的眼睛,对上了芳久凌的目光。 她认识的那个芳久凌,总让人觉得有些天真,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 她很喜欢笑,每次一笑脸上就会出现酒窝,显得她整个人都没有任何攻击性。 可在叶兮颜面前的芳久凌却好像变了一个人,她变得冷寂又阴郁,面容上也似是罩着一层浓浓的阴霾,云黛甚至很难从她的脸上看到过多的表情。 叶兮颜的伤还没好,所以她的脸色依旧很苍白,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她看起来仍是脆弱无害的,仿佛那层伪装已经和她完全融为一体,不会被她轻易卸下。 “她最近很奇怪,你有什么头绪吗?”叶兮颜问道。 芳久凌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前段时间她告诉我,她想成为万仞阁的剑主,还想拔出第一神剑醉流鸢,而且......她好像真的不喜欢段青涵了,她是成心想和段青涵退婚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黛不可能再听不出来她们是在讨论她。 芳久凌的声音很冷淡,不参杂任何情绪,就像是只是单纯地向叶兮颜汇报着她所知道的信息而已。 叶兮颜轻蹙起眉,她偏头看着芳久凌,疑惑地问道:“是什么让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是因为我吗?” “不知道,”芳久凌垂下了视线,“她这些时日都忙着修行,没空理我,我没能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叶兮颜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她又开始下意识地摩挲起了食指上的黑戒指,大概是在思索着什么。 “她这些年来明明都像个废物一样的活着,为何短短几日便展现出了如此强的实力,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先天灵骨吗?” 叶兮颜慢慢抬起手,对着油灯的火光伸出了五指,那枚套在她食指上的黑色戒指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乌黑的光。 “阿姐......有什么打算吗?”芳久凌终于抬眸看向叶兮颜,她出言问着,语气小心翼翼。 “我能有什么打算,”叶兮颜笑道,“还是要靠你继续打探消息才行。” 她说了句没什么实质意义的话,明显是不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芳久凌。 芳久凌略作犹豫,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阿姐最后还是要杀了她吗?” 她的问题让叶兮颜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异样:“阿凌这是舍不得了?” “不是,”芳久凌摇头否认,“我只是有些好奇。” 叶兮颜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芳久凌身上,似乎是在审视她、是想看穿她到底怎么想的。 她的眼神仿佛带着某种压迫力,令芳久凌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半晌,叶兮颜突然热络地拉起了芳久凌的手,柔声道:“阿凌不必考虑太多,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万事还有阿姐在,待到来日阿姐成功登基,你必是功不可没,到时你也可以把你的母亲接到身边来,好好享受荣华富贵。” 芳久凌俯首恭敬道“阿凌不会让阿姐失望的。” 她们没有再做过多的交谈,芳久凌很快重新戴好兜帽,贴上隐身符离开了。 而叶兮颜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仿佛云黛刚刚使用神窥术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甚至当云黛关闭了神窥术、当云珠池的雪景再次清晰地映入她的视线时,她自己都在怀疑刚刚所见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云黛一直都知道叶兮颜是叶氏皇族的人,可在她的前世,叶兮颜起初只是作为身世凄苦的孤女被静隐尊者带回宗门的。 即使是后来,她也是无意间与叶氏族人有了接触,才被发现是流落在外的皇族血脉,叶氏这才派出族人将她领回,青渊女帝更是趁此机会,大手一挥,给了她一个明怡郡主的封号。 可如今看来,倒好像是,叶兮颜原本就是叶氏之人,凄苦孤女不过是她用来混入万仞阁的假身份。 她从一开始就是怀着目的拜入万仞阁的。 所以她到底有着怎样的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是。 她就是冲着云黛的先天灵骨而来,并且在万仞阁中,她还有一个内应,那个人就是......芳久凌。 云黛的目光越来越冷,一切因果的脉络都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比如为何亲眼看着她长大、于她而言比母亲更亲近的二师姐苏秋娥,会在叶兮颜到来后,与她越走越远...... 比如她的未婚夫段青涵,为何会不可救药地爱上叶兮颜,甚至为了叶兮颜自甘堕落...... 再比如她的小师弟,她的师父......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和叶兮颜有关,都是她有意为之,她怀揣着恶意潜入了万仞阁,潜伏在了她身边,一点点地让她和身边的人反目,令她被在乎之人厌弃,使她生出心魔...... 而叶兮颜所作的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名正言顺地夺走她的灵骨。 甚至连芳久凌的行为逻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芳久凌本来就是和叶兮颜一伙的,所以在所有人都被叶兮颜挑拨得厌恶排挤云黛时,只有芳久凌没有受到叶兮颜的影响。 所以云黛后来才会生出心魔,才会被强行剔去灵骨。 她会在最终走向那个结局,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她被人算计了。 这场算计也许是在她刚拜入万仞阁、在她身怀先天灵骨的消息刚传出去时便已经开始了。 也因此,她才在年少时便和芳久凌成为了朋友,也许芳久凌会出现在万仞阁,也是为了能潜伏到她身边,更好地掌控她的动向。 想明白这些后,云黛突然很想笑,但她没有笑。 挂在腰间的聆风玉符突然闪烁起了光芒,不知是谁在给她发消息,她没去看,而是扔下了抓在手里的扫帚,掐起轻身诀便向着门内弟子们居住的浮黎峰飞去。 ...... 芳久凌贴着隐身符出了医馆后,就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隐身符和身上的黑色斗篷都收了起来。 她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不太引人注意的乖巧模样,神色自若地向着浮黎峰的住处走去。 可等她走近自己住所的院子时,她却突然发现,云黛正站在院门口等着她。 “云师姐,你怎么来此了?”芳久凌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她掩饰得很好,很快便让人再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云黛沉默地注视着她,直看得芳久凌有些紧张时,她才出言问道:“芳师妹,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或许是她质问的时间挑得太过巧妙,芳久凌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她吸了口气,佯装镇定道:“师姐,马上便到考核的日子了,我这几日都在学宫温书,所以回来得有些晚......师姐若是想找我,可以提前用聆风玉符同我说的。” 云黛笑了一声:“芳久凌,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你和叶兮颜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她?是她胁迫你了?” 此言一出,芳久凌整张脸都白了,而原本堆在她脸上的温顺气质也全部消失,她的眉眼变得几乎有些尖锐刻薄。 “你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芳久凌问完之后就明白了过来,“你当时在偷听。” 云黛皱眉看着她:“你似乎一点都不慌,你就不担心我去揭发你们?” 芳久凌不屑地笑了起来:“你要怎么揭发?我来自叶家这件事,师门长老,包括我师父都知道,至于叶兮颜,你的揭发最多也只是让她叶氏皇族的身份更早地曝光,这对我们不会有任何伤害。” 芳久凌所言确实出乎了云黛的预料,她突然发现前世的自己真的活得太糊涂了,这些事情竟一件不知,直至最后被人算计到了那个地步,还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表面看到的那些。 “芳久凌”云黛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 芳久凌紧抿着唇,神色不明,半晌她才仰头看向云黛,眼底噙着讥讽的笑:“师姐,也许我们该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叶家的人,我真正的名字是叶久凌。” 这样的芳久凌实在是太陌生了,让云黛都有些恍惚。 “所以我看穿了你的身份,你要怎么向叶兮颜交差?” 芳久凌没想到云黛会这么问,她僵了一下,随后冷声道:“这与你无关吧。” 云黛没接话,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了片刻,芳久凌再次开口了:“师姐,时间不早了,你若是没什么事,还是不要挡在我院门前了。” 云黛眸光闪烁,竟真的向侧旁让出一步,将院门给她让了出来。 芳久凌紧了紧拳头,她不打算再和云黛纠缠,抬脚便想向院子里走去,云黛却在这时突然开口了:“既然叶兮颜让你探听和我有关的消息,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这些时日我虽然忙着修行,但我主动找过你很多次,你不是临时有事,就是没时间。” 云黛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所以你是真的很忙,还是不想将我的消息告诉给叶兮颜?” 芳久凌的表情有些僵硬,但她很快就冷了脸:“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我不是在自作多情,”云黛向芳久凌伸出了手,“你有什么苦衷,可以跟我说。” “我将你当作我的挚友,所以你的背叛会让我很难过,我希望你是有苦衷的,我会帮你。” 云黛的话令芳久凌几乎掩不住自己的震惊。 “你能怎么帮我?”她轻声问了一句,像是在问云黛,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云黛认真道:“那天我所说的,会保护你的承诺,现在仍旧作数。” 芳久凌没有回答她,她垂下了视线,藏住了脸上的表情,云黛却清晰地看到了她眼角渗出的泪光。 她最终也没有给出任何回答,而是推开院落的门,消失在了云黛面前。 云黛久久没将伸出的手收回,直至一片雪花落入她的掌心,又迅速化成了冰凉的水,她才合拢五指,握紧了拳。 她不是那种可以接受身边的挚友背叛自己的人,可轻易放弃又怎么对得起“挚友”这个称呼。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云黛仍记得芳久凌死时的惨状。 倘若她真和叶兮颜是同一阵营的,前世叶兮颜被神都叶氏接回去当郡主时,芳久凌也该跟着回去享受荣华富贵才对。 可是她没有,她死了,死得那样惨。 叶兮颜根本就不在乎她。 前世的种种细节在千丝万缕的牵引下浮出水面,云黛想起了更多的事。 那时世家七宗与魔族混战,叶兮颜不知怎的被魔皇掳走了,而静音尊者和段青涵都跑去西州营救她,致使万仞阁陷入陷阱。 前线战区缺人手,所以连芳久凌这样不善斗法的音修都被派去当后勤了,本来云黛也该跟着去的,可她当时已隐隐有了走火入魔之兆,境界不稳,她只得留守于宗门,免得给别人添麻烦。 芳久凌离开之前,曾拉着她的手,非常严肃地告诉她,让她绝对不能在叶兮颜被救回万仞阁后独自去见她。 云黛当时还有些疑惑,没想到还没等芳久凌所在的那支队伍离开万仞阁太远,魔族之人便在封离的帮助下,攻入万仞阁,顺便将他们那支队伍给生擒了。 护山大阵被封离从内而外地打开,七名长老全部战死,而云黛那时也是气急,她完全忘记了芳久凌的嘱咐,独自便去找了被魔皇完整送回来的叶兮颜。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云黛其实也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回过神时,叶兮颜已被她一剑断了心脉,气息奄奄地躺在封离的怀里。 再后来,便是她一生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师父赶了回来,却亲手剔出她的灵骨给了叶兮颜。 等她伤好之后,芳久凌已经遭遇了不测。 这些鲜血淋淋的回忆令云黛的太阳穴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 她用手指轻轻压上去,还是止不住露出了痛苦之色。 聆风玉符仍在不停闪烁着,给她发消息的人显然很焦急。 云黛一把抓起玉符,一连串的消息就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发消息之人是她的大师兄段清涵。 “云师妹,师父回来了。” “他现在去医馆为叶师妹疗伤了,若不出意外,他明天一早就会召见你。” “师父会问责你两件事,一是和封离师弟与你的那场比试有关;二则是和你于云珠池向叶师妹出手有关。” “封离师弟的事,你虽做得过分,但到底是在门规允许的范围内;至于云珠池的事,你虽违反了门规,但好在叶师妹没有为你所伤......所以师父对你的责罚会很灵活,或者说,一切全凭他的态度。” “你切忌冲动!断不能在师父面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我明日和苏师妹也会前去主殿,从旁为你说些好话,你自己最好也提前想想该如何向师父解释。”:,m..,. 26. 对峙 这场面太超前了 云黛看着段青涵给她发来的信息,眯起了眼。 不久之前他们才把关系闹得那么僵,她还完全不留情面地扇了他一巴掌,可转眼间段青涵就如此不计前嫌地提醒她,还真是热心大度的大师兄。 云黛没有回段青涵的消息,她再次掐诀施展出了神窥术。 画面如水波般在视野里层层荡开,逐渐清晰,率先映入云黛眼帘的,正是段青涵的脸。 “叶师妹,你感觉如何了?”段青涵关切地向叶兮颜询问着,而在他侧旁站着的,是苏秋娥。 云黛冷笑了一声,原来她亲爱的大师兄和二师姐都在叶兮颜这儿啊,怪不得段青涵消息那么灵通,师父才一回来,他就立马发来了消息。 她亲爱的大师兄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那头对叶兮颜小意温柔,这边又对她照顾安抚。 叶兮颜露出了清浅的笑,她摇了摇头:“师兄师姐不必担心我,有疗伤丹压制,疼痛并非太过难忍。” 她说罢就仰头向另一个方向看去:“师父......都怪弟子学艺不精才受了伤,让您如此辛劳地奔波。” 少女的眼睫微垂,那双湿润的眼眸中像盈着泪光,柔弱得令人怜惜。 云黛顺着叶兮颜的目光掐诀转动视角,那道仿佛永远衣不染尘、高高在上的清冷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无妨。”静隐尊者手掌微抬,一团冰蓝色的液体从他的掌心浮了出来。 这便是用来为叶兮颜疗伤的玄天寒水。 “你会受伤也是为了宗门,不必太自责。” 他边说边抬头望来,那一瞬间,云黛终于透过神窥术和静隐尊者对上了视线,而静隐尊者冷淡的面容上也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微的波澜。 “谁?” 静隐尊者发现她了! 在被锁定到之前,云黛迅速将潜伏于叶兮颜体内的那一缕神魄散去,又关闭了神窥术,收回了目光。 做完这一切,她皱眉捂住了自己的右眼,骤然的抽离感让她有些眩晕,不过静隐尊者能察觉到她的窥视她倒不觉得奇怪。 她如今不过第三境的修为,而静隐尊者已是圣尊,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实在太大,不是通过技巧可以弥补的。 云黛缓了一会才将捂在眼睛上的手放下,她的眼神变得阴郁幽深。 和静隐尊者比起来,她现在的修为还太低了,她需要时间,只要再给她多一些时间,她就可以把万仞阁重新夺回来了。 ...... 静隐尊者突然断喝出声,令屋内的几人都惊了一下。 “师父,怎么了?”段青涵出言问道。 静隐尊者没有回答,只紧紧盯着叶兮颜,像是在寻找什么。 “师父?”叶兮颜藏在袖中的手不自然地缩了缩。 “你近日可遇到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人?” 叶兮颜有些疑惑:“我这些时日都住在医馆,偶尔外出也只是在医馆附近走动,遇到的人也只是同门的师姐师兄......有什么不对吗?” 静隐尊者皱眉听着,半晌摇了摇头,安抚性地道:“没事。” 很显然,他不准备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 云黛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在思考今日发生的那些事。 首先是有关于芳久凌和叶兮颜的,她并不打算将叶兮颜的真实身份揭露出去。 芳久凌说她的身份万仞阁的长老都知道,这就说明,真相对于叶兮颜不会造成任何损失。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云黛甚至不知该将这些事情揭露到哪去。 万仞阁如今的掌门是静隐尊者,但实际上他并不怎么管事,门内事务都是交由苏秋娥在处理。 叶兮颜的事情涉及到了神都皇族,苏秋娥是没有资格发落叶兮颜的,所以这件事最后还是会落到静隐尊者手里,由他来评判。 以他对叶兮颜那份龌龊又难言的心思,他不可能真的对叶兮颜做什么的,更何况七宗表面上可是与世家皇族交好的,万仞阁不可能去得罪叶氏。 至于叶兮颜来到万仞阁为的是夺取她的灵骨,云黛更不打算将这件事捅出去,静隐尊者不会为她做主的,而此事若知道的人太多了,反倒可能吸引来更多觊觎她灵骨的目光。 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云黛现在的修为还太低了,她需要修炼,需要提高自己。 明日静隐尊者会召见问责她,对此云黛倒没有过分担心,她第三境的修为在圣尊面前的确有些不够看。 但究其根本,她这些日子也的确没做出任何不符合门规的事,静隐尊者没有理由责罚她。 云黛其实早考虑过这点了,所以自她重生以来,她都只是在打擦边球,让静隐尊者挑不出她的错来。 不过唯一有些难办的是,静隐尊者作为她的师父是她的直系长辈,他有无理由问责她的资格,就像罚她跪在山门前那次,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过被归类到了长辈教导小辈的范畴内。 也就是说,只要不伤她根基,毁她修为,静隐尊者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惩戒她的。 不过她也并不惧怕,云黛冷笑了起来,静隐尊者明日召见她,就算很生气,也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 那日在山门前静隐尊者抽了她两道炼魂鞭已经算是很出格了,她现在也算是宗门的精英弟子,不似之前那般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废柴,静隐尊者不会让自己背上残害门内精英弟子的恶名的。 ...... 云黛第二日一早就来到了紫阳峰的玄凌殿,此处是掌门处理各项事务的地方。 她踏着刻了一地的繁杂符文,向前走去。 这是一座半镂空的大殿,头顶照下一片圆形的天光,若举目望去,就恰好能看见远处的雪景,可风雪却吹不进来分毫。 这些严密的防护将这座大殿包裹得密不透风,云黛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就捏紧了,平日里玄凌殿的防护阵是不会开的,今日这些咒文灵术却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静音尊者这是在做什么?不过是审问一个第三境的弟子,至于将阵法齐开吗? 鹤发童颜的男人坐于上首座,他神色冷峻,手指轻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教人看不出喜怒。 段青涵和苏秋娥也已经到了,他们恭敬地站在下手的位置,齐齐向云黛望来。 令云黛颇为意外的是,她竟然看到了叶兮颜,叶兮颜站在段青涵和苏秋娥对面,也正望着云黛。 她的脸色已恢复了红润,整个人也没了那种病弱感,反倒显得娇俏又灵动。 她的伤被玄天寒水治好了。 云黛走至近前,抱拳行礼道:“弟子拜见师父。” “免礼吧。”静隐尊者摆了摆手。 云黛放下手的同时将视线也垂了下来,她没打算先发制人,她要看看静隐尊者是什么态度。 “你可知为师唤你过来所为何事?”静隐尊者这般问道。 “师父不说,弟子又如何能明白呢?”云黛慢吞吞地说道,说话期间,她也在暗暗地打量着静隐尊者。 她这位掌门师父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得太好了,单从表面来看,云黛根本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但却又能隐约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只是她说不清那份危险到底是因为静隐尊者的确对她怀着恶意,还是单纯只是因为自己的这位师父的修为实在太深不可测了。 “那就先说说,你与封离斗法比试时,为何要那般歹毒地将他重伤吧。” 这并不是一个让人出乎意料的问题,云黛神色平静:“刀剑无眼,比试斗法时受伤在所难免,我与封师弟比试时身处守元阵中,便以为一切周全了,谁想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她语气坦率,眼神真诚,令段青涵三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若非这三人都曾在医馆里见识过云黛那疯狂到令人发怵的模样,他们可能真的会信了她的鬼话。 静隐尊者还是没给出任何有指向性的态度,他继续问道:“既是无意的,你又为何那般恰巧地将封离的生息给切断了,使得他的舌头再无法复原?” “师父,您也知道,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音修,虽私下里也没疏于对剑术的练习,但实战的机会却很少,您看门内没有几人了解我的剑术便能看出来。” 云黛神色自若:“弟子只是拿剑的手太生了,才不小心重伤了封师弟,并非故意为之。” 至此,云黛所言都是可以逻辑自洽的,但静隐尊者还是神色不显,他仍盯着云黛,像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师父,云师妹应当真的不是故意的。”段青涵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说了一句。 苏秋娥也道:“云师妹以往从未在守元阵中与同门比试过,想来是不了解守元阵的原理,才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她今日和段青涵一同前来,就是专门为云黛说情的,虽说自叶师妹入门之后,云黛就因嫉妒叶师妹做出了许多出格的事。 但前些时日段青涵找她谈了谈,她便觉得也许越是责罚云黛,她对叶师妹的嫉妒与怨恨就会越强。 云黛本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还是希望云师妹能早日想通,当然,她更加担心的是,云师妹因过度的愤恨而对叶师妹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那日在医馆她闹的那一出就已经让苏秋娥有些心有余悸了。 静隐尊者没再接着说话,一时之间,玄凌殿都陷入了沉默。 这位万仞阁的掌门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将段青涵和苏秋娥的话听进去。 半晌,他才又问道:“那在云珠池时,你又为何要对兮颜出手,你对此可有什么解释?” 云黛没马上回答静隐尊者的话,而是轻飘飘地看了叶兮颜一眼,叶兮颜明显瑟缩了一下,像是害怕云黛会当众对她出手似的。 云黛觉得有些好笑,若不是她用神窥术亲眼见识过叶兮颜在芳久凌面前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就连她可能也会被她给蒙骗过去。 “师父,你看叶师妹不也没被我伤着,我也不过是同她闹着玩而已,并非真的要对她动手。”她说这话的语气极为轻松,叶兮颜却面色一白,脸上显出了几分委屈。 静隐尊者果然“哼”了一声,不打算买账:“你对兮颜出手,是因为你冒领了她的功劳,又被为师拆穿了,所以恼羞成怒!” 圣尊的威压伴随着静隐尊者的训斥,铺天盖地地朝云黛罩了下来。 “师父息怒!”段青涵三人被静隐尊者突然放出的气势惊得齐齐跪倒在了地上,云黛却一动不动地立着,冷静坦荡得出奇。 段青涵原本就觉得此事有蹊跷,便小心翼翼地道:“师父,也许这之中真的存在什么误会,或许可以让云师妹和叶师妹再次复盘一下那日发生之事。” “误会?这有什么可误会的?错便是错了!她却至今都不知悔改!哪有个名门弟子的模样!” 叶兮颜红了眼眶,期期艾艾地道:“还请师父不要为难云师姐,云师姐应当只是一时想差了,弟子不会怪罪她的。” 云黛看着叶兮颜演戏,心里莫名觉得有些诡异。 她在想她要怎么回答,现在这个情况,她这位掌门师父大概是要无原则地偏向叶兮颜了,而她还没有能力去对抗圣尊境界的静隐尊者。 那难道她真的要认下自己没做过的错吗? “师父,”苏秋娥这时也开口了,“云师妹毕竟年轻气盛,那日被责罚训斥了,心里难免过意不去,但就像云师妹说的那样,她也并未真的伤到叶师妹,她如今已经知错了。” 说着她还暗示性地看了云黛一眼,仿佛是在给她递台阶。 静隐尊者沉默了片刻,这才又将目光落在了云黛身上,他沉声问道:“所以......你现在可愿认错,然后给你叶师妹道个歉?” 云黛也抬头看向了静隐尊者,随后她又瞥向了叶兮颜,叶兮颜满脸的委屈与倔强,她小声道:“师姐,我不会怪你的。” 也就在云黛即将开口时,两道遁光突然从天际坠落,于玄凌殿最顶端的圆形镂空处闯入,直落到了几人眼前。 这一切实在太过突然,就连静隐尊者都站起身来,皱眉望去。 灵光散去,两道身影便露了出来,是沈长玉和玄诚子,而沈长玉的肩上似还扛了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非常巨大,毛茸茸的像一座小山,乍一看去几乎要将沈长玉整个人都压垮了,只是小山上贴满了符箓,令人看不清全貌。 “认什么错!当然不能认错!”沈长玉大声嚷嚷了起来。 静隐尊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知二位长老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还能为什么事?”沈长玉随手将肩上的东西扔在了地上,“我们当然是来给你那个小徒弟讨个公道的!” 他边说着,边掐诀散去了所有符箓,于是他带来的那个奇怪的“小山”也完整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云黛定睛一看才发现,沈长玉和玄诚子竟然抓了一头活的幻影雷狮过来。 这东西就是镇守在千灵红沙果附近的妖兽,修为足有第五境。 在场的几个弟子见状都全身紧绷,露出了警戒之色。 这场面实在太超前了,此处可是万仞阁的玄凌殿啊!如此严肃的地方,六长老居然扛了一只妖兽闯了进来。 幻影雷狮被解除了禁制后也立马抖了抖毛,拱起背,凶狠地对着众人“嗷呜”了一嗓子。 雷火之力随着他的吼声在空气里涌动,透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沈长玉对此毫不在意,他旁若无人地冲着云黛招了招手:“小师侄,磨蹭什么呢!赶紧过来!” “你师父不是质疑你吗?你就当着他们的面,把这头毛狮子给击败,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冤枉你!”:,m..,. 27. 幻影雷狮 他不如云黛,他也配不上她。…… “这是何意?”静隐尊者的脸色很阴沉,“沈师弟难道是想说本尊在冤枉弟子。” 修为达到圣尊者,皆可自称“本尊”,只是静隐尊者平时鲜少搬出这个称谓来,如今这般显然是生气了。 即使是云黛也被沈长玉和玄诚子的所作所为震住了,若说这事是沈长玉做出来的,她还觉得可以理解,但她实在想不到,平日里对待弟子严苛的玄诚子也会跟着沈长玉一起胡闹。 此时的玄诚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难得笑出了一脸的慈祥,他笑眯眯地对静隐尊者道:“师弟莫要动怒,我与小沈可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只是觉得云师侄偷窃叶师侄灵果一事,恐怕是有误会。” 他甩了甩拂尘:“这些时日云师侄日日来无望崖修行,我和小沈也将她的实力看在了眼中,她是极优秀的弟子,放眼整个内门也是佼佼者,我们实在不能看着她因为这样的小误会而耽搁了修行,那对我们万仞阁可是巨大的损失呀!” “对呀!巨大的损失!”沈长玉夸张地点头附和,随后又道,“更何况,以云黛小师侄的实力,她用得着去偷别人摘的灵果?她自己就能摘!” 静隐尊者的目光在玄诚子和沈长玉之间转了一圈,最终又落回到了云黛身上。 云黛不得不说,她这位师父还真是沉得住气,到了这种时候,他竟都能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如此好,她甚至至今无法看出他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二位长老都帮你说话了,你便去和这幻影雷狮比试一番吧。” 静隐尊者这算是妥协了。 玄凌殿中央的幻影雷狮还弓着背,炸着毛,全神贯注地戒备着他们。 叶兮颜这时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小声道:“云师姐,这幻影雷狮极为凶残,你若实在不敌千万不要逞强。” 云黛瞥去一眼,叶兮颜脸上皆是担忧之色,那真情实感的模样实在不似作假。 她冷笑了一声,并没回答,而是虚空握剑,猛地外拔。灵光汇聚间,一柄银色长剑就被她凭空拔了出来。 那便是沈长玉赠她的那把无名剑。 静隐尊者看到这把剑后神色变幻了一番,段青涵和苏秋娥也认出了此剑的来历。 他们实在想不到,不过几日不见,云黛竟和六长老关系这么好了。 沈长玉则笑得很得意,他对叶兮颜道:“叶师侄不必担心,我们家云黛可没那么弱!” “沈师弟慎言,”静隐尊者沉声道,“云黛可不是你的徒弟。” 沈长玉毫不在意:“师兄,什么你的我的,你我可是情同手足的师兄弟,你的徒弟不就是我的徒弟?分得那么清楚岂不伤了和气?” 静隐尊者沉默着轻抿住了唇,到底没拉下脸面和沈长玉辩驳。 而云黛已握着剑几步走至了幻影雷狮身前。 第五境的幻影雷狮虽灵智未开,但对一切的感知力却非常敏锐,它几乎一瞬间就察觉到了来自于云黛的杀气和敌意。 “吼——!”小山一样的金毛狮子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冲着云黛发出了警告般地吼叫声。 这个修为不过第三境的人类,它只需要一爪子就能把她拍飞!它可不会惧怕! 只是这人类修士背后的那几人实在可怕,因此它并不敢贸然动手,只谨慎地观察着。 幻影雷狮的体型非常庞大,云黛站在它面前,整个人都被它的影子罩住了,竟难得看起来有些娇小。 云黛抬头看向它,不免又觉得有些过于离谱了,这东西竟然是沈长玉给扛回来的。她几乎都能想象出一个完整的流程了。 大概昨晚她师父刚回来时,沈长玉和玄诚子就得到了消息,然后他们连夜爬上了灵刹山,从那儿绑了头幻影雷狮回来,又恰在刚刚的关键时刻,降落在了玄凌殿,赶了个及时。 幻影雷狮见自己的怒吼声并没有将眼前的小蚂蚁吓退,不免有些烦躁,它的爪子开始一下下地在地上跺了起来,喉咙里也发出了威胁的咕哝声。 那声音轰轰隆隆地,每每响起,便似惊雷在耳边滚过。 云黛握着剑的手收紧了,她平日里虽在灵竹墟与其他同门比试练习,但那些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像殷蝶那样的第四境,她可以轻易获胜。 她还从没和第五境比试过,更何况妖兽的攻击性要比人类修士强很多,它们的身体坚韧,攻击手段也与自然之力极为契合,杀伤力巨大。 不过纵使如此,云黛也有信心自己能赢。 一旁的沈长玉双手环胸,得意洋洋;玄诚子摸着胡须,气定神闲。 段青涵和苏秋娥则隐隐露出了担忧之色,但他们毕竟只是弟子,在三位长辈面前是说不上话的,所以也不好开口阻拦。 叶兮颜惊恐地躲在师兄和师姐身后,只敢偷偷探头往外看,仿佛真的恐惧又害怕。 反观静隐尊者,他作为云黛的师父,竟是最镇定的一个,他静静地看着,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下一刻,那于幻影雷狮面前显得过分娇小的身影,便如同一道闪电般地击射了出去,银色的剑影被挥成了锋利尖锐的光,直朝雷狮的脖子狠狠刺去。 她动手了!她的速度好快! 这是段青涵和苏秋娥的第一反应,这二人虽是云黛的师兄和师姐,但毕竟和她是同辈。 段青涵第六境,苏秋娥第五境,所以他们能更直观地体会到,云黛现在所展现出的身法到底有多强。 在不久前,段青涵是同云黛对过招的,虽那时两人都不算用了全力,但段青涵仍能明显地看出来,这些日子来,云黛有了很大的进步。 叶兮颜始终紧抿着唇,一脸忧虑,直至这一刻,她眼底才闪过了一丝诧异,但那些情绪又很快被她掩盖了。 云黛转瞬间便攻至了雷狮近前,眼看着她的剑就要触上雷狮了,谁知那头金毛大狮子,竟一步迈了出去,庞大的身躯模糊成了一道影子,轻巧地躲开了这一击。 幻影雷狮这个名字中的“幻影”二字,本便出自它那诡异虚幻的身法。 云黛的速度虽快,但在雷狮的“幻影步”面前,仍旧不算什么。 雷狮躲开这一击后,便猛地张开了嘴,只见它嘴里闪过了雷火之光,很快一连串的雷火球便从雷狮的嘴里吐出,朝着云黛喷了过来。 这便是将叶兮颜打伤的雷火,只是叶兮颜其实也只被雷火球从侧旁擦了一下,若真被结结实实地打中,任何一个第五境之下的修士,不死也得重伤。 玄凌殿的气氛骤然变得紧绷起来,就连沈长玉和玄诚子都屏息凝视着战场上的一人一兽,做好了随时出手救人的准备。 在这种情况之下,任何人会做出的第一反应都该是向安全之处闪避,等待这轮攻击彻底结束之后,再攻上前去。 可云黛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吃惊的举动,她竟毫无惧意地迎着那一连串的雷火球杀了进去,动作间完全没有任何迟疑。 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一旦失手,可能就会当场毙命。 这一幕令沈长玉都不觉攥紧了拳头,太莽了,实在是太莽了! 就算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已经对云黛很了解了,多少知道她是什么脾气,但这次也着实让他为她捏了一把汗。 雷火球的速度很快,而且会自带一定程度的追踪功能,云黛刚冲进火球的攻击中,那些已经被她躲开并飞射至她身后的火球,便在最后一段射程里拐了个弯,兜出个弧度,齐齐朝着云黛的后背砸去。 这若是被砸中了的话,就算是把三长老许之溪叫来也救不回来了。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云黛的后背就像是长出了一双眼睛,她骤然加速,左右摇晃着躲过身前火球的同时,又恰巧闪开了背后袭来的攻击。 那一连串的火球转眼便撞在了玄凌殿的地面上,撞得地上的咒文法阵都闪烁起了灵光。 而也就在最后一颗雷火球落地的瞬间,云黛已再一次杀到了幻影雷狮近前。 雷火球是没办法连续发射的,而在一轮雷火球攻击结束后,幻影雷狮会进入短暂地僵持状态,无法使出那如鬼魅一般的幻影步。 云黛会冒险冲进攻击中,便是想抓住这个时机。 只见她左手一把揪住了幻影雷狮的毛领子,整个人翻身而起,竟直接骑到了雷狮的背上。 雷狮愤怒地低吼出声,也终于从僵持中缓了过来,它如小山般的身影开始在玄凌殿中四处腾挪躲闪,妄图在极速的挪动里将云黛从背上甩下去。 云黛死死地紧贴在雷狮的背上,她的小臂肌肉紧绷,将她牢牢地固定住,整个人稳得纹丝不动。 紧接着,云黛握剑的右手便高高地扬了起来,无数灵光汇聚于剑身,她的脊背猛地发力,重重地将银剑向雷狮的后颈处插了下去。 旁观的段青涵心中一紧,对于幻影雷狮,他是有一定了解的。 事实上在叶兮颜跑去灵刹山摘取千灵红沙果之前,这项任务本来是交给了他的,只是他那时还在完成另一个门派任务,没能及时赶回来。 但这期间他仍详细研究了一番幻影雷狮的习性。 这妖兽的身体极为坚韧,普通的法宝根本无法破开他的皮肉,或者说,第五境之下的全力一击,根本没办法给它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苏秋娥的修为恰好有第五境,可即使如此,段青涵也不敢肯定凭借苏秋娥的实力,她的全力一击是否能打穿幻影雷狮的皮毛......更何况是只有第三境的云黛了。 在绝对的修为差距之下,再强的技巧都是没用的,因此段青涵看向那落下之剑的目光是极为悲观的。 在他看来,云黛一定会输。 但值得庆幸的是,云黛想要效果已经达到了,就算她输了这场比试,她的实力也已经展示出来了,想来师父不会再一味怀疑她了。 段青涵是这么想的,所以当云黛的剑即将插上雷狮的后颈时,他望去的眼神几乎带着悲悯与怜爱。 但下一刻,“砰”地一声巨响,剑尖重重砸下,震出了一片翻涌的灵气浪,吹得在场所有人都头发都向后仰去。 段青涵的眼睛瞪大了,这毁天灭地的气势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云黛手中的无名剑的确没能穿透幻影雷狮的皮毛,但雷狮却踉跄了几步,铜铃般的瞳孔一阵涣散,它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便像一座坍塌崩溃的小山般轰然倒在了地上。 云黛顺势扭腰而起,利落地从雷狮背上跳了下来。 她表情冷淡地甩了甩手腕,段青涵这才发现,她握剑的右手,虎口已经高高肿起。 他恍惚间明白了过来,云黛大概早就意识到她的剑无法击穿雷狮的防御,所以她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一剑洞穿雷狮的脑袋,而是将它击晕。 “我赢了。” 云黛终于扭过头,向众人望来,她的眼底其实没什么太多的情绪,却就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孤傲感,仿佛不管是谁到了她面前,都不得不仰望她。 段青涵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一股他自己都没办法形容的情绪,他无法描述,却又觉得很不是滋味。 云黛很强,非常强,她终有一天会超过他,而他当初所说的那些,想要保护她的话,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天赋,在她面前也变得不堪一击。 这是段青涵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情绪。 他不如云黛,他也配不上她。:,m..,. 28. 杀阵 天罗地网阵 “来来来!快将药敷上!”沈长玉几步跨到云黛面前,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来,将里面镇痛疗伤的药液滴在了云黛红肿的虎口上。 他这副模样实在太夸张了,饶是云黛已经和他比较熟了,一时之间还是无法适应。 云黛难得看起来有些无措,萦绕着她的那股清冷孤傲也在这时散去了不少。 “多、多谢六师叔。”她磕磕巴巴地说道。 “和师叔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样,对自己的徒弟不闻不问。”沈长玉说得阴阳怪气的,显然是在指桑骂槐。 苏秋娥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知道云黛近些日子转当剑修后,有了很大的进步,那日在医馆与她爆发冲突时,她也看出了她的身手很干净利落。 可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云黛完整的实力。 昔日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师妹,竟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而见识到了云黛那冷冽又无畏的模样,苏秋娥才仿佛是突然惊醒了一般,她才意识到,也许自己以前真的误会她了。 云黛怎么可能嫉妒叶师妹,以她的天赋,放眼整个万仞阁恐怕都没有人有资格被她嫉妒。 这个想法让苏秋娥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她想起云黛刚入门时,那乖巧又倔强的模样。 不过才五岁的小女孩,孤身来到陌生的地方,心里明明充斥着不安和恐惧,却总装着坚强,只在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自己这位师妹,总喜欢伸出胖乎乎的手,揪着她的衣角,说要给她吹笛子听。 那些回忆让苏秋娥心底生出了一种怅然若失的疼痛感,如果说云黛从未嫉妒过叶师妹,那自叶师妹入门以来,她的那些戒备与偏见,又算是什么? 是她亲手将她一手带大的师妹推了出去,苏秋娥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恍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与师妹的关系是否还能修复。 “就说我们云黛很厉害嘛!”给云黛上完药的沈长玉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 玄诚子也欣慰地晃了一下拂尘,他虽一句话没说,但那副站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沈长玉又看向了静隐尊者,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呀掌门师兄?是不是比你那个徒弟厉害。” “看看!一个能轻易击败幻影雷狮,一个却被雷火打伤了,你就说,云黛这个实力,她用得着偷别人摘的灵果吗?” “她去灵刹山就像回家一样轻松,千灵红沙果她更是想摘多少就摘多少,还不至于贪图别人费尽千辛万苦摘来的。” 沈长玉说着还颇为骄傲地瞥了一眼仍藏在苏秋娥身后的叶兮颜。 叶兮颜:“......” “师叔说得是,”叶兮颜小声道,“我也始终觉得这可能是误会,原本还想着要同云师姐好好说清楚的,可云师姐实在太冲动了,每次都不等我将话说完,我......” 沈长玉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他的目光落在了叶兮颜身上,只觉得心底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这般说完之后,他竟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的,云黛是太冲动了,她总是很冲动,很多事情明明不需要硬来,她却非任性胡闹。 这些细碎的想法令他也不觉对云黛生出了几分埋怨来。 他下意识就看向了云黛,却发现云黛竟也在看他。 她的眼神冷冰冰的,令沈长玉一瞬间惊醒。 他刚刚都在想什么?他再看向叶兮颜时,眼神已发生了变化,带着戒备与审视。 刚刚那是什么?是天狐族的独门秘法,灵媚术吗? 不,不对,灵媚术虽以诡异闻名,但这种摄人心魄的术法是不可能完全绕开修为的,叶兮颜不过才第二境,她若强行对已至第九境的他使出灵媚术,必定会立即被反噬,神魄也会遭到重创。 所以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沈长玉心思急转间,脑海里又冒出了许多别的片段。 他对这个叶兮颜其实是有印象的,甚至这个印象很不错,因为之前叶兮颜和其他内门精英弟子一样,都在灵竹墟练剑,他也指点过她很多次。 可比较奇怪的是,沈长玉自诩自己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门内那些小孩哪个没被他揍过,就连云黛都经常被他揍得一身是伤。 可对这个叶兮颜,他还真没下过重手,每次指点她的时候,他见她力竭了,都会下意识收手。 很奇怪,每次想像揍飞其他弟子那样把叶兮颜揍飞时,他都会生出一种难言的怜惜与不忍之情,更奇怪的是,他在此之前竟从未意识到这点。 所以......这个叶兮颜绝对有问题! 沈长玉心中一凛,联想到门内曾经传出的那些谣言,包括其他弟子对云黛的态度,他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叶兮颜在针对云黛! 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怀疑冒出来的瞬间,叶兮颜就突然微微偏头望向他,神情无辜又真诚:“六师叔可是有什么吩咐?为何要这般看着弟子?” 少女轻轻软软的声音,像一阵悦耳的曲调,慢慢在沈长玉的耳边流淌,他一瞬间有些恍惚,待他再回神时,他竟有些想不起刚刚自己想到什么了。 他刚刚在想什么? 好像......真的想不起来了。 真奇怪,他都一个第九境的长老,居然会突然恍惚。 大概是昨晚连夜赶路太累了吧。 他再看向叶兮颜时,就发现这位师侄的脸色似乎较刚刚苍白了几分,显出几分病弱感来。 他下意识便安慰道:“想来你与云黛的事就是一场误会,现在误会也算解除了,你们都是万仞阁的弟子,希望你们日后能冰释前嫌。” 云黛暗自皱了下眉,她其实一直在观察叶兮颜,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叶兮颜刚刚好像做了什么。 沈长玉作为长老虽不至于对一名弟子有太大的敌意,但云黛却能看出来,沈长玉因为自己并不太喜欢叶兮颜,甚至言语之间还有将叶兮颜与她比较的意思。 可刚刚却不知怎的,只眨眼间,沈长玉对叶兮颜的那些不满就好像完全消失了,他看向叶兮颜的眼神甚至带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安抚和......怜惜? 沈长玉会对晚辈怜惜?这话说出来,这位六长老恐怕自己都不会相信。 而且云黛还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叶兮颜看起来好像比刚刚虚弱了不少,就像是大病初愈,伤势刚好。 可她分明记得今日刚来时,叶兮颜还面色红润,整个人灵气十足。 云黛毕竟也算活过三百多年的人了,她见识过很多奇怪的东西,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测。 也许叶兮颜拥有着某种可以蛊惑人心的秘法,且这种秘法可以无视修为的差距,对任何人施展。 但每次施展,它都会对叶兮颜的身体造成负面影响,令她付出一些代价。 所以,叶兮颜刚刚可能就是用了这种方式,蛊惑了沈长玉,但同样的,她也受到了影响。 这样看来,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会一个个地偏向叶兮颜,好像更加说得通了。 只是没想到,就连圣尊境界的静隐尊者,她亲爱的师父,也会受到这种影响,对叶兮颜情根深种。 这个认知让云黛觉得实在好笑,她心底甚至生出了几分嘲讽之意来,但同时,她也警戒了起来。 若叶兮颜这个能力的影响力太大,她身边恐怕一个能信的人都没有了。 众人皆心怀鬼胎,静隐尊者却一直没开口,他沉默地微垂着头,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而云黛偷盗叶兮颜的灵果,冒领叶兮颜的功劳之事,还需要静隐尊者这位门派掌门兼云黛的师父来做出评判。 “掌门师弟,事已至此,你看......”玄诚子将话头抛了出来,等待着静隐尊者去接。 所有人都看向了静隐尊者,他也终于在此时抬起了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他不远处的云黛。 云黛看起来很冷静,那种冷静仿佛不管他对她做出任何决断,她都无所谓,是一种不该在她这个年龄出现的宠辱不惊。 突然,静隐尊者眼神一冷,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右手猛地向云黛伸出,五指合拢一抓。 独属于圣尊境界的灵气波动霎时放出,云黛首先感觉到的是窒息与沉重,她仿佛被无数巨石压入了最深最冷的水底,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她的口腔里出现了越来越重的血腥味,脚下的符阵咒文也大放光芒,形成一层层的灵罩将她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静隐尊者竟然启动了玄凌殿的天罗地网阵,将她关在了里面。 玄凌殿被建造之初,本便是用来审判犯人的,审判门内的叛徒,也审判心怀不轨的魔域之人。 所以绘制在这里的天罗地网阵,是万仞阁开山祖师在坐化之前用自己的剑气凝练而出的变阵,只需控阵之人的一个念头,困阵便可瞬间转换为杀阵。 此阵法拥有着及可怕的杀伤力,包含着开山祖师全力斩出三剑的威能,即使云黛还有前世的实力,她也得殊死一搏才能破阵而出。 这是只有拥有万仞阁掌门令之人可以操控的阵法,也是开山祖师为万仞阁留下的最后的一道防护。 云黛没想到,静隐尊者竟会突然对她用出这样的大手笔,他到底想做什么? 或者说,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他就这么忌惮她吗? “掌门!” “掌门师弟!” “师父!”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就连叶兮颜都露出了茫然之色,眼前这个发展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料到的。 沈长玉已顾不得太多,他直接飞身入阵,挡在了云黛身前,帮她卸去了大半威压。 云黛只觉肩上一轻,她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又赶忙将无名剑往地上一撑,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压着唇角咳了几声。 沈长玉的表情很凝重,他早已招出自己的本命剑,漆黑的墨驰红光大盛,悬浮于半空,挡在了他和云黛身前。 “六师叔......”云黛没想到沈长玉竟然会毫不犹豫地跳入天罗地网阵中,挡在她身前。 以她这些日子对沈长玉实力的判断来看,这阵法若真从困阵变成了杀阵,别说三剑了,沈长玉连一剑都挡不下来,他连人带剑会瞬间被斩得粉身碎骨。 沈长玉没看云黛,他抬手将云黛护在了自己身后。 玄诚子也站了出来,恰挡住了静隐尊者看向云黛的视线,他沉声问道:“掌门师弟,这是何意?” 静隐尊者的手还朝他们的方向伸着,属于圣尊的威压并未消散,静隐尊者的眼底散发着盈盈的蓝光,额间来自于万仞阁掌门令的赤纹也仿佛拥有了生命般地流淌闪耀着, 他的眼神很冷,不参杂丝毫感情。 “二位长老还是快些躲开,你们身后之人,乃是潜入我万仞阁的奸细。” “或者说,”静隐尊者的视线越过玄诚子的肩膀,落在了云黛身上,目光灼灼,“你到底是何人,夺舍我徒儿又是为了什么?”:,m..,. 29. 说情 墨驰剑的使用权 静隐尊者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玄诚子皱了下眉,他到底和云黛的接触时间不算长,倘若云黛真如掌门所说,是被奸人夺舍了才突然转性的,那事情可就有些复杂了。 他思量着,并未急着再说话,但也没退开。 云黛握着剑的手则不自觉收紧了,原来她这位掌门师父是等在这儿的。 怪不得她今日一来玄凌殿便发现此处的阵法全都被激活了,想必静隐尊者早就做好了趁着这个机会将她除去的打算。 所以其实不管她说什么,不管她是否能洗清自己的冤屈,最后都会走向这个结局。 他必定会一口咬定她被人夺舍,再借机向她出手。 苏秋娥本就有些精神恍惚,因此在静隐尊者认定云黛是遭人夺舍之后,她的脸色一下字变得极为苍白,整个人也晃了晃,差点跌了下去。 她才刚刚意识到她与云师妹生出间隙的原因,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去修复她们之间的关系呢,倘若、倘若云师妹真的被人夺舍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如刀绞。 段青涵立在静音尊者身旁,他隐隐觉得不该如此,他在现在的云黛身上能感觉到很多东西,有以前熟悉的影子,也有他完全陌生的一面,但他觉得,那就是云黛,并不是被谁夺舍了。 或许是因为他始终将她认定为自己的未婚妻,所以这些年来他与她的接触并不算少,他不觉得自己会将未来的妻子认错。 “师父,”段青涵上前一步躬身道,“云师妹这些年来虽是音修,但想来她私下里也没有放松对剑术的练习!” 静隐尊者并未轻易被段青涵说动,他冷哼了一声:“别系长老被她这理由诓骗也就算了,你们作为云黛的直系同门竟也看不出来?” “私下没放松练习,那就说明从未展露过剑术,也从未与人斗法比试过,那样学出的剑术不过是些花架子。” “可她如今所使剑术却极为玄妙,手法也相当熟练,没有百八十年的练习是绝对做不到的。” “师父,”云黛不甘示弱地仰起头来,“你所说的这些经验之谈也许对别人而言是合理的,可我不同,我有先天灵骨,整个万仞阁找不出第二个天赋比我更高的人,你又怎知我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剑法炼制玄妙?”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桀骜不驯,自信得甚至到了狂妄的地步,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却并不显得奇怪,甚至出奇的合理。 毕竟那可是先天灵骨啊! 静隐尊者冷哼一声:“你也不必如此狡辩,我昨日在医馆时,便在兮颜身上察觉到了一缕窥探的目光,虽没能锁定住那缕目光的具体位置,却仍能判断出,目光的主人,应当是第三境或是第四境的修为......与你完全符合。” 静隐尊者一句接一句地指认着:“你监视同门师妹,又于不久前将同门师弟重伤致残,你若并非是被包藏祸心之人夺舍,又何必残害本门弟子?我看你便是想毁了我万仞阁的根基!” “还请二位长老让开,”静隐尊者再次想将玄诚子和沈长玉从云黛身前赶走,他道,“我今日必要将这心思不轨之人斩杀!” “掌门师兄!”在云黛反驳静音尊者之前,沈长玉倒是先开口了,“是否是被人夺舍也不能仅凭你的直觉,便空口无凭地处罚本门的精英弟子吧!” “你所说的也不过是你自以为的主观判断罢了!”沈长玉语气坚定道,“掌门是否忘了,在这世间,有一件灵宝可以令万物现出原型,更能轻易窥探到夺舍之人的本来面目!” 沈长玉所提的灵宝云黛是知道的,那是镜花岛的镇派之宝,神鬼镜。 镜花岛以神机妙算出名,门内多是卦师,高修为的卦师有着极精准的预测福祸凶吉的能力。 因此虽然镜花岛的卦师们斗法能力不算太强,但七宗十四洲中仍有许许多多地修士前仆后继地巴结镜花岛。 沈长玉道:“与其空口无凭地指认,我倒觉得,不如派人去镜花岛向岛主借来神鬼镜,到时只要用这神鬼镜照上一照,一切便能见分晓了。” 静隐尊者道:“神鬼镜乃是镜花岛的镇派之宝,岛主可不一定会轻易将此宝借出。” “更何况,镜花岛位处秀洲,距离我云洲十万八千里,即使御剑连夜赶路,最少也需三天才能到达,往返便是六天。” “这六天的时间,已足够此子将我万仞阁搅得天翻地覆了。” “那便先将她关押入寒天水牢,”玄诚子在这时突然开口了,“二长老曾在镜花岛游学,她与镜花岛岛主颇为熟识,我们即刻便令二长老前往镜花岛借神鬼镜,而这六日里,就让云师侄待在寒天水牢里,料她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静隐尊者皱了皱眉,他摇头:“此法不妥,此子仅凭借第三境的修为便击败了第五境的幻影雷狮,还不知她身上藏有多少秘密呢,寒天水牢可不一定能关住她。” “那就将我也一起关进去!”沈长玉道,“有我这个六长老看着她,也不怕她做出什么事来!” 静隐尊者面色阴沉,他没有马上反驳沈长玉,也没有立即答应,似是在思量沈长玉所提方法的可行性。 可云黛却分明从静隐尊者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很浅淡的不甘,那种情绪很细微,若非那份不甘是冲着她来的,且她的感知足够敏锐,恐怕她根本无法发现。 事已至此,她不会再不明白,静隐尊者的的确确是对她抱着恶意的,他厌恶她,也忌惮她,所以一旦找到机会,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 可是到底为什么呢?她想不通。 “师父,”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叶兮颜居然出声了,“不如就如大长老与六长老所说,先将云师姐关起来,待到二长老从镜花岛取来了神鬼镜,再做判断。” 这是叶兮颜第一次为云黛说话,她满脸的担忧之色:“师父,都说疑罪从无,弟子也不想看到云师姐这般殒命。云师姐天资聪颖,万一真的是误会,岂不是万仞阁的巨大损失吗?” 云黛稍感惊异的同时,又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叶兮颜是奔着她的灵骨来的,她不可能眼看着她就这么死在静音尊者手中。 不过从这点足以看来,静隐尊者对于叶兮颜而言也没那么可控,或者说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早已超出了叶兮颜的预想。 静隐尊者的神色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看着叶兮颜,陷入了沉思,半晌,他终于道:“那便按照大长老所言,先将云黛押入寒天水牢,由六长老在旁监管。” 至此,玄诚子和沈长玉才终于松了口气。 云黛却忍不住思考另一个问题,静隐尊者的妥协,到底是因为大长老和六长老都隐隐地偏向她,还是说他只是受了叶兮颜的影响,被蛊惑了心智。 若是后者,那叶兮颜的能力也太过可怕了,静隐尊者好歹也是万仞阁掌门,早已到达了圣尊境界。 所以她这种能力,到底是她得到过某种机缘,还是来自于神都叶氏? ...... 紫阳峰第七殿 芳久凌焦急地迈步而入,见到七长老后,她“砰”地跪到了地上,红着眼眶道:“小师叔,求你救救云师姐!” 七长老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询问道:“芳师侄这么慌慌张张的是发生什么了吗?” 芳久凌紧抓住了七长老的手:“小师叔,你要相信我!云师姐绝对不是被人夺舍了!她就是云师姐,我与她最为熟识,我认得出来!” “噢,原来是此事啊,”七长老拍了怕芳久凌的肩,安抚道,“芳师侄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也有耳闻,不过掌门师兄还未处置她,只是将她暂时关押到了寒天水牢中,还有六长老从旁作陪。” “二长老已向镜花岛发出消息,说明了情况,镜花岛也同意了借出神鬼镜,所以一切还要等二长老借来神鬼镜才能定夺,在此期间,云师侄不会有事。” 芳久凌听七长老这么说后才松了口气,她只是门内弟子,也不可能听到太多消息,只隐约听说掌门怀疑云黛被人夺舍了,将她押入了寒天水牢,她心中一急,就跑来了七长老这里求助。 七长老冲芳久凌笑了笑:“放心吧小丫头,只要云师侄没有被夺舍,她很快就会被安全地释放出来。” 七长老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芳久凌:“你和云师侄关系还真好,她最近的那些变化我也有些耳闻,掌门怀疑她被夺舍时,我心中也生出了几分疑虑,你竟能如此坚定地相信她。” 芳久凌“嗯”了一声,自七长老说云黛没事后,她的情绪就稳定了下来。 “我当然相信云师姐没有被人夺舍,她怎么可能被人夺舍了呢?她若是不是云师姐......又怎么会说出要保护我这种话?” 她的声音很小很轻,带着某种很遥远的、飘忽不定的思绪,像是迷茫与遗憾,又似乎有些悲伤。 ...... 寒天水牢位于后山禁地。 云黛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因为前世静隐尊者便是进入了后山的禁地闭关,而她的师弟封离也被锁在这水牢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山又称落日峰,面朝西方,是整个万仞阁看落日的最佳观赏点。 此处一共分为三层。 第一层也就是表层,居住着万仞阁饲养的灵兽,门内那群精英弟子们,因为年年考核不及格,不得不在每日修行结束后,赶着落日,来后山给这群灵兽清扫粪便,顺便梳毛喂食。 居于此处的灵兽虽都受过了驯化,但毕竟是畜生,所以在这里当苦力的弟子们,难免会和灵兽们发生一些“小摩擦”,这大概也是大长老故意将门内那群精英弟子们都赶来干活的原因。 毕竟实战往往才是最能提升战力的方式。 后山的第二层便是寒天水牢了,这水牢被千年蓝水冰覆盖,其上刻着可以限制灵气运转的符文,由门内第五境以上弟子组成的护卫队看管,是关押万仞阁要犯之地。 至于第三层,便是万仞阁真正的禁地了,这处禁地很神秘,万仞阁弟子们只知禁地来自开山祖师,至于禁地里到底有什么,就连历代的万仞阁掌门都不知道。 而它之所以会成为禁地,则是因为所有闯入其内之人,要么迷失方向,重新回到出口;要么便完全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就仿佛是被这禁地完全吃掉了。 几乎每任掌门临近坐化时,都会冒险进入禁地,想要一探究竟,可没有一任掌门是成功了的。 而前世,云黛的师父静隐尊者,在叶兮颜回到神都之后,便孤身前往禁地闭关,再也没出现过了。 云黛曾尝试过潜入禁地查看,当然也不仅是想看看她亲爱的师父到底是否还活着,她还想看看禁地内到底有什么,但她失败了,她在迷雾中走了一段便走回了入口的位置,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而前世的静隐尊者,大概也完全被禁地的迷雾吞噬了。 此时的云黛正面无表情地坐在牢房角落的稻草垛上,对她而言,寒天水牢的一切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前世修了无情道,心中很少出现过激的情绪,但《斩戒诀》还是偶尔会令她产生暴戾的失控感。 而每当这个时候,她便会来到寒天水牢,将这股暴戾之气都发泄在被铁链锁在此处的封离身上。 她会一遍遍地砍掉他的四肢,割掉他的舌头,再用生息术令他的肢体重新长回来,然后再割掉...... 她三百年间就是如此反复地、一遍遍地折磨着封离,也因此寒天水牢中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封离被她折磨得从最初的痛苦求饶,到后来的一心求死,再到最后的精神崩溃。 可她始终没有放过他,她甚至不会仁慈地给他一个痛快,她将心底所有隐秘的痛苦和仇恨都报复在了封离身上,她就是那样,机械地、一剑又一剑地将她那位小师弟凌迟肢解。 即使是陪伴云黛最久的殷蝶也不知晓她还有如此阴邪凶残的一面。 而她的医术,也是在那时学的,肢体反复断裂重生,生息便会越来越弱,可云黛为了折磨封离,甚至掌握了不过分伤害生息的手法。 也因此,当她今生不想再听到封离说话时,便能轻易割掉他舌头上的生息,割得干净利落,令他的舌头再无复原的可能。 如今云黛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她几乎不可抑制地回忆起了前世的那些事。 血腥、愤恨、仇怨......这些不知是情绪还是气味的东西不停交织着,令云黛的大脑愈发昏沉。 而原本因她境界的提升,不再对她产生太大影响的杀气,也隐隐有了失控的趋势。 “云黛?”沈长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云黛连忙低头,将眼底的情绪全部掩住。 “你看起来好像状态不太好,是受伤了吗?”沈长玉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她。 “没有。”云黛摇头。 “没受伤就好,”沈长玉双手环胸,在牢房里百无聊赖地踱起了步子,“我身上原先是带了疗伤药的,但是进来之后就都被收走了,这里又有限制灵气的符文,若真伤重难忍还挺不好办的。” 他想了想,又安慰道:“你放心吧,只需六日,我们就能出去了。” 云黛终于抬头看向了他,她的眼底里带着极浓的不解:“六师叔为何完全不怀疑我?” 云黛其实不太明白,沈长玉为什么这么相信她? 她能看得出来,在静隐尊者提出她可能是被夺舍了的这个可能时,就连玄诚子都迟疑了一下。 可是沈长玉,却非常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甚至自愿陪她在这水牢中待上六日。 就算他的确是个爱护弟子的人,但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久,他凭什么能无条件相信她?又凭什么对她如此好? “为什么不相信,”沈长玉停下了脚步,又重新在云黛旁边坐了下来,露出了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你忘了吗,墨驰喜欢你。” “剑是最通灵性的,你若当真是那包藏祸心的歹人,墨驰对待你不会是那个态度。” 他的说法让云黛稍愣了愣,的确,剑是最通灵性的,而作为剑修,又必定会与自己的本命剑心意相通。 沈长玉这个人是个很纯粹的剑痴,他的本命剑喜欢她,他就绝不可能对她产生任何恶意。 “那你......怎么看待叶兮颜?”云黛问了个在沈长玉看来有些奇怪的问题。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看待?就是一名弟子而已呀,好像人缘挺不错的,应该性格蛮好的吧,你看你们之间虽然闹出了些龌龊,她都主动帮你向掌门求情,想来品性不会太差......”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发现云黛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眼底也变得一片冰冷。 “六师叔,我和叶兮颜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你要么与我恩断义绝,要么和她彻底割席,只能二选一!”她说得咬牙切齿、阴气森森,令沈长玉这个修为比云黛高长辈听了都心里发怵了。 真是不尊师重道,沈长玉心里腹诽了一句,却并没生气,甚至于见到云黛竟然会显露出这样的情绪来,他还觉得挺新奇的。 他思索片刻,终于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叶兮颜,但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给你摆明我的态度吧。” 他说罢手掌一翻,墨驰剑就在他的掌心显出形来。 此处虽有诸多限制,但并不影响召唤本命剑。 在云黛不解的目光中,沈长玉拉起了云黛的手,放在了墨驰剑上。 他手指掐诀,一道灵光便压入了云黛的掌心。 云黛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沈长玉。 “六师叔,你......” 沈长玉竟然给了她墨驰剑的使用权。 本命灵剑这种东西,平日不用时,便会被存放在灵识之中,等到要用时,再将灵剑从灵识中召唤出来。 灵识是没有边界也没有距离的,因此,沈长玉将墨驰剑的使用权给她,也就是说,她无论身处何地,都可凭借他的许可,从灵识里将墨驰剑的剑意召唤出来使用。 “云黛,这就是我的态度,”沈长玉真诚地看着她,“其实从墨驰第一次表现出对你的喜爱时,我便想过将它的使用权赠予你,可那时我们也不算太熟,这么做实在唐突。”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关系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我怎么可能为了别人和你恩断义绝!” 云黛的目光从沈长玉脸上转过,又落到了被他们合握在手心的墨驰剑上,剑身轻轻震颤着,似也在表达着喜悦之情。 云黛难得完全懵了,她怔了好半天,才突然将手抽了回来,沉默不语。 她想说,这种行为放在现在来看......其实也挺唐突的。 赠予本命剑的使用权这种事情在修真界倒也不新奇,但这可向来都是发生在道侣之间的,沈长玉和她这算什么情况? 这位过于“不谙世事”的六长老大概起初还没想起来这一茬,但或许是因为云黛看起来太奇怪了,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这辈子都打算与剑相伴,没想过要找道侣!” 沈长玉解释完,又觉得自己的解释好像不太对劲,于是变得更加语无伦次起来。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这位向来洒脱不羁的六长老难得地红了耳尖。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声音很小,显得很窘迫。 “我知道了,六师叔,”云黛居然冲他笑了一声,“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站在我这边。” 云黛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或者说以沈长玉对她的了解,她大多数时候给人的感觉都是比较有距离感,但此时,她却让他觉得很亲切。 这种亲切让沈长玉觉得莫名的怪异,怪异到令他全身都有些不自在,他僵硬地移开目光:“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可是我最看重的小朋友,我说过要好好培养你的......可事先说好了啊,等你成长起来了,你要陪我练剑。” “好,”云黛点了点头,“到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30. 天人五衰 别有洞天 叶兮颜离开玄凌殿后没去无涯峰学宫,而是自称身体不适,回浮黎峰的住处休息了。 她前些日子一直住在医馆,已经有很久没回来过了。 她走进院子后,脸色就逐渐变得不好看了,直至她推门进屋,她的整张脸都完全垮下,眼底满是怒意。 叶兮颜抓起桌上的白玉盏,猛地摔到地上,骂道:“蠢货!差点坏我的事!”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脏也泛起了阵阵麻疼感。 “身怀齐天之宝者,怎会被人夺舍!这群蠢货!” 叶兮颜是真没想到,静隐尊者竟会直接对云黛起了杀心。 自她拜入万仞阁那天起,她就能清晰地感觉到,静隐尊者对云黛抱有恶意,那种恶意藏得很深,非常不易察觉,若非她本就对人的情绪非常敏锐,可能还不会捕捉到。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努力将这份恶意放大,只是没料到,静隐尊者今日会忍不住要将云黛除去。 其实叶兮颜也一直想不明白,静隐尊者到底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云黛。按理说,以云黛那样的天资,她在任何一个宗门,都会成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她能感觉出来,静隐尊者的那份恶意,并不是因为嫉妒,但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似乎是......恐惧?忌惮?害怕? 她也想过静隐尊者是不是也想得到云黛的先天灵骨,可先天灵骨对于圣尊而言,提升并不大。 更何况这些名门正派向来重视名声,静隐尊者若无缘无故夺了自己徒弟的灵骨,必定会被七宗声讨,到时就算他已是圣尊境界,恐怕也坐不稳这个万仞阁阁主的位置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叶兮颜扶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她深吸了几口气,那种针扎般的疼痛感终于缓解了不少。 蛊惑静隐尊者,已耗费了她太多的精气。令段青涵和苏秋娥也站在她这边去排挤云黛,更是使她到了极限了。 可如今因为云黛的反抗,那些早已埋下的种子都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段青涵和苏秋娥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而云黛又巴结上了大长老和六长老。 叶兮颜知道她今日还是太心急了,急着想将沈长玉也拉入自己的阵营,但因为云黛在场,她失手了,还差点让沈长玉察觉出不对来。 她最后只得拼着反噬的危险,将沈长玉对她的怀疑强行消除。 “这就是先天灵骨吗......” 灵骨对她的能力本就具有驱散的作用,只是云黛此前一直活得浑浑噩噩的,对她的举动没有任何反抗。 可如今,她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了。 叶兮颜很难形容现在的云黛给她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头沉睡已久的狼,突然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它的天敌。 没错,是天敌,这是叶兮颜给自己的定位。 她就是云黛的天敌,同样的,云黛也是她的天敌。 她很清楚,她现在已到了最艰难的处境,若她把控不住,她一定会输。 叶兮颜的双手往上一抬,指尖便浮现出了无数只有她能看到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不知名的方向,只要她的手指轻轻波动,就能轻易牵引丝线尽头的一切。 叶兮颜的眼神变得有些冷,对于她而言,所有人都只是她的傀儡罢了。 静隐尊者她是不可能放手的,不管云黛巴结了谁,静隐尊者也是掌门,更是整个万仞阁中唯一的圣尊。 至于段青涵和苏秋娥,她在这两人身上花了许多心思,就算根基已被动摇,但也仍有些余威。 更何况段青涵和云黛的婚约还在,她还有翻盘的机会。 沈长玉已经破了一次她的法,想再对他下手已经有些难了。 玄诚子的修为有第九境,她已经有一个静音尊者了,想再对这位大长老出手,对她的负荷太大了。 她需要先把身体养好再做打算。 叶兮颜垂下手后,视线里的丝线也消失了,她的目光很快落到了圈在食指的黑戒指上,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她手指迅速掐诀,一团漆黑的混沌之气就从戒指里飘了出来,慢慢飘至了床上,很快聚合成了一个人形。 那是一名五官俊朗的少年,他穿着一身黑衣,头发披散在床上。 少年睁着眼睛,可瞳孔却毫无焦点,漆黑的瞳仁里只有一片空洞。 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惟妙惟肖。 而最为奇怪的是,少年的右手手腕的位置,仿佛与整个身体是割裂的,手腕以上的身体毫无异常,手腕以下则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混沌黑气。 这具“人偶”中蕴含着大量的天地灵气,若用修士的修为去评判,他居然已到了第九境。 叶兮颜伏到了床边,她用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起了少年的手腕,又用另一只手凌空一捏,捏出了一根由灵光聚集而成的长针,长针尾部还拖着一根细长的灵线。 她的手指开始飞速地动了起来,一点点缝补着少年缺失的手腕。 直至窗外夕阳倾斜,血红的晚霞撒入卧房,叶兮颜才将最后一针收尾,而少年原本空空荡荡的右手也被彻底补全。 这一刻,少年终于变得与常人无异了。 叶兮颜放下了阵线,抬眸看向了床上的少年,她的眼神是缱绻的、温柔的,又带着某种病态的炙热。 她很快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玉瓶,瓶塞子拔出后,瓶口就冒出了一团烟雾。 袅袅的烟雾绕着少年旋转,又从他的七窍里钻了进去,少年原本涣散的瞳孔开始缓缓聚焦,五官也变得灵动起来。 很快,他的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情,他的眸光转动,这奇怪的“人偶”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地活了过来。 他张了张嘴,终于吐出了两个字,只是或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那两个字的音节很奇怪,他说:“主人?” “叫我阿颜。”叶兮颜的手轻轻抚上了少年的脸颊,她的眼底满是痴迷到扭曲的情绪,她的手很快压上了少年的嘴唇,反复摩挲着,带着极致的爱意。 在少年迷茫的注视下,她偏头轻轻枕上了他的胸膛:“映玄哥哥,再给阿颜一点时间吧,待到阿颜成功登上帝位,就再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这世间从未有人能渡过天人五衰,青渊帝那个老东西又凭什么能做到呢?” “只需要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 寒天水牢 沈长玉不知道踱了几圈步子后,终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凑到了云黛面前,问道:“你听说过天人五衰吗?” 原本闭目打坐的云黛睁开了眼睛。 “那是什么?”云黛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沈长玉解释道:“这个天人五衰呢,其实算是一个劫数,是每一个圣尊都需经历的劫,渡过者,与天同寿;渡不过者,身消道陨。” 云黛终于坐直了,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为什么我以前从没听说过?” 的确,云黛前世都已经修练至了第九境,为了解决无法突破瓶颈的问题,她闯过许多秘境,也翻阅过枯燥难懂的典籍,可她却从没听过这个说法。 沈长玉笑道:“天人五衰的相关内容属于天机,无法被记录在任何典籍上,只能口口相传,抑或是等你哪天成了圣尊,才能通过天人感应的方式知晓。” 云黛的神色变幻了一番,按照沈长玉的说法,前世的她既没有师门长辈从旁指导,又始终没能突破第九境成为圣尊,的确没有机会接触到天人五衰的相关知识。 “你想啊,”沈长玉接着道,“都说圣尊可以堪破生死,与天同寿,可古往今来有那么多成为圣尊的大能,为何如今的十四洲却只有九位圣尊?” 这个问题云黛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她那时一门心思放在如何突破瓶颈上,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些。 “天人五衰的劫数......到底是指什么?是雷劫吗?” 修士到达第六境之后,再想往上走,每突破一境都必定会经历一次雷劫,只有顺利渡过雷劫,才能算真正的晋阶成功。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沈长玉摇头,“天人五衰的劫数,可能是任何事,也许是情劫、苦劫、甚至可能是执念劫、贪欲劫......” “一切都是未知的,没人知道自己会经历怎样的劫数,也无法预测出该如何渡过这个劫。” “唯有镜花岛的高修为卦师,能有一窥天机的能力,不过她们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那......”云黛沉思片刻,又问道,“古往今来,可有圣尊成功渡过天人五衰?” 沈长玉苦笑着摇了摇头:“从未有过。” 云黛沉默了,好半晌她才问道:“师叔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个?” 沈长玉没立即回答,他像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最终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掌门可能是要经历天人五衰了,他近些年来的表现越来越奇怪......这些话我本不该对你一个晚辈说的,更何况你还是掌门的徒弟,可我总隐约觉得......他好像在针对你,也许是我多心了,但你还是小心些吧。” 沈长玉的话对于云黛而言像是一道惊雷,骤然在她脑海里炸响,让许多她曾经的疑惑都逐渐变得清晰。 若说静隐尊者是在经历天人五衰的劫数,那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活了几百年,已是圣尊境界的他,会爱上自己的徒弟。 为何宗门遭遇大难,他却独自消失了。 也许他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因为无法渡过天人五衰的劫数,而身消道陨了。 他会在最后进入后山禁地闭关,或许就是在寻找对抗劫数的方法,就像那些消失在禁地的历代掌门一样,他们并不是真的为了探究禁地里到底有什么,他们是想为自己寻找最后的生路。 云黛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若她猜得没错,静隐尊者天人五衰的劫数应该就是叶兮颜。 可是他又为什么放着叶兮颜不管,反倒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恶意?或者说,他为什么会如此忌惮她?甚至不惜给她扣上被人夺舍的帽子,也要将她彻底除去? 云黛觉得这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只是她一时还无法想清楚。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时,却发现沈长玉一脸的怅然若失,不知是在想什么。 “六师叔?六师叔?” 她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沈长玉叹了口气:“你师父这些事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门派事务我平日里也不管,玄诚子应该比我更清楚。” “说句不好听的,若掌门没能渡过天人五衰,我们万仞阁就会失去一位尊者,到时的处境可就与现在不同了。” “原本万仞阁该有两位尊者才对......” 沈长玉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忧虑。 云黛倒是没料到,这位看起来很不着调的六师叔竟也会担心万仞阁的未来。 “六师叔其实也不必担心,”她理所当然道,“万仞阁下一个圣尊会是我,而我一个能顶十个。” 准确来说,按照她前世的战力看,等她到了第九境,就能顶十个圣尊了。 沈长玉则被云黛狂妄的话逗笑了,不过他也没反驳,甚至点了点头道:“那就等我们的云师侄赶紧成长起来,带着咱们万仞阁杀出一片天来吧!” 沈长玉显然是在说玩笑话,不过云黛没有细究,她就当他是相信了。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开始继续抓紧时间打坐修炼,她可不会将这六日时间荒废掉。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日,也许是两日,等云黛察觉到不对、猛地睁眼四下看去时,周围的环境已经完全变了。 她坐在一片迷雾之中,视线狭窄到只能窥到三米之内,沈长玉则坐于她身旁,正在闭目打坐,显然毫无所觉。 “六师叔?”云黛压低声音唤了一声,沈长玉这才惊醒。 “怎么了?”没等云黛回答他,他就已经明白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寒天水牢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这是哪?” 沈长玉产生了一连串的疑问,云黛没有吭声,她皱着眉努力辨认着,这片迷雾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她曾经见过。 终于,云黛缓缓开口了:“这里应该是后山禁地......” 前世她孤身前往禁地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迷雾,只是那时迷雾在身前,而出口在身后,她随时都可以从出口离开,放弃那场暗藏着无限危机的探索。 但此时此刻,她和沈长玉已经完全陷入了迷雾中,除了向未知前进,没有任何退路。 云黛的话让沈长玉的眼睛都瞪大了,他虽觉得不可思议,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没去过后山禁地,却也从长辈那里听说过,整个万仞阁,除了禁地,不会有哪里还会囤积着这么多怪异未知的迷雾。 云黛修为太低了,无法用神魄探知周围的环境,但他好歹也是第九境,所以他刚睁眼发现不对时,便尝试过放出神魄去查看了一番,可那些迷雾太过浓重,神魄根本无法穿透。 更何况,寒天水牢本就修在禁地的上面,他们会莫名其妙掉入禁地倒也可以理解。 沈长玉站起了身,他轻抖了抖手腕,发现灵气已不再被限制,他们真的完全脱离了寒天水牢的范围。 “你放心,”他尽量装作冷静地安慰云黛,“师叔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云黛瞥了沈长玉一眼,没拆穿他。 她这位六师叔,虽已有了第九境的修为,但在禁地面前也实在不够看的,她前世来闯时,虽和他修为相同,但她好歹是拿着天下第一神剑的剑主。 “我们现在只能往迷雾里走了,”云黛也站起了身,她手腕一动就凭空拔出了无名剑,“迷雾里应该没有活物,但也不能不防。” 至少她前世在迷雾里穿行时,没见过飞禽走兽,但这并不代表这一次他们不会遇上。 云黛的镇定让沈长玉有些侧目,不过也许是受到了她的感染,他也真正地冷静了下来。 他同样召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墨驰,对云黛道:“你走我身后吧,我来探路。” 云黛却摇了摇头,她从头上解下了发带,然后在沈长玉疑惑地目光下,将自己的右手和沈长玉的左手绑在了一起,正好她左手可以执剑,这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 她道:“这里太奇怪了,我们前后走很容易走散,还是并排吧。” 沈长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云黛小师侄,你这心态是不是太好了。” 他没好好意思说,他其实都挺紧张的,刚开始提出自己打头阵其实是抱着拿自己祭天的心态,这迷雾禁地连历代掌门都走不出去,他就一个小小的长老,实在没什么把握。 云黛又瞥了他一眼,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师叔,你今年多大了?” “啊?还差......五六年吧,就两百岁了,”沈长玉懵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还差五六年才两百岁,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两百岁,倒是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比她前世年轻多了,心智不太成熟倒也能理解。 不过他对待万仞阁倒是挺鞠躬尽瘁的,等她日后当了掌门,他应该也能成长为一个可以委以重任的长老了。 云黛在心里点评了几句,她没回答沈长玉的问题,只道:“我们出发吧。” 于是两人就朝前同时迈出了步子。 这片迷雾太厚重了,两人走了许久,周围的景致也不见丝毫变化,沈长玉甚至有一种,也许他们根本没往前走太远的错觉。 他现在不得不承认,云黛提出并排走的做法是明智的,若他们真的一前一后地在迷雾里寻找出口,可能此时已经走散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云黛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沈长玉问道。 “你有没有听到......流水声?” 沈长玉茫然摇头:“没有。” 他的修为比云黛高出了许多,所以按理说他的五感也应该更加敏锐才对,可他什么特殊的声音都没听到,周围仍是一片死寂。 “是幻觉吗?”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云黛皱起眉,她也说不好,她扭头看向沈长玉问道:“要过去看看吗?” 沈长玉踌躇着,没马上做出判断。 云黛干脆分析起来:“会有两种情况,第一种,的确是我产生幻觉了,我们过去就是送死;第二种,不是幻觉,我们会找到一个状态未知的突破口。”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是更倾向于我们过去看看的,因为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如果不抓住的话,我们也只能在迷雾里一直打转。” 沈长玉深吸了一口气:“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 身旁这个小师侄真的很出乎他的预料,在现在这样的危难时刻,她不仅可以保持冷静,一直分析着对策,还足够果决,不会因为害怕而犹豫退缩。 沈长玉甚至觉得,虽然他修为比云黛高,是他的长辈,也说好了要带她走出这里,但自进入禁地后,他们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在由云黛主导。 如果没有云黛,他的心态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稳。 “这边。” 云黛轻扯了扯和沈长玉绑在一起的那只手,拉着他开始向流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们走了片刻,沈长玉突然道:“你说的流水声我也听见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并没有急着欣喜,直至此时仍无法确定,这流水声到底是不是幻觉。 若在他们不远处真的有一个会使人产生幻觉的陷阱,那么越是靠近,幻觉的影响力就会越高。 因此只有走近后,修为较高的沈长玉才受到了影响,这点是说得通的。 他们继续前进,迷雾居然开始逐渐变得稀薄,最后变淡,一团像某种洞口般的白光出现在了迷雾的尽头,他们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追了过去。 穿过白光的瞬间,两人都被刺得闭上了眼睛,等他们再睁眼时,眼前已豁然开朗,再不见一丝一毫的雾气。 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一处视野辽阔的洞穴,洞穴的顶端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巨洞,光线折射而下,照出洞中一片青葱的鸟语花香。 不待云黛细看,一个女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二位小友既偶入此地,不如来与我下一盘棋吧。”:,m..,. 31. 龙门村 正被天人五衰所困之人 这突然出现在云黛和沈长玉面前的洞天就像一处世外桃源,阡陌交通,流水潺潺。 一间小院傍水而建,院外栽种了棵枣树,树下则修着石桌和石凳。 石桌上凭空悬浮着一张由灵气构成的棋盘,棋盘里密密麻麻地躺着无数黑子和白子,两相交错间,显出剑拔弩张的强烈气势。 至于刚刚突然和他们搭话的女人则正坐在石桌旁,偏头看着他们。 女人穿着灰扑扑的粗布麻衣,头发也随意挽着,一旁的地上还搭放着蓑衣斗笠,周遭的一切都淳朴得好像他们真的只是误入了某处山野农家。 可这些过于平常的乡村野趣放在眼下的情景中,却处处透着诡异,这使得那个似乎在此处住了很久的女人也变得可疑起来。 云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石桌旁的女人,这女人虽将自己打扮成了村姑模样,但她举手投足间却隐隐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且云黛眼尖地发现,女人的右手上有茧子,那是每一个剑修都很熟悉的茧子,是只会在常年握剑的人手上才会有的。 最奇怪的是,云黛竟完全看不出这女人的修为,或者说,如果不是女人主动出声,她甚至无法立即发现她,她的存在感太低了。 而且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但她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云黛有一瞬间甚至觉得,他们所在之处,包括眼前所见之人都只是他们的幻觉。 也因此,她没有马上开口回答女人的话。 沈长玉看到女人后,表情先是有些茫然,随后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片刻后,他小声向云黛问道:“小师侄,我问你啊,你去过衔玉湖的湖心岛吗?” 云黛听罢突然瞪大了眼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女人眼熟了。 衔玉湖的湖心岛,云黛比谁都熟悉。 万仞阁镇山大阵的核心,便是那只生活在衔玉湖中的千年玄龟,所以衔玉湖的湖心岛也是整个宗门最安全的地方,云黛前世刚当上掌门时,在岛上躲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那座湖心岛上,立着一尊由七彩琉月石打造的女神像,神像惟妙惟肖,很是精美漂亮,据说那是按照万仞阁开山祖师怀月尊者的模样雕刻而成的。 眼前这个村姑打扮的女人,虽衣着全变了,但她的五官却和那尊雕像一般无二! 沈长玉注意到了云黛眼神的变化,两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这出现在洞天中的奇怪女人,就算不是万仞阁的祖师,大概也和祖师脱不了关系。 更何况后山禁地本就是由祖师修建而成的,云黛甚至怀疑怀月祖师可能压根就没死,也许她一直躲在这里,成功渡过了天人五衰,实现了与天同寿。 女人未再开口,她只是单手撑着下巴,等待着沈长玉和云黛做出反应。 沈长玉犹豫了片刻,主动上前抱拳道:“前辈,我与我师侄误入此地迷失了方向,不知要如何才能离开。” 女人笑了起来:“既来之则安之,何必急着离开呢?不如还是先来看看这盘棋。” 云黛见状连忙道:“前辈,不知此处是何地,您又是何人,您邀我们陪您下棋,总得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女人的目光落到了云黛身上,她打量了她一番,突然道:“我知道你在想问什么,和你们猜得差不多,我就是万仞阁的创始人,也是你们的祖师,你们可以称我为怀月,不过很可惜,我本体已经死亡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缕残魂。” “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此处名为龙门村。” 她又指了指石桌上的棋盘:“这是龙门棋局。” 沈长玉震惊的同时,心中也有些焦急:“前辈,您既然是万仞阁的祖师,那我们就是您的晚辈,您总不能将我们困在此处吧!” “我没想困住你们,”女人理所当然道,“你们想离开,随时都能离开,我就是让你们陪我看看这盘棋罢了,如果你们能将棋局破开,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云黛的心脏一阵狂跳,她在想另一件事,“龙门”这个称呼实在是太熟悉了。 前世她重生之前,便是闯入了龙门道场,进了乾坤万法阵,叩问天道,才突然回到了三百年前。 所以这个龙门村与龙门道场是否有什么关联呢? 龙门道场的乾坤万法阵,可沟通天命,令阵中之人向天道询问一个问题,此阵每五百年会开启一次,一次只能进入一人,因此每次阵法开启都必将引来一场腥风血雨的、独属于圣尊的大战。 云黛原本还不懂为何那么多圣尊会去争抢这个入阵机会,但听沈长玉说了有关天人五衰的事后,她便彻底明白了,那些圣尊想进入乾坤万法阵,自然是想寻找破解天人五衰的方法。 所以那处秘境才有了龙门这个称呼。 龙门龙门,若能成功跃过龙门,不就能渡过天人五衰,实现真正的与天同寿了吗?可即使如此,十四洲上也从未出现过一位真正破解了天人五衰的圣尊。 云黛重新看向了自称怀月的女人,她不知这个“龙门村”,和她“龙门道场”是否是同一个意思,若真有所关联,那此处秘境很可能也会和天人五衰有关。 “师祖,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沈长玉显然没想到这些,“你既然说想离开就离开,那为何那么多万仞阁的掌门和长老都在进入禁地后彻底消失了,他们不正是被困死在了这个奇怪的地方吗?” “您不是我们万仞阁的师祖吗?您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沈长玉说到最后声泪俱下,让怀月都愣了愣,随后她骂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说的那群小家伙,又不是我要将他们留下来的,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走。” 怀月说着指了指洞穴的一个方向,示意沈长玉和云黛向那边看。 云黛顺势望去,就见那里是一处陡峭高耸的光滑悬壁,悬壁上刻着一张张的棋盘,每一张棋盘上都是不同的棋局,密密麻麻,似蕴含着无限玄机。 而在悬壁之下,则堆放着一具具的完整的白骨,白骨身上均穿着印有万仞阁祥云标志的衣衫,很显然,这些尸体都是万仞阁的人。 云黛隐隐明白了过来,石壁上的内容应该就是出自这些人之手,他们用自己的剑将玄妙的棋局雕刻了上去。 怀月道:“他们每个到达这里的人,都没能破开棋局,所以他们也不愿再离开,而是留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研究着棋局,妄图堪破其中所藏的奥妙,也妄图借此找出能够渡过天人五衰的方法。” 怀月的最后一句话令云黛和沈长玉都神色微变。 沈长玉不禁问道:“所以如果能破开这龙门棋局,就可以找到破解天人五衰的办法了吗?” “谁知道呢?”怀月双手一摊,“我若能堪破棋局,也不至于只剩下一缕残魂留于此处了。” “事实上,这棋局也不过是我在经历天人五衰时,偶然发现的一缕天机,它到底能带来什么,又象征着什么,我也不明白,我一直在等一个可以解开它的有缘人。” 怀月道:“我将我毕生所学都留在了龙门村,只要有人能解开棋局,那他就能得到我的传承。” 云黛一脸思索之色,没有说话。 沈长玉倒是反应了过来:“所以按照师祖的意思,我们其实并不会被困在此处,就算解不开棋局也没关系,只要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那是当然。”怀月点头。 “那为什么,”云黛终于开口了,“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进入龙门村,有的人却不能?” 她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她前世第一次来时,无法到达这个地方,可今生的她仅仅是被关在了地牢里,竟就被禁地召唤而来了。 怀月瞥了她一眼,这一眼让云黛莫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一般。 “我这龙门村当然不是谁想进都能进的,首先得是万仞阁弟子,其次得是正被天人五衰所困之人,两个条件必须同时满足才行。” “若你只是万仞阁弟子,那就需要等你开启天人五衰的劫数后才能踏入龙门村。” 她这话意有所指的意思太明显,听得云黛的表情都有些失控了。 她甚至怀疑,也许对这位怀月祖师而言,前世和今生根本就没有区别,她游离在所有因果之外,所以也能看破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 不过好在怀月祖师并没有要将她的秘密暴露给沈长玉的意思。 沈长玉还是懵的,他指着自己道:“可我只有第九境,我的天人五衰还没开始。” “是呀,你是只有第九境。”怀月把沈长玉的话重复了一遍,但完全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 沈长玉不明白,云黛却很清楚,怀月就差把答案甩她脸上了。 沈长玉是第九境,他的天人五衰还没有开启呢,所以真正在经历天人五衰的,其实是她。 云黛的心底像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天人五衰可以是任何无法预料的劫数,而她的天人五衰,也许就是她这充满了变数的一世。 若能成功渡过,便可成为圣尊、与天同寿;若是失败,便会如那些石壁下的每一个人一样,化为一具枯骨。 “所以要不要来试试呢?”怀月又指了指石桌上的棋盘,向云黛和沈长玉问道。 “当然要试,来都来了!”沈长玉回答得毫不犹豫,既然知道了这里并不会将他们困住,那他们所遇到的这些其实就是一场机缘。 破开棋局,便可获得机缘;破不开,也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影响。 他们和那些被自己的执念困在此处的圣尊又不同。 反正不管怎么想都不亏。 “谁先来?”怀月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沈长玉扭头想和云黛商量商量,谁知一回头,就见她愣怔在那里,脸色也不太好看,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 “怎么了?”沈长玉轻动了动手腕,他们的手还绑在一起呢。 云黛猛地惊醒,她连忙摇头:“我没事。” 她主动将绑住两人手腕的发带解开,见沈长玉还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只好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又重复了一遍:“不用担心我,我真没事。” “六师叔,你先去试试吧,我在旁边看看。”云黛主动道。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长玉略作犹豫,就率先在怀月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怀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突然道:“其实你们辈分差距也不算大。” “什么?”沈长玉没明白。 怀月道:“在咱们万仞阁,也不是没有师侄和师叔结为道侣的情况。” 沈长玉被怀月这句话吓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就连云黛都被震住了,愣是从沉思里回过了神。 “师祖,您在说什么呢?我们就是普通师叔与师侄的关系!”沈长玉有些焦急地解释着。 “噢?普通师叔与师侄的关系?真的吗?” 怀月瞄了一眼云黛的右手:“她都能用你的本命剑了,你说你们是普通关系,唬谁呢?” 沈长玉还想解释,怀月却挥了挥手道:“行了,废话少说,赶紧开始吧。” 怀月将装有黑棋的棋笥推到了沈长玉面前:“你执黑棋。” 沈长玉原本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心绪,这才缓缓捏起了一枚黑色棋子。 而就在黑子被他捏起的同时,周围的环境突然开始变化。 云黛皱眉看向四周,就见他们此时竟已经站在了一张巨大的棋盘之上。:,m..,. 32. 黑白 一百二十八道剑光。 巨大的棋盘连天蔽日,沈长玉跟怀月围坐的石桌恰悬于棋盘的最中央。 云黛和沈长玉都向四周看去,只见那些原本安静躺在棋盘上的黑子与白子也不再是棋子的模样,反而变成了穿着铠甲的骷髅士兵。 站在沈长玉身后的是着漆黑铠甲的黑子骷髅兵,而他对面,也就是怀月身后的则是着雪色铠甲的白子骷髅兵。 被沈长玉捏在指尖的黑子散发着淡淡的黑光,似乎只要他将棋子落下,那些黑子骷髅兵就会按照棋子的走势对白子骷髅兵发起进攻。 云黛露出了思索之色,她早想过这龙门棋局不会那么简单,却没想到,这盘棋局其实并不能算是一局棋,准确来说,它更像是一个存在二元对立规则的阵法。 怀月见沈长玉犹豫着迟迟未能下手,也不着急,反倒笑眯眯地道:“慢慢来,想好了再落子。” 沈长玉抬眸看了怀月一眼,终于,他手腕下压,将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云黛屏息凝神仔细观察,棋盘上原本就是一个残局,黑子和白子剑拔弩张,胶着缠斗、互不相让,因此沈长玉的黑子落在了进攻的位置。 这个判断不算有问题,若云黛是他,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黑子落下的同时,云黛便觉脚下巨大棋盘的气场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身后排列成阵的黑子骷髅兵举起了长戟,踏着轰轰隆隆的整齐步子,向对面的白子骷髅兵杀了过去。 兵戈相交间,硝烟滚滚,这磅礴又震撼的一幕,仿佛他们身处之地是真正的战场一般。 无数白子骷髅兵被斩于利刃之下,残破的尸体倒下后,迅速化成一阵烟雾消散,很快就又有另一批骷髅兵冲上来将缺口补上。 下一刻,石桌上的小棋盘灵光一闪,一枚白子凭空落了下来,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这龙门棋局并不是完全静态的死局,它是动态的,它会与破解之人产生对抗。 随着白子的落下,白子骷髅兵也向黑子骷髅兵发起了进攻,在大量黑子骷髅兵被歼灭的同时,沈长玉的脸色突然一白,一丝猩红的血迹从他唇角缓缓渗出,他抬手压了压唇角,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这龙门棋局竟会对破解它之人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云黛也突然发现,不知何时,沈长玉的身上竟伸展出了无数纤细的灵线,那些线向外延申,似隐隐与他们脚下的巨大棋盘相勾连。 沈长玉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他很快就又捏起了一枚黑子,再次落了下去。 黑子与白子争锋相对,互不相让,你来我往间,黑子骷髅兵与白子骷髅兵都死伤惨重,沈长玉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但单从棋局来看,黑子不仅没有落于下风,甚至还隐隐有压制白子的意思。 云黛不禁思量起来,如果按照这个趋势,这棋局也不过是有些奇怪罢了,古往今来那么多任万仞阁掌门长老都曾闯入此地,难道他们当中就出不了一个棋艺精湛,可破解这棋局之人吗? 终于,沈长玉落下了最后一枚黑子,他居然......赢了? 就连沈长玉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他抬头看向怀月,不太确定道:“我这算是破局了吗?” 不待怀月回答他,突变就发生了,只见沈长玉突然像被某种力量将灵魂完全抽走了一般,整个人彻底软了下去,头也无意识地垂下。 悬在石桌上的小棋盘发出了萤萤之光,其上已形成的棋局也仿佛是活过来了一般,产生了某种独特的气场。 紧接着,那些黑子骷髅兵和白子骷髅兵全部溃散成了烟雾,然后在隆隆的巨响中,两具高大的石像于棋盘上拔地而起。 石像皆穿着和之前的骷髅兵类似的铠甲,一黑一白,相对而立。 云黛很快就注意到,那些从沈长玉身上生长出的灵线竟全部都与那尊身着黑色铠甲的石像相连接,而那尊石像的五官竟也与沈长玉有几分神似。 直至这一刻,怀月才彻底坐直了身子,她看向棋盘上的黑白石像,目光是那样的炙热。 “真正的龙门棋局......要开始了。” 她嘴唇蠕动着,缓缓吐出了这样一句话,也不知是在说与云黛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一黑一白两道灵光突然从石桌上的小棋盘中飞了出去,分别打在了场中的两尊石像身上,又在两尊石像手中幻化出了长剑。 灵气于两尊石像的经脉中流转,像是为它们赋予了生命,将它们的灵性激活。 这一刻,云黛也终于明白了这龙门棋局的原理。 破局关键其实并不是棋局本身,赢下这场棋局只是一个开始,想要真正将龙门棋局破解开,靠的便是此时的这场石像之间的比试,而那具黑色的石像恰代表着持有黑子的沈长玉。 之前所有的对招步骤都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棋局会按照黑子和白子的状态,给予两尊石像相应的修为,就好比刚刚那场棋局是黑子获胜,所以此时的黑甲石像的修为便有第九境,而白甲石像的修为则只有第八境。 也就是说,龙门棋局的核心便是要击败这具由棋局幻化而成的白甲石像,而之前的下棋步骤,也不过只是为挑战之人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增益效果。 倘若起初的棋局输了,这场比试仍旧会进行,只是两尊石像会获得的增益效果会有所不同。 云黛思索间,两尊石像已经同时出手了。 石像虽看起来极为庞大,但行动间的灵活性竟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沈长玉的剑招很犀利,云黛因前段时间一直在灵竹墟练剑,所以是领教过沈长玉的实力的,且黑甲石像的修为要比白甲石像更高,所以刚一动手时,黑甲石像便占了上风。 剑刃不停相撞,发出震响的同时,荡开一阵阵的灵气浪。 “这小辈的剑术不错。”怀月评价了一句。 不过随后她又补充道:“不过想破这龙门棋局,还是差得远。” 云黛没接话,因为她看到白甲石像的剑招突然出现了变化。 白甲石像将剑往上一抛,随后手指迅速掐诀,无数道剑光幻化而出,从一把变成两把,又从两把变成四把,最后竟然直接幻化成了一百二十八把飞剑,组成了一片杀气腾腾的剑阵,朝着代表着沈长玉的黑甲石像扑了过去。 这一幕即使是云黛都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剑阵这种东西对于剑修而言,并不算陌生, 第五境是一个分水岭,迈过第五境之后,剑修便可用神魄之力,将自己的本命剑修出数道护身剑光,组成一个小型剑阵。 但护身剑光的数量非常有限,像这种由一百二十八把剑光组成的剑阵,只有在多人合力搭建剑阵时才会出现。 即使云黛前世已经修炼到了整个十四洲的战力巅峰,她最多能一次性放出的护身剑光也不过六十四把。 这龙门棋局,果真不一般。 云黛眯起眼睛,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白甲石像的剑招。 沈长玉很快就被剑阵完全罩住了,他也迅速将剑抛了出去,幻化出护身剑光,只是他能幻化出的剑光也不过三十二把。 “第九境能修出三十二把护身剑光已经算悟性极高了,只可惜,”怀月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是太少了。” 转瞬间,沈长玉的剑光便迎上了白甲石像的剑光,但因为数量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仍有大半剑光无法被他拦下。 他不得不握紧剑,左右翻滚着躲闪。可密密麻麻的剑如流星般坠下,起初只是擦着黑甲石像的身体划过,但随着黑甲石像身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他的行动速度也逐渐变慢,最后他再也躲不开那些攻击。 无数剑光落下,瞬间便将黑甲石像扎成了筛子,而白甲石像也终于在这一刻停下了掐诀的动作。 怀月叹了口气:“结束了,挑战失败。”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棋盘上的两具巨大的石像同时崩溃瓦解成了漫天的灵光。 垂坐于怀月对面的沈长玉也在这时动了一下,云黛连忙看向他,就见浓稠的鲜血淅淅沥沥地从他的指尖滴下,一团团地砸在了地上。 周围的环境在一瞬间变幻晃动,潺潺的流水声也在耳边响起,转眼间,他们竟又回到了那处淳朴龙门村。 “六师叔?” 云黛伸手想将沈长玉扶住,可沈长玉却突然用力将云黛的手甩开。 他这一下使得力气太大,加上他本身就受了些伤,他自己竟先坐不稳了,整个人摇晃着差点摔下去,但好在他反应还算快,在栽下去之前,他便用手扶了一把石桌。 随后沈长玉下意识般地朝着云黛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云黛就意识到了不对。 沈长玉的瞳孔完全没有焦点,他虽是在看她,却又好像根本看不到她。 “师叔,你怎么了?”云黛皱起了眉头,可沈长玉根本没理她。 他踉跄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棋局......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表情几乎有些呆滞,但神色间又透着某种痴狂。 怀月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她看着沈长玉,面露不解之色:“他怎么也和那些痴迷于龙门棋局的人一样了?他不是才第九境,还没开始天人五衰吗?” 云黛又想去拉沈长玉的手,却再次被他甩开了。 他单手一拔,将墨驰召了出来,随后他竟旁若无人地开始在地上刻起了刚刚的棋局。 云黛尝试着想将沈长玉手中的墨驰剑唤过来,可墨驰剑却完全不听她的指令,通过这层本命剑之间的联系,云黛甚至隐约能感觉到,墨驰竟也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 怀月此时也已经站了起来,她围在沈长玉旁边,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我好像判断失误了,”她道,“我原本以为,那些自愿留在此处研究棋局的小家伙们是觉得破开龙门棋局便能解开天人五衰,所以才会直至在此处坐化也不愿离开。” “但如今看来......似乎是龙门棋局本身就有问题,无法破局的闯阵之人,皆会被执念所困。” 怀月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了云黛,她指着沈长玉道:“他已经走不出去了,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别继续挑战了,赶紧离开吧,然后将此处的情况汇报给你的师门长辈。” “我不会离开的,”云黛扭头看向了怀月,斩钉截铁道,“龙门棋局,我能破。”:,,. 33. 破剑阵 天地异象 “这一百二十八把剑阵,我将它命名为龙门剑阵,它也是龙门棋局的核心,只要能接下剑阵,龙门棋局便可以被破解了。”怀月一句句地给云黛讲解着。 “棋局的输赢决定着你可以获得的增幅,像你那位师叔,他赢下了棋局,所以在与白甲石像比试时,他的修为会更高。”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可以放心,开始比试之后,不管输赢,棋局都不会让你和白甲石像的修为差距太大,”怀月的目光在云黛身上停留了一下,“也就是说,虽然你现在的修为只有第三境,但等到比试开始之后,棋局会给予你足够的修为,至于到底给予多少,就要看你是否能在棋局里获胜了。” 云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她席地而坐,盘腿闭目,开始在脑海里思考怀月的话。 对于沈长玉那诡异的状态,云黛倒是有几分猜测,他那副模样很像是被棋局摄魂了,也就是说,他的神魄有一部分被强行留在了棋局中,成了帮助棋局运转的养料。 这种“摄魂”其实不算什么稀奇的术法,很多阵法、甚至是一些偏门的功法都有涉及,只不过云黛以往见过的摄魂最多也只能摄走动物抑或是低阶妖兽的神魄。倒不是他们不想摄人类修士的神魄,而是根本就做不到。 至于怀月作为这处秘境的建造者,为何一直没发现问题,这其实很好理解,怀月虽是万仞阁的祖师,在一众圣尊大能中也属于最杰出的那批,但她同样也是挑战龙门棋局的失败者,她同样也遭遇了棋局的“摄魂”。 只是因为她足够强大,这个“摄魂”对她的影响还没有大到完全失去理智的程度。 但即使如此,遭受影响的怀月仍旧生出了无法控制的执念,甚至费尽心血,在自己死前强行留下了一缕残魂,专门用来守着龙门村,等待着破局的有缘人。 也就是说,在此处的“怀月祖师”,其实本身精神状态就不算很正常,即使她一直没将这种不正常表现出来。 云黛倒不怎么担心沈长玉,他虽被棋局摄了魂,但时间不算长,自己只要能及时破局,他丢失的神魄也自然会归体。 至于万一她也破局失败了该怎么办,云黛压根儿没去考虑过这个可能,或者说,她其实完全无所谓。 她这一辈子,几乎每一步都是在赌,她的人生里从没有权衡利弊、保险起见这样的字眼,对她而言,要么赢,要么死,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了。 想明白这些后,云黛又复盘起了沈长玉的那场失败的比试。 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白甲石像的招式,又反复将自己代入到那场比试之中,试想着各种不同的可能。 半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龙门村也迎来了它的夜晚。 云黛一睁眼便看见了头顶巨大天坑外的一轮明月,这处秘境是有日夜变化的。洞穴的墙壁上镶嵌了许多月光石,那些石头在黑夜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这建造在洞穴内的小村庄照得亮如白昼。 沈长玉还拿着墨驰剑在地上写写画画,整个人都像魔怔了一般。怀月则仍坐在石桌旁,她既没有驱赶沈长玉,也没有催促云黛,只是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根狗尾巴草,对一切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态度。 云黛站起身来,扑了扑衣摆上的灰,走至了石桌旁。 怀月抬头看她,问道:“你准备好了?” 云黛点头,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怀月仍旧是规劝的态度,“这龙门村自被建造以来,已过去了四千五百年,破阵失败的圣尊足有二十七位,其中也包括我。” 云黛神色平静:“师祖,我想问您个问题。” “你问吧。” “您鼎盛时期,最多能同时放出多少道护身剑光。” “六十四,六十四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怀月道,“其实我起初想到的破局方式便是,我也修出一百二十八道护身剑光,去对抗龙门剑阵,可是太难了,我尝试过很多次都失败了。” 云黛的神色微动,这么看来怀月祖师的上限竟然和前世的她是一样的,她继续问道:“那在师祖看来,同时放出一百二十八道剑光的难点在哪里?” “神魄的负荷太大了。” 云黛没再继续问下去:“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开始吧。” 怀月不再规劝,而是将装有黑子的棋笥推至了云黛面前:“还是和之前一样,你执黑子。” 云黛伸手而去,在她的指尖触及黑子之前,她突然停了下来,又问了个问题:“师祖好像从来都没担心过我会因为第三境的修为而受限。” 怀月听罢露出了一个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小家伙,虽然你整个人都被迷雾笼罩着,让我完全看不真切,但我还是看得出来,你与你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你很强,强得有些出奇,比以前那些闯入龙门村的圣尊都强。” “更何况,如果你真的是普通的第三境,又怎么会正处于天人五衰的状态?” 云黛也笑了,她没有反驳,而是手腕下压,捏起了一枚黑子,霎时间,周围的环境开始模糊摇晃,转眼间,她们便又出现在了那张巨大的棋盘之上,黑子骷髅兵和白子骷髅兵列队而站,等待着下棋之人的指示。 “好好想想要怎么落子吧,”怀月道,“你可以自己下,也可以完全按照你那位师叔的路数,和他拿到一模一样的增幅。” 云黛没立刻做出反应,她在感受着自身的变化,在她拿起黑子的那一刻,她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魄似乎与什么东西相连接了。 她的余光看到从自己身上延展出了许许多多的细长灵线,伸至了脚下的棋盘上。 这种连接在云黛看来,更像是赌博前的押注,棋局锁定住了她的神魄,默认她将神魄当成了赌注,一旦她输了,神魄便会被棋局自动纳为己有。 云黛突然手指一收,将黑子握入了掌心,她看向怀月道:“我其实不会下棋,不如直接开始比试吧。” “啊?”怀月被云黛这个举动给整懵了,她显得有些不可置信,而云黛接下来的举动更是令她吃惊不已。 她竟然一枚枚地将棋盘上已有的棋子收了起来,收入了棋笥之中。 很快,棋盘上就空空荡荡的,再无一物。 “你疯了吗?”怀月的眼睛都瞪大了,“你不下棋,你就不会获得任何增幅!就算你对下棋一窍不通,你总记得你那位师叔是怎么下的吧,你可以完全复制他的路径呀!” 云黛摇头:“我倒觉得这挺公平的,我和白甲石像都不会获得任何增幅,我就当是堂堂正正地跟它打一场好了。” 她将最后一枚棋子装入棋笥后,棋盘上的所有骷髅兵也消失了,云黛又仔细地感受起了自身的状态,那些连接着她神魄的丝线明显松动了许多,她稍松了口气。 她猜的果然没错,棋局虽然能给破局之人带来增益效果,但每落下一子,神魄与棋局之间的关联就会变得愈发密切,直至最后,她会完全变成棋局的一部分。 虽然云黛并不在意万一自己输了,是否能全身而退,毕竟她就没考虑过输掉这个可能,她会这么做只是因为,她需要保持神魄的绝对敏度,想要破开龙门棋局,她就必须高度依赖神魄。 云黛没将这些想法告诉怀月,于是在这位祖师看傻子一样的眼神里,她只觉自己的神魄像被一股力量猛地抽走了,等她再回神时,她已经站于了棋盘中央,而她的对面,便是那尊白甲石像。 云黛也如之前的沈长玉一般,化身成了一尊身着黑甲的石像。 她试探性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这具石像的灵活度比她想象得要高,高到让她有一种过分丝滑的感觉。 她的右手上拿了把灵剑,灵剑用起来也很顺手,她低头看了一眼,愣是被手里的剑吓了一跳。 这把剑虽然并非实质存在的,且所蕴藏的灵气有所不足,但云黛还是立马认了出来。 这把剑竟然是她前世的本命剑,醉流鸢。 风息之气从她的指缝里穿过,那种熟悉又轻盈的感觉令云黛的心脏都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她缓缓将右手的灵剑换到了左手,目光也变得更加凌厉。 她此时的这具石像躯体的修为和她前世一样,都是第九境,而对面的白甲石像同样也是第九境。 也就是说,从修为这方面来看,云黛没有任何优势,但她却丝毫不慌,甚至可以说,她必胜的决心更大了,因为她此时握着的,是属于她的本命剑,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只要她手里还握着剑,她就不会害怕。 这一刻的云黛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变成了那个令整个十四洲都闻风丧胆的万仞阁剑主。 这龙门棋局还真够有意思的,云黛能感觉出来,不管是她此时的第九境的修为,还是她手中的这把半成品醉流鸢,都是棋局根据她前世的情况同步而来的。 也就是说,也许在这棋局的眼里,她并不是一个只有第三境的十八岁小姑娘,她还是前世的她,棋局将她彻底看穿了。 就连怀月的眼神都出现了变化,她看着云黛手中的剑,喃喃道:“那把剑是......” 不待怀月想清楚,就见云黛整个人如一道流星般划过,向那尊白甲石像攻了过去。 白甲石像的动作也很快,它脚下错步,迅速与云黛追逐了起来。 白甲石像所用的剑招与刚刚和沈长玉交手时的差不多,虽变化多端,但云黛早已将它的招式熟记于心,因此白甲石像的每一剑都在她的预判中,不管它是进攻还是防守,她都能轻易拆招。 在一旁观战的怀月,越是看,目光就越炙热,云黛在剑道上所展现的实力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有意思。 她能清晰地感觉出来,云黛的进步速度很快,那种进步是在一招一式里展现出来的,她的每一剑都比上一剑更强。 转眼间,白甲石像身上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使它看起来极为狼狈。 怀月还是第一次看到白甲石像被破局之人伤成这样,虽然云黛和其他人不同,她在开始破局之前,曾以第三方视角旁观过一场破局之战,但能做到这点,仍旧不易。 可是这样真的够吗?在这龙门村守了四千五百年,自诩对龙门棋局极为了解的怀月自己都说不清楚,毕竟她完全想象不出云黛到底该用什么方法去对抗龙门剑阵。 终于,白甲石像将手中长剑往空中一抛,它双手合十,迅速掐起了剑诀。 怀月的心都提了起来,她知道,能否破局成功,就看这里了,她很好奇云黛会怎么做。 云黛也看到了白甲石像的举动,她没再继续进攻,而是学着白甲石像的模样,同样将醉流鸢抛出,然后手指掐诀,开始召唤护身剑光。 见到这一幕,怀月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没想到已经见识过沈长玉是如何输掉比试的云黛,竟还想用护身剑光来破局。 即使她也如她一样,能召出六十四道护身剑光,但想要对抗龙门剑阵也是绝对不够的。 眼见着白甲石像已经召出了一白二十八道剑光,密密麻麻的剑光组成了一张如网般的巨型剑阵,兜头就朝云黛罩了下来。 云黛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她还在掐诀操控着,怀月就见那把被风息之气缠绕的灵剑凭空被复制出了数道剑光。 先是八道,再是十六道、三十二道、六十四道...... 直至此刻,怀月才隐隐意识到,事情似乎和她想得不太一样,因为云黛掐诀的手还没有停下。 她看到那六十四道剑光又是一番幻化,眨眼间就变成了一百二十八道。 怀月“唰”地一下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如流光烟火般绚丽的漫天剑光。 的确是一百二十八道,分毫不差。 这小辈竟然也能召出一百二十八道剑光,她是如何做到的,是她原本就已经修出了这么多护身剑光吗? 不,不对!怀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发现,云黛召出那一百二十八道剑光的方式,竟和龙门剑阵一模一样。 或者可以换个说法,云黛此时所用的招式,正式龙门剑阵,她竟然在旁观了沈长玉的破局战之后,将龙门剑阵完全学会了! 眼见着白甲石像的一百二十八道剑光落了下来,围绕着云黛而生的护身剑光也不甘示弱地迎了上去。 一瞬间,巨大的碰撞声伴随着无数灵气浪爆开,又化为了漫天星光溃散坠落。 在怀月震惊的目光下,在无数炙热星光的衬托下,一柄剑破空而来,直直地插入了白甲石像的心脏处,又从它的后背穿出。 下一刻,白甲石像轰然倒塌,而脚下的巨大棋盘也剧烈震动了起来。 怀月呆呆地看着正在崩溃瓦解的巨大棋局,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脸颊上有些湿润,她伸手一触,便摸了一手的泪水。 她笑了起来,疯狂地大笑,龙门棋局破了,她在此等待了四千五百年,终于等来了破局之人。 她持续了千年的执念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了。 云黛的呼吸是从未有过的急促,她知道,她破局成功了,而此时她才终于感觉到了来自神魄中的刺痛撕裂感。 她为了复制出龙门剑阵的招式,令自己完全处于了超负荷状态。 她下意识想要去抓醉流鸢,可那把剑却骤然消失了,待她再回神时,她已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脚下的棋盘也完全消失了,她仍旧坐在龙门村的小院里,怀月站在她对面,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石桌已变得空空荡荡了,上面的棋局不翼而飞,怀月的身影也在逐渐变得虚幻。 “我自成为圣尊、并发现此剑阵起,便一直试图堪破这奇诡的剑阵,”怀月开口了,“那时我总觉得,只要能破开棋局,我便能成功渡过天人五衰,可我对棋局的执着,又何尝不是我的执念劫呢?” “为此我甚至不惜割裂我的灵魂,放弃转世投胎的机会,也要将一缕残魂留于此处,只为寻找破局的有缘人。” “如今棋局已破,我心愿已了,便赠你一份礼物吧。”怀月说着就抬起了右手,朝着云黛的眉间一点, 一道灵光从怀月指尖飞出,打入了云黛眉心。 云黛只觉一阵眩晕,她的身体中便似是多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整套完整的龙门剑阵,还有一缕剑主神意。 “我身死已千年,本命剑也早自行飞回了剑冢,身上所持之物本就不多,这些已经是我能给你的全部了,但我想它们会对你起到帮助的。” 云黛原本就是剑主,所以怀月给不给她这一缕剑主神意,都不会影响云黛成为剑主,只是若是正常情况,剑主这个特殊身份,包括剑主的特殊能力,需要等到她的修为达到第六境之后才能成功激活。 但她有了怀月的剑主神意后,即使她修为不够,也可随意使用剑主的身份了。 至于这个龙门剑阵,这东西对于云黛而言可以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她在破棋局的时候其实已经学会了完整的龙门剑阵,只是龙门剑阵能放出的护身剑光只有一百二十八道,但是怀月送给了她这套完整的龙门剑阵后,她便可以同时放出两套龙门剑阵了。 也就是说,她可以同时操纵二百五十六道护身剑光了,这种能力,即使是前世的她都不曾拥有。 只可惜她如今的修为只有第三境,只有等到第五境之后,她才可以真正修炼护身剑光,因此在第五境之前,她都没法使用出这项神迹。 不过云黛倒也不担心,她有先天灵骨,她的修炼速度不会很慢的。 等云黛的眩晕感彻底消失后,站于她面前的怀月也不见了身影,而这座龙门村秘境也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很显然,过不了多久,秘境就会坍塌,她得赶紧去看看沈长玉怎么样了。 棋局被破的瞬间,沈长玉的意识就完全回归了,其实在此之前,他也没真的彻底迷失自我,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梦,梦中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他也浑浑噩噩无法清醒。 他知道棋局一定有问题,他想将云黛赶回去,让她回到宗门,将此事报于大长老,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黛在石桌旁坐下,又如他一般地进入了棋局。 那时他心中已充满了焦急,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看不清云黛在棋局里到底做了什么,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片刻,他的灵台突然一片清明,所有的感官都完全回来了。 他像是溺水的人骤然浮出水面,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地跌了下去,他勉强用剑撑住了自己,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只伸向他的手。 那是一只少女的手,指腹和掌心都生着厚茧,沈长玉缓缓抓住了那只手,抬眸就对上了少女清冽又明亮的眼眸。 “师叔,我们可以出去了。”她说话时,像是对他轻轻笑了笑。 沈长玉从未见过这样闪闪发亮的人,令他的心脏也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他形容不出那种感觉,但是他知道,云黛破开了棋局,他们安全了。 “本来说好了......我带你出去的。” “那要不......”云黛道,“要不晚辈给师叔留点面子?待会出去之后,就说是师叔破的棋局?” 正好云黛觉得自己一个第三境破开万仞阁师祖留下的棋局好像还挺夸张的。 谁知沈长玉却摇了摇头,他握紧了云黛的手,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既然是你救了我,那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什么?”云黛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不待她完全反应过来,周围的景致便如荡开的水波,摇晃着逐渐远去。 等云黛和沈长玉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落日峰的峰顶,龙门村秘境彻底消失了,他们也被自动弹出了。 云黛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沈长玉突然抬头看向了天空的方向,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疑惑之下,也顺着他的目光仰头望了过去。 于是,她就看到了...... 漫天的七彩霞光如瀑布般垂下,袅袅祥云如雾气般飘散,将整个万仞阁包裹在了其内,而霞光的源头......竟是正站在落日峰峰顶的她。 那是什么......云黛只怔了片刻便反应了过来,眼前之景乃是剑主出世的天地异象,她前世就经历过,只是前世她成剑主时,门内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所以也根本没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她几乎都把这茬给忘了。 在龙门村时,怀月祖师赠了她一缕剑主神意,令她早一步拥有了剑主的身份,她出秘境后,自然会引出天地异象。 云黛收回了目光,向近在咫尺的沈长玉看去,沈长玉也恰在这时看向了她。 云黛在那双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倒映而出的漫天光影,也看到了自己的脸,还有沈长玉眼底那份过于炙热的情绪。 紧接着,这位万仞阁六长老就放开了握住她的手,后退一步,抱拳俯身朝她深深一拜。 “万仞阁弟子沈长玉,参见剑主!”:,,. 34. 怀妙之体 参见剑主! 万仞阁二长老雁落于六日前便启程前往了位于秀洲的镜花岛。 雁落虽出身于万仞阁,却并不是剑修,而是一名卦修,更准确地说,她是符卦双修。 她一身的卦术便是年少时前往镜花岛游学时所学,因此她与镜花岛岛主花重影的关系极好,称之为闺中蜜友也不为过。 但雁落起初对于借神鬼镜其实是不报什么希望的,神鬼镜乃是镜花岛的镇派之宝,而万仞阁这次借宝镜却只是为了一个门内的小辈,实在有些大题小作。 所以在出发之前,雁落便先用聆风玉符向镜花岛岛主花重影说明了一下情况,没想到她这位好友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甚至还反复向她确认了一番需要神鬼镜的那位小辈的姓名,态度相当友善。 因此直至雁落到达镜花岛之前,她都以为花重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答应借出宝镜的。 她穿过镜花岛上的桃林,走入主殿后,一眼就看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 这个穿着一身镜花岛水粉色宫装的女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雁落正想打招呼,就发现主殿内竟还站了两位小辈。 在雁落看来,这两位小辈实在是太古怪了,因为他们居然是镜花岛的男弟子! 众所周知,秀洲镜花岛向来是只收女弟子的,按照镜花岛的解释是,修习占卜算卦之术,需要的是心细,女子大多比男子心细,更适合修炼此术。 也因此,就连镜花岛的门服都是专门为女子准备的粉色,所以雁落乍一见到穿着粉色门服的镜花岛男弟子,甚至还是两个时,她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哟,雁儿,你对他们感兴趣呀,”花重影的语气听着实在不太正经,她甚至还冲那两名男弟子挥了挥手道,“快转过脸去给你们雁师叔看看。” 于是那两名男弟子就转过身来,朝着雁落俯身一拜。 “这这这......”雁落眼睛都瞪大了。 这两位少年生得非常貌美,却又并不让人觉得阴柔妖异,他们的额头中央都点着朱砂痣,令他们的眉目显得更加精致富贵,一眼望去,甚至有种神圣柔和的美感,水粉色的镜花岛门服妥帖地垂着,衬得二人的肌肤如瓷般的白。 纵使雁落阅男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少年的样貌非常出众,是那种放在人群里可以被人一眼看见的出众。 但雁落真正吃惊的却是,这两名少年竟然生得一模一样,从五官到神情都一般无二,让雁落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怎么样,双胞胎,”花重影笑眯眯地给雁落介绍,“这个叫花予,这个叫花墨,此二人乃是双生怀妙之体,是万中无一的上好炉鼎。” 双生怀妙之体?雁落略一回忆就想了起来。这个稀有名词她是听说过的,拥有此体质者,不限男女,但必定为双生子,是效用极好的炉鼎体质。 若能同时与拥有此等体质的双生子双修,修为必定会大增,搭配着合适的双修功法,甚至有改变资质、凝神静气、消除心魔的作用。 这些想法在雁落的脑海里疯狂打转,她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镜花岛是不收男弟子的,但花重影却破例让这对双胞胎拜入了宗门,所以......难道这对双生怀妙之体其实是花重影给她门内弟子准备的炉鼎? 雁落一时也不知该用玩得脏还是玩得花来形容花重影了,如今七宗势弱,在世家的压迫下,大家都想着多培养点人才出来,但七宗向来自认是名门正派,就算七宗中也不乏有人会收炉鼎,但也是偷偷收,哪有这么光明正大的? 而且这对双胞胎也是够奇怪的了,若哪位修士被人评价为“上好的炉鼎”,必定是会大怒的,可这两位少年听花重影这般说之后,竟完全没被冒犯,甚至还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他们到底在欣喜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雁儿,”花重影打断了雁落的思绪,她不知从哪抓出了一把蒲扇,轻轻地摇着,“这二人可干干净净,还没被人碰过呢。” 她伸出蒲扇往前点了点道:“额头上的朱砂痣看到没,那是守宫砂。” 雁落小心翼翼地看向花重影,实在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花重影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让花予和花墨带着神鬼镜同你一起回万仞阁,然后让他二人给你们门中那位云黛小姑娘当贴身小侍。” 雁落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她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往这个发展方向。 镜花岛岛主要给万仞阁的一个小辈送一对体质特殊的极品炉鼎,这还真是怎么听怎么怪。 而且这对少年的修为已经到了第五境,她记得那位云黛师侄好像才第境吧...... 雁落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花重影和云黛之间的关系了,她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花重影无所谓地摇着蒲扇,“先天灵骨何等稀奇,我作为镜花岛岛主,想赌一把,就赌这位云黛小友未来会名震一方,凭一己之力彻底改变十四洲的格局,所以我想提前下个注,送她个礼物,日后万一镜花岛有难了,想来她也不会放任不管。” 花重影这话让雁落的脸色变了变,或者说,花重影的意思很耐人寻味。 镜花岛最出名的是什么,那当然是她们的独门技法神算术了,而花重影作为镜花岛岛主,第九境的卦师,她更是将神算术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雁落怀疑花重影此举可能是算出了什么天机,于是开始提前为未来做谋划。 她又看了双胞胎少年一眼,他们对自己被送予她人当炉鼎的命运好似完全不在意,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雁落心中的怀疑不免更深了,不过她并未多问,镜花岛岛主不想泄露的天机,别人再怎么追问都不会有用的。 “既然你想送,那我便帮你将这二人带回万仞阁吧,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了,万仞阁弟子没有养炉鼎的习惯,更何况云黛还只是门内小辈,她会不会收我可说不好。” 花重影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放心吧,她一定会收的,更何况谁说我送的是炉鼎了?我这是送了两名侍从给她,修炼之人,身边怎能没几个体己的侍从呢?” 花重影的举动给了雁落十足的怪异感,这种怪异感持续了一路,在返程的这几日里,雁落也多次对花予和花墨进行了试探,但这对双胞胎少年却出奇地乖巧,既没做过出格的事,也没说过出格的话,让她完全挑不出错来。 其实就像花重影说的那样,修炼之人,身边大多都会请上几位侍从,平时的生活起居也皆交由侍从打理。 侍从大多都是些资质不高之人,因修炼无望,便选择依附于高修为修士,来获得更滋润的生活,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两方算是各取所需。 像雁落的洞府中也是有不少侍从的,但问题是,她有侍从是因为她是万仞阁的长老,万仞阁向来吹捧清苦修行,即使是拥有独立小院的真传弟子,为了不落人口舌,也鲜少会请侍从。 更何况那位云黛师侄刚被怀疑遭不轨之人夺舍,这种时候各方目光都盯着她呢,她更该低调才是。 雁落是想不出云黛有什么理由会真的收下这对貌美得有些扎眼的双胞胎的。 这些想法一直持续到了雁落回到万仞阁那天。 她操控着仙鹤灵轿,载着花予和花墨到达万仞阁时已经是傍晚,梨山的雪顶被夕阳渲染成了粉色。 花予和花墨掀开轿帘满脸新奇地向外看着,紧接着雁落就听少年惊呼了一声,指着窗外叹道:“那是什么?好漂亮。” 雁落也跟着望了出去,于是她就看到了她此生都难忘的景象。 她看到了从九天苍穹之上倾泻而下的七彩霞光,看到了飘渺如纱般环绕而生的祥云,那些奇异的色彩将整片梨山山脉都笼罩在了其中,如荧荧流火,炫彩夺目。 那漫天的七彩霞光很明显都在以某个位置为中心,它们不停旋转流动着,仿佛是最神圣的舞姿,而一切的中心点似乎是......后山落日峰。 雁落看呆了,但她很快就认了出来,眼前这景象,是剑主出世的异象,她虽未曾亲眼见过,但也在藏书阁中观看过往届剑主出世时的异象记录,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这才离开了六天,万仞阁竟然就出了位剑主。 她在脑海里疯狂搜寻着,试图找出这位剑主到底是门中的哪位弟子,肯定不是掌门或者长老,掌门已成了圣尊,若他是剑主,早该在踏入第六境时就引发天地异象了。 在雁落这儿有名有姓的几个门内天才,要么是像段青涵那样的,已经到了第六境,要么就是距离第六境还差得远,根本不可能突破得这么快。 更何况,有谁突破瓶颈会选在落日峰?雁落心中隐隐觉得不太对。 仙鹤灵轿很快穿过梨山外围的护山大阵,进入了万仞阁的地界,那片绚丽的天地异象更近了,也更为鲜明夺目了,雁落也终于看到了门内的弟子。 万仞阁内不出意料的一片混乱,没反应过来的弟子,都在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落日峰;反应过来的人,则御起轻身诀,朝落日峰飞略而去。 剑主出世,身处万仞阁内的弟子,无论在做什么,都需要立即放下手上的事,前往朝拜,这是万仞阁古往今来的规矩。只是万仞阁自立派起,到现在也就出过位剑主,大家对这个朝拜剑主的流程并不熟悉。 ...... 云黛看着突然在她面前跪下的沈长玉,一时有些无措。 剑主朝拜的流程她前世倒是经历过,不过前世她成为剑主时,一来门中弟子不多,二来她当时已经是整个门派里辈分最高的了,朝拜就朝拜了,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她作为一个弟子,被长老跪拜的诡异情况。 她听得清楚,沈长玉刚刚自称的是万仞阁弟子,而非万仞阁长老,因为在剑主面前,无论弟子还是长老都需俯首称臣,这就是规矩。 剑主永远高于一切。 云黛抿着唇,目光向远处望去,她看到无数道遁光朝着她的方向飞了过来,或是御剑飞行,或是使用轻身诀,如色彩斑斓的流星雨,热闹非凡。 万仞阁内的所有弟子都在向她这边赶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云黛已经能想象到了。 最先御剑至落日峰的,是云黛的熟人。 玄诚子看到站在七彩霞光中的云黛时,震惊得胡子都在颤抖,他看了云黛好半天,又瞪着沈长玉,希望沈长玉能给他解释一下,可惜沈长玉没搭理他,只用行动向他证明着,他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于是云黛就看到这位大长老也走到了沈长玉旁边,屈膝朝她拜下道:“万仞阁弟子玄诚子,参见剑主!” 和沈长玉一样,玄诚子在她面前也自称的“万仞阁”弟子。 云黛吸了口气,沈长玉年纪没她前世大,且性格也比较跳脱,所以她很多时候其实也没将他当成长辈。 但她对玄诚子却是颇为尊敬的,如今看到这位在门派里德高望重的大长老也如此恭敬地朝她跪拜,在她面前自称“弟子”,她不免觉得一阵手痒。 是的,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握把剑,沈长玉送她的那把无名银剑在现在的情况下显然撑不起场面,至于墨驰剑,那又不是她的本命剑,她更不可能在这时候拿出来。 最适合她的,果然还是醉流鸢,可惜醉流鸢还在剑冢里沉睡着呢,云黛只好捏紧拳头,将心底的怪异感压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遁光向着她的方向飞来,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云黛面前。 有曾亲眼见到她被掌门责罚的外门弟子;有与她在学宫一同听课的内门弟子;还有和她一样每日在灵竹墟练剑的精英弟子...... 他们神色各异地看着霞光中的云黛,有人认出了她,也有人不认得她,他们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却没有人真的敢在这个时刻说出半句不敬的话。 云黛看到了满脸不可思议之色的大师兄段青涵;看到了望着她怔怔出神的二师姐苏秋娥;还有殷蝶师姐和齐霄师兄...... 甚至于芳久凌和叶兮颜也挤在人群中仰头望着她。 震惊、怀疑、尊敬、欣喜......这些情绪在人群中不停发酵着,但无论他们怀揣着怎样的想法,此时此刻他们都不得不仰望云黛,也不得不朝这位新任剑主跪拜。 叶兮颜此时的内心已经不能用波涛汹涌来形容了,她不敢相信,才过了短短六日,再见到云黛时,竟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她在寒天水牢里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何会突然成为剑主?她不是才第境吗?叶兮颜不记得齐天之宝有这个功效。 叶兮颜的指甲都陷入了肉里,她多希望眼前所见只是一场噩梦,而这一刻,她心中也终于出现了慌乱的情绪,若云黛真的成了受整个万仞阁朝拜的剑主,那她手上握着的那些筹码,将不再有任何作用。 她如今所能用到的资源实在有限,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她也不得不放弃这个任务了。 可是叶兮颜不甘心,她太不甘心了,明明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明明先天灵骨已经唾手可得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也不知云黛是否是故意的,叶兮颜看到她的目光朝她这边投了过来,云黛露出了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狂妄又极具挑衅的意味。 叶兮颜的心都沉了下去,她突然就意识到,如果无法在云黛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将她除去,未来的她必定会成为神都叶氏最大的敌人。 万仞阁的长老们都陆陆续续地来了。 管理着医馆的长老许之溪来了;成日在戒律堂骂人的四长老来了;芳久凌的师父,万仞阁唯一的音修长老虚鹤真人来了;最闲散的七长老来了...... 云黛惊讶的发现,就连前去镜花岛借神鬼镜的二长老雁落竟也及时赶了过来。 “万仞阁弟子许之溪,参见剑主!” “万仞阁弟子虚鹤,参见剑主!” “万仞阁弟子雁落,参见剑主!” “万仞阁......,参见剑主!” “.......参见剑主!” 转眼间,整个落日峰就被这些声音淹没了,云黛站于最高的峰头上,垂眸就能俯揽整个万仞阁。 云黛看到清一色穿着白色门服的万仞阁弟子,一路从落日峰,跪至了紫阳峰,一颗颗的脑袋攒动着,这过程中,她的心也从一开始的忐忑逐渐变得平静。 夕阳还剩最后一抹余晖,与七彩霞光交相融合,将立于最高点的白衣少女包裹着,不知从哪吹来的风,吹得她的衣袍鼓动,她就那样平静地注视着一切,仿佛天神降临。 在一道道仰望的视线中,最后一道遁光终于从紫阳峰飞射而来,光芒敛去,那个所有人都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落日峰。 来者正是万仞阁掌门,静隐尊者,这位宗门内唯一的圣尊总算是出现在了云黛面前。 所有人都在看他,他们都想看看这位掌门此时此刻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毕竟在此之前,掌门才刚以怀疑云黛遭人夺舍的罪名,将她关押至寒天水牢,而再往前追溯,大家又想起了掌门在山门前责罚云黛,甚至用炼魂鞭将她打伤那一幕。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能再简单地归纳为长辈对晚辈的惩戒了,即使静隐尊者是掌门,但在剑主面前,他仍旧只是万仞阁弟子。 云黛也在看静隐尊者,她想看看他到底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可惜这个男人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恼羞成怒。 还真不愧是万仞阁唯一的圣尊,此时此刻,他冷静得几乎到了有些诡异的地步了。 终于,他缓缓上前一步,俯身朝她一拜:“万仞阁弟子静隐,参见剑主!” 这一刻,所有人看向云黛的眼神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成为剑主和被掌门承认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即使云黛是剑主,但她此时也只是一名低阶修士,而掌门却已到了巅峰境界。 万仞阁出过的剑主也就那么几个,如今门内的弟子们又根本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们起初也拿不准掌门的态度。 倒是七位长老都悄悄松了口气,玄诚子更是放下了心来,若静隐尊者拒不承认云黛这个剑主,执意要撕破脸,他必定会领着长老和弟子一同抵抗掌门。 到那时候,万仞阁在百年以内可能都会处在内斗的状态中,可他作为大长老是绝对不可能看着突然出世的剑主被扼杀的。 万仞阁可以有很多掌门,也可以有很多尊者,但剑主,加上云黛也不过只出过四位。 为了万仞阁的未来,他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一定要将云黛给保下来。 不过玄诚子心中仍有疑虑,剑主是需要修练至第六境才会被激活的,云黛如今的修为仍只有第境,她是做了什么才引发了这样的天地异象。 “众弟子......免礼吧。”云黛开口了,她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威严与肃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万仞阁的弟子们纷纷起身,在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中,他们再次仰头朝峰顶的少女看去。 夕阳在她身后彻底沉下,夜幕澄澈得仿佛是半透明的,上面缀着点点星光,和一轮皎洁的月,剑主现世的天地异象也开始逐渐散去。 “师父,”云黛的目光落在了静隐尊者身上,她笑道,“虽然弟子现在已经是剑主了,但师徒辈分却不能乱,师父此前怀疑弟子遭歹人夺舍,而弟子如今还未能洗脱嫌疑,仍属于代罪之身,还需要听从师父的发落呢。” 她这话说得极客气,但就是因为太过客气了,那股挑衅的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云黛如今是剑主,大家虽对剑主的了解并不算多,但被夺舍之人大多元气不足,经脉有损,没人觉得一个人被人夺舍了,还能成为剑主。 当然,换句话说,云黛都已经是剑主了,就算她真的被人夺舍了又如何?只要她是能够带领着万仞阁走向辉煌的剑主,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静隐尊者抿着唇,在他开口之前,突然有两名身着粉衣的少年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因万仞阁的门服是白色,这两抹粉色便显得尤为刺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更为奇怪的是,这两名少年竟生得一模一样,两张精雕玉琢的脸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两名少年一走出来,便朝着万仞阁的掌门和长老躬身行礼。 “镜花岛弟子花予、花墨,见过各位长老。” 二长老雁落急得脸都有点儿变形了,她压低声音冲着两个少年喊道:“你们两个赶紧回来,这种时候添什么乱呢?” 花予和花墨并没有理会雁落的阻拦,只报以了微笑。 自称花予的少年率先道:“晚辈二人此次前来万仞阁拜访,为的便是替云黛姐姐洗清嫌疑。” 他话音刚落,花墨便双手掐诀,召唤出了一面一人高的古朴铜镜,他朗声道:“是否遭人夺舍,用我镜花岛的宝物神鬼镜一照便可知!”:,,. 35. 无情道 身怀齐天之宝者 云黛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她对静隐尊者是抱着恶意的,她想看看自己这位师父到底有多沉得住气,到底要被羞辱到何种程度,才会情绪外露。 所以当花予和花墨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时候,她难得觉得挺有意思的。 眼下的情况,万仞阁中是不可能再有人跳出来指认她遭人夺舍了,可这两名从镜花岛来的少年还是大张旗鼓地站了出来,自顾自地要帮她“自证”,这实在太有意思了。 他们这是打算帮她这个万仞阁新上任的剑主一起,给掌门一个下马威吗? 云黛的目光在花予和花墨之间转了一圈,这两人不仅外貌一模一样,就连气息与修为都分毫不差。 按理说,以修士敏锐的五感,想要区分出双生子之间的差别其实很容易,可云黛却完全看不出眼前的两人到底有何不同。 她怀疑他们应该是修炼了什么特殊的功法。 花予和花墨察觉到云黛的目光之后,竟还冲她笑了笑,示好的意思非常明显。 云黛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当然看得出来这二人必是对她有所图谋,只是不知这个图谋到底仅代表他们自己,还是代表着他们背后的镜花岛。 花墨将神鬼镜转至了一个可以被所有人看到的角度,然后笑着对云黛道:“云黛姐姐,请你上前一步,来这神鬼镜前照上一照。” 云黛做出反应之前,又看了静隐尊者一眼,这位万仞阁掌门的眼底终于闪过了一片阴霾,但那情绪稍纵即逝,很难轻易被捕捉到。 她唇角不自觉上扬,心底也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快感。 她几步上前,走至了神鬼镜前,古朴的铜镜中很快就映出了她的身影。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镜面,花墨双手掐诀,铜镜的表面便如水波般轻轻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大家就惊讶的发现,镜中映射出的人影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云黛也稍惊了一下,因为这面镜子竟然将她的先天灵骨给照了出来。 只见镜中的她,整根脊骨都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仿佛透过表层的皮肉,将莹白的灵骨完全展示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种感觉云黛很不喜欢,因为这会让她想起前世的那场噩梦,想起利刃刺入皮肤后,直剜脊骨的疼痛感,所以神鬼镜刚一照出她的身影,她就向旁躲了一步,避开了镜面的反射。 混在人群里的叶兮颜此时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她紧盯着那面镜子,眼底不可抑制地闪过了恐惧之色。 神鬼镜竟能照出齐天之宝,怪不得青渊帝那个老东西一直试图将镜花岛收入自己麾下。 叶兮颜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收紧了,她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两个从镜花岛来的人不太对劲,镜花岛到底想做什么? 花墨悄悄看了云黛一眼,花予笑着对在场众人宣布道:“根据神鬼镜的显示来看,云黛姐姐并未被人夺舍!”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静隐尊者身上,云黛也笑眯眯地看向了这位圣尊境界的一派之主:“师父如今总该相信弟子并非被歹人夺舍了吧?弟子的罪名是不是也可以消除了?” 静隐尊者的嘴唇轻抿着,虽他神色间不显,云黛却觉得,如果不是周围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一剑将她杀了。 她的师父就是对她抱着如此大的恨意,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 “云黛,”静隐尊者终于开口了,他看着云黛,目光如炬,“你还未说明为何你仅仅只有第三境,便引发了剑主的天地异象,你在寒天水牢都做了什么?” 他的问题其实也是大家共同的疑惑,只是他这问的语气,说是在质问也不为过。 这一刻的剑拔弩张,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二长老雁落的头都大了,她哪能想到,她从镜花岛带回来的这对双生子,会为了讨好云黛,当众给掌门难看,致使了这样的局面。 雁落作为万仞阁的长老,当然知道剑主在门中的地位有多高,但不管剑主未来会给宗门带来怎样的辉煌,静隐尊者仍旧是现今万仞阁修为最高的人,他二人若是对上了,还真说不好谁能赢。 她心里一阵破口大骂,她都快怀疑花予和花墨是花重影专门派来搅混水的了。 “掌门师兄,”在云黛说出太过惊世骇俗的话之前,沈长玉站了出来,他隐隐有将云黛护在身后的意思,“我与云师侄本来是被关在寒天水牢的,可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再一睁眼时,竟突然进入了后山禁地,还在禁地中遇上了初代祖师,怀月尊者。” 他此言一出,围观的众弟子顿时小声议论了起来,就连众长老也露出了诧异之色。 沈长玉笑道:“云师侄能成为剑主,想来也是怀月祖师的意思,这是属于她的机缘。” 静隐尊者的神色微变,最终他只是看了一眼仍围在落日峰旁观的众弟子,没接着把话问下去。 “既如此,那倒是我多虑了,”他的语气有所松动,“本尊既然是万仞阁的掌门,宗门的安危便不可不顾。” 云黛觉得实在好笑,看来她这位师父其实还是挺在意自己在门中的地位的,废了这么多口舌,都不忘提醒,他仍是万仞阁的掌门。 “师父,弟子倒是还有一事,”云黛从沈长玉身后走了出来,她平静地看着静隐尊者,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弟子想申请入化清池,改修无情剑道。” 她的话令围观的弟子们都吃了一惊,就连站于她身旁的沈长玉也诧异地扭头看了过来。 只要是万仞阁的弟子,都可申请入化清池悟道、修行无情剑道,可是因为这无情剑道修炼成功的几率实在是太渺茫了,时至今日,基本已没有万仞阁弟子会主动提出进化清池了。 静隐尊者也皱起了眉:“你与你大师兄尚有婚约在。” 段青涵此时恰也站在人群中,话题突然就谈论到他,大家自然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云黛的眼底出现了笑意,她居高临下地偏头向人群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大师兄。 段青涵正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任谁的未婚妻突然当众说要修无情道,他都不可能保持镇定的。 “有婚约在,又不是真的已经结为了道侣,”云黛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修行之人当以修炼为重,若婚约与修行起了冲突,那将婚约解了不就好了?” “我总不能为了嫁人,就放弃我自己想走的路吧?” 她这话是对静隐尊者说的,可她的目光却始终没从段青涵身上移开。 段青涵的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因为他在云黛眼底看到了一抹戏谑之意,仿佛他但凡表达出任何不愿来,他这位师妹便会毫不留情地用最残忍的手段来对付他,仿佛过往十数载的情谊从不存在。 她......是真的要与他恩断义绝。 静隐尊者沉默了片刻才道:“化清池只在每月的十五开启,下次开启的时间是五日后,你若当真想好了要改修无情剑道,到时自行前去便可。” 他没有阻止云黛,更没有为难她,因为这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门中任何一名弟子想前往化清池悟道,他都会同意的。 修炼无情道没那么容易,悟道只是第一步,后面的路只会越走越艰难,云黛是否能悟道成功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那便多谢师父成全了。”云黛抱拳行礼,摆着恭敬弟子的姿态。 “哈哈哈哈哈哈,今日剑主出世,也算是我万仞阁大喜的日子!” 玄诚子担心这二人再呛起来,连忙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很恰巧地挡住了云黛和静隐尊者的视线,将二人完全隔开了。 “苏师侄。”玄诚子摸着胡须叫了起来。 “弟、弟子在!”苏秋娥虽有些迟疑,但还是立马应了声。 她仍有些茫然,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即使沈长玉说了,云黛会突然变成剑主是因为得了禁地中的机缘,但在她听来,这一切仍旧太过匪夷所思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突然成为剑主的师妹,竟还要转修无情道。 苏秋娥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的云师妹,真的和她渐行渐远了。 她愣怔间就听玄诚子道:“明日你便拨出一匹丹药来,每名外门弟子可获得一枚培元丹;每名内门弟子可获得一枚补气丹......就当是用来庆贺我万仞阁的剑主出世了。” 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玄诚子的话令所有人都露出了喜色。 门内各项杂事向来是由苏秋娥打理,她听罢连忙点头应是。 玄诚子紧接着又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各位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学宫的课程可不能落下。” 这位万仞阁大长老直接开始赶人了,他甚至点了好几个门下的弟子,让他们协助着维持秩序,这其中就包括齐霄和殷蝶。 二人祭出本命剑,像赶鸭子一样地将看热闹的弟子们全给赶回了浮黎峰。 转眼间,落日峰就只剩下云黛、那对来自镜花岛的双胞胎和长老掌门了。 玄诚子总算是松了口气,将弟子都赶走了,即使私下里闹得不太愉快,也还有挽回的余地。 “云师侄,沈师弟,那后山禁地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可否细细说与我们听听?”玄诚子神色认真地看向了沈长玉和云黛,询问了起来。 沈长玉还处在云黛竟然要修无情道的震惊中,突然被点名后,愣了一下。 “还是云黛来讲吧,我所知道的情况并不完整。” 云黛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她将怀月尊者与龙门棋局,包括历代掌门长老为突破天人五衰进入禁地,但都因破局失败,而遭遇摄魂的事情全盘讲了出来。 但有关于她是如何破局的细节,她却没有如实说,只道:“弟子其实并不会下棋,所以入了棋局之后,也没获得任何来自棋局的增益,而是直接与那白甲石像比试了起来,谁知竟比想象中的要简单许多。” “弟子以为,那棋局本身就是一个陷阱,越是执着于棋局,白甲石像就会愈发厉害,像弟子这样反倒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直接将棋局破开了。” 她的话令所有人都唏嘘不已,不过没有人怀疑她,一方面她的话三分真七分假,本就很难找出漏洞;另一方面,大家也不觉得一个第三境的弟子,不靠运气能闯过这困死了无数先人前辈的秘境。 “至于剑主出世的异象,”云黛道,“那是怀月祖师赠予弟子的礼物,因为弟子破解了龙门棋局,师祖为了感谢弟子,便赠予了弟子一缕剑主神意。” “我起初还不知此物到底有何作用,谁知刚从龙门村出来,就与六师叔一同看见了天地异象。” 她一边说着,沈长玉还一边点头对她的话进行了认同,于是大家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玄诚子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祥了:“云师侄,这是你的运气,也是你的机缘,从今往后你要更加刻苦勤勉,万不可因身怀至宝,便荒废了修行。” 云黛点头应道:“弟子自不会辜负师门厚望。” 至此,禁地一事便算是解决了,在场的各位长老就不免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起了花予和花墨。 没办法,这对来自镜花岛的双生子实在太古怪了,他们那副投奔云黛的架势就差写在脸上了。 而且镜花岛不是不收男弟子吗?这二人又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因为他们生得太美了,已经突破性别,可以破例拜入镜花岛了? 还是云黛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冲花予和花墨抱拳道:“今日还要多谢二位道友出手相助。” 花墨和花予都露出了微笑,其中一人道:“云黛姐姐不必如此客气,我们来此本就是为了用神鬼镜帮姐姐洗清嫌疑。” 另一个人则看向了一直默不出声的二长老雁落。 到了这个地步,二长老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解释了起来:“这二位其实是、是镜花岛岛主花重影道友赠予云师侄的侍从。” 这话很平常,但雁落却怎么说怎么觉得烫嘴,尤其是最后的“侍从”二字。 送两名生得如此模样的美人来,到底是不是来当侍从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啊?”云黛彻底懵了,一众长老也傻眼了。 万仞阁自诩名门正派,还是一群喜欢打架斗殴的剑修,哪有人会给他们宗门的人塞美人?还是给一名弟子,即使在场众人都是活了几百年的长老了,他们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而且这两人、这两人还是......”雁落的嘴都不太利索了,“是双生怀妙之体......”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为小声,但在场之人都是修为不俗的修士,自然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静隐尊者不满地“哼”了一身:“这不是在胡闹吗?我万仞阁弟子若真收了这样的侍从,岂不是落人口舌?” 玄诚子也道:“云师侄,我们万仞阁主修的功法中没有一项是与双修有关的,采补之术又过于拔苗助长,不利于建立根基。你想走无情道这条路,更该清心寡欲才对......何况这两位小友......” 玄诚子又看向了花予和花墨:“这两位小友如此年纪便有了这样的修为,一看就根骨不俗,又何必屈尊于他人呢?怀妙之体虽容易遭人觊觎,但二位小友乃是镜花岛之人,旁人轻易不敢将注意打到你们身上的。” 沈长玉心里稍有点儿不是滋味,从辈分来讲,他虽然是云黛的长辈,但经历了龙门村一行后,他心中其实已不再将云黛当成自己的晚辈。 而且出秘境前,他还那么郑重其事地向云黛表明了衷心,如今她成为了剑主,他更可以理所当然地追随她了。 沈长玉知道以云黛的能力,未来会有许多愿意追随她的人,可他一看到花予和花墨那两张明晃晃的脸,他的太阳穴就开始一跳一跳地疼。 “追随”有很多种方式,沈长玉实在无法忍受有人以那样的方式待在云黛身边,甚至于他只要将云黛与那些香艳的词语联想到一起,他都觉得有些窒息。 花予和花墨根本没理会静隐尊者和玄诚子,他们始终带着礼貌而疏远的微笑。 “云黛姐姐是否愿意收我二人当侍从,还是要看姐姐自己的意愿。” 言外之意就是,这事除了云黛自己能做主外,掌门和长老说什么都没用,他们俩是从镜花岛来的,不归万仞阁管,更不会在乎静隐尊者和玄诚子的态度。 其中一人走到了云黛面前,递给她了一枚装有纸条的小玉桶:“云黛姐姐,这是花岛主让我二人给你捎的话,姐姐还是先看过纸条,再决定要不要收留我们吧。” 云黛心底生出了几分疑惑,她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和镜花岛岛主花重影根本不认识,这位岛主却突然给她塞了俩美人来,必定是有什么目的。 她将小玉桶拆开,就看见了里面的纸条,那纸条被人下了咒法,只有第一个人打开它的人能看到上面的内容,且等到云黛完之后,纸条便在她指尖化为了一股烟尘,再无人能知晓上面的内容了。 云黛的眼神出现了变化,她再抬眸时,发现几位长老都在看她,他们显然都很好奇花重影到底跟云黛说了什么,但云黛现在毕竟已经是剑主了,身份高于在场的任何人。 虽然表面上的辈分还在,可他们并没有资格逼迫云黛做任何事。 云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道:“师父、各位师叔,万仞阁并没有任何规定不允许弟子收侍从,这二人既然愿意追随我,那弟子也不好拒绝了花岛主的好意。” 谁也没想到,云黛竟然会真的接受这俩......侍从。 虽然说是侍从,但没有人会觉得拥有怀妙之体的双生子会只是侍从。 静隐尊者的脸都拉下来了:“云黛,你如今已是剑主,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万仞阁的脸面,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玄诚子的胡子都在颤抖,但听到静隐尊者已经将话说得这么狠了,他最后只是咳嗦了一声,用稍显缓和的语气道:“云师侄,万仞阁虽没有不能收侍从的规矩,但说出去毕竟不好听。” 云黛不为所动:“弟子只是收侍从罢了,并不会做出格的事,还请师父和师叔放心。” 她那副模样令静隐尊者又重重“哼”了一声,随后他竟然一拂袖,直接走了。 闹成这样显然称不上体面,但大家也看得出来,静隐尊者这算是妥协了,原本收侍从也算不上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如今他和云黛的关系又比较紧张,为了这种事撕破脸实在不值得。 玄诚子长叹道:“云师侄既然想好了,那老夫也不好再劝了......” 谈话到此算是结束了,该解决的问题也都解决了,现在时辰也的确不早了,于是几位长老并未再多逗留,很快就各自离开了。 沈长玉现在的心情不能简单地用“差”来形容,他沉默地注视着云黛,愣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他不明白云黛为什么会突然接受那对拥有怀妙之体的双生子,更想不通镜花岛岛主给云黛的那张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为什么只是看了纸条上的内容,云黛的态度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他分明看得出来,云黛在此之前是不打算收下他们的。 沈长玉甚至不太确定,在出龙门村秘境前,他最后同云黛说的那些话,她到底听到没有。 是听到了,但是不想接受,所以假装没听到吗? 还是说,压根就是完全没听到...... 她现在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原本这些想法只是隐隐约约,带着喜悦与悸动地蛰伏在他心底,可当那两个少年出现后,那些不可控的情绪就像是被激发了一般,无法抑制地狂涨着。 也许......他是有了危机感。 沈长玉默默看着云黛准备离开的身影,和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少年,他头一次产生了如此憋屈的情绪,那种憋屈感令他的每一根骨头都觉得别扭,甚至连呼吸都好像不太顺畅了。 他一时觉得待会儿回灵竹墟之后,他大概得拉着墨驰陪他好好喝一宿酒了,一时心中又有些责怪墨驰。 灵剑与主人本就心意相通,若非墨驰那般喜欢云黛,那些情感又怎会如此强烈地传递给他? 沈长玉是个喜欢喝酒的人,但他向来都对借酒消愁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可此时此刻,他除了喝酒,已经再找不出更好的消愁的办法了。 或者,他该找个人陪他打架,可整个万仞阁,他愣是找不出一个能和他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的人...... 沈长玉正望着云黛的背影胡思乱想着,云黛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回了头。 他心中一惊,可再想移开视线已经晚了,于是他就那样有些无措地撞入了云黛的目光中。 “六师叔,”云黛居然快走几步到了他面前,仰起头来看他,神色中满是关切,“还没问你呢,你在龙门村受了些伤,三师叔还没走远,要不要请她给你医治一下?” “我、我没事......” 沈长玉总算是将视线从云黛的脸上移开了,他突然就发现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快,而此前那些郁结在胸腔的沉闷情绪也因眼前突然靠近的人完全消失了。 某种炙热的情感剧烈燃烧着,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因云黛对他的关切而不可抑制地欣喜着。 “我真的没事。” 沈长玉不敢看云黛的眼睛,他扔下这句话后,也不等云黛有所反应便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 云黛皱起了眉,她这位六师叔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有点儿别扭? “云黛姐姐,那位就是万仞阁的六长老、沈长玉沈前辈吗?” 身旁的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了一句。 云黛点了点头,思绪很快就被拉了回来。 旁边的另一名少年冲她露出了笑容:“看得出来,沈前辈很关心云姐姐呢。” 云黛有些不置可否,她并没有接话,因为她在想刚刚那张纸条上的文字,那是花重影想要告诉她的话。 上面写的是:“万仞阁掌门静隐尊者的天人五衰,乃是身怀齐天之宝者。”这句话曾是我师姐,也就是上一任镜花岛岛主赠予静隐尊者的预言。:,,. 36. 预言 上一任镜花岛岛主 云黛现在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同样的,又有更多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齐天之宝代指两样先天灵宝,一样是她所持有的先天灵骨;而另一样则是琉璃玲珑心。 只是因为先天灵骨可以被任意门派的根骨测试检测出来,所以有关先天灵骨的记载更多,而琉璃玲珑心却较为神秘,至今没有准确有效的辨认方式,所以与琉璃玲珑心有关的内容鲜少有人知道。 云黛知道先天灵骨可以给予持有者最优秀的资质,使其修炼速度变快,可她却完全不了解琉璃玲珑心到底有什么作用。 前世叶兮颜回到神都当郡主后,身上便同时拥有了这两件齐天之宝,也是因此,她才成为了青渊帝亲自承认的储君。 云黛怀疑前世叶兮颜的那颗玲珑心也和灵骨一样,是在她的谋划下,从什么人身上抢过来的。 她甚至觉得,这也许本身就是神都叶氏的一场阴谋,他们可能是想将齐天之宝集齐,再用来做些什么。 只是他们的计划应该是失败了,因为最后的赢家是那个叫谢映玄的人,叶兮颜因他而死,两件齐天之宝也全到他身上了,这个过程里一定还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花重影给她的纸条上说,她的师姐,也就是上任镜花岛岛主曾赠予过静隐尊者一条预言,说是静隐尊者的天人五衰,乃是身怀齐天之宝者,而静隐尊者身边唯一的“身怀齐天之宝者”就是云黛。 所以这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静隐尊者会对她如此忌惮,甚至于在玄凌殿时,不惜使用天罗地网阵来对付她。 很显然静隐尊者是觉得她是他天人五衰的劫数,所以才故意想将她养废,所以他在得知她要转当剑修,并且见到她实力提升后,才会那么急着想除掉她。 云黛觉得这实在是太可笑了,从前世的经历来看,静隐尊者凄惨的结局,根本就与她毫无关系,一切分明都是叶兮颜造成的。 如今看到了这条预言后,云黛更加可以肯定这个猜测了,前世静隐尊者亲手剜出了她的灵骨,给了叶兮颜。 预言也只是说,静隐尊者的天人五衰会是身怀齐天之宝者,又没明确说是她云黛,夺走了她灵骨的叶兮颜,同样也符合“身怀齐天之宝者”这个描述。 想明白这些后,云黛差点笑出声,她的师父自她入门起就一直对她多有提防,对她满怀恶意,甚至想借机将她除去,可实际上,他的天人五衰根本不是她,而是他一手缔造而出的叶兮颜! 是他亲手将她的灵骨给了叶兮颜!也是他亲手为自己塑造了天人五衰的劫数! 所以在叶兮颜得到她的灵骨后,静隐尊者才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因为他渡劫失败了!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越是想要逃离的,就越是逃离不开,反倒因为提前知道了预言,而更准确地走向了那个已知的结局! ...... 紫阳峰掌门居。 白衣青年伏于案前,用毛笔一笔一画地在宣纸上书写着,夜色幽静,就连桌上点亮的油灯都静悄悄的,可空气里却隐有某种浮躁的情绪浮动着。 半晌,青年手腕一停,抬头看向了窗边,那里站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师兄,”静隐尊者终于开口了,“你在担心什么,我若真打算对云黛做什么,早在她入门时便动手了。” 玄诚子轻轻叹了口气:“师弟,此事你还是看开些,云黛虽是你天人五衰的劫数,但我们都知道,天人五衰充满了无限变化与阴差阳错,并非一条简单的预言就能完全说明的。” “是啊,”静隐尊者浅笑一声,“古往今来,也不乏有圣尊从预言里得知了自己的天人五衰,可他们又有谁成功渡过了劫数呢?” 玄诚子默了默,就听静隐尊者突然问道:“师兄觉得,我这个掌门当得如何?” 玄诚子没想到静隐尊者会这么问,他一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静隐尊者又笑了起来:“这掌门之位本该是师兄的才对,谁不知这个位置是我偷来的。” “师弟慎言!”玄诚子的脸色稍变了变。 “当年的事本也不怪你,只是意外罢了。” 静隐尊者摇了摇头,他缓缓将毛笔放了下来:“是意外又如何,师兄也的确是为了救我才伤了根基,无法再成为圣尊,而我也是因此才坐上了这个掌门的位置。” “这些年来,我始终将门内事务交给弟子来管,并非因为我想偷闲,只因我若将大权揽在手中,其余几位长老恐怕会对我生出更多不满,久而久之,我万仞阁迟早会四分五裂。” “师弟......唉!”玄诚子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静隐尊者提到的这些都是万仞阁的老黄历了,不是三五句话能说得清的。 当年的那场意外让静隐尊者被猜忌了多年,即使到了现在,门内的几位长老中仍有人觉得静隐尊者的掌门之位来得不明不白。 但玄诚子却很清楚,那场意外就真的只是意外罢了,不是有人刻意为之,不是什么阴谋诡计,只能怪天道不公、阴差阳错。 可当年的他同样年轻气盛,遭逢如此大难,心中难免有怨,所以在同门肆意传播谣言、排挤静隐师弟时,他选择了冷眼旁观,没有出言阻止,更没有主动澄清。 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他再想说什么,也都不再有意义。 当年的事,谁对谁错早就说不清了。 而这些年来,静隐尊者也的确对得起“万仞阁掌门”这个称呼,他事事以万仞阁为重,更是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因门内众长老对他颇有微词,他就干脆降低自己在宗门中的存在感,除非是门派大事,否则鲜少出现,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个圣尊境打手的角色。 玄诚子有时想起那些陈年旧事,心中也会生出悔意,只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份悔意到底是在悔他当初救静隐尊者致使自己受伤,还是在悔同门对静隐尊者言语重伤时,他没有站出来为他澄清。 静隐尊者轻声道:“师兄,扪心自问,我无愧于万仞阁。” “我起初对云黛不管不问,和预言绝无关系,我门下的其他弟子,我也鲜少过问,更何况当初想成为音修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只是不喜欢强人所难罢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明我完全不在意那条预言,正是因为预言的先入为主,我才会怀疑她遭人夺舍。” “她突然性情大变,又恶意重伤同门弟子,我怎能不疑心她是被歹人操控,又怎能不担心,她是冲着我来的?” 这位向来冷淡的掌门,语气中终于带了浓重的情绪:“师兄,我是万仞阁中唯一的圣尊,我不得不担心啊!” 玄诚子的神色很复杂,他知道静隐尊者的意思,这就是一个选择题。在云黛成为剑主之前,若让他来选,他也会放弃云黛而去选择唯一的圣尊掌门。 万仞阁需要静隐尊者这个依靠。 就像玄诚子曾经对云黛选音修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样,那也是他做出的选择,因为有那个预言在,而云黛那时尚未成长起来,所以他只略犹豫了一下,便放弃了云黛。 静隐尊者闭了闭眼,才又道:“今日她引来了天地异象,我也承认了她剑主的身份。” “只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毕竟年纪太小,修为太低,心性尚不成熟,我对她严厉,也是希望她不要荒废了修行。” 谈话到这里,玄诚子突然上前一步,郑重地向静隐尊者合袖作揖。 “师兄这是做什么?”静隐尊者惊了一下,他连忙站起身来。 玄诚子道:“静隐师弟,今日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师弟不要放在心上。” 静隐尊者笑着摇了摇头:“师兄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也是忧心万仞阁,我与师兄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心情呢?” “我的所思所想,向来都是以万仞阁的利益为先,如今云黛已是剑主,是万仞阁未来的希望,我这个做师父的,心中也很欣喜。” ...... 玄诚子离开后,静隐尊者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他踱步到窗边,神色阴郁地向外望去。 皎月高挂,勾勒出连绵起伏的雪山轮廓,静隐尊者藏在袖中的手逐渐攥紧了。 他想起了很多往事,比如当年玄诚子为救他而伤了根基,从而再无希望突破圣尊时,他对这位师兄生出的愧疚与感激。 比如后来同门猜忌他,而玄诚子却沉默不语,任由谣言越穿越广时,他心里的不解与委屈。 再比如云黛入门被测出身怀齐天之宝时,他对她那份压抑不住的厌恶之情。 可他那时却并没有趁机杀了她,他少时拜入万仞阁,学的是降魔卫道的本事,他也始终自诩名门侠士,不愿去做那些龌龊事。 君子论迹不论心,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就算他对自己的徒弟叶兮颜生出过一些超越师徒的情感,他也始终止乎于礼,并未有过任何超出师父这个身份的行为。 即使在玄凌殿时,他想对云黛下杀手,那也是为了万仞阁,他是万仞阁唯一的圣尊,若是他死了,那么万仞阁的处境会变得极为艰难。 在当时的情况下,放弃云黛选择他,才是最优的选项。 今日云黛成了剑主,他也承认了她的身份,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些年来,他真的做到了将万仞阁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也从未做过出格的逾越之举,可为何那些人还要猜忌他、逼迫他? 他前半生陷在迫害同门师兄的谣言中无从自证,如今又被猜忌嫉恨门下弟子,就连知道当年真相的玄诚子竟也担心他会对云黛做什么。 静隐尊者心中突然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恨意,他恨玄诚子,也恨云黛。 他的拳头猛地收紧,剧烈的灵气波动在屋内荡开。 他这一生都在为万仞阁付出,为何他就不能为自己争一次呢?若他能争赢了,能顺利渡过天人五衰,那他仍旧会是万仞阁的掌门,也会是万仞阁永远的依靠。 ...... 云黛领着花予和花墨回了浮黎峰的住处。 真传弟子分派到的院子不小,云黛将花予和花墨安置在了空房间里,这二人手脚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将屋子收拾出来了,丝毫不用云黛操心。 不过云黛也没急着离开,她坐在茶几旁,不停打量着面前的两名少年。 不管怎么看,她还是看不出这二人到底有什么区别,且他们都穿着同样的衣服,只需一个晃神,她就完全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她突然就想起了前世镜花岛的结局,魔域六洲的人会在九年后偷袭七宗,那场战役持续了三年,万仞阁的七位长老便是在那时战死,云黛也是那场战役后接管了宗门,成为了掌门。 除了万仞阁以外,受创最重的便是镜花岛了,镜花岛的弟子本就不擅长斗法,那场混乱致使镜花岛被彻底屠门,血流成河,岛主花重影更是连尸体都不见了。 不过云黛后来也听说过一个谣言,说是魔域在入侵七宗疆土之时,大部分战力都被分配到了万仞阁和体修众多的太归门,并没有余力再去专门血洗镜花岛。 所以真正对镜花岛出手的,其实是神都的人,是世家伪装成了魔域之人,对镜花岛痛下了杀手,至于背后的指示者,自然就是居于神都皇城的青渊帝。 还有人说镜花岛岛主花重影其实没死,而是被青渊帝抓去了神都,囚禁在了皇城地下。 云黛其实觉得这些说法还挺合理的,当初魔域将领攻入万仞阁时,她是亲眼看到了的,魔域几乎一半的战力都用在了万仞阁身上,另一半肯定是去了太归门,太归门体修众多,和万仞阁一样战力极高,不好对付。他们也的确很难再分神去针对镜花岛。 云黛如今也知道了有关于天人五衰的各种说法,甚至于镜花岛的卦师还有能力准确地算出天人五衰的具体内容,镜花岛的镇派之宝又是神鬼镜这样能照出齐天之宝的灵物,神都的青渊帝有所觊觎是说得通的。 云黛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镜花岛既然能算出天人五衰,说不定也能算出九年后的那场大难。岛主花重影突然送来了这对双生子,很难不让云黛怀疑,她们是在为那场灾难提前做着准备。 可花重影到底想做什么呢?难道是想请她帮忙?云黛不太确定地想着,如果放在前世,以她前世的能力,有人送礼想巴结她是很好理解的。 可她现在不过才第三境,九年的时间太短了,也只够她重新拿回自己的本命剑醉流鸢,想要对付神都的青渊帝,恐怕还是不够。 “云姐姐,时辰不早了,花予来服侍姐姐更衣吧。” 突然靠近的少年打断了云黛的思绪,云黛下意识往后仰了仰,他靠得太近了,云黛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甜幽香了。 “花予,”她重复了一遍少年的名字,又移动目光,看向了花予身后的花墨,终于问了出来,“你们就没什么要同我说的吗?花岛主令二位来我这里,总不能真的是来给我当侍从的吧?” 花予笑了起来:“今日夜色已浓,我们还以为云姐姐不会这么快问起呢。” 云黛有些不置可否,她指了指桌旁的另外两把椅子道:“二位坐下来细说吧。” 他们也没推辞,很快就在云黛对面落座了。 只一个晃神的功夫,云黛就又分不清谁是谁了。 “你们......”她皱起眉头。 “姐姐,我是花墨。”其中一名少年很好心地重新给云黛介绍了一遍。 云黛点了点头:“那就开门见山,先从纸条说起吧。” 花墨和花予对视了一眼,最后由花墨给云黛讲述了起来。 “我们知道姐姐很好奇为什么花岛主要将我二人赠予姐姐,又为何要告知姐姐那些事情,姐姐心中一定在想,花岛主这么做是有所图谋。” 花墨顿了顿,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收敛了,他的神情变得难得地严肃:“其实这一切都与姐姐的母亲有关。” “你说什么?!”云黛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两位貌美的少年。 她的母亲早在她五岁时便去世了,她对母亲的记忆也模糊不清,更何况,她分明记得她的母亲只是修为不算高的一界散修,怎么会和镜花岛岛主花重影攀上关系? 花墨道:“云姐姐应该听说过镜花岛的上任岛主吧,也就是花岛主的师姐神算子。” 花墨所说的这个神算子便是给静隐尊者算出天人五衰的人,事实上这个名号云黛也的确听说过。 听说她料事如神,一切尽在掌控中;听说整个十四洲的圣尊都求着她给自己算上一卦,但她卜卦却全凭心情;还听说神都的青渊帝曾想聘请她成为神都的国师,甚至要将叶氏的小儿子许给她当夫郎,可在叶氏派人来迎亲的路上,神算子失踪了...... 自那以后,神算子便再没在十四洲出现过,青渊帝大怒,派了很多人去寻找,但都没能找到,镜花岛岛主的位置也顺位到了神算子的师妹花重影身上。 花墨继续道:“世人只知神算子这个称呼,却无人知晓神算子的本名是什么。” 他微顿了一下,眼底带了几分笑意:“神算子本名云若画,她是姐姐你的母亲。” 饶是云黛自诩冷静自持,突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也被彻底惊住了。 云黛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云若画”这三个字和“神算子”关联上。 花予在旁边补充道:“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讲,如今的花岛主,其实算得上是云姐姐的小姨,她命我二人前来,也是知晓了姐姐受了欺负,所以让我们来为姐姐撑腰。” 花墨也点头道:“花岛主让我们告诉姐姐,姐姐无需害怕,若万仞阁有人欺负你,你随时可跟我们一起回镜花岛去。” 云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过往的那些记忆开始在她的脑海中翻涌,母亲的脸早已在岁月的磨损下彻底模糊,她能记起的也不过是一些混乱破碎的片段。 她记得母亲总用梳子蘸水,将她的鬓角梳得整整齐齐;她记得母亲总牵着她的手,对她说,她的未婚夫在万仞阁,让她未来一定要拜入万仞阁修行剑术;她还记得母亲的身体很不好,常年都脸色苍白地卧床不起,而那些和母亲有关的记忆,也都因此染上了一层淡淡中药味......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云黛完全想不通。 “若按照你们所说,我的母亲是神算子,那我的父亲又是谁?我母亲又为何会在给我师父写下了那条预言后,还一定要我拜入万仞阁,甚至于我和段青涵的那份婚约又是怎么回事?” 云黛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了,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二人是在骗她,说不定居于镜花岛的岛主花重影也怀揣着什么阴谋。 “接下来就由我来说吧,”花予将话接了过去,“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云姐姐的母亲,云若画前辈赠予静隐尊者的那条预言,是在姐姐还未出生,而云前辈尚且年少的时候,云前辈并未料到姐姐会是身负先天灵骨之人。” “至于姐姐的父亲,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镜花岛上盛产一种灵果,名为孕果,其效用奇特,不论男女,任何服用过孕果之人,都会怀上孩子。” “姐姐的母亲,也就是云前辈,当年正是为了躲避神都叶氏的追捕,才服下了孕果,隐姓埋名躲了起来。” “只是云前辈也没料到,姐姐竟出生便带有齐天之宝,且命轨会因当初的那条预言受到影响。” “云前辈为帮姐姐破解命煞,透支了自己的生命,所以在姐姐五岁时,云前辈便去世了。” “至于姐姐的那份婚约,则是云前辈与段青涵的父亲之间的一个约定,那时隐姓埋名的云前辈,偶然遇上了路过的段前辈,她得知段前辈的儿子在万仞阁学艺,便将他请了回去,又用镜花岛弟子的身份,为段前辈算了一卦,赠了他一套解语,而交换条件就是......姐姐与段青涵的婚约。” “云前辈是在用这种方式将姐姐送来万仞阁,送到静隐尊者面前,因为只有这里才有姐姐的机缘,那也是姐姐唯一的生机。”:,,. 37. 爬床 是塑造了她的一笔一划。…… 窗外夜色沉沉,银月如盘。 可叶兮颜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景色,她一进屋就手忙脚乱地关上了窗户,又从怀中取出了几张符箓,分别贴在了屋内的各个角落。 做完这些,她才在梳妆台前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梳妆台的铜镜上倒映出了叶兮颜的脸,她的脸色很苍白,充满了惊魂未定之色。 半晌,她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就见她伸手摸出了聆风玉符,对着面前的铜镜开始掐诀。 她施术的手法看起来很古怪,光看姿势,甚至会让人觉得有几分别扭。 终于,术成,叶兮颜面前的铜镜也慢慢荡开了波纹,上面映出的画面也不再是叶兮颜的脸,而是一座雍容华贵的宫殿。 随着画面的逐渐清晰,一个人出现在了镜面上。 那是一个鹤发童颜的女人,单从外表来看,很难准确地判断出她的年龄。 白发被规整地压在盘龙金冠之下,深紫色的衣衫和领口镶嵌着金缕丝,将她衬得更加庄严。 她有着艳丽的五官,可她冷厉的神色却令人根本不敢去评判她的长相。 若是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叶兮颜的眉眼与这个女人竟有分相似,只是叶兮颜很少露出那样狠厉的气势,她大部分时候都低垂着眉眼,给人一种乖巧又温顺的感觉,所以这份相似便很难被人察觉了。 叶兮颜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缓地叫出了那个称呼:“姑姑。” 没错,镜中之人便是那居于神都皇城的青渊帝,也是叶兮颜的亲姑姑。 “兮颜?”女人看到叶兮颜后,严厉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但她还是皱起了眉头,“不是说在万仞阁尽量不要联系孤吗?” “姑姑,这次是万不得已,我已在屋内布置了防护阵,轻易不会被人发现的。” 女人“嗯”了一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任务进行得不顺利?” 叶兮颜神色有些惊恐地点了点头:“姑姑,原本我马上就能得手了,云黛身边的人也都开始讨厌她了,我已将她逼成了众矢之的,只需耐心等待便行了。” “可近期不知为何,她却好像突然转了性,不再安心当音修,反倒非要去当剑修。” “而且不知是否是因为她有先天灵骨,所以在修炼上本就有着极高的天赋,她的剑术比想象中的要高超,就连万仞阁的大长老都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了......不过我起初也没太过担心。” 说到这,叶兮颜的语气变得极为凝重:“突变是在今天,也就是刚刚发生的......云黛不知在万仞阁禁地寻到了什么机缘,竟得了万仞阁初代祖师的一缕剑主神意,引发了剑主的天地异象,使得整个万仞阁都不得不向她朝拜。” “你是说......她现在是剑主了?”镜中女人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些许变化,她喃喃道,“万仞阁竟然又出了一位剑主。” “姑姑,你听我说,”叶兮颜继续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会如此焦急,今日云黛引发天地异象后,镜花岛的人也来了,他们还带来了神鬼镜,且我能明显看得出,镜花岛是站在云黛那边的,她们就像是在刻意讨好她一般。” “这和镜花岛有什么关系?” 青渊帝露出了思索之色,不过很快她便掩去了所有情绪,对叶兮颜道:“你不必太担心,即使你身份曝光,万仞阁也不敢真的将你怎么样,他们还没有胆量和神都叶氏作对。”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叶兮颜问道。 “叶久凌怎么说的?她不是早便去了万仞阁吗?她所能看到的应该比你更多。” 叶兮颜摇了摇头:“阿凌妹妹说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青渊帝神色不豫。 叶兮颜点头:“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你之后记得提防着她,叶久凌的野心不小,和她那个母亲一样。” “若非被禁咒所限,你当叶久凌会那么老老实实地待在万仞阁当音修?” 青渊帝说到这,眼神突然冷了下来:“兮颜,必要时刻,不必手下留情,将她杀了便是。” 女人的话令叶兮颜神色一凛,她连忙道:“多谢姑姑提点!” 青渊帝点了点头:“镜花岛的事,孤会单独派人调查,你的任务还和之前一样,夺取先天灵骨,不过若实在取不到灵骨,便直接将那个小丫头除去,这灵骨不要也罢......” 女人说到这儿,停了一下,随后她又道:“在你动手之前,找个机会,去试探一下她的实力,看看她将剑主的能力运用到了哪个地步。” 叶兮颜张了张嘴,有些吃惊:“可是姑姑,我修为没有她高,我要如何去试探她?” 青渊帝的目光透过镜面落在了叶兮颜藏在袖中的右手上:“你去万仞阁之前,孤不是给了你叶氏的傀儡戒吗?此物能召出第九境以上傀儡,你就用它去试探。” 叶兮颜的神色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但她很快便垂首恭敬道:“是,陛下。” 谈话结束了,等到铜镜上的画面完全恢复正常后,叶兮颜终于将右手从袖中伸了出来,她看向自己食指上的黑戒指,表情变得有些异样。 过了片刻,她手指微动,一团混沌之气便从黑戒指上飘了出来,缓缓在她身旁凝成了一名少年。 少年穿了一身黑衣,乌发被深蓝色的发带束着。 他看到叶兮颜后,抱拳俯身,唤了声“主人”。 “不是说了,叫我阿颜吗?” 叶兮颜轻握住了少年的手,她用纤长的手指将少年握成拳的手包裹住,充满了无限柔情。 “阿、阿颜?”少年的眼底闪过了茫然,但还是依言唤出了这个称呼。 叶兮颜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笑意,她拉着少年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前,随后她的胳膊便顺势抬起,从少年的腋下穿过,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被烛火映出的两道影子,依偎在了一起。 坐在梳妆台前的少女,纤瘦的肩完全靠入了少年的怀抱,他们像恋人一般亲密无间。 她突如其来的亲近令少年完全僵住了,可这份亲近却似是让她无法抑制地兴奋着,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地太激动了。 她竟整个人都在发抖,就连声音都带上了气息不稳的颤音:“映玄哥哥,映玄哥哥......你是我的映玄哥哥......” 她一声声地唤着,分明是软糯的嗓音,听在耳中却莫名有种风雨飘摇的动荡感,仿佛岌岌可危的高楼,只需轻轻一推,便会骤然倒塌。 “映玄哥哥,为什么不抱阿颜......抱紧阿颜好不好?”她轻声询问着,带着几分委屈地祈求。 少年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他还是试探性地抬起了胳膊,虚虚地环住了少女的肩。 叶兮颜终于满足地吐出一口气,她再次收紧胳膊,更深地搂住了他:“映玄哥哥,以前的事,你都已经想起来了对吧?” “我......全都想起来了......”少年这样说着,语气里却满是疑惑与不解,“可是那些记忆,我总觉得它们与我隔着一层纱,那真是我的过去吗?那是我吗?我是......谢映玄吗?” “那就是你!” 少年的态度让叶兮颜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她猛地仰起头,像是突然换上了另一张面具,脸上的温情全部不见了,有的只是疯狂与执拗。 “你就是谢映玄!就是我的映玄哥哥!” 少年显然因她偏执的模样惊了一下,叶兮颜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重新垂下头,将脸颊贴入少年的怀中,掩住了眼底狂涨的病态情绪。 叶兮颜的呼吸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才勉强笑着柔声道:“映玄哥哥,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阿颜这次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少年垂眸看向少女的发顶,神色间的疑虑更重,但他最终也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只默认了她的亲昵。 相拥了许久,叶兮颜的情绪才总算是平复了下来,她重新抬眸,漆黑的瞳仁中倒映出了少年的脸庞。 “过段时间,我可能有件事情要交给映玄哥哥去做。” “主人......”称呼脱口而出后,少年立马又反应了过来,他连忙改口道,“阿颜的吩咐,我定当全力完成。” “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叶兮颜用胳膊勾住了少年的脖子,将他一点点拉向自己,撒娇般地道,“映玄哥哥,你不是我的下属,你是我的爱人。” 她的语气里是浓浓的深情与爱意,就像她柔软又热情的嘴唇。 少年绷直的脊背显出了几分抗拒,但当少女的气息完全侵入时,他还是忍住了想躲开的冲动,只是死死地闭着眼睛,任由她采撷品尝。 桌上跳动的烛火将两道越拥越紧的影子映在墙上,最终烛光燃尽,夜晚便又陷入了一片静谧。 ...... 已是后半夜,云黛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今夜她知道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也太具有颠覆性了。 花重影始终不与她相认,恐怕是害怕被青渊帝察觉出什么,毕竟她的母亲云若画可是神都的通缉犯,云黛作为云若画的女儿,很容易遭到青渊帝的打击报复。 至于前世,在万仞阁遭逢大难,云黛被剜出灵骨、废去修为,彻底跌入谷底时,镜花岛也正在经历那场惨无人道的屠杀,花重影更是分不出余力来顾及云黛。 所以在前世,那些有关于她身世的秘闻也都随着镜花岛的消逝与灭亡,一同被尘土掩盖了,也因此,前世的云黛从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是上任镜花岛岛主神算子。 云黛的心情其实很复杂,她怎能想到,自己拜入万仞阁这条路,竟然是她的母亲提前为她选好的。 母亲认为只有将她送来万仞阁才能找到那一线生机,那她又是否知道,她的女儿后来会在万仞阁经历那样一场磨难,就连先天灵骨都被人剜走了呢? 云黛回忆着过往,她怅然地发现,她的一生其实很难简单地用失败或成功来评价。 她曾跌落过谷底,修为尽失,右手被废;也曾被至亲至爱背叛厌弃,千夫所指。 可这些都没能打倒她,她还是重新站了起来,硬生生为自己闯出了一条充满了血与泪的路,成为了令整个十四洲都闻风丧胆的剑主。 云黛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身下的被褥,花予和花墨说,没人知道云若画当年透支生命为她算的卦象里到底有什么,但云黛突然就觉得,也许后来的那些辉煌,正是母亲为她选择的生机。 所以在生机到来的前一刻,她所经历的那些苦难,都是锋锐宝剑必不可少的磨砺;是窗外腊梅的苦寒;是塑造了她的一笔一划。 这个认知让云黛的眼眶有了沉甸甸的热意,她的胸腔里像是烧起了一把火,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那些郁结在心底、长达百年的苦痛并没有消失,但却再也不会将她困在原地了。 云黛自重生后便下定了决心,要重新修炼无情道,但在此之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没有《斩戒诀》压制心底的恨意,她是否也能如前世一般,成功入道。 可现在,她却完全没了这个担心,现在的她是平静的,她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回头,去审视自己的前半生了。 云黛闭着眼睛胡思乱想间,突然就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朝她这边慢慢走来。 她立马警觉,侧耳细听,从脚步声来判断,只有一个人,应该是那对双生子中的一个,他想做什么? 虽说今天她听到了许多有关于母亲的事情,也知道了自己除了万仞阁以外,还有另一个去处,但那对拥有怀妙之体的双生子仍旧让她觉得很奇怪。 花重影将他二人送给她,就算是打着送侍从的名义,但到底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拥有特殊体质,被送给他人当炉鼎,这种命运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用悲剧来形容。 可这两个少年却好像完全不拥有自己的情绪,对于这种将他们当作物品的“赠送”,也丝毫不觉得冒犯,甚至隐隐让云黛有一种,他们好像乐意至极的错觉。 若她还是前世的她,是名震一方的剑主,那他们自愿成为她的炉鼎,依附于她、寻求她的庇护,她倒还能理解。 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第境的弟子,这对双生子甚至修为还比她高,足有第五境,他们到底图什么? 伴随着“吱呀”的声响,门被推开了,云黛依旧闭着眼睛,她背对着门的方向,没做出反应,她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很快,她就感觉有人走进了,紧接着,她背后的床铺就微微下陷了几寸,那人竟然直接在她床上坐了下来。 “姐姐,我知道你是醒着的,我听到你的呼吸声了。”少年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冷香飘了过来。 云黛被拆穿了,她也不好继续装睡,于是她翻身坐起了身。就在她想说些什么时,她就被面前的少年吓了一跳。 少年只穿了一件薄衫,白色的布料隐隐透出肌肤的颜色,他的领开还凌乱地敞开着,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膛。 少年的长发披散着,如绸缎般垂直腰间,配上他额间的朱砂痣,令他整个人都少了几分精致,又多了几分慵懒与妖异。 或许是因为云黛前世就是以修无情道闻名整个十四洲,所以就算有人想来巴结她,也不会想着对她用美色。 所以这种场面她还真是第一次经历。 云黛的目光滑至少年领口下的锁骨上后,就及时停了下来,她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问道:“有什么事吗?”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冷淡了,少年似是有些不解。 他又凑近了几分,跪坐在云黛身旁,声音轻轻地道:“姐姐不是一直分不清我与花予吗?花墨就是想来跟姐姐说说,我与花予的区别。” 少年说话的同时,微凉的气息也缓缓喷吐而来,隐约带着撩拨之意。 不过也的确如他所说,云黛还真分不清这对双生子,甚至于在面前的少年自称是花墨之前,她都不知道这突然找上来的,是他们兄弟中的哪一个。 “那你就说说要怎么分辨吧。”云黛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花墨笑了起来,他很快就抓起了云黛的手,在云黛有些诧异的目光下,将她的手放入了自己的衣领中。 “姐姐,我与花予其实有很多不同的。”少年说话的同时便引着她的手,从他轻微震动着的喉结上划过,又落在了他的锁骨之下。 “姐姐你看,我这里有一颗痣,花予就没有。” 云黛看了过去,果然就见少年的右肩锁骨下,有一枚红色的痣,很小一颗,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姐姐,”少年继续将她的手向下引,“其实最好的辨认方式,就是你与我们双修,即使我们是双生子,即使我们的气息很相似,但细微之处仍旧大相径庭。” “你与我们双修之后,很容易便能发现我与花予的区别了。” 少年说话的同时,越靠越近,很快他便宛若无骨般地贴上了云黛,嘴唇也几乎要吻上她的耳垂。 云黛就听他压低声音,轻声道:“花墨元阳尚在,只等姐姐来取。” 云黛:“......” 她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花墨这是在勾引她。 云黛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偏头问他:“你这是要给我当炉鼎吗?” 面对这样直白到有些露骨的问题,花墨居然点了点头。 云黛深深吸了口气,她实在难以理解:“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和花予修为都不低,何必屈尊给别人当炉鼎?我并非贪图美色之人,你们完全可自行回镜花岛去。” 花墨却摇了摇头,他道:“花墨和花予的命是姐姐的母亲救的,云前辈已经身死,我们便是姐姐的了。” 云黛懵了:“还有这种事?” 花墨轻“嗯”了一声:“我与花予出生在一个凡人世家,我们的父母皆是无法修炼的凡人,可偏偏我们却拥有了怀妙之体。” “也是因这怀妙之体,我们一出生便引来了歹人的觊觎,使得我们满门被屠,那年我们不过刚刚岁,是家中最后活下来的老仆,趁歹人不备,带着我们一路逃亡,又在最后被路过的云前辈所救。” 花墨道:“云前辈杀死了歹人,可我与花予却已服下了阴阳合欢玉。” 听到“阴阳合欢玉”这几个字后,云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灵物她是听说过的,与其称它为灵物,其实叫邪物会更加符合。 阴阳合欢玉产自魔域六洲,其作用就是专门用来控制拥有特殊体质的炉鼎的。 这种玉阴阳两块为一对,炉鼎会被强制服下阴玉,而炉鼎的主人,则服用阳玉。 阴玉携带剧毒,定期便会毒性发作,服用者会感受到万蚁蚀骨之痛,最后经脉爆裂而亡,唯有定期与服用阳玉之人双修,才可压制毒性。 阴阳合欢玉是没有解药的,一旦被种下,那这一生都只能作为炉鼎而活了,并且如果有一天,服用阳玉之人对其产生了厌弃,不愿再与其双修,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了。 云黛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阳玉呢?” 炉鼎服下阴玉后,必须有人服下阳玉,否则炉鼎便会在七天之后爆体而亡。 花墨那双总似含着水的眸子,在这一刻显得极为漆黑,他定定地看着云黛,眼底也再没了勾人的笑意。 云黛就听他道:“阳玉自然是被姐姐服下了,我与花予,早就是姐姐的人了。” 果然是如此,怪不得这二人会如此热衷于给她当炉鼎。 阴阳合欢玉要到十五岁之后才会被激发,花墨和花予虽然口口声声叫她姐姐,但这二人绝对已经成年了,也就是说,阴玉的毒应该早就被激发了才对。 “所以在你们找到我之前,是用的什么方式抵御了阴玉的毒性?” 花墨道:“云前辈将我们救下后,就将我们送去了镜花岛,自此我们便成了镜花岛的弟子,跟着花前辈姓,镜花岛有一件宝物,名为光阴石,原是用以辅助占卜的。这些年来,花前辈便是一直用这光阴石,让我们体内的阴玉,误以为我们仍未到毒性爆发的年纪。” “但是在我们踏出镜花岛后,光阴石就失效了,用不了多久,阴玉的毒性就会开始发作了。”:,,. 38. 守宫砂 怀妙之体果然对修炼有极大的好…… 云黛的目光停留在了花墨的脸上,这个少年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但她却明白一个道理,即使她的母亲当年救下了这二人,甚至将他们送去了镜花岛,给予了他们新生,但这也令他们的性命永远被捏在了她手中。 当初的那份感激,早已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中逐渐被磨平了。 更何况他们被救下时,也不过岁,云黛自己都记不清幼时还有服下阳玉一事,他们又能记得多少呢? 而且此举在那时看来是为了帮助这二人的权宜之计,可谁又能保证,云若画就真的没有私心? 换句话说,为自己的女儿留下一对怀妙之体的炉鼎,有何不好? 所以云黛有理由怀疑,花墨和花予心里其实是怨恨她和她母亲的。升米恩,斗米仇,这份恩情,早就不能说明什么了。 不过云黛倒是不担心这对双生子会对她起杀心,有阴阳合欢玉的限制,若云黛死了,他们也独活不了。 云黛思索片刻,就抬手搭上了花墨的手腕,探查起了他身体的情况。 花墨并没躲闪,他甚至主动将手腕向云黛伸了伸。 云黛很快就发现,在这少年经脉之中流淌的灵气,的确暗含着丝丝缕缕的毒气,而这些毒气恰可用她的灵气来缓解。 她查看了片刻,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阴玉的毒性大概会在两个月之后发作,但是她五天后就会进入化清池悟道,什么时候出来还不一定呢。 也就是说,她必须在这五天之内做出决定,若她不与这二人双修,他们便必死无疑了。 花重影将这二人送给了她,就算是把选择的权力全部交给她了,她可以选择接受他们,让他们得以继续苟延残喘;也可以完全放弃他们,任由他们因毒性发作而惨死。 他们的性命,被完全掌控在了她手中,能不能活,全凭她的心意。 “姐姐,与我们双修,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花墨看着云黛,语气认真道,“姐姐如今也急着提升修为吧。” 云黛能感觉到,这一刻的花墨,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我有先天灵骨,修炼速度本就快,怀妙之体对我的吸引力还没那么大,”云黛放开了花墨的手腕,说道,“更何况,你今日也听到了,我可是打算修无情道的,我对你、对你们......不会有别的情感。” 她说着,甚至还冲花墨笑了笑。 花墨的呼吸起伏了几下,这个一直以来都将自己伪装得极好的少年,终于隐隐显露出了自己的情绪。 “所以......花墨可以将姐姐的话理解为,姐姐其实是在问,我们对姐姐而言,到底有什么用吗?” 云黛愣了一下,随后她摇了摇头:“我其实并不需要你们为我做什么,我也没想过要压榨你们。” “我只问一句话,你们是如何看待我的?” 花墨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沉默片刻才道:“云姐姐其实是想问,我们是否对你心怀怨恨吧。” “你倒是挺聪明的,”她用手撑起下巴,偏头看着花墨,“我知道你们想留在我身边,因为这是你们唯一的活路,但我也希望你们能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将对我心怀怨恨的人留在身边的。” 她的话并未让花墨露出任何惶恐之色,他镇定得有些出于云黛的预料。 云黛就见花墨站起了身,“砰”地一声跪在了床边。 “云姑娘,若要说实话,我们也并非真的毫无怨言,我们也偶尔会想,如果我们并未因阴阳合欢玉而受限于人该多好,”花墨在说这些时,脸上带着无奈的浅笑,“但事实就是,我们的性命也确实是云姑娘的母亲所救,若没有云姑娘的母亲,我们如今还不知过得有多凄惨呢。” 这个少年终于收起了那身烟尘气,他甚至不对着云黛叫姐姐了,而是将她换作“云姑娘”。 见云黛仍旧一言不发,花墨深吸了口气道:“云姑娘,我与花予自有记忆起,便被花前辈告知了我们的身世......” “说得难听点,我们其实早就认命了,我们此生注定只能依附于云姑娘,所以这些年来,我们只盼着云姑娘是个可托付的人......若云姑娘是那不知进取、不学无术的废柴,我们才会真的心怀怨恨。” 说到这,花墨竟松了口气:“今日我们跟随二长老一同来了万仞阁,便恰好撞见了云姑娘引来剑主异象的一幕,那时的我们,心中是欢喜的。” 他眼神坚定,不像是在说假话:“我与花予,誓死会追随云姑娘,我们也相信云姑娘并非等闲之辈,是可以让我们依靠的人。” 云黛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她盯着花墨看了片刻,突然坐直了,在花墨疑惑的目光下,将他凌乱的衣领拉整齐了,然后问道:“你和花予,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花墨小声说道:“花予是哥哥。” “那现在就去将你哥哥一同叫来,表衷心当然要本人在场吧。” 花墨微微瞪大了眼睛:“云姑娘的意思是......愿意接受我们了?” 云黛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以后不要再叫我姐姐了。” 这称呼听起来太浮夸了。 “那要叫什么?主人?”花墨欣喜地问道。 云黛思索片刻道:“还是就叫云姑娘吧。” “是!花墨遵命!” 看着欢天喜地跑去叫花予的花墨,云黛叹了口气。 事实上,在听说了阴阳合欢玉的事情之后,云黛就没打算真的放任不管,让花予和花墨自生自灭。 花予和花墨是在花重影身边长大的,又和花重影一个姓,花重影甚至还动用了镜花岛的光阴石为这二人压制毒性。 人心都是肉长的,云黛不信花重影对他们没有一丝感情,而花重影如今也直说了,愿意给她提供帮助,她有必要卖花重影这个面子。 更何况,虽然她因为有先天灵骨,对怀妙之体没那么大的兴趣,但与怀妙之体双修,也的确对修为有很大的益处。 至于她刚刚会那样说,其实是在试探,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花墨的话确实说服了她,或者说,花墨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要怎样才能获得云黛的信任。 看得出来,花重影确实认真教导过这对双生子。 云黛本也不喜欢太蠢的人,既然要留在她身边,那聪明点也好。 很快,两名少年就再次出现在了云黛的卧房里,云黛也又一次地认不出他们谁是谁了。 “云姑娘,我是花予。”其中一名少年笑着提醒道。 云黛点了点头:“我会帮你们压制毒性,你们的身份仍旧是我的侍从,若以后能找到解开阴阳合欢玉办法,你们可以自行离开。” 云黛是这样说的,但她却知道,阴阳合欢玉无解,她前世在寻找突破瓶颈的方法时,曾过许多典籍,其中也不乏有记载阴阳合欢玉的。 这邪物对第七境以上的修士便没用了,但若在修为低时被人种下,那此生便再也没有解开的办法了。 人谈论了几句,云黛这才知道,这两个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少年,甚至比她还要年长一岁,不过她的真实年纪本就百多岁了,他们叫她姐姐其实也没什么错。 窗外仍是一片夜色,云黛犹豫了一番,干脆同时抓住了两人的手腕,将他们拉到身旁坐下。 “云姑娘这是?”花予不解地看着她。 “不是要修炼吗?” 花予和花墨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了欢喜之色。 两人齐声对云黛道:“多谢云姑娘救命之恩!” 云黛耸了耸肩,不就是双修吗?前世什么没经历过? ......好吧,她还真没和谁双修过,倒不是她在有意回避,只是她前世出名时,已经无情道大成,不会有人有胆子想跟她双修。 ...... 人手掌相扣,灵气也一圈圈地在经脉中循环往复,将整个丹田都填得充盈。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不过云黛并不觉得疲惫,相反,她还很有精神。 怀妙之体果然对修炼有极大的好处,云黛有先天灵骨,修行速度本就很快,她重生之后,一直对自己很满意,但她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修为增长竟能快到这个地步。 如今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到第四境的感觉。 终于,云黛睁开了眼睛,她迎面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眼眸,花墨正专注地看着她。 她的一只手还与他十指相扣着,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另一只手,用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 花墨似是轻轻笑了笑,他看起来比昨日放松了许多,神色间甚至隐隐透着对云黛的依恋。 云黛的经脉中仍存蓄着大量不属于她的灵气,而这些灵气恰来自于身旁之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与身边的两个少年,明明昨晚才第一次见面,她却有种仿佛他们认识了很久的亲切感。 就好像他们早已熟悉了彼此间的任何举动,就连无言的对视都透着默契。 “云姑娘为何不将我们当作炉鼎。”见云黛醒了,身后的少年突然开口询问了起来。 “因为没有必要。”她回答得不假思索。 普通双修与炉鼎采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也可以换个说法,将其称为协同修炼,属于双赢;而后者则是一方向另一方掠夺索取,虽效果更好,但久而久之会使被采补之人的根基受损,所以这种方式在很多人看来和邪术无异。 一条胳膊从身后伸来,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少年在她耳边轻声道:“花予还以为云姑娘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们呢。” 他这举动实在有些大胆,不过云黛并未阻止,与灵气相融的亲密相比,只是拥抱实在算不了什么。 “云姑娘,我们服侍您更衣洗漱吧。” 花墨坐起了身,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从颈后轻轻垂至胸前,这个少年不再如昨天那般,时时刻刻想要撩拨她,又或许是他看出了云黛并不喜欢他那样的行径。 现在的花墨看起来很是正经,这反倒让云黛觉得他比昨日要顺眼了许多,但她还是摆了摆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我自己来。” 云黛没打算真让这二人日日守在自己身旁服侍,她是重生回来的,身上藏了许多秘密,她不可能让两个大活人天天在自己床边一站,瞪着眼睛看她是怎么修炼的。 云黛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她原本是想让这二人穿不同颜色的衣服,好方便她区分的,但她很快就发现,她居然真的能从气息上分出这两人的区别了。 花予和花墨确实是不同的,虽然他们生着一模一样的脸,花予又是哥哥,但花墨的性情要比花予沉稳许多,而花予则更加温柔可亲。 云黛想了想,便只道:“今日我要去学宫,你们自行安排吧。” 他们现在是她的侍从,也算是万仞阁的人了,想去哪闲逛都行,陪她一起去学宫就用不着了,那太过引人注目。 ...... 段青涵昨夜几乎一宿没睡,云黛的脸不停在他脑海里闪过。 他时而想起少女曾经总是看着他脸红的娇羞模样,时而又想起云黛站于落日峰之颠,背后映着漫天霞光,冷冷地说要与他解除婚约的模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仿佛只是一晃神,那个他发誓要照顾保护的小姑娘就彻底和他走散了。 甚至于......连他自己都快变成万仞阁的笑话了。 昔日众弟子们的榜样,万仞阁的首席弟子,所有人的大师兄,如今却沦为了笑柄, 他的未婚妻当众宣称要修无情道,还要与他解除婚约,偏偏这位未婚妻,还在不久前刚引发了天地异象,成为了千年难得一遇的万仞阁剑主。 而曾经耀眼的段青涵,在她面前却显得黯淡无光,虽然没人真的会当面说些什么,但昨日那些同门看向他的目光,仍旧让段青涵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 直至此时,段青涵都不敢相信,云黛真的要修无情道吗?她真的不要他了吗?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云黛会对他那么狠心。 段青涵一直在想这些事,所以天还没亮,他就出门了,他原本是想去竹林练剑的,但不知为何,他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云黛住的院子前。 他站在雪松下,定定地望着紧闭的院门,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那抹熟悉的人影便从门后走了出来。 段青涵突然就生出了一股极大的逃避情绪,他分明是想向云黛问清楚的,他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当这个占据了他全部思绪的少女真的出现后,他却又不敢上前了。 他害怕真的从云黛嘴里听到什么他不想听的话,于是他只是安静地站在树下,安静地目送着云黛逐渐远去的背影。 路上的弟子逐渐变得多了起来,他们都要去无涯峰学宫上课的,偶有五成群的弟子们聚聚在一起,嘴里讨论的也都是昨日剑主出世的异象,或是和有关于云黛的话题。 他们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和憧憬。 “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们万仞阁竟又出了一位剑主!” “是啊!真不愧是先天灵骨,果然天赋极佳,云师姐转当剑修才多久,竟直接破了后山禁地的秘境,还得了祖师的传承!” “你们有所不知,云师姐在此之前就已经很厉害了,我同院有个被选去灵竹墟练剑的师姐,我听她说,整个灵竹墟,除了六师叔,就没人能压得住她!” “这么看来,我们万仞阁可能真的要迎来最辉煌的时代了!” 段青涵恍惚地听着,他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往事,因为云黛的先天灵骨,她曾经也时常被同门谈论到。 只是那时,他们谈及她的语气,都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仿佛她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一般。 这个修真界就是这样,人人慕强,当你真正强大起来后,便再没人敢看轻你。 段青涵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发现他竟如此地卑劣,他竟忍不住地想,云黛若是一直像以前那样事事都躲在他身后该多好。 浮黎峰上的弟子们很快就离开得差不多了,段青涵也想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云黛的院门却“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 他皱眉看去,就吃惊地看到两名生得一模一样的貌美少年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这二人他是认识的,正是昨日那突然出现的镜花岛弟子,可是他们为何会住在云黛的院子里? 两名少年甚至还穿了万仞阁的门服,往那一站,几乎和其他万仞阁弟子没有区别。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他们不该带着神鬼镜回镜花岛吗?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万仞阁的长青峰是专门用来待客的,他们就算要留住,也该住在长青峰才对。 段青涵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地响着,他昨日提前随其他同门一起离开了,所以并不知道云黛将这二人收为了侍从。 段青涵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 花墨和花予一眼就看到了段青涵,两人纷纷冲他展颜一笑,叫了声“大师兄”。 段青涵眉头紧缩:“二位道友既是镜花岛的弟子,又为何要穿我万仞阁的门服,还叫我大师兄?” 他完全分不清这两个少年到底谁是谁,又有什么区别,他就听其中一人笑着对他解释道:“我二人如今已经是云姑娘的侍从了,云姑娘让我们就将自己当作万仞阁的弟子,所以我们便也不见外地唤你一声大师兄了。” 他们的话令段青涵的神情一阵变化:“道友莫不是在开玩笑。” “这有什么开玩笑的必要,”少年认真地看着他,“我们都从云姑娘的院里走出来了,自然就已经是她的人了。” 段青涵终于克制不住地黑了脸:“二位道友修为不低,又是镜花岛的弟子,为何要做我万仞阁弟子的侍从?” 另一名少年礼貌笑道:“云姑娘可不是普通的万仞阁弟子,她已是剑主,又有先天灵骨,花岛主认为我们跟在云姑娘身边才是更好的出路,更何况镜花岛本就不收男弟子,我们本也该另谋出路。” 段青涵的脸色更难看了,不知这二人是否是故意的,他们对他说话时,虽礼数周到,眼含笑意,可他却莫名能从他们看向他的眼神里品出几分得意来。 他们昨日便已经知道了他是云黛的未婚夫,如今这般举动,就像是在向他炫耀似的。 段青涵的拳头都捏紧了。 万仞阁只有零星几位长老身边有侍从,云黛不过只是弟子而已,她如何能收侍从? 更何况她一个姑娘家,收两个男子作侍从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要修无情道吗? 段青涵抿着唇,心底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但很快他就又产生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云黛这些举动,不会其实是在故意气他吧? 因为她从前就总因叶师妹而吃醋,误会他与叶师妹有些什么,所以才故意收了这两位侍从,想教他也体会一下吃醋的滋味。 段青涵深吸了一口气,他必须要找云黛好好谈谈了,若真是他想的这般,他定要郑重地告诉她,他从未对叶师妹生出过别的心思,他此生唯一会娶的人只有她而已。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了面前的两位少年,突然,他注意到了什么,不禁问道:“二位道友之前不是喜欢在额间点朱砂痣吗?为何今日不点了。” 他不知这问题有何不对,面前的二人的神色突然就变得有些暧昧。 终于,其中一人开口了,他解释道:“大师兄,那不是朱砂痣,那是守宫砂。” 一句话便如晴天霹雳,令段青涵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额间的不是朱砂痣,而是守宫砂,不过才一晚上,他们再从云黛的院子里走出来后,守宫砂便消失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段青涵突然很想笑,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如此可笑。 “大师兄?”一名少年关切地看着他,“你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另一名少年指着身后云黛的院子,像主人一般地对他道:“要不要进屋休息一下,我二人给你沏一壶茶。” 段青涵只觉一阵气血上涌,下一刻,他猛地捏紧拳头,一拳便向面前的少年挥了过去。 少年掌心一压,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拳头,神色冷了下来:“大师兄这是何意?”:,,. 39. 诅咒 她们是绝对的天敌 云黛到达学宫时,时辰尚早,无涯峰的人并不多,所以她也没有吸引太多的目光。 但当她走进习堂后,所有人还是看向了她,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和以前是完全不一样了。 终于,有人鼓起了勇气,主动向她打起了招呼:“云师姐早啊!” 云黛循声望去,就见一位坐在前排的师妹,正怯生生地看着她,眼底带着掩不住的好奇与崇拜。 她露出了笑意,冲她点了点头,师妹眼底立马闪过了喜色。 于是更多的同门开始向云黛打招呼,她都一一回应了。 这对她而言倒不算是大场面,前世她成为掌门后,路上若是偶遇了门内弟子,弟子们也会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问安,如今这般倒是让她有种自己仿佛回到了前世的错觉。 云黛还是一如既往地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她刚坐下,挂在腰间的聆风玉符就亮了起来。 给她发消息的人是镜花岛岛主花重影,昨晚花墨和花予已经将花重影的聆风印给了她,她也成功和这位岛主搭上了话。 【花重影:黛儿,昨晚感觉如何呀?】 云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虽然传递到她眼中的只有简短的文字,但她却隐约品出了几分暧昧来。 当然,她会有这种感觉也可能是因为她有点儿心虚...... 云黛犹豫了好半天,才表情怪异地回复了起来。 【云黛:花岛主在问什么?】 【花重影:哎呀呀,你怎么还装听不懂呢?我在问什么你还能不知道吗?花予和花墨的命灯可还留在我这儿呢,我亲眼看着他们的命灯比之前亮了许多,我能不知道你们已经双修过了?】 【花重影:小黛儿呀,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这么生猛,一晚上就同时收了俩!】 【花重影:欸,不对!你叫我什么呢?叫什么花岛主,你要叫我小姨知道吗?干嘛那么生分!】 云黛:“......” 她看着花重影发来的一串消息,表情更加古怪了,不过她同时又觉得,她卖花重影的这个面子,还真卖对了。 花重影将花墨和花予的命灯留在身边,就足以说明,她其实很器重这二人。 云黛思索片刻,手指轻敲着再次回复了起来。 【云黛:小姨放心吧,花予和花墨既然留在了我身边,我定不会亏待他们,日后我会变得很强,强到可以对抗神都叶氏,为母亲报仇。】 【花重影:你在说什么呢?!你母亲之死,又不是因为叶氏,你要对抗神都叶氏?你不要命了吗?】 花重影显然被云黛的豪言壮志吓了一跳,云黛却扬起了唇角。 【云黛:小姨怕什么?即使镜花岛躲在秀洲泉海不出来,神都叶氏也不会真的放过你们的,青渊帝当初会打我母亲的注意,小姨又怎知,她日后不会转过头来对付你?依我看,这个仇不如就算在他们头上,不过小姨不必担心,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成长,我会变得很强,神都青渊帝必会被我斩于剑下。】 云黛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把玩着聆风玉符,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狂妄,这使得花重影好半天都没想好用什么措辞来回她的消息。 从昨夜到今日,云黛其实考虑了很多,有关于镜花岛,有关于她的母亲,甚至有关于先天灵骨和万仞阁。 最终她想明白了一个事,即使她对母亲的记忆已所剩无几,即使她这蹉跎的一生多少也与她的母亲有几分关联,但她仍能从母亲所做的那些事情中,感受到母亲对她的爱护与照顾。 云黛经历过背弃,跌落过谷底,所以她会更加珍惜那些真正爱她善待她的人,这一次,她必然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昔日的宗门镜花岛毁于一旦。 【花重影:你能这么说,小姨其实还挺高兴的,不过你毕竟是小辈,如今修为也不过第三境,所以在你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小姨还是希望你不要露出太多锋芒,免得遭歹人所害。】 云黛看着这些文字,露出了几分笑意。 不多时,花重影又发来了消息。 【花重影:小黛儿呀,其实小姨今日突然联系你,是有些事情要告诉你,这些都是镜花岛典籍里记载的一些秘闻,花予和花墨虽在镜花岛生活多年,但他们毕竟不算岛内弟子,我不方便让他们将这些内容转告给你。】 云黛读完后不禁正襟危坐,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花重影要跟她说什么?很快,她就看到花重影又给她发了一大串消息。 【花重影:我想要告诉你的,其实是和齐天之宝有关的内容。 世人只知齐天之宝共有两件,一件是先天灵骨;另一件是琉璃玲珑心,却鲜少有人真正了解它们。 而镜花岛作为卦师聚集、最接近天意的宗门,对这些能够影响修士命轨的灵宝有着相当充分的认识。】 云黛轻轻皱起了眉,她隐约觉得,花重影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可能会再一次颠覆她的认知。 【花重影:我首先要说的,是这两件齐天之宝的真正用途。 先天灵骨的功效应该已经广为人知了,此宝可令持有者拥有最完美的根骨,任何功法秘诀在它的加持下,都可快速学成,你十八岁就修练至了第三境,所以我想你对此的感受应该是最深的。 至于琉璃玲珑心,世人对它的认知非常有限,因为能准确辨别出它的方法很少,不过也不是没有。镜花岛如今知道的,只有三种。 第一便是镜花岛的神鬼镜,神鬼镜可照出齐天之宝的轮廓,这点你应该也经历过了。 第二是神都叶氏的独家秘技,傀儡术的第三式,窥心。 第三则位于魔域六洲,是只有每任魔皇才能学习的《潜麟功》所附带的能力,名为神魂感应。】 看到这里,云黛不免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事。 叶兮颜回到神都成为郡主后,便同时拥有了先天灵骨和琉璃玲珑心两件齐天之宝,所以她的琉璃心其实就是用叶氏的独门秘技找来的吗? 【花重影:琉璃玲珑心的效果也非常奇特,拥有此宝之人大多心智机敏、善谋多智,它可令持有者天生便受人喜爱,甚至于持有它之人,可以扭转他人对自己的态度,令原本冲自己而来的负面情绪,被硬生生扭转为正面的。】 看到这段文字后,云黛彻底冷静不下来了,她的脸色都稍变了变,她连忙追问了起来。 【云黛:你说琉璃玲珑心能扭转他人对自己的态度,这种扭转会有修为限制吗?比如说某个修为之上的就不会受到影响了。】 【花重影:很可惜,琉璃玲珑心是齐天之宝,其效用之大,甚至连圣尊在其面前都无法幸免,唯一的限制是持有者的修为,修为越低,可影响的人的数量就会越少,不过具体的数字我也不清楚,毕竟能参考的例子太少了,至今为止,你才是我遇见的第一个身怀齐天之宝的人,而且你身上的还是先天灵骨,琉璃玲珑心我可还没见过呢。】 【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在先天灵骨面前,琉璃玲珑心会完全失效,也就是说,玲珑心的蛊惑作用对你没用。】 云黛愣怔地看着这些内容,那些过往止不住地在她脑海里翻涌着。 她原本以为,叶兮颜那样招人喜欢,又那样轻易地离间了她身边的人,是因为她善于谋划,更善于操控人心。 可如今看来,叶兮颜身上的一切特质似乎都与琉璃玲珑心完美契合了,也就是说,也许后来她身上的琉璃玲珑心,并不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而是她原本就有的。 因为万仞阁没有检测出琉璃玲珑心的办法,所以叶兮颜才那样大摇大摆地拜入了宗门,甚至图谋起了她的先天灵骨。 她拥有着先天灵骨,而叶兮颜拥有着琉璃玲珑心,她们都是被齐天之宝选中的人,她们也天生对立。 云黛又想起了更多的事情,前世她握着剑杀入神都皇城,见到夺走了先天灵骨和琉璃玲珑心的谢映玄后,她竟然没有直接杀了他,而是莫名其妙将他放了,这分明极度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风。 云黛现在有理由怀疑,也许当时的她并不是善心大发了,而是受到了琉璃玲珑心的蛊惑。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切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她真是太糊涂了。 花重影又给了她发来了好几段消息,她连忙低头再次了起来。 【花重影:我刚刚所说的那些,只是齐天之宝所能带来的好处,虽然它们也的确都有着逆天的能力,但其实,它们对于持有者而言,同样也是最可怕的诅咒。】 【花重影:拥有先天灵骨之人,天生孤煞,生来便容易遭人厌恶,至亲至爱不是背弃,便是死别;而拥有琉璃玲珑心者,此生注定会不可救药地爱上一个人,且这份爱意必定与绝望和死亡相伴,注定使其坠入无尽的深渊,永远无法逃离。】 【花重影:当然,诅咒并不是无法破除的,它们有两种破解办法,一是主动取出齐天之宝,既不受灵宝的恩泽,更不必忍受命运无偿的折磨;而另一个办法就是,同时拥有两件齐天之宝。】 云黛抓着聆风玉符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先天灵骨的诅咒,和她前世的命运完全契合了,那时她身边的人都背弃了她,而她的血缘母亲,也早在她年少时便去世了。 灵骨被剜出之后,她也获得了新生,一步步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 原来上天给予她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原来她所经历的那些,真的都是命中注定。 也许抛弃灵骨、涅槃重生,正是她的母亲云若画为她选出的那条路。 可是云黛还有一点不明白,若破解诅咒的办法是同时拥有两件齐天之宝,那叶兮颜为何会在最后落到那样多境地? 她那时明明已经拿到了她的灵骨,她又为何要为了那个叫谢映玄的男人而死? 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思索间,就看到花重影又发来了消息。 【花重影:小黛儿,我跟你说这些呢,其实就是想给你个提醒,先天灵骨和琉璃玲珑心向来都是同时出世的,你既然拥有灵骨,那必定会被无数目光关注,那个拥有着琉璃玲珑心的人藏在暗处,他很可能会打你灵骨的注意。】 【原本我是觉得这灵骨不要也罢,要是真被抢走了,那就随它去吧,反正齐天之宝带来的诅咒可不是小事,即使没了灵骨,你遗传你母亲,本身资质也不会太差,所以这些年为了保险起见,我始终都没有联系你。】 【但是!你既然现在已经成为剑主了!那我觉得咱们其实可以争一争,琉璃玲珑心也只是有个蛊惑作用而已,对资质可没什么帮助,对方和你年纪相仿,修为必定比你差很多,他若找上门来,你把他的心抢来便是了。】 【正好花予和花墨也在你身边,他二人虽是在我镜花岛长大的,但我并没有教授他们卦术,他们是体修,且怀妙之体本身就是最优越的资质,两个第五境的体修,很能打的,再加上你这个第三境剑主,对面顶多第二境,我不信这还拿不下来!】 【对了,正好神鬼镜也在你那,你就留在身边,遇到那种人缘特别好、特别人见人爱的,你就用镜子去照一照。】 【不过也得考虑他不出现的情况,他要是不出现的话,在茫茫人海里寻找琉璃玲珑心其实也挺麻烦的,不过那也问题不大,我是觉得你修无情道还挺好的,《太上忘情诀》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说不定真能一定程度上解决你这个天生孤煞的问题呢。】 云黛一条条地看着花重影发来的消息,她的心脏克制不住地剧烈跳动着,许多过去模糊不清的轮廓都逐渐成型了。 最终,她只回了一条“我知道了”,便将聆风玉符收了起来。 她没有告诉花重影琉璃玲珑心的拥有者其实是神都叶氏的人,她也没仔细和花重影探讨这些问题,她需要安静下来,她必须要好好思考一下。 云黛起初怀疑叶兮颜拥有琉璃玲珑心时,还有些不确定她的玲珑心到底是从哪来的,但看了花重影的那些说法后,云黛就又觉得,叶兮颜的齐天之宝,应该的确就是她的。 叶兮颜与她年纪相仿,但在修炼上的天赋其实算不上太好,只是中等偏上,甚至和芳久凌比都稍逊色几分,可从她与芳久凌的相处方式来看,神都青渊帝分明很重视她。 对此云黛唯一的理解就是,青渊帝真正重视的其实是叶兮颜身上的琉璃玲珑心。 命运这种东西还真是够有趣的,云黛年少时以为,自己和叶兮颜的恩怨,是性格不合导致的;后来才发现,原来叶兮颜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是对她有所图谋;现在她却完全明白了,她与叶兮颜的矛盾,是从出生就有的,是命中注定的,是先天灵骨和琉璃玲珑心之间的斗争。 她们......是绝对的天敌,两厢相遇,最后也只能胜一个! 云黛的心里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很难形容的扭曲情绪,按理来说,她应该巴不得杀死叶兮颜才对,可一想到若是叶兮颜真的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死了,她竟还觉得非常不甘心。 就像前世,她成为了万仞阁剑主、名震一方时,原本是想找到叶兮颜,好好报一下当年的仇,可叶兮颜却早早地死了。 她可不能再让她这位亲爱的叶师妹那么轻易就死掉,她要让她好好地活着,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玲珑心被她夺走,看着她彻底将她踩在脚底下! 她还要当着她的面,杀掉她最心爱的人! 云黛被盖在衣袖下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下意识就划动出了“谢映玄”三个字。 是的,她要先杀了谢映玄,她要当着叶兮颜的面,亲手杀了谢映玄,她要让她体会一下天崩地裂的绝望滋味。 那画面只要稍稍涉想一下,云黛就兴奋得发抖。 她要当着叶兮颜的面,一刀刀地将谢映玄的肉剜下来,再砍掉他的四肢、挖出他的眼睛来泡酒,就像当年她在寒天水牢折磨封离那样折磨他。 她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然,她可不会割掉谢映玄的舌头,因为她还得让叶兮颜好好听听谢映玄痛苦的求饶声。 她相信那个声音一定会很美妙。 云黛猛地捏紧了拳头,指甲都深陷入了掌心,她努力将自己那些暴虐的情绪再次压了下去。 不知是和突然得知了齐天之宝的消息有关,还是因为昨日的双修,令她的修为增长得太快了,根基不够牢固,她原本已经稳定了许多的杀气竟然隐隐有外溢的趋势。 这时候,习堂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一会儿,玄诚子还没来,于是所有人都悄悄打量着云黛,甚至小声交谈着,但是没有人真的敢上前来她和搭话。 云黛隐约觉得,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不过她对此也兴趣不大,便干脆摆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云师妹!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打破僵局的是突然走进习堂的殷蝶。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至了云黛旁边坐了下来。 云黛偏头看她,有些不解:“我坐着怎么了?” “你居然不知道吗?”殷蝶的表情更吃惊了。 “知道什么?”云黛不解地问道。 “天呐!你居然还真不知道!” 殷蝶喊了一嗓子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周围的同门都竖着耳朵在偷听。 于是她连忙压低声音附耳对云黛道:“你们那个段师兄在浮黎峰和你的两个侍从打起来了。” 云黛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她神情仍旧未变,只轻蹙了蹙眉。 原来刚刚周围的同门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就是为了这个。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殷蝶一脸奇色。 云黛淡淡瞥了她一眼,才突然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问道:“所以最后谁赢了?” 殷蝶:“......” “好像是......呃,你那对侍从二打一,把你那个未婚夫师兄打得鼻青脸肿,不过,”殷蝶说得小心翼翼,“段师兄没拔剑,所以也说不好他俩到底谁更厉害。” 殷蝶显得有些踌躇,因为她也不确定云黛到底站谁那边,一边是相伴多年的未婚夫大师兄;一边是刚收回家的侍从,这怎么看也不好选择吧。 虽然昨天看云黛那放狠话的样子,估计她和这个未婚夫之间可能有点小恩怨。 不过殷蝶也不能确定这个恩怨到底是恩断义绝那种恩怨,还是只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她这么多年来一心追求剑道,可最怕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了。 不过对于云黛会突然多出两个侍从这件事,殷蝶也觉得挺奇怪的,但是云黛现在可是剑主,她觉得搞不好她这位师妹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呢。 比如说什么收服小弟、笼络人心,为以后争夺掌门之位做准备啊之类的。 她边这么想着,边观察着云黛,就见她的云师妹突然冷笑了一声:“大师兄倒是好算计,只要不拔剑,落了下乘也不算丢脸。” 殷蝶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判断出云师妹到底是在夸段青涵,还是在讽刺他。 于是她向外张望了一圈,小声道:“我师父还没来,你要不要趁机去看看?他们现在在灵竹墟呢,据说是被路过的六师叔给拦下来了,全捉去灵竹墟了。” 云黛扬眉,奇道:“六师叔去浮黎峰做什么?” “谁知道呢?六师叔向来比较闲,可能就闲逛过去了吧。”殷蝶耸肩。 云黛思索了片刻,冷淡地“哦”了一声:“也没关系,先上课吧,正好下午要去灵竹墟练剑,到时顺便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顺便?!”殷蝶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殷蝶还想再说什么时,玄诚子就走了进来。 这位大长老似乎心情很好,整个人看起来都神采奕奕的,他一走进习堂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云黛,然后他的表情就变得怪异了起来。 云黛估摸着,浮黎峰上的大混战,估计这位大长老也已经听说了。 最后,玄诚子咳了一声,正色道:“开始上课吧。”:,m..,. 40. 解除婚约 她大笑了起来,笑得很是痛快…… 云黛到达灵竹墟后,最先注意到的是一头小山般庞大的毛狮子,那狮子懒洋洋地趴在林子里,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狮子见有人来了,闲散地掀开眼皮瞄了一眼,一副见怪不怪地模样,但等到它的目光触及到云黛时,它突然“噌”地站了起来,背也高高弓起,一身的毛都炸开了。 “这......”云黛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云师妹,你不记得它了吗?”殷蝶笑嘻嘻地道,“它可是在玄凌殿被你制服的那头幻影雷狮,噢对了,我们现在都叫她雷师姐。” 云黛的表情更加奇怪了,她当然认出了这头狮子,但是...... “它怎么在这儿?”她不解地问道。 殷蝶道:“前段时间六师叔和你不是被关进寒天水牢了吗?灵竹墟这边就没人陪众弟子练剑了,于是我师父就把这头狮子拎过来给我们当陪练了,因为我们都打不过它,所以它才有了‘雷师姐’这个称呼。” 第五境的幻影雷狮,皮糙肉厚,确实很适合给弟子们当陪练,虽然云黛也不明白玄诚子是怎么说服这头狮子的,她反应了片刻,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般地问道:“它是母狮子?” “对呀,”殷蝶点头的同时还伸出手去顺了顺雷狮子的毛,安抚道,“雷师姐放心吧,云师妹今日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云黛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甚至跟着殷蝶一起叫了声“雷师姐”。 狮子:“......” 这时候,雷狮子身后竹屋的门被推开了,沈长玉从中走了出来。 他还是那身打扮,黑衣上隐有暗红祥纹流动,额间的红色抹额衬得他的皮肤格外白皙。 他一走出来便精准地看向了云黛,云黛就听他遥遥喊道:“云黛,你过来一下。” 云黛看了眼旁边的殷蝶,最后还是抬脚走上前去。 这时候来灵竹墟的弟子还没那么多,训练也没开始,不过就算开始了也没关系,反正这儿还有雷师姐给他们当陪练呢。 云黛走至沈长玉面前站定,仰头看他的同时,叫了声“六师叔”。 沈长玉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进屋再说吧。” 于是云黛就跟着沈长玉一起进了竹屋,然后她就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个人。 个人全都被灵气化作的绳索捆着,屋内的氛围很是剑拔弩张。 花予和花墨坐在竹屋的一边,鼻青脸肿的段青涵坐在竹屋的另一边,双方都不甘示弱地瞪着对方。 “这是在做什么?”云黛皱起了眉头。 沈长玉道:“我若是将这人放开,他们恐怕又要打起来了。” “段青涵先动的手,我询问了他很多遍原因,他都不愿说,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出来,他是你的未婚夫,突然对你的侍从出手,大概和你有关。” 沈长玉叹了口气:“这种事闹到戒律堂去,恐怕有点丢脸,所以我就擅自主张地将他们给绑来了灵竹墟,要不你好好劝劝?” 云黛瞥了沈长玉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沈长玉说这些话时的语气有些奇怪。 花予连忙道:“云姑娘,我与花墨今日一出门就遇上了段师兄,我们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原本想邀他进屋休息一番,他却突然对我们动起了手。” 花墨也附和道:“是啊,我们也不知段师兄到底在恼什么?他都对我们动手了,我们总不好任由他欺辱吧?” 云黛走到了花予和花墨身旁,她粗看了几眼,确定花予和花墨确实没吃亏后,才冷冷地看向段青涵问道:“大师兄这是何意?这二人是我的侍从,你为何平白无故要对他们动手?” 原本段青涵看到云黛后,双眸就隐隐泛起了赤色,如今听到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后,脸色更是阴沉得几乎快滴出水来了。 “云师妹,我为什么会对他们动手,你会不明白吗?” 他瞪着云黛,语气里满是隐忍的怒意。 云黛的神色又冷了几分,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捆在椅子上的段青涵:“大师兄,我请问你,这两位是我的侍从,是我的人,就算他们真的犯了什么错,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理直气壮地对他们动手?” 云黛的质问把段青涵气得不轻,他犹豫地看了沈长玉一眼,终于还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这二人跟我说,他们昨日额间的不是朱砂痣,而是守宫砂,他们到底是你的侍从还是别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云师妹昨日说要修无情道时,我还以为师妹当真打算从此断情绝爱,倒是没想到这便是师妹所谓的无情道!” 云黛也稍有些诧异,她扭头看向了花予和花墨,目光恰落在了这二人的额间,她的确记得昨日这二人的额间是点有朱砂痣的,今早她也发现了他们的朱砂痣消失了,但她还以为那是因为昨夜太折腾了,所以给蹭掉了呢...... 云黛略显茫然地抬眸,就见沈长玉也在看她,不过他的眼神实在有些复杂,让云黛有些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花予和花墨似是有点心虚,花墨率先道:“云姑娘,是段师兄先问我们的,我们难不成还要骗他不成。” 花予也点头应道:“我们也是知道段师兄是云姑娘的同门师兄,才同他说的。” 段青涵紧捏着拳头,牙都要咬碎了,若非沈长玉提前用灵气缚住了他,他恐怕又要冲上来动手了。 云黛觉得实在好笑:“大师兄,他们是我的侍从,我与他们私下里是如何相处的,与你又有何干系?” 段青涵深吸了口气:“云黛,我知道你这么做是故意想气我,是因为我和叶师妹走得近,所以你才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可我从未对叶师妹有过别的心思,我此生想娶的人,只有你!” 他的眼神真切又沉痛,语气里也带着炙热的情感,差点把云黛气笑了。 这话段青涵似乎跟她说过很多次,但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让云黛觉得恶心。 她俯身捏起了段青涵的下巴,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大师兄呀,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收侍从是专门为了气你?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以前我实力不济,大师兄于我而言,自然算是良人,可如今我的身份不一样了,大师兄不会觉得自己还能配得上我吧?” 云黛冷笑:“现在的我是剑主,是未来万仞阁的掌门,我不可能嫁人的,我只招婿,且只招炉鼎!与他二人双修,是因为他们对我的修为有助力......怎么?大师兄是也打算给我当炉鼎吗?” 她这话的羞辱效果极强,段青涵的脸都涨红了。 “云师妹,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如此......” 云黛松开了捏住段青涵下巴的手,从旁边拖来了张凳子坐下:“大师兄既然已经看清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如趁这个机会便与我将婚约解除了吧。” “不过不解除其实也没关系,”云黛撑起下巴,满怀恶意地看着段青涵,“待日后大师兄入门了,便与我的两位侍从兄友弟恭、按位份上座,整整齐齐地岂不是更好?” “你不知廉耻!”段青涵气得眼睛都充血了。 “廉耻?”云黛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后她突然目露凶光,抬脚猛地向前一踹,便将段青涵连人带椅子踹倒在了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云黛!”沈长玉吓了一跳,可再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他就见云黛将一只脚狠狠踩在了段青涵的脸上。 段青涵本就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又被灵气绳索束缚着,根本无法挣扎,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也散开了,凌乱的铺在地上,而此时他正偏着头倒在地上,一侧的脸被云黛的鞋底踩着,另一侧的脸紧紧贴着地面。 这位万仞阁的大师兄、掌门首徒,何时露出过如此狼狈的一面? “真可惜呀大师兄,我还真不知道廉耻这两个字是这么写的,我只知这个世界强者为王,而现在,我就是那个强者,你活该被我踩在脚底!” “云黛,你冷静一下......” 沈长玉想劝阻,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很难形容云黛此时的语气和神情,她眼底充斥着的扭曲的恨意,甚至令他无法理解。 到底是怎样的仇怨,才会如此深刻?沈长玉甚至隐约觉得,或许在很久很久的过去,云黛其实也是喜欢过段青涵的。 若非真的喜欢过,又怎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 云黛没有看他,只道:“这是我与我未婚夫的恩怨,还请六师叔不要插手。” 花予和花墨也只是安静地看着,没有出声。 “好!我们解除婚约!”段青涵突然在这时开口了,他的声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他看向云黛的目光也不再是痛心疾首和不可置信,反倒充满了隐忍的怒意。 云黛笑了起来,她将脚移开了,甚至很好心地把段青涵从地上扶了起来。 “大师兄愿意解除婚约就是最好的,我想师兄也不会愿意来给我当炉鼎的。” 段青涵偏头垂首,躲开了云黛的手,云黛这才发现,此时她这位大师兄的眼底竟然盈满了泪光。 他被她给气哭了。 这还真是有意思。 “六师叔,麻烦你将灵气解开,我与段师兄便趁着这个机会将婚约解除。” 沈长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手指一点,将段青涵和花予、花墨身上的束缚都解开了。 他站在云黛身后,有点警惕,他担心段青涵恼羞成怒之下突然偷袭云黛,但好在他的担忧并没有发生。 段青涵恢复自由后,只认真地整理起了自己凌乱的衣领和头发,并未再表现出任何攻击的意图。 或者说,沈长玉觉得,段青涵对云黛的情绪除了愤怒以外,似乎更多的是失望。 云黛和段青涵的婚约是他们的父母在许多年前为他们定下的,是以精血为引结下的灵契,这种灵契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解开的。 他们需要找到一块听天碑,在灵碑前再次以精血为引,才能彻底将契约抹去。 这听天碑并非人造法宝,而是天地灵气自然凝结而成的神碑,在神碑之前许下的契约会完全与命轨绑定,对起誓之人产生无尽的约束力。 因其特殊的功效,人们都戏称这种石碑乃是天道散在大地上的耳朵,于是便有了听天碑的名称。 这种石碑的数量并不少,每个拥有灵脉之地都能找到,万仞阁紫阳峰的山脚便立着一座听天碑,门内弟子结成灵契时,都会选在此处。 “走吧,去听天碑。” 段青涵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他的情绪也恢复了平静,除了唇角有些突兀的淤青外,单从外表来看,他仍旧是万仞阁的首席弟子,是所有人的大师兄。 云黛不得不承认,段青涵其实大部分时候,是对得起他的身份的,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做出出格的事、说出出格的话。 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意外,如果没有她,他也的确是万仞阁未来掌门的不二人选。 云黛神色微敛,不再多想,她推开竹屋的门就走了出去。 一瞬间,屋外练剑的同门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好奇地张望着。 云黛就那样旁若无人地穿过了各色的目光,掐起了轻身诀,向紫阳峰的方向飞去。 她走得很干脆,令一众同门都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们很快就看到段青涵也紧随其后地凌空而去。 沈长玉跟着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在场的弟子们,说了声“你们在此好好练剑”,竟也随那两人一同离去了。 好半天,终于有人小声问了一句:“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谁知道呢?”大家都猜不出来。 这时候,两名生得一模一样地貌美少年也从竹屋里走了出来,在场的弟子倒是都认得他们。 昨夜这对双生子拿着神鬼镜站出来帮云黛“自证”时,他们可都是在场的,可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两个镜花岛弟子,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他们万仞阁剑主的侍从,还和剑主的未婚夫打起来了。 两名少年一出来后,就冲着屋外的弟子们抱拳行礼,嘴上也很是客气地师兄师姐地问着好。 大家都表情奇怪的看着他,突然,有人问了一句:“你们可知云师妹是去做什么了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好奇之色。 花予和花墨对视了一眼,便由一人主动开口道:“云姑娘与段师兄前去紫阳峰的听天碑前解除婚约去了。” 另一人也笑着点头道:“云姑娘要修无情道,自然不会找道侣。” 他们这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但在场众人还是不自觉想起了段青涵会出现在灵竹墟的原因。 段师兄和这对双生子打起来了,这对貌美的双生子又是云黛的侍从,转头段师兄就和云黛一起冷着脸跑去听天碑解除婚约了。 他们都下意识在脑海里构想出了一个完整又曲折的感情纠葛,段青涵这些年来在万仞阁的威望其实不小,所以也不乏有人心底偷偷在替这位段师兄打抱不平,但如今云黛已是剑主,修真界又最为慕强,他们自然不会真的说什么。 况且,客观来讲,一个是掌门首徒,一个是剑主,当然是剑主的含金量更高一些。 ...... 云黛和段青涵很快就到了紫阳峰的山脚下。 听天碑高高地伫立着,其上缠绕着一圈圈的灵气波纹。 供奉灵碑之处只有一些洒扫的外门弟子,他们见到突然来此的云黛和段青涵后,连忙躬身行礼。 得益于昨日落日峰上的那场朝拜,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云黛。 一个弟子喊了声“恭迎剑主”,于是其他弟子们也都跟着喊了起来。 段青涵的脸色明显比刚刚更差了。 云黛淡淡扫了一眼这些恭敬向她行礼的外门弟子,心底的冷意愈发浓郁。那日在山门前,她被师父责罚时,对她声讨指责的,同样是这群外门弟子。 这些人就是这样,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的判断力,谁更强,谁的话就是对的,云黛甚至觉得和他们置气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 她在听天碑前站定后,回头看向了沈长玉。 “六师叔,还请你为我们当一下见证人。” 沈长玉嘴唇轻抿,没有异议,他几步就走到了听天碑下,道:“可以开始了。” 段青涵始终沉默着,事已至此,自然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但他仍旧有些恍惚,恍惚着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 他向云黛看去,就见云黛也看着他。 “大师兄,”云黛难得看起来平静了许多,“其实很久很久以前,我是喜欢过你的,只可惜在那时,你并没有珍惜我的感情。” 她又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事。 前世的转变,是从叶兮颜与段青涵从秘境出来后开始的,他们在秘境中陷入幻象,当了九世的夫妻,自那以后,段青涵便开始日日躲着她,不愿再见她。 再后来,静隐尊者因喜欢叶兮颜而产生了心魔,他心魔发作时,总不停呼唤着叶兮颜的名字。 那日夜里,云黛与段青涵又起了些争执,她甚至都想不起他们是为何而争执的,她只记得在她离开前,他二人恰撞见了师父心魔发作时的模样,于是静隐尊者那份隐秘的心思便被他们得知了。 也是因此,段青涵彻底慌了神,他不顾一切也要与云黛解除婚约,好理直气壮地将心意传达给叶兮颜。 那时也如今日这般,他们站在听天碑之下,互相望着彼此。 周围围着两旁观的同门,而婚约解除的见证人,正是云黛的二师姐,苏秋娥。 云黛满脸泪痕地看着段青涵,哽咽着质问他:“大师兄,你不是说过会娶我吗?你不是说过你与叶师妹只是同门情谊,为何如今要这般对我?” “抱歉,云师妹,”被她放在心尖挚爱的青年,满是歉意,“爱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我已爱上了叶师妹,也不愿再耽搁你。” 他将清霜剑剑柄上坠着的凤羽剑穗解下,递还给了云黛,那是云黛用冰凤尾羽亲手为他编制的。 在云黛含着泪光的注视下,青年轻声道:“云师妹,我不是你的良人,也希望你可以另觅一份良缘。” 她默默接过剑穗,眼泪就滴在了手背上。 二师姐苏秋娥也在一旁劝解:“云师妹,我们修道之人,最注重的便是缘法,既然大师兄对你无意,你再强求,也不会有好的结果的。” 她说得很客气,可周围围观的同门却窃窃私语地指责她,说她仗着与大师兄的婚约,便想要攀附未来的万仞阁掌门;说大师兄和叶师妹才是郎才女貌,是她坏了他们的姻缘...... 云黛心有怨恨,所以解除灵契时,并不算心甘情愿,也因此,强行解契令两人都遭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反噬,段青涵被反噬得最厉害,他直接吐出一口血,几乎跌落第六境。 可当他脸色苍白地看着听天碑上消失的契约时,他竟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云黛是第一次看到大师兄那么开心的模样,以致于即使过了很多年,她仍忘不了自己那时的心情。 她那时的心情是怎样的?震惊、不解、甚至是痛心。 云黛闭上眼睛,慢慢吐出一口气来,下一刻,她又猛地睁开了眼睛,闪烁着灵光的指尖在掌心划下,手掌中便流淌过一道血线。 她毫不犹豫将手掌向听天碑拍去,血线便宛若受到了某种指引,向石碑汇聚而去,注入其中。 她朗声道:“天道在上,云黛与段青涵今日于听天碑前解除婚约,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她的表情是那样决绝,段青涵久久地凝望着她,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如法炮制地割破了手掌,同样向听天碑拍去。 两道血线在听天碑上汇聚成了灵光,石碑上浮现出了二人长辈曾为他们定下的灵契,但很快,灵契便红光一闪,从石碑上被抹除了下去。 骤然之间,云黛的经脉中传来了一阵疼痛感,她吐出一口血,踉跄了几步,几乎跌了下去。 “云黛!”沈长玉已顾不得那么多,他连忙搂住云黛,将她扶住。 云黛遭到了反噬,但她的脸上出现了笑意,她扬眉看向段青涵,就见她这位大师兄的脸色也明显苍白了几分。 这次解除婚约,心有不甘的人是段青涵,所以云黛遭遇的反噬会更加强烈,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她很高兴,难以言喻的高兴。 “哈哈哈哈哈哈!” 在各色的目光下,她大笑了起来,笑得很是痛快。:,m..,. 41. 引导 叶兮颜决定改变策略 叶兮颜听说云黛和段青涵解除婚约时,已经是晚上了,她有些焦虑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阿颜,喝茶吗?”黑衣少年为她端了杯热茶来,她接过茶杯,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几分。 这几日她都没去灵竹墟练剑,她本就不是最上乘的资质,入万仞阁也不是为了学艺的,练剑实在浪费她的时间门,于是她就干脆假称身体不适,窝在住处修补身边这具承载着映玄哥哥灵魂的傀儡。 还有四日云黛便要入化清池了,为免迟则生变,她决定在此之前就让映玄哥哥去试探一番云黛的实力。 她扭头看向谢映玄,眼底露出几分柔情:“映玄哥哥,今夜我要出去一趟,要麻烦你暂时待在傀儡戒中了。” 谢映玄摇了摇头:“只要是阿颜的吩咐,我都会照做的。” 傀儡会无条件遵从傀儡戒持有者的指示,这条准则凌驾于一切基础之上。 即使叶兮颜将傀儡塑造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甚至为他灌入了另一个人的灵魂,他与她仍旧是主仆的关系,他天生服从于她。 只是这种服从感,时常会令叶兮颜感到失落,她想从这具傀儡身上感受到的是更多的情感,她想得到的,是像人一样的爱意和留恋。 那份急迫的渴求令叶兮颜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她知道她不能太着急了,傀儡才刚接受了映玄哥哥的灵魂,相互融合也是需要过程的。 他现在都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偶尔还会向她询问和过去有关的事,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门,他一定会变成以前的映玄哥哥的。 这些日子的亲密相处已经令她很满足了,她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像以前那样,她的映玄哥哥可是说过会永远爱她的。 叶兮颜轻轻抓住了面前少年的手腕,很快少年便化为了一团混沌之气,融入了她食指的黑戒指中。 今夜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她要去找静隐尊者。 叶兮颜收拾了一番便踏着月色出了门,既然云黛已经和段青涵退婚了,那段青涵就彻底失去作用了,她也不打算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门了。 她现在要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静隐尊者身上,云黛如今变得如此决绝,她对付她的策略也必须要做出改变。 夺取齐天之宝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不是说将人直接绑起来,暴力争抢便可以的,否则叶兮颜早便动用叶氏的势力,将云黛绑回神都去了,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齐天之宝只有两种情况下可被取出,一是持有者自愿将灵宝献出;二则是趁持有者心神动荡、心境破碎时强取。 叶兮颜从没想过云黛会自愿将先天灵骨给她,所以她起初要用的便是第二种办法。 那时她刚入万仞阁,便惊喜地发现云黛是个重情之人,于是她就想着通过离间门她身边的人的方式,来破坏她的心境。 这个方法几乎就快成功了,谁知云黛竟然突然醒悟了过来,那些她原本在乎的人,她居然一个个弃之如敝了。 如今的她不仅成了剑主,还与段青涵解除了婚约,她甚至还要修无情道。 叶兮颜觉得,云黛大概是真的打算放下多余的情感,不再耽于情爱,专心走修炼这条路了。 所以现在她再想对付她,就不能从离间门她亲近之人这条线入手了,她要在她最想做的事情上给予她沉重的打击,她不能让她这条修炼之路走得顺利。 第三境的剑主毕竟只有第三境,在圣尊掌门面前,她只能算是个还未成长起来的威胁,既是“威胁”,又“还未完全成长起来”,这两点都很关键,也是叶兮颜能够利用的。 叶兮颜转眼间门就到了紫阳峰掌门居,她在外请示之后,静隐尊者便打开禁制将她放了进去。 “弟子拜见师父。” 叶兮颜进屋后就朝着静隐尊者盈盈一拜。 这位万仞阁掌门此时正伏于案前,一笔一划地练着书法,见她来了,他便放下了毛笔,神色柔和地看了过来。 “兮颜怎么来了?” “师父,弟子独自练剑时,遇上了一些困惑,便想着来向师父询问,希望没有打扰到师父。” “无妨,”静隐尊者摆了摆手,“到院子里去吧,我亲自为你演示。” 叶兮颜欢喜地点了点头,跟着静隐尊者一同出了屋。 她询问的内容其实非常简单,但静隐尊者都耐心地为她解答了,末了还柔声鼓励了她几句。 “师父,都怪弟子太愚笨,这么简单的招式都学不会。” 叶兮颜小声地说了一句后,又观察了一下静隐尊者的神色,这才状似无意般地道:“师父,若弟子能如云师姐那般厉害就好了。” 听她突然提起云黛,静隐尊者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没表露出太多的情绪,但叶兮颜仍清晰地从静隐尊者身上感受到了恶意,是比之前更加浓重的恶意。 叶兮颜心中不禁冷笑了起来,看来她这位师父还真是没让她失望呢。 叶兮颜叹了口气,一脸忧色地道:“不过云师姐现在这般也实在不太好,师父毕竟是长辈,又是万仞阁的掌门,云师姐怎能对师父那副态度。” 静隐尊者神色微闪烁了一下,他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极好,只沉声道:“兮颜,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云黛如今毕竟已是剑主,是我万仞阁未来的希望,万仞阁能再出一位剑主,为师心中也很是欣慰。” 叶兮颜连忙垂下视线,低声道:“师父,是我失言了,只是不管过去还是未来......兮颜心里,最崇敬的人永远只会是师父。” 她轻轻说出了这句话的同时,又满怀忐忑地抬眸看向了静隐尊者,眼底满是仰慕。 静隐尊者的呼吸似是变重了几分,但片刻之后,他便转过身道:“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他竟在这时对她下了逐客令。 “是,师父。”少女重新收回了视线,似是 有些失落。 静隐尊者不知道的是,此时他最疼爱的小徒弟的手指上,正向外延展着某种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猩红丝线,而丝线的另一头则连接在他的脖子上,如吸血水蛭般地往里钻着,而他却对此毫无所觉。 待到叶兮颜离开后,静隐尊者紧绷的情绪才松懈下来,他低头看向了自己握着剑的手,神色变得有些异样。 他与叶兮颜是师徒的关系,可他这位小徒弟总是能轻易拨动他的心弦,如今他与云黛几乎处于完全对立的状态,所有人都因云黛成了剑主而去奉承她,唯有叶兮颜仍是站在他这边的。 他握剑的手下意识就收紧了,他知道云黛并不喜欢叶兮颜,甚至厌恶极了她,所以他更加不能放任云黛成长起来,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兮颜。 静隐尊者不禁又想起了刚刚叶兮颜仰头看他时的眼神。 他突然就产生了一个念头,或许在他心悦她时,他的小徒弟也是恋慕着他的,只是师徒的关系令他们没人敢主动迈出那一步、将这份心思挑明。 思绪延展到这里就被静隐尊者及时掐住了,兮颜毕竟是他的徒弟,到现在为止已经很逾越了,她年纪小不懂事,他不能也昏了头。 ...... 灵契反噬给经脉带来的裂伤,令云黛几乎站立不稳,她强撑着从听天碑离开时,段青涵并没再来纠缠她,反倒是沈长玉一路跟着她走了出来。 走至无人处时,云黛实在撑不住了,她又吐出一口血来,便倒了下去,若非沈长玉及时将她揽住,她恐怕真的会跌下去。 “云黛!”沈长玉扶着她,表情稍显凝重:“我竟不知你是如此死要面子的性格,伤成这样还在硬撑。” 在这副狼狈的状态下,云黛竟还笑出来了:“既然是退婚,当然要走得利落才能显出恩断义绝的决心,不硬撑怎么行?” 沈长玉叹了口气:“我先送你去医馆。” 谁知云黛却摇了摇头:“灵契反噬,又不是药物能医治好的,这伤势只能自己慢慢养,最多吃些止痛丸就行了。” 沈长玉沉吟片刻,才道:“那我送你回浮黎峰休息吧,你明日便不要去学宫习堂了,好好养伤才是关键,过几日你还要去化清池悟道呢。” 谁知云黛竟又摇了摇头,她攥住了沈长玉的袖子,认真问道:“师叔,我可以和你回灵竹墟吗?”:,m..,. 42. 炉鼎(感情线慎入) 沈长玉单向奔赴感…… 沈长玉愣住了,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你去灵竹墟做什么......你现在这副样子又不能练剑。” “我也不是想去灵竹墟练剑,”云黛道,“师叔那一定有很多酒吧,你陪我喝酒吧。” 沈长玉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露出了吃惊之色:“你......喝什么酒?” 云黛偏头看来,挑衅般地问道:“师叔是觉得我不能喝酒吗?” 两人距离有些近,这让沈长玉不可抑制地有些窘迫。 他移开了目光,干脆俯身将云黛背了起来,然后道:“那你就和我回灵竹墟吧,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可不会阻止你。” 突然被背起来的云黛也稍惊了一下,她提醒道:“这不太好吧,哪有长老背弟子的?若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这有什么的?”沈长玉很干脆地召出了墨驰剑,御剑向灵竹墟飞去,“你如今是剑主,我在你面前,也只是万仞阁弟子罢了。” “更何况......”沈长玉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那日在龙门村时,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救了我的命,我就是你的人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隐约带着几分忐忑。 沈长玉实在不太确定云黛对他是什么态度,云黛也没有马上回答他,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耳边,距离很近,但其实也不算太亲密。 云黛很快就笑了起来,她现在的心情实在很好,所以她笑眯眯地问道:“师叔打算怎么当我的人?” 她的问题倒是把沈长玉问住了,他思索片刻道:“你想怎样都行。” 云黛“哦”了一声,她偏头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师叔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客气了,日后我是要当掌门的,所以师叔到时也别像现在这般闲散了,我希望你好好尽一个长老的职责,别再空拿俸禄不干正事了。” “我现在也不是完全没用吧,”沈长玉忍不住反驳她,“门内精英弟子,哪个不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可我看师叔也就下午在做事,其他时间都无所事事,更何况如今有雷师姐陪弟子们练剑,你就是当甩手掌柜都没关系。” “你看大长老,成日都泡在无涯峰学宫中教导弟子;哪次秘境试炼不是二长老忙前忙后地安排;三长老甚至还在门内开设了一间医馆;四长老也忙着在戒律堂管事;五长老和七长老时时为门内修缮建筑和阵法奔波......” “就只有你,六师叔,你太闲了,如今掌门是我师父,你偷懒便偷懒吧,日后我成了掌门,我可见不得你这副样子。” 沈长玉气笑了:“云黛,你还没成掌门呢,就想着要怎么压榨我了?” 云黛理直气壮:“是师叔你自己先说的,你是我的人,我想怎样都行。” 沈长玉深吸了口气,好半天他竟说了个“好”字:“的确是我自己说的,你想怎样都行,我不会反悔的。” 云黛偏头悄悄看了沈长玉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他:“我要修无情道是认真的。” 沈长玉的情绪没有太多起伏,他只是道:“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要怎样......” 他是想要追随她,所以只要让他留在她身边就够了,其余更多的,他不会去想。 沈长玉背着云黛回到灵竹墟时,原本在此处练剑的弟子们都已经离开了,只有雷师姐趴在竹林里,眯着眼睛,一副半睡不睡的模样。 雷师姐看到云黛后,明显紧张了一下,但ta见她似是受了伤,竟又非常拟人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这狮子可真够讨厌的,”沈长玉不禁道,“干脆将它扔出去算了。” 雷师姐听见沈长玉这话后,居然还不高兴地甩了甩毛,然后它就站了起来,还真自己溜达走了。 沈长玉将云黛放在竹屋外的小石桌旁后,便熟练地跑去屋后,挖了两坛酒出来。 夕阳倾斜,将整片灵竹墟照成了橘色。 云黛吃了一枚止痛丸,经脉裂伤的疼痛感终于被压制了下去。 沈长玉给云黛倒了碗酒,云黛看也没看,便一口喝干,然后她就剧烈咳嗽了起来,将沈长玉都吓了一跳。 “你以前没喝过酒吗?”沈长玉轻拍着她的背,有些吃惊。 云黛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她用手背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渍,很是坦率地道:“是啊,我以前没喝过酒。” 这个以前指的不仅仅是这一世的以前,还指上一世。 她虽活了三百多年,却从未沾过酒,酒这种东西,总会令云黛联想到一些失控的、脱缰的情绪,她前世活得太累了,根本不敢让自己失控。 如今重来一生,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她反倒肆意潇洒了许多。 她早早地便成了剑修,和段青涵解除了婚约,甚至可以在修为仅有第三境时便和她的师父分庭抗礼。 未来她还会对抗神都叶氏,将叶兮颜踩在脚底,再杀了谢映玄。 云黛捧起酒坛,又为自己添了一碗酒,这次她是慢慢喝的,沈长玉这坛酒是灵酒,辛辣的滋味从咽喉滑入,又在经脉之中不停流淌着,那些疼痛感也得到了缓解。 云黛一连给自己添了好几碗酒,喝到最后,她只觉得太阳穴有些胀胀地晕,她再想添酒时,沈长玉按住了她的手。 “不是要我陪你喝酒吗?你倒自己闷头喝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心事呢。” 沈长玉说着,就给自己也添了一碗酒,然后笑着与云黛碰了下碗,将碗中清冽的酒一饮而尽。 云黛有些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她拉住了他的手道:“师叔,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和你走得近吗?” 沈长玉不解地看向她,就见云黛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沈长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但紧接着他就听云黛补充道:“......身上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 她喜欢他身上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 说话非要这样断句吗,还是在故意戏弄他?沈长玉的耳尖泛起了红,他突然就有些羞恼。 云黛不知是否是看破了他的心思,竟大笑了起来,笑罢,她用一种朦胧不清的眼神看着他道:“六师叔,我其实挺羡慕你的,羡慕你可以活得那样自在......” “不过没关系,我也会活得很自在。” 沈长玉听着听着就反应了过来:“云黛......你喝醉了。” “啊,是吗?原来这就是喝醉的感觉吗?”云黛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她偏过头去,直接枕在了沈长玉的肩上。 沈长玉瞬间僵住了。 夕阳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月光清透,深夜的竹林,阴郁又幽深,桌上点着的油灯照出一片暖光。 “你今晚要回去吗?”沈长玉问道。 云黛撑起下巴看着他:“师叔这儿只有一间屋子,我若是不回去,难道我们睡一张床?” 沈长玉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才道:“也不是不可以。” 云黛眼底闪过了不解之色,下一刻,她就见沈长玉从额间取下了那根红色抹额,然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将赤色的丝带覆到了她的眼睛上。 一瞬间,她的视线被完全遮挡住了。 沈长玉的手绕过她的发鬓,将红绸带轻轻系住,云黛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灵契反噬的伤,其实有一种方式是可以治疗。” “什么方式?”云黛漫不经心地问道。 沈长玉低头在她耳边吐出了两个字。 “炉鼎。” 云黛起初没反应过来,随后她就不可思议地仰起头来想看他,可因为双眼被蒙住了,她只能透过一片赤色,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你......疯了吗?”她当然知道沈长玉是什么意思。 “是你说的,你只招炉鼎,”沈长玉道,“我不介意给你当炉鼎。” 云黛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他的手指探入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你一个长老,何必给我当炉鼎。” 沈长玉的另一条胳膊缠上她的腰,将她搂住了怀中。 “我就是喜欢给你当炉鼎,”柔软的嘴唇很快贴了上来,他在她耳边道,“你是剑主,我给你当炉鼎,是我的荣幸。” 什么歪理? 云黛伸手去触他,很快便抚上了他的脸颊:“我说那些话是故意气段青涵的,我既然是剑主,当然不需要炉鼎。” “可是你现在被灵契反噬,正是需要炉鼎的时候,我这是在给你雪中送碳。” 沈长玉竟还将这个话题说得一本正经。 云黛其实可以推开他的,但是她没这么做。 沈长玉给她的感觉和花予、花墨不同,他们虽对她百依百顺,但他们对她的情感,是依赖与臣服。 而她在沈长玉身上感受到的,是一种很浓烈的爱意。 云黛不会爱任何人,可是她喜欢被爱的感觉,她想,这世上不会有人不喜欢被爱。 于是她借着醉意,任由沈长玉将她拥入了怀中。 灵气在两人交扣的掌心间流淌,后来沈长玉干脆将她抱回了竹屋中,与她在榻上相拥而眠。 炉鼎与普通的双修是不同的,云黛其实并没有将沈长玉当作炉鼎的打算,可他偏偏执意如此,加之他修为比花予和花墨高得多,云黛根本抗拒不了。 “师叔......”云黛主动搂住了沈长玉的脖子,感受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灵气一点点将充满裂痕的经脉修复完整。 覆住双眼的赤色绸带早已滑落至了一旁。 “别再叫我师叔了,”他气息不稳地在她耳边道,“私下里,唤我长玉吧。” ...... 云黛醒来时,发现自己因被灵契反噬而受的伤,竟然完全好了,她的经脉之中盈满了灵气,照这个趋势下去,她可能真的快突破到第四境了。 她又朝旁边的沈长玉看去,就见这位六师叔的脸色一片苍白,眉头都轻轻皱着,昨夜的修炼显然令他失了不少元气,可他偏偏就是这副状态,在察觉到云黛醒了之后,竟又想来抓她的手腕。 “那个......我的伤已经好了......”云黛赶紧伸手挡住了他。 “伤好了就要把我踹开了吗?” 沈长玉掀起眼皮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竟有几分幽怨。 不知是否是因为他的脸色太苍白了,将他的嘴唇衬得格外红艳,云黛居然觉得此时的沈长玉看起来实在有些诱人。 她连忙移开视线提醒道:“师叔,你再继续下去会跌落境界的,到时候大长老问起来,你要怎么跟他解释?” “那我们就只正常双修怎么样,”沈长玉说这话时,带了几分闲散的笑意,“我就是想和你再来一次。” 他搂住了云黛的腰,将她重新抱入了怀中。 “现在放你走了,你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找我呢。” 云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他,外面还灰蒙蒙的一片,距离天亮仍有一段时间。 更何况这灵竹墟向来只有下午才会热闹起来。 云黛是这么想的,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真的直到下午才离开灵竹墟。 她整理衣装时,沈长玉就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目光直勾勾地,看得她都有些受不了了。 “那个,师叔......”云黛犹豫了半天,终于重新走到了沈长玉面前,郑重地看着他道,“你下次别再给我当炉鼎了,我不需要炉鼎......” “你若再执意如此,我可就不来了。” 云黛原本想的是,用这话威慑他一下,谁知她这位六师叔在听到她这么说后,眼睛竟然亮了。 “也就是说,还有下次?” 云黛咳嗽了一声:“下次再来就只练剑,不喝酒了。” 沈长玉眼底笑意更浓:“那你到时可记得改口,别再叫师叔了,叫长玉。” 云黛:“......” “这也没什么叫不出口的吧?”沈长玉一副得寸进尺的模样,“长玉很拗口吗?” 在沈长玉再说出更让人羞耻的话之前,云黛先一步逃离了灵竹墟。 云黛哪也没去,直接回了浮黎峰的住处,她一推开院子的门,就看见花予和花墨正在给她里里外外地打扫着房间。 见她回来了,花墨疑惑地问了一句:“云姑娘昨晚是去哪了?怎么一夜未归?” 花予也奇怪地看了云黛一眼:“昨日听说云姑娘和段师兄解除婚约后受了些伤,我和花墨还想着晚上可能要帮云姑娘疗伤,没想到云姑娘竟没回来。” 花墨点头道:“而且云姑娘的伤还好了,这可真奇怪,灵契反噬造成的经脉裂伤不是只有靠双修才能治疗吗?” 花予用开玩笑的语气,一脸天真道:“云姑娘总不会是昨晚上去找别人双修去了吧。” “怎么可能呢?”花墨将话接了过去,“我们可是怀妙之体,云姑娘与我们双修的收益才是最大的,怎么会去找别人?”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那随意的语气,显然只是随口说说,没真的当回事,云黛却被他们说得一阵心虚。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整齐的鬓角,心想,还好离开灵竹墟时,她将散乱的头发好好整理了一番,才不会被看出破绽来。 她故作冷淡道:“我昨晚有些事没回来,以后也不一定日日会回来住。” 花墨和花予对视了一眼,还是由较为沉稳的花墨主动开口道:“云姑娘是主,我们是仆,云姑娘的行踪自不必向我们报备。”:,m..,. 43. 刺杀 “我是......谢映玄。”…… 在进入化清池悟道前的几日,云黛还是一如既往地上午去学宫听玄诚子的课,下午去灵竹墟练剑。 沈长玉对她的态度倒没怎么变,这位六师叔依旧兢兢业业地给她当着专属陪练,因为修为的压制,云黛也照样次次被他压着打,他也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 只是偶尔云黛过于狼狈地看向他时,他会忍不住对她露出几分笑意。 云黛收了一对貌美侍从,还和段青涵解除婚约的事倒是在万仞阁中传得沸沸扬扬,不过她如今是剑主,她的所作所为,大家竟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更不会有人凑到她面前来嚼舌根。 云黛倒是都能猜出他们会说什么,不过她也不在意,她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入化清池悟道。 花予和花墨倒是不给她找麻烦,她白日在外忙时,他们就或是留在浮黎峰打扫院子,或是在万仞阁内四处溜达,晚上云黛回来后,他们会很自觉地回到自己的房中,将房门紧闭,绝对不打扰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四天就过去了,化清池明天就开放了。 这日云黛像往常一样,和殷蝶一同在后山处理灵兽粪便。 等她们忙完手上的活之后,落日峰也迎来了漫天的火烧云。 殷蝶在夕阳的余晖里满脸笑意地鼓励她:“云师妹,明日你就要去悟道了,师妹既然都以第三境的修为成为剑主了,区区无情道肯定不在话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告别了。 想到明日便可入化清池,重新开始修炼无情道了,云黛心中止不住地有些喜悦,她踏着夜色往回走时,满怀着激动与期待,所以她也没使用轻身诀,只一步步地用脚在雪地里丈量着。 前世她入化清池前,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终于将修为重新炼回了第二境。 陪在她身边的,只有殷蝶和齐霄,万仞阁的弟子也所剩无几,他们守着护山大阵,将整个宗门完全封闭,用来抵御无形中存在的危险。 在踏入九霞峰的化清池的前一天晚上,她还因前路未知,而躺在被窝里,红了眼眶。 那些过往对于云黛而言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如今再去回想,一切又仿佛就在昨日。 好在现在全都不一样了,她此生再修炼无情道,已是完全不同的光景了。 云黛在雪地里走出了一段后,脚步突然顿了一下,神色也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好像......不太对劲? 有一道目光正死死地锁定在她身上,绝不是善意的目光...... 有人在跟踪她! 云黛很快就继续迈脚向前走了起来,巧妙地掩盖住了自己神色间的异样。 她边慢吞吞地走着,边调动起自己的所有感官去感受着。 她已经走出了落日峰,四周很安静,一个同门都没有,这个时间弟子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弟子居,专心修炼去了,不会有人出来和她偶遇。 跟踪她的人必定不是万仞阁弟子,从气息上来讲也完全不对,她能从那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死气沉沉的冷意。 云黛甚至觉得,跟踪她的那个人......不像是活人...... 云黛如今只有第三境,光靠神魄之力是什么都无法探查到的,所以她只能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去猜测。 还好她前世最擅搏命,对此很是有经验。 她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向前走着,同时也在心里下着判断。 跟踪她的人应该藏在她斜后方,他就像一头盯着猎物的狼,如影随形地紧紧跟着她。 他给人的感觉很危险,像是冷硬死沉的暗水,或者应该说是尖锐彻骨的冰锥。 那大概是一个男人,修为是......第九境! 这个认知令云黛猛地捏紧了拳头,她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第九境拥有着敏锐的五感,她不能被让自己的心跳声将她的情绪暴露出来。 脚下的路还有很长,对方没有马上动手显然是在等待时机。 云黛开始思索起了跟踪她的人到底会是什么身份。她现在已知的敌人有两个,一个是她的师父静隐尊者,还有一个就是代表着神都叶氏的叶兮颜。 静隐尊者如果想对她出手的话,必定不会将地点选在万仞阁,那会给他招来许多麻烦,更何况他已是圣尊,不可能突然跑去找来一名第九境的刺客对她下手。 所以云黛合理怀疑,跟踪她之人来自神都叶氏,是叶兮颜派来的。 当然,也不排除可能有第三方势力想对她下手,那样的话,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云黛一边脚步未停地向前走着,一边镇定地思索着对策。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向师门长辈求助;二是自己应对。 如果是向师门求助,万仞阁内能轻易击败第九境的人,她也就只能想到两个,一是她的师父静隐尊者,二是六师叔沈长玉。 可她现在与静隐尊者只是明面上的师徒关系,实际上他们是对立的,静隐尊者可能巴不得看着她去死。 所以一旦静隐尊者存心想害她,完全可以在她向他求助后,假意失手,眼睁睁地看着她丧命于刺客的利剑之下。 至于沈长玉...... 去向他求助倒是靠谱许多,而且沈长玉就住在灵竹墟,她现在所在之处距离灵竹墟并不远,只需掐个轻身诀,转眼便能到。 只是云黛稍稍犹豫了一番之后,就将这个想法否决了。 她不想去向任何人求助,这个跟踪她的人,她想自己来处理。 如果对方真的是神都叶氏的人,云黛绝不想让第三个人参与进来,因为她有很多问题需要这个跟踪她的人来为她解答。 她要击败他!她必须要这么做!只有这样才能从他嘴里问出她想知道的事。 经历过那些年的蹉跎,云黛始终相信,最可靠的人只有自己。 眼下这种情况虽然凶险,但也不是没有化险为夷的办法。 类似的境遇云黛前世其实没少经历,她刚接手万仞阁时,只是个废人,就算后来刻苦修炼,在她真正走至巅峰前,她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处于修为不济、随时遭歹人暗害的状态。 那时她已是万仞阁掌门,身处高位,带着恶意看向她的目光自然很多。 所以她最熟悉的事情就是越级挑战。 按理说第三境对上第九境是绝无胜算的,光是单打独斗,她如今甚至不是沈长玉的对手。 但真到了殊死一战的情况,倒也不是没有获胜的机会,尤其她现在所处之地还是她最熟悉的万仞阁。 只需要给她一点小小的辅助,第九境亦可被她反杀。就像前世她藏身于万仞阁努力修炼的那些年,无论来犯者修为多高,实力多强,但只要是在万仞阁的地界上,便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所依靠的,便是来自千年玄龟玄甲之力的护山大阵。 千年玄龟居于紫阳峰的衔玉湖,那里的湖心岛也是护山大阵的核心阵眼,除开持有万仞阁掌门令之人,凡是靠近衔玉湖者,修为皆会被阵法限制,一身的灵气都会凝固住,再无法运转。 前世的云黛曾利用这个地方,越级击杀过很多对手,今生的她尚还不是掌门,衔玉湖的阵法同样会限制她,使她的灵气无法正常运转,但她修习过许多凡夫武学,没了修为的加持,她反倒会变得更强,她有把握能单靠剑术就击败跟踪她之人。 想明白这点后,云黛便不着痕迹地转变了行进的方向,向着紫阳峰的御起了轻身诀。 她刚一凌空加速,便清晰地感觉到尾随在身后的那道身影也跟着她一同飞身而起。 云黛不禁暗自冷笑,心底也升起了一片杀意。 ...... 浮黎峰弟子居。 叶兮颜正有些紧张地坐在梳妆台前,她双手交叠,全身都下意识地紧绷着。 梳妆台上摆了一面铜镜,只是铜镜中并未倒映出叶兮颜的脸,镜中的画面正不停颤抖着移动,照出一片幽深的雪夜,而在雪夜中,则立着一位白衣少女,她背对着画面,一步步地向前走着。 那镜中之人正是云黛! 叶兮颜的手指一下下摩挲着食指上的傀儡戒,明日化清池就会开启,所以今日她便将谢映玄派了出去,想趁着这个机会试探出云黛的真正实力。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云黛每日都会在落日峰清理灵兽粪便,谢映玄只需一路尾随她,在她刚踏入浮黎峰时,对她进行偷袭她,逼她展现出最真实的实力后,便可撤退了。 这在叶兮颜看来是一项很简单的任务,云黛如今不过第三境,她虽已是剑主,但仍旧受到修为的限制。 谢映玄此时的身体足有第九境,且他已经能够灵活地运用自己的能力了,云黛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叶兮颜知道,谢映玄很快就能将任务完成,然后回到她身边,她只需耐心地等待就行了,可不知为何,叶兮颜心中总隐隐有些不安,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叶兮颜也说不清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又或者这种感觉只是单纯的因为,云黛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危险了。 叶兮颜紧盯着镜中的画面,她很快就发现,云黛竟没有往浮黎峰的方向走,她现在的方向是...... “她去紫阳峰做什么?”叶兮颜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她的第一反应是,云黛要去紫阳峰找静隐尊者,可她为什么要在这时去找这位万仞阁的掌门?是想在入化清池之前,再向他请示一遍吗? 叶兮颜皱着眉头,她实在想不通,不过她倒不担心静隐尊者会发现谢映玄的行踪,叶氏的傀儡术不是那么容易被破解的,更何况还是第九境的肉身傀儡。 单论实力的话,谢映玄不一定能打得过圣尊境界的剑修,但想全身而退必定是没问题的。 叶兮颜是这样想的,直到镜中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景致也越来越陌生,她心底突然就产生了一股巨大的不安。 这是紫阳峰的什么地方?她竟没办法立马判断出来。 当一面幽深漆黑的湖被镜面映照出来时,铜镜上的画面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干扰了一般,闪烁了几下就彻底被切断了。 叶兮颜猛地站了起来,她的脸色变得极难看,神色间也闪过了慌乱,她知道怎么回事了,她也终于知道云黛去的地方是紫阳峰的哪里了。 她去了衔玉湖!她......发现了谢映玄! 她是故意引着他去的! 叶兮颜的大脑嗡嗡地响着,衔玉湖是千年玄龟居住之地,也是万仞阁护山大阵的核心。 此地极为偏僻,又修建在紫阳峰,距离玄凌殿很近,门内弟子鲜少会前往。也是因此,万仞阁弟子对衔玉湖的了解其实并不多。 但是叶兮颜本就是抱着目的才来到万仞阁的,她在来之前,便从青渊帝那里听说了许多有关于万仞阁的事,其中就包括这个衔玉湖。 除开持有掌门令之人,任何闯入衔玉湖附近者,灵气皆会凝固住,无法正常运转,云黛必定是发现了谢映玄后,想用这种方式去对付他。 想明白这些后,叶兮颜再无法保持镇定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谢映玄被云黛所伤! 叶兮颜推开屋门就想前去紫阳峰衔玉湖,但很快她又停下了脚步,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她从腰间取出了聆风玉符,往里输入了属于芳久凌的聆风印。 她告诉自己,不能那么冲动,至少不能就这样把自己也送上门去。 她要利用好手上的砝码。 ...... 云黛很快就破开了夜色,抵达了衔玉湖。 穿过交错的雪松后,一面幽深静谧的湖便彻底在她面前展开,而她也在这一刻,清晰地感觉到经脉之中的灵气发生了变化,原本轻盈的灵气变得浓稠、滞缓又笨拙。 转瞬间她便从半空落至了地面,在她体内的灵气被被彻底凝固住的瞬间,她单手向外一拔,无名银剑便被她凭空拔了出来。 湖面如镜,倒映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偶有微风拂过,便会吹起一层亮晶晶的涟漪,远山连绵的雪顶将此处衬得更加宁静。 云黛手中的银剑似与那轮明月遥遥呼应着,泛着泠泠的寒光。 她的动作根本没有停留,几乎在拔出剑的瞬间,她便精准地锁定了跟踪她之人的方位,于是她剑尖上挑,手腕猛送,便一剑刺了出去。 在冷寂的月辉下,一道身影翻身而出,闪过了她这一剑。 云黛定睛看去,便见那人一身的黑衣,头戴一顶黑斗笠,垂下的黑纱将整张脸都遮住了,令人根本看不清面貌。 从此人体型与气质来看,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云黛心中不免觉得奇怪,是什么人能在如此年纪便将修为修至第九境? 难道神都叶氏有什么能加快修士修炼速度的秘法吗? 云黛思索着,手上动作却不停,她手腕一挽,又将一剑刺出。 狠厉的招式带起一阵锐利的剑风,黑衣少年又一次躲开的同时,也抬眸向她望来,两片黑纱被剑风吹得向后分去,露出了一双狭长眼眸。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本只映着几片月光,没有太多的情感,但当云黛的脸出现在他的瞳仁里时,他竟突然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怎么是你?!” 云黛眉头一皱,也是趁着少年这一晃神的功夫,她迅速压腕下劈,一剑便将罩住他的黑斗笠和面纱劈得四分五裂。 一张少年的脸从面纱后露了出来,在月辉的映照下,被云黛看得一清二楚。 他生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眉眼深刻,五官冷峻,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冰冷美感。 只是此时这少年却正用一种很异样的目光看着她,是不可置信的,是茫然的,甚至是小心翼翼的。 “怎么会是你?” 他又喃喃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似是在同云黛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云黛皱眉看着他,那是一张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脸,云黛很确定自己从没见过他,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但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却令她觉得有几分耳熟,就好像她以前听到过很多次。 仿佛在一些混沌的梦里,他曾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说过什么。 终于,云黛开口了,她冷声问道:“你是谁?你认得我?” “我是......”少年又露出了那种茫然的神色,好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了三个字,“谢映玄。”:,,. 44. 暖意 谢映玄到底是谁? 他说......他是谢映玄? 云黛的眼睛都瞪大了,她的大脑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手上的动作也下意识地跟着停了下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眼前这个少年在骗她!他怎么可能是谢映玄?她是见过谢映玄的,前世的她在修练至第九境后,可是提剑杀去了神都皇城,将剑架在了谢映玄的脖子上。 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和眼前的少年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即使那是百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但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因为过去了三百年,就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不仅是样貌,甚至是身材、气质都完全是另一个人。 所以只有一个说法能解释,那就是眼前这个自称是谢映玄的少年,和前世三百年后,那个同时得到两件齐天之宝并一统十四洲、登上神都帝位、成为唯一一个外姓圣主的谢映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这个认知是极具颠覆性的。 云黛在听花重影讲述了齐天之宝的效用之后,便始终觉得前世叶兮颜最后的结局处处透着蹊跷,如今看来,一切似乎果真存在着许多问题。 只是不知道传闻中叶兮颜深深喜欢着的那个谢映玄,到底是眼前这个少年,还是前世那个坐上神都帝位的最后赢家。 黑衣少年仍看着她,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怪异,那是一种极度的迷茫和不解,但很快,那些情感又转变为了某种似有若无的哀伤和留恋。 云黛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他流露出这样的情感。 “原来......云黛就是你......” 他没有回答云黛的问题,也没说自己是于何时何地认识的她,他只是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云黛心底的疑惑更重了,他的声音给她的感觉实在太似曾相识了,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她绝对不认识眼前的少年,更加没有见过他。 虽然她经历过很多事,但修士的记忆不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变得模糊,倘若是她见过的人,她绝不可能忘记。 云黛沉默地注视了他片刻,终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就见她手腕一转,银剑再次刺了出去,锋利的剑刃竟就那样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少年的左肩,令他身形晃了晃。 这次就连云黛都露出了吃惊之色,因为他竟没有躲开,而是就那样站在那里,任由她用剑将他的肩洞穿。 云黛抬眸再次看向眼前这少年,她发现他也在看她,他在用一种她难以理解的眼神看她。 她下意识就手腕回收,将剑拔了出来,殷红的血随着剑刃的抽出洒了一地,云黛垂下手腕,血便滴滴答答地顺着剑尖滴落到了地上。 谢映玄踉跄了一步,他用右手捂住了左肩上的血窟窿,但他根本没去看自己身上的伤,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状况,他仍一瞬不瞬地盯着云黛,狼狈又执着。 “为什么不躲?” 云黛的声音很冷,她本来是不打算与面前这少年多废话的,可他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少年偏头看着她,像是在思考她话中的意思,半晌才他痛苦地皱起眉头,眼底也闪过了一种挣扎的情绪。 云黛就听他缓缓道:“我不想......拒绝你的要求......” 他说得很慢,仿佛在说这些文字时,他也在思考它们所表达出的意思,可他就是那样说了,说得直白又坦率,绝不是在说谎。 而就是这样一句话,也终于令云黛想起了一段被她遗忘很久的回忆。 那段回忆久远到,若非她主动去搜寻,她根本不会轻易记起,它夹杂在无数的痛苦回忆中,显得虚幻又飘渺,像一根细小的羽毛,又似一点尘埃,黯淡渺小,轻易便会被忽略掉。 那是前世她刚被她的师父剔出灵骨时发生的事了,那日她浑身是血地倒在雪地里,目送着她的师父抱着叶兮颜一步步远去。 空荡荡的经脉令她再蓄不起一丝灵气,没有灵气护体,她根本抵御不了梨山寒冷的风雪,被废掉的右手也埋于雪下,只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钝痛。 她昏昏沉沉地看着雪花一片片地落在她的脸上,泪水早已被冷风吹干,令她只能红着眼眶,闭上干涩的眼睛,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 那时的她满心的绝望,她甚至以为自己会冻死那场雪里。 可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消散前,她于朦胧中看到,有一个人奔向了她。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他小心翼翼地将奄奄一息的她从雪地里抱了起来,又慢慢护进怀里,她便终于在那绝望的冰冷中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再后来,她就彻底昏迷了过去。 她重伤的那段时间,万仞阁还未从巨大的变故中缓过来,没有人能想起她,更不会有人顾及到她,是那个陌生的少年,一直留在她身旁照顾她。 只是她那时实在伤得太重了,连五感都钝化了,她大部分时间都陷在昏迷的状态,就算偶尔醒来也昏昏沉沉的,根本看不清那个少年的脸。 她也曾强撑着打起精神,询问过他到底是谁,可有关于他的身份,他却一句都不愿同她说,只有在她半睡半醒的朦胧中,她才会听到他在她耳旁轻轻地和她说话。 他曾叫过她的名字,也曾一声声地安慰她。 他还同她说过。 “云黛......我不会拒绝你的要求,可是我不能跟你说我的名字......” 他那时的语气,和眼前这个少年几乎一模一样。 可等到云黛的伤好之后,那个少年便彻底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不曾存在过,甚至于云黛偶尔回忆起那段经历时,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那个少年的真实性。 她对他最清晰的印象,也不过是在有一次醒来时,她下意识向少年伸出了手,从他的衣领里扯出的一枚水色的吊坠,只是后来那枚水色的吊坠也被少年拿走了。 云黛有时甚至在想,或许那一切只是她伤得太重而产生的幻觉,所以她从未尝试过去寻找他。 在日复一日的高压之下,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当好掌门,如何活下去这些沉重的问题上,也鲜少再想起当初那个极不真实的少年。 所以云黛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将她从雪地中救起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身份,再次站在她面前。 原来那个救她的少年,是谢映玄,是叶兮颜喜欢的人。 云黛仍不敢相信,她甚至希望她只是认错了人。 她曾对那个少年心怀感激,那是在她众叛亲离时,感受到的不多的温暖。 可若给予她这份温暖的人,本就是属于叶兮颜的,是来自于叶兮颜喜欢的人,那当初那个伤痕累累的她,岂不只是被他们玩弄在掌心中笑话罢了,她的感激和感动,也显得那样可笑。 终于,云黛又一剑挥了出去,少年仍旧没躲开,云黛这一剑并不是奔着伤人去的,她的剑尖挑开了他的衣领,便看到了一枚水色的吊坠从他的领口垂了出来,与她记忆中的那枚一模一样。 云黛的眼睛几乎都被那枚水色的吊坠灼伤,她再抬眸看向谢映玄时,突然就很想笑。 还真是可笑,前世的她竟被这两人耍得团团转,一个夺了她的灵骨,一个假惺惺地救起重伤的她,令她满心的感激。 所以其实她伤好后谢映玄会消失也很好解释了,因为他跟着叶兮颜回神都去了,自然不会再留下来。 云黛甚至讽刺地想,前世的叶兮颜或许还认为自己其实很仁慈,所以才没有在夺走她的灵骨后,取了她的性命,甚至还派出自己身边的人,照顾了她一段时间。 她握着剑的手越收越紧,骨节都被她捏得有些发白。 下一刻,云黛的银剑再次刺了出去,转眼间,剑刃便“噗嗤”一声完全没入了少年的小腹。 云黛根本没收力气,她拧转剑柄,便将谢映玄整个人撞在了身后的雪松上,撞得树枝震颤,树梢上的雪也随之落下了一层,砸在了两人的发顶和肩头。 谢映玄根本没有反抗,于是那把剑就完全深入其中,将他的小腹彻底洞穿,只余下一截剑柄还被云黛握在掌心。 她的虎口很快就感受到了温热黏稠的血,空气里也散开了浓浓的血腥味,谢映玄只是脸色苍白地看着她,似已完全放弃了抵抗。 “你再不反坑的话,我会杀了你。”云黛紧盯着他,眼底是一种扭曲又疯狂的情绪。 “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剧烈的疼痛,少年的声音都隐隐有些发抖,可他还是那样不解地看着云黛,甚至伸出了沾着血的手,艰难地攥住了她的袖子,显得懵懂又天真。 云黛冷冷地看着他,她突然就将剑拔了出来,丢到一旁的地上,顿时又有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谢映玄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他的脸色也因此更苍白了。 可云黛却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她拎起少年的领子,将他拎至面前,恶狠狠地质问他:“你到底在装什么?” 血水涌出,很快就将两人的衣摆打湿了,在少年茫然不解的目光下,云黛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直至这一刻,谢映玄才终于生出了反坑的念头。 “你疯了吗?你要对我用搜魂术?” 少年挣扎着想将云黛推开,云黛却将他推搡在了地上,膝盖抵住他的腰,双手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牢牢地固定住。 谢映玄本就受了伤,流了许多血,如今更是使不出更多的力气将她推开。 “云黛,你放开我!”他痛苦地咳嗽着,“你对我使用搜魂术,你会受重伤的!” 即使衔玉湖附近有限制灵气的阵法,但云黛毕竟只有第三境,搜魂术只能高修为对低修为使用,她若是凭借着第三境的修为强行对第九境的谢映玄使用搜魂术,她的神魂必定会受到重创。 可云黛却完全不为所动,她的眼底透着疯狂的赤色。 她起初想将跟踪她的人引来这里,本就是打着想对对方使用搜魂术的主意。 第三境对第九境使用搜魂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显得很不可思议,可云黛并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 她曾不止一次对比自己修为更高的人使用搜魂术,那种神魂撕裂般的疼痛感,她早就习惯了。 不管是高修为对低修为使用搜魂术,导致被施术者神魂受创,还是低修为对高修为使用搜魂术,导致施术者神魂受创,本质都和心智的坚毅程度有关。 因为那是一个仿佛灵魂被彻底撕碎的痛苦过程,若因无法忍受而精神崩溃,便会在施术结束后变成一个痴呆的疯子,可这对云黛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她曾经历过更痛苦的事,自不会将这些放在眼中。 云黛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她露出了一个有些病态的笑,因为她突然就想起了曾被她强行使用搜魂术,而大骂过她是疯子的那些人。 转瞬间,她便将额头再次紧贴上了少年的额头,神魄也随之探入了其中。 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与叶兮颜,又有着什么目的? 随着搜魂术的展开,云黛的意识逐渐沉入到了一片混沌的水中,她很快便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种感觉和她以往对别人使用搜魂术时很不相同。 她从未遇到过神魄如此干净之人,干净到好似不带一丝一毫的杂念,令那份因强行对高修为者使用搜魂术而带来的疼痛感也没那么强烈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云黛只觉得无比疑惑。 在那片混沌之中,她似乎听到了一阵笛音,那乐曲很是悠扬,令人闻之便心生向往。 云黛很快反应过来,那些愉悦的情绪并不是属于她的,而是来自于谢映玄。 她努力地拨开云雾,想去探清那段旋律是从何而来,它是那样的熟悉,每一个音节仿佛都是从她心底迸发而出的。 那好像是......《花神舞》的旋律? 终于,四周的混沌如潮水般向后退却,周围的景致也变得清晰,她看到了漫天的雪花,看到了开了一树的雪白玉兰花,和倒映着远山雪顶的池塘。 一轮明月高悬于空中,又恰被幽谧的池水拥抱入怀。 这里是......云珠池? 那段熟悉的旋律也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清晰,于是云黛就透过谢映玄的视角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女的身影。 她站在池塘边,纤长的手指握着一根翠色的玉笛,正忘情地吹奏着,柔顺的青丝被玉簪挽起,雪色的飘带从腕间垂下,随着跳动的旋律飘飘摇摇地扬在风中。 云黛几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因为那个吹笛之人竟然是她!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谢映玄的记忆里,看到站在云珠池附近吹奏着《花神舞》的她自己。 这究竟是何时发生的事,为何她想不起来了? 突然,少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骤然转身看来,笛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谁在那?”她问出声的同时,云黛也完整地看到了她的脸。 也是因此,云黛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因为那是一个......和现在的她完全不同的自己。 她的眉宇间没有忧愁,神色间更没有狠厉,她就那样目光盈盈地看过来,带着独属于少女的鲜活与纯真。 那是还未经历过那些苦难的她,没有痛苦、没有仇恨,是一个完整单纯到,令她都想要拉着她的手腕、小心护在身后的自己。 少女“咦”了一声,似是发现了什么,她几步走近,俯身蹲下,好奇地看过来:“这是什么呀?” 云黛这才发现,谢映玄的视角竟是藏在灌木中的,她就见少女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触了上来,这一刻,她也跟着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是一种温柔的、极具生命力的触感,而那个近在咫尺的人仿佛正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她想要扑进她的怀里紧紧地拥抱她,汲取更多的温暖。 云黛怔了片刻,就恍惚意识到,那些情绪依旧不是属于她的,而是来自于谢映玄,这是谢映玄对那时的她所产生的情绪。 可惜这份温存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焦急的声音就匆匆打破了这份宁静。 “云师姐!你在做什么?” 这是叶兮颜的声音,云黛迅速就判断了出来。 她就见少女慌张地跑了出来,将她的视线完全挡住。 她听到那个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原来这是你的呀,你赶紧收起来吧,我可没想拿你的东西!” 也是在这时,云黛的记忆终于变得清晰,她也终于想起了这到底是何时发生的事。 那时叶兮颜入门还不算久,云黛与她的关系只能称得上稍有不和,对于叶兮颜左右逢源、讨好同门的行为,她心中颇有些鄙夷,不过她也并未表现出来。 那日她听说云珠池的玉兰花开了,便趁着夜色前去观赏,见到一池的月光和满树纯白的玉兰后,她不禁取出了妙音笛,吹了一曲《花神舞》。 谁知吹到一半,她竟听到灌木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便看见杂乱的灌木中,倒着一颗灵兽蛋。 她心中好奇,就走上前去看,恰好就看见那颗灵兽蛋在她面前裂开了几道纹路。 蛋里面没有灵兽,只溢出点点灵光,像是温养在其内的灵魂,逐渐从裂缝中飘散而出,绕上了她的指尖,轻柔地舔舐着她的手指,她再想仔细看时,叶兮颜就来了。 那还是云黛第一次看到叶兮颜那么失态的模样,她急匆匆地跑过来,差点没忍住直接将云黛推开。 云黛就看她慌慌张张地将倒在地上破了壳的灵兽蛋捧起来抱入了怀中,慌乱地向她解释道:“云师姐,这是我养的灵兽。” 云黛那时只觉得叶兮颜的表现很奇怪,一颗灵兽蛋而已,她竟如此紧张。 不过她也没多询问,万仞阁并没有禁止弟子饲养灵兽的规矩,云珠池又是整个万仞阁气候最温暖的地方,叶兮颜会将灵兽蛋拿来这里孵化也没什么奇怪的。 至于那灵兽蛋里的到底是什么灵兽,她更懒得去多想,反正她对叶兮颜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云黛又怎能想到,她有一天会在谢映玄的记忆中,以这样的视角,再一次观看那日发生的事。 所以难道谢映玄就是当初从灵兽蛋中破壳而出的妖兽吗? 可他为什么会是妖兽?他又是什么妖兽?如今的他看起来分明就是普通的人类。 妖族若想完全化形成人的模样,需要的是长久的修行,若谢映玄真是那时破壳而出的妖族,他又怎会转眼间就拥有了人类的形态,且还有着第九境的修为。 这实在太奇怪了。 云黛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她甚至很是茫然。 她跟随着谢映玄的视角,被叶兮颜抱入了怀中。 叶兮颜很快就转身跑开了,她便只能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那站于雪地中的自己,看着她越来越远,那份失落与留恋也在心底逐渐清晰。 叶兮颜将谢映玄带回了住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割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喂养他。 可每当叶兮颜的手指触上他时,他都会想起那天夜里,在云珠池时的那份温暖,和那个仿佛闪耀着光芒的人。 那段在他灵智初生时听到的笛音也像是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之中。 他一遍遍地想着,一次次地回忆着,直到混沌的思绪变得清晰,懵懂的灵智逐渐丰富。 终于有一天,叶兮颜用双手托起了他,用一种混杂着疯狂与兴奋的眼神看着他。 云黛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黑衣少年,那个人是......谢映玄? 云黛心底满是疑惑,如果躺在床上的是谢映玄,那此时的她,又身处一个怎样的视角中呢? 她很快就看到叶兮颜用手托举着他,缓缓靠近了那个躺在床上的少年,他有着精致的五官,平稳的呼吸,可他却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刻板。 云黛看着看着,突然就反应了过来,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那是一具傀儡,一具拥有着谢映玄容貌、且被刻画得惟妙惟肖的傀儡。 她意识到这些的瞬间,她所窥探着的这个谢映玄,便与床上的那具傀儡彻底融合到了一起。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像是沉入到了一片可以呼吸的水中,又被慢慢包裹塑形,最后有了明确的形态。 少年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偏头看向了身旁的人,他的目光率先落在了少女食指的黑戒指上,那枚戒指令他天生臣服,那是与他相生相伴的、最原始的准则。 于是他张开了嘴,用不太熟练的方式,吐出了两个音节奇怪的字,他说:“主人?” “叫我阿颜。” 少女的手抚了上来,是那样的亲密,带着极致的痴迷,令他迷茫又不解。 叶兮颜偏头轻轻枕上了少年的胸膛,她柔声道:“映玄哥哥,再给阿颜一点时间吧,待到阿颜成功登上帝位,就再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谢映玄听着她满带着爱意的话,心中想着的却仍旧是那日在云珠池,那个为他吹笛的少女。 也或许笛声并不是为他吹奏的,可他还是永远忘不了,少女向他伸出手时,指尖的暖意。:,,. 45. 折磨 “谢映玄,你是喜欢我吗?”…… 直至这一刻,云黛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她所见到的谢映玄,其实是一具傀儡,是属于叶氏的傀儡,是叶兮颜不知培育了谁的灵魂,复活而出的一个,几乎活着的傀儡。 傀儡术是一种只被叶氏掌握的秘技,这种秘技似乎与叶氏的血脉有关,是只有神都叶家的人能使用的术法。 云黛对此的了解其实也不算多,但她却很清楚,她前世在神都皇城见到的那个“谢映玄”绝对不是傀儡。 于搜魂术所探知到的记忆中,谢映玄终于拥有了自己的身体,但他仍旧是茫然的、是无措的,他什么都不明白,也什么都不懂,唯有云珠池的惊鸿一瞥,是他最宝贵的回忆。 谢映玄总是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和这具完全陌生的身体,他不懂拥抱与亲吻到底代表着什么,只是因为那枚傀儡戒的约束,他懵懂地接受了一切来自于叶兮颜的触碰。 他不会拒绝她,他也无法拒接她。 搜魂术延展至此,云黛的神魂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了,她只觉灵魂深处传来了几乎令她无法忍受的疼痛感,仿佛无数把利刃插入了她的太阳穴,视线里的画面也开始动荡破碎,她感觉自己在不停地下坠,又突然被人紧攥住了手腕。 “云黛!” 谢映玄的声音从很遥远地地方传来,他 似乎想将她从这种状态中唤醒,可云黛却不为所动,她仍努力地瞪大眼睛,忍耐着那份撕裂的疼痛,去认真地看那些画面。 她看到叶兮颜不知从哪走了出来,她掌心拖着一枚小玉瓶,满眼期许地看着谢映玄。 “映玄哥哥,这是回梦水,只要喝下它,你就可以想起以前的事了。” 少年本能地接过了玉瓶,又按照她的指示将玉瓶中炙热的液体一饮而尽,毕竟他只是一具被傀儡戒控制着的傀儡,他永远不会违抗戒指持有者的命令。 回梦水入喉后,便如火焰般燃烧起来,谢映玄缓缓闭上了眼睛,很快便有无数画面涌入了他的脑海,他痛苦地捂住脑袋,剧烈地喘息挣扎起来,他仿佛陷入了沉重的泥沼,永远无法逃离。 云黛努力想去辨别谢映玄看到的那些回忆,可她只能勉强看到一些极为残破的画面。 那是一座宫殿,红瓦金柱,华丽又压抑,那种建筑风格云黛曾经见过。 那是......神都皇城。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她的神魄就再也撑不住了,搜魂术也被强行打断,她在猛烈地失重感里,回落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云黛......” 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少年,勉强伸出胳膊圈住了向一旁倒去的云黛,于是两人便一同滚入了积雪中,殷红的血顺着交缠的衣摆,渗入雪地,像一朵艳丽盛开的花。 少年艰难地用手托起云黛的脸颊,气息不稳地低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他伤得太重了,只是这样的询问都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终于,云黛睁开了眼睛,她眉宇间充斥着痛苦之色,一抹殷红的血迹从她唇角溢出。 神魄间传来的剧烈疼痛感令云黛觉得自己的脑仁都仿佛被捣碎了,她紧攥住谢映玄的衣袖,脸色苍白地咬着下唇,好半天才将这份痛苦缓解。 “云黛?”她听到谢映玄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最先回归的感官是嗅觉,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不是属于她的,紧接着她的视线就清晰了起来。 谢映玄的眼眸近在咫尺,云黛能从他的瞳孔里看到倒映在其中的自己的脸。 她使用搜魂术所看到那些记忆让她明白,也许事情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她原本以为前世谢映玄会救起重伤倒在雪地中的她,是因为得了叶兮颜的指示,如今看来,倒好似是他自愿这么做的。 她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自己,那个连她都觉得陌生而遥远的自己,那个令谢映玄心生向往的自己。 云黛慢慢伸出右手,覆在了谢映玄托起她脸颊的手背上,而她的左手则不着痕迹地抓住了掉落在他们身旁的无名银剑。 她的头太疼了,神魄撕裂的感觉根本不会轻易消失,这令她几乎有些压不住心底的戾气。 “谢映玄,你是喜欢我吗?”她轻声问他,声音低哑。 “喜欢......是什么?”少年茫然地问她。 “喜欢就是......”云黛腰部猛地发力翻身,再次将谢映玄压至了身下,她笑了起来,那是一个充满了冰冷杀机的笑,“我怎么知道喜欢是什么?” 云黛的眼底映着如霜雪一般的月辉,剧烈的头痛让她忍不住满怀恶意地反问着他:“‘喜欢是什么’这个问题不是该问你吗?谢映玄。” “你对我......这算是什么?” 云黛从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有趣,眼前这个少年,是叶兮颜心爱之人,她的天敌因为琉璃玲珑心而不可救药地爱着他,可他竟然......喜欢她? 她的右手逐渐下滑,轻轻握住了少年的脖子。 她没有用力,但只要她稍一用力,他的脖子就会被她掐断。 云黛忍不住想,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叶兮颜会怎样?她会冲她发疯吗? 叶兮颜是一个很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云黛几乎从未见过她失态的模样,她所表露出的,永远都是她希望被别人看见的一面。 唯一的一次失控,也只是那次云黛无意触碰了孵化着谢映玄灵魂的那枚灵蛋,她才露出了那样慌张的神色,甚至连表面的礼数都顾不上了。 而云黛在谢映玄记忆中看到的那个叶兮颜,却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叶兮颜对这个少年,是一种彻底失控的痴迷,就像是溺水的人,紧紧攥着救命稻草,上瘾了一般的无法自拔。 “谢映玄......”云黛不禁又慢吞吞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还真是和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啊。 此时被她握住脖子的少年,仍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他就那样任由自己的性命被完全掌握在云黛手中,而他望向她的目光,是那样的懵懂、纯真,带着浓浓的眷恋,和毫无原则的信任。 云黛不禁勾起了唇角,她在想,是杀了谢映玄对叶兮颜的打击更大,还是让叶兮颜好好看看他这副甘愿给她当狗的模样对她的折磨更大。 云黛难得觉得,自己还真是够恶毒的,无论怎么说,谢映玄也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即使因为他是叶兮颜的人,她不会好好感谢他一番,也不该将他重伤至此。 可看着这样的谢映玄,她竟产生了一种疯狂而扭曲的快感,那股压在心底的暴虐杀意也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着。 或许强行对高修为者使用搜魂术,对现在的她而言的确负荷太大了,她本就在斩戒诀的影响下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气了。 若非谢映玄的神魄如此纯净,她恐怕受到的创伤只会更严重。 “我问你,”她的手指挑开了谢映玄的衣领,牵出了那枚水色的吊坠,“这是什么?” “这是......”谢映玄皱起了眉头,他似是在努力思考着该如何和云黛说,“这是阿颜送给我的......魂玉,她说可以温养灵魂,是她给我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云黛重复了一边这几个字,似是觉得好笑极了,“你知道定情信物是什么意思吗?” 谢映玄对云黛毫无防备,他甚至感受不到来自云黛的恶意,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否想杀了他,即使被重伤至此,即使他的衣服几乎完全被鲜血打湿了,她问出的每个问题,他仍会认真地回答。 “阿颜说她喜欢我,可是我,”少年微顿了一下,抬眸看了过来,“我想抱你......可以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怀着忐忑与期待,云黛突然便想起了前世她重伤卧床,他在她身边照顾她时发生的那些事。 那日她从噩梦中惊醒,一醒来就下意识攥住了身旁少年的袖口,她又梦到了那一幕,她在梦中又回到了那天,回到了她的师父亲手剔出她的灵骨的那天,于是那份冰冷的疼痛就仿佛又从四肢百骸蔓延了开来。 她紧攥着少年的袖子,艰难地对他说:“可以抱抱我吗......我好冷......” 也好疼...... 那时的少年显然因她这突兀的请求而僵住了,但他后来还是搂住了她的肩,将她拥入了怀中,他甚至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声声地安慰她,于是她便靠在他怀中,再次睡了过去。 云黛那时对他充满了感激与依恋,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既然她已经是废人了,若他救她是因为喜欢她的话,她也不是不能回应他的感情。 她可以用这种方式报答他,但前提是,他不能是和叶兮颜有关系的人。 那年的谢映玄,显然不像云黛面前的这个少年这般懵懂无知,但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还是与眼前的人逐渐重合到了一起。 云黛眼底那片冰冷的笑愈发森然,在少年期许的目光下,她缓缓俯下身,靠上了他的胸膛,埋入了他怀中。 她只是这样的一个举动,便令少年的眼眸宛如落入了碎星般的亮了起来。 谢映玄甚至已顾不上重伤的身体,他艰难地抬起了胳膊,轻轻换上了云黛的肩,将她拥入了怀中,自此,两人便紧紧拥在了一起,仿佛真的亲密无间。 云黛的手掌轻轻抚上了少年血肉模糊的腹部,她用一种极度温柔的声音询问他:“疼吗?” 少年只是搂着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没关系......” 谁知他尾音刚落便痛哼出声,只因锋利的剑刃再一次没入了他的腹部,剑尖直顶进了他身下的积雪中方才停下。 云黛靠在少年的怀中,左手握着剑柄,几乎用一种残忍的方式将少年钉在了地上,更多温热的血涌了出来。 她抬眸看向了谢映玄,就见这少年也正专注地望着她,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的纯粹,没有迷茫,没有痛苦,甚至没有怨恨,他就那样用眷恋的眼神看着云黛,甚至顺着利刃的方向,用力地收紧了胳膊,只为更深地拥抱住她。 云黛身上的白衣已几乎被谢映玄的血染成了红色,艳丽到刺目,她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或者说那份疼痛就没消失过。 她太疼了,疼到整个灵魂都像被撕碎了一般,连眼眶都泛起了一片赤色,她痛苦地将额头抵上少年的颈窝,剧烈地喘息着。 她就是想要折磨他,她想将手中的剑一次次地捅入他的身体中,她想看着他满身是血、看着他伤痕累累,云黛几乎克制不住心底那份扭曲而疯狂的快感。 喜欢她又怎样?救过她又怎样?这也改变不了,他与叶兮颜是一个阵营的事实!这反倒令她更加恨他! 她就是要这样狠狠折磨叶兮颜喜欢的人,一想到叶兮颜看到谢映玄奄奄一息的模样后会露出的表情,云黛就兴奋得发抖。 “谢映玄!”她伏在少年怀中,紧贴在他耳边,几乎咬牙切齿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可不会杀了他,她也不想杀了他,她……舍不得杀他,她只能这样折磨他。 大量的失血已经让谢映玄处在了半昏迷的状态,但他仍保留着最后一丝神智,紧紧地拥抱着云黛,他不愿放手,他怕一放手,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下一刻,云黛用沾满血的手,托起了他的脸颊,她的额头再次贴了上去。 他已被她伤得奄奄一息,她再对他使用搜魂术会轻松很多,她要看看叶兮颜让他想起的那些“以前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云黛隐约觉得,也许那会是什么很关键的东西,也许靠着那些记忆,她就能知道为什么前世她杀去神都皇城时,见到的那个登上帝位的谢映玄,和眼前的少年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但至少现在可以肯定一点,传闻中被叶兮颜深爱着的那个谢映玄,就是此时被云黛重创的这个少年。 她的神魄缓缓潜入,那份强行使用搜魂术的疼痛感又传来了,她的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可她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甚至更加坚定地向少年的记忆深处窥探而去,剧烈的疼痛反倒令她愈发清醒,也愈发疯狂。 她又看到了那座宫殿,庄严、磅礴而又沉闷。 那是属于真正的、还是人类的谢映玄的记忆。 云黛看到筑起的城墙遮天蔽日;看到穿着统一服饰的女官一排排走过;看到坐于玄轿上的少女,被成群结队的宫人簇拥着...... 少女穿着华贵的深蓝色宫装,衣摆与袖口金丝环绕,珠玉步摇垂至额角,镶嵌在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她生着一张甜美柔婉的脸,那双似是含水的眼眸,不管看向谁都仿佛带着令人动容的深情。 那是整个皇城中最受人爱戴的小郡主,也是青渊帝最喜爱的小侄女。 青渊帝膝下无子,却有许多侄女,但唯有这位小郡主最受她宠爱。 她时常便会将她招入宫中,宫人们也极其喜欢她,因为她总是那样温柔,从不会随意惩罚任何一个下人,她的唇角总是挂着笑意,对所有人都是那样的和煦。 就连青渊帝身边,最是不苟言笑的司灵女官,都时常会对她露出慈爱的笑容。 而谢映玄,只是一个在宫中负责浣衣洒扫的下人,他贫贱至极,甚至是个完全无法修炼的凡人,谁都能欺辱打骂他,他也早就对这样的生活习惯了。 但是,他却有个秘密,这样卑贱低微的他,其实偷偷爱慕着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小郡主。 他知道他这个想法胆大包天,他甚至知道像他一样爱慕着小郡主的下人其实有很多,只是人人都只敢藏在心里,不敢轻易将这逾越的心思说出口。 谢映玄也如所有下人一般,偷偷地将这份心思藏在心底,可他却知道,他其实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或者说,他所看到的,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爱着的,是那个永远温柔如煦风暖阳般的小郡主;可谢映玄爱着的,却是叶兮颜的所有。 他知道她并不如她所表现的那样温柔善良,他曾撞见过她因心情不好,便随意让近卫将冲撞了她的小男官处死的一幕,也曾从她满含着笑意的眼底,读出过深深的恶意。 他知道真正的她与表面所见并不一样,可他还是无法自拔地爱着她。 这份爱意将他的心完全填满,令那些在宫中日复一日的苦日子都带出了丝丝的甜,他怀揣着这份爱意,过得幸福又满足。 所以每每听说那位小郡主要入宫时,他都会装作无意地从她毕竟之路上经过。 在玄轿远远过来时,他便依着宫中的规矩,跪在路边恭迎着,直至玄轿从他面前经过,他才会偷偷地向它离去的方向看上一眼,于是他就会看到少女坐于轿上,逐渐远去的背影。 于是少女的背影便在这一次次地偶遇中,越发清晰地刻在他心底,让他偶尔在梦中,都会梦见那令他朝思暮想之人。 谢映玄就是这样默默地又痴狂地爱着叶兮颜,他从没想过他能得到她的回应,也从不奢求他与她的生活能产生什么交集。 那日他又如往常一样,跪在路边,等待着玄轿离开。 日头高照,玄轿投下的阴影一寸寸移动,直至移动到他面前时,他突然听到轿上的少女吐出了两个字。 她说:“停轿。” 那一刻,谢映玄的心脏都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怎会想到,有一天,他心爱仰慕之人的轿子,会停在他面前,他想抬头去看她,却又不敢真的看她。 他是那样的卑微贫贱,他在她面前,只配这样如狗般地跪着,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他全身紧绷,维持着跪地的姿势,只能凭听觉,分辨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听到了衣袍摩挲的悉索声,那声音越来越近,直至一双精美华贵的鞋出现在了他的视角里。 那是一只属于少女的鞋,鞋面上镶嵌着光华流转的灵丝,再往上,便是鲛纱制成的衣摆...... 谢映玄不敢继续向上看,他从未想过,他爱慕着的少女,竟会主动走到他面前,低头看向他。 他们的距离是那样近,近到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甜香。 终于,少女开口了,她说:“抬起头来。” 谢映玄便顺着她柔和温软的嗓音缓缓地抬起了头,于是那张美艳的脸便在他的瞳孔中放大了。 他对上了她的视线,也清晰地从她眼底看到了熟悉的笑意。 那是这位温柔的小郡主时常会露出的笑意,她总是这样,对每个下人都如此的有耐心。 可谢映玄却知道,那些隐藏在这份笑意之下的,是无尽的恶意。 他心爱的少女,正用着一种,满怀着恶意的眼神看着他,而这份恶意,只有他能感受到,他并不觉得害怕,他的心中甚至是喜悦的。 即使下一刻,这位小郡主立马命人将他处死,他也绝无不会生出一丝恨意。 他既然爱她,就会爱她的一切,从他爱上她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完完整整地属于她了,她想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反抗。 他就见少女缓缓地俯身,捏起了他的下巴,她的指尖细腻而柔软,却带着淡淡的凉意,她用指腹轻摩挲过他唇角的伤痕,轻声询问他:“这是怎么伤的?” 那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只是一块深深的淤青,是他浣衣时,因漏洗了一件衣服,而被管事的宫人用茶杯砸出的淤青。 这在谢映玄的生活里,早已是家常便饭,他并不会放在心上,可叶兮颜却向身旁的宫人要来了最上乘的药膏,又从怀中取出了精美的丝帕,沾着药膏,一点点为他上起了药。 周围的宫人早已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了,这位善良的小郡主总是这样,即使半路遇上一个受伤的农夫,她都会挽起袖子,亲自为他上药。 可谢映玄却知道,包裹在少女温柔之下的那份恶意并没有消失,它甚至变得更浓烈了,它是冲着他来的。 也许她想杀了他,可她并没有那么做,她为他上完药后,竟遣了一名宫人,取来了他的身份灵牌,要将他带回郡主府。 那日的谢映玄,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他不过是如往常一样,跪在小郡主的必经之路上,便意外被小郡主要去了郡主府。 于是从那天开始,谢映玄成了叶兮颜的人。:,m..,. 46. 谢映玄和叶兮颜(上) 卑微如他…… 谢映玄入了郡主府。 他仍旧做着以前在宫中做的活计,也依旧因为卑贱的出身,和毫无修炼资质的根骨而受尽欺辱,可他的内心却更加的满足了,因为在郡主府的每一天,他都能看见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少女。 只是,叶兮颜将他带回郡主府后,便完全将他忘记了,或者说,这位尊贵的小郡主,本也不该记得他。 他那样卑微,那样低贱,神都最受人爱戴的郡主,怎能将目光看向他? 谢映玄是这么想的,他想着,只要每日都能远远地看上她一眼,他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这个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日,他一如既往地在郡主府的假山附近洒扫,他正弯下腰,将修正好的花盆摆正时,却突然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不慎跌入了水池中。 等他满身是水地从池中挣扎着爬上岸时,他便在那样的狼狈状态下,再次见到了叶兮颜。 谢映玄全身都湿透了,他趴在岸边,只觉得浸了水的衣衫沉重得像石头,沉甸甸地将他压得匍匐于地。 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又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滑下,他就那样仰头看着面前的少女。 从未有过的狼狈令他与尊贵的小郡主仿佛一个跪于泥沼,一个居于云端。 谢映玄很清楚地明白,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因为不是在宫中,叶兮颜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穿着一身端庄的深色华服,带着沉重的金首饰,她穿了一条水绿色的衣裙,腰间垂着鹅黄飘带,看起来是那样灵动娇俏,令谢映玄几乎移不开视线。 少女就那样垂眸看着他,并未因他的狼狈而有一丝一毫的不屑与嘲讽,她眼底盈着笑,带着关切和善意,似是在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可谢映玄却知道,叶兮颜所表现出的温和都只是装出来的,她看向他的心是冰冷的,甚至是仇视的,她就那样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她在挑衅他。 她想要......征服他? 谢映玄其实自己都无法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这个少女的情绪,是因为他太爱她了,还是因为他早已完整地属于她。 他看到少女慢慢在他面前蹲下,然后轻轻捏起他的下巴,用干净柔软的衣袖一点点擦拭着他脸上的水迹。 “谢映玄,我记得你。”少女缓缓吐出了这句话,她的嗓音很轻很柔,仿佛藏着深情,令人忍不住心生妄想。 “我问你,你是怎么看我的?”她的手指似有若无地划过他的皮肤,隐隐带着撩拨。 “我......”谢映玄的耳尖红了。 他是怎么看待她的,他深爱着她。无论她对他做什么,他的身心都完整地属于她。 可是谢映玄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更不能将这份爱意告诉面前的少女。 她是高高在上的神女,怎能被那些污言秽语脏了耳朵? 他的沉默令少女眼底的笑意更浓,她突然凑近他,嘴唇几乎吻上他的耳垂,衣摆也被他身上的水渍打湿了。 “映玄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少女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其实我能感知到所有人对我的情绪,这其中也包括你。” 她说话的同时,手指慢慢下滑,点在了他的胸膛上,仿佛隔着湿漉漉的衣服,轻轻触碰上了他的心脏,于是谢映玄的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了起来。 “所以为什么还要喜欢我呢,映玄哥哥,”少女轻轻偏过头来,脸颊便与他贴到了一起,鬓角的发丝也一同被打湿了,“既然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喜欢我呢?” 谢映玄很难形容他在听到叶兮颜对他说出这些话时,他的心情。 她距离他那样近,近到仿佛完全扼住了他的心脏,仿佛他是完全被她掌控着的,他的情绪,他的想法,他的全部。 终于,谢映玄扭过了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女,那双水润灵动的眼眸近在咫尺,其中倒映着他湿漉漉的、狼狈的脸。 在这呼吸交.缠的瞬间,谢映玄甚至有种他们在亲吻着彼此的错觉,而下一刻,叶兮颜却一把将他推开了。 她露出了仓惶之色,大喊道:“来人啊!” 她话音刚落,便有无数暗卫翻墙跳了进来,谢映玄再抬眸看去时,少女的眼底已含满了泪水。 紧接着她就伸出手来,指向了他,颤声道:“他非礼我。” 那一刻的谢映玄是茫然的,但不等他看清叶兮颜的神情,他便被揪起了领子,掀翻在了地上。 暗卫一个个围了上来,对他拳打脚踢,疼痛感令他几乎睁不开眼,他只是毫无根骨的凡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坑的能力。 透过一双双交叠林立的腿,他看到了那抹鲜亮的衣摆,叶兮颜正看着他,看着他被一群人按在地上打。 如果没人来阻止,他一定会被生生打死。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叶兮颜却说他非礼她,谢映玄知道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污蔑他的。 她恨他,可他却不恨她,他爱她,他爱她的一切,包括她对他的这份恨意。 拳头重重落下,谢映玄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了一口血,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可他的心底生出了几分喜悦,他会死在这里,死在叶兮颜的目光中,自此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办法轻易忘记他。 能够被她记住,这对他而言,已是一份荣幸。 可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她说:“住手吧。” 少女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恐惧,像是被这血腥的场面吓住了。 “郡主,”暗卫虽停下了对谢映玄的殴打,却显然并不甘心,“此人竟胆敢对郡主不敬,郡主绝不能轻饶他!” 在所有眼里,这个最受青渊帝宠爱的小郡主,是那样的善良纯洁,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她的内心其实如蛇蝎般扭曲恶毒。 “先将他关起来吧,”叶兮颜的声音轻轻的,“想来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让他知错就好了,不要杀了他。” 她还是那样的温柔,像能融化冰川的暖泉:“将他关去地牢吧,郡主府见不得这样的血腥。” 暗卫们皆有些不甘心,但郡主都已经发话了,他们只得一边在心中感慨着郡主的宽容善良,一边将伤痕累累、满身血迹的谢映玄架了起来。 谢映玄强打着精神,勉强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叶兮颜,少女也在看着他,两人就那样遥遥地看着彼此,而叶兮颜的眼神也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他,是怨恨的,也是不解的,可她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杀了他。 后来谢映玄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他已经被绑在了地牢的架子上。 冰冷的铁链绕过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悬吊而起,一瓢冷水兜头淋下,他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昏暗的地牢潮湿而油腻,谢映玄的口腔里充满了血腥味,凉水混着血水,顺着他的下巴淅淅沥沥地往下淌,他身上的衣服本就没干,便又硬又冷地紧贴着皮肤,捂出一阵阵窒息感。 还不等谢映玄彻底反应过来,绕在他脖子上的铁链就“哗啦”一声被人用力拽了起来,他不得不仰起头,眯起眼睛看过去。 一个满脸凶相的肥胖男人,正用一种极度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个小贱种倒是长得有几分姿色,但这也不是你可以对郡主大不敬的理由!”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鞭子便狠狠地甩在了谢映玄的胳膊上,他顿时皮开肉绽,衣服上也渗出了一道血痕。 火辣辣的疼痛感令他克制不住地痛哼出声,肌肉也生理性地收缩颤抖,他想将身体蜷缩起来,可吊住他手腕的铁链却强行制止了他的举动。 肥胖男人冷笑了一声,于是第二道鞭子又狠狠地落了下来,紧接着就是第三道、第四道...... 谢映玄的全身都绷紧了,他紧咬着嘴唇,咬得唇角渗血也绝不叫出一声,只在疼痛到极点时,才克制不住地喘.息闷哼。 肥胖男人似是被谢映玄这副倔强的模样激怒了,他下手越来越重,幽闭狭窄的地牢中便传来了一声接一声地皮开肉绽的声音,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郁,谢映玄的视线愈发模糊起来,他甚至分不清从他指尖滴落而下的,到底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冒出的冷汗,还是鲜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仿佛远去了,那些令人牙酸的抽打声,和窒息般的疼痛感,仿佛都浮上了水面,而他则慢慢沉入了水底,甚至连呼吸都弱了下去。 谢映玄很清楚,这如地狱般的折磨,是叶兮颜给予他的,可他依旧毫无怨恨,他不会恨她,从他爱上她的那天起,他就会接受她给予他的一切。 她要他生,他便生;她要他死,他便死。 他不在乎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永远会无底线地、纯粹地爱着她...... 后来,谢映玄又一次地陷入了昏迷,等他再睁眼时,鞭打他的男人已经消失了,他仍被悬吊在架子上,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他勉强掀起眼皮去看,就再次看见了那个仿佛深刻入他灵魂的少女。 水绿色的衣衫,是这幽暗地牢中唯一的色彩,她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仍带着浓浓的笑意,只是那笑意的深处,是一种病态而扭曲的情绪。 她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仿佛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她像是要透过他,看向他的灵魂深处,看清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可谢映玄本就是属于叶兮颜的,她如果想要看清他,他甘愿将整颗心都掏出来送给她。 “谢映玄......”少女用一种很异样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只是她那柔婉的嗓音,总仿佛带着缱绻的深情。 “你到底为什么......”她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前言不搭后语的措辞参杂着一些极为复杂的情感。 谢映玄就见叶兮颜抬起了手腕,她的右手抓着个牛皮水壶,她拔开了水壶的塞子,从他的头顶倒了下去。 水壶里装着温热的水,那种些许烫人的触感从伤口上滑过后,疼痛感便像晕开了一般慢慢发酵,令他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叶兮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直至水壶里的最后一滴水流尽,他便像解脱了一般,感觉到了一阵混沌的眩晕感,可他却舍不得闭上眼睛,他怕自己一旦闭眼,眼前的少女就会彻底消失。 这是她亲手给予他的疼痛,虽饮鸩止渴,却甘之如饴。 终于,叶兮颜将手中的牛皮水壶扔到了一边,在谢映玄吃惊的目光下,她踮起脚尖扑进了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重重地咬上了他的嘴唇。 那是一个凶狠到甚至不能称之为吻的吻,她像发狂般地噬咬他的嘴唇,不顾他唇上的血迹,和他满身的水渍。 谢映玄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等他回过神时,鼻息间便已完全充斥着少女的甜香,她不管不顾地亲吻着他,在这冰冷肮脏的地牢,不计前嫌地与他这个满身泥泞血污的犯人紧紧相贴。 “郡主!” 他仓皇地扭开头,避开了少女的唇。 “躲什么,”叶兮颜问道,“不是喜欢我吗......映玄哥哥?” 她的嗓音太甜了,像最致命的毒,带着让人上瘾的音调。 “郡主......我太脏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我会弄脏你的衣服......” 她是高高在上的神都郡主,他怎配染指于她? 叶兮颜像是笑了起来,她软声问他:“哪里脏了?” 少女双手捧起了他的脸颊,再次缓缓地吻了上来,她轻轻地舔舐着布着血痕的伤口,那份陌生的触感,令谢映玄茫然又无措。 他想要躲开,却又不敢真的去躲,他深爱着她,所以他不会对她的行为有任何忤逆。 “不会有人来的,”少女的牙齿轻轻刮过他唇上的伤口,带来了温暖又尖锐的疼,“我将他们都遣走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在吻他,一遍遍地吻他,可他却在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爱意,她仍怀揣着浓浓的恨意与不甘,与他做着最亲密的接触。 谢映玄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身体的伤痛令他如置身于地狱,可面前温柔似水的人却又让他仿佛身处于天堂,他在冰火两重天中反复拉扯挣扎,心底不可抑制地产生了隐秘的妄想。 低矮狭窄的地牢里,只有属于彼此的、越来越重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叶兮颜才终于放开了他的嘴唇。 少女仍靠在他怀中,仰头看着他,她的眼神似是带着几分笑意,嘴唇被血迹染得殷红,那是来自于他的血,将她整个人都衬得浓艳。 谢映玄从未见过这样的叶兮颜,充满了极致的蛊惑,美丽又危险。 “你知道吗,映玄哥哥,我还有一个秘密......” 她再开口时,嗓音温柔:“在我的身上,有一个诅咒......” 她这般说着,竟慢慢凑近,一点点贴上了他的胸膛,于是谢映玄便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鲜活的心跳。 少女抬眸看他,眼底是挑衅的笑:“姑姑说,那是我的心劫,她说我此生都永远无法逃脱这个心劫,可我却偏偏不信......” 她嘴里的姑姑,自然便是那居于神都皇城的青渊帝,可谢映玄却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她的心劫是什么?她又在为什么而不甘? “谢映玄,你听好了,”她慢慢前倾,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入了他怀中,“我绝对不会因为你而坠入深渊,绝对不会。” 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仿佛是在向他宣战。 谢映玄茫然地看着她,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却仍能从她的情绪中读出深深的恶意和怨恨,只是在那些复杂情感中还参杂着许多别的东西。 “郡主,我不会......伤害你......”谢映玄伤得太重了,他只能强打起精神,勉强说出这句话来。 他永远不会伤害她,他宁愿自己去死,也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少女却突然退后了一步,毫无征兆地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声响在地牢中显得突兀又清晰。 她没有收力道,谢映玄被扇得偏过了头去,他这才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郡主其实力气很大。 等他茫然地再次看向她时,那抹浅绿色的身影已经彻底从地牢里消失了,不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旖.旎的梦。 唯有脸颊上疼痛肿胀的触感,和唇齿间仍残留的甜香,提醒着谢映玄,刚刚的那些,是真实发生的。 那之后,再没人来找谢映玄的麻烦,天黑之前便有人将他放了出去,他回到住处后,甚至还在桌子上发现了上等的疗伤药膏。 如软泥般丝滑油润的药膏被装在了精巧的金丝盒中,一看便是女子之物。 他知道这是叶兮颜给他的,于是他便用他能找出的最上等的丝帕,将金丝盒包在了里面,又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 当天晚上,他便因为落水加鞭伤而发起了高烧。 他是郡主府中最低贱的家奴,没有人关注他,更没有人会在乎他,即使他病死在府中,也不会立马被人发现。 他躺在床上,不知烧了多久,便在迷蒙中感觉到自己被一具柔软的身体抱住了。 少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如一场温柔的美梦,她问他:“我给你的药膏,你为什么不用?”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意,谢映玄便用沙哑的声音,焦急地向她解释:“郡主送的东西......我舍不得用。” 她给他的东西,他自会珍重地收起,他这副贫贱的身体,又怎配用郡主的药膏呢? 叶兮颜沉默了,她沉默了许久,沉默到谢映玄即将又要陷入昏迷时,她便伸出手来,解开了他的衣服。 少女的手指纤细又柔软,她用指腹蘸着药膏,一寸寸地触过他的伤口,她的指尖仿佛带着足以镇痛的凉意,又或许是他的体温太高了。 她将他半搂在怀中,耐心地为他上着药,那样的触碰令谢映玄心生逃避,却又沉溺其中。 “郡主,我怎能让你、让你......” 他怎能让他的神女,亲手为他上药?他怎能让她的手指沾上他的血污? 可他又是如此地欢喜、如此地心动。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他甘愿死在这场梦里。 后来,在迷蒙间,他的唇上又传来了柔软的触感,她轻轻地环着他,热烈地亲吻他,他也下意识地回应着她的亲吻。 他沉溺于这场温存中,逐渐再次陷入了昏睡。 等他再醒来时,他的房间已空无一人,破败简陋的小屋里再没有那抹亮色的身影,他躺在随意搭建起的木板床上,仍处在茫然无措的状态。 那之后,谢映玄依旧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地在郡主府做着工,只是他突然发现,那些以前欺负过他的人,竟都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而他在府中偶遇叶兮颜的次数也变多了。 在后花园的假山;在镂空的长廊;甚至在充斥着油烟味的厨房...... 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尊贵小郡主,她也从未上前来主动向他搭话,仿佛这一次次的偶遇都只是单纯的巧合,只有在他偷偷看向她时,才会突然发现,她也在看他。 她看向他时的眼神,不带笑意,也没有怨恨,只是直白地注视着他,跟随着他,带着一些他并不能完全读懂的情绪。 谢映玄不知道他们到底算什么关系,他只知道,他不配向她索取什么,他能得到的一切,都是她施舍给他的。 她愿意给他,他便虔诚地承受;她若不愿见他,让他去死他都绝无怨言。 他们这样不知所谓的关系,持续了大半个月,直至那天到来。 那是一个刮着狂风的夜晚,屋檐下的灯笼都左右摇晃了起来,直至电闪雷鸣,夜色里划过了一道尖锐的闪电,暴雨便倾盆而至,谢映玄的房门也在这时被敲响了。 他起身拉开门,便见那个熟悉的少女竟出现在了他的房门前。:,m..,. 47. 谢映玄和叶兮颜(下) 是她亲手杀死了…… 出现在谢映玄房门口的叶兮颜,披了一件全黑的斗篷,她的斗篷上尚沾着水珠,浸了她一身的潮气。 叶兮颜是有修为的,她完全可以用灵气给自己加上一层遮雨罩,可她却并没这么做,只是冒着一路的风雨,闯了过来,显得冲动又随性。 “郡主......” 谢映玄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便伸手摘下了兜帽,将斗篷脱了下来,露出了沉闷黑色之下的鲜亮翠绿。 雪色的闪电划过夜空,将少女的眼眸衬得格外漆黑幽深。 终于,她开口了,她问道:“为什么不来主动找我?” 谢映玄迷惘了片刻,突然就明白了叶兮颜的意思,他垂下视线,低声道:“我......配不上郡主,更没有资格去主动......” 他这样说着,心脏却有力地跳动着,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他向来不敢对她有任何妄想,所以她每一次的靠近,对他而言都是意外之喜。 叶兮颜没有说话,她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谢映玄,她的眼神是平静的,但那份平静却似乎只是表象,藏于表象之下的,是比屋外的狂风骤雨更加激烈的情绪,阴暗、潮湿,像粘腻的蛛网,慢慢在谢映玄身上攀爬,将他死死缠住,令他产生了一种诡异又充实的濒死窒息感。 少女很快踮起脚尖,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与他紧紧抱在了一起。 暴雨下了一整晚,雨声与雷鸣掩住了屋内的所有声响。 谢映玄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他成了叶兮颜最虔诚的信徒,对她予取予求,又小心翼翼地接受着来自她的施舍。 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与幸福,那些隐藏在他心底的爱意,他也终于可以全部捧到她面前,不加掩饰地献给他的神女。 雨停时,窗外的天也蒙蒙亮了。 谢映玄偏头看去,就见身旁的少女也正看着他,两人被汗水浸得微湿的发丝混乱地缠绕在一起。 叶兮颜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是第一次,她冲他笑时不参杂一丝敌意,甚至是温柔的、深情又眷恋的。 “映玄哥哥,”少女的手指轻抚上他的脸颊,“从今往后,都不准离开我。” 她用轻软的嗓音,对他下了这道命令,要将他束缚捆绑,他却因此欣喜若狂。 “郡主,我的身心早已完整地属于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 他是匍匐于她脚下的信徒,虔诚地向她宣着誓。 叶兮颜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她握住了他的手,对他温声道:“映玄哥哥不必再叫我郡主,私下里,唤我阿颜便好。” 那天之后,谢映玄和叶兮颜的关系彻底变了,只是这层关系只限于他们自己知道,她没有给他任何名分,他仍住在简陋偏僻的下人房里,每日做着粗鄙的活计。 只有在偶尔的深夜,那位尊贵的小郡主才会突然造访,与他亲密温存。 可即使只是这样,谢映玄也已经很知足了,他对她别无所求,他也不配向她讨要什么,他只盼着她能多来见见他,能多与他说说话,这就够了。 那年的莲灯节一如既往地下起了大雪,整座神都都被皑皑的白雪装点着,郡主也随着一众亲信一同入宫去参加青渊帝举办的宴席了。 莲灯节是每年一次的节日,亲朋好友在这一天都会聚集在一起,一同放灵莲灯,为之后的年祈福。 谢映玄在这天,坐在自己的屋门前,看着漫天的飞雪,每次的莲灯节他都会一个人渡过。 他只是在郡主府做工的低等下人,筹不出足够的钱去购买灵莲灯,更不会有人陪他一同放灯,这样的日子他早已习惯了。 只是今年仍旧是不一样的,所以即使是孤身一人,他心底还是充满了喜悦。 他爱着的人,也爱着他,这就够了,其他的,他不会再去奢求。 他这样想着时,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踏着漫天的风雪,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 突然出现的少女,鲜活明亮到与单调的环境格格不入,谢映玄仰头看向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阿颜不是......在宫中吗?” 叶兮颜却笑了起来:“我可不想待在宫中与那些人一起放灵莲灯。” 她朝他伸出了手:“今年的莲灯节,我只想同你一起过。” 仍有些受宠若惊的谢映玄就那样被叶兮颜拽出了郡主府。 那天晚上,他们手牵着手,从城中最繁华的花裳街,逛至了彩衣桥。 叶兮颜从路边随手买了个青面獠牙的傩面具覆在了他的脸上,冲着他放肆地大笑,她很少会流露出这样的一面,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与自己的爱人在一起的普通少女,娇俏又灵动,从未背负着属于郡主的责任。 他们就像最平常的情侣那样,在热闹的人群中穿梭。 谢映玄小心翼翼地期盼着,他期盼着时间可以静止,期盼着他和他的神女可以永远在一起。 在被灯火映照出一片橘色的河岸边,叶兮颜取出了自己准备的灵莲灯,这灵莲灯是每年莲灯节必不可少的东西。 它并不是普通的灯盏,而是一种小型的法器,其中暗藏着祈福之力。 此物乃是镜花岛发明出来的,炼制起来其实并不算困难,对于叶兮颜这样的人也绝称不上昂贵,可谢映玄只是最低贱的凡人,他根本没有接触灵莲灯的机会。 叶兮颜将莲花状的灯盏放于了谢映玄手中,灯芯里叠着一张黄纸,她对他道:“你可以将你的愿望写进去。” 割破手指,用血将愿望写于灯芯的黄纸中,若黄纸能在灯芯自燃,许下的愿望便可获得灵莲灯的祈福之力,虽不一定灵验,但这仍旧是个好彩头。 谢映玄有些吃惊:“阿颜当真要我许愿吗?” 叶兮颜笑着点头:“今年就陪你一起许愿,让我看看你的愿望是什么?” 谢映玄犹豫了片刻,才拿起了那张黄纸,咬破了手指,一字字地在上面写了起来。 很快,叶兮颜就看清了上面的字。 那上面写着: 愿谢映玄与叶兮颜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写下这些内容后,谢映玄却又觉得很不妥,他忐忑着,甚至想将黄纸藏起来:“阿颜,我不该、不该如此贪心......” 他说罢,却见叶兮颜竟目光亮亮地看着他,她的眼眸中映照着漫天的灯火,她问他:“你就没有自己的愿望吗?” 谢映玄不解地看着她:“什么算是自己的愿望?” “荣华富贵,权势名利,”叶兮颜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似是想透过他的眼睛,看清他的心,“这些你都不想要吗?我是郡主,你既是我的人,你想要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谢映玄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荣华富贵,权势名利,他都不在乎。 他有些不敢看叶兮颜的眼睛,只低声道:“我的愿望都和你有关,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永远伴在你身边。” 他甚至不奢望叶兮颜会一直这般待他,只要让他能留在她身边,能每日看上她一眼,他就满足了。 叶兮颜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才道:“把你的愿望放进灯芯吧。” 于是谢映玄的心脏也跟着热烈地跳动了起来,他知道,他的神女默认了他的妄想。 他慢慢地将写着愿望的黄纸放入了灵莲灯的灯芯,满心期待地用双手捧起莲花状的灯盏。 黄纸自燃之后,愿望便会接受来自灵莲灯的祈福之力,可若是许下的愿望注定充满了不详,黄纸便不会自燃,所以这一刻的谢映玄是紧张的。 他怕自己卑劣的奢望,连灵莲灯都不愿接受。 叶兮颜也正看着那落于灯芯的黄纸,被叠起的黄纸殷出几抹血色,它毫无反应,安静而死寂。 谢映玄不知这个自燃的过程需要等多久,他的心只是随着毫无变化的灯芯,一点点地往下沉,心底的那份期盼与欣喜也逐渐落入冰冷的深海。 就在他想看向叶兮颜时,少女的双手覆到了他的手背上,带着流淌着的暖意,只一个晃神间,灵莲灯灯芯的黄纸便毫无征兆地被点燃了,烧出了金色的火焰。 谢映玄的眼睛都被火焰映亮了,他的心也在这一刻活了过来,他望向叶兮颜,就见他心爱的少女也在看着他。 她眼底的情绪很复杂,但那些情绪被她掩得很深,很难被清晰地捕捉到。 灵莲灯在金色火焰的作用下,慢慢从两人的手心腾空而起,飞向了空中,很快便融入了漫天的灯海。 身旁的少女也在这时,突然扑进了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却突然觉得,她似乎有些难过。 “映玄哥哥......”少女仿佛是想说些什么,但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谢映玄也紧紧地抱住了她,与她在灯海之下的幽深中,隐秘地相拥。 那日之后,他们似乎变得更加亲密了,谢映玄总忍不住担心,万一他们的关系被人撞破了,是否会给郡主带来麻烦。 神都的大雪持续了半个月,雪停那天,谢映玄如往常那般,清扫着假山附近的积雪。 可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哪冲出了一群带刀侍卫,他们粗暴地擒住他后,便将他押往了郡主府的主殿。 谢映玄心中想了很多,可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竟会在主殿中,看到了那位赫赫有名的青渊帝。 她坐于上首座,锦衣华服,满身的威严。 谢映玄从前在皇城中也曾远远地见过几次这位青渊帝,她总是不苟言笑,令人心生敬畏。 这还是谢映玄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她,于是强烈的压迫感,便从这位女帝身上传了出来,令他跪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她在审视他,带着高高在上地敌意和蔑视。 “兮颜,这就是你喜欢的人?”青渊帝扭头看向了站在她身旁的少女,“你的元阴就是给了他这个毫无修炼资质的凡人?” 她问得几乎有些随意,谢映玄却清晰地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对他的鄙夷与厌恶。 谢映玄便慢慢抬头,看向了青渊帝身旁的少女。 他从未见过叶兮颜流露出那样的神色,她是慌乱的,甚至是无助的,她慌忙向青渊帝解释道:“姑姑,你多虑了,我并没有多喜欢他,只是随便找个人玩玩罢了。” 她说这些话时,甚至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间,谢映玄竟从少女的眼底捕捉到了某种怨恨的情绪。 他垂下视线,就听她又道:“更何况元阴之气本就是助他人修炼的,我可不会用自己的元阴帮助别人。” “原来是这样吗?”青渊帝缓缓道,“他当真不是你的心劫?” 她问出最后这个问题时,语气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意,反倒隐隐带着几分威慑力。 “姑姑,你在说什么呢?”叶兮颜笑了起来,而这一刻,谢映玄也久违地再次在她身上感受到了那股浓重的恶意。 “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心劫?我可不会喜欢任何人,”叶兮颜道,“我只是太无聊了而已。” 青渊帝似是轻轻皱了皱眉:“兮颜,我不是同你说过吗?心劫的诅咒,不是你能凭借主观意识来抵抗的,这是不可改变的命运,唯有等你得到先天灵骨后,诅咒才会消失。” 叶兮颜像是觉得很好笑,她极不屑地道:“那我的心劫也许还没出现吧。” 她又看向了谢映玄,眼底也再没了任何温情:“反正不会是他,我也没多喜欢他,就算换个人也是一样的。” 谢映玄沉默地垂着视线,没有任何反应,他不清楚叶兮颜所说的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可他的心还是隐隐作痛,且那份疼痛愈演愈烈,几乎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以前总觉得,既然自己深爱着叶兮颜,他便不奢望她会回应他的感情,可当他真正拥有过她之后,他便发现人真的是贪心的。 她对他的冷言冷语,每一句都像刀子一般地割在他身上,令他伤痕累累。 可他不恨她,他没办法恨她。 他不会因为她不爱他,就对她心生怨恨。 他只恨自己太过贪心,竟产生过想将那高高在上的神女,拥入怀中的痴妄。 他听到了少女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很快,一双精巧的绣鞋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他顺着浅色的衣摆向上看去,就看见了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叶兮颜。 少女的眼底是阴沉的冷意,那份冷意背后藏着的,是愤恨与不甘。 “谢映玄,我真的没那么喜欢你,”叶兮颜道,“你这样低贱的下人,怎么配被我喜欢?” 她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谢映玄的嘴唇轻颤了颤,或许他该回答她些什么,可他却又完全不知,此时此刻,他能说什么。 青渊帝皱眉看着他们,似是在思量着,半晌她才道:“既然他已经是你的人了,那便给他个名分吧,你府上也没其他人,他没有修为,更没有出身,将他升为陪侍便是了。” 谢映玄有些吃惊,他没想到青渊帝会这么说,他原本以为,一旦他和叶兮颜的关系曝光,青渊帝必定会勃然大怒,或许还会用最残忍的手段处死他。 但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女帝并没有这么做,她甚至要给他赐个名分,让他能正大光明地待在叶兮颜身边。 按理说,谢映玄该高兴才对,可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看向叶兮颜,就见少女也专注地望着他,只是她的眼神却是那样的伤人,让他的心脏一阵阵抽疼。 名分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分明很简单,却又是最奢侈的。 “不必了,”叶兮颜开口了,她看着谢映玄,话却是对青渊帝说的,“姑姑从前总教导我,玩物丧志,我也觉得沉迷玩乐会影响大事。” 她慢慢俯下身来,几乎与谢映玄完全贴近:“一个无法修炼的低贱下人罢了,我可不会在他身上再浪费时间了。” “若是被人知道,我堂堂的神都郡主,收了个这样的陪侍,那我的脸面岂不是全丢光了。” 谢映玄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清晰地从叶兮颜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恨意,毫不掩饰的恨意和仇视。 她说的都是真话,她只是和他玩玩罢了,她根本就没爱过他,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如此羞辱他。 青渊帝用手撑起下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自然是......”叶兮颜的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只是那笑实在太过冰冷阴森,令她的五官几乎都变得扭曲恐怖。 若是走出这里,任谁都无法想到,这位向来温柔的小郡主,竟会露出那样可怕的表情。 下一刻,她突然从袖中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捅向了谢映玄的心脏。 随着“噗嗤”一声,尖锐的刀刃转瞬便完全没入了少年的胸膛,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青渊帝都稍显失态地站起了身。 剧痛在胸腔里蔓延开的瞬间,谢映玄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整个人都晃了晃,却始终紧盯着叶兮颜,不曾挪开视线。 他想好好看看,叶兮颜到底是用怎样的表情将这把匕首捅入的他的心脏,直至这一刻,他竟还小心地期盼着,期盼能在她眼底看到一丝对他的留念。 可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充满了杀意和不甘,甚至还带着,某种痛苦的挣扎。 所以......她又在挣扎什么?谢映玄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少女很快重新握紧刀柄,将匕首猛地抽了出来,鲜血顿时飞溅而出,喷洒在了少女白净的脸庞上,令她看起来更加的阴森疯狂,如从地狱归来的嗜血恶鬼。 谢映玄下意识就抬手捂住了胸前的伤口,剧烈的疼痛几乎令他窒息,可他一时竟分不清那份疼痛到底是伤口造成的,还是心碎的疼痛。 他眼底的震惊与痛楚,最后在叶兮颜冰冷的眼神里,慢慢变成了释怀。 “郡主......没关系......” 他轻声说着,缓缓倒了下去,浓稠的血很快涌了出来,将他身下的地面完全染红。 他想对她说,就算她杀了他,他也不会恨她。 他没办法恨她,如果这么做她会高兴,那他甘愿赴死。 谢映玄本就是属于叶兮颜的,要他生或者死,他都绝不会有怨言。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疼,疼得他的视线都逐渐模糊了。 他多希望,他的神女是真的爱过他的......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青渊帝的声音。 “兮颜,你就不怕自己后悔吗?” “我为什么要后悔?” 叶兮颜笑出了声,她的笑冰冷又森然:“姑姑,我自小在您身边长大,您是最了解我的,我可不会被这些儿女私情绊住脚。” “我可不会爱上任何人......” 谢映玄闭上了眼,他想,这样也好,至少他死后,她不会伤心。 可他又忍不住难过地想,如果她会伤心该多好,他多希望,她是在乎过他的,哪怕只有一刻,他也知足了...... 在黑暗到来的瞬间,那份剧烈的疼痛突然变得清晰,云黛只觉她的太阳穴像是被插入了无数把利刃,疼得她几乎呻.吟出声。 太疼了,神魄撕裂的疼痛几乎完全夺走了她的理智,可她却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神智,她知道自己很清醒,她甚至可以冷静地思考。 她原本是想通过对谢映玄使用搜魂术,来寻找线索,寻找和未来那个登基称帝的“谢映玄”有关的线索,可她却没想到,她竟然会看到这些内容,看到谢映玄和叶兮颜之间的过去。 那些记忆是傀儡谢映玄在喝下回梦水后想起的过往,每一段画面都是清晰的,却又好似和他本身隔着一层纱,令那些情感也仿佛只是另一个人的。 傀儡谢映玄,对那些记忆并没有太强烈的自我认同感。 就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旁观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这是云黛触碰到的,谢映玄对那段过往的认知,也是他所展露出的情感。 只是云黛没想到的是,如今这个对谢映玄有着如此偏执情感、甚至不惜用特殊手段复活他的叶兮颜,竟是杀死他的凶手。 叶兮颜亲手杀了他,又疯了般地复活出了这具人偶。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图什么? 是杀死谢映玄后,她就后悔了吗? 因为来自琉璃玲珑心的诅咒? 倘若是如此,那可还真够讽刺的。 云黛剧烈地喘息着,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勉强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里充斥着血色,她看到有一滴殷红的血滴落在了身下少年的脸颊上。 强行对高修为者使用搜魂术,竟直接逼得云黛七窍流血了,她正想用手背擦拭一下眼角的血泪,谢映玄搂在她腰上的手就突然就收紧了。 “云黛,”少年的声音极为微弱,“我不是、不是谢映玄。” 他的手逐渐攥紧了云黛的衣服,祈求般地对她道:“那不是我的过去......” 云黛咬紧了嘴唇,她突然手腕用力,将插在少年腹部的银剑拔了出来,在大量鲜血涌出的瞬间,她的手掌压了上去。 她忍受着神魂撕裂的疼痛,将额头压在少年的肩上,咬牙切齿地骂道:“闭嘴!” 而恰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阵向这边而来的脚步声,她偏过头,用充血的双眼望了过去,就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夜色中。 叶兮颜来了。:,m..,. 48. 恶鬼 “你真是个疯子!” 芳久凌收到叶兮颜用聆风玉符发来的消息后,便出了浮黎峰,一路使用轻身诀前往了紫阳峰的衔玉湖。 她刚落地便遇上了和她前后脚一同赶来的叶兮颜。 “阿姐,你......” 走近之后,芳久凌才吃惊地发现,叶兮颜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位郡主姐姐,露出这样的表情。 “云黛就在那边。”叶兮颜没有解释,她只是眼神异样地看向了衔玉湖的方向。 芳久凌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阿姐突然叫我出来,是想让我做什么?” “云黛勾结邪修,”叶兮颜缓缓道,“我们无意间发现后,偷偷跟了过来,就看到她妄图潜入湖心岛,破开护山大阵,为邪修开路。” “我们上前阻止,她却残害同门,将我打伤,”叶兮颜抬眸看向芳久凌,她的眼神很平静,可那份平静之下却透着一种不死不休的疯狂,“阿凌妹妹,这都是你亲眼看到的,不是吗?” 芳久凌的神色变了,她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你疯了吗?” 这个罪名若是落实,足以让云黛被废去修为,关入寒天水牢,永远不见天日了。 即使她是剑主,也不能幸免,毕竟万仞阁需要的,是能带领着整个宗门走向辉煌的剑主,而不是一个背信弃义、出卖宗门的叛徒。 更何况...... “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芳久凌问道。 “理由不是很简单吗?”叶兮颜轻声道,“她与现任万仞阁掌门不合,想借此除去他,自己提前登上掌门之位。” 芳久凌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了,她道:“这么说不会有人相信的。” “不,”叶兮颜摇头,“这话如果是你说出来的,他们会相信的。” “我们现在就过去吧,阿凌妹妹,”叶兮颜主动牵住了芳久凌的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云黛最好的朋友,你的话,他们会相信的。” 她说着便笑了一声,笑得阴气森森:“即使不相信也没关系,我已经在聆风玉符上提前设置好了,只要我们一进入衔玉湖的范围,我的聆风玉符便会自动给静隐尊者发送消息,向他求助,他会及时赶过来,然后将云黛打成重伤的。” “到时,你只需要给他一个台阶下,在重伤濒死的剑主,和圣尊掌门之间,他们会知道选择什么的。” “你......” 芳久凌知道自己这个姐姐绝不是平时所表现出的良善之辈,可她的这个计划是不是太疯狂了?疯狂到就像是临时想出来的。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今晚突然如此急着对云黛出手了? 芳久凌正思索着,就见叶兮颜突地脸色一变,她抬起手来,看向了手指上的黑色戒指,神色冷得可怕。 紧接着,她便拽着芳久凌,冲入了层层叠叠的雪松林。 光线一阵明暗变化,待到芳久凌的视线再次清晰起来,她便借着月光看到了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只见在幽冷深黑的湖水边的雪地上,绽开着一片赤红,脸色苍白的黑衣少年正被死死压在雪地中,殷红正不停从他身下渗出,浸红了一地的雪。 而那将少年压住之人,则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她一身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湿漉漉、冷冰冰,又鲜艳得刺目。 少女听到脚步声后,便扭头望了过来,芳久凌就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是云黛的脸,可她可怕而扭曲的神色,却与芳久凌印象里的云师姐判若两人。 因七窍流血,她原本白净的脸上布满了艳色的血痕,令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凶残暴戾,稍显凌乱的发丝也被血水打湿,贴在脸颊上,仿佛是为她那张清丽的脸,抹上了最浓的妆。 那是一种妖冶却又令人胆寒的美感。 云黛知道叶兮颜一定会来,只是她没想到,她会带着芳久凌一起来。 神魂的疼痛让她根本压抑不住心底的杀气和躁意,但同样的,她又是兴奋的,那份汹涌的兴奋令她的心脏都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扬起了下巴,挑衅般地看着叶兮颜,她要让她好好看,她心爱之人,此时正伤痕累累地被她扼住了喉咙,只要她想,她就能轻易杀掉他。 少女站在月光下,眼神阴郁得可怕。 云黛在她的眼底看到了浓郁的杀意,她知道她想杀了她,甚至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 这份强烈到仿佛形成实质的恨意让云黛心情大好,那份来自神魄深处的强烈疼痛仿佛都变轻了许多。 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前世被叶兮颜害得众叛亲离、跌落泥潭的凄惨模样,那时的自己,可比眼前的叶兮颜还要狼狈。 她就是要让叶兮颜也体验一番撕心裂肺的痛苦! 谢映玄此时已经陷入了昏迷,云黛从他身上翻身而起,她慢悠悠地提着剑,笑盈盈地看着叶兮颜。 反射着月光的剑刃上还沾着血,那些血顺着剑尖一滴滴地滴落在了雪中。 “叶师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好像生气了?”云黛的头依旧很疼,可她还是在笑,眼底充斥着兴奋与疯狂,“今日我回浮黎峰时,突然便遇上了这个潜入我万仞阁的邪修,好在我已将他制服住了。” 云黛扬起手腕,将剑横在身前:“只要我再补上一剑,他就必死无疑了。” 她说着,便举剑要向躺在地上的少年劈去。 “住手!”叶兮颜终于有了反应,她几乎是尖叫着冲了过来,不管不顾地扑向了云黛。 云黛简直要笑出声了,衔玉湖附近是无法使用灵气的,向她扑来的叶兮颜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罢了。 她脚下错步,轻巧闪开的同时,一脚踹在了少女的背上,于是叶兮颜便跌在了谢映玄身旁。 少女艰难地从雪地里扑腾着起身,她甚至来不及拍掉身上的雪,便紧攥住了谢映玄的手腕。 “映玄哥哥!” 这一刻,叶兮颜的眼里只有重伤倒地的少年,她的双眸都变得赤红,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泪水,用颤抖着的手抚上谢映玄的脸庞,查探着他的伤势。 “叶师妹这是怎么了呀?”云黛慢条斯理地问着,她的手指轻压上冰冷的剑刃,于是上面的血迹便沾到了她的指尖,“此人可是潜入我万仞阁、欲行不轨的邪修,叶师妹怎么好像和他认识似的,如今竟为了这个邪修,想要攻击我。” “我可是你的同门师姐,叶师妹不会是想要与邪修勾结,残害同门吧?” 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芳久凌已完全愣住了,她甚至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而云黛也恰在这时,看向了她。 “芳师妹,还真是巧呢,你竟也来了,”云黛眯起眼睛,全身都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邪气,“正好,你也可以给我当个证人,帮我一起指认叶师妹勾结邪修、残害同门的罪行。” 直至这一刻,叶兮颜终于扭过头来,瞪向了云黛,此时的她实在是太过狼狈,刚刚跌的那一跤让她的发髻都有些松散了,她的鬓角和脸颊上也沾着雪。 而她看向云黛的那双眼睛,则仿佛充血了般的红,其内透着深深的恨意。 她伸出了那只戴着傀儡戒的手,在谢映玄的上方轻轻轻一抚,黑衣少年便化为了一团混沌之气,融入了她的戒指中。 于是谢映玄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唯有地上的血迹还证明着他曾经存在过。 云黛全程只是看着,她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也丝毫没露出意外之色。 “你对他用了搜魂术?”叶兮颜终于慢慢站了起来,她用手背擦掉了脸颊和发顶上的雪,竟显得出奇的冷静。 “是啊,”云黛握着剑的手微挽了一下,显得很是随意,“还真是让我意外......神都郡主。” “你真是个疯子!”叶兮颜从牙齿里恶狠狠地挤出了这几个字。 “是啊,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疯子,”云黛竟然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想你也正常不到哪去吧。” 她语气里带着嘲意:“是你亲手杀了他,却又费尽心思把他复活......叶兮颜,你就那么后悔吗?” “可是他现在也不喜欢你吧。” “你闭嘴!”叶兮颜突然尖叫了起来,“我要杀了你!” 她大概真的疯了,竟在手上完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就直接朝着云黛扑了过来。 这在云黛看来完全是找死的行为,她也没有惯着她的打算,她抬脚便直接将叶兮颜踹翻在了地上,随后她的剑刺了出去,狠狠贯入了叶兮颜的左肩。 霎时之间,叶兮颜的左肩就有鲜血殷了出来,她的脸色也一下子白了。 “云师姐!”芳久凌吓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她知道叶兮颜想陷害云黛,所以会去故意激怒云黛,让她对她动手。 可从云黛刚刚出手的狠厉程度来看,她可能是真的没打算手下留情,她想在这里杀了叶兮颜。 无论如何,芳久凌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兮颜死在云黛手里。 “云师姐!你冷静一点!”她上前想去拉云黛,云黛却一挥胳膊,直接将芳久凌推搡到了地上,芳久凌这才发现,云黛的力气比她想象得还要大。 “芳师妹这是做什么?” 云黛的剑尖还串在叶兮颜的肩上,她单膝跪在叶兮颜身侧,双手握着剑柄,勉强撑着自己也因为神魂受伤而有些摇摇晃晃的身体。 她侧头望向芳久凌,眼底带着病态而扭曲的情绪:“芳师妹不也看到了吗?叶师妹她和那邪修是一伙的,她如今又要对我动手,我既是万仞阁弟子,便要以万仞阁的利益为重,我怎能放任不管呢?” 她说着便用力将剑拔了出来,叶兮颜顿时痛哼了一声,她瞪着云黛,眼底满是恨意。 她边痛苦地喘息着,边颤抖着嘴唇道:“你若此时杀了我......青渊帝不会放过你的,更不会放过万仞阁。” 云黛冷笑:“说得就好像,我不杀你,你们就会放过我似的。” 她沾着血的剑尖慢慢下移,点在了叶兮颜心脏的位置,只要她用力将剑插下去,她这个前世今生、命中注定的敌人便会彻底死在这里,她的痛苦与仇恨也都会在这一刻了解。 叶兮颜紧盯着她,她的眼底没有恐惧,她不是一个害怕死亡的人。 “你和谢映玄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云黛道,“就在不久前,他才刚刚被我用这种方式钉在地上,现在,你也要用这种方式死在我的剑下了。” 她的话终于让叶兮颜的情绪出现了波动,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底怨恨的情绪汹涌地翻涌着。 云黛笑了起来:“虽然我们的关系不是太好,但好歹也算认识一场,那我就祝你在死后,能和你的情郎恩恩爱爱、携手共度奈何。” “也祝你们下辈子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说罢便要将剑用力捅下去,芳久凌却在这时叫了起来:“师姐,你杀了她,我也会死的!” 她的话总算让云黛的动作顿住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偏头去看芳久凌。 而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云黛便察觉到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从空中袭了过来,在她的大脑做出反应前,她的身体已自己侧滚了出去。 就在这眨眼间,她刚刚站立之处,便刮过了一道包含着巨大威力的灵气刃。 饶是云黛反应得极快,她的右肩还是被灵气刃的尾风扫过,她的整个右肩顿时一片血肉模糊,右臂更是疼痛难忍,再难使出太多力气。 云黛连忙用左肘撑地站了起来,她迅速将抓在右手的剑转移到左手,然后目光凌厉地抬眸看去。 云黛就见,不知何时,半空中竟立了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脸色阴沉如水,含着隐隐的怒意,此时的他正冷冷地看着云黛,眼底是掩不住的杀气。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云黛的师父,万仞阁的掌门,静隐尊者。 认出来人之后,云黛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她一把拽起躺在地上的叶兮颜,将剑刃压在了叶兮颜的脖子上。 叶兮颜本就被云黛的剑刺伤了,她此举更是扯到了她的伤口,令她的眉宇间闪过了痛楚之色。 叶兮颜的嘴唇都已经失去了血色,她左肩上的血窟窿还在一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静隐尊者见状面色更加难看了,他的目光在叶兮颜的伤口上停留了片刻,眼底闪过了痛惜之色。 “你这孽徒,放开兮颜!”静隐尊者沉声喝出了这句话。 云黛冷笑了起来:“师父,您一出现就不问青红皂白地对弟子用出了杀招,弟子若现在放开叶师妹,您恐怕会立即取了我的性命。” 衔玉湖附近的阵法会令所有靠近之人的灵气都无法正常运转,但这个限制对持有掌门令者是无效的,因此静隐尊者仍能正常使用灵气。 若真打起来,云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静隐尊者本就是圣尊,即使不是在无法使用灵气的情况下,云黛仍打不过他。 所以云黛在看到静隐尊者出现后,便迅速做出了判断,将叶兮颜当成了人质。 好在她的判断没有错,静隐尊者果真舍不得他这个最心爱的小徒弟,没有再对她出手。 “师父,师姐她......” 叶兮颜终于稍缓和了几分,她的脖子上还压着云黛的剑,剑刃上的血迹沾到了她的皮肤上,让她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怜。 一般来说,修士的耐伤能力是很强的,可此处修为被封,叶兮颜没办法用灵气来压制伤势,加之她本身的身体强度也不算高,云黛这一剑几乎要去了她半条命。 叶兮颜剧烈地喘息了片刻,才总算将话说出口:“师父,弟子没想到师姐会和邪修勾结,还将我打伤......” 叶兮颜的话让云黛眼底的笑意更加冰冷,她的剑又压紧了几分,于是少女白皙的脖子上便被割出了一道血色的口子。 云黛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威胁:“叶师妹倒是好算计,如今落在了我手中,还敢说出这样污蔑我的话。” “你这孽徒!你要对兮颜做什么!” 静隐尊者的脸色都变了,他抬起手想攻击云黛,却又碍于云黛将叶兮颜压在自己的身前,无法轻易出手。 “师父,你可要考虑好了,”云黛道,“您虽修为比我高,但我的剑可不一定会慢过你,在你杀死我之前,我一定会将叶师妹的头斩下来的。” 静隐尊者忍着怒意道:“云黛,你又是勾结邪修,又是对同门出手,如今甚至将同门师妹当作人质,你以为你真的有命能活着走出万仞阁吗?” “师父,您不觉得您很奇怪吗?”云黛的神色间完全没有慌乱,“您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没搞清楚,一来便对我用杀招,想将我一击毙命。” “如今听信了叶师妹的片面之言后,又直接给我扣上了帽子。” 她笑道:“师父,您怎知这不是误会,又或者叶师妹就是单纯想要污蔑我呢?” 她带着明显的挑衅,说道:“师父,您如此行径,实在让我怀疑,您是公报私仇,想借此机会将我除去。” 云黛边说着,边全神贯注地注意着静隐尊者的动向,防止他对她突然袭击。 她押着叶兮颜开始慢慢向身后的雪松林退去。 不管怎么样,都绝对不能在这个地方和静隐尊者打起来,她如今使不出任何灵气,处于绝对的被动劣势状态。 叶兮颜显然是想反抗,可她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差了,在没有灵气的情况下受了贯穿性的伤,维持住不昏迷就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静隐尊者“哼”了一声:“你还要狡辩什么?本尊亲眼见到你要将兮颜斩于剑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师父活了这么久,见的事也不少了,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吗?”云黛的脚一步步地在雪地里踏着,她仰头看着静隐尊者,“眼见又不一定为实,您又怎知不是叶师妹勾结邪修,妄图残害同门,而我不过是为宗门除害罢了呢?” “你胡说!”静隐尊者呵道,“兮颜向来性子温和,待人友善,又怎会做出这等事?” 他看出了云黛的意图,于是圣尊境界的威压便铺天盖地地朝云黛压了下来。 云黛只觉全身仿佛压满了千斤重的石头,她的嘴角和鼻下都传来了一片粘腻的潮意,她吐出一口血来,差点站立不稳直接跪下去。 静隐尊者显然想趁这个时机将叶兮颜救出来,而也是在这个时刻,云黛目中厉色一闪,她咬牙提剑,一剑便狠狠捅入了叶兮颜的腹部。 叶兮颜痛苦地哼了一声,剑尖从她后腰没入,又从她的小腹破出,带着猩红之色,直刺入了静隐尊者的眼睛。 “你住手!”静音尊者情绪失控地对云黛吼了出来。 “把你的威压收起来,”云黛恶狠狠地看向静隐尊者,“我不介意现在就将她杀了!” 云黛满脸的血迹,令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病态的张狂感,她这模样终于让静隐尊者也生出了几分忌惮。 他实在怕她真的伤了叶兮颜的性命,于是不得不强忍着心底的不甘和愤怒,将罩于云黛身上的威压收了起来。 云黛冷笑了两声,她按着因疼痛而全身颤抖的叶兮颜,一步步地朝着雪松林退去,而静隐尊者也紧张地看着她们,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直旁观着没有出声的芳久凌也一同跟了上来。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她始终没说话,只是表情怪异地看着押着叶兮颜的云黛,眼底透着浓浓的挣扎之色。 直至完全退出雪松林,云黛终于感觉到了丹田中有灵气流淌了起来,而叶兮颜的状态也显然好了不少,她连忙运起灵气,护住了自己的伤口,却完全分不出丝毫力气来反抗云黛。 “放开兮颜!”静隐尊者又沉声说了一遍。 云黛扬眉看他,冷声问道:“我放了她,你就能放过我?” 她道:“我与叶师妹所述情况完全相反,师父却不想着好好调查一番,而是认定了我有错,甚至想将我除去,这怎能让我不担心,师父本来就对我有敌意,是冲着我来的?” 也就在这时,突然有数道遁光朝这边的方向击射而来,遁光迅速落在了几人面前,显出了里面的身影。 来者一共三个人,大长老玄诚子、六长老沈长玉,还有玄诚子的徒弟,齐霄。:,m..,. 49. 站队 芳久凌,你会怎么选择? 玄诚子三人一落地后,便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这是在做什么?”玄诚子皱眉看向了将叶兮颜当作人质的云黛,一脸如临大敌。 如今这场面,不管怎么看,云黛才是那个危险人物。 她一身是血,原本雪白的万仞阁门服都被染成了艳丽的血衣,她手中的剑更是深深捅在叶兮颜的腹部,这令她整个人看起来都邪气十足、极为可怖。 叶兮颜的肩被云黛沾满血的手死死按着,她痛苦地皱着眉,颤抖着嘴唇,似是想说什么,可剧烈的疼痛令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于是她便只能红着眼眶,泪光盈盈地看向突然出现的三人,无声地向他们求救。 “云黛,你这是......” 就连沈长玉眼底都闪过了茫然之色,他看到云黛那一身的猩红后,本来心中一紧,担心着她是不是受伤了,可云黛那副狠厉的模样,又让他觉得,她身上那些血大概不是她的。 沈长玉有些想上前去,可眼下的状况太奇怪了,云黛看起来就像是失控了一般,而且看叶兮颜伤势的出血量,虽然也有些骇然,但绝不会把云黛的衣服染成那副模样。 那她身上的血又是谁的? “你们来得正好,”静隐尊者眼底闪过了怒意,“这孽徒勾结邪修,妄图潜入衔玉湖破开护山大阵,被同门师妹撞见后,她便痛下了杀手!” 这说法实在匪夷所思,但搭配上云黛的状态,竟又透着一种非常合理的感觉。 云黛冷笑:“二位长老若是执意听信片面之词,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玄诚子皱眉,他的目光在云黛身上停留了片刻,露出了思索之色,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语气。 “云师侄,你为何要这般挟持叶师侄?”玄诚子不愧是万仞阁的大长老,他没有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云黛进行指责,反倒一副和颜悦色、语重心长的模样,“赶紧将叶师侄放开吧,有什么误会也可说与我们几人听听。” “大长老,”云黛面色不变,只沉声问道,“您如何保证,我放开叶兮颜后,不会遭遇到是非不分的打击报复。” 她扬眉看向不远处的静隐尊者:“我的师父可是无条件地支持叶兮颜,若非我有人质在手,如今的我可就已经被斩杀于衔玉湖边了。” 她这话让玄诚子又扭头看向了静隐尊者,静隐尊者几乎已经压不住心底的怒意了:“本尊一到衔玉湖,便看到你欲杀害自己的同门师妹,本尊难道放任不管?真不知你是如何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话的!” 云黛毫无惧意地回道:“师父,我也说过了,我杀叶兮颜是在为宗门除害!因为她才是那个勾结邪修、欲图谋不轨之人!” 双方各执一词,玄诚子的目光在云黛和静隐尊者之间游弋了片刻,他没急着评判,而是向旁边招了招手道:“齐霄,是你将我和六长老叫来的,你先来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玄诚子的话到是让云黛颇有些意外,原本这三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很出乎她的预料了。 虽然她之前也想过向其他人求助,但她不过刚挟持着叶兮颜从衔玉湖边离开,根本还没有时间拿出聆风玉符。 更何况她也没想好自己能向谁求助。 云黛实在没想到,玄诚子和沈长玉竟然是被齐霄带过来的,他又是如何知道这边发生的事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齐霄身上,齐霄连忙恭敬地向长老掌门抱拳道:“今夜是弟子与几名师弟在紫阳峰轮值,路过衔玉湖附近时,就隐约听到了有争吵的声音,弟子便远远地查探了一番,恰看到了掌门师叔也云师妹。” 万仞阁的确会安排第五境以上的弟子于宗门内巡逻,而紫阳峰的衔玉湖又和护山大阵有关,于是此处便成了巡逻的重点关注对象。 齐霄看了云黛一眼:“这等场面绝不是弟子能处理的,弟子当机立断便跑去找师父和六师叔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云黛隐约觉得,齐霄似乎是在帮她,若是撞上静隐尊者与她争执,她是徒弟,静音尊者是她师父,还是万仞阁的掌门,对方想怎么处理她其实都能说得过去。 将玄诚子和沈长玉叫过来,反倒像是来为她做主的,毕竟谁不知道,在门内的几个长老中,就属玄诚子和沈长玉和她走得最近。 沈长玉反倒一直没吭声,他在思考眼下的状况到底该如何应对。 他与云黛接触较多,当然知道云黛有多仇视叶兮颜,虽然因他没主动去探究过,所以也不太明白云黛对叶兮颜的这份厌恶到底是从何而来,但若说云黛会故意找理由伤害叶兮颜,倒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云黛和静隐尊者所给出的说法完全不同,静隐尊者说他亲眼见到云黛要对叶兮颜痛下杀手,而云黛此时也确实正挟持着叶兮颜,并将她重伤了,这都是所有人能看见的事实。 但沈长玉仍旧愿意相信云黛,他甚至觉得云黛会突然做出这些事,必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是被逼到了绝境,否则她没理由在进入化清池悟道的前一天晚上,多生这些枝节。 沈长玉现在想的就只有一件事,倘若云黛真如静隐尊者所说,做了什么万仞阁无法容忍她的行为,他该怎么帮她。 他是绝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云黛被废去修为、关入寒天水牢的。 他会救她,不惜一切代价地救她,不管她到底做了什么,又是什么立场,他永远会站在她身边,陪她一同承担。 想明白这些后,沈长玉深深吸了口气,随后他就图自抬脚向云黛走了过去。 “六师叔这是做什么?是打算从我手里强行将你们无辜又善良的叶师侄救出去吗?”云黛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 沈长玉却摇了摇头:“我既然来你这边了,自然就是来保护你的。” 他的话让云黛凶狠的神情终于出现了细微的松动,她紧盯着沈长玉,几乎有些难以理解他的行为。 “你应该受伤了吧,”沈长玉直接站到了云黛身旁,“我在此便不会让人对你随意出手,你有什么委屈也可大胆地说出来,我会为你做主的。” “沈师弟,你这是......” 沈长玉这站队的行为,令玄诚子都有些吃惊,静隐尊者更是眉头一皱,脸色阴沉如水。 “既然云黛的师父都不愿相信她的话,那我就来做那个无条件支持她的长辈吧,”沈长玉道,“毕竟这些时日,云黛日日在我的灵竹墟练剑,我与她也算是情谊深厚。” 云黛有些吃惊,她偏头向沈长玉看了过去,就见这位六师叔伸出手来,轻拍了怕她的肩,安抚道:“将你的师妹放开吧,你不需要把她当人质,有我站在你这边就不会有人对你轻易出手。”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云黛犹豫片刻,便将插在叶兮颜腹部的剑拔了出来,然后用力往她肩上一推,叶兮颜便整个跌了出去。 静隐尊者眼疾手快,在叶兮颜即将跌到地上之前,他已一拂衣袖,将她卷入了怀中。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面色苍白的少女,也不在意她身上的血蹭到了自己身上,反倒是一脸紧张地取出了疗伤丹给她喂下,又将灵气蓄在掌心,轻轻压上她的伤口,用灵气为她缓解着伤势。 同样是徒弟,可静隐尊者对待叶兮颜的那副忧心小心的模样却与他对待云黛的态度判若两人。 云黛冷眼看着,眼底闪过了一抹厌恶。 “云黛,你怎么样了?”沈长玉伸手想去扶她,却被云黛摆了摆手挡开了。 “我没事。” 她身上没有皮外伤,静隐尊者之前施加的威压给她的内府造成的伤势并不严重,反倒是强行对谢映玄使用搜魂术,令她的神魄遭到了不小的创伤。 直至此时,她都处于一种头疼难忍的微眩晕状态,也是因此,她才有些压抑不住心底的暴虐的躁意。 玄诚子总算是松了口气,在他看来,只要没有弟子伤亡,就是最好的情况。 他看向云黛问道:“云师侄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若只是误会的话,也不能让你平白受了委屈。” 玄诚子的问题让云黛又忍不住冷笑了起来,她看向了被静隐尊者抱在怀中的叶兮颜,少女也正看着她,她紧攥着静隐尊者的衣襟,看起来可怜极了。 “今日我照常从后山往浮黎峰走,”云黛道,“还未等我走出几步,便察觉到似乎有人正在跟踪我,且这个跟踪我之人,修为不低。” “当时情况紧急,我就想起了衔玉湖附近的特殊阵法,除开持有掌门令者外,其他人都无法在阵法范围内使用灵气,我便干脆将跟踪我之人,一路引了过来。” “那邪修被限制了修为后,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我轻易就制服住了他,并将他重伤。” 云黛说到这里时,不禁又看了叶兮颜一眼,她眼底充斥着挑衅和恶意,她实在忍不住想向她炫耀,炫耀谢映玄到底被她伤到了什么地步。 云黛抖了抖衣袖,她指着自己道:“看到我这一身的血了吗,都是出自那名图谋不轨的邪修,我总共刺伤了他三剑。” “一剑是在右肩,另外两剑是在腹部,”云黛看着叶兮颜,她的语气森然,带着几分冷冰冰的笑意,“都是洞穿性的伤,所以才流了那么多的血。” “他几乎就要被我杀死了,可是我留了他一命,只是折磨了他一番......因为我实在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便想着对他严刑拷问,谁知叶师妹就在这时闯了过来。” 云黛道:“叶师妹似乎和那名邪修非常熟识,见我将他重伤,很是恼怒,竟想反过来攻击我,她那焦急的模样,差点让我误以为那个被我重伤的邪修是她的情郎。” “你胡说什么呢!”静隐尊者不禁呵斥出声。 “我只是做了个比喻罢了。” 云黛目光落在了静隐尊者身上,她眼底的笑意像是要将静隐尊者心底的那份龌龊全部看穿。 “......之后便有了师父所看到的,我要对叶师妹出手的那一幕,若非她勾结邪修,甚至想来攻击我,我又怎会对她痛下杀手?与其盘问我,倒不如好好问问叶师妹想做什么?” “师父,你相信我......我绝对、绝对没有勾结邪修......”叶兮颜的眼底溢出了泪水,她虚弱地靠在静隐尊者怀中,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她这副模样就连云黛都快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装可怜给别人看的,还是真的被她气得不轻。 玄诚子眉头紧缩,他仍旧表现得很客观,他问道:“云师侄,你说你本来是在与一名邪修打斗,还将他打伤了,所以那邪修呢?他现在去哪了?” “这就得问叶师妹了,”云黛道,“在叶师妹的捣乱下,那名邪修成功逃脱了,他此时到底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玄诚子没有妄下定论,衔玉湖的阵法不禁限制了修士的灵气,连一些法宝灵物也无法使用,所以这附近是没办法放置留影珠的,也因此,当时到底发生过什么,只能靠亲历者转述,谁说的是真话,谁又在撒谎,没那么好判断。 云黛抬手将无名银剑收了起来,她略一抱拳道:“师父、师叔,其实要判断出真相是什么也没那么麻烦。” “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云黛神色间未见任何慌乱,她轻飘飘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芳久凌,笑道,“各位问问芳师妹不就知道了?芳师妹可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呢。” 此言一出,大家这才想起芳久凌这个人,除开叶兮颜和云黛两个当事人外,芳久凌是唯一在场的旁观者,她一定是将整个事件看得最清楚的人。 静隐尊者有些不认可,他道:“芳师侄本就与你关系好,谁知她是否会生出包庇之心。” “师父,”云黛道,“您这个揣测是否太恶毒了些?您作为一派之主,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评价门内的弟子。” “我真不知道您说出这种话来,是否是因为本身就对我抱有敌意。” 云黛的口气冷冰冰的,虽在措辞时用了敬语,但那股不屑和嘲讽,根本掩盖不住。 事实上,她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错。 玄诚子连忙将两人的谈话截断,他对芳久凌道:“芳师侄,你就先将你所看到的讲述出来吧。” 这一刻的芳久凌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她的眼底不可抑制地闪过了慌乱之色。 她下意识看向云黛,就见云黛也在看着她,她这位师姐的眼眸中似盛着盈盈的笑意,非常浅淡,却绝对不是友善的,更像是一种审视。 她在审视她,她在等着她做出选择。 芳久凌知道,此时此刻的情况,几乎相当于云黛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她手上,一旦她指认云黛勾结邪修,云黛便会彻底坐实这个罪名,受到相应的处罚,她会败得一塌涂地。 芳久凌藏在袖中的手都捏紧了,她觉得云黛真是疯了,她明知道她是叶家人,明知道叶兮颜是她的姐姐,她到底为什么要将赌注全押在她身上? 她不信云黛看不出来,她会和叶兮颜一起出现在这里,本就不可能是来帮她的。 更何况,她起初会被叶兮颜拉过来趟这趟浑水,本也是为了栽赃云黛。 如今,一面是云黛,另一面是叶家给她的任务,她只能选择一个,也必须选出一个。 这个选择至关重要,将决定着她未来的命运。 芳久凌深吸了一口气,她看向了靠在静隐尊者怀中的叶兮颜。叶兮颜同样也在看她,她的眼底甚至透着几分焦急,像是在催促着她。 玄诚子道:“芳师侄,你只需如实说出真相便好。” 终于,芳久凌开口了,她道:“其实这件事......是一个误会。” 她此言一出,叶兮颜脸色稍变了变,她强忍着怒意,瞪视着芳久凌。 叶兮颜早知道芳久凌有二心,可她怎么也料不到她会在此时反水,她是真的忘了自己身上流淌着的到底是谁家的血脉吗? 玄诚子点了点头:“既然是误会,那芳师侄就来好好说说吧。” 芳久凌的心跳变得很快,她尽量平复着自己的语气:“起初也的确是我与叶师妹发现了云师姐行踪可疑才跟了上来。” “叶师妹担心云师姐做出什么危害万仞阁的行为来,我却觉得云师姐不会这么做,所以才抱着怀疑的心态,跟着她一同来看看。” “我们靠近衔玉湖后,就看到了和云师姐和一名受了重伤的邪修,因为我们当时离得不算近,不知云师姐到底在与那邪修说些什么,就只看到他们靠得很近,看起来似乎很是亲密。” 芳久凌道:“云师姐还用手压着那邪修腹部的伤口,帮他止血,我与叶师妹便误以为云师姐和那邪修是一伙的。” “我当时也觉得极为不可思议,不过刚刚听了云师姐的话,我才明白过来,云师姐并不是要为那邪修疗伤,而是不想让他轻易被杀死,所以在对他严刑拷问,想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 说到这里,芳久凌的情绪已经镇定了许多,她发现真正做出选择后,一切似乎也没那么艰难了,真正难的反倒是选择的那一刻。 而此时的她,心底甚至出现了一种莫名的轻松感。 “叶师妹以为云师姐和邪修是一伙的,便上前阻拦,谁知叶师妹才一靠近,那邪修便开始向叶师妹求救,一副和叶师妹很熟悉的模样。” “我当时完全是懵的,云师姐大概也以为叶师妹和邪修是一伙的,便将叶师妹制服住了,而那名狡猾的邪修也趁着这个机会逃走了。” 芳久凌抬眸看了云黛一眼,小声道:“之后掌门便来了,这才有后面的事。” 她选择了不按照叶兮颜的指示去污蔑云黛,可她同样无法出卖叶兮颜,她是叶家人,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不管她心里是如何想的。 玄诚子彻底松了口气,他脸上甚至露出了几分笑意:“这样看来,真的只是一场误会,都怪那邪修狡诈,竟将我门中弟子给挑拨了。” 他很自觉地充当着和事佬:“既然如此,也不能伤了和气,邪修入侵到门派不是小事。” “齐霄!”玄诚子说着便点了齐霄的名字。 齐霄连忙俯首听命,他就见玄诚子将自己的长老令递到了他手中,然后道:“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戒律堂调派两百名弟子,在这几日于梨山附近巡视,誓要将那名逃走的邪修给找出来,他受了重伤,必定跑不远!” 齐霄抱拳道:“是!弟子领命!” 到此为止,事情就算是解决了,云黛只觉全身像懈了力般地站立不稳。 静隐尊者根本没有久留的意思,他连多一句话都懒得说,很干脆地就抱着受伤的叶兮颜,向医馆的方向飞去。 玄诚子重重叹了口气,他对云黛道:“云师侄,你也去医馆医治一下吧。” “多谢师叔关照,”云黛摆了摆手道,“我没事。” 她受的不是皮外伤,去医馆效用不大。 “齐师兄,”云黛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齐霄,她很郑重道,“多谢师兄出手相助。” 若不是齐霄叫来了玄诚子和沈长玉,让静隐尊者没办法太肆无忌惮,云黛想脱身会变得无比麻烦。 齐霄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不太自然:“没什么......不必如此......” “那个,云师妹......你真的没事吗?”他看着云黛身上的血迹,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云黛笑了笑:“这些血都不是我的,我回去休息一下便好了,师兄不用太担心我。” 待到齐霄与她告别离开后,沈长玉不禁道:“你谢他不谢我?我都无条件站你了。” 云黛的头实在有些晕,她晃了晃,抓着沈长玉的胳膊扶了一下,语气很随意地道:“和你比较熟,就不客套了。” 沈长玉眨了眨眼,他有些想将云黛搂住,但碍于芳久凌还站在不远处呢,他便只用手轻托住了云黛,搀着她。 他主动道:“我送你回浮黎峰吧。” 云黛却摇了摇头:“师叔回灵竹墟与我不同路。” 她说着便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芳久凌,目光灼灼:“还是让芳师妹送我回去吧,正好我也有些话要同芳师妹单独说说。”:,m..,. 50. 生死渡魂咒 “师姐,你教我练剑吧。”…… 云黛在芳久凌的搀扶下,一步步地朝着浮黎峰的弟子居走去。 “师姐......你要同我说什么?”芳久凌犹豫着,终于轻声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不该先问你吗?”云黛偏头看她,“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芳久凌抿住了唇,总算咬牙道:“师姐,你是不是太相信我了,你将选择权交给我......就不怕我今日指认你吗?” 云黛不禁笑了一声:“你想得还真是简单,若你真的指认了我,便算是和我撕破脸皮了,我为求自保,定会将叶兮颜的真实身份全盘托出。” 更何况,她将选择权交给芳久凌时,就没想过芳久凌会背叛她,前世在那样的情况下,芳久凌都选了她,甚至为了她落了个惨死的结局,她没理由今生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芳久凌神色闪烁了一下,她不明白:“那又如何?就算你将一切都说出来,就算万仞阁的人真的相信了,她身份曝光了,她是叶家人,万仞阁不会有人真的敢将她怎么样的。” 最多也只是让叶兮颜不得不离开万仞阁回到神都罢了。 云黛眼底笑意更浓,芳久凌说得没错,叶兮颜是叶家人,又是被青渊帝器重的小郡主,万仞阁还的确不敢得罪青渊帝。 可是,还有一点是绝对无法被忽视的...... “师妹,你不知道吗?”云黛语气有些异样地道,“你这位姐姐可是和我一样,都是身怀齐天之宝者......” “只不过我身上的是先天灵骨,而她身上的是琉璃玲珑心。” 此事若是闹到静隐尊者面前,云黛可不信他会不对叶兮颜心生怀疑,不会疑心他的天人五衰的劫数其实是叶兮颜。 当初的预言可只说了他的劫数是身怀齐天之宝者,更具体的可没说。 到时候,静隐尊者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就连云黛都有些想象不出,但至少鹬蚌相争,她可以趁机将自己摘出去。 前世的静隐尊者的确非常喜欢叶兮颜,甚至因她而生了心魔,但那也是后来的事了,云黛相信,现在的静隐尊者其实还没那么在意叶兮颜。 这便是云黛一开始的计划,也是她敢于将自己的性命交到芳久凌手中的底气。 倘若芳久凌污蔑指认她,她便会当即拆穿叶兮颜的真实身份,正好镜花岛的神鬼镜也在她身上,她甚至可以在静隐尊者面前,用神鬼镜照出叶兮颜的真面目。 当然,只有在最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云黛才会那么做。 毕竟一旦叶兮颜的身份曝光,也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她身上有很多不方便解释的秘密,光是齐天之宝的宿命,就不方便被太多人知道。 而且叶兮颜之后肯定再不可能留在万仞阁,她一定会被青渊帝接回神都。 到时候,云黛与叶兮颜的矛盾就会直接变成她与整个叶氏、与青渊帝的矛盾,她的处境将变得极为艰难,且她再想对叶兮颜出手,也不再是一件易事。 叶兮颜想要她的先天灵骨,她又何尝不想得到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所以她不会轻易打破现在的平静。 在某些时候,她甚至还可以帮叶兮颜掩盖身份,同样的,她知道叶兮颜也不会去主动挑破那层窗户纸。 更何况,若是让静隐尊者提前知道了他的天人五衰其实是叶兮颜,那他成功渡过劫数的可能性不就增加了? 云黛可不想帮他这么大个忙,她就是要亲眼看着静隐尊者在他最心爱的小徒弟身上栽跟头!她就是要眼睁睁看着他渡劫失败后!看他跌落谷底!看他发现一切都是因为他心心念念的叶兮颜后而崩溃疯魔! 前世云黛没能见识到那场面,那时她正重伤卧床,待她伤好后,静隐尊者便已经失踪了。 但今生,云黛一定能亲自见证着她这位师父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只要设想一下,她就忍不住兴奋地发抖。 芳久凌自然不知道云黛在想什么,但云黛一语道破叶兮颜拥有琉璃玲珑心之事,还是让她的脸色稍变了变,她语气严肃地问道:“师姐,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叶兮颜想要我的灵骨,这世间最想要我的灵骨的人,便是另一件齐天之宝的持有者......这很难想到吗?”云黛反问了她一句。 芳久凌下意识攥紧了袖子,她显然在紧张,她虽在刚刚选择了没有污蔑云黛,可她同样也没揭发叶兮颜。 她只是拒绝了伤害云黛,却仍旧没办法彻底与叶氏割席,所以当她发现云黛竟然什么都知道后,她的内心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挣扎。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又该如何走,她也不知道。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云黛道,“你之前说,叶兮颜如果死了,你也会死是什么意思?” 芳久凌抬眸,就见云黛正认真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她犹豫着,不知到底该不该开口。 “你还在犹豫什么,”云黛主动握住了芳久凌的手,“从你选择帮我的那一刻起,叶兮颜便不会再信任你了,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 “所以......你可以大胆地告诉我,你的困境究竟是什么?” 云黛的话让芳久凌偏头看了过来,她的眼神有些异样,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你听说过生死渡魂咒吗?” “生死渡魂咒......”云黛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脸上也露出了思索之色。 这几个字让她隐约觉得有些耳熟,她应该曾在哪本典籍上见到过,不过她一时半会儿没能立马想起来。 芳久凌继续道:“这是青渊帝在我小时候,给我下的一个禁咒,这个禁咒不仅禁止我修习任何拥有杀伤力的术法,还令我此生都不得不与叶兮颜生死绑定......” “所谓生死绑定就是......她生我生,她死我死,我此生唯一能做的就是......辅佐她,或为她而死......” 芳久凌说出这些话时,眼底终于出现了怅然之色,或许是因为她早已认命了,她竟连怨恨的情绪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片悲凉。 “师姐,我根本没办法摆脱叶兮颜,我也绝无可能摆脱叶家,”她的眼眶止不住红了,“我今日帮了你,叶兮颜必定很恼怒,只是因为我也是叶家人,没有青渊帝的指令,她不会轻易杀掉我......也许她会彻底放弃我......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她说完却发现云黛突然停了下来,皱眉看着她。 “你今晚不要回去了,到我那住,我好好看看你身上的禁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芳久凌看出了云黛的想法,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她摇头道:“师姐不要再多想了,若咒术能解,我又何必被叶氏当作傀儡使唤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认命了,叶家若能放弃我,任我自生自灭,也算是放过我了......这对我而言反倒是最好的结局。” “你恐怕想得太简单了,”云黛道,“你竟真的以为叶氏会那么好心地放过你,就凭你知道叶兮颜拥有琉璃玲珑心这点,倘若你真的表现出了要背叛她们的意思,她们就绝不会让你活太久。” 就像前世一样,芳久凌最后不还是死了。 云黛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芳久凌的脸上出现了悲戚之色。 “我与叶氏争斗,不过以卵击石,就连如今的我自己,也算是依附叶氏而生,叶氏若真要我死的话,我还能违抗不成?” “你这么悲观做什么?”云黛的神情颇为不屑,“你身上的禁咒,别人解不了,又不代表我解不了,更何况......你凭什么就觉得你无法对抗叶氏呢?” 云黛的眼底闪过了一抹笑意,她压低了声音道:“你既然出自于叶氏,身上流淌着叶氏的血脉,你就没想过去争一争皇位吗?” 神都叶氏的皇位并不是能被外姓之人轻易抢走的,最初的叶氏圣主出现时,便把帝位锁死在了叶氏血脉身上,外姓人若想争抢,必定会遭受天罚。 就算前世最后坐上圣主之位的“谢映玄”,云黛听说,他也是用特殊的换血之术,换掉了自己一身的血,也成为了“拥有叶氏血脉之人”,才成功蒙混过关,最终称帝。 云黛倒觉得,与其令帝位落到那些人手中,不如让芳久凌也去争上一争,反正她也是叶家人。 或许是云黛的话太过于狂妄,让芳久凌的眼泪也跟着止住了,她红着眼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黛,愣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云黛也不急着催促她,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她做出决定。 “师姐,我、我......”芳久凌攥紧了自己的袖子。 “叶兮颜在神都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她有很多拥护者,更何况青渊帝一直都在将她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培养,而我......我只是弃子,甚至很多人并不知道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芳久凌说着便垂下了视线。 神都帝位,她怎么敢肖想?她虽和叶兮颜一样,同是叶家人,可她从出生起便注定了她什么也无法拥有。 谁让她的母亲、她的母亲...... 云黛笑了起来:“你可以暂时不用想那么远,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你身上的禁咒解开,然后我会教你练剑。” “你会变强,变得很强,强到让那些不曾注意到你的人忌惮你、害怕你,到了那时,你若想当那神都的圣主,又有谁有胆量反对你呢?” 芳久凌看着云黛,心脏突然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很难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就仿佛她这浑浑噩噩地十几年的人生,到了这一天才真正开始。 仿佛从这一刻起,她才算是真正地活了过来。 芳久凌下意识就回握住了云黛的手,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她握得很紧,她的呼吸也因此变得急促了起来。 云黛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那是一种无论面对怎样的逆境都绝不会服输的顽强、是不屈于世俗的离经叛道、是绝对自信的狂妄...... 这些鲜明的气质也深深地感染了芳久凌,令她早已死去的心重新燃起了斗志,虽然那只是极其微弱的小火苗,却还是让芳久凌感受到了从未有的暖意,那份暖意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令她的眼神变得出奇的坚定。 她朝着云黛点头道:“师姐,今晚我去你那住,你帮我好好看看我身上的禁咒吧。” ...... 云黛很快就带着芳久凌回到了浮黎峰的住处,她那副一身是血的狼狈模样,愣是让花予和花墨吓了一跳。 “云姑娘,你这是什么了?”两人连忙麻利给云黛准备好了洗澡水和干净的换洗衣物。 洗漱完毕之后,云黛总算是有了一种事情了结,松下一口气的感觉。 她回到卧房后,就见芳久凌正坐在床边,安静地等着她。 她这位师妹一脸的思索之色,不知是在想什么。 “来吧,我现在来帮你看看你身上的禁咒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黛在芳久凌旁边坐下,很直接了当地将手搭在了她的腕上。 芳久凌所提到的生死渡魂咒,云黛虽不算太了解,但听其作用,她就知道想解咒绝对不会是易事。 按理来说,她应该等到从化清池悟道回来之后,再慢慢想办法的。 但是云黛自己都不知道她悟道会花多长时间,前世她在化清池中可是整整待了两年才出来,芳久凌如今的处境不算安全,若能早早将禁咒解开,她也可以不再受叶氏的牵制。 云黛的灵气很快就探入了芳久凌的经脉,一寸寸查探了起来。 她的神魄极为敏锐,所以虽然她现在只是第境的修为,但还是很快捕捉到了禁咒的具体情况。 在芳久凌的经脉与丹田中,隐隐流淌着一根暗红血线,那根血线存在的时间应该已经很久了,它与芳久凌的灵气交相融合,几乎已经完全被同化了,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轻易发现。 红线散发出的气息极为危险诡秘,似依托着一股他人的生息。云黛知道,这便是来自禁咒的、令芳久凌不得不与叶兮颜同生共死的力量。 而那根红线的源头则是......心脏。 云黛皱起了眉头,她能感觉到,如果她强行将红线掐断,芳久凌的心脏也会瞬间受到重创,她会随着禁咒的解除一同毙命。 她收回了灵气,睁开了眼睛,就见芳久凌也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师姐觉得如何?” “有点麻烦,”云黛道,“但其实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并不是完全没有解咒的可能。” 云黛前世好歹也是一方霸主,虽说她始终没能突破成圣,但与现在的青渊帝比,她的眼界与实力也绝不会输给她。 云黛示意芳久凌摊开手掌,然后将自己的手压了上去,她道:“我现在没办法帮你解咒,因为我的修为太低了,我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尝试。” 而且她如今还没开始修炼无情道,前世许多手段是使用不出来的。 不过这个禁咒,她倒是有办法将它压制住。 云黛再次闭上了眼睛,这次她极有目的性地用自己的灵气牵引住了那根红线,开始一点点地将红线引入自己的经脉。 “师姐,你这是做什么!”云黛此举将芳久凌吓了一跳,芳久凌下意识就想将手抽回去。 “别动。”云黛将她按住了,而那根红线的一头也终于被她牵入了自己的经脉,原本暗淡的灵线,突然闪烁出了光芒。 这一刻,云黛丹田之中属于《斩戒诀》的烙印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开始迅速地发热,并瞬间将代表着生死渡魂咒的红线包裹住了。 红线也像是活过来了般,疯狂地蜷缩蠕动,想要逃跑,但在《斩戒诀》的威力下,它根本逃无可逃。 转眼间,红线之上便附着上了一层金色的网,将它死死地束缚住了,而原本随着芳久凌的灵气一同流淌运作的生死渡魂咒也宛如被定格住了般,再无法动弹分毫。 云黛重新睁开了眼睛,放开了芳久凌的手,那些原本被她引入经脉的红线便被《斩戒诀》吞噬殆尽,再找不到任何痕迹。 芳久凌的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云黛对她道:“禁咒并没有被解除,但是你现在若是想去修习具有杀伤力的术法,也不会再被咒术限制。” “只不过禁咒一天不解,你的生命就一天仍与叶兮颜捆绑,所以我们之后还是需要去找解咒的办法。” 云黛吐出一口气来:“不过叶兮颜也没那么容易死,所以倒也不用太着急。” 云黛起初其实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才用了《斩戒诀》来压制禁咒,没想到还真被她给蒙对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斩戒诀》其实也算是禁咒的一种,且它是最顶级的禁咒,任何同属性的咒术在它面前都会被压制。 以《斩戒诀》的霸道程度,它是不会允许云黛的身体里再出现第二个和它定位类似的东西的,所以它必定会顺着那根红线,将芳久凌身体里的生死渡魂咒给困住。 这时,芳久凌也终于回过神来了,她的眼眶直接红了,然后她突然就站了起来,在云黛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因为情绪激动,她最终只是泣不成声地大哭了起来。 云黛吓了一跳,她赶紧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芳久凌哭成这样。 芳久凌的眼泪不停地往外冒,她反复用手背去擦拭,却又越擦越多。 自出生起,芳久凌便知道,自己这一生,注定只能活在别人的影子中,也只能是一具永远无法为自己而活的傀儡。 她年幼时便被送来了万仞阁,那是她的姑姑、青渊帝给她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她让她潜伏在万仞阁,与身怀先天灵骨的云黛接触,并获得她的信任。 她小心翼翼地按照青渊帝的指示行事,与云黛做着朋友、与云黛一同修行、与云黛一同长大...... 于是她的心也逐渐偏向了这个,自己生命中唯一的朋友。 这是一段始于欺骗的友谊,她甚至不敢去想,一旦她的目的曝光,云黛会怎么看她。 可当那一天终于到来时,云黛却主动跑来找她,甚至想要帮助她、保护她。 芳久凌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她和云黛一同路过演武场,看到了万仞阁的弟子在其中练剑。 云黛便支着下巴,好奇地问她:“芳师妹,你真的对剑道不感兴趣吗?我看你好像总是跑来偷偷看,你要是喜欢,我就陪你一起学怎么样?” 芳久凌连忙摇头否认:“我不喜欢剑道,我就只想当个音修,我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啊,这样吗?”云黛偏头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她拍着芳久凌的肩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也不喜欢!咱们就一起当音修!反正还有我这个师姐陪你!” 芳久凌有时甚至觉得,云黛从不修习剑道,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 因为她只作音修,不善斗法,在万仞阁这样尚武的门派里显得极为鹤立鸡群,云黛便总想着陪她一起,让她不要太过难堪。 云黛是先天灵骨,修炼对她而言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她若想练剑,便不会有人比得过她,可她却始终陪着她当音修,将那些闲言碎语当耳旁风。 芳久凌也想过劝云黛练剑,可青渊帝安排下来的任务,又让她不敢迈出那一步。 她不敢,她不敢去违背青渊帝的命令。 她太弱小了,她只能依附于叶家,她只有给叶家当狗才有活命的机会。 她多想说,她也想练剑,她也喜欢剑,她也想拥有自己的本命剑。 她每每经过演武场,看到那些握着剑神采飞扬的同门时,她心里是那样的羡慕。 可是她从来都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这些年来,几乎时时刻刻都忍受着这份煎熬。 可是从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终于摆脱了那些束缚,也终于成为了自己。 “师姐......”芳久凌一边哭,一边抱住了云黛,“师姐,你教我练剑吧,我也想变强,我也想用自己的剑保护自己......” “我一定会努力地学的!” 她哽咽着,终于将藏在心底的愿望说出了口。:,m..,. 51. 人匠 换血术来自六洲 这一夜,云黛和芳久凌秉烛夜谈。 芳久凌给云黛讲了很多有关于她自己的事,和叶家有关的,和她的身世有关的,甚至是和齐天之宝有关的...... 这些内容饶是云黛前世见多识广,也实在是闻所未闻,她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叶氏可以千百年来屹立不倒,还能如此稳定地攥着神都皇位,受万宗朝拜。 “师姐,你应该听说过,叶家的傀儡术吧,”芳久凌道,“这项秘技,只有叶家人能掌握,准确来说,是只有拥有叶氏血脉的人才可修习。” “傀儡虽是人造物,却也是蕴藏着天地玄机的灵物,而制造傀儡、操纵它们的傀儡师,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人匠。” “天地有灵,万物相生相克,想要成为能够掌控灵物的人匠,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叶氏初代圣主为了掌握傀儡术,曾与天地签订过契约,叶氏在能够操控傀儡的同时,叶氏的女子也永远地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当然,”芳久凌道,“叶氏也只有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子,才能修习傀儡术、成为人匠,这项秘技从出现开始,便只传女不传男。” 云黛隐隐明白了过来:“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每一任的神都圣主才都是由叶氏女继位?” 自古以来,神都圣主从未落到过哪个男人手里,云黛以前还以为这只是叶氏的习惯,竟没想到,背后还有这层原因。 芳久凌点了点头:“叶氏的强大,正是源自于傀儡术,传闻神都青渊帝已将傀儡术修炼至了极致,她有一只五百人的第九境傀儡军队任她驱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的话令云黛的脸色稍变了变,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虽然对于高阶修士而言,哪怕只是相差一个境界,实力的差距都会很明显,但若是有足够的人数,这些差距依旧可以被抹平。 比如二十名正常水平的第九境,是可以轻易围杀一名正常水平的圣尊的。 青渊帝能够同时操控五百名的第九境傀儡,那就代表着,哪怕七宗的最强者联合起来攻打神都,也将不会是她的对手。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随意铲平任何一个宗门,就像前世被灭门的镜花岛。 云黛这才明白,怪不得过去了这么多年,七宗仍旧如此忌惮世家,也始终不得不对叶氏俯首称臣。 如此看来,当初她母亲偷偷违抗青渊帝的命令出逃,已经算是一个极为冒险的举动了。 云黛记得她前世杀去神都皇城,对上那个自称是“谢映玄”的人时,并未遇到过会使用傀儡术的人。 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云黛不禁皱眉思索了起来,她很快便想了起来,那年她闯入神都皇城时,一个叶氏女都没见到过,整个叶家就只剩下男丁了。 也就是说,那个“谢映玄”为了登临帝位,掌控叶家......他大概是将所有的叶氏女都杀死了。 这个认知让云黛有种毛骨悚然的惊悚感,她难以想象“谢映玄”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他是如何和叶氏的傀儡术对抗的?又是如何令整个叶氏遭逢如此大难? 虽然云黛还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谁,但她心中已带上了几分忌惮,若有机会提前遇上他,她必定要先一步将他斩杀,绝不能给他成长起来的时间门。 “不过,”芳久凌又道,“青渊帝使用傀儡术其实也是受到限制的,同时操纵五百名第九境傀儡对她的消耗极大,或者说,此法本就是通过消耗她的修为来运转的,若操纵的时间门过长,她必会跌落境界,严重时,甚至有修为尽失的风险。”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她不会主动操控着五百名第九境傀儡进行袭击。” 芳久凌是这么说的,但云黛并未因此松口气,同时操纵五百名第九境傀儡可以用逆天来形容,但即使操纵不了这么多,光是十名第九境傀儡的实力就已经不容小觑了。 云黛再次看向了芳久凌,她问道:“你会傀儡术吗?” 这个问题竟让芳久凌露出了茫然的神情,她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突然点了点头,半晌才迟疑道:“叶氏女的傀儡术,是天生就能掌握的,这是藏在血脉中的传承,所以我从出生起便知晓该如何使用傀儡术,但是......” 她说到这时顿了顿,才又道:“师姐也知道的,我一直被生死渡魂咒限制着,所以我对于傀儡术只能算是知晓其的全部原理和运作方式,但我从未修习过,更不要说制作属于自己的傀儡了。” 她想了想,对云黛道:“今晚叶兮颜派去袭击你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一具傀儡,且是第九境的傀儡,师姐应该见识到了,那具傀儡非常逼真,它甚至拥有自己的思想,和真人无异。” “但事实上,叶兮颜第二境的修为是无法操纵第九境的傀儡的,但她在来到万仞阁前,青渊帝送给了她一枚傀儡戒,傀儡戒中封存着一部分来自青渊帝的能力,叶兮颜便也可利用那枚戒指制作、操纵第九境的傀儡了。” “竟然是如此,”云黛慢吞吞地道,“你不觉得叶兮颜对那具傀儡的态度很奇怪吗?” “我感觉到了,”芳久凌皱着眉点了点头,“那个人应该就是琉璃玲珑心的心劫吧......” “我不清楚他们之间门到底发生过什么......但真没想到她会将那人的灵魂封存到第九境的傀儡中,此事若是被青渊帝知道了,她一定会很生气的。” “所以你要揭穿她吗?”云黛问道。 芳久凌却摇了摇头:“揭穿她也没用,青渊帝只会毁掉那具傀儡,叶兮颜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况且这么做反倒会衬得我心怀不轨,青渊帝说不好会先将我除去。” 芳久凌叹了口气:“师姐,你知道青渊帝为何会如此重视叶兮颜吗?我们这一代,适龄的叶氏女其实并不少,可青渊帝最看重的,只有叶兮颜,若不出意外,叶兮颜必定会成为下一任圣主。” 云黛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她道:“因为叶兮颜拥有琉璃玲珑心。” 芳久凌点了点头:“琉璃玲珑心的效果太强大了,尤其是,它与叶氏的傀儡术极为适配,拥有着琉璃玲珑心的叶兮颜,她其实不该被称为人匠,而该叫她......活人匠。” 芳久凌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她甚至能做到将活人当作傀儡操控,而且仅仅只是第二境,她便已经隐约能实现这点了,等到她修为提升之后,她这方面的能力只会更强。” “来日若她真做了神都圣主,也许满朝文武都可成为被她操控的傀儡,她的强大,是我难以想象的,甚至于,我有时候觉得,就连青渊帝都有些忌惮她......” 云黛的神色闪烁了一下,她也没想到叶兮颜居然会这么厉害,可既然她都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前世又成功得到了先天灵骨,她到底为什么会落得个那样的结局? 是因为谢映玄吗?可是获得了两件齐天之宝的叶兮颜,应该早就已经破除了灵宝的诅咒,又怎会被困于情爱中无法自拔。 前世的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黛的拳头慢慢攥紧了,她知道她的敌人不仅仅是叶兮颜,而是整个叶氏,是神都的世家,也是深不可测的青渊帝。 她现在还太弱了,青渊帝若想强行夺她的灵骨,她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可是她不想妥协,更不愿认输,既然重来了一世,她就绝不会让一切还像前世一样。 她是绝不会将灵骨让给叶家的! 芳久凌道:“因为傀儡术的第三式,窥心,可以有效地辨别出琉璃玲珑心,所以叶兮颜拥有齐天之宝这件事,在叶家其实不算是秘密,但青渊帝为了保护她,一直将她藏得极好,所以神都之人,只知青渊帝有个极疼爱的小侄女,但他们对叶兮颜的了解并不算太多。” “至于我......”芳久凌眼底又闪过了怅然之色,她终于向云黛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叶家为了获得秘技傀儡术,主动承受诅咒,所有的叶氏女都无法生育,所以叶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就落到了男子身上。” “叶兮颜的父亲、我的父亲,都是叶家的男丁,他们在叶氏并不拥有太高的地位,只是负责繁衍后代的工具。为了延续叶氏的血脉,叶家男丁大多都会同时娶许多位妻子......但是我的父亲,却有些不同。” 芳久凌道:“我的父亲与我的母亲相爱了,他只想与我的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和所有俗套的话本情节一样,他和我的母亲私奔了。” 云黛认真地听着,她知道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果然,芳久凌继续又道:“叶氏虽家规严厉,但倒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私奔的族人大动干戈,更何况我的父亲对于叶家而言也算不上太重要。” “若我的父亲与母亲私奔后,从此隐姓埋名,叶氏倒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母亲其实并不爱我的父亲......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接近了我的父亲。” “......她来自魔域六洲,她的真实身份是魔域十六将中,排行第十二的芳惊刹。” 云黛轻轻皱了下眉,魔域十六将她是听说过的,不过对他们,她并不了解。 前世在她真正变得强大起来之前,魔域六洲便逐渐被叶氏皇朝吞并了,待到她修为大成后,那个称帝的“谢映玄”更是凭一己之力,一统了十四洲,魔域也便不复存在了。 当然这个发展其实也和云黛有一部分原因,前世她变强后,为了给芳久凌报仇,她曾亲自杀去了魔域,斩杀了魔皇和魔皇手下的将领,这也加速了“谢映玄”吞并魔域的速度。 芳久凌道:“我的母亲骗取了我父亲的信任后,便杀死了我父亲,并对我父亲使用了来自魔域的秘技,换血术,获得了叶氏的血脉。” 她此言一出,云黛神色微变:“你是说换血术?” 这三个字令云黛的心脏都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她当然听说过换血术,前世那个自称“谢映玄”并坐上圣主之位的男人,不就是用了换血术,得到了叶氏的血脉吗? 芳久凌点了点头:“魔域六洲存在着许多奇怪诡秘的邪术,而这换血术便是其中之一,我的母亲接近我父亲,就是为了得到叶氏的血脉,因为她想谋权篡位,她想从青渊帝手中,抢夺圣主的位置。” 芳久凌的话让云黛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不久前花重影就说过,人们对琉璃玲珑心的认知非常有限,如今能辨别出此灵宝的方法只有三种。 一种是镜花岛神鬼镜,一种是叶氏的傀儡术,而最后一种便来自于魔域六洲,是魔皇才能修习的《潜麟功》所附带的、名为神魂感应的特殊能力。 云黛心中突然就产生了一个猜测,也许前世那个最后坐上帝位的胜利者,便是同时掌握着换血术与《潜麟功》的人,也因此,他才能如此精准地找上拥有两件齐天之宝的叶兮颜,并在最后使用换血术谋权篡位。 也就是说,那个“谢映玄”......很有可能是魔域六洲之人。 “我的母亲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夺权,结果自然是......她失败了,”芳久凌还在继续说着,“按理说,青渊帝该当机立断地杀掉她才对,可在她即将动手时,她却发现......我的母亲怀孕了。” 芳久凌抬眸看向云黛:“她当时怀着的,就是我......师姐你也知道的,叶氏的诅咒是,拥有叶氏血脉的女子是无法生育的,可我的母亲却利用漏洞,生下了我,所以青渊帝便将她囚禁在了神都皇城,对她进行了许多研究......” 云黛皱眉思索着,她不禁问道:“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并不怨恨你的母亲,她亲手杀死了你的父亲,但你好像并不在意。” 芳久凌笑了一声:“也不是不怨恨,其实也怨恨过,若非我母亲做了那些事,我也会和其他的叶氏女一样,即使无法像叶兮颜那般得到青渊帝的赏识,但也绝对不会似现在这样,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我可以当一个闲散的郡主,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可青渊帝因为我母亲的缘故,对我也带着许多偏见,她甚至不愿让我留在神都皇城,更不愿让我时时见到我的母亲......” “我怎么可能不怨恨呢,”芳久凌道,“我当然是怨恨的,在我小时候,我心中最怨恨的人便是我母亲。” “可后来我却想通了,我怨恨我的母亲,是站在一个叶氏女的角度上,去痛恨她的不忠,可叶氏又给了我什么呢?我凭什么无怨无悔地去给他们当狗?” “我母亲只是在争权中失败了,她挑战叶氏的权威,并不该成为她的错误,她受到的惩罚,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失败者。” 芳久凌道:“叶氏从未将我当作一个人来看待,可我的母亲,不管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不管她抱着怎样的目的来到了神都,她都是我的母亲,是这世间门唯一盼着我好的人,我不可能为了叶氏去恨她。” “更何况,”芳久凌伸出手来,看向了自己的五指,“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也从未感受到过来自他的父爱,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更不可能真情实感地去为他打抱不平。” 芳久凌想起了很多事,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只有每三年的莲灯节才能见到自己的母亲,母亲被关押在神都皇城的地牢中,因为青渊帝不停地用母亲的身体做着一些禁术实验,导致她形容枯槁,看起来极为苍老。 芳久凌第一次见到她时,只觉得那个女人像恶鬼一般的恐怖。 女人看到她后,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用难听的嗓音冲着她吼道:“芳久凌!你记住,你不姓叶,你姓芳!你要为自己活,叶家没资格让你为他们效忠!” 芳久凌那时太小了,她当即就被吓哭了,那天回去后,她更是发了高烧,还做了可怕的噩梦。 那年的芳久凌,并不能完全听懂母亲的话,她只觉得那个人是个疯子,也是害她遭人欺负、唾弃的元凶,她恨她,也不想见到她。 但后来,芳久凌却慢慢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可她也再没机会见到她的母亲了,她只知道她还活着,还被青渊帝关押在皇城的地牢中,日日受着非人的折磨。 她救不了她,更救不了自己...... 云黛看着芳久凌,她突然就发现,自己这个师妹其实和表面看起来非常不一样,大概是因为她的经历的原因,她很少会表现出自己的攻击性,甚至于她被扔在人群里都是平庸的,不会有太多的目光注意到她。 但她却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她不愿被他人左右,不仅仅是行为上的摆布,甚至是思想上的。她是独立的,是有自己的主见的,即使她从不敢将心里话说出口,但她仍旧一直默默地做着反抗。 她一定会背叛叶氏,这是她命中注定的选择,即使没有云黛,即使没有任何胜算,她终有一天也会飞蛾扑火般地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 “以后会好起来的,”云黛冲芳久凌笑了笑,“你一定能摆脱叶氏的控制,我也会帮你的。” 叶氏是芳久凌的敌人,同样也是云黛的敌人,对抗叶氏是她们共同的目标,云黛从不觉得自己会输。 芳久凌也露出了笑容,她重重地点头道:“能初步限制住生死渡魂咒已经很让我惊喜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要练剑,她会变强,强到足以对抗叶氏,到了那一天,她会亲自将她的母亲救出来。 第二日一早,云黛便孤身前往了化清池。 芳久凌如今虽已不受生死渡魂咒的限制,但这点并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她仍旧不能像其他万仞阁弟子那般,去光明正大地修习剑术。 云黛便送了她一本自己写下的剑谱,让她先偷偷练习着。 芳久凌自己倒不着急,她不仅要练剑,她还要修习叶氏独有的傀儡术,她要做的事情很多,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 化清池位于梨山境内的天玄峰,此处灵气浓郁,又极为偏远幽静,其山腹内修建了许多可供修炼的洞府,门内弟子长老若是想长时间门闭关,便会在此处租上一间门。 万仞阁有不少弟子都是在此处突破的瓶颈。 云黛很快就到达了天玄峰,天玄峰上栽种了许多绯锦霓裳花,这是一种与樱花极为相似的植物,只是它因自带灵气,所以可以抵御梨山的极寒,在天玄峰的风雪中,仍旧摇曳生姿。 云黛踏着满地浅粉色的霓裳花,心底有些怅然,对于前世的她而言,前往化清池修炼无情道,算是她人生的一道分界线。 自她修炼无情道后,一切都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了,所以她不得不心生感慨。 或许就连《斩戒诀》都感觉到了什么,那些烙印于她丹田之中的痕迹也开始隐隐地发烫。 化清池位于天玄峰山脚的一处山洞之中,洞口被一层柔软的灵光覆盖着,灵光上隐隐有符文流淌。 此地无人看守,唯有万仞阁弟子才能顺利穿过灵光层,进入到山洞内。 云黛只略停顿了一下,就抬脚迈入了山洞。 身体穿过灵光层的瞬间门,仿佛被柔软清凉的水包裹住了,只一晃神间门,云黛眼前的景致便发生了变化,她出现在了一处幽暗的山洞中。 洞穴里很安静,唯有清灵的滴水声,一滴滴地传入耳朵里,一切都与前世一模一样。 洞穴里的温度比外面高很多,空气中飘着浓白的雾气,化清池是一座天然的地下温泉,其中包含着天玄峰的灵脉和特殊的天地阵法,乃是创建无情剑道的万仞阁前辈修建而成的洞天福地。 此地其实原本并不叫化清池,而叫做“化情池”,后来大概是觉得这个名字太过直白,并不好听,才逐渐有了后来的名字。 洞穴修得很深,云黛顺着面前唯一的道路开始一步步地向下走去。:,m..,. 第 52 章 入情 洞穴中的路是斜向下的,整个路面都很潮湿,布满了水迹。 云黛走了很久,空气里浓白的雾气越来越多,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蒸炉之中,直至能见度降到了极低,水声才骤然变大,而面前的道路也在一瞬间变得宽阔了许多。 云黛用手背轻轻擦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这才几l步穿过雾气。 前方的道路是断开的,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处幽深的断崖,断崖之外,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只有一朵巨大的莲花池悬浮于半空,散发着萤萤的光。 池水上方蒸腾着浓浓的热气,就连空气中都仿佛凝出了一颗颗的水珠。 在断崖边立了块石碑,云黛低头看去,就见上面写着: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1] 洞中景致,果真与前世一般无二,只是此处显然已经许久没人来过了,石碑旁甚至长满了杂草,郁郁葱葱的,尽显荒凉之色。 云黛在热气中蒸腾了一会儿,便脱下了身上的外衣,叠到一旁。她只着白色的里衣,一步步向断崖外走去。 迈步的瞬间,她整个人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而起,缓缓飞向了莲花池中。 池水温热,从脚踝逐渐蔓延上来,很快就没过了云黛的胸口,云黛也在此时产生了一些不同的感受,她只觉自己的所有情绪都像是浸了水般,被晕染放大了。 那些情绪在她心尖交织,让过往的记忆也变得愈发清晰。 想要入无情道,便需要在化清池中浸泡九九八十一日,倘若在第八十二日,悟道者的心境能达到至清至净,便可听到《太上忘情决》的口诀,成功入道。 化清池说是用以“化情”,可池水本身却只有放大情绪的效果,只有在池水中能平静地看待过往的一切,才可真正的“化情”。 前世的云黛是在第二境时来到此地的,她那时的心境其实很差,入了池水后,被无限放大的情绪反倒令她几l乎陷入魔障,到了第八十二日时,她更是完全沉溺在池水中,甚至连时间都记不清了。 怨恨与痛苦反复折磨着她,令她恨不得自己能淹死在这片池水里。 而就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机缘,她在化清池水底的莲花底座上,看到了《斩戒诀》的传承。 《斩戒诀》在十四洲的名气并不小,是出了名的奇诡禁术,甚至衍生出了许多关于它的可怕传闻。 比如大家都说修炼此功法者,虽能从此断情绝爱、不再受心魔影响,但也必会心性大变,变得嗜杀易怒,不得善终。 不过想修炼《斩戒诀》倒也没那么容易,这功法与无情道一样,并不是说单知道个口诀心法便可以修炼的,想要修习它,需要的是传承。 要寻找到传承它的媒介,再借由媒介来入道。 云黛前世修行的《斩戒诀》,便是从化清池池底找到的。 那时的她已走投无路,她根本没有犹豫,便直接 选择了修炼《斩戒诀》,也是在她修炼了此禁术之后,她的所有情绪都被斩断了,她也终于在化清池中听到了无情道的口诀,成功入道。 且因为功法对于情绪的戒断,她在化清池中,直接略过了无情道必须要经历的入情破情,直接迈入了忘情境,一夜之间便将无情剑道修练至大成。 也是因此,她为了稳定境界,在化清池内足足闭关了两年,才重新走出来。 云黛知道,这一次,她不会再像前世那样,耗时那么久,但她也同样不会那么快便将无情剑道完全练成。 今生,她只能靠着自己一步步走下去,不过她并不觉得恐惧,她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她的人生已经重新开始了,她再不会被困在过往的痛苦折磨中,因为那些磨难,是成就了现在的她的一笔一划。 她不会去感激苦难,却也绝不会被它们击败。 云黛终于从池边走至了池水的中央,化清池的水很清,清到她站在池中央向下看去,能看到自己的脚。 池底是由一整块莹白的灵玉修建而成的,上面雕刻着繁杂的符文,在水波的荡漾中闪烁着细微的灵光,这都是维持着化清池运转的阵法。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一头便扎入了水中。 沉入水中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划动手臂,缓缓让自己沉入水底,向化清池中央的莲花底座游去。 那是一张圆形的大玉盘,玉盘的表面被流水洗得光滑可鉴,云黛慢慢将手掌贴了上去,仔细地寻找了起来,可摸了半天,她却什么都没找到。 怎么什么都没有?就连云黛自己都稍微有些惊讶。 前世她所寻找到的《斩戒诀》的传承,便是刻在这块玉盘之上的,为何她重生回来,那些印记居然消失了? 重生后的这个世界的所有改变,不应该是根据她的选择而来的吗? 云黛将玉盘上摸了好几l圈,确定上面什么都没有后,才总算是放弃。 云黛有些茫然,但她很快又产生了一个猜想,也许她重生前的那个世界,和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没有关联的,两个世界也许被某些隐秘的力量相互连接着。 就好比她会重生是因为她修炼了《斩戒诀》,且闯入了龙门道场的乾坤万法阵,叩问天道,触发了她的天人五衰。 被印刻于此处水底的《斩戒诀》显然只能传承一次,既然那些口诀与心法,被前世来到此地的她习得了,那今生会消失,倒也能够理解。 云黛没太过纠结于此,她很快便在莲花底座上盘腿坐下,手指结印,闭上眼睛,开始在化清池的池水中吐纳了起来。 这些池水很奇妙,即使身处其中,仍能正常的呼吸,云黛只觉得自己也仿佛变成了池水的一部分,随着水流缓缓流淌着。 温热的水流令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情绪和记忆也逐渐翻滚而出,将她的意识逐渐拖向了虚幻。 云黛看到了许多以前的 事,也看到了很多过去的人。 起初是温暖柔和的,或是清晰或是模糊,她身边站了许多人。 但很快,那些柔和的画面便全部破碎,她躺在雪地中,一身是血,她的至亲至爱全都背弃了她,站到了叶兮颜的身后。 伤痕累累的她被面容模糊的少年小心抱起,可等她再见到那少年时,少年同样也成了叶兮颜的人...... 仿佛她所在乎的一切,她视若珍宝的过往,到最后都变成了叶兮颜的。 云黛不可能不怨恨,她是那样的怨恨,怨恨到连心底的杀气都克制不住了,这种失控的感觉和前世一模一样,可却又完全不同。 云黛重新睁开了眼睛,她在水底看向了自己的手,一股股的水流从五指的缝隙中淌过,她心底有无数情绪翻涌着,可她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冷静与克制。 她知道她不会再受到那些过往的困扰,因为她曾凭借着一人一剑,为自己杀出过一条血路,她的心底没有彷徨也没有恐惧,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且会坚定不移地将这条路走下去。 怨恨无法消失,伤害过她的人她更不会原谅,但她绝不会再让这些情感成为困住她的牢笼,这便是无情剑道的第一境,入情。 入情要做到的,并不是绝对的断情绝爱,而是身处其中却又能完全看淡,是自甘沉溺于情感之中,又不会被这些情感影响太深。 在云黛完全陷入冥想后,她的耳边就传来了缓慢的乐曲声,伴随在乐曲中的,是一段拗口深奥的口诀,口诀像是直接在她的灵台中回荡而起的,那些内容也仿佛深深刻入了她的灵魂之中,令她再也无法轻易忘记。 这一瞬间,她全身的经脉突然都发出了淡淡的荧光,附于她脊背上的先天灵骨更是光芒大盛,将整片池底都照亮了。 云黛产生了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丹田之中也生出了一股特殊的气体,那是一抹锋利冰冷的剑意。 她知道,她这是成功入道了,且在入道的同时,她修出了一道无情剑意。 云黛手指向前一点,比出了一个剑指,她有些忍不住想放出这道剑意来试试,可沈长玉送她的那把无名银剑只是普通的法宝,并非灵剑,若用它强行挥出无情剑意,它必定会四分五裂。 她心底有些犹豫,她在想她要不要召出沈长玉的本命剑墨驰,先来试试手。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云黛。” 那是一个极为清冷又无比熟悉的声音,似是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的,虚幻到仿佛只是她产生的错觉,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回到看去,就见在她身后的水中悬浮着一把灵剑。 那是一把很漂亮的灵剑,剑柄如碧玉翡翠,其上雕刻着灵动的龙纹,剑身更是寒光流转,其内隐约蕴藏着恐怖的风息,仿佛能洞穿这世间的一切有形之物...... 那是......醉流鸢! 醉流鸢不是还插在剑冢里吗?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黛的眼睛都瞪大了, 她下意识伸出了左手, 灵剑便自动飞向了她,落入了她的掌心。 一瞬间,无数风息之气涌出,几l乎将她完全包裹在内,云黛手腕微动,轻挥了几l下,她也在这时才终于确定,这把剑并不是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手中握着的也不是实体。 它只是一道幻影,来自她心底的幻影,但又与前段时间她在龙门村的秘境中见到的那把醉流鸢不同,那时的那把剑,更像是那处棋局复制而出的一把没有灵魂的赝品,而她如今手中握着的这把剑,则是从她灵魂深处照出的一道影子。 云黛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她前世与这把剑相伴百年,她的灵魂几l已与剑融为了一体,于是她重生之后,那些和她灵魂融合的部分竟也跟着她一同重生了。 只是这道影子太微弱了,若非她今日入了无情道,练成了一道无情剑意,是绝无可能从自己的灵魂中将这道影子唤出来的。 云黛将剑举至面前,她右手的指尖很快点在了锋利的剑刃上,化清池的水仍旧在她身周流淌,她能感觉到手中的这把剑在回应着她。 那份同频的震鸣,令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骨骼中也仿佛突然产生了无限的力气。 一瞬间,她福至心灵,手腕震出,一剑便挥了出去,无情剑意自动凝起,朝着下方的莲花池底便斩了上去。 整座化清池都在这一剑之下轻轻颤抖了起来,云黛偏头看向自己的左手,就见被她握在手中的醉流鸢在这一剑斩出后,便仿佛是耗尽了全部的力量,在她的五指间化为了点点灵光,再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云黛的心底一瞬间升起了无数莫名的思绪,但也只是一个晃神,她便放下了手,向池底玉盘被她斩出的裂痕看去。 这一看之下,她不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滑动手臂,向那块白玉盘游去,贴近之后,上面的裂分便更加清晰起来。 她的手掌慢慢抚上去,便透过近距离地接触,感受到了那些裂纹之中传递而出的诡秘玄机。 那并不是毫无规律的裂纹,其中暗藏着的,是独属于《斩戒诀》的传承,也是云黛前世在最走投无路时,发现的唯一生机。 与记忆中的那些痕迹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她前世在化清池底看到的《斩戒诀》传承,其实是今生的她,自己为自己留下的! 云黛移开手掌,裂纹便发出了淡淡的灵光,又被波动的水纹慢慢折射,折射入她的眼底。 她久久地凝望着那些裂纹,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宿命,什么是因果。 她握紧了拳头,整个人也放松了,于是她便缓缓向水面浮去,出水后,她也久违地呼吸到了空气。 云黛不太确定自己在水底到底待了多久,但她却能感觉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又突破了境界,她如今的修为是......第四境! ...... 叶兮颜被静隐尊者送去了医馆,她这位师父忙前忙后地为她找来了门内的医修,又是给她上药、又是给她包扎的。 直至叶兮颜的伤口终于缠上了绷带,止住了血,静隐尊者才放下心来。 “师父,您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叶兮颜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微微亮起的天,催促道,“师父今日已经照顾弟子许多,弟子实在不愿再耽搁师父的时间。” “无妨,”静隐尊者摇了摇头,他看着少女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怜惜,他有些想去握住她的手,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道,“兮颜若有任何不适,千万要说出来。” 叶兮颜笑着点头:“多谢师父。” 待到静隐尊者离开后,叶兮颜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收了起来,她面无表情,整个人都显得极为阴郁。 她的腹部和肩膀都被云黛的剑所伤,且伤得不轻,这种状态下,她该好好休息才对。 可她却下了床,站到了床边。 她的表情阴沉得可怕,就见她抬起了手,那只手的食指上戴了一枚黑色的戒指。 她手掌下压,缓缓一抚,便有一团混沌之气飘荡而出,逐渐汇聚到了床上,显出了一名黑衣少年。 少年紧闭着双眼,一身是血,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看到他这副模样,叶兮颜的嘴唇都咬紧了,她几l乎一下子便扑到了少年身旁,颤抖着握住了他的手。 “映玄哥哥......”她叫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哽咽,“云黛将你重伤至此,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叶兮颜小心翼翼地伸手解开了谢映玄的衣服,于是少年身上的伤口就完全暴露了出来,他的肩头、腹部均是一片血肉模糊,看起来可怖至极。 叶兮颜手指一捏,指尖幻化出了一根细长的灵针,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少年身上的伤口,开始认真地缝补了起来。 这对她而言是一个极为消耗自身的过程,加之她又受了重伤,不出片刻,她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唇角也溢出了血迹,可她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只用一种病态又痴迷的目光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停。 叶兮颜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其实最初见到谢映玄时,她便感觉到了这个少年的不同。 神都皇城中喜欢她的人很多,或者说,在琉璃玲珑心的影响下,就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可是谢映玄却不一样,他喜欢她,竟和玲珑心完全无关。 叶兮颜简直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在未受到玲珑心的影响下,便那样喜欢她,她好奇之下,便故意不对他用玲珑心的力量,她就是想看看,这少年到底会喜欢她多久。 她故意被他撞见自己杀人的一幕,就是要告诉他,真正的她是多么的恶毒、多么的心狠手辣。 可少年对她的那份真挚的感情却从未有哪一刻改变过。 他爱着她,也时刻关注着她,仿佛他的全部灵魂,都是属于她的。他又焉知,她其实也一直在关注着他。 叶 兮颜觉得实在新奇,便干脆将他要回了郡主府,她对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她故意污蔑他、折磨他,对他又打又骂。 她太好奇了,她也太想知道,他对她的爱到底能坚持到哪一步,她就是想看看,等他见识到了她真正的面目后,他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喜欢她。 琉璃玲珑心的力量让叶兮颜自小便习惯了玩弄人心,所以她那时也不过是想玩弄这个有趣的少年罢了。 叶兮颜不信谢映玄会爱她的全部,因为所有喜欢她的人,都是受到了琉璃玲珑心的蒙骗。 可那次,她将他关入地牢,被鞭子抽打得满身伤痕的少年竟仍旧满眼爱意地看着她,默默承受着她给予他的一切。 他的爱是那样纯粹干净,令叶兮颜都有些动容了。 那一刻,她心跳突然就变得很快,她也真正明白过来,原来谢映玄就是她的心劫,她不得不承认,她爱上了他。 可她不甘心,她也不信自己会因为爱上一个人,就毁掉自己的一生。 所以她故意引诱他,与他亲吻,甚至与他做了更亲密的事。 她不信自己会输,更不相信她会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了。 她叶兮颜从来都不会任由他人摆布,即使是命中注定,是无法逃脱的心劫,她仍旧不服! 那年的莲灯节,她带着谢映玄一起去放了灵莲灯,少年没有求荣华富贵,更不贪图权势名利,他在灯芯写下了要与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愿望。 叶兮颜很难形容她那时的心情,她甚至希望,他不要爱她爱得这么纯粹,她希望他可以有自己的私心,哪怕只是一点,她也能够说服自己,他并没那么好。 可他的心太干净了,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令她几l乎有些害怕。 少年将那个微小的愿望放入灯芯后,却并没能点燃灵莲灯,叶兮颜当然知道那是为什么,谢映玄是她的心劫,他们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不会有善果。 想与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本就是一个充满了不详的愿望,他们又怎会得到天道的祝福呢? 那时的叶兮颜看着安静躺于灯芯的黄纸,她突然就觉得有些难过。 少年全神贯注地捧着灵莲灯,一脸的紧张与担忧,可是灯芯还是没有被点燃。 叶兮颜想对他说,算了吧,她想告诉他,灯芯是不可能被点燃的,他的愿望也永远无法实现。 可一抬眸,她就看到了少年失望的目光,于是鬼使神差之下,她将手掌覆上了他的手背,悄悄施法点亮了灯芯。 望着逐渐升空、越飞越远的灵莲灯,叶兮颜的心底突然就产生了一种满足又寂寥的复杂情绪。 她在灯海之下的幽深中,扑进了少年怀中,一遍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是她的爱人,也是她的劫难。 所以当青渊帝终于发现谢映玄时,叶兮颜的心中是慌乱的,她很害怕,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但当青渊帝带着审视,将目光投来时,叶 兮颜还是做了一个她终将为其后悔一生的决定。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52 章 入情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她那时想得很简单,只要谢映玄死了,一切便可以回到以前,她便不会再受到任何影响。 可是,叶兮颜不懂,谢映玄为什么直至死在了她手上,都对她毫无怨恨。 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他说:“郡主......没关系......” 那一刻,叶兮颜突然就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感,疼到她几l乎有些窒息。 她固执地对青渊帝说,她可不会爱上任何人,她可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神都尊贵的郡主,怎会爱上一个卑贱的下人呢? 可从少年死亡的那一刻,叶兮颜就无比清晰地知道,这个世间,不会再有人不顾一切地爱她了。 最爱她的人,已经被她亲手杀掉了。 每当青渊帝提及此事时,她都会一遍遍地冷漠地回答她,她说自己没有后悔,可她真的没有后悔吗?她怎么可能不后悔呢? 她思念他思念得都快疯了,没有谢映玄的世界,一切都是冰冷的,她的心是那样孤寂,又是那样痛苦...... ......不过没关系,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结束回忆的叶兮颜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角的血迹。 她的映玄哥哥已经回来了,这一次,她会好好守着他,再不会有人将他们分开了 收完最后一针后,躺于床上的少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眉宇间仍透着痛苦之色。 “映玄哥哥,没事了,我已经治好了你的伤......” 叶兮颜的手掌亲昵地轻抚上了少年的脸颊,她看着少年,满脸的柔情。 谢映玄的眼底先是闪过了一片迷茫,片刻后,他偏头向身周看去,像是在想寻找什么。 当他的目光终于触及到身旁的少女后,他的瞳孔骤然聚焦,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激动。 他一把攥住少女的手腕,艰难地想撑着床坐起身, 叶兮颜就听少年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艰难地问道:“云黛在哪?她是不是受伤了?” 他的语气里包含着浓浓的担忧,甚至是隐隐的爱意,于是少女望向他时,眼底蓄着的柔情也一瞬间烟消云散,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冰冷。! 第 53 章 傀儡 云黛从化清池出来之后,才知道自己在天玄峰竟足足闭关了四个月。 这次悟道最大的收获就是,她不仅成功入情,突破到了第四境,还修出了一道无情剑意。 只是无情剑意需要用灵剑才能使用,她手上那把无名银剑根本不足以支撑这道锋利的剑意,也就是说,在她前往剑冢、拔出醉流鸢之前,她只能用沈长玉借给她的墨驰剑了。 虽然也不是不能用,但云黛却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出轨了似的...... 对于修士而言,第五境算是一个分水岭,所以在无涯峰授课的教习,必须要第五境以上才行;守元阵也仅对第五境以下的弟子有用;而云黛在龙门秘境中学会的龙门剑阵,也必须要等到她第五境之后才能使用。 所以虽然云黛现在已经突破到了第四境,但距离她能真正展现出自己的实力,还差了很远。 云黛离开天玄峰后,第一个去找的人就是芳久凌。 芳久凌待在弟子居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云黛敲门之后,房门外的阵法就自动打开了,她推门进入院子后,愣是被吓了一跳。 就见不大的院子里,竟然站满了“人”,那些“人”一个个的都长得极为可怖,要么左右身体不对称,要么面部表情很僵硬,走起路来也同手同脚、诡异而扭曲。 “云师姐,你来了呀,来喝茶吧!” 一个左右手长反了的奴仆,端着个小托盘,手脚不协调地移动了过来,然后在云黛古怪的目光下,边用别扭的腔调说着招待的话,边将托盘上的小茶杯,递了过来。 那腔调虽然古怪,但语气却莫名和芳久凌有点像。 云黛接过茶杯后才反应过来,院子里这些“人”应该是芳久凌用傀儡术做的,这大概就是她这四个月来的成果了。 云黛观察了一下这些傀儡,它们都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完全没有修为,单从气息来看,甚至还不如普通凡人矫健,与那日那个傀儡谢映玄相比,差得太多了。 不过芳久凌才开始修习傀儡术,能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假以时日,一定也能炼制出逼真的傀儡。 她思索间,芳久凌便从屋子里推门走了出来。 “师姐!你可算闭关出来了!”少女几步迈了出来,看到云黛后,不禁露出了惊喜之色,“师姐居然就突破到第四境了!看来化清池的悟道很顺利!” 云黛笑着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道:“你看起来好像也挺顺利的。” 芳久凌叹了口气:“这傀儡术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多了,我绞尽脑汁,也才做出了这八具。”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有两具长得格外奇诡的傀儡就从屋中走了出来,看到它们后,云黛的表情都快控制不住了,因为那两具傀儡的外形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它们的四肢完全是错位的,原本该是胳膊的地方,连着腿,原本是鼻子的地方,却长着耳朵, 而且这两具傀儡竟然还生着长长的尾巴,那尾巴看起来也怪异极了,像烧焦的枯藤,黑漆漆、油腻腻的一片。 “你这是......怎么回事?” 云黛的两片嘴唇都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芳久凌露出了不太好意思的表情,她指着这两具格外诡异的傀儡道:“师姐没发现,它们俩是有修为的吗?” 这点云黛倒是发现了,这两具傀儡不禁有修为,且修为还不低,足有第三境,比芳久凌这个炼制出傀儡的第一境人匠修为还高。 芳久凌道:“炼制傀儡,不是说缝补出一具好看的、活灵活现的躯体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要让傀儡身上的气能正常流动。” “像那些没有修为的傀儡,我只需要考虑到它们正常的气息便可以了,但这两具有修为的,我不仅需要确保它们的气息能够正常运转,还需要考虑到灵气要在它们的经脉中循环......” “我的经验实在是太少了,为了让气息顺畅,只能不停调整它们躯体的构造,最后的成品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芳久凌说到后面,声音都低下去了,这两具第三境的傀儡实在是丑得有些拿不出手。 “若我是普通的叶氏女,我是可以向家中长辈请教的,她们一定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可惜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在修习傀儡术,所以这些都只能自己摸索了。” 云黛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你现在炼制傀儡,本就是为了给自己增加保命的手段,它们只要能有相应的实力就已经很不错了。” 云黛没好意思说的是,芳久凌这两具傀儡就算真拿出去了,估计也不会有人将它们和叶氏的傀儡术联想到一块去。 芳久凌有些茫然地揪着衣角:“我也不清楚它们的实力到底如何,师姐你也知道的,我又不可能拉着它们出去和别人比试......倒是我自己是打不过它们的,不过我也是才开始握剑,本身不太擅长斗法。” 云黛点了点头,她抬手便拔出了无名银剑:“那就让我帮你试试它们的实力吧。” 芳久凌的眼睛立马亮了:“师姐可小心了!” 她话音刚落,一具长得奇形怪状的傀儡就同手同脚地大踏步朝云黛走来,除了真的看起来太恐怖了以外,整体气势倒确实有第三境的样子。 云黛没马上出手,于是那具傀儡便突然一个蓄力,猛地跳起扑向了她,动作极快,像一只巨大的人形蜘蛛。 云黛脚下错步,闪身躲开了,她就听芳久凌在一旁对她喊道:“师姐不需要留情,尽管出手便好了,傀儡坏了可以修的。” 芳久凌倒是看出了云黛的想法,云黛起初也的确因为不想弄坏芳久凌好不容易炼制出来的傀儡,没打算真的将傀儡重创。 不过听了芳久凌的话后,云黛也不再犹豫,她扬起手腕便猛地劈了下去,这样也正好可以试试傀儡的坚韧程度。 无名银剑从傀儡的肩膀刺了进去,发出了“噗嗤”的声响,转瞬便陷了进 去。 但这具傀儡就好像完全感知不到疼痛一般, ??[, 便整个飞跃了出去,远离了云黛的剑,随后它又手脚并用地全速攀爬而来,再次对云黛发起了攻击。 云黛的目光扫了一眼,傀儡身上被她戳出的窟窿,那个窟窿就真的只是一个窟窿,没有血流出来,也丝毫没影响到傀儡的行动,它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 和那天夜里袭击她的谢映玄完全不同,芳久凌制作出的两具傀儡,毫无“活着”的特质。 云黛这次没再躲,她就站在原地,等待着傀儡一巴掌扇过来时,她才将剑横在身前,接下了这一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傀儡的手掌直接被锋利的剑刃切成了两半,碎在了地上。 云黛神色微动,她反手用力握住剑,猛地从上往下,斜着劈了下去。 只听得“刺啦”一声,这具畸形的傀儡就被云黛一招砍成了两半。 而与此同时,云黛突然嗅到了某种极其危险的灵气波动,芳久凌也在这时大喊了起来:“师姐小心!” 云黛几乎来不及仔细思考,她迅速便用剑割破了手掌,她一手沾血画符的同时,另一只手用力将剑插入了地下,一道血色的光罩便瞬间生成,将被劈成了两半的傀儡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几乎在光罩合拢的一瞬间,碎成两半的傀儡就剧烈地爆炸开了,炸出了一片黑气。 而云黛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意外之色。 “你这......”她回头看向芳久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若非她反应及时,如今恐怕已经被这具突然自爆的傀儡炸成重伤了。 或者说,若她只是普通的第四境剑修,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必定会被爆炸波及到。 要知道她刚刚使用的血御术可算得上是一种极为冷门的邪术,是以精血为引生成的一道坚不可摧的血光罩,这邪术可不是普通第四境能在瞬息间释放出来的。 芳久凌见云黛没受伤,可算是松了口气:“师姐,都怪我,我该提醒你一下的,差点就酿成大祸了!” 爆炸的灵气波动持续了很久才结束,于是血御术也自动消除了,破碎的零件散落了一地。 芳久凌拿了把扫帚来,她撸起袖子,一边清扫,一边向云黛解释道:“我是觉得我的傀儡做得实在是太差了,所以就在傀儡的核心里刻了雷裂阵,一旦傀儡受到了致命伤害,就会自动触发阵法,通过自爆来进行攻击......” “一般来说,叶家的人是不会这么干的,毕竟制作出一具傀儡来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将受伤的傀儡回收修补可比直接让它们自爆划算......” “但是我的傀儡做成这个样子,我就觉得,丢了就丢了吧,也没什么再利用的价值了。” 芳久凌将还能用的零件收拾了起来,将完全报废掉的残渣扫到了一边,这才眨着眼睛,看向难得露出了一脸茫然之色的云黛。 半晌,云黛才摇了摇头道:“ 无妨, , 你这傀儡若是能多炼制几具的话,杀伤力是非常可观的。” 芳久凌比划出三根手指道:“像这种第三境的傀儡,我现在一次性可以操控三具。” 云黛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芳师妹,其实你也不必非执着于用傀儡去攻击,到时敌人一来,你将傀儡放出去,等着被砍死了自爆,说不定能把对面炸个死伤惨重。” “啊,这样吗?”芳久凌自己都不太确定了。 她想了想,说道:“师姐刚从化清池出来,应该还没听说吧,一个月之后,镜花岛的灵赐秘境就要开启了,我其实......很想去,但我的剑术实在很难速成,我便想着带着我的傀儡去......师姐觉得这样行吗?” “灵赐秘境......”云黛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神色变得有些异样。 她还真是没想到,灵赐秘境竟然这么快就来了,这个秘境在前世也开启过,只不过云黛那时并没去,她那时不善斗法,只是个没什么追求的音修,自然不会去这种秘境。 但段青涵和叶兮颜都去了,且就是在这个秘境之中,他们陷入了幻阵,在幻阵里当了九世的夫妻,自此段青涵便对叶兮颜情根深种,甚至不惜自损修为也要与她解除婚约。 如今再听到“灵赐秘境”这几个字,云黛只觉得有些好笑。今生她早就已经不在乎段青涵了,想来叶兮颜这次也不会再蠢到想要用引诱段青涵的方式来伤害她了,那么这一次她又会做什么呢? 云黛对此竟然还有些好奇。 “灵赐秘境我也会去,”她看向了芳久凌,“你到时跟我一起便好了,秘境里的东西对你的帮助会很大。” 云黛此言一出,芳久凌立马露出了惊喜之色,她简直恨不得抱住云黛猛亲一口了。 “师姐你真是对我太好了!我一定会努力不拖后腿的!” 这灵赐秘境是一处很神奇的秘境,甚至是只有镜花岛的地理环境能够容纳的秘境。 秘境本身是一条巨型深冰鱼的骸骨,它位于泉海深处,由镜花岛特有的灵阵守护着。 说它是秘境其实不太符合,称其为墓地会更合理,因为这灵赐秘境其实是由七宗合力打造的一座坟墓。 每名第九境以上的七宗之人死后,都会有一缕神魄自动飞入墓地之中,化为一块一道蕴藏着此人生前绝学的传承灵牌。 若能得到灵牌的认可,便可获得灵牌之中的传承。也因此,此处秘境其实是七宗的先祖们为延续七宗弟子而创作出的试炼场。 只是因为秘境保存的方式比较特殊,所以灵赐秘境的开启时间也无法固定,灵阵觉得秘境状态稳定了,便会自动打开阵法,留出向内的通道,灵针若觉得秘境的状态很差,便会一直封锁着,不让任何人进入。 云黛前世听说,叶兮颜在段青涵的帮助下,成功走至了秘境的终点,同时得到了两块灵牌的认可,获得了两道传承,大放异彩。 灵赐秘境向来都只接纳七宗的弟子的 ,世家与魔域之人无法进入,于是便会有魔域之人为了接触到秘境中的传承,乔装混入七宗。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云黛后来想起叶兮颜在灵赐秘境里得到的那些好处,只觉得秘境中的灵牌真是瞎了眼,竟给了这个叶家人这么大的机缘,让她反过来对付七宗。 云黛本身对那些传承倒是没多大的渴求,毕竟从她前世的实力来看,即使没有传承,她也会很厉害,只是先祖的传承对于芳久凌的帮助会很大,所以云黛根本没什么犹豫,她是肯定会带芳久凌去的。 她不仅要去,必要时刻,她还会直接了当地将叶兮颜的机缘给斩断。 敌人每强大一分,对于她的威胁也会变大一分。 若能趁机在秘境中夺走琉璃玲珑心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想要抢夺齐天之宝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云黛又想起了那夜在衔玉湖发生的那些事,她思索着,突然就觉得,也许她想得到琉璃玲珑心,可以从谢映玄入手,毕竟从叶兮颜对谢映玄的态度来看,谢映玄就相当于是她的逆鳞,是她这个几乎无懈可击的天敌的......唯一的弱点。 云黛再次看向了芳久凌,她这位师妹还在收拾着炸了一地的傀儡碎片。 云黛突然开口道:“其实我刚刚还在庆幸......庆幸还好那日我没在衔玉湖直接将谢映玄给杀了,要是他也给我来个自爆,我不就和他同归于尽了吗?” 芳久凌听罢却摇了摇头:“这点师姐倒是可以放心,那具傀儡身上不会有这种装置的,他和我制作的这些傀儡可不一样。” 她说着便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了两个字,分别是“他”和“它”。 她用树枝指着“它”字道:“我制作出的傀儡,要用这个‘它’来形容,虽然它们能动,能发起攻击,但顶多就是个死物。” 芳久凌又指着“他”字道:“你那日见到的那具傀儡,应该用这个‘他’来形容,你也看到了,我的傀儡受伤了不会痛,身上戳个窟窿了也不会流血,坏了就是坏了,对于它们而言,甚至没有死亡这个说法。” “但那具傀儡却是活着的,他是拥有生命的,受伤了会痛会流血,我的傀儡若是损坏了,我就必须修复它们才行,但那具傀儡的伤却能自己愈合,他甚至可以自主成长、修炼,然后变得更强。” 云黛皱起眉头,她问道:“是因为那具傀儡是第九境吗?” “不,修为不是影响因素,”芳久凌看向云黛,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真正的不同,来自于制作工艺,那种傀儡比我的傀儡要多一个步骤,我的傀儡只具有一个可供驱使的形,而那种傀儡则拥有魂。” “也就是说,傀儡师在炼制那种傀儡时,会为它们炼制出属于它们的魂,魂与形相结合,才算是真正的活着。” 芳久凌的话令云黛想起了她对谢映玄使用搜魂术时看到的那段回忆。 那时谢映玄 的灵魂确实被养在一枚灵兽蛋中,又在破壳时,恰巧被她发现了。 那大概就是芳久凌所说的“养魂”吧,只是叶兮颜养的魂显然不是随便找来的,而是用的真正的谢映玄的灵魂。 芳久凌还在说着:“我是听说,像那样活着的傀儡,是可以拥有自己的情感的,在我还在神都皇城生活时,便听说过很多傀儡爱上自己主人的故事,不过那些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 她两手一摊道:“现在还在炼制那种傀儡的人匠是非常少的,因为活着、拥有情感就代表着不可控,就算他们比正常的傀儡更加强大,也实在难以教人放心......” “想来,若非那具傀儡的魂来自于叶兮颜的心劫,她必定不会制作出这种东西来,”芳久凌道,“据我所知,就连青渊帝都不会在自己身边留这种会产生自主情感的傀儡,太危险了。” 云黛的神色微微闪烁了一下,她突然问道:“我若将控制着那具傀儡的傀儡戒抢过来,那那具傀儡可以被我操控吗?” “可以!”芳久凌用力点头,“一般来说,像我制作的那些傀儡,只能被拥有叶氏血脉之人操控,但叶兮颜的那具傀儡他是活着的,若抹除掉控制他的源头,他甚至可以独立地、像个人一样地活着。” 她说到这,突然意识到了云黛的意图,她小心地问道:“师姐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叶兮颜吗?” “可以试试看,”云黛没给出太肯定的答复,“叶兮颜很在乎那具傀儡。” 芳久凌却皱起了眉头:“叶兮颜一直表现出来的强大,都是令我不敢想象的,我还真想不到她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齐天之宝的诅咒,真的那么可怕吗?” 她最后一句话的语调很轻,像是在问云黛,又像是单纯在问自己。 “说起来,叶兮颜最近其实挺奇怪的,”芳久凌道,“之前衔玉湖一事,我原本以为她会来找我麻烦、向我问罪,我甚至连应对她的措辞都想好了,不管她相不相信,总之先敷衍过去再说,她现在处境并不算好,就算想对我做什么,也不会太着急......” “可是,她竟然根本没理我,那夜之后,她就直接对外宣称要养伤闭关......” “掌门倒是去看望过她几次,但是其余人都被她拒在门外了,”芳久凌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我实在想不通,她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师姐真的将她伤得很重?” “只是皮外伤罢了,”云黛也皱起了眉头,“就算需要些时日来养伤,四个月也足够她痊愈几次了。” 她这般说着,心中隐隐觉得,叶兮颜的古怪,或许是和谢映玄有关。 谢映玄跟她说了什么吗? 云黛有些奇怪地想着,难道那具傀儡真的会蠢到,明摆着告诉叶兮颜,他喜欢的人其实是自己? 那叶兮颜不会被气疯吗?! 第 54 章 邪术 幽暗的房间内,满身伤痕的少年跪在床边。 叶兮颜没束发,她坐在床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看起来阴郁又恐怖。 “谢映玄!”突然,她一把揪起了少年的衣领,逼迫他抬头看她,“你为什么要喜欢云黛,你为什么要喜欢她!她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你不记得我们以前的事了吗?你喜欢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两行清泪流下,衬得她的脸色格外苍白,她用一种极度病态的眼神看着少年,显得很是歇斯底里。 “我、我......不是谢映玄,那不是我的过去......”少年毫无血色的嘴唇轻颤了颤,他看起来非常虚弱,但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却极为坚定。 “啪”的一声脆响,少女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她扇得极重,将他的唇角都扇出了血。 “你就是谢映玄!”她疯了般地冲少年嘶吼着,甚至从床上抽出了一根长鞭,重重地抽打在了少年身上。 少年没有躲,只安静地跪在她面前,几l乎是有些固执地抿着唇,任由鞭子一次比一次重地落下,直抽得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也一声不吭。 这一幕,似与记忆中的一切重合了,那时在地牢中,他也是这般被鞭打得满身伤痕,却又一脸的倔强。 可那时的叶兮颜能清晰地从少年身上感受到那份对她的爱意,不似现在这具冰冷的傀儡,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琉璃玲珑心可以操控情绪的能力只对人生效,她没有办法操控一具傀儡的情绪。 叶兮颜的手突然一停,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她将鞭子丢到一旁,猛地抱住了少年。 “映玄哥哥,别这么对我,求求你......别这么对我......”她哽咽地祈求着,可少年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抗拒她的亲近,也绝不会回应她的拥抱。 “叶兮颜......放过我吧,”终于,他按住了她的肩,轻轻将她推开,他同样也祈求着她,“我不是谢映玄......从前的种种,并非我与你一同经历的,我和你所认识的那个谢映玄并不是同一个人......我心中喜欢的,只有云黛......” 叶兮颜的呼吸变重了,半晌,她突然就笑了起来,她掐住了少年的脖子,瞪视着他:“你喜欢她又有什么用?她注定是要输给我的,她一个人,要如何与神都叶氏抗争?姑姑已通知了三大世家,只待灵赐秘境开启后,她便会在秘境中遭遇围杀!” 叶兮颜冷笑道:“我倒不怕她不愿主动将灵骨给我,你说一个人能承受的最大程度的酷刑能到什么地步?到时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要她将灵骨给我,我便会送她一个解脱!” “谢映玄,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她,匍匐在我脚边,求着我给她一个了结!”她的语气里带着森然的杀意,令少年终于出现了几l分动容。 谢映玄抬眸看向了她,眼底竟露出了细微的恐惧,他伸手攥住了少女 的衣摆,显得那样卑微,他几l乎是低声下气地祈求她:“求你......不要伤害她,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只要别伤害她......” “?_[(” 她轻轻抓住了少年的手,慢慢放在了自己的心脏处:“映玄哥哥,你知道我有多疼吗?你是在报复我对吗?报复我当年没有坚定地选择你......” “可是阿颜已经知道错了,阿颜真的知道错了,为什么映玄哥哥就是不愿意......原谅我呢?” “阿颜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和映玄哥哥在一起,可是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叶兮颜那副疯癫的模样,令谢映玄眼底闪过了复杂之色,他抿了下唇,才轻声道:“郡主,节哀吧,谢映玄早就已经死了。” 可惜他的话并没有让叶兮颜冷静下来,披头散发的少女突然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垂眸看着他:“你不是说,只要我不伤害云黛,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谢映玄愣怔了一下后,便用力点了点头。 “那好,”叶兮颜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她笑得是那样惨烈凄然,似是杜鹃泣血般地绝望,“从今往后,你就假装你还是我的映玄哥哥,你要好好装.作.爱我的样子,若是表现得好......” 她微顿了一下才轻声道:“我可以在取走灵骨后,留她一命......” ...... 云黛从芳久凌那离开后,就直接去了灵竹墟。 沈长玉刚教导完门内的弟子,正指挥着雷师姐,叼着扫帚,清理地面。 看到云黛后,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你这修为突破得有够快的,这才过了多久,都第四境了,要不是知道你有先天灵骨,又机缘深厚,我都快怀疑你是修炼了什么邪术了。” 沈长玉将云黛请入了屋内,顺手给她倒了杯灵茶,笑着问道:“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有,”云黛点头,她也没有隐瞒,“两个月后的灵赐秘境,我会去。” 她这话让沈长玉突地皱起了眉,他思考了片刻,还是道:“其实我不太建议你去,你闭关这四个月里发生了一些事,估计你还不知道。” 云黛仰头看他,露出了疑惑之色,若真有什么要事,刚刚见到芳久凌时,她就应该从她那听说了才对。 她就听沈长玉道:“两个月前,在你还身处化清池的时候,南宫家的三当家携着一众家仆来了一趟万仞阁,他专门找上了掌门,要给他的小孙子讨个说法。” 沈长玉看着云黛道:“他的小孙子也是万仞阁的弟子,名叫南宫恕,拜在玄诚子门下,我想你应该认得他。” 云黛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她反应了一下才总算是想起来,然后在沈长玉略显无奈的目光下,冷淡地反问了一句:“他还活着呀。” 此人云 黛当然有印象, 她刚重生便被静隐尊者罚跪在了山门前, 南宫恕见她被捆绑着,灵气无法正常运行,竟跑来触她霉头,她当时正好处于心底煞气最重的时刻,便直接出手将他打残了。 由于南宫恕受伤时是站在山门外的,戒律堂的四长老为了撇清关系,便直言此事不归万仞阁管。 “全身筋骨粉碎性断裂,我以为他早因为重伤不治死了呢。”云黛语气平静得让沈长玉都噎了一下。 “人家是南宫家三当家的小孙子,什么灵丹妙药吃不起,他现在可还活得好好的,就是他的伤令他已变成了一个废人,再无修炼的可能了!”沈长玉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得罪谁不好,偏要去得罪南宫家!” “世家与七宗向来不和,你把人家孙子给废了,我都不知这事该怎么收尾!”沈长玉重重叹了口气。 “我师父怎么说的?”云黛问道。 提起静隐尊者,沈长玉更生气了:“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最好别去灵赐秘境吗?就是因为你师父的态度!” “你师父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你如今已是剑主,翅膀硬了,他也管不了了,南宫家要是觉得你有什么问题,自己来找你就是了,你们的私怨只要是在万仞阁外解决的,他肯定不过问。” “这的确是他能说得出来的话。”云黛点了点头,并未露出太多意外之色。 沈长玉不禁咬牙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云黛笑了起来:“他们没现在冲出来把我围住,不就说明他们还没想那么快和万仞阁撕破脸吗?” “所以说他们肯定会在灵赐秘境中动手!”沈长玉道,“那处秘境中可没什么保护措施,南宫家的人若想在秘境中杀人,也没人能阻拦得了他们!” “我可是亲耳听到那个南宫家三当家说了,他们要将你的经脉灵骨都挖出来,续给他那个已经是废人的小孙子!” “他们真是这么说的?”云黛终于露出了惊讶之色,当然,她惊讶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不相信南宫家会越过叶氏,真的来抢夺她的灵骨。 甚至于,若南宫家在叶兮颜获得她灵骨之前,就将她给杀了,她相信青渊帝必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世家乃是叶氏的家臣,除非是得了叶氏的授意,否则南宫家若想越过叶氏对她动手,那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黛思索片刻,突然就反应了过来,或许她的猜测是没错的,南宫家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上门来找麻烦,说不定就是得了青渊帝的默许。 他们现在这算是什么意思呢?因为觉得叶兮颜一个人搞不定了,所以派出了帮手,准备多找几l个人一起对付她? 所以他们应该是已经计划好了,想趁着这次秘境,夺走她的灵骨。 沈长玉显然想不到这么多,他道:“要我说,那秘境你就别去了,山门你也别出,这段时间就好好在万仞阁待着,你师父不管你,好歹我还能护着你,待到年底剑冢开启后,你 先去将本命剑给拔出来了再说。” 云黛却摇了摇头:“我倒觉得, 他们既然想在秘境中对我动手, 这秘境我还非去不可了。” 她用一只手撑起了下巴,看着沈长玉,眼底带着冰冷的笑意:“南宫家的独门秘技是什么来着,若我没记错的话,似乎是......地火术。” “都说修习地火术者,神魄极为坚韧,非常适合炼化后,用以提升自己的修为......而我恰好就掌握这种炼化神魄的术法。” 这术法还是云黛前世对一名魔域之人进行搜魂时习得的,只可惜她那时修为已经足够高了,已经用不上了,不过她今生倒不是不能试试。 云黛原本也没想过要使用这么暴戾凶残的手段,但倘若南宫家的人,抑或是神都的世家真的要对她痛下杀手,她必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云黛不是喜欢退缩逃避的性格,想要取她性命者,她誓要百倍奉还。 她此言一出,沈长玉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下意识就伸手捂住了云黛的嘴,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云黛的嘴被他捂着,只露出了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或许是那双眼睛中包含的恶意太过浓郁,如鬼魅般妖邪,竟让与之对视的沈长玉,产生了一种轻微的眩晕感。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师叔,”云黛轻声说着,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温柔地亲吻他的掌心,“我刚刚突然就想明白了,我修炼的速度虽不算慢,但觊觎我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只凭借第四境的修为根本无法自保,我现在非常着急想要提升我的修为。” 而最好的提升办法,就像沈长玉之前说的那样......邪术。 云黛本来对这场秘境之行的兴趣还没那么大,但若真有一群人等着给她送修为,搞不好灵赐秘境一役,她可以直接突破到第五境。 到那时,她便可以使用龙门剑阵了,再对上觊觎她灵骨者,她的胜算也变多了。 思及此,云黛甚至隐隐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她既修炼了无情剑道,便不会有任何悲天悯人的情绪,前世的她也是因为这样的行事作风,才会令整个十四洲都闻风丧胆。 云黛握住了沈长玉的手腕,将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拿开了,她偏头道:“师叔这样看着我,是打算揭发我吗?” 沈长玉有一瞬间的呼吸不畅,他好半天才极艰难地道:“云黛,你是万仞阁的剑主,你有一个很好的开局,也会有光明的未来,你何必要这么做?” “我不是要指责你,我只是、只是怕你会因此万劫不复......” 云黛的眼神变得格外的冷:“修炼之路,本就九死一生,我既然想在短时间内将修为提升上去,就必定会付出一些代价。” 这一点,云黛在前世就非常明白,她今生原本是想按部就班地走正途的,可时不待人,神都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她不想重来一世,却仍旧守不住自己的灵骨。 沈长玉双手按住了云黛的肩,他与她对 视了片刻,突然收紧胳膊将她拥入了怀中。 “云黛,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 云黛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轻声道:“你若敢阻止我,我会杀了你。” 她的话令沈长玉笑了起来:“云黛啊云黛,你还真是......比谁都适合修炼无情道。” 他松开了搂住云黛的手,认真地看着她道:“灵赐秘境规定了第七境以上者不得入内,万仞阁的精英弟子大多都会前往秘境试炼,正好我这灵竹墟也没什么人来了,我到时会申请带队一同前往镜花岛。” “至少在进入秘境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对你出手。” ...... 正如沈长玉所说,第七境以上是无法进入灵赐秘境的,因为修为到达第七境之后,就有可以成为宗门长老的资格了,自然也没有必要再来参加这样的试炼,和普通弟子竞争。 由于灵赐秘境中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每次秘境开启后,都必定会有一批弟子丧命,为了降低损失,镜花岛要求低修为弟子必须要与高修为组队才可一同前往。 至于这个低修为和高修为的界定,第五境是分界线,也就是说,如今第四境的云黛,算是低修为,她必须要找到第五境以上的师兄或是师姐组队才行。 沈长玉本来是想帮云黛安排一下的,以云黛现在剑主的身份,想和她组队的人只多不少,但是云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的队友人选,她已经想好了。 齐霄和殷蝶被云黛约在了云珠池见面,云黛还带上了芳久凌一起,这二人听说云黛想去灵赐秘境,且现在正在组队阶段时,竟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了,这倒是让云黛颇为意外。 “你们都不多问问我吗?”云黛不禁拉着身旁的芳久凌道,“我是要带芳师妹一起去的。” 芳久凌也不太好意思地道:“我只有第二境的修为,且是不太擅斗法的音修,恐怕会给师兄师姐添麻烦。” 殷蝶却大手一挥道:“这没什么!我虽是第四境,但距离第五境也就一步之遥了,我的剑可不会输给谁!更何况云师妹也不是普通的第四境,将你护住并不算难!” 于是云黛又将目光落在了齐霄身上,其实最让她惊讶的就是齐霄的态度,毕竟这位师兄在她看来,可是相当的不知进取、没有追求。 他这第五境的修为,也算是实力不俗,完全可以找个高修为的队伍当个混子,所以云黛想了一堆劝他的理由,谁知竟都没用上,这位齐师兄比她想象得还要好说话。 见云黛向他看来,齐霄显得有些不自然,他道:“灵赐秘境中潜伏着许多危险,所以组队最重要的便是要 彼此信任, 我与殷师妹本就师出同门, 很是熟识,殷师妹又与云师妹你关系很好,更何况云师妹还要带上自己的好友芳师妹一起,我想我们的队伍并不存在内在危险,这反倒令我更加轻松。” 原来是这样,云黛点了点头。 齐霄说得没错,灵赐秘境已经不能用一般危险来形容了,每次秘境开启后,都会有许多弟子折损在内,有的是因为秘境确实凶险,奇诡的残阵布局,残暴的妖兽灵虫,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 当然,还有另一部分,因这灵赐秘境的特殊性,有许多七宗弟子会趁机在其中报复与自己有恩怨之人,或是算计暗害,又或是埋伏围杀。 人死之后,所有痕迹便都会留在秘境之中了,等到下次秘境再次开启时,连尸体都会腐烂成秘境的养料,再想调查真凶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所以南宫家才会想要在秘境中对云黛出手,云黛也会毫不留情地在秘境中利用他们进行异术修炼。 秘境中的事,出了秘境自然便无从查起了。 “齐师兄,殷师姐,”云黛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需要提醒你们一下,我是有仇家的,我得罪了神都三大世家南宫家的人,他们必定不会放弃这次在秘境中报复的机会......并且我不确定其他几l个世家会不会和他们联手。” 她抬眸看向齐霄和殷蝶:“既然要组队,我就有必要将这些厉害关系说清楚,二位若是不想惹这个麻烦,大可拒绝我。” 谁知她话一出口后,殷蝶和齐霄对视了一眼,竟然笑了起来。 殷蝶道:“云师妹,我知道你的事,无非就是你把南宫恕打伤了嘛哈哈哈!” 她说着还笑了两声,拍着云黛的肩道:“放心吧,我和齐师兄可都早看那个南宫恕不顺眼了,秘境之行就交给我们吧!若南宫家的人真要来找麻烦,我们必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她的态度让云黛都有些懵,云黛扭头看向齐霄,就听这位齐师兄道:“云师妹恐怕是忘了,南宫恕是拜在大长老门下的,大长老也是我们的师父,你猜为什么南宫恕被你打残了,我们的师父却从没来找过你的麻烦,甚至从未提及过这件事?” 云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芳久凌在旁边小声道:“该不会这个南宫恕本就和玄诚子师叔不合吧?” 殷蝶点了点头,给了肯定的答案:“那南宫恕仗着自己是世家之人,便对师父出言不敬,你也知道师父他在年轻时受过伤,如今基本已无法握剑,那南宫恕竟因此便当众羞辱师父!” 殷蝶生气地捏紧了拳头:“师父因不想与世家为敌,甚至没太过惩罚他,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我悄悄将南宫恕打了一顿,还被师父训斥了!” 说到这儿,殷蝶给云黛比了个大拇指:“总之,云师妹将南宫恕那个祸害给废了,简直深得我心!南宫恕竟还想再来找麻烦!他不要做梦了!”! 第 55 章 灵舟 两个月的时间,云黛做了很多准备,她每天都拉着芳久凌练剑,芳久凌虽然才开始接触剑道,却很刻苦,学得也很快,两个月已经足够她入门了。 此外,云黛还尝试了几次用沈长玉借给她的墨驰剑释放无情剑意,在多次练习之下,云黛已经能同时控制墨驰剑和无名银剑共同御敌了,虽然和她前世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但放眼同境界者,能做到她这点的基本没有。 云黛前世掌握的奇门异术并不少,其中有许多甚至是七宗为之不耻的血腥邪术,尤其是有时想要越级杀敌,就必须得用一些暴戾淫邪的术法才能发挥出足够的杀伤力。 不过由于云黛所修炼的《斩戒诀》本就不是正统功法,她在使用邪术时也没任何心理障碍,所以她身为七宗弟子,打起架来时常会有种荤素不忌的鬼魅气质。 她利用这两个月的时间,绘制出了一张吞血符,这种邪符很是可怕,它并不会依据施术者的实力而发挥作用,它是根据被施术者的修为而引爆的,只要能成功破开被施术者的护身灵光,将符箓打入对方的心脉,便会使中招之人全身的修为瞬间失控,令其变成一只嗜血的怪物,敌我不分地无差别攻击。 当然,使用这种符箓也会有很大的副作用,在术成的瞬间,它会抽走施术者全身的灵气和一半的精血用来触发符箓。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时,云黛是不会轻易使用这张吞血符的,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这张符也将成为她的杀手锏。 灵赐秘境只限第七境以下修士的进入,也就是说,秘境之中,她会遇到最强的敌人,也只不过是像段青涵那样的第六境。 云黛如今的修为是第四境,对上第六境的胜算其实并不大,因为第四境与第五境的差距实在过大,倘若她能突破到第五境,很多功法秘术便都可以使用了,可惜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她跨越一整个境界。 不过云黛倒也不算很担心,秘境之中千变万化,即使对上了第六境的劲敌,她也有很多保命的手段。简而言之就是,就算打不过,她也能全身而退。 这段时间倒是还有一件让云黛比较意外的事,她的大师兄段青涵竟然主动向她发起了邀请,要邀她一同组队进入秘境。 段青涵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知道了南宫家想趁着秘境的机会找云黛麻烦,于是这位才被她退婚、又遭她羞辱的大师兄,非常不计前嫌地当面找到了她,向她分析了一番利弊,极为热心地要在秘境中保护她。 从各个角度来看,段青涵的修为有第六境,是整个万仞阁中修为最高的弟子,和他组队的确会安全许多。 可惜云黛的兴趣不大,她看着段青涵,还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所以大师兄的队伍里都有谁呢?” “有你二师姐苏秋娥、玄诚子师叔门下的二弟子钱盛师弟......” 段青涵点了一串名字,皆是门内第五境及其以上的师兄师姐,直至最后,他才有些心虚地小声道:“还有叶师妹......” 他说完之后,又连忙解释道:“叶师妹毕竟是我们的同门师妹,她修为只有第二境,若我和你二师姐不带上她一起,她必定很难走至最后,说不定还会遇上生命危险......” “”“”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55 章 灵舟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事实上,到此为止的发展都和前世是一样的,前世的叶兮颜也是加入了段青涵的队伍,云黛那时很生气,她跑去质问段青涵,段青涵给她的解释竟和现在一模一样。 “云黛!”段青涵显得有些焦急,“你为何就那般容忍不了叶师妹,叶师妹从未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如今不过是让她待在队伍里,我们顺带捎她一程罢了!” 云黛被逗笑了:“大师兄你真是想多了,我不愿与你们组队倒和叶师妹关系不大,就是单纯觉得没必要。” 如此危险的秘境,最关键的就是要彼此信任,云黛既不会信任段青涵,也不会信任苏秋娥,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叶兮颜在虎视眈眈地憋着坏,待在他们的队伍里只会更加危险。 段青涵脸色变得很难看:“齐师弟虽有第五境的修为了,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你与他一起,他又护不住你!” 云黛瞥了段青涵一眼,不禁冷笑:“大师兄为何觉得,我一定需要别人护着我?” 她拔出了自己的剑,拍在了段青涵面前的桌子上:“大师兄真的以为我很弱?” 那天的谈话,最后以一个不太愉快的方式结束了,云黛和段青涵不欢而散,不过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实力上,所以并未将这段小插曲当回事。 两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这一天,云黛正在自己的住处和刚习剑不久的芳久凌对招,结束一轮后,她便收到了沈长玉用聆风玉符发来的消息。 【沈长玉:镜花岛的灵舟已经停在落日峰了,你赶紧过来吧。】 灵赐秘境位于镜花岛,守护秘境的阵法也是由镜花岛研发维护的,因此秘境开启后,镜花岛便派出了一艘巨型灵舟,在七宗所在的七洲巡回,七宗弟子想要前往秘境,就只需交付灵石,登上灵舟便可。 当然,七宗弟子也可独自前往,但如此镜花岛便不会为他们提供居住之处,所以大部分七宗弟子还是会选择乘坐灵舟。 对于镜花岛的这个做法,云黛曾和岛主花重影讨论过。 毕竟灵舟虽然巨大,但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单独前往肯定会更快。 对此,花重影很得意,她给云黛的回复只有一句话。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不这么做,镜花岛怎么捞好处? 也就是说,这艘巨型灵舟其实单纯就是为了帮镜花岛捞钱才修建的。 云黛收拾了一番行装之后,便领着芳久凌和花予花墨两兄弟一同前往了落日峰。 花予和花墨也会跟着云黛一同进入灵赐秘境,这二人皆是第五境的体修,实力不俗,在秘境中会给云黛带来 许多帮助。 不过云黛交给这二人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芳久凌,芳久凌只有第二境的修为,在他们的队伍里是实力最弱的一个,云黛被世家的人盯上了,必定无法时时顾及到芳久凌。 四人还未到达落日峰,便远远地看到了悬停在半空中的巨大灵舟。 灵舟通体是一种古朴的红木色,共有四层,足有一座小山那么大,飞在众人头顶,愣是罩下了一大片阴影。 甲板上操纵灵舟的水手皆是穿着粉色门服的镜花岛弟子,修为高者足有第六境,低者也不会低于第四境。 云黛知道,像这样的大型飞行法宝,掌舵之人必是第八境以上的镜花岛长老。 灵舟之下已站了许多万仞阁弟子,云黛一眼望去就看到了不少熟人。 为首的领队者自然就是六长老沈长玉和与镜花岛关系密切的二长老雁落。 雁落表情奇怪地看着沈长玉道:“沈师弟,你竟有兴趣来凑这个热闹?” 沈长玉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许久未出远门了。” 沈长玉很快就注意到了向这边走来的云黛,他眼底立马露出了几分笑意,但碍于在场的弟子众多,他并未主动向云黛打招呼。 再往后便是万仞阁的一众弟子了,最醒目的自然就是段青涵,段青涵其实不是万仞阁弟子中唯一的第六境,但其余第六境的师兄师姐名气并没有他高。 他身旁站着的正是苏秋娥和叶兮颜,云黛已经许久没见过叶兮颜了,再次看到她,云黛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叶兮颜这么憔悴的模样。 就连当初被幻影雷狮打伤时,她都没看起来这么狼狈过。 除此之外,云黛竟还在角落里看到了封离,被她割了舌头的封离如今下半张脸上罩了张漆黑的面具,一眼望去,只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阴郁至极,很难看清他的表情。 他偏头看来,在看到云黛之后,他的眼底不可抑制地露出了厌恶与怨恨,只是在那些情绪中似还隐约夹杂着一丝恐惧,仿佛云黛是什么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云黛一来便吸引了一众的视线,叶兮颜自然也看到了她,这位柔弱可怜的叶师妹立马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下意识向着段青涵和苏秋娥身后躲了躲。 她此举自然引来了不少人同情的目光,于是他们看向云黛时,不觉带了几分埋怨,仿佛云黛惊吓到叶兮颜犯了多么大的错似的。 云黛自然知道,周围同门的这些反应都是因为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她没有任何表态,只是神色冷漠地走至了齐霄和殷蝶身旁站定。 齐霄和殷蝶倒是回头看了云黛一眼。 殷蝶甚至小声问了她一句:“云师妹,叶师妹怎么好像有些怕你?” 云黛笑了一声:“大概是她做了亏心事,得罪了我,怕我在秘境中趁机报复她吧。” 她说这话时没压低声音,于是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叶兮颜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了,她显然又在 使用琉璃玲珑心的能力,周围的万仞阁同门再看向云黛时,眼底甚至带着隐隐替叶兮颜打抱不平的怒意。 殷蝶也被云黛的话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兮颜,最终并未说什么。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云黛道:“云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与叶师妹乃是师出同门,你竟当众说要在秘境中报复她,此等行径是否太恶毒了些?” “?” 云黛冷笑了两声,笑得满怀恶意,“你以为你是在替叶师妹打抱不平吗?可你每多说一句,我就多记恨叶师妹一番,她若真在秘境中落到我手里了,我自然便会多捅她一剑,到时她若真吃足了苦头可不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钱师兄不会审时度势。” 曾和云黛一同在灵竹墟练剑的弟子,对她都带着几分敬意,更何况云黛还顶着剑主的名头呢,所以就算他们此时受到了琉璃玲珑心的影响,觉得云黛的话有些过分,却并没有人主动出来制止她。 这个钱盛已是第五境,自然不需前往灵竹墟修炼,而云黛引发剑主异象时,他又恰在门派外执行任务,对于云黛这个第四境的师妹,他心中自然是有些不服气的。 如今听了云黛的话,他的表情更是变得很难看。 “云师妹,我以为你既已是剑主了,该有个剑主的样子才对,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恶毒之人!实在教我不耻!” 他说着,还恶狠狠地瞪了站在云黛身旁的齐霄和殷蝶一眼,似是极不能理解,他这两位同门为何要与云黛这种恶人为伍。 下一刻,只听得“啪”的一声,云黛握在手中的佩剑竟就直接扇了出去,剑柄狠狠扇在了钱师兄脸上,直接将他半边脸都扇肿了,这一下扇得极狠,他的唇角甚至都渗出了血迹。 “你、你竟然打我!”他捂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黛。 钱盛怎能想到,云黛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所有人看向云黛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异样,这是什么场合,所有人都看着呢,云黛竟就毫无顾忌地直接下了钱盛的面子,还是打在脸上,这和当面羞辱已经没有区别了。 云黛扬眉笑道:“钱师兄这是在做什么?我不过第四境罢了,钱师兄却已经第五境了,师妹我同你闹着玩罢了,师兄为何不躲开?是不想躲开吗?” 钱盛气得脸都涨红了。 “钱师弟,”齐霄却在这时开口了,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别闹了,同门之间有些小摩擦本就是正常的。” “齐师兄!你怎能......” 钱盛还想再说什么时,叶兮颜便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子,小声道:“钱师兄,不要再为了我和齐师兄闹得不愉快了,我没关系 的......” 她这样低声说着, 神色间的委屈却并没有减轻, 令钱盛眼底的痛惜之色更浓了。 段青涵也轻轻拍了拍钱盛的肩劝道:“到此为止吧。” 钱盛不禁看向段青涵,指着云黛道:“段师兄,为何都要来说我?你的同门师妹如此恶劣,你就不管一管吗?” 段青涵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复杂,不是他不想管,只是闹到这个地步,他早不知该如何向云黛开口了,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云黛,可又不知该如何弥补。 苏秋娥在这时叹了口气,她主动道:“甲板放下来了,我们还是赶紧登船吧。” 在她看来,叶兮颜与云黛之间会有这么大的矛盾,也有她的错,她一方面不愿看到云黛如此极端,可另一方面又实在心疼叶兮颜,她和段青涵一样,不知该如何劝架,只能期盼着云黛和叶兮颜之间的矛盾不要再恶化了。 闹出这一幕来,万仞阁弟子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于是他们陆续登船时,其余弟子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云黛几人,竟隐隐有孤立他们的意思。 “云师姐,”芳久凌神色间闪过了几分忧虑,她低声提醒道,“应该是玲珑心......” 云黛“嗯”了一声,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她回头看了一眼,突然问道:“你好像并未受到影响。” 芳久凌点了点头:“叶氏的傀儡术对琉璃玲珑心其实有一定的抵抗作用,倒不是说能完全抵抗掉,但她若想影响叶氏女,需要耗费更多的心血,并不划算。” 原来如此...... 云黛又看向了身旁的其余几人,她能感觉出来,殷蝶其实已经有些受影响了。 殷蝶的目光在云黛和叶兮颜之间游弋一圈后,眼神里总带着几分迟疑和不解,似是不太理解她二人的关系为何会如此差。 但她主观意志比较强烈,她很坚定地站在云黛这边,且云黛与她的关系本就较为亲近,云黛的先天灵骨天生便能排除琉璃玲珑心的影响,所以除非叶兮颜单独对她的情绪进行操控,否则很难令殷蝶彻底倒戈。 至于花予和花墨,他们时不时便会与云黛进行双修,他们的气息本就与先天灵骨相互交融,琉璃玲珑心对他二人基本是失效的。 反倒是齐霄让云黛觉得有些奇怪,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隐约觉得,齐霄是真的对琉璃玲珑心完全没有反应。 难道说,他是有什么自己的机缘吗? 云黛思索间,已跟着众人登上了灵舟的甲板,上船后,她便更能清晰地认识到这艘灵舟的巨大了。 见他们来了,立马就有镜花岛弟子上前招呼,这些镜花岛弟子非常热情,引着他们便在甲板上穿梭了起来,很快就将他们领进了船舱,又给他们安排了各自休息的客房。 云黛几人的房间自然是连在一起的,不过花予和花墨并不是万仞阁弟子,只是云黛的侍从,所以他二人便只能和云黛住在一间客房中。 好在灵舟给他们备的房间够大,虽然本质还是 住在一间屋子里,但花予和花墨的床被一层珠帘隔在了外间。 收拾好行装之后,云黛便再次登上了甲板,灵舟也在这时启动了,脚下船体震动间,整艘船便直冲天际,飞离了落日峰。 灵舟只在刚起飞时,晃动得比较厉害,待到它完全穿入云层后,船上之人就彻底感觉不到任何的震颤了。 云黛领着花予和花墨在甲板上逛了几步,就迎面遇上了沈长玉。 沈长玉连忙将她拉到一边,表情严肃道:“我刚刚观察了一下船上的情况,我先简单给你讲讲,总之你要小心。” “是世家的人吗?他们总不能在灵舟上就对我动手吧。”云黛站在甲板边,透过围栏向下望去。 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层,还能隐约看到梨山山脉的走势,山舞银蛇,冰雪勾勒着山势锋利的棱角,令云黛有一瞬间有种自己回到了前世的错觉。 “这就说不好了,”沈长玉对她道,“只是我突然发现,这艘船上的世家之人比想象中的要多,这是在以往从未有过的,你要知道,灵赐秘境是七宗的先人为七宗弟子准备的,世家非要来凑热闹我们不好说什么,但凑热闹凑到这个地步,实在有些不要脸了。” 云黛扭头看向沈长玉,就听他继续道:“七宗如今已经登船的,分别是桂心宗、天授城、锻灵山庄和我们万仞阁,但三大世家的族人已各自开始抱团了,其中人数最庞大的便是南宫家,他们都是从桂心宗来的,第六境之人足有三位不说,那位第九境的南宫家三当家我都不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竟也跟着一起登船了......我怀疑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 云黛也皱起了眉头,沈长玉在旁边骂骂咧咧地道:“我估摸着那个南宫家的三当家就是死皮赖脸跟上来的,如今七宗在表面上和世家还是交好的,灵舟又是镜花岛在管理,她们也不好去得罪世家。” 七宗除开云黛所在的万仞阁,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镜花岛以外,还有医修众多的妙回山;专门盛产炼器师的锻灵山庄;练就一身冰火神术、以符箓咒法御敌的桂心宗;体修聚集的太归门和主修控兽术的天授城。 如今的灵舟上就还差妙回山和太归门的弟子了。 沈长玉道:“三大世家中,司家也来了不少人,他们大多都是天授城的弟子,隐约间似乎与南宫家的人走得很近。” “明日便会到达太归门所在的齐洲,到时必定会有许多宋氏族人以太归门弟子的身份登船,我怀疑这次秘境之行,三大世家可能会联手......” 沈长玉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将灵赐秘境中的宝物和传承灵牌扫荡一空?可世家都是神都叶氏的家臣,他们要是有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不带上叶氏的人一起......” 云黛笑了一声,她当然知道他们是想做什么,无非就是,护送他们的神都郡主,顺便围杀她这个拥有先天灵骨之人。 不过她并未将这些告诉沈长玉,她只是撑着下巴,靠在甲板边缘的围栏上,向灵舟外的云层望去,这一刻,她心底的杀气也逐渐堆积,令她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了。 既然是冲着她来的,她便要将他们一个个都斩杀于剑下!! 第 56 章 试探 太阳落幕之前,灵舟上大部分的人都上了甲板。 灵舟外面罩着一层透明的灵气罩,因此就算这艘巨大的飞行法宝在云层中疾速穿梭,身处甲板上的人也不会感受到太激烈的风。 甲板上摆放着一张张桌子,桌旁围坐着穿着各色门服之人,有的聚在一起,大声地笑着;也有的开着隔音罩,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镜花岛的弟子煮了许多灵茶,正一壶壶地往桌子上端。 云黛、芳久凌、齐霄、殷蝶几人也选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很快便有镜花岛的弟子将盛满了灵茶的茶壶摆到了他们的桌子上。 花予和花墨认真地当着云黛的侍从,他们很自然地接过了茶壶,给在座几人各满上了茶,然后垂首站到了云黛身后。 殷蝶的脑袋不停晃动着,目光也跟着四处扫视,她大概是觉得云黛和芳久凌平日里很少出门,以往的七宗论道会也没参加过,于是小声地介绍了起来。 “中间那群穿黄色门服的便是桂心宗的人,他们宗门都是法修,攻击手段不是符箓便是咒术,所用的法宝灵器也多是能够与符箓咒术相辅相成的......” “哦,对了,”殷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地道,“桂心宗中很多南宫家的人,南宫家的秘技地火术,与桂心宗的内门功法契合度很高......” “修炼地火术者,神魄更为坚韧,可引地火作为咒术的起势,地火炙热霸道,甚至能灼烧灵气,若遭遇地火灼烧,必定痛苦难忍......就是不知,这次桂心宗来了多少南宫家的人......” 云黛看向了甲板中央那几桌桂心宗的人,他们正好将最中间的三张桌子坐满了,他们身后皆站着五大三粗的健壮侍从。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桂心宗的人突然扭头朝她看了过来,也是在这对视的瞬间,云黛心底彻底了然了。 她扬起唇角对殷蝶道:“不用猜了,他们都是南宫家的人。” 或者说,他们都是冲着她来的。 殷蝶一脸怀疑:“怎么可能?桂心宗是被南宫家入侵了吗?他们门派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世家的人?” 云黛摇了摇头:“总之小心为妙。” 芳久凌突然在这时“啊”了一声。 云黛看向她,就见她望着另一个角落的几张桌子道:“那些穿红色门服的是锻灵山庄的人吧,他们之中,有一半都是司家人。” 她此言令云黛和殷蝶都皱起了眉头。 殷蝶不禁问道:“芳师妹,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芳久凌道:“三大世家都掌握着不外传的独门秘技,像南宫家的是地火术,宋家的是乱刀法,而司家的则是寒风锤法......” “锻灵山庄的弟子主要是炼器师,他们说白了其实都是锤修,但普通的锤修是会双手挥锤的,两只手用力均匀,掌心的茧也相差不大,而寒风锤法虽也需要两手握锤,但左手使的力道会比右手大许多,所以司家人左 手的茧会比右手的茧厚, 左臂也会比右臂稍粗。” 云黛看向了那几桌锻灵山庄弟子, 果然见其中有一半的弟子,皆如芳久凌所描述的,左臂稍粗,左手的茧也更厚。 他们占据了一半的锻灵山庄弟子,独自围成一桌,若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们与其他锻灵山庄的弟子颇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 “奇怪了,”殷蝶觉得很匪夷所思,“怎么会来这么多世家的人,那灵赐秘境是咱们七宗的宝藏,他们来凑什么热闹?每个宗门来参加灵赐秘境的人数可是有限制的,他们的师门长辈就让他们这么来了?” 芳久凌的表情有点严肃:“桂心宗和锻灵山庄总体实力算不上太强,他们不敢真的得罪世家,你们看,就连我们万仞阁,都象征性地安排了几名世家弟子来。” 芳久凌突然看向了云黛,她轻轻摇了摇头:“我觉得他们应该就是为了秘境中的东西来的。” 云黛知道芳久凌是在暗示她什么,她的意思是,这些世家弟子不一定完全是为了围杀她,替叶兮颜抢夺她的灵骨而来的,他们的最终目的应该就是灵赐秘境。 也许围杀她,只是顺便罢了,毕竟叶兮颜秘密潜伏入万仞阁这件事,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的,倒是南宫家冲着她来的意图比较明显。 “总感觉不一定是为了秘境中的传承灵牌,”芳久凌露出了思索之色,“若世家真的贪图那些灵牌,以前的灵赐秘境,他们早便来趟浑水了,肯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可惜我猜不出来。” 芳久凌这话让云黛突然想起了什么,前世的灵赐秘境她根本没来,所以对此的印象只停留在了叶兮颜在秘境中是怎么和段青涵感情升温,又获得了多少机缘上。 她隐约记得,灵赐秘境结束后,世家突然向青渊帝献了一件宝物,此物名为龙脉石,此物方圆百里的灵气浓度都会变高,而身处其中的修士修炼速度也会变快,青渊帝将龙脉石安置于神都后,龙脉石便福泽了整个神都,令身处神都的世家子弟和叶氏族人都得了好处。 云黛现在突然有些怀疑,那枚龙脉石,不会就是出自灵赐秘境吧? 她总觉得花重影对此事应该是有些了解的,待她到达镜花岛后,可以向她询问一番。 殷蝶对神都的世家并不了解,她想不到那么多,她很快又介绍了起来。 “看那边,那些穿紫色门服、腰间别着灵兽袋的便是天授城的弟子,他们门派主要都是些控兽师,以驱兽御兽作为主要攻击手段,出其不意之下,很是难缠。” 殷蝶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她小声提醒云黛:“总之,若你的对手是一名天授城弟子,可得小心了,他们中的很多人会养一些毒兽毒虫,若不小心中了毒可就麻烦了。” 云黛撑起下巴偏头看去,果然见角落里有几桌身着紫衣的天授城弟子,他们大多看起来都比较低调,甚至连面相都是和善的,不似好斗之人。 云黛的目光在那几人身上游弋了片刻,突然就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发现了一个熟人。 怎么会是她? 一个名字在云黛心里浮现了出来......钟妙商。 只见一名紫衣女子坐在最边缘的位置, 捧着一杯灵茶, 沉默地低着头,周围的人都在自顾自地交谈着,并没有人和她搭话,这就使得她看起来更加的不起眼了。 云黛对此人的印象极为深刻,因为在三百年后,在她名震一方时,天授城的城主便是这个钟妙商。 这个钟妙商曾亲自向她下过战书,要与她比试一番,云黛自然毫不犹豫就应下了,交战那日,对方放出了无数毒蛇朝她扑咬而来,浓绿的毒气遮天蔽日,但云黛却丝毫不退,也完全没受影响。 只因她无情道大成,早已练成了百毒不侵之躯。 输给她的钟妙商并不恼,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眼底隐隐藏着兴奋之色:“还真不愧是云阁主,妙商甘拜下风!” 钟妙商对她很客气,但云黛却看得出来,这位天授城的年轻城主其实很强,就凭她能驱使的灵蛇数量,她挥手间,便可引发出一场兽巢,顷刻间就能毁掉一座城。 别看云黛在战力上能碾压她,但若钟妙商真的对万仞阁所在的云洲起了杀心,想要将整个云洲覆灭,她只需躲在一个绝对安全之处,指挥妖兽来攻便可。 待到云黛将她揪出来时,云洲恐怕也已经毁去大半了。 说起妖兽来,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是身体强韧但灵智未开的畜生,但其实在十四洲之外,还存在着一个神秘的种族,名为妖族,他们与世隔绝、从不与人接触,所以对他们有了解的人非常少,就连有相关记载的典籍都只有寥寥几句描写。 十四洲的板块聚集在泉海以东,以镜花岛所在的秀洲为边界,泉海以南便是未知的海域,传闻海上有仙洲,妖族便生活在其中。 普通的妖兽在十四洲是非常常见的,就像沈长玉养在灵竹墟的那头幻影雷狮同样也是妖兽,它们与妖族同源,却又完全不同。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说罢了,因为从未有探索泉海以南的人,真的活着回来过,那片未知的海域到底藏着怎样的危险,谁也说不清楚。 钟妙商那时突然跑来与云黛交好,竟只有一个目的,她想邀请云黛和她一同前往泉海以南,去寻找传说中的妖族。 “云阁主,我能想到的能对抗得了泉海以南的危险的人也就只有你了,若云阁主愿一同前往,妙商定当感激不尽。” 云黛其实是有些心动的,可惜泉海之行,很可能会有去无回,她那时还陷在自己的瓶颈中,实在没心情去参合别的事,便只能遗憾拒绝了。 云黛如今再见到这个钟妙商,不免生出了几分惊讶,此时的钟妙商只是第四境的修为,虽也不算低,但实在算不上多出彩。 “殷师姐,”云黛小声道,“那个人......你认识吗?”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声问道。 殷蝶愣了一下,她皱眉看去,茫然地看了好半天,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道:“我不久前参加过七宗论道会, ?, 但此人我还真没印象。” “倒是那个呀,那个是天授城大师姐,木婧婧,第六境,很厉害的;还有那个,天授城的小师兄唐禹......” 殷蝶自顾自地说着,云黛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钟妙商身上,她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时不时认错人了。 她思索间,便见紫衣女子放下了茶杯,她身旁的一名弟子唤了她一声“钟师姐”,低声与她说了些什么,她抿唇笑了笑,显得极为温和,毫无攻击性。 没有错,她就是钟妙商! 一直沉默着的齐霄突然开口了,他看着钟妙商,对云黛道:“她很危险。” 云黛愣了一下,她扭头看向齐霄,就见齐霄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他道:“她身上有种很可怕的气息,要小心她。” “齐师兄是发现什么了吗?” 齐霄没马上回答她,好半天他突然收回了目光,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产生了这种直觉,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 云黛没再说什么,她端起了茶杯,将里面的灵茶一饮而尽。 她再偏头时,就看到了坐在另一侧的段青涵、叶兮颜几人,他们那一桌不仅有万仞阁弟子,也有其他门派的道友,而这些人都隐隐在围着叶兮颜转,不是对她驱寒温暖,就是主动给她添茶倒水。 叶兮颜脸上始终挂着无害的笑容,令人看上一眼便下意识生出几分亲切感来。 封离竟也和他们坐在了一起,他仍戴着黑色面具,将下半张脸完全遮住了,沉默得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而就在这时,一个壮汉突然大踏步朝云黛走了过来,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很是不善。 云黛抬眸看向他,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是南宫家的侍从,刚刚也一直站在那群桂心宗弟子身后。 他长得非常强壮,皮肤黝黑,一脸的络腮胡子,修为足有第五境,看灵气运转的方式,应当是个体修。 “这位姑娘,”壮汉不卑不亢地朝云黛抱了下拳,“我家主子看上你身后的这两位侍从,不知姑娘打算出什么价?” 他这话看似是在询问,实则口气却很大,完全没留任何反驳的余地。 壮汉人高马大、声如洪钟,他这一开口,在座之人都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于是所有人都朝云黛看了过来。 他们神色各异,有好奇兴奋的;有迷惑不解的;更甚有幸灾乐祸的。 云黛没搭理他,而是向南宫家那桌看去,就见一名桂心宗的弟子正翘着二郎腿,洋洋得意地看着她。 此人虽也穿着桂心宗的黄色门服,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富贵的纨绔气质,修为不过第二境,一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少爷。 凶恶、肤浅还很蠢。 云黛在心底迅速做出了判断。 若她没猜错的话,南宫家这是派出了个侍从来试探她。 甲板上没有宗门长老管事,各 门派弟子不受到管束后,都像脱了缰的野马,充满了市井气。 壮汉见云黛不回答,他扬起了下巴,有些趾高气昂地道:“你可知我家主人是谁?我家主人可是南宫家家主最宠爱的小儿子南宫启!他想买你的侍从是看得起你!我劝你最好还是别不知好歹!” 若真受宠的话,自然会留在神都继承家业,又怎么会被安排到七宗里来修炼。 云黛终于收回了目光,她将佩剑拍在了身旁的桌子上,发出了“嘭” 地一声脆响,这才看向了面前的壮汉。 她的眼神杀气太重了,使得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两人就会打起来。 此时周围的大部分人其实都在看热闹,或者说他们其实都盼着能真的打起来,毕竟都是修为相当、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平时在门内又不能比武斗殴,所以到了这种场合,他们就希望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多废话了。 更何况万仞阁的剑修本就名声在外,他们也想见识见识这个第四境的万仞阁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水平。 不过另一部分人却想得更多,他们在思考万仞阁和南宫家到底有什么矛盾,此时的情况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南宫家在单方面找万仞阁的麻烦,若说两家没什么私人恩怨是不可能的。 齐霄皱着眉头,全身都戒备了起来,一旦这壮汉要对云黛发难,他便会出手将他拦下。 另一边的段青涵和苏秋娥也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他二人对视一眼,苏秋娥悄悄握紧了剑。 身为万仞阁的大师兄,段青涵正打算起身阻止,却见云黛突然一手按住搁在桌上的佩剑,一手握住了剑柄。 一道锋利的寒光骤然划过,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血柱便冲天而起,一颗头颅也随之掉落了下来,在从云黛的脚边咕噜噜滚过,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似是想去追逐掉落在地上的头颅,但也只是短暂地走了两步他便轰然到倒地,更多的血水涌了出来,很快就在他身下积起了一小滩。 那颗头颅的脸上还挂着茫然不解之色,他显然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前一秒他还在趾高气昂地和云黛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第四境的小丫头说话,下一刻他的视角就突然出现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他更加无法理解,那个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失去头颅的身体为何会看起来那么眼熟。 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可惜他也再没有去想明白的机会了。 云黛斩出的这一剑角度极为巧妙,壮汉断裂的脖颈喷出的血竟丝毫没沾到她身上。 她手腕一收,剑身便回转了过来,她很自然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雪白的帕子,极认真地擦拭起了剑刃上的血迹。 一切的一切,在她身上都显得那样的熟练,仿佛这个杀人的过程她曾反复做过了无数遍。 而周围看热闹的七宗弟子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望向云黛的目光也不自觉透出了惊恐之色。 他们只是想看个 热闹, 谁能想到这个万仞阁道友一出手便将对方的头颅砍下来了, 如此狠戾的手段,他们又哪里见识过? 齐霄和殷蝶就坐在云黛旁边的,他们自然看得是最清楚的,殷蝶的眼睛都瞪大了,齐霄则皱起了眉,偏头看了云黛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芳久凌没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吓得脸“唰”地一下白了,但她很快就咬住了嘴唇,强迫自己死死地盯着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目光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另一边,正准备起身阻止的段青涵忍不住露出了吃惊之色,等他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怕,云黛给他的感觉竟然是可怕,他好歹也已经第六境了,竟会对云黛这个第四境的师妹感到恐惧。 苏秋娥握着剑的手甚至都不自觉收紧了,整个人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兮颜藏的手慢慢攥住了衣袖,刚刚那个瞬间,她突然就在云黛身上找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气质,那是她曾在她的姑姑青渊帝身上看到过的气质,也只有青渊帝给过她这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情的杀戮之气,是只有手上沾着洗不净的鲜血、剑下斩过无数亡魂的杀人者才会流露出的气息。 封离的下半张脸被遮住了,但仍掩饰不了他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他又想起了那日云黛割掉他舌头的一幕,她出手时也如现在这般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那段回忆令他全身都忍不住有些发抖,心底的恨意和惧意不停交织着,他知道,那日若云黛真的想,那一剑其实是可以斩在他脖子上的,他也会如今日这个南宫家的侍从般地身首异处。 他也知道,若非云黛那时还顾忌着万仞阁的门规,她一定会那么做的。 这一刻,封离的心底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云黛必须死!她必须死在这次秘境中,否则日后真正成长起来的云黛是必定不会放过她的! 另一个角落里,身着紫衣的女子看向云黛的眼神却有些不同,钟妙商并没像其他人那样露出任何恐惧之色,她表现得很奇怪,虽她掩饰得极好,但若仔细看的话,仍能看出她似乎有些兴奋。 空气静默了片刻,壮汉的主子,也就是南宫启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驱散了心底生出的那份突然起来的毛骨悚然,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云黛大声斥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此人是我的侍从!你竟将他杀了!你是诚心和我南宫家过不去吗?” 云黛此时总算将剑刃上的血擦干净了。 她将沾满了血污的白色帕子随手丢到了一旁的地上,然后细心地把剑收回了剑鞘,这才慢吞吞地看向南宫启,神色冷淡地道:“我看他已是第五境,还以为能挡住我的剑招呢,没想到如此废物,道友既是南宫家的人,想来也不缺侍从,倒不如趁此机会换个厉害些的。” 她此言一处,在座众人才突然惊醒,他们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被云黛一剑斩杀的侍从乃是第五境的体修,而从云黛身上散发出的灵气来看,她不过刚刚第四境而已。 她的剑招竟快到了这个地步,那壮汉甚至没来得及放出护体灵光便瞬间被她斩于剑下了。 她出手如此顺利显然有一部分出其不意的原因,但能这般杀伐果断,也足以令人忌惮了。 云黛的话让南宫启心底又升起了那种恐惧的感觉,他想再说些什么,至少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云黛,可他的脖颈处却隐隐有些发凉。 他知道云黛只是看那壮汉是个侍从,才如此随意地将他斩杀的,但谁又能保证,这个疯子不会突然发疯,对他痛下杀手呢,她的剑招那么快,到时又有谁能来救他? 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刻,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突然从甲板的另一侧传了过来。 “这是在胡闹什么呢?” 南宫启听到声音后立马露出了喜色,他循声望去,欣喜地叫了一声“三叔”。! 第 57 章 南宫家 云黛顺着声音扭头看去,就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衣,袖口绣着玄纹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他长了一张很端正的国字脸,和他的声音一样,给人一种正义又稳重的感觉,会令人联想到可靠的长辈,可他的眼睛却如鹰一般的锐利,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一走近便精准地将目光投向了云黛,当他的视线触及到倒在地上、身首异处的壮汉时,他轻轻皱了下眉,但并未立即出言指责云黛。 云黛稳坐在凳子上,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 南宫启称他为“三叔”,想来他应该就是沈长玉提到的那个南宫家的三当家,第九境的南宫君旭。 “三叔!就是这个人!”南宫启指着云黛告起了状,“我不过是看上了她的侍从,便让壮牛去询问了一番她的侍从卖不卖,谁知她竟直接把壮牛给杀了!” 南宫启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委屈之色,就好像云黛真的欺负他了一般。 殷蝶看不过眼了,她反驳道:“你那个侍从是来好好问的态度吗?他根本不是在询问我师妹是否要卖侍从,分明就是想强买强卖!” 刚刚壮汉来找茬的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所说的话大家也自然听到了,殷蝶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暗暗地点了点头。 南宫启丝毫不脸红,南宫君旭来了,他整个人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壮牛本来就是智力低下才被我南宫家收留的,他说起话来向来比较直率,但万仞阁的道友也不能因此就对他下狠手吧!” “更何况!”南宫启看了一眼站在云黛身后的花予和花墨道,“道友你的侍从还好好地站着呢,我的侍从却被你杀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花予和花墨都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看向南宫启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怒意,但云黛发话之前,他们是不可能主动出手的。 段青涵很适时地起身了,他几步走来,站到了云黛身前,挡住了其他人望来的视线。 他先是朝着南宫君旭抱了下拳,才道:“前辈,此事其实只是一场误会,大概是南宫启道友看上了晚辈师妹的侍从,晚辈的师妹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才闹出了这一桩事。” 段青涵说着还扭头看了云黛一眼,似乎是在示意她稍微服一下软。 段青涵此举算得上是很审时度势了,云黛斩杀了南宫家的一名侍从,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为此和南宫家结仇的确没有必要。 可惜云黛的人生里从没有“服软”两个字,更何况南宫家本就已经与她结仇了,闹出这样的事,也是他们来主动找的麻烦。 她慢慢站起了身,她看向南宫君旭笑道:“我不是说了,我见南宫家的这位侍从颇有意思,便拔剑想试他一试,谁知他连一剑都挡不住,我不过才第四境罢了,他却已经第五境了,这能怪我吗?” 云黛说着还双手一摊,似是颇有些无奈,但她语气里的讽刺实在是太明显了,就连段青涵都因此有些心惊。 他又回头看了云黛一眼,略显焦急,此处可不比万仞阁,他实在怕云黛惹出什么事来。 这时,南宫君旭终于开口表态了,他先是笑了一声,笑得出奇的温和稳重,随后他却突然变了脸,瞪向南宫启斥责道:“阿启,三叔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既知道壮牛智力低下、口齿不清,又为何要派他出去冲撞了万仞阁的小友呢!” 他此言一出,南宫启的气焰立马就下去了,说来也怪,这个南宫启从方方面面来看都是个任性妄为的纨绔小少爷,可南宫君旭不过才说了一句重话,他就立马低头认错了。 “三叔,我知错了。” “知错了便好好向这位万仞阁的小友道个歉,”南宫君旭道,“不过是个不中用的侍从罢了,死了也就死了,等回去之后,再挑个好的就是了。” 南宫启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竟还真的依着他的话,向云黛抱了抱拳:“云道友,实在对不住,是我的侍从太莽撞了。” 还真是有意思,云黛冷眼看着他们做戏,果然就见南宫君旭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他仍旧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做着一副长辈的姿态。 “云小友是吧,既然阿启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你随意将我南宫家的侍从杀了,是不是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站在云黛身后的花予和花墨:“不如就一命换一命吧,你杀了我们的人,便将你的一名侍从送给我们南宫家如何?” 他说话的同时,甚至隐隐将第九境的威压放了出来,在场众人不禁都变了脸色。 原本坐在云黛旁边的殷蝶和齐霄也齐齐站了起来,护身灵光自动放出,他们将只有第二境的芳久凌护在了身后,神情有些紧绷地看着南宫君旭。 云黛的身形丝毫不动,仿佛那威压对她根本没有影响,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做好了防备的姿态。 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张光罩突然从天而降,将南宫君旭和甲板上的七宗弟子完全隔开了。 “南宫道友这是何意?”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从天而降,恰落在了云黛身前。 来者竟是万仞阁带队的两位长老,沈长玉和雁落,而刚刚发话之人正是雁落。 沈长玉也道:“小辈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解决便是了,你一个长辈出来插手,是不是有些不妥?” 散发着淡淡红光的墨驰剑被他抱在怀中,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沈长玉第九境,雁落好歹也是第八境,若是真打起来了,南宫君旭是必败无疑的。 南宫君旭目光微凝,但他脸上的神情并未出现变化,只是很镇定地道:“二位道友,不管怎么说,你们万仞阁弟子杀死的侍从都是属于南宫家的财产,若是就这么算了,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在南宫家头顶踩上一脚?” 雁落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尸体,尸体那被割得平整利落的伤口让她忍不住又看了云黛一眼,眼底竟隐隐透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在雁落看来,出 门在外不惹是生非,怎么对得起剑修这个称呼?万仞阁的弟子就不能怕事,再说了,他们这些长老还没死呢,哪能轮到外人来欺负他们的弟子! 就算如今七宗势弱,万仞阁也仍是七宗之中战力最强的宗门,世家怎能如此欺辱人? 她对南宫君旭道:“道友,既然损失的是财产,那赔偿些灵石不就行了?第五境的侍从是什么价值,就赔多少灵石,又何必非要让我们万仞阁的弟子用自己的侍从来换?” “”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道:“先是让此人来问我们的弟子卖不卖侍从,此人因出言不逊被杀了后,你们南宫家的三当家就跳出来非让我们的弟子将侍从赔给你们......” 沈长玉说着说着,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抬起胳膊,一手拉住花予,一手勾住花墨,夸张道:“南宫道友,我师侄的这对侍从是长得有几分姿色,但我实在想不到,南宫家竟然好男色!” “就是不知......好男色的到底是这位南宫小友,还是三当家你呀。” 南宫启的脸色立马变了,就连一直表现得沉稳的南宫君旭都露出了愠色。 南宫启指着沈长玉大骂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看你才好男色吧!要不然怎么了解得那么清楚!” 他气得直接开始胡言乱语了。 南宫君旭沉声道:“阿启,休要对万仞阁长老不敬。” 南宫启显然很听南宫君旭的话,他气得脸都涨红了,但被自己这位三叔训斥了之后,还是极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沈长玉这话实在有些歹毒,就连云黛都忍不住悄悄看向了他。 还真不愧是她认识的六师叔,这的确是他能说得出来的话。 雁落似乎有些想笑,但她努力憋住了,佯装生气地道:“沈师弟,你怎么跟南宫道友说话的?我们万仞阁与南宫家向来交好,你这话若是被别人传出去了,让南宫道友遭人诟病,那多不好?” 云黛握在剑上的手松了几分,闹成现在这样,估计也是打不起来了,更何况她也不觉得南宫君旭会真的在灵舟上对他们出手,他这一系列的行为在她看来,仍旧是一种试探。 若说南宫启之前来招惹她,只是在试探她,那南宫君旭突然跳出来找茬,则是在试探整个万仞阁,或者说也许他还有更多的目的,他想借机试探一下整个七宗对世家的态度,只可惜沈长玉和雁落来得太早了,没给其他宗门的长老表态的机会。 沈长玉被雁落说了一句,他也很适时地顺着台阶下了,他放开了拉着花予和花墨的手,笑嘻嘻地对南宫君旭道:“不好意思啊,君旭兄,你知道我们万仞阁的长老比较多,我平时就是个闲散长老,不怎么管事的,也不太会说话,要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君旭兄多多海涵!” 他说着竟还冲着南宫君旭抱了抱拳,一副与他亲切得不行的模样。 还没等南宫君旭的脸色缓和下来,他就听沈长玉又 道:“君旭兄啊, 你要是好这口, 等我闲了,我帮你挑几个姿色好的小侍,正好我有个朋友有门路,至于这二位,他们已经是我师侄的侍从了,还希望君旭兄不要夺人之美呀!” 于是南宫君旭的脸色就又沉了下去,花予和花墨竟也很配合地给沈长玉帮起了腔。 花墨道:“南宫前辈,我二人只是云姑娘的侍从,并非是以色侍人之辈,虽我们出身卑微,但也希望南宫前辈能不要如此羞辱我们......” 花墨说着,竟还红了眼眶,露出了凄楚之色,而花予也轻抿住了唇,拉住了云黛的衣摆,一副誓死追随云黛,绝不认二主的忠诚模样。 云黛慢慢眨了下眼睛,她突然就觉得沈长玉和花予花墨应该会很合得来。 周围的人的表情也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微妙了,若非是顾及着南宫君旭是足有第九境的南宫家三当家,恐怕已经有人笑出声了。 南宫君旭深吸了一口气,调理了一下情绪,总算是挤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沈道友误会了,在下已有妻室,对......可不感兴趣。” 他努力了好半天,愣是没将“男色”两个字说出口。 沈长玉听罢竟松了口气,他笑道:“君旭兄啊,你早说嘛,真是的,既然对男色没兴趣,那也没必要非要抢我师侄的侍从是吧?” 他说完后还笑了两声,摆了摆手道:“就说是误会嘛,咱们七宗与世家向来交好,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就伤了和气呢?......你说是吧君旭兄?” “那是自然。”南宫君旭说得咬牙切齿。 “那行!”沈长玉点了点头,“那咱们几个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免得这些小朋友不自在。” 他边说竟边朝着南宫君旭走了过来,像是想来和南宫君旭勾肩搭背,但是南宫君旭肩膀一偏,直接躲开了。 沈长玉也不在意,他满脸堆笑道:“走吧君旭兄,咱们去合算一下你们这个死掉的侍从价值多少灵石,我这就把钱赔给你。” 于是在沈长玉的一通胡言乱语之下,南宫君旭被他带走了。 甲板上又只剩下七宗的弟子了,但气氛却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以南宫启为首的那一桌南宫家的人根本没有要继续留下来的意思,他们恶狠狠地向云黛这边瞪了一眼,便也一同从甲板上离开,回船舱去了。 很快便有镜花岛的弟子过来清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她们之中不少人都认出了花予和花墨,于是一个个都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云黛,似乎是在思索着云黛和她们镜花岛到底有什么关系。 段青涵转向云黛,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云黛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她直接坐回到了凳子上,殷蝶和齐霄也跟着坐了下来,花予和花墨脸上凄楚委屈的表情也很自然地消失了,芳久凌则满脸的如释重负。 她小声道:“没想到六师叔这么、这么......有趣。” 芳久凌想了半天,最后很委婉地使用了“有趣”这个词。 殷蝶又想起了刚刚那一幕,于是笑出了声:“二师叔忍耐力也是超乎了我的想象,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忍着不笑。” 齐霄则维持着沉默,不知是在想什么。 “南宫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云黛道,“等到了秘境之中,他们必定有所动作。” “倒也不怕他们!”殷蝶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来一个咱们就杀一个!就像刚刚云师妹那样!干净利落地把他们全干掉!” 殷蝶很好地继承了剑修好斗的心性,她丝毫不觉得云黛二话不说就砍人的行为有什么不对,除开一开始的惊讶以外,剩下的就只有欣赏和赞同了。 比起云黛这样戾气过重的处事风格,殷蝶更受不了的是优柔寡断之人。 灵舟继续在云层中飞速穿梭着,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太阳就西沉了,炙热的橘色火球被卷在云纱之间,慢慢落下,仿佛融入了云海之中。 金光从云层间一寸寸蔓过来,给整艘灵舟镀上了一层金缕衣。 这场景实在有些壮观,不少七宗弟子都站起了身,趴在木栏边,久久地凝望着夕阳西下的方向,直至云海彻底将落日吞没、金光也慢慢退散,整片天空终于陷入了暗沉。 在黑暗真正降临前,甲板上的七宗弟子们也陆陆续续回了船舱。 云黛没有继续留在甲板上的打算,她让花予和花墨先回去了,自己则向着沈长玉住的客房走去。 她刚要伸手敲门,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 沈长玉站在门后笑眯眯地看着她:“赶紧进来吧,老远就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云黛没犹豫,她边向屋内走着,边问道:“你赔给南宫家了多少灵石,我还给你。” 沈长玉关上门后道:“第五境的侍从,价值八千灵石,南宫家的老东西挺诡计多端的,但在灵石上竟然没坑我,就按照市场价收的。” 云黛伸手就想掏灵石,却被沈长玉按住了:“不用还,你亲我一下就行了。” 云黛顿了顿,点头道:“好。” 她很真诚地凑了过来,还真要主动亲他,沈长玉却偏头躲开了,他眨了下眼睛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这怎么行,不管怎么说这笔灵石也不能让你出’。” “你想多了,”云黛道,“我还没那么视金钱如粪土。” 前世她当上万仞阁掌门后,除开生存危机以外,最严重的一个问题就是,财政危机。 万仞阁弟子跑得跑、死的死,门派任务没人去做了,但整个山门的阵法运转都需要用灵石来支撑,那段时间她愁得觉都睡不着,殷蝶天天拿着把剑在十四洲转悠,专门接那种给的灵石多的悬赏,缓解着万仞阁的财政压力。 所以沈长玉既然说了要帮她付钱,只要她亲他一下就行了,她觉得她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想起当初那拮据的光景,云黛觉得若是有人跟她说,只要亲他一下,他就给她灵石,她能把对方的脸亲烂。 像他们这样的修真之人,向来不拘小节, 更何况是她这种修无情道的。 亲就亲呗,无所谓。 谁知沈长玉沉吟了片刻,却突然摆了摆手:“算了,我就逗你玩的,不必当真,就这样吧,灵石不用给了。” “既然六师叔这么大度,”云黛甚至没怎么犹豫,“那晚辈就在此谢过师叔了。” 她夸他大度...... 沈长玉听到这两个字时,突然就觉得有些别扭,他又想起了刚刚在甲板上发生的事;想起了那两个始终站在云黛身后的貌美侍从;还想起了云黛那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利落一剑...... 而他沈长玉,竟还在那个时候站出来,将她的貌美侍从给保了下来。 他相信就算他不出面,云黛也绝对不会退缩,虽然这也和她刚硬的性子有关,但表现出来的形式也确实是她宁死不屈地保护着她的貌美侍从。 而且那对双生子,还和她一同修炼过,说不定还修炼过很多次了...... “你说得很对,”沈长玉很不是滋味地道,“我确实太大度了。”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人影就突然靠近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只觉唇上一软。 等他回过神时,云黛竟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不用了吗?”沈长玉的耳朵都红了,他结结巴巴地,差点咬到舌头。 原本他也只是想逗云黛玩而已,如今却突然有种自己反被调戏了的感觉,他好歹也是万仞阁长老,这算什么啊? 云黛一本正经道:“我是看师叔好像有些失落,只是亲一下而已,也没什么。” 沈长玉的胸膛一阵剧烈地起伏,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的,一把将云黛拉进了怀里,垂眸对她道:“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亲。” “那是哪种?”云黛说话的同时,慢慢踮起脚尖,仰头看他,气息似有若无地喷洒在了他的唇上。 下一刻,沈长玉便托起她的后脑勺,缓缓低下了头来。 ...... 云黛从沈长玉的房间走出时,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此时的七宗弟子都各自回房抓紧时间开始修炼了。 云黛同样也要回去修炼,她今天可是有一件很关键的事要做。 她刚一回房,花予和花墨便来向她问安。 花予忍不住夸赞她:“若非今日云姑娘出手这般果决,我和花墨恐怕已落入了南宫家的魔爪。” 云黛笑道:“你们既然是我的侍从,我自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 寒暄几句后,她扔下了一句“你们好好休息便是了,不必管我”,就向里屋走去了。 云黛盘坐于床上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掏出一张灵符,拍在床帐上,于是一道灵气墙便将整张床连同她一起包裹在了其内,墙外之人再无法看清她在墙内做什么。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她才缓缓抬起手来,就见一枚赤色的光珠从她掌心里浮现了出来。 此物是她在斩杀了那名第五境侍从的瞬间,从他身体中抽取出的神魄凝成的魂珠,也是她要用来提升自己修为的关键之物。! 第 58 章 修炼 转灵功。 这便是云黛前世通过对魔域之人使用搜魂术习得的功法。 此法可在杀死敌人时,把对方的神魄抽取而出,凝结成魂珠,并将其炼化成灵气,以此来增加修为。 被云黛托在掌心的赤色灵珠闪烁着如血液般鲜艳浓郁的光芒,她五指合拢,那股灵光便顺着她的手腕,慢慢流淌进了她的经脉,又逐渐向她的丹田汇聚。 随着魂珠向灵气转化的过程,云黛手中的那颗赤色灵珠开始逐渐变得黯淡、透明,直至最后,它竟完全消失了,而云黛的脸色却变得有些病态的红润。 那些从魂珠上炼化而来的灵气极度陌生冰冷,如最阴森的毒蛇,失控地在经脉中乱窜。 云黛的手指迅速掐诀,她调转起了全身的灵气去将那股外来的灵气包裹住,然后引着它们一同在经脉丹田之间循环。 转灵功并不是那么好修炼的,从魂珠上炼化而来的灵气都带着极重的戾气和亡者对死亡的厌恶与恐惧,是失控而阴毒的,这使得练功之人想要完全驯化这些灵气变得非常艰难。 再加上云黛如今的修为实在有些低,她只有第四境,而她炼化的这颗魂珠是来自于第五境修士的神魄,那股阴邪的灵气根本无法被压制不住地在她的经脉中乱窜。 云黛努力保持着呼吸,不停地去尝试引导那团灵气,她的经脉之中甚至隐隐传来了撕裂的疼痛感,拳头也不自觉握紧了,手臂上爆出了青筋,额角也渗出了汗珠。 眼下的情况稍微有些超出云黛的预料,不过这些疼痛对她而言并不算难忍,她不会因此就无法维持神智清醒,只是想要完全将来自魂珠的灵气化为己用,需要的时间恐怕会比她预想中的要长。 又忍着疼痛运转了一个大周天,云黛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一挥袖子便撤去了罩在外面的灵气墙,然后几乎是有些急不可耐地下床了,踉跄着朝外间走去。 她都差点忘了,她还可以用双修的方式来炼化灵气、增进修为,花予和花墨本就是第五境的修士,且他们又是怀妙之体,在修炼转灵功这方面会给她提供不小的帮助。 云黛还没走近,花予和花墨就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花予连忙起身,待他看到云黛有些病态的脸色后,他稍惊了一下。 “云姑娘这是怎么了?” 花墨也坐起了身,皱眉道:“可是练功出了什么岔子?” 这二人都只着了一件薄薄的里衣,披散着头发,白色的衣衫几乎透出肤色,虽是素净的色调,也没有任何点缀,却给人一种懒散又艳丽的感觉。 云黛没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很直接地扑向了距离她最近的花予,压入了他怀中,花予下意识就抬手扶住了她的腰。 云黛将他推到了床上,贴上了他的额头,有些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修炼。” 花予只是愣了愣便收紧了胳膊,缓缓将自身的灵气注入到了云黛的经脉中,而花墨也凑上前来,将手掌压到 了云黛的后背上,同样也将自己的灵气注入了进去。 二人刚将灵气注入,便惊讶地发现,云黛的经脉之中竟有两股灵气,一股是属于云黛本身的,温柔平和,另一股却极为阴冷霸道,甚至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带着某种血腥的邪气。 他们没有询问云黛到底是怎么了,毕竟他们只是云黛的侍从,云黛是主,他们是仆,云黛若是不想同他们说,他们也不好过问。 二人很有默契地将输入云黛经脉中的灵气汇聚成了一股,又主动与云黛本身的灵气融合,向那团冰冷的灵气包裹了过去。 有了花予和花墨的帮助,那团来自魂珠的灵气很快便被困住了,云黛主动操控着自己的灵气,拖着它开始在经脉丹田中循环,每循环过一圈,那团灵气之中的阴冷气息就少一寸,外围的灵气也逐渐被她化为己用。 与双生怀妙之体修炼,灵气运转的速度会比平时更快,但饶是如此,等云黛终于将来自魂珠的灵气炼化之后,也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再睁眼时,桌上点的红烛燃都烧掉大半,如豆的火光还在微微跳动着,映照出一片暗橘色。 云黛的后背靠在花予的怀里,少年的胳膊还搭在她的腰间。 她一偏头就对上了花墨的目光,炼化灵气是一个极为劳累的过程,他额角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整个人显得更为娇艳。 “云姑娘,你好些了吗?”花墨轻声询问她。 云黛慢慢点了点头,她现在可不仅仅是“好些了”,准确来说是相当好,她的手如今还与花予和花墨十指相扣着,经脉丹田中也盈满了灵气。 按理来说,她不久前才刚突破到第四境,如今应当还处在稳定境界的状态。 修为这种东西,并不是说同一个境界的人水平就完全一样了,就像是刚突破到第四境的和即将突破到第五境的,虽然同是第四境,但是实力差距却绝对不小。 修为高者,丹田之中所储蓄的灵气就更多,斗法时能够调用的灵气自然也就更多了。 如今炼化掉了魂珠的云黛能明显感觉到丹田中的灵气较之前更多了。 这转灵功果然名不虚传,若再让她炼化七八个像那壮汉一样的第五境神魄,她可能很快就能达到第四境大圆满。 南宫家之人修炼地火术,神魄只会更加强韧。所以现在云黛就等着进秘境了,她可是很期待南宫家的人主动来给她送养料的。 云黛思索着,突然就放开了花予和花墨的手,坐起了身,向紧闭着的窗户看去。 “怎么了?”花予也跟着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道。 “窗外有人。”云黛扔下了这句话就径直下了床,她捡起了滑落到地上的衣衫披在身上,又伸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这才走至窗边,伸手推开了窗。 窗外是靠着围栏的一侧走廊,能看见灵舟之外翻滚的黑云,皎月掩在云层中,散发着柔和的光。 不知是否是因为灵舟飞在天上,那轮明月竟格外的清晰,仿佛触手可及。 而在窗前,在明月与云层之下,的确站了个人,那是一名黑衣少年,他仿佛在此处站了许久,久到几乎与月色都融为了一体。 所以当窗户被突然推开时,他明显地愣了一下,而等他的目光终于触及到了站在窗边的云黛时,他又像是受惊了般地避开了视线。 此时的云黛实在与以往不太一样,她虽穿着衣衫,领口却不算太整齐,且完全没束发,鬓角垂着几缕凌乱的发丝。 而刚刚那一眼,少年便清晰地看到了窗户正对着的那张床上,坐着的两个少年。 他二人生得很貌美,是那种令人看上一眼就会记住的长相。 再看云黛现在的模样,他们之前在房中做什么几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想到这些,少年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收紧了。 终于,云黛缓缓叫出了他的名字:“谢映玄。” “你不和叶兮颜待在一起,跑来这里做什么?” 谢映玄这才再次抬起头看来,他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只将视线停留在云黛脸上,不去看她身后。 “我是来找你的......我有话同你说,”他迟疑着说出了这句话后,又连忙道,“若是现在不方便的话,我改日再来吧。”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云黛却叫住了他。 “你等等。” 见谢映玄停下了脚步,云黛先是朝身后看了一眼,花予和花墨并排坐在床边,表情认真地看着她,像是在好奇这突然于深夜来访的少年到底是谁,又想做什么? 云黛只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先睡吧。” 她说着便手一撑窗框,从窗内跃了出来,又反手将门关上,这才扭头对谢映玄道:“有什么话到甲板上说吧。” 谢映玄似是因她的举动而有些吃惊,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云黛的距离,避开了她的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太久。 “走吧。”云黛根本没将谢映玄的反应放在心上,而是率先向甲板的方向走去。 灵舟上的修士都住在船舱的客房中,留在这边说话实在有被人发现的风险,若非因为她房中有其他人,她必定会直接将谢映玄拉进屋子。 这个叶兮颜的心上人突然大晚上跑来找她,还说有话要对她说,她倒是很好奇他打算告诉她什么,总不会是趁着这个机会向她表明心迹吧? 最后两人顺着船舱的角落,一路爬到了甲板最顶端的幽暗角落里。 此处紧靠着围栏,云黛的手肘很快撑了上去,她半个身子向外探出,朝下方看了一眼。 不出意料,除了一望无际的幽深黑暗,她什么都没看到。 灵舟在深夜的云层间穿梭,只能透过还算明亮的月光,看到一团团掩在黑夜中的云。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云黛转过了身来,抬眸看向身旁的黑衣少年。 “我是想同你说,”谢映玄似乎有些犹豫,但他最后还是说出了口,“灵赐秘境,你最好不要去了。 ” 云黛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理由呢?” “因为三大世家会在秘境中对你出手,抢夺你的先天灵骨。”谢映玄说得有些焦急,语气里也带着担忧。 他所说的这些云黛倒是知道,只是......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叶兮颜告诉我的......”少年垂下了视线,似是并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云黛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我倒是正想问你呢,你偷偷跑来找我,还给我传递消息,你就不怕被叶兮颜发现吗?” “她已经睡着了,没那么容易发现,”谢映玄道,“而且就算发现了也没关系,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其实成日待在叶兮颜身边的谢映玄是没什么自由可言的,或许她也害怕他会来找云黛,所以总是将他看得很紧,有傀儡戒的限制,谢映玄也根本不可能违抗叶兮颜的指令。 但每到深夜,叶兮颜总会让他陪在她身边,紧紧抱着他才肯入睡,待到她睡着之后,谢映玄就会获得短暂的自由。 今夜的谢映玄就是利用了这段时间,来找到了云黛,想要给她提个醒。 “你倒是很有恃无恐,”云黛的眼底带了几分笑意,“叶兮颜的确不会对你怎么样,可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那夜在衔玉湖,云黛便将他打成了重伤,她虽然确实没想杀他,但那样的伤势若不好好医治的话,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还是说,”云黛眼底又出现了那种带着些许恶意的笑容,“你觉得我只有第四境,而你却已经第九境了,修为比我高出许多,我不是你的对手,杀不了你?” “不是,”谢映玄摇了摇头,“你若真想杀我......那便杀吧。” 云黛眼前的少年竟然轻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仍垂着视线,眼神显得有些落寞。 “也许死在你手中,对我而言反倒是好事......” 云黛沉默了,她看了谢映玄一会儿L,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叶兮颜有没有告诉你世家之人进入灵赐秘境,除开对付我以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我不信这几个世家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谢映玄:“那些世家之人的确不知道神都郡主正藏身于万仞阁,抢夺你的先天灵骨是青渊帝直接对潜伏在七宗中的世家之人下的命令,成功将灵骨带回神都者,可加官进爵,回到神都任职。” 云黛皱眉听着他的话,这点她倒是能够理解,那些拜入宗门的世家子弟,其实本人都不想留在七宗,因为神都才是他们世家的势力,待在神都,他们能够得到更多的修炼资源,且不必忍受七宗同门的猜忌与排挤。 “至于世家之人是否还有别的目的,答案是有,但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叶兮颜没有告诉我,她对此似乎并不是很关心。” 云黛点了点头,并未立即说什么,反倒是陷入了沉思。 谢映玄犹豫了一下,不禁又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去, 一旦进入了灵赐秘境,整个世家都会针对你,其中不乏有许多修为实力不错的好手......而且叶兮颜假借青渊帝之名,给他们下达了另一条指令。” 云黛眸光微动,问道:“什么指令?” “她要他们在取出你的灵骨后,不要杀了你,而是废去你的修为,伪造出你已经死亡的假象,将你生擒回神都。” 谢映玄的话倒是让云黛愣了一下,她突然觉得有些怪异,因为她想起了前世的事,前世叶兮颜在夺走她的灵骨后,并没有杀死她,这点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 而今生再遇到相似的情况,叶兮颜竟还是没想杀她,若是代入她自己,她必定不会让一个与自己有着这等仇恨的敌人还能活在这世上,时时惦记着自己。 “将我生擒回神都......是打算让我生不如死吗?她就那么恨我?甚至要折磨我?”云黛的神色变得很异样,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面前的少年身上,“所以她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你?她见不得你喜欢我。” 她此言一出,谢映玄顿时变得有些局促不安,他避开了云黛的目光不敢看她,只低声道:“对不起......” 云黛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冷:“谢映玄,你道歉做什么?你其实不必觉得自责,我还应该感谢你才对,若非因为你喜欢我,叶兮颜也不会觉得让我简单地死了是便宜我了,还费尽心思地伪造青渊帝的指令,非要留我一条贱命,给我一个再次翻盘的机会。” “云黛!”少年显得有些焦急,“你别这么说。” 云黛笑出了声:“其实我还挺想知道,若是叶兮颜发现你今晚来找了我,甚至还同我说了这些话,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她一把攥住了谢映玄的衣领,将有些茫然的少年拉近:“谢映玄,你说......我是把你从叶兮颜手里抢过来对她的打击更大呢?还是我当着她的面将你杀了,会更让她崩溃呢?” 只是云黛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前世的叶兮颜为什么最后留了她一命,却并未真的折磨她、教她生不如死。 是那时叶兮颜并不知道谢映玄喜欢她,还是说她觉得那样的境地对她而言已经算是一种折磨了? 谢映玄的眼睛都瞪大了,他望着云黛的目光带着惊愕和无措。 两人对视了片刻,云黛放开了他,她重新用手扶住了灵舟的木栏,看向了外面一望无际的云层。 灵舟似乎在下降。 透过一层层的夜色,她隐约看见了下方的山川河流。 “谢映玄,我其实杀不了你,”云黛道,“因为我很感激你,即使你属于叶兮颜、站在我的敌对阵营,但这并不影响我感激你。” 前世他救过她,就凭这份恩情,她就算现在恨不得立马将他斩于剑下,以此来报复叶兮颜,她也没办法真的对他下死手。 这是一种极为矛盾的情感,甚至隐隐让她有些挣扎,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自她修无情道以来,她所做的一切可以说都只是因为她想这么做。 因为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肆意妄为,可她分得清好赖,她知道谁是真心对她好的,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她会永远感激他,也会一直痛恨他。 谢映玄不明白云黛的意思,他看着她,好半天才问道:“你要让我帮你一起对付叶兮颜吗?” 云黛有些不置可否:“若我让你杀了叶兮颜,你会听我的?” “只要、只要你能将那枚傀儡戒抢来......我就是属于你的了,”他说最后半句话时,声音莫名有些发抖,“云黛,到时你想让我杀谁都行,我只会听你的话,我心甘情愿为你而死......” 云黛偏头看他:“叶兮颜那么喜欢你,你就这么对她?” 少年垂眸道:“叶兮颜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也不会是她喜欢的人,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我只是我自己,我也只想做我自己。” “云黛,我、我对你......”或许是因为太过急迫,他差点就将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但最终,他还是及时止住了。 云黛突然就发现,与之前在衔玉湖时相比,谢映玄的谈吐与思维方式更加像一个人了,而不是一具傀儡。 她没接话,只是轻抿着唇,半晌才再次看向了灵舟之外。 这艘巨大的飞行法宝果然是在下降,云黛已经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的建筑了,那是一片依山而建的角楼,木制的小楼穿插在山崖间,其上镶嵌着一枚枚的月光石,在夜色中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此处是......齐洲的太归门。 在一阵极为明显地震动下,灵舟停在了一座山峰上,而下方甲板的方向也传来了人声,但碍于现在正是深夜,那些忙碌着的镜花岛弟子们都尽量压低声音,不吵到在船舱休息的客人们。 云黛原本还以为要明日才能到达太归门,没想到这灵舟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连夜就赶到了。 她低头向灵舟之下看去,就见镜花岛的弟子已经将甲板放了下去,而灵舟前则整齐地站了一群身着蓝衣的太归门弟子。 云黛眯起眼睛,正想仔细打量一番,就有一件斗篷从身后罩了下来,她疑惑地回身看去,谢映玄便顺势轻拉紧领口的抽绳,为她在胸前打起了结。 玄色的斗篷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净,但或许是夜色太冷了,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出奇的冷峻。 谢映玄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做出了这个举动,他捏着抽绳的手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云黛倒是没推开他,反而微扬起下巴看向他。 “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有些......衣衫不整,若是被他们撞见了......可能不太好。”少年说得慢吞吞的,像是在努力思考着该用怎样的措辞才不会冒犯到她。 “你胆子是不是有些太大了,”云黛道,“你不知道修士的五感比正常人更灵敏吗?你将你的衣服给我穿,你以为叶兮颜会察觉不到上面的气息?”! 第 59 章 宋时雪 谢映玄有些别扭地道:“那就不要把衣服还给我了。” “所以丢了件衣服,你要怎么跟叶兮颜解释?”云黛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 她的眼神让谢映玄莫名有些窘迫,他低声道:“没关系,总会有理由的。” “那你就不怕,”云黛道,“我明日故意穿着这件衣服上甲板,让叶兮颜看到?” “我真的很好奇,到那时,她是不是还能维持住她的镇定。” 谢映玄明显有些吃惊,但随即他就轻声道:“那也没关系,你想怎样都行......” 云黛笑了一声:“谢映玄,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吗?” 她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像在偷情。” 她此言一出,谢映玄整个人都像被震住了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云黛,你......”少年神色间露出了几分挣扎。 “你想说什么?” “......能不能......不要戏弄我?”他艰难地这样说着,带着小心翼翼地祈求。 云黛却“哼”了一声:“那你别来找我。” 谢映玄的呼吸似是变重了,他最终只是垂下视线,并未再说话。 下方的甲板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云黛低头看去,就见那群身着蓝色门服的太归门弟子已经陆陆续续地上了灵舟。 镜花岛的弟子们很熟练地接待着他们。 太归门的弟子皆是体修,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身材高大壮硕,即使穿着衣服,也隐隐能看到布料之下鼓起的肌肉,很具压迫感。 云黛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站于人群最前面的一名青年身上,那青年与段青涵一样,都是第六境的修为。 他同样穿着一身蓝衣,头发被高高束成马尾,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背上背了一把大刀,刀鞘上镶嵌着各色的宝石,显得极为豪迈,可偏偏这青年的面相中却透出几分斯文气来,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交织,竟难得地和谐。 谢映玄也注意到了他,他轻皱起了眉,突然道:“那个人是宋家人,他叫宋时雪。” “你认得他?”云黛的目光仍停留在那个古怪的青年身上,眼神有些怪异。 “宋时雪与叶兮颜是青梅竹马......这是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的。” 云黛知道,他所说的“他”是指被叶兮颜杀死的那个,真正的谢映玄。 云黛没吭声,她又观察了一番这群太归门的弟子,很快就发现只有这个宋时雪一人身上是背了把大刀。 宋氏的独门秘技是乱刀法,也就是说宋氏之人皆是刀修,身上背有大刀者,都有可能是宋家人。 南宫家和司家都派了许多人来,宋氏却只遣了这个宋时雪一人来。 他们是觉得他已经足够强了,所以一个人也能完成任务吗? 不过也有可能是,宋氏族人不似南宫家和司家那般,一个聚集在桂心宗,一个 则聚集在锻灵山庄,而是分布在各个宗门中。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云黛思索着,又将灵气聚于双眼,全神贯注地向宋时雪看去,她的目光一寸寸地在他身上的经脉游走着。 按理来说,宋时雪的修为比云黛高,云黛如此明目张胆地窥视他,是会轻易被他的神魄察觉到的。 但是云黛对神魄运转的方式太了解了,她能精准地从盲区入侵,避开对方的探查。 谢映玄道:“宋时雪与其他来七宗的世家子弟不同,你之前所见的那些皆是世家不受重视的族人,但宋时雪却不是,他是宋氏本家的人,是宋家族长最器重的小儿子。” “若说其他人来七宗是世家为了在七宗安插眼线,那宋时雪则算是来七宗历练的,他是下任宋氏族长内定的人选。” 下任宋氏族长......云黛忍不住冷笑,她既然是重生回来的,自然知道未来是怎样的走向。 下任宋氏族长根本就不是宋时雪,因为宋时雪可是被她亲手所杀。 那年她前往秘境寻宝时不过才第七境,一代剑主之名还并未响彻十四洲。 而也就在那时,她恰与十余名宋氏族人狭路相逢,她原本不欲多事,这宋时雪却不知为何对她抱有极大的敌意,竟率领着宋氏族人一同来围杀她。 云黛便很直接了当地将他们全杀了,听说她此举似是令宋氏内部的势力大换血,后来新上任的宋氏族长则是宋时雪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姐姐,她隐约记得她好像叫宋时怜。 云黛止住了回忆,扭头向谢映玄问道:“你说他认识叶兮颜?” 谢映玄“嗯”了一声:“他知道叶兮颜潜伏于万仞阁是为了什么,他这次来,应该是来帮她的。” “他真的只有第六境吗?”云黛突然这般问道。 “什么?”谢映玄没明白她的意思。 云黛却摇了摇头,并没有专门给他解释。 她看到宋时雪的第一眼,便隐隐觉得他有些奇怪,所以她才将灵气聚于了双眼,上上下下地仔细观察了一番。 她也很快发现了问题,宋时雪经脉的延展度,不像是只有第六境的修士,他少说也该是第七境了,可他周身散发出的灵气波动又的确只有第六境。 要知道灵赐秘境可是只限第六境者进入的,所以难道说这个宋时雪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到了第六境?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云黛正猜测着,宋时雪和其他太归门弟子便已经被镜花岛的弟子领入了船舱的客房,于是甲板上又安静了下来。 很快,灵舟就轻轻震动了一下,再次缓缓升空,转眼间便飞入了云层,彻底离开了太归门。 云黛只好收回了视线,再次看向身前的少年。 她道:“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谢映玄“嗯”了一声,他仍看着云黛,似是有 些犹豫。 “怎么?” 云黛笑道,“舍不得我?” 或许是她的话太直白了,谢映玄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有些不敢看她。 “我是想说,你不要进灵赐秘境了,太危险了......” “我知道了。”云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根本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谢映玄的打算。 “云黛,”终于,谢映玄像是鼓起了勇气般地低声问她,“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这次云黛反倒愣了一下,她想起了那晚在衔玉湖发生的事,那时的谢映玄也说出了同样的请求。 他小心翼翼地问她,可不可以抱她。 云黛也给予了他回应,她主动抱了他,然后将剑狠狠地捅入了他的腹部。 “你是真不怕死吗?”云黛抬眸看他,眼底止不住地带了几分恶意,“不怕我再捅你一剑吗?” 谢映玄显得有些无措:“我不介意......” “不介意?”云黛冷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你都不介意我杀你了,还会介意我重伤你?” 她冷硬的语气让少年的目光黯淡了几分,他垂下眼帘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可他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身前之人就突然伸手将披在身上的衣服拉紧,然后径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怀中突然传来的暖意让谢映玄整个人都僵了一下,随后他的心脏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就听云黛道:“想抱就抱吧,就当是感谢你了。” 感谢他前世救过她...... 于是少年便小心翼翼地抬起胳膊,隔着那件披在她身上的斗篷,试探性地轻轻将她圈住。 环抱着她的臂膀一寸寸地收紧着,直至最后,少年终于将他视若珍宝之人,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隔着一层斗篷,这个拥抱便不会显得太过亲密,但谢映玄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仿佛空荡的灵魂终于被填满。 他甚至觉得,若就在此时死在云黛手中,于他而言,也算是一种圆满。 云黛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她忍不住好奇地伸出了手,将手掌压在了他的心脏上,掌心之下的心跳是那样鲜活有力。 “为什么......傀儡也会有心跳?”她喃喃自语般地问道。 “因为,我有心,”少年的声音使得他的胸膛都微微震颤着,他像是有些固执地对她道,“云黛,我是有心的。” 云黛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她突然就手掌用力,将环抱着她的少年轻推了出去,自己也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少年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住了,随后他的神色间就闪过了掩不住的失落。 “你快回去吧,不必担心我。”云黛的语气有些冷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好,”谢映玄点头,但在他转身离开前,他还 是忍不住问道, “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看你。” 云黛回答得很随意, 但少年的眼眸还是亮了起来,眼底也溢出了笑意,他用力点头又说了个“好”,这才转身离去。 云黛默默地注视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待到四周彻底陷入一片寂静后,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冷,整个人身上都蔓延出了如冰霜般的杀气。 下一刻,她的掌心泛起了灵光,她手掌向虚空中一探,五指猛地一收,一只暗金色的小甲虫就被抓入了掌心。 那枚甲虫只有拇指盖大小,虽长相很特别,但周身却没有丝毫灵气波动,若只是放在角落里,很难被人察觉到。 此虫名为听音虫,没有任何攻击力,是专门用以窃听窥视的灵兽,这东西其实并不常见,因为它很昂贵。 就在云黛要收紧五指将它捏碎时,从角落里窜出了一道紫衣身影。 女子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友手下留情!” 云黛抬眸望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钟妙商。 这枚听音虫她其实早就发现了,是在太归门的弟子进入到船舱休息后,慢慢爬过来的,只是那时谢映玄还在,她并未当场拆穿,谢映玄的身份有些特殊,不宜暴露在外人面前。 “你为何要监视我?”云黛扬起下巴冷声问她。 她没立即下手将听音虫捏死,但也没将甲虫还给钟妙商,于是被困于她掌心的暗金色甲虫就不停爬动着,试图找到一个可以逃出去的突破口,看得钟妙商的一阵心疼。 “道友,我真的没有恶意,”钟妙商道,“我就是、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她有些焦急地抬手抱拳,自报家门道:“我是天授城内门弟子钟妙商,我真的真的真的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因为你很厉害!今日你在甲板上出手时我也在场,我很敬佩你!” 她像是怕云黛不相信,连说了三个“真的”,语气极为诚恳。 云黛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前世钟妙商就跑来向她示过好,但那时的钟妙商已经是天授城的城主了,如今她竟又跑来想和她当朋友。 云黛还真不觉得钟妙商想和她交朋友是在骗她,只是她同样也很觉得奇怪,难不成这个时候的钟妙商就已经产生了想前往泉海以南的神秘海域寻找妖族的想法,所以提前来给自己选同行的队友了? “你师承何人?”云黛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钟妙商反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就是普通的内门弟子,没有拜在任何掌门长老的门下。” 这还真是有够奇怪的,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竟在后来成了掌管着整个天授城的掌门,且云黛分明记得那时的钟妙商,真的很强。 云黛思索片刻,突然抬手将困在掌心的听音虫丢还给了钟妙商。 钟妙商露出了大喜之色,她连忙将暗金色甲虫接住,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入了灵兽袋中,这才再次抬手向云黛抱拳道谢。 “多谢云道友, 此事的确是我不对, 只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云道友搭话,才出此下策......” 她说着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道:“云道友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将你与你那情郎的事说出去的!” 谁知她此言一出,云黛那股散下去的杀气又出现了,她恶狠狠地冷声道:“他不是我的情郎。” 钟妙商愣住了,但随即她又反应了过来,于是她很坚定地道:“云道友放心吧,我今晚什么都没看到!” 云黛打量着钟妙商,没吭声,或许这位未来的天授城城主在这一年还是太年轻了,说起话来实在不如前世那么让人舒适。 钟妙商看着云黛,也有些忐忑,但她很快就抓起了腰间的一个灵兽袋,伸手从里面掏出了一枚紫色的小甲虫,然后递给云黛道:“云道友,咱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我就将这枚传音虫送给你好了,你只需要对着它叫三声我的名字,就可以给我传音了。” 云黛没伸手去接,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说:“咱们这样真的能算是朋友了吗?” 钟妙商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云道友,这传音虫可比聆风玉符好用多了,你要知道聆风玉符在秘境中是无法正常使用的,但传音虫可没这么多限制,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弄来了两只,见到你后,我便想着将其中一只送给你。” “云道友,咱们以后常联系着,总能熟悉起来的。” 云黛还是没说话,钟妙商说得没错,大部分的秘境都是无法使用聆风玉符的,她送给她的这只传音虫确实珍贵。 但问题是,这只传音虫是子虫,而母虫在钟妙商手中,也就是说,这对传音虫只能供她们俩沟通对话。 钟妙商如今也只是第四境的修为,算不上太强,如果她在秘境中突然用传音虫找她,云黛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钟妙商突然又一拍脑门道:“我差点都忘了,云道友又不是我们天授城的人,肯定没有灵兽袋。” 她说着又掏出了个空灵兽袋,将紫色小甲虫塞了进去,系进了袋口,这才复又递向了云黛。 云黛:“......” “你真的想和我交朋友?”云黛终于开口了,她问道,“你看不出来南宫家在针对我吗?我得罪了世家,他们必定是要报复我的,你还想跟我交朋友,你就不怕世家迁怒你?” 钟妙商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云道友,瞧你这话说的,我可是天授城的弟子,试问哪个七宗之人看得惯世家?” “我也不怕告诉你,天授城城主和长老早便向叶氏皇族投诚了,若非因我派修炼的功法较为奇怪,天授城恐怕早便如桂心宗和锻灵山庄那般被世家子弟入侵了。” 云黛皱起了眉,她就听钟妙商又道:“七宗如今只有三位圣尊,一位是万仞阁掌门,一位是太归门掌门,还有一位则是妙回山避世不出的三长老,甚至有人传言那位三长老早便陨落了,所以才始终不曾现世。” “而叶氏与三大世家,加起 来则共有四位圣尊,一位是神都的青渊帝,另外三位则分别是三大世家的族长。” “七宗势弱已成定局,你今日也看到桂心宗和锻灵山庄的弟子了,这两个宗门收容了大量世家之人,门内的高层也如我们天授城一般,早便倒向了世家、衬底沦为了叶氏皇族的仆臣。” “可是,”钟妙商捏紧了拳头,“我才不想去给世家弟子当陪衬!” 云黛有些意外地看了钟妙商一眼,想不到她一个普通内门弟子,竟能将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而且钟妙商所说的这些事情,她知道得还真不算太清楚,毕竟她前世这个时候,还成日困在情情爱爱里无法自拔,根本不太关心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说了,论实力,万仞阁本就算是七宗之首,太归门虽然掌门同样是圣尊,能与万仞阁抗衡一二,但他们门派的长老却并不多,综合实力上仍旧稍有些逊色。 前世的云黛还曾因此而有些自豪,或者应该说,每名万仞阁弟子都会因此而自豪。 所以她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她的宗门,这个庞大的万仞阁会跌入谷底、遭受那样的屈辱。 而那以后,整个十四洲便因魔域的入侵而陷入了长达百年的大混战。 十四洲的局势初看是云中八洲与魔域六洲二元对立,但实际上,八洲境内,以叶氏为首的世家与七宗之间始终存在着许多的矛盾,只是这些矛盾都是暗流涌动的,并未放在明面上。 但魔域的那场入侵直接便使得七宗彻底没了翻盘的机会,而叶氏皇族也带领着世家坐稳了掌权人的位置。 至于后来,等云黛真正成长起来,从万仞阁走出来后,那场动乱也已经接近了尾声,镜花岛被灭门,七宗之剩下了六宗,其余几个宗门也经历了一场大换血。 只有太归门是受创最轻的,其他四宗到底如何,又是站在什么阵营上的,云黛还真没去仔细打听过,因为她那时太强了,她根本什么都不在乎,只有别人来巴结她的份。 那年她杀去了魔域,几乎血洗了整个魔域,这也使得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登上皇位的“谢映玄”顺利地收复了魔域六洲,真正达到了一统十四洲。 她的出现,又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十四洲的局势,因为叶氏与世家虽足够强,但他们没人是云黛的对手,更没人敢来招惹万仞阁,于是剩下的宗门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向万仞阁投诚。 这其中便有太归门、妙回山和由钟妙商带领的天授城,至于桂心宗和锻灵山庄确实没来表过态。 这么看来,那时的桂心宗和锻灵山庄应该已经算是世家的势力了。 只可惜前世的云黛因自身的瓶颈始终无法突破,完全没有夺权的想法,所以世家只要不来招惹她,她也懒得去管其实事。 云黛止住了回忆,她突然就产生了一个猜想,钟妙商这个普通的内门弟子,会在未来突然成了掌门,是否是因为,她其实也在于世家抗争,并且她还抗争胜利了,甚至成功将门内那些倒向世家的党羽全部斩杀驱赶。 她伸手接过了钟妙商递来的灵兽袋道:“好,那这个我就收下了,就当是交你这个朋友了。” “太好了!”钟妙商喜不自胜,她忍不住又开始对云黛神情表白,“云道友,我真的很敬佩你!我也很敬佩万仞阁!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为朋友两肋插刀,我钟妙商义不容辞!”! 第 60 章 泉海畔山 第二日一早,灵舟上的弟子便聚集到了甲板上,大家也和太归门的人碰了面。 寒暄是肯定少不了的,宋时雪背上背着的大刀太引人注目了,七宗弟子们都不自觉地偷偷地打量着他。南宫家和司家的人更是热情地上前同他打起了招呼,似是早便熟识。 就连芳久凌看到此人后都露出了吃惊之色,她小声跟云黛介绍了几句这个宋时雪,和昨晚谢映玄所说的内容差别不大。 只不过她还提到了一个谢映玄没说的。 “云师姐,这个宋时雪,其实喜欢叶兮颜,不过是单方面喜欢,叶兮颜是储君,也就是未来的神都圣主,她不可能嫁人的。” 提起这些,芳久凌好像还有点幸灾乐祸。 这点云黛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谁不喜欢叶兮颜?” 她有琉璃玲珑心,喜欢她的人只多不少。 芳久凌听罢也觉得很有道理地点了点头。 不过云黛倒是产生了一个古怪的猜想,前世宋时雪见到她后,非要对她出手,最后落了个被她一剑毙命的下场......不会其实是为了给叶兮颜出头吧...... 因为知道她和叶兮颜是对立的,所以见到她后,想要将她除去? 就是不知道这个宋时雪对谢映玄是什么看法。 云黛偷偷观察了一下叶兮颜,叶兮颜还是如往常那样众星捧月,熟练地对着身边的人露出亲切的笑容,没表现出任何异常,想来她应该并没发现谢映玄昨晚来找过她。 宋时雪倒是没去主动找叶兮颜,单从表面来看,绝对没人看得出来他们认识。 钟妙商还是坐在天授城弟子中间,显得平平无奇,很难让人注意到,但看到云黛朝她望去后,她便冲云黛露出了一个笑容。 下午时,灵舟就到达了妙回山。 将妙回山的弟子接上后,七宗总算全部聚集在了灵舟上,灵舟也可以全力加速赶往镜花岛了。 殷蝶一如既往地左右摆着头,四处观察着。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对几人道:“我感觉,太归门那位宋道友,好像对叶师妹一见钟情了。” 齐霄无奈地摇了摇头,似是对殷蝶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了。 云黛则有些好奇地看着殷蝶,等待着她后面的解释。 芳久凌的反应是最大的,她瞪大了眼睛问道:“殷师姐,你是如何知道的?” 殷蝶神秘一笑:“据我观察,自叶师妹登上甲板后,这位宋道友一共偷看了叶师妹三十六次,而且......若猜得没错,宋道友应该还在心里偷偷猜测着段师兄和叶师妹的关系,因为他一共看了段师兄七十二次,搞不好心里已经开始嫉妒了。” 芳久凌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怎么不说他对段师兄一见钟情了。” 殷蝶正笑眯眯地想继续说点什么,就见宋时雪突然径直朝他们这桌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是吧, ”殷蝶的脸色都变了变, “不会是被听到了吧, 不应该啊!” 转眼间宋时雪就走近了,殷蝶连忙闭上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宋时雪很快走至了近前,于是便有一片阴影罩了下来,云黛抬眸看去,正对上了宋时雪的目光。 他没去关注别人,只看着云黛笑道:“你就是万仞阁的云道友吧,久仰大名。” 他说着还冲云黛抱了下拳,一副很友善的模样,但云黛却能从他友善的外表下,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看来又是来试探她的。 云黛也笑了:“宋道友在太归门是如何听说过我的?” 宋时雪仍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万仞阁新出世的剑主,又有谁没听说过呢?听说云道友成为剑主时才第三境,如今竟已经到第四境了,实在可喜可贺!” 云黛冷淡道:“运气好罢了。” 围坐在云黛周围的几人也都看着宋时雪,思考着他到底想做什么,毕竟宋时雪是个世家人,世家和七宗的关系并不好,他这副无事献殷勤的模样,实在让人疑心。 宋时雪自然看出了他们的戒备,他道:“宋某向来敬佩少年英才,只是想和云道友交个朋友。” 云黛瞥了他一眼,她心中微动,突然就想起了殷蝶之前的话,于是她道:“宋道友是喜欢我们万仞阁的叶师妹吧,她性格很热络的,你喜欢她就直接去和她搭讪好了,倒也不必从我这儿入手,我与叶师妹关系也不算太好。” 她这话实在太出其不意了,宋时雪原本准备好的措辞全被噎了回去,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一旁的殷蝶忍不住帮腔,她点头道:“宋道友,你与其一直偷偷看叶师妹,还跑来想从我们这儿曲线救国,不如直接去找她,叶师妹在万仞阁里的人缘也很好,你想和她做朋友,她肯定不会拒绝。” “我没偷看她!”宋时雪难得显出几分焦急,急着撇清关系。 殷蝶乐了:“没想到你们世家的人还挺害羞的。” 云黛也笑了一声,她意有所指地道:“我师姐可是亲眼看到的,宋道友你一共偷看了叶师妹三十六次,若我不是知道叶师妹天生就比较容易受人喜爱,还以为宋道友以前就认识叶师妹呢?” “不过我想那也是不可能的,”云黛真诚地看着宋时雪道,“宋道友是太归门的弟子,又来自于宋家,叶师妹如何会与宋道友熟识呢?又不是所有姓叶的都是叶家人。” 殷蝶也觉得颇有道理的连连点头附和,宋时雪的额头却冒出了冷汗。 叶兮颜潜伏于万仞阁的事若因为他的疏忽而暴露了,神都青渊帝定不会饶了他。 宋时雪一下子都忘记了自己原本跑来和云黛搭话的目的是什么了,只焦急地匆忙解释道:“我只是见那位道友生得实在貌美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没有别的意思。” “哦?是吗?”云黛轻飘飘地反问了一句,“宋道友这么着急解释做什么,瞧你急得汗都出来了,我也没说什么吧。” 宋时雪的拳头都捏紧了, ??[, 嘴上却道:“道友所言极是,只是这天气太热了,我还是不在此处站着了。” 他扔下这句话后便转身走了,回到了太归门的位置上,云黛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殷蝶还有些不在状况,她摇了摇头道:“太没意思了,还以为他真的会去找叶师妹搭讪呢,看来世家之人也没多厉害嘛,喜欢个姑娘都不好意思承认。” 芳久凌叹了口气,也没和殷蝶多做解释,齐霄则仍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云黛却在这时突然扬手布了层透明隔音罩,然后对身旁几人道:“待到进入秘境后,一定要小心这个宋时雪,他的修为绝对不止第六境。” 她的话令周围几人都露出了吃惊之色。 殷蝶不禁道:“灵赐秘境不是限制了修为吗?他若不止第六境的修为,不是会被秘境中的禁制探查到吗?” 芳久凌却一拍巴掌道:“我倒是突然想起神都那边有一种秘术叫做敛息诀,就是可以压制修为的!这种秘术是青渊帝自创的,破解之法也只有她知道。” 殷蝶皱眉道:“那我们是不是该举报给镜花岛?” 齐霄却摇了摇头道:“没用的,除非有明确的手段能证明他使用了敛息诀,否则举报上去只是徒增矛盾。” 齐霄这话说得有道理,于是殷蝶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她扭头朝云黛问道:“云师妹,你是怎么发现的?” “直觉,”云黛道,“的确像齐师兄说的那样,我也只是靠直觉而已,我同样拿不住直观的证据。” 芳久凌想到的问题更多:“那若是就这么放任不管,让他进了灵赐秘境,秘境中试炼的弟子都是第六境及其以下的,他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云黛“嗯”了一声:“尽量不要跟他正面交锋,秘境中地形复杂,就算他真的想找我们的麻烦,也不一定能成功。” 当然...... 云黛突然微微扬起了唇角,必要时刻,他们也可提前设下埋伏,将他击杀,免得碍事。 反正她杀宋时雪也不是第一次了。 ...... 从万仞阁到镜花岛足足飞了五天,等到第五天抵达秀洲的泉海畔山时,已经是下午了。 镜花岛的弟子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引着一众人等住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客房。 镜花岛上种满了绯锦霓裳花,粉色的花一簇簇地结在枝头,将整座小岛都染成了浅粉的色调。 云黛入了镜花岛内后才发现,这个宗门真的处处都是粉色的,浅木色的古朴建筑上甚至挂着粉色鲛纱,门内的弟子们也皆穿着粉色的门服,就连云黛被安排进的客房中,都铺满了粉色的纱幔。 但这种色调其实并不会让人觉得过分轻佻,云黛坐在客房中,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花予和花墨身上,她突然就觉得她这两位侍从不愧是在镜花岛上长大的,他们竟和镜花岛的氛围很适配。 花 予和花墨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显然也很高兴,他们脸上甚至满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云黛站起了身,她道:“你们应该认路吧,带我去找花岛主吧。” 正好她有很多话想当面问问,她相信花重影也很想见到她。 花予和花墨立马点头称是。 花予笑道:“云姑娘,我们原本还想问你是打算今天去见花岛主,还是休息一晚再去。” 花墨也道:“花岛主一直都很惦记云姑娘,她见到云姑娘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二人说着,就主动领路,带着她向外走去。 云黛跟着他们很快就出了阁楼。 镜花岛位于一座漂浮在泉海海域内的孤岛上,岛上有山有水,种满了粉色的绯锦霓裳花,在灵舟上向下看时,第一眼甚至会以为这是一座浅粉色的小岛。 这座孤岛很大,它完整地属于镜花岛,它还有个名字叫做泉海畔山。 此时的镜花岛中聚集着不少七宗弟子,各色的门服四处晃动着参观。 偶尔遇上的几名镜花岛弟子,她们竟都认得花予和花墨,见到他二人后,都会笑着向他打招呼。 转眼间,云黛便随着二人一同来到了镜花岛的主殿。 殿外看守的弟子自然也认得花予和花墨,只是她们突然见到他二人时,不免都露出了吃惊之色,但也并未多问,便给他们放了行。 花墨向云黛解释道:“镜花岛的师姐们其实并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花岛主一直对外宣称送我们出去游学了。” 云黛却道:“可能要瞒不住了,万仞阁的人都知道你们是我的侍从。” “这也没什么,”花予耸肩道,“镜花岛本来就不收男弟子,我们留在此处才奇怪呢。” 三人说话间就穿过了长廊,然后云黛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二师叔?”她没想到雁落竟也在此处。 雁落也看到了她,她露出了疑惑之色,随即她又打量了一番云黛身旁的花予和花墨,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云师侄,我差点都忘了,你这对侍从就是花重影送给你的,你这是来感谢她的吧。” 雁落说着就一把拉过了云黛道:“走走走,你来得正好,正好咱们一起进去。” 说罢她也不等云黛拒绝,伸手就将大殿的门推开了,然后她们就看到了颓废地躺在地上的花重影。 这个一身粉色宫装的岛主,头发都没梳,披头散发地仰躺在地上,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雁落吓了一跳,云黛直接愣住了,反倒花予和花墨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是怎么了?”雁落皱眉道,“还有小辈在场呢,你这是什么形象?” 花重影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自顾自地道:“完了,真的完了,完了呀......” “什么完了?”雁落几步走到花重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什么丧气话,赶紧站起来!” 花重影与她对视片刻,终于 “噌”地坐了起来,然后一脸严肃道:“镜花岛弟子这次不会去灵赐秘境,我劝你们万仞阁也小心点,那种修为低、斗法能力不行的,就别跟着去添麻烦了。” “”“”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花重影重重叹了口气,她的目光越过雁落,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云黛和花予花墨,然后道:“你们赶紧过来把我扶起来。” 云黛还没有反应呢,花予和花墨就熟练地一左一右地冲到了花重影旁边,架着她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然后云黛就听她道:“你们没看到这次灵赐秘境来了多少世家的人吗?你们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吗?到时进了秘境之后,可就不是单纯的试炼那么简单了,世家和七宗本就有仇,世家族人和七宗弟子又怎么可能不打起来!秘境之中只会血流成河!” 雁落“哼”了一声:“我正想说这个事呢,他们世家的人,是不是太不要脸了灵赐秘境本来就是七宗的宝藏,他们往里硬塞那么多人是什么意思?尤其是桂心宗和锻灵山庄!他们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这和直接往七宗的脸上扇巴掌有什么区别!” “正好明天我们不是要开七宗会议吗?赶紧让那群长老管管事,反正这么多世家的人进灵赐秘境我们万仞阁是不会同意的!” “你不同意有用吗?雁落,我看你别太天真!”花重影的脸都皱起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桂心宗、锻灵山庄和天授城都已经有倒向世家的倾向了,他们既然派出了那么多世家的人,就说明这已经是他们经过了考虑做出的决定!” “七宗会议向来是少数服从多数,能支楞起来的,也就你们万仞阁和太归门,妙回山就是墙边草!到时候他们一威胁,妙回山的长老心里一慌,肯定跟着倒过去了,你们拉着我给你们站队也没用啊,这只会让神都嫉恨镜花岛!” 雁落怒道:“那我待会儿就去找妙回山!” “没用的!”花重影都快哭出来了,“我也不会站你们的,自从当年我师姐把青渊帝耍了之后,他们神都看我们镜花岛就如眼中钉、肉中刺,镜花岛就我一个岛主,连个长老都没有,我们又不像你们万仞阁有七个兄弟姐妹!” 花重影提起“师姐”时,云黛的神色微动,她知道她说的是她母亲云若画。 “我们这次可不止来了我一个长老,”雁落道,“沈长玉也来了,你应该听说过他吧,不是我说,就在场这些世家还是宗门的,没一个是他的对手!到时我二人联手,有谁不服的,我们就打到他们服!” “那又怎么样?”花重影不为所动,“你们留在这儿时能给我们撑腰,你们走了,我们不就成活靶子了嘛!” “总之你别说了!”花重影摆手道,“我就是个墙头草,我必须要保证镜花岛弟子的安全,站队的事别来找我!镜花岛没有站队的能力!” 雁落急道:“就是因为你要保护镜花岛的弟子,所以才应该阻止世家派出那么多人进入秘境!他们进秘境只会屠杀更多的七宗弟子!” 花重影道: “我不是说了吗, 我们镜花岛已经不打算参合了, 这次镜花岛弟子都不会进入秘境。” “花重影!”雁落一把揪起了这位镜花岛岛主的领子,吼道,“那你就放任世家的人屠杀别门弟子吗?你就这么自私?!” “我就是这么自私怎么了!”花重影用力拍开了雁落的手,“我能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到时若神都的人来攻打我们镜花岛,是你万仞阁的人会来帮我们,还是太归门会来帮我们!?” 花重影的话让雁落微微一怔,她一时竟没能再说出话来。 云黛却在这时突然问道:“花岛主,请问世家突然派这么多人来,是为了获取灵赐秘境中的什么东西吗?” 雁落和花重影闻言都看向了她,花重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才道:“你猜的没错,他们确实是为了秘境中的宝物来的......龙脉石听说过吗?” “龙脉石!”雁落脸色一变。 云黛却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前世世家向青渊帝献出的那枚龙脉石,还真的是出自灵赐秘境。 雁落道:“那更加不能让世家的人进秘境了!龙脉石若是落到神都,对我们七宗会更加不利!” “雁落,你就别逼我了,”花重影一个活了几百岁的岛主,这会儿就差哭出来了,“算我求你了!我真的没办法啊!我是镜花岛的岛主,我不能看着镜花岛毁在我手中!” “可那是龙脉石啊!你难道要眼看着它被抢夺去神都?” 花重影道:“现在的七宗势弱,我能做的也只是过一天算一天,龙脉石不是镜花岛有能力考虑的问题,你们若真的厉害,便让你们的弟子在秘境中将世家之人逐一击杀,再夺取龙脉石,而不是来为难我!” 花重影的话让雁落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她只是叹了口气,没再多劝,而是转身离开了。 于是大殿之中便只剩下花重影、云黛和花予花墨了。 “花岛主......”花予和花墨同时出声。 花重影的表情有些木然,她拉着两名少年的手,半晌也没能对这对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双生子说出一句话来。 “花岛主......”云黛也唤了她一声。 花重影视线微动,目光总算是落在了云黛身上,她仍是一脸的颓丧,嗫嚅着嘴唇,终是轻声道:“云黛,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苍老,云黛看着这样的花重影,突然就有几分心酸。 她看得出来,花重影一个人支撑着镜花岛,其实一直活得很累,也很小心翼翼。 可是饶是她如此谨慎小心了,在前世还是落得个那样的结局。 “其实也没什么,”云黛突然就道,“世家的人若不进入秘境,我又哪来的机会斩杀他们呢?”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姨,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可是很强的。” “世家的人我会杀,龙脉石我也会抢,若想阻拦我,便先问问我手中的剑吧。” 这位活了几百年的花岛主在听到她的话后,竟突然失态地红了眼眶:“云黛,你真的和你母亲很像......” “我想我师姐了......”! 第 61 章 水涌珠 灵赐秘境在七宗弟子到达镜花岛后的第三天开启了。 不出云黛的预料,那一大批世家族人还是被允许进入秘境了。 她从别人的讨论里得知,那日的七宗会议,镜花岛岛主最后还是选择了反对世家族人进入,但妙回山却如花重影所说的一样,倒向了世家。 三比四,少数只能服从多数。 而妙回山此举,不仅没有得罪世家,不需要担心世家之后可能会打击报复,他们的弟子也可以安心地在灵赐秘境中试炼,世家之人同样不会借着秘境的机会对他们出手。 镜花岛果然放弃了这次进入灵赐秘境的机会,于是万仞阁和太归门就成了世家针对的对象。 不过这两个门派弟子的综合实力本就是最强的,世家是否能成为他们的对手本来就不好说。 花重影的选择其实让云黛有些意外,但或许这也是镜花岛会在未来走向灭亡的原因之一。 那日云黛去找花重影,她将神鬼镜还了回去,花重影却又塞给她了一件灵宝,让她一定要在秘境中好好表现。 那是一双雷遁靴,穿上它后,只需向其注入灵气,便可进行连续两次的瞬移。 这件灵宝算得上是相当珍贵了,因为瞬移在修真界并不是那么好实现的,瞬移术是只有到了第八境才能使用的术法,且短时间内也只能使用一次。 云黛所修习的弄雾步虽然和瞬移也有异曲同工的作用,但她的弄雾步却有颇多限制,比如说瞬移的距离不会太远,再比如说只能于地面上瞬移,飞至空中时便彻底失去作用了。 所以说,这双雷遁靴算得上是一件非常强力的逃命法宝,花重影估计是怕她在秘境中遭遇什么不测。但这件宝物还是太珍贵了,所以云黛起初是不想收的。 谁知花重影却说,这灵宝本就是云黛的母亲当年借给她的,她现在还给云黛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于是云黛只好收下了。 这日,准备进入灵赐秘境的七宗弟子们都聚集到了镜花岛的西南方,前来接引的,仍旧是那艘灵舟。 只是这次灵舟没再漂浮在空中,而是像一艘真正的船一样地在海里行驶。 灵赐秘境位于泉海深处的海底,依附在一具巨大的深冰鱼的骸骨之上。 这深冰鱼乃是一种上古的神兽,它和神龙族是同一个时代的产物,如今早已灭绝,留下的也只有这具骸骨了。 深冰鱼的体型极为庞大,传闻每一头活着的深冰鱼的鱼腹内都有一个小天地,其内生活着许多飞禽走兽,甚至还有人居住...... 灵舟很快便行驶到了秘境入口的位置,云黛站在甲板上,远远便看到了那一片的海域正隐隐散发着蓝幽幽的荧光,甚至有幽蓝的灵气丝丝缕缕地漂浮在空气中。 若是仔细去感受的话,还能感受到某种从水底散发出来的磅礴之力,那便是来自于灵赐秘境的气息。 七宗的弟子从此处海域进入秘境后,会随即传送到深冰鱼 的鱼尾处,而此次试炼的目的地,也就是内含传承的灵牌在在鱼眼的位置。 在这中间需要穿行的路程中,他们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危险,比如说没见过的妖兽、无法使用灵气渡过的毒泉、甚至是秘境中残留的杀阵...... 但因为在笼罩于秘境外的禁制的作用下,秘境中的妖兽最强的也只会是第六境。 至于龙脉石,云黛那日向花重影仔细询问过。 花重影说,这所谓的龙脉石其实是深冰鱼的骸骨凝结而出的一颗舍利,它会出现在鱼腹的位置。 所以云黛在前往鱼目处触发灵牌之前,肯定会先去鱼腹抢夺龙脉石的,她也将这个计划告诉给了同行的几人,他们和云黛的想法是一样的,龙脉石绝对不能落于世家之手。 有几名镜花岛的弟子站了出来,她们念动着咒语施法,很快便建立起了一座将灵舟完全笼罩在其内的大型传送阵。 云黛和身旁的几个伙伴对视了一眼,他们很快也跟着掐诀念咒,将灵气注入到了传送阵之中。 当各色的灵光全部打在灵阵上后,甲板上便闪耀起了一阵光芒,转眼间,这些站于甲板上的七宗弟子们便消失了。 传送阵被触发,他们也自然被传送到了秘境之中。 布置出传送阵的镜花岛弟子们则在灵舟上盘腿坐下,继续维持着传送阵的稳定。 灵赐秘境会持续开启三个月,传送阵也会维持三个月,完成试炼的弟子只需前往秘境中设立的传送点,主动捏碎身上的传送符便能重新传送回灵舟的甲板上,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对弟子的保护作用。 若是弟子遇上无法对抗的敌人,也可朝着最近的传送点逃去,然后主动捏碎传送符脱离秘境。 当然,这种保护也只是一定程度上的,虽然秘境内设立的传送点很多,但毕竟不是谁都有逃跑、甚至逃至传送点的机会。 云黛只觉一阵天昏地暗,等她捂着晕晕沉沉的脑袋睁开眼睛时,周围的景致已经完全变了。 她身处在一片幽深的海底崖洞中,四周都是水,但却并不影响正常呼吸,她轻轻挥动了一下袖子,能感觉到水波带来的浮力,但比正常水的浮力似乎更大,令所有的行动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灵赐秘境本就是建在水底的,秘境中的水也与正常的水不太一样,这是来自于深冰鱼的力量,传闻那些在深冰鱼还活着时,生活于鱼腹中的人,就如陆地上的人一样,在海中生产劳作。 云黛探头向崖洞外看去,外面是更广阔的海底世界,一株株的珊瑚散发着淡淡的灵光,照亮了本该黑暗的海底,偶尔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鱼成群结队地从珊瑚海草间游过,这些小鱼身上同样也散发着灵光,甚至隐隐带着灵气,但那气息太微弱了,所以它们其实不能算是妖兽。 云黛简单地观察了一下,才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符捏在手中,这玉符上记载着秘境的地图,还能进行准确的定位。 云黛将灵气注入到玉符中后,一张完整的立体地图 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而她所在的位置则被标记上了小红点, 随着她的移动,小红点也会跟着移动。 她和其他几人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在鱼尾和鱼身的连接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选了一处偏僻的小山谷。 云黛没做太多停留,她脚下轻轻一蹬,手臂划动间,整个人就从崖洞中窜了出去,朝着更幽深的海水中游去。 此处秘境对神魄有很强的限制作用,所以想要延展神魄去探查周围的情况是完全不可能的,任何危险只能凭借直觉和肉眼来判断。 好在水下的荧光珊瑚很多,能见度不低,但云黛还是很谨慎。 她蓄着灵气,一旦有危险出现,她便会立马催动雷遁靴瞬移出去。 ...... 进入秘境的七宗弟子都各自被传送入了鱼尾的角落中,鱼尾是整个灵赐秘境中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也不过是生长在角落里的一团团会主动吞噬人和灵鱼的蓝靛海葵。 这种巨型海葵相当凶恶,它表层的黏液可以融化掉修士的护身灵光,且它的存在感非常低,周身不会散发出任何的灵气,若非靠近亲眼看见它,是很难发现的,稍有不慎,路过之人可能就会成为它的盘中餐。 不过由于它们只能生长在固定位置,无法移动,所以它们的弱点也很致命。 南宫启刚刚就丢出了一道火符,烧毁了一株蓝靛海葵的根部,他嘴里骂骂咧咧的,用力地一脚跺在了枯萎的海葵上,于是便有一股股的水浪微微掀起了他的衣袍。 南宫启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臂,他的左臂上有一处腐蚀伤,虽涂抹了灵药,但看起来仍有些可怖。 这伤势自然就是被他烧毁的这株蓝靛海葵造成的,他刚从此处游过,便感觉到了一股巨力缠上了他的小臂,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巨痛。 好在这株蓝靛海葵还未成年,他轻易便用火符烧断了缠住他小臂的触须。 但南宫启的脸色还是很阴沉,这才刚入秘境他就受伤了,后面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南宫启握紧了拳头,好在他是南宫家的本家人,这次的行动,其他南宫家的人也会听从他的命令。 这次世家的任务一共有两个,一是夺取万仞阁云黛的灵骨,二是抢夺龙脉石。 在灵舟上时,三叔便专门来找过他,告诉他,南宫家这次的首要任务,其实是夺取先天灵骨,原因很简单,因为宋时雪来了。 宋时雪会抢夺龙脉石,而此次前来的世家之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宋时雪...... 想到这个名字,南宫启的拳头捏得更紧了,他虽是南宫家的本家人,是族长的小儿子,其余的旁系族人也都会来巴结他,可他却知道,父亲从未真正对他寄予过厚望,只因他的母亲是个无法修炼的凡人,而他的资质也因此并不算太好,父亲便将他遣来了桂心宗。 而他的哥哥们却能留在神都,享受着南宫家的权力和资源。 世家有个不成文 的规矩, 嫡系族人的名字皆是双字名, 就像宋时雪,南宫君旭那般,而旁系或是族中不受重视的族人,则是单字名,就像他南宫启...... 他的名字,始终是他的耻辱,但只要他这次能成功地夺得先天灵骨,他就可以获得南宫家、乃至神都青渊帝的重视,也可以就此回到神都,不必再留在这穷乡僻壤的桂心宗。 他在外表现出的那些嚣张跋扈,也是家族给他的指令,他可不是那等自视甚高的蠢人。 南宫启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水色的灵珠,这是在他进入秘境之前,南宫君旭交给他的。 此珠名为水涌珠,是来自于南宫家的灵宝,它可控制水中的一切,既能聚起水流形成攻击,困住敌人,也可将水化作锋利的水刃,刺穿敌人的身体。 它不仅能改变水流的变化走势,甚至可以操控生活在水底的那些灵智低下的妖兽。 南宫启相信,只要有这件灵宝在手,云黛绝对不会是它们南宫家的对手。 他现在只需先到达和其他南宫家族人约定好见面的地点,再寻找到云黛,并提前设下埋伏便可。 他这般想着,正打算继续赶路,手中的水涌珠却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一道画面投影到了他的脑海中。 他看到一名熟悉的白色身影正朝他的方向疾冲而来,银芒闪过,那人手中的银色长剑如一条恶毒的银白色水蛇,直取他的头颅。 南宫启脸色一变,他迅速催动水涌珠,改变了身周的水流,于是那朝着他攻击而来的人影便被水流引向了一旁,恰好擦着他的肩穿过。 偷袭他之人显然也有些以外,她“咦”了一声,似是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宫启连忙再次催动水涌珠,聚起一团水流将自己推远,等拉开距离后,他这才稍稍松下一口气来。 偷袭他的人,正是云黛,若是没有水涌珠的提醒,他的头颅恐怕已经被云黛一剑斩下了,想明白这点后,南宫启仍忍不住一阵的后怕。 不过他又很快镇定了下来,若真的单打独斗,他不过才第二境,自然是打不过云黛这样的第四境剑修。 可现在的他手中可是有水涌珠的,任是云黛再厉害,又怎么能对抗得了这秘境中神秘的水流呢? “你做了什么?”云黛回过头来看他,她握着剑的手向上一扬,剑尖便再次指向了南宫启。 饶是有水流的阻隔,又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南宫启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可怕的杀气,那是一种令他脊背发寒,甚至忍不住战栗的杀气。 南宫启“哼”了一声:“你来得倒是正好,也省得我多费时间去找你了!” 他说这话其实颇有给自己壮胆的意思,他也并不想和云黛多废话,而是再次将灵气注入到了水涌珠中,于是便有一大股水流被猛地聚起,化作了一只巨大的水拳,由上往下,朝着云黛狠狠砸去。 这宏大的气势令云黛都神色微变,她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南宫启这个第二境的修士能施展出的 攻击,那股水流中所散发的可怕气息,隐隐让云黛觉得,对她发起攻击的,其实是她身处的这座秘境。 在水拳即将砸向她的瞬间,她催动了雷遁靴,整个人便从原地消失了,出现在了南宫启的身前。 云黛此举令南宫启也同样脸色大变,他几乎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这怎么可能,云黛不过才第四境,她是如何使出瞬移术来的? 水拳猛地砸在了水底,整片海域都因这巨大的威能震荡了起来,一群又一群的小鱼从被震得断裂的珊瑚中钻出来,四处逃窜着。 而云黛的剑也在此时再次朝着南宫启心脏的位置刺了下去。 南宫启虽有水涌珠可以控制水流,但他斗法的经验没有云黛多,如今这般,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再次催动了起了水涌珠,利用水流再次将云黛刺向他的这一剑偏离了出去。 云黛却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在剑尖出现偏离的瞬间,她迅速将握在右手的剑扔向了左手,再次朝着南宫启攻去。 这一次南宫启是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得“扑哧” 一声,云黛的剑便穿透了他的肩膀。 南宫启大叫一声,一团血雾迅速在海水中飘开,散得到处都是。 云黛却有些不满地皱了下眉,若非是被水流影响了,她这一剑是可以直接刺中南宫启的心脏的。 求生的本能让南宫启顾不得疼痛,再次催动起了手中的水涌珠,水流推着他,迅速远离了云黛,躲向了远处。 云黛也终于发现了南宫启手中的那枚奇怪的珠子。 那是什么东西,竟能控制秘境中的水流,云黛的眼底闪过了一抹疑惑。 南宫启显然不打算再继续和她周旋了,他还没看明白她的瞬移术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黛给他的感觉太可怕了,若始终无法击败云黛,他恐怕会栽在她手中。 他这样想着,正打算再次催动水涌珠,用水流将云黛隔开,自己再趁机逃跑,可云黛竟又一次瞬移出现在了他面前。 而她手中那把剑竟然锲而不舍地再次向他攻来。 南宫启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云黛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他连忙用水流聚起了一只手,狠狠向云黛扇去,想将这个可怕的杀神给扇出去。 云黛果然为了躲开这一巴掌,偏身收了剑招,南宫启正想松下一口气,便突然察觉到了云黛唇角挂着的一抹笑意,那笑意很冷,透着彻底的寒意。 就在南宫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时,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握住水涌珠的那只手的手腕传来了一股巨痛。 一大团血雾顿时在水中炸开,南宫启大叫着看去时,就见自己整个右手竟被从手腕的位置彻底斩断了。 握着水涌珠的那截断手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线在海水中一圈圈地翻滚着远离了他,而南宫启也彻底失去了对水涌珠的控制。 他惊恐地抱住了自己疼痛难忍的胳膊,疼得整张脸都白了。 而刚刚将他的手斩下来的剑,竟不是云黛握 在手中的那把银剑, 而是一把他并未见到云黛用过的黑剑, 黑剑的剑身之上还闪烁着红光。 云黛竟然有两把剑。 没错,云黛用来斩断他右腕的剑正是沈长玉借给她用的墨驰剑,而她刚刚能那么精准地斩出这一剑,是因为她所使用的是,无情剑意。 云黛凌空向那只握着灵珠的手腕一抓,断腕便朝着她的方向飞来,在断腕顺着水流浮到她面前的瞬间,她劈手一砍,剑影闪过后,那几根包裹着灵珠的手指也齐齐地断裂了,随着那截手腕一同沉了下去,而漂浮在云黛面前的就只剩下那枚古怪的珠子了。 云黛微抬手,灵珠就完全落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她盯着灵珠看了一会儿,再将目光落在了南宫启的身上,她冷笑道:“能逼得我使出无情剑意,你也算有些本事。” 南宫启此时已经掏出了止疼疗伤药抹在了断裂的手腕处,听到云黛的话后,他大声道:“还请云道友饶命,我这里有许多灵石法宝,都可赠于云道友,最近的传送点便在附近,我不会再在秘境中多做停留,待到我出了秘境后,也必定不会来找云道友的麻烦,但我是南宫家的人,你若在此杀了我,南宫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南宫启倒是比云黛想象得要聪明许多,竟还知道对她威逼利诱。 她没接南宫启的话,而是扬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南宫启竟很老实地回答了她:“此物乃是南宫家的宝物,名为水涌珠,可控制水流走势。” 他说完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地连忙道:“此物便当作是我南宫家暂时借给云道友的,云道友可在这灵赐秘境中随意使用,但等出了秘境后,还请道友将它归还给南宫家。” “可以控制水流走势......南宫家的宝物......”云黛边重复着这些词语,边慢慢朝南宫启的方向靠近。 她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南宫启连忙点头:“这水涌珠在此处秘境中有些很多妙用,云道友应该也已经见识过了......” 他话音还没彻底落下,便见一道寒芒闪过,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眼中的世界便突然天翻地覆地翻滚了起来,他看到了一具浸在大片血雾的断头尸体正抱着自己少了一只手的胳膊。 于是南宫启便明白了过来,云黛刚刚挥出了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这也是他在临死前产生的最后的想法。 云黛剑尖一收,轻震了震手腕,那些沾在剑刃上的血迹就被海水带走了。 在这片海底杀人就是有这个好处,她不必时时擦拭剑刃上的血。 她再次伸手一抓,断头尸体怀中的储物袋就被她抓到了手中。 “为何要留你一命,”云黛轻飘飘地道,“将你杀了,你的灵石和法宝不也都是我的了吗?” “更何况,”她垂眸看向了掌心的那枚灵珠,“这东西现在既然已经到了我手中,便不是你们南宫家的东西了。”! 第 62 章 鲛人族 云黛倒是没想到,这才进秘境没多久,她就遇上了南宫启,又顺手将他除去了。 由于此处对神魄的限制,她的感知不再像在外面时那般敏锐,她原本其实不会注意到在此处的南宫启的。 但谁知南宫启放出了一道火符,烧死了一株海葵,炙热的灵气波动恰好被路过的云黛察觉了,云黛低头一看,正好发现了他。 既然是在秘境,又是南宫家的人,那当然是选择直接杀掉,免得之后再给她找麻烦。 云黛手指微微一点,南宫启的尸体就突然自燃了起来,转瞬间便化为了一片灰烬。 随着南宫启尸体的消失,云黛的掌心里也凝聚出了一枚血色的魂珠,只是这枚来自第一境的魂珠,比之前那枚来自第五境的魂珠要黯淡许多。 云黛手掌一翻将魂珠收了起来,她可没有在此处就开始炼化魂珠的打算,她很快便垂眸看向了躺在另一只手掌心的东西。 “水涌珠......” 云黛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她很确定,她前世并未听说过此物。 水涌珠被握在掌心之后,她就隐隐觉得自己的神魄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很快便与灵珠相互勾连。 一瞬间,无数画面涌入了她的脑海中,这片海域仿佛都落入了她的掌控,只要她产生一个念头,海水就会按照她的想法发生变化。 不仅仅是水流,在她控制范围的海域中,那些游动的小鱼、伺机而动的海葵、甚至是泛着荧光的珊瑚树都好似完全被纳入了她的领域,她可以对它们下达任何指示,它们也会下意识去遵守。 除此之外,她还在海域内看到了零星几个七宗弟子,他们都毫无所觉地按照玉符地图上的指示,向前游动着,并未感觉到任何窥视。 包裹在这片水域之外的,是封闭着灵赐秘境的阵法,云黛隐约觉得,那些属于阵法禁制的力量仿佛也能被她调动,只要她靠近阵眼,便可将阵法的力量化为己用,因为那些阵法同样也是依靠着这片神秘的海域运作的,任何和这些水有关的东西,都可被她通过水涌珠控制。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云黛惊了一下,她神念微动,便有一股水流涌了过来,推着她向前移动。 随着她神魄的催动,水流也可以自如地变幻着方向和速度,她甚至不需要使用任何力气,就可以轻易地移动出去。 研究了一番水涌珠的用法和功效后,云黛的心底也隐隐有些后怕。 此物实在有些逆天,怪不得前世龙脉石会落入世家手中,一个水涌珠,还有一个压制了修为跑来浑水摸鱼的宋时雪,龙脉石几乎等同于他们的囊中之物。 也幸好使用水涌珠的是仅有第一境的南宫启。 想要自如地操纵此物,需要极为灵敏的神魄,而南宫启显然因为斗法经验太少了,神魄的敏度不够,即使拥有水涌珠,也使用得非常僵硬。 此物若是被宋时雪掌控,云黛这次恐怕就彻底栽了。 不过还好她运气好,水涌珠既然已经落到她手中了,那就算她真的对上了宋时雪,也有了与之一战的手段。 云黛很有自信,在进入秘境的所有人之中,只有她能发挥出水涌珠最大的作用,毕竟若论神魄的灵敏程度,即使是宋时雪,也不可能比得上她,她可是有着丰富的斗法经验和准确的直觉。 云黛想明白这点后便握紧水涌珠,催动出了一股顺向的水流,向着她与其他几人约定好的方向前进。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今晚之前到达,她有了水涌珠的帮助,想来会成为第一个抵达的人。 ...... 叶兮颜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株荧光珊瑚树旁,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幽深海水,头顶更是深不可测的广阔。 此次秘境总共会开启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一到,若是未能前往传送点捏碎传送符、脱离秘境,便会被永远困于此处。 而等到下次灵赐秘境再次开启时,秘境中也已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沧海桑田,恐怕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事实上,对于叶兮颜来说,进秘境向来不是适合她的修炼方式,她修为不高,斗法能力也不强,她所掌握的力量,最适合的还是玩弄人心、操纵他人。 所以这一次的行动对她而言是有些危险的,不过她倒也不怕。 叶兮颜轻转动了一下食指上的傀儡戒,一团混沌之气便飘散而出,在她身旁汇聚成了一名黑衣少年。 “主......阿颜。” 少年垂眸恭敬地唤了一声。 “你若觉得这般唤我别扭,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 叶兮颜的话让谢映玄有些迷茫,但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叶兮颜便将刻有地图的玉符塞入了他掌心,然后道:“我在玉符上标记了目的地,我会与段师兄和苏师姐在那里汇合,你背我过去。” 她的要求令少年有些吃惊,他抓着玉符的手都下意识收紧了:“郡主,此处有许多七宗弟子,若被他们看到了......要如何解释?” 叶兮颜“哼”了一声:“你既有第九境的修为,又完全与这具身体融合了,想在此处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很难吗?” “我只不过是让你背我过去而已,你就这般不情愿?” “不是......”少年又垂下了视线,掩住了所有情绪,他转过身去,弯下腰,示意叶兮颜上来。 叶兮颜没有犹豫便搂住了他的脖子,趴到了他的背上。 “我又不是要趁机占你便宜,”叶兮颜道,“虽说此处水域是整个灵赐秘境中最安全的,没有大型妖兽,也没有凶险的残阵,但我只有第一境,潜伏在深海中的蓝靛海葵都能轻易缠住我,让我自己过去,我会受伤的。” 叶兮颜似是笑了一声:“你既然是我的傀儡,就该保护好我,知道吗?” 谢映玄顺从地“嗯”了一声。 不知从哪日开始,叶兮颜对他的态度就突然出现了一些转变 ,她不再强迫他做一些他不愿做的事,也突然开始尊重他的意见和想法,他其实不太懂她到底想做什么。 被他背着的少女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道:“我们走吧,映玄哥哥。” “?”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因为我喜欢你,只要你不离开我,只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也可以永远不伤害云黛,必要时刻,我甚至可以利用我的势力庇护她......你......明白吗?” 谢映玄沉默了,但片刻之后,他便道:“我会留在你身边。” 少女小声道:“我不想逼迫你,映玄哥哥,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 “我......是心甘情愿的。” 谢映玄心想,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叶兮颜不伤害云黛,只要云黛能好好活着,他可以心甘情愿地留在叶兮颜身边,心甘情愿地给她当情人。 只要云黛一切安好,他怎样都没关系...... 反正......云黛也不会喜欢他,他也没奢求过云黛会喜欢他。 叶兮颜轻轻地笑了:“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是你总会喜欢我的,因为我会对你很好,映玄哥哥,你会喜欢我的......” 她最后半句像是在对谢映玄说,又像是单纯地在安慰自己 许久之后,背着她的少年才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她,于是叶兮颜眼底的笑意便更浓了。 ...... 云黛抵达约定地点的时间真的有些过于早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从鱼尾抵达至汇合地点,大概是会用上一天的时间,早上进入秘境后,等到晚上才能到,云黛却在中午就到达了。 鱼尾和鱼腹的连接处,有一面巨大的透明水墙,只要穿过水墙,便可进入到鱼腹了。 鱼腹之中,会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一些会主动攻击修士的海底妖兽,而这阻隔在中间的水墙,正是为了防止鱼腹内的妖兽流窜至鱼尾,攻击刚刚传送进秘境的七宗弟子。 整个鱼腹一共分为三段,越是往前深入,遇到的妖兽和可能存在的危险就会越多,至于那枚龙脉石,按照花重影的说法,应该是位于鱼腹的中段。 云黛手握玉符地图仔细观察着,鱼腹中段有一处名为落鱼峡的地方,是整座秘境的核心,不仅秘境中的所有灵气都是从此处流淌而出的,就连包裹着秘境的阵法的阵眼也在此处。 也只有这落鱼峡的天地灵 气, , 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宋时雪,此人必定不好对付,但此时的她手中有水涌珠,这些都已经不成问题了。 现在该是宋时雪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从她手中逃出去的问题了,不过她也不觉得宋时雪还有命活着走出这处秘境。 进入秘境试炼的七宗弟子基本都会和自己的同伴约定在鱼尾和鱼腹连接之处,也就是水墙前汇合,但云黛利用水涌珠,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海域,竟然一个活人都没有。 看来她应该是这批弟子中第一个到此处的...... 同行几人中,云黛最担心的就是芳久凌,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的修为最低,只有第一境,若只是被水底的食人海葵缠住了倒还好说,但若是遇上了世家之人,便有些危险了。 云黛此前便送了她许多符箓,有杀伤力大的攻击符,也有能够抵挡伤害的防御符,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秘境之中不能使用聆风玉符相互联系,云黛原本还想着去找钟妙商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途径再弄来一对传音虫,好让她能时时知道芳久凌那边的状况。 芳久凌却拍着她的肩让她放心,她说即使真的遇上世家之人,那群人也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的,因为她是叶家的人,虽然她是被青渊帝放逐的叶氏族人,但就算是叶家的狗,只要身上流着的是叶氏的血脉,三大世家也没胆量去招惹。 这个理由倒是很好地说服了云黛,更何况进这灵赐秘境其实有个潜在的规则,那就是若有人有任何恩怨需要解决,都不会选择在鱼尾处动手,而是会等到进了鱼腹再做打算。 因为鱼尾的危险实在太少了,若一进秘境,远在千里之外的本命灯便熄灭了,那任谁看了都会明白,这是遭遇了他杀,若再不小心被谁看到了,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但如果死在了危险的鱼腹中,死因到底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像云黛这样直接在鱼尾动手杀人的,实属少见,不过她本来就不在乎,就算被人看到了又能如何,她和神都世家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再多一个也不算多。 云黛又在附近晃悠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异常之后,才朝着他们之前约定好的偏僻山谷游去。 陡峭的悬壁的之上有一处天然形成的洞穴,那便是他们几人准备在今晚歇脚的地方。 云黛利用着水涌珠带来的水流,转眼就冲入了洞穴,越往洞穴深处游,水位便越低,游至最深处时,云黛直接从水中钻了出来,一步步向岸边走去。 这是一处落水洞,面积很大,内部直接形成了一个没有水的封闭小空间,海水从外蔓延而来,在洞穴里汇聚成了一汪不算深的潭水。 岸边生长着散发着蓝色荧光的海灵芝和水草,水中安静地浮着几只巴掌大的小鱼,将本该幽深的洞穴照出一片神秘的幽蓝色。 云黛不禁伸手逗弄了一下水中的荧光小鱼,小鱼顿时受惊般的四处乱窜。 她突然就想起了这种鱼的名称,这东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似水流纹” ,是一种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灵鱼,云黛前几天住在镜花岛时,还吃过几次用这种鱼烹饪而出的食物,味道极为鲜美。 云黛心想,今夜既然歇在此处,若是没别的事可做,倒是可以捉几条似水流纹来烤着吃。 她很快就出水上岸了,她在岸边的礁石上盘腿坐下,运转起灵气转瞬便将身上的衣服彻底烘干。 紧接着云黛就快速掐诀,在这处落水洞中布置好了阵法,若是有人入洞,她必定会有所察觉。 她想着既然其他人还有很久才会达到,她便干脆利用这段时间将刚收获的魂珠炼化掉好了,如今针对她的势力太多,她必须要争分夺秒地让自己变强。 云黛很快就一手握着用南宫启的神魄凝聚而出的魂珠,一手握住水涌珠,一心一用地边修炼,边用神魄警戒着周围的情况。 不知是因为云黛此前已经有了炼化魂珠的经验,还是因为南宫启的修为太低了,她这次再修炼转灵功并不再如上次那般艰难,从魂珠上引来的灵气很快就被她自身的灵气完全控制住了,那些灵气在她的经脉中循环了几个周天后,就再无力反抗。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云黛再次睁眼时,魂珠已经被她彻底炼化了,她的修为也有了小幅度的提升,只是距离突破境界还是差得远。 也是在这个时候,除她之外的第一个人也终于抵达了这片海域。 云黛神魄微动,视角便通过水涌珠变得更加清晰了。 那个人是......段青涵。 他显然没察觉到有人在偷偷看他,他也如此前的云黛一般,四下观察了一番,才找准了位置,朝那个方向游去,那便是他与叶兮颜几人约定好汇合的地点了。 在他之后,许多人也陆陆续续地来了,有七宗弟子;也有世家之人;有神色自若的;也有因修为不济,而被蓝靛海葵伤得极为狼狈的...... 熟人见面后会笑着互相打招呼,仇人见面会互相瞪上一眼,仿佛是在说,等着进了鱼腹,有你好看。 在水涌珠的辅助下,云黛也陆陆续续地看到了自己的熟人,甚至还掌握了他们的藏身地点。 这其中包括叶兮颜、宋时雪、南宫家、司家人、甚至是钟妙商。 叶兮颜到得很快,她虽只有第一境的修为,但却毫发无损、神色自若。云黛倒不觉得意外,毕竟她的傀儡戒中可是藏了一具第九境的傀儡。 宋时雪果不其然与那仅有的另外两名宋氏族人组成了一队,那两人虽存在感不算强,但也都到了第六境,他们对宋时雪的态度皆是毕恭毕敬。 云黛还有了一个新发现,南宫家的人竟然和司家的人聚集到了一起,他们显然是打算一起行动的。 此前在灵舟时,司家就一直表现得很低调,来对她进行试探的也只有南宫启和宋时雪,云黛那时还在想司家会有什么行动,倒是没想到他们竟和南宫家联起了手。 南宫家 的人除了被云黛所杀的南宫启都到齐了,他们此时正和司家的人一起焦急地东张西望,四下搜寻着寻找南宫启。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云黛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南宫家也真是够蠢的,南宫启是什么水平?一个第一境的废物,他们竟就这么放心地将水涌珠交给了他。 不会真的觉得手握水涌珠就不会遇上对手了吧? 没过多久,齐霄率先进入了洞穴,他看到云黛后,显然愣了一下。 “这么早就到了?”他问了一句。 云黛点了点头,算是应他。 他很快也上了岸,在云黛身旁坐下,然后他就看到了被云黛握在手中的水涌珠。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古怪,他问道:“你手中这个是什么?从哪来的?” 齐霄这个人,向来对别的事都兴趣不大,他会突然出现如此强烈的语气倒是让云黛也觉得有些奇怪。 “我杀了南宫启,这是从他手中抢来的,他说此物是他们南宫家的宝物,名为水涌珠......怎么了?齐师兄认得它?” 云黛倒是没有隐瞒,直接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南宫家说是他们的宝物?”齐霄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他们倒是好意思。” 云黛皱了下眉,就听齐霄道:“这东西可不属于南宫家,此物来自于泉海以南的鲛人族......” 他说到此处时,突然顿了顿,然后才解释了一句:“当然,我也是在一本典籍上看到的记载,具体也不太清楚。” 泉海以南的鲛人族......那不就是传闻中的妖族吗? “什么典籍上记载过?回头我也去看看。” 齐霄抿了下唇,才道:“记不得了,很久以前看到的了。” “那还真是遗憾,”云黛有些失望,“不过既然是鲛人族的东西,又为何会落入南宫家手中?” “那自然是因为......”齐霄偏头看向了云黛,幽蓝的荧光将他的眼眸也映出了几分奇异的色彩,“在很久以前,南宫家的人,捕杀过鲛人。” “他们将鲛人制成长明灯,献给神都女帝,他们用鲛人纺织出的入水不湿的龙绡炼制法衣......深海妖族不过只是人族的可消耗资源罢了。” 云黛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以前吧,自从妖族彻底从十四洲消失,隐于深海后,这些过往便被神都销毁封锁了......就像是从未存在过的历史。” “那齐师兄又是如何知道的?也是那本典籍上记载的?” 齐霄淡淡“嗯”了一声。 云黛倒是没想到,一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齐师兄,竟会对妖族的知识热衷。 齐霄又看了一眼云黛手中的水涌珠,才道:“此物既然落到了你手中,便不要还给南宫家了。” 云黛理所当然道:“我本来也没想还给他们。” 两人说话间,洞口处便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云黛闻声望去,就见花予、花墨和殷蝶一起来了。 就差芳久凌了,云黛不禁皱起了眉,她是不是太慢了,应该没出什么事吧......! 第 63 章 剑主来了 花予花墨和殷蝶三人一路趟着水上了岸。 殷蝶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右臂上的袖子稍有残破,裸露出的胳膊上也布着细密的伤口。 好在那些伤口并不严重,只是擦伤,但云黛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急忙询问道:“殷师姐这是怎么了?” 殷蝶摆了摆手,喘了好半天的气才道:“我路上遇上了一株格外凶残的蓝靛海葵,和它缠斗的时候还不小心卡进了一棵巨型珊瑚树里,还是花予和花墨碰巧看见我了,帮我把树砍掉了,要不然我估计还要晚点才能到。” 她指着胳膊上的伤道:“这就是在那棵珊瑚树上蹭出来,真没见过那么硬的珊瑚树!” 花予和花墨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云黛不禁皱起了眉头:“那些蓝靛海葵,成年体也不过才相当于人类的第二境,师姐如何会打得如此艰险?” 殷蝶耸了下肩,也有些茫然:“我遇到的那株蓝靛海葵,隐约感觉修为能有第四境,若非它完全被固定在了一个位置,无法移动,我恐怕也会吃不小的亏。”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我分明记得玉简中记载过,说灵赐秘境的鱼尾处并没有致命的危险......更何况蓝靛海葵这种生物受限很多,本就不会成长到太过可怕的程度。” 殷蝶边说着,边四下看了一圈,她突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皱眉问道:“芳师妹还没到吗?我路上耽搁的时间不短,我还以为我会是最后到的。” 云黛脸色相当不好看地摇了摇头:“若是芳师妹遇上了第四境的海葵,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应付得了。” 芳久凌虽只有第二境,但手上保命的手段其实挺多的,尤其是这两个月在云黛的训练下,若真到了搏命的时刻,普通的第二境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她身上还有五具第二境的傀儡,若是放出来同时引爆,即使是第六境的妖兽都不会是对手。 可云黛还是有些担心,芳久凌斗法经验不足,若遇上突发状况,她不确定她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几人你来我往间的对话听得齐霄直接站起了身,他表情变得极为严肃,他再次向殷蝶确认道:“殷师妹,你见到的那株蓝靛海葵真的有第四境的修为?” 殷蝶点头:“它所散发出的灵气波动确实是第四境的,我当时还反复观察了好多次。” 齐霄缓缓吸了口气,继续问道:“你能具体描述一下它的外形特征吗?” “外形倒是和其他蓝靛海葵长得不太一样,”殷蝶回忆着道,“它的隐蔽效果很好,在它对我进行攻击之前,我从它旁边路过时,也只以为它是一株巨型的海草,它比普通的蓝靛海葵要大上个二四倍的样子,整体颜色也偏暗沉,那些触手上还布着细细密密的红纹。” 殷蝶越说,齐霄的表情就越难看,直至说到最后,齐霄才很正色道:“我曾在一本典籍上看到过相关记载,殷师妹,你见到的那株蓝靛海葵其实已经变异了,且处在狂暴 状态......” “这种变异是群体性的,也就是说,这片海域的海底生物都可能已经开始变异了,它们会变得格外暴躁嗜血,体型和修为也会暴涨,然后无差别的互相残杀,或是攻击路过的修士。” 所有人都因为他的话露出了吃惊之色,花予和花墨想了想,也点头补充道:“我们二人偶遇殷师姐时,甚至觉得那棵卡住殷师姐的珊瑚树也有些奇怪,它比平常的珊瑚树要大上许多,而且极为坚硬,血滴在上面后,就迅速被吸收了,就像是被它吃掉了一样。” 齐霄点了点头:“这种污染同样会影响到荧光珊瑚,只要是靠灵气生存的海底生物,都是避免不了的。” 他说着,下意识就看向了洞穴中那一汪从洞外流淌而入的潭水,潭水中有六条似水流纹。 散发着淡淡灵光荧光的小鱼正安静地漂浮着,纹丝不动。 殷蝶连忙问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异?是什么导致的?” “原因有很多,”齐霄道,“最常见的有两种情况,一是附近的海域中出现了第九境以上的妖兽走火入魔,自爆而亡,它死亡后的血液污染了海水,同时也污染了生活在附近的其他海底妖兽。” “第二种情况是,有人人为地将大量参杂着魔气的血肉腐块倒入海水之中,从而使得附近海域的其他妖兽被污染变异。” 云黛听罢神色稍变:“如此看来只会是人为的了,灵赐秘境的海域是独立的,并不与外界互通,秘境中又没有修为超过第六境的妖兽,根本不可能出现第一种情况。” 她说着也站起了身,她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甚至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在前世有没有发生过,她前世没有参加这次的秘境试炼,很多内容只是道听途说。 似乎是听说过,秘境中发生了一些意外,造成了不小的人员伤亡,但哪次秘境之行不是凶险万分,更何况灵赐秘境又不是定期开放的,会出现突然情况也并不令人意外。 云黛当时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叶兮颜和段青涵在秘境中经历的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对其他事根本就不怎么关心。 殷蝶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她有些义愤填膺地道:“这么缺德的事是谁干的?世家?可是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齐霄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云黛却道:“应该和世家无关。” 她道:“世家放进来了不少低修为的族人,他们若是这么做,恐怕自己也不会死不少人。” 齐霄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芳师妹,我们几人待在一起也更安全些,可以观察一下之后的情况,看看这片海域的妖兽到底变异到了什么程度,若实在太过凶险,我们便从最近的传送点离开,这种时候,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云黛也点了点头,刚刚说话的过程里,她就用神魄勾连着手心里的水涌珠,四下探查着,想看看能不能在附近看到芳久凌的身影。 殷蝶这时也注意到了云黛掌心这枚古怪的珠子, 她正想开口询问, 却见云黛突然脸色一变道:“外面不对劲!”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洞穴内的几人便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隆隆地震动了起来,仿佛正有千军万马从远方奔来,原本安静悬浮在水中的小鱼也惊恐地四处乱窜着。 不等几人有所反应,云黛就一马当先地跃入水中,利用水涌珠推动着自己向洞外游去。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她。 云黛通过水涌珠,看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一幕,水涌珠能为她展开的视角虽然广阔,但也是有限的,所以她就看到在视角的最边缘,有一大团漆黑的水流如涨潮般地向他们这边疯狂涌来。 而在那滚滚的潮水之前,则闪烁着各色的灵光,那都是正在夺命狂奔的七宗弟子。 云黛看得分明,逃得慢些的被迅速卷入了黑水之中,只眨眼间就化为了一具森森的白骨。 而黑色潮水掠过之处,海水的颜色也发生了变化,变得暗沉,又隐隐带着丝丝缕缕的猩红。 云黛游出洞穴之后,就发现那震动的隆隆声也引得不少已经到达了此处的人从藏身地钻了出来,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那涨潮般的黑水距离还比较远,所以在外面看热闹的修士们就只看到了最前排夺命狂奔的同门,他们均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云黛看到了段青涵,他也是听到声音之后跑出来看的人之一。 苏秋娥和叶兮颜也跟在段青涵身后,段青涵倒是很有经验,看到那些逃命的人群后立马就意识到了他们应该正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 他连忙和苏秋娥商量了一下,然后拽着其他七宗的师兄师姐,开始疏散人群,让低修为的弟子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免得被波及到。 叶兮颜也被他们指挥着重新钻回了刚刚的藏身之处。 段青涵很快就注意到了云黛,他见云黛要往事发之地去,赶紧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道:“云师妹,你有地方藏身吗?若没有的话跟我来吧。” 云黛却甩开了他的手,扔下了一句“不必”了,就朝着黑色潮水的方向游去。 段青涵吓了一跳,也跟着追了上来,语气严厉道:“云黛,那边可能有危险,等弄清楚之前最好不要过去!” “大师兄还是留在此处疏散人群吧,”云黛目光有些冷地瞥了他一眼,“那边有万仞阁的弟子。” 而且云黛还在逃命的人群里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是芳久凌。 段青涵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觉得四周的水流好似发生了一些变化,只一个晃神间,云黛便被水流推着远去了,而他也被水流推了回来,再想追上去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云师妹!”段青涵在她身后大喊了一声,可云黛却头也不回地越游越快。 段青涵急得不行,而正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拍在了他肩上。 “段师兄,”来者是齐霄,“放心吧,云黛不会有事的,她有保命手段。” 齐霄的语气很镇定,他知道云 黛手中有水涌珠,就算真有什么不可估计的危险,逃命她还是能做到的。 可段青涵却皱起了眉。 “不管怎么说,她也只是第四境,那边的危险完全是未知的,稍有不慎可能就是万劫不复!”段青涵的语气很严厉,他甚至不明白齐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齐师弟,你不会是看云师妹不是你的同门师妹你才不担心吧。” 齐霄还没说什么呢,他身后的殷蝶倒是不乐意了,她回怼道:“段师兄既然这么担心云师妹,怎么不自己追上去看看?” “我在此处还有机会一窥追赶他们的到底是什么,必要时刻也可从旁协助,我若也跟着一同追上去了,也陷入了危险,万仞阁的同门只会更加的一盘散沙。” 谁知他话音刚落,就见刚刚到达殷蝶身旁的花予和花墨毫不犹豫地也跟着云黛离开的方向游去了,头也不回,相当果决。 段青涵噎了一下,竟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齐霄也惊了,他赶忙出声问道:“二位道友也要去吗?” 花予回过头来道:“我们会誓死追随云姑娘。” 说罢他就跟着花墨一同游远了。 游出一段的云黛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二人,她控制着水涌珠,召出了一股水流,将花予和花墨推到了她身旁。 这股突然出现的水流实在太过诡异,让花予和花墨都露出了吃惊之色,他们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花墨小声问道:“云姑娘是能控制这里的水流吗?” 云黛“嗯”了一声,没多做解释,也没赶他们走,只道:“待会儿你们就一直跟着我,若遇上体力不支的万仞阁弟子就拉上一把。” 花予和花墨都点头应“是”,于是云黛就再次催动水涌珠,生成一股水流,推动着二人迎着夺命狂奔的人群而去。 云黛已经远远看见了芳久凌,她身上贴满了加速符,跟着人群一同朝这边疾速游来,单从外表来看,并没有受伤的迹象,她所在位置也比较靠前,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此外人群中还有不少别的七宗弟子,修为都是参差不齐,但每个人面上都充斥着惊恐之色。 而云黛也总算看清了那股黑色潮水的全貌,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色潮水是由无数的水底生物组成的,那些水底生物也都是云黛这一路游来见过的,有蠕动着无数小触手的蓝靛海葵、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珊瑚树和海草、还有那种毫无杀伤力、名为似水流纹的小灵鱼...... 可是现在,这些东西全都变了一副模样,它们都比正常的模样大了四五倍,巨型的海葵伸出长长的触须不停蠕动着;高大的珊瑚树则仿佛是无数根坚硬的獠牙,张牙舞爪、透着某种嗜血的暗色;最可怕的是那些原本该是巴掌大的小灵鱼,它们变得如小山一般,鱼身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血红的眼珠,而那些原本如灵纹般流淌于鱼鳞之间的纹路也泛着猩红的血色,像裂开的一张 张的嘴...... 这些变异的海底妖兽不再是完全无害的, ⑧_[(, 高的则甚至能达到第六境,它们随着潮水疯狂翻涌,像是捕捉猎物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 而那些跑得慢的,被黑色潮水卷入后,便会有无数的变异海底妖兽扑上来,将血肉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具白骨。 眼前一幕几乎如人间炼狱,来此试炼的七宗弟子又怎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一边跑一边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而直至此时,人群中终于有万仞阁的弟子看到了远远逆流而来的云黛和花予花墨。 他们自然是认得云黛的,在这最绝望的时刻,突然看到有同门向他们而来,他们几乎有些热泪盈眶。 他们也忘记了现在的云黛其实也只是第四境的修为罢了,他们只记得云黛是万仞阁的剑主,也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唯一逆行而来的同门师姐。 于是,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传了过来。 “剑主!” “是剑主来了!” “剑主是来救我们的吗?” 他们许多人的声音中都带了哭腔,云黛没有回答,因为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滚滚而来的黑色潮水。 水涌珠还有一个作用是,它能操纵可观察海域内的所有灵智低下的生物,原本那些小鱼和海葵都是可以被水涌珠控制的,可眼前这些完全变异了的海底妖兽,却完全无法被水涌珠勾连。 不仅如此,就连那股黑色潮水和附近的水域也完全不受水涌珠的控制,她刚刚距离还远时,便想着利用水涌珠生出一股水流,将这群修为不算高的七宗弟子推动着远离那股黑潮。 可她失败了,黑潮附近的水流处在某种完全失控的状态,和那些变异的妖兽是一样的。 云黛甚至还隐隐感觉到,在黑色潮水之中似乎藏着某股更为可怕的力量,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速窜来。 那是什么东西? 芳久凌也看到了云黛,她下意识就朝着云黛的方向游了过去,可恰在此时,她突然就觉得身后刮起了一股极为可怕的水流,那股水流几乎将她完全裹挟住了,让她全身都僵硬了,连逃命的速度都骤然一停。 她四周的人竟和她出现了同样的反应,他们都无法动弹了,而面对着他们的云黛,此时竟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身后,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云黛看到了一头巨大的似水流纹从黑色潮水中冲了出来,她从来没想过一只只能用于食用的灵鱼会长到这么巨大的程度。 那东西只轻轻摆动了一下鱼身,就罩下了一片阴影,而被阴影笼罩之人,也陷入了死亡的威胁。 那是一头足有第七境的似水流纹,它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只只的复眼,血色的复眼不停滚动着眼珠,怒瞪着的瞳仁里也散发出了某种恶毒又暴戾的气息。 而芳久凌和其余几名万仞阁弟子,则恰被掩在了巨型变异鱼的阴影之下 。 狰狞的鱼头张开了大嘴,眼看着便要将近前的血肉全部吸入口中了。 也就在这时,云黛迅速催动水涌珠,生成了一股水流,带着她整个人如一把利剑般,逆着人群逃亡的方向穿到了所有人的最后方,直落在了狰狞巨鱼的面前。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吃惊地回头望去,云黛此举实在太惊人了,在很多人看来,这几乎和自寻死路没有区别,而巨鱼的嘴也在同一时间咬了下来。 就见云黛丝毫没有恐惧之色,她左手比出剑指,指尖闪过一道冷色灵光,随即她的手臂猛地划下,以指代剑,由上向下,斜着朝巨鱼咬下来的血盆大嘴斩了出去。 她攻击出手的同时,一柄漆黑长剑在她身周突然浮现,随着她这一斩而朝着巨鱼劈了下去。 那把剑正是沈长玉借给她用的墨驰剑,也是她如今唯一能用来施展出那一招的灵剑。 云黛斩出的一剑气势实在太惊人了,即使远在安全处、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热闹的七宗弟子们都遥遥地看到了这一剑斩出的锋芒。 “那是什么?” “那边发生什么了?” 有人好奇地仰头望去,段青涵自也注意到了,他几乎克制不住地露出了吃惊之色。 他当然认得那是什么,因为他曾在万仞阁的藏书阁中,通过留影珠看到过那一招。 那是无情剑道的第一式,碎月斩。 那是需要在已经修成了无情剑意的情况下才能使出的杀招。 所以......那是云黛斩出的一剑! 长长的雪色刃芒挥砍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在鱼嘴完全咬下的前一刻,重重斜劈进了它的嘴里。 霎时间,巨鱼的下巴就被这锋利的一剑斩了下去,无数浓稠的黑血涌了出来,带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巨鱼痛苦地扭动起了它的身躯,可这致命的一击竟并没有杀死它,只让它的身形顿了顿,随即它全身的复眼中都闪烁出了凶残恶毒的怒意,似是更加狂怒暴躁了。 这一剑也在瞬间抽取了云黛经脉中的大半灵气,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几分苍白,这是她今生第一次用这一招,没想到竟没能做到一击毙命。 不过想想也是,她如今只是第四境的修为,而这头变异巨鱼却已经到达第七境了,魔气的污染使得它比正常第七境的妖兽还要残暴坚韧,她无法做到越级将它击杀倒也说得通。 更何况她这一剑本来也算是一个试探,她想看看这些变异后的妖兽到底能到什么程度,事实证明,这东西确实不好对付。 好在她的这一剑成功地将以巨鱼为首的整片黑潮拦截了一瞬,也是这一瞬,水涌珠重新找回了对附近水域的控制。 云黛知道她如今的状态绝对无法再斩出第二剑,她也不是恋战之人,于是在巨鱼再次发起攻击前,她便果断地催动了水涌珠,推动着自己和其他逃命的七宗之人迅速向黑色潮水相反的方向游动。 有了水流的助力,黑潮迅速被他们落在了身后,甚至拉开了一段长长的距离。 幸存下来的弟子们也喜极而泣,万仞阁的弟子自发地向云黛靠拢,一圈圈地将她围住,望向她的目光也充满了崇敬和感激。 云黛却并未放松下来,她对他们道:“等会找到和你们同组的师兄师姐后,就赶紧躲到安全的地方,那些妖兽产生了变异,尽量不要和他们对上。” 万仞阁弟子们都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其余七宗的弟子们也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他们看向云黛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和尊敬。 不管云黛之前做过什么,又是何阵营,至少现在救他们的人,是云黛。 转眼间,这群弟子便被云黛召出的水流带领着到达了安全处,在此疏散人群的其他七宗同门连忙围了过来。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云黛突然瞥见了一张脸,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谢映玄”的脸。 并不是叶兮颜喜欢的那个谢映玄,更不是那具主动向她索取过拥抱的傀儡,而是当初她在神都见到的那个......称帝的最终赢家!! 第 64 章 六洲 “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青涵和其余七宗负责疏散的师兄师姐均围了上来,妙回山的弟子们主动接过了逃亡弟子中的受伤之人,为他们查看着伤势。 经历了刚刚那场夺命狂奔的幸存者们都一脸的惊恐,黑色潮水距离此处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他们仍处在恐慌的状态,并未松懈下来。 他们缓了好半天,才在众人的询问下,开始七嘴八舌地解释起了情况。 一名弟子道:“我原本是在往跃鱼谷的方向赶路,突然就发现四周的海葵和海草都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它们的体型更大了,还带着一股很暴虐狂躁的气息,我还差点被一只第四境的蓝靛海葵缠住!” 跃鱼谷就是灵赐秘境中鱼尾和鱼腹的连接处的地名,进入秘境中试炼的弟子们也都会约定在此处和自己的同伴汇合,就像云黛几人。 另一名弟子道:“我也差不多,等我再往前面赶了段路之后,一回头就看到那些东西聚集成了一大股海流,快速滚动着,将路边的海草海葵,甚至是珊瑚树都卷了进去,我就只能赶紧狂奔着逃命!” 又有弟子道:“我是走在半路,突然就看到一群人被什么东西驱赶着往前跑,我也就跟着一起了。” 他们不停地说着,都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就在刚刚,”有弟子夸张地用手比划着,“那股黑色潮水中竟然还跳出了一只巨型的似水流纹,修为足有第七境,我们好多人都差点丧命鱼口!” 他们所说的这些话,令在场的人的脸色都变了,能进入这灵赐秘境的,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像段青涵那样的第六境。 又有弟子大声地补充道:“虽说是第七境,但那东西绝对比普通第七境妖兽更强!它们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产生了某种变异!总之大家一定要小心这些东西!它们极为嗜血狂躁!” 有人叫道:“还好云师姐的一剑将那东西拦住了,我们才幸免遇难!” “对呀!还好云师姐来了!” “云道友那一剑着实惊人,竟将那般恐怖的第七境巨鱼都阻拦了下来!” 有别宗弟子拱手抱拳,向云黛感激着。 旁边的万仞阁弟子则骄傲地向旁人解释了起来:“云师姐可是我们的剑主!她当然厉害了!” 三言两语间,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了云黛身上,可云黛整个人的状态却非常怪异,她愣怔地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没在听他们的谈话,而是专注地不知在想什么。 云黛也确实没在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她正四下寻找着刚刚那突如其来瞥见的一眼。 她怎会想到,她竟然在这个地方看到了“谢映玄”,是那个她前世所认识的谢映玄,而非叶兮颜的那具傀儡! 那是一张,和叶兮颜深爱着的谢映玄完全不同的脸。 云黛在衔玉湖边第一次见到谢映玄时,便对前世在神都皇城遇到的那人充满了疑惑和怀疑。 她产生过许多猜 测, ◣, 才变成了未来会在皇城被她遇见的那个人。 可如今她却可以肯定,未来称帝的谢映玄,和叶兮颜制作出的那具傀儡,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这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同时拥有了两件齐天之宝的叶兮颜,明明不再受到心劫的诅咒,却还是输得彻底。 因为最后拥有了她的齐天之宝、并杀死她之人,根本就不是她深爱着的人,她也并非因为喜欢谢映玄,才为了他主动奉献了自己。 她是真正地输了,灵宝被他人所有;权力被他人夺走;性命被他人抹杀,就连真相都被歪曲成了,她是为爱主动做出了牺牲。 没人知道那时叶兮颜到底经历了什么,所有人都只是唏嘘她的愚蠢无能,又羡慕着被她所爱之人的好运气。 可云黛根本无法相信,像叶兮颜那样的人,怎会输得那般彻底? 她在神都皇城见到“谢映玄”时,甚至还觉得他是个蠢笨又弱小之人,根本未将他放在眼中。 此人的伪装实在太好了,他心思的缜密程度,完全超乎云黛的想象。 前世的她,恐怕也被对方耍了。 云黛现在真的很好奇那个“谢映玄”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可她也只是在无限混乱的时刻,匆匆瞥见了一眼,等她再仔细看时,竟什么都找不到了。 哪都没有,仿佛她看到的那一眼只是她在嘈杂的环境中产生的幻觉。 她甚至用神魄勾连了手中的水涌珠,利用水涌珠的视角四下搜寻了起来,可控范围内的海域都被她尽收眼底,可还是没有。 她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她看到了很多熟人,也看到了很多陌生人,可唯独没有“谢映玄”! 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或者说......他就是凭空消失了! 云黛不觉得自己会产生幻觉,她看得很分明,她也非常相信自己的感知,所以这种情况只有一点能解释了,那就是......那个谢映玄穿过了水墙,进入了鱼腹。 云黛那一眼所能看到的东西太少了,她没看清那人到底穿着哪个门派的门服,更没能判断出他的修为,但她知道,此人的实力绝对比在场修为最高的宋时雪更强。 没有人会选择在晚上于灵赐秘境中赶路,如今已是晚上,距离彻底天黑不过还有一两个时辰,进入鱼腹之中,秘境的危险程度就会陡然增高,死亡也如影随形。 这片水底非常深,深到阳光已经不可能穿透水面照射进来了,所以只能靠那些在海底发光的水藻和珊瑚来照明,可这些植物一入夜便会自动熄灭光芒,进入休息状态,而这片海域也会跟着完全陷入黑暗。 修士的五感是比平常人更加敏锐,可此处海域对神魄的限制很严重,修士敏锐的五感也几乎是依靠神魄的来完成的。 所以入夜之后,这片完全处在黑暗中的水底世界,便会变得极为危险,可能直至身陷残阵,又或是具有攻击性的妖兽真正闯到面前时,才能被人 察觉到。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人? 齐霄之前就说, 此处海域的变异是人为的, 云黛有一种直觉,此事必定和那人有关。 他想做什么?又有什么目的?他也是来抢夺龙脉石的吗?那他......又是属于哪方势力的? 不是七宗,也绝不来自世家,否则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搅混水的行为,他完全是奔着制造灾难、破坏局面的目的来的。 所以对于他的阵营,云黛只有一个猜测。 他......来自魔域六洲! 这个猜测就更加有趣了,毕竟前世登基的“谢映玄”,并未花费太长的时间,便统一了魔域,将云中八洲与魔域六洲合并,实现了无数先人都做不到的一统十四洲。 若是他原本就来自于魔域,若是魔域六洲本就是他的势力,他想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轻松了。 “云师妹?云师妹!” 云黛猛地回神,就见所有人都看着她,站于她对面的段青涵正一脸担忧地问道:“云师妹可是受伤了?” 云黛摇了摇头,没说话。 段青涵身旁的一名天授城师姐也问了起来:“云道友,你能描述一下你看到的那头第七境的似水流纹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云黛抬眸扫了一圈注视她的这群人,严肃道:“都躲起来,你们没有人是它的对手。” 她尾音落下的同时,目光就恰与也同样也正看着她的宋时雪对上了。 宋时雪一脸的沉思之色,似是在琢磨着什么,即使听到了云黛这话,他也并未如其他人那般露出惊恐之色。 云黛突然阴森森地笑了一声,补充道:“那头第七境的似水流纹可比普通的第七境强多了,若是有第七境的修士在此,可不一定会是它的对手。” 她这话终于令宋时雪的神色发生了些许变化,他望来的眼神中也带上了意外,显然是意外于云黛这针对他的、意有所指的话。 宋时雪怎么也想不到,云黛竟然能看出他的真实修为来,他的确不止第六境,他的真实修为是第七境,只是使用了敛息诀才将修为压制到了眼前这番模样,但他仍能施展出第七境的实力。 所以灵赐秘境之行,起初在他看来,根本没有任何挑战性,而秘境中心的龙脉石,对于他而言也早已如他的囊中之物一般,他绝不会让给别人。 如今的意外,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疑惑地问道,“按理说在进入鱼腹之前,不会有致命危险才对,蓝靛海葵成年后也不过只有第二境的修为,似水流纹更是一种毫无攻击性的食用灵鱼,它们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也就在这时,有人突然道:“海水被污染了。” 她的突然出声,令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包括云黛。 因为这说话之人云黛认得,是钟妙商。 钟妙商看了云黛一眼才道:“这片 海域被污染了,海底所有依靠灵气而活的生物也产生了变异,你们刚刚看到的那些就是。” 她神色严肃地向所有人解释了起来,说辞和齐霄之前说的那些是一样的。 她的话也令几名天授城的师兄师姐反应了过来,天授城本就对灵兽有关的事比较了解,他们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解释着,很快就让大家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说是人为,那此事是谁干的?” 有人提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大家的目光都开始四处搜寻,七宗与世家本就不和,这灵赐秘境又是属于七宗的财产,所以很快就有太归门和万仞阁的弟子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一侧的世家之人。 于是便立马有穿着桂心宗门服的南宫家族人跳出来嚷嚷道:“我们南宫家的少主南宫启也失踪了!不知是否也是遭遇了不测。” 他这话倒是完全排除掉了世家的嫌疑,若真是世家干的,他们没理由让自己的族人也陷入危险。 云黛道:“也许是魔域之人。” “魔域之人!”有人吃惊地叫了起来。 “魔域之人是怎么混进来的?难不成他伪装成了七宗弟子?” “我们中间有奸细吗?这怎么可能?”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叶兮颜作为神都郡主都能轻易混入万仞阁,甚至成了掌门的亲传弟子,魔域之人想混进来不是什么难事。 大家望向彼此的目光都充满了警戒,就连段青涵都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宋时雪却突然开口了,他看着云黛道:“云道友,若宋某刚刚没看错,你似乎是操控了附近的水流才带领着其他弟子迅速逃离了回来。” 云黛偏头看向他,目光有些冷,她就听宋时雪继续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能做到操控这片海域的宝物只有一件,那便是水涌珠,而此物是属于南宫家的,且据我所知,它恰好在南宫启手中。” 他的话令那些被云黛带回来的弟子们也反应了过来。 有人小声点头道:“的确如此,刚刚逃命时,确实感觉有一股水流托着我们在走。” 宋时雪笑了一声,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我早便听南宫家的几位道友说,南宫启失踪了......就是不知,他的东西,怎会到云道友手中?云道友可见过他?” 他这带着明显指控的话立马令南宫家的族人急了,一人指着云黛大声道:“你这人好歹毒!竟杀了我们南宫家的小少爷!还抢夺了我们南宫家的宝物!” 云黛冷笑:“这位道友可不要血口喷人,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杀人了?” “那你的水涌珠又是从哪来的?” “我的东西是从何而来,与你们何干?我没有义务向你们解释,”云黛道,“你们若是觉得我杀人了,便拿出证据来。” 南宫家的族人气得满脸通红,他向周围扫了一圈,求助道:“还请各位道友给我们一个公道!大家都是如秘境来试炼的,此人却一进来便杀人夺宝!” 他身旁的师弟帮腔道:“还请云道友将我南宫家的宝物归还回来!” 司家的人也跟着一同附和, 这群人颇有些人多势众的意思。 云黛的眼神冷得可怕, 但是面对指控,她却毫不露怯,甚至张开了五指,托起了掌心的那枚灵珠,她有些不屑地笑了一声道:“这东西当真是你们南宫家的?” “我怎么听说,此物来自鲛人族?” 她的话顿时令那些世家之人脸色变了变,他们看向云黛的眼神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显然齐霄之前同她说的那些妖族与世家的事,他们应该是知道的。 “你们世家还真是,”云黛笑道,“别人家的好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揽,这珠子是你们的吗?它上面也没刻‘南宫’两字,你们光嘴上说着它是你们的,我又怎么相信呢?” 她这话的嘲讽意味实在太浓了,几乎等同于是一种挑衅,就连心中偏向她的七宗弟子都不仅暗暗有些乍舌。 一名南宫家的族人“哼”了一声道:“云道友若是执意要将此物留下,那就做好了出秘境后被我南宫家找上门的准备吧!” “水涌珠本就是我南宫家的至宝!我们族长是绝不会让它落于外人手中的!到时云道友大可自己去同南宫家的族长解释!” 这话算是在拿家中长辈和家族势力压云黛,若是一般的七宗弟子,听了这些威胁恐怕也会生出几分慌乱,可云黛却完全无所谓。 她笑盈盈地点头道:“好呀,既然如此,那我会在万仞阁恭候南宫家的各位上门。” 云黛说着便重新收拢五指将水涌珠握入了掌心,这种程度的威胁,她才不会害怕。 她前世一个人支撑宗门时,面对的威胁可从来都比这更严重。 “云道友还真好魄力!”南宫家的人气得不行,可若真要上前去抢,他们又根本打不过云黛,她手中又有水涌珠,在场有能力和她一战的,也只有宋时雪。 可宋时雪点破云黛持有水涌珠后便再未开口说话了,他可没有为南宫家出头的打算。 芳久凌却突然大声道:“各位,要我说,幸好这水涌珠是在云师姐手中的!除了云师姐以外,又有谁有这个魄力在那种情况下冲过来救我们!” 她这话说得很有道理,那个南宫启他们也有印象,一个第二境的纨绔子弟罢了,还是世家之人,若水涌珠被他持有,他又怎么可能来救他们? “说得对!还好是水涌珠在云道友手中!” “云师姐可是我们万仞阁的剑主,她自然是不会放弃我们的!若是别人,可真不好说了!” 被云黛救下的幸存者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开始为云黛站队,就连天授城弟子和桂心宗弟子也点头称是,如今谁还管得了阵营不阵营的,大家都只是修为不高的弟子罢了,谁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自然就站谁。 世家之人皆是一脸铁青,始终保持着沉默的齐霄却在此时打断了他们:“行了,别吵了,还是赶紧找地方藏身吧!潮水马上就过来了 ,等顺利渡过今晚,明天再看看情况如何!若实在太危险了,我们就找最近的传送点直接离开秘境!”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跃鱼谷有许多可供人藏身歇息的洞穴,就像云黛他们之前找到的那处,所以想找地方避难并不是难事。 宋时雪道:“我看既然如此危险,大家倒不如都聚集在一起,此处无法使用聆风玉符,分散藏身反倒危险更大。” 他的提议令很多人觉得有道理,但是云黛并不认同。 她直接反驳道:“我倒是觉得,还是前往之前选好的藏身地歇息躲避比较好,若有幸存者在之后到达跃鱼谷,也不至于找不到同伴。” 云黛的话也很有道理,不过她考虑到的反而是另一个问题,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她绝对不放心和彼此不信任的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甚至还要歇息一整晚。 段青涵也赞同了云黛的话,他道:“我们刚刚已经疏散了很多弟子,他们现在都躲在自己的藏身处避难,再将他们一一叫出聚集到一起实在太浪费时间了,还是各自躲避吧。” 宋时雪耸了耸肩,并未过多强求,但南宫家和司家如今没了水涌珠的助力,显然都开始以他马首是瞻了,所以最后七宗之人皆按照云黛和段青涵的建议,回到了之前定好的藏身处,而世家之人则都聚集到了宋时雪身边。 在黑色潮水彻底席卷来之前,云黛也和自己的几个同伴一路游回了山谷的洞穴中。 洞穴的潭水中,那六条泛着荧光的似水流纹正四处游窜着,它们仍旧是普通小灵鱼的模样,并未出现任何变异,但它们显然也感觉到了外面危险的气息,显得慌乱躁动。 六人出水后,皆催动灵气将身上的水蒸干了。 还未等其余几人主动询问,芳久凌就焦急地从袖中掏出了一把银针,朝着潭水中扔了过去,只一招便将水里的那几条鱼全部杀死了。 殷蝶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也恰在此时,岸边生长着的那些散发着荧光的灵草也慢慢黯淡了下来,整个洞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这就说明,天彻底黑了。 芳久凌又迅速从怀中掏出了可以用于照明的月光石,然后在月光石淡淡的光晕下,她又拔出了一把匕首,一棵棵地将岸边的水草全部铲除了。 “芳师妹,你这是怎么了?”殷蝶问道。 芳久凌回过头向其余几人看来,不知是否是被月光石的光芒映照的,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惊魂未定之色。 她道:“待到那股黑色潮水涌来之后,这里的海水也会受到污染,这些水中的生物都会出现变异,若不现在将它们铲除,它们很快就会主动来攻击我们。” “尤其是那几条灵鱼,若它们也变异得和那条第七境的妖兽一样,那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齐霄闻言点了点头:“芳师妹说得没错,污染还在扩散,这片海域的生物都不会幸免。” 云黛突然问道:“芳师妹,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第 65 章 暖光 芳久凌在几人面前坐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讲述了起来。 “我应该是最早发现变异的那批人,”她道,“早上从起始点出发时,还并未有任何异常,直至中午时分,我便被一株蓝靛海葵缠住了,那株蓝靛海葵起初还没有产生变异,修为也只有第一境,可就在我与它缠斗时,我突然就闻到了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回忆起这些时,芳久凌脸上仍忍不住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她继续道:“然后那株蓝靛海葵就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像被充了气般地暴涨,不仅体型变大了许多倍,就连修为都突然涨幅到了第四境。” 芳久凌没办法,她只有第一境,她只好放出一具傀儡来引爆,借此杀死了那株可怕的海葵。 因为此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她不想暴露自己的傀儡术,便并未详细说,只简单地描述了一下。 云黛倒是听明白了,她就听芳久凌又道:“后来我一路朝着跃鱼谷游来,亲眼目睹了好些海底生物产生变异,污染似乎是被一股暗流带来的,那股暗流裹挟着那些海底生物,越涌越多,最后就变成了我们看到的那股黑色潮流。” 芳久凌长长舒了口气,神色间仍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 齐霄道:“按照芳师妹的说法,变异是从中午开始发生的,那么污染的源头应该就是在早上开始扩散的,也就是我们刚进入秘境的时间点。” “真的是魔域六洲的人干的吗?”殷蝶一脸的疑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记得魔域六洲和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过接触了。”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花予倒是开口了:“魔域六洲与我们只是表面上的和平,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偷偷派人来调查七宗和世家的实力。” 花墨也道:“龙脉石对魔域之人同样有着很大的吸引力,他们会趁机来搅混水,也是能理解的。” 殷蝶捏紧了拳头,有些义愤填膺道:“那我们不能就放任他们这么做,得想个办法把他们揪出来!” 齐霄却不赞同的摇头:“如今这片海域实在太危险了,我还是建议等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全部离开......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能把命丢在这儿。” 他的话让殷蝶稍有些丧气,她扭头看向云黛,就见云黛一脸的沉思之色。 “云师妹,你想到什么了?”殷蝶赶忙问道。 “魔域之人,”云黛慢吞吞地道,“他们已经进入鱼腹了。” “什么!”殷蝶露出了吃惊之色,“他们不要命了吗?” “不,”云黛摇头,“他们敢这么做,就说明,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水涌珠还被云黛握在手中,她的神魄也正与其相互勾连着,时刻关注着洞穴外的情况。 此时,那股可怕的黑色潮流终于倒灌至了跃鱼谷,脚下的地面也出现了一阵剧烈地震动。 云黛就看到,那股带着污染的水流,就那样毫无阻拦 地直接冲入了通往鱼腹的水墙,变异的水生物散落得到处都是,一只只巨大丑陋的灵鱼游动着,像是在寻找着能散发出甜美血腥味的猎物,它们时不时便会撞上同类,然后开启一场血腥的厮杀,或是同归于尽,留下一片血腥的海水;或是胜出一方,继续四处觅食...... 这一幕幕的场景将漆黑的海水衬得更加阴冷怪异。 若非有水涌珠,云黛根本不可能看透这片黑暗。 那股黑色潮流已经涌入了鱼腹,鱼尾和鱼腹间连接着的那道水墙只会阻止鱼腹内的妖兽向鱼尾扩散,却并不会阻拦鱼尾的妖兽游入鱼腹。 也就是说,等他们明天进入了鱼腹,他们会遇上的海底妖兽,也会是受到污染后变异了的妖兽,且鱼腹内的妖兽本就凶残,经历了这番变异,只会变得更加难对付。 那难道真要如齐霄说的那般就此作罢吗?云黛不甘心就这么毫无收获地打道回府。 所以......前世是如何发展的? 既然前世龙脉石并未流入魔域,而是被世家的人带回了神都,那就说明魔域之人并未得逞,而七宗弟子也绝不会在明日便离开秘境,否则段青涵和叶兮颜又是如何入的幻境? 她思索间,神魄突然就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她看到于可观测范围的海域内,突然冒出了一大群人,他们四处走动着,忙忙碌碌地,不知在做什么。 他们就像是凭空出现的,静悄悄地,毫无征兆。 最令云黛感到疑惑的是,那些人身上竟不带有丝毫灵气,甚至不带任何生气,他们安静又死寂,若非云黛无意间瞥去一眼,她甚至不会注意到这份异常。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看不太真切,即使在水涌珠的辅助下,那些人也仿佛藏在一层朦胧的薄纱里,在水波中不停荡漾。 他们是从哪冒出来了?云黛莫名有种心惊的感觉,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绝对不是七宗弟子,更不是世家之人。 他们这群人中能做到在深夜的海底自由潜行的,云黛能想到就只有宋时雪了。 所以难道她看到的这些人都是来自于魔域六洲的?然后用了什么特殊方法敛去了气息,想要趁夜偷偷入侵鱼腹、夺取龙脉石? 进入灵赐秘境的方式只被镜花岛掌握着,也只有七宗弟子才能进来,这么一大批人是怎么混入人群的?云黛有些无法想象。 她神色凝重地抿着唇,半晌突然站起身道:“我想出去看看。” “......⒃_[(” “不会有事的,”云黛摊开手掌对他们道,“这颗水涌珠可以操控附近的海域,也可让我在黑暗里视物,就算真遇到什么危险,我也有把握逃回来。” 花予和花墨也主动站了出来,想跟着云黛一起去,但都被她拒绝了。 她道:“外面情况未知,我一个人逃命还容易一些,带上你们反倒容易拖累我。” 花予和花墨犹豫了一下, ?_[(, 没有强求。 一行人之中,反倒齐霄是对云黛最放心的,他好像非常了解水涌珠的效用,且非常相信拥有水涌珠的云黛是足以自保的。 他只点了点头,嘱咐了她一句“小心”,于是云黛不再犹豫,一头就扎入了水中。 刚一入水,她就感觉到了不同,被黑色潮流污染过的海水,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暴戾之气,浸泡于其中,云黛甚至觉得,那些早已被她完全压制住的杀气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她心中一惊,连忙稳住心神,等到心绪重新恢复平静后,她才催动起水涌珠,托着自己向洞穴外游去。 ...... 堆成一小堆的月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叶兮颜坐在岩洞的角落里,听着段青涵讲着外面的情况。 见她神色稍有些凝重,身旁的苏秋娥便轻拍了拍她的肩,低声安慰了她几句。 叶兮颜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外面发生骚动时,她并未出去,所以也没亲眼看到那些被黑色潮流追赶的弟子,更没见识到云黛那气势汹汹的惊鸿一剑。 她的指腹压在了圈住手指的黑戒指上,反复地摩挲着,叶兮颜现在需要一双眼睛能帮她查看周围的情况,并帮她完成一些事,她想将谢映玄派出去。 可外面情况未明,她又担心谢映玄会受伤。 段青涵此时已经讲述完了,苏秋娥又补充了几句,洞穴内的气氛显得严肃紧张,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大家又讨论了一番,便和衣躺下,准备入睡。 一切情况要等明天天亮了,看看外面到底如何了再做打算。 叶兮颜却迟迟睡不着,这次的秘境之行有两个任务,一是夺取云黛的先天灵骨;一是寻找龙脉石。 魔域六洲的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搅混水,他们必定是冲着龙脉石而来。 无论如何,叶兮颜也不会允许龙脉石落入魔域之人手中,所以不管明天情况如何,她都不会离开秘境的。 她不仅自己不会离开,其他人也不能离开,宋时雪和其余世家之人必须留在此处帮她。 叶兮颜知道这么做会有多危险,可富贵险中求,对于她而言,人生从来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赢,要么死,她不会选择第三种,更不会退缩。 趁着所有人都睡着了,她悄悄起身走至了岩洞的洞口处,洞口完全被黑漆漆的海水覆盖着,唯有洞穴深处仍发着光的月光石为水面镀上了一层粼光。 叶兮颜躲在了其他人看不到的巨石后面,转动了一下傀儡戒,便有一团混沌之气飘散了出来,很快在她身旁变成了一名黑衣少年。 谢映玄一出现便轻皱起了眉头。 对于叶兮颜在此处唤他出来的行为,他显然有些不理解,但他还是恭敬地唤了一声“郡主”。 叶兮颜点了点头,她压低声音:“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来做。” 她将刻有秘境地图的玉符塞入了少年手中:“我需要你用今晚的时间,将鱼尾处所有可以传送到外界的传送点全部破坏掉。” 谢映玄稍愣了一下,但他没有多问,只收起玉符,点头应了声“是”。 还未等他再说什么,面前的少女便突然凑上来环上了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少年全身的僵了一下,但碍于被傀儡戒限定的主仆关系,谢映玄没有反抗,只默默地忍受着。 “映玄哥哥,现在外面很危险,海水受到了污染,那些妖兽都发生了变异,甚至出现了变异到第七境的似水流纹,你一定要小心......”叶兮颜小声地将大致地情况告诉给了谢映玄。 谢映玄听罢慢慢地点了下头,对她道:“我不会有事的。” 此处秘境本就是针对第六境以下的弟子的,就算那些妖兽变异了,最高也不过变异到了第七境,而谢映玄的修为是第九境,这对他而言算不上太大的威胁。 也正是因为叶兮颜拥有着这样一具傀儡,青渊帝才会放心让她进入灵赐秘境,参加这次行动。 但或许是因为上次在衔玉湖发生的事,叶兮颜还是止不住地担心着,她仰起头来,看向被她紧紧抱着的少年,这些日子里压抑在心底的情感几乎克制不住地流露着。 她踮起脚尖凑近他,想去亲吻他的唇,可少年却偏头躲开了,他仍旧不接受她的亲近。 “郡主,我......会完成好任务的。” 叶兮颜垂下了视线,眼底闪过了失落之色。 她松开了环住少年的胳膊,低声道:“保护好自己,不要死了,你若死了......” 她抬眸对他道:“我会杀了云黛,我说到做到。” ...... 月光石进入水中后,能发出的光芒便会变得微弱,只能隐约照出一块光圈,身周几寸之外的地方便完全看不清了。 所以在陷入黑夜中的海底潜行,与其用月光石照明,倒不如直接凭感官判断。 手握着亮晶晶的月光,反倒容易让自己成为活靶子。 云黛考虑得很清楚,她只边游动着,边专心使用着水涌珠观察着四周,无论是长在海底的变异海藻,还是漫无目的四处游动的巨鱼都能被她轻易感知到,她小心地规避着,并不打算与那些东西正面对上。 她目标明确地朝着她看到有人影窜动的方向游动着。 令她觉得有些奇怪的是,那么大一群人,也不知在忙碌什么,但过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们却始终停留在同一个位置,没有丝毫挪动的迹象。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又为什么那些海底的变异妖兽没有攻击他们? 云黛心中冒出了许多疑问,她游过去的路上,还偶遇了不久之前才被她砍掉下巴的那头第七境的巨型似水流纹。 这条巨鱼身上散发出的恶臭血腥味极为浓郁,不知是否是因为受伤了,它变得无比饥饿,不停地啃食吞咬 着四周的其他变异妖兽。 长着红纹的蓝靛海葵几口就被它撕碎吞下肚, 路边蠕动的海藻也成了它的腹中餐。 可这些变异妖兽好似完全失去了理智, 它们根本不知逃离,闻到血腥味后便前仆后继地赶过来,加入这场残杀中。 巨鱼的修为是最高的,那些与它厮杀的变异妖兽自然讨不到好,最后都落得个被它吞噬的下场,而随着这种无差别的吞噬,巨鱼的伤势也隐隐有了恢复的迹象...... 看到这一幕的云黛表情凝重地皱起了眉,若是这些海底生物可以靠着彼此吞噬而变强,那鱼腹中那些受到了污染的妖兽是否会靠着这种方式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有可能不止是如眼前的巨鱼般的第七境,甚至可能会出现第八境、甚至是第九境...... 云黛甚至隐隐有些怀疑,这种暴力地堆叠变强方式,很可能会培育出实力到达圣尊境的变异妖兽。 它不一定能达到圣尊境,毕竟没有灵智的妖兽,想要突破第九境是很难的,但这不代表它就无法展现出圣尊的实力。 就像前世的云黛,同样是身为第九境,但却拥有着不输圣尊的实力。 这一刻,云黛心底也隐约产生了一些担忧,若到时真遇到了那样的恐怖的存在,她要如何应对? 她一路胡思乱想着,终于靠近了那一大批人的聚集之处。 还未真正走近,云黛就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 周围的水流速度发生了变化,变得更慢也更缓了,而原本漆黑一片的视野中,竟闪烁出了点点暖光。 那点暖光就像是寂静漆黑的深海中的一座孤岛,竟令云黛生出了一种有些陌生的向往之情,她迫切地想要靠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她正想用神魄锁定住前方的光芒,好好查看一番,她的感知却突然在一瞬间完全消失了。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除开视野中的光芒,她既听不到任何声音,也闻不到任何味道,神魄更是被彻底钝化,捕捉不到任何内容了。 水涌珠失效了! 在她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她就发现那点暖光竟在迅速朝她靠近,转瞬就来到了她面前。 不,不对! 云黛猛地瞪大了眼睛,她反应了过来,不是暖光在朝她靠近,而是她自己失去了感知,在不知不觉下,走入了那片暖光之中。! 第 66 章 宴会 云黛竟不知不觉主动走入了暖光之中!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想强迫自己停下脚步,可她的感知已被完全钝化,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出了向前游动的动作。 待到她彻底靠近之后,那暖光便变得极为刺眼,云黛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她便觉得一股巨大的水流从自己的身体中穿了过去,那触感极为难受,几乎让她有些窒息,可她的感知却在这一瞬间恢复了。 她听到了水底嘈杂幽深的声音,闻到了海水的淡淡咸腥,她想催动水涌珠将自己从这片古怪的海域推出去,可水涌珠仍旧无法使用。 好半天云黛才反应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警惕地四下看去,然后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她仍旧在海底的世界,可她却看到了许多人,一盏盏闪烁着暖光的莲花灯亮着,将这一方天地照得灯火通明,鲛纱随着水流轻轻浮动,一座半露天的行宫出现在了这片海底。 一阵阵的乐曲声环绕在四周,这座行宫中正在举行着一场大型的宴会,金色莲花状的台子上,穿着薄纱的女子正扭动着丰盈的身体,台下摆着一张张的桌子,服饰各异的人举着酒杯大声笑闹着,觥筹交错间,显露出不同的形态。 身着统一服饰的侍女端着托盘,在宾客间穿行着,她们将精美的菜肴一盘盘地放在桌子上,侍女们的脚腕和手腕上都挂着铃铛,随着她们的走动,轻轻地响着...... 云黛眼前的情景就像是一副喧闹的画,而她则是无意闯入画中的路人,显得突兀而格格不入。 她甚至有一瞬间没能完全反应过来,只呆呆地站立在那里,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她怎能想到,在这片海底的深处,竟会出现这样一场宴会。 灵赐秘境是建在深冰鱼的骨骸中的,云黛原本就听说过,这种鱼活着时,身体之中会形成一片可供人类居住的小天地。 难道说,她眼前所见到的这些就是那些传闻中生活于鱼腹中的人? 他们完全不受到海水污染的影响吗?那群暴虐的变异妖兽竟直接忽略了他们,根本不来攻击他们。 云黛反应了好半天,才总算是回过了神,她连忙想去查探眼前这些人的修为,可她却突然有些惊慌地发现,她根本看不出这些人的具体情况。 他们既清晰,又模糊,清晰的只是眼前的一片景象,而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模糊的。 她对他们没有任何感知,就仿佛是这个地方并没有出现这样一场宴会,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她的眼睛产生的错觉。 想法出现的瞬间,云黛突然又反应了过来,不是她无法查探那些人的情况了,而是她竟然根本使用不了自己的灵气了,她的修为好像完全消失了,身体也变得笨重迟缓,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令她莫名联想到了自己前世被剜去灵骨、废除修为时的情景。 这个发现让云黛立马警觉了起来,这里很不对劲,那种危险 的气息令她都隐隐有些忌惮。 而正在此时, 终于有人发现了她, 一名侍女迈着小步子走到了她面前,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位姑娘,你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吗?”侍女伸出了胳膊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挂在她手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那声音传到云黛的耳朵里,让她突然有些恍惚。 她称她为“姑娘”,这不是修真界称呼他人的方式。 侍女微笑道:“姑娘,跟我来吧,这边还有空位置。” 不对!很不对! 云黛皱眉闭上眼睛,猛地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里的声音,那些乐曲声、笑闹声、甚至是清脆的铃铛声都会扰乱人的心神,若非云黛修炼的是无情道,原本对这些东西就有很强的抗性,她恐怕从误入此地开始,便会彻底沦陷进去,失去一切的思考能力,浑浑噩噩地也跟着加入到了这场宴会中。 她想伸手去拔剑,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连拔剑的灵气都使用不出来。 电光火石间,云黛猛地反应了过来,她不是无法使用灵气了,更不是修为被限制,而是她忘记要如何使用了,此处对心神的扰乱性,竟能让修士忘记要如何施展灵气。 云黛努力想去回想,可越是回想,她便越想不起来。 下一刻,她一把掐住了面前侍女的脖子,用力收紧虎口想将她的脖子拧断。 可在她这个举动的同时,她自己的脖颈上竟也传来了巨痛,强烈的窒息感令她的双目都有些充血。 侍女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她仍是那样笑盈盈地看着云黛,甚至是在鼓励她杀了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她攻击这里的人,自己反倒会感到疼痛。 在判断出这点的瞬间,云黛就迅速放开了掐住对方脖子的手,而脖间的疼痛感也骤然消失了。 侍女还是笑盈盈的,就好像刚刚云黛攻击的人根本不是她一般。 “这位姑娘,跟我来吧。”她仍是热情地对她做着邀请,只是不知是否因为她的脖子刚刚被云黛用力掐过,她的声音竟显得有些扭曲怪异。 那声音传到云黛耳中,又令她警惕了起来,这侍女,还在用声音蛊惑她! 她猛地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了两团布,塞入了耳朵里,于是那些嘈杂的声音顿时便被屏蔽住了,而云黛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总算彻底恢复清明了。 云黛皱起眉头,四处观察着,她就发现除了面前这名侍女外,根本没人理会她,她刚刚攻击的举动也没有惊扰任何人。 一切都没有受到影响,没有人看她,也没出现可怕的东西主动攻击她,可那种浓郁的威胁气息,却难得让她都有些胆寒。 可或许是因为云黛不再主动去听那些声音,她视角里的画面竟逐渐开始发生变化。 她很快就惊讶地发现,那些坐在席间吃饭的人,他们的餐盘里装的根本就不是精美的佳肴,而是一些蠕动着的虫子,密密麻麻的,看 起来极为可怖。 那些虫子还从酒壶嘴里不停往外钻, 爬得到处都是。 一旦这些东西被吃进肚子里, 它们必定能将人的内脏彻底啃食殆尽。 云黛皱眉看着,她突然就发现了一件极为诡异的事。 那座宴会中的人,莲花台上的舞女;举着托盘的侍女;举着酒杯的宾客......竟全都变成了同一张脸,那是......她的脸! 他们竟都是她! 怪不得她攻击眼前的侍女时,自己会受伤! 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 云黛抬手一招,无名银剑就被她握入了手中,在听不到那些声音之后,她的修为也自动回来了。 站在她面前的侍女的嘴还一张一合地对她说着什么,她用着她的脸,做出那样僵硬的笑容,总令云黛有些不舒服,但她现在还不能贸然对她动手,她得想明白要怎么破局。 她轻轻晃动了一下手腕,无名银剑寒光一闪,她不经意地一瞥间,突然发现闪着寒芒的剑刃竟倒影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从云黛身后一下子晃过。 她猛地回过头去,果然就见一个人迅速隐入了黑暗中。 什么人!? 云黛心中一动,提剑便追了上去, 宴会被她甩在了身后,距离越来越远,直到那一切的喧嚣又变成了零星的光芒。 云黛的面前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礁石,她有种直觉,刚刚的那个人此时就藏在礁石后。 她全身戒备着,一步步地靠近,可当她绕过礁石后,却发现那后面什么人都没有。 难道是她看错了?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云黛就突然觉得有人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拖入了后方的黑暗中。 她反应得很快,只僵了一瞬,便迅速将手肘猛地向身后那个禁锢住她的人的胸膛砸去。 一声痛哼传来,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云黛,是我。” 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云黛瞬间卸了力道,有些吃惊地回眸看去。 “谢映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突然出现,将她拖入黑暗中的人,竟然是谢映玄! 云黛将堵在耳朵里的布料取了出来。 她的声音稍有些沙哑,谢映玄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云黛布着红痕的脖子上,他下意识伸手想去触,又及时地收住了手,只有些担忧地提醒她:“你受伤了。” “嗯,我知道,”云黛的反应格外冷静,“我自己掐的。” 云黛冷漠的回答显然让谢映玄沉默了一下。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问他:“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远远就看见你了,”少年道,“我一直在后面喊你,可你根本听不见,一门心思地往这边走,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我就看到,里面那些人......都是你。” 云黛“哦” “[” 谢映玄抿住了唇,算是默认。 云黛笑了一声:“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谢映玄也摇了摇头。 云黛又问他:“那你有受到什么影响吗?” 少年继续摇头:“我没有任何问题。” 云黛有些不确定这是因为谢映玄本身就是傀儡,这个地方对傀儡不会产生影响,还是因为自己是第一个进入此处的人,此处已经自动开始针对她,而没来得及对付谢映玄。 云黛突然就想起来,他们这些七宗弟子在进入秘境前,负责指点他们的师门长辈就反复提醒过他们,让他们绝对不要在晚上赶路。 若是看着要入夜了,就随便找出海底洞穴休息,反正秘境会开发三个月,再慢也够他们慢慢挪到终点了。 他们给出的解释是,晚上的秘境危险,视野受限的情况下,危险便会变得更为致命。 这个说法倒是很对,但云黛现在却觉得,也许这个提醒,真正在规避的并不是所谓的视野受限,而是秘境的夜晚会出现的古怪东西,就比如眼前这处宴会。 云黛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突然就将轻搂着她的少年推开了。 谢映玄顿时显得有些无措,不过他也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不再触碰到她。 “说说看吧,你大晚上跑出来干嘛,海底已经受到了污染,你是出来找死的吗?”云黛看着面前的少年问道。 “......叶兮颜让我来的。” 云黛扬眉:“她又让你做什么?” 谢映玄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有些为难地看着云黛。 “怎么不回答我,是对我不利的吗?”她一句句地问着他,语气实在算不上太好,颇有些逼问他的意思。 “不是,”少年摇了摇头,“我怕你阻止我。” 云黛笑了起来:“怎么?谢映玄,我若阻止你,你要杀了我吗?” 她双手一摊道:“正好,你第九境的修为,想在此处杀死我可是很轻松的。” 少年抿住了唇,他望着云黛的目光竟显得有些委屈难过,他低声道:“我怎么会杀你......” “也对,”云黛道,“你都冲进来想救我了,怎么会杀我?” 她话是这么说的,但语气里却没半点感激的意思,甚至还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谢映玄看着云黛,他实在不懂云黛对他的态度到底算是什么。 云黛又笑了起来,她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叶兮颜是不是让你把鱼尾处的传送点全部破坏掉。”! 第 67 章 空白灵牌 云黛的话令谢映玄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怎么知道的?” 云黛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我对叶兮颜的了解,可能比她自己都深。” 谢映玄稍有些不安:“那你要阻止我吗?” “你觉得呢?”云黛反问。 少年垂下了视线。 云黛当然不会放任他这么做,她是必定会阻止他的,她自己肯定不会在明日离开秘境,但是她既然是万仞阁未来的掌门,是万仞阁的剑主,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门中的弟子在此丧命。 更何况来此处秘境历练的人中还有她的朋友,若鱼腹真的充满了危险,她不会拉着他们和自己一起去冒险。 抢夺龙脉石,她一个人也能做得到。 云黛问道:“你就一定要听叶兮颜的命令吗?” “她是我的主人,是傀儡戒的拥有者,她对我有绝对的控制和所属权,我没有资格违反她的命令,除非我死。” 谢映玄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些话,他的声线没什么起伏,就仿佛真的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只会听从他人命令的傀儡。 他有时甚至希望,若自己真的没有感情该多好,他便也不会再有这些挣扎和痛苦了。 云黛“嗯”了一声,她没如谢映玄想象的那样,对他破口大骂,抑或是对他大打出手,她只是很平静地道:“我会先破除此处的异常再处理你的事,在此之前,你要跟着我。” 谢映玄疑惑地抬眸看向她,不知为何,听她这么说,他心中竟是开心的。 他慢慢点了下头:“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你会什么?”云黛有些探究地看着他。 “什么都会一点。”谢映玄不太确定地道。 “那就接剑吧。”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云黛将手中握着的银剑抛给了他,他手忙脚乱地赶紧将剑抓住,他再看向云黛时,她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杆翠色的玉笛。 看着面前手执脆笛之人,谢映玄突然有些恍惚,他第一次见到云黛时,她也是这般模样,只是此时的她,与记忆中的那道身影却有着诸多不同,令他的心底隐隐有些酸涩。 “看什么?”云黛问他。 谢映玄摇了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云黛也没想去细究,她正准备转身往回走,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发现,在她的前方,也就是和之前的宴会完全相反的方向,竟出现了同样的暖光。 那光芒和云黛她之前遥遥看见宴会时一模一样,她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心底也漫开了一股杀气。 她原本也没想要放任那处古怪的宴会不管,她心中早已想出了该用什么方式去破解,但那是她主观选择了迎面而上,和如今的情况是两个概念。 现在的情况是,这处古怪的地方想要困住她,倘若她想要离开宴会,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不管她朝哪个方向走,她 都会在最终走回那个奇怪的宴会。 云黛思索间,便突然觉得手腕一紧,她回头看去,就见谢映玄竟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恍惚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又被吸引着、自发地向暖光的方向前进。 欢快的乐曲声混着喧嚣的吵闹声,从不算太遥远的地方传来,缓缓在她耳边流淌着,那些声音再次蛊惑了她,令她不受控制地再次想要靠近。 云黛不禁冷笑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但还真是有够锲而不舍的。 “云黛......” “▅_[(” 她说着便率先朝着暖光的方向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些光芒也逐渐变得更清晰、直至云黛完全走近后,她又看到了和刚刚完全一样的场景。 喧嚣的宴会;飘动的鲛纱;台上翩翩起舞的女子;宾客们举着酒杯交谈着;端着托盘的侍女在人群中不停穿梭...... 云黛的耳朵被堵住了,所以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她一踏入宴会,便如之前那般,有一名侍女朝她走来。 侍女笑盈盈地看着她,嘴一张一合地对她说着些什么。 这侍女生着一张和云黛一模一样的脸,她做着云黛从不会流露出的表情,显得极为怪异别扭,她手中的托盘上还摆着一盘点心,只是那点心并非是什么精美佳肴,而是纠集成团的蠕虫,它们彼此缠绕在一起,不停蠕动着,看起来非常恶心。 云黛的目光在那些虫子上停留了片刻,她眼底闪过了厌恶之色,很快她便将妙音笛举至唇边,调动灵气吹奏了起来。 笛声顿时顺着灵气缓缓流淌而出,那些翠色的音调一圈圈荡开,逐渐将整座宴会包裹在了其中。 谢映玄站在云黛身后,看到云黛吹笛,他的目光便忍不住落到了她身上。 她这次吹的曲子并不是他印象中的那首,而是一首音调有些奇怪、带着极强穿透性的曲子,并不难听,甚至可以说是很好听,却自带一种很浓的攻击性。 而谢映玄很快就发现,面前这座古怪的宴会竟然真的在云黛的笛音中发生了变化。 先是站在他们身前的侍女,她说话的腔调突然拐起了弯,扭曲成了模模糊糊的嗡鸣声,让人几乎听不出来她到底在说什么。 她的动作也开始别扭僵硬起来,像是关节处被打了蜡,滞缓又古怪。 再往远处看去,莲花台上跳舞的女子,还有那些宾客们,也都变得极为僵硬,仿佛是一具具无法顺畅控制自己身体的人偶。 下一刻,谢映玄就看到这副喧嚣欢乐的画面开始一片片地剥落,宴会中的一切也都随之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闪烁着暖光的莲花灯变成了一团团幽蓝的鬼火;飘动的鲛纱是一张张完整 的人皮;而那些活动于宴会中的人,也成了被细线吊起的森森白骨...... 所有的光鲜亮丽都全部消失了,而在宴会的最中央,则出现了一座像小山一般巨大的螺壳,那螺壳上竟长满了猩红的纹路,看起来扭曲又诡异,一条肥大的肉虫从螺壳中流了出来,不停蠕动着。 云黛停下了吹奏,她将塞在耳朵里的布条取了下来,那些能够蛊惑人心的声音已经全部消失,而躺在中央的巨螺正发出闷闷的嗡鸣声,震得海底的水都一阵阵地鼓动着。 看来这巨螺便是制造出那场宴会幻象的源头了,而它的主要攻击手段则是音波,它可以通过奇妙的音波制造出幻象,吸引过路的旅人误入其中,成为它的养料。 那些被它操控着的骷髅显然都是被它吃掉的人。 云黛很快就判断了出来,巨螺的修为大概是在第五境,修为算不上高,但比较奇特的是,它应当拥有着不小的灵智。 否则一只妖兽是不可能做到通过音律蛊惑人类修士的,一只仅有第五境的妖兽也不可能成功在海底杀死这么多人。 好在云黛在修习剑道之前,本就是个音修,论起音律,一只畜生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在她起初发现自己被声音蛊惑后,便想到了用这种以力破力的方式。 这妖兽并不是鱼尾处会出现的东西,它具体是什么,云黛也不知道,她更没再典籍中见过,她对妖兽的了解本也不算多,她打算等有空了去找钟妙商问问。 云黛翻掌取出了水涌珠,她的神魄很快便与水涌珠勾连,水涌珠又能正常使用了。 她迅速唤出一面水墙,将巨螺困入其中,于是嗡鸣声就变得更大了,螺壳里的肉虫不停蠕动挣扎着。 被丝线连接着的骷髅也像疯了一般,突然全部扭转脖子,同时用空洞的眼睛看向了云黛,紧接着它们便猛地扑了过来。 还未等云黛出手,便有一道寒芒闪过,站于她身后的谢映玄挥手便一剑斩了出去,那些扑来的骸骨也骤然间被粉碎。 云黛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倒不是因为他这一招有多厉害,而是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他出手。 “去将那个东西也给斩了吧。”云黛微扬了扬下巴,朝着巨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谢映玄点了点头,他提剑便顺着水流穿至了巨螺上方,在他举起剑的瞬间,便有一股炙热的火焰附着到了剑刃上,紧接着他那炽热的一剑就劈了下去。 “嘭”的一声,火刃砸下,瞬间将巨螺劈成了两半,火焰猛地窜起,将仍在不甘挣扎的妖螺吞噬,转眼便将它烧成了一片灰烬。 这个过程里,云黛一直在观察谢映玄,她想看看叶兮颜制作出来的这具第九境的傀儡到底能到什么水平。 他斩下的这一剑其实并不算是剑招,或者说任何武器到他手中,他都会以这种方式施展出攻击,即使他手中并无法宝,他也可以凭空打出类似的灵咒。 所以他才会说,他什么都会一点,实际上却 是,什么到他手中都是一样的。 这倒是让云黛稍放心了些,谢映玄是叶兮颜的傀儡,他若是太厉害了,对她可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他所展现出的实力倒的确是个合格的第九境,只是与她前世比还是差了许多。 少年收了剑,回头看向云黛。 云黛便也游至了他身旁,将他手中的无名银剑重新接了过来。 少年正想说什么,却突然眼尖地从被烧成灰烬的妖螺尸体中发现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他连忙指着那物件道:“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云黛垂眸看去,也看到了那一点闪烁着的光芒,她五指下探,凌空一抓,一团灵光便飞入了她的掌心。 那是一块空白灵牌,云黛几乎在拿到它的瞬间就明白了它到底是什么,又是从何而来的。 这灵赐秘境本便是七宗为弟子准备的试炼场,每名从鱼尾进入、成功抵达鱼眼处的修士,都可继承一块灵牌,获得其中的传承。 而这块从妖螺身体里掉落而出的灵牌,便来自于那片鱼眼墓地,只是这块灵牌中并没有传承,它只是一块空白的灵牌。 想来这只妖螺曾无意间游至过鱼眼墓地,又在机缘巧合下吞掉了这块空白灵牌。 此物的作用是,可以让持有它之人,在获得了一次传承后,可再凭借着它,获得第一次传承的机会。 云黛在这一瞬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按理来说,弟子在进入秘境后,都只能获得一次灵牌传承,可前世的叶兮颜却在灵赐秘境中接受了两次传承,甚至因此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那是因为叶兮颜机缘深厚,如今看来,前世的这块从妖螺身体里掉落而出的空白灵牌,应该是落到了叶兮颜手中。 因为前世也是相同的发展,海水受到了污染,叶兮颜趁夜将谢映玄派了出来,命他破坏传送点,谢映玄也这么做了,他在路上同样也遇上了此处的妖螺,但因为他只是一具傀儡,并不会受到妖螺的蛊惑,便顺手将它杀了,又将这枚空白灵牌带回去给了叶兮颜。 云黛慢慢收拢了五指,将空白灵牌捏紧了,这本该是属于叶兮颜的机缘,如今却落入了她手中。 她扭头看向谢映玄,突然幽幽地问道:“你要和我抢它吗?” 少年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我为何要抢?” “你不想将它抢回去,然后带给叶兮颜?” 谢映玄几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此处的幻象本就是你破解的,我只是顺手补了最后一击罢了,它理应属于你......” “更何况,”他垂下视线,低声道,“倘若我真有处置什么东西的权力,你若想要,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送给你......” “说得倒是好听,”云黛“哼”了一声,“你不还是要听叶兮颜的命令。” “那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少年因云黛的恶意揣测,而露出了挣扎痛楚之色,“云黛,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想法吗?” “若是可以,我、我......”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 云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这虚假的幻象到此为止就算是解决了,所以现在要处理的就是另一件事了。 她手腕一抬,剑便搭在了少年的脖子上。 “谢映玄,现在立马回去,不要让我说第一遍。”! 第 68 章 传送阵 云黛的话让谢映玄有些吃惊。 他与她对视片刻,突然挥袖猛地将她的剑挡开,然后整个人便倒退出去,翻身向远处游去。 他竟然......跑了? 云黛目中厉色一闪,水涌珠被她催动了,两股逆向的水流瞬间被召出,一股送着她向少年疾速游去,一股则带着谢映玄朝她而来。 谢映玄很快便感觉到了那股强力的水流,他毫不犹豫地指尖一点,便有一股火焰窜了出去,迎面撞上了那股逆流冲来的潮水,他整个人也顺势翻滚出了水流,脱离了水流的掌控。 他竟只被阻拦了一下,便破开了水涌珠的限制,继续朝最近的那处传送点游去。 这便是第九境的能力,在修为达到某个高度时,拥有奇特效用的灵宝也不一定会有用。 他使的水遁术极快,云黛在水涌珠的帮助下才能不被他甩开,这让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知道这是境界差距带来的绝对碾压。 因为他们的修为差距太大了,她毕竟只有第四境,谢映玄却已是第九境了,若没有足够限制他的手段,仅凭现在的她,想杀他是很难的。 就像单打独斗下,她同样也不是沈长玉的对手。 那次在衔玉湖她能将谢映玄重伤,也是因为衔玉湖附近的阵法令所有靠近之人都失去了修为,赤手空拳下,很难有人是她的对手。 再加上谢映玄本身对她没有防备,她才会那般顺利。 但眼下的情况,她想要阻止谢映玄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时此刻的云黛比任何时候都心急,她太急了,她急着想提升自己的修为,急着想变得更强。这种处处受限的感觉她根本受不了! 在谢映玄即将到达传送点之前,云黛五指一握,将灵气大量注入到水涌珠中的同时,整个人也如离弦的箭一般穿了出去,直绕到了谢映玄面前。 在少年稍有些震惊的目光下,她毫不犹豫地举剑猛挥了下去,巨大的灵气瞬间汇聚于剑尖,而被她握在手中的剑也不知何时不再是那把无名银剑了,而变成了一柄泛着淡淡红光的漆黑灵剑。 那是沈长玉的本命剑。 经脉中大半的灵气都被瞬间抽走,一道月牙状的刃芒从剑尖闪现,迎面便朝少年砍了过去。 无情剑道第一式,碎月斩。 云黛对谢映玄用出了她现在所能使用出的最强杀招,但她知道,这一招甚至都无法将第七境的变异妖鱼斩杀,想用它来杀谢映玄,几乎是不可能的。 面对如此气势磅礴的攻击,谢映玄瞳孔微凝,他下意识就想抬手去挡,但在锋利的剑刃即将砍在他肩上之前,他却愣是没动,就那样直挺挺地用身体接住了云黛的攻击。 云黛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在血雾散开的瞬间,她骤然松了手,剑柄从她掌心脱出,向海底坠去,而原本已成型的剑招也溃散成了点点灵光,没能真正斩下去。 但饶是如此,少年的肩还是被锋利 的剑刃斩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殷红的血随着海水慢慢散开,像一层晕染开的柔软红纱,缓缓飘荡。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68 章 传送阵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谢映玄显然被云黛的模样吓了一跳,他顾不得肩上的伤,连忙下潜将云黛掉落的剑捡了起来,然后游向云黛,伸手想去扶她。 可他刚一靠近,云黛便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他脸上,她这一巴掌根本没收力道,少年被扇得微微偏过头去,似是有些茫然。 “滚开!”云黛咬牙切齿地对他骂出了这个词,唇齿间蔓延出的血腥味,令她的眼神中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杀气。 少年原本白净的脸颊上出现了清晰的五指印,他却好似完全不在意,只默默将剑递给了云黛道:“你的剑。” 云黛一把将剑抽了回来,瞪视着谢映玄。 “其实那一剑砍下来,我不会死,”少年突然这般道,“你若真想阻止我的话,就重伤我。” 他肩上的伤很深,血还在一股股地往外冒:“叶兮颜给了我两个任务,一是毁掉此处的所有传送点。” “二是......不能死,”他低声道,“第二个优先级更高,所以你只需要将我打至重伤濒死,我就会立马回去。” 云黛的剑刃再次压在了少年的脖子上:“若我偏要杀你呢?” “我会反抗,”谢映玄的神色间又透出了那种痛苦的挣扎情绪,“我不能违背傀儡戒持有者的任何命令......” 云黛盯着谢映玄,握着剑的手也越收越紧,她痛恨着眼前之人,可她没办法真的杀了他,所以刚刚在那一剑斩出后,她发现他竟不打算躲开,便本能地松开了握住剑的手。 他是曾在她前世最痛苦时,救过她的人,只凭借着这份恩情,和残留在心底的那份感激,她就没办法真的杀了他,至少现在还没办法。 她的呼吸剧烈起伏着,谢映玄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云黛冷声说出了这两个字。 少年轻抿了下唇,然后才道:“那便动手吧,只要重伤我,我会立马终止任务。” 他微微摊开了双手,竟真的一副不躲不闪、任由云黛攻击的模样,可他的举动反倒令云黛心里很不痛快。 她不喜欢这样,她只接受堂堂正正地、靠自己的实力击败他,而非他在这里毫无条件地主动献身。 又或者说,若非谢映玄对她的这副态度,她也不至于次次对他手下留情。 这种感觉令她心中充满了怨气。 在这僵持的时刻,云黛与水涌珠相连的神魄突然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之前那头被她砍掉了下巴的巨型似水流纹应该是闻到了此处的血腥气,竟朝着他们的方向游了过来。 不仅如此,再往另一边看,同样出现了成群的巨型妖鱼、饥饿地向他们游来。 只需再过片刻, 他们便会被冲上来的鱼群包围撕碎。 云黛生出了一种恼怒的情绪, 她将手掌用力地按在了少年还冒着血的肩上, 阻止了血气继续扩散,然后拖着他便向下方的传送阵游去。 那处传送阵建在一座水下的凉亭中,凉亭被一层淡淡的灵光包裹着,将海水全部隔在了外面,只有携带有传送玉符的七宗弟子才能穿过防护灵光进入凉亭,而外面的变异妖鱼自然也是攻不进来的。 在水涌珠的帮助下,两人转瞬间便穿过了那层薄薄的灵光,落在了凉亭的地上。 沾了水的衣服瞬间压在身上,显得格外沉重。 凉亭的柱子上镶嵌着许多月光石,在漆黑的深夜中散发着柔和的光。 几乎在他们进入防护灵光的瞬间,那些凶残的鱼群便赶了过来,云黛皱眉望向凉亭外。 巨型妖鱼在血腥味的吸引下变得格外狂躁,它们遇上同类之后,便互相扭打撕咬了起来,一阵阵的碰撞震得海水不停涌动,挤得防护灵光都稍有些变形。 看来是要等巨鱼厮杀得差不多了才能出去,同时面临这么多变异妖兽的夹击,就连云黛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不过她倒是不担心,此处阵法很牢固,是绝不会被轻易破开的。 她用手拂开了贴在脸颊上的、湿漉漉的头发,才转头看向谢映玄。 身旁的少年因失血而有些脆弱,他身上的衣服同样被海水打湿了,漆黑湿润的衣衫衬得他整个人更加苍白,濡湿的头发一绺一绺的垂下,发尾还在滴着水。 少年此时正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云黛冷声道:“赶紧把你的伤口包扎起来,不要引来更多的变异妖兽。” 谢映玄怔了一下,低声道:“我......不会包扎。” 云黛目光不善:“所以你是打算让我给你包扎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年连忙摇头。 云黛看了他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了装着疗伤药的玉瓶和用来包扎的纱布,丢到了谢映玄面前。 “连自己的伤口都包扎不了就别跟着我,我怕被你拖累死。” 谢映玄没去接,他沉默了许久,才询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我不是说了,我没受伤。”云黛显得有些不耐烦。 “可是我刚刚看到......” “不劳你费心。”云黛直接了当地打断了他。 灵气逆流不是什么大问题,更何况此事她根本不想多提。 谢映玄又沉默了,半晌,他终于很郑重地开口了:“云黛,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极度的不确定情绪,甚至显得有些踌躇。 “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少年停顿了好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地问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杀我?” 问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抬起头看了过来,他的嘴唇有些苍白,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滑下,一滴滴地砸在 地上。 “”“”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收紧了五指,有些固执地看着她:“那你刚刚为何要收剑?你明明可以直接将那一剑斩下来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蠢话?”云黛的语气太冷漠了,比她手中的剑还要锋利,“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忘了我和叶兮颜的关系,你是叶兮颜亲手制作出的傀儡,是叶兮颜喜欢的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舍不得你?” 谢映玄的眼底闪过了失落之色,他只是垂下了头,低声说道:“抱歉,我没奢望过什么......” “......我只是希望,若有一天我死了......你还能、还能偶尔想起我......” 少年像是在对云黛解释,又仿佛只是在对自己说,他没再抬头看她,而是默默地抓住了云黛丢来的药物,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将身上的衣服褪了下来。 云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她的神色依旧很冷淡,像是完全没被少年的话触动。 或许是因为谢映玄总是穿黑衣,身形总显得有些消瘦,所以他脱下衣服后,云黛才发现他倒是比平时看起来要健壮不少。 少年的臂膀间布着紧实的肌肉,而不久前才被云黛砍出的那道剑伤则尤为刺目,伤口很深,深到几乎还差一点就能直接砍断他的锁骨,一股股的血往外冒着,又顺着他湿润的皮肤滑下。 云黛有些厌恶地想,倒不愧是叶兮颜制作出的傀儡,的确足够漂亮。 她目光继续下移,便触及到了少年肩侧和腹部已经愈合的伤疤,她知道那些伤疤皆出自她之手,是上次在衔玉湖时,她重伤他所致。 少年有些笨拙地将玉瓶中的粘稠药液倒在了掌心,然后又覆在了肩头的伤口上。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抬眸望了过来,恰对上了云黛的目光。 谢映玄明显僵了一下,他大概没想到云黛会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而刚刚的那番对话,也令他更为窘迫。 “你能不能......别看我......”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挣扎和几分难得的恼意。 他倒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云黛没有任何反应,谢映玄也没真的和她争论,只是再次垂下了视线,尽量忽视来自她的目光,认真地包扎起了伤口。 沉默了片刻,云黛突然语气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上次的伤是叶兮颜给你包扎的?” 少年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显得有些不情愿,似乎并不想回答云黛这个问题,但最后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云黛没说话,她只是突然笑了,笑得冷冰冰的,让谢映玄莫名很低落。 他再抬眸时,就见云黛已经背过了身,在凉亭中四处走动着观察了起来。 云黛已经催动着灵气将身上的水蒸干了,在水中待久了,突然又回到了干 燥的地面, ㈢_[(, 它们的动静又吸引来了不少别的变异妖兽,这场异常盛大的自相残杀大概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 云黛只看了一眼就收了目光,她走至了凉亭中央,那里的地面上篆刻着圆盘状的小型传送阵,只要站到传送阵中捏碎传送玉符,便可重新回到镜花岛准备的灵舟中。 云黛一步踏入了传送阵,低头认真地看着,她对阵法其实并不是很了解,镜花岛倒是七宗中最为擅长阵法的宗门,这灵赐秘境的阵法便来自于镜花岛的祖师。 也不知这些传送阵是如何做到千百年无人维修,却仍旧能够正常运转的...... 云黛一边思索着,一边观察着,可她看着看着,脸色就突然一变。 她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传送玉符,就见玉符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毫无反应。 正常情况下,只要身处传送阵之中,玉符便会自动发出淡淡的灵光,与传送阵相互勾连,只要将玉符捏碎,传送阵便会被触发。 云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抬头向谢映玄看去,少年已经包扎好了伤口,重新穿好了衣服,他也催动着灵气,将身上的水全部蒸干了。 见云黛望来,他仍显得有些不自然,然后他就听云黛道:“你过来看看,此处的阵法好像失效了。” 谢映玄愣了一下,他连忙起身走了过来,也低头向下方的传送阵看去。 能够正常运转的传送阵在人站入其中后,都会自动运起灵气,可眼前这个阵法中却不蕴含丝毫灵气,静谧到死气沉沉。 云黛皱眉判断道:“没有暴力损坏的痕迹,不像是被人为刻意破坏的,只是内含的灵气完全消散了......” 云黛沉默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若是和附近水域的变化有关,那鱼尾处的传送阵可能已经全部失效。” 她说到这儿,抬头看向了谢映玄,冷笑道:“若真是如此,你是不是很高兴?叶兮颜交给你的任务,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全部完成了。” “我是很高兴,”谢映玄竟然很坦率地点了下头,“但并不是你所说的原因。” “我高兴是因为......不必再和你争斗了。” “那你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了,”云黛道,“也许只有此处的传送阵失效了,其他几个传送点不一定全部出问题。”! 第 69 章 亲吻 待到凉亭外的变异妖鱼厮杀得差不多后,云黛和谢映玄才借助着水涌珠的能力,悄然从这处传送点离开。 他们目标很明确地又去了附近的传送点查看。 鱼尾处的传送点一共有八处,云黛不死心地将这八处都跑了个遍,然后她就发现,其内的传送阵都不出意外地全部失效了。 云黛的脸色很阴沉,谢映玄却明显松了口气。 她偏头瞥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我真想杀了你!” “为何要生我的气?”少年看起来反倒无辜又茫然,“阵法不是我破坏的。”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阵法确实不是谢映玄破坏的,此事她也怪不到他身上。 于是她道:“既然传送阵都失效了,那就先回去吧。” 谢映玄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她几眼,隐隐有些不舍。 云黛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看向面前的少年,突然问道:“你打算回去之后怎么跟叶兮颜解释?你会直接跟她说你遇上我了?然后又被我打伤了?” 谢映玄略作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她若问了我,我只能如实说。” 云黛骂道:“你还真是叶兮颜的狗!” 被骂是狗的少年毫不生气,甚至很真切地看着她道:“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将傀儡戒抢过来......云黛,我也可以做你的狗。” 他又说出了这样的话,但是云黛没有回答,只是面露思索之色地看着他。 谢映玄的提议她倒不是没有考虑过,其实抢下傀儡戒对她也是有好处的,让叶兮颜手中掌握着一具第九境的傀儡,即使这具傀儡是如此地喜欢她,但对于她而言仍旧非常危险。 更何况,把谢映玄抢走,会对叶兮颜造成不小的打击,云黛可是很乐意看到叶兮颜痛苦崩溃的。 可夺取傀儡戒的风险也并不小,以叶兮颜对谢映玄的重视程度来看,倘若她真的将傀儡戒给抢走了,她必定是会发疯的,可能到时候会不顾一切地和她撕破脸。 云黛倒是不怕叶兮颜,但是她不得不忌惮叶兮颜背后的势力,也就是神都青渊帝,而这枚傀儡戒本也是属于青渊帝的,是青渊帝给叶兮颜的,它会给她带来多少隐患也不得而知。 这是她的犹豫,不过她倒也不打算就真的直接放弃了,毕竟她不是那种喜欢退缩的性格。 “若叶兮颜命你来杀我,你会怎么做?”云黛不知想到了什么,这般问道。 “她不会给出那样的命令,”谢映玄道,“她现在想让我自愿留在她身边,所以她不会强迫我伤害你的。” 云黛稍愣了一下,但她转瞬又问:“那万一她真这么做了呢?” “傀儡若违抗傀儡戒持有者的指令,会自燃销毁。”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谢映玄的声音轻飘飘地,“大不了我去死。” 云黛毫无触动,她极不留情地道:“既然如此,那你怎么刚刚 不直接去死?” 云黛的冷漠让少年微有些愕然,他很快低声道:“叶兮颜说......我若死了,她会杀了你,我、我......” 云黛冷笑:“你怕我不是她的对手?” 少年略一犹豫后,还是点了点头:“她毕竟是神都郡主。” 云黛没说话,她只是仰起头来,再次抬眸看向谢映玄,她的眼底溢出了一抹很异样的笑意,那抹笑意像一团炙热的火焰,不停跳动燃烧着,带着极深极浓的恶毒恨意,令也正看着她的少年下意识轻皱起了眉头。 云黛却在这时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 “谢映玄,你刚刚说,叶兮颜若问你,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会如实告诉她......” 谢映玄不知道云黛想做什么,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就在他想说些什么时,近前之人便突然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咬上了他的唇。 谢映玄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动,像一尊被定格住了的雕像。 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几乎分不清心底的情绪是惊恐更多还是喜悦更多。 云黛给他的感觉总是很冰冷,而那不经意间望来的目光,有时满怀着恶意,几乎像淬了毒。 她是冷冰冰的,仿佛没有任何温度和情绪,每次遥遥望见她时,他总会生出一种失落感,一种仿佛他们距离很远,不管他怎么追逐她,也永远无法跟上她脚步的失落感。 可她的嘴唇却比想象中要温暖柔软,让他一阵阵的恍惚。那并非是一个浅尝即止的吻,微凉的清苦气息完全侵入了他的口腔,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他恍惚间,便觉唇上传来了尖锐的疼痛感,血腥味很快在唇齿间散开,她故意咬破了他的唇,可他却完全没有闪躲。 谢映玄形容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只是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立马让他去死,他都心甘情愿。他又想起了藏在他记忆深处的画面,想起了那道于冰天雪地中,吹着笛子的身影,还有少女突然回眸时,眼底的笑意。那时的她是温暖柔软的,他也总以为这些年来她发生了很多变化,早与那时不同了。 可来自她的亲吻,却又与记忆中的模样慢慢重合。 谢映玄的心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满足。 僵了许久,少年才下意识轻轻搂住了主动亲吻他的少女,他生涩地想去回应,云黛却在这时,猛地将他推开,用力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谢映玄几乎是茫然的,他原本便被她扇过一巴掌,如今脸颊上又多了几道红色指印,他的嘴唇被云黛咬破了,咬得很深,红肿的唇瓣渗着血迹,像涂了艳色的口脂,令他身上出现了一份青.涩又懵懂的旖.旎,像滴上了一滴浓艳鲜血的柔白花朵,让人想握入掌心,狠狠捏碎。 云黛的唇角也蹭上了一抹鲜红的血,她笑盈盈地看着他,眼底是旺盛生长的恶意。 “谢映玄,你是不是很高兴?”她这 样问着, 却实在恶意满满, 像是一种对他的羞辱。 于是少年便彻底明白了过来,他轻声问道:“你是为了报复叶兮颜?” “那不然呢?”云黛反问道,“难道我会想要主动吻你吗?” 谢映玄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即使他原本就知道云黛不会对他有任何好感,可听她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他还是觉得那样难过。 他垂眸避开了她的视线,心底一阵阵地疼痛着,可他却又不可抑制地因为她的亲昵举动而隐秘地欢喜着,这种情绪令他羞耻又恼怒。 他想对云黛说,别再这样对他了,别再这么折磨他了,可他却又隐隐期盼着,期待着他可以从她报复叶兮颜的举动中,偷来能与她短暂亲密的机会。 谢映玄从未这样矛盾过,他挣扎着,甚至产生了,云黛不如直接杀了他的想法。 很快,他就见眼前这个他朝思暮想之人,再次朝他走了过来。 “云黛......”他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云黛却伸手将他推到了身后的墙上,她扯开了他的衣领,踮起脚尖在他的脖颈上咬了下去。 少年仍是无措的,他想拥住她,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她,也许他该推开这毫无温.存感的亲.昵,可他又身陷其中,无法自拔,他沉迷于她坚.硬的牙齿、柔软的嘴.唇,甚至是一次次潮.湿的吮.吸。 终于,他紧捏着的拳头完全松开,他彻底向她妥协了。 他想,这样也好,云黛想用他来报复叶兮颜,至少说明他对她而言还是有用的,至少她会将目光看向他...... 云黛放开他时,少年轻偏着头,衣领散乱,从脖颈到锁骨都遍布着暧.昧的红印。 云黛伸出手,指腹轻轻压了上去,一下下摩.挲着。 “谢映玄,你回去之后,”她道,“要一五一十地对叶兮颜说,我都对你做了什么。” 少年终于偏过头来看向了她,他的眼神很哀伤,但他并没有反抗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便......回去吧。”云黛退后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那种暧.昧.温.存的气氛也瞬间不复存在。 谢映玄低头默默整理自己被扯得散乱的衣领。 “我先回去了,”他说完这句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我以后还能......再来找你吗?” “随你。”云黛给出的回答也和上一次一样,她仍是那般冷漠,冷漠到令少年的心底又传来了钝钝的疼痛感。 ...... 云黛回到洞穴时,已是深夜,今晚经历的事太多,破掉了一只第五境妖兽的幻象,又连着查探了六处传送阵的情况。 她一回来,洞内的五人就醒了过来,事实上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没人能够真正睡死,只要稍有些声音就会被瞬间惊醒。 花予和花墨立马察觉到了不对。 “云姑娘,你受伤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云黛在几 人面前坐下, “只是有些轻微的灵气逆流而已。” “发生什么了?”殷蝶问道。 云黛简单地讲述了一下自己遇上的那只会通过声波制造幻象的螺妖, 令其余几人都露出了吃惊之色。 芳久凌皱眉道:“这么凶险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鱼尾?” 齐霄眉头紧缩:“此物我根本没听说过,完全不像水底会出现的妖兽。” 花予:“难不成是魔域的人投放进来的,他们想用它们对付七宗和世家?” 花墨:“若是如此,那灵赐秘境岂不是会变得极为凶险?” 齐霄也点了点头,他道:“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明日就离开秘境,秘境中太危险了,搞不好很多人都会送命。” 听他说起这个,云黛的脸色就变得极为不好看,她幽幽开口道:“恐怕想离开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众人都疑惑地看向她,她便道:“我偶然路过一处传送点,发现里面的传送阵已经完全失效了,我便连着将鱼尾处的八处传送点都查看了一番,结果是......传送阵全部失效。” “什么!”殷蝶几乎叫了出来! 芳久凌问道:“是魔域之人干的吗?” “不一定,”云黛道,“那些传送点不是被暴力破坏的,我倒觉得很可能是因为附近的水源发生了变化,导致传送阵锁不住灵气,直接失效了。” 齐霄的表情也变得很严肃:“如此的话,想要明日便离开秘境就是不可能的了,我们被困在此处了。” 花予和花墨对视了一眼,他二人本就是在镜花岛长大的,对于镜花岛的阵法也更为了解。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花予道,“灵赐秘境的所有阵法都有一个核心运转处,从现如今的状况来看,只有秘境中的传送阵失效了,其他阵法都还在,我们只需要前往核心,将核心激活,传送阵就可以再次使用了。” 殷蝶听到还有办法,眼睛立马就亮了,她连忙问道:“所以这个核心在哪里呢?又要如何激活?” 花墨道:“核心也是我们此行的一个目的地,是鱼腹中段的落鱼峡。” 芳久凌思索道:“那不就是龙脉石所在的地点吗?” “对,”花墨点头,“激活核心,只需要同时有五人站于阵眼处,再向阵眼石输入灵气便可,正好我们一共有六人,完全够用。” 花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一拍巴掌道:“正好!因为秘境中的海水其实与外界并不相通,所以重新激活核心后,此处的海水便会被净化,到时那些污染也会消失。” 他这般说完后,齐霄也露出了欣喜之色:“若是海水能被净化,那些遭遇污染的妖兽久而久之也会慢慢恢复原状,我还以为此处秘境在这次就算是彻底毁了。” 殷蝶也很高兴:“明日我们可以将此事和其他七宗弟子说一下,鱼腹内毕竟很危险,到时修为低的便留在此处的峡谷等待,修为高的便和我们一同前往鱼腹激活核心。” 芳久凌有些不确定道:“我修为也不高,我是不是也该留在此处等待?” 云黛却皱眉摇了摇头:“我们不能和他们一起,也不能分散。” “我们如今虽然算是面临着共同的危难,但七宗和世家的恩怨还在,龙脉石我们也要争夺,在如此危险的秘境中,若是和不能彼此信任的人共同行动,危险程度会变高。” “更何况,”云黛的目光落在了芳久凌身上,“你独自留在此处,反倒不安全,还不如跟着我们一起。” 齐霄点了点头:“云师妹说得有道理,我们明日将情况跟他们说一下,还是各自组队单独行动比较好,核心要激活,龙脉石也不能不抢。” 云黛想起了自己拿到的那枚空白灵牌,于是又道:“若有机会,我们也可去一趟鱼眼墓,来此本就是为了寻找传承灵牌的,倒也不差这一段了。” 几人讨论了一番,便再次和衣躺下了,云黛今晚实在有些累,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 ...... 叶兮颜将谢映玄派出后,便一直处在无法入眠的状态,她很担心,所以她时刻关注着戴在食指上的傀儡戒,若谢映玄受伤,她是可以通过傀儡戒感觉到的。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时,她突然便觉得,食指上的戒指散发出了一阵凉意,紧接着她的右肩便传来了很细微的麻疼。 叶兮颜顿时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无。 谢映玄受伤了!还是伤在右肩! 她一下子坐起了身,陷入了无限的焦虑状态。 其他人还在睡觉,没人察觉到她的异常,她便只能紧攥着手腕,担忧地等待着。 好在那之后,谢映玄便没有再继续受伤了,这也让她心中稍安了安。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所以当她终于通过傀儡戒,感觉到她的傀儡正朝着她的方向移动时,她不受控制地露出了欣喜之色。 谢映玄安全回来了,只要他没事就是最好的。 叶兮颜连忙蹑手蹑脚地从洞穴深处钻了出来,悄悄地绕到了巨大的礁石后,然后满心期待地望着被海水覆盖着的黑漆漆的洞口处。 终于,一道人影出水,她放在心尖的少年从水中探了出来,他一步步走上岸,被水打湿的黑衣和黑发便沉甸甸地垂下去,贴在了他身上,幽暗的光线,将少年衬得格外苍白。 叶兮颜连忙拉住了他冰冷潮湿的手,关切地问道:“映玄哥哥,你怎么样了。”! 第 70 章 计划 四周的光线太暗了,所以叶兮颜起初并没注意到太多细节,她只是有些担忧地看向了少年的右肩。 她知道他的右肩受伤了。 “我看看你的伤。”她伸手去拉他的领口,少年起初是想伸手阻拦的,但最终他也只是抬了抬手,没真的推开她。 于是叶兮颜便顺利地扯开了少年的领口,而那些由云黛留下的痕迹也在瞬间撞入了她的视线,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眼底的担忧之色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也终于在此时彻底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少年右肩上的伤被简单地包扎过了,但包扎的方式很粗糙,只是粗略地敷了疗伤药、止了血。 而从他的脖颈到锁骨处的皮肤上则布满了吮痕和牙印,显得极为暧.昧。 叶兮颜抬眸看向他,她几乎不明白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少年看起来有些恍惚,他的嘴唇被咬破了,原本该结痂的伤口,被海水洗得湿润红艳。 叶兮颜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像被人重重地挥了一拳,她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又怎会看不出谢映玄到底经历了什么。 终于,少年缓缓开口了,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飘忽不定,甚至是懵懂无措的,似是连他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遇见了云黛,她......吻了我。” 叶兮颜很安静,安静得几乎有些阴郁,半晌之后,她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水便从她的脸庞淌下。 她用力掐住了谢映玄的脖子,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为什么不推开她!她只有第四境,可你是第九境,你明明可以推开她的!” 她一声声说着,一声声地质问着。 “因为我......”谢映玄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叶兮颜的脸上,他轻声道,“因为我爱她。” “我不会拒绝她,我......”少年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深深的茫然,“她吻我,我很高兴......” 所以即使她只是在用他报复叶兮颜,也没有关系,她想对他做什么都没关系。 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她瞪视着谢映玄,握住他脖子的手也更用力地收紧了,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你不能喜欢她!你不准喜欢她!谢映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 她说到最后,早已泣不成声。 她知道现在的谢映玄不喜欢她,她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希望谢映玄可以慢慢接受她,再次喜欢上她。 可他却对她说,他爱的人是云黛...... “叶师妹?你怎么了?”或许是叶兮颜这边的声音太大了,洞穴内的人终于被惊醒了。 苏秋娥坐起了身,边睡眼朦胧地朝礁石走来,边关切地问道。 叶兮颜轻抚指尖的戒指,少年便化为一团混沌之气被收入了其中,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掩下了眼底的阴郁,转身朝着苏 秋娥笑道:“没什么,苏师姐。” “叶师妹?” 苏秋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哭了?” “秘境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只是有些担心,”少女露出了一个温顺柔软的笑容,“但是我怕被你们看到,就只能一个人跑来这里哭了,希望师姐别跟别人说。” 她说着,还稍有些羞涩的垂下了头。 苏秋娥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的,万事还有师兄师姐在呢。” 叶兮颜点着头,但她藏在袖中的手却慢慢捏紧了。 她是神都的郡主,是青渊帝钦定的继承人。她可不会这样就被云黛击败。 她不会放过谢映玄,更不会放弃先天灵骨。 她绝不退让也绝不认输,除非她死。 ...... 第二日一早,云黛就和其余几人一同来到了昨日与七宗之人约定好的地点。 昨日他们各自分别时,便约定了今日一早前往跃鱼谷的一处较大的岩洞中,然后根据情况商讨后续打算。 他们来的一路上倒是没遇上什么特别的危险,那些变异的海底妖兽经过了昨晚的一夜厮杀,数量减少了许多,并不会那么容易遇上了。 云黛几人到达时,其他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云黛一眼望去,就看到了许多熟人。 昨日没见到的叶兮颜,今天也来了,云黛饶有兴趣地看向她,叶兮颜此时的状态比之前还差,她的整张脸上都没什么血色,眼底乌青,嘴唇也非常苍白。 一眼望去,总让人疑心她是不是受了伤。 她仍旧众星捧月地处在人堆里,被一群人驱寒温暖,也有人关切地询问她,是不是在昨日的那场骚乱中受伤了,她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自己只是对海底有些不适应,让对方不必担心。 叶兮颜很快就察觉到了云黛的视线,她扭头看来,发现是她后,她的神色几乎克制不住地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这一刻,云黛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种极为扭曲的愉悦感,因为即使叶兮颜在努力掩饰,云黛还是从她眼底捕捉到了一股浓重的恨意。 她恨她,甚至恨不得立马冲上来将她碎尸万断,云黛却觉得很有趣。 谢映玄对她的态度,从某些角度来看,他其实算是背叛了叶兮颜,可叶兮颜却至今没有杀他,甚至没有伤害他。 她就那么喜欢他?或者说,琉璃玲珑心的诅咒,就那么不可违抗吗? 洞穴里的人都和各自的同门站在一起,他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到底是继续前进探索,还是现在就立马从传送点回去。 这些人显然都还不知道传送阵已经无法使用了。 于是云黛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们的话,将自己昨晚的发现说了出来。 她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就连一直看起来很镇定的宋时雪都稍有些意外。 紧接着花予和花墨便又将昨晚的言论说了一遍,大家都面面相觑。 有人不信邪,拉了几个人一同游出洞穴,去了附近几个传送点查看了一番,才彻底死心。 作为万刃阁的大师兄,段青涵还是有些威望的,他提出了和昨晚殷蝶同样的看法,他认为可以让修为低的七宗弟子留在此处,再将高修为的纠集成队,一同前往鱼腹激活核心。 七宗中不少修为低的弟子倒是觉得他这个提议很好,但他们还是都看向了云黛,想看看云黛是怎么说的。 毕竟云黛昨天才救过他们,她又顶着万刃阁剑主的身份,还是第一个发现传送阵无法使用的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隐隐以她马首是瞻。 云黛便道:“我认为不必强求,想留在此处的道友,便留于此处,想去鱼腹出力的,便寻找自己的队友,一同前往,鱼腹中太危险了,不熟悉的人之间并不一定能配合好,所以没必要非将修为高的纠集成队。” 她的提议竟得到了世家的认可,就连宋时雪都点头支持了她,他们这态度倒是挺耐人寻味的。 云黛也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打算,他们必然还是要抢夺龙脉石,所以一群人一起行动对他们反倒不利。 他们甚至可能并没有放弃围杀她的打算,所以他们肯定会找机会在鱼腹中对她出手。 云黛扭头看向了宋时雪,竟恰对上了他的目光,他弯眉朝她笑了笑,笑容中隐隐夹杂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杀气。 段青涵是一个保守的人,他其实还是更想坚持自己的提议,但见大家都不认可,他也只能作罢。 最后大家便在洞穴中各自道别了,有的人自觉能力不济,便留在了鱼尾处躲避,有的人则和同门的师兄师姐一同开启了这场高难度的试炼。 ...... 一处隐蔽的礁石之后。 宋时雪皱眉看着面前的少女,他还是忍不住担忧地问道:“兮颜,你不跟我一起吗?” 叶兮颜摇了摇头:“我跟你一起,若被人撞见,我的身份很容易暴露。” 此时的她收起了在人前顺从温和的神情,显得冷漠又凌厉,可宋时雪却知道,这样的叶兮颜才是真正的她。 “可是那个万刃阁的段青涵,不过才第六境,他根本没能力保护你!”宋时雪显得有些焦急,他藏在袖中的手也一寸寸收紧了。 自从上了灵舟,他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兮颜同那个万刃阁的大师兄亲密无间,他们才是从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他却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也不需要他保护,”叶兮颜伸出了手,露出了食指上的傀儡戒,“这是姑姑给我的傀儡戒,里面封着一具第九境的傀儡,即使是你,也不是对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受伤?” 宋时雪的视线在少女的指尖停留了片刻,才有些不甘地收了回来。 他犹豫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般地问道:“兮颜,你是不是喜欢上段青涵了,他就是你的心劫吗?” 叶兮颜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她冷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段青涵也配被我喜欢?” “可是琉璃玲珑心,本就注定会有一个心劫,你的心劫到底是谁?兮颜你心底爱的人到底是谁?” 宋时雪克制不住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几乎是在逼问她。 “放肆!”叶兮颜用力甩开了宋时雪的手,“我的事与你无关!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 她冷漠的话令宋时雪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最终还是恭恭敬敬地抱拳道:“是,郡主,属下不会让郡主失望的,定将龙脉石和先天灵骨夺来!” 听他这么说,叶兮颜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她轻声道:“兮颜与时雪哥哥的情谊,自然不会轻易消失,只是也希望时雪哥哥不要逾矩。” 宋时雪垂下了视线,他心底有一团火,炙热地燃烧着,无论如何也无法熄灭。 他是宋氏最看重的小辈,自小锦衣玉食,想要什么都会有人捧到他面前。 可唯独叶兮颜,是他求而不得之人。 叶兮颜是神都郡主,是未来的圣主,圣主是不会嫁人的,可宋时雪却知道,拥有着琉璃玲珑心的叶兮颜身上有着一个诅咒。 她此生注定会不可救药地爱上一个人。 宋时雪曾阴暗地想过,若叶兮颜的心劫是他该有多好,他就可以得到她了,可时至今日,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爱谁。 难道那个人还没出现吗?还是说,心劫的诅咒也是可以被克服的? 宋时雪曾听说叶兮颜喜欢过一个无法修炼的家仆,甚至将元阴都给了他,那时的宋时雪几乎恨不得立马将那个男人斩杀,可后来他却又听说,叶兮颜亲手杀了他。 宋时雪不信叶兮颜会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 所以......她的心劫到底是谁? 宋时雪会主动前往太归门,成为太归门的弟子,便是因为叶兮颜身在万刃阁,他想着他这么做,也许能帮到她。 他不明白,他对她的心思是那样明显,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叶兮颜却一点都不喜欢他? 或许、或许他帮她将先天灵骨夺来的话,她就能稍微在乎他一些了...... 叶兮颜很快就离开了,宋时雪调整了许久,终于平复了心情,他正准备回去,便有一名南宫家的族人找到了他。 此人是第六境的修为,实力不可小觑,南宫启遇难后,他便成了南宫家的领头人。 只是在宋时雪这样的本人家人面前,他们这些旁系仍旧是卑贱的。 “宋公子,”南宫家的族人向他抱了抱拳道,“刚刚一名万刃阁的弟子找到了我们,说是可以帮我们除去云黛。” 宋时雪皱起了眉:“找你们的是谁?” “和云黛一样,也是万刃阁掌门的徒弟,他叫封离,”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封离的舌头被人割了,我向人打听过,割他舌头的就是云黛。” 宋时雪露出了意外之色,他思索片刻,便又问道:“他可说了要怎么帮忙吗?” “他帮我们标注出了云黛之后的落脚点,七宗弟子制定落脚点时,都会拿给镜花岛管理秘境阵法的管事看,他之前便趁着这个机会,偷偷将云黛他们的落脚点记了下来。” “准确吗?”宋时雪问道。 那名南宫家的族人点了点头:“应该是准确的,因为他说要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行动,我们动手之前,他可以先作为万刃阁的同门前去让云黛和云黛的伙伴放松警惕。” 宋时雪慢慢地“嗯”了一声:“那就信他一次吧。”! 第 71 章 水蜘蛛 云黛在出发前往鱼腹之前,找了个角落掏出了钟妙商送给她的传音虫。 她对着躺在掌心中的小甲虫试探着唤了三次钟妙商的名字,甲虫身上很快泛起了灵光,熟悉的声音在云黛耳边响了起来。 “云道友?”是钟妙商,“你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云黛“嗯”了一声,她没马上直奔主题,而是先问道:“你要进鱼腹吗?” “要进的,”钟妙商道,“灵赐秘境好不容易开启一次,我还是想搏一搏,去鱼眼墓看看能不能拿到什么传承。” “我也会进鱼腹,”云黛道,“我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 于是云黛便将昨晚遇上的那只古怪的妖螺详细地讲给了钟妙商听。 “你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吗?我从没听说过那样的妖兽。” 钟妙商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听你的描述,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妖兽,更像是蛊。” 她解释道:“蛊都是人为培养的,若是这海底会出现蛊,必然是被人为投放进来的,应该和污染海水的是同一批人......如此看来,他们是来自魔域六洲的这个说法倒是很合理了,据我所知,魔域六洲那边确实有很多人会养蛊。” 云黛原先还以为那是某种只会在深夜出现的奇怪妖兽呢,没想到它竟然是人为培养的蛊。 不过那只蛊的肚子里竟会有一枚空白灵牌,也不知是从哪冲来的,有可能它的主人已到达过鱼目墓了,也有可能是它吞吃了某只肚子有空白灵牌的妖兽...... 云黛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我昨晚遇上的那只,仅有第五境便如此厉害诡异,那他们若是投放了修为更高的蛊,岂不是会更加凶险。” 钟妙商却笑了一下:“云道友,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第五境的蛊已经算是相当稀奇厉害的了,蛊并不好养,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也只在鱼尾处投放了那一只,原本应该是想用来拖住我们的行程的,或是尽量对世家和七宗造成最大的伤亡,但没想到云道友对音律会如此熟识,竟轻易便克制住了那只靠着音波攻击的蛊,所以它对我们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了。” “原来如此。”云黛暗暗点了点头。 钟妙商想了想,还是语气严肃地提醒道:“不过云道友还是要小心,能养出第五境蛊的人,修为不会低于第九境,当然......对方也有可能已经是圣尊了。” 钟妙商最后一句话让云黛心中微微一凛,她又想起了那日匆匆一瞥看到的那张熟悉的脸。 前世她前往神都时,那个“谢映玄”确实已是圣尊,就是不知今生的现在他是否也已经有了那样的修为。 不过云黛很快又有些无所谓了,第九境还是圣尊,其实差距也不大,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毕竟对于现在仅有第四境的她而言,她都不是对手。 若真对上了,只能搏命了,或者说,搏命都不会有胜利的机会,能活着逃命就 不错了。 这种感觉和前世很像, 前世修为尽失、灵骨被夺, 又突然成为掌门的云黛,曾有一段时间也时刻面临着那样的危险。 那时陪在她身边的是殷蝶和齐霄,如今的情况竟也差不多。 所以现在的她心中居然没有太多的害怕,反倒隐隐有些兴奋。 越是强大的敌人,越能激发她的斗志。 云黛捏紧了拳头,这个在前世同时获得了两件齐天之宝的人,她是必定要杀的! 留给云黛思考的时间没有太多,其余几人很快收拾好了行装。 殷蝶从礁石后探出头来喊她:“云师妹,我们出发吧!” ...... 云黛和其余几人很快便来到了鱼尾与鱼腹的连接处,那里有一面巨大的水墙,只要穿过水墙便可进入危险四伏的鱼腹了。 因大家都是各自组队,分开行动,所以他们一路上并未遇上其他人。 鱼腹共分为三段,秘境阵法的核心,和他们要找的龙脉石均位于鱼腹中段,但今天一天的时间,他们必然是无法抵达目的地的,所以今晚他们会找一个落脚点休息。 这个落脚点是提前就选好了的,他们在进入秘境前,曾将落脚点的坐标拿给维护秘境阵法的镜花岛管事过目过,所以此处的安全性是可以确保的。 他们今日的目标就是安全抵达落脚点。 云黛和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便一头扎入水墙,冲进了鱼腹。 水涌珠被她握在手中,附近的海域瞬间映入了她的神魄中,与此同时,她也猛地瞪大了眼睛。 “云师姐?怎么了?”同样穿过水墙的芳久凌见云黛有些不对劲,偏头来问她。 于是其他几人也同时看向了云黛,云黛好半天才憋出了三个字:“太多了......” 真的太多了,这片海域中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妖兽,且那些妖兽都已遭受了污染,变得扭曲而怪异,有的体型暴涨了四五倍;有的身上布满了猩红妖纹;有的则长满了复眼...... 种类比鱼尾处要多得多,有些变异得太厉害了,云黛甚至无法辨认出它们原本到底是什么,且它们的修为都不低,最低的也足有第五境,高的则甚至能达到出现了第八境。 此时这些变异妖兽都饥饿地此处游荡着,妄图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任何一场打斗产生的灵气波动和散出去的血腥气,都可能引来大批量的变异妖兽。 云黛简单地给其他几人描述了一下情况,几人都一致认为,他们最好还是绕开比较好,和那些东西打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云黛有水涌珠,这正好给他们带来了许多便利。 她召出了一股水流,带着其他几人一路畅通无阻地绕开了所有妖兽,直奔落脚点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中途竟然遇上了段青涵的队伍,他们也明智地选择了避开所有妖兽,不过他们没有水涌珠,所以自然也走得不轻松。 云黛 发现他们时, ⑻_[(, 正被困在阵法中寻找破阵之法。 段青涵、苏秋娥和其他几名师兄师姐冲在前面,叶兮颜是他们之中修为最低的,被好几任护在中间,倒是很安全。 不过云黛原本也不担心她会死在这儿,就算其他人都死了,不是还有谢映玄吗,谢映玄第九境的修为,完全足够将她安全地护送到自己面前了。 或者说,若其他人都早早地死了,说不定叶兮颜在谢映玄的帮助下,前进的速度说不定还会更快。 云黛没有去解救他们的打算,更不准备和他们打招呼,只是她突然发现,封离竟然并没有和他们待在一起。 难不成封离是觉得鱼腹太危险了,所以根本没想进来吗? 云黛没有过多去思考这个问题,水涌珠召出的水流很快就带着他们远离了这片海域。 因为有水涌珠,所以他们比预计更早地到达了落脚点,距离进入鱼腹中段已经很近了。 云黛几人本来考虑过,要不要一口气直接冲入鱼腹中段,率先激活核心,并抢夺龙脉石,但考虑到他们不一定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落脚点,若是天黑了还未到达的话,他们将会面临不可预测的危险,所以他们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前进。 这里的落脚点仍旧是一处落水洞,云黛是第一个顺着海水游入洞穴的。 她刚从水面钻出,还未等她看清岸边的情况,便突然感觉有一股巨力从脑顶砸了下来。 “师姐!”紧随其后的芳久凌大叫了起来。 云黛手握水涌珠,周围的情况本都该映入她的脑海的,可水涌珠只对水底环境有效,也就是说她只能看到水下的情况,岸上的危险她捕捉不到。 她对自己的大意稍有些懊恼,但她的反应还是很快,几乎在察觉到扑面而来的攻击后,她整个人便沉入了水底,水涌珠生出的水流拖着她往斜后方疾速下沉。 躲闪攻击的同时,她仰头,透过水面向岸上看去。 她就看到有七只一人高的水蜘蛛正在墙壁和岸边不停攀爬着,而刚刚则恰有一只水蜘蛛,冲着她吐出了一团白丝。 那白丝极为古怪,在云黛后仰着躲开后,它们竟然转了个弯,然后在云黛头顶猛地张开,将她整个人包了进去。 云黛指尖一点,无名银剑便被召了出来,重重斩向裹住她的蛛网,可这蛛网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坚韧,根本就砍不断。 她皱眉再次仰头向上看,就见那些水蜘蛛皆有第五境的修为,一个个生着黑漆漆的大毛腿,背上一堆堆的复眼挤在一起,看起来让人心底一阵阵发怵。 包裹着云黛的蛛网的另一头,正和一只水蜘蛛连接着,它见得手之后,便将蛛丝往回拽,直接将被蛛网困住的云黛从水里拽了出来,钓到了岩洞顶端。 “云师姐!” “云师妹!” “云姑娘!” 不同的称呼被下方的几位同伴同时唤了出来,他们均一脸担忧地仰头看向云黛, 云黛则全程都坐在蛛网里, ⒛_[(, 因为她在观察。 “你们小心不要被蛛丝缠住,这东西有些古怪。”她的声音很镇定,这也让其余几人心中稍安。 这些水蜘蛛见云黛被困住后,便转而又去攻击刚刚出水的其他人,好在他们早有准备。 殷蝶和齐霄都召出了本命剑,而花予和花墨也谨记着云黛给他们任务,他们一人一边地拉起了修为最低的芳久凌,同时从水中飞出,躲到了远离水蜘蛛的岸边去。 第五境的水蜘蛛,这修为说高不高,说低也绝对不低,可是它们足有七只,数量实在太多了,几人一个照面便落了下风。 云黛尝试着想出手帮忙,可她聚起的灵气被完全困在了这被蛛网包裹出的一方天地中,根本打不出去。 而转眼间,七只蜘蛛便同时喷出了一股股的蛛丝,向尚还能自行活动的五人罩了过去。 这些蛛丝的量实在太大了,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袭击而来,他们根本无处躲闪。 花予和花墨眼疾手快地将芳久凌重新推入了水中,可那些水蜘蛛却好像早有预料,它们吐出了更多的蛛丝覆盖了过去。 转眼间,其余几人也如云黛一般,被蛛丝包裹着悬吊在了洞穴的上方。 六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这是什么东西!”殷蝶骂骂咧咧地用本命剑挥砍着,但这么做完全没用,蛛网的材质很古怪,根本无法被利刃斩断。 齐霄也做了尝试,但同样也以失败告终。 花予和花墨则分别施展了火焰咒和冰冻咒,但也没能破开蛛网。 这下几人都有些慌了。 七只蜘蛛将他们几个当口粮悬挂在洞穴顶端后,就开始忙忙碌碌地到处攀爬着织丝,一副闲适懒散的模样。 “怎么办呀?”芳久凌问道,她看了云黛一眼,她其实想问自己要不要放出傀儡来自爆,说不定自爆产生的灵气波能将这些蛛网破开呢。 不过她还是想先听听云师姐怎么打算的。 云黛还是没说话,她依旧在观察,太奇怪了,因为眼前这七只水蜘蛛显然并未受到海水的污染,它们没有变得狂躁易怒,甚至非常有逻辑性地互相配合着。 它们率先将她困了起来,才又对其余几人出的手,逐个击破。 云黛甚至隐隐怀疑,这些水蜘蛛可能知道在他们几人之中,最难对付的人是她,所以才第一个对她出了手。 这样清晰的思维,绝不是受到海水污染的那些狂暴妖兽会有的。 云黛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水蜘蛛虽也能在陆地上生活,但本质仍是属于水中的妖兽,它们是如何逃避这种影响的? 她透过层层叠叠的蛛丝向外看了其他几人一眼。 殷蝶不死心地砍了半天蛛丝,砍得满头大汗,她大声道:“镜花岛的管事不是说我们找打的藏身处没问题吗?怎么会有这么多水蜘蛛!” 齐霄也奇怪道:“这种水蜘蛛一般都是成群居住在 巢穴里,很少会在外面筑巢,除非是无意间闯入了它们的巢穴,否则它们一般都是将蛛网布置好,通过守株待兔的方式来猎捕食物的。” “?[(” 终于,云黛开口了,她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并猜测道:“我怀疑这些水蜘蛛原本是在外面觅食的,但它们却突然察觉到了海水的污染,便只能匆忙逃往了这个最近处的洞穴,没能及时回到原本的巢穴。” “这倒是有可能。”齐霄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要如何脱困呀?”芳久凌担忧地问道。 齐霄道:“我倒是知道一种能够斩断这些蛛网的方法,可那需要我们之中有人的修为比这些水蜘蛛高......”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透出了几分挣扎之色,像是在犹豫着什么,这让云黛觉得稍有些奇怪。 难不成齐师兄有什么后手,只是迫于一些原因不能随意在外人面前使用。 云黛没主动问,只道:“我倒是认识一名天授城弟子,我看看能不能找她问问。” 云黛说着就再次掏出了传音虫,可这次她对着那边呼唤了三声钟妙商的名字后,钟妙商并未回答她。 也不知是因为钟妙商此时正忙着应付什么,没能及时回应她,还是此处的蛛网屏蔽灵气的效果太强了,就连传音虫都失效了。 “联系不上。” 云黛无奈地摇了摇头。 齐霄道:“水蜘蛛的蛛网是具有腐蚀性的,所以它们也有一个习性,它们会将食物困起来,然后用蛛网腐蚀三天,待到被裹在其内的食物完全软化后,它们才会开始进食。” 云黛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贴在蛛网上的衣摆就像是被一层毛茸茸的黏液粘在了蛛网上,她轻轻拉动了一下,便将衣摆拽了下来,再看去时,衣摆已变薄了几分,显然是被腐蚀了。 “这么说来的话,”殷蝶道,“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破开蛛网,要不然就会被彻底腐蚀掉!” “不,”齐霄摇头,“准确来说是要在一天之内,因为只需要一天的时间,我们的身体就会被腐蚀得再无法使用灵气了。” “那......”芳久凌有些犹豫地看了云黛一眼。 云黛却冲着她摇了摇头,她道:“想要破开这蛛丝,一天时间足够了。”! 第 72 章 瞬移 殷蝶奇道:“云师妹是有什么办法吗?” 云黛没马上回答,而是向齐霄问道:“齐师兄,我有一个问题,按照常理来说,这些蛛网算是这些水蜘蛛的法,我若将它们击杀了,它们的法也应该会随之消失,是不是这样?” 齐霄点了点头:“若能从外界将蜘蛛击杀,我们自然也就脱困了,可这蛛网水火不侵,灵气更是施展不出去,我们甚至无法攻击到这些蜘蛛身上......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云黛居然点了点头。 听到齐霄这么说之后,她算是彻底胸有成竹了。 不过她还是稍有些奇怪,她总隐约觉得,齐霄似乎对海底的世界极为了解,甚至于,他似乎比钟妙商知道的都更多。 “云姑娘打算怎么做?”花予问道。 云黛轻轻翻转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无名银剑,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雷火符,贴在了上面,她道:“只要将剑从蛛网的缝隙中投掷出去,插入水蜘蛛的腹部要害,雷火符便会瞬间爆开,炸碎它的内脏。” 云黛对妖兽的了解其实不算太多,但在进入灵赐秘境前,她还是专门看了一下此处秘境中会出现的妖兽,做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洞穴中的这些水蜘蛛,弱点便是柔软的腹部,它们腹腔之中包裹着的内脏也极为脆弱,一旦受到强力的攻击,便是致命的。 云黛的方法从描述上来看很合理,但作为剑修的殷蝶和齐霄则同时摇了摇头。 殷蝶道:“云师妹,你这方法可行性实在不高,我们的灵气都被封在蛛网内,你若要投掷剑,便只能手抛,那可是纯靠力量!” 齐霄也道:“没有灵气做辅助,准头和力道都会缺失,更何况水蜘蛛这种妖兽本就清楚自己的弱点,与它们正面打斗时都不一定能够攻击到它们的腹部,更何况你现在还被困在蛛网中。” 云黛却笑了起来:“这并非不能做到。” 或者说,也许别人做不到,但是她却可以。 前世的她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修为尽失的状态,为求自保,她几乎将凡间武学练到了极致。 若说修仙之人大多都依仗灵气和修为,从而疏忽了外在的锻体,那云黛则可以很自信地说,如果所有人都处在一个无法使用灵气和修为的环境中,光凭武力打斗,这世间不会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 她很强,她就是很强,她有这个自信能做到别人都做不到的程度。 所以不使用灵气而将剑精准地投掷出去,最多只是会在力道上差一些,但有雷火符补攻击,整体效果不会太差。 “你们看着便好了,”云黛轻轻活动着手腕,“若成功了,我们便能脱困......若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 那些毛茸茸的黑色水蜘蛛还在四处爬动着,粗壮的蜘蛛腿四散张开,让人看上一眼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其余几人都紧盯着云黛,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齐霄其实不抱什么希望,虽然他知道这个师妹是有些厉害的,但她毕竟只有第四境,年纪也不算太大,在无法使用灵气的情况下,想击杀第五境的水蜘蛛实在是太难了。 他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捏紧,若是实在不行的,他就只能用那个办法......到时若他的身份曝光,他便只能选择离开万刃阁了。 殷蝶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可是曾和云黛一同在灵竹墟练过剑的,她甚至隐隐觉得,说不定云黛就真的成功了呢。 至于芳久凌则还在焦灼地考虑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将傀儡放出来,若是放出来,她来自叶家的身份不就曝光了?可她又觉得自己那几具傀儡实在太丑了,其实看着也不像傀儡,也许她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花予和花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黛,等待着她的出手。 云黛伸手入怀,很快将一枚月光石捏在了指尖,她另一只手攥着剑柄,垂眸全神贯注地看着下方的蜘蛛。 她知道包裹着她的蛛丝是来自于哪只水蜘蛛,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算近,它此时正趴在一张绷直的蛛网上,一圈圈地织着丝。 终于,云黛手腕一抛,被她捏在指尖的月光石就飞了出去,精准地落在了那张蛛网上,又瞬间被蛛网上的黏液挂住了。 这细微的动作显然将趴在一旁的水蜘蛛吓了一跳,它粗壮的黑毛腿顿时一蹬,一下子便跳到了月光石近前,仔细低头用头顶的那两只小眼睛去看。 也是在这个时刻,它的腹部完全暴露在了云黛的视野中,它们=显然根本不觉得已经被蛛网包裹着、吊在了棚顶的六人能做什么,所以它就那样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弱点展示了出来。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因为他们知道,云黛要出手了! 果然,下一刻,云黛的手腕用力一甩,大家只看到寒光一闪,无名银剑便从云黛的左手飞出,穿过蛛网不算大的缝隙,精准地向下方的水蜘蛛激射而去。 直至戾风刮至近前,水蜘蛛才察觉到危险,它立马蹬着腿想逃脱,但显然已经晚了。 所有人只听得“扑哧” 一声,那把不带丝毫灵气的无名银剑竟就那般精准地插入了蜘蛛的腹部。 裹在剑刃上的雷火符箓受到一股猛烈的挤压,立即被触发。 在“嘭” 的一声巨响中,烟雾暴起,浓郁的雷火灵气飘荡在空气中,被炸开的血块更是四散而飞。 云黛看不清雾气中的景象,但包裹着她的蛛网明显一松,她刚刚用左手抛剑时,用力过猛,左手的整个手腕都红肿了起来。 她便连忙用右手拔出墨驰剑,一剑斩断周围的蛛丝,然后整个人迅速跃出了束缚,如一柄利剑般地朝最近的一头水蜘蛛飞射而去。 突然暴起的灵气波自然也惊动了其他的水蜘蛛,它们立马警惕起来,被云黛率先袭击的水蜘蛛全身紧绷,蓄力想要吐丝。 可云黛根本不给它这个机会,她几步到了近前,一剑顶在了水蜘蛛的下巴上,将它彻底掀翻 在地上, 然后锋利的剑尖狠狠地捅入了它的腹部, 再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搅,剑刃散开的灵气便瞬间捣碎了它的内脏。 云黛就听头顶传来了芳久凌的尖叫:“师姐!小心!”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数道戾风刮来,而爆炸产生的烟雾也完全散去,她就看到她已被五只第五境的水蜘蛛包围住了,它们同时朝她吐出了白色的蛛丝。 那些蛛丝从四面八方罩下来,誓要将她重新束缚住。 而就在不久之前,她的几位同门便是在这几只畜生同样的招式下被翻了车,他们几个也因此被蛛网束缚住了。 所以这一刻,所有人都紧张地瞪大了眼睛,他们不知道云黛到底能不能躲开这一招,他们甚至悲观地想,倘若云黛又一次被抓入了蛛网中,在那些水蜘蛛已经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她是否还能再用相同的手法脱困。 没有人知道云黛会怎么应对,殷蝶对云黛的招式很了解,她清楚自己这位师妹会一些古怪的身法,比如那可以在狭窄空间中快速移动的弄雾步,云黛甚至还将这身法教授给了她。 刚刚在面对多只水蜘蛛的围攻时,她也想过使用这一招躲开,可她很快就发现这并不可行,因为空间太狭窄了,而水蜘蛛的数量也太多了。 弄雾步就算足够神奇诡异,但也需要有施展的空间,它只是快速移动,并非瞬移,倘若一丝缝隙不留,是绝对无法使用的。 眼看着那些蛛网就要再次将云黛困住了,她却突然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随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的身影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喷射而来的蛛网瞬间扑空,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茫然之色。 云黛跑到哪去了?她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殷蝶眼尖,她最先在一头水蜘蛛的身后看到了云黛,她同样也不知道云黛是如何过去的,她就见云黛用了和之前同样的方法,一剑将蜘蛛掀翻,然后猛地将剑插入了蜘蛛的腹部。 她的速度极快,一连击杀了两头水蜘蛛,另外四头蜘蛛才总算反应过来,它们迅速爬动移位,再次将云黛包裹了起来,然后又开始对着她喷吐蛛丝。 可这一次,不出意外地,云黛又一次从包围堆里消失了,然后出现在了一头水蜘蛛身后。 全神贯注看着下方战场的花予和花墨很快反应了过来。 花予道:“是瞬移,云姑娘用了瞬移!” 芳久凌有些吃惊:“云师姐竟能施展出瞬移术?” 要知道瞬移可是只有第八境才能使用的术法,更何况第八境的修士也只能在短时间内使用一次,而像云黛这样连续瞬移两次的,几乎可以用逆天来形容了。 花墨则道:“云姑娘脚上穿着的是雷遁靴,那是一件可以连续瞬移两次的法宝。” 他和花予曾在花重影那里见到过,花岛主会将这件法宝送给云黛,倒是不出乎他们的预料。 云黛能在水蜘蛛的包围圈里瞬间消失,正是因为她用了雷遁靴。 事实上,若非 最开始这群畜生是趁着她出水的瞬间偷袭她, 她也绝不会被蛛网困住, 这也给她长了个记性,她绝不会让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也是在这时,齐霄和殷蝶率先从蛛网里脱困,他们一出来就立马握紧本命剑,加入了战斗。 几人合力之下,很快就将剩余的四头水蜘蛛全部击杀,而其他几人也从蛛网里掉了出来。 云黛总算是松了口气,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认真地擦拭起了剑刃上的血,擦完之后,她一抬头,就发现其他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嗯?有什么问题吗?”云黛有些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殷蝶率先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她大声道:“你真的太厉害了!我都不好意思再叫你师妹了!干脆我叫你师姐吧!云师姐,你太厉害了!” 芳久凌在一旁拽了拽殷蝶的袖子道:“殷师姐,你别这样,你看你都吓到云师姐了,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叫她师妹,也可以叫她剑主嘛。” “好好好!那就叫剑主!剑主,你真是太厉害了!”殷蝶几乎想在云黛脸上亲一口了,“你都不知道我刚刚在蛛网里看到你那几招,简直看得我热血沸腾!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会那么干净利落!” 云黛确实有些被激动的殷蝶吓到了,毕竟在她记忆中的那个殷蝶,还是个严厉的师姐。 她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地道:“大概就是......唯手熟尔?” 齐霄没忍住笑出了声,花予和花墨也有些忍俊不禁。 这时,芳久凌突然发现了一些异常,她指着那些躺在地上的水蜘蛛的尸体道:“那是什么?” 其他几人闻言都看了过去,云黛就看到在那些水蜘蛛毫无生气的尸体上,竟隐隐有一些金色的灵气流淌着。 她走上前去,蹲下仔细查看,当她的手指触上那些灵气的脉络时,便能感受到一种极为磅礴的气势。 这是......什么东西? 齐霄开口了,他用一种笃定的口气道:“是龙脉石,这些水蜘蛛曾在龙脉石附近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它们才会拥有不低的灵智,甚至能协同作战,将我们几个同时困住,至于它们身上的这些......则是来自龙脉石的龙脉之气。” 几人闻言,神色都稍变了变。 芳久凌分析道:“既然水蜘蛛这种妖兽都是群居,且有自己的巢穴,而这几只水蜘蛛的尸体上都无一例外地带着极为浓郁的龙脉之气,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初步猜测一下,龙脉石就在水蜘蛛的巢穴中,只要我们找到水蜘蛛的巢穴,就能找到龙脉石了?”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看法,云黛正想说些什么,便突然察觉到挂在腰间的妖兽袋散发出了一阵灵气波动。 她连忙将里面的传音虫取了出来放在掌心,钟妙商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云道友?你刚刚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们不久前误入了一处残阵,稍有些凶险,这才没腾出手来回复你。” 云黛的目光在身旁的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她突然就觉得,钟妙商在这时找上她,还真是够及时的。 于是她便对着传音虫道:“钟道友,你知道要如何寻找水蜘蛛的巢穴吗?”! 第 73 章 上药 钟妙商被云黛问得愣了一下。 “你们居然要找水蜘蛛的巢穴?”她很吃惊,“你们不要命了?!” 她叫了一声,又发现这么说话显得她情商有些低,便连忙解释道:“水蜘蛛这种妖兽是群居,每次外出捕猎都是集体性的,所以它们的群体作战能力很强,你们若是闯入它们的巢穴,会遭到大批量围攻的,它们的领地意识很强。” 云黛道:“这没什么,我们刚刚才干掉七只第五境的水蜘蛛,已经算有经验了。” 她这话显然又给钟妙商带来了个小小的震撼,她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七只第五境啊......这还真是听起来都让人胆战心惊,如此看来,我们这边运气倒还算好的了,倘若遭遇了七只第五境水蜘蛛的是我们,现在肯定已经无人生还了。” 她感慨了一句才对云黛道:“你们那既然有水蜘蛛的尸体,想找到它们的巢穴就非常容易了!” 钟妙商很有边界感地没有询问云黛为什么去要寻找水蜘蛛的巢穴,很直接地便道:“我教你一个我们天授城的独门咒法,名为寻路诀,你只需用这个咒法将水蜘蛛的尸体点燃,烧出来的烟会自动指向它们的巢穴,跟着走就行了。” 云黛忍不住问道:“天授城的独门咒法教给外人没关系吗?”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钟妙商笑了一下,“你自己记着别告诉别人便是了。” 她说着便将咒语和使用的诀窍告诉了云黛,并不是什么太难的咒法,云黛听了三遍就彻底学会了。 钟妙商又提醒道:“我不建议你们今天就去寻路,以水蜘蛛的习性和危险程度来看,它们的巢穴绝对不在鱼腹下段,少说也会是在中段的深处......你们最好明天一早就出发,预留出足够的时间,免得天黑之后还在外面游荡、无法达到落脚点。” “我知道了,”云黛点了点头,“多谢钟道友。” “没关系,都是小事,”钟妙商笑道,“能交到云道友这样厉害的朋友,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传音虫自带屏蔽他人的功能,从中传出的声音只会在传音虫持有者的脑海里响起,于是云黛结束了和钟妙商的通话后,将她的意思转达给了其余几人。 殷蝶的心情很愉快,她用剑鞘将地上的蜘蛛尸体扫到一旁堆叠起来,语气轻松道:“咱们这还真是够顺利的,若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应该就能找到龙脉石了!” 她说着还忍不住畅想了起来:“若咱们万刃阁真的得到了龙脉石,那不出百年,我们必定会成为实至名归的十四洲第一宗,到时连神都世家都得对我们客气小心!” 芳久凌失笑:“殷师姐,你想得也太容易了,世家和七宗到底孰强孰弱可不是靠弟子族人来评判,而是要看长老掌门、看族长当家,万刃阁想多发展些高修为长老,百年时间可不够呢。” 话虽这么说,但芳久凌心情也很不错,几人又讨论了几句,便坐于洞穴中休息了起来。 刚刚的那场恶战虽然耗时不长,但大家也都有些疲惫了。 云黛刚通过调息恢复了丹田经脉中的灵气,便见坐在一旁的齐霄满脸的忧愁。 她原本就对齐霄种种不同寻常的表现有些好奇,于是干脆很直接地问道:“师兄可还有什么担忧?” 齐霄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在想明天的事,水蜘蛛的巢穴对我们而言实在太危险了,今日只是遇上七只便让我们吃了些亏。” 他说着,目光又落到了云黛身上:“师妹,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越是如此便越不可大意。” 云黛不免笑道:“齐师兄放心吧,我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的人,不会冲动行事的,具体要如何应对,不如等明日到了水蜘蛛巢穴再说,到时我们可以根据情况制定详细的计划。” 她摊开手掌,露出了掌心的水涌珠:“我还有此物可以作为我们的后路,实在无法应对时,我们便全部入水,通过水流逃生,不管怎么说都要先活下来,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她的说辞总算让齐霄放松了一些,但很快他就又觉得有些别扭,自从云黛在宗门开始大放异彩后,他其实也时刻关注着她。 这位云师妹给人的感觉总是很冷淡,或者说,齐霄见过这么多人,还从未见过像云黛这样适合修炼无情道的,她对每个人都很冷漠,好像不带丝毫情感。 就连她的大师兄、她曾经的未婚夫,她也可以断得那样干脆。 可就是这样的云黛,却总莫名给齐霄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她对他的态度......太好了,齐霄之前甚至怀疑过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和一些自作多情的幻想。 可直到云黛突然跑来找他,主动提出想与他一同组队进灵赐秘境时,他才发现,他的感觉没出错。 云黛对他,是有些不一样...... 他倒不会真觉得云黛是喜欢他,因为她对待殷蝶和芳久凌其实是同样的态度,只是...... 齐霄自己也说不清心底那份异样的情绪算什么。 如今其他人都在闭目调息,云黛为了不打扰到他们,便主动凑近了,压低声音与他说话,那种鲜少会出现在她身上的温柔感就愈发明显了。 她望向他的目光很专注,仿佛在她看来,他是什么很重要的、很值得信任的人。 齐霄莫名有些不敢看她,他下意识垂下视线,就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皱眉道:“你的左手受伤了。” 云黛低头看去,就见她的左腕肿得更厉害了,整个手腕都红肿一片,看起来是挺吓人的,不过云黛自己倒是很无所谓。 “皮外伤罢了,过个两三天便能好。”她之前为了将掷出的那一剑精准地插入水蜘蛛的腹部,使出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手腕负荷太重才会如此。 反正她左右手都能用,这几天用右手使剑便是了。 齐霄的表情却很严肃,他竟从怀中掏出了疗伤药,非要帮她处理伤势。 “你的左手剑明显要更加熟练,明日还要去探 水蜘蛛的巢穴,只用右手怎么行?” 云黛有些无奈,但她的胳膊很快便被齐霄拉了过去,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衣袖卷了上去,然后将治疗瘀伤的药液倒在了掌心,又注入灵气,慢慢压在了她的手腕上,轻轻地搓揉了起来。 这也是云黛懒得管这伤势的原因,瘀伤和普通的刀伤剑伤不同,不是包扎止血那么简单,它是需要用灵气配合疗伤药将皮下瘀血揉开的,这实在有些麻烦。 “齐师兄,我右手剑也挺厉害的。” 两人靠得有些太近了,她这一开口,气息便完全覆了上来,齐霄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他握住云黛手腕的手,也微微僵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可能太冲动了,他应该让殷蝶或是芳久凌来帮云黛上药的,再不济还有花予和花墨,他这样急匆匆地凑上来,很难做到内心坦荡,但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突然停下,反倒显得奇怪。 齐霄紧张地垂着视线,也不敢四处乱看,只专注地轻轻搓揉着云黛红肿的手腕,可他越是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思维就越活跃,手掌之下细腻的触感几乎让他觉得有些烫手。 云黛距离他实在太近了,她轻轻晃动了一下,发丝便垂了过来,轻扫在他的胳膊上,他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清苦而冷冽,却又因为太淡了,总让人觉得过于温柔。 齐霄立马屏住了呼吸,他心中很恼怒,恼怒到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云黛给予他这么多信任,他不该对她产生这些冒犯又逾越的想法。 更何况云黛也没对他表露过什么,他不能打扰到她。 他胡思乱想间,云黛却突然说话了,她几乎是贴在他耳边开口的,她很认真地问道:“齐师兄,你的心跳好快,你不舒服吗?” 她的话让齐霄一阵心虚,手上也失了力道,云黛轻“嘶”了一声。 “抱歉,我弄疼你了......”齐霄连忙放开了她的手。 “没事啊,”云黛摇了摇头,她抬起手腕晃了晃道,“谢谢师兄,比刚刚好多了。” 齐霄的心跳更快了,云黛不免皱眉看着他:“师兄,你真的没受伤吗?” “我没事......”齐霄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云黛却毫无所觉地靠了过来,有些不容抗拒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手指压了上来,非要查探他的脉搏。 确认他确实没受伤后,她更疑惑了。 没受伤,但心跳加速,难道是被吓的?什么东西那么恐怖?齐师兄就那么担心明天的妖巢之行? 于是她安慰他道:“师兄,你真的不必太担忧的,你今日也看到了,我还挺厉害的,至少我们几个活下来是没问题的。” 齐霄“嗯”了一声,他小声道:“云师妹的剑招......是很漂亮。” 云黛倒是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夸奖愣了愣,因为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剑招漂亮,以前也曾被人这般评价过,只是那个人......还是齐霄,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了 。 如今再听齐霄这么说,她竟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 她略显茫然间,就见齐霄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低声道:“我很期待你真正修为大成的那一天,那样你的剑招就可以被更多人看到了,所以在此之前,希望你不要受伤。” 云黛笑了起来:“谢谢师兄,会有那一天的。” 他们并未交谈太久,如今时间还早,天也没黑,云黛坐在水边,照例握着水涌珠,观察起了水中的情况。 此处位于鱼腹下段与中段的交界处,和之前一样,除了他们以外,同样会有不少人将第一个落脚点选于这附近。 云黛也通过水涌珠看到了不少七宗弟子,偶尔便会有倒霉的弟子误入残阵,或是一头撞入妖兽的巢穴。 比较值得庆幸的是,到此处之后,大概水域渐深,海水的污染变小了,妖兽的变异程度也降低了,它们不再如之前那般凶残暴戾,虽然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云黛一边观察着,一边也不忘运转着灵气,利用所有时间修炼。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众熟人。 又是段青涵和苏秋娥那群人,他们之中有一位师姐受伤了,被叶兮颜一路扶着进入洞穴中歇息。 云黛露出了稍有些不屑的目光。 她收回视线后,就突然见到有一名穿着万刃阁门服的弟子被一只凶恶的第六境海灵鲨妖一路追赶着。 海灵鲨妖的体型并不算庞大,这是一种体型偏小的灵巧鲨妖,只是此时的鲨妖受到了轻微的污染,一双鱼眼充斥着猩红的凶光。 云黛皱起了眉头,待到鲨妖追着那名弟子靠近之后,她才彻底看清。 被追赶之人竟是封离。 他怎会在此出现?他不是没跟段青涵他们一起吗? 难不成他是自己来的?他一个第二境怎么可能凭自己的能力闯入鱼腹深处? 云黛正觉得奇怪,就突然发现封离的逃亡方向很精确,他在朝着他们藏身的这处洞穴而来,没有丝毫犹豫,目的明确,毫不犹豫。 云黛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了?”殷蝶问道。 云黛沉声道:“注意戒备,有东西过来了。” 她此言一出,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纷纷掏出了自己的武器法宝,而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后,覆盖着洞口的水面就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紧接着便有一道人影从水中窜了出来,迅速上岸。 那人全身湿漉漉的,但众人还是看到了他身上的万刃阁门服。 可等他抬起头,露出他的脸后,所有人都皱起了眉。 封离的下半张脸仍旧被黑色的面罩覆盖着,只露出上半张脸的一双眼睛。 他的目光很快触上了洞中的几人,他立马露出了欣喜之色。 “各位师兄师姐!快救救我!”他的舌头被割掉了,说话用的 是腹语。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洞穴的地面就剧烈震动了一下,伴随着“哗啦啦” 的水声,一头海灵鲨妖顺着洞口冲了进来,猛地从水中跃出,张开巨口向岸上的几人,猛咬而下。 云黛早有防备,她右手握剑,一剑便斩了出去,虽没能将这头第六境的鲨妖一击毙命,但她这一剑却相当凶残,鲨妖巨大的头上顿时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血雾散开,疼痛令鲨妖不停在水中翻滚腾跃。 齐霄和殷蝶连忙跟着往鲨妖身上补剑,鲨妖被困在狭窄的水域中施展不开,于是六人合力之下很快便将鲨妖斩杀了。 封离躲在洞穴的角落中,仍是一脸的惊魂未定,仿佛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云黛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反倒是殷蝶奇怪地道:“封师弟,你这是什么情况?” 封离和云黛的恩怨,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如今和云黛是同伴,对于封离的态度就不免有些微妙。 但毕竟这是在外面,封离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同门,所以殷蝶忍着心里的怪异感,尽量语气正常地询问了起来。 她还抽空偷偷看了云黛一眼,云黛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来她是什么态度。 封离连忙解释道:“我原本是和段师兄苏师姐一路的,但却不慎与他们走散了,还撞上了这头海灵鲨妖,就只能一路逃亡,幸得各位师兄师姐的帮助,才得意活命。” 腹语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有些古怪,但封离的语气却很真诚。 云黛这次总算开口了,她问道:“你想做什么?”! 第 74 章 噬魂血咒 云黛的语气太平静了,封离抬眸看了她一眼,心底突然就有点发怵,这种隐隐的恐惧伴随着某种无法消除的恨意,在他心底疯狂生长着。 他赶紧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我是想请各位师兄师姐帮我一个忙。” “我原是和段师兄、苏师姐一路的,他们的落脚点也在这附近,可以麻烦师兄和师姐带我过去一趟吗?我修为太低了,实在不知道是不是还会遇上别的危险。” “好呀。”回答的人仍是云黛,其他几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便开口了,她笑盈盈地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举手之劳罢了,也不必麻烦太多人,不如就由我一人来护送你这一程吧。” 她的话让另外几人都愣住了。 “云师姐......”芳久凌有些担忧。 齐霄也皱起了眉头。 云黛笑道:“我与封师弟以往是有些恩怨,但毕竟是同门,又同样都是掌门的弟子,出门在外,遇上困难自当互相扶持......你说对吧,封师弟?” 云黛的话很客气,却让封离心底一阵发寒,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怀疑,他怀疑云黛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她还是故意跳了进来,因为她根本不害怕,她甚至很有恃无恐。 封离的心跳很快,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可能再退缩,他连忙点头附和:“云师姐所言极是。” “那便出发吧,”云黛朝他伸了伸手,“封师弟来带路。” 云黛实在有些太好说话了,就连封离都愣了愣。 他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笑容:“那就多谢云师姐了。” 他说着便率先一步跃入了水中,云黛也跟了上去。 她将水涌珠握在手中,周围的海域顿时被纳入了她的神魄范围内。 封离没说话,只闷头赶路,云黛也并未在附近察觉到任何危险,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封离绝对不对劲。 他说自己是和段青涵他们几人走散了,可是云黛在刚进入鱼腹没多久时便通过水涌珠看到过段青涵一行人,那时封离就已经不在队伍中了。 她可不相信仅凭借着他一个第二境,就能一路闯入鱼腹下段的深处。 更何况刚刚追赶他的那头海灵鲨妖根本就不是这片海域的东西,它的污染程度要比附近的那些妖兽更高,它是从更远处的位置被吸引来的。 封离不过第二境,若没人从旁协助,他不可能和一头第六境的变异妖兽周旋那么久。 他必定是跟着什么人来的,如果不是段青涵他们,又会是谁呢? 云黛几乎略作思索便想明白了。 她亲爱的封师弟,和世家合作了,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下作,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 云黛原本就有在秘境中将封离除去的打算,前世万仞阁会落入那样的境地,除了静隐尊者的失职以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封离的叛敌。 一个终会叛敌的万仞阁弟子,还是早些除去比较好。 云黛一路跟着封离向前游着,她不得不承认,封离和世家针对她的计划还挺合理的,封离游的方向,还真的是段青涵一行人歇息之处。 水涌珠并未显出任何异常,她知道埋伏她的那群世家之人很了解水涌珠的功效,所以他们必定埋伏在没有水的地方,不过她也并不害怕,相反,她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就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游在云黛前方的封离突然凭空消失了,而与此同时,四周的海水突然就像融化了一般,迅速下沉消失。 只一晃眼的功夫,云黛就已经不再身处海底之中了,她站在一片湿热的树林里,周围郁郁葱葱的都是植物,水涌珠的能力也迅速失效,云黛却丝毫没露出慌乱之色,她甚至扬起了唇角。 这就来了,这群人对她的埋伏倒是用心,竟找了一处已经被人破坏掉的残阵,重新修复出了眼前这方小天地,以此来困住她,令她的水涌珠无法使用。 云黛目光很快变得伶俐,她毫不犹豫便抬手一抓,紧接着一道影子就从不远处的树梢上跌落了下来。 还未来得及躲远的封离重重摔落到了地上。 “你、你要做什么?!” 封离不受控制地露出了惊恐之色。 这处残阵带有一定的幻影能力,他原本是要逃到角落,与其他南宫家的人一同隐蔽起来,再通过阵法来削弱云黛的能力的。 可还未等他完全脱离此处,云黛竟就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还将他拉了下来。 封离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毕竟是七宗的人,他若落入险境,他可不确定南宫家的人会不会来救他。 恰在此时,四周突然出现了巨大的灵气波动,云黛目光微凝,她察觉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此处原本的残阵早便被破坏了,而其内运作的是世家的人重新布置的新阵法,这股灵气波动,云黛竟然认得。 萦魂化灵阵。 此阵法的效用很奇妙,并不是杀阵,而是一个可以令身处其中的人修为被强行削除的阵法。 看来他们这是要废除她的修为啊......不过也是,叶兮颜布置给他们的任务,本就是要在不杀她的情况下,夺取她的灵骨。 在她想明白这点后,四周的树突然扑簌簌地晃动了起来,数道人影出现在了树梢上,云黛仰头看去,就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 是南宫家和司家的人,宋时雪并不在其中。 他们看起来很肆无忌惮,甚至可以说是洋洋得意。 不过也是,萦魂化灵阵可是大手笔,一般人是轻易不可能逃脱得了的,从他们的态度来看,他们对待她其实还算得上是上心,不仅动用了这样的昂贵稀有的阵法,还一共派出了三名第六境,五名第五境,和第四境弟子若干。 若云黛只是正常的第四境修士,恐怕会真的栽在他们手中。 可既然她敢一个人来,便是早做好了准备。 “云黛 , 若你乖乖将先天灵骨交出来, 就可省去许多折磨!”一名身着桂心宗门服的南宫家族人大声道。 此人是一名青年,他气势十足,显然是这行人的领队。 “若我偏不呢?”云黛近乎挑衅地看着阵法外的世家族人,笑得气定神闲。 领头的青年皱了下眉,云黛的态度令他稍有些不安,他也知道云黛比普通的第四境更加厉害,但他还是不相信她能凭借着第四境便对抗萦魂化灵阵。 此阵可是在他们进入灵赐秘境前,女帝特意赠予他们,命他们用它来对付云黛的。 青年心想,定是因为这个万仞阁弟子太过孤陋寡闻,不知道萦魂化灵阵有多厉害,才会如此狂妄。 他对着周围几名和他一同控制着阵法的师弟沉声道:“起阵,给她点颜色瞧瞧!” 于是几人便迅速掐起了诀,灵光瞬间在云黛头顶合拢,聚成了一把巨大的灵刀。 此刀可刮骨销灵,一旦斩在云黛身上,她便会迅速跌落境界。 眼看着那把刀就由上而下的向她砍了过来,云黛冷笑一声,她目标明确地一把揪起了封离的领子,向头顶一挡。 封离根本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嘭”地一声巨响,被结结实实打中的封离发出了痛苦的尖叫,刀刃并未在他身上砍出任何伤口,可他的修为却肉眼可见的消散了,直接从第二境跌落至了第一境。 阵外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因为云黛的反应速度实在太快了,对于正常修士而言,那把灵刀的气势如此强盛,想从刀下躲开的可能性太小。 封离被这一刀砍得面色苍白,满头冷汗,他被云黛提着衣领,连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只不停地痛苦地抽搐着。 云黛的目光盯着阵外的世家族人,她的眼底充斥着阴森森的冷笑。 能布置出萦魂化灵阵,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只不过想用此阵对付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青年冷哼一声:“躲得了一次可躲不了第二次!” “是吗?”云黛歪头反问了一句。 在阵外的世家族人发动第二次攻击之前,云黛突然掌心寒光一闪,无名银剑被她凭空拔了出来。 下一刻,剑刃狠狠捅入了封离的腹部,鲜血顿时沾满了剑身。 众人疑惑地看着她,就见她手腕一转,剑尖点在地上,几笔竟勾勒出了一个古怪的血色阵法出来。 那阵法给人的感觉太异样了,几乎只是看上一眼便令人心惊。 南宫家的领头青年皱眉看着,接下来云黛就做了一件令他们所有人都吃惊的事。 她竟手腕一抬,一剑砍下了封离的一条胳膊,本就受了重伤的封离又发出了一声尖叫,血水大量喷涌而出,云黛的剑尖动得飞快,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封离的四肢竟完全被她卸了下来,血也流淌了一地, 而南宫家领头的青年也总算反应了过来,他大声道:“是噬魂血咒!她在用噬魂血咒!” 其他人都一脸的茫然, 他们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只能跟随着青年一同掐诀将阵法迅速运转起来,妄图在云黛的咒术真正完成前击败她。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最全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尽在[],域名[( 满身伤痕的封离仍还剩了一口气,他痛苦地瞪着眼睛,眼底满是怨恨和恐惧,他看向云黛的目光更是像在看从地狱归来的魔鬼。 而灵刀也终于再次成型,这一次它爆发出的气势比之前还要强盛,它猛地下落,直朝着云黛劈头砸来。 但就在刀刃即将触碰到她时,她竟骤然将剑插入了封离的心脏,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道血红的光芒冲天而起,迅速将整座由残阵生成的小天地都笼罩在了其中。 萦魂化灵阵瞬间灰飞烟灭,阵外操纵的弟子们也受到了反噬,纷纷倒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在浓郁的血光中,他们看到了一道身着白衣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她手中的剑闪烁着妖异的红光,而她雪色的衣衫上却没有一丝污痕。 众人惊愕地发现,此时此刻的他们甚至看不出她的修为,他们只能看到有一股巨大的邪气包裹着她,那是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 “原本没想在人前用这招的,”云黛缓缓开口了,她的声音冷冰冰的,“但既然你们注定会成为死人,那我也无需顾及太多了。”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她的身影突然就在原地模糊了。 那一天,世家子弟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一幕。 握着剑的白衣少女,如同从地狱走来的修罗,每一剑挥出,都有一条人命断送在她手中,而随着她的剑刃上沾染的血变多,她的实力也变得更强了。 终于,其他人都死于了她的剑下,云黛缓缓走至了领头的青年面前。 他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他几乎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会使用连魔域六洲都禁止使用的咒术!” 噬魂血咒他曾在一本典籍上见到过,此术极为凶残,是靠着杀人时,对方产生的怨气令自己的实力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且随着所杀之人的数量增多,实力便会越发强盛。 唯一的问题只有一个,若是无法克制这股力量,可能会在战斗结束后被怨气控制,变成只会杀人的魔鬼。 云黛笑了一声,笑得冷冰冰的:“我为何会使用?这是什么很难以理解的问题吗?” “自然是......为了活着。”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剑便彻底斩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在灵赐秘境的鱼腹深处,一名正在洞穴中休息的青年猛地睁开了眼睛。 “尊主,发生什么了?”青年身旁的年轻人恭敬地问道。 青年的眼神有些怪异,但他很快便勾起了唇角:“有人使用了噬魂血咒。” “什么!”年轻人吃了一惊,“七宗的人怎么会噬魂血咒?此禁咒是如何传到云中八洲的?我魔域六洲能掌握的人都不多。” “也许和芳惊刹有关,她还被关在神都皇城呢,她女儿L在万仞阁,我昨日才见过。” “难道是她?” “不一定,”青年摇头,“我昨日见到她时,也吓了一跳。” 他说着,便露出了一丝不屑之色:“真是太弱了,弱得只要我一伸手就能将她捏死,还真是有意思,芳惊刹的女儿L怎么会这么弱。” “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好奇她对她这个女儿L是什么态度......”! 第 75 章 维护 云黛的视野中只剩下一片赤色,她的唇齿间也泛起了浓郁的血腥气。 她剧烈地喘息着,头疼得厉害,而原本已被完全压制的杀气也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了起来,使得她的心脏都剧烈地跳动着。 噬魂血咒,是她当初闯入魔域六洲,杀死魔尊沧曜时,对他使用搜魂术习得的。 至于为什么要修习这样有可能会令自己失控的禁咒,就像她回答那名南宫家的族人时所说的。 为了活着。 在这个修真界中,想要她死的人太多了,她只是想要好好活着都已经很难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心底波涛汹涌的杀气令她的意识都变得稍有些迟钝,但云黛知道自己很清醒,她不会失控,她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意志力,她绝对不可能轻易走火入魔,不管杀气多汹涌,她仍能守住心底的本我。 云黛提着淌血的剑,一步步地在尸体与血泊间穿行。 突然,她目光凌厉地看向了侧旁的树林,那里还有一道生息。 还有人活着! 她整个人迅速如利剑般穿了出去,可当她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看到那道人影时,她却愣了一下。 “齐师兄......”云黛眼底的杀气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看到了齐霄,齐霄竟然一路跟着她来到了此处。 他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吗? 云黛的头又开始疼,强行压制煞气令她的神魄深处传来了一种撕裂般的疼痛感。 她突然就有些恍惚,恍惚到甚至分不清今夕何年。 “云黛......”齐霄显然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他吃惊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沾满污血的剑从云黛掌心滑落,她有些踉跄地走到了齐霄面前,然后一头跌进了他怀里。 她的举动让齐霄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云黛身上仍旧带着那种令他心跳加速的清苦冷冽,只是如今这份清冷中却参杂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令她整个人都透着掩不住的邪气。 齐霄就听云黛道:“齐师兄,扶我回去吧,我头疼......” 她的声音中有隐忍的痛楚,语气却亲切到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已经无比的熟识,就连齐霄都有些恍惚了。 他怔了好半天才突然反应了过来,他连忙搂住云黛的肩扶住了她,安抚道:“你别怕,没有人看到你杀人,他们死在此处是因为误入了残阵,受到蛊惑后自相残杀,与你无关。” 云黛昏昏沉沉的,一时也没听明白齐霄的意思,她剧烈地喘息着,痛苦地攥住了环抱她之人的衣袖。 “齐师兄,我没事,”云黛用力摇了摇头,“我还撑得下去,我会好好当好掌门的。” 她恍惚着,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前世,回到了刚接手掌门之位时,那时陪伴在她身边的便是齐师兄和殷师姐。 有时她也会如现在这般,因为练功太过,抑或是敌 人太强而重伤到寸步难行,没错都是齐师兄和殷师姐将她背回去的。 齐霄露出了茫然之色,他不明白云黛在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一声呵斥从旁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云黛毫无反应地靠在齐霄肩上,齐霄则皱眉扭头看去,他就看到了几个熟人。 段青涵和苏秋娥,还有和他师出同门,同样是玄诚子徒弟的钱盛。 在不久之前,他们一行人等待灵舟时,钱盛还曾因为叶兮颜而和云黛起过争执。 而刚刚呵斥出声的人,正是段青涵。 他们一行人的落脚点就在附近,几人原本是在休息的,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极不寻常的灵气波动,因为担心附近的危险可能会波及到他们,他们便结伴一同寻了过来,谁知却很不巧地落入到了这处残阵。 起初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时,段青涵心中还惊了一下,可等他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时,便撞见了眼前一幕。 他的师妹、他曾经的未婚妻、如今万仞阁的剑主,也是他心中仍爱慕的少女,正靠在齐霄怀中,两人紧紧拥在一起,像最亲密无间的情侣。 段青涵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他并没有资格去说什么,可突然看到了这样的场面,他还是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就呵出了这样一句话。 齐霄看向了他,目光实在有些冷淡。 而这时,苏秋娥率先注意到了云黛身后的尸体和血泊,她一眼就看到了死状凄惨的封离,她立马变了脸色。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这样......” 钱盛眉头一皱,他立马指着云黛掉落在一旁的佩剑道:“那不是云师妹的剑吗?上面怎么都是血?” 他说完之后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神有些惊恐:“这些人难道都是云师妹杀的?” 钱盛因为对叶兮颜有些好感,所以心中是讨厌云黛的,可眼前这些横七竖八的尸体看起来实在都太可怖了,他根本想象不出来有哪个正常人会这般杀人。 这件事就是、就是嗜血魔头才会有的行径! 倘若真是云黛所为,钱盛也不得不心生忌惮了。 他的话令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云黛。 苏秋娥心底有些发寒,她知道云黛和封离之间有些恩怨,可大家毕竟是同门,若云黛真对同门使出了如此残忍的手段,那真是、真是......苏秋娥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来看待此事了。 齐霄搂着云黛的胳膊微微收紧了几分,隐隐有要维护她的意思。 他冷声道:“各位既然没亲眼看见,就请不要给云师妹扣这样莫须有的帽子。” 他道:“我亲眼所见,他们几人一同落入了残阵,被困入了一个古怪的阵法中,自相残杀而死,就连云师妹都被他们所伤。” 他的话令段青涵的神色有些阴沉,不管怎么说,他才是云黛的大师兄,这种时候,该由他这个师兄来维护自己的师妹才对,可他 竟是站在云黛的对立面,看着别人维护她的那个恶人。 “”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钱盛虽有些不满,但还是没有反驳,比起云黛确实是杀人凶手,他其实还是更希望她是无辜的。 他可不想和一个凶残的魔头当同门。 齐霄道:“若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带云师妹回去歇息了,她受了些伤,需要治疗。” 他说着便将云黛掉落在一旁的佩剑捡了起来,然后背起云黛要离开。 “等等!”段青涵却在这时候叫住了他,他目光停留在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的云黛身上,有些挪不开,“我看看她的伤势。” 他说着便走上前来,想去拉云黛的手腕,齐霄却侧身躲开了。 “段师兄,还是不必了,你也不是医修,真若有什么问题,你也解决不了,更何况云师妹应该并不想段师兄帮她治疗伤势。” 齐霄的话令段青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大师兄,”苏秋娥有些无奈,她轻拍了拍段青涵的肩道,“让云师妹跟齐师弟回去休息吧。” 于是最终,段青涵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齐霄背着云黛离开了秘境。 ...... 齐霄将云黛背回来时,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一下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齐霄没说出实情,还是将刚刚搪塞段青涵几人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什么残阵这么可怕,”殷蝶皱起眉头,“竟能让身陷阵法之人自相残杀!” 芳久凌道:“这灵赐秘境本就藏了许多凶险,会有这样的残阵倒不奇怪......” “不过封离还真是咎由自取,他本想着和南宫家一同埋伏云师姐,没想到自己反被残阵所害。” 花予和花墨稍通些医术,他们本是想上前查探一下云黛的伤势的,却被齐霄拦了下来。 “她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实际上,云黛身上根本就没有皮外伤,她只是神魄负荷过重,累晕过去了,齐霄并不想让人发现这点,花予和花墨见他坚持,便也没再强求。 云黛昏迷期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只是那些画面实在太混乱了,她甚至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只觉得自己仿佛沉在一片水中,不停地挣扎着。 突然,她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洞穴内摆放着用以照明的月光石,月光石柔和的光芒缓解了几分云黛的头疼。 “云师姐,你醒了。”芳久凌最先注意到云黛这边的动静,她立马露出了惊喜之色,于是其他几人也跟着她一同向云黛望了过来。 “云师妹,你若实在难受,我们明天也不必马上去水蜘蛛的巢穴的,可以再在此处休息一天再说。”说这话的人是殷蝶,她一脸担忧地看着云黛。 花予和花墨也 附和着点头。 反倒齐霄是最沉默的,他一句话都没说,只安静地注视着云黛。 云黛也抬眸看了他一眼,她自然记得自己在精神混乱的时候做了什么,齐霄当时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云黛的意料,不过若是仔细想想,云黛又觉得好像也都在情理之中。 “不必了,” “⒎⒎[” 她自己都这么说了,其他几人也不好再劝什么,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于是大家关切了云黛一番后,就各自入睡了,明天等着他们的,可是一场恶战。 在所有人都闭上眼睛后,云黛却悄然将手探进了袖中,那里存放着数颗由那些南宫家的弟子的神魄凝练而成的魂珠,若她能全部消化,则必定可以突破瓶颈,到达第五境,到了那时,她就可以使用龙门剑阵了,她的实力又将得到很大的提升。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这里太危险了,而他们的时间也太紧迫了,她不能在此耽搁太久,否则龙脉石可能转眼便会落入世家抑或是魔域之人手中。 今日南宫家和司家埋伏她时,宋时雪并不在场,云黛知道,宋时雪必定是和他们兵分两路了,南宫家和司家负责对付她,而宋时雪则专心去取龙脉石。 也不知他此时已进展到哪一步了,云黛唯一庆幸的是,他们进入这处洞穴后,恰巧遇上了这群携带龙脉之气的水蜘蛛,为他们指名了龙脉石的具体位置,省去了他们不少麻烦。 否则光是寻找龙脉石就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 云黛一边盘算着,一边也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云黛几人就醒了。 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番,便将昨天那七具水蜘蛛的尸体围了起来。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殷蝶捏紧拳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云黛很快开始掐诀念咒,这是钟妙商昨天教给她的寻路诀。 一道灵光从她指尖打出,落在了水蜘蛛的身体上,这只已经毫无生气的尸体瞬间化为灰烬,而空气中则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烟雾,慢慢延申至了水中,指向了一个不知名的方向。 云黛抬眸看了一眼其他几人,就见他们均是一脸的茫然,她这才知道,原来这道雾气竟只有她自己能看到。 她便率先道:“那我们出发吧。” 剩下的六具水蜘蛛尸体被他们收入了灵兽袋中,等着之后继续使用,一行人转瞬就跟着云黛一同跃入了水中,开启了这场寻找水蜘蛛巢穴的旅程。 云黛一路跟着烟雾的指引,从鱼腹下段游入了鱼腹中段,果然如钟妙商所说,水蜘蛛的巢穴并不在下段。 鱼腹中段的污染明显更小了,此处的妖兽也都处在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状态,只有偶尔的几头修为低一些的妖兽,在污染下出现了轻微变异。 只是鱼腹中段的妖兽显然也比下段的妖兽更加难对付了,它们的修为倒是没有变得更高,但要么身体的韧度极为可怕,要么攻击造成的破坏极高,又或是像昨日他们遇上的水蜘蛛那样的,灵智较高,善于协同作战。 不过云黛有水涌珠在手,他们几人很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妖兽,倒是在不小心之下,误入了一处残阵,只是那残阵不算厉害,他们最后也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大概在下午时分,云黛刚用寻路诀烧掉了最后一只水蜘蛛,又往前走了一段,就突然停了下来。 在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下,她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她沉声道:“我们到了。” “水蜘蛛的巢穴......就在前面。”! 第 76 章 巢穴 横在几人面前的是一座连绵起伏的海底山脉,漆黑的礁石遮天蔽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带来了一种势不可挡的压迫感。 礁山之中的海水储蓄的海水并不多,其内弯弯绕绕、九曲十八弯,藏着许多未知的空间,所以云黛的水涌珠根本没办法探查到山内的具体情况。 但饶是如此,云黛还是通过水涌珠在可观测到的山体水域内发现了不少盘踞休眠的水蜘蛛。 数量很多,非常多,黑漆漆一片,即使是云黛看到了这样的画面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几人都朝礁山看了过去,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更为可怕的一幕,就见有无数只黑色的水蜘蛛趴在礁山的表面,因为颜色太过相近,它们几乎和礁山已经融为了一体。 若有人没多留意而误入了此处,便会瞬间落入这些水蜘蛛的视线中,被蛛网捆住,然后被拖入曲折蜿蜒的洞穴内,成为这些畜生的食物,再见不到天日。 这些爬在山体上的水蜘蛛倒是比昨日他们见到的那七只修为要低,多的是第二境和第三境的,第四境的都比较少见。 只是它们的数量真的太多了,那种密密麻麻的压迫感,令人下意识都像屏住呼吸。 云黛很快就发现,在礁山的附近竟散落着不少妖兽的骸骨,那些骸骨在海水的作用下滋生着一层毛茸茸的绿苔藓,而那些苔藓则会散发出淡淡的灵光,若是修为灵智低一些的妖兽看到了,便会下意识向这些灵光靠近,它们自然也会落入水蜘蛛巢穴的范围内,成为水蜘蛛的腹中餐。 “这里就是水蜘蛛的巢穴了吗?”芳久凌的声音很低,他们其实距离礁山很远,这个程度是绝对安全的,但她还是生怕惊动到那些爬在山体上的水蜘蛛。 “这要怎么进去,”向来比较有冲劲的殷蝶都忍不住打了个乍舌,“外面趴着那么多水蜘蛛,我们根本没办法溜进去吧,一靠近它们,我们肯定瞬间暴露。” “难道......杀进去?”殷蝶在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露出了质疑的表情。 齐霄摇了摇头:“现今这种情况,倘若我们想进去就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 “主动被它们抓进去。”云黛在旁边将话接了上去。 殷蝶道:“那这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芳久凌也道:“昨日我们能从那些蛛网中逃出来,完全是因为云师姐从蛛网内部击杀了外面的水蜘蛛,可这一次里面的水蜘蛛那么多,我们总不能逐一消灭它们吧。” 芳久凌说得没错,所有人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可片刻之后,云黛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其实与昨日的情况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她对几人道:“你们看那些趴在礁石外面的水蜘蛛,它们的修为低多了,我们昨日无法脱困,那是因为困住我们的是被第五境的水蜘蛛,我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也只有第五境,自然很难破开它们的蛛网。” 她这一提醒, 大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齐霄也道:“只要我们选择被第二境或者是第三境的蛛网困住,等到了巢穴内,想要破开束缚是很容易的。” 芳久凌却显得有些踌躇,她道:“我本身就只有第二境,要不我还是留在外面吧,免得拖大家的后腿。” 殷蝶听罢很不赞同,她拉住她的手道:“芳师妹,你还是跟我们一起比较好,此处是鱼腹中段,有很多不可预测的危险,你一人留在外面,若是遇上什么可怎么办?” 云黛也点头道:“殷师姐说得对,你还是跟着我们比较好,这种时候不必自艾自怨,我们既然是同伴,就理应互相照应,没有扔下谁不管的道理。” 于是一行人便做好了决定,他们要主动被水蜘蛛的蛛网网住,然后借此来进入妖巢! 几人又商讨了一番,便大摇大摆地像礁山走了过去。 六人刚一靠近水蜘蛛的攻击范围,那些趴在礁山上闭目养神的水蜘蛛就齐齐睁开了眼睛,它们原本就是黑色的,身体完全与礁山融为了一体,如今突然睁眼,就仿佛是这片巨大的海底山脉瞬间长满了一身的复眼。 那些眼珠滚动着,齐齐朝云黛几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饶是大家都算是见多识广的修士了,但突然见到这一幕,还是被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连云黛都皱起了眉头。 这群水蜘蛛的反应极快,它们在察觉到有外人闯入领地的瞬间便做出了反应。 毛茸茸的蜘蛛腿不停攀爬着,发出“扑簌簌”的声响,随即这些水蜘蛛就同时鼓起腹部蓄起了力,紧接着就有无数张白色的蛛网罩了下来,朝着闯入此处的六名外来者兜头盖下。 六人都将灵气注入双眸,寻找到了来自第二境水蜘蛛的蛛网,然后主动落入了网中。 待到他们各自被包裹进蛛网后,趴在礁山上的水蜘蛛们也解除了警戒状态,很快就有一群水蜘蛛排着队走了出来,主动勾起蛛网连接着的长线,拖着他们这些“美味佳肴”开始向巢穴内走去。 它们显然已经对这个流程很熟悉了,所以根本没意识到这次的“食物”是抱着怎样的目的落入网中的。 水蜘蛛拖着蛛网,顺着一个不起眼的礁石缝隙就钻了进去,云黛只觉四周视线一暗,等反应过来后,她和其他几人便突然被拖着出了水。 被水打湿的衣服瞬间沉甸甸地压在了身上,云黛翻掌便掏出了一块月光石,其他几人也做出了相同的举动,柔和的光芒瞬间散了看来,照亮了一小方天地。 洞穴内结着一层层的蛛网,将视线都遮挡得朦胧了。 他们几人出现在了一条狭窄的岩缝中,这些水蜘蛛也不知是如何在礁山里寻的路,空间虽非常狭窄,但竟然并不影响正常通行。 进入洞穴后,云黛便瞬间感觉到了一股浓郁到几乎形成实质的灵气,那些灵气飘散在空气中,甚至不需要太主动去吐纳,它们便开始自动在经脉中循环了起来,这种感觉让云黛差点都想就地打坐,抓紧机会赶紧修炼 了。 其他人显然也发现了此处灵气的浓郁程度非常不同凡响。 “龙脉石果然在此!”殷蝶有些欣喜地道。 芳久凌则道:“龙脉石既然能帮助帮助人类修士修炼,对于妖兽,它们也起着同样的作用,想来越是靠近龙脉石,周围的水蜘蛛的修为便会越高,我们可得小心了。” 齐霄也神色凝重地点头道:“待会儿我们可以先想好要怎么应对再开始行动,如此浓郁的灵气,我怀疑居于此处的水蜘蛛头领可能已有第八境的修为了,若是硬碰硬,吃亏的还是我们。” 云黛没吭声,她还在此处观察着,她在尝试寻找龙脉石的准确方向,她看着看着,突然举起了手中的月光石对其余几人道:“你们看那边。” 于是所有人都依着她的话看了过去。 这礁山的缝隙四通八达,蜿蜒曲折的小路可以通往任何一个不知名的方向,杂乱无章也令人毫无头绪。 可在某个方向的缝隙中,却挤满了黑压压的一片,全部塞着长着黑色绒毛的水蜘蛛,它们安静地黏在墙上,闭着背上的复眼,像是被本能吸引而来的。 众人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是怎么回事,花予和花墨主动说道:“看来龙脉石就在那个方向了,也许顺着那条路走到尽头,就能看到我们此行的目标了。” 殷蝶打了个哆嗦:“怎么这么多?我们要怎么过去?” 云黛道:“也许我们可以想个办法将这些水蜘蛛引开,再趁机溜进去。” 没有人回答她,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思考着到底该任何应对。 礁山很深也很大,其内的空腔非常多,整体构造令人联想到了四通八达的蜂窝。 蛛丝黏得到处都是,海水被礁石的缝隙截成一条条蜿蜒的小溪,也顺着这些缝隙不停攀爬着,到了地势较低处时,便积成潭水;到了高低落差大之处时,便落成瀑布...... 海水咸腥的味道和某种腐臭味充萦绕在鼻尖,整座巢穴都湿漉漉的充满了潮气,粘湿的衣服和头发贴在身上,令人很不舒服。 也不知往深处走了多久,越是往里走,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就越重,终于,拖着他们前进的一众水蜘蛛突然就从缝隙里钻了出去,而周围的空间也终于豁然开朗,他们抵达了一处非常空旷高大的地下洞穴中,而腐臭味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芳久凌修为最低,对自己的五感控制能力没有其余几人强,她不受控制地干呕了一声,被熏得脸都白了,但她很快又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太多的声音。 云黛则皱眉四下看去,这处洞穴非常奇怪。 因为此处的半空中,竟吊着密密麻麻的蛛网,被裹在蛛网中的则是各式各样的妖兽,它们应该是被水蜘蛛捕来当食物的。 至于他们一路来闻到的那股恶臭,正是来自于这些被困在蛛网中的妖兽。 就像齐霄之前说的,水蜘蛛这种东西的习性便是将食物困在蛛网中三天,等到其内 的东西完全被蛛网的黏液腐蚀掉后再开始进食。 而那些遭遇了腐蚀的妖兽正是这些味道的源头,他们有些腐蚀严重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整具身体都被如果冻胶质般的腐蚀液包裹着,不时蠕动一下。 很显然,这个地方是这些水蜘蛛用来存放食物的仓库,待到它们感到饥饿时,便会有组织有纪律地进入此地,选择那些已被腐蚀掉的食物开始进食。 将他们领来此处的水蜘蛛们很快就拖着包裹着他们的蛛网,将他们也悬挂到了半空,于是他们便能更清晰地看到那些受到腐蚀的妖兽了,这画面的视觉冲击感太强,就连云黛都开始反胃了。 “呕!” “”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谁在说话?” 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人的声音,却听起来尤为耳熟。 几分纷纷看了过去,便都吃了一惊。 云黛心道,这秘境还真是有够小的,居然在这儿都能碰上。 只见悬挂在不远处半空中的那些蛛网中,有三枚里面都包裹着大活人,这三人和他们一样,都穿了万仞阁的门服。 他们三人分别是叶兮颜、钱盛和苏秋娥。 三人之中,钱盛和苏秋娥修为都已到达了第五境,而叶兮颜和芳久凌一样,只有第二境,而刚刚出声询问的,正是钱盛。 这三人显然已经被困在此处有一会儿了,叶兮颜被空气里的恶臭熏得整张脸都没有丝毫血色。 两方人马对上眼后,叶兮颜似是想说些什么,但也可能她其实并没打算说什么,总之她又干呕了起来,还一连干呕了三次才总算勉强平复下来。 芳久凌看着她的模样,面部表情都抽动了一下。 这场面突然就让云黛觉得有些好笑,叶兮颜有傀儡戒在身,就算真如齐霄所说,此处妖巢的首领是第八境的水蜘蛛,甚至于,它就算是第九境也没关系,因为谢映玄也是第九境的修为。 即使他寡不敌众,没办法将这些水蜘蛛全部消灭,然后夺取龙脉石,但他带着叶兮颜从此处逃出去是绝对没问题的。 可叶兮颜迫于和苏秋娥、钱盛两人困在一起,她根本没办法在这二人面前将谢映玄放出来,她只能在此强行忍耐。 更何况,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人,段青涵和他们队伍里的其他几个师兄师姐并不在,云黛怀疑那几人可能正在想办法营救他们。 所以叶兮颜也更不可能干脆将旁边两人杀了,然后自己侥幸存活,那样会显得她嫌疑很大,所以就出现了他们现在见到的这一幕。 “钱师兄、苏师姐、叶师妹......”殷蝶挨个叫了一遍,她眨了眨眼睛,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你们为何出现在此处?” 在对面三人有人回答之前,叶兮颜又不受控制地干呕了两声,她看起来状态极差,嘴唇哆嗦着,仿佛下一秒就会 昏迷过去。 钱盛见她这般,愤怒地一拳砸在了坚韧的蛛网上,道:“我们半路遇上了一处残阵,落入了其中,那残阵其实并不怎么困难,但我们出来之后,却迎面遇上了几只第六境的水蜘蛛,它们铺面就喷了几张蛛网,将我们三人全困入了蛛网中,然后拖来了此处,我们也与其他几人走散了。” 云黛心说,怪不得他们几人没有水涌珠,却比他们还要更早到达此处妖巢,原来是被水蜘蛛给拖过来的。 苏秋娥也道:“这蛛网来自于第六境的水蜘蛛,极为坚韧,我与钱师弟也只是第五境的修为,根本破不开蛛网,就只能等段师兄来了。” 伴随着她的话,叶兮颜又干呕了两声。 苏秋娥不免担心地看向了叶兮颜:“叶师妹,你还好吧?” 叶兮颜摆了摆手,轻声道:“师姐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她话是这么说没错,却气若游丝,声音都在发颤了。 钱盛又一拳砸在了坚韧的蛛网上,但显然这么做并没有用,他心中痛恨着自己,他实在太没用了,他明明那般心系叶师妹,如今却连自己喜欢的女孩都保护不了,还要等着段师兄前来营救才行。 他这般想着,便再次担忧地看向了叶兮颜,叶兮颜也恰在此时状似无意地瞥了他一眼,钱盛突然就发现,叶兮颜看他的那一眼好像有些怪。 似乎是......带了点杀气?像是恨不得赶紧将他干掉似的。 这想法产生的瞬间,他就赶紧摇了摇头,温柔善良的叶师妹怎会有这样的念头,她一定是太难受了才会如此。 他转而看向了对面的那六人,正想说些什么时,他就见他们几个竟各自掏出了法宝,三下五除二就将包裹住他们的蛛网全部斩断了。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六人就那样轻轻松松地脱困了。 “怎么可能?!”钱盛不可置信地大叫了起来,“你们为何能斩断蛛丝?” 云黛抬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困住我们的蛛丝只是第二境水蜘蛛吐出来的,脱困有什么难的?”! 第 77 章 记路 云黛的话是对着钱盛说的,但她仍不忘瞥了一眼旁边的叶兮颜. 叶兮颜也在看她,她的表情简直可以用阴郁怨恨来形容,看向云黛的目光颇有些新仇加旧恨一同爆发的味道。 不过碍于周围还有其他人在,所以那些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她掩饰住了。 “齐师兄!”钱盛不禁对着齐霄这个和他师出同门的师兄大喊了一嗓子。 齐霄回过头去,就见钱盛一脸的痛心疾首:“你们就准备这么走了吗?我们不是同门吗?你们就把我们扔在这儿了?!” 齐霄眨了下眼睛,表情甚至有些无辜:“钱师弟,我也只有第五境,包裹着你们的蛛网我同样砍不断。” 苏秋娥反倒是最冷静的一个,她先是安抚了钱盛一句,才对下方的几人道:“各位既然已经脱困,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逃出去,段师兄他们正赶着来解救我们,你们遇上了他们,便将此处的情况跟他们说一下,免得他们也吃亏。” “没问题,苏师姐!”应声的人是殷蝶,她想了想,甚至还对着被困在蛛网里的三人道,“水蜘蛛不会立马吃掉你们的,这段时间你们干脆就在此处修炼一番吧,反正这里的灵气浓度也很高!” 回答她的是叶兮颜的又一声干呕,很显然,在此处安心修炼对她这个第一境的修士来说有些太超前了。 苏秋娥忧心忡忡地看了叶兮颜一眼,这才略显茫然地道:“我们进来时便发现这点了,这还真是有够奇怪的,不过水蜘蛛会在这里筑巢,说不定也是因为此处的灵气浓度足够高。” 苏秋娥不知道脚下这座虫巢中有龙脉石这等宝物,她还以为这是灵赐秘境中出现的特殊情况。 云黛与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并没多做解释。 他们在试炼开始之前便知晓秘境中有龙脉石,但他们没有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龙脉石何其珍贵,世家的人想得到它、魔域之人同样想抢夺它,知道它的人越多,这场争夺就会越凶险。 如今的七宗说是一体,那也只是因为世家的压迫让七宗不得不互相帮助扶持,但若真面对龙脉石这样可以福泽千秋的宝物,哪个宗门不想将它据为己有呢? 云黛抬眸又看了叶兮颜一眼,叶兮颜此时正垂着头,一言不发。 叶兮颜没像他们几人一般因斩杀了水蜘蛛,从而判断出龙脉石位于水蜘蛛的巢穴中,但面对如此浓郁的灵气,她不可能猜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显然也没有要将龙脉石的相关消息告诉苏秋娥几人的打算。 不过云黛倒是有些好奇,宋时雪现在在哪了?他又要通过什么方法来寻找龙脉石? 既然世家和魔域之人同样都想获得龙脉石,而世家进来的人也只有宋时雪一人有些能耐,他要如何和魔域之人对抗? 那个“谢映玄”可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要知道在云黛前世的记忆中,龙脉石可是落入了世家手中,最后被献给 了神都青渊帝。 也就是说, 在这场争夺战中, “谢映玄”失败了,而世家的人反倒获胜了,所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苏秋娥没再说什么,只摆了摆手对他们道:“这里也不安全,你们快些离开吧。” 于是云黛几人,便向着这座大型的“储粮仓”的边缘走去,“储粮仓”的墙壁上裂着一道道缝隙,这些缝隙四通八达、通往着不同的方向。 他们很快找到了刚刚那批拉着他们来的水蜘蛛走的那条路,他们顺着缝隙钻了进去,四周的空间便瞬间变得逼仄狭窄。 一路上都结着一层层的白色蛛网,它们杂乱无章地交叠着,几人各自拿着武器,一边朝前走,一边将那些蛛网劈开。 洞穴内很潮湿,水珠从岩壁上滴落,滴滴答答地滴在积起的潭水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黛几人走得很小心,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提防着可能会突然窜出来的水蜘蛛。 好在这些水蜘蛛似乎都是在固定的时间里前来进食,除开将猎物拖拽来以外,轻易不会前往“储粮仓”,他们一路上也没有遇到水蜘蛛。 走到第一个岔路口时,几人停了下来。 半晌,齐霄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我们......是从哪条路过来的?” 芳久凌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好奇怪,我刚刚进来时还专门记了一下路的,但怎么往回走时,我就完全忘记了。” 殷蝶也奇到:“我也是,我也忘了,我分明记了的。” 花予和花墨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了一抹疑惑。 花墨道:“其实我们刚进来时,就隐约发现了这点,当时还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倒是没错。” 花予也点头道:“此处虫巢的整体布局似是运用了奇门遁甲中的原理,身处其中的人会出现意识被扰乱的情况,所以我们没办法记住这里的路,甚至于......我们若是往更深处走,可能还会产生一些不大不小的幻觉。” 芳久凌很是吃惊:“这都来自于那些水蜘蛛吗?” 花墨“嗯”了一声。 殷蝶不免惊到:“水蜘蛛不是妖兽吗?妖兽如何会布阵的?阵法之道如此繁复深奥,很多人都搞不明白,妖兽竟然会?” “许多复杂阵法的雏形本就是根据妖兽的行为发展而来的,”突然作出回答的人是齐霄,“像水蜘蛛这种群居的妖兽,能够掌握基本的阵法知识是很常见的,这是它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不过,”齐霄的表情很快就变得严肃起来,“这里的水蜘蛛受到了龙脉石的影响,灵智会更高,若此处的结构走势有能够扰乱心神的作用,搞不好等我们靠近龙脉石之后,会遇上蛊惑性很高的幻阵也说不好。” 花墨和花予都觉得齐霄说得很有道理,花墨很快从怀中取出了一瓶丹药道:“这是清心丸,对于幻类术法有一定的抵抗作用,不过......若真误入了幻阵,还是效果不大。” 他虽这么说着,但还是将 丹药分发了出去,可当他把丹药递给云黛时,云黛却没伸手去接。 他们此前在讨论这里的奇怪之处时,她就一直沉默地思索着,没有插言。 这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只是摆了摆手,然后解释道:“我还记得路,这里对我没有影响。” “?” “不过还是不可大意,”齐霄谨慎地提醒道,“云师妹的无情道只是刚刚悟道的阶段,只能抵挡比较基础的幻类术法,此处若真的存在大型幻阵,恐怕还是会很危险。” 云黛有些不置可否,因为她能抵抗幻类术法其实并不是因为无情道,而是因为斩戒诀,斩戒诀的最强大的功效便是破除心魔,而所有的幻类术法本质都算是一种对心智的扰乱,在斩戒诀面前,实在不够看。 所以即使真的遇上了什么大型的奇诡幻阵,云黛倒也不怕...... 她刚刚之所以突然陷入沉思,则是因为另一件事,她想起了前世段青涵和叶兮颜在秘境中经历的那个九世夫妻的幻境。 前世她没来灵赐秘境,所以具体情况她并不了解,如今她却突然产生了一个怀疑,那所谓的九世夫妻的幻境,不会就是在此处发生的吧。 毕竟叶兮颜也被抓来了,而段青涵也正在往这边赶,一切都很合理...... “那我们接下来讨论讨论寻找龙脉石的计划吧。”殷蝶握紧了拳头,这般说道。 “确实该好好计划一下,”齐霄点了点头,“我们现在一共面临两个问题。” “一是如何将那些水蜘蛛引开,”他依次伸出了两根手指,“一是在成功拿到龙脉石后,要怎么全身而退。” 虫巢四通八达,其内地形极为复杂,他们来时便注意到了那条挤满了水蜘蛛的路,而龙脉石必然在那条路的尽头。 水蜘蛛会下意识围绕在龙脉石周围吐纳灵气,只要一有人靠近,就必定会遭遇攻击。 他们如今身陷复杂的虫巢内部,灵赐秘境又限制了修士的神魄,云黛的水涌珠更是无法使用,想要通过神魄来预测可能存在的危险几乎是不可能的。 甚至于......就算不抢夺龙脉石,他们现在再想逃到出口、远离此处,都需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而一旦他们拿到了龙脉石,浓郁的灵气必定会将所有水蜘蛛都吸引过来。 这些水蜘蛛是拥有一定程度的灵智的,它们很快便会明白他们这批外来者来此的目的,也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阻拦他们。 “我们需要兵分两路,”云黛道,“一路人负责将水蜘蛛引开,另一路人则趁此时机前往存放龙脉石之处,拿到龙脉石。”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芳久凌却有些不安地道:“其实把水蜘蛛引开的那一路人倒是很好脱身,只要一路向妖巢外逃亡,等跑远 了, ” “......?_[(, 但凡远去的水蜘蛛返回过早,这一路人就会恰好遭遇大批量水蜘蛛的围堵。” 齐霄也道:“群居的水蜘蛛是有一个头领的,我们将其他的水蜘蛛引开时,这个头领不一定会离开,我对它的预测是,它可能是第八境......也就是说,前去夺取龙脉石的那一路人还需要想办法去对付这个头领,在它的眼皮下拿到龙脉石,并成功脱身。” 这场面仅仅只是构想一下都足以令人心跳加速,殷蝶有些紧张地道:“第八境的水蜘蛛,它甚至不需要对我们发出致命的攻击,只要用蛛网将我们困住,我们便再没有逃出去的机会了。” 云黛沉吟片刻,突然道:“你们几人去引开水蜘蛛,龙脉石我一个人去拿。” “这怎么行!”芳久凌几乎叫了起来。 花予和花墨也道:“云姑娘,我们会誓死追随您的!” 殷蝶同样急道:“云师妹,你一个人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齐霄皱眉:“云师妹,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云黛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若我一个人遇上危险,我是有脱身的把握的,但如果再带上一个人,反而会拖累我。” 花予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醒道:“云姑娘,雷遁靴虽能瞬移,但也只能连续瞬移两次,下次再想使用需要等上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而两次的瞬移并不能让你立马脱离虫巢。” “我还有别的办法,”云黛的语气倒是很平静,她道,“只要逃出虫巢,重新回到水中,有水涌珠的帮助,即使是第八境的水蜘蛛,想追上我也没那么容易。” 其他人还想再说什么,齐霄却道:“云黛,我相信你。” 他的态度倒是让云黛都愣了一下。 她原本还想着要多费一番口舌说服他们呢,倒是没想到齐霄会如此信任她。 不过想想倒也合理,齐霄亲眼撞见过她使用禁术杀人,他相信她有实力脱身是很正常的。 说不定在齐霄看来,她这次可能又要使用某种禁术,所以将他们都支开反而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太束手束脚了。 殷蝶却有些激动地道:“齐师兄,你这不是置云师妹于险境吗?她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芳久凌则忧心忡忡地看着云黛,藏在袖中的手也微微收紧了。 齐霄轻轻叹了口气:“殷师妹,云黛不仅是我们的师妹,她还是万仞阁的剑主,她比我们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厉害......你明白吗?” 齐霄的话总算让殷蝶想起了这段时间里她在云黛身上所看到的那些奇迹,她不禁也有些动摇了起来。 云黛拍了拍她的肩道:“殷师姐,放心吧,你们只需尽力将水蜘蛛引出去,给我留出充足的时间,然后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回来,我会成功的。” 殷蝶紧盯着云黛,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道:“好!那我也 相信你!” 云黛又看向了花予和花墨,两个少年都在看着她,神色间透着犹豫。 云黛露出了一个笑容,对他们道:“还记得我交给你们的任务吗?这一路上你们要竭尽所能地保护好芳师妹,若她出了什么事,我可是要问责你们的。” “是!云姑娘。”一人最终还是齐齐点头应是。 云黛满意地点了点头,芳久凌则咬着嘴唇,没说话,似是思索着什么,但也并未来阻止云黛。 云黛很快咬破了手指,在掌心上轻轻画着咒,最后双手合十激发了咒法。 于是他们被水蜘蛛拖着进入虫巢的路线便清晰地印刻入了其余几人的脑海,他们也立马知道了要走哪条路才能离开虫巢、成功逃离出去。 “好了,”云黛道,“我们现在开始吧。” ...... 宋时雪此时的表情很阴郁,他原本领着两名宋氏族人,与南宫家和司家的人兵分两路,他们去围堵云黛、夺取先天灵骨,而自己这边则前往鱼腹核心寻找龙脉石。 可谁知他半路却遇上了段青涵一行人,而且他们看起来还颇为狼狈,甚至他最关心的叶兮颜也不在其中。 他一问之下才知道,叶兮颜和其余两名万仞阁弟子被一群水蜘蛛捉回了巢穴,而段青涵则正赶着去救她呢。 并且他还听到了一个更加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南宫家和司家的人竟然失败了。 这太出乎他的预料了,虽然这两家派来的人在他看来实在有些弱,但云黛只是一个第四境,而南宫家和司家可是有好几个第六境,他们手上甚至还有从青渊帝那得来的萦魂化灵阵。 他们怎么会失败? 宋时雪从段青涵那打听到的说法是,南宫家的人和司家的人全部阵亡,连带着那个说要帮他们里应外合的万仞阁弟子都跟着丧命了,云黛倒是完完整整地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不知实情的人真的会觉得她是无辜的。 宋时雪不明白云黛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当然也没有闲情去帮几个世家的旁系族人报仇,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但在继续寻找龙脉石还是前去营救叶兮颜之间,他犹豫了。 虽然叶兮颜说她有一具第九境的傀儡,可她到底还是被水蜘蛛捉走了,如今也生死未卜。 更何况宋时雪根本没真正见识过那具所谓的很厉害的傀儡到底如何,他实在放不下心。 叶兮颜是神都的郡主,是青渊帝最器重的储君,更是他宋时雪的心上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遭遇不测的! 宋时雪知道云黛会去争夺龙脉石,正好云黛身上的灵骨也是他的目标,就算云黛真的先得手了,他到时也可以顺便一同给抢回来。 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反倒是那伙还未真正露出行踪的魔域之人...... 若龙脉石被魔域之人拿走了,那就有些麻烦了。 青渊帝到时可能会问责,不过南宫家和司家都失败了,他将先天灵骨带回去也算是将功补过。 宋时雪最后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还是决定先去找叶兮颜。 他可以带上叶兮颜一起,若是那具第九境的傀儡真那么厉害,到时也可助他一臂之力!! 第 78 章 嫉妒 叶兮颜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她第二境的修为根本无法忍受虫窟里这股腐烂的恶臭,那种味道是带着轻微毒性的,闻久了会对身体造成负面影响。 可是苏秋娥和钱盛就在旁边看着呢,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忍受着,等待着段青涵来营救他们。 叶兮颜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紧了。 想起不久前云黛看向她时的眼神,她心底便升起了一股怒意。 她身边的这些人实在都太蠢了! 苏秋娥和钱盛就是两个废物,段青涵也不堪重用,宋时雪原本的任务就是寻找龙脉石,可龙脉石的具体位置却被云黛先一步找到了,宋时雪此时还不知在哪里蹉跎呢。 蠢货!都是一群蠢货! 叶兮颜本可以派出谢映玄去和云黛争夺一番,可昨晚的事却令她心有余悸。 除开她不愿让谢映玄和云黛单独接触这个原因外,她更害怕的是谢映玄会背叛她。 谢映玄作为傀儡,被傀儡戒限制着,所以倘若他真的要背叛她,其实也不会对她造成伤害,只是谢映玄必定会落得个自燃销毁的结局。 叶兮颜对此原本也不算太担心的,只要谢映玄的灵魂还在,不管储存他的身体死亡多少次,她都可以再次复活他。 只是此处秘境对她而言太危险了,如今还有魔域之人来搅混水,若在此地失去了谢映玄这具傀儡,她仅凭自己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去。 她需要权衡利弊,需要判断局势。 至少......她不能死在这里...... 思索着这些时,叶兮颜又不受控制地干呕了一声,她的太阳穴甚至都传来了针扎般的疼痛感。 而也就在这时,从洞窟外的某个方向突然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苏秋娥和钱盛皆露出了喜色。 “一定是段师兄来救我们了!”苏秋娥惊喜地道。 钱盛也道:“终于可以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了!” 两人说着,还不忘担忧地看向了叶兮颜,叶兮颜依旧垂着头,她实在没心情再去应付这两人,只盼着来解救她的人赶紧过来,她真的要受不了。 片刻之后,那个方向就传来了脚步声,三人齐齐望了过去,就看到了一个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人。 “宋道友?” 钱盛立马有些警惕,万仞阁和世家的关系可不好,在此处遇上世家之人,且这个人还比他们三个修为都高,他实在摸不准他会不会突然伏击他们。 没错,来的人并不是段青涵,而是宋时雪。 苏秋娥也皱起了眉,不过她没有贸然开口说什么,而是偷偷地打量着宋时雪,判断着他的态度。 叶兮颜则不可避免地心中一喜。 宋时雪能来此处是最好的走向,他可以趁机去取得龙脉石,还能顺便伏击云黛,助她夺得云黛的先天灵骨! 只是她身旁这两个万仞阁的人,需要想个办 法解决, 杀掉他们并不是最优解, 他们死了,而她还活着,只会让她身上充满了疑点。 终于,宋时雪走至了几人面前,他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只见寒光一闪,三道刀影就劈了下来。 苏秋娥和钱盛显然慌了一下,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宋时雪的刀只是砍断了包裹着他们的蛛网,他们也顺利地从蛛网中脱困了。 被悬挂在半空中的三人径直掉落而下,苏秋娥和钱盛的状态还算不错,两人落地后就迅速站稳了,叶兮颜却实在没力气,直接跌落了下去。 宋时雪轻拂了一下衣袖,不着痕迹地打出一道灵气,托了她一把,她这才勉强站稳。 苏秋娥将缠在身上的蛛网扯了下去,抬手抱拳道:“多谢宋道友相助。” 她是这样说的,心中却仍觉得很疑惑。 世家的人为什么要救他们?这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小事。”宋时雪语气冷淡地回了一句。 钱盛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他不禁问到:“宋道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宋时雪神色闪烁了一下,他轻轻看了叶兮颜一眼,才道:“路过时,突然发现此处灵气浓度高得有些不寻常,便想着进来看看,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各位道友。” “正好宋某不久前才碰上了万仞阁的段道友,他正在寻找你们,我便顺手将各位解救了出来。” “竟是如此,”苏秋娥恍然大悟,“宋道友当真是艺高人胆大,竟仅凭一人就敢闯入这凶险万分的虫窟。” 宋时雪“嗯”了一声,并未就这个话题多做解释,只道:“此处实在不安全,我们快些离开吧。” 于是四人便顺着一道缝隙,从这处巨大的洞窟爬了出去,那股恶臭的味道总算是变淡了,叶兮颜的状态也好了许多。 钱盛和苏秋娥在前面开路,宋时雪主动断后,叶兮颜则走在中间。 她回头看了宋时雪一眼,两人的视线交汇了片刻,但都没主动开口。 苏秋娥不时回过头来关切地看上叶兮颜一眼,见叶兮颜的确无事后才放心地继续赶路。 这条路是宋时雪闯入时走的,他同样是主动被水蜘蛛抓住后,被它们拖进来的,只是临到了那个巨大的“储粮仓”时,他拔出了宝刀,斩断了蛛网,又将捉他的水蜘蛛杀了个干净。 四人向前走了一段,就在苏秋娥和钱盛稍有些放松时,苏秋娥再一次朝身后看了一眼,却突然停了下来。 “钱师弟,等一下!” 钱盛闻言转过身来,他正想问发生了什么时,也跟着愣住了。 只见在他们身后,原本跟着他们的叶兮颜和宋时雪,竟然齐齐消失了。 “他们人呢?”钱盛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苏秋娥也满脸的困惑,两人往回走了一段,愣是一个人影都没找到。 “如此狭窄的路也会走散吗?”钱盛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焦急,“叶师妹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秋娥摇了摇头: “看宋道友对我们的态度,其实还算是友善,只要叶师妹是和他待在一起的,以宋道友的实力,他们不会遇上太致命的危险,他二人甚至比我们还要安全。” 钱盛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还是觉得奇怪:“宋道友到底为何对我们没敌意,世家和万仞阁应当势不两立才对,进了这秘境,他就算真杀了我们也没人知道。” 苏秋娥面露思索之色:“......不知是否是因为秘境中突然出现了魔域之人,毕竟从表面来看,七宗和世家算是一同和魔域对立的,魔域入侵时,我们是盟友关系。” 钱盛恍然大悟,他想了想,又问道:“苏师姐,那我们之后要怎么办?” 苏秋娥捏紧了拳头,最终还是咬牙道:“我们最好先找到段师兄,再和他商量一下要如何寻找叶师妹,仅凭我二人,若是再在这虫窟中遇上了稍厉害些的水蜘蛛,还是会被抓回去的。” ...... 此时的叶兮颜和宋时雪正躲在岩缝的夹层里,叶兮颜的脸色仍旧很苍白,只是她完全收起了之前那副柔弱温和的神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冷若冰霜的阴狠。 待到苏秋娥和钱盛完全离开后,两人才从夹层中走了出来。 “郡主,你怎么样了?”宋时雪关切地看向叶兮颜,他伸手想去扶她,叶兮颜却摆了摆手拒绝了。 “我没事。”少女的嗓音有些低哑,但整体的状态却还算好。 宋时雪略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先护送你出去,再前去抢夺龙脉石?” 他刚一进入这水蜘蛛的巢穴,便在其中感觉到了浓郁的灵气,他立马就明白了,龙脉石就在此处。 宋时雪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营救叶兮颜、围杀云黛和抢夺龙脉石竟可以同时进行,并不互相影响。 叶兮颜摇头道:“我跟你一起去,这处虫窟的构造可以扰乱人的心神,你自己走很容易迷失方向。” 宋时雪稍皱了下眉,但他很快便判断出,叶兮颜说得的确有道理。 叶兮颜拥有琉璃玲珑心,这件齐天之宝不仅能够影响他人心智、不着痕迹地控制他人的想法,还天生能够抵抗一些幻类咒法,且在与他人一同陷入幻境时,她还可以利用琉璃玲珑心,通过影响他人心智的方式,来操控幻境中的发展与走向。 本质上,只要与操控或是扰乱人心有关的术法,都在叶兮颜的控制范围内。 这处虫窟致幻的能力越强,叶兮颜所能发挥出的作用也会越强。 在某些极为强劲的幻阵中,她甚至可以依靠控制幻境来以小博大,只要对方的心性有破绽,仅凭第二境的修为,她也能扳倒高修为的修士,就像她影响静隐尊者的想法那般。 甚至于,若有了幻阵从旁协助,她施展这种影响时,还会变得更轻松。 当然,这只是针对有复杂思想的人,那些水蜘蛛则不在范围内。 叶兮颜对宋时雪道:“云黛并不好对付,必要时刻,这里的地形和特质于 我们而言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她的神色很严肃:“云黛虽已开始修炼无情道了, ?_[(, 我能感觉得出来,我可以从此处入手,对她进行打击,若能彻底击破她的心防,令她心魔爆发,我当场便能得到她的先天灵骨。” 宋时雪也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变得很坚毅:“郡主,我会助你的!” 他想了想,又对她道:“郡主看起来似乎身体不适,不如之后的路我背你过去吧,郡主也好趁机好好休息一番,等着我们的,应该会是一场恶战。” 叶兮颜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你不必分心顾及我,你此行的主要任务是抢夺龙脉石,你要将它当成你的首要目标,万不可像这次这般,放弃龙脉石,率先来寻找我。” 听她这么说,宋时雪立马有些焦急:“郡主,我若不是急着来找你,也不会如此顺利地找到龙脉石。” 叶兮颜淡淡“嗯”了一声:“所以我没有责怪你,只是警戒你,这次是误打误撞,下次不要再犯。” 宋时雪一时之间有些不服气,他忍不住争辩道:“我若不管郡主,郡主又该怎么办?难道真要等着那个废物的段青涵来解救吗?” 叶兮颜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捏住了食指上的黑戒指,轻轻转动了一下。 于是便有一团混沌之气飘散了出来,缓缓在两人面前聚集成了一个人。 待到宋时雪看清那少年的模样时,他稍稍怔了一下。 他并不认得谢映玄,即使他曾听说过他的郡主曾爱上过一名卑贱的家仆,但或许是因为他内心本就不愿接受这件事,所以在他听说那名家仆已被叶兮颜亲手所杀后,便再没去打听过相关的后续了。 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晓他的长相。 只是眼前这具少年模样的傀儡突然出现时,宋时雪心中产生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因为他......生得太好看了,那种好看与鲜活并不该出现在一具傀儡身上。 宋时雪从小在神都长大,他不是没见过叶氏的傀儡,可他却从未见过像眼前这具这般和活人完全没有任何区别的傀儡。 甚至于这样面对面地站着,他都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那股生动的冷郁情绪。 “郡主。”少年出现后,便微垂下视线,轻唤了叶兮颜一声。 他没有看向宋时雪,仿佛对他完全不感兴趣。 叶兮颜点了点头,并未流露出太特别的神情,显得很冷淡,这让宋时雪稍稍放下心来,但这个想法却令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具傀儡会让他如此不适了,他竟从这少年傀儡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 他害怕叶兮颜的心劫便是眼前这具傀儡,就像他之前会害怕叶兮颜喜欢段青涵那般。 甚至于......这具少年傀儡,给他带来的危机感比段青涵还强,他是拥有着第九境修为的傀儡,实力上并不是段青涵能比的......更何况,他的容貌...... 宋时雪很少会见到哪个男子会生得这般貌美,若非因他周身那股无法消散的阴郁气质和那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衣,这少年甚至会给人一种长得过分艳丽的感觉...... 在叶兮颜的指示下,少年微俯下了身,将她背了起来。 因脸色苍白而显得有些脆弱的少女轻靠在少年的背上,她像是总算放松下来了一般,将脸颊压在他的肩头,他们垂下的衣摆不自觉便贴在了一起,让宋时雪觉得分外刺目。 他们似乎太亲密了,但除此之外,又并不算过分。少年冷淡的眼神将这份亲密变得极有距离感,让宋时雪只能将那种不舒服憋在心中,无法言说出口。 为什么非要这样...... 宋时雪不得不承认,他嫉妒眼前这具少年傀儡,即使他只是一具傀儡,可他却能够时时刻刻陪伴在叶兮颜身边,甚至可以得到她的认可。 他控制不了心底的那份嫉妒和敌意,他甚至忍不住有些生气地想,叶兮颜为何不制作一具女性傀儡,而非要将傀儡制成这般漂亮的少年? “时雪哥哥,你在想什么?”叶兮颜突然偏头看来,她的声音也总算打断了宋时雪混乱的思绪。 宋时雪连忙将心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驱赶了出去,他心想,叶兮颜怎么会爱上一具傀儡呢?就算这少年再像活人,他也只是一具傀儡罢了。 他可不信一具傀儡有资格成为神都郡主的心劫! 于是宋时雪点头道:“我们走吧。” ...... 另一边的云黛并不知道宋时雪已经进入了这座妖兽巢穴。 几人说干就干,他们的计划很简单明确,水蜘蛛算是水生妖兽,这种妖兽最是畏火,所以他们决定用火来驱散它们。 只要用火符将虫巢引燃,居于此处的水蜘蛛必定阵脚大乱,急着赶去灭火。 到时他们几人再在火源处做一些挑衅行为,聚集而来的水蜘蛛便会一路追赶着他们,被他们引向别处。 他们会向着虫巢外奔逃,直到逃出此地,将水蜘蛛彻底甩掉后,他们就会悄悄绕回来,守在他们进入虫巢之前,曾停留过之处。 不过这倒算不上最重要的,云黛有水涌珠在手,只要她能顺利从虫窟逃出去、回到海中,她便能轻易找到他们几人。 云黛和其他几人分别后,就在身上贴了一张隐匿符,然后朝着之前来时,看到的那条挤满了水蜘蛛的缝隙悄然摸过去。 只是她还没走出太远,就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 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 她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全身也都紧绷了起来,路过狭窄的转角时,她突然发难,回身砍了过去。! 第 79 章 鹬蚌相争 “师姐!是我!” 一个音调扭曲奇诡的声音响了起来,音色是绝对陌生的,语气却又让云黛觉得非常熟悉,这使得她下砍的手猛地顿住了,表情也变得极为古怪。 只见出现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四肢完全错位的拼接生物,它的腿和胳膊互调了位置,两条胳膊撑在地上,充当着脚的功能,而两条腿则从臂膀上生长出来,长长地垂着。 它的脸更是奇怪,那张脸甚至不能用脸来形容,它的嘴开在额头正中央,一双眼睛整整齐齐地长在下巴上,直勾勾地看着云黛。 “师姐,是我呀!”额头中央的那张嘴一开一合地吐出了这句话。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道:“芳师妹......” 没错,此时这个出现在她面前的“怪物”,正是属于芳久凌的,第三境的傀儡。 强调奇怪的傀儡用芳久凌的语气道:“师姐,我现在其实能同时控制五具第三境的傀儡,但只能是在我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像现在这样距离远的,我就只能勉勉强强控制一具,要不然我肯定把我那些傀儡都遣过来助师姐一臂之力!” 芳久凌在昨日逃离污染的海底生物时,已经损毁了一具傀儡,所以她现在手里还剩四具,她那些傀儡要是同时自爆,杀伤力还是挺大的。 云黛却皱着眉:“你让傀儡走这么远,还将自己的意识放入其中,你身体那边能控制好吗?” 云黛对神魄的能力界限还是很了解的,芳久凌只有第二境的修为,以她神魄的延展能力,她将意识投放入傀儡、跟在自己身边,她身体那边必定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云黛虽然并不会傀儡术,但也看得出来,这其实算是一种利用神魄分离意识的术法,用一个比较通俗点的描述来说,就是一心二用。 这个一心二用的程度,是需要强大的神魄作为后盾的,否则就算强行使用,也只能顾好一头。 傀儡怪异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笑,额头上的嘴又一张一合地说了起来:“师姐你就放心吧,我第二境的修为,本身就跑不快,那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还是得被其他几人拽着跑。” “我已经跟花予和花墨说,我被之前那个臭味熏得头疼,让他们拉着我一点......反正肯定比师姐这边安全。” 芳久凌最后的一句话让云黛沉默了。 “那你想跟着就跟着吧,”云黛道,“正好方便我了解你们那边的情况。” 傀儡脸上立马露出了欢天喜地的笑容。 事实上,云黛其实也看不太出来那长得有些奇怪的傀儡到底是露出了一个什么表情,她是靠着对芳久凌的了解猜测臆想的。 芳久凌笑嘻嘻地道:“师姐有没有觉得我这具傀儡比我最开始做的那些要好了。” “是吗?”云黛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师姐你看,”芳久凌说着还张开了连接着臂膀的两条腿,用手掌踩着地面,在云黛面前转 了一圈, ?_[(, “我这次都没长尾巴了!” 云黛眨了下眼睛,转移话题道:“事不迟疑,我们还是赶紧行动吧。” 她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隐匿符,给芳久凌的傀儡也贴上了。 于是一人一傀儡便顺着蜿蜒崎岖的道路开始向目标的方向走去。 绕了好几圈,她们终于来到了一处积起的潭水旁,她们在旁边的巨大石柱旁蹲下,小心翼翼地朝着侧旁的一处不太起眼的缝隙望去。 只见那处缝隙中还是如之前一般挤满了水蜘蛛,这些黑色的水蜘蛛藏在角落,晃眼一看,它们几乎和幽暗的环境完全融为了一体,只是偶尔闪烁的一双双的复眼,才能让人突然意识到,趴在那里的都是什么东西。 那条缝隙的空间其实不小,至少两人并排通过是没问题的,但塞在里面的水蜘蛛实在太多,直接挤得一丝空隙都不剩了。 云黛和傀儡小心地蹲着观察了一会儿,傀儡便道:“师姐,我们到第一个放火点了,大概再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就要开始了。” 云黛点了点头,她指着旁边的水潭道:“我们躲到那里面去。” 两人就挪动着身体,悄然入水了。 这片潭水的面积不大,但却很深,水中没有水蜘蛛。 水蜘蛛这种妖兽,说是水生妖兽,但其实它们只是喜欢待在潮湿的地方,并不喜欢长时间潜在水里,所以像这种潭水其实算是一个很好的避难点。 云黛一手拉着旁边的傀儡,另一只手将水涌珠扣在了掌心,一旦待会发生骚乱时,有水蜘蛛跳入水中,她也可以利用水涌珠迅速击杀对方。 不过云黛其实并不觉得会出现那种情况,因为水蜘蛛在水中的移动速度没有在路面快。 “师姐,我们点火了。”傀儡继续给云黛汇报着他们那边的情况。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们身处的这座巨大的虫窟就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仿佛是在某个位置发生了什么大型的爆炸。 云黛就见之前那些挤在缝隙里、几乎快睡着了的水蜘蛛就像突然受到了某种惊吓,呼啦啦地一齐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四散攀爬而逃。 密密麻麻的蜘蛛腿在地面上攀爬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黑压压一片,让人只是看上一眼都会头皮发麻。 黑色的虫潮一股脑涌了出来,之前那处缝隙也总算是空空荡荡地暴露在了云黛和芳久凌的傀儡眼前。 如潮水般的水蜘蛛涌动的速度很快,像浪潮一样势不可挡。它们也的确如云黛所料的那般,没有跃入水中,而是很自然而然地绕开了潭水,朝着传来爆炸声响的地方涌了过去。 在水蜘蛛看来,现在这种情况算是有外来者入侵,它们当然会一股脑涌上去对敌。 若只是普通的外敌入侵,水蜘蛛只会派遣出一小只部队去对敌,但若外来的敌人声势巨大,水蜘蛛必定全员出动、全力以赴。 为了制显露出足够的气势,殷蝶和齐霄那边没 有单纯地只是放火,而是合力制造出了一场大型的爆炸。 云黛就听芳久凌的傀儡在一旁感叹道:“天呐,他们炸了好大一个窟窿出来,烧成一片火海了。” “那还挺不错的。”云黛扬起了唇角。 此时那些水蜘蛛终于全部涌走了,之前的缝隙也变得空空荡荡,至少一眼放去,视野里一只水蜘蛛都没有了。 没了那些妖兽的阻挡,云黛也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灵气从缝隙的深处散发了出来,她丹田和经脉中的灵气都被勾动得自发运转了起来,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修炼速度必定会变快。 云黛并未放松警惕,她和傀儡一同出水,然后道:“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 段青涵刚找到水蜘蛛的巢穴时,也被那密密麻麻的妖兽数量吓了一跳,他做出了和其他人差不多的选择,主动被蛛网网住,然后任由水蜘蛛拖着他进入了巢穴。 他作为万仞阁的大师兄,是绝对不会放弃自己同门的师弟和师妹的,若他们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必定会非常自责的。 段青涵是这么想的,然后他就感觉脚下的地面剧烈地晃动了起来,从某个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那声势浩荡得让他都隐隐有些耳鸣。 紧接着押送他的几只水蜘蛛就像是收到了某种召唤,也不理会他了,径直便顺着虫窟的洞穴朝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段青涵人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连忙将缠在身上的蛛网斩断,思索着现在该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从他身后的通道尽头响了起来。 “大师兄!” 段青涵连忙回头,就见苏秋娥和钱盛结伴向他走来。 他也露出了欣喜之色,赶紧走上前来问道:“你们没受伤吧?” 他问完之后,立马发现了不对:“叶师妹呢?” 不等苏秋娥回答,钱盛就一股脑地将情况都讲了一遍。 段青涵在听到云黛几人竟也此处出现过时,露出了担忧又吃惊的表情,但他听到叶兮颜和宋时雪一同失踪后,又有些疑惑。 段青涵皱起眉头:“那刚刚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 苏秋娥分析道:“两种可能,一种是爆炸来自于叶师妹和宋道友,另一种就是爆炸是云师妹他们制造出来的。” 钱盛有些不安道:“这虫窟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叶师妹和宋道友待在一起,宋道友可有第六境的修为,更何况他对我们也没有敌意,叶师妹不会有危险的。” 段青涵握紧了手中的剑道:“我先将你们送出去,再回来找他们!” 苏秋娥正想说什么时,三人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密集的蛛腿爬动的声音,他们齐齐朝一个方向看去,均露出了惊恐之色。 只见一大群水蜘蛛如潮水般向他们的方向涌了过来,黑压压一大片,甚至看不到尽头。 段青涵反应极快,他连 忙一手拉住一人闪身挤进了旁边一道狭窄的石缝中, 下一刻大批的水蜘蛛就从三人眼皮子底下迅速攀爬了过去, 那密集的模样令他们三个也算是有不小见识的剑修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批水蜘蛛的修为都不低,放眼望去,能看到一大片与段青涵一样的第六境,以段青涵现在的实力来看,对付一只第六境的水蜘蛛并不能,甚至于同时对上三四只,他也能打赢,但如果数量这么多,他是必不可能战胜的。 水蜘蛛应该已经发现了他们,不过它们此时正匆匆地赶着路,根本无暇顾及三人。 好半天之后,这潮水般的水蜘蛛才涌了过去,三人再次从夹缝里钻了出来,均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钱盛道:“他们好像是朝着爆炸传来的方向在跑,” 段青涵分辨了一下,判断道:“那边是出口的方向。” 苏秋娥道:“那应该不是叶师妹和宋道友,按照我的猜测,他们很可能是落入了哪处石缝,不可能比我们更早抵达出口的。” “那难道是云师妹他们?”段青涵不太确定地猜测道。 钱盛其实不太关心云黛,他不禁又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水蜘蛛都涌去了出口,我们最好不要现在往外走,若是迎面遇上了刚刚那些,我们想要脱身就难了,”段青涵道,“我们可以先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藏身,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做应对。” 苏秋娥也点头表示赞同,她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不久前和云黛几人分别时,殷蝶所说的那些话。 她道:“此处灵气如此浓郁,不如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寻个地方打坐修炼,待到妖巢中的骚乱结束,我们再伺机逃出去与其他人汇合。” 钱盛很吃惊:“苏师姐,你还真要在此处打坐修炼?” 段青涵却点了点头:“我倒觉得苏师妹的提议很合理。” 他说着便指着一个方向道:“我们可以往这边走着看看,这个方向灵气最浓郁,我们可以随便找个裂缝藏进去修炼。” 钱盛有些不乐意,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 另一边,正在全力赶路的叶兮颜和宋时雪也被剧烈的爆炸声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了?”宋时雪下意识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云黛,”被谢映玄背在背上的叶兮颜语气笃定地道,“龙脉石附近必定围绕着大批水蜘蛛,云黛他们想拿到龙脉石,就需要将那些水蜘蛛引开。” 在她提起云黛这两个字时,背着她的少年的神色似是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但也只是一瞬,那些情绪很快就被他掩了下去。 宋时雪道:“这么看来,他们倒是帮我们省去了不少麻烦。” 叶兮颜淡淡地“嗯”了一声:“也许我们找到位置时,云黛已经跨越了重重险阻,为我们夺来了龙脉石。” “不过我也不确定她能不能成功,”叶兮颜道,“就算其他水蜘蛛全部出动,蜘蛛网也会守在 龙脉石附近,如此大的水蜘蛛巢穴,它们的蜘蛛王不会低于第七境,云黛再厉害也只有第四境而已,说不定她会败给蜘蛛王。” “??[” 了一声:“我倒希望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好渔翁得利。” “走吧,”叶兮颜道,“先去看看情况如何了。” ...... 水蜘蛛巢穴附近的一处岩石旁站了两名青年,在他们的注视下,巨大的礁山中突然传来了一声爆炸声,整片山体似都微微地晃动了一下,荡开的水波惊散了附近的鱼群。 “开始了,”青年扬起了唇角,“他们要开始抢夺龙脉石了。” “尊主真是好谋略,”青年身旁的年轻人冲他抱拳恭敬道,“若非尊主故意将那几只水蜘蛛放入云黛的落脚点,又令水蜘蛛将叶兮颜捉来此处,她们也不会如此迅速地找到龙脉石的位置。” 若云黛在此处,她必定会惊讶地发现,这被称作“尊主”的青年,正是她前世在神都皇城见过的那个谢映玄。 青年笑了一声:“尽管让她们争吧,不仅是龙脉石,最好她们能把两件齐天之宝的最终归属也争明白,免得我还得一个个地自己去捉。” “走吧,”青年一拂袖道,“我们现在就前往鱼目墓,在那里给她们来一个黄雀在后。” 青年的神色很轻松:“这次这秘境还真进对了,居然被我遇上琉璃玲珑心了。” ...... 云黛和芳久凌的傀儡警惕地在狭窄的石缝间移动着,此处的环境非常潮湿,粘腻的水汽蒸腾在空气中,总让人有种全身都爬满了蠕虫的错觉。 好在他们的调虎离山计非常成功,至少她们一路走来,没再遇上一只水蜘蛛。 越往里走空间就越狭窄,云黛和傀儡无法再并排前进,于是傀儡跟在了云黛身后,跟她一同深入探索着。 空气中似有一股淡淡的灵光在流淌,那是浓稠到几乎形成实质的灵气。 狭窄的空间令云黛生出了一种压抑又烦躁的情绪,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然后她就和芳久凌的傀儡撞了个满怀。 傀儡被她撞得往后仰了一下,芳久凌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回事?” 明明她是跟在云黛身后的,一路都跟着她在往前走,怎么走着走着,她们俩还能迎面撞上。 云黛的表情有些阴郁,她冷声道:“我受影响了,此处会扰乱人的心智。” 芳久凌“啊”了一声,她就听云黛继续道:“傀儡不会受到影响,否则我们俩都会不自觉地朝外走,最后远离龙脉石。” 芳久凌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说,云黛因收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所以突然转过身来朝外走,才会和没有受到影响的傀儡撞了个满怀。 “那师姐......要怎么办?”芳久凌记得云黛说过,此处对心智的扰乱是不会影响到她的,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里的迷惑性已经强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无妨,”云黛摆了摆手,“刚刚 是我有些大意了。” 她运起了丹田中的灵气, ?_[(, 刚刚是她大意了,自重生之后,云黛就没主动运转过斩戒诀,这功法中暗藏的杀戮之气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她,所以大部分时候,斩戒诀的功效都是自动被触发。 所以也足以见得,此处确实有些凶险。 这次云黛和芳久凌又往前走了一段,前路便发生了变化,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处狭窄的洞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贸然行动。 云黛压低声音道:“里面的灵气浓度非常高,不出意外的话,龙脉石应该就在里面。” 芳久凌有些紧张,虽然她的傀儡很难将这种紧张的情绪表达在脸上,但至少她的语气是紧绷的:“那是不是说明,蜘蛛王也在里面。” 云黛“嗯”了一声:“先过去看看吧。” 于是两人便蹑手蹑脚地移动到了洞穴的入口处,向内张望了过去。 出现在两人视野中的是一处巨大而空旷的洞穴,整体构造和刚刚他们逃出来的那处“储粮仓”很像,甚至于,这处洞穴的墙壁上同样遍布着一道道可以通向外界的裂纹,而云黛和芳久凌此时正站在一处微小的裂纹口处。 那些裂纹爬满了每一片墙壁,又延申至地面,远远看去,就仿佛是有什么人在洞穴中绘制了符文阵法,若认真看上一眼,甚至会产生一种头晕眼花的感觉。 云黛又感觉到了来自斩戒诀的滚烫热度,她轻轻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这处洞穴并未像之前那般,悬挂着包裹有食物的蛛网虫茧,但在洞穴的顶棚上,依旧拉着一层层的白色蛛网,它们相互交叠盘绕,像挂着一张张的纺纱布。 云黛和芳久凌很快就在这些层层叠叠的蛛网之间发现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它被无数蛛网包裹着,只有拳头大小,仿佛是散发着金光的虫茧,而浓郁的灵气正是从那道金光所在之处向四周发散的。 “是龙脉石!”芳久凌露出了惊喜之色,但她很快就发现,那枚悬挂在半空的龙脉石被一道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她连忙仰头看去,立马露出了骇然之色。 好大,太大了,大到她第一眼看去时,甚至没能立马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那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几乎遮住了半边天空,张开的黑毛蛛腿足有五人合抱那么粗,上面还遍布着狰狞的红纹,蛛腿撑起的身躯更是壮硕庞大,像一座小山般沉甸甸地坠着。 而在它面前,云黛和芳久凌渺小的就像两只蚂蚁。 “第九境,修为比我想象得还要高,”云黛迅速做出了判断,“好在它没发现我们。” 芳久凌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师姐,我们该怎么办?” 她觉得就算她把四具傀儡都派出来在这只巨大的蜘蛛面前引爆,也不会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云黛吸了一口气:“有隐匿符在,在这个距离下,它还发现不了我们,但一旦靠近了,它的修为足够高,且妖兽的感知本就敏锐,它能轻易破了隐匿符的法障。” “当然,”云黛沉声道,“如果我们抢夺了龙脉石,龙脉石散发着浓郁的灵气也会瞬间暴露我们的位置。”! 第 80 章 观察 云黛和芳久凌都沉默了,眼下这情况实在有些难办,挡在她们面前的,是一只足有第九境的妖兽,而她们俩,一个第四境,一个也只是第三境的傀儡。 傀儡被引爆产生的威能最多也只会对第五境产生伤害,想要伤到第九境的妖兽还是太难了。 “师姐,怎么办,”芳久凌不安地问道,“要不我去吸引一下蜘蛛王的注意,然后趁机将它引开。” 云黛却摇了摇头:“它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否则外面的爆炸就足以将它引开了。” 云黛其实很沉得住气,她语气很冷静地道:“我们先观察一下,看看它有没有什么行为规律。” 于是两人就这么看了一会儿,这个过程中,那匍匐于蛛网上的巨大蜘蛛安静得仿佛根不存在,它甚至没有任何微小的动作,像一尊巨型的雕像。 过了片刻,芳久凌不禁小声道:“它真的好安静......有没有可能它其实已经睡着了,就算我们靠近了,它也不会发现我们。” 云黛轻轻摇了摇头:“它没睡着。” 巨大的蜘蛛王悬挂在龙脉石的上方,一动不动,很显然,它此举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守护龙脉石,更是为了依靠着龙脉石散发的灵气来修炼。 云黛隐约觉得,若非有龙脉石在此,这只蜘蛛王应该不会有如此高的修为,此处秘境的生态,并不能支撑一只第九境的妖兽。 之前镜花岛给出的说法是,秘境中不会有超过第七境的妖兽,即使因为海水受到污染,不少妖兽被诱发得产生了变异了,从而修为大涨,也不至于涨到这个离谱的程度。 所以这蜘蛛王应该就是通过吐纳龙脉石散发而出的灵气,才逐渐有了如今的实力。 云黛倒是没露出什么恐惧之色,她靠在缝隙口的石壁上,甚至看起来有些随意。 芳久凌很快就见她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月光石捏在指尖,她连忙问道:“师姐要做什么?” 云黛没有回答,而是又抽出一张灵符,将月光石往里一裹,那张灵符便发出了淡淡的光芒,携着月光石摇摇晃晃地飞了出去。 灵符很快飞至了另一侧石壁的一处洞口旁,云黛指尖一弹,灵符就瞬间自燃,而被裹在其内的月光石也顺势被灵符被激发后产生的力量发射了出去,直奔着那枚悬挂于半空的龙脉石而去。 可还未等月光石靠近,一团交缠着的粗壮白色蛛丝就打了出来,精准地击碎月光石的同时,又“轰”地一声打在了月光石弹射而出的那个方向的石壁上,若那处真的站着什么人,会瞬间被这招攻击击得粉身碎骨。 芳久凌稍有些骇然:“它的反应好快。” 云黛笑道:“体型大并不代表反应会迟钝,我们在外面见到的那些水蜘蛛就很敏捷,它们的蜘蛛王不会比它们逊色的。” 芳久凌捏紧了拳头,她原本对自己去吸引一下这妖兽的注意力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可见到蜘蛛王出手后,她便彻底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 实力的悬殊太大, 她但凡敢在蜘蛛王眼皮子底下晃, 就必定会瞬间被击个粉碎,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云黛倒不算太着急,她有很多能对付这第九境蜘蛛王的手段,只是那些手段大多会对她自身产生一些伤害,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她并不想轻易使出来。 “再等等看吧。”云黛这般说着,又轻靠回了石壁。 若她拼着自己重伤去对付了水蜘蛛、拿到了龙脉石,却在最虚弱时遇上了世家或是魔域之人,那她的拼命也只是在给他人做嫁衣。 云黛正这般想着时,她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重新转回头,探身向一个方向看去。 “有人来了。”她沉声道。 “什么?”芳久凌毫无所觉。 云黛却蓦地冷笑了一声道:“稀烂的隐匿术,连我都敷衍不了。” 芳久凌还未反应过来呢,就看到那巨大无比的水蜘蛛突然动了一下,它其实动得很轻微,只是慢慢地、缓缓地拧转了一下脑袋,但因为它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只是这细微的动作,都令芳久凌一阵心悸。 紧接着,一团盘绕着的粗壮蛛丝就从它口中吐了出来,重重向一侧石壁的某个洞穴口激射而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炸响,两道人影从洞穴口中飞了出来,堪堪避开了蛛丝的攻击。 芳久凌愣是吓了一跳,她实在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而等她看清那突然出现的人影后,她的神色更是变得有些古怪。 闯入蜘蛛王领地的其实并不是两个人,准确来说是三个,只是其中一人被另一人背在背上。 这三人正是谢映玄、宋时雪,和被谢映玄背着的叶兮颜。 云黛已经坐直了身体,全神贯注地向洞穴外看去,这三人乍一出现,便立即吸引了蜘蛛王的注意,与它斗得火热。 宋时雪不再压制境界,他第七境的修为已经完全展露了出来,他的身法很灵活,腾转挪移间就躲开了蜘蛛王的蛛丝攻击。 第七境对上第九境,虽然实力差距仍旧是巨大的,但那水蜘蛛显然不愿离开自己现在的位置,寸步不离地守着被蛛丝包裹着的龙脉石,这就使得它的动作受到了不小的限制,只能远远地对外来的这些小虫子发动攻击,而宋时雪只要能躲开,这对他而言就无法造成真正的伤害。 至于另一边的谢映玄,他根本没做出太多的闪躲动作,攻向他的蛛网都在距离他半臂远的距离突然自燃溶解。 他背着叶兮颜,很快落于了一侧的石柱上,他将叶兮颜放了下来,手指虚虚向空中一点,便有一道赤色的光罩生成,在二人头顶结成,构建起了一道防护屏障。 宋时雪也落了下来,他落在了叶兮颜身后,于是无数蛛丝瞬间涌来,击打在了赤色光罩上,又迅速被光罩烧毁。 宋时雪不禁看了谢映玄一眼,这第九境的傀儡,果然有些本事,那些蛛丝他可不敢硬碰硬,他第七境的修为也不足以将其挡下。 眼 前这第九境的蜘蛛王还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若是一人闯进来的,想抢夺龙脉石恐怕还真有些困难。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宋时雪直到,他们一旦表露出要争夺龙脉石的意图,这蜘蛛王必定会和他们鱼死网破。 “云黛不在此处,”宋时雪终于收回了视线,对叶兮颜道,“我刚刚看了一圈,右侧石壁的缝隙处有被攻击的痕迹,只是那里的洞口已经被完全击毁,看不出原本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时雪迟疑道:“云黛只有第四境,也有可能她已经死在蜘蛛王手中了。” 他的猜测令叶兮颜身旁的少年猛地扭头看了过来,这具好似一直没什么情感的傀儡突然流露出了一些过多的情绪,让宋时雪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怪异。 可还未等他想明白,他就听叶兮颜语气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不可能。” “云黛没那么容易死。” 宋时雪并未反驳什么,叶兮颜便又道:“他们可能是被困在通道里了,还没能赶过来,那些岩石缝隙的构造有些古怪,有着极强的扰乱心智的作用。” 叶兮颜抬眸看向宋时雪,提醒道:“若非有我,你也不会这么快走到这里。” 她没说错,所以宋时雪不免有些羞愧。 刚刚过来时,还没走几步呢,他的神智就受到了影响,不停地想向外走,好几次都是叶兮颜提醒了他,让他反应了过来。 而叶兮颜的那具傀儡,或许因为他只是一具傀儡,竟并未被此处的构造影响,这便更衬得他有些愚蠢了。 “既然云黛还没来,”叶兮颜显然不太关注宋时雪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只是吩咐道,“你二人便先去将龙脉石抢来,我们再一同离开,前去寻找云黛。” “是,郡主。”两人齐齐应声。 为了安全起见,宋时雪和谢映玄先将叶兮颜护送至了一侧石壁上稍远的洞穴中,又撑起了一层防护光罩作为阻拦,随后这二人才再次返回,同时看向了趴在蛛网上的水蜘蛛。 这整个过程都被云黛和芳久凌尽收眼底。 那三人之前使用的隐匿术对这水蜘蛛而言似乎完全没有效果,不像她们,只要不靠近,水蜘蛛便很难察觉到异常。 芳久凌其实原本没太当回事的,只以为是这水蜘蛛的感知太迟钝了,所以什么都没发现。 但如今有了那三人的对比,她才总算反应过来了,妖兽的感知都是比人类修士更强的,所以普通的隐匿术在妖兽面前几乎都会失效,但云黛贴在她们二人身上的隐匿符显然有些不同,所以即使是第九境的妖兽,只要她们不靠近,它也很难发现她们。 事实上,云黛的隐匿符是经过她自己改良的,她曾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处于高危环境,想杀她的人不胜其数,而效果显著的隐匿符则可以助她一次次地逃离危险。 所以 其实叶兮颜三人使用的隐匿术也不算太差,只是在云黛看来,依旧只能用一个“烂”字来形容。 “他们要去抢龙脉石了。”芳久凌在一旁小声说道。 云黛“嗯”了一声,语气很平静:“先让他们抢。” “师姐是想让他们去抢夺龙脉石,我们到时再从他们手中将龙脉石给抢过来吗?”芳久凌这般说着,似是觉得这个方法不太可行。 云黛扭头看来,就听身旁这具傀儡用怪异的声音道:“师姐,叶兮颜那具傀儡和这只蜘蛛王同样都是第九境,我们想要对付他也是很困难的。” 云黛听了她的话,却完全没露出愁容,她反而笑了一声:“谁说我要让龙脉石落到他们手中了。” “师姐的意思是......” “看着吧,”云黛轻声道,“下面这两人可是来帮我的。” “我相信他们会成为我的得力助手的。” ...... 段青涵三人已彻底迷失了方向。 “这是走到哪了?”钱盛的头都要被他抓烂了。 三人原本是想着找一处石缝先躲一躲的,但是走着走着,他们就完全迷失了方向。 “不行,”段青涵停了下来,“这里的地形太复杂了,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苏秋娥也跟着停了下来,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三人又转过身,想往回走,可是迈腿之前,他们又齐齐地停住了。 钱盛的表情都扭曲了:“我怎么想不起回去的路了,我刚刚明明一直在记路。” 段青涵和苏秋娥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出了震惊。 苏秋娥率先道:“此处似乎有能够扰乱人心智的幻境,我们被影响了。” “啊?”钱盛露出了惊恐之色,“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 段青涵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钱师弟,你不要那么慌,我们三人皆是五境以上的剑修,本门有一招专门用来寻路的剑阵,只需三名五境以上的剑修便可启动。” 苏秋娥立马想了起来:“是兰破剑阵,此阵不仅可以用来寻路,还恰好能一定程度上抵御幻类术法,正适合限制的情况!” 经二人一提醒,钱盛才稍想起来了几分,他有些心虚道:“我记不太清楚了......” 苏秋娥也叹了口气,她拔出了本命剑,对钱盛道:“你跟着我们一起做就好了。” ...... 宋时雪和谢映玄此时已经重新回到了洞穴中,头顶蛛网上趴着的巨大水蜘蛛已经将八条腿撑了起来,沉甸甸的脑袋正对着他们,一副蓄力待发的进攻状。 宋时雪全神贯注地紧盯着蜘蛛王,他的本命宝刀被他握在手中,弧形的刀刃泛着泠泠的寒光。 他对谢映玄道:“你去将蜘蛛王拖住,我去取龙脉石。” 谢映玄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异议,这是最好的办法,宋时雪修为没他高,所以让他去和蜘蛛王周旋,而宋时雪从后方偷偷绕过去取龙脉石是最有效的方式。 于是两人不再多言,纷纷御起灵光,向上方的水蜘蛛飞射而去。 几乎在他们动作的同时,水蜘蛛也动了,无数白色的蛛网从它口中喷射而出,呈放射状地四下扫射,将分不同方向冲刺的宋时雪和谢映玄都笼罩到了它的攻击范围中。 另一侧的云黛正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就见谢映玄手指掐诀,一道焰光便朝着宋时雪的方向弹射而出,他竟好心地帮宋时雪开了路,而他自己也迎着攻击直扑到妖兽面前。 叶兮颜没给他准备武器,他便手指掐诀用灵咒攻击。 或许是因为他第九境的修为,蜘蛛王并不敢怠慢,它连忙将头拧转向谢映玄,八条腿猛地发力,如小山般的庞大身躯便直接跳了起来,猛地朝谢映玄砸去。 这只体型庞大的蜘蛛王,终于在这一刻挪动了它的位置,芳久凌有些被这一幕惊到了,云黛却扬起了唇角。 她的机会来了。 “你留在这里等着我,”云黛对芳久凌道,“必要时刻,可以对叶兮颜出手,不要让她给我添乱。” 芳久凌愣了一下,还未等她回答,云黛便纵身一跃,化作一道直线,径直坠向了那枚悬挂在半空中的龙脉石。! 第 81 章 混乱 谢映玄正与蜘蛛王缠斗着,宋时雪则悄然从后方绕向悬挂在空中的龙脉石。 蜘蛛王有着很高的灵智,它显然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它非常果断地放弃了谢映玄,转而想去攻击宋时雪,谢映玄却飞身跃起,衣袖轻挥,便有数道符箓从他袖口中打出,迅速将蜘蛛王逼退。 蜘蛛王和其他的水蜘蛛一样,弱点位于腹部,若想击杀它就需要对它的腹部进行攻击,可惜它非常警惕,根本不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所以谢映玄虽与它同样都是第九境,但想杀它却并不容易。 云黛倒是稍微观察了一下谢映玄的斗法方式,她心中不免有些不屑。 叶兮颜这具傀儡,空有第九境的修为罢了,实际根本发挥不出最大的作用,若这修为给了她,她只需一剑便能将蜘蛛王击杀,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宋时雪此时已绕至了龙脉石前。 散发着浓郁灵气的龙脉石被一层又一层的蛛网包裹着,只透出丝丝缕缕的金光,却仍令人心生向往。 宋时雪将刀刃往手掌上一压,宝刀上顿时沾了一层殷红的血,他嘴中念咒的同时,双手握住了长刀,猛地蓄力由上向下劈了下去。 按理来说,这些蛛丝是来自第九境的蜘蛛王,而宋时雪只有第七境的修为,他想斩断这些蛛丝并不是一些容易的事。 但作为宋氏最被寄予厚望的族人,宋时雪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只见血色的光刃飞出,精准地斩在了龙脉石上,外层的蛛网便像受到了某种腐蚀,迅速融化消散,而龙脉石也完全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枚拳头大的金色晶块,晶块上布着一些棱角,晶体中游荡着一道道的气丝,隐隐暗藏着龙吟之力,那浓郁的灵气令站于它面前的宋时雪都有种丹田充盈的舒畅感。 宋时雪克制不住地露出了喜色,就在他伸手想去抓住龙脉石时,一道影子突然从斜上方迅速坠落而来,只一晃眼的功夫,悬浮在他面前的龙脉石便消失了。 宋时雪面色大变,目光连忙追逐着那道影子向下看去,他就见身着白衣的少女一手握着剑,另一只手扣在胸前,而那枚龙脉石正被她紧紧攥在掌心。 她是直接从斜上方坠下来的,此时也正速度不减地向下方砸去,如一道从天边落下的流行。 宋时雪简直要吐血了,因为这突然出现摘取果实之人,竟是云黛!她非常凑巧地在此时出现了!还一来就抢夺了他们的龙脉石! 这时,在不远处洞口处观战的叶兮颜也猛地站起了身,她也看到了云黛,她几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云黛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人注意到她,甚至于那只五感敏锐的水蜘蛛,都直到云黛拿到了龙脉石后,才依靠着灵气的变动发现了她的行踪。 宋时雪心中又急又怒,他一咬牙,脚一蹬地,也跟着向云黛的方向跃下,试图追上她。 可云黛下坠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全力加速都与她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此时的蜘蛛王见龙脉石竟被人夺走了, 它显然也沉不住气了, 它不再理会谢映玄,八只蛛腿猛地一蹬,竟也和宋时雪一般,朝着云黛冲去。 谢映玄一惊,他想出手阻拦,却突然也注意到了凭空出现的云黛,他不禁愣了一下,也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蜘蛛王便冲出去了很远。 云黛本就是平躺着下坠的姿势,上方的一切都被她收入眼底,她虽早知道谢映玄的实力也就那样,但看到他就这样轻易将蜘蛛王放了过来,心中还是忍不住骂了起来。 太废物了...... 自此,宋时雪和谢映玄这两个“帮手”都失去了他们的作用,蜘蛛王目标明确地朝着云黛的方向攻击而来。 同样在观察着场中状况的芳久凌也紧捏了一把汗。眼看着蜘蛛王便超过了宋时雪。 它大嘴一张,一团白色的蛛网便被它吐了出来,厚重的蛛丝如潮水般倾泻而下,迅速向云黛兜去。 云黛眼睛微眯,丹田之中的灵气运转了起来,只待蛛网落至面前,她便会做出反应。 “云黛!”谢映玄却心中一紧,不禁担忧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下一刻,他竟不顾自己的安危,施展出了第八境修士才能使用的瞬移术,转眼间便在原地消失,挡在了云黛面前。 只是因刚施展过瞬移术,谢映玄的灵气尚还处于滞怠的状态,他一时间也无法立即使用其他术法,便张开双臂,将云黛掩在身后,他竟想用自己的身体去为云黛抵挡住蜘蛛王这全力一击。 宋时雪已经懵了,他原本是想去抢夺云黛手中的龙脉石的,见蜘蛛王跃过了他去攻击云黛,他就放缓了速度,想等他们鹬蚌相争后,自己再出手,谁知叶兮颜的那具傀儡竟就直接冲了过去,挡在了云黛面前,一副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她的模样。 这是在干什么? 宋时雪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念头,他心想,难道这是郡主下达的指令?是因为郡主不想让云黛死在这里? 宋时雪觉得只有这个理由是最合理的,毕竟先天灵骨还在云黛身上,若她死了,那可就麻烦了。 事实上,叶兮颜也确实不希望云黛轻易地死掉,可此情此景下,她的脸色还是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因为她从来都没给谢映玄下达过保护云黛的命令。 谢映玄这一刻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出于他自主意识的选择,是他的自发行为。 云黛也因他的举动愣了愣,随后她“哼”了一声,骂道:“蠢货。” 云黛根本懒得管他,她一脚踹在了谢映玄的肩上,腰用力一扭,整个人旋身而起,下坠的姿势便骤然发生了改变,她如一根箭般地向斜上方冲去,巧妙地避开了向她击来的蛛网攻击,向半空中穿去。 而谢映玄则因为云黛踹的那一脚稍改变了方向,但冲击而来的蛛网还是狠狠砸在了他的肩上,将他整个人都轰在了下方的地面上。 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谢映玄身下的地面便裂开了一道道的纹路,他猛地吐出一 口血来,脸色也变得极为苍白。 谢映玄受伤了,为了保护云黛,而云黛却好似完全不在乎他会怎样。 叶兮颜神情阴郁得几乎都要滴出水来了,但她没有说话,她出奇的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可怕。 因为就在刚刚,她在这个地方发现了除开他们四个以外的第五个人,或者不该用“人” 来形容它,因为它只是一具傀儡,一具制作得非常粗糙的傀儡。 而控制傀儡的人也显然非常没有经验,将傀儡的所有缺点都暴露了出来。 叶兮颜抬眸看向了那个方向,那具形状怪异的傀儡此时也恰扭过头来看向了她,两人便非常巧地隔空对上了视线。 芳久凌心中一惊,叶兮颜发现她了! 她刚摆出戒备的姿势,就见叶兮颜竟朝着她的方向缓缓伸出了手,她的五指微微张开,冲着她做出了一个轻握的姿势。 芳久凌隐约间便看到有数根灵线从叶兮颜的指尖伸了出来,她的思绪也在这个瞬间变得模糊混乱,眼前的画面更是像是潮水般逐渐褪色远去。 “阿凌妹妹,” 在最后的最后,芳久凌听到了叶兮颜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在她耳边响起的,带着某种阴森的冷意,令她的心脏一阵阵的紧缩,“在我面前使用傀儡术,是否有些太托大了?” 与此同时,虫窟之外的一处偏僻的水域角落,芳久凌猛地睁开了眼睛。 太阳穴传来的刺痛令她剧烈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跌了下去。 站于她身旁的殷蝶连忙扶了一把:“芳师妹,你脸色好差,真的没事吗?” 她关切地看着她:“竟不知那水蜘蛛巢穴中的毒气会如此厉害,令师妹昏昏沉沉这般久。” 芳久凌恍惚了好半天,才骤然瞪大了眼睛。 齐霄和花予、花墨并不在此处,因芳久凌将一部分意识放入了傀儡中、跟随着云黛一同进入了蜘蛛王居住的核心,她本体这边便处于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于是他们一行人从虫窟出来之后,殷蝶便带着她来到了角落休息,而齐霄三人则重新返回虫窟制造混乱,争取将那些水蜘蛛拖住,给云黛多争取一些时间。 芳久凌此时正剧烈地喘息着,她的心底充满了骇然,她的意识被强行从自己制作的傀儡中驱赶了出来,因为叶兮颜竟当面夺走了她对傀儡的操控权。 芳久凌藏在袖中的手都捏紧了,她心中充满了焦急,现在她布下的那具傀儡根本就不是她的了,而变成了叶兮颜的,可云师姐还不知道此事,万一云师姐放松了警惕,她轻易便会被叶兮颜所伤。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殷蝶见芳久凌的状态实在太差了,不停询问着她如何了,可芳久凌看着殷蝶一张一合的嘴,愣是一句话都没听清楚。 她太慌了,她甚至没办法将此事告诉给殷蝶,她不可能对殷蝶道出自己会傀儡术的,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若是云师姐真的因为她而受到伤害,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要回虫窟!” 芳久凌突然冒出的话将殷蝶吓了一跳。 “你疯了吗?”这是殷蝶的第一反应。 “我、我实在太担心云师姐了......” “这不行,”殷蝶直接摇头拒绝了,“芳师妹,不是我说你,以你的修为,你回去了也只是给云师妹添乱......” 殷蝶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她猛地扭头向一旁看去,冷声问道:“什么人?” 芳久凌也跟着扭头,她就见那处的水草轻轻晃动了几下,紧接着便有一名紫衣女子走了出来,此人是天授城的弟子,面容长得有几分熟悉。 芳久凌略一思索就想起了她的名字。 钟妙商。 钟妙商见到两人后,立马堆起了笑脸:“好巧啊!那水蜘蛛的巢穴就在这附近,我昨日听云道友说想来水蜘蛛的巢穴,便也生出几分好奇,顺道来此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么有缘,竟就遇上了二位。” 她说着还左右看了看,笑着问道:“怎么不见云道友?她去哪了?” 而这一刻,芳久凌则突然瞪大了眼睛,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攥住了钟妙商的袖子,焦急地问道:“道友,我记得你是有办法联系上云师姐的!”! 第 82 章 逻辑 水蜘蛛见云黛躲开了自己的攻击,勃然大怒,它的八条蜘蛛腿猛地一蹬,壮硕的身躯再次弹了出去,朝着云黛的方向就扑了过来。 无数蛛丝也随着巨型蜘蛛的动作喷射而出,铺天盖地地想要将云黛包裹入其中。 这次这只第九境的畜生倒是学聪明了,没再给云黛留出任何一条能够逃离的缝隙,而是将所有的路都封死了。 谢映玄受了伤,他用手捂住了下半张脸,血不停从他的指缝中涌出,他勉强撑起身体,被蛛丝击中的肩上出现了腐蚀性的伤口。 这些来自于蜘蛛王的蛛丝带有极强的腐蚀毒性,他只能绝望地仰头看向被攻击完全锁定的云黛,可他再想冲过去救她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此时此刻,就连宋时雪都一阵紧张,云黛若被那些喷出的蛛丝同时击中,她必定会瞬间粉身碎骨,郡主可是还在等着她的先天灵骨呢! 这蜘蛛王与外面那些猎食的水蜘蛛不同,它的蛛丝完全是用来攻击的,而不是用来困人的,且那些蛛丝都带着极重的腐蚀性,一旦人体与其接触,就必定会遭受到腐蚀伤害。 云黛握着龙脉石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就在蛛丝即将在她头顶合拢的前一刻,她整个人突然凭空从原地消失了。 她催动起雷遁靴,直接瞬移了出去。 磅礴的蛛丝骤然击打在洞穴的石壁上,发出了“砰”的巨响,却愣是扑了个空。 宋时雪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晃眼的功夫,云黛就在所有人面前消失了。 反倒是蜘蛛王的反应非常快,它的身体突地一跳,转向了洞穴的另一边,于是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就见云黛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那里。 瞬移!她竟然会瞬移! 宋时雪止不住地心惊,若不提前有所防备,就算是他,面临云黛的瞬移也很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师姐!快来!我们现在就逃出去!” 一个腔调怪异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云黛扭头看了一眼,就见芳久凌的傀儡正站在崖壁的洞穴边,冲着她招手。 云黛神色微动,她迅速调转身体,朝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她既然已经拿到了龙脉石,自然也不必多做停留,她可没有留在此处和第九境的蜘蛛王周旋的打算。 只要能快速入水,有水涌珠在手,她可以使用更多的手段来躲避蜘蛛王的追捕。 眼看着云黛就要飞至傀儡面前了,叶兮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她在掌控了芳久凌的这具傀儡后,就弄明白了这具傀儡的大致情况,这是一具很粗糙的傀儡,但其内却设置了□□,且引爆时的威力很强。 她只需在云黛靠近后,主动引爆傀儡,必定能将云黛重伤,到时自己便可趁机擒住云黛,再夺走龙脉石。 叶兮颜想得很好,可就在云黛即将到她近前时,一柄闪着寒光的剑迅速冲入了她的视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那把剑就骤然 穿过了傀儡的心脏。 躲在另一边洞穴中操纵傀儡的叶兮颜只觉自己的意识猛地被弹了出来,她瞪大了眼睛,就见对面不远处的洞口突然发生了爆炸,灵气波四散炸开,而云黛恰站在无法被波及到的位置,扭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她。 “叶师妹,” “?[(” 或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森然,叶兮颜有一瞬间甚至有种心脏被骤然攥紧的窒息感。 可就在这时,那股巨大的爆炸似是刺激到了那只第九境的水蜘蛛,于是一股更强的灵气从它身上荡开,转眼间,就有数不清的蛛网冲天而起,以它为中心,向四处生长攀爬,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将所有通向外界的洞口封住了。 叶兮颜就见面前的防御光罩寸寸碎裂,紧接着一道粗壮的蛛丝竟缠住了她的脚腕,拉着她就要往下方的洞穴里拖。 叶兮颜心中一惊,她只有第二境的修为,又如何能抵御来自第九境妖兽的蛛丝攻击。 就在她即将被拖出去时,一道寒光闪过,缠住她脚腕的蛛丝就被冰寒之气冻住,又迅速碎裂成了点点灵光。 一双胳膊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后一抱,她就彻底脱离了蛛网攻击的范围。 叶兮颜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去,就见突然抱住她的人竟是苏秋娥,而刚刚那斩来的一剑则来自于苏秋娥身旁的段青涵。 除了他二人以外,钱盛也站在他们身后。 叶兮颜的神色一阵变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三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叶兮颜藏在袖中的手连忙扭转傀儡戒,想将谢映玄收回来,至少不能被这几人知道她与谢映玄的关系。 可在蛛网的阻拦下,她的傀儡戒竟和谢映玄完全被隔开了,她无法再驱动傀儡戒,对其内的傀儡进行操控,叶兮颜的心都跟着沉了下去。 段青涵正想说什么,但他很快就透过层层叠叠的蛛网,于缝隙中看到了洞穴内的场景,他看到了被困在其中、又一次闪身躲过蛛丝攻击的云黛。 “云师妹!”段青涵大喊了一声。 他的本命剑清霜剑瞬间脱手飞出,蓄起灵光,重重地朝被蛛网封闭住洞口斩去。 可蛛丝已经覆上了好几层,只凭他第六境的修为根本破不开这些严实的蛛网,而那些蛛网上还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叶兮颜的脚腕不过才被缠了一下,便已是伤痕累累。 段青涵的牙齿都要被咬碎了,如今的情况,是云黛和一个世家人,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陌生人,与一只极度危险的第九境蜘蛛王困在了一起。 云师妹还是其中修为最低的,段青涵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冲入蛛网中,将云黛救起,即使他同样也不是那第九境蜘蛛王的对手。 苏秋娥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她扶着叶兮颜,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叶兮颜露出了茫然惊惶之色,她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我和宋道友误入了此地,遇上了这第九 境的水蜘蛛, ▄▄[, 就成了现在这样。” 她的目光在同样被困于洞内的谢映玄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咬牙道:“那个人,我也不认得他。” “难道是魔域的人?”钱盛猜测道。 段青涵见实在无法破开蛛网,终于勉强冷静了下来,他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此处实在不寻常,”他对其他几人道,“这里的灵气浓度太高了,必定藏有非凡的宝物,那只第九境的水蜘蛛应该也是靠着这件宝物才有了如此高的修为......” 段青涵说着说着,突然再次聚精会神地看向了洞穴内,因为他看到水蜘蛛再次蹬着腿,向云黛扑了过去。 下方的洞穴中明明被困住了三个人,可水蜘蛛却好似完全不在意另外两个,只追着云黛跑。 段青涵也终于眼尖地看到了云黛掌心攥着的发光晶块。 “云师妹!你快将手中之物扔掉!”段青涵再次冲着云黛大喊了一声。 云黛理都没理他,到手的龙脉石,她怎么可能给扔掉?如今的情况倒也不算太出乎她的预料,想要从第九境水蜘蛛眼皮子底下抢夺龙脉石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只是她没想到这水蜘蛛竟会用蛛网将洞口都封住,准备对她来一招瓮中捉鳖。 云黛又一次从无数激射而来的蛛网中穿梭而过,她的身法极快,甚至快得都有些诡异了,若非第四境的修为限制了她的移动速度,水蜘蛛想追上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宋时雪直接躲进了角落,他握着手中的刀,时刻关注着空中不停躲避攻击的云黛。 他心底稍有些骇然,云黛所展现的实力,实在有些超乎他的想象,甚至隐隐给了他一种,有些恐怖的感觉。 他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南宫家和司家那些跑去围杀她的人,会全部被她杀掉了。 她很强,甚至可以说是太强了,她所展现出的临敌经验,甚至已经超过了他,要知道,修士斗法并不是说光会一些招式,或是有不俗的修为就行了,想要拥有强大的实力,还需要有丰富的斗法经验,要有随机应变的临敌能力。 斗法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一个完整的对敌逻辑,有的人就算单看修为是厉害的,逻辑却是混乱的,就像叶兮颜那具第九境的傀儡,就存在这个严重的问题。 大部分妖兽,在相同的境界下,并不是人类修士的对手,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妖兽的灵智不高,斗法时逻辑不够清晰,所以总是会被人类击败。 而云黛所表现出的对敌逻辑,让宋时雪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人,神都青渊帝。 或者说,宋时雪活了这么多年,唯一见过的,能赶上云黛这种斗法逻辑的,也只有神都青渊帝。 云黛完全是被自身的低修为拖累了,倘若她也是第九境的修为,不......就算她只有第七境,眼前这只第九境的妖兽在她面前也不够看的。 被挡在蛛网外的段青涵和苏秋娥都为云黛捏了一把汗,但随着时 间的推移,云黛所展现的能力也令他们有些吃惊,可这么下去终归不是办法,段青涵实在不明白云黛为何非抓着那件本就属于水蜘蛛的宝物不放。 谢映玄强撑着站了起来,血从他指尖滴下,他却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情况,他要去帮云黛,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是被困在这处山洞中修为最高的人,他本就无法为云黛做太多,如今他是绝不能让云黛被那水蜘蛛所伤的。 谢映玄正想运起灵气,再次瞬移到云黛身旁,帮她吸引住水蜘蛛的注意力,他就见在半空中疾冲的云黛突然凭空消失了。 他皱眉四下看去,还没等他找到云黛的身影,便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谢映玄,” “♂♂[” 少年回眸看向她,他的眼眸中映着一些惊异之色,云黛的举动似是让他很是震惊。 “你可以......推我出去做挡箭牌。”他对云黛这般说道。 谢映玄的话让云黛的眼皮都跳了一下,她实在没忍住,骂了句:“你是白痴吗?” 见少年眼底满是不解,云黛不得不拽着他翻身再一次躲开蛛丝的攻击。 这处洞穴非常空旷,并没有太多的掩体,云黛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快速对谢映玄道:“你第九境的修为是摆设吗?” 其实云黛自己也有手段可以对付眼前这只水蜘蛛的,只是还是之前那个问题,她的那些手段都会对自身产生伤害,一旦她使用完了,她必定会落入叶兮颜和宋时雪手中,再无脱身的机会。 更何况段青涵和苏秋娥这些万仞阁的人也来了,她并不想被他们看到自己用非万仞阁的术法对敌,她便跑来找谢映玄了。 第九境的傀儡,倒是勉强可以一用,虽然云黛心里仍有些嫌弃,毕竟这傀儡又不是她的,她教他如何对敌,实在有些浪费表情。 不过这的确是最省力的办法。 “要我如何帮你?”谢映玄总算是稍微反应了过来。 “你还能使用瞬移术吗?”云黛问道。 “可以。”谢映玄点头。 “好,”云黛将无名银剑塞入了他手中,“虽然我们现在面对的是第九境的水蜘蛛,但它和其他水蜘蛛一样,弱点在腹部,想要击杀它,就必须要从腹部入手,这点你知道吧?” “我知道。”谢映玄很认真地回答她。 两人说话间,谢映玄总算是回过了神,他掐诀扬手,放出了一道第九境的光罩,挡下了水蜘蛛的攻击。 一直在蛛网外旁观的段青涵几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那个人到底是谁?”段青涵皱眉道,“他没有穿任何门派的门服。” 钱盛不免叫道:“云师妹怎么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她不会是在勾结魔域之人吧?” 苏秋娥瞪了他一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如今洞中情况危机,那人是其中修为最高的,如此危机的关头,云师妹会与那人合作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吗?” 段青涵也道:“钱师弟不知道具体情况便不要随口胡说, 昨日海水被污染时, 便是云师妹前去救下了其他弟子,更何况,灵赐秘境遭遇魔域之人入侵这个猜测,本也是云师妹提出的,你这般污蔑她,居心何在?” 钱盛被两人训斥了一番,却还是有些不满地嘟囔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又不是真的是这个意思......” 叶兮颜垂着头,一声未吭,有些凌乱的发丝挡住了她大半张脸,而掩在阴影里的,是她愈发阴郁的神色。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压出一道道红痕。 叶兮颜的眼神是那样绝望死寂,她甚至在想,不如全都死在这里算了,所有人都去死,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只想拉着所有人和她一起下地狱。 可她又是那样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曾杀过谢映玄一次,却又再次给予了他新生,他怎么能爱上别人?她不允许他背叛她! 云黛此时躲在谢映玄撑起的光罩后,总算歇了口气。 看着一脸关切地望着她的少年,她便一阵失语,谢映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她倒还不至于不知道。 “我之前尝试过去攻击蜘蛛王的腹部,”谢映玄主动对她道,“但是它太警惕了,我根本绕不开它的防备,完全无法靠近它的弱点。” “你不能让它看出来你的意图,”云黛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因之前的逃窜而有些急促的呼吸,“简而言之就是声东击西,你要给它一个错误信息。” 云黛很熟练地道:“待会儿我会主动去吸引它的注意,它想夺回我手中的龙脉石,就必定会追逐我。” “我会从上方吸引它,这时你就从下方攻击它,选好一个方向冲过去,它必定会有所防备,将自己的腹部收向另一边,你不要急着改变方向,而是要将这一击打实,但也不必太实,用七分力便可......主要目的是起到一个以假乱真的效果。” “虽然是假,但也不能太假,至少在你真正想要斩出的那一剑出手之前,绝不能让它看出来这是假攻击。” 云黛道:“它被击中后,必定会因为自己躲开了腹部的攻击而稍松一口气,这是必然会出现的一种心理本能,你就趁此时机使用瞬移术,瞬移到它腹部躲闪的那一边,然后将我给你的剑插进去,这次要用全力,或者说,你前面所做出的所有假动作,都是为了将这一剑精准地落下......明白吗?” 云黛的话让谢映玄稍怔了一下,他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对敌思路,叶兮颜平时也没同他说过这些,他本人更是没什么斗法经验,完全只是靠着本能和一身足够高的修为胡乱打。 云黛看到谢映玄的表情后就差不多猜出了他的想法,她叹了口气:“若非凭借我的修为,就算贴近刺下一剑,也无法破开那妖兽的腹部防御,我倒也用不上你。” 谢映玄连忙道:“我能做到的,相信我。” “机会只有一次,”云黛难得严肃地看着他,“一旦失手, 下次再想使用相同的方法,它必定有所警戒。” “”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云黛的目光落在了谢映玄肩膀的伤口处,那伤口看起来实在有些骇人,蛛丝将他的左肩腐蚀得一片血肉模糊,伤口的边缘甚至被腐灼成了焦黑之色。 “你的伤没影响吗?” 谢映玄似是觉得有些窘迫,他用手背轻轻擦拭了一下下巴上的血迹,摇头小声道:“没事的。” 云黛冷笑了一声:“我可不是在关心你,别自作多情。” 少年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他抬眸再次向云黛看去,可还未等他看清云黛此时的神情,他面前之人便“啪”地将一张隐匿符贴在了他胸口。 “有此物在,水蜘蛛不会那么容易锁定你的行踪。” 云黛说罢也不等谢映玄回答,便蓄起灵气,化作一道锋利的弧线,直接从防护光罩中穿出,毫无惧色地朝着如小山般的第九境水蜘蛛冲去。 水蜘蛛在光罩外攻击了半天都没能打中云黛,本就已经很暴躁了,如今看到云黛又凑到了眼前,它顿时大喜,无数蛛网也随之喷涌着扑了过来。 云黛飞速上冲地同时,两指并拢,比出一道剑指,就见她指尖灵光一闪,她借着上冲的势,旋身斩出一剑。 无名银剑被她塞给了谢映玄,此时她斩出的自然便是墨驰剑,一道巨大的刃芒,迎面向着上方的水蜘蛛斩出。 一旁的段青涵和宋时雪都清晰地看到了云黛使出的这一招,这便是无情道第一式,碎月斩。 段青涵不可避免地目露惊异之色,他知道云黛会这招,也曾远远地见过这招散发出的灵光,但近距离看还是第一次。 宋时雪则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刀,他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云黛必须死,不管女帝或是郡主是如何看待她的,非要留她一命又是否是有什么别的用途,她都必须死。 若让她活下来,给她成长的机会,整个十四洲,都不会有她的对手。 可惜,不管云黛这一招如何精妙,她毕竟只是以第四境的修为使出的,第九境的水蜘蛛拥有着强筋的体魄,它甚至没有躲闪,迎着云黛的攻击就扑了过来。 云黛迅速瞬移到了水蜘蛛头顶,被她握在手中的墨驰剑狠狠向下扎去。 她的余光已经看到了谢映玄,他按照她的指示,从下方的一侧袭上了水蜘蛛的腹部。 因有她的隐匿符在,直到他到了近前,水蜘蛛才察觉到他。 这只第九境的妖兽果然做出了云黛预判的反应,它拧转身躯,将坚硬的背部给了谢映玄,于是谢映玄的第一剑便砍在了水蜘蛛的后背上。 水蜘蛛也显然因为顺利接下了这一击而稍松了口气,可下一刻,谢映玄却从原地消失了,他使出了瞬移术,转移到了水蜘蛛脆弱的腹部,在这巨型妖兽反应过来之前,他便将被赤色焰光包裹住的无名银剑深深捅入了它的腹部。 剑刃迅速没入其中,水蜘蛛庞大的身躯明显震了一下,它似是回光返照般地想用蛛腿将谢映玄踹开,但插入它腹部的剑刃已将它的内脏捣碎,于是它便只能抽搐一下,身躯一歪,向一旁倒下。 谢映玄手腕回收,将剑拔了出来,他连忙仰头去看上方的云黛,像是在问她,自己做得如何。! 第 83 章 幻境 云黛瞥了谢映玄一眼,悬在半空的少年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她,像是在期待着她的表扬。 云黛“哼”了一声,她伸手将少年手中的剑抓了过来:“击杀敌人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确认对方是否真的已经死亡。” 她说着便向下坠去,直奔那重重摔在地面上的、水蜘蛛的尸体。 谢映玄显然因为云黛的话愣了愣,但他很快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云黛一同落了下来。 云黛很谨慎,按理说,水蜘蛛死后,挂在此处的蛛网也该随之消失才对,可那些封住石壁上所有洞口的蛛丝还严严实实地遮盖着,让云黛有些放不下心。 而且第七境以上的妖兽是会修炼出妖丹的,那东西可相当珍贵,效用也很多,既然这蜘蛛王死在了她眼皮子底下,云黛自然不打算把此物让给别人。 转眼间云黛就到了水蜘蛛的尸体前,这时周围观战的众人才反应了过来,这第九境的蜘蛛王居然就这么死了。 段青涵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又提了起来,那个击杀蜘蛛王的神秘人同样是第九境,而且疑似是魔域之人,他实在担心那个人会做出什么对云师妹不利的行为。 苏秋娥和段青涵的想法差不多,虽然他们被关在外面、什么都做不了,但她还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洞穴内的情况。 叶兮颜也紧盯着覆盖在洞口的蛛网,她很急,只待蛛网一消,她便会立即将谢映玄收回傀儡戒,她不能让他的身份曝光,她更加不能忍受他与云黛那般亲密。 她会忍不住想起昨晚谢映玄回来时,唇上与颈间的痕迹,她几l乎能想象得出来,云黛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情去亲吻了她视若珍宝之人。 同样身处洞穴内的宋时雪则心思急转,他觉得他该趁此时机对云黛发难,他第七境,而郡主的那具傀儡第九境,他们联手完全可以将龙脉石抢下来,并擒住只有第四境的云黛。 至于外面那突然闯来的三个万仞阁的弟子也都不足为惧,只要将他们灭口便好。 段青涵可能会稍微难对付一些,但他也不过才第六境罢了。 宋时雪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当下这种环境的最优解,可不知为何,一想到自己要对云黛出手,他心底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警觉和退缩之意,那是一种察觉到危险的本能反应,是一种身体做出的预判,这让宋时雪迟迟无法真的迈出那一步。 而最令他惊疑不定的还要属叶兮颜的那具傀儡,那具第九境的傀儡对云黛的态度太奇怪了。根本就不像是因为受到了命令的指引,所以才帮助云黛的,他看向云黛的眼神似乎充满了......爱慕和眷恋? 这个认知让宋时雪更加心惊,所以他完全无法确定倘若自己此时对云黛出手,那具傀儡到底会不会帮他。 可是叶郡主的傀儡......怎么可能会爱慕着云黛?宋时雪的大脑很混乱,一时便迟疑了,只眼睁睁地看着云黛落到了水蜘蛛如小山般壮硕庞大的尸体前。 水蜘蛛仰面躺在地 上,它的腹部有一道巨大的豁口,暗绿色的粘稠血液不停从中涌出。 云黛小心地用剑尖戳了戳那处伤口,尸体身上的灵气还未完全散去,但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只剩一片死寂,的确是已经死亡了没错。 云黛不再犹豫,她剑尖一个上挑,一道灵光便从蜘蛛尸体的肚子里飞了出来。 她伸手去接,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色灵珠就出现在了她的掌心,灵珠晶莹剔透,血污没能在上面沾染丝毫。 这枚妖丹中暗藏着浓郁的灵气和妖气,似是因为受到过龙脉石的影响,它非常的完整鲜活。 人类修士是无法直接服用妖丹、并用其中的灵气来提升自身修为的,因为妖丹中包含着的妖气根本无法化为己用。 被妖气侵扰的人类修士甚至会出现神智不清、身体出现妖化的情况。 不过妖丹还有很多别的用途,比如可以用来炼丹炼器,甚至可以用来绘制符箓,总之不会被浪费。 云黛将这枚妖丹收入了灵木匣中,又将其揣入怀里。 而就在她取出妖丹的瞬间,那些遍布在洞穴中的蛛丝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竟纷纷开始融化腐败,于此同时,云黛只觉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她几l乎站立不稳。 那些原本遍布在石壁上的裂纹似变得愈发深刻,云黛凝神四下看去,那些裂纹就仿佛旋转扭曲了起来,令她产生了一阵阵的眩晕感。 “云师妹!”见蛛网终于褪去的段青涵和苏秋娥连忙御剑朝云黛飞了过来,此处摇晃得这般剧烈,一副随时要坍塌的模样,他们决定赶紧带上云黛和叶兮颜这两位师妹一同逃出去。 云黛却突然扭头看向他们,大喊了一声:“不要过来!” 可很显然,她的提醒已经晚了,突然闯入洞穴内的几l人就只觉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袭了过来,那种眩晕感像一张网,铺天盖地地朝着他们罩下,将他们紧紧地包裹入其中。 叶兮颜本就被段青涵和苏秋娥带着一起的,她正想趁乱将谢映玄收回傀儡戒,就也感觉到了强烈的眩晕感。 在她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是幻阵!此处洞穴石壁上的那些裂纹,本就构成了一座大型的幻阵,只是原本的幻阵是沉睡状态,直至蜘蛛王死亡,连接在缝隙间的蛛丝也消失了,于是幻阵便彻底爆发了出来。 叶兮颜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若是真入了幻阵,她便可以凭借琉璃玲珑心操纵幻境,从而击败云黛了。 即使云黛有先天灵骨又如何,她的琉璃玲珑心本也不会输给她! 云黛自然也发现了这点,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某股力量拉扯着,只要她出现轻微的松动,她就会瞬间陷入昏迷。 她并不惧怕幻阵,她修炼有斩戒诀,幻境根本不会对她产生太大的影响。 云黛真正担心的是这处岌岌可危的虫窟,很显然,蜘蛛王的蛛丝在这座四通八达的虫窟中起着很重要的连接作用,所以在蜘 蛛王死亡后, ?[(, 虫窟也就变得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会坍塌。 倘若她被拉入了幻境,而恰在此处,虫窟坍塌,她岂不就直接被迈入废墟了? 云黛是这般想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御剑想向洞穴外飞去,可她刚凌空而起,那股巨大的眩晕感就势不可挡地袭了上来。 她的视线瞬逐渐变得模糊,整个人直接坠了下去。 “云黛!” “云师妹!”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在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她只来得及勉强往身上拍了一张防御符。 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似乎和前世是一样的发展,那时段青涵和叶兮颜也无意间入了幻境,且还在幻境中当了九世的夫妻,自此段青涵才对叶兮颜情根深种。 现在的云黛倒是对他们俩到底在幻境里经历了什么丝毫不感兴趣,她反而在想,既然前世叶兮颜和段青涵都活着离开此处了,那这里的坍塌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危险才对...... ...... 苏秋娥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后,她只觉得全身剧痛无比,鼻尖也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仿佛是记忆出现了某种断层,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仔细去回想时,她又的确想不起来。 她只觉得心底充斥着一片绝望的情绪。 对了,她想起来了...... 不久前,魔域六洲趁着师父前往神都参加七宗会谈的时刻入侵,而万仞阁因疏于防备,护山大阵被魔域之人破开,七位长老也全部殒命。 大师兄此时正孤身潜入大阵核心,准备重启阵法。 而苏秋娥则正必须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和一众同门守在此处,不能让那些魔域之人前去阻拦。 若是守不住的,万仞阁恐怕就真的彻底沦陷了。 “苏师姐!你伤得太重了,赶紧去休息吧!”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秋娥勉强回头看去,就看到了同样一身是血的钱盛。 魔域之人招来了无数魔气幻化的嗜血蝙蝠,扑来攻击他们,钱盛一剑斩杀一只蝙蝠后,逐渐向她这边靠近。 “不行!”苏秋娥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我绝不能退下!万仞阁不能再有更多伤亡了!” 苏秋娥的心底满是死寂,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但是她不能退,她必须要撑住,撑到大师兄重新将护山大阵开启。 此时位于衔玉湖湖心岛的段青涵也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茫然了片刻,便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他要重启护山大阵! 他向岛外望去,虽看不清那边的具体情况,但漫天的火光和飘散在空气中的血腥气还是令他的呼吸不畅。 护山大阵需要七名第六境以上的修士,同时站于阵眼处施术才能被彻底激活,可如今门内死伤惨重,除了他以外,已再找不出第二个能赶来的第六境了。 他只能以身祭阵,靠着自行引爆丹田和经脉中的灵气, 爆发出相当于七名第六境同时施术所能产生的威能。 他已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了,作为万仞阁弟子,作为宗门的大师兄,师父不在门内、七位长老相继身陨,他便只能用自己的命为同门撑起一片天。 只是,想要施展这种以身祭阵的术法,也需要一段时间,段青涵现在只希望守在外面的苏秋娥等人能将魔域的进攻多拖住一会儿。 ...... 宋时雪听闻万仞阁遭遇魔域入侵后,便不管不顾地赶来想将叶兮颜救下,可等他赶到后,他却只看到了满地的狼藉。 无数尸体躺在血泊中,他联系不上叶兮颜,也找不到她。 他的目光从一具具的尸体上扫过,生怕一转眼就在这些死气沉沉的脸中,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若他的郡主死在了这里,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神都下任的继承人,绝不能在此地殒命! 宋时雪不停穿梭着,终于让他遇上了一个活人,他连忙拉住那满身是血的万仞阁弟子,焦急地问道:“道友,你可见过叶兮颜?” 那弟子突然被拽住,明显愣了一下,听到宋时雪的问题后,他反应了一下才道:“云师姐疯了,她说万仞阁会遭此大难皆是因为叶师姐!她竟一剑斩断了叶师妹的心脉,誓要杀了她!” “什么!”宋时雪大惊,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此人嘴里的“云师姐”,指的该是云黛。 云黛杀了叶兮颜?云黛竟杀了郡主! 宋时雪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连忙问道:“她们现在在哪?” “就在后山......”那弟子抖着声音,遥遥地向某个方向一指。 宋时雪也顾不得其他,朝着那弟子指的方向便御起轻身诀飞了过去。 ...... 叶兮颜是在幻境中最先清醒过来的人,琉璃玲珑心令幻阵对她毫无效用,在幻境中的内容大量灌入她脑海中的同时,她便明白了这幻阵的原理。 此处是一个大型的集体幻境,阵法会将入阵之人同时拖入一个虚幻的场景中,每个人的思想都会对幻境产生促进的作用,彼此相辅相成,令幻境愈发难以破解。 只是若入阵的人太多,幻境中也会出现一些逻辑漏洞,这也是它最大的弊端。 于是叶兮颜便使用了琉璃玲珑心的力量,让幻阵锁定住了云黛,再以段青涵和苏秋娥作引,这三人原本关系便非常密切,由他三人的所思所想铸就的幻境,必定逻辑严谨、环环相扣,没那么好破坏。 可等她真正清醒过来时,幻境中的内容却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在幻境的场景中,掌门静隐尊者被调遣去了神都举行七宗会谈,而万仞阁竟在此时遭遇了魔域的伏击,致使护山大阵被破,七名长老也全部遇难,而段青涵和苏秋娥此时还在苦苦支撑着,想要重启护山大阵。 至于云黛,云黛竟然因心境不稳,突发了心魔,还......一剑斩断了她的心脉? 而就在这 时, 静隐尊者及时赶了回来, 将她救下不说,还剔出了云黛的先天灵骨,给了她,为她续上了心脉。 此时的叶兮颜正靠在静隐尊者怀中,看着倒在血泊中、浑浑噩噩的云黛。 云黛显然因刚入幻境,还未彻底清醒,她正处在接收幻境信息的阶段,待她完全将那些信息消化后,她便会对这里的一切深信不疑,从而完全在幻境中迷失。 不过叶兮颜还是觉得有些古怪,她调整了幻阵后,此处幻阵便会激发出入阵之人心底最深的恐惧,若说万仞阁遭此劫难可能是苏秋娥或是段青涵内心深处的恐惧。 那云黛的先天灵骨被静隐尊者剜出来给了她,难道就是云黛心底最深的恐惧吗? 原来云黛害怕这个? 叶兮颜被静隐尊者抱着,看着那个躺在血泊中,因疼痛而不停抽搐的少女,她突然就觉得很是爽快,这种爽快的感觉让她有一瞬间也有些沦陷。 若这不是幻境该多好,若这就是云黛真正的结局该多好。 她该让谢映玄好好看看!好好看看那趴在地上、像落水狗一样狼狈的云黛,看看他喜欢的人,是被她如何折磨到这个境地的。 倘若谢映玄愿意求她,自愿被她囚禁、彻底成为她的人,往后再没有二心,她倒不是不能饶云黛一命。 只是个修为尽失、灵骨被夺的废物罢了,而她却已获得了两件齐天之宝,这么一条贱命,如何和她这个神都的郡主相比? “兮颜,没事了,有了先天灵骨,你心脉的创伤很快就能痊愈了。”幻境幻化出的静隐尊者这般轻声地安慰着叶兮颜。 而叶兮颜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云黛,眼底深处是一种阴森的笑意。 她心想,即使是幻境又如何,终有一天,她会让幻境变成现实! ...... 云黛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很深的沉睡,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远去了,她沉在一片摇摇晃晃的海中,过往的记忆也变得混乱不堪,那些或疼痛、或怨恨的情绪在这片水中被逐渐晕染,愈散愈浓。 不知过了多久,云黛突然觉得肩脊处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疼痛,疼得她冒了一身薄汗,整个人也骤然清醒了。 夹杂着冰雪的寒风从衣领灌入,令她本就疼痛难忍的身体更加僵硬。 好疼,疼得她眼泪几l乎都要流下来了,但那份疼痛又好似并不是存在于她躯体上的,而是来自于她的记忆深处,那是......她最不愿回忆起的一段记忆。 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片片雪花飘落,落入她的眸子里。 她倒在雪地中,温热的血不停从伤口中淌出,渗入雪地,又被沁得冰凉。 她下意识转头望去,模糊的视线中便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很熟悉的背影,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噩梦中。 那个人就是......云黛的师父,静隐尊者。 他抱着叶兮颜,在漫天大雪中,冷冷地 看着她。 云黛几l乎是茫然的, 她为何会再次回到这个时刻、这个瞬间, 似乎她自己也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了,某种巨大的恨意从心底迸发而出。 她艰难地撑起身,想将那些伤害她的人全部杀掉,可寒冷和疼痛却让她的身体变得无比迟钝。 她看到了满地的血,她冷得瑟瑟发抖,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背叛了她,万仞阁甚至遭逢大难,门内所有长老全部阵亡。 她的朋友、爱人,她重视的一切都远离了她,就连她的先天灵骨也被她最敬重的师父亲手剔出,给了叶兮颜。 不......不对,云黛只觉得丹田之中传来一股炙热之气,斩戒诀迅速运转了起来,四肢百骸的疼痛也骤然被驱散。 云黛剧烈地喘息着,她想起来了,眼前所见并不是真实的,而是幻境,她被一个巨型的幻阵拖入了其中,才会看到这些。 而那些身体的疼痛也并非真实的,而是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是她最不愿面对的过往。 按理来说,云黛修炼有斩戒诀,她轻易不会被幻类术法所影响,即使是大型幻阵想干扰她的思维也是很困难的。 可这处幻境却让她看到了她前世最痛苦的回忆,所以她才会出现了短暂的迷茫和错乱。 随着斩戒诀的运转,云黛身体的疼痛也逐渐消失了,那些伤痕本就不是真实的,真正的她完好无缺,她没有受伤,她的灵骨还在,经脉中也蓄着浓郁的灵气。 她与前世不同了,她也绝不会再落得前世的境地。 云黛压在雪地上的手慢慢收紧了,她仰头望向站在不远处、抱着叶兮颜的静隐尊者,眼底闪过了一股戾气。 而就在这时,一道黑衣身影突然从雪地里奔来,转眼便来到了她面前。 那人竟是......谢映玄。 “云黛!”少年一把按住了她的肩。 云黛抬眸看向他,只一眼便判断了出来,他并未被幻境影响。 如今这情形倒是和前世很像,那时她灵骨被夺,修为尽失、倒在雪地中时,便是谢映玄将她抱了回去,避免了完全没有修为的她生生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这一次他又出现在了她面前,但是因为他只是一具傀儡,并未受到幻境的影响。 但谢映玄还是被云黛惨烈的模样吓了一跳。 “你身上的血......”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竟有些无措。 云黛冷笑了一声:“你来找我做什么?你的主人在那边呢。” 她仰头,向着叶兮颜的方向轻飘飘地看了一眼。 叶兮颜也注意到了谢映玄,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自然知道谢映玄作为傀儡是不会受到幻境影响的,进入幻境之前她还没来得及将谢映玄收起来,可她怎能想到,谢映玄入了幻境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去找云黛。 他就那么在乎她吗? 叶兮颜看到云黛身旁的少年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但他很快便避开了视线,反而神色认真地看着云黛道:“你不要害怕,这都不是真的,只是幻境。” 云黛笑了一声,笑得有些怪异,很快她竟不顾身上的伤势,站了起来,她看着抱着叶兮颜打算离开的静隐尊者,笑道:“师父,既然给了我重新回到这个时刻的机会,你觉得我会让你们活着离开吗?”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闪着寒光的银剑便出现在了掌心。! 第 84 章 折断 “云黛,你将兮颜重伤至此,如今难不成还要弑师?”幻境生成的静隐尊者将叶兮颜护在怀中,冷冷地看着云黛。 云黛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寒彻骨,被她握在手中的剑也泛着泠泠的寒光,带着浓重的杀气。 叶兮颜皱起了眉头,她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云黛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站起来,甚至毫无惧意地要对他们出手。 难道云黛也没有被幻境影响吗?可是怎么可能?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不就是来自于云黛心底最深的恐惧吗? 云黛似是在冷笑,下一刻,她整个人便划为了一道锋利的弧线,转眼便袭至了静隐尊者眼前。 叶兮颜心中一惊,好在静隐尊者的反应也极快,他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向上一扬,剑光便从他身后飞出,朝着云黛劈下的剑迎了上去。 “当”地一声巨响,灵气四散震荡。 云黛的身形丝毫未退,她全身是血,双手紧攥着剑柄,目光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带着无尽的恨意与杀气。 不对劲!叶兮颜心底浮现出这个想法的瞬间,云黛的剑已经再次劈了下来,这次静隐尊者仿佛根本没能反应过来,那把剑竟径直从他的头颅顶点劈下,一道血线瞬间蔓开,他整个人便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血顿时喷涌而出,打湿了一片雪地,叶兮颜满脸惊恐地从静隐尊者的怀里钻了出来,那被砍成两截的身体便“扑通”一声跌在了雪地中。 云黛的剑尖慢慢向旁边移动了几寸,指向了叶兮颜。 “叶师妹......或者该叫你明怡郡主,”云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殷红的血液仍一滴滴地从她剑尖落下,“你说我该怎么折磨你......才能让你心甘情愿交出你的琉璃玲珑心呢?” 若放在现实中,如今只有第四境的云黛当然不可能打得过已是圣尊境的静隐尊者,可此处只是幻境,一旦她看破了幻境,这幻境中存在的一切于她眼里都不过是灵气聚集起的气团,没有生命、没有灵魂,根本不足为惧。 “你在做什么梦!我就是死,也不会将玲珑心给你的!”叶兮颜瞪视着云黛。 可下一刻,云黛的剑却毫不留情地捅入了叶兮颜的肩膀,让她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 疼痛让叶兮颜的脸色立马变得无比苍白。 只要不受到幻境的蛊惑,在幻境中受的伤便不会传递到本体身上,可疼痛却是无比真实的。 也就是说,在这幻境里,无论云黛怎么折磨叶兮颜,她都不会死,可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疼痛。 叶兮颜挣扎着想向后退,却一头栽倒在了雪地中,云黛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了她的胸口,握着剑柄的手也用力拧转,于是就有殷红的血液渗出。 云黛的眼底是一种森然的笑意,这些伤害与她前世所受的苦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着紧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的叶兮颜,云黛冷笑道:“把玲珑心给我,也许我可以让你 少受些痛苦。” “要杀便杀,我就死了,也不会让你得了好处!”叶兮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云黛骤然抽手,剑便被她拔了出来,下一刻,伴随着“扑哧”的声响,她的剑又没入了叶兮颜的腹部。 被她踩在地上的少女顿时疼痛地痉挛了一下,她压在地上的手也猛地收紧,握住了一把雪,但她竟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病态。 “云黛,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叶兮颜剧烈地喘息着,“我可不会怕你,我可不会害怕这些!” 云黛沉默地注视了叶兮颜片刻,她突然再次将剑拔了出来,然后一把掐住了少女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 “我倒是忘了,”云黛的嗓音里带着某种极致的恶意,“你当然不会恐惧这种程度的疼痛,毕竟若是连这点痛苦都无法忍受,又怎能当得起神都郡主呢?如何能成为青渊帝最看重的储君呢?” 叶兮颜的脖子被云黛掐着,窒息感和痛疼感令她的反应都稍有些迟钝了,可她看向云黛的眼神还是那么的不甘示弱。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她的声音几乎是沙哑的,“我死了......你也别想得到玲珑心......” 云黛不屑地笑了一声,她的目光突然就落在了叶兮颜左手的食指上,那里套着一枚黑色戒指,戒指朴实无华,若不仔细观察,很难被人注意到。 而她掐着叶兮颜的脖子,将她拎起来的角度,也恰让不远处的谢映玄落入了叶兮颜的视角中。 这一刻,叶兮颜终于意识到了云黛想做什么了,她脸上那种嚣张又带着几分病态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住了,望向云黛的目光也如冰霜般寒冷。 黑衣少年只是站在雪地里,安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云黛身上,目光只追逐着她,好似完全不在意叶兮颜会怎样。 他不在乎她,一点都不在乎她,甚至于......他的心底或许是怨恨她的,怨恨她非要将他带到这世上,又强行将他留在身边,限制他的自由。 “叶师妹,”云黛开口了,“我很好奇,你为何不使用这枚傀儡戒,操控着你那具傀儡来救你......或者命令他来杀我?” 叶兮颜的呼吸突然就变得非常急促,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都克制不住地不停发着抖。 “我知道了,”云黛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是因为幻境之中无法使用傀儡戒,所以他不会听你的命令是吗?” “你要做什么?”虽然叶兮颜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她却还是明显地露出了几分慌乱。 云黛没有回答叶兮颜的话,而是抬眸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少年。 “谢映玄......既然叶兮颜没办法操控你,那你愿意听我的命令吗?”她笑盈盈地看着他,突然这般问道。 或许是因为只是一具涉世未深的傀儡,他仿佛感觉不到云黛那笑容中暗含的恶意和仇视,只懵懂而认真地点 了点头。 又或许他其实感觉得出来的,只是他并不在乎,因为只要云黛愿意对他露出笑容、愿意主动对他说话,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叶兮颜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就听云黛仍是带着笑意,语气甚至是温柔的,她向谢映玄问道:“你愿意为我折断一根手指吗?”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少年甚至没有丝毫犹豫便抬起了手,握住了一根手指,干净利落地朝着反方向掰了下去。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折声,少年左手的食指便呈现出了一个极度扭曲的角度,这个过程显然是疼痛的,所以他的脸色也随之苍白了几分,可他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云黛,像是在询问她,自己这么做是否让她满意了、是否让她开心了,似乎他自己的身体根本不重要,只要云黛高兴,他怎样都可以。 叶兮颜死死地盯着谢映玄,她的眼神阴郁得几乎有些可怕。 她知道云黛是什么意思,云黛甚至没有强迫谢映玄一定要去做什么,更没有主动去伤害他,她问出的只是“他是否愿意” ,她将选择的权力完全给了他。 可那个少年还是毫不犹豫地照做了,他干脆利落地掰断了自己的手指,仿佛就只是为了博她一笑。 云黛眼底的笑意也的确更浓了,她依旧笑盈盈地看着谢映玄,轻声问道:“再折断一根可以吗?” 仍是和上次一样,少年这次依旧没有任何犹豫,在一声令人牙酸的骨折声中,他丝毫不留情地掰断了左手的中指。 “谢映玄!”叶兮颜突然就崩溃地尖叫了起来,“不准听她的!我不准你听她的!你不准听她的!” 可是谢映玄甚至没有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只专注地望着云黛,仿佛虔诚的信徒,等待着他的神明给他发布下一条指示。 叶兮颜的脖子被云黛扼在手中,她的所有尖叫和挣扎都是无用的。 云黛突然就觉得很有趣,此情此景是那样的讽刺,前世的她,就是在这个地方,被叶兮颜算计得失去了一切,所有人都背叛了她,她的师父亲手剜出了她的先天灵骨,她被彻底抛弃,丢在了冰天雪地中。 今生,也是同样的场景,甚至在同样的地方,只是她们的身份却完全逆转了过来,叶兮颜被她捅得满身伤痕,还被迫看着最在乎的人背叛她。 曾几何时,前世的痛苦都是她的噩梦,即使她修炼了斩戒诀,即使她曾在很长一段时间丢失了所有情感,甚至于她重生回来、开始了新的人生。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向前跑,不管她怎么想要逃离,她都仿佛被永远困在了这一天,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 她也曾设想过,若是自己再回到这一天,是否能够逃脱那可怕的命运,可她甚至不敢去细想。 她害怕,她太害怕了,那些藏在她心底的恐惧,令她每分每秒都备受着煎熬,她只能将它们往更深处掩埋,尽力去粉饰太平。 可这一次,她竟在幻境中重新回到了这一天,她也突然发现,原来那些困扰了她几百年的噩梦,似也没那么恐怖,那些她曾以为永远无法跨过去的高山,原来只是几片零落的土丘。 “叶师妹,”云黛看着情绪崩溃的少女,浅笑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将你的玲珑心给我,我可以放过谢映玄。” “要知道......你视若珍宝之人,我可从来没在乎过。”! 第 85 章 一剑穿心 云黛的话自然也被谢映玄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呈现出一种极度不自然的错位姿态,神色间也透出了几分低落,只是他并未说什么,像是默认了云黛的话。 叶兮颜瞪视着云黛,她的眼底满是恨意,仿佛恨不得要将云黛生吞活剥。 云黛笑得满怀恶意:“明怡郡主,考虑得如何?是要主动将琉璃玲珑心给我呢?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你最心爱的人受尽折磨呢?” 叶兮颜整个人都在发抖,好半晌她也突然笑了起来:“云黛,你是不是太高估谢映玄在我心中的地位了?你所做这些,我根本就不在乎!” “是吗?”云黛扬眉看向不远处的少年,“那么谢映玄,若我想让你将整只手都折断......” 她话音还未落下,少年的右手便握住了左腕,用力往旁边一掰,于是他整只腕骨都突兀地错位了,疼痛也令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云黛眼底仿佛燃烧着某种火焰,那是一种无比浓烈的情绪,包含着恨意与怨毒,甚至是病态的快感和兴奋:“叶师妹,你的傀儡......还真是听话呀。” 叶兮颜的脸色是那样的阴郁难看,她突然就很安静,但也只安静了一瞬,她就疯了般地尖叫起来:“谢映玄!你就那么贱吗?你没听到吗?她根本不在乎你!她根本不喜欢你!你凭什么为了她背叛我!” 她一声声地斥责质问着,显得那样的歇斯底里,即使她的脖子仍被云黛扼在掌心,她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害怕,也完全不惧怕随时会来到的死亡威胁,她因情绪激动,呼吸起伏着,看起来是那样的疯狂。 可是谢映玄却没有任何反应,他被自己折断了的手慢慢垂下了下来,僵硬地钓在身侧,他用一种似是悲伤,又似是痴迷地目光望着云黛,轻声道:“没关系,只要、只要......” 他的声音太低了,后面的话似是被风雪彻底吞没了,没人听清楚,又或许他根本就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眼泪从叶兮颜的脸颊淌下,她突然大笑了起来:“不要做梦了!我是不会交出玲珑心的!我要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云黛便感觉四周的环境似是发生了什么细微的变化,而被她掐住脖子拎在手中的叶兮颜也突然露出了痛楚之色,血从她唇角渗了出来,她艰难地大口喘息着,像是身体到达了某种极限。 她在通过透支自己的方式改变幻境。 由幻阵形成的幻境都拥有着一个可以通向外界的出口,所以其实光只是从幻境中清醒过来是不足以脱离幻境的,只有成功找出这个出口才行。 就像是身陷杀阵的人,必须要找到阵眼,然后破除阵眼才能完全出阵,幻阵是同样的原理。 云黛并没受到此处幻阵的影响,所以她原本是能感受阵法的大致情况的,她能感觉到幻境的场景是由多个人的思维同时生成的,只要将那几人都唤醒或是杀死,离开幻阵的出口自然就会出现了。 可 叶兮颜不知做了什么, 云黛的感知竟突然钝化了, 她彻底失去了方向,完全不知幻境的出口要如何寻找了。 那感觉就仿佛是叶兮颜用了什么手段,将出口给扭曲了,扭曲到了任何人都找不到位置。 且幻境还被某种力量驱使着,正在不停地收紧压缩,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旦此处幻境完全挤压在了一起,那么幻境中存在的所有意识都会瞬间灰飞烟灭。 好在这种扭曲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慢慢转化而成的,只要在彻底转化完成前破除幻境,便还有机会。 云黛的表情有些紧绷,她知道叶兮颜这是想要在幻境中和她同归于尽。 她疯了,她彻底疯了,疯到为了除去她,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 又或者说,谢映玄的背叛令她陷入了某种很深绝望,就像是在迎合那个属于琉璃玲珑心的诅咒。 她注定会因深爱一人,而坠入绝望的深渊,万劫不复。 叶兮颜还在笑,那几乎是一种癫狂的笑,她咬牙切齿道:“你们......都去给我死!” 而就在这时,云黛突然感觉到有一股劲风从身后袭了过来。 不是由幻境幻化而出的那些对她而言毫无杀伤力的灵气团,而是真实的实体攻击,是来自于其他身陷幻境之人的攻击。 “云黛!”谢映玄焦急地想要冲上来,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偷袭她的人角度极为刁钻,云黛为了躲开这一击,不得不将被她擒住的叶兮颜扔开,然后自己翻身后退,堪堪闪避过去。 叶兮颜身上有两处洞穿性的剑伤,她根本无法自己站稳,可她也没真的摔到地上,因为那突然出现的人眼疾手快地将她抱入了怀中。 那人竟是宋时雪。 “郡主!”看着满身是血的叶兮颜,宋时雪满脸的疼惜,随后他便眼带怒意地瞪向了云黛。 他怎能想到,他一来就看到了云黛掐着叶兮颜的脖子,还将她打成重伤的一幕。 神都最尊贵的郡主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刻,而更加令他愤怒和不可置信的是,那具原本属于郡主的第九境傀儡竟就那样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眼睁睁地看着郡主被他人重伤至此! 傀儡竟会背叛自己的主人,这是宋时雪根本从未设想过的事情,而叶兮颜脸上的泪痕和那具傀儡望向云黛的眼神,也让宋时雪隐隐明白了什么。 他终于知道为何第一次见到那具傀儡时,他心中便产生了那样不舒服的感觉,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总觉得叶兮颜对那具傀儡的态度那么奇怪了。 因为......他就是她的心劫!他就是她的所爱! 原来他视若珍宝、一心爱慕之人,原来神都最尊贵的小郡主,竟然真的会爱上一具傀儡,甚至于那具傀儡,还为了另一个人,背叛了她。 宋时雪很难去形容心底的那种如万蚁噬咬的痛苦和难耐,他怎能忍受,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郡主,竟被一具卑贱的傀儡伤成这副模样。 “ 郡主放心, ”宋时雪搂住叶兮颜的胳膊用力收紧, 将她更深的拥住,“那些对不起你的人,我都会为你除去!” 云黛只是冷冷地看着宋时雪,她看得出来,宋时雪仍处在被幻境影响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如果能将他击杀,那现实中的他也会跟着一同死亡。 只是他毕竟是第七境的修为,并不像幻境中的那些灵气团构成的幻象般好对付,而此处的幻境正在不停收缩压紧,若她不能在出阵之路彻底消失前破开幻阵,她被困在此处的意识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叶兮颜不想活了是她自己的事,云黛可不想给她陪葬。 她实在没时间在这里和宋时雪周旋太久,她需要去寻找生成这处幻境的另外几个源头! 可宋时雪根本没打算放过她,他此时已将伤痕累累的叶兮颜安置在了一旁,然后挥起手中的大刀,朝着云黛攻了过来。 云黛目光一凝,连忙抬剑去挡,第四境面临第七境,在不借助外力的单打独斗下是相当吃力的。 且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似是对宋时雪产生了某种刺激,令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愤怒而亢奋的状态。 云黛心不在此,不免打得有些艰难。 宋时雪一刀将云黛的剑压了下去,厉声道:“像你这般卑贱之人,怎配与郡主相提并论!” “郡主想要你的灵骨那是抬举你!你竟敢如此不知好歹!” “蠢货!”云黛忍不住骂了一声,她并非打不过宋时雪,只是她真的没时间在这里和他周旋,她能感觉到幻境越收越紧了,她现在很焦急。 而就在这时,一道灵气突然打来,而宋时雪的身形也被这道灵气阻得顿了顿,也是这稍愣神的功夫,云黛便迅速从他的刀光下钻了出来。 她回头一看,就见站于她身后的谢映玄正用仅剩的完好右手捏着一张符,轻朝着宋时雪点去,宋时雪的攻击正是被他给拦了下来。 云黛只目光闪烁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她扬手将无名银剑扔给了他,指挥道,“你去将宋时雪杀了,不要让他来碍事!” 少年的左手已经被他自己扯断了,他便只能有些茫然地用右手接住了云黛递来的剑,而将左臂僵硬地垂着。 宋时雪握紧了手中的大刀,愤怒地呵斥道:“谢映玄,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叶氏的傀儡,胆敢背叛叶氏,即使你现在能逍遥一时,青渊帝也必定会将你销毁。” “叶氏的傀儡,是断不可能落在外姓人手中的!” 可谢映玄显然不在乎他说的话,他是第九境的傀儡,修为比宋时雪高,虽然他的左手已经无法使用了,但只凭借着右手,他仍旧可以通过修为的压制,令宋时雪的动作变得迟缓。 宋时雪眼看着云黛将剑给了谢映玄后,自己竟打算离开,他心中不免一急。 他手腕一转,直接避开了谢映玄,想再次朝云黛攻去,可谢映玄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见他心急露了破绽,便干脆将灵气聚于剑身,朝着宋时雪刺了过来。 闪着赤色焰光的剑刃很快就刺到了宋时雪近前,云黛离开的脚步也不免微微停了一下,她知道只要这一剑真的刺入宋时雪的要害,他就会死在这处幻境中。 幻境这种东西,就是通过混乱身处其中之人的感知来进行攻击的,它对人不会造成任何物理伤害,但若身处幻境中的人分不清幻境和现实,那么他在幻境中受到致命伤害时,他的意识便会信以为真地给身体判定死刑。 也是因此,云黛是无法在幻境中真正杀死叶兮颜的,当然也更加不可能在幻境中夺取琉璃玲珑心,她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报复折磨叶兮颜罢了。 云黛眯起眼睛,心想,若是谢映玄一举将宋时雪除去了,她便抓着叶兮颜一同去寻找破阵关键,叶兮颜能够操控幻阵,还是让她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 可就在这时,原本在旁边观战的叶兮颜却突然大喊了一声:“住手!” 她竟直接冲上来想将宋时雪推开,她如今虽已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打算和云黛鱼死网破,却也清楚地知道,宋时雪是这幻境中唯一会帮助她的人,也是她唯一能作为依仗之人。 可就是她这突然冲上来的举动,一下子扰乱了谢映玄的动作,他刺出来的那一剑下意识就转了个弯,直奔着叶兮颜而去。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就听得“扑哧” 一声,锋利的剑刃竟直接从少女的心脏处洞穿了过去。 剑尖从她胸前没入,又沾满了血从她后心穿出。 此情此景之下,就连刺出这一剑的谢映玄都愣住了,而叶兮颜则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身处幻境中的她是不可能被杀死的,可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疼痛。 “郡主!”她听到身旁的宋时雪惊恐的声音。 心脏处剧烈的疼痛感令一行眼泪从她的脸庞流淌而下,可是这种疼痛,又似乎并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一种来自灵魂的疼痛。 她瞪视着面前这个用剑刺穿她心脏的少年,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哀怨凄婉。 曾经的叶兮颜永远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被谢映玄一剑穿心,就像当初在神都郡主府时,她当着姑姑的面,将匕首狠狠捅入了谢映玄的心脏,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最爱她的少年倒在了血泊中,逐渐失去了生息一样。 过往的那些片段一幕幕地在叶兮颜眼前闪过,她怨毒、她痛苦,她甚至无比悔恨。 她痛恨着发生的一切,痛恨着背叛了她的谢映玄,更加痛恨当初那个杀死他的自己。 这一刻的叶兮颜突然就明白过来,不管她多么后悔,不管她如何想要去补救,当初那个最爱她的少年,永远地被她杀死了,那时的她也如今天谢映玄对她这般,将锋利的刀刃狠狠地捅入柔软的心脏。 原来被心爱之人一剑穿心是这样的滋味,又是这样的痛苦。 叶兮颜的眼泪不停地往外涌着,她觉得自己很疼,那种疼痛从每寸皮肤蔓延开来,折磨得她甚至无法呼吸。 谢映玄 终于回过了神,他手腕调转,便将剑从少女的胸口拔了出来,少女一个趔趄,径直跌入了站于她身后的宋时雪怀中。 谢映玄皱起眉头,他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叶兮颜身上散发而出的浓烈绝望太过鲜艳,令他都被威慑住了,没能立马上前去乘胜追击。 “郡主!” 宋时雪连忙扶住了叶兮颜的肩,也是这突然起来的一幕,令他原本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突然就清醒了起来。 宋时雪猛然意识到,此时的他们其实正身处于一处幻阵中,他也如其他人一般彻底清醒了过来,但或许唤醒他的并不是眼前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而是身怀琉璃玲珑心的叶兮颜,过于剧烈的情绪波动。 “郡主!” 他连忙将死气沉沉的少女搂入了怀中。 宋时雪已不欲与云黛和谢映玄继续争斗,他抱起了心脏被刺穿的少女,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云黛没去追,谢映玄也愣在原地,好半天他才略显茫然地回过头看向云黛,眼神中带着惊慌和无措。 “怎么了?”云黛冷笑,“心疼了?” 少年怔了一下,随即连忙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在叶兮颜用那样的眼神看向他时,他莫名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和一种无法逃离的无力感。 那一刻的谢映玄突然就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究其根本,只是叶兮颜制作而出的傀儡罢了,他永远不可能摆脱这层身份,叶兮颜也永远不会放过他的 “云黛,我、我......”少年的眼底露出了痛苦而挣扎的情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黛没回答他,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手疼吗?” 少年微微瞪大了眼睛,像是有些受宠若惊,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 云黛“哼”了一声,也懒得和他多废话,她道:“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破除幻境。” 扔下这句话后,云黛便御起轻身诀,朝着一个方向飞了过去,她能感觉到,那个方向还聚集着活人。! 第 86 章 破幻阵 在云黛彻底看破幻境后,她便能轻易望穿这些幻象的本质了。 幻境的本质并非是什么足以让人忌惮的事物,像之前幻化而出的静隐尊者便是一团聚集而起的灵气;又像是眼前的万仞阁,也不过只是虚幻的假象。 云黛能轻易从这些混乱的灵气中,找到真实存在的实体灵气,那些实体灵气正是来自于和她一样被拖入幻阵中的其他人。 只要在幻境彻底被压缩前,找到他们,将他们唤醒,她便能安全地逃离幻境了。 云黛飞在空中,迅速穿过了一片雪雾,于是万仞阁的山川便完整地在她的视线中展开了。 宗门弟子死伤无数,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血腥味,魔气化作的嗜血蝙蝠趴在尸体之间不停啃食着,原本清冷洁白的血也被染成了刺眼的红,眼前的一切,仿佛地狱恶相,又与云黛前世的记忆一寸寸的重合。 这一刻,即使云黛知道这些都是幻境,仍免不了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心悸感。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过往的那些苦痛记忆。 前世在她伤好之后,她面对着的正是这躺了一地的尸体,和静隐尊者留下的掌门令牌。 修为尽失的她,在那时为了活下来,不得不拿起掌门令,支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门派。 她支撑着它、也依附于它,那些年里,她与万仞阁共生共存,经历了许多事。 “云黛......” 她听到谢映玄在身后唤了她一声,她回头看去,就见那少年正紧跟着她,满脸的担忧之色。 云黛这才发现,自己看着眼前残状,竟不可抑制地散发出了极度浓郁的杀气。 云黛深深吸了口气,对谢映玄道:“你别跟着我,别让万仞阁的其他人看到你,我解释不清楚你的来历。” 谢映玄稍愣了一下,便点了下头,说了声“好”。 他就见云黛很快调转了方向,朝着衔玉湖的方向飞去。 云黛能感觉到,幻境中的其他人都在那里。 还未靠近衔玉湖,她便发现原本围住衔玉湖的阵法已经消失了,即使身处附近,修为也不会遭受任何限制。 不过此处本就是幻境生成的假象,即使阵法仍在,也不会对早已看破幻象的云黛产生任何影响。 待到她彻底靠近后,下方的景象便完全被她收入了眼底。 她看到了她的二师姐苏秋娥。 苏秋娥此时正带领着一众万仞阁弟子,与凶残的魔物厮杀着。 苏秋娥满身是血,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但她却咬牙强撑着,坚定地绝不后退。 云黛的表情稍显异样,因为前世魔域来袭后,苏秋娥很快便因封离的叛敌而惨死,云黛也不知那时的二师姐到底经历了什么,等她再见到她时,她早已是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了。 “苏师姐!”钱盛也满脸的血,他几乎陷入了绝望,“魔物太多了!我们根本不是 对手!” “L?_[(” 苏秋娥是这样说的,可她说出这句话时,眼底同样充斥着无尽的绝望,她知道他们其实已经撑不了太久了,用不了太长时间,他们筑起的这道最后的防线必定会彻底崩溃。 若到了那时,大师兄还未能成功重启护山大阵,苏秋娥甚至不敢相信万仞阁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也就在这时,那些攻击他们的魔物似也看出了他们的吃力,它们很快寻到破绽,再次冲了过来。 苏秋娥想要握紧剑去抵挡,可她的胳膊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伤痕累累,血打湿了她整片衣袖,她握着剑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 这样岌岌可危的臂膀,又怎能挡下魔物的残暴攻击呢?苏秋娥心底生出了一股强烈的绝望感,她干脆一闭眼,用身体挡了上去。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云黛听到了钱盛和其他同门的惊呼声,待到她再次睁眼时,她就见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道身影的脊背是那样的笔直,握着剑的手也是那样的稳而有力,她的发尾轻轻扬起,并不算太健壮的肩竟莫名让人产生了一种极度心安的感觉。 而刚刚那些冲上来攻击他们的魔物,竟被这突然出现之人,用轻飘飘的一剑斩得粉碎。 苏秋娥瞪大了眼睛,因为那道背影对于她而言很熟悉。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曾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小女孩慢慢成长,成长成少女的模样,又成长到一步步和她渐行渐远的如今。 就是这样的她,竟在这时出现,如天神般降临在所有人面前,挡下了那些凶残的魔物,救了她的性命。 终于,挡在众弟子面前的少女回过了头,她的眼神是冷冽的,也是尖锐的,她没有去看其他人,只精准地将视线落在了苏秋娥的身上。 这一刻,苏秋娥的心脏止不住地剧烈跳动着,她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酸涩感,她仰望着那道身影。 在她的眼神里,苏秋娥读懂了很多内容,她知道她们可能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亲密了。 有些关系,一旦被破坏,便再也难以修复,而这破坏的罪魁祸首,正是她自己。 是她亲手将她曾经最疼爱的师妹,推了出去。 是她一次又一次地误解她,甚至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加在了她身上,令她一次次地心寒。 可即使这样,她的师妹还是在这关键的时刻,赶到了她面前,救下了她...... 近前的魔物粉碎了,外围的魔物便前仆后继地又涌了上来,而云黛此时正回头看着身后的这些由幻境幻化而成的同门,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背后袭来的危险。 苏秋娥不禁脸色大变,喊道:“云师妹!小心身后!” 可云黛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在苏秋娥惊恐的目光下,那些魔物在即将触碰到云黛之前,瞬间被一股荡开的灵气 击得粉碎。 这一幕,将所有人都惊住了,云黛的目光在那些幻境幻化出的同门身上一一扫过,他们愣怔了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竟齐齐跪了下来,冲着云黛大声道:“参见剑主!” 这处幻阵果真高明,其内幻化出的人竟会随着变化做出相应的反应。 钱盛也被这一幕震住了,他不自觉便跪了下来,也跟着其他人一样,下意识喊道:“参见剑主!” 云黛的神色很冷,她突然就伸出了手,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朝着苏秋娥和钱盛虚虚一点。 两人均是全身一震,随即便同时产生了剧烈的头疼感。 苏秋娥捂住了头,接收着脑海中突然涌来的记忆片段。 在一片混乱中,她总算是想起来了,这里根本不是万仞阁,万仞阁也并未遭遇魔域伏击,七位长老更加没有阵亡......他们还在灵赐秘境中试炼,而眼前发生的一切也只是一场没头没尾的幻境罢了。 苏秋娥忍过了眩晕感和头疼,猛地睁开了眼睛,就见钱盛也同样从幻境中清醒了过来,而那些原本站在他们身旁的同门,和围在远处的魔物,也随着他们的清醒,全部烟消云散了。 苏秋娥看向了云黛,她的眼神甚至可以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钱盛也同样看向了云黛,很显然,是云黛救了他们,若非她及时出现、唤醒了他们,他们必定会死在这处幻阵中。 钱盛想起自己曾经对云黛的态度,一时间便产生了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他垂下头,懊恼到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巴掌。 云黛根本没理会他们,也完全不在乎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只开门见山地问道:“段青涵呢?” 她这一问,苏秋娥立马想起来了,她连忙指着身后的湖心岛道:“大师兄正在试图重新启动护山大阵!” 苏秋娥话音刚落,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云黛便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 段青涵此时正在施展秘术,他能感觉到经脉中的灵气都被一股力量吸走了,只需要再过片刻,秘术便会彻底运转起来,而护山大阵也可以被重新启动了。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手指开始快速掐诀,可就在他即将完成秘术的最后步骤时,却突然有一道人影冲到了他面前。 段青涵心中一惊,整个人都有种脊背发凉的惊恐感,难道说外面已经失守了?魔域之人已经突破了最后的防线,杀到了这里? 这个念头只闪了一下便消失了,因为段青涵看清了那突然出现之人的面容。 “云师妹?”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云黛怎会在这时出现在这里? 云黛根本懒得和他解释,她二话不说便抬脚将段青涵从阵眼的位置踹了出去,段青涵原也没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甚至没来得及闪躲,整个人便倒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云师妹!”段青涵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焦急地道,“魔域正在攻打宗门 ,我必须重新启动护山大阵,否则只会有更多的弟子伤亡!” “?” 钱盛急忙道:“现在要如何做才能出去?” 他这般问着时,隐隐看向了云黛,似是已经完全将她当成了主心骨。 云黛只简单地回答了几个字:“玄心断界阵。” 苏秋娥和段青涵立马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云黛所提到的是一个属于万仞阁的剑阵,其作用便是用来破除幻境的,只要有二人以上的剑修,便可结出剑阵,瞬间将幻境彻底击碎。 不过这阵法其实相当冷门,像钱盛甚至都没听说过,苏秋娥和段青涵也是曾在一次秘境试炼中吃过亏,回来后,才在长辈的指点下,修习了这套剑阵。 他们完全没想到云黛竟听说过此秘法,甚至还一副很熟悉的模样。 钱盛茫然道:“我、我不会......” 云黛瞥了他一眼,态度冷漠到甚至都懒得摆出嫌弃的表情,只对另外两人道:“你们跟我一起。” 时间紧迫,幻阵正在不停收缩,云黛能感觉得出来,只需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幻阵便会彻底被压缩,而他们所有人的意识都会被挤压得烟消云散。 段青涵和苏秋娥也不含糊,于是当云黛握紧剑掐诀念咒时,他们也连忙跟上了她的步伐。 也是因为要共同凝结剑阵,作为万仞阁大师兄的段青涵,突然就吃惊地发现一件事。 云黛对于万仞阁的剑阵,太熟练了,那种熟练完全超出了一个宗门弟子能有的程度,就仿佛是她对于万仞阁的一切术法秘咒都烂熟于心。 这种感觉,段青涵只在门内的长老身上产生过。 更何况,如今他们使用的还是一个如此冷门的阵法。 段青涵震惊之余,下意识便对云黛产生了一种敬意,这是他曾经从未产生过的心态。 放在从前,云黛曾是他的未婚妻,又是他的同门师妹,他便总想着要护着她,总觉得她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 即使后来她成了剑主,甚至非要与他恩断义绝,段青涵都仍很难立马改变从前的看法。 可直至今日,直至他亲眼看到云黛如此熟练地施展出玄心断界阵的剑诀,段青涵曾经的那些想法便突然烟消云散了。 他是如此清晰地明白,如今的他,只能仰望云黛,而云黛对于他,更已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了。 倘若他对她产生哪怕一分一毫的臆想,都是一种不敬..... 终于,剑阵结成,在一阵耀眼的光芒中,几人只觉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剧烈地摇晃,背景中的万仞阁也像是骤然被融化的冰雪,逐渐褪色。 云黛四下看去,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在幻阵完全收拢之前,他们成功破除了幻境。 只是片刻的功夫,云黛便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一股力量拉住了,她也被猛地从泥泞的沼泽里拽了出去。 在一阵疼痛的眩晕感中,云黛的感知慢慢复苏了,她首先感觉到的是......她正被一片无尽的海水包裹着,随着微微荡起的水流逐渐晃动。 在她意识到什么之前,她衣袖似是被人拉住了。 “云黛!” 她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终于睁开了眼睛,随后就恰对上了谢映玄的目光。 见她醒了,少年总算是松了口气。 云黛没马上搭理他,而是警惕地向四周看去,他们仍旧身处在那座巨大虫窟的中心洞穴中,只是在蜘蛛王死后,虫窟出现了明显的坍塌,外面的海水竟然涌了进来,将整座虫窟淹没了大半。 这对云黛而言,可以说是一件意外之喜了,毕竟她拥有水涌珠,只要是在水中,她的实力就会得到大幅度提升。 她很快将目光收回,转而落在了面前的少年身上,谢映玄身上还有伤,他的肩膀仍是一片血肉模糊的状态。 云黛突然道:“你不赶紧回到叶兮颜身边,跑来找我做什么?”! 第 87 章 夺取傀儡戒 云黛那不算太友善的话,让谢映玄有些无措。 “云黛,我......” 少年似是想解释,云黛却转而看向了一个方向,然后道:“叶兮颜在那边。” 她手握水涌珠,很快就将洞穴内的所有细节尽收眼底,她是第一个从幻境中清醒过来的人。 至于谢映玄,他本身只是一具傀儡,幻阵对他的影响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在云黛彻底脱离幻境之前,他便恢复了自己的意识,迅速赶了过来,查看云黛的情况。 叶兮颜此时正悬浮在洞穴的角落中,陷在昏迷状态里。 云黛在水中移动的速度很快,转瞬便来到了叶兮颜面前。 叶兮颜闭着眼睛、眉头紧缩,仿佛是在做着什么不太美好的梦,又像是在忍受着某种痛苦的折磨。 云黛在她近前停下,她想了想,突然看向谢映玄:“你是不是该回到那枚戒指中去了,否则若是其他人醒了,你要怎么解释你的身份?” 谢映玄没想到云黛会这么说,但他知道她说的其实没错,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失落的情绪,若是回到戒指中,下次再见到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谢映玄知道云黛有多厌恶他,可他从来都没奢望过什么,只要能远远地看上她一眼,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这般想着,就见云黛突然探手向叶兮颜抓去。 也就在她的手即将握住叶兮颜手腕的前一刻,眉头紧缩的少女猛地瞪开了眼睛。 一股浓烈的情绪瞬间在少女的眸中绽开,她几乎下意识就后仰着想闪开云黛的手,可云黛的动作也非常快,她追逐着叶兮颜,轻易便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叶兮颜呵斥出声的同时,也终于看到了立于云黛身后的谢映玄,只一眼,她的脸色便立马沉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极度阴郁。 因为有琉璃玲珑心在,叶兮颜并未受到幻阵的影响,所以幻境中的伤痛也不会被带入现实,可这一刻,她的心脏却止不住地传来了难忍的疼痛,一剑穿心的痛苦仿佛残留在灵魂深处,令她轻易无法忘却。 谢映玄为了云黛背叛了她,这个认知让她心底迸发出了巨大的恨意。 “谢映玄!”她咬牙切齿地唤出了少年的名字,尾音甚至带着无法压抑的哭腔。 既然已经出了幻阵,那么傀儡戒便可以使用了,这具承载着她心爱之人灵魂的傀儡便又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她要命令他杀了云黛!倘若他敢违抗,那就去死好了! 叶兮颜的心底燃烧着剧烈的火焰,那股火焰似是要将眼前的一切全部烧尽,连带着她自己也一同毁灭。 可在她对谢映玄下达命令之前,云黛握住她手腕的手却突然用力一掰。 伴随着“咔”的一声,她竟将叶兮颜的手腕完全折断了。 叶兮颜的脸色立马变得如纸般的苍白,整个人也因疼痛 而剧烈颤抖了起来。 ?子琼的作品《女配她修无情道》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你放开我!”她几乎是尖叫着想将手抽回来。 云黛的目光很冷,她抓着叶兮颜手腕的手迅速向外滑,竟真的将她放开了,可她的掌心里却多了个东西。 那是一枚黑色的戒指,她掰断了叶兮颜的手腕,又趁机从她手上将傀儡戒撸了下来。 谢映玄几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黛,他原以为云黛突然跑来找叶兮颜是想借机报复她,却没想到她居然目标明确地将傀儡戒夺走了。 “还给我!”叶兮颜彻底疯了,她不管不顾地便朝云黛扑了过去,誓要将傀儡戒夺回来。 可惜单论实力,她与云黛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加之她的手腕又被云黛掰断了,她根本追不上云黛的步伐。 云黛悬于半空,双手环胸,冷漠地看着完全处于崩溃状态的叶兮颜。 认识叶兮颜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叶兮颜这般狼狈的模样。 云黛摊开了掌心,将那枚傀儡戒露了出来,她语气平静地道:“若你自愿将琉璃玲珑心给我,我可以把这枚戒指还给你。” 谢映玄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紧了,他就知道云黛抢夺傀儡戒不会是为了他,可他却并不会生出怪罪她的念头,他只是觉得失落,他甚至很恐惧,他恐惧着叶兮颜真的会为了拿回傀儡戒,而舍弃琉璃玲珑心...... 他想留在云黛身边,他愿意成为云黛的傀儡,他愿意作为她手中的武器,不惜一切地去帮她做任何事。 不管以怎样的身份,也不管云黛对他是何态度,只要能留在她身边,他就知足了...... 这一瞬间,叶兮颜显得很安静,但很快,她竟然大笑了起来。 她双目赤红地瞪视着云黛,笑道:“你不要做梦了,我是不可能将琉璃玲珑心给你的!” “那具傀儡,你想拿去就拿去好了,”叶兮颜道,“不过云黛,我可事先提醒你,这枚傀儡戒并不是我的东西,叶氏的傀儡也不是你有资格持有的。” “既然有胆量抢夺傀儡戒,便做好与青渊帝、与整个神都为敌的打算吧!” “无论你逃去哪里,即使是天涯海角,青渊帝也一定会将傀儡戒追回!” “还有你,”叶兮颜的目光落在了云黛身后的少年身上,她眼底仍带着浓郁的恨意,只是那恨意中又仿佛夹杂着某种绝对无法消除的哀伤,“谢映玄,你背叛了我。” “青渊帝不会容许一具会背叛主人的傀儡存在于世上的,你只会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被彻底销毁。” 少女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指向云黛,对谢映玄道:“这个人是不可能护得住你的,她护不住你,她也不在乎你,她什么都给不了你......” 她说着说着,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凄婉又悲凉:“谢映玄,这会是你背叛我的报应,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云黛突然就发现,叶兮颜其实比她想象中 的更冷静, ?_[(, 她会阵脚大乱,甚至真的会答应她将琉璃玲珑心主动给她。 可她并没有这么做,即使她已经非常崩溃了,但她仍保留着一份理智,坚守着最后的底线,绝不向她认输。 寒光闪过,云黛的剑径直搭在了叶兮颜的脖子上:“事已至此,你已没了反抗我的能力,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叶兮颜眼中毫无恐惧之色,她仰起头来,甚至有些挑衅地看着云黛:“你不会杀我的。” 云黛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她说得没错,她不会杀她,在她得到琉璃玲珑心之前,她不可能杀她的。 叶兮颜忌惮着齐天之宝的诅咒,她又何尝不是呢?前世的她落得那样凄惨的地步,说是因为叶兮颜的故意算计,但谁又说得清楚,那一切不是先天灵骨带给她的命运呢? 她无法忍受自己再一次落入命运的泥沼,甚至于面前这个因琉璃玲珑心的诅咒而如此狼狈的叶兮颜也是对她的又一次提醒。 云黛没有信心能对抗齐天之宝的诅咒,她更加不想放弃已有的先天灵骨。 她不会选择在现在杀掉叶兮颜,只要叶兮颜活着,她便有很多机会能抢夺琉璃玲珑心。 也就在这时,云黛感觉到洞穴中的其他人也在逐渐转醒。 最先睁开眼睛的是宋时雪,他几乎醒来的瞬间,便注意到了云黛何叶兮颜这边的剑拔弩张。 他迅速拔出了本命宝刀,冲着这边赶了过来。 云黛收剑后退,冷冷地看着宋时雪迅速将叶兮颜护在了身后。 看到叶兮颜被折断的手腕后,宋时雪大怒,他用刀指着云黛厉声道:“你竟敢这般对她!” 叶兮颜却一把拉住了宋时雪的袖子道:“别过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宋时雪敏锐地捕捉到,叶兮颜的称呼中用了个“他们”,他这才发现,郡主的那具傀儡竟真的站在了云黛的阵营中,而那枚傀儡戒也被云黛捏在手中。 他胸腔中的怒意和不甘更盛,他知道这次任务必定是失败了,龙脉石已被云黛夺走,而云黛如今又掌控了一具第九境的傀儡,即使傀儡戒是属于青渊帝的,但青渊帝也不可能立马赶来。 他只有第七境的修为,若是和云黛单打独斗,倒还有机会通过高修为对云黛进行压制,可如今再加上一具第九境的傀儡,宋时雪根本没有完胜的把握。 他只能紧握着刀,瞪视着云黛。 这时,段青涵和苏秋娥也苏醒了过来,云黛也顾不得理会宋时雪,只反手握住了谢映玄的手腕,问道:“怎么把你收起来?” 她刚拿到傀儡戒,还没搞清楚要怎么使用。 云黛可不想将自己和叶兮颜的矛盾暴露在万仞阁其他人面前,至少暂时来说,她需要维持住这份平衡。 谢映玄似是愣了愣,但只是眨眼间,他便自行化作了一团混沌之气,融入了傀儡戒中。 苏秋娥和段青涵同时睁开了眼睛,宋时雪显然也没有要将 他们的争斗曝光的意思,他虽满心不甘,但也收起了本命宝刀。 于是苏秋娥和段青涵扭头看来时,并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二人先是找到了仍浑浑噩噩的钱盛,然后拉着他一同游了过来。 钱盛很快清醒了过来,他睁眼后就露出了满脸的茫然。 三人很快到了近前,他们自然记得幻境中发生的一切。 能顺利脱离幻境,都是云黛的功劳,因此他们看向云黛的眼神不免都带了几分复杂。 云黛的态度倒是很冷淡,好像根本没将幻境中发生的那些事放在心上。 段青涵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四下看了一圈,不禁皱眉问道:“那个第九境的黑衣人呢?他跑到哪去了?” “?_[(” “他跑什么?”段青涵很是不解,“若论修为,我们几人可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是想对我们做什么,不是轻而易举吗?” 苏秋娥正想说什么,却突然眼尖的发现叶兮颜的手居然受伤了。 她和段青涵、钱盛也同样在幻境中受了些伤,只是那些伤都是神魄的损伤,并不会对他们现实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因此单从表面来看,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 苏秋娥担忧地问道:“叶师妹,你的手是怎么了?” 叶兮颜的脸色像是因苏秋娥的问话又苍白了几分,显得楚楚可怜。 她抬眸望来,目光似有若无地扫了云黛一眼,云黛心底不禁冷笑,若叶兮颜在此时将实情说出来,她还真不确定段青涵和苏秋娥会不会相信她。 不过叶兮颜最后并未说出实情,只低声道:“可能是山洞坍塌时,被石块砸到了......” 苏秋娥听罢满脸的心疼,她伸手揽过了叶兮颜的胳膊,轻托起了她的手腕,要帮她将断骨接回去。 段青涵则有些警惕地看向四周道:“此处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其他水蜘蛛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引来,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他这话让钱盛也一阵紧张,连忙点头称是。 段青涵又扭头看向了云黛,问道:“云师妹,你是和其他人走散了吗,要不要之后和我们一路。” “不必了,”云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先走了。” 她既然已经成功取得了龙脉石,自然也该去和其他几人汇合了。 而且刚刚在打斗时,挂在她腰间的灵兽袋就一直在散发灵光,那里面装着的是传音虫。 钟妙商似乎有急事要找她,云黛始终没腾出时间去理会。 还有傀儡戒的使用方法,她也需要找个无人处好好研究一下,正好回去还能问问芳久凌,芳师妹对此的了解应该比她更多。 云黛这般想着,也懒得和这几人周旋,转身便想离开,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洞穴顶端的石壁处传了过来。 “今日,你们谁都别想离开!” 这声音出其不意地骤然响起,就连云黛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她始终将水涌珠握在手中的,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突然闯了过来。 几人纷纷仰头望去,待到云黛看清来人的样貌后,她心中便只剩下一片骇然了。 来的一共两个人,比较巧的是,这两人她还都认得。 其中一名绿衫青年正是云黛前世前往神都时,见到的那个夺取了叶氏皇位的“谢映玄” ;而另一人,是个梳了一头辫子,眉眼深刻的年轻人,此人则是在前世被云黛亲手斩杀的,魔域六洲的圣尊魔皇,沧曜。 那年云黛为替芳久凌报仇,孤身一人杀去了魔域六洲,斩杀了魔皇和五位第九境的魔域城主,甚至将他们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 而云黛所掌握的很多魔域禁术都是通过对魔皇沧曜使用搜魂术习得的。 如今沧曜和“谢映玄”正居高临下地站在众人的上方,云黛能判断出他们的修为,沧曜已是深不可测的圣尊境,而那个假的“谢映玄”则不过才第七境。 他的修为低到实在有些出乎云黛的预料,云黛原本还以为,不管怎么说,他少说也该有第八境才对。 而且云黛还发现了一个问题,从他二人的站立方位来看,“谢映玄”倒好似是魔皇沧曜的手下,一副以沧曜马首是瞻的模样。 云黛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她知道“谢映玄”来自魔域,而前世的他也在最后统一了整个十四洲。 可如果他真实的身份,只是魔皇沧曜的手下,且如今不过才第七境,那他又是何时生出了那样的野心,又是如何做到那一步的? 云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整个人也进入了警戒状态。 刚刚出声阻拦他们离开的人正是魔皇沧曜,此时他冷笑了一声,竟精准地将目光落在了云黛身上。 “原本是想在鱼眼墓处等着你们来自投罗网,倒是没想到你们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竟将整座虫窟都给震塌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似有若无地看了躲在众人身后的叶兮颜一眼,才转而对云黛伸出了一只手,笑道:“小姑娘,你现在将龙脉石交出来,本座倒是可以给你个痛快。”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云黛紧盯着浮在半空中的两人,“谢映玄”只是沉默地站在沧曜身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云黛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忽略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第 88 章 吞血符 突然出现的两个神秘人令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段青涵和苏秋娥均拔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做出了戒备的姿势,宋时雪也将自己那把大刀横在身前,隐隐有将叶兮颜护在身后的意思。 “你们是何人?”段青涵全身都紧绷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悬浮在空中的两人。 沧曜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眼神很是不屑,下一刻他抬手向下一拍,一只巨大的漆黑手掌就凭空浮现,带着惊人的气势,将那几人都罩在了其中。 众人纷纷如临大敌、举起手中的武器去挡,叶兮颜的表现反倒有些奇怪,她用一种很异样的眼神看着那两人,眼底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就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 漆黑的手掌很快就压了下来,圣尊境的一击显然不是在场之人能够抵挡的,只一个照面,段青涵几人便齐齐被震飞了出去,砸在了后方的石壁上。 而站在他们中间的叶兮颜却完全没被攻击波及到,仍旧稳稳地立在原地,很显然,魔皇沧曜在发动攻击后,主动避开了她。 叶兮颜偏头看了一眼被震飞的几人,他们倒是都还剩了口气,没当场毙命,但重伤也令他们陷入了昏迷,再没了反抗的能力。 叶兮颜很快收回了目光,抬眸看去,冷声道出了来者的身份:“魔皇沧曜。” 男人笑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怎么?你居然认得我?” 魔皇沧曜似乎并不知道叶兮颜的真实身份,他甚至很冒犯地上下打量着她,目光不住在她身上流连。 “小姑娘,你这脸蛋还真是漂亮,跟本座回去当个后妃是够资格的,”他极轻佻地说了一句后,又看向了云黛,皱眉摇头道,“你虽也不错,可惜表情太冷了,本座不太喜欢啊......” 他笑得满怀恶意,竟旁若无人地选起了妃:“不过本座宫中有许多嫔妃,多你一个也不算多......” 云黛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攥紧了符箓,她在思考。 虽说今生和前世已经有了很多不同,但大致的走向并未改变,所以云黛认为前世的魔皇沧曜和这个假的“谢映玄”也来到了灵赐秘境。 只是云黛有些想不通,他们前世为何没有对叶兮颜出手?叶兮颜和其他人在最后可都安全归来了。 不过前世魔域入侵时,叶兮颜曾被魔皇沧曜掳走过,且云黛听说的消息里,说是这个魔皇沧曜在与叶兮颜相处的过程中,爱上了她,所以一直对她以礼相待。 云黛可不觉得魔皇沧曜现在对她们的态度算是以礼相待。她反倒是产生了另一个疑问,她想知道前世叶兮颜是否也在秘境中见过沧曜,他们当时又交谈了什么? 云黛甚至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或许前世早在灵赐秘境时,叶兮颜就和魔皇沧曜达成了某种协议,也许后来她会突然被掳走,也和这个协议有关。 云黛认为这个猜测的准确度是非常高的,毕竟前世龙脉石最后落到了神 都青渊帝手中,若圣尊境的魔皇沧曜真来了,除非叶兮颜与他做了什么交易,否则单凭宋时雪一个第七境,是不可能争得过他的。 叶兮颜神色未变,她道:“魔域秘术潜麟功所附带的神魂感应,可以感应到齐天之宝琉璃玲珑心。” “?_[(” 听他这般说,云黛突然就有一种灵光一现的感觉,她觉得奇怪极了。 魔皇沧曜......竟然想要齐天之宝? 齐天之宝对于圣尊来说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效用,否则她的先天灵骨早便在她尚还年少时就被人夺去了,可这魔皇,作为圣尊却好似对齐天之宝非常渴求。 所以他到底想用齐天之宝去做什么就很耐人寻味了,更加耐人寻味的是,若按照前世的发展,这两件齐天之宝在最后都会落到那个站在魔皇身后、疑似是他仆人的假“谢映玄”身上。 或者说......云黛隐约觉得,两件齐天之宝,对于那个假的“谢映玄”来说,其实更加重要,反倒魔皇沧曜拿它来没什么用。 魔皇想抢夺齐天之宝,反倒像是为了他身后的那个“谢映玄”抢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云黛就明白了为什么这突然出现的两人会给她那么怪异的感觉。 从表面来看,魔皇沧曜的修为显然更高,而假“谢映玄”也似乎只是一个极不起眼的仆人,可云黛的直觉却告诉她,那个假的“谢映玄”的危险程度,其实比魔皇沧曜更高。 那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即使他表现出的修为只有第七境,云黛也不敢小看他。 在这二人面前,水涌珠的效果显然被削弱了,云黛甚至没办法利用水涌珠提前探查到他们的行踪。 她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沧曜身上,然后缓缓抬起手来,张开了五指。 躺在她掌心的,正是散发着浓郁灵气的龙脉石。 “你们想要这个?”她偏头问道,语气甚是温和。 “怎么?”沧曜看了过来,“你还真要将龙脉石献给我?” 云黛道:“既然你是圣尊境的魔皇,我不过是名第四境的七宗弟子,你想要这龙脉石,我还能抢得过你吗?” 她笑道:“只要前辈饶我一命,这龙脉石我自当双手献上。” 沧曜挑眉:“小姑娘,你可没资格和我谈条件,我将你杀了,再取走龙脉石也是一样的。” 云黛很镇定:“前辈不是想要齐天之宝吗?我若死了,我的灵骨自然也会和我一起化为一具枯骨。” 沧曜的神色有些莫测,他思索片刻突然道:“这么说来,先天灵骨你也愿意自己奉上来?” 云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只要前辈放过我,不过是先天灵骨罢了,您想拿去便拿去吧。” 叶兮颜安静 地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知在想什么。 沧曜想了想,竟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识相,那么就按你说的来吧,你自行将灵骨剔出,再将灵骨和龙脉石一同放下,就可以离开了。” 他说完之后,又看向了叶兮颜,问道:“小姑娘,你是怎么想的?是打算跟本座一同回魔域呢,还是也打算主动献出琉璃玲珑心呢?” 叶兮颜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她这个问题还真让魔皇沧曜露出了疑惑之色,随即叶兮颜便道:“我姓叶,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个‘叶’。” “或者我是不值一提,”叶兮颜的眼眸很亮,倒映着某种冷光,令望过去的人,下意识便会产生一种心悸感,“.......可站在我背后的,是神都青渊帝。” 她这话果然让沧曜的脸色稍变了变,但他没马上开口,像是在思考着应对之策。 云黛也在观察他们,她想看看叶兮颜到底想怎么做。 叶兮颜很快便道:“不过如今的我的确是处在弱势,所以我们其实可以来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沧曜问道。 叶兮颜伸出了二根手指道:“二点,一,我要龙脉石;二,我要先天灵骨;二,我要你放我回去。” 沧曜顿时气笑了:“叶家的小姑娘,你真当我是冤大头吗?这种狮子大开口的条件,我凭什么答应你。” “就凭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叶兮颜双手一摊道,“你可以在我身上种下禁咒,用来限制我的性命,待到来如我登基称帝后,你便可用这道禁咒来对付我。” “若你赢了,神都皇位落入你手中,叶氏皇朝彻底覆灭;若是我赢了,你死在我手里。” 叶兮颜的话让云黛神色微变。 她心中一时觉得震惊,她没想到原来会是这样,她早料到叶兮颜是和沧曜做了什么交易,但没想到她会如此果决。 叶兮颜此举完全是在赌,而从前世最后的结局来看,最后的胜利者并不是她,甚至不是魔皇沧曜,而是沧曜身后那个始终没开口的青年。 沧曜沉默了,沉默了许久,他竟然笑了:“好,我接受你的提议,就按照你说的来。”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间,居然真的达成了协议,一副成了同盟的模样。 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云黛身上,叶兮颜看着她,眼底掩不住地露出了几分恨意。 她对沧曜道:“我有一件东西被她夺走了。” 沧曜很上道地点了点头:“都是小事情,我可以帮你拿回来。” 他说着便朝云黛伸出了手道:“烦请这位小友将东西交出来。” 云黛知道他们说的东西是傀儡戒,她扭头看了叶兮颜一眼,这才说了声“好”。 随即她便将傀儡戒抓在手中,向沧曜游去,她道:“我与叶兮颜有些恩怨,若让我直接将抢来的东西还回去,我心里 实在难以接受, 不若前辈来当一下中间人, 帮我转交吧。” 魔皇沧曜不疑有他,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觉得云黛这个第四境的小丫头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他便眼睁睁看着云黛游至近前。 云黛的余光注意到,男人身后的“谢映玄”也在看她,她在沧曜身旁站定后,抬手便要将握在掌心的傀儡戒放入他手中。 也就在这个瞬间,她手掌突然一转,朝着假“谢映玄”的胸口猛拍而去,而她掌心中的傀儡戒也不知何时不在了,变成了一张血色的符箓。 此物是吞血符,是云黛在进入灵赐秘境前便准备好的杀招,只要将这种邪符打入被施术者的心脉,便会使中招之人全身的修为瞬间失控,令其变成一只嗜血的怪物、敌我不分地对身边的一切进行无差别攻击。 不过这种符箓在使用的瞬间,也会将施术者全身的灵气,和一半的精血强行抽走。 云黛的动作实在太快了,沧曜和他身后那个假“谢映玄”也根本对她没有防备,他们甚至连护身灵光都没开,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黛将符箓打入假“谢映玄”的心脉。 云黛只觉一股强大吸力从掌心传来,眨眼的功夫,她的经脉和丹田就变得空空荡荡,空落落的经脉中传来了一阵干涩撕裂般的疼痛,因失血过多,她的眼前甚至都出现了强烈的眩晕感。 她看到近在咫尺的“谢映玄”一下子僵住了,随后一股血色便从他的胸口荡开,血色的脉络瞬间爬满了他的皮肤,而他身上的生息也被突然截断,剩下的只有一片暴戾阴狠的邪气。 竟然......成功了? 就连云黛自己都觉得极不可思议,毕竟这个假“谢映玄”给她的感觉太不好了,她突然出手也只是一种试探罢了。 可如今看来,她的吞血符的确生效了,而假“谢映玄”也彻底丧命了。 他在此时死了,那便不可能再在未来搅动风云了。 但云黛却并没产生轻松的感觉,她心底甚至隐隐生出了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担忧。 太轻松了,轻松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距离最近的魔皇沧曜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伸手便想向云黛抓去,云黛的反应却非常快,她强撑着一口气,催动水涌珠便生出了一股水流,将她迅速推了出去,而魔皇沧曜也成了距离中了吞血符、变成失控怪物的“谢映玄”最近的人。 于是怪物“谢映玄”直接锁定了魔皇沧曜,握拳蓄力,一拳砸了过去,沧曜不得不接招,追赶云黛的脚步自然也停了下来。 被吞血符魔化的身躯变得强韧而敏捷,魔皇沧曜一时间竟被失控后的“谢映玄”压着打,云黛也趁着这个机会,一连窜出去了很远。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就连叶兮颜都处在一种茫然的状态中,没能立马反应过来。 云黛现在的状态其实并不好,吞血符的副作用太大了,失血过多令她精神不济,她的经脉丹田中也空空荡荡的没有灵气,她完全是靠着尚还完好的神魄,操纵 着水涌珠, 利用水流带动着自己有些失控的身体快速移动。 但纵使如此, 在她离开此处地底洞穴时,还是脸色苍白地偏头看了叶兮颜一眼,冷冰冰地提醒道:“叶师妹还是赶紧跑吧,与虎谋皮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云黛和叶兮颜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她可不想看着叶兮颜平白无故地死在这里。 叶兮颜的呼吸似有些急促,她语速很快地道:“你将我的东西抢走了,以我的修为我逃不掉,你要帮我。” 叶兮颜的话让云黛的表情有些怪异,她发现她还真是不太能理解前世的叶兮颜为什么最后会输。 叶兮颜真的太冷静了,那种冷静是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决绝,就像是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向她这个刚抢了她傀儡戒,甚至在幻境中狠狠折磨了她一番的仇人来求助。 “你跑得掉,”云黛道,“虫窟内地形复杂,魔皇沧曜解决完他那个手下后就只剩下一人了,我身上有龙脉石,他会率先跟着龙脉石的灵气来追我。” 她话音落下后,叶兮颜便迅速做出了反应,她往身上拍了一张水遁符,也不管陷入昏迷的其他人,选准了一个方向就逃遁了出去。 云黛也很快被水涌珠生成的水流带着出了洞穴,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就见魔皇沧曜果真还与失控变异成怪物的假“谢映玄”缠斗着,无暇顾及她们这边。 到了此时,吞血符带来的副作用已达到了最大,云黛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撑不了太久了。 一团混沌之气很快从她掌心飘出,黑衣少年出现在了她身侧。 云黛突然很庆幸自己将傀儡戒抢了过来,不管这东西之后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至少现在算是帮了她大忙。 谢映玄出现之后,便立马扶住了她的腰,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眼底浮现了克制不住的惊慌。 云黛直接将水涌珠塞入了谢映玄手中,她嘴唇抖得厉害,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不要离开虫窟,沧曜若追上来了,就在虫窟中和他周旋......” 她吐出了这句话后,便把龙脉石放入怀中,贴在了心脉处,随后她用最后的力气,将之前击杀南宫家族人得来的那些魂珠同时勾连,一口气将其中储存的灵气全部吞入了经脉中。 剧痛传来的同时,她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没有办法了,以她第四境的修为,对上圣尊境的魔皇沧曜只有死路一条,她只能将水涌珠交给谢映玄,让他带着她利用虫窟复杂的地形与沧曜周旋。 至于她,则打算用这段时间来将之前得来的魂珠全部消化掉,借此突破到第五境。 到时她便可以使用龙门剑阵了,即使与圣尊的差距仍旧大,但至少也算是有一战之力,更何况她还可以借着突破境界产生的灵气来治疗使用吞血符后对自身造成的损伤。 这是一个极度冒险,甚至是极度疯狂的行为,但到了此时,云黛也别无选择,她必须冒险一试,就像叶兮颜会在那样的情况下,选择和魔皇沧曜讲条件、做交易。 其实从这种角度来看,云黛的果决并不输给叶兮颜。! 第 89 章 淬苓天乌 云黛陷入了昏迷,但她仍能感觉到疼痛,甚至因为那份疼痛太过剧烈,她无数次都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彻底撕碎了。 云黛一次性吞噬的魂珠过多,那些不属于她的暴戾灵气在完全被她消化之前,会不停地在她的经脉和丹田之中乱窜,加之她本身就因为使用了吞血符而处于一个气血两亏的状态,想要将这些灵气完全化为己用所要耗费的时间就会更长。 但好在她身上有龙脉石,在龙脉石的帮助下,她原本空荡干涩的经脉和丹田很快得到了滋养,灵气运转的速度也加快了。 只要她能撑下去,消化掉那些来自于魂珠的灵气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想要快速提升境界本就不是易事,云黛深知若想得到回报,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种痛苦也是必不可少的磨练。 如果是普通修士,想要熬过这种程度的痛苦是很难的,但云黛对自己的意志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她做出这个选择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云黛在这种疼痛感中浮浮沉沉,她觉得时间大概过了很久,她陷在深度昏迷中,也不知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谢映玄有第九境的修为,又持有水涌珠。 在地形复杂的虫窟中,魔皇沧曜想追上他其实是很难的,所以云黛倒是不算太担心。 她沉在迷蒙中,全神贯注地运转着体内的灵气,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被一双坚实的臂膀罩住了。 那是一个有些冷的怀抱,而恰好云黛因经脉中肆虐的灵气而全身炙热胀痛,这份不多的清冷便令她身体的疼痛减轻了几分,也让她的意识有了短暂的清明。 是谁?谁抱住了她?她心底产生了一种茫然的情绪。 “......谢映玄?”云黛嗫嚅着嘴唇,唤出了这个名字,她能想到的也只有他了。 无法消解的疼痛令她下意识搂住了面前之人的腰,将发烫的脸颊贴在了他微凉的胸膛上,想借此来让自己疼到发抖的身体镇定下来。 可环抱着她的人却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于是云黛就明白了过来,他不是谢映玄。 她忍受着难耐的疼痛,许久后才睁开了眼睛,她在朦胧中便发现自己的腰部以下正浸泡在一池幽深的潭水中,耳边有泠泠的水滴声,显得这处洞穴更为静谧。 她只向下看了一眼,就在深不见底的潭水中看到了一条鱼尾,那是一条极漂亮的鱼尾,雪白的底色上布着荧蓝的鳞片,在漆黑处仍泛着闪闪的泠光。 长长的鱼尾轻轻摆动着,浮得水面轻轻荡漾,让人几乎移不开视线,云黛的目光顺着那条鱼尾慢慢上移,便发现那鱼尾竟来自于面前这个怀抱着她的人。 肌肉紧实的腹部同样覆盖着荧蓝色的鳞片,仿佛是从白净如玉的皮肤中生长而出,有一种冰冷幽寂又波光粼粼的美感。 而他的腹部以下,并不是人类的双腿,那条鱼尾与他的上半身连接着。 他的皮肤很 白,白到近乎透明,云黛甚至能隐约看到遍布在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 这些色彩的碰撞令云黛联想到了寂静幽深的夜晚,倒映着一轮弯月的林间湖泊...... 鬼使神差之下,她突然就伸出手覆上了他腹部的鳞片,她此举令搂着她的青年僵了一下,随后他便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别碰那里。” 是阻止的话,但却不是严厉的斥责,语气甚至很温柔,像轻缓流淌的泉水,在云黛耳边淌过。 那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好听到几乎带着某种蛊惑性,于是云黛终于抬起了头,向那人看去。 首先闯入视线的是被水打湿了发尾的一头银发,微卷的长发如绸缎般地披散着,似盛着月辉,他的发鬓间生着荧蓝的鱼鳍,散发着冷色的灵光,紧接着云黛就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很精致的脸,苍白到幽冷,仿佛被水浸得不带任何温度,却又隐约透着一种疏离的温柔。 水珠从他的下巴滴落,又缀在他的睫毛间,云黛便望见了他如蓝色宝石般的眼眸。 云黛从未见过生着这般面孔的人,她一时之间竟彻底清醒了过来,连那份难忍的疼痛都被她暂时压制了下去。 或者不该用“人”来称呼他,他有着一头银发和水蓝色的眼眸,皮肤上覆盖着鳞片,腰部以下甚至长着鱼尾,他并不是人类,他是...... 一个名称从云黛的脑海里冒了出来——鲛人。 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突然抱住她的人......是一只鲛人! 云黛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底满是茫然,而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望着那张精致到如精雕细琢而出的脸时,竟觉得是那样的熟悉,甚至是亲切。 “齐......师兄?”终于,她用一种很不确定的语气,唤出了这个称呼。 没错,眼前这只鲛人的脸,和齐师兄几乎一般无二,只是因色调和气质的不同,云黛第一眼根本没能认出他来。 齐师兄平日总是一副无精打采、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而现在的他虽神情清冷,身上除开荧蓝和银白两种颜色外,几乎找不出第三种色彩,可是就是这样的他,却能给人一种极度的魅惑的感觉。 即使他并未露出太过勾人的神情,但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便精美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是我......”青年低低地回了一句。 云黛是不可置信的,她怎能想到,她前世最信任的师兄,竟不是人类,而是一只鲛人。 疼痛感又传了上来,云黛的视线再次变得模糊,她只能勉强撑住身体,紧咬着嘴唇,露出痛楚之色。 “云黛!”齐霄有些焦急地搂紧了她。 “齐师兄......”云黛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上,“我好疼......” 即使已是今生,前世的一切都成了云烟,甚至于齐霄还突然成了鲛人,但在最痛苦时,云黛还是忍不住向这个曾在她跌落泥沼时帮过她许多的 师兄求助。 齐霄则因云黛对他的态度而有些茫然,依旧是那种感觉,云黛对他太亲近了,他原以为自己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她面前,她可能没办法立马接受,可她却好像对他有着一种......没有由头的信任。 这种感觉让齐霄忍不住想要对她好,就像不久之前,他发现虫窟坍塌后,第一反应是将花予和花墨支回去,然后自己恢复了原本的形态,闯进来找她...... 齐霄的人身法相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一旦法相破了,他短时间内便再也无法恢复成人类修士的模样,他就再也回不了万仞阁了,只能顶着这具鲛人的具体,返回鲛人族的领地。 所以即使在他真的找到了云黛,他都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实在太冲动也太不顾后果了。 可这一刻,看着主动靠入他怀中的少女,齐霄却突然又平静了。 他轻轻握住了云黛的手腕,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剧烈的疼痛让云黛已经意识模糊了,她有些不懂齐霄的意思,但很快,她就觉得自己的神魄像被一股力量牵住了,等她再次睁眼时,她就发现周围的环境竟然变了。 她出现在了一汪月牙湖边,天上挂着一轮明月,被幽寂的水倒映着。 被拖入此处后,云黛的精神状态明显恢复了许多,她也不再感受到难耐的疼痛了,整个人的思维也变得清明。 而在那汪水中,正有着那道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这里是......” 云黛看着齐霄,露出了疑惑之色,不过她迅速反应了过来,“你的识海?” 银发蓝眸的青年“嗯”了一声,他很快起身出水,坐到了岸边,将荧蓝色的长长鱼尾垂在水中,仰眸安静地注视着云黛。 他竟然将她的神魄拖入了自己的识海。 “师兄,你这是......”云黛不解地看着他,哪有人会将别人拖进自己识海的,即使是云黛都从未干过这种事。 更何况......这种过于亲密的行为,向来只会发生在关系密切的道侣之间,他们这算是什么? “你的身体状况太差了,”齐霄解释道,“让你的意识继续停留在身体中,恐怕会走火入魔。” “我不会走火入魔。”云黛不知该如何告诉齐霄,她修炼有斩戒诀,想让她走火入魔是相当难的。 齐霄叹了口气:“云黛,你太急功近利了,这样修炼迟早会出问题的。” 云黛看着他,最终没有接他的话,只问道:“师兄找到我时,可还看到什么别的人了?” “你是说那具傀儡?”齐霄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异样。 云黛愣了愣,她想问的其实是魔皇沧曜,紧接着她就听齐霄道:“你那具傀儡,将大致的情况跟我说了,沧曜暂时找不过来,我将龙脉石做了一些处理,它的灵气已经被封闭在了小空间里,不会轻易散出去。” 他停顿了一下才道:“你应该看得出来,在这片水中,我是有优势的。” 他沉在水中的鱼尾轻轻摆动了一下,溅起一串晶莹的水花。 两人很快都沉默了,云黛在思索,齐霄则突然问道:“你就对我不好奇吗?” 云黛抬眸看向他,她不得不承认,齐霄此时的模样,不管她看多少次,都有种不太适应的感觉,几乎每次望向他,都会给她来带一种轻微的视觉冲击。 但她还是道:“这是齐师兄的私事,我不会多过问的。” 齐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用手撑起下巴,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青年如蓝宝石般的眼眸泛着盈盈水色,又倒映出了云黛的脸,在云黛想好该怎么回答他之前,他叹了口气:“算了,先说正事吧。” “......我觉得现在问题最大的就是你,当务之急是先将你经脉中那些不属于你的灵气消化掉,这将会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 齐霄说到最后一句时,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撑得住,”云黛轻轻吸了口气,语气格外的平静,她很坚定地对齐霄道,“我要突破到第五境。” 这一刻,云黛突然觉得,她仿佛真的回到了前世,前世她也曾如现在这般,身处绝境之中,孤注一掷地为了达成某个目标,而那时,陪在她身边的正是齐霄和殷蝶。 “好,”齐霄点头,“我帮你。” 云黛恍惚了一瞬,因为这话前世的齐霄也同她说过。 齐霄抬起了双手,双掌之间便浮现出了一枚水蓝色的幼苗。 “这是鲛人族的秘宝,淬苓天乌,只要将它种在你的神魄中,然后由一名鲛人族向内注入灵气,令它生长,它便可修复你经脉中的全部创伤,净化你经脉中的灵气,并使得你的经脉更加坚韧,你的体质也会变得更好,只是这个过程会有些疼,但比起你自己消化那些灵气要快很多......” 云黛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她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一棵娇嫩的蓝色幼苗,就听齐霄又有些局促地道:“不过你会如鲛人一般长出鱼鳃......” “啊?”云黛懵了。 齐霄又连忙解释道:“这并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样貌上也不会发生改变,只是让你多了可以在水中呼吸的能力。” 云黛陷入了片刻的茫然,灵赐秘境的海域中是可以呼吸的,但这本身是因为包裹着灵赐秘境的阵法给这片海域特殊性。 人类修士是不可能在正常的深海中呼吸的,高修为的修士也只是闭气时间会比较长,正常人闲着没事更不会跑到海里去,所以很少有人会关注这个问题。 按照齐霄的说法,这个淬苓天乌似乎是能让她长出一个别人看不到鱼鳃,然后和他们鲛人族一样,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 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云黛疑惑地看着齐霄,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位师兄为什么显得那么心虚。 不过她并不觉得齐霄会害她,只是...... “ 师兄当真要将如此珍惜之物给我?” 齐霄却摇头道:“算不得珍惜, ??[, 我也不知该将它送给谁。” 云黛更加不解了,她就听他又道:“每名鲛人出生时,都会携带着一根淬苓天乌,可以赠予他人,但无法自己使用,我始终觉得这东西有些鸡肋,如今正好用来帮你了。” 云黛仍是茫然的,齐霄便对她笑了笑,说道:“把手伸出来吧。” 云黛这次倒没犹豫,她很自然地伸出了手,齐霄也顺势握了上去。 可就是这简单的触碰,竟令两人都瞬间震住了。 云黛瞪大了眼睛看着齐霄,她几乎站立不稳,差点跌下去,齐霄的手则仿佛被烫了一下,迅速收了回去。 这感觉实在太奇特了。 云黛如今身处齐霄的识海中,与他的所有接触自然都是神魄之间的碰撞,若放在其他地方,神魄相碰大都带着强烈的敌意和誓要不死不休的态度。 但此时此刻,那层坚硬的保护壳消失了,所有的接触就变成了一种极度没有边界的行为,甚至只是简单地牵手,都让云黛有种灵魂战.栗的感觉。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有最亲密的道侣才会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识海了。 云黛突然有些不敢看齐霄,她甚至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这个师兄了,那种亲密的战.栗感甚至让她有些上瘾,让她想要去抱住眼前这个人,去细细品味那种滋味。 这太奇怪了。 “云师妹,我并不知......会如此......”自齐霄以鲛人的形态出现在云黛面前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唤她“师妹”,他的声音沙哑,透着掩不住的慌乱局促。 “没关系。”云黛轻轻摇了摇头。 齐霄连忙将掌心的淬苓天乌托了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这个需要、需要种入你的神魄中......” 他话还未说完,云黛便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他,此举令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那种陌生的感觉让两人都有些失神,他们竟齐齐跌入了一旁的月牙湖中,溅起了一片水花。 “云师妹......” 水花翻涌间,齐霄像是想将云黛推开,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云黛也强忍着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怪异到几乎有些不适的感觉道:“师兄不是说,这淬苓天乌需要种入我的神魄中,再由师兄向其内灌输灵气,它才能生长吗?” 也就是说,想要种下淬苓天乌、令它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这种几乎算是越界的触碰是必不可少的。 云黛甚至有些庆幸地想,这滋味倒是比被暴戾的灵气撕裂经脉的疼痛感好多了。 齐霄的呼吸剧烈地起伏着,他好半天才平复了情绪,适应了这种神魄间的触碰,他拉住了云黛的手腕,和她一同从水中坐了起来,抖着声音道:“你说得对,我们这就开始吧。” 云黛看着齐霄将那颗淬苓天乌重新托在了掌心,突然就忍不住道:“师兄,你们这鲛人族祖传的东西,真的是可以随便赠予他人的吗?” 既然是要种在神魄里的东西,那必定是需要在识海中完成的,不管是谁进入谁的识海,都避免不了神魄的直接接触。 这种和另一个人的神魄相碰的感觉,实在是、实在是太难以形容了...... 云黛的问题令齐霄显得更加局促了,他连忙转移话题道:“事不迟疑,我们开始吧。”! 第 90 章 果实 齐霄双手托着水蓝色的小幼苗,在他掐诀施法之下,那棵幼苗慢慢悬浮了起来,朝着云黛缓缓落下。 云黛也伸出手去接,淬苓天乌很快落入了她的掌心,紧接着,那棵小幼苗就像融化了一般,渗入了她的神魄之中。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连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云黛都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她能感觉自己的神魄中被种下了一道奇妙的灵气,那股灵气之中包裹着的正是淬苓天乌,荧蓝色的灵气一点点飘散开,令她整个人都有了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齐霄握住了云黛的手,开始向种入她神魄中的淬苓天乌输送灵气,于是那棵水蓝色的幼苗就像被灌注了充足的养料,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先是发芽,再是抽茎,不多时,幼苗便生长成了一株水蓝色的荧草,如丝带般的蓝色长叶轻轻晃动,显得灵动而精巧...... 云黛闭着眼睛,也逐渐适应了神魄交流的触感。 不知过了多久,灵草竟慢慢生长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灵树,纤细如藤曼的树干顺着云黛的经脉延展着,上面缀着一片片的水蓝色叶子。 云黛感受着叶片如呼吸般地舒张,像是一条条呼吸的鱼,不多时,那些树叶就凋零了,一朵朵荧蓝色的小花从树枝上探出头来,绽放出氤氲的水汽。 云黛也随之睁开了眼睛,于是她就对上了一双如水蓝色宝石般的眼眸,齐霄也正看着她。 云黛觉得有些奇怪,她说不清是因为那株种入她魂魄的淬苓天乌,还是因为与齐霄的神魄接触过多,她竟觉得,她和齐霄之间的关系突然就变得非常亲密。 那种亲密是一种灵魂上的亲近,仿佛他们原本就是一体的,密切到分不出彼此来。 两人对视了片刻,云黛下意识就认为,齐霄应该和她的感受是一样的,这过于亲昵的情绪也让两人都变得不太自然起来。 齐霄移开了目光,轻声道:“淬苓天乌已经完全生长出来了,只要将你的神魄牵引回你自己的身体中,这些灵花就会开始自动净化你经脉之中那些不属于你的灵气......” 他顿了顿,又提醒道:“那会是一个很疼痛的过程。” “没关系,”云黛摇头,“我并不惧怕疼痛。” 齐霄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会为你护法,待到你突破第五境后,有水涌珠的帮助,想要逃脱魔皇沧曜的追捕会容易很多。” 云黛却皱起了眉:“师兄不和我一起?” 齐霄低声道:“我不会回万仞阁了。” 他说着再次朝着云黛看了过来,云黛便看到了自己倒映在他眼眸中的脸,她一时间竟生出了几分失落的情绪。 她不禁问道:“那师兄要去哪?” “自然是回到鲛人族的领地。” 齐霄缓缓伸出手来,手指覆上了云黛的脸颊:“并非是我主动想走,只是我的人身法相破了,我短时间内无法再伪装成 人修的模样,我不得不走......” “............” 他最后一句话压得很低,低到云黛几乎没怎么听清楚,但她也再没精力去细细琢磨了,因为剧烈的疼痛很快从她的四肢百骸传了过来。 疼,太疼了,她疼得全身抽搐,甚至瞬间起了一身薄汗,她感觉到有一具略有些冰冷的身体拥抱住了她,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疼痛令她的身体变得滚烫。 云黛能感觉到那些从神魄中生长而出的、来自淬苓天乌的荧蓝色小花吐出了一团团的灵韵水汽,逐渐充斥进了她的经脉和丹田,将原本肆虐的灵气包裹住,一寸寸的度化着。 疼痛令云黛的意识都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她浸泡在冰冷的寒潭水中,视线愈发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飞溅而起的水花。 “云黛,放松......” 她听到齐霄一声声地安慰着她,微凉的鱼尾很快缠上了她的腰,那些精美的鳞片却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坚硬,它们反倒细腻而柔软,像最上等的皮料。 云黛觉得自己就像是溺水的人,她只能用力抱紧身前的人,努力呼吸着去忍受着经脉中传来的剧烈疼痛。 到了后来,淬苓天乌生长而出的花朵也逐渐凋零,云黛就见从那散发着蓝韵的根源之上,竟然结出了一颗果子,那是一颗如鹅蛋般圆润的果实,上面布着一些神秘的漩状银色灵纹。 云黛伸手想去触碰那枚果实时,却突然发现那枚果实并不是生长在她神魄之中的,反倒与齐霄的神魄相连接。 仿佛像是两人的神魄滋养着淬苓天乌,令它结出了这枚果实。 云黛想问齐霄那是什么,却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她感觉自己似乎被人从水中捞了出来,抱到了岸边,再之后的事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在混乱的梦中,她突然攥住了一片衣角,艰难地唤道:“齐师兄......” 身旁之人似是因她的呼唤僵了一下,云黛很快就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就落入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 并不是齐霄,而是......谢映玄? 云黛彻底清醒了,她发现此时的她正躺在岸边的黑石旁,寒潭中的水幽深寂静,她身上的水渍已经干了,衣服变得皱巴巴的,一件黑色的外衣盖在她身上,是谢映玄的衣服。 齐霄早已不知所踪,他消失得太彻底了,让云黛有一瞬间都有些恍惚,恍惚地不知之前所经历的是否是真实的,又或者只是一场绮丽的梦。 云黛怔怔出神,谢映玄就坐在她身旁,任由她拉着他的衣角,安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并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她仍能感觉到生 长在神魄中的淬苓天乌,只是那些枝枝蔓蔓已与她的神魄完全交融,令她的体质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而她的修为也如她所料般的突破到了第五境,身体上原本的伤痛也全都消失了。 藏在她神魄深处的龙门剑阵已被彻底激活,只要她想,便可随时将这个杀招释放出来。 只是这种招式是没办法用无名银剑使用的,她还是需要用沈长玉借给她的墨驰剑,毕竟不是自己的本命灵剑,云黛也不确定她能将龙门剑阵的威力发挥到什么地步。 齐霄则在她清醒之前就离开了,也不知为何没有同她做最后的道别...... 云黛坐起了身,于是盖在她身上的外衣就滑了下去,身旁少年的目光下意识在她的领口停留了片刻,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迅速移开。 云黛皱眉伸手去摸,就发现自己的衣领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而当她的指尖触及锁骨之下的皮肤时,却抚上了一枚柔软的荧蓝色鳞片。 那是什么?那似乎是齐霄留给她的,云黛用指腹细细地压过,就发现那枚鳞片竟然能跟随她的意识而隐藏起来,隐藏之后便只留下一道鱼鳞状的红印。 云黛将衣领整理好后,仍有些回不过神来,谢映玄始终未开口,也不知在想什么。 云黛四下看去,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处并不算大的洞穴,水珠从岩洞顶滴下,滴进寒潭水中,发出清脆空灵的声响。 “龙脉石呢?” 她终于收回视线,看向了身旁的黑衣少年。 谢映玄还是没说话,只沉默地从怀中掏出了个小石盒。云黛接过石盒打开一看,就看到了躺在其内的金色晶块,浓郁的灵气被困在小盒子中,完全不会泄露出去。 云黛很快就发现,这石盒子的材料竟来自于构成虫窟的礁石,不过她略一思考就想明白了。 在他们一行人进入虫窟之前,只待在外面是完全感受不到其内来自于龙脉石的灵气的,她原本还以为是虫窟内的构造有什么藏灵的效果,如今看来,倒好似是这种礁石比较特殊。 云黛正思索着,就察觉到挂在腰间的灵兽袋不停闪烁着灵光,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一直没问钟妙商找她何事呢。 她连忙抓起灵兽袋,将里面的传音虫取了出来,钟妙商的声音很快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云道友!你总算是搭理我了!” 钟妙商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她语气激动地道,“我现在和你的几位同门待在一起呢,我们就在水蜘蛛巢穴附近!你都不知道这五日里我们有多担心你!” 竟然已经过去了五日,云黛一时之间没能立马反应过来。 钟妙商又道:“虫窟坍塌时,你的师姐和师妹,还有,呃......你的侍从?总之他们都想冲进去找你,我死活把她们拦了下来,还好我能感知到你那的传音虫还活着,借此判断出你的情况应该还好,她们才勉强听了我的劝。” 钟妙商提到的师姐和师妹应该是指殷蝶和芳久凌,至于侍从,那肯定就是 花予和花墨了。 听到他们都没事, 云黛稍松了口气。 “你之前一直联系我, 是有什么事吗?”云黛问道。 “是你师妹要找你,说是想让我转告你,她的什么东西被人控制了......不过她刚刚又说,你现在没事的话应该就没什么了。” 云黛明白了过来,芳久凌应该是想通过钟妙商提醒她,她的傀儡被叶兮颜控制了。 事实上云黛当时在靠近那具傀儡之前,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叶兮颜控制傀儡和她说话后,她就察觉到了不对。 芳久凌对傀儡术的掌握度不高,她每次通过傀儡和她说话时,音调都非常奇怪,但在叶兮颜的操纵下,那具傀儡的发音和语气都有些过于正常了,云黛立马就意识到,傀儡背后的人换了,而且还换成了一个比芳久凌对傀儡术更熟练的人。 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附近最擅长傀儡术的,也就叶兮颜一个,所以云黛当即就判断出了准确的情况。 “我没事,”她对着传音虫问道,“外面情况如何了?” “总体而言还不错,”钟妙商道,“传送阵已经被修复了,是太归门的道友们到达了核心,重启了阵法,秘境中的海水也得到了净化......总之,试炼重新回到正轨了,不过还是有一大半的人直接通过传送阵离开了,另一半的人则都开始向着鱼眼墓的方向前进了。” “至于我们几个,都还留在这里,等着你出来一起出发呢。” 云黛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不和你的同门一起。” 钟妙商“嗯”了一声:“我与他们貌合神离、彼此无法信任,我就假意和他们走散了,想着来求云道友收留我一下。” 云黛觉得钟妙商的用词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她还是道:“我恐怕没办法和你们一起了,待会你就和他们一起前往鱼眼墓吧,或者现在就前往最近的传送阵,立马离开。” 钟妙商显然愣了一下,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云黛叹了口气,便将自己在虫窟中遇上了魔皇沧曜的事简单地讲给了钟妙商听。 她省去了一些关键的部分,只将其中的利害说了出来。 钟妙商听得吃惊极了,她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云道友要如何脱身?” 云黛道:“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不过若是带上你们,你们会成为我的拖累。” 钟妙商吞吞吐吐好半天,才犹豫着问道:“那云道友觉得,我们是该立马离开,还是去鱼眼墓碰碰运气?” 云黛听得出来,若是让钟妙商现在就离开秘境,她其实是有些不甘心的。 云黛不禁笑了一声:“钟道友,这个问题与其问我,不如问你自己。” “要我回答的话,保险起见,自然现在离开是最安全的。” 钟妙商反应了一下,也明白了云黛的意思,她也笑了起来,说道:“我不是害怕冒险的人,更何况,修行之路本就千难万险,若连这个决心都没有,我怕我会 一生碌碌无为。” 她说着, 又想了想, 问道:“云道友希望我劝你的同门离开吗?” “让她们自己选择,”云黛道,“我会在虫窟中躲到秘境快结束再出来,如果不出意外,魔皇沧曜会一直在虫窟里寻找我,你们只要在这段时间做完你们想做的事,再及时离开,理论上是安全的。” “好,”钟妙商笑道,“那就多谢云道友以身犯险、吸引走魔皇沧曜的视线了!” 谈话到此,差不多算是结束了,钟妙商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云道友,你的同门让我问你,你有没有看到你的师兄,他们说他进虫窟找你去了,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云黛知道钟妙商问的是齐霄,她顿了一下才回答她:“我没遇上他。” 齐霄如今已经丢失了人类的外貌,他的身份不能曝光,他也不会再回万仞阁了。 更何况就连云黛自己都不清楚齐霄到底跑到哪去了,不过她倒也不担心他会被魔皇沧曜抓去,毕竟鲛人本就是生活在水底的种族,他们在水中拥有着绝对的优势。 也许他已经趁机离开秘境了也说不定...... “对了,钟道友,”云黛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可听说过鲛人族?” 钟妙商大概没想到云黛会问这个冷门的知识,她反应了好半天才道:“我自然是听说过的,鲛人族也是妖族的一个分支,只不过妖族本就很神秘,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实在不算多。” “那你......听说过淬苓天乌吗?” “那个呀,我当然知道,”钟妙商道,“每名鲛人出生时,便会拥有一棵淬苓天乌的幼苗,他们会在未来,将此物赠予自己的伴侣,并种入伴侣的神魄中,再用自己的灵气将其催生。” 云黛直接懵了,连眼睛都瞪大了,她原本就觉得那个淬苓天乌很是不同寻常,竟没想到它居然是专门用来赠予伴侣之物。 “怎么说呢,”钟妙商又道,“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伴侣之间的标记,不过单看这个淬苓天乌,其实算是个好东西,它属于一种非常强力的疗伤药,可治疗大部分伤痛,所以虽然我完全不了解鲛人族的运作机制,但我怀疑他们种族内部会比较流行‘冲喜’......” 钟妙商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突然一拍巴掌道:“对了,这鲛人族的淬苓天乌其实是可以赠予人族的,我甚至听说受赠之人会长出可在水下生活的鱼鳃,跟鲛人族一同入住水底......不过也都只是听说而已,我没真的见过......” 说到此处,钟妙商才反应过来:“云道友,你怎么想着突然问我这个的?你是遇上什么了吗?” “没有!”云黛迅速否认,却还是止不住有些心虚,她正色道,“我就是以前无意间听说过,想着要找个了解的人问问。” “啊,原来如此,”钟妙商好像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是遇见过鲛人族呢......唉,有机会我也想见见神秘的妖族。” 云黛支支吾吾 地应答着,总算是结束了和钟妙商的谈话。 狭窄的山洞陷入了一片寂静,唯有泠泠的滴水声清晰地响在耳边,云黛看着掌心的传音虫,直接愣在了那里。 她还在消化着钟妙商跟她说的话。 她说,淬苓天乌竟然是鲛人族赠予自己伴侣的东西,虽然齐师兄在那时拿出此物是为了帮她疗伤,但她还是...... 当然,最让云黛无法接受的是,她现在甚至没办法联系上齐霄,不过就算她此时真与齐霄面对面,也不知该如何谈论此事...... 但是至少该让她好好感谢一下齐霄,毕竟淬苓天乌也算是意义非凡之物,齐霄就这么给了她,也不知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云黛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总算是从那种复杂的状态里回过了神来,她慢吞吞地将传音虫收了起来,开始认真思考起了眼下的情况。 正如她之前对钟妙商所说,她并不打算立即离开虫窟,秘境中还有很多七宗弟子,若她此时将魔皇沧曜引出去了,很可能会造成极为严重的死伤。 来此历练的都是七宗年轻一批弟子中的佼佼者,若死伤惨重,到时世家只会更强盛,这并不是云黛想要看见的...... 思及此,她又有些好奇起叶兮颜是否已经逃出虫窟了,想来叶兮颜若是出了虫窟,必定会前往最近的传送阵,立马离开秘境,寻求他人的庇护。 不过云黛倒是不怎么担心叶兮颜,毕竟以她的能力,即使她真的落入了魔掌,也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云黛思索着,突然撑起下巴,偏头看向了身旁的谢映玄。 少年很快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他只是轻轻回望了她一眼,就快速移开了视线,显得有些别扭。 云黛却在这时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整个人也凑了过去,逼问道:“你躲什么?” “我没躲......”少年的声音低低的,但他还是不看她。 云黛觉得她大概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吃醋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太露骨了,少年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他也终于偏过头来看向云黛,不再移开目光,只是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很深的苦涩。 “云黛,我......没有资格......”他认真地看着她,最终只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已经很高兴了......我不能再有别的奢求。” 谢映玄慢慢将自己的手腕从云黛掌心抽了出来,然后冲她笑了笑:“我知道你从未在乎过我,但我所求的,只是跟在你身边......每日能见到你,我就知足了。” 云黛盯着谢映玄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其实这具傀儡真的制作得很精美漂亮,云黛有时甚至会想,到底是原本的谢映玄就生得如此漂亮,还是叶兮颜在制作他时,估计将他制得这般好看。 终于,她开口了,说出的话却是:“谁说我不在乎你了?”! 第 91 章 哄你 云黛的话令谢映玄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偏头看着她,像是有些不太理解。 其实谢映玄一直以为,云黛突然问他是不是吃醋了,是带着恶意的,她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那份心思,或许就是想借机羞辱他。 可他却并不生气,甚至于无论她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谢映玄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个抱着她的男人,他其实认得他,他知道那是云黛的师兄,虽然那个男人突然出现时,看起来有些奇怪,不仅生着鱼尾和鱼鳍,还顶着一头银发,但谢映玄仍旧明白,他们的关系非常亲近,云黛很信任他。 那人在为云黛治疗伤时,他其实也在山洞内,只是他并未看他们,只安静地坐在幽暗的角落,听着潭水溅起的声音,听着负伤后的云黛一次次求助般地唤那人为“齐师兄”,语气里带着令他觉得陌生的依恋情绪;他们被倒映在石壁上的影子是那样亲密,几乎分不清彼此...... 他怎么可能不吃醋?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吃醋呢?他就像一个深知自己罪行的犯人,跪在冰冷的地牢里,平静地接受着所有的酷刑和折磨。 谢映玄原本是那样的想的,可这一刻,他却突然发现,云黛好似并没打算羞辱他,她甚至像是在同他解释着什么。 “谢映玄,你还真是有够蠢的,”面前这个他朝思暮想之人突然用手撑起下巴,笑得冷冰冰的,“按照你所想的,我若毫不在意你,那我是不是早在衔玉湖初见时,就该将你杀了?” 少年愣怔着,他反应了片刻才突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可他仍不敢相信:“可是,你在幻境中不是说......” “你不懂吗?”云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那是在故意气叶兮颜。”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他身上,语气真的算不上太好,她对他总是这副恶劣的态度,可她此时说的话,其实与她的语气是完全相反的,她道:“若我真厌恶极了你,又何必将你抢过来?” 谢映玄突然就觉得很无措,他用一种懵懂的眼神看着她,低声问道:“那不也是......为了气叶兮颜吗?” 云黛“哼”了一声:“气叶兮颜有很多种方式,与其耗费时间将你抢过来,我倒不如直接杀了你......你不会真以为我杀不了你吧?就你这空有一身修为,斗法经验几乎为零的废物,我想杀你有很多办法!” 她这话几乎等同于对他的一种羞辱,谢映玄却抿着唇没吭声,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云黛真的是在向他解释,她在跟他解释,她并不讨厌他,也并没有不在乎他,甚至解释得有理有据,像是生怕他不相信,可是......这怎么可能? 他......是在做梦吗? 也就在他茫然间,云黛突然有些强硬地拽住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拉到近前,在少年反应过来她到底想做什么之前,她的嘴.唇就贴了上来。 这一切实在来得太突然,谢映玄猛地瞪大眼睛, 整个人像被定格住了般, 僵硬成了一尊石像。 他根本不敢动弹, 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看着她的眼睛,和那双眼眸中倒映出的光影。 他的心跳也彻底失控了,这并非是云黛第一次吻他,甚至于上一次就在不久前,可不管多少次,他仍旧会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可云黛却又在此时突然推开了他,然后用一种很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她问道。 “......我怕你会推开我。”谢映玄的声音有些发抖,那种触感仿佛还未消失,仍残留在他的灵魂身处,让他如同置身于最虚幻的梦境中。 就像上次一样,即使她主动吻他,他也不觉得她是真的想与他亲吻,他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只是想借此气叶兮颜罢了......” 少年垂下视线,长长的睫毛遮出一片阴影,他看起来很是落寞。 云黛差点被他气笑了,她忍不住骂道:“谢映玄,你真是个蠢货!” “我既然都已经把你抢过来了,你就已经与叶兮颜没关系了,我又为何还要用这种方式去气叶兮颜?你是想让我把你送回去?” “云黛!” 她这话反倒让谢映玄急了,他重新望过来,有些焦急地攥住了她的衣袖,神色中带着无助和祈求,甚至还有惊恐:“求你......别不要我......” 他极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声音中饱含着沉郁的情绪,那双望向她的漆黑眼眸也似是蕴藏了浓重的水汽,令他的眼睛看起来都湿漉漉的。 云黛几乎以为他哭了,她不禁伸出了手,可等她真的抚上少年的脸颊,却又并未触到泪痕。 真要说起来,云黛其实也有些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谢映玄,眼前这个少年曾在前世救过她,这段记忆不管她如何厌弃,甚至主动想去遗忘,它都是客观存在的。 她有时候感激他,有时又忍不住扭曲地想,他若立即死了该有多好,只要他死了,叶兮颜一定会崩溃,而她也不必在想要对他稍好些时,又忍不住心怀怨恨;在想要真的伤害他时,又因犹豫于过往的经历,而心慈手软。 半晌之后,云黛还是放缓了声音道:“没说不要你。” 若当年谢映玄在救了她之后,并未和叶兮颜一同回神都,等她伤好了,他向她说明他对她的这份感情,即使只是出于报恩,她大概率也会尝试着去接纳他。 他在她最无助时救起伤痕累累的她,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她会感激他都是合理的。 又或许,那时的云黛其实已经对他有了一些好感,只是她经历了太多的痛苦,惶惶不可终日,又完全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不知他是否是抱着特殊目的接近她的,她才被至亲至爱背叛,又怎会再轻易去相信什么人...... 当然,那些过往实在太久远,久远到了在她真正修炼无情道之前,又只是昙花一现、如过眼云烟 般地从她的生命中一晃而过,并未让她有任何刻骨铭心的感觉。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只是在众多选择间,云黛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直接杀了谢映玄,而是将他抢了过来,虽然这具傀儡是叶兮颜制作而出的,又属于神都叶氏,但抛开那些恩怨不谈,真要说起来,他还是很有用的。 她的话显然让谢映玄松了口气,云黛和他对视了片刻,突然道:“你真的看不出来......我是想哄你吗?” 这一刻,云黛在谢映玄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愈发浓郁的震惊之色,他那双仿佛泛着泪光的眼眸也像是荡开了一层涟漪,云黛在其中看到了倒映着的、自己的脸。 云黛叹了口气,她其实是在想,既然眼前这个少年已经落入了她手中,也算是她的所有物了,他已和叶氏完全脱离关系,她又何必再将他当作敌人看待,徒增自己的烦恼? 沉默半晌,少年突然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困入了怀中。 云黛也因他的举动愣了一下,随后他便轻扶住她的后颈,低头主动贴上了她的唇。 谢映玄是第一次对她做出了如此大胆甚至是有些冒犯的行为,整个过程中他都双目紧闭,连呼吸都在发抖,云黛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紧张。 事实上谢映玄总觉得云黛会在下个瞬间推开他,说不定会像上次那样狠狠地扇他一巴掌,甚至于他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等待着她斥责他、羞辱他,或许她会再次厌弃他......可云黛却始终没这么做,她很安静,安静到像是完全默许了,于是谢映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就像他曾对她说过的,他虽只是一具傀儡,可他是有心的。 他喜欢她,他爱她,他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她,她只要对他稍好一些,他便会彻底沦陷到失去自我。 谢映玄忍不住收紧了胳膊,更紧地搂住了她。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快乐,可他却又是痛苦的,两种情绪反复拉扯着他, 她为什么会突然对他这样好?好到让他忍不住生出了更多的妄想。 许久之后,谢映玄才终于在强烈的窒息感中低下了头。 云黛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面前的少年很快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肩上,他的呼吸很重,气息不停喷洒而来。 “云黛......能不能别对我这么温柔,”少年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浓浓的哽咽,“......我会忍不住得寸进尺......” “你竟然觉得我对你温柔?”云黛实在诧异,“所以你还能得寸进尺到什么程度?” “我希望......你能爱我......”他的尾音压得太低了,低到几乎只剩下轻轻的气音,轻轻颤抖着,像是真的哭了。 云黛干脆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拽到了面前。 “你哭什么?”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没哭。”少年移开了视线,难得 看起来有几分倔强。 不过他还真没哭, 只是眸中蓄着莹润的水汽, 眼睑泛着红,仿佛真的含了一腔泪水、闪着泪光。 云黛忍不住用指腹轻触他的睫毛,他便轻眨了下眼睛,略显无措地看着她。 云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很认真地建议道:“谢映玄......其实如果你喜欢的人是叶兮颜,她会比我对你更好。” 她的话让少年露出了惊恐之色:“我不喜欢她,我也不是她喜欢的人,我现在是你的,我喜欢你!” 云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最终叹气道:“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还不至于费力地把你抢过来后,再给你完整无缺地送回去。” 她看起来像是什么大善人吗?若真要把谢映玄还给叶兮颜,她只会还给她一具尸体。 云黛伸出了自己的手,看向指间的那枚黑色戒指道:“还是说正事吧,这个傀儡戒我还不太会用,你知道怎么操控吗?” “知道。”谢映玄竟然点了点头。 他总算是松开了搂住云黛的胳膊,然后握住了她的手,于是便有一段法诀被传入了云黛的脑海中,其中包含着和傀儡戒有关的所有使用方式。 云黛露出了思索之色,她发现叶氏傀儡术能涉及到的范围还挺广的,只是她并没修习过傀儡术,她也没办法修习这项叶氏特有的秘术,所以即使她有了这枚傀儡戒,她能施展出的能力也是非常有限的。 傀儡若是受到了什么致命创伤,她也无法用傀儡术修复他。 不过云黛其实已经比较满意了,她现在是第五境的修为,在淬苓天乌的滋养下,她的神魄也变得更为强大了,所以若是她想将谢映玄派出去完成什么任务,她甚至可以将自己的一缕神魄附在他身上,为自己开启和谢映玄同步的视角,远程指挥他。 必要时刻,她甚至能完全掌控谢映玄的身体,操控他的身体去完成很多事。 这点可是连叶兮颜都做不到,对于普通傀儡,她倒是能轻易远程操纵,就像她入侵芳久凌的傀儡那样。 但她毕竟修为有限,而谢映玄又是有自主意识的傀儡,所以她没办法对他的行为做出任何控制。 这对于云黛其实算是意外之喜,因为谢映玄虽是第九境的修为,可他的斗法能力实在是太弱了,遇上同境界的敌人,根本不是对手,但若能让云黛来操控他的身体去对敌,云黛当然可以发挥出第九境应有的能力。 甚至于,在外面游荡、等着擒住她的魔皇沧曜都不足为惧了。 唯一的缺点是,她操控谢映玄的身体,只能使用那把无名银剑,是没办法用沈长玉借给她的墨驰剑的。 至于她自己的本命剑...... 云黛也不太确定那把剑会不会让别人碰它。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对她有了很大的帮助。 想到这些,云黛非常欣喜,她不禁对面前的少年露出了笑意:“谢映玄,你还真是好用!” 早知如此,她该早早把他抢过来才对。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炙热了,少年被她看得竟有些局促,他低声道:“能帮上你就好。”! 第 92 章 传承灵牌 灵赐秘境总共会开启三个月,而云黛进入秘境才不到十天, ??[, 然后前往鱼眼墓接受传承。 云黛手中还握着一块空白灵牌,也就是说她前往鱼眼墓后,是可以获得两道传承的,就像前世的叶兮颜那样。 原本云黛在见到魔皇沧曜后就动了想放弃这份机缘的心思,她与魔皇沧曜的修为差距太大了,安全起见,倒不如逃出虫窟后,就直奔距离此处最近的传送阵,赶紧脱离秘境。 但如今毕竟不一样了,她不仅成功晋升到了第五境,可以使用龙门剑阵了,还得到了一具第九境的叶氏傀儡,甚至于她还能将自己的神魄潜入其中,操控这具傀儡对敌,她觉得即使对上圣尊境的魔皇,她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而且魔皇沧曜针对她是想获得她的先天灵骨,也就是说他对她出手时,不会轻易使用杀招,对于一名圣尊境的修士而言,生擒她可比杀了她要难多了,这也给了云黛许多机会。 灵赐秘境开启不易,云黛并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变强的机会。 至于在动身离开前的这段时日,云黛自然只能躲在这处隐蔽的洞穴中了,不过她倒不觉得憋闷,毕竟她能做的事情很多。 每隔三日钟妙商就会通过传音虫和她联系一次,向她汇报他们一行人的动向,顺便简单地描述一下外面的情况。 他们一路来倒是没碰上叶兮颜,云黛估摸着她可能已经离开秘境、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除此之外,云黛刚刚突破境界,还是用了比较特殊的方式,修为并不稳定,她每天都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来固本培元、稳定境界。 剩下的时间,她则用来研究谢映玄了。 虽说这具第九境的傀儡很好用,但操作起来还真没她想得那么容易。 云黛并不是天生精通傀儡术的叶氏女,她没有叶氏血脉,自也掌握不了傀儡术,她对于谢映玄的所有操控都只能通过那枚傀儡戒来完成。 若说傀儡对于叶氏女而言就相当于她们肢体的一部分,她们可操纵着傀儡自如的行动,那傀儡对于云黛这样的外姓人来说,则更像是假肢,虽也能操控,但多少有些别扭,并不算太灵敏。 这就使得云黛每次操纵傀儡时,最多只能顾好一头,要么傀儡行动僵硬,要么她就会下意识忽略掉自身周围的情况,与她想象中的,她一边操控傀儡御敌,一边自己释放龙门剑阵的差距有些大。 对此,云黛想出了一种特殊的训练方式,那便是一边操控着傀儡,一边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同时练习万仞阁的基础剑诀,她将基础剑诀从前往后打,傀儡则从后往前打。 几日训练下来,她对于傀儡的操控能力还真增强了不少,至少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最强伤害是可以做到的。 好在谢映玄本身是拥有自主意识的,即使云黛用神魄控制他,他也不会完全失去意识,必要时刻,云黛也可抽回神魄,对他下达口头命令。 除此之外,这种操控方式还有个很致命的缺点,以云黛现在的神魄强度,她操纵着谢映玄对敌最多只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之后,她的神魄便会因为使用过度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所以若是真迎面遇上了魔皇沧曜,想要击杀他还是需要策略的,对此云黛到底是不担心,毕竟她最擅长的就是越级挑战,甚至于处境越是危险,她能被激发出的潜力就越强。 两个多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转眼就来到了云黛计划着离开虫窟的这一天。 钟妙商此时已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秘境,她通过传音虫告诉她,他们都顺利地拿到了鱼眼墓中的传承,路上并没出现什么意外。 七宗的大部分弟子也都出去了,甚至于钟妙商还在人群里看到了段青涵、苏秋娥几人。 估计魔皇沧曜当时正在应付着被吞血符异化后的假“谢映玄”,无暇顾及他们,便被他们逃了出来。 他们几人都受了很重的伤,不过好在还留着一条命在,他们一出秘境,就将在秘境中遇上了魔皇沧曜的事禀告给了镜花岛的管事。 消息传出去后,七宗领队的长老们和镜花岛岛主花重影都亲自赶到了秘境的入口处,这可不是小事,搞不好魔域六洲和云中八洲的大战甚至都会一触即发。 在云黛的授意下,钟妙商将她尚还安全的事告诉给了花岛主和六师叔沈长玉、二师叔雁落,也省得他们太过忧心。 他们几位长辈听说云黛安然无恙后,倒的确是放心了不少,但等他们又听说魔皇沧曜正在针对云黛,甚至想要夺取云黛的先天灵骨后,他们又镇定不下来了。 沈长玉非嚷嚷着要进秘境来寻找云黛,云黛怎么劝都没用,但是秘境与外界连接的传送阵似乎出了一些问题,变成了只能出不能进的单向阵法,沈长玉根本进不了秘境。 花重影推测,传送阵可能是被魔域之人动手脚了,魔皇沧曜既进了秘境,那必然要防止被七宗的长老围困在秘境中,镜花岛短时间是没办法修复好传送阵的。 沈长玉很着急,但云黛却是无所谓的态度,她保命的砝码很多,就算对上魔皇沧曜,她也有自己的办法,她可从来没想过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中,等着别人来救自己。 更何况,云黛觉得沈长玉大概率不是魔皇沧曜的对手。 若来的人是她那个圣尊师父,静隐尊者倒还差不多...... 不过倒是有一点让云黛有些担忧,在出秘境的那批弟子中,钟妙商他们并没看到叶兮颜。 两个月的时间,以叶兮颜当时的状况,她若不能及时出秘境,她一个第二境的废物,在此地根本没太多的生存能力。 云黛不禁奇怪地想,难不成心机深沉的叶兮颜会折在此处?那她还真是太遗憾了。 “哗啦”一声,云黛从寒潭的水中钻了出来,水珠从她的发丝和睫毛上滴下,她手握水涌珠,轻皱着眉头。 谢映玄坐在岸边,见她出水了,连忙问道:“ 周围情况如何?” “什么都没有。”云黛摇了摇头,水蜘蛛已经抛弃这处巢穴了。 她手中的水涌珠虽能查看到附近水域的情况,但魔皇沧曜已是圣尊,他有着可以躲避水涌珠探查的特殊手段,所以云黛并不知道沧曜具体在何处,但她能感觉到,他还在这处虫窟中。 这是一种直觉,云黛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甚至觉得沧曜恐怕已经看穿了她的意图,知道她打算在秘境关闭前的最后时刻离开,所以始终在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他并不想杀她,而是想生擒她。 至于被她的吞血符异化的那个假“谢映玄”,云黛找了许久竟没找到他的尸体,也不知他是被沧曜毁尸灭迹了,还是其实根本就没死。 “是时候离开了,”云黛对谢映玄道,“我们出去后,沧曜来自会主动送上门,到时再出手也不迟。” 谢映玄神色认真地点头道:“我会帮你的。” 云黛笑了一声,这些时日她与谢映玄的相处多了,和他熟络了不少。 她修炼时,这少年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旁,主动承担起了为她护法的职责。不过此处山洞是齐霄选的,非常偏僻隐蔽,两个月的时间里,还真没出现过危险。 云黛对谢映玄倒是挺满意的,因为他真的非常听话,而且还很聪明,她这段时间教了他不少斗法相关的知识和逻辑,他学得很快,虽然因为缺乏经验,总体而言还是算不上多厉害,但至少比之前好多了。 一具满心喜欢她,全心帮助她,还听话聪明的第九境傀儡,是一个非常合适她的帮手。 云黛有时想想,甚至觉得有些讽刺,谢映玄是叶兮颜制作而出的傀儡,这本该是一具极有价值的傀儡,如今却被她夺走了,也许这便是因果报应。 因为叶兮颜亲手杀了那个深爱着她的谢映玄,又怀抱着敌意,来到了万仞阁,伺机夺取云黛的先天灵骨。 但凡这两件事,哪一件她没做,都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走吧。”云黛主动向谢映玄伸出了手来。 少年一时没能立马反应过来,但随后他就有些欣喜地握住了云黛的手,与她一同沉入了寒潭的水中。 这处洞穴的出口在寒潭底部,云黛一手攥着水涌珠,一手捏了一枚用来照明的月光石,朝着出口就游了过去。 在经过了淬苓天乌的淬体后,云黛觉得自己的身体似隐隐发生了某种变化,她在水底的移动速度变快了许多,浸在水中时,也没了那种不太适应的失重感。 她有时甚至会产生一种,相比于待在陆地上,她好似更喜欢浸在水中的感觉。 之前的坍塌,让这座虫窟的构造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好在云黛有水涌珠,通过水涌珠的视角,她轻易便找到了出去的路。 一路上已经没有水蜘蛛了,也省去了云黛不少的麻烦。 云黛几乎算是畅通无阻地出了虫窟,离开巨大的礁石山脉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都 觉得有些奇怪。 水涌珠的视角下,附近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谢映玄也通过他第九境的修为感知了一下周围,对云黛摇头:“没察觉到有人。” 云黛警惕地在附近环视了一圈,她冷笑了一声:“既然他不来,那就直接去鱼眼墓吧。” 魔皇沧曜没出现,但云黛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那种直觉非常强烈,让她时刻都处在戒备的状态。 云黛没在原地停留太久,她很快就和谢映玄一同上路了。 这座虫窟虽位于鱼腹中段,但距离终点的鱼眼墓其实很远,以云黛的修为,用正常的速度前进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到达,但她手中握有水涌珠,可以生成一股顺向的水流,还能避开附近的妖兽,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争斗,所以她只用了六天的时间就抵达了鱼眼墓。 这期间,云黛并非将谢映玄收入傀儡戒里,而是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和她一同警戒着周围的情况。 鱼眼墓是一片巨大的海底洼地,洼地中心生长着一棵巨型蓝藻树,树枝张牙舞爪地生长着,树叶散发着淡蓝色的灵光,在幽深的海底显得格外夺目。 云黛很快就游至了树下,她仰头看去,就见树枝上挂着一张张的灵牌,灵牌分为两面,一面刻有文字,另一面则什么都没有,而灵牌都清一色地用没刻有文字的那一面冲着云黛,因此她仰头望去时,完全看不出来灵牌上都有什么。 这些便是内含传承的灵牌了。 云黛手掌一翻,掌心就多了一枚与那些灵牌一模一样的空白灵牌。 她没马上去拿传承,而是又一次用水涌珠观察了一下周围,还是什么人都没有,不过云黛反倒放心了下来,因为她大概已经猜出魔皇沧曜想要做什么了。 接受传承是需要时间的,沧曜必定是想在她拿传承、无暇分心时,来个突然袭击,打她个措手不及了。 按理来说,魔皇沧曜是圣尊境,而她不过只有第五境,对方早该在她出虫窟时便出手才对。 但或许是因为他发现云黛身旁竟跟了个第九境的神秘人,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急着出手,而是在观察他们。 云黛很清楚,沧曜已经不会再继续等下去了,这已经是最后的时机了,因为她在得到传承后,必定会通过最近传送阵离开,待到她回到镜花岛后,有七宗长老的庇护,沧曜再想出手会变得非常艰难。 云黛偏头看了一眼立于她身旁的谢映玄,少年对她道:“我会为你护法。” 云黛点了点头,她不再犹豫,抬手便将手掌压在了树干上,灵气从她掌心散发出来的瞬间,海底像是刮起了一阵风,吹得悬挂了满树的灵牌轻轻晃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黛能感觉到,吊着灵牌的红线突然就延展伸长了,一排排的灵牌降到了她面前,只要她一伸手,就能从中抽出一张。 灵牌是背对着接受传承之人的,所以传承在真正拿到手之前,他们是看不到上面的文字的,更加不会知道他们拿 到的传承会是什么。 也就是说,能得到怎样的传承,全凭运气。 云黛知道这是灵赐秘境为弟子们提供传承的规则,她能一次性获得两块灵牌已经算运气很好了,所以她也没多想,伸手就想随便抽两张灵牌出来。 可就在这时,躺在她掌心的空白灵牌却突然发光了,而悬挂在她面前的灵牌也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竟齐齐翻了过来,将刻有文字的那一面朝向了她。 这一幕让云黛都稍愣了愣,她仰头看着这些灵牌,突然就意识到这份机缘在前世是属于叶兮颜的。 云黛不禁在心中再次感慨,前世的叶兮颜,运气还真是好,好到让她都心生羡慕。 真是想不明白,这样的好运为何最后还是会输得那么惨烈? 这些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云黛很快就认真观察起了那些灵牌,每张灵牌上都是不同的传承内容。 她很快就从中筛选出了两张对她比较有用的灵牌。 这些灵牌中的传承五花八门,有攻击类的,也有辅助类的,云黛选出的这六张都是辅助类的,攻击手段她自己有的事,前世的她作为最强剑主,最不缺的就是强力的杀招,反倒有些偏门的辅助类技能对她会比较有用。 这两张灵牌上的传承分别是魅瞳术和追影步。 顾名思义,魅瞳术是一种瞳术,只要将灵气汇聚于双眼,在对敌时与敌人对视,便可使对方陷入短暂的混乱,虽然效果不会太大,但只要片刻的晃神,就足以让云黛轻易击杀敌人了。 云黛选中这项传承还有一个原因,虽这魅瞳术的作用不大,但它完全没有副作用,也就是说,即使她用它去对付比自己修为高者,最多也只是会被判定为无效,并不会让她遭遇反噬,这可是非常难得的。 毕竟瞳术类术法算是副作用最大的一类术法,也因此,修炼瞳术的人非常少。 至于这个“追影步” 就比较有意思了,它是一种可以在影子中穿梭移动的术法,只要在视线可以触及之处,有影子,她便能使用这追影步瞬移过去。 只是这种移动有次数限制,一次性只能使用三次,三次之后,则需要一炷香之后,才能再次发动。 不过这也已经很不错了,云黛有雷遁靴,可以连续瞬移两次,若是再配上这追影步,那她就相当于可以一次性瞬移五次了,无论是暗杀还是逃亡,这对她都会起到非常大的帮助。 云黛不再犹豫,伸手一抓,便将那两张灵牌捏入了掌心。 两张灵牌和她手中那张空白灵牌同时消散,化为了一道灵光,落入了云黛的眉心。 一瞬间,云黛只觉大量的知识涌入了她的脑海,令她整个人都出现了片刻的茫然,甚至因一次性接受的内容太多,她的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灵牌给予的传承并不只是将某项功法的法诀传入脑海中,它是将前人已经炼至大成的功法完整地传授而出。 就相当于,云黛获得了魅瞳术和追影步的传承后,便可直接使用了 ,而不需要自己再花费时间去修习。 所以这个传承的过程花费的时间也会比较久。 云黛昏昏沉沉地接受传承时,便觉眼前似有混乱的光影闪过,一股巨大的杀气迎面袭来。 她的视线虽是模糊的,神智也并不清明,但她却非常镇定地判断了出来,魔皇沧曜果然趁此时机向她出手了。 云黛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杀气腾腾的威压从天而降,狠狠地朝她砸了下来。 她握着水涌珠的五指猛地收紧,便有一股巨大的水流瞬间涌起,朝着头顶的攻击迎了上去,与此同时,云黛感觉到,站在她身旁的少年也掐诀凝成了一道赤色的光罩,将两人包裹在了其内。 这是云黛教给谢映玄的一种盾类术法,可以将他第九境的修为发挥到最大。 而这一刻,云黛也终于从传承带来的短暂恍惚中回过了神,她的目光也变得清晰,一只漆黑的巨大手掌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那只大手带着可怕的气势从天而降,将她和谢映玄完全罩在了其中。 云黛目光微凝,虽已有了两层防护挡在外面,但她还是手腕一扬,很快便有数道剑气从她掌心飞出,在赤色的光罩之外又组成了一道防护剑阵。 第五境的她,已经可以自如地使用剑气了。 身处三层防护之下,云黛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她几乎算是有恃无恐地立在原地,看着那道来自圣尊境的攻击落下。 沧曜根本没想杀她,所以这一击只是看着气势强盛,但不算是杀招,即使云黛被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重,也只是会受重伤,然后落入沧曜手中,并不致死。 所以这三层布在外面的防护已经完全足够了。 云黛对沧曜这个人其实算得上是非常了解,因为前世的他便是死在了她手中,她甚至对他使用过搜魂术,所以这个人的斗法思路和作战逻辑,云黛是非常熟悉的。 只要不受到太大的修为压制,她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判出他的下一步想怎么走。 转瞬间,黑色巨手就落了下来,它先是击上了水涌珠形成的水流,水流很脆弱,一触之下便被击溃了。 紧接着,黑色巨手就迎面撞上了云黛的剑气,锋利的剑气以攻为守,猛地刺入黑色巨手的掌心,只眨眼间便将那只手扎得千疮百孔,巨手身上闪烁的光芒似也黯淡了几分。 下一刻,黑色巨手便重重拍在了最内层的赤色光罩上,直拍得光罩摇晃闪烁,但剧烈的碰撞下,光罩竟也顺势烧起了一道火焰,转瞬便将巨手包裹在其中,眨眼间就把巨手烧尽了。 而这时,云黛也精准地将目光落在了某个方向,她能感觉到刚刚的攻击便是从那个方向发出来的。 可等她看清那里站着的人时,她不免愣了一下。 因为站于那个方位的,并不只有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蓄着一头小辫子的魔皇沧曜,而另一个却并非是那个假“谢映玄”,而是叶兮颜。 只是叶兮颜此时的状态实在有些狼狈,她被一根缚灵索捆着,歪歪斜斜地跪坐在沧曜脚边,她的头发完全散开了,嘴上还被贴了一张锁音符,挡住了她大半张脸,云黛只能看到她那双承载着幽怨怒意的眼睛。 叶兮颜正在看着云黛和谢映玄,她一直瞪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云黛皱起了眉头,她倒是没想到,叶兮颜竟然被沧曜给抓走了。 如此看来,那个假“谢映玄”应该是被沧曜给杀了,然后他发现无法立即找到自己后,就先将叶兮颜给抓走了。 云黛很快分析出了情况,但不知为何,她又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是那种她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的奇怪。 尤其是叶兮颜看向她的那个眼神,云黛总觉得她有话想跟她说,而且很急迫。 终于,魔皇沧曜开口了,他冷笑着对云黛道:“小丫头,你还真是够棘手的。”!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3 章 击杀魔皇 云黛紧盯着魔皇沧曜,没吭声。 她就见沧曜非常粗鲁地拎起了叶兮颜的后衣领,然后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谢映玄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沧曜见状不禁笑了一声:“所以就是因为这具第九境的傀儡,你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吗?” 他竟一眼就看穿了谢映玄的真实身份。 被他拎在手里的叶兮颜因为被封住了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不停地瞪眼。 云黛皱起了眉头,她抬手一拔,无名银剑就被她握在了手中,她横剑在身前,冷冷地看着走至不远处站定的魔皇沧曜。 沧曜的眼神里出现了嘲讽之色:“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在短时间内提升到了第五境,但就凭你也想和我动手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属于圣尊境的威压也散了过来,被他拎着的叶兮颜瞬间白了脸色,整个人也止不住地缩了起来。 谢映玄衣袖一拂,一片灵光散开,将所有威压都挡在了外面,他是第九境的修为,虽与圣尊的差距仍旧不小,但还不至于被对方的威压压制住。 沧曜“哼”了一声,他随手将叶兮颜往旁边一丢,紧接着就有一道血色的光在他掌心闪过,又迅速凝成了一把巨大的镰刀,他双手握住镰刀柄,举刀蓄力的过程中,便有无数暗紫色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住了刀刃。 眨眼间,他双手猛地下挥,攻击便劈了下来,暗紫色的刃光骤然击射而出,非常精准地朝着谢映玄砍了下去。 这一次,沧曜没再像之前那样手下留情,他斩出的这一刀是杀招,他这次的目标也不是云黛,而是谢映玄。 云黛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想先将谢映玄解决了,再来对她下手。 魔皇沧曜砍出的这一刀极为诡异,它竟完全封住了周围的灵气,被这一刀笼罩时,是无法使用出瞬移术来躲闪的,甚至没办法调动太多灵气,使出太强力的术法。 但是云黛却丝毫不慌,她也没有选择在此时将自己的神魄潜入谢映玄的脑海中、操纵他的身体,因为她知道,谢映玄能躲得过去。 攻击很快迎面打到了谢映玄的脸前,他鬓角的发丝被劲风猛地吹起,眼看着那一刀就要砍在他身上时,他的身形却突然模糊了,如一道飘渺的雾气,轻飘飘地从刀下闪了过去。 谢映玄施展而出的自然是云黛教给他的弄雾步,这是一种不受修为限制的身法,来自于云黛对凡间武学的改编,施展它也不必使用太多灵气,沧曜砍下的那一刀,也不会对它产生任何限制。 沧曜有些意外地“啧”了一声,他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一招竟会落空。 攻击砸在地面后,掀起了一阵尘雾,云黛不再犹豫,她趁此时机手指微动,意识便直接通过指间的傀儡戒与谢映玄连接,她也瞬间接管了谢映玄身体的操控权。 待到尘雾彻底散去后,沧曜就发现,云黛虽还站在原地,谢映玄的身 影却凭空消失了, 他连忙将神魄展开, 向周围查探去,他也迅速捕捉到了谢映玄的身影。 他发现之前被云黛握在手里的那把银剑,不知何时落入了这傀儡少年手中,他左手握剑,气势汹汹从尘雾中穿出,锋利的剑刃毫不留情地朝着他劈了下来。 沧曜不禁皱起了眉头,他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具傀儡突然之间给他的感觉就变了,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过他也并未太放在心上,毕竟只是第九境,而且沧曜看得出来,这具傀儡根本没有充足的斗法经验,不过是空有一身修为罢了,不足为惧。 沧曜眼底厉色一闪,他很快就举着镰刀迎了上去。 刀光剑影闪过,锋利的武器不停地相互撞击,撞出一股股的灵气波动,几番对招之下,沧曜心中愈发骇然。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此前的判断有误,这具傀儡绝不是毫无斗法经验的空壳,相反,他很强,他掌握着极其精湛的剑术,出招时也非常老道,甚至让沧曜有一种,自己才是那个鲁莽无措的愣头青,而对方却是游刃有余的老手的感觉。 他分明一直在全力进攻,却完全破不了他的剑招。 这个发现让沧曜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心底的杀气也更盛了。 这具傀儡,他必须要先解决掉,否则想生擒住那个第五境的小丫头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下意识向云黛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一个人都没看到,云黛竟趁着他和这具第九境的傀儡对招的过程偷偷消失了。 沧曜心中一紧,他知道在这鱼眼墓的附近便有一处传送阵,难不成那个小丫头跑去传送阵了。 他想分神去找,可面前少年好似完全看穿了他的意图,他的剑招实在太过犀利,根本不容他有丝毫分神。 沧曜心下一片焦急,若就这般放任云黛逃脱回七宗,他再想下手可就难了! 他正这般想着,就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几乎下意识就用镰刀往身旁一挡。 “砰”的一声,一柄漆黑的剑便撞在了他的刀刃上,因力道太重,竟直接撞出了一片火花。 沧曜目光微凝,就见身上贴了张隐匿符的云黛仿佛是突然从他的影子里钻了出来,她手掐着剑指,一柄黑色灵剑围绕在她身周旋转。 这小丫头竟然又出现了!沧曜几乎是用一种惊喜的目光看着她。 “你还真是不自量力!”沧曜差点笑出声。 一个第五境的小姑娘,找到机会后,做出的反应竟然不是马上逃跑,而是伺机绕回来偷袭他。 这实在是太好笑了!不过也多亏了她这股不自量力的劲头,沧曜心想,否则他这次可能就要失手了。 云黛正是使用了追影步,潜入了沧曜的影子中,伺机用墨驰剑对他发动了攻击。 寒光一闪,沧曜的镰刀便挥了下来,他的眼底闪着凶光,刀刃朝着云黛的右肩砍下,他竟想将云黛的右臂砍断。 下一刻,握着剑的谢映玄便出现在了云 黛身旁, 扬手挡下了这一击, 而云黛则再一次从原地消失了。 她又潜入到了魔皇沧曜的影子中,刚刚她对他发动的那次偷袭其实是在试探他,她要试探他的反应,看看他的反应速度,包括他在危机时刻出手的力道到底如何。 事实证明,这个沧曜似乎是个废物,这点连云黛都觉得有些古怪,这位魔域魔皇的确是圣尊境没错,但其出手时展现出的实力,却和同为圣尊境的万仞阁掌门,也就是云黛的师父静隐尊者都差距不小。 他这水平,说是只有第九境都说得过去。 虽然前世云黛杀去魔域,亲手斩杀此人是在百年后,但对于圣尊而言,百年的时间根本算不了什么,百年后的魔皇沧曜好歹是个正常水准的圣尊,眼前这个......云黛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不过弱也不是什么坏事,正好为她击杀此人又增加了成功的几率。 她身形一闪,很快便再次从沧曜的影子里窜了出来,整个人迅速飞至他面前。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沧曜都愣了愣,随后他便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暗紫色的灵气再次聚集到了他手中的镰刀上,他猛地挥起刀柄,便朝着云黛的右肩斩下,和上次一样,这次的沧曜同样没想杀云黛,而是想将她的右臂斩下来。 这次云黛根本没有闪躲的意思,她悬浮在半空,冷冷地注视着那道打向自己的攻击,神色冰冷沉郁,眼底没有丝毫恐惧之色,坦然到了几分古怪的程度。 下一刻,她手指开始在胸前迅速翻飞掐诀,而与其同时,围绕在她身周的那柄漆黑的灵剑也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沧曜见状心中不禁冷笑,这个小丫头真的太不自量力了,他这些年来见过许多对自己的能力认知不清的人,但像云黛这般托大的,还是第一个。 区区第五境,便站在圣尊境的攻击下,不躲也不闪,甚至妄图正面回击,连沧曜都忍不住要夸赞一句她勇敢了。 事实上,从这个小丫头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沧曜并不觉得她很弱,只是她的修为太低了,若放在同境界修士中,她绝对是翘楚,甚至于她这个第五境的修为,去对抗第六境、第七境也是有很大胜算的,可惜她现在面对的是圣尊。 在绝对的修为压制下,沧曜可不觉得她有任何反杀的可能。 云黛手指掐诀的速度极快,几乎闪出了几道残影,眨眼间便完成了施法,而诡异的一幕也出现了,那柄围绕在她身周的漆黑灵剑就像是被赋予了某种生命一般,竟突然幻化成了两道剑光,紧接着,两道又变成了四道、十六道...... 很快,那把漆黑灵剑竟一共幻化成了一百二十八道剑光,密密麻麻地围绕在云黛身后,宛如从她脊背间生长而出的巨型翅膀。 沧曜皱起了眉头,云黛施展的术法,他倒是知道,他甚至还见过,这是每名剑修都能使用的剑阵,乃是由剑修的护身剑光形成的。 沧曜活了这么多年,也见识过不少剑修,自然也遭遇过各种 各样的剑阵,但像云黛这么大阵仗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一个人能放出一百二十八道剑光组成剑阵,这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而更加令沧曜震惊的是,云黛突然双手在掌心合十,于是那些盘旋在她身后的一百二十八道剑光竟又微微闪烁了一下,一分为二,直接由一百二十八变成了二百五十六把剑光。 云黛如今所用的,正是龙门剑阵,且因为她当初破解龙门棋局后,万仞阁的祖师赠送了她一整套龙门剑阵,她一次性可以放出两套,也就是二百五十六把剑光用来御敌。 沧曜斩出的镰刀终于重重地落了下来,而盘踞在云黛身后的剑光也不甘示弱地迎面而上,迅速将沧曜笼罩在了其中。 沧曜只觉一股玄妙之气环绕住了他,也令他攻击前冲的姿势猛地一滞,但他却彻底放心下来了,这古怪的巨型剑阵也只是看着比较恐怖罢了。 或者说,眼前这施展剑阵的小丫头毕竟只有第五境,若对上她的是同阶修士,她将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对手,可惜她现在遇上的是自己这样的圣尊。 这剑阵于他而言,就像稚童打出的一拳,虽能让他感觉轻微的疼痛,但实在不足为道。 沧曜冷笑了起来,他双手更加用力地下压,逆着剑阵带来的阻力向外冲去。 而恰在此时,他突然就发现云黛竟在原地消失了,只一晃神的功夫,她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瞬移,她用瞬移过来的。 沧曜目光微眯,紧盯着云黛,准备看看这个小丫头又想做什么,就见少女那双漆黑的眼眸突然发出了一种极具魅惑的粉红光芒,她的瞳孔中似也出现了一阵阵的漩涡,不停盘绕旋转...... 沧曜心中一凛,连忙收回了视线,他没想到云黛竟然还掌握着瞳术,令他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云黛居然有胆量以第五境的修为,对他施展瞳术,她就不怕遭到反噬吗? 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沧曜突然整个人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疼从后心传来。 他茫然地低头看去,就见一柄银色的长剑从他的前胸贯穿而出,剑身上还沾染着浓稠的血迹,顺着四周的海水慢慢飘散开来。 云黛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用一种很冷的目光看着他。 沧曜缓缓回过头看向身后,正好看见了那名第九境的傀儡少年,他的左手正握着那把平平无奇的银剑,而银剑的剑身则完整地从他的后心贯入了他的胸腔,击碎了他的心脏。 他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原本云黛对他使出剑阵时,他还以为云黛是想以第五境之躯,用这招来杀死他,他竟没想到,原来云黛所做的一切只是一个幌子,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而真正的杀招则来自这具傀儡。 少年手腕一扬,银剑便被从他的胸膛拔了出去。 沧曜整个人都像被抽去了灵魂般,瞪着一双眼睛倒了下去,不可置信的表情仍凝固在他脸上,只是他身上再没有了生气。 而云黛置于傀儡中枢的神魄 也被自动弹出。 从她操控傀儡,到完成击杀,刚刚好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沧曜的尸体倾斜着悬浮在海底,浓郁血雾从他胸腔的窟窿里飘散开来,很快又被海水冲淡了。 谢映玄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轻轻震动了一下手腕,将剑刃上沾染的血迹抖落,然后仰头看向不远处的云黛道:“他已经死了。” 云黛的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击杀魔皇沧曜的过程比她想象得还要轻松,甚至轻松到让她觉得有些古怪。 既然沧曜和前世那个假的“谢映玄”都死在了她手中,那今生的走向是否会发生改变呢? 云黛不清楚,也不确定,甚至于她心中仍有着许多疑问,她不知道此生是否能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云黛没马上前往沧曜的尸体附近查看,而是扭头看向了被扔在一旁的叶兮颜。 她被缚灵索紧紧地捆着,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云黛刚刚击杀魔皇沧曜的一幕自然也被叶兮颜全部看见了,此时她正努力地瞪着眼睛,瞪视着云黛,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很是焦急的模样。 云黛不禁笑了一声:“叶师妹,你还真是有够狼狈的。” “我不是让你赶紧跑吗?”她偏头看着她,“你怎么还是被他给抓住了?” 她露出思索之色,半晌才道:“叶师妹,我的运气似乎出奇的好,此处现在可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云黛一步步走到了叶兮颜面前,然后拽起她的头发,将她拎了起来,她露出了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叶兮颜,我有时候挺佩服你的,所以我很想知道,需要我把你折磨到什么程度,你才会主动将琉璃玲珑心给我呢?” “又或者......我折磨他?”云黛抬眸看向了还站在沧曜尸体身旁的谢映玄。 少年一手执剑,默默地望着她们,显得很安静,对于云黛说出的话,他似是已经习惯了,只是沉默地听着,默许了她全部的恶意。 叶兮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云黛却并没有撕掉她嘴上的符,听她说话的意思。 她扯着她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将她摔在了一旁,叶兮颜的脸便蹭在了海底的沙地上,显得更加狼狈了。 云黛垂眸对她笑道:“我待会再来收拾你。” 她现在还有另一件事要做,她扭头看向了死气沉沉地悬浮着的沧曜的尸体。 他刚死不久,神魄还未完全消散,她要抓紧时间对他使用搜魂术。 以她现在第五境的修为,对圣尊使用搜魂术是极为勉强的,不过沧曜已经死了,他的神魄是不会主动反抗她的,所以搜魂术对云黛的负荷也不至于太大。 云黛很快就来到了沧曜的尸体身旁,谢映玄抬眸看向她,或许是因为她刚刚同叶兮颜说的那些话,他神色间又带上了几分苦涩。 云黛瞥了他一眼,就见他抬手将握在手中的银剑递还给她。 云黛没接,而是扔下了一句:“为我护法。” 少年愣了愣,但他很快重新握紧了剑,点头说了个“好”字。 云黛不再犹豫,她迅速攥住了沧曜的衣领,将他的尸体拉至了近前,她闭上了眼睛,神魄慢慢展开,便瞬间捕捉到了沧曜还未完全消散的意识。 云黛心中真的有太多的疑问了,虽然很多是和前世有关的,今生或许还未发生,但她还是想要去探寻一番,她相信对魔皇沧曜使用搜魂术可以让她知晓许多她不曾知道的内容,也能解答她许多的不解。 她的神魄缓缓入侵那段散乱的意识,逐渐沉入其中,她的脑海里很快便出现了许多繁杂的画面,刺得她的太阳穴传来了一阵阵的疼痛感。 虽然沧曜已经死亡,但强行对他使用搜魂术还是让云黛感觉到了不适,不过她很快就适应了那份疼痛,开始全神贯注地观看起了出现在她视角中的画面。 她看到了魔皇沧曜,他仍旧是那副蓄着一头小辫子的形象,只是他身上的衣服变得很华贵,而周围的环境也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宫殿。 这景象很熟悉,云黛只稍作思考便想起来了,这是魔域的魔宫,她前世便是在此处击杀了魔皇沧曜。 紧接着,云黛就在那画面中看到了另一个熟人,那是......那个假的“谢映玄”! 假“谢映玄”的衣着则朴素了许多,只是魔宫中寻常下人的打扮,他与魔皇沧曜站在一起,显得很是不起眼,让人很难注意到。 而就在此时,令云黛吃惊的一幕也出现了,她看到魔皇沧曜“扑通”一声在假“谢映玄”面前跪了下来,露出了一脸仓惶之色。 他说出的内容,也令云黛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尊主!”他惶恐地大声道,“属下、属下失手了,那个有着先天灵骨的小丫头,她竟然、竟然将我击杀了!” “阿奴,此事也不能怪你,”青年笑了一声,笑得有些冷,“那个小姑娘,比我想象得还有意思。” “她能使用出吞血符,想来此前的噬魂血咒也是来自于她,她能够击杀你,倒也不算出乎我的意料。” 他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我原本还以为施展噬魂血咒的是芳惊刹的女儿,倒是没想到会是她......” “本尊还真是好奇,这个万仞阁的真传弟子是从何处学来的我们魔域的秘法......” 他们的对话令云黛几乎有些恍惚。 这太奇怪了,奇怪到甚至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通过搜魂术对魔皇沧曜进行搜魂,她在他的意识中所看到的内容应该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可为何在过去,他会对那个假“谢映玄”说出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 而且他不是魔皇沧曜吗?他为何要对着这个下人打扮的“谢映玄”叫出“尊主”的称呼? 也就在此时,下人打扮的假“谢映玄”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眉头猛地一皱,抬眸向云黛的方向看来。 云黛心中一惊,她突然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可再想收回神魄显然也已经晚了。 在一股从神魄中传来的剧烈疼痛中,云黛听到那青年的轻笑声。 “阿奴,现在说失手为时尚早,她在对你使用搜魂术......” 那声音带着一种极度浓重的恶意,云黛只觉得自己的神魄仿佛被一股极为恶心粘稠的东西缠绕锁定住了,如影随形般地跟随着她,令她作呕。 这还是云黛第一次产生惊恐的感觉,太诡异了,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功法,宛如永远无法摆脱的寄生虫,只要寻到一丝痕迹,就会附着其上,不停疯涨。 云黛已顾不得其他了,她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将神魄向外抽,但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令她作呕的粘腻意识居然随着她的神魄一同被她从虚幻的梦境中拖入了现实。 她的神魄遭遇到了很严重的反噬,疼痛令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她就听到那青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姑娘,你叫云黛是吧,你很有趣,所以我也该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了......” “在下是......魔皇沧曜。”! 第 94 章 莲花 云黛的思维还处在完全僵硬的状态,剧烈的疼痛令她面露痛苦之色,她努力地瞪大眼睛,眼前却还是一片模糊,她只隐约觉得,有一双手握住了她的肩,有人不停唤着她的名字。 “云黛......” 是谢映玄在叫她,可他具体在说什么,她却听不清楚。 云黛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终于,她排开迷雾,从那种神魄撕裂的疼痛中回过了神,而眼前的一切也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此时的她正跪在地上,谢映玄双手按着她的肩,挡在她身前,一只沾满了血的手从他的胸膛中穿出,那只手中正捏着一颗炙热跳动的心脏。 浓郁的血随着海水如一层红纱般飘荡开,几乎遮住了云黛的视线,她的脑仁仍嗡嗡地疼着,她有些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去,就见面前的少年脸色极为苍白,他嘴唇轻颤着对她道:“云黛,快跑......” 下一刻,那只穿透他胸膛的手便猛地收紧,被他握于掌心的那颗鲜活的心脏也随之被捏得粉碎,鲜血混着碎肉炸开,那些血液几乎浸入了云黛的瞳孔。 在一片血色中,云黛也看清了那个将手穿透少年胸膛之人,那是一张非常熟悉的脸,是前世那个在神都称帝的假“谢映玄”,也是在刚刚,主动向她介绍自己,自称自己才是魔皇沧曜的青年。 他正望着她,眼底盈满了笑意,紧接着,他便用力将手向后一抽,“扑哧”一声,那只穿透谢映玄胸膛的手掌就被他抽了回去。 少年的身形随之踉跄了一步,他仍用双手按着云黛的肩,像是执意要护在她身前,云黛就听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嘴唇微动,对她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快跑。” 终于,云黛回过了神,她整个人突然就从原地消失了,转眼间就出现在了视线可及的最远处。 她催动了雷遁靴,瞬移了出去,她的身形也只是闪了一下,便再一次从原地消失了,她没有任何犹豫,将雷遁靴的连续两次瞬移全用了出来。 这之后她就连忙施展出了追影步,两次雷遁靴的瞬移加上三次追影步的移动,让云黛在瞬息间就消失在了沧曜的视线里。 逃窜的同时,水涌珠也被云黛握在了手中,一股顺向的水流冲出,托着她更快速地移动了起来。 这过程里,云黛不忘最后看了一眼原来的方向,她看到被捏碎了心脏的少年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毫无知觉地倒了下来,浓稠的血雾飘荡涌出,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入了其中;她看到被缚灵索禁锢着的叶兮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不停挣扎着,似是想向少年的方向移动...... 眼前的一幕突然就让云黛想起不久之前的事,那个小心翼翼的少年,用极认真的表情对她说:“云黛,我是有心的。” 这一刻,云黛心底突然生出了一股很强烈的情绪,她知道她在生气,她很生气。 原本已经被完全压制在心底的杀 气又蠢蠢欲动地溢出,她想杀了他,她想将沧曜碎尸万断。 她一定会杀了他,即使现在的她修为不够,做不到这点,未来她也绝不会放过他。 云黛捏住了指间的傀儡戒轻轻拧转了一下,完全失去意识的傀儡少年便化为了一股混沌的气体,重新融回了戒指中。 眼见着她跑远的沧曜却丝毫不慌,他偏头望着云黛的方向,甚至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眨眼间,沧曜也从原地消失了,径直向云黛追了过去。 他的速度快得可怕,几个闪动间,他竟连续使用出了瞬移术,迅速拉近了和云黛之间的距离。 云黛抿唇捏紧了拳头,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来干扰沧曜,是不可能顺利逃至最近处的传送阵的。 她不得已猛地转身,双手在胸前掐诀,墨驰剑和无名银剑同时围绕在她身周旋转了起来。 而此时,沧曜已完全冲至了她面前。 云黛想要再次使用龙门剑阵,她知道此剑阵是不可能击杀掉沧曜的,但只要能对沧曜阻上一阻,为她提供更多的逃亡时间便算是成功了。 可就在她即将完成掐诀时,一股强力的威压铺天盖地罩了下来,将她整个人都笼入了其中,像一座沉重的巨山,猛然压下,几乎压断她全身的筋骨。 云黛只觉一阵气血上涌,舌根都传来了咸腥,她努力压下这股血气,想勉强完成最后的施法,可那股威压令她的动作彻底慢了下来,转眼间,就有一只手从前方伸来,攥住了她的手腕,彻底打断了她施法的动作。 云黛猛咳了一声,一团血雾便从她唇齿间散开,她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她知道她逃不掉了,修为差距实在太大,一切又太过突然。 更何况这个沧曜的实力相当深不可测,即使放在圣尊中,也绝对是非常顶级的存在。 很快便有一根缚灵索从青年指尖弹出,一圈圈地缠绕在了云黛身上,将她完全禁锢住。 云黛冰冷阴郁的表情似是让青年极为愉悦,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扛到了肩上,转身便向回飞去,很快他就带着她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叶兮颜正努力挣扎着,她眼眶泛红,似是蓄着泪水,见沧曜和云黛回来了,她扭头瞪视着他们,眼底满是怒意和愤恨。 沧曜根本没理会她,而是直接将云黛扔到了地上,俯身撑在她身旁,捏起了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 他这举动在云黛看来极为冒犯,她就听青年毫不客气地逼问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黛眯眼看向这个将她压在身下的青年,他给她的感觉非常奇怪。 要知道前世她可是在神都皇城见过他的,那时的沧曜还败在了她手中,甚至非常卑微地向她求饶。 那个人和眼前的人有着同一张脸,可不知为何,云黛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隐隐有着一些不同,她说不出那种不同是什么,但此时的这个魔皇沧曜散发出来的气质非常可怕,是那种深不可测的可怕。 她甚至无法准确地判断出他的准确修为,只能粗略地估计出,他绝对已达到了圣尊境界。 “”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最全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尽在[],域名[( 青年的眼底带着探究:“你的吞血符和噬魂血咒是从哪学来的?” 云黛沉默了片刻,突然就不屑地笑了一声:“我没必要跟你说吧。” 她这副不卑不亢的态度也让沧曜笑了,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又紧了几分,整个人也更深地俯身贴近了她,近到几乎要吻上她的唇。 “你的胆子还真是比我想象中要大,这么跟我说话,不怕我杀了你?” “你若不想要我的先天灵骨,那就直接动手杀了我。”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青年的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的五指收拢,如铁钳般地扼住了云黛的呼吸。 沧曜的脸上仍维持着笑意,只是那笑意里藏着很深的恶意与杀气:“小姑娘,我可告诉你,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因为脖子被掐住了,云黛的脸都隐隐有些涨红了,可她却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她笑得太莫名其妙了,就连沧曜都皱起了眉。 而就在他满腹疑惑间,他的眼前就突然闪过了一道寒光,他只觉脖子一痛,一柄匕首竟完全没入了他脖子的动脉里,而匕首的另一头则被云黛握在手中。 她不知何时割开了缚灵索,又伺机偷袭了他。 沧曜眼底闪过了诧异之色,这一击也令他掐在云黛脖子上的手下意识松开了。 云黛顺势提膝在他胸口猛地一撞,就直接将他撞得往后一个趔趄。 青年迅速伸手拔出了匕首,他用手捂着脖子,抬眸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云黛。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而此情此景也让云黛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沧曜很快就放开了捂住脖子的手,他颈间的伤口根本没有流出一滴血,那处被扎出的窟窿涌出了一股黏稠的黑色粘液,拉着丝涌动着,几番蠕动之下,那处伤口便又被填上了,转眼就恢复如初了。 云黛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那种恶心的感觉再次袭来,她又产生了那种熟悉感,眼前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根本不是人,更像是某种阴毒的寄生虫,一旦被寄生后,便很难再摆脱掉。 云黛的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了三个字——“潜麟功”。 潜麟功是只有魔域魔皇才能修炼的功法,据镜花岛岛主花重影所说,此功法也是可以准确地感知到琉璃玲珑心的三种办法之一。 云黛一直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功法,竟能和叶氏的傀儡术相提并论。 前世她杀去魔域,斩杀那个冒充成魔皇的阿奴时,也曾想通过对他施展搜魂术,来对潜麟功作一番深入的了解,当然她最后什么都没探查出来。 她那时还以为,潜麟功是有什么特殊的限制,只有魔域魔皇才有资格去接触它,如今看来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只因她前世杀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魔皇,所以就连他也并不知晓潜麟功到底是什么。 云黛 还未来得及做出其他举动,一股极其可怕的气息就完全将她笼罩住了,她顿时动弹不得。 一团漆黑粘液很快从沧曜指尖飞出,落在了云黛的胸口,云黛感觉到了一种令她恶心至极的窒息感,她整个人也软软地跌了下去。 沧曜伸手搂住了她的腰,直接将她抱进了怀里。 “云黛,” 青年垂眸看向她,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她的名字,语气里竟隐隐地带着某种兴奋的情绪,“你真是太有趣了!你还是第一个在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后,敢这么对我的人。” 他的另一只手托起了她的脸颊,令她仰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指腹几乎用一种对待情人般的亲密方式摩挲着她的脸颊。 “小云儿,你这么有趣,我真的快要爱上你了。” 他那粘腻的称呼让云黛一阵恶寒,沧曜生得不丑,他的模样甚至是好看的,他有着一双桃花眼,鼻梁上有一点猩红的痣,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一种极为妖异的魅惑感。 可云黛却只有一种感觉,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和此人长相无关,甚至与他的谈吐关系也不大,而是从本源上就令她恶心的排斥感。 云黛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她会如此反感他,应该和她修炼的无情道有关,无情道似乎极度排斥潜麟功,排斥到任何过界的触碰对她而言都算得上是冒犯。 沧曜似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用一种探究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像是要将她完整地看穿。 “你修炼了什么?”他偏头看着她,半晌笑道,“让我联想到......冰清玉洁的莲花。” 看着云黛愈发冰冷的眼眸,他的拇指似有若无地压过了她的嘴唇。 “我想好了!”青年突然道,“你跟我回魔域,我要把你这朵小莲花囚禁起来,只能供我一人观赏。” 云黛皱眉偏头,躲开了他的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你喜欢我?” “不行吗?”沧曜反问道。 “那就把我放了。” 她这话把沧曜逗笑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话,笑得肩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小云儿,或许我该纠正你一下,”青年笑盈盈地看着她,“我喜欢你只代表我想占有你,我要让你成为我的东西。” 说着他便伸手往她腰间一探,一个石匣子就出现在了他掌心,放在那里面的正是龙脉石。 沧曜偏头看她,很认真地道:“你和它,都是我的。” 云黛心底再次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一股杀气,她想杀了他,而且不想只是简单地杀掉他,她要虐杀他,让他生不如死,让他为他说出的这些极具冒犯的话付出代价。 她的眼神让沧曜更加愉悦了,他贴近她耳边,低声道:“小云儿,你越是想要反抗我,我就会越喜欢你,越想要征服你。” “我要取走你的先天灵骨,废掉你的经脉,将你锁在我的寝宫中,你将会是我......最爱的珍藏品。”他说出这些话时,眼底甚至透出了极度病态 的兴奋。 云黛终于积蓄起了力气,她蓄力一拳砸在了青年脸上,这一拳打得极重,竟将他半边脸都打肿了。 沧曜被她打得懵了一下,不过随后他竟完全不生气,还笑了起来。 “好,很好!” “......?[(” 疼痛令他的声音都隐隐有些颤抖了。 沧曜目光阴沉地看着她,他突然抬手在云黛眉间一点,云黛只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的意识瞬间陷入了黑暗,连一丝一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 云黛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她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好似躺在一辆马车里。 在她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她就感觉到有一只手向她抓了过来,目标是她的左手......上的傀儡戒? 云黛猛地惊醒,迎面放大的就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是叶兮颜。 叶兮颜如今已获得了自由,绑在她身上的缚灵索被她自己挣开了,贴在她嘴上的符箓也被撕了下去。 她骤然对上云黛的目光后显然惊了一下,不过她的眼底很快就闪过了一股恶意,随后她便咬牙继续向云黛左手的傀儡戒伸去,因为此时的云黛还仍被缚灵索捆着,无法动弹。 在叶兮颜看来,这样的情况下,云黛根本不可能立马反抗她,她只需要趁此时机对她下手,让她彻底失去战斗能力,她就可以压制住她了。! 第 95 章 合作 眼见着叶兮颜的手就要触上来了,云黛目中厉色一闪,她用力顶肩而起,直接将叶兮颜整个人都撞了出去。 ,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她连忙撑着地爬了起来,伸手便又朝着云黛扑了过去,这一次她学聪明了,动手时往双臂间注入了灵气。 云黛还真被她按着肩制住了,可她却并未露出任何慌乱之色,她看着将她压在地上的叶兮颜,眼神很冷。 叶兮颜再次向她的左手抓去,目标还是她指间的那枚傀儡戒。 可也就在这时,一圈圈缠绕在云黛身上的缚灵索突然一松,竟整个垮了下去。 云黛的右手以迅雷之势探出,她五指狠狠一抓,叶兮颜的脖子就被她掐在了掌心,云黛的指骨用力收紧,愣是掐着叶兮颜的脖子将她从自己身上拎了起来。 叶兮颜的脸瞬间因窒息而涨红了,她眼底闪过了惊异之色,她没想到云黛竟能这么快挣脱缚灵索,对她动手。 云黛很快抬起左手,撕掉了封在她嘴上的符箓。 “你......放开我!”叶兮颜挣扎着想从云黛的掌心里逃脱,可两人的力量差距实在太大了,她的脖子被牢牢地掐着,分毫都挪动不了。 云黛冷笑了一声,她没放开她,而是将左手举至了她面前,将指间的那枚黑色戒指完全展示给她看。 “你就这么想把它拿回去?” 云黛看得出来,她和叶兮颜如今必定是落入了魔皇沧曜的手中,她们此时身处之处正是一辆封得很严实的马车内。 这马车上装了特殊的囚困阵法,令被困其中的人被一层灵气罩封闭住,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这样危机的时刻,叶兮颜最先想做的事,竟还是将傀儡戒拿回去,看得出来,谢映玄对她来说,确实很重要了。 “就是因为你这个......蠢货!”被扼住喉咙的叶兮颜气息并不顺畅,但她还是涨红着脸对云黛骂出了这句话。 云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你早发现魔皇沧曜不对劲了?你当时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那时云黛在海底迎面遇上假扮成魔皇沧曜的阿奴时,叶兮颜便好似一直有话对她说,只是她的嘴被封着,根本发不出声音,而云黛对她到底想说什么其实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后来她成功击杀阿奴后,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叶兮颜“哼”了一声,她看向云黛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怨恨:“就是因为你的愚蠢!否则真正的魔皇沧曜又怎会被引来?!若非因为你,他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云黛知道叶兮颜说的“他”是指谢映玄。 她思索了一下,突然松开五指,将叶兮颜给放了。 少女白皙的脖子上立马出现了五道红色的指印,她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瘦弱的肩膀紧缩轻颤着,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岌岌可 危的脆弱感。 这一幕实在有些熟悉, 云黛不禁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心想,若有第三个人在此处,定是会像往常一样,对叶兮颜生出怜惜之情,从而不问青红皂白地将所有错都怪在她身上了,她越是辩解,便会被揪出越多莫须有的错处...... 这个念头让云黛心底涌出了一股几乎有些压抑不住的恶意,于是她的语气变得无比冷淡,说出来的话也像冰寒又锋利的刀:“原来他只是受伤了吗?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呢。” 匍匐在她面前的少女不可抑制地大口呼吸了起来,她抬眸看着她,像是在打量,或者是在观察她,半晌叶兮颜才极力压着情绪道:“你只要将傀儡戒还给我......我能治好他的伤。” 她的口气难得缓和了许多:“云黛,他会受那么重的伤,也是为了你,你将他还给我,他就不会死了。” 云黛低头看向叶兮颜,她突然笑了起来:“叶师妹,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希望他死?” 叶兮颜抿紧了唇,她隐忍的情绪几乎要压不住了,她咬牙切齿地道:“云黛,你真的没有同理心吗?他那么喜欢你!你却这样对他!” 云黛颇为不屑地笑了一声:“叶师妹,不必拿这些话来压我......谢映玄受伤......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眼神极度冷漠:“即使没有我,魔皇沧曜也必定会对他出手,或者说,即使不是他,在那种场合下的任何一个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人,都必定会被魔皇沧曜第一个击杀。” “你不明白吗?”她偏头看她,“沧曜没对我们下杀手,是因为你我身上有齐天之宝。” “谢映玄就算死了,也跟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对他有任何愧疚之情,更加不会为了让他活着,就将他还给你,”云黛道,“我早跟你说过,谢映玄的死活......我不在乎。” 她的话显然激怒了叶兮颜,少女瞪视着她,双目一片赤红,眼底盈着掩饰不住的仇视,云黛知道,但凡有机会,叶兮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或者她可能觉得简单地杀了她都不够解恨,她恨不得用最残忍的手段报复她。 可今生的云黛不会再给她这样的机会了,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叶兮颜,心底竟然生出了一种扭曲的快感。 叶兮颜压在地上的手缓缓攥紧,指甲都陷入了她掌心的肉里,可她只是抿着唇,一言未发,她知道她打不过云黛,她不是云黛的对手。 只靠她自己,她是不可能赢得了云黛的,当务之急是赶紧从魔皇沧曜手中逃脱,想要对付云黛,她还是需要仰仗叶家的势力。 云黛没有理会叶兮颜,而是拉开了马车的帘子,向外看去。 这辆困住她二人的马车是一件法器,马车的四壁完全融为了一体,除开左右两边开着的窗户外,云黛甚至找不到可以出去的门,她的神魄也被完全封锁住了,根本探不出去。 窗外是一条喧嚣的街道,路上人来人往,没有人留意这辆穿梭而过的马车。 云黛不觉皱起了眉头, ?_[(, 虽做不到完全隐去行踪,却会让所有看见它的人都下意识忽视它,只当作是一辆从视线中飞驰而过的、平平无奇的马车。 所以......这到底是何处...... 太过具体的,云黛判断不出来,她只知道她们已不在镜花岛境内了,而她和叶兮颜身上的聆风玉符也都被收走了,她们是没办法联系上外界的。 在万仞阁的师门长辈看来,她们此时大概已经处于失踪的状态了,不过每名弟子拜入宗门时,都会在宗门留下一盏元神灯,只要灯盏不灭,便代表着人还活着。 想来沈长玉他们通过元神灯也能判断出来,她和叶兮颜暂时并没有性命之忧。 云黛这般想着,就突然惊喜地发现,挂在腰间的灵兽袋竟并未被沧曜收走,也就是说,她仍旧是可以使用传音虫和钟妙商沟通的。 这么看来,她倒是可以利用传音虫,让钟妙商帮她联系外界了,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她需要找到绝对隐蔽的地方,在不被任何人看到的情况下,再联系她。 她思索间,叶兮颜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好似已经完全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神情也变得格外的冷静,她主动道:“你昏迷之后,魔皇沧曜也将我打晕了,我也是刚醒不久,在路上具体过了几天我并不清楚,但此地我倒是认得。” 她道:“此处气候炎热潮湿,乃是妙回山驻地蜀洲,我曾在年幼时虽姑姑一同来过此地,蜀洲位于云中八洲的边缘,与魔域领地西洲接壤,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我们便会正式踏入魔域领地。” 云黛偏头有些意外地看了叶兮颜一眼,就听她又继续分析着:“从镜花岛所在的秀洲到达蜀洲大概需要四五天的时间,魔皇沧曜这几日必定在全力赶路,所以我估计着,也许我们只用了三天就抵达了蜀洲。” “三天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也足够七宗和世家反应了,我失踪的事必定会立马传入青渊帝耳中,蜀洲是入西境的唯一选择,所以此时的蜀洲必定戒备森严,通往西洲的关卡也会有许多世家高手镇守,时刻准备着拦截魔皇沧曜、将我们营救出去。” “营救我们?”云黛觉得好笑,她纠正道,“是营救你,顺手将我擒住吧。” 会想要营救她的人,只有万仞阁的长老和她的小姨,镜花岛岛主花重影。 要知道,即使是她师父都不会在乎她的死活,花重影作为岛主是不可能放下宗门,孤身离开秀洲的。 而除开静隐尊者外,万仞阁战力最强的便是沈长玉了,沈长玉得知她失踪的消息时,必定还身处镜花岛境内,而她却已经先一步被魔皇沧曜拉着出秀洲了,沈长玉不可能赶在他们之前抵达蜀洲。 所以能够及时等在蜀洲和西洲交界处的关卡处营救她们的,也就只有青渊帝的人了,而那群人真正想营救的只有叶兮颜,他们同样想夺取她的先天灵骨,所以对她而言,其实和魔皇沧曜没太大区别。 叶兮颜 不置可否,她仰头看向云黛,竟难得和颜悦色起来:“云师姐,你不觉得现在的情况下,我们合作才是最优的选择吗?虽然我同样觊觎着你的先天灵骨,世家也必然是站在我这边的,可我也不敢保证,我们就一定能抓住你呀。” “但与我合作,至少我们从魔皇沧曜手中逃脱的机会变大了,而逃脱之后,你同样有的是机会从世家手中逃出。” 她笑盈盈地看着她:“不管我是否对你抱有敌意,在面对魔皇沧曜时,我们的立场是统一的。” 云黛不禁用手撑起了下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起了叶兮颜,坐于她身旁的少女没有丝毫躲闪,就那样坦坦荡荡地将自己完全呈现在她的目光中,像是在告诉她,她是诚心实意想要和她合作。 云黛不得不承认,叶兮颜真的很擅长俘获人心,她并没有虚情假意地向云黛发誓,让青渊帝派来营救她们的高手一定不会对云黛出手,她甚至大方地承认了他们对她的恶意。 “叶师妹,”云黛道,“我们俩可算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你和我合作,不觉得是在与虎谋皮吗?你就不怕我趁机坑你吗?” 叶兮颜也笑了起来,她道:“我对师姐而言不也是虎吗?我们合作,我虽是在与虎谋皮,师姐不也是一样的吗?” “如今的情况这般艰难,不冒险要怎么赢?云师姐,魔皇沧曜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何必在此时两败俱伤,让他坐收渔翁之利呢?” 叶兮颜果然还是那个叶兮颜,她所说的话,既让云黛有些意外,又让她觉得在情理之中。 她没马上回答,而是突然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沧曜有问题的?” 叶兮颜并没隐瞒的意思,她向云黛展示着她的诚意,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被那个假魔皇抓住时,便尝试了一下用琉璃玲珑心迷惑他,我成功了,成功得很顺利,他差点就真的把我放了,只可惜真正的魔皇沧曜正远程检测着他,他及时警醒了他,我也因此失了手。” “你应该听说过只有魔域魔皇才能修炼的秘法潜麟功吧,”叶兮颜道,“这种功法就像叶氏的傀儡术一样,只要修至大成,便会对我的玲珑心产生很强的抗性,修炼有潜麟功的魔皇不可能轻易被我的琉璃玲珑心蛊惑。” 云黛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沉思片刻,转而又问道:“你对潜麟功有多少了解?” 叶兮颜却没立马回答她,而是道:“云师姐这算是同意与师妹我合作了?” 云黛耸肩:“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就像叶兮颜说的那样,现今的情况下,她们合作才是最优的选择。 她与叶兮颜是死敌,她绝不会放过她,但在更大的危险面前,她们并不是完全不能合作的。 当然,云黛也不会因此就对叶兮颜放松警惕,若她们真的在蜀洲通往西洲的关卡处被世家的高手救下了,她必定会被直接押送去神都,到时不用猜都知道他们会对她做什么。 所以从魔皇沧曜手中逃脱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摆脱世家的追捕。!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6 章 潜麟功 叶兮颜露出了几分笑意,她主动道:“魔域的秘法潜麟功,我还真了解不少,都是我姑姑告诉我的。” 叶兮颜继续道:“修炼潜麟功者,肉.体会完全被炼化成一种特殊的形式,几乎等同于拥有不死之身,即使将他们的身体完全砍碎,他们也不会死亡。” 她的描述让云黛想起之前她将匕首扎入沧曜的脖子后,那些涌出的黑色粘液。 的确如她所说,魔皇沧曜似乎已经不拥有人类的血肉之躯了,组成他的,是那些蠕动着的漆黑粘液。 “甚至于,他们被砍碎后的身体,还能分裂成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就像我们叶氏的傀儡那样任由他操控......在灵赐秘境时,被你的符咒杀死的那具第七境的身体便是其中之一。” 云黛眼底闪过了诧异之色,她倒是没想到潜麟功居然会有这样的能力,如此听来还真是够诡异的。 叶兮颜继续道:“好在这些由他身体的部分组成的个体,并不能拥有他全部的实力,所以前来抓我们的魔皇沧曜,应该是他完整的本体,因为他所展现的实力,绝对已经达到了圣尊境界。”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叶兮颜道,“有一个词可以很好的形容,那就是......寄生。” 云黛眯起眼睛,这个形容还挺生动的,沧曜给她的感觉的确是这样的,肮脏粘腻又令她作呕,仿佛能附着寄生于任何物体之上。 叶兮颜:“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通过潜麟功被炼化了,所以他可以寄生在任何媒介上,再由这些媒介在瞬息间到达任何地点。” 云黛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此前用神魄窥视他,所以他就通过潜麟功,以我的神魄作为媒介,通过这种寄生的方式出现在了我面前?” “没错,”叶兮颜点头,“其实真要说起来,潜麟功并不拥有太强的攻击手段,但它实在太诡异了,修炼此功法者,想要被杀死是很难的。” “他于我们而言会显得那般厉害,那完全是因为他已是圣尊,本身就厉害,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是很正常的。” “所以杀死他的办法是什么?”云黛顺着她的话问道,她知道再强劲的术法,也必定会有它的缺点。 叶兮颜回答了两个字,她说:“心脏。” “修炼潜麟功者的心脏非常脆弱,心脏也是他们唯一的弱点,只要击碎心脏,他们就会死亡,所以他们大多会将自己的心脏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只用身体的其他部位示人。” 云黛皱起了眉头,如此看来,她想要杀死魔皇沧曜是很难的,他的心脏必定被存放于魔域。 将她们抓起来的那个,只是他身体的其他部分而已。 但她还是将叶兮颜的话记下了,魔皇沧曜觊觎齐天之宝,即使她现在杀不了他,未来也一定会将他解决掉,否则此人会一直是她的心腹大患。 至此,叶兮颜就向云黛介绍完了潜麟功的具体效用,她偏头看过来,神情变得 有些异样,她突然就问道:“你以为,魔皇沧曜为何要夺齐天之宝?” 齐天之宝虽稀有珍贵,但对圣尊而言其实是没什么用的,否则云黛的先天灵骨早便被人抢走了。 叶兮颜虽是神都郡主,身份高贵,但青渊帝同样是圣尊,若齐天之宝对圣尊也有妙用,谁又敢保证青渊帝不会觊觎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呢? “若我猜得没错,”云黛道,“魔皇沧曜想获得齐天之宝,或许和他的天人五衰有关。” 从云黛前世的经历来看,最后的胜利者正是魔皇沧曜,他不仅获得了两件齐天之宝,还登上神都地位,甚至一统十四洲。 云黛如今觉得,在她重生前的那一世中,魔皇沧曜很有可能是整个十四洲第一个成功渡过了天人五衰之人。 叶兮颜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她显然和云黛想到一块去了。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窗外也不再是热闹的街道,而变成了一片无人的荒野。 云黛和叶兮颜同时闭上了嘴,紧接着,她们面前严丝合缝的墙壁就被人从中间打开了,魔皇沧曜的脸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云黛倒不担心她和叶兮颜刚刚的对话被魔皇沧曜听去,她早查探过这辆马车了,沧曜为了确保马车车厢的封闭性,将马车内外完全隔开了,气息丝毫不会外泄,身处马车外的人也绝不会听到车厢里的任何声音。 沧曜很快就注意到云黛和叶兮颜都挣脱开了缚灵索,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弋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准备联手逃跑吗?” 他一语就点破了二人的想法,不过叶兮颜没吭声,云黛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青年思索了片刻,突然整个人钻了进来,毫无边界感地坐到了云黛身旁,几乎紧贴上了她。 云黛蹙眉想往旁边躲,他却长臂一揽,有些强硬地搂住了她的腰。 “躲什么?”沧曜一手搂着云黛的腰,另一只手则从怀中掏出了个纸包裹,然后道,“我刚刚去买了些蜀洲的特色小吃,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云黛表情变得有些怪异,沧曜很快就将纸包裹展开了,露出了被裹在其内的糕点。 裹着黄豆粉的糍粑还冒着热气,一勺浓郁的红糖淋在上面,甜糯的香气很快在马车的车厢内散开了。 “吃呀,我专门给你买的。”沧曜直接将纸包裹塞入了云黛怀里,一副好像真的对她很好的模样。 “就只给我?”要知道车厢内又不止她一人,还有个叶兮颜呢。 “那是自然,”沧曜一脸的理所当然,他笑道,“我若给别人也买了,怎能显出你在我心中的特殊性,万一教你误会了怎么办?” 他说着竟隔着衣袖握住了云黛的小臂,满怀笑意地看着她,用一种极深情的语气道:“小云儿,我这几日可满脑子都是你,否则我怎会做这种讨姑娘欢心的事?” 云黛又感觉到了一股恶寒,她用力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胃里都忍不住生理性地抽动了起来 。 这个魔皇沧曜......太恶心了。 尤其是在叶兮颜向她讲述完潜麟功的具体效用后, ??[, 总觉得他像是一团盘结在一起颤动着的漆黑蠕虫。 所以此人给的东西,云黛是必定不会吃的,她一抬眸,目光就无意间和坐在她对面的叶兮颜对视上了,她清晰地看到了叶兮颜眼底闪过的幸灾乐祸。 云黛的表情有些阴沉,沧曜却好似极为轻松,他也不在乎车厢内古怪的气氛,和云黛对他冷漠的态度,而是用手撑起下巴,突然笑盈盈地看向了叶兮颜。 “神都派了很多高手来蜀洲,是来救你的吗?” 他的话令叶兮颜一下子紧张起来,少女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并没去接话。 沧曜却好似完全不害怕,他甚至非常地镇定自若。 “来营救你的那群人里,只有一名圣尊,你觉得她会是我的对手?” 叶兮颜神色闪烁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你倒还挺聪明的,”沧曜突然夸了她一句,“知道琉璃玲珑心对我没用,便干脆放弃了。” “不过我当然还是更喜欢的我小云儿。”沧曜再次将目光落在了云黛身上,云黛不禁又产生了那种隐隐作呕的感觉。 好在沧曜并未多做停留,他粘腻的目光在云黛身上游走了片刻就及时收住了,很快他便起身钻了出去。 在他将马车门重新关上之前,他笑着对车厢内的两人道:“你们且好好看着吧,看着我如何击杀神都的人......我们很快就能到魔域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马车车厢再次恢复成了完全封闭的状态,连一丝通往外界的缝隙都不留,唯有左右两扇窗户能让车厢内的人,看到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黛和叶兮颜就见马车突然腾空而起,然后开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向前运行起来。 好半晌云黛才收回目光,她扭头看向叶兮颜,叶兮颜则看向了还被云黛捧在手中的“蜀洲特产”。 云黛忍不住一阵厌恶,她直接将纸包裹揉在了一起,丢到了一旁。 叶兮颜却在这时道:“云师姐,你怎么能给扔了呢?这可是魔皇对你的一片心意呀,看得出来魔皇对你很上心。” 她掩唇笑道:“云师姐不如就跟着魔皇回魔域吧,说不定真能凭借着他对师姐的宠爱,在魔域混出什么名堂来。” “我以前听闻魔皇在魔宫中有后宫三千佳丽,我还以为这魔皇定是个花心之人,如今看来,有着三千佳丽的该是那个假的才对,真正的魔皇看起来倒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云师姐这样美丽,定能轻易俘获他的心。” 云黛知道叶兮颜在故意恶心她,她冷声道:“说得这么好听,你怎么不让他喜欢你?” 叶兮颜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师姐,你不明白吗?像魔皇沧曜那种人,他只会喜欢像云师姐这样的,师姐越是反抗他,他便会越对师姐上心,师姐只要一直对他冷言冷语,他就会一直喜欢师姐... ...” “”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与其说这些无用的,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趁乱逃跑吧。” 她可没心情为了此事和叶兮颜斗嘴,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趁乱从这辆马车中逃出去。 云黛的话让叶兮颜脸上的嬉闹之色也敛去了,她沉默了片刻才道:“沧曜说前来营救我的人中只有一名圣尊,我大概知道她是谁?” “她是我姑姑身边的祀灵女官,虽没有叶氏血脉,但也算是我们叶氏的人,是神都除开三大世家外的第四名圣尊。”叶兮颜很好心地向云黛介绍了起来。 听到“祀灵女官”这个词时,一张面容严肃的女子的脸就在云黛的脑海中浮现了。 此人,她曾见过。 祀灵女官,本名图秋冶。 云黛前世当上万仞阁掌门后,神都召开过很多次七宗会议,她那时修为不济,只得硬着头皮去参加。 七宗会议青渊帝从未出席过,向来都是这位祀灵女官将圣主的意思传达给七宗的掌门。 那位足有圣尊境的祀灵女官的确对青渊帝忠心耿耿,每次七宗会议时,她都总是一副眼高于顶、高高在上的模样。 至于她后来的结局是什么,云黛其实并不算太清楚。 那些年里云黛还在为自己的事疲于奔命,自然没有余力去关注万仞阁以外的事。 直至后来,她才隐约听说,那段时间神都皇城发生了一场宫变,青渊帝死了,这位祀灵女官也为了护主而死,皇城血流成河,叶氏死了很多人。 那之后不久,那个自称自己的是谢映玄之人便登基了,成了第一个外姓圣主。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云黛知道,倘若她们真的顺利从魔皇沧曜手中逃脱了,她要面临的,便是这位祀灵女官了。 云黛抬手一招,无名银剑就出现在了她掌心,也不知沧曜是太拖大了,还是根本瞧不上她,他甚至没有收走她的武器。 叶兮颜偏头看了她一眼,她好像有些吃惊:“你打算用这把剑劈开这辆马车?” “那不然还有别的办法吗?”云黛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在这车厢之内,她根本使用不了龙门剑阵,龙门剑阵除开需要调动她自身的灵气外,还需要融合大量的天地灵气,此处完全和外界隔开了,她根本无法展开剑光。 也就在此时,她们身处的马车突然悬停在了半空,云黛和叶兮颜同时向外看去。 窗外是一片荒漠与草原的交界处,而在交界线上,则立起一座高高的城墙,城墙下设立着严苛的关卡。 穿过这座城墙,便算是魔域的地界了。 只是想通过关卡者,皆需接受守关护卫的盘问。 云黛很快便在那批守关护卫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便是她曾在前世见过的祀灵女官。 面容严肃的女子看不出具体的年龄,她着了一身黑色镶金丝的官服,黑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一柄沉重的方天画戟被她背在身后,她附近的其他守关护卫皆对她露出恭敬之色,一副以她马首是瞻的模样。 圣尊境的修为,令她即使不外放威压,也自带一股庄重的压迫感。 叶兮颜见到此人后也激动了起来,她不禁冲着窗外之人叫喊了起来:“秋姨!” 可惜完全封闭的马车将她的声音也完全封锁住了,守于城墙下的女子捕捉不到一丝一毫来自叶兮颜的呼唤,她只面容严肃地站立着,目光从这些排队等着出城的人身上一圈圈地扫过。 马车悬停的位置距离城墙不远也不近,由于马车上特殊的会使人下意识忽略它的咒法,图秋冶竟一时没能立马注意到她们。 叶兮颜有些焦急地握住了拳头,她转而看向云黛道:“我们得想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再等等,”云黛握紧了手中的剑,“先看看沧曜准备怎么应对。” 对她而言,最有利的情况是沧曜和图秋冶打起来时,她能成功从马车车厢内脱困,然后趁着沧曜和图秋冶都没能腾出手的时机溜走。 待到马车靠近之后,图秋冶必定会下令让人探查车内的情况,那时便是机会!! 第 97 章 漆黑粘液 云黛坐在马车的窗边,耐心地等待着,她看到沧曜突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青年此时的形象有些古怪,一顶巨大的黑色斗笠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令人很难看清他的身形。 这装扮其实有些夸张,但此处本就与魔域接壤,常年鱼龙混杂,他将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竟并不显得太扎眼。 云黛就见沧曜大摇大摆地朝着排满了人的城门口走了过去,她皱眉思索着他这是要做什么,突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 “糟了!”云黛握着剑的手都收紧了。 “怎么了?”叶兮颜疑惑地问她。 不等云黛回答,突变就发生了,只见走至城门口的沧曜毫无征兆地抬起了手,一大团漆黑的液体就从他的掌心涌了出来,瞬间便将近前的三名第七境的守关护卫吞噬殆尽。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那三名护卫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画面仿佛静止了一般,空气安静了一瞬,其他人才骤然反应过来。 城门口顿时骚动了起来,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呼啦啦地散开了一个圈。 有人克制不住地惊恐尖叫;有人又害怕又好奇地打量着沧曜;有人则为了小命着想,已经向远离沧曜的方向逃奔了...... 只一瞬,马车外的世界就乱成了一锅粥。 图秋冶的反应极快,在沧曜出手的瞬间,她便从人群里跳了出来,方天画戟已经被她握在了手中,锋利的刃闪着寒光,带着凌人的气势,从天而降,指向了沧曜。 “你是何人?”图秋冶冷声问道。 马车上的阵法将车厢内和车厢外的世界完全隔开了,所以云黛和叶兮颜其实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的,但是两人都是修仙之人,眼力过人,自然能通过图秋冶的嘴型判断出她到底说了什么。 直至这一刻,叶兮颜才明白过来云黛为何会说出那句“糟了”。 因为马车并未停在太靠近城门口的位置,加之马车身上施展的咒法,在这样混乱的场合下,竟根本无人注意到她们。 加之沧曜从不以真实面貌示人,他如今又戴着一张巨大的斗笠,遮盖住了大半身形,图秋冶虽见过魔域魔皇,但她见的那位也是沧曜身边的奴仆伪装而成的假魔皇,所以她压根没认出沧曜来。 如今图秋冶可能还在思索,这突然闯出来偷袭守关护卫之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又有什么目的。 漆黑的粘液像融化开了一般在沧曜的掌心和指尖流淌,他笑盈盈地看着图秋冶,下一刻,他便直接一掌打了过去,竟完全没有同她多废话的意思。 叶兮颜的心提了起来。 云黛则抿着唇,神色凝重,手指也在焦急之下绞紧了,当前情况对她非常不利。 若沧曜获胜了,那她们的结局依旧是被抓回魔域魔宫,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一旦沧曜输了,图秋冶赢了,那等图秋冶来营救她们时,她则会处于被关于马车车厢内的状 态,如瓮中之鳖。 图秋冶不管怎么说也是圣尊,且云黛观她与沧曜对招时展现出的实力便知道,她很强,非常强,是极合格的圣尊。 要知道,想要在一名圣尊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是一件何其艰难的事。 所以对云黛而言,最佳的情况其实是,她能趁着沧曜和图秋冶争斗的时机逃脱,这样无论是沧曜还是图秋冶,都会无暇顾及到她。 因此云黛最开始的设想是,等到图秋冶发现她和叶兮颜后,必定会协助她们从马车中脱困。 可沧曜似乎已经料到了这点,竟直接将马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除非图秋冶和沧曜分出胜负来,否则在当下混乱的场面下,几l乎是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的。 马车外的图秋冶和沧曜已经斗在了一起,其余的守关护卫也一圈圈地将两人围住。 他们都摩拳擦掌地想伺机对沧曜出手,协助图秋冶拿下此人,但沧曜的移动速度太快了,且他的招式过于诡异,这群护卫竟无一人能真正碰到他。 而只要一个不小心,被那粘稠的漆黑液体沾上,他们便会瞬间被吞噬腐灼个尸骨无存。 叶兮颜很忐忑,因为连她都不清楚图秋冶到底能不能赢得了沧曜,潜麟功的诡异之处并不是可以用语言描述出来的。而圣尊之间的打斗,往往也不是普通修士能够理解的。 况且,叶兮颜对沧曜的观感很不好,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心思缜密、诡计多端了,谁知道他在打斗时会不会使出什么阴损的招式。 叶兮颜正思索间,身旁的云黛就突然手腕一震,灵气团瞬间冲天而起,将她吓了一跳,她扭头就见云黛手中的剑已经重重地砍在了马车的墙壁上。 在“砰” “” 叶兮颜皱起眉,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她很快就明白了云黛的想法。 云黛眼神阴郁地瞥了她一眼,她早知道这辆马车不是她能从内部轻易损毁的,但事已至此,她不能不做尝试。 心思急转之下,云黛突然对叶兮颜道:“你有办法让你们那位祀灵女官注意到我们吗?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那你便将祀灵女官吸引来,让她将我们放出去。” 她道:“沧曜必定留有后手,我们多被关在此处一刻,就会多一分的危险。” 叶兮颜神色闪烁,她没马上说话,云黛心底却了然了。 叶兮颜必定是有办法的,否则她会立马否认,但是她显然是在犹豫,因为她也明白云黛的忌惮,她在思考若是按照云黛所说的做了,是否会对她造成什么不利的后果。 云黛凉凉地笑了一声:“我只有第五境的修为,外面都是你的人,其中第七境和第八境的就好几l个,我逃脱的机会并不大。”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手中的剑就压了下来,直接抵在了叶兮颜的脖子上:“你若是让我最后落到了图秋冶手中,我为了活命,必定会将你当成人质,你自 己考虑吧。” 叶兮颜抿住了唇,半晌,她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探手入怀,很快取出了一根细香。 一豆火焰在她指尖闪过,那支香也随之被点燃了,袅袅烟雾散开,车厢内很快弥漫开了一股奇艺的香气。 云黛很警惕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没将那些烟雾吸入胸腔。 细香燃尽的瞬间,异变突生,与沧曜缠斗在一起的图秋冶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个翻身躲闪,避开了沧曜的攻击。 她扭过头来,目光很精准地落在了云黛和叶兮颜所在的马车上。 沧曜眉头微皱,他迅速飞身上前,挡住了图秋冶的视线。 图秋冶冷“哼”了一声,她已经大概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她整个人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原地消失了,眨眼间她便出现在马车的正前方,随后她手中的方天画戟就落了下来,一道刃光迅猛斩出。 伴随着一声巨响,云黛只觉得自己身处的马车车厢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随后将她和叶兮颜完全封闭住的牢笼就四分五裂地碎开了。 周围的视角瞬间变得敞亮,云黛一抬眸,恰对上了站立于马车旁的图秋冶的目光。 她在图秋冶眼底察觉出了几l分审视的意味。 叶兮颜则惊喜地叫了起来:“秋姨!” 图秋冶扫了叶兮颜一眼,她虽依旧面容严肃,但明显松了口气,但图秋冶甚至没来得及和叶兮颜多说一句话,一团粘稠的黑色粘液便涌动而来。 沧曜见云黛和叶兮颜突然被放出来了,显然非常不满,甚至有些焦急,他不再维持人的形态,而是化为了一大团漆黑粘液,不停延展着,铺在空气中,仿佛一层又一层的蛛网。 云黛心中一惊,她连忙使出轻身诀,几l个闪避之下,躲开了“蛛网”的笼罩。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图秋冶的声音。 这位祀灵女官一边应对着来自沧曜的攻击,一边沉声对其他守关护卫下令道:“将那两个人抓起来。” 云黛心中一凛,她不禁暗暗感慨,这个图秋冶还真不愧是神都的第四位圣尊、青渊帝最忠心的手下。 她很聪明,或者说,她很明智,她完全没有要当众揭穿叶兮颜身份的意思,甚至于,她对其余人下达的命令都是直接将云黛和叶兮颜当作了需要被追捕的对象,而非要营救她们。 云黛有些后怕,按照图秋冶的思路来,她若没能趁乱从马车中脱困,等到图秋冶来捉拿她们时,她甚至没办法将叶兮颜当作人质帮自己脱困,因为在那些神都护卫眼里,叶兮颜并不是郡主,而是和她一眼需要被擒住的犯人。 云黛没有任何犹豫,在一片混乱之下,她直接催动了雷遁靴,连续两次地施展出了瞬移,眨眼间就蹿出去老远。 这之后她又使出了追影步,几l个呼吸间,她就彻底远离了混乱的城墙,她只需躲进蜀洲主城,然后乔装打扮一番,用假身份返回云洲万仞阁,就彻底安全了。 云黛是这样想的, 可就在城墙即将远出她的视线之际, 一团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漆黑粘液突然凭空生成,转瞬就化为了一根粘腻的粗长绳子,拦腰将她裹住,用力拽着她后移。 云黛大惊失色,她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刮过,她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力点,不管她如何挥舞着四肢挣扎,都无法从那裹挟着她的黑色粘液中逃离。 那柔软如触手般的恶心触感令她的脊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被拖拽着倒退的过程中,云黛听到了叶兮颜的尖叫声,紧接着那些黑色粘液便迅速收紧,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竟又回到了城墙口,而叶兮颜则和她被漆黑的粘液缠绕在了一起。 叶兮颜眼底的愤恨已经彻底掩不住了,她挣扎着想从那一捆粘液中爬出来,可粘液极度柔韧黏稠,她使出的所有力气都像砸进了水泥中,被轻易吃了进去。 云黛很快便发现,这些从沧曜的身体中涌出的粘液不仅坚韧异常,打入其中的灵气也会瞬间被卸去,至少以她现在的修为,想要挣脱开是非常难的。 云黛和叶兮颜被黑色粘液绑在了一起,凌空高高悬挂在天上,那些守关护卫见状纷纷涌了上来,妄图将两人从黑色粘液中拽出来。 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第七境和第八境的守关护卫,一旦与黑色粘液接触,便会瞬间被粘液裹住吞噬,眨眼间尸骨无存。 而在场的唯一两名第九境倒是没那么脆弱,他们在被黑色粘液触碰后,便瞬间意识到了不对,使出了瞬移技躲避开了,但被粘液触及的皮肤还是被腐蚀灼伤得露出了白骨。 魔皇沧曜的潜麟功果然名不虚传,或者就像叶兮颜之前所说的,潜麟功其实本身没有那么强大的杀伤力,但沧曜已是圣尊,他所展现出的,也是一名圣尊应有的实力。 云黛心底有些骇然,若放在前世,这魔皇沧曜自不会是她的对手,可今生的她修为尚浅,如今也不过才第五境,想要与圣尊对抗,还是太难了。 就在这时,一道遁光迅速击射至两人近前,光华敛去,图秋冶的身影显了出来,她皱眉看着被黑色粘液困住的一人,手中的方天画戟也顺势抬了起来。 她显然是想将云黛和叶兮颜从黑色粘液中解救出来。 可就在她的攻击即将砍在粘液上时,一道人影骤然挡在了云黛和叶兮颜身前,他手持着一把镰刀,猛地往上一扬,很自然便接下了图秋冶的攻击。 “魔皇沧曜!”图秋冶见到来人后,面色一沉,唤出了那人的名号。 云黛和叶兮颜这才发现,这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之人,竟是沧曜身边的那位在平时日里会假扮成魔皇示众的“阿奴”。 阿奴呈现出的修为足有圣尊境,他出现的同时,也将威压释放了出来。 十四洲共有九位圣尊,七宗有三位,神都世家有四位,最后两位则在魔域。 这两位,便是魔皇沧曜和他身边最忠心的手下。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无人知道,众人平日里看到的魔皇,其实是真正的魔皇沧曜身旁的奴仆,而那位奴仆,才是魔皇本尊。 黑色粘液一阵蠕动后,真正的魔皇沧曜闪现在了阿奴身旁,他恭敬地抱拳行礼道:“参见尊主!”! 第 98 章 娶妻 伪装成魔皇的阿奴轻车熟路地冲着沧曜摆了摆手,然后道:“此地交给我便是了,你率先领着这二人赶回魔宫吧。” “是!”沧曜躬身抱拳,他掠身而起,很快从阿奴身旁经过,将他整个人罩住的斗笠也被风微微吹起,露出了青年的眉眼,云黛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狡黠的笑意。 云黛的拳头下意识就捏紧了,她心底莫名就闪过了两个字——虚伪。 这个沧曜实在是太能装了,云黛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他为何一直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愿让人知道他其实才是真正的魔域魔皇。 因为很有可能,沧曜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在谋划着夺取神都圣主之位了,他不可能顶着魔皇的身份登基称帝,便干脆拉来了自己的手下,假扮成了自己,待到他日后称帝后,也可随便给自己捏造个假身份出来,好显得他名正言顺。 这样深沉的心机,就连云黛也不得不说一句佩服。 沧曜很快落至了云黛和叶兮颜面前,他笑盈盈地看着云黛,有些得意地冲她微微扬眉,像是在问她眼下这混乱的场面是不是很有意思。 云黛抿住了唇,随后她就见沧曜一招手,直接控制着黑色粘液将她和叶兮颜提了起来。 图秋冶见状眸中厉色一闪,她挥舞起手中的方天画戟便要来拦,阿奴却迎身将她阻开了。 “魔皇这是何意?”图秋冶高声质问道,“你们捉走这二人乃是万仞阁的真传弟子,你们竟敢这般大摇大摆地入侵我云中八洲的边境,还将七宗名门的弟子掳走,可是要与我们开战?” 图秋冶这话其实只是想起一个震慑的效果,但云黛听在耳中,却突然有种心底一颤的惊悚感。 她突然就想起了前世的事。 前世叶兮颜也被魔皇掳走过,虽然云黛现在觉得,当初叶兮颜和魔皇大概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沧曜在那时也并未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行为,只是她们的师父静隐尊者并不知道此事,便孤身一身急匆匆地赶来魔域营救叶兮颜。 而也就在那时,魔域趁机来犯,对七宗发起了偷袭,万仞阁也在那场大战中彻底失守,七位长老全部阵亡,一切的转折点也都发生在那时。 从时间线上来算,那场战役本该是发生在八年之后的,可如今叶兮颜却提前被魔域掳走了,甚至于因为沧曜想获得先天灵骨,连带着将她也一同给抓了起来。 消息传回万仞阁后,她们的师父静隐尊者必定会如前世那般,做出同样的选择,前来魔域营救叶兮颜,那么那场大战又是否也会随之提前呢? 八年的时间虽然不算短,但说长也不长,云黛有理由怀疑,沧曜其实早做好了要向七宗发难的准备,只是他需要一个时机,也需要一个理由。 七宗三位圣尊之一的静隐尊者离开宗门正是一个很适合的时机。 这些念头让云黛握紧了拳头,她盯着镇定自若的沧曜,整张脸都绷紧了。 伪装成魔皇的阿奴听了图秋冶的质 问后,也不慌张,反而是露出了一个洋洋得意的笑容。 他偏头看了一眼云黛和叶兮颜,目光几乎是以一种冒犯的方式在两人身上扫过,随后他才对图秋冶道:“图道友多虑了,本尊将这两位姑娘带走并非是想做什么伤害她们的事。” 他说着还朝图秋冶拱了拱手:“本尊只是无意间对二位姑娘一见钟情了,想要将她二人娶魔宫。” “魔宫中虽有不少妻妾,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莺莺燕燕,正妻之位空缺已久,二位姑娘去了,本尊正好将她二人并列抬为本尊的正妻。”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其实是相当客气的,但从他嘴里吐出的内容却充斥着一股羞辱的味道,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显得无耻下流至极。 魔皇的正妻之位那便算是整个魔域的魔后,乍听之下确实很是位高权重,但谁会一次性娶两位正妻,更何况还是在已经“妻妾成群”的情况下。 说得好听是娶妻,说得不好听,和侍妾炉鼎又有什么区别呢? 图秋冶气得脸都绿了,虽说神都和七宗的内部关系并不和睦,但对上魔域,神都与七宗仍是一体的,魔皇敢如此羞辱万仞阁的弟子,跟打神都的脸也没什么区别了。 更何况被魔域掳走的叶兮颜,只在表面是万仞阁弟子罢了,实际上她可是神都的明怡郡主,是最珍贵的储君。 这群低贱的魔域之人,怎么有资格让他们神都未来的圣主受到如此屈辱! 偏那个“魔皇”此时还笑得盛气凌人:“只有名门正派的真传弟子,才配得上当我魔宫的女主人,这怎么看也算是一种友谊联姻,也加深了我魔域六洲与云中八洲的关系。” 他笑呵呵地道:“更何况不管怎么说,图道友也只是神都的女官,这二位姑娘可是万仞阁的,她们的嫁娶怎么也轮不到图道友来管吧?改日本尊自当三媒六聘,前往万仞阁登门求亲。” 他聊准了图秋冶不敢当众揭穿叶兮颜乃是明怡郡主之事,便直接将此事归类到了魔域和万仞阁的私事,把图秋冶派出在外了。 图秋冶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冷声道:“你身后的两名万仞阁弟子明显不是心甘情愿的,你这般强娶有违她们的本意,我自当不会放任不管!” 她说着便挥起手中的方天画戟再次攻了过来,阿奴也不甘示弱地回挡。 事实上图秋冶的招式上已暴露出了她的慌乱,自这位“魔皇”现身后,她心中就隐隐有些绝望了。 他们这边的人手中,只有她这一位圣尊,而对面却有两位圣尊,她根本不是对手。 仅凭她一人之力,想从两名圣尊手中将人救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魔域总共就只有两名圣尊,却一次性都出现在了这里,可想而知他们到底有多重视他们掳走的人质了。 只是图秋冶有些想不明白,这魔皇沧曜想要擒走郡主,到底是因为她神都郡主的身份,想要借此来要挟神都,还是因为郡主身体内的琉璃玲珑心。 由于云黛也一同被掳走了 , 图秋冶是更加倾向于魔皇的目的是齐天之宝的, 可是她想不通,已是圣尊境的魔皇,为何会对齐天之宝有如此大的执着。 总之,图秋冶可不相信这魔皇是真的想要娶妻。 那些守关护卫们将阿奴和沧曜团团围住,可惜以他们的修为,他们并不敢上前,只是那些遍布在空气中如蛛网般互相缠绕蠕动着的漆黑粘液就够他们受的了,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只能象征性地堵在他们四周,但沧曜若真想离开,是没人能拦得住他的。 图秋冶一时半会儿也突破不了阿奴的防线,她心中一紧,干脆将方天画戟锋利的刃猛地刺入了自己的小臂,血液漫开的同时,她也掐诀念咒,一道灵光随着她的血液一同升起,光芒大放,竟瞬间将阿奴和沧曜笼罩在了其中。 图秋冶竟不惜燃烧精血,造出了一座灵气笼,硬要将几人困在此地。 她迅速掏出了聆风玉符,开始向神都求助,只要分配更多的人手来此,不怕救不下郡主! 图秋冶对自己布下的灵气笼很有自信,这灵气笼坚固异常,即使是圣尊也无法轻易打破它,它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内部坚固,外部脆弱,只有从外部攻击它才能将它击碎。 图秋冶心想,只要她在外界看守好,等到援兵来了,定能成功将郡主营救下来的。 可就在这时,被关入灵气笼的阿奴却露出了一个气定神闲的笑容,只见他单手向腰间一摸,一枚令牌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他大喝道:“众将领听命!”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从城墙之外便击射来了七道色彩不一的遁光。 七人一现身,图秋冶的脸色就变了,云黛也从他们的服饰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魔域十六将中的七位,均是第九境的修为,实力不可小觑。 芳久凌的母亲芳惊刹便是魔域十六将中排行第十二的将领,所以从某些角度来讲,魔域十六将如今其实只剩下十五人了,因为芳惊刹此时正被关在神都皇城的地牢中。 七位将领现身后,便迅速掏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对灵气笼发起了攻击。 图秋冶连忙举起方天画戟冲了上去,与此同时,她对身边的守卫们下令道:“将他们全都拦下来!” 众守卫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纷纷涌了上来,妄图去阻止七位将领的攻击。 可魔域十六将本就是魔域的精英,加之他们又均是第九境的修为,在此的守卫中不过才两名第九境的高手,能出的力并不多。 图秋冶一次性拦下了两名第九境的将领,那两名第九境的守卫也各自拖住一位,但仍有三名魔域将领能腾出手来攻击灵气笼。 灵气笼很快便岌岌可危的闪烁了起来,图秋冶的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只一炷香的功夫,图秋冶便突然脸色一白,喷出了一口血,而由她的精血和修为凝结而成的灵气笼也在这个瞬间骤然粉碎。 黑色的粘液立即冲出,沧曜直接拎起了云黛和叶兮颜,直奔着城墙之外的魔域领地冲去。 沧曜本也没有真的要在此时与云中八洲开战的打算,他布置在此处的人手已经完全足够将神都的这群人拦截下来了,待到他进入自己的领地之后,图秋冶再想追赶上他,便没那么容易了。 甚至可以说,强龙难压地头蛇,等回了魔域之后,即使是青渊帝来了,也要掂量掂量是否要对他出手了。 沧曜的移动速度非常快,只是一个呼吸间,他整个人便穿过了城墙,直接从蜀洲闯入了隶属于魔域的西洲。 云黛心中叹了口气,她深知神都这次的营救计划失败了,她再想要逃脱就只能靠自己了。 不过她倒没有太大的失落感,毕竟就算神都成功了,她会面临的也是图秋冶这只第二头追捕她的老虎,对她而言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云黛不禁感慨,果然还是只有自己才是靠得住的。 和她一同被擒住的叶兮颜则瞪视着城门的方向,目眦欲裂。 对于叶兮颜而言,还真是就差一步就得救了。 云黛最后回头向城门的方向看去,就见图秋冶举着方天画戟,脸色苍白到隐隐有些狼狈,她瞪视着沧曜带着她们逃离的方向,望眼欲穿,可阿奴和魔域的七位将领却极有针对性的缠住了她,令她根本不可能分心来追。! 第 99 章 入 出了蜀洲之后,便是魔域六洲的边境西洲,此处除了城区建在一片大漠之中外,整体氛围其实和云中八洲的差距并不大。 喧闹的街道上,塞满了南来北往的人。 魔域魔宫并不位于西洲,而是在都城邺洲,只是魔域六洲的整体构造非常古怪,都城邺洲并不是那么好到达的,这也是魔域在对抗云中八洲时最强的依仗。 这魔域六洲一共有六大洲组成,除开都城邺洲直接隶属于魔皇外,每座城市都有一名第八境以上的城主管控。 只是这些城洲的位置却并不是固定的,反而在不停地变动着,且这种变动并没什么规律可言,即使是六洲的当地人也说不清楚城洲会如何变幻。 就像流动的沙海,一洲之人,若想到达另一洲,只能通过魔域的身份文牒,乘坐由魔宫提供的沙灵船才可到达。 沙灵船是一种可以在沙海中快速移动的法宝,其速度非常快,且一次性能容纳许多人,所以魔域这种变幻莫测的地理情况并不会对生活在六洲的本地人造成任何影响。 但若是不想乘坐沙灵船,而想自己找路,或者是没有身份文牒的外来者,想要到达其他城洲则完全是靠运气了,也许从西洲出去,便能直接抵达都城邺洲,也可能从西洲出去后,便到了最偏远穷困的莱洲。 也是因此,不管从何处进入魔域,首先到达的都会是与外界接壤的西洲,西洲也永远都是魔域的边境城洲。 魔域六洲这奇诡的地形构造也使得七宗与神都的势力很难入侵进来,所以即使魔域只有两名圣尊,总体实力并不如有三名圣尊的七宗和有四名圣尊的神都,但若真的开战,也只有魔域攻打云中八洲的份,七宗与神都只能防守。 不管修为实力如何,七宗和神都之人一旦入了魔域,便大概率会止步于西洲,而无法抵达魔域真正的核心邺洲,更无法触及魔域的最强势力魔宫。 所以前世叶兮颜被魔皇掳走后,静隐尊者和段青涵虽都跑来魔域想要营救她,但他们在最后也均迷失在了西洲,叶兮颜甚至是被魔皇自己带回万仞阁的。 在云黛看来,静隐尊者这一次也必定会前往魔域来救人,不过指望他是没什么用的,因为待到沧曜将她和叶兮颜带回魔宫后,静隐尊者就是上天入地也绝不可能找到魔宫。 云黛对魔域这种奇怪的城洲活动倒是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很多人都认为,魔域的地形结构是天然形成的,云黛倒觉得这是一种人为的操控,很可能来自于某种神秘特殊的阵法,也许是初代魔皇建立的。 而想要操控阵法,则必须要具备某些条件,比如说只有修炼了潜麟功者才能控制阵法。 云黛的这个想法也很快得到了证实,因为进入魔域境内后,沧曜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他根本没去乘坐沙灵船,而是押着云黛和叶兮颜,一路从西洲横穿至了隔壁的和洲,目标非常明确。 很显然,魔域六洲的板块变动全都在沧曜的掌握之中,没有对 他产生任何影响;又或者说,这种变动本就是他操控出来了。 他们到达和洲之后,天色已经渐暗,沧曜很闲散地没选择连夜赶路,而是干脆随便在路边找了家客栈,准备在此休息一晚。 他似乎对自己很自信,自信云黛和叶兮颜是不可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的,所以他甚至很好心地给云黛和叶兮颜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自己则住进了隔壁。 窗外的天际擦黑,不大的屋子里摆着一张床和一张小圆桌上,圆桌上点着盏油灯,跳动着的火焰将室内映照出一片橘色,云黛和叶兮颜坐在床边面面相觑。 云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叶兮颜睡同一间屋子,甚至睡同一张床。 叶兮颜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联想到不久前只差一点就能被神都来的人救走了,她的脸色控制不住地沉了下来。 见云黛一脸冷淡,叶兮颜不禁刻薄地道,“还真是想不通呢,那魔皇沧曜既然那么喜欢云师姐,何不趁机和师姐睡一间房呢,也好培养一下感情不是吗?” 云黛扭头瞥了叶兮颜一眼,冷笑道:“怎么?若我和沧曜一间房,就凭你这第一境的修为,你还能独自逃脱不成?” 叶兮颜藏在衣袖下的手捏紧了:“说得就好像加上你一起,我们两个人就能逃得掉似的。” 沧曜对她们宽松的看管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那种漆黑的粘液可以以任何形式寄生入侵,一旦一人远离了某个范围,黑色粘液便会瞬间被触发,裹缠着她们,将她们一路拽回来,就像之前神都营救叶兮颜时,云黛想要伺机逃跑时发生的那一幕。 云黛没吭声,她在思索。 叶兮颜见她没接话,追问道:“你是想出什么办法了吗?” “我可没打算在今晚逃跑......”云黛略一停顿,才道,“你看不出来吗?沧曜这番举动,是在试探我们。” “试探我们?”叶兮颜觉得好笑,“我们在他手底下,连一招都接不住,试探我们有什么意义?......倒不如说,他是在试探有没有人跟着我们,想要伺机动手救援。” 云黛问她:“那你觉得有吗?” 叶兮颜“哼”了一声:“哪还有人能来救我们?神都的人都被拦截了,难不成指望七宗?” 云黛没接话,她从床边站了起来,走至了窗边,透过半掩着的窗户向外看去。 “你到底怎么想的?”叶兮颜实在忍不住了,这般问道,“真要进了魔宫,我们再想找逃脱的机会可就更难了。” “我们现在也逃不掉。”云黛的目光落在窗外陷在夜色里的沙漠中。 这处客栈建在一片小绿洲上,但总体而言,风沙仍旧很大,空气也极度干燥。 这里的地形完全在沧曜的掌控之中,他们如今已离开了西洲,而西洲是唯一与外界接壤的城洲,她们想要从魔域逃脱,何其艰难。 云黛甚至觉得,沧曜就是故意将她们带离了西洲,才安心地选了家客栈住下。 她看着窗外苍茫的大漠,默默地感受着什么。 即使入夜了,外面的人也不少,这家客栈靠近和洲最繁荣的巴扎,街道上人来人往间,几l乎彻夜灯火通明。 这份喧嚣吵闹也让人很难入睡,不过以云黛和叶兮颜现在的状况,她们本来也不可能那么容易睡着。 “我们若想逃离魔域,” “?” “弄明白城洲变化的规律?”叶兮颜似乎被云黛的豪言壮志下了一跳,“若那么容易弄清楚,魔域六洲早被神都吞并了!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神都甚至连魔域都城邺洲到底在哪都不知道!” 叶兮颜道:“我倒觉得,与其这么麻烦,不如我们随便找两个魔域之人,杀掉他们,夺走他们的身份文牒,然后去乘坐沙灵船。” 云黛皱着眉头,她没有立即回答叶兮颜的话,而是回忆起了前世的事。 毕竟前世的她可是孤身入了魔域西洲,一路杀穿了魔域,直杀去了邺洲魔宫,将那个假魔皇给击败了的人 魔域六洲的城洲变化并没能限制住前世的云黛,她初入魔域没多久,就完全看破了此处的地形变化,成功找到了入侵魔宫的正确道路,只是加上今生发生的这些事,她对此产生了两个猜测。 一是,这一切就是沧曜故意的,他那时已在神都以“谢映玄”的身份登基称帝。 他需要有个一统十四洲的理由,而恰在这时,云黛出现了,所以沧曜就故意操纵着那个能使六洲的方位变化的阵法露出了破绽,将云黛放入了魔域,任由她将魔域屠了个干净。 沧曜这招可谓是借刀杀人,借云黛之手,将魔域打压了下去,也摘去了自己的所有嫌疑。 这之后,他自然也顺其自然地收复了魔域六洲,成了第一个一统十四洲的神都圣主。 至于第一个猜测则是,云黛怀疑自己修炼的无情道本身就拥有可以看穿这个古怪阵法的能力。 对此,她也有足够的依据,比如说,与阵法紧密关联着的潜麟功能够引起她的极度不适,甚至于来自于沧曜的任何接触,都会让修炼了无情道的她产生一种生理性的恶心。 这就说明无情道和潜麟功很可能本就处在一种相互对立、彼此克制的位置。 云黛现在没办法判断出这两个猜测到底哪个才是准确的,又是否还有第三种可能,因为今生的她进入魔域后,并没有如前世那般,一眼看穿魔域六洲的变化规律。 她不确定这到底是因为今生的沧曜没再如前世那般,刻意纵容她,还是只是因为她如今并未将无情道修练至大成,所以以她现在的能力是没办法克制住与潜麟功相关的阵法的。 云黛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坐在床边的叶兮颜:“按你所说的,我们去抢夺身份文牒,可能还不等我们赶去乘坐沙灵船的码头,就已经被沧曜抓回来了。” “能别说这些丧气话吗?”叶兮颜有点生气,“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她道:“若我们真跟着沧曜回了魔宫,他为了得到齐天之宝,还不知道会对我们进行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说到这里,叶兮颜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一下子从床边站了起来,瞪着云黛,语气激动地道:“你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那个魔皇沧曜会因为喜欢你,就对你手下留情吧?” 云黛没想到叶兮颜会突然这么说,她皱起眉头,露出了厌恶之色:“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傻子?” 叶兮颜极为嘲讽地笑了一声:“云师姐现在看着倒不像了,但以前可不怎么聪明,若非如此又怎会......” 她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云黛掐住了,后面那些话也瞬间被噎住,她脸上原本的嘲讽之色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云黛看着叶兮颜涨得通红的脸,冷声道:“叶兮颜,你是想死吗?” 她的虎口不停收紧,叶兮颜眼底也逐渐出现了惊恐之色,就在叶兮颜即将因为强烈的窒息昏迷过去之前,云黛骤然松了手。 “咳咳咳咳咳!”脸颊泛红的少女立马捂住了被掐出了一片红印的脖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吓唬谁呢,”叶兮颜的声音都哑了,“我可不信你会真杀了我!” 她嘴上这样不甘示弱地说着,语气却软了不少,也没再敢说些冒犯的话来刺激云黛。 叶兮颜的确不信云黛会杀了她,但就像她刚刚说的那样,以前的云黛在她看来,和傻子没什么分别,可现在的云黛虽然不傻了,但却像个疯子,疯到有时候连她都有些心里发怵。 如今是她和云黛单独相处,单论实力,她根本打不过云黛。 叶兮颜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云黛在圆桌旁坐下了,桌子上摆着一盒粉红色的水润圆果,这是魔域特产的灵果,名为水玉泡泡果,其内储存有大量的汁水,甘甜解渴,只要吃上一颗,便可使人轻易抵抗魔域的干燥气候。 这盒泡泡果是沧曜特意买给她们的,虽说气候环境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影响并不大,但此处实在太过干燥了,即使是云黛,在风沙中站上一会儿,都会有种皮肤干到要开裂的错觉。 她捏起了一枚泡泡果丢入了口中,她还没用牙齿去咬,果实便在她的口腔中化开了,瞬间绽开成清凉甘甜、富含着浓郁灵气的汁水,滑入了她的喉咙,那种燥热紧迫的燥意也随之消失了。 “我打算出去逛逛。”云黛突然对叶兮颜道。 叶兮颜愣了愣,她连忙哑着声音道:“我跟你一起。” 云黛却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了:“我不想和你一起。” 叶兮颜露出了茫然之色,但随后她又焦急起来:“云黛,我们如今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有什么计划也应该跟我说才对。把我排除在外,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我没什么计划,只是出去查看一下周围的情况而已,你若想,也可自行出去逛逛。”云黛扔下这句话后,也不等叶兮颜继续说什么,便直接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她的确只是想随便看看,顺便趁此时机和叶兮颜分开,这样她才好放心地使用传音虫联系钟妙商。! 第 100 章 金丝雀 云黛走出房后,先是围着客栈转了一圈。 这里的夜晚很热闹,燃烧着的篝火将黑夜映出一块橘色,只是苍凉的大漠足够辽阔,这些许的灯火在整片天地间,仍显得有些羸弱。 云黛抬头看去,漫天的繁星立即落入她的眼底,银河在天际垂挂,一路垂至眼前,星空近到仿佛触手可及。 客栈旁边的草棚子里蹲着几头骆驼,它们臃肿的腮帮子正不停地蠕动着,似是在嚼着什么。 云黛在草棚子前停下辨认了一下放心,才选了个偏僻幽暗的角落,走了过去。 她并没有走太远,她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客栈超过一定距离,沧曜就会立马察觉到异常。 云黛走至角落后,先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绑着小铜铃的红丝线,布下了一个阵法,这阵法只有一个警戒的效用,一旦有什么东西靠近,铜铃便会齐齐响动来提醒她。 若是沧曜来了,她也能及时做出反应。 布置好这一切之后,云黛才从灵兽袋中取出了那只传音虫。 这只小小的甲虫安详地躺在云黛的掌心,完全没意识到如今的境况有多艰险。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便对着小甲虫唤了三次钟妙商的名字,对面很快就回应了。 “云道友?”钟妙商的声音里透着震惊,“你不是被魔皇掳走了吗?居然还能联系我?” “嗯......我是偷偷联系的你,想请你帮个忙。” 云黛的镇定又让钟妙商陷入了震惊,但她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问道:“云道友希望我怎么帮忙?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力的。” “你们现在应该还在镜花岛吧,你帮我联系一下万仞阁的六长老沈长玉。” 钟妙商“啊”了一声,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了?”云黛皱眉问道。 钟妙商小声道:“我们的确还在镜花岛没错,但是你们万仞阁那位六长老在听说你被魔皇抓走之后,连夜就离开了,说是要去魔域救你......” 钟妙商的话让云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连忙追问道:“他是哪天离开的?” “两天前。” “那还好,”云黛又松了口气,“两天时间,他就算昼夜赶路也不过才堪堪抵达边境蜀洲,还不至于那么快来魔域。” 她说着又对钟妙商道:“你现在能立马联系上我的师妹芳久凌吗?” “可以!”钟妙商这次回答得很干脆,“芳道友和其他万仞阁弟子都在镜花岛,我现在就去她房里找她!” 云黛“嗯”了一声,转而又问道:“我想直接和芳久凌对话可以吗?” “没问题,稍等我一下!”钟妙商急匆匆地扔下这句话后,云黛就听到了一阵劈里啪啦的奔跑声。 没有持续太久,芳久凌的声音就从传音虫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云师姐?”芳久凌的语气里带着惊喜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是我。” 云黛回答得很镇定, 但芳久凌听到她的声音后还是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师姐, 你怎么样了!我真是要担心死了!我听说神都派出了祀灵女官去营救你和叶兮颜,但是居然失败了!” “我没事,”云黛安慰她,“魔皇沧曜贪图我和叶兮颜的齐天之宝,他暂时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 她说完之后又道:“我让钟妙商找你是想让你用聆风玉符联系一下六长老,让他不要来魔域。” 芳久凌作为万仞阁的真传弟子,自然是有办法联系上门内长老的。 可她听了云黛的要求后,却“啊”了一声:“师姐,我听说六长老和掌门师叔都前往魔域营救你们了,你让六长老回来,那不就剩下掌门师叔一个人了吗?你要怎么办?” 芳久凌很清楚云黛和静隐尊者的关系很不好,她甚至忍不住用最坏的心思揣测静隐尊者,觉得这位掌门搞不好会趁着营救的机会,谋害云师姐。 “按我说的做,”云黛沉声道,“你让沈长玉现在立马返回云洲万仞阁,守好宗门,我师父我是劝不住的,万仞阁唯一的圣尊前去了魔域,魔域很可能会趁此时机攻打万仞阁,甚至是攻打整个云中八洲,对七宗下手,这时万仞阁不能无人。” 云黛的话也让芳久凌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赶紧对云黛道:“我现在立马就联系六长老。” 云黛看着手中微微发光的传音虫,强忍着心中的焦急,耐心地等待着。 不多时,芳久凌的声音就再次传了过来,她犹豫着道:“六师叔同意返回万仞阁了,但是他让我问问师姐,要如何从魔域逃脱......” 芳久凌那紧张的语气让云黛觉得沈长玉的原话可能不是这个,而是如果不能说清楚她会如何逃离魔域,他是不可能放弃来魔域救她的。 云黛叹了口气:“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就跟他说,以八月时间为限,若八个月之后,我还没能安全回来,他想怎么做是他的自由。” 前世的叶兮颜被魔皇沧曜抓走后,就足足在魔域待了七个月才回来,更何况,若她八个月之后回不去,也可以再想些别的理由来拖延沈长玉,只要有传音虫在手,她就可以随时和外界联系。 而且以八月为期其实还有个原因,八个月之后,剑冢正好开启,到了那时,云黛无论如何也必须要离开魔域了,她要去剑冢将醉流鸢拔出来。 如今的她甚至无法施展出前世的自己十分之一的实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的本命剑不在自己手中。 只有有了本命剑,她才能变得更强。若魔域真会如她所料那般,在不久之后入侵,她只有拿了自己的本命剑才有能力阻止悲剧的发生。 云黛继续道:“芳师妹,你告诉沈长玉,我给他下达的,是万仞阁剑主的命令,他要么听命,要么以后都不要来见我了。” “我、我知道了......”云黛的语气令芳久凌有点心惊,但不知为何,听云黛这么说之后,她竟也放 下心来了, 甚至毫无原则地觉得, 云师姐既然说自己能逃脱,那她就一定可以做到。 芳久凌立马用聆风玉符将云黛的意思转达给了沈长玉,片刻后,她道:“师姐,六师叔答应了,他说他现在就赶回万仞阁,若魔域真的来袭,他定会率领众弟子应战,绝不教剑主忧心。” “好!”云黛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她其实早料到沈长玉会想要来魔域救她。 遇上危险之后,有人能不顾自身安危地跑来救她,她不可能不感激,但她也明白,沈长玉救不了她,他只有第九境的修为,就连静隐尊者那样的圣尊都无法成功找到邺洲魔宫的具体位置,更何况是他。 而且就算沈长玉真能成功找到邺洲魔宫,他也不会是魔皇沧曜的对手,遇上沧曜,他也只有送命的份。 静隐尊者和六长老沈长玉算得上是万仞阁如今的中流砥柱,若两人都离开了宗门,万仞阁只会脆弱到一击即溃,那绝不是云黛想看到的。 “放心吧,”云黛对芳久凌道,“我不会有事的,沧曜贪图我的先天灵骨,不会那么快伤及我的性命的,你可以将我的消息告诉给殷师姐和其他长老,让他们不必太担心我,我一定能活着回来。” “师姐,我相信你!”芳久凌很认真地回答了她的话。 云黛思索了片刻,又问道:“你们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她这问题让芳久凌踌躇了一下,她小声道:“这次灵赐秘境之行,万仞阁损失了一些弟子,这其中包括......齐霄师兄。” 云黛愣了愣,就听芳久凌道:“齐霄师兄一直没能从秘境中出来,万仞阁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齐霄师兄的元神灯已经熄灭了......殷师姐因为师姐你和齐霄师兄的事哭了好久......” 云黛知道齐霄并没有死,他真实的身份是鲛人族,他如今恐怕已经回到鲛人族的领地了,至于元神灯,可能在他失去人身的那一刻,就已经熄灭了。 想起那日在山洞中,那绝色的身姿和那份直抵灵魂的触碰,云黛心底便莫名生出了一种失落感。 也不知此生是否还有再见到齐师兄的机会...... 她略作沉默后,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并没多说什么。 芳久凌想了想,还是问道:“云师姐......叶兮颜怎么样了?” “她没事,”云黛道,“一时半会死不了。” 芳久凌叹了口气,她的语气里透着一种复杂的怅然情绪:“师姐,我有时会想,若叶兮颜死了该多好,可我其实很害怕她真的会轻易死掉,她若真死了,我也不会好过的......青渊帝不会放过我的......” “叶兮颜没那么容易死。”云黛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复杂,她能理解芳久凌的心态,甚至于她对叶兮颜,也是这种既希望她能去死,又怕她真的会死在这里,令她再也无法去夺取她的琉璃玲珑心的矛盾心态。 “叶兮颜的命可不是一般的长...... ” 云黛轻声说了一句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芳师妹,你能修复破损的傀儡吗?” 芳久凌有些茫然:“是什么样的傀儡,破损到什么程度?” “就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容纳有真人灵魂的那种傀儡,心脏被击碎了,能修好吗?” “这么严重吗?”芳久凌有些惊讶,“理论上来说,其实是可以修复的,但是师姐你也知道,我的傀儡术才刚刚入门,而且这种程度的破损,可能需要带回神都,利用神都专门用来修复傀儡的血肉再生法阵,才能恢复如初......” 她说着,忍不住问道:“师姐问的是叶兮颜的傀儡戒中的那具傀儡吗?” 云黛“嗯”了一声:“我把她的傀儡戒抢过来了。” 芳久凌沉默了,她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将情况跟云黛说明:“心脏被击碎不是小事,对于一具傀儡而言,心脏和大脑是两个重要的核心,两者同时损毁的话,这具傀儡就算是彻底报废了,只有一处核心损毁则还能修好,但修复的过程也没那么简单。” “师姐若是不急的话,可以再等等,我日后一定会回到神都的,到时师姐只需将傀儡戒交给我,我会修复好这具傀儡的。” “好,”云黛道,“我会等你的。” 云黛很快和芳久凌结束了通话,传音虫这种东西是拥有屏蔽他人的功效的,也就是说持有传音虫的双方只能听到彼此的声音,第三人即使在场也无法听到任何对话的内容,所以钟妙商不会知道芳久凌和云黛到底说了什么,她们也可以不用避讳地提起神都叶氏之类的事。 传音虫再次回到了钟妙商手中,云黛和她简单地聊了几l句就将传音虫收起来了。 夜色已浓,附近街道的喧嚣也安静了几l分,这片大漠之中的深夜难得变得有些静谧。 云黛仰头看了一会儿漫天的繁星,干燥的风带着凉意拂过,令她有些发胀的大脑稍缓和了几l分,可就在这时,她布置在四周的红线突然摇晃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铜铃在一瞬间剧烈抖动,吵吵闹闹地响成了一片。 云黛心中一惊,立马警觉,但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一双胳膊就从身后缠了上来,如柔软的触手般搂住了她的腰,那具熟悉的身体也随之贴到了她的后背上。 青年将下巴压在了她的肩上,以一种亲密到过分的姿势拥住了她。 云黛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能感觉到身后覆上来的人似一团蠕动着的胶体,粘稠地贴敷着,一寸寸爬行着,那种浓稠盘绕的姿态令她头皮发麻、几l欲作呕。 “云黛,”沧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大晚上跑出来,还在周围布置了这么多东西,不会是背着我要和野男人偷情吧?” “放开!”云黛下意识回身用手肘击上他的胸膛,可她却并没有打到实物的感觉,反倒像是撞上了一团具有极强黏着力的橡皮团,整条胳膊都随之陷了进去。 云黛很快就发现,青年环在她腰上的胳膊也不再是胳膊的形态,而是融化成了一片柔软 的胶质,像一层紧致的薄膜,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蠕动着的漆黑液体紧紧吸附住了她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紧密到给她带来了一种仿佛窒息般的强烈挤压感。 云黛的脸都黑了,一股强烈的杀气从她心底腾起,沧曜却觉得极有趣般地轻笑了起来。 一团不知从何处涌出的漆黑粘液拉着粘腻的丝,顺着云黛的耳垂,轻轻舔舐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到底修炼了什么?”沧曜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对我的排斥性会如此强?” 云黛抿着唇,根本没搭理他,沧曜也不恼,反而凑上来,将脸颊贴上了她,笑着对她道:“小云儿,我说想娶你,是认真的。” 云黛总算偏过头来看向了他,眼神有些古怪。 沧曜如今的形态非常诡异,他全身都融化为了那种漆黑的液体,将云黛整个人裹在其中,可他的头却仍旧维持着人形,与那些黑色胶质连接着,显得极为诡异。 他那双微垂着的桃花眼,在这场景之下,难得透出几l分妖异的艳丽。 青年眼底盛着盈盈的笑意,突然道:“云黛,我们接吻吧。” 云黛的瞳孔都收缩了一下,偏那青年还不依不饶地纠缠道:“这几l日我一直都想吻你,可我又不想强迫于你,我希望你能回应我。” 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从黑色粘液中伸了出来,掐住了云黛的下巴,沧曜含着笑意道:“云黛,我还没同别人接过吻呢,你来教我。” “你是在,”云黛不禁咬牙切齿,“说梦话吗?” 沧曜轻轻“啊”了一声:“怎么能这么说呢?你那具被我杀死的傀儡,不就吻过你吗?他嘴唇上全是你的气息,怎么他可以吻你,我就不行呢?你这样区别对待我可是会吃醋的。” “我知道了!”沧曜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她道,“你是在介意魔宫中的那三千佳丽吗?那可不是我的。” 沧曜眉眼微弯,露出了一个有些勾人的笑容:“云黛,我没喜欢过别人,我的身心......都可以完整地属于你。” 云黛冷笑了一声:“可是你要抢夺我的灵骨。” “那个呀,”青年显得很是无所谓,“取走先天灵骨又不会伤及你的性命,此后你只需留在我的身边,你想要什么本尊不能为你取来?” “你是我的人,我自会好好宠着你,你想要修为,我便同你双修,你不需要自己努力修为就可迅速提升;你讨厌谁,我就帮你杀了他,将他的人头作为礼物赠予你......当本尊的金丝雀,有何不好呢?” 云黛的拳头都捏紧了,从某些角度来讲,沧曜的话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很具有吸引力。 成为魔皇沧曜的爱人,当他的金丝雀,这恐怕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这修真界中有无数男男女女梦想着自己可以成为高修为者的爱人,从此靠着这份宠爱依附于对方。 可云黛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只相信自己的拳头,她也只会依仗自己。 依附于他人,将始终都是低眉顺眼的宠物,若哪天没了这份宠爱,便什么都没有了。 云黛经历过背叛,也站在过巅峰,她深知只有自己变强了,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只听得“刺啦”一声,云黛的手竟硬生生从那些黑色的液体中穿了过去,在沧曜有些吃惊的目光下,她猛地将裹在自己身上的黑色粘液撕成了碎片。 莹白的灵光在她指尖闪烁着,云黛使出的是来自于无情道凝练而成的纯净灵气,她料想得果然没错,这魔皇的潜麟功果真能被她的无情道克制,只是她如今修为不济,并不是沧曜的对手。 沧曜眼底的吃惊之色只是一闪,很快便化为了浓郁的笑意。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双目紧盯着云黛,“小丫头,我还真是没想到,这世间竟真的有人能修炼无情道,你这心智还真是千百年难得一见。” “不过,”他话锋一转,继而笑得满怀恶意,“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还有两日我们就能抵达魔宫了,要么你妥协成为我的人,要么我毁了你。” “小云儿,本尊可不会蠢到,让一个可怕的敌人成长起来的。”! 第 101 章 魔宫 两日的时间过得很快,沧曜在集市上买了三头冷峰骆驼,他牵着骆驼、押着云黛和叶兮颜很闲适地一路溜达着,不知不觉间便抵达了魔域的都城邺洲。 邺洲并不像他们之前经过的那几座城洲般建在沙海中,它反倒连接着一片湿润的雨林,气候也不再干燥闷热,空气里也流动着凉爽的风。 邺洲的本地人倒是和其他城洲的人没什么区别,只是邺洲城是完全以魔宫为中心修建的,城洲的占地面积也更大,云黛几人进了城后,走了好半天才到达中心的宫殿。 魔宫是一座非常宏伟的建筑,虽顶着魔域这个称呼,整座建筑却并不带任何阴邪血腥的气质,砖瓦莹白如玉,翠色的灵纹遍布在玉石般的墙壁上,组成了巨型的神秘阵法。 叶兮颜走至宫殿前时,不禁惊讶地驻足观看,她是神都最尊贵的郡主,在她看来,除了神都皇城外,即使是万仞阁仙气袅袅的建筑风格,与之相比都缺少了一份富贵感,但这魔宫却磅礴奢华得超出了她的预料。 云黛倒是很平静,她前世来过此处,见识过这座魔宫,今生再见自不会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只是她跟着叶兮颜一同仰头看向巨大的白玉宫殿时,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察觉到了几分古怪。 她形容不出来那种古怪的感觉是什么,只好皱着眉去努力感受着。 “你们两个愣着干嘛呢?”沧曜回过头来,打断了云黛的思绪,他催促道,“赶紧跟上来。” 云黛和叶兮颜毕竟算是俘虏,她们不得不抬腿跟着沧曜走入了面前这座巨大的白玉宫殿。 织满了整片墙壁的翠绿纹路突然闪烁了一下,云黛也在这一瞬间福至心灵,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某种强烈的恶寒也从她心底爬上了每一寸的皮肤。 云黛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会认为这座宫殿古怪了,因为她竟然觉得,这座魔宫是活着的,它仿佛拥有着某种极富活性的生命,像不停颤动跳跃的肉团,当她一脚踏入其中后,它便伸出了长长的舌头,兴奋地舔舐着她的灵魂,令她头皮发麻,又带来一种熟悉的、让她隐隐作呕的恶心感。 这是前世云黛踏入魔宫后从未有过的感受,而前世和今生最大的区别只有一个,那就是眼前这位真正的魔皇沧曜。 前世她攻入魔宫时,沧曜正身处神都皇城,坐镇魔宫的那个魔皇只是他身边的仆从,所以这座拥有着生命的宫殿如死亡一般的安静,即使她亲手将那个假魔皇杀了,它也没做出任何反应...... 所以这座宫殿也会受到潜麟功的影响,因为见到沧曜后所以才表现得如此兴奋吗? 不,不对! 云黛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她有种直觉,她这个猜测并不准确。 而他们刚一踏入魔宫,路边身着水绿色宫装的侍从和举着长矛的侍卫,就开始恭敬地向他们跪拜行礼。 “恭迎魔监大人!” 他们冲着沧曜齐齐喊出了这句话,很显然,这些魔宫的侍从下人们并不知晓他们面 前这位大人才是真正的魔皇沧曜,而所谓的魔监只是他给自己营造出的假身份。 “”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最全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尽在[],域名[( 也是这一眼,让云黛的脸色骤然一变,她突然就完全明白过来,她明白为什么这座宫殿会让她觉得如此熟悉而诡异,她也明白了为何需要沧曜在场时,宫殿才会展现出它活着的特性。 因为在刚刚沧曜冲着她笑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环绕包裹着她的这座魔宫也随着沧曜的心绪剧烈的蠕动了一下,它几乎用一种兴奋又满怀恶意的姿态将她含住,把她包裹在口腔中,贪婪地咀嚼,带着极度冒犯的侵入感,令云黛的每个毛孔都收缩了起来。 这座魔宫并不是因受到了沧曜的影响又或是对潜麟功产生了什么反应,才在沧曜出现后展现出了某些状态。 因为准确来说,它本身就算是沧曜身体的一部分,和那些恶心的漆黑粘液出自同源,而身处于这座魔宫之中,就相当于站在沧曜的身体内部,无处不充斥着属于他的气息。 叶兮颜也察觉到了云黛的古怪,她皱眉看了过来,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虽然敏锐,但齐天之宝与魔域的潜麟功并没有太大的冲突,所以她其实什么也没感觉到,而云黛会突然明白这一切,则完全是因为她所修炼的无情道。 沧曜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仿佛知道云黛已经完全看穿了这座宫殿的本质,他也不恼,甚至很好心地向周围的侍从们吩咐道:“二位姑娘舟车劳顿,想必也乏了,你们带她们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说着略作停顿,随即才用一种别有深意的语气道:“......就按照魔后的标准来接待。” 他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那些跪在三人面前的侍从们都明显地紧张了起来,半晌才有一名侍从小声问道:“请问魔监大人,哪位是魔后?” 沧曜笑眯眯地道:“自然这两位姑娘都是。” 他说着又吩咐道:“你们赶紧安排人为两位姑娘定制嫁衣,待到魔皇征战回来后便可直接娶亲入洞房了。” 侍从们连忙齐声应“是”,没人敢对魔皇竟一次性娶两位魔后的事提出任何疑问,他们一个个低眉顺眼,很快便领着云黛和叶兮颜朝着寝宫的方向走去。 云黛仍沉浸在脚下这座白玉宫殿带给她的震惊与不适中,并没有做出太多的反应,而叶兮颜则皱着眉。 对于沧曜给出的安排,她显然很厌恶,作为神都的明怀郡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她哪受过这等屈辱,不过如今人在屋檐下,她也不得不低头,好在叶兮颜这个人最擅长的便是伪装和忍辱负重。 沧曜将两人交给侍从后,便朝着主殿的方向离去了,他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做。 在人群的簇拥下,叶兮颜走得慢吞吞的,她刚刚已经查探过了,外面那些巡逻的侍卫算是厉害些的,修为大多第三境至第四境,而身边这些仆从 佣人则都是些资质低劣的第一境。 见无人注意, 叶兮颜干脆对云黛用起了传音术。 “云师姐,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差?不会是入了魔宫之后被吓傻了吧?” 云黛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她甚至没能立马反应过来叶兮颜在和她说什么,好半天她才扭头看过去,眼底仍是止不住的惊恐之色。 叶兮颜也被她吓了一跳,她知道云黛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更不会轻易露出如此惊恐之色的,她必定是发现了什么。 很快她就听到云黛同样使用了传音术,在她耳边道:“这座魔宫......是沧曜身体的一部分。” 她的声音隐约间都有些发抖,云黛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能单纯用“恐惧”两个字来概况,因为无情道与潜麟功相互排斥的问题,她那种全身无法克制的战栗感更像是一种生理性的恶寒。 就好像是心底有某个声音在不停催促着她,赶紧离开这里。 叶兮颜也因云黛的话瞪大了眼睛,她几乎有些不可思议地左右摆头环视了一圈四周。 白玉制成的墙壁上覆盖着一层繁杂奥妙的翠绿咒纹,而地面上也雕刻着叶片状的沟壑,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一束束盆栽整齐摆放,令这座白玉宫殿充满了盎然的生机。 叶兮颜什么都感觉不到,脚下的魔宫在她眼里,除开过于磅礴奢华外,就只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宫殿。 可越是这样的平常景象,配上云黛的话后,叶兮颜就愈发觉得毛骨悚然。 她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攥紧了,迈出的脚步也变得僵硬了许多,那感觉就仿佛是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看。 若真按照云黛所说,这座宫殿是魔皇沧曜身体的一部分,那也许她们刚刚通过传音秘术的交谈也已经全部落入到了沧曜耳中,毕竟她们的一切行动都只是处在沧曜的身体之中的,又怎能逃得过他的探查呢? 叶兮颜和云黛的关系并不好,但在听云黛那么说之后,叶兮颜却并未产生任何怀疑的情绪,因为她知道云黛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她,骗她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那现在要怎么办......” 叶兮颜问出这句话后,发现自己的嘴唇也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怎么办?云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说,如今这种情况,她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云黛一边迈腿向前走着,一边努力地深呼吸,调整着自己过于激烈的状态。 走至长廊的尽头,一个岔路口出现在了云黛和叶兮颜面前。 婢女们顺着岔路口分成了两批,分别对云黛和叶兮颜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到了这里,竟是要将她两人分开了。 叶兮颜扭头看向云黛,满脸的惊恐,她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迫切地想要和这个自己无比讨厌的人待在一起。 或者说,在这座诡异的宫殿中,她宁愿和云黛待在一起,谁知道落单之后会遭遇什么,至少云 黛的修为和实力她是认可的。 云黛的表情也很不好看,但在她自己的调整下,她勉强维持住了镇定。 她看了叶兮颜一眼,对她传音道:“沧曜应当没打算立即对我们动手,先看看怎么回事吧,若能找到机会,我会去找你,到时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办。” “姑娘,请吧。” 领头的婢女催促了一句,云黛和叶兮颜也不好久留,只得在婢女们的引领下,兵分两路,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云黛面前只有一条木制的长廊,幽寂静谧,走了一段都没遇上其他人,等到了尽头,一间院子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云黛皱着眉,就见婢女主动将院门推开,将她迎了进去。 这间院落很雅致,里面已经有婢女恭候着了,她们朝着云黛俯身施礼,齐齐唤了声“云姑娘”。 云黛扫了一眼,就发现她们之中的为首婢女修为足有第七境,其他婢女对她都隐隐露出了恭敬之色,想来她在此的地位并不低。 那第七境的婢女很熟稔地对云黛自我介绍道:“云姑娘,奴婢是阿絮。” 她说着便抬手向里屋示意道:“屋中已备好了热水,奴婢服侍云姑娘沐浴更衣。” 云黛倒是没拒绝,她在这群婢女的簇拥下便进了里屋,屋中雾气环绕,蒸腾着浓浓的水汽,屏风后果真摆着个装满了热水的木桶。 阿絮手脚麻利地帮云黛除去了衣物后,便将她扶入了水中。 云黛全程都保持着沉默,她没将这些婢女赶出去,因为她在观察她们。 除开这个阿絮外,其他人都只有第一境的修为,而作为第七境的阿絮虽表面对她展现出了应有的礼貌和恭敬,但眼底却隐隐透着不屑。 或许是因为云黛只是个第五境,而修真界又以实力为尊,所以阿絮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沐浴更衣并不算一个很快的过程,待到云黛换上婢女们送来的锦衣时,外面已是傍晚。 她们给云黛穿上的衣服非常的艳丽华贵,鹅黄色的诃子裙上绣着金菊,外衫如纱般轻薄,其上绣着百合,隐隐透出几分肤色。 云黛还是第一次穿如此鲜亮的色彩,她有一瞬间觉得镜中的自己都有些陌生了,这种感觉很不好,但云黛并没有强行要求换回自己的衣服,她不想和这群人发生无谓的争执,如今最重要的是想办法逃出去。 云黛很快就将婢女都支了出去,她抬起手,掌心中正躺着两个小香囊,正是她的储物袋和那个装有传音虫的灵兽袋,这是在那群婢女将她原本的衣服脱掉时,她不着痕迹地利用秘术藏入掌心的。 她小心翼翼地东西收入怀中,这才陷入了沉思。 此处是魔皇沧曜的宫殿,算是他的地盘,她想要逃脱就不能硬碰硬,更何况这座宫殿都算是沧曜身体的一部分,她在此处的一举一动可能都被沧曜关注着,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总让她觉得如芒在背。 她起身透过门缝向外看去,那些婢女守在外面的院子里,其他人倒是不足为惧,唯一值得留意的就只有那个第七境的阿絮,不过云黛仍旧有把握从她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然后找到叶兮颜。 虽然她和叶兮颜关系不和,但如今这个情况下,多一个人商量说不定能想出更多的办法。 云黛的确很讨厌叶兮颜,但她依旧不得不承认,叶兮颜是一个很有谋略的人。 她很快手掌一翻,无名银剑便被她招了出来,随后她往身上贴了一张隐匿符,整个人的气息便从原地消声觅迹了。 云黛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然后整个人便迅速从门缝钻了出去,三两下就翻至了屋顶。 视角变高后,此处的地形也被她纳入了眼中。 木制的长廊四通八达,通向不同的院子,云黛单凭眼睛看根本无法判断出叶兮颜到底在何处,而这座古怪的宫殿中似是设有什么限制神魄的禁制,她更加无法利用神魄去寻找了。 她正思索间,就听下方传来了婢女们交谈的声音。 “阿絮姑姑,尊主到底怎么想的,魔后之位空悬已久,他怎么突然带回了两位姑娘,要让她们当魔后呀?”!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2 章 离心 阿絮听那婢女这般问,有些不屑地笑了一声:“你们当那两位姑娘是什么人?她们的师父可是万仞阁的掌门静隐尊者。” 她此言一出,其他几名婢女均露出了吃惊之色。 “这么说来,尊主是打算同七宗联姻吗?” “怎么可能?”阿絮摇头道,“哪有联姻会娶两位的?我倒觉得,这像是一种羞辱,或者说是一个下马威。” “那这么看来,这两位姑娘只是尊主抓来的俘虏吗?” 阿絮有些不置可否:“等着看吧,也许魔域很快就会和云中八洲开战......” 她说到此处又顿了一下,才提醒道:“不过你们且不可因此便怠慢了二位姑娘,她二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来的魔域,表面上的身份都是尊主明媒正娶的魔后,你们自当不能在她们面前造次。” 云黛听着她们的对话,忍不住看了阿絮一眼,这个第七境的魔宫婢女似乎还挺通透的,竟将局势看得这么清晰。 她思索了片刻,突然有了个想法。 云黛重新从屋顶翻回了屋子里,然后神色从容地推开了屋门,对着外面喊道:“阿絮,你过来一下。” 阿絮原本就和其他婢女一起守在院子里,听到云黛叫她,她几步便走了过来。 云黛将她迎进屋后,将房门一关,回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阿絮。 阿絮恭敬地问道:“云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我当然有吩咐,”在阿絮茫然的目光下,云黛冲着她抬起了手,“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需要你如实地回答......” 在阿絮反应过来之前,她的瞳孔便逐渐涣散了,整个人也处在了某种如同梦游的状态。 “云姑娘要问什么?” 云黛扬起了唇角,她对阿絮使用的术法属于搜魂术中的一种,只是这种搜魂术和强行入侵神魄的方式略有不同,它对施术者的负荷会更大,但在施展之后,被施术者身上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就是说,不管用任何手段都无法探查到被施术者曾遭遇过搜魂。 在搜魂结束后,这段记忆也会随之被抹去。 只不过此种搜魂术有很多限制,比如说它只能通过问答的方式来询问想知道的事情,再比如它的施法方式很复杂,对神魄的要求极高,所以掌握这种搜魂术的人少之又少。 云黛也是仗着有前世的经验,神魄在淬苓天乌的锻造下也变得更加坚韧了,才能如此顺利地对比她修为高的第七境者使用出来。 云黛拉过了旁边的椅子坐下,她单手撑起下巴,看着阿絮问道:“你知道叶兮颜在哪吗?” 阿絮顶着那张空洞的脸点了点头。 云黛伸手便掏出了一枚玉简丢给了阿絮:“把地图刻进去。” 阿絮点了点头,她指尖闪过灵光,很顺从地按照云黛的指示将内容印刻入了玉简中,这过程很快,她转瞬就又将玉简递还给了云黛。 云黛接 过玉简后并未立马结束搜魂,而是继续向她询问了起来:“你对魔皇有什么看法?” “空有修为,实际蠢笨如猪。” 她这形容倒是让云黛愣了愣,不过考虑到阿絮眼中的魔皇并非真正的沧曜,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好像也不奇怪了。 阿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尊主身边的魔监大人机敏过人。” 云黛露出了意外之色,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阿絮提到的这个魔监大人正是伪装成仆从的沧曜,也不知他本人知不知道他的手下对他是这种评价。 她思索了片刻,继续问道:“我若想离开这座魔宫,你有什么建议吗?” “你无法离开,”阿絮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尊主不想让你离开,你就会永远被困在此处。” 云黛皱起了眉头,她顺势问道:“你对这座魔宫有多少了解?” 阿絮摇了摇头:“我不了解它。” “我看你不是对魔域的局势了解得很透彻吗?怎么不想着去探索一下这座魔宫?” “我不敢,因为......不能探索,”阿絮继续摇头,“尊主会杀掉每一个试图探索魔宫的人,生活在这座宫殿中,不能有太多的好奇心,不该知道的绝不能去打听......” 阿絮说的话很模棱两可,甚至可以说她基本上什么关键的信息都没透露,但云黛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很多意思。 比如说,云黛此前对于脚下这座魔宫的猜测是完全准确的,甚至于这座魔宫的恐怖程度比她想象得还要高。 而且阿絮说,沧曜会杀掉每个试图探索魔宫的人,他这种紧张小心的态度让云黛产生了另一个猜测,那就是......也许对沧曜而言,他最致命的弱点,也就是他的心脏就藏在这座魔宫的某个角落。 云黛一时也不知沧曜是太拖大了,还是他确实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竟就这样直接地将她和叶兮颜带回了这个安置有他心脏的地方。 不过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这点,即使她现在无法杀掉沧曜,未来待到她修炼有成,她也必定会找到机会将沧曜连同这座诡异的魔宫彻底铲除。 “我知道了,”云黛对阿絮道,“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是,云姑娘。”阿絮应完后,便按照云黛的吩咐径直走了出去。 云黛等了一会儿,才走至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眼。 阿絮重新回到了其他婢女中间,她看起来毫无异色,也没有人察觉到任何不对。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她将那枚印刻有地图的玉简握在手中,然后再次小心翼翼地翻出了屋子。 院子外守了三名第七境的侍卫,想必是被安排来看守她的,只是第七境的修为并不足以看穿云黛的隐匿符,她很轻易便避开了他们的探查,出了院子。 现在时辰不早了,外面的天暗了大半,只余天际的一抹赤色夕阳,被冷色的黑魔逐渐侵蚀包裹,令云黛莫名觉得压抑沉闷。 她跟随着玉简上的指引在四通八达的走廊上穿行着,叶兮颜所在之处与她的住处离得不算远,云黛准备见到叶兮颜后,跟她说一下自己的发现。 虽然以她现在的能力,并不足以击杀沧曜,但既然已经知道沧曜的心脏便在魔宫中,也许她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帮助自己逃脱出去。 她这般想着,脚步也逐渐加快了。 当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也被浓稠的黑夜吞噬后,悬挂在木制走廊边角的灯便突然燃起了火光,将长廊照成血一般的赤色,空气中都仿佛有着某种暗红色的液体流淌着。 云黛下意识攥紧了衣袖,不知是否是因为天黑了,她竟觉得这座魔宫似乎变得更加诡异了。 脚下的走廊仿佛在微微地蠕动起伏着,那是一种很细微的状态,当云黛想要去特意寻找什么时,又什么都发现不了。 天空一片漆黑,像一大团盘踞在头顶的肉,遮天蔽日,这是云黛进入魔域以来遇上的第一个看不见星星和月亮的夜晚。 云黛整个人都变得警惕起来,她一边慢吞吞地按照着玉简上的提示走着,一边握紧了手中的剑。 可当她拐过一处转角时,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恍惚感,随后云黛就猛地止住了脚步,因为她吃惊地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竟然完全变了。 她不再站于木制走廊中,反而身处于一处巨大的空腔里,上下左右都是蠕动着的漆黑肉壁,其上附着有粘稠如胶质般的粘液。 而云黛站立之处则变成了一根巨大的凌空悬立着的血管,无数根类似的血管在空腔中上下交叠穿插着,血管上又修建着一条条的长廊,那些古朴的木制建筑又仿佛是从血管之上生长而出,一盏盏血色的灯亮着,将这处巨大的空腔也照成了血色。 而在这空腔的中心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心脏,无数血管围绕着心脏交错着,似是有隐隐将心脏护在其中之意。 云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现在所看到的难道是沧曜的心脏吗?可狡猾沧曜,不该将脆弱的心脏小心地藏在最安全的地方吗?她又怎么会轻易就误入了此地? 更何况阿絮给她的地图不是通往叶兮颜房间的吗?她为何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这里?难道说这座魔宫的夜晚会显露出它的真身? 云黛全身都绷紧了,她可不觉得她在此时找到沧曜的心脏是什么好事,她更加不觉得现在的她真能成功地击碎那颗看似脆弱柔软的心脏。 沧曜的潜麟功实在太诡异的,现在的她根本不是对手。 她正小心翼翼地四处观察着,便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紧贴着她耳边响起。 “小云儿,怎么样?” 随着他说话的动作,青年的呼吸也轻轻喷洒在了她的耳垂上。 这个瞬间,云黛有一种头皮一炸的惊悚感,她迅速回身看去,就见沧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正垂眸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 只惊了一下,云黛便彻底明白 了过来,这根本就是沧曜给她设的局!她对阿絮使用搜魂术时,沧曜便不知从旁做了什么干扰,致使阿絮给她印刻的地图是完全错误的,甚至一路将她引来了这里。 见她眼底露出了惊恐之色,沧曜似乎感到很愉悦。 “怎么样?”他笑着问她。 “什么怎么样?”云黛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然是在问你对我的心有什么看法?” 云黛握紧了手中的剑,冷冷地看着他道:“看来尊主还挺瞧不上我的,竟就这么放心大胆地把我引来了这里。” “不能这么说,”青年抬腕用手指轻轻撩起云黛鬓角的发丝,掖在了她耳后,他笑盈盈地看着她,“本尊这是......在向你示爱。” 他眼底藏着浓浓的深情,仿佛真的在对自己的爱人诉说着心底的爱意。 他的指腹顺着云黛的耳垂轻轻在她的下巴上划动,又慢慢覆上了她的嘴唇。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心脏在何处吗?那我便带你来看好了。” “我把心给你看,你也该明白我有多心悦你了,所以......”沧曜眼底的笑意渐浓,“我需要向你讨要一些报偿。” 云黛想抬手将他推开,但她的双手很快就被一团冰冷粘稠的液体包裹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她妄图聚起凝练自无情道的灵气,沧曜却在这时放出了独属于圣尊的威压,瞬间将她聚起的气冲散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揽住她的腰,将她拥入了怀中。 随后他便轻轻托起了她的后颈,在她阴戾的目光中贴上了她的唇。 蠕动着的粘液一层层地将云黛裹紧,她不禁张嘴用力人咬去,沧曜却丝毫不躲闪,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随即云黛便反应了过来,她呜咽着想躲闪,因为被她咬破那处并未涌出血液,反而有一团漆黑粘液鼓了出来,不停膨胀着,瞬间压入口腔,不留一丝缝隙。那些黑色的粘液仿佛拥有着生命,自主的蠕动着、轻.颤着,云黛便又产生了强烈的恶寒感。 事实上这些黑色的粘液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味道,它只是比人类的体温稍微低一些,显得存在感很强,但云黛所修炼的无情道却令她不可抑制地排斥着这种极度冒犯地侵略行为。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云黛的感官都被她自己下意识屏蔽掉了,沧曜才有些依依不舍地与她分开。 “云黛,”他轻声描摹着她的名字,用一种极痴迷地目光看着她,他拭去她唇角的银丝,有些懵懂不解地道,“是因为无情道吗?为何你的味道会如此锋利,锋利得硌疼了我......还是说,亲.吻本来就是疼痛的?” 他思索了片刻,忽又柔声道:“可我还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云黛用力拧开了头,躲开了他的手,青年便露出了无辜之色:“为什么不喜欢?”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浪漫吗?” “我所修炼的潜麟功,与你的无情道相互排斥克制,我却带 你来看我的心,看我最脆弱之处,对你表达我的爱意,我们在此处亲吻彼此,或许我们还可以做更亲密的事,你也会逐渐爱上我......” 沧曜舔了一下红艳异常的嘴唇,望向云黛的目光也透出了几分欲.色。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对沧曜道:“你先放开我。” 她转变的态度让沧曜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依言做了。 几乎在黑色粘液从云黛身上褪去的瞬间,云黛便猛地抬手一巴掌扇在了沧曜的脸上,她这一下太突然了,就连沧曜都愣了一下,不过他随即又笑了起来,并未露出任何恼怒之色。 他甚至好心地将云黛微微松散的衣领往上拉了一下,然后突兀地道:“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你原本的打扮,不过你穿什么都好看,这身鹅黄色的衣衫和你很搭......”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又是“啪”的一声,云黛的左手也抬了起来,狠狠扇在了他的另一半脸上,她左手的力气本就比右手打,这一下直接扇得沧曜整个人都往后仰了仰。 “哈哈哈哈!”被接连扇了两巴掌的沧曜竟然有些病态的笑了起来,他突然就攥住了云黛的手腕。 云黛猛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她清晰地看到沧曜的嘴逐渐咧开,直咧至耳后根,随即她整个手掌就陷入了一片漆黑冰冷的粘液中,那些粘液在她的指缝间不停涌动着,带来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触感。 云黛只觉自己的手像是沉在泥沼中,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来,她的脊背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但陷到某个程度后,云黛的五指却突然穿透了那团粘液,脱离了出来。 她有一瞬间的迷惑,但她很快就吃惊的发现,自己穿出的手掌竟凭空出现在了空腔中央悬浮着的那颗心脏之上。 那里漂浮着一团熟悉的粘液,而云黛的手正是从粘液中探出来的。 沧曜竟然直接以黑色粘液为媒介,将她的手传递到了别的方位。 云黛就听青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是对我的心脏感兴趣吗?我允许你摸它。” 云黛皱眉看向了面前之人,此时站在她身前的青年甚至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形,只是一大团粘稠的液体,不时鼓动着冒着泡,令人作呕。 云黛觉得沧曜一定是疯了,他竟真的敢让自己碰他的心脏,她甚至有一瞬间真的怀疑这位魔域的魔皇是爱上了她,所以才会对她如此防备。 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沧曜在前世可是战胜了所有人的最后赢家,他又不像叶兮颜那样受到了琉璃玲珑心的诅咒,以他缜密的心思,他怎么可能因为喜欢谁就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对方面前。 云黛试探着将手向下探了探,手指便触上了那颗柔软的心脏,暖意从指尖传来的瞬间,云黛甚至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心脏的跳动。 她继续将手向下伸,很快便将那颗心脏完整地包裹入了掌心,这过程顺利到让云黛都觉得有些怪异。 脆弱的心脏被她 握在掌心,一下下地跳动着,云黛的呼吸也随之轻轻起伏,沧曜并未说话,像是在给她预留足够的空间去触碰感受他的心跳。 也就在这时,云黛眼底突然闪过了一片阴翳,随后她五指猛地收紧,灵光乍起,眼看着她便能将那颗心脏捏碎了。 可几乎在她动手的同时,一层血色的薄膜便突然环绕着心脏浮现而出,云黛只觉自己的掌心传来了锥心的疼痛,她迅速回抽,整个手掌便被她抽了回来。 她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掌心出现了五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最令她吃惊的是,从那伤痕的深重和残留于上的灵气来看,伤势竟然来自她自己。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偏头朝空腔中心的那颗心脏看去,心脏上覆盖着的那层血色薄膜还在,它泛着淡淡的灵光,显然是一件防御类法宝。 但这种可以完全反弹攻击的防御类法宝,云黛简直闻所未闻,手上的疼痛令她清晰地明白,这件法宝反弹出的伤害,并没有被削弱,相当于她用了几分力去捏那颗心脏,那件法宝便用了几分力作用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伤得很重,鲜血不停向外涌着,若不好好处理伤势,她的手很可能会废掉,而且是被自己打出的攻击废掉。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云黛面前的漆黑粘液几个蠕动间又恢复成了青年的模样,他有些心疼地捧起了云黛的手,轻声责怪道:“小云儿怎下手这般重,看这伤的。” 云黛抬头看向了沧曜,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问题?”沧曜依旧笑得气定神闲,“我只是想带小云儿来看一下我这件法宝。” 他握着云黛的手,转而看向了包裹着心脏的血色薄膜:“此物名为肉身血甲,拥有着绝对防御的能力,可以反弹一切攻击......” “只可惜啊,”沧曜却又突然惋惜地摇了摇头,“我这件肉身血甲现在并非是完全体,它受到了诸多限制,只能在这座肉身宫殿中才能发挥出应有的效用,令我彻夜辗转难眠,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心脏不能躺在自己的胸腔里、时时被戴在身边,总归是教人忧心的,谁知我哪天外出时,魔宫便出了什么意外,致使我的心脏受损呢?” 云黛皱眉看着沧曜,就听他又道:“你应该听说过天人五衰吧,你可知我的天人五衰是什么?” 他没等云黛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便直接回答了:“是两个字——离心。” “所以我要怎么放心离开我的心脏呢?我必须要完善肉身血甲这件法宝,才能彻底放下心来呀。” 沧曜的话说到此处,云黛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果然,青年继而笑了起来:“想要将肉身血甲完善,需要两件东西,那就是......齐天之宝。” “以灵骨和玲珑心作引,才能炼制出真正的灵韵骨血,我才能真正渡过离心之劫......” “所以,”沧曜捏起了云黛的下巴,用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对她道,“我需要你和那个拥有琉璃玲珑心的小丫头帮我炼制肉身血甲。”! 第 103 章 相斥(慎入) 原来是等在这里的,云黛藏在衣袖中的手下意识就攥紧了,她就知道沧曜不可能那么放心地真的将自己脆弱的心脏暴露在她面前。 原来他想要获得齐天之宝就是为了这个,那这么说来,前世成功获得两件齐天之宝的沧曜应该真的成功将肉身血甲完善了,并克服了天人五衰。 在前世的博弈中,他是彻头彻尾的赢家,几乎所有人都没捞到好处,但是他却得到了所有他想要的。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面前的青年问道:“你不是想夺走齐天之宝吗?为何现在又改变主意了,只是要让我和叶兮颜帮你了?” 沧曜轻轻笑了一声:“我原本的打算的确是先夺取齐天之宝,只是齐天之宝转移之后,想完全炼化需要些时日,更何况你和那个小丫头都不太配合,想从你们身体里取出齐天之宝也颇费周折......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当然,齐天之宝我还是会拿到手的,只是不是现在。” 他说话的同时,手指在云黛的脸颊上轻轻划过:“我这么做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我的小云儿。” 他的手很快捏住了云黛的下巴,指腹流连,亲密异常:“希望小云儿能明白我的心意,早日接受我。” 云黛全身都紧绷了,沧曜说的话,她可一句都不会信,对于他突然改变主意这件事,云黛只有一个猜测,那就是他很可能会在近期入侵七宗,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从她和叶兮颜那取得齐天之宝再进行炼化,但她二人既然都已经被抓来了,沧曜又心急地想赶紧将肉身血甲完善,好能时时将自己的心脏带在身边,所以才会干脆直接让她和叶兮颜来对肉身血甲进行提升完善。 云黛皱眉拧开了头,躲过了沧曜的手:“我凭什么要帮你?” “因为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沧曜回答得气定神闲,“更何况,你难道不觉得我提出的这个要求,比直接取走你的灵骨更温和吗?你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云黛“哼”了一声:“你光和我说有什么用,你不该把叶兮颜也叫来,宣布你的计划吗?万一她不同意呢?” “她会同意的,”沧曜似乎很笃定,“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她和你一样,没有拒绝的理由。” 沧曜脸上仍带着笑意:“原本是想把她也一同叫来的,但是一想到被你看到心脏后,我会忍不住想吻你,若是有第二个人在此处,岂不是很煞风景......所以我便只将你带来了。” 他说着甚至用手指轻轻抚过了云黛的嘴唇,云黛不免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一时之间,她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潜麟功的液体形态实在太令云黛抵触,她发自内心地厌恶着他的一切触碰。 突然,沧曜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你不是想去找那个小丫头吗?那就麻烦你将我的意思转达给她了。” 云黛抿着唇,没接话,沧曜便笑了起来:“小云儿是不是觉得很庆幸,本尊都是直接与你对接,那个小丫头却还 需要经你转达, ” ?_[(, 她羡慕叶兮颜还来不及呢,她阴郁地想,沧曜为什么不能对叶兮颜感兴趣,叶兮颜那般会与人周旋,说不定比她更擅长应付这个魔皇,还能套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她实在不明白此人为何偏偏要来烦她,一看到面前这张脸,她就恨不得将它狠狠撕碎! 沧曜却在这时掰过了云黛的手腕,她那只手因为承受了肉身血甲反弹而来的攻击,仍鲜血淋漓地垂着的。 “本尊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云黛就发现周围的场景又开始旋转变化,只一个晃神间,他们便出现在了她的房间内。 他一个掐指,屋内的油灯就自己亮了起来,屋外也晃动着灯火,沧曜安排来看守她的婢女和侍卫都在外面候着,没人知道刚刚那段时间,屋子里这个不过才第五境的修士竟然偷偷溜了出去逛了一圈。 沧曜有些强硬地拉过云黛的手,将她拉至了床边坐着,然后在她脚边蹲下,一手托起了她那只布满了伤痕的手,认真地观察着。 云黛一瞬间不自然起来:“用不着你管,我自己能处理。” 她说罢就要将手抽回来,沧曜却稳稳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仰头看向她:“躲什么,既然说了要帮你处理伤口,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 云黛就见沧曜竟真的从怀中掏出了疗伤药和纱布,埋下头开始仔仔细细地清理起了她手上那五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了。 他的动作竟出奇的小心,丝毫没让云黛感觉到疼痛,云黛却全程都皱着眉,她宁愿伤口疼痛,也实在不想和沧曜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她甚至怀疑面前这个人可能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无情道和潜麟功很明显地相互克制,她在被他触碰时会产生生理上排斥的同时,沧曜也必定不会太好受,可他却仿佛上瘾了一般,始终握着云黛的手腕,不愿松开。 终于,云黛手上的伤包扎好了,沧曜也再次抬头看向了她。 “我该去找叶兮颜了,”云黛语气冷漠地问道,“她在何处?” 其实她也没那么急着想去找叶兮颜,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传递给她,她只是想借着这个理由,让沧曜赶紧从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别再来膈应她了。 可蹲在床边的青年却弯起了眉眼:“夜色已深,不如明日再去吧。” 他说罢就突然坐到了云黛的身旁,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云黛心底一阵厌恶,她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下意识就想站起来离沧曜远点,却有一条胳膊缠上了她的腰,不容置疑地将她拽向了后方。 她感觉到一团柔软蠕动的胶质体贴在了她的后背上,令她瞬间有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既然夜色已深,那还请你赶紧离开。”云黛语气生硬地对沧曜下着逐客令,可那团缠住她的液体却收紧了几分,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为何要离 开?”沧曜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有些无辜,“今晚我想同你待在一起。” 云黛的呼吸都有一瞬间停止了,她突然就回身一巴掌朝沧曜扇去,但她的手腕却在半空时,就被一团漆黑的粘液包裹住了,再难前进分毫,她一抬眸就对上了沧曜含着笑意的双眸。 “要打也别用这只手,我刚帮你包扎好伤口,扯到伤口怎么办?” 云黛神色阴郁地注视了他片刻,随即就抬起了并未受伤的右手,重重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沧曜这次并未阻止她,甚至在她打完之后,又融化而出一大片漆黑粘液,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内,仿佛是将她拥入了怀中。 在云黛有些可怕的眼神下,沧曜突然道:“你就不好奇,我的潜麟功与你的无情道,若是一同修炼会出现怎样的效果?” 他的话让云黛瞪大了眼睛,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疯了吗?” “疯?”沧曜似乎觉得这个形容很有趣,“你觉得我正常过吗?” 还不等云黛做出反应,她便感觉到一股不属于她的阴冷灵气涌入了她的经脉之中,她整个人都迅速绷紧了,因为那股灵气太古怪了,和她曾接触过的任何一种灵气都不同,它阴冷又粘腻,就仿佛是面前这个人,将那些蠕动着的漆黑液体与灵气融合到了一起,又强行入侵了她的经脉。 无情道的法诀迅速自发运转了起来,云黛能感觉到自身丹田中的灵气仿佛沸腾的水一般迅速翻滚了起来,想将那团粘腻的灵气驱赶出去。 沧曜的脸色也微微变得有些苍白,这种完全相斥的两种灵气的强行交融带来的痛苦,有些超乎了他的预料,云黛只是第五境的修为,她的经脉于他而言过于脆弱薄软,有种会被他的灵气轻易摧毁撕碎的错觉,可等他的灵气真的涌入其中,那柔软的经脉却又展现出了比想象中更强的柔韧性。 在与云黛的灵气接触的瞬间,沧曜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灼烧般的疼痛,就仿佛是腌臜之物遇上最纯净的水,被逐渐洗去净化。 现在这种情况,他应该立马停下才对,可最终他却有些病态地更紧地拥住了云黛的腰,沧曜甚至觉得有些兴奋,他已经很久没遇上这么有趣的事了。 他一垂眸,就对上了云黛的视线,云黛紧咬着嘴唇,瞪视着他,令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这样不好吗?” 云黛没吭声,事实上她原本以为她的灵气与沧曜的灵气相互接触后会带来什么很强烈的副作用,但实际情况却和她想象得有所不同,在来自潜麟功的强行入侵下,无情道的法诀竟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自行运转了起来,就像是自主进入了防御状态,使得她的经脉和丹田都开始以一种可怕的方式吐纳起了灵气,这种修炼方式简直快得出奇。 她原本便因强行突破到第五境而有些根基不稳,在沧曜的入侵下,她的身体竟做出了最强的防护,自行调整出了一个最佳的状态。 唯一的缺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这种修炼方式非常不好受,是云黛自踏入修炼一途后,经历过最难以忍受的修炼方式。! 第 104 章 下咒 云黛猛地睁开眼时,就见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经脉之中流淌着的灵气令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沧曜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上,而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睡着了。”沧曜轻声道。 云黛皱起眉头,她并不是睡着了,她可不会在那种情况下还睡得着,准确来说她是昏迷了。 两种完全相斥的灵气交相融合的过程实在太过激烈。令她的神智都不能完全保持清醒了,但云黛却明显感觉到,她并不如之前那般排斥潜麟功了,或者说,她似乎对潜麟功产生了一些更深的理解,以至于眼前这个将潜麟功修练至大成的魔皇,连带着她身处的这座古怪的宫殿好似都以另一种方式在她的视角中展开了。 云黛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其实是来自于她的先天灵骨的能力,拥有先天灵骨者,不管修炼什么功法都比正常人快很多,因为先天灵骨具有天生的解析能力,能对所有功法进行解析,也因此,昨晚的修炼也让云黛对潜麟功有了新的认知。 云黛的目光在沧曜脸上停留了片刻,她很确定,沧曜根本没意识到这点,他对先天灵骨的了解是非常有限的,或者说,不拥有先天灵骨的人是无法理解这种解析能力的。 沧曜突然在这时凑过来,贴上了她的唇,因昨夜的修炼,来自他的气息并不再令云黛过分抵触,所以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好半天她才一把推开他,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拉开和沧曜的距离后,才垂眸看向他,问道:“你还不走吗?” 沧曜也跟着坐了起来,他笑盈盈地道:“外面还有婢女和侍卫守着,你说若是他们发现我这个魔监大人居然衣衫不整地从未来魔后的卧房中走出去,会作何反应呢?” 云黛沉默了,沉默了片刻,她突然站起了身,在沧曜的注视下,径直走至门口,推开了门。 “阿絮,”她冲着外面喊道,“我要出门。” 阿絮听到她的声音后,立马走了过来,云黛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等她再回头看去时,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整间卧房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沧曜很及时地离开了,他果然还没想让自己暴露在魔宫下人的视线里。 云黛对阿絮说自己想要出门,竟并未受到阻拦,沧曜似乎已经提前给她们下达好了命令,阿絮甚至很清楚云黛是要去寻找叶兮颜,她招呼了其他几个婢女,打来了水供云黛洗漱,又服侍着她更衣梳妆。 准备好一切后,她们便簇拥着云黛向叶兮颜的住处走去。 云黛能明显感觉出来,这些被安排在她身边的婢女其实根本不是来服侍她的,而是来监视她的,只要她始终在她们的注视下,沧曜就可以掌控她的一举一动。 拐过几条走廊后,云黛才发现叶兮颜的住处其实和她离得并不远。 那同样是一间小院子,云黛一走进去,就看见了坐在石凳上的叶兮颜,她一脸如 沐春风的笑容,和婢女们谈笑风生,完全看不出来她是被绑来的俘虏。 见云黛来了,她甚至还娴熟地站起身来,朝着云黛走来,一派主人家的作风。 “云师姐,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_[(” 叶兮颜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她向屋里指了指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云黛没有异议,只是在她跟着叶兮颜往屋里走后,她就发现那群婢女竟也想跟着过来,她便冷声对她们吩咐道:“你们在外面等着就行了。” 阿絮却有些不卑不亢地朝着云黛施礼道:“云姑娘,魔监大人让我等照顾姑娘,若不让我们跟着,云姑娘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不好交代。” 云黛就知道会这样,沧曜是不会放心她和叶兮颜单独相处的,他必定会安排人来监视她们,甚至是旁听她们的谈话,而这个阿絮就是最好的人选,她的修为足有第七境,是在场人修为最高的。 云黛在走进院子时就注意到了叶兮颜身边的那些婢女,其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一名第四境的,想来叶兮颜只有第二境,沧曜对她实力的评估并不高,所以在看管她这方面并没下太多的功夫。 叶兮颜也跟着云黛一同朝阿絮望去,她的眼神有点奇怪,紧接着,她就见云黛突然拔出了她那把无名银剑,然后用力插在了面前的地上。 她扬起下巴,有些狂傲地对阿絮道:“只要你有本事能跟进来,我也不会阻拦你。” 说罢她也不再管其他的,直接转身走进了屋子,反倒叶兮颜还愣在原地,没能立即反应过来。 随后她就注意到那把插在地上的银剑竟自主荡开了一层灵光,形成了一道防护剑阵,将整间屋子都包裹在了其中。 阿絮目中厉色一闪,她全身泛起灵光就想往剑阵中闯,可灵光形成的墙壁极为坚韧,她一时半会儿竟无法前进分毫。 云黛如今已是第五境,想拦截一名第七境对她而言并不是难事。 叶兮颜又看了阿絮一眼,才跟着云黛一同进屋,随后她立即手忙脚乱的将房门严严实实地关紧了,紧接着她整个人的气场也陡然一变,显得慌乱又焦急。 “你怎么现在才来!”她说完这句之后,又支支吾吾地,像是不敢说太多话。 云黛瞥了她一眼,她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符贴在了屋门将,一层灵光顿时生成,将屋内和屋外彻底隔开了。 她转过身来看向叶兮颜:“你急什么?我看你不是住得挺舒坦的吗?看你和那些婢女关系不错,要不你也别计划着逃跑了,干脆留下来当魔后吧。” 云黛的话让叶兮颜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同她们说话是为了向她们打探消息。” “那你打探到什么了吗?” 叶兮颜又犹豫了起来,她看了看周围,似是在忌惮着什么。 云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于是道:“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沧曜 听不到。” 叶兮颜仍不放心:“你不是说这座宫殿都是由那魔皇的身体演变而成的吗?那我们说什么、做什么他岂不是都能看到。” 云黛摇了摇头:“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她又指了指外面那群人道:“她们才是沧曜的眼睛, 她们在这魔宫中生活得就, 早就潜移默化地受到了魔宫的影响,所见所得皆会被沧曜探知到。” “用你之前的形容就是......寄生,所以只要把她们屏蔽掉,我们的谈话不会被沧曜听去。” 这还是云黛在昨晚对潜麟功进行了深入的了解后感知到的情况。 叶兮颜露出了疑惑之色,不过她最终还是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我从那些婢女口中得知,那个假的魔皇会在五日后回到魔宫,婚礼的日子还没定下。” “我还打听到,那个假魔皇共有一百零九位嫔妃,其中不乏有他非常宠爱的,但她们都只是依附于他,并没有任何实权。” 说到此处,叶兮颜不免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如此昏庸好色,若不是知道真正的魔皇另有其人,我还真会怀疑他这样的人是如何管理魔域的。” 作为神都的郡主,叶兮颜显然对于这种行径极为鄙夷。 云黛没发表什么看法,于是叶兮颜就拉过了一把椅子坐下,反过来向她问道:“你呢?你有什么发现吗?” “有。”云黛点了点头,她很快就将昨晚遇见沧曜,并被他带去看了他心脏的事全讲了出来。 不过她隐去了那些不太美好的部分,只说了比较关键的。 叶兮颜听完后,眼底闪过了怒意:“我看那魔皇从一开始打的注意就是让我们帮他炼制肉身血甲,起初说要夺取我们的齐天之宝,只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接受他的要求!” 叶兮颜所说的云黛也想到了,若沧曜一开始便和她们说,要她们帮助他炼制肉身血甲,那她们必定不会同意,甚至会激烈地反抗,但他最初说的却是想要夺走她们的齐天之宝,如今突然退而求其次,只用她们帮他炼制肉身血甲,她们必定会轻易地答应下来。 但是...... 云黛道:“他不会放弃齐天之宝的。” 若齐天之宝对他没用,他前世也不必大费周折地将两件齐天之宝从叶兮颜那抢来了。 云黛道:“我有一个猜测,他让我们帮他炼制的那件肉身血甲的法宝,可能需要同时拥有两件齐天之宝者才能使用。” “什么!”叶兮颜吃了一惊,“这么说来的话,倘若我们帮他将肉身血甲炼成之日,便是他取我们齐天之宝之日,我们帮他和自己送死没什么区别!” 云黛当然也明白这点,她抬眸看向了叶兮颜,脸上并未露出惊恐之色,她冷静得有些过分。 叶兮颜不禁问道:“你已经有注意了?” “有,”云黛道,“不过很冒险。” 叶兮颜冷笑:“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们还会考虑是不是冒险吗?不成功便是死,除了这两个选项可不会再有第三条出路了。” 云黛的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我的想法是......既然肉身血甲的使用条件是,需要同时拥有两件齐天之宝,那我们何不在它炼制成功后,将它抢过来,用它来协助我们逃亡?” 云黛的话让叶兮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随后她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可是有两个问题,第一,你所说的使用肉身血甲的条件,只是你的猜测,万一并不准确......” “第二点也是最关键的,你我都只有一件齐天之宝,要如何使用肉身血甲?” 云黛道:“你所提出的第一个问题,若我的猜测是错的,那我们想要使用肉身血甲会变得更加简单,只是抢夺的过程会比较难,到时可再做打算。” 云黛的想法很简单,不管肉身血甲的限制是什么,又该如何操作,沧曜要她二人帮忙炼制,那么在炼制的过程中,她们必定会将这件法宝的方方面面都摸个清楚。 “至于第二点,”云黛道,“我们到时可共同操作这件法宝。” 她抬起手,掌心便浮现出了一道灵光:“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所以我们不如给彼此种下同生共死的咒术,待到出了魔域后,咒术便会自动消除。”!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5 章 喜欢 叶兮颜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云黛,反复确认了一番,才敢相信云黛是认真的。 云黛居然要和她种下同生共死的契约咒。 “你不敢?”云黛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眸里竟映出了点点笑意。 叶兮颜脸上的神情有些阴晴不定,半晌她突然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云师姐这个提议非常合理,师妹我当然不会拒绝。” 她同样抬起了手,灵光慢慢从她掌心升起。 叶兮颜并不是害怕,甚至于她仔细一思量边觉得,云黛的提议对她是有益的,她修为没云黛高,实力更没她强,如果有机会,云黛一定会自己逃掉,把她扔下。 叶兮颜此前还一直在考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拖住云黛,让她不至于扔下自己不管,既然云黛主动提出了要彼此下咒,那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云黛很快就将手压在了叶兮颜的手掌上,待到术成后,两人的掌心各自都多出了一道竖直的红线,直延申至脉门。 若两人中的一人丧命了,那红线便会顿时割断另一人的命脉,达成同生共死的效果。 只有等她们都离开魔域了,契约咒才会自动消除,也就是说在离开魔域之前,她们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叶兮颜用一种略显怪异的眼神看着掌心上的红线,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云黛互相下这样的契约咒。 云黛将手收回了衣袖中:“具体情况,要等到我们真正开始炼制肉身血甲后才能知道,可以到时再指定计划。” 叶兮颜点了点头:“我会尽量再向其他人打探有关于魔宫的情况。” 她拥有琉璃玲珑心,天生便会受到人的喜爱,除了那些特殊的不会受到影响的人以外,她可以轻易取得任何人的好感和信任,打探消息这个任务交给她来做是最合适的。 云黛“嗯”了一声,她也没有多停留的意思,和叶兮颜道别后便推门走了出去。 阿絮还在门外和银剑筑起的光墙较劲,见云黛出来了,她的脸色愈发阴沉。 云黛几步走了过去,将插在地上的银剑拔了出来。 “云姑娘可真是会为难奴婢。”阿絮说出这句话时,看向云黛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隐隐的不屑和轻视。 她甚至有些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不过才第五境的修为,为何她只是随手用剑布下了一个法阵,她凭借第七境的修为竟然始终没能破开。 阿絮突然就觉得,此人能被魔皇选中成为魔后,应当的确是有什么特殊之处,而非只是单纯被撸来的俘虏。 云黛没回答阿絮的话,只语气冷淡地道:“我们回去吧。” 若单打独斗的话,云黛以第五境的修为对上第七境的阿絮,其实并不会赢得那么轻松,但她布下的剑阵却藏有许多玄妙,阿絮想破阵而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阿絮又深深看了云黛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而是带领着其他婢女 一同,和云黛回到了她原本的住处。 这之后云黛便一个人进了屋,关好了房门,重新开始梳理这几日发生的事,想要从圣尊手中逃脱,甚至抢夺他的宝物,绝非易事。 没过多久,云黛便在身上贴上了隐匿符,然后偷偷溜了出去,她先是按照之前记下的路,走至了叶兮颜的住处。 沧曜并没安排太多人来看守叶兮颜,院子外甚至不像她那样有侍卫守着,他似是觉得叶兮颜这个第二境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来,所以没有太在意她。 云黛向院子里看了一眼,见叶兮颜仍和一群婢女一起谈笑风生之后,便又转身离开了。 她突然跑来叶兮颜的住处倒不是有什么事要找她,只是单纯想试探一下这条她走过的路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 事实却是,这一路来云黛走得非常顺利,沧曜好像并不害怕她会私下里联系叶兮颜,甚至隐隐流露出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也许在沧曜心里,不管云黛表现出过多么逆天的本领,她始终只是个第五境,也始终不是他的对手,即使再加个叶兮颜,他也并不觉得她们能做出什么真正让他吃亏的事。 云黛不觉得沧曜会完全不清楚她和叶兮颜正在偷偷密谋着什么,她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只要沧曜不知道她们的具体计划、不知道她们打算如何行动,便不会对她们产生太大的影响。 云黛从叶兮颜那离开后,并没折返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找到了昨晚走过的那条路,向着那处存放着沧曜心脏的胸腔走去,若能再找到那处,她可以再仔细观察一下那里的构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规律。 云黛顺着走廊一路走入深处,可等她到达昨日的那处“胸腔”时,脚下的走廊却没再像昨晚那般突然产生变化,将她带入另一处空间。 她在附近走了好几圈,都没察觉到任何异常,那个存放着沧曜心脏的古怪地方仿佛完全消失了。 云黛将灵气覆于双眼,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她很确定,影响她视觉和感知的不是幻象,那处的消失是真实发生的,就像是沧曜将那个隐秘的地点转移去了别的地方,令人无法再进入其中。 如此看来,没有沧曜的允许,外人是无法接触到他的心脏的。云黛倒不觉得太沮丧,因为沧曜此举正说明了心脏对他的重要性,重要到他根本不敢放任任何人进入其中。 云黛在四周转了转,确认的确什么都没有后,她依旧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这处宫殿中溜达了起来。 她所在之处是魔宫中的嫔妃居住的场所,那一百零九位嫔妃全都塞在大大小小的院子里,有的待在院落中,坐着自己的事;也有的领着婢女在花园走廊间闲逛穿梭,她们的修为各异,都是魔域的本地人,对于魔宫之中的生活也没有体现出任何抵触之意。 云黛从她们身旁经过时,还隐约听到有人聊起了她和叶兮颜,不过她们似乎早已习惯了不停娶妻的“魔皇”,对此完全是无所谓的状态。 云黛在宫殿中逛了许久,她很快就发 现,沧曜对这座宫殿的后宫做了一些手脚,不管她怎么走,她都只能停留在居住着无数嫔妃的后宫中,找不到出口,更加看不到通往外界的路。 那感觉就像是,只要沧曜不开启通向宫殿外的道路,那么宫殿中的人就会被活生生的困死在此处。 云黛很清楚,她和叶兮颜若想成功逃脱,就必须要堪破这份严丝合缝的封闭,否则即使她们真的抢夺到了肉身血甲,也只会不停在魔宫中打转。 好在云黛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办法,昨夜和沧曜一同修炼,已经让她对潜麟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解析,她对这种诡异功法的了解也愈发深入。 魔宫神秘的面纱在她眼里越来越单薄,假以时日,她必能摸索出潜麟功的奥妙所在,而到了那时,这座宫殿也不可能再困得住她。 若沧曜还托大地来找她一同修炼,她对于潜麟功的解析速度只会更快。 云黛在魔宫中逛了许久,等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天色已经暗了。 以阿絮为首的婢女和侍卫都候在屋外,她不主动唤他们,他们也没有来打扰她。 当晚,云黛如常躺在床上入睡,只是睡到中途,她便突然被惊醒了。 她还未睁眼,便察觉到有一条胳膊从身后伸来,缠上了她的腰。 沧曜果然来了。 他的呼吸轻轻扫在了上来:“云黛,你睡得好香。” 青年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他边说着,竟咬上了她的耳垂。 云黛没有任何反应,她就听沧曜问她:“今日在这魔宫中逛得如何?若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也可同本尊说道说道。” 云黛目光微动,她就知道沧曜对她的行踪一清二楚,甚至于,她早料到了沧曜今晚依旧会出现在她面前,不过这倒正合了她的意,如今的她对潜麟功非常感兴趣,沧曜能主动来找她省去了她许多麻烦。 云黛在这时终于缓缓偏过头去,看向了这个和她亲密到几乎没了界限的青年。 对视之下,青年眼底笑意更浓,他低头反复摩挲着她的唇角,又翻身覆了上来,手掌压进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纠缠,甚至垂首埋入她的颈窝。 “我今日去找叶兮颜了,她同意帮你炼制肉身血甲。”云黛终于开口了。 沧曜只微顿了一下,他早料到了答案,并未显得太吃惊。 云黛又问道:“炼制好肉身血甲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短则四、五个月,长则六、七个月。” 云黛轻抿了下唇,这时间倒是很符合她的预期,她也有足够的时间来研究魔宫,寻找外出的逃亡道路。 沧曜却在这时突然抓起了她的右手,看向了她掌心的红线,那便是她和叶兮颜同时给对方种下的契约咒。 沧曜的眼底出现了几分不屑的笑意:“你们还真是够不自量力的,一个第五境,一个第二境,竟还想着能从我手里讨到什么好处。” 他说着,竟将唇压上了她的掌心,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泠泠 的光,显得危险又勾人。 云黛的目光在沧曜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她突然一把将他推开,然后迅速翻身,一只手猛掐在了他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压上他的心脉,体内的灵气便灌了进去。 骤然相撞的灵气使得两人都皱起了眉,她此举更是令沧曜也微微有些吃惊,他抬眸看下去,就见云黛竟冲着他笑了起来,笑得盛气凌人:“尊主来找我,不是想同我一起修炼吗?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和挑衅,沧曜看了她一会儿L,经脉之中流转的灵气仍旧带着细微的刺痛感,却明显比昨日要好多了。 他突然便搂住了云黛的腰,翻身将她重新压了下去,与其同时,他也将自己的灵气输送进了云黛的经脉,两种完全相斥的灵气再一次紧紧贴附在了一起。 云黛痛哼了一声,来自于潜麟功的灵气如激荡的浪潮般迅速涌入经脉中,她毕竟修为比沧曜低得多,如此大量的灵气强行涌入,她难以避免地产生了一种经脉肿胀的疼痛感,那些灵气迅速推进着,以势不可挡之势闯出了她的丹田中,充斥在了每一寸经脉。 沧曜的指腹压在了她侧颈的动脉上,软声问道:是不是疼了??_[(” 云黛瞥了他一眼,对视片刻后,她突然打开了他的手,随后竟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经脉丹田中的灵气也迅速运转了起来,她以自身经脉为牢笼,硬生生将沧曜输送而来的灵气转为自己所用。 两种对冲的灵气不停交缠争斗着,卧房内一时间竟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沧曜眼底闪过了吃惊之色,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云黛,你居然想把我当成炉鼎,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他攥住了云黛前襟的衣服,将她微微拎起,看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沧曜突然冷笑了一声,他手腕猛地用力,只听得一声声的“刺啦”声,衣衫便裂成了片片的布料,飘落了一地。 云黛眼中没有丝毫慌乱之色,她甚至没有移开目光,眸中盛满了冰冷的笑意,显得有些疯狂,那些被她困入经脉中的灵气仍在被她转换着,沧曜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修为正在流失,只是速度不快,所以并未引起他的警觉,甚至于还让他颇有兴致。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很剧烈,他从来没这么兴奋过,更加从没对哪个异性产生过如此强大的兴趣。 他伸手捂住了云黛的眼睛:“我真的会对你上瘾。” 他的声音起伏得厉害,暗藏着隐忍压抑的情绪,和极致的兴奋带来的颤音。 沧曜突然便低头咬住了云黛的脖子,他咬得很重,直至品出腥甜的血气,他才松开了牙齿,但很快他就又咬了上去,经脉丹田间传来的疼痛感和心底的那份难耐令他极度地渴求着那股甜韵异常的血腥气。 许久之后,当灵气的运转到达某个临界点时,两人的灵气都自动脱出,沧曜整个人都泄力倒在了云黛身旁,但仍不忘伸手搂紧她。 缓了好半天,沧曜才转头看向她,他的目光难得的温柔:“云黛,以 后都留在我身边吧,我会护着你。” 云黛的目光移动,她也看向了沧曜,青年的头发已经完全散开了,垂在鬓角的发丝被汗水微微打湿了,而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透着一种懒散又餍足的情绪,云黛看到他的唇上沾着一点血迹,令他艳丽如鬼魅。 她下意识就伸手覆上了自己的脖子,她的颈间和肩上布着一圈圈渗血的牙印,并不算疼,但看起来却有些吓人。 “你将我咬成这副模样,要我如何和你那些下人解释?” 沧曜却笑了起来,他也伸出了手,轻压在了那些红痕上:“待会我给你上药,保准明日一早便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他说着,又情不自禁地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蹭了一下。 “云黛,留在我身边吧,”他又说出了这样的话,“你想要什么是我给不了你的。” 沧曜作为圣尊,甚至是统领整个魔域的魔皇,他这话若是同别人说了,的确是很有吸引力的。 云黛看着沧曜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脸,他的眼眸透着浓浓的深情,云黛却只觉得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情绪是那样的虚伪。 他实在太会装了,甚至装出了一副,逐渐爱上她的模样,但云黛很清楚,沧曜根本就不是喜欢她,前世使了那么多阴谋诡计登临帝位的魔皇怎么可能会喜欢什么人?他与她双修,更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降低潜麟功对无情道的抵触。 或者说,但凡云黛的修为再高一些,她完全是可以凭借着无情道压制住沧曜的,在同等的修为下,潜麟功根本就不是无情道的对手,沧曜显然也发现了这点,所以他才会想要通过双修的方式来消除这个弱点。 甚至于,现在的沧曜已经得了好处,他没再对无情道像之前那般抗拒了,但云黛同样也在这种修炼方式下,对潜麟功愈发了解了。 沧曜闭上了眼睛,用脸颊贴上她,轻声在她耳边道:“云黛,我很喜欢你,只要你不离开,我也可以不限制你的自由,我会试着你了解你的。” 他的语气极具蛊惑力,仿佛真的透着浓浓的深情,像春心萌动的少年人,遇上了喜欢的姑娘,一步步地妥协,逐渐交出自己的心。 若云黛真如她表面的年龄般,也许她真的会被沧曜欺骗,真的会天真地以为,这位统治着魔域的魔皇在这短短的几日中就被她吸引了,爱上了她。 可惜她很清楚,沧曜如今表现出的这副面孔,完全是装出来的,他此番举动更像是......他想破她的无情道,他以为他这么做,她就真的会喜欢他。 云黛看得分明,沧曜摆明了是想利用她,而她对于他而言,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利用对象。 她可以帮他炼制肉身血甲,可以为她提供先天灵骨,她又修炼有无情道,与她双修,可以逐渐消除他被无情道完全压制的致命弱点。 只要她爱上他,那她便会自愿将这些好处都捧在他面前,对他予给予求、毫无怨言。 也许沧曜心底的确对她是有些兴趣的, 但这种兴趣仍是站在他自身的角度考虑,基于她能给他提供的帮助而产生的。 云黛甚至相信,若自己真按照沧曜所想的那般爱上他,对他无私奉献,在不影响他利益的情况下,他会给她伪造出一副与她伉俪情深的假象。 可是这算盘实在打得太响了,云黛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既然能够修炼无情道,就说明她不会喜欢任何人。 “沧曜,”云黛终于开口了,她伸手捧起了他的脸颊,笑着看着他,你当真喜欢我??_[(” “那是当然。”沧曜点了点头,云黛突然缓和下的语气,令他眼底含了更多的柔情。 云黛觉得好笑极了,她心底一片凛然的杀意,脸上却出现了几分羞涩的笑意:“你若真喜欢我,那......我试着也喜欢你一下好了。” 她说着便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魔域之主,她突然很好奇,若她在沧曜以为她对他情根深种时,狠狠击碎他的心脏,他会露出这样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那场面,她竟只是假想一下,就忍不住觉得兴奋。 魔皇沧曜,她一定要杀!她要狠狠地捏碎他的心脏,再毁掉这座属于他的魔宫! 沧曜自然不知道云黛在想什么,云黛突然说出的话让他有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在确定她的意思之后,他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看着身旁的少女,竟头一次产生了欣喜若狂的情绪,他用手指撩开她的发丝,禁不住又朝着她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沧曜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哪个女人,但云黛对他而言太特别了,她身上有很多他想要的东西,可她却又偏偏修炼着他最为排斥的功法,这种强烈的吸引和排斥令他控制不住地被她吸引。 先天灵骨和肉身血甲他是绝不可能放弃的,所以他起初说喜欢她、后来又撩拨她,其实的确是抱着很多别的目的的,但如今云黛居然这般说,他竟真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沧曜心想,他是真的有些喜欢云黛的,若她愿意舍弃先天灵骨,自愿留在他身边,他也会如他所说的那般,好好待她。! 第 106 章 炼制 窗户缝隙中透出了几缕阳光,云黛睁开了眼,她偏过头去,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梳妆台上。 铜镜前放了一束花,上面还沾着晶莹的露珠,她看了一会儿L才坐起身,走至梳妆台前,将那束花拿了起来。 莹白的花瓣半开不开,翠绿的花蕊将整束花都衬得极为清冷。 花香清甜淡雅,却浓郁地萦绕在整个房间,带来湿润的水汽。 沧曜说这花叫做冷萃缨,是魔域这边的特产,魔域气候干燥,这种花放在屋内正好可以增加空气的湿度。 这几日沧曜心情极好,每日都会去摘上一束冷萃缨放在她屋中,云黛看着手中的花束,神情有些冷漠。 距离她和叶兮颜被绑来魔宫已经过去了一月之久,“魔皇”也已经回来了,不过云黛暂时还没见到他。 魔宫对外宣称,“魔皇”与两名万仞阁弟子的婚礼将在七个月后举行,魔宫开始张灯结彩、一派喜洋洋的气象,魔宫中的下人们也开始如火如荼地为此做着准备。 算算时日,云黛估摸着沧曜大概是准备在肉身血甲完全炼制好后,举办这场闹剧一般的婚礼,他显然没准备放过对七宗进行羞辱的机会,云黛甚至怀疑他会借着这次对七宗发兵,自此开启魔域与云中八洲的战争。 嫁衣倒是已经赶制好了,还被人送到了云黛眼前,沧曜见到后,很是感兴趣,非让她穿上嫁衣给他看,但云黛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可不会穿什么嫁衣,她是未来万仞阁的掌门、是剑主,她不会嫁给任何人,那场在沧曜计划中的婚礼,云黛也压根就没打算让它顺利举行。 沧曜对此似乎有些失望,但最后竟然没强迫她。 这一个月的时间中并没发生什么太特别的事,沧曜闲来无事就会跑来找她,他倒没有时时拉着她一同修炼,反而乱七八糟地和她说了很多没什么用的话,云黛其实并不太感兴趣,但她也没有打断他。 云黛对沧曜的态度其实不怎么好,时常对他冷着一张脸,更没有在言辞上对他进行过任何讨好,只不过由于她仍在对潜麟功进行深入的研究,她倒是经常发出想和他一同修炼的邀请,这似乎让沧曜以为她对他的冷言冷语只是一种口是心非。 沧曜对于他们现在这份暧昧不清的关系似乎抱着很新奇的态度,不仅不再对云黛恶言相向,甚至真的开始照顾起了她的感受。 云黛时不时就会产生一种,沧曜真的太过轻视她的错觉,她还古怪地想过,以沧曜这副轻敌的模样,他前世到底是如何走到那一步的。 这段时间里,云黛也经常会去找叶兮颜一同商量,叶兮颜发挥了她琉璃玲珑心的能力,博取了一众婢女侍卫的青睐,甚至还与“魔皇”后宫中的几位嫔妃都熟识了不少。 这还真让她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比如她通过那些嫔妃和下人们了解到,魔宫中的人若想离开魔宫,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们需要提前向上递交申请,待到每月十五的月圆夜,通往魔宫外的道 路就会出现一次,递交申请者便可顺着这条道路走出魔宫,否则他们也同样被困在此处、无法离开。 这个出魔宫的规矩其实很耐人寻味,一定要选在每月十五月圆这天太具有规律性和周期性了,此举很可能和沧曜的身体状态有关,云黛猜测每月十五沧曜的身体会出现某种变化。 在魔宫中居住的这一个月中,云黛也有幸经历了一次十五月圆夜,她在那天邀请了沧曜和她一同修炼,也借着修炼的机会,对这位魔皇进行了一个全方面的观察。 让云黛欣慰的是,她居然还真观察出了什么,当圆月当空,月华完全洒下时,流转于沧曜体内的灵气似乎隐隐变弱了几分,流淌的速度也变慢了。 对此,云黛做出了一个判断,每月的十五月圆夜正是沧曜的衰弱期,这大概是潜麟功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弱点,可能影响并不大,所以沧曜没怎么在意。 云黛甚至产生了另一个猜测,沧曜会让魔宫中的人准时在十五月圆夜时统一离开宫殿,可能是因为他身体的这种衰弱会使得那条通往魔宫外的道路暴露出来,为了掩盖这种周期性的衰弱和暴露,他便干脆对外宣称这是魔宫的规矩,是他故意将宫中之人放出去的。 所以云黛和叶兮颜最终决定,她们会选择十五月圆夜这一天展开计划,即使沧曜衰弱的程度很细微,对于她们而言依旧算是有帮助了。 云黛思索间,便察觉到一双胳膊从她身后伸来,一寸寸环住了她的腰,沧曜再一次凭空出现了。 他将下巴压在她肩上,轻声道:“我每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和冷萃缨很像。” 立在梳妆台上的铜镜中映照出了两人的身影,身着白衣的少女,双手捧着一束莹白带翠的花,漆黑的发丝轻垂至肩头,她脸上冷淡的神情衬得她的面庞更加的清冷出尘。 绿衫青年从身后拥着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背上,有力地臂膀将她紧紧困住,翠色的衣袖压下,轻遮住她的腰。 沧曜生着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眼含笑意时,仿佛总带着几分艳丽的魅惑,镜中场景,仿佛是山间精怪以一种亵渎的姿态深深地环抱着一尊没有任何情感的神女像。 沧曜似是觉得很有趣,他突然偏头开始亲吻云黛的脸颊和耳垂。 云黛没推开他,直至他的那略有些粗糙的手掌压在了她的心脏上,她才轻蹙起了眉,下一刻,她整个人便骤然撞在了梳妆台上,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因为这下实在有些重,被她捧在手中的花束还是落到了地上,她的双手也有些仓促地扶住了梳妆台的边缘。 沧曜轻笑了一声,他很温柔地轻轻捏起云黛的脸颊,强迫她看向铜镜中倒映出的两人,在她耳边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云黛没回答,沧曜也显然没给她回答的机会,他紧盯着铜镜,双目似流淌着赤色的火焰,那股强烈的情绪愈演愈烈、一刻不停,云黛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的额头要磕上铜镜的错觉...... 再后来,沧曜便很细心地给云黛整理起 了凌乱的衣摆,也在这时,他听她问道:“不是说今日去炼制肉身血甲吗?什么时候出发?” 沧曜抬眸瞥了她一眼,笑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今日一大早来找你,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云黛提醒他:“已经不早了。” 沧曜深深地望向了她,眼底仍带着笑意,他的手指在她脸颊抚过:“那还不是因为......” 他说了一半似是觉得实在好笑,便又停下了,抚平云黛衣衫上最后一抹褶皱后,他起身与她分开,主动道:“走吧,那个小丫头正在外面等着呢。” 院落外的婢女和侍卫早被沧曜遣退了,云黛一推开房门,就见叶兮颜正有些胆战心惊地站在院子的角落,她是被沧曜给抓来的,说是今天准备前去炼制肉身血甲,让她先来此处等一下,谁知她这一等竟等了好半天。 叶兮颜也不知屋内的两人在做什么,心里止不住地忐忑,好在她这个人适应能力向来比较强,见云黛和沧曜出来了,她抬头看向他们,并未说任何多余的话。 “走吧。”沧曜加快了脚步,很自然地走在了最前面,领着二人便朝着“胸腔”的方向走去。 三人转过几个拐角后,便抵达了云黛上次来的地方,这一次,走廊与周围的环境一如既往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脚下的走廊逐渐化为粗长的血管,上下交叠地横在半空,四周肉质般的墙壁轻轻蠕动着,而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则仍旧位于这处空腔的最中央,被无数根粗细不一的血管环抱拥护着。 云黛已经有过一次经历了,所以表现得很冷静,叶兮颜却不禁露出了吃惊之色,陡然间的空间转换令她差点站立不稳跌下去,她连忙用手扶住了走廊上的柱子,勉强稳住了身形,但她的脸色还是变得有些苍白。 叶兮颜扭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沧曜一眼,因心中的忌惮,她忍不住往云黛身后挪了挪。 还是云黛主动问了起来:“我们要如何帮你炼制肉身血甲。” 沧曜没有回答,而是打了个响指,于是便有一团漆黑的粘液凭空出现,瞬间将云黛和叶兮颜卷入了其中,叶兮颜大惊,但她根本没反抗的能力,整个人如同跌入了沼泽、完全深陷其中。 云黛倒是表现得还算镇定,她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并未躲闪。 而裹着她们的漆黑粘液很快带着她们飞向了半空,来到了那颗跳动着的心脏前。 “云师姐......”叶兮颜惊恐之下,赶紧从粘液的另一头挤了过来,抓住了云黛的胳膊。 虽说她和云黛的关系非常不好,但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她还是选择了来云黛这儿L找安全感,毕竟云黛的确很强。 云黛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她只伸手拉了她一把,提醒道:“好好看着。” 叶兮颜这才稍镇定了几分,她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低头向下方的心脏看去,离近了之后,她才注意到,那颗跳动着的心脏似是被包裹在一层淡淡的红色薄膜之中,薄膜隐约泛着光泽,不时闪烁一下,显得若隐若现,若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到它。 那应该就是肉身血甲了。 很快,沧曜的声音便在两人耳边响起了:“你二人只需调动起齐天之宝,运转灵气向下方的心脏输送而去便可。” 此时的沧曜已完全丢弃了人形,化为了一团漆黑的粘液,飘浮在空气中、无限延展,将云黛、叶兮颜和那颗跳动着的心脏都包裹入了其中,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云黛和叶兮颜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掐诀,各自打出了一道灵气,两股灵气迅速被黑色粘液包入其中,又向着下方的心脏涌去。 霎时间,血色的薄膜亮了起来,柔软如纱般轻柔地飘动了起来,完美地将心脏护在其中,而两股灵气也被牵引着融入了薄纱之中,仿佛成为了它的一部分,令它散发的光芒更加明亮。 这过程中,云黛一直在观察着肉身血甲的变化,那层薄膜之上仿佛真的有血管流动,如同一层极为轻薄的血肉,而她和叶兮颜灌入其中的灵气则令这层血肉变得更加丰满。 随着血肉逐渐丰满的过程,云黛的眼底止不住露出了隐隐的兴奋之色。 她们......终于开始炼制肉身血甲了!! 第 107 章 欺骗 炼制肉身血甲是一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 第五境的云黛和第二境的叶兮颜丹田之中所能储蓄的灵气是有限的,所以她们不得不在耗尽经脉中的灵气后,便在一旁调息恢复,直至将状态调节至最佳才能继续。 又一次耗空体内的灵气后,黑色粘液很适时地裹着云黛和叶兮颜落至了一旁建在血管上的木制走廊中,云黛扭头看向叶兮颜,就见少女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叶兮颜甚至来不及理会云黛,她连忙盘腿席地而坐,闭目开始调息。 云黛的状态倒还好,她修为比叶兮颜高,每次叶兮颜耗尽灵气时,她还处在游刃有余的状态。 她也跟着坐到了地上,于是一枚金色的晶块很快从包裹着她们的黑色粘液中飞了出来,悬至了两人面前,浓郁的灵气瞬间覆了上来,令两人灵气恢复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这是沧曜在灵赐秘境时从云黛手中抢来的龙脉石,这几日他也一直在用龙脉石协助她们炼制肉身血甲。 沧曜的身影随之从黑色粘液中涌动了出来,他站在云黛和叶兮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云黛抬头望去,沧曜正蹙眉盯着叶兮颜,神色中略有些不悦,他显然是对叶兮颜的低修为很不满,这在他看来会拉慢炼制肉身血甲的速度。 察觉到云黛的目光,他垂眸朝她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等沧曜说些什么,云黛就迅速闭上了眼睛,也和叶兮颜一样调息恢复起了体内的灵气。 沧曜盯着云黛看了一会儿,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他都快怀疑云黛是不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他不管在何时何地望着她时,心底都会有一种很难形容的痒意和渴求。 沧曜很快后退了一步,身形再次隐入了漆黑粘液中,即使因为叶兮颜修为的限制,肉身血甲的炼制速度比想象中要慢了许多,但沧曜的心情仍旧不错。 这些时日与云黛的相处中,云黛虽对他有些冷淡,但他知晓云黛就是那种性格,她既然愿意被他触碰、与他亲近,就说明她心中是有他的。 这是沧曜几百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的滋味,他沉迷其中,甚至有些上瘾。 待到肉身血甲完全炼成后,他会为他和云黛举行一场隆重的婚礼、娶她为妻,到那时,云黛便彻底属于他了,那份藏在心底的渴求也必定可以得到缓解。 他喜欢她,所以他更需要让自己变强,这样他才可以保证没有人能将她从他身边抢走。他要有足够的能力,才能为他和云黛的未来做更多的筹划。 黑色液体不停涌动着,始终包裹在云黛和叶兮颜的周围,云黛很清楚,沧曜这是在监视她们,以防她们做出什么超出他掌控的行为。 有龙脉石的辅助,云黛体内的灵气很快就恢复了,注意到身旁的叶兮颜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突然便使出了传音术,对她道:“感觉怎么样?” 叶兮颜被云黛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扭 头向云黛看来,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太惊讶的表情。 云黛冲着她笑了一声:放心吧,沧曜听不到我们说话。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07 章 欺骗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她说着,手指微动,包裹在她们外围的粘液竟跟随着她的指引缓缓蠕动了几下,叶兮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云黛的眼神都变了。 其实叶兮颜一直都知道云黛的实力很强,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们才只在魔域待了短短的一个月,云黛竟然破解了魔皇的潜麟功,甚至能初步地控制那些漆黑粘液、让她们的对话可以不被沧曜听到了。 云黛没有解释的意思,她的眼神中甚至带着几分神秘鬼魅的色彩。 “和我之前猜测得没错,”她的声音很快便再次在叶兮颜耳边响起,“完全炼制成功的肉身血甲,的确需要同时拥有两件齐天之宝者才可自如地使用,否则沧曜仍旧只能在这座血肉魔宫中操作这件法宝,他也仍旧无法将心脏带出魔宫。” 叶兮颜点了点头,她们在朝着肉身血甲灌输灵气时,也逐渐观察出了这件法宝的运转原理,对它的操纵机制愈发熟悉。 叶兮颜同样使出了传音术道:“待到肉身血甲炼成后,它会在短时间内处于完全失效的状态,一炷香后才能再次启动,我们可以选择在这段时间出手,将肉身血甲抢过来,只要有了这件法宝,即使圣尊境的魔皇对我们发起攻击也不足为惧了。” 肉身血甲可以反弹一切攻击,且这种反弹效果并不受到使用者修为的限制,只是云黛和叶兮颜各自只有一件齐天之宝,想要发挥出肉身血甲的逆天能力,就需要共同操控这件法宝。 云黛道:“每月十五沧曜的潜麟功会相对变弱,我们可以控制着肉身血甲在这一天炼成,然后出其不意地抢夺走肉身血甲,再利用它逃出魔宫。” “你知道离开魔宫的路要怎么走吗?”叶兮颜不免有些担忧地问道。 “知道,”云黛回答得很笃定,“整座魔宫都完全是依托于潜麟功的,我对这古怪的功法已经很了解了,加之每月十五沧曜的能力会被削弱,想要找到出路并不是难事。” 听她这么说后,叶兮颜总算是放心地点了点头。 毕竟沧曜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窥探着她们,即使云黛能简单地操控粘液来蒙蔽沧曜的感知,但风险还是在的,所以两人并没有再交谈更多,云黛很快收回了对粘液的控制,于是沧曜也察觉到她们的灵气已经完全恢复了。 黑色粘液再次收缩裹紧,携着云黛和叶兮颜便冲着半空中的心脏飞去。 向肉身血甲灌输灵气,再调息恢复,云黛和叶兮颜一直重复着这个枯燥无聊的过程,沧曜也始终以粘液的状态围绕在她们四周监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日日地过着,肉身血甲上的血肉纹路也越来越清晰精美。 一个月后,血色的薄膜上长出了鲜活流淌的血管;两个月后,其上又多出了紧密的肌肉组织;四个月后,最外层生出了细腻的皮肤肌理......直至第六个月到来,这件法宝在云黛和叶 兮颜的炼制下,愈发丰满完整,云黛知道,肉身血甲在这个月就可以完全炼制成功了。 花费六个月的时间炼制完善肉身血甲并不算快,但也没慢得太离谱,沧曜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胸腔”外的魔宫已经张灯结彩,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墙上还贴着红彤彤的囍?_[(”字,显得极为喜庆,魔宫上下都为他与云黛的婚礼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沧曜甚至吩咐人将喜帖发去了七宗,倒不是真要邀请七宗的人来观礼,只是沧曜觉得,云黛毕竟出身于万仞阁,既然她要与自己成亲,那也该通知一下她的师门长辈,至于万仞阁对此是什么态度,他可不会在意。 就算七宗抑或是神都真派人来抢亲,他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沧曜很坚定地认为,云黛早就是他的了,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至于叶兮颜,在沧曜看来,不过是一具承载着齐天之宝的载体,待到肉身血甲炼成后,他便会迅速将琉璃玲珑心据为己有。 等他和云黛真正成亲后,他再向云黛要先天灵骨也不迟,到那时他们已成互相下过血契的结发夫妻,想来云黛也不会再担心他会伤害她了。 他需要先天灵骨来帮他渡过天人五衰,若无法渡过离心之劫,等待着他的,只有死亡一种结局,他相信云黛能够理解他的,更何况,只有成功渡过天人五衰后,他才有更多的时间与云黛长相厮守。 日后云黛经历天人五衰时,他自也会拼尽全力去帮她。 只要一想到他们的未来,沧曜心底就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喜悦。 趁着休整调息的时间,云黛再次操控黑色粘液屏蔽了沧曜对她们的感知,与叶兮颜约定好在这个月的十五的月圆夜完成肉身血甲的炼制。 不久之后,云黛和叶兮颜又来到了心脏的上空,向肉身血甲输送起了灵气。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十五这天,云黛和叶兮颜从早上起便做好了准备,沧曜似乎也看出了肉身血甲即将炼制成功了,他也不再将自己融在黑色粘液中,反而化成了人形,站在一旁观看着,神色间透着隐隐的兴奋。 终于,当夜晚彻底降临,圆月凌空,云黛和叶兮颜也同时停下了输送灵气的动作,那层包裹在心脏外的防护已成了一件精美漂亮的血肉衣衫。 这一刻,肉身血甲炼制完成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血肉护甲上的红色血光骤然熄灭,进入了重塑状态,要等上一炷香的时间,这件法宝才能再次使用,于是心脏上的最强防护也在这个瞬间消失了。 沧曜比云黛想象得警觉多了,他甚至没给她和叶兮颜反应的时间,就抬手一抓,于是他那飘浮于半空中的心脏便化为了一道红光,落入了他的胸膛内,只留下肉身血甲仍安静地躺在云黛和叶兮颜面前的半空中。 云黛也终于看清了这件法宝的全貌,它是一块微微蠕动着的皮肤,表面细腻光滑,而翻过来的另一面则缀着血肉,连接着一根根鲜活的血管。 只需对着血管输入灵气,肉身血甲便 会幻化出一层血色的薄膜铠甲,将所有打来的攻击反弹回去。 而在肉身血甲无法使用的这一炷香的时间中,沧曜为了保证心脏的安全,将心脏收回到了自己的胸腔内。 也就是说...... 云黛慢慢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青年,眼前这位潜麟功大成的圣尊境魔皇,难得地处在了一个可以被杀死的状态,想到这点,云黛的心脏已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一股强烈的杀气从她心底升腾而出。 她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沧曜......”云黛主动伸出手挽住了青年的胳膊,整个人都慢慢地贴近了他。 沧曜垂眸看去,就见云黛因过渡使用灵气,脸色稍有些发白,乌黑的发丝柔顺地垂至她的胸口,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她仰头望向他时,下巴显得小巧精致,雪色的脖颈看起来柔软又脆弱,令他生出怜惜的同时,心底又产生了强烈的痒意与几乎有些抑制不住的渴求。 云黛对他而言总有种极致的吸引力,她第五境的修为让她在他面前总是有种能被他轻易撕碎的柔弱,可她身上却又总带着一种冷淡不屈的疏离感,令他有时想要毁掉她,有时又想要保护她。 可惜云黛从不会向他示弱,所以乍一看到她似是因为疲惫而主动依靠向他的模样,他根本把持不住,甚至也顾不上叶兮颜还在一旁看着了,他便伸手一揽,将少女的肩纳入了怀中。 不管多少次拥抱云黛,沧曜都会产生一种极致的满足感,有时他觉得他是真的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与他年纪差了不少的小姑娘,有时他又觉得他对她的那份情感其实是一种强烈到令他兴奋的征服欲。 他喜欢她的反抗,也喜欢她的顺从。 但总之,如今肉身血甲已经炼成,他的天人五衰已不足为惧。 “云黛,有了此宝,本尊已再难遇上敌手,我们三日后便成亲,往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沧曜话音落下,便察觉到怀中的少女突然伸出手压在了他的胸膛上,那之下的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沧曜的心中充满了喜悦,他搂着少女肩膀的胳膊也一寸寸地收紧了。 即使是神都青渊帝也没有渡过天人五衰,他却先一步达成了前人都没触及的高度,这之后他便可以筹谋如何夺得云中八洲,如何篡取叶氏的皇位,获得更多的领地和权力...... 美人与江山,他都会紧紧攥在手中! 沧曜的呼吸起伏着,他正在等待着肉身血甲重新启动,等他将心脏重新包裹入肉身血甲的保护之下,他就可以带着云黛去休息了,这六个月来,她也确实废了不少精力,他该挑些灵药灵草来给她补补气血了...... 他正想着这些时,就突然察觉到一股戾气从压在他胸膛之上的那只手掌中传来,他甚至没来得及将怀中之人推开,剧痛便猛地袭上心头。 沧曜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去,而云黛也恰在此时抬眸望向了他,她的眼底蓄着冰冷的杀意,下巴紧绷,眼神中也不带一丝一毫的柔情。 “沧曜......你可以去死了......” 她吐出这几个字的同时,压在他胸膛上的手用力一抓,五指便深深陷入了表面的那层皮肤之下,沧曜只觉强烈的窒息感从心脏处传来,仿佛真的有一只手深深地握在了他的心脏上,以势不可挡之力要将他的心脏用力捏碎。 而一直沉默着的叶兮颜竟不知何时到了肉身血甲旁,她有些仓皇地将那件法宝抱进了怀中,又迅速向后退去。 到了这一步,沧曜不会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黛背叛了他! 她想杀他,她做了周全的计划,甚至毫不犹豫地对他下手了! 她所说的喜欢他根本就是在欺骗他,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心脏处的疼痛令沧曜感到陌生,他望向云黛的目光也逐渐由震惊转变为了沉沉的阴郁。!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8 章 逃亡 沧曜的反应非常快。 几乎在云黛对他的心脏发出攻击的同时,他便一掌朝着她的肩拍了出去。 云黛紧抿着唇,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她打算硬接下沧曜这一掌,拼着重伤也要将自己的攻击打出去。 机会只有这一次,她若是错过,以她和沧曜的修为差距,下次再想杀他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于是锋利如刃芒般的灵气从云黛的指尖击射而出、狠狠刺入沧曜心脏的同时,沧曜的手掌也重重地拍在了云黛的左肩上。 只是沧曜或许是想起他还需要云黛的先天灵骨,那一掌临到触及到她的前一刻,他竟又收了几分力道,但云黛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撞在了身后走廊的柱子上。 叶兮颜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云黛的衣带,将她及时拽住了,云黛这才没跌落到下方去。 “云黛!”叶兮颜脸上是掩不住的惊慌,要知道云黛若是死在这儿L了,她也会跟着一起死! 她们俩身上还有契约咒,叶兮颜可一点都不想死! 云黛的脸上此时没有任何血色,她刚被叶兮颜扶起来就吐出了一口血。 她的整个左肩都失去了知觉,左手更是丝毫抬不起来,沧曜那一掌虽不是奔着杀她来的,但她用第五境的身体强行接下圣尊的一掌,还是不可避免地一阵气血翻涌,就连经脉与丹田中的灵气都开始紊乱了。 云黛强忍着灵气逆流带来的疼痛,咬牙看向沧曜的方向,他仍悬浮在半空,被漆黑的粘液托着。 此时的他同样也望着云黛,他的右手捂在心脏处,一股股的血从他的指缝间向外冒着,他的脸色很苍白,看向云黛的眼神中充满了阴郁和隐隐的怒意。 云黛重伤了他,令他的心脏遭受了从未有过的严重创伤,沧曜很吃惊,他的潜麟功是由那种漆黑粘液构成的,所以在云黛刚朝他发动攻击时,他便操控着粘液去抵挡,但云黛竟可以完全无视粘液的阻碍,直接握住了他的心脏,使得他没能及时躲过那一击。 好在云黛毕竟修为只有第五境,在即将彻底捏碎他的心脏前,沧曜还是及时运起灵气守住了最后的防线,并没真的被她一击毙命。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将剧烈的疼痛从胸腔中带出,沧曜捂着伤口,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云黛。 他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甚至于他很怀疑心脏处传来的窒息般的疼痛并不只是伤口带来的疼,还有一种古怪而锋利的情绪,如刀刃般一寸寸地凌迟着他。 他突然就明白了过来,这些日子里云黛主动同他一起修炼,根本就不是为了与他亲近,她只是想更近距离地研究他的潜麟功,从而为这次偷袭做准备。 可笑他还因她的主动而沾沾自喜,他活了几百年,只对云黛产生过心动的情绪,甚至于在不久前,他还畅想着他们的未来,他怎能想到,云黛竟会这般对他。 沧曜作为魔域魔皇,向来只为自己打算,这还是他头 一回开始愿意去为她人着想、考虑她的情绪,而他得到的又是什么,是她将五指插入了他的胸膛,要捏碎他的心脏、杀死他。 “云黛!”沧曜咬牙切齿地念出了她的名字,他想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对他,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无比酸涩,酸涩到唇齿间都泛起了浓浓的血腥气。 云黛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她用手背擦拭掉唇角的血迹,冷漠地看着:“你忘了我修的是无情道吗?” 她的话让沧曜猛地捏紧了拳头,在他几百年的经历中,他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也对各种典籍和功法有过深入的研究和了解。 沧曜从来都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将无情道修炼至大成,甚至于在他得知了云黛修的是无情道时,他仍旧是不屑的,他根本不相信她能修成,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人真的能做到无情忘情呢? 可这一刻,看着云黛冷漠的眼神,沧曜突然就发现,他实在太看轻云黛了,她和他想的完全不同,她的心根本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修炼无情道。 云黛受的伤不比沧曜轻,但她却推开了扶住她的叶兮颜,强撑着缓缓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沧曜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女,突然笑了起来:“怎么?你不会觉得你真的能杀掉本尊吧?” 叶兮颜全神贯注地看着云黛,肉身血甲暂时还不能使用,她实在不明白云黛为什么胆子这么大,竟还敢上前去。 云黛没吭声,她只朝着沧曜抬起了尚还能用的手,于是一枚金色的晶块便从他怀中飞出,落入了她掌心,那便是龙脉石。 云黛五指收紧,将龙脉石握紧,此物本来就该是她的,她断不可能让给沧曜。 收起龙脉石后,她转身就要走,沧曜却在这时突然攥住了她的衣袖,云黛垂眸看向他,这位向来游刃有余的魔皇头一回看起来如此狼狈,他顶着一张苍白至极的脸仰头看着她。 “云黛......刚刚那一掌,我手下留情并非是因为先天灵骨......” 那时云黛要捏碎他的心脏,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下意识就想下死手将她击毙,可那一掌在打上她之前,他却收了力,他那时想到的并不是先天灵骨,甚至于他那时根本没来得及想起先天灵骨...... 或许是因为伤重,他的气息晃动得很厉害、声音沙哑,他死死地盯着云黛,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云黛却笑了,笑得冷冰冰的,她实在没想到这位魔域魔皇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天真了。 她抬手将自己的袖子从沧曜的掌心中扯了出来,这才对他道:“我没有手下留情,我是真心想杀你。” 扔下这句冷冰冰的话后,云黛便头也不回地飞身而起,落在了不远处的叶兮颜身旁,而沧曜的脸色则又白了几分。 叶兮颜紧张地又想来扶云黛,却被她偏身躲开了。 云黛问道:“肉身血甲还有多久能用?” “快、快了。”叶兮颜说着又紧张地向沧曜的方向看了一 眼。 “放心吧,现在的他没能力阻拦我们。” 沧曜因为修炼潜麟功,心脏是唯一的弱点,他的心脏被云黛所伤,他必定会留在此处将心脏完全修复后才离开。 云黛最后看了沧曜一眼,身负重伤的青年仍捂着心脏处的伤口,他被一团漆黑粘液包裹着悬浮在半空,视线却始终落在云黛身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云黛心底不免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甘,只差一点她就能击杀沧曜了,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还是太大了,否则她根本不可能失手! 沧曜没办法阻拦她们,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同样也不可能趁此时机第二次对他发起攻击,他若不计后果地对她们进行反扑,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后果。 云黛从怀中取出了一瓶疗伤丹药服了下去,左肩剧烈的疼痛总算得到了缓解。 沧曜所说的喜欢她,云黛倒是相信的,只可惜修炼之人有太多的追求,她和这位魔皇本身就立场不同,她不相信短短的一个月的相处能令他对她的喜欢深刻到什么地步。 所以当沧曜说,对她手下留情并非是因为先天灵骨时,她只觉得他比想象中的还要愚蠢天真。 喜欢她又如何呢?这并不影响她想杀他,更不会让她因此就对他心慈手软,反倒是他这种优柔寡断的情绪,给了她更多的可乘之机。 黑色的粘液不停翻涌蠕动着,沧曜指引着那些黑色的粘液将自己受创的心脏包裹了起来,伤口的疼痛终于稍得以缓解,但那份酸涩的情绪却仍旧折磨着他。 可奇怪的是,云黛都已经这般对他了,他想的却也并不是立即将她杀了,反倒她越是如此伤害他、越是想要从他身边逃离,他对她的渴望就越重。 他不想杀她,他只想折断她的所有傲骨,用沉重的锁链将她锁在身边,让她永远被困在他怀中,一生只能与他相伴,他想要得到她,让她成为他的所有物。 沧曜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原本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在他以为云黛真的喜欢他时,他曾天真地将那些想法收了起来,试图真正与她成为两情相悦的伴侣,试图通过这种妥协来换取更多来自她的真心。 可如今沧曜却清晰地明白,修炼无情道的云黛是永远不可能对任何人付出真心的。 沧曜愤恨地想,待他将心脏修复好之后,他一定要将她重新抓回来,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得到她! 这份强烈的渴求在这一刻甚至强烈到压过了他对叶氏皇权的欲望。 这时候叶兮颜终于惊喜地叫了起来:“可以了!” 云黛扭头向她看去,就见那件被她捧在手中的肉身血甲突然散发出了淡淡的红光,整件法宝之上都流淌着血液一般的光芒,带着浓浓的灵韵。 “走吧,”云黛不再犹豫,她对叶兮颜道,“你来御剑。” 云黛伤得不轻,虽因为她一直强撑着,且耐疼能力很强,她如今的状态看起来并不算太差,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就连御剑都 显得有些艰难。 好在她们手中有肉身血甲这件宝物,她又和叶兮颜定下了契约咒,叶兮颜不会扔下她不管,否则要如何走出魔域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叶兮颜的动作也很利落,她迅速掏出了一柄飞剑,载着云黛就朝空中飞去,两人很快就从头顶的圆形出口飞离了这座布满了血管的巨大空腔。 沧曜果真如云黛说的那样,并没有来阻拦她们,他也的确没那个能力。 这位魔域魔皇大概真的伤得不轻,甚至连肉身血甲这么贵重的法宝都已经无暇顾及了,只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逃走。 云黛于飞剑上向下望去,她就见那处进入空腔的圆形出口在她和叶兮颜飞离之后就迅速合上了,周围的景致不停变动着,像融化了的冰,一层层消融。 沧曜竟在她和叶兮颜离开空腔后,将所有通往空腔的路都截断了,他的确伤得太重了,重到在他将自己的心脏修复好之前,甚至不敢再让第二个人靠近他。 云黛收了目光,她努力压抑着自己起伏得越来越厉害的呼吸,她也伤得很重,她的整条左臂都不自然地垂着,左臂又靠近心脉,这伤势令她摇摇欲坠,只能强打起精神,不令自己立即昏迷。 若不是急着逃亡,云黛现在最该做的,是找个足够隐蔽的地方,利用龙脉石散发出的灵气调息疗伤。 叶兮颜操控着飞剑从长廊穿了出去,转过一处拐角后,原本长长的道路却在飞剑靠近后迅速变幻,成了一处死胡同。 叶兮颜没有停留,她迅速倒转回去,又选了另一条长廊,可转过拐角后,相同的死胡同又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云黛皱起了眉,沧曜无法亲自来追她们,但不代表他真的打算轻易放她们离开,他竟控制着这座魔宫变化了起来,不管她们走哪条路,都会升起高墙将她们困住。 叶兮颜有些焦急,她扭头向云黛问道:“现在怎么办?” 云黛没马上回答,而是将灵气聚于双眼,聚精会神地向四周看去。 这座魔宫是依托于沧曜的潜麟功建立的,它的变幻自然也与潜麟功有关,而云黛这些时日早已完成了对潜麟功的解析,加之现在是十五月圆夜,沧曜的能力在这一天被削弱了,云黛很快就堪破了魔宫的精准走势。 她指着一个方向道:“出口在那边。” 叶兮颜不敢怠慢,迅速便按照云黛的指示飞去。 这一次,终于不再有高墙挡住二人的去路,而周围的建筑则仿佛拥有了生命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幻起了模样,可惜那些变幻都没能阻拦她们。 飞剑又穿过了几条长廊,直飞入天际,一条长长的青石路出现在了两人面前,道路两旁是直通云霄的红漆宫墙,一轮圆月悬于空中,被两侧的宫墙高高捧起,将夜色照得清透。 叶兮颜心中一喜,因为这便是出魔宫的路了,她这些时日向魔宫中的其他人打听过,现在只要一路闯至道路的尽头,她们就能看到出口了!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无数道遁光从四周升起,转眼就朝着二人的方向击射而来,一时之间火光冲天,整座魔宫都陷入了一片杂乱的喧闹里。 遁光之中,“魔皇”手执巨大镰刀朝着她们的方向一指,冲着身边的魔将与守卫大声呵道:“将她二人拿下!” 沧曜如今受了重伤无法行动,便干脆派出了他替身和手下来捉拿她们。 魔域的十六名魔将,除开被困于神都的芳惊刹以外,剩余的十五名竟都到齐了,魔将均是第九境的修为,加之无数第七境以上的守卫,与圣尊境的魔皇替身,于是飞射而来的遁光如漫天箭雨,瞬间就将云黛和叶兮颜严严实实地困在了包围圈中。 叶兮颜心跳如鼓,但她的反应却很快,在察觉到自己无法御剑逃脱出去后,她便一把拽起了那件肉身血甲,一侧抓在自己手中,另一侧则塞给了云黛。 肉身血甲迅速被两人催动,于是在陷入包围圈的瞬间,一层如薄膜般的血色护体灵光也升了起来,眨眼间就将云黛和叶兮颜包裹在了其中。! 第 109 章 怜悯 十五名魔将手持各色法宝,严严实实地将云黛和叶兮颜围在了中间。 其中一人铁锤一挥,气势汹汹地指向了她们。 叶兮颜的脸色稍显苍白,云黛站在飞剑尾部,一柄银剑被她握在右手,她沉声对叶兮颜道:“不必理会他们,直接冲出去!” 叶兮颜不敢怠慢,她连忙手指掐诀,两人脚下的飞剑便猛地一个加速,迅速朝着包围圈外冲去。 见她们竟如此不知好歹,那十五名第九境的魔将和无数第七境以上的侍卫纷纷放出法宝来阻拦,灵光闪烁着冲来,又一层层砸下,云黛下意识握紧了银剑。 转眼间攻击就打了下来,但那些攻击临到了近前,竟全都被围绕在云黛和叶兮颜四周的红色薄膜轻飘飘地挡了下来,薄膜不停闪烁着红光,任何攻击打来的瞬间都被原封不动地反弹了回去。 这一幕显然令所有人都大为吃惊,一时之间,围住她们的人群都开始手忙脚乱地躲避抵挡起了自己打出的攻击,而云黛也稍松了口气。 还真不愧是沧曜专门炼制出来保护自己心脏的防御法宝,这肉身血甲的效用比她想象得还要强,她原本还担心如果同时被很多人攻击,这件法宝恐怕没办法立即做出反应。 困住云黛和叶兮颜的包围圈在这份冲击之下瞬间乱了,叶兮颜也趁机找到了空隙,操纵着飞剑窜了出去,那一道道的灵光被落在了剑光之后,叶兮颜使出了毕生所学,以最快的速度催动着飞剑,这一刻的她也不得不因自己曾经对修炼的不重视而心生悔意。 红漆宫墙不停倒退,夜晚冰冷的风吹得呼呼作响,玉盘般的圆月当空,仿佛正在给她们引路。 终于,一座巨大的城门出现在了云黛和叶兮颜的视线中,只要穿过这道门,她们就算是真正逃出这座诡异的宫殿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惊雷闪过,一个手持巨大镰刀的男人出现在了城门前。 那正是沧曜的那个圣尊境的替身,也是他最衷心的走狗。 云黛在魔宫中住的这些日子里,对这个假扮成魔皇的圣尊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魔域说是有两名圣尊其实是不准确的,因为真正到达圣尊境的,只有沧曜一人,至于他的这个替身,则只是凭借着特殊的秘术依托于他,才有了他如今所表现出的修为,实际上的他并不能完全施展出圣尊的实力,只是介于第九境于圣尊之间的产物。 沧曜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控制这个替身,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在很多地方其实都很谨慎,也只是在面对云黛时,才因过于轻敌而头一回犯下了那么大的错。 出魔宫的大门被“魔皇”挡在身后,或许是这“魔皇”的气势实在太过凌厉,叶兮颜一时之间停在了原地,竟没能下定决心直接闯过去。 这时,“魔皇”猛地震了一下手中的镰刀,一双眼睛怒瞪着云黛和叶兮颜,斥道:“肉身血甲可不是你们这般用的!” 不等云黛和叶兮颜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便用力挥 出了一刀,那一刀却并不是冲着云黛和叶兮颜来的,而是朝着她们脚下的地面重重砍去。 无数灵气聚集于刀刃,又在转瞬间势不可挡地斩在了地面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最全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尽在[],域名[( 尘烟四起,不停在空气中震荡爆裂的灵气瞬间四处冲击,云黛原本眉头紧锁着思索,如今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按住了叶兮颜的肩,想让她赶紧冲出灵气波,可显然已经晚了。 脚下的飞剑不停摇晃着,叶兮颜第二境的修为根本没办法控制着飞剑在巨大的灵气波动和震荡中稳住。 几个剧烈的晃动后,飞剑直接翻了过去,将云黛和叶兮颜同时掀翻在了地上,叶兮颜头晕眼花、气血翻涌,差点被震得当场吐血。 云黛原本就受了重伤,她的整条左臂都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体内的灵气更是一片紊乱,在眼下的情景下,她更是做不出任何反抗,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如坠星般地径直砸在了下方的青砖地上。 这“魔皇”知晓她二人持有肉身血甲,便根本没想着要直接对她们发动攻击,而是通过将攻击打在她们身下的地面,掀起剧烈的灵气波动,从而将云黛和叶兮颜从飞剑上冲下来。 而肉身血甲也的确并未能精准地检测到攻击,它自然也不会发挥出任何作用,这也是这件效果逆天的法宝不多的漏洞。 可令云黛吃惊的却是另一件事,原本被她和叶兮颜同时催动的肉身血甲竟然因她和叶兮颜被同时震飞,而直接从中间撕裂开来,成了两半。 其中一半融进了叶兮颜的手掌,而剩下的一半则附着在云黛的掌心,很快也融入了她的皮肤。 肉身血甲本就是一件充满了邪气的法宝,想要长久地使用它,就需要用自己的血肉来供养它,沧曜此前便一直用自己的心头血给它提供着养料。 只是炼制完善的肉身血甲需要同时持有两件齐天之宝才能驱动,云黛和叶兮颜必须协同合作方能使用这件法宝,所以她们自然没有选择用自己的血肉去供养它。 谁知这法宝竟在此时直接选择了一分为二,各自依附于她们。 云黛并没有太多时间来思考,因为手持巨大镰刀的“魔皇”很快就走至了她面前。 或许是因为她的修为较高,又或许是因为在灵赐秘境的海底时,她曾让这个“魔皇”吃过亏,对方显然打算先放任叶兮颜不管,率先来捉拿她。 云黛伤得很重,她只有右手勉强能用,但是这个“能用”也只限于握着剑随意地挥舞几下,她内体灵气乱窜,甚至连最简单的剑诀都施展不出。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她能够依仗的,就只有那半张融入她掌心中的肉身血甲了。 她能感觉到,肉身血甲在分裂之后,她仅凭着自己的先天灵骨就可以操控它了,但只剩下一半的法宝显然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发出那么强的威能了,它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云黛也无法确认。 这时,“魔皇”已完全到了她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尽是凶戾的笑。 “尊主让我抓到你后,立马斩断你的筋骨经脉,废去你的修为......你当真这般难对付?连尊主都好似对你颇为忌惮。” 他说着便双手握着镰刀的刀柄,高高举起,月光为弧形的刀刃渡上了一层充满杀气的寒光,而下一刻,那一刀就朝着云黛的方向重重砍了下来。 “云黛!”跌在一旁的叶兮颜挣扎着,她满脸惊恐之色,若是云黛死了,可是会连累她的。 云黛牙关紧咬,如今她也再没有别的选择了,在那一刀真的落下之前,她冲着“魔皇”抬起了与肉身血甲融合的右手,五指张开。 于是在刀刃触上她的前一刻,一层血色薄纱围绕着她迅速升起,而镰刀也重重砍在了薄纱之上。 血光闪过的同时,“魔皇”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恐之色,只见他挥出的那一刀像是瞬间被血色薄纱过滤了一般,转瞬又反弹出了一道一模一样的攻击,朝着他迎面冲来。 因为距离太近了,“魔皇”根本来不及躲闪,他也根本没料到云黛竟还能使用肉身血甲,于是飞出的光刃便重重地砍在了他的肩上,将他整个人都击飞了出去,他“砰”的一声撞在了身后的城墙上,砸出一个深坑。 血花四溅,刀伤深可见骨,“魔皇”顿时就失去了行动能力,但云黛竟也好不到哪去,她猛地咳出了一口血,而在她的胸前竟也出现了一道血色的刀痕,宛如有一支笔凭空在雪白的衣衫上绘出了一朵艳色的花。 叶兮颜的心都凉了。 “云黛!”她这时才终于爬到了云黛身旁。 云黛看起来实在太狼狈了,她偏头看向叶兮颜,在开口说话之前,又咳了一口血出来。 肉身血甲一分为二之后,仍旧有反弹攻击的效果,但却只能将七层的攻击反弹回去,做不到像之前那样的完全反弹。 若放在平时,这个假圣尊发出的、甚至不算是致命攻击的一招,又被过滤掉了七层,云黛是可以轻易抵挡的,但她身上的伤令她连最简单的术法都使用不出来,只能硬生生接下剩下这三分力。 叶兮颜那一张哭丧着的脸让云黛一阵烦躁。 “还死不了,”她冷声道,“扶我起来,先出去了再说。” 叶兮颜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将云黛背了起来,然后捡起了掉在一旁的飞剑,她也顾不得倒在另一边的“魔皇”了,手忙脚乱地就再次御起飞剑,朝着城门飞去。 当飞剑终于穿过城门后,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大漠在月光的映照下出现在了叶兮颜面前。 终于逃出来了!叶兮颜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现在她们要做的,就是在魔宫中的人追上来之前,从邺洲离开,前往边境西洲,到了西洲后,她们想逃离魔域就简单了。 叶兮颜知道,图秋冶如今一定还带领着神都的人在找她,只要找到秋姨,她就彻底安全了,那魔皇沧曜如今受了重伤,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再来追捕她们的。 “云黛,我们现在......”她说到一 半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云黛竟然已经昏迷了过去。 ...... 云黛是渴醒的,干燥的空气令她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后,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家客栈中,客栈里极具异域风情的金沙色调让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这是还身处魔域呢。 云黛忍着全身的疼痛,撑着散架了般的身体坐了起来,她胸前和左臂处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她皱眉四下看去,就见叶兮颜正坐在木桌旁。 此时的叶兮颜看着着实古怪,她穿了一身脏兮兮的乞丐装。不知从哪抹的灰,将她整张脸都抹得黝黑发黄,她的下巴上还粘了一截小胡子。 她这副模样令云黛第一眼看到她后都差点没能认出来。 叶兮颜察觉到声响后,扭头朝云黛看了一眼,两人对视之下,叶兮颜不知为何竟然露出了心虚的表情,甚至仓皇地避开了视线。 云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就见自己竟也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衫,整体黑得发绿,令人分辨不出原本的色彩,袖口处甚至还布着泥泞的油垢。 她又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她的手很快就触上了密密麻麻的毛发,叶兮颜竟然在她脸上贴出了一片络腮胡子。 云黛思索了片刻,这才哑着声音道:“给我倒杯水。” 叶兮颜没给她倒水,因为房间中根本没有茶壶,她拿了一盒粉红色的水润圆果递给了云黛,这是魔域的特产,是那种含有大量水分的水玉泡泡果,在云黛和叶兮颜刚进入魔域时,沧曜请她们吃过。 云黛也不客气,她捏起泡泡果就送进了嘴里,连着吃了三颗后,她才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叶兮颜身上,她的目光很锐利,像是在探究着什么。 叶兮颜连忙道:“我们如今还在邺洲,你昏迷了两天,魔宫派出了很多人来捉拿我们,我便简单地做了些伪造,找到了这家鱼龙混杂的旅馆住下。” “我还搞了两张身份文牒,找旅馆的老板买了沙灵船的船票,明日一早我们便能乘船离开邺洲,抵达西洲了。” 叶兮颜说着,还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聆风玉符塞给了云黛:“这是我在附近的黑市买的,只是聆风玉符只在云中八洲能生效,要等出了魔域后才能用。” 云黛接过了聆风玉符,没马上说话。 她已经成功破解了潜麟功,魔域六洲的移动方式,她自然也能摸到规律了,所以即使不乘坐沙灵船,她也能够找到前往西洲的正确道路,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长时间的高强度赶路。 片刻后她才道:“明日我们启程前往幽洲,在那处的码头乘船,等抵达和洲就下船。” 叶兮颜愣了一下,就听云黛道:“魔宫的人早料到我们会乘坐沙灵船离开,邺洲和西洲的码头必定戒备森严,就等着我们二人落网,我们的伪装并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你知道要怎么走?”叶兮颜不禁有些吃惊地问道。 云黛点 了点头。 叶兮颜捏紧了拳头,最后道:“好,就按照你说的来。” 她其实原本也觉得乘坐沙灵船很冒险,可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离开邺洲的方法,既然云黛说她认得路,那她们的逃亡之路自然更安全了。 讨论完之后的行程,叶兮颜却发现云黛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她咬了下唇,才道:“明日就要开始赶路了,你还是再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 云黛却冷笑了一声,朝她伸出了手道:“把东西拿出来。” 她此言一出,叶兮颜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阴郁冰冷的恨意在她眼底不停扭曲,她用一种病态又执拗语气道:“傀儡戒本来就是我的!” 云黛手一抬,在叶兮颜做出反应之前就掐在了她的脖子上:“你拿走的只有傀儡戒吗?” 她的五指不停收紧,虎口如铁钳般死死压在叶兮颜的脖子上,叶兮颜的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云黛道:“你不会是觉得我受伤了就拿你没办法吧?我的东西也敢拿?” “龙脉石上......又没写你的名字,你凭什么、凭什么说它是你的......”叶兮颜的脖子被掐住了,说起话来都断断续续的,显得很是艰难,但她的眼底却没有任何恐惧之色,望向云黛的眼神更是极为不甘示弱。 叶兮颜的脸上甚至闪过了几分不屑的讥笑:“......有契约咒在......你还能真杀了我不成?” 云黛的目光在叶兮颜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她突然就松开了手,随后她手腕一翻,一把匕首就出现在了她的掌心中,她毫不犹豫就朝着叶兮颜的腰间一劈,而这时叶兮颜也终于露出了惊惶之色,她连忙想伸手去阻拦,可左手完全无法动弹的云黛仍旧反应速度比她快。 就见云黛的手向她腰间一探,她掌心就多了两样东西,一枚漆黑的戒指,和一块金色的晶石。 “还给我!”叶兮颜几乎是尖叫着朝云黛扑了过来,云黛直接抬脚重重踹在了她的胸口上,将她整个人都踹了出去。 叶兮颜摔在了地上,她恶狠狠地瞪视着云黛,眼底满是愤恨。 “傀儡戒本就是叶氏的,即使你要拿走龙脉石,傀儡戒也该还给我!” 云黛很清楚,若非叶兮颜不是她的对手,她早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了。 她的目光在掌心的黑戒指上停留了片刻,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就收紧五指,将两件东西揣入了怀中。 “你觉得是你的东西,就自己来抢回去。” 她的话令叶兮颜的拳头捏得更紧了,叶兮颜咬牙切齿道:“希望你在青渊帝面前也能如此嚣张。” 云黛笑了一声,面上竟毫无惧意。 叶兮颜最终还是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着云黛,努力压抑着眼底的恨意,半晌才道:“至少......让我给他疗伤。” 云黛抬眸看向了她,神色有些古怪,她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叶兮颜指的这个“他”是在说谢映玄。 云黛一时之间都不知该不该因为叶兮颜的妥协而感到惊讶了,她怎能想到,叶兮颜竟然放弃了从她手中抢回傀儡戒,直接提出了要为谢映玄治疗伤势。 叶兮颜盯着云黛,她的眼底仿佛蓄着泪水,这位神都最尊贵的郡主,头一回显出如此卑微的一面,她几乎用一种祈求的语气对云黛道:“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他,可看在他喜欢你、甚至愿意为你死的份上......至少让我给他疗伤......” “他的身体受创太严重,时间长了,灵魂会完全消散的......灵魂消散就是魂飞魄散,到时即使是我也再不能将他救回来了......” 云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早知道叶兮颜喜欢谢映玄,却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她竟然为了谢映玄,来求她这个命中注定的敌人。 终于,云黛开口了:“不是说傀儡心脏受创,要回到神都利用特殊的再生阵才能修复吗?” 这是她从芳久凌那听到的说法。 “别的傀儡师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我与她们不同。”叶兮颜说得毫不犹豫,她显然对自己的傀儡术很自信。 云黛沉默了,她像是在思索,但没过太久,她还是重新取出了那枚傀儡戒,混沌的雾气很快从戒指中飘散而出,慢慢聚集在床上,少年的身形也从雾气中显现了出来。 云黛垂眸看去,就见谢映玄此时正处在完全昏迷的状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胸口处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一身的黑衣令人甚至判断不出他到底流了多少血。 他安静得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若非云黛尚还能在他身上捕捉到一丝微弱的生气,她都快以为他是真的死了。 叶兮颜看到谢映玄的那一刻,眼眶立马就红了,她似是有些情绪失控地跪在了床边,小心翼翼地隔着衣袖握住了少年的手腕。 “映玄哥哥......”她带着深深的哽咽,轻轻地唤着。 可惜现在的谢映玄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又或者说,即使谢映玄是有意识的,他也不会回应来自叶兮颜的任何感情。 云黛的神色仍旧很怪异,她道:“这样的累赘,你早该让他去死。” 她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叶兮颜便猛地抬头看向了她,她的脸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了泪痕,眼底更是蓄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似是恼怒,又像是怨恨,更多的却是仿佛永远无法缓解的痛苦。 “云黛,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一个修无情道的,你懂什么......”她努力压抑着情绪,声音都因此在隐隐地发颤。 云黛恍惚了一下突然就反应了过来,叶兮颜早就杀过谢映玄一次了。 若非当年她亲手杀了他,又怎会有如今的这些阴差阳错。 “既然已经亲手杀了,”云黛的语气凉凉的,“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还是说,齐天之宝的诅咒,当真那么可怕,如果她今生不夺得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是否也会如前世 那般落得个众叛亲离、挚友惨死的下场? 又或许,天生孤煞的诅咒其实并不会对修炼无情道的她产生任何心境上的影响,她根本不会太在乎这些,更不会如叶兮颜这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云黛,你真的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血!”这位心狠手辣、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神都郡主,竟如此激动地指责起了云黛。 云黛不禁觉得好笑,她垂眸看向了仍处在昏迷状态的少年,笑得冷冰冰的:“叶兮颜,难不成你会希望我在乎他?” “还是说......你希望我也喜欢他?” 叶兮颜猛地咬紧了嘴唇,又有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的呼吸中都带出了痛楚的哭腔。 她很后悔,她人生的每一刻都在后悔,若她当初没有亲手杀死谢映玄;若她没急着在复活谢映玄时,便来到了万仞阁想要夺取云黛的先天灵骨;没在阴差阳错下,让魂魄初成的谢映玄见到云黛;若...... 可是不论她如何后悔,都已经没有用了...... 曾经的叶兮颜始终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会顺遂如意,她是青渊帝最疼爱的侄女;是神都的储君;是受万人敬仰的郡主,她从不觉得这世间会有什么她得不到的东西。 她在青渊帝的教导下,自小便有着野心与抱负,她早视神都帝位为囊中之物,这天下也可被她轻易握在掌心。 可是直至她遇上谢映玄,直至她亲手杀死了这个深爱着自己的少年。 执念开始一步步在心底加深,逐渐形成流脓发炎的伤,它不停地溃烂着,仿佛永远都无法结痂,她不得不时时刻刻都忍受着这份折磨与痛苦。 她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地将他复活,可这个当初深爱着她的少年,却阴差阳错地爱上了她此生命中注定的宿敌。 命运仿佛一直在嘲弄她,让她永远无法安息。 就像云黛说的那样,若她根本不在意谢映玄的死活,那她早就轻易放下一切了,可她做不到,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叶兮颜有时甚至会想,她这一生,是不是真的毁了,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救得了她......又或许,待到她真正夺得先天灵骨、集齐两件齐天之宝后,她的执念真的可以消除呢? 云黛轻抿住了唇,没再开口说话,她突然觉得和叶兮颜说这些很浪费口舌,她们可是敌人,她没有义务去开导她,她想选择怎样的人生都与她无关。 她愿意喜欢谢映玄、甚至愿意为他卑微至此都与她云黛没有任何关系。 叶兮颜低下头,又一滴眼泪落下,砸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咬破了手指,血珠便从指尖凝结成了一根长长的针,针尾穿着灵气聚集而成的灵线,缓缓垂下。 云黛就见叶兮颜执着针,手指飞快地动了起来,灵气编织的网一层层地覆盖在了少年胸膛上的伤口处,丝线很快组成柔软的灵纱,又化为了肌肤的质地,那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缝补了起来。 这具傀儡是储存灵魂的容器,若长时 间处于受损的状态,其内的灵魂也会逐渐消融瓦解。 叶氏制作这种活人傀儡时都是随意摄取灵魂炼制,若灵魂瓦解了,便再摄取新的灵魂填充进去,可叶兮颜却是在用这种办法复活死人。 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谢映玄在残破的傀儡身躯中逐渐魂飞魄散的,她不可能再一次看着谢映玄消失在她眼前。 随着叶兮颜的缝补,少年傀儡胸膛上的伤竟真的完全恢复了,完好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皮肤之下似包裹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就连他的嘴唇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少年的眼皮轻动,仿佛下一刻就能苏醒过来,可这修复的过程却似乎非常消耗元气,叶兮颜的脸色越来越差,直至穿过最后一针,她手腕轻转,收了针线,她整个人竟都摇摇欲坠、差点栽下去。 云黛始终只是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而就在这时,少年竟真的动了,他像是困在了最深的梦魇中,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攥住了近在咫尺的叶兮颜的手腕,嗫嚅着嘴唇,唤了一声。 叶兮颜的表情也在这一刻如脆弱的瓦片般完全破碎又一点点剥落,她几近崩溃地抬眸看向了一旁的云黛,云黛甚至很难去形容她此时流露出的神情。 因为刚刚,谢映玄在睡梦中唤出的......是她的名字。 他说的是:“......云黛,别不要我......” 重伤的少年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刚刚为他修复好伤势的少女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仿佛是受惊了般,甚至顾不得身上的伤,迅速撑起身体坐起,想要从少女身旁逃离。 直至他看到了坐在一旁的云黛时,他才骤然伸长胳膊搂住了她的腰,他竟当着叶兮颜的面,紧紧地抱住了云黛。 “云黛,别不要我......”他将头埋进云黛的颈窝,声音颤抖着,仓惶又小心地祈求着她。 云黛猝不及防之下,被情绪激动的少年撞得微微后仰,她脸上也难得闪过了茫然之色。 这一刻,就连云黛都对叶兮颜生出了几分怜悯。! 第 110 章 救兵 云黛下意识抬起了唯一能动的右手,但在她的手掌即将触上少年的背时,她又突然反应了过来。 因为谢映玄并没苏醒,他仍处在昏迷的状态,他的所有举动只是出于本能,可即使只是浑浑噩噩中流露出的本能,他依旧抱得很紧,紧到仿佛生怕一个不留神,云黛就把他扔下了。 终于,云黛的手掌轻轻落在了他的背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环抱着她的这具身体正在轻轻地发抖,他的臂膀也在止不住地战栗中越收越紧,几乎让云黛有些窒息。 叶兮颜突然就发现,云黛其实并不如她所表现出的那样完全不在意谢映玄,至少谢映玄主动抱她时,她并未将他推开,她甚至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叶兮颜总因云黛对他毫不在意而满心愤恨,她接受不了云黛作践他的真心,可当她真的看到云黛对他这般温和时,她却发现她这令她更加无法接受...... 她甚至不敢去想,在灵赐秘境的虫窟中,云黛和谢映玄独处的那段时间,到底会亲密到何种地步。 他们是否也如现在这般紧紧相拥,云黛又是否像如今这样,默许他的所有亲昵...... 叶兮颜不敢去想,甚至只是轻微的假设,她都痛苦到几近崩溃...... “谢映玄......”云黛微微皱眉,她扭头向身旁看去,可她却并未看清叶兮颜的表情,因为叶兮颜竟猛地站起身,向外跑了出去,云黛只来得及看到在空气中飘荡的晶莹水珠。 这位向来高傲的郡主竟这般哭着跑开了,这发展就连云黛都觉得有些意外。 云黛从谢映玄怀中挣了出来,她神色异样地捏起了这具傀儡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少年的脸色仍是病态的苍白,他眉头紧缩,并没有再睁眼的迹象。 云黛的手指轻抚过了他的脸颊,他的皮肤很冰冷,冷到仿佛不带任何温度,像一具安静的尸体。 谢映玄心脏处的致命伤倒是已被叶兮颜完全修复好了,但修复好的心脏还并未与他的身体彻底融合,恐怕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真正苏醒。 云黛手指微动,便将这具傀儡收入了傀儡戒中,做完这些,她同样起身向外走了出去。 旅馆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漠,晚霞将褪未褪,一抹淡淡的月牙印在天际,叶兮颜坐在孤独的丘陵上,安静地望着远处胡杨树,风沙裹着她的肩,显得她的背影格外单薄。 云黛走了过去,在她身后站定,她没说话,而是顺着叶兮颜的目光朝远处望去。 半晌之后,叶兮颜突然转回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她:“别跟我说你是来安慰我的!” 云黛垂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奇怪:“你在自作多情什么?我是怕你死在外面连累我。” 叶兮颜的目光在云黛不自然下垂的左臂上停留了一下:“我看要死也是你先死。” 云黛冷笑了一声,没接她的话。 天将黑未黑的时,色彩变幻是最 快的,仿佛只是一个恍神间,夜幕就彻底降临了,漫天的繁星也像一下子浮出了水面,密密集集地挤在一起。 “叶兮颜,”看了一会儿星星的云黛终于收回了目光,她道,“你就没想过,那具傀儡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怎么可能不是?!”她的话让叶兮颜的情绪变得很激动,她的眼眶很红,表情哀伤又执拗,“你懂什么?!他就是谢映玄!他就是!” “他现在是这样喜欢你的,他以前也是这样喜欢我的,只有他才会、才会那样去喜欢一个人......”说到最后,叶兮颜的声音里竟透出了抑制不住的哽咽。 “云黛,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除了他以外,不会再有人那样喜欢我......” 云黛突然就觉得,叶兮颜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叶兮颜满脸的泪痕,她终于转过了身来,却一把攥住了云黛的袖子,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云黛,算我求你了,把我的映玄哥哥还给我吧......” “看在魔域这一路,我一直在帮你的份上,把他还给我吧......” 巨大的痛楚仿佛压迫着她的胸腔,令她竟这样颤抖着祈求了起来,可与其说是祈求,云黛却觉得此时的叶兮颜更像是在向她求救。 她居然会向她求救? 云黛的目光在叶兮颜抓住自己袖口的手上停留了片刻,才用一种冷漠而疏离的语气道:“作为交换条件,把琉璃玲珑心给我。” 只一句话,便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叶兮颜也彻底清醒了,她的眼底充斥起了极扭曲的恨意,仿佛要将所有人一同拉入地狱。 云黛就见面前的少女突然挤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在她如今那张沾满了泪水的脸上,竟显得那样狰狞而扭曲,她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做梦了,我是不可能把琉璃玲珑心给你的,我绝对不可能......给你!” 云黛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她没打算跟她吵架,或者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魔域,她与叶兮颜之间的仇恨并不适合放在现在来清算,甚至于叶兮颜如此不稳定的情绪反倒可能会成为一种不可测的危险。 她最终只是对她道:“回去睡觉吧,明日还要赶路。” 她这冷静的模样和毫无波澜的情绪却让叶兮颜突然觉得很好笑,她猛地攥住了她的衣领,圆瞪着眼睛逼视她:“云黛,你知道吗,你现在这副谁都不在乎的模样,真的让我作呕!” “终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齐天之宝的诅咒,没有人能逃开!” 云黛笑了,她笑得很异样,那双倒映着漫天繁星的眼眸似闪烁着某种奇异的色彩,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经历过?” 或许是因为云黛的态度太古怪了,叶兮颜竟有一瞬间没能立即反应过来,紧接着云黛就打开了她攥住她衣领的手道:“赶紧回去睡觉,别逼我把你打晕。” 叶兮颜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她并未再说什么,而是抬脚回了客栈。 云黛没马上跟着回去,她站在孤寂无人的丘陵上,再次仰头向天空望去,辽远的星空仿佛没有尽头,像永远无法逃脱的命运,将这世间的所有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半晌,她才抬起手,轻轻握住了自己仍完全无法自如活动的左肩。 ...... 第二日一早,叶兮颜就完全恢复到了正常状态,正常到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云黛也没再提及昨晚的事,叶兮颜能冷静下来对她而言是好事,若非担心叶兮颜失控的情绪影响到自己的行程,她昨晚甚至不会跟出去劝她。 她们离开旅馆时天才蒙蒙亮,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零星的路人也不会过多的注意她们,她们很快便开始朝着幽洲的方向赶路,云黛身上还带着伤,所以仍旧是由叶兮颜御剑,云黛则站在剑尾指引着方向。 从魔域的都城邺洲到幽洲一共花了两天的时间,一路上两人没遇上任何危险,或者说,她们甚至没在路上遇上什么人,魔域之人根本不会自行赶路,他们若是想前往其他城洲只会选择乘坐沙灵船。 至于那些来自魔宫追捕她们的人,自然也想不到她们竟会御剑赶路,向来他们如今还守在码头处,以为能来一个瓮中捉鳖。 两天之后,云黛和叶兮颜在幽洲的码头乘上了沙灵船,她们这才发现,魔域的确比她们来时的戒备更森严了,到处都有守卫巡逻,好在叶兮颜的易容手段依托于她的傀儡术,是相当高明的,她们并未被人认出来。 沙灵船从幽洲行驶到临近西洲的和洲倒是很快,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抵达和洲后,云黛的伤虽还没完全恢复,但她至少已经能调动自己的灵气施展出各类术法了,于是从和洲前往西洲的路上,又转变成了云黛来御剑,谁让叶兮颜的御剑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换成云黛御剑后,两人的速度又提升了一大截,从和洲到西洲,仍旧只花费了一天的时间。 自此,她们就算是抵达魔域的边境了,只需再赶上一天的路,就能脱离魔域、真正回到云中八洲境内了。 叶兮颜流露出了掩不住的兴奋,云黛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回到云中八洲境内,她就需要面临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她必定会遭遇来自神都的追捕。 神都的那位祀灵女官图秋冶在确保叶兮颜安全后,必定会顺手来对付她,神都对她的先天灵骨可是势在必得的态度。 虽说万仞阁表面与神都仍是交好的关系,神都也不会明面上对万仞阁的弟子做什么,但为了先天灵骨,神都自然不会再顾及那么多。 更何况魔域西洲与蜀洲接壤,蜀洲距离万仞阁所在的云洲足有十万八千里,神都之人不管对她做了什么,到头来真相都会被轻易抹除,万仞阁也很难拿出有力的证据来指认神都。 而且,谁会替她讨回公道,沈长玉还是大长老玄诚子?又或是其余几位长老......以他们的修为,根本不足以和神都抗衡,万仞阁唯一的圣尊,也就是云黛的师父静隐尊者, 甚至巴不得云黛能死在外面,自不会费心费力地从神都手中将她救出。 所以即使成功从魔域逃脱了,等待着云黛的,仍旧会是一场恶战。 不过云黛并未打算立即回万仞阁,如今剑冢已经开启,她准备直接前往剑冢拔剑,等她拿到本命剑醉流鸢后,她的实力必会提高一大截,虽说她因修为限制,仍无法做到与圣尊对抗,但对于现在的云黛而言,任何的提升对她都是有用的。 在云黛全力的加速御剑下,边境线终于出现在了她和叶兮颜的视线中,只要跨过那条线,就算是从魔域彻底离开了。 云黛下意识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可就在这时,突然有数道遁光从四面八方射来,迅速冲到云黛面前,转瞬就将她的剑光包裹在了其中。 云黛目光一凝,定睛看去,包围住她的人,她竟也认得,是魔域那十五位魔将中的七位,他们竟提前跑来了西洲与蜀洲的交界处守着了,就等着她与叶兮颜落网。 云黛没有露出太吃惊的表情,事实上她其实早便料到了她们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魔域,魔域之人不是傻子,在邺洲和西洲的沙灵船码头守了几天都没见到她二人,他们自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即使她们能逃脱码头的审查,想要离开魔域六洲也必定需要穿过边境线,于是魔域干脆将边境线完全封锁,短时间内禁止魔域之人出境,任何靠近边境线之人,都变得可疑起来了。 云黛和叶兮颜脸上有伪装,但是这种伪装对几名第九境的魔将来说效果并不大,修为越高,辨认人就越不会通过眼睛和外表,而是靠气息,云黛和叶兮颜再怎么改变妆容,也不可能让彻底改变自己的气息。 七名魔将率领着一众守卫将她们拦截了下来,其中一名魔将沉声下令道:“不要攻击她们!直接起阵!” 很显然,他们已经知晓她二人身上有肉身血甲,为了避免触发肉身血甲的反弹效果,他们决定不对她们发起任何攻击,而是直接用阵法将她们困住,再活捉回去。 叶兮颜一阵紧张,云黛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也就在这,突然又有一道遁光从天际飞来,直落至了众人面前,光芒敛去后,一道熟悉的人影就出现在了云黛和叶兮颜面前,待到云黛彻底看清他的脸后,就连她都露出了吃惊之色。 叶兮颜则满脸惊喜地叫了起来:“师父!” 没错,这突然闯至众人面前之人,正是万仞阁掌门,也是云黛和叶兮颜的师父,静隐尊者。 静隐尊者并未回头来看她们,而是冷漠地注视着包围着她们的一众魔将,厉声质问道:“魔域的各位这是何意?此二人乃是本尊的弟子,你们将她们强留在魔域,可是诚心要与七宗过不去?” 突然出现的静隐尊者好歹也是圣尊,而前来捉拿云黛和叶兮颜的魔将不过只有第九境,他们均不自觉地露出了忌惮严肃之色。 云黛的神情也很严肃,她没像叶兮颜那样惊喜,更不觉得自己这就算是得救了,或者说,她根本不觉得她能指望得上静隐尊者。 叶兮颜可以依仗静隐尊者,她却不能。 毕竟她的这位师父,可是巴不得她早点去死。! 第 111 章 出 “原来是万仞阁的掌门,”一名第九境的魔将开口了,他冲着静隐尊者笑道,“我们尊主并非是要掳走贵门派的弟子,只是想与贵派当个亲家。” 他的视线在云黛和叶兮颜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我们尊主乃是魔域圣尊,二位姑娘不过一个第五境,一个第二境,尊主愿意娶她们作魔后,也不算寒碜吧。” 他话中的挑衅和羞辱意味实在太强了,令静隐尊者的脸色猛地一沉,他手腕一抬,一柄闪着寒光的剑便凭空出现,剑尖直指人群的方向。 七名第九境的魔将均面色微变,好在他们都是有着丰富斗法经验的老手,虽然修为比不上静隐尊者,却并未显出慌乱。 他们的身影不停变幻着,很快便站在了关键的方位上,将静隐尊者和被他挡在身后的云黛、叶兮颜围在了中央。 紧接着,一名魔将大喝了一声:“起阵!” 七道灵光便自四周升起,迅速在头顶合上,形成了一层光罩,将三人严严实实地裹入了其中。 云黛沉默地抿着唇,来捉拿她们的魔将只是第九境的修为,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静隐尊者只有一人,不仅要应付攻击,还要护着在一片混乱中护着仅有第二境的叶兮颜,这实在有些艰难。 果然,困住他们的阵法很快便转为了杀阵,漫天寒光闪烁,阵法倒是没来攻击云黛和叶兮颜,而是朝着静隐尊者气势汹汹地扑了过去。 静隐尊者看起来却很是镇定,他指尖一点,围绕在他身周的本命剑就化作了无数道剑光,迎面向着那片寒光撞了过去。 在激烈震荡的灵气波动下,云黛和叶兮颜均站立不稳。 原本就是由云黛御剑,而叶兮颜则站在剑尾,如今云黛的飞剑瞬间被灵气波动震翻,站于飞剑上的两人则齐齐从剑上摔了下去。 静隐尊者眼疾手快地一拂衣袍,便有一股灵气卷住了叶兮颜,把她稳稳托起的同时,又将她拉至了他身后的安全处,至于云黛则直接栽到了地上,重重地摔出了一身尘土。 “云黛!”叶兮颜吓了一跳,要知道云黛若是摔死了,她也别想好过。 好在云黛反应极快,她摔在地上的同时,便直接一个翻滚,躲至了不会受到波及的角落。 这阵法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她,那些魔域魔将接到的指令是活捉云黛和叶兮颜,他们还不至于在此处就对她们下杀手。 云黛仰头看向悬浮在半空中,小心护着叶兮颜的静隐尊者、不禁冷笑出了声,她这位师父还真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静隐尊者甚至没分一个眼神给云黛,他专注地操纵着剑光,抵御着阵法向他释放而来的攻击。 静隐尊者好歹也是圣尊,又是剑修,作为万仞阁的最强战力,即使对面人多,他也不显丝毫退意。 一番僵持之下,静隐尊者很快便找出了阵法的破绽,于是他的本命剑在他的操控下,光芒大放,朝着那处破绽就狠狠斩了下去。 光罩只剧烈晃动了几 下就彻底溃散了,由七名魔将共同构建的杀阵竟就这般轻易地被他一剑斩碎了。 静隐尊者目中厉色一闪,那些剑光仿佛是长了眼睛般地朝着最近处的一名魔将就扑了过去。 那魔将大惊失色,连忙御起法宝去抵挡,但在一阵剧烈的碰撞声中,他根本抵挡不住来自圣尊的攻击,他的身影迅速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血,虽没当场毙命,但也受了极重的伤。 剩下六名魔将赶紧将那受伤之人架了起来,其中一人大声呵道:“撤退!” 他们不是静隐尊者的对手,所以这一行前来追捕云黛和叶兮颜的魔域魔将干脆选择放弃行动,一路退了回去。 静隐尊者没去追,待到所有人都消失在他面前后,他才收了剑,携着叶兮颜一同落至了地面。 他转过身来看向了身后的少女,终于止不住地露出了忧心之色。 “兮颜......” “师父,弟子无碍。” 叶兮颜冲着静隐尊者盈盈一拜,嘴上这样说着,眼底却蓄上了泪水,似带着无限的委屈,看得静隐尊者一阵心痛。 若非云黛就在一旁看着,静隐尊者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将那不知吃了多少苦的少女揽入怀中、小心安慰。 对于魔域掳走叶兮颜一事,静隐尊者心中充满了怒意,一想到魔皇竟想强娶叶兮颜,他就恨不得将那魔皇碎尸万断。 “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叶兮颜摇了摇头:“弟子在魔宫中,并未见过几次魔皇。” 她说的也是实话,不管是真魔皇还是假魔皇,她都没见过几次,沧曜压根就不怎么在意她。 叶兮颜很快看向了一旁的云黛,于是静隐尊者的目光也落在了云黛身上,这个令他心生厌恶的弟子让他暗自皱了皱眉。 如果叶兮颜不是同她一起被捉走了,他是绝不可能跑来魔域营救的,甚至于......在他的心底深处,他是希望云黛能死在魔域的。 静隐尊者的视线只在云黛身上停留了片刻,就彻底看清了她的情况。 她突破到了第五境,这才过了多久,她就已经第五境了,这让静隐尊者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忌惮感。 若是让云黛回到了宗门,让那些人看到她的修炼速度竟快得如此逆天,他们必定会更加重视她,甚至会因为她而忽略他这个圣尊境的掌门...... 云黛已经是剑主了,她原本便眼高于顶,根本不将他这个师父放在眼中,静隐尊者甚至都能想象到,待到来日他因天人五衰而坐化后,云黛会以一个怎样的姿态,踏着他的尸骨,在万众敬仰的目光下,继承掌门之位...... 不过好在云黛受了伤,很重的伤,她的整条左臂几乎都被废掉了,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如常使用,她的胸前还有一道深深的刀伤,虽已包扎好了,也妥善地处理了,但仍透着浓浓的血气。 这般重伤的 状态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要了她的命...... 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去动手,只需要放任不管,她能活着回万仞阁的机会并不大。 即使宗门里那群人会因云黛的死亡而怀疑他,他们难不成真的会为了一个死人,彻底放弃他这个圣尊吗? 云黛却在这时突然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对静隐尊者道:“师父,弟子受了重伤,幸得叶师妹对弟子不离不弃,甚至为了让弟子能活着走出这魔域,与弟子互相种下了契约咒,令弟子有了坚持活下来的勇气。” 她说着便将掌心上象征着契约咒的印记展示给了静隐尊者看,静隐尊者的表情也因此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了云黛一眼。 云黛自然是感觉到了来自自己这位师父的杀意,才会如此刻意地将契约咒的事说出来。 静隐尊者既然会专门跑来魔域救叶兮颜,那顾及着叶兮颜,他也不会立马对自己动手。 叶兮颜则轻轻蹙起了眉。 空气里的那股暗流涌动,她自然是感觉得到的,她知晓静隐尊者对云黛的敌意,只是没想到他作为万仞阁的掌门竟会如此直白地将那份杀意暴露出来。 叶兮颜心思转动间,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她主动对静隐尊者道:“师父,我们还是赶紧离开魔域吧,我与云师姐的契约咒等出了魔域之后就自动解除了。” 她的话让云黛偏头看了过来,叶兮颜对上她的目光后,眼底露出了一抹笑容,只是那抹笑容却藏着深深的恶意。 叶兮颜心想,既然静隐尊者都不打算管云黛了,那等到出了魔域之后,她自然可以联系图秋冶带人来捉拿云黛,到时她可通过琉璃玲珑心对静隐尊者做一些引导,这位万仞阁掌门必定会顺水推舟,放任云黛被捉走。 到时,先天灵骨可就彻底是她的囊中之物了,而她身上那来自于齐天之宝的诅咒也终于可以迎刃而解了。 云黛的目光微顿之后,竟也笑了起来,她道:“叶师妹,师父,我们还是快些离开魔域吧。” 她后半句话则是对静隐尊者说的。 静隐尊者的神色变幻了一番,他很快便点头道:“是该赶紧离开魔域了。” 魔域西洲与蜀洲的交界线原本就在三人的视野中,在静隐尊者遁速的加持下,三人几乎瞬息间便飞至了西洲的边缘。 这次再没人来拦截他们,三人轻易便出了西洲,彻底离开了魔域。 云黛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一种绷着的弦终于松了的感觉,不过她也只松了一下,便有警戒了起来。 在真正回到万仞阁之前,她的危险并不算是解除了。 她即将面临的,是来自静隐尊者的恶意,和可能来自于神都的觊觎。 云黛抬起了手看向了自己的掌心,那上面由契约咒形成的痕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除着。 咒法自动解除了,她与叶兮颜也不再生死绑定了,她扭头看向叶兮颜,就见叶兮颜也正低头看 着自己的掌心。 少女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偏头看向了她,她眼底满是笑意,就那般笑盈盈地对她道:“师姐,我们总算是逃出来了。”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在静隐尊者面前,她又恢复了她那一贯令人厌恶的模样,外表像柔弱无害的小兔子,却令云黛联想到了最恶毒狡猾的蛇,亦或是延绵不断的阴冷的雨...... 这一刻,云黛突然便心中一凛,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从她心底升起。 而也就在她心底产生这种想法的瞬间,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出现在了她的视野范围内。 图秋冶的声音响了起来:“静隐道友,还请你将你身后这名万仞阁弟子交出来,神都怀疑她在灵赐秘境中勾连魔域,致使七宗弟子死伤。” 突然出现之人,正是神都的祀灵女官图秋冶,她率着一众自神都而来的护卫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而云黛也很快就注意到了,在图秋冶身旁,竟还站着一位圣尊。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此人身着一件绛紫色衣袍,腰间挂着一枚印刻有南宫家纹路的令牌。 云黛很快就判断出了他的身份,他应当就是南宫家的家主,同样是圣尊境的南宫明洋。 两名圣尊同时出现在这里,云黛下意识便攥紧了拳头,这二人即使想从静隐尊者手中强行抢人也是完全能做到的,更何况静隐尊者也根本不会全心全意地维护她。 南宫明洋很快开口了,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了云黛身上:“我已听族中弟子禀告,你在灵赐秘境中杀人夺宝,杀害了我南宫家的直系族人,抢夺了我南宫家的传家灵宝水涌珠,这之后秘境便出现了问题,老夫如今同祀灵女官一同前来,便是想向这位万仞阁的小友讨要我族灵宝。” 按理来说,灵赐秘境发生的事算是七宗内部的事务,神都与七宗算是两方势力,他们不该插手才对。 但明面上,叶氏乃是神都郡主,而七宗则只是相当于诸侯国,神都自然有权干预七宗之事,他们指认云黛勾结魔域之人,又想趁此机会审判她,自然是合情合理的。 静隐尊者却皱起了眉,他回头看向了云黛,问道:“你抢了南宫家的灵宝?” 还未等云黛回答,叶兮颜便小声道:“弟子的确在灵赐秘境中见到过云师姐使用水涌珠,云师姐似还因此与南宫家的道友们起了一些争执……只是弟子觉得,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呢。” 她说着还忐忑不安地看了云黛一眼。 云黛被她气笑了:“叶兮颜,你又在装什么呢?” 静隐尊者没吭声,在他看来,神都突然找上门来寻云黛的麻烦,大概就是与这件被她夺走的宝物有关。 甚至于那个被云黛所杀的南宫家族人在南宫家也是颇受重视,所以他们想借机来寻仇,顺道将宝物重新夺回。 静隐尊者当然巴不得云黛无法活着回万仞阁,但他不明白神都为何突然指摘云黛勾结魔域,就像是生怕一项罪名不足以提供充分的理由让他们带走云黛 。 他们似乎是急切地想要名正言顺地将云黛带走。 静隐尊者想不明白他们在贪图什么,但万仞阁弟子勾结魔域却绝非小事,他作为万仞阁掌门,自然不能将这盆脏水接下。 于是他朗声对图秋冶道:“不知祀灵女官大驾,只是单凭一句话便说我门中弟子勾结魔域,恐怕有些不妥吧。” “若我门中弟子当真勾结魔域之人,又怎会被魔域掳走后身受重伤。” “还请祀灵女官查明真相了再做判断,莫要污蔑我万仞阁。” 图秋冶却笑了,她对静隐尊者倒是客气:“静隐道友不必忧心,神都也只是抱着这份怀疑,并未认定令徒就一定有罪,正是因为想给令徒一个辩解的机会,才想着将她带走一审,若是我们误会了她,神都自然会道歉。” 她看着静隐尊者,意有所指般地道:“只要静隐道友将令徒交给我们,我们自会还万仞阁一个清白。” 静隐尊者皱着眉头,他大概听出图秋冶的意思了,这是在告诉他,要么主动交出云黛,所有恩怨皆可既往不咎,否则勾结魔域这顶帽子便必定会扣在万仞阁的头上。 这可算得上是威胁了。 静隐尊者又看向了南宫明洋,南宫明洋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俨然一副将交涉权都交给图秋冶的意思。 也就在这时,立于静隐尊者身后的云黛突然就凭空消失了,她的身影几个闪动间,再出现时,便已到了视野的尽头。 在这僵持的时刻,云黛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举动。 她竟然......跑了? 云黛根本不想与这几人周旋,无论是静隐尊者,亦或是图秋冶、南宫明洋,都是对她怀抱着恶意的。 面对着三名站在对立面的圣尊,还杵在这里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图秋冶目中厉色一闪,她背上的方天画戟被她一把抓在手中,随后她整个人便如箭一般地窜了出去,直奔云黛逃走的方向,而南宫明洋也跟着一同追了上去。 那些被他们带来的神都侍卫也无暇顾及仍站在原地的静隐尊者和叶兮颜,纷纷御起遁光紧随其后。 “师父……”叶兮颜呐呐地唤了一声,显得很是不知所措,而静隐尊者的眼神却变得古怪又异样。 待到混乱完全消失在二人眼前,静隐尊者才道:“我们走吧,先回万仞阁,神都向来明辨事理,不会对云黛如何的。”! 第 112 章 短暂的休息 云黛交替使用出了追影步和雷遁靴,眨眼间就从天际消失、彻底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自然察觉到了图秋冶和南宫明洋正紧跟在她身后追着她,追影步只能连续使用三次,而雷遁靴也只能使用两次,也就是说,她总共只有五次瞬移的机会,却需要在两名圣尊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出去。 在灵赐秘境中,云黛就曾尝试过一次从圣尊境的魔皇面前逃脱,但结果并不好,她失败了,好在她早总结出了失败的原因,也从中吸取了教训。 虽说沧曜所修炼的潜麟功真的很诡异,但圣尊的实力也的确不容小觑。 所以这一次,云黛更加谨慎,她并未将五次瞬移的机会全部用出来,而是在使用完两次雷遁靴后,便直接用追影步藏身在了一颗巨树的影子中,又往自己身上拍了张隐匿符。 紧接着她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黄色符纸,飞快叠出了一只小纸人,纸人在她的操控下化为了一团灵光向着另一个方向击射而去,那灵光团远远看去竟和真人没有太大区别。 片刻之后,图秋冶和南宫明洋便出现了,他们果然没察觉出异常,冲着那来自小纸人的光团便径直追逐而去,由他们带领而来的神都侍卫们自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正是藏身于巨树的影子中,就在他们附近。 待到神都的人全部离开后,云黛也不敢在原地逗留,她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御起剑光迅速逃离。 图秋冶和南宫明洋会被这种伎俩欺骗,倒不是说他们有多蠢,只是此处地域广阔,不似灵赐秘境那般是完全封闭的空间,追捕的难度显然更高了。 在灵赐秘境时,云黛也不可能用这种声东击西的方法混淆沧曜的感知的。 而且图秋冶和南宫明洋作为圣尊也绝对想不到只是第五境的云黛竟能使出如此高明的隐匿术和替身术,他们很明显的轻敌了,甚至于在他们看来,他们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将云黛捉拿回神都,那就绝对不可能出任何差错。 她一个第五境的小辈,要如何从他们的掌心逃出去呢? 云黛并未在附近做任何停留,她连夜离开了蜀洲,直至抵达临近蜀洲的楚洲时才在楚洲主城落脚。 楚洲是天授城的领地,想到天授城,云黛就不免想起了钟妙商。 云黛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后,就从怀中掏出了传音虫,准备向钟妙商好好打听一下近况,顺便也可以通过她向其他人报个平安。 云黛手上虽有一枚叶兮颜买来的聆风玉符,但这东西需要持有聆风玉符的双方交换了聆风印后才能使用,所以她只是空有一块聆风玉符罢了,这块符并不足以让她立即联系上其他人。 传音虫很快就产生了反应,那头听到云黛的声音后,明显长舒了口气:“云道友,你失联整整七个月了,我们可是只能从魔域那边听到你的消息,听闻你与那魔皇沧曜的婚礼即将举行时,我真是要吓死了,没想到你竟然在现在联系我了!云道友可是 遇上了什么麻烦事?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我没事,云黛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_[(,“我现在已经离开魔域了,我在楚洲。” 她的话又让钟妙商惊了:“你居然在楚洲,可是我不在天授城,我在万仞阁呢。” 云黛也明显有些意外,她就听钟妙商道:“我是想着云道友只能用传音虫联系上我,我便干脆跟着芳道友和殷道友一同来万仞阁了,若是有什么急事也能立即通知她们,她们到时也好去向云道友的师门长辈求助......我是听闻云道友的师父已经前往魔域救人了......” 钟妙商显然并不知晓云黛和静隐尊者之间的恩怨,但她的举动还是让云黛心中一暖,云黛不禁道:“多谢你了,钟道友。” “不必如此客气,”钟妙商说着,便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对云黛道,“你那两位侍从没有跟着一同回万仞阁,而是留在了镜花岛,镜花岛的花岛主收留了他们。” “我知道了。”云黛应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花予和花墨需要定时与她修炼才能压制来自于阴阳合欢玉的毒素,她被掳去了魔域,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花予和花墨便只能待在镜花岛,在花重影的帮助下抵御毒素。 钟妙商接着道:“芳道友如今也不在门中,今日刚离开的,你若再早些联系我,还能和芳道友说上话,今日一早万仞阁的二长老雁落前辈便领着一众万仞阁弟子前往剑冢拔剑去了。” 他们居然已经去剑冢了,云黛细想了一下,又觉得并不意外,算算日子,剑冢正好会在这几日开启。 剑冢原本就和万仞阁一样,同处于云洲,剑冢开启对每一名尚未拥有本命剑的剑修而言可都是大事,万仞阁自会万分重视。 钟妙商想了想,又很热心地主动道:“云道友,我如今正好没别的事,你若想联系殷道友,我现在就能帮你去找她。” 云黛却道:“你能去灵竹墟一趟吗?我想联系六长老。” 进入魔宫之前,她便强硬地搬出了剑主的身份,阻止沈长玉前来魔域寻她,她现在既然已经脱离险境了,也该给他报个平安才对。 钟妙商只愣了一下,就爽快地应下了。 云黛安静地托着传音虫,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传音虫中传了出来。 “云黛?”是小心翼翼的语气,怀揣着无限的担忧和紧张。 云黛已经许久没听到沈长玉的声音了,她能想象得出沈长玉有多担心她。 她缓和语气道:“师叔,我没事的。” 沈长玉听到她的声音后,明显松了口气,他好半天才酝酿好情绪,很认真地对她道:“没事就好,这些日子我一直留守在宗门内,又与其余几位长老加强了门内的阵法与防护,倘若魔域真要来偷袭,我们也能应对自如。” “好,”云黛点头,她思索片刻,才道,“我离开魔域时,遇上我师父了,叶兮颜正和他一起,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宗门。” 沈长玉很快 就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了不对之处,他连忙问道:“你没和他们一起吗?” 云黛冷笑了一声,将自己被神都女官和南宫家族长同时追捕,但静隐尊者却放任不管一事告诉了沈长玉。 沈长玉听后勃然大怒:“你是他的徒弟,又是万仞阁剑主,他竟敢这般对你!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接你!我带上大长老一起,这就去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沈长玉显得很激动,云黛却叹了口气:“师叔,忘记我跟你说的了吗,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留守万仞阁,保护好我们的宗门,这种时候,大长老更不能离开,若魔域真来犯,大长老资历最深,他留在宗门才能更好地指挥弟子们对敌。” “更何况祀灵女官和南宫明洋都是圣尊,师叔你就算是和大长老一同来了,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的,甚至于就连我师父,他也只是一个人,对上两名圣尊,他同样很难讨到什么好处。” 云黛冷静地分析着现在的情况:“师叔不必太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都能从魔域逃出来,图秋冶和南宫明洋自然是捉不到我的。” “可是......你只有第五境。”沈长玉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暴露出了他的焦急,他不仅只是焦急,他甚至是恐慌的。 他如今人在万仞阁,云黛又不让他前去接她,他怎能眼睁睁看着云黛身陷险境? 可就如云黛所说,倘若他也跟着离开了,魔域又趁此时机来犯,掌门也不在门中,万仞阁会在瞬间沦陷。 沈长玉第一次面临如此两难的困境,他根本不知该如何抉择,不论是哪种可能,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云黛道:“师叔,你真的不必太担心,你就照我说的留在万仞阁,我虽不是图秋冶和南宫明洋的对手,但从他们手中逃脱却不成问题,不久之后魔域必定会对云中八洲发起攻击,到时七宗和神都不得不迎战,神都也无暇再顾及我了。” “可是......”沈长玉仍觉得不妥。 云黛深深吸了口气,她突然很郑重地唤道:“沈长玉......”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我会拔出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我会变得很强,我真的可以做到,你要相信我。” 或许是因为她的口气太坚定了,又或许是因为她的语调实在有些温柔,像是在轻声宽慰他,沈长玉备受煎熬的心竟真的在这一刻平静了下来。 他突然就想起想起,自他与云黛接触以来,这个看似年纪不大的小师侄便总能抵达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她说她能做到,那就一定能做到,她从不会食言。 终于,沈长玉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的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云黛,我会守好万仞阁,然后......等你回来。” 于是云黛的眼底便出现了些许笑意,她低声说了个“好”:“我会尽快回来的。” 结束和沈长玉的通话后,云黛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有沈长玉在,前世背弃师门的叛徒也已经被她斩杀了,她不需要再担心万仞阁会失守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前往剑冢拔剑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云黛打了桶热水。 褪去身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的衣衫后,她就钻入了水中。 微烫的水令痛觉也变得异常敏锐,云黛身上有两处最为严重的伤,一处是被沧曜一掌击中的左肩,她的左臂虽然已经能够活动了,但却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连剑都拿不起来;另一处则是被沧曜的那个替身的镰刀砍在胸口的伤,虽落到她身上时只剩下三分力了,但那好歹也是来自圣尊境的一击,并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她身上其余的小伤倒也不少,但和这两处比起来就实在有些不足称道了。 云黛完全浸在水中后,甚至能隐隐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浓重血腥气,这样的伤若是放在常人身上,恐怕那人早已因疼痛难忍而卧床不起了,可云黛的眉宇间甚至瞧不出一丝一毫的痛楚。 自前世被生生剔出灵骨、又被废去修为和经脉后,云黛的耐痛能力就一直很强,大部分疼痛在她面前都不是什么大事,并不会令她难以忍受,只是她已有许久没受过如此重的伤了,这种在生死的边缘游走的感觉,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她吸了一口气,将头也完全浸入了水中,她看到了水下浮动的世界,有印在皮肤上的混乱光影,有随着轻轻晃动的水而缓缓飘浮的黑发...... 自进入灵赐秘境后,她所经历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先是来自世家的恶意,再是受到污染而变得异常危险的秘境,还有抢夺龙脉石时她所经历的那场极为逼真的幻境,再之后便是魔域的逃亡、神都的追捕...... 云黛隐隐觉得自己在经历这些时,心境似有了不小的提升,只是她始终没找到时间来内化自省。 她的无情道如今仍处在第一层入情境,所以许多时候,她依旧无法完全克制那些浓烈的情感与心绪。 她能感觉到,想要到第二层达破情境,她的心境显然差得还有些远,但她却并不着急,甚至于,这种稳扎稳打、一步步递进的修炼方式令她更加心安。 不是为了在生死线上挣扎而完全自我磨灭,不是抛弃一切、孤注一掷地一夜将无情道修练至大成,而是在各色浓郁的情感中逐渐成长,在一次次地危险中有惊无险地逃脱,她的心也随之变得坚如磐石。 她会感到失落,也能体会喜悦,云黛喜欢这种感觉,那些拉扯着她的情绪让她能感觉到一种极旺盛的生命力,那是一种真实地、活着的感觉。 想要到达无情道的第二层破情境,她就需要去好好感受这些情绪,她所经历的一些,无论是令她悲伤的,还是让她快乐的,都将成为推动着她前行的基石。 于是往后再历经磨难时,她也将用更加从容的姿态去面对。 终于,伴随着“哗啦”一声水响,云黛从水中站了起来,被水打湿的头发仿佛格外漆黑,水珠顺着发尾滴下,又沿着脊背缓缓滚落。 在热水的浸泡下,疲惫与伤痛仿佛都减轻了,云黛扭头看去,恰透过浓浓的雾气,看到了铜镜中倒影的自己。 镜中映出的少女,有着一双极明亮的眼眸,白皙脸庞因热水的暖意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于是原本清冷锋利的气质似是在这一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让她看起来格外鲜活。 云黛一时觉得镜中的少女是那样熟悉,一时又觉得她非常陌生。 铜镜倒影出的脸,与前世的自己相比青涩了许多,却又比前世的自己更加明艳,像是黑白的画卷终于染上了鲜亮的色彩。 云黛冲着镜中的自己抬起了左臂,钝痛感很快传来,她却完全忽视了这份疼痛,对着铜镜做出了一个握剑的动作。 快了,很快她就能再见到那把属于她的剑了。 她总信誓旦旦地对别人说,她一定会拔出醉流鸢,但她却很清楚,拔剑并不会是一个轻松的过程。 要知道,神剑醉流鸢......可是一把很难驯的剑。! 第 113 章 苏醒 从楚洲到云洲,昼夜不歇地赶路也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 云黛考虑到进入剑冢的拔剑过程可能会很艰难,再加上她身上又带着伤,她便干脆规划出了五天时间,准备在五天之后抵达云洲。 这一路上,天色暗了,她就直接在附近的城镇找家客栈落脚,利用晚上的时间休息调息,也借机恢复伤势。 比较庆幸的是,她并未在路上遇上神都的人,图秋冶和南宫明洋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这让云黛都稍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图秋冶和南宫明洋会率领着一众神都的侍卫,加强各个城洲的守卫,尝试从到处流窜的散修中把她给揪出来。 神都对她的先天灵骨的态度可是势在必得,云黛有理由相信他们会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将她给擒回去。 所以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的神都势力,反倒让云黛格外小心了起来,她总隐约觉得,神都可能留有什么后手,她不一定能那么顺利地进入剑冢。 抵达云洲的最后一天晚上,云黛赶在天黑前进入了距离云洲最近的越州境内,她同样找了家客栈歇下。 经过了这几天的赶路和休息,她的左臂已经可以自如的活动了,只是沧曜打来的那一掌夹杂了太多暴戾的气息,她整条左臂的经脉都出现了严重的裂伤,那些伤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却并不会那么快恢复。 云黛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左手,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前世她在进入剑冢拔醉流鸢时,右手被废了,便只有左手能用,今生她再前往剑冢拔剑,左臂又受了重创,只有右手能用,虽然现在的她,左臂并不算是废了,好好修养一阵是能完全恢复的,但整体上的效果其实差不多。 前世是殷蝶陪着她前往剑冢的,只是殷蝶已经有本命剑了,便只能守在剑冢外等她,由她孤身闯入剑冢深处。 云黛仍记得,醉流鸢所在之处充满了浓郁的风息之气,她逆着那些锋利的气刃,一步步向前走着,身体各处都被气刃割伤,一身白衣也被完全染成了血色,等她用唯一的左手真正握住那把剑时,她的身上早已布满了一道道的剑伤,她整个人都几乎被那些锋利的气息彻底撕碎...... 那时的她也不知是太过孤注一掷,还是真的很不知天高地厚,她竟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真的用那具残破的身体将那把天下第一神剑拔了出来。 再后来她便因重伤昏迷了过去,那把被她亲手拔出的神剑便守在她身旁...... 云黛很快收回了思绪,她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如今的她,右手尚还是完好的,只是她常年用左手握剑,其实右手的灵活程度并不比左手,她重生之后便始终想着要好好练练右手剑,但每到危机关头,她还是下意识会选择左手,如今倒算是给了她训练右手的机会。 在云黛的右手掌心上,有一枚血色的红印,那红印怒放着,像一朵艳丽的花。 那是属于肉身 血甲的印记,此宝分裂为两半后??[,一半与叶兮颜融合了,一半则融入了云黛的掌心。 只剩下一半的肉身血甲虽只能抵御并反弹七成的攻击,但能做到这个地步云黛已经很满意了,原本她还以为肉身血甲需要同时拥有两件齐天之宝才能使用,所以在她真正夺得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之前,她压根没想过自己还能单独使用这件法宝。 如今这个情况,就算是半路遇上了图秋冶和南宫明洋,她也可以利用此宝躲过致命的攻击了。 而且,虽然肉身血甲最亮眼的功能是反弹攻击,但它本质上却是一件极强的防御类法宝,也就是说,等到云黛真正进入剑冢之后,前世那些来自于醉流鸢、几乎将她撕碎的风息之气也可被这件肉身血甲阻挡下来了。 云黛正思索着什么,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被她戴在右手食指上的那枚黑色戒指上。 谢映玄......醒了。 她手指微动,一团混沌之气便从傀儡戒中飘荡而出,逐渐聚集成了一名少年的模样。 傀儡少年坐在云黛身旁,安静地看着她,他此时难得地没有束发,一头黑丝披散在肩头,显出几分慵懒与散漫,或许是因为他的脸色太过苍白,苍白到透出一股脆弱的病态,云黛竟在此时此刻觉得,这少年出奇的乖巧。 她直接将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查探了一下他的情况。 心脏处的致命伤已经完全被修复了,他的身体也已经接受了那颗重新生长而出的心脏,只是这种“接受”并不完全,仍处于一个磨合的阶段,所以他又显现出了明显的气血不足。 “发什么愣呢?”云黛很快就收回了手。 “我还以为......”谢映玄嗫嚅着嘴唇轻声说了一句,又轻轻皱起了眉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云黛瞥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还记得你昏迷之后都做过什么吗?” 她这个问题令谢映玄露出了茫然之色,他有些懵懂地望着她,像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云黛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只道:“你的伤是叶兮颜给你治好的。” 她并未多提那些和叶兮颜的恩怨,可谁知谢映玄听她这般说后,竟变得有些慌乱。 “云黛!”他甚至有些焦急地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眼底满是痛楚的祈求之色,“......别不要我。” 他这样说着,那双漆黑的眼眸似也泛起了盈盈的水光。 “紧张什么?”云黛并未将手腕抽回来,只低头看了一眼,“若你一睁眼看到的是叶兮颜,而不是我,再紧张也不迟。” 谢映玄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他迟疑了片刻才明白了云黛的意思。 云黛没有不要他,于是那份慌乱也彻底消失了,他忍不住将手慢慢下移,真正握住了她的手,他垂下视线,一点点与她十指相扣。 在心脏被捏碎的那一刻,谢映玄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可那时的他并不觉得后悔,甚至 于他的心底是满足的。 能为云黛而死,他心甘情愿,只是他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再次睁眼的机会,他竟还能再看到他朝思暮想之人。 他几乎克制不住心底浓郁的情感,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忍不住去牵她的手。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她推开他,或是像以前那样打他一巴掌,呵斥他一顿,只要她别不要他,只要他还能留在她身边,怎样都好。 谢映玄低垂着头等了许久,身旁被他牵住手之人却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像是默许了他的亲近,这令他的心底仿佛被一团柔软的棉花塞满了,充满了喜悦。 他很快就听云黛问他:“你的伤如何了?还疼吗?” 他摇头:“无碍。” 云黛“嗯”了一声,她斟酌了一番才道:“我如今正被两名圣尊追杀,一位是神都的祀灵女官,另一位则是南宫家的家主南宫明洋,你既是出自叶氏的傀儡,应该认得他们。” 谢映玄抬眸看向了云黛,他听得很认真:“我知道他们,但了解的并不多。” 云黛道:“我原本没想到你会醒得这么早,若你的伤已无碍,那对上他们时,我会召你出来应战。” 谢映玄听罢连忙点头道:“我的伤已经没有影响了,只要能帮到你,你可以随意使用我。” 或许是因为这具傀儡看向她的目光太过赤诚干净,云黛忍不住笑了一声,而这时,谢映玄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目光落在了云黛的左肩上,眼底闪过了担忧之色:“你受伤了。” “过段时间就好了,”云黛并不是很在意,“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明日还要赶路呢,更何况,明日她便能抵达云洲,进入剑冢了。 谢映玄却缓缓抬起了手,握住了她受伤的左肩,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了她的肩头,握得很轻,并没有令她产生任何不适感。 云黛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就听他道:“今晚我可以......不回傀儡戒吗?” 云黛疑惑地看着他,不等她说些什么,那被少年的手掌握住的左肩便传来了阵阵暖流,他的掌心轻揉着她的肩,灵气被缓缓注入,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抚平左臂经脉上的裂伤,令那些伤痛也缓解了许多。 “这样你会好受些。”他低声说着,神色间透着忐忑,语气倒是很认真。 云黛明白了谢映玄的意思,他说得没错,这样她的确会好受许多,受伤的左臂被温暖的灵气揉捏安抚,像是被包裹在了最温柔的水中,这让她的呼吸都连带着变得更轻松了。 云黛的眼底却出现了些许异样的笑意,跳动的烛光将她的眼眸映成一片赤色。 “你不怕手酸吗?” 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随着说话的动作,气息也似有若无地漫了上来,谢映玄突然觉得眼下的情形实在有些暧昧,他的脸也止不住地开始发热。 他竟很诚实地道:“我是有私心的......” 云黛觉得有些好笑,她慢慢在床上侧躺了下来,对谢映玄道:“那就劳烦你了。” 她突如其来的客气让谢映玄有些无措,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云黛这是允许了他的请求,于是那颗新生长而出的心脏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显得陌生又新奇。 云黛的左肩很快再次被少年的手掌握住了,暖意流淌,他轻按着她的肩,令那份疼痛逐渐变轻。 云黛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一条胳膊就一点点环上了她的腰,这少年竟如此大胆地一手罩着她的肩,一手搂着她的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云黛没推开他,而是听着他规律的心跳,逐渐入睡。! 第 114 章 埋伏 云黛睡醒时,外面的天才蒙蒙亮,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正枕在谢映玄的胳膊上,被他搂在怀里,他的手则仍罩在她的左肩上,一刻不停地用灵气缓解着她的伤势。 她睁开眼,仰头看去,就见少年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底并无困倦之意。 对视片刻,云黛坐起了身,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臂就发现,虽然想用左手握剑对敌还是有些难,但疼痛明显已经消失了大半。 谢映玄也坐起了身,他稍显不自然地将被云黛压了一夜的胳膊往身后藏了藏,云黛却在这时突然握住了他的胳膊,她手上的力道并不算重,但少年还是承受不住般地痛哼了一声。 “云黛,别......”谢映玄整个人都差点栽了下去,他好半天才仰眸看来,那双泛着盈盈水光的眼眸中透着不解。 被压了一夜的胳膊早没了知觉,云黛突然这般抓来,那种强烈的酸麻感令他的呼吸都急促了几l分。 云黛觉得实在好笑:“你这是打算也像我一样废一条胳膊吗?” “我......”谢映玄显得很无措,他慢吞吞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未做任何逾矩的事,但两人此时的状态,在谢映玄看来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亲密。 刚睡醒的云黛,身上少了份凌厉之气,看起来平和温柔了许多,甚至于她完全披散开的发丝都有些凌乱。 这模样似和谢映玄记忆中那个站在云珠池旁吹笛子的少女完全重合,令他止不住地心动。 云黛倒是没再说什么,她很快就起身下床,收拾起了行装。 粗略估算一下,早上开始赶路,大概下午时便能抵达位于云洲的剑冢了,等到她将本命剑拔出后,她的实力必定会提升一大截。 云黛将谢映玄收回傀儡戒后就出了客栈,御剑向目的地而去。但是她赶了会儿路就发现有些不对,越州城中聚集了许多身着黄色门服的桂心宗弟子,他们四处游荡着,不知是在做什么。 临近中午时,云黛便抵达了越州和云洲交界处的城门,这里的桂心宗弟子更多了,云黛躲在一旁观察了他们一番,她很快听到了路过的散修的交谈。 一名年轻人不安地问道:“城门处怎么这般多的宗门弟子把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的老者叹了口气:“我听说好像是越州混入了从魔域来的奸细,桂心宗的人便守在此处等着将人拿下。” 有人听罢觉得奇怪,不禁道:“越州还能有魔域来的奸细?越州既不和魔域接壤,也不靠近神都,更没有天材地宝,魔域之人来我们这儿做什么?而且这些桂心宗的人这守的城门不是通往云洲的吗?魔域的奸细要去云洲?” “可不止是通往云洲的城门!”又有一人道,“我昨日才从流洲过来,刚进城没多久,城门处就来了一批桂心宗的人,也像这处这般看守森严!就是从昨天开始的!估计是想将那混入越州的魔域奸细困在此处来一个瓮中捉 鳖!” 那些散修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云黛却没再继续听了,因为她很清楚,突然出现在城中的桂心宗弟子,就是冲着她来的!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桂心宗如今聚集了大批的南宫家族人,整个宗门都倒向了神都,已经算得上是神都的势力了,他们会派出桂心宗的弟子于城内巡逻,甚至是守在城门处是很好理解的。 云黛从蜀洲出发,想要回到云洲,必经之地就是紧挨着云洲的越州,而越州通往外界只有两处城门,一处便是眼前这座与云洲连接的,另一处则是与流洲连接的,如今听那些散修的意思,越州城这森严的状态是从昨日开始的,巧的是,云黛也恰好是在昨日抵达的越州。 也就是说,他们察觉到她已经进入了越州城,所以才做出了这一系列的举动。 云黛皱眉看向了城门,果然看到了一座由阵盘阵棋构成的法阵,那法阵很不易察觉,云黛此前就一直没注意到,但从法阵中散发出来的灵光却隐隐将整个越州都笼罩在了其内,封锁住了所有出城的空隙。 也就是说,想要离开越州前往云洲,就必须从城门通过,也必须要接受桂心宗弟子的盘查。 这种阵法不仅可以将整个越州封锁住,还可通过气息来识人,所以从她进入越州城开始,城中的阵法就做出了反应,给予了桂心宗和神都之人有效的提示。 想来他们是从叶兮颜拿得到了她的贴身之物,再以此作为阵法的基石,建起了这座巨型困阵,而一旦她从城门口通过,阵法就会发出耀眼的光芒,警醒所有人。 这大手笔,还真不愧是神都...... 云黛又四处看了看,却并没发现图秋冶和南宫明洋的身影,她甚至没看到来自神都的那些守卫,他们并不在这里。 那些等待着逮捕她的桂心宗弟子则大多都是第六第七境的修士,真要动起手来的话,倒也不难对付,不过云黛没有真要和他们动手的意思。 一旦打起来了,图秋冶和南宫明洋很可能会立即赶过来,到时她只要被拖住片刻,再想逃脱就会变得极为困难。 云黛露出了沉思之色,这发展倒并不出乎她的意料,或者说,倘若神都真的什么都不做,她才更应该担心才对。 如今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正好也方便她拿出应对之策。 云黛找了处无人的角落,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符纸,又咬破了手指在上面绘制了起来。 神都想用阵法识别她的气息,从而将她揪出来,这方法其实很刁钻,倘若云黛真的只是普通的第五境修士,她到的确拿不出破解之法。 但是前世的云黛研究过许多奇特的术法,这之中就恰好有一种可以改变气息的符咒,她起初在典籍上翻到时,还觉得这东西并没什么用,只是出于习惯随手修习了一番,倒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用上。 云黛绘制好符咒后,便将符咒折叠成了三角形的小方块,塞入口中咽进了喉咙,符纸很快便化作了一股灵气,融入了四肢百骸,云黛身上的气息也在这个瞬间发生了巨 大的转变。 若不看她的脸,此时即使是静隐尊者站在她面前?_[(,用神魄一寸寸对她进行探查,也绝不会认出她来。 云黛完全没考虑当缩头乌龟,留在越州城内自然也是行不通的,守在城门处的桂心宗弟子在发现始终捉不到她后,必定会派人在城中巡视,到时她依旧会落到他们手中,所以赶紧出城才是当务之急。 等真正进入云洲之后,他们就奈何不了她了。 云黛最后弄了一顶黑色帷帽将自己罩了起来,这顶帷帽非常巨大,垂下来的黑纱几l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令人一眼望来连她的身形都看不真切。 桂心宗既然在通过阵法用气息识别人,他们便不会太关注从城门处经过之人的面容,所以不管佩戴帷帽还是面具都不会被特意要求将脸露出来让他们细看。 做好万全的准备后,云黛就很自然地抬腿向城门口走了过去。 进城的人不需要经过阵法的审查,但出城的人却需要排着队,一个个地从特定的小门走出去才行,只要阵法不做出反应就会被守城的桂心宗弟子放行。 这速度很快,转眼就轮到了云黛。 云黛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她的呼吸也随之放轻,虽说她改变了自己的气息,但此情此景下,她还是格外谨慎小心。 在三名第七境桂心宗弟子略有些不耐烦的注视下,云黛一步步向着那扇小门走去,小门被几l面赤色的阵棋包裹着,围成了一个圆形小圈,小圈的中央悬浮着一枚蓝色的阵眼石。 云黛很快就站入了圈中,一时之间,四周灵气涌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极令人极度不适的审视感从自己身上扫过,先是头发,再是肩膀,紧接着是腰...... 阵法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可还不等云黛松下一口气,那种强烈的审视感在触及到云黛的右手后,小圈中央的阵眼石就突然由蓝转黄,一瞬间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云黛吃了一惊的同时,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妙,她的反应极快,几l乎在突变发生的一瞬间,雷遁靴就被她催动了,眨眼间她整个人就穿出了那道窄小的门,出现在了城门外。 而这时,那三名第七境的桂心宗弟子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通知众弟子!不要让她跑了!”其中一人大喊了一声。 也不知他们做了什么,其余桂心宗的弟子竟也立即做出了反应,无数道遁光冲天而起,朝着云黛的方向追了过去。 云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就彻底明白自己的灵咒为何会失效了,她的右手上一共有两件东西:一件是与她的手掌完全融为一体的一半的肉身血甲;另一件则是那枚傀儡戒。 所以,问题其实就出在这枚傀儡戒上。 云黛原本以为神都会选择在越州城建起一座如此大的阵法,是想通过她的气息来寻找她,但如今看来,他们真正用来作为寻找她的依据,其实是这枚傀儡戒。 这本来就是神都叶氏的东西,来自于青渊帝,这次真的 是她太大意了! 云黛心中一阵懊恼,不过她有雷遁靴在身,在她施展出第二次瞬移之后,她就彻底逃出了那群桂心宗弟子的视线,她也真正进入了云洲境内。 云洲隶属于万仞阁,桂心宗的人在云洲是不可能像在越州那般肆无忌惮地追捕她的。 她正这般想时,突然便有两道遁光从天而降,直接将她前冲的姿势阻断了,云黛脸色一变,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祀灵女官图秋冶和南宫明洋。 他们原本就守在附近,城门处异变突起后,他们就及时地赶了过来。 云黛在对上两人的瞬间,就马不停蹄地想要使用出追影步远遁出去,可她还未来得及完成施术,一股极强的威压就如一座小山般压了下来。 云黛整个人摇摇欲坠,竟猛地被压得从半空跌落到了地上,重重地砸出了一片尘雾。 第五境与圣尊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即使云黛有再多的手段,在圣尊的威压之下也是绝对无法使出来的。 图秋冶缓缓落在了云黛身前,她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下一刻,她手中的方天画戟便猛地下劈,戴在云黛头上的帷帽瞬间四分五裂,将她整个人完全暴露了出来。 云黛抬眸看向图秋冶,剧烈的威压压得她的唇角都渗出了血迹,她甚至连抬手去擦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图秋冶看向云黛的眼神很冷,那种冷是一种绝对的漠视,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人看蝼蚁的眼神。 图秋冶根本就没将云黛放在心上,或者说,她并不是以一个圣尊的姿态,不将云黛这个第五境修士放在眼里,而是站在神都叶氏的立场上、站在叶氏皇权的立场上,不将云黛这个万仞阁的第五境弟子放在眼里。 甚至于,她没有对云黛说一句多余的话,因为云黛在她看来,根本没有作为一个“人”的资格,她不屑于和她有任何交谈。 云黛相信,在图秋冶心中,她可能连“云黛”这个名字都不拥有,而只有一个“先天灵骨”的代称。 图秋冶是叶氏皇权的绝对拥护者,所以在她看来,任何能对巩固皇权有价值的人,都理所当然应该奉献出自己的一切,也因此,云黛所做出的那些反抗,和她逃跑的行为只让图秋冶觉得她愈发的碍眼。 这时,南宫明洋也走了过来。 “祀灵女官,还请让我搜查一番,找出我南宫家的至宝水涌珠。” 图秋冶并无异议,她只对南宫明洋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南宫明洋就走至了云黛近前。 云黛此时正狼狈的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眼见着南宫明洋就俯身而来,对她伸出了手。 也就在这时,云黛的食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南宫明洋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晃神间,便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紧接着,被赤色火焰包裹着的银剑就毫不留情地朝着南宫明洋的面门刺了过来。 南宫明洋面色一变,他身形一个后移,很勉强地以一个极凶险的角度避开了这刺来的一击。 他定睛看去,就发现这突然冒出来攻击他之人,竟是一名黑衣少年,少年手持一把银剑,站于云黛身前,将那跪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少女完全挡在了身后。 南宫明洋只扫了一眼,就看出了少年的修为,第九境,虽不比自己,却也并不算低。 而图秋冶看到那黑衣少年后,则面色猛地一变。 “你是......傀儡?” 没错,突然挡在云黛身前之人,正是被云黛从傀儡戒中召出来的谢映玄。 有第九境的谢映玄在前将图秋冶的威压阻隔开了,云黛自然也重新能够自如地行动了,她缓缓站起了身,眼神里没有惊惶,也没有恐惧,她越过谢映玄的肩,看向了图秋冶,目光中只饱含着无限的杀气。 那份浓重的杀气就连图秋冶这个从未将云黛放在心上的圣尊也不仅为之动容。 她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或者说,她根本不相信,她会在一个第五境的小姑娘的眼睛里看到那种程度的极致杀意。 要知道,上一个给过她这种感觉的,可还是那久居神都的青渊帝。! 第 115 章 翡翠樽 图秋冶看到那对云黛唯命是从的傀儡后,只是略惊了一下,她的神色就很快沉了下去,被她握在手中的方天画戟猛地一震,于是地面都似是为之一阵晃动。 她瞪视着谢映玄,声音中透着威严:“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你竟敢背叛神都叶氏!” 只是一具第九境的傀儡罢了,图秋冶还不至于太放在心上,但作为神都叶氏的傀儡,它怎能站在神都的对立面、和叶氏对抗?这令图秋冶心底生起了杀意。 但她更加在意的却是另一点,她来追捕云黛时便从郡主那得知,云黛抢夺走了青渊帝赠予郡主的傀儡戒,这傀儡戒中封着的是一具第九境的傀儡,也是因此图秋冶才会利用傀儡戒来探查云黛的位置。 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傀儡戒中储存着的这具第九境的傀儡,竟是一具容纳着灵魂的活人傀儡,这让她隐隐觉得很不对劲。 因为叶兮颜只有第二境的修为,她本身其实是无法炼制出太过坚韧的傀儡的,所以青渊帝才将这枚傀儡戒给了叶兮颜。 戒指中暗含奥妙,叶兮颜恰可凭借戒指给予的力量,无视修为的限制,炼制出最顶级的九境傀儡。 可是图秋冶想不明白的是,郡主为何要炼一具活人傀儡出来,要知道,就连青渊帝都不会轻易炼制这种有着自己思维、能够像人一样思考的东西。 毕竟会思考,就意味着不可控。 普通傀儡遵循主人的指示行动是出于本能,而这种傀儡会听命则只是因为傀儡身上自带的限制。虽然他们的实力比普通傀儡更强,但一旦他们生了二心,造成的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一把杀伤力大的强力武器,如果连绝对的衷心都无法保证,那它到底能否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就完全是看运气了。 图秋冶知道郡主因拥有琉璃玲珑心,能够影响他人的思想,从而轻微地对活人进行操控,所以......难道她操纵这具活人傀儡是因为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了?自信到想用琉璃玲珑心来控制第九境的活人傀儡? 不,不对,图秋冶很快反应了过来,琉璃玲珑心只会对人产生影响,活人傀儡就算再逼真,郡主的琉璃玲珑心对它也是无效的。 图秋冶心思急转间,突然就彻底明白了,她的脑海里冒出了两个词——“心劫”。 眼前这具傀儡,应该就是郡主的心劫了! 谢映玄没有回答图秋冶的话,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剑,而此时的图秋冶却迅速做出了判断,她要斩杀这具傀儡!她必须要杀了他! 甚至于在擒住云黛和斩杀傀儡之间,她会毫不犹豫地优先选择后者。 方天画戟直指谢映玄,这位祀灵女官冷声对南宫明洋吩咐道:“目标更改,先将他杀了。” 南宫明洋稍有些意外地看了图秋冶一眼,不过他并未多问什么,世家本就算是叶氏的家臣,图秋冶是青渊帝身边的红人,就算他与图秋冶同是圣尊境的修为,图秋冶对他也只是表面上的客气,实际上他 却会听从图秋冶的指令,这也是世家对叶氏皇权的投诚。 图秋冶话音落下的同时,南宫明洋就一挥衣袖,召出了他的本命法宝。 一盏巴掌大的精美夜光杯悬浮在了他身前,这便是南宫家家主的本命法宝翡翠樽。 散发着荧光的夜光杯,在南宫明洋打出一道法咒后便从中涌出了由浓郁的灵气酿造而成的灵酒,晶莹透明的液体里隐隐含着灵光流转的符咒。 只听南宫明洋低呵了一声,那些液体竟开始迅速变幻,构成了体型各异的灵兽形态,有生着翅膀和鱼尾的蛾鳞鸟;也有长着长长口器的涌海蜥蜴;甚至还有呲着獠牙的龟甲熊...... 这些灵兽的身体完全由那些从翡翠樽中涌出的灵酒构成,呈现出一种虚幻的荧绿之色,它们的修为各异,但低的也有第七境,高的则有第九境。 这些液体灵兽出现后,便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纷纷怒吼着朝谢映玄扑了过来,站在谢映玄身后的云黛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南宫明洋的这件翡翠樽她自然是听说过的,真要说起来,此物才算是南宫家真正的传家至宝,只有能够成为南宫家家主的族人才可继承此宝。 只要将灵气注入其中,夜光杯中便会盛满灵气酿造而成的灵酒,酒液又会幻化成各色的灵兽前去对敌。 这与天授城的控兽术有些相似,但从内核来看却完全不同,天授城之人使用控兽术御敌是通过与灵兽签订契约来实现,灵兽心甘情愿,所以双方互利互惠,可以实现双赢。 而这件翡翠樽则是通过捕杀灵兽,再将其神魄强行抽出、抹除其神智并永久封入杯中,从而对灵兽进行操控,所以此物才能够成为南宫家的传家至宝,只因这件法宝在一代又一代的南宫家家主的炼制下,其内所储存的灵兽神魄已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也是因为这种残忍的方式,翡翠樽中的灵兽神魄受创,只能施展出七成的实力。 但纵使如此,这件法器也依旧很恐怖了。 转眼间,那些灵酒幻化出的妖兽便扑到了近前,谢映玄一手掐诀,另一只手用力下挥,赤色光刃迅速斩出,于是那些冲在前面、修为低下的灵兽就被轻易斩得粉碎,散成一团流动的灵酒,飘浮在空中。 但没过多久,那些灵酒竟再次聚集而起,重新形成了妖兽的形态,又一次扑了上来。 从翡翠樽中释放出的灵兽是无法用普通的攻击杀死的,这也是这件法宝的厉害之处,除非斩杀抑或是阻止持有此宝者,或者直接将这件法宝毁掉,否则翡翠樽便会源源不断地释放出灵兽。 云黛没做出任何动作,她躲在谢映玄身后,仰头看向了灵兽群的最后方,在那片不停涌出的灵酒之中,竟散发出了一种极为恐怖的气息,那是一种就连她也隐隐感到毛骨悚然的可怕气息。 很快,一团灵酒就缓缓上升至了灵兽群的上方,又扭曲流动出了清晰的法相,那是一个女人,或者不能说她是“人”,因为她拖着长长的鱼尾,鬓角生着晶莹的鱼鳍, 她浸悬浮于空中的灵酒液体中,身姿婀娜,气质安静而优雅......那根本就是一只鲛人!且是一只修为足有圣尊境的鲛人! 虽然鲛人女子的身体是完全由灵气浓缩出的灵酒构成的,只显现出单调的荧绿色,但云黛仍能从她的五官看出她真的生得极为美丽,可惜此时的女子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眼神看起来是那样的空洞,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人偶。 云黛的心跳也在这一刻变快了,因为此情此景,她突然就想起了在灵赐秘境时,齐霄跟她说过的,有关于鲛人族和神都世家的恩怨。 他说许多年前,南宫家的人会大量捕杀鲛人族,他们将鲛人制成长明灯献给神都女帝,他们用鲛人纺织出的可以入水不湿的龙绡炼制法衣。 很显然,南宫家的那枚水涌珠也是从鲛人手中夺得的。 而如今看来,南宫家的人甚至斩杀了一名圣尊境的鲛人,抽去了她的神魄,将她封入了翡翠樽中供自己驱使...... 看到这情形,云黛竟也跟着生出了一股怒意,但她转而又反应了过来,因为那种愤怒的情绪并不属于她,而是来自于完全融入她身体之中的淬苓天乌,那是属于齐霄的情绪...... 这让云黛有一瞬间的恍惚,也就在这时,悬浮在空中的女子垂下视线,向下方的云黛和谢映玄看来,很快她便抬起了一只手,一股水团瞬间在她掌心聚集,她一扬手,水团就朝着他们的方向击射而来。 “走!”云黛一把拉住了谢映玄,于是两人便直接从原地消失,瞬移出了妖兽圈。 但他们并没有太多喘息的时间,因为守在另一边图秋冶也举起了她的方天画戟,那方天画戟看着极为沉重,可她却单手握着,轻易地挥舞了起来。 只见数道光刃凌空而生,接连不断地向谢映玄的方向攻击而去,图秋冶的目标很明确,她根本不打算管云黛,她要先将谢映玄彻底击碎。 虽说活人傀儡这种东西,即使身体死亡了,但只要将灵魂保存住,它仍是能够在新的身体上再次复活的,但图秋冶却很清楚,想要做到这点,除非在场有能够掌握傀儡术的叶氏女,否则不消片刻,谢映玄的灵魂就会彻底消散,他会在身体死亡之后,永远地魂飞魄散。 云黛自然也看出了图秋冶的意图,但图秋冶明显是害怕自己的攻击对伤及云黛的生命,所以她在攻击谢映玄时,使的虽是杀招,却依旧有些束手束脚。 这种束手束脚被图秋冶掩饰得很好,可惜云黛有前世的斗法经验在,她轻易就看了出来。 云黛心中一动,神魄便瞬间探出,掌握了傀儡身体的使用权。 紧接着她便让自己的身体和谢映玄分别朝着两个方向闪躲而去,她自己使用出了追影步,借助树林映下的阴影瞬间远去、逃离出图秋冶和南宫明洋的控制范围。 而谢映玄则手指迅速掐诀,他手中的银剑便随之飞出,砍向了图秋冶,他自己却手捏符咒,朝着一旁的南宫明洋扑了过去。 “不自量力!” 图秋冶冷哼了一声,她看出来了是云黛在操控傀儡攻击她和南宫明洋,但是这攻击方式却完全是想牺牲傀儡、拖住他们,从而来给她自己预留出更多逃亡的时间。 不过这倒正好合了图秋冶的意,她会率先杀死这具傀儡,再去将跑掉的云黛捉回来!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南宫明洋也微眯起了眼睛,抬眸看向了朝自己冲来的少年傀儡。 翡翠樽仍悬在他胸前,如此近的距离,他并没有选择放出杯中的妖兽神魄去御敌,而是手指一点,令无数灵气所酿的透明灵酒汇聚成了一根锋利的长箭模样,狠狠地朝谢映玄射去。 图秋冶则完全无视了朝她冲来的飞剑,只单手举起方天画戟,用力一掷,那把长柄武器便飞了出去,从谢映玄身后直取他的心脏。 至此,谢映玄彻底陷入了前后夹击局面,前方是来自南宫明洋的攻击,后方则是图秋冶的杀招,至于左右两侧,则不知在何时已经被那些从翡翠樽中涌出的灵兽神魄堵住了,令谢映玄无处可逃。 他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那就是硬生生地接下前后的攻击,但他只是一具第九境的傀儡,他又如何能抵挡住两名圣尊全力施展出的杀招呢? 南宫明洋和图秋冶可都没有留情,他们是真的想杀了他。 图秋冶的眼底闪过了一抹冰冷的笑意,只要这具傀儡一死,郡主的心劫就算是彻底结束了!神都的储君,本就不该耽于情爱。 可就在她这般想着时,突变就发生了,分明已经逃走的云黛竟不知为何又突然从那少年傀儡的影子中冒了出来,她毫不犹豫地将傀儡推到了一旁,自己反而用身体迎向了前后打来的攻击。 图秋冶和南宫明洋脸色都变了,他们二人放出的攻击如今已临至云黛身旁,再想收回已经不可能,云黛一旦被前后两道攻击同时击中,她必死无疑,到时先天灵骨自然也会随着她的死亡一同消逝。 南宫明洋的心都沉了下去,图秋冶本就是青渊帝身旁的祀灵女官,青渊帝即使要迁怒,也只会拿他开刀。 而活了几百年,早已达到圣尊境的图秋冶也再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了,她甚至无法理解云黛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说那具傀儡当真就有这么大的魅力,不仅成了琉璃玲珑心拥有者的心劫,还令身负先天灵骨的云黛也不惜为他而死? 来自前后的杀气压迫得云黛的骨骼都咯吱作响,仿佛要将她彻底撕碎般地气势汹汹,但云黛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恐惧之色,她甚至很镇定,镇定地抬起了右手。 两道攻击同时袭来,也就在这个瞬间,一层血红色的薄膜骤然环绕云黛生成,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内。 云黛催动了与她右手完全融合的肉身血甲,事实上,她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将自己和谢映玄分开,又操纵着谢映玄去攻击图秋冶和南宫明洋,完全是为了诱导他们毫无顾忌地使出杀招。 而在攻击即将打在谢映玄身上时,她再瞬间转移至谢映玄身旁,利用肉身血甲去反弹这两位圣尊的全力一击。 在修为有着绝对的差距的情况下,她只能用出这招借力打力来对付他们。 事实上,图秋冶和南宫明洋根本没料到云黛手上会有这样一件逆天的法宝,他们也根本没有识破云黛的意图,真的按照她的构想走至了这一步。 下一刻,方天画戟和灵酒幻化成的长箭便撞在了血色薄膜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云黛身上的那层血色薄膜就像是一张恐怖的巨嘴,竟一口将两道雷霆攻击吞了进去。 在图秋冶和南宫明洋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只一个恍惚,那两道攻击就又出现了,只是这一次,他们自己打出的攻击竟调转了一个方向,直奔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去。 两人的脸上均出现了震惊之色,南宫明洋根本无暇躲闪,飞还回来的箭矢以迅雷之势就直接射至了他面前,他只来得及向旁边躲闪出一寸,于是那根长箭就深深地穿透了他的左肩,刺得他整个人都往后趔趄了一步,他对翡翠樽的催动也被打断了。 荧绿色的夜光杯“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它“咕噜噜”地滚了出去,环绕其上的灵气也瞬间被震散。 而周围那些由灵酒幻化而成的灵兽自然也跟着全部烟消云散了。 插在南宫明洋肩头的、由灵酒幻化而成的灵箭也随着翡翠樽的失效一同消失了,只余下一个不停淌血的血窟窿。 南宫明洋面色苍白地踉跄着倒退了几步,他直接靠上身后的树干,顺着树干滑坐到了地上。 整个过程其实很快,但他的肩头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了,他面色苍白,强撑着一口气才没陷入昏迷。 箭矢穿过他身体的瞬间,他就察觉出了这被反弹回来的攻击只余下了七成力,否则他必定会当场毙命、滑稽地被自己的攻击杀死。 但即使是这样,南宫明洋受的伤也极重,若不能及时得到医治,也有着性命之忧。 反观另一边,带着七成力的方天画戟也朝着图秋冶的面门激射而去,方天画戟乃是她的本命法宝,她焦急之下,连忙想催动此物停下攻击,可她却吃惊地发现,她的神魄与方天画戟的连接竟好似隔着一层纱,令她对自己本命法宝的感知变得极为朦胧。 想躲闪自然已经来不及了,图秋冶只得全力用神魄去触碰自己的本命法宝,这才终于在方天画戟顶端锋利的刃刺入她肩头三寸时,重新拿回了对自己本命法宝的掌控,卸去了这可怕的攻击。 但这个过程却令她遭到了一种极强的反噬,她只觉太阳穴传来了一股剧痛,竟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口血,眼前也一阵阵发黑,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起来。 此时的云黛当然也好不到哪去,毕竟她的肉身血甲只是能反弹七成的攻击,剩下三成她自然只能自己硬接了。 来自两名圣尊的全力一击,即使只剩下三成力,也并不是那么好抵挡的,云黛如今也只有右手能用。 墨驰剑瞬间飞出,极艰难地挡住了身后的攻击,云黛只来得及往侧旁闪躲了一下,从身前刺来的攻击便直接洞穿了她的小腹,令她 整个人都站立不稳。 “云黛!”谢映玄大惊失色,他连忙搂住了云黛的腰,有些惊恐地用手捂住了她小腹上正汩汩冒血的伤口。 云黛脸色苍白地握住了谢映玄的手腕,冲着南宫明洋的方向道:“去把翡翠樽捡过来。” 她声音不大,但不远处的南宫明洋却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用一种极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云黛。 谢映玄也依照云黛的意思,搂着她落至了南宫明洋身旁,俯身将安静躺在地上的夜光杯捡了起来,放入了云黛的手心。 “你们!你们竟敢咳咳咳......”南宫明洋脸上都表情都扭曲了,但他受伤太重,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满眼怒意地瞪视着云黛。 可他却发现,这个只有第五境的小辈,竟用一种很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的眼底似映一些奇异的光,令南宫明洋陡然生出了一种极强烈的恐惧感。 他突然就意识到,他此时伤重至此,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而令一旁的图秋冶虽没他伤得这般重,但显然也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向他伸出援手。 果然,南宫明洋就听云黛轻轻吐出了几个字,她对身旁的傀儡少年吩咐道:“杀了他。” 因腹部的伤,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气虚,但南宫明洋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气。 “你疯了吗?”另一边的图秋冶终于缓和了几分,她听到云黛的话后只觉极不可思议,“云黛,你可想好了,你今日若在此杀了南宫家的家主,你将来要面对的,可就是整个神都的讨伐。” 云黛听罢却笑了,她偏头看了图秋冶一眼:“敢问祀灵女官,难道我不杀他,神都就会放过我?” 她的目光似含着一捧炙热的火,剧烈地燃烧着:“你们将我逼迫至此,在万仞阁所属的云洲境就敢猎杀万仞阁剑主......” “难不成......你们还指望我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她说话的同时,谢映玄已再次握住了那柄无名银剑,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既然云黛对他下达了指令,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于是,在南宫明洋惊恐的目光下,在祀灵女官不可置信的注视下,谢映玄手中的剑“扑哧”一声,瞬间扎入了南宫明洋的脖子。 鲜血顿时喷了出来,溅在了云黛雪白的衣摆,南宫家的家主,整个十四洲的九位圣尊之一,竟就这般死在了云黛手中。 可云黛的唇角却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抹笑意也令图秋冶突然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握着方天画戟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 图秋冶根本不敢相信,她竟会对一个第五境的小丫头产生如此强烈的恐惧感。 云黛也伤得不轻,她不再理会图秋冶,而是冲着谢映玄说了个“走”字,于是那傀儡少年便直接搂紧了她,迅速御剑离开了。 既然已经杀了南宫明洋,云黛也不欲多做逗留,图秋冶虽也受伤了,但她明显还有反抗之力,云黛想杀她并没有那么容易,所以她干脆直接让谢映玄御剑带她离开了。 就像图秋冶说的那样,闹出这么大的事,神都必定会有所行动,她现在要立马赶着去剑冢,入了剑冢之后,就安全了。 即使是青渊帝来了,也绝不可能穿过浓重的风息之气,杀到她面前。 不久之后,魔皇沧曜必定来犯,到时云中八洲会陷入一片混乱,神都就算想找她的麻烦,恐怕也分身乏术了。 图秋冶会如此毫无顾忌地追杀她至云洲便说明了神都已经打算彻底和她撕破脸了,她没必要再退让。!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16 章 寻剑城 图秋冶紧抿着唇,此时的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黛的遁光逐渐远去。 终于,她低头看向了倒在一旁已经完全失去生气的南宫明洋,眼前惨烈的尸体令她突然一阵急火攻心,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这也让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十四洲原本总共九位圣尊,神都四位,七宗二位,另两位则位于魔域,如今南宫明洋被云黛杀了,神都就只剩下青渊帝、图秋冶和宋氏家主三位圣尊了。 也就是说,如今的神都圣尊的数量算是和七宗一样了。 七宗的圣尊分别在万仞阁、太归门和妙回山,这二个门派又恰好均没有向神都投诚,其中万仞阁和太归门与神都的关系是最剑拔弩张的,而妙回山则始终模棱两可,既不像天授城和桂心宗那般完全偏向神都,也不明确与神都对立。 这次南宫明洋身死,很可能会直接导致妙回山主动站队七宗,跟万仞阁、太归门一同反抗神都。 图秋冶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一个第五境的小丫头,竟凭借着诡异的手段击杀了一名圣尊,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十四洲的格局,这之后,十四洲到底会出现怎样的变化,就连图秋冶都想象不到。 图秋冶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她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符捏碎,通知了附近的神都守卫。 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和桂心宗弟子一同赶来此地,桂心宗中本就很多南宫家的族人,到时他们也可来为南宫家的家主处理后事。 做完这些后,她靠着一旁的树慢慢坐了下来,就见她手掌一翻,掌心便出现了一块巴掌大的铜镜。 她将铜镜举至面前,另一只手缓缓在上面抚过,镜面上很快就泛起了一层层的涟漪,其中倒映出的画面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不多时,一位鹤发童颜的女人就出现在了铜镜的画面中,女人的一头白发被盘龙金冠压得整整齐齐,镶着金缕丝的深紫色华服衬得她的面容愈发威压。 镜中之人,正是那位身处于神都的青渊帝。 青渊帝看到图秋冶后轻皱了下眉,她逐字陈述道:“南宫家主的本命元神灯熄灭了。” 青渊帝显然已经知晓了南宫明洋身死之事,如今位于神都的南宫家必定已经大乱阵脚,他们的家主,也是族中唯一的圣尊就这般殒命了,南宫家的势力必定大大受挫。 这之后,他们还需在族人之中选出一名新的家主才行,到那时,南宫家族内各方站队,等着他们的,又会是一番腥风血雨。 “到底是何人动的手?”青渊帝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如今的图秋冶受了很重的伤,她不禁道,“此人竟杀了南宫明洋的同时,还重伤了你。” 图秋冶此时仍觉得极不不可思议,她沉默了好半天,才终于吐出了那个名字:“是云黛,她还夺走了南宫家的翡翠樽。” 图秋冶将不久之前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出来,连带着有关于那具傀儡少年大概是郡主心劫一事,她也一并说了出来。 青渊帝安静地听着,图秋冶所述之事分明很是骇人听闻,但青渊帝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任何太过特别的情绪,她的情绪出奇地平稳,令人很难看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半晌后,青渊帝才道:“她用来对付你们的,应当是一件来自魔域的法宝,孤曾听闻过,此物叫做‘肉身血甲’,当它察觉到有人想要对持有它之人发起攻击时,便会被触发,将一切攻击反弹回去,这种反弹并不会受修为的限制。” “只是,”青渊帝停顿了一下,又道,“听你所说,她身上的那个似是只反弹出了七成的攻击,那大概并非是完整的肉身血甲。” 青渊帝的话令图秋冶的面色稍变了几分。 “此宝竟如此厉害!那岂不是不论何人遇上,都不可能破解?” 青渊帝却摇了摇头:“破解方法自然是有的,触发肉身血甲反弹效果的,其实并非攻击本身,而是杀意,只要对她发起攻击时,心中不含杀意,肉身血甲便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图秋冶露出了沉思之色,青渊帝说得倒是容易,可杀人时,又怎么可能控制住自己的内心不产生杀意,这根本就是无解的。 但她也只是迷惑了一瞬,就突然明白了过来,在不带杀意的情况下释放出杀招其实也不是不能实现,且能做到这点的,就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叶氏的傀儡。 傀儡是没有情绪的,傀儡杀人时只是遵照了主人的指示,它们本身并不带有杀意,自然也无法将肉身血甲触发。 也就是说,叶氏傀儡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肉身血甲的天敌了,若说肉身血甲反弹攻击的能力是无敌的,那叶氏傀儡就正好可以完全克制住它。 果然,青渊帝很快便道:“抢夺先天灵骨之事留给孤来处理便好,你既已受了重伤,就赶紧回神都来吧,魔皇沧曜会那般肆无忌惮地掳走兮颜,大概近期会有所行动,趁此时机,孤正好有一事要交由你来做。” “属下遵命!”图秋冶连忙应了一声,但她随后又忍不住问道,“不知圣上是有何事要让属下去做?” 她问完后就听青渊帝似是轻轻笑了一声,笑得冷冰冰的:“镜花岛......也是时候消失了......” 青渊帝的话让图秋冶心中一凛,她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再继续问下去。 图秋冶早知道圣上会对付镜花岛,圣上曾想将上任镜花岛岛主神算子云若画请回神都当国师,谁知这个神算子竟不知好歹地跑掉了、至今都未再出现过,就连现任镜花岛岛主花重影都不知晓她的踪迹。 此事一直让青渊帝耿耿于怀,花重影这些年来也始终活得小心翼翼,很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镜花岛低调到,有时图秋冶甚至会忘记这个宗门,倒是没想到圣上会选在此时对付镜花岛。 青渊帝的声音中不带丝毫感情:“既然云若画不愿来神都,那就让她的师妹来吧,都是一样的......” 图秋冶被衣袖遮盖的手下意识握紧了,她知晓圣上的软肋,也明白她为何会那般 执着于将镜花岛的卦师擒回神都。 只可惜郡主的成长速度实在太慢了,若郡主能赶紧成长起来,便可为圣上分忧解难了...... 图秋冶想到这些时,突然就忆起了不久之前,那面若寒霜、如地狱修罗般的少女。 同是齐天之宝的拥有者,那个身负先天灵骨的小丫头却桀骜得不像话,事实上,她也的确有桀骜的资本,因为她很强,她非常强,是连圣尊境的图秋冶都愿意承认的强者,这种强甚至不是用修为来衡量的,而是她所散发出的,独属于强者的气息。 图秋冶心想,如果郡主也能像那般......这念头刚升起就又被她打断了。 她突然就反应了过来,若明怡郡主当真如那先天灵骨一般,那圣上和郡主的关系,反而不会似现在这么和谐。 快速成长的郡主,只会让圣上心生忌惮;一身傲骨的郡主,只会让圣上觉得她野心难驯。 而如果郡主实力足够,她也只会盼着自己能早日取代圣上,登上那圣主之位,怎会全心全意地协助圣上。 反倒是郡主如今所表现出的这份平庸顺从再加上她在傀儡术上极高的天赋,才能令圣上更加宠爱欣赏她。 只是,想起叶兮颜,图秋冶不免又想到了那具傀儡少年,她面露忧色地对青渊帝道:“圣上,郡主的心劫要如何是好?” “你觉得要如何处理?”青渊帝竟问起了她。 图秋冶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将那具傀儡毁掉!” 青渊帝却摇了摇头:“不能这么做,心劫既沾了个‘劫’字,又怎么会是那么好对付的?” “兮颜既然喜欢他,那便更要成全他们,要将他捉回来,让他能永远陪伴在兮颜身边......要知道,执念这种东西,只有在得不到时才会产生。” 青渊帝的话让图秋冶微微一愣,她虽也是圣尊境,但却还未到该经历天人五衰的时候,所以她对于宿命和劫难的感悟并没有青渊帝深,在青渊帝这番话下,她才恍然明白了过来。 “属下......受教了。” 她说出这句话后,就听青渊帝似喃喃自语般地叹了口气:“那具傀儡,应该就是当初那个家奴吧,她这算是......作茧自缚吗?” ...... 流洲城的一家客栈中。 叶兮颜正坐在桌旁,小口地喝着一杯热茶,她看起来乖巧又安静,只是她此时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不远处的静隐尊者身上。 静隐尊者站在窗边,望着外面,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转头看来,柔声问道:“兮颜,身体如何了,可还要再休息一番?” 叶兮颜轻轻摇了摇头,她面露惭愧之色:“都怪弟子,拖慢了师父的行程。” 这几日,为了不让静隐尊者妨碍到图秋冶捉拿云黛,叶兮颜干脆一直称自己头疼,静隐尊者竟就真的放慢了赶路的速度,迁就起了她。 “不必这么说,为师此番本来就是 特意来救你的。” 看着静隐尊者那一脸的深情,叶兮颜心底生起了一阵恶心感,不过她还是装模做样地羞红了脸,小声道:“师父对弟子这般好,弟子无以为报。” 只要云黛被捉回了神都,叶兮颜也可以跟着离开万仞阁了,自也不必再和静隐尊者假装师徒之间暗生情愫了。 所以其实叶兮颜此时不应付他也没关系,但是她却并没有要完全放弃静隐尊者的打算,甚至于,叶兮颜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 她要让静隐尊者为她所用。 毕竟眼前这位好歹是名圣尊,还是万仞阁的掌门,神都与万仞阁的关系本就不好,但若他们的圣尊掌门喜欢自己,那她可以利用他做到的事就很多了。 这般想着,叶兮颜又轻声道:“师父为何要说是专门来救弟子的,云师姐也和弟子一同被抓去了魔域,师父这般说,我、我会误会的......”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逐渐变小了,显得忐忑又不安,却又仿佛满怀着期待。 静隐尊者看着她,心跳突然就加速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真的会对自己的徒弟产生如此强烈的心动。 他会跑来魔域,本就是因为担心叶兮颜,在得知叶兮颜被掳走后,他又惊又怒,根本克制不住地便闯来了魔域救人,甚至没顾及到后果。 也是在那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如此不可救药地爱上这个小徒弟了。 如今看到叶兮颜这般神态,静隐尊者压抑在心底的感情突然就克制不住了,他按住了叶兮颜的肩,很认真地对她道:“兮颜,为师、我,我是说我的确是你所想的意思,你并没有误会。” 他就见听到他的话的少女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随后,那少女竟小心翼翼地靠入了他怀中,主动环住了他的腰。 “师父,弟子知道,师徒之间是不该有这样的感情的,可师父这般说,弟子心中却又是那般地高兴。” 她的声音温柔中又带着淡淡的哀婉,令静隐尊者心中更加怜惜,他紧紧地搂住了少女的肩,安抚道:“兮颜,你不必害怕,万事有为师在,所有的错处也让我来背,我......不会辜负你的。” 静隐尊者不知道的是,靠在他胸膛上的少女,眼神出奇的冷,听到他的话后,她甚至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但她却极温柔地应道:“师父,真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 叶兮颜知道,一旦她有了先天灵骨,她的修炼速度就会变得非常快,她不太确定姑姑是否会因此对她改变态度。 这些年来,她知晓姑姑的脾气,所以一直让自己处于一个既修为平庸,又天资聪颖的状态,让青渊帝在对她寄予厚望的同时,又不必担心她会威胁到她。 也因此,这么多年来,青渊帝始终愿意作为她的姑姑,待她好、教导她。 可一旦她开始冒头了,叶兮颜自己都很难说清她这位亲眼看着她长大的姑姑,是否会因为忌惮她而打压她。 所以,她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她需 要有自己的党羽。好在她的琉璃玲珑心令她天生便能被人喜爱,就比如她这位圣尊境的师父,在她面前不就丝毫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叶兮颜缓缓抬起头来,眸中含着泪水,很快她便主动踮起了脚尖,可就在两人的嘴唇即将贴到一起时,只听得“啪嗒”一声,静隐尊者腰间的聆风玉符竟掉在了地上。 静隐尊者惊了一下,他突然回过神来,连忙放开了叶兮颜,低声道:“抱歉阿颜,是我失态了。” 叶兮颜眸光闪烁了一下,她就见静隐尊者弯腰捡起了聆风玉符,那枚聆风玉符正在发光,显然是有什么人给他发了消息。 静隐尊者查看了一番,很快他的表情变得很震惊,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事。 “师父,发生什么了?”叶兮颜不禁问了起来,她的脸上露出了不安之色,一双手甚至都轻轻抓住了静隐尊者的衣角,令人不自觉就会生出怜惜。 静隐尊者此时却连安慰叶兮颜都忘了,只略显茫然地道:“南宫家家主南宫明洋死了......是云黛杀的。” ...... 四周是呼呼的风声,云黛的一只手紧紧地压在小腹的伤口上,她如今没时间停下来包扎伤口,便只能紧急地用灵气将那处伤口堵住,防止失血过多。 谢映玄此时正紧紧地搂着她,云黛便干脆将额头靠在了他的锁骨上,闭目调息。 少年御剑带着她朝着剑冢的方向飞去,第九境的御剑速度很快,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抵达目的地了。 那来自圣尊境的致命一击,即使只剩下了二分力,仍让云黛有些吃不消,她能感觉到隐隐有一股戾气正在她的经脉之间乱窜,她只得全神贯注地调动起灵气去抵御驱逐。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意识都模糊了。 恍惚了许久,她再睁眼时,经脉中的那股戾气终于被她完全消失了,她也缓缓舒出了一口气。 “云黛,我们快到了......”谢映玄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抬眸望去,就见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眸正饱含着一种极难过的情绪看着她。 “你怎么了?”云黛不禁问他。 “我......”少年嘴唇轻颤了颤,才有些艰难地道,“看你受伤,我心疼......” 云黛稍愣了一下,她很快移开了捂住腹部伤口的手,那处的血窟窿因被灵气堵住了,已不再流血。 “别怕,”云黛对他道,“我没事,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谢映玄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垂眸看向了云黛沾满血的手掌,然后抬手用衣袖将血迹一点点拭去,这才收紧胳膊,更深地拥住了她。 云黛有些无奈,她拍了拍他的背,提醒他:“专心御剑。” 少年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他小声道:“我很专心了。” 遁光穿出一片山林后,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空气中已经能看到飘落的雪花了,纯白的霜凝结在树梢,将天地都塑得 更为洁净。 他们即将抵达剑冢了! 飞剑又前行了一段距离,一座建在大雪中的小城镇出现在了云黛的视线中,她知道,那便是依托于剑冢而建的寻剑城。 每隔二年剑冢开启时,十四洲各地的剑修便会聚集于此,准备着前往剑冢拔出自己的本命剑,于是云洲做生意的散修们便干脆在剑冢外定居,修建起了这座小城镇,为来此的剑修们提供住宿和日常所需,再从中牟利。 而万仞阁作为管辖、庇护着云洲境的宗门,其内弟子若前往剑冢拔剑,则可免费在寻剑城的客栈中居住,再喝上一碗热茶。 也因此,芳久凌和其余万仞阁弟子此时正待在寻剑城内的一处客栈中,明日一早,雁落一长老便会带领着他们这些万仞阁弟子一同进入剑冢拔剑了。 芳久凌站在客栈的院子里,看着院中的梅树,不免有些发愁,她倒不是在为自己愁,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在努力钻研傀儡术,如今她对于傀儡的操纵也已经更加精湛了,剑冢之内并没有什么太可怕的危险,更何况还有雁落长老领路,她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芳久凌真正担心的是云黛,她不久前才通过聆风玉符从钟妙商那得知云师姐已经从魔域逃出来了,也不知师姐现在如何了。 她从钟妙商那听说,师姐打算直接来剑冢拔剑,而非先回万仞阁,这么说来的话,算算日子,师姐也该快到寻剑城了。 芳久凌叹了口气,她心想,也不知师姐能不能赶上和他们一同进入剑冢。 芳久凌正这般思索时,她就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云师姐的脸。 她看到云师姐一身的血,踏着一地的洁白几步便朝她走了过来。 芳久凌直接就看愣了,她心想,自己竟忧虑到这种地步了,竟都产生幻觉了,她是不是该吃颗清心丹调整一下状态了。 她愣怔着,于是就眼睁睁看着云黛走到了她面前,抓住了她的手。 “愣着做什么?” 直至这一刻,芳久凌才猛地反应过来,并非是她产生了幻觉,云师姐的确是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随后她就注意到了云黛身上的血迹,和她苍白的脸色,她连忙道:“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焦急地道:“赶紧进屋,我帮你包扎伤口!” 云黛却冲她摆了摆手:“我无碍。” “来找你是想和你交换一下聆风印,方便我之后联系你。” 芳久凌愣了一下,随后就反应了过来:“师姐不和我们一起进剑冢吗?” 云黛“嗯”了一声:“我和你们一起,恐怕会连累你们,我刚刚杀了南宫家家主南宫明洋,还夺走了翡翠樽。” 她的语气实在太平静了,芳久凌一时之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随后她就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云黛已将聆风印聚于掌心,向芳久凌伸出了手,她道:“神都不久之后必定要来讨说法 ,他们如今只剩下二名圣尊了,不久之后魔域会入侵,他们不至于和整个万仞阁为敌,只会让万仞阁将我交出来。” 芳久凌瞪着眼睛看了云黛好半天,才想起将自己的聆风印聚于掌心,压在了云黛的手掌上。 “青渊帝很可能会顺手对付你,”云黛道,“你从剑冢离开后,就去找六长老,让他带你去衔玉湖的湖心岛避难,即使青渊帝亲临,也绝无法破开那处的防护阵。” 芳久凌茫然地看着云黛,一时竟没想出该如何回答她,云黛却没有停留的意思,她只道:“我该走了,有事可以随时用聆风玉符通知我。” 芳久凌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院子的角落,不知何时站了位黑衣少年,那少年是和云黛一同来的,芳久凌认得他,他便是叶兮颜的那具活人傀儡,如今竟被云师姐占为己有了。 而那少年看起来很安静,他站在一棵梅树下,细碎的雪落至他的肩头,因人偶并没有体温,雪花就如同坠在了另一片枝头上,丝毫没有融化。 他望着云黛的方向,显然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归宿。 这令芳久凌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叶氏的傀儡被外姓人操控,虽然这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真见到了,她仍很觉得难以置信。 她想起不久之前云师姐还问她要如何修复心脏被击碎的傀儡,倒是没想到这具傀儡如今竟然已经完全被修好了,芳久凌能想象得出来,云师姐的这趟魔域之行,必定经历了很多事,她逃出的过程曲折到,她甚至没有时间细细说与她听。 眼见着云黛就要走了,芳久凌连忙叫住她:“师姐!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我吗?”云黛的眼神突然有些飘忽,她回眸看向芳久凌,却又好像是在望着更为久远的过去,“拔剑之后,我可能会去镜花岛。” 毕竟在前世,镜花岛就是在魔域入侵时覆灭的。 花重影对她很好,她是真心将她当作自己的亲人,更何况,镜花岛是母亲生前的宗门。 所以,既然云黛重生了,就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镜花岛如前世一般走向灭亡。! 第 117 章 剑冢 剑冢位于寻剑城外的龙骨山脉中,安全起见,云黛出城后就戴上了一顶巨大的黑色帏帽,将自己整个人都遮挡入了其中。 云黛帏帽上贴上了特殊的藏灵符,即使有人特意用秘术探查,也无法看清她藏在黑纱之下的身形。 她已经将谢映玄重新收回傀儡戒中了,剑冢附近必定聚集了许多人,谢映玄第九境的修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当然,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云黛不太确定作为傀儡的谢映玄是否能够顺利通过进入剑冢的传送阵。 云黛现在很急,她急着在神都反应过来之前进剑冢,只要入了剑冢,世家之人便拿她没办法了,剑冢有诸多限制,比如说已经拥有本命剑之人是无法再进入剑冢的,就像万仞阁领队的二长老雁落,就是一名不拥有本命剑的符修。 神都青渊帝虽是一名人匠,却也辅修了剑道,所以她其实是拥有自己的本命剑的,只是不常用罢了,因此她即使来了此处是无法进入剑冢的。 当年的青渊帝自然也想过来剑冢拔出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每名自诩天纵奇才的剑修都必定会满怀着期许,来到剑冢尝试拔出醉流鸢,但很显然,青渊帝失败了。 即使神都派出了非剑修的修士来捉拿她,他们也绝不可能真的闯入剑冢作乱,剑冢乃是万千神剑沉睡歇息之处。 神剑有灵,若神都之人真敢闯入此地做些冒犯它们的事,他们也必定会承受来自万千神剑的震怒。 如今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云黛走了一段时间,一片被雪山覆盖着的连绵山脉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她不禁驻足仰望。 山脉磅礴的走势,如一具盘伏于此处的巨型神龙,雪色的纹路在山脊上曲曲折折,似是那龙脊之上蜿蜒而生的骨骼,巨大的龙首安静地垂在最前方,那里便是进入剑冢的入口了。 天将暗未暗,深蓝色的天际挂着一道淡淡的月牙,恰缀在龙首的正上方,像一只半睁不睁的眼睛,冰冷地俯视着这片大地,令整座龙骨山脉都隐隐显出了神秘而庄严的气息。 望着眼前的景色,云黛的心脏突然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竟隐约觉得,仿佛有一股很强的召唤力存在于那座剑冢之中,又像是什么东西在一声声地呼唤她,令她急迫地想要进入那座剑冢,又让她莫名地觉得兴奋。 甚至于,她经脉之中的灵气也被勾动得快速地流动了起来,连身上的疼痛都不再疼痛难忍。 云黛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她又向前走了一段,附近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热闹得像一个小型的集市。 这些人衣着各异,年龄也不尽相同,显然都是前来剑冢拔剑的散修。 当云黛踏入此处时,那些各自分散着的散修却纷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齐齐朝她看了过来。 云黛稍皱了下眉,握着无名银剑的手也紧了几分,也恰在此时,一名女修走上前来,对她抱了抱拳,很热情地道:“道友,你若独自一人的话,不如 和我们一同组队吧。” 云黛抬眸看向了眼前之人,她透过轻薄的黑纱看到了一名第四境的女修,女修身着绿衫,面容很是可亲。 女修笑得很是爽朗:“我们马上就要开启此处的传送阵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道友若不和我们一起,大概就只能等明日才能和别人一起组队了。” 她想了想,转而又提醒道:“我们是听说明日万仞阁的弟子会进入剑冢,所以想着趁那些宗门弟子来之前,连夜进去拔剑,否则待万仞阁的弟子来了,那些名剑哪还看得上我们这些散修呢?” 云黛没马上吭声,这座剑冢完全被一层龙吟力封闭住了,想要进入其中就只能通过龙首处的特殊传送阵,那是一座非常巨大的传送阵,需要耗费大量灵石才能启动,当然,它一次性能容纳的人也很多。 若是宗门领着弟子来拔剑,自然是比较划算的,像万仞阁就可以通过传送阵一次性将弟子全部送入剑冢中,但如果只是散修,就只能在剑冢附近寻找其他散修一同组队,再各自出一部分灵石用以启动传送阵。 云黛前世来此拔剑时,也是在附近找到的其他散修组队,毕竟那时万仞阁已经没什么弟子了,那次剑冢开启,整个万仞阁也只有她一人需要来此拔剑。 云黛正思索着,女修身后却不知何时走来了一名第六境的男修,他看起来很健壮,望向云黛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审视:“这位道友,你身上为何有如此浓重的血腥气?剑冢附近有龙吟力做震慑,没有妖兽敢在此处游荡,道友身上的血腥气应该不是妖兽的血吧?” 他此言一出,周围所有观察着他们这边的散修们都明显戒备了起来,他们均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就好像云黛真的会在下一刻就突然攻击他们似的。 就连起初和云黛搭话的那名女修也露出了惊疑之色。 散修不似宗门弟子,他们的戒心也比宗门、世家弟子更重,若非如此,毕竟散修可没有宗门家族庇护,他们大多只能靠自己。 云黛只有第五境,在七宗和世家看来,这绝算不上是多高的修为,但在场的散修中,修为最高的也就是面前这个第六境的男人了,修为低的甚至不过刚刚第一境,他们会戒备云黛倒也正常。 云黛倒是出奇的镇定,她从帏帽之后伸出了一只手来,将黑纱掀起一角,露出了自己沾满了血的腹部,主动说明:“我受伤了,但是明日万仞阁弟子便要进入剑冢了,我不想遇上他们,只好连夜来了。” 三分真七分假的说辞,显得很是合理,云黛也成功地说服了这些散修。 他们见云黛竟受了如此重的伤,吃惊之余,都跟着松了口气,但那名第六境的男修仍皱着眉,他问道:“道友可是在被仇家追杀?” 云黛笑了一声,语气有些冷:“这就与你无关了吧。”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僵持了片刻,最开始和云黛搭话的那位第四境的女修轻轻拉了男修一把,主动对着云黛赔笑道:“实在抱歉啊,我兄长不太会说话,他其实没有恶意。” 女修说着又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韩芝,我兄长叫韩渠?_[(,道友若同意和我们一起的话,我们这就开启传送阵进剑冢吧。” 云黛的目光在韩芝和韩渠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韩芝露出了喜色,她道:“太好了,我们散修本就灵石少,道友能加入我们,我们每个人也都能省下不少灵石了。” 她很快又问道:“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我姓云。”云黛只说了这一句,没将自己的全名说出来,韩芝笑着点了点头,也没追问。 这个韩芝显然是个很圆滑的人,她很擅长交际,云黛就见她主动对其他人道:“既然人已经差不多了,那我们现在出发吧!” 在韩芝的招呼下,聚集在此处的散修们都开始向着山脉龙首走去,云黛也沉默地跟在人群中。 这些散修们极为谨慎,与同伴交流时,都使用了传音术。 传音术作为最基础的隐匿类秘术,其实也是最难以被破解的,除非有着绝对的实力差距,类似于三境以下遇上八境以上,否则用传音术说出的话,是绝不会被外人听见的。 这算是一种默认的常识,但云黛神魄的强度却已经完全超过了自身第五境的修为,加之在灵赐秘境时,淬苓天乌也进一步地对她的神魄进行了淬炼,以她神魄的强度,即使她不主动去听,也能听到周围的那些散修都在用传音术说着什么。 他们吵吵闹闹的,大多都讨论着和剑冢有关的事。 一名修士道:“进入剑冢后,我一定要找一把轻快灵便些的灵剑,到时我的实力必定可以大幅提升了!” 另一人道:“能从剑冢里拔出什么样的剑,那就要看哪把剑能看得上你了,我们就一群根骨平庸的散修,真正的神剑哪会想认我们当主人呀?” 又有人感慨了一句:“我倒是听说,曾出现过众多宝剑争着让一人做自己主人的情况,想来那该是来自宗门世家的天纵奇才了。” 云黛听着他们的话,并没有产生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但她很快就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对方同样是在用传音术和自己的同伴悄悄说的,却被云黛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位云道友还真是奇怪,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来剑冢拔剑,她该好好休息一下再来的,再不济等下次剑冢开启再来也行呀。” 那人的同伴却有些担忧地道:“我倒觉得那位云道友进剑冢不是来拔剑的,反倒像是来躲仇人的,总之待到我们进入剑冢之后,就离她远些,免得被她连累了。” 云黛倒是无所谓,她原本也没打算和他们同行。 不多时,他们一行人就抵达了龙首处的传送阵,那是一处由雪色的龙骨构成巨大圆形骨阵,边缘有许多凹糟,是用来放置灵石的。 云黛已经将自己的那份灵石提前给了韩芝,她看到韩芝和韩渠均拿上了灵石,开始一枚枚地往凹糟众摆放。 也就在这时,云黛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妹妹,那个云道友一看就不 太对劲,你就为了省那点灵石把她拉过来,不怕出现什么意外吗?”问话的人是韩渠,他施展着传音术,所以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只有他的妹妹韩芝能听到,说的内容也没有任何顾及。 韩芝轻轻笑了一声,笑得有些冷:“阿兄,你不觉得那位云道友是头大肥羊吗?你看她那模样,她手上那把银剑就价值不菲,她来这剑冢必定是来躲避仇家追捕的。” 韩渠露出沉思之色:“妹妹的意思是?” 韩芝道:“那云道友虽有第五境的修为,但她受了那么重的伤,阿兄又是第六境,再加上我一个第四境,不怕拿不下她。” “到时我们只需将她堵在无人处,我们二对一,必定能轻易杀了她,那之后,她那把银剑,还有她身上的宝物可都是我们的了,光就那把银剑,就完全可以覆盖掉进入剑冢的花销,还能支撑着我们过上很长一段时间富足的生活,到时我和阿兄就都能吃上增进修为的培元丹了。” 她说完之后,韩渠却犹豫了起来:“可是我们之前的目标不是那边那个第四境的少年吗?” 韩芝却“哼”了一声:“还管其他人做什么,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这个云道友,她一看就不像是散修,我怀疑她可能是哪个小宗门或是修仙家族的弟子,那群散修如何和她比?” 云中八洲中,除了七宗和神都世家以外,其实还有很多小宗门和各类的修仙家族,他们中也不乏有实力出色的,只是与七宗世家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被帏帽的黑纱掩住的云黛露出了怪异的表情,她大概明白了那两人的意思,他们兄妹二人压根就不是来剑冢拔剑的,而是来此处筛选目标,然后趁机杀人夺宝捞上一笔的......而且听他们的意思,这种事他们似乎不是第一次做了。 云黛还真是没想到,她前世都没遇上的事,竟在今生碰见了,这还真是有够新奇的。 这时,韩芝和韩渠终于将手中的灵石都摆放进了凹糟内,在场的众散修们也各自站好了方位,韩芝则挤到了云黛旁边。 云黛瞥了韩芝一眼,在传送阵开启的过程中,韩芝又露出了那种极具有亲和力的笑容,她笑盈盈地向云黛问道:“云道友,你可有想过要拔出一把怎样的剑吗?” 韩渠也站到了韩芝身旁,他是个观察很细微的人,也非常谨慎,但却显然没有他这位妹妹圆滑机敏。 云黛的脸藏在黑色的纱幔后,所以韩芝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只听她声音很淡地道:“我要拔醉流鸢。” 她没使用传音术,所以即使她的声音不大,在场所有人也都听到了。 只要是一名剑修,就不会没听说过第一神剑醉流鸢的名号,云黛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向了她。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第五境修士,居然胆敢说自己要来剑冢拔醉流鸢。 云黛听到有人偷偷用传音术对同伴道:“此人不会压根就不是剑修吧,就只听说过醉流鸢一把剑,于是别人问起时,就随口说出来了。” 有人摇头道:“估计是不想说自己想拔什么样的剑,就干脆胡说了。” 韩芝也愣了好半天,才勉强笑道:“云道友一定是在说笑吧。” 云黛没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没笑,好在这时传送阵已经吸收了来自灵石的灵气,散发出了一层灵光,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阵法启动了。 云黛只觉四周的环境一阵模糊,似是恍惚了一下,再回神时,她已经不在先前的地方了,而是和其他人一同站在了一处巨大的山洞中。 山洞外是白茫茫的雪地,因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众人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那些藏在阴沉雪色中的重重树影。 这些散修们都从怀中掏出了月光石用以照明,一时之间,柔和的白光散发了出来,将整座洞穴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云黛站在洞口处,向洞穴外那仿佛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望去。 真正进入剑冢之后,那种强烈的召唤感变得更明显了。 浓郁的龙吟力似是飘荡在每一寸空气中,让云黛有种克制不住的兴奋感。 云黛轻轻皱起了眉,因为自己都说不清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她前世也来过剑冢,但她那时根本没有任何心绪受到影响的感觉。 难道说是因为今生的她已经成了剑主,所以才会在这座剑冢之中变得如此敏锐吗? 剑冢依托这片龙骨山脉而生,龙首为入口,而那些等待着主人到来的灵剑则都沉睡在龙腹神窟,只待遇上它们的有缘人,它们就会被唤醒。 也就是说,想要拔剑的话,就需要率先前往龙腹神窟中。 和云黛一同连夜进入剑冢的散修们显然是为了避开明日来此的万仞阁弟子,所以他们可没有要在这里休息的意思,而是很默契地找到了自己的同伴,三五成群地开始在夜色中赶路。 这片龙骨山脉的龙吟力实在太强了,隐隐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所以想在此处御剑而行是非常难的,那些散修们便只能用两条腿一步步地在雪中走着,向龙腹神窟的方向缓慢地移动而去。 云黛收回了目光,一偏头,就见韩芝站在了她身旁,韩渠也在不远处看着她。 韩芝很友善地主动对云黛道:“云道友,你不如跟我们同行吧,你身上有伤,我兄长又是第六境的修士,一路上正好可以照拂你一二。” “不必了。”云黛很冷漠地扔下这句话后,就毫不犹豫地踏出了洞穴,走入了雪地中。 她没打算拆穿这二人的图谋不轨,也不欲与他们多纠缠。 雪花一片片落下,却都被帏帽遮挡在了外面,云黛不打算连夜就赶路至龙腹神窟,事实上,她此行的目的地也根本不是龙腹神窟,因为醉流鸢不在那里。 醉流鸢真正的位置,是龙骨山脉的锥心崖。 这锥心崖虽也靠近龙腹神窟,却被一层来自于醉流鸢的风息之气包裹着,锋利的气刃可以轻易将任何靠近之人撕成碎片。 当然,千百年来也不乏有能成功冲入风息之气、靠近醉流鸢之人,但他们却没有一人真的将这把剑拔出来过。 不论是根骨奇佳的天纵奇才,还是刻苦修练的高修为者,都没能成功将那把剑拔出来。 前世的云黛,有时也会觉得奇怪,自己当初去拔剑时,只是第二境的修为不说,还被夺了先天灵骨、废了右手。 偏偏就是那般残破不堪的她,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孤身一人,逆着风息之气,闯入了锥心崖深处,而那把剑,竟也真的被她给拔了出来、认可了她这个主人。 她至今都有些想不明白,那把剑,当年到底是看上了她什么。 其实第一神剑醉流鸢与云黛脚下这座剑冢是颇有些渊源的。 那把剑是由早已灭绝的上古风龙族的脊骨炼制而成的,而构成这座剑冢的龙骨山脉,则是那上古风龙的身体。 传闻那是上古风龙族最后存活于世的子民,只是他在渡劫时,却生了心魔,神魄分裂出了无数个独立的个体,那些个体都想争夺身体的使用权。 于是为了对抗分裂,上古风龙便盘踞于此,又散发出了特殊的龙吟力,引来了天地间所有的无主灵剑进入自己的身体中,去斩杀那些分裂而出的个体。 也恰在此时,一位名为灵铸的炼剑师路过。 见到受伤的上古风龙后,她便假意接近神龙,又主动表示自己可以帮助他解决分魂之苦。 可是在彻底博取了神龙的信任后,灵铸却又变了一副嘴脸,她趁机抽出了风龙的脊骨,炼制出了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而那上古风龙自也因此渡劫失败,落了个身消道陨的下场。 可惜那名为灵铸的炼剑师,在炼制出这把神剑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驯服神剑、成为神剑的主人。 她一怒之下,便将醉流鸢插入了上古神龙的心脏,令那神龙的灵魂永生永世都被困在此处,时时刻刻忍受利刃穿心的痛苦折磨。 也因此,他死之后,身体就在此处形成了这座龙骨山脉,而它残留的龙吟力则会吸引无主的灵剑来此,这里便逐渐成了人们口中的剑冢,剑修们也会进入此地寻找适合自己的灵剑。 所以说,醉流鸢自被炼出后,便从未有过能够驯服他的人,而云黛则是第一个被他承认的主人,前世也正是云黛将那把剑从神龙的心脏中拔了出来。 想起那些有关于神剑醉流鸢的说法,其实云黛有时也觉得奇怪,明明那把剑只要随便认个主人,就可以轻易结束这持续了不知几千年的痛苦折磨,可他偏偏又是那样的高傲,宁愿一直忍受着这份心脏被刺穿的痛苦,也绝不愿向任何人妥协。 甚至连那个锻造出了他的铸剑师也无法掌控他。 不过云黛并未向醉流鸢问起过这些事,她总觉得那些过往的痛苦,他大概不会想再去回忆,他不主动说,她也不会特意去问。 云黛在夜色与雪色之间一步步地走着,她没有朝着龙腹神窟的方向前进,也没有向锥心崖的方向移动,因为她压根就没打算今晚就匆匆忙忙地赶去拔剑。 她虽也急着将醉流鸢拔出来,但她毕竟重伤在身,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她需要找个隐蔽之处,先将伤口包扎好,再打坐调息,待到明日一早,再前去锥心崖拔剑。 走出一段后,云黛已经再看不到其他散修了,四周一片寂静,静到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但云黛被帏帽遮住的脸却逐渐冷了下来,她的眼神中也透出了一股杀气,因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此时正有两个人坠在她后方。 他们怕被她发现,所以距离她并不算近,只是小心翼翼地在重重叠叠地树影后,踏着柔软的雪,紧跟着她。 那两人自然就是韩芝和韩渠了。! 第 118 章 灵酒 彻底走出山林前,云黛停下了脚步,她攥紧了手中的无名银剑,转过身去,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一处黑暗的角落。 “二位道友何必躲躲藏藏?” 她的声音冰寒彻骨,似是比这漫天的风雪还凛冽。 韩芝和韩渠心中同时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都已经如此小心了,竟还会被云黛察觉到。 二人对视了一眼,韩芝率先从树后走了出来,她脸上又挂上了那种极具亲和力的笑容。 “云道友勿怪,我和兄长也是担心你遇上危险,才偷偷跟了过来。” 韩芝边说着边朝云黛的方向走来,她的长靴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深山的雪夜中显得尤为刺耳。 云黛没做出任何反应,她安静得出奇,可就在韩芝走至她面前的瞬间,锋利的寒光突然从这散修女子的袖□□出,转眼间,一柄软剑就搭在了云黛的脖子上,韩芝脸上亲和的笑容也随之消失,转而变得狰狞阴邪,透着浓重的杀意。 韩渠也在此时出现在了云黛身侧,他手中不知何时举起了一把斧头,斧头正对着云黛,一副打算封死她所有退路的模样。 韩芝冷笑了起来:“云道友,要怪就怪你太不小心了,竟毫无戒心地和我们一起进了剑冢。” “弱肉强食就是我们散修的生存之道,不去抢夺别人的修炼资源,就只能当待宰的羔羊、任人欺负。” 韩芝说着,握着软剑的手就上扬了一下,于是被云黛戴在头上的帏帽就被顶得掉落在了一旁,云黛的脸也完全暴露在了韩芝和韩渠的视线中。 韩芝首先是被她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吸引了,她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泠泠的月光,令人不自觉就会联想到锋利而冰冷的剑刃。 韩芝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不明白云黛处境已经如此艰难了,为何眼底还没有一丝惧意。 紧接着,她就清晰地看到了印在云黛衣领上那属于万仞阁的灵纹。 “你是万仞阁的人?!”韩芝的脸色变了变。 要知道,七宗弟子可不是他们这些散修能比的,能进七宗的人,均是根骨资质极佳者,即使在相同修为的情况下,散修也绝对不会是七宗弟子的对手。 眼前这个人虽只是第五境,但作为万仞阁的剑修,她能施展出的实力绝对是超出第五境的。 这让韩芝心中一阵慌乱,但她很快就又注意到了云黛腹部的血迹,殷红的血早已凝固,如一层层一瓣瓣绽放的血色花朵,显得破碎而脆弱,这让韩芝心中生起了一股恶意。 即使是万仞阁弟子又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是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她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手中的剑便狠狠地朝着云黛的心脏刺去,云黛只是冷冷地望着她,她安静得出奇,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 下一刻,韩芝只觉眼前闪过一阵血色的光,只是一个恍惚,她就觉自己的心脏处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 。 韩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她低头一看??[,就见她手中的那把软剑不知何时竟插在了自己胸口处,完全洞穿了她的心脏。 “你、你做了什么?”韩芝甚至没能看清云黛到底是怎么出手的,等她回过神时,她朝着她刺出的那一剑就已经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阿芝!”她听到兄长在大声地叫她,可她也只来得及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就彻底倒在了雪地中。 整个过程中云黛的表情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她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黑色帏帽,偏头看向了站在一旁满脸愤怒的韩渠。 “弱肉强食,这是你们说的。”或许是云黛实在太冷漠了,韩渠彻底被激怒了。 他举起了手中的斧头就冲了过来,嘴上大喊道:“我杀了你!” 闪着寒芒的斧头猛地从云黛头顶斜劈而来,云黛仍旧没躲,她只是看着韩渠,目光冰冷得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于是一道血线便从韩渠身上炸开,下一刻,他就被自己的斧头狠狠劈成了两半,倒在了雪地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云黛甚至什么都没做,这两人便被肉身血甲反弹出的、来自他们自己的攻击杀死了。 云黛重新戴上了帏帽,将自己完整地遮盖在了漆黑的纱幔之下。 散修这个群体,她鲜少会去接触,他们大多都是些因为根骨资质不符合拜入宗门要求,又不愿做外门杂役弟子,于是选择了独自修行的修士。 弱肉强食这个说法,云黛倒是认可的,倒不是说她心里多愿意接受这个规则,只是她也算是亲自经历过的人。 若非如此,前世的她也不会在前半生落得个那样凄惨的下场。 所以韩芝和韩渠对她生出恶意时,她并未主动找他们的麻烦,他们的死,也不是她亲自动的手。 或者说,但凡他们在这过程中,留了一份余地,他们也不至于如此轻易丧命。 这二人实在是太弱了,弱到云黛甚至懒得同他们多纠缠的程度。 云黛没去触碰地上的尸体,戴好帏帽后她就转身离开了。 她寻了处偏僻的山洞,又在山洞外布置好了用以警戒的防御阵法,这才掏出了几枚照明用的月光石,然后找了个角落慢慢坐下。 谢映玄重新被她从傀儡戒中放了出来,她塞给他一堆瓶瓶罐罐的疗伤药后,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谢映玄显然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的眼神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落在哪了,看起来慌乱又局促。 “过来给我包扎伤口。”云黛已经完全将上半身的衣服褪了下去,只余下一件素色的抹胸。 谢映玄无意间看了一眼,就连忙移开了视线,可那衣衫上的纹路却还是刻入了他的眼底,仿佛带着滚烫的热度,令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云黛抬眸看向他,似是笑了一声:“你不看我,怎么给我包扎?” 谢映玄终于转回了头,但他还是不敢看她,只将目光落在了 她受伤的腹部。 “过来,”云黛道,昨晚敢主动抱我,今天却不敢看我,你还真是反复无常。” “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映玄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他只能告诉自己,他现在要帮云黛包扎伤口,他总不能看着她一直顶着这么重的伤。 他慢吞吞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他的呼吸很轻,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云黛就见他伸手拿起了一瓶疗伤药,将其中的浓稠药液倒在了掌心,那液体有些凉,让谢映玄的手都隐隐有些发抖。 他正犹豫着,云黛便拉住他的手,径直按在了自己腹部的伤口上。 谢映玄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抬起了头,于是他就完整地看清了云黛此时的模样。 垂下的黑发轻轻包裹着她的肩,衬得她的皮肤格外白皙细腻。 云黛的眼眸被月光石照得很亮,但那种亮却并不带太多温度,连带着让谢映玄竟有些担心她会冷。 “手不要一直抖,”云黛提醒他,“会很痒。” 谢映玄实在没想到云黛会这么说,他垂下视线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微凉的液体涂抹在她的伤口处。 指下肌肤的触感格外温热,只是片刻的触碰,谢映玄的耳朵就不自觉地红了。 “你真的要拔那把剑吗?”谢映玄突然问道。 云黛“嗯”了一声:“你不相信吗?” “不是,”少年摇头,“你说的话我都会相信。” “只是......” 谢映玄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在的他也算是云黛的武器,可是云黛是剑修,他只是一具傀儡,同样是武器,她只会更爱她的剑。 待到她拔出醉流鸢后,那把剑也会像他这般,日日陪伴在她身边,也许她就不会再频繁地唤他出来了...... “只是......”他低声道,“我有些羡慕那把剑。” 谢映玄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卑劣了,且一次比一次得寸进尺,起初他从未想过能陪在云黛身边,只想着若能为她而死便知足了,可到了现在,他的奢望越来越多,他竟偶尔会盼着他们能再亲密一些,甚至会大胆地去主动拥抱她。 将散发着灵气的药液在伤口上抹匀后,谢映玄便抓起了纱布,一圈圈地覆在伤口上,他的手掌轻轻扶着她的腰,慢慢将褶皱的纱布压平。 她似是真的有些痒了,下意识便想往后躲,但又强行忍住了,只轻皱着眉,问他:“羡慕他做什么?” 谢映玄轻抿住了唇,他摇了摇头,并未说出心中的想法,他不敢说,他怕云黛会因此觉得他善妒,会因此厌恶他。 云黛不知道谢映玄在想什么,她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便干脆趁着他给自己包扎的过程,取出了那盏从南宫明洋那夺来的翡翠樽。 这是一件会认主的法宝,如今它的主人已经死了,它也成了无主之物,安静地躺在云黛掌心,看起来死气沉 沉的。 云黛很快就驱起灵气注入其中,翡翠樽随即散发出了一层淡淡的荧光,悬浮到了半空,这件法器的全部情况也完全被纳入了云黛的脑海中。 只要将灵气灌入其中,灵气便会被翡翠樽自动浓缩成灵酒,灵酒又可幻化成各类实体攻击用来对敌。 而在这翡翠樽内部则一共有五层,从下到上,每向上一层,其内关押的灵兽修为就升高一些,这些层数,也对使用者的修为进行了限制,只有达到了足够的修为,才可开启高层空间。 也就是说,仅有第五境的云黛最多也只能将关在前三层空间内的灵兽神魄放出来驱使,她最多只能驱使第六境的灵兽神魄。 云黛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南宫明洋操纵翡翠樽对付她时,从中放出的那个美丽的圣尊境鲛人族女子。 她会抢夺这件南宫家的至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那个鲛人女子的神魄,不管怎么说,云黛既得了淬苓天乌的淬体,也算是承了鲛人族的恩,若是可以的话,她不介意将那鲛人女子的神魄释放出来,也免得她再在其中忍受痛苦。 可是如今看来,那女子的神魄正被关在了翡翠樽的第五层,只有等到云黛的修为达到第八境后才能真正开启,彻底将这件法器完全掌握在手中。 云黛大概能明白这件法器为何设下这样的限制,修为太低者驱使法器中高修为灵兽的神魄时,是很容易受到神魄残念的影响,从而遭到反噬的。 不过云黛原本也没想过要驱使翡翠樽中的灵兽出来御敌,她是剑修,对敌时自然要用自己的剑,这些灵兽密密麻麻的涌出来,反倒会让她动手时瞻前顾后,得不偿失。 云黛心想,待到这次危机解除后,她可以带着这件法宝去找钟妙商问问,也许她会有什么更好地安置这些灵兽神魄的方法。 不过翡翠樽排除开其内关押的灵兽这项功能,它所酿造出的灵酒倒也挺有趣的。 这时,谢映玄终于将云黛的伤口包扎好了,他连忙拉起她的衣衫,为她穿好,又很认真地将她的衣带系整齐,这才松了口气。 云黛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斥责道:“让你给我包扎伤口你就这么紧张,你还能做得了什么?” “对、对不起......”少年垂着视线,始终不敢看她。 云黛见他露出这副模样却突然笑了起来,她从腰间摸出了那枚聆风玉符,像是故意般地对他道:“叶兮颜给我发消息了,我还一直没看呢。” 谢映玄终于抬头看向了她,眼神中带着不解。 云黛很快就查看了起来,叶兮颜下午时就给她发了条消息,不过她始终懒得看,如今才将聆风玉符打开。 这位神都郡主似乎很是吃惊,她问她:“你杀了南宫家家主?你现在在哪?” 云黛扬起了唇角,她很快回了她一句,却是非常答非所问的内容:“南宫家的翡翠樽还真是好用。” 回完之后她就随手将聆风玉符扔在了一旁,任由哪玉符不停闪烁着光芒 ,也不再将其拿起。 谢映玄安静地看着云黛,并未多问什么,他就见云黛又取出了那枚暗藏着浓郁灵气的龙脉石。 她将那金色的晶块垫在了夜光杯下面,于是一股金色的浓稠灵气就从晶块中涌了出来,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了杯中。 翡翠樽中很快就装满了澄澈透明的灵酒,那晶莹的色泽似是极度甘甜。 云黛观察了片刻,才将夜光杯捏在了指尖,她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摸向了放在一旁的无名银剑,然后将这些液体全部倒在了剑刃上。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蓄出的灵酒竟完全融入到了剑刃之中,而剑刃也似是变得更为锋利,甚至隐隐散发着灵光。 云黛露出了满意之色,这翡翠樽中的灵酒果然如她所料,有着可淬炼法宝的作用,它可令法宝变得更为坚韧锋利,倘若法宝受了什么损伤,也能快速被修复。 只不过若是用人力向酒杯中注入灵气,从而转化为灵酒,会是一个相当缓慢的过程,所以灵酒是无法量产的,南宫家也始终只是用这件法宝来炼化灵兽的灵魄,并未想过用灵酒去淬炼法宝。 可云黛偏偏还拥有龙脉石,龙脉石浓郁的灵气令翡翠樽酿造灵酒的速度快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她便完全可以用灵酒去大批量地淬炼法宝了。 其实这东西对于云黛自己的效果倒是很有限的,毕竟她即将拔出的醉流鸢本就是最顶级的神剑,就算用灵酒淬炼,提升其实也不会太大,且同一件法宝反复淬炼多次,效果就会逐渐降低。 但是云黛却可以用它来提升整个万仞阁弟子的实力,魔域即将入侵,七宗又与神都逐渐对立,若万仞阁众弟子长老的法宝都得到了灵酒的淬炼,那万仞阁的实力也必定会得到巨大的提升。 这发现让云黛不得不感慨,怪不得前世的七宗不是神都的对手,要知道,前世的龙脉石可是落入了神都手中,他们又有这件翡翠樽,世家族人的实力自然也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云黛想着想着,突然扭头看向了谢映玄,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算是法宝吗?” 少年被问得愣了愣,他看了看云黛手中的无名银剑,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后他皱眉道:“应该......不算吧。”! 第 119 章 如磐 第一日云黛睁眼时,天才刚亮,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将在洞口守了一整晚的谢映玄收回了傀儡戒,这才站起身来,稍活动了一下。 她先用左手握住无名银剑挥舞了几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左臂的伤没有恢复,仍旧不太灵活。 今日龙腹神窟附近必定人多眼杂,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云黛干脆将无名银剑收了起来。 离开山洞时,洞外天光大亮,只是因为下雪,天很阴,整片山脉都隐在一片雾蒙蒙的暗色里。 云黛仍旧戴着那顶巨大的帏帽,将自己的身形完全遮盖了起来。 她前世来过剑冢,自然认得这里的路,如今很精准地找准了方向,就开始朝着锥心崖走去。 走了一段,路上的人就变多了,云黛看到了形色各异的散修,剑冢之中并没有特别的危险,所以他们大多都是结伴而行,神情轻松。 这些散修修为高低不一,前行的方向和云黛是一样的,只是他们要去的是锥心崖旁的龙腹神窟。 他们应该都是今日才进入剑冢的散修,三五成群的,边赶路,边交谈着。 云黛就听一人道:“那些万仞阁的弟子一大早就进了剑冢,如今大概已经到龙腹神窟了吧。” 唉!”有人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艳羡,“神剑有灵,有那些资质根骨奇佳的宗门弟子在前,神窟中的剑哪还看得上我们这些平庸的散修?” 又有人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就算没有宗门弟子,神剑也看不上我们吧,要我说,咱们这样的散修,只要能成功从剑冢拔出一把剑来,就该知足了!” 带着黑色帏帽的云黛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一同向前移动着,她的装扮在散修之中算不上太扎眼,毕竟本来就有人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的阵容,所以并没有人给予她过多的关注,她很快就又听到有人道:“万仞阁前段时间不是出了位剑主吗?据我所知,那剑主好像才第三境,还只是一名弟子,想来这次她肯定会来!到时我们就能见识一番众灵剑争相认主的场面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得是多壮观的一幕啊!”他的同伴竟也跟着期待了起来。 云黛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只是她整个人都被遮盖在黑色的帏帽之下,自然没有人察觉到她神色间的异样。 很快,一座巨型的山窟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山窟完全由晶莹雪白的骨架构成,一根根长长的肋骨拔地而起,直冲云霄,那肋骨极粗,需五人才能合抱,愣是将附近的所有人都衬得那样渺小。 肋骨共一百零八根,在这些肋骨的围绕之下,形成了一个类似腹腔的巨大空间,其中插着密密麻麻的灵剑,那些剑模样各异,但均散发着灵光,一看便不是凡物,只是此时的这些灵剑都似是睡着了般的安静。 此处便是龙腹神窟,而周围的人也比之前更多了,所有人都站在肋骨之外,好奇地向里张望着。 龙腹神窟并不是可以 随意进出的,来此拔剑的修士需在肋骨之外放出自身的神魄进行感应,若有灵剑愿意回应,便会自动从神窟中飞出,只待那拔剑的修士将剑握住,就算是拔剑成功了。 所以若是有人一次性不止唤来一把灵剑,便会出现传说中的多把灵剑同时争一个主人的情况,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大部分根骨上乘的宗门精英弟子都能做到这一点。 虽然也没有一名剑修一生只能拥有一把本命剑的规定,但由于灵剑都是有自己的脾气的,大多数灵剑无法忍受和其他剑共侍一主,所以也不会有哪个剑修真的有胆量同时拔出多把灵剑。 不过这种默认的准则对云黛其实不太适用,因为她是剑主,任何一把剑都会想要被她握在手中,若她真想一次性拥有多把本命剑,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云黛只对第一神剑醉流鸢感兴趣,除了醉流鸢以外,其他灵剑就算再厉害,她也并不是很放在眼里。 云黛仰头看着面前这座插满了灵剑的龙腹神窟,心底产生了一种极度异样的兴奋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神窟之中召唤着她,甚至于那种召唤力非常地强,强到仿佛是在盛情地对她做着邀请,邀请她走入神窟之中。 这太怪异了,云黛轻轻甩了甩脑袋,才将那种感觉从脑海中摒除,她很确定前世并未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难道说真的是因为她已经成了剑主吗? 此时正有几l名散修站在神窟外,闭目掐诀,认真地做着神魄感应着。 很快他们便欣喜若狂地睁开了眼睛,就见数道灵光从神窟之中飞出,灵光中均包裹着灵剑,各自落到了他们面前,这就是受到他们召唤而来的灵剑,他们纷纷抬起手,握住了剑柄,于是灵光散去,剑在他们手中显出了全貌。 这便是神窟拔剑的完整过程了。 云黛移开了视线,她向另一个方向瞥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聚集在一角的万仞阁弟子,来此拔剑的万仞阁弟子并不少,只是因为此处实在太过巨大,所以即使来了一大群万仞阁弟子竟也不显得拥挤。 她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其中包括芳久凌,他们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雁落长老说着拔剑的注意事项。 云黛从他们身旁经过时,也偶尔会有人朝她的方向看上一眼,但并没有人认出她来,只以为她是路过的散修。 云黛听到附近经过的散修们小声用传音术讨论着:“也不知这些万仞阁弟子中,哪位是传说中的那个剑主,真想看她拔剑时是怎样一番景象。” 云黛心想,他们大概要失望了,毕竟她根本没和其他万仞阁弟子一起,而且她也不会去拔这龙腹神窟中的剑,她要去位于龙腹神窟后方的锥心崖,去寻找神剑醉流鸢。 她这般想着时,正打算离去,就听雁落对众弟子道:“那我们现在便开始拔剑吧!” 雁落的目光在一众万仞阁弟子身上扫过,最后竟率先点了芳久凌的名字。 “芳师侄,你先来吧。” 云黛不禁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 了过去。 附近不少散修都和她一样,驻足围观起了万仞阁弟子拔剑,因此她在人群中倒不显得突兀。 芳久凌只有第一境,算是这批弟子中修为最低的那个梯队了,一般来说对于第三境以下的弟子,宗门长老都会劝诫等到下次剑冢开启时再来拔剑,反正剑冢三年开启一次,三年后再来也不会耽搁太多。 只是芳久凌实在太心急了,有神都的威胁悬在头顶,她急着变强,所以也顾不得自己修为不够,直接跟着来了。 芳久凌也是此次拔剑的队伍里,修为最低的真传弟子,雁落长老会率先点她倒是很好理解,在雁落看来,若芳久凌此次没能拔出合适的本命剑,也不必将就,可以等着三年后再来一次。 云黛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她前世来此拔醉流鸢时,也是第一境。事实上,剑冢拔剑看的根本就不是修为,而是根骨、是资质,甚至是一些更玄妙的东西,比如说一个人的性情秉性。 芳久凌虽修为不算高,但作为万仞阁的真传弟子,又是有着叶氏血脉的叶氏女,她的根骨是非常出色的,想从剑冢中拔出一把名剑,不算难事。 芳久凌似乎有些紧张,但她没有犹豫,而是快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到了龙腹神窟前。 在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下,芳久凌闭上了眼睛,她开始做起了神魄感应,众人也都屏息凝视着,想看看这名万仞阁弟子到底能从神窟中召出一把怎样的本命剑。 终于,芳久凌重新睁开了眼睛,而就在这时,一道灵光从神窟中激射而来,落至了芳久凌面前。 围观的众人定睛一看,皆有些失望,因为单从那把剑散发出的灵光便知道这把剑含着许多杂质,算不上是把多好的剑。 雁落也轻轻叹了口气,云黛却皱起了眉头。 就在雁落想说些什么安慰芳久凌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出现了,只见一道又一道的灵光接连不断地在神窟中亮起,然后向外击射而来,齐齐落到了芳久凌面前。 一道,两道......直至最后,竟一共六道灵光悬浮在了芳久凌身前,而这些灵光都分别代表着一把灵剑,它们安静地悬浮着,等待着芳久凌做出选择。 “没想到居然真的能看到众多灵剑择一主的场面!真不愧是宗门弟子!”有人小声地叫了起来。 围观的散修们都止不住地露出了兴奋之色,就连芳久凌也有些茫然。 雁落长老笑眯眯地在身后提醒道:“芳师侄,选一把吧。” “要......怎么选择?”芳久凌一时也犹豫了起来。 雁落虽是万仞阁的长老,但她毕竟不是剑修,所以她其实也并不算太会选择,只道:“芳师侄可自行做决定,选择你认为好的那把即可。” 而就在这时,芳久凌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从左往右数,第四把,它最适合你。” 芳久凌一下子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她听得分明,那个声音,是云师姐!云师姐就在 附近看着她! 芳久凌下意识想四下寻找,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云师姐既然没现身,那就说明她并不想被别人认出来。 芳久凌这般想着,便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抓向了云黛所说的第四拔剑。 剑落入她手中后,包裹在周围的灵光便瞬间散去,显露出了这把剑的模样。 这是一把重剑,宽大的剑身带着浓重的力量感,芳久凌不得不用双手一同握住这把剑,将剑举了起来。 那柄剑的剑身又长又宽,令人忍不住联想到厚实坚硬的岩石、又像稳重翠绿的山川,乍一看去,与芳久凌过于纤瘦的身影其实很不登对。 但当芳久凌真正握住那把剑时,她的心中却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流淌。 在真正进入剑冢之前,芳久凌就一直思考,她在想,自己到底适合一把怎样的剑,她考虑过轻巧灵便的短剑,也想过带有某些特质的五行剑,却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竟会拔出一把带着如此强的力量感的重剑。 可当她真的握紧这把剑时,她又清晰地意识到,就像云师姐说的那样,这把剑就是最适合她的! 就像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是藏在灵魂深处的、真正的自己。 她不想始终被别人保护,她并非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她也不想将自己伪装成柔弱的音修,她想变强,她想获得压过一切的力量,就像手中的这把剑,芳久凌也想变得和它一样,坚实、厚重,带着无限的力量。 这一刻,这把剑的名字也印入了芳久凌的脑海中。 此剑名为如磐,正如它给人的感觉,如磐石般坚硬而稳重,芳久凌突然就有种热泪盈眶的激动感,她望着手中的剑,试着挥舞了一下,眼底也禁不住露出了欣喜之色。 这把剑很重,但神奇的是,芳久凌在挥舞它时却并不觉得累,甚至很轻松,就好像是这把剑也很欣喜地认可了她这个主人。 雁落露出了意外之色,她没想到芳久凌竟会拔出这样一柄剑,这和她平时表现出的模样实在相差甚远。 不过她也并未说什么,而是露出了一个鼓励地笑容对芳久凌点了点头,以雁落的眼光来看,这是一把很不错的剑,若芳久凌能用好,必定能发挥出很强的力量。 其余几l把未被芳久凌选择的剑很快就再次化为一道灵光,落回了龙腹神窟内,芳久凌也抱着自己拔出的如磐剑回到了万仞阁的队伍中。 围观的散修倒是没散去,他们一个个均顶着一脸的新奇,打算继续观看万仞阁弟子是如何拔剑的,但云黛却没打算久留。 她正打算离开,就突然听到有人尖叫了一声。 云黛皱眉看去,不远处的一名少年散修居然满脸惊恐地指着她,大声道:“就是她!就是她杀了韩氏兄妹!” 云黛的神色稍变,毕竟她很确定昨日韩芝和韩渠偷袭她时,周围没有第四个人。 散修少年的话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包括那群万仞阁弟子,就连雁落长老都扭头看向了云黛。 不过雁落茫然的眼神说明了她并没认出云黛来。 附近的修士们隐隐有围过来看热闹的意思,一时之间云黛被所有的目光包裹住了。 这发展倒是有些出乎云黛的意料,她就听那散修少年指着她的鼻子,大声道:“韩氏兄妹与我是老乡!我原本想着和他们一同结伴而行的,谁知昨日临到进了剑冢后,他们却又拒绝了我,我觉得奇怪,刻意关注了一下他们,就看到他们跟着你一块走了!” 少年一脸悲愤:不久之后,我就与其他几l位道友一同在雪地中看到了韩氏兄妹的尸体!死得相当凄惨!??[” 他继而又道:“甚至因此,有几l位道友怀疑韩氏兄妹之死,与我有关,毕竟他们原本是打算和我同行的!我怎能平白被这般污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云黛明白了过来,这散修少年倒也不是真的在替韩氏兄妹打抱不平,甚至于,他也不是真的就认定了她是凶手,只是他被其他人冤枉了,才急着跳出来,把罪名甩给云黛。 云黛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散修少年,只是第四境的修为,看衣着和谈吐,在散修之中应该算得上是比较富有的,倒是和昨夜韩氏兄妹谈话时,提到的那个原本的目标很符合。 这个发现不禁让云黛冷笑了一声,她刻意压低声音,改变了声线道:“真是个蠢货,你看不出那韩氏兄妹原本就图谋不轨吗?若非是我给你挡了灾,他们杀人夺宝的对象可就是你了。” 她这话让那少年和周围看热闹的散修们都愣了愣。 “你胡说!”有人跳出来道,“我与韩氏兄妹早就相识,他们本就热心肠,怎会干出杀人夺宝这种事!” 韩氏兄妹在散修的群体中竟还有着不错的口碑,他们突然的死亡居然会引得路人为他们站队。 不过云黛仔细一想便明白了,韩氏兄妹平日里应该没少干杀人夺宝的勾当,若不表现得善良亲和些,又怎能消除他人的戒心和怀疑。 “我管你们信不信,”云黛极为不屑,“就算真是我杀的又如何?” “你们看!她承认了!”一开始指认云黛的那名散修少年见状大叫了起来,他那愚蠢的模样简直令云黛厌恶。 而就在这时,雁落咳嗽了一声,她沉声提醒道:“剑冢乃是神剑沉睡的圣地,哪容得你们这般吵闹喧哗。” 万仞阁一长老的话还是很有效果的,周围吵吵嚷嚷的散修顿时压低了声音,可那少年却还是很不满,他小声嘟囔道:“此人在剑冢无故杀人不才算是大不敬吗!” 他话音刚落,诡异的一幕突然出现了,只见无数道灵光在云黛身后的龙腹神窟中同时亮起,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云黛也在察觉到异样之后猛地回头,她就见万千灵光瞬间冲天而起,无数把飞剑竟径直飞离了神窟,直冲天际,剑光飞射盘旋,在龙腹神窟的上方形成了一条巨龙的姿态。 这一幕实在太震撼了,就连云黛都露出了吃惊之色,而下一刻,更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由无数灵 剑构成的巨龙在空中盘旋了几l圈之后,竟俯冲而下,气势汹汹的直奔着云黛的方向。 刚刚那指认云黛的散修少年顿时大叫:“定是此人在剑冢杀人,引得神龙大怒,万剑齐发来惩罚她了!” 他的话很有说服力,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生出了一种恐惧的情绪,可云黛却皱着眉,没做出任何反应。 因为她在那俯冲而来的剑光巨龙之中感受不到任何威胁,甚至于,她隐隐能察觉到一种欣喜和兴奋,她恍惚了一瞬间,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从昨日远远望见这片龙骨山脉时便会出现那么多奇怪的情绪,只因那些情绪并不属于她,而是来自剑冢中的这些灵剑。 没错,是“这些”,并不是单纯属于哪一把剑,它们每一把都在因云黛的到来而喜悦兴奋着。 转瞬间那灵剑巨龙就落至了云黛近前,它们并未如旁观者所料那般将云黛一口吞噬,而是缓缓地盘绕在云黛身侧,将它环绕在自己“身躯”的庇护下,隐约间透出一种讨好谄媚之意。 这一幕将所有人都惊住了,那一开始指认云黛的散修少年更是哑口无言,他心中觉得有些不妙,正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时,那条环绕着云黛的灵剑巨龙却突然注意到了他。 只见锋利的龙首猛地朝着他的方向张开了巨嘴,数道剑光迅速射出,一个照面之下,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少年就被锋利的刃芒撕了个粉碎。 这实在是太过骇然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当然看得出来,那飞剑构成的巨龙其实是在为那藏在帏帽之下的神秘散修出头。 可是要怎样的人,才会引得剑冢中的所有灵剑出动,为她打抱不平,这样的事对所有人而言简直是闻所未闻。 就连第八境的万仞阁长老雁落都一步跨至众弟子身前,警惕地将所有人万仞阁弟子挡在了身后。 她皱眉紧盯着云黛,心底有一些念头呼之欲出,作为万仞阁长老,她对于剑的了解自然比附近的那群散修多,所以眼前这一幕,在她看来倒也不算太离奇,或者说,这种现象并非是绝不会出现的。 但只有一种情况,剑冢中的灵剑才会展现出这样一幕,那就是......剑主出世时。 剑主出世,万剑朝拜,这话可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所以说,眼前的人难道是...... 那个念头在雁落的脑海中产生的瞬间,突然便有一个女人威严的声音从天而降。 “万仞阁剑主果然就是你,”那声音里透着满含杀意的笑,“云黛,你既敢杀死南宫家的家主,又夺走了南宫家的至宝翡翠樽,何必还要躲躲藏藏?” 话音落下的同时,便有一道戾风刮过,瞬间掀翻了云黛头顶的黑色帏帽,露出了她的全貌。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清了那被群剑包围在中央之人的脸。 万仞阁的弟子自然也认出了她。 “是云师姐!” “居然真的是云师姐!” “如此看来,云师姐斩杀南宫家 家主的传闻是真的了!” 可是那南宫明洋不都已经是圣尊了,云师姐如今看来,修为也才第五境,她是如何杀死一名圣尊的??[(” “别忘了,云师姐可是咱们的剑主!你们看这剑冢中的灵剑,竟为了云师姐而齐齐飞离了神窟!”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语气中都隐隐带着崇拜兴奋之意。 就连芳久凌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早就注意到了带着黑色帏帽与其他散修站在一起的云黛,却没想到她竟然就是云师姐。 云黛却并没有理会周围旁观之人,而是眉头紧缩地抬头向刚刚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围绕着她的灵剑巨龙更加迅速地盘旋了起来,显然是在向那突然对云黛出言不逊之人散发不满,甚至显出几l分威胁之意。 而那悬浮在半空中的人,却并未露出任何恐惧之色,她的神情是那样的平静,即使面对灵剑巨龙,也不露任何怯意。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面容美丽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华服,五官让云黛觉得有些熟悉。 云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和叶兮颜长得很像,只是因为她们的气质不同,很难让人将她们联想到一起。 更加恐怖的是这个女人的修为,她竟是一名圣尊。 她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云黛,眼神冰冷如霜。 也就在这时,云黛的耳旁响起了雁落长老的声音。 “云师侄,赶紧跑!你面前这个是神都青渊帝!她是来抓你的!我帮你拖住她!” 没错,那女人,正是神都青渊帝,她竟会在此时,出现在这个地方。 云黛却并没有按照雁落的指示行动,因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但凡她做出任何细微的动作,攻击便会在下一刻打下来。 她已经被青渊帝完全锁定了。!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20 章 斩月 云黛藏在衣袖之下的手慢慢攥紧了,她抿着唇,看着面前的女人,并未急着开口说话。 前世青渊帝在位时,她刚当上掌门,也面临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所以鲜少会离开万仞阁。 偶尔神都召开会议,她不得不以掌门的身份出席时,与其他掌门一起见到的也是图秋冶。 后来云黛成了名震一方的剑主时,神都就已经变了天,圣主之位也落到了魔皇沧曜身上。 所以算上前世和今生,这还是云黛第一次见到青渊帝,这位神都圣主倒是比她想象得要美丽许多,她有着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那双眼睛里也透着深不可测的神秘,令人只是看上一眼就有种莫名的战栗感,似是恨不得赶紧低下头来俯首称臣。 这感觉相当微妙,因为云黛越是观察青渊帝,就越觉得叶兮颜和她长得很像。 单从五官来看,她们能有个六七分的相似,但是在场同样见过叶兮颜的万仞阁弟子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点,即使是云黛,也是因为对叶兮颜实在太了解了,所以才能立即捕捉到这份相似。 这两个人的气质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若非有人特意提起,根本不会有人将她一人联想到一块去。 灵剑化作的巨龙盘旋在云黛身后,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倘若青渊帝真要对她出手,这些灵剑必定会第一个冲上去抵挡。 云黛抿着唇,她的目光在青渊帝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真正的青渊帝根本不可能进得了剑冢,也不可能在她昨日刚击杀南宫明洋后,今日就如此迅速地做出反应,前来捉拿她。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一具有着青渊帝面容的傀儡,且是一具制作得惟妙惟肖、令人看不出任何异常的傀儡。 它的修为足有圣尊境的,是比被云黛收在戒指中的谢映玄还要强的傀儡。 人不离开神都,便能操纵着傀儡抵达如此远的万仞阁,这便是神都圣主的实力吗?怪不得七宗会那般忌惮神都叶氏。 雁落此时已飞身而来,挡在了云黛和青渊帝之间,她冲着青渊帝赔着笑:“陛下,虽然都说是云黛杀了南宫家的家主,但你也看到了,云黛毕竟只有第五境,南宫明洋道友却已经是圣尊境了,我是觉得,这之中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陛下也别急这一时,不如好好调查一番,也许能找到什么别的线索。” 雁落算是说了一堆废话,她很显然是想先把青渊帝拖延住,青渊帝倒也算是给了她点面子,微偏了偏头,看了她一眼,只是那眼神里的冷漠却硬邦邦地刺人。 雁落也不恼,她连忙又道:“陛下既然来了我们云洲,怎么能不到万仞阁做客?我看陛下待会儿L不如随我们一同回万仞阁,正好南宫道友也是在我们云洲出的事,到时我们定派出长老和弟子协助陛下调查此事!” 云黛能感觉得出来,青渊帝此时虽是在看着雁落,但她全部的注意力其实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任何妄图逃脱的举动,都必定会打破此时这份微妙的平衡。 但是,倘若完全不去尝试从那份强力的锁定中逃脱,那她必定会落入青渊帝手中。 整个云洲境都受到万仞阁的管辖,如果来的是真正的青渊帝,万仞阁的确是该担心一下,但如今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傀儡,即使这具傀儡也有圣尊境的修为,但她一定会有弱点,也一定收到了某些限制,无法将青渊帝真正的实力发挥出来。 云黛耳边很快响起了来自雁落的传音:“我已联系了大长老,他很快便会带人前来,我们只要拖住时间,你到时躲入衔玉湖的湖心岛,青渊帝不可能将整个万仞阁怎么样的。” 云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很清楚,雁落所言是行不通的。 真的回了万仞阁,有护山大阵和宗门里的多名长老在,这具属于青渊帝的傀儡确实不可能真把她怎么样的,可这也是问题所在,青渊帝自己必定比谁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她绝不可能给云黛回万仞阁的机会的,而雁落只有第八境,她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将青渊帝拦住。 云黛现在能靠的,仍旧只有自己,而且不远处就站着一群万仞阁弟子,这些弟子均是门内修为在第一境到第四境的精英弟子,若青渊帝突然对他们发难,那对万仞阁而言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她不能在这里和她周旋,她要进锥心崖,锥心崖常年被风息之气包裹,是属于神剑醉流鸢的领地,并不是谁都可以轻易进入的。 一般来说,一把剑落入剑修手中后,会根据持剑者的修为而发挥出不同程度的力量,但是那把剑不同,因为脚下这座剑冢本身就是由他的身体幻化而成,只要身处这座剑冢中,他就是绝对的主人。 他能发挥的,是出来自于神龙的力量。 云黛心中很快有了主意,她身上本就有伤,加上她的修为也确实和青渊帝相差太大,她不可能是青渊帝的对手,即使她遇上的只是一具傀儡。 她现在能借助的力量,一是始终愿意站在她这边的雁落,一便是这些围绕着她的灵剑,可她不能让雁落来拖住青渊帝。 一师叔,?_[(”云黛施展出了传音术,对雁落道,“你去护着门内弟子,我自有自己的办法。” 雁落下意识回头看去,她还没能立即反应过来,就见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云黛突然凭空消失了。 灵剑巨龙在云黛消失的一瞬间骤然冲天而起,直奔着不远处的青渊帝扑咬而去,似是自发地在帮逃走的云黛打着掩护。 青渊帝眸中厉色一闪,面对气势汹汹的万千灵剑,她甚至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剑这种东西,如果没有持剑人,就算再锋利也绝不可能发挥出太大的威力,也就只有修为低下之人会在这万剑齐发的讨伐下露怯,但在青渊帝看来,这声势浩大的攻击不过有形无神、一盘散沙。 她的手很快抬了起来,五指随之张开,无数透明灵丝从她指尖飞射而出,不停延展伸长,转瞬就遮天蔽日,将那朝她冲来的灵剑巨龙完全封在了交错纵横的丝线之中。 丝线在一众灵剑的缝隙之 间穿梭,像是在用极暴力的手段对这头巨龙进行着分尸,虽没有血液飞溅,却仍让人心惊。 画面也似是在这一刻被彻底定格了,那庞大的灵剑巨龙竟在青渊帝的攻击下悬停在了半空,一根根丝线从巨龙的身体之间穿过,将那一把把汇聚在一起的灵剑完全分离开。 巨龙分崩瓦解,每一把剑都被一根丝线完全缠绕住,再难动弹分毫。 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今日发生之事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经历一次,很多人原本还沉浸在万剑化龙带来的震撼中,谁知转眼间,巨龙就被突然出现的神都青渊帝用轻飘飘的一招分割得四分五裂。 这时,青渊帝那双冷漠的眼睛很精准地落在了一个角落,众人这才突然转醒,想起青渊帝来此的目的是捕杀那位万仞阁新上任的剑主。 所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引起剑冢异象的少年天才也不过只是第五境的修为,她真的能够抵挡住来此神都圣主的雷霆一击吗? 旁观的众人隐隐意识到,也许今日,他们会在此见证一个天才的陨落。 有人觉得惋惜,也有人兴奋,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青渊帝,看着她到底会怎么做。 被无数丝线缠绕住的灵剑定格在她身后,那样的庞然大物,却并不会衬得她渺小。 刚施展出两次瞬移术的云黛也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青渊帝的视线,那份冰冷的杀意几乎令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也注意到了被青渊帝封住的灵剑巨龙,她早知道那些无主的灵剑就算聚集到了一起,也绝不会是青渊帝的对手,但真看到她只用了一招便轻易制住了万剑化龙,云黛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凛。 锥心崖距离此处其实不算远,两次瞬移和三次追影步是完全可以支撑着她到达目的地的。 只是速度再快,施术的间隔时间也是不可避免的,青渊帝的实力太过深不可测,她完全有能力趁着这个时机捉拿她。 云黛牙关紧咬,在青渊帝的目光下,她正想使用追影步离开站立之处,青渊帝却在此时朝她伸出了手。 这位神都圣主的神色依旧冷漠,她只轻飘飘地用食指向着云黛点了一下,云黛就觉一股巨力从天而降,像一座小山般压在了她的肩上。 云黛的口齿间都弥漫开了浓重的血腥味,但她还是强撑着使出了追影步,只一晃神的功夫,她就出现在了更远的角落,可也就在她现身的同时,五根透明丝线突然凭空出现,猛地朝云黛的心脏击射而来。 云黛心中一惊,她知道青渊帝想活捉她,所以不会真的对她使用杀招,但这一击也蕴藏着无限的杀意,倘若她真的被击中,那些丝线必定会缠绕住她的心脏,将她重伤,令她再无逃脱的可能。 可这丝线实在太近了,云黛也只来得及往旁边躲闪出半尺的距离,好在她还有肉身血甲护身,这丝线就算真的攻击到了她,她也只需承三分的力,还不至于 太致命。 云黛是这么想的,可等到五道丝线真正触上她后,她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因为肉身血甲竟然没做出任何反应,于是那五道丝线便深深地扎入了她的左肩之中,丝线陷入血肉后,便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迅速缠绕住了云黛的锁骨,猛地勒得她整个人都向后仰了仰。 云黛的脸色也一下子白了,她抬眸看去,恰对上了青渊帝如冰霜般的眼神。 肉身血甲居然失效了,这完全出乎了云黛的预料,但她的反应很快,她并未让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当务之急是在从这次危机中脱身。 所有人都注意到云黛被青渊帝打伤了,雁落焦急无比,可她修为实力有限,她甚至捕捉不到云黛的移动,更别说冲上前去帮她抵挡青渊帝的攻击了。 更何况云黛在逃脱之前还专门提醒了她,让她护好万仞阁的弟子,她如今正站在所有弟子身前,时刻警戒着。 她是这次剑冢之行的带队长老,她不可能扔下弟子不管的,否则他们这群小辈若真出了什么事,就是她的责任了。 人群中的芳久凌拳头都捏紧了,她急得出了一身汗,可她同样也什么都做不了,她只是第一境的修为,不给云师姐惹麻烦就算是好的了,又如何能救得了她。 芳久凌抱着自己刚拔出的如磐剑,心脏“砰砰”地跳动着,若云师姐真的被青渊帝捉回了神都,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会经历什么。 那时她又要怎么做才能帮得了云师姐呢?就连神都唯一会站在她这边的母亲,都被青渊帝囚禁着、自身难保...... 青渊帝在这时收起了手指,做了个向后拽的姿势,云黛的锁骨处随之传来了钻心的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丝线正缠绕着她的锁骨,试图拖拽着她,将她拉去青渊帝的方向。 云黛剧烈喘息着,她对着青渊帝的目光,竟在这时很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 紧接着,追影步再次发动,云黛整个人瞬间潜入了一片雪花的影子里,逆着丝线拖拽的方向,将自己的速度加快到了一种极致。 这一刻,就连青渊帝也露出了意外之色,她所操控的丝线是用来牵引缝制傀儡用的,所以她知晓被丝线缠住骨血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即使是神都的那几个老家伙都不一定能忍受得了这种疼痛,可这个小丫头却好似根本没受到任何影响。 青渊帝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拖拽力从丝线的另一头传来,那力道大到令她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就像是拴住了一只难驯的野兽,让她难得升起了几分兴趣。 围观的散修中总算有人反应了过来。 不知是谁大声说了句:“快看!她逃的方向好像是锥心崖!” “锥心崖!不就是那把剑沉睡的地方吗?” 人群里有昨夜与云黛一同进剑冢的散修,他吃惊地道:“昨晚来时我就遇上了这位万仞阁的剑主,当时不知她身份,只听她同别人说她要拔神剑醉流鸢,我们好多人还以为她是在说笑呢!没想到她居然是认真的!” 有人思索着道:“既然是能引得万剑朝拜的剑主,那说不定真能将那把剑拔出来呢。 却也有人不太赞同地摇头:神剑醉流鸢ˇˇ[,古往今来从没有人能成功地将他拔出来,即使那万仞阁的弟子是剑主又如何?毕竟只有第五境,还伤成那副模样,能不能顺利穿过锥心崖的风息之气都不好说呢。” 他们的谈话自然也被青渊帝听了个一清一楚,在听到神剑醉流鸢的名号后,青渊帝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那把剑......她也曾试图拔起过,甚至于在她年少时第一次听说了神剑醉流鸢后,便执意要在修炼傀儡术的同时,辅修剑道。 她是神都的圣主,是万人之上的青渊帝,在年少的她看来,也只有天下第一神剑才配得上她。 所以她年少时会修习剑道,其实算得上是为了神剑醉流鸢,她也坚信她一定能将那把剑拔出来。 可是后来等她真的来到了剑冢,又拼着全力进入到了充满了风息之气的锥心崖深处后,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把剑挪动分毫。 她失败了,那是自青渊帝有记忆来经历过的第一次失败,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把剑不愿意认她为主,他是天下第一神剑,她则是这云中八洲唯一的圣主,他们不是很登对吗? 青渊帝看着那道在雪花飘落的影子中狼狈穿梭的身影,心底突然就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厌恶感。 神剑醉流鸢,可是连她都无法拔起的剑,这个小丫头若真能成为那把剑的主人...... 青渊帝没继续往下想,因为她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以云黛现在的身体状况,甚至不可能穿过那片锋利狂暴的风息之气。 青渊帝当年来剑冢拔剑时,也已经有了第六境的修为,又处在全盛时期,那样的她为了突破风息之气都落了一身的伤,更何况是此时的云黛。 强闯锥心崖根本就是找死的行为。 这时,云黛终于到达了悬崖边,那悬崖是由一根长长地延展而出的白色龙骨组成,龙骨之上覆盖着白雪,云黛站于龙骨的最尖端,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散开了,发簪不知落到了何处,一身白衣也被狂风鼓动着,衬得她的格外渺小,仿佛随时会被凛冽的风吹落。 青渊帝的身形闪了一下,就出现在了云黛面前,她皱着眉头,向崖底看了一眼,此处便是锥心崖了,而那把传说中的第一神剑醉流鸢正是沉睡在这片崖底。 寒风卷着雪,如刀子般刮过,一眼望去,只能看见藏在云雾之中的无尽深渊,即使只是单纯的站在悬崖边,都能感觉到那股仿佛要将人撕得粉粹的锋利气息。 云黛捂着不停冒血的左肩,冷冷地望着前来捉拿她的青渊帝,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中,她却好似出奇的镇定。 “云黛!回来!”雁落也紧跟着来了,她都快急疯了,锥心崖是什么情况她不会不了解,云黛现在闯进去根本就活不下来。 云黛若是死在了此处,对万仞阁而言将是一个无比沉痛的打击。 青渊帝看也 没看雁落,只对云黛道:“你当真想好了,锥心崖的风息之气足以将你凌迟而死,你跟我回去,反倒有活着的机会。” 云黛却顶着一张苍白的脸笑了一声:“陛下,你怎么就知道,醉流鸢不会因为太喜欢我了,而根本舍不得伤我呢?” “那把剑,”青渊帝的眼底出现了一抹讥讽,“他可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即使你是剑主。” 万仞阁不止出了云黛一位剑主,前任剑主同样闯过锥心崖,尝试过去拔那把剑,可最终却仍是以失败告终。 云黛咳了一口血出来,她的眼眸中映着漫天的雪和有些病态的笑容:“我倒是听说......陛下以前也曾来过这锥心崖,怎么?陛下不会是觉得,你拔不出的剑,我也拔不出来吧?” 青渊帝眯起了眼睛,可还不待她再说些什么,云黛便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不留一丝余地地跳下了那充满了风息之气的悬崖。 青渊帝心中一惊,她下意识就勾动手指,想用缠在云黛锁骨上的丝线将她拉住,可在云黛的彻底坠入那片混沌的云雾之中后,她却彻底失去了对丝线的感知。 雁落在这时总算是到了近前,可她根本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云黛跳入了锥心崖,这一幕令她目眦尽裂,她抖着腿,好半天才走至悬崖边,整个人摔坐在了地上。 作为第八境的修士,雁落久违地感觉到了来自这冰天雪地的寒冷,剑主跳下了锥心崖,她还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时说不定已经被风息之气撕了个尸骨无存,万仞阁原本光明的未来,就这么毁了。 雁落扭头看向了仍站在悬崖边的青渊帝,心底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怒意。 她咬牙道:“神都这算是硬生生逼死了我万仞阁的弟子吗?” 青渊帝就像没听到般,完全没有理会她,她只是皱着眉看着那陷在浓重雾气中的崖底。 单单只是这样看着,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锋利暴虐的气息,她很确定,自己这具傀儡的身体根本无法抵抗风息之气,一旦她靠近,风息之气就会立马缠上来,将她的这具傀儡撕成碎片。 可奇怪的是,她却又隐约觉得,云黛没死,虽然很微弱,但她还是通过那些缠在云黛身体里的丝线感知到了她活着的气息。 青渊帝曾经是来过锥心崖的,也见识过风息之气的厉害,所以此时的她也更加确定,这些风息之气比当年她来时更加暴戾了,似是隐隐带着一股难消的怒意,恨不得立马将所有靠近之人撕碎。 那把剑像是在生气......是生气外人的闯入吗?可他又为何不立即将那个小丫头杀掉? 青渊帝只觉得无比的奇怪,她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很可笑的念头,那把剑总不会是因为那个小丫头被她打伤了,才如此生气的吧?就像云黛跳入悬崖前,极嚣张地对她说的那些话。 神剑醉流鸢......不会真的看得上她吧? 青渊帝一时有些惊疑不定,好半天她才终于收回了目光。 她扭头看向了一旁的雁落,眼神重新恢复了冰冷。 “云黛杀了南宫家家主,还抢夺了南宫家的至宝翡翠樽,这是她的罪名,雁落长老还不打算与她划清关系吗?” 雁落的呼吸剧烈起伏着,她已经没心思和青渊帝争论了,云黛已经跳入锥心崖了,人都已经死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 云黛只觉自己在不停地下坠,新伤与旧伤叠加,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脆弱的瓷瓶,随时都会彻底碎掉。 身体的疼痛令她的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了,她摸向了自己的右手,想将傀儡戒中的谢映玄放出来。 可她的动作做了一半却又顿住了,因为她吃惊地发现,她并未如前世那般,在进入锥心崖的瞬间就感受到来自风息之气的、如被千刀万剐的凌迟之痛。 甚至于那些原本看着极为锋利暴戾的风系之气竟主动环住了她,轻轻将她托起,缓缓牵引着她落入了崖底。 云黛的脚落在雪地上时,她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步,这片称得上陌生的天地却突然给了她一种很强的安全感,让她再撑不起那口一直憋着的气,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云黛的左臂已经完全被鲜血打湿了,她受了很重的伤,自打从魔域出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受伤。 在她身后追赶着她、想要她命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不得不一路逃亡至此。 这段日子里,她时常会有一种回到了前世最艰难时刻的错觉。 而这一刻,那种错觉达到了巅峰。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昨日的梦境,摇摇晃晃,带着动荡与不安,又也许只是因为此时的她失血过多,所以在神智不清下,产生了幻觉。 她有一瞬间分不清前世的过往是否已经彻底过去,又或者今生的所有只是虚幻的妄想,仿佛每一片坠下的雪花,都与过往的记忆重叠了。 锥心崖是与外世完全隔绝的,这种隔绝并不单单只是空间的隔绝,因为此处的崖底永远浸在一片夜色中。 云黛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她下意识仰头看去,在石壁的环抱下,高悬着一轮明月,月光坠下,给本就清冷的雪地镀了一层霜。 而在那轮明月之下,则安静地躺着一头巨龙,盘绕着的龙身之上遍布着一枚枚深青色的鳞片,如最精美的翠玉宝石,泛着荧荧的光泽。 这片崖底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半镂空洞穴,像一座被月光包裹着的坟墓。 云黛很快就看到,在那巨龙的心脏之处,插了一把剑,那是一把很漂亮的剑,剑柄如碧玉般沉静剔透,剑的半截剑身却陷入了龙躯中,只露出后半截来,但从那雪刃上反射而出的寒芒,仍旧能感受出那是一把怎样锋利的剑。 这一刻,云黛的心脏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她终于再次见到醉流鸢了!这是属于她的剑,也是在前世陪着她一步步走向巅峰的剑。 云黛的目光一点点地移动着,因为在那把剑的旁边,盘坐着一位少年。 那少年生得极美,只是那种美,却并不是一种属于人类的美。 他有着一双鎏金色的眼眸,额间的赤色红纹如火焰般的燃烧着,碧绿的衣衫上布着流淌般的金丝纹理,而那少年的头顶,更是生了一对沉玉般的龙角。 构成他的色彩分明那样艳丽,可他却如月光般的清冷,仿佛不带任何人的温度。 少年有些随意地坐于龙脊之上,黑发如绸缎般地披散着,他垂眸看着那突然闯入这方天地的外来者,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云黛捂着受伤的左肩,同样仰头望着他,一个名字从她心底缓缓浮现而出——斩月。! 第 121 章 恍惚 云黛望着那坐于龙脊之上的少年,不知是否是因为失血过多,她竟有一瞬间的茫然。 也是在这一刻,她清晰地明白了前世和今生的界限。 前世她穿过风息之气,来到龙躯身前时,这少年并未出现在她面前。 事实上,古往今来进入锥心崖拔醉流鸢的人很多,可斩月却从未现身过,甚至于任何一本有关于醉流鸢的典籍上,都没有过关于他的记载。 云黛那时满身的伤痕,却强撑着爬上龙脊,用尽全身力气握住了那把剑,她的身体几乎完全被风息之气撕碎了,血不停往外涌着,很快就打湿了剑柄。 直至她即将因重伤而失去意识时,那艳丽如妖魅般的少年才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即使许多年后,云黛仍记得那天,那少年站在她面前,鎏金色的眼眸中似映着清冷的月光,他疑惑地看着她被废掉的右手,又看着她握着剑柄的左手,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你是想要......驯服我吗?” 往事如水中月,飘飘摇摇、一触即溃。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那坐于龙脊上的少年就出现在了云黛面前,他一步步向她走来,最终在她面前站定。 血从云黛的指尖躺下,滴在地上,如绽开的艳色花朵,少年的目光也停在了她那完全被血打湿的左肩上,神色很是异样。 云黛有些理解不了他在想什么,因为他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剧烈燃烧着的情绪似是......愤怒? 她不懂他在愤怒什么,他总将情绪藏得很深,像锋利剑刃上泛出的银雪,一切的感知都仿佛只是她恍惚间产生的错觉。 他的视线慢慢在云黛的左臂上移动,最后又落在了她的小腹上,那片衣衫之下有一处洞穿伤,是昨日云黛与图秋冶和南宫明洋打斗时留下的。 终于,少年再次看向了云黛,他问道:“谁干的?” 他的声音很冷,也不知他是真的在生气,还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副冷漠的性情。 “是我自己......不小心......”云黛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极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 云黛从来不是一个会去怪罪对手的人,要怪就怪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如果足够强,她也不会受伤。 只是她想不明白,斩月现在对她的态度算是什么? 无论是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的风息之气,还是他在她主动闯入此处时,主动来见她...... 他对她的态度......好到出奇。 完全不似前世那般,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风息之气割得满身伤痕,几乎要因流血过多而死在这里。 就算后来,她真的拔出了那把剑,斩月面对她时,也鲜少流露出太大的情绪,甚至于,即使他作为剑灵与醉流鸢相生相伴,和她日日相处,他们的交谈也不算太多。 云黛自己也不太清楚斩月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若说他不喜欢她,那他起初便不该自愿 成为她的本命剑,可如果说他喜欢她,那他又与其他剑面对主人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前世与今生的不同,云黛只能想出一个解释,那就是,今生的她已经成为了剑主,就连剑冢中的其他剑都会因她的到来而齐齐震鸣,醉流鸢就算是天下第一神剑,他也同样会向往成为剑主的本命剑,所以斩月才会突然对她这副态度。 这个想法很莫名的让云黛稍有些不是滋味,她抿着唇,想向前走一步,可是她大概真的流了太多的血,一脚迈出后,她的身体竟完全失去了感知,她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栽到了下去。 在她真正摔到地上之前,一双胳膊环了上来,将她紧紧地搂住了,那之后,云黛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云黛做了个梦,梦中她又一次回到了前世,回到了孤身一人跳入了锥心崖的那日,一道道风息之气从她的皮肤上刮过,留下深深的血痕,带来尖锐的疼。 她以第二境的修为,强撑着一步步向前走着,等她真正穿过风息之气,来到锥心崖深处时,她身上那件雪白的万仞阁门服,已经完全被鲜血打湿。 她的头发披散开来,脸颊上那些整齐的割伤也不停冒着血珠子。 她站在这座坟墓的边缘,仰头看去,就看见了那被神剑钉住心脏的上古风龙,那是云黛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神龙,即使那只是一具尸体,但她还是被眼前之景深深地震住了。 许久之后,她才踉跄地迈开腿,艰难而缓慢地爬上了龙脊,用遍布着刀伤和血的手,握住了神剑的剑柄。 血一刻不停地从她身上溢出,很快便淌了满地,将那把剑也完全打湿了,那时的云黛狼狈不堪,若非还强撑着一口气,恐怕早就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了。 可她却也知道,如果没办法拔出醉流鸢,仅凭她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在那样危机四伏的境况下活下去的,她的右手废了,灵骨也被夺了,她需要醉流鸢的帮助。 再后来,那少年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千百年来前往锥心崖拔剑的修士数不胜数,但他们不是众星捧月的天才,就是修为高深的大能,斩月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像云黛那般狼狈落魄的。 所以他才破天荒地现身前来见她,问出了那句:“你是想要驯服我吗?” 那时云黛是怎么回答他的?她抓住了少年的手,将沾满血的脸,贴上了他的掌心。 她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目光望着他,不甘示弱地反问道:“不行吗?” “可是你快死了,你的右手也再不能使用。” “我还有左手,”云黛道,“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剑,我就不会死。” 少年深深地望着她,因不带任何世俗的人烟气,他的眼神格外清冷,几乎让云黛以为她已经被他完全否定了,可那把被她紧握着的剑却开始逐渐松动,竟真的被她拔了出来。 后来她便因重伤陷入了昏迷,是斩月为她包扎了伤口,又一直在她身旁守着她,直至她苏醒后,她才带 着那把剑离开了剑冢,成为了醉流鸢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主人。 那些和前世有关的梦境浮浮沉沉,让云黛根本分不清虚实,她只觉得身上的伤疼痛难忍,在一阵尖锐的刺痛之下,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如金色琥珀般澄澈沉静的眼眸落入了云黛的视线中,她突如其来的苏醒似是让那少年有些吃惊。 “斩月......”云黛下意识唤出了他的名字。 于是便像是往平静的潭水中扔下了一枚石子,那双眼眸中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你......” 少年的后半句话,云黛没听清楚,她只是用力攥住了他的衣角,迷蒙间,她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具巨大龙躯盘折在一起的龙腹间,那处的鳞片格外的柔软,轻轻包裹着她,像一张温暖的床。 那少年则坐在她身旁,他解开了她的衣衫,指腹轻触在她深可见骨的伤痕间,他的手指比想象中的要温暖许多,令她又产生了强烈的困意。 “这些丝线需要取出来,”斩月道,“它们在侵蚀你的身体。” 他所指的是那些来自青渊帝的,深深扎入她锁骨间的丝线,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触碰,那种疼痛就足以令云黛冒出一身的冷汗。 云黛咬牙偏开了头,她就觉得少年的手指压入了她的伤口,捏住了丝线的一头,在他向外扯的瞬间,她终于克制不住地痛哼出声,少年却并未停下动作,而是一鼓作气地将丝线完全拽了出去。 剧烈的疼痛让云黛猛地攥紧了拳头,她知道缠在她锁骨上的丝线总共有五根,这也只是第一根罢了。 纵使是经历过剔骨之痛的云黛,也快要承受不住了,斩月紧抿着唇,手指再次探入,捏住了第二根丝线,如法炮制地将那丝线拽了出去。 云黛剧烈地喘息着,她隐约间感觉到斩月轻轻擦拭掉了她额角和颈间的汗珠。 少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等出去之后,我们就将伤你的人都杀了。” “没那么容易,”云黛的声音在发抖,“我修为太低了......” 至少要等到第八境,她才能在对上圣尊时有一战之力。 等到第八境...... 云黛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她一时竟分不清此时的自己到底处在哪个时间线上,她不是已经修练至了第九境,不......现在还在锥心崖拔剑,她只有第二境......也不对,云黛骤然想起,她不是重生了吗? 她如今是第五境,因被青渊帝追杀才如此狼狈地跳入了锥心崖。 所以这不该是今生她与斩月第一次见面才对吗?她还没拔出醉流鸢,可是为何他们却能像现在这般对话......她似乎还在神志不清下叫出了他的名字...... 锁骨处再一次传来的剧痛打断了云黛的思绪,最后一根丝线终于被拽了出去,随后那少年便收紧胳膊,将因疼痛而不住颤抖的她紧拥入了怀中。 “没事了,”他轻声安慰她,“此处很安全,我不 会再让其他人进来,你可以好好休息。” 这里的确很安全,安全到让云黛格外地放松,所以在少年一声声的安抚下,她竟真的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沉睡。 ...... 斩月与醉流鸢的关系,说是剑灵与剑其实是不太准确的。 因为斩月的灵魂并不是由神剑的意识化形而成,而是来自于那早已身亡的上古风龙族。 风龙死前,正在经历分魂之难,斩月便是从无数灵魂之中分离而出、又意外存活下来的那个。 只是在风龙死后,他便只能将自己附身于神剑醉流鸢之上,借此来获得新生了。 所以真要说起来的话,斩月既不算那已死的风龙,也不是剑灵,而是完全独立出的个体,他更不会像普通灵剑那般,毕生的追求就只是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主人。 这些还是斩月曾无意间向云黛提起过的,只是他并未说得太多,他似是极不愿去回忆那段过往,也不愿去做太多的解释。 云黛不是那种喜欢对别人的痛苦过去刨根问底的人,所以对于她也没有过多询问过什么。 她再次醒来时,身体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睡的最沉的一次,因此她睁开眼后,整个人仍处在一种很深的茫然中,她不解地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致,一时之间竟完全没想起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又身处于何处。 好半天,她偏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正被斩月搂在怀里,和他一同躺在巨龙轻轻盘起的柔软腹部上。 她枕着少年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和心跳,不知睡了多久,而最离奇的是,从那少年的衣摆之下竟伸出了一条碧绿色的龙尾,缓缓缠住了她的腰,缠得很轻,并不会带来禁锢感,反倒像是在为她取暖。 但云黛还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亲密的姿态即使放在前世也是从未有过的,她和斩月的关系根本没好到这种程度。 她倒是知道他有一条平日里会藏起的龙尾,但她曾经也只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征求了他的同意后,才摸过一次,像现在这般还是头一回。 那少年却好似完全不在意,他一条胳膊轻轻环着她的肩,另一只手上则正把玩着什么东西。 云黛抬眸看去,才总算是看清楚了,被斩月握在手中的竟是沈长玉送给她的那把无名银剑。 少年终于察觉到她醒了,他低头看来,轻轻挥舞了一下那把银剑,问道:“好用吗?” 云黛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斩月问出的这个问题,让她产生了一种,仿佛他是因为她用了别的剑而吃醋了的错觉。 但她前世与斩月认识了那么久,以她对他的了解来看,他根本就不介意她使用除他以外的剑,也绝不会像其他灵剑那般,对自己的主人有任何强烈的占有欲。 甚至于,云黛时常觉得,就算她真的跑去找一大堆灵剑回来,他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其它剑都没他好用,所以云黛前世也没真的生出过再寻几把本命剑来的想法.. ....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此时的她根本还没拔出醉流鸢呢,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他就算想吃醋,也完全没有资格。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最全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尽在[],域名[( 因此这个错觉只升起了一瞬,又消失了,云黛只是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斩月问出这个问题时,并没有带着太特别的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于是云黛点了点头:“好用。” 至少在她没有本命剑的情况下,这把无名银剑帮着她斩杀了许多劲敌。 她说完之后,又谨慎地观察起了正搂着她的少年,他倒是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随手将剑放在了一旁,似乎是失去了兴趣。 两人就这般沉默了下来,片刻后,云黛莫名产生了一种很强的焦虑感。 她伸出手轻按在了缠在她腰间的龙尾上,不太自然地道:“你先放开我......” 斩月没放开她,而是垂下视线,用满含着疑惑的眼神看了过来。 “是你一直在说冷......”他说话的同时,那条遍布着碧绿色鳞片的龙尾甚至还轻轻盘绕了起来,令云黛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鳞片柔软而温暖,可云黛却记得,前世她触碰那条龙尾时,那碧色的鳞片却如玉般的冰冷而坚硬。所以......它的形态居然是可以随着斩月的想法变化的吗? 云黛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好半天,她才有些艰难地道:“我还没拔剑。” “你伤得太重了,可以先再睡一会儿,等休息好了再去拔剑也来得及。” 斩月这话说得很自然,自然到让云黛觉得极不可思议,他这算是完全默认了她是醉流鸢的主人吗? “你为什么......”云黛觉得迷惑极了,为什么今生的他会如此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剑? 他不是向来桀骜难驯吗?即使前世认了她这个主人,也是在和她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彻底认可她的能力。 “你想问什么?”少年似是不经意般地用手指轻轻拨开了粘在云黛脸颊上的发丝,语气很是随意。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却摇了摇头。 其实她是想问斩月,突然对她这么好,又是为她疗伤,又是给她取暖的,是不是只是因为她今生来拔剑时,已成了剑主。 倘若她还如前世那般,顶着第二境的修为,又被废去了右手,经脉也残破不堪,也许斩月就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外面了...... 不过她未将那些问题问出口,那几乎带着某种别扭情绪的问题,并不适合拿出来讨论。 “我的伤已经无碍了,”云黛伸手去推那盘绕在她腰间的龙尾,“我现在就能拔剑。” 斩月却并未将他的龙尾收起,反倒轻轻按住了云黛的手,神色认真地对她道:“你伤在锁骨,手臂用力的话,伤口会裂开。” 云黛的伤在左肩的锁骨处,而且伤得很深,的确如斩月所说,若她用左手去拔剑,伤口必定会裂开。 可是...... “我可以用右手拔剑。” 少年却因她这句话稍稍愣了一下,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怪异。 “你的右手并不如左手熟练。” 云黛没想到斩月居然看出了这点,她就听这少年又道:“如果你执意用右手拔剑,我不会跟你走。” 他这话让云黛几乎有些愕然,她抬眸去看他,斩月看起来很是固执:“你对我......是不是太敷衍了?”! 第 122 章 拔剑 “敷衍?”云黛不懂斩月为何会说出这样一个词来。 她抬起右手,虚虚握了一下:并非是说,我用右手拔剑就是在敷衍你。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云黛道:“你不会明白右手对我而言的意义,它代表的是一种......新生。” 斩月眼底闪过了疑惑之色,但随即他却好似想到了什么,藏在他眸中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浓烈,那条缠在云黛腰上的龙尾也随之又收紧了几分,云黛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深深陷入了少年的怀中,即使她想要挣脱出来,也无处可以借力。 恍惚间,她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错觉,斩月似乎并不是在帮她取暖,那完全就是一个借口,他就是单纯想缠着她。 这感觉太怪异了,让云黛下意识就想推开他,她实在想不明白,她分明与斩月才刚刚认识,应当还处在还不算太熟识的状态,他为何会对她如此亲近?难道就因为她是剑主吗? 可前世的她在后来也成了剑主,但那时的斩月也没像现在这般黏人。 云黛略有些别扭地抬眸去看他,就见那少年的眼神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将那份过于亲昵的状态变得很淡,仿佛此时的举动并不含任何特殊的情绪。 若非云黛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不停盘绕着的龙尾之上传来的暖意,她几乎都要怀疑这少年对她根本没什么太多余的想法了。 一番对视后,少年突然扶住了她的后颈,将她的额头压入了自己的颈窝,随后轻声对她道:“再睡会。” 云黛想说这怎么可能睡得着,可大概是这个地方给她的安全感实在太强了,也可能是因为她这段时间的确太累了,于是在被斩月搂入怀中后,她竟真的觉得一阵困意上涌,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次她睡了很久,久到她甚至都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在隐约间,她感觉到斩月一次次地解开了她的衣服,给她的伤口包扎上药。 再睁眼时,入目的仍旧是一片夜色,一轮明月高悬在头顶。 她盯着那片月光看了一会儿,斩月的声音就从她头顶传了过来。 “你睡了九日。” 九日...... 云黛反应了片刻,随后就猛地坐了起来。 在斩月的目光下,她连忙从怀中摸出了聆风玉符和传音虫。 聆风玉符中堆积了许多来自芳久凌的消息,她赶紧看了起来。 这九日来,芳久凌每天都在给她发消息,问她情况如何了,只是她始终没有回复。 在这些询问之间,芳久凌还穿插着给她讲了不少剑冢之外发生的事。 据说那日她跳入锥心崖后,雁落二长老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对着青渊帝一顿又哭又闹,直到玄诚子带着人赶来后,她才得知云黛的本名元神灯还未灭,也就是说人还活着。 随后万仞阁的七位长老就和神都势力爆发了一场动口不动手的大型骂战。 神都指责云黛作为万仞阁弟子,竟残忍地杀害了南宫家的家主,还抢 夺了南宫家至宝翡翠樽。 万仞阁大骂南宫家家主一个圣尊境的大能,死在第五境的云黛手中,根本没有资格怪罪云黛。 更何况当时的情况分明是南宫家家主和祀灵女官图秋冶一路追杀万仞阁剑主,追至了万仞阁管辖的云洲境,遭到云黛的反杀,落了个那样的结局也完全是在咎由自取。 神都转而又给云黛扣帽子,说神都之人追捕她是因为她勾结魔域之人,神都认为她是叛徒,所以才打算将她捉拿回去审问一番。 据说这个言论出来之后,沈长玉作为长老,代表万仞阁主动出击,回了神都两个字:“放屁。” 再后来,静隐尊者就带着叶兮颜回来了。 虽说静隐尊者非常不喜欢云黛这个徒弟,甚至巴不得能看到她倒霉,但是面对神都空口无凭的污蔑,他还是据理力争了一番。 最后神都和万仞阁闹了个不欢而散,但出于各种因素,双方都没有主动动手。 后来青渊帝便干脆率领了一众来自神都的护卫,蹲守在了剑冢外的寻剑城,说是只等云黛一出来,就要将云黛捉回去,沈长玉也带着一众万仞阁弟子同样守在了寻剑城,一副要和青渊帝对抗到底的模样。 玄诚子倒是假模假样地来劝了几次架,但结果自然不尽人意。 看完这些消息的云黛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万仞阁对待青渊帝的态度倒是强硬得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挺正常的,神都原本共有四位圣尊,如今已经被她击杀了一位,也就是说,此时神都和七宗都只有三位圣尊了,单从圣尊的数量上来讲,七宗已经完全不输给神都了,万仞阁也有了强硬的资本。 一旦神都和万仞阁发生了争执,同样有圣尊坐镇的太归门和妙回山必定会主动倒向万仞阁,另外几个宗门,像桂心宗、锻灵山庄和天授城,如今虽已算得上是神都的势力了,但神都一旦在大战中落于了下风,他们几个宗门也很快就会主动向万仞阁这边倒戈。 再加上此时魔域正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呢,万仞阁和神都其实并不敢毫无顾忌地打起来。 云黛很快就通过聆风玉符,给芳久凌发去了消息,告知她自己已经无碍了,让她不需要担心她。 随后她又拿起了传音虫,呼唤起了钟妙商。 钟妙商的声音很快在云黛的耳边响了起来。 “云道友!你居然又联系我了!” 云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这几次用传音虫联系钟妙商,似乎都是在不怎么正常的状态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问道:“你现在还在万仞阁吗?” 钟妙商却道:“我不在万仞阁,但是我在寻剑城,和殷道友一起的,青渊帝领着人在寻剑城把守,你们六长老也领着万仞阁弟子住进了寻剑城,说是绝对不会让青渊帝将你给抓走。” 她说完之后,又忍不住小声问道:“云道友,你现在在剑冢里情况还好吧?” 云黛不知怎么想的,回头看 了一眼身后,她就见斩月正盘坐在半空中,碧绿色的龙尾轻垂着,给他带来了一种极致的艳丽感。 此时的他正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我没事,我这里很安全。”云黛最终回复了这样一句话。 随后她就道:“钟道友,你现在能找到六长老吗?我有些话想同他说。” “没问题!”钟妙商回答得很干脆。 于是片刻之后,沈长玉的声音就从传音虫里传了出来。 “云黛?” 云黛应了一声,她就听沈长玉轻轻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云黛思索了一下,主动问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虽然芳久凌和钟妙商已经大致将事情经过给云黛描述了一遍,但她二人毕竟一个是万仞阁弟子,一个是来万仞阁做客的天授城弟子,她们看待问题的视角绝对比不上沈长玉这个长老全面的。 “情况并不好,”沈长玉的语气果然变得格外严肃,“万仞阁现在处在一个胡搅蛮缠的状态下。” 他道:“毕竟你杀了南宫明洋,又夺取了翡翠樽,这是事实,就算起初是南宫明洋先来招惹你,又在云洲境内对你出手,但我们仍旧理亏。” “当然,也不是在怪你,”沈长玉道,“只是如果你最开始只是击杀了南宫明洋,并没去抢翡翠樽,我们可能还会有周转的余地,但是现在就很不好说了。” “我和其他几位长老讨论了一番,这事最好的处理方式其实是各退一步,等你出了剑冢之后,我们将翡翠樽还回去,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让神都不再追究你的责任。” 云黛听罢却突然冷笑了一声:“六师叔,神都不会放过我的,我也不会将翡翠樽还回去的,这没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 “你真的看不出来吗?青渊帝会如此大动干戈地对付我,根本就是对我有所图谋,她想要我的先天灵骨。” 此事云黛从未和其他人提起过,甚至于这也是她第一次告知沈长玉。 “你说什么!”沈长玉显然很吃惊。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沈长玉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他知道此事影响有多大,云黛不随便说是正确的,于是他深吸了口气,说道,“容我好好想想。” 片刻之后,他才问道:“你是如何打算的?” “这段时间我会暂时留在剑冢不出来,”云黛的语气出奇的冷静,“我要拔出神剑醉流鸢,再在此突破至第六境。” “到时有了神剑,再借助剑冢的力量,青渊帝的那具傀儡不会那么容易捉住我的,那之后我会先前往镜花岛......用不了多久,魔域就会来犯了,青渊帝不会再有过多的精力来对付我。” “她日后若再想找我麻烦,那也要等到与魔域之战结束后了,那时会是一副怎样的局面,可就说不好了。” “我明白了,”沈长玉并未说出什么劝阻的话来,“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我会和其余长老一起守好万仞阁的。” 沈长玉的话让云黛的心底淌过了一阵暖流:师叔,我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 结束通话后,云黛便将聆风玉符和传音虫都收了起来,她的神色变得格外凝重。 半晌,她再次回头看向了斩月。 两人对视片刻,云黛站起了身,很郑重地道:“我也是时候该拔剑了。” 九日的休息让她身上的伤已经完全结痂了,就连受的内伤也在身体的自我调节下,恢复得大差不差了。 她仰头向龙脊之上看去,看向了那把插在龙心处的剑,心脏也跟着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斩月伸手想将她拉上来,云黛却摆了摆手拒绝了,她脚尖点地,整个人便跃了起来,以一个很漂亮的姿势落在了龙脊的鳞片上。 紧接着,他就看到云黛握住了那把插在他心脏处的剑,她并不是用左手握的,也不是用的右手,而是两只手同时交握在了那翠绿如碧玉般的剑柄上。 随后,她就微一用力,猛地将那把剑拔了出来。 整个锥心崖都在这一刻剧烈的震荡了一下,浓郁的风息之气瞬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云黛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此时的寻剑城内,原本正于客栈内打坐的那具属于青渊帝的傀儡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底闪过了一抹吃惊之色。 随后她便推开门,一步迈入院子中,整个人化为了一道遁光,飞至了空中。 于是那片巨大的龙骨山脉就落入了她的视线中。 察觉到异常的并不止她一个人,一道道的遁光飞射而来,都悬停在半空,和她一样都齐齐看向了剑冢的方向。 这其中有定居在寻剑城的散修,也有来此拔剑的各州修士,甚至连沈长玉和他率领着的一众万仞阁弟子都出来看热闹了。 “发生什么了?”有人疑惑地问道。 “不清楚啊,”有人回答了一句,“就是突然察觉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龙吟力从剑冢的方向荡了出来,那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说出了各式各样的猜测。 也就在这时,异象突生,众人只觉一股极可怕的威压从那片龙骨山脉的方向四散荡开,一阵绵延万里的龙吟声在每个人的耳边响了起来。 下一刻,一头碧色的风龙竟猛地从那片山脉之中冲了出来,那并不是真正拥有实体的龙,反倒像是一道虚幻的影子,但就算只是影子,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震惊地立在原地,痴痴地仰头望着。 “那到底是什么?”有人露出惊恐之色。 “不是说上古龙族早便灭绝了吗?剑冢也只是由死去的龙躯构成的,为何上古风龙竟又一次现世了?难道这天下真的要大乱了吗?” “我倒是听说过一个说法,说那上古风龙其实并没死,只是被封印在了剑冢之中......” 旁观的修士们激烈地讨论着,恐惧中却又隐隐带着兴奋。 也就在这时,青渊帝突然开口了,她只说了一句话:“醉流鸢被人拔出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被在场的所有人捕捉到。 一道道目光纷纷向她投了过来。 有人没看出她的身份来,也有人一脸兴奋地解说着:“快看!那位便是神都青渊帝!” “天呐!没想到在此能见到青渊帝!她刚刚说醉流鸢被人拔出来了!” “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那把剑居然真的能被人拔出来!我还以为只是个传说呢!” 众人一时不知该将注意力放在突然现身的青渊帝身上,还是该吃惊于醉流鸢居然被人拔了出来。 沈长玉此时也正领着万刃阁弟子看热闹呢,他听到青渊帝的声音后得意地笑了两声,甚至对身旁的一众弟子,炫耀般地道:“知道拔出醉流鸢的人是谁吗?是你们师姐云黛!咱们万仞阁的剑主!” 他的话也同样引起了一番激烈的讨论,“云黛”这两个字近日来在寻剑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酒楼里的说书先生都日日讲着有关于云黛如何引发万剑化龙异象的故事,那绘声绘色的模样,就好像他真的在现场见识过一般。 青渊帝轻抿着唇,她望着那盘旋在龙骨山脉之上的巨大风龙,心底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情绪。 她也曾闯入过锥心崖深处,见到过那被神剑钉在锥心崖底的风龙,她当然知道,那全身覆盖着碧绿鳞片的上古风龙,正是眼前这道悬于龙骨山脉上方的影子。 也就是说,那把插在他心脏处的剑,被人拔了出来。 那个小丫头真的将醉流鸢给拔了出来。 可是......凭什么? 青渊帝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无法拔出醉流鸢,一直是她藏在心底的遗憾。 她实在想不明白,那把剑到底看上了她什么?就因为她是剑主?还是说因为她的先天灵骨? 神剑醉流鸢,拒绝了她这个神都圣主,却偏偏要认那个小丫头为主人,这让青渊帝心底升起了一股怒意。 此时的云黛正站在龙脊之上,她看着手中的剑,眼底隐隐透着兴奋。 她能感觉到有一股股柔软的风将她包裹住了,像最温柔的亲吻,从她的指缝间穿过。 也是这个瞬间,斩月只觉那份持续了数千年、绵延在心脏处的剧烈疼痛终于消失了,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盈感。 醉流鸢插在他的心脏处,令他时时刻刻都忍受着万剑穿心般的痛疼感,可他却从未向任何人妥协过,因为这世间能配成为他主人的人只可以有一个,他不会轻易向任何人低头,除非等到他的命定之人。 而云黛就是他选出的那个命定之人...... 斩月望着那道立于龙脊之上的身影,不知从哪吹来的风将她的头发和衣袖高高扬起,她脚下巨大的龙躯更是衬得她的身影格外渺小。 可她却站得很稳,如在狂风中生长而出的一朵洁净的莲。 斩月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悠远,仿佛是在透过她看着某个不知名的远方。 终于,那执剑的少女回过了头,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冲他轻轻一笑,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了。” 本命剑与主人本便是心意相同的,这一刻的斩月清晰地感知到了云黛心底喜悦的情绪,他们之间也仿佛被一道无形的丝线连接到了一起,再分不清彼此。! 第 123 章 喜欢她 锥心崖底有一处灵泉,泉水中蕴含着浓郁的灵气,泉水温热发烫,有着可以治疗伤痛的效果。 云黛身上的外伤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经脉中仍积蓄着旧伤,这处灵泉恰能治愈那些沉积的瘀伤。 水汽在空中蒸腾环绕,云黛整个人都浸泡在清澈的池水中,褪下的衣衫被整齐地叠在岸边。 一枚金色的晶块悬浮在她头顶,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一股股的灵气,此物正是龙脉石。 此时的云黛双目轻闭,全神贯注地吐纳着灵气。 她已经在这锥心崖底待了足足六个月了,这六个月的时间里,她每天上午练剑,下午则打坐修炼,每隔七日就会来这灵泉中浸泡疗伤。 这难得的宁静偶尔会让云黛想起前世于万仞阁衔玉湖的湖心岛闭关的日子。 得益于龙脉石的帮助,她修为的增进速度很快,她的实力也几乎是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长着。 只是从第五境到达第六境绝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过程,所以时至今日,她也只是将修为修至了第五境大圆满,距离突破瓶颈还差一点。 这些日子里,她时不时便会用聆风玉符和芳久凌交谈,借此来了解剑冢外的情况。 青渊帝的那具傀儡仍旧没有离开,一副等不到云黛出来誓不罢休的模样,沈长玉则也驻守在剑冢外,天天在寻剑城里晃悠,伺机极度地惹人嫌。 剑冢倒是因为开放时间过了,已经关闭了,外面的人要等到二年之后才能再进来。 魔域和云中八洲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所以钟妙商在不久之前就被召回了天授城,随时准备着应战。 不过也有好消息,比如说芳久凌突破到了第二境,殷蝶则突破到了第五境。 云黛还听芳久凌说,叶兮颜同样也突破到了第二境,她资质其实一直都不算太好,但静隐尊者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到处搜罗天才地宝,愣是帮叶兮颜硬生生将修为给拉了起来。 段青涵和苏秋娥上次在灵赐秘境时受的伤不轻,直至近些时日才勉强痊愈,但也留下了病根。 据说段青涵的修为可能终身只能停留在第六境了,除非能遇上什么大机缘,否则他的修炼之路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但是机缘这种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路边捡到的。 作为万仞阁首席弟子的段青涵,算是彻底坠入了谷底,这位昔日被宗门众弟子仰望的大师兄大概心态出了些问题,他伤好之后便直接选择了进入后山闭关,想来以后他也不会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了。 天才的陨落总难免教人唏嘘,云黛对此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段青涵的心性本就不足以支撑着他在这条修炼之路上走至最后,若他能堪破这场劫,说不定真的能有个不一样的未来,否则即使他不在这里跌倒,也必定会在日后遭遇别的打击。 云黛也曾跌落过谷底,所以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永不坠落的天才。 只有在跌倒时,能重新爬起来的人,才可以真正被称之为强者。 终于,云黛睁开了眼睛,她手掌一伸,那枚悬浮在空中的龙脉石便被她收了起来。 她没马上从温泉里出来,而是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云黛的右手上有两件东西,一件是从叶兮颜那抢来的傀儡戒,储存在里面的是一具第九境的傀儡;而另一件则是只剩了一半的肉身血甲...... 她自然还清晰地记得,自己会在青渊帝的那具傀儡下受那么重的伤,正是因为在面对丝线攻击时,肉身血甲没做出任何反应。 她将灵气缓缓注入到了右手的掌心处,一层血色的薄膜便瞬间生成,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此时的肉身血甲就只是一件防御类的法宝,坚硬程度也是依据云黛的修为来定的,最多也是比一般的防御法宝要更坚韧一些罢了,并不能达到太逆天的效果。 肉身血甲反弹攻击的功效是一项被动的能力,需要有攻击朝她打来时,才会被自动触发。 但是很显然,在面临来自青渊帝傀儡的攻击时,肉身血甲的能力失效了,它并未及时做出反应。 对此云黛倒是产生了一个猜测,那就是肉身血甲本身就对叶氏傀儡不会做出任何反应,也是因此,青渊帝才会亲自出马、派出自己的傀儡前来追捕她。 毕竟要论实力的话,足有圣尊境的图秋冶是比那具圣尊境的傀儡更强的。 云黛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合理, 若非是因为肉身血甲的弱点是叶氏傀儡,前世的魔皇沧曜又怎会对叶氏女痛下杀手,让叶氏傀儡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 这就有些难办了...... 青渊帝的傀儡始终守在剑冢外,所以她若是想逃出去的话,就必定会面临那具修为足有圣尊境傀儡的追捕,她没法仰仗肉身血甲,就只能依靠自己现有的东西。 云黛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同样被她放在岸边的醉流鸢,那把剑如今正处在半出鞘的状态,露出的一截剑刃闪烁着雪色的寒光。 这些时日云黛每日都在练剑,她已经能够熟练地用醉流鸢施展出龙门剑阵了,自己前世所掌握的剑招也恢复了大半,只是由于她受到修为的限制,许多招式仍旧无法用出来。 至于谢映玄,她根本没将他考虑在其中,谢映玄是一具第九境傀儡,放在平日里是很厉害的,但对上青渊帝这个当今世上最强的人匠,他必定会受到某些克制,搞不好还会拖她的后腿。 云黛思索间,突然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转头向身后的半空中望去。 只见那处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个少年,他此时正安静地凌空盘坐,一只手轻撑着下巴,垂着视线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云黛身上的衣物并未完全褪去,她仍留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只是那件衣衫已经完全被泉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她身上,隐隐透着肌肤的颜色。 袅袅的雾气如烟如纱般地环绕着她,她披散的 头发轻垂着,发尾恰浸在温热的水中。 “斩月......” 云黛叹了口气,随即便有一层水幕平地而起,挡在了两人之间,完全遮挡住了少年的视线。 没在偷看,”斩月的语气倒是出奇的平静,“只是太久了,我以为你晕过去了。” “我还没那么脆弱。” 云黛话音刚落,就突然察觉到那飘浮在半空的少年竟已经凭空消失了。 于是撑起的那层水幕也重新落了回去,溅起了一层水花,她转过身去,有些疑惑地看着空空荡荡的身后。 只是片刻的愣怔,便有轻微的水声紧贴着她的后背响起,云黛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双胳膊从身后探来,缠住了她的腰。 “我没走。”斩月的下巴轻轻压在了她的肩上。 他的呼吸很绵长,一阵阵地喷洒在云黛的脸颊上。 云黛下意识伸手向后,手指就触上了如玉石般微凉坚硬的鳞片。 她慢慢转过头去,对上了少年那双鎏金色的眼眸,那双眼眸仿佛沾染了水汽,变得极为柔和,不似平时那般冷淡。 或许是因为泉水太过温热,衬得少年的身体格外的凉,云黛贴着他的胸膛,竟有些贪恋那份触感。 本命剑与主人是心意相通的,所以这种程度的亲近云黛并不会排斥,甚至于前世的她和斩月也曾有过十指相扣、相拥而眠的时候。 二百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有着绝对的默契,那样的日子,即使是现在的云黛都忍不住偶尔怀念。 没有哪个剑修会不爱自己的剑,这句话对于云黛而言同样适用。 她很快完全转过身,搂住了斩月的脖子,将额头轻轻贴上了他。 不知是否是因为她对本命剑的特殊感情,每每与斩月相处时,她总会生出一种自己并未重生,自己还身处于前世的错觉。 恍惚之后,她才会突然惊醒,意识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剑主......”斩月的胳膊逐渐收紧,他轻声唤着她。 云黛突然就忍不住想,也不知前世的她重生之后,斩月如何了。 她消失后,他便算是一把无主之剑了,他可以再去另寻主人,也可以重新回到剑冢。 当然,以醉流鸢的能力,斩月也完全可以以剑灵之身入世,将自己伪装成人,自如地生活在这尘世中...... 总之,云黛觉得自己就算消失了,斩月也不至于过得太差,只是不知他这把剑会不会偶尔思念起她这个剑主来。 她并未再继续想下去,因为身前的少年突然将她抱了起来,她就坐上了岸边的巨石,那石头被熏得发烫,令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 “云黛......”斩月仰头看她,他那一身碧绿色的衣袍完全浸在水中,水洗般的色彩似在缓缓流淌着,盈盈的月光照在他的发间,让他仿佛也与那飘飘袅袅的水汽融为了一体。 云黛抬起手,用指腹轻拭去少年下巴上 的水珠,他没有躲闪,只是任由云黛的手指从他的皮肤上划过,又落在了他的发丝上。 斩月的头发并不是完全的黑色,离得近了,便能从那些黑发之间看到夹在其中的墨绿发丝,配上他额间的翠色龙角,和那双金琥珀般的眼眸,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艳丽,可偏偏他的神色却又不带任何烟火气,就连温热的水汽也未能在他的皮肤上蒸出丝毫绮色。 就连与本命剑心意相通的云黛都感觉不到太多的,来自于斩月的情感,他仿佛就是这种性情,因为不算是人,所以也不会拥有过于浓重的情绪。 碧色的衣衫逐渐褪去,一件件地落入了水中,又随着水波慢慢荡漾。 斩月的双手撑在了巨石的边缘,随着他的出水,云黛清晰地看到了他胸膛之上的肌肉纹理。 很快他便覆了上来,云黛的背也压上了发烫的石头,那份暖意太过强烈,让她完全放松了下来,甚至产生了轻微的困倦感。 少年坚实的臂膀撑在她身侧,又逐渐收拢,紧紧地抱着她,因此云黛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压下来的起伏呼吸与心跳。 她迷蒙间望向远方,月光便落入了她的视线中,她的手掌轻抚上少年的脸颊,垂在鬓角的发已经被完全打湿了,湿漉漉地滴着水。 云黛突然就觉得,斩月可能真的很喜欢她这个剑主,否则他也不会总想与她亲近,可转而她又有些不太确定,他总带着太浓重的、飘忽不定的气息,让人觉得,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化作一阵风从指尖消散。 “云黛......”他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时而会唤她剑主,时而又叫她的名字,不知是无意之举,还是饱含着某种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情绪。 云黛总觉得斩月始终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可每次临到开口时,又被他吞了回去。 又或者,这只是她产生的错觉。 少年的唇似有若无般地蹭过她的耳垂和脸颊,云黛从那双鎏金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被倒映出的、自己的脸。鼻尖相触的瞬间,她几乎分不清那绵延着的呼吸到底是属于她,还是来自于斩月。 下一刻,云黛突然抓起了放在一旁的剑,剑刃迅速入鞘,而覆在她身上的少年也随之骤然消失了。 一时之间,整个锥心崖竟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云黛好半天才撑着地坐起了身,水珠缓缓滴下,她的呼吸也被温度过高的水汽熏得有些急促。 她垂眸看向手中那把完全入鞘的剑,指腹一寸寸拂过剑鞘上的龙鳞纹路,冰冷坚硬的触感也令她心底的那份燥热逐渐平息。 剑刃入鞘之后,剑灵便也会被收入剑中,斩月是否能自如地行动完全要凭借她的喜好,只是云黛向来不会刻意限制斩月的自由,所以她的剑大部分时候都处在半出鞘的状态。 云黛望着这柄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剑的神器,似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许久之后,醉流鸢再次出鞘,斩月也随之现身,他仍站在那一旺映着月光的池水中,只是他再仰头望去时,云黛却已经穿戴整齐了。 半干不干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直垂至腰间,发尾还沾着潮潮的水汽。 她握着剑的手随意转了个剑花后,目光这才垂下来看向他,她只简短地说了一句话:该练剑了。?[(”! 第 124 章 出剑冢 无情道的剑招一共有三式。 第一式,碎月斩; 第二式,无生界; 第三式,逆沧海。 若说碎月斩是惊鸿一剑,剑招干净利落,具有可碎顽石的破坏力,那无生界则已经初步脱离了“剑招”的范畴,一剑斩出后,便会自动生成一个十死无生的领域,凡身处领域内之人,都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至于第三式逆沧海,它甚至不算是一个杀人的招式,因为它的功效是起死回生、逆转生死。 若有人在掌握此招式者面前死亡,只需一招逆沧海,死亡的进程便会彻底被逆转。 在云黛看来,逆沧海这招其实很奇怪,无情道修练至极致后,所能施展出的招式竟不再是强力的杀招,而是一招救人剑,或许是因为前世的云黛是走了捷径修炼了无情道,所以她始终未能理解这一招的含义,至少前世的她从未用过。 无情道的这三招也分别对应着三个境界,入情、破情和忘情,云黛如今只是入情境,她所能使出的也只有无情道第一式碎月斩。 在灵赐秘境时,她也使用过这一招,只是那时她还没有本命剑,所以挥出的剑招并不能发挥出完全的力量。 无情道的三个境界,并不如普通的功法那般,只要勤奋修炼就一定可以突破,它需要的是心境的提升,靠的不是“练”,而是“悟”。 就像前世的云黛,因为修炼斩戒诀而斩断了所有情感,所以她刚接触无情道便悟得忘情境,一夜将此道修至大成。 而今生的她,则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悟,何时才能突破至破情境,看的便是机缘了。 云黛握紧了手中的剑,很快便有无数风息之气环绕而来,下一刻,一剑斩出。 寒光闪过,似月影破碎,在轰然的巨响中,云黛面前的石壁上便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紧接着,又是一剑狠狠斩出,一道道的光刃飞射而出,接连不断地砸在石壁上。 这石壁其实是由上古风龙的龙骨构成,坚硬无比,普通的剑招并不会轻易在上面留下痕迹,云黛一连十六剑砍出,却几乎将这整片石壁彻底击碎。 终于,她手腕垂下,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很快一道翠色烟雾便从剑刃上淌出,逐渐在云黛身旁形成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你觉得这招怎么样?”云黛突然问起了斩月。 斩月似是稍稍愣了一下,随后他才吐出了两个字:“很好。” 斩月的回答让云黛有些意外,她偏头看向他,一时竟觉得他有些过于随意了,但随后她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斩月是剑灵,挥剑之人是她,他自然不会对她的剑招发表太多的看法。 云黛将剑回鞘,仍是留出半截刃在外,给斩月留出可以自如行动的机会。 “我要闭关突破瓶颈了。” “你已经可以突破了?”斩月问她。 云黛“嗯”了一声:“差 不多了。” 她说完后,又突然察觉到斩月似是有些欲言又止,于是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那少年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一直住在这里也不错。” 云黛不禁笑了起来:“是你太久没出去过了吧。” 斩月有些不置可否,云黛也并未再说什么,而是朝着洞穴内的方向走去。 ...... 距离云黛进入剑冢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寻剑城却仍旧很热闹,来自神都的守卫和那具属于青渊帝的圣尊境傀儡挤在一家客栈里。 而沈长玉则领着一众万仞阁弟子,挤在对面的客栈里。 随着剑冢的关闭,寻剑城内的商贩们也开始移动起了自己摊铺的位置,逐渐开始围着这两家客栈摆摊,而神都的守卫和住于此处的万仞阁弟子们也免不了照顾他们的生意,久而久之,竟也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商业链。 这日,沈长玉一如既往地坐在客栈门口,闲适地饮着茶,客栈的掌柜早已贴心地在门边拜访了藤编的小桌和椅子,供万仞阁弟子们使用。 由于沈长玉是一个比较好说话的长老,于是跟着他一起来的万仞阁弟子们也得到了自己的椅子,甚至各自捧起了一杯热茶,坐在了他身旁。 这家客栈的地理位置极佳,抬头望去,就能清晰地看到被覆盖于白雪之下的龙骨山脉,山脉起伏、气势磅礴。 沈长玉放下茶杯,笑眯眯地看向了对面的客栈那家客栈的门口,那里同样有不少人,但整体氛围却和他们这边完全不同。 只有青渊帝一人坐在藤椅之上,闭目养神,而神都来的守卫们则都笔直地站在她身后,一个个都目不斜视,看也不看旁边的万仞阁弟子,也丝毫不流露出羡慕之色。 沈长玉笑了一声:“陛下,您看看您身后这些小道友们,冰天雪地里站这么久多累啊,您也不让他们坐下来休息一下。” 他的措辞很是恭敬,甚至用上了敬语,但语气却非常讨嫌。 青渊帝眼睛都没睁一下,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于是她身后的神都守卫们也跟着她一起将沈长玉给无视了。 沈长玉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就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扭头向远处的龙骨山脉看去,与此同时,青渊帝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眼底杀气一闪,身形突然就凭空消失了。 青渊帝消失的同时,也对那些随她而来的神都守卫下达了命令。 “封锁寻剑城,不要让一个人离开!” 沈长玉的反应也极快,他迅速化作了一道遁光,向龙骨山脉的方向击射而去,与此同时,所有的万仞阁弟子耳边都响起了这位六长老的声音。 “你们师姐出关了,你们暂且留守于此处,不要让那些神都守卫离开客栈!” 众万仞阁弟子听罢也纷纷站起了身,各自拔出了自己的本命剑,气势汹汹地向那群神都守卫走了过去。 为首的神都守卫猛地一震刀,大声呵斥道:“你们这是何意!难不 成万仞阁想与我们神都作对不成!” 沈长玉走后,万仞阁的领头人就成了一位修为第六境的师姐??[,她的剑尖直指一众神都守卫,冷声道:“云洲境本就受万仞阁管辖,近期局势动荡,魔域随时来犯,为确保云洲境的安全,万仞阁已禁止所有外来者随意走动,各位若想恢复自由,还需接受万仞阁的审查!”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万仞阁的一众弟子已涌了上去,一圈圈地将那些神都守卫围了起来,他们脚下所踩的步伐隐隐暗藏玄妙,显然只要神都守卫胆敢发起反抗,他们就会立即构筑剑阵。 这群来自神都的守卫们皆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若真和万仞阁的人动起手来,他们可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犹豫间,双方便彻底僵持住了。 而这时,青渊帝和沈长玉也同时到达了剑冢的出口处。 沈长玉悬浮在半空中,漆黑的墨驰剑围绕在他身周盘旋,他直接飞至了青渊帝身旁,很自来熟地道:“陛下,飞这么快做什么?长玉我都快跟不上了。” 青渊帝终于瞥了沈长玉一眼,她的眼神很冷:“你以为将神都守卫堵住,那个小丫头就能从我手里逃掉了?” 沈长玉笑嘻嘻地道:“陛下,云洲境毕竟是我们万仞阁的领地,虽说您是真龙天子,但有句话焦作‘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万仞阁呢,显然就是那个地头蛇。” 沈长玉的话显得格外多,他还非常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你就看看不幸身亡的南宫明洋道友吧,他一个好好的南宫家家主,圣尊境大能,非跑到我们万仞阁的领地上,追杀我们万仞阁的剑主,这不就阴沟里翻船了吗?” 青渊帝的眼神又愣了几分,也正是在此时,一个人影缓缓从剑冢的出口走了出来。 她身着一袭白衣,一柄长剑被她背在背上,她踏着一地的雪走来,速度不快,却走得很稳,一步一个脚印。 被风吹得微微倾斜的雪花一簇簇地落在她的发顶,将她随意挽起的黑发染上一层斑驳的霜。 龙骨山脉很大,衬得她的身形格外单薄,但不知为何,她只是站在那里,便隐隐让人有种望而生畏的强大气势,仿佛整片山脉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站于巨大的峡谷口处,仰头向飞在天上的两个人望来。 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她鬓角的发丝被吹得扬起,一下下扫着她的脸颊,将那双眼眸衬得更为冷冽坚毅。 这一眼让原本还有些不正经的沈长玉稍稍有些发愣,他已经许久没见到云黛了。 这些时日,他虽表现得轻松,却根本停不下对她的担忧。 如今再次见到了她,沈长玉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看得出来,云黛真的成长了许多,现在的她已经是第六境的修为了,而被她背在背上的那把剑,沈长玉光是用肉眼看,便能感觉出来自那把剑的强大龙吟力。 作为剑修,他自然明白,那绝对是一把不俗的剑,甚至于盘旋在他身旁的墨驰都因那把剑的出 现而轻轻振颤着。 青渊帝眯起了眼睛,她没想到只是短短一年的时间,云黛再次剑冢中出来时,竟就已经修炼至第六境了。 这便是先天灵骨的力量吗?居然让她拥有了如此快的修炼速度。 青渊帝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把被云黛背在身上的剑,她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认得那把剑,那就是当初那把未能被她拔出的醉流鸢,那把剑拒绝了她这个主人,却转头认了云黛为主。 青渊帝的拳头慢慢攥紧了,她能清晰地从云黛身上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就算现在的云黛只是第六境的修为,不足为惧,但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成长,她就必定会成为神都最大的敌人。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也绝对不能让云黛活到那个时候! 这想法产生的瞬间,青渊帝便冲着云黛的方向手腕一扬,无数丝线顿时从她指尖飞出,张牙舞爪地四散炸开。 沈长玉面色一变,在墨驰剑斩出之前,那些丝线便在他面前纵横交错,将他和云黛完全隔开了。 虽说在此处的青渊帝只是一具傀儡,但这毕竟也是圣尊境的傀儡,沈长玉第九境的修为就算不至于被压制得太狠,但真要打起来了,也会是一番恶战。 看着迎面扑来的丝线,云黛却并未露出任何恐惧之色,甚至于,她整个人都出奇的镇定。 下一刻,寒芒闪过,醉流鸢被她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龙吟力从云黛身后的峡谷中散发了出来。 青渊帝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突然就察觉到了一股极可怕的气势,仿佛正有什么凶猛的野兽从剑冢中奔出,疯狂地向外涌着。 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峡谷间奔跑,发出了惊雷般的轰隆巨响。 这浩大的声势就连沈长玉都被惊住了,只是些许的迟疑,那声音便彻底靠近了。 青渊帝就见云黛手腕一抬,剑尖指来的同时,一条巨龙竟猛地于她身后窜出,又从她头顶跃过,张着血盆大口,凶狠地扑了过来。 龙吟之声响彻天地,青渊帝也皱起了眉头,只因那朝她扑来的巨龙,她见过。 她并不是真的龙,而是由剑冢中的剑组成的龙。 这万剑化龙曾被她轻易破解过,但那时是群龙无首,她的丝线轻易便将它们分离开了,可此时这无数灵剑化作的龙却显然是受到了某个统一的指引。 指引它们的是......醉流鸢! 醉流鸢原本就是由上古风龙的龙脊骨炼制而成,其内的剑灵斩月又是源自于风龙生前的分魂之一,也就是说,这整座龙骨山脉都是醉流鸢的一部分,而剑冢中的万千灵剑也天生便会以醉流鸢马首是瞻。 如今醉流鸢被剑主握在手中,醉流鸢在响应剑主发出的号令的同时,那万千灵剑也下意识追随而来。 于是云黛便以第六境的修为,借着剑冢与龙魂之势,斩出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剑。 这一剑,就连强大如青渊帝都不敢贸然去接。 若她本体还在此处,她自不会闪躲,可此时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傀儡,她并不能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青渊帝看着那站于峡谷口显得极为渺小的身影,脸色愈发阴沉。 云黛,这个小丫头实在太出乎她的预料了。 分明和兮颜同辈,却有施展出这样的能力来。 交错的丝线仍在不停延展,借助着如蛛丝般细密的丝线,青渊帝的身影迅速在空中闪动了起来,可那巨龙却仿佛真的拥有了生命般,紧追在青渊帝身后。 一时之间,青渊帝竟与巨龙僵持住了,真正拖住她的并不是来自云黛的力量,而是上古风龙存续在这座剑冢之中的威力。 云黛这时才腾出时间,向着沈长玉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长玉已御剑站到了一旁,将青渊帝的退路完全封死,他对云黛传音道:“不是要去镜花岛吗?趁现在赶紧的!” 云黛也不敢怠慢,她冲着沈长玉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这便转身打算御剑离开此处。 可她刚刚腾空而起,一道声音便从天而降,令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就要走了?本尊才来呢?小云黛就不想我吗?” 云黛的心立马沉了下来,她近乎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四下看了过去,因为那突然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她非常的熟悉。 来者正是魔皇沧曜!! 第 125 章 叶灵璧 在这混乱的时刻,云黛就见一名黑衣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的头顶。 他垂眸看着云黛,眼底充斥着粘腻的恶意。 云黛怎么也想不到,魔皇沧曜居然会在这么不凑巧的时机赶来此处。 独属于圣尊的气息四散铺开,不远处的沈长玉不禁蹙眉,就连与灵剑巨龙缠斗在一起的青渊帝都警戒了起来。 魔皇沧曜从未以自己的真实面目示众过,所以沈长玉和青渊帝都不认得他。 墨驰剑从沈长玉身侧飞出,瞬间挡在了沧曜和云黛之间,沈长玉也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云黛身旁。 他冷眼看着沧曜,语气不善地问道:“道友是何人?既然到了我云洲境做客,也不来万仞阁坐一坐?” 沈长玉的话让沧曜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里饱含着不屑和某种极度病态的情绪。 在他看来,沈长玉这个第九境的万仞阁长老根本不足为惧,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云黛身上游走着:“小云儿L,你不给你的这位师叔介绍一下本尊吗?本尊好歹也算是你的夫君吧。” 他这话让沈长玉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下意识便扭头看向了云黛,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魔皇沧曜,”云黛的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她缓缓地道出了那突然出现的青年的身份,“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沧曜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他轻嗤了一声,随后他的眼神就变得极度狠戾。 一团蠕动着的黑色粘液突然就从他身后涌出,铺天盖地朝着云黛的方向咬了过来。 沈长玉目光一凝,他正想挡上前去,云黛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施展出了追影步,与他一同瞬移了出去。 云黛突破至第六境之后,她的追影步便可以携带一人共同移动了。 云黛深知潜麟功的诡异,加之沧曜毕竟是圣尊境的修为,他又是本体来至此处,不像青渊帝的那具实力受限的傀儡,沈长玉必定不是他的对手。 青渊帝或许还会顾及着神都和万仞阁的关系,不会直接和沈长玉撕破脸,但魔皇沧曜可不会想这么多,真让他们打来的话,云黛担心沈长玉会在沧曜手中吃亏。 原本正全力攻击着青渊帝的灵剑巨龙在云黛的指引下,突然停了下来,反而调转头来,虎视眈眈地瞪视着沧曜。 而云黛也拉着沈长玉,很恰巧地瞬移到了青渊帝身后。 攻击骤然消失,青渊帝从繁忙的躲闪中脱身而出,她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云黛和沈长玉,眼神格外锐利。 云黛一脸的坦荡:“陛下,您也不会希望我被魔皇沧曜抓走吧?” “相比于去魔域,我还是更愿意和陛下一同回神都。” 不远处的沧曜似乎根本不在乎云黛的这些心思,他的目光很不合时宜地落在了云黛抓住沈长玉手腕的那只手上,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他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 么,眼底也闪过一丝怒意。 云黛和沈长玉其实并未表现出任何亲密之意,但沧曜却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直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二人的相处极为暧昧。 “小云儿L,你们......是什么关系?” 沧曜这般质问着,语气里带着极浓的危险气息。 “这与你无关吧。”云黛躲在青渊帝身后,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沈长玉自然知道云黛被掳去魔域后,魔域曾放出的那些消息,他们说魔皇沧曜要迎娶万仞阁弟子。 沈长玉原本只以为这说法是魔域用来羞辱七宗的,但如今再看沧曜对云黛的态度,他突然就反应了过来,这位圣尊魔皇竟真的对云黛心怀不轨,他下意识就回握住了云黛的手,将云黛拉至了身后,而这举动更是让沧曜大怒。 “把你的手拿开!”蠕动着的漆黑粘液随青年话音的落下,剧烈翻腾着,气势汹汹地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青渊帝却冷哼了一声,她指尖一掐,丝线便纵横交错地射出,霎时间形成了一张巨网,将那些黑色粘液全都挡在了外面。 “一具傀儡也想和我争斗!”沧曜手腕一扬,整个右臂就化为了细长柔韧的黑色粘液,朝着青渊帝的面门攻了过去。 沧曜冷笑着:“叶灵璧,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弱点吗?你的本体根本无法离开神都,一个被永生囚禁在神都皇城中的第一圣尊,本尊又有何惧?” 沧曜的话让云黛心中一惊,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青渊帝的本名,不过她更为吃惊的则是沧曜后面的话。 他说青渊帝的本体永远都无法离开神都,她是永生被囚禁在神都皇城中的第一圣尊。 云黛小心翼翼地移动目光,看向了青渊帝,可青渊帝却并未流露出任何多余的神情,令人根本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也是,站在几人面前的这个青渊帝,本就只是一具傀儡罢了......可也或许正是因为沧曜所说的,青渊帝无法离开神都,她才会派出这具傀儡来到云洲境捉拿云黛。 黑色粘液转瞬就穿过了交错的丝线,扑至了青渊帝面前,那些丝线被包裹在粘液中,并没能对沧曜的行动产生任何限制。 眼看着攻击就要打在青渊帝身上了,她却没露出丝毫慌乱之色,她突然轻打了个响指,于是那些被裹在粘液中的丝线同时发出了一道灵光,一寸寸的冰霜升起,竟将那些黑色粘液冻在了半空中。 沧曜的脸上出现了些许诧异之色,他倒是没想到,一具傀儡竟也能冻住他被潜麟功魔化的身体。 而与此同时,停留在一旁观战的灵剑巨龙也行动了起来,它趁着这时机,舞动着巨大的身躯,重重撞向了他。 沧曜冷笑了起来,他的身体突然就蠕动变化了起来,眨眼的功夫就彻底失去了人形,变成了一团悬浮在空中的漆黑粘液,无限延展伸长,像一张巨大的黑布般遮住了整个天空。 而那灵剑巨龙和云黛三人都被笼罩在了黑布之下。 “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沧曜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率先被吞噬入漆黑粘液之中的便是那万千灵剑化作的巨龙。 巨龙一瞬间停滞住了,转瞬间,无数灵剑便如雨般坠落,这灵龙法相竟被他一招破除掉了。 云黛下意识捏紧了拳头,不过这倒并不出乎她的预料,万剑化龙所施展出的力量本就只是上古风龙族残留下来的,甚至不足上古风龙原本实力的十分之一,而这沧曜毕竟是魔域魔皇,是足有圣尊境的一方霸主,灵剑巨龙不敌他,是很正常的。 她很清楚,青渊帝来此的这具傀儡同样不会是沧曜的对手,圣尊境的傀儡再厉害,也终究敌不过真正的圣尊,也是因此,云黛才会主动站到青渊帝这边,帮助青渊帝一同对抗沧曜。 若她真被青渊帝捉走了,沧曜是有能力将她劫下的,但如果沧曜将她给抓走了,青渊帝单凭这具傀儡可就完全无能为力了。 放眼如今的云洲境,能与沧曜抗衡的,大概也就只有同样是圣尊境的静隐尊者了,如今静隐尊者倒是正在宗门内,沧曜若真对万仞阁动起手来,倒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想明白这点后,云黛迅速做出了决定。 她低声对沈长玉传音道:“师叔,我会趁乱逃走,你不必管我,立马回万仞阁,将沧曜入侵云洲境之事告知给其余长老,然后开启护山大阵,做好迎战的准备。” 沈长玉神色闪烁了一下,他扭头看向了云黛,眼底满是担忧,事实上从魔皇沧曜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的修为只是第九境,但他面对着的却是一具来自青渊帝的圣尊境傀儡,一个心狠手辣、功法诡异的魔域魔皇,他不可能让云黛被他们任何一方抓走,所以他其实早做好了以命相搏的打算。 甚至于在最不好的设想中,他可能会战死在此处,但即使是那样,他也必须要为云黛预留出足够逃脱的时间。 作为万仞阁的长老,他会誓死保护剑主,作为云黛的师叔,他也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弟子。 而作为沈长玉自己,他更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落入敌人之手。 “师叔不必担心我,”云黛道,“还是按照原计划,我会去镜花岛。” 她说罢又提醒道:“千万别犯傻,魔皇沧曜在此,十六魔将也不会距离太远的,倘若师叔在此受伤,万仞阁的战力也会大打折扣,万仞阁是否能撑过这一劫便不好说了。” 云黛的话让沈长玉的呼吸有些急促,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云黛就突然抬手往他胸口处贴了一张隐匿符,随即她便直接冲了出去。 她并未使用瞬移的能力,而是化为了一道遁光击射而出,直飞至半空,将缠斗在一起的青渊帝和魔皇沧曜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沈长玉突然就屏住了呼吸,他产生了一个念头,云黛会这样大摇大摆地冲出去,是为了吸引沧曜和青渊帝的注意力,从而给他预留出更多逃亡的时间。 她是万仞阁剑主,所以这一刻在她眼中,即使 是沈长玉也只是万仞阁的弟子罢了,她在做出行动之前,也会认真考虑到底该以怎样的方式才能更好地保全住沈长玉。 沈长玉牙关紧咬,但他并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趁着青渊帝和沧曜的注意力都在云黛身上时,他迅速使用出了瞬移术,从原地消失,直接逃离了沧曜和青渊帝的攻击范围。 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这个选择像一把插在他肉里的刀,不停地折磨着他,可此时此刻,他必须要做出这个选择。 就像云黛说的那样,万仞阁需要他,他要立即回到万仞阁,与其余长老一起,率领着众弟子抵抗魔域的入侵。 这是剑主给他的命令,也是他身为万仞阁长老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青渊帝和沧曜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云黛身上,他们果然没有去理会突然消失的沈长玉。 在云黛的身影从青渊帝身后飞出的瞬间,便有一道漆黑的粘液猛地朝她缠去。 这一幕让青渊帝的整张脸都沉了下来,若云黛被沧曜擒住了,她几乎施展不出太有效的手段将她解救出来,可这时她再想冲去阻拦也已经晚了。 “小云儿L,你只能是本尊的!”沧曜的声音在蠕动着的粘液中响起,带着病态与疯狂。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机,云黛只做出了一个动作,她手腕转动,朝着那向自己冲来的漆黑粘液猛地斩出了一剑。 她所使的正是无情道第一式碎月斩。 如月光般散发着锋利冷光的光刃迅速斩出,带着极强的气势。 若面对这道攻击的是与云黛同境的第六境修士,那么他一定会非常骇然,只可惜云黛此时对上的是足有圣尊境的沧曜。 沧曜只是稍诧异了一下,心底便充斥起了不屑。 云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念头产生的瞬间,他便突然觉得那一剑看起来极为古怪。 锋利的剑刃上似隐隐有翠色的气息流淌,而伴随着这一剑的斩来,沧曜清晰地听见了龙吟声,那声音像是在耳边响起的,又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升起,令他都不禁产生了几分游弋。 也是在这晃神的片刻,那道光刃便已斩至面前,原本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黑色粘液竟如软烂的豆腐一般,被那一剑斩成了两半,沧曜不可思议地发现,他竟从那断裂的黑色粘液中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感。 而一道身影也随着这一剑出现在了他面前,那是一名少年,只是那少年的模样很是奇怪,或者说,他并非是人类的模样,只是徒有一个似人非人的外表。 他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冷淡到不带丝毫烟火气,发顶生着一对碧玉般的龙角,额间的赤色红纹如火焰般燃烧着。 少年的身影随剑光而来,沧曜能从此人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危险气息。 而下一刻,那少年便单手冲他比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那手势沧曜不认得,但他毕竟是魔域魔皇,也算见多识广,所以他几乎瞬间就判断了出来,那是一个属于上古神族的法诀,是当今世上早已失传的术 法。 随着法诀的生成,大量的龙吟力骤然从峡谷中涌来,沧曜原本化为漆黑粘液的身躯竟硬生生被逼回了原型。 这股龙吟力极强,几乎封住了沧曜全身的经脉,令他再难前进分毫,若非他已是圣尊,又因修炼了潜麟功,等同于拥有不死之身,此时的他恐怕已经再无反抗之力了。 沧曜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只思索了片刻,他就突然明白了这少年的身份,这也让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上古风龙!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上古风龙的确已经死了,?[(”回答的人竟然是云黛,她冷声道,“所以你现在见到的,是我的剑灵。” 云黛并不足以斩出封锁住沧曜行动的一剑,但醉流鸢却能引动属于上古风龙的龙吟力,身处这座剑冢的边缘,她便能通过斩月使出上古风龙的力量。 沧曜目光微眯,他突然道:“你身边的男人是不是太多了。”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便察觉到围绕着他的那股龙吟力骤然收紧,而那望向他的剑灵少年也隐隐露出了几分怒意。 沧曜大笑了起来:“这就生气了?” “那你若是知道我和你的这位剑主都做过什么,岂不是要被气死了。” 斩月的脸色果然又阴沉了几分,无数风息之气瞬间涌出,沧曜只觉全身都传来了刀割般的疼痛感,只是瞬间,他的身体便在那一道道的锋利的刀口下四分五裂。 这一幕即使是云黛和不远处的青渊帝都愣了愣,但随即云黛便意识到,沧曜根本没死,因为没有血,而且这位修炼了潜麟功的魔皇,只要心脏不受到重创,便绝不会轻易死亡。 果然,片刻之后,沧曜碎裂成无数块的身体便化为了一片片的粘液,再次聚集到了一起,化为了青年的模样。 只是他的脸色却变得很是苍白,醉流鸢毕竟是神剑,他斩出的风息之气显然是能够对沧曜造成伤害的。 沧曜毫不在意,仍在哈哈大笑着。 云黛皱着眉,她剑刃回收,只对斩月道:“我们走。” 说着她便使出了追影步,直接瞬移了出去。 斩月也随之化为了一道灵光,重新融入到了剑刃中。 眼见着云黛要跑,青渊帝终于做出了反应,此时的局面对她而言是有利的。 原本最大的威胁魔皇沧曜,已经被龙吟力困住了,而那万剑化龙的招式也被沧曜给破掉了,青渊帝能清晰地感觉到,为了限制住沧曜的行动,醉流鸢已经引动了剑冢中全部的龙吟力,他不可能再分出多余的力量来困住她。 也就是说,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可也就在丝线从青渊帝的五指间射出的一瞬间,一大团黑色的粘液涌了过来,瞬间遮挡住了她的攻击。 她就听沧曜冷笑道:“叶灵璧,我的人何时轮到你染指了!” “沧曜!”青渊帝满脸怒意,可也就是这片刻的耽搁,云黛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天际。 她扭头瞪视向了被龙吟力困住的青年,眼底闪过了浓郁的杀气。 沧曜不甘示弱地冷笑道:“叶灵璧,就凭你这具傀儡,要杀本尊还是太痴心妄想了。”! 第 126 章 还吃醋吗 龙吟力只能短暂地将魔皇沧曜封锁住,所以云黛不敢有丝毫怠慢,她立即使出了三次追影步又连着两次催动雷遁靴瞬移了出去。 随后她就化为了一道遁光,全力向云洲境外赶去,这过程里,她抽空掏出了聆风玉符,给沈长玉发了条报平安的消息。 在刚刚的混乱中,她趁机和沈长玉交换了聆风印,因此她总算是可以直接用聆风玉符联系他了。 沈长玉立即就回复了她,他让她安心去做她想做的事,他此时也已经回到万仞阁了,护山大阵被完全开启,全员都处在应战状态。 云黛彻底放下心来,就算沧曜真的打算去万仞阁找麻烦,万仞阁长老掌门皆在门中,他也是讨不到什么好的。 她暂时不需要担心万仞阁了,当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镜花岛重蹈覆辙。 从云洲到镜花岛所在的秀洲的距离并不算近,少说也需要三天的时间,这途中她需要经过齐洲和流洲两个城洲,她也说不好整个十四洲会在这三日里发生什么变化。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前世那场灭门屠杀,据传闻说是魔域干的,不过云黛一直对此持着怀疑的态度,毕竟魔域与镜花岛可以算得上是无冤无仇,镜花岛又是位于泉海深处的一座独立小岛,魔域无论如何也没理由舍近求远地跑去骚扰镜花岛。 所以在云黛看来,致使镜花岛覆灭的,很可能是来自神都的世家势力。 那场屠杀根本就是青渊帝授意的,那时魔域入侵,整个云中八洲一片混乱,也无人会真的去探究所谓的真相。 云黛虽然担心,但也不至于太慌,魔皇沧曜今日才出现在云洲,混战也并未爆发,青渊帝就算想对付镜花岛,也绝不会让世家落人口舌,所以只有七宗和魔域真正打起来之后,她才会浑水摸鱼地派出自己的势力前去镜花岛突袭。 前世便是如此,那时万仞阁前脚被魔域攻陷,云中八洲人心惶惶,趁着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万仞阁时,青渊帝才对镜花岛发起了攻势。 云黛思索了片刻,突然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向身后看去,就见那生着翠色龙角的少年正站在剑尾处,面色阴沉地望着她。 “怎么了?”云黛问他。 少年垂下了视线,长长的睫毛映下了一片阴影,他难得看起来像在生闷气。 “他到底......对你做过什么?” 斩月的问题让云黛愣了愣,她稍反应了一下后才意识到斩月是在问沧曜的事。 沧曜说的那些话她都没放在心上,所以她倒是没料到斩月竟会如此在意。 不过云黛细想了一下,又很快理解了,醉流鸢是她的本命剑,因此她算是斩月的主人,沧曜不久前所说的那些话,不管怎么听都明显带着羞辱的意味。 斩月在成为剑灵之前,好歹是上古神龙,若非他足够骄傲,也不至于宁愿忍受利剑穿心的折磨,也不向任何人低头了。 如今自己这个剑主被人那般羞辱 ,他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他没强迫过我什么,”云黛对他道,“是我主动的,而且我还让他吃了不小的亏,否则他也不至于那么生气了。” 她的话却并未让斩月的情绪得到缓和,甚至于他望来的目光也变得更加阴郁了。 云黛看他这副模样,一时陷入了沉思。 在她再次开口之前,面前的少年便化为了一股翠色的烟雾,逐渐缠绕而来,柔软的气息穿过她的指缝,又绕上她的腰,云黛不禁生出了一种被人紧紧拥住的错觉,但转瞬间,那股翠色烟雾便融入了被她背在身后的剑中,于是耳边就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也不知斩月是气还未消,还是单纯地不想再与她谈论这件事了。 飞出了很长一段后,云黛还是忍不住对身后的剑道:“我从未将沧曜放在心上过,你因他生气,不值当。” 斩月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日后去将他杀了。” 斩月还是没有反应,云黛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御剑飞行了一日,直至日暮西沉时,云黛才出了云洲,抵达了齐洲。 云黛重新戴上了一顶能将自己完全遮盖入其中的黑色帏帽,以此来隐藏身份。 她倒不担心沧曜和青渊帝会来追她,毕竟这两人并不知道她接下来的计划,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云黛竟然会直接绕开万仞阁,跑去镜花岛。 毕竟以万仞阁护山大阵的能力,只要她躲入衔玉湖的湖心岛,即使是真正的青渊帝到了此处,也绝对不可能突破阵法,对她造成任何伤害的。 齐洲受太归门管辖,太归门体修众多,掌门又有着圣尊境的修为,实力并不输给万仞阁。 前世魔域入侵之后,太归门是在那场大战中损失最小的宗门,所以在云黛看来,这齐洲算得上是如今云中八洲里最安全的城洲之一了。 想来魔皇沧曜出现在云洲的事已经在七宗之间传开了,齐洲城中的守卫很森严,到处都是身着蓝色门服的太归门弟子。 这些弟子的修为并不低,其中第六第七境的就好几个。 云黛入城后,甚至被他们拦下来盘问了一番身份,她取出万仞阁的弟子令牌后,倒也没被他们为难。 太归门和万仞阁的关系算是很不错的,谁让他们有神都世家这么个共同的敌人呢? 等云黛在齐洲城找到客栈住下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今日发生的事不少,所以云黛并没有连夜赶路的打算,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顺便明日也可在齐洲城内看看局势会如何发展。 魔皇沧曜的现身,必定会让七宗和神都都做出反应,大战一触即发。 云黛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后,就在床上坐了下来,她手中捏着聆风玉符,露出了思索之色。 她在想不久之前从魔皇沧曜那听来的那些话。 他说青渊帝无法离开神都,她被永远地困在了神都。 云黛并不知道青渊帝到底 受限于什么,但她隐隐觉得,这或许和青渊帝的天人五衰有关。 她杀死南宫明洋后,当今世上的圣尊就只剩下八位了,排除开魔域那个得到沧曜授意、伪装成魔皇的假圣尊,也就是说,真正的圣尊其实只有七位。 青渊帝是七名圣尊中实力最强的,她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所以七宗才会如此忌惮神都。 可如今来看,青渊帝甚至无法离开神都,她只能靠着傀儡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加之神都又失去了一位圣尊,云黛隐约觉得,神都世家长年压在七宗头顶的局势可能真的快消失了,就看这场与魔域的大战会如何发展了。 云黛的目光下移,很快就落在了戴在她右手食指上的傀儡戒上。 她手指抚过,便有一团混沌气体飘出,在她面前逐渐显现出了一名少年的模样。 云黛将谢映玄召了出来。 在锥心崖修炼那段时间,她并未将谢映玄放出来,毕竟锥心崖算是斩月的地盘,云黛总隐约觉得斩月不太喜欢外人进入锥心崖,否则他也不会在外面布那么多风息之气,用以拦截想闯入之人。 不过斩月是她的剑,而谢映玄又是她的傀儡,他一者都算是她的武器,云黛希望他们可以和平相处。 许久未见的黑衣少年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他垂眸望着她,沉默半晌才轻声道:“恭喜。” “恭喜什么?”云黛问道。 “你的修为,还有......”少年的目光落在了云黛放在床头的剑上。 他嘴上说着恭喜,神色间却显出了几分落寞。 云黛仿佛完全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她的手掌抚过了醉流鸢的剑身,她“嗯”了一声算是应他:“我突破第六境了,也拔出了本命剑。” 谢映玄清晰地看到她望着剑的目光带着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情,他的心底不禁泛起了酸涩,很快他就听她道:“召你出来,是想问问你,你可听过一个说法?说是青渊帝被困于神都皇城,永远无法离开。” 少年听罢露出了疑惑之色,他迟疑着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过。” 云黛倒是没露出太意外的表情,青渊帝无法离开神都皇城,显然是她的一个很关键的弱点,不是谁都可以知道的。 云黛甚至觉得,就连叶兮颜可能也不清楚这点,所以她也没专门去找芳久凌询问。 魔皇沧曜会知道青渊帝的这个弱点,倒很可能是他通过对傀儡术的了解从而推测出来的,就像青渊帝同样很了解潜麟功的弱点一样。 见云黛在思索,谢映玄心底更加失落起来,云黛许久未召他出来,如今特意叫他出来,询问他事情,他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他这般没用,完全帮不了她,她如今又有了本命剑,下次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想起他来...... 云黛却结束了这个话题,突然又对他道:“你现在来攻击我。” “为什么?”谢映玄明显愣住了,他难以理解云黛为何会给他下达这样的命令。 “我怎么可能对 你出手......” 云黛其实是想要用谢映玄试试她的肉身血甲,她之前便猜测肉身血甲会对傀儡失效?_[(,只是始终没找到机会验证自己的猜测。 她对谢映玄道:“放心对我攻击吧,我有数。” 谢映玄沉默了,他心底是抵触的,但这毕竟是云黛下达的命令,他不会去质疑云黛做出的任何决定。 于是他吸了口气,缓缓抬起手掌,赤色的光很快便在他的掌心泛了出来。 他是第九境的修为,而云黛只有第六境,他怕真的伤了她,就只蓄了五成的力,然后一掌朝着云黛的肩膀打了过去。 云黛没有躲闪,她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少年打来的那一掌,待到那道攻击彻底近身后,肉身血甲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猜的果然没错,肉身血甲的弱点就是叶氏傀儡术,来自叶氏傀儡的攻击不会触发肉身血甲的自动防护。 眼看着那一掌就要打在云黛的肩上了,她正打算凝气去抵挡,一道锋利的剑光便突然从她身旁击射而出。 云黛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便炸开了一道血线,谢映玄瞬间被逼退,他垂下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右手手掌上,他的手掌上竟凭空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浓稠殷红的血不停地往外涌。 他再次抬头,就见一个生着翠色龙角的金眸少年挡在云黛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少年额间的赤色红纹如烧然的火焰般映入他的视线,那些明艳的色彩几乎让谢映玄觉得有些刺眼,他很难去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云黛在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迅速站了起来:“斩月,你在做什么?” 斩月回头看向她,语气冷硬道:“任何人也不准碰你。” 这发展实在出乎云黛的意料,她皱眉看向谢映玄,少年被割伤的手不自然地垂着,血顺着他的指尖一滴滴地砸在地上,他低着头,云黛便也看不到此时的他到底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是我让他攻击我的。”云黛重新将目光落在了斩月身上。 她知道本命剑会护主,那样的情况下,斩月无法判断出她是否会真的被打中受伤,所以他选择主动出手,她也不可能真的去怪他,但斩月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他抿紧了唇,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直接凭空消失了。 云黛偏头向放在床头的醉流鸢看去,突然觉得很奇怪,自今生重新见到斩月起,斩月给她的感觉就与前世有着微妙的不同。 比如说,在她前世的印象中,斩月根本不是脾气这么差的性情,他很少会生气,还是为了一些无关轻重的事。 不过前世的云黛虽与斩月相伴百年,但其实她也并未经历过眼下这种情况,她没有过其他剑,更没有别的武器,她身边只有斩月,除开万仞阁中受她庇佑的同门外,外人对她而言,只有该杀和不杀的区别。 云黛叹了口气,她终于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谢映玄身上,那少年始终一声不吭,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像是默认了什么一般。 云黛干脆 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她此举终于让少年抬起了头。 他朝她望来,云黛这才发现他的眼眸泛着红,似有水光流转。 “别哭了。”云黛下意识伸手抚过他的眼角,指尖却并未触到水迹。 少年显得有些慌乱,他连忙低下头道:“我没哭。” 他说着还想将被云黛抓住的手抽回去,云黛却稍用了些力道,将他给按住了。 “不要乱动,我给你包扎。” 她的话让谢映玄有些吃惊,他嗫嚅着嘴唇,低声道:“我怎么能让你......” 云黛已经取出了纱布和疗伤药,她将少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低着头,仔细地开始擦拭伤口附近的血迹,于是谢映玄便真的没再动了,他认真地看着云黛的侧颜,心底既酸涩着,又不可抑制地因掌心的温柔触感而沦陷。 “斩月并非在针对你,他只是误以为你真的要伤我。”云黛将疗伤的灵药敷在了那道伤口上,又一圈圈地将纱布缠上去。 “嗯,我知道,我......不在意的。” 云黛在向他解释,或者说,她是在替她的剑向他解释,所以他也不可能真的去生气,他不想让云黛为难。 将伤口包扎好后,云黛转过头来,眼神格外认真地看向了谢映玄。 屋内点着烛灯,跳动的烛火映在云黛的瞳孔中,似是染上了暖意,谢映玄头一次在她的眼神里感觉到了温度。 “你真的不在意吗?”云黛问他。 “嗯,我不在意。”他轻声回道。 “那......我要怎么安慰你?” 她的话让谢映玄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像是有些受宠若惊:“你要......安慰我?” 云黛居然还真的点了点头,她看着谢映玄,突然道:“你其实不必想太多,斩月是我的剑,我是他的主人,他对我的感情,是剑对主人的感情,与你并不相同。” 云黛话中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了,谢映玄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云黛会这么说,而之前那些积蓄在心底的酸涩与落寞也随之全部消失了,他的心像是被完全填满了一般,格外满足。 云黛又忍不住抬手去擦拭少年泛红的眼角,却仍旧没触到泪水。 “我不希望你对斩月产生敌意,你与他都能给我提供很大的助力。” “云黛,我......”谢映玄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他好半晌才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般,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这下云黛倒是愣住了,在灵赐秘境时她其实和谢映玄亲吻过,所以若谢映玄是在她拔出醉流鸢之前提出这个要求,她大概率不会拒绝他。 只是现在...... 云黛低头看向了身旁半出鞘的灵剑,她总不能当着斩月的面让谢映玄吻她吧。 虽然她很清楚斩月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所以他还不至于为此而生气,但是...... 谢映 玄见她低头看着剑,眼底的那份期许就逐渐消失了,眸中的光芒也变得黯淡。 可云黛却在这时突然伸手将剑刃回鞘,然后对他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少年愣了一下,随后他的眸中便像落入了碎星,变得极为明亮。 烛火摇曳着,似给这夜色也镀上了一层绯色,被映在墙上的两道影子很快贴在了一起,又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许久之后,纱帐落下,将一切遮得朦胧,衣物坠出,一件件堆积在地上,被褥之上也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云黛......”那陌生的触感太过拥挤,令少年的气息不稳,他救助般地唤着她的名字,于恍恍惚惚间,轻声问她,“我是不是......太得寸进是了......” 少年解开的头发从肩头散落,似是泛着泪光的眼眸显得他格外艳丽。 云黛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额头压入了自己的颈窝,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问道:“现在还吃醋吗?” 少年突然深深地震了一下,他显得有些激动,鼻息里几乎带了几分哭腔,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全被云黛看出来了,她并未斥责厌恶他,她甚至会温柔地安慰他...... 她怎么可以这么好?好到让他的眼角真的变得湿润。 云黛的手掌轻抚上谢映玄的发尾,她突然就觉得身上的少年很像一只猫,粘人温顺又听话。 “舒服吗?”她问他。 “舒服,很舒服,”少年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哽咽,“舒服得快疯了......”!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27 章 别生气 窗外天还未亮,谢映玄缓缓睁开了眼睛,烛光已经完全燃尽,蜡滴从台烛的底座溢出,又冷冰冰地凝固住。 他率先感觉到的便是那份紧密温暖的拥挤感,他一低头,就见那仍熟睡着的少女正压在他胸膛上。薄衾轻裹着她的肩,散开的黑发从两边滑落,如黑色的绸缎,将他完全罩在其中。 少年盯着怀中之人的睡颜,一时有些移不开视线,他从没想过云黛竟会如此纵容他,不仅允许他这般触碰,甚至还默许了这一整夜的相连。毫无阻碍的亲密滋味,让他每每去细品回味,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时,云黛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上那双尚带着困倦的双眸后,谢映玄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云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弯起手肘,微微往上撑起,于是她整个人的重心便偏向了那一点,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谢映玄的反应却显得有些夸张。 “云黛......”少年的拳头猛地攥紧,仰头看着她,眸中似是含着泪光,他像是在向她讨饶,又仿佛是在渴望着什么。 云黛深深吸了口气,她搂住了他的脖子,重新埋入了他怀中,她还未完全清醒,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听起来格外温柔。 她道:“等天亮之后,就要开始赶路了。” 谢映玄起初没明白云黛是什么意思,随后他就突然反应了过来,她这是在催促他快一些。 他的心脏突然就止不住地剧烈跳动了起来,他几乎分不清那种极致的愉悦到底是来自心底,还是来自身体。云黛闭着眼睛,完全放松着,她落在少年的怀抱里,被他坚实的臂膀一寸寸圈紧,因颠簸得太厉害,她总疑心自己要跌下去了。少年的手指轻拂过她的鬓角,将她凌乱的发丝掖在了耳后,随后他就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少年的手掌困住了她的腰,猛地坐了起来。云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整个人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实在没想到这向来温顺的少年竟会如此。 “你......”她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几乎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那青涩的少年也因这份陌生而有些吃惊,他的声音都变得晃动不稳:“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云黛拉起了滑下去的被褥,披在了肩上,她将下巴枕在了他的肩上,答非所问道:“天快亮了。” 等窗外的天真的蒙蒙亮时,云黛终于一头倒在了方枕上,她缓了好半天,才偏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年。 他的眼睑红得厉害,眼底是掩不住的魇足之色,在云黛肆无忌惮地打量下,他略显局促地压抑着自己起伏得过于失控的呼吸。 云黛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傀儡......有生育能力吗?” 谢映玄茫然地看着她,恍惚间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竟变得更加局促起来,他偏开视线不敢看她,只轻轻摇了摇头。 “怪不得,”云黛道,“我还以为叶兮颜制作出的傀 儡真的和活人没区别呢。” 她坐起了身,开始一件件地将衣服穿上。 云黛的头发仍披散着,却又恢复了平日那副冷淡的模样。 谢映玄的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停留,他就见她伸手抓起了始终放在床头的醉流鸢,掌心轻拂过遍布着龙鳞纹路的剑身,神情透出几分柔和。 这时,谢映玄才想起那个样貌绮丽的金眸少年,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掌心,那处还缠着白色的纱布,昨夜云黛或许是怕他的伤口裂开,一直用手掌压着他的手腕,所以那道伤口其实已经不疼了。 云黛很快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现在时辰尚早,院子里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她低头看着手中安静的醉流鸢,突然有些犹豫。 按照云黛前世对斩月的了解来看,他冷静了一晚上,现在应该不生气了才对。 但今生的斩月与前世相比,性情却似乎出现一些变化,难道是因为她今生拔剑拔得太早了吗......云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终于握着剑柄,将剑拔了出来。 寒光闪过的同时,丝丝缕缕的风息之气也溢了出来。 “斩月?” 云黛唤了一声,可并没有人理她,她突然神色微动,转回身去,精准地看向了身后的大榕树。 只见那棵榕树的树干上,不知何时坐了位身着翠衫的少年,他那双鎏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额间的赤色红纹似是给他的五官添了一份艳色,可他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淡漠,令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冷峻。 两人沉默了对视了许久,云黛的心底竟隐约生出了几分酸涩,那份强烈的酸涩几乎压迫上了她的眼眶,令她落下眼泪,但她随后又意识到,那些情绪并不是她的,而是来自于斩月。 本命剑与主人心意相通,斩月能感受到她情绪的同时,她同样也能感知到斩月的情绪。 “你还在生我的气?”终于,云黛开口了,“我昨晚不是在怪你......” 她话音还未落下,那坐于树梢上的少年便突然消失了,只是一个晃神间,云黛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因为斩月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距离她很近,近到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撞进他怀里了。 云黛仰头看他,显得有些不解,少年鬓角的发丝被风轻轻拂起,发尾擦过了她的脸颊。 这样的距离下,云黛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股很淡的、属于风的味道。 “我不生你的气,”斩月垂眸望着她,“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少年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 云黛有些茫然,她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她所感知到的那份属于斩月的情绪,其实并不是愤怒,他的确不是在生气,他是在......难过? 她昨日分明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竟还会如此难过...... 本命剑与主人的心意相通其实并没有多灵敏,除 非足够强烈,否则不会轻易影响到彼此。 云黛有些难以想象,斩月到底难过到了什么程度,才会令她都有所察觉。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在她再开口说些什么之前,少年的手掌便扶上了她的后颈。 他的拇指压上了她颈间的血管,反复摩挲着印在那寸皮肤上红印,他的指尖轻压下领口,于是更多的印记便带着滚烫的温度,落入了他的眸中,几乎烫伤他的眼。 “云黛......”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才慢慢移动目光,对上了她的视线。 “你今日要顶着这个出门吗?” 云黛连忙又往后退了一步,她将领口往上拉了拉:“我戴着帏帽,看不到的。” 她只是随口回答他,可斩月却紧抿住了唇,积蓄在眼底的情绪也变得更为浓烈。 “你既然有了他,为什么还要......”他只说了一半又及时停住了,尾音发颤,似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云黛皱了下眉:“我是剑修,我需要本命剑,谢映玄只是一具第九境的傀儡,你们是不同的。” “你根本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云黛的确不明白,她不懂斩月到底怎么了。 她思索了片刻,突然伸手拉住了少年的手腕,语气认真道:“斩月,你要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责怪你的,你别同谢映玄置气。” 斩月没说话,而是慢慢上前一步,逐渐逼近,云黛这次没退开,于是那少年便展开双臂,突然将她困入了怀中。 云黛惊了一下,她下意识想挣扎,可他实在抱得太紧了,紧到让她几乎觉得有些窒息。 “云黛,不准推开我......别推开我......” 他一句话说出了两个语气,前半段强硬,后半段却是在祈求,于是云黛便真的没再挣扎。 清晨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云黛能清晰地听到来自斩月的心跳声。 怀中的少女对于斩月而言几乎是陌生的,因为她的气息太甜了,甜到发腻,充斥在他鼻尖,与他印象中的那个冷淡清苦完全不同。 长发懒散地垂至后腰,将此时的她衬得格外亲人。 斩月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云黛身上的这些变化都来自于那具傀儡。 云黛大概不知道,醉流鸢入鞘时,他并不会完全失去感官,云黛将他放在床头,他便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次又一次地剧烈震动,他甚至听到了她的声音,他从未听过她发出那样的声音...... 她为了那具傀儡,关了他一整夜。 “云黛,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云黛愣了一下,她突然就恍然大悟了,斩月作为她的本命剑,自然无法接受她这个剑主会在修炼上出什么岔子,他会如此别扭,必定是担心她的无情道会被破。 “你放心吧,”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无情道我会修成的,我一定会带着你,修至大道巅峰。” 她那样认真地同他说着,斩月一时之间竟不知自 己到底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我不会生你的气,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少年缓缓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肩上,“但若是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就把我扔掉吧。” “我怎么可能不需要你,”云黛被斩月的话吓了一跳,她伸手抱住了他,“没有剑修会扔掉自己的本命剑,你对我而言,比我的命还重要。” 她的话实在太过甜蜜,她以前也总对他说这样的话,措辞深情到令他心动,他便装作她是真的喜欢他,享受着那些甜蜜和温情。 毕竟她身边,除了他以外,本也不会再出现其他人。 无论她对他的喜欢,只是是对剑的喜爱,还是他所期望的那样,他都可以独占她的感情。 可这一刻,斩月却觉得从云黛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是淬了蜜糖的箭,令他觉得疼痛难忍,甚至比那千百年来在锥心崖的苦等都还要折磨。 他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清醒,他明白她对他所说的话,向来都无关情爱。 许久之后,他终于松开了圈住她的胳膊,他就见云黛如释重负般地冲他轻轻笑了一下:“今日还要继续赶路,你若一直生气,我还不知该怎么办了。” 云黛真的以为他是在恼她,而如今又消了气,所以此时的她显得极为轻松。 她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将醉流鸢捧在怀中,又掏出了一张软帕,轻轻擦拭了起来。 那是一张琉雪蚕丝帕,质地极软,用来擦拭武器的锋刃便会令其更加光滑锋利。 云黛不是每日都会用醉流鸢砍东西,但自她拔出这把剑后,却雷打不动地每日用琉雪蚕丝帕擦拭剑身,她真的很爱自己的剑,是个非常合格的剑修。 斩月慢慢在她面前坐下,安静地看着她,在无数个彼此相伴的日夜里,云黛也总是坐在角落中擦拭着剑,那副爱惜珍视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她是那位杀伐果断、名震一方的剑主...... “云黛。”他唤了她一声,少女便抬眸向他看来。 斩月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认真,他无比郑重地对她道:“若你哪天不要我了,我一定会离开你。” 云黛抓着琉雪蚕丝帕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她也很认真地看着他:“不会有那一天的。” 前世的斩月从未对她说出过这样的话,这番几乎带着某种固执与倔强的措辞,从他嘴中说出,云黛却并未听出一丝一毫的威胁和骄傲。 他似乎只是向她这般陈述着,带着死寂与似有若无的悲哀,仿佛他所谓的“离开”并不是他主观的选择。 这种不确定感莫名让云黛觉得有些恐慌。 “斩月,你该知道的,对我而言,很少能有让我动容的事,但你若真的离开我了,对我而言......大概比天塌了还可怕。” 云黛说的是实话,那场景,她甚至有些不敢想象。 面前的少年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不知怎么想的,竟又反过来安慰起了她:“只要你还要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 ” 说是安慰,却又更像是一句承诺。 云黛正想再说些什么时,院子外面就突然变得很嘈杂,似是有很多人在不停走动着,闹哄哄又乱糟糟的。 那些人声她听得不甚清晰,却隐约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的词语。 “魔域......打起来了......” 云黛突然便站了起来,她将剑刃回鞘,仍留出一截刃在外面,然后对斩月道:“我出去看看!” 她说罢也不等斩月反应,戴上黑色帏帽后便直接推开了院子的门,一脚跨了出去。 街上的人四处乱窜的人不少,忙忙碌碌地也不知要赶去哪来,穿着蓝色门服的太归门弟子们焦头烂额地转悠着,努力维持着秩序。 云黛没去搭讪路人,而是径直朝着最近的一名第四境的太归门女修走去。 那女修正满脸的焦急,乍一被云黛挡住视线后,显出了一脸的不耐烦,她正想呵斥一句,便注意到了云黛第六境的修为。 云黛也没废话,她掌心一翻,将万仞阁的弟子令向那女修略作展示。 女修脸上的表情立即缓和了:“原来是万仞阁的师姐。” 七宗之间关系向来紧密,似太归门和万仞阁这般尤为要好的,弟子们有时候也会互相以师兄妹称呼。 云黛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魔皇沧曜如今人在云洲,就算他真的想舍近求远地绕开万仞阁,去攻打其他城洲,也不该选择实力与万仞阁不相上下、甚至门内同样有一位圣尊掌门的太归门。 云黛不觉得战乱会直接在太归门所在的齐洲爆发。 果然,她就听那女修一脸愁容地道:“昨日夜里,魔皇沧曜率领着魔域十六将,将云中八洲最关键的聆风转灵阵破坏掉了。” 云黛稍怔了一下。 云中八洲主要的通讯手段便是聆风玉符,这东西是镜花岛发明出来的,取代了使用起来有距离和修为限制的传音符,让云中八洲的修士们可以轻易联系到彼此。 但聆风玉符却并不是可以随意使用的,它需要在搭建有聆风转灵阵的城洲才可以用。 所以聆风玉符在魔域其实是用不了的,那边没有聆风转灵阵,他们用以传达消息的术法也与云中八洲不同。 每座城洲都搭建有一座聆风转灵阵,只是这些阵法又各自与最核心的枢纽阵法相互关联,若那座枢纽遭遇了破坏,那整个云中八洲的聆风玉符都会无法使用。 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那座作为枢纽的聆风转灵阵恰建在受到万仞阁管辖的云洲,而魔皇沧曜又非常巧地在昨日于云洲现身,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已经不言而喻了。 那名太归门的女修继续道:“昨日齐洲便涌入了不少外来避难的修士,街上这些就是发现聆风玉符无法使用后,联系不上自己的同门亲友所以急着跑出来询问的。” “虽然现在太归门也无法联系上万仞阁,但云洲和齐洲离得近,我们已经派弟子去看过 了,云洲那边暂时还没打起来,不过估计也快了。” 的确快了,云黛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毕竟前世魔域在偷袭万仞阁之前,做的第一件事也是破坏掉了位于云洲的聆风转灵阵的枢纽。 只是那时事发突然,消息又因此而闭塞,众人皆没反应过来此事为魔域所为,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万仞阁已经沦陷了。 那名太归门的女修继续道:“我们太归门的长老已分出了几位师兄师姐前往秀洲镜花岛,只要将镜花岛的弟子带回来,把聆风转灵阵修复好,聆风玉符自然也可以使用了。” 云黛思索了片刻,突然道:“不知那几位前往镜花岛的师兄师姐是否已经出发了?若还没有,我可否与之一同上路?” 她的话让女修的眼睛立马亮了,她连忙道:“还没有!师姐想同去自然是没问题的!” 她想了想,又连忙问道:“还不知师姐叫什么名字,我这就通报给长老。” 云黛沉吟了片刻,语气镇定地吐出了三个字:“芳久凌。” “原来是芳师姐!”女修不疑有他,伸手便掏出了一张传音符。 在聆风玉符出现之前,十四洲的修士都是使用传音符来互相联络的,只是这传音符有颇多限制,比如说只有第三境以上的修士可以使用;比如说传音距离无法跨越城洲;再比如说,传音的内容也非常优先,只限于简短地两三句话...... 那女修的传音符飞出后,过了许久才又飞回来。 她展开传音符后听了片刻,就立马笑着对云黛道:“芳师姐,我们太归门的长老已经同意了,只是为了安全起见,需要芳师姐将你的万仞阁弟子令拿与我们仔细查看一番。” 弟子令算是一件法宝,其内滴有精血,可以用以辨别持有者是否为令牌的主人,以此来避免七宗弟子被他人冒充。 云黛突然就有些庆幸,还好弟子令这种东西会自动隐去刻入其中的弟子信息,只有本门长老才有权限查探其内信息,否则云黛冒充芳久凌的事,可就被当场拆穿了。 她此举倒不是别有用心,只是云黛这个名字,恐怕在七宗世家之间已经小有名气了。 她既是万仞阁剑主,又于灵赐秘境中大展身手,更是被魔皇掳走还全身而退,甚至斩杀了南宫家的家主南宫明洋。 她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恐怕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云黛镇定地再次将万仞阁的弟子令掏了出来,放在了那名女修的手中:“师妹尽管拿去查验吧。”! 第 128 章 云大侠 院门关上后,街道上的吵闹声就被完全挡在了外面。 感知到云黛并没有走远,斩月便没跟着一同出去。 终于,他缓缓转回身,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身后,就见那黑衣少年此时正站在房门前,安静地望着他。 谢映玄是刚刚才出现的,是恰好等在云黛离开后出现的,斩月眯起了眼睛,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具傀儡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那傀儡少年原本散开的头发已经被整齐地束起,衣衫也看不出任何凌乱的痕迹。 触及到斩月的目光后,他便一步步走来,同样走至石桌旁,神色平静得出奇。 斩月下意识抿紧了唇,他仍忘不了那几乎持续了一整夜的声响。那时醉流鸢放在一旁,云黛的后背就总在不经意间撞上剑鞘,斩月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起伏的力道,他听到那傀儡少年反复唤着她名字,嗓音里尽是痴迷,他同样也能感知到少女因那过重的力道而时不时不可抑制的紧绷惊战...... 斩月突然有些呼吸不畅,因为他从面前的傀儡少年身上,捕捉到了独属于云黛的气息,那股气息交织在他的呼吸中,几乎完全和他融为了一体。 斩月几乎有些痛苦地发现,这样一具不知从何而来的傀儡,甚至比他这把本命剑与云黛的亲密程度都高,他们身上沾着彼此的气息,浓郁而充盈。 作为神龙残魂,斩月本就对气息这种东西很敏锐,所以只是看上一眼,他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气息交织得有多紧密。 这具傀儡虽已穿戴整齐,甚至于他极力掩盖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常,但斩月还是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一股很强烈的魇足感,甚至还有一种被深深满足后的懒散。 斩月很清楚,让他如此满足的人,正是云黛...... 那些混乱的思绪让他的拳头逐渐攥紧,只要这傀儡少年出现在他面前,就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昨夜的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云黛已不在此处,”斩月咬牙切齿道,“你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若非这傀儡总装出一副柔弱乖顺的模样,云黛如何会那样无底线地满足安慰他?斩月几乎要克制不住心底的情绪了,云黛还从未那样对待过他,凭什么这具突然冒出的傀儡能得到她的温言细语? 斩月的话倒是让谢映玄愣了一下,他偏头看来,神色间带着不解。 斩月心底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意,他正想转身离开,却听谢映玄突然道:“其实我想跟你说,我很羡慕你。” 斩月“哼”了一声:“你羡慕我做什么?” 谢映玄露出了几分笑意,只是那笑意实在有些落寞:“我所奢望的,只是能留在云黛身边,可我是叶氏的傀儡,我天生便站在她的对立面......” “她如今对我是那样温柔,可她也曾将利剑刺入过我的心脏,我不知跨越了多少阻碍,才终于走至她身旁......可即使是如此,我与她的关系也并不稳固,也许明日我就会 被叶氏收回,又也许,她明日就觉得我碍眼又无用,不要我了。” “即使我真的消失了,她也不会为我难过,她不爱我,既没有主人对法宝的爱,也没有情人之间的爱,她现在对我好,只是因为我现在是她的......” 谢映玄说话的同时,缓缓抬起了手,很快便有一片树叶飘落,躺入了他的掌心。 他的神情很温柔,温柔中又带着有些难过的笑意。 他慢慢合上掌心,将那枚树叶握住,转而看向了斩月,他道:“你与我是不同的,你是她的本命剑,你天生就会与她一起,对她而言,没有任何东西比你更重要,你永远都是她的。” 谢映玄说得很慢,他的语气也很轻,不带任何不甘与愤怒,仿佛已经完全默认了自己的处境:“若我们起了冲突,一定要让她做出选择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我。” 斩月皱起了眉头:“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没有敌意,”谢映玄道,“也希望你对我不要有偏见,我不想云黛为难。” 斩月沉默了,半晌后他突然道:“我对她的感情,与你是相同的。” “我知道。”谢映玄并未露出意外之色,事实上,在昨日斩月突然出现挡在云黛面前时,他便将他对云黛的感情,全看在了眼中。 所以云黛突然同他说,斩月对她的喜欢,只是剑对主人的喜欢时,他便知道是她没看清楚。 谢映玄再次看向了斩月,他道:“你可以告诉她。” “说了又有何用?”斩月的表情变得有些固执,“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 “我想要的,她又给不了我。” 既然她不爱他,那她是否明白他的心意又有什么区别呢? 斩月的语气实在有些冲,谢映玄却并不恼,他垂下了视线,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我不会想那么多,我从没想过我能独占她,她愿意怜惜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甚至于,曾经的谢映玄从未想过,云黛会对他那么温柔,虽然只是到这种地步,但他也已经很欢喜了。 这时,院子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带着黑色帏帽的云黛走了进来。 不久之前那名太归门的女修已经通过万仞阁的弟子令验明了她的身份,她也与她约定好了,待她退了客房,收拾好行装,就前去齐洲城的城门口。 谁知她刚一推开院子的门,就看见斩月和谢映玄正面对面地石桌旁。 这一幕让云黛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她连忙快步靠近,甚至做好了拉架的准备。 但她靠近后又发现,斩月和谢映玄之间的气氛居然难得地和谐,并不给人任何剑拔弩张的感觉。 没在吵架,而且看起来,在她回来之前,他们也没吵过架。 云黛彻底放心了,算起来,谢映玄和斩月可都是她的法宝,若两件法宝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天天争吵,她会非常头疼的。 云黛出现后,谢映玄和斩 月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她身上,于是她对他们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斩月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有些冷淡,冷淡到很难让人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倒是和前世云黛印象里的哪个少年完全重合了。 在她开口说话之前,斩月就凭空消失,重新回到了剑中。 云黛稍显茫然,她转而看向了一旁的谢映玄,问道:“你们都说什么了?” “只是说清楚了昨日的误会。”谢映玄的语气很平静,并不像是在说谎。 云黛点了点头,心中却仍觉得奇怪,不过她也说不清那份怪异到底源自什么。 她很快握住了谢映玄的手腕,于是少年的衣袖便滑了下去,露出了他的手掌上缠着的一圈圈的绷带。 她此举显然让少年微惊了一下,随后他就听她问道:“如何?还疼吗?” 谢映玄连忙摇头:“只是小伤,用不了太久就会好。” 少年露出的手腕上还留有泛红的指印,那是昨晚云黛不小心掐出来的。她忍不住用指腹抚过那些印记,察觉到少年变得局促的呼吸,她用另一只手掀起帏帽的一角,抬眸看他,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少女的脸突然从黑纱之中显露而出,明晃晃的,照得谢映玄的眼眸都亮了几分。 云黛总穿白衣,所以那罩住她的漆黑色彩就看起来格外浓烈,也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于是微启着的红润嘴唇便成了那单调色彩中的唯一亮色,令人克制不住地想去触碰。 谢映玄很少在心中过分去描摹云黛的样貌,但无疑的,她生得很美,只是那种美总被她的冷冽遮盖,让初见的她的人下意识忽视她的长相。 但云黛若是像此时这般神色温和,又收起那些坚硬的锋芒,她的美便如晕在水中的墨,逐渐浓郁。 鸦羽般的长睫,水润的眼眸,她的每一寸都美到让人想将她捧在掌心亲昵。 谢映玄又想起了记忆中初见云黛时的场景,那握着脆笛回首望来的少女,与此时的她逐渐重合。 “我不是在紧张......” 谢映玄低声说了一句,他突然探手而入,直接搂住了云黛的腰,云黛戴在头顶的这顶黑色帏帽很大,于是他只需略微俯身,黑纱垂下后就瞬间将两人都遮入其中。 云黛惊了一下,她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困在了少年的臂弯里,随即他就捧起那张令人想要亲昵的脸,主动含住了那抹黑账之下的唯一艳色,又极认真地细细描摹。 从前他对她总是小心翼翼,既想亲近她,又不敢亵渎她,但经历了昨夜之后,谢映玄却明显变得大胆了许多,他会大胆地抱她,会热情地亲吻她,甚至会主动向她索取。 傀儡是没有体温的,于是那轻触而来的嘴唇就显得有些凉,但也只是片刻,他便沾染上了暖意,几乎真的与常人无异。 云黛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她仰着头,好半天才伸手轻抵上了他的胸膛,却连她自己都没明白她是想要拥 抱他,还是想将他推开,而下一刻,少年便化为了一团混沌之气,重新融入到了那枚傀儡戒中。 清风拂过,黑纱向两旁荡开,云黛身前再无人影,她双腿有些发软,唇齿间的触感也并未立即消失。 愣怔了好半天,云黛才低头看向了右手上的傀儡戒。 “谢映玄,你......”她说了一半又停下了,最终只轻吐出一口气,用手背擦拭掉沾在唇角的银丝。 ...... 云黛退掉了客栈的房间,很快便赶至了城门口。 看到等在此处的太归门弟子后,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最初遇到的那名太归门女修,在听说她要同行后会那么高兴了。 “芳师姐,你来了!”打招呼的仍旧是最初被云黛搭讪的那位女修。 她早跟云黛自我介绍过了,她叫林瑶,是太归门的内门弟子。 林耀身后还站了两人,一男一女,那女子和云黛一样,是第六境的修为,而另一名青年则只有第五境。 这三人都穿着太归门的蓝色门服,所以很好认,当然,人来人往的城门口,也就只有这三人穿了太归门的门服。 也就是说......太归门就遣了三名弟子前往镜花岛。 林瑶无比热情地向云黛介绍了起来,她指着那名女修道:“这位是师从我们太归门掌门的朱宁朱师姐,也是我们这次的领队。” 那女子便朝着云黛笑了笑,拱手抱拳,很亲切地称了她一句:“芳师妹。” 礼数倒是周全,但云黛还是清晰地从朱宁眼底捕捉到了一丝傲气和自满,甚至于她看向云黛的眼神都隐隐透着某种跃跃欲试。 云黛也算是阅人无数,这女子虽修为根骨不错,但在她眼中终究和孩童无疑,所以她也敏锐地从她身上察觉到了强烈的胜负欲。 大概因为云黛和她同是第六境的修士,云黛又是剑修,还出自赫赫有名的万仞阁,所以这朱宁心底便忍不住想要和她分出个胜负来。 除开同门之间确切的辈分,大部分时候,称呼这种东西都是按照修为来排序的,朱宁和云黛同是第六境,她却偏偏要称她一句“师妹”,态度也算是显露无疑了。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朱宁无论怎么看也已经突破第六境已久,她大概看出了云黛是不久前才修至的第六境,所以在她的认知中,她的资历的确是比云黛要高些的。 更何况林瑶也说了,朱宁是他们这支队伍的领队,就算云黛这个外来者同样是第六境,但朱宁也显然没有要让出话语权的意思。 年轻气盛、资质不错,但心性太差,过于鲁莽,容易引祸上身,云黛很快就在心中给这个朱宁贴上了标签,不过她神色间未有任何变化。 而林瑶也很快介绍起了另一位太归门弟子,那是位身姿挺拔的青年,第五境的修为。 或许因为他是一名体修,他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都很矫健飒爽。 “这位是江行江师兄,和我一样是太归门的内门弟子 。” 与外表不同的是,江行在林瑶介绍完后,竟冲着云黛露出了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唤了一声:“芳师姐。” 云黛同样抱拳冲着他们逐一回礼,然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太归门就只派出了三位道友吗?” “我们三个也是好不容易抽调出来的,”林瑶露出了愁容,“聆风玉符无法使用了,我们也联系不上其他城洲的道友,更不知魔域接下来会怎么做,掌门和长老久只能派出弟子前去其他城洲与各宗门联络,但我们总不可能因此就放松了齐洲这边的警戒吧。” 林瑶顿了一下,无奈地道:“总之最后就只有我们三个被遣派去镜花岛了。” 云黛沉默着点了点头,其实太归门分出眼前这三人去镜花岛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那朱宁虽然看起来有些鲁莽,并不够稳重,但她好歹是太归门掌门的亲传弟子,又是第六境的修为,在宗门中已算得上是最顶层的那批精英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聆风转灵阵的枢纽阵位于云洲,管辖着云洲的万仞阁必定不会坐视不管,太归门会派出弟子前去也只是表个态,顺便预防一下万一......比如说,万一万仞阁派出的弟子在半路上遇难了,也有太归门这个替补。 太归门所在的齐洲恰好又与云洲临近,所以在这众门派都自顾不暇的危机关头,太归门还是很有责任心地留了这一手。 云黛会选择和太归门的人一同前去镜花岛倒也有自己的思量,一来魔皇沧曜正在追捕她,她潜入太归门弟子中,恰好能掩人耳目,沧曜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她会躲藏在哪里。 二来,若神都真的伺机对镜花岛痛下杀手,她正好可以拉着太归门的弟子来做个见证,等日后想联合七宗对抗神都时,她也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只是,太归门就来了三个人,这就让她的计划显得有些单薄......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首要任务是护下镜花岛,其他只是顺便。 “那我们便出发吧,早日出发也可早日抵达镜花岛。” 朱宁作为领队,很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来,随即她便手指掐诀,唤出了一顶轿子,这是一件可以同时容纳四人的飞行法宝。 因为四人的修为不同,所以如果同时御剑的话,飞遁的速度也会各不相同,那反倒会拖慢这段行程的速度。 这件法宝的遁形速度虽比不上云黛和朱宁这样的第六境,却比林瑶这个第四境要快不少,如此比对也更加划算。 于是四人陆续钻入了轿中,轿内的空间很大,四人各坐一边,很是宽敞。 朱宁主动坐到了轿子中心的位置,那处恰刻有操纵这件飞行法宝的阵法,她一番掐诀后,阵法就亮起了灵光,待到她将几枚灵石塞入阵法中心的凹槽后,这件飞行法宝也缓缓升起,飞入了半空。 只需要使用灵石就可以催动这件法宝,人坐在其中,只需不时调整一下方向便可以了,所以控制此物并不会耗费任何自身 到了灵气。 在朱宁的一番指引下,轿子终于开始运行了?,它朝着一个方向加速前行,速度越来越快,逐渐化为了一道遁光。 这时,林瑶忍不住掀开轿帘,新奇地向外看了一眼,她不无遗憾地道:“上次灵赐秘境开启时,我尚在闭关冲击瓶颈,都没能去见识一番......不过这次也是前往镜花岛,就当是弥补了吧,我还没去过镜花岛呢,听说那边的花很漂亮......” “灵赐秘境有什么好见识的,”朱宁却显得很是不以为意,“上次秘境之行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们的同门就死了好几位,你若去了,还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呢。” “就是因为发生的事多才刺激呀!”林瑶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 一旁的江行却摇了摇头道:“林师妹,你这就叫做叶公好龙,灵赐秘境受到污染时我也在场,我那时和你现在一样,还是第四境,根本没敢继续向秘境核心深入,等到传送阵恢复后,我就迅速离开了。” “那些受到污染的妖兽,实在太过凶残了。” 云黛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听他三人的意思,朱宁和江行都去了灵赐秘境,不过云黛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她那时注意力都放在世家身上了,整个太归门,她也就只注意到了宋时雪。 想起宋时雪,她突然有些好奇,宋时雪那时和他们一同遇上了魔皇沧曜,被打成了重伤,段青涵和苏秋娥都伤得那么重,宋时雪不可能好到哪去的。 于是云黛主动道:“那次灵赐秘境之行我也去了,对贵门派的宋时雪宋道友印象颇为深刻,不知他现在是何状况?” 她此言一出,林耀乐了:“芳师姐,你话也不必说得这么客气吧,宋时雪是什么人?他可是世家的嫡系族人。咱们七宗,尤其是我们太归门和你们万仞阁跟世家的关系可是水火不容啊......他在灵赐秘境时身受重伤的事众所周知,芳师姐想打听他有多惨可以直说的。” 云黛一噎,随后她从善如流地问出了心中所想:“所以他到底有多惨?” 林瑶捂着嘴笑得颇有些小人得志:“宋师兄直至被带回太归门时都没从重伤中苏醒过来,后来宋氏族长,也就是宋师兄的父亲亲自登门将他接回了神都,那日我可是偷偷去看了,他那张脸黑得呀,实在是太好笑了!” 云黛眨了下眼睛,她突然就发现这个林瑶还挺有意思的。 江行却连忙小心拉了林瑶一把,提醒道:“林师妹!别这么说!” “有何不能说,”接话的竟是朱宁,她显然也很讨厌神都世家,“芳师妹出自万仞阁,对世家的痛恨可不会比我们低!” “对吧芳师妹?”朱宁说着还转头特意问了云黛一句。 云黛点了点头的同时,实在觉得有些好笑,但随即,她就听朱宁道:“我在那次灵赐秘境时,也对一个人印象很深刻。” 她看着云黛道:“那人也是你们万仞阁的,想来芳师妹一定认识她吧。” 云黛就见她一脸憧憬地道:“那就是你们万仞阁的那位剑主,云黛云大侠!”! 第 129 章 秀洲城 朱宁一句“云大侠”,叫得云黛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随即她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心虚感。 虽然知道朱宁三人不可能看得到她被遮在黑色帏帽下的脸,但她还是下意识拉了拉外层的黑纱。 和朱宁一同去过灵赐秘境的江行也点了点头道:“那位万仞阁的云道友当真是我辈豪杰,当得起‘大侠’这个称呼......我那时距离较远,所以也只是远远地看上了一眼,但云大侠挥剑将七宗众弟子从妖潮之中救下的一幕还是让我久久难忘。” 林瑶听罢又露出了遗憾之色:“你还能远远看一眼呢,我就只能听你们转述!连那位剑主的样貌都不知道!” “我倒是在秘境中与她有过一个匆匆的照面,”朱宁道,“云大侠看起来年纪其实不大,应当比我们几人的岁数都小。” “那她的天赋要高到何种程度,才能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林瑶一脸的艳羡。 朱宁扬起了唇角,她笑得颇为骄傲,一副云黛被夸,她比本人都高兴的模样,仿佛云黛能有如今的成就,她也觉得与有容焉,她道:“云大侠的天赋自然是高的,她可是拥有万中无一的先天灵骨,要知道,持有先天灵骨者相当是拥有了修炼速度最快的几种体质第一。” “更何况她还是剑主呢,古往今来,整个万仞阁才出过几位剑主?”朱宁道,“不说多的,就聆风玉符失效之前,云大侠不是才拔出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吗?我听说她昨日便出了剑冢,还从青渊帝和魔皇沧曜的伏击之下逃了出来,那时她的修为就已与我如今一样了,也是第六境!” 云黛此时正环抱着醉流鸢,听到朱宁那夸张的语气,她顿时全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手也下意识地在剑身上抓了抓。 她佯装镇定地道:“没想到你们消息还挺灵通的。” “那是必须的!”朱宁笑得洋洋得意,“我可是将云大侠当作了我的榜样,有关于她的消息,我必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朱宁这般说着,脸上的憧憬向往之色更重了,她道:“不久之前,云大侠还以第五境之身,斩杀了南宫家的家主南宫明洋,虽说不知道她到底使用了何种手段,但这勇气和心性,是何等地令人敬佩!” “我一个第六境,还比那时的云大侠修为更高一些,但若让我遇上那圣尊境的世家族长,我也必定心生惧意!绝无法做到像云大侠那般绝地反杀!云大侠能不顾自身安慰,为我们七宗除去南宫明洋这个大恶人,想来她必定是个侠肝义胆之人!” 云黛在帏帽之后默默闭上了眼睛,从前世到今生,夸赞她的人其实不少,甚至前世在她成了名震一方的剑主后,还有当面奉承献媚之人,但是......夸她“侠肝义胆”的,朱宁还是头一个。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这个词语挂上钩。 云黛心想,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做了伪装,没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样貌,否则她都不知该以一副怎样的态度面对眼前这三人了。 也幸好芳久凌因出身的原因,为人向来低调,就算是万仞阁本门的弟子,那些远离宗门核心的,都未曾听说过她,更别说是万仞阁之外的别宗弟子了。 事实上云黛在选择冒充芳久凌时,也有这层考量,她这般想着,又不放心地将帏帽拉严实了几分。 在朱宁的吐沫横飞之下,林瑶也有些向往地道:“真希望以后有机会能一睹云大侠的风姿呀!” 江行却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其实云大侠与芳师姐的身形差不多,气质也很相似。” 他此言一出,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云黛身上,云黛的脊背都僵了一下。 “如此看来,还真挺像的......”朱宁摸着下巴思索着,“你们万仞阁的剑修难不成都是这种风格吗?” 沉默片刻,朱宁突然猛地拍了下巴掌,双目也跟着亮了起来,她此举令云黛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暴露了,随后她就见朱宁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芳师妹,还没问你呢,你不是说你是万仞阁五长老虚鹤真人门下的弟子吗?你肯定认识云大侠对吧!” “认识......”云黛犹豫着点了点头,“就是不算太熟......” “那也肯定比我们熟呀!”朱宁很是激动地看着云黛,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被云黛抱在怀中的醉流鸢上,“芳师妹既然也是剑修,那一定和云大侠对过招吧!” “嗯......次数不多。”云黛坐立难安,好在有帏帽的遮挡,对面的三人并未察觉出她的异样。 朱宁兴奋得呼吸都变急促了,她问道:“如何?云大侠的剑招是不是出神入化、精妙绝伦?” 云黛憋了好半天,才艰难地憋出了三个字:“很厉害。” 朱宁露出了“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 经过了一番关于“云黛”的讨论之后,朱宁起初对云黛的那几份敌意似也消失了,她的眼底甚至带上了和煦关爱的笑意。 她丝毫没看出云黛的僵硬,甚至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芳师妹,看你的样子应当是才修练至第六境吧,我与你也算投缘,这一路上若是有闲暇,我们也可以互相切磋学习一下,正好我对万仞阁的剑道也有几分了解。” 云黛心虚地低“嗯”了一声,朱宁便又安慰她道:“芳师妹放心吧,我已修至第六境已久,在斗法经验这方面自然比你熟练,我会尽量手下留情的。” 云黛实在觉得古怪,她摩挲了一下手掌之下的醉流鸢,嗫嚅着嘴唇道:“那就多谢朱师姐了。” 说完之后,她就赶紧转移话题道:“如今聆风玉符无法使用,也不知这一路上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应该......不至于吧。”林瑶有些不太确定道。 云黛四人所乘坐的轿子因只需供给充足的灵石就能自行运作,他们中途便没有任何停留。 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后,四人终于跨越了流洲,在旭日初升时抵达了镜花岛所在的秀洲。 只是到达秀洲和到达镜花岛其实是两个概念,因为秀洲城在陆地上,而镜花岛则在海上,且泉海的水格外不同,法宝是无法在海上飞行的,想要出入镜花岛就只能乘船。 因此,为了方便镜花岛和秀洲城来往,镜花岛特意在秀洲城外的海岸设立了港口,每日清晨都会有专门的渡轮从秀洲城出发前往镜花岛,而日落时分,又会有渡轮从镜花岛驶出,前往秀洲城。 轮渡的班次很少,据说这是为了提防外敌入侵,因为镜花岛弟子最擅长的手段,一是占卜,二是布阵,真要迎面与敌人对上了,她们是很吃亏的。 云黛当初和七宗弟子前往镜花岛参加灵赐秘境时,也是乘坐的镜花岛统一配置的灵舟。 或许是因为此时正是清晨,四人进入秀洲城后,竟然没在街上看见一个人,各家各户都关着窗,整座城都散发着一股肃穆萧索的死气。 朱宁皱眉道:“虽说魔域之人的确已经打进来了,但被入侵的不是云洲吗?秀洲和云洲距离那么远,他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云黛也在四处观察着,听到朱宁的话后,她道:魔皇沧曜带人毁掉了位于云洲的聆风转灵阵枢纽,七宗会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必定是来镜花岛寻人维修阵法,从而恢复联络,所以说不准魔域真会派人埋伏在秀洲,一旦有别宗弟子前来,抑或是有镜花岛弟子想外出,他们便可顺手将其除去。??[” 朱宁稍有些不服气:“那魔域之人何不直接守在云洲那边的聆风转灵阵旁呢?大老远绕来秀洲不嫌累吗?” “云洲的聆风转灵阵枢纽处在一个既靠近万仞阁,又靠近齐洲太归门的位置,无论是太归门还是万仞阁,都可以随时派出长老弟子前去围剿,他们轻易就会失守。” “但秀洲不同,秀洲虽同时与神都和流洲接壤,但秀洲的核心城镇皆靠近海岸,镜花岛更是位于泉海深处,其余各城洲的救援很难迅速赶至,在此处伏击落单的弟子岂不是更容易?” “当然,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云黛道,“我想魔域之人不会那么快抵达秀洲城的。” 她的脸被黑纱遮挡着,所以朱宁并未察觉到云黛神情中的怪异之色。 有一点云黛没说,距离秀洲城最近的,其实是神都,甚至于魔域之人若入侵了云中八洲,想要潜入秀洲必定是要经过神都的。 神都是八洲之中占比最小的领土,因此戒备也是最森严的,魔域之人想穿过神都来此处,还真没那么容易。 秀洲城的人会紧张是可以理解的,但在魔域之人攻来之前,也许神都青渊帝的人会先来。 四人走在秀洲城内,林瑶边走着,边从怀中掏出了聆风玉符,摆弄了起来。 江行见状不禁道:“林师妹,聆风玉符已经无法使用了,你还看它做什么?” 林瑶小声嘀咕道:“镜花岛肯定也早发现聆风转灵阵出问题了,这阵法本就是出自她们镜花岛,说不定她们已经将此处的通讯恢复了呢?” 她这说法让云黛和朱宁也投 去了好奇的眼神,但很快林瑶就失望地摇头道:“还是用不了。” 她将聆风玉符收起,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猜测道:“你们说,镜花岛会不会已经派出弟子前去云洲了?” “不好说,”云黛摇头,“这段时间云中八洲一直很乱,镜花岛弟子不擅长斗法,若没有其余七宗弟子护送,她们大概率是会死在路上的,岛主肯定能料到我们会派人前来接应,也许她们正在等我们呢。” 四人走了一段,仍未看见一个人,他们正想寻找码头的方向,就听到有人在他们身后喊了起来:“几位道友请留步!” 四人闻声回头看去,均是一愣,因为那突然出现在街上叫住他们的,竟是一名穿着万仞阁弟子服的男子。 那男子修为不低,跟云黛和朱宁一样,足有第六境,他站在空旷街道的另一头,冲着他们几人招手。 朱宁露出了喜色:“应该是万仞阁派来镜花岛的人。” 她几步走上前去,略抱了抱拳,那男子也欣喜地回了礼。 “聆风玉符失效后,我们便联系不上外界了,能遇上太归门的各位道友实在可喜可贺!”他语气激动地说着。 在朱宁开口说些什么之前,云黛却突然插话道:“怎么就你一人?” 云黛这番举动有些突兀,朱宁皱眉看了她一眼,神色间有些不满。 “这位是......”那万仞阁的弟子见云黛整个人都被黑色帏帽遮挡着,露出了迟疑之色。 云黛依旧没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率先道:“我脸上有伤不方便示人。” 她边说着,边将握在右手的醉流鸢换至了左手,那男子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他的目光从剑身上扫过,又重新落回到了云黛身上,眼底仍是不解和迷惑。 云黛回答得模棱两可,算是直接将这个容易暴露她身份的话题给荡开了。 林瑶倒是投来了同情的目光:“原来芳道友是因为脸上有伤才一直用黑纱遮面呀。” 那万仞阁的弟子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不过他也没再多问,而是主动道:“我其他的同门都在码头等着呢,再过片刻,前往镜花岛的渡轮就要出发了,我是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了客栈才折回来拿,没想到半路就碰上了几位!” 朱宁听罢也有些焦急:“那我们赶紧出发吧!免得船提前走了,我们还要等明日那般!” “道友不必如此慌张,”那万刃阁的弟子呵呵笑着,“我的同门都在船上等着我呢,我没回去他们不会让船先出发的。” 于是五人便加快了脚步,一路向码头的渡口走去。 码头并不在秀洲城内,而是在城外的海岸边,但距离也不算远,几人都是修士,体力格外好。 特别是朱宁几个太归门的体修,他们皆是健步如飞,脚程极快。 趁着那万仞阁的弟子走在最前面引路的功夫,朱宁刻意落在后面小声对云黛道:“芳师妹,你既是同我们一路的,那我们便算是一个队伍的,我又是领队, 若有什么问题,也该我先问才对,你这突然插话进来打断我,实在是让我有些、有些......” 云黛透过帏帽的黑纱瞥了朱宁一眼,若没有这层遮挡,朱宁就一定会发现,此时的云黛正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且那目光之中还带了几分嫌弃。 随后云黛便移开了视线,看向了那走于最前方的万仞阁弟子,说道:既然朱师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拂了朱师姐的面子,这位万仞阁的师兄昨日可是在秀洲城里住了一夜,想来对秀洲的情况比我们更了解,朱师姐不如去向他打探一下情况吧。?_[(” 朱宁也正有此意,不过她心中其实还有一个疑问:“芳师妹,你为何不与那万仞阁的道友相认?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云黛“嗯”了一声,她伸手拉了一下帏帽的黑纱,低声道:“我是偷溜出万仞阁的,不方便被认出来。” “原来如此!”朱宁居然没流露出任何怀疑,她拍了拍云黛的肩道,“我明白,我以前也喜欢瞒着我师父偷偷溜出宗门四处闯荡!” 她扔下这句话后就加快了脚步,与那第六境万仞阁男修并排走到了一起。 那男子看起来倒是很温和,见朱宁来了,还礼貌地偏头冲她笑了笑。 朱宁便直接向他询问起了秀洲城中的情况:“这位师兄,你们可知为何这秀洲城中的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这般紧张,难不成魔域之人真入侵到此了?” “怎么会?”那男子笑道,“我们是昨日夜里抵达秀洲城的,此处并未遭遇外敌入侵,很安全!” “秀洲城中的人是遵了镜花岛的指令才躲藏在家中不出的,这还是我们昨日住的那家客栈的掌柜说的,他们说聆风玉符刚失效时,秀洲城也陷入了一片混乱。” “好在没过多久,镜花岛的弟子就出现在了城中,安抚了众人,还让所有人都关好门窗,有能力的也可在院子里布置上防御阵法,待到聆风玉符可以使用了再出来。” “竟是如此,”朱宁点了点头,“这么看来,镜花岛的各位道友还挺游刃有余的。” 云黛却突然问道:“既然镜花岛的弟子都来了,怎么不干脆将秀洲的聆风转灵阵恢复了,至少秀洲的聆风玉符可以使用后,我们这些别宗弟子抵达秀洲了,也可第一时间与她们联络。” “对呀,我也以为她们会先将秀洲的通讯恢复。”林瑶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这......”那万仞阁弟子竟真的思索了起来,甚至露出了为难之色,随后他不太确定地道,“或许只修复秀洲的聆风转灵阵会比较麻烦吧......” 云黛眸光流转,随即她的语气竟缓和了起来,宽慰道:“道友不必紧张,我们也不是镜花岛的弟子,自然不清楚她们是如何打算的,待到抵达了镜花岛,再向她们询问一番不就是了。” “有道理!”那万仞阁的弟子也跟着拍了一下脑门,“我这人就是脑子不灵光,这种专业的问题我哪能想明白,还是晚些去问镜花岛的道友们吧!” 这时,五人总算靠近了码头。 遥遥望去,云黛就见太阳已从海平线下探出了头,将一片片的橘色倾倒而下,那绚丽的色彩又被风吹得波光粼粼。 码头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艘巨大的红漆木船泊在岸边,广阔的海面将一切都衬得格外渺小寂寥。 “就是那艘船了,”那万仞阁的男修道,“我的同门都在上面等着我呢!” 于是云黛几人就跟着他一路走了过去,又登上了甲板。 甲板上的人居然还不少,穿着粉色镜花岛门服的水手正四处捣鼓着什么,似是在检验船体是否完好,而其余人则都清一色地穿着万仞阁的门服。 云黛数了一下,甲板上的镜花岛弟子共十二位,修为是均是第三境,不算高;而万仞阁弟子则足有八位,八人之中,修为最低的也有第四境,第七境的甚至有两位,一男一女。 从他们站立的方位来看,这些人似都隐隐以那第七境的女子马首是瞻,她应当就是他们的领队了。 云黛几人刚一出现,他们就齐齐将目光投了过来。 那名第七境的女修很快走了过来,她看着云黛几人,疑惑地向那位给引路的男修问道:“这几位是?” “他们是我在路上遇到的,都是太归门的道友,和我们一样要前往镜花岛。” 那女修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挤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道:“原来是太归门的道友,没想到我们竟能在此处遇上,还真是巧!” 朱宁正打算作为他们这支小队伍的领队主动和那女修寒暄几句,云黛却又一次在她开口之前率先插言了。 “来此的万仞阁道友就是眼前的各位了吗?没有别人了?” 甲板上的,加上给他们带路的,一共九个,人数上倒是很符合宗门弟子外出执行任务的规格。 那女修被问得愣了一下,她大概有些不明白云黛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但还是点了点头:“就我们几个。” 云黛又四下看了看,她的目光从那些镜花岛弟子身上一一扫过,这才道:“看起来,驾船的就是这些镜花岛的道友了。” 她说话的同时,又将握在左手的醉流鸢换回了右手,那女修注意到她的动作后,只是淡淡地望去一眼,神色见并没露出任何异色。 朱宁则一直在给云黛使眼色,她实在搞不懂云黛这是在干什么,一登上船就是这样一副口气说话,这不是在故意得罪人吗? 朱宁甚至都怀疑,他们几个在齐洲捡到的这位万仞阁芳师妹,可能是和眼前这几人有什么恩怨...... 她正思索间,云黛却突然笑出了声,笑得颇为怪异。 下一刻,那始终被她抱在怀中不离身的剑突然震了一下,剑刃出鞘,寒芒闪过,云黛的剑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在了那第七境女修的脖子上。 她出手实在太快了,众人竟都没能立即反应过来,随即那些原本站在在远处旁观的万仞阁弟子都一圈圈围了上来,一脸戒备地看着 云黛。 就连朱宁也尖叫了起来:“芳师妹!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有私怨也不该选在这时报吧!赶紧放开这位万仞阁的师姐!” 林瑶和江行也吓了一跳,他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茫然。 云黛却冷声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要伪装成万仞阁弟子?” 她此言一出,林瑶和江行吃惊的同时,连带着朱宁都忘记劝架了。 那起初给他们领路的男修却怒了,他指着云黛大声道:“我倒还要问你是何人呢!你没穿太归门门服,还将身形全部遮住了,问起你的身份来,你三缄其口,如此可疑竟还想污蔑我们!我看你不会是魔域混入的奸细吧!” 两方各执一词,朱宁彻底懵了,她疑惑地扭头看向林瑶,毕竟云黛可是她介绍过来的。 林瑶也吓得脸色发白,她嗫嚅着嘴唇道:“我核对过芳道友的弟子令,的确是真的无疑。” 被云黛用剑架在脖子上的女修沉声提醒道:“她既然敢让你们检查,就说明她有把握不会被你们看出来,魔域奇诡异术那般多,你们又怎知那群人没有伪造弟子令的方法!” 朱宁三人皆露出了茫然之色,云黛眼锋如刀,冷冷扫去一眼,骂道:“你们几个蠢货!他几人随口编造几句,你们竟就跟着动摇了。” 她道:“这几人虎口上连剑茧都没有,身上所佩之剑更是毫无神韵,根本不是从剑冢中拔出的灵剑。” “更何况......”云黛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异样。 “见我随身佩戴这把剑,却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她笑了两声,笑得满含嘲弄之意,“伪装成我万仞阁弟子之前,连基本的常识都不去了解一下吗?”!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30 章 擎羊楼 若说朱宁对云黛的印象是什么,那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呆。 起初在齐洲城口见到这位抱着剑的万仞阁芳师妹时,朱宁也曾因她第六境的修为,和一副生人勿进的气质,对她产生过几分敌意。 朱宁那时心想,大家都是第六境,她师父还是太归门掌门呢,就算是在太归门的一众精英弟子中,她也算是佼佼者了,这万仞阁的剑修凭什么这么傲? 但经过了一番接触之后,朱宁就发现,云黛压根就不傲慢,她就是单纯的呆,又不爱说话,所以才容易让人误会。 甚至于,每每面对云黛那顶黑色帏帽时,朱宁都会下意识在脑海里刻画出一张茫然而呆滞的脸。 她还因此有些担忧,害怕云黛遇上危险时不能及时做出应对。 所以,当云黛突然表现出如此狠戾的一面时,朱宁差点都怀疑,在她没注意的时候,那层黑纱之下的人已经偷偷被掉包了。 云黛此时的气势实在太强了,那两名修为比她高的第七境在她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 在她说出那些话后,朱宁就下意识观察起了那几个身着万仞阁弟子门服的人。 的确如云黛所说,这几人的手上都没有剑茧,一看便不是常年握剑之人,但万仞阁分明是个剑修门派,就算宗门内也有非剑修的弟子,可那也不至于眼前这九位被派来镜花岛执行任务的都不是剑修吧。 至于他们佩戴的剑到底如何,这个朱宁可就看不出来了,她又不是剑修,对剑的认知自然不会那么透彻。 只是,朱宁想不通,云黛为什么要用那样的口气说话,难道她在万仞阁是什么很出名的人吗?好像所有万仞阁弟子都该认识她似的。 朱宁在太归门中也算是颇有名望,但她都不敢说每个太归门弟子都会认得她。 而且看云黛的意思,她那把剑好像也有什么特别之处...... 朱宁的目光又落在了被云黛握在手中的灵剑之上,这一路来云黛都剑不离手,朱宁也偷偷观察过这把剑好几次,可她实在看不出此剑到底有何不同...... 好像比普通的剑更加漂亮? ......可是万仞阁那群剑修的剑不都差不多吗? 朱宁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位看起来呆滞迟钝的万仞阁芳师妹,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敏锐?而且回忆起自他们见到那名“万仞阁男修”后,芳师妹的种种古怪表现就能看出来,她应该一开始就发现了问题。 这让朱宁稍有些懊恼,她作为他们这一行人的领队,竟没能提前发现危险,若不是有芳师妹同行,他们很可能就要着道了。 不过朱宁又很快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她心想,一定是因为芳师妹本身就是万仞阁的弟子,所以对同门非常了解,如今看到有人在此伪装,自然一眼就识破了。 若是有不轨之人冒充太归门弟子在她眼皮子底下晃,她也必定能一眼看破他们的伪装! 林 瑶和江行在云黛道出那几人的破绽后,心中的天平就已经明显地倒向她了,他们都下意识地往云黛身后靠,然后警惕地看向四周。 见状,那被云黛用剑压着的女修,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出现了变化,她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极为凌厉,她看着云黛,干脆不再伪装,只冷声问道:“你是万仞阁的人?” 似有一股清风拂过,遮在云黛面前的黑纱突然向两旁微微荡开,幅度很小,只露出了一道缝隙,但那女修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绣在云黛领口的,属于万仞阁的标记。 她猛地抬头看向云黛时,黑纱却已经再次落下,于是她便没能看清那张脸,只能感觉到一股来自黑纱之后的强烈杀气。 女修不自觉心中一凛,下一刻,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一枚银针从那女修指尖飞出,重重地砸在剑刃上,将云黛下落的剑阻了一阻,而这女修也顺势从云黛的剑下滑了出去。 她的身法很快,速度也很敏捷,出手施展的招式精准又狠辣。 在她后退的同时,她袖袍一荡,顿时便有无数锋利的飞针激射而出,如孔雀开屏般瞬间铺展开来,将想要追上来的云黛挡在了飞针的屏障之外。 云黛不得不手腕一震,挥出一片风息之气,将那些迎面攻来的飞针打落。 这一番的耽搁,那女修就彻底拉开了和云黛的距离,退至了安全处。 她能感觉到云黛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危险的气息,她心知这名来自万仞阁的剑修虽然只有第六境,修为比她低,但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短暂的过招在电光火石间便结束了,旁观的朱宁看得分明,那伪装成万仞阁的女修使用的身法和手段,一看就不是来自于万仞阁,甚至于和整个七宗都不是同源。 那些从她身上击射而出的飞针,并非像平时使用法宝那般,是将灵气注入其中,用神魄来进行控制的。 那女修并未通过神魄去控制银针的走势,而是直接用灵气将其弹射出去,放弃了“可控性”,增加了飞针的速度、穿透力和隐蔽性。 只是那些飞针是当着云黛的面打出来的,所以损失掉了隐蔽性这个优点,被云黛轻易挡了下来,若她是用此招式来偷袭,同境之内都很难有所察觉。 朱宁的表情一阵变化,她很快就想起这女修所用的招式是什么、又出自何处了。 她呵道:“你是擎羊楼的人!” 擎羊楼是位于魔域的宗门,受魔皇统辖。 事实上魔域六洲也与云中八洲一样,其内存在着大大小小的宗门,也有像七宗这样传承千年的大宗门,只是云中八洲的修士很少会与他们来往,他们也不会闲着没事离开魔域。 而几人面前的这个伪装成万仞阁弟子的女修,所使用的鬼魅招式,正是来自于魔域擎羊楼的擒物术。 朱宁连忙紧张地提醒云黛:“芳师妹,修习擒物术之人会使用暗器来对敌,他们的暗器之上大都淬着毒,配合着他们无声无息的手法,可杀人于无形!你断不能让自己被那些 暗器打中!” 云黛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她整个人都被黑色帏帽遮挡着,所以没有人看得出她此时脸上怪异的表情。 她原本还以为眼前这些伪装成万仞阁的人来自神都,却没想到他们竟真的是从魔域来的。 云黛实在觉得奇怪,难不成他们是绕开了神都,从流洲过来的? 朱宁见云黛一动不动,不禁有些担忧,她只觉这位芳师妹竟又变得和之前一样呆滞了。 她心说,也对,芳师妹才刚刚修至第六境,她能敏锐地识破这几人的身份,只是因为她也出自万仞阁。 面临修为比自己高的魔域妖人,还是心狠手辣的擎羊楼妖人,芳师妹会紧张是很正常的。 不过说起这魔域的擎羊楼,它其实是个比较古怪的宗门,它有个和镜花岛一模一样的规矩,那就是她们收女不收男,整个宗门从上到下都是女子。 只不过镜花岛不收男弟子是因为男子并不适合修炼镜花岛的独门功法,而这个擎羊楼不收男弟子则是因为她们的开山祖师很正经的恨男。 甚至于这位擎羊楼的祖师还自创了一套专门用于虐杀男子的狠辣招式,其恶毒程度,曾一度令整个十四洲的男修都闻风丧胆。 更加有趣的是,也不知这宗门平日里都给弟子传授了怎样的知识,拜入擎羊楼的女子大多都会在入门之后如那初代祖师般仇视男子,杀起男人来更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也不是没人好奇过擎羊楼的祖师如此厌恶男子的原因,但时至今日都众说纷纭,没一个准确的说法。 有人说那位开山祖师曾深爱过一个男子,只是那男子朝三暮四,最后抛弃了她,致使她生出心魔,从此见男就杀...... 有人说其实并非是擎羊楼的祖师被哪个男子背叛过,而是她最喜欢的师妹曾被男子欺骗过,还因此而惨死,这才令她对男子有如此大的偏见...... 当然,还有另一个说法,那就是这位祖师既不是被她的爱人背叛了,也不是亲近之人因男人惨死,她会如此仇男完全是因为她有个极恶毒龌龊的父亲...... 如此看来,这擎羊楼算得上是相当阴邪了,但其实魔域的大部分宗门都是如此,其他宗门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擎羊楼与他们比起来,甚至可以被夸上一句“她们只是虐杀男子,已经很温和了”...... 这是朱宁脑海里冒出的内容,也是她作为七宗弟子对擎羊楼的看法。 她忍不住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不是男子,但她随后又反应过来,他们这一行人中,还有一个江师弟呢。 她扭头向江师弟看去,果然看见江师弟在听到“擎羊楼”三个字后,变了脸色。 朱宁不得不更紧地握住拳头,就算修为不够,她也必须要挡在前面,她是此行中修为最高之人,也是战斗中的主力,她若倒下了,那她身后的师弟师妹们岂不是要任人宰割了! 朱宁的脸都紧绷了,不过看这甲板上男女的比例分布,他们除开擎 羊楼的人外,肯定还有别的魔域势力。 被道出身份的擎羊楼女修勾唇冷笑,她望着面前四人:“识破了我们的身份又如何,就凭你们几人,要如何与我们对抗?”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除开另外八名万仞阁弟子?_[(”,那些穿着镜花岛门服的“镜花岛弟子”们竟也涌了过来,瞬间将四人团团围住。 朱宁眼睛都看直了,毫无疑问,这些“镜花岛弟子”也是他们的人。 女修的手指朝他们轻轻一点,她对其余人吩咐道:“将他们擒住,只要别将他们给打死了,用什么招式都可以。”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但那溢出的杀气却仿佛是淬上的毒,让朱宁莫名联想到了毒蛇吐信的画面。 她连忙对云黛指挥道:“芳师妹,那女人交给我来对付,你去拦住那边那个!” 她指的是另一边的那个第七境的男修,在场也就这两人的修为最高。 她很快又目不斜视地对林瑶和江行吩咐道:“你们全力防守,不要被他们的暗器打中!” 女修面露嘲讽之色:“我劝你们还是尽快投降吧,也能免去许多折磨。” 朱宁冷“哼”一声便抬起了拳头,只见她握紧的拳头之上竟泛起了一层金光,仿佛是从原本柔软的血肉之中生出了一层坚硬的金属茧子,而那层金光也瞬间顺着朱宁的拳头生长,沿着她的经脉一寸寸蔓延至了四肢。 虽有衣衫遮挡,但还是能隐隐看见从衣摆之下透出的金光。 朱宁出自太归门,所以她是一名体修,她所使的自然便是太归门的招式“金缕衫”,此招式会让施展者全身被一层坚硬的金光覆盖,以此来达到刀枪不入的效果,至于这层金缕衫到底能坚硬到什么程度,这就和施术者的修为有关了。 眼看着朱宁就要冲出去主动出击了,云黛握着剑鞘的手却微微一抬,恰好挡在了她身前。 “别过去,你不是她的对手。” 朱宁闻言急道:“芳师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朱宁其实是有自知之明的,但这种时候,若畏首畏尾,只会死得很惨,但如果拼死一战,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那擎羊楼的女修却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般,她紧盯着云黛问道:“她叫你什么?芳师妹?哪个芳?” 云黛突然心中一动,她沉声道:“人间四月芳菲就的‘芳’,怎么?你认得我?” “你是芳久凌!”她却突然尖叫了起来,“怎么可能!芳久凌根本用不了剑!” 转瞬她又突然反应过来了,目光变得阴恻恻的:“你不是她。” 云黛却笑了起来:“如此看来,你认得她。” 她说了一个陈述句,随即又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你们认识?”朱宁的目光在云黛和那女修之间转动着,满脸的疑惑。 女修并未做出任何回答,只是又冷声对其余人命令道:“动手!” 朱宁一瞬间 全身紧绷,外围的八人也同时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也就在这时,云黛一步上前,她握着剑的右手手腕一转,一道剑花便挽了出来。 霎时间,海面之上竟好似刮起了一股狂风,只是那些风精准地绕过了云黛和她身边的朱宁几人,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气势,迎面压向了那冲来的几人。 这倒算不上是个杀招,但那被调动而来的狂风却愣是压得那几人无法移动分毫。 原本站于后方指挥他们的女修脸色都为之一变,她看得出来,云黛其实只是轻飘飘地挥出了一剑,将她身后那几人护在了风中,她还未真的展示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她到底是何人?看修为分明只有第六境,甚至还是刚刚突破的第六境,居然会如此厉害。 女修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不知为何,她总有种被云黛完全看穿的恐慌感。 朱宁也被云黛给弄懵了,她吃惊地看向云黛,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剑竟是云黛斩出来的。 云黛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扔下了一句话:“这些人可以都交给我。”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醉流鸢便从她掌心飞出,升至了她的头顶,紧接着,那散发着翠色风息之气的灵剑便分裂出了一道道的剑影,顷刻间就将下方的整艘渡轮都包裹在了其内。 女修皱眉仰头看去,待到她完全看明白这一招后,她突然露出了惊恐之色,大喊道:“所有人后退!不要硬接!” 可她的提醒显然已经晚了,下方的每一个人都被锁定在了剑光之下,无论逃往何处都会被攻击波及到。 云黛所使的,自然就是她的龙门剑阵,只不过对付眼前这些人,她并未同时放出两套剑阵,因此悬浮在空中的只有一百二十八道剑光,但饶是如此,那暗藏在剑阵中的杀气也已经很恐怖了。 下一刻,漫天剑光就狠狠地朝着下方的人群砸了过去。 尘烟荡起,瞬间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朱宁几人都看呆了。 林瑶嗫嚅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江行也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终于,尘烟散尽,剑光之下的场景也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朱宁就见一具具死气沉沉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惨烈至极。 “你把他们......都杀了吗?” 朱宁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她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战栗感。 扪心自问,她是绝无法做到如此干脆地一次性杀这么多人的。 能做到这点的,必定是有着无比丰富斗法经验之人,或者说是......有着无比丰富的杀人经验。 云黛却出奇地平静,醉流鸢被她重新握在了手中,此时的她正垂着视线,用琉雪蚕丝帕认真地擦拭着剑身,即使那剑刃之上并没有任何血迹污点。 那顶黑色的帏帽仍旧将她整个人都遮盖在其中,而她也一如既往地话少冷淡,朱宁却在这时终于明白过来,云黛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气质,并不是她所认为的呆,而是漠视,是对 一切的漠视,因为过于冷漠,所以便没有情绪外露,也仿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云黛听到朱宁的问话后,头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淡道:“你没发现少了一个人吗?” 朱宁愣了一下,她连忙再次仔细向那些尸体看去。 还是林瑶先发现的问题,她吃惊地道:“那个擎羊楼的第七境女修消失了。” “她跑了。”云黛收起了琉雪蚕丝帕,又将醉流鸢收回剑鞘中,这才抬眸向众人望去。 “那我们不追吗?”朱宁焦急地问道。 “追不上,”云黛摇了摇头,“她使用的遁术颇为古怪,我的神魄没能锁定住她。” 她说着便抬脚走向了地上的那些尸体,然后道:“我倒是觉得,他们似乎有些古怪。” 朱宁几人也赶紧跟了上来,朱宁如今已经彻底对云黛心服口服了,她也不再在她面前做姿态,而是认真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云黛没马上回答,而是用剑鞘轻轻拨了一下一具尸体身上的万仞阁门服,细看了一番,她才道:“他身上这衣服......不是伪造的。” “什么意思?”朱宁一时没明白过来。 云黛道:“七宗的门服衣领处都会绣有宗门标记,这些标记不是随意绣上去的,其中皆暗含着宗门的祈祝力。” 她说着便再次看向了地上的那具尸体,又用剑鞘压着衣领,将那枚属于万仞阁的印记展露给其余几人看。 “我对万仞阁的祈祝力很熟悉,这枚印记是真的,也就是说,”云黛抬眸看向几人,“他们身上的万仞阁门服是从真的万仞阁弟子身上扒下来的,万仞阁弟子的的确确已在我们之前抵达了秀洲城。” 林瑶突然就反应了过来,她惊到:“所以那些万仞阁弟子难道已经遭到他们的毒手了吗?” 随后她又看向了倒在另一边的,那些身穿镜花岛门服的尸体:“难道镜花岛弟子也......” 云黛却摇了摇头,她语气笃定道:“他们一定还活着。” “这些人会伪造成七宗弟子占领秀洲城,就说明他们不会希望七宗再派弟子来,若万仞阁遣来镜花岛的弟子死亡,留在宗门中的本命元神灯也会随之熄灭,到那时,万仞阁必定会派出第二批弟子前来查探,毕竟万仞阁的目的是带镜花岛的道友回去修复聆风转灵阵。” 云黛的思路太清晰了,她那一句句的分析,听得朱宁的心脏都狂跳了起来。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找到万仞阁和镜花岛的道友们......” 她话音还未落下,突然便有一道劲风从云黛后脑勺袭来。 “芳师妹!” “芳师姐!” 云黛听到了来自朱宁几人的惊呼声。 她的反应极快,在异变突生的同时,她就已经迅速回头看去了。 云黛就见那突然对她出手之人竟是除开那名擎羊楼女修外的另一名第七境男修。 他没有死,而 是假意躺在一众尸体中,伺机对云黛发起偷袭。 此人的速度很快,但云黛完全有能力躲开,只是在她出手反击之前,一个念头突然从她心底冒了出来,于是她竟就那样直愣愣地站着,任由那男子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向她胸口刺来。 朱宁几乎要尖叫出来了,她简直恨不得飞身去给云黛挡剑,毕竟她是体修,利器对她造成的伤害是必定比云黛小的,可她距离云黛还有一段距离,不管怎么做都来不及。 眼见着那把匕首就刺了过来,在剑尖毫无阻碍地触在云黛前襟的衣衫上时,她的眼底闪过了一抹了然的冷笑。 肉身血甲没有被触发,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男修根本不是活人,他是一具傀儡! 而下一刻,醉流鸢自动出鞘,一道翠青龙影如闪电般击出,只眨眼的功夫,那男修抓着匕首的整个右臂就被削了下去。 鲜血汹涌而出,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痛楚之色,而是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朱宁立即明白了过来,大声道:“他要自爆!” 云黛却似是早料到他要做什么了,在强烈的火光炸开的前一刻,狂风呼啸而至,形成一道青龙幻影,众人就见那青龙猛地张口,竟直接将那团剧烈的爆炸吞入了口腔中。 所有的震荡都被封入了青龙的身体中,直至最后的余波散尽,云黛才将剑回鞘,霎时间,那盘踞于半空中的风龙影就消失了。 她转回身去,就发现朱宁几人正用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了?”云黛问道。 “那是龙吗?”林瑶的声音都在抖。 江行不可置信地道:“上古神龙族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朱宁则艰难地用手比划了好几下,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刚刚那个、那个......到底是什么?” “自然是我的剑灵。”云黛回答得理所当然。 朱宁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她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道:“所以......你们万仞阁的剑修都这么厉害吗?” “嗯......”云黛做出了沉思状,随后一本正经道,“和你崇拜的云大侠相比,还是差了一点。”! 第 131 章 我是云黛 甲板上的一地狼藉很快就被云黛四人收拾干净了,他们站在甲板的栏杆边,望着海平面,讨论起了现在的情况。 “......也就是说,前来秀洲城的镜花岛弟子,和连夜赶至此处的万仞阁弟子,都被那群魔域妖人袭击了,那些魔域妖人将他们关押了起来,还扒下了人家的衣服,伪装成他们的模样,埋伏在此,等待着拦截其他到来的七宗弟子?”朱宁将现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分析出了整个。 林瑶从旁补充道:“若按照之前那人所说,居住在秀洲城的人是得了镜花岛弟子的指令,才选择闭门不出的,那这些给予指令的镜花岛弟子很可能也是他们假冒的。” 江行点头:“聆风玉符也无法使用,若七宗来此寻人的道友都被生擒关押,那聆风转灵阵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恢复,我们云中八洲就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这正好给魔域提供了便利。” 云黛听着他们的话,不自觉想起了前世的事。 前世万仞阁遭遇伏击时,聆风玉符也无法使用了,只是那时万仞阁自身难保,更不可能再派遣弟子前往镜花岛寻人。 再后来云黛就身受重伤了,所以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待她伤好之后,镜花岛已经覆灭,听闻还是神都的人在云中八洲悬赏征集,找出了能够修复聆风转灵阵的散修,聆风玉符才得以再次恢复运作。 她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后终于将自己的发现讲了出来:“有一点错了,我们见到的那几l人并不是来自魔域,更与擎羊楼没关系。” 黑纱之下的云黛露出了一个冷笑,在另外三人疑惑的目光下,她道:“他们来自于神都,若我了得没错,从剑阵底下逃脱的那名女修是叶家人。” 朱宁讶道:“芳师妹何出此言?” 云黛的语气很笃定:“因为那个偷袭我的第七境根本不是人,他是一具傀儡,一具叶氏傀儡。” 她此言一出,其余几l人都露出了吃惊之色。 “这怎么可能!”朱宁不可置信道,“面对魔域时,我们七宗和神都不是一条战线上的吗?他们为什么要去协助魔域?” 江行一脸茫然:“若他们是神都之人,那他们这是要截断整个云中八洲的联络吗?” 林瑶也道:“如今我们云中八洲应该合力对付魔域才对,神都之人怎么可能在这时出手?” “芳师妹,叶氏的傀儡向来鬼魅莫测,你是不是感觉错了,”朱宁道,“虽然七宗与神都关系不好,但我也不觉得他们会这时趁机对我们打击报复。” 云黛没有多费口舌的意思,她看着朱宁道:“过来攻击我。” 朱宁“啊”了一声,一脸的莫名其妙:“芳师妹为何要这时与我切磋?” 他们现在不是正在讨论要事吗? 她不解地又向林瑶和江行看了一眼,那两人同样不明白云黛是什么意思。 云黛叹了口气 ,她道:“你来攻击我就是了。” “既然芳师妹都这么说了......” 朱宁见云黛的确是认真的之后,只是略作犹豫,便蓄起了一层金光,然后猛地朝着云黛的方向撞了过去。 因为心中有迟疑,所以她这次出手不算干净利落,云黛若是想躲的话,是可以轻易躲开的。 可让朱宁更加疑惑的是,云黛竟就只平静地站在那里,连护身灵光给不给自己套一个,像是打算硬生生用肉.体接下这一招。 这让朱宁心中隐隐产生了几l分不满,虽说这位芳师妹的确很厉害,但她朱宁好歹也是太归门的精英弟子,她的锻体术连她师父都会夸赞几l句。 芳师妹与她同境,但她毕竟是剑修,身体的坚韧程度肯定不如她,若真被她结结实实地撞上一下,她必定会讨不到好。 朱宁这般想着,就打算给云黛长长记性,让她吃些亏也好,免得她太自命不凡,行事过于嚣张,日后再阴沟里翻船可就不好了。 于是在即将撞上云黛时,朱宁又暗暗多蓄了几l分力,眼神也变得格外坚定,可也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朱宁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她隐约看到似是有一层血色薄膜从云黛身上泛了起来,而下一刻,朱宁就感觉有一股巨力袭来,她甚至没能做出反抗之力,就被猛地撞翻了出去。 “砰”地一声重响,朱宁整个人都砸在了地上,她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只能一脸茫然地望着天。 刚刚.......发生什么了? 芳师妹对她动手了? 紧接着,三个脑袋就伸进了朱宁的视野。 她看到林瑶震惊道:“朱师姐,你居然能被撞翻出去!” 要知道,林瑶和朱宁可是同门,她是最清楚朱宁作为体修的实力到底有多强的。 江行也很不可思议,他修为比林瑶稍高,所以看出的东西更多:“朱师姐,我怎么感觉你是被我们太归门的‘金缕衫’撞出去的?” 事实上,朱宁刚刚攻击云黛的那一招便是太归门的“金缕衫”,这招对于所有体修而言都是最基础的招式,但随着修为的增长,这一招也会变得越来越厉害。 就像江行说的那样,她的确是被“金缕衫”撞飞的,只是从那撞飞她的力度来看,使用这招之人对于此术法的修炼精妙度并不输给她,且那灵气的运作方式也让她觉得分外熟悉...... 不待朱宁想明白,她就见云黛向她伸出了手,将她拉了起来。 而直至此时,朱宁才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刚刚那瞬间将她撞飞的招式,根本就是来自于她自己!这芳师妹不知是用了怎样的方式,竟将她打出的攻击给反弹回来了,好在那攻击只有七分力,她又本就肉身坚韧,否则此时恐怕已经身受重伤了。 终于,云黛开口了,她道:“我身上有一件法宝,任何打向我的攻击都可被反弹回七成。” 在朱宁几l人吃惊于这件法宝的逆天效用之前,他们就听云黛道:“不过此 物有个弱点,那就是它不会对叶氏的傀儡做出反应。” 还是林瑶先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刚刚那个袭击芳师姐的人不就没触发这件法宝吗?!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江行惊道:“居然真是叶氏的傀儡吗?” 经历了不久之前的事后,林瑶和江行根本不会对云黛的话产生任何怀疑。 朱宁的脸色也好一番变幻:“若这些人真的是从神都来的,那事情就麻烦了。” 云黛点了点头:“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被他们关押起来的万仞阁弟子和镜花岛弟子。” “对!”朱宁附和道,“我们得抓紧时间了,那逃脱的女修也不知去了哪里,万一她在我们之前对那些被关押的万仞阁弟子下手可就不好了!” 这点云黛倒不是很担心,那女修虽成功逃脱了出去,但也受了重伤,如今她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她的首先要做的,必定是回去搬救兵。 就是不知从神都来的大部队现在在何处,青渊帝想要攻打镜花岛,肯定不会只派一些第六第七境的小喽啰来,少说也会有一名八境之上的领队,甚至说不好会出现圣尊级别的大能。 思及此,云黛不觉握紧了手中的剑,她能想象得出来,等待着她的,会是一场恶战。 四人到处寻找了一番,最终在船舱角落的一间小仓库里发现了细微的灵气波动。 等他们靠近之后,云黛一眼就看出那间仓库被一个小型的困阵封锁住了,好在这困阵的主体是作用在阵法之内,用以困住阵内的人,若有人想从阵外将其破开则是很容易的。 云黛只轻飘飘地挥出了一剑,那阵法就消散成了点点灵光。 她打的头阵,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云黛的第一反应是,空气里的血腥味好重,随即她就感觉到了数道目光带着警惕落在了她身上。 云黛的视线扫去,就见这间狭小的仓库中竟挤了不少人。 凌乱的头发,沾着灰尘的衣摆,还有紧张瞪着的眼睛......他们一个个都紧贴着墙根坐在地上,面容遮盖在幽暗的阴影中,因此云黛第一眼看去时,并未看清他们的脸,只大概判断出了人数。 此处大约有二十多个人,想来除开万仞阁来此执行任务的弟子外,还有镜花岛的弟子。 朱宁率先站了出来,冲着众人抱拳道:“诸位莫怕!我们是太归门的弟子!!那些歹人已被我们斩杀!我们这就将你们解救出去!” 她说得豪气满满,更是一脸的骄傲,她满腹欣喜,等待着来自这些被关押弟子的感激和吹捧。 谁知她话音落下后,竟没一个人开口说话,他们反而用一种极度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 角落里甚至有人小声讨论了起来。 “他们又想做什么?这次又伪装成太归门的人了?” “不对呀,他们的太归门门服是哪来的?难不成太归门的道友真的来了?” 有人愤愤不平道:“他们伪装成我们万仞阁的弟子,若真被太归门 的道友们遇上了,那些太归门的朋友必定会和我们一样着道!” “你们先等等,”又有人道,“那些人就算要伪装成太归门弟子,也没必要在我们面前装吧,他们图什么?我们都被他们抓了,眼前这几l位说不定真的是太归门的道友!” “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你们看那个说话的太归门女修看起来傻傻的,不太像那群狡猾的魔域妖人......” 朱宁:“......” 也就在这时,一个让云黛觉得分外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了出来:“云师妹!你是云师妹吗!?” 云黛愣了一下,她随即扭头看去,就见一个发鬓凌乱的女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的发尾绑了根红色的发带,看起来尤为亮眼,因此云黛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殷师姐?你竟也在此。” 云黛实在有些惊讶,她倒是想到了这些万仞阁弟子中会有她的熟人,只是没想到殷蝶竟也在其中。 这师姐妹相认的一幕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挤在人群中的万仞阁弟子们瞬间站了起来,他们纷纷看向了云黛,露出了茫然之色。 朱宁也很茫然,她甚至没能立马反应过来,更不明白为何这突然冒出来的万仞阁道友,对云黛的称呼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紧接着,那些万仞阁弟子们就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 “你们看她手中的剑,是神剑醉流鸢!” “那是云师姐!云师姐居然会在此处出现!” “太好了!剑主来救我们了!” 事已至此,朱宁几l人不可能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江行说不出一句话来,林瑶努力瞪大了眼睛,而朱宁的脸上则出现了一丝惊恐之色。 “他们、他们叫你什么?!”朱宁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云黛瞥了她一眼,伸手缓缓将戴在头顶的黑色帏帽取了下来。 这间位于船舱角落的仓库藏在一个没有窗的阴影里,所以整间屋子都浸在低沉幽暗的光线中,显得雾蒙蒙灰沉沉的。 但不知是否是因为云黛穿着一身白衣,朱宁竟觉得站于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女正在隐隐地发光,垂落的黑发被一根素白的发带轻轻挽着,露出一截白皙的侧颈,看起来颇为随意,却又让人觉得她整个人都冷冰冰的不好亲近。 云黛偏头看着她,或许是因为她并不觉得眼前之事有什么值得吃惊的,所以她的眼底也没有太多余的情绪,只是那双水润的眼眸却仿佛是映着星辰般的明亮。 这个瞬间,朱宁突然有种呼吸艰难的感觉。 面前这张脸对朱宁而言其实很熟悉,她曾在灵赐秘境时见过,虽只是远远地看去了一眼,但那一眼仍令她久久难忘。 以至于后来回到宗门的日子里,朱宁不觉将这位和她同辈的万仞阁剑修当成了自己的努力的榜样和前进的动力。 她会去认真打听有关于这个万仞阁剑主的各种消息,在听说了她被魔域魔皇掳走后,她也跟着紧张担忧;在听 闻云黛凭一己之力斩杀了南宫家家主南宫明洋时,她又兴奋地大呼痛快。 朱宁也曾涉想过自己会在怎样的场景下与云黛见面,涉想过自己该以一个怎样的神情和语气向云黛介绍自己,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认识云黛。 思及自己这几l日在云黛面前那肆无忌惮的模样,朱宁的脸都涨红了。 她这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云黛可是她追逐的目标,她就站在她面前,她居然还认不出来! 能以第六境之身使出那般声势浩大的剑阵,甚至还能召唤出神龙剑灵,迫使第七境的敌人重伤逃窜,有这等能力之人怎么可能只是万仞阁的普通弟子! 或者说,能做到这点的人,除了万仞阁的那位剑主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朱宁悔得肠子都青了,简直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云黛显然看出了朱宁的想法,她似是轻轻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朱师姐,为了避免麻烦,我不好以真容示人,就只好捏造出个假身份了。” 不不不!⒉”朱宁的脸都扭曲了,她结结巴巴道,“你就、你就别叫我师姐了......” 云黛却道:“这倒没什么,只是个称呼罢了。” 朱宁甚至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她一把拉住了林瑶,让她扶住自己,才没因为情绪激动而摔下去。 云黛决定让朱宁自己好好消化一下,于是转而看向了身旁的殷蝶,主动道:“殷师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蝶看起来实在有些狼狈,她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的灰,严肃地说道:“还是先将此处的弟子们转移出去再说吧。” 在云黛几l人的帮助下,被关在这间仓库中的修士们都被转移了出去,云黛这才发现,他们之中竟有不少人受了伤,甚至有的人伤得还很重,只是还剩一口气吊着,勉强留住了一条命。 怪不得她会在推开门后闻到那么重的血腥味...... 他们所在的这艘渡轮本就是属于镜花岛的,所以那些镜花岛弟子们很快将伤员安置到了房间里休息,又取来了存放在船舱中的疗伤药。 于是没受伤的人都开始跟着忙前忙后地为那几l个受伤的人包扎治疗。 一番忙碌之后,已是中午,大家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讨论一下现在的情况了。 镜花岛的弟子自然也听说过云黛的威名,她们一个个对于云黛都很是敬佩,而万仞阁的弟子则本就会以剑主马首是瞻,至于太归门那几l位就更不用说了,朱宁现在还晕乎乎的,时不时就会茫然地跟在云黛屁股后面转,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于是这一屋子二十多个人,竟都隐隐地将云黛当成了他们的领袖,一个个都将目光投向了云黛,等待着她先发话。 云黛略一沉吟后,看向了殷蝶道:“殷师姐,你先讲讲你们都遇到了什么吧。” 云黛看得出来,经历了灵赐秘境之行和齐霄“死亡”一事,殷蝶整个人都成熟稳重了许多,与前世她印象里的那个殷师 姐逐渐重合。 殷蝶很快点了点头,缓缓讲述了起来。 万仞阁派往镜花岛的队伍一共九个人,而这九人之中的领队便是第五境的殷蝶,其余几l人也均为第四境。 对于七宗而言,门内弟子到达第六境后便已算得上可以彻底出师了,而第七境者则更是拥有了可以竞选门内长老的资格。 殷蝶本就是万仞阁的精英弟子,且九名万仞阁弟子已经可以组成一个小型剑阵了,即使他们几l人遇上的敌人是第七境的,也能轻松应对。 因此,他们从云洲赶往秀洲的一路都很顺利,只是抵达秀洲城后,他们和云黛几l人一样,发现整座秀洲城的人都紧闭着门窗,他们走在大街上,竟连一个活人都遇不上。 殷蝶虽觉得奇怪,但他们毕竟有要事在身,就想着赶紧去码头乘船,先抵达了镜花岛再说。 也就在这时,他们竟在前往码头的路上,遇上了几l名镜花岛弟子。 讲述到此处时,旁边一名镜花岛弟子怒道:“实际上殷道友遇上的那几l人根本就不是我们镜花岛的人,他们只是穿了我们的衣服,伪装成了我们的模样!” 听到这里,朱宁和林瑶对视了一眼,云黛也明白,自己这几l位万仞阁同门是遇上了和他们一样的情况。 殷蝶叹了口气:“我们当时也没多想,真的以为他们是从镜花岛特意赶来秀洲城接我们的,就毫无防备地跟他们走了。” “谁知刚一登船,他们就对我们发起了偷袭,”殷蝶说着便看向了躺在床上的伤者,“我们的人也不出意料的受伤了,他们之中有两名第七境,我们又因为措手不及,来不及组剑阵,便全部落入了他们手中。” “只是他们并未取我们的性命,而是将我们关在了那间仓库中,又扒走了我们身上的万仞阁门服。” 殷蝶转而又看向了一旁的镜花岛弟子:“我们也在那间仓库里遇上了这几l位镜花岛的道友,才明白过来,他们几l人不禁是想冒充成镜花岛弟子,还想伪装成我们万仞阁的人,继续用相同的仿佛去蒙骗其他抵达秀洲城的七宗之人。” 到这里为止,万仞阁的遭遇就算是讲完了,于是又有一名镜花岛弟子站了出来,主动讲起了她们经历的事。 “在聆风玉符刚一失效时,我们镜花岛就发现了问题,岛主特意命我们几l人出岛,率先将秀洲城的聆风转灵阵修复好,好歹也可以让身处秀洲的修士可以使用聆风玉符传递消息。” 她叹了口气:“谁知我们刚一抵达秀洲城,就在码头遭遇了埋伏,那群魔域之人劫了我们的船,还将我们关了起来,扒走了我们的镜花岛门服。” 她捏紧了拳头,怒道:“后来万仞阁的几l位道友来了,我们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没想到那些魔域之人竟会如此狡猾,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来!” 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但从聆风玉符无法使用到现在为止其实一共只过去了三天,所以不管是镜花岛还是万仞阁,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等他们回过神时,想来一切也已经晚了。 “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云黛在这时终于开口了,“我们遇上的那些人,其实并非来自魔域。” “不是来自魔域?”殷蝶皱起了眉头,“我分明记得那个第七境的女修使用的招式乃是魔域擎羊楼的擒物术,我还差点被她的暗器打中。” 云黛摇头:“那只是她想让你们看到的,是她对于自己的第二层伪装。” 第一层是七宗弟子这个抢来的身份,第二层则是魔域妖人的假身份,只有将两层伪装全部剥去后,才能看到他们真正的面目。 云黛的声音有些低沉,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那女修的真实身份来自神都,她是神都叶氏的人。” 至于她那一手擎羊楼的功夫是从何而来的,云黛其实也已经有所猜测。 可惜现在聆风玉符无法使用,否则她一定会向芳久凌好好打探一下,她要问问芳久凌,她那位被关押在神都皇城的地牢之中的母亲,魔域十六将排行第十二芳惊刹,是否是出自这个擎羊楼。! 第 132 章 叶蕴檀 一名身穿万仞阁门服的女子此时正狼狈地蹒跚前进着,她身上的衣服已全部被海水打湿,胸前还晕着血迹,从脸颊两侧垂下的黑发令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 她勉强支撑着,一步步地走着,眼底满是愤恨和不甘。 也就在这时,一道灵光从天边击射而来,落至了女子面前,最终显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人身着一身黑色镶金丝的官服,黑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一柄沉重的方天画戟被她背在背上,若云黛在此,定能一眼认出此人来。 她便是神都的祀灵女官,图秋冶。 “明阳郡主!”图秋冶见那狼狈的女子之后大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是何人将你重伤至此!” “秋姨......”被称为明阳郡主的女子嗫嚅着嘴唇,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话来,“伤我者......来自万仞阁......” 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站立不稳,她如今灵气逆流,剧烈的疼痛令她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她艰难地喘息着,随后整个人就栽了下去。 图秋冶见状连忙将女子扶起,飞身御起遁光,向来路返回。 明阳郡主再次醒来时,已身处于神都驻扎于秀洲边境的营地中。 她忍着全身的疼痛坐起身,就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茫然,但随后她便捏紧了拳头,牙关紧咬,她没想到她这次的行动居然会失败。 她是神都的明阳郡主叶蕴檀,真要说起来的话,叶兮颜也得唤她一声阿姐,可惜这么多年来,世人只知神都的明怡郡主,却鲜少有人会注意到她叶蕴檀。 思及此,叶蕴檀的眼底闪过了强烈的不甘,叶氏这一代的郡主一共有四位,她分明才是年纪最长的那个,她的傀儡术也不输给叶兮颜,根骨资质更是比她更佳,可是青渊帝眼中,就只有一个明怡郡主,从未重视过她这个明阳郡主。 难道就只是因为叶兮颜有一颗琉璃玲珑心吗? 叶蕴檀时常会思考这个问题,却从未想通过。 叶兮颜除了琉璃玲珑心外还有什么优点?她是那样的平庸,论修为论资质都不够出色,除了被所有人喜爱以外,她也并没有太强的谋略之术。 叶蕴檀始终不明白,叶兮颜凭什么可以轻易获得她得不到的一切。 这次她主动请缨,和图秋冶一同前往秀洲讨伐镜花岛,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表现给青渊帝看,她不信她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姑姑还看不出她的优秀。 她原本拿到的任务,是先一步潜入秀洲,彻底截断七宗与镜花岛的联络,将所有来自七宗之人都关押起来,伪装成七宗之人,占领秀洲城码头前往镜花岛的轮渡航线。 因聆风玉符已无法使用,镜花岛处在泉海深处,必定无法得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到时他们再假装是前来支援的友军,便可毫无阻拦地登上镜花岛,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失败,那个万仞阁的剑修到底是何人?看她的模样,分明只是第六境的修为,为何可以使出那般强大的招式。 想到这些,叶蕴檀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她能执行这个任务,还是因为她学会了擎羊楼的功法,因此她才能伪装成魔域之人,前去袭击七宗弟子。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最全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尽在[],域名[( 至于传授她擎羊楼功法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被关押在神都地底的十六魔将之一的芳惊刹。 叶蕴檀第一次见到芳惊刹时,不过刚刚十五岁,那时她误入了皇城地牢,在最深处的牢笼里见到了那个可怕的女人。 她形容枯槁,玄铁锁链穿过她的琵琶骨,将她牢牢锁住,那副恐怖的模样,令十五岁的叶蕴檀几乎以为自己见了鬼,吓得脸色都白了。 那个女人看着她苍白的脸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甚至还精准地交出了她的名字。 她问她:“叶蕴檀,你真的甘心吗?明明同是神都郡主,却没有一个人看得见你,他们只喜欢明怡郡主,却忽略了你这个明阳郡主,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是啊,没有一个人看得见她,就连她的父亲也告诉她,神都的储君是叶兮颜,青渊帝看重的也是叶兮颜,她若想活命,就别想着去争那个位置。 可叶蕴檀不甘心,她从未服气过,她想起幼时与叶兮颜和其余极为郡主一同在学堂学习时,每次教习考察课业,她总会去努力争夺第一,努力地将叶兮颜比下去,可所有人仍旧只夸赞叶兮颜,没有人看得见她。 于是当那个可怕的女人问她要不要学习她的功法时,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自不可能瞒得过青渊帝,只是她向来不太关注她,所以对于她向芳惊刹学艺一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令叶蕴檀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芳惊刹竟然真的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她,她甚至是第一个对她说,支持她去夺取圣主之位的人。 叶蕴檀不是没怀疑过,她问芳惊刹:“你为何要这般帮我,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叶氏的人,叶氏与你而言向来都是敌人,你应该恨我才对。” 芳惊刹却又露出了惯常的古怪笑容,她道:“我只是在赌,赌你能打败叶兮颜,赌你能夺得圣主之位,到了那时,我也算是对你有恩,你只需要将我从这地牢之中放出,我就会自行回到魔域,这对你而言,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不是吗?” 那时叶蕴檀就站在牢笼之外,看着那个蓬头垢面,被铁链锁住的女人,她其实也时常会觉得芳惊刹居心叵测、心怀不轨,她相信芳惊刹其实真的还有别的目的,可在那双可怖到令人有些厌恶的双眸的注视下,叶蕴檀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芳惊刹提出的交换条件。 因为除了芳惊刹意外,连她的父亲都不会帮她去争夺那个位置。 叶蕴檀闭了闭眼,她很快撑着重伤的身体从营帐中走了出去。 营地中时不时就有神都守卫穿梭而过,他们的修为都与叶蕴檀相仿,迎面见到她后,皆会恭敬地朝她行礼,称 她一声“明阳郡主”,可叶蕴檀却能清晰地从他们的眼神里感觉到不屑和轻视,这让她的嘴唇抿得更紧。 神都的储君只有明怡郡主一人,他们自然不必去讨好像叶蕴檀这样不受重视的叶氏女。 终于,叶蕴檀看到了图秋冶的营帐,营帐之外把守着不少神都守卫,他们见是她来了,便派人进去通报了一声。 叶蕴檀很快被迎了进去,图秋冶看到她后,与其余人一样,恭敬地称她为郡主,随后她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明阳郡主到底遇上了何事?” 叶蕴檀深吸了一口气,很快便将自己的遭遇全盘托出,提及那名突然冒出来的万仞阁剑修时,她的语气里更是充满了恨意。 若非因这个意外,她必定可以在此次任务中立下大功,到那时姑姑一定会奖赏她,也会明白她的优秀。 图秋冶露出了思索之色,她的表情有些凝重,听明阳郡主的描述,她几乎下意识就联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那个斩杀了南宫家家主南宫明洋的小丫头,拥有先天灵骨的云黛。 只是......此时的云黛不应该躲在云洲的万仞阁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图秋冶的目光闪烁了一番,如今聆风玉符无法使用了,她也没办法立即联系上青渊帝,若现在命人返回神都传递消息,一来一回间也会耽搁不少时间。 云黛如今是第六境,虽在图秋冶看来根本不足为惧,但她却知晓云黛身上有很多奇诡的手段,她若真身处镜花岛,说不定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图秋冶很快将目光落在了叶蕴檀身上,她道:“明阳郡主,如今有一个可以让您立功的大好机会,不知郡主是否感兴趣。” 叶蕴檀面露疑惑之色:“秋姨要说什么?” 图秋冶道:“你所说的那名万仞阁剑修我大概知道是谁了,她应当就是如今万仞阁的那位剑主,云黛。” “竟然是她!”叶蕴檀自也听说过云黛,她更知晓叶兮颜始终想争夺云黛的先天灵骨。 她很快就听图秋冶道:“只是这个云黛颇有些怪异,她身上有一件可以反弹攻击的法宝,好在这法宝对叶氏傀儡无用......神都一直想活捉她,却并未成功,如今她既然出现在了秀洲,那不如就将这项任务交由郡主来完成吧。” 叶蕴檀很快就明白了图秋冶的意思:“秋姨是想让我用傀儡术对付她?” 图秋冶点了点头,叶蕴檀却皱起了眉:“我不久前与她对上时,便用第七境的傀儡对她出过手,但被她轻易化解了,我的傀儡......大概不是她的对手。” 图秋冶笑着摇了摇头:“郡主就不必担心这点了,到时有我从旁协助,我会将她困住,令她再无法使出她的剑,郡主只需放出傀儡将她击败便可。” 叶蕴檀思索了片刻,竟很痛快地点了点头:“有秋姨这话,我就放心了!我会好好完成这项任务的!” 图秋冶也露出了笑容:“那郡主就快些回去休息吧,我们很快就会出发前往镜花岛 。” 待到叶蕴檀离开后,图秋冶一脸沉思之色,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一直跟在青渊帝身边,自然知晓陛下很不喜欢这位明阳郡主。 明阳郡主无疑是神都几位郡主中,表现得最优秀的一位,万事她总去争第一,事事她都要做到最好。 可偏就是她这种乐于表现自我的行事作风,恰引起了陛下的厌恶,陛下并非不喜欢野心强的人,明怡郡主的野心同样很强,陛下却依旧极为看重她。 青渊帝真正不喜欢的,是野心强,又将这份野心表现出来的人,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看似优秀突出,实际却比谁都蠢。 图秋冶很清楚,就算叶兮颜无法登临圣主之位,这个位置也绝轮不到叶蕴檀,她连圣心都无法揣摩清楚,又谈何治理朝政? 叶蕴檀走出营帐之后,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冰冷,眼底甚至隐隐藏了杀气。 在图秋冶提出让她对付云黛时,她便已经打定了注意。 她要趁机杀了云黛!只要云黛死了,叶兮颜就无法获得先天灵骨了,她原本根骨就不行,修炼速度不快,待日后琉璃玲珑心的心劫来了,她便再无法翻身了! ...... 云黛点明那袭击他们的人来自于神都之后,在场的万仞阁弟子和镜花岛弟子都被惊住了。 殷蝶很是迷茫:“如今魔域入侵,七宗和神都不该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吗?他们为何要在这时帮助魔域切断云中八洲各地之间的联络。” 云黛没有回答殷蝶的话,而是看向了镜花岛弟子中修为最高之人,此人名为周颖,是花重影的徒弟,也是镜花岛弟子此行的领队。 云黛神色认真地对她道:“这对镜花岛而言,会是一次巨大危机,因为神都的目的并不是帮助魔域,切断七宗之间的联络,而是要趁乱对镜花岛出手,再在事后将罪责甩给魔域。” 周颖听罢脸色微变,她很是不解:“神都为何要这么做?” “你既是镜花岛的弟子,应该明白镜花岛与青渊帝之间是有些恩怨的,他们会这么做,一是出于报复,二则是......他们可能是冲着花岛主来的。” 云黛此言一出,镜花岛弟子们都反应了过来,有关于青渊帝和前任镜花岛岛主云若画之间的恩怨,她们显然都是知道的。 一名镜花岛弟子捏紧了拳头怒道:“如今的局势,我们不该一同对抗魔域才对吗?他们竟不管不顾地要来袭击镜花岛,是否有些太托大了!” 云黛冷笑了一声:“神都向来如此,我们又不是不知道。” 最终,众人终于做出了决定,镜花岛的弟子分成了两批,一批留在秀洲城修复秀洲的聆风转灵阵,另一批则驾驶渡轮,带着万仞阁和太归门的弟子一同前往镜花岛,向岛主禀明此事。 就算神都真的想对镜花岛做什么,好歹镜花岛也是传承了千年的大宗门,门内又以阵法和占卜术最为突出,光是宗门的防护大阵便不是那么容 易破开的。 云黛大概能想到,前世镜花岛会那么轻易沦陷,大概也和他们今日所见的那些伪装成七宗弟子之人有关。 若袭击镜花岛的人都伪装成了七宗弟子,令镜花岛误以为他们是前来支援的,那镜花岛必定会放松警惕,无法立即做出反抗。 制定完计划后,天色已经暗了,但是因情况紧急,为了早日将消息告知岛主,他们选择了连夜赶路。 夜晚的泉海与白日里完全不同,漆黑的海水幽深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云黛迎着海风站在甲板上,安静地思考着。 呼啸的风将素白的衣带吹得四处翻飞,她在这股几乎让人有些窒息的风中闭上了眼睛,而就在这时,一道翠色灵光在她身旁闪过,头生龙角的金眸少年一步挡在了她身前,于是那些吹来的风全都绕过了她,被扬起的发也重新垂至了肩头。 云黛一睁眼,就对上了斩月望来的目光。 “你是在担忧吗?”少年低声问她。 我在想......若是前来围剿镜花岛的敌人有圣尊境,我能胜吗?⊿_[(” 斩月微扬眉,似是有些意外。 随后云黛便觉指缝间似有清风淌过,少年握住了她的手,是十指相扣的握法,极为亲密。 “有我在,怕什么?” 云黛有一瞬间的恍惚,待她再回过神时,斩月已经从她面前消失了,而被她握在手中的,也成了醉流鸢。 剑光如寒月般皎洁,海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后,却都仿佛是受到了醉流鸢的指引,变得温柔而缠绵,只轻轻裹绕在剑身之上,不会令身处风口的云黛产生任何不适。 她突然笑了起来,也对,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作为一名剑修,只要手中握着剑,再强的敌人她都不会畏惧。 更何况,今生的一切都与前世不同了,这一战,她一定会赢。 云黛手腕轻转,很快便将醉流鸢收入剑鞘,而恰在此时,她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小心翼翼向她靠近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去,就见朱宁正蹑手蹑脚地向她靠近,见被她发现了,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云、云大侠,你这大晚上站于此处,不嫌风大吗?” 云黛问她:“找我有何事?” 朱宁搓了搓手,略显紧张地道:“就是想同云大侠说,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一定要跟说!” 朱宁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毕竟这一路上来,我都没帮上什么忙......” 云黛难得觉得有些好笑,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点头道:“好,若有需要你帮忙的,我一定直说。” ...... 第二日一早,船终于抵达了镜花岛。 这里还是与云黛离开时一样,岛上种满了绯锦霓裳花,粉色的花一簇簇地坠在枝头,将整座小岛都映成了水粉的色调。 海岛码头有不少巡逻的弟子,她们见到驶来的船后明显愣了一下。 待到船上众人下船,她们连忙围上来询问了起来。 毕竟镜花岛的弟子被派往秀洲城可是前去修复秀洲的聆风转灵阵的,如今镜花岛内仍旧无法使用聆风玉符,她们自然会觉得奇怪。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但如今情况紧急,归来的镜花岛弟子们也来不及多做解释,周颖很快领着云黛向花重影居住的主殿走去。 云黛身上的万仞阁门服引得路上的镜花岛弟子们纷纷侧目,她们并没有人认出云黛来,只是有些吃惊于万仞阁弟子居然能这么快抵达秀洲。 穿过一条条绑着粉色纱帐的长廊,当云黛随着那领路的镜花岛弟子一同来到主殿门前时,她竟然见到了两个熟人。 “云姑娘!”花予和花墨均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二人又穿回了镜花岛的门服,如今正守在主殿门前,充当着此处的侍卫。 云黛一眼就发现,他们竟与她一样,都修练至了第六境,她心中暗暗点头,花予和花墨的实力是可以得到她的认可的,如此一来,待到真与神都动起手来时,他们也能又多几分胜算。 花予和花墨自然也看出了云黛是有急事要找花重影,所以他们也没多问,只主动打开了主殿的门,将云黛和那名跟她一同前来的镜花岛弟子引了进去。 花重影还是原先那副模样,一身水粉色的宫装,令人根本看不太出她的年纪,她此时正眉头紧锁地站在一面巨大的沙盘前,不知在推演着什么,听到声响后,她下意识转头看来。 当花重影的目光触及云黛时,她的眼睛都瞪大了,她一脸的不可思议,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 在云黛开口向她打招呼之前,花重影突然一拍脑门,大声道:“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原来生路在此处!” 她说着便朝那沙盘上一点,那堆放于其中似是毫无章法的沙砾就开始自行移动了起来,好半天才停下。 云黛被吓了一跳,愣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随后她就见花重影大踏步朝她冲了过来,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满含泪光道:“云黛!你一定是来救我的对吧!” 云黛:“?” 给云黛领路的周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云道友,我师父就这样,你习惯就好了。” 云黛却似是隐隐明白了什么,镜花岛擅长占卜,花重影说不定是提前知晓了什么,她这般想着,主动问道:“花岛主,你可是已经算出了镜花岛要遭逢大难了?” 花重影神吸了一口气,她竟并未露出意外之色,而是拉着云黛往里走,边走边道:“先听我说。” 花予花墨,和周颖都跟着过来了,他们一群人就听花重影道:“自聆风玉符无法使用后,我就有种心绪不宁感,这几日我干脆将自己关于此处专心做起了推演,果然就发现了不对。” “镜花岛的命运竟隐隐对应着地劫星,也就是说,稍有不慎,我们镜花岛就会彻底覆灭。” “但这凶兆之中,又似乎藏着某种生机,”花重影看向了云黛,“在你来之前,我始终没能找到这个生机到底是什么,但看到你后,我就恍然大悟了!” 云黛略显茫然地指了指自己:“难道是我?”! 第 133 章 客卿令牌 云黛倒是没想到,花重影的占卜术竟能算出镜花岛即将面临危机,既然如此,那前世的她也早该料到才对,可为何那时的镜花岛却没能及时做出应对呢?难道是来不及了吗? 云黛只略思索了一番,便也没去多想,毕竟今生很多事情已经与前世不同了,那些她曾经不知道的东西也不是她现在能想明白的。 既然如今她已经出现在了镜花岛,那便说什么也不会让镜花岛再落得个前世那样的结局。 云黛和周颖将在秀洲城中发生的事告知给花重影后,她并未露出太意外的神色。 “我早知道神都不会那么老实,倒是没想到他们会在此时有所动作。”花重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周颖捏紧了拳头:“师父,神都此举就不怕会令自己也陷入险境吗?他们派人来攻打我们镜花岛,万一魔域之人趁此时机入侵神都,神都岂不是轻易就会沦陷?” 花重影唇角微扬,冷笑了一声:“你以为神都会那么傻吗?等着看吧,他们派往秀洲的,必定都是人,而守住神都的,则是受青渊帝控制的傀儡,只要青渊帝一日不离开神都皇城,神都就绝对不可能沦陷,更何况青渊帝也根本无法离开神都皇城。” 花重影这话倒是让云黛的目光变幻了一番,她不禁又想起了那日在剑冢前,从沧曜嘴里听到的有关于青渊帝的秘闻。 云黛抬眸看向了花重影,她总觉得她这位小姨应该是知道什么,于是主动问道:“青渊帝可是受到了何种限制,所以才无法离开神都吗?” 花重影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屑:“世人皆知青渊帝乃是当今世上的第一圣尊,她的傀儡术更是已经修至了登峰造极之境,整个神都也完全处在傀儡军队的庇护之下,外敌轻易不可入侵。” 她道:“可惜万物相生相克,青渊帝既触到了常人无法抵达之处,便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花重影的神色稍显异样:“正是因为她自愿永生被囚禁于神都皇城,所以她才能将傀儡术发挥到极致,这也同样是她的天人五衰,除非能离开皇城,否则她会在被她庇护着的神都领土中,失去她所珍视的一切,包括她的性命。” 原来真的与天人五衰有关......云黛并不觉得意外,像青渊帝那样的圣尊,能困扰她的,也就只有天人五衰了。 更何况花重影所说的有关于青渊帝天人五衰的劫难,倒是和前世神都的下场完美重合了,毕竟前世青渊帝便是死在了神都,而圣主之位也落入了魔皇沧曜手中,她的确是失去了她所珍视的一切,包括她的性命。 这么看来,就连强大如青渊帝也没能渡过天人五衰的劫难,前世唯一的赢家就只有魔皇沧曜了。 花重影最终叹了口气道:“青渊帝的天人五衰,同样我师姐为她算出的......只是没想到,青渊帝在得知了自己的天人五衰之后,竟想将我师姐捉回神都,为她破解天人五衰的命数。” 周颖突然就反应了过来,她看着花重影,焦急 道:“师父,那青渊帝会趁此时机来对付我们镜花岛,不会见无法捉到云师叔了,就想着将师父捉回去,助她破解天人五衰吧?” “应该是吧,”花重影竟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的占卜术可从来都没能赶上我师姐,圣尊的天人五衰,又怎是我能破解的?她就算将我捉回去了,我也帮不了她。” 若是按照前世的发展来看,镜花岛被灭门,花重影必定是被绑回了神都,可青渊帝还是没能渡过天人五衰......思及此,云黛有些不敢想象前世的花重影最后到底是何种结局。 她是否因为无法给青渊帝提供帮助,而在皇城的地牢中受尽了折磨,又是否在神都皇城被魔皇沧曜占领后,随着青渊帝一同惨死在了神都...... 花重影并不知晓自己前世的命运,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了云黛身上,眼底也充斥着欣喜之色:“还好你来了,否则我都不知道我们镜花岛要如何才能找出一条生路来了!” 花重影很激动,但云黛却完全无法放松,她道:“花岛主,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到底该如何应对神都的敌人吧。” “对对对!”花重影点头,“是该好好想想了,毕竟我们镜花岛是相当废物的。” 她这一本正经的评价让周颖都尴尬地摸了摸头,她似是想反驳自己师父一句,但是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来该如何开口。 而花予和花墨则异口同声道:“岛主!我二人也定当全力以赴,帮镜花岛渡过这次危机!” “好好好!太好了!花姨没白疼你们!”花重影满脸感动。 云黛皱眉道:“岛主,镜花岛既然是以占卜和阵法出名的宗门,那护山大阵应当非常强大才对。” 足够强大的护山大阵是完全足够帮助一个宗门抵挡外敌入侵的,前世云黛当上掌门后,便是通过万仞阁的衔玉湖湖心岛的阵法来苟延残喘的。 云黛的花让花重影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似是有些心虚的表情,她小声道:“还是先来看看镜花岛的情况再做打算吧......” 随后云黛就见她双手在空中轻轻划动,一面灵气构成的光幕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光幕上的东西不少,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镜花岛的地形结构图,其上还标注着各个位置设下的阵法。 不得不说,这镜花岛之上的阵法非常丰富严谨,就凭借这星罗密布的程度,万仞阁都比不了。 云黛心中稍安,只要将阵法全部开启,就算是青渊帝亲自前来,也绝无法轻易攻进来的。 她这般想着,又看向了光幕的另一边,那里是整个镜花岛弟子的修为构成,云黛看了半天,越看脸色越难看。 “花岛主,你们宗门的弟子怎么修为断层了?” 除了一个第八境的岛主之外,第七境是一个都没有,第六境就五个,其中还包括花予和花墨二人,剩下的第五境倒是不少,但是第三、第四境才是最多的......这要如何打? 看着镜花岛这残破不堪的状态, 云黛有一瞬间的恍惚,那种寒酸又穷苦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前世她当上万仞阁掌门之后,宗门的情况与如今的镜花岛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黛回头看向了花重影,这位花岛主“嘿嘿”笑了两声:“我也没办法呀,自从我师姐离开镜花岛,又由我接任岛主之位后,招生就变得很困难,他们都觉得我们镜花岛得罪了神都,搞不好哪天就倒霉了,不过他们担忧得其实也没错,我们现在这不就是倒霉了吗......更何况我们镜花岛的功法主要是用以辅助的,杀招并不多,杀伤力也不强,若是有选择的机会,人家肯定更愿意拜入万仞阁或者太归门,就算是隔壁的锻灵山庄也比我们镜花岛好吧。” “再说了,镜花岛只收女弟子,本来就没什么人愿意来,还做出了这么大的限制,每年拜入我们镜花岛的新弟子可不就更少了吗?” 花重影的语气倒是挺轻松,云黛却还是听出了心酸,花重影自己也才第八境,能撑起这么大的宗门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不怪镜花岛只有花重影这么个岛主,连个长老都没有,一般来说,第七境就有资格胜任长老一职了。 像万仞阁的长老之位,基本都是竞争上岗,修至第七境的弟子便可报名参与长老竞选,成功当选的就能获得长老令牌了,可惜镜花岛愣是连一个第七境都没有。 云黛甚至怀疑,当初她母亲云若画离开镜花岛时,花重影可能也才只是第七境罢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花重影叹了口气,“虽说我们镜花岛的阵法其实都还挺强的,但是除开核心大阵可以自行运转以外,其余几处的阵法都需要有一名六境及其以上的守阵人坐镇......” 花重影的话让云黛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关于这点她深有体会,就像前世的万仞阁一样,那时万仞阁会被魔域攻破,就是因为掌门和段青涵都不在,护山大阵有一处位置缺一个守阵人。 后来云黛接手掌门之位后,因自顾不暇,她甚至连宗门都管不上了,只能自己藏身在衔玉湖的湖心岛,等到修为有成后,她才敢离开那处。 “六境以上,”云黛认真地算了起来,“加上花予花墨,镜花岛原本就有五位第六境,我还带了个太归门的第六境来,再加上花岛主......也就是一共九位,但是镜花岛的守阵点一共十一个,我们还差两个。” “等等,”花重影打断她道,“这第九位是从哪来的,不是应该一共八位才对吗?” “第九位自然在我这儿。”云黛笑了一声,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一团混沌之气就从她指间飘荡而出,很快在她身旁显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名黑衣少年,因他看起来过于年轻,容貌又实在绮丽,花重影起初没怎么反应过来,随后她就大为震撼。 “你你你!第九境?!” 这突然出现的少年,自然就是云黛从傀儡戒中召出的谢映玄,一具修为足有第九境的傀儡。 真要说起来的话,谢映玄的综合实力在云黛看来是稍 有不足的,毕竟他不是靠着自己修炼出来的,背后操纵他的云黛也不是傀儡师,无法发挥出傀儡真正的能力,但在眼下这种情况,谢映玄的存在确实能给她提供不小的助力。 “这从哪来的?”花重影不可思议地盯着谢映玄看了好半天,她的目光又在云黛的手上扫了几圈,看到那枚黑色傀儡戒时,她只觉得有些熟悉。 云黛笑盈盈地看着她,也没急着解释。 想了好半天花重影才突然反应过来,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怎么弄了一具叶氏的傀儡来?还是第九境的!据我所知,整个叶氏也就青渊帝一人能制作出第九境的傀儡来!?” 周颖和花予花墨听罢也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这具过于生动鲜活的九境傀儡。 无论从何种角度看,他们都看不出这黑衣少年竟是一具由人制作而出的傀儡,甚至于在他们一道道赤.裸.裸的目光下,那少年的耳尖还开始微微泛红。 这场面让谢映玄实在有些窘迫,他自被叶兮颜制作出以来就一直生活在暗中,即使后来跟随在了云黛身边,云黛也没在人前展示过他,如今被这么多人打量讨论,他下意识就想往云黛身后躲。 “这傀儡居然还有情绪?!”花重影更惊讶了,她甚至绕过了云黛,用一种充满了审视的目光在谢映玄身上四处扫射着。 “花岛主......”云黛想提醒她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谁知这位镜花岛的岛主却当着众人的面,对谢映玄问出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小子,你是不是喜欢云黛?”她问这话时,脸上还带上了一种来自长辈的审判和探究。 云黛直接愣住了,谢映玄也吃惊地抬眸看向花重影,随后少年的脸颊上也泛起了红晕。 他低声道:“云黛是我的主人,我自然是喜欢她的。” 花重影“哼”了一声,她转而又看向了云黛,问道:“那你呢?” 云黛难得觉得有点尴尬,她上前一步挡住了花重影看向谢映玄的目光:“小姨,他是我从青渊帝侄女手里抢来的傀儡,你就别为难他了。” “你还挺维护他的,”花重影稍显不满,她拍了拍站在自己身边的花予和花墨,道,“我看还是他俩更适合你,论忠心程度,肯定比这具叶氏傀儡更高!” 花予和花墨也有些吃惊,谢映玄则抬眸看了他二人一眼,这二人他是认得的,甚至于曾经在前往镜花岛的灵舟上,在他深夜去寻找云黛时,还曾撞见过他们...... 他垂下了视线,语气却很认真地道:“花岛主还请放心,我绝不会背叛云黛的,若我胆敢做出什么伤害云黛的事,不需别人动手,我自己都不会饶过自己。” 花重影皱眉,云黛知道她大概是对叶氏的傀儡有些偏见,再加上这次正是青渊帝下令攻打镜花岛,花重影一时之间无法放下戒心,所以没能立即接受谢映玄。 云黛思索了片刻,抬起了手道:“小姨,只要有这枚傀儡戒在,这具傀儡就绝对无法违抗我的命令,否则他便会自爆身亡 ......更何况,你不觉得用青渊帝的傀儡来对付青渊帝的势力,很刺激吗?” 前半段话倒是没怎么说服花重影,但云黛说到后半段时,花重影的眼睛却亮了。 “你这么说......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云黛吸了口气,连忙道:“这具傀儡好歹也是第九境的,比小姨你的修为还要高,有他在,必定能让我们胜算变大许多。” 花重影显得有些犹豫,但她见云黛都如此笃定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我就选择相信你吧。” 云黛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所以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剩下的两个守阵点要怎么解决。” 花重影抿着唇,有些犹豫:“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解决,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见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云黛便道:“花岛主不如先说来与我们听听。” 花重影这才道:“我们其实可以把镜花岛的护山大阵缩小范围,反正我们这儿的人也不算很多,缩小了之后也完全有充足的活动空间,我们可以将阵法缩小到只需要六个守阵点,不仅完全够用,还能空出三位六境以上来四处支援,用以预防意外。” “只是......”花重影又露出了为难之色,“若是想改阵法的话,至少需要五天,如果神都的人在这五天中攻打过来了,那镜花岛将处在一个没有任何防护的状态。” “若是没有任何防护的话,那镜花岛岂不是很快就会沦陷!”周颖吃惊地叫了一声。 花重影点了点头:“此事也要怪我,其实我有很多机会将镜花岛的护山大阵缩小的,只是每每考虑到那阵法乃是无数镜花岛的先祖留下的财产,我虽是现任的镜花岛岛主,但论资质和悟性,我却是最差的一代。” 提及这些,花重影的神色有些落寞,云若画离开镜花岛时走得急,那时门中就只有她一个人还尚能支撑一下:“......我始终没能下定决心改动先祖留下的护山大阵,没想到这一拖,危机就提前来了......” 云黛倒是出奇的冷静,眼前这情况还真和前世的万仞阁有得一拼,她道:“各位先不必慌张,现在一共两条路供我们选择,一条是令九个人去守十一个守阵点,另外两个位置先由第五境的顶上,其余九人轮换流动,也许可以勉强支撑,但是一旦出了问题,我们必定顷刻间沦陷。” “第二条路是,我们选出一批人前去守住前线,将神都的人拦在外面,预留出五天改阵的时间,若能成功,那我们的阵法就会变得牢不可摧,任是神都的圣尊来了,也不可能轻易破开。” 云黛说到此处,目光在面前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若是我自己的话,我更愿意选择第二条路,不过我毕竟不是镜花岛弟子,所以还是要由花岛主来做决策。” 花重影也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她一拍巴掌,对云黛道:“就按照你说的来,我们选第二条路!第一条路看似更为保守,却处处透着危机,缺了足足两个守阵人,可不 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云黛“嗯”了一声:“那么守住前线的任务就交给我和与我一同前来的太归门弟子吧。” 花重影神吸了一口气,还是问道:“云黛,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敌人很可能是来自神都的圣尊。” 云黛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惧意,她笑道:“小姨,你可听说过我斩杀南宫家家主南宫明洋一事?” 花重影点了点头:“我听说了,那时我还以为是谣言呢,没想到竟是真的。” 云黛道:“我既能杀一次圣尊,便能杀第二次。” 花重影忧心忡忡道:“你那时是要逃,如今却是要守,情况毕竟不同。” 云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伸手握住了醉流鸢的剑柄,将这把天下第一神剑拔了出来,她道:“小姨,我是剑修,我不会考虑那么多的,只要手中握着剑,我就绝不会退。” 在云黛真正成为剑修之前,她也时常会剑修成日只喜欢打打杀杀,后来她才明白,这份绝不后退的杀气才是剑修制胜的关键,只要她心中有必胜的决心,那她便不会畏惧任何困难。 花重影深深看了云黛一眼,她最终点了点头,指着花予和花墨道:“让他二人也随你一同去。” 花予和花墨毫不犹豫地躬身领命。 花重影很快又道:“我只会挑选走一支队伍跟我一同去改阵,剩下镜花岛弟子你可以随意调遣。” 她说着竟手掌一翻,将一块令牌塞入了云黛的掌心,她道:“一般来说,只有到达第七境者才有资格获得长老令牌,但云黛,我知晓你的能力,这块镜花岛的掌门令牌便交由你来掌管,我作为镜花岛岛主,正式宣布,你已是我镜花岛的客卿长老。” 花重影此举令在场几人都有些吃惊,云黛甚至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随后她偏头看向花重影道:“小姨,这么危机的关头,你塞我一块长老令牌,又让我当客卿长老,这是生怕我不同镜花岛共生死吗?” 花重影“嘿嘿”笑着,她搓了搓手道:“也不能这么说吧,若镜花岛渡过了此次危机,你日后也能享有我们镜花岛长老的待遇嘛,反正你人不都来了吗,没有长老令,你不也会帮我们嘛。” 云黛垂眸看向那枚令牌,随后她五指张开,那枚躺在她掌心的令牌就泛起了淡淡的粉雾,很快令牌就融入了她的掌心,而她的手背上也随之出现了一枚粉色的绯锦花图案,有了此印记,她就可以作为镜花岛的长老,穿梭在各个阵法之中,也可随意调遣门派中的弟子。! 第 134 章 吉道色 云黛走出主殿时,花予和花墨也默默地跟在了她身后。 或许是因为镜花岛位于泉海深处,这里的空气很潮湿,飘荡在空中的绯锦花花瓣都像沾着晶莹的露珠般,带着微微的润。 穿过几l条木质的长廊后,镜花岛的警钟就响了起来。 悠扬的钟声传遍了整座小岛,响至了每个角落。 云黛停下了脚步,走出长廊,面前便出现了一块空地,背后是主殿所在的小阁楼。 此处位于整座镜花岛的最高点,因此向下望去时,几l乎能将整座泉海畔山收入眼底。 那钟声一共响了十一下,这期间有无数道遁光升起又急匆匆地击射而来。 转瞬间,穿着粉色门服的镜花岛弟子门就聚集到了主殿之前。 她们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一个个神色各异,云黛进入主殿与花重影交谈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在秀洲城发生的那些事已经在众弟子之间传开了,所以她们也早已有所预料,她们很清楚,等待着镜花岛的,将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危机。 云黛很快便看到了熟人,以殷蝶为首的万仞阁同门和以朱宁为首的太归门弟子,均跟随着镜花岛的人一同来了此处。 “云道友!”朱宁看到云黛后就立马叫了起来,她迅速领着林瑶和江行落至了云黛面前,“发生什么了?你与花岛主是如何计划的?” “等花岛主来了,由她来说吧。” 待到镜花岛弟子全部赶来后,花重影终于从主殿所在的阁楼中走了出来。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之下,她将与云黛商量好的计划说了出来。 这计划实在过于凶险,因此所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但花重影这个岛主却极富有煽动力,在她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后,在场的众人竟都仿佛是受到了鼓舞,一副愿与镜花岛共生死的模样。 改动镜花岛已有的阵法,需要足足五天的时间,若放在平时,五天对于寿命动辄百年的修士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在此时,对于众人来说,这五天便仿佛看不到尽头般的漫长。 他们会兵分三路,花重影率领镜花岛弟子,前往镜花岛各处对阵法进行改动;云黛则领着太归门弟子与斗法能力较强的镜花岛弟子,守在秀洲城通往镜花岛的海路航线上,做好截断神都之人的准备;至于第三路,则是以殷蝶为首的九名万仞阁弟子。 在众人的商量下,他们决定率先带着镜花岛弟子,赶往云洲,修复聆风转灵阵的枢纽。 从镜花岛所在的秀洲到达云洲,大概需要三天的时间,而修复阵法又需要两天左右。 也就是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五日之后,镜花岛的护山大阵改动完毕后,众人可全部藏身于阵法中,即使从神都而来的是圣尊,也觉无法突破阵法。 而在此时,整个云中八洲的通讯也会随之恢复,一切都将重新步入正轨。 到时有万仞阁和太归门弟子作证,镜花岛也可将神都的恶行揭发出去。 当然,这一切只是最理想的状态,没有人能保证一切都可顺利完成,说不定殷蝶率领的万仞阁弟子,会在中途就被神都之人擒住,也说不定他们半路就会被魔域之人拦截...... 即使云黛是万仞阁剑主,又带着一具第九境的傀儡,但她自身的修为毕竟只有第六境,甚至并不足以成为一个门派的长老,更何况是守在前线围堵可能来自于神都的袭击。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34 章 吉道色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也许只要顷刻间,他们的队伍就会被神都的军队彻底冲垮,而镜花岛也会不出意外地沦陷敌手...... 但事已至此,已经无人再去考虑更多了,如果这一仗赢不下来,可能所有人都会死。 安排完镜花岛的众弟子之后,已是中午,昨日停留在秀洲城的镜花岛弟子已经将秀洲的聆风转灵阵修复好了,身处镜花岛中也可自如地使用聆风玉符。 据留守在秀洲城的镜花岛弟子所言,她们还并未看到来自神都的军队,也就是说那群人还没那么快赶来,镜花岛还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云黛很快便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下,取出了翡翠樽和龙脉石,要知道用龙脉石从这翡翠樽中酿造而出的灵酒可是能对所有法器灵宝进行淬炼,从而层架法器灵宝的精度。 虽说除开万仞阁以外,其他宗门的弟子很少会有“本命剑”这种东西,但作为修士大多都会拥有自己的本命法宝。 就连朱宁这样的太归门体修也不例外,她的本命法宝是一件金丝玉甲,可以增加身体的坚韧程度,在灵酒的淬炼下,它的韧度也变得更强了。 朱宁高兴地挥了挥拳头,听说花予和花墨居然也是体修之后,居然非要和这二人比试一番。 花予和花墨抵不过她的纠缠便只好答应了,不少闲暇的镜花岛弟子都好奇地跑去围观,结果自然是朱宁大获全胜。 她毕竟是太归门的精英弟子,从小便修习体修,花予和花墨与她相比还是稍显逊色。 当然,这些云黛并不知晓,她还在给一众镜花岛弟子淬炼法宝呢。 这些镜花岛的弟子们的本命法宝基本上都和占卜或是布阵有关的,令云黛觉得颇为有趣的是,花重影这位镜花岛的岛主,本命法宝竟是一块鲁班锁。 花重影对云黛说:“虽说镜花岛主攻占卜与阵法,但是我其实一直更善于阵法之道,论占卜能力,我与你母亲差了不是半点。” 花重影说着,又塞给了云黛一枚木色的色子。 “这是什么?”云黛拿着这枚色子,一脸疑惑。 “这是你母亲的本命法宝,吉道色,我一直想将它交给你的,只是始终没找到机会。” 云黛单手托着那枚色子,表情有些茫然。 或许是因为色子的主人已经死亡,这枚色子已没有了任何灵光,安静质朴到仿佛只是一枚最为普通的色子,云黛尝试着将灵气注入了进去,却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花重影见状轻轻叹了口气:“吉道色其实算是我们镜花岛的至宝,可用于 占卜凶吉,甚至借问天地气运,乃每任镜花岛岛主持有,但自从你母亲死后,吉道色便如同散尽了灵气,再无法使用......” 云黛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握住了那枚色子:“小姨,我会保管好此物的。” 吉道色原本是镜花岛的至宝,可它再无法使用后,它存在的意义便相当于云若画留下的遗物了,云黛对母亲的记忆早就所剩无几l,但看到这枚色子,她心中仍有些触动。 她时常会想,她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否也是母亲早就料到的呢? 这一日剩下的时间,云黛都站在主殿之外,帮镜花岛的弟子淬炼本命法宝,而殷蝶也已领着万仞阁的同门,护送着镜花岛弟子出发前往云洲了,花重影则带着门下弟子前抓紧时间开始改阵。 当夜幕降临时,云黛终于协助最后一名镜花岛弟子完成了法宝的淬炼,她抬头看去,就见一轮明月挂于天际。 虽说酿造灵酒是使用龙脉石散发出的灵气,但云黛还是消耗不小,于是那轮月影在她的视线中竟然模糊晃动了起来,她一个站立不稳,直接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云姑娘,你还好吧?” 花墨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云黛想抬眸看他,却实在使不出力气来,只勉强道:“不要耽搁了时间......” 再之后,她便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沉睡。 云黛再次苏醒时,只觉身下的床似浮在水中,轻轻晃动着,她仿佛躺在摇篮中,昏昏欲睡,原本因消耗过渡的经脉也已经重新充盈了起来。 她偏头看去,就见自己此时正处在一间木屋中,窗外仍是一片漆黑,而花予和花墨则坐在她身旁,源源不断地向她的经脉中输送着灵气。 见她醒了,花予主动解释道:“云姑娘,我们现在正在船上。” 花墨也点头:“你昏迷之后,我们就自作主张地带着你一同和太归门和镜花岛的道友们登上了船,如今船只正停在秀洲城通往镜花岛必经的航线上,若是神都在此时来犯,我们必定能轻易做出反应。” 原来还真在船上...... 云黛捂着有些胀痛的头坐起了身,她走至窗边,推窗向外看去,映着一轮月光的粼粼海面就撞入了她的视线。 她很快就看到,除开她所乘坐的这艘船以外,四周还停着许多船只,其上应当都乘坐着镜花岛的弟子。 船只似是随意坠在海面上,但若认真看去,却又能隐隐看出几l分玄妙来,这些船只的构成方式组成了一个巧妙的幻阵,若远远朝这边行驶而来,便只能看见海上起着一层浓郁的海雾,根本无法看清海雾之后的一切。 云黛轻轻松了口气,看来她没昏迷太久,也没耽搁时间,想来这都与花予花墨有关。 她随即就转头看向了二人,两名少年此时正坐在床边,也仰头看着她。 “你们这段时间过得如何?”终于,云黛开口了,她询问了起来,语气显得很是关切。 花予道:“有花岛主帮助,我们并未毒发身亡。 花墨也道:今日我们已与云姑娘一同修行过了,短期之内,毒素不会再对我们造成困扰。” 云黛轻轻叹了口气:“从灵赐秘境中出来后,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没能顾上你们也是我的疏忽。” 花予和花墨却同时摇了摇头,花予道:“云姑娘不必如此说,云姑娘这一路上所遇之事我和花墨也早有听闻,如今能见到云姑娘安然无恙,我们就已经知足了。” 云黛轻轻“嗯”了一声:“待到这一战结束后,你们便与我一同回万仞阁吧。” 花予和花墨露出了欣喜之色,两人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真要说起来,花予和花墨与云黛其实算是主仆关系,花予和花墨本就因有着特殊体质,修炼速度极快,放在任何宗门也都可以被称之为天才,所以若想让他们信服谁,自愿认谁为主,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但是能追随在云黛身边,却令他二人很是欣喜,他们看得出来,云黛绝非池中物,未来终有一天,云黛必会站在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巅峰。 更何况,愿追随在云姑娘身旁的人并不少,就像那具第九境的傀儡,不也同他们一般。 但花予和花墨对此却并不是很在意,他们并未想过要去争夺什么,他们特殊的体质,注定了他们会时时遭人觊觎的命运,只要能让他们留在云黛身边,受到她的庇护,他们就知足了。 花予和花墨很快就告辞离开了,云黛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醉流鸢,她思索了片刻,手指微动,一团混沌之气便从她指尖的戒指上飘散而出,逐渐形成了一个黑衣少年的模样。 “云黛......”谢映玄出现之后,便垂眸唤了她一声。 云黛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来,径直推门向外走去:“陪我出去走走吧。” 谢映玄稍愣了一下,很快就抬脚跟上了她。 云黛的身体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头却还有些胀痛,甲板上的风很大,吹得她很快就清醒了,外面一片幽深的漆黑,镜花岛的弟子们都已进了舱室休息,四下无人,只在甲板的最高点还停留着守夜巡逻的人,时刻关注着远处海面的情况。 走至船尾,云黛停下了脚步,她突然便想起,那时也是在镜花岛的灵舟之上,谢映玄在深夜来寻她,小心翼翼地问她能否抱她。 她倒是没想到,他们会变成今日这般。 云黛偏头看向身旁的少年:“今日是我疏忽,我没想到花岛主会为难你。” 谢映玄没想到云黛会这么说,他只轻摇了摇头:“无妨,我不会放在心上。” “你脾气倒是好,遇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谢映玄抬眸看她,就见云黛正安静地望着海面,月光落入她的眼眸,令那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也并非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谢映玄道,“你的那两位侍从......我就很在意。” 云黛再次扭头看了过来,海风拂起了她鬓角的发丝,轻蹭上她的下巴:“你在意他们做什么?” 他们可在修炼之路上助你,我却不能,↑_[(”少年垂下了视线,“我是傀儡,无法与你修炼。” 云黛却道:“那不是更好吗?” 在谢映玄不解的目光下,云黛道:“与他们一起,是为了修炼,与你一起便不是了。” 谢映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云黛很快就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了倒映着月光的海面。 片刻之后,云黛才听他低声道:“云黛,你对我这么说......我会以为你在同我说情话......” 云黛“嗯”了一声:“你以为的倒也没错。” 她说完之后,却发现身旁的少年久久没接她的话,她偏头看去,就对上了那双水润的双眸,他的目光中似是又蓄上了泪光,令他的眼睑都微微泛起了红。 “你为何......总一副要哭的模样?”云黛皱眉,她又忍不住用手指去触他的脸颊,谢映玄却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与我说这些话,要我如何冷静?”少年很快将她拥入了怀中,海风在两人身周吹得飒飒作响。 云黛在他耳边笑了一声:“那你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谢映玄沉默了,但他起伏的胸膛却诉说着他心底的波涛汹涌,半晌后他才闷声问道:“云黛,在你看来,我会不会太善妒了。” “我怕你会因此厌恶我......” “不会。”云黛的胳膊很快主动搂上了他的脖子。 她不知这少年是何时开始吻她的,海风似是发酵了一般,吹得她昏昏沉沉,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她下意识便道:“你似乎总担心我厌恶你,可我从未厌恶过你,以前也没有。” 她的声音很低,显得嗓音格外温柔,环抱着她的少年便不住地轻轻发抖。 云黛的手指很快压在了少年的心脏上:“那时我那般对你,并非是因为厌恶你,只是因为......” 她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她就见谢映玄也停下了亲吻她的动作,无比认真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 云黛抿唇犹豫了片刻,才轻贴上少年的耳垂,极认真地道:“因为在我对你生出感激时,在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时......只是与你说明这份心绪都是一种奢望,虽然那些事已过去很久,但我始终无法忘怀......所以我无法接受,你居然是属于叶兮颜的。” “既是如此,不如将你毁了,让你彻底从这世上消失,我心里也会好受些......” “为何、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些......”谢映玄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像是有些不可置信,气息也摇晃得厉害,他茫然地偏头看着云黛,对于她语气中饱含着的那些复杂感到不解。 就像是在云黛的记忆里,他们之间还有过什么别的故事,他不懂是何时发生的,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何要说这些?”她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似是真的被海风熏醉了,她笑了起来,“你觉得是为何呢?” “你、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谢映玄的气息不稳,连带着尾音都仿佛带了几l分哽咽。 云黛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她眼底的笑意更胜了,终于,她轻声对他道:“别胡说,我可不会对任何人动情。” 她说出的是拒绝的话,语气却温柔得不像话,也并未推开他,于是谢映玄便很难将她所说的话当作是她心中所想。 “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也许明日我们便会与神都开战,你若是因分心而受伤了......” 她说到此处,谢映玄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知道按照她平日里对他的态度,她一定会恶狠狠地对他说,若是他受伤了,她便不要他了。 初听那些话时,他还会心如刀剜,可后来他却逐渐习惯了,于是这一次,他又习惯性地以为她会说什么令他心痛的话,谁知云黛却笑盈盈地转头看向了他。 “谢映玄,你若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也许她只是随口一说,谢映玄的眼眸却不自觉亮了起来,他嘴唇微张,许久之后才低声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云黛“嗯”了一声:“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 事实上,神都的人并未在第二日到来,云黛与一众镜花岛弟子足足在海面上待了一天一夜,也未发现任何异常。 直至第二日,旭日东升时分,叶蕴檀走出船舱登上了甲板,她很快就看到了站在巨帆之下的图秋冶。 “秋姨,”叶蕴檀问道,“情况如何了?” 图秋冶对她点了点头:“按你之前所说,镜花岛的人大概已经意识到我们神都的人会趁此时机前来,他们必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 “镜花岛中最难对付的就是他们的阵法,不过我们人多,可以一寸寸地试,只要闯过阵法,以镜花岛的战力,根本不足以应对我们。” 叶蕴檀也点了点头,她们昨晚便抵达了秀洲城,倒是没想到秀洲的聆风转灵阵已经被镜花岛的人修好了,他们原是想生擒了修复阵法的镜花岛弟子,结果那群镜花岛弟子却甚是狡猾,竟早料到了她们会这么做,不仅早早地逃走了,还在阵法外布置了许多陷阱,硬生生将他们闯入其中的人给困住了。 好在神都这次来的人不少,这才没被耽搁了行程。 他们连夜就登上了码头的船,至于此处的灵舟,自然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三艘巨大的船只容纳了所有跟随前来的神都守卫,这些人皆来自三大世家,是神都专门培养出的精英,都等着能在这次任务中立功,回去说不定就可受到青渊帝的重视了。 叶蕴檀作为叶氏的郡主,其实她大部分时候是看不起这些世家之人的,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前来镜花岛,其实与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她便觉得一阵烦躁。 突然,图秋冶猛地皱起了眉头,她沉声对掌舵的船员下令道:“停船。” 于是三艘并排前行的灵舟便停了下来。 “秋姨?是又和发现吗?”叶蕴檀问道。 图秋冶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你没发现,我们被海雾包围了吗?” 经她这一提醒,叶蕴檀也发现了异常,周围的能见度很低,他们完全被围困在了一片浓雾之中,无法辨认方向。 “我还以为这是海上的正常情况呢......” 图秋冶作为圣尊,自然是有所见识的:“我们大概是落入幻阵之中了,倒是没想到,我们还未到镜花岛呢,她们就急着派人出来拦截我们了。” 她的目光微眯,眼底闪过了一抹冷笑:“急成这样,不会是镜花岛上的护山大阵出了什么问题吧?” 否则以镜花岛的能力,何至于要在海上拦截她们,仿佛是在拖延时间。 ...... 另一边,在图秋冶入阵的瞬间,便有镜花岛弟子前来向云黛汇报。 云黛原本正和朱宁几l个太归门的道友一同坐在甲板上,低头认真地擦拭着手中的剑,闻听异变后,她立即站起了身,眸中也溢出了杀气。 她笑道:“可算是来了,真教我好等!”!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35 章 挡 泉海上方是无法御空飞行的,这个限制就算是圣尊也无法打破。 因此图秋冶只能指挥着船上的船员将灵舟上的防护大阵全部开启,随后她便警惕地向四周看去。 她的神魄很快四散荡开,开始在那片浓雾之中探索。 镜花岛的阵法的确很厉害,只是在海面上临时布置出的幻阵都对她的神魄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但图秋冶毕竟是圣尊,所以她还是迅速有所察觉。 她扭头看向了一个方向,仔细辨认了一下,她能感觉到有零零星星的灵气团聚集在那个方向,那很可能就是幻阵的核心,那些镜花岛人大概也在那处。 ...... 云黛站在甲板上,她面前有两名第六境的镜花岛弟子,这两日的时间,她和她们也熟悉了起来。 这两人分别叫舒小依和舒小雯,是一对亲姐妹,也是镜花岛这一届的精英弟子,对于阵法与占卜术都有着很高的天赋,因此花重影特意将她二人安排过来协助云黛对敌。 她们此时正在施术,于是云黛面前就展开了一道光幕,光幕上呈现出的是附近海域的地图,地图上还闪烁着一些光点。 舒小依指着上面的光点道:“这些绿色的光点代表的就是我们的灵舟,而那些红色的光点则是神都的。” 这总揽全局的能力同样也是镜花岛的阵法附带的,在她们于此处布置好幻阵之后,这片海域的大致情况便可被完全收容。 云黛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 站在她身旁的朱宁摸着下巴分析起来:“红色光点共有三个,绿色光点共七个,我们人数上是占优势的。” 控制着光幕的舒小雯苦笑了一声:“人数优势有什么用?若我预料得没错,这些神都来的入侵者,整体素质会比我们高上一大截,我们这批人中,修为最高的也就是像我们这样的第六境了,那神都之中,第七境都不知有几位呢。” 云黛反复摩挲着手中的剑,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她突然看向一个方向,皱眉道:“有人在看我们!” “什么?”朱宁一脸茫然,她也扭头朝云黛所说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众人皆有些茫然,但舒小依很快就惊呼了一声,她指着光幕上的红色光点:“他们在朝着我们的方向移动!” 舒小雯倒是稍冷静一些,她只是嗓音发紧地道:“能如此轻易地看破我们的幻阵,看来他们之中真的有圣尊在领队,就是不知这位圣尊会是谁,只希望不要是青渊帝亲自带队。” “不是青渊帝,”云黛的语气斩钉截铁,“对面船上的圣尊,应该是神都的祀灵女官,图秋冶。” 真要说起来的话,算是她的老熟人了。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朱宁的心跳有些快,她毕竟只是个第六境,在太归门中也就是个弟子的身份,如今却要实打实地和圣尊对上,只要试想一下就会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过那种隐隐的恐 惧又令她有些兴奋,她看着云黛,竟不自觉有些期待。她可是相当了解云黛当初在云洲以第五境之躯斩杀圣尊的壮举,这一次,她朱宁也可和云大侠并肩作战了!这必定会成为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云黛的手指在光幕上轻轻划动了一下,她似是在思考,随后她便指着代表着神都的三枚红色光点道:“神都的灵舟都是跟随着为首的这艘灵舟在移动,这就说明这艘灵舟在给他们指引方向,而唯一能看破幻阵的圣尊图秋冶也一定在这艘船上。” 舒小依立马明白了云黛的意思:“我们是要分散他们对吧。” 云黛点了点头:“我们一共七艘灵舟,由我们这艘前去抵挡图秋冶,另外六艘分出两艘来留守于此处稳住幻阵,顺便时刻观察着这片海域的情况,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失守了,他们也可迅速返回镜花岛,将此事告知给岛主,让岛上的弟子尽量撤离出去......至于剩下四艘,兵分两路,分别去围困神都的另两艘灵舟。” 她道:“这幻阵对于圣尊之下的修士而言仍有着很大的威力,所以一旦神都的另外两艘灵舟与图秋冶所在的灵舟失散,他们很快便会在海雾中迷失方向,我们的人也不必和他们硬碰硬,只需要和他们在海雾之中周旋,尽量拖延住时间便可。” “要记住我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与神都之人拼个你死我活,而是将他们拖延住,为岛主争取出五天的时间......嗯,现在已过去了两天,所以我们再撑三天便大功告成了。” 云黛的思路很清晰,舒小依和舒小雯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云黛很快手指微动,将谢映玄召了出来,她对他道:“你与我一起去拦截图秋冶。” 随后她又转头对朱宁道:“你带着太归门弟子,和剩下两艘灵舟守在此处,作为最后的防线。” 朱宁“啊”了一声:“我不和你一起去前线吗?” 云黛笑了起来:“我比较看重你,守住防线这个任务交给你才放心。” 朱宁原本还有些失望,听到云黛这么说后,她突然就觉得心里像是有烟花炸开了......原来在云大侠心中,她朱宁是个这么靠谱稳重的形象吗? “放心吧!”朱宁铿锵有力地道,“我定不会让云道友失望的!” 云黛笑着点了点头,她很快便安排好了人员分布,她将花予和花墨分开,他二人分别领着两艘灵舟前去干扰拖延住神都的另两艘灵舟。 她将主要战力都安排在了另外六艘灵舟之上,她自己所在的这艘灵舟反倒只留了舒小依和舒小雯,还有几个第四境的船员。 舒小依有些不安道:“客卿,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拖大了?” 舒小雯也略有些紧张。 云黛却道:“我们要面对的是来自神都的圣尊,我们的结局也只有两个,要么生,要么死,我们这边的修士修为普遍偏低,只有我尚有与图秋冶周旋的能力,这艘船上留下的低修为弟子越多,对于我而言就越算是拖累。” 舒小依和舒小雯看 出了云黛的孤注一掷,她们略作思考后便同时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们倒不会觉得自己跟随云黛一起会比其他人更危险,毕竟她们现在都是在为镜花岛而战,而在这最关键的拦截战中,拖住祀灵女官图秋冶又是最重要的一环,倘若她们失败了,其余的镜花岛弟子自也很难活下来。 “我们出发吧。”云黛下达完指令后,镜花岛的七艘灵舟也各自运转了起来,朝着自己的任务目标行驶而去。 ...... 叶蕴檀站在图秋冶身旁,看着她指挥着灵舟朝着某个方向前进,她只皱眉看着,也不敢多言。 自从秋姨说要让她来对付云黛之后,她便连夜赶制起了傀儡,如今她手上一共有一具第七境的傀儡,十具第六境的傀儡,若非云黛此前毁掉了她最常用的那具第七境傀儡,她能发挥出的实力只会更多。 不过她这次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图秋冶这个圣尊在,任由那云黛如何厉害,也不可能在圣尊手中讨到太多好处...... 叶蕴檀正这般想着,图秋冶就突然沉声道:“他们来了。” 她话音刚落,叶蕴檀便似有所觉地抬头朝着前方浓郁混沌的海雾看去,很快,她就看到有一艘灵舟穿过了海雾,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站于甲板上的神都之人都跟着警戒了起来,他们一个个都祭出了法宝,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图秋冶却没有立马动作,她看着对面的灵舟,轻蹙着眉。 很快,一道声音就破开空气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祀灵大人,好久不见,不知您可还记得我?” 那说话之人脚尖点地,站于灵舟桅杆的最顶点,她双手环胸,怀中抱着一把剑,海风飒飒扬起她的衣袍和鬓角的发,可她的身姿看起来却很稳。 叶蕴檀掩在袖袍之下的手猛地攥紧了,不过是个第六境,她到底为何会有那般强的能力,又凭什么能在圣尊面前如此嚣张。 一想到云黛所获得的能力,或许就只是因为她有那一身的先天灵骨,叶蕴檀就止不住地生出了一股愤恨。 毕竟齐天之宝的另一件,可是在她的妹妹叶兮颜身上...... 叶蕴檀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趁此时机斩杀云黛,若这先天灵骨真的落到了叶兮颜手中,那她这辈子就真的不可能再斗得过她了。 “云黛,”图秋冶终于开口了,“恭喜啊,没想到再见面,你已经第六境了。” 她嘴上说着恭喜,语气却透着凛冽的杀意。 被她背于背上的方天画戟很快落入了她的掌心,她手腕转动,方天画戟就被她挥舞得虎虎生风,随后她便飞身而起,也如云黛一般跃至了桅杆的最顶端,与云黛遥遥相望。 叶蕴檀也在这时抬手取下了发髻上的梅花簪,很快便有数道气体从梅花簪中涌出,又在她身后凝结成了人影,那便是她的傀儡了。 她早就与图秋冶约定好了,等到与云黛动手时,图秋冶会以圣尊的修为压制限 制住云黛的行动,而她则伺机从旁出手,用傀儡对云黛发起攻击,从而令她失去战斗能力,将她生擒住。 当然,叶蕴檀一定会在出手时,让意外发生,不小心将云黛给直接打死。 立于桅杆之上的云黛望着对面的图秋冶,神色间带了几分笑意,完全看不出丝毫的惊慌之色。 “那晚辈就多谢祀灵大人的道贺了。”她说着竟还真的冲她拱了拱手。 图秋冶冷哼一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拖延时间!”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手中的方天画戟就劈了下来,直迎面朝着云黛所在的灵舟而来。 那一击带着雄浑的气势,天地仿佛都为之变色,在激烈的灵气波动下,下方的海水似是被煮沸了般地剧烈滚动起来,掀起了一层层的海浪。 若非云黛和图秋冶脚下的灵舟本就算得上是法器,恐怕它们早已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浪潮之下被撕得粉碎了。 这一刻,就连云黛都变了脸色,鼓鼓狂风吹来,带着圣尊的威压,逼得她都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 站在下方支撑起灵舟防护大阵的舒小依和舒小雯也瞬间脸色苍白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这来自圣尊的全力一击实在蕴藏着太过可怕的气息,云黛看得分明,图秋冶没有手下留情,但她这一招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她脚下的灵舟。 图秋冶想用这一击,劈碎她所在的灵舟。 她可以选择冲上去挡下攻击,从而触发肉身血甲,但她身上的肉身血甲只有一半,只能反弹回七成的攻击,而图秋冶的这一击实在太过可怕,可怕到让云黛甚至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能顺利接下剩下的三成攻击。 更何况图秋冶早知道肉身血甲这件法宝了,即使攻击被反弹回去,她也必不会再像上一次那般措手不及,被打成重伤。 一名圣尊,想要接下来自自己的七成攻击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而她以第六境之躯硬接圣尊的三成攻击,却很可能回导致自己当场毙命。 修为带来的差距如天壑难填,云黛此行的任务是拖住图秋冶,她不能让自己受到无法挽回的创伤。 但是脚下的这艘灵舟也绝无法抵挡住圣尊的全力一击。 “斩月?” 她话还未问出口,那少年便仿佛是已经知晓了她的打算,很有默契地对她道:“放心吧,没问题的。” 于是云黛的手指开始迅速掐诀,而醉流鸢也自行出鞘,悬浮在了她头顶,随之而来的是愈发浓郁的风息之气,隐隐看去,仿佛有一条翠色青龙缓缓浮现、盘旋环绕,将云黛脚下的整艘灵舟都包裹在了其中。 云黛深吸了口气,虽然她始终表现得很冷静,但她如今毕竟受修为所限,更何况对于剑修而言,对敌之时本就是易攻难守。 终于,图秋冶劈下的那一击落至了近前,甲板上的舒小依和舒小雯已经站立不稳,直接被强大的灵气波动掀翻在地,好在围绕在灵舟四周的防护阵还在自行运转着,并未受到影响。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漂浮在云黛头顶的灵剑如一道流星般划过,迅速击射出去,恰挡在灵舟之前,迎面对上那来自圣尊的全力一击。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巨浪猛地掀起三丈高,而图秋冶的攻击也恰好打在了醉流鸢的剑身之上,闪烁着寒光的剑刃剧烈震荡,不住嗡鸣,但那看似可怕的一击竟还真的被完全抵挡在了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海水终于落下,海面却仍颠簸沸腾着,久久无法平息。 图秋冶脸上露出了意外之色,她原本想的是自己放出一击来,直接将对面的船只击碎,这泉海之上又无法御空飞行,到时云黛落入水中,就只能任命地被他们生擒了。 可她完全没想到,云黛竟真的挡下了她这一击,且她抵挡攻击的手段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饶是图秋冶自诩见多识广,也忍不住觉得匪夷所思,只因云黛并不是靠着自己的攻击或是修为来迎上她的全力一击。 她竟是放出了她的那把本命剑,将灵剑完全暴露在了攻击之下,利用坚韧的坚韧,硬生生将那来自圣尊的全力一击抵挡在了外面。 更夸张的是,那把剑居然还真给挡下来了,且云黛此时已扬手接住了剑柄,垂眸用手指轻抚上剑刃,神色间也透出几分温柔,而那把剑的剑刃则仍泛着凌厉的寒光。 剑修与本命剑本就心意相通、血脉相连,若剑收到了任何损伤,持剑者也必定受到波及,可云黛的面上也并未有任何不适,也就是说,她的本命剑并未因受到圣尊的全力一击就受到任何损伤。 图秋冶对于云黛的那把剑倒是有所了解,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由上古风龙的脊骨炼制而成,就连青渊帝都曾在年少时尝试过想将那把剑拔出来,可惜她失败了。 就是这样一把剑,却被云黛这个小辈轻易地握在手中。 图秋冶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方天画戟,上古风龙的脊骨,能接下圣尊的全力一击,倒也合理。 下方甲板上的叶蕴檀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云黛每展示出一分超出她修为的能力,对于叶蕴檀而言就是一种折磨,她会忍不住联想到叶兮颜,她牙关紧咬,杀心也跟着变得更重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甲板上却突然出现了骚动,只一个晃神的功夫,叶蕴檀就发现操纵着船帆的三名第六境船员被瞬间斩杀了,一道黑衣身影在人群里穿梭,惊起一片片呼声。 “什么人!” “让开!都让快!他有第九境!” 数名第七境的神都守卫迅速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挡在了叶蕴檀这个叶氏郡主的身前,虽说叶蕴檀并不受青渊帝喜爱,但她代表的仍是叶氏皇朝的权威,若她在此出了什么事,青渊帝必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叶蕴檀有些发懵,她已经反应了过来,必定是云黛那边的人登船来袭击她们了,只是镜花岛的岛主花重影都才只有第八境,这个第九境的人又是从何而来?他又是何时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灵舟之外的防护大阵,闯至甲板上来杀人的? 叶蕴檀向那骚动的中心看去,就见一名黑衣少年正手持一柄银剑?[(,他出手极快,所过之处必定会有人倒下,原本密密麻麻挤在甲板上戒备的神都守卫愣是像被割麦子般地死在了他的剑下。 那是...... 叶蕴檀眯起了眼睛,她能清晰地从那少年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恍惚片刻,她就猛地瞪大了眼睛,冲着对面桅杆之上的人大喊道:“你从哪弄来的九境傀儡!?” 她看得分明,那黑衣少年根本就是一具叶氏傀儡,且是一具有着九境修为的活人傀儡,整个神都中,能炼制出这种傀儡的人,她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她的姑姑青渊帝。 图秋冶此时也注意到了下面的骚乱,她眉头一皱,正欲出手将那傀儡少年解决掉,对方却仿佛早有预料,根本不恋战,只飞身倒退,七个起落就重新落回了云黛的灵舟之上。 少年手腕垂下,被他握于手中的银剑还在不住地往下淌着血。 叶蕴檀瞪视着云黛,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目眦欲裂。 云黛却轻轻笑了一下,她好奇地看着叶蕴檀,不答反问道:“不知这位道友是叶氏中的哪位?说不定我也有所耳闻呢。” “她是叶蕴檀,神都的明阳郡主,也是叶兮颜的姐姐。”回答的人竟是谢映玄,在叶兮颜给他强行灌输的那些记忆中,是有这位明阳郡主的。 “原来如此,”云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冲叶蕴檀笑道,“我手上这具傀儡,自然是从郡主的妹妹,叶兮颜那里夺来的。” 叶蕴檀下意识就想反驳她,叶兮颜如今也不过只有第三境,她如何能炼制得出九境傀儡,更何况还是活人傀儡这种极奢侈之物,即使是足有第七境的叶蕴檀都做不到这点。 可反驳的话刚到嘴边,叶蕴檀就反应了过来,她突然恍然大悟,叶兮颜所拥有的炼制九境傀儡的能力必定是姑姑给她的,是因为青渊帝赏识她、喜爱她,她才能轻易得了这样的好处。 叶蕴檀的表情都有几分狰狞,她一时因为青渊帝对叶兮颜的另眼相待而愤怒不甘,一时又因叶兮颜亲手炼制的傀儡竟会被别人抢走而幸灾乐祸,若是此时被姑姑知道了,姑姑必定会对她很失望。 两种情绪在叶蕴檀心中交织着,令她几乎有些扭曲。 若她能成功将云黛杀死,再将这具遗失在外人手中的九境傀儡带回神都,交还给姑姑,姑姑必定会对她大有改观。 云黛看着叶蕴檀,其实她心中也有不少疑惑,她仍记得叶蕴檀伪装成万仞阁弟子时,使出的那一手来自擎羊楼的擒物术,她很想好好问问叶蕴檀,她那功夫是否是来自芳惊刹,她与芳惊刹又是何关系。 不过她并未趁此时机发问,因为图秋冶又出手了。 这位祀灵女官的招式显出了几分不耐和狂躁,她显然不想再和他们周旋下去了。! 第 136 章 落海 图秋冶这一次出手比上一次更加狠戾,因已知晓云黛的剑可以挡下她的攻击,她这一次竟一连劈砍出七次,这七道光刃虽不比之前的全力一击,却是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的,几乎瞬间将云黛脚下的灵舟笼罩在了其中。 云黛面色微变,她知道醉流鸢这次不可能一口气将这些攻击全部抵挡下来,她只得将手中的剑往天上一抛。 剑影闪过,她手指迅速掐诀,龙门剑阵顷刻间凝聚而成,一百五十六道剑光带着惊天的气势迎面朝着图秋冶的攻击撞去。 叶蕴檀见此情形,捏紧了拳头,要知道,上次她便是败在了云黛这招之下,但她毕竟只是第七境的修为,而图秋冶却是圣尊,在绝对的修为差距下,她可不信云黛能讨到什么好。 图秋冶也眯起了眼睛,终于,七道攻击同时落下,狠狠地砸在了云黛的剑阵之上。 那一刻炸起的轰然巨响,就连图秋冶都出现了短暂的耳鸣,海浪被高高掀起,如同伸进了一柄巨勺,快速搅动着,天地都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覆灭。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这骇然的一幕,直至海浪落下,一切才在众人的视线中显现而出。 七道攻击不出意料地撞散了云黛的剑阵,却也被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待那些攻击打在灵舟的防护光罩上时,也只是令光罩晃动了几下,便彻底消散成了点点灵光。 图秋冶见状却并未露出意外之色,而是仰眸看向了对面的云黛,只见云黛此时的脸色已如纸般苍白,她握着剑的左手缓缓垂下,藏至了身后,蜿蜒的血迹沿着她的虎口从她手腕爬下,缓慢滴落。 她虽接下了这招,却也被攻击中携带着的强大戾气震伤了。 如今距离两方相遇的时间并未过去太久,图秋冶扬起了唇角,她知道云黛根本撑不了太长时间。 “小丫头,不如还是束手就擒吧,也免去再受皮肉之苦。” 云黛却也笑了:“祀灵大人,您就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她尾音故意拖长,将话说得很慢:“比如说......此处海域就剩下我们两艘灵舟了......” 经她这般提醒,叶蕴檀才惊觉,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两艘灵舟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她终于恍然明白过来,云黛冲出来挑衅他们,竟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将另两艘灵舟与他们分散。 图秋冶冷笑了一声,她倒是早就发现了,只不过她原本也无所谓,镜花岛岛主都才第八境,即使最终只剩下她自己了,也足以完成这次围剿镜花岛的任务。 她这般想着,也不再废话,而是再次舞动起了手中的方天画戟,一股股的灵气在空气中炸开,属于圣尊的威压铺天盖地地朝着对面的灵舟冲去。 谢映玄闪身挡在了船头,伸手撑起了一道光墙,将灵舟上的其他人都护在了光墙之后。 他是第九境的修为,自然不会受到威压的影响,但灵舟上的其他人修为都不算高,舒小依和舒小雯倒是还好,她们 和云黛一样是第六境,还能勉强支撑住,但灵舟上的船员却都是第二第四境,云黛交给他的任务便是护住这些灵舟上的镜花岛弟子。 龙门剑阵再次凝结而成,将整艘灵舟都庇护在了剑光之下。 剧烈的灵气波动冲得海水沸腾,令身处其中的人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天上,还是在水中。 龙门剑阵只能抵挡住大半的攻击,剩余的部分仍旧会击打在灵舟的防护大阵上,于是船上的镜花岛弟子们便在这份激烈的震荡中四处奔跑着,查漏补缺地维持着防御阵法的运行。 她们每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却无人敢停下脚步,因为她们知道,她们是挡在这条路上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重要的防线,若她们失守了,那镜花岛将会面临的,是最悲惨的结局。 图秋冶并不觉得云黛能支撑太久,她攻击不停,只等待着云黛不堪重负,露出破绽。 可直至天色渐暗,夜幕降临,对面的灵舟仍稳稳地随着翻涌的海浪起伏,看似岌岌可危,却始终未能攻破。 图秋冶不得不停下手,稍喘息片刻,她实在想不到一个第六境的小辈竟真的能在她手中撑这么久。 难不成先天灵骨就这么强?还是因为她手中那把剑。 见图秋冶收了手,云黛心底也稍稍松了口气,她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连忙悬空盘腿而坐,迅速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醉流鸢缓缓飞在她身周,翠色的剑气似是形成了一道青龙的影子,将她整个人绕了进去,隐隐透出护主之意。 “云黛......”她听到斩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语气中带着止不住地担忧和焦急。 她与图秋冶的修为差距实在太大,若是两人是同境,亦或者云黛但凡能有个第八第九境的修为,以她的能力,图秋冶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无论是她所使用的龙门剑阵还是神剑醉流鸢,对于图秋冶而言都是她无法轻易触及的高度,可偏偏如今的云黛只是第六境,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如此高强度的打斗。 斩月作为云黛本命剑的剑灵,自然能感觉出云黛此时的身体情况,她的多处经脉已经被强烈的灵气波震碎,若非她过于顽强的忍耐力,恐怕早就疼晕过去了。 云黛探手取出一瓶灵药,拔出瓶塞便将其内的灵液倒入了口中。 她的手在发抖,她强压着胸膛之中翻滚的血气道:无妨,今晚熬过去便只剩两天了,图秋冶的灵气已经耗尽,两个时辰内她不可能再对我们发起像之前那样的攻击......▁” 斩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你还要做什么吗?” 云黛“嗯”了一声:“既然图秋冶灵气耗尽,那这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需要抓紧这个机会,对他们发难。” 她说完之后,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她连忙将手压上唇角,手背上很快便沾上了血迹。 清风拂来,一条胳膊扶住了云黛的腰,她就听斩月在她耳边道:“可是你的灵气也耗尽了, 以你现在的状况,你要如何做? 只能冒险了。 云黛手指轻动?,意识便在转瞬间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她使用了傀儡戒,令自己的神魄潜入到了谢映玄的身体中,将傀儡完全纳入了自己的掌控下。 一缕剑气被留于原地,盘旋在了云黛身周,而醉流鸢则被她脱离而出的神魄吸引,跟随着一同向那换了灵魂的傀儡飞去,落入了他手中。 也在这时,云黛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斩月吃惊地探手搂住她的肩,将她抱进了怀中。 他有些吃惊地看向怀中之人,又垂眸看向了下方的甲板,他知道云黛的这个选择极为冒险,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云黛为了更好地操控傀儡,已完全放弃了对自己身体的感知,也就是说,若在此时有人对她的身体进行偷袭,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斩月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强烈的焦急感,醉流鸢虽是第一神剑,但也只有被持剑者握入手中时才是最强的,云黛只留下了一缕剑气护住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他最多也只能帮她抵挡住一次攻击,若是真发生了什么意外....... 斩月几乎不敢继续往下想,但他也并未出言劝阻,只更用力地将怀中的少女拥紧,她虽在努力掩饰着,他却仍能从她身上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他知晓她的身体其实已是强弩之末,所以她不得不去冒这个险。 若不能趁此机会对图秋冶造成重创,云黛是很难再支撑住两天的。 斩月抿紧了唇,云黛这以命搏命的处事风格对他而言实在太熟悉了,她总是这样,但或许是因为她有着这样的魄力,才能在一次次的绝境之中化险为夷。 几乎在醉流鸢落入到谢映玄手中的瞬间,那已被云黛的意识完全操控的少年便飞身而起,转眼落在了对面的灵舟上。 他身上贴着由镜花岛岛主亲自绘制的破阵符,因此那来自于神都的灵舟外亮起的防护大阵根本未能对他产生任何阻拦。 图秋冶原本在闭目调息,她虽耗尽了全身的灵气,却也并不担心云黛会在此时做些什么,毕竟不管云黛隐藏得多好,她也能看出她此时的状态到底有多差,所以当那具甲板上传来尖叫声时,她才后知后觉地睁开了眼睛。 图秋冶冷哼了一声,衣袍一拂便落在了甲板之上。 方天画戟在她掌心翻转,瞬间指向了那少年傀儡的咽喉。 少年动作一顿,终于抬眸望来,恰对上了图秋冶的目光,只这一眼,图秋冶便发现了傀儡的不对。 他的眼神变了,变得极凌厉,那双眼眸中也似闪烁着寒光,令人图秋冶心底都不自觉生出了战栗感。 她本就是神都的女官,日日跟随着青渊帝身旁,她对傀儡术自然是很了解的,所以她迅速便判断出如今在这具傀儡中的意识已经变成了云黛。 这让她心中一凛,冷声对甲板上的船员吩咐道:“都退后,不要过来。” 那些神都的守卫本就因傀儡少年的突然袭击而心生惊恐,那傀儡的出剑速度实在太 快了,他们根本无法抵抗,如今听了图秋冶的命令后,他们更是不敢怠慢,迅速便退至了甲板的角落。 叶蕴檀被神都的守卫护在中央,只是她的脸上却并没有惊恐之色,她望着那具九境傀儡,神色有些异样,不知是在思量着什么。 而图秋冶也在这时脚猛地蹬地,整个人化为一道利剑扑了过去。 她的丹田之中虽已没有令她再掐诀施法的灵气,但这却并不影响她的正常武斗,只是她手中的方天画戟短时间内无法再释放脱手技。 有了傀儡第九境修为的加成,云黛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不过她此番前来的目的却并不是对图秋冶做些什么。 虽说谢映玄有第九境,但这毕竟不是云黛自己的身体,云黛也并不拥有叶氏血脉,所以操控着傀儡出手,对于她而言仍有着颇多限制。 她无法做到快速对图秋冶造成伤害,而她对傀儡的控制时间也非常有限,所以她必须要用这有限的时间实现利益最大化。 云黛脚下一个错步便闪过了图秋冶的攻击,随后她就目标明确地双手握住了剑柄,将手中的剑用力往下一插。 图秋冶猛地瞪大了眼睛,只听得“砰”的一声,那柄削铁如泥的神剑便完全没入到了下方的船体中。 剑刃上携带的风息之气迅速荡开,于是罩在灵舟之上的防护大阵晃动了几下后就彻底破碎了。 以剑插入船体的位置为中心,一道道的裂纹如蛛网般开始向四周散开,眼看着这艘灵舟便要彻底散架了,要知道泉海之上可是无法御空飞行的,若是没了灵舟的落脚点,船上的这些神都之人可就全部坠入深海了。 虽说修士都有可以避水的术法可以使用,但却无法做到如灵赐秘境那般的长时间自如地在水中呼吸活动。 那处秘境不仅被镜花岛的特殊阵法笼罩着,还身处于上古巨鱼尸骨之中,因此才能生出那样特殊的环境。 而眼前的海域,即使是像图秋冶这样的圣尊,若是直接落入其中,时间一久无法上岸,她也会因灵气耗尽而直接淹死的。 因此眼前的一幕令图秋冶的脸色都变了,她已顾不得其他,只单膝曲跪,一掌拍在了甲板之上,一层灵气瞬间覆盖住了整艘灵舟,而那开裂的趋势也在此时暂停。 云黛并不恋战,见状她就直接操控着傀儡将剑重新拔了出来,未能当场毁掉这艘灵舟的确是有些遗憾的,但这艘船已被重创至此,神都的另两艘灵舟此时又不知迷失在何方。 接下来的打斗中,图秋冶在攻击她的同时,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经历还支撑着灵舟的运行,这已经达到了云黛想要的效果了。 更何况,云黛附于傀儡身体中的意识已经开始飘荡,她的时间快结束了。 就在云黛要控制着傀儡飞身回到自己的船上时,她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斩月的惊呼声。 云黛!” 几乎与此同时,云黛便觉一股剧痛从心脏处袭来,在一阵天地动荡间,她的意识重新落回了身体中,她猛地 捂住了胸口,入手便是一片粘稠湿热的血迹。 她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从高处重重坠落,而袭击她的人此时正站于桅杆之上,那是一个第七境的陌生男人,或者说,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傀儡。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在云黛毫无防备之下,在完全没有触发肉身血甲的情况下,将锋利的匕首插入她的心脏之中。 偷袭她的人,赫然就是叶蕴檀! 云黛的经脉还未积蓄起灵气,如今的她甚至连轻身诀都无法施展,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着深海之中坠去,伤痛令她的意识几乎都有些模糊。 图秋冶还在努力支撑着灵舟,此举已令她脸色苍白,无暇分神来对付云黛。 而叶蕴檀则站在甲板边缘,冷漠地看着她,她的眼底似是映着一些冰冷的光,那之中饱含着的是一种疯狂的兴奋。 今夜无月,整片天空都陷在幽寂的黑暗中,云黛久违地感觉到了逐渐逼近的死亡气息,她已有许多年未曾面临过这样的绝境了,因此她几乎有些恍惚,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个满是艰险的时刻。 海风在她耳边呼啸,她看到醉流鸢迅速向她飞来,似是想将她接住,可她下坠的速度实在太快,在那柄剑触上她之前,她整个人便迅速砸在了海面上,转瞬被翻涌的浪潮一口吞下。 下一刻,醉流鸢才后知后觉地触上海面,可那把剑却并未跟着一同冲入海水中,而是悬停在了半空,斩月的身影很快浮现而出,他立于剑刃之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下方的海面。 他竟然......感觉不到云黛的气息了,仿佛是在云黛入海的瞬间,她就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熟悉的一幕令他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种恐慌,云黛消失了,她又消失了......他这次还能再等到她吗? 斩月下意识闭上了眼,可预想中粉身碎骨的疼痛却并未随之传来,他仍完好地立于原地,他再次睁眼时,眼底已出现了疑惑,但他的心脏却又重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上次不同,云黛并未真的从这世上消失,她只是不知遇上了什么,从这片海域中消失了而已......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等谢映玄的意识回归之后,他便只看到云黛坠入海中的一幕,他的心都被攥紧了,他再顾不得其他,转身便要跟着一同跃入海中,可醉流鸢却在这时飞了过来,斩月伸手拉住了谢映玄的胳膊,硬生生在半空中将他截了下来。 “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她!”谢映玄抬手便要去推斩月,可他的手却从那剑灵少年的身体中穿过,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她不在海中!你跳下去了也没用!” “那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了吗?”谢映玄的眼眶都泛起了红。 斩月却一把拉着谢映玄,重新落回了灵舟之上,他指着身后道:“你看看她们。” 谢映玄下意识回头,就见那些原本就在船上的镜花岛弟子 都一个个面色苍白,眼底满是绝望之色。 她们深知云黛是她们之中唯一能与图秋冶一战之人,因此当她们亲眼看到云黛落入海中时,她们的心也随之一同沉入了海底。 舒小依和舒小雯是在场修为最高的镜花岛弟子,她们努力维持着镇定,却也同样止不住地发着抖。 舒小依张了张嘴道:“客卿已帮我们将神都的灵舟重创,我们、我们尽量再......” 她说到此处,声音里已透出了深深的哽咽,后面的话也跟着一同消失在了风中。 舒小雯伸手握住了姐姐的手,她颤抖着声音,将后面的话继续补充了出来:“我们尽量再多撑一会儿,只剩两天了,再撑两天就够了......” 夜晚的海风不停鼓动着船上的帆,谢映玄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身旁的斩月。 斩月深吸了一口气道:“云黛还活着,我是她的本命剑,我能感觉到,更何况她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会......” 他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道:“在她回来之前,我们要帮她撑住,要为她完成她所希望的事。” “那她若是回不来了呢?” “人在剑在,”斩月转头看向了波涛汹涌的海面,声音中带了几分苦涩,“人死剑亡。” ...... 砸入海面的瞬间,云黛便觉自己被海水彻底包裹住了,冰冷咸腥的水,带着强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宛如落在了巨兽的口腔中,被不停挤压着。 浓郁的血从胸膛的胸口涌出,在海水中逐渐飘散,她却并未感觉到窒息感,她昏昏沉沉间,这才想起,自己曾炼化过淬苓天乌,早已可以在海水中自由呼吸了。 云黛强打起精神,想掏出水涌珠来,将自己重新送回水面。 虽说受伤之处在心脏,但只要不立马死亡,对于修仙之人而言,心脏受创倒也并不致命。 至少,她现在还不能倒下,否则镜花岛要怎么办? 云黛紧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而就在这时,有一件东西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竟从她怀中掉落而出,泛着幽幽的灵光。 云黛定睛看去,就见那物件竟是不久之前花重影交给她的吉道色,是她母亲生前的本命法宝。 那枚原本已失去了全部灵气的法宝竟重新发出了光芒,她悬浮于云黛胸前,自行转动了起来,不同的点数翻滚着,于是灵光也逐渐飘荡看,将云黛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在剧烈的白光中,云黛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时间也似是静止了,云黛只觉自己仿佛陷入了短暂的沉睡,而转瞬间她又猛地惊醒。 她努力瞪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面光滑的铜镜,而铜镜中照出的脸却并不是她的脸......不,那就是她,只是并非是现在的她。 因为那张脸庞是那样的稚嫩,额角垂着绒毛般细腻的碎发,一双乌黑的眼睛圆瞪着,好奇地打量着镜中之人。 那分明就是......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那是年少时的云黛。 梳子落下,站在她身后的女人正一下下地将她乱糟糟的头发梳顺,那女人对她而言是那样熟悉,又是如此陌生,陌生到,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农家小院,充满翠竹清香的简陋屋子,转头向屋外望去,能看到一条大黄狗在院子里慢吞吞地溜达着。 云黛重新收回了视线,她再次看向了镜中倒映着的,站在她身后的女人,眼底露出了茫然之色。 终于,一个称呼从她嘴中吐了出来:“娘?” 她的声音是那样稚嫩,那的的确确是属于一个二四岁小姑娘的声音。 而那个站在她身后,正给她梳头的女人,正是她的母亲,云若画。! 第 137 章 一日 云黛茫然地看着镜子里的熟悉的小姑娘。 身后的女人很熟练地将她的头发挽成了两个软乎乎的小团子,又绑上了好看的红色发带,于是镜中的小姑娘就变得格外俏皮灵动...... 云黛眨了眨眼睛,她始终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她知道自己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一定是因为那枚吉道色,而那也是她的母亲云若画生前的本命法宝,所以她此时正经历着的这些,很可能是云若画早就计划好了的。 所以眼前的一切是幻象吗? 云黛有很多话想问,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她想问的实在太多了,她心中的疑问也实在太多了。 终于,她缓缓转过身,仰头看向了身后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粗布衣,头上戴着块方头巾,衣着极为的朴素,可这却并不能掩盖她那张过分美丽的面容。 她的五官极为柔和,弯弯的眉眼,唇带的笑意,都似春风沐雨,柔软到似能融化一切的冰冷和坚硬。 她笑盈盈地看着满脸疑惑的小云黛,伸手掐住了她肉乎乎的脸颊,说了一句很莫名的话:“只有一日。” “什么一日?”云黛不解。 “吉道色只能储存一日的时间,一日之后,你就会自动脱离。” 云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仍搞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于是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我会......见到你?” “你这是什么话!”云若画竟看起来有些不满,“又能见到娘亲,你难道一点都不高兴吗?” “可是......”云黛皱眉,“我的娘亲已经去世很久了呀......” 久到有关于母亲的记忆都已经模糊成了一道影子,她几乎无法看清。 “是呀,就是因为我已经死了,所以这是我在活着时为你准备的礼物呀!” 女人自说自话,甚至又忍不住用手揉了揉云黛的脑袋:“黛黛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云黛猛地瞪大了眼睛,云若画果然知道她是重生的,她果然什么都清楚! “这也是......您为我的安排吗?” 云黛的声音有些发抖,她紧张地看着云若画,可云若画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有些神秘,她并未回答云黛的话,像是要将一切留作她自己思考。 云黛的呼吸有些急促,她逐渐明白了过来,或许她的母亲是在还活着时,将自己的一缕神魄封入了吉道色中,又利用吉道色的能力造出了这方天地。 而她那时受伤落海,血迹正好滴落在了吉道色上,于是她就被拖入了这方天地中。 云黛实在有些激动,她伸手抓住了云若画的手,焦急地问道:“娘,你留下这处空间,让我能通过这种方式再见到你,到底是要与我说些什么?” 是有关于她的命数?还是天人五衰?抑或是先天灵骨和她的重生? “我的确有话要同你说。”云若画点了点头。 在云黛不解的目光下,她伸手拉起了她稚嫩的手,向屋外的院落走去。 云黛默默地跟着她,当她一脚跨出茅屋后,眼前便豁然开朗,立即亮堂了起来。 院子里的大黄狗立即摇着尾巴跑上来蹭她,她的个子太矮了,被大黄狗一挤,差点后仰着跌在地上,还是云若画眼疾手快,拎起小云黛的领子,将她及时拽住了。 这里的一切实在太过宁静温馨,以至于云黛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她与周围的环境比起来......太格格不入了,又或者说,她已经太久没身处过这样放松的状态中了。 自她前世灵骨被夺,她便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时时忍受着那份无名的煎熬,像一根绷紧的弦,始终无法松懈下来。 即使后来她成了剑主,当了掌门,成了一方霸主,她仍不敢缩起自己的脊背,也仍得把自己站得笔直。 “黛黛,娘走得太早了,都没能好好看你长大,你这些年是不是过得很累?” 云黛愣了一下,她抬眸看向云若画,云若画也正垂头看着她,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指着一旁的大黄狗道:“傻愣着干嘛呢!赶紧摸摸阿轰呀!你看给它急得!” 在云若画的催促下,云黛不得不伸出手来在那条大黄狗的脑袋上摸了摸,大黄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兴奋地用力拱着她的掌心。 这陌生而熟悉的触感让云黛想起了更多的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她想起了这条叫阿轰的狗,它是云若画不知从哪抱来的,抱来时还只是小狗幼崽,云黛那时年纪小,见到这不停摇着尾巴的小狗高兴得不行。 云若画就拉着她的手,让她给小狗取个名字,尚还口齿不清的小云黛“呀呀呀”地乱叫,愣是将“阿黄”说成了“阿轰”,逗得云若画哈哈大笑,于是这条狗就有了“阿轰”这个名字...... 只是在云若画死后,阿轰也因误食了有毒的食物也跟着一起走了。 没有给云黛太多回忆的时间,云若画很快就指着院子外面,问她:“我们是去东街买糖芋苗呢,还是去西街买豆沙包呢?” 糖芋苗?豆沙包?云黛几乎已经想不起来这是多久远之前的事了,似乎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确很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见云黛久久未作出回答,云若画露出了苦恼的之色,她在云黛面前蹲下来,哄孩子般地道:“黛黛是两种都想吃吗?可是东街买糖芋苗的小摊和西街卖豆沙包的铺子距离太远了,我们今日只能去一个地方呀。” 于是记忆中的另一幕也在云黛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想吃糖芋苗又想吃豆沙包的小云黛因为没办法一次性吃上两样,而坐在院子的地上又哭又闹,滚得一身是灰。 住在隔壁的刘婶被吵得头疼,没好气地冲过来对云若画道:“小云啊,你这女儿实在太任性了,小姑娘这么贪吃可怎么好?” 云若画却笑眯眯地把小云黛从地上拎了 起来,耐心地和她讲起了道理。 她说:黛黛,娘亲今日只能带你去吃一样,糖芋苗还是豆沙包,你只能选一样,我们明日再去吃另一样好不好?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37 章 一日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或许是女人的声音太温柔了,任性哭闹的小云黛还真止了哭,用稚嫩的声音问起了云若画:“那娘亲想吃什么呢?” 云若画仔细想了想,才道:“娘亲想吃豆沙包。” 小云黛犹豫了一下就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拉起了云若画的手,再次喜笑颜开:“那我们就去西街吃豆沙包吧!娘亲吃两个,黛黛吃一个!” 矮得像个小团子一样的小姑娘拉着娘亲的手就欢呼雀跃地朝着院子西街跑。 那些回忆让云黛有些恍惚,她恍然回神,就见云若画仍耐心地望着她,等待着她做出选择。 云黛其实想告诉面前的母亲,不必再像哄孩子般地同她说话,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早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而且变得很厉害了,她很厉害,她是万仞阁的掌门,也是万人敬仰的剑主,甚至曾有一段时间,人们只要听到她的名字就会不自觉心生忌惮。 名震一方的剑主早不会拘泥于到底该吃糖芋苗还是豆沙包了。 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又莫名哽住了,云黛不知为何,突然好奇了起来:“现在的娘亲......想吃什么呢?” 许久未说出过这样的话,她几乎有些磕磕绊绊,吐字也带着僵硬和迟钝,可一切的一切,却又仿佛与记忆中的过往重合。 云若画眼底的笑意更浓,像是有温柔的水缓缓地荡开,将云黛包裹在其中。 仿佛是为了承接记忆中的片段,云若画摸着下巴思索道:“既然昨日已经吃过西街的豆沙包了,那我们今日就去吃东街的糖芋苗吧!” 她说着就拉着小云黛胖乎乎的手往院子外面走去。 隔壁的刘婶正抓着个大扫帚清扫着门前的落叶,见这母女两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她不觉得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对云若画道:“我说小云啊,哪有你这么养女儿的?又是豆沙包又是糖芋苗的,这么惯着孩子,你也不怕把她教坏了!” 云若画却不以为意,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她低头看了一眼还不在状态的小云黛,笑眯眯地道:“没事,我们家黛黛就该被人疼着爱着。” 她说着,竟然直接将走得有些蹒跚的小云黛抱了起来。 云黛吓了一跳,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不得不搂住了女人的脖子,有些小心翼翼地靠在她怀中。 母亲的怀抱实在过分温暖安全,让云黛不自觉就联想到了这世上一切的美好事物,她恍惚着,那份紧绷的情绪似也跟着逐渐被软化。 这是一处最平常不过的山村,乡里乡亲都互相熟识,云若画抱着云黛一路往外走去,不时便会遇上几个熟人,他们都笑着同云若画打招呼,云若画也冲着他们频频点头。 东边的李老汉夸云黛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一脸福相;西边的陈大娘捏了捏云黛的小胖脸, 非要塞给她一把花生;村口的张伯伯乐呵呵地说云黛头顶的红头绳好看...... 或许是因为云若画身上带着的那股强烈的亲和力,小山村里的人对她们这对母女都很照顾。 这一幕幕的画面像是在眼前翻滚,又好似是从记忆的深处奔涌而出,令云黛的大脑一片混乱,反应也似是变得迟钝了许多。 她突然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也是招人喜欢的,她得到过许多人的善意,所以后来的她即使拜入了仙门,成了万仞阁的亲传弟子,却并不是好斗的性格,只想当个舞风弄月的音修,过安稳宁静的日子...... 走出村子时,云若画将云黛放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和她商量道:“黛黛现在长高了,太重了,娘亲实在抱不动了,我们一起走去东街可不可以,娘亲牵着你的手,我们慢慢走。” 云黛迟疑地看着云若画,她不明白为什么云若画分明知道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而她也早不是她那个只有三四岁的女儿了,却还要如此对她说话。 她带着满腹的疑惑,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不明白云若画到底想做什么。 将她拉入吉道色制造而出的这方天地,却要带着她去买糖芋苗吃? 她的母亲是想警示她些什么吗? 云黛被云若画牵着,迈着两条小短腿,晃晃悠悠地走在田埂上,脑子里却仍止不住地胡思乱想着。 乡野间的风实在太柔和了,将云黛鬓角毛绒绒的碎发吹起,拂在脸颊上,带来细细簌簌的痒意。 云黛嗅到了湿润的泥土气息,像是发酵了的酒,熏得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到东街的路确实很长,长到仿佛没有尽头,也可能是因为小云黛的腿真的太短了,她们走得很慢。 或许是看云黛一直面色凝重地在发呆,云若画突然道:“黛黛,要是太累了,娘亲可以背你。” 云黛仰头看她,终于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娘亲,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送给你的这份礼物,你很快就会明白。”云若画没有正面回答她,只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云黛皱着眉,仍很是不解。 最终云若画还是蹲下身来,将小云黛背了起来,因为她实在走得太慢了。 云黛有些茫然地趴在了云若画的背上,于是她便能嗅到母亲发间传来的淡淡沁香。 她的母亲说,她在吉道色中留下的东西,是要赠予她的礼物,所以这份礼物到底是什么呢?她想要告诉她什么呢? 云黛怀抱着这样的疑惑,安静地搂着云若画的脖子,随着她一步步地颠簸,仿佛身处最安全的摇篮之中。 这样宁静的山村其实随处可见,可后来的云黛即使偶然间路过,也再难感受到曾经的那份温和暖意了,于是此时的安逸竟令她生出了几分困意,仿佛她真的回到了那段最温柔的时光,回到了那个被人疼爱着的年纪,她竟也隐秘地期盼了起来, 期盼着这一刻可以变得长久...... 在喧嚣的人声逐渐传来时,云若画终于背着云黛来到了东街的集市。 那里很是热闹,各色的摊贩一个挨着一个,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聊天吵闹声不绝于耳。 云若画将云黛放了下来,牵着她的手走入了那幅嘈杂的画卷之中。 卖糖芋苗的大娘早便记下了云若画和云黛这对回头客母女,见她们又来了,她脸上的褶子立刻挤出了笑,热情地招呼起了她们。 “又带女儿来吃糖芋苗了?” 云若画笑着点了点头,她将云黛拉至身前,似有些无奈地道:“我这女儿就爱吃你们家的糖芋苗!” 云黛还是懵的,她眨了眨眼睛,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大娘见她这模样,被逗笑了,她连忙盛了满满一大碗糖芋苗,热情地帮她们将碗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招呼道:“快来吃吧!看给你们家小娃娃多盛了几块芋头苗。” 云黛被云若画拉着,迈着小短腿,跟着她走到了桌前坐下。 她很快递给了云黛一根勺子,催促起来:“赶紧趁热尝尝,看看还是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这一刻,经云若画的提醒,云黛才突然意识到,她身处的这方空间是吉道色中的虚假幻象,她也并不是那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她已经有三百多年没吃过糖芋苗了。 云黛迟疑地捏起了勺子,慢吞吞地舀起了一块芋头苗,这才在云若画鼓励的目光下,送入了口中。 好甜......这是云黛的第一反应,甜到有些发腻,却又散发着令人留恋的绵软芋头香。 云黛慢慢咀嚼着,很快就吞咽了下去,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她竟又舀起一勺来送入了口中,紧接着便是一勺接着一勺,很快碗里的甜汤就下去了小半碗。 她茫然间,就听云若画笑道:“这么看来,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但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糖芋苗。” 云黛瞬间惊醒,她抬眸看向了面前的母亲,拿着勺子的手也顿在了空中。 这种感觉太异样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流淌,带来融融的暖意,却又令她看不清,抓不住。 她的母亲到底要给她什么? “对了!”云若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拍了一下脑门。 云黛连忙全神贯注地看向她,就见她也拿起了一根勺子,舀了一勺糖芋苗:“明明是我说想吃糖芋苗的,怎么光顾着看你吃了!” 她说着也就着那个简陋的大碗吃了起来。 一大碗糖芋苗根本不是只有三四岁的小云黛能吃得完的,所以多数情况都是小云黛和娘亲一起分食一碗。 这久远的记忆又令云黛感到陌生而茫然。 集市上很热闹,吃完了糖芋苗的云若画满足地抹了抹嘴,拉起云黛的手开始四处闲逛了起来。 街角有卖糖葫芦的,云若画给小云黛买一根;路边又晃拨浪鼓的,云若画给小云黛买一个;卖头绳的大娘在 吆喝,云若画冲上去给小云黛买了一把...... 云黛看着手中的拨浪鼓,很是不解,那感觉就好像是......她真的是个小女孩,可是现在的她又怎么会喜欢这种幼稚的玩具呢? 云黛一只手抓着拨浪鼓一下下地晃着,另一只手挽在云若画的胳膊上,她就这样跟在她身旁,一步步地走着,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肉菜的价格。 等日头逐渐倾斜时,云若画的手中竟提了两根长长的排骨,她指着那排骨高兴地对云黛道:“看我买的什么!今晚娘亲就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云黛皱着眉,又茫然了起来,因为她甚至不记得原来幼时的她,最喜欢的吃的菜是糖醋排骨。 那在她看来,似是最无关紧要的记忆,她遗忘到连一丝痕迹都不记得了。 回去的路上,云若画再次将云黛背在了背上,或许是因为这具属于小云黛的身体的确是个稚嫩的小女孩,她竟真的趴在云若画的背上睡着了。 小团子一样的小姑娘趴在女人的背上,搂着她的脖子,而那根拨浪鼓则被她紧紧攥在右手,即使睡着了也没掉落在地上,随着云若画一步步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等云黛睡醒时,云若画已经背着她再次回到了村子里。 云若画拉来了个小板凳,摆在了厨房门口,又将云黛放在了上面,就开始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起了两人的晚饭。 院子里的大黄狗还在高兴地摇着尾巴,袅袅炊烟很快升起,给落日晚霞盖上一层朦胧的纱。 云黛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疑惑地想,母亲说,吉道色只能储存一日的时间,如今已是傍晚,这一日也很快就要过去了,她到底要给她什么,又想同她说些什么呢? 云黛还是想不明白,她看着母亲忙碌剁肉的身影,终于回忆起了一些零星的过往。 那时的她也如现在这般,坐在小凳子上,看着自己的娘亲准备着晚饭,时不时还要好奇地问上一句:“娘亲,还有多久能好呀?” 云黛的回忆很快就结束了,因为云若画仿佛知晓她在想什么一般,突然在这时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道:“别急,马上就好了。” 随着云若画喊出了一声:“开饭了!” 甜香的油醋味儿也钻进了云黛的鼻子里,云若画将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端上了桌。 云若画脸上的笑容被夕阳的余晖衬得愈发柔和,意识到这一天真的已到了尾声,云黛心中不禁生出了不舍,那些早已深埋于心底的情感也似是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于是她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裹满了糖醋汁的排骨,放入了嘴中。 “好吃吗?!”云若画满怀期待地问道。 云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却忍不住觉得疑惑:“原来我以前这么爱吃甜食吗?” 云若画却一脸的习以为常:“小孩子都喜欢吃甜食。” “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云黛轻声道,“但我还是觉得......很好 吃。” 很好吃,非常好吃......好吃到让她的眼眶都有些发涩。 当夜幕真正降临时,云若画拿着湿帕子耐心地为云黛擦去了脸上和身上的尘土,又拉着她躺上了床。 烛灯吹灭后,这间云黛年少时生活过的简陋小屋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好在窗外的月光很明亮,将一切都照得亮堂堂的。 云黛睁着眼睛,看着在她身边躺下的母亲。 云若画轻轻拍着云黛的背,柔声哄道:黛黛快睡吧,睡醒了,明天就来了。??[” 明天来了,这吉道色中的一日便算是彻底结束了。 直至此时,云黛也未能从云若画嘴中听到那些她想知道的事,她带着她忙忙碌碌了一整天,却没给她什么大道理,也没同她说任何一件要事,她所做出的举动,甚至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是也是这一刻,云黛突然就醒悟了过来,她终于知道云若画为什么会反复对她说,她要送她一件礼物;又为何会不停告诉她,她很快就能明白了。 “娘亲......”云黛的声音突然就有些发抖,“你要走了吗?” 云若画脸上仍带着那种浅浅的笑,只是那份笑意中却又参杂了许多的遗憾和不舍。 云若画看出了她的想法,只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有些惋惜道:“黛黛,可惜娘亲不能亲眼看着你长大,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娘亲只好给你准备这样一件礼物了。” “......你过得那样辛苦,又那样劳累,娘亲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女人的声音轻轻的,像轻缓流动的泉水:“娘亲只希望,待到那一天真的到来,即使全世界都不要你了;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你了;即使你跌落到谷底、痛不欲生,你也还能记得,你永远都是娘亲最疼爱的黛黛,是娘亲最宝贝的女儿......” 拥有先天灵骨的云黛,注定遭遇众叛亲离的命运,她所经历的一切,是云若画耗尽了自己的生命,亲手为她选出的生路。 她又怎会不知自己的女儿会面临怎样的未来,又怎能不晓这条路到底有多艰险。 可是她什么也帮不了她。 于是这位被整个十四洲尊称为神算子的前任镜花岛岛主,在弥留之际,握着自己的本命法宝吉道色,为她的女儿留下了这件与众不同的礼物。 云若画送给云黛的,不是任何大道知识;不是灵宝机缘;更不是复杂的命数走势,而是—— 来自母亲的,一整日的陪伴。!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38 章 破情境 云黛自修炼无情道起,便很难再有过于强烈的情绪了,前世是因有斩戒诀的压制,她的情感被彻底钝化了,她很难再去体会过多的情绪。 而今生则是因前世的过往,她早已有了觉悟,并不会让自己在太多的感情上停留。 可此时此刻,面对着早已去世已久的母亲,云黛的心底却第一次翻涌起了强烈的情感,那份情感掩过了一切,令她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但奇怪的是,云黛的修为却并未因此而倒退,无情道也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相反的,她竟隐隐有种即将突破瓶颈的感觉。 云黛望着云若画,眼眶渐渐红了。 小姑娘伸出胖乎乎的手,用两条短胳膊紧紧地搂住了自己的母亲。 云黛哭了,她已经许久没哭过了,甚至于,她都快忘记要如何去哭了...... 她是万仞阁的掌门,是令整个十四洲闻风丧胆的剑主,更是唯一将无情道修练至巅峰者,如此强大的她又怎么可能还有泪水呢? 可是这一刻,云黛却依偎在母亲的怀中,轻轻地啜泣了起来,仿佛是要将这么多年的委屈说给这世上唯一能安慰她的人听。 她知道不管自己走至了何种地步,她也永远是母亲的女儿,在母亲面前,她可以选择去做那个不坚强的人。 云若画的手轻轻地、一下下地拍着云黛的背:“睡吧,娘亲不会离开,娘亲的心会永远陪伴在黛黛身边......” 她的声音中似也带了几分轻轻的哽咽。 那个夜晚在一片蛙声中缓缓流淌,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好似被彻底定格住了。 云黛也终于在母亲的怀抱中沉沉地睡了过去,她已许久没这样安心地睡过了,宁静又安稳,仿佛所有的疲惫与痛苦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时,周围的一切开始慢慢褪色,一日时间已过,云黛也自动脱离出了吉道色所创出的这方天地。 待她再睁开眼时,她仍沉在幽寂的海水中,而感官回笼的瞬间,她便清晰地察觉到,身体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伴随而来的,是骤然改变的心境。 吉道色中的一日,竟令她突破了无情道,从入情境迈入了破情境。 虽说前世的云黛早已修炼至了无情道的最终境界忘情境,但那时的她是靠着斩戒诀一步将无情道修练至大成,真正的她实际并未达到无情道三个境界所要求的心性,甚至于连她自己对于无情道的理解都是不合格的。 可是这时的她,却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突破到了破情境,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自她重生以后,斩戒诀带来的浓重杀气便时时困扰着她,即使斩戒诀现在已经被压制住了,却也仍旧存在,那股浓重的戾气偶尔还是会在她的情绪过于强烈时外溢。 可如今,真正迈入破情境的她,竟已完全不会再受到那股戾气的影响,被压制在她心底的杀气也在逐渐消散。 若说她身处入情境 时,对于情感的态度还是压抑与克制,那到达破情境的她却变得更加坦然了。 不是压制,而是看淡,她愈发明白,那些情感越是想要去逃避,就越会成为困扰一生的枷锁。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云黛抬起手来,慢慢压在了自己的心脏处,那里原本的伤口已因她的破镜而自行恢复了,她的心态也进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和与宁静。 直至此时,云黛才觉得,自己对于无情道终于有了真正的理解。 她很快抬眸看去,就见散发着淡淡灵光的吉道色此时正悬在她胸前,那是母亲生前的本命法宝,也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云黛伸手想去触碰那枚吉道色,可就在这时,竟有一股浓郁的灵气从中涌了出来,径直注入到了她的身体中。 暖流瞬间散入了云黛的四肢百骸,她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也恍然明白了过来,云若画在吉道色中留下的不仅仅是那一日的陪伴,还有她自己的一部分修为,所以当吉道色被触发之中,储存在其中的修为便涌入了云黛的身体中。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以一个可怕的速度增长着,转眼间她便从第六境冲至了第七境,紧接着又抵达了第八境,经脉之中积蓄而起的汹涌灵气令云黛都有些吃惊。 只是这迅速提升的修为并不会长久,那些从吉道色中涌来的灵气不是云黛自己修成的,它会随着时间逐渐流失,最后只保留能够被云黛所吸收的部分,而她的修为也会重新跌落回去,不过纵使如此,这也给云黛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毕竟云黛可是很清楚地记得此时的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还守在镜花岛之前拦截图秋冶呢。 如今她既然有了第八境的修为,那图秋冶就根本不足为惧。 甚至于,就算花重影未来得及修改好护山大阵,图秋冶又已到达了镜花岛,云黛也完全有能力将图秋冶击退了。 有第八境修为的云黛即使前往神都挑战青渊帝都不一定会输,魔皇沧曜她更不会再放在心上。 可惜这个第八境是有时效性的,它能维持的时间很短暂,并不会长久地延续。 吉道色中的灵气终于耗尽了,它随着海水缓缓下沉,最终落回到了云黛的掌心之中,云黛收紧五指,很快将吉道色重新收回到了怀里。 她手掌一翻,取出了水涌珠,于是便有一股水流涌起,裹挟着她迅速朝着水面冲去。 只是几个呼吸间,云黛便随着喷涌的水流冲出了水面,而水面之上的景象也完全落入了她的眼中。 起伏震荡的海面上,两艘灵舟飘飘摇摇,其中一艘之上遍布着细密的裂纹,若非有一层灵光包裹在最外层,这艘船恐怕已经四分五裂了,它自然便是被云黛重创的那艘,来自神都的灵舟。 至于另一艘则是镜花岛的灵舟了,那灵舟此时正被一道青龙幻影完全包裹在其中,浓郁的风息之气不停激荡,以至于翻涌起伏的海浪似都隐隐受到了影响。 图秋冶仍站在桅杆之上,只是除开她握着方天画戟的那只 手以外,她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来向脚下的船体输送灵气,勉强支撑着这艘即将粉身碎骨的灵舟。 不过这份狼狈却并未令她露出任何焦急之色,只因对面的敌人已到了强弩之末,她倒是没想到云黛坠海之后,他们剩下的战力竟还能支撑这么长的时间。 事实上,相比于眼前的状况,图秋冶更担心的是现在的云黛到底是何状态了,她到底是否已因坠入深海而身亡。 如果云黛死了,那她身上的先天灵骨也会随之消失,青渊帝必会因此而大发雷霆。 图秋冶不是傻子,她自然看得出来发生这样的事是叶蕴檀有意为之,她对云黛下了死手,她是真的想将云黛杀死。 叶蕴檀那份心思,图秋冶一眼就看穿了,这也让图秋冶心底止不住地对叶蕴檀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毕竟她实在讨厌蠢人。 云黛死了,青渊帝第一个要处置的必定就是叶蕴檀。 图秋冶很快收起了思绪,她凝神向对面望去,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对面击垮,她脚下这艘灵舟撑不了太久,她打算夺走对面那艘来自镜花岛的灵舟,用以缓冲。 那把所谓的天下第一神剑一直游荡在灵舟周围,利用风息之气将灵舟完全包裹在内,削弱了图秋冶劈砍而去的攻击,而那具九境的傀儡则立于船头,将船上其他的镜花岛弟子护在身后,勉强抵挡着她的攻击。 多次强行接下来自圣尊的攻击已令他身受重伤,那黑衣少年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只是不知打湿他衣衫的,到底是如雨般落下的海水,还是他流出的血。 银剑被他握在手中,剑尖压于地面,这才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倒下去。 图秋冶有信心,自己只需再斩出一击,那具傀儡便会因承受不住而被强烈的戾气撕碎。 她慢慢扬起唇角,眼底透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图秋冶手中的方天画戟再次舞了起来,灵气迅速从四周涌来,很快蓄起了带着强大威力的一击,下一刻,她手臂一挥,那一击便狠狠地向对面的船体斩了过去。 谢映玄不得不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住了,可他不能后退,他是整艘灵舟上修为最高的,他若倒下了,他身后的那些镜花岛弟子又要怎么办? 那些可都是云黛想要护住的人,即使拼尽他的生命,他也绝不能放弃。 那一击很快便斩至了近前,肆虐的锋刃令谢映玄的意识都有一瞬间的模糊,他仿佛是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只是下意识地将剑挡在了身前。 时间似是在这一刻定格了。 谢映玄等了许久,可是预想中的剧烈冲击并未传来,他也骤然惊醒,因为他发现他身前竟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白衣黑发的少女稳稳地挡在了他面前,而那始终环绕在四周的青龙幻影也像是受到了召唤,迅速化为了一道灵光,落入了她手中,幻化成了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剑。 出现在谢映玄身前之人,正是云黛! 只见云黛握住醉流鸢后,毫不犹 豫地一剑挥了出去,她那轻飘飘的出招却仿佛暗藏了无限玄机,图秋冶的攻击竟被她轻易挡了下来。 谢映玄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立于他面前的背影,心脏也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而这时,云黛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他。 谢映玄激动地上前一步,却又踉跄着差点扑了下去。 云黛稍惊了一下,她的胳膊很快从少年的腋下穿过,将他扶住了。 “云黛......”谢映玄的声音在发抖,他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轻声的哽咽,“你没事就好......” 云黛的手指轻抚过少年脸颊上被海水打湿的发丝,她的目光很快越过了他,看向了后方的灵舟,甲板上的镜花岛弟子们在看见她出现后,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满含着泪光地看向了她。 围绕在外围的防护大阵虽看起来残破不堪,却在大家的努力之下始终支撑着。 “你们做得很好,”云黛对众人道,“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我吧。” 她说着便垂眸再次看向了怀中的少年,她轻捧起他的脸颊:“谢映玄,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没有让我失望。” 谢映玄的眼眶有些泛红,他的意识早已模糊不清,云黛的手指微动,少年便化为了一团混沌的烟雾,再次融入到了那枚傀儡戒之中。 这时云黛重新转过了身,目光冰冷地看向了对面灵舟之上的图秋冶。 图秋冶自然也注意到了云黛,见云黛无事,她不禁心中一喜,随后她就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对之处。 云黛的修为......她此时的修为竟已经有了第八境! 这怎么可能? 图秋冶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努力瞪大了眼睛,再三确认了之后,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云黛到底在海底遇上了何种机缘,但之前只是第六境的云黛都已经那般棘手了,如今让她有了第八境的修为,图秋冶作为圣尊,都不免生出了几分忌惮。 不过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图秋冶很快就看出了不对,因为云黛所散发出的修为并不实,那感觉就像是她使用了某种可以让修为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的秘术,只要秘术时效一过,她便会再次回到原本的修为。 图秋冶捏紧了拳头,也就是说,只要她将这段时间坚持过去,只待云黛所使用的秘术彻底失去作用,那么这个棘手的小辈连带着她身后的镜花岛就会彻底成为案板上的鱼。 图秋冶很清楚,这种强行提升修为的秘术在结束之后,都会带来很大的副作用,到了那时,云黛也必定会失去反抗的能力。 下方甲板处的叶蕴檀也看到了云黛,那一刻她的呼吸都屏住了,她原本以为云黛已经死亡了,心中还欣喜着,却没想到她竟再次出现了。 叶蕴檀的眼神里不可抑制地透出了深深的愤恨,这让她藏在袖中的手都攥紧了,指甲也深深陷入掌心。 云黛没死,就意味着她那 身先天灵骨很可能会落到叶兮颜手中,若叶兮颜有了先天灵骨,肯定也会变得如此厉害......到了那时,她又要拿什么去和叶兮颜斗? 云黛很快便脚尖点地,一步跃至了桅杆的顶端,她握着醉流鸢的手轻挽了一个剑花,青龙幻影便缓缓盘绕着她升起。 图秋冶望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突然就产生了一种不可抑制的恐惧感,她抿唇强行将那份情绪压了下去,佯装镇定地冷笑道:“云黛,你真当你有了第八境的修为,我就会怕你吗?” “只是第八境而已,又如何能与圣尊对抗?” 她好歹也是圣尊,为何要去惧怕一个靠着秘术强行升至第八境的小辈? 云黛笑了一声,笑得冷冰冰的。 那柄神剑很快横在了身前,她嘴唇轻启道:“图秋冶,你接不下我的一招。” 她的语气中并不带太多的感情,却又是那样的嚣张。 图秋冶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一股极可怕的气势便在空中展开,瞬间将下方的所有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而云黛手中的剑也飞至了空中,她双手掐诀,迅速结出一道剑印,一张透明的光罩便以她与那悬于她头顶的剑为中心,瞬间弹开。 身处于下方甲板上的神都守卫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一个个都露出了迷茫之色,因为那道笼罩住他们的光罩可谓是遮天蔽日,令他们的视线中除了锋利剑光再看不到任何事物,就连日光都被完全遮挡在了外面。 随即,身处于光罩之下的人便感觉到了一股凛冽的冰冷感,也是在此时,图秋冶的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 她是那样清晰地明白,就像云黛说的那样,她接不下来这一招,甚至于,若无法成功躲开,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她不知道云黛所施展的招式到底是什么,但那可怕到令她全身战栗的威压她却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那就是青渊帝。 云黛如今已经迈入了无情道的破情境,她所使出的自然是无情道的第二式,无生界。 这一剑斩出后,便会自动生成一个十死无生的领域,任何身处于领域之内的敌人都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若是云黛只有第六境,这招她恐怕还发挥不出如此大的威力,但此时的她在吉道色的帮助下,短暂地拥有了第八境的修为,所以即使是圣尊境的图秋冶,也绝不可能挡下这毁天灭地的一招。 当这一剑终于完全斩出时,光罩之下的领域似飘起了寒冰一样的雪,无数雪花卷过,任何被那锋利冰雪触碰之人都似被冻结住了一般,彻底僵硬成一具死尸,又在瞬间化为点点飞烟,再找不出任何痕迹。 这一幕,即使是站在云黛身后的镜花岛弟子都看呆了,她们从未想过,这世间竟还会有杀伤力如此惊人的招式,仿佛天神降临,惩罚着制造灾厄的罪人。 许久之后,领域缓缓散开,而在那一剑之下的海域上,却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没有尸体,没有鲜血,就连灵舟残骸都没留下一片,一切的一切都 碎成了粉末,又散在了空气中,不留下一丝痕迹......原来这才叫做,真正的灰飞烟灭。 云黛仍立于原地,只是她的手上却提了个人,那人便是神都的明阳郡主,叶蕴檀。 叶蕴檀完全被吓傻了,甚至都忘记了挣扎,她的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都不住地发着抖。 云黛没有看她,而是皱眉看向了不远处空空如也的海面。 图秋冶没有死,在无生界降下之前,图秋冶便果断地选择了逃脱,而她的无生界也只是吞噬掉了她的右臂。 云黛没有追过去的打算,因为她体内的灵气正在以一个很快的速度流失着,不消片刻,她第八境的修为便会彻底消散,到时她的经脉和丹田为了消化这些灵气很可能会令她陷入昏迷。 云黛轻叹了口气,没能再杀死一名神都的圣尊,她是觉得有些遗憾的,只不过断去图秋冶的右臂倒也算是大幅度削弱了神都的战力。 更何况,此处海域又无法御空飞行,图秋冶还受了如此重的伤,若她不能在灵气耗尽前找到另外两艘神都的灵舟,说不定不需要云黛亲自动手,她就已经无法活着回到神都了。 云黛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被自己拎在手中的叶蕴檀身上。 在叶蕴檀惊恐的目光下,她突然就拽着她一同向下方的海面跃起。 叶蕴檀根本来不及反应,于是在入水之后,她便瞬间呛咳了起来,好半天才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避水符。 云黛很快拽着她游至了一处海底洞穴中,洞穴中形成了一个没有水的空腔结构,云黛拎着叶蕴檀将她摔在了地上,垂眸冷漠地看着她。 全身都被海水打湿的叶蕴檀在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了一下,这才勉强将自己撑起,她惊恐地看着云黛:“你、你要对我做什么?!我可是神都的郡主!你若是敢伤害我!我姑姑不会放过你的!” 云黛却好似并未听到她的这些威胁,她在叶蕴檀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当叶蕴檀突然感觉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太阳穴传来时,她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云黛竟要对她使用搜魂术。 “放开我!你放开我!”她剧烈地挣扎着,可惜云黛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只用一只手就轻易将她压制住了。 云黛的意识并未完全入侵到叶蕴檀的意识中,但只是轻微的触碰,她便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露出了意外之色。 云黛喃喃道:“你居然嫉妒叶兮颜......” 听到“叶兮颜”这三个字后,叶蕴檀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停下了挣扎,她圆瞪着眼睛,用一种阴恻恻的目光看着云黛。 云黛有些不屑地笑了起来:“叶蕴檀,你是不是有些太不自量力了,这神都的圣主之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落到你手里的......” “毕竟你与叶兮颜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她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叶蕴檀却被激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哪里比叶兮颜差!她除了讨好别人,还会什么?凭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喜欢她!若她没有玲珑心的话,你们又怎么可能喜欢她?” 叶蕴檀几乎是在歇斯底里的尖叫,云黛却出奇地平静,甚至于,她望向叶蕴檀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悲悯。 “你错了,叶蕴檀,”云黛道,“我不喜欢叶兮颜,我只想杀了她。” 不待叶蕴檀有更多的反应,她便觉得自己的脑仁里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痛,那份疼痛也令她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云黛彻底侵入了她的意识,她在对她使用搜魂术。 率先映入云黛视角的是一片泥泞的幽暗,空气之中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和腐烂的血腥味。 云黛皱眉看去,好半天才意识到,她此时看到的竟是一座阴暗的地牢,而在地牢的中央,则有个正被铁链锁住的女人。 那个女人蓬头垢面,乱糟糟的头发不知已经多久没洗过了,上面结着一块块的油污。 她身上的衣衫也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能依稀辨别出溅在上面的血迹。 女人看起来凄惨又狼狈,可她却又格外安静,安静地跪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若非云黛能听到她的呼吸声,她可能会以为那只是一具狼狈的尸体。 云黛心底生出了许多疑惑,这画面没头没尾,令人无法判断到底是在何处,也没有任何事物能解释眼前的女人是何身份。 但考虑到这是在叶蕴檀的记忆中看到的画面,一个名字突然就从云黛的脑海里冒了出来——芳惊刹。 芳久凌的母亲芳惊刹,那个已不知被青渊帝锁在皇城地牢里多久的女人,而叶蕴檀那一手来自擎羊楼的擒物术应该也是从芳惊刹那里学来的。 几乎在云黛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那跪坐在地牢中央的女人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什么人?”那声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云黛也对上了一双如恶狼般阴森可怖的眼睛。 原该是处在叶蕴檀过去回忆中的芳惊刹......竟然看到了她?! 第 139 章 芳惊刹 只是简单的对视,云黛的心脏却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很确定,芳惊刹的的确确是看到了她,且在和她对视。 按理来说,通过搜魂术看到的画面应该都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人怎么可能与处在过去的人进行互动?所以只有一个说法能解释,那就是,云黛此时看到的画面并非是过去,而是现在。 这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毕竟曾经在灵赐秘境时,云黛也曾通过搜魂术看到了“现在”的画面,且对上了魔皇沧曜的视线,甚至因此将他从千里之外拖拽到了眼前。 芳惊刹很安静,安静到她整个人几乎都透着一种强烈的死寂,云黛很难从她身上感觉到活人的气息,但她那双眼睛却又格外明亮,闪烁而出的光芒令人不禁联想到最寒冷锋利的碎冰。 云黛突然就产生了一种感觉,若是......芳惊刹不被玄铁锁链禁锢着,无法动弹,更无法调动灵气,她同样可以像沧曜那般,顺着自己潜入此处的神魄一寸寸蔓延至自己的面前。 这一刻,云黛的脑海里冒出了三个字——潜麟功。 云黛曾在魔域魔宫待过很长时间,甚至因为曾与沧曜双修过,所以她对潜麟功是非常了解的,也因此,她几乎迅速就做出了判断,芳惊刹的确会潜麟功。 并且叶蕴檀那一手来自擎羊楼的擒物术也确实是从芳惊刹那学来的,只是芳惊刹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叶蕴檀,因她掌握着潜麟功,所以在传授叶蕴檀功法时,便悄悄对叶蕴檀进行了污染和入侵,从而令叶蕴檀变成了可以为她所用的眼睛。 可是......潜麟功不是只有魔域魔皇才能修炼吗?芳惊刹又是如何能掌握的? 云黛的大脑有些混乱,她原本以为芳惊刹会潜入神都是在帮魔皇沧曜做事,但沧曜怎么可能允许魔域有除他以外的人修炼潜麟功? 如此看来,芳惊刹倒好似一直是在为自己做事......她的野心还真是有够惊人的,一边偷偷修炼着潜麟功,伺机取代魔皇沧;一边又潜入了神都,骗取了一身的叶氏血脉,等待着夺取叶氏皇权的时机。 偏偏她都做到了这种程度,青渊帝竟只是将她关押在神都皇城的地牢中,留了她一命,也不知是青渊帝太过自负,有信心能彻底掌控住芳惊刹,还是说芳惊刹身上确实有什么令她觊觎的东西。 终于,芳惊刹开口了,她的嗓音嘶哑而难听,令人联想到被一脚脚踩碎的干枯树叶。 “原来是你啊......” 云黛眼皮一跳:“你认得我?” “自然是认得的,”芳惊刹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配上她干瘪塌陷的脸,实在有些瘆人,她道,“你是阿凌的师姐。” 云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就听芳惊刹又道:“我知道你给了阿凌许多帮助,你若有什么请求,可以尽管同我说。” 云黛倒是稍愣了愣,芳惊刹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太恐怖了,所以当她突然展现出如此大的善意时,云 黛不可抑制地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芳师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帮她只是顺手为之。” 云黛慢吞吞地说着,心中仍觉得有些不安,她的确给芳久凌提供了帮助,比如说压制了她身上的生死渡魂咒,令她可以修炼傀儡术和剑道。 可是此事应该相当隐蔽才对,芳惊刹即使能看出芳久凌身上的咒术被压制了,她又如何知晓这一切是她所为? 云黛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芳惊刹既然能通过潜麟功让叶蕴檀成为她的眼睛,那她自然也能通过潜麟功监测芳久凌身边发生的事。 她虽被锁在这皇城的地牢中,手却伸得很长,许多事情仍旧在她的掌控之中。 云黛不禁产生了一个疑惑,前世叶氏皇朝覆灭时,芳惊刹又在何处,芳久凌的死亡又是否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些疑问令云黛保持了沉默,没贸然开口,芳惊刹的修为其实并不高,只有第八境,且玄铁锁链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损伤,且这种损伤不可逆,令她的修为无法自如地运转,久而久之,她的修为甚至会出现倒退的趋势。 换句话来说,芳惊刹如今的身体,早已到了强弩之末,以她这残破不堪的状态,即使她真的打败了魔皇沧曜,扳倒了神都青渊帝,她也绝不可能如前世的魔皇沧曜那般,做到一统十四洲的。 所以她这些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芳久凌? 云黛一时觉得不太确定,若说是为了芳久凌,好像也说得通,但仔细考虑起来,又好像有些不够充分。 玄铁锁链突然在这时“哗啦啦”的响了起来,云黛的思绪被打断了,她惊了了一下,就见芳惊刹抬起了手,手指微动,竟打出了一道法印。 云黛不及躲闪,那道法印就落在了她的掌心,霎时间,一股毛骨悚然的冰冷粘腻感从云黛的灵魂深处传了过来,令她全身都不自觉地战栗了起来。 “这是什么?”云黛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在这个自己师妹的母亲面前失态。 芳惊刹笑了一声,笑声干涩又难听:“此物叫做冥印,作用就如你们云中八洲的聆风玉符相似,你只需将神魄潜入其中,便可看到我,与我对话了。”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云黛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很确定,芳久凌和叶蕴檀身上都没有这所谓的“冥印”,这可以直接通过神魄沟通的术法,芳惊刹甚至不在自己女儿身上用,偏偏要给她,这是什么道理? 更何况云黛又不是没去过魔域,居住魔域之人想要互相联络时使用的法器也不是此物。 这东西听芳惊刹的描述,倒更类似于钟妙商给她的那只传音虫,只是传音虫只是特殊灵兽的一种,而这冥印却直接落在了云黛的手上,令她很难不产生怀疑。 芳惊刹许是看出了云黛的疑惑,她笑道:“冥印并不是可以随意使用的术法,此物对于双方的神魄强度都有所要求,阿凌和叶蕴檀都不符合要求,唯一的好处是,它并不会受到距离和地界的影响, 即使身处十四洲之外,也同样可以通过此物沟通。” 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芳惊刹又道:你若实在不喜此印记,也可使用灵气将它清洗掉,它并不会过多地停留......我也只是念着你对阿凌多有帮助,才唐突了使出了冥印,想着若是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你也可随时通过冥印来寻我。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我如今虽被关在此处无法自由行动,但对诸多奇闻知识还是有不少了解的,尤其是魔域的许多异术轶闻,我想整个云中八洲很难找到比我更了解魔域的人了,云中八洲即将与魔域开战,你若遇上了什么奇诡的魔域异术,也许我能为你解答。” 芳惊刹这番言辞倒是让云黛稍有些尴尬,或许是因为被关在此处的芳惊刹无法整理自己的仪容,云黛第一眼看到她时,总觉得她有些可怖,便下意识生起了几分戒心。 云黛连忙道:“前辈的心意,晚辈感激不尽。” 她说着便抬手抱拳,向芳惊刹略施一礼。 “好好好,”芳惊刹脸上的笑意更浓,她点头夸道,“看到你我便明白阿凌为何这般喜欢你这个师姐了,确实是少年英才。” 这一番下来,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云黛思索片刻,倒是很直白地开口了:“前辈,晚辈倒是的确有一事好奇......您与擎羊楼可是有何关系?”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芳惊刹那一身的潜麟功到底是从何习得的,但是这问题所涉及到的事恐怕会比较关键,她不好直接问。 芳惊刹却好似看出了云黛的想法,她显得很不以为意,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很直白地道:“在我成为魔域十六将之前,我曾是擎羊楼的长老。” “我会前往魔宫前去为魔皇沧曜效力,本就是奔着他的潜麟功去的,就像后来的我来到神都,也是为了叶氏血脉和傀儡术而来。” 她说得随意,且目标明确,云黛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了,她不得不承认,芳惊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毒,那种狠毒并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甚至于,即使如今的芳惊刹已落至了这个境地,她的身上仍不显露出任何颓败之气,她似是能完全接受这样的结局,又或者说,她其实根本没将此时此刻的一切当作是自己的结局,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且完全没有轻易放弃的打算。 “前辈有想过......从这里离开吗?”云黛缓缓问出了这个问题。 芳惊刹扬眉看来,神色有些异样:“怎么?你想帮我?” 云黛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没能将话接下去,她不可能随意给人承诺,但芳惊刹向她表露了善意,她总不好一口将人给回绝了。 好在芳惊刹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她只道:“我很快就能离开了,叶灵璧不会再关我太久了。” 云黛心中一动,她正想追问,却听芳惊刹突然道:“先别说话。” 还未等云黛有所反应,她便听到了一串轻缓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有人来了...... 云黛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来者是个女人,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华服,衣袖和领口都嵌着金缕丝,女人头顶的金冠戴得很稳,并未因她的走动而过分摇晃。 待到云黛看到那女人的面容后,她便不觉惊了一下,因为此人算得上是她的老熟人了——神都青渊帝。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最全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尽在[],域名[( 身处于神都的青渊帝衣着打扮比云黛当初在剑冢见到的那个要华丽隆重了许多,云黛知道,此时她所看到的这个青渊帝才是真正的青渊帝,而非只是一具傀儡。 女人乍一出现,便不自觉给人一种与这幽暗油腻的地牢格格不入的感觉,而匍匐于地的芳惊刹在她面前,更是如阴沟里的老鼠般肮脏泥泞,因此当青渊帝在芳惊刹面前站定时,即使她什么都未说,却已经带着一股强烈的羞辱意味了。 云黛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她突然就想起了芳久凌,想起了芳久凌在提到自己母亲时,那副痛苦又挣扎的模样。 “你考虑得如何了?”青渊帝开口了,云黛则露出了思索之色。 她此前便觉得,青渊帝将芳惊刹关于此处,是在觊觎着她身上的什么东西。 芳久凌曾说过,芳惊刹通过魔域的换血术令自己也成了拥有叶氏血脉的女人,却又钻了空子,未能失去生育能力,所以青渊帝便将她关在此处,想要对她身上的特质进行研究。 云黛今日见了芳惊刹后,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芳惊刹很快抬起头看向了青渊帝,青渊帝的脸上并没有太多余的表情,她看起来很冷漠,冷漠到透着浓浓的、居高临下的意味。 芳惊刹咧开嘴笑了起来:“我也不是不能将潜麟功传授给你,只是我是有条件的。” 她此言一出,云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想过很多可能,却完全没料到,青渊帝竟然想修习潜麟功。 潜麟功乃是魔域的功法,且只有每任魔皇才可修习,青渊帝会对此感兴趣,云黛就只有一个猜测,那就是潜麟功能帮助青渊帝渡过她的天人五衰。 青渊帝虽是整个十四洲最强的圣尊,无愧于天下第一之名,却也永生都无法离开神都皇城,只能通过操控亏傀儡前往其他城洲。 但是潜麟功会彻底改变身体的形态,若是青渊帝真的能将此功法修炼成,那她便可像沧曜那般,将整座皇城都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再将心脏留于此处,而她自己也总算是可以自如地行动了。 “你想要什么条件?”青渊帝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我可以放你离开神都,给你自由。” 在青渊帝看来,芳惊刹的身体机能早已被严重破坏,就算真的放她走了,她也不可能再对自己造成伤害。 更何况她偷学了潜麟功,魔域同样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芳惊刹“呵呵呵”地笑出了声,那声音从她喉咙里传出,像是漏了风般的难听干涩。 “叶灵璧,光是给我自由,就想让我将潜麟功传给你,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我要你将我放出这地牢,接 回我的女儿,解开她身上的生死渡魂咒,封她为郡主,让她能像真正的叶氏女那般得到应有的尊重!” 芳惊刹努力仰着头,玄铁锁链被拉扯得“哗啦”作响,她在说出这些话时,情绪外露,显得很是激动。 青渊帝却好似有些意外:“我倒没想到,你会这么在乎你的那个女儿。” 芳惊刹“哼”了一声:“没有哪个母亲会不在乎自己的女儿!” 青渊帝并未对这个说法产生任何反应,谁让她是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叶氏女,她自然不会明白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会有怎样的情感。 半晌之后,她突然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字:“我接受你的条件,我会亲自将叶久凌接回神都,封她为神都的第五位郡主,明誉郡主,叶氏女所有的荣耀,她都可以拥有。” 青渊帝的话让芳惊刹的情绪稍缓和了些,她原本绷起的肩也慢慢松了下来。 芳惊刹慢吞吞地道:“那就等你做到你所说的,让我看到了你的决心后再说吧,我累了。”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在赶客。 云黛倒是有些佩服芳惊刹的心性,此处是神都皇城的地牢,她的性命又完全掌握在青渊帝手中,她却好似并不害怕,甚至于她对青渊帝的态度也实在算不上好。 青渊帝不以为然,只要芳惊刹愿意将潜麟功传给她,这些都是小问题。 青渊帝很快就离开了,她并没有发现正在用搜魂术观察此处的云黛,事实上,就连云黛自己都不太明白,此时的她到底是以一个怎样的状态在窥探这里,而芳惊刹在看待她时又是什么视角。 当这间皇城地底的地牢又一次陷入死寂后,芳惊刹抬起头来,再次朝着云黛的方向看了过来。 “前辈想让芳师妹回神都?”云黛问道。 芳惊刹“嗯”了一声:“她若想脱离叶氏的掌控,就必须回到神都打败她们。” 云黛神色闪烁,似在思考着什么,她很快就听芳惊刹继续道:“她若是真的想要争夺圣主之位,她也必须先回到神都,一切的起点都在此,只有身在神都,她才能发展出自己的势力。” 芳惊刹的话让云黛心中一惊,她移动视线看去,就见那个被玄铁锁链所在地牢中央的女人,虽一身污秽、残破不堪,但藏在那满是油泞污垢之中的眼睛,却在这一刻充满了兴奋与向往之色。 “阿凌既有心夺取圣主之位,那我自然会全力助她。” 云黛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不知是否因为芳惊刹与沧曜一样修炼了潜麟功,而潜麟功与她所修炼的无情道本就是相互对立的,所以单单只是听芳惊刹说话,云黛都不可抑制地会产生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芳久凌会产生夺取圣主之位的想法,是当初的她怂恿而来的,否则以芳久凌的性格,她可能并不会有如此大的胆气。 芳惊刹竟连这点都知道,这实在不得不让云黛生出警戒之心,因为这就说明,芳久凌是完全处在芳惊刹的监视之下的,无论云 黛与她说什么,最后都会被芳惊刹得知,她虽被关押在此处,无法获得自由,却又好像无处不在、无所不晓。 芳惊刹好像看出了云黛的忌惮,她笑了一声,主动解释道:“我并没有监视阿凌的意思,只是阿凌一个人在外,我作为母亲怎能不担心,便只能用这种方法日日看着她,若她真遇上了什么危险,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 芳惊刹这般说着,竟流露出了难过之色:“有哪个母亲不想陪伴在自己的孩子身边呢?” 不待云黛细想,芳惊刹便又收起了那份情绪,转而对她道:“你的身体似乎有些撑不住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若有什么事,你也可随时凭借冥印来寻我,就凭你对阿凌有恩,我也定当知无不言......” 随着芳惊刹话音的落下,云黛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股力量拖拽住了,而处在她视角中的地牢也似退潮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远去。 褪色的画面似在动荡旋转,给云黛带来了强烈的眩晕感,云黛一时之间竟然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她看起来茫然又无措,踉跄着几乎就要摔下去了。 不知从哪伸出了一条胳膊,绕上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搂进了怀中。 云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突然搂住她的是斩月,而她则完全从神都皇城的地牢中脱离而出,重新出现在了那处幽暗的水下洞穴里。 叶蕴檀倒在一旁,毫无生息。 “她死了。”斩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云黛皱起了眉头,强烈的不适感令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没杀她。” 斩月似也觉得奇怪:“她是自己死的。” 云黛反应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叶蕴檀是被芳惊刹杀死的,芳惊刹既然可以用潜麟功潜伏在叶蕴檀的视角中,通过她来关注外界的动向,自然就有办法通过远程操控将叶蕴檀杀死。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急迫得就像是想要掩盖什么? 云黛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向自己的掌心看去,那处的皮肤上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隐隐约约地飘荡着一丝黑气。 那股黑气有些冰冷,那便是芳惊刹所说的冥印。 云黛能感觉出来,只要她想,她便可轻易将那枚冥印抹除掉,且此物并不属于潜麟功。 云黛对潜麟功很了解,更何况她的无情道本身会对潜麟功产生排斥,所以倒也不用担心芳惊刹是想结着冥印偷偷监视她。 这次与芳惊刹的谈话其实让云黛觉得很奇怪,不知为何,芳惊刹给她的感觉并不算太好,但芳惊刹作为芳久凌的母亲,却又对她表达出了很大的善意,这种过于浓重的割裂感让云黛一时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需要注意一下了,芳久凌既然处在她母亲的掌控之中,那她以后再与芳久凌交谈时,便不能太过肆无忌惮。 云黛昏沉得厉害,四肢也变得格外僵硬,她在斩月怀中靠了一会儿,很快就意识到,她经脉与丹田中那些来自于吉道色、属于她母亲的灵气就快要流失殆尽了,而她的修为也即将要从第八境跌落回去了。 “我们该回去了。” 云黛没再去理会那具属于叶蕴檀的尸体,她收起了醉流鸢,又翻出水涌珠,利用着水涌珠的能力,唤出了一股水流,将自己从这海底送了出去。 待到她重新回到灵舟的甲板上时,便见镜花岛的弟子们都站在甲板边上,紧张地望着海面,等待着她的归来。 之前的大战对这些镜花岛弟子的消耗很大,所以她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极为疲惫,但出于对云黛的担忧,她们竟没有一个人去休息。 云黛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自己的状态也并不好,所以她还未来得及对她们说出什么话来,便直接倒了下去,陷入了昏迷。! 第 140 章 吃醋 云黛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竟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提剑杀去神都的时候。 偌大的皇城都因云黛的到来而寂静无声,宫人侍女们皆缩在路边,惊恐地望着她。 云黛走得很慢,她穿过了一条条空旷的长廊,终于在路的尽头看见了那座金碧辉煌却又死气沉沉的宫殿。 宫门缓缓打开,珠帘向两旁分散,云黛便终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魔皇沧曜,他假借“谢映玄”的身份,杀死了叶兮颜,又利用魔域的换血术换得了一身叶氏血脉,登上了这神都的圣主之位。 云黛看着他,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杀气,她手中的剑也随之出鞘,搭在了沧曜的脖子上,沧曜却并未躲闪,他只是安静地立在那里,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之色。 那双望向她的眼眸中似是映着一些奇异的光,冰冷又阴狠。 “云黛,你杀不了我。”终于,他慢吞吞地吐出了这句话,语气中带着森然的笑意。 云黛的心脏突然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强烈的恶寒感爬上了她的脊背,她很难形容那种感觉,眼前这个梦中的沧曜令她不可抑制地厌恶着,那仿佛是一种生理性的厌恶,令她整个人都剧烈地战栗了起来。 她杀不了他,她的确杀不了他,可她为何杀不了他?前世的她同样也没能杀死他...... 云黛望着沧曜的那双眼睛,总觉得这道梦中的影子似是与她所认识的那个魔皇沧曜有着极大的不同,却又给她一种很莫名的熟悉感,逐渐与前世的记忆重合。 仿佛前世的沧曜与她所认识的那个沧曜,并非是同一个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云黛咬牙切齿,可手中的剑却像是受到了某种限制,变得僵硬迟钝,于是她那一剑便久久无法落下。 沧曜笑了起来,笑得阴森而冰冷,而云黛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旋转变幻,像逐渐融化的冰雪,沧曜的脸也随之剧烈的扭曲了起来,转眼间便扭曲成和他原本的长相完全不同的一张脸,像不停蠕动着的漆黑粘液,丑陋可憎到让云黛不愿再去多看一眼。 当四周的场景如潮水般褪去,云黛总算是猛地睁开了眼睛,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隐约觉得自己大概睡得有些久,因此她的大脑完全处在迟钝的状态,像装满了浆糊,一时之间没能马上产生连贯的记忆。 片刻之后,她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晰,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名少年。 花予和花墨正一左一右地坐在床边,两人同时向她的经脉中注入着灵气,于是她体内的灵气便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自行地运转了起来,而目光越过近前的两名少年后,云黛就见谢映玄和斩月也一左一右地站在床边。 自她与谢映玄发生了那样的关系后,她便也如对待斩月那般,不再将他强行关在傀儡戒中,所以如今看到他自如在外活动,云黛倒不觉得太吃惊。 四个少年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睁开了眼睛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靠了过来。 这场景让云黛不自觉地呆楞住了,随后不知为何,她竟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心虚感。 她实在有些想象不出他们四个该如何相处。 “云姑娘,你可算是醒了。”花予满脸的惊喜。 花墨也露出了笑意:“云姑娘,你这一睡可是整整睡了一年,我们还担心你醒不过来了呢!” 谢映玄似是也想说些什么,但或许是因为四周的人有些多,他最终犹豫了片刻,还是保持了沉默,只用关切地目光看着云黛。 至于另一旁的斩月则轻抿着唇,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同样维持着沉默。 云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可置信:“我......睡了一年?” 因为许久未开口说过话,云黛差点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说出的话也透着种磕磕绊绊的僵硬感。 她艰难地撑着床想坐起身,可刚支楞起上半身,她就感觉到了强烈的天昏地暗,若非一旁的花予及时扶住了她,她恐怕又一头栽下去了。 云黛在众目睽睽之下靠在花予怀中,另外三个少年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一旁的花墨倒是还好,他身后的谢映玄却慢慢地垂下了视线,显得有几l分落寞。 至于斩月,他的嘴唇抿得更紧了,眉头也微微蹙起,似是有些看不过去云黛和花予这有些过于亲密的状态。 云黛不禁别扭起来,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她突然意识到,她身边这四个少年好像看起来都一副年纪不大的模样。 虽说她今生这具身体的年纪也有些小,但算上前世,她好歹也活了三百多岁了,如今让这四个少年围着她转,实在有些为老不尊的嫌疑。 不过若是仔细想想的话,斩月只是少年的样貌,他的实际年龄不知比自己大了多少;至于谢映玄,他是傀儡,他的外表也只是停留在了他死时的年纪,更何况自己前世最初遇上他时,本也与他一般的年少;而花予和花墨则是因体内的毒素需要与她一同修炼才能避免毒发,他们是她的侍从,她也没做过什么越界的事...... 云黛胡思乱想了一通,也不知是在自我安慰着什么,她最终放轻了呼吸,慢慢从花予怀中坐起了身。 她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躺的时间太久了,肢体不可避免地有些过于僵硬。 云黛很快就发现,她的修为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地到了第七境,要知道她从剑冢出来时才刚刚突破到第六境,如今只是昏迷了一年,居然就第七境了。 不过云黛思索了片刻就反应了过来,云若画将自己大半的修为都留在了吉道色中,而那些修为本身就是留给她的,云黛无法将修为全部吸收,但也消化了一部分,而这被她消化的部分恰好就支撑着她从第六境突破到了第七境。 所以她昏迷的这一年实际并不是因为受了什么严重的伤,而是身体在自行消化这些修为,自主进入了闭关状态。 只是她原本修炼的速度就有些太 赶了,加上云若画留给她的修为,云黛能明显地感觉出自己的境界非常不稳定,虽顶着个第七境的修为,实际却摇摇晃晃、动荡不安,随时都可能会因意外而跌落境界,甚至有着走火入魔的风险。 好在云黛修炼的斩戒诀本身就可以预防走火入魔的现象,所以对于这点她倒不怎么担心。 “云姑娘,”花墨道,“你昏迷这一年,我和花予日日都会来为你舒缓经脉,花岛主也时不时会来看望你......” 云黛这才想起,她昏迷之前,还在帮着镜花岛对抗神都呢,也不知这一年的时间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于是她连忙问道:“镜花岛可还安好?外面如何了?” 斩月和谢映玄都没开口说话,倒是花予和花墨一人一句地给云黛描述起了这段时间的情况。 在镜花岛与神都的那场交锋中,倒是发生了一件比较有趣的事,因为镜花岛弟子们的本命法宝都受到过来自云黛的灵酒的淬炼,所以她们的法宝都变得极为坚韧,在与神都灵舟打斗的过程中,令那群神都之人吃了不小的亏。 只是可惜图秋冶最后还是找了神都的另外两艘灵舟,和他们一同回到了神都。 云黛昏迷之后,镜花岛的弟子便带着她回了宗门,那时花重影也恰好将护山大阵改善完成了,镜花岛也完全进入了阵法的庇护下,不再惧怕外界的威胁,而整个云中八洲的聆风玉符也在那时完全恢复了使用。 因此花重影看到昏迷的云黛后,吓得脸色都变了,她连忙召集起了宗门内擅长医术的弟子来给云黛看病。 看了好一番后,她们才终于确定,云黛身上根本什么伤都没有,她的状态更像是单纯地睡着了。 且她们很快就发现,在云黛的丹田内聚集着一团不知是来自于谁的灵气,正在缓缓地被云黛的身体吸收着,而那也正是导致云黛昏迷的罪魁祸首。 花重影对那团灵气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谁知她越是研究就越觉得熟悉,最后竟得出了一个古怪的结论,她怀疑那团灵气是来自于她早已死去多年的师姐云若画。 于是花重影很快便在脑海中猜测出了一个完整的失态发展流程,也估摸出了云黛会突然爆发出那么强的实力,击退图秋冶,或许是受到了云若画的帮助。 事实上,花重影的这个猜测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之后花重影便给云黛安排了这处幽闭的小院子,又让花予和花墨日日来帮助她消化体内的灵气,花予和花墨毕竟是特殊的双生怀妙之体,在这方面也确实给云黛提供了不小的帮助,否则只是让她自己去消耗那些灵气的话,她恐怕会一口气睡上两年。 这期间倒是还发生了不少别的事,比如说魔皇沧曜正式向云中八洲宣战了,大战爆发的地点就在万仞阁所管辖的云洲。 不过若说打的话,沧曜倒也没真的和万仞阁正面硬刚,比起打架,他的行为更像是犯贱。 比如说带着几l个魔将跑去万仞阁门口把万仞阁上到掌门下到杂役弟子 都问候一遍;再比如说在万仞阁派人来迎战时,他随手重伤几l人之后转身就跑了...... 总之,他那一系列行为似乎都是为了吸引云黛出来,所以在他得知云黛竟然不声不响地跑去镜花岛之后,他竟然又扭头带着几l个魔将又杀到了秀洲,只不过等到他到达镜花岛上方之后,他就发现任是他使尽了浑身解数,他也没能打破镜花岛的防护大阵。 且镜花岛在完善好自身的防护大阵之后,花重影又带着一众镜花岛弟子,在秀洲的各处城洲也布置好了防护阵法,于是等到沧曜发现攻不进镜花岛后,他很快就又发现,秀洲的城洲他也攻不进去。 镜花岛不愧是以阵法闻名的宗门,竟然将整个秀洲都变成了无孔不入的铁乌龟,且镜花岛的弟子都有自知之明,根本不会被沧曜的话激怒,花重影甚至门一关,直接开始闭关了,压根就没有要带弟子出门迎战的准备。 沧曜在秀洲一通无能狂怒之后,只好拐道去流洲攻打锻灵山庄了。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没能打起来,流洲临近神都,据说在沧曜率兵抵达流洲的第一时间,神都就派人前来支援了,沧曜考虑了一番,最终没跟他们动手,而是又绕了一圈,跑去了天授城所在的楚洲。 云黛对此倒不觉得很意外,锻灵山庄早就向神都投诚了,就如桂心宗一般,锻灵山庄内也有许多来自神都世家的族人,所以神都会维护锻灵山庄倒是可以理解。 总之魔域的这一系列行为,有一个非常贴切的词语可以形容,那就是——搅屎棍。 从云洲一路搅到了秀洲,又跑去流洲骚扰了一番,路上打劫了不少落单的修士,遇上无人照看的城洲也会顺道洗劫一遍...... 不过等沧曜率兵抵达天授城所在的楚洲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天授城倒也向神都投过诚,但他们宗门却因功法特殊,门内并没有世家族人,因此在这种时候,神都便也懒得去理会他们了。 天授城既不像镜花岛那般有强力的防护大阵,也不似万仞阁那般宗门内战力强悍,门内更没有圣尊,只有一名九境的掌门和两名八境的长老。 于是天授城和魔域还真开展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战,听说那场大战中天授城损失了不少弟子,那名第九境的掌门还被沧曜当众斩杀,最后两名长老不得不领着一众弟子退回宗门,任由魔域的人在流洲的城洲烧杀掠夺,流血成河。 唯一值得庆幸的,天授城的护山大阵并没被魔域的人击垮,因此躲进宗门大阵的弟子都幸存了下来。 云黛听到这里,眉头都皱了起来,她在天授城可是有熟人的,也不知钟妙商现在情况如何了。 云黛想着就向腰间摸去,很快传音虫就被她抓在了手中,可是她对着传音虫唤了几l次钟妙商的名字后,却并没有人回应她。 她盯着传音虫看了好半天,最后只是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将传音虫重新收了起来。 钟妙商应该只是在忙别的,所以一时没时间回应她,否则若她真 的出现了生命危险,传音虫也会瞬间进入无主状态,需要重新用术法立下灵契之后才可使用。 云黛重新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四个少年身上,她看向花予和花墨道:“我想去见一下花岛主。” 花予和花墨却同时摇了摇头。 花墨道:“花岛主一个月前刚突破到第九境,她如今还还在闭关稳定境界,一时半会恐怕没办法出来见云姑娘。” 花予也道:“少说也还需要七日花岛主才能出关,云姑娘若急着回万仞阁的话,给管事的镜花岛弟子留个口信便好。” 云黛“嗯”了一声:“倒也不用那么赶,我的境界同样也不算太稳定,正好这几l日也可修炼稳定一下,待到花岛主出关了,我与她告别之后再回万仞阁也来得及。” 魔皇沧曜现在正在楚洲骚扰天授城,所以暂时来看,万仞阁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更何况她还可以通过聆风玉符和沈长玉、芳久凌联络,以此来了解万仞阁的具体情况。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想当面和花重影说一下吉道色的情况,说不定吉道色并未完全失效,只是需要什么特殊的方式才能激活。 此物毕竟是镜花岛至宝,自己如今虽顶着个镜花岛岛主的身份,上任镜花岛岛主,也就是吉道色的主人又是她的母亲,但她总归是要回万仞阁的,她也不可能霸占着人家的宝物。 再说了,吉道色对于她而言,更多的也只是个念想,此物若是留在镜花岛,说不定能为镜花岛培养出新的希望来。 到此为止,这段时间的大体情况云黛就算是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她抬头看向了面前的四个少年。 花予和花墨并没停留太久,他们很快就告辞了,他二人如今还在帮着花重影做事,所以比较繁忙。 于是云黛面前就只剩下谢映玄和斩月了,这二人一个是她的傀儡,一个是她本命剑的剑灵,都算是她的所有物。 此前她与花予花墨说话时,他们也始终没开口,云黛正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时,斩月便突然在此时问道:“你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云黛愣了愣,摇头道:“我很好。” 斩月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欲言又止,云黛抬眸看他,有些不懂他到底怎么了。 “我醒了,你不高兴吗?” “怎么可能不高兴?”斩月在她身旁坐下,手掌很快压在了她的手背上,“恭喜你,如今已是第七境了......我的剑主。” 少年的尾音很轻,加之他此时又距离她很近,这句话便像是贴在她耳边的轻声呢喃,温柔到过于甜腻。 于是不知为何,云黛的脸颊上就泛起了一片热意,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略有些吃惊地看向了斩月。 少年的目光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便殷出了一片阴影,云黛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她总觉得他突然这般仿佛是故意的。 而他那只压在她手背上的手也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指腹极亲昵地摩挲着她的皮肤,云黛往后缩,他就跟着往前 靠,整个人似是要贴在她身上,最后他竟将下巴压在了她的肩上,气息也轻轻拂上了她的脸颊。 “云黛,你那时落海,我找不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他说话时,嘴唇几l乎贴上了她的耳垂。 云黛的全身都僵硬着,她并非不曾与斩月这般亲近过,甚至于在剑冢的锥心崖底的那段日子里,与他更亲密的事她也做过,剑修与自己的本命剑紧密相拥本也不是什么太特别的事。 但是...... 云黛稍有些惊恐地抬眸看去,就见谢映玄此时正安静地站在床边,看着斩月一寸寸收紧胳膊将她拥紧,嘴唇似无意识般地一次次划过她的脸颊。 见云黛望了过来,少年的那双眼眸中似又映出了几l分湿润的水汽,他很快偏开了头,整个人化为了一阵混沌之气,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仿佛是好心地将这间屋子留与云黛与斩月亲热。 云黛不禁有些慌乱,她与斩月又并非是那种关系,斩月当着谢映玄的面与她这般亲密,这不是等着让他误会吗?她下意识便想向谢映玄消失之处伸手,可斩月却攥住了她的手腕,禁锢住了她的动作,整个人也随之覆了上来,似是要完全与她贴在一起。 “斩月......”云黛终是有些忍无可忍地用手掌压住了斩月的下半张脸,挡住了他越来越近的呼吸。 斩月的睫毛似是随之轻颤了一下,他抬眸看了过来,那双鎏金色的眼眸是那般澄澈,云黛能清晰地看到其中倒影出的自己的脸。 对视片刻,云黛慢慢将手放了下来。 “他会误会的。” 斩月的声音有些发紧:“你怕他误会?” 云黛竟然“嗯”了一声:“因为这种事吃醋,实在没有必要。” “那你就不担心我吃醋吗?”他的呼吸似也跟着变重了,“我也会因为这种事吃醋。” 云黛疑惑地看向了斩月:“他对我的感情与你不同,你是我的本命剑,不会有任何东西能逾越你......” 她说着说着,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斩月的眼眸中却又仿佛有炙热的火焰在跳动,“我只是.......克制不住。” “云黛......你身边为何会有这么多人,”碧玉般的龙尾缓缓缠绕而来,云黛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被粗重的绳子一圈圈地捆绑住了,紧到令她产生了轻微的窒息感,她就听斩月继续道,“多到......我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机会和你说话,我有很多话想与你说。” 云黛露出了不解之色,她有些不明白他到底在别扭什么,她分明记得斩月以前跟她独处时,也不会常常和她闲聊,为何这时又有话要对她说了。 “你可以不必顾及那么多,”云黛道,“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的。” “我若是不想那些话被旁人听去呢?”斩月有些固执地看着她。 “那......我把他们支走?”云黛不太确定地道。 “真的吗?”斩月很认真地看着她,他的眼眸中似也带了几l分热意。 “真的,”云黛对他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比本命剑对剑修来说更重要,你的话我会放在心上的。” 谁知她此言一出,斩月的眼神又慢慢冷了下去。 “我在意的又不是这个。” 在云黛开口之前,他就凭空消失了,于是整间屋子便又只剩下云黛一个人了。 她伸手摸向了放在床头的醉流鸢,似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在别扭什么?” 不过随即她又笑了起来,她的手指慢慢抚过了布满龙鳞的剑鞘。 “斩月,你看我一个剑主,就只有你一把剑,我对你多看重,你还感觉不出来吗?” “你吃谢映玄的醋做什么?我是剑修,他只是傀儡,他要如何与你比?”! 第 141 章 吹笛 花重影给云黛准备的这处院子位置很偏僻,却极为幽静,并不会有人来打扰。 院子里摆着各色灵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入眼便是一片姹紫嫣红,这里的整体的地势较高,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向下看去就能看见翻涌的海水。 浪潮声卷卷袭来,云黛在院子里闲逛着活动了一下,她昏迷了整整一年,突然下床走动,竟隐约有种自己的身体仿佛根本不受控制的感觉。 云黛很快拔出醉流鸢来舞了一会儿,许久之后她才觉得血脉开始热络,而四肢也逐渐变得灵活。 让云黛有些没想到的是,朱宁几人竟没回太归门,而是和她一样在镜花岛待了整整一年,因此云黛苏醒的消息刚一在镜花岛传开,他们三人就兴高采烈地跑来看望她了。 朱宁见到云黛后几乎喜极而泣:“云道友!你可算是醒了!” 她激动地拉起云黛的手,表现得稍有些夸张,不过云黛倒是看得出来朱宁是真心替她高兴,她不免有几分感动。 因为魔域并未在太归门管辖的齐洲作乱,所以太归门反而没什么大事发生,朱宁见云黛昏迷了,干脆就跟着一起留在了镜花岛,加之镜花岛本就战力不足,她留于此处多少也能帮些忙。 据朱宁所说,神都趁乱派兵攻打镜花岛一事已在七宗间传开了,太归门掌门,也就是她师父,得知此事后立即跃跃欲试地打算用这件事向神都讨说法。 正好南宫家家主,南宫明洋被云黛所杀,祀灵女官图秋冶又被云黛断去了右臂,神都的战力大大受损,太归门掌门早看神都不顺眼了,就等与魔域的大战一结束,太归门就打算联合七宗一起打压神都。 朱宁提起此事时,一脸的振奋,云黛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在她看来,整个神都势力中,真正难以对付的只有一个青渊帝,只要青渊帝不被击败,神都是不会倒下的。 更何况七宗之中,桂心宗和锻灵山庄门内已聚集了大量的世家族人,他们必定是会倒向神都的,如今天授城情况不明,但天授城的掌门却被沧曜斩杀了,所以与魔域的大战结束后,天授城肯定会出现一次大变革,最后会是何种结局,谁也不知道。 在镜花岛与神都的大战中,朱宁也出了不少力,所以镜花岛的弟子们对她极为尊敬,时不时便拿些岛上的灵果灵花来赠予她,因此朱宁在镜花岛生活的这段时间,日子倒是过得比在太归门还滋润,一时之间还有些乐不思蜀。 朱宁很快便与云黛约定好了,待到云黛见完花重影后,就与她一同离开镜花岛。 齐洲与云洲毗邻,他们也正好顺路。 朱宁拜访完了云黛,镜花岛的周颖和舒小依、舒小雯这对姐妹也一同来看望了云黛,比较惊喜的是,周颖经过了这一年的时间,修为也突破了瓶颈,从第五境突破至了第六境,镜花岛的六境弟子也算是又多了一位。 舒小依和舒小雯曾与云黛在一条船上对抗过神都,她们也亲眼见证过云黛是如何击退图秋冶的 ,所以她们对于云黛非常的敬佩,在得知云黛苏醒后,她们也很高兴。 几人随意地聊了聊近况,待到她们离开时,已是中午。 这处偏远的院落又只剩下云黛一人了,考虑到之后大概不会再有人来了,云黛便干脆将醉流鸢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重新返回了屋子。 她抓起了挂在腰间的聆风玉符,开始回复积攒已久的消息。 这一年的时间里,芳久凌和沈长玉都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两人都听说了云黛在镜花岛的所作所为,且在得知她陷入昏迷后,表现得很是担忧。 沈长玉事无巨细地将万仞阁的情况都讲给了云黛听,据说自云黛从剑冢拔出醉流鸢后,整个万仞阁内的风向就变了,上到长老,下至杂役弟子,大家都已经隐隐在心中将云黛当成万仞阁真正的领头人了。 静隐尊者虽是圣尊又是掌门,却几乎已经被整个宗门完全忽视了,后来沧曜跑来骚扰万仞阁时,更是完全没将静隐尊者放在眼中,张口闭口就是要找云黛,甚至还对静隐尊者做出了一些言语上的羞辱,大概就是,这掌门之位怎么也该让云黛来做才对,他一个老废物实在不配。 总之沈长玉只用一句话来形容了一下静隐尊者现在的情况。 他说:“掌门师兄他大概是被刺激疯了。” 云黛在镜花岛斩断图秋冶右臂的壮举传回云洲之后,沧曜就直接率领着一众魔将跑去秀洲了,静隐尊者也干了件大事,他不装了,在宗门集会上当众提出要与叶兮颜结为道侣。 万仞阁的几位长老差点被静隐尊者吓死,据说他们轮番跑去规劝,可静隐尊者却一副铁了心要和自己徒弟成婚的模样,谁劝都没用。 后来几位长老又跑去劝叶兮颜,谁知叶兮颜期期艾艾的一句“这是掌门的决定”就把长老们给怼回去了。 是的,这是掌门的决定,万仞阁的长老们都是几百岁的人了,他们也不可能去为难叶兮颜一个小姑娘,于是这件事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定下来了。 万仞阁的一众弟子们在经过了激烈的讨论后,最后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不过这也让万仞阁的众人更加不待见静隐尊者这个掌门了,但静隐尊者却好似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他现在俨然一副,只要能和叶兮颜长相思守,他什么都可以放下的模样。 云黛倒是不记得前世的叶兮颜和静隐尊者有过这么一段,不过也说不好当年的他们是不是私下里定了情,只是她当时活得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罢了。 否则她师父也不至于在她因被心魔侵袭,断了叶兮颜的心脉后,愤怒到不仅剜出她的先天灵骨替叶兮颜疗伤,还废了她的右手和一身的修为。 只是云黛还是想不明白,叶兮颜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她不会真的想和静隐尊者结为道侣吧?虽说静隐尊者好歹也是圣尊,但他又不可能去入赘神都,叶兮颜一个神都储君,难不成还能嫁来万仞阁? 沈长玉还告诉云黛,静隐尊者和叶兮颜的结契大典就定在了半个月后,宗 门上下都已经开始为掌门的婚事忙碌起来了,虽说这情况实在有些奇怪,但静隐尊者非要以掌门的规格和自己徒弟成亲,别人也阻止不了。 修仙之人本就以实力为尊,静隐尊者一个圣尊,大家最多在他背后骂他为老不尊,也不可能真当面和他对抗。 算算时间的话,估计等云黛回到万仞阁后,正好能赶上自己师父和是师妹的婚礼。 这还真是太有意思了......云黛在想,若是她赶在静隐尊者和叶兮颜的婚礼上,揭穿叶兮颜的身份,指明她拥有另一件齐天之宝琉璃玲珑心,她的师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芳久凌给云黛发来的消息中也提及了此事,不过她作为和叶兮颜一样来自神都的叶氏女,对此事的看法就与沈长玉完全不同了。 她告诉云黛,叶兮颜会有此举,恐怕是因为她快回神都了,她本就是因为想要夺取云黛的先天灵骨才来到了万仞阁,如今云黛已有第七境的修为,早已脱离了叶兮颜能够掌控的范围。 她大概率会选择回到神都,再由青渊帝出面来对付云黛,从而抢夺她的先天灵骨。 所以叶兮颜是必不可能真的和静隐尊者结契的,她这行为更像是想要诓骗静隐尊者为她做什么事,等她的目的达成了,她肯定会在临近结契前抛弃静隐尊者,再回到神都。 到时任是静隐尊者再厉害,也不可能在青渊帝的眼皮子底下,将她的侄女,也就是神都的储君带走的。 芳久凌的言辞里倒是并未提及青渊帝会接她回神都,她似乎还并不知晓此事,云黛也没主动提,毕竟见到芳惊刹的事情形实在有些奇怪,加之芳惊刹似乎正在用什么手段时时监视着芳久凌,让云黛总觉得有些不安,所以她现在还没想好要如何将这些告知给芳久凌。 回复完这些消息,云黛就低头看向了自己指间的黑色傀儡戒,她的唇角很快就扬起了一抹笑意。 “我将斩月放在外面了,你还不出来吗?”她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 云黛笑了一声:“说个你可能感兴趣的事,是有关于叶兮颜的,还是个大喜事,她要成亲了,大概就在半月之后。” 戒指中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谢映玄倒是难得表现出如此执拗的一面。 “你若再不出来的话,我就......”这次还不等云黛将话说完,一团馄饨之气便从那枚黑色傀儡戒中飘荡而出,在她身旁逐渐形成一名少年的模样。 他的手从她指间穿过,紧紧地与她十指相扣,他闷声道:“云黛,别不要我......我对叶兮颜的事也不感兴趣。” 云黛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谢映玄却并不望向她,而是垂下了视线,显得有些落寞,又带着某种很莫名的倔强。 “没吃醋,没生气......也没哭。” 他好像早知道云黛会问什么一般,率先回答了出来。 云黛却道:“我又没想问这个,我是想问你的伤如何了?我记得我昏迷之前,你伤得很重。” 谢映玄似是怔了一下,随后他便道:“不必担心我,我早已无碍。” 云黛点了点头,也对,都过去一年了,再重的伤也该好了。 于是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云黛突然道。 谢映玄默默地摇了摇头。 “叶兮颜她......” 她话还没说完,谢映玄就立即打断了她,他抿唇道:“别提她,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云黛张了张嘴,她奇道:“叶兮颜好歹也是制作出你的人,更何况变成傀儡前的你......不是与她很是恩爱吗?你对她这么冷漠?” “那又不是我,”谢映玄回答得毫不犹豫,“她总将我和她喜欢的那个人当作同一个,可我只是我,我不是她期望的那个人。” 云黛看得出来谢映玄的确很不愿意提及这些事,她想了想,便干脆转移话题道:“我与斩月......” 可是身旁的少年却又一次地打断了她:“你不必与我解释。” 说着他又很轻地补充了一句:“我并没想过要独占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好。” 云黛慢慢皱起了眉头:“可我也没想过,要和除你以外的人......” 她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谢映玄则露出了吃惊之色,他转头看来,似是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云黛叹了口气,“我不知你为何总以为我想要同时和多个人......我从没有过这种想法。” “斩月是我的剑,花予和花墨是我的侍从,他们与我的关系,对我感情,并不参杂其他情愫。” 谢映玄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他轻声问道:“云黛,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算是你唯一的情人吗?” 他转头看向她,睫毛轻颤着,语气也轻轻的,带着小心和忐忑。 “嗯......不算吗?”云黛理所当然般地反问了一句,于是身旁少年的呼吸也变得局促了起来。 可他还是问道:“如果他对你......也如我这般呢?你一定会选择你的剑吧,毕竟我只是傀儡,我要如何与他比?” 云黛愣了愣,意识到谢映玄是在说斩月后,她几乎毫不犹豫道:“他不可能的。” 她前世与斩月朝夕相处三百年,他也没表现出对她有男女之情,没理由今生才认识,他就对她有什么念想。 云黛始终觉得,斩月如今偶尔表现出的争风吃醋的一面,是剑对主人的占有欲,并不涉及其他。 谢映玄对此却很执着:“我是说......如果......” “如果?”云黛皱起了眉头,在面前少年的追问下,她还真下意识思考了起来。 如果斩月真的喜欢她的话......可是还未等她真的想明白,谢映玄却突然搂住了她,他捧起了她的脸颊,封住了她的唇。 云黛好半天才反应过 来,她慢慢地抬起胳膊,攀上少年的肩。 玉簪很快从发间滑落,跌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纱帐垂下,遮住了倒于榻上的两道身影。 “云黛,”谢映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祈求,“别想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云黛只觉得身上的少年实在太热烈了,傀儡是没有体温的,所以他本也该是冰冷的才对,可云黛还是止不住地出了一身热汗。 薄衾很快便在一层层荡开的涟漪下滑至了地上,云黛伸手想去抓,却捞了个空。 “谢映玄......”她唤他的名字,想让他去捡。 少年却紧贴在她耳边,艰难地道:“云黛,再等等......我停不下来。” 他确实停不下来,那种强烈的上.瘾感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可怕,他像是被某种触感操控了,总在一切发生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却仍觉得不够。 云黛并不喜欢出声,不时的溢出的鼻音也很细微,但因总是紧贴在少年的耳边响起,便仿佛是她只说与他听的呢喃情话,每每传来都会令少年的耳垂泛红,心跳加速,于是高频的起落总在这时骤然发生,因那份突如其来,她猝不及防之下,便再难收住气息,在轻柔到几乎陌生的嗓音中,她总会无意识地小声唤他的名字,但持续片刻后,她又会重新抿上唇,将那些声音咽下去。 谢映玄从未有过这种体验,每每听她在他耳边唤他的名字,都有种很强烈的酸涩感从他的耳垂开始慢慢攀爬,沿着四肢百骸爬遍每一寸经络,他喜欢她,他太喜欢她了...... 斩月坐在屋外的石桌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两道被窗户框住的影子,像是自我折磨般地将那些画面都映在了眼底。 云黛没有将醉流鸢完全回鞘,她没将他关起来,却又肆无忌惮地当着他的面这般,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根本没想躲着他,所以......她是在逼他接受吗? 就像是其他剑修也不会在寻找道侣时,刻意避开自己的剑灵,没有哪个剑修会和自己的剑灵相爱。 云黛也从来没爱过他...... 在短暂地安静之后,那熟悉的声响又从屋内传来,他们仿佛沉迷于此,根本停不下来,也不愿停下,此处无人打扰,他们便要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直至彻底满足为止,斩月终于移开了视线,化为一股青烟融入醉流鸢中,消失在了原地。 当夕阳从窗外投来,在地上照出一块橘色的斑驳,一切才停歇。 云黛枕在谢映玄的胳膊上,她转过头,视线向窗外看去,恰好便落在了那柄摆在石桌的剑上。 她没限制斩月的自由,她不想让斩月觉得,她会为了谢映玄将他关起来,她一直希望斩月可以和谢映玄好好相处,希望他能明白。 身后的少年在这时伸出胳膊,搂住了她。 “云黛,”谢映玄突然道,“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云黛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他。 “就是觉得你好像......比以前的情绪更多了。”谢映玄轻轻皱着眉,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是云黛苏醒之后,给他的感觉就与以前很不同。 云黛“嗯”了一声:“我的无情道突破到了破情境。” 谢映玄露出了疑惑之色:“为何无情道突破了......反而会有情绪?” 云黛倒是很耐心地跟他解释了起来:“我以前也以为无情道是需要压抑情绪的,所以我总将情绪封存,以为不去触碰便算是无情了。” “但突破到破情境后,我却发现,情感越是逃避,反而越容易成为执念,只有真正去体会过了,才能淡然处之。” 就像无情道的最终境界是忘情,而非断情,一字之差,意思却完全不同。 想要达成“忘”,自然需要先身处其中、真正铭记后,才能实现“忘”。 前世的她修无情道本就是走的捷径,所以那时的她并不明白这点,就是不知等她修至忘情境时,她的心境又会发生何种变化。 云黛盯着谢映玄看了片刻,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坐起身来。 谢映玄疑惑地看着她,他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便也跟着坐了起来。 少女的头发早已完全散开,乌黑的发丝轻轻垂下,一件轻薄的白色衣衫披在她身上,松散的衣领露出了带着淡淡绯色的肌肤,可她的脸庞又过于素净清雅,将那些痕迹衬得尤为刺眼,谢映玄便不自觉想起了它们的缘由,他的脸上竟也窘迫地泛起了热意。 但云黛却好像并没看出他心中所想,她的指尖很快闪过一抹翠色灵光,一根玉笛便被她握在了手中,那便是她在成为剑修之前的本命法宝,妙音笛。 云黛抬眸看了谢映玄一眼,随后她慢慢将玉笛抵至唇边,在谢映玄反应过来之前,一段悠扬的乐曲声便流淌了出来。 云黛吹奏的是花神舞的曲谱,这也是谢映玄最初在云珠池遇见她时,她所吹奏的曲子。 是那清脆的笛音将他唤醒,于是他来到这人世间,看到的第一眼,便是那站于一树银装下,吹奏玉笛的少女。 也是因那匆匆的一眼,他的命运彻底发生改变。 身为叶兮颜亲手制作而出的傀儡,他却不可抑制地深爱着那个为他吹笛的少女。 又或许那时的笛声并不是为他吹奏的,只是一次可笑的阴差阳错,但谢映玄却突然明白过来,此时的笛声的确是为他而响。 云黛在为他吹笛,她知晓他心中所想,所以在用这种方式回应他。 这一刻,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与那日光景重合,当笛声终于停止,面前的少女也缓缓地向他伸出了手。 她早已与那时不同了,却又好像根本没变,谢映玄的心脏突然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只向他伸来的手,那指尖柔软的暖意就如想象中的那般,将他的心彻底填满。 在无数个痛苦挣扎的黑夜,谢映玄永远也想不到,他所仰望的光,终于有一天,照在了他身上。! 第 142 章 回宗门 在镜花岛的每一日,对于斩月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云黛因境界不稳,并没有四处走动,而是处于一种半闭关的状态,日日打坐修炼,闭目调息。 而这时,那具傀儡便会坐在她身旁,安静地陪着她。即使什么都不做,他们看起来也是那样的亲密。 少年总轻靠在云黛身旁,她修炼时,他便用手指把玩她的发丝,她睁眼时,两人便会在不知不觉间再次缠在一处,于是那熟悉的声响就又传入了斩月耳中。 云黛根本不避讳他,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意识到他会在意。 他们实在太亲密了,亲密到除开修炼时,几乎时时都克制不住地要连在一起。 斩月抬眸看去,果然就见云黛刚结束完一个大周天的修炼,一睁开眼,便被那迫不及待的傀儡少年撞上来塞了个满满当当。两条腿仿佛下意识般有些无助地左右蹬着,那少年只停顿了片刻,便架起她往顶点猛冲。 “谢映玄……”起初似是承不住,她想往外挣,但挨了数十下后,她竟又适应了,只轻蹙眉闭着眼睛,认真体味着那股滋味。斩月抿紧唇,他希望一切赶紧结束,可持续的时间却比他预想中的长了太多,印象中的云黛,总是那般冷淡,即使他陪伴了她百年,也鲜少在她身上见到太多的情绪。 这时屋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斩月定睛看去,便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傀儡少年竟猛地站了起来,又一边走动一边屈膝接连不断地向上蹬。斩月怎能想到,他的剑主,他心爱之人,那个清冷如月的少女,会露出这样一面。他怎能想到,他的云黛也会用那样温柔的嗓音去呼唤别人的名字。 斩月忍受着,竟也逐渐在那一次比一次持久的震动中变得麻木。 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些年的等待是那样可笑,他想与她长相厮守,想与她只有彼此,为此再多的痛苦他也可以忍受,可等他再见到她时,他却发现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 花重影出关的时间比云黛预想中的晚了几天,不过如今的云黛本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每日除了打坐稳定境界,就是练剑,日子倒不算枯燥。 谢映玄倒是始终陪在她身旁,却像是恨不得时时都黏在她身上一般,让她也偶尔觉得过于腻歪了。 好在花予和花墨偶尔会来寻她,与她一同修炼,倒是让谢映玄稍收敛了许多。 她昏迷的一年里,因花予和花墨天天都来为她疏通灵气,这对双生子体内的毒素竟隐隐有被压制的趋势,那些毒素虽还不至于完全被消除,但对他们的限制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强了,至少他们与云黛一同修炼的日子可以间隔得稍长些,隔上个几年也不至于对他们的生命产生威胁。 令云黛稍有些头疼的反而是斩月,斩月自那日之后便不再现身了,任是云黛如何呼唤他,他也仿佛根本听不见。 醉流鸢仿佛变成了一把没有剑灵的剑,甚至于她握着那把剑时,偶尔会产生一种极强烈的酸涩情绪,那仿佛 是来自于斩月的,却又总是一闪而过,就像是一种稍纵即逝的错觉。 云黛不明白斩月为何会反应如此大,谢映玄并不会影响她修炼无情道,她会去认真地尝试回应他的感情,本也是对无情道的一种尝试。 在吉道色中的一日,她因母亲而落下眼泪,却意外突破至了破情境,于是自苏醒之后,她便开始去认真地感受自身可能会产生的情绪。 前世的她只是走了捷径,所以她并不知晓要去如何修炼无情道,也不知突破无情道的心境到底是什么,所以她只能不停地去做尝试,去体味人间百态,去品尝酸甜滋味,可她从未想过要为了谁放弃自己的修炼,所以她不懂斩月到底为何会如此抗拒。 谢映玄总问她,如果斩月对她也是男女之情,她要如何,云黛其实根本不知要去怎么考虑这个问题,她根本假想不出斩月会喜欢她。 前世三百年的朝夕相处,斩月都未曾对她产生过男女之情,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他曾经就不喜欢她,如今又凭什么会突然喜欢她呢?甚至于前世的斩月,对她比如今还要冷漠,冷漠到鲜少与她交谈,鲜少在她面前现身,就连她想拥抱他时,他的回应也总是很冷淡,只在她遇险时,才会从剑锋中走出,与她并肩作战。 他冷漠到,云黛偶尔会觉得,斩月其实不仅不喜欢她,反而有些嫌弃她,她那时还安慰自己,天下第一神剑,大抵就是这孤傲的性子,他能愿意被她拔出来,成为她的剑就已经很好了,她何必再去要求与他变得更亲密。 所以今生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大概也只是因为,如今的她已是剑主,并非前世那个修为尽失、右手也无法使用的废物。 就算今生的他真的喜欢她,那他喜欢的也不是她,不过是她剑主的身份罢了。 ...... 这日云黛刚听说花重影出关,就跟着花予和花墨一同前往了镜花岛的主殿,拜访这位终于突破到了第九境的岛主。 一路上遇见的镜花岛弟子皆会恭敬地向云黛打招呼,经历了与神都的那一战,镜花岛的一众弟子都真心实意地将云黛当作了她们的客卿长老,甚至有不少人还私下里讨论,说是希望云黛干脆也别回万仞阁了,不如一直留在镜花岛,镜花岛有山有海,还气候宜人,不比常年被冰雪覆盖的云洲梨山舒服? 云黛很快来到了主殿,守殿弟子主动将门推开,她就看见了神色悠闲的花重影。 花重影还是穿着那身粉色宫装,但不知是否与她突破了瓶颈有关,她的气色非常好,脸色红润,额头上的粉色花瓣印记也愈发艳丽,令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好似年轻了几岁。 “恭喜花岛主,突破到第九境了。”云黛和花予花墨一同走入主殿后,开口第一句就道贺了起来。 花重影的手中抓了把团扇,闻听此言,她乐呵呵地摇了摇扇子:“之前修改镜花岛护山大阵时,因为太着急了,好几次都灵气耗尽直至脱力,原本还以为修为会因此受到影响,没想到居然就突破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 无缘第九境了呢。” 花重影转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云黛,不觉啧了一声:先天灵骨还真不愧是齐天之宝?_[(,我记得我刚把花予和花墨往你身边送时,你也才第二境,没想到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你就修练至第七境了,你今年好像才......二十三岁?” “当初你母亲是在百年之内修练至的第九境,这已经算得上是天才了,我看你的样子,你是不是五十岁、不对,是三十岁之前就要修至第九境了?” 云黛有些不可置否,前世的她在被夺走灵骨、废除修为后,不得不重新修炼,修至第九境也只用了百年的时间,她本身根骨其实就不差,加上先天灵骨的加持,修炼速度只会更快。 按理来说,修炼这种东西越往后修,速度就越慢,但或许和先天灵骨有关,云黛今生对此的感觉却并不明显,她的修为也好似并没有瓶颈阻碍,只要修炼的程度够了,便可自行突破境界。 “我想说的也和我的修为有关,”云黛说着便手掌一翻,取出了那枚来自她母亲的吉道色,“我其实是不久前才突破的第六境,所以本不该如此快就修至第七境的,一切都在于此。” 云黛很快就将自己与图秋冶大战时,无意间被拉入了吉道色中的世界,见到了云若画,又得了云若画的修为,短暂地达到了第八境的修为,从而断去图秋冶一臂,击退神都来兵的事说给了花重影听。 花重影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旁边的花予和花墨也因云黛的经历而露出了吃惊之色,待到云黛全部讲完后,花重影竟抽出了一张小手绢,感伤地擦起了眼角,她眼眶红红地道:“我就知道师姐不会完全放弃我们的,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来助我们守住镜花岛。” 云黛被花重影这一哭吓了一跳,她赶紧抬手将掌心的吉道色递了出来:“这枚吉道色既是镜花岛的宝物,那我该将它归还才对,母亲留在其中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它也该留在镜花岛,福泽宗门。” 花重影没马上接话,而是伸手将吉道色接了过去,这枚传闻中出自镜花岛的至宝,如今仍黯淡无光,仿佛街边的赌坊中,一枚最普通不过的色子。 花重影手腕微微一震,色子就被她抛了出去,落至桌面的一瞬间,其上似是闪过了一道灵光,云黛看去,就见吉道色此时正是点数“1”朝上。 花重影很快又将吉道色抓了起来,如法炮制地又掷了一遍,仍旧是点数“1”朝上。 如此反复了多次,每次落下的结果竟都是一样的,令在一旁观看的云黛也稍有些吃惊。 “看来吉道色真的恢复了,”花重影没马上解释,而是对云黛道,“你也来抛一下试试。” 云黛有些疑惑,但还是拿起了那枚色子,试着像花重影那样掷了出去,色子落下后,露出了点数“5”。 她又抛掷了几次,竟每次都是点数“5”。 “这是何意?”云黛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是吉道色在筛选主人,与它的相性越合适,掷出的点数就会越 高,你能掷出‘5’,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吉道色历代的主人也大多在‘4’至‘5’之间徘徊,但是你母亲当初可是掷出了‘6’,也就是它的最高点数,算得上史无前例了。” 花重影说到此处,语气有些感伤:你母亲还在时,也是镜花岛最鼎盛的时期,我们的师父和其他同门,皆以为镜花岛会就此在你母亲的掌管下发扬光大,却没想到......㈡_[(” 花重影叹了口气:“我已有了本命法宝,自然用不上此物,吉道色的认主要求也很苛刻,你能掷出‘5’已属不易。” 花重影边说边抬起了手,她的掌心闪烁起了灵光,很快将吉道色包裹在了其内,于是这枚木质色子便如同被激活了一般,在一片灵光中旋转了起来,最终飞至了云黛面前,悬停在了她胸前。 云黛有些疑惑,她就听花重影道:“此物还是暂且由你收着吧,吉道色中暗含天地气运,将它带在身边,你也可以一直拥有好运,若它选出了它认可的主人,命运会指引着你将它带到适合它的主人手中,你到时就会明白。” 云黛下意识抬起手来,吉道色就落在了她的掌心上,她发现这件法器在花重影的催动下,竟好似被激活了一般,重新散发出了淡淡的灵光。 云黛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再推辞,她将吉道色重新收起道:“我会好好使用此物的。” 到此为止,有关于吉道色的话题就算是结束了。 花重影沉默了片刻,主动问道:“你要回万仞阁了吗?” 云黛点了点头:“我如今虽是镜花岛的客卿长老,但我毕竟是剑修,又是剑主,我总不能一直留在镜花岛。” 花重影听罢又用小手绢抹起了眼泪:“秀洲与云洲相隔如此远,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了。” 云黛无奈笑道:“小姨,我只要得空了,会常来镜花岛拜访您的,镜花岛若是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可以随时联系我,我肯定立马来帮忙。” “我原本还想说让花予和花墨好好照顾你呢,”花重影继续抹眼泪,“不过你如今已是第七境,他二人也只是第六境,还是你好好照顾他们吧。” “好好好,”云黛点头,“我会照看好花予和花墨二人的。” 花予和花墨也道:“我们如今的修为虽不如云姑娘,但留在她身边也可照顾云姑娘的日常起居。” 最后花重影拉着云黛的手,诉了好一番衷肠,才依依不舍地和她道别。 第二日,云黛就和朱宁几人一同上路,离开了镜花岛。 如今整个十四洲都处在一片混乱之中,不过魔域和七宗的战火主要集中在楚洲附近,从秀洲到云洲,一路上并不经过楚洲,所以他们一行人也不至于在半路遇到太棘手的状况。 不过饶是如此,四人还是很低调地乔装打扮了一番,只扮作散修的模样,没暴露自己七宗弟子的身份。 赶路三日,朱宁几人抵达了齐洲,他们离宗一年,早已归心似箭,与云黛告别后就直接回到了太归门。 云黛也早与朱宁留下了彼此的聆风印,约定好了未来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同对方说。 第四日,云黛总算回到了云洲,万仞阁也越来越近了。 云洲处在整个十四洲的极北,常年被冰雪覆盖,而万仞阁则修建在仙脉梨山之上。 梨山之所以被命名为梨山,倒不是因为此山之上真的有梨,只是每每满树银装素裹时,便隐隐有种遍山开满雪白梨花的感觉,远远望去,偶有万仞阁的弟子御剑穿梭于山脉之间,簌簌而下的雪花像被风扬起的漫天花瓣,久而久之,此处就有了“梨山”这个美名。 云黛抵达云洲城时,城里倒是出奇地热闹,过路的散修很多,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着,不知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云黛仍是头顶黑色帏帽的散修打扮,醉流鸢也被她用细布包裹好背在了背上,看起来甚是不起眼,因此她走在人群中,倒也没引起他人的注意。 云黛很快就听有人与同伴聊天,他道:“今日便是万仞阁掌门静隐尊者与他那个小徒弟的结契大典了!真没想到此事从宣布到执行,竟如此快!我起初还以为只是个笑话呢!” 他这话顿时掀起了千层浪,引来了不少人跃跃欲试的目光,很显然云洲城中会如此热闹,应当就与此事有关了,此处的大部分散修也是为此而来,就连云黛都不觉放慢了脚步细细听了过去。 她倒是早从沈长玉和芳久凌那听说了她师父即将和叶兮颜成亲,但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也没去仔细算日子。 在她看来,叶兮颜如今不过第三境,除非青渊帝亲临,否则她是翻不出什么浪的,所以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路上一番耽搁,竟直接在结契大典当天抵达了云洲。 过往的路人还在讨论。 一名散修加入了这个话题:“这位万仞阁掌门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居然要不顾伦理地与自己徒弟结为道侣!偏偏结契大典还是选在了这样的日子里,魔皇沧曜还待在楚洲,天授城也还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呢,他们不帮忙就算了,转头还在这边搞喜事!也不怕魔皇沧曜趁机来犯吗?” 有人不屑地笑了一声:“魔皇沧曜是冲着万仞阁那位剑主来的!那静隐尊者虽是他们宗门的圣尊掌门,魔皇却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不过想想也是,好好一个掌门,还已经是圣尊了,居然喜欢自己徒弟!” 有人奇道:“他那徒弟到底生得有多如花似玉,竟令好好的圣尊都发起癫了?” 一人从旁插言道:“我在这云洲住得久,以前倒是偶然见过一眼,模样生得的确很是惊艳,却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看着是个没脾气的,也不知是不是被那为老不尊的万仞阁掌门给强迫了。” “啧啧啧,我还道万仞阁中都是些正人君子呢,倒是没想到他们掌门就这副模样!说不定上梁不正下梁歪,门内弟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可别这么说,”有人摇头道,“我有位友人便在这万仞阁修炼,我从他那听说,他们整个万仞阁上下如今其 实也都不怎么待见这个掌门,他们真正尊崇的领袖是那位才拔出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又斩杀南宫家主、重伤祀灵女官的剑主,只不过如今那位剑主尚还年少,修为不足以当掌门,否则哪轮得到静隐尊者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又有人一人开口了,他不知是从哪听说的小道消息,压低声音道:“你们是有所不知,再往前追溯个百八十年,本该成为万仞阁掌门的其实是静隐尊者的师兄,也就是万仞阁如今的大长老玄诚子,只不过那静隐尊者不知使了什么阴险手段,令玄诚子伤了根基,再无突破至圣尊的希望,恰他又在此时成了圣尊,掌门之位自然也落至了他手中!” “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如此说来倒也合情合理了,这位万仞阁掌门,是从根子上就坏!还是希望那位剑主赶紧回来摘走他掌门的为止吧,也免得他再发什么疯,别再把咱们整个云洲都给搭进去了!” 云黛倒是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静隐尊者的风评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她知晓她这位师父向来在乎自己的名声,也不知如今他这副一意孤行的模样到底是因为的确对叶兮颜情根深种,还是完全破罐子破摔了。 一旁有人评价了一句:“这七宗中的恩怨情仇还真是够多的!” “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了,”另一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七宗的事,哪轮得到我们这些小散修胡乱评价,我倒是听闻因近期魔域入侵,万仞阁掌门的结契大典未能宴请各宗宾客,他们便大摆筵席,凡是路过的散修都可前去喝上一杯喜酒,我们不若趁这个机会也去凑个热闹!” 这最后一句话让云黛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就像那些散修说的那般,如今正是特殊时期,魔皇沧曜入侵云中八洲,正虎视眈眈地四处搞着破坏。 她师父作为万仞阁掌门却非要在此时和叶兮颜举行结契大典,还大摆筵席,放路过的散修进入宗门喝喜酒,这不是生怕没有奸人混入宗门吗? 云黛心底都升起了一股怒气,前世宗门遭逢大难时,静隐尊者这个掌门不在门内,任宗门七位长老全部丧命,门内弟子也死伤无数后,他才姗姗来迟,却不管不顾地只将叶兮颜给救走了。 今生宗门没发生大事,他却主动将弱点暴露出来,仿佛生怕无人来犯,云黛藏在袖中的手都不自觉捏紧了。 她这位师父,还真是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情情爱爱,丝毫没有一个身为掌门的自觉。 云黛原本还好心地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在今日直接闯入他们的结契大典,反正叶兮颜也已经在宗门中潜伏了许久,云黛正好想看看叶兮颜是否真要与静隐尊者结契,若有了契约的限制,她恐怕便再难甩开静隐尊者回神都了。 不过如今的云黛满心的怒意,她直恨不得将静隐尊者和叶兮颜一同扫地出门,省得他们继续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祸害宗门,她可不想给静隐尊者收拾烂摊子。 云黛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出了云洲城,挂在天边的梨山山脉也逐渐再视线中放大。 临到眼前时,她御起飞剑,腾空而起,向山门飞去。 梨山山脉常年被冰雪覆盖,天地都是一片洁净的白,因此那飘扬的红绸与挂于树梢的红灯笼便显得尤为扎眼,云黛几乎一眼就看见了。 山门之外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前来吃喜酒的过路散修。 云黛见此情形倒是稍松了口气,还好他们还没真昏了头将不明身份的散修放进宗门,只是在山门前设宴,若是真有奸人,也不可能突破山门的防御阵法,闯入其内搞破坏。 不过此举还是让云黛无法理解,大摆筵席肯定是静隐尊者要求的,当然也可能是叶兮颜提议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找那么多外人来观礼,倒好似是想向众人宣布些什么......这让云黛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云黛的飞剑很快落在了山门前,把守山门的弟子立马迎了上来,不卑不亢地道:“这位道友,如今情况特殊,万仞阁不对外来者开放。” 云黛并没多废话,她掌心一翻,手掌中就出现了宗门的弟子令。 “原来是同门师姐,”那弟子见状立马换了副神态,但考虑到如今整个十四洲都处在混乱之中,于是他还是抱拳问了一句,“不知是门中哪位师姐?” 她只回了两个字:“云黛。”! 第 143 章 掌门令 飞雪如絮,红绸沉沉垂下,将一切映得喧嚣。 叶兮颜此时正坐于铜镜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那张浓妆艳抹的脸。 她穿了一身红色的嫁衣,在凤冠霞披的华贵装点之下,她竟隐隐觉得镜中的那道身影与神都那位最尊贵的小郡主慢慢重合,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分不清自己如今到底身处神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明怡郡主;还是正潜伏于万仞阁,伪装成掌门小徒弟的叶兮颜。 叶兮颜慢慢捏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了一抹阴狠之色,快了,就快了,她很快就可以回到神都,再不用和这群人虚与委蛇了。 今日便是她与静隐尊者的结契大典了,她会和静隐尊者在万仞阁众人的见证下向天地立誓,自愿结为夫妻...... 思及此,叶兮颜的唇角扬起,露出了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容,她怎么可能真的与静隐尊者成亲,她所作的一切,自然都是有她的打算。 外面很快传来了脚步声,于是叶兮颜脸上的神情又变成了惯有的温顺柔和。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静隐尊者随之走了进来。 “阿颜,结契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位万仞阁掌门,用一种极温柔的目光,看着为自己穿上嫁衣的小徒弟。 叶兮颜也慢慢地转回头来,露出了羞涩的笑:“师父,阿颜终于能成为您的妻子了。” 静隐尊者一步步走来,欣喜得情难自已,他伸手便想将面前的少女拥入怀中,叶兮颜却往后躲了躲。 “师父,”她脸颊泛着红晕,“会把妆弄花的......” 静隐尊者吐出了一口气,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倒是为师唐突了。” 屋外时不时便会传来脚步声,是正在为结契大典忙碌的万仞阁弟子们,屋子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太好,加之修仙之人本就五感敏锐,几名杂役弟子的小声交谈声很自然便传入了这间位于角落的屋子中。 “真不明白,我们万仞阁怎么出了这样一个掌门?他居然还真要和自己徒弟结为道侣,这事外面可都在笑话呢!我一个外门弟子都觉得脸上无光!” 另一人也“哼”了一声:“我每次看掌门与叶师姐站在一处时,都觉得说不定是掌门强迫了叶师姐!” “唉,我听说这万仞阁掌门之位本不该落在他身上的,该是玄诚子长老才对,也不知他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那人骂了几句,他的同伴连忙小声地“嘘”了一声:“我们就是杂役弟子而已,还是少讨论这些吧,不过我还是希望剑主赶紧回来,把那个心术不正的掌门拉下马!让他当掌门,万仞阁迟早完蛋!” 这些杂役弟子平日里都在外门修炼活动,若非今日掌门举行结契大典,他们也不会被安排到此处做工,因此他们对内门的环境并不了解,也不知晓被他们讨论的主角,此时正在这间屋子梳妆打扮。 他们的修为甚至还未达到第一境,只是最基础的引气入体,所以根本料想不 到圣尊境的静隐尊者和已是第三境的叶兮颜的听觉能达到何种敏锐的地步。 两名杂役弟子很快就并排离开了,只留下沉默着的静隐尊者和叶兮颜。 叶兮颜悄悄看了静隐尊者一眼,后者神色冷峻,不知在想什么。 “师父......”她小声开口,眼神中也带了几分哀伤,“他们会那样说,也是因为不了解师父的为人,师父分明是很好的人......” 她说着,眸中竟含上了盈盈的泪光:“师父,要不我们的结契大典还是就此作罢吧,阿颜不希望师父因为我,受到他们那样的指责......我本也不奢求名分,只要能陪在师父身边就知足了。” 她说得期期艾艾,令静隐尊者心中一痛,那份极度厌恶的情绪又从他心底升起,一寸寸折磨着他,他只觉得无比疲惫。 静隐尊者从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当年玄诚子会受伤损了根基,根本不是他的错,可所有人都指责他,他这些年来也一直在为了宗门的利益退让,可是他们又是怎么对他的?他们一次次变本加厉,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他头上,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在云黛成为剑主、拔出醉流鸢后,他们便直接开始忽视他这个掌门。 也是因此,静隐尊者才会突然宣布了与叶兮颜的关系,要娶她为妻。 他已经声名狼藉,他也不想再去在乎更多的事了,宗门的利益、名声、抑或是他人的理解,他都不想再去追逐了。 他早已是圣尊,也厌倦了此处的一切,往后余生,只要能与阿颜相守,他便知足了。 他们想将云黛推出来当他们的领袖,那边由着他们吧,万仞阁的一切他也不想再去关心,他只想与他的阿颜永远在一起。 “阿颜,不要这么说,”静隐尊者握住了叶兮颜的手,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小木匣。 他拉过叶兮颜的手,将木匣放了上去,他语气真诚地道:“阿颜,此物给你,我已是圣尊,他们不会对我怎样,你却只是万仞阁的弟子,仅凭你自己是对抗不了他们的。” “但只要有了此物,他们便不可能趁我不注意时对你下手。” 叶兮颜自然知道那木匣中的是何物,她的心脏不觉得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心底也升起了一种迫不及待的喜悦。 叶兮颜会答应与静隐尊者成婚,本也是为了此物。在她一步步的诱导下,这位万仞阁掌门也真的蠢到将此物亲手给了她。 叶兮颜深深吸了口气,压住了止不住的兴奋,装作为难地道:“师父,您将此物给我,别人会怎么看你。” 静隐尊者冷哼一声:“我还会在乎他们怎么想?” 他很快便强行将那木匣往叶兮颜的方向推了推,铁了心要将那物件给她。 外面又传来了喧嚣声,静隐尊者回头看了一眼,便道:“时辰应该快到了,我先出去看看,你收拾好了便来玄凌殿吧。” 待到静隐尊者离开之后,叶兮颜脸上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她的呼吸剧烈地起伏着,显出了几分病态的兴奋。 她很快抓起聆风玉符,选中了她要联系的人,发过去了一句:“姑姑,我与静隐尊者的结契大典马上开始了,到时会在玄凌殿举行。” 那边很快回复了她。 虽只有一个“好”字,叶兮颜却安心了许多,她手指微微颤抖着,慢慢将那木匣打开,里面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令牌呈一柄小剑的模样,上面雕刻着代表着万仞阁的灵纹。 这便是万仞阁的掌门令了,叶兮颜心想,静隐尊者那个老东西还真是昏了头,连如此重要的东西都要拿来赠与她做定情信物。 叶兮颜的手指向那掌门令牌轻轻一点,令牌便化为一道灵光,融入了她的灵台,与此同时,一道红纹出现在了她的眉心。 叶兮颜对着镜中的自己细细看了片刻,那枚红纹融在她的妆容中,显得极为和谐,似是刻意点上去的装饰,与她的五官配在一起,美得相得益彰。 叶兮颜的眼底露出了欣喜之色,如今的她,可是持有掌门令的万仞阁掌门,宗门内的弟子皆需听她指令,护山大阵也可被她操控,只要身处这座宗门之内,便不会有人能对她造成伤害。 那静隐尊者是圣尊又如何呢?到时也还是奈何不了她什么。 神都原本是有四位圣尊的,而七宗只有三位,神都占绝对的优势,可如今神都却失去了一位圣尊,而图秋冶的右臂也被斩断,丢失了大半战力,于是神都反而变成了弱势,太归门也因此蠢蠢欲动,总想找机会向神都发难,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云黛。 叶兮颜唇角的笑意逐渐变得阴冷,既然源头在云黛,祸事是她闯的,因果便由她的宗门来背吧。 七宗很快便会只剩下两名圣尊了,而万仞阁也将在今日,彻底沦为神都的附属品。 叶兮颜的指腹轻抹过唇上的口脂,她饶有兴趣地想,也不知云黛若是知道这万仞阁的掌门令牌落到了她手中,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她笑了起来,笑得阴郁又病态,既然云黛抢走了她的东西,那她便也将云黛的东西抢走好了。 ...... 云黛走得匆忙,因此并未来得及摘下头顶的黑色帏帽,她御剑而行,路上竟也没遇上什么人。 吉时已到,结契大典已经开始举行了,门内弟子此时都聚集在玄凌殿观礼。 云黛一路疾行,只觉得异常奇怪,静隐尊者和叶兮颜举行结契大典,为何要选在玄凌殿? 玄凌殿可是掌门处理门中各项事务的场所,且玄凌殿建造之初,分明是用来审判犯人的,上次静隐尊者怀疑她遭人夺舍时,也是将她叫去了玄凌殿,想要用殿中的天罗地网阵斩杀她...... 成亲选在这样一个充满了杀戮之气的地方,他们不觉得晦气吗? 云黛越是思索,越觉得不对。 静隐尊者和叶兮颜到底想做什么? ......或者不该这么说,应 该说,叶兮颜到底想做什么?云黛绝对有理由相信,静隐尊者所做出的种种选择,都是在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的引导下完成的。 叶兮颜有这种能力,更何况她在万仞阁待了这么久,静隐尊者深受其影响,说不定他早已隐隐被琉璃玲珑心操控,变成了一具依照叶兮颜想法行事的傀儡。 这些混乱的念头倒是让云黛突然警觉了起来,静隐尊者如今恶名在外,几乎所有人都在唾骂厌弃他,这场面竟让云黛觉得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要知道,前世的她,在叶兮颜的针对之下,也曾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处于这种状态,几乎身边的所有人都厌恶她,对她抱着莫名的恶意。 认识她的人误解忽视她,不认识她的人通过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对她退避三舍,她被叶兮颜一步步地逼至了绝境,而叶兮颜,也恰是用她的琉璃玲珑心实现的这点。 云黛突然就产生了一个古怪的猜测,她在想,她那位愚蠢的师父突然陷入如今这样的众矢之的,是否也是叶兮颜有意为之的? 在她离开万仞阁的这段时间,叶兮颜并没再考虑如何对付她,她反而是将矛头转向了静隐尊者,计划着要对这个万仞阁唯一的圣尊掌门做些什么...... 或者说,针对静隐尊者只是其一,她真正的目的,是代表神都对付万仞阁。 掌门都已为她所控,她再想做什么岂不都是很轻松的...... 终于,云黛靠近了玄凌殿,四周也总算是变得热闹了起来,到处可见身穿万仞阁门服的弟子。 云黛踏着一地繁杂的符文向前走去,深红的地毯从玄凌殿内一路铺至外,而观礼的弟子则站于地毯两旁,好奇地向内张望着,云黛也轻易挤入了人群之中。 她倒是看到了不少熟人,只不过她戴着黑色帏帽,没人认出她来,只偶尔有同门对她的装扮感到奇怪,偏头看她一眼,不过今日的主角可是在玄凌殿内,所以他们也没将注意力在云黛身上停留太久。 玄凌殿是一座半镂空的建筑,头顶有一片圆形天光照下,恰印在地毯中央。 本该肃穆的宫殿被装点得喜气洋洋,锦绸垂挂,红烛高悬,巨大的“囍”贴在墙上,一派热闹喜庆。 云黛也踮起了脚尖,越过众人,看到了站于最中心的两人,这两人她自然是熟识的,正是静隐尊者和叶兮颜。 他们身上的红衣让云黛有一瞬间觉得有些陌生,静隐尊者是万仞阁的掌门,他常年都穿着一身白衣,一副仙风道骨、不染尘埃的模样,如今套上这身红色喜服,倒也俗气得如同最平常不过的凡世新郎。 他那双眼睛那般浑浊,其内包含了太多的欲望和私心,乍一看之下,谁又能想到,他竟是七宗之首的万仞阁的掌门呢? 反而是站在静隐尊者身旁的叶兮颜,更为夺目,那样浓重的色彩,完全未将她的五官压住,反而衬得她更为艳丽,仿佛只有这世间最华贵的服饰才能与她相配。 云黛看着看着,眼神不自觉变得怪异,被挡在黑纱 之下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冷笑,她突然又不急着冒出头来揭穿叶兮颜的身份了,她要好好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看看叶兮颜是不是真的要与静隐尊者一同对天地立下同心契。 修仙之人结为道侣虽与凡间的结姻差不多,却又更为庄严,只因修仙之人在成亲时,需向天地起誓,发誓永生忠贞、绝不背叛。 一旦同心契立下了,叶兮颜可就算是与静隐尊者彻底绑定了,若想毁契,她必定根基受损、修为尽失。 所以在云黛看来,这场结契大典是绝不可能顺利完成的,她可不信叶兮颜会真心喜欢静隐尊者。 万仞阁的七位长老都在场,只不过他们均站在玄凌殿的主殿之中,云黛挤在弟子群里,距离他们有些远,她匆匆仰头看去一眼,清晰地看出了他们神色间的不自然。 玄诚子和沈长玉挨在一起,站得整整齐齐,沈长玉倒是还好,玄诚子却垂着头,一副根本懒得多看一眼的模样,对于这场万仞阁掌门和自己小徒弟的结契大典,他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 沈长玉甚至拿胳膊肘戳了戳玄诚子,这位万仞阁的大长老则根本没搭理他。 二长老雁落和三长老许溪之面面相觑又无言相对;五长老虚鹤真人仰头看天,七长老低头看着地...... 七位长老之中,唯有平日里最爱巴结静隐尊者的四长老脸上还堆着笑,但饶是如此,在一道道各异的目光下,他身上的肌肉还是别扭地偷偷蠕动着。 此时也是四长老硬着头皮充当着典仪,这本该由玄诚子这个可以当静隐尊者兄长的人来做,可惜玄诚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愣是不留一丝情面。 云黛饶有兴趣地看着叶兮颜一本正经地跟随着静隐尊者一起,在四长老的指挥下,先后拜了天地与祖师,又转过身来,夫妻对拜。 放在凡世,这便算是礼成了,下一步就该入洞房了,但是修仙之人却多了一步结契,这也是最关键的。 四长老有些紧张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很快便高声道:“请新人向天地起誓,立下同心契。” 云黛也随之眯起了眼睛,全神贯注地看向了叶兮颜......她终于要开始立契了。 叶兮颜有些紧张地扭头看向了身旁的静隐尊者,这时似有清风拂过,微微拂起了她额角的发丝,也是在这时,正紧盯着叶兮颜,等待着她下一步举动的云黛突然就瞪大了眼睛。 她绝对没看错!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却清晰地在叶兮颜的眉心看到了掌门翎印! 云黛前世做了三百多年的万仞阁掌门,对此物最为熟悉!拥有万仞阁掌门令者,额头便会出现红色翎印,就像镜花岛的长老令牌,会在手背上显现出粉色花瓣,许多宗门的掌门长老令牌都会有类似的效果。 而这印记恰可令持有掌门令之人随意操控宗门内的阵法,若非如此,云黛也不会在前世落至那般惨的境地后,还一门心思要当万仞阁的掌门。 也正是因掌门令牌给予她的能力,让她能够得到整个宗门的庇 护,她才能以那样残破的身躯在乱世中苟活。 如今这印记出现在了叶兮颜头上,云黛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她转而用一种极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师父,她就见静隐尊者额头上绑着一根抹额,将原本该出现掌门翎印的位置完全遮挡住了。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最全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尽在[],域名[( 静隐尊者平日里不怎么在门派中走动,所以万仞阁的弟子对掌门翎印并不熟悉,便只以为叶兮颜眉心的花纹是搭配着婚服的妆容,并未意识到任何异常。 云黛却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嗡嗡作响了。 此处是什么地方?是万仞阁最为庄严的玄凌殿,玄凌殿的地上和墙壁上都雕刻了繁杂的阵法纹路,只需一个指令,便可启动万仞阁的最强杀阵——天罗地网阵。 上次静隐尊者也正是想用此阵法杀死云黛,那阵法之中暗含着来自初代祖师全力斩出三剑的威能,那也是万仞阁的祖师留给后代弟子的最后防线。 可此阵法,只有拥有掌门令之人才能使用,也就是说,如今能开启天罗地网阵、操控万仞阁阵法的人,是叶兮颜!是这个来自神都、心怀不轨的明怡郡主! 而整个万仞阁的命运,都被他们的师父,他们的掌门,静隐尊者,交付给了叶兮颜! 云黛的眼前都有些发黑了,她清晰地看到,万仞阁的七位长老和大部分精英弟子都站在天罗地网阵的范围之内,一旦叶兮颜在此时开启阵法,万仞阁的全部战力都会被笼罩在杀阵的威力之下,而开山祖师的全力三剑,即使是此时的云黛也没把握接下来。 只需片刻,万仞阁便会重新回到前世的凄惨境地,而静隐尊者却毫无所觉,他看向叶兮颜的目光甚至满含着爱意,他已念出了同心契的咒语,只需叶兮颜也念出咒语,结契便完成了。 静隐尊者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叶兮颜,带着鼓励与催促,而云黛的手也在此时握在了剑柄之上。 她已顾不得其他了,她需要选出最好的时机,一剑将叶兮颜击毙,再将她身上的掌门令牌抢回来。 此时的她甚至已经来不及考虑琉璃玲珑心了,若万仞阁失守,她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在叶兮颜念出同心契的咒语之前,也在云黛的剑出鞘之前,一道声音突然凭空出现。 “且慢,这桩婚事......孤不同意。”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凌人的气势和绵延的冷意,一瞬间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云黛同样和其他万仞阁弟子那般,回头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是她被掩在黑纱之下的脸上却充满了震惊与凝重。 那个声音她自然认得,那是青渊帝的声音! 青渊帝居然在此时出现在了万仞阁! 伴随着那个声音的落下,一个女人的身影很快便从天而降,落在了众人面前。 或者不该用“青渊帝”来形容她,因她只是一具生着青渊帝模样的傀儡,只是那傀儡同样有圣尊境的修为,且云黛看得分明,眼前这具傀儡的实力,在当初于剑冢之前堵截她的那具傀儡之上。 青渊帝就这般悄无声息地入侵了万仞阁,云黛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掌门令牌在叶兮颜手中,她自然想将谁放进来都行。!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44 章 师父应劫 青渊帝的突然出现,让云黛握着剑柄的手又慢慢压了下去,她尽量让自己隐在人群之后,连呼吸都放轻了。 此时并不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对眼前的一幕反应最大的,还属静隐尊者,他用一种疑惑又警惕的眼神看着青渊帝。 万仞阁如今戒备森严,防护大阵也已经完全打开了,他实在想不通青渊帝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此处的。 “陛下不声不响地闯入万仞阁,恐怕有些不礼貌吧。”他沉声问着,手腕一抬,本命剑也出现在了他手中。 到了此时,静隐尊者仍不忘上前一步,将叶兮颜护在了身后,他根本没考虑过,这一切都是叶兮颜所为。 站在静隐尊者身旁的七位长老也纷纷一步踏出,祭出法宝,齐齐望向那个从天而降、来者不善的女人。 青渊帝落在了厚重的红地毯上,于是附近的万仞阁弟子们也呼啦啦地散出了一圈,愣是给青渊帝腾出了一片空地。 青渊帝根本没将万仞阁的弟子放在眼中,事实上在场的众人中,也就静隐尊者她还能稍微留意一下,万仞阁的七位长老,即使联合出手,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越过静隐尊者,看向了他身后的叶兮颜。 “孤来此,自然是要来接神都的郡主回皇城,我叶氏血脉,怎能流落在外?” 她这话让万仞阁众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五长老虚鹤真人主动出列,警惕地问道:“陛下问的......可是芳久凌?” 她此言一出,旁观的万仞阁众弟子倒是骚动了起来,他们疑惑地四下看去,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地说了些什么。 芳久凌原本在万仞阁中的存在感其实并不强,宗门之内甚至还有很多弟子没听说过她。 但自从云黛成了剑主,又拔出神剑醉流鸢后,芳久凌便多了个头衔——“云师姐的挚友”。 众人实在有些不可置信,这位云师姐的好朋友,五长老的亲传弟子,平日里待人随和的芳师姐竟出自神都叶氏?是叶氏血脉? 芳久凌也许是早料到了叶兮颜今日会做些什么,根本没来观礼,而是找了个借口待在住处修炼,所以此时众人谈论起她时,她也没有现身。 芳久凌叶氏女的身份,万仞阁的长老们倒是都知晓,甚至于当年的芳久凌会拜入万仞阁,也是因为青渊帝不愿让她留在神都,随手将她塞过来了。 可是......虚鹤真人皱眉,芳久凌是她的徒弟,她自然知道她并不受叶氏重视,也未曾被封为郡主,青渊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了她特意跑万仞阁一趟的。 青渊帝却在这时冷笑了一声,她下巴微扬道:“孤所说的神都郡主,自然是贵派掌门此时正在强娶的这位!”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袖袍便一拂,指尖精准地朝着被静隐尊者小心护在身后的叶兮颜。 所有人也都在这一刻,随着她的动作猛地回头,看向 了那站于人群最后,一身艳红嫁衣的少女。 这之中,最震惊的非静隐尊者莫属,他用一种极陌生的目光看着叶兮颜,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 云黛皱眉看着眼前这场闹剧,而令她完全没想到的是,被指名身份的叶兮颜并未如她想象那般露出得意的笑意,相反的,出现在她脸上的是惊慌失措、是迷惑不解。 “陛下为何说......我是神都郡主?”她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忐忑与不安,那惹人怜爱的模样,若非云黛早已知晓了她的真面目,恐怕也会被她迷惑。 云黛皱眉,实在不明白叶兮颜到底想做什么。 青渊帝的脸上仍没有太多情绪,她道:“孤此前路过云洲时,便察觉到了万仞阁内有我叶氏血脉,孤便派人做了调查。” 她的目光在叶兮颜脸上停留了片刻,这才看向了静隐尊者:“经孤的一番调查,贵派掌门的这位小徒弟,便是我神都叶氏失踪已久的明怡郡主。” “明怡郡主与七年前一次意外走失,神都一直在寻她。” 青渊帝这般说着,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她朝着叶兮颜伸出手来,温声:“孩子,别怕,你只是失忆了,姑姑来接你回去了。” “待我们回到神都后,姑姑会找来御医为你医治,你很快便会忆起过往的一切,也再不会有人逼迫你嫁与他人作妻。” 说到最后半句话时,青渊帝的语气中竟隐隐带了几分怒意。 “我与阿颜乃是情意相投!”静隐尊者猛地握紧了拳头,“你休要血口喷人!” 他早看出他的阿颜是无辜的,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转而就想去拉叶兮颜的手,可叶兮颜却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阿颜?”静隐尊者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心中隐隐产生了一种不安感。 他就见叶兮颜看也没看他,而是含着泪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青渊帝。 “陛下,您所说的都是真的吗?您真的是我的姑姑,会为我做主吗?” “自然。” 这两字落得轻飘飘的,却又仿佛是重重地砸下。 叶兮颜突然就挥开了一旁的静隐尊者,从站于四周的七位万仞阁长老的庇护之下冲了出去,红绸翻滚,头冠轻晃,少女就那般跌跌撞撞地跌至了青渊帝脚边,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摆,带着无尽的委屈,大声道:“还请陛下,为我做主!” 她回身指向尚未反应过来的静隐尊者,于众目睽睽之下大声指责道:“都是他!是他强迫我委身于他!”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令藏在人群之后的云黛都露出了古怪之色。 而反应最强烈的,无疑是静隐尊者,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叶兮颜,目光似一寸寸地破碎。 “阿颜......你在说什么?”他摇摇晃晃地问着,声音都在发抖。 而叶兮颜的话也令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度异样的目光看向了静隐尊者。 这个足有圣尊境的万仞阁掌门,这个平日里总一副 仙风道骨的长辈,于这一刻,在所有人眼中突然变得无比丑陋可憎。 就连万仞阁的七位长老都用一种极微妙的眼神看向了静隐尊者。 或许和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有关,没有人相信静隐尊者。 叶兮颜的肩轻轻颤抖着,她不住地抽泣,似是委屈至极。 “我修为不济,他便强迫我......我怎么可能喜欢自己的师父?可我在这宗门无依无靠,又要如何反抗他?” “阿颜,我何时强迫过你?” 静隐尊者踏上前一步想去拉叶兮颜,青渊帝却冷哼一声,一拂衣袖,将静隐尊者的手挡开了。 “孩子,让你受委屈了,姑姑会为你做主的,”青渊帝轻轻拍了拍叶兮颜的肩,安慰了她一句,随后她抬眸冷冷质问道,“孤竟没想到,贵派掌门竟能做出如此龌龊的事!一大把年纪了,却逼迫一个小姑娘!” “此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玄诚子总算是主动开口了,他是在场最年长者,遇事也较为冷静。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此事也不能当众拿出来说,静隐尊者毕竟是万仞阁的掌门,代表的也是整个宗门的声誉。 虽然静隐尊者其实也已经没什么声誉可言了...... 玄诚子思及此,心中只觉一阵疲惫,他与静隐尊者也算是多年的师兄弟,他怎能想到,他的师弟竟会做出强迫自己徒弟这样的糊涂事。 静隐尊者的情绪却已经完全失控了。 “误会?何来的误会?” “阿颜,不是你亲口说的,愿与我长相思守吗?为何如今却要这般污蔑我!我何时强迫过你!” “师父,你自己心里明白,我说那些话,也是你逼的。”叶兮颜轻声说着,语气里带着绝望与委屈。 静隐尊者的双目因充血而一片通红,竟又想上前去拉叶兮颜的手,要让她说清楚些,玄诚子却皱起了眉,沈长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静隐尊者。 “掌门师兄,你冷静一些。” 静隐尊者知晓自己在众人心中早已没了掌门的威望,他也明白他们对他的唾弃和厌恶,他起初也愤怒过,想要解释过,但后来又觉得倦了。 他不想再去纠缠在乎那些了,他只想着与他的阿颜成婚,再与她一同退隐,再不过问世事。 可他的愿望本来就快达成了,他与阿颜本来就要结契了,他的阿颜却说,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强迫她? “叶兮颜!本尊何时强迫过你!?”属于圣尊的威压在这一刻铺开,静隐尊者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于是那些站于近旁的万仞阁弟子竟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威压震得气血翻涌。 七位长老皆是大惊,他们不得不后退几步,放出护身灵光,将一众弟子护在了身后。 沈长玉简直叫苦不迭,他觉得静隐尊者是真的疯了,不说他到底有没有强迫自己的徒弟,就他这无差别对门中弟子释放威压的模样,就已经足够令人头疼了。 玄诚子的表情也很难看,事情 闹到这一步,他都快不知道该如何圆场了??[,如今魔域还虎视眈眈地等着对七宗下手呢,若是他们在这时和神都打起来了,岂不是要被那魔皇坐收渔翁之利了? 也就在万仞阁的七位长老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时,一个声音突然同时在他们耳边响了起来。 “各位长老,我是云黛。” 一句话便令七人的脸上出现了古怪之色,他们实在没想到,云黛竟会在此时突然出现,但很快他们就被云黛接下来的话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就听云黛道:“现在你们要按照我的指示做,你们需要带着万仞阁的弟子一同离开玄凌殿,掌门令在叶兮颜手中,她随时可以启动天罗地网阵,将玄凌殿中的众人诛杀。” 玄诚子的资历最深,他对于掌门翎印的模样比其他长老更熟悉,他听闻云黛此言后,便眯起眼睛向叶兮颜看去。 少女垂着头,发冠上的垂下的珠翠几乎将她的整个额头都遮住了,但玄诚子还是清晰地在叶兮颜的眉心处看到了那枚他再熟悉不过的印记。 掌门令......真的在她手中! 这一刻,玄诚子有种天昏地暗、眼前发黑的感觉,他几乎将抓着静隐尊者的肩膀大声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此时正值危机关头,他不得不将心中的不可置信压下来,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 其余几位长老均默默向玄诚子看了过来,他们见玄诚子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就明白了云黛确无虚言。 云黛的声音很快又在他们耳边同时响了起来:“我会找时机对叶兮颜出手,再将掌门令夺回来,你们到时仔细看这些,只要我一动手,就立即带着玄凌殿中的弟子们离开。” 云黛的话让沈长玉皱了皱眉,他不禁担忧起来,想出言提醒几句,云黛却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了他:“不要说话,青渊帝的神魄很强大,你们避不开她的探查。” 云黛如今虽只有第七境的修为,但得益于当初的淬苓天乌,她的神魄已经到达了一个非常强大的程度,虽还不能超越像青渊帝那样的圣尊,但也能够做到顺利避开圣尊的探查了。 此时的静隐尊者根本毫无所觉,他仍陷在被叶兮颜污蔑的悲愤中,而他手中的剑也在此时出手了,寒光闪过,竟直奔叶兮颜而去。 “叶兮颜!是你答应了要与我与结契的,是你亲口说了爱我!我何时逼迫过你!?” 他怒目圆瞪,出手的剑却并不是要斩杀叶兮颜,而是要逼退青渊帝,从而将叶兮颜捉回自己身旁。 云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实在让她有些无言以对,也不知是否与琉璃玲珑心有关,她这位师父倒好像还真对叶兮颜用情很深。 她大概也明白了青渊帝为何要配合叶兮颜演这样一出戏,只有将静隐尊者架在众矢之的,青渊帝才有理由对万仞阁制裁,而万仞阁掌门心怀不轨、强娶神都郡主,是一个很好的由头。 静隐尊者必定是圣尊,他的剑风极度犀利,骤然出手之下,青渊帝还真被他逼退 了一步,于是那柄剑的剑刃便径直搭在了叶兮颜的脖子上。 戾风刮过,斩下少女的一截发丝,而被她戴于头顶的发冠也摇晃着摔落在了地上,她发丝散开的同时,回眸用一种惊恐的目光看向了静隐尊者。 那枚印在叶兮颜额头上的掌门翎印也在这一刻完全暴露了出来,叶兮颜心中冷笑,她要的便是静隐尊者在盛怒之下对她出手,这样她只需佯装惊恐,无意间触发玄凌殿的天罗地网阵,静隐尊者便会和其他七位长老和围在附近的万仞阁一众精英弟子一同被笼罩在天罗地网阵中。 她只是一个才被圣尊胁迫侵犯的第三境小姑娘,又于不久前失过忆,她懂什么呢?她只是因为太害怕了,才“不小心”引动了天罗地网阵的杀招,又“不小心”地将万仞阁的主要战力全部杀死。 更何况,本也就是静隐尊者的错,他好好一个圣尊掌门,却要去强迫自己第三境的小徒弟,还要在被当众拆穿之后,恼羞成怒的想要杀人灭口。 叶兮颜满怀恶意地想着,她也不过是出于自保罢了。 也就在叶兮颜眉心处的掌门翎印亮起的同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人群中如利箭离弦般骤然射出,伴随着一道突然划过的寒光,叶兮颜甚至未能反应过来,她只听得青渊帝惊呼了一声“兮颜”,胸口便传来了尖锐的疼痛感,好在她身上有一半的肉身血甲,那袭来的攻击被挡下了大半,落到她身上时,威力减轻了不少,这才没令她当场毙命,但她催动掌门令想激活天罗地网阵的动作还是被打断了。 玄凌椴墙壁和地面上篆刻着的复杂纹路只闪烁了一下,叶兮颜便被人揪着衣领,重重地甩了出去,径直将她甩出了青渊帝和静隐尊者的庇护范围。 而叶兮颜也终于看清了那个偷袭她的人,那是一道矫健而纤瘦的身影,黑色的帏帽垂下,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下一刻,那人便抬手摘下了,露出了一张令叶兮颜无比熟识的脸。 出手之人,正是云黛! 而就在云黛出手之际,七位长老似是早有准备,他们皆袖袍一拂,领着满脸惊恐的万仞阁弟子一步跃出了玄凌阁。 青渊帝的反应也不慢,几乎在万仞阁的众人向玄凌殿外逃离的瞬间,她便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叶兮颜身旁,随后抬手一抓,便要去擒云黛。 可就在她的手即将触上云黛的脖子时,她却率先对上了云黛的那双眼睛,青渊帝只觉云黛的双眸中似有液体流淌旋转,她一看之下,竟恍惚了一瞬,也就是这停顿的空挡,云黛已整个人后仰着飞出,躲开了她的攻击。 她所使的是在灵赐秘境中获得的,除开追影步的另一项术法,魅瞳术,如今她以第七境的修为对青渊帝使用此法,虽不至于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但还是成功为自己争夺出了逃脱的机会。 七位长老此时已经将玄凌殿内的弟子都撤离到了安全处,他们纷纷上前来,站于了云黛身旁,各自将法宝横于身前,警戒地看着青渊帝和被青渊帝从地上扶起的叶兮颜。 云黛的表情 不太好看,她原本是打算一剑杀死叶兮颜,再抢回掌门令的,只是她竟忘了叶兮颜身上还有一半的肉身血甲,她的攻击根本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若非她身上也有一半的肉身血甲,化解掉了反弹回的攻击,她刚刚便在对叶兮颜出手时,被自己斩出的一剑打伤了。 第一次出手失败了,再想出手就难了,如今的情况对他们来说太不利了。 有青渊帝护着,他们联手都无法伤到叶兮颜的一根汗毛,而掌门令又在叶兮颜手中,虽说他们已经退出了玄凌殿,不至于再被天罗地网阵威胁,但脚下的这座万仞阁也同样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庇护着他们,反而成了随时会爆发的定时炸弹。 “叶兮颜!你这是何意!”玄诚子断喝一声,倒是颇有气势,“你竟想用掌门令开启天罗地网阵!” 他随即看向青渊帝,质问道:“骗取掌门令,又想诛杀我门中弟子,这便是神都对我们万仞阁的态度吗?” 叶兮颜轻轻缩了一下,她仍是那副可怜柔弱的模样:“师叔,掌门令是师父给我的,并非我主动骗取。” 她神色间带着仓皇:“刚刚师父要对我动手,我实在太害怕了,我只是想自保而已,没想到会这样......” 她说着,眼泪便从眼角滑落了下来,青渊帝皱着眉,终于开口了:“兮颜不过第三境,又在不久前遭人胁迫,她只是想活命而已,又怎会生出那般歹毒的心思来?” “倒是你们万仞阁,”青渊帝反过来指责道,“你们万仞阁的掌门,逼迫神都郡主委身于他,如今真相被揭穿了,你们万仞阁的长老又出言指责,硬是要给受害者扣上这顶恶毒的帽子吗?” 她冷笑道:“我竟不知,万仞阁原来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 “我何时逼迫过她!”静隐尊者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了过来,他倒好似是完全陷入了疯狂,见所有人都出了玄凌殿,他竟也不走,只双目赤红地瞪视着叶兮颜,眼底毫无恐惧之色。 终于,他缓缓抬脚,一步步地迈了出来,可他的眼睛却仿佛根本看不到周围的其他人,只紧盯着仍穿着一身嫁衣的叶兮颜。 “阿颜,你告诉我,我何时逼迫过你!?” “我将掌门令给你,是怕有人对你不利,”他的声音好似哽在喉咙里,带着痛楚,“你却想用它来杀死我!!”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到头来却要这般对我!” “叶兮颜......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对我?” 静隐尊者的本命剑在他的疯狂之下迅速飞出,浩荡的灵气也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云黛脸色一变,只因静隐尊者这一剑的攻击范围实在是太大了,竟将整个玄凌殿前的空地都笼罩在了其中,包括立于此处的万仞阁长老和弟子。 他根本就没将万仞阁放在眼里,他也根本不在乎万仞阁的死活。 从万仞阁唾弃他这个掌门开始,他就已经彻底疯魔了,他将所有的愿望都寄托在叶兮颜身上,却没想到 叶兮颜竟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这一刻,就连叶兮颜都止不住露出了惊恐之色。 那带着圣尊威能的一击⒓[(,以惊天之势,狠狠斩了下来。 云黛已与其余几位长老一同迅速后退,合力撑起防护光罩,将万仞阁弟子挡在了光罩之后。 青渊帝却出奇地没出手,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那致命的一击重重落在叶兮颜身上。 可也就在此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一剑即将斩在叶兮颜身上之前,一层血色的薄膜突然从她周身升起,而那斩来的一剑竟直接被薄膜吸收了,随后一道同样的攻击猛地击射而出,这次却是朝着静隐尊者的方向去的。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静隐尊者甚至来不及躲闪,那道出自他手的攻击便反弹在了他身上,重重砍在他的胸膛上,将他整个人都击飞了出去。 鲜血顿时炸开,一道深深的剑伤出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那伤口深到几乎将他整个上半身都斩成了两半,他很快便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殷红他身下涌出,染红了一地的雪。 这一幕与他那一身艳丽的红色婚服竟格外相配。 静隐尊者的头发已完全散开了,重伤也令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剧烈地喘息着,云黛却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伤太重了,必定是活不成了。 他爱上了自己的小徒弟,他本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甚至不惜背负骂名也要与她结为道侣,可到头来,他却在满心欢喜地与她成亲的当天,被他的心爱之人用最恶毒的方式污蔑、背叛。 被鲜血打湿的喜服像是一个笑话,嘲笑着他的天真。 这一刻,云黛的脑海里闪过了两个字——“应劫”。 静隐尊者的天人五衰来自拥有齐天之宝者,他一直以为他的劫是持有先天灵骨的云黛,所以他对她总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恶意。 可实际上,他的劫该是琉璃玲珑心的主人叶兮颜才对,他最后也不出意外地真的死在了叶兮颜手中。 而叶兮颜也并未好到哪去,她身上的肉身血甲只有一半,只能反弹出七成的攻击,剩下三成自然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身上。 她的胸膛之上出现了一道与静隐尊者胸前一模一样的剑伤,只是那剑伤要轻很多,但饶是如此,她还是在逐渐滴下的鲜血中,痛苦到不住发抖。 她仰起头,有些惊恐地看向了青渊帝,她没想到青渊帝为了杀死静隐尊者,竟直接扔她出去,让她用身体去接剑,她早知晓她会受重伤,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 她的姑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 青渊帝的脸上并没有太多余的表情,她手指一弹,一道灵光便打在了叶兮颜的胸口上,那处伤口的血也止住了,但叶兮颜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疼痛令她已使不出太多的力气,只能分外安静地坐在青渊帝脚边,显得有些狼狈,一副一切听从她安排的顺从模样。! 第 145 章 叶兮颜的真面目 万仞阁的掌门,圣尊境的静隐尊者,竟就这么轻易地被击倒了,虽说万仞阁的众人早便不怎么待见这位掌门了,但此时此刻还是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住了。 终于,青渊帝率先开口:“各位,贵门派的掌门已是圣尊境,却如此厚颜无耻地侵犯了孤这只有第三境的可怜侄女,被揭穿后竟还想下死手灭口,若非兮颜有机缘在身,这一击下去,她可就当场毙命了。” 她这话令万仞阁的众人都露出了迟疑之色,他们本就觉得静隐尊者这个掌门德不配位,若说他会做出侵犯徒弟这种事,他们是相信的。 万仞阁的七位长老也都皱起了眉头,万仞阁和神都向来关系不睦,静隐尊者作为万仞阁的掌门,侵犯了人家侄女,还想当众杀人,青渊帝必定会借机发挥,找些麻烦。 玄诚子倒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事情会发展成这一步,应该是青渊帝一手引导出来的,只是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他一时还没办法彻底想明白。 那位从神都而来的圣主伸出了手,指向坐在地上的叶兮颜,语气严厉道:“孤的侄女不知流落在外吃了多少苦,孤才找到她,就被你们万仞阁这般对待,此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威严,说话的同时甚至隐隐放出了圣尊的威压,令周围的所有人都骤然感觉肩上一重,连呼吸都放慢了。 玄诚子的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冷汗,静隐尊者倒下了,自然就该由他站出来,但面对足有圣尊修为的青渊帝,他根本不是对手。 玄诚子捏紧了拳头,他知道他不能退缩,因为在他身后的万仞阁众弟子的性命,若是一招不慎,宗门很可能就此毁于一旦。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可在他开口之前,云黛却已经一步步走出人群,站在了众人面前,她神色间并无任何惊惧之色,眼神也相当镇定。 “陛下,我想您在说这些话之前,不如先让您的侄女将我们万仞阁的掌门令还回来。” “既然贵为神都的郡主,便不要做霸占着我们万仞阁的掌门令。” 叶兮颜抬眸看向云黛,她伤得有些重,睫毛上落着雪,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但她还是勉强地开口解释道:“掌门令是师父他硬要塞给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叶兮颜此时所流露出的情绪实在令云黛觉得熟悉,前世的一次次对峙中,她都是以这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将她架出去,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在欺负她。 她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若非云黛知晓她的真面目,恐怕也要被她骗了。 云黛扬起了唇角,笑得有些古怪,她突然回头看了静隐尊者一眼,她这位师父还留着一口气,他竟勉强撑着慢慢移动了起来,像是想从地上爬起来,而他身下那层厚实的积雪上便出现了一道血色的拖痕,他挣扎着看向叶兮颜,显然还不死心。 他早已说不出话来,只能伸手捂住胸膛之上 的伤口,剧烈地喘息着,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他仿佛根本不在意,只满脸的不甘与愤恨,甚至到了这一刻,他仍是不可置信的,他瞪视着叶兮颜,努力地想要去看清这个他曾经最疼爱的小徒弟的真面目。 这一幕是如此的讽刺,云黛重新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叶兮颜,她的神色很冷淡,冷淡到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叶师妹,”她道,“你在他们面前装就算了,又何必在我面前露出这副模样,真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云黛,”青渊帝突然在这时出声,她打断了她的话,“你这算是代表万仞阁在与孤谈话吗?可孤怎么记得,你杀死南宫家家主,夺取南宫家至宝翡翠樽,如今还是戴罪之身。” “戴罪之身?”云黛被逗笑了,“陛下,何必这么急着给我扣帽子?您是害怕我当众说出些什么,损了叶氏的面子吗?可是好好的神都明怡郡主,既能做出这些事来,又何必害怕被人揭穿呢?”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袖中便飞出了一物,众人皆吓了一跳,以为云黛是要对青渊帝动手,站在云黛身后的玄诚子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知道青渊帝可是圣尊,掌门令又在她们手中,真要打起来了,万仞阁是讨不到好的。 青渊帝却纹丝未动,因为她并未感觉到杀气,而那从云黛袖中飞出之物也突然变大,幻化成了一面一人高的古朴铜镜。 云黛道:“此物想必陛下是认得的,这便是镜花岛的神鬼镜,我不久前刚从镜花岛回来,正好就顺手向花岛主借来了这东西。” 云黛早便有回到宗门之后揭穿叶兮颜身份的打算,所以离开镜花岛之前,她就朝花重影借了这神鬼镜,花重影也非常豪爽地答应了。 叶兮颜见到那张莫名出现的镜子后,脸色突然就变得更苍白了,她紧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看了身旁的姑姑一眼,不禁有些心虚。 不过随后她又告诉自己,反正如今姑姑在此,就算云黛真的说了些什么,她也不会被怎么样的,大不了就是撕破脸皮,她们本就占有绝对优势,根本不需害怕什么。 云黛此时正站在铜镜之前,而那面镜子也正好倒映出了她的身影,只是这面镜子照出的她却显得有些奇怪,铜镜中的少女,竟整根脊骨都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那面镜子仿佛是要照穿她的皮肉,将莹白的骨骼完全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那根脊骨自然就是云黛身上的先天灵骨了。 “这神鬼镜有一项功能,它可以将齐天之宝完整地照出来,”云黛朗声道,“我身上有先天灵骨一事是众所周知的,但其实齐天之宝并不只是我身上这件,除了先天灵骨以外,还有一件琉璃玲珑心,只是琉璃玲珑心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所以世人对此物的了解也并不多。” 云黛的话说到此处,捂着伤口的静隐尊者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努力仰起头,用一种极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叶兮颜,也是在这一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炸开了,直震得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他突然就产生了一个猜测。 不等青渊帝出手阻拦,也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云黛到底是什么意思,那面巨大的铜镜就慢慢转动了过来,镜面正对向安静坐于雪地中的叶兮颜,照出了她那张带着茫然和仓皇的脸。 这一刻,叶兮颜脸上的神情倒不是装出来的,她无措地看向了铜镜,恰对上了镜中自己的视线。 而不可思议的一幕也出现了,只见那镜中反射而出的少女,在她胸口的位置,竟出现了一颗心脏的影子,那颗心脏晶莹剔透,如七彩琉璃般散发着盈盈灵光,此时的它正透过皮肤和衣衫,在众人的视线下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 云黛的声音也再次在众人耳边响起:“另一件齐天之宝,琉璃玲珑心......正是在我们这位叶师妹身上!” “齐天之宝都有其相应的效用,我身上的先天灵骨可令我的修炼速度比常人更快,对于各种功法秘技的理解能力也比旁人更强;至于叶师妹身上的琉璃玲珑心,它自然也有它的效用。” 云黛似是冷笑了一声,她缓声道:“拥有此宝之人,心智机敏、善谋多智,它可令持有者天生受人喜爱,甚至于持有它之人可扭转他人的态度,轻微操纵他人的情绪,既可令冲自己而来的负面情绪变成正面,也可令冲别人而去的正面情绪变成负面。” 这对于琉璃玲珑心细致入微的解释让叶兮颜的脸上也彻底没了血色,她抬眸看向云黛,眼底的阴冷再也掩不住。 云黛却并未停下:“叶师妹来到万仞阁,本就是心怀不轨,起初她想抢夺我的先天灵骨,所以处处针对我,如今她见抢夺不成,便想置万仞阁与死地,于是开始处处针对掌门” “在她针对我时,宗门之中谣传出了许多和我有关的不实言论,几乎所有人都对我怀抱着偏见和恶意;而在她针对掌门时,宗门之中又出现了有关于掌门的恶名,传得沸沸扬扬,许多说法甚至传到了宗门外。” 云黛说着,又扭头看向了静隐尊者,她其实并没有要为静隐尊者正名的打算,只是静隐尊者所经历的事正好可以作为揭穿叶兮颜面目的作证。 云黛现在只想撕开叶兮颜虚伪的面目,也省得她再和青渊帝一唱一和,给万仞阁泼脏水,也省得她们坏事做尽,还要倒打一耙,反过来向万仞阁讨说法。 她所说的这些显然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就连七位长老也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他们只略思考了一番就明白了过来,云黛说的这些情况确实是准确的。 自叶兮颜入门以来,她就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门派中的弟子们也喜欢亲近她,而也是从那时开始,宗门之中出现了许多关于云黛的负面言论,虽并非所有人都跟风唾弃过云黛,但听到那些谣言时,他们也不可避免地将信将疑过。 若非后来的云黛成了剑主,又拔出了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那些莫须有的恶名可能会一直伴随着她,令她永远无法翻身,就像此时的静隐尊者那般。 这个认知令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一种茫然又后怕的悔意,他们望着云黛, 看着她坦荡地立于青渊帝面前的身影,看着她脸上不卑不亢的神情,一时之间竟对这位剑主生出了更多的敬意。 他们实在想不到,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叶师妹,心竟如蛇蝎般的歹毒,不仅曾将云黛针对得成了众矢之的,如今又污蔑万仞阁掌门,令他落得了个这样的下场。 “拥有琉璃玲珑心者,心思缜密、善谋多智”这个说法还真是很准确了。 而静隐尊者也呆愣着,到了这一刻,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只是身处于某个可怕的幻境中,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自云黛入门以来,他便一直因当初从神算子那得来的卦象,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也在日复一日地相处里,对她越来越不喜。 因本身就抱着偏见,所以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刺眼。 他盼着她被养成个废物;也盼着她会心性不足无法修炼得道;甚至阴暗地盼着她可以去死...... 即使始终不愿承认,但静隐尊者的确是忌惮着云黛的,他忌惮她会成为自己的劫难,更忌惮自己有一天会死在她手中....... 可是他又怎能想到,原来他天人五衰的劫数根本就不是云黛,而是那个他最疼爱的小徒弟,是拥有着琉璃玲珑心的叶兮颜! 原来一直都是他错了,是他看走了眼,他疼爱有加的小徒弟从一开始便心怀不轨,拜入万仞阁也是有所图谋,她抱着阴邪的目的,甚至还将宗门搅得一团乱,将他真正的徒弟逼逼至了绝境,他却因心中的偏见,放任不管,沦落至了如今的境地。 他真正的徒弟云黛,分明从一开始就是无辜的,她分明什么都没做错,他却厌恶抵触她。 此时此刻,甚至是她主动站出来在他被污蔑背叛的情况下,拆穿了叶兮颜的谎言。 静隐尊者想放声大笑,原来这些年来的他都像个愚蠢的笑话,他又怎能不悔? 可如今再悔恨又有什么用?他越是想要去逃避命中注定的劫数,却越是深陷其中。 因身在此山中,便也看山不识山,永远找不到出路,也永远不见天日。 静隐尊者剧烈地喘息着,那道几乎将他的上半身斩成两段的伤口仿佛有流不尽的血,他倒在血泊里,眼前也开始一阵阵的发黑,巨大的痛苦深深折磨着他,令他猛地捏紧拳头,抓住了地上的雪,却不知该将这股带着悔恨的怒意发泄在何处。 他想大声质问,为何要让他在死前知道这些?倒不如让他揣着糊涂,无知的闭上眼。 可他却又茫然地不知到底该去质问谁,命运既从一开始就不远让他看清真相,又何必在他临死前,硬要让他窥见天光,从此恍然大悟,却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位万仞阁昔日高高在上的掌门,十四洲的圣尊之一,此时就以这副凄惨的模样,满身是血地躺在万仞阁众弟子面前,苟延残喘,满面泪痕,狼狈地像一条丑陋又可怜的蠕虫。 静隐尊者悔不当初,却又痛不欲生,因为他竟发现, 直至此时,他都想质问叶兮颜一句,他想问她,当初她对他诉说的那些情愫,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还是说一切都只是她设计而出的一场阴谋。 终于,青渊帝动了,她猛地一拂袖,于是那面对准叶兮颜的神鬼镜便重新转开,不再能照到她的身影。 青渊帝冷冷地看着云黛道:“兮颜身上的确有琉璃玲珑心,可你所有的指控都拿不出证据,只是凭你的猜测罢了,这罪责,我们神都可不会认。” 云黛伸手收了神鬼镜,她笑道:“陛下,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我所言到底是否属实,不是已经很清晰了吗?” 青渊帝的神色又冷了几分,她的眼底甚至闪过了一抹杀意。 云黛正想再说些什么,玄诚子却轻轻拉了她一下。 玄诚子知道,青渊帝如今根本不怕他们,如今还好声好气地与他们说话,只是还顾及着一份脸面,没想将一切说死。 云黛年轻气盛,若是一直争论下去,可能反而讨不到好,于是他上前抱拳,主动放低了姿态道:“陛下,既然您也找到了您的侄女,掌门对明怡郡主出手本也是他过于冲动、有错在先。他如今也受了重伤,得到了惩罚,您不如便将掌门令还于我们,此事就一笔勾销了。” “如今魔域还在八洲境内,神都和万仞阁不该因为这种事就伤了和气。” “一笔勾销?”青渊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了起来,她垂眸看了一眼叶兮颜身上的伤,“此事本就是你们万仞阁的错......想要一笔勾销,不得给我们一些补偿?” 玄诚子牙关紧咬,他看出青渊帝似是想要图谋什么,于是硬着头皮问道:“陛下想要什么补偿?” 青渊帝唇角微扬,她竟看向了云黛,一字一顿道:“倒也没别的,就是希望你们能将你们这个弟子交于我们神都处置,毕竟她可是亲手斩杀了南宫家家主,此事孤作为神都圣主,不能放任不管。” “......之后,孤便会带着兮颜回神都,掌门令自然也会归还给你们。” “你在痴心妄想什么!”沈长玉倒是先怒了,“云黛是我万仞阁的剑主!你有什么权力处置她!?” “那南宫明洋追杀剑主至万仞阁管辖的云洲境,被斩杀也是活该!” 青渊帝扬眉看向了沈长玉,只这一眼,沈长玉积在喉咙里的那些话就全被堵住了,他竟觉得自己好似被一股极强的威压死死压住,他也不受控制地出了一身冷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更别提继续和青渊帝争论了。 沈长玉怒目圆瞪,牙关紧咬,口腔里都溢出了浓重的血腥味,他分明已是第九境的修为,只差一步就可迈入圣尊境,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被青渊帝压制至此。 万仞阁的长老和一众弟子都在这一刻愤怒地捏紧了拳头,瞪视着青渊帝,可迫于她圣尊境的修为,又敢怒不敢言。 也就在这时,云黛突然道:“我可以跟你们走,前提是你们先将掌门令还回来。” “云黛!”沈长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云黛回头看他,就见他双眸几乎泛着赤色:“你别去,万仞阁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门中弟子推出去和人做交换的!” 玄诚子也正色道:“万仞阁,绝不会接受这种威胁!” 其余几位长老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即使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青渊帝的对手,也绝不会容忍青渊帝如此羞辱。 万仞阁好歹是传承了千年的名门正派,若就这样将同门推出去,他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十四洲中立足。 云黛却慢慢拉开了沈长玉攥住她的手,她道:“各位不必担心我,我自有我的打算。” 她说着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就径直向青渊帝走去,神色坦然。 “陛下,”她摊开双臂,“你可以尽管来抓我。” 青渊帝眯起了眼睛,她上下打量着云黛,带着审视和探究。 她突然道:“把剑丢了。” 云黛没什么犹豫,随手就将醉流鸢放在了地上,而青渊帝也在此时指尖一弹,一团灵光迅速散开,无数透明丝线蔓延而来,瞬间将云黛绑了个结实。 云黛不躲不闪,就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而这一幕也让万仞阁的几位长老,和旁边的弟子们露出了焦急之色。 青渊帝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古怪的行为,她右手一抬,五指凌空一抓,醉流鸢竟就被她抓入了手中。 她垂眸看向那把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神剑,神色有些异样。 云黛皱眉观察着青渊帝,她这举动倒也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不过也正好...... 青渊帝的手很快就握在了醉流鸢的剑柄上,她尝试着往外一拔,那把剑还真被她拔出来了。 “陛下,未经同意,随意触碰别人的本命剑恐怕不太好吧。”云黛适时出言提醒。 青渊帝却好似完全没听到她的话,只垂着视线观察着那把剑,观察着那把......曾经拒绝被她拔出的剑。 她心中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恶意,她要杀了云黛,云黛死后,醉流鸢就是她的了。 这世上不能有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待她从芳惊刹那习得潜麟功后,就连天人五衰都不再能困住她,这把剑又凭什么拒绝她? 也就在这时,青渊帝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有一道血线在她的视线中炸开,那柄本该被她掌控的剑竟突然脱手而出,反身斩在了她的手腕上,锋利的剑刃也瞬间将她的右手斩断。 与此同时,坐在她身旁雪地中的叶兮颜突然惊呼了一声,青渊帝凝眉看去,就见一名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叶兮颜身前。 叶兮颜仰着头,用一种吃惊又痛苦的目光看着那少年,盈盈的泪光似盛在她的眼眸中,令她不住发抖。 少年却完全不在意叶兮颜那副凄惨到几乎惹人怜爱的模样,他的指尖点在少女的眉间,恰触在了那枚掌门翎印上,随后他手腕一扬,胳膊往后一带,一团 灵光便带着血迹被他强行从少女的神魄间抽出。 灵光落于他掌心,转瞬化为了一块木质令牌。 “谢映玄!”叶兮颜忍着痛意,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她的声音在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委屈,于是这三个字被她念得极艰难,像是带着千金的重量。 可那少年根本不做任何停留,他甚至没去多看叶兮颜一眼,在握紧令牌后便整个人向后翻去,眨眼间就出现在了云黛身后。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即使是青渊帝也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而刚刚攻击完青渊帝的醉流鸢也重新出现在了云黛身旁,风息之气荡开的瞬间,那些困住云黛的透明丝线也随之完全溃散。 云黛伸手接过了谢映玄递来的掌门令,看向了青渊帝。 这位神都圣主此时看起来实在狼狈,她的右手已经被整齐地斩断了,断手带着一滩浓血安静地躺在雪地上,鲜血不住从伤口往外涌,她匆忙点去一道灵气,封住了附近的穴道,血才勉强被止住。 青渊帝的神色间倒看不出任何痛楚之色,脸色却明显苍白了几分,看向云黛的眼神也极阴沉。 虽说站在众人面前的只是一具由青渊帝亲手制成的傀儡,但这傀儡毕竟已有圣尊境,与青渊帝本人的神魄相勾连,它若受了伤,必定也会对身处神都的青渊帝造成影响。 云黛的手指轻摩挲着掌心的令牌,神色自若地笑道:“陛下,晚辈早提醒过了,不要随意摸别人的本命剑,我这剑脾气可不太好。”! 第 146 章 请剑主收下掌门令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几乎在眨眼间,掌门令就被云黛抢到了手中。 玄诚子瞪大了眼睛,甚至没反应过来,而沈长玉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还以为云黛真的打算拿自己做交换呢。 青渊帝眯起了眼睛,她看着云黛,眼神极冷冽。 她那只被断去右手的胳膊缓缓垂了下来,衣袖也随之落下,将她的断腕遮挡在了其中。 青渊帝修至圣尊以来,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了。 叶兮颜自谢映玄出现后,目光便死死地锁定在他身上,她的眼眶泛红,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庞滑落,很快便将她脸上的妆浸花了,但她这模样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丑,反倒梨花带雨,很轻易就会令人心疼。 “谢映玄......”她哽咽着,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直至此时,那站于云黛身后的少年才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叶兮颜身上,但也只是一触即散,转瞬就离开了。 他根本不愿多看她一眼,更不愿与她扯上任何关系,他不是那个喜欢叶兮颜的神都奴仆,他如今安静地立在云黛身后,自愿选择站在了叶兮颜的对立面。 也是这一刻,仍瞪着双眼的静隐尊者似是明白了什么。叶兮颜从前总说仰慕他,她也总用满怀爱意的目光看着他,可她那时的眼神却与望向那少年的眼神完全不同。 那其中的哀伤与委屈,甚至是留念是静隐尊者从未在叶兮颜身上感受过的情绪,那是真实的、从那少女心底散发而出的,令她似乎已再注意不到其他人,只专注地望着那个她一心爱慕的少年。 静隐尊者死死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他的模样生得很俊俏,是与他完全不同的感觉,一身黑衣垂落,几片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和发顶,冷郁又寂静,就像万仞阁这常年不变的雪,让静隐尊者的心底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酸涩痛楚。 他终于明白了叶兮颜爱一个人时会露出怎样的神情,他也终于明白,他不惜抛弃一切也要与她厮守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 叶兮颜从来都没爱过他,她从前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也都只是谎言和欺骗。 静隐尊者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痛苦感,他恍惚间明白,原来他疼爱着的小徒弟,他想娶为妻子的人,也痴痴地恋着另一个根本不爱她的少年。 他们从前种种,不过是一场骗局,是他的一厢情愿。 拿回掌门令后,云黛松了口气,有此物在手,只要身处这座宗门内,青渊帝的行为就会受到限制。 宗门本就是庇护门内弟子的地方,前世的云黛也是凭借着掌门令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的,所以她对此物的用法甚至比静隐尊者还熟练。 在她握住令牌后,她便一扬手,将令牌抛了出去,灵光迅速荡开,形成了一道光罩,将青渊帝和叶兮颜完全罩入了其中。 青渊帝冷笑了一声:“怎么?贵派是打算对孤出手吗?” 云黛也笑了, 她道:“万仞阁掌门如今身受重伤,我们需要关起门来好好商量一番如何处理此事,所以陛下......我这是在送客。” 云黛用掌门令将青渊帝和叶兮颜所在之处圈定了起来,将那处短暂地标记为了“山门外”的范围,于是保护着宗门的护山大阵便自觉将那片土地排除在外,青渊帝也自然处于了“被挡在山门外”的状态。 只要位于万仞阁衔玉湖处的核心大阵完全启动,掌门令便可随时做出类似的变动,就算青渊帝是圣尊,她如今也只是一具傀儡,不可能拥有破坏一座千年大宗护山阵法的能力。 青渊帝紧盯着云黛,神色间倒并未露出不甘心之色,只深深地望着她,像是要将这个连续多次让她吃亏的小辈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从人群之后钻了出来。 “姑姑!”那人一出现,便朝着青渊帝抱拳施礼,云黛偏头看去,就发现来者竟是芳久凌。 她大概是听到有人说青渊帝来此了,于是匆匆赶了过来。 “原来是阿凌。”青渊帝的语气稍缓和了几分,只是目光仍闪烁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万仞阁的众弟子如今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实在想不到,好好的万仞阁竟然藏了两名叶氏郡主。 芳久凌悄悄看了云黛一眼,神色间隐隐透着担忧,她很快便道:“听闻姑姑来了万仞阁,阿凌就连忙赶来参拜了。” 她看了看雪地中的狼藉,迟疑道:“这是怎么了?姑姑可是和万仞阁闹出了什么误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如今魔域入侵,七宗都进入了备战状态,万仞阁自然也戒备森严,不许外人进入,姑姑突然到此想来是造成了什么误会,现今七宗与神都应当联合起来一同对付魔域,伤了和气可不好。” 芳久凌的声音有些发抖,云黛发现她突然冒出来居然是想来说和的。 但那些话似也是芳久凌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说完后她便抿着唇,脸色也有些发白。 青渊帝轻飘飘地看了芳久凌一眼,芳久凌的五官其实与芳惊刹有几分相似,但因为性格经历不同,芳久凌给人的感觉便更为“柔弱”。 但看着这张脸,青渊帝还是不自觉想起了被她关押在皇城地牢中的芳惊刹,想起了那种令她厌恶的感觉。 芳惊刹想让她将芳久凌接回神都,再封她为郡主,她原本还在思量着该如何对芳久凌设限,如今看来,这个小丫头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威胁,万仞阁还真是完全将她养废了。 若万仞阁此时正处于弱势,芳久凌这般站出来根本就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愚蠢至极...... 不过青渊帝很快就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阿凌来得正好,孤此番前往万仞阁,本也有将你接回去的打算,你母亲想见你了。” 她这话让芳久凌猛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我......” 芳久凌扭头看向了站在人群中的五长老虚鹤真人 ,那也是照顾了她许多年的师父。 虚鹤真人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自行决定吧。” 芳久凌捏紧了拳头,她还未将话说出来,云黛的声音就突然通过传音术在她耳边响了起来:“若你有心抢夺圣主之位,就跟她回神都。” 云黛知道这一切都是芳久凌的母亲芳惊刹的安排,虽说芳惊刹给她的感觉有些怪,不过她所表露出的对芳久凌的情感却不似作假,有芳惊刹在神都帮衬,芳久凌会迅速成长起来。 芳久凌的心脏却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自那次云师姐问她想不想争夺神都的圣主之位时,她便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思考这个问题。 她想不想?她怎么可能不想?又有谁会不渴望那个位置呢?可是芳久凌却又很清楚地明白,她的能力不够,无论是修为还是谋略,都不足以支撑着她去争夺那个位置。 她这些年来一直被压制,其他叶氏女有长辈指点教导,她却只能偷偷学习,她与她们相差太远了,能从剑冢中拔出如磐剑,已经让她很喜悦了...... 芳久凌的拳头慢慢攥紧,她的呼吸都变得局促了起来,但在青渊帝的目光之下,她还是一字一顿地坚定开口了:“姑姑说得是,阿凌的确许久未回神都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青渊帝点了点头,她根本未将芳久凌的局促不安放在眼中,她衣袖一拂,那只尚还保留着的手掌就轻按在了叶兮颜的肩上,她对万仞阁的众人道:“兮颜也伤得不轻,孤也得尽快带她回神都医治,此番便不在万仞阁多做停留了。” 这一来一往间,这场危机竟就如此被化解了,周围的万仞阁弟子甚至还有些恍惚。 云黛却很清楚,青渊帝会如此快妥协,其实是为了叶兮颜,她在此处的只是一具傀儡,傀儡若是死了,并不会对居于神都的本体造成太大的伤害。 青渊帝若真想与他们两败俱伤,也的确会给万仞阁造成不小的伤害,但到了那时,叶兮颜也会落入他们手中......或者准确来说,叶兮颜会落入她手中,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取出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而那也是青渊帝绝对无法容许的。 云黛很快伸手打出了一道灵光,那灵光没入悬于半空的掌门令之后,罩住青渊帝的光罩便开始扭曲变形,竟形成了一条通往宗门之外的小路,青渊帝只需沿着路往下走,便可直接离开万仞阁了。 叶兮颜却在这时一把攥住了青渊帝的衣摆。 “姑姑......”她的脸上还满是泪痕,整个人也不住地发抖,也不知是因为过于强烈的情绪,还是因为她的确伤得很重。 青渊帝垂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神色不明。 “兮颜,你执念太深......”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异变突生。 云黛只觉右腕处传来了一股尖锐的剧痛,她听到了周围一声声的惊呼,可她却只来得及稍往回躲出几寸。 一道深深的割伤骤然出现在了她的手腕上,虽因她的躲闪未能真的将她的右手砍下,却也离完 全斩断不远了。 “云黛!”她听到了沈长玉的惊呼声。 “云师侄!”万仞阁的七位长老也大惊失色,要知道剑修的右手可是相当重要,若云黛右手损伤,以后再握不了剑了,那可是巨大的损失。 云黛则吃惊地回头看去,就见那突然对她出手的......竟是始终安静站于她身后的谢映玄。 一身黑衣的少年,此时正捏着一道剑指,而他指尖也正泛着锋利尖锐的光。 他鬓角的发丝被不知从哪吹来的风轻轻扬起,因他只是一具没有体温的傀儡,所以落于他身上的霜雪并未有丝毫的融化,只一寸寸将他覆盖。 他望着云黛,却再没了往日的深情,那双眼眸中没有任何情感,瞳仁漆黑如墨,映不出任何光亮,仿佛他真的只是一具没有情绪的傀儡。 那突如其来袭来的攻击令云黛整个人都向一旁跌去,一条胳膊突然伸出,又瞬间收紧搂住了她的腰。 许久不愿现身的斩月将云黛护入了怀中,他脸色很难看,刚一出现就伸出另一只手来,用手掌压在了云黛正在喷血的手腕处,尽量将血止住。 那道割伤很深,只差一寸就可以将她的右腕完全截断了。 斩月眼底闪过了懊恼之色,他是云黛的本命剑,任何向她袭来的攻击,他都会立即捕捉到并拦截下来,可谢映玄对云黛出手时,他竟完全没能察觉到。 这实在太怪异了,毕竟在此之前,云黛指挥着谢映玄攻击过自己,他那时是可以轻易挡下他的攻击的。 而也是在这时,那枚戴在云黛右手食指上的黑色傀儡戒忽然化为了一股烟雾,只转眼间就出现在了青渊帝的掌心中。 谢映玄不再停留,他身形一晃,就跟随着那消失的傀儡戒落在了青渊帝身后。 这异变让所有人都露出了吃惊之色,就连叶兮颜的泪水也止住了,她呆愣地看向了谢映玄,未能完全反应过来。 “叶氏傀儡不可落于外人之手,”青渊帝开口了,她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一切只是公事公办,“你既斩下孤的右腕,那便用你自己的右腕做抵吧。” 不过倒也不算真的斩了下来,毕竟云黛及时躲开了,但饶是如此,她的右腕也伤得很重。 “云师姐!”云黛看到芳久凌一脸惊恐地想向她扑来,青渊帝却衣袍一拂,将她瞬间卷起,拎在了手中。 她冷冷瞥了芳久凌一眼,极嫌弃地道:“叶久凌,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她说着偏头看了一眼立在她身后的黑衣少年,那少年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俯身将受了重伤的叶兮颜抱起。 “映玄哥哥......”叶兮颜靠在他怀中,仰头茫然地看着他,谢映玄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于他那双瞳孔都是空洞的,完全没有聚焦。 云黛的左手压在右腕的伤口处,脸色苍白地紧盯着青渊帝,青渊帝很快便御起遁光,腾空而起,携着芳久凌和叶兮颜一同消失在了万仞阁众人的视线中。 云黛没 有去追,或者说她根本追不了,万仞阁的掌门令只是盾,并非矛,除非青渊帝主动袭击万仞阁,她才能用掌门令去对付她,若她选择了撤退,以云黛现在的能力是无法对她进行拦截的。 她明白这突然的袭击是因何而起,谢映玄本就是由叶兮颜亲手制作出的九境傀儡,而叶兮颜制作傀儡的力量又来自于青渊帝。 那枚傀儡戒从一开始就是青渊帝的东西,她自然可以随时操控傀儡,甚至将傀儡收回。 起初云黛能用谢映玄抢回掌门令,是因为青渊帝大意了,但她不会一直大意,云黛也因已拿回掌门令而过于松懈了,否则她不可能考虑不到这点。 云黛闭上了眼睛,右腕的疼痛感令她的嘴唇都失了血色。 谢映玄被操控着攻击她时,因为那攻击本源是来自于青渊帝,所以就连醉流鸢也未能提前捕捉拦截,加之云黛身上的肉身血甲不会对叶氏傀儡做出反应...... 云黛被掩在袖中的左手下意识收紧了,那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地从她身旁离开,站至青渊帝身后,又抱起叶兮颜与青渊帝一同离开的画面再次在她脑海中回荡...... 云黛很快重新睁开了眼睛,将那些过于强烈的情绪从心底赶了出去,她终于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谢映玄是属于叶氏的,他只是一具傀儡。 云黛轻轻吸了口气,眼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她还不至于、不至于为了一具叶氏傀儡...... 搂在她腰间的胳膊突然收紧,她抬眸望去,恰对上了斩月的目光。 “云黛......”斩月似是感知到了云黛的情绪,他仿佛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又沉默了。 云黛突然就觉得很不是滋味,她抿唇偏开头,嗓音有些发紧:我没事。?_[(” “他本来就、本来就只是我以前抢来的......” “你们都让开!”三长老许溪之已经拨开人群提着药箱冲过来了,万仞阁的其余人也呼啦啦地将云黛围住,紧张地看着她。 云黛右腕上的伤实在看起来有些吓人,许溪之的额头上都冒汗了。 她先封住了云黛手臂上的穴道,这才认真地查看了起来。 半晌之后,许溪之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还好,”她道,“能接上,之后好好养伤可以完全恢复。” 许溪之实在被吓怕了,上次云黛割掉封离舌头的病例甚至让她特意记录在了玉简中,时不时就拿出来翻阅。 不过那种事除了云黛能干出来,她还真没见过第二个人下手如此狠辣,青渊帝显然也不行,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她并不像云黛那般,对于医术也掌握一二。 听到许溪之这个医修的话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玄诚子更是掏出了块帕子擦拭了一下脸上急出的汗。 要知道静隐尊者已经彻底倒下了,而云黛是他们万仞阁的剑主,也是整个宗门的希望,若云黛真出了什么事,玄诚子简直不敢想他们到底该如何渡过危机。 沈 长玉的脸色也稍缓和了一些,他这才来得及打量了几眼从那把天下第一神剑中走出的金眸少年。 这生着龙角的金眸少年,沈长玉之前在剑冢前就见过,只是如今这般近距离地观察,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万仞阁中基本都是剑修,大家都对灵剑有些自己的见解,所以见到那剑灵少年后,不少人也都暗暗吃惊。 不过想到云黛是他们的剑主,醉流鸢又是神剑,能幻化出剑灵倒也不意外了。 云黛厉害,对万仞阁而言是好事。 许多人的脸上都出现劫后余生的喜悦,可云黛却始终沉着脸色,她垂下视线,嘴唇紧抿,沉默地看着许溪之给她包扎伤口。 严重断裂的伤口很快被灵药包裹,许溪之又取来纱布,一圈圈将那处缠了起来。 衣袖再次落下后,云黛的右手已经可以自如地活动,原本难以忍受的疼痛也被具有镇痛效果的灵药压制了下去。 云黛轻轻推开了斩月,站起了身,她的身形很稳,因此除了她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外,几乎看不出她受了那样严重的伤。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云黛身上,云黛却看向了玄诚子,她伸手入怀,掏出了那枚万仞阁的掌门令递了过去。 静隐尊者既已无法再做掌门,那掌门之位首先会顺位给大长老。 玄诚子却摇了摇头,将掌门令重新推还给了云黛:“云师侄,这掌门令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你是剑主,又拔出了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如今又带领着我们万仞阁渡过了这次危机,掌门之位理应由你来做。” 其他几位长老也点头附和。 沈长玉道:“云黛,你如今已是第七境的修为,在我们万仞阁,只要修为达到第七境,便算是彻底出师,可竞选掌门长老的位置,我真想不出来万仞阁还有谁比你更适合当掌门!” 他说着竟主动抱拳道:“请剑主收下掌门令!” 有他开这个头,那些围在周围的万仞阁弟子们竟都齐齐跟着抱拳道:“请剑主收下掌门令!” 这一刻,就连云黛都露出了意外之色,她低头看向了掌心那枚剑形令牌,心中竟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前世的她就是万仞阁的掌门,只是那时她得到掌门令,仅仅只是因为门内弟子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掌门长老也全部身亡,她若不当掌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该怎么活,可即使如此,她那时仍是迷茫的,迷茫地不知要如何才能走出一条生路。 她没想到,今生的她,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得到掌门令,而万仞阁的长老弟子们竟都在此时此刻热切地望着她,仿佛将她当成了门派的希望。 云黛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却并没马上做出回答。 在众人疑惑地注视下,她踉跄地迈出步子,径直走向了倒在血泊中的静隐尊者。 静隐尊者身上的鲜红喜服几乎完全被血打湿了,黑褐色的斑驳一片接着一片。 他的瞳孔已经涣散,距离意识彻底消亡也并不远了。 只是当云黛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后,他的眼眸竟突然亮了,整个人也如回光返照般地剧烈喘息了起来。 “云黛......”他的嘴唇蠕动着,极艰难地道,“是为师、为师错怪你了......”! 第 147 章 当掌门 此时的静隐尊者看起来狼狈又凄惨,云黛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就那样垂着视线,冷漠地看着他。 静隐尊者的眼珠无比浑浊,他紧盯着云黛,眼底满是悔意。 “为师错了......错了......” “都是这命运不公,造化弄人!” 他像是鼓起了最后的力气,带着满腔的悲愤,喊出了这句话,他的声音颤抖着,沙哑又难听。 “师父,”终于,云黛开口了,她并未因静隐尊者的凄惨模样有任何动容,“事已至此,你竟还觉得你会落至如今的下场,是命运不公、造化弄人吗?” 云黛道:“师父,本就是你心性不足,即使给你看清真相的机会,你也会走至相同的结局。” 她的话让静隐尊者全身都不自觉抖了一下,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入了他的瞳孔中,瞬间化成了冰冷的水,又从他的眼角淌出,就仿佛是他落下了一滴悔恨的泪水。 这一刻,静隐尊者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过往的一切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回荡,他想起了云黛刚拜入万仞阁后,自己得知她竟拥有先天灵骨时的彻夜辗转难眠;想起自己收云黛为徒后,那份隐秘又阴暗的心思;想起后来叶兮颜来万仞阁后,他一次次地偏袒...... 甚至于,他想起了那年玄诚子受伤损了根基后,周遭一声声的猜疑和斥责...... 他总以为这么多年来,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命运的捉弄,可分明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心性不够,玄诚子受伤,同门猜忌他,他便一直耿耿于怀,以至于在这百年来生了心结。 云黛拜入宗门后,他又因那份早年的心结,总觉得若是云黛大放光彩,宗门内的长老弟子必定会抛弃他,转而将云黛托举出来与他作对...... 这想法始终折磨着他,这才令他酿成了大错,落至了如今这个下场。 静隐尊者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一切的源头,竟是从那么早就开始了,根本不是命运不公、造化弄人,只是因为他自己,因为他想不明白,也放不下。 他很快就看到了站在云黛身后的七位万仞阁长老,他们皆望着他,神色各异。 玄诚子轻轻叹了口气,他是最了解他这位师弟的人,他知晓他曾经受过的那些猜忌,也知晓他因为天人五衰的劫数,对云黛生出的厌恶,如今看到他落至这个境地,他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几分自责。 若是他能拉他一把,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许溪之提着药箱,像是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来给他包扎,不过她最后还是停在了原地,静隐尊者的伤太重了,根本就无法医治。 更何况,自静隐尊者选择与叶兮颜成婚以来,他的种种表现就仿佛是精神失常了,许溪之望着躺在地上的静隐尊者,心里竟隐隐有些发怵,而她眼底的那份恐惧与排斥,也恰落在了静隐尊者眼中。 静隐尊者突然就仰天大笑了起来,一股股的鲜血不停从 他嘴角淌出,逐渐流进雪地里。 云黛就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看着静隐尊者的笑声越来越低,最后他竟就那么瞪着眼睛咽气了。 一道灵光很快从他眉心升起,随即击射而出,向天边掠去。 那是静隐尊者的本命剑,他死之后,本命剑自也成了无主剑,会自行飞回剑冢,等待下一任出人前来拔剑。 云黛仰头看着那道光芒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逐渐消失于天际,她心中突然就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许久之后,她收回了视线,看向了仍安静躺在她掌心的掌门令。 万仞阁的七位长老和一众弟子此时都望着她,静隐尊者的死亡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们也没再继续催促她收下掌门令。 云黛却在这时,用一只手轻轻托起了那枚掌门令,而另一只手则伸出食指,对着那枚令牌轻轻一点,令牌很快便化为了一道灵光,融入了她的灵台,逐渐在她的眉心凝成了一道红纹。 与此同时,云黛只觉此方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佛被纳入了她的视角中,只需她一个念头,笼罩在这座宗门之上的阵法便会虽她的意念而动。 而这一刻,云黛的眼神也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前世她当了三百年的万仞阁掌门,她对这座宗门本就已经了如指掌了。 万仞阁的长老和弟子见状纷纷抱拳齐声道:“拜见掌门!” ...... 华贵的玄木灵舟上,雕刻着繁杂的花纹,显出一片威严之气,此时这灵舟正向着神都的方向飞去。 青渊帝坐在甲板之上,身后站着两名侍女。 芳久凌立于她面前,垂着头,稍显不安。 “坐吧。”青渊帝略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于是芳久凌便有些忐忑地坐了上去。 青渊帝的眼神轻飘飘的,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又好像是根本不怎么在乎她。 “将你接回神都,是你母亲的意思,孤已为你准备好了郡主府邸,待到回了神都后,会亲自册封你为明誉郡主,到时你便可将你的母亲接出来与你同住了。” 青渊帝的话让芳久凌不自觉皱了皱眉,藏在袖中的手也下意识攥紧了。 她不明白青渊帝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但她只是略思考了一下,便产生了一个猜测,也许是她的母亲和青渊帝做了什么交易...... 芳久凌没有直接问出口,她自小生活在万仞阁,并不了解青渊帝的性情,她怕自己多说多错,犯了什么忌讳。 神都是青渊帝的领地,虽然就像云师姐说的那样,她若有心争夺圣主之位,就必须率先回到神都,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之后的路必定充满了艰辛。 “听说你从剑冢中拔出了本命剑。”青渊帝突然又开口了。 芳久凌的后背不禁冒出了冷汗,她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万仞阁带领弟子前去剑冢拔剑,我就顺道跟着去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要知道她上次拔出如磐剑时,还正 好撞见了青渊帝追杀云黛至剑冢一幕,芳久凌相信青渊帝那时必定已经注意到她了,只是没分出闲心来找她麻烦。 青渊帝的神色未变,她只是突然抬起手,五指冲着芳久凌抓去,芳久凌心中一惊,却硬着头皮没有躲闪。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青渊帝是圣尊,她却只有第三境,若青渊帝想杀她,她是逃不掉的。 很快芳久凌就觉得自己的神魄中传来了一股剧痛,她疼得连五官都扭曲了,待她缓过来后,她就发现自己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随即她就瞪大了眼睛,因为她发现限制了她许多年的生死渡魂咒竟被解除了。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她可以放心大胆地修炼任何功法,性命也不会再受到叶兮颜的影响。 青渊帝很快扔来一块玉简道:“这上面记载着傀儡术的修炼方法,既是叶氏女,便没道理不通傀儡术。” “多、多谢......姑姑。”芳久凌虽有些茫然,但还是接住了那枚玉简。 她的心脏跳得有些快,她隐约明白了青渊帝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大方。 在这位神都圣主看来,她大概真的太弱了,弱到根本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威胁,所以即使她搞了些小动作,从剑冢拔出了本命剑,又想修习傀儡术,她也根本无所谓。 “以后若有人问起你的名字来,你便说你叫叶久凌,万仞阁的人也不要联系了,既已是叶氏女,就要明白你的荣耀和富贵都是叶氏给予你的,叶氏若是落魄了,你也讨不到好。” 青渊帝轻飘飘地扔下这句话后,就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芳久凌连忙低头恭敬道:“是,陛下,阿凌这便退下了。” 芳久凌到底是如何想的,青渊帝并不是很在意,给她这些好处,也不过是为了从芳惊刹手中换取潜麟功。 待她将潜麟功修成之后,天人五衰就再无法困住她了,这对母女的命她也自不会留下,注定成为死人的人,到底是否对她有绝对的忠诚,她当然不会太在意。 等叶兮颜登上甲板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就见青渊帝此时正坐在甲板上,手持着一枚玉简低头看着。 叶兮颜脚步迟疑了一下,还是慢吞吞走了过去。 她已换掉了那身沾血的嫁衣,穿上了郡主的服饰,她身上的伤也被青渊帝带来的御医包扎好了,只是她此时的脸色仍苍白至极,令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摇摇欲坠。 叶兮颜许久没穿过神都的服饰了,如今竟连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陌生。 见她走来,青渊帝抬眸看来,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又威严。 “姑姑,我已无碍了。”叶兮颜主动道。 青渊帝“嗯”了一声,她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姑姑没出手挡下攻击,让你受了如此重的伤,你心中可有怨?” 这问题让叶兮颜的脸色似又白了几分,但她却并未连忙表示自己并无怨言,而是低声道:“兮颜起初是觉得委屈的,只是看到那静隐尊者因此受了致命重 伤,我便明白了姑姑的意思,心中也觉得值得。” “那伤势对我而言并不致命,却能斩杀万仞阁的掌门,令七宗失去一位圣尊,对我神都有利无害,”叶兮颜露出了一个笑容,“兮颜觉得......太值得了。” 叶兮颜的回答显然让青渊帝很满意,她的神色也稍缓和了些,望向叶兮颜的目光更是带了几分慈爱。 叶兮颜轻抿着唇,正迟疑着要如何开口时,青渊帝便手掌一翻,取出了那枚黑色的傀儡戒。 “此物既是孤赠与你的,便还是由你收着,切莫再被他人抢走。” 青渊帝的话让叶兮颜一瞬间有些心惊肉跳,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么傀儡戒上,神色间透出了惊恐与心虚。 “姑姑,我......” “孤知晓他是你的心劫,”青渊帝道,“既是劫,便也是执念,孤还没蠢到要强行拆散你们。” 她并没指责叶兮颜,甚至没说任何重话,就如许多年前,她发现叶兮颜与尚还是家奴的谢映玄之间的关系后一样,她将他赐给了她,让她不要太执着于此。 叶兮颜的呼吸突然就有些发紧,她从前总以为,她会亲手杀了谢映玄,是因为她的姑姑不会允许她堂堂明怡郡主、神都未来的储君会爱上一名卑贱的家奴。 可她现在却发现,青渊帝根本未将这件事放在眼里,她从没想过要去阻止她,或者说,她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多费时间的大事。 一直以来......无法接受的都只是她自己罢了,因为她无法接受她的命运会被心劫操控,所以她亲手杀了她最爱的人,却反倒弄巧成拙、作茧自缚...... 叶兮颜心底泛起酸涩,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枚傀儡戒,有些哽咽地道:“可是姑姑......他已经不爱我了......” 那份痛苦几乎时时折磨着她,令她像一个溺水的人,越陷越深,永远抓不住自己的稻草。 她甚至痛苦地想杀了他,想拖着他下地狱,可她......根本下不了手。 叶兮颜不知到底该向谁求助,她捧着那枚傀儡戒,抬眸看着青渊帝,眸中盈满了泪光,她第一次用那种无助的目光看着她,满含痛楚地问道:“姑姑,我该怎么办啊......” 青渊帝蹙着眉,半晌之后她竟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来轻拍了拍叶兮颜的肩:“心劫并非那么好破的,待姑姑将先天灵骨取来,你便不需再困于此处了。” 她又将目光落在了那枚傀儡戒上:“至于这段时间,你只需谨记你是神都的明怡郡主,这世间的一切都该对你俯首称臣,既是你亲手制出的傀儡,便是你的所有物,他没有资格不听你的话。”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中带着的威压竟令叶兮颜濒临崩溃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 潜伏于万仞阁多年,她却没能夺来云黛的先天灵骨,她拼尽一切复活的爱人,甚至因为爱上了云黛而背弃了她。 即使她在离开前,斩杀了万仞阁的圣尊掌门, 但也让自己受了重伤,这一路来,叶兮颜的经历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她几乎不得不承认,她输得彻底。 可如今听了青渊帝的话后,那份强烈的挫败感又逐渐消散了。 叶兮颜深深吸了一口气,收紧五指攥紧了那枚傀儡戒:我明白了姑姑。◎” 她的眼神很快变得坚定:“我是神都的明怡郡主,这世间没什么是我得不到的,既是我的傀儡,便不能不听从我的指令!” ...... 云洲梨山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那日玄凌殿前大战的痕迹也很快被冰雪覆盖。 万仞阁的长老弟子们也忙碌了起来。 掌门易位,他们要做的琐事很多,这其中最闲的反倒成了云黛。 因为她受了伤,七位长老又自觉是她的长辈,愣是将本该由她做的琐事全揽过去了,让她可以腾出时间来好好休息。 这感觉实在有些新奇,毕竟前世云黛成为掌门时,宗门内的人已经死的死,逃的逃,就连山门处的长梯坏了,都需要她亲历亲为地和殷蝶师姐一起来修。 直至后来她修为提升,也带着万仞阁打出了一片名声后,万仞阁再又招了不少新人,杂事倒是不用她做了,但新入门的弟子修为有限,门内大部分事务还是落在她肩上。 差不多是等到她临近进入龙门道场问道重生前,宗门才培养出了一批可用之人,让她不必如之前那般劳累了。 所以云黛才会在刚重生后就跑去找齐师兄和殷师姐,这两位可是在她最艰难地时期和她一同彻夜奋战过的战友。 于是云黛竟然不自觉地羡慕起了静隐尊者,要知道静隐尊者当了掌门这么多年,根本就不怎么管门派的事务,琐事都是交予苏秋娥在做,他一天天的不是闭关修炼,就是研究自己的东西。 说起来,云黛当上掌门之后,苏秋娥倒是来找过她一次,她是来交接各项事务的,云黛也的确没有将门派事务再交给她处理的打算。 那次在玄凌殿的大战,苏秋娥也在场,她自然亲眼见证了云黛是如何揭露的叶兮颜的真面目。 因此再见到云黛时,她心中万分愧疚,几次都想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云黛的神色实在太冷淡了,她最终只是落寞地离开了,并未再说什么,此后也再未在云黛面前出现。 至于那些门派事务,又被玄诚子大手一挥揽过去了,这位万仞阁的大长老不容置喙地指挥了好几名弟子,帮云黛将住处搬去了掌门居住的紫霄楼,又勒令云黛先把右手的伤养好了,别的事一律不让她过问,这反倒把云黛给弄懵了。 甚至于在云黛将龙脉石和翡翠樽掏出来,想帮助万仞阁的弟子们淬炼法宝时,沈长玉也主动站了出来,把事情揽了过去,龙脉石也被安置在了衔玉湖的湖心岛。 如今整座宗门都被笼罩在了浓郁的灵气中,凡身处万仞阁之内的修士,修炼速度都会变快,此物也将会福泽宗门千秋万代。 于是云黛就这样闲了下来 ,每日只需坐着等各个长老前来给她汇报门中的情况,再打坐修炼养伤就行了。 这日,云黛坐在屋门口,望着院落中越积越深的雪,怔怔出神。 “云黛,该换药了。”斩月在她身后唤了她一声,云黛却不知在想什么,竟完全没听到。 “云黛!”他有些无奈地又唤了一声,云黛才恍然惊醒,回眸看向他。 方正的门框,框出了室外的满腔风雪,一身白衣的少女坐于门前的竹椅上,发丝被轻轻拂起,她眉间那枚属于万仞阁掌门令的翎印虽是鲜红之色,却并不让人觉得艳丽,反而令她的面容更加清淡。 斩月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云黛是那样的熟悉,仿佛真正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了。 他那时认识云黛时,她就已经是万仞阁掌门了,只是...... 云黛此时正用一种略显茫然的目光望着他,像是在问他为何要突然唤他。 斩月轻轻叹了口气,记忆中的云黛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突破至破情境的她,有了更多的情感,似也更加鲜活起来,斩月有时也不知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 他慢慢走近,俯身在她脚边蹲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该换药了。” “嗯,好。”云黛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用左手掀起了遮住手臂的衣袖,露出了被纱布一圈圈缠住的右腕。 斩月小心地托起她的手腕,很认真地解开了纱布,开始给她换药包扎。 云黛右腕处的伤很重,所以即使已经休养了许多天,那伤口看起来仍旧红肿刺目,有些吓人。 待到斩月终于将伤口包扎好后,他一抬头就见云黛又心不在焉地看起了屋外的雪,不知在想什么,只留给他一个侧颜。 斩月心中突然就很不是滋味,他手掌上移,直接掌住了她的腰,紧紧地抱住了她。 云黛惊了一下,下意识向后仰去,那竹椅的靠背本就很低,她便直接被斩月抵上了靠背,困在了他臂膀之间。 云黛轻轻皱了皱眉,她伸手想去推他,斩月却像是怕她拉扯到手腕的伤口,已提前架住了她的小臂,令她使不出力气。 不过云黛本来也没想挣扎,她很快放松了下来,手也搂上了少年的腰,她将额头轻轻压在了他的肩上,像是在认真地同他依偎取暖。 风雪被捎带进来,轻轻洒在了两人的发间,云黛偏过头来低声问他:“你怎么了?” 斩月抿着唇,半晌之后才有些苦涩地问道:“他走了你就那么伤心?” 云黛愣住了,她竟许久没能接上他的话。 本命剑是可以感知到主人的情绪的,斩月很清楚云黛的性格,她非常善于压抑自己的情绪,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能隐约感知到她心底的那份酸涩与痛楚。 很细微,可即使如此细微,斩月仍感觉到了那份强烈的煎熬。 “没那么严重......”云黛说得轻描淡写,好似真的完全不在意。 “我可以......陪你去神都把他抢回来。”斩月终于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云黛像是突然回过了神,认真地看向了斩月:“你不是讨厌他吗?” “可是你喜欢他......我不想看你这么难过......” 斩月垂下了视线,避开了云黛望来的目光,他其实很希望云黛可以反驳他,反驳他她并不喜欢他,反驳他她其实没那么难过。 可云黛却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轻轻说了一句:“我有什么理由跑去神都抢夺一具叶氏傀儡,我刚当上万仞阁掌门,还有很多事要做。” “谢映玄属于叶氏,他天生就站在我的对立面。” “我早就应该......应该杀了他,也免得他给我添麻烦。” 云黛的话让斩月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说她该杀了他,可她的语气中却又不带一丝杀气,甚至于她的心底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斩月骗不了自己,他知道云黛喜欢谢映玄,也许她并不会承认,也许她会流露出最冷漠的一面,看起来仿佛真的满不在乎,可她就是喜欢他,否则当初在镜花岛时,她又怎会纵容他那般逾矩地触碰自己,否则为何直至现在,她都没真的杀了他。 斩月收紧了胳膊,用力地抱住了云黛,云黛却笑了一声。 “斩月,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讨厌谢映玄吗?他被走了,你怎么好像成了最难过的那个。” 她的手轻轻落下,竟触上了斩月头顶的翠色龙角,指腹缓缓摩挲,那里的触感竟也如玉石般冰冷光滑。 自重生以来,她就与斩月变得极亲密,前世的她可不会这样直接地去触摸他的龙角,他也不会如现在这般随时随地地贴上来抱她。 云黛其实是喜欢与斩月亲近的,本命剑与主人心意相通,亲密到几乎血肉相连,灵魂相依,因此与他亲近时,她也像是得到了某种安慰,而那些负面的情绪也会随之慢慢消散。 云黛很快搂住了斩月的脖子,贴上了他的脸颊。 “别想了,”她低声说着,也不知她是在对斩月说,还是说与自己听,“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人生在世,本就多离别,我早已看淡这些,还不至于被困在其中。” 这时,云黛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灵气波动,她将斩月推开,伸手便从腰间抓起了此时正闪烁着淡淡灵光的灵兽袋。 传音虫有了反应,是钟妙商在找她。!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48 章 天授城 云黛还未离开镜花岛时,就听说了天授城正在抵抗魔域,那时她就尝试过使用传音虫联系钟妙商,只是钟妙商不知在忙什么,并没有立即回应她。 她回万仞阁后就受伤了,一直待在紫宵阁修养,门中七位长老也将杂事全部包揽,她差点都快忘了外面是各怎样的局面,整个十四洲都陷在一片混乱之中。 云黛倒是没想到,钟妙商会在这时突然联系她。 她很快取出了那枚传音虫,钟妙商的声音也从中传了过来。 “云道友?” 云黛“嗯”了一声:“钟道友,你还好吧?” 钟妙商重重叹了口气:“命还在应该就算是还好吧。” 云黛听出了钟妙商语气里的苦涩,意识到她这段时间可能经历了不少事。 她就听钟妙商又道:“天授城的两位长老和掌门已经全部阵亡,我们天授城弟子也只能躲避在宗门的阵法中,不与魔域正面冲突。” “我这几日一直在和其他人一起救治重伤的同门和受伤的妖兽,所以你那日通过传音虫寻我时,我都没来得及回复你。” “没关系,”云黛道,“人没事就行。” 自认识钟妙商以来,她也给她提供了诸多帮助,甚至在她身陷魔域那段时间,她还亲自跑来了万仞阁,方便她与同门联络,所以云黛心中对钟妙商还是颇有几分感激的,看到她平安,她也算是放下心来了。 钟妙商叹了口气:“现在宗门之内一片混乱,一来是因为有外敌,二来是因为宗门无主,每个人都想争夺天授城的掌门之位。” 云黛听到此处时,突然心中一动,她想起前世她认识钟妙商时,她就已经是天授城城主了,于是她问道:“城主之位,你可有意?” 钟妙商像是有些吃惊:“云道友还真不愧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万仞阁掌门,竟都考虑到了这一层。” “不瞒你说,宗门之内但凡是有资格争夺天授城城主之位的人,都不可能不动这份心思,我也一样。” 钟妙商有些无奈道:“天授城因特殊的构架,门内各势力抱团割据,相互排挤,只有自己的势力当权才能有好日子过。” 钟妙商所说的这些,云黛倒是早有耳闻,天授城之所以会被称之为“城”,正是因为其城内有多个家族势力,宗门长老皆由这些家族的族长担任,修为实力最高者,自然就是城主了。 天授城中的弟子也是由这些“小家族”的族人构成,而长老们则会努力为自己的族人争取更多利益。 想到这些,云黛不禁有些好奇:“钟道友可也是哪个家族的人?” “我?”钟妙商笑了一声,笑得有些古怪,“我原本的确是有家族的,只是我的家族在反对天授城投靠神都时,就已经因意外全部消失了,幸而那段时间我并不在宗门内,所以族中剩下了我这么个活人。” 钟妙商说得很轻松,但这之中暗藏着的恩怨纠葛绝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的。 云黛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原本还在想,为何天授城投靠神都,钟妙商这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却如此不满,甚至当初在灵舟上时,她还是因为亲眼看见了她教训神都世家的人,才主动跑来结交她。 如今看来,钟妙商和神都的仇应该也不小,或许她会在前世一路杀出来,坐上城主之位,也是因为有这份仇恨支撑着她。 不过钟妙商这个人,在云黛看来其实挺有意思的,她所展现出的一面其实很温和无害,与芳久凌那种寄人篱下的被迫顺从不同,她的平易近人更像是装出来的,她心底应该藏了不少算计,否则她也不会来主动结交自己。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钟妙商才能在多方势力争斗的天授城,活得如此滋润,未遭到任何打击报复。 钟妙商却在这时“哼”了一声:“此前他们非要去依附神都时,我就说这不行!看吧,真出事了,神都宁可发兵去攻打镜花岛,也不会来管我们!他们还真是天真!” 她骂了一句之后,转而又道:“云道友!你的事迹可已经传到我们天授城了,听闻你拦截了神都士兵,又斩断了祀灵女官图秋冶的右臂,如今还成了万仞阁掌门,可谓是吾辈楷模!有你这个朋友,令我也忍不住跟着与有容焉!” 钟妙商的夸赞让云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她问道:“钟道友突然寻我,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钟妙商“嘿嘿”一笑:“云道友还真是敏锐,我的确是想求云道友帮个忙。” 云黛又问道:“是需要万仞阁支援楚洲吗?” 钟妙商惊了:“云道友!这你都猜出来了?” 云黛笑了一声:“你们天授城现在那个情况,你来找我帮忙,除了请求支援,我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别的。” 钟妙商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云道友,也不怕跟你说,我主动来找你求助,其实也是有个私心的。” “天授城内如今派系争斗严重,万仞阁又是现今当之无愧的七宗之首,我若能请动万仞阁掌门来助我,那对于我抢夺天授城城主之位将起到很大的帮助。” “你倒还挺诚实的。” 钟妙商笑得有些谄媚:“云道友这般敏锐,想来很快就会看出我的私心,我若不主动说出来,搞不好会让我们之间生出什么间隙,我可不想失去云道友这个朋友。” 她说着又道:“我在前来找云道友帮忙前,其实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所以云道友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如今十四洲本就极为混乱,云道友拒绝我我也是能理解。” 云黛沉默了片刻:“我倒没想拒绝,钟道友对我帮助颇多,既然这是你的请求,我自当尽力。” 钟妙商不禁一阵欣喜:“那便多谢云道友了!” 云黛点了点头:“不过我需要先与万仞阁的众长老商量一下此事,不出意外的话,我会亲自带领万仞阁弟子前来支援天授城。” 云黛很快就与钟妙商约定好了,她会在五日之内,抵达楚洲,协助天授城 一同对抗魔域。 当然,云黛会答应她,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魔域如今一门心思地攻打天授城,是因为天授城即将被击溃,一旦天授城失守,魔皇沧曜必定会率领着魔将重新杀回云洲针对万仞阁。 毕竟沧曜可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身上还有一半从他那抢来的肉身血甲,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到时万仞阁与魔域打起来时,说不定神都还会从中作梗,所以云黛其实很乐意帮助天授城。 既是剑修,便该以攻代守,主动出击,她拿着剑可不是为了当缩头乌龟的。 甚至于,若是能找到机会,最好能一举将沧曜给除去。 只是她如今只有第七境,沧曜的潜麟功又极为怪异,他唯一的弱点心脏又远在魔域,想除掉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此事不能过于心急。 云黛收起传音虫后,就见斩月正全神贯注地望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我就说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可没时间跑去神都去抢一具本就不属于我的傀儡。” “......更何况,叶兮颜也不会对他太差的。” ...... 谢映玄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画面很混乱,他浑浑噩噩、浮浮沉沉,又像是受到了某种控制,身体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恍惚着陷于无数破碎混乱的光影中,直至一道身影突然定格在他的视角中,那些画面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 他......看到了云黛! 云黛猛然回头向他看来,雪花轻飘飘地落在她的鬓角,她望向他的目光带着惊异与不可置信,陌生到仿佛她第一次认识他。 “谢映玄......” 在她唤出他名字的那一刻,谢映玄的眼底也映出了一抹血色,他就见面前的少女轻托着她的小臂,而她的右手手腕上竟出现了一道深到几乎将她整个右手斩下的伤口,血喷涌而出,沾染到了他的指尖。 谢映玄只觉心中一痛,某种巨大的恐惧从他心底升起,他连忙伸手想去触碰她,那道身影却又转瞬间被风吹散,于是天地间就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孤独。 “云黛!” 谢映玄猛然惊醒,他惊恐地睁开眼睛,就见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中,或许那房间也并不是完全的陌生,只是他昏昏沉沉,实在想不起自己曾在何时见过。 外面天色已暗,于是这间屋子也浸在一片昏暗中,像一个永不见天日的噩梦。 谢映玄不知道这是何处,更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他只是急迫地想见到云黛。 “云黛......”他艰难地唤出了这个名字,挣扎着想坐起身,可全身的骨骼却突然传来了锥心的疼。 在一片“哗啦啦”的锁链声中,他疼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而这一刻,谢映玄的感官也逐渐清晰了起来,他终 于意识到了他现在的处境,他的身体此时竟正被数根锁链锁着,那些坚硬的锁链深深陷入他的血肉之中,穿过一根根的骨骼,只是最轻微的挣扎都会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也是在这一刻,他吃惊地发现,他的床边竟站了一个人!因她整个人都隐在阴影中,所以谢映玄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她。 身穿水绿色襦裙的少女,本该是娇俏而灵动模样,可她浸在黑暗中的脸却一片森然,五官也透着病态的扭曲。 此时的她正死死地盯着谢映玄,自他从睡梦中惊醒唤出了云黛的名字起,她便露出了那样的神情。 谢映玄逐渐瞪大了眼睛,他几乎不可置信地念出了少女的名字:“叶兮颜,你为何......” 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不是在云黛身边吗?为何只是做了各噩梦,梦醒后就看到了叶兮颜。 难道说,此时此刻,他仍未能从那场梦中清醒过来吗? 很快,谢映玄就突然想起了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到底是何处,这里是......神都郡主府! 他曾在那个喜欢着叶兮颜的“谢映玄”的记忆中见过此处,这便是当初的“谢映玄”生活的地方,也是他与叶兮颜定情之处。 谢映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 许久之后,叶兮颜终于动了,她掏出了一块柔软的轻纱丝帕,伸过手来就要擦拭少年额角渗出的汗珠。 谢映玄下意识就猛地往后躲闪,铁链又一阵哗啦作响,剧烈的疼痛令少年的脸色瞬间苍白,他的鬓角也冒出了更多的冷汗,空气中的血腥气变得愈发浓重,谢映玄却死死咬着唇,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抬眸瞪视着叶兮颜,因为强烈的痛楚,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可那张柔软的丝帕还是逆着他强烈的抗拒,终于触上了他的额角。 甜韵的香气慢慢散开,叶兮颜的眼底透着心疼,可是那份心疼深处又是极致而扭曲的怨恨:“映玄哥哥,别这样挣扎,你只要顺从阿颜,阿颜会待你很温柔的。” 她的声线很柔软,带着浓浓的深情,却又藏着绵延不绝的幽怨与狠毒,此时的少女就像是一条吐着猩红信子毒蛇,盘折起自己的身体,显出某种虚假的柔软。 “不要......碰我......”少年的声音都在颤抖,谢映玄的拳头下意识攥紧,他拧开头,不去看叶兮颜。 “我根本不是、不是你喜欢的人,他早就已经死了,你将我绑起来又有何用......”谢映玄的声音低低的,他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留在云黛身边了,却没想到只是转眼间,他就重新落入了叶兮颜手中,甚至被她带回了神都郡主府。 绝望逐渐在他心底蔓延,他很清楚,云黛不会为了他做什么的,她不会来主动找他的,或许他的离开,甚至不会让她有任何动容...... 他在她心里,根本没那么重要...... 叶兮颜在这时突然抓住了锁链用力地向自己 的方向拖拽而去,铁链也随之剧烈地响动了起来,那被铁链一圈圈困住的少年就不受控制地跌了下去,刺骨的疼痛几乎将他的意识完全撕碎,他忍了许久终于没有叫出声,只是痛苦地喘息着。 少年的身体都轻轻地瑟缩着,他的眼尾泛着红,那双眼眸在这黑夜之中更是像盛着盈盈的水光一般明亮,他抬眸艰难地看着叶兮颜,散乱的发丝罩在他的肩上,而鬓角的发丝又被汗水打湿粘在脸颊上,让他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 叶兮颜的胸口也剧烈起伏着,她用一种满含着痛苦的目光看着谢映玄,她爱他,所以如此伤害这个少年,也会让她感到痛心,可她不能容忍他的拒绝和抵抗。 她固执地看着他,情绪激动地道:“你就是我的映玄哥哥!你就是他!我已经让你活过来了,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看看我......” 谢映玄垂下了视线,他轻声道:郡主,感情是无法强求的,我心里只有云黛......更何况你爱的也不是我,我真的不是、不是那个人。” 他想同她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谢映玄突然觉得很无力,他隐约意识到,即使他不是叶兮颜喜欢的那个人,即使叶兮颜终有一天会明白这一点,但他仍是属于叶氏的傀儡,只要青渊帝动动手指,他便会身不由己。 也许他真的永远也做不了自己...... 叶兮颜沉默了,半晌之后,她突然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谢映玄脸上,扇得他整个人都向后仰了仰,铁链又是一阵剧烈的响动。 “你喜欢她又有什么用?”叶兮颜冷笑了起来,“你要不要好好想想你到底都做过什么?你以为她还会原谅你吗?!” 只是一句话的提醒,那些破碎的记忆就突然涌了上来,谢映玄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神都了,他也明白为何在他醒来之前,他会做那样一个梦了...... 他伤了云黛,他几乎割下了她整个右掌,又主动来到了青渊帝的身边,同她们一起离开了万仞阁,回到了神都。 是他背叛了她,一切皆是他的错! 云黛被他所伤后,回眸看向他的神情一遍遍地在少年的脑海中回荡着,他几乎形容不出她那时望来的眼神中到底都带着怎样的情绪。 这一刻,谢映玄的心也逐渐沉入了海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伤了她?” “我怎么能伤她?” 她明明才为他吹笛听,还与他说情话,她说他是她唯一的情人;她会主动拉着他的手,亲吻他的唇;她会搂着他的腰,轻唤他的名字......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可是他却身不由己地伤了她...... 晶莹的泪珠滴下,轻砸在了少年的手背上,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云黛总喜欢问他是不是哭了,她也总用柔软的指腹擦拭他的眼角,像是在温柔地安慰他。 谢映玄其实一直想告诉她,傀儡是不会哭的,叶氏傀儡虽能制 作得惟妙惟肖,却也有许多与真正的人类不同之处,可这一刻,他恍惚意识到,原来傀儡......也是会落泪。 那滴眼泪如一把尖刀,深深刺进了叶兮颜眼底,她一把揪住了少年的领子,迫使他不得不看向自己。 “你哭了?”她像是不可置信,“你为了她、为了她哭了......” 她的眼眶泛着红,手指拂上他的眼角,就触上了那柔软的湿意。 “叶兮颜,你杀了我吧......” 少年像是在轻声祈求,他终于认真地看向了她,那双眼眸中也倒映出了她的脸庞,泪珠从少年睫毛上滚落,砸在了叶兮颜的虎口上,叶兮颜就听他轻声说道:“若是你真的爱我,就杀了我吧......” 他的眼睛很漂亮,叶兮颜以前便很喜欢看着他的眼睛,盯着他瞳仁中倒映而出的自己的面容,望着其中不时因她而荡起的涟漪。 那时的她,怎会想到,这个少年有一天会爱上另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而落泪,甚至要她......杀了他。 叶兮颜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那个少年深爱着的人本就该是她,他分明曾在这个地方,发誓会永远爱她,他们曾那么亲密,可为何却变成了这样? 这一刻,叶兮颜突然就觉得她真的要疯了。 “不准哭!”她用力掐住了谢映玄的脖子,“我不准你为她哭!不准!” 被扼住呼吸的少年脸颊瞬间泛起了红晕,少女的手指猛压入了他的眼眶,按上了那双漂亮得过分的双眸。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叶兮颜才突然惊醒,她的手剧烈地颤了一下,整个人也往后退了一步,于是那原本被她扼住的少年便摔了下去,两行血泪顺着他的脸庞滑下。 他没有挣扎,像是任命般地任由那些向他而来的伤害。 叶兮颜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她有些惊恐地看向了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露出了惊惧之色。 她竟然、竟然亲手将他的眼睛挖了出来! 叶兮颜情绪崩溃地抽噎了一声,她突然猛地扑向了那面露痛楚之色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颊,将他抱起搂入怀中。 “映玄哥哥......阿颜不是故意的,阿颜没想伤害你......” 少年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他似是自暴自弃地沉默着,任两行血泪顺着下巴缓缓滴落。 ...... 云黛与钟妙商结束了谈话后,就召集起了万仞阁的七位长老,商谈起了此事。 这七位长老大概还是下意识将她当成了小辈,听说她居然要领着万仞阁弟子前去支援天授城时,第一反应竟都是反对。 玄诚子:“云师侄,你如今才做稳掌门之位,不宜冒进。” 雁落也道:“掌门,现今万仞阁也是前有狼后有虎的状态,主要战力若离开了宗门,万一神都趁机来袭如何是好。” 云黛点头道:“所以我自己去就好了,长老们留在宗门内我也放心。” 沈长玉坚决反对道:“你右手的伤还没完全好。” 云黛毫不犹豫:“我是左利手,本就左手用剑更多。” 最终在她的一番劝说下,七位长老终于勉强同意了,但还一个个还是啰啰嗦嗦地对她好一番叮嘱,让云黛都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她前世当掌门时,还真没这么多人关心她。! 第 149 章 通往妖族的传送阵 五日之后,云黛终于带领着一众万仞阁弟子来到了天授城所在的楚洲。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并未立即入城,而是隐匿起行踪,先在城周小心翼翼地观察。 饶是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云黛还是吓了一跳。 原本该围绕在城洲之外的防御阵法已经彻底消失了,即使还隔了一段距离,仍能嗅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血腥气。 整座楚洲城可谓是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放眼望去,竟看不到一个活人。 云黛皱着眉,没有贸然上前。 楚洲城这副人间地狱的景象显然是魔域之人造成的,云黛虽并不在意杀戮,却也不喜欢这种没有意义的、对于弱者的屠杀。 她这次领了不少第五第六境,甚至是第七境的精英弟子来,万仞阁的七位长老考虑到他们几个老家伙都留守在宗门内,万仞阁不至于遇上太大的危机,便将宗门里战力较高的一批弟子都分给了云黛,殷蝶也跟着一同来了。 “云师......掌门,我们现在要如何做?”站在云黛身旁的殷蝶率先问了起来,她一时之间还没能立即改变称呼。 “直奔天授城吧,”云黛道,“不过我们人多,入城之后必定会引来魔域之人的注意,所以一定要多加提防。” 云黛抵达楚洲之后就已经通过传音虫联系了钟妙商,钟妙商原本是打算出城来接他们的,但考虑到安全性的问题,云黛还是让她留在天授城了,否则若是钟妙商来接他们时,落入了魔域之人的手中,事情将变得很麻烦。 与云黛一同前来的万仞阁弟子们很快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了一起,各自组成了一个个的小型剑阵,即便有人想来偷袭,也会率先被剑阵捕捉并拦截下来。 组织好队伍后,云黛就领着一众万仞阁弟子踏入了楚洲城。 其实如果只是她自己来,她有很多办法避开魔域之人的耳目,悄然潜入天授城,但她身后跟了这么大一群万仞阁弟子,想通过隐匿术将他们的踪迹全部隐藏几乎是不可能的。 或许是因为楚洲此时的情况实在过于凄惨血腥,而跟着云黛一同前来的万仞阁弟子们本身也较为年轻,第一次见这场面,大家都很紧张,脸色也不太好看。 大部分城洲的核心处都会设有禁飞禁制,但楚洲城中的阵法已经全部被破坏了,因此云黛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从城镇上方御空而行,直奔天授城的方向。 比较奇怪的是,一路来魔域之人竟都未出现,原本提心吊胆地万仞阁众弟子们也不禁稍稍松了口气,云黛却并不敢因此就放松警惕,她仍全神贯注地戒备着,直至天授城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自他们踏入楚洲后,便似乎有一道视线时刻注视着他们,像紧盯着猎物的恶狼。 天授城虽然是个宗门,但毕竟担了个“城”字,就真的修成了一座小城的模样。 迎面撞入云黛视角中的就是一排排林立着的小城楼,红柱黑瓦层层堆叠, 一眼望去,就能看见穿梭着的遁光,想来那些就是在天授城内生活的弟子了。 这座小城完全被一道浅色的光罩遮盖着,那是天授城的护山大阵,也是因为有这最后一道防线在,魔皇沧曜至今还没将天授城完全攻打下来。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又靠近了一段距离,云黛清晰地看到,城楼上站了不少人,为首之人正在向她挥手。 那是......钟妙商! 钟妙商领着一众天授城弟子前来迎接他们了。 云黛眼尖,一眼就发现钟妙商竟也已经突破到了第七境,这也让她稍微有些吃惊。 她认识钟妙商时,对方只有第四境,虽然钟妙商那时修为比她高,但她毕竟有先天灵骨加持,加之她的重生让她在修炼方面有更多的经验,所以她才会如此轻易地一次次突破瓶颈。 她倒是没想到,钟妙商竟也如此快地突破到了第七境,不过想想也是,若非钟妙商已经是第七境了,她又如何会生出抢夺天授城城主之位的心思? 换句话说,前世的钟妙商好歹在最后真的成了天授城城主,她如果没有自己的特殊际遇又怎会走到那个地步? 临近天授城,云黛身后的万仞阁弟子都露出了欣喜之色。 钟妙商很快御空而来,落至了云黛身前。 她抬手抱拳道:“多谢各位万仞阁的道友前来相助!” 云黛同样抱拳回礼:“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抵御魔域是七宗共同的大事。” 钟妙商也不废话,她扬手取出弟子令,打出几道法诀后,天授城的护山大阵便荡开了灵光,裂开了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云黛倒是可以理解,天授城现在就靠着这座护山大阵,若不小心些,很可能会毁于一旦。 万仞阁的弟子们很快整齐地排着队,开始向天授城内涌入。 云黛悬于半空,一边警戒着,一边向钟妙商问道:“你们宗门内现在是什么情况?” “很混乱,”钟妙商叹了口气,“自掌门和两位长老陨落后,天授城中的小家族就开始抱团,想推举自己的族人当掌门。” “为此他们甚至互相陷害,致使外出的弟子惨死。” “这么严重?”云黛有些吃惊。 钟妙商“嗯”了一声:“天授城内如今共三家族,吕家、严家、施家。” “上任掌门是施家人,两位长老则分别来自吕家和严家,如今他们三家之人都在争夺天授城的管理权......前几日吕家弟子出宗门巡视,施家负责守城,吕家遇上魔域之人后就往宗门内逃,谁知施家守城的弟子拒不给他们开城门,令吕家死了五名第六境弟子。” 钟妙商说出这些时,眉头紧缩:“天授城内如今人心涣散,这些家族之人只顾眼前利益,不管宗门死活,我便集结起了不属于任何家族的弟子,与他们抱团行动,勉强和家族弟子分庭杭礼。” 说到此处时,钟妙商扭头看向了云黛,她的神色变得有几分异样:“云道友就不好奇为何我 的修为提升得这么快吗?” 云黛确实有些好奇,三年前他们在灵赐秘境认识时,钟妙商也不过只是第四境,短短三年过去,她竟就直接升至了第七境。 “想来钟道友是遇上什么机缘了。” 钟妙商笑了一声,她轻轻摇了摇头:“云道友,我此前同你说过的,我原本也是有家族的人,天授城这个宗门本就是由吕家、严家、施家和我们钟家共同建立的,而我们钟家原本也是四个家族中实力作为强盛的,每任天授城城主都是由我们钟家人来担任。” “只是七宗逐渐示弱,另外三个家族便想投靠神都,钟家不愿,于是他们就......联合神都,设了一场局,致使钟家本族人全部阵亡......那年我只有五岁,因我当时生了一场重病,我的母亲便命管家将我送去了妙回山医治。” “待我病好之后,我就成了钟家唯一一个活人了......” “其实以天授城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依靠神都,只是另外三个世家早看不惯钟家独大,便想出了这个除去钟家的办法,我最终还是被他们接回了宗门,他们也曾多次想过将我一并除掉,幸而我身边的还有钟家以前的旧部,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才得以苟延残喘。” 云黛倒是没想到,钟妙商身上竟还有这么多曲折的过往,不过从第一次见到钟妙商起,她就能感觉出她并不普通。 钟妙商很快道:“云道友,也不怕跟你说,其实三年前进入灵赐秘境时,我并非是第四境,我那时候就已有第六境的修为了,只是为了不引起另外三个家族的注意,我只得常年服用散去修为的药物,将自己的修为维持在一个绝对平庸的地步,令他们不至于忌惮我。” “这些年来我也一直都在扮演一个普通的天授城弟子,从不冒头,他们也真的几乎快遗忘我了。” “直至他们死亡,我才停止服用药物,而我真正的修为也终于显现了出来。” 云黛有些吃惊地看向了钟妙商,钟妙商所提到的可以散去修为的药物,她多少也有些了解。 压制修为的方式其实有很多,但想要长时间在高修为者面前伪装,就只能选择“散修为”,这类药物一般都会给服用者带来很大的痛苦。 看钟妙商的模样,她应该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服用这种药物保命了,但即使面临如此巨大的痛苦,她仍不愿疏于修炼,让自己真的变得平庸。 她顶着这样巨大的压力,居然还是一路修至了第七境。 “你同我说这些,没关系吗?”云黛问道。 “这能有什么关系呢?”钟妙商笑了起来,“能威胁到我的人,可都已经死了。” 提起这些时,钟妙商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谁让他们为了争夺权力,残害同门,非要去依附神都,若我钟家人还在,这场与魔域的大战,根本不会打得如此艰难。” 钟妙商脸上的笑意愈发轻松:“我现在最庆幸的是,我能有云道友这么个朋友,云道友带着万仞阁的道友们前来祝我们天授城, 那几个家族的人也再无法抱团排挤我了。” 两人谈话间,万仞阁的弟子已有大半进入到了天授城内。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云黛正想说些什么时,突然就察觉到了什么,她目光一凝,猛地扭头看向了斜后方。 而下一刻,一团巨大的黑色液体骤然胀开,遮天蔽日地盖在了所有人头顶。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云黛耳边响起。 “小云儿,本尊还正想去云洲寻你呢,你竟自己来了!” “许久不见,没想到你已经突破到了第七境,为夫还未来得及好好恭喜你一番。”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道人影出现在了那巨大黑色液体之下,那是一名穿着黑衣的青年,他流露出的是满怀着恶意的笑容,而云黛也对此人无比熟悉,因为他便是来自魔域的魔皇沧曜! 钟妙商脸色一变:“他们果然趁现在来了!” 事实上,万仞阁弟子刚进入楚洲时,沧曜就应该已经发现了,不过那时他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等到云黛领着万仞阁弟子来到天授城前,又等着钟妙商开启了天授城的护山大阵后,这才现身来袭击。 他显然是想趁机破掉天授城的防御阵法,从而将这座宗门彻底攻破。 云黛的表情有些严肃,她很快飞身迎了上去,醉流鸢也环绕在她身周,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魔皇的突然出现,令那些排着队等待着进入天授城的万仞阁弟子们也一阵的紧张。 虽说大家早有预料,但突然面对足有圣尊境、手段还如此诡异的魔皇时,他们还是忍不住心跳如鼓。 钟妙商也跟着云黛一起挡在了最后方,她咬牙对云黛道:“只要我们拖一炷香的时间,万仞阁的道友们就可以全部进城了。” “一炷香?”接话的竟是沧曜,他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就凭你们两个第七境的小丫头,就想拖本尊一炷香的时间?” 云黛并没废话,寒光闪过,醉流鸢很快飞出,直接向那从上向下罩下的漆黑粘液斩了过去,于是那一片巨大的粘液顿时变成了两团,但云黛却并未露出喜色,因为她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些漆黑的粘液是自己主动分成了两团,并非是被她的剑斩开的。 下一刻,黑色粘液竟直接包了过来,将醉流鸢困在了其中。 云黛不禁有些吃惊,上次与沧曜动手是在剑冢外,那时她刚拔出醉流鸢,修为也才突破第六境,如今这才过去没多久,她竟觉得沧曜似是比那时更厉害了。 醉流鸢是天下第一神剑,可斩断世间一切有形之物,它本是可以轻易斩碎那些来自于沧曜的潜麟功的黑色粘液的,可如今,那些黑色粘液竟能隐隐压制她的剑芒。 翠色龙影很快从剑身之上荡开,而那些包裹其上的黑色粘液也瞬间碎裂,醉流鸢突破了黑色粘液,转而朝着沧曜袭去。 沧曜并无惧色,他的身体顺着剑刃的风向直接裂成了两半,又在飞剑穿过后,重新合上,轻易躲开了那道攻击。 云黛心中也突然明 白了过来,魔域之中是存在着很多邪诡禁术的,其中就有一些是可以通过杀人、利用亡者为自己提升修为实力的手段。 楚洲城几乎已经被魔域屠光了,沧曜的实力会因此而增长倒也是正常的。 云黛双手合十,她正打算掐诀使出龙门剑阵时,便见漫天星星点点的金光从自己身旁飘来,朝着那铺满正片空间的黑色粘液就迎了上去。 云黛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金色光点均来自于钟妙商,而那些东西......竟是一堆金色的大马蜂! 一颗颗马蜂振颤着透明的翅膀,发出“嗡嗡”的声响,即使是云黛也不禁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转眼间,那些马蜂就被黑色粘液全部包裹了进去,钟妙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但不过片刻,云黛就有些惊讶地发现,那原本遮天蔽日的黑色粘液上竟逐渐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 那些马蜂竟一点点地将沧曜从潜麟功中凝练而来的粘液蚕食掉了。 沧曜也在这时“咦”了一声:“噬铁蜂?十四洲竟还有这种东西?” 钟妙商拳头紧握,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似乎催动着这些噬铁蜂去噬咬黑色粘液,对于她的消耗极大。 沧曜冷笑道:“小丫头,你若修为再高些,但凡有个第八境,本尊大概也会稍忌惮你一些,可惜你一个区区第七境,要如何与本尊斗?”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股极强的灵气波就冲开了,而钟妙商也随之吐出了一口血,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那些原本浸在黑色粘液中的噬铁蜂也像是受到了某种攻击,竟纷纷掉落而下,如下雨般噼噼啪啪地砸在了地上。 云黛吓了一跳,她知晓天授城的功法是操控灵兽,但每名御兽师与灵兽签订契约后都会与灵兽共享伤痛,也就是说,若是钟妙商的灵兽受了伤,她也会承担一部分的痛苦,就像是修士的本命法宝如果损坏了,本命法宝的持有者也必定会受伤一样。 云黛连忙伸出一条胳膊架住了身形不稳的钟妙商,钟妙商已顾不得其他,她从腰间摸出了灵兽袋,往空中一抛,那些被她释放而出的噬铁蜂就疯狂涌来,重新被她收回了灵兽袋。 “云道友......”钟妙商咳了两声,“我最多只能做到这里了,剩下交给你了......” 下方的万仞阁弟子只剩下一个尾巴了,他们也显得很焦急,但天授城的护山大阵不可能将入口开得更大,否则他们必定会承担巨大的风险。 “小云儿,你不如束手就擒,回到本尊身边也好免了许多痛苦。”沧曜的目光停留在云黛身上,顺着她被衣衫遮挡住的曲线慢慢游弋。 “本尊也可为了你......放过你的朋友。”他最终笑盈盈地对上了云黛的视线,眼底翻滚着浓稠如墨的欲.望,像炙热的火焰不停燃烧着。 可也就在这一刻,一名少年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云黛身前,遮挡住了沧曜的所有目光。 斩月冷冷注视着沧曜,将云黛完全护在身后。 “是你呀......”沧曜的眼神变得有几分阴翳,但随即他又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越过斩月,重新看向了云黛:“小云儿,你让他留在你身边倒也没什么,待我们入洞房时,让他守在屋外也不错......” 他转而对斩月笑道:“正好也可让你看看,本尊是如何对待你的剑主的......” 青年的舌头轻舔了一下嘴唇:“虽已过去许久,但小云儿的滋味,本尊仍是难以忘怀啊!” 说出这些下流的话时,他根本没收声音,像是连带着要让下方的万仞阁众弟子也好好听听他是如何羞辱万仞阁的掌门的。 云黛神色未变,甚至没露出愤怒屈辱之色,她出奇的镇定,醉流鸢很快被她握于手中,剑尖斩出,直指沧曜的喉咙。 “很可惜,”云黛微微启唇,“你是我睡过的男人里,让我体验感最差的一个。”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沧曜的脸色还是立马黑了。 “你还睡过谁?”在这两方争斗的关键时刻,沧曜竟然咬牙切齿地关注起了这个问题。 他指向云黛身旁的斩月,质问道:“是他吗?” “这又与你何干?” 云黛说话的同时,余光仍不忘关注下方的万仞阁弟子,还差最后一队人了。 她也不知这沧曜到底是真蠢,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居然真的站在这里任由她拖延时间。 只是片刻的思索,云黛眼前就突然一阵模糊,转眼间,沧曜突然直接贴着她出现在了她面前。 云黛心中一惊,她下意识想后退,可一股强大的威压却猛地压来,令她全身的灵气瞬间凝固住。 也就在这时,云黛就见从那些黑色粘液中突然涌出了无数魔域士兵,为首的是三名第八境的魔域魔将,他们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向那还未来得及进入天授城的万仞阁弟子们冲了过去。 已经进城的万仞阁弟子们也大声尖叫了起来,他们纷纷御起剑光,想要去抵挡,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魔域士兵瞬间冲入万仞阁弟子中,将他们的队伍一下子冲散了,甚至有几名魔域士兵已经穿过了天授城的护山大阵,冲到了宗门之内。 钟妙商也脸色大变,可她身上负伤,根本无法及时出手。 站在云黛近前的沧曜露出了一个笑容:“小云儿,你还真是越来越自负了,你以为本尊真的傻吗?” 云黛没回答他,她牙关紧咬,很突然地做出了一个举动,她手腕猛地用力,将醉流鸢直接向下方抛了出去。 飞剑落下之前就瞬间化为了无数道剑光,极有针对性地将下方的魔域士兵笼罩在了其中。 几乎与此同时,雪色漫开,巨大的光芒炸起,像一场盛大的寒雪从天飘落,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所有修为在云黛之下的魔域士兵都在这片雪光之中烟消云散。 云黛使的正是无情道第二式,无生界。 沧曜的脸上也稍露出了吃惊之色,也就在这期间 ,留于护山大阵之外的万仞阁弟子们终于全部躲入了天授城内。 勉强抵挡下无生界的三名第八境魔域魔将,和其余几名受了重伤的第七境魔域士兵正想抓紧时间乘胜追击,顺着天授城的护山大阵上裂开的口子钻进去时,那层防御阵法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愈合了。 钟妙商见状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她惊叫道:“遭了!是吕家和严家的人!他们合力将护山大阵封锁了!七日之内大阵绝不会再次开启!我们进不去了!” 云黛皱起眉头,她的目光迅速向下扫去,果然就看见在城楼的另一端,出现了几名之前未见过的、身着天授城门服的弟子,他们均仰头望着完全合上的阵法,面容严肃。 这个选择虽然很不道德,但云黛其实能够理解,毕竟现在的情况她与钟妙商是落下风的,而沧曜的手段又太诡异了,若是一个不慎重将他给放入了天授城内,那就算是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沧曜自然也将钟妙商的话听了个清楚,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小云儿,既然天授城给你吃了闭门羹,不如就暂且去本尊那歇息吧,本尊自当命人好好照看你和你的朋友......天授城这些将你们关在外面的小歪瓜,本尊也会让他们成为本尊修为的一部分,绝不让我的小云儿受任何委屈。” 他说着便伸手向云黛抓了过来,但就在他的手即将触上云黛的肩的前一刻,一道锋利的光芒突兀闪过,他的右手竟被整齐地切割了下去。 与此同时,紧捏着的拳头猛地冲出,带着如利刃般尖锐的风息之气,一拳砸在了沧曜的脸。 头生龙角的少年不知从哪钻出,他直接便将沧曜从云黛身前撞了出去。 而云黛也抓紧了这个时机,搂着钟妙商,使用追影步瞬移开了,与沧曜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沧曜倒是笑了起来,斩月根本未能让他受伤,他那只被斩下的右手断口处涌出了大量粘稠的黑色液体,在一番蠕动变幻之下,那处断截面上重新涌动着长出了一只新的手来。 而他被一拳砸中的右脸,也骤然凹陷进去,像是被砸出深坑的水泥,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凹陷下去的面颊就又重新反弹了回来,他也很自然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沧曜神色自如,仿佛根本就没将斩月和云黛放在眼里。 云黛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变得有些难看。 沧曜的弱点只有他的心脏,可他的心脏在魔域,所以不管在此地如何攻击他,都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云黛,”钟妙商突然一把握住了云黛的手,她努力伸出手指向了一个方向,“往那边逃!那里有一处传送阵!” 云黛的神色变得稍有些异样,但如今情况实在紧急,她不敢犹豫,只得用胳膊架起钟妙商,再轮番使用追影步和雷遁靴,朝着钟妙商所指的方向冲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云黛能清晰地感觉到沧曜此时正在她身后追赶她,她突然便想起了最初在灵赐秘境遭遇沧曜时的情形。 那时为了逃命, 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可就在她以为她真的可以逃脱时,她还是被沧曜追上了。 沧曜的潜麟功实在太诡异了,一旦他用神魄锁定住了她,不管两人相距多远,他都可以通过神魄入侵,直接出现在她面前。 好在如今的云黛已经不同了,当初在灵赐秘境时,她只是第三境的修为,而此时的她已有第七境,于是每当她察觉到沧曜要用神魄锁定住她时,她便能及时做出干扰,将那种锁定摆脱掉。 在好一番生死时速地奔逃后,云黛终于看见了钟妙商说的地方,那竟是一处四处漏风的破庙,周围也是一片的荒芜。 云黛眼尖地发现,那破庙中本该供奉着神像之处,竟修建着一座巨大的传送阵。 十四洲其实并不常用传送阵,这种阵法的核心构建方法早已失传,即使最擅长奇门遁甲的镜花岛也无法掌握。 所以十四洲中尚还有效的传送阵都是千百年前遗留下来的,经过反复的修缮,一次次地重复使用着。 云黛知道钟妙商的意思大概是让她们使用这出传送阵传送出去,再在传送阵的另一头将阵法破坏,让传送阵暂时失效,这样沧曜就找不到她了。 她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不禁向钟妙商问道:“钟道友,此处传送阵是通往何处的?” “应当是......妖族,”钟妙商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抖,“这阵法是天授城的先祖留下来的,只要有传送灵玉就能激活使用,我身上正好有两块。” 几个闪动间,云黛就带着钟妙商出现在了庙中,而沧曜也紧随其后地冲入了破庙。 “小云儿!你要逃到哪去!” 沧曜说着就又要伸手来抓她,钟妙商的反应极快,她几乎在落地的同时,就拽起云黛的手冲入了圆形传送阵中,云黛的手中也被她塞入了一块冰凉的玉石。 当她们的脚齐齐踏入传送阵的瞬间,地上雕刻着的纹路顿时发出了明亮的光,沧曜伸来的手也被“滋啦”一声弹开了。 云黛只觉周围的一切都如退潮的水般从眼前消散,她在强烈的眩晕感中感受着强烈的天地动荡,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又好像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待她眼前重新恢复清明的时候,她就见钟妙商捂着昏昏沉沉的头,脚步踉跄的拔出了一把匕首,用力扎入了脚下的传送阵中,于是那刻满了繁杂灵纹的圆形石盘就直接从中间裂开了。 钟妙商剧烈喘息着,但她还是松了口气,她扭过头来,对云黛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这下就行了,魔皇沧曜追不过来了。” 云黛却没马上接话,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钟妙商。 下一刻,醉流鸢出鞘,锋利的剑刃直接搭在了钟妙商的脖子上。 “钟道友,你是不是该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为何要诓骗我至此?”!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0 章 仙舍利 在天授城的护山大阵完全关闭、钟妙商又毫不犹豫地给云黛指出了一条逃生之路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所以她才会在那种紧急的时刻,也不忘先问上一句,传送阵是通往何处的。 一切都太巧了,巧得就像是故意设计好的一般。 她一见到钟妙商,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向她讲述了天授城内家族之间的矛盾,甚至引出了三个家族为了争夺权益而将同门故意关在宗门阵法之外、眼睁睁看着五名第六境弟子惨死的故事。 因此当云黛也面临护山大阵将她关闭在外的情况时,几乎没有犹豫就联想到了钟妙商同她说过的事。 但此事若是仔细思索也能发现不对之处,天授城内的家族之人会在她与沧曜周旋时关闭护山大阵,这个行为逻辑根本不是为了针对她或者是钟妙商,而是为了保护天授城内的其他人,为了不至于被魔皇沧曜趁机入侵到宗门内。 虽然很不道德,甚至可能会让云黛从此忌恨他们,但云黛也是一宗掌门,她很明白,他们这个选择是正确的,是无可厚非的。 为了更多弟子的安全,这是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云黛甚至怀疑,钟妙商给她讲述的前情也是她掐头去尾、添油加醋出来的,如今魔域正在楚洲肆虐,就算他们宗门内再怎么内斗,在这么危机的时刻陷害自己的同门,也是自取灭亡的举动。 也恰好就在云黛和钟妙商被护山大阵关在外面时,钟妙商给她递来了一条无比完美的逃生路线,可若是再次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的话,就会发现利用传送阵逃生的方式真的非常怪异。 传送阵这种东西向来是不稳定的,更何况是这种传送至遥远妖族的传送阵,一旦被传送出去,谁能保证何时可以回去。 当然,最重要的是,前世钟妙商就来找过她,想邀请她一同前往妖族。 在云黛看来,钟妙商本来就想去妖族,她会安排这一手来诓骗她,是很合理的。 云黛质问出声后,钟妙商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她并未大声否认,也没急于解释,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笑得相当坦然。 “云道友比我想象得还要敏锐。” 她竟然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钟妙商摊开手:“我本意并不是想诓骗云道友,实际上我原本是打算一出传送阵就将一切坦白的,只是云道友的反应太快了,甚至没给我这个机会。” 她道:“我知晓云道友很生气,但我绝没有任何想要谋害你的心思,不知云道友可否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云黛皱眉:“钟道友,希望你明白,我会前来楚洲助你,完全是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不管你是何打算,你都该先同我说清楚,我没义务接受你的先斩后奏。” 钟妙商深深吸了口气,她垂下视线道:“可我若提前说了,云道友必定会拒绝我不是吗?” “我希望云道友能陪我来妖族的领地,但如今十四洲局势混乱,云 道友身为万仞阁掌门,又怎会弃宗门于不顾、陪我走这么一趟呢? 钟妙商说得倒也没错??[,若她一开始联系时自己就说明了想邀请她前来妖族探索,云黛是必定会拒绝的,原因无他,时机不对。 “你非要此时来吗?” 钟妙商“嗯”了一声:“若不选在此时来,我根本没有争夺天授城城主之位的优势。” 她说着,拳头就慢慢攥紧了:“云道友,我此前对你说的那些,并非全是假话......” “他们会将门内弟子关在护山大阵之外,虽的确是为了防止魔域之人闯入宗门内,但也是存了排除异己的心思,这也导致天授城弟子并不敢全力应战,失了士气,每场仗都打得畏首畏尾。” “而我的家族,也的确是因为他们的排挤遭遇的大难。现在是夺权的最好时机,我只有趁着这个机会坐上天授城的城主之位,才能改变一切。” 她道:“我们天授城中的功法名为御妖术,但其实御妖术真正的名字应当叫做契仙术,顾名思义,我们需要操控妖兽御敌,因此我们将帮助我们的妖兽当作仙来供奉,而这种操控妖兽的方式则是在与仙缔结契约......” “只是如今的天授城中,没有一个人真正将契仙术修炼成功过,因为想要掌握这门功法,必须要获得来自妖族的愿力......” “这个愿力可以理解为来自妖族的祝福......” 云黛明白了:“所以你急着想来妖族是为了获取这种祝福,从而修炼契仙术,然后借此争夺城主之位?” 钟妙商点头:“只要我能将契仙术练成,整个天授城便没人有资格与我相争,就相当于......你们万仞阁的剑主。” 钟妙商很会比喻,云黛一下子就明白了,与此同时她也产生了一个很怪异的想法。 前世她认识钟妙商时,钟妙商已经成为了天授城城主,她是见过她出手的,她所使用的御妖术的确是与其他天授城门人不同。 云黛能感觉出来,那时的钟妙商应该已经得到了这所谓的来自于妖族的“愿力”。 如此看来......云黛怀疑,前世钟妙商在成为城主之前,就自己一个人偷偷潜入过妖族,只是为何后来的她还想邀请她一同探索妖族? 难道是还有什么遗憾吗? “我不明白,”云黛道,“你为何一定要我陪你来?” “因为你的本命剑是醉流鸢,且你身上有从南宫家抢来的翡翠樽,”钟妙商道,“你没发现,此处已经无法使用灵气了吗?” 云黛眉头紧缩,神色凝重,她当然早就发现了这点,事实上从她通过传送阵落入此地后,她就发现她感知不到周身的灵气了,身体也随之变得沉重迟缓,仿佛她真的成了最普通的凡人。 甚至于即使醉流鸢被她握在手中,她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完全掌控着这把剑的动向。 那感觉就像是......一旦本命剑脱手而出,她便会彻底与它失去联络。 “斩月......” 云黛尝试着在心中唤了一声斩月的名字,却并未得到任何响应,她无法使用灵气,自然没办法召唤出本命剑的剑灵。 “为什么......会这样?”云黛不解。 “此处隶属于妖族,”钟妙商解释道,“妖族最开始消失在十四洲本就是因为人修对他们的迫害,所以他们退居到了深海的另一端,从此不再与人修来往,而为了不让人修入侵他们的领地,他们便在自己的领土上设下了诅咒,任何抵达此处的人修,都无法再使用灵气,他们也再同样无法修炼来自于十四洲的任何功法。” “人修修的是灵气,妖族修的则是妖气,因身体构造不同,人修所修炼的功法更多的借助外力,例如我通过控制灵兽御敌,而云道友你则以剑对敌。” “至于妖族则依仗自己的身体,所以放弃与人修来往的妖族,只是不再借助外力修炼,它们更多依靠自己身体的坚韧,实力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一般来说,人修来此之后就会与凡人无异,只能任人宰割,”钟妙商看着云黛,神色认真道,“但是云道友,你稍微有些不同,因为你的本命剑是醉流鸢,这把天下第一神剑由上古神龙的脊骨炼制而成。” “上古神龙虽说是神族,但从本源来讲,神龙族亦是由最强大的妖族演变而来,所以你的剑一旦出鞘,对于所有妖族而言,都是一种威慑,那是来自血脉的压迫。” 云黛嗤笑一声:“钟道友,你是不是想得太美好了,我现在无法调动灵气,醉流鸢被我握在手中,除了更为锋利外,与普通刀剑并无区别。” 钟妙商却摇了摇头,她道:“云道友,你先将翡翠樽取出来。” 虽然此时的云黛心中充满了对钟妙商的不满,但她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 翠色的夜光杯刚一被她从怀中掏出,她就察觉到了异常。 原本她的修为已经因此处的不同寻常而完全消失了,她也捕捉不到任何灵气,但翡翠樽一出现后,她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件法器正在缓慢地聚集着四周的灵气,并将那些灵气积蓄在了酒杯之中。 她只要将这盏小小的夜光杯托在手中,念头转动间,其内的灵气便可流入她的经脉丹田、为她所用。 也就是说,她是可以利用翡翠樽中的灵气来施展各项术法的。 云黛的神色变幻了一番,她又想起了前世的事。 前世神都易主那段时间,神都世家也陷入了一片混乱,好像也是在那时,钟妙商作为天授城掌门,趁机从南宫家家主手中偷走了翡翠樽。 不过她毕竟是“偷”,所以大家也只是猜测此物落入了她手中,却根本拿不出证据。 云黛如今回忆起此事,若是那时的钟妙商手中已经有了翡翠樽,又跑来找到了持有醉流鸢的她,想与她一同闯荡妖族,倒也是合理的。 今生醉流鸢和翡翠樽都在她手中,于是钟妙商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将她诓骗入局也就更加合理了 。 云黛冷冷地瞥了钟妙商一眼:“钟道友倒是好算计,拉我来给你当保镖是吧?” 钟妙商抿了下唇:“因为妖族并不待见人修,若我的人修身份曝光,他们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而没有修为的我也将不会拥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云黛冷笑了起来,她抬手将醉流鸢收入剑鞘:“钟妙商,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才让你有胆量这样算计我?” 钟妙商低声道:“传送阵已经毁坏了,若想回到十四洲,就只能向外探索,要么找到修复传送阵的材料,要么找到离开妖族领地的出路。” “而我......对妖族很了解,虽然这份了解是停留在许多年以前的印象、停留在人族与妖族尚还没完全断绝联系的年代,但这也依旧会为现在的我们提供有效的帮助。”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更何况探索妖族也不是全然对云道友没有帮助,云道友不是与神都叶氏有仇吗?万物相生相克,一切皆有弱点,妖族正好就有能对付叶氏傀儡的手段。” 云黛沉默了,半晌之后,她被掩在袖中的手突然握成了拳头,随后她就一拳狠狠砸在了钟妙商的脸上,愣是让钟妙商整个人都向后趔趄了一步。 钟妙商的脸顿时肿了,她有些茫然地伸手触了一下,便疼得轻轻皱了下眉。 很快,云黛又一拳砸了上来,钟妙商也不躲闪,她干脆闭上了眼睛道:“希望这样能让云道友消气。” 云黛连砸了三拳后,咬牙切齿地骂道:“钟妙商,你也别一副多大度的模样!” 钟妙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血就滴滴答答地从她的指缝里漏了出来。 她的右眼眶一片青紫,左脸颊高高肿起,鼻子也在往外冒血,看起来狼狈得有些滑稽。 “我辜负了云道友对我的信任,本就是我的错,云道友想如何打骂我都可以,但我并不后悔这么做,我......必须这么做,若我无法趁着这个机会坐上天授城城主之位,这场混乱结束之后,另外三个家族的人一定会联合起来将我除去。” “云道友,我......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钟妙商所说的便是她的处境,前世的她并没能找来云黛这个帮手,但为了活命,她还是赤手空拳地闯了妖族,只为博那唯一的生机。 云黛捏起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随后她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钟妙商,而是扭头向四周打量了起来。 将她们带来此处的传送阵建在一处幽暗的山洞中,山洞很浅也很狭窄,向外望去就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片野蛮生长的灌木林。 此处的空气很湿润,风中带着浓重的咸腥水汽,给人的感觉倒是和镜花岛很相似,想来这妖族的领地应当也是一座海岛才对。 这里无法使用灵气,钟妙商被打出了一脸鼻血,她也不能用灵气止血,就从怀中掏出了纱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番。 之后她又取出了一张牛皮卷慢慢展开,然后凑近云黛道:“这是妖族的地图, 不过这地图是五百年前留下来的,如今妖族又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也说不好。” 云黛神色冷淡地瞥了钟妙商一眼,没接话。 钟妙商也不在意,她自顾自地道:“云道友,为了之后的行动,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妖族大体的势力分布。” “妖族总共有三方势力,分别是九方羽族、有苏狐族和苍舒鲛人族。” “除开这三方势力外,其余都是些种族杂乱的妖族,他们大多根骨不佳,修为不济,自愿依附于三大妖族,受其庇护......若是一定要类比一下的话,就相当于七宗弟子与散修之间的关系。” 听钟妙商突然提及鲛人族,云黛的神色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她想起了齐师兄。 齐师兄就是鲛人族,如今她误入了妖族的领地,是否有机会遇上齐师兄呢? 钟妙商继续道:“三大妖族其实很好辨认,他们均有着特殊的样貌。” “九方羽族鬓角生着翎羽,背上有翅膀;有苏狐族便如同许多志怪传说中的九尾狐那般,身后有九瓣狐尾,头上也生着狐耳,且大多容貌绮丽;至于苍舒鲛人族则生活在海底,他们身上缀着漂亮的鳞片,双腿也呈现出长长的鱼尾状......” “对了,”钟妙商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而又解释道,“这三大妖族种族前面缀着的二字,比如‘九方羽族’中的‘九方’,指的是他们的姓氏,所有羽族皆姓九方。” “换而言之,所有狐族都姓有苏;而所有鲛人族则都姓苍舒。” 听到此处时,云黛皱起了眉头。 如此说来,齐师兄作为鲛人族,“齐霄”这个名字应当就只是他为了融入人修世界而给自己起的假名字了。 也就是说,她若是想在如此大的妖族中找到齐师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云黛终于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在了钟妙商身上,她道:“你需要所谓的‘愿力’来帮助你修炼契仙术,而‘愿力’又是妖族给予的祝福......我想应该不是随随便便从路边拉个妖族来,都能给予你愿力吧。” 钟妙商眼睛亮了起来,她不禁露出喜色:“云道友这般问......就是愿意帮助我的意思吗?” 云黛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我还有得选择吗?” “抱歉,我......”钟妙商顶着副鼻青脸肿的面孔,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云黛直接打断了。 “别扯这些没用的,”她冷声道,“赶紧说正事。” “......好,”钟妙商默默点头,“能够给予我祝福愿力的妖族之人,只能在三大妖族中寻找,因为三大妖族的血脉力量更为浓厚......至于修为,那倒是没有限制,只要年龄在一千岁以上,就有给予我祝福愿力的资格,不过能拥有一千岁以上寿元的妖族,少说也得是第八境以上了。” 云黛思量着,点了点头,她又问道:“那你所说的,存在于妖族的,可以对抗叶氏傀儡术的方法又是什么?” “那东西叫做仙舍利,”钟妙商道,“其实就是妖族大能死后尸骨幻化而成的骨珠,此物极为罕见,一般来说,三大妖族之中,每个种族拥有的仙舍利最多不会超过两枚。” “好在仙舍利对于妖族而言本身没什么作用,只是他们用以缅怀先祖之物,若我们能与哪家妖族打好关系,向他们求取一枚,应当并不难。” 云黛又问道:“此物的具体作用是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将仙舍利捏碎,便可令方圆百里的所有叶氏傀儡与操控着它们的傀儡师断开联系,陷入无法动弹的僵持状态,持续时间为三次呼吸。” 云黛意识到了什么:“一次性的?” “一次性的,”钟妙商点头,“不过它没有任何修为限制,也就是说即使是出自于青渊帝之手、修为达到圣尊境的傀儡,也会受到影响。” 云黛叹了口气,一次性的,且持续时间只有三次呼吸,这两条限制实在太过束手束脚。 不过仔细想想,能对叶氏傀儡产生如此可怕的影响,若使用起来没有限制的话,妖族大概会成为叶氏真正的天敌,若妖族联合起来想要覆灭叶氏,也会变得轻而易举。 真那样的话,妖族也实在没必要退出十四洲,藏入深海的另一端,再不与人修来往了。 想到此处,云黛突然产生了一个猜测,人修会与妖族的关系闹得这么僵,不会本身就是叶氏皇族一手促成的吧? 因为妖族之中有可以对付叶氏傀儡的东西,于是他们便刻意将妖族排挤出了十四洲...... 云黛越想越觉得合理,但她很快就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听你的描述,妖族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是‘妖’,他们反而觉得他们是仙?” 就连舍利这种东西都被命名为“仙舍利”...... “我正想提醒云道友此事呢,”钟妙商道,“在所有妖族眼中,他们都属于仙族,就像上古神龙被称为神族,他们与神龙族出自本源,自然自称为‘仙’,‘妖’只是人族对他们的称呼,实际对他们来说是相当冒犯的。” 钟妙商郑重其事道:“所以我们与妖族接触时,切不可将他们称作‘妖’。” 云黛的手轻轻摩挲着被她抱在怀中的醉流鸢,神色有些古怪。 说起上古神龙族,她就会联想到斩月。 在她看来,斩月是不太好相处的,若是这些什么神族仙族的都是他那副骄傲的性子,那可真是有些难办了。 不过,齐师兄还蛮好说话的,若是能找到齐师兄,说不定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云黛看向了钟妙商:“如此说来的话,你需要资深的妖......仙族长者给予你祝福愿力,而我则需要向仙族求取仙舍利,我们这一趟......是来讨好他们的?” 云黛很机智地从此时就开始改口了,免得叫妖族叫习惯了,日后不小心说漏嘴得罪人。 钟妙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简而言之...... 是这样的没错,我们需要讨好仙族,博得仙族的信任和赏识,从而从他们那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钟妙商也及时地改了口,以“仙族”二字称了起来。 “但是你不是说,仙族本身对我们人修有偏见吗?” “是啊,”钟妙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所以若是我们直接挑明人修的身份,搞不好才走入他们的城镇就被抓起来处死了。” “看样子,钟道友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 钟妙商没马上回答,而是手掌一翻,掏出了两枚红色的小珠子。 她解释道:“此物名为妖元,嗯......也可以入乡随俗地称之为仙元,只要吞下之后,周身就会弥散出浓郁的妖气,令我们看来与妖族无异。” 云黛惊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扮作三大仙族的人?” “不不不!”钟妙商连忙摆手否认,“我们身上并不拥有三大仙族的外貌特征,伪装会轻易被识破。” “我们只需扮作普通仙族,混入他们的城镇,再伺机接触三大仙族的人,然后渗入他们的内部。” “最好是能找机会帮他们什么忙,给予他们一些无法忽略的恩情,到时就算我们暴露出了我们人修的身份,他们也会看在这份恩情面子上,原谅我们。” “我们到时来一个狭恩以报!仙族之人向来骄傲,就算是为了面子,也必定无法拒绝我们的请求!” 钟妙商说得热血沸腾,云黛却听得一阵坐立难安,她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讽刺了一句:“钟道友,你这狭恩以报的计谋还真是屡试不爽啊。” 钟妙商愣了一下,随后小声道:“既然一次成功了,那第二次肯定也能成功。” 钟妙商这所谓“对妖族狭恩以报”,实际上和她诓骗云黛的手段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云黛当初遇上危机时,便是钟妙商跑上跑下地通过传音虫帮助她,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若非如此,云黛也不会在钟妙商找她求助时,那么爽快地答应她。 不说别的,实事求是地看,云黛确实欠了钟妙商人情。 云黛突然道:“钟道友,你若是一开始就给我讲明你的处境,让我在此时陪你一同来妖族,我并不会如你想的那般拒绝你。” 钟妙商微微张了张嘴,终是露出了愕然之色,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云黛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飘忽不定,“我也曾与你有过相同的处境,我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 钟妙商像是想说什么,但她最后却并未真的说出什么来,只是出奇地沉默了。 许久之后,她才有些哽咽地道:“对不起,是我、是我辜负了你的善意......” 云黛叹了口气:“行了,你别哭,我不生你气了,以你的经历来看,你若没这份算计,想活下来并不容易。” “那我们......还算是朋友吗?” “......看你表现吧。”!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1 章 狐族公主 云黛用手指扒拉着钟妙商递来的那张牛皮地图,看得眉头直皱。 这张地图实在有些抽象,其上还有多处因磨损而变得模糊,只能大致判断出,将她们带来此处的传送阵建在狐族管辖的领地上,而鲛人族和羽族则分别位于海底和天上。 钟妙商道:“我对妖族现今的情况并不了解,这三方势力如今到底是何情况,我们还得进入他们的城镇之后,多方打听才行。” 钟妙商说得有道理,云黛点了点头,她合上牛皮卷:“那事不迟疑,我们这就出发吧。” 由于此处妖族领地位于泉海的另一端,并不属于十四洲的范围,所以聆风玉符是无法使用的,云黛和钟妙商也没有能够联系上同门的手段,这让云黛不免有些担心。 一来是担心那些被她带去天授城的弟子;二来是担心万仞阁的几位长老,若是听说自己失踪了,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云黛估摸着,万仞阁多半会派出一名长老前往天授城接应,搞不好他们会顶着魔域的威胁,在楚洲到处搜寻她的踪迹。 “云道友其实不必太忧心,”钟妙商倒是安慰起了云黛,“天授城内虽然混乱,但万仞阁毕竟是七宗之首,我那群贪生怕死的同门,倒还没胆大包天到陷害万仞阁的弟子。” “更何况我在天授城的心腹是知晓我的动向的,他们知道我会与云道友通过传送阵来到妖族,也会如实将此事禀告给万仞阁的各位长老,不至于闹出太大的乱子。” 云黛看了钟妙商一眼,她发现钟妙商还真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云黛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两人很快就服下了妖元。 红色珠子落入丹田后,云黛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周身都散发出了一种奇特的气场,那应该就是妖气了。 随后云黛吃惊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也出现了一些奇特的变化,她的手背上竟然长出了一层细细的鳞片,耳朵也逐渐变尖,就连身后都生出了一条长长的猫尾。 这感觉太奇怪了,尤其是身后那条尾巴,自它长出后,云黛就总觉得那条尾巴有它自己的想法,总不受控制地轻轻摇晃着,很是碍眼。 钟妙商的变化更夸张,她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虎纹,眼睛也变成了碧绿色的猫眼,整张脸仿佛都被兽化了,而她的手臂上则出现了一枚枚亮晶晶的鳞片,这副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判断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妖兽。 云黛指着钟妙商身后,有些不满地道:“为什么你没有尾巴?” 钟妙商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满脸无辜:“这个都是随机的。” 除开三大妖族以外,其他血脉杂乱的妖族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准确的品种,所以钟妙商即使变幻出了一张“虎”脸,手臂上依旧出现了“鱼”鳞。 钟妙商道:“凡是妖族,身体上都会出现兽化的象征,我们若就顶着人修的面孔走出去,一眼就会被识破身份,所以这也 是没办法的。” 她的目光在云黛那根仿佛根本不受她操控而左右摇晃的猫尾上停留了片刻。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随后她尽量让自己古怪的眼神变得正常,拍着云黛的肩安慰道:“云道友,很多妖族都有尾巴的......” 云黛有些恼怒地伸手揪了一把那根毛绒绒的尾巴,最终还是默默忍了。 此时的她们,即使立即混入妖族之中,也绝不会被看出她们人修的身份。 钟妙商很保守,她准备的妖元并没有多高深,因此她们展现出的修为也只到引气入体的境界,倒还不至于引来高修为者的注意。 云黛又将翡翠樽取出,放在袖中,这样只要她有需要,便可随时将此物抓于掌心,汲取储存在其中的灵气。 只是让云黛比较头疼的是,这翡翠樽中储存的灵气非常有限,全部装满了也才勉强只够她斩出一剑来。 最重要的是,翡翠樽向四周吸收灵气的速度非常缓慢,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装满一整杯的灵气。 也就是说,云黛三天才能斩出一剑,其他时候,即使醉流鸢被她握在手中,最多也只是比普通的剑更锋利些罢了。 她连剑灵都召不出来...... 平日里的云黛并不会将剑鞘完全合上,所以斩月始终能自如地活动于灵剑之外,但因为云黛是醉流鸢的主人,所以斩月作为剑灵从剑中走出,依托的也是来自云黛的灵气。 如今云黛的经脉中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斩月自然也被关在剑中出不来了。 云黛用布条将醉流鸢包裹起来,又绑在背上后,就和钟妙商一同离开了传送阵所在的山洞。 山洞之外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虽能感觉到游荡在空气中的海风,却并不能判断出大海的准确方位。 牛皮卷的地图上倒是标注了很多位置,大海在东,陆地城镇在西,而头顶则还有座羽族的飞天城,但云黛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也没怎么看明白。 令她觉得最为古怪的是,当她和钟妙商身处于这片森林时,她竟连东南西北都无法判断出来了。 四周弥散着浓雾,远些的树影便氤氲其中,令人看不真切,若是盯着瞧久了,甚至会隐隐有种头晕目眩感。 钟妙商突然伸手重重拍了一下云黛的肩,云黛这才清醒过来。 云黛甩了甩脑袋,神色变得有些异样。 钟妙商解释道:“构成这片森林的树木并不普通,这些树叫做迷雾树,有着混淆认知、颠倒方向的效用,是在我们十四洲中已经灭绝的物种......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 “若我们还有修为的话,这东西对我们两个第七境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只可惜我们现在是什么灵气都没有的普通人。” 钟妙商有些无奈地耸肩:“不过这里栽种了这么大一片迷雾树,也说明在这附近一定有妖族聚居的城镇。” “何以见得?”云黛问道。 钟妙商笑得有些神秘:“迷雾树自然是为了抵 御外敌入侵的,妖族虽与人修不共戴天,但他们关起门来也是各自为政的,在城镇附近的野外栽种出这样一片森林,正好可以将心怀不轨之徒挡在外面。” 云黛稍有些不屑,这迷雾树一看便知,它只会对低阶修士产生影响,能被它拦截下来的,也都是低修为者,若是真遇上大危机,根本不会起什么作用,和七宗用来做防护的护山大阵完全比不了。 翡翠樽中已经储存了一小层灵气,于是云黛道:“我可以御剑飞至空中,俯瞰此处地形来辨认方向。” 钟妙商却摇了摇头:“灵气珍贵,用在这种地方实在暴殄天物。” 她随即就笑了起来:“云道友是忘了我出自何处了吗?虽然我现在无法使用任何灵气,但我对妖族这些东西的特性可是非常了解的。” 她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斩下了两段树枝,她又将这两段树枝分别绑在了自己和云黛的右腿上。 云黛就见那两截树枝突然像是拥有了生命般,长出了一根根菌丝,扎入了皮肤之中,仿佛是自己的腿与那段树枝融为了一体,而她的五感也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四周也不再是一片迷蒙的混沌。 钟妙商道:“用这种方法,其他迷雾树就会以外我们是它们的同类,自然就不会再来混淆我们的感知了。” “不过这树枝不能绑久了,否则我们可是真的会被污染同化成迷雾树的,”她想了想又道,“所以我暂时想的是,我们白天用树枝赶路,晚上就将树枝取下休息,这样就不会有太大危险了。” 云黛点了点头,她试着迈腿往前走了两步,那扎根于她小腿上的树枝不会令她感觉到任何不适和疼痛,甚至很快就会让她彻底遗忘它的存在。 这东西,似乎有麻痹神经的作用...... 钟妙商很快就对照着牛皮卷上的地图,挑选出了两个方向。 她指着左边道:“往这边走是狐族管辖的城镇。” 她又指着右边道:“往这边走靠近海洋,会进入鲛人族管辖的城镇。” “羽族生活在天上,我们现在连御空飞行的能力都没有,所以并不是那么好接触的,我的想法是,要么我们去接触狐族,要么我们去接触鲛人族......其实都差不多,你觉得呢?” 云黛当然想选择靠近海洋的右边,虽然不了解妖族三方势力的具体情况,但她毕竟在鲛人族有个熟人,若是有机会遇上齐师兄,说不定能免去许多麻烦。 可是就在云黛抬起手准备往右边指去时,一个东西却突然从她袖中滚出。 “云道友?你的东西掉了。”钟妙商眼尖,连忙提醒她。 云黛定睛看去,就有些吃惊地发现,那掉落出来的东西竟然是她母亲生前的那件本命法宝,吉道色,且这枚吉道色很恰巧地落在了通往左边狐族城镇的方向上。 云黛满腹狐疑地弯腰去捡,就更为吃惊地发现,吉道色落到地上后,竟将点数“6”露在了上方。 她神色变幻了一番,陷入了 沉思,半晌后她语气坚定地对钟妙商道:我们就往左边走吧▄,先去狐族城镇看看。” 吉道色是一件很特殊的法宝,云黛有理由相信,它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在这时掉落出来的,它这是在给她指路呢。 花重影将吉道色交给她时就告诉过她,此物可以给她带来好运,想来吉道色想将她引起左边,应当是因为那里确实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 更何况她既不知道齐师兄的真实名字是什么,也不知他在鲛人族中到底充当何种身份,贸然将找到他当成首先任务实在没什么必要。 钟妙商点了点头,并未反驳,她本来就没什么明确的目标,不管去鲛人族还是去狐族,在她看来都是差不多的。 做好决定后,两人很快就上路了。 湿润的泥地上铺着一层层的枯叶,脚踩上去后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能使用灵气,云黛和钟妙商就只能靠着自己的感官来警戒着四周,好在她们只是无法使用修士的手段,但身体仍与普通凡人不同,五感仍是敏锐的。 两人的体力都很好,一路疾步前行,愣是一口气从上午走到了傍晚。 天色渐暗后,这片古怪的丛林就变得有些阴森,重重的树影总仿佛在悄悄地移动着,不停变幻着方位。 钟妙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们该找地方歇脚了,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连夜赶路是很危险的。” 云黛点头同意,她正想说些什么时,就突然拧眉看向了斜后方,低声道:“那边好像有声音......是打斗声。” 钟妙商茫然了一瞬,云黛是剑修,平日里对身体的锻炼几乎不输给太归门的体修,她的听力自然也比钟妙商更好。 钟妙商屏息静静听了一会儿,才隐约听见云黛所说的“打斗声”。 她偏头看向云黛,两人眼底都露出了迟疑之色。 随后钟妙商低声道:“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若是碰上了哪个妖族的人遇险,我们趁机出手相助,说不定能就此和妖族搭上线。”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云黛点了点头。 “不过,”钟妙商又有些犹豫,“妖族的五感比人修敏锐,我们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若是一头扎进去,却没有应对的实力......” “这倒没什么。” 翡翠樽迅速滑入了云黛的掌心,她汲取部分灵气的同时,向着自己和钟妙商的肩上各拍了一张隐匿符。 她的隐匿符,即使对上的是圣尊,若是对方神魄稍弱些,都很难查探到她的踪迹。 翡翠樽中储存的灵气根本不足以让云黛施展剑招,好在隐匿符花费不了多少灵气,这夜光杯底浅浅的一层已经够她使些手段了。 云黛叹了口气,她身附先天灵骨,本身吸收灵气的速度就比普通人快。 即使前世她灵骨被剔除后,也因为是掌门,始终生活在万仞阁灵气最浓郁的衔玉湖的湖心岛中,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灵气贫瘠,用起来需要束 手束脚的感觉。 “走吧。”云黛一手拎起钟妙商的领子,脚尖一用力,就拽着她一跃,直接跳到了树上。 这一手倒是让钟妙商大吃了一惊。 “你刚刚用灵气了?”她不禁压低声音问道。 云黛奇怪地偏头看她:“怎么可能?” 钟妙商指了指下方:“那你跳这么高?” 迷雾树为了起到遮挡人视觉、混淆认知的效果,一棵棵的都生长得非常高大,粗略估算一下,少说也有两丈高。 云黛如果光是自己跳上来了,钟妙商都会觉得很吃惊,更何况她居然是拎着她一起跳上来的,还跳得如此轻松。 云黛不以为意地松开了钟妙商的衣领:“修士的身体素质本就比普通人更高,我平日里并未疏于对身体的锻炼,一跃两丈高也没多夸张吧?” “我原本其实更强的,”云黛有些惋惜地道,“可惜现在太年轻了,而且这几年一直很忙,没腾出大量的时间用来做力量训练......” 前世云黛待在湖心岛苟命的那段时间里,因为本身就被废去了修为,对于身体的锻炼就更为刻苦,若是赤手空拳不使用灵气打斗,那时的云黛甚至敢说太归门的体修都不如她。 “你们剑修......都这么夸张吗?”钟妙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不过看云黛露了这一手,钟妙商的心更稳了。 对于大部分修士而言,如果突然进入到了一个完全无法使用灵气的地方,说不恐慌那肯定是假的。 但看现在的样子,钟妙商突然就觉得,云黛即使不使用灵气,所能展现出的实力也绝对不低。 “打斗声在那边。”云黛指了一个方向。 随即她再次拎起钟妙商的领子,几个起落见便在巨树之间穿梭了起来,她的身形轻盈如鬼魅,恍惚看去,仿佛真的在林间飞跃了起来。 傍晚的凉风呼呼地吹在脸上,随着前行,钟妙商也清晰地听到了吵闹争斗的声音。 金属相撞间,似还隐隐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和愤怒的兽吼。 这个时间段,天黑得很快,所以等到云黛和钟妙商真正找到声音发出的源头时,这片丛林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 夜空被茂密巨大的树冠遮挡,因此月光也被挡在了外面,只有吵闹的火光在林间跳跃,映照出一行行纵横流淌的血河。 云黛和钟妙商站在树冠之上,面色凝重地向下方看去。 情况好似和她们想象得有些不同,她们原本还以为是妖族的人在这片丛林中遇到了什么灵智未开的暴虐妖兽。 妖族虽担了个“妖”字,又生着许多妖族才有的特征,但实际上妖族和妖兽是有许多不同的。 妖族与人一般拥有灵智,妖兽却灵智未开,许多行为仅凭借本能,像天授城操控用以对敌的就都是些灵智未开的妖兽。 但此时的树冠之下,两方打斗的并非是妖族与妖兽,而是两伙妖族人。 一伙手臂上生 着鳞片,举着大刀四处厮杀;另一伙则生着兽耳,拖着尾巴,露出獠牙与之撕咬。 手生鳞片的那伙人明显占了上风,将对面的兽耳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场面有些血腥,一颗颗的头颅被大刀斩下,鲜血喷涌而出。 为首的兽耳男大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千狐故城之前拦截公主的尊驾!” 公主??”举着刀的壮汉怒斥道,“你们有苏狐族倒是会睁眼说瞎话!” 在兽耳士兵身后,的确停了一辆轿子,轿子之上绘着一些古怪的符文,那些符文似是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妖气。 云黛并不认得那些符文,想来那应该就是妖族的防御咒术一类的东西了。 “拿刀那群人都是第四境,”云黛用手指比划着,“这边的兽耳就一个第四境,其他都是第三境。” “都护送公主了,修为还这么低吗?”云黛奇怪地问道,“怎么感觉更像是......村长的女儿?” “又不是谁都和叶氏皇朝一样,”钟妙商笑了起来,“更何况妖族的整体修为本就会比人修更低,他们的第三第四境,放在十四洲,就相当于第五第六境的水准。” “因为妖族身体的各方面机能比人修强悍很多,在灵智与人修没有差别的情况下,他们的修炼速度自然会比人修慢很多。” “万物相生相克,一切都有个平衡,若非如此,我们人修不是早被妖族灭族了吗?” “那我们......要帮忙吗?”云黛皱眉观察着下方的混乱,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们若是想出手相助,肯定是去帮弱势的一方,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行为实在和云黛的气质不太符合,她以往还真没干过这种事。 早年众叛亲离、一个人苦苦支撑一整个门派的经历,让云黛总觉得这世上根本没好人,随便拿着剑出去砍都不会有无辜的人受伤,所以她也压根就没有任何想要主动去救助他人的同理心。 如今突然要干这种事,她实在觉得有些别扭。 “当然要帮!”钟妙商道,“我们刚刚也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钟妙商伸手指了指那群兽耳:“他们来自千狐故城,那里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也是有苏狐族的都城。” “他们既然提到了公主,”钟妙商又指了指后方的那辆小轿子,“那躲在里面的,应该就是有苏狐族的公主了。” “公主路遇歹人,我们出手相助,不正好就成了有苏狐族的恩人了吗?到时候一切就都好办了。” 钟妙商说得很有道理,云黛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而下方的兽耳士兵已经被对面杀了一大半了,眼看着就要战败了。 这过程中,云黛也完全看清了那群人的招式。 “那我现在出手?”云黛看向钟妙商。 “打得过吗?”钟妙商还是稍显不安地问了一句。 云黛笑了一声,笑得颇为不屑。 “为何打不过?”她扔下了这句话 后,还不等钟妙商反应,就见她整个人就如剑一般向下坠了过去。 云黛甚至没有使用醉流鸢,更没有动用任何灵气,她重新握住了那把沈长玉送给她的无名银剑,便似是化为了一道鬼影,一闪身就融入了人群之中。 下方交战的双方自也看到了她,但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警戒,云黛的剑就钻至了眼前。 如银蛇舞动,锋利的寒光频频惊闪而过,又似一道道炸雷。 几个呼吸之后,云黛站定回剑,血便顺着她的剑刃滴滴答答地淌至了泥地中,而那些手持大刀的壮汉也齐齐在她身后倒下,延迟片刻后,一股股的浓血才涌了出来。 那群兽耳士兵们看呆了,钟妙商也瞪大了眼睛。 她早知道云黛厉害,也见识过她的剑招,可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云黛不使用任何灵气的情况下,看见她出手。 于是她的剑招就只是单纯的剑招,没了灵气的辅助,那份锋芒竟好像展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干净利落到不参杂任何一丝杂质。 钟妙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而下方的兽耳士兵则还处在震惊中。 钟妙商连忙也跟着从树上跳了下去,她的突然出现令那群兽耳士兵像是受了惊般地哗啦啦往后倒退了几大步,满脸警戒地朝着她望来。 云黛伸手指了指钟妙商,轻描淡写地道:“怕什么?这是我朋友。” 钟妙商连忙挤出了一个笑容,抱拳对面前的众人道:“我们偶然路过,见各位正在浴血奋战,便干脆前来相助,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要去千狐故城。” 那几名兽耳士兵早在之前的大战中筋疲力尽,但听到钟妙商这般说后,也明白了过来,眼前两人的确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多谢少侠出手相助!” 这群兽耳士兵们纷纷抱拳恭敬地向云黛施礼,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 也就在这时,后方的轿帘突然被人掀开,一名女子慢慢从中走了出来。 云黛和钟妙商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后,都有片刻的呆滞,原因无他,这女子实在是太美了。 那种美并不是说她的五官生得有多惊艳,而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魅惑,让人望去一眼,就再移不开视线。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雪肤黑发,和那一点朱唇。 女子的头顶生着两只雪白的狐耳,看起来毛绒绒的,让人心中莫名生出一种痒意,而她的身后则垂着九瓣狐尾,随着她一步步地走动轻轻地摇晃着,雪色的毛在这漆黑的夜中仿佛在隐隐地发着光。 云黛脑海中中很快浮现出了两个字——狐族。 这狐族还真是如钟妙商所言,生得极为妖媚蛊人。 想来这位便是所谓的狐族公主了吧? 只是...... 云黛轻皱着眉,这狐族公主足有第五境的修为,若是刚刚那场大战,她主动出手了,根本不至于打得如此狼狈。 女子很快走至了近前,而那些兽耳士兵也在这时齐齐跪倒在地,冲着女子叩首喊道:“少主!” 为何要称作少主?不是说是公主吗? ......公主和少主,应该还是有区别的吧? 云黛思索间,那女子竟朝着她和钟妙商盈盈一拜。 “多谢二位少侠出手相助,有苏净容这厢有礼了。”! 第 152 章 有苏净容 女子的声音格外动听,如泉水淌过,清脆间又透出几分朦胧的柔婉。 有苏净容...... 云黛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她又不是傻子,有苏净容会一上来就报出自己的名字,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她很有名,有名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人都该听过她的名字。 钟妙商脸上的笑容不变,她先一步接过话茬,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名火柴,我这朋友名为火堆,我二人祖上一直生活在千狐故城,只是我们的父母因厌倦了世俗的生活,便躲入了没有人烟的山林之中,我们也久居山林间,如今我们的父母去世了,我们便想着返回千狐故城寻祖。” 这曲折的身世是钟妙商提前就编好的,据钟妙商所言,妖族中的确会有不少人离开城镇,主动藏入深山中避世不出,他们本就有兽的特性,自然不惧于生活在野外。 云黛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只是钟妙商给她们二人取的假名字让云黛很难以理解。 火柴和火堆?这是正常人会想出的名字? 钟妙商却笑眯眯地对她解释说,妖族除开那三大血脉种族之外,都是不拥有姓氏的,于是普通的妖族就喜欢用身边的自然之物为自己取名字,若是把名字叫得太诗情画意了,一不小心与三大种族的族人撞了字,下场可是会很不好的。 云黛虽然满心怀疑,但钟妙商毕竟比她对妖族更加了解,所以她还是没再反驳。 如今听钟妙商报出了她们二人的名字,云黛忍不住观察起了有苏净容。 有苏净容竟真的没露出任何吃惊之色,就好像只是听了两个最稀疏平常的名字。 她甚至一本正经地道:“原来是火柴火堆二位少侠。” 周围的兽耳士兵们也同样并未露出什么吃惊之色。 有苏净容虽是在与钟妙商交谈,而云黛又一声不吭地站于钟妙商身后,但她的目光还是时不时从云黛身上扫过,似是在好奇地打量着她。 当然,更多的时候,她的目光会落在云黛手中的剑上。 终于,她主动对云黛开口了:“火堆少侠这一手剑术实在罕见,不知少侠师从何人?” 她看得分明,眼前这两人分明只是刚刚引气入体的修为,可那个拿剑的小姑娘却施展出了那样可怕的剑术,只是几个呼吸间,就斩杀了数十名第四境的持刀壮汉,甚至于她只是依靠了自己的剑招,并未动用仙术。 这样厉害的剑客,若能招揽到他们有苏狐族来,必定会为他们提供很大的助力。 只是这两人的来历尚还有些模糊,还需要再仔细探查一番。 云黛神色未变:“我的剑术是我自学的,曾偶得过一本剑谱,我所施展的招式,皆从剑谱上习得。” 这也是云黛和钟妙商早商量好的措辞,妖族之人更多会依赖于自己坚韧的身体,所以他们之中能掌握高超剑术的人少之又少,云黛若展现出了她的剑术,必定会被人注意到 。 有苏净容听了云黛的说辞后竟然点了点头,她并未产生怀疑,因为云黛所言的情况并不少见。 妖族之中,若是谁能掌握精湛的剑术,那必定是从人修那里学来的。 虽妖族已经有许久未与人修接触过了,但毕竟有与人修密切来往过的先人,他们很可能会将从人修那习得的术法记载下来,传于后人。 有苏净容的目光再次在云黛身上转了一圈,若是能将此人招揽到狐族来,再让她将剑术传授给他人,那他们狐族便可借此培养出一只强力的兵队来,到时羽族与鲛人族就再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有苏净容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她笑盈盈地对云黛和钟妙商道:“二位少侠既然是要去千狐故城,不如同我们一路吧?二位救下了我与公主,我也应当将二位救命恩人迎回有狐宫好好招待一番。” 云黛听她提到“公主”时,轻轻皱了下眉,周围这群兽耳士兵称有苏净容为少主,原来是因为公主另有其人吗? 钟妙商也早察觉到了这点,她连忙疑惑地问道:“公主是?” 有苏净容笑道:“公主自然就是我的女儿。” 这让云黛和钟妙商都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有苏净容看起来这么年轻,竟连女儿都有了。 有苏净容转头看向了人群最后方的轿子,那辆轿子仍安静地停靠着,垂下的轿帘上荡开了一层淡淡的灵光,将轿中之人完全护在其中,于是单凭肉眼便也看不出那轿子里还有些什么。 云黛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她就听有苏净容笑着解释道:“我这女儿年纪太小了,刚刚那份打斗让她受了惊,我就不让她出来了,还请二位少侠见谅。” “无妨无妨,”钟妙商摆了摆手,一副不拘小节的模样,“我们不在意这些虚礼的。” 云黛偏头悄悄看了钟妙商一眼,钟妙商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云黛正想说些什么时,就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眩晕,她脚步踉跄之下,差点栽了下去。 “火堆少侠?”有苏净容惊呼了一声,她这一声称呼愣是将云黛又给叫清醒了几分,那名字实在是太怪了,怪到云黛昏昏沉沉下都冒出了冷汗,总有种下一刻就会暴露身份的心虚感。 有苏净容也不顾自己狐族少主的身份,竟主动跑来搀扶云黛,她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你们竟将迷雾树的树枝绑在腿上?” 钟妙商皱眉看来,有些不解。 有苏净容连忙将钟妙商也拉着坐了下来,然后唤来了随行的御医,让那御医给二人医治。 这过程中,她有些无奈道:“看起来,二位少侠还真是久居山林中不出,竟用这种古旧的方式来对付迷雾树。” 钟妙商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有苏净容道,“我们四周的这些迷雾树早与百年前不同了,它们在这百来年间产生了一些变异,变得比曾经更强了。” “若是再用将树枝绑在腿上的方式来破解迷雾树的幻 象,便会出现全身麻痹的中毒现象,待到彻底陷入昏迷后,身体就会被周围的迷雾树当成养料,吞噬消化。” 还好你们二人遇上了我,否则这毒素可有得你们受的。?” 钟妙商皱眉听着,将这些知识都默默记了下来,迷雾树是十四洲中已经灭绝的物种,她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学习到相关的内容。 有苏净容说话的功夫里,钟妙商终于也出现了和云黛一样头晕目眩的症状,云黛刚刚又是拎着她在林间跳跃,又是握着剑斩杀了数十人,毒素在她身体里扩散的速度很快,因此她也先钟妙商一步出现了症状。 得到了医治之后,云黛仍有些轻微的眩晕。 有苏净容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小玉瓶,又从玉瓶中取出了两枚丹药分别递给了云黛和钟妙商。 “这是由迷雾树的树根炼制的解毒丸,服下之后便不会再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了。” 钟妙商捏着那枚小药丸观察了一番,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放入了口中。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这片丛林中的温度降得很低,云黛隐约觉得这里的寒冷程度都快和万仞阁所在的梨山有得一拼了。 有苏净容道:“我们得赶紧找个歇脚处了。” 那辆轿子被几名兽耳士兵合力抬了起来,有苏净容并未再进轿子,而是走在轿子旁边,好方便同云黛和钟妙商交谈。 夜晚的迷雾树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将所有照射而来的光芒吞噬。士兵们举着火把,却也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块空间。 钟妙商向有苏净容打听着如今妖族的局势,云黛则沉默地跟在旁边默默地听着。 有苏净容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钟妙商问出的问题,她都尽力解答了。 妖族的三大势力,狐族、羽族和鲛人族,本该是三足鼎立的局势。 狐族在地面;羽族在天上;而鲛人族则在水中,三方势力应当互不影响才对,可羽族与鲛人族却联合了起来,一同对抗狐族。 有苏净容道:“刚刚袭击我们的,就是鲛人族派来的人,他们一路追杀我们,想将我的女儿绑走。” 云黛和钟妙商对视了一眼,如此看来的话,她们好像还真找对地方了,羽族和鲛人族都针对狐族,还要绑架他们的公主,这时她二人正好出现将人救下,狐族必定对她们心怀感激,之后只要再趁热打铁一下,不愁狐族不帮她们。 钟妙商还稍稍打听了一番,有苏净容被他们称之为少主,是因为她是当今狐王的小女儿。 这个狐王乃是一名第九境的狐族,资历和修为完全足够给予她来自妖族的愿力,若她们此行能博得狐王的好感,那一切都会变得顺利。 云黛安静地听着,思索着有苏净容给她们提供的信息,她很快又向着那顶被咒纹覆盖着的轿子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她总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清楚到底奇怪在哪。 不多时,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一处幽闭的峡谷,高耸的石壁将寒风挡在外面,是个很适合安 营扎寨的地方。 峡谷倒是很大,完全足够他们这群人进入其中休息了。 兽耳士兵们很熟练地率先冲入其中做起了布置,篝火亮起后,峡谷就被完全照亮了,他们三两下就打起了帐篷,云黛和钟妙商也被他们恭敬地请入了一座搭好的帐篷中,这顶帐篷正搭在有苏净容歇息处的旁边。 虽说云黛和钟妙商展现出的修为不过才刚刚引气入体,但这些兽耳士兵们却对她们很是尊敬。 一来云黛在不久前救过他们,也展现出了不凡的实力;二来他们可都看得出来,她二人很受少主的看重,待到回了千狐故城后,必定会被奉为有狐宫的座上宾,说不定宫中的势力也会因这二人的到来而发生变化。 有苏净容对她们笑着道:“二位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一番,有任何事都可随时来寻我,明日我们就能达到千狐故城了。” 钟妙商跟她寒暄了几句,就和云黛一头扎进了帐篷。 帐篷上绘制着一些隔音的咒文,因此两人一进入其中,四周就安静了下来。 云黛扭头看向了钟妙商,钟妙商同样也看了过来,两人沉默对视片刻,云黛率先问道:“怎么样?” 钟妙商摸着下巴道:“这个有苏净容心思很深沉,看不出虚实来,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云黛也是这种感觉。 “走一步看一步吧,”云黛道,“只不过他们那个所谓的公主,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么说?”钟妙商似乎不太理解,她并没有与云黛相同的感觉。 云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只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她道:“有苏净容是第五境的修为,她若出手的话,那些攻击他们的人根本不足为惧,可她为什么只是躲在轿子里,什么都不做呢?” “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点我也觉得很奇怪,”钟妙商道,“我们是应该多注意一下,直觉这种东西不容小觑。” 云黛没接话,而是站起身来,走至了帐篷口,掀起了门前的布帘,向外望去。 那顶轿子就停在她的视线可以触及之处。 她很快就看到有苏净容,她站在轿子旁,周围还有许多侍卫把守。 云黛皱起了眉,她觉得她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了。 这群人说是在保护公主,护送公主回千狐故城,但给云黛的感觉其实更像是一种监管,甚至是控制。 这一刻,云黛突然就觉得她好像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有苏净容在那样紧急地情况下,仍旧待在轿子中纹丝不动,直至敌人被除去后,她才掀开轿帘走出来。 因为她的首要任务,不是对敌,而是看守轿中的人,倘若她离开了轿子,轿中之人很可能会趁乱做出什么不可控的行为。 有苏净容说那位公主是她的女儿......可是女儿和母亲真的会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吗? 那种怪异感实 在太强烈了。 而就在这时,轿帘被有苏净容用手缓缓掀了起来?[(,一直坐于其中的人也终于走了出来。 率先出现在云黛视线中的是一名盘着头发的妇人,妇人的衣着算不上华贵,却很是整齐干净,她生着一双碧蓝色的眼睛,一半的脸颊上布满了淡粉色的鳞片,在夜色中泛着亮晶晶的光泽。 虽看不出具体的种族来,但与之前袭击的那群持刀壮汉的体貌特征倒是很相似。 她一出现后就一脸敌意地瞪视着有苏净容,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仇人。 有苏净容笑了一声,笑得很是无所谓。 而直至此时,云黛才终于看清,被那妇人护在身后的,竟还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模样,她身上的衣着比那妇人精致多了,水绿色的襦裙轻轻垂着,一头乌发被梳成整整齐齐的双丫髻,其上点缀着晶莹的贝壳装饰物,令她看起来更为娇俏可爱。 待到云黛完全看清那小女孩的样貌时,她整个人都被惊在了原地,倒不是说那小女孩生得有多花容月貌,而是因为,云黛根本没能在那个小女孩身上找到任何妖族的体貌特征。 黑发黑眸,圆圆的耳朵很是小巧,完全没有任何尖耳的特征,身后也没有尾巴,露出的白皙皮肤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云黛愣是被惊得都忘记呼吸了,连她身后那根长出来的尾巴都不受她控制地摇晃了起来。 她转过头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钟妙商,试探性地道:“钟道友,你此前说,任何妖族之人都会拥有兽的特征......” 就像是她们现在的伪装。 “那有没有什么情况,会让妖族与人修无异,或者说......这些兽的特征是在成年之后才发育出来的,妖族的小孩其实和人修没什么区别。” “怎么可能?”钟妙商笑着摇头,“一般来说,对于妖族来说,年纪越小,反而兽的特征越明显,像那种刚出生的小婴儿,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他混合了哪几个种族的血脉,反而随着妖族的生长,他们身上兽的特征会变得越来越少,他们的样貌也会越来越趋近人修。” 钟妙商的话让云黛的心脏都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而云黛古怪的神色也让钟妙商意识到了不对。 她连忙跟着站起身,几步走至了云黛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朝外望去。 待钟妙商也看清那个小女孩时,她也如云黛一般,完全僵在了原地。 “那个、那个......”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那是个人族啊!” “还是个有二境修为的人族小姑娘?”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钟妙商的声音都扭曲了:“有苏净容不是说那位公主是她女儿吗?她一个狐族,生个人修女儿出来?她骗谁呢?” 云黛和钟妙商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之前那群持刀大汉袭击他们时,会说他们在睁 眼说瞎话。 人家一个人族小女孩,翻出天去了也不可能是狐族少主的女儿,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公主? 也是在这时,有苏净容笑眯眯地看向了小女孩。 她向小女孩伸出了一只手,语气温柔道:“阿鸢,到娘亲这来,娘亲带你去睡觉。” 那被称为“阿鸢”的小女孩却一下子往后退了一大步,而站在她身前的妇人也紧张地将她护在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有苏净容。 “你才不是我娘亲!”阿鸢梗着脖子,瞪视有苏净容道,“你长那么大一团尾巴,你怎么可能是我娘亲?我娘亲是人族!” 这小女孩自己都承认她母亲是人族,云黛和钟妙商自然也不需要再做其他的猜测了。 她二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她们是做梦都想不到,竟会在这妖族的领地上,遇上人修。 “他们绑个人修小女孩来做什么?”钟妙商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而云黛则察觉到了另一点:“这小女孩既然是人修,那她修炼的必定是人修的功法,她经脉丹田中流动的也是灵气,可她的修为好似并不受此处地界的影响......” 钟妙商点头:“应当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 云黛道:“若我们也能得到这方法,岂不是可以在妖族横着走了?” 钟妙商表情严肃,并不抱以太乐观的态度:“她既能作为人修出现在这个地方,那必定是有什么际遇,先搞清楚她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那妇人已将小女孩抱在了怀中,一副誓死不让有苏净容碰她一根汗毛的模样。 有苏净容轻轻将耳后垂下的发丝掖起,她看起来很是从容:“阿鸢,待到你父亲嫁与我,你自然也该称我为母亲了,你那人族的母亲,可早就不要你了......” 她说到最后两句时,甚至还颇为不屑地笑了两声。 名为阿鸢的小姑娘立马被气得眼眶都红了,她哽着声音道:“我娘亲才没有不要我!你不要胡说!若非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将我绑来!我父亲又怎会答应你们狐族的求亲!” “方法是什么不重要,”有苏净容笑道,“我看重的是结果。” “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一来一往间,云黛人都懵了。 钟妙商也茫然地摇头,她小心翼翼地道:“不是我的错觉吧,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一开始就搞错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那个人族小女孩道:“人家好像才是被绑架的受害者。” 她又指着有苏净容道:“这位狐族少主不知道要迎娶哪个男人,但是对方誓死不从,她就把人家女儿给绑来了,以此作为要挟......” “这小女孩的娘,和我们一样,还是人族,然后我们一跳出来就在不明情况的状态下,毫不犹豫地帮了这群绑匪一个大忙?” “......是这样没错吧......”钟妙商根据听到的对话,很快就将事情的全部经过复述了出来。 有苏净容也没再和那小女孩纠缠,她挥了挥袖子对那妇人道:“你带她去休息吧。” 随后她又对身旁的兽耳侍卫冷声下令:“看好她们。”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有苏净容没想着避开我们。” “那是自然,”钟妙商道,“在她看来,我们本来就是千狐故城的人,且她对我们礼遇有加,我们没道理为了外族与她为敌。” “更何况,”钟妙商咽了口吐沫,“我们一出来,就把人家派来营救那个小公主的人全杀了,有苏净容怎么可能怀疑有问题......” “钟道友,”云黛放下了帐篷的帘子,转回身,她的神情显得有些飘忽不定,“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做好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最厌恶的行为,因为我生怕被我救下的人不值得我救,最后的恶果反而会回旋镖到我自己身上。” “所以这种事也就做了这一次,没想到闹出了这么大个乌龙......” 钟妙商拍了拍云黛的肩:“云道友,你也不用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此事也怪我没先搞清楚,不过也为时不晚。” 她伸出两根手指道:“我们还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第 153 章 阿鸢公主 云黛偏头看向钟妙商,就听她道:“第一条路就是,我们将错就错,干脆就这样,假意给狐族效力,博取他们的信任,然后谋取我们想要的东西,至于他们这些族群之间的恩怨,我们就不去多过问了。” 云黛抿唇沉默着,没有立即开口。 钟妙商便又道:“第二天路就是,我们将功补过,把那个被绑架过来的小姑娘给救出来送回去。” “其实我是比较倾向于这第二条选择的,倒不是说我多好心,只是那小姑娘是个人族,她又自己说了,她母亲也是人族,这就说明她背后的族群对人族的敌意没那么大,他们对我们的接受度也会更高,我们可以更轻易地达成我们的目标。” 云黛还是没立即回答,而是皱眉思索着,半晌才问道:“依你看,那个小女孩应当是哪个势力的?” “鲛人族,”钟妙商倒是回答得毫不犹豫,“那小姑娘身边的侍女一看便知,她身上有很大一部分鲛人族的血脉,只是血脉不算纯,而且被你所杀的那些持刀‘劫匪’身上也有鲛人族的血脉。” 钟妙商说着,又露出了疑惑之色:“只是我实在没想到,鲛人族居然会和人族联姻,还生了这么个小女孩出来......他们这些恩怨情仇还挺复杂的。” 云黛仍没表态,她想了想,突然站起身道:“不如我们先去会会她们,好好打探一番再做决定。” “你说得有道理,”钟妙商点了点头,“别再像之前那样闹出这么大的误会了。” 云黛很快将翡翠樽抓在了手中,随后她就调动出灵气,往自己和钟妙商身上贴上了隐匿符。 那群兽耳士兵还在帐篷外守夜巡逻,云黛和钟妙商瞅准时机后,就偷偷溜了出去。 那小姑娘居住的帐篷在有苏净容帐篷的另一边,所以距离她们并不远。 在隐匿符的帮助下,云黛和钟妙商的行动很顺利,几次移动后,她们就出现在了那间帐篷的外面,只是那里把守了一众兽耳侍卫,他们站得整整齐齐,将帐篷围了个密不透风。 帐篷的布帘上也绘着繁杂的咒文,显然是用来关押那个小姑娘的。 云黛垂眸看了一眼夜光杯中剩下的灵气,叹了口气:“要进去倒也不难,不过这些好不容易攒出来的灵气要全部用掉。” “那我们要再想想别的办法吗?”钟妙商问道。 “不想了,灵气本来就是拿来用的。”云黛说着边手指掐诀,一把拎起了钟妙商的领子。 钟妙商只觉眼前一阵旋转变幻,待到她再睁眼时,面前就出现了两张陌生的脸。 一张是那个人族小姑娘,另一张则是小姑娘身旁的那位妇人。 云黛竟直接带着她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穿进了帐篷中。 她们的突然出现,也令小姑娘和妇人吓了一跳,于是那两张脸上的眼睛都齐齐地瞪大了,其中写满了震惊之色。 呆滞了片刻,那妇人就率先捏起了拳头,猛 地砸了上来,那小姑娘看着细胳膊细腿的,竟也不甘示弱,她不知从哪冒出了一柄小剑,抬手就拔了出来,跟着那妇人就杀了过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你们这两个歹人要做什么!”那妇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胳膊上也膨起了一团团肌肉,很是彪悍。 她们显然以为云黛和钟妙商大晚上跑过来是图谋不轨。 云黛握在手中的那柄无名银剑甚至没出鞘,她手腕转动间,妇人就被她轻易制住了,而那个小姑娘则被她按住了剑,轻飘飘地压住了她挥剑的动作。 “你放开我!”小姑娘气得脸都涨红了,她用力抬胳膊,却愣是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 那妇人更是目眦欲裂,她怒吼道:“你这歹人若是胆敢伤害公主,我们主上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妇人是第三境的修为,那叫阿鸢的小姑娘又是个第二境,这两人其实都不算太弱,只可惜云黛的力气出奇的大,愣是将这两人压得无法动弹。 “我们不是来伤害你们的!”钟妙商连忙出言解释,可那妇人根本不信。 “就是你们,将前来营救公主的卫兵全部斩杀了!你们两个狐族的走狗!不要妄想让我们屈服!” “天大的误会啊!”钟妙商道,“我们当时真以为轿子里的是狐族的公主,这才出手的!谁知道你们才是被绑架的!” 妇人冷“哼”了一声:“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别以为这么说我们就会相信你们。” 那叫阿鸢的小姑娘被云黛制服住之后,就抿着唇,一脸的委屈,她眼睛里包着一团泪水,强忍着才没哭出来。 云黛的眼神却有些异样,她上下打量着那个小姑娘,突然问道:“你的剑术是从哪学来的?” “这与你何干?”阿鸢张嘴就反驳她,倒是个倔强的性子。 钟妙商偏头望来,有些疑惑:“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吗?” 云黛看了钟妙商一眼,低声道:“她用的招式,是万仞阁的基础剑诀。” 这下连钟妙商都吃了一惊,她同样压低声音道:“这么说来的话,她那个人族母亲......不会是你的同门吧?” 万仞阁的基础剑诀可不是随便谁都会的。 “不知道,”云黛道,“她出手的招式太烂了,判断不出来。” 只是这个水平的话,连拜入万仞阁外门的资格都没有,但这小姑娘年纪轻轻修为就不低,看着不像根骨差的样子,倒好像是......不太适合练剑。 云黛说这话时,没压低声音,于是被那叫阿鸢的小姑娘听了个清楚,她原本一直忍着眼泪,如今愣是被云黛的一句话给气哭了。 旁边那妇人立即像护着鸡仔的老母鸡,一下子就鼓了起来,梗着脖子瞪视着云黛,像是要一口把她吃下去似的。 云黛却在这时收手回剑,也放开了压在那小姑娘肩上的手。 那妇人见状立马将阿鸢小姑娘抱进了怀里,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两个不速之客。 云黛抬手就将锋利的剑刃收入剑鞘,语气平静道:“我们的确没有恶意,否则我刚刚就能轻易将你们斩杀,没必要还来与你们解释。” 那妇人露出了狐疑之色,她显然已经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云黛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半晌,那妇人才道:“可你们之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你们说你们是千狐故城的人。” 千狐故城的人,自然是属于狐族的势力,天生就会站在狐族的立场上。 钟妙商无奈地笑了笑:“我们那是胡说的,我们只是想找个落脚地,见那有苏净容是狐族少主,才故意攀关系,自称先祖来自千狐故城。” 她道:“这位大娘,不瞒你说,我们连千狐故城这个地名都没听说过,只是听那些人打斗时,说是要去千狐故城,才故意那么说的。” 妇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她先是打量了一番钟妙商,又扭头看向了云黛,她的目光在云黛背上的剑和手中的剑上来回转动了一番,终于问出了她最为疑惑的问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钟妙商原本还在犹豫,云黛却先她一步开口了,她并不是对着那妇人说的,而是看着那个小姑娘道:“我们跟你一样,是人族。” 谁知她这话说出后,那小姑娘却并未露出任何吃惊之色,而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云黛:“你骗谁呢?” 她用一根手指了指云黛背后的尾巴,又指了指钟妙商头顶的耳朵:“你们当我是瞎子吗!” 钟妙商:“......” 云黛却也不恼,她脚尖一踢,就将那小姑娘掉落在地上的那柄短剑踢起,抓在了手中。 那柄剑轻飘飘的,显然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因此云黛挥舞起来显得很是轻松。 “既然见过我所使的剑术,还看不出我与你们妖族到底有多大的不同吗?” 钟妙商见状也连忙点头附和:“我们妖族的外表只是为了融入这里做的伪装,毕竟妖族对我们人族可都是充满了敌意的,请相信我们真的没恶意!” 那妇人皱起了眉头,她思索了片刻,才问道:“你们是打算帮助我们逃跑吗?” 钟妙商点头:“我们确有此意。” 妇人又道:“你们图什么。” 钟妙商笑道:“之前不就说了吗?我们想找个落脚地,不管是狐族还是鲛人族,只要能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处对我们而言都差不多,而你们这位小公主正好又是人族,我想鲛人族对于人族的接受力应当会比狐族更强,对我们也会更友善。” “所以你们这是来向我们投诚的?” 钟妙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之后我们会协助你们从有苏净容手中逃脱。” “兰姨!别相信她们,这两人一看就油腔滑调的,根本不可信!”被妇人抱在怀中的小姑娘一脸愤恨地瞪着云黛,似还在为云黛之前嘲讽她剑术烂一事而耿耿于怀。 云黛垂眸看了她一眼,她扬手直接将那柄小剑丢还给了她,然后问道:“你喜欢剑 术吗?” “自然、自然是喜欢的!”小姑娘说得理直气壮。 云黛“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你想不想跟我学剑术?” 她此言一出,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就出现了一些变化,她眼巴巴地瞅着云黛,脑内不禁回荡起了云黛使剑时的身姿,半晌她终是忍不住回头拽了一下妇人的衣角,然后一本正经道:“兰姨,我看她们好像还挺热心的,正好我们现在孤立无援,不如就信她们一回吧。” 小姑娘的声音很稚嫩,因年纪太小,情绪都表现在了脸上,钟妙商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妇人也是一脸的无奈。 她虽已经差不多相信了云黛和钟妙商的话,但她考虑到的问题其实更多。 “这毕竟不是小事,还是希望二位可以给出一个让我们完全相信你们的理由。” 钟妙商道:“我们是服用了特殊的药物才有了如今的外貌,在药效失去之前,我们也没办法展现出人族的面貌。” “不过也许你们可以看看我朋友的本命剑,”她说着就将目光落在了被云黛背在身后的醉流鸢上,“这把剑绝不是会出现在此处的东西。” 云黛没什么犹豫便直接从背上将醉流鸢取了下来,当她解下缠绕其上的布条,露出遍布着龙鳞的剑鞘时,那妇人终于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神龙!是神龙!”她竟“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惊恐与敬畏地望着那把被云黛握在手中的剑,因过于激动,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这一幕将那阿鸢小姑娘也吓了一跳,她愣怔地站着,一时有些无措。 妇人并没听说过醉流鸢的名号,却也很清楚,确如钟妙商所说,这把象征着神龙的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或者说这片土地上的人,根本不会敢使用这把剑。 神龙族是所有种族的先祖,对他们天生便存在着血脉压制,他们怎么敢将先祖的脊骨当作剑来挥舞? 妇人再抬起头望向云黛时,眼中已满是崇敬之色。 她主动指着自己道:“我名兰花,是阿鸢公主的侍女,负责照顾阿鸢公主的起居,两位愿意助阿鸢公主返回鲛人族,兰花感激不尽!” 钟妙商笑着将兰花扶了起来,她道:“大娘不必如此客气,您到时候只需帮我们在鲛皇面前美言几句就好了!” 钟妙商现在心情很不错,原本在她看来,她们此行最大的难点就是怎么让别人接受她们人族的身份,但如今她们一出来就碰上同是人族的鲛人族小公主,人家对人族也没有偏见,于是最大的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谈判成功,于是云黛问起了她最感兴趣的那个问题,她道:“我们因是人族修士,来到此处之后,周身的灵气便无法运转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阿鸢身上:“但阿鸢公主似乎不受到影响,不知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 兰花却苦笑了一声:“这点老奴还真帮不上忙,阿鸢公主虽看起来是人族,但她身上也拥有我们鲛人族的血脉,她的出生方式有些 特殊,所以并不会受到灵气的限制......这点老奴是不能细说的,等你们日后见到阿鸢公主的父亲,可以直接问他。” 原来如此......云黛有些失望。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她其实有些想打探有关于齐师兄的消息,可是想到她对鲛人族并不算太了解,况且她也不知晓齐师兄真正的名字到底是什么,于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钟妙商倒是注意到了关键点,她好奇地问了起来:“我们之前就听那个有苏净容说,想要强娶阿鸢公主的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花叹了口气,脸上出现了气愤之色,她很快就给二人讲起了这些族群之间的恩怨。 在妖族如今的三方势力中,最强盛的便是生活在陆地上的有苏狐族,羽族与鲛人族则相对较弱,于是狐族就生出了许多歪心思。 他们想要挤占吞并羽族和鲛人族,让这两个族群成为狐族的附属。 有狐宫中的狐王一共有三个女儿四个儿子,这七位主子都想争夺储君之位,于是有苏净容作为狐王的小女儿就想出了一个博得狐王喜爱的损招,那就就同时向鲛人族和羽族下了聘书,强娶鲛皇和羽皇的儿子,用以做人质。 鲛人族和羽族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有苏净容就使了些下三滥的手段,比如说亲自潜入鲛人族的地盘,把人家鲛族皇子的女儿给绑走了。 鲛皇原本是不怎么看重这个小孙女的,想直接放弃这位阿鸢小公主,但阿鸢的父亲却对这个女儿很是疼爱,说什么也不答应,为了阿鸢,他居然真的接下了有苏净容的聘书,半个月后便会入赘到狐族来。 鲛皇为此大发雷霆,派出了卫兵前来营救阿鸢小公主,结果当然是......那队卫兵被云黛三五下全给斩杀了。 “有苏净容对羽族那边也做了一些手脚,”兰花义愤填膺道,“她想迎娶的那位羽族皇族本身就体弱,他们就使了些手段,将那位皇族直接给绑走了,听说那羽族皇子如今已经在有狐宫了。” “居然这般嚣张,”钟妙商有些吃惊,“那羽族不做出反抗吗?” “羽族整体实力还不如我们鲛人族呢,”兰花叹了口气,“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否则若是真开战了,他们绝对讨不到好!” 钟妙商又问道:“那就不能羽族和鲛人族联合起来一起对付狐族吗?” 提起这点,兰花就捏紧了拳头:“我们主上也有此意,只可惜那位羽皇是个贪生怕死的性子,懦弱无能,根本不敢做出反抗!自己儿子都被抓走了,还在那闷不做声地忍耐!” 云黛思索道:“这么看来,你们是有反抗的打算?” “那是自然!”兰花道,“我们怎么可能让我们的皇子真被有苏净容强娶回去,更何况她还打算在同一天迎娶我们鲛人族的皇子和羽族的皇子,这显然就是奔着羞辱来的!” 兰花道:“只待大婚那日,五皇子便会趁着婚礼领兵袭击千狐故城,就算我们鲛人族的势力比不过狐族,也必定不能让他们把日子过舒坦了 !” “五皇子?”云黛低声念了一遍这个称呼。 兰花便拉过了阿鸢解释道:“五皇子就是阿鸢的父亲,他名苍舒寂,二位若能将阿鸢公主救出,五皇子必定会准备厚礼感谢二位的!” 阿鸢听到兰花提到她父亲的名字,一下子又委屈了起来,小姑娘揪着兰花的衣摆,眨着眼睛,也不吭声。 兰花有些怜爱地抹了抹阿鸢的脑袋,转而又向云黛和钟妙商问道:“不知二位少侠打算何时带我们一起离开。” “暂时还不行。”云黛叹了口气。 她需要等到夜光杯中蓄足了灵气,否则她和凡人根本没什么区别。 她原本还以为能从这个人族小姑娘这儿找到使用灵气的方法,没想到人家的情况跟她们完全不一样,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只能先等翡翠樽中蓄满了灵气才行了。 “三日,至少要等到三日之后才能另作打算。” 云黛的话让兰花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她道:“三日之后,我们必定已经到达有狐宫了,到时再想逃脱会变得更难。” “这点你们倒不必担心,”钟妙商道,“我朋友很强的,她全盛时期,就是那第九境的狐王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兰花下意识就看向了被云黛重新背在背上的神龙剑,她下意识就觉得钟妙商所言不虚,就凭借那把剑,即使是狐族的狐王,也得俯首称臣。 云黛倒是觉得钟妙商有些夸张了,不过她想了想也没做反驳。 她蹲了下来,冲着兰花脚边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语气尽量温和地问道:“你是叫苍舒鸢吗?” 她记得鲛人族都姓苍舒,虽说这小女孩算是人族,但好歹也是鲛人族的公主。 谁知阿鸢却摇了摇头:“我不姓苍舒,我与我母亲一个姓。” 提起母亲时,她的声音竟难得显得怯生生的,只是她说了一句之后,却也没主动提起她母亲到底姓什么,似是对此不愿多提。 云黛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她想了想,又问道:“你的剑术是你母亲教给你的吗?” 若真是如此,那这小女孩的母亲必定会和万仞阁有些渊源。 谁知阿鸢竟又摇了摇头:“我从出生起便没见过母亲,我的剑术是我父亲教给我的。” 这倒是让云黛稍有些吃惊。 从之前的说辞来看,阿鸢的父亲不是鲛人吗?还是鲛人族的五皇子,他上哪学的万仞阁的基础剑诀。 掌握万仞阁剑术的男性鲛人云黛就只知道一个,那就是齐师兄,可是齐师兄怎么可能突然冒出这么大个女儿出来。 这小姑娘怎么看也都已经三四岁了,她与齐师兄在灵赐秘境中分别也是在三年前。 若是齐师兄真有个女儿,怎么也不可能三年前他刚离开灵赐秘境,女儿就出生了吧? 云黛忍不住产生了另一个猜测,说不定那位五皇子其实和齐师兄认识,如果能见到鲛人族的五皇族,她很可能也有机会再见到齐师兄了。 兰花在一旁解释道:“阿鸢公主的母亲在鲛人族中算是一个禁忌,二位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等日后向五皇子询问。” 阿鸢抿着唇,也没吭声,云黛则伸手轻轻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在她的经脉上摸了一把。 根骨确实极佳,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天才”的范畴了,放在七宗之中,必定会被各大门派争抢,但也确实......没有练剑的天赋。 甚至可以说,若是让她走剑修这条路,算得上是暴殄天物。 “你很喜欢剑术吗?”云黛抬眸看向阿鸢,认真地问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 云黛不禁觉得奇怪,大部分的小孩子是很难喜欢上自己怎么也学不会的东西的,这小姑娘却好像格外执着。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阿鸢捏紧了拳头,她的神情出奇的严肃:“他们都说我娘亲不要我了,可我爹告诉我,我娘亲是很厉害的剑修,这世间没有人的剑术能超过她,她只是太忙了,才没有时间来看望我。” “阿鸢就想着,若是我也能将剑术练得很厉害,是不是就可以帮上娘亲的忙了,娘亲就有时间来看望阿鸢了,他们也不会说阿鸢是没娘要的野孩子了。” 兰花叹了口气,看向阿鸢的目光中带着心疼与怜惜,钟妙商则摩挲着下巴,皱眉思索着。 云黛却觉得有些奇怪,阿鸢说她母亲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剑修,就算这个描述有夸张的成分在其中,那但凡厉害一些的剑修,她作为剑主,又是如今万仞阁掌门,她也该认得才对啊......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认得,她总该听说过吧,可是看着阿鸢那种圆乎乎的小脸,她脑子里愣是冒不出什么太确切的印象。 又是很厉害的剑修,又和鲛人族有点关系,这样的人选,云黛心中倒还真有一个,那就是她自己...... 但是她又不可能有女儿,她这些年来四处奔波逃命,近期才好不容易闲下来,哪有时间生孩子? 更何况,生没生过孩子,她自己能不知道吗?她又没失忆过。! 第 154 章 有狐宫 云黛和钟妙商回到自己的帐篷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兽耳士兵们还毫无所觉地在这处临时搭建起的营地中来回巡逻,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有苏净容的帐篷也安安静静的,想来这位狐族的少主正在安稳地休息,此地临近千狐故城,鲛人族派来的最强护卫队也已经被击败了。 在她看来,之后的路上是不会再遇上无法应对的危险的。 “你真要教那个阿鸢公主剑术吗?”钟妙商皱眉问道。 “不教,”云黛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她不适合练剑。” “那你......” “原本是想随便教教她的,”云黛道,“她根骨不错,这很难得......但我刚刚看了看就发生,即使我想教,她应该也学不会......看她自己怎么想的吧,也不一定非要当剑修。” 钟妙商笑了起来:“小小年纪就已经有第二境的修为了,确实根骨不错,若是当不了剑修,不如来我们天授城,她这先天条件就有优势,她在鲛人族随便找个长辈就可以给予她愿力了,契仙术也是手到擒来。” 云黛耸肩:“人家又不会跟我们回十四洲。” “那也不一定呀,”钟妙商道,“看她的样子,应该在妖族挺受排挤的,万一她那个鲛人族五皇子的爹觉得她和我们去人族更利于她的身心健康呢?” “人家跟我们又不熟,还不至于转头就把女儿托付给我们,”云黛说着就躺了下来,她拉过被褥盖上,“赶紧睡吧,距离天亮还有一会。” ...... 第二日一早,钟妙商和云黛又跟着有苏净容一同上路了。 有苏净容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对待云黛二人更是礼遇有加。 单从外表来看,任谁都想象不到,这位善解人意的漂亮姐姐竟然是个为了争夺皇位,打算同时强娶鲛人族和羽族皇子的狠人。 钟妙商心中不禁有些感概,昨日听有苏净容说狐族正在被鲛人族和羽族针对时,她还以为是鲛人族和羽族联合起来一起打压狐族呢,她当时还以为自己这是找对救助对象了,谁知真实情况居然是狐族先去招惹了人家,还仗势欺人地想将鲛人族和羽族给吞并了。 只能说,真是人不可貌相。 临近中午时分,他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千狐故城,此处便是狐族的都城了。 这座城市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倒是与人族的城洲没什么区别,只是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有着明显的妖族特征,有的长着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有的身上则布着鳞片;甚至还有头上生着犄角的,云黛都忍不住多留意了几眼。 其中也有不少像有苏净容那般,有着狐耳和九瓣狐尾,一看便属于狐族,这类狐族均面容绮丽,衣着华贵,显然在这千狐故城中,有着不俗的身份。 狐族的皇室都生活在有狐宫中,有狐宫同样位于千狐故城,云黛跟着他 们抵达时,不禁觉得这座建筑实在有点意思。 有狐宫的规模自然比不过神都皇城,但这座宫殿中却穿插着许多九尾狐模样的装饰,路边随处都蹲着九尾狐石像,就连其中栽种的树,树冠都修剪成了九尾狐的狐尾形状,这些装饰与建筑令这座宫殿少了几分庄严,却又多了几分情趣。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54 章 有狐宫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钟妙商同样觉得新奇,不停地左右摆着头观察着。 一路上遇上的侍女小厮都会恭敬地向有苏净容行礼,称上一句“七殿下”。 有苏净容始终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她很快招呼来侍女,让她们领着云黛和钟妙商去了她们的住处,然后又亲自将阿鸢公主安置在了自己宫殿的旁边。 有苏净容刚回宫,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处理,所以她一时半会没时间搭理云黛和钟妙商,于是云黛和钟妙商便在自己的住处陷入了沉思。 有苏净容安排来的侍女倒是始终在外面的院子里徘徊,一副随时等待着云黛和钟妙商吩咐的模样,钟妙商则皱着眉,在屋内踱着步子。 “刚刚也看到了,”钟妙商道,“那些侍女小厮大部分都是第一境的修为,偶尔有几个第二境的,所以不足为惧。” “但是巡逻的侍卫则都是第三第四境的,领头的甚至都到了第五境......” 钟妙商刚想说值得留意一下,就听云黛道:“也不足为惧。” 她扭头看来,目光在云黛背着的醉流鸢上停留了片刻,忍不住确认道:“第五境也不足为惧?” 云黛只冷淡地回答了一句话:“出其不意之下,可一击毙命。” “行吧,”钟妙商点了点头,“那就第五境也不足为惧,但我看有狐宫的守城护卫都是第六第七境。” “那就要等三天之后了,”云黛总算收起了那副过于嚣张的语气,不过她很快又道,“三天之后,翡翠樽中的灵气才能蓄满,到时只需一剑,所以他们仍旧不足为惧。” 钟妙商叹了口气:“那我们初定的计划就是三天之后开始行动?” 云黛皱着眉没马上做出决断:“我们还是先在脚下这座有狐宫中探查一番再说。” 她道:“第六第七境的确不足为惧,但有狐宫中的狐王是第九境的修为,此处也不知还有几名第八境,若我的灵气不受限制,从他们手中逃脱并不难,但我现在只能斩出一剑,一旦失手,想翻盘会很难。” 云黛有些无奈道:“若是能斩出两剑的话,胜算会大很多。” 钟妙商用手撑起了下巴,神色也变得有些严肃,她想了想,突然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她说着就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巧精美的锦囊。 “这是......灵兽袋?”云黛一眼就看出此物有些不同,看起来似乎是个灵兽袋,却比普通的灵兽袋更为玄妙。 “这是我的本命法宝,乾坤锦囊,”钟妙商道,“它的确是用来收容灵兽的,不过按理来说,它也有储存灵气的能力,只是我没试过,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云黛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手掌一翻,取出了翡翠樽:“来试试吧。” 钟妙商此前没提出这个方法,大概是担心她这个乾坤锦囊储存灵气的效果并不好,到最后不仅没能帮上她们,反而将来之不易的灵气给浪费了。 钟妙商犹豫了一下,也将手伸了出来。 昨晚的时间,翡翠樽之中已经又积蓄起了一层淡淡的灵气,在云黛的催动下,那层灵气便飘散而出,融入了乾坤锦囊中。 静默片刻后,钟妙商小心翼翼地收紧五指,将锦囊握紧了。 “好像......成功了?” 云黛道:“如此看来,我们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攒下大量的灵气用以使用了?” 钟妙商却摇头:“我如今没有灵气,乾坤锦囊完全是自发性地在储存灵气,最多三天......也可能是四日,这些灵气就会自行散去。” 她指了指云黛手中的翡翠樽,又指了指自己掌心的乾坤锦囊:“咱们一共只能攒下足够你斩出两剑的灵气量,所以六日之后,我们就要开始行动。” 云黛眉头轻蹙,六日时间显然有些短,只能斩出两剑也仍对她的实力产生了不小的限制,但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我们需要利用这六日的时间做好万全的准备。” 两人并没在住处停留太久,就贴上了隐匿符,开始探查起了这座有狐宫。 她们既然决定了六日之后带着那位阿鸢公主逃出有狐宫,那就需要先搞明白这座有狐宫的整体构造,再选出一条最适合的逃生之路。 有狐宫并不大,至少在云黛看来,这座宫殿比之神都皇城实在有些小得过分,甚至和沧曜的那座魔宫都比不了,论起玄妙程度,更是完全不能和那座由沧曜的身体构成的宫殿相提并论。 云黛很快就想明白了,逃出有狐宫对她们最大的难度其实是在她们自己身上,因为无法使用灵气,所以很多简单的事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有狐宫是由好几个小型的宫殿组成的,狐王有三个女儿,四个儿子,每位殿下都分得了一处宫殿,而云黛和钟妙商自然就住进了有苏净容的宫殿中。 她们很快停在了一间巨大的院子前,钟妙商道:“这就是有苏净容的住处了,那位阿鸢公主在旁边。” 云黛扭头看去,果然看到旁边的院子外守了很多护卫,这些护卫的修为并不低,其中竟然有一名第六境。 云黛思索间,就听钟妙商感慨了一句:“好不容易修至了第七境,结果如今还要反过来忌惮第六境的。” 云黛看了她一眼,突然指着另一边的院子问道:“那是谁住的?” 钟妙商就见云黛所指的另一间院子同样和有苏净容的住处距离很近,比较奇怪的是,那间院子外竟也守着不少巡逻的侍卫,仿佛里面住着什么很关键的人。 钟妙商反应了一下,突然就产生了一个猜测:“不会是那个被有苏净容绑回来的羽族皇子吧?不是说有苏净容打算同时迎娶鲛人族和羽族的皇子 吗?” 云黛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两人迟疑着,都没开口,还是钟妙商先道:“我还以为你会提议去会会他呢,毕竟他也是受到了狐族的胁迫,万一能帮上我们呢。” 云黛却摇了摇头:“谁知道他是不是只会拖后腿的废物,或者是那种会通风报信的墙头草,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钟妙商认可了云黛的说法。 两人没多逗留就离开了,只是转过了一处拐角之后,她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出现在她们视角中的居然是一面巨大的透明水缸,那水缸遮天蔽日,几乎占据了整片天地,而在那水缸之中则修建了一处圆形的通道,供过往的路人行走。 水缸里养了不少灵鱼,随着波动的水纹缓缓流动着,从通道中经过的行人,四下望去正能观赏到水缸之中的鱼。 “这是什么?”钟妙商有些吃惊,“他们修这么大个水池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迎娶鲛人族的五皇子。” 回答的人不是云黛,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云黛和钟妙商都惊了一下,两人皆回头看去,就见在她们身后竟不知何时站了个年轻男人,那男人与狐族完全不同,他的脊背间生着一对银色的翅膀,鬓角还缀着翎羽,金发垂至腰间,衬得他那张脸格外俊美。 云黛和钟妙商脑海中同时冒出了两个字——羽族。 此人,竟然是一名羽族之人!能出现在这里的羽族到底是何身份,几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怎么?二位好像很惊讶?”那青年缓缓笑了一声,他抬手抱拳,主动介绍起了自己,“在下九方卿,来自羽族,我是何身份,两位应该已经想到了吧。” 云黛打量着这青年,没马上开口,钟妙商则警惕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九方卿笑了笑:“二位在问我这个问题时,我也想问问二位到底想做什么?” “你们进入有狐宫时,我便听说了你们的名号,”他的目光落在了云黛身上,又在她背后被布条包裹着的醉流鸢上停留了片刻才道,“有狐宫中都在传,说七殿下带回了一名很厉害的剑客,仅凭着剑招,竟然在眨眼间斩杀数十名第四境,想来这名剑客,就是眼前这位姑娘了吧。” “在下原以为,二位是打算在七殿下麾下做事,为她效忠,可二位一到这有狐宫,却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到处探查了起来,还一边探查,一边绘制起了有狐宫的地图......” 青年的眼神中出现了几分探究之色:“二位是打算逃出去吗......也不对,七殿下又没将你们关押起来,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所以二位可是想帮什么人逃出去?” 没等云黛和钟妙商接话,九方卿就主动帮她们回答了出来:“二位应当是来帮那位鲛人族的小公主的吧。” 九方卿笑道:“我原本探听到二位姑娘杀死了前来营救小公主的护卫队,还以为二位是真打算向有苏狐族投诚呢。” “不过如今仔细思量下来,也许二位本就与鲛人族是一伙的,因此才想到了通过这种方式来博取有苏净容的信任,待到时机成熟后,再与鲛人族联手杀狐族个措手不及。” 九方卿倒是考虑得很多,他甚至完全没料到云黛和钟妙商只是搞错了情况,还贴心地给她们古怪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不过他这一番话也让云黛和钟妙商同时心中一紧。 钟妙商沉声道:“你在跟踪我们?” 而且还跟了她们一路,她们竟完全没能注意到,不过她们如今本就无法使用灵气,神魄自也不够敏锐,感知不到九方卿的跟踪倒也说得过去。 但有一点云黛却觉得很吃惊,她所用的隐匿符,即使是圣尊都不一定能完全察觉到,可这个九方卿看上去也不过是第六境的修为,却能轻易发现她们,这实在有些古怪。 九方卿笑了笑:“因在下实在好奇,便忍不住一路跟来看了。” “我想我应该不算是拖后腿的废物,也绝不会跑去给有苏净容通风报信,二位若是奔着对付狐族来的,不如拉上我,我所展现出的能力,应该还够格吧?” 很显然,云黛和钟妙商的对话也被此人听去了。 下一刻,九方卿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等他回过神时,一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子此时正握着剑柄,目光冷冷地望着他。 九方卿不禁后背一凉,他的心脏也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早听说了此人是个很厉害的剑客,但真正看到她出剑,他还是出现了一种强烈的毛骨悚然感。 九方卿原本以为云黛的剑术可能并不如传闻中的那么可怕。毕竟她属于鲛人族的势力,又是被鲛人族刻意送到有苏净容身旁,用的还是让她亲手杀掉鲛人族护卫队的方式,九方卿便以为那所谓的一剑斩杀数十人的剑术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可如今真见了云黛出手,他就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人,的确名不虚传。 九方卿作为九方羽族的皇子,也算是见多识广,自也认得一些厉害的剑客,可这一刻,他却很清晰地明白,眼前这人所使的剑招,与其他人完全不同,她握着的,是真正的杀人剑。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和我们平起平坐地谈条件了吗?” 云黛眯起眼睛,那双眼眸似映着利刃的寒光:“我倒觉得,在此杀了你是最好的选择,免得有什么把柄落入你手中,被你拿捏。” 九方卿额头顿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有多愚蠢,他连忙垂眸认真道歉:“抱歉二位,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父皇根本不敢与狐族作对,他必不会派人来营救我,若不抓住这个机会,我恐怕真的再无法逃离有狐宫了。” “说不定日后的我会沦为那有苏净容的炉鼎,任她羞辱玩弄......” 九方卿道:“见二位不似普通人,我这才急匆匆地跟上来了,此前说的那些话,也只是担心二位扔下我不管,并无冒犯之意。” 他这次的语气很诚恳,但云黛的剑却没立即放下,她继续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这个九方卿倒是很机敏,立马就明白了云黛的意思:“二位所施展的隐匿术的确是在下见过最为高明的,只是我们羽族本就感知敏锐,血脉越是纯正,这种感知能力就越强,我父皇是羽皇,我的感知力自也比普通的羽族更强。” 云黛转头看向了钟妙商,钟妙商点了点头,肯定了九方卿的话。 见云黛仍未收剑,九方卿有些焦急地道:“二位姑娘,我已在这有狐宫中住了两个月,对于宫中诸事了如指掌,一定可以帮到你们的!” 终于,云黛收起了手中的剑,她神色冷淡地看着九方卿道:“你既能躲开院外守卫的看管,为何不自己逃出有狐宫?” 她看得出来,九方卿的隐匿术也非常了得,或许正是得益于羽族敏锐的感知力,他很擅长让自己处于无法被人轻易察觉的状态中。 九方卿听罢却苦笑了起来:“若我也如二位一般是自由身,我当然可以轻易离开。” 他说着就伸出了胳膊,露出了手腕,云黛和钟妙商很快就看见他的右手腕口处,竟印着一枚粉色的九尾狐标记,那印记之中蕴含着滚滚流动的浓郁妖气,很是不凡。 九方卿道:“只要有这枚印记在,一旦我离开有狐宫,有苏净容就会立马察觉,她会迅速带人前来捉拿我,我要如何逃脱?” “不仅是我,”他叹了口气,“今日那位鲛人族小公主一抵达有狐宫,就被有苏净容打下了同样的印记,她是铁了心要囚禁我们,想要逃出去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云黛和钟妙商对视了一眼,均未开口。 这情况倒是没太出乎云黛的预料,她早料到了逃亡之路不会那么轻松。 钟妙商的目光在九方卿身上停留了片刻,才问道:“卿公子可有什么高见?” 九方卿点头:“这有狐宫中有一点是可供我们利用的!” 他道:“有苏净容只是个七殿下,狐族还未选出储君来,狐王膝下七子都妄图夺取这个位置,在这七子夺嫡的背景下,我们的操作空间会很大。” 云黛皱眉:“要怎么做?” 九方卿笑了起来:“若有苏净容真能成功迎娶我与鲛人族的五皇子,那狐王也会因此对她刮目相看,所以其余几位殿下必定会从中作梗,制造一些小意外。” 他道:“前些时日,三皇子与六皇女甚至已经急不可耐地派人来主动接触我了,只是我还未做表态。” “他们应当都会在大婚那日动一些手脚,为了不让有苏净容得逞,他们很可能会助我们逃脱。” 九方卿神吸了一口气:“我的想法是,可以接下那位三皇子的橄榄枝,那位六皇女是个狠戾之人,我们若接受了她的帮助,她搞不好转头会将我们灭口。” 云黛和钟妙商听得有些如临大敌,钟妙商倒是还好,她平日里也经历过不少勾心斗角,虽然还不至于这么复杂,但她对此 的接受能力也比云黛高不少。 云黛则从前世起就是一路杀过来的,乍一听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有种莫名的憋屈感。 九方卿转而又道:“二位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六日之后就是我和鲛人族的五皇子,与那有苏净容的大婚之日,我们需在此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六日之后??[(”钟妙商有些吃惊,她倒没想到这么巧,她们原本就打算六日之后行动的。 “你们居然不知道吗?”九方卿疑惑地看着她们,生出了几分疑虑。 钟妙商眼珠转了转:“我二人的任务只是保证阿鸢小公主的安全,其余事宜并不归我们管。” “原来如此,”九方卿点了点头,倒是没怎么怀疑,“想来三日之后,鲛人族的五皇子也该抵达有狐宫了,到时还请二位引荐一番,好让我也与那位寂公子好好商量一下应对之策。” 三日之后...... 云黛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那位阿鸢公主的父亲了,她倒是对他有些好奇。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鲛人族的五皇子应该认得齐师兄,她到时也可向他打听打听,顺便再问问阿鸢的母亲到底是何许人也。 九方卿看了一眼渐暗的天色,他很快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枚翎羽递给了云黛,然后道:“用此物凌空写下文字,便可互相传递信息,时辰也不早了,二位还是赶紧回去吧。” “若我了得没错,今晚有狐宫会举行宴会,有苏净容必定会大肆吹嘘一番姑娘你的剑术,到时狐王可能也会心生好奇,唤你们前去展示技艺。” “你们也可趁此机会好好观察观察,我此前提到的三皇子和六皇女也会到场,其余几位殿下也可能会在私下里偷偷招揽你们,想让你们背叛有苏净容去他们身边做事。” “到时要怎样周旋,就看你们自己了,”九方卿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只要记住我们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搅混水。”! 第 155 章 九境狐王 确实如九方卿所料,云黛和钟妙商刚回到住处,有苏净容就派来了侍女,请她们前往主殿参加晚宴。 据那侍女所言,他们的狐王对云黛极为感兴趣,在听完有苏净容对云黛剑术的描述后,他立马拍手叫好,又命人来请云黛去参加晚宴。 此时外面的天刚刚擦黑,云黛和钟妙商跟着侍女穿过了一条条的长廊,很快便来到了主殿。 还未完全靠近,她们就听到了丝竹管弦之声,其中还夹杂着乱糟糟的嬉闹声。 “原来人族就是这副模样,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语气懒散,带着很强的戏谑,“不过这小丫头模样倒是生得不错,日后倒是可以将她赐给大臣作为奖赏。” 云黛和钟妙商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警惕,虽还未完全看清主殿内的情况,但单从这中年男人的声音就能辨别出,此人的修为不低,少说也是第九境。 想来他便是那位第九境的狐族狐王,有苏禹成了。 云黛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被遮盖在衣衫之下的脊背也不自觉绷紧了。 紧接着,兰花的声音竟然响了起来,她怒斥道:“阿鸢公主哪轮得到你们这般羞辱!” 有苏禹成冷笑道:“当初便是你们鲛人族最喜亲近人族,落得个那样的结局竟还不吸取教训吗?” “我可记得,你们鲛人族当年最有天赋的鲛皇可是被那群人族扒皮抽筋,连神魄和法宝都给收走了,若非如此,鲛人族也不至于就此一蹶不振。” 有苏禹成讽刺道:“人族本就是最卑劣的种族,我们本就应该一致对外,你们鲛人族倒好,身为皇室竟与人族有了这个孽种!若非我们狐族大度,将她接来认作女儿,你们鲛人族要如何做交代?!” 他这倒打一耙的口气出奇的理直气壮,仿佛在他说出这些话之前,他自己就已经完全相信了。 “你贵为狐王竟说出如此歹毒的话来!”兰花被气得声音都颤抖了。 “净容,”男人的声音冷冰冰的,他吩咐道,“既然这小丫头依着辈分要叫你一声母亲,你便好好管教着她,别让她到处作乱。” “是,父皇。”有苏净容应了一声。 有苏禹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净容,如此看来,你这宫中还挺有意思的,又是羽族,又是人族的,过不了多久,鲛人族也来了,还真是集尽绝色。” “父皇若是有兴趣,日后可时时来儿臣宫中观赏,儿臣已命人在宫殿中修建好了大型的水池,待那鲛人族的五皇子来了,儿臣一定让他在水池中给父皇表演技艺。”有苏净容的语气仍是温温柔柔的,声线更是细软轻缓,不带任何攻击性,可她的话中却又明显地透着一份上位者的冷漠。 她所提到的水池,自然就是云黛和钟妙商遇上那位羽族皇子九方卿的地方了。 有苏禹成哈哈大笑了起来,显然有苏净容的话让他很是受用。 “五皇子乃是鲛皇最宠爱的儿子,你们不准羞辱他!”兰花大声斥责了起来,但她也只是喊了一嗓子,声音就戛然而止。 那之后就是肢体碰撞的闷响,云黛听到了阿鸢的声音:你们不准打兰姨!你们这群大坏蛋!你们不准打她! ⒖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小姑娘稚嫩的嗓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其中饱含着的是强烈的委屈和无助。 云黛皱起了眉头,看起来鲛人族和羽族与狐族的实力差距可能真的有些大,否则有苏禹成不可能如此肆无忌惮地羞辱鲛人族的小公主。 这时,她与钟妙商终于转过了长廊,被侍女带着走入了主殿,其内的场景也落入了云黛的眼中。 狐王在主殿内设宴,于是此处参加宴席的均是狐族的皇室,他们都与有苏净容一般,生着狐耳和狐尾,且都顶着一张张过于美丽的脸,或许是因为每个人都很美,于是那种美便不再如云黛初见有苏净容时那般有冲击力,只让她觉得过于刺目晃眼。 在大殿中央,几名第四境的侍卫正将阿鸢的侍女兰花死死地压在地上,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而阿鸢则被两名侍女围着,她们的手牢牢地禁锢在这个小姑娘的肩上,令她无法动弹分毫。 她的那柄小剑也掉落在了一旁,周围那一张张美丽的狐狸脸上都写满了冷漠,他们吵吵闹闹,对这个满眼泪痕的小姑娘指指点点,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坐于上首的是个中年男人,他年纪看起来虽然不小了,却仍旧风韵犹存,一双桃花眼微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他的指尖捏了盏酒杯,此时正悠哉悠哉地喝着酒。 钟妙商还未反应过来,她就觉得身旁之人动了一下,她转头看去时,云黛竟已经消失了。 寒光闪过,一道人影如离弦之箭般穿了出去,只眨眼间,压住兰花的侍卫和禁锢着阿鸢公主的侍女就齐齐飞了出去。 钟妙商深吸了一口气,就看到云黛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阿鸢身前,无名银剑被她握在手中,剑已出鞘,剑刃映着锋芒,而那些侍卫侍女的发尾则被她手中的剑齐齐削断了。 空气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死寂,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云黛,似是在思量她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随后阿鸢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扎进了云黛怀里。 小姑娘的手死死地搂住了她的腰,看起来委屈极了。 云黛原本冷峻的神色,却因这突然扑进怀里的小姑娘,多了几分茫然。 她犹豫片刻,干脆俯身单手搂住了阿鸢的腰,直接将她给抱了起来。 小姑娘见状更是得寸进尺地搂住了云黛的脖子,埋首在她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云黛另一只手原本握着剑,如今也垂了下来,她拍了拍小姑娘的背,安慰道:“没事了。” 被揍了个鼻青脸肿的兰花见此情形终于松了口气,她满脸感激地看着云黛,也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兰花原本还对云黛抱着一些疑心,不确定这个古怪的剑客是 否真的能将阿鸢公主救出去,但如今她却彻底放下心来了。 这一幕让钟妙商忍不住捂住了脸。 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有苏净容,毕竟云黛可是她给带回有狐宫的,原本她是想让这位剑客在狐王面前展示一下剑术,以此来巩固一番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谁知云黛竟然直接冲出来捣乱,有苏净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火堆少侠!”有苏净容的脸色很不好看,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说着还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眼有苏禹成,这位第九境的狐王则神色不显,他轻晃着酒杯,一脸思量地看着云黛,像是在回味着她刚刚那如骤雨疾风般的剑招。 在云黛开口之前,钟妙商已经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她拱手抱拳,赔着笑解释道:“各位勿怪,我这姐姐就是有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毛病,她刚刚看这小姑娘哭得这么伤心,就误以为她被人欺负了,这才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 其实也算不上是误会,毕竟在云黛冲上来之前,他们的确是在持强凌弱。 有苏净容的五官都抽搐了一下,钟妙商的话倒是让她想起了云黛最初的出场方式。 这位还的确是因为路见不平所以才跳出来拔刀相助的,愣是一人一剑,眨眼间砍翻了数十名第四境的鲛人族卫兵,若非这个原因,他们恐怕还不会这么顺利回到有狐宫。 这么说起来的话,云黛这次出手只是将那几人的头发给削了,倒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净容这般着急做什么?”狐王有苏禹成竟然笑了起来,他打量着云黛道,“这位小友,若本王没看错的话,你所使的剑招可是出自人族的一个宗门......” 他停顿了片刻,缓缓吐出了三个字:“万仞阁?” “是叫这个名字吧,本王都记不清了。” 他此言一出,钟妙商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从她们之前听到的对话就能看出,这个狐族的狐王对人族的偏见极大,若是她们的身份曝光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阿鸢似也感觉到了此时气氛的紧张,她缩在云黛怀中,止不住地颤抖着。 云黛倒是出奇地镇定,她抬眸看向有苏禹成,语气冷淡地反问道:“万仞阁是什么?没听过。” “我的剑术是从一本无名剑谱上学来的。” 有苏禹成眼底仍带着审视之色,他轻轻放下酒杯,点头道:“如此看来,你那剑谱应当是人族留下来的吧,听闻人族最喜欢借助这些乱七八糟的外物来提升自身的能力。” 他说着,突然拍了拍手,于是一队足有一十五人的带刀侍卫便从主殿之外鱼贯而入,观其修为竟都是清一色的第六境,想来这支队伍在有狐宫的地位颇高,所以那一十余人皆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妖族本就修炼缓慢,就连鲛人族派来营救阿鸢公主的护卫队也不过才第四境罢了,有苏禹成抬手就能招来一支第六境的队伍,狐族的强大不言而喻。 云黛轻蹙着眉,钟妙商藏在袖中的手也攥紧 了。 有苏禹成居高临下地看着云黛,露出了一个冷冰冰的笑:你和他们打。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最全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尽在[],域名[( 云黛还没什么反应,有苏净容倒是先坐立难安了起来,她看得出来有苏禹成显然是生气了。 云黛拿着剑在他面前出手的举动在他看来是一种挑衅,这也成功地激怒了他,所以他这是在借机教训云黛呢。 云黛的剑术再厉害,她也就只是个引气入体的修为,要如何和这一十五名第六境的殿前侍卫打? 周围看热闹的皇室狐族神色各异,其中倒也不乏有许多人在幸灾乐祸。 “父皇......” 有苏净容有心求情,却被有苏禹成挥手打断了:“若是都打赢了,本王重重有赏。” “若是输了,”他笑道,“那便将你的头割下来给本王当酒杯!” 男人话音落下后,周围的狐族皇室竟都跟着拍手起哄,这让有苏净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望向云黛的眼神都带了几分不满。 她原本是看云黛剑术不凡,想将她带回来为自己所用的,谁知她居然这么不长眼睛,上来就招惹了有苏禹成。 云黛死了倒是没什么,万一父皇因此迁怒于她,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兰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话憋了回去,她知道有苏禹成突然针对云黛,是因为云黛替阿鸢公主出了头,她若此时再说些什么,只会火上浇油,甚至可能会让有苏禹成怀疑她们本就是一伙的。 那群第六境的带刀侍卫也一字排开地在云黛面前站定,虎视眈眈地瞪视着她。 有苏禹成道:“一个个打吧,免得别人说本王欺负你。” 钟妙商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与云黛同是第七境,若此时修为未被限制,这群第六境的侍卫她也不会放在眼中,可眼下毕竟情况特殊,使用不了灵气的修士,与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伸手攥住了云黛的袖子,云黛却只是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随后她便将抱在怀里的小姑娘递给了兰花,然后把握在右手的剑,缓缓换至了左手。 她这个举动让有苏禹成微微扬了杨眉,似是有些意外。 原本见云黛用右手使剑时,有苏禹成就看出了她的剑招极为不凡,他倒是没想到,此人竟是个左利手。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被一十余名第六境侍卫团团围住的云黛。 即使她的左手剑真的更厉害又如何?有苏禹成可不信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能无视修为的差距,凭借一己之力战胜一十五名第六境的狐族精锐。 云黛并未露出任何怯意,相反,她冷静得有些过分。 她的手又没被废掉,剑也被她握在手中,一十五名第六境又如何?真到了需要搏命的关键时刻,她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只是...... 云黛轻飘飘地看了有苏禹成一眼,她自然看得出来这位狐王在针对她,所以即使她这次赢了,他也还会在之后找 其他办法来对付她。 有苏净容倒是惜才,看重了她的能力,想重用她,这才将她和钟妙商招揽了回来。 但有苏禹成望向她的目光中却带了一种萦绕不散的厌恶,或者说,他的那份厌恶并不是在针对她,而是在针对她手中的剑,针对她所使出的剑招。 不管她的剑术到底是从何习得,只要是与人族沾边的,这位狐王就会毫不犹豫地生出除掉她的心思。 云黛突然有些庆幸,还好她和钟妙商最终选择了那条帮助阿鸢公主重返鲛人族的路,否则就凭有苏禹成对人族的恶意,她们根本不可能讨到好处。 阿鸢此时正被兰花小心地护在怀中,她搂着兰花的脖子,扭头紧盯着云黛,因过于紧张,她那张圆乎乎的小脸都绷了起来。 云黛左腕往上一抬,剑就被她指了出去,她冷声问道:“谁先来?” 一个壮汉很快迈了出来,他的身材非常魁梧,大块的肌肉结在他的臂膀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一座雄武的小山。 壮汉伸手往腰间一摸,就拔出了一把大刀,光是那把刀竟就比云黛整个人都高了。 这过于悬殊的体型对比,令在场众人几乎下意识就觉得云黛必输无疑。 壮汉低头看着面前的“小矮人”,露出了一个狞笑,随后他就双手握住刀柄,将巨刀高高举起,冲着云黛的面门就砍了下来。 这一击带着第六境的威压,若云黛真的只是使不出任何灵气的普通剑客,她会轻易败在这一刀的威慑下。 只可惜,使不出灵气不代表用不出剑招,灵气对于她的作用,不过是增加剑招的穿透力和力道。 云黛是个有着丰富斗法经验的剑修,她临场对敌的能力完全可以弥补灵气上的不足。 就在那一刀即将落下时,云黛整个人突然化为了无数道影子,影子闪动间,她便轻易消失在了壮汉的刀下。 她使的自然是弄雾步,自她修为增长后,她便很少再使用这一招了,倒是没想到还能在这个地方用上。 只是一个恍惚间,云黛就出现在了壮汉的背后,随即剑刃寒光一闪,她的剑就斩在了壮汉的腰上。 撞击声响起的瞬间,壮汉的身形也跟着顿了顿,但他毕竟是第六境,又是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接下的云黛的这一剑,因此那挥去的一剑竟只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创伤。 有苏禹成撑起了下巴,看得直皱眉,他当然看得出来,若是云黛不是受到了修为的限制,她刚刚那一剑就可将他手下这第六境的侍卫一击毙命。 这群侍卫可是他培养出的精锐,在她的剑招面前居然会如此不堪,这也让有苏禹成心底产生了一股更大的厌恶感。 人族的剑术,当真就那么厉害吗? 他猛地捏紧了拳头,好在这个剑客小丫头就只是个刚刚引气入体的废物,她的剑根本无法对真正的高修为者造成任何伤害,今日她必定会死在此处! 这想法刚在有苏禹 成的脑海中成型,他就吃惊地看到云黛的剑陡然加速,化成了一道模糊的影。 似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那与她对招的壮汉突然大叫了一声,紧接着,他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浓稠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而在他腰部的位置竟出现了一道几乎将他的身体拦腰截断的伤口。 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一道道目光投向了云黛,像是在思索她到底是如何做到这点的。 云黛停下了脚步,她低头轻轻甩了甩剑刃上的血迹,呼吸仍是平稳的,仿佛这场比试没给她造成任何影响。 而这时众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云黛那一剑能砍得那么深,并非是因为她凭借着引气入体的修为就斩出了如此厉害的剑招,而是她在短时间内,连续斩出了几百剑,同时斩在了同一个位置,依靠着与水滴石穿相似的原理,愣是在躯体坚韧的第六境妖族对手身上,斩出了如此可怕的伤口。 这个认知让有苏禹成的呼吸都微微滞了一下,他微眯起眼睛,再次看向了云黛,他就见那少女收手回剑,冷淡开口道:“刀剑无眼,陛下不会怪罪我吧。” 随后她的剑就再次指了出去。 “下一个。”她的声音中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她所做到的一切在她自己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有苏净容原本是有些焦急的,但见此情形,她的心态又突然稳了,不管父皇对这位神秘剑客是何种态度,她能展现出如此强的实力,也算是在给她涨面子。 甚至于,有苏净容都生出了要不顾一切在有苏禹成手中保下云黛的心思了。 有苏禹成对人族剑术有偏见,她又没有;这样的人才有苏禹成不愿用,她却愿意。 只要云黛为她效忠,她就一定能发挥出她最大的作用。 有苏净容给自己添了一杯酒,她打算好好看看接下来会怎样,若是云黛真的凭一己之力,战胜了一十五名第六境的精锐,她说什么也要将她给保下来。 有了一个这样的绝顶高手助自己,她甚至可以拥有谋权篡位的能力,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很快,又有一名第六境的侍卫走至了云黛面前,但云黛的剑招实在是太快了,不过片刻,她又一次赢了。 连胜五场之后,空气都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死寂,云黛出手时极为狠辣,每个与她对招的侍卫都被她一剑斩去了半条命,后半生显然已经注定残废。 这场车轮战似乎并没对她造成太多影响,她身上不见丝毫疲态,甚至愈战愈勇。 阿鸢搂着兰花的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道轻松舞剑的白衣人影,她眼底的担忧已经烟消云散,转而变成了向往憧憬之色。 就连兰花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黛,满眼的敬佩。 终于,云黛再次停下了脚步,而一十五名第六境侍卫则都倒在了地上,他们都伤得很重,鲜血横流,若是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有苏禹成的脸色阴沉得厉害,在他开口之前,有苏净容抢 先站了起来,她抱拳道:“父皇,火堆少侠常年生活在深山中,这才因为不懂礼数而殿前失仪,父皇不如将她交予我,由我好好教训教训她。” 云黛扭头看向了有苏净容,她倒是没想到有苏净容会站出来帮她说话。 钟妙商也连忙附和道:“陛下,我们这等乡野村民的确不懂礼数,我这姐姐也是因为见了陛下心中欢喜,这才想着在陛下面前表演一番剑术,好讨得陛下欢心。” 谁知她话音落下后,旁边却响起了一个青年的声音。 “七妹,你既知你带来的这位少侠不通礼数,会殿前失仪,此前为何还一直想将她荐于父皇,不会是想给父皇一个下马威吧?” 那声音倒是很温和,但话中却带着一股小人得志的口气。 云黛不禁扭头看去,就正对上了一名貌美青年的目光,想来他也是皇室成员,就是不知此人到底是哪位皇子。 “三哥怎能这般说七妹妹呢?”又一人开口了,是坐于有苏净容身旁的一名女子,她笑道,“我看这位少侠的剑术的确很有趣,七妹妹也只是想让父皇一同观赏一番,至于那些侍卫,死了也是因为他们技不如人,倒也不必替他们打抱不平。” 听了她的这番称呼后,云黛才终于搞清楚那青年的身份,他似乎就是九方卿提起过的,狐族三皇子,也是对九方卿抛出过橄榄枝、妄图想和他合作一同对付有苏净容的那位。 只是这个三皇子......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竟当着狐王的面就开始夹抢带棒地针对起了有苏净容。 至于那开口解围的女子,她紧挨着有苏净容坐。 依着顺序来看,她大概也是九方卿提起过的,那位六皇女,同样是试图和九方卿合作一同对付有苏净容的......她竟会选在此时帮她们说话。 云黛想起了九方卿说的话,他似乎更倾向于和三皇子合作...... “算了,”有苏禹成最终摆了摆手,他深深看了云黛一眼,然后对有苏净容道,“你的人,你好好管教吧!” “是,父皇!”有苏净容连忙应下。 之后的宴会上就没发生什么太特别的事了,阿鸢虽被兰花抱在怀中,却始终紧紧地攥着云黛的袖子,不愿松开。 这个小姑娘似乎被吓得不轻,云黛便也没躲,任她抓着自己。 有苏净容对于这种场合很适应,她不时候与其他皇室聊上几句,又偶尔奉承有苏禹成几句,逗得这位九境狐王哈哈大笑。 钟妙商则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分析推断着其他人的身份和各方势力。 宴会结束时,夜色也深了,聚集在主殿中的人逐渐散开。 离开主殿后,有苏净容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来,她转过头,严肃地看向了云黛和钟妙商,提醒道:“一位少侠,这有狐宫可不比你们以前生活的地方,你们切记要谨言慎行,断不可再如今日这般了!” 钟妙商赔了个笑脸,她拉了云黛一把道:“我们今天也算是见识过了,之后会格外小心的。” 有苏净容没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仍紧攥着云黛袖子的阿鸢身上。 这个小姑娘此时已经趴在兰花怀里睡着了,只是她的眉头还紧皱着,显然没睡得太安稳。 有苏净容最终叹了口气,只道:“先回宫吧。” 于是一行人就跟着有苏净容,一同回到了她所住的那处宫殿,到此为止,今晚的危机也算是解除了。 钟妙商坐在床上时,觉得自己都快累虚脱了,虽说她也没动手,打架的事都交给云黛了,但她还是一阵心累。 就在她准备躺下好好睡一觉时,她就听云黛道:“我想去看看阿鸢。” “啊?”钟妙商人都懵了,“云道友,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格外关心那个小姑娘?” 云黛皱起了眉头,她同样露出了疑惑之色,似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阿鸢好像......格外亲切?”! 第 156 章 五皇子苍舒寂 钟妙商最终还是忍住了困意,和云黛一起去了阿鸢公主的住处。 “你其实不必一定跟着我去,”云黛道,“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钟妙商却摇了摇头,很老实地道:“还是跟你一起比较安全。” 两人很快就到了地方,只是还没走进屋,她们就听到了小孩的哭声。 一点油灯将兰姨的影子打在了窗户纸上,她抱着阿鸢小公主,不停地哄着,这小姑娘大概是做了噩梦,啼哭个不停。 钟妙商这才想起来,这位阿鸢公主也不过三四岁的年纪,今天经历了这么惊吓,晚上会做噩梦也是正常的。 侍女和守卫都站在院子外面,将大门严严实实地堵着,他们对院子里面传来的啼哭声无动于衷,显然不打算多加理会。 有苏净容倒是住在隔壁院子里,只是她屋子里的灯已经熄灭了,想来她此时已经睡着了。 白日里还硬要自称是阿鸢母亲的她,此时倒是懒得负起母亲的责任了。 云黛和钟妙商蹑手蹑脚地绕过了门口的守卫,三两下就钻进了屋子里。 兰姨正有些焦虑地悠着怀里的小女孩,她抬头看见突然到访的钟妙商和云黛后,连忙将油灯移开,以免灯火将屋内的人影映出来,引起那些侍卫和侍女们的疑心。 虽然那些侍卫和侍女们都一脸的困倦,并未太关注院内的情况。 见云黛和钟妙商都将目光落在了阿鸢身上,兰姨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阿鸢公主,别哭了......” 她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兰姨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阿鸢却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胖乎乎的小脸也憋了个通红。 钟妙商困得直打哈欠,但她还是强撑着精神问道:“平时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办的?” 兰姨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她道:“平日里,若是阿鸢公主夜啼,都是五皇子亲自抱着她哄,哄一会儿就好了。” “阿鸢公主自出生以来,就没离开过五皇子......” 云黛倒是没想到这位鲛人族的五皇子对自己这个人族女儿还挺上心的。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远离人世的鲛人族皇子,却能和人修有一个孩子,还被他不顾世俗目光地带回了妖族领地,他能不疼爱这个女儿吗? 看着哭得声音都有些沙哑的阿鸢,云黛突然就道:“要不让我抱一会儿看看?” 她这个提议让兰姨和钟妙商都惊了一下。 钟妙商疑惑地看向了云黛,她实在没想到这位万仞阁的新任掌门居然会想去主动哄孩子,她都怀疑云黛压根就没抱过孩子,不过她忍了许久,还是没将这个疑惑问出来。 兰姨稍作犹豫,竟真的将阿鸢递给了云黛。 她想得倒是挺简单的,阿鸢公主会大晚上哭,那肯定是今日受到了惊吓才做了噩梦,云黛可是站出来帮她们解围的人,在阿鸢公主眼中,她就是 拯救她们的大英雄,她必定能给公主足够的安全感。 更何况今日阿鸢公主一直拉着云黛袖子不放的一幕她还记忆犹新呢。兰姨甚至觉得,阿鸢公主会突然哭起来,就是因为看不到云黛了。 晚宴还没结束时,这个小姑娘不是拉着云黛的袖子睡得好好的吗,回来一看云黛不见了,她就突然大哭了起来。 不过兰姨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毕竟云黛今日可是一口气打趴下了二十五名第六境的侍卫,她该好好休息才对,结果大晚上的还让人家哄孩子。 “麻烦你了。” 云黛却摇了摇头,阿鸢很快被她搂紧了臂弯,轻轻抱了起来。 三四岁的小姑娘轻飘飘的,云黛成日练剑,臂膀本就有力,她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 哭哭啼啼的阿鸢公主倒是很自然地一头埋进了云黛怀里,她抱着云黛的脖子,哭得呜呜咽咽,似还处在半梦半醒间。 钟妙商困得又打了个哈欠,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是真佩服云黛的精力......还是说剑修都这么能熬? 云黛的确根本不会哄孩子,她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阿鸢的背,谁知这小姑娘的哭声还真止住了。 这一幕就连兰姨都有些吃惊,不过她脸上很快露出了喜色。 “少侠,看来阿鸢公主真的很喜欢你!” 云黛正茫然间,阿鸢就突然用额头蹭着她的颈窝唤了一声“娘亲”。 云黛张了张嘴,直接懵了。 钟妙商也瞪大了眼睛,不过她看向云黛的眼神很快就透出了几分笑意,像是觉得这一幕很有趣。 这位名震四方的天才剑主,大概还是第一次被人喊娘。 “娘亲,”三岁的小女孩,说起话来不免显得嗲声嗲气的,“阿鸢每天都在认真练剑,娘亲要是不忙了,要记得来看阿鸢,阿鸢不是没娘的孩子......” 阿鸢嘟嘟囔囔的话让兰姨流露出了心疼之色,不过她也怕阿鸢公主的举动会冒犯到云黛,于是她连忙赔礼道:“还请少侠勿怪,阿鸢公主现在不太清醒......少侠还是将公主交给老奴吧。” 云黛却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抱着就行。” 后来钟妙商实在困得不行了,和兰姨一起在外间的卧榻上睡着了,云黛则搂着阿鸢在里屋歇下了。 她一下下拍着小姑娘的背,最后自己竟也跟着睡着了。 外面的天还未亮,云黛就悠悠转醒了,她一睁眼,就对上了阿鸢的目光,这个小姑娘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你醒了。”云黛道。 阿鸢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小声道:“我梦见我娘亲了。” 云黛愣了一下,她疑惑道:“你不是没见过她吗?” “我经常梦见娘亲,但是梦里的娘亲没有脸,”阿鸢的声音很稚嫩,“昨日的梦境里,娘亲在教阿鸢练剑,她的剑术很厉害,厉害得就像火堆姐姐那样。” 云黛眨了眨 眼睛,就听阿鸢道:“之后娘亲的脸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了,变成了火堆姐姐的脸。” 云黛愣住了,她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她才问道:“你为何那么想见到你的母亲?你在鲛人族时,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人欺负我,”阿鸢摇了摇头,“我是爹爹的女儿,他们不敢得罪我爹爹,怎么可能欺负我?” “可是那些和我年纪相仿的小朋友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他们私下里说我是没娘要的野孩子。”阿鸢的神情有些落寞。 云黛大概明白了情况,不过她实在不会哄孩子,也不知要如何安慰阿鸢。 阿鸢的母亲是人族,十四洲与妖族领地隔了十万八千里,那处唯一的传送阵还是属于天授城的,又被她和钟妙商给破坏了。 云黛甚至怀疑阿鸢的母亲可能根本就没有来妖族的能力。 在天彻底亮之前,钟妙商和兰姨也醒了,钟妙商赶紧来拉着云黛离开,免得她们在这睡一晚的事被有苏净容发现了,到时她们可不好解释。 阿鸢公主坐在床上,很是乖巧地冲云黛告别,那副懂事的模样连钟妙商都忍不住想夸她几句。 两人回到自己的住处后,钟妙商忍不住道:“云道友,你不会真的打算把那孩子带回人族吧?她不是不适合练剑吗?” 云黛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没什么别的想法。” 钟妙商“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想收她为徒呢。” 云黛却道:“我还没有收徒的打算。” 这一日,云黛和钟妙商一如既往地在有狐宫中闲逛,一边探查地形,一边做着记录,等到傍晚时分,两人终于将整个有狐宫都逛了个遍。 她们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开始比对着绘制出的地图,设计起了逃亡路线。 “九方卿不是说,有苏净容在他和阿鸢公主身上都打下了烙印,”钟妙商一脸思索道,“我们若是带着阿鸢公主出逃,有苏净容必定会追过来。” “就是不知阿鸢那位鲛人族父亲能带来多少战力,他如果能顶上,我们也会轻松许多。” 钟妙商道:“昨日晚宴时,我稍微观察了一下,还真如九方卿所言,狐王有苏禹成的三个女儿,四个儿子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说起话来火药味十足。” 云黛点了点头:“我有两次出手的机会,我们可以带着阿鸢,将追赶我们的人引到一处,我放出剑阵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过剑阵只对七境及七境以下的能起到一剑击杀的效果,若遇上第八境的,对方可轻易逃脱。” 两人正商量间,云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皱眉向窗外看去,随后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是有苏净容吗?”钟妙商问道。 云黛摇头,她站起身来,径直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一名貌美的女子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此人云黛和钟妙商都认得,是昨日在晚宴上见过的狐族六皇女,有苏岁荧,她甚至还主动为云黛解过围。 “六殿下,”云黛开口了,“您来寻我们,所谓何事?” 有苏岁荧露出了一个笑容,她与有苏净容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有苏净容说起话来总是温温柔柔的,有苏岁荧却生得明艳嚣张,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攻击性。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二位少侠,”她微微抱了抱拳,“我前来找你们,自然是想同你们谈合作。” 她开门见山地道:“若我看得没错,你们是鲛人族派来的人吧。” 云黛和钟妙商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吃惊。 甚至于,云黛的第一反应是,九方卿背叛了她们,说出了她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但云黛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九方卿更倾向于和三皇子合作,他怎么可能主动跑去对有苏岁荧说出她们的来意。 有苏岁荧笑了起来:“二位不必惊慌,我还未将此事禀告给父皇。” “其他人看不出来的东西,不代表我也看不出来。” 沉默片刻,云黛沉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并不难,”有苏岁荧看着云黛道,“你的剑术一看便是从人族学来的,那个鲛人族小公主同样也是人族,你又急着跳出来为她出头,想不心生怀疑都难吧。” “当然,我原本也只是存了份疑心,今日来也只是想诈一下二位的口风,倒是没想到被我给猜对了。” 云黛皱眉,她就听有苏岁荧道:“若是二位执意否认,那我也没办法肯定我的猜测。” 随后她笑道:“不请我进屋坐坐吗?” 云黛偏头看了钟妙商一眼,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房门,将有苏岁荧请进了屋。 有苏岁荧很自然地在桌边坐下,对云黛和钟妙商道:“你们倒不必担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只是来和你们谈合作的。” “你想怎么合作?”钟妙商问道。 云黛还记得九方卿对这个六皇女的评价,他说六皇女是个狠戾之人,若是与她合作,很可能会在最后被她杀人灭口。 “你们的目的是带着那位阿鸢公主一同离开有狐宫,顺便制造些混乱吧,”有苏岁荧道,“我可以帮你们。” “若你们有对我父皇出手的打算,我也可以帮你们。” 云黛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打算......” 有苏岁荧抬起一根手指压在了自己的唇上,她笑盈盈地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不是吗?” 她的目标,不仅仅是阻止有苏净容同时迎娶鲛人族和羽族的皇子,她竟还想刺杀她自己的父亲,从而坐上皇位。 云黛警惕道:“我们并不熟,你与我们说这些,不怕我们揭穿你?” 有苏岁荧被逗笑了:“我为什么要怕?你们又要如何揭穿我呢?你觉得我父皇会相信你们的话,还是会觉得你们在故意挑拨?” 她的语气很笃定,像是吃准了云黛和钟妙商无法反抗她。 她笑盈盈地道:“你们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接受,要 么我将你们的意图戳穿,我的父皇若是知道你们是鲛人族派来的,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云黛略作沉默后,问道:“你想让我们做什么,不妨直说。” 有苏岁荧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扬眸看向了被云黛背在背上的醉流鸢,她道:“我想先看看你那把剑。” 钟妙商倒是先一步拒绝了她:“这把剑可不是你能看的!” 有苏岁荧道:“若我不看看那是一把怎样的剑,我怎么放心将重要的事交给你们呢?” 云黛与有苏岁荧对视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她点头道:“好,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剑。” 她说着就伸手将醉流鸢从背上取了下来。 当布条一层层被解下后,那遍布着龙鳞的剑鞘也完全暴露在了有苏岁荧的视线中,她的瞳孔也不自觉放大了。 “居然是龙鳞......”她并未像兰姨那般,见到这把剑后就立即跪地朝拜,她露出了很古怪的神色,像是某种极致到近乎失控的兴奋。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再次望向了云黛,她眼底的笑意也愈发浓郁:“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帮我刺杀我的父皇,就用你手中的这把剑,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 她这话将钟妙商吓了一跳,她道:“六殿下,狐王乃是第九境,我们要如何帮你完成刺杀?” “你们应当隐藏了修为吧,”有苏岁荧目光灼灼地望着云黛,“不管能不能成功,只要你们答应去做,我可以给你们两个承诺。” “第一,”她伸出了一根手指,“我可以帮那位阿鸢公主解开她身上的烙印,让她能顺利离开有狐宫。” “第二,”她又伸出了一根手指,“只要能刺杀成功,待我坐上狐王之位后,三百年内,我不会再出兵侵扰鲛人族。”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你们不放心,我可以立下字据。” 钟妙商皱起眉头,她正犹豫着,就听身旁的云黛道:“好,我可以帮你。” 钟妙商吓了一跳,她扭头看去,就见云黛很平静地将醉流鸢重新用布条包裹了起来:“字据的事,待到鲛人族的五殿下来了,你去同他立契。” “好!”有苏岁荧倒是很爽快地点头了,她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云黛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有苏岁荧离开之后,钟妙商忍不住露出了满脸愁容,她看着云黛道:“云道友,你就那样答应了她的要求,是不是太冲动了。” 云黛却笑了笑:“钟道友放心吧,此事我们不会吃亏,我会应下,自然说明我有些把握。” “我一共有两剑的机会,”她伸出了两根手指,“正好一剑用来斩杀有苏禹成,一剑用在逃亡路上。” “就算不成功,我们也能直接逃去鲛人族,有苏禹成拿我们是没办法的,若是成功了,益处自然更大。” 钟妙商摸着下巴,她当然明白云黛的意思。 只是...... 她道:“就 像你之前说的,我们才与她认识,甚至还未来得及建立起彼此信任的关系,她就将这么关键的刺杀任务交给我们做,不觉得很奇怪吗?” 云黛偏头看了钟妙商一眼:“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要我们的利益是统一的,就是最牢固的信任关系。” 钟妙商陷入了沉思,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一拍脑门道:“我明白了!” “有苏岁荧想做的是刺杀狐王,但是她必须考虑到的是,万一刺杀行动失败了,她不能让自己暴露。” 云黛笑着点头:“我们表面上是有苏净容的人,背地里又属于鲛人族,若是行动失败了,她既可以将此事嫁祸有苏净容,又可以推给鲛人族,自己反而能摘个干净。” “我们,是刺杀狐王最适合的人选。” ...... 三日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里,有苏净容非常繁忙,根本没时间搭理云黛和钟妙商。 婚期将至,她正忙前忙后地准备着,甚至没腾出时间去看望阿鸢和九方卿,自然更加不会知道云黛和钟妙商背后的一系列小动作。 或者说,在有苏净容看来,云黛和钟妙商是被她带回有狐宫的,又在危机时刻被她给保了下来,她根本就没想过她们会背叛她。 这一日,翡翠樽中的灵气终于蓄满了,云黛将其内的灵气转移到了钟妙商的本命法宝乾坤锦囊中后,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三日攒出的灵气,可支撑着她挥出一剑,虽然不多,但也增加了她们的胜算。 院子外面很快就传来了喧嚣声,钟妙商走至大门口,一把就将门拉开了,她就见守在她们院子外面等待着伺候的侍女也在伸着脖子看热闹。 见钟妙商好奇地四处张望,她连忙解释道:“是鲛人族的那位五皇子,他刚刚已到达了有狐宫,七殿下亲自前往宫门处将他接了过来。” 她掩唇笑道:“听闻这位殿下生得极为俊美,我们这些从出生就生活在千狐故城的,甚至都还没见过鲛人呢,七殿下专门在宫中修建了一处水池,就是方便宫中之人观赏的。” 钟妙商奇道:“那位鲛人族的五皇子若是嫁过来了,不就是你们的驸马吗?驸马还能被宫中下人随意参观?” 侍女也不觉得钟妙商的话冒犯,她得意洋洋地道:“在鲛人族时是皇子,在有狐宫中就成了人质,倒还不如我一个下人呢。” 钟妙商一脸的古怪之色,她转回头看了云黛一眼,云黛抬手示意她将门关上,于是钟妙商便再次将院子外的喧嚣关在了门外。 她在云黛对面坐下道:“这有狐宫的侍女看得还挺会见风使舵的。” “都是这样。”云黛倒是不觉得很奇怪。 钟妙商想了想道:“我们得找个机会去会会那位鲛人族的五皇子,看看他什么水平,能给我们提供多少帮助。” 云黛“嗯”了一声,她也正有此意。 外面的吵闹声持续了很久,等到一切归于平静时,已经是中午了 。 云黛和钟妙商熟门熟路地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一路摸了出去。 那位鲛人族的五皇子被安排进了阿鸢公主的住处,和他的女儿住在了一起,而那座院子外的守卫也增多了。 层层叠叠的侍卫们围着院子一排排地站着,均是一脸的肃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第六境的,其中甚至还有好几位第七境的。 想要避开这些人进入院子,就需要使用灵气了。 云黛拉住了钟妙商,调出了一缕灵气,使出了追影步潜入了附近的影子中,又转瞬跃进了院子里。 还未落地,云黛和钟妙商就看到了她们此行要见之人。 巨大的狐尾树立在院子的角落,树冠被修建成了漂亮的九尾狐模样,遮下的一片阴影中,摆着一张石桌。 阿鸢公主坐在石桌旁,叽叽喳喳地讲着这几日的遭遇,而兰姨则恭敬地立在小公主身后。 在阿鸢对面,坐了个青年,那应该就是阿鸢的父亲,鲛人族的五皇子苍舒寂了。 青年背对着云黛和钟妙商,安静地坐在石桌旁,于是率先落入云黛视线的,便是一头微卷的银发,如绸缎般的银发垂落至腰间,似盛着粼粼的月辉,那从发间生出的荧蓝鱼鳍则散发着冷色的灵光。 只是一个背影,便能看出这鲛人族的五皇子的确绝色。 云黛却在望见那抹背影时生出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她有些形容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仿佛是某种从她心底溢出的生理性的悸动,无法抑制,令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云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像是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受到了召唤。 她忍不住看向了青年的腰下,那里并未如她想象般的生着鱼尾与鳞片,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双修长的腿,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她还以为鲛人族即使在陆地上也会拖着长长的鱼尾呢。 阿鸢和兰姨最先注意到了云黛和钟妙商,阿鸢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她兴高采烈地抬起胳膊,朝着她们挥了挥。 于是那银发青年也跟着回过了头来,云黛也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过分精致的脸,苍白而幽冷,如蓝宝石般的双眸清冷到仿佛没有太多的温度,透着一种疏离的温柔。 那也是一张熟悉的脸,熟悉到让云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个称呼也缓缓从她心底浮现而出。 齐师兄...... 她怎能想到,她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齐师兄。 原来那所谓的鲛人族五皇子苍舒寂,就是齐师兄! 原来阿鸢的父亲就是他...... 云黛骤然停下了脚步,坐于树下的青年却站起了身,他好似比云黛还吃惊,那双蔚蓝的眼眸中仿佛荡开了一层层的波纹。 青年嘴唇微启,许久之后终于挤出了几个字来:“怎么......是你?” 钟妙商立即就察觉出了气氛不对,她也跟着云黛一同停下了脚步,疑惑 地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位鲛人族五皇子,目光在云黛和青年之间游弋。 钟妙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俩人怎么好像认识? 云黛没有做出回答,因为阿鸢在这时已经冲了上来,一头扎进了她怀中。 “姐姐!我爹爹来了!”阿鸢很高兴地拉起了云黛的手,就要将她往齐霄的方向拽去。 “阿鸢......”青年轻轻按住了小姑娘的肩,示意她不要如此失礼,他似是有些担心阿鸢会冒犯到云黛。 “爹爹!就是这个姐姐,她是很厉害的剑修!”阿鸢并未察觉到气氛的古怪,仍高兴地说着。 那双如蓝宝石般的眼眸就再次望了过来,他低声道:“阿鸢提及很厉害的剑修时,我早该想到是你了,只凭着一把剑就能不使用丝毫灵气战胜二十五名第六境,除了你,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说着,又似乎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阿鸢应当......没给你添麻烦吧?这孩子平时很乖的,她可能是太喜欢你了,才会如此冒失。” 云黛张了张嘴,她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一种很异样的眼神望着眼前的青年:“所以......我是该叫你齐师兄,还是该称你为苍舒寂?” 鲛人族的五皇子,又有一名人族女儿,她早该想到的。 一切都有迹可循,否则她怎会在刚认识阿鸢没多久的情况下,就觉得阿鸢亲切。 她曾炼化过齐霄赠予她的淬苓天乌,本就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血亲,她自然是会觉得亲切的。 更何况妖族已与人族彻底断去联络了许多年,又不是随随便便哪个鲛人族都能随意出入十四洲。 认识人族,又能教女儿剑术的鲛人,能找得出几个呢? 阿鸢今年刚满三岁,而齐师兄离开十四洲时,正是三年前,想来那时他的女儿也才刚刚出生,他决定要回鲛人族,便直接带着他刚出生的女儿一同离开了。 只是云黛不明白,齐师兄为何要将淬苓天乌给她,而不是给阿鸢的那位母亲,淬苓天乌,不是鲛人族赠与配偶之物吗?若是被阿鸢真正的母亲知晓了此事,她要如何解释? 云黛心中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甚至隐隐有些愤怒。 “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钟妙商还觉得挺新奇的。 云黛“嗯”了一声,语气有些冷淡道:“他是我师兄,不过只是我师叔的徒弟,也算不上太熟。” “原来不熟吗?”钟妙商点了点头。 云黛和这位鲛人族五皇子认识一事,她仔细想了想,竟觉得并不意外,甚至还挺合理的。 这鲛人族的五皇子既然能有个人族女儿,他必定与人族关系紧密,更何况他女儿的母亲还是个剑修,他会认得云黛这个万仞阁的新任掌门是很正常的。 兰姨也走上前来,听了他们的话后,她也笑了起来:“还真是巧了!没想到走在路上都能在遇上五殿下的故友!” 齐霄却没去理会旁人,而是紧盯着云黛,他的睫毛很长,微垂下时,便自然而然地印下了一片阴影。 云黛冷漠的态度起初让他有些疑惑,随后他便明白了过来,他像是有些受伤,那双蔚蓝色的眼眸变得格外沉寂,像一旺死气沉沉的水,含着浓浓的阴郁。 半晌之后,他缓缓重复了一遍云黛的话:“原来在师妹看来......我们不熟吗?”! 第 157 章 是果子! 云黛的神色仍不带太多的感情,她抬眸看向面前的青年,语气很淡地道:“师兄何必这么说,我们的确是不太熟的,阿鸢的母亲既是剑修,那就必定是我万仞阁的同门,我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被齐霄拉着的小姑娘听到云黛提起她的母亲,她便好奇地仰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云黛。 齐霄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原本那份积蓄在他眼底的阴郁之色也随之消失了,他偏头看了云黛一会儿,突然俯身将阿鸢抱了起来。 小姑娘也很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这般看来,阿鸢的眉眼倒是与他有几l分相似,眼前的画面也温馨至极,俨然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 云黛一时觉得有些刺眼,齐师兄既然与万仞阁的同门有了一个女儿,他就不该将淬苓天乌给她,否则日后若她该以何种态度面对阿鸢的母亲。 还是说他原本就是抱着别样的企图,可以隐瞒。 云黛闭了闭眼,那些许的别扭就很快被她驱散了,她轻抿了下唇,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公事公办:“若阿鸢的母亲还在万仞阁内,师兄也可将阿鸢托付给我,我带她去见她,我如今已是万仞阁掌门了,这种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也希望......师兄不要再刻意隐瞒了。” 齐霄却突然笑了起来,他像是被气笑了,又像是真的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你这么急着要与我撇清关系,是以为阿鸢的母亲另有其人?” 云黛没听懂,她疑惑地看着这位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鲛人族五皇子的齐师兄,就见他垂眸对怀里的小姑娘道:“阿鸢,你不是一直想见你的娘亲吗?”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满脸的希冀。 青年那双蔚蓝眼眸中闪过了一抹笑意:“其实阿鸢的娘亲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说着就扬眸再次将目光落在了云黛身上,在云黛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道:“云师妹,你平日里那般机敏,为何如今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了?” “我的淬苓天乌都在你身上,阿鸢的母亲除了你,还能是谁?” “你当我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吗?” 他一句句地说着,如一道道炸起的惊雷,令云黛的眼睛都瞪大了,但不止是云黛,就连站在一旁的钟妙商和兰姨都瞠目结舌。 还是阿鸢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试探着唤了一声:“娘亲?” “原来姐姐就是阿鸢的娘亲吗?” 云黛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她对上了阿鸢小心翼翼又满怀着惊喜的眼神,一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齐师兄说阿鸢是她的女儿,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先不说她根本就没生过孩子,她又没失忆,不可能连自己生没生过孩子都不清楚。 最重要的是,当初在灵赐秘境时,齐师兄只是帮助她炼化了淬苓天乌,治好了她身上的伤而已,除此之外,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做,这孩子从哪冒出来的 ? “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会有孩子?”一向镇定的她在这一刻竟差点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了,“你、你凭什么说她是我的女儿,总不能你说什么我就一定要相信吧?” 云黛的眼神几l乎有些惊恐,她的反应也让阿鸢露出了委屈之色。 小姑娘抱住了齐霄的脖子,委屈地小声道:“爹爹,娘亲好像不喜欢阿鸢。” 她的声音里都憋着哭腔,齐霄连忙轻拍着她的背哄道:“阿鸢这么乖,没人会不喜欢阿鸢的。” 他视线微垂着,语气与神色都极尽温柔,云黛却莫名有种面红耳赤的感觉。 “云师妹,”齐霄叹了口气,“阿鸢的确是你的孩子。” 他说着就捏起了怀中小姑娘的一根头发,掐诀施术,随即便有一道灵光缓缓落在了她的眉心。 云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灵台之中那股来自于阿鸢的气息很快与她完全融合。 阿鸢......的确是她的血亲。 云黛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前世今生加起来三百多年,她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她才当上万仞阁掌门,如今刚修练至第七境,不过才二十几l岁的年纪,却突然冒出了个这么大的女儿。 倒不是说她不喜欢阿鸢,只是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她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立即接受。 “既然不是我生的,难不成是你生的?”云黛瞪着齐霄,她说着又转头看向了钟妙商,“难道鲛人族是男子生子吗?” 钟妙商也被眼前的发展吓得不轻,她原本是奔着妖族愿力来的此处,拉上云黛也是无奈之举,她怎么也想不到,云道友竟会在妖族有个女儿! 听了云黛的问题后,钟妙商疯狂甩头否认:“鲛人族一直是女性生子,除开镜花岛的孕果可令男性怀孕以外,我就没听过能让男性怀孕的办法。” 孕果这东西云黛倒是知道的,她母亲云若画当年就是服用了孕果才生下了她。 云黛刚想问齐师兄是不是吃了孕果,就听钟妙商又道:“但是服用孕果怀孕是单体生育,产下的孩子只会有一位血亲,不会出现同时拥有父母的情况。” 阿鸢身上显然既有云黛的血脉,又有属于齐师兄的鲛人族血脉,与孕果生育出的孩子并不相同。 云黛那副手忙脚乱的仓皇模样实在让齐师兄觉得实在好笑,还是兰姨主动开口解释了起来:“我们鲛人族除开正常的繁育方式外,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就是由淬苓天乌产果。” 齐霄将话接了下去:“淬苓天乌乃是鲛人族赠与配偶之物,双方灵气注入其中,再经由神魄交融催化,淬苓天乌便会生长成巨树,之后又会结下果子,果实可产下幼子。” 钟妙商也在这时一拍脑门道:“的确是有这么个说法,我曾在一本杂谈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只是这淬苓天乌结果的概率太小了,我都没想起来。” 其实钟妙商更想知道的是,云道友身上为何会有鲛人族赠与配偶的淬苓天乌,而且 ......她为什么不早说? 云黛已经彻底混乱了,经齐霄的提醒⑩⑩[,她倒的确是想起来了,当初在灵赐秘境炼化淬苓天乌时,那株灵草的确是在她的神魄之中生长成了一棵参天巨树,还结出了一枚果子,只是还未那时还未等她看清楚,那枚果子就被齐霄带走了。 她当时神志不清,浑浑噩噩的,等她彻底清醒时,齐师兄和果子都已经消失了,就连她自己都以为是做了个古怪的梦,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幻想。 如今看来,阿鸢显然就是当初的那枚果子了。 那枚果子.......竟然变成了这么大个小姑娘! 虽然和正常的生育过程区别很大,但是从血缘上来讲,这个小姑娘确实是她的女儿! 云黛呆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能憋出一句话来。 “所以,她的全名是......” “云鸢!” 回答的人是阿鸢:“娘亲,阿鸢的全名是云鸢!” 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云黛,一双圆溜溜的乌黑眼眸中写满了紧张,像是生怕母女相认的下一刻,云黛就直接翻脸不认人,拒绝承认她这个女儿。 云黛张了张嘴,面对着阿鸢热切的目光,那些质疑的话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阿鸢的确是她的女儿,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就算这情况真的很匪夷所思,但云黛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点。 而且或许是因为淬苓天乌的作用,她其实很喜欢阿鸢,那种强烈的亲切感根本无法轻易忽视。 虽说是相认了,但齐霄的神情却并不能算是轻松,他也如阿鸢一般,有些忐忑地看着云黛:“师妹,所以我们还是不熟吗?” 云黛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都停滞了片刻,而这一刻,不仅是齐师兄和阿鸢在等待着她的答案,钟妙商和兰姨也在等待着云黛的回答。 云黛突然就伸出了自己的两条胳膊,有些别扭的道:“让我抱会儿。” 虽只是简短的一句话,齐霄却露出了笑容,他那双蓝色的眼眸很漂亮,在阳光之下似琉璃般映着光,那份笑意便如涟漪般逐渐荡开波纹。 他缓缓将阿鸢递给了云黛,小姑娘便一头扑进了她怀中。 仍是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云黛几l乎没使什么力就将她托了起来。 “阿鸢终于见到娘亲了,”小姑娘埋首在她颈窝里,小声说道,“阿鸢其实早就希望你是我的娘亲了,没想到阿鸢的美梦竟然成真了。” 云黛不是第一次抱阿鸢,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再将这个小姑娘搂入怀中时,她却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心绪。 她有些形容不出那种心情,似是柔软的,又是温暖的,她会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云若画,又会想起刚入万仞阁时,每日拿着根脆笛,与同门在云珠池附近打雪仗的日子。 是令人向往的,也是无忧无虑的。 云黛恍惚间惊醒,抬眸就对上了齐霄的目光,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神出奇的炙热,像流动 的水,缓缓将她包裹。 云黛突然就有些窘迫,她收紧胳膊,又将阿鸢搂进了几l分,她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齐霄,但考虑到钟妙商和兰姨都在一旁看着,她又有些问不出口。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只道:“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当务之急是从有狐宫逃出去。” “好。”齐霄很顺从地点了点头。 云黛和钟妙商很快被他请进了屋,自云黛与阿鸢相认后,兰姨就用一种殷切又欣慰的目光看着云黛,就差老泪纵横了。 说起来,五皇子就是她一手带大的,如今五皇子的女儿阿鸢也是她跟在一旁伺候着,她虽只是下人,对他们的感情却非同一般。 所以在最初齐霄将阿鸢这个一看便是人族的女儿带回鲛人族时,她心中对阿鸢的母亲是有几l分怨言的。 甚至于,每当阿鸢因人族的身份,在鲛人族受到一分的委屈,她对于阿鸢这位母亲的怨言就多上一分。 可是在今日,在她知晓了阿鸢的母亲,竟就是云黛时,她又开始庆幸,甚至感激云黛在前几l日对阿鸢的维护。 几l人坐下之后,兰姨就在齐霄身后站定,随时等着上前伺候,他们也总算开始聊正事了。 齐霄问出了一直憋在心中的疑问:“云师妹,你为何要来妖族?” 他看着将自己伪装成妖族,甚至长出一根长长猫尾的云黛,很是不解。 “我们是想向妖族寻求帮助,”云黛说着看了看身旁的钟妙商,这才道,“我这位朋友是天授城的弟子,她想请妖族的长者为她赐下愿力,从而助她修炼契仙术。” “至于我......我想讨要一枚仙舍利。” 齐霄有些吃惊:“你是打算对付神都叶氏吗?” 云黛“嗯”了一声。 齐霄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道:“不管愿力还是仙舍利,你们作为人族,还真只有到鲛人族来才能拿到。” “狐族是三大仙族中最仇视人族的势力,你们若是在他们面前曝光了身份,他们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你们斩杀......” “羽族羽皇胆小怕事,人族曾对三大仙族做出的恶劣行径,让他绝不会对人族放下戒心,更不会对答应与你们做任何交易......” “唯有鲛人族,尚还有谈条件的机会,我们对人族最为了解,也明白我们的仇人到底是谁,所以若你们的敌人是神都叶氏,鲛人族说不定会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云黛和钟妙商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之色。 云黛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兄,我与你的关系,会让我们此行变得更顺利吗?” 齐霄扬眉看来,他似是有些意外云黛会这么问:“鲛人族中只有一枚仙舍利,在我母皇手中,她有第八境的修为,也可降下愿力,这两件都是小事,若我前去求她,会很顺利。” 钟妙商听得一阵激动,她抬手抱拳道:“那便多谢、多谢......”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齐霄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我在万仞阁时,化名为齐霄,道友既是天授城的朋友,也可用我曾经的化名称呼。” 钟妙商连忙点头道:“那就多谢齐道友了!” 这之后,三人终于讨论起了逃离有狐宫的计划。 云黛二话不说就从怀中掏出了翡翠樽,此物又让齐霄吃了一惊,他显然认得它。 云黛斩杀南宫家家主南宫明洋时齐霄早已离开了十四洲,所以这些恩怨他并不知道。 “为何南宫家的翡翠樽会在你手中?”他不解地问道。 倒是钟妙商率先回答了他的话,她将云黛当年的壮举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齐霄直发愣。 随后他便道:“有了此物,我母皇必定会同意拿出仙舍利的。” 齐霄这话让云黛不禁想起了那名被关押在翡翠樽中的鲛人族女子,只是想要将那女子的身影放出,需持有翡翠樽者修为达到第八境,云黛如今也不过只是第七境的修为,她自然是做不到的。 齐霄很快就解释了起来:“这件翡翠樽对于我们仙族而言,算是邪物,其中关押了许多灵兽的神魄,而我们鲛人族七百年前最杰出的鲛皇苍舒水薇也被关押在其中。” “原来她叫苍舒水薇。”云黛露出了沉思之色,她曾在南宫明洋使用翡翠樽对她出手时,匆匆见过那女子的幻影,只是那时的那名鲛人 齐霄“嗯”了一声:“她是一名圣尊,她很有天赋,创出了很多针对鲛人族的特殊功法,鲛人族也本该在她的带领下愈发强大的。” 齐霄谈起这些话题时,有些感伤,又有些愤怒:“只是后来水薇前辈却与一名人族修士相爱了,那人族修士便是神都南宫家的人。” 他道:“那人族修士从一开始便是怀揣着恶意刻意接近水薇前辈,后来他与水薇前辈在鲛人族的水辰宫举行了结契大典,真正与水薇前辈成了道侣,他便主动邀请水薇前辈同他一起回神都。” 听到此处,云黛大概猜出了后面会是如何发展,果然她就听齐霄:“水薇前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等待着她的,是神都严密的埋伏,她最后不敌,被神都之人生生擒住,他们剥下她的皮,拔下她的鳞片,炼制成了法宝,又抽出她的神魄关入了翡翠樽中,为他们所用......自那以后,人族与我们仙族的关系便越来越恶劣,直至现今,变成了这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钟妙商冷笑了一声:“神都的卑劣还真是贯穿古今的一如既往啊!” 这些话题太沉重了,阿鸢只是三岁的小姑娘,她显然听不懂,于是刚与母亲相认的她就趴在云黛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女孩安稳的睡颜与眼前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黛沉默了片刻,她将翡翠樽放在了桌子上,对齐霄道:“师兄,我与钟道友自来了此处领土后,周身的灵气便全部被封锁了,再无法使用,我们只能用这盏翡翠樽收集灵气加以利用,这也让我们的行动受到了诸多限制。 ” “但我看阿鸢并不受此影响,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 齐霄听罢却摇了摇头:“若是在鲛人族的领土上,倒是还有些办法,但是这里受到狐族管辖,我也无法动什么手脚。” “阿鸢与你们的情况是不同的,她虽修的是人族的功法,运的是人修用的灵气,但她本身是自淬苓天乌中生长而出的幼子,她的身体不仅有着鲛人族的血脉,还应合此处天地,是受气运眷顾的孩子,所以这片土地上,限制灵气的诅咒对她不会生效。” “原来是这样,”云黛稍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又道,“现在这样也还好,我有斩出两剑的机会,发挥空间不算小了。” 他们继续讨论着,钟妙商很快就简单地将她探查到的有狐宫的各方势力描述了一番。 但等到云黛提及她们答应了六皇女有苏岁荧提出的合作,准备在三日后的大婚那日趁乱刺杀狐王有苏禹成时,就连站在齐霄身后始终未发一言的兰姨都变了脸色。 “你疯了吗?” “此事很划算,”云黛道,“若我真的能成功除去有苏禹成,有苏岁荧会借势登基,她会与鲛人族签订两百年的停战协议。” “你......”面对云黛那副认真的语气,齐霄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云黛继续道:“即使刺杀不成功,但因为这个合作,有苏岁荧也会帮你和阿鸢解开印记,到时我们可以顺利逃出有狐宫,返回鲛人族领地。” 齐霄道:“我这次来带了数千鲛人族精锐,就藏身在千狐故城外,到了大婚那日,他们会趁乱夜袭有狐宫,我们本来就不必害怕他们。” “可杀了有苏禹成不是一劳永逸吗?” 齐霄一把攥住了云黛的手腕,他急得都有些失态了:“有苏禹成是第九境的修为,连我母皇都没把握与他硬碰硬,你去刺杀他不是自寻死路吗?!” 云黛这次没马上回答齐霄的话,而是将怀中熟睡着的阿鸢递给了兰姨,然后从背上取下了那把被布条缠住的剑。 在齐霄的注视下,她一点点解开了上面的布条,露出了剑鞘上的龙鳞。 齐霄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不过他本就在十四洲生活了许多年,倒是没像兰姨或是有苏岁荧那般表现得那么夸张。 甚至于,他是认得这把剑的。 “你拔出醉流鸢了。”是一个陈述句。 云黛当着齐霄的面,将醉流鸢拔了出来,剑刃的寒光仿佛带着强烈的穿透性,明晃晃地刺入了每个人的视线中。 云黛此时没有灵气,所以她甚至感觉不到来自醉流鸢的震颤与共鸣,但前世加上今生,这把剑陪伴了她三百多年,她对它的每一寸纹路都是那样的熟悉,这就是她的剑,她可以将它的能力发挥到最大。 “师兄,”她道,“用这把剑斩杀有苏禹成还够格吧?” 齐霄抿住了唇,她不得不承认,手握醉流鸢的云黛的确有资格问出这句话。 上古神龙被称为神族,而此处的三大族群则自称为仙族,这便是因为神龙对于他们而言,有着绝对的血脉压制,即使是第九境的狐王,若是对上了这把剑,也同样会产生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战栗感。 “可是你的灵气受限,你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对方又是第九境,若是稍有不慎......”齐霄仍是不赞同云黛的决定,他并非是质疑她的实力,他只是担心她,担心她会受伤。 他下意识就看向了被兰姨抱在怀中睡得正香的小姑娘。 阿鸢才找到她的娘亲,若是云黛真的出了什么事,阿鸢会比他更难过。 云黛却轻轻笑了一声:“师兄,我斩杀南宫家的圣尊家主时,修为还不如现在,那时我也没拔出醉流鸢,如今我既然握着我的本命剑,对上的又只是第九境,我的胜算只会更大。” “而且,我有保命的手段。” 云黛身上,可还有着一件肉身血甲呢,就算她真的失手了,在有苏禹成对她出手时,肉身血甲也会被瞬间触发,反弹出他的攻击,这也是她最后的依仗。 齐霄深深地望着云黛,在云黛坚定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选择了妥协。! 第 158 章 求婚 云黛和钟妙商在齐霄的住处待了很久,他们要商量的事情太多了,直至天色渐暗时,他们才堪堪结束了这场谈话。 三日之后便是有苏净容的大婚之日,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做好万全的准备,时间非常紧迫。 夜幕降临后,云黛和钟妙商也没急着离开,而是带着齐霄先后见了羽族的九方卿和六皇女有苏岁荧。 九方卿听说云黛居然要与六皇女合作后,吓得脸色都白了,毕竟他最开始可是打算接下三皇子的橄榄枝的。 他以为云黛和钟妙商都是齐霄这个鲛人族五皇子的手下,就反复对着他强调了很多次六皇女有多么多么残暴,但齐霄却根本无动于衷。 九方卿发现他们去意已决后,也只能含泪跟着随波逐流了。 谁让他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呢?如果单飞的话,他是根本不可能逃出这座有狐宫的。 至于六皇女有苏岁荧,则对齐霄礼遇有加,单从外表来看,和九方卿所说的“残暴”还真搭不上边。 而且她还真的如她所说,掏出了一枚令牌,用灵咒契纹写下了停战契约。 只要她成功登基,至少两百年内,狐族都不会侵犯鲛人族。 一旦日后她违反令牌上的契约,令牌就会立即碎裂,并抽干她全身的精血以作惩罚。 做完了这些,夜色已深,他们也总算是歇了口气。 岔路口的风有些大,却吹得云黛有些晕乎乎的,她至今仍觉得今日发生的事像是一场梦,她居然就这么有了个三岁的女儿,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云黛跟着钟妙商,正想同齐霄道别,与她一起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钟妙商却眼疾手快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她笑眯眯地道:“云道友,你今晚就别和我回去了吧。” “大好时光,你不与你师兄和女儿好好叙叙旧吗?” 云黛有些茫然地回头去看齐霄,就见他那张白皙得过分的脸颊上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钟妙商的话似是让他有些窘迫。 “云道友,”钟妙商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道,“明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今晚可别玩得太晚了。” 在云黛反应过来钟妙商话中的深意之前,钟妙商已经很识趣地先一步跑开了,于是这处幽暗的岔路口,就只剩下云黛和齐霄了。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之间居然没人先开口。 云黛其实还真有不少话想单独问齐霄,但临到了嘴边,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云师妹,”齐霄倒是先出声了,他对着云黛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鲛人族的五皇子,我的母亲是鲛皇,我真正的名字是......” “苍舒寂。” 云黛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苍舒寂......”她嘴唇轻轻蠕动,终于吐出了这个稍显陌生的名字。 “你也可以想以前那样唤我齐师兄 。” 云黛轻轻“嗯”了一声,她望着那双如蓝宝石一半的眼眸,犹豫着问出了一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师兄当初为何要匆匆带着阿鸢离开,也不与我说一声。” 云黛想不通,既然淬苓天乌结出的果实会产下幼子,那齐师兄为何不和她说明呢?反而要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带着果实回了鲛人族,甚至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齐师兄,或者说应该称他为苍舒寂,他难得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低声道,“我那时也是第一次经历那种事,我很慌张,也并不知晓要如何与你说明,就急匆匆地带着阿鸢离开了。” 云黛抿着唇没吭声,于是面前的青年就继续道:“就算我那时与你说了,你也不会太在意那个孩子吧。” 云黛愣了一下,她想说她还不至于那么冷酷无情,可话说出口之前,连她自己都有些茫然了。 “我不知道......” 云黛的确不知道,在灵赐秘境时,她不过才刚刚突破到第四境的修为,她没有能力保护一个孩子,更接受不了自己会突然多出个女儿来。 她那时只一心想变强,一心想活下去。 “我们回去吧,”齐师兄最终没就这个问题继续和云黛讨论,而是朝她伸出了手,“你也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云黛稍作犹豫,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于是齐师兄就牵住了她,慢慢向着他所住的那间院子走去。 晚风微凉,却让人格外困倦,这一刻,云黛不知为何,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不知是否是淬苓天乌的作用,又或许是因为当初在灵赐秘境时,她曾与身旁的青年神魄交融,只要与他待在一起,她就会产生一种很莫名的安心感。 “云黛,你这些年来过得如何?”齐师兄突然问了起来。 “挺好的,”云黛道,“我如今已经到了第七境,还拔出了醉流鸢,成了万仞阁的掌门,一切都很好。” 齐师兄轻声道:“虽然你说着都很好,我却总觉得你这一路应当是颠沛流离、满路艰险。” “都是值得的,”云黛倒是很无所谓,她转而也问道,“师兄过得如何?” “鲛人族是我的家,我母亲又是鲛皇,我过得自然要安稳许多......这三年来我一直陪着阿鸢的,若非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我根本不会轻易离开水辰宫。” 这么说也对,云黛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又问道:“师兄,若非我意外出现在此,你是不是不打算让我见到阿鸢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倒是被云黛问住了,犹豫了一番才迟疑道,“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她,所以一直不知该如何告诉你。” 云黛听罢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抬眸认真地看着齐师兄,一字一顿道:“师兄,你多虑了,我很喜欢阿鸢,从第一眼看见她起,我就很喜欢她。” 云黛的话让齐霄稍稍有些愣怔,随后他收 紧了五指,用力地握住了云黛的手,眸中也荡开了浅浅的笑意。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回到了住处。 阿鸢大概是白日里睡久了,这时居然醒了,见云黛和齐霄回来了,她立马从兰姨的怀里钻了出来,一下子扑进了云黛怀里。 “娘亲!” 云黛弯腰将小姑娘抱了起来,笑着掐了掐她的脸。 兰姨紧随其后地冲了出来。 “阿鸢公主呀!”她一脸的无奈,“五殿下才与你娘亲相见,你该让他们单独说说话的。” 小姑娘却嘟囔道:“可是阿鸢也才与娘亲相认,阿鸢也想和娘亲说话。” 云黛失笑,齐霄也冲着兰姨道:“没关系,就让这孩子跟我们一起吧。” 阿鸢很高兴:“阿鸢今晚想和娘亲还有爹爹一起睡!” 云黛抬眸看了齐霄一眼,齐霄则推开了屋门道,语气尽量平静地道:“床很大,能躺下三个人。” “好耶!”阿鸢倒是先高兴地叫了起来。 云黛抿着唇,考虑了一番,这才抱着阿鸢慢吞吞地进了屋。 阿鸢很高兴,她被放在了床上,而她的娘亲和爹爹则一左一右地守在她身边。 她一只手牵着云黛,一只手拉住了齐霄,满脸都写满了乖巧。 对于这个三岁的小女孩而言,能和爹娘待在一起,就是最高兴的。 齐霄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云黛也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阿鸢的脑袋。 阿鸢语气认真道:“娘亲放心吧,阿鸢会好好练剑的!” 她这一提醒,云黛倒是想起来了,她转头看向了齐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师兄,我还没问你呢,阿鸢那一手剑术是怎么回事?” 齐霄当然知道云黛在问什么,他叹了口气道:“剑术是我教她的,至于她为何......我也不明白。” 云黛本身就是剑道天才,而他虽是鲛人,但伪装成人族时,也是万仞阁的内门精英弟子,他们在剑道上都有着不俗的天赋,可他们的女儿阿鸢竟然是个剑道废柴。 明明根骨极佳,修炼速度也很快,可就是不适合练剑,这个问题甚至一度让齐霄产生了强烈的失落感。 不过怕打击到阿鸢,这些他都憋在了心里,从未说出口过,如今见了云黛,他算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好好讨论这个问题的人了。 云黛坐了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着阿鸢,阿鸢也眨着眼睛看着她。 “阿鸢,你真的喜欢剑道吗?你想当剑修吗?” 阿鸢点头用力点头:“我也想像娘亲一样!” 云黛摸着下巴继续问道:“阿鸢想当剑修,是因为娘亲是剑修?” 阿鸢继续用力点头。 云黛“嗯”了一声,她又问道:“那如果娘亲不是剑修的话,阿鸢还想成为剑修吗?” 这次阿鸢倒是露出了思索之色,没马上回答。 云黛继续道:“如果娘亲希望阿鸢不要当剑修,去 学些别的,阿鸢会失望吗? 小姑娘偏头想了想?_[(,犹豫着道:“阿鸢其实也没那么想当剑修......” 齐霄也坐起了身,他好奇地看着云黛,不知她要做什么。 云黛很快就从怀中掏出了那枚吉道色。 她可还清楚地记得,她原本是打算和钟妙商直接去鲛人族的领地的,看看能不能遇上齐师兄的。 是这枚吉道色指引着她来到了狐族,她这才在半路上遇见阿鸢。 云黛现在回忆一番,就觉得说不定阿鸢就是吉道色寻找的主人,也是因此它才会将她带到阿鸢身边。 阿鸢也坐了起来,她看着云黛手中的色子,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云黛将吉道色放在掌心摇了摇,然后抛了出来,色子落下后,依旧是点数“4”朝上,和上一次一模一样。 云黛将色子捡了起来,递给阿鸢道:“你也像娘亲这样,把色子掷出去。” 阿鸢很听话地捧起了吉道色,也如云黛一般摇了摇,将色子丢在了床上。 云黛低头看去,果然就看到点数“6”朝上。 她再次将色子塞到了小姑娘掌心,阿鸢又摇了摇,将色子丢了出来,仍是点数“6”朝上。 这次就连齐霄也露出了饶有兴趣之色。 云黛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她这个女儿还真是吉道色选出来的新主人。 阿鸢眨着眼睛看着那枚色子,有些不解。 齐霄也问道:“这有什么说法吗?” 云黛重新将色子捏了起来,她道:“此物乃是镜花岛的至宝,名为吉道色,是我母亲生前的本命法宝,她会自主筛选它的主人。” “与它越是契合,掷出的色子点数就会越高,阿鸢能掷出点数‘6’,就说明她是最适合吉道色的人。” 齐霄明白了过来,他问道:“所以你想将她送去镜花岛学艺?” 云黛却没马上点头,她道:“师兄,这要看你,阿鸢自幼在你身边长大,她的去向,应当由你来安排。” 阿鸢听得不是很明白,她扯着云黛和齐霄的袖子道:“阿鸢只要能和娘亲爹爹在一起就很开心。” 齐霄沉默了片刻:“......我是希望阿鸢与你一起回十四洲的,她身上虽也有鲛人族的血脉,但本身就是人族,修的也是人族的功法......生活在此处,对她的益处不大。” 他说着,还伸手抹了抹阿鸢的头,柔声问道:“阿鸢想和你娘亲一起去十四洲看看吗?那里的小朋友都和阿鸢一样。” 阿鸢的眼睛立马亮了,她用力点头:“阿鸢想去!” 齐霄笑了,云黛则拉过了阿鸢的手,将吉道色放在了她的掌心,她道:“阿鸢,从今往后,这件吉道色就是你的了,你要好好保管它。” 小姑娘用双手小心地捧起了那枚色子,她的眼睛亮亮:“娘亲送给阿鸢的礼物,阿鸢一定会好好珍存的!” 她说着,就将吉道色仔 细地收进了怀中。 云黛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她拉着小姑娘的手道:阿鸢,时辰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⒊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三岁的小女孩不会多未来感到迷茫,她听到云黛催促她睡觉,就立马躺了下来,躺在了云黛和齐霄中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阿鸢到底是小孩子,虽然白天已经睡了很久,但此时躺下后,竟又很快地睡了过去。 齐霄轻轻为阿鸢掖好了被角,动作很是熟练,于是这间被月光铺满的卧房便陷入了宁静。 齐霄微微偏头,看向云黛,月光落在他那一头银丝之上,仿佛泛着淡淡的光泽,他冲着云黛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也睡吧。” 或许是齐霄的眼神太温柔了,云黛突然就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一片温热的水中,心尖也生出了一种冰雪融化的暖意。 “师兄,”她下意识就开口了,“你随我一同回万仞阁吧,然后我们成婚,一起抚养阿鸢。” 云黛这突如其来的求婚让齐霄都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面对着云黛做出的邀请,他几乎就要心动了。 与她回万仞阁,和她结为道侣,从此与她再不分离......这样的日子他也曾幻想过。 只是...... 齐霄深深地看了云黛一眼,却在最终摇了摇头。 云黛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是有些冲动,但她也没想到齐霄会如此直白地拒绝她,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兄,你不想与我结为道侣吗?” 齐霄抬眸看她,眼神有些复杂:“云黛,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是出于何种目的,才提出想与我结为道侣的?” “自然是因为阿鸢,”云黛道,“我们既然有了孩子,你的淬苓天乌又在我身上,我们理应......” 齐霄却突然打断了云黛的话,很突兀地问道:“所以你爱我吗?” “我指的是男女之情的爱,是带着强烈私欲的爱,是浓烈到、带着占有欲的爱......云黛,你爱我吗?” 齐霄的话还真将云黛问住了。 “我......”她张了张嘴,还真的没能给出他准确的答案。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齐霄认真地看着她,“今日你见到我后,突然跟我闹别扭,说与我不熟,是因为吃醋吗?” “不是的,”云黛连忙否认,“我那时以为阿鸢的母亲另有其人,我想到师兄的淬苓天乌在我身上,若是被阿鸢的母亲知道,万一误会了,我、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齐霄叹了口气,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失落:“看吧......你对我,其实并没有男女之情。” 云黛抿住了唇,的确如齐师兄所说,她对他的感情,其实并不算是爱情。 淬苓天乌和当初在秘境中的神魄交融令他们关系紧密,而阿鸢的出现又让他们血脉相连。 她对他的感情,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亲情 ,她早已将他当成了不可缺失的亲人。 主动提出要与他结为道侣,也是出于想要“负责”的心态。 因为怕吵醒阿鸢,齐霄的嗓音压得很低:“师妹,阿鸢只是淬苓天乌上结出的果子,虽说她的确是我们的孩子,但我们却并不是夫妻。” “你不必只是因为阿鸢,就一定要与我结为道侣。” “可是师兄,”云黛道,“我并不排斥与你成为道侣。” “但是我排斥,”齐霄看着她,眼底带了些许笑意,“我不想和一个不爱我的人成为道侣,你明白吗?” 云黛愣住了,齐霄却已经重新躺好了,他对她轻声道:“睡吧,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做。” 云黛默默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可她却也根本睡不着了,只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映照而来的月光,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着齐师兄刚刚说的那些话。 不知过了多久,齐霄突然唤她:“云黛,我不愿与你结为道侣,你会伤心吗?” 云黛沉默着,沉默到齐霄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时,她才终于开口:“师兄说得倒也没错,既然要找道侣,自然就要找喜欢的,师兄也没必要因为阿鸢就要与不爱之人相伴一生。” 齐霄却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我不喜欢你,是你不喜欢我。” 云黛瞪大了眼睛,她转头有些吃惊地看向身旁的青年,那双蔚蓝色眼眸中的情绪依旧是极致的温柔。 齐霄很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只要你说爱我,我就跟你回万刃阁,我们以后永远不分开。” 云黛张了张嘴,那些话却只是在舌尖打转,未能真的吐出口。 云黛明白,齐师兄想要的是她的承诺,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不是一个会为了自己高兴,而轻易做出承诺的人。 齐霄叹了口气,他的手掌轻抚上了她的脸颊:“师妹,你若是不爱我,我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就会盼着你能爱我,那对我而言,会很痛苦。” “也许有朝一日,我会因此而怨恨你。” “我不希望我变成那副模样,”齐霄的声音很低,尽管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但云黛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失落,“所以你若是不爱我,我们便不要有未来了,现在这样,我也已经知足了。” “齐师兄,我......” 云黛最终还是没能说下去,齐霄便又叹了口气,下一刻,他突然倾身而来,在她的唇上轻轻触了一下。 “睡吧,我的话一直有效,我会一直等你,若是哪天你想通了,往后余生我们便永远相伴、再不分离。” 云黛闭上了眼睛,她很清楚齐师兄在想什么。 在此之前,云黛其实没想过会和谁成为道侣的,就算无情道的第一境破情境让她明白,她可以去体会人间百态,可以去主动接受那些人应该有的情绪,可她也从来没想过真正让自己陷在那些浓烈到无法自拔的情感中。 她更加 没想过,自己会真的与谁因为爱情而相伴一生、永不分离。 她有更多的事要做,她不会为了谁而停下她的脚步...... ...... 距离大婚之日还有三天,剩下的时间云黛几人都四处的忙碌着,有狐宫中也挂上了红妆。 钟妙商倒是抽空想云黛表达了一下她的吃惊。 “云道友,你身上有鲛人族留下的淬苓天乌,怎么不早说?” 云黛一脸无辜:“我又不知道齐师兄就是鲛人族五皇子,我根本就不确定能不能遇上他,因为害怕节外生枝,所以我也没想着提。” 钟妙商叹了口气,其实眼下这情况她是真的觉得很匪夷所思,但若是细想一下,她又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发展,一切都好像是命中注定,却又巧合得恰到其分。 正是因为云黛没有提及过自己和鲛人族的关系,所以她们才误打误撞地来到了有狐宫,救下了阿鸢,而阿鸢又恰好是她的血亲女儿,她们才借此真正和鲛人族搭上线。 云黛其实也有相同的感觉,不过她把一切都归功在了吉道色身上,花重影早说过吉道色有逆转天地气运的作用。 有苏净容将嫁衣分别送到了九方卿和齐霄的住处,不过她很忙,有苏岁荧不知动了什么手脚,让有苏净容遭到了很严重的针对,她这几日一直都在为此事忙碌着,未能抽身来安排云黛和钟妙商。 阿鸢很乖巧,每日都和兰姨待在一起,安心地等待着云黛和齐霄带着她回家。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云黛和钟妙商起了个大早,外面天还未完全亮,但大门外已经传来了喧嚣声。 有狐宫的七殿下大婚,还是同时迎娶羽族和鲛人族的皇子,今日自然会非常热闹。! 第 159 章 斩杀狐王 云黛和钟妙商是被有苏净容带回的有狐宫,因此她的大婚之日,她们自然也受到了邀请。 窗外唢呐铜锣响得喜庆,钟妙商不禁回头看向云黛,她打趣道:“云道友,你女儿的父亲今日就要嫁人了,你作何感想?” 云黛此时正坐在院子的石桌旁,拿着琉雪蚕丝帕认真地擦拭着醉流鸢的剑刃,面对钟妙商的调笑,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云道友,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钟妙商觉得奇怪。 “我需要有什么反应?” 云黛仍旧没抬头,她真没什么感觉,更何况不久之前齐师兄才拒绝了她的求亲,他们也不是什么太特别的关系。 “算了。”钟妙商叹了口气。 还是做正事吧。 云黛也停下了擦拭剑刃的手,收起琉雪蚕丝帕,又将醉流鸢背在了背上,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去主殿观礼。” 两人很快就推开院门走了出去,入目就是贴得到处都是的“囍”字,红绸垂挂,将这座有狐宫都妆点得艳丽而娇俏。 宫人们来回穿梭着,脸上皆带着喜色,他们显然不会想到,在不久之后,有狐宫的这场喜事就会变成丧事。 两人没让宫女侍从跟随,而是熟门熟路地出了有苏净容的宫殿,向着主殿走去。 吉时还未到,但主殿已经候了许多人,有苏禹成的皇室子女都在此,有苏岁荧闲适地坐在宾客席上,接过侍女递来的酒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有苏禹成这位狐王则仍坐在上首座,神色间带着几分自德,很显然,有苏净容强娶羽族和鲛人族的皇子的行为,让他有些得意。 云黛和钟妙商也坐入了宾客席,只不过他们并非皇室成员,也不属于狐族,所以席位较偏,不过也正是因此,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只有有苏岁荧轻飘飘地扫来一眼,冲她们笑了笑。 阿鸢和兰姨并不在此,因为今日此处必定会是一场混乱,所以他们早将阿鸢安排好了,由兰姨领着她,等在住处,只待得到通知后,就往有狐宫的宫门处逃。 兰姨是阿鸢身边的侍女,她修为虽不算特别高,但实力也不弱,应对些路上可能遇见的杂兵,倒还能对付得了。 云黛和钟妙商坐下之后,就开始四处观察了起来。 有苏净容大概也料到了今日会有人来捣乱,她已在主殿之外设下了重重守卫,有苏禹成同样也派出了手下的精锐,在宫殿之外四处巡逻。 “第四境和第五境偏多,第六境也不少,第七境倒是只有零星几人......”钟妙商低声对云黛说着。 云黛“嗯”了一声,那些人她并不是很在意,她轻轻蹙着眉,目光盯在了有苏禹成身旁。 他下首坐了个年轻的男人,那个男人并没有狐族的形貌特征,他露出了一条手臂,手臂上生着一层细密的鳞片,那鳞片之下,则包裹着鼓胀的肌肉,充满了强烈的力量感。 而在此人的背上,则背了一张巨大的弓,那把弓看起来非常沉重扎实,一看便不是凡品。 当然,云黛会关注他,最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此人的修为,足有第八境。 也就在这时,男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向云黛的方向看来,恰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的目光从云黛背在背上的醉流鸢上扫过,眼底露出了一抹笑意,那是一种充满了挑衅之意的笑。 上次晚宴,他在千狐故城外执行有苏禹成给他的任务,所以未能亲眼见识到云黛凭一己之力,用一把剑击败二十五名精锐的一幕,因此他心底对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剑客,稍有些跃跃欲试。 此人云黛和钟妙商从有苏岁荧那听说过,是有狐宫的铁壁将军,也是有苏禹成最忠诚的手下。 云黛若是想刺杀有苏禹成,此人必定会上前阻拦,说不定会给她造成不小的阻碍。 不过,倒也不足为惧。 云黛的手放在衣袖中,她的袖中有两件东西,一件是钟妙商的本命法宝乾坤锦囊,一件是那件翡翠樽。 这两件法宝中积攒的灵气,刚好够她斩出两剑。 既然预留了一次失误的机会,那她便不觉得自己会失手。 觥筹交错间,席间的宾客们笑着交谈着,天色很快就渐渐暗了下来,锣鼓声也由远及近地传来,吉时到了。 云黛仰起头来,就见长长的队伍,抬着两顶喜庆的红轿子,缓缓地朝着主殿的方向走来,队伍的两侧都跟随着穿着铠甲、腰佩大刀的四境侍卫,而有苏净容这个主角则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她穿着一身艳红的嫁衣,头上带着金饰发冠,随着她的走动,不要流苏也轻轻晃动着。 有苏净容本就生得艳丽,穿上如此明媚的色彩,她整个人便显得更加妩媚动人,身后的九瓣狐尾也轻轻摇曳着,将她的身姿衬得愈发婀娜多姿。 有苏净容身后的那两顶红色轿子中,坐着的正是九方卿和苍舒寂。 礼官扯起嗓子,大声地念起了喜庆的贺词,而周围的宾客们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神色各异地看着这份喧嚣。 狐王有苏禹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两顶轿子很快停在了主殿外,一旁的侍从走上前来,同时掀开了轿帘,将坐于其中的人扶了出来。 两名青年都穿着一身红嫁衣,头上盖着盖头,但云黛还是一眼认出了齐霄。 泛着晶蓝灵光的发尾垂至腰间,又被一根红色发带圈住。 因为红盖头的遮挡,云黛看不见齐师兄的脸,但她还是皱了皱眉,在她看来,这种喧嚣与艳丽实在与她这位师兄不太登对,甚至于是一种......玷污。 侍从将分别将红绸递到了九方卿和齐霄手中,而红绸的另一头则被握在了有苏净容的手中。 她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几分笑意,于是九方卿和齐霄便被她牵着向主殿的方向缓缓走去。 一张长长的红地毯从主殿延申 而出,直延申至有苏净容脚下。 三人并排向前移动的同时,礼官又开始念起了贺词,空气里都好像飘起了喜庆的红。 若非今日成婚的是三个人,看起来颇有些古怪,这还真和最平常的婚礼没什么区别。 有苏禹成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三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黛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她原本是觉得不太在意的,齐师兄又没打算与她确认什么关系,但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幕,她还是觉得莫名有些刺眼。 不多时,那三人终于走至了有苏禹成面前,而云黛则坐直了身子,藏在袖中的手也缓缓握紧了。 快了,她要准备出手了。 钟妙商同样抿紧了唇,表情变得有几分紧绷。 “一拜天地!” 随着礼官的出声,场中的三位主角便缓缓俯身拜了下去,而在角落中的云黛也将醉流鸢从背上去了下来,手指轻轻搭在了剑身上。 “二拜高堂!” 那身穿嫁衣的三人又转而面向有苏禹成,同样俯身一拜。 九方卿和苍舒寂的温顺让有苏禹成得意地大笑了两声,因此他并未注意到,坐在暗处的云黛,已经将缠在剑鞘上的布条一圈圈松开,从布条缝隙中露出的翠色龙鳞泛着灵光,仿佛蕴藏着无限奥妙。 “夫妻对拜!” 也就在礼官喊出了这句话,而那有苏净容三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时,一道人影便如利箭般迅速从角落中射出。 那人影目标明确,绕过了所有人,直奔有苏禹成而去。 主殿中的众人都吃了一惊,而将一切看在眼中的有苏岁荧则收紧手指,紧紧捏住了指尖的酒杯,虽面上看不出异常,她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或者说是兴奋。 有苏禹成倒是早有所料,自己的女儿要强娶羽族和鲛人族的皇子,必定会引起许多势力的不满,今日这场大婚必定不会太顺利。 因此那道身影刚闪至这位狐王面前,甚至还未开始出手攻击,狐王便手掌猛地一拍,他身后的九瓣狐尾猛地狂涨,瞬间如孔雀开屏般张开,眨眼间就充满了整座宫殿。 他的嘴也随之裂至了耳后根,露出了一嘴尖利的獠牙,一双狐眼闪着荧绿色的光,俨然化身为了医治凶残的野兽。 妖族的身体向来坚韧,因此他们并不像人族那般喜欢使用灵宝法器,他们的獠牙和尖爪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而在这时,众人也终于看清了那道钻出来,冲至了有苏禹成面前的人影。 那人一身白衣,神色冷峻,修为却仅仅只有引气入体,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比她的修为高,可他们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因此人他们都认得,那便是那日晚宴时连续击败了二十五名狐族精兵的神秘剑客,也是被七皇女有苏净容带回有狐宫之人。 有苏净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原本打算委以重任的无名小卒,竟突然跳了出来,在她最重要的大婚之日,准备袭击她 的父皇。 “护驾!!”她高声喊道,可也只是喊了这一声,她的喉咙就被一柄冰冷的匕首抵住了,她整个人也被瞬间困住,再无法移动。 始终安静地站于她身旁的九方卿和苍舒寂皆掀开了头上的盖头,那把抵在她咽喉处的匕首,正来自苍舒寂,而九方卿则双手按着她的肩,将她困住了。 有苏净容瞪视着制住她的两人,眼中写满了震惊。 虽说羽族的九方卿是第六境的修为;而鲛人族的苍舒寂,也已经到达了第七境,但她分明早在这二人身上种下了禁制,他们是如何使出这些手段的? 有苏净容的大脑一片混乱,此时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有苏禹成那边,狐王遇刺可是头等大事,自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她,于是一时竟根本无人前来解救她。 她自己的手下都安排在宫殿外,被狐王的精锐挡在最外层,短时间内根本冲不进来。 有苏净容眼底闪过了不甘和绝望,她的余光很快就瞥见了一个人,那是她的六姐有苏岁荧。 有苏岁荧正在看着她,眼底是一种冰冷的笑,这一瞬间,有苏净容福至心灵,她瞬间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狐王有苏禹成此时正紧盯着面前的云黛,他并不惧怕此人,不过他也有些好奇,这个看起来只有引气入体的小杂鱼是如何有胆气冲到他面前的。 还是说,她的修为根本就不止眼前所见,她只是刻意隐藏了实力,借机潜入有狐宫行刺。 坐在有苏禹成下首的铁壁将军也猛地站起了身,那把巨大的弓被他握在了手中,只是他没有马上出手,而是皱眉看着云黛,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你果然有问题。?[(”有苏禹成冷笑了一声,只是他的笑配上他那张如野兽般的脸,就变得格外狰狞了。 而与此同时,他的九条狐尾同时抽了出去,朝着云黛就狠狠扇来。 云黛的身姿很灵活,她脚下一个错步,整个人便如云雾般飘渺了起来,轻而易举就躲过了有苏禹成的这一击。 也是在这空档的时间,她手腕一扬,那些挂在醉流鸢剑身上的布条就彻底被抖落了,露出了那把剑的真容。 如碧玉翡翠般的龙鳞,一枚挨着一枚整齐地生长在剑鞘之上,其上的光泽几乎一瞬间就撞入了所有人眼中。 有人迷茫,也有人吃惊,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他们自然认得那是什么。 龙鳞!那把剑上面的竟然是龙鳞! “陛下不是对我这把剑感兴趣吗?”云黛似有若无的笑了一声,只是她的笑实在冷冽,让见多识广的有苏禹成都不自觉产生了一种心寒胆颤的感觉。 他猛地意识到,虽然他完全看不出眼前之人的修为,但她少说也有第八境......不!是第九境! 甚至于......有苏禹成隐隐觉得,此人的真实修为说不定在他之上。 这小丫头看起来根本年龄不大,可她的眼神,却有着不该是她这个年纪有的气势。 这些发现让有苏禹成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尤其是云黛手中的那把剑,虽她还开始使用,但其中散发而出的、独属于神龙族的气息却还是让他禁不住地有种毛骨悚然的战栗感。 云黛的神色很冷,她的左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之上,寒光闪过的瞬间,醉流鸢就出鞘了。 乾坤锦囊之中的灵气被她汲取到了经脉之中,而大量风息之气也在这一刻迅速涌出。 有苏禹成突然就有了一种灵光一现的感觉。 他想起来了! “醉流鸢!”他惊声出口,你手上的剑是醉流鸢!??[”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竟能拔出那把剑!” 这次就连云黛都稍有些意外,不过从那日有苏禹成因他的剑术而对她心怀恶意来看,这位狐王对于人族应当是有不小的了解的。 醉流鸢是由最后一条上古风龙的脊骨炼制而成,这把剑在十四洲便有着不小的名号,被所有人称为天下第一神剑,有苏禹成会认得这把剑,倒也不足为奇。 “你既然认得我的剑,那死在我的剑下该是你的荣幸。” 她说话的同时,手腕便缓缓抬了起来,灵气骤然涌出,聚集在了剑刃之上,翠色的龙影从剑尖荡开,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龙吟声隐隐传来,与那遮天蔽日的九尾狐遥遥相望,又针锋相对。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有苏岁荧眼底的兴奋之色更浓,而有苏净容则被惊得脸色都白了,她怎能想到,她随手从路边捡回来的神秘剑客,竟会突然拔出一把布着龙鳞的剑,甚至还唤出了风龙幻影。 那来自于神龙的气息令她的呼吸都仿佛被扼住了,从灵魂伸出传来的恐惧感让她下意识就想俯首称臣。 有苏禹成的额角冒出了冷汗,他目光沉沉地望着云黛,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你是人族?” 云黛嘴唇轻动,并无隐瞒之意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万仞阁剑主,云黛。” “果然是万仞阁的剑招。”有苏禹成恶狠狠地道。 只可惜,此处是属于他们的领地,任何人族在此踏足都无法再使用灵气,实力也会因此而受限。 有苏禹成明白了过来,云黛会显露出如此低的修为,并不是因为她在刻意隐瞒实力,而是因为她就是无法展现出自己的全部能力,因这片土地对于人族的诅咒,同样也影响着她! 这个认知让有苏禹成彻底冷静了下来,若是眼前这个万仞阁的剑主真显露出了全部的修为,又握着那样一把神剑,他必定不会是对手。 只可惜,灵气受限的人修,就像被拔了牙齿的老虎,要如何撕咬捕猎呢? 有苏禹成发出了一声怒吼,他的手也化为利爪,重重地朝着云黛的方向拍了下去。 云黛目光一凝,手腕一震,剑也随之飞出。 她的双手开始迅速翻飞掐诀,一道道灵光闪过,天地之气都仿佛汇聚到了剑刃之上,令那道翠色的龙 影愈发清晰明亮。 那一巴掌带着第九境的威压,眼看着就要落在她的头顶了。 齐霄和钟妙商的心都提了起来。 要知道,云黛就算有修为时,也只是第七境,虽她作为万仞阁剑主,有着不俗的实力,但第七境对上第九境仍是吃力的。 云黛的剑指终于捏成,猛地朝有苏禹成的眉心指去,一瞬间,一种强大到可怕的气息猛地充斥在了整座主殿之中。 在场众人中,除开钟妙商外,都无一例外产生了一种双腿发软、两股战战的惊慌情绪,就连第九境的有苏禹成打出的那一巴掌都在空中顿了顿,心底骤然产生的心惊感令他的力气猛地一滞。 而距离云黛最近的另一人,狐族的那位铁壁将军也白了脸色,甚至于他握着弓的手也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了起来。 此时此刻,甚至已经不再是修为的问题了,而是一种血脉上的压制,上古神龙对于所有妖族而言,都是只能仰望的存在。 妖域三大族群自称为仙族,可上古风龙却是神族,即使风龙已死,但用他的脊骨炼制而出的剑,也足以令妖族的所有人都俯首称臣了。 随着云黛的剑指指出,醉流鸢也化为了一股寒光,携着青龙翠影,狠狠地从上往下,朝着有苏禹成斩去。 有苏禹成的那张狐狸脸上无法克制地露出了惊恐之色,面对着那浓郁到充斥在每一个角落的风息之气,这位九境狐王再顾不得其他。 九条雪白的狐尾如皱缩的花瓣,迅速收拢,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他已不管不顾地只想使出全力挡下这一击了。 云黛斩出的这一剑,正是无情道的第一式,碎月斩。 随着剑招的斩出,她经脉之中刚存起的灵气也被瞬间抽出,整个人也处在了一种无法轻易收势的状态。 在灵气受限之地,引动如此强大的灵气波动,令云黛感觉无比吃力,她很清楚,这一招若是无法得手,第二剑她是没办法立即斩出的。 不过......她对自己的剑招有信心。 有苏禹成瑟缩在九瓣狐尾的保护下,而那道尖锐的剑光也终于斩至面前。 巨响轰然而起,那令人战栗的剑也落了下来,令有苏禹成感觉到了一股几乎有些窒息的撞击感。 很强,非常强,不愧是来自万刃阁的剑术,但有苏禹成也同样缓缓松了口气,因为他发现这一剑所携带的杀伤力其实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强。 或者说,那持剑的小姑娘根本不是他所以的那样,比他修为还高的剑修,从这道攻击来看,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个第七境罢了,他还是有胜算的! 这个发现让有苏禹成心底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他必定是要将那狡猾的人族亲手折磨死,再抢走她手中的剑,如此,那龙脊剑便属于狐族了,狐族也可凭借此真正称霸整个仙域! 他正这样想着时,挡在他面前,由那九条狐尾构建而成的狐尾墙突然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紧接 着,有苏禹成就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忽视的强烈疼痛感从尾巴上传来,下一刻,鲜血炸开,而那九瓣狐尾竟毫无挣扎地四分五裂了,一点剑尖闪着寒光,出现在了狐尾墙之后,又深深地刺入了有苏禹成的右眼之中。 他只来得及看见一抹少年的身影,在那剑光之旁若隐若现。 那少年生着一双金眸,额间的赤纹如火焰般燃烧着,一对翠色龙角生在头顶,而墨绿色的衣袍也像是随着风轻轻拂动着。 那是......神龙! 这也是有苏禹成心底产生的最后一个念头,下个瞬间,他那具半人半狐的庞大身躯就重重地倒了下去,浓稠的鲜血一股股地从他身下涌了出来。 神剑醉流鸢此时正深深地插在他的右眼里,整个剑身都完全穿透了他的头颅,剑尖从他的后脑勺透出,一滴滴地淌着血。 有苏净容猛地跌倒在了地上,而有苏岁荧则豁然起身,眼底闪过了一抹异样的兴奋。 刺杀行动.....成功了! 云黛抬手一招,醉流鸢便重新飞入了她的手中,而站在有苏禹成尸体前的斩月也随之回过头,向云黛望来。 他的眼神稍显异样,其中又饱含着一种云黛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自进入妖域以来,云黛便无法再使用灵气,斩月自也被关在醉流鸢中无法现身,因此他们这段时间并没有任何交谈。 在斩月真的开口说些什么之前,那聚集于剑刃之上的灵气也终于完全消失殆尽,于是少年的身影也如同被风吹散的沙,散落飘散得不剩一丝痕迹。 不知为何,云黛的心脏突然在这一刻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一种很莫名的苦涩在她心底荡开,令她几乎眼眶发酸,就仿佛消失在眼前的斩月并非是回到了剑中,而是真正从她面前消失了般。 那种莫名的错觉让她几乎有些恐慌,若非此时情况紧急,她甚至恨不得立即将剩在翡翠樽中灵气全部用出来,好再将斩月唤出,好好看看他是否无恙。 不过云黛又很快反应了过来。 不是她的......那些情绪并不属于她,而是来自于斩月,通过他回眸望来的那一眼,传至她心头,令她握着剑的指尖都隐隐酸涩发麻。 他......怎么了?为什么要那么难过? 云黛略微恍惚间,就见一枚赤色的小石头缓缓在有苏禹成的身体上方凝聚了出来,而有苏禹成体内的妖气也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逐渐向着那枚小石头汇聚而去。 “云黛!那是仙舍利!”她听到了钟妙商有些欣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黛神色稍变,她原本还以为要等她到了鲛人族,才能在齐师兄的帮助下,从鲛皇手中得到足以对抗神都叶氏的仙舍利,倒是没想到,在斩杀了有苏禹成之后,他的身体竟会析出此物。 她几步上前,正想伸手将那枚赤色的小石头抓在掌心,便突然听见一道破空之声从侧旁传来,而齐师兄的惊呼声也随之响起。 “云黛!小心!” 她下意识偏头看去,就见一支利箭正以迅雷之势朝着她的心脏射来,而那支箭正是来自于那位狐族的铁壁将军。 巨弓正被他握在左手,他的右手手指则刚松开弓弦,因此那根弦此时还轻轻的震动着,似是正预示着什么。! 第 160 章 逃出有狐宫 云黛目光微凝,此时朝她飞射而来的箭矢,是来自一名第八境妖族的全力一击,带着惊人的气势,几乎转眼就到了近前。 若是想躲的话,她倒是可以躲开,只是如果想要躲避,是需要使用灵气的,但是存在翡翠樽中的灵气是她预留给第二剑的,若在此时用出来,实在太浪费了。 于是云黛便纹丝不动,只是安静地看着那支箭朝自己射来,完全没有避让的意思。 铁壁将军见状扬起了唇角,他的弓和箭都是他自己亲手炼制的,用的也是从他身上取下来的肋骨。 妖族的身体本就坚韧异常,所以他非常清楚,他的箭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即使对上的是第九境的妖修,出其不意之下,也可一箭射穿对方的护体灵光。 这一幕却让齐霄的心随之沉了下去,他几乎不管不顾地抬脚就向着云黛冲去,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利箭便重重地砸在了云黛的心脏上,巨大的冲力也让她整个人都往后微微仰了一下。 铁壁将军眼底出现了得意的笑容,可他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下个瞬间,一股尖锐的剧痛就突然从他心脏处传来,令他的呼吸都被扼住了。 这位英勇的大将军不可置信地低头向自己的心脏处看去,他就见,被他射出的那支箭竟不知何时,已深深扎入了他的心脏中。 这怎么可能!他打出去的攻击,为何会在最后又打回到了他身上?! 不对,他又隐约察觉到,这支射入他心脏的箭并不具有全部的威力,那力道只有七成,否则这支箭必定会完整地将他的胸膛洞穿,可饶是如此,他也受了很重的伤。 这位有狐宫的铁壁将军怒瞪着眼睛,他正准备将胸膛之上的长箭拔出来,眼前便闪过了一道寒光,随后他只觉一阵天昏地暗。 视线颠倒间,他就看到了一具无头的身体,踉跄着向前扑去。 那具身体看起来实在太眼熟了,熟悉的衣衫,还有胸膛上插着的箭......他突然就反应过来,那是他的身体,他的头颅竟然被云黛一剑斩了下来。 云黛剧烈地喘息着,在没有灵气的情况下斩杀一名第八境妖族,这负荷实在有些大。 她的左手执剑,右手却捂在了自己的心脏处,鲜血从她的指缝里不停地往外冒。 肉身血甲只能反弹七成力,因此剩下三成仍是需要由她自己接下。 而这时,齐师兄也终于赶至她面前。 “云黛!” 他用一种惊恐地目光望着她,脸色苍白,声音也不住地颤抖着。 云黛稍愣了愣,她摇头道:“我没事。” 齐霄却伸手压在了她的伤口上,封住了她伤口附近的穴道,为她止住了血。 云黛一连斩杀了狐王有苏禹成,和第八境的铁壁将军,这过程其实不算长,甚至是转瞬间就天下大变了。 原本在宾客席上观礼的众人都一片骚动,他们很清楚,这场巨变 必定会让有狐宫天翻地覆,同时,仙域三族的局势也会因此发生变化。 云黛根本不去理会旁人,而是转回身伸出胳膊一抓,将那枚析出的红色仙舍利抓进了掌心。 直至此时,那些狐族的护卫们才总算是做出了反应,他们呼啦啦地冲进了主殿,一瞬间将制造起混乱的几人团团围住。 有苏岁荧猛地站了起来,她指着有苏净容,高声喊道:“七皇女有苏净容与鲛人族、羽族串通一气,刺杀狐王!快将她拿下!” 所有人都是懵的,闻听此言,他们纷纷扭头看向了愣怔站于原地的有苏净容。 此时的有苏净容看起来实在有些狼狈,她头顶的发冠已经掉落,一头乌发也散开了,五官因情绪失控而显得扭曲狰狞。 她听到有苏岁荧的指控后,更是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你不要血口喷人!”有苏净容指着自己这位六皇姐,大声道,“分明是你串通他们背叛我!” 有苏净容显得很激动:“我若是真想与他们联合起来刺杀父皇,我又怎么会被他们制住!” 可她此言一出,她身旁的九方卿却往旁边移了一步,他道:“六殿下,可是你说的,让我们配合你,这样才不会有人怀疑你。” “六殿下如今这个态度,不会是要过河拆桥、和我们撇清关系吧?” 有苏净容听他这么说,眼睛都瞪大了:“你在说什么?!我何时与你们说过这些了!?” 她转而又看向了云黛:“是我将你带回有狐宫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云黛已经收起了仙舍利,她一手握着剑,一手捂着胸前的伤,被齐霄搀扶着。 听有苏净容突然这般问她,她眼底的神色变得有几分异样。 “有苏净容,”她直呼了她的名字,语气冷淡,“阿鸢是我的女儿L,你却要将她抓来,勒令她认你为母亲。” “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逼不得已听你的命令来刺杀狐王?” 或许是云黛表现出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所以即使她是以敌人的身份站在此处,在场的狐族皇室仍下意识地相信了她。 而有苏净容脸上的神情也因云黛的话一阵变化,她恍惚地看着小心搀扶着云黛的鲛人族五皇子苍舒寂,又想起了阿鸢公主那张人族的面孔,她突然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她太急于求成,这才落入了陷阱中,着了道。 有苏岁荧笑眯眯地看着她:“七妹妹,这些刺杀了父皇的人可都是你带回有狐宫的,此事本就是由你而起,你还想要我们如何相信你呢?” 狐王已死,众人皆六神无主,有苏岁荧的话有理有据,大家竟都不自觉相信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狐族士兵的几名首领,本就是有苏岁荧的人。 她衣袍一挥,沉声道:“众将领听命!将他们全部拿下!” 这一系列的发展,当然也是云黛几人事先就与有苏岁荧商量好了的。 在那些狐族 士兵们真正围上来之前,九方卿收在背后的翅膀突然就展开了。 羽毛飘下,巨大的翅膀如腾飞的鹰,雪白的翎羽之上,似隐隐浮动着金丝,灵光流转。 他很快袖袍挥动,一根白绫就从他袖口飞出,同时将云黛、齐霄和钟妙商三人卷了起来,随后那双巨型的翅膀就猛地扇动了一下,九方卿也顺势拎着其余几人一同冲出主殿,飞至了半空,向着有狐宫外的方向飞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皎月高悬于天际,那些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一串接着一串,还亮着喜庆的光,似是在庆祝着这场刺杀行动的顺利。 “他们跑了!” “快把他们拦下来!” 他们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可羽族的飞行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乎眨眼之间,四人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有苏岁荧眼见着他们逃脱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吩咐道:“关闭有狐宫宫门,封锁千狐故城!定不能让他们逃出去了!” “是!!!” 狐族的将领士兵们纷纷应声,不疑有他。 九方卿拽着三个人,愣是飞出了一头大汗,好在有狐宫算不上大,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宫门处。 兰姨正抱着阿鸢站在一棵狐尾树下朝着他们挥手。 九方卿的一张脸都憋得通红:“怎么还有俩!我要飞不动了!” “再加把劲啊!”钟妙商鼓励他,“飞出千狐故城,我们就能与鲛人族派来的精兵汇合了,到时就彻底安全了!” 齐霄此时正用一条胳膊揽着云黛,他见九方卿似是要力竭了,突然就对他道:“道友,你可以将我二人放下。” 九方卿已经累得不行了,他也没力气多问,直接袖袍一甩,就松开了拎住齐霄的力道。 而齐霄的动作也很快,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柄灵剑便凭空飞来,稳稳地将他和云黛接住了。 御剑飞行,这自然是来自人族的术法,而齐霄作为万仞阁弟子,对这术法更是无比熟悉,只不过此处地界无法使用灵气,他所用的就变成了妖气。 妖族与人族已经划清界限许多年了,所以大部分妖族之人是不会使用人族秘术的,他们会更依赖自身的技能,也因此,妖族除非是本身就长着翅膀的羽族,抑或是生长着携带有飞行能力的身体结构,否则能够凭空飞行的人很少,但妖族大多腿部有力,即使只是单纯的跳跃,也与低空飞行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所以九方卿看到齐霄突然飞起来时,也吓了一跳,不过眼下这情况,他也没多问,而是又甩出了一道白绫,将下方的兰姨和阿鸢给拎了起来。 虽说仍旧是拎着三个人,但是阿鸢就是个三岁的小姑娘,本身没什么重量,所以九方卿也轻松了不少。 在他们即将冲出有狐宫之前,宫门却在他们面前缓缓合上了,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突然升起、骤然覆盖住了整座有狐宫的光罩。 那光罩遮天蔽日,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批第七境的狐族守卫也一拥而上,齐齐地将他们包围住了。 九方卿的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他焦急道:“有苏岁荧不是说要放我们走吗?!她这是打算过河拆桥吗?” 不对!??[”钟妙商观察了一番之后,摇了摇头,“这些人应该不属于有苏岁荧。” 有狐宫中七子夺嫡,自然不会只有有苏岁荧和有苏净容有自己的势力。 几乎在钟妙商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个男人就从守卫身后走了出来,那竟是有狐宫的三皇子。 他冷笑了一声,抬手指向空中的几人道:“将他们全部射下来!” 于是那些守卫们纷纷取出弓弩,箭头齐齐对准了空中的六人。 九方卿的脸色都变了,下面这群人可都是第七境,他们飞在半空,几乎和活靶子没什么区别。 三皇子原本和有苏岁荧一样来寻过九方卿,想与他联手对付有苏净容,只是九方卿最终被云黛他们拉着和有苏岁荧合作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三皇子竟还会守在此处,等待着伏击他们。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过来,三皇子手中有这么多七境守卫,他根本不怕有苏岁荧,如今有苏禹成一死,狐王之位自然就空了出来,他们都需要给自己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合情合理地登基。 三皇子想将他们抓回去,当然是为了指认有苏岁荧,若六皇女有苏岁荧和刺杀有苏禹成一事有关,狐王之位不就非他莫属了吗? 九方卿思索间,就听云黛突然道:“别落下去,你们只管往前冲,这些人交给我对付。” 九方卿扭头看向了云黛,云黛受了伤,那伤势虽不致命,但也绝对算不上是轻伤。 她此时的脸色仍旧很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也仿佛有些脆弱。 不过思及她刚刚斩杀有苏禹成时的那一剑,九方卿又莫名地对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信任感。 人们总是会不自觉相信强者的话。 齐霄则皱眉看着云黛,不过他最后也选择了相信她。 于是九方卿和齐霄根本没停下前进的速度,两道遁光迅速向着城门上方的光罩冲去,下面的七境守卫们也纷纷张弓拉弦,一道道紧绷的“咯吱”声,令九方卿的头皮都一阵发麻。 云黛站于飞剑的剑尾处,她一手托着翡翠樽,另一只手则握住了醉流鸢的剑柄。 下一刻,破空之声齐齐响起,如雨般的箭矢冲着空中的五人就飞射而来,钟妙商的呼吸都屏住了,兰姨也赶紧将阿鸢抱进怀中,紧张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也就在这时,“铮”的一声,利剑出鞘。 翡翠樽中的灵气迅速被汲取到经脉,又顷刻间注入到剑刃之上。 醉流鸢也随着下压的手腕骤然斩出,于是如雪般的锋利剑光就在这时纷纷落下,将下方的所有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这一剑并不如之前斩杀狐王有苏禹成那般凌厉,仿佛只是一道灵气造出的幻景,那些狐族守卫一时间竟都没能反应过来,而是齐齐仰着 头,略显茫然地看向了那片片飘落而下的雪花。 可待那些雪花真正落至眼前时,他们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只是眨眼间,那些虎视眈眈的守卫,和被守卫护在身后的狐族三皇子,包括那些朝着云黛几人射来的箭矢就像被风吹散了一般,在六人眼前烟消云散了。 至于最后一道剑光则重重地击打在了拦在前路的光罩之上,愣是在那层光墙上撕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九方卿和齐霄就顺利地从那道口子冲出了有狐宫。 九方卿心中一片骇然,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刚刚那个真的是剑招吗?这便是来自人族的剑术吗? 云黛刚刚使的,正是无情道的第二式,无生界,下方那些狐族守卫均是第七境的修为,并不比她本身的修为高,他们自然是无法在无生界的领域下存活下来的。 齐霄正想转头去与云黛说些什么,身后之人就突然贴上来,紧紧抱住了他,他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云黛竟昏迷了过去。 他连忙将身后的女子搂入臂弯之中,轻轻拥住她。 心脏受创,因没有灵气,便无法自行运转灵气疗伤,从主殿飞出后,云黛就一直在强撑着,如今又使出了威力如此大的招式,她自然也有些撑不住了。 阿鸢从兰姨怀里钻了出来,看见胸前染血、脸色苍白的云黛后,她的眼眶都吓红了。 “爹爹,娘亲怎么了?娘亲不会出事吧?” “你娘亲没事,”齐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他安慰阿鸢,“她只是累了,需要休息,我们不要大声哭闹,把她吵醒了可不好。” 阿鸢立马点头,小声道:“阿鸢不哭,阿鸢等娘亲醒!” 转眼之间他们一行人就远离了有狐宫,这次再没有人前来追捕他们了,这也是他们之前就与有苏岁荧商量好的。 九方卿拎着三个人飞行,吃奶的劲儿L都使出来了,终是在彻底脱力的前一刻,与踩在飞剑上的齐霄,一同冲出了千狐故城。 离开了千狐故城,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 云黛是在一阵摇摇晃晃的颠簸中醒来的,她率先感觉到的便是胸前隐隐的疼痛感,随后她就睁开了眼睛。 闯入她视线中的是不停晃动着的布质棚顶,垂挂下来的流苏轻轻抖动,云黛看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一顶轿子里。 轿子里点着油灯,一点昏黄的光晕将这处不大的空间照得通明。 “云黛?”齐霄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云黛扭头看去,就见轿子中只有他二人,她连忙坐起身来,一把掀开了盖在侧旁窗户上的帘子,向外张望。 轿外是一片幽深的夜色,轿子外跟随着一众身穿铠甲、骑于灵马之上的士兵,只是那些士兵的模样已与有狐宫中的那些人有了明显的不同。 他们大多生长着鳞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生活在水中的鱼,这些应该就是鲛人族的精兵了,也是齐师兄从鲛人族带来接应他们的人。 “云黛?你在找什么?”齐师兄担心云黛的伤口又裂开了,他不得不有些逾越地从身后伸出胳膊,将云黛困入了怀中。 云黛刚睡醒,还处在不太清醒的状态,她问道:“阿鸢呢?” “阿鸢在后面的轿子里,兰姨和她一起的,还有钟道友。” 齐霄道:“阿鸢年纪小,她已经睡着了。” 云黛又掀开了轿帘,向后方望去,果然就见在他们这顶轿子后面还跟着一顶一模一样的轿子,正随着移动轻轻颠簸着。 灵马的奔跑速度很快,于是他们这一支队伍便像一直利箭,破开丛林,迅速地前冲着,只是几个呼吸间便飞驰出很远。 云黛放下了轿帘,缓缓坐了回去,松了口气,她仍觉得很疲惫。 醉流鸢正安静地躺在她手边,她伸手摸了摸剑身,心绪也平稳了许多。 “我们逃出千狐故城后,九方卿就与我们分别了,他要回羽族去。”齐霄说道。 云黛扭头向他看去,她发现自己这位师兄早已换下了那身艳红的嫁衣,又穿上了浅蓝色的衣衫,这色调与他很登对,在荧荧灯火之下,衬得他既冷郁又艳丽。 “再休息一会吧,”齐霄不知怎么想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明日一早,我们便可抵达诛海临城了,那里也是鲛人族的领地,到时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云黛轻轻“嗯”了一声,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蔚蓝色眼眸,突然想起了今日自己受伤后,齐师兄望向她的神情。 “抱歉师兄,”她低声道,“今日让你担心了。” “与我道歉做什么?”齐师兄的语气很温柔,“你没事就好。” 云黛眨了眨眼睛,这一刻,她莫名又忆起了许多前世的事。 她怎么也料不到,她与齐师兄之间的关系竟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其实前世的齐师兄就很关心她,他与殷师姐在她最艰辛的时候,时时陪在她身边,与她一同支撑着门派。 她突然就在想,是否前世的师兄也对她产生过这样的情感,否则他一个鲛人族的皇子,何必要在人族受那样的劳累? “师兄......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云黛忍不住仰头问他。 “我......”齐霄张了张嘴,没能立马做出回答。 半晌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起初是无意间窥见你在云珠池练剑,那时我便在想,这世上竟有人的剑招如此漂亮。” 云黛愣了愣,就听齐霄又道:“倒也不是那种漂亮,就是一种,带着很强生命力的漂亮......让我移不开视线......” “后来我便始终忍不住关注你,想亲近你,却又不敢真的亲近,我会盼着你过得好,希望你能一步步走至剑道巅峰,更希望你永不坠落......” 谈及这些,齐霄竟难得有些语无伦次。 “所以在灵赐秘境时,见你遇险了,我便不管不顾地前去寻你了,又将淬苓天乌给了你..... .或许淬苓天乌本就有着特殊的作用,令我再难轻易忘记你,那些情绪也变得愈发深刻......” 他一句句地将心底真挚的情感全都捧了出来,捧到了云黛面前,认真地告诉她,他到底有多喜欢她。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师兄......”云黛不知要如何回应他。 “没关系,”齐霄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我都还没完全放弃呢,万一这一路上,你突然就愿意爱我了呢?” 云黛垂下了视线:“我不知道......” 齐霄求她的真心,她便不可能随便敷衍他。 云黛心底是希望齐师兄可以与她一同回万仞阁的,可是她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随意给予他承诺。 轿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车架颠簸的声响。 许久之后,齐霄才轻轻搂住了云黛,将她拥进了怀中。 云黛没有推开他,而是慢慢环上他的腰,靠入了他怀中。 她本就很疲惫,车马的颠簸很快就让她再次陷入了沉睡。 ...... 第二日清晨,云黛是在阿鸢的笑声里苏醒过来的。 “钟姨,这里就是诛海临城了!”阿鸢居然已经开始亲切地称呼钟妙商为钟姨了。 钟妙商也被叫得心花怒放:“这里就是小阿鸢生活的地方吗?倒是比那千狐故城漂亮多了!” 只不过她的语气里透着惊叹,倒不似在作假。 云黛有些发愣,轿子已经停了下来,只有她一个人躺在里面,齐师兄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她愣怔了片刻,这才拿起一旁的醉流鸢,掀开轿帘走了出去。 当外面的景致完全映入她的视线后,她总算是明白钟妙商为什么会感慨这诛海临城漂亮了。 他们的队伍停在了一块巨大的贝壳之上,那贝壳是一种蓝粉之色,其上泛着盈盈的灵光,有种梦幻而柔软的感觉。 而往远处望去,这座城市竟都是由一块块蓝粉色的巨大的贝壳搭建而成的,城市建在海面之上,贝壳交错纵横、堆叠而起,一座座古朴的飞角阁楼立于贝壳上,而生着鱼鳞的妖族则在贝壳之间行走着。 更奇妙的是,空气中竟漂浮着一只只的晶蓝色的透明水母,那些水母有大有小,而生活在诛海临城的人,恰可以乘在较大的水母之上,于不同的贝壳间移动。 云黛下意识伸出手来,便有一团巴掌大的小水母落在了掌心,触感像棉花一般轻盈柔软,又带着滑弹的胶质感,很是奇妙。 在她完全将这东西研究清楚之前,围在轿子周围的鲛人族士兵们就突然哗啦啦跪了下来,齐齐地对她大声叫道:“参见五皇子妃!” 云黛:“?”! 第 161 章 五殿下的心上人 也不知是因为刚睡醒,还是因为五皇子妃这个称呼实在是太震撼了,云黛完全没反应过来。 她此时正一手托着一只透明水母,一脸的茫然。 钟妙商和兰姨也在听到那些鲛人族士兵们的声音后,齐齐回过头来,看向了站在轿子前的云黛。 “五皇子妃,您总算是醒了!”就连兰姨居然也跟着如此称呼起了她。 至于钟妙商,她脸上则浮现出了有些古怪的笑意,像是觉得眼前的情况很有趣。 阿鸢恰站在那两人中间,她见云黛醒了之后,欢天喜地就扑了过来,不过顾及着云黛胸前有伤,她没像往常那样扎进云黛怀里,而是小心翼翼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娘亲,”阿鸢仰着头对她道,“你手上这个是泡泡水母,是星海海岸特有的水生种。” 她还给云黛介绍了起来:“泡泡水母可以长得很大,站在它的头顶上就可以跟着它一起飞起来了。” 她说着甚至踮起了脚尖,用手指戳了一下水母软乎乎的脑袋,于是晶蓝色的透明水母就像是被人挠了痒痒般地迅速蹬着腿飞向了空中。 而云黛也终于发现,她与钟妙商服下的妖元此时已经失效了,她们离开了千狐故城,自然不需要再伪装身份,钟妙商便没再延长妖元的功效,于是她二人也都恢复了人族的模样。 昨夜云黛与齐师兄共乘了同一顶轿子,今日阿鸢又口口声声称她为娘亲,周围这些鲛人族士兵会误会她的身份倒也正常。 至于兰姨......云黛和齐霄也没同她仔细说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她看来,云黛既然是阿鸢失散多年的母亲,自然是要虽齐霄一同回到水辰宫,当他们的五皇子妃的。 云黛叹了口气,最终没做解释,而是伸手牵住了阿鸢的手。 也是在这时,齐霄从这片巨大贝壳之上唯一的一座阁楼中走了出来。 他匆匆忙忙地赶至近前,对着那些冲云黛行礼的士兵们道:“你们别乱叫,我们还未成婚呢!” 他显然是听到了他们齐齐称云黛为五皇子妃的声音,这才连忙赶了过来。 阿鸢见齐霄来了,她便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拉住了他的衣摆,然后用稚嫩的声音疑惑地问道:“爹爹和娘亲还没有成婚吗?没有成婚为何会有阿鸢呢?” “我......”齐霄一时也被问得愣住了,他不知该如何作答,露出了无措的神情。 这问题很引人深思,云黛干脆紧抿着唇,做好了一声不吭的准备。 倒是兰姨笑眯眯地俯身看向了阿鸢,她道:“阿鸢公主的爹娘自然是已经成婚了,只不过阿鸢的娘亲是人族,如今到了我们仙域,我们水辰宫肯定也是需要举行一次婚礼才行的。” 阿鸢懵懂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怎么听懂,但还是被兰姨给忽悠住了。 兰姨转而又对齐霄道:“五殿下说得是,还要待殿下与云姑娘成婚之后,我们再改口才算是名正言顺。” “兰姨,别这么说......” 齐霄为难地看向云黛,他解释道:“这并非是我的意思。” 他好像害怕这会冒犯到云黛,云黛倒是无所谓:“没关系,一个称呼而已,我不在意。” 齐霄轻抿了下唇,低低地“嗯”了一声,于是云黛就问他:“师兄刚刚去哪了?” “我去取这个了,”齐霄没有隐瞒的意思,他抬起手就露出了掌心的一个小木匣,“此物是给钟道友用的。” 这倒是让钟妙商好奇地看了过来,而齐霄也在顺势将木匣打开了。 小木匣中躺了一枚水蓝色的果子,那果子长得像一颗泡泡,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颜色。 “这是......”钟妙商有些疑惑,云黛却隐隐觉得她大概猜出了此物是拿来做什么的。 齐霄很快就介绍了起来:“此物名为水遁果,服下此物后,便可在短时间内长出可在水中呼吸的腮,可与我们鲛人族一般在水底自如的生活,只是一旦出水后,水遁果就会失效,腮也会自动脱落。” 齐霄说罢就将小木匣递到了钟妙商手中,然后转头看了云黛一眼。 他只准备了一枚水遁果,因为云黛身上有来自他的淬苓天乌,她本就可以如鲛人族一般在水中呼吸。 钟妙商没什么犹豫,她捏起了那枚水遁果,就放入了口中。 齐霄见状便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回水辰宫吧。” “是!!” 排列整齐的鲛人族士兵们齐齐应声。 阿鸢表现得最高兴,她挽着云黛的胳膊,兴高采烈地叫道:“娘亲终于要和阿鸢一起回家了!” 云黛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她一弯腰就单手将阿鸢抱了起来,齐霄见状皱起了眉:“师妹,你的伤......” “我没事,”她一手搂着阿鸢,另一只手则牵住了齐霄的手,“我们走吧。” 齐霄稍愣了愣,随后他便点了点头,同时收紧了五指,回握住了云黛的手。 鲛人族生活的地方,位于星海海底,那里有着一座巨型的海底城市,被称为星荧城,而水辰宫恰位于星荧城中央,鲛人族的皇室就住在其中。 诛海临城则是建在星海之上的城镇,由星荧贝堆叠搭建而起,供非鲛人族的妖族生活,也是外人在进入星荧城之前的重要落脚地。 水遁果是在诛海临城中最受欢迎的商品,除开本身就生长有腮的妖族,任何想进入水下星荧城之人,都需要来购买此物。 齐霄下令返回水辰宫后,云黛便又被他拉着坐回了那顶轿子里,浩浩荡荡的队伍抬起了轿子,随后居然径直从那巨大的贝壳之上跃了下去,冲着下方闪烁着荧光的海面坠去。 这进城的方式还着实让云黛有些吃惊,队伍与轿子入水后,海水就在顷刻间蔓延而来,并没有寒冷或窒息的不适感,只是周围的空气仿佛陡然变得凝重迟缓,海水的阻力蔓延至了每一个角落。 这感觉和灵赐秘境 倒是有些相似,但又完全不同。身处灵赐秘境时,虽也能自如地活动,但还是可以明显感觉出,自己是浸泡在水中的;而这个地方,“水”的感觉减轻了不少,若不仔细感受,很容易就会忽略到,此处是个水底世界。 让云黛有些吃惊的是,坐于她身旁的齐霄居然开始慢慢出现了变化。 他那双修长的腿很快变化成了一条遍布着荧蓝色鳞片的鱼尾,长长的鱼尾浸在海水中,散发着淡淡的灵光,看起来很是漂亮,他鬓角的鱼鳍也仿佛随着入水,变得更加柔软,像最精美的蓝纱,轻轻在水中浮动。 云黛的目光下意识就停留在了那条鱼尾之上,随后她就抬眸顺着那条鱼尾向上望去,恰对上了那双如蓝宝石般的双眸。 云黛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那时在秘境中,自己被那条鱼尾缓缓缠绕时的情形。 那些鳞片比想象中的更柔软,有些微凉,却又比海水温暖...... 她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齐师兄突然抬起手,用手掌覆住了她的眼睛。 他低声对她道:别这样看我......” 语气发紧,像是有些窘迫。 云黛以为他是觉得尴尬,就安慰他:“师兄很漂亮。” 齐霄轻轻叹了口气,他放下手来,认真地看着她:“你也很漂亮。” 云黛不禁愣住了,这好像还是她踏上修仙之路后,第一次被人夸漂亮。 真要说起来的话,云黛的样貌其实并不差,只是她年少时,因为叶兮颜的挤兑,人缘不怎么好,身边的朋友除了芳久凌以外就没有别人了,万仞阁的同门又都是剑修,平日里更注重修炼,很少有人会评价去他人的样貌。 至于后来,云黛身上的戾气又太重,不管她生得多漂亮,旁人也只敢将注意放在她的威名上,根本不敢去细看她的长相,所以这么多年来,还真没人夸过她漂亮。 按理来说,云黛自己其实也是不在意的,但不知为何,被齐师兄这般夸赞后,她竟莫名觉得心情不错。 鲛人族的这队士兵们抬着轿子,很快就到达了星荧城,他们在星荧城中移动时,声势相当浩大,也自然而然地吸引来了许多目光。 轿外熙熙攘攘,生活在附近的人都跑来围观,云黛就听到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有人道:“五殿下居然回来了,他不是要去与狐族联姻吗?” 另一人道:“那还不是因为狐族那个七皇女把阿鸢公主给绑走了!” “嘿!我就说五殿下肯定不会嫁人的,他女儿可是个人族,我们鲛人族和人族的关系多紧张啊,他都能和人家有个孩子,还给带了回来,硬让陛下给她封了个公主的称号,这一看就知道是真爱啊!” “说起来,咱们五殿下也是绝色,星荧城中多少女子想嫁与五殿下当五皇子妃啊!谁知五殿下出门游历回来,就突然多出了个人族的女儿!” “就是不知这五殿下的心上人到底生得如何花容月貌,才令他如此念念不忘! ”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若非陛下膝下五子中,就五殿下这么一个儿子,她怎会对五殿下如此宠爱有加,居然还允许他将人族的女儿带回水辰宫来认作公主???[” “宠爱有加又如何?”另一人不屑道,“就凭五殿下与人族的关系如此密切,他就已经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很显然,他们的五殿下大闹有狐宫、刺杀狐王一事还未传回星荧城,生活在此处的鲛人族还不知道仙域三族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云黛稍有些好奇,于是齐霄还未来得及阻止,她就伸手将挡住窗户的轿帘掀了起来,轿外的一切也落入了她的视线中,而云黛和坐于她身旁的齐霄也被轿外众人看了个一清二楚,一时之间,空气竟然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鲛人族的士兵们护送着两顶轿子,向着水辰宫的方向移动着,长长的队伍的两边则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这些人自然不是正常的“人”的长相,而是都与此时的齐霄一般,生着长长的鱼尾,鬓角还长着鱼鳍。 每名鲛人族的色彩都不相同,有红发蓝尾的;也有黑发红尾,黄发金尾......总之就是色彩斑斓地海底闪烁着。 但直至这一刻,云黛才明白过来,为何那些人要称齐师兄为绝色。 在此之前,云黛就只见过齐师兄一个叫鲛人族,她便以为所有鲛人族都像他这般,看起来亮晶晶的。 如今见了其他鲛人,她才明白过来,齐师兄身上的鳞片似是一种极为稀有的色彩,那是一种在阳光之下会微微泛着灵光的颜色,会让人一眼看去,就难以忘怀...... 当然,此时的云黛已无暇再去思考那些了,因为她发现她才将轿帘掀起,路边那些鲛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天呐!”有人惊叫,“你们看那女子的长相!那是个人族啊!她还坐在五殿下身旁!” “她不会就是阿鸢公主那位人族的母亲吧!” “原来将五殿下迷得神魂颠倒的人族女子就是这副模样?” “这女子样貌倒是美丽,只是气质却过于清冷,总觉得五殿下在她面前得倒贴......我还以为五殿下的心上人该是如狐族那般妩媚勾人的长相呢!”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齐霄连忙伸手将帘子给拽了下来,将那一道道充满了好奇的视线又给挡在了外面,于是狭窄的轿内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云黛:“我不知道他们......” 齐霄轻轻咳了一声:“都是胡说八道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而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笑声。 “你们看五殿下那着急的模样,不会是害羞了吧!”这话声音其实不大,但修士皆耳力过人,于是轿中的云黛和齐霄愣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又有人笑道:“看来不久之后,水辰宫中就该举行喜事了,五殿下娶妻,星荧城中不知多少少女要伤心了!” “我就盼着鲛皇心情一好,减轻赋税!” 轿外一片喜气洋洋,大家都热闹的讨论着,足以见得这座星荧城在现任鲛皇的治理下,很是富足安稳。 齐霄听着他们的话,却慢慢垂下了视线。 他突然问道:“师妹打算何时回到十四洲?” 这问题倒是将云黛给问住了,此事她并未仔细考虑过。 她和钟妙商一同出现在妖域,共有两个目的,一是帮钟妙商求得妖族愿力,从而让她能顺利修炼契仙术;二则是她想求取仙舍利,用以对付神都叶氏。 至于现在,云黛已经取得仙舍利了,就只差寻找鲛人族的前辈,为钟妙商赐下愿力了,这过程并不会太久,完成之后她们就可以离开妖域,回到十四洲了,毕竟十四洲中还有许多事等着她们去做。 魔域和七宗的大战也不知发展到了何种地步,万仞阁如今是何状态也不清楚...... 可是不知为何,云黛却轻抿住了唇,没能立即开口说明,她看着身旁的齐师兄,总觉得若是她轻易离开了,下次再想见他并不会是容易的事,更何况她还会将阿鸢带走...... 云黛沉默了片刻,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齐师兄产生的那份情绪是不舍,她......有些舍不得他。 终于,她开口问道:“鲛人族有能回到十四洲的办法吗?” “有,”齐霄点头,“此处的星海,与十四洲的泉海是连接在一起的,海底深处有一条海潮流,只要进入其中,便会被飞速的潮水带着回到十四洲。” 云黛明白了:“师兄三年前就是通过海潮流回来的吗?” 齐霄“嗯”了一声:“出海潮流后,距离镜花岛就很近了,你若将阿鸢送去镜花岛,我空闲时也能前去看望她。” “那师兄会来看望我吗?” 云黛的问题让齐霄偏头看了过来,她认真地问道:“师兄真的没有再回万仞阁的打算了吗?” “大长老以为师兄陨落后,一直很伤心,殷师姐也哭了很久......” 提及这些同门,齐霄的神色变得柔和了许多,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到该如何将鲛人族的身份告知给师父,殷师妹的性子一直有些毛躁,以前便总是犯了错让我给她善后,希望我离开之后,她也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剑修。” 云黛默了默,也没再规劝,只道:“我会在此处住上一段时间,我想陪着阿鸢看看她自幼生活之处,此次离开后,她大概轻易不会再回来了......” 她话还未说完,手就被身旁之人轻轻握住,那双蔚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他终是忍不住想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云黛......可以也陪陪我吗?” 云黛稍有些吃惊,随后她便垂下视线,低声道:“我本来也有这个意思,师兄的家,我也很好奇,我也想......更了解你。” 齐师兄和殷师姐都是在她前世最艰难时,陪着她一路走来的人,如今她既然知道了齐师兄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鲛人族的五皇子,她自然 是会对他的过往好奇的。 虽然云黛并未说什么特别的话,但齐霄的心情还是变得很好,一路上他都牵着她的手不愿轻易放开。 从进入星荧城,到抵达水辰宫,用的时间并不算长,轿子很快就停了下来,云黛也跟着齐师兄走出了轿子。 整座水辰宫都是由晶莹的贝壳组成的,贝壳之间又穿插着修建了一座座古朴的红木建筑,令这座水辰宫透着一种沉静的梦幻感。 海底深处是看不到阳光的,因此泛着荧光的水草和珊瑚树被点缀得到处都是,将水辰宫照得一片灯火通明。 轿子停在了一处宫殿前,云黛抬头一看,就见那宫殿的牌匾上写着“金鲤殿”三个大字。 阿鸢跑来拉住了云黛的手,高兴地给她介绍道:“娘亲!这就是我和爹爹生活的地方!我带你进去看!” 她说着就拽起了云黛的手往宫殿中跑去。 “阿鸢,你慢点!”齐霄有些无奈地快步跟了上来。 云黛被阿鸢拉着进了院子,她还没来得及完全看清呢,就见一群宫女侍从俯身对她行礼,恭敬地唤道:“参见五皇子妃!” 这群宫人倒是消息灵敏...... 兰姨也跟在后面,她显然是这处宫殿的管事,一进来就开始四处指挥着安排了起来。 鲛皇膝下五子,各自在水辰宫中拥有一座独立的宫殿,齐霄的住处便是这金鲤殿,云黛和钟妙商都是跟着齐霄回来的,她们自然会被安排在此处住下。 齐霄刚从狐族回来,有狐宫中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所以他也没什么时间与云黛细说,就被人领着去主殿向鲛皇禀明情况了。 阿鸢倒是兴奋地拉着云黛在金鲤殿中逛了一大圈,愣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珊瑚树附近的秋千是齐霄给她搭建的,齐霄经常带她在此处玩...... 墙角的洞是她拉着小宫女陪她一起挖的,结果在往外钻的时候,被齐霄逮了个正着,让她被好一番责备...... 树下的空地是用来练剑的,齐霄平日里虽很温和,练剑时却相当严厉...... 三岁的小姑娘事无巨细地给自己的娘亲分享着自己的日常,云黛也认真地听着,偶尔点评几句,丝毫没露出不耐之色。 等逛完金鲤殿后,天色也已经有些暗了,阿鸢毕竟年纪小,她很快就因为疲惫睡着了,被兰姨抱进了屋。 云黛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云道友,你在想什么?”钟妙商从身后走了过来,她手中抓了一团蠕动着的水藻,这东西她在十四洲没见过,如今已经研究一下午了。 “没想什么,”云黛有些心不在焉,半晌她突然问道,“钟道友打算何时回十四洲?” “求得愿力后我就回去,如今天授城连个掌门都没有,还不知道多乱呢,我得赶着回去处理门内事务。” 云黛“嗯”了一声,没做评价,钟妙商却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她笑 道:“怎么?你打算留下来当五皇子妃?” “怎么可能?”云黛摇头。 “那你就是舍不得你那位齐师兄,钟妙商道??[,“你干脆让他跟你回去呗,我都打听到了,齐道友因为与你有了个人族女儿,已经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了,他留在水辰宫中,也和吉祥物没什么区别,你把他带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云黛却轻飘飘地道:“师兄不愿跟我回万仞阁。” 这倒是让钟妙商有些吃惊,她不解地问道:“为何?” 云黛叹了口气,并未向钟妙商解释。 而就在这时,一名宫女突然被金鲤殿中的宫人迎了进来。 她一见到云黛和钟妙商,便俯身施礼道:“二位应当就是云黛姑娘和钟妙商姑娘了吧。” 她的态度很是不卑不亢:“陛下有请二位前去主殿,五殿下也在。” 云黛和钟妙商对视了一眼,她们早料到鲛皇会见她们,倒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她们并未犹豫,就跟着那名宫女出了金鲤殿。 水辰宫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倒是和有狐宫差不多。 从金鲤殿走至主殿还是用了一段时间,一路之上,她们撞见了不少宫女侍从,因云黛和钟妙商独属于人族的面孔,他们都忍不住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小心地打量着她们。 不过这些人倒是训练有素,并未真的当着二人的面就评头论足。 等到达主殿之后,那名为她们领路的宫女就停下脚步,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水辰宫的主殿仍是由贝壳搭建而成,一片片蓝粉色的星荧贝在海底闪烁着晶莹的光。 云黛和钟妙商脚步只略顿了顿,就走了进去。 或许是因为四处都镶嵌着珍珠装饰,这座宫殿看起来非常华丽,但云黛最先最先注意到的,还是坐于上首的女人。 那个女人生得很美,却教人看不出年纪,她的脸上没有皱纹,皮肤光滑,又透着鲛人族特有的白皙。 微微弯曲的红发垂至腰间,下身是一条遍布着蓝色鱼鳞的长长鱼尾。 很显然,此人便是第八境的鲛皇苍舒沁如,也是齐霄的母亲。 齐霄此时正立于苍舒沁如面前,听到声响后,他转头看来,对着云黛露出了几分笑意。 云黛和钟妙商很快走上前来站定,二人均抱拳朝苍舒沁如拂了拂身。 苍舒沁如的神色很淡,让人很难看出来她到底在想什么,随后她的目光就很精准地落在了云黛身上。 她问道:“你就是阿鸢的母亲?” 那语气虽不是在为难她,却也带着明显的审视。 “是,陛下。”云黛并未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了她的话。 齐霄下意识往云黛身前挪了挪,这举动却让苍舒沁如冷哼了一声:“你怕什么?难不成我还真能做什么不成?” 齐霄恭敬道:“儿臣在人族时潜入万仞阁拜师学艺,云黛那时便是儿臣的师妹,但她如今已经成了万仞阁的掌门,又是千年难遇的剑主,还拔出了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在人族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齐霄上来就把云黛一顿夸,好像生怕他母亲苍舒沁如看不上她似的,这场面让云黛实在觉得有些怪异...... 苍舒沁如又哼了一声,她的目光在云黛背后的剑上扫了一眼,云黛离开千狐故城后,就再没用布条缠住醉流鸢,于是剑鞘上的那些龙鳞自然就落入到了苍舒沁如眼中。 不过她倒没像狐王有苏禹成那般失态,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并未多做什么评价,而是有些不咸不淡地道:“婚期就定在五日后吧,既已有了阿鸢,便不要多耽搁了。” 云黛倒是愣了一下,齐霄赶忙道:“母皇,儿臣并未有与云黛成婚的打算。” “你说什么?!”苍舒沁如的眉头猛地一皱,朝齐霄望来的目光带了几分怒意。 齐霄解释道:“云黛既是万仞阁掌门,儿臣便想着让她带阿鸢回十四洲去,人族与我族已许多年未曾有过交集,让她们留在此处,恐有不妥。” 苍舒沁如却被气笑了,不过她没对着齐霄发火,而是目光凌厉地看向了云黛,冷声道:“淬苓天乌本就是我鲛人族赠予伴侣之物,你身上既有我儿的淬苓天乌,便算是他的未婚妻子。” “怎么?如今你们孩子都有了,你却打算悔婚不成?” 云黛:“?” 怎么好像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第 162 章 山海洞天螺 “母皇!”齐霄上前一步,挡住了苍舒沁如看向云黛的目光,“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是我不愿与她成婚!” 苍舒沁如的目光又冷了几分,她手一抬,竟直接放出威压,将齐霄整个人都按住了。 一道灵光从她指尖飞出,齐霄的声音便骤然消失,他僵在原地,愣是一句话都无法再说出来,只能焦急地瞪大眼睛。 钟妙商都被这场面吓傻了,她一边惊恐着,一边又觉得很尴尬,她本来以为等着她们的会是鲛皇的欢迎,云道友可是亲手斩杀了九境狐王啊,甚至还帮他们鲛人族拿到了狐族两百年不战的协议,要知道在此之前狐族一直一家独大,时不时就欺压鲛人族和羽族一番。 钟妙商哪能想到会是这样一副情形,脚下这座偌大的宫殿中,一个宫人都没有,想来这位鲛皇早就做好了要发作的准备,这才把人都遣了出来,免得被人看了自家的笑话。 钟妙商心中忍不住腹诽,就算云黛真对不起这位鲛皇的儿子了,就凭她为鲛人族的做的那些贡献,苍舒沁如也该给几分面子才对吧......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苍舒沁如,又看了看旁边的云黛。 云黛心理素质倒是比她想象中得还要好,她竟然是场中最镇定的人。 她缓步从齐霄身后走了出来,抬眸看向一脸怒意的苍舒沁如。 “陛下,”她抬手抱了抱拳,“我并没有不准备负责的打算,若五殿下愿意,我可以随时与他成婚,和他共同抚养阿鸢,只是我不可能一直留在水辰宫。” 她道:“我是万仞阁的掌门,我终归是要回到我的宗门的。” “更何况......”云黛的语气不卑不亢,“哪有掌门会嫁人的说法?” “陛下,您也是水辰宫的主人,是万人之上的鲛皇,您会嫁人吗?” 云黛这口气让钟妙商的额头都有些冒汗了,她们现在可是处在别人的地盘上,对面还是个八境鲛皇,最重要的是,翡翠樽中的灵气已经全部耗尽了,云道友再厉害也没有施展的空间,真要动起手来,她们可没有丝毫胜算。 钟妙商正紧张着,却发现苍舒沁如并未因云黛这有些冒犯的话而生气,反而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细细地打量着她。 半晌后,她又重新做了回去,她道:“我并没有想要为难你的意思,也并不是想让你放弃你的一切,将你绑在水辰宫。” “只是......”她看了齐霄一眼,语气难得缓和了许多,“即使你与寂儿不是这种关系,在你晋升至第八境之前,我也不可能放你离开。” 云黛皱眉:“陛下这是何意?” 苍舒沁如去没马上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已听寂儿说过了,你凭一己之力,搅动有狐宫,刺杀九境狐王,还与狐族六皇女签下停战两百年的协议,为鲛人族带来了许多好处......按理说,我作为鲛皇是该将你奉为座上宾,感激你的。” 云黛抿唇没吭声, 这些虽的确是她做的,但她也不是为了博取苍舒沁如的好感,只是因为齐师兄和阿鸢都隶属于鲛人族。 苍舒沁如道:“可是寂儿自从人族归来,便一直过得不开心,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阿鸢刚被他带回时,我是希望他将阿鸢送走的,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有一个人族的女儿,因为这会让他失去继承鲛人族皇位的机会,他是我膝下五子中最有天赋的孩子,我也很看重他,可他却为了阿鸢,为了你,不惜放弃皇位的继承权......你教我这个做母亲要如何平静?” 云黛稍有些发愣,她扭头向了齐霄,齐霄此时仍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焦急地瞪着眼睛,似是想阻止苍舒沁如继续说下去。 “不过,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苍舒寂如说着就手掌一翻,取出了一枚粉色的海螺,那枚海螺很漂亮,表面像是镀蜡了般的晶莹光滑,泛着荧荧的光泽。 云黛疑惑地看向那枚海螺,齐霄的眼睛却瞪得更大了,他急迫得想要挣扎,又好似是要与云黛说些什么。 而下一刻,云黛却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不受控制地变大,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眩晕感,在起初的吃惊之后,她就惊讶地发现,并非是周围的景致在变大,而是她在缩小。 “云道友!”她听到了钟妙商的尖叫声,“快躲开!那是山海洞天螺!” 实际上在云黛发现不对时,她就已经打算移动出去了,可她不停缩小的身体让她无论怎么逃都逃不出那枚海螺的影响范围。 周围的景致已经在不停放大的同时,被另一番景象代替了。 云黛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她正在被吸入那枚被钟妙商称作“山海洞天螺”的海螺内,而苍舒沁如的声音也从她的头顶传了过来。 “翡翠樽在你手中,但需要你修至第八境后才能将其内部完全打开,放出我们鲛人族的先祖苍舒水薇,在此之前,我是不可能放你离开的。” 这时,周围的一切终于完全换了副模样,云黛发现她竟已不在海水之中,而是深处一处洞穴中,洞穴里蓄满了水,水面之上是一处洞口,有光亮从洞口透进来,却看不清洞外的景致,想来那便是海螺的出口。 而水底之下则修着用星荧贝和珊瑚树搭建的院子,透着一种幽深又宁静的梦幻感。 这处空间的确是呈现出了海螺内部的结构,狭长而深邃,深处又别有洞天。 让云黛有些吃惊的是,苍舒沁如竟并不只是将她一人关了进来,齐师兄也跟着被丢入了这所谓的山海洞天螺中,他的腰部以下都浸在水中,被打湿的银发轻轻贴在他的脸颊上,衬得他的脸颊更加苍白。 此时的他正用一种有些惊恐的目光看着她,水珠也顺着他眨眼的动作一颗颗滚下,让人莫名想安慰他几句。 苍舒沁如的声音再次从头顶的洞口传来了过来:“此处是仙域中不多的能使用灵气的地方,你便和寂儿一同在其中修炼吧,婚期还是定在五日之后,到 时我会将我鲛人族的仙舍利作为聘礼赠予你,待你突破至了第八境⑦⑦[,我自会放你回十四洲。” 竟苍舒沁如这般提醒,云黛这才发现,她身处周身的灵气的确是回归了,她下意识就想去拔剑,却吃惊地发现,醉流鸢根本没跟着她一同进入这方天地。 或者说这山海洞天螺虽足够玄妙,却并不足以将由龙脊制成的神剑收入其中。 云黛转头看了齐霄一眼,齐霄抿唇垂着视线,她便又抬头向上方的洞顶望去,高声道:“陛下,你若希望我将翡翠樽中的前辈放出,可让我先回到十四洲去,待我修练至第八境再回来!” 她的声音在海螺内不停地回荡着,带着一圈圈的回音,可苍舒沁如却根本没回答她,也不知是否听到了。 云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而这时,齐霄也开口了:“我并不知道我母亲竟会这么做......” 云黛再次扭头看向齐霄,她叹了口气,却并未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出去,”齐霄认真地看着她,“只要我以死相逼,一定能说服母皇放你回去的,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他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可以不要......生我的气吗?” 云黛稍愣了一下,随后她伸手拉住了齐霄的袖子:“师兄,我本来也没生你的气,我只是有些、有些......” 有些无奈...... 云黛是真的很无奈。 “你母亲好像对我有一些误会,我并非不愿与你成婚,而且若是鲛人族有需要,我也会尽可能提供帮助......何必要用这种方式将我关起来?” 齐霄却没急着说话,而是抬手一招,招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在云黛反应过来之前,那柄剑就骤然插入了他的腹部,浓稠的血顿时涌了出来,齐霄的脸色也随之苍白了几分。 “师兄!”云黛吓了一跳,她连忙去扶他,却被齐霄一把推开了。 他忍着痛,轻声道:“你不必管我。” 他说着就仰头向头顶的洞口望去,同样高声道:“母皇,你若不将云黛放出去的话,便看着我死在此处吧!” 这一次苍舒沁如倒是有了反应,但她只是冷冷地扔下了一句“那你就去死吧”,随后就消失了。 齐霄再次按住了云黛朝他伸来的手,他冲她勉强笑了笑:“不必担心,我母皇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她不会真的看我去死的。” 他捅向自己的那一剑格外狠戾,根本没留任何余地,整个腹部都被锋利的剑刃洞穿了,若是这招是对敌人使出的,完全便是致命的招式,若不及时医治的话,他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这也让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显得气息不足。 云黛心中发紧,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随后她直接从身后拥住了他,手也跟着捂在了他腹部的伤口上。 齐霄倒是因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更忘了将她推开。 于是云黛掌心凝聚而起的灵 气就慢慢覆盖上了他腹部的洞穿伤,将那一股股涌出的血止住了。 “师兄,”云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其实也没那么抵触的,你不必用这种方式......” “而且......”她有些犹豫地道,“我本就有与你成婚的打算,我是想要和你结为道侣一同抚养阿鸢的,是师兄你不愿意......” 这些话从云黛嘴里说出时,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竟带上了一份酸涩与委屈:“师兄,我不想与你分开,我舍不得你。” 这一次,齐霄是真的愣住了,许久之后,他转过身来,拉住了云黛的手,将她拥入了怀中,他抱得很紧,不停收紧的胳膊甚至有些轻微地颤抖。 云黛连忙提醒他:“你的伤......” 齐霄却根本不去理会被压住的伤口,只认真而专注地拥着她,好在那处伤已被云黛用灵气封住了,暂时不会出现问题。 云黛沉默了片刻,手也慢慢攀上了他的肩,将下巴轻搁在了他的肩上。 她不想与齐霄分开,因为前世便是齐师兄和殷师姐一同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撑起了岌岌可危的万仞阁,是他们在她最艰辛时,帮助她、鼓励她。 她舍不得他,也不想失去他。 可是她无法对他轻言说爱,她一直将他当作自己不可或缺的亲人,他希望她爱他,可是她无法确定,也不敢保证,因此她不能欺骗他。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她心中突然就有了个决定。 她认真地对齐霄道:“师兄,也许你可以尝试着与我结为道侣,我可以留在此处修练至第八境......这段时间,若你能接受我们之间的关系,便在我放出翡翠樽中的水薇前辈后,与我一起回万仞阁,我们一起抚养阿鸢,以后再不分开,若是你还是无法接受的话......那便作罢......” 云黛微微捏紧了拳头,随后才道:“我也会、也会尝试着爱你......” “你不生我母皇的气吗?”齐霄显然有些吃惊。 “她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云黛道,“更何况她只是对我产生了一些误会,她是你的母亲,她担心我辜负你,我是能够理解的。” 齐霄的手慢慢抚上了云黛的脸颊,那双蔚蓝色的漂亮眼睛也望进了她的眼眸中。 云黛莫名有些忐忑,做出这个决定,她已往前迈出了很大一步,她会如此妥协,不仅仅是因为齐师兄是阿鸢的父亲,更因为前世的那些经历,让她忍不住希望齐师兄能与她回去。 从前的云黛从未想过会与谁结为道侣,即使是谢映玄,她虽对他有过心动,却并不会为他放弃自己的修行。 她可以尝试爱他,可是她永远不可能用太浓烈的情感爱着什么人,所以她的道侣这个位置,她是可以留给齐师兄的,只要齐师兄能够接受,她也会希望他们能够永远在一起。 齐霄凝望着她,他像是在挣扎,又好似在犹豫,云黛也不自觉跟着紧张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 ,面前这捧着她脸颊的鲛人族青年终于点了下头。 “好,”他轻声道,“那我们就按照你说的,试试。” 他同意了,云黛居然松了口气。 她连忙拉住了齐霄的手道:“师兄,我先帮你包扎伤口吧。” 齐霄“嗯”了一声,云黛突然就想起了什么,她赶紧又道:“不过还有一点。” “齐师兄可以请你的母亲,为钟道友赐下愿力,然后放她先离开吗?此事不该牵扯到她,更何况天授城如今情况不太好,她不能在此处久留。” “应当是可以的,”齐霄点头,“其实在你们来之前,我就与母皇说明了情况,她当时的态度并不算差,很快就同意了,但不知为何等她把你们叫来了之后,她却又突然翻脸了......” “我也没料到,我若早知如此,定不会轻易带你们来。” ...... 此时的水辰宫主殿内,钟妙商正与苍舒沁如大眼瞪小眼呢。 钟妙商觉得她的汗毛都炸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位第八境的暴躁鲛皇将云道友和齐道友一起收入了山海洞天螺内,愣是什么都做不了。 山海洞天螺这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以前也只在宗门的玉简中看过相关的记载,所以苍舒沁如起初将此物拿出来时,她没能立马认出来,否则她早就出声提醒了。 不过她和云道友此时都没有灵气,说不定她提醒了也效用不大...... 那些宫女侍从早就被苍舒沁如赶出去了,这偌大的殿堂中自然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哦,不对,准确来说是就剩下她们两个人,和躺在地上的神剑醉流鸢了。 若非此处没有灵气,醉流鸢无法与剑主相互勾连,钟妙商绝对相信,这把神剑会毫不犹豫地将山海洞天螺一剑劈开,把云道友给救出来的。 可惜苍舒沁如显然早料到了这点,她这一些列的行动都是有所预谋的,所以她动起手时也非常的游刃有余。 苍舒沁如对着山海洞天螺说的那些话钟妙商自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倒是理解苍舒沁如希望云道友将被关在翡翠樽中的鲛人族先祖的神魄放出来,只是她实在不明白苍舒沁如为何要用这种强迫的方式。 云道友这一路来的所作所为,难道还证明不了她对鲛人族其实是抱着善意的吗?这个苍舒沁如也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了,她就不怕此番行径会弄巧成拙?反倒招来云道友的怨恨吗? 钟妙商实在想不通,云道友看起来已经足够厉害了,又与齐道友是那样的关系,若她是鲛皇的话,她肯定会想着要怎么拉拢这个优秀的儿媳,怎么还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钟妙商甚至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现在是用腮在呼吸,这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也可能来自于不适应。 就在钟妙商思索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劝劝苍舒沁如,让这位暴躁的鲛皇将云道友放出来时,这位生着一头红发的八境鲛皇却慢慢转过了头,将目 光落在了她身上,露出了沉思之色。 钟妙商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没有云道友托底,她现在使不出一丝灵气,和凡人没有区别,若苍舒沁如想对她不利,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钟妙商的头皮都有些发麻了,她甚至想说,不如将她也一起关入山海洞天螺算了,她现在只有和云黛待在一起才有安全感。 她忍不住瞄着安静躺在地上的那把神剑,思索着若是苍舒沁如突然对她发难,她是否能借用那把剑自保一下。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全身都绷紧了。 终于,苍舒沁如开口了,她缓声道:“钟姑娘,我已听寂儿说了,你是天授城的弟子,来我仙域是来求愿力赐福的是吗?” 钟妙商有些愣住了,主要是因为这位脾气不大好的鲛皇居然一改了之前的暴躁状态,对她的态度极为地和煦友善,甚至像个慈祥温和的长辈。 苍舒沁如显然看出了钟妙商心中所想,她冲着她笑了笑道:“希望没有吓到你,我此举并非是因为对你们有敌意,只是不得不如此。” “陛下这是......何意?”钟妙商一脸狐疑。 苍舒沁如叹了口气:“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我那小儿子心悦云姑娘,可云姑娘却对他无意。” 钟妙商张了张嘴,其实这情况她倒是隐隐察觉出来了,不过考虑到这是云道友的私事,她很有边界感地没仔细关注。 随后她就听苍舒沁如继续道:“寂儿为云姑娘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原本我这个位置是打算传给他的,他有天赋,也足够聪颖,我相信他能带着鲛人族走得更远,可他却偏偏带回了那个人族女儿,还大张旗鼓地要我将她认作公主......” “鲛人族的皇位不可能旁落他族,他与人族关系如此紧密,便注定了不可能服众,也从此再无缘鲛皇之位了......” “可若是皇位传于了他的几位姐姐,待我离世后,那几个孩子必定不会善待他。” 苍舒沁如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沧桑:“云黛这孩子我其实挺喜欢的,她很优秀,甚至于......我希望寂儿可以与她一同回十四洲,他与她一起是不会受委屈的......” “可是你也看到了,从一开始就是寂儿一厢情愿,云黛那孩子对他更多是出于责任......” “虽然他落至如此境地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但我作为母亲,还是不愿看着他伤心难过,便只能如此为他谋划了......” 这一番话,说得钟妙商脸上的表情都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她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怪不得苍舒沁如会将他儿子和云道友一起关起来,原来打的是这个注意。 不过钟妙商倒也放心了,至少这个八境鲛皇对云道友是没有恶意的,不至于伤及她的性命。 苍舒沁如很快对钟妙商露出了笑意,她道:“钟姑娘,你所需要的愿力,我此时便可以赐给你,那之后我也可以吩咐人带你前去海潮流,你只需踏入其中,便可跟着潮水一同回到十四洲了。” 钟妙商听罢心中一喜,她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妖族的愿力,如今她的目的马上就达成了,她回到天授城后必定可以轻易争夺来掌门之位! 只是这个想法冒出来后,钟妙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云道友本身就是被她诓骗来妖域的,她要是真自己离开了,岂不是太那什么了......!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63 章 成婚 云黛虽与齐师兄一同被苍舒沁如关在了山海洞天螺中,苍舒沁如却并没有亏待他们。 这位鲛皇几乎每日都会命宫人送些日常所需之物来,反倒一副对他们很上心的模样,但就是说什么也不同意将云黛放出去。 云黛倒也无所谓,她进入妖域以来,经脉之中就再感受不到灵气了,而这海螺之中的洞天福地则恰好有灵脉,让她的丹田经脉中出现了久违的充盈感,她当然是很乐意留在此处修炼。 这期间云黛倒是向苍舒沁如讨要了好几次她的本命剑醉流鸢,但都被苍舒沁如冷酷无情地拒绝了。 这点云黛倒是能理解,这海螺中的世界是装不下醉流鸢的,一旦醉流鸢被塞进了,海螺必定会四分五裂。 更重要的是,云黛的一身本领大半都在那把剑上,若是把剑还给她了,苍舒沁如就不可能再关住她了。 这就让云黛有些无奈了,因为她真的没有逃跑的打算。 而令云黛有些意外的是,钟妙商居然真从苍舒沁如那得到了来自妖族的愿力,甚至于苍舒沁如还很好心地派出了一名侍从,要送钟妙商前往海潮流处,一切都顺利得出奇。 不过钟妙商居然很讲义气地拒绝了,她梗着脖子,非要等云黛出来,再和她一起回十四州,最后还是云黛亲自从海螺中向外喊话,才成功将钟妙商给劝走。 此时的天授城正一片混乱,不像他们万仞阁,本身就有七名长老管着,不会出什么大事,更何况现在的十四州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了,她们进入妖域时,七宗还在抵抗魔域。 云黛正好想让钟妙商出去看看战况发生到哪一步了,到时钟妙商也可通过传音虫与她细细说道一番。 于是钟妙商最后总算是同意离开了。 苍舒沁如给云黛和齐霄定下的婚期是五日之后,这五日的时间里,这位鲛皇竟忙前忙后地做了很多准备,她命人连夜赶至出了婚服,又遣派了许多宫人进入海螺中的洞天布置。 云黛拿到那身艳红的婚服时,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身旁的齐霄,神色变得很古怪:“师兄......你母亲真的不是故意的吗?故意将我与你关在一起,好让我答应与你成婚?” 她这话把齐霄也给说懵了,两人都陷入了沉思,直至他们大婚前的一日,云黛终于可以确定她的猜测没有错了。 因为苍舒沁如竟然把阿鸢也给送入了海螺中的洞天。 小姑娘一见到云黛和齐霄,就欢天喜地地冲了过来,一手拉着一个,高兴地道:“奶奶说让我来参加爹爹和娘亲的结契大典!” 第五日到来时,他们的结契大典就在阿鸢的见证下举行了。 婚礼地点仍是海螺内的洞天,苍舒沁如根本没叫观礼的人,只是带着几名宫人,亲自进到了海螺中,然后把阿鸢一牵,就直勾勾地盯着云黛和齐霄,监督着他们完成结契大典。 云黛原本还以为苍舒沁如是想大肆操办一番,顺便让整个 水辰宫都跟着庆贺。 谁知苍舒沁如却不屑地“哼”了一声:“那种婚庆都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看的,你们既要结为道侣,自己人知道就行了。” 这位鲛皇看着云黛又道:“更何况,你一个掌门,哪有外嫁他族之说?若被人传出去了,丢的也是我家寂儿的面子。” 这下云黛算是真懵了,齐霄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神色也轻松了许多,他对自己这位母皇比云黛了解,他当然看得出苍舒沁如其实挺喜欢的云黛的,也并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 总体上的步骤倒是没少,在礼官的指挥下,云黛和齐霄拜了堂,立了誓,也结下了同心契。 修行之人,想要结为道侣,最重要的自然是立下同心契,这也是结契大典的核心。 云黛前世今生一共两辈子,活了三百多年,也经历了许多事,但与人立下同心契、结为道侣,这还是头一次。 同心契以精血为引,随着咒语的念出,那份羁绊也逐渐在神魄深处烙下印记。 云黛望着近在咫尺的齐师兄,只觉得这一切都很奇妙,仿佛是在同心契完整结下的瞬间,她便与面前之人真正的心意相通了,又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两人完全连接,令他们亲密无间。 齐师兄显然也和云黛有着同样的感受,他垂眸望来,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云黛对上他的视线,突然就觉得出奇的安心。 虽说这场关起门来的结契大典算是一切从简,但等到全部结束时,天色也暗了。 不过这水下的世界本就看不到阳光,更何况他们此时还身处海螺之中,只能靠着会散发出荧光的水生植物来照明。 那些水生植物一到夜晚,就会停止发光,于是这片水底世界也陷入了寂静的漆黑。 好在那些被苍舒沁如带入海螺中的宫人们,在四处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天色一暗,灯笼便将这方天地照出了一片红堂堂的喜庆。 苍舒沁如并没久留,她将阿鸢扔下后,又让兰姨带着几名宫女侍从进来服侍,自己便离开了。 阿鸢跟着今日的热闹闹了一天,此时已经累到直接睡了过去,兰姨便将她抱走了。 事已至此,云黛差不多也已经彻底反应了过来,苍舒沁如这位鲛皇搞这么大的动作,压根不是为了翡翠樽中关押着的鲛人族前辈,而是为了让她能顺利与齐师兄结契。 此时的云黛与齐师兄已经换下了繁重的婚服,躺到了床上,一整天的忙碌并未让云黛觉得太过疲惫,她反倒出奇的兴奋,一想到自己如今竟与齐师兄成了道侣,她便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夜色已深,屋内点着的是可以在水底燃烧的蜡烛,云黛躺上了床,她盯着那红烛看了片刻,就发现躺在她身旁的齐师兄安静得有些过分。 云黛转过头去,恰对上了那双漂亮的蔚蓝色眼眸。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青年就伸手轻触了一下她的睫毛,他低声道:“赶紧睡吧。” 云黛慢慢眨了下眼睛,她突然将手指慢慢 压下,覆上了那条长长的鱼尾。 雪白的底色上布着荧蓝色的鳞片,仿佛缀着宝石珍珠般,在微暗的光线下,泛着亮闪闪的泠光。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最全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尽在[],域名[( 鱼尾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鳞片逐渐向上攀爬,从青年那肌肉紧实的腹部生长而出,将其下的皮肤衬得更加白净如玉。 云黛仍记得,那次在灵赐秘境时,她曾想过去触碰青年腹部的鳞片,却被他阻止了。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手指缓缓向上,很快就覆了上去。 齐师兄这次没再推开她,而是安静地任由她触碰,那一枚枚的鳞片从之间划过,有着鱼鳞般的湿滑与坚硬,又隐约有着鲜活的柔软和温热,她能感觉到面前男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那漂亮的荧蓝色鳞片上也仿佛染上了绯色。 云黛突然有些好奇,她问道:“师兄,鲛人族既然生来就有鱼尾,那在陆地上用伪装的双腿走路时,是否会觉得不适应呢?” 齐霄却笑着摇了摇头:“鲛人族本身就有两个形态,再水底便是鱼尾,在陆地上就是双腿,并非是伪装,所以也没有不适应一说。” “竟是如此。”云黛觉得有些神奇。 齐霄轻笑了一声:“我在十四州时,倒的确是用了伪装,主要是为了掩盖鲛人族的特征。” 云黛其实想说,齐师兄的人族伪装很高明。 她这位齐师兄在万仞阁时,是真的并不怎么出众,门中能注意到他的人也很少,若非前世在云黛最艰难时,他主动站出来帮她,恐怕她也不会注意到这位平平无奇的齐师兄。 分明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可人族模样的齐师兄不管怎么看,都没有眼前这位鲛人族的五皇子来得惊艳。 云黛再次看向了面前之人的眼睛,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正倒映着她的脸,温柔的注视似最柔和的水,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云黛突然就问道:“师兄今日不打算与我洞房吗?” 齐霄整个人都因她这句话僵了一下,他像是没料到云黛会突然这么说,有些吃惊:“你要......与我......” “改日也行,”云黛说了一句,又停了下来,她疑惑地看着齐霄,“师兄是不愿意吗?不愿意就算了。” “我并非不愿意,”他道,“我只是以为你不愿......” 云黛沉默了片刻,她没马上回答,像在思索着什么,不过她很快就道:“我们既然已经是道侣,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她早已做好了准备,与齐师兄结为道侣,与他有夫妻之实,和他亲密无间、再不分离,这都是她已经想好了的,她当然不会不愿意。 齐霄也认真地看着她,随后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整个人翻身覆了上来。 银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下,轻轻地扫在了云黛的脸上,带来细微的痒意,她被他轻易罩在了臂膀之间。 青年的五指压入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 云黛慢慢偏过了头,看向了窗外,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彼 此的呼吸与心跳是清晰的。 不知是否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浸在水中的,云黛总觉得,齐师兄实在太温柔了,温柔到几乎有些小心翼翼,她仿佛都能感觉到包裹在周围的水都轻缓地荡着,像是被一双最温暖轻柔的手,满怀真挚地捧在手心。 云黛莫名就想起了前世躲在衔玉湖湖心岛的那些日子,那时她日日都与齐师兄和殷师姐相伴,殷师姐对她很是严厉,时常在与她练剑时,令她落下一身的伤痕,齐师兄便将她背回住处,细心地为她的伤口上药...... 那温柔到过分的青年,总是一边轻柔地给她包扎,一边温声安慰她:“云师妹,莫要与你殷师姐置气,她只是太着急了。” 云黛便摇头道:“我不会生殷师姐的气,我也想快些变强。” 那段日子其实过得很苦,可却又出奇的宁静,云黛如今回忆,竟莫名有些怀念。 “云黛......”齐师兄突然在她耳边唤她,也终于让她回过了神,她就听他带着压抑不住的沙哑声音,低声道,“你可以唤我苍舒寂......那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我不止......是你的师兄......” “苍舒寂......”云黛蠕动着嘴唇,下意识顺着他的意思念出了这个名字。 云黛抬眸看向他,她就见青年的眼神中仿佛带上了炙热的温度,他的五官逐渐与前世的齐师兄重合,又好似与她记忆中的那个齐师兄完全不同。 长长的鱼尾上下起落着,不住拍打着,鳞片一下下刮过皮肤,带来陌生的奇异触感。 云黛恍惚意识到,眼前之人,既是她曾经依赖着的齐师兄;也是鲛人族的五皇子,苍舒寂;更是会与她相伴一生的道侣。 他对她而言,是熟悉的......可他对她这过于浓烈的爱意,却又是陌生的。 云黛收紧胳膊,紧紧抱住了他,她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字,等待着结束。 不知为何,这一刻的云黛突然就想起了谢映玄,想起了与那个少年在镜花岛时的日子。 少年初尝人事,对她几乎有一种上瘾般的着迷,他与此时正与她紧拥之人是完全不同的,青涩又急促,每次都迫不及待地想将全部的爱意热烈地给予她,有时甚至会因莽撞,而显得过分粗鲁,并不似齐师兄这般温柔,可她却并不讨厌那种感觉,甚至于,她是喜欢的,所以她才会纵容接纳他、才会允许那时时刻刻的相连,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主动亲吻他。 此时的云黛搂着身上的男人,紧咬住了嘴唇,她有些形容不出现在的她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似乎有些害怕,又仿佛有些勉强。那种过分越界的触碰,每一次都令她有种脊背发麻的酸胀感,很陌生,陌生到让她忍不住惶恐。 仿佛曾经她对于他的那份强烈的留念在逐渐发生变化,又像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这一次次的挤压碰撞下受到了践踏亵渎。 这一刻的云黛,突然就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对齐师兄的感情,的确不是爱情。 他希望她能爱他,可她却很难立即做到这点。 她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却又矛盾地并不能马上适应这种过于亲密的情人关系...... 好在那些复杂的情绪又很快被云黛从脑海中摒除了,她闭上了眼睛,仍是耐心地等待着。 持续了许久,一切才停歇了下来,青年将额头压入了她的颈窝,克制不住地剧烈地呼吸着。 云黛的心也慢慢落下了下来,她突然就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她与齐师兄结了同心契,成了道侣,还有个孩子,如今又有了夫妻之实,他们再不会分开了。 云黛觉得很安心,她知道她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应他们之间的关系转变,并非是排斥他的亲近,她是喜欢齐师兄的,所以她也愿意去试着爱他,试着成为他的爱人。 云黛原以为,齐师兄还会继续,他却翻身退了出去。 她等了片刻,才慢慢挪动了一下,钻进了身旁之人的怀中。 “不继续吗?”云黛低声问他。 “你一直在走神。” 云黛愣了一下,她下意识想解释,可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甚至过分地在那种时候,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男人。 云黛其实并不觉得她对谢映玄有多念念不忘,只是齐师兄希望她爱他时,她便会想起那个傀儡少年来,毕竟她曾亲口说过,他是她的情人,她也的确产生过,要与他以情人的身份在一起的想法...... 云黛心底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愧疚与心虚,齐师兄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不必勉强,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没有勉强,”云黛道,“师兄,我真的不觉得勉强......” “睡吧。”齐霄冲着她笑了笑,却并未多说什么。 云黛安静了许久,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靠在青年的怀中,他的心跳声很平稳,让云黛心底的那份异样也逐渐消失了。 不知是因为淬苓天乌的作用,还是因为他们已立下了同心契,齐师兄的怀抱,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因此她很快便真的在他怀中睡着了。 这个晚上,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前世。 梦中的齐师兄仍背着伤痕累累地她,一步步走着。 她眼眶微红,却反过来咬牙安慰起了他:“师兄,你放心吧,那套剑招我肯定能学会的,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 齐师兄叹了口气:“修行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你不必如此急于求成,每次都弄得一身是伤。” 可她却道:“我等不及啊师兄,我真的等不及......” 那时的她真的太急了,所以她满腹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变强上,并未注意到师兄对她的那份心意。 第二日清晨,云黛一睁眼,就见齐师兄早就醒了,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云黛昏昏沉沉间,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她就意识到,她现在与齐师兄已经是夫妻了,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底 格外满足,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师兄,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齐霄笑了起来,他点头:“会的。” 从那日起,云黛便与齐师兄以夫妻的身份,生活在了这处海螺的洞天中,对云黛来说,这样的生活其实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年少时的她本就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日子,她喜欢宁静,也喜欢安稳,只是外界的阻碍实在太多了,她才不得不被逼着向前,又被逼着去变强。 如今的云黛,每日要做的,除了修炼,就是陪阿鸢。 齐师兄倒是会在修炼时,将她拉入自己的神魄中,通过淬苓天乌,提升她的修炼速度。 神魄交融的触感也令他们愈发亲密默契,甚至于,有时齐师兄只是投来一道目光,她便知晓他在想什么了。 苍舒沁如时不时就会命人送来一些有助于修行的灵草药材,偶尔还会来看望一下阿鸢,自云黛和齐师兄结下同心契后,她对云黛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虽仍喜欢冷着一张脸,却明显友善了许多,送来的灵草药材也越来越珍贵。 云黛看着那些东西,不禁有些奇怪,她向齐师兄问道:“师兄,陛下不是想将我关在此处与你相处吗?她送来这些东西,就不怕我修炼速度太快,转瞬就达至第八境吗?” 齐霄却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母皇本也没打算将你长久地关押在此处,更何况你与我已是道侣,你修为精进得快,我母皇自然也是高兴的。” 经齐师兄这么一说,云黛才发现,苍舒沁如的确没有硬要让她一直留在此处的打算,反而其实是她自己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像一场美梦,她有时甚至会产生强烈的不真实感,可是她喜欢这里,她喜欢与齐师兄、与阿鸢一起生活在这里。 钟妙商回到天授城后便用传音虫联系了云黛,七宗如今还和魔域战火不断,且魔皇沧曜不知为何突然将战火扩大,竟将矛头转向了神都,似是隐隐有袭击神都的趋势,仿佛他正觊觎着神都的什么东西。 云黛倒是有一些猜测,她怀疑沧曜是奔着叶兮颜去的,毕竟叶兮颜身上有一半的肉身血甲,还有他一直想要的琉璃玲珑心。 只不过天授城大概真的事情太多了,钟妙商又要争夺掌门之位,又要与魔域对抗,她太忙了,因此她也就只用传音虫联系了云黛一次,再之后就杳无音讯了。 不过云黛也没主动寻她,她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突破到第八境,若外界发生了什么让她急着出去的事,她又无法立即出去,她只会心境不稳,修行上反而会受到影响。 在洞天中生活的这些日子,唯一让云黛有些别扭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实在不太喜欢和齐师兄做那件事。 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喜欢与他一同修炼,却并不喜欢身体上的负距离接触,可是她的这种“不喜欢”,又别扭地让她心生抗拒。 她甚至总觉得,齐师兄是能感觉得出来的。 他从不向她主动求欢,每次都是云黛主动,他才会迈 出那一步,且总是冷静又克制。 好在除此之外,洞天中的一切,都让云黛很满意。 或许是因为这份舒畅的心绪,云黛的修炼速度竟然格外快,甚至比她身处于高压之下,面临着生命危险时的修炼速度还要快,她转眼间就修炼至了第七境大圆满,只差半步就能突破到第八境了。 不过最开心的,还属阿鸢,她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坐在珊瑚树下,看云黛舞剑。 云黛倒是不死心地想尝试着指点阿鸢的剑术,可惜她在剑道上是真的没有天赋,学起来实在太慢了,于是云黛最终只好放弃了。 不过她赠予阿鸢的那枚吉道色,倒是被这孩子摸索出了一些门道来。 小姑娘时不时就会掷色子玩,然后猜测苍舒沁如又会给云黛送什么,比较神奇的是,竟然每次都被她给猜准了。 时间过得很快,四年一晃就过去了,阿鸢如今也已经七岁了,虽然在这个小姑娘看来,她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爹爹和娘亲了,但在云黛和齐霄的眼里,她仍旧是个小朋友。 这日,云黛服下了苍舒沁如送来的海灵芝,坐于蒲团上开始修炼。 海灵芝入喉后,便有浓郁的灵气在经脉丹田中涌动了起来,云黛隐隐觉得她的境界似是出现了松动,四周的灵气也像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逐渐包裹在了其中。 屋外正在教阿鸢写人族文字的齐霄停下了动作,他扭过头,向灵气漩涡的方向看去。 修为有第三境的阿鸢也察觉到了异常,小姑娘有些紧张地拉住了齐霄的袖子,问道:“爹爹,发生什么了?” 齐霄将小姑娘抱进了怀中,笑着道:“你娘亲马上就能突破瓶颈了。” 阿鸢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娘亲要变得更厉害了!” 这个突破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齐霄和阿鸢始终守在外面,就连苍舒沁如也前来看望过几次,不过她也只是看上一眼,便很快离开了。 云黛自重生以来,几乎每次突破境界都是因为高压环境的逼迫,唯有这一次,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再睁眼时,云黛便觉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脱胎换骨了,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心便聚起了一股精纯的灵气。 前世她进入乾坤万法阵问道时,也只是第九境而已,如今第八境的她,已与那时差距不大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即使再对上青渊帝或是魔皇沧曜,也不必再如之前那般狼狈了。 第八境的她,已有了一战之力。 云黛很快手掌一翻,取出了那件翡翠樽,翠色的夜光杯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她既然已修至了第八境,便可以将翡翠樽完全开启了,而那被关于这件法器中的、来自于鲛人族先祖,苍舒水薇的神魄,自然也可以被她放出了。 云黛这般想着,便掐起一道法诀,向着翡翠樽打出了一道灵光。! 第 164 章 苍舒水薇 翡翠樽中关押了许多灵兽的神魄,它的内部一共有五层空间,从下到上,每向上一层,其内灵兽神魄的修为就会升高一些。 不过云黛拿到这件法器后,从未尝试过用那些被关押于其中的灵兽神魄来御敌。 云黛既不是天授城的人,也对南宫家的功法不甚了解,更何况这件法宝对于那些灵兽而言本就是一种折磨,云黛没有通过折磨他人而提升自己实力的癖好,更何况,相较而言,她作为剑修当然更喜欢用自己的剑。 如今的云黛已经是第八境,她也终于可将这件翡翠樽中的五层空间全部打开了,而那被困于翡翠樽第五层的圣尊境鲛人族女子,苍舒水薇,也总算可以被放出了。 这件法器来自南宫家,是专门用来对付妖族的,妖族是无法使用它的,唯有身为人族的云黛可以操控。 云黛最初会抢夺翡翠樽,其实也是因为看到南宫明洋使用此物时,放出了那名圣尊境鲛人女子。 那时,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竟不自觉产生了一种愤怒而悲痛的情绪,她明白那种情绪是因为来自于鲛人族的淬苓天乌。 不过既然齐师兄将淬苓天乌赠予了她,她也算是承了鲛人族的恩,帮他们将他们的先祖放出来倒也是无可厚非。 云黛的神魄慢慢在法器中延展,很快便仿佛是触碰到了某处开关,待她将那些完全封锁的灵气壁完全打开后,她只觉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从翡翠樽之中涌了出来,那股气息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几乎令她的呼吸都一滞。 随即云黛就看到柔软的灵酒慢慢从那盏荧色的夜光杯中流淌而出,在她身前逐渐汇聚成了一道人影,那道人影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变成了一名美丽的女子。 微蜷曲的银发轻垂至腰间,而女子的腰部以下则拖着一条长长的鱼尾,她鬓角生着晶莹的鱼鳍,身姿婀娜,气质宁静又优雅,她所散发出的,正是一名圣尊才会有的气息。 云黛不禁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向那女子望去。 这女子,自然就是鲛人族的那位先祖,苍舒水薇了。 云黛是见过她的,只不过上次见面时,翡翠樽正受到南宫家的上任家主南宫明洋操控,而被南宫明洋从法器中放出的鲛人女子,也只是一具没有自主意识的灵魂躯壳,只能凭借着本能,呆滞而笨拙地对周围的人发动攻击。 此时这鲛人女子显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于是率先出现在她脸上的情绪便是茫然与无措。 来自一名圣尊的神魄,因毫无所觉,便下意识将所有的威压都放了出来,若非云黛已有了第八境的修为,恐怕早被那股恐怖的气息压得无法动弹了。 云黛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留出了充足的时间让苍舒水薇适应。 许久之后,女子眼底的神色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此处是......”她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在水中拂了一下,于是细微的水流便缓缓从她指尖淌过。 “山海洞天 螺?”苍舒水薇精准地判断出了她的身处之处,“我......终于回家了吗?”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轻盈柔软,仿佛泉水从耳边淌过,又似这世间最美妙的乐曲。 ?子琼的作品《女配她修无情道》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只是她的语气中却带了无限的哀婉与痛楚,令听到她声音的云黛几乎就要落下眼泪了。 这时,苍舒水薇终于注意到了云黛,她垂眸看来,片刻后才道:“你是人族,但并非南宫家的人。” 她微微偏头,有些疑惑:“你身上为何有淬苓天乌?” 云黛抬手对着苍舒水薇抱了抱拳,这才道:“水薇前辈,晚辈是万仞阁掌门云黛,晚辈的夫君是当今鲛人族的五皇子。” 苍舒水薇的反应很快,在云黛做完自我介绍后,她就差不多明白了情况。 “所以是你将翡翠樽从南宫家手中夺了过来,又将我放出来了对吗?” 云黛点了点头:“此处是山海洞天螺,外面便是鲛人族的水辰宫,前辈的神魄如今也可回归故里了。” 苍舒水薇却并未露出喜色,她的神情仍是那样的哀伤:“我早就死了,留下的这一缕神魄,也很快便会散去,就算回到了水辰宫又能如何呢?” 云黛一时之间也沉默了下来,苍舒水薇却轻轻笑了一声:“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你叫云黛是吗?” “谢谢你将我带回来,”苍舒水薇道,“我死之时便在想,我为何要错信他人,我为何要去相信人族......否则我又怎会惨死异乡,连个为我收尸的族人都没有......” 云黛早便从齐师兄那里听说过了,这位水薇前辈是因为与一名来自南宫家的人族相爱,才会被他们设伏,连神魄都被抽走关入了法器之中。 云黛不知要如何安慰苍舒水薇,只道:“南宫家的圣尊家主已被我所杀。” 苍舒水薇笑了笑:“那你也算是为我报仇了。” 她的声音和眼神都很温柔,云黛不知为何,突然便想起了齐师兄。 鲛人族会散发出的那种温柔的气息很奇妙,仿佛能带动着旁人也变得心虚宁静。 苍舒水薇望着云黛,她突然朝她伸出了一只手,五指张开的同时,云黛便觉自己怀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发热,随后一枚澄澈的水晶珠就从她怀中飞了出去,落入了苍舒水薇的掌心。 云黛惊了一下,定睛一看,就发现苍舒水薇突然从她怀中拿走的东西竟是那枚水涌珠,那同样是她从南宫家族人手中夺来的。 “你知道此物是什么吗?”苍舒水薇偏头问她。 云黛不知这位前辈是想听什么答案,就茫然地摇了摇头。 “水涌珠原是我的本命法宝,在我死后,自然就落到了南宫家族人的手中,只是因为我的死亡,我的本命法宝也再无法发挥出它真正的能力了,南宫家虽拥有了它,却也只能掌握控制水域变化这一项能力。” 云黛的神色微微闪烁了一下,她很快见苍舒水薇再次看向了她,她冲她笑了笑道:“是你将我带回了鲛人族, 所以我也想将它赠予你,只是我还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云黛问道:什么事?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最全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尽在[],域名[( 苍舒水薇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希望你能将关押在翡翠樽中的灵兽神魄全部放出,以后也保管好它,不要再去使用它,也不要让它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 云黛稍稍愣了一下,其实苍舒水薇这个要求,若是换个人说,对方必定是要犹豫一番的。 翡翠樽这件法宝,虽然有些过于残忍了,但它却也非常强大,否则它也不会成为每任南宫家家主才能获得的法宝了。 将其中的灵兽神魄全部放出,还发誓日后不再使用它,这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不过对于云黛而言,这倒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因此她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很快便一掌拍向那盏悬浮于空中的夜光杯。 一大团灵气瞬间炸开,而各色的气息也纷纷涌了出来,瞬间在这不大的房间内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漩涡。 云黛的果断让苍舒水薇都有些吃惊,不过她的眼底很快就蓄上了另一种情绪,那是一种极厚重的悲伤,悲伤中又带着欣慰和喜悦。 那些来自不同灵兽的神魄化作了一道道的灵光,围绕着云黛和苍舒水薇不停地旋转,似也在因自己重获自由而欢呼雀跃着。 它们的修为不如苍舒水薇高,因此神魄存留的时间也并不能持续太长。 在短暂的告别之后,那些神魄便化为点点灵光,消逝在了空气中。 此时正坐在屋外抱着阿鸢的齐霄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爹爹,”小姑娘扯着他的袖子小声道,“为什么阿鸢突然觉得这么难过呢?” 齐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并未说什么,而是认真地看向了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子。 他能感觉到被关在房间中的气息并不止有云黛,仿佛有无数道神魄正挤在其中,但那些神魄又没有携带任何恶意,反而是悲伤的,又是欣喜的,即使远在房间外的他和阿鸢都不自觉受到了影响。 他只略沉思了片刻,就明白了过来,那些神魄应当都是从翡翠樽中被放出来的灵兽...... 待到灵光完全散去,云黛才总算是回过了神。 苍舒水薇也重新垂下了视线,她将一只手轻搭在自己胸前,弯腰对云黛行了一礼,语气极认真地道:“我替它们谢谢你。” 云黛却摇了摇头:“举手之劳罢了。” 苍舒水薇又微微笑了一下,她抬起了手,重新将那枚水涌珠托在了掌心。 她对云黛道:“此法宝的作用是操纵这世间的一切液体,南宫家之人根本无法发挥出它的全部实力,便只能用它来控制水域变化。” “实际上,它真正的能力是,”苍舒水薇嘴唇微动,“血液操控。” 短短四个字,却让云黛的眼睛都瞪大了。 “任何处在水涌珠范围内的生命,只要他身上有血液流动,那他的血液便再不属于他自己......” 云黛终于明白,齐师兄为何会对苍舒水薇的死感到那么遗憾了,这种能力的逆天程度,甚至可以和叶氏的傀儡术和魔域的潜麟功媲美了。 苍舒水薇道:“不过具体能施展出何种程度的威力,还是要看使用者的修为和神魄到底如何,你如今已是第八境,神魄又经过了淬苓天乌的淬炼,至少与你同境之人,绝不会是你的对手,至于比你修为更高者......” 苍舒水薇思索着,似是在估算,随后她便道:“第九境虽无法被你一击毙命,却也足以被重伤,唯一不太好对付的是圣尊,但水涌珠效果奇特,出其不意之下,他们仍会在你手中吃亏。” 照这么说的话,若是有了此物,以云黛现在这第八境的修为,在整个十四州,几乎是可以横着走了。 虽说云黛前世第九境时,便已经是十四州的天下第一了,放眼那时的十四州,同样找不出一个能击败她的人。 但第八境和第九境的差距并不算小,至少云黛前世尚还是第八境时,还没达到那种程度。 云黛的目光落在了那枚水涌珠上,她眼底渐渐出现了疑惑之色,很快她便道:“前辈,有一点晚辈不明白。” “既然此物如此厉害,前辈为何不在之前就说明。” 这水涌珠的杀伤力显然比翡翠樽要高很多,若是苍舒水薇提前说清楚,任何人都会选择放弃翡翠樽而换取水涌珠的使用方法的。 苍舒水薇却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想与你做交易,我希望你自愿放出翡翠樽中的灵兽神魄,也自愿不再使用此物。” “若你能做到,我才会放心将水涌珠交给你,你明白吗?” 云黛的神色稍严肃了几分,她明白了苍舒水薇的意思,于是她语气坚定地道:“前辈放心吧,我会看管好翡翠樽,再不会让人用它去迫害世间生灵了。” 苍舒水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手指朝掌心的水涌珠一点,那枚水晶珠就亮起了一圈水波般的灵光:“你知道南宫家的人为何要设计捕杀我吗?” 她唇角仍挂着笑,那份笑却变得有些苦涩:“他们正是贪图我的这件本命法宝,他们想要获得水涌珠的能力。” “只是我临死前,用一层诅咒将水涌珠包裹住了,他们也永远地失去了触及此物核心的机会......” 她说话间,水涌珠已在那层波纹的荡漾下,变得更加晶莹澄澈。 “来吧,孩子,”她对云黛道,“把手伸出来。” 云黛顺从地抬起了手,那枚水涌珠也在水流的推动下落入了她的手心。 水涌珠闪了一下,转瞬竟在她掌心化开了,随后就有一道灵光飞入了云黛的眉心,这个瞬间,云黛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魄之中多出了一股气,而身周的所有液体也完全被纳入了她的掌控之中。 不管是最平常的水,还是任何生命体内的血液,只要是液体,她就可以轻易操控。 云黛如今身处的这处海螺洞天,本就是浸在水中的, 她下意识合上了五指,四周的水就在她的意念之下按照她的意愿流淌了起来。 她抬眸看向了苍舒水薇,眼眸中也仿佛闪烁起了晶亮的光。 “多谢水薇前辈。”她再次冲着面前的女子微微抱拳。 苍舒水薇仍只是轻轻地笑着:“孩子,是我该谢谢你呀。” 她的五指很快就搭在了云黛的抱拳的手上,在云黛略有些茫然的目光下,她竟展开了胳膊,将云黛搂住了。 “孩子,谢谢你,”女子轻声道,“我死在挚爱之人手中,原本早便不愿相信这世间还有良善,但你却将我放了出来,又主动放弃使用翡翠樽......” 这一刻,苍舒水薇心底那份时刻折磨着她的痛楚都好似减轻了许多,她仍旧是怨恨的,却又觉得她可以短暂地原谅这个世界片刻。 云黛有些愕然,毕竟在她自己的印象里,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曾经众叛亲离的经历让她同样也怨恨着这个世界,所以即使她心底真的还存在着善意,也被她彻底地隐藏了起来,轻易不会对人显露。 云黛也总算是明白,为何眼前这位鲛人族的先祖,昔日最强盛的鲛皇苍舒水薇,会那么轻易被人族欺骗,甚至因此被迫害致死了。 她太容易被他人的善意感动了...... 不知为何,云黛突然觉得有些愤怒,这样一位心中充满了仁慈与善意的鲛人族前辈,竟被他们那般对待。 许久之后,她也慢慢地抬起了手,搂住了面前的女子。 苍舒水薇用力握住了云黛的手,对她道:“你一定要好好使用水涌珠,匡扶正义,惩恶扬善,断不可用它来做伤天害理之事。” 云黛又稍稍愣了一下,这个要求还真是从未有人对她提过,她并未马上应下,而是有些不解地看着苍舒水薇。 “水薇前辈,我不明白,你遭挚爱之人背叛,又在最后惨死,这世间之人对你的恶意可比善意更大,你为何、为何还要让我去行善?” 云黛不明白:“你就不担心我所救所助之人,本就不值得救助吗?” 苍舒水薇笑了起来:“可是若非你心存了一分善意,我又怎会被你放出来呢?你会觉得你救我出来,还是将那些被关押于翡翠樽中的灵兽神魄解救而出,是救助了恶人,慷他人之慨吗?” 云黛抿住了唇,她就听苍舒水薇道:“孩子,你会有自己的判断力不是吗?” 云黛仍蹙着眉,苍舒水薇也并未去催促她。 她仿佛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口气生硬地强迫,也没有高高在上地绑架,甚至于她不需要云黛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到 “我的时间不多了,”苍舒水薇终于叹了口气,“不过如今这般我也已经知足。” “我要先离开了,”她道,“最后的时间,我想再回到水辰宫去看看。” 云黛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于是面前的女子便化作了一道云烟,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这一刻,云黛竟 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怅然感,她从未见过像苍舒水薇这样的人,即使有了如此痛苦的经历,却仍能保持住本心。 云黛闭上了眼睛,不知为何,她突然就从苍舒水薇身上体会到了许多,仿佛她的无情道也随之出现了轻微的松动,似是隐隐有了突破瓶颈的趋势。 不过那种感觉很弱,转瞬即逝,她知道她距离突破到无情道第三境忘情境的心境仍旧很远,但苍舒水薇也的确给了她许多帮助,那些曾经萦绕在心头的执念和怨恨也仿佛变得淡了许多......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她再次睁眼时,神色也重新归于了平静,甚至于,她稍有些欣喜。 她如今可是第八境了! 云黛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珊瑚树下的齐师兄和阿鸢。 齐霄牵着阿鸢的手,冲着她轻轻地笑。 云黛几步走上前去,眼底的欣喜也更浓了。 “恭喜你,如今已是第八境了。” “恭喜娘亲!”阿鸢也仰着头,高兴地叫着。 云黛与齐师兄对视了片刻,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扑进了他怀中。 齐霄倒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这般热情,猝不及防之下向微仰了仰,不过他很快就环住了云黛的腰,将她接入了怀中。 若非阿鸢在场,云黛其实很想吻他。 “师兄,我们很快就可以一起回万仞阁了。” 齐霄“嗯”了一声。 阿鸢在两人脚边急得直拉云黛的袖子:“娘亲,阿鸢也想抱!” 云黛失笑,她弯腰将如今已经七岁的小姑娘抱了起来,然后重新靠入了齐师兄怀中。 三人在珊瑚树下紧紧相拥,云黛心底也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 苍舒水薇的神魄即将消散,她拖着越来越轻盈的身体,慢慢行走在星荧城,走过一条条熟悉而陌生的街道,看着从身旁游过的鲛人族,她的心底产生了一种很异样的情绪。 很快,她便来到了水辰宫,这座宫殿也是她昔日生活之处,是她的家。 苍舒水薇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她与那个来自南宫家、亲手害死了她的人族夫君,就曾生活在这座水辰宫中。 那时她还是万人之上的鲛皇,某日出海时,无意间在一处无人小岛上,救下了受重伤的人族少年,她便将他带回了水辰宫,悉心照料他。 之后的事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她爱上了他,甚至与他立下了同心契,还轻易同意了与他一同回到人族去...... 如今回忆起那些事,苍舒水薇才发现自己真的太愚蠢了,那样拙劣的骗局,她竟也会轻易上钩,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苍舒水薇终于走至了水辰宫的主殿,这座宫殿中其实设置了许多防御阵法,可那些阵法却并不会对她起作用,甚至于再次见到她,整座水辰宫都仿佛在发出轻轻的悲鸣,为她的遭遇而哭泣着。 苍舒沁如此时正在主殿中处理政务,刚一感受到那股气息时,她便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后苍舒水薇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苍舒沁如的眼睛都瞪大了,她几步冲来,猛地跪在了地上,大声道:“见过水薇祖师!” 苍舒水薇连忙将她扶了起来:“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 她道:“我只是随意来看看,见你将鲛人族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我也算是放心了。” 她笑得很温和,让苍舒沁如眼眶微湿。 苍舒沁如当然看得出来,苍舒水薇到此处的只是一缕虚弱的神魄,甚至于这缕神魄还在逐渐变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底消失了。 “孩子,别哭,”苍舒水薇冲她笑了笑,“能回到此处,对我而言,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拉住了苍舒沁如的手,目光一寸寸地在这座熟悉的宫殿中游荡。 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将她从翡翠樽中放出来的孩子。 她在临死前,感受到了来自于人的最大恶意;却又在魂飞魄散之前,再次体会到了属于人的温暖。 苍舒水薇垂眸看向了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手,她突然庆幸地想,至少这一刻,她并不是抱着对这个世界的怨恨离开的......!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65 章 出妖域 掌握了水涌珠全部能力的云黛,开始尝试着使用起了操控液体的能力。 她能感觉到积蓄在山海洞天螺中的海水全都处在了她的控制范围内,甚至于只要她动一个念头,这处盛装了一整个洞天的海螺就会瞬间四分五裂。 这里已经再关不住她了。 而当齐霄和阿鸢站于她面前时,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身体之中缓缓流淌着的血液,任何拥有血液的生命,只要处于水涌珠的攻击范围内,就都可以被她轻易影响。 这件来自于苍舒水薇的水涌珠无疑是一件很强大的法宝,只可惜对云黛来说,仍旧有些不够。 待她回到万仞阁之后,她要面对的敌人其实一共有两位,一个是神都的青渊帝,还有一个便是那从魔域而来的魔皇沧曜。 水涌珠所能施展出的最强杀招是血液操控,这显然对青渊帝和魔皇沧曜都不会有任何效果。 青渊帝对敌时用的是傀儡,而魔皇沧曜的身体之中则根本没有血液,他早已因修炼了潜麟功,身体完全变化成了那种古怪的漆黑的黏液,所以等待着云黛的大战仍旧是艰辛的。 云黛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若是能见到青渊帝的本体,水涌珠倒是能起到一些作用,不过青渊帝的本体居于神都皇城,她就算想对付她,也需要深入神都才行...... 云黛思索着,就向腰间一摸,取出了钟妙商赠予给她的那枚传音虫。 明日她便会与齐师兄一同回到万仞阁,她现在正好可以向钟道友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 不过片刻,传音虫的另一头就传来了钟妙商的声音。 “云道友?” 云黛“嗯”了一声:“我如今还在鲛人族的领地中,与你联系,也是想问问十四州现在怎么样了。” 钟妙商听罢叹了口气,她道:“这些时日我太忙了,都没来得及与你说道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了,外面一切安好,战乱已经结束了,十四州也彻底恢复了安宁。” 云黛有些吃惊:“魔皇沧曜退回魔域了吗?” “不是,”钟妙商摇头,“魔皇沧曜不知怎么想的,领兵攻打了神都,然后被青渊帝生擒了。” “如今的他正被关押在皇城地底的地牢中呢。” 钟妙商的话让云黛直接懵了。 云黛想过很多可能,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发展。 沧曜被青渊帝给生擒了??? “不可思议对吧,”钟妙商无奈地笑了笑,“云道友,不瞒你说,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虽说青渊帝是如今这世上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是整个十四州的最强圣尊,但那魔皇好歹也是狡诈多智,居然真会败在青渊帝手中。” 云黛的神色闪烁了一下,她问道:“魔域现在如何了?” “魔域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安稳,”钟妙商道,“我原本还以为魔域会因魔皇被捕而大乱,没想到在那几位魔将的管理下,整个魔域 都井井有条,魔皇沧曜那个在过去时常伪装成他的手下也被他们扶上位了▄,成了新任魔皇。” 沧曜原本一直是以“魔皇手下”的身份隐藏在幕后,但自云黛和叶兮颜从魔域逃出后,他的身份便曝光了,他入侵云中八洲时也再没掩饰自己的身份。 云黛如今听钟妙商这么说,只觉得有些奇怪,一切似都与前世的发展重合了,她突然就觉得,魔皇沧曜会突然被青渊帝生擒,也许并非是因为沧曜败在了青渊帝手中,这其中说不定另有隐情。 也说不定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沧曜算计好了的,是他故意落入青渊帝手中,不知是要谋划什么。 这不禁让云黛有些担心,前世的最后,便是沧曜打败了青渊帝,最终上位称帝,今生若还是这个发展,叶兮颜岂不是会落入沧曜手中? 云黛可还想要抢夺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呢,她可不希望沧曜抢占先机。 思及此,云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她对钟妙商道:“我很快就会回到万仞阁了。” 钟妙商点头:“若有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云黛结束了和钟妙商的对话,再次陷入了沉思。 今日她突破至了第八境,又放出了鲛人族的先祖苍舒水薇。 明日她就会和齐师兄一同离开妖域,返回万仞阁了,而苍舒沁如也在云黛与齐师兄成婚时,便将鲛人族储存的那枚仙舍利给了她, 也就是说,云黛手中现在一共有两枚仙舍利,她日后若是对上了青渊帝,胜算自然也变大了。 云黛很清楚,她和青渊帝的一战,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只要先天灵骨还在她身上,她和神都叶氏,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云黛正思索着,就觉一双胳膊从身后缠了上来,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 她回头看去,恰对上了一双蔚蓝色的眸子,那如湖水般澄澈的眼眸也让云黛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齐师兄......” 她转过身来,搂住了齐霄的脖子,将头埋入了他的颈窝:“明日一早,我们就能回到十四州了。” 齐霄轻轻“嗯”了一声,云黛便又道:“我想的是,我们可以先将阿鸢送去镜花岛,将她安排妥当了,再一同回万仞阁。” 齐师兄并未接话,而是用手托起了她的后脑勺,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云黛稍稍愣了愣,但片刻后,她就仰起头,认真地回应起了他的吻。 青年的嘴唇很软,带着温暖的气息,云黛其实很喜欢与齐师兄亲吻,那种紧贴着的亲密感,总令她格外舒心。 那双搂着她的胳膊也逐渐收紧,当男人的手轻解开她的衣带时,云黛终于变得有些吃惊。要知道,与齐师兄当夫妻的这四年中,她这位夫君可从未主动向她索取过,只要云黛不提起,他便不会与她做那件亲密的事。 云黛的手轻抚上了青年的面庞,鲛人族的皮肤比人族更加白皙,这也让齐师兄的面容更为精致美丽。 云黛的后背很快就被压到了榻上,她心想?[(,或许是因为明日就能回到十四州了,齐师兄太高兴了,才突然如此主动。遍布着荧蓝色鳞片的长长鱼尾用力地向前摆动了一下,随即便持续地起落了起来,那些荧蓝色的鳞片便反复划过,是滑腻的触感。云黛的手攀上了青年的肩,她专注地与他紧搂着,感受着那份接连不断地震动,也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当一切骤然停歇时,云黛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的呼吸有些克制不住地急促,她原本以为齐师兄会如往常那般抽身离开,但他只是略停顿了片刻,便再次压紧了她,于是新的一轮就又开始了。一次比一次逾越,云黛的手也越抓越紧,失控的呼吸几乎让她觉得有些痛苦。她的五指时而绷紧,又时而收缩,青年很快伸手而来,手指压入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 “......受不了了吗?”他轻声询问她,云黛却轻轻摇了摇头。 她只是对于齐师兄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稍有些意外,不过她其实并不觉得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切总算归于平静时,云黛甚至没能立即回归神来,她仍闭着眼睛,似还沉浸其中。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片刻失去了意识,又仿佛只是睡着了,等她再睁眼时,就见那双蓝宝石一般的双眸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在她彻底清醒之前,她就听齐师兄突然道:“云黛,我们和离吧。” 云黛起初没能立马反应过来,随后她就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师兄......你、你说什么?” 齐霄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苦涩:“我说......我们和离吧。” “为什么?”云黛一下子坐了起来,她低头看着齐师兄,满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要和离?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被褥从她肩上滑落,露出了她遍布着红痕的肌肤。 青年的目光从那些红痕上划过,片刻之后,他伸手拉起了被褥,重新将云黛罩住,然后扯着被褥,将她拉入了怀中,紧紧地拥住了她。 云黛靠在他的胸膛上,呼吸一下下地喷洒上他的锁骨。 “师兄......不要我了吗?”她的声音中竟带了几分委屈,让齐霄的心也跟着隐隐有些疼痛。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他低声道,“我只是不愿看你勉强。”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云黛,既然不爱我,便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可是我不觉得勉强。”云黛伸出胳膊,搂住了齐师兄的腰。 入手是温暖而滑腻的鳞片,鲛人腰部的鳞片是最为柔软的,每每触碰时,便会像拥有生命一般地随着呼吸一下下翕动着,云黛总有种担心会弄疼他的错觉。 “师兄,我从来没觉得勉强,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不想你离开我。”她一声声地说着,语气中难得带了强烈的情绪。 齐霄似是叹了口气,他捏起了云黛的下巴,垂眸看向了她。 “云黛, ”他有些无奈,“你还不明白吗?即使我们不当道侣,我仍不会离开你,如果你只是不希望我离开,我们其实不必非要当道侣的。” 云黛有些茫然,而面前之人则俯身而来,慢慢将嘴唇压了上来,他含着她的唇,一边亲吻她,一边轻声道:不必一定强迫自己爱上我,你这般......我反而会更难受。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或许是因为两人在这四年的时间里,一同修炼的次数太多了,神魄早在无形之中亲密到不分彼此,云黛只觉自己仿佛能清晰感知到齐师兄的情绪,他的话也让她心中出现了绵延不断的、细密的疼痛。 她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焦急道:“师兄,我不希望你难过,我真的不觉得勉强。” 青年看着她,他很快再次将她压入了被窝中,骤然下落的力道很重,重得不带丝毫温柔之意,几乎有些不像他。 云黛不禁轻蹙起了眉,她就听青年紧贴着她的耳垂,嗓音中带着压抑:“我一直都想这样,可是你不喜欢,若我感觉不出便算了,可我又很清楚地明白你不喜欢......” 他虽是这样说着,力道却并不减轻分毫:“云黛,你不明白吗?看你勉强自己爱我的每时每刻,都比你不爱我这件事本身......更令我难过......” 他的目光中带着浓郁哀伤,那情绪沉重到几乎令人潸然泪下。云黛的嘴唇在止不住地颤抖,她终于再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指甲也深陷入他的背上,划出一道道的红印。 “师兄......”她无措地唤着他,强烈的感觉令她有些窒息,这次她真的有些受不了了,他却并未因此而停下。 直至云黛的思绪都变得模糊,眼皮也有些睁不开时,青年才慢慢停了下来,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呼吸失控地起伏着。 最终,他仍是执着地道:“师妹,我们和离吧。” 云黛抿唇沉默了许久,这才轻轻说了声“好”。 齐霄似有若无地笑了笑,也终于退了出去,云黛莫名便觉得非常失落,那青年却又在这时收紧了胳膊,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 他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无声地安慰她,云黛闭着眼睛,仿佛真的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师兄是不是......不与我回万仞阁了?” 齐霄“嗯”了一声:“我会亲自送你和阿鸢出仙域......” “星荧城距离镜花岛不远,日后我也可以时常去看望阿鸢。” 云黛咬住了嘴唇,连呼吸都屏住了。 齐霄叹了口气,他的手掌压在了云黛的鬓角,温柔的抚过:“别这样,我没说要离开你......” “你都不打算与我一同回万仞阁了......”云黛抬眸向他看去,她目光盈盈,似盛着水汽。 齐霄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也差点心软。 这副在乎他的模样,还真是足够蛊人,若非这四年的朝夕相处让他愈发明白她心中所想,他恐怕真的要以为她是爱上他了 。 “云黛,我不与你一同回万仞阁,只是因为,”他有些无奈,“我想暂时留在水辰宫,帮我母亲管理鲛人族,我母亲快突破瓶颈了,她可能用不了多久便要开始闭关了......我的四位姐姐都有争夺储君之位的意思,若我不留下来,我母亲闭关的这段时间里,鲛人族可能会因她们的夺权之争一片混乱......” 云黛有些茫然地看着齐师兄,他便笑道:“待到一切事了,我会来万仞阁寻你,你的身边会为我留出位置对吗?” 这一刻,云黛的眼眸终于重新亮了起来,她忙不迭地点头:“只要师兄愿意回来,万仞阁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齐师兄叹了口气,他的手指轻压上了她的唇,又慢慢抚着她的脸颊,他很快便再次翻身覆了上来。 “师兄?”云黛惊呼出声,齐师兄却已经率先将她填了个满满当当。 “下次再见面也不知你是否还愿意让我吻你,”他将她完全禁锢在了臂膀之间,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云黛,你现在对我这般纵容......要我如何轻易放过你......” ...... 说好了早上出发,云黛却直至中午才睡醒,与齐师兄当了四年的夫妻,她还是头一次被累成这样,她浑浑噩噩地起身时,齐师兄已穿戴整齐了。 他看着她睡眼朦胧的模样,不禁伸手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道:“我们先去和离,然后我送你与阿鸢去海潮流。” 云黛恍惚地看着齐霄,有些懵。 齐师兄提起“和离”的语气,平常得就像是在说要与她一起吃一顿饭一般的轻松,实在很难让人感觉到离别的感伤。 昨夜的放纵,令面前的之人带着一种掩不住的魇足。 不知是否是云黛的错觉,她总觉得,齐师兄提出要与她和离之后,好似在她面前,反而更放得开了,也更洒脱了,不像之前那般,要顾及着她的感受,便装作看不出她的“虚情假意”。 云黛突然有些忐忑,齐霄却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他笑道:“放心吧,此事我会瞒着我母皇,她不会找你麻烦的。” “这是不是......不太好。”云黛小声道。 “没什么不好的,”齐霄道,“只要我母皇不亲自去万仞阁,便不会暴露......更何况我母皇对人族观感不算好,她也不会去十四州的。” 云黛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这一日,云黛和齐霄终于离开居住了四年的山海洞天螺,回到了水辰宫。 解同心契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同心契乃是以精血为引结下的灵契,若是想解开,便需要前往听天碑前,就像云黛之前同段青涵解除婚约那般。 好在只要结下同心契的双方是在自愿的情况下解除的契约,便不会对自身造成任何伤害。 水辰宫中便有一块听天碑,云黛和齐师兄离开海螺后,就率先来到了听天碑前,解开了同心契,自此他们也不再是道侣。 虽说 云黛明白齐师兄是不想用道侣的身份绑架她,但当契约完全消散的瞬间?_[(,她心中仍旧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齐霄自然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他牵住了她的手,对她笑道:“不必难过,我仍旧是你的师兄不是吗?”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轻声道,“云黛,一直以来,其实都是我离不开你......一想到与你分别,我便心痛难耐,我根本没办法狠下心来永远不再见你。” 他伸手抱住了她,对她认真地道:“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是不可能离开你的。” 那之后,齐霄就带着云黛和阿鸢去向苍舒沁如告了别。 云黛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从苍舒沁如那拿回自己的本命剑醉流鸢。 再次将醉流鸢握在手中后,云黛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平静了许多。 她如今已是第八境,有了醉流鸢的加持,她再不必过得胆战心惊了。 苍舒沁如听说齐霄竟不打算立即和云黛一同去万仞阁后,表现得稍有些不满,云黛因为心虚,根本没敢吱声,好在齐霄很冷静,他条理清晰地说出理由后,苍舒沁如总算是勉强接受了。 出了水辰宫,齐霄便当起了领路人,带着云黛和阿鸢一路向海潮流的方向靠近。 那处据说能直达十四州的海潮流距离星荧城居然并不远,三人很快便抵达了附近。 只不过苍舒沁如为了防止其他鲛人族误入此地,在附近设下了迷幻阵法。 在齐霄的带领下,他们轻易就避开了阵法,抵达了潮水的中心。 出现在云黛面前的,是一片巨大的漩涡,因水涌珠的作用,云黛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那股潮流之中隐隐散发出的灵气。 这“海潮流”竟是同时吸纳了灵气和妖气而生成的一处天然阵法,只要一脚踏入其中,便可被携带着抵达水流的另一头。 这种快速移动其实是带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的,但因为云黛能完全操控水流,所以这小型阵法自然也被完全地纳入了她的掌控之中,甚至于,她觉得自己可以轻易改变这小型阵法的位置,将潮流另一头的结点改在任何她想去的位置。 这倒是让云黛动了些心思,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将海潮流另一端的出口改动在镜花岛附近的海域内,这样齐师兄日后也可以更方便地去看望在镜花岛学艺的阿鸢。 并且她也可以将此事告知给岛主花重影,让花重影安排镜花岛弟子看管海潮流的入口,免得有人族修士误入其中。 不过那样的话,便要将妖族的进出方式告知给镜花岛了。 云黛知晓妖族并不愿与人族有太多的联系,便将这个想法说给了齐师兄听,想问问他的意见。 谁知齐师兄竟一口就同意了下来,他道:“阿鸢本就要在镜花岛学艺,她的身世也不该瞒着镜花岛的岛主。” “更何况,若是海潮流在十四州的入口有人看管,那也不会再有人族误入此处了,反倒少了很多麻烦。” 于是云黛很快就与齐师兄说定了 ,自此,他们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只要踏入那股涌动着的潮水,她就可以和阿鸢抵达十四州了。 虽说齐师兄说是日后会来万仞阁寻她,但这一刻,云黛还是有些不舍。 最不舍的当然还属阿鸢,她被云黛抱在怀中,眼眶红红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七岁的小姑娘并不能接受离别,她拉着云黛的袖子,难过地道:“娘亲,爹爹为何不与我们一起?爹爹是不要阿鸢了吗?” 齐霄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阿鸢的头:“爹爹怎么会不要阿鸢呢?阿鸢现在要去别的地方学艺变强,爹爹只要有空了,就会来看望阿鸢的。” 云黛则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矛盾情绪,她要将阿鸢送去镜花岛,自然是希望阿鸢能跟随花重影学习占卜术,吉道色既然认了阿鸢这个主人,就说明阿鸢在占卜术上有着极高的天赋。 云黛作为阿鸢的母亲,是希望她能变强的,可她若是在镜花岛学艺,她与齐师兄就不可能再时时留在她身边照顾陪伴她了,这对阿鸢来说,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不过云黛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阿鸢如今虽只有七岁,但她总归是要长大的,她与齐师兄又不可能一直守着她,她需要变强。 这种变强不仅仅是实力上的强盛,更是一种精神上的独立。 再说了,她与齐师兄不也可以常常去看望她吗? 云黛这般想着,便抱起阿鸢,揉了揉她的脸颊道:“阿鸢别怕,娘亲会带你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她说着又抬眸看了齐师兄一眼,她看得出来,齐师兄同样也产生了与她一样的犹豫和心软,但那些情绪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用鼓励的语气对阿鸢道:“阿鸢不是想变得与你娘亲一样强大吗?爹爹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结束了告别,云黛终于抱着阿鸢,踏入了海潮流。 潮水一瞬间涌动而起,将两人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迅速前冲的水流令云黛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眩晕感,不过她还是不忘将阿鸢护在怀中。 这种感觉持续的时间并不算短,若非有水涌珠的辅助,云黛几乎觉得自己要被摇晕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份眩晕感终于消失,云黛只觉自己被一股水流冲至了一处沙滩,她也终于离开了水底世界,久违地呼吸到了空气。 海风微咸,柔软地拂过她湿漉漉的身体。 此时已是傍晚,橘色的晚霞爬了漫天,将海岸线都映得绚丽。 水浪随着风一层层地撞过来,带着细微的痒,云黛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清晰。 她勉强压下了不适感,低头看向了怀中的阿鸢。 小姑娘已经陷入了昏迷,她的脸色稍有些苍白,嘴唇抿着,眉头也紧皱着。 虽说她并未受伤,但云黛还是有些心疼。 她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扒开了粘在阿鸢脸颊上的湿发,也就在这时,她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云黛下意识回头看去,就恰撞入了一双金色的眼眸。 那双金眸映出了漫天的霞光,令他眼底似也泛起了瑰丽的色彩。 一身墨绿色衣衫的少年,此时正安静地站在云黛身后,垂眸望着她。 少年额间的赤色红纹如炙热燃烧的火焰,让他原本冷峻的面庞仿佛染上了浓烈的情绪。 他披着一身霞光,衣袖虽风鼓动着,云黛不禁产生了一种他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错觉。 “斩月......”终于,云黛念出了那少年的名字。 她与他,已有四年未见了,虽与修士百年的寿命相比,算不上太久,但也算不得短了。 云黛就那样坐在湿漉漉的沙滩上,仰头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少年那过于绮丽的样貌,这一瞬间,满身水渍的云黛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狼狈了,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冲动地想要去捂住他的眼睛,让他不要看见此时的自己。 而下一刻,一件衣衫便盖在了她的肩上,他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响起。 “风大,小心着凉。” 斩月解下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她肩上。 少年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没什么太特别的含义,却又好似暗含了过多的浓重情绪,只是云黛看不懂,也理解不了。! 第 166 章 今晚陪我 云黛抱起阿鸢慢慢站起了身,水汽逐渐蒸腾而出,她与阿鸢身上的水渍也在灵气的催动下很快就蒸发殆尽了。 夕阳在这时终于完全沉入了海平线,只余下最后的一抹亮色,被幽深的漆黑包裹。 一道淡淡的月牙印在天际,再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藏在深空中的细碎繁星。 云黛抱着阿鸢在海潮流中移动时,使用了水涌珠,控制着海潮流另一端的落点进入了镜花岛附近的海域,因此她如站立的这座孤岛,距离镜花岛已经很近了。 云黛最终还是伸手拉紧了斩月给她的那件外衫,将她和怀中的阿鸢都裹了进去,墨绿色的色彩在夜色中仿佛更加深郁浓重,垂下的绸缎将她完全遮住,与淡淡的月光一同衬得她的肤色更为白皙。 斩月垂眸望着她,他心中突然就产生了一些很奇怪的情绪,他只觉虽只是过去了短短四年,面前之人却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几乎有些不像她了。 只是眨眼的瞬间,她竟已嫁做他人妇,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 她望向怀中的孩子时,眉眼是那样的柔和,海风轻拂起她鬓角的发丝,斩月就恍惚发现,原来她已经离他这么远了,远到他几乎看不清她。 少年恍惚着,一时竟有些判断不出,她这种变化,到底是因为她怀中的那个孩子,还是只是因为她此时正处在无情道的第二境破情境。 半晌,他伸出胳膊道:“我可以帮你抱她。” 云黛却摇头低声道:“不必了。” 她抱着阿鸢,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小姑娘并不重,她抱着她也不会觉得累,可斩月却好似误会了她的意思,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郁,似比那夜色更为幽深。 “你不放心我?你怕我伤害她?” 少年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云黛有些吃惊,她回头看向他,露出了不解之色:“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很快就完全转过身来,仰头认真地看着他:“斩月,我怎么可能怀疑你?没有哪个剑修会怀疑自己的本命剑。” 少年抿住了唇,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他心中的确不可避免地出现过类似的阴暗想法。 那是她与别人的女儿,他再怎么安慰自己,也会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希望她能消失的卑劣念头。 在云黛再说出什么之前,那少年便已避开了她的视线,化为了一道烟雾,重新融入到了醉流鸢之中。 他不想再与她交谈,或者说是......他不敢。 云黛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露出了沉思之色,不过她也只是略思索了片刻,就抱着阿鸢,踏着细碎的星光,向镜花岛的方向寻去了。 ...... 抵达镜花岛之前,云黛便提前用聆风玉符通知了花重影,这位花岛主听说云黛突然来访,又惊又喜,甚至还匆忙地给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 花重影早听说了云 黛在魔皇的追捕下,通过传送阵逃走一事,只不过她知晓的情况并不完整,她只以为云黛不知躲去了何处,并不知道她这四年间都生活在妖域。 前来镜花岛山门处接待云黛的是舒小依和舒小雯这对姐妹,这二人在当初镜花岛与神都的那场大战中,可是与云黛在同一条船上,与其他的镜花岛弟子共同撑起了灵舟的防护阵,为云黛预留出了足够的时间,帮了她不小的忙。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她们见到云黛后,皆露出了惊喜之色,二人一边领着云黛往主殿走,一边向她说了许多镜花岛这几年来的趣闻。 自云黛离开后,镜花岛的所有弟子就都躲在护山大阵中不出,魔域和神都也再没来找过麻烦,而近期,魔皇沧曜又被青渊帝生擒去了神都,云中八洲的警戒也随之解除了,她们的日子就更滋润了。 花重影近月来在组织着门内弟子做着准备,过不了多久,她们便要在秀洲开始五年一度的招生了。 镜花岛在这次的魔域入侵中表现良好,也赚了不少口碑,而且经历了这一遭,生活在云中八洲的人都很乐意将自家孩子送去七宗学艺,所以花重影正跃跃欲试着呢,她对这次的招生很有信心,镜花岛也的确急需新鲜血液。 三人说话间,阿鸢居然醒了过来。 长途跋涉让小姑娘的脸色仍有些苍白,她窝在云黛怀里,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忐忑地问道:“娘亲,这里是哪呀?” 白日里的镜花岛浸在粉调中,其实是很漂亮的,但如今是晚上,一切的色彩便沉在夜色里,显得神秘而孤寂,阿鸢就瞪着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只是她这一声“娘亲”,愣是将舒小依和舒小雯这对姐妹吓得一哆嗦。 两道视线,四只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了阿鸢身上。 她二人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小姑娘,不过看这小姑娘已经睡着了,云黛又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她们也没多问。 如今这小女孩一叫,舒小依和舒小雯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距离上次见面也没几年吧,怎么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当然,她们最好奇的其实是,这孩子的爹是谁?谁这么厉害,居然能和云道友有个孩子? 云黛倒是很淡定,她向二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她叫云鸢。” 阿鸢很是有礼貌地冲着舒小依和舒小雯露出了笑容,甜甜地叫道:“姨姨们好!” 她这一嗓子,愣是将这俩姐妹的心都叫化了。 她们也忘了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下小姑娘的来历,纷纷夸赞了起来。 舒小依道:“云道友,你这女儿嘴可真甜!” 舒小雯也点头:“云道友的女儿一看便不凡!” 这时,她们总算来到了主殿,也就是花重影的住处,舒小依和舒小雯主动帮云黛拉开了门,云黛抬脚就向里走去,还未等她完全进入大殿,一身粉色宫装的花重影就风风火火地迎了过来。 “云黛!” 率 先被吓到的是趴在云黛怀中的阿鸢,她更紧地搂住了云黛的脖子,吓得一张小脸都皱起来了,满面惊恐地看着花重影。 而花重影也一眼就注意到了阿鸢。 云黛用聆风玉符与花重影联系时,并未提及阿鸢,主要是阿鸢的来历解释起来有些复杂,还是当面讲比较方便。 于是花重影的眼底很快就出现了疑惑之色,那疑惑中又夹杂着强烈的古怪。 半晌她用怀疑的语气问道:“这是谁家孩子?” 说着她又看向了云黛,奇道:“她跟我师姐,也就是你母亲小时候的眉眼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云黛愣了一下,她不禁垂眸打量了阿鸢一番,随后她就听花重影又道:“若是不说的话,你怀里这孩子,倒是比你还像我师姐的女儿。” 云黛有些意外,她眨了眨眼睛,将之前对舒小依和舒小雯说过的介绍又重复了一遍:“她是我女儿,她叫云鸢。” “什么?!”花重影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她脸上的表情都失控了,指着阿鸢的手不停地哆嗦着。 阿鸢差点被吓哭了,她连忙往云黛怀里缩,害怕地小声道:“娘亲,这个姨姨好奇怪,阿鸢害怕。” 云黛:“......” “姨姨?”花重影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随后她摇了摇头道,“小丫头,你不该这么称呼我,依着辈分,你得叫我姨姥姥。” 阿鸢茫然地仰头看向了云黛,云黛便道:“小姨,我带阿鸢来,是希望你能收她为徒,教她占卜术,你给我的那枚吉道色,认她为主了。” 云黛的后半句话又让花重影吃了一惊。 “等会!”这位镜花岛的岛主手掌一翻,取出了一把蒲扇,一边摇扇子一边道,“你先等会儿,先让我捋捋......” “你说这个丫头是你女儿,”花重影满脸的困惑,“那她爹是谁?你什么时候有道侣了?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云黛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花重影手指一点,一把藤椅就凌空飞至了云黛身后:“不着急,你慢慢说。” 云黛没马上回答,而是犹豫着看向了阿鸢,她与齐师兄的事,颇为复杂,实在不太适合当着这孩子的面讲。 她的手指很快压在了小姑娘的眉心处,而阿鸢也瞬间再次睡了过去。 云黛对花重影道:“我得先把这孩子安顿好。” “没问题!”花重影豪爽地冲着舒小依和舒小雯招了招手,“你们将这孩子带去休息,就安排在云黛的院子里。” 镜花岛是专门为云黛留了一处院子的,不过主要原因其实是,那处院子原本该由镜花岛的长老来住,可惜镜花岛就剩花重影这么个独苗了,云黛还是个临时封的客卿,于是那处长老居就空出来了,花重影也就干脆大手一挥,直接将那间院子预留给了云黛,方便她随时来住。 目送着舒小依和舒小雯将熟睡的阿鸢带走后,云黛这才安稳地坐到了藤椅上,看向花 重影的目光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好了,你说吧。”花重影一副全神贯注、洗耳恭听的模样。 云黛很快便讲述了起来,从灵赐秘境中无意间得了齐师兄的淬苓天乌,再到与钟妙商一同进入妖域、遇上阿鸢,最后,她自然也提起了那处可以通往鲛人族领地的海潮流,听得花重影大为震撼。 不过云黛在这中间也省去了不少内容,比如说她与齐师兄的关系,她就只一笔带过了,只是花重影向来自诩是云黛的长辈,她对此倒是非常在意。 她摸着下巴满脸沉思:“你说你们成亲了,又和离了?” 云黛垂着视线,有些心虚地道:“成亲是为了蒙骗鲛皇,以免她不放我走。” “那你和你那个师兄现在就不算是道侣?” 云黛点头。 花重影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你们孩子都有了,你们还和离了?” 对于花重影的不赞同,云黛无动于衷。 “算了,”花重影最终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 “不过反正和谁当道侣都行,就之前那个傀儡不行!” 花重影这突如其来的话让云黛一下子愣住了,她这才想起,当初帮花重影守镜花岛时,她是将谢映玄放出来给花重影见过。 云黛有一瞬间的恍惚,在她离开镜花岛之前,谢映玄仍是留在她身边,甚至于那时,她也曾想过与心底的那份挣扎妥协......那黑衣少年的身影似又在她眼前晃过,他那双漂亮的眼眸总仿佛盛着泪光,微微泛红的眼尾令人总想欺负他,又忍不住怜惜他......不过也只是转瞬间,那些莫名的情绪就很快被压了下去。 云黛低声道:“小姨想多了,谁都有可能成为我的道侣,唯独他不可能。” 或许是因为她的语气太淡漠了,这一刻,就连花重影都在想云黛是不是太冷血了。 不过随即她就摇了摇头,她道:“你说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赶了一天的路,赶紧去休息吧,阿鸢和海潮流的事,我们明日再商谈也来得及。” 花重影说得有道理,云黛点了点头就起身告辞了。 离开主殿时,外面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除开巡逻的弟子以外,其他的镜花岛弟子自然都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整座宗门也浸在幽寂的气氛中。 泉海畔山乃是一座海岛,于是在这寂静的深夜中,云黛便能清晰地听到习习卷来的海浪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就有咸腥的空气涌入了她的腹腔,今日忙了一天,直至这时,她才终于放松下来。 云黛慢吞吞地迈着步子,随着漫天的星光,回到了花重影为她准备的住处。 她先是去看了一眼阿鸢,阿鸢此时正躺在床上,睡得很熟,云黛给她掖了掖被角,却并没也跟着躺下休息,而是重新走到了院子中,仰头看向了天上的一轮皎月。 片刻之后,她突然抬手一招,醉流鸢应声出鞘,剑柄被她握在手中的 瞬间,她整个人也舞了起来。 四年了,她已有四年没握过这把剑了,虽说在海螺中的日子,她也并未停止过练习自己的剑术,但本命剑毕竟是不同的。 剑气翻飞,落叶被横扫而起,被吹起的粉色绯锦霓裳花花瓣扬得漫天都是,又将那在月色下起舞的白衣身影包裹其中,衣袍飒飒作响,衣摆随着步伐扫过。 剑如惊雷闪电,映出一室月色,锋利的剑芒破空斩过,似是要将那份浓重的夜色生生撕开。 一套剑招打完,云黛的呼吸已有些急促,额角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回手收剑,动作干净利落,可也就在这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朝一旁看去,只一眼,她便不出意料地对上了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眸。 那少年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也不知在那处站了多久。 见她望来,他的神色并没有太多变化,云黛却几步走来,凑近了他。 斩月似乎并不想与她多交谈,他转身就想离开,云黛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斩月,”她看着他,有些突兀地道,“你是不是......想我了?” 少年眸光微动,云黛问出的问题显然让他有些吃惊,他垂眸看着她,神色有几分异样,随后他的胳膊突然压在了她的腰上,搂着她将她猛地提进怀中。 云黛没想到他会这般,她惊了一下,两只手也下意识抵在了少年的胸膛上。 他们距离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一次次拂来的呼吸,她看到了他那双鎏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他正看着她,目光竟出奇地认真。 终于,他开口了:“你这是打算安慰我吗?” 他的语气带了几分嘲讽与不屑,但他竟真的承认了,他确实有在思念她,只是他的神色间又莫名带着一些让云黛无法理解的怒意。 “你想我怎么安慰你?”云黛问他。 斩月的唇角似有若无地扬了扬,却又并未带出笑意,他沉默了片刻,随后云黛就听他道:“用身体怎么样?和我做.爱。”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几乎带着一种恶意,是直白的,也是赤.裸.裸的,仿佛带着浓重的欲.望,又像是只是一种单纯的恶意。 云黛的眼底出现了愕然之色,但在她真的给出答案之前,那少年却突然笑了一声,他松开了困在她腰上的手,往后退开几步,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随后他便偏头移开了视线:“不必当真,我同你开玩笑的。” 少年这时的语气倒正经了许多,仍旧是冷淡的,好在不再带有那些让云黛隐隐不安的情绪。 只是,他虽是这样说,但云黛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面红耳赤的感觉。 因为她突然就想起了一些前世的事,那是一段被她压在最深处的久远记忆。 那时她已是第九境,因为久久无法突破,便尝试了各种方法,其中就包括......双修之术。 云黛也不记得那是从哪找来的一 本双修功法了,因未尝过人事,她在百般犹豫之下,趁着夜黑风高,将自己灌醉了,想酒壮人胆,去仙乐坊买个小侍回来,让自己练练手。 她酩酊大醉又准备出门的模样,将总躲在醉流鸢中的斩月都给炸出来了。 “你这是打算去哪?”那少年皱眉看着她,难得露出担忧之色。 云黛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斩月显然被惊住了,他拉住她的胳膊,拦着她:“你疯了吗?你元阴尚在,以你的修为,你若随意与人双修的话,除非那人同样是九境以上,否则对方会瞬间爆体而亡。” 其实正常来说,倒也不该这么恐怖的,但云黛修炼的斩戒诀和无情道本就是相当霸道的功法,最重要的是,她元阴尚在,第一次必定会比较难以控制。 不过云黛根本无所谓,她醉醺醺地道:“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说着她便又要走,但斩月大抵是无法忍受第二日一早,云黛床上出现个狼狈不堪的死人,因此他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向屋中走去。 醉酒的云黛变得很大胆,她靠在少年的怀中,挑衅般地问他:“怎么?斩月......你是打算向我献身吗?” 那天她的确是喝醉了,所以后面的事,她其实也记不太清了,她就记得是她主动迈出了那一步,但向来冷淡的斩月竟出奇地顺从,他甚至小心地将她抱在怀中,仰着头专注地看着她。 对于难得喝醉了的她,他格外有耐心。 云黛也认真地回望着他,那双鎏金色的眼眸澄澈如琥珀,又似是泛着涟漪,于少年额间燃烧的赤色妖纹更如浓稠的血液般地流淌。 他一直在低声唤她的名字,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几乎带着痛苦与挣扎的语气。 很奇怪,奇怪到云黛偶尔回忆起时,总觉得那只是一个飘渺而虚幻的梦。 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的剑灵,那来自于最后的上古风龙的分魂少年,又怎么会在她面前,露出那样的神色呢...... 云黛真的记不太清了,但那种强烈的疼痛感却格外清晰,疼得她甚至克制不住地想要落泪,与书中所记载的完全不同,她只能一直忍着,所以梦醒之后,她也并未如原本所想的那样,去仙乐坊找侍从。 她其实也很不解,便问了他:“你既是上古神龙族,活了那么久,应当经验丰富才对,为何还会......” 还会让她如此疼痛? 那少年便用一种很异样的眼神看着她,他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像是有些生气。 “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他很恼怒,“我身死之时,还没成年。” 尚未成年的雄性神龙族,自还没到寻找伴侣的年纪,更何况雄性神龙只会在雌性神龙的气息吸引下,被诱发至发.情期。 他在世之时,便已经是尘世间最后的上古神龙了,即使他活到了成年,也无法找到合适的配偶。 斩月的外貌是定格在了他死的时刻,他死之后,他的样貌自也不会再随着时间的流 逝而发生变化了,但他具体是何年纪,云黛却并不是很清楚,上古神龙族皆为长生种,斩月虽自称死时还未成年,但他那时也已经活了几千年了。 那天晚上的经历,斩月大概也没觉得舒服,整个过程他一直轻蹙着眉,结束之后就直接消失躲进剑中了。 之所以用“躲”这个词来形容,那是因为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斩月安静得就像消失了一般,云黛觉得斩月大概是后悔了,而且这种后悔还让他自己很恼怒。 这个认知令云黛很不是滋味,虽说那时的云黛因为修炼了禁术,又无情道大成,情绪是绝对迟钝的,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不是滋味。 她甚至觉得,倘若她有情绪的话,或许会因为斩月的态度而感到难过。 所以在那之后,她就主动将那晚的事压进了记忆深处,她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轻易不会回想起。 斩月也似是完全将那晚忘了,而不久之后,云黛便进入到了龙门道场的乾坤万法阵中,重生至了今生...... 回忆起前世这些,再加上斩月刚刚那个所谓的“玩笑”,云黛突然就觉得稍有些别扭。 若真要说起来的话,对于前世的那次“意外”,云黛本人其实也是有些后悔的,斩月是她本命剑的剑灵,她不该随意对他做那种事...... 而这时,斩月也重新转回了头,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月色像是在他的发顶镀出了一层柔光,少年头顶的龙角如碧玉翡翠般,令他的容貌愈发绮丽。 斩月凝视云黛片刻,便突然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抬腿向一旁的厢房走去。 云黛惊了一下,这一幕多少与前世的那段记忆重合了,她下意识就想挣,少年却收紧胳膊将她禁锢在了怀中。 他几步走至厢房,将她轻轻放至了榻上,在云黛挣扎着起身前,少年已经贴上来拥住了她。 斩月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对她做出更逾越的行为,只紧拥着她,遍布着碧绿鳞片的龙尾也不知何时幻化而出,一圈圈地缠了上来。 “今晚陪我。”他倒是难得地坦率。 云黛起初有些僵硬,但随后她就放松了下来,她慢慢探出手,手指压入了少年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斩月在思念她时,她又何尝不惦念着他。 云黛闭上了眼睛,斩月是她的本命剑,他们就该时时待在一起,一刻也不分离。!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67 章 回万仞阁 第二日一早云黛就醒了,她是被勒醒的,碧色的龙尾几乎将她整个人缠在其中,像紧缚而来的粗麻绳,一圈圈地绕着,令最简单的翻身动作都变得异常困难。 甚至于,那条龙尾还会时不时地收缩绞紧一下,像是恨不得将她完全吞噬。 云黛有一瞬间的茫然,她偏头看去,就见身旁的少年双目紧闭,眉头轻蹙着,似仍是不太安稳,于是他便会下意识地将她更紧地拥住。 云黛知道,此时的斩月正处于熟睡的状态,所以这紧缠着她的举动完全是来自于他的本能。 她和他相处过那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他这样黏人的一面,看来妖域那四年的封闭,对他造成的影响不小。 “斩月......”云黛的手指轻拂过他的脸颊,轻轻拨开了垂下来的碎发。 将她搂在怀中的少年在她的呼唤中睁开了眼,他骤然转醒,那双如金色琥珀般的眼眸中便还带着轻微的懵懂与困倦。 “你松一点,”云黛叹了口气,“我快喘不过气了。” 少年皱了皱眉,但那紧缠而来的龙尾还是一圈圈地松开了,云黛的呼吸也总算是顺畅了,但斩月却并未完全放开她,她便仍陷在那盘旋环绕而起的龙尾间。 外面的天还未完全亮,窗外一片灰蒙蒙的,少年突然俯身而来,完全覆在了她身上,甚至将额头压至了她的颈窝间,然后低声道:“再睡会......” 他的嗓音很轻,因也是刚刚睡醒,带着轻微的鼻音,便显得格外温柔,云黛竟觉得他像是在对她撒娇。 “斩月......”她的呼吸又窒住了,她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蹙起眉有些不满地道,“不要一直压着我。” 斩月听罢便用胳膊在她侧旁撑起,于是压上来的力道也消失了。 这少年垂眸看着她,如绸缎般的发丝也随之轻扫在了她的脸颊上,带来细细的痒意,片刻之后,他突然直接搂起了她的腰,向侧旁一滚,将自己的怀抱垫在了下面,那盘曲紧缠的龙尾也跟着又收紧了几分,随后他似是想起云黛不喜欢这样,就又放松了一些。 “你压着我。”他一手揽着云黛的腰,这般说道。 为什么一定要...... 云黛一时有些无言。 她的手轻垂下来,就恰搭在了缠在腰间的龙尾上,那些如玉石般碧绿的鳞片柔软而温暖,仿佛正随着少年的呼吸,轻轻起伏着。 云黛上次摸到这种长着鳞片的东西,还是齐师兄的鱼尾,鲛人族的鱼尾其实和这龙尾是有些相似的,却又区别很大,龙尾摸起来更为坚硬紧实,会让人联想到遍布着肌肉的坚实臂膀;而鱼尾则是湿滑细腻的,触感就像是真的游动在水中的鱼...... 当然,最重要的是,齐师兄的鱼尾和斩月的龙尾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鲛人族的鱼尾代替了双腿,令他们可以在水底如游鱼般自如地行动;而斩月的龙尾则是可以随着他的操控,随时从身后幻化而出, 当他不需要时,自也可以轻易让那条龙尾消失。 云黛其实一直有些好奇,她不太明白这条龙尾的作用到底是什么,更不知它到底是从何生长而出的。 前世的斩月只偶尔会露出那条龙尾,他常半悬于空中,安静地盘坐在自己的尾巴上,撑着下巴看着她。 碧色的龙尾上遍布着一枚枚精致的鳞片,总让她移不开视线,可那时的斩月并不如现在这般好说话,他可不会主动邀请她去触碰他的龙尾。 至于今生,他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时不时便会用这条龙尾紧缠着她,云黛也趁机摸了好几把。 斩月此时已闭上了眼睛,云黛的手则有些得寸进尺地顺着那龙尾一点点摸索,少年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但他却并未躲闪,也没拒绝,甚至于,那条龙尾竟微收缩了一下,压入了她的掌心,似是他主动在讨好她。 不知是否是云黛的错觉,她突然就觉得斩月似乎很喜欢她这样触碰他,而云黛也终于在这时弄明白了那条龙尾的构造,这截龙尾与少年的脊椎骨连接在一起,又从脊椎中延申而出,可自由的伸缩,又被他脊背上的肌肉控制着,能按照他的心意盘曲缠绕。 云黛的手在那片光滑的龙鳞上滑动,她突然就想,还好她已与齐师兄和离,否则即使斩月只是她的剑灵,但他毕竟是男子,她若是在有道侣的情况下,和他这般亲密,实在有些不太好。 她又忍不住疑惑,也不知其他的剑修与剑灵是如何相处的,如果有了道侣,难不成剑灵想要亲近时还要拒绝吗? 她思索了片刻,转瞬就又突然反应了过来,先不说灵剑幻化出剑灵本便不是容易的事,据她所知,现今的万仞阁中,除她以外,可再没有别的剑修的本命剑拥有剑灵的了。 就算是沈长玉的那把墨驰剑已经很有灵性了,距离幻化出剑灵也还差了一步。 最重要的是,真正的剑灵是根本没有性别的,也不会有与人修相似的认知,斩月的本质乃是上古风龙的分魂,只是因为身体死亡了,才不得不寄居于灵剑之中,他本身其实也算不上是剑灵...... 云黛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又在斩月怀中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居然一口气睡到了中午,直至院子里传来了阿鸢清脆的笑声,她才猛然惊醒。 云黛一下子睁开眼睛,她就见斩月仍与她紧贴着,甚至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神情专注,也不知是看了多久了。 云黛跟他对视了片刻,嘴唇动了动:“你怎么......也不把我叫起来。” “你很累,”斩月道,“你该好好休息。” 他说得倒没错,云黛昨日带着阿鸢通过海潮流来到了镜花岛,虽说有水涌珠的辅助,让这场长途跋涉安全了许多,但她仍旧很疲惫,她的确是该好好休息的。 龙尾终于在这时蜷缩了起来,从她身上一圈圈松开,又逐渐消失在了斩月身后。 阿鸢正在外面跟舒小依和舒小雯这对姐妹聊天,不时便会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 舒小依和舒小雯显然非常喜欢阿鸢,阿鸢也相当地自来熟,跟她二人相谈甚欢。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67 章 回万仞阁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不知为何,云黛突然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虚感,她女儿就在屋外呢,她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云黛连忙伸手推开斩月,坐起了身道:“我已经休息好了。” 说着她便起身开始整理衣衫,又坐到铜镜前认真地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这过程中斩月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澄澈的金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似是泛着细微的涟漪,又像是隐隐藏着炙热跳动的火焰,带着一些很莫名的情绪,他的视线跟随着云黛移动,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终于,云黛深吸了一口气,她总算是穿戴整齐了。 她回头向床上的少年望去,想问问他为何一直盯着自己看,可在她开口之前,那少年却率先化为了一股飘渺的烟雾,重新融入到了醉流鸢之中,摆明了不愿多与她交谈的模样。 云黛一时有些疑惑,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怒无常又莫名其妙。 云黛摇了摇头,她伸手一招,便将醉流鸢收起,然后推开门一步迈了出去。 阿鸢是第一个注意到云黛的人,她一下子就朝着云黛冲了过来,一头扎进了她怀里,搂住了她的腰。 小姑娘仰头看着她,有些委屈地道:“娘亲昨晚怎么不陪着阿鸢一起睡,阿鸢醒来时都没看到娘亲。” 阿鸢这话瞬间让云黛又心虚了起来,她原本的计划其实是在阿鸢睡醒之前,就回到她身边,谁知她自己竟睡了这么久。 刚换至新环境,她就把自己七岁的女儿扔在卧房里一个人睡......若非舒小依和舒小雯在此陪阿鸢聊天,这孩子恐怕是会害怕的。 云黛心中有些恼怒,又有些愧疚。 她弯腰将阿鸢抱了起来,主动转移话题道:“今日娘亲要带着你去拜师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在此处修炼学艺。” 阿鸢眨了眨眼睛,不禁露出了担忧之色,她小声问道:“......娘亲是要让阿鸢拜昨天那个奇怪的人为师吗?” 云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鸢所说的“奇怪的人”居然是花重影。 奇怪的人...... 这是什么形容?怎么这么贴切? 云黛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其实她刚接触花重影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只不过没说出口,阿鸢年纪小,心里想的什么,自然就坦率地说出来了。 “花岛主......是有些奇怪的,不过她其实很有趣的,阿鸢会喜欢她的。” 云黛的目光很快落在了舒小依和舒小雯身上,这对姐妹都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阿鸢,云黛向她们道谢:“多谢二位道友帮我照看阿鸢。” “都是小事,”舒小依摆手道,“我们也很喜欢阿鸢。” 舒小雯也笑道:“阿鸢要拜岛主为师,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要叫她师妹了?镜花岛倒是很久都没收过年纪这么小的弟子了!” 云黛与她二人寒暄了几句,就抱着阿鸢,一路向主殿走去。 昨夜太晚了,许多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和花重影细说,而且花重影也没来得及好好给阿鸢测根骨。 现在已是白天,镜花岛的全貌也总算是被阿鸢看了个清楚,这座种满了绯锦霓裳花的宗门完全浸在浅粉的色调中,风一吹起,挂在梁上的粉色纱织挂帘便与被吹得漫天都是的粉色花瓣一同飞舞,看得阿鸢的眼睛都直了。 “娘亲,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生活的地方吗?”阿鸢满怀期待地问道。 云黛笑着点了点头,于是这个小姑娘就高兴地欢呼雀跃了起来,她甚至从云黛怀里跳了出来,好奇地到处看着,丝毫没有怕生的意思。 不过这种状态持续到她们进入镜花岛主殿,再次见到花重影后就消失了。 小姑娘忐忑地躲在云黛身后,抓着她的一截衣角,用一种充满了不安和疑惑的眼神看着满脸“狞笑”的花重影。 这位花岛主见阿鸢似乎有些怕她,不仅不恼,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她笑眯眯地取出了测根骨用的法器,冲着阿鸢就一步步地逼近了过来。 “小姨,”云黛有些无奈,“你稍微正经一点。” 花重影“嘿嘿”一笑,测根骨的过程很快,阿鸢的根骨自然是极佳的,这天赋放在任何宗门内都有资格成为最核心的内门弟子,被各家掌门长老争着收作徒弟。 若非阿鸢不适合练剑,云黛必定会直接将她带回万仞阁,亲自教导她。 花重影听说阿鸢将吉道色掷出了点数“6”时,笑得都合不拢嘴了:“云黛呀,我就说这孩子和你娘像,看现在这样子,她日后必然是能继承你娘的衣钵了。” “真是没想到,”花重影很是感慨,“师姐的一身天赋,竟完全遗传在了你女儿身上......” 花重影的话让云黛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低头看向了阿鸢,小姑娘则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显得有些茫然。 云黛的母亲云若画已经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镜花岛的上任岛主,闻名整个十四州的“神算子”,早已逐渐被人们遗忘,与她相关的那些辉煌也永远地被留在了过往。 像完全西沉的落日,只留下一抹孤寂的黄昏,唯有最后的晚霞,还诉说着昔日的壮烈。 可这一刻,看着阿鸢的云黛,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鲜活的生命力,仿佛是某种宿命轮回,又像是死去的意志再次获得了新生,自此,她也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 花重影在阿鸢面前蹲了下来。 “小丫头,”她笑盈盈地对她伸出手来:“要不要拜我这个师父呢?” 阿鸢犹豫地仰头看向了云黛,云黛冲着她笑了笑,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于是在云黛鼓励的目光下,小姑娘终于慢吞吞地将胖乎乎的小手搭在了花重影的掌心。 花重影眼底笑意更浓。 “云鸢,”她郑重地唤出了她的 名字,日后你的名字必定会响彻整个十四州?_[(,而我现在的位置,镜花岛的掌门之位,也终将属于你。” 阿鸢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她很快就听花重影又道:“以后,你就将镜花岛当做家吧,门内的师姐也都会是你的家人。” ...... 虽说镜花岛现在稍微有点人丁凋零,但花重影还是召集了弟子,为阿鸢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拜师大典,于是这个尚只有七岁的小姑娘,就成了整个镜花岛的小师妹。 镜花岛原本就全是女弟子,阿鸢又向来嘴甜,门内的师姐们都将非常喜欢她,将她当作妹妹照顾。 阿鸢每天都忙着到处转悠应酬,不是陪西苑的师姐踢毽子,就是帮东苑的师姐尝点心,忙得都快没空搭理云黛这个当娘的了。 不过云黛倒也乐得清闲,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这段时日,斩月也不知是怎么了,缠她缠得太厉害了,他几乎恨不得时时挂在她身上,不是探出龙尾将她整个人都拥住,便是有些强硬地将她困在臂膀间,紧贴着她。 云黛还真怕被阿鸢撞见他们这副模样。 她总觉得这剑灵少年似是在渴望着什么,又好像是想从她身上汲取些什么,可她向他问起时,他却又并不回答,只沉默着硬要与她亲近。 值得一提的是,阿鸢因每日都要去花重影那跟着她学艺,她对这位花岛主的观感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花重影作为镜花岛的岛主,虽是个位高权重的掌门,但她却没什么架子,很容易就能和小孩子玩到一块去。 阿鸢跟花重影一番相处下来,竟好像还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甚至于云黛总觉得阿鸢的思维方式都快被花重影给带偏了,变得越来越古灵精怪。 云黛原本还担心阿鸢离开鲛人族,来到镜花岛会觉得不适应,没想到她一天天乐不思蜀的,连她远在鲛人族的爹都快给抛在脑后了。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说,那还要从花重影派人前去海潮流的入口处查看说起。 云黛初到镜花岛时,花重影就调出了一批镜花岛内的精英弟子,跟随着她一同找到了那处海潮流,随后她们便在周围布下了阵法,以防不知情的路人无意间闯入其中。 一个月之后,齐师兄就出现在了海潮流的出口处,将看守在那处的弟子们吓了一跳。 好在齐师兄很有先见之明地掩去了鲛人族的样貌特征,重新变化成了还在万仞阁时的人族模样,这才不至于引起太大的轰动。 齐师兄被镜花岛的道友带到云黛处时,云黛也吃了一惊,她还以为她与齐师兄要等到很久以后才会再见面呢,谁知道她这位师兄根本放心不下阿鸢,得了空后就直接赶了过来。 不过齐师兄来时,阿鸢正不知道在那个师姐的院子里玩呢,云黛用聆风玉符唤了她好半天,她才总算是看到消息,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齐师兄见阿鸢这么高兴,也彻底放下心来了。 当天晚上,云黛和齐师兄一同陪在了阿鸢身边,小姑娘一手拉 着云黛,另一只手拽着齐师兄,睡得很是安稳。 第二日,齐师兄很上道地去拜访了花重影,虽说云黛与齐师兄已经和离了,不过在这位岛主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她对着齐师兄盘问了不少问题,最后居然对他还挺满意的。 不过鲛人族的事情似乎不少,齐师兄并未久留就离开了,离开前他便与阿鸢约定好了,只要有空就会前来看望她,为此花重影甚至直接给了齐师兄一枚镜花岛的弟子令,方便他随意出入镜花岛。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云黛就陪着阿鸢在镜花岛住了两个月,看着阿鸢的生活已完全步入正轨,她也准备离开镜花岛回万仞阁了。 她作为万仞阁的掌门,总不能日日待在别人的门派中,她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更何况神都的威胁还没完全解除,她并不轻松。 告别这日,阿鸢虽然不舍,但已不至于像那日在鲛人族与齐师兄分别时哭得那么厉害了。 镜花岛中有很多她喜欢的师姐,齐师兄和云黛也会时常来看她,阿鸢的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 花重影倒是很不舍,云黛离开那日,她甚至牵着阿鸢的手,来到了山门前,为云黛送别。 ...... 镜花岛所在的秀州和万仞阁所在的云州距离不算近,以云黛现在第八境的修为,全速赶路也需要两日。 在镜花岛生活的这两个月中,云黛倒是尝试着用聆风玉符联系了一下沈长玉,可惜这位六长老不知在忙些什么,竟完全没搭理她。 不过云黛对此也不算太在意,魔皇沧曜已被青渊帝生擒,如今正被关押在神都皇城的地牢中,整个云中八州也恢复了宁静,万仞阁也不至于再遇上什么太大的危机了。 想来那七位长老现在应该在忙着带领弟子进行灾后重建呢,沈长玉没空搭理她倒是可以理解的。 更何况,云黛早从钟妙商那打听过了,万仞阁根本没发生什么大事,当初被云黛带去天授城的那批精英弟子,也早回到了万仞阁。 与魔域的那一战中,万仞阁算得上是虽被魔皇沧曜针对,但损失最小的宗门了。 云黛唯一比较担心的,反而是芳久凌,让她觉得比较奇怪的是,远在神都的芳久凌竟在这四年间完全没通过聆风玉符联系过她。 她的聆风玉符中没有一条来自她的消息。 云黛不知这些年里芳久凌过得如何了,更不知如今的神都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沧曜被青渊帝擒住这件事,总让云黛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甚至于,她有些怀疑这背后是藏着什么隐情的。 不过联想到芳久凌那位深不可测的母亲,云黛又觉得芳久凌应该不至于遇上什么能威胁到她生命的危险。 说起来,云黛倒是还有个单独联系芳惊刹的方法,不过她犹豫再三后,还是没有使用。 芳惊刹给她的感觉实在有些过于古怪了,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她还不打算急着与她联系。 两日之后,云黛终于抵达了云州。 此处冰冷的空气让云黛觉得一阵熟悉,远处堆叠在天边的雪山也令她格外心安。 四年了,她总算回来了。 云黛没做任何停留,径直就赶往了万仞阁。 位于梨山万仞阁仍屹立在白茫茫的风雪中,带着亘古不变的坚韧。 云黛身上有万刃阁的掌门令,进出宗门自然如过无人之境,她的遁光很快就落至了宗门内。 可等她赶至内门所在的山脉后,就吃惊地发现,有不少弟子竟都披麻戴孝,一脸的悲伤之色,白色的纸钱被扬了漫天,与飘荡的雪花融在一起。 这是怎么了? 云黛有些无法理解。 她连忙拉住了一名弟子询问了起来, 那弟子境界颇低,并未看透云黛的修为,更没见过她,他只以为云黛是哪位修为高深的师姐,便哭丧着脸道:“这位师姐,您是从哪处历练回来的吗?竟不知大长老陨落了。” 一句话如一道惊雷,让云黛的脸色都变了变,她疾声问道:“何时的事?” “自然是七日之前,”那弟子道,“今日正好是大长老的头七。”! 第 168 章 沧曜的阴谋 云黛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满脸震惊之色,整个人也因这巨大的信息冲击而晃了晃,差点没能站稳。 “大长老为何会......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那名被云黛拉住的低阶弟子也露出了哀色,他叹了口气道:“是啊,之前还好好的,大长老在大战中受伤,原本三长老已经为他医治了,我们也一直以为只需休养一段时间便能彻底好了,谁知前几日大长老的伤势突然开始恶化,转眼间人就没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云黛却没了再与他继续交谈的心思。 她转瞬便御起轻身诀,在那弟子有些吃惊的目光下迅速一跃而起,消失在了他面前。 云黛直奔紫阳峰而去,一路上她看见了更多的内门弟子,万仞阁的内门弟子都会在无涯峰的学宫学艺,而学宫正是由大长老玄诚子管理,所以大部分内门弟子都承过大长老的恩泽。 如今大长老身亡,几l乎所有内门弟子都露出了悲色,整座万仞阁也陷在了一片凄冷的气氛中。 终于,云黛落至了玄凌殿前,此处聚集了许多人,所以起初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座素来清冷的宫殿前停了一口黑木棺,玄诚子的几l位弟子皆披麻戴孝,跪于棺前,云黛一眼就看到了位于最中间的殷蝶。 殷蝶一身素色,发尾常年捆着的那根红色发带也换成了白色,她的脸色很苍白,因偷偷哭过,眼睛也肿得厉害。 另外六名长老也全部在场,沈长玉看起来很憔悴,他与三长老许溪之一同站在一旁,维持着沉默。 云黛一步步地走了过来,鞋在雪地中踩出了一连串的脚印,而这时,玄凌殿前的众人也终于注意到了她。 “掌门?”先是有一个人认出了她。 “掌门回来了?” “是掌门!” 随后,声音便此起彼伏地响起,逐渐传开,众人也纷纷回头望来。 云黛慢慢走来,走至了木棺旁,也终于见到了完全失去生气的大长老玄诚子。 这个平日里总是中气十足的白头发老头像睡着了一般地闭着眼睛,脸上也再没了任何血色。 云黛的目光停留了片刻,才慢慢上移,向周围的人一一看去。 最终,她看向了沈长玉,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 云黛与六位长老一同进入了玄凌殿,他们也依次禀告了这四年间万仞阁发生的事。 魔皇沧曜是于半年前突然跑去攻打神都的,神都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远在万刃阁的六位长老并不知晓。 至于大长老的伤是如何来的,这便要追溯到四年前了。 那时云黛带领万仞阁的一众精英弟子前往天授城,但她自己却在沧曜的追杀下失踪了。 虽说钟妙商早安排了手下将她们的行踪告知给了万仞阁的各位长老,但万仞阁就算不急着去寻云黛,也不可能放着那些待 在天授城的门内弟子们不管。 沈长玉原本是想亲自前往天授城,不管是指挥着弟子们帮助天授城一起对敌?_[(,还是领着他们回来,这都是必不可少的。 但玄诚子却将沈长玉拦了下来。 当时的万仞阁,唯一的圣尊静隐尊者已经身死,剑主云黛又不知所踪,沈长玉便是门内战力最高的一位长老,他若离开了万仞阁,万仞阁便很可能会陷入无法面对的危机之中。 于是他们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派出玄诚子前往天授城。 原本玄诚子在天授城中带领着门内弟子,又联合了其他的天授城的道友们一同对敌,打得很是游刃有余,他们也很快占据了上风,让魔域节节败退,天授城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玄诚子见危机解除了,便在这时提出要带万仞阁弟子返回宗门。 可也是在这时,在从天授城回到万仞阁的路上,玄诚子遭遇了魔皇沧曜的偷袭,被他一掌拍在了胸口上。 玄诚子原本身上就有旧伤,如此一来更是被诱发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撑住了一口气,护送着弟子返回了云州。 作为医修的许溪之立马就开始为玄诚子治疗,也不枉她一身医术了得,最后总算是保住了玄诚子的命。 可魔皇沧曜打向玄诚子的那一掌,来自于潜麟功,此功法实在太过诡异,令玄诚子的伤反反复复,始终无法痊愈。 而就在前几l日,玄诚子的伤不知为何,突然开始恶化,来自潜麟功的漆黑粘液如同带有最可怕的腐蚀性,顺着他胸前的伤口不停蔓延,很快便感染了他的经脉和丹田,任是许溪之如何努力也回天乏术。 沈长玉便连夜赶往秘境,前去摘取千年灵芝,想为玄诚子续命,可他前脚刚离开,玄诚子后脚就咽气了。 沈长玉也如云黛一般,今日才堪堪返回的万仞阁,他带着千年灵芝赶回来,却只看到了毫无生息的大长老。 也是因此,沈长玉才完全没来得及查探聆风玉符,自也没回复来自云黛的消息。 他如今的脸色仍很憔悴,为了采摘那株千年灵芝,他愣是整整七日未合眼,珍贵的千年灵芝原本就有着起效。 按许溪之的话来说,只要还没完全咽气,此物就可以将命给吊住,他们也能有更多的时间来研究如何治疗大长老的伤,可他最后还是晚了一步,而珍贵的千年灵芝,在此时也变成了无用之物。 沈长玉紧抿着唇,捏紧了拳头,这一切让他几l乎有些痛恨自己。 六位长老立在云黛面前,此时都满脸悲愤,玄诚子是他们的大师兄,这些年来,玄诚子作为大长老,也将整个万仞阁搭理得井井有条。 万仞阁最重要的学宫便由玄诚子掌管着,宗门内的精英弟子,基本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 静隐尊者不怎么管事,可以说若是没有玄诚子的话,万仞阁不会有今天。 云黛前世是当过掌门的,她知晓这些宗门事务看似轻松,其实想要做好并不容易。 玄诚子自 从根基受损,再无突破至圣尊境的可能后,便将生命完全奉献给了宗门,事事也以宗门为重。 如今云黛这个剑主已当上了掌门,而万仞阁也眼看着就要走向辉煌了,他不该在这时去世的...... 更何况,云黛自重生之后,便受了玄诚子的许多照拂,她对这位师叔,自然是心怀感激的。 玄凌殿一时陷入了沉重的安静,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似是在无声地默哀。 云黛闭了闭眼睛,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她现在还不知此事是否有蹊跷,但沧曜向来狡猾,与他有关的事,她实在没法不在意。 “三长老,”她转向许溪之道,“可以仔细讲讲大长老的伤势吗?他的伤不是四年前受的吗?” “准确来说是三年前,”许溪之纠正道,“大师兄的伤当时就很重,但经过我的治疗后,基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那魔皇沧曜的潜麟功实在太古怪了,伤口之上始终附着着一片黑液,不管我尝试什么办法,都无法将那些黑色液体完全拔除......” “那些黑液无法拔除,伤口就始终无法恢复......” 许溪之道:“不过大师兄当时其实恢复得很不错,我便想着可以慢慢思考该用什么办法,谁知前几l日伤势会突然恶化。” 她的语气显得有些茫然:“那些黑色粘液就仿佛是突然活了过来,不停地自发生长着,很快就将大师兄的生息完全吞噬,我根本、根本没有办法......” 云黛眉头紧锁,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这古怪的情况,说不定是与沧曜本人有关。 潜麟功本就极度不正常,沧曜甚至可以借助那些漆黑粘液,随时穿梭在任何地方,即使如今的青渊帝将他擒去了神都,但只要他的心脏还完好无损地待在魔域,青渊帝便也不可能拿他怎么办。 云黛有理由怀疑,那随着沧曜的一掌而残留在玄诚子伤口中的漆黑粘液,同样是可以被千里之外的沧曜操控的。 可是为什么这几l年间沧曜都不去引动那些黑色粘液,夺去玄诚子的性命,反而突然在此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难道说......他是在针对她?否则为何她刚一回万仞阁,就遇上这样的事? 可云黛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就连沈长玉都不知道她会在近期回到万仞阁,沧曜又是从哪听到的消息...... 想到此处时,云黛突然顿了一下,随后她就恍然明白了过来,沧曜的确不知道她会在近期回到万仞阁,但他可以主动找她人,而发生在玄诚子身上的事,便是他用来找她的方式。 若是云黛能再早些回到万仞阁,恰撞上大长老被潜麟功折磨得重伤不治的模样,必定会联想到这些,然后孤身前往神都,找到魔皇沧曜,寻求破解之法。 可惜云黛那段时间并不在万仞阁中,于是玄诚子的伤势自也越来越恶劣,最终也令他因此而殒命。 云黛的拳头猛地捏紧了,她闭上了眼睛,她明白,沧曜应当是在试探 她,试探她到底身在何处,试探她是否会因为玄诚子的死亡而重新出现。 钟妙商只告诉万仞阁的几l位长老,她和云黛通过传送阵去了较为偏僻的避世秘境中,一时半会无法回来,外界之人自然不会知道云黛这四年都待在妖域。 甚至于,在这云中八州与魔域大战的混乱时段中,还有不少好事之人到处谣传,万仞阁的新任掌门,本该前途无量的云黛,其实早就已经意外陨落,只是万仞阁为了稳定人心,才始终不将此事宣告出来。 沧曜的确是急着想找她,至于为什么要找她,这点很容易想明白。 他现在说是被青渊帝擒住了,又被关入了皇城的地牢中,但在云黛看来,这一切应当都是他主动为之。 他要对抗永远无法离开神都的青渊帝,也要抢夺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而神都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战场。 除开这些以外,沧曜最想要的另一件东西,就是云黛身上的先天灵骨,只待他拿到两件齐天之宝,他便算是拥有了真正的不死之身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前世结局靠近,若完全放任不管的话,云黛相信沧曜的确是有实力将神都叶氏彻底覆灭的。 只是她并不打算完全放任不管,一来芳久凌还在神都呢,她也同样是叶氏之人;二来,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她势在必得。 齐天之宝所具有的诅咒,云黛可是亲身尝试过的,今生还未完全展露而出或许是与她早早地修炼了无情道有关,但那可怕的命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逃脱的,否则叶兮颜也不至于为了谢映玄把自己折磨成那副模样了。 云黛不会再让自己落入前世那般众叛亲离的下场,所以这琉璃玲珑心,她是一定要抢的。 看来,她是时候去一趟神都了,就算沧曜不对她发出这个邀请,她也必定会去的,有些事情,也该做一个了解了。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对面前几l人道:“走吧,我们去送大长老最后一程吧。” ...... 万仞阁掌门回来了,这个消息在云黛的刻意引导下,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云黛相信身处神都的青渊帝和魔皇沧曜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得知了这个消息。 她要看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然后再决定选取什么时机前往神都。 身为万仞阁的掌门,云黛每日要做的事情自然不会太少,除开修炼和日常的练剑以外,她大部分时间都来处理门派的各项事务了。 其实沈长玉倒也劝过云黛,让她可以将宗门事务分摊出去,交由弟子来做,就像当初的静隐尊者那般,云黛却觉得不妥。 她如今刚当上掌门,对于宗门内的各项运作和人员构架还不熟悉,若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她对于这座宗门的掌控力会变得很低,说是掌门,定位却反而更接近于打手或是门面,当初的静隐尊者便是如此。 这种情况下,一旦宗门出现了什么问题,她也没办法立即组织安排弟子们渡过难关。 前世的静隐尊者便是因为这 个原因,即使他在魔域入侵万仞阁,七位长老全部战死后回到了宗门内,却完全没能力指挥着门内弟子重建宗门,任门内弟子死得死、伤得伤,最终丢了一枚掌门令给云黛,自己就消失了。 云黛可不想布他的后尘。 ?子琼的作品《女配她修无情道》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玄诚子去世后,万仞阁的七个长老之位便空悬出了一个。 万仞阁的长老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于是云黛和其余六位长老商量了一番,便决定在不久之后举行一场长老选拔战,门内七境以上的弟子都可以参加,最终获胜之人便可获得长老令牌,成为万仞阁新的七长老。 为了这场选拔战,云黛忙得几l乎没睡上一场囫囵觉,准备了一个月,选拔战总算是开始了。 这场长老选拔战一共持续了三天,最后的获胜者是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人。 为拿下这场比试的第一名,殷蝶落了一身伤痕,云黛将长老令牌递给她时,她的眼神格外坚定,坚定到让云黛觉得此时的殷师姐是那样的熟悉。 仿佛与前世那个陪伴在她身边的、严厉的殷师姐逐渐重合。 殷蝶不过刚刚突破至第七境,在门内众多的第七境弟子中其实并不算最出色的,但她在这场比试中几l乎不要命地往上冲,愣是将所有人都给击退了。 玄诚子的突然去世显然对她的打击很大,但这种打击却并未完全击垮她,反而让她有了一种很莫名的信念,变得更加的坚不可破。 她接过长老令牌后便抱拳对云黛道:“掌门,我想前去管理无涯峰的学宫,继承我师父的遗志。” 云黛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前世殷师姐当上掌门后,便是如她师父那般,接管了无涯峰的学宫,认真地为万仞阁培养着精英弟子。 云黛没想到,今生竟还是这个发展。 她的话自然也落入了其他几l位长老耳中。 雁落皱了皱眉,善意地提醒道:“无涯峰的事情很杂乱繁琐,你初当长老,不如选些轻松容易上手的事来做。” 在殷蝶开口之前,云黛却道:“没关系,此事就交予殷师姐做吧,她能做好的。” 她相信她能做好,就像前世那般。 ...... 一转眼间,云黛便在万仞阁中忙了两个月了。 掌门居与玄凌殿距离很近,她每日两点一线的跑,斩月则日日陪在她身边,她在玄凌殿伏案处理宗门事务时,少年便坐在她身旁,时不时地为她研磨倒茶,那副贴心的模样,还真是让云黛有些意外。 要知道,前世的斩月,最多在她忙的时候,半浮在空中,安静地看着她,可断不会为她做这些事。 不过云黛其实有些怀疑,这少年会突然这么贴心,是因为他几l乎每天夜里都硬要缠着她睡,仿佛是有某种强烈的渴望情绪,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可以得到缓解,云黛都快怀疑斩月是不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比如说......到了雄性风龙的繁衍期。 不过云黛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斩月现在只是一缕魂魄 ,自他死亡之后,魂魄便永远停留在当时的年龄了,他那时还未成年,还没到繁衍的年纪...... 云黛最终决定,等有空了找钟妙商借点和上古神龙族有关的典籍来看看,也方便她更好地理解斩月。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这日,云黛照常坐在玄凌殿,用留影珠观察着山门内各处的阵法是否还在完好地运行。 一名弟子突然来报,她道:“掌门,刚刚有一黑衣人停在山门前,说是有一封信要交给掌门。” “那人看起来颇有些古怪,头顶带了个斗笠,整个人都被遮挡在其中,看不清长相,修为大概是第八第九境的模样,我们也看不真切,便没敢将他放进来。” 这弟子显然是来询问云黛的意见的,云黛听后也觉得奇怪。 送信? 是何人会给她送信? 她思索片刻,便道:“你将那人带来玄凌殿见我吧。” 弟子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去了。 不多时,那所谓的古怪黑衣人就慢吞吞地走入了玄凌殿。 此人一身是黑,头顶的斗笠垂下黑纱,将他的面容完全遮住,看起来的确是有些古怪的。 云黛很快便注意到了那人抓在手中之物,那还真是一封信。 云黛的目光在那封信上扫过,露出了疑惑之色。 信封制作得很华贵,上面甚至镶嵌着金丝,封住信封的火漆泛着淡淡的灵光,一旦这封信被提前打开了,火漆便会自然,将信封和里面的东西完全烧毁殆尽。 黑衣人微微向她抱了抱拳,便将信封向她递来,全程都没开口说话。 云黛皱了下眉,她抬手一招,那信封就落入了她手中。 她的手指轻压上那道火漆,其上的灵光便逐渐散开。 云黛觉得更奇怪了,因为这种火漆是需要用沾有收信人气息的物品为引,才能被触发的,也就是说给她送信之人,必定认识她。 那为何要送信,不直接用聆风玉符联系她? 云黛疑惑间,便警惕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就看到了装在信封之中的东西。 那竟是一张盖有灵印的鲜红请帖。 云黛将请帖拿了出来,低头仔细看了起来,越看神色越古怪。 因为这张请帖竟是来自于神都青渊帝! 请帖写得很热情,光看上面的文字,很难让人联想到云黛和神都叶氏之间的恩怨。 请帖的大概意思就是,两个月后,便到了神都三年一度的莲灯节,青渊帝便想着邀请七宗的掌门长老一同前来神都过节,顺便大家也可以讨论一下要如何处置此时正被关在皇城地底的魔皇沧曜。 云黛整个人都懵了,她的确有想去神都的打算,可居然还不等她等到合适的时机,青渊帝就先一步对她发起了邀请。 而且她这次并不只是邀请了她一个人,她是打算把七宗的掌门长老都请去神都做客。 不过云黛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毕竟这其实不算是什么奇事 ,神都自诩统领云中八州,七宗是臣,叶氏才是主,他们时不时便会召集这样的七宗会议,讨论各种各样的事情。 大部分时候,七宗之人都是不愿意去的,但是迫于神都的淫威,加之大家都不想直接撕破脸皮,还是会勉为其难地响应一下的。 前世云黛当上掌门后,也曾去参加过一次神都会议,只不过那时她修为太低了,若非有齐师兄一路陪着她,她恐怕会直接死在半路上,所以后来的神都会议,她是说什么都没再去过了。 如今与魔域的大战结束了,魔皇沧曜又被捕,青渊帝想趁机将七宗之人叫过去,借此给自己立立威,倒也是能理解的。 云黛思索间,目光再次落在了眼前的黑衣人身上,她神色突然变得异样,下一刻,安静躺在桌子上的醉流鸢便以迅雷之势猛地斩出,一剑狠狠劈在了黑衣人头顶的斗笠上。 云黛也随之站起了身,她冷声道:“既是要给我送请帖,又为何鬼鬼祟祟地不敢示人?” 她的动作太快了,黑衣人根本未能做出反应,斗笠便在寒光中瞬间四分五裂,那人的脸也随之露了出来。 待到云黛看清他的模样后,她整个人都震在了原地。 许久之后,才有一个名字从她的唇齿间挤了出来:谢......映玄?⒁_[(” 为什么会是谢映玄? 青渊帝想邀请她前去神都,竟直接派出了谢映玄来给她送请帖,她就那么担心她会拒绝前往她的邀请吗? 面前之人与云黛印象中的那个傀儡少年其实是有些区别的。 他的双目之上,不知为何蒙上了一根黑色的绸带,绸带将他的眼睛完全遮挡住了,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轻抿着的嘴唇。 他微垂着头,似是真的看不到近在咫尺的云黛,只能凭借着声音,判断着她逐渐靠近的脚步。 如瀑般的黑发完全束起,鬓角垂落的发丝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黑衣之上隐有暗色的花纹爬动,令他整个人都处在绝对的黑白色调中,唯有嘴唇一抹鲜艳的红色。 少年的五官是那样熟悉,但因看不到那双总仿佛盈着泪光望向她的眼眸,云黛便恍惚觉得,眼前的之人是那样陌生。! 第 169 章 再遇谢映玄 玄凌殿中只有云黛和谢映玄两人,偌大的宫殿显得空旷而寂寥。 上方半镂空的圆顶框出一片远山的雪,又印下一圈幽冷的天光,而云黛恰站在那圈天光之中,于是她的身上便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只可惜这些,谢映玄都已经看不见了。 终于,云黛开口了,她的声音听起来飘忽不定,带着轻微的回声,似从最深的梦中传来。 她问他:“你的眼睛怎么了?” 少年并不回答,他仍轻轻垂着头,眉头轻蹙,似是在仔细辨认声音发出的方向。 为什么不说话?∞”云黛一步步向前走来,可就在她即将靠近时,那少年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微偏开头,仿佛并不愿意面对她。 云黛脚步顿了顿。 “你怎么了?”她继续问,“为什么躲着我?” 她的语气其实是有些冷淡的,这些听起来像是在关心他的问题,便带着似是而非的态度,让人很难立即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谢映玄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云黛没再上前,也不再追问,她与少年隔着一段距离,用一种听不出太多情绪的语气道:“陛下可有让你带什么话来?” 少年慢慢摇了摇头,云黛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既然不让你给我带话,那又何必派你过来?” “还是说,”她偏头,“是你自己想来?你想见我?” 她这次的问话太过直白,竟让少年又退后了一步,像是急着要与她保持距离。 云黛冷笑了:“你回去可以告诉她,这请帖我收下了,神都我也一定回去的。” 谢映玄低垂着头,还是未开口说话,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云黛看着他,目光从覆在他双目上的黑绸滑至他的嘴唇,她的眼底突然出现了一抹嘲讽之色。 “叶兮颜对你做过什么?”她语气中带着赤.裸裸的恶意,“抱过你?亲过你?还是......睡过你?” 少年似是有些吃惊,他看起来更加局促,甚至又退后了一步,但却还是没说话,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只不住地摇头,很是无措。 因他只是没有温度的傀儡,所以他的肤色很白,双眼被黑绸遮住后,便显出了几分病态来。 云黛看出了他的意图,在他转身逃离之前,她一把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强硬地将他推至了身后的书案上。 她很快欺身而上,手也撑在了少年的侧旁,居高临下地垂眸望着他,眼神有些冷。 他太慌乱了,慌乱地想推开她,可当他的手掌轻压上她温热的小腹后,又好似不敢真的用力,转而只是虚虚扶助了她的腰。 “为什么不说话?”云黛又问他。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声音中的冷意仿佛减轻了许多,不再冰冷刺人,甚至有些过于温柔了...... 少年却仍是抿着唇,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云黛的手很快覆上了他的脸颊,她伸手想去扯下那遮在他双目之上的黑绸,他却惊恐地拧开了头,嘴唇发白,一副不甘受辱的模样。 云黛的手顿住,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竟并未如少年所料的那般强行扯下黑绸,而是慢慢托起了他的脸颊,拇指压上了他柔软的嘴唇。 谢映玄没有放松,他的嘴唇甚至更紧地抿住了,像是在害怕着什么,而下一刻,云黛则突然低头咬了上来,少年全身猛地一僵,他牙关紧咬,呼吸紧绷,带着某种强烈的绝望情绪。 他抗拒着她的亲吻,可他的这份抗拒却好似有些激怒了云黛,她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只是,等云黛终于强硬地将舌尖填入后,她却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托起他侧脸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她的呼吸一下子乱了,她也总算明白为何谢映玄自出现以来便一句话也不愿与她说。 她没能触上他的舌......他的舌头、他的舌头竟然被人整齐地割断了,平整的切口已完全愈合,但云黛还是能想象出那把行凶的刀有多锋利。 她也恍然明白了他为何要用黑绸遮住双眼。 他的眼睛和他的舌头,这四年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因为过于吃惊,云黛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少年的呼吸很急促,带着崩溃的鼻息,他显然并不愿意被她发现他此时身体的这份残缺。 舌头被割下并不代表无法发出声音,甚至于若是想的话,也能模糊地吐出几个字,但是自他在她面前出现后,他便始终一声未吭,他甚至在刻意躲着她,恐惧着她的靠近。 因身体的创伤,在面对她时,他便会不自觉地深深自卑着,可他还是想见她,所以他才戴着斗笠、遮住了面容,接下了青渊帝指派的任务,前来万仞阁送出这张请帖。 他的眼睛虽已完全看不见了,但他毕竟拥有着第九境的修为,所以仍能感知到那道熟悉而模糊的身影,听到她开口对他说话...... 只是这般,他也已经知足了,但他根本没想到,云黛竟会突然一剑劈开斗笠,令他瞬间无所遁形。 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他既痛苦着,又隐秘地欣喜着。 四年未见,他很想她,但他并未忘记,上次分别时,他曾重伤了她,如今的他,身不由己地受他人控制,根本不知要如何面对她。 也就在这时,云黛突然轻轻动了一下,随后谢映玄便清晰地感觉到舌根断裂之处传来了温热柔软的触感,在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之后,他呜咽出声,带着浓重的哭腔。 她在舔舐他的伤口,即使那处伤口早已完全愈合,他也不会再觉得疼痛,可这一刻,他还是颤抖了起来。 他几乎分不清她此时所给予他的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该是欣喜的才对,可他又是那般的痛苦。 少年的呼吸剧烈起伏着,他想伸手去触碰她,想要去拥抱她,可手抬起后,他又不敢真的落下。 他如此残缺,怎么 配去拥抱她? 她的呼吸很近,与记忆中的并无不同,在逐渐加深的吻中,他紧绷着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当云黛终于与他分开时,他的嘴唇已有了明显的红肿。 “谁干的?”她低声问他,气息同样有些不稳。 云黛无法理解,谢映玄既然被青渊帝抢回了神都,他必定是会待在叶兮颜身边的,叶兮颜那么喜欢他,有谁敢这般对待他? 谢映玄并未回答,他突然就伸手握住了云黛的手,云黛尚未反应过来,便发现他在她掌心写下了三个字。 “杀了我。” 因为这三个字并非是说出来的,他的眼睛也被蒙住了,云黛本不该知道他的语气和情绪,可此时,她却又很清楚,他必定是带着巨大的痛苦,小心地祈求着她,祈求她能杀了他。 甚至于,也许在他看来,死在她手中才算是最好的结局。 他仍在瑟缩发抖,像是觉得很冷。 云黛骤然收紧五指,与他十指相扣,随后她便再次低头贴上了他的唇。 少年这次也再未挣扎,于是这座巨大的玄凌殿中,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外,就只剩下风声了。 寂静而幽冷,总令人忍不住想从身边之人的身上汲取暖意。 她一下下舔舐着那已完全愈合的断裂之处,像是最轻柔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云黛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睁开双眼,五指用力下探,精准地扣住了少年的手腕。 而他的掌心中,竟正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若非云黛突然拦下他的动作,那把匕首的锋芒恐怕就已经没入到了云黛的小腹中了,她会被他重伤,就像上次他被青渊帝抢走那日那般。 云黛垂眸向少年看去,就见他整个人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牙齿也深深咬住了嘴唇,很快便咬出了一排血痕。 他像是在努力地反抗着什么,痛苦的挣扎令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他变得很激动,冷汗不停从他额角冒出,云黛当然看得出来,他突然对她出手,是受到了操控他之人的指引,这也并非是他的意思。 好在云黛早有防备,加之如今的她已是第八境,根本不会被这种程度的偷袭所伤,所以他突然被控制着袭击她,对她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可面前的少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突如其来的失控让他陷入了某种崩溃的状态,云黛几乎觉得,若是他还能发出声音,他一定会用力拽着她的袖子,求她赶紧杀了他。 杀了他...... 云黛的手用力压下,将他握着匕首的手抵在了桌案上,随后她的另一只手就顺势掐住了他的脖子。 “谢映玄,”她五指没有收紧,只轻扼住他,“你还伤不了我。” 少年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片刻之后,他突然一把推开了云黛,整个人翻身而起,几步便逃离了玄凌殿,转瞬就消失在了宫殿之外的皑皑大雪之中。 云黛的手停在半空,没有马上 落下。 谢映玄逃走了,或许是受到了操控他之人的指令,也或许是他并不想再被控制着做出攻击她的行为。 云黛持有掌门令,只要谢映玄仍身处万仞阁内,她便能轻易感知到他的方位,可她没去追,直至他一路逃出了万仞阁,她也没去追。 其实,如果云黛执意想将谢映玄留下,她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万仞阁本就完全在她的掌控内,一具第九境的傀儡,根本不可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只是......云黛并不想这么做,她在想,刚刚指挥着谢映玄攻击她的人到底是谁。 是青渊帝还是叶兮颜呢?她思索了片刻就很快有了答案。 叶兮颜是绝对不可能让谢映玄来见她的,所以这一切显然都是青渊帝刻意为之。 当然,云黛不会蠢到以为青渊帝真的想凭借一具傀儡刺杀她。 青渊帝此举,应当只是在用谢映玄引诱她。 比如说,她想告诉她,若是想要得到这具傀儡,就必须得应下她的邀约,前去神都。 云黛能清晰地感觉出来,若是她这次不应约,青渊帝一定会很失望,甚至于......说不定这次的神都会议本就是针对她而准备的。 如此看来的话,神都的这场宴请,必然会是一场鸿门宴。 云黛只觉得青渊帝特意把谢映玄送到她面前,完全是多此一举,她凭什么觉得她会为了一具傀儡就去神都涉险?她又不是叶兮颜。 更何况,她若真那么疯狂,她完全可以强行将谢映玄拘在身边。 在万仞阁的地界内,任谁都不会拿她有办法。 又或者说,青渊帝其实是希望她能强行将谢映玄留下的。 可是云黛不会去这么做,谢映玄会突然出现,本身就像一个巨大的陷阱,只等着她往里跳。 他对云黛而言,带有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即使以他的能力,还不至于对她造成伤害,但他既是处于受人所控的状态,留她在身边,只会是一个随时会被引爆的巨大麻烦...... 再说了,谢映玄本就是叶氏的傀儡,到时青渊帝不想用他了,就算他被她强行留下,青渊帝也可以选择随时将他销毁...... 思及此,云黛又想起了刚刚那个吻,他的舌头,还有他的眼睛...... 云黛原本还在猜测到底是谁干的,是谁敢在叶兮颜身边如此伤害谢映玄。 可如今,她却又突然反应了过来,谢映玄身上的伤,应当就是来自于叶兮颜,除了她以外,云黛再想不出第二个人。 因为谢映玄不喜欢她,所以她才会用如此疯狂地手段伤害他。 挖出他的眼睛,再割掉他的舌头......明明傀儡身上的伤都是可以被修复的,可叶兮颜却任由他用这副残破的身躯,苦苦地挣扎着。 她已经彻底疯了,只要谢映玄一天不爱她,她便会一直这般病态地折磨他...... 云黛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的玄凌殿很安静,安静到她仿佛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转瞬间,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骤然睁开眼。 翠衫金眸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面前,他距离她很近,几乎将她完全困在书案前。 云黛正想伸手推开他,下巴却被他轻轻捏住了,于是她也被迫使得抬头看向他。 云黛又一次在那如金琥珀般的眼眸中看到了倒映而出的,自己的脸,也因此,她有些无法立即判断出他眼底的情绪。 随后少年的手指就触上了她微有些红肿的嘴唇,轻轻擦拭着她唇上的血迹。 最初她去主动亲吻谢映玄时,那具傀儡少年因过于慌乱而下意识地挣扎着,于是便不小心磕破了她的唇,甚至磕得有些深。 “既然要去神都,你会将他抢回来吗?”斩月突然问她。 “也许会吧......” 云黛其实并未仔细考虑过,神都一行必然会充满险阻,若这一趟能彻底击垮神都叶氏,斩杀青渊帝,她......自然会将谢映玄带回来...... 她虽答得似是而非,斩月却还是明白了她的态度,他的手指突然就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于是压下的力道也不自觉变重,云黛便疼得轻“嘶”了一声。 她伸手握住了斩月的手腕,抬眸看向了他。 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后,她问道:“你怎么了?” 斩月眼底似翻滚着某种情绪,但在云黛彻底看清之前,他便化为了一股烟雾,重新回到了醉流鸢中。 ...... 神都皇城。 叶兮颜有些焦急地一路穿过长街,莽撞地来到了御书房。 守在御书房前的侍卫,见来者是明怡郡主,便也未做阻拦,于是她就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坐于案前的青渊帝早有所察觉,她放下笔,蹙眉看了过来。 “兮颜,这般冒失做什么?” 不知是何原因,叶兮颜所显露出的那份焦急中,竟隐隐带着一种强烈的病态情绪,这令她的神色都看起来有些扭曲。 不过她还是压着性子,向青渊帝俯身施礼后,这才道:“姑姑,我是想问问,我的那具傀儡......” 那日,姑姑突然说想将谢映玄借去做一些事,叶兮颜心中其实是抵触的,但因为不想拂了青渊帝的面子,更不想让姑姑觉得,她耽于情爱,所以她还是应了下来。 可自谢映玄被青渊帝借走后,已过了三日,叶兮颜每日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今日终于忍不住进入了皇城,向青渊帝询问了起来。 “那么紧张做什么,”青渊帝倒是出奇的镇定,“孤只是派你那傀儡去完成一个小小的任务,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可是姑姑,您身边有那么多傀儡,为何一定要让他去?” “活人傀儡毕竟不同,有些事其他傀儡做不了。”青渊帝难得耐心地同她解释了一句。 叶兮颜并不清楚青渊帝将谢映 玄派出去是要做什么,若她知道青渊帝竟让谢映玄去万仞阁给云黛送请帖,她是必定不会同意。 不过谢映玄本人倒是答应得痛快,这还是青渊帝亲自询问过他之后得到的答案,他甚至自愿帮她隐瞒了任务的内容。 青渊帝的傀儡术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谢映玄对于云黛的突然袭击,自也出自她之手,只可惜神都与万仞阁相距甚远,谢映玄又是一具拥有自主意识的活人傀儡,且是第九境的修为,青渊帝并不能做到完全地掌控他。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能确保云黛收下请帖,并应下神都的邀约,先天灵骨她便势在必得。 青渊帝看了面前的叶兮颜一眼,她将叶兮颜的状态完全看在了眼中,不过她却并不觉得担心,她很清楚,叶兮颜会这般完全是因为琉璃玲珑心的那个诅咒。 可即使那个诅咒如此可怕,她却仍能勉强维持着心性,不会真的为了那具傀儡放弃一切。 光凭这点,青渊帝便觉得不用太过担心。 只要能取得先天灵骨,心劫诅咒自然就能被破解了。 到时,她也可以放心地将这圣主之位交给她了。 思及此,青渊帝低下头,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掌心,她的神情也变得有几分古怪,那些被吞进她神魄的浪潮突然在此时古怪地涌动了一下,变得愈发失控,像是要夺取她对身体的控制权,但很快又被她压制了下去。 她声音冷淡地对叶兮颜道:“你先回去吧,待那傀儡回到神都后,孤会派人将他送回你那。” ...... 谢映玄是三日后被青渊帝的人送回的郡主府。 叶兮颜见到那双眼蒙着黑绸、安静走来的少年后,也终于露出了欣喜之色。 他离开郡主府这几日,她没有一夜是能安稳地入睡的。 她根本无法接受她的映玄哥哥离开她,哪怕是一日也不行。 将谢映玄送来的宫人很快就识趣地退了下去,于是这处长廊之中便只剩下他二人了。 叶兮颜几步扑至了少年面前,想伸手去牵他,可少年却一如既往地躲开了。 他拒绝她的一切触碰,只给予她空洞的死寂,而叶兮颜脸上的欣喜之色也随之沉了下去,逐渐变成了一种病态扭曲的阴郁。 下一刻,叶兮颜猛地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少年的脸上,清脆的声响传开,而少年的脸颊之上也出现了五道红色的指印。 叶兮颜用力揪住了他的衣领,几乎发疯般地尖叫着:“谢映玄!你不准躲!你不准躲我!” 她拖着他,一路走至那处平时关押他的房间,用力将他推搡了进去。 少年没有做任何反抗,他仿佛彻底认命了一般,安安静静地任由她的拉扯,可这份安静,又何尝不是一种反抗呢? 这间屋子的采光很差,房门关上后,即使外面是白天,屋内也陷在一片昏暗中。 叶兮颜手掌一抬,便有无数锁链探出,瞬间穿透了少 年的锁骨,将他牢牢地锁了起来。 疼痛令他想要将身体蜷缩起来,但那些铁链却又将他拉扯着,使他痛苦得无法轻易动弹。 叶兮颜五指一抓,刑鞭就被她握在了手中,随后她就一下接一下地冲着面前的少年狠狠地抽去,空气中也很快就弥散开了浓重的血腥气,可少年却始终抿着唇,一声不吭,仿佛即使她真的亲手将他打死了,他也绝不会有半点让步。 叶兮颜的眼底逐渐出现了一种极致的恨意。 是她亲手挖出了谢映玄的眼睛,也是她亲手割下了他的舌头,只因她每次要他说爱她时,他都会提起云黛。 他每每念起云黛的名字,总会带着无限的深情与眷恋,而那也让叶兮颜变得更加的疯狂,于是她亲手割下了他的舌头,他便再也无法唤出那个人的名字了。 分明只要他对她妥协,只要他愿意忘记云黛来爱她,她就会为他治疗好他的伤。 日后她登基称帝,他就是她唯一的爱人。 可她的映玄哥哥,却宁愿被她羞辱,受她打骂,也绝不愿意向她低头。 他拒绝她的一切触碰,也不愿与她有任何交谈。 若无法回到云黛身边,他宁愿去死。 叶兮颜几乎是崩溃的,她挥鞭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可当脸色苍白的少年完全浸在一件血衣中时,她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露出了惊恐之色,手中的鞭子也滑落了下去。 “映玄哥哥......”她带着哭腔搂住了那满身是血的少年。 少年很安静,安静得仿佛真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和感情的人偶。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起来,随后他的手便轻握而来,他第一次主动触上了她的手腕,可叶兮颜还未来得及欣喜,便有大量的画面涌入了她的脑海中,她脸上的神情也一下子僵住了。 谢映玄给她看的,竟是他被云黛留在身边时,与她相处的记忆。 叶兮颜看到在幽暗的洞穴中,少女主动吻上他的唇;看到她解下自己的衣衫,拉起他的手,让他为自己包扎伤口;她还看到,在烛火跳跃中,紧缠在一起的两道影子...... 她接纳着过于青涩的少年,引导着他一步步向深处走去。 云黛对他很温柔,甚至比当初的她还要温柔,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叶兮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大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这一天,她终于恍惚明白,原来......云黛从未讨厌过谢映玄。 原来谢映玄喜欢她,也并非是在自作多情......!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70 章 凌迟 神都的郡主府一共修建了七座,郡主之位也总共设立了七个。 只有被封为郡主的叶氏女才能拥有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而郡主则一般会从当今圣主的直系血亲中选择。 如今的神都只有两位郡主,一位是明怡郡主,另一位是突然被青渊帝从万仞阁接回来的明誉郡主。 原本还该有一位明阳郡主的,只是那位明阳郡主实在糊涂,竟瞒着青渊帝,私自串通祀灵女官图秋冶,跑去袭击镜花岛,最后还被斩杀在了泉海。 这便是青渊帝对于神都袭击镜花岛给出的解释,不明情况的人会指责明阳郡主叶蕴檀空有野心却没有脑子,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叶蕴檀不过是被青渊帝推出来的顶罪羊罢了,若青渊帝不点头,任是给叶蕴檀一百个胆子,她也不可能敢和祀灵女官一同设计袭击镜花岛。 更何况,图秋冶向来只会听从青渊帝的吩咐,叶蕴檀一个小小的郡主,甚至不如叶兮颜得宠,更不似叶兮颜那般,是神都的储君,她又怎么可能指示得动她? 青渊帝给出了这样的解释,镜花岛岛主花重影虽心有不满,但神都的实力摆在那里的,她就算想追究,也不可能真的跑去神都教训青渊帝一番的,她便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了这份虚伪的和平。 说起来,祀灵女官图秋冶在镜花岛受的伤不轻,甚至于她的右臂都被完全斩断了,且断得再无法续上。 距离那一战已有四年,这四年间,青渊帝对她的伤很上心,甚至吩咐御医用回生木为她制作出了一条假肢,可假肢必定是假的,她的右臂也自然不能再如曾经那般自如地活动了。 可是图秋冶的本命法宝是方天画戟,没有右手,她便只能用左手使了,她的实力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不过纵使如此,图秋冶好歹也是圣尊境,是神都数一数二的高手,不会有人真的敢看轻她的。 神都的莲灯节三年举行一次,而下次的莲灯节,恰就在两个月之后。 如今整个神都已经开始做起了准备,四处挂着彩灯,一片喜气洋洋。 每到临近莲灯节的时候,神都就会下雪,只是此处的雪却与云州的不同。 万仞阁常年冰雪覆盖,如砾如沙的雪,厚重而敦实。 神都的雪却很轻薄,轻飘飘地落在掌心,细腻而柔软。 今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宋时雪的心情却很好,因为昨日郡主刚用聆风玉符给他发出了邀请,邀他去郡主府做客。 听叶兮颜说想见他时,宋时雪的心底是喜悦的。 自七年前离开灵赐秘境后,他便没再待在太归门当弟子,而是虽族中长辈一同回到了神都。 那时他身受重伤,几乎丢了半条命,修为也从第七境跌落至了第六境,好在宋氏为了给他治疗伤势,寻来了许多天才地宝,他的伤势恢复后,他甚至还成功突破至了第八境。 如今的他已是宋氏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而叶兮颜又是神都的储 君,在宋时雪看来他们日后是必定会时时相伴的,即使他的阿颜妹妹现在心中无他,等时日久了,也许她就可以注意到自己了, 宋时雪这般想着,就熟门熟路地进入了郡主府。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70 章 凌迟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他自小与叶兮颜一同长大,对这座郡主府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府中下人都认得他,所以他一路走得畅通无阻,并没有人上前来拦他。 可等他大步穿过一条条的长廊,走入院中后,却有一名侍女走上前来,俯身对他行礼道:“郡主今日身体不适,正在房中休息,宋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宋时雪却皱起了眉,露出了担忧之色:“郡主怎么了?可叫御医看过了?” 侍女垂着视线,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却只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好好歇息便好了,只是郡主今日恐怕不能来接待宋公子了。” 宋时雪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改日再来吧。” 他有些失望,但还是转身离去了。 宋时雪其实知道叶兮颜为何在回到神都后就突然跑来与他亲近,还常常将他约至郡主府攀谈。 她在万仞阁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她早已对神都的情况不甚了解了,而他又恰好是宋氏选出的继承人,她自然是需要他的帮助的。 宋时雪知道叶兮颜在利用他,可是他心甘情愿被她利用,或者说,他很庆幸,他对她而言是有利用价值的。 世家本就是叶氏皇族的家臣,郡主是未来的神都圣主,他为她效力也是应该的。 宋时雪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探手掏出了聆风玉符。 郡主身体不适,不能应约,也该提前用聆风玉符通知他才对,而非等他来了才急匆匆派了名侍女过来说明,这模样倒像是什么突发的恶疾,实在让宋时雪有些担心。 他正打算用聆风玉符询问一番时,却突然听到了长廊的拐角外有一些声响。 宋时雪已是第八境的修为,他的五感本就敏锐,时常会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所以他原本并不太在意,只稍觉得有些奇怪,可他刚打算离开时,就突然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宋时雪不禁心中一惊,他连忙放慢脚步,警惕地一步步靠近。 此处在郡主府中其实很偏僻,平日里根本没人回来,宋时雪也只是因为对郡主府的地图颇为了解,这才抄了近路,可等他转过拐角后,却惊讶地发现,拐角外的角落中竟有一间小院子。 那院子看起来很简陋,应当是给下人住的,而那股浓重的血腥气则正是出自那间院子。 宋时雪小心地靠近后,就见院中的屋子门窗紧闭,显出几分阴郁沉闷来,他疑惑着,难道屋中正有人在打斗吗?那么小的屋子,根本施展不开拳脚吧...... 思索间,屋门却突然“吱呀”一声被从内向外打开了。 更加浓郁的血腥气涌了出来,几乎让宋时雪有些心惊,但等他看清那个走出的人后,他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少女恍惚地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迈步而出,她一身鹅黄衣衫上沾满了血,前襟到衣摆都被血完全浸透了,甚至于她那张白净的脸颊上都飞溅上了血滴,将她鬓角的发丝黏在脸上。 而随着她落下的脚步,血珠一滴滴地砸在雪地中,她力竭般地依在门框上,便有雪花被轻飘飘地吹来,落在了她乌黑的发间,她却好似并未察觉,只站立不稳般地踉跄着...... 此情此景之下,她抬眸望向宋时雪后,竟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一个饱含着极度悲伤与绝望的笑容,如杜鹃啼血般的惨烈。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水润的眼眸中溢出,与那些溅在她下巴上的血迹混在一起滑下。 “时雪哥哥,你怎么来了?”她仍是在笑,声音里却带着浓重的哭腔,“还好有时雪哥哥喜欢阿颜,阿颜才不至于那么难过......” 她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所说的内容也颠三倒四的,令人很难与当下的情景结合。 眼前的一幕让宋时雪的脸都白了几分,他不敢相信,郡主竟会在神都郡主府内,被伤成这副模样。 他下意识就想冲过去扶她,将她带去医治,可他的脚刚迈出,就猛地停住了,冷汗也从他额头冒了出来,因为他突然就发现......叶兮颜身上的血并不是她的,她根本就没受伤,那些血完全是来自于另一个人......来自于屋内的人。 宋时雪下意识就向半开着房门的屋子望去,那是一间下人房,本身采光就差,在今日这种雾蒙蒙的雪天中,更是隐在一种幽深的色调中,令人根本看不清屋内到底有什么,但宋时雪还是清晰地嗅到,那股血腥气的源头,就在那间屋子里。 “时雪哥哥,你怎么了......”叶兮颜偏头看着他,像是不理解他为何会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 少女右臂的衣袖已完全被浸成了血色,一眼望去,甚至无法辨认出它原本的色彩,而宋时雪也在这时终于注意到,叶兮颜那只被衣袖遮住了大半的手中,竟紧紧地握着把匕首,匕首锋利的刃上沾满了血,最底层的已经凝固了,上层地仍顺着刀尖滴落着。 宋时雪咬牙几步上前,将恍惚摇晃着的少女拥入了怀中,这才垂眸向她身后的屋子望去,只这一眼,他就像被定在了原地般,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间屋子不大,屋内的摆设也很简陋,浓稠的血水流得到处都是,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而在血泊之中,则安静地跪着一个少年,少年黑发如瀑,披至腰际,将他的肩完全罩在其中。 他的发丝被血液打湿,带着浓郁的红,染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衬得他整个人都仿佛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少年的双目上覆着一根黑绸带,只是如今那绸带也已经完全被打湿了,殷着湿漉漉的颜色,他的身上有很多伤,那件黑衣也完全浸在了血中,仿佛只要轻轻一拧,便会淌出更多的血水来。 他身上的伤一刀刀的皆是由利刃所割,刀口有深有浅,但每一刀都透着 疯狂,像是为了发泄而一寸寸地凌迟,令他整个人都变得血肉模糊,可他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微垂着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除了还残存着的、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外,便只剩下一片死寂了。 宋时雪认得这少年,他甚至记得他的名字。 谢映玄......那个亲手被郡主杀死,又被她通过活人傀儡的方式复活的卑贱家仆,也是郡主琉璃玲珑心的心劫...... 宋时雪还知道,那具傀儡曾经在过去背叛过郡主,去到了那个身附先天灵骨的万仞阁掌门身边...... 郡主自回到神都后,便从未在外人面前提起过这具傀儡,于是宋时雪也几乎要忘记了他的存在。 许久之后,宋时雪才移开了视线,看向了靠在他怀中的叶兮颜,他当然知道,那少年身上的伤皆是出自她之手,她一刀刀地在他身上凌迟着,却又在最后还是留下了他一条命,只是病态地折磨着他。 宋时雪搂住叶兮颜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他心底生出了一种很酸涩的情绪,他当然明白郡主为何会如此,这是她的心劫,是她命中注定无法逃脱的痛苦。 他看向那血泊中安静的少年,眼神突然就变得阴戾而怨恨,一个卑贱的家仆,一具因郡主而获得了重生的傀儡,他有什么资格反抗?郡主喜欢他是他的福分,他凭什么、凭什么如此? “阿颜......将他杀了吧。”他声音哽在喉咙里,听起来极为沙哑。 “时雪哥哥......”叶兮颜睁着那双水润的眼睛,泪水仿佛流不尽一般地不停向外涌着,她像是有些茫然,又好似无比的哀伤,“我已经杀过他一次了,我不能杀他......他死了,我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团柔软的棉花,令人感觉不到任何重量。 宋时雪突然就紧紧地抱住了她,他的呼吸剧烈地起伏着,情绪有些激动地道:“阿颜,很快就会没事了,陛下已发出了请帖,宴请七宗掌门,那个云黛也会来神都,到时我也会帮你的,只要取得了先天灵骨,心劫便不会再困扰你了!” 他这般说着,可当他提及“云黛”这个名字时,那跪于血泊中,仿佛睡着了般的少年却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般。 他终于有了反应,因为双眼被黑绸带覆着,他便略显茫然地朝着宋时雪的方向抬起了头。 他艰难地动了动,那沾满了干涸血迹的手就缓缓探出了几分,像是挣扎般地在空气中无助地抓着,又仿佛是在追寻着什么永远无法企及的事物。 他伤得太重了,所以只是这轻微的动作也牵扯着他的伤口流出了更多的血,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愈发浓重了。 叶兮颜突然就笑了,她的眼泪再次滚出,滴在了宋时雪的手背上。 他就听她压抑着哽咽,笑着道:“映玄哥哥,过不了太久,云师姐就要来了,姑姑会帮我取得她的先天灵骨......我不会让你去见她的......” 叶兮颜笑着笑着,却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当初她主动拒绝青渊帝的帮助,反而提出想自己潜入万仞阁骗取先天灵骨时,给出的理由是,她想借此来证明自己能力,希望让姑姑看到她的成长...... 可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这背后的原因,是因为她想要复活谢映玄,她想要制作活人傀儡,再温养谢映玄的灵魂,让他再次回到自己身边。 她不能在神都做这件事,她不能在姑姑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做,她要去远离神都的云州,要藏身在姑姑无法插手的万仞阁中,这样她才能一步步地将她的映玄哥哥找回来...... 可是,她怎能想到、怎能想到她的映玄哥哥竟完全不承认他们的过往,还爱上了云黛,宁死也要离开她。 这还真是可笑! 叶兮颜的手重重压在了疼痛不已的心脏处,她恍惚着,突然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得到先天灵骨之后,她就真的可以从执念中走出来了吗? ...... 云黛正在练剑,这是她每日必修的功课。 打完一套剑招后,她回剑入鞘,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身向身后望去。 她看到那头生龙角的金眸少年正凌空坐于空中,单手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她。 云黛的呼吸稍有些起伏,她疑惑道:“斩月,你每日都看我练剑,你是对我的剑招感兴趣吗?” “你若想学,我也不是不能教你,只不过剑灵学剑我也闻所未闻......” 云黛认真地思索了起来,斩月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古怪。 随后他身形一闪,就直接出现在了云黛面前,他比云黛高出不少,如此近距离之下,云黛便不得不仰头看向他。 “我没想过学习剑术。” 云黛不解:“那为何我每日练剑时,你都盯着我看。” 前世的斩月并不会这般,云黛也一直在想到底是为什么,这是她唯一能想出的理由了。 她甚至忍不住猜测,也许斩月近期会如此别扭,就是因为他想学剑术,但不好意思说。 否则他每每望向她时,眼底的那份被他强行压制的隐秘渴望又是源自什么? 少年轻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云黛,你眼里除了剑就没有别的了吗?” 云黛“嗯”了一声,理所当然地道:“这不应该吗?” 于是斩月也理所当然地道:“你是我的剑主,我喜欢看你不应该吗?” 云黛愣了一下,随后慢慢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两人安静了下来,斩月仍紧盯着云黛,像是期待着她能与他再说些什么,可她却很快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如往日那般那处蚕丝帕擦拭起了醉流鸢的剑身。 斩月再次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云黛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她向他问道:“神都之行,我们大概会直接和青渊帝对上,你会害 怕吗?” 斩月神色微闪,他反问道:“你呢?你害怕吗?” 云黛笑了一声:“为何要怕?这一天我可是等很久了。” 久到......仿佛她从上辈子开始就一直在等待。 她与叶兮颜、与叶氏皇族,甚至是与魔皇沧曜之间的恩怨,都该做一个了结了。 “走吧,”云黛起身,“我们该回去了。” 在前往神都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青渊帝命谢映玄前来送请帖之后,云黛便就此事与七位长老商讨了一番。 七宗的掌门都受到了来自青渊帝的请帖,请帖上一共提到了两个内容。 一便是邀请七宗的掌门长老前来参加节日庆典,青渊帝会在皇城设宴,庆祝云中八州成功将魔域驱逐出去,重归和平。 第二件事,则是青渊帝想召集七宗掌门长老,一同商讨要如何处置此时正被关押在皇城地牢中的前任魔皇沧曜。 在云黛看来,这两件事都像个幌子,是青渊帝发出请帖的一个借口,她真正的目的,必定是饱含着无限恶意的。 云黛肯定会去神都应约,因早料到此行会有诸多风险,所以她原本是想孤身前往的,但另几位长老却并不赞同。 最后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众人决定,沈长玉作为七位长老中唯一的第九境留守于万仞阁,以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而殷蝶因才成为长老没多久,门派中的诸多事宜她还未能熟练的掌握,因此她近期内也最好不要离开宗门。 神都之行,由虚鹤长老陪云黛一起。 推选她出来,不仅因为她第八境的修为,在一众长老中算是实力不俗,还因为她的徒弟芳久凌,此时正在神都当郡主,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去看望她一番。 云黛没有使用轻身诀,只徒步在紫阳峰中走着,很快就回到了掌门居。 她进屋之后,手指点了几下,迅速就将屋内的防护阵法启动了,之后她盘腿坐于蒲团上,垂眸看向了自己右手的掌心。 那处的皮肤上并没有任何异常,但云黛的神魄却能察觉到漂浮于其上的一缕冰冷黑气。 那是芳久凌的母亲,芳惊刹在她掌心留下的冥印,而她也可以凭借此印记联系芳惊刹。 因为芳惊刹给她的感觉太古怪了,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在屋内布置了一层层的阵法,虽不一定真的有用,但也算是一个心理安慰了。 云黛很快便将神魄沉入了掌心上的那枚冥印中,于是那种古怪的阴冷气息就逐渐蔓延而来,似是完全覆盖住了她的感知。 她率先感知到的一股强烈的拉扯感,随后四周的场景就出现了晃动,仿佛是那股力量拖拽着她的神魄,到达了另一处空间。 这种感觉让云黛很不安,就像是将自己的神魄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他人的视线之中,令她感觉到了一种极度粘腻恶心的窥视感。 只茫然了一瞬,云黛就猛地惊醒,周围的一切也随之映入了她的视线中 。 这是一间装潢华贵的屋子,屋内摆设皆由昂贵的灵木制成,令整间屋子都浸泡在了浓郁的灵气中,若是住在此处,修炼速度都会变快不少。 云黛打量了几眼,就将目光落在了茶几旁的女人身上。 女人穿着一身镶金边的锦袍,本该是富贵的穿着,但配上她那张干瘪难看的脸后,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云黛要找的芳惊刹。 “你终于联系我了......”她的声音仍旧嘶哑干涩,听起来难听至极。 芳惊刹打量了她一番,眼底露出了赞许之色:“果真是少年英才,如此年轻竟就突破至了第八境。” “前辈谬赞了。”云黛冲她抱了抱拳,礼数很周到。 芳惊刹笑呵呵地看着她:“你也看到了,阿凌那孩子从万仞阁回来之后,青渊帝就将我放出来了,我也不必再日日待在皇城那不见天日的地牢中了。” 这话她是笑着说的,但不知为何,云黛却感觉不出太多的喜悦,甚至于......她平静得出奇,仿佛对自身的境遇根本不太在意。 云黛轻轻皱了下眉,她突然在想,她会对芳惊刹有这么大的戒心,到底是因为此人的确不太简单,还是因为她所修炼的无情道对潜麟功天生的排斥? “前辈,”她还是很有礼貌地道,“晚辈此番联系您,是有些问题想问。” “你问吧。”不管芳惊刹心中到底有什么打算,她对云黛的态度还是很友善的。 云黛率先道:“我想问问芳师妹如何了,我用聆风玉符联系过她很多次了,她都没回应。” 这也是云黛会冒着风险联系芳惊刹的主要原因之一,她自出了妖族后,就尝试着用聆风玉符给芳久凌发去了很多消息,可她竟然完全没搭理她。 芳久凌如今是神都的明誉郡主,她还时不时会听说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她必定是不会遇上威胁到生命的危险的,于是云黛就更加不明白她为何不回复自己了。 “你们关系还真好,”芳惊刹笑了一声,“你不必担心,阿凌过得很好,一个叶氏的郡主,还不至于在神都过苦日子,只是她原本的那枚聆风玉符损坏了,所以始终未能联系上万仞阁的人。” “前几年云中八州战乱,四处都不安定,阿凌也不可能那时候跑去万仞阁联系以前的同门。” “不过这次好了,”芳惊刹眼底笑意更浓,“我早听说了,青渊帝已向七宗掌门发出了请帖,要在神都宴请各位。” “到时你来了,我便让阿凌前去接你,你们师姐妹也可好好说说话了。” 云黛神色闪动了一下,她突然觉得有些怪异,这场宴请在她看来可是必然凶多吉少的,可芳惊刹却好似笃定了她一定会去。 芳惊刹仿佛看出了她的疑虑,她笑道:“你如今既然已经是第八境,还会害怕神都可能会存在的危险吗?此时不正是了结恩怨的最好时机吗?” “神都有什么危险?”云黛问道。 芳惊刹却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的,陛下怎么可能相信我,她有什么机会也绝不会同我说的,我现在因为阿凌在郡主府吃香的喝辣的,其他事我也不会去多想。” 云黛掩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握紧拳头,她又问道:“前辈,您真的潜麟功传授给青渊帝了?” “那是当然,”芳惊刹看起来很是无所谓,“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潜麟功只有在魔域六洲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她双手一摊,笑着道:“更何况此功法本也算不上简单,我只是将功法秘诀给了陛下,她到底能修炼到何种程度,就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芳惊刹的语气很轻松,云黛却觉得更奇怪了,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觉,她也没办法太准确的形容。 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芳惊刹每次同她说话时,她都觉得她很虚伪。 “前辈,晚辈还有一事想问,”云黛突然道,“请问您对沧曜被捕一事可有什么看法?”!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71 章 抵达神都 “沧曜......”芳惊刹慢吞吞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神色间并未出现丝毫异样。 “他被捕一事,我其实并不了解,”她道,“我只听闻陛下将尊主关入了我曾经住过许多年的那间牢房,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她说着又笑了起来:“至于我嘛,我对此事没什么看法?我在皇城地牢中被关了将近三十年,外界诸事我早已不甚了解,更何况这些事以我的身份也不方便去打听。” 云黛轻蹙起眉。 芳惊刹的回答很巧妙,一番话也说得避重孰轻,令人根本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梭了一下,突然道:“前辈,您不是想让芳师妹去争夺圣主之位吗?您就不打算为她谋划一番吗?” 这是在上次云黛与芳惊刹谈话时,这个古怪的女人就流露出过的意思,甚至于芳久凌突然被青渊帝接回神都,封为郡主,也是芳惊刹为了让她能在神都更好地发展,从而向青渊帝提出的条件,毕竟只有回了神都,芳久凌才有夺权的资本。 云黛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自然是想试探一下芳惊刹,可芳惊刹听罢却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我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只是阿凌那孩子从小就没在我身边长大,她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去对抗明怡郡主和青渊帝,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她说得倒是真情实意,让云黛辨别不出真假,但是她心底的那种怪异感却隐隐更加强烈了。 芳惊刹对芳久凌的形容倒是没什么错,她起步太晚了,与叶兮颜比起来,差的砝码太多,想从她们说中夺取圣主之位的确不是一件易事...... 不过这个不容易,也仅是从正常的夺权方式来讲,若是云黛早早便将青渊帝和叶兮颜斩于剑下,她自然是可以扶芳久凌上位的。 云黛心中是这么想的,却并没有直接告诉芳惊刹,芳惊刹却在这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地突然道:“对了,我倒是记起来了,有一事你其实可以多注意一下。” “何事?” “你可听说过鬼剑渡厄?” 鬼剑渡厄? 云黛露出了疑惑之色,芳惊刹却低笑道:“没听说过倒也正常,毕竟这也算是叶氏的家事,若非叶氏族人,很难有所了解。” “这把剑......有什么说法吗?” 芳惊刹点头:“世人只知用风龙脊骨铸成的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却鲜少有人听说过鬼剑渡厄。” “鬼剑渡厄是铸剑师灵铸在铸成醉流鸢之前锻造而出的剑,只是此剑与醉流鸢有很大的不同,它是由天地间的邪气为引炼制成的,灵铸在铸成它之后,因无法抵御其散发而出的邪气,便将剑赠予了一名叶氏仙者。” 云黛的目光微闪烁了一下,灵铸这个名字她当然是听说过的,此人是锻灵山庄曾经的开山祖师,而斩月的原身也是因错信了铸剑师灵铸,才引来了杀身之祸,最后死在了云州,身体化为了剑冢 ,而脊骨也被残忍的抽出炼制成了神剑醉流鸢,心脏更是被用自己的身体炼制而出的锋利剑刃深深穿透,令他不得不忍受着锥心之痛数千年。 灵铸的名字,在七宗十四州中,也算是家喻户晓,只不过云黛还真不知道此人在锻造醉流鸢之前,竟还炼制过一把鬼剑渡厄。 芳惊刹又道:“鬼剑渡厄所散发出的邪气,不仅会侵蚀持剑之人的神智和身体,还会逐渐对周围产生影响,甚至能渗入山河灵脉之中,从而于其中汲取养分,用以滋润自己,而以它为中心,附近也必然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她道:“其实叶氏皇朝能有如今这般大的成就,也与这把渡厄剑有着很大的关系,那位得到了鬼剑渡厄的叶氏先祖,便是建立起叶氏皇朝之人,她也是神都的第一任圣主。” “是鬼剑渡厄带领着那位前辈斩开了重重险阻,令她窥得死生玄机,与地鬼沟通,这才让她与地鬼做了交易,用叶氏女的生育能力为整个叶氏换来了傀儡术。” “竟是如此。”云黛有些意外。 有关于叶氏的傀儡术的来历,她也只听闻说是叶氏与天道做的交易,具体这个“天道”到底是指什么,她也没去细究过,她原本还以为是与导致她重生的乾坤万法阵类似的天地神念,却没想到居然是地鬼这种阴邪的东西。 芳惊刹点头:“只不过这把剑太邪了,所以那位叶氏的前辈在获得了傀儡术后,便在神都建起了皇城,又将那把剑镇压在了皇城中,不允许叶氏族人使用。” 云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前世是去过神都皇城的,但她却并没见过那把剑,更没听说过,想来此剑的位置应该很隐蔽。 芳惊刹继续向云黛介绍着这些和神都有关的信息:“神都的莲灯节很出名,陛下此次邀请你们参加的,正是这个节日,而这个莲灯节其实本也是为了祭奠曾经那位创建了叶氏皇朝的叶氏先祖而出现的,是叶氏皇朝三年一次的祭祖活动。” “......所以在很久以前,每逢莲灯节这天,都会由神都圣主主持着,带领着整个神都之人,前去祭拜那把鬼剑。” 芳惊刹道:“但是那把渡厄剑实在太过古怪,每每神都祭剑时,都会有人被不知名的原因引诱着,想将那镇剑的阵法打开,所以后来,这祭剑仪式就逐渐消失了,不过倒也不算是完全取消,每隔百年,神都还是会选出一次莲灯节前去祭拜。” 云黛抿唇听着,她立马明白了芳惊刹的意思:“所以青渊帝是打算在这次的莲灯节祭拜鬼剑渡厄吗?” 芳惊刹点了点头:“本来我不该知晓此事的,还是阿凌无意间打听到了......虽说按时间来算,距离上次祭拜渡厄剑的确已过去了百年,但这次叶灵璧将七宗掌门都请来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她说不定在筹备着什么......” 芳惊刹满脸思量之色:“总之,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说这话时倒是很是诚恳,看起来似是真的对面前这个自己女儿的世界很关心。 “我明白了,”云黛看了她一眼,“我会多留意的。” 芳惊刹却在这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她很认真地看着云黛道:“说起来,此剑倒也不是真的没有人能够掌握它,传闻若剑主将它认为自己的本命剑后,它便不会再对持剑之人进行侵蚀,那股可怕的邪气也会被剑主压制。” “准确来说,这世上只有剑主,才有资格当它的主人。” 芳惊刹这话倒是让云黛愣了愣,她口中所言实在意有所指,因为她就是剑主,但她已经有本命剑了,虽说剑主确实可以同时认下许多把本命剑,但云黛却并没有这个打算。 她从来都没想过,拥有除开醉流鸢之外的第二把本命剑,即使这把剑看起来似乎并不比醉流鸢差。 芳惊刹见她不说话,也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而是说起了别的。 云黛又和芳惊刹寒暄了几句,这个古怪而阴沉的女人则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说话滴水不漏的状态,并未再透露出任何有效的信息。 于是云黛也没再久留,她很快就结束了和芳惊刹的联系。 神魄从那枚冥印之中抽离而出后,她的神情变得更加异样。 这次的沟通倒没如她担心的那般危险,她在周围布下的防护阵也没被触发,甚至于芳惊刹对她的态度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友善,只不过此人给她的感觉实在太不好了,让她完全无法放松下来。 云黛总觉得芳惊刹是有什么目的的,可她的言辞却滴水不漏,让人完全猜不出来她到底在想什么,这让云黛不禁有些担心起了芳久凌。 虽说芳惊刹说芳师妹并没出什么意外,只是聆风玉符损毁了,才无法与她联系上的,但她却总觉得很古怪。 但是云黛转念一想,又觉得芳久凌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她好歹是芳惊刹的女儿,虎毒不食子,她总不可能真的做出伤害芳久凌的事的。 云黛想着想着,突然就灵光一现,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芳惊刹与她的这次交谈,好像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她面前提那把鬼剑渡厄。 毕竟除了和鬼剑渡厄相关的信息外,从芳惊刹嘴里吐出来的,没一句是有用的,虽说她提及这把剑时,是一副突然想起、状似无意的语气...... 她到底有何目的......云黛有些想不明白。 “斩月。” 她唤了一声,那金眸少年就转瞬出现在了她面前,垂眸朝她看来。 “你听说过......”她问道,“鬼剑渡厄吗?” 云黛其实对此是不抱太大希望的,斩月的原身虽是那传闻中上古风龙族存活于世的最后一位子民,但他其实只是风龙众多分魂中的一个,他没有风龙的记忆,也对风龙生前的经历不算太了解,所以云黛原以为他大概率没听过,但斩月却点了点头。 “鬼剑渡厄,我知道的,”他道,“这把剑也是由灵铸锻造而出,甚至于灵铸会暗害我,抽出我的脊骨,炼成醉流鸢,也与这把鬼剑有些关系 。” 云黛一下子来了兴趣,她全神贯注地看着斩月,就听他道:鬼剑渡厄可以异化人的神智,她虽及时将那把剑送了出去,却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71 章 抵达神都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因为鬼剑渡厄很强,灵铸却没办法掌控他,她便甚至于产生了‘想要炼制出一把与之匹敌的神剑,再占为己有’这样的执念,也是因此,她才打起了我的注意,使出了那样的手段杀了我。” “原来是这样......”云黛喃喃道,“我原以为你不知道的......” 他扬眉,说出一句很古怪的话:“我原本的确不该知道的......” 云黛没太明白,她不禁又问道:“你以前怎么没与我提过这把剑?” 这个问题让少年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云黛,半晌才犹豫着问道:“你对鬼剑渡厄感兴趣是吗?” “鬼剑渡厄虽充满了邪气,但你是剑主,那些邪气不会侵蚀到你......而且,他应该会很喜欢你,就像我一样......你是想将他收为本命剑吗?” 云黛愣了愣,因为她的重点突然就歪了,这还是斩月第一次承认喜欢她。 他说他喜欢她......这简单而直白的话让云黛突然就觉得心情不错。 其实今生斩月对她的态度,已经将这份“喜欢”展现得很明显了,但他能这样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太像他的。 所以,斩月从前不在她面前提起这把剑,难道是因为害怕她会对鬼剑渡厄产生兴趣,甚至生出想将他收为本命剑的打算吗? 斩月话中的担忧,让云黛觉得非常新奇,毕竟前世主动想成为她本命剑的灵剑其实不少,那时斩月的态度其实挺冷淡的,若她真的想有另一把本命剑,他也好似完全无所谓。 不过云黛在拔醉流鸢时,便向他承诺过,不会再有第二把剑,更何况这世间也不会有比醉流鸢更适合她的剑,所以她自然也会信守承诺。 今生斩月倒是明摆着吃起醋,不过或许也因为鬼剑渡厄在他看来与其他灵剑并不同,那是一把可以与神剑醉流鸢媲美的剑。 她笑着安抚道:“你放心吧,我对他不感兴趣,鬼剑怎么比得上神剑,你该明白的,我只会喜欢你。” 她此言一出,少年的睫毛竟轻颤了一下,他点了点头,神色也仿佛变得柔和了许多,难得让云黛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温顺感。 他的胳膊抬起,将她拥入怀中,额头也顺势抵在了她的肩上,他贴在她耳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云黛。” ...... 神都邀请的是七宗的掌门长老,钟妙商作为天授城新上任的掌门,自然也会去。 镜花岛现在与神都的关系比较紧张,加之上次青渊帝命派祀灵女官去攻打镜花岛本就是抱着想要生擒花重影这个岛主的心思,所以云黛原本以为花重影不会前去赴宴的。 但她与花重影用聆风玉符联系了一番后,发现她这个小姨居然还问她要 不要将阿鸢带着一起去神都,按照她的话说是,这样也可以让她们母女相见。 云黛被花重影这不知死活的模样吓得手都抖了一下,她不得不反复拒绝,让她花重影消停点。 神都一战,必定千难万险,花重影还想把她女儿带过来,那不是等着把她的把柄往神都送吗?若是阿鸢被叶氏给擒去了,事情只会变得非常麻烦。 花重影却道:“阿鸢说她在书上看到了有关于莲灯节的记载,也想在神都的河边放灵莲灯。” “小姨,”云黛叹气,“你别太惯着她了,神都现在对我们来说很危险,你要来就算了,阿鸢就别跟着来了。” 不过云黛想了想,还是对花重影说:“让阿鸢安心待在镜花岛吧,以后我会带她去玩的。” 等她彻底击败青渊帝后,神都便不再危险了,到时阿鸢若想去玩,她自然是可以带她去的。 ...... 临近莲灯节还有半个月时,云黛和虚鹤长老一同出发离开了万仞阁。 因为此行注定充满了危险,云黛并未让万仞阁的弟子跟随,所以一路上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神都距离云州不算近,在不昼夜赶路的情况下,需要五天的时间,因为时间还算充裕,两人没走得太急。 第五日清晨时,两人终于抵达了神都附近的小城镇,这些小城镇以神都为中心,生活在其中的皆是些无法修炼的凡人,抑或是势力不大的小宗门或是修炼家族,他们生活在此,自然也依附于神都,因此神都特有的莲灯节,这些周边小城镇也会一同参与。 神都为了安全性,以主城为中心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禁飞阵法,因此当云黛和虚鹤长老靠近之后,便只能停止御剑飞行,降落下来,用双腿向那座繁华的神都府移动。 此处街道已经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不知是谁家正在办喜事,欢快的唢呐声就传了过来,虚鹤长老听罢竟跟着点头打起来拍子,随后她便笑着对云黛道:“云师侄,这曲子还挺好听的。” 她说完之后,见云黛有些沉默,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般,没再继续说下去。 说起来,云黛如今和虚鹤长老走在一起,竟有种莫名的恍惚感。 在前世,在她众叛亲离,不得不接下掌门令,撑起整个万仞阁之前,万仞阁的七位长老中,与她关系最亲近的便是这位虚鹤长老。 因为她和芳久凌走得近,就时常会见到虚鹤长老,更何况虚鹤长老剑琴双修,而那时的她又是一名音修,本命法宝乃是妙音笛。 于是她便时常会和芳久凌一同前去寻找虚鹤长老,与她共同探讨乐理知识,甚至于云黛的本命法宝妙音笛就是虚鹤长老陪她一同挑选的。 所以刚刚那个瞬间,虚鹤长老大抵是忘记了云黛如今已是掌门,也已经许久没使过笛子了。 或许是因为芳久凌本就是在虚鹤长老身边长大的,云黛有时会觉得芳师妹的性子其实和虚鹤长老很像。 走了一段,虚鹤长老突 然轻轻笑了一声:“其实我以前从未想过,你居然会放弃当音修,转而去当剑修,还年纪轻轻就成了剑主,当上了我们万仞阁的掌门。” “我以前也从未想过......”云黛说得慢吞吞地说着,“师叔会觉得我变化大吗?” 虚鹤长老沉默了片刻,她像是思索了一番后才道:“有时觉得你变化挺大的,有时又觉得,你还是当初那个和阿凌一同在我面前晃的孩子,倒也没有‘判若两人’这样的感觉。” 她对云黛笑着道:“你长大了,阿凌也长大了,这种变化,其实也很好,你们不可能永远被师门长辈护在羽翼下,只有自己的实力足够强了,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云黛沉默着:“师叔,我其实没打算完全不当音修了,只是我现在......没时间......” 待到一切事了后,她也许会重新去当音修,重新抚琴弄笛,那本来就是她曾经最向往的日子。 虚鹤长老点头:“那云师侄到时也可来寻我,我那还有许多乐谱。” 云黛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虚鹤长老还是叹了口气:“其实相较于你,我更担心的还是阿凌,困住她的束缚太多了,也不知她在神都如何了,这次来,我最主要想做的,还是看看她。” 她收她为徒时,便知晓她的身世,也因此更为怜爱她。 进入神都府最快捷的方式便是在码头乘船,青渊帝早知道七宗的人会在近期到来,所以在码头设立了专门的接待处,云黛和虚鹤长老出示了请柬之后,便有一名修为第二境的世家之人将二人邀至一叶小船上,然后撑着篙在水上移动了起来。 这条河名为锦瑟河,从神都府外流入,又贯穿整个神都,另一端流入泉海之中。 每年莲灯节时,神都人就会前往锦瑟河边放灵莲灯,为未来的三年祈愿。 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渐暗,河边飘着的莲花灯都亮了起来,将湖面映照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橘色。 锦瑟河流淌入神都城之后,就变得极窄,河岸两边行走的人也清晰起来,穿着红棉袄的小孩,提着莲花灯,和其他小朋友一同盯着长长的河流,她指着河中央大声道:“看!船!” 锦瑟河上其实时不时就会有船经过,但这群小孩每次看到船只后,都会聚在一起惊喜地大叫,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东西。 石拱桥架在河岸上,与水面一同映出一块规整的的“月牙”,当小船从月牙中穿过后,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云黛和虚鹤长老也终于看到了灯火通明的码头,还有码头上立着的人。 虽然距离倒也不算太近,但修士的五感本就敏锐云黛和虚鹤长老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站在码头边等待的熟人。 说是熟人,其实也是带了几分陌生的。 芳久凌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仰头向河流中张望着。 她的装扮已与在万仞阁时期完全不同了,万仞阁的门服是白衣,所以云黛印象里的芳久凌总是很素净,但此时的芳久凌 却穿了一条鲜亮的鹅黄色衣裙,外面又披了一件深蓝色镶金边的厚绒披风,将她的那份灵动又衬出了几分华贵,绑在她发尾的鹅黄色的发带,也被风轻轻扬起。 她的面庞似是长开了一些,脸上也没了婴儿肥,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她并非是一个人,在她身后站了不少神都侍,似都是前来保护她的。 云黛和虚鹤长老都清楚地看到,此时的芳久凌已经是第六境的修为了,虚鹤长老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芳久凌很快就看到了站在船上的两人,她脸上出现了笑意,甚至伸手冲她们挥了挥。 终于,小船停靠在了岸边,船家笑盈盈地道:“神都码头到了,祝二位玩得开心。” 芳久凌已经快步冲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云黛也率先抬脚,从轻微晃动着的小船上向案上迈去。 可也就在这时,云黛突然察觉到了一股戾风从身后猛地袭来,伴随着的是一声熟悉的尖叫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云道友!快闪开!” 在云黛躲开之前,她先是懵了一下,因为那提醒她的声音极为熟悉,一个名字也从她脑海中冒了出来——钟妙商。 神都之中是设有禁制的,不禁无法飞行,连瞬移这样的快速移动的术法也没办法使用,但云黛的身影还是在原地模糊了一下,转瞬就消失了,她使出的自然就是不需要灵气的弄雾步,只是凡间的特殊武艺罢了,自然不会被神都的禁制拦截住。 躲闪的同时,她也转身面向了后方,向那突然冲来之物看去。 她就见一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六境巨鱼张着血盆大口,朝她这边扑了过来,云黛都不禁露出了疑惑之色,因那巨鱼看起来根本不想吃想冲来将她吞入腹中,更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漫无目的地四处逃窜着。 而在巨鱼的后面,则跟了一艘小船,船上站着的,正是钟妙商,她冲那条巨鱼伸着手,一脸的惊恐。 很显然,那巨鱼正是来自于她。 下一刻一道寒光从云黛余光中闪过,身披深蓝厚绒披风的人影于她身后滑出,她双手握着一柄重剑,从天而降。 “不要杀它啊!”钟妙商脸上惊恐的表情都扭曲了几分。 突然冲出来的自然是芳久凌,她也在这时落在了巨鱼面前,她握在手中的重剑却并未砍下,而是因为钟妙商喊出的话突然转了个弯,剑柄朝下,重重击打在了巨鱼的鱼头上,力道恰到好处,既没将那巨鱼打死,又恰到好处地将它击晕了。 巨鱼在河水中“扑通”一声翻滚了一圈,便不再没了反应。 钟妙商所在的小船也总算是在这时靠近了,她一步跳上虚鹤长老所在的船,也就是云黛最初被袭击的位置,然后手掌一翻,用灵兽袋将那昏迷在水中的巨鱼收了起来。 做完这些,她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云黛和芳久凌露出了满含着歉意的笑。 “到底发生什么了?”云黛不解地问道。!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72 章 再遇芳久凌 神都码头附近聚集的人很多,有在河岸附近等人的;有在此处做活计的;还有站在船上,等待着登岸的旅人...... 莲灯节就快到了,除开被青渊帝邀请而来的七宗掌门外,远在他乡的游人也会在此时回到神都,在这个节日与自己的家人团员。 加之早有人听闻这次的莲灯节将空前的盛大,所以也有外乡之人特意赶来此处想凑个热闹。 这些人形色各异,修为也不尽相同,既有身上丝毫灵气都没有的凡人,也有第七第八境的高手。 因此云黛这边闹出的巨大声响瞬间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这些看热闹的人几乎将云黛几人躲避并击晕那古怪巨鱼的一幕都看了个清楚。 芳久凌的出手很利落,尤其是在听到钟妙商的提醒,突然转剑的那一手,很是惊艳,让云黛都忍不住想夸赞她几句。 于是便有不知情地外乡人小声询问道:“那女子是何人,这在危机时刻的应对能力还真是不错。” 路过的本地人听到这样的疑问,不禁摇头道:“你们居然不认得她?” 那人朝着芳久凌的方向努了努嘴:“看到她身后的那群人没有,那可是皇家侍卫!看到她身上华贵的服饰没?她便是叶氏的第一位郡主,明誉郡主叶久凌!” “明誉郡主?”有消息不灵通的人奇怪地念着这个陌生的称呼,“我就听说过叶氏的那位明怡郡主,这明誉郡主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嗐,”那人无奈道,“你所提的明怡郡主乃是当今圣上选出的储君,她自然是比较有名的,而这位明誉郡主则是明怡郡主的妹妹,她就是个闲散郡主,听闻以前在万仞阁学艺,如今也是醉心剑道,成日玩乐,从不过问朝政,不过她对待神都的百姓很友善。” “神都城中低修为者遭遇高修为者霸凌欺辱之事,都是她出面解决的,人倒是不错......要知道皇室与世家可是鲜少管在乎低修为者的死活的。” 经他这番解释,其他不明状况的路人也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如此说来的话,如今神都的这两位郡主的关系应当很和谐才对。” “那是自然,”有人赞同道,“还好她们关系不错!我们这些老百姓最怕的就是上面的人争斗不停,不过明怡郡主也的确是下任圣主的不一人选,虽说明誉郡主有个菩萨心肠,但论治理朝政的能力,她自是比不过她那位姐姐的......” 在码头附近围观的路人们,嘴碎地讨论着皇室的关系,那副熟稔的模样,就像是他们真的与那两位叶氏郡主相识一般。 隐在这些人之中的,倒也不乏实力不俗的高手,只是他们皆将目光落在了云黛身上,露出了沉思之色。 “那个第八境的女子又是谁?神都城中有禁飞阵法,即使第九境身处此地,也无法使出瞬移术,唯有圣尊才有突破禁制的能力......她是如何以第八境的修为在阵法的限制下还能使出如此鬼魅的身法的?” “此人 我应当知道是谁,”有人突然道,“你们看她身上的衣服,那是万仞阁的门服......陛下今年不是邀七宗的掌门长老来神都参加莲灯节的宴席吗?若我猜得没错,她大概就是万仞阁现任的掌门,那位年纪轻轻就当上剑主、拔出了天下第一神剑的云黛。” 码头附近的修为高深之人,都暗中注视起了云黛,他们就见她一身白衣立在岸边,一柄一看便不是凡品的翠剑被她背在背后。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他们当然知晓那把剑便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 女子此时正垂着视线,鬓角的发丝被轻轻吹起,夜色披在她身上,又被河中的莲花灯映上一片霞光,但她仍不会给人任何暖意,仿佛人间的烟火永不会落入她的眸中。 她其实生得很美,但并非是少女的清纯娇俏,更不是成熟女子的温婉成熟,她有着一种独一无一的、很难以形容的气质,甚至于即使她站在喧嚣热闹的码头上,周围围着许多人,她仍是那样的惹眼,几乎让人一眼望去就会注意到她。 可或许是因为她将那把同样非常惹眼的神剑背在了身后,于是她整个人便被遮掩在一种若隐若无的肃杀之气中,令人觉得难以亲近,也不敢亲近,于是单纯地打量或是评判她的容貌,都仿佛成了一种亵渎。 “她竟就是云黛!”一旁有人听到了云黛的名字后,吃惊道,“我早便听说过她!南宫家的上任家主南宫明洋便是被她所杀,并且明阳郡主联合祀灵女官跑去袭击镜花岛时,也是她将祀灵女官击退的,甚至于祀灵女官的右臂也是被她斩断的!” “此人在做出这些行径时,可还没有第八境!”另一人道,“云中八州与魔域混战那几年,这位剑主似是失踪了,万仞阁的人一直声称她是在外出游历,当时还有好些人不相信,毕竟好好一个掌门,为何非要在战乱的时候出门游历,甚至还有人怀疑这位剑主其实已经死了,只是万仞阁害怕引起什么乱子,才没有说明!” “如今看来,她应当还真是外出游历了,而且还遇上了不小的机缘,这才如此快就修至了第八境!” 有人感慨了一句:“怪不得她做了那么多得罪世家皇室的事还敢来神都赴宴,看来是艺高人胆大呀!” 他这话却也引得神都的本地人不满地道:“再艺高人胆大又如何?如今的天下第一圣尊可是圣上!任是她再强,也只是第八境而已,要如何与圣上作对!” 四周杂乱的讨论声云黛倒是听到了,她的神魄本就很敏锐,那些修为稍低一些的,即使使用了传音术,他们的话也能被她听得一清一楚,不过她也没在意,她此时正皱眉看着钟妙商。 钟道友如今是天授城的掌门,还得了妖族的愿力祝福,修成了真正的契仙术。 就算她的修为只是第七境,在七宗掌门之中是最低的,但她既能凭一己之力在乱世中支撑起一个岌岌可危的门派,就足以见得她的能力非同一般了。 所以钟妙商居然能在神都城内做出这么莽撞的事,令失控的灵兽在水中乱窜,还差点撞到人,这实在太 不像她了。 云黛很清楚,若非钟道友遇上的是自己,她那条巨鱼灵兽可就伤到人了。 钟妙商额头上的冷汗都没完全消下去,面对着云黛和芳久凌投来的充满了疑惑和些许担忧的眼神,她有些无奈道:“其实此事我也不太清楚是为何......” 她很快便将刚刚的情况讲了出来:“我坐上船之后,便看到了在前方船中的云道友,就在我想着用传音术给云道友打招呼时,我却突然察觉到我腰间的灵兽袋里有一些异动......” 钟妙商神色间满是不解:“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就拿起灵兽袋想往里看一眼,谁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被收在其中的赤瞳鱼就自己冲出来了......” 她解释道:“这种情况是非常少见的,赤瞳鱼虽体型庞大,但性情却很温顺,此灵兽也根本就不是用来对敌的,而是专门用以破解水下阵法的......” “它今日这般模样,”钟妙商露出了思索之色,慢吞吞地道,“倒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她说到此处却突然停了下来,反而是似有若无地看了芳久凌一眼,这个动作做得很细微,但还是被云黛捕捉到了。 钟妙商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或者说,她好像顾及着芳久凌在场,并未将心中的想法完全说出来。 云黛就见钟妙商冲芳久凌抱了抱拳道:“芳、哦,不对,现在该叫叶道友了,或者是明誉郡主?” 钟妙商有些不确定地改着口,她很诚恳地道:“此事也是我不小心,此处毕竟是神都,我给你们添了这样的乱子,郡主却还是饶了赤瞳鱼一命,我实在感激不尽!” 因云黛的原因,钟妙商原本其实和芳久凌还算比较熟悉,可如今的钟妙商却对芳久凌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距离感。 云黛听了她的措辞后,突然就有些了然,钟妙商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但因为顾及着芳久凌此时已是神都郡主,便误以为她是隶属于叶氏的势力,所以未将心中的话完全说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芳久凌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连她都不太确定,就算她这位芳师妹并未被青渊帝监视控制,芳惊刹的眼睛也是盯在她身上的。 一个不小心,她们的谈话可就会落到芳惊刹耳朵里,虽然那个古怪的女人到现在为止对她的态度仍是很友善的,但她给云黛的感觉实在太危险了,还是小心些为妙。 芳久凌仿佛毫无所觉,她露出了一个很温和的笑容,也没纠正钟妙商的称呼,像是默认了自己立场般地道:“钟道友不必介怀,只要没人受伤就是最好的。” 这时虚鹤长老也登上了岸,刚刚那一幕让她也有些吃惊,不过她还是礼数很周到地率先冲着钟妙商抱了抱拳,她道:“倒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天授城的掌门,还撑起了那么大一个宗门,果然是少年英才。” 虚鹤长老是认得钟妙商的,当初云黛被魔皇沧曜抓去魔域后,钟妙商便跑去了万仞阁,通过传音虫帮助云黛与万仞阁联系,也是在那 个时候,钟妙商基本上将万仞阁的长老们都认识了个遍。 钟妙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虚鹤真君谬赞了,我一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实在受不起您的这番夸奖。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72 章 再遇芳久凌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她转而又道:“还是要多亏了郡主反应及时,这才没让我酿成大祸。” 于是三人的目光就又落到了芳久凌身上。 虚鹤的视线从芳久凌手中的重剑上扫过,眼底不禁露出了欣慰赞许之色。 芳久凌所用的剑,自然就是她当年从剑冢中拔出来的那把如磐。 她刚刚所使的剑招,云黛和之前站在船上的虚鹤都看得清楚,力道合适,角度精准,她这些年来的进步很大。 芳久凌对虚鹤长老道:“师父,这些年来弟子并未荒废剑道,即使身在神都,弟子仍像在万仞阁那般,每日坚持练剑。” “很好,”虚鹤笑着点头,见芳久凌此时的模样,她也算是放下心来了,“若你哪日厌倦了神都的生活,万仞阁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多谢师父。”芳久凌低声说着,只不过她的神色有些复杂,也并未直接应下,只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 云黛有些不太清楚芳久凌心中到底在想什么,现在的她其实看起来和当年的差别不大,但这番交谈下来,云黛又隐隐觉得,她身上发生的变化并不小。 生活在神都的这四年,她应当经历了不少事,甚至于她所经历的事,让她的思想都发生了根深蒂固的改变。 四人说话间,便有一道声音突然从码头的另一端响了起来。 “云大侠——!” 那声音拉得很长,贯穿了整个码头,而那特殊的称呼也让云黛有一种直冒冷汗的局促感。 在各色的目光下,云黛三人齐齐转过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她们就见一名身穿深蓝色太归门门服的女子,迈着步子朝着她们这边跑了过来。 此人身形高挑,步伐矫健,虽看着年轻,修为却也有第七境。 来者当然就是云黛在太归门的旧友,朱宁,当初在镜花岛时,朱宁也是跟着她一起对抗过神都的。 “朱道友......你怎么来了?” 云黛没想到会在神都碰上她,她的语气中都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僵硬。 朱宁显然完全没听出来,她大嗓门地道:“我是和我师父一同来的!我师父已经住进松信馆了,我闲着无聊便在城中闲逛,没想到恰好遇上了云大侠!” 她说得很是激动,脸上也满是喜悦,她很快便注意到了云黛的修为,于是惊呼道:“真不愧是云大侠!竟转眼就已是第八境了!我记得我们当初刚认识时还是同境,你那会儿修为还比我稍低一些呢!” “云师姐,这是你的熟人呀,”一旁的芳久凌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她主动对朱宁自我介绍道,“我是神都的明誉郡主叶久凌,昔日拜在万仞阁,所以也是云师姐的师妹。” “叶久凌......” 朱宁念 着这个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名字,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而云黛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她当初在齐洲刚认识朱宁时,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便假称自己是万仞阁的芳久凌。 她那时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料到日后有一日,这两人会在这种情况下遇上。 在云黛打断她们的谈话之前,朱宁已经嘴快地率先道:“原来就是你!但是你不是叫芳久凌吗?怎么如今突然姓叶了,还成了神都的郡主?!” 芳久凌脸上出现了迷茫之色:“朱道友认得我?” “也不算认得吧......”朱宁瞄了云黛一眼,随后就劈里啪啦地将云黛在齐洲与太归门的弟子同行,又谨慎地假称自己是“万仞阁的芳久凌”,最后在镜花岛大杀四方主动暴露出身份的一系列行为。 她的嘴皮子很快,曲曲折折的故事转眼就被她添油加醋地讲出来了,听得在场几人都有些吃惊,就连一直围观的路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听她讲故事,唯有云黛坐立难安。 “朱道友,”云黛道,“你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 “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朱宁一脸崇拜地看着云黛,“我还觉得我说得不够呢,没能将云大侠当年的英姿完全描绘出来!” 云黛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虚鹤长老看出了她的为难,她掩唇轻笑,主动帮她解围:“朱小友,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天也黑了,不如我们还是一同去松信馆休息吧。” 松信馆便是神都为来自七宗的拜访者准备的住处,就修建在皇城的周边,既不在皇城之中,又距离皇城很近,这地理位置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芳久凌特意来接云黛和虚鹤长老,便是打算将她们送去松信馆。 朱宁听虚鹤长老这么说,也有些不好意思:“我看见云大侠实在太激动了,一时也忘了几位风尘仆仆,才刚到神都,此时正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云黛怕朱宁再夸大其词地说些什么,她连忙道:“事不迟疑,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一行五人,身后还跟了一众前来保护芳久凌这个郡主的的皇家侍卫,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在街上,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 那些跟在她们身后的侍卫的修为不低,为首的领队是一名第七境,其余人也均有第五境的修为,若是真遇上什么突发的危险,他们倒也能自如地应对。 只不过......云黛暗中观察了他们一番,她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这些皇家侍卫说是前来保护芳久凌的,实际上他们那种密不透风的防卫姿态,倒更像是一种监视...... 这感觉让云黛想起了当初在妖域初遇阿鸢时的模样,那时阿鸢被掳去狐族,那些说是保护她的狐族士兵也是这副模样。 云黛略作思索就明白了,身后这群皇家侍卫,应该是来自青渊帝的人,她表面上命这些人前来保护芳久凌这个明誉郡主,实际却是在芳久凌身边安插了自己的眼线,一旦芳久凌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她必定会是第一个知道 的。 而一旦芳久凌表现出了丝毫觊觎皇位之意,青渊帝也必定会毫不留情地率先将她解决掉。 也因此,神都城中的百姓对明誉郡主才会是那样一个平庸的印象。 云黛偏头看了芳久凌一眼,就从她这位芳师妹刚刚使出的那一手剑术来看,她就明白,她这四年来绝对成长了许多,她绝不可能如表面所见的那般温和平庸。 钟妙商和芳久凌都不是太热络的性子,虚鹤长老又算得上是长辈,于是朱宁就成了那个活跃气氛的人,她很是自来熟,一会儿和那个说几句,一会和这个聊几句,气氛倒是很轻松愉快。 朱宁作为太归门弟子,她本人其实是很讨厌神都世家之人的,但芳久凌虽顶着叶氏郡主的身份,却也是云黛的师妹,加之云黛对她的态度不错,她便也跟着爱屋及乌了起来。 否则若是平日里,让她与神都郡主迎面相遇,她肯定也只是装模做样一下。 朱宁的心思比钟妙商单纯许多,所以她也没考虑到太多的问题,只叽叽喳喳地和几人说着话。 芳久凌脸上一直挂着温和地笑容,朱宁提出的关于神都的疑问,她都很有耐心地一一作答。 现在已经入夜了,但神都城中并不暗,四处都挂着灯笼,又点着蜡烛油灯,因快到莲灯节了,便不时有提着莲花灯的小孩在街道上穿梭着,将这座城市都映得灯火通明,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几人跟着芳久凌一路向前走着,越是靠近皇城,周围的建筑装潢便愈发华贵。 云黛前世是来过神都的,甚至于她还杀进了皇城,将剑架在了登基称帝的沧曜脖子上。 不过她那时已经修至了第九境,实力上也无人能敌,出入神都皇城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走了一段,朱宁突然“咦”了一声,她奇怪地向芳久凌问道:“郡主,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怎么感觉去松信馆的路好像和我来时的不太一样......还是说太黑了,我记错了?” “只是想带着你们路过一下我所住的郡主府,”芳久凌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很快在一座府邸前停下了脚步,然后向几人介绍道,“这便是我住的地方,距离松信馆并不算远,几位若是有什么急事,可随时来此处寻我。” 她说这话时,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突然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了云黛一眼,像是在隐晦地暗示她什么。 云黛心中一动,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芳久凌似是在对她发出某种隐秘的邀请。 她想说的并不是让她们若是遇上了什么,可以随时来寻她帮忙,而是想对云黛说,若是可以的话,她最好能一个人避开别人的耳目,偷偷来找她。 很显然,芳久凌有话想对她说。 在神都中,避开皇家侍卫的耳目,只身潜入郡主府,这对现在的云黛而言,倒的确不算很难。 她的目光慢慢地移动了一下,向不远处的那群紧跟着她们的侍卫看了一眼,为首那名第七境的侍卫首领很专注地注视着芳久凌,仔细地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只是他神色中并未有任何异样,显然并未察觉到任何问题。 “没问题,”朱宁率先道,“我对你们这叶氏的郡主府还挺感兴趣的!有空我一定来你这儿做客!” “可以的,我一定好好接待朱道友。”芳久凌脸上的笑依旧温温柔柔的,只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却似有若无地注视着云黛。 云黛垂下视线,慢慢点了下头,算是应下了她的邀请,芳久凌见状仿佛松了口气,她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去松信馆吧。”! 第 173 章 夜会芳久凌 云黛几人抵达松信馆时,时辰也不早了,那些在神都城内闲逛游玩的七宗弟子也都陆陆续续地返回了此处。 身着各色门服的七宗弟子穿梭在偌大的厅堂中,云黛这才发现,其他几个宗门竟都带了不少弟子一同来神都。 朱宁就是跟随着她师父,太归门的掌门一同前来的。 不过云黛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像桂心宗和锻灵山庄中本就有不少世家族人,他们会趁机随七宗长老掌门一同来到神都,本也算是归乡。 钟妙商这个天授城掌门倒是和云黛一般,并未带任何弟子来,甚至于她连长老都没带,就一个人孤身前来了。 想来钟妙商也预料到了这次的神都宴会将非常不简单,加之她如今刚当上掌门,门内还未完全稳定下来,她自己的心腹肯定是要留在宗门内稳定局面的。 在芳久凌的吩咐下,云黛几人很快就受到了在松信馆中任职的世家族人的接待,他们很熟练地给她们安排好了住处,因是明誉郡主亲自带来的,这些接待人员的态度也格外好。 最后,云黛、虚鹤和钟妙商三人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同一处院落中,距离很近,若是有什么急事,也可随时敲开门找到对方。 做完这些后,芳久凌便拱手向众人道别了,朱宁也回到了太归门所在的院落中。今日已经很晚了,所以拜访其他宗门的道友一事就只好推迟到明天。 虽说神都和七宗暗中的关系是不太好的,但神都的面子功夫却做得很完整,这处专门为七宗客人准备的松信馆中栽满了迎客松,显出一片的郁郁葱葱。 而那些接待她们的世家族人也非常友善,住处的家具摆设都相当奢华精美。 云黛关上房门后,屋外的喧嚣就被隔在了外面。 临近莲灯节,神都的夜晚就变得很热闹,不过等夜色真正渐深后,那些繁华也逐渐沉寂下来,人们都回到了家中,熄灭油灯蜡烛,进入了梦乡。 云黛盘腿坐于屋中的蒲团上,用神魄去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在察觉到四周的声响逐渐平静,这座神都城也陷入沉睡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底露出了思量之色。 芳久凌很显然是想约她见面,但云黛有些猜不出她想对她说什么。 当然,最重要的是,就算排除开了青渊帝,芳久凌也是处于芳惊刹的监控中的。 就像当初云黛对芳久凌所说的话,皆被芳惊刹听去了一样,她们既无法绕靠芳惊刹沟通,那难道芳久凌要单独找她是芳惊刹的意思吗? 这些猜测也让云黛不得不在面对芳久凌时格外谨慎,她很想知道芳久凌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并不是一片漆黑,长廊上挂着一串串的灯笼,将整座松信馆都映成一片橘色,云黛轻盈地穿梭在黑暗中,没发出任何声音。 松信馆外守着侍卫,这些侍卫说是青渊帝派来守护此处的,实际他们的主要任务却是盯着七宗的动 向,一旦有任何动向便会禀告给青渊帝。 这些侍卫的修为都不低,其中甚至有两名第八境和数名第七境。 这阵容让云黛都稍有些吃惊,还真不愧是屹立千年不倒的神都,竟有这么多高手。 不过云黛脚步未停,此处无法使用瞬移,她的追影步和雷遁靴也同样受到了限制,不过单靠鬼魅的身法和特殊的隐匿符,她仍很顺利地避开了这些人的视线,出了松信馆。 街道上已经没有人了,看起来格外冷清。 云黛记得路,她在神都城中快速地移动着,转眼便抵达了芳久凌之前带她来看的那处郡主府。 她双眸微眯,就见整座郡主府都被笼罩在一层严密的防护阵法之中,并不是那么容易闯入的。 云黛翻身而起,小心地避开了会触发阵法之处,落在了院墙之上。 透过这层若隐若现地透明阵法,整座郡主府都落入了她的视线中。 那些皇家侍卫整齐地穿梭在院落中,按部就班地巡逻着。 云黛手指轻点,那层防护光罩就慢慢裂开了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口子,随即她整个人就钻了进去,轻巧地落到了地上。 郡主府很大,云黛尚还不知道芳久凌具体住在何处,不过这并非不好分辨,只需根据那些守卫的行动轨迹便可判断出戒备最森严之处,毕竟这群人的目的本就是监视芳久凌。 云黛藏身在墙根的阴影中,四下观察着,她知道芳惊刹也住在此处,就是不知她具体身处何方。 她很快就有了判断,于是她脚下轻点,整个人就化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从几队巡逻的守卫之间轻松穿过。 等到抵达最深处的那间院子时,云黛心中就更有底了,今日领头的那名第七境的皇家侍卫,正守在院子外,站得端端正正,丝毫没有懈怠之意,而在这间小院子的外面,竟还设立了一套更为严实的阵法,阵法内外,甚至连声音都被互相屏蔽了。 云黛轻轻皱起了眉头,这看管方式,和囚禁几乎都没什么区别了,而芳久凌显然就被囚禁在其中。 她略作停顿后,便在那七境守卫的眼皮子底下,轻易闯入到了阵法之中。 她刚一落地,便发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站在屋门口的是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挽着双丫鬓,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 云黛的突然出现显然让那小姑娘也吓了一跳,被她捧在手中的托盘也“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好在那托盘上没有别的东西,也没东西被摔坏。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云黛一下子连呼吸都止住了,她下意识想抬手将此人击晕,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但随即她就突然反应了过来。 站在她眼前的这个小丫鬟根本不是个活人,因为与云黛的神魄融为一体的水涌珠未能在此人的身体中探查到丝毫流动的血液。 很显然,这个灵动鲜活的小丫鬟,本质其实是一具傀儡。 云师姐,?”随着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芳久凌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看我现在的傀儡术怎么样?” 芳久凌缓步从屋中走了出来,她一身鹅黄衣裙,并未再披那件深蓝色的厚绒披风,整个人看起来轻盈了许多。 而她的出现也让那个小丫鬟松了口气,她主动向云黛施礼道:原来这位大人是明誉郡主的朋友,奴婢是在郡主身边伺候的人,名叫晴桃。?[(” 她动作自然,神色灵动,语气起伏着,令人完全看不出她到底与真正的活人有任何区别。 因云黛一直在打量她,她甚至还露出了疑惑之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云黛思量着,没立即开口,而是又看了芳久凌一眼。 芳久凌笑盈盈的,眼底带了几分得意。 云黛可是记得清楚,当初还在万仞阁时,芳久凌制作而出的那几具傀儡,简直丑到扔出去别人都不会怀疑她是叶氏女的程度。 如今芳久凌制作出的这个名叫晴桃的傀儡小姑娘,已与那时完全不同了,除开青渊帝离开神都附身的那些傀儡替身外,云黛上一次见到如此逼真的傀儡,还是在镜花岛对上叶蕴檀的时候。 那时叶蕴檀操控的那具傀儡便是如此的鲜活,甚至于云黛是用了肉身血甲才判断出了对方的傀儡之身。 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青渊帝制作出的傀儡才该是最逼真的才对,但是她所操控的傀儡,皆是因她本体无法离开神都,而让她的神魄依附于其中的替身傀儡。 青渊帝本身已是圣尊,又是当今世上的第一圣尊,她所制作出的那些替身傀儡虽也与真人无异,但却并不能达到她本体的实力,所以会让人轻易地一眼就辨认出,那只是一具替身。 不过青渊帝本身对此也不在意,以她的实力,即使只是一具实力不如她本体的傀儡,她也可以达成她的目的了。 “你下去吧,”云黛对晴桃道,“我有些话要对你们郡主说。” 晴桃听罢点了点头,很恭敬地退了一下,云黛一时竟也分辨不出晴桃做出的这些反应到底是被芳久凌操控而出的,还是她自己有的...... “云师姐,”芳久凌又一次开口了,她微侧身让出路来,“有什么话进来再说吧。” 于是云黛就跟着芳久凌一同进了屋。 屋中的摆设很奢华。 一缕冷香从瑞兽香炉中袅袅升起,此处便陷在了一股淡淡的檀香之中。 “坐吧,云师姐。”芳久凌为云黛拉开了木椅,云黛倒也不客气。 她坐下后,芳久凌便端了杯茶到她面前。 热腾腾的茶很快将暖意传入了云黛的掌心,云黛没说话,而是看着芳久凌,等待着她主动开口。 “云师姐,”芳久凌终于在云黛面前坐了下来,“今日将你叫过来,其实是想与你表个态。” 云黛正襟危坐,就听她道:“我与现今的叶氏,和青渊帝,和叶兮颜,并不是一路的。” 云黛扬眉:“你是什么打算?” 芳久凌笑了笑,她其实看起来真的没有太大变化,仍旧是温温柔柔的,不带有任何攻击性,但云黛却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曾经的她没有的从容。 她很从容,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她对着云黛笑道:“我想做什么,师姐还不知道吗?” “我当然是要夺权,”她道,“我要和叶兮颜争夺圣主之位。” 云黛坐直了,她记得那日与芳惊刹交谈时,芳惊刹可是口口声声地说着芳久凌如今的能力不足,并不具备夺权的条件,云黛原本就在想,芳久凌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竟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 “你母亲是如何说的?”她突然问道。 “我母亲教我不要太贪功冒进,”芳久凌看着云黛,“她说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但她也有在为我谋划。” 云黛觉得有些古怪,她便又问道:“是你母亲让你与我说这些的?” “不是,”芳久凌摇头,随后她稍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母亲其实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些的,谋权并非小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 云黛明白了芳久凌话中的意思,芳惊刹自己不同她说明,又不让芳久凌说,倒好似是......她反倒对她有着戒心和怀疑,因此才在她面前藏拙。 “既然你母亲不让你同我说,你为何还要告诉我?”云黛看向芳久凌,这般问道。 “因为鼓励我争夺圣主之位一事,本就是师姐第一个与我说的,也是因此,我才会动这份心思,走到如今这一步......” 芳久凌语气认真道:“若师姐还不可信,我真不知这世上还有谁是值得我相信的了。” “而且,”她道,“师姐此次会被邀请来神都,青渊帝必定不会放过你,师姐你本也是要对付青渊帝的,我们在利益上完全统一,师姐没理由出卖我不是吗?” 云黛陷入了沉思,她发现自己面前这位崭新的芳师妹,说起话来比曾经的她有调理多了,可谓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情谊与利益都被她占尽了,不过她说得倒也没错。 看到芳久凌如今的成长,云黛也算是放下心来了,她看得出来,她已有了在这夹缝中生存的能力,她不会再被轻易击倒,也不是那个时时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姑娘了。 只是...... 云黛突然问道:“我们的对话会被你母亲听到吗?” 芳久凌愣了愣,随后她连忙摇头:“师姐放心吧,我已与母亲说好了,我也长大了,需要有自己的隐私,她不会再将她的视线时时刻刻放在我身上了。” “更何况,她现在也没能力注视我。” 云黛露出了疑惑之色,她很快便听芳久凌道:“青渊帝虽将我的母亲从皇城的地牢中放了出来,但她却并不算是给了我母亲真正的自由,甚至于我也没有任何自由。” “师姐你也看到了,我所住的这座郡主府,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而我母亲也只是从皇城地牢中被转移到这座牢笼中。” “甚至于 ,”芳久凌道,“我母亲向青渊帝提出的那些要求,反而让青渊帝对她的戒备更重了。” “她怕我母亲会做出什么不利她的事,便令我母亲永远无法踏出郡主府的阵法,我母亲身上还被种下了封魂钉,一身修为都被废去,她的经脉中再难储存灵气,那些精妙的术法她也已经无法使用了,我的母亲......已与废人无异。” 云黛听罢稍有些吃惊,不久前她用冥印与芳惊刹联系时,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唯一比之前好的是,至少这座郡主府表面是光鲜亮丽的,我的母亲也能享受锦衣玉食,不必再如之前在皇城地牢时不见天日。” 芳久凌的神色变得有些低落:“云师姐,若我无法成功夺得圣主之位,我的母亲将终生被囚禁于此处,所以我、我是一定要赢的。” 云黛消化着芳久凌说的这些,突然就意识到,芳久凌和芳惊刹的关系似乎很不错。 她问道:“芳师妹,你对你母亲,是何看法?” 芳久凌没想到云黛会这么问,她微微顿了一下才道:“其实我刚回神都见到她时,她让我觉得有些害怕。” “因为她、她......”芳久凌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她让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杀人。” 云黛怔了一下,她就看到芳久凌垂下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她低声道:“那是我第一次手上沾满鲜血,我很害怕......” 那年芳久凌跟随着青渊帝回到了神都,虽说神都是她的故乡,但这里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所有的人都仿佛对她抱着敌意,直至......她终于见到了她的母亲芳惊刹。 那并不是什么感人至深的母女相认的场景,甚至于芳久凌因为有些胆怯,只呐呐地说了句“给母亲请安”,便沉默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芳惊刹才说出了她见到她后的第一句话,她问她:“我问你,你回神都来是想做什么的?” 芳久凌被她问得愣住了,她当然知道她回神都是做什么的,那时在万仞阁,青渊帝问她愿不愿意和她一同回神都时,便是云黛通过传音术跟她说,若她想去争夺圣主之位,就应下来。 所以她会出现在此,自然是为了那个位置。 可是话到嘴边,芳久凌却犹豫了,因为她差得太多了,她要如何去争夺那个万人之上的圣主之位? 这宏大的目标,说出来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相信。 可她的犹豫却让芳惊刹猛地站了起来,她一把揪住她的领子,质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芳久凌被吓了一跳,她的眼眶都红了,嗫嚅着嘴唇不知要如何作答,芳惊刹却变本加厉地大声道:“我问你!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何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芳久凌轻颤着,好半天才有些怯弱地道:“母亲,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芳惊刹“哼”了一声:“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你当然做不到!” 芳久凌有些迷茫,也有些不解,她忍着不 安和恐惧,颤声问道:“母亲是何意?” 芳惊刹便道:我再问一遍,你回神都是想做什么的?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73 章 夜会芳久凌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芳久凌惊恐地看着她这位多年未见的母亲,终于在她的质问下,抖着声音道:“我、我想争夺圣主之位,我想打败叶兮颜和青渊帝......” 芳惊刹却笑了起来,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什么叫打败?你当这还是你们宗门里的比试吗?你若只是打败她们,你以为她们会放过你?” 芳久凌茫然了一瞬便明白了过来,她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但还是忍着不适,勉强道:“我会杀了叶兮颜和青渊帝......” 她这话显然让芳惊刹满意了许多,但她的语气还是很严厉,配着她那干涩沙哑的声音,便显得更加令人难受,她道:“既是你想做的事,你为何不底气十足的大声说出来?你若对自己都如此没有信心,又有谁会相信你?!” 于是芳久凌就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想争夺圣主之位,我想打败叶兮颜和青渊帝。” “再大声一点!” 在芳惊刹似是逼迫,又像是鼓励的目光下,芳久凌一连将这句话重复了十遍,她的声音才终于不再颤抖,而她的语气也总算变得平静,甚至是笃定。 芳久凌那时便明白了芳惊刹的用意,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在帮她。 可是,也就在那时,芳惊刹却突然转身拉开了身后的柜子的柜门,芳久凌就吃惊地看到,在柜子之中,竟蜷缩着两个人,一个是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而另一个则是个面目慈祥的老爷爷。 而这两个人此时正被麻绳捆着,嘴也被布条封着,满脸惊恐地被关在柜子中。 那一刻,芳久凌瞪大了眼睛,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那是一种令她毛骨悚然又脊背发凉的恐惧感。 而芳惊刹的脸上,却出现某种非常残忍的笑容,她伸手将柜子里的两个人拉了出来。 “这两个人都是被分配到这座郡主府做工的下人。” 芳惊刹说着就指了指那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道:“她叫晴桃,是分给你的贴身丫鬟。” 她又指了指那个老奶奶道:“她是徐嬷嬷,是晴桃的奶奶,本该是分到我身边贴身照顾我的。” 芳惊刹露出了一个有些冰冷的笑容,她道:“阿凌,你也知道的,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特殊,身边最好不要留人......”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芳惊刹说得慢吞吞的,“要么把她们放出府,要么你现在将她们都杀了。” 那对祖孙在听到芳惊刹的话后,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们望向芳久凌,眼底充满了恐惧。 芳惊刹笑眯眯地提醒道:“阿凌,你可别忘了,你刚刚说要夺取圣主之位,杀死叶兮颜和青渊帝的话可都被她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你要好好考虑清楚,你若留了她们一命,她们说不定转头便会去青渊帝那告发你......” “即使叶灵璧最后没相信她们两个下人的话,但你能保证叶灵璧不会本着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的原则,在未来随便找个机会将你出去吗?”! 第 174 章 环音阁 芳久凌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炙热的血喷在了她的脸上,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双手也不住地颤抖。 而她的母亲芳惊刹,也终于在见到她之后,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对她道:“阿凌,你做得很好。” “既要谋取圣主之位,便绝不能优柔寡断。” 那日,芳惊刹还取走了她的聆风玉符,让她不要再与万仞阁联系了。 芳惊刹道:“我知晓你是在万仞阁长大的,那里的人对你而言意义非凡,但神都与七宗的关系不算好,你若与他们的联系太过密切,并不利于你在神都的发展。” 从母亲的房间离开后,芳久凌就开始不住地干呕,什么都吃不下,甚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陷在无法逃离的梦魇中,只要一安静下来,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两双充满了恐惧和恳求的眼睛。 她痛恨过,挣扎过,甚至也后悔过,可在那时的情形下,她还是动手了,她知道芳惊刹在逼她,逼着她迅速接受,逼着她快速成长。 芳久凌偶会觉得,在芳惊刹的这种逼迫下,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仿佛再不是当初那个自己。 可她有时又觉得,若没有母亲的鞭策,她根本没办法走下来。 她的心中是那样的矛盾,她一边痛恨着,又一边堕落着,但当她选择将手中的剑向无辜者刺下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明白她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无比清楚地认识到,想要谋权,双手就必定会沾满鲜血。 但在她真正将叶氏傀儡术学成后,她却又将被她亲手所杀的晴桃和徐嬷嬷制作成了傀儡的模样,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那是什么心理...... 芳久凌提及的这些事听得云黛很是吃惊,她这位师妹再次看向了她,对她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师姐,你不必担心我,这些年来我真的成长了很多。” 芳久凌深吸了一口气,又低头喝了口热茶,这才缓和了情绪,她对云黛道:“我的母亲......其实对我很好,虽然她的很多行事作风我无法认同,但我明白她会那么做都是为了我,她也在竭尽所能地保护我......” 云黛张了张嘴,最终却并未能说出什么来,她能感觉到这些年的经历其实让芳久凌很痛苦,但若非是这些痛苦,她根本不会成长出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 芳惊刹虽给她的感觉不好,但她既然对芳久凌没有保留,那云黛也可以放心了。 “你今日找我来,”云黛终于问道,“可是想与我合作共同对抗青渊帝?” 芳久凌听云黛主动这么问,眼睛都亮了,她用力点头:“我正有此意,只是不知师姐......” “我没问题,”云黛道,“我和青渊帝、和叶兮颜原本就是敌人,即使不与你合作,我自己也必定会将她们除去,我们之间......的确是利益统一的。” 她这么说着,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她的这个态度就连芳久凌都能看出来 ,所以她才来找她合作,芳惊刹不可能不明白。 可芳惊刹为何还要对芳久凌说,让她不要将想要谋权的心思告诉自己?......仿佛是对她抱有不小的戒心,害怕她会坑害芳久凌一般...... 云黛思索着,突然就产生了一个很古怪的想法。 必须要承认的是,她对芳惊刹是有着很强的戒心的,这一点以芳惊刹的敏锐程度,她绝对早就发现了。 所以倘若是她主动张罗着,邀请云黛合作,想与她一同对抗青渊帝,帮芳久凌谋权,云黛很可能会因心底的那份戒心而犹豫着不敢立即应下。 但倘若由芳久凌主动来找她,并提出芳惊刹让她小心自己,那云黛反而会放下这份戒心,接受芳久凌抛来的橄榄枝。 至于芳久凌是否会真的听信了芳惊刹所说的戒备她的提醒,芳惊刹则完全不会有这个担忧,她很了解她这个女儿,而云黛又是芳久凌在万仞阁时最好的朋友,甚至曾帮着她抵抗过生死渡魂咒,鼓励过她去争夺圣主之位,就连她的本命剑都是在云黛的提示下拔出来的。 芳惊刹很清楚,芳久凌会无条件地相信云黛。 这个猜测让云黛心中觉得分外古怪,因为她并不能肯定芳惊刹一定是这么想的,也许一切只是她自己多疑了也说不定。 芳久凌显然没考虑到那么多,她听到云黛应下她合作的邀请后,立马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师姐,其实我今日让你来,是想带你去认识我的朋友。” 云黛有些不解,她四下看去:“这里还有别人吗?” 芳久凌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神秘,很快她就起身走至了书柜前,用手轻轻转动了一下书柜上的花瓶,于是在“吱呀”的声响下,这间屋子最深处的那面墙竟然转动了过来,露出了一条长长的甬道。 这一幕让云黛有些哑然,这暗门的设计思路实在太巧妙了,若非芳久凌主动暴露出来,就连她都无法发现,因为这道暗门不是用任何灵法秘术建成的,它的原理就是最为普通却也非常精巧的凡间机关。 云黛也站起身来,走至了芳久凌身旁,于是那条密道就更清晰地展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她不禁问道:“外面的阵法不会拦住密道中的路吗?” 芳久凌摇了摇头:“原本是该拦住的,但这条路恰从阵眼下方穿过,因借助了阵眼的力量隐藏,便正好不会被阵法发现拦截,算是卡在了阵法的漏洞中,我平时便是用这个来偷偷溜出郡主府做事的。” 芳久凌说着便取来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兜帽,披在了自己身上,随后她手指一掐,便有一道光从她袖□□出,落在了卧室的床上,那道光逐渐膨大,很快就化成了一道人形。 云黛定睛一看,就吃惊地发现,那道人影竟是另一个芳久凌,与她有着一模一样的五官,行动间也非常灵活,很显然,这是一具叶氏的替身傀儡,模拟成芳久凌的模样,也是为了留在此处,假装她并没有离开。 这具傀儡乍一看之下,和真正的芳久凌还真没什么区别,但若仔细 观察,便会发现这傀儡身上所散发出的灵气只到第四境,与已是第七境的芳久凌差距不小。 但只要守在外面的那些侍卫不闯入郡主的闺房,站在面前打量,倒的确能轻易地糊弄过去。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74 章 环音阁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替身傀儡这东西云黛在青渊帝那见过不少,或者说,在神都以外的地方,每一次出现的青渊帝都只是一具替身傀儡。 芳久凌这具替身傀儡与青渊帝的那些比起来就差远了。 云黛就见坐在床上的傀儡芳师妹有些无奈地对云黛笑道:“云师姐,若非我的替身傀儡最多只能到第四境,我也可以用傀儡出去的,只是第四境的修为太低了,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人发现,我被发现倒是小事,若这条密道暴露了,我可真就被囚禁在此处出去不了。” 面对着两个芳久凌的感觉实在有些古怪,云黛神色异样地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真正的芳久凌,她这位芳师妹不知从哪翻出了一套叠得整齐的衣衫,她递给云黛道:“师姐,为避免引人耳目,还是换身衣裳吧。” 云黛点了点头并未拒绝,那套衣衫也是一套白衣,只是衣衫之上并没有万仞阁的印记,衣袖和衣摆上还绣着精巧的纹路,拂动间便仿佛隐隐有流光转动,很是富贵奢华。 云黛原本那身万仞阁的门服是非常朴素的,但穿在她身上仍旧亮眼,如今她换上这身华服,更是让人挪不开眼了。 芳久凌打量了云黛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突然就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云师姐这番模样,说不定会引得许多少年芳心暗许。” “什么?” 云黛疑惑地看着芳久凌,芳久凌却只神神秘秘地笑道:“云师姐,我们这就出发吧。” 密道是一路向下,从郡主府的下方横穿出外面的街道的,密道尽头的门开在一处非常隐蔽的石拱桥下,旁边就是锦瑟河的水。 夜晚的锦瑟河一片幽寂,还未等云黛看清周围,她便突然察觉到了其他人的气息。 她刚想警觉,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久凌妹妹,你可算来了!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云黛顺着那声音望去,就见一个同样披着黑色兜帽的女子站在桥洞下,正向她们看来,目光也好奇地打量着云黛。 对上那张掩在兜帽阴影中的脸后,云黛稍愣了一下,因为这个人她是认得的,此人是宋时雪的姐姐宋时怜,也是前世在最后成为宋氏新任家主之人。 前世宋时雪是被云黛所杀,他死之后,宋氏内部变得一片混乱,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云黛其实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待到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后,宋氏的家主就变成了眼前这个人。 “时怜姐姐!”芳久凌看起来与宋时怜的关系很好,她笑着对她介绍起了云黛,“这便是我师姐,也是万仞阁如今的掌门,云黛。” 她说着又向云黛介绍道:“这位是宋家的姐姐,也是宋氏家主的大女儿,名为宋时怜。” “宋道友。”云黛抱拳向宋时怜打招呼。 宋时怜笑 了起来:“久闻云道友剑主之名,倒是没想到本人竟如此年轻,实在让我有些吃惊。” 云黛笑了笑:“宋道友谬赞了。” 宋时怜很快便道:“事不迟疑,我们赶紧走吧!” 于是芳久凌就拉住了云黛的手,她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师姐,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呢,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云黛刚开始还有些茫然,直至她被芳久凌拉着,和宋时怜一路来到了一条格外繁华热闹的街道后,她的神色才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整座神都城都陷在夜色中,唯有这条街人流涌动,空气中甚至有暗香拂动,偶尔会传来一些丝竹管乐和嬉闹声。 一家家酒楼林立,门口招揽客人的不管男女,皆穿得花里胡哨,身上还涂抹着熏人的香粉,这些人大多都是第三第四境的修为,一个个身段婀娜,声线柔婉,满脸堆着笑。 这竟是一条花街。 芳久凌和宋时怜都罩在巨大的兜帽之中,让人一眼看去,根本看不清脸,她们的装扮是有些古怪,但却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在这神都城中,本就有不少世家族人喜欢逛花楼,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他们便会打扮成这副模样。 云黛愣神间,就有一名身着红衣的男子贴了上来。 “三位姑娘可是要来我们倚翠楼瞧瞧,我们这儿近日可来了不少姿色上等的小侍,还未被人碰过呢。” 男子看向云黛的目光带了几分期待,他在这倚翠楼当龟公许久了,自然一眼就看得出,云黛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这等修为高,模样又俊俏的女郎,在花街可是被争相追捧的香饽饽,若是哪个小侍能被她看上卖走,那可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要知道,遇上这样的高修为者,即使只是留在她身边,当个炉鼎,也比待在花街接客要过得滋润。 那男子很快就伸出了看起来柔弱无骨的胳膊,要来搂云黛的肩,云黛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新奇,所以她没躲,但在那胳膊触上她之前,便有一道风息之气瞬间打出,狠狠抽在了那男子的胳膊上。 斩月似是生气了,甚至于云黛都隐隐感觉到了来自斩月的怒意。 “哎呦!”男子裸露而出的胳膊顿时红了。 他倒退几步,心底有些不满,但看到云黛那第八境的修为后,他就只能又将情绪压了回去。 芳久凌赶紧将云黛拉至了身后,往那男子手里塞了块灵石道:“不好意思啊,今日我们不去倚翠楼!” 男子拿到灵石后,怒意顿时笑了,脸上也重新挤出了笑,而芳久凌此时却已经拉着云黛迅速离开了。 宋时怜不禁回过头来道:“云道友这副模样在这花想街中是比较受那些小侍喜欢的。” 云黛有些懵,芳久凌却掩唇笑道:“云师姐今日若是遇上喜欢的,也可直接带回去。” 宋时怜也点头:“今日算是我做东,云道友待会儿若是看上谁了,直接同我说便好,我明日就命人将人 给你送去松信馆。” “......我对这个兴趣不大。”云黛实在没想到,她大晚上跑来找芳久凌,芳久凌居然带她来这种地方,这不免让她看向自己这个师妹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云黛开始重新审视起了芳久凌,虽说芳师妹能成长她很欣慰,但她不会在成长的同时,也染上了什么恶习吧。 云黛这个担忧,一直等到她们抵达目的地后才终于结束。 花想街中有很多花楼,不同的花楼的主题不尽相同,而她们面前的这座花楼则藏在巷子的深处,门口也没有花枝招展揽客的人。 入口的门半掩着,垂下的珠帘将其内的景象掩得朦朦胧胧。 有管弦乐曲声从门内飘荡而出,和之前那些嘈杂纷乱的感觉不同,这之中的乐曲很清雅,门内也没有让人心烦的吵闹声,此处一看便与那些花楼不同。 云黛仰头看去,就见牌匾上写了三个烫金大字:环音阁。 宋时怜对云黛道:“云道友,这间环音阁是我们宋氏的产业,其中主要都是些精通乐理的音修,平日来的人也是来赏乐的。” “我听久凌妹妹说云道友曾经是音修,想来你也许会喜欢此处呢。” 芳久凌在一旁补充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宋氏的产业,这家环音阁是属于时怜姐姐的,完全由她管理操控,所以此处很安全。” 事已至此,云黛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很快就跟着面前两人穿过朦胧的珠帘走入其中,站于门口接待的是一名貌美的少年,只是那少年并穿色彩鲜艳的衣衫,他反倒穿得很质朴,举手投足间也很有分寸。 他走上前后,一眼就认出了宋时怜,他连忙行礼称了声“东家”。 宋时怜摆了摆手,她吩咐道:“待会你将人都带来就好。” 少年点头应了声“是”,就识趣的退了下去。 云黛有些疑惑,不过她也没多问。 她跟在宋时怜身后,和芳久凌一同跟她一路上至了顶楼,然后走入了最深处的一间厢房面前。 还未等宋时怜伸手敲门,那扇古朴的木门竟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老远就听到你们的脚步声了!”一道稚嫩的女声从里面传了出来,“真是太慢了!我吃果子都快吃饱了。” 她说着就将脑袋往外伸:“快让我看看,那位万仞阁的掌门在哪呢!” 在她看到云黛之前,宋时怜已经先一步将她重新推回了屋内,她无奈道:“先进屋再说。” 云黛的神色稍有些古怪,她被芳久凌拉着进了屋后,终于完全看清了那个人,然后她的表情就变得更加怪异了,因为那竟是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童,年纪和阿鸢都差不多了。 女童穿了绣着红纹的金色衣裳,额间还点着一枚朱砂痣,像极了年画中走出的小娃娃,富贵又憨态可掬。 她看见云黛后,立马瞪大了眼睛,惊道:“你就是云黛吗?!” 云黛点了点头,此人实 在太诡异了,看着就是个小孩子,但眼神和语气都老气横秋,倒仿佛比她们这群人年纪都大了许多,而且此人的修为很高,足有第九境。 女童瞪视着云黛,半晌,她突然一步跨上了椅子,与云黛齐平后,她做出了一个让云黛大为震撼的举动,她居然抬起手,用手掌摸了摸云黛的脸颊,夸道:“好标志的小丫头!” “司棠奶奶,别闹了。”宋时怜无奈地脱下了兜帽,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芳久凌则主动给云黛介绍了:“云师姐,这位是司家家主司棠。” 云黛反应了好半天,才总算是想起了这个人。 宋氏家主司棠,她应当是神都三大世家中,存在感最低的一位家主了,连带着他们司家的存在感也非常的低,在三个世家中是最为边缘化的。 神都三大世家,宋家、南宫家和司家。 原本宋家和南宫家的家主可都是圣尊,唯有司家家主只有第九境,她不受重视倒也正常。 虽说南宫家上任圣尊家主已经被云黛斩杀了,南宫家的实力也大大受损,但这却反倒让南宫家和皇室的关系更加紧密了,青渊帝对南宫家的遭遇心生怜悯,祀灵女官也心中有愧,这南宫家竟反倒成了陛下眼前的红人。 看到芳久凌带她来见的第二个人竟是司家家主司棠,云黛心中差不多已经明白了过来。 叶兮颜是储君,她和青渊帝必定是一条战线上的,青渊帝更亲近谁,她自然也会更亲近谁,所以司家若想谋个前途,便只能冒险和芳久凌这个外来的郡主合作了。 云黛看着司棠,也终于想起了关于这位家主的一些传闻。 在前世,那场风云变化让整个神都都大换血,但或许是司家的存在感真的太低了,他们竟然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甚至于在沧曜登基称帝后,司棠仍旧是司家家主。 而且这位家主身上还有个相当传奇的故事,传闻年少时误食了一枚古怪的灵果,导致身体不再增长,但根骨却又变得极佳,修炼速度非常快,年纪轻轻就修至了第九境。 但不知是否因为灵果有些拔苗助长,她此后竟再没有突破到圣尊境的趋势。 云黛还听说,这位司家家主在司家的地位其实不算高,她能当上家主完全是因为她是司家修为最高的,但她行事作风却不怎么好,族中之人都不太信服她,还有不少人想伺机将她家主之位上拉下去。 云黛原本还以为这个传说中的司棠家主要么是情商低,要么就是实力不足,所以才不被族人喜爱,也不受青渊帝重视。 可如今看了她的模样后,云黛却突然有了个古怪的想法,司棠如此不招人待见,不会是因为她的样貌受到了歧视吧。 毕竟她这张满是婴儿肥的脸,还真的很难让人信服。 云黛思索间,司棠却突然掏出了一个比她的肩还宽的木匣子。 她一脸豪气地道:“来!云道友,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云黛有些疑惑,但她还是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 木匣,但等她将木匣打开后,她却大吃了一惊,因为那里面竟然装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且这颗人头看起来还有些面熟,只是云黛一时想不起是谁了。 芳久凌和宋时怜都看到了这一幕,但她们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些。 司棠大手一挥道:“云道友,这是南宫家三当家南宫君旭的头颅,我听闻你曾与他发生过一些口角,便私自将他的头颅当作了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经司棠的提醒,云黛总算是想起来了,这个南宫君旭就是当初在前往灵赐秘境之前,于镜花岛的灵舟上找她麻烦的那位......这久远的经历,若非突然被人提及,她根本不会主动想起。 云黛捧着这颗人头,浓重的血腥气漂在了她的鼻尖,她的表情也变得更加怪异了。 司棠笑道:“云道友放心吧,此人不是我杀的,是他们南宫家自己内斗时,不小心被斗死了。” “要知道,”她眼底的笑容变得有些冰冷,“在云道友将上任南宫家主击毙后,南宫家就一直处在动荡不安的内斗状态,各方势力并不稳定。” 云黛没说什么,而是将木匣重新合上了,这一刻,她也终于意识到,神都还真是比她想象得还要腥风血雨。 ..... 夜色中,叶兮颜安静地跟在宋时雪身后。 “时雪哥哥,”她对走在前方的青年道,“我对花想街不感兴趣,你何必非带我去?” 叶兮颜不会轻易去花想街,她是神都储君,储君总是逛花街,传出去会影响她的声誉。 她今日看起来倒是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宋时雪与她熟识,所以他仍能看出她的低落。 自那日后,叶兮颜的心情就一直很差,虽她一直在掩盖,但宋时雪还是想找些法子逗她开心。 宋时雪道:“我带你去的是我们宋家的环音阁,那里并不喧嚣,而且最近环音阁又收了一批新的乐师,其中有一个,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想到那个新入环音阁的乐师,宋时雪不觉有些高兴,他相信叶兮颜一定会喜欢的。 叶兮颜却不自觉皱了皱眉头,提及乐师,她便不自觉想起了云黛,想起了她这位云师姐曾在云珠池旁吹奏玉笛的模样。 她知道云黛今日已经抵达了神都,还是她的妹妹叶久凌去接的她,她手下的人甚至还将神都码头附近发生的乱子禀告给了她...... 叶兮颜知道叶久凌会去码头亲自接人应该是她姑姑的意思,否则以这位妹妹的处境,她想轻易离开郡主府可是很困难的。 “那走吧,”叶兮颜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对宋时雪道,“我也正好去听听曲子吧。” 她满怀恶意地想,她该找个穿白衣吹笛子的音修来服侍她,最好再与云黛的模样相似些的,她心情实在不好,干脆杀几个人解解闷好了,反正环音阁也是宋家产业,闹出的麻烦就让宋时雪来收拾。! 第 175 章 芳久凌的计划 宋时怜选的这间顶层的厢房隔音效果很好,云黛坐于其中,根本听不到外间的声响。 厢房的门上开了个隔板,因此前来送酒水和点心的侍从,都是将托盘从隔板推入房门,并不会打扰到她们。 厢房内的装潢很古朴,雕木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瑞兽香炉仰头吐出一口纤细的白雾,一张张地小桌几前摆着柔软的白绒蒲团,云黛坐在蒲团上,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今日能认识小云这个朋友!我甚是高兴!”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大的司棠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那豪爽的姿态,让云黛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司棠奶奶,?_[(”宋时怜显得有些无奈,“你莫要喝醉了,今日还有正事要说呢。” 据宋时怜描述,神都的三个世家生活在一起久了,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沾亲带故的,而依着辈分,宋时怜也的确该称司棠一声奶奶。 “喝不醉,”司棠笑嘻嘻的,用稚嫩的声音道,“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芳久凌笑道:“司前辈还是如此不羁,莫要吓到我师姐了。” “行了行了,”司棠“哼”了一声,“说正事吧。” 云黛正襟危坐,她并不知晓她们所谓的“正事”到底是指什么,又为何要将她叫来。 是单纯地想要与她结交一番,还是对她有所求。 芳久凌很快移动目光看向了云黛,她道:“师姐,此番将你带来,其实是想将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告知给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打算在莲灯节到来前,斩杀宋时雪。” 云黛目光微闪,她自然知道宋时雪是谁,他是宋时怜的弟弟,更是宋氏选出来的下任继承人,虽在当初的灵赐秘境受了不小的伤,但如今也已经第八境了,实力不可小觑。 当然,云黛对他更多的印象则来自于前世,前世她遇上宋时雪时,此人已成了宋氏家主,只不过被她一剑斩杀了,也是因此宋时怜才趁乱上位,成了宋氏新任的掌权者。 云黛如今听芳久凌说她们打算斩杀宋时雪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她下意识就看向了宋时怜。 宋时怜对上了她的目光,冲她点了点头:“云道友,你想得没错,宋时雪死后,我便能抢下宋氏少主的位置了,我也可以染指宋氏的权力核心,不消多时,宋氏就能由我掌控了,到时的我,包括整个宋氏的势力,都会隶属于明誉郡主,我也会向明誉郡主效忠。” 云黛明白,这都是芳久凌这些年来在神都发展出的,属于自己的势力,为此她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 “你们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云黛问道。 这次是司棠接的话,她道:“在莲灯节的前一天,神都的人都会前往锦瑟河边放灵莲灯祈愿,宋时雪也不例外,而在那一天,神都城的街道上会聚集很多人,也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云黛神色未变,她目光在眼前三人身上扫过,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宋时雪已是第八境,你们 打算由谁来动手?司前辈吗?” 她面前三人中,宋时怜和芳久凌都是第七境,唯有司棠是第九境,也只有她有能力轻易斩杀宋时雪,但是她的外貌特征太明显了,只要一出手就必定会被人认出来,暗杀这种事她肯定是做不了的。 出手的人自然是我。”回答的人竟是芳久凌,虽然云黛早知道她这位师妹已与以前完全不同了,但听她这么说,云黛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 司棠用两只小胖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道:“小云道友,你不明白吗?此事自然是要明誉郡主亲自来做的。” 她这话让云黛心中一动,司棠的意思其实很明确,芳久凌如今是明誉郡主,她将宋时怜和司棠聚集而来,自然是为了招揽她们,将她们收为己用,而做这些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从青渊帝手中、从明怡郡主手中谋权。 所以斩杀宋时雪一事,的确是该芳久凌亲自动手的,司棠和宋时怜愿意辅佐芳久凌,芳久凌也该向她们证明,她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云黛看了司棠一眼,这位司家家主仍旧笑眯眯的,眼底的神色却莫名让云黛觉得她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强烈的侵略性。 司棠给人的感觉其实非常古怪,她虽长了副天真稚童的模样,甚至于那张脸乍一看来会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印象,但她的所作所为都透着一股强烈的邪气,不知这只是她性格使然,还是因为她百年来身体无法成长,只能以小孩子的模样示人,久而久之就变得性格古怪了起来。 云黛重新看向了芳久凌,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宋时雪既有第八境,又是被宋氏精心培养出的继承人,是宋氏的少主,他绝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 芳久凌没马上回答,她反而站起了身,将挂在衣架上的巨大兜帽取了下来,披在了身上,然后又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张傩面戴在脸上,将面容完全遮住了。 云黛蹙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她就见芳久凌轻拉了拉兜帽,脆生生地唤了她一声“云师姐”。 只这一句,云黛就猛地瞪大了眼睛,她也明白了芳久凌的意思。 芳久凌是叶氏的人,她与叶兮颜本就是有血缘的姐妹,她二人的身形和声线都非常相似,若是在昏暗的灯光下,芳久凌再将自己的脸掩住,她可以轻而易举地伪装成叶兮颜,且很难被人看出端倪来。 芳久凌很快就将兜帽和傩面重新取下,坐回了蒲团上,她对云黛道:“放灵莲灯那日,我会用刚刚的装扮,趁乱接近宋时雪,再将他引至无人处,趁他不备将他斩杀。” “临近莲灯节,整个神都城鱼龙混杂,今年的莲灯节不仅有外乡人参加,就连七宗也被邀请来了,谁又能保证宋时雪不是被与宋氏有旧仇的敌人杀害的呢?” 芳久凌所说的计划其实可行性很高,且成功的几率也不小,只要宋时雪没发现不对,没有认出芳久凌来,他在叶兮颜面前是没有防备的,即使芳久凌只有第七境,同样能成功地刺杀他。 可问题是,一旦芳久凌露出了 马脚,或是她一击失手了,她很可能被宋时雪当场击杀。 宋时雪的实力不可小觑,最重要的是,倘若他对芳久凌动了杀心,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是叶兮颜的心腹,他有自己的依仗,芳久凌不过只是个在神都没什么存在感的明誉郡主,即使真死在了他手中,青渊帝也不会真将他怎样的,更何况本来就是芳久凌先去招惹他的。 云黛看得出来,芳久凌这次将她带来此处,只是同她说一下她的计划,如果云黛不答应她的合作,或是云黛根本就没有来神都,她同样会去这么做。 她知道此举到底有多危险,但为了搏那一线生机,她还是会去铤而走险。 “需要我做什么?”云黛最终只说出了这句话,她没有劝阻芳久凌,她也明白她不可能劝得动她。 芳久凌听她这么说,终于像是松了口气般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师姐不需要帮我什么的,我只希望莲灯节的前一天夜里,师姐也也可以去锦瑟河边和神都城的人们一起放灵莲灯,到时我会让我的替身傀儡与师姐一起。” 她道:“事发之后,若有人怀疑我,我便说我整晚都是与师姐一起的,师姐到时也可为我作证。” “好。”云黛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下来。 虽说芳久凌只是让她在河边放灵莲灯,但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她距离那般近,自是可以随时前去出手相助的,即使无法一次将宋时雪击杀,至少芳久凌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芳久凌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的神色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宋时怜道:“在外人眼中,我与久凌妹妹关系不睦,我就不方便出现在她身旁了,所以我会去拖住明怡郡主。” “虽说我与明怡郡主算不得知心之交,但我毕竟是宋时雪的姐姐,她会给我些面子的。” 宋时怜在宋家其实属于那种并不怎么引人注目的直系族人,她是宋时雪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只是她生母在她出生不久后就去世了,她父亲又娶了续弦,宋时雪就是续弦生下的儿子,族中的资源也全都倾斜到了宋时雪这个小少主身上,宋时怜便活得如同一个透明人。 虽然她的继母也没苛待过她,但对她也只是表面上的客气,实际上并不怎么亲近。 宋时怜平日里倒是会对宋时雪装模作样地表演一下姐弟情深,所以她这个弟弟其实对她印象不算太差,更不会知道宋时怜竟想将他除掉。 叶兮颜自然也会看在宋时雪的面子上,给宋时怜几分好脸色。 “不过,”宋时怜道,“一般来说明怡郡主那边应当是不会出什么问题,放灵莲灯的日子对她而言似是有些特殊,她每到这一天便会将所有人屏退,一个人在锦瑟河边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角落坐下,望着漫天的灵莲灯直至天明,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宋时怜已经想好了,那日一早就会去郡主府附近守着,只待叶兮颜出门后,她就一路跟着她,只要这位明怡郡主如往年那般安安静静地躲在锦瑟河的角落不出来,她也不会 现身。 倘若在芳久凌动手前,她准备离开,她就会上前去找个理由将她拖住。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75 章 芳久凌的计划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司棠则道:“那天我也会带着司家的徒弟徒孙们一同去锦瑟河边看热闹。” 她脸上带着笑意:“我让他们去找个戏班子来,在附近搭个戏台表演,到时人只会比往年的莲灯节更多,场面也会更加混乱,我相信明誉郡主一定能把握好时机的。” 自此,整个计划的大框架就算是讨论出来了,芳久凌又提出一些细节,与几人做了严谨的讨论,让整个行动过程逐渐完善丰满。 这四年的成长,让芳久凌的思维变得非常缜密,她考虑得很周全,周全到让云黛本有些悬着的心也逐渐松了下来。 宋时怜则始终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但从她嘴中说出的话,又带着强烈的杀气,想来这个人的成长过程也没那么简单。 至于司棠,云黛听她说话,有时会觉得她是一个道德感非常薄弱的人,没有善恶认知,或者说她其实明白善恶是非,只是她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怎么做对她有利。 不过云黛倒不会对对这两人产生反感,毕竟想要在这神都的腥风血雨中活下来,想要去争权夺利,手上怎能不沾满鲜血。 谋权之人,焉有善良一说? 就像神都如今的圣主,青渊帝同样被世人称之为仁君。 她的仁义并非因为她善良,因为这不过只是她治国的手段罢了。 最后,芳久凌还和云黛交换了她如今的聆风玉符的聆风印,这样也可以方便她们之后的联络,若是之后再有变数,她们也可随时再商量。 司棠已经将自己面前的酒喝完了,她干脆站起来,一把拎起宋时怜面前的酒壶,给自己满上,然后转向云黛问道:“小云道友,今日也是个机会,你若对神都、对世家有何疑问,皆可在此时提出,我们会尽量为你解答。” 云黛露出了沉思之色,她此次来神都自然是为了对付青渊帝,事实上青渊帝也不会放过她,但是对于眼前几人来说,她若是直接表明她打算击杀青渊帝,似乎有些太夸张了,毕竟云黛看她们的行为方式,她们似是准备一步步蚕食神都,逐渐掌握权力。 云黛思索了片刻,这才问道:“青渊帝这次宴请七宗,各位觉得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酒知道你想问这个,”司棠笑了一声,“以我对陛下的了解,她突然召集七宗掌门长老一同来,很可能是想立威。” 云黛皱眉,她就听司棠道:“只不过这个立威自然不是给她自己立威,神都的七宗会议已经有许多年未召开了,这次突然来这么大的动作,我倒觉得她是想替明怡郡主立威。” 司棠用胖乎乎的小手摸着下巴道:“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陛下似是想提前将皇位传给明怡郡主,虽然我不明白她这么做有什么道理,陛下正值壮年,身体也没有问题,就算她打算让明怡郡主继位,也没必要这么着急。” 云黛不解:“司前辈为何会这么认为?” “原本我还只是猜测一番,”司棠道,“但今年的莲灯节,陛下可是打算率万民一同祭拜鬼剑渡厄,而也恰是这个时候,陛下还将七宗掌门都聚集起来了,如此大的动作,不就是想要立威吗?可她已是天下第一圣尊了,这世间之人无不知晓她的威名,神都的七宗会议最开始的目的本就是为给圣主立威的,既然七宗会议许多年没举行过了,就说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陛下觉得自己不需要再多此一举地去立威......因此解释就只有一个了,她想为别人立威。” 司棠当了司家家主很多年,她自然比其他几人更会揣测圣心,她这一番说辞,让云黛都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若是再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更加合理了,宴请七宗掌门,不仅是为了帮叶兮颜立威,更是为了帮她从自己身上夺走先天灵骨。 一旦叶兮颜有了两件齐天之宝,那她便再不会受心劫困扰了,到时青渊帝也可顺理成章将圣主之位传给叶兮颜,自己则退居其后...... 可是......就像司棠说的那样,青渊帝有什么道理要将圣主之位提前传给叶兮颜? 不知为何,云黛突然就觉得,青渊帝此举或许和她从芳惊刹那习得的潜麟功有关,毕竟对现在的她而言,权力其实已经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了,相较于权力,她更想做的是找到对抗天人五衰的办法。 思及此,云黛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魔皇沧曜,她很清楚,这背后必定藏着很大的阴谋,只是她暂时还看不清楚。 云黛思索片刻,突然又问道:“那把鬼剑渡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棠听她这么问,竟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她的目光甚至有些粘腻地从云黛放在桌上的醉流鸢上扫过,反问道:“怎么,你想收服那把剑?” 云黛有些不置可否。 司棠笑得有些阴森:“很多人都知道,陛下永远无法离开神都皇城,你可知这是为何?” 云黛蹙眉摇头,她就听司棠道:“其实年轻时的陛下是没这么厉害的,在一众叶氏郡主中,她也算不得出众,她的傀儡术更是学得很一般,甚至还不如如今的明誉郡主。” 芳久凌听到司棠突然用这个话题提到她,她不仅愣了一下。 司棠所讲述的这些,芳久凌和宋时怜同样也没听过,所以她们也和云黛一样地全神贯注。 司棠道:“再后来,陛下为了夺权,便与鬼剑渡厄做了交易,交易的条件便是鬼剑渡厄为她洗髓伐骨,将叶氏那位建国先祖的根骨和傀儡术借给她,自此,陛下才逐渐变得像如今这般厉害。” 云黛明白了过来:“所以交换条件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交换条件,”司棠露出了一个颇具嘲讽意味的笑容,“自然是答应鬼剑渡厄将它放出,让它能重获自由。” 这位司氏家主,再次用手托起了下巴,显得漫不经心:“可惜呀,陛下并未兑现她的承诺,毕竟将鬼剑渡厄放出后,它会迅速入侵地脉,汲取万里灵脉,咱们的十四州也将以神都为中心 溃烂腐败。” “那把剑当真有这么大的威力?”芳久凌显得有些吃惊。 “那是自然,”司棠对于芳久凌的质疑显得有些不满,“它是由尘世间的邪气炼制而成的,只要世间之人尚有贪嗔痴,它能发挥出的能力就会越强。” 她道:“我就问一句,在座几位,谁敢保证自己心底没有阴暗面?” 众人皆沉默了。 司棠冷笑:“鬼剑渡厄便是脱身于这份阴暗,且炼制出它的这种阴暗,并没有时间的限制,灵铸在炼制它时,取的是过去和未来的所有尘世邪气,因此这把剑本身就处于绝对的动态,过去的消耗殆尽了,它便可以从未来汲取,人间若是生灵涂炭,它的能力甚至会随之变得更强。” 司家的独门秘技是寒风锤法,这种锤法其实并不是主要用来打斗的,它是一种特殊的炼器方式,因此司家的很多族人都跑去了锻灵山庄游历,而司棠这个家主,其实也算是个炼器师,她对于鬼剑渡厄,这把由第一炼器师、锻灵山庄开山祖师灵铸锻造而出的第一把剑,自是有自己的见解的。 司棠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云黛手边的剑上,她笑道:“鬼剑渡厄的能力可绝不比神剑醉流鸢差,小云道友,你应该最能明白我这句话的分量。” 云黛的确能明白,她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事实上,像神剑醉流鸢和鬼剑渡厄这种本身有灵的宝剑,最强的状态其实就是无主的时候,所以其实即使是前世的云黛,也从未将醉流鸢发挥出它最强的实力。 司棠道:“炼器师在锻造宝剑时,为了防止宝剑背叛持剑人,都是会在剑上加上诸多限制的,包括小云道友手中这把神剑醉流鸢,它身上也有着许许多多的限制。” “但灵铸在锻造鬼剑渡厄时,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炼制出这世间最强大的宝剑,所以她未给它设任何限制,这也让鬼剑渡厄成长成了如今这无法无天的状态......” 司棠笑道:“不过好在,叶氏的建国先祖的确很强,她用特殊的方式将鬼剑渡厄镇压在了皇城之中,只要阵法不被打开,那把剑就闹不出什么水花来。” “说起来,”司棠突然看向了云黛,“其实鬼剑渡厄也不是完全无法压制。” 云黛知道司棠要说什么,果然,这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的女童便道:“鬼剑渡厄不会臣服于任何人,唯有剑主能够令它俯首称臣,因为不管它多厉害,它也只是一把剑,剑主天生会受万剑朝拜,即使是鬼剑渡厄,也会甘愿俯首称臣。” 她饶有兴趣道:“所以......其实若是哪天,鬼剑渡厄失控了,小云道友若是直接将它认为自己的本命剑,也能避免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也算是一大壮举了。” 云黛却只是垂眸看向身旁的剑,将手掌轻压在了那遍布着龙鳞的剑鞘上,轻声道:“我已经有本命剑了。” 司棠无所谓道:“鬼剑渡厄不比醉流鸢差,甚至于它因不受到任何限制,你若舍弃了醉流鸢,认它为本命剑,它能发挥出更强的实力。” 云黛蹙眉,司棠的话对她而言其实有些冒犯。 芳久凌连忙道:“司前辈,我们剑修不会随便换本命剑的,您没听说过一个词吗.......‘剑毁人亡’。” 除非本命剑毁坏,否则剑修不会轻易更换本命剑,但本命剑毁坏,持剑之人大抵也活不长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哦?是吗?”司棠显得有些不解,她很是知错能改地想云黛道歉道:“我的确不知这个说法,还请小云道友勿怪......” “我还道剑修都是追求更强的实力,不会有这么多顾及,而且我以为剑主既受万剑朝拜,便可同时收许多把本命剑,更加不会受到这种限制......” 云黛叹了口气,她知晓司棠没有恶意,但这个话题冒犯到的可不仅是她,也会让听到的斩月心中难受,于是她道:“前辈还是继续说说青渊帝的事吧。” “对对对,”司棠点头,“咱们的陛下得了鬼剑渡厄的恩,却并未如期帮鬼剑脱离阵法,鬼剑又怎么可能放过她呢?” 司棠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更浓:“她既然敢与鬼做交易,自然就该承受后果。” 她道:“陛下的根骨本就是从鬼剑渡厄那换来的,随着她修为的提升,鬼剑渡厄能覆盖的范围便越小,她若是离开那把剑太远,她的一身修为都会随着她的根骨一同消失,她也会变得如废人一般。” “而如今已是圣尊的陛下,她的活动范围自然也被彻底局限在了皇城内......她无法离开皇城,是因为她根本不敢离开。”!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76 章 叶兮颜来了 司棠对于鬼剑渡厄的描述让云黛有些若有所思。 青渊帝的致命弱点应当就是这把鬼剑了,可是就连司棠都知晓这个弱点,就说明青渊帝并不害怕有人想通过这个来对付她,或者说,即使有人想从鬼剑入手,鬼剑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云黛一直知道青渊帝的天人五衰就是这个她永远都无法离开神都的限制,只是没想到,这限制的具体的原因竟是这个...... 如此看来的话,若是青渊帝真的将潜麟功修成了,也许这个弱点就真的可以被克服。 潜麟功会将她的身体变成那种古怪的黑色液体,她只需要将心脏留于神都皇城中,留在鬼剑渡厄身旁,就算得上是她的本体没有离开神都了,且以鬼剑渡厄的诡异程度,即使有人想对她留在神都皇城的心脏不利,也绝不是容易的事。 不过云黛又产生了另一个想法,既然剑主能压制鬼剑渡厄,那她若是真将那把剑拔出来了,青渊帝是否会受到致命的影响? 虽说云黛本身并不打算有第二把本命剑,但青渊帝却并不知晓她这个想法,她如今又光明正大地要在这次莲灯节上祭剑......她就不怕自己趁机做些什么吗? 还是说,这也是青渊帝计划中的一部分,这次所谓的祭剑,本身也只是一个充满了陷阱的鱼饵,只待猎物上钩,她就可以迅速收网,解决掉她所有的顾虑了。 云黛的神情有些凝重,因为到现在为止她都没能想明白,青渊帝真正想做的,到底是什么。 “好了好了!”司棠突然一拍巴掌,“今日的正事就谈到这里吧!咱们既然来的是环音阁,不找点乐子怎么行!” 她说着还期待地搓了搓两只小胖手,转头看向宋时怜:“怜怜,还不把人叫过来?” “知道了,司棠奶奶。”宋时怜显得很是无奈,芳久凌则仍带着浅笑,似是早对眼前的一幕见怪不怪了。 云黛有些疑惑,她看到宋时怜突然站起身来,拉动了一下窗框旁边的麻绳,随即便有清脆的铃声响起。 片刻之后,云黛就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向她们这边走来,且听这气势,来的人还不少。 司棠脸上已经出现了兴奋之色,若非她顶着那样一张娇憨又富态的女童脸,云黛甚至觉得她的眼神稍微有那么点......猥琐...... 不多时,房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吧。”宋时怜显得很熟练。 房门被推开后,一名侍从领着一大群人鱼贯而入,将这间原本相当宽敞的厢房挤得满满当当,而云黛也总算是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 这场面......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些走入厢房的都是些年轻男子,他们的年纪和气质各有各的不同,有腰若拂柳、面若冠玉的青年;也有臂膀坚实、宽肩窄腰的鲜衣少年郎,这些人皆面容绝色,任何一个扔在人群中都会被人一眼注意到。 这些男子们的修为都不算高,从第一境到第三境不等??[,再高的便没有了。 他们一字排开,脸上都带着浅笑,好在神态间并没有太多谄媚之色,所以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受,但他们的姿态,仍旧像是在商店中被摆出的商品,任人挑选。 “这个!还有这个!”司棠很兴奋地拉过了一名翠衫青年,又拽了个皮肤白皙的少年,“今日就选你们二人了!” 那二人很有眼色,他们均恭敬地对司棠行礼,丝毫没因她的女童的外貌而对她露出任何轻视之意。 这位司家家主是一点也不矜持,对于这次集会最后的娱乐项目,她显然已经期待已久了,且这种地方她应该没少来过,所以很是熟练。 宋时怜甚至没主动开口,便有一名少年很自觉地站到了她身旁,看那少年望向她的神色,他们似乎还挺熟的,想来宋时怜作为环音阁的东家,也是此处的常客,而那少年大概就是她平日里最常点的。 云黛神色古怪地看向了一旁的芳久凌,就见她这位师妹也随手在人群中指了个姿色不错的男子。 芳久凌注意到云黛的目光后,转而对她笑道:“云师姐,你不必想太多的,这些都是环音阁的乐师,来我们这儿主要就是吹奏表演的,不会主动做什么出格的事。” “而且,”她道,“这些乐师都由环音阁精心挑选而出,水平不差,若是以前的我们,定会很喜欢此处。” 她这话说得没错,云黛和芳久凌以前是音修,若是万仞阁附近有这么个专门表演乐曲的环音阁,当初的她们必定会时常光顾。 不过现在的云黛真的对此兴趣不大,她正想摆手拒绝时,目光却突然被角落中的一名少年吸引住了。 倒不是说那少年在人群中有多出众,事实上,他站在眼前这群一个个皆样貌不俗的男子中间,并不会显得太出众。 但少年的那双眼睛却让云黛觉得那样熟悉,那双仿佛盈着泪光的眼眸,微微上抬,便对上了云黛的目光,这番对视,令他有些吃惊,随即他就又垂下了眼眸,显得有些仓皇,耳尖也不自觉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这少年的眼睛......太像谢映玄了...... 还未等云黛收回视线,司棠却率先注意到了,她像是觉得很有趣,笑眯眯地道:“原来小云道友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赶紧的!”她道,“快把这个拉到咱们小云道友那去,让她也高兴高兴!她第一次来此处,肯定有些放不开!” 将这群乐师带来的那名侍从连忙将那少年拽了出来,推到了云黛面前道:“姑娘,这是新来我们环音阁的乐师,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客,若是有哪里得罪的,还请云姑娘见谅。” 司棠在一边起哄道:“咱们小云道友就是会挑,这种第一次接客的可是别有一番滋味!” 云黛轻蹙起眉,她本意是想拒绝的,但那略有些腼腆的少年微垂下视线向她行礼的模样,竟与记忆中的那道身影更加相似,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出拒绝的话,便没能 及时做出反应,而那带领着一众乐师前来的侍从也在宋时怜的吩咐下,默默退了出去,于是那少年便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她身旁。 “小云道友,别放不开嘛,咱们来环音阁不就是寻乐子的吗?你束手束脚地也玩不开心呀!” 司棠嘴皮子上下翻飞地说着,云黛就看到她一屁股坐到了身旁青年的怀中,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又毫不犹豫地摸上了另一边的少年的脸颊。 由于司棠那副圆润富态的女童模样,她这画面实在称不上旖旎,反而有种抱孩子的喜庆感,云黛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了,但她很快就发现,她身旁的少年竟红了脸颊,一副局促羞涩的模样。 “你很紧张?”云黛问他。 “不是,”少年摇头,“只是.......” 他说着说着,脸竟更红了:“奴是第一次接客,没想到能遇上姑娘这样、这样......” 他大概真的太紧张了,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利索,他干脆在她身旁跪下,拎起酒壶,为她添了杯酒,然后恭敬地将酒杯端给她。 事实上,在他第一步迈入这间厢房时,便注意到了云黛,她与常来这花街的那些女子的气质太不同了,让他一眼便再挪不开视线。 他便忍不住想着,若是他能杯她选中该有多好,即使只是在她身旁多留片刻,他也会觉得欣喜......谁知他这份隐秘的期待竟成真了。 他此时在她身旁,距离其实并不算近,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她身上散发而出的气息。 他看到她伸出手,接过了他递来的酒杯,指腹似是无意识地触上了他的手指,令他的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云黛轻捏着那枚小小的酒杯,她的目光实在忍不住停留在面前少年的脸上。 太像了......虽说他的五官其实并没有谢映玄精致,但那双仿佛含着泪的眼睛,几乎与记忆中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加之他这一身的黑衣,连云黛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终于,云黛做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轻微,她捏起了少年的下巴,迫得他不得不仰头看向自己。 少年显然也微微有些吃惊,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黛,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要这般,而下一刻,一双微有些凉的手就捂上了他的眼睛,将他的视线完全遮挡住了。 云黛抿住了唇,眼睛挡上后,这少年便不会再让她觉得像谢映玄,可她心中还是禁不住产生了一种很异样的情绪。 上次见到他,也不过只是两个月前的事,可她却并没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用黑绸将双目盖住了,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眼睛到底怎么了,一切也不过只是她的猜测...... 她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名既白。” 这些乐师的名字,皆是他们被卖入环音阁后,由管理此处者统一取的,所以只有名,没有姓,且这些名字大多只追求一个雅,并没什么太多的内涵。 云黛沉默片刻,忽而又问道:“为何要穿黑衣?” 她看得分明,那些与他一同进来的乐师,虽并没穿花枝招展的颜色,却也大多都身着浅色调的衣衫,唯有眼前这少年,非要着一身黑衣。 若非是这身黑衣,他与那具傀儡的相似程度大概还要减轻几分。 云黛只隐隐觉得奇怪,但她倒不觉得此人这副模样会是专门来针对她的,毕竟她如今的反应已经足够失态了,她有些不敢想若是叶兮颜见到眼前这少年,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上次来了名客人,”既白倒是很老实地回答了,“他没有点我,但却对我说,我穿黑衣更好看,若是我下次穿黑衣,他可以考虑一下。” “那个人是谁?”云黛继续问他,她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巧合。 “应当是哪个世家公子,他穿得很华贵,举手投足间也很是不凡,像他那样的客人,我们环音阁很多,但我不认得他......”少年如实回答了。 宋时怜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她问道:“云道友,你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云黛放开了手,她又恢复了原本的冷淡,“只是觉得......他很像一个故人。” 她说话间,又忍不住看向了面前的少年,少年有些茫然地望着她,似是非常不解。 司棠笑道:“这世间生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小云道友若是喜欢,就让怜怜明日将这乐师送去你那!” 宋时怜也跟着点头附和:“既然司棠奶奶都给云道友送了见面礼,那我也不能落下。” 她们的话让那少年的眼眸都好似亮了几分,他望向云黛的目光也带上了期许,若是真能跟眼前这位姑娘走,那他也不需再日日在这环音阁中接客了。 云黛却道:“我住在松信馆,人多眼杂,我若突然在第二日带个环音阁的乐师回去,别人会怎么说我......” 更何况她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她总不能一来神都就耽于美色吧......而且眼前这少年也只是与谢映玄有几分相似罢了,若他不穿那身黑衣,这相似度还会降低许多。 “那也没关系呀,”芳久凌也跟着凑热闹,“师姐可以将此人先留在环音阁,待到神都事了后,你再带着他一同回宗门,反正师姐身边也已经有侍从了,也不差这一个。” “不必了。”云黛仍是拒绝,于是那少年便垂下视线,显得有些失望。 可云黛很快又道:“环音阁的乐师都是有卖身契的对吧,我可以将他的卖身契买下来。” 宋时怜“啊”了一声:“云道友何必这么客气?你若想要我直接送你好了。” “我并非是想要他的卖身契,”云黛道,“我是想将他的卖身契交由他自己处置。” 她这句话让在场几人都吃了一惊,就连那少年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就见云黛用一种有些飘忽不定的眼神看着他,既像是在看他,却又好似是在透过他看着什么很遥远的另一个人。 “我只是希望......他可以不再身不由己,可以 决定自己的去留,可以永远自由......” 她这话一出口,既白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有些惊恐地不停给云黛磕头道:还请姑娘饶命,既白别无所长,若不留在环音阁,根本谋不到好去处,以既白的修为,说不定随时便会丧命于他人之手!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云黛愣了一下,司棠却嗤笑了一声:“小云道友,我是不知道你那位故人到底有什么经历,才会让你突然说出这种天真的话来,但留在环音阁的这些乐师,可不像你以为的那样,是被人强迫的,反而以他们的容貌姿色,和他们这不高的修为,若没有环音阁的庇护,他们只会更惨。” 云黛愣了好半天,随后她也笑了起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这一刻,她突然就又很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名为既白的乐师,和谢映玄其实一点都不像,且差距还不小,她真不明白她为何会觉得他二人有相似之处。 “我只是随口一说,”云黛伸手将那少年拉起,转移了话题,“你既是乐师,那你会什么乐器?” “古琴。”少年仍旧有些惊恐,他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云黛点头:“那你就将你最拿手的曲子弹奏给我听吧,若是让我满意了,我可以赏你灵石。” 少年听罢终于露出了欣喜之色,他连忙伸手取出古琴,在云黛面前坐下,认真地弹奏了起来。 袅袅琴音在耳边流淌,云黛的目光停在那轻轻拨动琴弦的手指上,她一边出神地听着,一边不停地为自己添酒,片刻之后,她竟也隐隐有了几分醉意。 不过不得不说,这环音阁的乐师水平确实很高,这曲调虽并不算高难,却弹得情绪饱满,恰到好处,很具有观赏价值。 ...... 宋时雪带着叶兮颜抵达环音阁后,本想前去他惯常会去的那处顶楼的厢房,却被侍从告知,那厢房中竟已经有人了。 宋时雪心中不禁有些不满,不过顾及着不想影响到叶兮颜的心情,他便又选了间侧旁的厢房,虽相对来说空间较小,但却也足够幽静了,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们。 宋时雪带着叶兮颜一路顺着楼梯向厢房走去时,他便对领路的侍从道:“待会你们直接将那名为既白的乐师带来便可。” 他上次来便看中了这名新被选入环音阁的乐师,第一眼他就看出了那少年与那具傀儡的相似,于是他就指点着少年去换黑衣,还承诺若是他穿黑衣,他下次来一定会点他。 他满怀期待地想,郡主见到那乐师之后,一定会很高兴起来的,环音阁的乐师最会讨好献媚,不比那冷冰冰的傀儡好?若是可以的话,宋时雪甚至希望郡主可以就此移情别恋。 环音阁的乐师向来好控制,多给些灵石,他们便任凭差遣了,到时郡主也不必再受那爱而不得之苦。 若是效果好的话,最好能让郡主将那不可控的傀儡除去,或者他来动手也行...... 即使郡主会因此恨他......但他宁愿郡主怨恨他,也不愿再看她陷在这 份痛苦之中。 宋时雪正这般想着,那领路的侍从听了他的话后,却有些为难地道:“公子,既白已经被人点走了,要不公子再挑个别的?我们这儿还有很多更有资历的乐师。” “被人点走了?”宋时雪的反应有些大,那名和那具傀儡相像的乐师,虽是才被选入这环音阁的,但因他容色出众,且演奏水准很高,所以属于价格较高的那一批,并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点的。 宋时雪机会立即就明白了过来,那乐师必定是被此时正歇在顶楼厢房中的人给点走了,这不禁让他心中生出了几分怒意。 他好不容易将郡主叫过来,就是想给郡主解闷,谁知竟会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叶兮颜皱眉,她整个人都被罩在巨大的兜帽中,所以并未有人认出她来,她伸手拉了拉宋时雪道:“若实在不行就算了,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宋时雪心中一急,他连忙道:“阿颜稍等片刻,此事我能解决。” 他说着便掏出了宋氏少主的令牌,递给那侍从道:“你去与那厢房中的人说一声,就说宋时雪来了,麻烦他们将厢房倒出来,那名乐师也麻烦他们让给我们,他们今夜的花销都可记在我的账上。” 侍从在这环音阁做工许多年了,自然早认出了宋时雪的身份,听他这么说后,他心中虽觉得为难,还是叫来了人,拿着这令牌去厢房中通知东家。 他知晓东家与这位宋氏少主的关系其实不错,所以说不定东家并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得罪宋时雪呢。 ...... 宋时怜在接过那枚宋氏少主的令牌后,吓了一跳。 反应最大的是芳久凌,她“噌”地站了起来,迅速将挂在一旁的兜帽披在了身上,不安地瑟缩到了角落。 她紧张地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若是被宋时雪撞上了,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司棠一脸的嫌弃:“这宋氏的小少主大晚上不在家里好好研读诗书,跑来花街做什么?还学起了争风吃醋的把戏,不仅要抢我们的厢房,还要抢我们的乐师!真是越来越纨绔了!明日我就去向他爹娘告状!” 云黛却注意到了另一点,她转头看向既白道:“你认得宋时雪?他为何要指名点你?” 既白也露出了茫然之色:“我不清楚......” 随即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也许那日让我穿黑衣的,就是那位公子。” 云黛突然有些了然,宋时雪可是见过谢映玄的,且他喜欢叶兮颜,他对谢映玄的印象必定非常深刻。 宋时怜的表情也有点严肃,她道:“我们还是不要与他硬碰硬,厢房和乐师只是小事,他想要,给他便是了,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久凌妹妹暴露。” 云黛也站起身道:“应该可以跳窗离开吧。” 宋时怜却摇头道:“不行,环音阁为了防止爬墙盗窃之人,在四周都设下了阵法,且神都城中禁飞,窗户不能作为出路。” 云黛皱眉,宋时怜便又解释 道:“环音阁与其他花楼不同,我们的定位是听曲赏歌的雅地,即使客人真看上我们的乐师了,除非花钱赎走带去别处,否则我们这儿向来都只是卖艺不卖身,自也不会有族中长辈或是家中伴侣前来捉奸的事,更没为这些人设立偷偷溜走的暗道......” 所以说,师妹若是想离开,必须走大门?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对,”宋时怜点头,“宋时雪此时就在外面,必定是会和他迎面遇上的,虽然久凌妹妹披了兜帽,但不保证一定不会被认出来。” 司棠道:“干脆我去将这小子给教育一顿,身为宋氏少主,大晚上跑花楼来玩,真给他能耐的!” 宋时怜一脸思索之色:“此举倒是可行,只是仍有不小的风险,若是被宋时雪意识到什么,他即使没有发现久凌妹妹,也可能会以为司棠奶奶作为司家家主是和我一伙的......不久之后我们还要行刺宋时需,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别的麻烦就不好说了......” 云黛突然道:“此事由我来解决吧。” 三人齐齐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云黛便伸手拿过了那枚来自宋时雪的宋氏令牌,笑道:“你们三人都不要出面,今日这间厢房之中,自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个人。” 她说着竟抬起胳膊揽住了那名为既白的少年的肩,然后对芳久凌三人道:“我去拖住他,你们趁机离开。” 说完也不等她们反应,云黛便直接搂着那少年推门走了出去。 既白一脸的茫然,也忘了反抗。 云黛很快就走至了走廊处,她顺着栏杆向下看去,正看到在二楼的楼梯口处站了三人个人。 一名是带路的环音阁侍从,一名是宋时雪,另一名则是个身披兜帽看不清脸的人,但云黛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这时,宋时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便抬头看来,恰对上了云黛的目光。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眼底出现了不可置信之色,他想过很多可能,也猜测过那间厢房中的人的身份,可他怎能想到,他竟然会看到云黛。 云黛的脸上似带了几分笑容,只是那笑容有些冷,在宋时雪做出反应之前,她突然抬手轻轻一点,一股寒风突然在环音阁中刮起,宋时雪先是一愣,随即他心道一声不妙。 他连忙转头看去,就见站于他身旁的叶兮颜,没有防备之下,戴得严实的兜帽竟被吹了下去,她那张过于艳丽的脸也露了出来。 叶兮颜一下子有些慌乱,她也在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也跟着宋时雪一起抬头向上方看去。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云黛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但随后她便突然注意到了那名被云黛搂在怀中的少年。 那少年一身的黑衣,一双眼眸格外漂亮,也格外熟悉,让叶兮颜几乎有些恍惚。 这时,云黛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怡郡主,好久不见。”! 第 177 章 替身 云黛来到神都后,遇到了许多旧友,不管是芳久凌还是钟妙商,她都能在她们身上感觉到很明显的变化,但叶兮颜却完全不同,四年的时间好似完全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仰头向她看来时,仍是那样的光鲜亮丽,若非是地点完全不同了,云黛有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还在万仞阁,或者说,她几乎以为自己尚还在前世。 只是不同的是,叶兮颜的眉眼间已没了那份柔婉,因她身处神都,又是叶氏储君,她的神色便不自觉带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质,令人轻易不敢看轻她。 如今的叶兮颜也已经是第七境的修为了,她本身根骨不佳,若没有琉璃玲珑心,她只会比宗门中的精英弟子更平庸,修炼速度本也不会太快,但她毕竟是叶氏的储君,想来这四年间,青渊帝也给她找了不少天才地宝来祝她修炼,否则她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修为。 此时的叶兮颜大概完全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上云黛,她更加没想到是,云黛竟会搂着个与谢映玄那般相似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云黛的神色间带着几分懒散的醉意,她的手很随意地搭在那少年的肩上,雪色的衣袖轻垂而下,轻搭在玄色的衣衫上,将他们衬得更加亲密。 叶兮颜望着那茫然靠在云黛怀中的少年,他显然还未完全从云黛的那句“明怡郡主”中回过神来,此时只下意识顺着云黛的目光,向她看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 那双眼眸实在是太像了,在环音阁不算亮堂的走廊中,仍仿佛泛着盈盈的泪光,于是那望来的神色中,便好像带着化不开的神情。 那是只存在于叶兮颜记忆中的神情,因为即使是她也已许久没再见过那双眼眸了,她无法忍受他眼底的凄楚,更受不了他会流露出那样悲伤的情绪是因为云黛,她痛苦地挖出了他的眼睛后,便再未将他医治好...... 这一刻,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叶兮颜突然就觉得眼前的画面刺眼极了。 一种很莫名的滋味从她心底涌出,她不禁又便想起那日谢映玄让她看到的那些记忆,那些他与云黛相处的过往...... 在那一幕幕的画面中,他们是那样亲昵,云黛对他流露而出的神情又是那样的温和...... 叶兮颜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事已至此,她当然已经明白了过来,宋时雪会突然大晚上神神秘秘地非要带她来环音阁,想来便是见到了那与谢映玄极为相似的乐师,便想着让她能借此来解解闷。 可没想到的是,今日刚到神都的云黛也来了这里,甚至一眼就相中了那被宋时雪精心挑选而出的少年乐师。 叶兮颜并不是个耽于享乐之人,作为神都储君,她知道自己最该做的是什么,即使她恨云黛入骨,但若放在平时,云黛就算真将她想挑选的乐师抢走了,甚至想借此来挑衅她,她也不过一笑置之,说不定还会虚伪地同云黛客气几句。 可偏偏那名乐师,那名此时正被云黛 轻搂着的少年,与她的映玄哥哥是那般的相似。 这种无法抑制的恼怒令叶兮颜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叶兮颜恍惚间突然就发现▄,相较于她的映玄哥哥喜欢云黛,她更加无法接受的是,云黛竟也是喜欢谢映玄的,甚至会因为这名与谢映玄相似的乐师,而特意与他这般亲昵...... 叶兮颜的拳头猛地捏紧了,她牙关紧咬,唇齿间几乎泛出了血腥气。 ......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那她又算是什么? 环音阁的大堂中其实聚集了不少人,此时在大厅中奏乐的乐师也停了下来,围观听曲的客人也均惊恐又好奇地仰头向阁楼上望来。 神都储君竟于夜晚出现在此,虽说环音阁与普通的花楼不同,乃是雅地,但花楼毕竟是花楼,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 最重要的是,此时的明怡郡主似是与人起了争执,而且争执的原因好似还与这环音阁中一名新来的乐师有关。 神都的本地人自然知晓,近期的神都来了不少人,而那与明怡郡主起争执的女修,虽身份不明,但好歹也有第八境,甚至面对郡主时还是这般不卑不亢的语气,由此可见,她的身份也必定非同小可。 大家都兴奋地猜测着,人们总是会对轶闻趣事感兴趣,尤其是会在大晚上来花街寻乐子的人,于是他们虽有些惊恐,但还是一个个地瞪大了眼睛,想看看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有甚者还巴不得这场争执能愈演愈烈,好让他们看个高兴。 “怎么是你!”宋时雪自然也一眼认出了云黛。 他今日带郡主前来,本是想让她散心解闷的,谁知被这个云黛坏了好事不说,她竟还让郡主的身份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宋时雪心底一瞬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杀气,他一步挡至了叶兮颜身前,将她完全护在了自己背后。 “宋道友,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呢。”云黛一手搂着既白的肩,另一只手抬起向前一抛,一枚令牌就从她手中掷了出去。 宋时雪扬手一抓,那枚独属于宋氏少主的令牌就落入到了他的掌心中。 事实上,云黛在得知了宋时雪竟想从她身边将这名为既白的乐师截去后,她便隐约猜出了宋时雪大概是带叶兮颜来了。 否则一名与谢映玄长得相似的乐师,宋时雪也没必要自己单独将他点过去,更不至于如此仓促,甚至不惜得罪一名素未蒙面的客人。 云黛在推门走出来,第一眼看到那个被黑色兜帽罩住的身影后,她就认出了她。 叶兮颜......她对她而言,实在太熟悉了,所以她才会用如此充满了挑衅的方式,当众揭穿她的身份。 她要为芳久凌几人拖延时间,好让她们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离开那处厢房。 “宋道友,”云黛道,“我初来乍到,来这环音阁不过是寻个乐子,你大半夜跑来用你宋氏少主的身份来抢我选中的人,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呀。” 宋时雪眯起了眼睛,他 此番行径的确是有些出格了,若是遇上的只是旁人,那人大概率是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忍气吞声的,但是谁知他会正巧撞见云黛,此事真闹起来的话,也的确是他理亏...... 不过宋时雪眸中很快闪过一道厉色,他“哈哈”一笑,抬手招出了自己的本命宝刀,单手握住刀柄,挥动了一下,指着云黛道:“既然云道友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如用最公平的方式,就在此地比试一番如何?” “若我胜了,云道友便将厢房与这乐师让给我与郡主;若是云道友赢了,我便和郡主主动离开......”他扬眉,用满含挑衅的语气道,“云道友既然是万仞阁掌门,想来不会拒绝吧。” 他一句话,同样当众挑明了云黛的身份,围观的众人皆露出了吃惊之色。 万仞阁掌门云黛的名字,在场之人自然都是听说过的,曾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奇事,更是在整个十四州传得沸沸扬扬。 他们倒是听说了这位剑主进入已到了神都,倒是没想到今晚就被他们给撞见了,令他们更加没想到的是,这位传闻中一剑惊鸿的剑主,竟会如此年轻貌美,与他们想象得完全不同。 云黛嗤笑了一声:“宋道友此言差矣,想与我相争的既是明怡郡主,又为何不让她来出手与我比试?” 她说着竟轻捏起了怀中少年的下巴,有些戏谑地道:“为美人相争,哪有别人代劳的说法?” 她本就带着几分醉意,眼睑微泛着红,如今这般盈盈望来,既白突然就觉得心跳有些加速,此时的他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身旁这位容颜不凡的姑娘,竟因为他与神都的那位明怡郡主起了争执。 这暧昧的姿态让叶兮颜的脸色愈发阴沉,即使知晓那少年并非是她的映玄哥哥,可她仍觉得无法忍受。 “那位就是神都的明怡郡主,你应该听说过她吧,她好像看上你了,可你现在是我的人,怎么办呢......”云黛笑盈盈地对既白这般说道。 既白下意识就看了一楼拐角处的人一眼,那少女轻抿着唇,也正回望着他,只是神色有些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叶兮颜与云黛的气质完全不同,不同到几乎像是两个极致的对立面。 这位神都的明怡郡主,即使整个人都被遮盖在厚实沉重的黑色兜帽下,但她的五官仍是那样的艳丽,仿佛是这世间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只一眼望去,便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夺人眼球。 而他身旁这位并不来自于神都的云姑娘,却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仙人,如云烟般飘渺而不真实,让人不敢相信,她也会流露出什么过于强烈的情感,因此即使此时的她对他做出了如此轻佻的行为,他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抵触,甚至于他的心底竟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般的喜悦。 这时,云黛突然收紧了搂住少年的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她竟仰头咬住了那少年的嘴唇。 既白整个人都僵住了,那盈盈的眸光也仿佛晃动了起来,他的呼 吸都透着慌乱,手掌下意识扶住了云黛的腰,也不知是要拥紧她,还是要推开他。 叶兮颜则瞪大了眼睛,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她看到的其实并不只是这些,那些过往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至了她眼前,她不受控制地想起,当初在灵赐秘境时,云黛其实也是吻过谢映玄的。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她咬破了他的唇,甚至刻意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串串的红印,那时的叶兮颜很愤怒,可她当初也只以为云黛是为了气她才故意这般,但此时她却突然醒悟了过来,云黛会主动吻谢映玄,或许除开想激怒她这个原因,本身就是因为她心底深处也是想亲近他的...... 云黛的胳膊仍搭在既白的肩上,她亲吻着少年的柔软的唇,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身后,她知道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看她,所以没有人发现,此时正有三道身影,贴着隐匿符,蹲着身子,慢慢从她身后的厢房里钻了出来。 走廊的护栏高至腰处,所以那三人只要半蹲下,楼下大堂中的人就看不到她们......当然,以司棠的身高,她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只需要站着走过去便好,因此她一边跟在芳久凌和宋时怜身后,一边还很轻松地对着云黛比划了个大拇指。 云黛因为本就关注着她们,她的余光自然将这一切都捕捉到了视线中,她的牙齿下意识便轻颤了一下,非常不巧地磕破了怀中少年的嘴唇,既白明显又僵了僵,这一切对他而言实在太过陌生,陌生的触感和气息,让他根本没能发现身后发生的一切。 终于,待到那三人顺着楼梯的另一边彻底消失在了云黛的视野中后,她伸手轻推开了面前的少年,他唇角嫣红,眸中似染着水汽,望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茫然。 “云姑娘......”少年的声音都在颤抖,也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恐惧。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了,对上那双眼睛后,云黛竟也下意识恍惚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短暂到就连她都觉得只是错觉,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垂眸再次向宋时雪和叶兮颜看去。 围观众人都开始跟着起哄,这种争风吃醋的场面其实在这条花街上并不少见,他们这些常年在花街寻乐子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争执双方都这般有头有脸的时候。 “你!”宋时雪愤怒地握紧了手中的宝刀,他斥道,“你身为万仞阁掌门,却当众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行为!你也不怕被人耻笑!” 宋时雪自然察觉出了叶兮颜的不对,他带她来此是希望她能高兴些,却没想到竟让她看到了这些几乎污了她眼睛的画面。 不过令他更无法理解的是,他虽与云黛不熟,却也完全不觉得这个万仞阁的掌门会是个当众做出这种行为的性格,即使是单纯的争风吃醋,也没必要如此吧。 难道她真的喝醉了? “耻笑?”云黛很是不屑,“我倒要看看,谁敢耻笑我!” 她袖袍一拂,醉流鸢便应声出鞘,从她身后飞出,悬在了她身周,这把灵光流转的剑也再次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 去。 而芳久凌三人已下至了一楼的大堂,芳久凌和宋时怜看起来倒还好?,很轻易便融进了人群中,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司棠却因为身形外貌,看起来尤为明显。 云黛干脆搂着既白脚尖点地,直接落至了宋时雪面前,她满含笑意地看着他与他身后的叶兮颜:“宋道友,你既要与我比试,那我也不好拒绝。” “不如这样吧......” 她五指一抓,摆在大堂桌案上的一根未点燃的香就被她捏在了指尖,随后她手指一用力,那根香就插在了侧旁的墙上,香也随着剧烈的摩擦被骤然点燃,飘出乳白色的袅袅细烟。 “一炷香的时间,”云黛道,“你若是能在一炷香的时间碰到我,我就认输,厢房与乐师都可让给你们。” 宋时雪神色微凝:“云道友,我们同是第八境,你当真不觉得你此举太过托大?” 云黛却笑得很是气定神闲:“香已经被点燃了,宋道友这是打算认输吗?” “当然,”云黛扬眉看了叶兮颜一眼,“明怡郡主若也想加入,我倒也不介意一对一。” 叶兮颜目光一紧,却忍住了没出言与她争吵。 宋时雪则冷哼了一声,他握着刀柄的手猛地收紧,目中也闪过了凶光,随后他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迅速杀至云黛面前。 巨刀出鞘,带着惊鸿的气势,劈头盖脸就朝云黛砍了下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两名第八境的修士,一个是宋氏的少主,下任宋家家主的不一人选;一位则是来自于万仞阁的掌门,那位传说中的剑主,他一人的打斗可不是轻易能看到的。 有人甚至掏出了聆风玉符,迅速通知了自己在附近的朋友,邀他们一同来看这场热闹。 叶兮颜则一直沉默着,并未出言,虽说这场争斗明面上是她与云黛之间的,但她作为神都的储君,自不方便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说出什么过于出格的言辞,于是宋时雪便很自然地充当起了替她出面的打手。 云黛并不惧怕宋时雪,但此人毕竟是第八境的刀修,又是由神都宋氏精心培养而出的少主,实力自不可小觑。 面对他的全力一击,云黛也不敢掉以轻心。 眼见着那一刀就要落下了,既白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那种强烈的恐惧感令他完全动弹不得,他有些惊恐地闭上了眼睛,随即他便觉得身旁搂着他的人突然动了,似只是很轻微的一闪,竟就直接从那砍来的攻击下躲了出去,而刀光也重重撞在了一侧的墙上,瞬间砸出了一道深坑。 围观的众人看得分明,他们只看到云黛身形一个模糊,那宋氏少主的攻击就被她轻松躲开了,这诡异的身法在场众人都闻所未闻,但宋时雪却并没露出太多吃惊之色。 他在灵赐秘境时就见过云黛出手,那时的云黛才只是第四境就已经让他有所忌惮了,如今第八境的云黛必定更加厉害。 见云黛躲过了一击,宋时雪却并未露出了失望之色,相反,他的眼底反而闪过了一抹冷笑,因他真正想用来袭击云黛的招式,并不是那率先挥出的一刀。 云黛就见冲至眼前的青年一刀落空后,气息却不散,而是反手用被他握于左手的刀鞘再次向她袭击来。 云黛目光微顿,神色间也显出几分诧异,因她清晰地看到,在那厚重的刀鞘上竟闪烁着弹跳着的雷电。 宋时雪竟提前将雷火咒附着在了刀鞘上,来自第八境的雷火咒,只有距离最近的云黛和她怀中的既白能注意到,一旦她被打中,她将瞬间失去行动能力,陷入雷火焚身的痛苦中,这手段可谓是极其阴毒。 既白也露出了恐惧之色,他虽修为不高,但这些还是看得明白,他更加明白的是,眼下这危机的关头,云黛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此时将他推出去,让他去挡下那一击。 而以他的修为,若真被那雷火咒打中了,他恐怕会当场毙命。! 第 178 章 强吻 在既白惊恐的目光中,那闪烁着雷光的刀鞘越来越近,他的心底也一片冰凉。 既白很清楚,倘若云黛真的将他推出去的话,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78 章 强吻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眼见着刀鞘即将触上来了,既白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传来,半晌他疑惑地再次睁眼时,就见站在他近前的宋时雪不知为何突然露出了痛苦之色,而他出手的动作竟也僵在了半空,迟迟没能落下。 宋时雪现在的脸色非常难看,连嘴唇都没了血色,额头上更是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像是正在经历着什么可怕的折磨。 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瞪着云黛,像是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 宋时雪的确无法理解,因为眼看着他就能得手了,只要雷火咒打在云黛身上,她输掉比试的同时,还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他也能为郡主赢回颜面了......谁知他却突然在这时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受到了某种奇怪力量的吸引,完全不受控制地逆流了起来。 那些本来属于他的血液,在这一刻也如利刃般锋利地在他的血脉之中穿梭,在他的身体中割出一道道的伤痕,最可怕的是,他无法反抗,他根本做不出任何挣扎的动作,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内逐渐变得伤痕累累。 他身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衫,也是这时,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从宋时雪的上杉之下,竟隐约有血迹殷出,空气中也弥散开了浓重的血腥气。 宋时雪心底升起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感,他看到云黛此时正冷冷地望着他,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他很清楚,他现在所经历的这诡异的状况,都是出自于云黛之手,他不明白她这诡异的攻击手段到底是什么,但他的确没有应对的办法,甚至于,他绝望地发现,若是任由一切发展下去,他很可能会被自己一身的血液活活凌迟而死...... 此时的既白也终于将提着的心放了下去,他知道他身旁的云姑娘并不会像他以为的那般将他推出去,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这个认知也让他心底不自觉就出现了几l分感激。 云黛此时对宋时雪用的,自然就是来自水涌珠的血液操控。 即使宋时雪已是第八境的修为,但她同样也是第八境,如今整个神都之中,除开青渊帝以外,她还真不会忌惮谁。 这时,叶兮颜却突然开口了,她道:“云道友,此处是神都,既然只是切磋比试,我想,分出胜负后就已经够了吧。” 云黛眼底杀气微敛,她抬眸看向叶兮颜,就见她也正努力压抑着情绪望着她。 叶兮颜显然是担心她在此对宋时雪下死手,抑或是重伤他,即使心中不愿,她也直白地说出了这样极具威胁性的话语。 不过她说得其实也对,如果云黛今日在此将宋时雪杀了,那神都必定就有讨伐她的理由了,虽然她并不惧怕与神都为敌,但现在尚有些事她没有弄清楚,这么快就和神都撕破脸皮实在没必要,更何况宋时雪本来也活不长了。 云黛突然就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搂着既白的手往后一带,另一只手骤然握住醉流鸢,反手便将剑顶了出去,剑柄也随之重重地撞在了宋时雪的胸口上,他整个人瞬间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在了一楼大堂的地上。 虽说云黛没有对宋时雪下杀手,但血液控制仍让他落了一身的皮外伤,鲜血炸开,将他整件衣服都打湿了,他也痛苦地捂住胸口,吐出了一口血。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有些骇然,他们望向云黛的目光也不自觉地带了几l分惊恐。 在场众人自然都听说过和云黛有关的那些事迹,但直至这一刻,他们才切实地体会到云黛的厉害。 分明同是第八境,可她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瞬息间便将那位宋氏的少主击败了,若非明怡郡主出言阻拦,她甚至很可能随手将宋时雪斩杀于此。 宋时雪好半天才挣扎着站起了身,疼痛令他剧烈地喘息着,他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就见叶兮颜已不再理会任何人,而是冷着一张脸向环音阁外走去。 她走得很快,环音阁内看热闹的人很多,但是又有谁敢上前阻拦这位神都的储君,因此他们都下意识向两边让开,给明怡郡主让出了一条路来。 这场面有些不好看,宋时雪心中一急,连忙忍着伤痛追了出去。 “郡主!” 他踉跄着跟在叶兮颜身后,但是叶兮颜却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搭理他,只快步地向前走着,边走还边四下看去,不知是在找什么。 “郡主!”宋时雪艰难地跟了几l步,叶兮颜才终于停了下来,他连忙道,“郡主,此事是我、是我让你......” 他话还没说完,叶兮颜就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宋时雪这才发现,叶兮颜并没露出恼怒之色,积蓄在她眼底的情绪反而是一种疑惑与探究。 “你不觉得奇怪吗?”叶兮颜道,“云黛在挑衅我。” “神都隶属于叶氏和三大世家,她在此挑衅了我,又不可能真的杀了我,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宋时雪愣住了,也露出了茫然之色,她就听叶兮颜道:“刚刚那间厢房中就只有她自己吗?还是说还有别人?” 她这一提醒,宋时雪才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是了,云黛今夜种种的奇怪举动,若说是她正与谁在此密会,又帮那人掩护,让对方赶紧逃走,那就完全能解释得通了。 “会是谁......”宋时雪皱眉问道。 “叶久凌。”叶兮颜几l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吐出了这个名字。 宋时雪有些吃惊:“她不是被陛下关在了郡主府中吗?她要如何偷偷溜出来?” 叶兮颜“哼”了一声:“只要想偷溜出来,还怕想不出办法?”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时,云黛的声音突兀地就从环音阁的二楼传了过来。 “郡主,今日算是我赢了,这美人我可就不让给你了。” 叶兮颜回身朝斜上方看去,就见云黛仍搂着那黑衣少年,半靠在二 楼的护栏上,闲散着垂眸望着她。 那少年在月色的衬托下,面容变得有些模糊,可也正是如此,竟让他与那个人的相似度愈发高了,叶兮颜的瞳孔都不禁收缩了一下,呼吸也骤然绷紧。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云黛在刻意刺激她,即使她很清楚这一点,她也几l乎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紧抿着唇,脸色甚至比受伤的宋时雪还要苍白。 而这时,不知从哪突然走出了一个人来。 “兄长?郡主?” 宋时怜一脸茫然地从黑暗中匆匆走来,好似她刚刚并不在环音阁内,是听说环音阁出事了,这才紧赶慢赶地小跑着回来了。 “发生什么?”她不解道,“兄长和郡主是与谁起争执了吗?” 她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若不是云黛知道她是装的,她都快被蒙蔽了。 云黛就看到一名侍从小跑着到了宋时怜面前,低声将刚刚环音阁内发生的事告知给了宋时怜。 宋时怜听罢竟然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兄长,你也真是的,”她转而对宋时雪道,“你怎么还大晚上带郡主来环音阁和客人抢起了乐师,我们这儿有的是乐师,你们想点哪个不行。” “云道友是万刃阁的掌门,初来神都,来我们这环音阁寻寻乐子,兄长倒好,上来就去抢人家挑中的乐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神都的花街流行争风吃醋的把戏,平白叫人耻笑。” 宋时怜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却愣是听得宋时雪有些面红耳赤,他的拳头紧了又紧,最终也没能说出话来。 此番行径本就很不像他了,他如此冲动也是为了郡主,可惜他却根本不敌云黛,甚至还反过来被她给打伤了,不仅给宋氏蒙了羞,更是让郡主也跟着颜面扫地。 宋时雪垂着头,心中懊恼无比,他正沉默时,叶兮颜却突然取下了身上的那件黑色披风,轻披在了他的肩上,然后问道:“你伤势如何了?” 宋时雪愣了愣,他心中一暖,忙摇头道:“我无碍。” 叶兮颜“嗯”了一声,并未再与他多言,而是对宋时怜吩咐道:“你去调查一下,看看云黛今日是和谁一起来的环音阁。” “是,郡主。”宋时怜点头应下。 待到宋时怜走入环音阁后,宋时雪忍不住道:“郡主,你不是说和云黛密会的人是叶久凌吗?还需要调查吗?” 叶兮颜“嗯”了一声:“我总觉得也许还有其他人,但是暂时猜不出来是谁。” “那我们要将叶久凌擅自离开郡主府的事禀告给陛下吗?” 叶兮颜却冷冷瞥了他一眼:“这种小事还要让姑姑解决,那还要我做什么?” “那......郡主是何打算?”宋时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叶兮颜笑了一声:“她既能偷偷溜出来一次,不怕她能忍住不溜出来第二次。” “走吧,”叶兮颜道,“时辰不早了,我也累了。” 今日之事仿佛并没对 她造成什么影响,她很快便抬脚踏入了黑色中,向着花想街外走去。 环音阁的厢房中,站于窗口看到叶兮颜何宋时雪终于离开的宋时怜缓缓关上了窗户,她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云黛身上。 云黛此时正坐在床边,醉流鸢则被她抱在怀中。 “叶兮颜产生怀疑了,”宋时怜道,“她绝对能猜得出来刚刚与云道友聚在此处的是久凌妹妹。” 云黛轻皱着眉,没立即说话。 宋时怜道:“环音阁的乐师身上都下有禁制,接客结束后,客人可选择是否让他们服用下相应的药物,令他们忘记接客时发生的事。” 她道:“我们离开厢房时,便已经让他们服用过药物了,他们不会记得我们的身份和样貌,也记不起我们到底说过什么,叶兮颜不可能从此处入手。” “叶兮颜应该不会将此事禀告给青渊帝,”云黛突然道,“虽然她总是会做出一些突破我底线的行为,但向长辈告状不太像她的风格。” “她不会想让青渊帝觉得她是个无能的储君,”云黛脸上的神情有些异样,“不过还是让我师妹近期不要随意偷溜出郡主府了,若是被叶兮颜抓个正着,叶兮颜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云黛的话让宋时怜忍不住露出古怪之色:“云道友......你似乎对明怡郡主很了解。” 云黛只是轻轻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宋时怜也不多废话,她道:“我还要去清算一下环音阁今日的损失。” “你去吧,”云黛道,“我也该回去了,有情况我们可以再联系。” 宋时怜却又忍不住道:“云道友,那个乐师你真不要吗?你其实不必如此客气的,一个乐师而已,你若觉得不方便带回松信馆,你也可以回万仞阁的时候将他给带回去。” 云黛颇有些无奈:“宋道友多虑了,我若真喜欢他,定不会与你客气,就是你不打算送,我也会将他给买回来。” 宋时怜最终没再劝她,云黛倒是又突然道:“他现在在那,我和他说几l句话吧。”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我已让他服过药了,不过他现在还是醒着的,我将他叫过来。” 宋时怜说着就走了出去,不多时,那黑衣少年就敲门进屋了。 他看到云黛后稍有些发愣。 他已在刚刚的那场闹剧中知道了云黛的身份。 万仞阁的掌门,那位名声赫赫的剑主,他自也是听说过的。 被这样的大人物争夺,他未来在环音阁的身价也必定会水涨船高,但是想到云黛并不打算带他离开,他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过来坐吧。”云黛在自己身旁轻拍了拍。 既白倒是没犹豫,他刚服过药,本就有些困倦,若非宋时怜说云黛有话要对他说,他恐怕已经睡过去了。 少年昏昏沉沉地坐到了云黛身旁,还未等他完全反应过来,他就见云黛突然往他掌心放了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这是给你的灵石,”云黛语气认真地道,今日之事是我唐突了。⑴” 既白他下意识就收紧五指,抓住了那装满灵石的袋子,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位万仞阁的掌门......竟然是在向他道歉。 他抬眸看她,有些受宠若惊。 再次对上那双眼睛后,云黛便没忍住又多看了几l眼。 他唇角上有一处结痂的伤,那是被她不小心磕破的。 “云姑娘,我并不觉得......你唐突......” 少年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他眼睑有些泛红,但还是忍着羞涩,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你吻我,我其实很高兴......” 既白心想,反正一觉醒来后,这些事情他都不会记得了,他最多只会从别人那里听说,万仞阁的掌门与神都的明怡郡主,在这一晚为他大打出手。 也许他们这些在神都花楼中做工赚钱的人,该更高兴于得到了明怡郡主的青睐,可在既白心中,他其实是更偏向于这位看似有些冷淡的万仞阁掌门的。 在刚刚那般危机的关头,她却并没有将他推出去,如今又如此郑重地向他道歉,既白突然就觉得,这位云姑娘,比想象中的还要温柔,可惜云姑娘并不喜欢他,否则若是他能留在她身边侍候她,他心中也是欢喜的。 他望着面前的女子,只觉那股强烈的困倦感愈发强烈,强烈到他的视线似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但他随后就意识到,云黛竟然慢慢向他贴了过来,轻轻捧起了他的脸颊。 “你喜欢我吗?”她低声问他。 “喜欢的,”既白点头,“云姑娘这般温柔,谁会不喜欢呢?” 云黛好像轻轻笑了一声,只是笑得很轻,既白几l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的唇很快就轻轻印在了他的眉眼间,那份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让他不自觉地眨了下眼睛,困意也好似褪却了一瞬,可是当他想要去看轻面前之人的神情时,一只微凉的手却探了出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在一片漆黑中,他只觉唇上一软...... ...... 云黛离开环音阁时,已经是后半夜。 皎月高悬,孤高而纯白,可惜这神都城中却并没有愿意驻足赏月的人,每个人都汲汲营营,忙忙碌碌地奔波着。 云黛同样脚步匆忙地走着,没向那轮明月分去半分目光。 此时此刻,即使是彻夜通明的花想街也露出了几l分疲态,街边倒着醉酒的人,楼阁中的嬉闹声也明显低了许多。 云黛披着黑袍,凄冷的夜色遮掩着她的身影,于是偶尔在路上撞见的行人,也不会过多的留意她。 离开花想街后,外面便更加安静了,云黛穿梭在狭窄幽深的小巷子中,径直向松信馆走去。 她目标很明确,所以脚步并没有停留,可她穿过几l条长街后,她却突然像是察觉了什么,身形猛地一 顿,偏头向身旁看去。 背景是那轮她今夜不曾多留意的明月,而明月之前,则是那金眸翠衫的少年。如火焰般流淌的赤色红纹在他额间闪烁跳动,夜色冷得出奇,令那双鎏金色的眼眸仿佛被遮上了一层暗调的纱,也让他轻抿唇的神情变得令人琢磨不定。 斩月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她身旁,他安静地看着她,像是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可他却又并未开口。 浓郁至深的情绪在他眼底郁结,那如琥珀石般的瞳仁中,倒映着云黛的身影。 她整个人都被罩在黑袍的阴影中,但那嫣红到微红肿的唇却又格外刺眼。 斩月的呼吸愈发沉重,在云黛主动询问他之前,他却突然用力按住了她的肩,有些粗暴地将她推至了暗巷深处,她尚未反应过来,后背便撞上了坚硬的墙壁,整个人也被困在了他的臂膀间。 “斩月?”云黛轻皱眉,“你......” 云黛并未将后面的话说完,而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因为面前的少年竟然低头封住了她的唇,将她的声音一寸寸地噬咬吞噬。 她原本刚抬起想要推开他的手,也僵在了半空,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变得胶着憋闷,在强烈的窒息感中,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又因不可抑制的慌乱,而使不出太多的力气。 披散的发丝从少年的鬓角垂来,又拂上她的脸颊,那隐在发尾的墨绿色发丝在深邃的夜色中似泛着一些荧荧的光。 今夜已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在少年的唇齿下隐隐有些发疼,云黛对斩月向来没有防备,所以她根本没料到,斩月竟会将她推入无人的暗巷,在连月光都照不到的角落中......强吻她。 她的五指压在他紧绷的脊背上,反复收紧,指节都因紧张而微微发白,他却好似早做好了准备,根本未被她轻易推开。 随后,他的手就压入了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的同时,也将她的手背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这一刻,云黛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意识似都短暂地离开了她片刻,耳边的风也消失了,除了“砰砰”的心跳声和来自斩月的急促呼吸,她什么都听不到。 前世朝夕相处的三百年间,她从没吻过斩月,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止步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即使在那唯一一次越界的夜晚,她也不曾主动亲吻他。!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79 章 谣言 当唇齿间的压迫感终于消失后,云黛仍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的手攀在斩月的肩上,喘得有些厉害。 斩月没退开,他的唇轻贴着她,似是随着两人起伏的呼吸轻蹭着她。 “你为什么......”云黛终于开口问他,她的气息不稳,连带着声音都好似变轻了几分。 “你明明可以用别的办法引开其他人的注意......为何一定要吻他?”斩月将她困在怀中,垂眸紧盯着她,他说话时嘴唇轻动,仿佛又在一下下吻着她。 云黛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她也愣了愣,随后她就听面前的少年又道:“你原本就是想吻他的,不是吗?” 云黛很茫然,她不明白斩月到底想说什么,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回答。 今日发生的事不少,她舟车劳顿,才到神都,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她本就有些疲惫,实在没力气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和斩月争论。 她正欲将他推开,斩月却再次覆上来,将她所有的气息都吞了下去,云黛突然有些恼怒,她牙齿用力,重重咬在了他的唇上。 少年“哼”了一声,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于是咬下的动作便仿佛成了回应。 直至云黛舌尖的触感都变得有些麻木,斩月才终于吐出了气息。 月色在这处幽深的巷子中显得格外明亮,云黛看见少年的唇上沾满了血,殷红的色彩令他本就绮丽的面庞显得更加妖异。 她咬得很重,于是那下唇上的伤痕就仍不住地往外冒着血珠。 云黛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异样的情绪:“我咬疼你了?” 他的睫毛轻垂着,印下一片阴影,他似是很受伤,咬牙问道:“谁都可以吻你,我就不行吗?” “你......为何想吻我?”云黛不解地看着斩月。 斩月的呼吸很重,他的胸膛起伏着,几乎让被他困在怀中的她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我就是想吻你。”他语气莫名的固执。 云黛眼底的疑惑更浓了。 她不知道别的剑修是否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她的剑灵居然说想要吻她。 他......想吻她? 云黛无法确定斩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说出的这句话,她更不知道斩月作为风龙分魂,如今又是剑灵,是否明白亲吻到底意味着什么。 云黛想问他,可她一时又不知要如何问出口,她与斩月早便是密不可分的关系了,不管斩月给出怎样的答案,不管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管他希望她怎样,她都不会允许他离开自己的。 在少年炙热的目光下,她缓缓捧起他的脸,轻含住了他沾满血的下唇,将那些血迹一点点舔舐。 少年的睫毛微闪,又随着呼吸轻扫而来,他像是有些受宠若惊,又好像变得有些紧张。 他尝试着回应她,终不再像之前那般的粗鲁青涩。 当云黛放开他时,少年似还有 些意犹未尽地想要追逐而来,她却偏头躲开了。 “还不够吗?”云黛慢吞吞地道,我累了。??[” “抱歉......我......”他竟给她道起了歉。 少年身上那份饱含着痛苦与急迫的气息终于消失了,他看起来难得平和,呼吸也缓和了许多。 他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肩上,又收紧胳膊与她紧紧相拥。 云黛的手下意识压在了少年的发顶,又顺着那如绸缎般光滑的长发一下下轻抚着,似是一种无声地安慰。 他真的被她安抚了。 云黛突然就想,若他前世也是这般,她会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 云黛想不出来,因为前世的她与现在其实有诸多不同。 “回去吧。” 斩月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再说什么,他很快便化为了一股烟雾,重新融入了醉流鸢之中,于是这处幽暗的巷子中便只剩下云黛一个人了。 她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圆月,如释重负地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 云黛回到松信馆时,一切还沉浸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中,所有人都入睡了,没人知道今夜的神都城发生了什么,但等明日一早,那些轶闻趣事必定会传得到处都是。 云黛原本是想赶紧回去睡觉的,谁知她走到自己住处时,却迎面看见了蹲在她屋门口的钟妙商。 钟妙商大概在这里等她很久了,她歪歪斜斜地坐在石阶上,眯着眼睛几乎快睡着了,看到云黛过来后,她甚至还被吓了一跳。 “云、云道友......”她茫然地看着她,“你跑哪去了?” 云黛一时间有些心虚,因为害怕被钟妙商看到自己微微红肿的嘴唇,她不得不将头压低了几分,好在钟妙商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钟道友有何事要找我?”她将屋门打开,“进来说吧。” “对对对,我找你是有事要说的......”钟妙商仍有些昏沉,但她也没再追问云黛的去向,而是起身跟着她进了屋。 待到云黛将屋门关上后,她也在桌边坐下了,她对云黛道:“云道友,我其实是想同你说说我今日的发现。” 她这么一提醒,云黛才想起今日在神都码头时,钟妙商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那莫名失控的赤瞳鱼似是有什么古怪,但碍于当时人多眼杂,还有芳久凌在场,她才没立即将她的发现说出来。 云黛思索间,就见钟妙商已经将腰间的灵兽袋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我现在都不敢将灵兽袋打开,”钟妙商道,“这条赤瞳鱼仍处在失控的状态,倘若我现在放它出来,它必定会四处乱窜,闹出不小的状况来。” “而且我本身并不喜欢收服性情暴虐的灵兽,所以我手中这些灵兽其实都是些性情温和的。” “为何会这般?”云黛皱眉,露出了不解之色。 她知道钟妙商会不惜在她屋外守 上半宿,也要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发现告知给她,必定情况非常紧急。 钟妙商的神情也格外的严肃:赤瞳鱼这种灵兽本身就是用来破除水中阵法的,我对它现在这副状态只有一个猜测......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我们脚下的这座神都很可能正处在某种古怪的阵法中,且这种阵法让赤瞳鱼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所以它已顾不得太多,只想赶紧带着我冲出去了。” “阵法?”云黛露出了思索之色,“神都受到叶氏管辖,是叶氏的都城,他们会在此设立强效的防护阵法并不出奇,更何况建在此处的大型阵法还有一个禁飞阵。” “没那么简单,”钟妙商摇头,“不管是防护阵法还是禁飞阵法,本质来说其实和七宗的护山大阵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再说了,神都的阵法就算再精妙,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镜花岛,我这赤瞳鱼即使是身处在镜花岛的护山大阵中都没有过如此激烈的反应......” “这感觉更像是......我们正处于某种会对此处所有生灵造成生命威胁的阵法里,否则赤瞳鱼不会如此恐惧。” 云黛意识到了钟妙商所说的这些话的严重性。 “若是真有这样的阵法,”云黛道,“也许这就是青渊帝阴谋的一部分。” “我也是这么想的,”钟妙商点头道,“青渊帝在此时将七宗掌门长老都邀请了过来,她必定是有所图谋的,只是......我对阵法并不算太了解,实在想不出来她到底会布置一个怎样的阵法,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倒是好办,”云黛笑道,“这次神都的宴请,镜花岛的花岛主也会来,应该就是这两日了,到时我们可以将这个发现与她说道说道。” 花重影在占卜术上没什么天赋,但在阵法之道上却是如今整个十四州中不折不扣的第一人,如今她又已是第九境的修为,若神都中真有什么阴邪奇诡的阵法,绝对不会逃过她的眼睛。 钟妙商听罢也总算是露出了喜色:“我倒是忘了云道友与花岛主关系甚密。” 云黛也点了点头,她想着,钟妙商的这个发现,她其实也可以向芳久凌几人打听一下,于是她便道:“钟道友,明誉郡主与青渊帝不是一伙的。” 钟妙商愣了愣,她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了,有些试探地问道:“云道友今晚是去找明誉郡主了吗?” 云黛没明确回答,不过她的沉默在钟妙商看来其实已经算是一种默认了。 “我明白了,”钟妙商若有所思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若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商议吧。” 钟妙商正准备告别,但临走时,她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枚玉简。 “差点将此物忘了,”钟妙商将玉简递给了云黛,“云道友不是对上古风龙的习性感兴趣吗?” “我在宗门的藏书阁中翻阅了许多典籍,将所有和上古风龙有关的内容都记录在了这枚玉简中,想来整个十四州已经找不出比这枚玉简更全面的记载了。” 钟妙商说这话时,眼底满是自信的笑。天授城内本就有许多和灵兽相关的知识,虽说上古风龙属于神族,但也多少与灵兽有些关系,钟妙商有这个底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云黛则有些怔住了,因为她突然便想起不久之前那个来自于斩月的吻。 ?想看子琼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吗?请记住[]的域名[( 在万仞阁还未出发时,云黛便用聆风玉符随口向钟妙商询问过和上古风龙有关的事,那时钟妙商没给什么准确的答案,倒是没想到她竟会专门跑去查阅典籍,又将这些内容整理给了她,她倒是上心。 云黛接过玉简,道了声谢,钟妙商笑眯眯地道:“都是小事,云道友想了解上古风龙是与你那把本命剑有关吧。” 钟妙商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上古风龙毕竟是已经灭绝了的种族,你那把剑的情况又比较特殊,若是你遇上了什么奇怪的情况,大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钟妙商笑道:“而且我也正好能借此多了解一些和上古风龙族有关的知识,算是一举两得了。” 云黛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只有些心虚地说了一句:“我会的。” 待到钟妙商离开后,云黛叹了口气,她将玉简收了起来,没马上,她今日真的太累了,更何况如今还身处神都,有多事等着她去解决呢,这些琐事可以堆到后面慢慢处理。 云黛很快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七宗掌门还没到齐,这几日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事,七宗会议也必定是要等到所有人都来了后,才会在皇城中召开的,因此云黛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并没有人来打扰她。 她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这座松信馆也热闹了起来,院外隐隐有七宗弟子走动说笑的声音。 云黛盯着有些刺眼的窗缝看了片刻,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沉静到不含一丝杂质的金色眼眸。 斩月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也不知在她身旁躺了多久。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想看看你何时会醒。”他倒是回答得理所当然。 云黛的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他唇角结痂干涸的伤痕上,她忍不住问道:“还疼吗?” 斩月目光闪烁,眼底带了一些奇异的情绪:“本来也不疼。” 在她反应过来前,面前的少年已经俯身贴了过来,再次含住了她的唇,云黛的眼睛下意识瞪大了,平摊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揪紧了身下的被褥,但她最终并未推开他。 斩月很快就将头埋入了她的颈窝,似是在与她温存。 云黛想说些什么,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急着开口,如今身处神都,危机四伏,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解决呢,有些问题并不适合放在此时解决。 更何况,斩月是她的剑,这些事情若是没说清楚,让他们在此时生了间隙,她又因此而在出剑时出现犹豫,那对她而言将会是致命的。 还是再等等吧,反正斩月不会离开她,不管是什么,都还来得及...... 云黛想着,便 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我该起来了。” 她穿戴整齐后,又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嘴唇,确认的确是看不出什么异样后,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昨晚她就已经和虚鹤长老约定好了,今天要前去拜访一下已经到了神都的其余几个宗门的掌门。 她一推开门,就见钟妙商和虚鹤长老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两人注意到云黛出来后,均转头望了过来,眼神极度的古怪。 云黛一开始还没察觉出不对,直至走近后,她才脚步一顿,奇道:“你们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虚鹤长老深吸了一口气,不待她开口说些什么,紧闭的院门外就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那处就是那个万仞阁掌门的住处了。” “倒是没想到,这位声名赫赫的剑主,竟会在来到神都的第一个晚上,就在花楼与明怡郡主争风吃醋,还大打出手!” “我记得这位剑主不是修的无情道吗?竟也如此风流吗?” “就是不知那被她们争抢的乐师到底是如何的花容月貌,才引起了这样的争端。” “欸,今日正好无事可做,不如我们也去环音阁看看,说不定能一睹那乐师的芳容......” 在一片“啧啧”声中,这些流言蜚语也跟着远去了。 云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昨日只想着赶紧帮芳久凌几人脱身了,倒是完全没考虑到眼下这种情况。 “云道友,”钟妙商的语气怪怪的,“我昨夜见你不在,还以为你去暗中调查神都去了,倒是没想到云道友竟然大晚上跑去环音阁玩,还和明怡郡主抢起了乐师。” “并非如此......”云黛想解释,可她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虽说虚鹤长老和钟妙商都是值得信赖的人,但芳师妹即将要做的事可是刺杀宋时雪,这种危险的计划,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云黛最后只有些艰难地问道:“外面都怎么传的?” 虚鹤长老沉吟了片刻,才语气异样地道:“都在说万仞阁的掌门和明怡郡主,同时看上了一名环音阁乐师,为争夺这名乐师,万仞阁掌门与明怡郡主大打出手,打了九九八十一个回合,最终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出鞘,才堪堪将明怡郡主击退,而那花容月貌的乐师自也被万仞阁掌门带走了。” “据说明怡郡主离开时,黑着一张脸,她向来不近男色,好不容易看上一名乐师,却又被他人截胡了,这万仞阁的掌门与明怡郡主的梁子也算是结下来了。” 云黛听得表情都扭曲了,钟妙商倒是在一旁道:“这谣言我是真搞不明白,只有第六境的明怡郡主是如何与云道友大战九九八十一回合的?她根本不是对手吧。” 云黛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才道:“和我动手的是宋时雪。” 不待虚鹤长老和钟妙商再说些什么,院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就被敲响了。 “云大侠,你醒了吗?!”是朱宁 的声音。 云黛心中暗道不好,钟妙商却已经率先起身将门打开了。 朱宁一步冲进来,就看到了云黛,她眼睛顿时亮了,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 “我都听说了!”她大嗓门地道:“云道友!听说你昨夜与明怡郡主,为了宋氏那位少主宋时雪,打起来了!” “据说是明怡郡主心悦那个宋时雪,宋时雪却对你一见钟情,但你根本看不上他,反而还在环音阁当众向一名花容月貌的乐师表明心迹,宋时雪一怒之下,拔刀便要斩杀那画师,谁知你却与他打起来了,宋时雪争风吃醋的模样也令明怡郡主醋意大发,她一怒之下,也跟着加入了混战!” “听闻你们三人打了九九八十一回合,最终醉流鸢出鞘,一剑惊鸿,才将那二人都给击飞了出去。” “宋时雪情场失意,哭着跑了出去,明怡郡主也跟着追了出去,你便正好与那美貌的乐师共度良宵。” 朱宁说着还瞪着眼睛在院子里四处扫射着:“那乐师呢?让我看看到底是何种姿色,竟能被云大侠看上!” 朱宁这恐怖的说法,惊得云黛的下巴都要掉了:“疯了吗?宋时雪对我一见钟情?叶兮颜喜欢宋时雪?这都是谁说的?” “不是吗?”朱宁露出疑惑之色,“我听外面都在这么传呀......” 钟妙商也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还有好几个版本吗?” 朱宁“咦”了一声:“所以不是真的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问出这个问题后,院中的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云黛身上,等待着她这个当事人的解释。 “我、我......”云黛的舌头都打结了。 “我就是去环音阁逛逛,随便点了个乐师,”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辜,“可能叶兮颜早就看不惯我了,所以想找我麻烦吧,她就带着宋时雪一起来非要将我点的乐师抢过去,我一时气不过就跟宋时雪过了几招......” ...... 神都宋府。 听小厮复述完外界传闻的宋时雪愤怒地一拂袖,将堆在桌案上的卷轴扫了一地。 “我对她一见钟情!开什么玩笑!” 宋时雪很愤怒,这些谣言竟将他塑造成了一个辜负了明怡郡主的负心汉,还说什么明怡郡主心悦他,他却喜欢那个万仞阁的掌门。 一旁的小厮吓得脸色都白了,他跟在宋时雪身边的时间很长,他当然知晓这位宋氏少主到底在愤怒什么。 有关于世家和皇室的离谱谣言,在神都城中其实也不少,但问题是,虽然现在都在说明怡郡主苦恋宋氏少主不得,才出现了昨晚的闹剧,但事实却是,人家明怡郡主根本就看不上他们少主,一直是少主在倒贴。 倒贴就算了,现在还被人骂负心汉,这任谁听了都会被气吐血的。 ...... 皇城御书房内。 青渊帝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听着身旁宫女的汇报,听罢她却并不恼,甚至还好似觉得有趣般地笑了一声。 “陛下,”那宫女小心询问道,“可要命人将传谣言之人全部斩杀?” “不必了,”青渊帝摆了摆手,“不过是一些茶余饭后的笑谈,年轻人争风吃醋,也是风流雅事,本身影响不大。” 宫女不禁发自内心地夸赞道:“陛下果真是仁君!” 青渊帝不置可否,她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然后问道:“七宗掌门还有谁没来?” “只差镜花岛的岛主和妙回山的掌门了,不过她们今日也应该到了。” 青渊帝“嗯”了一声:“时间是差不多了,那神都会议就定在三日之后吧。”! 第 180 章 邪阵 按照原计划,到达神都的第二天,云黛该和虚鹤长老一同去拜访其余几个宗门的掌门长老。 但是云黛昨晚上闹出的乱子,让虚鹤长老有些难以面对,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明明最是乖巧聪颖,竟然能干出这么猛浪的事。 她在院子里磨蹭了好久,还是在钟妙商的劝说下,才终于跟在云黛后面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外界关于云黛和明怡郡主因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的谣言倒的确是传得沸沸扬扬,但除了朱宁以外,倒是还没人真敢在云黛面前大声讨论,所以她走在松信馆中时,除了觉得周围的人都在偷偷观察她以外,也没遇到什么让她尴尬的事。 云黛和虚鹤长老拜访七宗的掌门长老时,这几个老家伙则都表现得非常滴水不漏了,一副和云黛相谈甚欢的模样,仿佛压根就没听说过那些谣言似的。 不过修真之人本就慕强,云黛名声在外,七宗的掌门长老们在见到她本人之前,就已经对她心生敬意了,那些风流韵事,他们听了之后也不过一笑置之罢了。 太归门掌门季长胜作为在座的唯一一名圣尊,对云黛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此人性情相当豪爽,愣是拉着云黛聊了好半天,从当初云黛斩杀南宫家主南宫明洋,到云黛带领镜花岛对抗神都,她对云黛做过的事迹一通赞扬,就差要和她去喝酒拜把子了。 云黛也突然发现,朱宁那跳脱又自来熟的性格,竟与她这个师父有几分相似。 这一日中午,青渊帝身边的宫女带着来自青渊帝的旨意,来到了松信馆,七宗会议的日期终于敲定,就在了三日之后。 至于会议的选址则非常古怪,竟直接定在了皇城的地牢中。 虽说这次会议本就是打着讨论如何处置魔皇沧曜的名义,而沧曜如今也的确是被关在地牢,但云黛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她总觉得青渊帝正在筹划着什么。 三日之后就能见到真正的青渊帝了,很多疑惑也许到时就可以得到答案了,云黛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感觉,相反的,她甚至有些期待。 傍晚时分,云黛亲自跑去了神都码头,因为花重影来了。 这位镜花岛岛主谁也没带,她和钟妙商一样,是自己来的。 远远见到云黛后,她立即乐呵呵地朝她招手。 云黛见她从船上走下来,正打算向她打招呼,就听她道:“你这几日倒是过得风流,才刚来神都就为了个乐师和明怡郡主大打出手,那乐师是生得多貌美,才让你这么失态?” 云黛的呼吸都停了一下:“小姨,你从哪听说的这些......” 花重影“哼”了一声:“和神都皇室有关的事,神都之外的人也喜欢讨论,我是半路在客栈歇息时,听到他们说的。” 她说着,又骂骂咧咧地道:“阿鸢她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望阿鸢,还时时念着你,你倒是好,自己跑到神都逍遥来了!” 云黛这位 小姨,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收了阿鸢为徒之后,就格外喜欢撮合云黛和齐霄。 花重影自然不知道云黛跟齐霄其实已经成过亲了,只不过后来又和离了,在她看来,云黛既然和人家连孩子都有了,就该早日把喜宴给办了,确定了关系,以后就好好过日子,而且她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齐霄对云黛的心思,若非她也算是云黛的娘家人,多少还是有些偏心的,她都想指着云黛的鼻子大骂她是渣女了。 “小姨,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从码头到松信馆的一路上,云黛向花重影解释了好半天,她这个小姨才勉强相信她和那乐师确实没什么关系,一切都只是为了气明怡郡主。 花重影又“哼”了一声,她从怀里掏了个东西丢到了云黛手中,仰着下巴道:“本来都不想给你了,但是看在你的解释还算合情合理,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云黛低头一看,才发现花重影塞给她的竟然是一枚留影珠。 她心中了然,神魄也跟着沉入其中,眼前有画面浮现后,她果然就看到了堆着满脸笑的阿鸢。 不过几月没见,阿鸢的个子又往上窜了不少,不过她这个年纪的小孩本身就长得快。 “娘亲!”阿鸢对着留影珠的用力挥手,“阿鸢已经第四境了哟!” 云黛这才发现,这个小姑娘的修为还真比她离开时高了。 不知是因为阿鸢是由淬苓天乌长出的小孩,还是因为她与齐师兄都天赋不低,阿鸢的根骨放在整个十四州也属于最上乘的资质,她除了不太适合练剑以外,学什么都相当快。 如今她转去和花重影修习镜花岛的卜卦之术,修为增进的速度就更快了。 阿鸢絮絮叨叨地和云黛说了很多话,都是与她在镜花岛上的生活有关的,云黛看得出来,她这段日子过得很开心。 阿鸢说着说着,云黛就看到一名熟悉的青年从阿鸢身后走了过来,于是小姑娘连忙拉起青年的手,指着留影珠道:“爹爹!师父说这是要给娘亲看的!爹爹不和娘亲说几句话吗?” 突然出现之人,正是齐霄,因为他身处于镜花岛,他便并没有露出鲛人族特有的形貌特征,而是扮作了人修的模样,一头黑发被玉簪束起,鬓角垂下几缕发丝,令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有几分闲散慵懒,他虽没再穿万仞阁的门服,却仍是一身的白衣......这副熟悉的打扮,倒是与前世重合了,让云黛有些恍惚。 齐霄垂眸向留影珠望来,他像是稍有些茫然:“师妹,这枚留影珠是要交与你的吗......我也不知具体要说些什么......” 青年有些语无伦次,忽而,他的眼神中就流露出了哀伤之色:“我已经听说过了,师父他......去世了。” 云黛愣了愣,这才想起齐师兄一直未回万仞阁,玄诚子身亡的消息想来是过了好久才传去他那的。 云黛在得知玄诚子师叔去世后,便想立即将这些告知给齐师兄的,但是她以为齐师兄还在妖域,便没去联系他。 加之那段时间,万仞阁的各项事务一下子全压在了她身上,她繁忙又疲惫,便想着待到一切事了后,自己亲自去找一趟齐师兄,好好和他当面说说这些事。 “我原是想着待日后我做好准备了,再回到万仞阁,找到师父,向他坦白我的身份,”齐师兄说这些时,竟难得很是无措,“谁知转眼间,我便永远没这个机会了......” 看着齐霄神色间的悲伤,云黛下意识就想开口安慰他,不过她又很快反应了过来,她现在所看到的不过是留影珠留下的过去的影像,并非是她在与齐师兄实时沟通,齐师兄也不可能听到她的声音。 齐霄冲着留影珠笑了笑:“师妹,我知晓你要去神都,此行必定千难万险,我这段时间会留在镜花岛照顾阿鸢,你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他顿了顿,又道:“等一切结束后,我会来万仞阁寻你......” 青年的眼底仍带着笑,只是那笑容中却又很是哀婉:“师父去世一事,也让我想明白了许多,我想我的确是该回去看看了,看看以前的同门,看看那些共同生活过的师妹和师弟们......” “我不想等到再次失去后,才来后悔......” 齐霄的话让云黛心中也隐隐有些疼痛,但那份疼痛中又带着一份令人留念的柔软,以至于直至留影珠内的影像完全播放完之后,云黛仍没能立即回过神来。 花重影伸手在云黛面前晃了晃,她才恍然惊醒。 “其实我知道这次神都之行很危险,”花重影道,“不过我还是来了......我可不是来找死的。” 她扬眉有些骄傲地道:“我好歹也是镜花岛岛主,比你修为还高一境,我只是斗法能力没那么强,在别的方面可是能帮上不少忙的!” 云黛这才明白过来,花重影冒着危险孤身跑来神都,竟然是想来帮她的,她原本对于花重影这种送死的行为还产生过不少的猜测,但碍于人家是一派掌门,她便觉得她必定有自己的思量,所以她最后也没劝她。 见云黛茫然地看着她,花重影再次“哼”了一声:“你不用太感动了,我就是不想让阿鸢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也不想让齐霄那孩子年纪轻轻就守寡,总之我这次来就是来监督你的,监督你好好活着回去!” “谢谢小姨。”云黛明白花重影心中所想,低声对她这般道。 再后来,花重影和云黛聊了很多关于阿鸢的事。 阿鸢在镜花岛倒是过得很滋润,或许是因为阿鸢自小就是在齐师兄身边长大的,齐师兄时不时就会去看望她,对阿鸢的事也很是上心,因此阿鸢虽住进了镜花岛,但本质上其实与生活在鲛人族水辰宫时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而且因为镜花岛的师姐们都很喜欢她,她还交到了很多朋友,性格也比之前更加开朗了。 云黛听到这些之后,也算是彻底放心了。 等到了松信馆后,花重影就住进了云黛旁边的房间里。 因为都在一个院子,虚鹤长老和钟妙商都来同这位镜花岛的岛主打起了招呼,几人的相处也甚是愉快。 聊到后面,钟妙商也自然而然地向花重影提及了她昨日的发现。 她们几人现在也算是站在一个阵营中的,所以云黛也将和鬼剑渡厄有关的信息告知给了其余几人。 不过云黛倒是仍没将芳久凌准备刺杀宋时雪的计划说出来,此事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即使眼前三人都非常可信,但知道的人越少,还是会更安全些。 交换完已知信息后,虚鹤长老忍不住露出了古怪之色:“万仞阁的典籍中记载了世间所有名剑,若是皇城中有这样一把剑,按理来说我该听说过才对。” 花重影也奇道:“这把鬼剑渡厄,我同样闻所未闻。” 钟妙商倒是很能理解:“想来是叶氏刻意将相关的消息封锁了,神都本就与我们七宗不合,我们又未能在世家之中渗透我们的人脉,不知道这些事倒也正常。” 云黛点了点头:“当务之急是搞明白青渊帝到底想做什么,最好能在她出手之前,先发制人。” 花重影则露出了思量之色,她数着日子道:“青渊帝将七宗的掌门长老邀请过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举行七宗会议,在三日之后;一是邀我们共同参加莲灯节的晚宴,在十日之后......” 她道:“我想的是,就算青渊帝真打算做什么,也必定是在莲灯节晚宴那日,只有三日后的会议,很可能只是一次预热......又或者说,她可能是想试探我们......” 钟妙商道:“我原本以为青渊帝这次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只是想针对云道友的,但是我的赤瞳鱼失控到那种地步,我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虚鹤长老“嗯”了一声:“只能看看三日后是什么情况了。” ...... 第二日,妙回山的掌门也来了。 自万仞阁上任掌门静隐尊者死后,七宗就只剩下两名圣尊了,一名是太归门掌门,还有一名则是妙回山的三长老,只是这位三长老已经闭关近百年了,外界都在传他可能早就已经身亡了,只是妙回山为了宗门的地位,将消息封锁了。 青渊帝的这次邀请,自也邀了这位三长老,但不出所有人意料,他仍没有来。 妙回山的掌门只带了她两名弟子,就到了神都,于是关于这位三长老的是否已经身亡的猜测就变得更多了,不过妙回山的掌门好似早就习惯了这种流言蜚语,她也不甚在意,反而在刚抵达神都之后,就跑来拜访了云黛,还送了她一瓶珍贵的疗伤丹药。 云黛没拒绝,虚鹤长老年纪不小,对于这种人际关系看得透彻,她提醒云黛道:“你不拒绝她的丹药,就相当于接受了她的投诚,你做好准备了吗?” 云黛不以为意:“妙回山投奔我们万仞阁不是很正常吗?七宗本就是一体的,神都永远只会考虑他们自己的利益,想来妙回山掌门也是看出了这次邀请的不同寻常,这才来投奔我, 有了她的相助,我们的胜算也会更大一些。” 这日花重影也没闲着,她拿着她那件鲁班锁模样的本命法宝,拉着云黛和钟妙商在神都城内到处乱逛,从城头逛到城尾,就连最偏僻的小巷子也被她亲自用脚走了一遍。 这番折腾结束后,天都黑了,花重影累得和云黛、钟妙商两人坐在闹市街的小摊前,吃了一大碗阳春面,这才解了乏。 钟妙商连忙问道:“花岛主,你可发现了什么异常。” 花重影一路上都在做测算,钟妙商怕打扰到她,一直忍到了现在才问,谁知花重影却一脸理所当然道:“没异常,什么异常都没有,整个神都除了他们自己的防护阵和禁飞阵以外,再找不出第三个阵法了。” “啊?”钟妙商表情都垮下来了,“那难道说是我的赤瞳鱼感觉错了?” 花重影却又摇了摇头:“你的赤瞳鱼感觉的也没错。” 云黛便道:“小姨,所以你还是有发现的对吧,别卖关子了。” 花重影“嘿嘿”一笑:“要说发现呢,我还真没有......” 她拖了个长长的尾音,才话峰一转,笑道:“不过正是因为没有发现,才是最大的发现。” 钟妙商不解:“这是何意?” 花重影拿了根干净的筷子,蘸着茶水在木桌上画了个圈。 “赤瞳鱼是专门用来破解阵法的灵兽,它会突然失控必定是感觉到了什么,灵兽的感知力比人修敏锐得到,更何况是这种本身就是用来检测阵法的灵兽......” “所以我倾向于赤瞳鱼并非是空穴来风,突然失控,而是神都之中的确是有些什么的。” “但是为什么我探查不出来呢?”花重影笑道,“这其实很好理解,青渊帝这次既然敢邀请我这个镜花岛岛主来,就说明她根本不担心会被我察觉出端倪,或者就算我察觉出了端倪,她也有把握我根本看不出她到底搞了什么名堂......” “这世间除开普遍的那些阵法外,还有一种拥有时效性和条件性的阵法,这种阵法在被布置之后,并不会马上显现出来,而是需要满足一些条件,或是到达谋个时间点,阵法才会出现。” 钟妙商明白了:“所以说,现在时间还没到,所以我们看不出来神都之中的到底是什么阵法。” “应该不知是时间没到,”花重影道,“很可能这个阵法既需要时效性,也需要条件性,这样才足够隐蔽,才能隐蔽到即使是我也看不真切。” 花重影道:“这类阵法就是因为太过变化多端,所以才它们真正完全展露出来之前,没人能看出它们到底有什么作用。” “但是,”这位镜花岛的花岛主终于露出了严肃之色,“此类阵法一般都是需要见血的邪阵,是出自魔域的东西,青渊帝是叶氏的人,叶氏与魔域的关系并不密切,她没道理能掌握这种阵法......” 云黛却露出了思索之色,青渊帝以前不能掌握邪阵,不代表她现在不会,如今的神都之中 不就有两个现成的魔域之人吗? 一个是魔皇沧曜,还有一个则是芳久凌的母亲芳惊刹。 芳惊刹已将潜麟功传授给了青渊帝,她若掌握那所谓的邪阵,那她将此法一并教给了青渊帝,倒也能够理解。 更何况,就算芳惊刹不教,青渊帝也可通过搜魂术,或是别的手段,从魔皇沧曜那习得。 谁知云黛刚产生了这个猜测,花重影却道:“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布置出一个无法被我察觉到的邪阵,至少需要超过百年的邪阵修习时间,青渊帝若只是将魔皇沧曜抓了过来,临时从他那学了一下,是不可能逃得过我的眼睛的......” 她这话实在太耐人寻味了,云黛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照这么说的话,若神都真有这么个邪阵,布置邪阵的人就不可能是青渊帝,而是魔皇沧曜,或是芳惊刹...... 这个推测实在让云黛无法理解,首先魔皇沧曜就不是一个可以被控制的人,更何况他的心脏还在魔域魔宫中,青渊帝除了用特殊方式将他囚禁于此外,根本不会对他的生命产生任何威胁。 至于芳惊刹......她还没关押在郡主府内无法外出呢,云黛实在想不明白她有什么理由和青渊帝合作,更何况青渊帝也不会信任她。 钟妙商和花重影并没听说过芳惊刹的事,钟妙商便一脸怪异地道:“总不能说,这邪阵和青渊帝压根就没关系,其实是魔皇沧曜布置出来的,是他准备帮自己脱身使的手段,青渊帝也根本没发现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花重影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你这么一说的话,我居然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钟妙商越想越觉得合理:“以魔皇沧曜的实力,他会被青渊帝擒住,又关押到了皇城地牢中,本就很奇怪,如果说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在神都布置邪阵,趁机毁掉神都的基石,那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花重影的眼睛也亮了亮,她惊叹道:“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各方势力大乱斗!” “我原本还以为是青渊帝打算用邪阵来对付我们,谁知竟是魔皇沧曜一开始制定出的阴谋,是他打算用邪阵对付叶氏皇族和世家!至于青渊帝......她说不定其实是有别的打算的!” 云黛也被她们给绕晕了,她脸上的疑惑之色越来越浓。 沧曜会被擒本身就在她的意料之外,更何况从前世最后的结局来看,最后的赢家的确是沧曜。 神都的三大世家,包括叶氏皇族都不算太擅长阵法,甚至于,若非是钟妙商的灵兽突然失控了,即使是花重影这位极擅长阵法的镜花岛岛主也不会发现阵法的踪迹。 青渊帝会着道,好像也不是解释不通的事...... 云黛三人不自觉沉默了下来,她们看着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之色。 最终还是钟妙商小声问了一句:“若真和我们猜的差不多,那我们难道要帮神都拔除邪阵?” 花重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会不会显得我们太善解人意了?” 云黛叹了口气:“还是等七宗会议那天再说吧。” “我总感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第 181 章 入皇城 七宗会议这一日,终于还是在各方势力各怀鬼胎的等待中到来了。 这日云黛起得很早,她走出院子时,外面天还没亮。 住在松信馆中的道友们也都收拾好了行装,在院子里四处走动着,整个松信馆都很热闹。 不多时,青渊帝身旁的宫女就来了,她们带着不卑不亢的笑容,礼数周道地冲着七宗的掌门长老一一行礼问安,随后便主动领路,带着他们朝着皇城的方向出发了。 他们今日会一大早就进入皇城,然后进入预先定好的会议选址,开始商讨问题,直至午后,青渊帝会留他们在皇城用完午膳,再放他们离开。 往年的七宗会议也都是这个流程,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举行会议的地点是皇城地牢,而魔皇沧曜也恰好被关在那处。 松信馆距离皇城很近,七宗的掌门和长老加起来人不少,且大家修为都不低,一众人浩浩荡荡在街道上穿梭着,很是惹眼。 不过为了这次会议不被意外打扰,青渊帝已率先命皇室守卫将这段路封住了,但道路两边的房屋中,仍有好事的神都本地人,会透过窗户的缝隙,好奇地打量他们。 等到一行人抵达皇城入口时,天终于完全亮了。 巨大的红漆门高耸而立,门上镌刻着金龙浮雕,站于门前的人只觉自己如蝼蚁般渺小。 一排排的侍卫面色严肃地把守在宫门附近,于是此处便被氛围便被衬得更加庄严。 云黛仰头望着这扇门,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悠远。 这座皇城,她前世也来过,那时的光景恍如昨日,一切都历历在目,又栩栩如生。 那时她提着染血的剑,一剑劈开了这扇巨大的门,看似坚不可摧的宫门碎成了两半,缓缓向后倒去,发出了沉重的声响,溅起了漫天的尘雾。 守在宫门附近的皇家侍卫纷纷后退,一脸惊恐地望着她,像是在看从地狱闯来的恶鬼。 她一步步地走入这座辉煌了千年的宫殿,一脚脚地踩在叶氏皇族,神都世家的尊严之上。 也不是没有人想上前阻拦,但所有试图阻挡她的人,都被斩杀在了她的剑下。 鲜血喷洒而出,艳丽的色彩将她的眼眸衬得更冷。 她是来寻仇的,可她踏平了这座皇宫都没能再见到她的仇人。 她恨了三百年的人,困了她两世的人,那个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的人......早便憋屈而窝囊地死在了过去...... 她甚至连用剑指着她质问的机会都没有。 云黛眼前的红漆宫门在这时被两侧的守卫缓缓推开了,皇城之内的一切在扇形的弧度中逐渐扩大,当云黛的目光透过那道逐渐展开的缝隙望进去时,便恰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叶兮颜头戴金冠,一身宝蓝色镶金边的华服,站于宫门前,不知是否是巧合,她竟也恰迎上了云黛的视线,她似是稍愣了愣,随后她的眼底便流露出了不甘示弱的笑意,显得有几 分盛气凌人。 往日的阴霾仿佛早已一扫而空,她面上看不出丝毫失意㈨_[(,俨然一副神都郡主的神气模样。 云黛冷漠地望着这位神都的明怡郡主,掩在衣袖之下的手却下意识攥紧了,心底也泛起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她知道,前世的恩怨,过去的种种,她终于可以在今生了结。 云黛就见叶兮颜双手抬起,在身前工整地交叠,宝蓝色的衣袖顺着她的身侧垂下,令她看起来更为尊贵威严。 “恭迎各位。”她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 叶兮颜是神都叶氏的储君,在这皇城中,她使的也是皇室的礼数。 虽说神都与七宗不合,但大家面上却还是不会失了礼数,于是众人皆微微抱拳,冲着这位叶氏储君回了礼。 云黛这才发现,叶兮颜并非是自己一个人,站在她身后的,除开那些皇家侍卫外,还有两个人,这两人还都是云黛的熟人。 一位是云黛的师妹芳久凌、不,在这皇城之中,该称她为明誉郡主叶久凌。 她此时正微垂首站在叶兮颜身后,显得低眉顺眼且毫无攻击性,所以所有人都不会立即注意到她。 芳久凌提前用聆风玉符通知过云黛,这次的七宗会议她也会跟着一起来,据说是青渊帝的意思。 事实上,那日芳久凌会去神都码头迎接云黛和虚鹤长老,也是青渊帝的意思。 至于站在叶兮颜身后的另一人,则是祀灵女官图秋冶。 这位圣尊境的女官仍是一如既往的面容冷峻,当年留在她身上的伤似是完全好了,她的右臂也自然地垂落着,看不出丝毫异样。 只是云黛身附水涌珠,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图秋冶的右臂之中没有任何血液流淌,那只是用含有生息的灵木制成的假肢罢了。 图秋冶察觉到了云黛的目光,她偏头冷冷望来,神色间竟并无愤恨之意,只是眼神中并不带感情。 当年输给云黛,甚至吃了那么大的亏,却似乎并没让她太过气急败坏,她反而出奇的平静,这份心性倒是让云黛也有些震惊。 站在云黛身旁的花重影,看到图秋冶后,则没忍住黑了脸,图秋冶当初可是袭击镜花岛的执刀人,花重影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倒是劳烦明怡郡主亲自来接待我们了。”太归门掌门季长胜乐呵呵地看着叶兮颜,她是七宗这边唯一一名圣尊,因此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所畏惧的嚣张劲儿,流露而出的神色也非常松弛。 叶兮颜笑着寒暄道:“既然来了神都,各位便是客人,我们若礼数不周,岂不是教人耻笑。” 她说着竟又看了云黛一眼,语气中也带上了热情:“我以前也曾在万仞阁中拜师学艺过一段时间,云掌门还是我当初的同门师姐呢,我也受到过云掌门不少的照顾,如此看来,我其实与七宗也算是有着不小的缘分,看见各位自然心生亲切。” 云黛笑了一声:“郡主倒是客气了。” 若是不知道的人, 听了她们这一来一往的对话,大概会真的以为她们曾经的关系有多亲密。 但在场的七宗掌门长老又不是傻子,叶兮颜与青渊帝合谋坑害前任万仞阁掌门静隐尊者一事,他们可都是知道的,因此叶兮颜此言一出,只令他们心生恶寒。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也忘了迎各位进来,”叶兮颜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她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七宗会议即将开始了,各位随我一同来吧。” 祀灵女官图秋冶一直站在叶兮颜身后,她此次陪侍在叶兮颜身旁,显然是来保护她的,七宗来的人皆算得上是一方霸主,若他们中有人突然对叶兮颜发难,叶兮颜只有第六境,毫无防备之下,是真的可能落入他人之手,成为人质的。 至于芳久凌,她也始终未开口说话,甚至神色间还透着几分困倦,看起来像是被强行拉来充数的,本质其实对这场会议并不感兴趣,但云黛却知道,她这副模样其实都是伪装出来的,为了不引起青渊帝和叶兮颜的注意,也为了让她们不至于怀疑忌惮她。 不过她这伪装倒是很成功,众人的确都没怎么关注她。 云黛跟随着七宗的其余人一同走在叶兮颜身后,待到他们一行人完全进入了皇城,巨大的红漆宫门也在他们身后缓缓被合上了。 如此,他们便算是真正进入到这座皇城之中了。 云黛只觉周身气压一紧,她知晓这是因为皇城中布有大型的防御阵,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来袭。 前世她闯入皇城时,便一剑将阵法破掉了,那传承了千年的阵法也未能阻止得了她。 云黛的手暗暗摩梭了一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阵法对她的压制性其实不小,她想破掉它也没那么容易。 前世她闯入皇城时,虽只是第九境的实力,但却也不输任何一名圣尊了,如今她虽只与那时差了一境,是第八境的修为,但是实力上的差距却并不算小。 神都皇城很巨大,每座建筑都高大得出奇,像一具具庞然的巨兽,安静地蹲伏着,注视着每一个从它们面前路过的人。 这种威严的注视感,也让所有人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仿佛是有一层无形的威压落在众人身上,将每个路过之人都紧紧地束缚住了,于是那些四处穿行的皇家侍卫和宫女侍从们,都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相同的步伐,微垂着视线,显得庄重而拘谨,这也让巨大的皇城看起来安静又干净得出奇。 不知叶兮颜是否已经熟悉了这种氛围,她倒是走得很轻松自在,神色间还透着些许的笑意,显得热情又明媚。 因皇城太过巨大,走了好半晌,众人才总算是抵达了这次七宗会议的目的地——皇城地牢。 地牢的入口修在一座宫殿之中,这座宫殿被笼罩在一层层厚实的防护阵法中,外界却并没有侍卫看守,不过对于这等森严之地,阵法往往比守卫更可靠。 走入宫殿后,云黛便又遇上了熟人。 司棠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似是等得不耐烦了,这 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女童模样的司氏家主出现在这种充满了庄严气息之地,实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司棠身旁还站了两个陌生男人,云黛虽不认得他们,但也猜得出他们应当就是宋家和南宫家的家主了。 ◆子琼的作品《女配她修无情道》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七宗会议,除开七宗和叶氏外,其余三大世家自也是要来参加的。 三大世家的家主,七宗的掌门长老有人见过,也有人不认得,于是叶兮颜便笑着向众人介绍了一番。 三人中唯一的那名圣尊境的中年男人是宋氏家主,也是宋时雪的父亲,宋逢舟,而另一位第九境的年轻人则是南宫家现任家主南宫知让。 上任的南宫家家主南宫明洋是被云黛斩杀的,所以云黛本来以为这个南宫知让该对她抱有敌意的,谁知此人在听到云黛的名字后,也只是滴水不露地冲着云黛笑了笑,让人看不出他的具体态度。 云黛转念一想又了然了,那日从司棠那就已经听说过了,南宫家自从上任家主身亡后,便陷入了腥风血雨的内斗,如今当上家主这位和南宫明洋并非同一个派系,所以虽然他们都姓南宫,表面来看是一家人,但这个南宫知让和他背后的势力说不定其实早就巴不得南宫明洋快点去死了。 只不过南宫家的至宝水涌珠和翡翠樽都在云黛手中的,云黛可不信南宫家会放任这两件宝贝不要了,不过他们所谓的至宝本也不是他们自己的东西,而是鲛人族先祖苍舒水薇之物,云黛虽已与齐师兄和离了,但她心中却还是将齐师兄当作家人的,鲛人族自也算是与她沾亲带故,她是说什么都不会与南宫家和平相处的。 “行了行了,”司棠在旁边催促道,“不是要举行会议吗?能不能快点。” 她语气里透着强烈的不耐烦,配上那那副年画娃娃的脸,只让人觉得怪异无比。 七宗中人倒也有因司棠的模样而露出吃惊之色的,不过十四州本就以实力为尊,他们见到司棠第九境的修为后,也便不再说什么了。 司棠大不敬的态度让叶兮颜身后的图秋冶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不过司棠惯常便是这副性格,所以她也根本就无所谓。 叶兮颜倒是不恼,她道:“耽搁的时间是差不多了,我们现在便进入地牢中吧,陛下也在那处等着各位呢。” 云黛听罢也神色微凝,要知道,她虽已与青渊帝交手过很多次了,但此前的每一次,她见到的青渊帝都只是替身傀儡罢了,她也不过是曾在芳惊刹的视角中,见识过一次真正的青渊帝。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亲眼一睹这位天下第一圣尊到底是何种模样了。 地牢的入口并不是直接显现而出的,在叶兮颜的一番掐诀之下,宫殿的地面上才缓缓裂开了一道口子,那口子连接着长长的楼梯,将道路引入下方的幽深之中。 叶兮颜率先顺着楼梯走了下去,其余人也一个接一个地紧随其后。 进入洞口后,视线便陡然一暗,但这座皇城地牢却出奇的庞大,这么多人挤在其中,也并不会让人觉得狭窄。 云 黛之前通过芳惊刹见识过地牢之中的景象,只不过那时视角有限,她看得也并不全面,如今细细查看之下,这座地牢倒是比她想象得还要宽敞玄妙。 待到所有人都进入后,入口便消失了,略显幽暗的地牢像一处漫无边际的地坑,四周是蔓延着的迷雾,隐隐有潮湿的血腥气在空气中拂动,而在地牢的最中央,则有两个人,那两人虽看起来渺小,但因鲜亮的颜色,倒也格外惹眼。 其中一人被无数跟铁链锁着,衣衫之上虽并没有血迹,却仍看起来有些狼狈,他跪在地上,长发披散下来,将他那张俊秀的脸衬出了一种死一般的苍白。 察觉到声响之后,他慢慢掀起了眼皮,朝众人看了过来。 那双眼眸无比漆黑,漆黑到仿佛映不出一丝光亮,令人一眼望进去便会不自觉产生一种强烈的心惊感。 此人自然就是被青渊帝生擒而来的魔皇沧曜了。 沧曜察觉到声响后,便朝众人望了过来,他的目光在七宗和世家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之后,竟非常精准地落在了云黛身上。 随后他唇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云黛则微蹙眉,心中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她一时之间竟又说不清楚、 至于站在魔皇沧曜旁边的那人,自然就是神都圣主,青渊帝了,她那一身的红衣在这座阴森的地牢中显得有些过于华贵,她神色冷峻,只是那冷峻之中又带了一份示众生如蝼蚁般的高高在上。 她冲着众人略点了点头,随后她袖袍一拂,便有一圈椅子围绕着最中央的魔皇沧曜浮现而出。 “入座吧。”青渊帝倒是毫不客气的上位者态度,不过她也确实有这个资格。 她乃是如今十四州不折不扣的天下第一,此次会议也算得上是集齐了天南地北的高修为者,但除开太归门的圣尊掌门季长胜外,在场的另外两位圣尊,图秋冶和宋氏家主宋逢舟可都是青渊帝的人,她的确有傲的资本。 云黛倒是无所谓,她跟随着其余人一同落座,花重影、虚鹤长老和钟妙商都坐在她周围。 芳久凌则安静地坐到了叶兮颜身旁,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司棠倒是距离云黛很远,自两人见面后,她也没给云黛一个正眼,因此也没人看出这两人其实背地里认识。 坐下之后,他们距离青渊帝也更近了,而这一刻,云黛也终于发现了异常。 虽说青渊帝如今身上的灵气非常浓郁,单从表面来看,的确也有圣尊境的修为,但对于这位第一圣尊而言,那种程度的灵气仍显得过于单薄了。 最重要的是,云黛并未通过水涌珠在青渊帝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血液,也就是说,站在他们面前的,根本就不是青渊帝本尊,而是如往常一般,只是一具替身傀儡。 太归门掌门季长胜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她毫无惧色地“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道:“陛下这是何意?将我们召集于此处,我们可都郑重对待,亲自来了,您倒好,只派了名傀儡来敷衍我们! ” 她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也纷纷落在了青渊帝身上。 青渊帝倒没生气,她甚至露出了一个很浅淡的笑容:“此次会议主要是商讨如何处置魔皇沧曜,孤虽只遣来了一具傀儡,但并不能说明孤不重视。” 她抬手轻轻朝着叶兮颜的方向点了点:“此次会议,孤打算全权交由兮颜来主持。” 图秋冶也在此时将话接了过去:“明怡郡主乃是神都储君,未来的圣主,会议交由她来主持,也没什么不妥吧?” 她们这话又让众人齐齐看向了叶兮颜,这位神都郡主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于是不知为何,七宗的掌门长老们虽都对神都有着诸多不满,但看到这位郡主时,心中那份不满竟消失了许多,最后竟再没人提出异议来。 云黛知晓,这当然是叶兮颜琉璃玲珑心的能力。 见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虚与委蛇,沧曜竟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是肆意,面上看不出丝毫恐惧之色。 “你们倒是比我想象得还要虚伪,”随着他的笑,铁链也“哗啦啦”地抖动了起来,“想处置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叶兮颜没有理会沧曜,而是朗声道:“魔皇沧曜修炼有潜麟功,此功法极为诡异,所以被关押在此处的,其实只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和他的神魄,他的本体仍旧留在魔域的,我们若是无法将他本体斩杀,他便永远不会死。” 潜麟功的弱点是心脏这个知识在十四州中知道的人并不算多,但前些年的大战却也让七宗之人隐约明白了魔皇沧曜那诡异的功法令他处于了一种杀不死的状态,所以叶兮颜这模棱两可的说法,倒也符合众人的猜测。 而这一刻,云黛突然有种恍然感,自从她进入这间地牢后,她就觉得非常别扭,只是她又始终说不清那份别扭到底是什么,可此时,她却彻底反应过来了。 她与沧曜相熟,她知晓他的性格,平日里若是与他相遇,他望向她的目光便总带着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和侵略性,他仇视她,却又想得到她,他面对她时,不可能会如此平静。 或者说,他今日初见她时,朝她看来的眼神,实在太过刻意了,就像是刻意不想引起她的怀疑,这才装模作样地瞪了她一眼。 云黛眯起眼睛望向了被锁在地牢中央的青年,望向了他那张熟悉的脸。 她突然就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此人根本就不是魔皇沧曜! 可是,他若不是沧曜,又会是谁? 云黛的水涌珠是能感觉到血液流动的,她同样没能在沧曜身上感觉到血液,这种状况,除开叶氏傀儡外,就只有在修炼潜麟功之人身上才会出现。 叶兮颜的话让沧曜又笑了起来,他有些无所谓地扬起了下巴,似是在有恃无恐地向众人挑衅。 云黛又看了青渊帝一眼,青渊帝很安静,安静到诡异,仿佛真的将大权放手给了叶兮颜,也仿佛真如那日司棠猜测的那般,青渊帝真的有提前将圣主之位传给叶兮颜的打算。 不对!云黛猛地捏紧了拳头,这感觉太怪异了。 她直觉,若是她搞明白了此时真正的青渊帝到底在何处,又在做什么,眼前这些诡异的状况她就能彻底明白了。 她正思索间,一直手却悄然搭在了她的膝盖上,她转头一看,便对上了花重影的目光。 云黛神色微动,却并未直接问出口。 花重影的手很快压入她的掌心,在她掌心快速写了起来,云黛辨认着那些字迹,脑海中也浮现出了一段话。 “我们好像被引入了一个阵法中......” “那阵法与地牢周围的多层防护阵法互相交融,若非是它竟大胆地往我身上种下了一种古怪的标记,我也根本无法发现它......” “没错,这种阵法并非是什么杀阵或是困阵,而是一种标记阵,它在......标记我们?”! 第 182 章 探索皇城 标记?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云黛向花重影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目光,花重影很快便又在她掌心写写画画起来,待到云黛辨认完字迹后,她也瞬间恍然大悟了。 花重影这次只在她掌心写下了两个字,那就是——邪阵。 那日花重影便说过,邪阵未能被她探测到,是因为邪阵开启的条件还没完全满足,条件之一是时间,而条件之二则可能是某个她们还不曾得知的限制。 如此看来......这所谓的古怪的标记,难道就是那个邪阵所需要的另一个条件? 青渊帝特意在莲灯节的晚宴之前,将七宗众人邀请来,难道就是为了提前种下这些标记? 这样,邪阵便能在对应的时间开启了? 可是......这不对呀...... 那日她们便认为,那个邪阵并非出自青渊帝之手,反而可能是来自于魔皇沧曜,是沧曜打算用来对付神都的。 但是邀请他们前来皇城参加会议,是青渊帝,青渊帝总不可能联合沧曜吧?更何况此时在场众人中,除了七宗的掌门长老,可还有二大世家的家主和叶兮颜、芳久凌这两个叶氏郡主。 青渊帝就算真想做什么,也不可能把神都一同拖下水的...... 云黛思索间,很快就产生了另一个猜测,若是青渊帝并不知晓阵法的事,而沧曜又恰好知道青渊帝会在今日将七宗和世家之人叫来此处,那他会提前做好这些布置也是可以理解的。 云黛再次看向了那安静站在一旁的,属于青渊帝的那具替身傀儡。 傀儡很安静,安静得仿佛她会出现在此处,就只是为了给叶兮颜镇场子,在叶兮颜发言时,她也始终一声不吭。 这一幕让云黛觉得愈发怪异,她不自觉便皱起了眉头,她很清楚自己来神都是想做什么的,她要抢夺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也要斩杀青渊帝,她必须这么做,否则她们也不会放过她。 叶兮颜倒是好对付,她本身只是第六境的修为,云黛随时都可以对她出手,她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真正麻烦的是青渊帝,是不知正在谋划着什么的神都,所以她这几日就一直在等待,也一直在观察。 想杀青渊帝,第一步自然就是要见到这位神都圣主本人,否则就算是杀上一百具替身傀儡,也不会对青渊帝产生任何伤害。 云黛原本以为,七宗会议如此隆重的时刻,青渊帝必定会亲自到场,谁曾想她却只是派出了一具替身傀儡来,甚至于这个被她关押在地牢中的沧曜也是个冒牌货。 此时,在叶兮颜的带头下,七宗的掌门长老和世家族长们都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了,云黛却一言不发,虚鹤长老只好代表万仞阁偶尔附和几句。 云黛对这场会议根本没有兴趣,或者说,在得知了他们关押在那里的并不是真正的魔皇沧曜后,这场讨论该如何处置沧曜的会议,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云黛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突然明悟了什么,但这种明悟却好似又让谜团变得更大了。 她一点点梳理着现在的疑点。 首先便是,那个此时正被关押在他们面前的魔皇沧曜,到底是谁假扮的?青渊帝又是否知道此事? 到底是沧曜被捕之后,青渊帝为了某种原因,弄出了个假的他来蒙蔽众人的视线,还是青渊帝自己也不知道她其实抓了个假的回来。 而不管是哪种情况,云黛需要思考的都是,真正的沧曜到底在何处? 若是她真的出手将青渊帝给除去了,沧曜又在这时跳出来来个黄雀在后,很可能会给她造成巨大的麻烦。 会议结束时,他们的讨论结果也出来了,无非就是用阵法将魔皇沧曜永远关押在这处地牢中,反正也杀不死他,限制住他的自由,以免他继续作乱就差不多了。 这倒是和云黛的预想没什么区别,只可惜被关押在此处的根本就不是沧曜。 随后青渊帝便宣布了会议结束,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跟着青渊帝一同离开了此处地牢,云黛走之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被铁链牢牢锁住的“沧曜”。 他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离开的众人,那双眼眸中泛着一些奇异的光。 对上云黛的视线后,他的神色仍旧无比的冷漠,眼底也没有任何波澜。 不知为何,这一刻云黛突然就觉得他的神态是那样熟悉,就仿佛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他,但这种既视感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什么都不剩了。 这个瞬间,云黛也愈发肯定,眼前这个“沧曜”,绝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 出了地牢,那种幽暗压抑的氛围也消失了,不少人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甚至愉快地交谈了起来,他们显然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叶兮颜已经和青渊帝率先离开了,皇城为众人准备了午膳,宫女们守在一旁,等待着随时侍奉。 当然,也有不想在此处久留直接走人的,比如说太归门和妙回山的掌门,会议结束后,他们便毫不给面子地离开了。 云黛却没打算马上离开,她和虚鹤长老、花重影、钟妙商二人跟着领路的宫女,一路向皇城内走去。 走着走着,她们就掉到了队伍的最后,虚鹤长老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低声道:“你们去吧,我跟着她们去用膳,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会用聆风玉符通知你们。” 云黛点了点头,她们在身上贴了隐匿符,加之那些宫女本身修为就低,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 事实上,云黛这次进皇城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要在这座皇城中探索一番,然后寻找真正的青渊帝。 杀死青渊帝的第一步,是先找到她。 脱离了队伍后,云黛就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简,这枚玉简中记载的内容都是和皇城有关的,是这几日芳久凌通过聆风玉符告知给她的,其中包含皇城中的地图和各处的防御阵法。 只是芳久凌本身对这座皇城的了解有限,所以这些信息并不全面,或者说,青渊帝本就不信任芳久凌,既然敢让她知晓这些,就说明这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不过对云黛来说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今日会议时,芳久凌并未主动来与她交谈,会议结束后她也独自离开了,前几日环音阁一事已让叶兮颜对她心生怀疑了,所以她这几日不得不更低调的行事。 “来了来了!”钟妙商压低嗓音指向了一行缓缓走来的宫女。 那些宫女均只是第二境的修为,所以并未注意到几人,在她们从面前经过的档口,钟妙商胳膊一拐,最末尾的二名宫女就被瞬间拽入树荫之后,她已眼疾手快地将二人击晕,所以她们甚至没能发出丝毫声音,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那一行宫女也没发现任何异常,继续向前走着。 待到那群宫女走远后,云黛便伸手探向了宫女的腰间,只见那里挂了一枚金色的令牌,令牌之上篆刻了一个“叶”字。 事实上她们会打晕这二名宫女,为的便是这叶氏令牌,每名行走在皇城中的宫女或侍卫,身上都会有这种令牌,只有持有令牌者,才不会被皇城中的阵法当作外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很多地方。 二人收好令牌后,又开始手脚利索地扒拉宫女的衣服,很快她们便换上了皇城宫女的衣装,单从外表看,还真看不出破绽来。 最后,花重影摸出了二枚丹药,塞入了那二名宫女口中,然后道:“这丹药能短暂地混淆记忆,使人陷入沉睡的功能,待到她们明日醒来后,只会以为自己是不小心睡着了。” 云黛轻轻“嗯”了一声,她们将二名宫女安置在了寻常人找不到的幽暗角落,待到今日探查结束后,她们还要回来将衣服和令牌归还,否则此事若是认真调查,很轻易就会查到她们身上。 二人按照也如那些宫女般,并排走得整齐,路上倒也偶尔遇上其他宫女和侍卫,竟都没察觉出异常来。 第一个要去的地点是皇城中的御书房,这也是芳久凌专门给过提示的。 芳久凌四年前回神都那日,便在御书房中见到过真正的青渊帝,那也是芳久凌唯一一次见到青渊帝本人的经历。 花重影显得有些紧张,她向云黛问道:“若今日真能找到青渊帝,你是什么打算?立即就动手吗?” 云黛却慢慢摇了摇头:“不好说,要看时机,若是一切充分,今日就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斩杀青渊帝一事,云黛并没有提前制定什么计划,因为她很清楚,机会只是一瞬间的事,待到那个时机到来了,她自然便会出手,而此前不管做再多的准备,都抵不上那一瞬间产生的决定,尤其是针对像青渊帝这样的绝世高手。 穿过一条条青石路,一座宫殿便出现在了石阶之上,御书房便在其中了。 宫殿前只守了两名侍卫,倒是与云黛想象得一样,此处的把守并不森严。 按照芳久凌所说,青渊帝的本体会经常出入此地,那 只要有她在,此处便是最安全的,她自然不会让其他人守在此处监视她。 云黛对花重影和钟妙商道:“我自己去探查便可,你们跟我一起,容易被发现。” 花重影和钟妙商都点了点头,青渊帝是当今十四州的天下第一,又是将傀儡术修炼至深者,神魄强度深不可测,她们自不会勉强自己。 宫殿前方很空旷,并不遮挡,云黛便脚尖点地,整个人腾身而起,在那两名侍卫的视角盲区中,跳至了宫殿的屋顶。 她低头向下看去,就见花重影和钟妙商蹲守在宫殿前方的巨大花坛前,仰着头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巡逻的侍卫和宫女未经允许并不会来到此地,所以云黛倒也不怕被人发现。 她在屋顶上挪动了几步,随后便停在了一片屋瓦前,她指尖一点,那片瓦就骤然翻开,露出一方空间。 下方......当然不可能就是青渊帝所在的御书房,青渊帝好歹是个圣尊,云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翻开一片房瓦还不被发现的。 此处是御书房旁边堆放杂物的屋子,里面是成箱成箱的卷轴画卷,并没有人。 云黛又掀开了几片房瓦,终于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通道,她很快便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到了地面。 她走得静悄悄的,屋门被她推开时,也没发出丝毫声音。 屋外是方形的走廊,而御书房则恰在走廊的另一头。 云黛敛着气息,几步便挪了过去。 她慢慢俯身,蹲在了窗户下,而屋内的声音也在此时传了过来。 “听闻你将那名环音阁的乐师带回府中了?”是青渊帝的声音。 叶兮颜“嗯”了一声:“他那日与云黛接触颇多,我便想着能不能从他身上挖出些有用的信息来,只可惜他已经服用过忘神丹,本身修为又低,即使我对他使用了搜魂术,也没能探查到什么。” 这番对话让云黛稍愣了一下,她意识到此时在御书房中的是青渊帝和叶兮颜两人,而她们提到的,正是环音阁那位名为既白的乐师。 她倒是没想到,叶兮颜竟将他带回了郡主府...... 云黛突然就产生了一个古怪的疑惑,叶兮颜将既白带回去,到底是真的想要从他身上探查出什么来,还是仅仅只是因为既白和谢映玄有几分相似? 青渊帝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她对此事并没有太多的评价,只道:“你自行考虑便可。” 此时时机正好,云黛虽看不到屋内景象,更不敢将神魄放入其中探查,她却悄然催动了身体之中的水涌珠。 随后云黛便一阵失望,屋内的叶兮颜身体中倒是流淌着鲜活的血液,但立于她对面的,却仍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傀儡。 青渊帝......到底在何处? 云黛捏紧了拳头,总不能说,那位神都圣主已经看出了她藏在心底的杀意,所以在刻意躲着她吧? 如果云黛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前世的 实力,她倒是相信青渊帝会忌惮她,但如今的她只是第八境,连她自己都很清楚,她想对付青渊帝,只能靠着那两枚仙舍利来个出其不意,青渊帝没道理会害怕她...... 云黛正思索着自己该继续向何处探查时,青渊帝便开口了。 “七日后便是莲灯节了,”她道,“你可做好准备了?” 叶兮颜仿佛有些踌躇,她犹豫了一番,还是问道:“姑姑当真打算在此时将赤莲玉玺传于我?” 此话让在外面偷听的云黛都被惊住了。 赤莲玉玺......她可是知晓此物的,这东西的作用其实和万仞阁的掌门令差不多,是可以操控整座神都阵法的信物,所以它所代表的意义,也和掌门令是差不多的。 只有拥有叶氏血脉之人才能使赤莲玉玺认主,而赤莲玉玺的主人,自然便是真正的神都圣主了。 虽说云黛之前便听司棠说,青渊帝有意为叶兮颜立威但她实在想象不出,她竟真会如此匆忙地想将圣主之位直接传于她。 要知道,此时的叶兮颜可才只有第六境,按照大部分宗门的规矩来看,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唯有第七境才能拥有门派的继承权。 青渊帝......到底在急什么? 这一点,叶兮颜显然也很不解。 青渊帝的语气却很淡:“你在害怕吗?” “我修为尚浅,”叶兮颜慢吞吞地道,“恐怕世家族长与朝中官员会对我心生不满......” 青渊帝“哼”了一声:“孤将赤莲玉玺传于你,又不代表孤会离开皇城,他们哪来的胆子对你不满?更何况,不是还有你秋姨辅佐你吗?” 叶兮颜低低“嗯”了一声,倒是没再提出异议,青渊帝却又接着道:“你是不是很疑惑,孤为何要在此时将圣主之位传于你。” 云黛倒是竖起了耳朵,她比叶兮颜更疑惑,她就听青渊帝道:“孤最近悟得一功法,需长期闭关研习,朝政之事太过繁琐,会分散孤的精力,孤便打算趁这次的莲灯节,将神都交给你。” 叶兮颜好像有些吃惊,她连忙双手于身前交叠,叩拜道:“兮颜定不辱命!” “好好好,”青渊帝连说了二个“好”字,她语气中也带上了满意的笑意,“在传位于你之前,孤也会将那些碍眼的小麻烦为你处理掉,你且放心吧,这圣主之位,孤会让你坐稳的。” 云黛此时已陷入了沉思,青渊帝说她要闭关研习功法,她几乎不用猜就知道,那功法必定就是来自芳惊刹的潜麟功...... 云黛原本就在想,青渊帝的潜麟功到底修炼到哪个地步了......如此看来的话,就算她已经开始修炼了,但应该也还没将潜麟功修炼至大成,甚至于,她很可能是遇上了什么困难,所以才不得不通过闭关解决,也是因此,她才决定将圣主之位在此时传给叶兮颜......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仍是那个,青渊帝的本体到底藏在何处? 青渊帝又与叶兮颜 聊了几句,询问了一下她修炼上的事,便让她离开了,如此一来,御书房中也只剩下青渊帝一人了。 云黛小心地观察着,但青渊帝却只是安静地坐于书案前,着手中的卷轴,她没发现云黛,也并未显露出任何异常。 ⒈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82 章 探索皇城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云黛知道,这样的窥视仅能止步于此了,再往前探索一步,青渊帝就会发现她。 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虽说并未能找到青渊帝本体,但也算是偷听到了重要信息,不枉她来这一趟。 云黛重新返回了跳入此处的那间屋子,她顺着屋顶的洞口向外攀爬时,也思考起了下一步应该向何处探查。 她还有些不死心,更何况此番进皇城的机会不易,她也可以借此熟悉一下皇城的地形。 她刚回到屋顶,又将瓦片摆放好后,腰间的聆风玉符就亮了起来。 云黛稍愣了愣,她连忙摸起玉符,就见花重影给她发了条消息。 【我们看到青渊帝了!】 云黛心中一惊,她下意识就朝着花重影和钟妙商藏身的花坛处看去,就见花坛前已经没了人,那两人此时正鬼鬼祟祟地,朝着御书房后的暗巷移动,想来她们是在看到青渊帝后,便准备偷偷尾随其后,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云黛的心脏也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尚不能确定花重影和钟妙商遇见的青渊帝到底是本人,还是仍旧只是一具傀儡,但不管怎么说,这也必定会让她们有更多的发现。 云黛脚尖一点,整个人便飞跃而起,又避开了宫殿前守卫的视线,稳稳地落在了花重影和钟妙商身后。 钟妙商早看到云黛了,她拉着她的胳膊,朝那条暗巷指了指,云黛探头去看,恰看到一抹背影在巷子的尽头拐了进去。 钟妙商道:“我们怕被发现,不敢跟紧了,还好你来得及时。” 花重影紧张地搓着手,很是不安:“我们要去看吗?” “走。”云黛倒是毫不犹豫,她往自己眉心一点,便有两道气息分别覆在了花重影和钟妙商身上,如此一来,只要云黛不被发现,青渊帝同样也发现不了她们了。 为免跟丢,云黛也不多废话,加快脚步就闯入了暗巷。 在巷子的尽头拐过后,云黛便再次看到了青渊帝。 她穿了一身便服,走得很快,因距离较远,云黛一时也辨认不出那人到底是傀儡,还是真人,她只得继续跟上去。 又拐了几拐后,视线突然变得宽阔起来,四周的景象也愈发荒凉。 仍是鲜红的墙,也仍是金色的檐,可本该是华贵的色调,却因墙角的杂草而显得莫名瘆人。 此处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它就像是这座繁华之城的另一面,透着一股浓重的阴森感。 花重影本就紧张,此处的气氛更是让她的脸都绷紧了,钟妙商也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而此时,终于有一座宫殿出现了二人眼前,那座宫殿给人的感觉极为诡异,飘荡在宫殿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在轻微地扭曲着,带着一种强烈的阴邪感。 她们就看到,青渊帝仿佛毫无所觉,径直就抬脚走进了宫殿。 而这一刻,云黛突然便觉被她收入神魄中的醉流鸢似是受到了某种触动,竟轻轻震荡了一下,随后,斩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小心......鬼剑渡厄就在附近。”! 第 183 章 鬼剑渡厄 斩月的声音在云黛的脑海中响起的同时,她的心脏也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连忙压低声音向身旁两人道:“鬼剑渡厄,应当就在那座宫殿之中。” 花重影和钟妙商均是一惊,她们对于鬼剑渡厄的了解,虽也只是从云黛那听说的,但那诡异莫测的描述,还是让她们记忆犹新。 不过这样说起来,这宫殿附近的气氛会如此古怪,大概也与那把剑有关了。 “那我们还要跟过去吗?”花重影又打起了退堂鼓。 钟妙商却道:“青渊帝不正准备在此次莲灯节上祭剑,跟过去看看的话,说不定能知晓更多有用的信息。” 云黛轻抿了下唇,点头道:“还是去看看吧。” 于是三人便放轻步子,一点点向那座宫殿移去。 待到靠近宫殿大门时,她们也完全置身于了那种扭曲阴邪的空气之中。 钟妙商因修炼契仙术,对天地灵气的感知向来敏锐,此时她的脸都白了,嘴唇更是不停地发抖。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气息......”她咬牙切齿,好半天才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云黛眉头紧缩,她拉着两人贴在了宫殿的大门旁,又慢慢探头向里面看去,宫殿之内的景象也终于完全暴露在了她的视线中。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巨大的露天院子,院中什么多余的摆设都没有,只在最中央凭空悬浮着一颗巨大的灵气球,那颗球完全由如水般浓稠厚重的灵气构成,似一片柔软的腹腔,而那腹腔则被无数根锁链锁住,无法动弹,只不时蠕动鼓弄一下,像是在不舒服地挣扎,至于那腹腔之中,则浸泡着一把剑,那是一把通体深蓝的剑。 那是一种云黛从未见过的色彩,蓝得深邃,又蓝得变幻莫测、斑斓幽深,似是某种富有生命的皮肤,正在慢慢的呼吸。 剑完全收在剑鞘中,剑鞘之上则遍布着血管一般的猩红蜿蜒的纹路,似真有血液在其中流淌一般。 那是......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剑渡厄了吧...... 云黛产生了一种很难形容的情绪,即使距离不算近,她也仿佛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那把剑心跳和脉搏,一下下跳动着,逐渐与她的心跳趋近,又宛如已经合二为一。 云黛心中骇然,因为她很清楚,那把剑......发现她了!它在召唤她,或者说,它在向她打招呼。 云黛不可抑制地剧烈喘息了起来,她的状态引起了花重影的注意。 她拉了她一下,满脸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云黛恍然惊醒,她连忙摇头,再次定睛向那宫殿之中看去。 青渊帝此时正站于那颗巨大的灵气球前,背对着大门,很显然她什么都没发现。 “急什么?”青渊帝的语气中带着不屑和嘲讽,“只是这几日都等不及了吗?” 渡厄嗡鸣了一声,似是在与青渊帝交谈,青渊帝笑了起来,并 未再说什么,反而是手掌一翻,取出了一只小玉瓶。 她拔出瓶塞,倾倒起来,浓稠的血液就从瓶口流淌而出,但在血液滴到地上之前,那些液体又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吸引,竟逐渐聚集向了那颗灵气球,又被吸收了进去。 她在做什么?云黛皱起了眉头,花重影却好似看出了什么名堂,她惊到:“她和那把剑之间好似有什么连接着,像是某种交易、某个仪式......” 花重影的一番话,让云黛立马就想起了那日司棠所说的事,她说青渊帝原本的根骨并不好,是因为与鬼剑渡厄做了交易,才获得了那位创建叶氏皇朝的先祖的天赋,也因此有了如今的成就...... 可是,交易不是早该结束了吗?而且青渊帝还把鬼剑渡厄给诓骗了,她如今又是在做什么?鬼剑渡厄应当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才对...... 云黛与青渊帝的距离也并不算近,所以她暂时还没办法用水涌珠探查她的身份,但从青渊帝此时身上所散发出的灵气来看,此时的她显然比地牢之中和御书房中的傀儡,修为更高。 青渊帝又对鬼剑渡厄道:“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你到时便能见到那位剑主了,你不是一直对她感兴趣吗?” 突然被提及的云黛愣了愣,不过青渊帝没再说什么,她像是根本不愿和那把剑多废话,直接转过了身,准备离开了。 云黛吓了一跳,她连忙拉着钟妙商和花重影往门后躲了躲。 她的敛息隐匿之法虽足够强,但青渊帝毕竟实力在那的,若是距离太近,她们同样会被发现。 钟妙商和花重影也屏住了呼吸,她们就见青渊帝毫无所觉地一步步走来,迈过了高高的门槛,而这一刻,她们之间的距离也达到了最近。 云黛拳头紧握,这正是最好的时机,她能清晰地感觉出来,眼前这个青渊帝身体之中饱含的灵气非常浓郁,不似之前那些傀儡那般单薄。 她心中基本已经下了判断,此时她们所见到的这个,应当就是青渊帝本人没错了,不过替身傀儡本就品质不一,也不是不会出现同是替身傀儡,但有的修为更高,更精致,有的更为浅陋粗糙的情况,所以还是再确认一边比较保险,云黛的水涌珠悄然运转了起来,而这一瞬间,她的脸上也出现了吃惊之色。 待到青渊帝完全走出宫殿,又消失在巷子的尽头时,她才怔忡回神。 “那个应该是青渊帝的本体了吧。”花重影也皱眉判断着。 云黛却摇了摇头:“我在她身上感觉不到血液的流淌......” 那好像同样只是一具傀儡罢了,可云黛却又莫名觉得,那具傀儡似乎与其他的并不相同。 “我们跟上去看看,”她道,“我想看看她接下来准备去哪。” 若说青渊帝已经修成了潜麟功,那她身体之中没有血液流淌倒是可以理解,但是云黛刚刚才在御书房中听到了青渊帝和叶兮颜的对话,她需要长期闭关研习修炼的功法多半就是潜麟功 ,所以她也应该还没将此功法修成才对。 更何况,若是潜麟功修炼成功了,青渊帝也不会再被困于皇城之中了。 在她们继续跟上去之前,钟妙商却皱眉道:“云道友,那把剑我们就不管吗?” 云黛闻言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柄被封锁镇压的鬼剑渡厄,只这一眼,她心底竟又产生出了那种很怪异的感觉。 绝对不是错觉,渡厄剑,对她有着一种很难形容的兴趣,他在一声声呼唤她,呼唤她到他身边去,带着强烈的渴望和急迫。 云黛连忙扭开头:那把剑不是我们能管的,我也没想将他收为本命剑。?[(” 谁知她这话一出,四周的空气竟仿佛突然凝固了一般,强烈的恶意带着恼怒猛然冲来,云黛禁不住脸色一白,气血翻涌,与此同时,风息之气自发荡开,不甘示弱地迎着那股恶意撞了上去。 风龙之影隐隐围绕着云黛周身显现,将她完全护在其中,也将所有来自于渡厄剑的邪气都挡在了外面。 花重影和钟妙商均是一脸的惊慌,还好青渊帝已经走远了,否则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她不可能发现不了。 “发生什么了?”花重影胆战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被困住的鬼剑渡厄,那柄剑竟在锁链的束缚下轻轻震荡着,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一把剑身上品出了一股恼羞成怒的味道。 醉流鸢此时已经被云黛凭空拔了出来,剑刃锋利如霜雪,泛着清冷的寒光,像是在暗暗与那把鬼剑较劲。 这一幕实在让人以外,谁能想到,灵铸当年锻造而出的两把剑,一把鬼剑渡厄,一把神剑醉流鸢,竟会在这种场合之下,以这样剑拔弩张的姿态遥遥相望。 “不管他,”云黛却仍是那副态度,“反正他出不来,我们赶紧走吧。” 她此言一出,空气中那股邪气竟更为疯狂地激荡了起来,花重影和钟妙商都小心地躲在云黛身旁。 钟妙商一阵唏嘘,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一把剑也会如此的无能狂怒。 云黛是真的无所谓,她抬脚就向着青渊帝离开的方向而去,花重影和钟妙商也赶紧跟上。 走出一段之后,周围的空气终于恢复了正常,她们也再感觉不到来自鬼剑渡厄的恐怖气息了,云黛手腕一转,就将醉流鸢重新收了起来。 钟妙商却在此时突然产生了一个担忧:“那把渡厄剑似乎可以和青渊帝沟通,它不会将我们来过此地的事告知给她吧。” “他不会的。”此言出口后,云黛也稍愣了愣,她自己都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笃定,又好像......这个念头,是鬼剑渡厄传达给她的。 花重影在一旁道:“那把剑刚刚应该就已经发现我们了吧,不过它也没同青渊帝说明,想来它跟青渊帝压根就不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它应当很乐意看青渊帝吃亏才对,轻易不会多此一举地暴露我们。” 钟妙商点了点头,花重影说得很有道理。 三人很快就再次跟上了青渊帝,这次她 走得很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避开了所有的宫女和侍卫,一路上竟一个人都没遇上。 走了一段之后,云黛突然就发现周围的景致有些熟悉,她反应了一下就明白了过来,青渊帝的目的地似乎是那座皇城地牢。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最全的《女配她修无情道》尽在[],域名[( 果然不过片刻,那座巨大的而熟悉的建筑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云黛几人自然不可能跟着她一同进去,她们便守在了外面,探头打量着。 青渊帝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她进入了地牢之中。 她应当是去找沧曜了,就是不知她会对沧曜说些什么,云黛总觉得很奇怪,尤其是......她还很清楚,那个被关押在地牢中的沧曜根本不是真的。 三人在地牢之外安静地等待着,可等了许久,青渊帝竟都没再出来过。 花重影觉得奇怪:“什么事情需要说这么久?她不会是直接住进去了吧?” “这也说不好,”钟妙商竟真的认真考虑了起来,“若那真的只是一具替身傀儡,那反正也是傀儡,将它留在地牢中看管沧曜说不定更安全呢。” 直至天色渐暗时,青渊帝都没再出来,而云黛腰间的聆风玉符也亮了起来,是虚鹤长老发消息来了。 云黛只得对另两人道:“不能再逗留了,虚鹤长老也要离开了,天黑之后宫门会完全关闭,我们就出不去了。” “今日也算是有所收获......”她叹了口气,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地牢的方向,虽嘴上这样说着,眼底却仍带了些不甘。 云黛三人很快便找到了那三名被她们打晕的宫女,三名宫女尚陷在沉睡中,她们将衣服和令牌还了回去,又抹除了留于此处的痕迹后,便直接离开了。 虚鹤长老已经在宫门口等着她们了,见她们安全归来她这才松了口气。 待到四人一同迈出皇城的宫门时,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四处已在不知不觉间灯火通明。 虚鹤长老没急着向她们询问,而是带着三人去了松信馆附近的酒楼,坐进了二楼的包厢。 等几人都喝上热茶后,她才问道:“你们今日可有什么发现?找到青渊帝了吗?” 花重影和钟妙商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钟妙商道:“倒是看到那把渡厄剑了,是挺古怪的。” 花重影便将她们今日经历的事完整地讲述了出来,听得虚鹤长老也皱起了眉。 “若我们直至七日后的莲灯节,都找不到青渊帝本尊,岂不是会很麻烦。” 花重影也点了点头:“而且我总觉得青渊帝在憋着坏,莲灯节的晚宴上她必定会做些什么。” 云黛却在这时道:“我已经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了。” 她说着,便在另外三人的目光中,将自己在御书房听到的那些来自于青渊帝和叶兮颜的对话讲述了出来。 不出意外,她这一番言辞让其余几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那个明怡郡主只是第六境,”钟妙商皱眉,“青渊 帝倒是好胆量,敢让一个第六境坐上圣主之位,她就不怕她们的叶氏皇朝因此而混乱吗?” 花重影却道:“其实只要青渊帝还在,即使皇位落在了那小辈身上,也没人敢有异议的。” 云黛没吭声,她总觉得此事非常蹊跷,只是到底为何蹊跷她又说不太清楚。 因今日也算不上有什么太大的发现,所以她们四人并未聊太久,吃过晚饭后就一同回了松信馆。 ...... 夜色未深,即将迎来莲灯节的神都一如既往地沉浸在一派热闹喜庆的气氛中。 云黛带着一身的疲惫,她洗漱完后,便将外衣褪去,褪到一半,她就感觉到了一道注视着她的视线。 她转过头去,果然就对上了斩月的目光。 云黛扯了扯衣衫:“为何总是偷看我。” “没偷看。”斩月答得理所当然。 他的确没偷看,反而看得正大光明。 云黛心中一动,突然问道:“今日见了鬼剑渡厄,你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斩月“嗯”了一声,他竟很直白道:“他喜欢你。” 云黛怔了怔,随后她笑道:“随他去吧,他怎么想的,我不在乎。” 斩月沉默了一下,他突然问道:“那我怎么想的,你在乎吗?” 云黛笑了起来,她在斩月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将外衫褪下,露出了雪白的肩。 她的皮肤很细腻,被垂露而下的黑发轻轻罩住,烛光照来,仿佛映上了绯色。 偏偏在这副模样下,她的神色却仍不带太多的暖意,仿佛是月色下的泠泠碎玉。 “斩月,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需要除你以外的其他剑。”她红唇轻启,一字字地吐出了这句话。 这承诺一般的话,倒好似让斩月完全安心下来了,他的气息也随之平稳了下来。 云黛正准备换上重新准备好的干净衣衫,面前的少年就突然伸手将她圈进了怀中,那双手掌也顺势抚了上来。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云黛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慌乱的情绪,衣衫叠在一旁,她只着了一件素色的抹胸,却被斩月的衣袍完全罩在怀中,垂下的袖摆轻搭在她背上,少年的手掌也覆在毫无遮挡的脊骨间。 那略有些粗糙的掌纹有些急切地划过,让云黛莫名想起了前世醉酒的那晚...... 她那时总觉得疼,想起身退开时,他也如现在这般掌着她,令她套紧。 她并未任他搓揉太久,便伸手仓促地将他推开了,然后又拎起了一旁的衣衫,转身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少年的胳膊却又从身后伸了过来,搂住了她的腰,随后他便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上,云黛便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和起伏的呼吸。 “我今晚......还有事要做。”云黛声音出口便发现,她的气息竟隐隐有些不稳。 好在少年只是低低应了声“好”,随后便化为烟雾,重新融入了醉流鸢中, 倒是难得地听话。 云黛的手掌轻压上了遍布着龙鳞的剑鞘,她的心跳有些快??[,她突然恍惚地想,若是刚刚她不推开斩月,他会对她做什么...... 是会如前世那晚那般吗?可是那次分明是她主动的,而且事后他也表现得很是不情愿,甚至连着几日都没搭理她...... 今生到底是为何,他到底为何突然对她如此...... 她想问他,却又并不知道该如何问起,毕竟前世的过往,今生的斩月又不知晓,他们的过去也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 思及这些,云黛竟头一次因重生而产生了一股莫名的遗憾情绪。 今生的斩月,已没了前世与她朝夕相伴三百年的记忆,他现在对她再好,也终究像缺了些什么...... 云黛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并未再去细想这些,她今晚的确还有些别的事要做。 她很快便在桌前坐下,研磨执笔,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候,她面前的桌子上便出现了一张拜帖,上面墨迹未干,显然是她刚刚书写下来的。 这张拜帖,自然是打算递给青渊帝的。 所以现在的问题仍旧是最初的那个,她到底要如何找到青渊帝的本尊,若是青渊帝始终不愿出来见她,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也是因此,她才突发奇想地写下了这张拜帖。 距离莲灯节的晚宴还有七日,她便想着,干脆别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了,她直接递去拜帖,指名要拜访真正的青渊帝本人,说不定青渊帝艺高人胆大,真的会来见她呢...... 不过这方法实在太直白了,直白到充满了危险,所以云黛此时还在犹豫。 而就在这时,她腰间的聆风玉符突然闪烁起了灵光,她伸手一捞,就见给她发消息的人竟是芳久凌。 她说:“师姐,我母亲说,你若是没能找到陛下,可以联系她,她有办法。” 云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首先产生的情绪竟并不是欣喜,而是怀疑。 她如今正因此而发愁呢,芳惊刹就好像是完全看透了她的想法,竟在这时主动找上门来帮忙。 她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云黛站起了身,在屋中踱起了步子,不过片刻之后,她还是缓缓坐了下来,低头看向了右手的掌心。 很快,她的神魄便探入了掌心,又逐渐沉了下去。 与之前的感觉相同,四周仿佛是晃动的阴冷海水,从一点逐渐荡开,一切也在云黛的视线中显现了出来。 芳惊刹仍坐在那间郡主府的屋子中,坐在那张雕花红木床边,笑盈盈地看着云黛。 “你总算来了,”芳惊刹笑道,“今日是七宗会议,你在皇城中应该没能看到陛下的本体吧。” 她说得有些似是而非,并未提到云黛今日暗中探索皇城一事,云黛知道芳久凌也不会主动跟她说,但很明显,芳惊刹还是猜出来了,或者说,她早就料到了。 “你 且放心,”芳惊刹竟安抚起了她,“我无意打探你到底要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若是想找到陛下的本体,其实不需要那么着急的。” 云黛露出了疑惑之色,她就听芳惊刹道:“七日之后便是莲灯节的晚宴了,这次的莲灯节会有祭拜鬼剑渡厄的仪式,而在叶氏的规矩中,圣主不可用替身傀儡祭剑,否则视为不敬......” “这是规矩,同样也是限制。” “所以......”她略停顿了一下,“那日祭剑之时,无论如何,陛下都会出现的。” “到时,你想找她做什么,自然也是你的自由了。” 芳惊刹的语气很轻松,但云黛的神色却出奇的紧绷,她很讨厌与芳惊刹说话的感觉,就仿佛自己的所有想法和打算,都被这个人看透了。 就像这一刻,她很清楚地明白,芳惊刹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知道她想杀青渊帝,也知道她想夺叶兮颜的琉璃玲珑心,虽然她并未点破。 芳久凌说芳惊刹因青渊帝的猜忌,如今已无法再使用灵气了,所以在这次刚看到芳惊刹时,云黛便特意观察了一下她周身的灵气。 散而不聚,虽表面来看仍是第八境的修为,但若真打斗起来,她大概还无法使出第三境的实力,的确不足为惧。 可是......她当真不足为惧吗? 云黛不确定,她也不明白,为何到了这个地步,芳惊刹看起来还如此镇定。 “我知道了,多谢前辈指点。”云黛冲着芳惊刹微微抱了抱拳。 云黛不清楚芳惊刹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不管怎么样,暂时来看,芳惊刹仍是一切以芳久凌的利益为先,对她也没有恶意。 所以,只要她不露出她尖利的獠牙,云黛也没必要急着去找她麻烦。!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84 章 放灯日 莲灯节的前一天,又被神都的人称为放灯日,在这一日,神都城中的人都会备好灵莲灯,在夜幕降临时,前往锦瑟河边放灵莲灯。 此时是下午,屋外飘着小雪,天色有些阴沉,但屋檐下挂满了写着祝福的红绸,轻轻飘动着,仍带来了一片喜庆。 松信馆很热闹,大部分来此的七宗弟子都是第一次过神都的莲灯节,因此此处独有的习俗让他们觉得很新奇。 街道上更是热闹,放灯日这天,会在三大世家中,选出五对童男童女,他们会身着红衣,站于巨大的莲花灯台上起舞,而灯台则会被人抬着,一路从神都城的城门口开始,游行至皇城才会结束。 神都城的人们则或是提着灯一路跟随,或是守在家门口,等待游街经过时,向台子上起舞的童男童女丢绢花祈愿,据说,这种祈愿活动会让参与的人都得到祈愿力的祝福,在未来变得更幸运。 还据说这种祈愿还可以增加叶氏皇朝的国运。 这些都是云黛从芳久凌那听说的,莲灯节这个特殊的节日,最重要的便是放灯日和莲灯节当天,放灯日是用来祈福许愿的,而莲灯节则是用来祭祀朝拜的。 所以今夜整个神都都会非常热闹,而明日他们便要应约前往皇城了。 中午时分,他们便会进入皇城,等到入夜后,祭剑仪式就会正式开始,到了那时,真正的青渊帝也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时,游街的队伍倒是刚从神都城门口出发,天色也未暗,莲灯还没被点亮,众人便只是仰着头,好奇地朝着城门的方向张望着,等待着最热闹的时刻到来。 朱宁在外面兴奋地穿梭着,她不知是在对谁说:“我们这住处倒是视角好!待到天黑之后,那游街的队伍会恰从我们面前屋门前经过!我们也正好能看看这神都的小孩在台子上都跳了些什么舞!” 与她聊天的师妹却道:“可是等待会儿L等天黑了,我们就要去锦瑟河边放灵莲灯了,前几日花岛主说她无聊,便一口气做了好些灵莲灯出来,让我们每个人都拿着去放。” 说起来,灵莲灯这个东西的初始产地其实本来就是镜花岛,此物是有镜花岛昔日一位掌门,闲得无聊时发明出来的,最开始的作用也是在海上放灯祈愿,那时这东西还叫做朝海灯,寓意为朝拜泉海,祈求庇佑与祝福,只不过这东西虽说是有能让人变得幸运的作用,但作用实在太小了,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的自我安慰,所以也就只是个乐子而已。 后来此物就传到了神都,又经由一些演化改变,变成了如今的灵莲灯,既在莲灯节这日,用自己的精血为引,将心愿写入灯芯燃烧,灯盏飞起后,愿望便会得到祈福之力,实现的机会也会变大。 花重影这几日是很无聊,自那晚云黛与芳惊刹交谈后,便拉着她们几人商量好了,准备等到莲灯节晚宴那日再动手,于是这段时日,花重影就变得非常游手好闲。 考虑到放灯日在即,她干脆跑去集市买了一堆材料回来,亲自制作了许多 盏灵莲灯,愣是让住在松信馆的七宗道友们,人手一盏灵莲灯,不放还不行。 镜花岛岛主亲自制作出的灵莲灯自然比集市中卖的那些更为精妙灵巧,虽说放灵莲灯本身就是为了讨个好彩头,许下的愿望也不是就一定能实现的,但是大家还是喜欢凑这个热闹。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花重影将制作得最漂亮的一盏灵莲灯放在了云黛面前,云黛不禁抬眸看她,说道:“小姨,你怎么一副哄孩子的模样,我年纪不小了。” 花重影“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起你女儿L了吗?” “阿鸢听说我要来神都,便吵着闹着也要来参加莲灯节,放灵莲灯,我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去翻阅了一下镜花岛的典籍,依照着朝海灯的原理,给她做了几盏出来。” 这位镜花岛岛主虽是一副无可奈何地语气,面上却喜滋滋的,好似不仅不觉得烦,反而很乐在其中。 “别太惯着她。”云黛叹了口气,将面前那盏浅色的莲花灯抓在了手里。 “怎么?”花重影看出了她的紧绷,“明日之事,你很紧张吗?” 明日的她们便又要前往皇城了,云黛也终于可以见到青渊帝的本体了,这机会来之不易,所以她其实势在必得。 她所能仰仗的,便是手中的两枚仙舍利,到时必能给青渊帝来个出其不意。 她会将她斩杀,若能成功,来自神都的一切危机便彻底解除了,若成功不了,她其实也有逃脱的办法,只是花重影、钟妙商几人恐怕会遭到她的连累,万仞阁也会在之后受到针对,而她想再对青渊帝出手,便也不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或许要等到她修至第九境后,才能再找到机会。 不过云黛并不紧张,她会选择在这时出手,就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她如今也只是时刻保持谨慎罢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日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芳久凌会前去刺杀宋时雪,虽不是云黛动手,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警戒着,一旦芳久凌失手,她会前去助她的。 钟妙商和虚鹤长老从外间走了进来,钟妙商脸上带着几分好奇,看到花重影和云黛二人后便道:“刚刚听外面的道友说,司家家主司棠在锦瑟河附近搭了个戏台子,下午开始便会有戏曲表演,虽说现在还没正式开始,但好些人都跑去看戏了。” 虚鹤长老也道:“我们也挺感兴趣的,就想来问问你们要随我们一同去看吗?” “去啊!当然要去!”花重影倒还是那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很乐观的态度,“正好也去看看这群神都的人都喜欢听些什么戏。” 云黛倒是没什么异议,那日在环音阁时,司棠便说了,她会在今日搭个戏台子,让场面变得更混乱些。 “走吧,”云黛站起了身,“正好去看个热闹。” 街道上的人很多,有牵着孩子的妇人;有结伴而行的情侣;也有满脸慈祥的老人...... 松信馆到锦瑟河边的距离其实并不远,但因为路上的行人太多了,几人走至 锦瑟河时,天色都隐隐有些暗了,不过冬日里,天本来就黑得早。 锦瑟河边是如今整个神都最热闹之处,许多人聚集在此,河面上飘着几艘画舫,垂挂着的灯笼将点点火光映在河面上,像落入水中的斑驳碎金。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远处是游街队伍的吵闹声,近处便是司家搭的那座戏台。 戏台上已经在上演着云黛看不懂的曲目了,她仰头遥遥看去,就见司棠正坐在最前方的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一边吃花生,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聚在此处的人很多,有没有修为的凡人,也有修为不高的修士,云黛几人其实算得上是修为高的了,但混在人群中竟也没引起太多注意,毕竟在修为较低的修士,其实是无法查探出高修为者的准确修为的,所以对他们而言区别都不大。 花重影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我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 她一马当先地往前挤,等到挤到较前方的位置时,她回头一看,就见身后只跟着虚鹤长老和钟妙商了,云黛不知被挤哪去了。 “哎!”她叫了一声。 虚鹤长老苦笑:“算了,此处人多,走散很正常的,她修为不低,不会出事的。” 花重影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钟妙商怕自己也被挤出去,赶紧往虚鹤长老这边靠。 台子上的戏曲吵吵闹闹,她瞄了一眼,疑惑地问道:“这是在唱什么呢?” 花重影和虚鹤长老都摇了摇头,秀州和云州距离神都都不近,她们平日里可不会跑来神都听戏,对她们的娱乐方式自然不甚了解。 云黛其实不是被人群挤散的,她是故意没跟过去,因为花重影几人刚朝前移动,她的手便突然被抓住了,她低头一看,恰对上了芳久凌的目光。 芳久凌被罩在一件黑色披风下,戴上兜帽时,便在人群中显得很不起眼,她仰着头,冲着云黛弯下眉眼笑道:“师姐随我来吧。” 云黛看得出来,此时来找她的芳久凌并不是本人,而是一具替身傀儡,只不过聚集在周围的人修为都不高,所以很难看出问题来。 云黛点了点头,便被芳久凌拉着在人群中一阵穿梭,穿至了戏台斜前方,一处难得人少的空地上。 人少了,周围的空气都好似轻快了不少,云黛吐出了一口气,人也放松了不少。 不得不说,司棠这制造混乱的手段真的挺高明的,若非她搭这么个戏台子,今日神都城中的人也就去围观一下游行,再来河边放放灵莲灯,此处不会一下子聚集这么多人的。 “你那边开始了吗?”云黛向芳久凌问道。 她问的有关于刺杀宋时雪一事。 芳久凌摇了摇头:“时怜姐姐守在郡主府附近,他今日中午便跑去了郡主府,现在还未出来。” 云黛轻皱了下眉:“他不会今日一整天都不出来吧。” “这倒不至于,”芳久凌语气笃定,“莲灯节三年一次,神都之人很是看重,他不会不出来放灵莲灯的。” 云黛“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这时戏台上的一出戏结束了?_[(,此时又续上了另一出,但云黛还是看不太懂,只听着他们咿咿呀呀地唱着,也不知在唱些什么。 芳久凌突然笑道:“师姐可知台上这出戏讲的是什么?” 云黛摇了摇头,就听她道:“这出戏名为《灵铸炼剑》,讲的是锻灵山庄祖师灵铸,在云州遇上风龙又骗取了风龙的信任,抽出他的脊骨炼成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的故事。” 云黛愣住了,醉流鸢的故事在整个十四州可谓是广为流传,基本上是个人就听说过,倒是没想到这个故事竟还在神都被编成了戏曲。 醉流鸢此时正被她背在肩上,斩月应当是对芳久凌所说的那些有些好奇,竟直接出现在了云黛身旁,跟她一同看起了戏。 他的突然出现只让芳久凌稍愣了愣,但他也并未说什么。 放灯日这天,街上穿着打扮夸张的其实并不少,许多人都戴着张牙舞爪的傩面,与同伴吵吵闹闹,所以头顶龙角的斩月站于云黛身旁,倒也没引起过多的关注。 经过了芳久凌的介绍,云黛竟也能听懂几分戏曲的剧情了,倒是和她所了解到的没什么区别,只是戏曲刻画的老实风龙和斩月实在不太像,让云黛莫名觉得有些古怪。 灵铸倒仍是大众认知里那副阴险狡诈的模样,或许是为了趣味性,这出戏曲中,还将她刻画得有些类似于丑角,虽然坏,却又有些愚蠢,在最后她虽铸成了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把剑认主,最后只得无能狂怒、扬长而去,倒也算是没让恶人得逞了。 斩月却突然在这时道:“根本不像。” “什么?”云黛有些不解地转头看向斩月。 少年也垂眸望来,那双金眸中闪烁着一些奇异的光,他道:“灵铸根本不是这副模样。” “她就是个疯子,她早就疯了。” 云黛没想到斩月会突然这么说,可斩月却也只说了这一句就再次沉默了下来,似乎并没有要给云黛讲述相关故事的意思。 她思索间,身旁的少年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手指挤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云黛不禁有些紧张,好在袖袍很快垂下,将两人纠缠的手指完全遮盖住了,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们此时的亲密。 她沉默着,直至那《灵铸炼剑》的戏曲结束了,斩月才松开了她的手。 她突然就意识到,有关于斩月的那段,他过往的经历,似乎对他影响不小,只是他一直不愿与她说,但今日的戏曲,显然勾起了他的回忆,他这才有些失态地在如此喧嚣热闹之处,牵住了她的手。 云黛虽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了花重影送来的那盏灵莲灯,放入了斩月掌心道:“待会我陪你去放灵莲灯吧。” 少年再次偏头看来,他低声道:“我早便死了,身上也没有精血,这灵莲灯我又点不燃。” “不是还有我吗,”云黛笑了 起来,“你来许愿,我来点。” 斩月张了张嘴,似是有些茫然:“那你的愿望怎么办?” 云黛觉得有些好笑:“我的愿望无所谓,优先实现你的就行。” 其实她根本就不信灵莲灯能实现愿望,或者说,那细微的祈愿之力,根本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 此时的宋时雪,正在郡主府内。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用不了多久,他便也要前去锦瑟河边放灵莲灯了。 其实他该更早出去看看的,看看游街的队伍,看看司家奶奶搭建的戏台...... 可他一直在等,等着叶兮颜,他知晓叶兮颜总是会在莲灯节这天,独自一人跑去锦瑟河边的幽暗角落中,放上一盏灵莲灯,默默独坐一夜。 他虽不知她为何会这般,却总觉得也许是和那傀儡有些关系。 只是宋时雪却觉得,今年的莲灯节,也许会不一样了。 上次离开环音阁后,郡主便在第二日命人将那名为既白的乐师赎回了郡主府,这些时日,她也始终与那乐师待在一处,并未再去理会那具傀儡。 宋时雪心想,也许郡主其实也没那么喜欢那个人,只要是相似的皮囊,也无所谓。 那乐师本就出身低贱,突然受到神都储君的青睐,他可谓是受宠若惊,更不会像那具傀儡那般,拒绝郡主的亲近。 宋时雪抬脚向院子中走去,今日是放灯日,郡主早早便将府中的人遣散了,让她们过节去了,所以四下并没有下人。 宋时雪心想,也许今日他可以尝试着邀请郡主一同去锦瑟河放灵莲灯,郡主既已放下了那具傀儡,自也不必总在莲灯节时,独自一人了。 他思索间,也终于走至了院落中,可还未等他真正走近,他便突然听到了少女轻泣声,那声音断断续续,柔婉中又好似带着某种强烈的痛苦,宋时雪惊了一下,他连忙快走几步,可当他终于转过门角,望见院中情形时,他的脚步却猛地一顿。 在树荫之下,石桌上积着轻薄的雪,两道交叠而上,松垮的衣衫并未完全滑落,却也岌岌可危地抖动着,薄雪落于其上,又被迅速抖落。 宋时雪的呼吸都止住了,那两人,正是叶兮颜和那名为既白的低贱乐师。 “郡主,”少年声音低哑,“您今日不去放灵莲灯吗?” “不是说了吗,”叶兮颜轻蹙眉,隐有些不满,“唤我阿颜。” “阿、阿颜......”他依言唤了一声,却叫得很不习惯。 叶兮颜轻轻“哼”了一声:“我若不去放灵莲灯,你要自己去吗?” 少年连忙摇头,眼神炙热又赤诚,他极认真地道:“阿颜在何处,我便在何处,我不想与阿颜分开。” 闻听此言,叶兮颜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搂住少年的脖子道:“那今夜我们便哪也不去。” 少年很快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向屋中走去,而宋时雪便眼睁睁看着油灯将那 两道影子印在窗纸上,又随着跳动的火苗轻轻摇曳着。 那连续不断的声响让他几乎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一时心中酸涩难忍,一时又庆幸于郡主终不再死守着那具不爱她的傀儡了...... 可是,宋时雪有些落寞地想,不管她宠幸谁,她都永远不会看到他。 ...... 幽暗潮湿的屋子中,总透着一股浓郁到散不尽的血腥气。 谢映玄的全身都被锁链锁着,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却仍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双眼被黑绸覆住的少年安静地垂首跪于地面,死气沉沉的仿佛真的不带一丝生气。 他不记得叶兮颜有多久没来找过他了,这间房间被下了很多禁制,让他的感官被屏蔽,他感知不到时间的变化,只隐约觉得,叶兮颜似乎已经许久没来找过他了。 不过......他本也不想她来找他,他本来就不想见她,他...... 屋门在这时突然被推开了,谢映玄虽目不能视,但他第九境的修为却仍能让他清晰地判断出来人。 那人他认得,是宋家的那个宋时雪。 宋时雪见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后,冷笑了一声,仿佛是有些得意地道:“郡主已经把你忘了,她不会再来了。” 虚弱的少年轻抿着唇,没有任何反应,好似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似的。 宋时雪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阴沉,他一把拉起锁链,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少年被拖拽着不得不仰起头“看”向他。 他紧盯着他,质问道:“你到底为何不喜欢郡主?” 少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反抗也没有,仿佛真的只是一具任人随意羞辱大骂的人偶。 宋时雪便又“哼”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吗,云黛已经到神都了。” 他此言一出,那少年终于动了,但或许是这些时日的折磨,已令他到了极限,他也只是挣扎着伸出手,抓住了缠在脖子上的锁链,像是想站起来,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这副模样也终于让宋时雪心底产生了一丝快意。 宋时雪眯起了眼睛,他手腕用力一甩,拽在他掌心的锁链就被丢了出去,巨大的惯性也令那身受重伤的少年微微倾斜了一下,极努力地才支撑着没摔下去。 下一刻,宋时雪竟凭空拔出了他的本命宝刀。 戾风袭来时,谢映玄便已经有所察觉了,可他却并没有躲。 他早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甚至于,若是能让他就此死去,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终于,刀刃落下,却并没斩在他身上,反而斩断了那些禁锢住他的锁链,而这一刻,他经脉之中的灵气也终于缓缓流淌了起来。 他的五指微微握了握,力气也跟着一同回来了。 宋时雪冷笑:“我可没那么蠢,若我亲手将你杀了,被郡主知道了,她会恨我的。” “今日是放灯日,郡主府中已没了别人,你自行离开吧。” 在少年略显茫然地抬头“望”来时,宋时雪又道:“云黛应当也在锦瑟河附近,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能遇上她。”! 第 185 章 不离 宋时雪斩断了束缚住谢映玄的锁链,他不希望他再留在郡主府,更不他留在郡主身边。 郡主如今已有了新欢,她也有许久没想起他了,或许她永远不会再想起,只要她不再看到他...... 满身伤痕的少年似是微有些愣怔,随后他便慢慢站起了身,虽身形仍是不稳,却又很坚定地抬脚从宋时雪身旁经过,走出了这间囚禁着他的屋子。 他什么也没说,宋时雪静默许久,回头看去时,只看见了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 今日是莲灯节的放灯日,郡主府中同样张灯结彩,但这处角落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只余下一片荒凉。 幽暗的夜色中,单薄孤寂的少年一步步走着,被漫天飞雪映得更加落寞。 宋时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一刻,本该满心厌恶的他却突然觉得这具傀儡有些可怜。 ...... “师姐,”芳久凌突然朝云黛看了过来,她低声道,“时怜姐姐说,宋时雪离开郡主府了。” 云黛眸光微闪,她知道,芳久凌要准备动手了。 此时,游街的队伍恰行至了此处,这锦瑟河边便空前的热闹起来,戏台上的节目也停了下来,所有人聚拢而去。 在一片喧嚣的吵闹声中,立于莲花灯台上的童男童女翩然起舞,围观的人们将早已准备好的绢花丢过去,以此来祈福。 云黛本也不是神都的人,她自然没有一定要向莲花灯台上丢绢花的执念。 芳久凌似也并不在意这些,她便笑道:“师姐,此时河岸附近正好人少,我们去放灵莲灯吧。” 云黛点了点头,她们慢慢穿过了拥挤喧嚣的人群,走至了河岸附近。 说是人变少了,但也不算太少,漂在锦瑟河中的莲花灯一盏盏地亮着,照出一片起起伏伏的流光。 水纹波光粼粼地晃动出破碎的光影,芳久凌却在这时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云黛问她。 “我忘带灵莲灯了,”芳久凌说着,又伸手朝身后指了指道,“我去那边买一盏来,师姐且在此处先放着吧。” 不待云黛点头,芳久凌就率先一步跑开了,云黛顺着芳久凌离去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后,在街道的对岸,铺着各色的小摊,卖什么的都有,其中最多的就是灵莲灯。 那些灵莲灯虽没有花重影亲手制作的精巧,样式却也很好看,只是街上的人太多了,芳久凌要穿过人群买灯再回来,耗费的时间不会太少。 云黛倒是知晓芳久凌为何会如此执着地一定要放灵莲灯。 她今日要刺杀宋时雪,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她必须要证明她在宋时雪遇难时,正在锦瑟河边放灵莲灯。 除开云黛这个证人以外,最重要的便是被她用血点燃,由她亲手放出去的灵莲灯,既然要做戏,自然就要做全套。 云黛扭头看向了身旁的斩月,灯火将他 的眼眸映得极亮,仿佛剧烈燃烧的火焰,连带着他的眼神都似乎变得炙热了几分。 “我们来许愿吧,”她捧起了那盏来自花重影的灵莲灯,笑着问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灵莲灯的灯芯处放了一张黄色符纸,只需在符纸上写下愿望,再由血为引,将灵莲灯点燃,愿望便会得到祝福。 “我的愿望......你还不知晓吗?”在喧嚣的背景下,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云黛划破了手指,她举着那张黄纸道,“你说吧,我帮你点灯。” 斩月没吭声,云黛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她突然笑了起来。 少年的手很快被她抓起,她将伤口处的血滴在了他的指尖:“知道你不好意思说,你自己写吧。” 说着她就将黄纸也一同塞给了他。 或许是昏黄的灯火太过柔和,斩月竟突然觉得这时的云黛温柔得有些过分。 他抿了下唇,才有些别扭道:“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云黛低头看去,就见他只在黄纸之上写下了两个字——“不离”。 云黛稍愣了愣,虽只是两个字,看着有些语义不详,但她还是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斩月此时已经飞快将黄纸折叠起来,塞入了灯芯。 “你这算什么愿望,”云黛道,“本来也不会离开。” 她虽这般说着,却还是小心地捧起了那盏灵莲灯,于是在两人的注视下,灯芯便燃烧了起来,火光打在云黛的脸上,衬得她的眼底也仿佛染上了橘色的暖意。 “我的愿望,”斩月的嘴唇轻动,低声道,“向来只是这个......” ...... 芳久凌此时正混在杂乱的人群中,低头看着摆在木制小推车上的灵莲灯,认真地挑选。 售卖灵莲灯的大爷笑眯眯地吆喝着:“灵莲灯!五枚灵石一盏!” 芳久凌抓起了一只洁白的灯盏,正欲说什么时,动作却突然顿一顿,因为她竟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气,或者说那股气息其实并不淡,只是因为此处的人太多了,气味过于混杂,便被掩盖了大半。 那股血腥气距离她很近,萦绕而来时,让她的心头猛地一跳,她一转头,便见自己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只是芳久凌并没能看到他的脸。 那人一身黑衣,在这飘着雪的夜里显得格外单薄,他头戴一顶帏帽,整个人都被遮在黑纱之下,连带着身形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芳久凌很清楚,那股血腥味就是从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带着一种很难形容的冰冷肃杀气,让芳久凌都有些发愣。 他似是受了伤,且伤得不轻。 不知为何,芳久凌莫名就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人的手从黑纱之后探了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掌带着病态的苍白,芳久凌就见他看也不看便抓起了一只灵莲灯。 “这位公子,五枚灵石 。”卖灯的大爷笑眯眯地伸出了五根手指,那人却只随手放下了个物件,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哎!公子!”大爷吓了一跳,因那人留下之物并非灵石,而是一枚水色的吊坠。 那吊坠一看便不是凡物,别说五枚灵石了,恐怕五千灵石都买不下来。 芳久凌垂眸看去,倒是认出了那东西是何物,那是一枚魂玉,可用来温养灵魂,的确不是什么俗物,反而非常珍贵,不是谁想买都能买到的。 得了如此珍贵的宝物,大爷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之色,他拿起那枚吊坠,有些惊恐地冲那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喊道:“公子!这枚吊坠我不能要啊!您快些给拿回去!” 可此处的人实在太多了,他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了嘈杂的人潮中,那人影也并未回头,仿佛根本没听到,可芳久凌却知道,他一定听得到,只是他不想理会,他也并不在意这枚珍贵的魂玉,那副古怪的模样,让芳久凌心中都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这东西我哪敢收啊!”那卖灯的大爷脸都皱在了一起。 芳久凌回头看了一眼大爷,这一刻,她突然心中一动,隐约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不会真的是他吧,那具由她的姐姐叶兮颜制作而出的活人傀儡,那具存放着她心爱之人灵魂的傀儡...... 他不是......被叶兮颜囚禁在郡主府中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芳久凌心中很不安,她突然又想起了当初在寻剑城,云师姐从魔域逃出来后,第一个便来找了她,那时那黑衣少年,就站在缀了一枝头雪的梅树下,安静地等待着。 傀儡没有体温,落在他身上的雪,便不会化开,那少年身上,总带着一种没什么人烟气的冰冷感,苍白到仿佛有些病态,但他望向云黛的目光,却又温柔得出奇...... 芳久凌捏紧了拳头,她突然就觉得,也许她该立即将遇见他的事告知给云师姐,可是......今晚对她而言实在太重要了,她不能容忍任何可能存在的变数,而这具傀儡,恰就是一个最大的变数。 她不知道他会带来什么,但任何的意外,都可能会让她万劫不复...... 芳久凌闭了闭眼,她转而对那卖灯的大爷道:“我认得那人,此物不如就交由我来处置吧。” 她说着便掏出了五枚灵石,递了过去。 大爷也管不了芳久凌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只急着将这烫手的宝物赶紧甩出去,他只是个小摊贩,哪握得住这等宝物,此物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富贵,而是灾难。 于是他一边连声道谢,一边将魂玉放入了芳久凌的掌心。 ...... 谢映玄抓着那只灵莲灯,慢吞吞地走在喧嚣热闹的街道上,或许是因为他那身阴郁的打扮,又或许是因为他的沉默,他与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欢闹的节日中,每个人都与同伴家人笑着闹着,没有人注意到那形单影只的少年 。 因不再被锁链禁锢,他经脉之中的灵气已自行运转着开始治疗他身上的伤势,于是那些深入骨髓的疼痛,也变轻了许多,只是这些他本也不在意,他早就已经麻木了。 直至走入锦瑟河边的幽暗角落中,身着黑衣的少年便彻底与夜色融合,唯有被他掌心的灵莲灯,是那样的洁白。 他抬手取下头上的帏帽,帏帽就歪歪斜斜地掉落在一旁,露出了他的面容。 只见那少年双目之上,覆了一段黑绸,他分明该什么都看不见,却垂首仿佛是在向那灯盏望去,这不明神色的举动,不知为何,竟透着一种极致而悲伤的温柔。 似是从哪吹来的风轻轻拂过,那覆盖在少年双目之上的黑绸便突然被吹开,眼睫轻颤,他没有睁眼,但仍旧扬起了头,“望”向了那迎着漫天风雪、随风起舞的黑绸,在灯火照不亮的黑夜中,那段黑绸摇摇晃晃,破碎而飘渺,又带着一种无惧生死的自由,飘忽不定,仿佛随时会被彻底吹散。 ...... 宋时雪此时正挤在人群中,看着那巨大莲花灯台上起舞的童男童女,他有些怔怔地出神,却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直至突然从一旁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他才骤然惊醒,回头看去。 带着面具的少女被一件黑色的斗篷完全罩住了,身形有些熟悉,不待宋时雪有所反应,那少女便出声了。 “时雪哥哥,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宋时雪瞪大了眼睛:“郡主、你、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 他几乎有些不可置信,郡主今夜不是要与那乐师待在一起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身旁。 他并未生出什么怀疑,郡主向来不喜欢在人多处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这种场合下,她的确是会将自己完全遮起来,教人没办法一眼辨认出她的身份的。 “我心情不好,想出来走走......”少女低声说着,因有面具的遮挡,她的声音显出了几分沙哑。 “此处人太多了......我不太舒服......” 宋时雪听她这般说,连忙将她护在怀中,慢慢向人群之外移动,挤了好半天,他们才钻到了无人之处。 “郡主为何......突然来找我?”宋时雪看着安静地被他拉着的少女,仍是忍不住这般问道。 少女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朝着一旁的暗巷指了指道:“那边人少,我要去那边走走。” “好,”宋时雪点头,“我陪郡主一同去。” 他说着便不疑有他,抬脚跟上了她的步伐。 芳久凌此时其实很紧张,不过她又觉得有些奇怪,她原本是准备了很多说辞来应付宋时雪的,可他竟根本没问什么,直接就跟着她来了..... 他对叶兮颜,就那么没有防备之心吗? 越是靠近暗巷,四周的人就越少,灯火也变得稀疏了许多,于是天上的那轮明月就显得格外明亮了。 此处很偏僻,可宋时雪却好像完全没感觉到任何不适,他只一步步地跟在芳久凌身后,任着她牵着自己的袖子。 “我还以为郡主今日不会想看到我......”四下无人,宋时雪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为何要这么想?”芳久凌的心脏跳得很快,但她还是让自己的步子看起来从容,“我并不讨厌你。” 宋时雪笑了一声:“有郡主这话,我便知足了。”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年少时,每次的莲灯节都是一同过的。” 芳久凌低低地“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那时,你便如现在这般,总喜欢戴着丑面具,拉着我到没人的地方,你总说你不喜欢人多......” 终于,芳久凌踏入了她遇见计划好的刺杀地点,她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宋时雪仍未发现异常,只絮絮叨叨地说着,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不喜欢吃糖葫芦,别的小女孩都喜欢,就你不喜欢,可是别人给你送,你便也不拒绝,只每次都将那些糖葫芦拿来给我吃.......” 他说到此处,猛地停了下来,因为面前的少女突然便扑进了他怀中,两条胳膊紧紧搂上了他的腰。 宋时雪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大脑也一片的空白,他怎能想到,他的郡主,竟会在这一天,主动拥抱他。 于是,直至冰冷锋利的刀刃,深深地刺入他的心脏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郡主......你为何?”他一把将面前之人推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人却一言不发,只迅速抬起沾血的匕首,再次扎入了他的腹部。 一刀接着一刀,在那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的声响中,血不停向外流淌着,宋时雪也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是因为,我将他放走了吗......”他脸色苍白,手上沾满了鲜血,带着痛苦与挣扎地向面前的黑衣人伸出了手,“你为了他,要亲手杀了我......” 他竟仍没能发现眼前的人并非明怡郡主,也或许正是因为他没发现,他才始终没出手反抗,只任由那锋利的刀刃将他捅得遍体鳞伤。 可芳久凌只是安静地望着他,直至他彻底失去了生息,也没摘下脸上的面具。 ...... 既白突然被叶兮颜推开时,仍是茫然的。 他被明怡郡主带回郡主府后,便日日陪她身旁,他虽不明白郡主为何会对他如此好,却仍庆幸着自己的幸运。 他喜欢郡主,也乐意侍奉郡主,他这样卑贱之人,能得郡主的喜爱,是他的福气。 可此时的叶兮颜却露出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惊恐之色,眼泪似不受控制般地淌下,挂在她的脸颊上。 “郡主,你怎么了?”少年伸手想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他在哪?他去哪了?”叶兮颜的嘴唇剧烈得颤抖着,眼底满 是惊慌,她仿佛已经看不到面前的既白了,只一把将他推开,仓皇地穿好衣衫,便推门跑了出去。 “郡主!”既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外面还下着雪,郡主却穿得很单薄,连头发都没梳,看起来是那样的失魂落魄。 既白拿起厚披风,想追上去,可郡主实在走得太快了,他竟根本跟不上。 雪花一片片落在叶兮颜的发顶,很快便渡上了一层白霜,她在发抖,却并不是因为寒冷。 戴在她食指上的那枚黑色戒指正散发着浓郁的寒气,蕴藏在其中的气息,也正在以一种极可怕的速度流逝着。 她明白那代表的是什么,被戒指所操控的傀儡,正在死亡。 他为何会挣脱铁链的束缚,又为何会跑到外面去? 随着那股生息的流失,叶兮颜的心脏也逐渐沉入了冰窟。 宋时怜刚收到芳久凌发来的消息,得知了宋时雪的死讯,还未等她彻底放松下来,便突然见到披头散发的叶兮颜从郡主府中冲了出来。 她脸上满是泪痕,不知发生了什么,竟不管不顾地便朝着锦瑟河的方向跑去。 “郡主!”宋时怜吓了一跳,她连忙追了上去,想伸手去扶那跑得跌跌撞撞的少女,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别碰我!”叶兮颜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对着靠近她的人低吼着,那强烈的悲怆之色将宋时怜都镇住了。 叶兮颜仿佛根本没意识到上前阻拦的人到底是谁,她推开她之后,便顺着那道气息的指引,不停地跑着,泪水从她脸颊滑落,街道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到她,更无人将这满脸泪痕的狼狈女子与那位高高在上的神都储君联系在一起。 ...... 芳久凌已经从街道的另一头重新穿了回来,来到了云黛身边。 云黛见她神色有些异样,便问道:“怎么了?” 芳久凌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动手了。” “还顺利吗?”云黛继续问道。 芳久凌点了点头:“我成功了,他已经没有呼吸了,他没认出我来,到死也以为杀了他的人是叶兮颜。” 人刚死时,在一炷香之内是可以被搜魂的,若是有人此时立马发现了宋时雪的尸体,对他使用搜魂术,也不会从他的记忆中看出到底是谁动的手。 虽是成功了,但她的声音还是止不住地发抖,带着强烈的后怕和惊慌。 “成功了便好。”云黛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做得很好了。” 芳久凌又硬挤出了个笑,她捧起那盏她买来的灵莲灯,将灯芯的黄纸取了出来。 她在此处的只是一具替身傀儡,自是没办法点燃灵莲灯的,不过对此她早有准备,她很快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小玉瓶,那之中装有她提前备好的血液。 她将血液血液滴出,却在下笔之前顿住了。 不知是否因为今日的杀人经历,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该用怎样的文字书写下愿望。 许久之后,她才终于一笔一划地写道:“愿山水万程皆好运。” 芳久凌很清楚她的愿望是什么,她想夺取圣主之位,她将打败青渊帝和叶兮颜,可是她不敢明确地写出来,那便只能许愿接下来的一路上都能好运相伴了。 望着灵莲灯被点燃后缓缓向空中飞去,芳久凌浮躁的心也总算慢慢平复了下来。 云黛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撑着下巴,看着她笑道:“别想太多了,既然已经成功了,那我们就耐心地等消息吧。” 斩月已经回到醉流鸢之中了,芳久凌转回头来,对上云黛的目光后,也笑着点了点头。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河岸边突然乱了起来,人们四处奔走着,吵吵闹闹地不知在惊呼着什么,仿佛那处出现了什么混乱一般。 “发生什么了?”云黛皱眉向那边看去。 芳久凌有些紧张地摇了摇头,她杀死宋时雪的方向并不在那边。 而在这时,芳久凌的目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她转过头来,紧张地对云黛道:“刚刚时怜姐姐用聆风玉符给我发消息,说叶兮颜出郡主府了,正在往我们这边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她的状态看起来有些可怕......” 云黛皱起了眉头,而这时,风也将人们议论的声音零星地吹来,云黛便隐约听到了他们所说的话。 他们说:“明怡郡主来了!”! 第 186 章 谢映玄的愿望 云黛对芳久凌道:“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此时的芳久凌只是一具替身傀儡,以叶兮颜的傀儡术,她必定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本作者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芳久凌却突然有些欲言又止,她犹豫了一下:“师姐,我应该知道叶兮颜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 她说着便伸手向怀中探去,掏出了一个物件,递给了云黛。 云黛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完全看清之后,她不可避免地愣住了。 那是一枚由魂玉制成的水色吊坠,云黛认得,那是叶兮颜送给谢映玄的,用以温养他储存于傀儡之中的灵魂,甚至还曾明言此物是她送给谢映玄的定情信物。 在谢映玄留在她身边的那段时间,他曾想过要将此物丢弃,但被云黛拦下了。 一来魂玉很珍贵,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寻到的,二来此物对于他那样的傀儡而言,确实有很多好处,而且云黛本来也没那么在意。 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看到这枚吊坠,云黛心中突然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把它给我吧。”云黛朝芳久凌伸出了手。 芳久凌将吊坠放入云黛掌心后,脸色稍有些苍白:“师姐,对不起,我现在才告诉你。” 她垂下视线,嘴唇轻颤,显得很不安:“我本来、本来该一发现此物就告知师姐的,但我那时正准备动手刺杀宋时雪,我怕发生什么意外,便想着等结束之后再说......” 云黛明白芳久凌的担忧,今日的刺杀计划对她而言非常重要,她也必须谨小慎微,她会做出这个决定,她能够理解。 “没关系,你先躲起来吧。”云黛的五指慢慢收紧,攥住了那枚水色吊坠。 芳久凌踌躇了一下,还是咬紧牙关,拉紧了披风,向角落的阴影中退去。 ...... 神都的储君,明怡郡主突然出现在了锦瑟河边,本不应该是什么大事的,毕竟放灯日这天,在此处放灵莲灯是神都的传统。 但往年的莲灯节,像明怡郡主这样的大人物,就算会来,也都是偷偷来,是必不可能被旁人认出来,最重要的是,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明怡郡主实在太古怪了。 众人起初只看到了名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少女,冲着锦瑟河边的角落冲了过去,不少人都注意到她了,便冲着看热闹的心态,跟着过去看了。 随后他们就看到那少女紧紧抱起了一个全身是血的少年,哭得难以自已。 “这是怎么了?”有人问了一句。 那被抱起的少年很安静,安静地闭着眼睛,神色宁静,手臂无力地垂着,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但却分明再没了生息。 “好像死人了......”又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死人了!”有人惊恐地大叫了起来,于是人群就乱了起来, 拥挤的人群好奇又害怕,不停地询问着身旁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 在河岸边紧紧相拥的两人都生得极为貌美,哭泣的少女虽显得狼狈,却也面容艳丽,而那少年即使没了生气,五官也仍不似常人。 于是围观而来的人,皆不禁升起了一股惋惜之意。 “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最先认出叶兮颜的人,还是凑过来看热闹的花重影。 “那不是明怡郡主吗?”她吃了一惊,她这句话也让周围的人纷纷露出了吃惊之色。 钟妙商和虚鹤长老自也认得叶兮颜,叶兮颜曾经在万仞阁当过很长时间的弟子,虚鹤长老对她反而是最熟悉的。 所以叶兮颜此时的模样,让她皱起了眉头,觉得很是奇怪。 那被她抱在怀中的少年看起来有些熟悉,她总觉得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 这时也有一些世家族人挤了过来,他们中很多人也见过叶兮颜,这一看之下就发现,那狼狈的哭泣的少女还真是他们那位神都的储君。 云黛穿过人群,走至此处时,看到的恰就是这一幕。 她心中其实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怔住了,冰冷的少年双目紧闭,被叶兮颜拥在怀中,他似无完全无意识般地靠在她的肩上,少女滴下的泪一滴滴地砸在了他的脸颊上,便仿佛是他也在轻轻的哭泣。 “谢映玄,你不准死......”叶兮颜的手掌轻托起了少年的脸颊,可他却再没了任何反应,他甚至不会像往日那般推开她,只任由她紧紧抱着他。 他是一具由叶兮颜亲手制作而出的活人傀儡,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死,甚至于即使心脏被击碎了,只要够及时,叶兮颜也能帮他修复好。 可是谢映玄却很清楚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杀死自己,只要他的灵魂彻底从这具躯壳中消散,那么任由叶兮颜再努力,她都不可能再将他救活了。 所以他舍弃了可以聚起魂魄的魂玉,独自一人来到了锦瑟河边,亲手打散了自己的灵魂。 他不愿做叶氏的傀儡,也不想留在叶兮颜身边,这就是他给出的答案,也是他做出的选择。 谢映玄其实并不恨叶兮颜,甚至于......他有时会想,如果不是叶兮颜创造出了他,他又怎会遇上云黛? 那段与云黛相处的日子,是他来这世上走一遭,获得的最宝贵的礼物。 他只是希望叶兮颜能醒悟过来,他从来都不是她所以为的,曾经那个与她相爱的谢映玄...... 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 死气沉沉的少年被叶兮颜紧拥在怀中,他垂下的胳膊旁边,静静地躺着一盏洁白的灵莲灯。 在所有人都犹疑着不敢上前的这一刻,云黛抬脚走了过去,慢慢俯身将那盏灯捡了起来。 灵莲灯的灯芯处,放了一张写满字的黄纸,那些字迹是用血写上去的,只有一句话: “愿她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他没写清楚这里的“她”到底是指谁,云黛却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浓郁的血干涸后便有些发黑,傀儡是没办法点燃灵莲灯的,他许下的愿望,甚至无法被祈愿之力祝福。 云黛突然有些茫然,她想象不出他那时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用血写下了这句话,更想象不出他又是以何种姿态,看着这盏无法被点亮的灵莲灯,等待着灵魂的消亡。 终于,叶兮颜在这时抬起了头,看向了近前的云黛。 她的眼睛很红,其中饱含着浓郁的情绪,似是痛苦与绝望,又像是不甘与愤怒。 “他死了!”她哑着声音,冲云黛吼出了这样一句话,她仿佛是在对云黛说,又好像只是在对自己说。 云黛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她什么都没说,只垂眸看了那少年一眼。 叶兮颜却突然像是受到了刺激,她疯了般地冲云黛叫道:“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会死!” 她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哭腔,整个人崩溃的颤抖着。 “云黛!他是因为你才死的!是你害死了他!” 云黛就见她不知从哪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不管不顾地朝着云黛扑了过来。 云黛很轻易就攥住了她的手腕,扼住了她的动作。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她的声音冷淡得有些过分。 叶兮颜散下的头发,有几缕被泪水打湿,黏在了她的脸颊上,那双赤红的眼睛,令她如同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恶鬼。 “云黛!你怎么敢这样说!你怎么能!”她用力挣扎着,但云黛的力气比她大了很多,她的手腕被攥住后,便再无法做出什么大动作来。 此时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也全都惊住了,他们怎能料到,竟会是这样的发展。 而虚鹤长老也终于想起了那少年的身份。 静隐尊者与叶兮颜成婚那日,突然从天而降,将大家救下的云黛,身旁便跟着这个少年,只是后来那少年反过来打伤了云黛,又被青渊帝给带走了。 花重影自也想起了这少年是谁,那时镜花岛遭遇神都袭击时,云黛便将此人放了出来,只是她那时因他叶氏傀儡的身份,对他颇有些偏见,倒是没想到这具傀儡竟会在此时死了,还引得那位明怡郡主如此失态。 云黛手腕用力,就轻而易举地将叶兮颜挥开了。 本就失控的少女,直接跌在了地上,她穿得轻薄,这一跤摔得有些重,地上的湿泥都蹭在了她脸上,她呜咽挣扎着,几乎爬不起来。 云黛的手慢慢握住了醉流鸢的剑柄,她盯着那躺在地上的少年,神色有些紧绷,前世的她功法大成,能挥出无情道的第三式逆沧海,可复活已死之人,但今生的她却并不掌握这种能力。 而此时的她,也并不符合突破至无情道第三境的心境,更何况,她自己也不能确定,那招逆沧海,是否会对一具傀儡有用。 斩月似是感知到了云黛的情绪,风息之气缓缓从醉流鸢之上溢出,将她慢慢包裹了起来。 云黛闭了闭眼,终于将心底的 那份心绪完全压了下去。 叶兮颜仍匍匐在地上,她显然不知道云黛到底在想什么,只崩溃地抽泣着,一时之间,竟没人敢上前去搀扶她。 云黛的目光转而便落在了叶兮颜的心脏处,她知道,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叶兮颜现在的状态很差,就像前世她被剜出灵骨时那般,这位神都储君的心智已经完全混乱了。 她完全可以趁此时机,取出她的琉璃玲珑心。 但有个问题是,若她今夜就对叶兮颜动手了,她必然不能再留在神都了,她将失去明日刺杀青渊帝的机会。 但这个时机真的太可遇不可求了......她必须要做出抉择。 就在云黛犹豫之际,又有一人从人群之中钻了出来。 “郡主!”那人很是惊慌失措,连忙将跌在地上的叶兮颜扶了起来,又用搭在胳膊上的厚外套小心翼翼地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此人的出现,让云黛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那是一名少年,且云黛认得他,是那个环音阁中名为既白的乐师,据说后来被叶兮颜带回了郡主府,他竟会在此处出现。 “滚开!”叶兮颜仿佛是彻底疯了,她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那少年的脸上,将她用力地推开了。 她缩在衣衫之中,瑟缩的肩膀不停颤抖,不住地啜泣着。 既白显然有些懵了,他白皙的脸颊上顿时就出现了五道红肿的指印,他抬手轻触了一下,这才垂下眼帘,眼神变得有些晦涩。 他一路跟随着叶兮颜,跑至了此处,便见郡主冲到了河岸边,抱起了那安静靠在石边、早已没了生息的少年。 而看到那少年的模样时,既白也终于完全明白了过来,他明白为何郡主会带他回郡主府,也明白了郡主为何会对他那么好...... 郡主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甚至于,在他看到云黛也走了出来时,他才恍然明白,原来当初这位为了他与明怡郡主大打出手,闹得很是不愉快的万仞阁掌门,同样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替代品。 那晚之后,他早服用过了丹药,所以那夜的事,他其实根本就记不起来了,但他的心底还是漫起了一股苦涩的情绪。 他咬紧嘴唇,抬眸看向了近前的云黛,随后他竟突然大着胆子张开双臂,挡在了叶兮颜身前。 他用带着几分祈求,又带了几分仇视和恐惧的眼神看着云黛。 “铮”的一声,醉流鸢出鞘,闪着寒光的剑尖指在了既白柔软的脖子上。 那少年整个人都因惊恐而瑟缩了一下,却并未后退,目光反而变得更加坚定了。 “你不怕死吗?”云黛问道。 既白却道:“你若要伤害郡主,便杀了我吧。” 他的眼睛和谢映玄很像,如最精美的黑曜石,此时他望向云黛的眼神,竟也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有了几分重合。 既白似乎很明白自己的优势,他仿佛是在赌云 黛不会对他下手。 云黛冷笑了一声,她正欲开口,便听到人群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尖叫声。 “死人了!”有人惊叫着。 于是围观于此的人群又呼啦啦地向后回头,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今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放灯日怎么闹出这么多乱子来!”有人小声抱怨着。 而这时,那混乱的声浪中,又有人叫了起来:“死的好像是宋氏少主!他们已经通知世家的人了!” 云黛知道,应当是宋时雪的尸体被人发现了,且发现他的人还在他身上找到了宋氏少主的令牌。 人群躁动得更厉害了,一个明怡郡主冲出来发疯还不够,这会儿宋氏的那位少主竟还遭遇了刺杀,要知道,宋时雪在神都可也是风云人物。 如此看来,这神都恐怕是又要变天了。 而宋时雪的死讯也终于让叶兮颜的神色出现了一些变化,她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茫然地向喧嚣的人群中看去,眼神是那样的无助。 谢映玄死了,宋时雪也死了,叶兮颜不敢相信,他们为何会在同一日,一同离开她。 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都离开了她。 “是你!一定是你!”叶兮颜指着云黛,“是你杀了他们!” 她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云黛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 而这一刻,突有一阵狂风吹过,属于圣尊的威压骤然散开,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中有许多修为不高的,都在这股威压的逼迫下,倒退几步,跌在了地上,一时之间,场面变得极为混乱。 云黛目光微凝,她仰头看去,就见一个她很熟悉的人从天而降,落至了她面前,也将她看向叶兮颜的目光完全阶段了。 “祀灵大人。”云黛嘴唇微启,缓缓开口。 来者正是祀灵女官,图秋冶。 “云掌门,”图秋冶的眼神中带着审视,“你这是何意?在我神都的领地上,拿剑指着我们的明怡郡主,是否有些不妥。” 图秋冶出现的这一刻,云黛便知道,自己今日是没办法夺得琉璃玲珑心了。 想来叶兮颜出现在此处被人认出来后,就有人通知了青渊帝,于是青渊帝便将图秋冶派了过来,既是来看看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是来保护叶兮颜。 云黛手腕一转,醉流鸢就被她收回了剑鞘。 “祀灵大人恐怕是误会了,”她笑道,“明怡郡主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来攻击我,我不过自保罢了。” 她说着便又道:“这些在场的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秋姨!”被图秋冶挡在身后的叶兮颜,挣扎着攥住了她的衣摆,她抽噎着道,“不要放过她,是她杀了宋时雪,一定是她干的!这都是她的阴谋!”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她就是想借此来对付我!都是她干的!不要放过她!” 图秋冶回过头去,垂下视线看向了叶兮颜。 在 叶兮颜再说出些什么时,她已经一掌劈下,直接将她打晕了。 “郡主!”既白大吃了一惊,他连忙将软倒的叶兮颜小心地搂入了怀中,有些惊慌地抬头看向了图秋冶。 云黛紧绷着,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图秋冶却只是一拂袖袍,直接卷起了叶兮颜和抱着她的既白,包括一旁的谢映玄的尸体,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于是这场闹剧的主角,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只留下各色猜疑的目光,和一地的狼藉。 云黛!?” “掌门!” “云道友!” 花重影、虚鹤长老和钟妙商三人连忙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冒了出来,挤到了云黛边上来。 她们三人皆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云黛,有些不明状况。 这时皇家侍卫也赶了过来,他们四处分散,维持起了周围的秩序。 “回去吧,此事与我们无关,”云黛对那三人道,“时辰也不早了。”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此处闹出这么大的事,大家也都没了玩闹的心思,更何况明日就是莲灯节的晚宴,等着她们的可是一场大战。 于是四人并未在锦瑟河边久留,很快就回了松信馆。 外面仍旧很喧嚣,锦瑟河边发生的事没那么快传出去,后来七宗弟子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他们也带来了外面的消息。 听闻宋氏在听说宋时雪出事后,他们的族长宋逢舟便率人赶过去调查了。 宋时雪是他的独子,也是宋氏下任继承人,他的死亡让这位圣尊境的家主很是愤怒,下令一定要将凶手找出来碎尸万断。 没多久,芳久凌就用聆风玉符给云黛发来了消息,她也已经安全地回到了郡主府,暂时还没人来查到她身上。 明日是神都的宴会,青渊帝还要举行祭剑仪式,宋逢舟就算想全力调查,也需要等青渊帝的事结束之后才行。 至于叶兮颜,听说她被图秋冶带回了皇城,被青渊帝关了起来,说是关起来,其实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叶兮颜今日的发疯令很多人都有些吃惊,毕竟这位储君在众人眼中可是相当温和稳重的,她虽年纪小,却也受很多人的敬仰。 云黛坐在石桌旁,月色披在她的肩上,令她看起来格外冷淡。 “云黛,明日就要进皇城了,你还不去休息吗?”花重影原本是打算歇下了,见云黛坐在院子里,她便又走了出来。 她隐约觉得云黛的情绪不太对。 “我坐会就去休息。”云黛的语气倒是如平常那般,令人听不出太多的问题。 花重影沉吟片刻,突然道:“那具傀儡死了,你是不是......很难过?” 云黛抬头看她,月光映在她的眼眸中,将她的眼底照得格外清亮。 “我只是想不明白,”她露出了困惑之色,“他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来找我?” 花重影在云黛对面坐了下来,她望向云黛的目光,带了几 分怜爱之色。 “如果他喜欢你,他就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来找你的,”她的语气格外温和,倒真像是个长辈般地对云黛道,“他是叶氏的傀儡,这个身份就注定了他绝对没办法脱离他人的掌控。” “而掌控他的人,又恰好是你的敌人。” “他喜欢你,便不可能允许自己被控制着做出伤害你的事,那对他而言,比死亡更令他难受。” “原来是这样吗?”云黛露出了思索之色。 沉默半晌,她突然又问道:“小姨,你不是讨厌他吗?为何突然帮他说起话来了。” “我并不讨厌他,”花重影摇了摇头,“我只是怕他伤害你。” “他根本伤不了我......” 花重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伸手揉了揉云黛的头:“生离死别,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我明白,”云黛看起来其实并没有多伤心,“这不会影响到我,也不会影响到我明天要做的事。” 她只是太疑惑了,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她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地做出这样的选择,突然到让她都有些措手不及。 她低下了头,那张黄色的纸条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处。 借着月光,上面那用血书写下的字迹看起来是那样的清晰。 “愿她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谢映玄,你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的这个愿望? 最终,云黛合上了五指,将那张字条重新收了起来。 “是该早些休息了,”云黛对花重影道,“明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呢。”!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87 章 莲灯节(1) 莲灯节这日,七宗的掌门长老会带领着弟子,在神都皇城,参加莲灯节的晚宴,虽说是晚宴,但实际上,这一日,所有人都会在早上便进入皇城。 白天会由青渊帝领头举行祭剑仪式,祭拜的自然就是那把传说中的鬼剑渡厄。 当然,叶氏对外宣称的,向来只是祭祖,所以外界大多数是没听说过这把剑的,就算偶然听闻了它的名字,也不会不太在意。 昨日折腾得很晚,但云黛几人还是一如既往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青渊帝身边的宫女就抵达了松信馆。 上次七宗会议时,他们便进过一次皇城,但那次去的只有七宗的掌门长老,这次就不同,各掌门长老带来的七宗弟子也可一同随自家长辈进入皇城观礼,所以虽然外面天还未亮,但松信馆已经热闹了起来。 那些较为年轻的七宗弟子玩心重,也没有太多其他心思,这次的经历对于他们而言便是用来长见识的,所以一个个都兴奋又新奇。 松信馆中的一大群人很快就开始浩浩荡荡地向皇城移动,路上还遇见了同样前来参加仪式的三大世家的族长。 三位族长同样带上了族内的直系子孙,人数不少。 司棠仍是那副小孩模样,眼神滴溜溜地转着,显得有些阴森森的老成,让人莫名觉得她有些性情古怪,不过跟在她身后的司家族人都毕恭毕敬的,没人敢真的怠慢她。 宋氏族长宋逢舟昨日刚丧子,他的状态看起来很差,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脸色阴沉、面目憔悴,就连鬓角都染了一层霜白。 不过纵使如此,他今日还是强行调整好了自己,来皇城参加了这莲灯节。 据说青渊帝本来很体恤他,让他今日好好在家歇息,但为了祖宗传统,宋逢舟还是坚持来了,只能说,还真不愧是三大世家中,最受青渊帝喜爱的宋氏,到了这种时候,都仍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至于南宫家那位第九境的族长南宫知让,他则非常低调,领来的族人也是最少的,在人群中显得最为不起眼。 除此之外,芳久凌和芳惊刹竟也来了,她们站在另一群人中,云黛只是稍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那群人应当是叶氏族人了,叶氏同样也是个大家族,族中除了青渊帝和叶兮颜、芳久凌这两位郡主外,同样有许多擅长着傀儡术的叶氏女,只不过她们并非是青渊帝的直系血亲,所以并没有被封为郡主的资格。 莲灯节本身就是叶氏祭祖的节日,她们不可能不来的。芳惊刹虽是外姓人,但她使用了换血秘术后,身上流淌着的同样也是叶氏的血脉,说她是半个叶氏人倒也不为过,她会出现在此自然也再正常不过了。 说起来,这还是云黛第一次亲眼见到芳惊刹,她倒是与她之前使用冥印与她联系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的面容看起来仍是干瘪枯瘦,周身的灵气也散而不聚,的确是没什么太大的攻击性的,且她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一路上都被芳久凌搀扶着,这才只是走了几步,她的呼吸便 有些急促了。 云黛只略打量了他们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次前来皇城城门处接应的不再是叶兮颜,而只有一个图秋冶。 其实按理来说,今日的祭祀仪式比起上次的七宗会议还要庄重许多,不该只派一个女官前来的,想来叶兮颜没能出现应当和昨晚的事有关。 不过虽只有图秋冶一人来接应,但这位祀灵女官好歹也是圣尊境的修为,在场倒也无人敢看轻她。 云黛仍记得那日在皇城御书房中听到的对话,青渊帝既然要在今日将赤莲玉玺传给叶兮颜,她不信叶兮颜今日会不来,她同样也很好奇,经历了昨夜那些事后,现在的叶兮颜到底是何种模样,她是否还是会如以前那般,小心地压下自己的情绪,优先去谋取她自己的利益。 举行祭剑仪式之处,是天坛的祈年殿,此处修建在皇城的最高点,位置相对比较偏僻,是皇城专门用来举行大型祭祀仪式的地方,平日并不会有人前往此地。 从城门到祈年殿的这一路上,这座皇城仍是一副庄严肃穆的模样,那些吵吵闹闹的宗门弟子们也下意识止住了声音,只沉默地跟在自己的长辈身后。 四处穿梭的宫女和侍从们纷纷举着托盘,看起来忙忙碌碌的,显然是在为这场祭祀紧张地布置着。 图秋冶和领路的宫女侍从们似乎很有经验,在他们的引导下,他们这一大群人很快就分成了不同的队伍,七宗和世家各站一边,泾渭分明,又整齐有序,不见丝毫混乱。 待他们穿过一条条长廊,跨过一扇扇门扉,那座巨大的祈年殿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祈年殿修建在白玉石台上,蓝瓦红柱,形如伞盖,其上缀着巨大的鎏金宝顶,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望向那抹色彩的这一刻,云黛发现她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今日她要面临的,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危机,她要以第八境的修为,在神都皇城之中,斩杀青渊帝,并且还要时刻应对着,可能来自于魔皇沧曜的偷袭。 她可没忘,如今整座神都都被笼罩在了一个古怪的邪阵之中,那邪阵因还未被激活,所以即使连花重影都不知晓它具体是做什么的,只知此阵法应当是出自魔皇沧曜之手,用以对付整个世家的同时,顺便将七宗各派的掌门长老一同拉下水。 云黛的拳头慢慢攥紧,又逐渐松开,她并不觉得害怕,相反,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大战反而让她隐隐有些兴奋,若是今日能一举将魔皇沧曜和青渊帝同时除去,那么整个十四州中,便再没有能威胁到她的人了。 一群人在宫女侍从的引领下整齐有序地走入了天坛,天坛的全貌也落入了云黛的视线中,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在那天青色的巨大祭台旁边,竟只站了青渊帝一人,叶兮颜真的没出现。 此时的青渊帝看起来更加庄重了,她身上的服饰也极为繁琐,一层层金饰压下,令她原本就威严的面容看起来更加严厉。 虽还完全靠近,但云黛知道,眼前这个青渊帝必定就是 她本人了,而非如之前那般的替身傀儡。 她只需要找准一个时机,便可以出手刺杀她了。 云黛慢吞吞地向前走着,不禁思量了起来,叶兮颜今日不会真的不来了吧......难道因为昨天的那场意外,她此时的状态太差了,所以青渊帝临时改了注意,不打算今日将赤莲玉玺传于她了吧? 还是说这本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叶兮颜本就不会在此时出现。 云黛有些摸不准,但她隐约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叶兮颜作为明怡郡主,神都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祭祀先祖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在场的。 如此看来的话,昨晚的事应当的确对她的打击很大,以至于青渊帝甚至不敢让她在此时出现。 不过那也没关系,待她杀了青渊帝后,再去找叶兮颜也来得及,她比较担心的是,万一魔皇沧曜在此时出现,将叶兮颜给截住了,那事情便有些麻烦了。 终于,云黛脚步停下,跟着其余人一同站定,而不远处的青渊帝也在这时转过了身来。 云黛并未将醉流鸢戴在身上,而是收在了神魄中,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可以随时将他召出来。 她紧捏着拳头,看着青渊帝迈着步子,一步步地从白玉石阶上走了下来,走至了众人面前。 一瞬间,独属于圣尊境的气息扑面而来,令所有人都心中一凛。 云黛也下意识地抿紧了唇,她就见图秋冶几步上前,恭敬地向青渊帝施礼。 “陛下,人已到齐。” 青渊帝“嗯”了一声,她的目光在在场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这才开口道:“那仪式便开始吧。”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祭坛上便燃起了汹汹火光,热浪也一层层地扑了过来。 那并不是普通的火,而是水火不侵的祭祀神火,在它燃起的瞬间,便有浓郁的灵气弥散在了空气之中,将整个天坛笼罩在了其中。 其实按理来说,七宗是没必要来参加神都的祭祖仪式的,叶氏的先祖,又不是七宗的先祖,跟他们的实际关系并不大。 但从表面上来看,神都叶氏是君主,而七宗则相当于臣,虽都各自统领一州,但名义上仍是要居于其下的。 所有人都紧盯着那剧烈燃烧着的祭祀之火,看着青渊帝掐诀念咒,将一道道术法打入那股火焰之中。 修为高些的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正在被这古怪的仪式召唤着,不过他们并未太放在心上。 祭祖仪式,既要“祭”,第一步自然就是要“请”,只有将他们要祭拜的东西请来了,他们才能真正完成祭拜。 云黛的心脏突然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她知道,青渊帝此时应当是在召唤那把被阵法封锁住的鬼剑渡厄。 此时,青渊帝和云黛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云黛抬眸看去,她身体之中的水涌珠本就一直处在运转的状态,因此这一刻,她也清晰地感知到了青渊帝的状态。 而下一刻,云黛几乎控制不住地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怎么会如此?! 她仍旧未能在青渊帝身上感知到一丝一毫的血液?_[(,她安静地立在祭坛边,就像一件死物。 云黛的呼吸都有一瞬间乱了,芳惊刹不是说,今日是神都的祭祖仪式,青渊帝本人必定会到场吗? 她下意识就向芳惊刹的方向看去,芳惊刹是与芳久凌站在一起的,她垂着头,像是极为疲惫,并未能注意到云黛的目光。 云黛心中惊疑不定,但片刻之下她突然又冷静下来了,就像芳惊刹之前说的那样,祭祀仪式不能用傀儡来参加,只能本人到场,并不只是一个规矩,还是一个限制。 而且那被青渊帝点燃操控的祭祀之火,云黛多是是有些了解的,这东西在某些性质上和灵莲灯有些像。 如果眼前的这个青渊帝只是一具替身傀儡,她是不可能点燃祭祀之火的。 云黛眯起了眼睛,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所见到的这个青渊帝,就是青渊帝本人,她并不是替身傀儡,但她身上也同样没有血液流动。 那么原因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青渊帝已经炼成了潜麟功。 这个认知让云黛有些懊恼,她早该想到这点的,只是因为那日在御书房听到的对话,让她先入为主地以为青渊帝并未将潜麟功炼成。 如此看来的话......云黛捏紧了拳头,很多线索都需要重新思考了,比如说,那日她们在鬼剑渡厄旁边见到那个青渊帝,应该的确不是傀儡,而就是她本人。 那她为何进入到地牢之后,就再没出来过了? 云黛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而恰在这时,那汹汹的火焰猛地窜了起来,而那诡异又可怕气息也在此时达到了最大。 在众人有些吃惊的目光中,一颗巨大的灵气球慢慢从烈火中浮现而出。 云黛和她身旁的花重影、钟妙商两人也都瞪大了眼睛,因为这颗灵气球她们是见过的,那正是封印着那把鬼剑渡厄的阵法。 锁链在哗啦啦的声响中绷直,那把散发着浓郁蓝芒的剑也终于完全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那是什么?”虚鹤长老露出了迷惑之色,她此前便从云黛那听说过这把剑,也知晓今日的祭祀仪式,实际是要祭拜这把剑,但等她真正见到这传说中的鬼剑渡厄时,还是被它所散发出的邪气镇住了。 虚鹤长老和云黛一样是剑修,她对于剑的认知自然比其他人要多,如今,她仰头望着那把被无数铁链困住的灵剑,只觉非常的不详,一种强烈的危险感袭上她的心头,让她几乎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身冷汗。 神都三大世家的核心族人大部分是听说过这把剑的,而七宗的众人则都因这把剑所散发出的诡异气息而全身紧绷。 七宗掌门中,唯一的圣尊,也就是太归门的掌门季长胜,她在那把剑出现的瞬间,就抬手放出了一道防护光罩,将自己和身后的太归门弟 子都护在了其中。 她的修为高,感知到的东西自然也更多,她在看到那把剑的瞬间,就知道那东西到底有多可怕,她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极为凝重。 她很快移动视线,用一种充满了审视和质问的目光看向了青渊帝,像是在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青渊帝被誉为当今世上的第一圣尊,是不折不扣的天下第一,但这并不代表其他的圣尊就会害怕她,季长胜便不惧她。 七宗的其他掌门长老也有些哗然,弟子们都略显惊恐地小声交谈起来,互相询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场祭祀本该是庄严肃穆的,但这一番之下,便显得嘈杂又混乱。 青渊帝见此情形却仍是神色未变,手指掐着诀,继续着这场祭祀仪式。 那包裹着灵气球的祭祀之火逐渐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幽蓝色,而原本阵阵扑来的热浪也转瞬化为了锋利的冰寒之气,充斥在了每个角落。 这股气息实在太霸道了,那些修为较低之人,竟都克制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糟了!不太对劲!”花重影突然叫了一声,她一把抓住了云黛的胳膊,眼底也出现了惊恐之色。 “怎么了?”云黛转头,面露不解之色。 钟妙商和虚鹤长老也同时望向了花重影。 “此处、此处好似完全变成了一个祭坛!” 云黛尚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她就见花重影的神色闪烁了一下,随后她竟不管不顾地猛地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冲着在场众人大喊道:“快跑!那个疯子要用我们所有人祭剑!” “什么!”有人惊叫了起来。 季长胜也早觉得有些不对劲,如今听花重影这么一说,她整个人飞跃而起,直接落在了祭坛边缘,伸手便向正在施法掐诀的青渊帝抓去。 “叶灵璧,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出手的同时质问出生。 可青渊帝根本没有闪躲,她甚至没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只见季长胜的手刚要接触到青渊帝,便突然有一簇蓝火升起,从季长胜的指尖升起,瞬间将她的整个右臂都吞噬了。 那被蓝色火焰包裹住的右臂像被定格住了一般,在青渊帝面前僵住了,而季长胜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无比苍白。 冷汗从她额角滑落,她用一种极为惊恐地目光看着那不停蚕食着她右臂的火焰,那股火焰并没有停下来,甚至像粘腻的虫子般直接顺着她的手臂便要向她的身体妖上来。 祭坛之下的人都看得分明,太归门掌门,这位圣尊境的体修,她的右臂恐怕是保不住了,在被火焰舔舐之后,那手臂之上的血肉竟完全被燃烧成了冰冷的晶莹灰烬,且火焰并未在吃尽右臂的血肉之后停下来,反而是顺着她的臂膀想要继续向上爬取,没错,这蓝色火焰给人的感觉便是“吃”,它在一寸寸地将季长胜吃下去。 若是他们没料错的话,那可怕的蓝色火焰还会继续侵蚀,直至将这位比在座许多人的修为都高的圣尊大能完全吞下去。 他们同样也看得分明,这股蓝色的火焰,正来自于那把诡异的深蓝色灵剑。 在火焰吞噬季长胜的过程里,那把剑之上的光芒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仿佛正隐隐透着兴奋之色。 “师父!”朱宁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她双目赤红,眼看着便要冲上祭坛救人。 “别过来!”季长胜不愧是圣尊,即使是这种情况,她竟也难得能平静地面对着自己的处境,提醒着自己的徒弟不要跑来送死。 青渊帝仍站在那炙热的火焰旁边,她闭着双目,延续着这场诡异的祭祀仪式,她整个人似都隐隐被那股蓝色火焰包裹住了,任何靠近之人,都会如季长胜那般被火焰彻底吞噬。 “师父!”朱宁根本不顾季长胜的阻拦,她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可就在她即将踏上白玉台阶时,一只手却突然按住了她的肩,将她稳稳地拉住了。 朱宁回头看去,就对上了一双沉静的双眸。 那人一身白衣,一柄遍布着龙鳞的翠色灵剑被她我在手中,在眼下这种情况中,她的神色却出奇的镇定,她并未说什么,只飞身而上,越过了朱宁,直落到了季长胜身旁。 季长胜现在的脸色已惨白如纸,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一身灵气都堵截在臂膀之上,与那蓝色火焰做着抵抗。 来者自然是云黛。 季长胜抬眸看来,她的额头上已布满了冷汗,身体也因疼痛而不住地颤抖着。 “别碰这些火焰......会吞噬灵气......”她好半天才极勉强地将这几个字挤出来。 云黛眼神凝重,她的左手很快搭在了醉流鸢的剑柄之上,随着利剑出鞘,无数风息之气猛地涌出,随即便覆上了季长胜的右肩臂膀,撞上了那股蓝色的火焰。 只眨眼间,那如附骨之蛆般的蓝色火焰竟真的被风息之气撞散了。 蓝色火焰消失的一瞬,季长胜的右肩也完全露了出来,她的整条右臂竟直接消失了,消失得一点痕迹都不剩,只在她的右肩臂膀的连接处,留下一处不见血液的冰冻伤痕。 季长胜知道自己得救了,她全身卸了力,不受控制地向前趔趄了一步,云黛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她扭头向祭坛之下看去,就见整个天坛已经彻底混乱了,所有人都惊恐地乱窜着,七宗的掌门长老和三大世家的族长都努力地维持着秩序。 云黛眯起眼睛,才发现这座天坛竟已经完全被那可怕的蓝色火焰包裹住了,铺着青石板的地上凝结着一层层的冰霜。 这时,朱宁也终于冲上了祭坛,随她一同来的,还有妙回山的掌门。 “将她交给我吧。”她神色凝重地对云黛道。 云黛点了点头,这位妙回山的掌门,便伸手将季长胜扶了起来,而云黛的目光也慢慢从眼下这混乱的场景中移开,落在了青渊帝身上。 此时的青渊帝已重新睁开了眼睛,她冷漠地注视着台下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终于,她微偏头,对上了云黛的视线,眼底也闪过了一抹讥笑。 寒光闪过,锋利的剑尖指向了青渊帝,云黛嘴唇微动,冷声道:“魔皇沧曜,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88 章 莲灯节(2) 云黛的话让青渊帝冷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低沉微哑,不管怎么听都分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随即青渊帝那张严肃而精致的面容便突然诡异地蠕动了一下,甚至冒出了漆黑柔软的黏泡,那种蠕动很快扩散至了她全身,只是眨眼的功夫,她竟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而对于此人,云黛无比熟悉。 魔皇沧曜......居然真的是他! 祭坛之下本就一片混乱,这一幕更是引起了更大的骚动,有人惊恐地尖叫,有人四处逃窜,那些世家族长和掌门长老不得不努力地维持着秩序,以免自家弟子一不小心冲入那围在周围的蓝色火焰中,被瞬间吞噬。 云黛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紧盯着沧曜,却仍觉得有些不对劲。 其实早在她意识到眼前这个点燃祭祀之火的青渊帝并非傀儡时,心中便有了这个猜测,只是那时她尚还不能确定。 直至此时,直至青渊帝召出鬼剑渡厄,又将整个天坛变成了祭坛,将在此之人都纳入了祭祀范围,云黛心中便完全确定了下来。 青渊帝是神都的圣主,三大世家和神都叶氏可都是她的势力,她就算想对付七宗,也绝不可能将世家和叶氏女也拉入险境中。 只是......云黛尚还有许多不明白的事。 比如说,既然眼前这人是沧曜,那真正的青渊帝又在何处?再比如说,那日在御书房中,与叶兮颜对话的人又是谁?若那个也是沧曜,那他为何要对叶兮颜说,要将皇位传给她? 沧曜垂眸看向云黛,他的眼睫很长,衬得那双眼眸格外冰冷,像是能凝成寒冰一般,那眼神有些熟悉,竟与那日被关于地牢之中的那个沧曜一般无二。 云黛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不对,完全不对! 她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沧曜,同样不是沧曜,沧曜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那难道说,她还是青渊帝? “沧曜”缓缓抬起了手,大量的黑色粘液骤然从他掌心中涌出,瞬间冲天而起、遮天蔽日,仿佛凝成了一张巨大的盖子,遮盖在了这皇城最顶点的天坛之上。 那置于灵气球中的鬼剑渡厄竟猛地一颤,嗡嗡的铮鸣声掀起了一片尖锐的声浪,深深地刺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围绕在那把剑周围的铁链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叮叮当当”地崩裂开来,散落了一地。 霎时间,浓郁幽深的蓝芒带着一种森然的气息猛地贯彻天地。 这骇然的一幕令云黛都不自觉倒退了几步,紧攥着手中的醉流鸢,有些忌惮地仰头看去。 她就见那柄鬼剑骤然冲破束缚,猛地飞至了所有人头顶,而那原本遮盖住天空的漆黑粘液也蠕动了起来,围绕着那柄剑不停旋转着,像是一种诡异的仪式。 而与此同时,云黛便觉脚下生出了一股巨力,她一低头,就有一大团黑夜从她的视线中升腾而起。 于是,在所有人的目光 之下,距离沧曜最近的云黛便被一大团漆黑粘液包裹入了其中,在蠕动着的咀嚼吞噬之下,祭坛之下的人再看不到她的身影。 “掌门!” “云黛!” “云道友!” 虚鹤长老、花重影和钟妙商同时惊呼出声。 就连挤在人群里慌慌张张的芳久凌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芳惊刹却按住了她的肩,用干涩枯哑的声音道:“不必担心,那些东西伤不到她。” 而这一刻,生活在神都中的所有人都似有所觉地推门走出,仰头向皇城的方向望去。 皇城用以祭祀的天坛,不仅是皇城的制高点,也是神都之巅。 生活在神都中的人,只要仰起头,就能看到那处的天空之中闪烁着一片蓝黑之色,两种颜色很快交织在了一起,逐渐编成了一张巨大的网,随后便不停扩大延展,逐渐将整个神都都包裹在了其中。 人们起初因这瑰丽的一幕而惊叹观赏,满心欣喜地以为这或许是皇城中那些皇亲贵胄为这次的莲灯节准备的特殊节目,但随着那张巨网的靠近,人们脸上的赞叹之色便渐渐被惊恐取代了。 刺骨的寒意一寸寸袭来,仿佛是能将一切都冻住,就连青石砖组成的地面上都结了一成霜,而伴随而来的,是如雨般滴落而下的幽蓝色火焰。 若是有没来得及躲闪的人,一旦被那滴下的火焰沾染,便会瞬间被火焰包裹吞噬,宛如落入了巨兽之口,只在顷刻间便灰飞烟灭,再找不出一丝痕迹。 疯狂的尖叫和哭喊声四处蔓延,所有人都不停逃窜着,寻找着避难的角落,而原本繁华喧嚣的神都城也在一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处在天坛中心处的七宗和世家之人,面对的攻势最为凶猛。 七宗掌门与长老和世家族长皆挺身而出,共同构成了一道灵气墙,遮挡在了众弟子的上空,任谁也想不到,有一日,七宗竟会与世家合作,他们更加无法理解的是,为何神都圣主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魔皇沧曜。 花重影的本命法宝飞在身前,鲁班锁在灵气的作用下不停转动着,强力的防护阵法瞬间筑成,将凶戾的气浪挡在了外面。 她神色凝重地抬头望去,就见那些蓝色的火焰如潮水般蔓延而来,铺天盖地便撞击在了众人共同支撑起的灵气墙上。 那可怕的蓝色火焰带着足以穿透一切的寒气,尖锐冰冷,仿佛能腐蚀世间万物。 要知道,在座的众人可都是十四州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可那撑在最外层的灵气墙竟很快便被蓝色火焰点燃,一点星蓝很快便将那整整一层的灵气墙完全吞了下去,随后扑在了下面的第二道防护上。 花重影就见桂心宗掌门吐出了一口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被身后的弟子扶住。 “这火焰不对!”这位足有第九境的一派之掌大叫了起来,而刚刚被腐蚀掉的第一层防护墙正是他支撑起来的。 他大声向众人提醒道:“这火焰可顺着施展出的灵术攀爬上神魄。” 他说着竟又吐出了一口血来,而站在前排的几位掌门都看得真切,他这次与其说是在吐血,不如说是在呕血,而那滴落在地上的血迹中,竟隐隐参杂着丝丝缕缕的蓝色火焰。 众人皆露出了骇然之色,桂心宗的掌门也面色苍白,他只觉五脏六腑之中很快便弥漫开了一种刺骨的冰冷感,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可抑制地大叫了起来,他下意识便一把按住了身旁弟子的肩,与此同时,幽蓝色的火焰瞬间从他的内腑之中冲出,将他与一旁的弟子一同吞了进去。 在短促的尖叫声之后,便只在原地留下了两道黑印。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所有人都下意识倒退了几步,而顶在众人头顶的防护光墙,也晃动了几下,撤下去了一半。 那些带的弟子少的七宗掌门,便退了下去,不打算再拼命去抵挡,而世家族长和身后还站着不少门内弟子的掌门长老便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前去。 司棠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她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疯子!鬼剑渡厄也敢随便放出来。” 她说着便从腰间摸出了一只酒壶,往嘴里猛灌了一口,随后她便鼓着腮帮子,朝着天空喷出了一股火焰。 那猩红的火焰一下子将司家族人都包裹在了其中,形成了一道防护罩,这法诀是司家平日里用来锻造法宝的辅助类术法,算是一次性的,不与神魄相连接,不至于将蓝色火焰引至身上。 司家族人都有些惊恐地躲在司棠身后,这位表面上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却给他们带来了无限的安全感。 而宋氏族长宋逢舟本就脸色难看,此时他的脸色更是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了,昨日他的小儿子宋时雪遇难,今日又发生这样的事,他身后站着的可都是宋氏的精英,他绝不可能放弃他们。 至于南宫家那位新任家主南宫知让,则直接退居了人后,不再出手,他原本带来的人就不多,如今更不必再束手束脚。 芳久凌有些惊恐地将芳惊刹护在怀中,芳惊刹也握紧了她的手,眼神凝重地抬头向天空望去。 此处的叶氏女倒是镇定了许多,她们皆是傀儡术,于是便将一具具地傀儡挡在了身前,自己则退居到了傀儡之后,又截断了与傀儡之间的神魄联系,就算那些蓝色火焰滴落下来了,也只会毁坏傀儡,不会对她们造成伤害。 钟妙商拉住了虚鹤长老和花重影的手,示意她们先不要出手,她三人根本没带弟子来,自也不需要顾及太多。 钟妙商的心脏跳得很激烈,她腰间的灵兽袋中安放着不少灵兽,原本就只有赤瞳鱼隐约有些失控,而此时此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那些灵兽几乎全都处于了一种惊恐到癫狂的状态,不停地向外撞击着,催促着她赶紧逃离此地。 “我觉得不太对,”花重影的手指一下下转动着指尖的鲁班锁,她也将防护法阵收了回来,一脸忧虑,“我周身的灵气好似没那么灵敏了。” 虚鹤长老眉头紧缩,她也有这种感觉,但她是第八境,而花重影是第九境,花重影对 于自身灵气的敏锐程度,自然比她更高。 这应该是个不小的发现,但此时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从上方淋下来的蓝色火焰,根本没空再去考虑别的问题。 眼见着那些蓝色火焰便再次落了下来。 这次顶在最外层的是司棠放出来的那片丹火,炙热的丹火可以用以炼制法宝和丹药,被人称作经久不衰的火焰,可那些火焰在接触到蓝焰的瞬间,竟完全被冻成了一层坚冰,凝固在了空中。 司棠的额角都冒出了冷汗,她虽早及时与那些丹火掐断了联系,但在火焰被冻住的瞬间,她的心底还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仿佛死亡正在一步步逼近。 “司棠奶奶,这可怎么办啊?”她身后的司家小辈,带着哭腔,害怕地问道。 司棠心下一片烦躁,但她还是压住了想骂人的冲动。 “这东西叫秽蓝之焰,”司棠对鬼剑渡厄是有些了解的,“再撑一会儿吧,秽蓝之焰也不是完全不能对付。” 她话音落下同时,那立于既然之上,包裹着云黛的漆黑黏液突然出现了异动。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数道裂纹便在漆黑粘球上绽开,随即一道白衣身影如闪电般钻出,让冷眼注视着祭坛下的一切的“沧曜”也扭头看来。 那白衣身影一手执剑,几步就落至了众人的上方,毫无惧意地向那漫天的秽蓝之焰迎了上去。 “云道友!小心那火焰!”距离最近的钟妙商忍不住大叫着提醒。 云黛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她手腕微抬,醉流鸢便被她横在了胸前,而在秽蓝之焰即将淹没她的瞬间,她手臂一震,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剑就仿佛带着千钧巨力般地挥了出去。 寒芒转过,形成一道弧形刃芒,而伴随着这一剑的挥出,竟有一道青色龙影围绕着云黛身周生成,她被环绕在龙影中,袖袍和衣摆无风自动,一道黑发也被扬起,她神情淡漠,却不怒自威,宛如天神降世。 龙影盘绕间,众人耳边皆响起了威严的龙吟声,这声响带着一种莫名的庄重与沉稳,竟将四周那股冰寒彻骨的阴冷之意完全驱散了。 与此同时,仿佛是这天地间的风都被吸入了那青龙盘绕的漩涡中,形成了无数翠色的龙卷风,带着惊天的气势,朝着那股海浪一般的秽蓝之焰冲去。 一阵剧烈的碰撞,仿佛天地都为之变色,而那寒冷的火焰与毁天灭地的飓风竟都在一瞬间消散,两道攻击便这般相互抵消掉了。 天地间骤然间一片清净,唯留下天空最上方的鬼剑渡厄孤零零地悬浮着,透着一种异样的滑稽。 云黛仍漂在半空中,她嘴唇紧抿,醉流鸢被她握在手中。 她仅凭一人,就挡下了那足以吞噬一切的火焰,这个认知让她后方的众人几乎喜极而泣,劫后余生令许多人都双腿发软、呼吸局促。 司棠也露出了一个庆幸的笑,她笑眯眯地对身旁的司家小辈道:“我就知道她不会被困住太久的。” 那小辈脸上露着几分天真的茫然 :“那位万仞阁的掌门使的是什么招式,竟能将来自鬼剑渡厄的秽蓝之焰击散。” “鬼剑渡厄和神剑醉流鸢本就是相互对立的,渡厄既拥有可吞噬世间一切的秽蓝之焰,醉流鸢自也有可以斩断一切有形之物的风息之气。” 司棠笑道:“秽蓝之焰本就会被风息之气克制,我们刚刚看到的,正是这两把名剑的正面交锋。” 没错,云黛刚刚斩出的那一剑,并非是什么招式,她只是用醉流鸢召来了风息之气,再向那片秽蓝之焰砍了过去。 事实上,她会在看到太归门掌门季长胜被秽蓝之焰攻击后,便第一个上前来解救她,也是因为斩月在她脑海里对她的提醒。 秽蓝之焰是灵铸在锻造鬼剑渡厄时给予他的特殊能力,那种火焰会将周围的一切当作食物吞噬,再将养料给予反馈给鬼剑渡厄,用以滋养灵剑。 曾经的曾经,秽蓝之焰也曾造成过不少的灾难。 所以灵铸会选择用上古风龙的脊骨炼制醉流鸢,其实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上古风龙不会受到秽蓝之焰的侵蚀,而灵铸在制造醉流鸢时,也最好地保持了这种特性,甚至催化出了可斩断世间一切有形之物的风息之气,用以对抗秽蓝之焰。 从某种角度来看,灵铸会锻造出神剑醉流鸢,其实本就是因为她对出自她手的鬼剑渡厄怀揣着诸多不满,所以鬼剑渡厄理应被醉流鸢克制。 可惜的是,鬼剑是一把疯狂的剑,他带着强烈的嗜杀性,不受任何束缚,而灵铸在锻造醉流鸢时,因不想再步鬼剑的后尘,便对醉流鸢设下了诸多限制,令醉流鸢很难发挥出他的全部实力,于是当这两把剑对上时,便会呈现出一副打成平手、互不相让的状态。 也是因此,如今这外溢的秽蓝之焰才会造成如此大的伤亡,而当初储存于剑冢锥心崖中的那些风息之气却反而显得稳定许多。 司棠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鬓角,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且看着吧,只要有这位云掌门在,鬼剑渡厄是翻不出什么浪花的。” 她说着还朝祭坛之上的“沧曜”看了一眼,咂着嘴道:“也不知这个魔皇是怎么想的,竟想着用鬼剑去对付持有神剑的剑主,他是真不懂还是真蠢啊?” 她说话间,妙回山掌门明雅也终于包扎好了太归门掌门季长胜的伤口。 她神色凝重地将季长胜推到朱宁怀中后,就突然站了起来,蓄气灵气,高声对众人道:“各位,我们似乎正身处一个可消解灵气的阵法中,若无法破阵而出,我们身体中的灵气都会成为阵法中的养料。” 她此话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所有人都查探起了自身的情况。 就连云黛都皱起了眉头,她蹙眉看着不远处的魔皇沧曜,神色变得有些异样。 她总觉得眼前的沧曜与她认识的那个并非是同一个人,但他又的确是掌握着潜麟功的,且他使出的潜麟功并不比原本的沧曜差多少...... 他到底是谁? 云黛握着剑的骨节 都因为用力而隐隐泛起了白,她警戒着沧曜的同时,也感受起了自身的灵气,她很快就发现,果然如妙回山掌门明雅所言,她体内的灵气也正在流逝着,那种流逝很细微,若非仔细探查,根本难以发现,而等到真的发现时,经脉之中的灵气必定也已经流失了大半,再想反抗肯定已经晚了。 众人一片骚动,熙熙攘攘间,他们很快就吃惊地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并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面临着灵气消散的问题,只有各门派的掌门和长老,还有三大世家的族长,体内的灵气在不停地流失着,仿佛这困住了整座神都的古怪阵法,正是以这些高修为者周身的灵气作为燃料而运转着人。 只要他们身上的灵气还未流尽,阵法便不会消失。 说出这些猜测的人,正是对阵法最为了解的花重影,她指着天空中的那柄鬼剑道:“此邪阵的中心便是那把剑,他想将所有人都困于此处,作为他的食物!” 云黛神色微动,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此前她们便已经发现了神都正被笼罩在一层邪阵之下,只是那邪阵还未被激活,所以她们并不是很清楚,而今日,邪阵启动了,一切也再明了不过了。 想来正是因为那日的七宗会议,七宗的掌门和长老,包括三大世家的族长都被落下了烙印,如今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被当成了启动和运转阵法的养料,而“魔皇沧曜”正是想用这座阵法毁掉整个神都。 云黛仰头看向了上方那柄诡异的剑,她手腕一转,便向挥舞着剑上前,只要能将鬼剑击落,阵法自然不攻而破。 可也就在这时,云黛突然心中一凛,她只觉得自己竟瞬间便无数道可怕的注视包裹住了,她连忙飞跃而起,落于后方的空地中,而与此同时,竟有数道遁光击射而来,将云黛团团围住。 待到那些遁光敛去,就连云黛也不仅露出了吃惊之色。 因为那些围住她的人,竟全部都是青渊帝。 或者准确来说,她们都是青渊帝的傀儡,足足十五具,其中三具是圣尊境的修为,而另外十二具也已到了第九境。 真正令云黛惊讶的其实并非在此,她知晓这些突然冲出来围住她的傀儡其实是为了阻拦她,不让她去干扰鬼剑渡厄。 但问题是,此时正在神都作乱的人分明是魔皇沧曜,他甚至还掌握着潜麟功,可为何这些属于青渊帝的九境傀儡竟完全听从他的命令? 还是说眼前的这个“沧曜”的确如她所想,并非她当初认识的那位魔皇,那他又是谁呢? 总不能其实是青渊帝修成了潜麟功,于是故意伪装成了沧曜吧?可是她又图什么呢?神都是她的领地,她若只是想杀七宗的掌门长老就算了,如今怎么甚至开始对自己的人下杀手了? “云小友,且听我一言,”一个如枯枝般嘶哑干涩的声音在云黛耳边响了起来,“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云黛眸光微闪,因为突然对她说话之人,竟是芳惊刹。!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89 章 莲灯节(3) 芳惊刹是通过冥印对云黛发起的传音,因此她的声音也只有云黛能听到。 云黛嘴唇紧抿,并未出声,而那十五具将她团团围住的傀儡已经动了起来。 透明的丝线在空中交错,很快形成了层层叠叠的经络,将云黛身周的路完全封住了。 一张张一模一样的脸在云黛的视线中晃动着,让她心底隐隐觉得怪异。 这些傀儡脚下踏着的步子暗含玄妙,看似松散的包围圈,实际非常严密,一旦她试图从哪个方向冲出去,包围圈便会迅速收紧,而那些丝线也会化为最锋利的刃,将她绞个粉碎。 云黛能感觉到自己经脉丹田之中的灵气仍在缓缓流逝着,那困住整个神都的阵法也愈发的清晰明朗,随着时间的推移,破阵只会变得越来越艰难。 这十五具突然冲出的、属于青渊帝的傀儡,令在场的其他人也露出了惊疑之色。 几名世家族长纷纷看向彼此,一时摸不准自己现在应该怎么站队,按理来说,他们是隶属于神都的势力,若是青渊帝要对付云黛,他们应该帮青渊帝才对,可眼下的情况太过诡异,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 也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然从一侧跃了出来,落在了众人面前,那人一身锦袍,一手握着一柄方天画戟,正是祀灵女官图秋冶。 她面容冷峻,神色如常,眼前的这些变化也并未让她露出任何意外之色,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祀灵大人!这是何意?!”锻灵山庄的掌门一步迈出,大声质问道。 图秋冶手中的方天画戟一转,便指向了云黛,她冷声道:“万仞阁掌门云黛,蓄意破坏祭奠,意欲谋反,导致多人重伤死亡,当诛!” 图秋冶此言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云黛微扬眉,因为她从图秋冶的话中品出了两个意思。 一是,图秋冶这算是倒打一耙,将场上这些混乱全扣在了她头上,妄图让她来背这口黑锅。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现下这种情况图秋冶早就料到了,且她现在的立场与祭坛上的那个“沧曜”是一致的,她打算帮他。 图秋冶是绝对忠于青渊帝的,如此看来的话,她似乎并不觉得是魔皇沧曜伪装成了青渊帝的模样,鸠占鹊巢了。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花重影则在这时一步跨出,对七宗的几位掌门长老道:“青渊帝欺人太甚,她这分明是想借机对我们七宗出手,若今日放任她们污蔑云掌门,我们也得不到什么好果子的!” 她说着便与钟妙商和虚鹤长老一同飞身跃起,落在了那傀儡的包围圈之外,一副准备出手帮忙的模样。 而她二人这站队的举动,也让七宗的其他人都反应过来了,太归门掌门季长胜受了重伤,如今尚还在昏迷的状态,而桂心宗的掌门则已经身死,这也让其他人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云黛如今七宗众人中战力最高之人,若是她被神都击败了,他们的下 场必定很凄惨。 更何况,他们经脉之中的灵气同样在流逝着,他们不可能放任不管。 于是七宗的掌门长老们也纷纷从人群中走出,加入了这场争斗中。 转眼间,云黛便不再是被十五具傀儡包围的状态了,反而是那十五具傀儡,被一众七宗的高手围了起来。 不过众人的脸色并不轻松,要知道这些傀儡可都是属于青渊帝的,且其中修为最低也是第九境。 平日里青渊帝本体不会出神都皇城,她都是派这些傀儡外出,虽只是傀儡,但仍旧有着相当的实力。 再加上一个圣尊境的图秋冶,他们仍处在绝对的弱势。 图秋冶冷笑了一声,她眼眸扫去,目光中带着杀意:“各位这是打定了注意与神都作对了?” 她这颠倒是非的话让七宗众人都面露怒意。 花重影不甘示弱道:“祀灵大人真是说笑了,分明是你们神都图谋不轨,将我们全部关入了这祭剑仪式中,吞噬我们的灵气不说,还想将我们当作祭剑的祭品!” 七宗众人也纷纷附和花重影的话,让图秋冶给个说法。 “祀灵大人。”突然开口的竟是司家长老司棠。 这位表面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一族之长,仰头看向了图秋冶:“我也想讨要个说法,陛下到底去哪了?祭坛上的这个又是谁?若今日之事皆是陛下的计划,那她是否根本未将我们几个世家的老东西当回事,她根本就没想让我们活。” 图秋冶却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司棠一眼:“陛下自然有陛下的想法,能为陛下的大业献身是我等的荣幸,司族长若能在此战中鞠躬尽力,即使身消道陨,也能给未来的司氏换来百年的荣耀。” 司棠冷笑了一声,她很快便几步迈出,竟直接站至了七宗的阵营中,她抬手抱拳,用稚嫩的声音道:“祀灵大人,恕我实在没有自我牺牲的觉悟,司氏未来百年的荣耀,不如我自己活着来争。” 图秋冶眼底闪过了一抹威胁之色:“司族长这是打算背叛陛下了吗?” 司棠觉得好笑:“祀灵大人,你搞明白,现在分明是陛下不想让我们活,我只求一个自保罢了,若不是陛下想取我等的性命,我何至于站至陛下的对立面。” 两人的对话让南宫知让的神色变幻了一番,他只略犹豫了一下,就几步迈出,走到了司棠身侧,显然是与司棠的意见一致。 宋逢舟的表情则变得很难看,要知道,在二大世家中,他们宋氏可是最得陛下喜爱的,如今这种情况,他们怎么可能背叛陛下。 “家主,我们要如何......”他身后的一名宋氏族人忐忑地问道。 宋逢舟掩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了,随后他才咬牙切齿道:“自然是全力协助陛下!” 他说着便转头看向了一边的叶氏女。 无论是何情况,叶氏女都是叶氏族人,在对上外敌时,她们更是不可能背叛青渊帝的。 如今这情形虽过于古怪,但她们的 立场还是很坚定的,更何况现在祀灵女官也已经站出来了,也算是能作为神都的领头人了,她们只需跟随祀灵女官便可。 于是宋氏族人和叶氏女也加入了这场争斗,一时间,双方对峙,竟都没急着动手。 芳久凌和宋时怜皆在人群中,她们退居人群之后,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云黛也没说话,她的目光穿过了人群,落在了芳惊刹的身上,她在等着她的后文,她想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芳惊刹的身体情况大概真的很不好,刚刚对云黛传音来的那几句话仿佛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这一番折腾之下,让她更是只能勉强地握着芳久凌的手,脸色难看地强撑着。 不过她好似完全不在意自身的情况,只遥遥对着向她望来的云黛笑了一下。 随后这个古怪的女人的声音再次在云黛耳边响了起来。 “云小友,祀灵大人的表态让我更加确定我心中的猜测了。” 她道:我之前便说过,我将潜麟功的法诀传给了陛下,我还以为她并未修炼成了,如今看来,她不仅将潜麟功修至了大成,还做了件大事。?_[(” 云黛心中一动,她就听芳惊刹道:“陛下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其实是因为她吞噬了魔皇沧曜......在潜麟功的修炼方式中,最快的法门便是吞噬同样修炼了潜麟功的其他修士。” “甚至于......几乎每任魔皇都是吞噬了前任魔皇上位的......” “大部分人只知,修炼潜麟功者,只要心脏不损毁,便无法被杀死,却无人知道,修炼潜麟功者其实还有另一个弱点,那就是......倘若他遇上了同是修炼潜麟功的其他人,即使心脏不在身上,仍有可能被对方吞噬。” 芳惊刹因气虚而显得底气不足,可她这话却如一道惊雷在云黛的脑海中炸响,令她心底一阵的波涛汹涌。 她下意识便扭过头去,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向了站于祭坛之上的“魔皇沧曜”。 他此时正站在秽蓝之焰的包裹下,漆黑的粘液从他脚底生出,涌动着,他双目紧闭,气息与天空中的那把剑相互连接。 以鬼剑渡厄为中心的邪阵还未运行至最高点,在此之前,“沧曜”便需要用自己的灵气来维持阵法的运转,所以此时的他无暇顾及祭坛下的其他人,只让图秋冶和那些傀儡前来拖住他们。 可是......有一点云黛不明白,就算青渊帝再厉害,她也不过才刚接触潜麟功没多久,她是如何做到吞噬沧曜这个圣尊魔皇的? 芳惊刹似是看出了云黛的疑惑,她解释道:“沧曜是魔域尊主,整个魔域都受到他的操控,而他也是当今世上唯一将潜麟功修练至最终境之人,按理来说他是不会被青渊帝吞噬的......” “只可惜,潜麟功的弱点是心脏,核心也是心脏,尊主来到了神都,神都如此危险,他自是不会带着他的心脏来的,而陛下虽刚刚接触潜麟功,却并未将心脏分离出去,一个有心,一个无心,有心者自 然胜出。” 云黛突然便想起了当初在魔域时,沧曜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他的天人五衰是离心,他最终会死于离心...... 所以这个“离心”,指的难道就是这个吗? “起初我听到魔域尊主竟然孤身来了神都,便觉得有些古怪,”芳惊刹道,“想来应当是沧曜突然发现陛下竟修炼了潜麟功,便想着借此将陛下吞噬,将陛下的修为占为己有,只是没想到他竟会因没有心脏,而最终失败......” “不过,也不能说陛下的这次的吞噬就是成功了,”芳惊刹似是叹了口气,“准确来说,他二人的这场争斗其实算是两败俱伤。” 云黛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芳惊刹很快便继续道:“云小友,你也看到了,陛下如今的所作所为非常矛盾,我刚刚也一直在思考其中缘由,现在基本已经弄明白了。” “因吞噬失败,沧曜已与陛下融为了一体,他二人一直在争夺身体的使用权,目前来看,陛下其实是占据上风的,但沧曜的所思所想,仍旧对陛下产生了很严重的影响,所以她才会做出眼下这种不顾整个神都死活的行为。” “围杀七宗的掌门长老是陛下的主意,而连带着一同歼灭世家族长则明显是沧曜的想法了......” 芳惊刹显得有些无奈:“所以说,陛下如今的情况,其实算是修炼潜麟功修炼至走火入魔了,即使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操控她的行为。” 云黛心跳如鼓,她虽一直对芳惊刹抱有几分警戒,但按照芳惊刹所言,的确有很多疑点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青渊帝会如此焦急地想将圣主之位传给叶兮颜应当也是这个原因了,因为她自己也不敢保证她会做出什么来,所以她想赶紧将皇位交给叶兮颜,然后自己闭关来处理潜麟功带给她的副作用,压制沧曜对她自身思想的影响。 所以说,那日七宗会议时,被关押在地牢深处的那个沧曜,其实根本就是青渊帝,“他”望向她时的那种陌生的眼神,自然也是来自于青渊帝的。 后来云黛和钟妙商、花重影在鬼剑渡厄前见到的那个青渊帝,应当就是青渊帝本人,她前去寻找鬼剑应当是为了完善此时的这个阵法,那之后她便重新回到了地牢之中,将自己关了起来。 说是关住自己,其实是为了限制在她的思维中不停作乱的魔皇沧曜,防止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做出什么失控的行为。 至于花重影探查出的那个,布置在神都之中的邪阵,显然也是出自于融合了沧曜的青渊帝之手了,沧曜已经完全成了她的一部分,沧曜掌握的能力,自也是她的能力。 青渊帝想扶持叶兮颜当神都圣主,可是叶兮颜只有第六境的修为,若她什么也不管了,跑去闭关处理自己的问题,叶兮颜这个帝位必定是坐不稳的,所以她才要将七宗修为高的掌门和长老都除去,顺便再将云黛的先天灵骨夺来,给叶兮颜。 而那些同样被困于阵法之中的世家族长,他们分明是站在青渊帝阵营中的, 却也被波及到了,青渊帝根本就不顾他们的死活……这或许是因为这位神都圣主真的走火入魔了,所以做出了这样疯狂的行为,也或许是青渊帝为了说服魔皇沧曜与她一同完成这个计划而做出的让利。 横竖不过是让世家与七宗倒退到同等水平上,而魔域又本身便是受到沧曜掌控的,到时所有人都死了,她只需安心地闭关修炼,将一切都交给叶兮颜来处理便好...... ⒚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89 章 莲灯节(3)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甚至于......云黛又想起了自己来神都之前发生的事。 玄诚子长老在四年前曾被沧曜的一掌打成了重伤,而那一掌正是来自于他的潜麟功,原本伤势潜伏了四年都未爆发,却在四年后突然恶化,令玄诚子长老因此而丧命。 云黛原本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沧曜的意思,是沧曜想找到她,所以才这么做的。 可如今看来,事情好似并非如此,也许从一开始想找到她的人就是吞噬了沧曜的青渊帝。 因为想找到她,所以催发了玄诚子长老的伤势,于是后来云黛回到万仞阁的消息一放出去,青渊帝就立马派来的谢映玄,让他给她送来了那张请柬,生怕她不到神都来赴约。 原来一切竟是如此...... 云黛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醉流鸢,她心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怪异感,因为她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好像都弄错了一些东西。 前世的云黛便孤身杀至过神都皇城,那时她便发现登基称帝的那个人是自称为谢映玄的魔皇沧曜,但实际上云黛其实一直觉得当初见过的那个沧曜,与她所认知的有些不同,只是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加之她前世因受到了琉璃玲珑心的影响,未能当场杀了沧曜,所以对那时产生的一些感觉其实是很迟钝的。 但如今,她却产生了一个念头。 不会前世最后的赢家,其实根本就是融合了沧曜之后的青渊帝。 只是不知那时的那个沧曜到底是更接近于沧曜,还是更接近于青渊帝,又或者说,他不属于任何人,他本身就是一个全新的个体了。 至于叶兮颜,她自始至终都只是青渊帝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第 190 章 莲灯节(4) 皇城天坛是专用作祭祀活动的地方,此处位于整个神都的最高点,地理位置本就天生具有聚灵而不散的优势。 在“沧曜”的刻意引导下,如今的天坛之上已涌动起了大量的灵气,那些修为低些的七宗弟子和世家族人,都被这激荡的灵气侵扰得站立不稳,不得不跌坐到地上,努力运转着自身的灵气去抵抗,这才不至于因灵气倒灌入经脉而爆体而亡。 这时,“沧曜”终于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掀开,露出了满含着冰霜的瞳仁,那带着极大压迫感的注视令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脊背发凉的惊恐感。 众人都不自觉朝那祭坛之上看了过去,而“沧曜”的目光则越过了人群,直直地落在了云黛身上。 云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而花重影的声音也恰在此时响起:“阵法已经完全启动了。” 阵法彻底启动了,所以沧曜,或者说是青渊帝也终于可以分神来对付他们这群人了。 “交出先天灵骨,”他开口了,但从他嘴中吐出的竟是带着威严的女声,可是下一句却又古怪地变成了低哑的男声,“可让你死个痛快。” 云黛一时骇然,竟也忘了去接沧曜的话。 而随着沧曜话音的落下,他的身体竟也变幻了起来,只见漆黑的黏泡又开始鼓动,而他整个人也仿佛化开了一般,不停蠕动的,只是眨眼间,他身体的另一半,就变成了青渊帝的模样。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了,整个天坛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那个古怪的人。 他以身体的中线为边界,一边是男人,另一边是女人,而那双左右完全不对称的眼睛,则直勾勾地盯着云黛,令云黛都不可避免地心底发毛。 “这是什么东西!”司棠面色阴沉地骂了一句。 她转而看向祀灵女官图秋冶,大声质问道:“祀灵大人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到了此时,任谁都能看出青渊帝的不对劲了,图秋冶却神色平静,一副不打算回答任何问题的模样,不过她的态度其实也已经摆得很明白了,对于青渊帝此时的状态,她必然是早就知道的。 也正是在此时,围住云黛的那十五具傀儡突然动了起来。 透明丝线反复交错,如蛛网织结,一层层地覆盖而来,铺天盖地地将她完全封锁在其内。 云黛手腕微转,剑气瞬间荡开,内层的透明丝线也被击了个粉碎,青渊帝所使的这些傀儡控丝其实是相当坚韧的,但在神剑醉流鸢锋利的剑气之下,仍是不堪一击。 可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十五具九境以上的傀儡同是对云黛发动攻击,丝线刚一被击碎,便又有新的丝线覆盖而来,转瞬便再次将云黛的所有退路都封锁住了。 云黛目光微凝,她看出了青渊帝的打算,如今参与这场打斗的并不只有她一人,青渊帝是摆明了想将她和其他人隔开。 果然,就在周围的七宗掌门准备出手助她时,站于 祭坛之上的“沧曜”便突然袖袍一拂,朝着下方抬起了手。 与此同时,大量的黑色粘液从他的掌心中涌了出来,如骤然掀起的浪潮,瞬息间贯至了天坛的每个角落。 只是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被黑色粘液完全堵住了去路,他们均掏出了法宝准备应对,却有数不清的透明四线从黑色粘液中伸展而出,转瞬便扎入了他们的身体之中。 “不好!”司棠大叫了一声,她高声提醒道,“千万不要被那些丝线捆住!” 可她这句提醒显然已经晚了,太归门长老和桂心宗的长老均是第七境,他们未能立即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看着那些透明丝线穿透了他们的四肢,又钻入了每一寸脊骨。 他们均是满脸的惊恐,却出奇地未感受到任何疼痛,只隐约觉得被丝线钻入之处传来了发麻的酸胀感,随后那种触感就蔓延至了全身,恍惚间,他们便突然发现,他们的身体竟完全不受控制了。 在丝线的提拽下,他们的四肢完全违背本意的扭动了起来,他们便眼睁睁看着自己掏出了本命法宝,几步跃起,落至了云黛面前,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她。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大为震撼,就连云黛都不禁露出了吃惊之色。 司棠的本命法宝是一对巨大的流星锤,她胖乎乎的小手各握着一只,挥舞得虎虎生风。 那些朝她射来的丝线虽都被她砍断了,但她的动作也显然越来越迟钝僵硬,他们脚下这座阵法本就会对人产生影响,而那些包裹在他们周围的漆黑粘液,也不停地对他们发出干扰。 司棠大吼道:“凡是修为比青渊帝低者,一旦被丝线穿透,就会成为她的傀儡!” 她是世家族长,对于叶氏的傀儡术自是比七宗之人要更为了解的,而她的提醒也让云黛想起了当初芳久凌跟她说过的有关于傀儡术的事。 叶氏的傀儡师,又被成为人匠,而最厉害的人匠,又叫做活人匠,因为她们可以操控真正的活人。 虚鹤长老一剑斩断了喷射而来的透明丝线,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将钟妙商和花重影都拉至了自己身后。 钟妙商本身就只有第七境,是她们三人中修为最低的,加之她主要的攻击手段都在灵兽身上,但此处的阵法却令她的灵兽大部分都处于了一种失控的状态,她轻易不敢将灵兽放出,自身的实力更是大大受损。 至于花重影,她虽是第九境,但她大部分能力都在那个鲁班锁上,而要催动鲁班锁,则需要一定的操作时间。 虚鹤长老又斩出了几剑后,花重影的鲁班锁终于发出了光亮,一道透明的屏障顿时展开,将周围一小片空间都框入了其中,其中也包括站得较近的司棠。 于是那些丝线再击射而来后,便完全被屏障挡了出去。 “多谢花岛主相助。”司棠也抹了一把冷汗。 妙回山掌门明雅也明显不敌,她一咬牙,一手拎起了扶着自己师父的朱宁,便也跟着跳入了花重影的防护罩中,于是花重影架起的这一小片空 间,就成了唯一的避难处,距离近的人纷纷冲过来躲避,但更多的人却仍被那些丝线控制住了。 花重影脸上的神情并不轻松,因为只是这片刻的耽搁,已有许多人被那些透明的丝线吊住了,他们自然也彻底处于了被操控的状态,大部分都跑去围住了云黛,而剩下的则面向了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190 章 莲灯节(4)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这群被控制的人皆是一脸惊恐之色,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对她们做出了攻击的动作,好在花重影撑起的这层防护罩相当坚固,不会轻易被击碎。 可这也不是办法,他们被困于此处,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气逐渐流失,成为运转这座阵法的养料。 花重影还想着自己几人最好能帮着云黛一同对付青渊帝呢,现在看来,她们能不被青渊帝控制,成为挥刀伤害自己同伴的傀儡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再抬头时,就见图秋冶已经站上了祭坛,她手持方天画戟,立于“沧曜”身旁,与他一同垂眸向祭坛之下的人望来,那冷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砧板上的鱼。 另一边的宋逢舟脸色也同样难看,他的心也慢慢沉了下来,他算是彻底明白了,陛下根本没打算让今日来了天坛的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就像司棠说的那样,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这些人的死活。 宋逢舟是圣尊境的修为,那些丝线并未来攻击他,却也控制住了宋氏的族人,操控着他们冲向了那些还在努力抵抗着的人。 他握着手中的刀,一时犹豫了起来。 而也只是这片刻的功夫,天坛之上的局势就彻底变了,几乎所有人都被透明丝线吊了起来,成了青渊帝的傀儡,而他们的目标,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被十五具九境傀儡包围着的云黛。 那些被丝线操控的七宗掌门长老和弟子,穿插着站入了十五具傀儡之中,令云黛瞬间陷入了众矢之的。 “云掌门!我不想对你出手啊!” “云掌门!你快躲开!” “云掌门!小心!” 他们惊恐地大叫着,却怎么也止不住朝云黛攻击的动作。 神都是无法使用御空术的,云黛便脚下错步,踩着弄雾步,躲闪着朝她打来的攻击,这对她而言其实很轻松,但她的手心还是不自觉冒出了一层薄汗。 云黛不得不承认,尚只有第八境的她,的确不是青渊帝的对手。 她有很多大范围杀招,可以一次性将面前的敌人全部笼罩在其中,比如说龙门剑阵,再比如说无情道的第二式无生界,但她不可能用这些招式去斩杀被青渊帝操控的七宗之人。 如今七宗的掌门长老可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倘若她真的为了活命就对他们挥剑相向,但凡今日有一个人活着将此处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了,她乃至于她所代表的整个万仞阁,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云黛与青渊帝的实力本就差了一些,如今又这般投鼠忌器,她的能力便在不知不觉间,又被削弱了几分。 又一次,各色的灵光朝她冲了过来,而与此同是 ,幽蓝色的秽蓝之焰也再次从空中落下,目标竟是花重影撑起的那处防护屏障。 云黛眸中厉色一闪,她的腰猛地一拧,醉流鸢便一剑斩了出去,风息之气伴随着无情道第一式碎月斩一同被挥出,重重朝着那落下的幽蓝色火焰撞去。 秽蓝之焰被击散的同时,一根尖锐的透明丝线也趁着云黛分神的功夫,狠狠地钻入了她的左肩之中。 “唔......” 云黛从半空落下,向前踉跄几步的同时已反手攥住了那根不停朝着她血肉之间钻的透明丝线。 “云掌门!”距离较近的七宗道友,虽身体不受控制的,但还是忍不住替云黛担忧了起来,他们自然看得明白,若是云黛输了,他们今日也必死无疑。 云黛没有理会任何人,水涌珠在此时被催动,她左肩的血液瞬间化为尖锐的利刃,迅速绞断了不停作祟的透明丝线。 沾满血的丝线从她肩头掉落,摔在地上后便如蠕虫般挣扎着蠕动了几下。 青渊帝显然是想像控制其他人那般控制云黛,但她没有得手,而云黛使出的手段也让她有些吃惊。 她轻轻“咦”了一声,随后便明白了过来:“你竟掌握了水涌珠的全部能力,倒是机缘不小。” 上半句是女人的声音,而下半句则又变成了男人的声音,仍是扭曲得令人心里发毛。 云黛的呼吸起伏得有些厉害,她的左肩已经被鲜血打湿了,那艳丽的色彩在她那身雪白的衣衫上显得尤为刺目。 “糟了,”钟妙商的表情有些难看,“云道友顾忌着我们,使不出全力。” 司棠再次从腰间摸出了那个酒壶,她道:“我的火能挡一挡那秽蓝之焰。” 她说着便仰头喝了一口,喷出了一道火焰屏障,围在了花重影布下的防护罩外。 明雅目光闪烁了一下,她也很快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质小药瓶,她将瓶塞拔开,瓶内便涌出了一股浓郁的药香,一股烟雾荡开,直接便融入了司棠喷出的那股火焰中,霎时间火焰狂涨,竟比之前更为汹涌炙热了。 司棠不禁看了明雅一眼,夸道:“明掌门倒是好手段。” 明雅垂眸颔首,并未多言。 云黛此时的注意力已再次回到了那十五具九境傀儡之上,事实上,她最需要注意的对手便是这几具傀儡,和立于祭坛之上的青渊帝跟图秋冶。 其他被青渊帝控制住攻击她的人,本身根本不足为惧,她只是要提防着自己的杀招真的伤到他们,才如此束手束脚。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云黛的右手指尖不知何时竟捏了一枚赤色的小石头,那自然就是她从妖域获得的仙舍利了,也是可以用以对抗青渊帝的利器。 只是她身上只有两枚仙舍利,且此物只有在第一次使用时,才会有出其不意的效用,所以她必须要寻找最合适的时机。 云黛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一剑斩出,再次躲开了朝她击射而来的透明丝线,与此同时,她催动起了掌心 的冥印,向芳惊刹传音道:“前辈,你可知青渊帝的心脏在何处?” 她此行的目标其实很明确,她要斩杀青渊帝,而此时的青渊帝已与沧曜相互融合,修成了潜麟功,她唯一的弱点便只有她的心脏了。 她想杀她,就必须要先知道她心脏的位置。 芳惊刹并未被青渊帝操控,叶氏的傀儡术是无法将同样拥有叶氏血脉的族人变成自己的傀儡的,所以,此时的所有叶氏女都被一大团漆黑的粘液困在天坛的角落,只睁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望着场上的打斗。 芳惊刹仍被芳久凌扶着,她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不过她的声音还是很快在云黛耳边响了起来:“她的心脏就在她的胸膛中,只不过在她的右胸膛中。” 云黛仰头看去,就见站于祭坛上的青渊帝,右半边身体仍是她自己的,而左半边则是沧曜的模样。 云黛心下了然,看来青渊帝这是将自己的心脏放在了自己的这半身体中,既然心脏就在此,那事情就好办了。 云黛思索间,芳惊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因她吞噬沧曜便是靠着她的这颗心脏,倘若没了心脏,她的意识很可能会被沧曜完全压倒,她也会被彻底同化为沧曜,所以她始终不敢将心脏脱离出自己的身体,安防至他处。” 云黛轻轻蹙眉,她再一次翻身躲过攻击,她一抬眸就见青渊帝冲着自己手指一点,于是四周那十五具属于她的九境傀儡就像是突然被触动了,竟同时暴起,放出了更多的透明丝线。 云黛原本其实就有些吃力,如今更是被完全限制住了躲闪空间,她不得不放出剑气,绕在身周,但很快剑气连同藏于剑气之中的她都被透明丝线完全包裹住了,宛如落入蛛网中的猎物。 云黛向丝线外轻轻瞥了一眼,神色有些莫测。 青渊帝在指挥着这十五具傀儡同时攻击她时,其他被控制着的七宗人也被拉在了最后方,一时之间,真正的叶氏傀儡便与七宗的无辜者分开了。 云黛没有任何犹豫,她猛地将醉流鸢抛了出去,手指也快速地掐诀结印,龙门剑阵瞬间生成。 漫天剑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展开,即使连见多识广的司棠都不觉露出了惊异之色。 在这片凶戾的剑光之中,那些困住云黛的透明丝线顷刻间就被斩得粉碎。 剑光并未停下,顺势便朝着近前的一圈九境傀儡落了下去。 这十五具傀儡并非全部都只是九境,其中有三具乃是圣尊境的修为,除开这三具圣尊傀儡以外,其余几具傀儡身上都绽开了一道道的剑伤,鲜血飞溅,眼见着她们便要被绞杀在剑光之下了。 可就在此时,那些站于十五具傀儡之后的七宗之人竟又被青渊帝控制着冲了上来,竟迎着那漫天的剑光就要挡上去。 在这群人之中,云黛还看到了朱宁的师妹,也是太归门的弟子,他们脸上皆是惊恐之色。 云黛神色一凝,剑光骤然一收,攻击便止了下来,于是那些冲上来挡剑的七宗之人就顺势举起了手 中的法宝,向她打来了攻击。 太狡猾了! 云黛咬紧了牙关㈩,青渊帝刚刚那般出手其实是想试探她,若是能成功将她拿下最好,若是不行,便将七宗的无辜之人送上来当盾牌。 云黛在人群中一阵闪避,躲过了所有攻击后,她突然便冲着祭坛之上,高声开口道:“陛下,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你不是想要我的先天灵骨吗?我可以给你。” “交易?”青渊帝冷笑了一声,“你有与我谈交易的资格吗?” “为何没有?”云黛却是不甘示弱,“陛下,你短时间可捉不住我......你说,若是我自知已绝无可能逃脱,我为何不在您抓住我之前自行了断呢?” 云黛脚尖点地,身形便轻盈地一跃,她笑道:“陛下,与其让我自己和先天灵骨落入你手中,不如我现在就自行了断。” “你在威胁我?” “怎么,你不信?”云黛微微偏头看向她,“还是说,你打算赌一把呢?” 如今的情况,她分明是处在绝对弱势的,但面对青渊帝和四周这接连不断的攻击时,她却表现得极为镇定,甚至是相当的游刃有余。 终于,青渊帝还是开口了:“你想怎么交易?” “我可以主动将我的先天灵骨献给陛下,”云黛道,“但你要关闭阵法,将其他人都放了。” 她此言一出,那些被控制着的七宗掌门长老门都不觉热泪盈眶,望向云黛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敬意。 云黛只默默看了他们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青渊帝也没立即开口,她像是在思索。 片刻之后,她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小丫头,孤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云黛心一沉,她抬眸看去,就对上了青渊帝那双包含着两只不同眼睛的注视。 上次在万仞阁时,青渊帝便曾因为云黛的示弱,被她毁去了一具替身傀儡的右手,如今她自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想自我了断,便赶紧去死,”青渊帝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别浪费孤的时间!” 她声音狠戾,带着激荡的杀气。 云黛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却突然有一个声音贴着她耳边响了起来。 “小云儿,你想杀她吗?”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可以教你怎么杀她。” 云黛心头猛地一跳,因为那个男人的声音格外熟悉。 是沧曜!沧曜在对她使用传音术! 云黛抬头再次朝着祭坛上看去,她就见青渊帝正望着她,仿佛根本不知道沧曜正在偷偷给她传音。 云黛没有回答,也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而沧曜果然又心急地开口了。 “那些替身傀儡你不必放在心上,你佯装剑被击落,让她们用丝线将你绑上来。” “待到你被抓上祭坛后,叶灵璧自然会亲手去剔你的灵骨,到时我会尝试控制她的身体,令她陷入短暂地麻痹,你到时只需借 机掏出她右胸腔中的心脏,她的身体便是我的了。” 沧曜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焦急与期盼:“你不必担心我事后反水对你出手,我刚夺得身体,会处于短暂的虚弱期,此处我必定不会久留,我会迅速离开神都回到魔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 云黛仍没做出回答,她自得知了沧曜与青渊帝已融为了一体之后,便一直在想,沧曜的意识到底在何处,没想到他竟然单独来找她了。 终于,云黛开口了,却并非是对沧曜传音,而是触发了冥印,向芳惊刹问道:“前辈,我想问一下,我有没有可能绕开青渊帝,与沧曜单独取得联络?” 芳惊刹显然被云黛这个问题惊到了,她好半天才语气严肃地提醒道:“云小友,千万别做这种蠢事。” “如今的青渊帝虽是处于走火入魔的状态,她与沧曜的融合也并不彻底,但这二人既已是一体的了,那他们的所有感知经历和思想都是完全共享的,你就算真相与沧曜单独联络,你这边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青渊帝听去。” “同样的,他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也早已不再只是他的本意,其中必定暗含着青渊帝的意思。” “自他二人融合开始,不管他们内部是如何争斗的,在面临外敌时,他们的利益必定是绝对统一的。” “原来是这样啊......”云黛慢吞吞地吐出了这句话。 如此看来的话,沧曜会主动给她传音、提出要与她合作,应当也是青渊帝的意思了。 云黛再次一剑挡上打来的攻击,但这次她却并未将剑握得太紧,于是醉流鸢便直接被击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在云黛将剑重新召回之前,一股秽蓝之焰迅速从上方的鬼剑渡厄中吐出,眨眼便将醉流鸢完全封住了。 而与此同时,无数透明丝线涌上来,锁住了云黛所有的反抗。 云黛仰头冷冷地看着祭坛上的青渊帝,眼神中并未任何恐惧惊恐之色。 既然青渊帝想通过沧曜让她束手就擒,那她便干脆将计就计好了。! 第 191 章 莲灯节(5) 那些透明丝线乍一贴上云黛之后,便迅速顺着她的皮肤钻入了她的血肉之中,又绕上了她的每一寸骨骼,拉紧绷直。 并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也不会引起人本能的挣扎,只是一片酸胀的麻木,于不知不觉中,身体便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云黛体内的水涌珠蠢蠢欲动了起来,作势便要反抗,却又被云黛暂时压了下来。 沧曜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带着隐隐的兴奋:“对,就是这样,不要反抗,你要先让叶灵璧放松警惕。” 云黛没吭声,只用余光轻轻扫了一眼跌落在地上的醉流鸢。 在秽蓝之焰的隔断下,她已与醉流鸢完全失去的联系,甚至于,她连斩月的存在都感知不到了。 这感觉是相当奇怪的,毕竟云黛自认了醉流鸢做本命剑以来,便从未和他分开过,也从未出现过什么力量能如此彻底地将他们隔绝开。 云黛眼神怪异地抬眸向空中望去一眼,就见那柄悬浮于最高点的鬼剑渡厄仍散发着淡淡的幽蓝光芒,源源不断地吸收着涌来的灵气,将整座天空都衬得阴郁。 按理来说,神剑醉流鸢其实是比鬼剑渡厄更强的,但加诸在醉流鸢之上的限制太多了,让这把神剑只有在被他的主人握在手中时,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能,而如今,醉流鸢已完全脱离了云黛的掌控,他便完全被鬼剑渡厄压制住了。 云黛没再过多的思考,因为那些穿入她血肉骨骼中的透明丝线在这时被一股力量牵引了起来,于是她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做出了违背她意志的举动。 她看到自己的褪不受控制地迈了出,一步步地向着祭坛的方向走去。 “云黛!” “云掌门!” “云道友!” 一声声惊恐担忧的呼唤此起彼伏,躲于防护罩之中的花重影几人几乎都陷入了绝望。 他们这群人中,能与青渊帝一战的,就只有云黛,若是云黛也倒下了,他们可就彻底输了。 云黛没有理会那些呼喊声,只全神贯注地看着祭坛之上的青渊帝,她其实并未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只要她想的话,水涌珠便会瞬间将她血脉之中的血液化为最坚韧的利刃,斩断那些透明的丝线。 青渊帝显然也知道这点,所以沧曜仍不停地用传音术在她耳边安抚着她。 “小云儿,千万别反抗,你一旦反抗了,叶灵璧必然会察觉到异常,到时我们的可就前功尽弃了,机会只有一次。” 在他说话的期间,那些缠绕进云黛血肉中的丝线也一寸寸地加粗着,密密实实,逐渐变得牢不可摧,待到云黛的脚踏上祭坛的台阶后,那些透明丝线已厚实得再无法被轻易斩断了。 云黛目光微微闪烁着,她扬眸看向上方的青渊帝,就见她神色威严地垂眸望来,看不出喜怒,而沧曜在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也仿佛真的与她无关。 “小云儿别怕,”沧曜的声音再次在云黛耳边响了起来,“待你靠近之 后,我便会夺去叶灵璧身体的控制权,到时就会解开你身上的控丝,你只需趁机掏出她右胸腔中的心脏,我们便能彻底击败她了。” 到了这时,沧曜仍不忘连声安抚着云黛,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也怂恿着她来自投罗网。 那些控丝缠得极紧,其实到了这一步,即使沧曜立马与她撕破脸,她也不可能在一瞬间挣脱出去的,但沧曜,或者说是青渊帝却非常谨慎,甚至还命那十五具替身傀儡跟在云黛身旁,随时戒备着她。 终于,云黛迈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出现在了青渊帝面前。 “咚”的一声,云黛的膝盖砸在了地上,在丝线的操控下,她匍于地面,再难行动。 图秋冶站于青渊帝身后不远处,她左手持着那柄方天画戟,紧盯着近前的云黛,并不敢松懈。 青渊帝垂眸看了下来,她左半张脸上,属于沧曜的那只眼睛中微微弯起,眼底透出了强烈的贪婪和兴奋。 “小云儿,”这次的声音竟是从青渊帝嘴里吐出来的,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沧曜的声音,他的嗓音微哑,带着几近病态的笑意,“抓住你了。” 云黛猛地抬起头,就见青渊帝那只属于沧曜的左手闪烁起了黑芒,用力朝着她按了下来。 “云黛!!” “云掌门!!” 祭坛之下的呼喊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了,云黛眼眸微眯,水涌珠也在这时被她发动了,她身体中的血液迅速化为了利刃,斩向了那些探入她血肉中的控丝。 沧曜却并不担心,他的眼底甚至露出了胸有成足的笑意,叶氏傀儡术的控丝坚韧异常,若是醉流鸢还在云黛手中,想斩断这些丝线自然是很容易的,可惜云黛的剑已经被她自己丢掉了,并且青渊帝为了控制住云黛,起初便将那些控丝绕了许多层,即使水涌珠也是至宝,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云黛脱困。 眼看着沧曜的那只手就要按在云黛身上了,云黛的神色间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之色,甚至于,她还轻轻地笑了一下。 她身体中的血液并未冲去与她全身血肉中的控丝抵抗,而是一股脑涌向了她的右手,在瞬间斩断了她右手的束缚。 下一刻,云黛直接用力一捏,一股怪异滞怠的古怪气息骤然炸开,淡淡的红光弥散开来,那缠绕在所有人身上的控丝也在瞬间松懈,完全脱离出了青渊帝的掌控。 那些守在云黛身后的替身傀儡也突然像是出现了故障般的卡顿在了原地,满脸茫然,一动不动。 这一刻,就连青渊帝脸上也露出了诧异之色,她那张一半属于她,一半属于沧曜的脸上,竟难得地趋同了。 “你有仙舍利?”青渊帝反应过来的瞬间,云黛已完全从控丝中挣了出来。 她自下而上,不甘示弱地朝着青渊帝的方向撞了过去。 此时突然发生的异变,正是来自于云黛藏在右手指甲缝中的那枚仙舍利。 仙舍利被捏碎后,只会让叶氏傀儡在三个呼吸内脱离掌控,而这 也是云黛不多的动手时间。 青渊帝的眼底只露出了一瞬间的迟疑之色,随后她下压的手掌聚起更大的力道,狠狠向云黛拍去。 她好歹是圣尊境的修为,而云黛只是第八境,正面相拼,她可不会那么容易输。 云黛根本不躲,她也没办法躲,机会只有这一次,若是失手了,她便再难击败青渊帝了。 那只属于男人的手掌拍上云黛肩膀的同时,醉流鸢的剑鞘也顺着她起身上冲的势头,从她腰间穿出,直奔青渊帝的右胸膛而去。 醉流鸢不在手中,她便用剑鞘来攻击。 这把神剑的剑鞘同样是由上古风龙族的身体锻造而成,其坚硬程度并不低,在绝对的力量下,仍能起到瞬间杀敌的效果。 云黛率先感觉到的便是从右肩传来的剧痛,那种碾压过所有骨骼的疼痛令她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但她攥住剑鞘的左手并未松懈,于是“扑哧”的声响伴随着没入血肉的钝感也在剑鞘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但云黛的脸上却并没有惊喜之色,相反的,她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的剑鞘并未能如她预料的那般扎入青渊帝的胸膛,在她的攻击打出的瞬间,图秋冶便迅速挡至了青渊帝身前,而遍布着龙鳞的冰冷剑鞘,也顺势穿透了图秋冶的胸腔。 这位神都的祀灵女官,竟在最危机的关头,主动挺身而出,为青渊帝挡下了最致命的攻击,而云黛的心也随之沉了下来。 青渊帝拍来的那一掌,令她的整个右肩都处在了无法轻易动弹的状态,现在的她也失去了再与青渊帝争斗的力气,已是强弩之末。 云黛身上是有肉身血甲的,按理来说,所有打向她的攻击都该被反弹回去才对,可与沧曜完全融合的青渊帝早已脱离了常人的范畴,更何况肉身血甲本身就是沧曜炼制而出的,他是最了解此宝的人,他打来的攻击,自不会被拦截住。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令青渊帝也有些不可思议,她连忙扶住了重伤踉跄的图秋冶,眼底难得闪过了怒意。 云黛的剑鞘还插在图秋冶的胸膛中,而剑鞘的另一端则握在她手里。 青渊帝一手扶住了图秋冶的肩,另一只手再次抬了起来,眼看着便要朝云黛拍来。 此时此刻,云黛最明智的选择该是弃剑而逃的,但她却并没那么做。 粘稠的鲜血顺着图秋冶胸前的伤口流淌而下,蜿蜒地爬上了剑鞘上的龙鳞,又流至了云黛的手背上,她的五指也在此时骤然收紧,捏得几乎骨节发白。 无情剑决在这一刻于她丹田之中运转了起来,她沉声低呵道:回!?[(”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便有无数风息之气猛地涌出,一道青龙幻境瞬间环绕她而生。 在威严的龙吟声中,锋利的寒光斩破虚空,朝着剑鞘的风向击射而来。 醉流鸢摆脱了秽蓝之焰的封锁,而那锋利的剑刃也于一瞬间从青渊帝的后心贯穿而来,轻易刺穿了她的心脏,将 她与被她扶起的图秋冶一剑穿透,剑尖也随之回入了剑鞘。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青渊帝瞪大了眼睛,而她那只正要拍下的手也停滞在了空中。 “为什么......” 带着迷茫与不甘的疑问,在这一刻,终于恢复成了她原本的声音。 她像是无法理解,但心脏被击碎的同时,她的潜麟功也完全被破开了,她的身体破损成了一个巨大的筛子,而灵气也不停涌动而出。 “不!”这位神都圣主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之色,她伸手想去抓住那些从她的经脉中游荡而出的灵气,却也只是徒劳之举。 “陛下......”图秋冶的胸膛已被前后对穿,她艰难地握住了青渊帝的手,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发出了破碎的呼吸声。 她自小在青渊帝身边长大,若非是得了陛下的赏识,受到陛下的扶助,她可能早就死了,更不可能走至如今这个地位,修至圣尊境。 她感念陛下的知遇之恩,所以在这危机的时刻,她愿意献出自己的命来救陛下,可没想到,她们最终还是输了。 图秋冶的手缓缓垂了下去,这位神都曾风光无限的祀灵女官的生命,也彻底消逝了。 云黛握着剑鞘的手缓缓松开,她踉跄后退,几乎就要跌下去了。 这时,一双胳膊伸了过来,轻轻扶住了她的腰,慢慢搂住了她。 斩月出现在了她身旁。 云黛正要说些什么时,便突然发现青渊帝身后竟多出了一个枯瘦干瘪的人影。 那人刚一出现,便将双手按上了青渊帝的肩,于是那些从青渊帝的身体中外散的灵气便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连带着青渊帝的身体也逐渐化为了漆黑的粘液,一同融入了那人的体内。 “芳惊刹!”青渊帝惊怒交加地呵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突然出现在青渊帝身后的人,自然就是芳惊刹了,这诡异的一幕令云黛都不禁露出了吃惊之色。 “芳惊刹!这都是你设计好的!是你故意的!”青渊帝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她愤怒地指摘着芳惊刹,挣扎着想逃脱出去,可她重伤的身体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变为了芳惊刹的一部分,最后连怒斥的声音都消失了。 与沧曜融合的青渊帝就那样完全消失在了云黛的面前,只余下一颗一半男人,一半女人的头颅咕噜噜地滚至了地上,那两半完全不同的脸上一半愤怒,一半不甘,金色的头冠也随之滚落而出,发出叮铃铃的脆响......这便是这位盛极一时的神都圣主的最终结局。 云黛的目光在那颗头颅之上停留了片刻,她的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着,肩头的疼痛感令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许久之后,她收回了视线,看向了面前的芳惊刹。 吞噬掉青渊帝的芳惊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原本干瘪的身体仿佛充了气般的充盈鼓胀了起来,干瘪的皮肤也再次被撑起,变得光滑水润,令她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她那无法聚集灵气的经脉也完全恢复了,就连她的修为也在眨眼间,从第八境,变成了第九境。 “云小友,”芳惊刹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次我们还要多谢你的相助。” 她所说的“我们”,自然指的是她和芳久凌。 而她这一次开后时,吐出的声音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干涩难听了,反倒轻盈悦耳,让人乍闻之下几乎听不出她的年纪。 “母亲!”芳久凌已几步冲至了祭坛上,她担忧地拉住了芳惊刹的手,确认她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只是片刻的时间,芳惊刹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从一个干瘪暮年的老妪变成了丰盈貌美的年轻妇人,她脸上的笑容也重新恢复了生机。 “云师姐,”芳久凌看向云黛,有些惊喜地道,“我母亲吞噬了青渊帝,她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云黛看向了芳久凌,芳久凌脸上的喜色不似作假,想来她的确是很尊敬自己这位母亲的,可云黛心中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她略作思索后,却又突然明悟了什么。 云黛此前便一直在想,芳惊刹到底有什么目的,她看不出她想做什么,却分明觉得她是有着自己的心思的。 而这一刻,她却恍然反应了过来,就像青渊帝临死前怒斥的那些,也许青渊帝会跑去吞噬沧曜,甚至因吞噬失败,与沧曜融为一体,走火入魔,本就在芳惊刹的预料之中。 芳惊刹会引导青渊帝做出这些行为,也都是为了此时此刻的这些,她同样也修炼有潜麟功,所以她想靠着吞噬,治疗自身无法逆转的伤势,并且她不止想吞噬青渊帝,她还想将沧曜也一同吞噬掉。 处在走火入魔状态的青渊帝,又被云黛打成重伤濒死,即使芳惊刹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也能轻易取得青渊帝和沧曜的力量。 “云黛!”花重影几人也已经几步跑至了云黛身旁。 “云道友,你的伤......”钟妙商的担忧地看着云黛的右肩。 妙回山掌门明雅也提着医箱跑了过来,要给云黛包扎,云黛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云黛有些焦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芳惊刹显然看出了云黛在想什么,她看向了祭坛之后的祈年楼道:“明怡郡主此时应当就在楼中。” 云黛稍愣了愣,她也顺着芳惊刹的目光看了过去。 此处天坛中,最为宏伟的建筑,便是那座蓝顶的祈年楼了,云黛此前还一直在想,那楼中到底有什么,倒是没想到叶兮颜竟被关于此处。 不过想想也是,今日这场闹剧,青渊帝除开要杀死他们这群人外,另一个目的就是将赤莲玉玺连同神都的圣主之位一同传给叶兮颜,她会将叶兮颜安置于此处,倒是合情合理。 云黛慢慢捏紧了拳头,右肩伤势的疼痛也被她压了下去,既然青渊帝已经被她斩杀了,那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找到叶兮颜。 她与叶兮颜之间还有一些恩怨要解决。 是关于先天灵骨和琉璃玲珑心两件齐天之宝之间的恩怨。 她与叶兮颜,是命中注定的一死一活。! 第 192 章 忘情境 云黛其实伤得很重,青渊帝打来的那一掌,令她整条右臂都再无法用力,只稍一动,便会传来钻心的痛。 疼痛让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斩月伸手想扶她,却被她摇了摇头躲开了。 青渊帝死后,控丝便失效了,那些原本被她操控的人也恢复了自由,但控丝造成的疼痛也随之传了过来,好些人都跌坐在地上,满脸痛苦,一时之间也未能腾出精力去做别的。 云黛没有耽搁,她很快便抬脚向祭坛后方的祈年楼走去,她要去找叶兮颜,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祈年殿被一层水纹防护阵护在其中,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云黛手指触上那荡漾开来的水纹,那层防护罩上就裂开了一个口子,她也顺势钻了进去。 司棠此时刚查看完族中弟子的伤势,一扭头就见明雅一脸凝重地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她转头看去,就听她道:“很奇怪,我经脉中的灵气还在流逝。” 她这么一提醒,司棠也觉得奇怪:“青渊帝既然已经死了,那围住我们的阵法不是也应该自行消散吗?” “那阵法又不是靠着青渊帝的灵气支撑着的,”回答的人是花重影,她也早发现了这个问题,她指了指头顶道,“阵法的核心是那东西。” 众人仰头看去,就见鬼剑渡厄仍盘旋在天坛的最上方,一刻不停地散发着阴郁的蓝色光芒,且它似是因为吞噬了灵气,整把剑都变得更加生动鲜活了。 司棠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叶灵璧居然真的将鬼剑渡厄的封印完全解开了,真是疯了......” 随后她突然看向四周,有些焦急地道:“云掌门去哪了,我有些话要对她说。” “她进祈年楼了,”钟妙商道,“祈年楼外有阵法,我们轻易进不去,有什么话等她出来再说吧。” 司棠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忧心忡忡的,但她听钟妙商这般说后,还是点了点头。 ...... 因有阵法的阻隔,祈年楼中格外清净,清净得仿佛之前于天坛上的那场争斗从未存在过。 檀香袅袅环绕,令人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云黛,有些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她斩杀了青渊帝,叶兮颜已再不可能翻盘,而前世的恩怨与仇恨,到了这一刻,也终于都得到了清算,可她却比想象中的要平静,那种平静,甚至让她有些疲惫。 叶兮颜一身的锦衣华服,跪坐在祈年殿最中央的蒲团之中,只露出一道沉静的背影,与昨夜那个因爱人死去而崩溃抓狂的少女判若两人。 她的情绪仿佛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或者说,也许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谢映玄的死亡,只余下一片平静的死寂,她跪在蒲团上,在一寸寸的煎熬中,等待着青渊帝从云黛那夺来先天灵骨给她,好让她逃脱来自琉璃玲珑心的诅咒,不再如昨夜那般痛苦得无法自抑...... 圆形的地面上绘制着一套灵纹阵法, 限制住了叶兮颜的活动空间,让她无法凭自己的力量离开这座祈年殿。 青渊帝显然是担心自己在动手时,叶兮颜突然出现扰乱她,加之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本就让叶兮颜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于是她干脆便将她给关了起来。 ?子琼的作品《女配她修无情道》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听到身后的声响,叶兮颜轻轻动了一下。 “姑姑......你来了吗?” 随着问话,那道人影也缓缓回头看来,但当她的目光触及满身是血的云黛时,她却僵了一下,眼底也出现了震惊之色。 云黛什么都没说,只是扬手丢了个物件到叶兮颜脚边。 那是一个黑色的包裹,随着滚动,黑布滑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叶兮颜垂眸看去的同时,眼睛也猛地瞪大,因为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是一颗人头,准确来说,那是青渊帝的人头,且是青渊帝与沧曜融合之后的古怪而扭曲的人头。 那张一半男人一半女人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愤怒,却又透着一种强烈的死气和尘埃落定的狼狈。 这画面其实是极具冲击力的,但叶兮颜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惊恐的尖叫,没有大声的怒斥,更没有崩溃地哭喊,她安静得出奇,只默默地低垂着视线,望着那颗人头,与那双怒目圆瞪的眼睛对视。 云黛很清楚,叶兮颜其实并不平静,她从衣袖中露出的手在不住地发抖,指甲在不知觉间掐进掌心,骨节都捏得发白。 这一刻,云黛觉得她也许该说些什么,比如说趾高气昂地嘲讽,得意洋洋地羞辱,琉璃玲珑心只有在拥有者情绪最失控时,才能取出,也许云黛该趁此时机用言语刺激她一番,令她彻底陷入崩溃...... 可云黛却并没这么做,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像是在等待叶兮颜接受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事。 这一刻的云黛其实是茫然的,也是迷惑的,她很难得地,完全处在了一种放空的状态,就像是大战结束后,精神与身体本能的休憩。 她和叶兮颜,因齐天之宝而对立,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也从前世持续至今生,每一步都是痛苦挣扎与艰辛,即使是最后的胜利,仍带不来过多的喜悦,连带着那些本该积存在心底的怨恨也仿佛消散了,只余下历经沧桑之后的空空之音。 云黛并不会原谅叶兮颜和她背后的叶氏曾带给她的伤害,更无法忘却那些年一步步走来的伤痕累累,只是那些荣辱悲喜,那些过往的劫难,突然就变得很嘈杂,嘈杂到让她觉得,每多一分的怨恨都像是在自我消耗,而她,不该被困于此处。 既然胜负已分,她也该往前看了。 云黛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心境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只是那种变化很细微,令她一时无法看清。 终于,叶兮颜再次回头看来,她的眼眶泛红,眸中含着泪水,可她却强忍着没哭。 “成王败寇......是我输了。”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发抖,在吐出最后一个字时,终是露出了哭腔。 醉流鸢出鞘,寒芒闪过, 锋利的剑尖指在了叶兮颜的咽喉处。 叶兮颜的目光落在了那冰冷的剑刃上,眼底的情绪却并不是恐惧,而是痛苦,一种很极致的痛苦与挣扎。 在云黛做出反应之前,她突然就抬起了手,指尖闪着尖锐的白芒,下一刻,她的五指用力压入了左胸腔中。 伴随着“扑哧”的闷响,鲜血飞溅而出,而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也被她攥入了掌心。 流光异彩顺着鲜血从她攥紧的指缝间透出,又被她一点点剜了出来,她竟亲手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云黛就见她慢慢摊开了掌心,露出了那颗心脏的全貌,那并不是由血肉构成的心脏,而是一颗琉璃般闪耀漂亮的晶石。 血从光滑的弧面淌下,露出最圣洁的光彩。 那样漂亮的一颗心脏,晶莹剔透,不似世间尘物,可不知为何,云黛却突然觉得那炙热绚烂的色彩充满了恶意,是一种来自命运的捉弄。 叶兮颜望着那颗心脏,突然就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从她眼角滑落而下。 这几乎有些疯狂的一幕,令云黛都有几分动容。 “为什么......”像是因为过度的痛疼,她的声音都在剧烈地发抖,“为什么明明已经没有心了,为什么即使我已经抛弃了它,我的心还是、还是那么的疼?” “郡主!”一个声音突然从侧旁响起,云黛惊了一下,她偏头看去,竟发现那个名为既白的乐师从阁楼之中冲了下来,带着满脸的惊恐踉跄地奔至了叶兮颜面前。 云黛这才想起,昨晚图秋冶带走叶兮颜时,也顺手将这画师一起捉走了,想来青渊帝为了安抚叶兮颜,便直接将这画师与她关在了一起,只是这祈年楼中布置的阵法实在太多了,所以云黛刚踏入此处时并未发现此人。 “郡主......”少年颤抖着想抱住叶兮颜,却顾及着她胸前破损的巨大血窟窿,不敢去触碰她。 叶兮颜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抬眸看向了云黛,她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逐渐失去了血色。 “云黛......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痛苦?”她固执地看着她,仿佛是在向她求救,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向她询问。 “命运当真、当真如此难以违抗吗?” 云黛没有说话,她只是垂下了手腕,放下了手中的剑。 如今的叶兮颜根本不会对她构成任何威胁,她也没必要一直用剑指着她。 “郡主,别说话了!求你别再说话了!”既白拉住了叶兮颜的袖子,惶恐地看着她,“我带你去医治,只要及时医治,一定能好的!” 叶兮颜笑了一声,她一把挥开既白的手:“别叫我郡主了,我已经不是郡主了,姑姑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的!”既白焦急地摇头,“郡主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郡主。” 叶兮颜又笑了起来,她也终于收回目光,望向了面前的少年,望向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郡主,我 带你去医治吧......”他祈求着她,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 “既白,”她第一次唤了少年的名字,“你会这么在乎我,都是因为这颗心,是因为它,是因为我用它操控了你的情绪......” 叶兮颜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那颗闪烁着琉璃光彩的心脏之上,眼底带着一种自嘲般的笑。 “你最初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我......是云黛......” 云黛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却并未露出太多的神色。 既白则有些茫然地抬眸看向了这位站在一旁安静得出奇的万仞阁掌门,但也只是匆匆一眼后,他便收回视线摇头道:“不是的,郡主,我爱的人是你,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想与你、与你永远在一起。” 叶兮颜笑了起来,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伸出了沾满鲜血的手,握住了既白的手腕,湿润的血很快便干涸凝固,变得粘软泥泞。 她垂下视线,缓缓靠入了少年的怀中,似是无比的疲惫,又像是终于放下了一切的安心。 “他已经死了......在我杀死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现在,我也要去找他了......” 鲜血已完全打湿了她前襟的衣裳,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她没明着提那人的名字,云黛却知道她说的是谢映玄。 也许在她抛弃那颗心脏的同时,琉璃玲珑心的心劫真的也随之解除了,叶兮颜也终于醒悟了过来。 就像是命运给她开的一个玩笑,当初那个深爱着她的少年,早就被她亲手杀死了,她在他死后才逐渐明白,原来她也深爱着他...... 可那个在锦瑟河边,用灵莲灯许愿与她永不分离的少年,却再不会醒来,而她也终究是因为执念一步步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郡主......”既白搂住了叶兮颜的肩,他的手在发抖,可不管他怎么收紧胳膊,都无法留住怀中之人逐渐流逝的生息。 那颗闪烁着琉璃光彩的心脏随着叶兮颜垂下的手慢慢滑落,却又在即将跌落在地上前,转了个方向,朝着云黛飞去。 云黛手一抓,那颗琉璃心就悬停在了她胸前,原本沾在上面的血迹已经流尽,绚丽的色彩令这颗心脏看起来更加纯净而精美。 云黛垂眸注视了片刻,那颗心脏很快便一寸寸融入了她的胸膛之中。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云黛的神色也变得有几分异样,分明是那般耀眼夺目的色彩,可她的胸腔之中却只感觉到了一片寂静的冰冷,仿佛是温热的肌肤,突然贴在了冷玉之上,在片刻的接触后,冰冷才被煨热,不适感才得以消除。 有那么一个瞬间,某种很异样的情绪从她心间划过,五味杂陈涌上心头...... 那并不是她的情绪,那是......属于叶兮颜的情绪。 云黛恍惚了一瞬,她突然触上了自己的脸颊,入手是一片湿润。 她哭了,她竟然哭了...... 云黛有些吃惊地看着指腹上的泪痕,而也是这一刻,她突然便觉得仿佛有什么破碎了。 如昆山玉碎,又似银珠迸裂,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那破裂的声音交织,令她心底的情绪变得生动,但那份生动又逐渐沉寂,唯留下一片宁静。 云黛握着醉流鸢的手下意识收紧,她......突破了,突破到了无情道的第三境忘情境。 而随着境界的突破,她身上的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右肩不再疼痛难忍,她的情绪也慢慢平复,变成了从未有过的安宁,就如这座清净的祈年殿般,再不会被任何纷争扰乱。 许久之后,云黛终于回过神来,她低头看向了被既白紧紧搂在怀中的叶兮颜。 少女双目紧闭,全身的生息已完全流尽,身体也在渐渐变得冰冷。 她死了,死在了她命中注定的敌人面前,死在了青渊帝倒台这天,也死在了自己手里。 是她亲手将自己的心脏挖了出来。 终于,云黛慢慢抬起了手腕,举起了手中的剑,锋利的剑刃闪着寒光,宛如最孤冷清澄的月色,不带有丝毫情感,却又并不是单纯的冰冷与无情。 她的举动让既白露出了惊惧之色,但他没有躲开,而是将叶兮颜已经完全没了生气的身体紧紧地护在怀中,强忍着恐惧望着云黛,颤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云黛没有回答,她的眼眸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明亮清澈,下一刻,那一剑便落了下来,既白的肩也随之僵了一下。 一道剑气斩出,恰斩在了叶兮颜胸前破损的血窟窿之上,随后便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既白茫然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云黛斩来的这一剑不知为何,并未让他感觉到任何凶戾之气,反倒柔和得似最温润的水,又磅礴得仿佛垂眸望来的悲悯一眼。 他形容不出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觉心间的惶恐与不安都仿佛被这一剑一同带走了。 在茫然无措间,既白突然就发现怀中的少女竟重新有了呼吸,而逐渐冰冷的身体也慢慢温热了起来,她胸前那极为致命的血窟窿,更是开始慢慢愈合,生长出蠕动的血肉。 既白吃惊地望去,他就见叶兮颜的胸腔竟一寸寸地长出了一颗全新的心脏,那颗心脏突一出现,便有力地跳动了起来,带着强烈的生命力,预示着一种彻底的新生。 云黛刚刚斩出的那一剑,自然就是无情道的第三式,逆沧海。 这是她前世今生,唯一一次使出了这一招,也是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逆沧海的心境。 自她接触无情道以来,她便一直觉得奇怪,她总是无法理解,为何无情道修炼至极致后,所能施展出的最终招式竟不是杀招,而是一招救人剑。 也是因为这样的困惑,即使前世的她已在斩戒诀的帮助下修成了无情道,却从未真正用过这一招逆沧海。 剑一旦出鞘,自是为了斩敌,她有什么道理要复活死在她 剑下的敌人呢? 云黛想不通,她也始终无法理解。 可是当她彻底融合了琉璃玲珑心,突破至忘情境的那一刻,她却突然福至心灵,一股莫名的气息从她身体中涌出,令她几乎下意识就斩出了这一剑,而过往那些困住她两世的恩怨与痛苦,也随着这一剑的斩出,消逝在了过去的时光中。 “这是......”既白不会看不出来,叶兮颜突然复活,必定是因为云黛刚刚的那一剑,他仰头看来,有些迟疑,毕竟这样的神迹,任是谁见了,都会不可思议。 “你喜欢她吗?”云黛突然问道。 既白用力点头。 “可是青渊帝已经死了,她也不再是郡主了。” “我有手有脚,可以做工赚灵石,”少年的眼神格外坚定,“我能养活得了郡主!” 云黛的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她只略沉默了一下,便突然五指下按,虚虚向昏迷中的叶兮颜抓去,很快便有一枚黑色戒指从叶兮颜怀中飞出,落至了云黛的掌心中。 “你带她走吧,”云黛收起了那枚戒指,她对既白道,“待外围阵法解除后,你就带她离开神都,走得越远越好,不要让人知道她的身份,青渊帝的仇家很多,她若落入那些人手中,结局只会比死更凄惨。” 既白怔了怔,但他眼底很快就闪过了感激之色。 “多谢云掌门!”少年的眸中竟隐隐闪烁起了感激的泪光。 云黛轻抿住了唇,她垂眸最后看了叶兮颜一眼,这才转身向空中轻轻一拂袖,于是祈年楼外的水纹防护阵就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再没任何停留,收起手中的剑便突自离开了。 既白拭去眼角的泪,将昏迷的少女更紧地拥入了怀中。 “郡主,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当云黛一脚迈出祈年殿时,那轻轻的声音,与混沌的过往都仿佛被她彻底抛在了身后。 她低头看向了被她捏在指尖的黑色戒指,最终竟轻轻笑了一下。 她知道,她的新生在前方,至于叶兮颜的未来是什么,这便与她无关了。 恩怨已了,她们不会再有交集......! 第 193 章 收服鬼剑 云黛刚一出祈年楼,迎面便撞上了芳惊刹,芳惊刹此时这副红光满面的模样仍是让云黛有些不适应,她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芳久凌此时也站在芳惊刹身旁,见云黛来了,她有些不安地朝祈年楼中看了一眼,问道:“师姐,怎么样了?” 云黛一时之间没能立即回答,因为刚进入她胸腔之中的琉璃玲珑心让她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仿佛周围所有人的情绪都是由无数丝线构成的,而她能轻易感知到那些丝线所透露出的情感色彩,也能轻易波动丝线,改变他人的情绪。 就好比,此时站于她面前,看着她的芳久凌,就满心的担忧,既是担忧她,也是担忧祈年楼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份担忧之中,又带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种过于敏锐的感知力让云黛觉得嘈杂而繁乱,一时之间竟也不敢立马动弹,好半天才适应过来。 “叶兮颜已不足为惧,我留了她一命,今日事了后,她不会再踏足神都,”云黛道,“我刚刚已经看过了,赤莲玉玺就在祈年楼中,你现在便可去取来。” 芳久凌点了点头,对于云黛没杀叶兮颜一事,她似是稍稍有些吃惊,但也没质疑她所做出的这个决定。 她犹豫了一下,便抬脚想祈年楼中走去,她要去拿象征着神都圣主之位的赤莲玉玺,青渊帝已死,叶兮颜再没了后台,而她的母亲又恢复了全部的实力,加之她是云黛的师妹,叶氏不会有人敢站出来与她争夺皇位的。 云黛的目光很快就又落在了芳惊刹身上,她的修为比叶兮颜高,所以琉璃玲珑心在她身上能发挥出的效用更加逆天,但她却发现她没办法用琉璃玲珑心感知到芳惊刹的情绪,这应当是因为芳惊刹所修炼的潜麟功。 芳惊刹突然跳出来吞噬掉青渊帝和沧曜的举动其实隐隐让云黛有些不舒服,不过云黛原本便觉得芳惊刹是抱着一些不轨的目的的,她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了,云黛反而安心了不少。 “阵法还没破,”芳惊刹却在这时开口了,她仰头看向头顶那片遮天蔽日的幽蓝之色,“阵法的核心并不是青渊帝,而是鬼剑渡厄。” 云黛也顺着她的目光一同仰头看了过去,这点其实在她走出祈年殿后就感觉到了,她原本还以为青渊帝死后,阵法很快就会消散,倒是没想到,这阵法竟与那把剑紧密相连,而鬼剑渡厄显然不会被青渊帝的死所影响,那幽深诡谲的浓郁蓝色带着某种要吞噬一切的阴毒恶意,轻易不会停止。 云黛再次收回视线时,她就见芳惊刹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她道:“云小友,你是剑主,在我们之中,只有你有能力组织鬼剑渡厄。” 云黛当然明白这一点,她握着醉流鸢的手紧了紧,若无法阻止鬼剑渡厄,整个神都都会成为它的养料,此处的所有生灵也会被它吸食殆尽。 能阻止鬼剑渡厄的,的确只有她。 神都之中有禁制,是无法御空的,云黛沉吟了片刻,她很快便脚尖点地,借力跃上祈年殿蜿蜒向上的屋檐 ,一步步往高处攀去。 祈年殿很高,直入云霄,越是往上走,那份阴郁的幽蓝色便越是浓郁,而下方天坛的喧嚣也随之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来自鬼剑渡厄散发出的凛冽剑气,那股气息扑面而来,一寸寸裹着她,带着一种不大不小的敌意,而被她背在背后的醉流鸢也嗡鸣作响,风息之气游荡而出,不甘示弱地与之对抗着。 云黛隐约能感觉出来,斩月很讨厌渡厄剑,虽然他并未直说,至于这把渡厄剑,也显然不怎么看得上醉流鸢。 待到云黛攀至祈年殿最高点的蓝瓦鎏金宝顶时,四周已完全被幽蓝色的覆盖,她只觉自己仿佛是一头扎进了一片寂静的深海中,感官都被遮挡了大半,厚重的蓝也令她再看不到外面的天。 ...... 司棠因为在忙着安置自家族人的伤员,等她注意到云黛已经从祈年楼中走出来时,她一扭头就正好看到了云黛脚踏祈年楼的屋檐,往上攀登的一幕。 “云掌门!!!” 她尖叫了一声,瞪着小短腿就冲上了祭坛,但云黛也已经冲入了那片秽蓝之焰构成的独立空间中,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 司棠的尖叫声吸引来了一大批人,花重影吓了一跳,她连忙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她就这样上去了。”司棠指了指上方,表情都有点扭曲了。 “鬼剑渡厄只有云掌门能收得了,”芳惊刹在一旁语气平静地提醒道,“耽搁的时间越多,渡厄剑吸收的灵气就越多,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可是我还有话要跟她说啊啊啊,”司棠又忍不住尖叫起来了,“有些情况她还不了解,她就这样冲上去了可怎么办!那片秽蓝之焰只有她能闯进去。”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急吗?”虚鹤长老皱起了眉头。 “是与鬼剑渡厄有关的,与她那把神剑醉流鸢也有关,”司棠叹了口气,她转而看向虚鹤长老道,“虚鹤道友既是万仞阁长老,便提前做好准备吧。” ...... 此时的云黛已站至了祈年楼的最顶点,而那把鬼剑渡厄就在不远处,悬浮于半空中。 一股股的秽蓝之焰从剑身中溢出,越来越浓郁。 她的出现让那把剑轻轻地震荡了起来,似是在与她打招呼,又更像是在挑衅她。 云黛看得分明,围绕在鬼剑渡厄四周的,除了那些幽蓝火焰,还有数道浅色的灵气,像是几道不同的气流交织而上,将那把剑包裹在中间。 她知道,那便是笼罩着神都的那座邪阵的阵眼了,只要将阵眼击碎,阵法便也会随之消散了,那之后她只需要重新将这把鬼剑镇压封印,它便无法再蚕食滴滴灵脉了。 只是......云黛眉头紧锁,她尚还未想明白到底该用什么方法来镇压这把剑。 青渊帝既然敢将鬼剑渡厄放出来,那她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一定有别的办法能将鬼剑渡厄重新封印。 云黛下意识想召出斩月, 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必定斩月对于鬼剑渡厄似是比她更加了解。 但她等了片刻,斩月竟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浓郁的风息之气涌动而出,将她包裹在其中,抵挡着那些试图入侵的秽蓝之焰。 云黛突然就反应了过来,在她一头扎入这片秽蓝之焰之后,斩月便被鬼剑渡厄散发出的气息锁入了醉流鸢之中,无法现身。 灵铸在创造鬼剑渡厄时,就是奔着天下一剑而去的,所以鬼剑渡厄身上没有设下任何限制,在他的领域之中,他便是最强的。 而后来为了击败他而出现的神剑醉流鸢,则因为灵铸加之在其上的诸多限制,令他很难发挥出最完全的能力。 云黛咬紧了牙关,她伸手拔出了醉流鸢,随着锋利的冰冷的寒光闪过,更多的风息之气涌动而出,但强龙难压地头蛇,鬼剑渡厄仍是有持无恐。 云黛觉得,当下这种情况她应当赶紧退出这片秽蓝之焰,重新回到地面上,最好能向了解这把剑的叶氏族人或是其他世家之人询问一番。 可她四下看了一圈后,却发现她竟然完全辨认不出方位了,就连她脚下所站立的屋顶也变了一个模样。 四周全是浓郁的秽蓝之焰,云黛甚至分不出上下左右来,唯有鬼剑渡厄安静地悬浮在她面前,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他竟然将她关入了自己的领域内。 云黛的眼神变得有些冷,她自然感觉得出来,鬼剑渡厄是在逼迫她。 她手腕一动,一剑便斩了出去,剑光伴随着风息之气,瞬间覆上了那柄悬浮于空中的渡厄剑之上,直逼绕剑而生的阵眼。 但在剧烈的撞击之下,剑光很快便被冲散了,阵眼连同鬼剑渡厄都毫发无损。 云黛抿紧了唇,迟疑片刻后,她扬手便将醉流鸢抛掷了空中,随后龙门剑阵发动,万千剑光如雨般坠下,闪烁不断的灵光将鬼剑渡厄完全覆盖在其中。 可待到剑光再次散尽了,那柄鬼剑渡厄却仍稳稳地悬停在空中,而阵眼也未有任何损伤。 云黛咬紧了牙关,她很快再次掐诀,轮番施展出了无情道的第一式碎月斩和第二式无生界。 剑光密密麻麻地砸下,接连不断,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此当攻击停下时,云黛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 可是她再次看去时,鬼剑渡厄仍安稳地悬浮在她面前,距离她不远不近。 不对,完全不对...... 云黛低头看向了手中的醉流鸢,她记得司棠和斩月都跟她说过的,醉流鸢是可以克制鬼剑渡厄的,她如今这般费力,却没给渡厄剑造成任何损伤,必定是没能找到办法。 她再次看了一眼四周,秽蓝之焰浓稠到密不透风,封锁住了她的所有退路,所以她如今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云黛垂下视线,望向了那把几乎有些洋洋得意的剑,她很清楚,鬼剑渡厄如今这般举动,就是故意想逼她将他收为本命剑,这种感觉让她心底隐隐有些厌恶。 云黛左手握着醉流鸢,右手很快抬起,比出了一个剑指。 “渡厄,”她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冰冷,“你就那么想当我的剑吗?” 鬼剑渡厄没有作答,像是在安静地等待。 云黛皱起了眉头,成为了她的剑,她自然是会束缚他的,她想不明白,剑主对于剑难道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今生第一次见到斩月时,他对待她的态度就比前世更友善,而这把鬼剑渡厄在云黛看来,几乎都有些谄媚了。 云黛深吸了一口气,虽说答应过斩月,她不会有别的本命剑,但是此时事出有因,她如今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收复鬼剑渡厄了,不过她并不打算真的使用他。 这样一把危险的剑,就应该束之高阁,不让任何人触碰,以免再引发什么灾难。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她作为剑主,将鬼剑渡厄收为本命剑,反而是最有效的办法了。 云黛的手腕很快落下,指尖一点灵光闪过,一滴精血滑下,慢慢悬浮于空中,逐渐向那柄蓝郁的剑靠近。 当那滴血接触至剑身之后,便迅速融了进去。 一种很强烈的连接感从那滴精血之上传至了云黛的神魄中,带着一种轻微的浓郁扭曲眩晕感,阴邪而冰冷,与醉流鸢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渡厄!”她高声呵出剑名,于是那柄剑便像是收到了某种召唤,竟径直出鞘,飞落至了云黛的右手掌心。 云黛的五指骤然收紧,在她握紧这把剑的瞬间,她与渡厄剑的主仆契约也完全达成,她最终还是将这把鬼剑收作了本命剑。 世间剑修大多只能拥有一把本命剑,但云黛不同,她是剑主,她自是可以同时持有许多把剑,只是因为她已经有了醉流鸢,所以一直以来,她从未生出过再拔出别的剑的念头,这次若非是迫不得已,她也并不想这么做。 随着鬼剑渡厄的离开,原本围绕着他生成的阵眼也开始一寸寸的消散,那座笼罩着整座神都的邪阵终于在这时开始倒塌。 云黛看向四周,就发现自己重新出现在了祈年楼的屋顶上,鬼剑渡厄的领域也跟着散开了。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逐渐变淡的秽蓝之焰,和后方露出的阳光,她终于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这次应该算是彻底结束了吧...... 她这般想着,便垂眸向被握在左手的醉流鸢看去。 也不知斩月出来后会不会生气,她到时是不是应该先安慰他几句吧,而且,有些话......也该和他说清楚了。 这想法产生的瞬间,云黛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撕裂般的疼痛感从神魄深处传来,那疼痛太过强烈,令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整个人也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差点从祈年楼的顶端跌下去。 云黛的眼底出现了吃惊之色,因为这种疼痛感,她虽然很陌生,但大概还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这是在修士的本命法宝受到重创后,转而反馈到修士身上的负面状态。 云黛有些茫然,她下意识就以为是她刚收为本命剑的鬼剑渡厄出了问题,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鬼剑渡厄很安静,出问题的分明是醉流鸢! 那种疼痛感很快就蔓延了开来,充斥到了全身,醉流鸢和渡厄剑同时从她手中跌落,砸在祈年楼蓝色的屋顶上,发出了“哐当”的声响。 云黛整个人都晃了晃,她连忙伸手扶住了身旁翘起的屋檐,这才没跟着一同滚下去。 那份疼痛令她的视线都变得模糊了几分,她艰难地抬头向摔在她前方的醉流鸢看去,眼底便出现了不可置信之色。 那把剑,那把陪伴了她前世今生,跟着她经历过所有痛苦磨难的剑......竟然、竟然裂开了。! 第 194 章 碎剑 云黛努力瞪大眼睛,她就看到一道道的裂纹出现在了醉流鸢的剑身之上,如干旱后龟裂的大地,蜿蜒攀爬着,伴随而来的,是从神魄间蔓延开的疼痛感。 剑修的神魄是与本命剑相互连接的,碎剑的带来的负面影响令云黛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连唇齿间都蔓开了血腥气,若非是她一直强撑着,此时恐怕已经直接昏迷过去了。 云黛艰难地伸出手,想去抓住那把跌落在前方的剑,可陡峭的屋顶令她几乎站立不稳,如此短的距离,宛如隔着天壑一般的遥远。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这把她寄托了自己整颗道心的本命剑,她向来引以为傲的最强法宝,竟会有一天一寸寸地在她面前碎裂。 云黛很少会有害怕的时候,她这一生经历过很多事,也曾一次次地与死亡擦肩而过,所以她根本就不怕死,她总觉得,仍是千难万险,只要她手中还握着剑,她便绝对不会输,她就一定能杀回去。 可是......若她的剑碎了呢?云黛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根本不知要如何面对。 “斩月......” 这一刻,她甚至不想去探究一切的原因,只急迫地想知道那个曾陪伴了她三百年的剑灵少年到底怎么样了。 她明明还有很多话没有问出口...... 秽蓝之焰在终于彻底散尽,视野开阔的瞬间,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云黛的手背上,猩红的色彩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滴血,但并不是她的血。 云黛几乎有些惊恐地骤然回头,就对上了那双熟悉的金眸。 一身翠色的少年站在她身后,他的手轻捂着侧颈,浓郁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溢出,仿佛止不住了般的很快便打湿了他的衣袖。 他怎么会受伤? 云黛从未见过斩月受伤的模样,他在她的记忆中总是那般坚韧锋利,不会受伤,不会流血,也不会离开她。 不管多危险艰难的情况,他永远会站在她身边。 他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剑,他怎么可能会受伤? “云黛,”斩月仍捂着侧颈处的伤口,他缓缓吐出了她的名字,眼底是一种云黛从未见过的无措和茫然。 他第一次露出那样的神情,带着无限的哀伤与痛楚。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变成了无声的静默,和一种认命般的绝望。 云黛头疼欲裂,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她脸色苍白地向面前的少年伸出手来,可在她触上他之前,便有一道光亮闪过,宛如凭空斩来的一剑,深深地在少年胸前撞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剑痕,令他整个人都微晃了晃。 殷红的血溅在了云黛的脸上,血是热的,她却觉得全身都出现了一种极致的冰冷感,仿佛是陷入了最幽寂寒冷的海中,窒息到无法动弹。 紧接着便是第二剑,第三剑,一道又一道的剑痕在少年身上绽开,血液 涌出,像是一朵朵怒放的红山茶。 斩月几乎站立不稳,整个人都在血色之中摇摇欲坠,可他仍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云黛,用一种浓郁至深的眼神。 云黛眼底的不解和痛苦很快就变成了抑制不住的惊恐。 “不要!不要这样!” 她终于挣扎着站起身,强忍着头疼,将少年拥入了怀中,似是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下那一道道凭空斩来的剑光,可她的举动根本没有任何作用,那裂开的伤痕还在不停地变多。 血流如注,少年像是再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势,整个人都倒入了她怀中,云黛仓皇地伸手想去捂住那些不停冒着血的伤口,可这无疑是杯水车薪,鲜血很快将两人的衣服都打湿了,血色在身下铺开,浓稠而艳丽。 就如那把龟裂的剑,斩月也正在随着醉流鸢一同破碎。 “为什么......” 云黛的嘴唇发抖,手脚冰凉,她慌乱地想抱着那逐渐失去生息的少年,无措得不知要如何才能阻止一切的发生。 眼前的一幕就像一场可怕的噩梦,只是转眼间,怀中的少年便已经血肉模糊了,那一寸寸的裂纹仍未停下,伤口一道比一道深,几乎将他整个人完全凌迟。 这过程必定极为疼痛,斩月下意识便攥住了云黛的手,鲜血将他的肌肤衬得一片惨白,他的目光紧盯着她,带着强烈的不舍。 “云黛,我不想、不想离开你......” 他用一种几近祈求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云黛的心也随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样?”她强忍着神魄之中的疼痛,“斩月,我要怎么救你?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你救不了我,”斩月的声音在发抖,“没人能救我......云黛,我不想离开你,我等了那么久,我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你......” 那双鎏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云黛的脸,泛出的盈盈之色仿佛是嗜满了泪光。 强烈的疼痛感觉一阵阵袭来,云黛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她用力咬住嘴唇,强迫着自己不要直接晕过去。 “我该怎么做?我到底该怎么做?”她捧起了少年的脸颊,贴上他的额头,收紧胳膊将他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这般便能将他留住。 “云黛,我、我......”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弱,他仿佛是要对她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的呼吸剧烈地起伏着,最终又慢慢平复了下来,他的眼底闪过了许多情绪,神情也变得极为复杂,他像是终于想通了,情绪也逐渐稳定。 “云黛,”他轻声开口,语气有些落寞,“我以后不能、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你要保护好自己......” 云黛的嘴唇已经被她咬破了,血珠渗出,斩月便勉强抬起手,拇指轻压上她的唇角。 “是不是很疼......”他像是叹了口气,“对不起,连累你了。” 少年搂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想自己拉近,随后微凉的唇便贴上了她的耳垂,仿佛是印下了一个吻,带着细细的痒意。 “云黛,我其实一直有话想对你说......” “我、我爱你......”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却又无比坚定,“不止是剑对主人的爱......” 这一刻,云黛猛地瞪大了眼睛,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紧紧攥住了,一种极度强烈的疼痛感令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她仓皇间,竟一时分不清那种心痛感到底是来自于她自己,还是来自于怀中的少年。 她茫然地看着他,看着他一寸寸碎裂成点点灵光,彻底消失在了她怀中。 他消失了,留给她的只有一地的残剑碎片。 曾经三百年的陪伴,与那些压抑在心底的隐秘情感,都在这一刻逐渐浓郁,像是一口咬破的柠檬,强烈的酸涩汁水瞬间充斥入了整个口腔。 云黛眼前又开始发黑,她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身形晃了晃,便直接从祈年殿的最顶端栽了下去。 秽蓝之焰消散后,天坛之上的众人便仰头看向了祈年殿的顶端,只是那处距离得太远了,所以他们并不能看得真切。 司棠皱着眉头,而花重影和虚鹤长老已经急得开始来回跺着步子了。 就在这时,钟妙商突然道:“你们快看,有个人掉下来了,不会是云道友吧!” 她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仰头望去,他们果真就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从空中径直坠下,仿佛完全失去了知觉,竟连丝毫挣扎的举动都没有。 司棠吓了一跳:“此处无法使用御空术!快想办法接住她!” 钟妙商正想放出自己的灵兽,他们便见一道郁蓝色的灵光追着云黛坠落的身影便冲了上来,转瞬就将云黛接住了,止住了疾速下落的趋势。 那竟然是......鬼剑渡厄! 天坛之上的众人之前可都吃过这把剑的亏,见到这一幕,大家都有些面面相觑。 “她还是收了那把剑。”司棠摇了摇头,像是有些唏嘘。 “千年前,灵铸因想要锻造出世间最强的神兵,炼出了鬼剑渡厄,可惜那把剑根本不受人操控,甚至令灵铸都陷入过一段时间的疯狂。” “后来,她为了与鬼剑渡厄对抗,便又炼制出了神剑醉流鸢,醉流鸢其实在各方面都是超过鬼剑渡厄的,只是灵铸在锻造他时,因为担心他也与渡厄剑一般不服管教,便设下了诸多限制,令这把神剑只有在被主人握在手中时,才能发挥出他最大的效用。” “并且......”司棠微顿了顿,“醉流鸢一生只能有一个主人,人在剑在,人死剑亡。” “只可惜炼制成醉流鸢的风龙脊骨本就是灵铸用不轨的手段骗取的,神剑炼成后,剑灵宁死不屈,绝不愿认下灵铸这个主人,灵铸便将醉流鸢刺入了风龙尸体的心脏,令他永远承受利剑穿心的痛苦,并施下了另一道诅咒。” “ 那就是......醉流鸢只能成为主人唯一的本命剑,一旦他的主人与别的剑制定了契约,他便会碎剑而亡。” 司棠叹了口气:“这个诅咒是不能经由醉流鸢的剑灵之口说出的,这也是诅咒的一部分,我便猜测云掌门并不知晓此事......原本是想提醒她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司棠抬头望着被鬼剑渡厄接住后,缓缓落于地面的云黛,有些无奈道:“鬼剑渡厄其实也不输给醉流鸢太多,只希望云掌门不要太伤心了。” 虚鹤长老的表情很凝重,她是万仞阁的长老,同样也是一名第八境的剑修,她自然知道本命剑对于剑修而言到底有多重要,亲眼看着自己的本命剑在面前碎裂毁坏,这对于任何一名剑修而言都是最致命的打击,并不是可以轻易用“得到另一把不输给上一把本命剑的灵剑”能抵消的。 一群人哗啦啦地围了上来,满眼担忧地看着一身是血的云黛。 “那不是她的血,”明雅提着药箱走了过来,她拨开人群,在云黛面前蹲下,“让我看看吧。” ...... 云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并不是属于她的梦,而是属于斩月的过去。 那曾是上古风龙族行走于人世间最后的子民,世人只知他的是风光无限的风龙神族,却鲜少有人知晓,风龙自诞生以来便要承担着分魂之苦,唯有成年后症状才能消失。 那时他临近成年,寻到了云洲雪谷,准备于此处与分魂抗争,而最后胜出的魂魄便可占领身体,成为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他也将真正蜕变为最强大的风息之龙。 可是那年,他却遇上了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灵铸。 他听说过此人的名字,也知晓她曾炼制出过一把作恶多端的鬼剑渡厄,所以当灵铸提出可以帮助他解决分魂之难时,他毫不犹豫就相信了。 年少的风龙,虽拥有强大的力量和古老的血脉,却对人性的恶知之甚少。 所以当灵铸亲手将他剥皮抽筋,剜出他的脊骨时,他再想反抗已经晚了。 疯狂的铸剑师,为了锻造出能压至鬼剑渡厄的神剑,成了可怕的屠龙恶魔,而斩月的灵魂,也是在那时逐渐于混沌中苏醒,也成为了风龙残留下的最后的意识。 灵铸拘起了他的灵魂,将他关押在了最严密的阵法之中,令他每日都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她用他的身体炼剑。 那对斩月而言,是一段极为可怕的过往,他的灵魂虽已被分离而出,但身体的触感却仍是清晰的,炙热的丹火灼烧着他的鳞片,铁锤一下下地敲打着他的骨骼,钢筋削磨着他的血肉,他从诞生之日起,便日日忍受着削骨炼皮之苦。 而那个名为灵铸的疯狂女人,她似是极度沉迷于这种对他的折磨,她总会用一种充满了贪婪与兴奋的目光望着他,仿佛他所流露出的每一个痛苦的神情都会让她感到愉悦。 灵铸癫狂地大笑着:“从诞生之日起,便日日承受着最痛苦的折磨,这样的灵魂,该是多锋利尖锐的利器。” 而那少年只能匍匐于阵法的中央,在无尽的疼痛中,用怨恨的眼神紧盯着她。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被她亲手所杀,所有的獠牙利爪都被斩断,所以他后来学会了忍耐,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即使是灼心蚀骨的疼痛,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灵铸锻造醉流鸢用了整整三十七年,这三十七年对于斩月而言,便宛如深渊地狱,也让怨恨不停滋长。 所以当他的灵魂终于被转移至醉流鸢之中,成为这把神剑的剑灵后,他果断地拒绝对灵铸认主,若非是因为灵铸加诸在他身上的诸多限制,他甚至会毫不犹豫地斩杀她。 他没有上古风龙生前的记忆,却继承了那副桀骜不驯的性子,一身傲骨宁折不屈。 恼怒的灵铸也不出所料地陷入了某种崩溃抓狂的状态,让斩月觉得痛快至极。 她拔出了那柄锋利的剑,将剑刃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脏之中,令他永远承受着利剑穿心的痛,她对他施下诅咒,令他一生只能追随一个主人,也令他不得将诅咒透露给持剑之人,于是他便绝不能为了摆脱这份痛苦,而随便认他人作主。 既然她得不到他,那这世间便绝不能有第二个人来做神剑醉流鸢的主人。 斩月却并不在意,得益于那长久的折磨,利剑穿心的疼痛竟让他觉得并不算太难忍,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剑,他也不会对任何人俯首称臣。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直至那个奇怪的剑修小姑娘,顶着满身的血,一头扎入了锥心崖底,满脸倔强地看着他。 斩月有些形容不出自己当时是何种心情,他只是突然觉得,他好像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东西,有深入骨髓的痛苦挣扎,有倔强而疯狂的怨恨,也有绝不服输的志气。 千年来,斩月其实遇到过许多来锥心崖拔剑的人,只是他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中过,他厌恶人族,就像厌恶灵铸那般。 可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莫名觉得,她与他很像,于是他没忍住,便在她面前现出了真身。 少女伤重至极,几欲昏迷,他的出现令她有些吃惊,却也让她握住剑的手更为坚定。 他忍不住问她:“你是想要驯服我吗?” 于是眼前这个只有第二境,甚至右手完全无法使用的剑修,便用挑衅地目光看着他,反问道:“不行吗?” 她固执地对他说:“我还有左手,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剑,我就不会死。” 嚣张到有些可笑,甚至显得极为不自量力,可不知为何,斩月就是相信了她的话,于是那一天,他违背了自己坚持了千年的原则,主动被这个年纪不大的剑修给拔了出来,而她也成了他唯一的主人。 不知是否与过往的经历有关,云黛其实是个情绪很内敛的人,她从未对他表露过过于强烈的热情,可她垂眸望向他时,他仍能感觉到那份偶然流露而出的爱意,是剑修对本命剑的天生喜爱。 因对人类天生的戒备,所以即使 她已是他的主人了,他也常常不知要如何与她相处,他若是想了解她,便只能悄悄关注她。 她总喜欢坐在树下认真地擦拭着醉流鸢的剑刃,他便悬在树梢上,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望着她。 后来,她不负众望,成为了剑主,坐稳了万仞阁掌门的位置。 那段时间,斩月其实不可避免地有些惊恐,剑主乃是万剑之主,云黛完全有资格也有能力拥有多把本命剑,可是一旦她认下了其他本命剑,他便会因当初那个施加在他身上的诅咒剑碎而亡。 他忐忑不安,甚至曾生出过悔意,他怎会这般愚蠢,竟认了个剑主做主人。 可是云黛却拒绝了诸多名剑的投诚,甚至很郑重地对他说,她此生只会有他一把本命剑。 斩月形容不出她对他说出这句话时,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他只觉面前的少女的眼眸是那样明亮,那双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的脸,令他莫名就心跳加速了。 她很努力,不要命般的努力,总将自己弄得满身伤痕,令他莫名觉得难受,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种情绪叫做心疼。 他总忍不住心疼她,希望她能如她所愿那般站至最巅峰,也希望她可以不要过得那么苦,他不知该如何将这些话和这些心情告诉给她,便只能尽他所能地陪伴她。 三百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每一日都是苦的,但每一日又都是甜的,可那些藏至心底的隐秘渴求愈来愈来浓重,于是与她在一起的每一日其实都是止不住的酸涩与甜蜜。 斩月不是人类,他是上古风龙的分魂,还是自出生起便承受着无尽的折磨,天生会憎恶人类的一缕怨魂,所以他不懂那种情绪到底是什么,更不明白那份令他烦躁而焦虑的渴求到底是什么。 直至那一夜,她主动抱住了他,于是那些渴求终于被平复,他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与满足,几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可那份快乐又令他心生恐慌,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却并不敢去面对。 那夜过后,云黛便恢复如初,她又投身到了她的修炼中,努力寻找着突破境界的方法,根本未将其他琐碎的情绪放在心上。 这位将无情道修炼至大成的剑主,根本不会将情爱放在眼中。 斩月变得愈发沉默,他没有朋友,最亲近之人就是云黛,他不知道要将心中的苦闷说与谁听,他渴求能得到她的安慰,却并不知该如何向她讨要。 他分明已与她很是亲密了,却又总是隔着一步之遥,再难靠近分毫。 不久之后,云黛便进入了龙门道场,开启了乾坤万法阵,而斩月也亲眼看着她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他无法形容那一刻到底让他有多恐慌,他自来到她身边后,便从未与她分开过,云黛总觉得她三百年来一直在依靠他,可他又何尝不是在依靠着她呢。 人世间的诸多事他都不明白,而自他诞生起到离开锥心崖的那段过往,也尽是些痛苦的折磨,唯有与云黛一起的日子宁静又温柔,他离不开她,倘若不能与她时时相 伴,他将每时每刻都深陷痛楚。 可是那一刻,自云黛消失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他找不到她了,他失去了他在这世间唯一的锚点。 而云黛消失的那一刻,那个印刻在醉流鸢之上的诅咒也被触发了。 人在剑在,人死剑亡。 一道又一道的剑光凭空斩来,少年身上也绽出了一道道的剑伤,浓郁的血痕越来越深,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挣扎着在乾坤万法阵之中不停地寻找着,一声声地呼唤着云黛的名字,拖得满地的血痕。 骨肉削磨的疼痛几乎夺取了他所有的理智,那份疼比之当初灵铸折磨他时还要强烈,可他却根本无暇估计,他只陷在再也找不到云黛的恐慌中,直至被诅咒一寸寸地凌迟而死,在绝望与孤独中,消散成漫天灵光,唯留下一地破碎的残剑。 名震一方的剑主消失在了乾坤万法阵中,而一代名刃醉流鸢也于那日寸寸碎裂...... ...... 云黛猛地惊醒时,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她的脸颊上已不知何时沾满了湿润的泪水。 她怎能想到,斩月竟然与她一般,都有着前世的记忆,她又怎能想到,原来斩月对她,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感情...... 她一直以为,前世的斩月会在她重生之后重获自由,去过自己的人生,可在他身上,竟有着那样一个诅咒,她竟然从不知道。 “斩月......” 云黛痛苦地唤着他的名字,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如刀割是怎样一种感觉。 四周是一片漆黑,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在浑浑噩噩间撑着床起身,仿佛是要去追寻什么,可她很快便笨拙地从床边滚了下去。 在她跌落到地上之前,一个怀抱接住了她。 那怀抱坚实而温暖,令她有些全身发抖。 “云黛。”那声音无比熟悉,带着浓浓的担忧。 云黛茫然地抬起头来,于黑暗之中触上了那人的脸。 “师叔?” 将她抱住的人,竟是沈长玉。! 第 195 章 道心 云黛没想到沈长玉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一时间未能立即反应过来,愣怔片刻,她才慢慢想起昏迷之前的事。 沈长玉抱着她,重新将她放回了床上,这才道:“你昏迷了整整二个月,是虚鹤将你带回了万仞阁,妙回山掌门也一同前来为你医治了伤势。” 他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云黛昏迷之后发生的事,虽极力掩盖了情绪,但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很低沉。 沈长玉的话也让那些记忆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刺目的血色仿佛又在云黛的视线中闪过,她心中止不住的慌乱,下意识便紧紧攥住了沈长玉的手,在一片漆黑之中,沈长玉似是叹了口气, “师叔......”云黛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半晌才仿佛慢慢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问道,“为何周围这么黑?为什么不点灯?” 沈长玉沉默了,沉默了许久,在他开口之前,云黛便突然明白了过来。 “我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 云黛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她伸出手来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可她的视线里却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既然已经回到了万仞阁,即使是黑夜,室内也不至于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更何况修士的五感向来敏锐,她又是第八境的修为,即使屋内没有点灯,她也是可以在黑暗中视物的。 “我应当......不止是眼睛看不见了吧。” 对于第八境的修为而言,就算眼睛出了问题,单凭感知力,也不至于会从床上摔下去,更不至于连身边有个大活人都感觉不出来。 云黛掐起手指,尝试着运转灵气,可她的经脉与丹田却安安静静的,安静到她甚至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就仿佛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连最基本的内视都做不到。 “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你没有受伤,”沈长玉的声音有些发紧,“明雅道友已为你诊治过了,是你自行封闭了五感......” 自行封闭五感...... 云黛的手重新垂了下来,她就听沈长玉道:“明雅道友用了特殊的针灸之法,这才将你唤醒,只是这种唤醒并不彻底,所以你才会出现现在的状态。” 云黛明白了过来:“所以是我自己的心出问题了对吗?” 她并没有失去修为,眼睛也没有任何问题,是因为本命剑碎,让她的心出了问题。 沈长玉低低地“嗯”了一声 云黛没再说话,她陷在沉默中,她很快便感觉到沈长玉拉起了她的手,向她身旁触去,她的手掌也随之压在了一件冰冷之物上。 那是一个剑匣,被安置在了她身旁。 沈长玉道:“醉流鸢就在里面。” 云黛怔了一下,她的心脏处也传来了一阵不可抑制的疼痛感。 “云黛,”沈长玉的手指轻触上了她的眼角,“别哭。” “我... ...”她的呼吸中都带了几l分哭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师叔,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云黛声音发抖,哽咽出声,她已许久没出现过这样的状态了,仿佛一瞬间跌入谷底。 本命剑碎裂的同时,她的道心也跟着一同破碎了,因完全陷在绝望中,她的身体才会出现了这样的钝化反应。 “云黛......”沈长玉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同样也是剑修,他自然知晓本命剑在自己面前破碎将是一种怎样的痛苦经历,若是遇上此事的是他,他的状态恐怕会比云黛更差。 沈长玉最终搂住了云黛的肩,将她轻轻搂住,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背。 云黛将头埋入了他怀中,哭声也再也止不住了,自前世剜去先天灵骨后,到如今为止,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哭。 即使斩杀了青渊帝,打败了叶兮颜,拥有了两件齐天之宝,甚至将无情道修炼至了忘情境又如何,她是一个失去了本命剑的剑修,她已没了道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未来的修行是否还能走下去了。 沈长玉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咬牙道:“云黛,你还可以重新站起来的,你是剑主,你可以不止拥有一把本命剑。” 他擦拭着云黛脸颊上的泪水,柔声道:“万仞阁有我们这几l个长老顶着呢,我们也都会陪着你把这段日子熬过去。” 沈长玉知道,他这么说其实是有些强人所难的,道心这东西,对于修为越高的人,影响就越大,一名修士,若是道心破碎,想重新站起来,是何其艰难,更何况云黛修的还是无情道,在她之前根本没有与之相关的典籍记载,更不可能找到什么先人的经验。 云黛没有说话,她就听沈长玉道:“我们都不会放弃你,你也绝对不能先放弃自己。” “醉流鸢虽然已经碎了,但他也不会希望你一直消沉下去的。” 他这话终于让云黛的神色出现了一些变化,云黛也想起了斩月最后对她说的话。 他直至那时还在为她考虑,他...... 云黛缩在沈长玉怀中止不住地啜泣着,不知哭了多久,她便再次昏睡了过去。 她虽并未失去修为,但自行封闭修为后,她的身体状况便好似真的变成了凡人,沈长玉叹了口气,他将睡着的云黛轻轻放在了床上,又认真地为她拉好了被褥。 他小心地为云黛拭去眼角的泪水后,才转身离去。 此处是万仞阁紫阳峰的掌门居,云黛回到万仞阁后便被安置到了自己的住处。 二个月来,沈长玉每日都会来看望她,直至今日她才醒来。 沈长玉出屋后并未马上离开,而是掏出了聆风玉符通知其余几l位长老。 片刻之后,另外几l位长老也都陆续来到了紫阳峰。 “怎么样了?”殷蝶一脸的担忧。 沈长玉摇了摇头:“她的状态很差。” 许溪之很快就进屋为云黛诊断了一 番,她出来之后神色凝重。 “她的身体仍旧没有任何问题,”她对众人道,“就是她心里的问题,若她自己走不出来,她很可能永远都会像现在这般。” 目不能视,形同废人...... 虚鹤长老捏紧了拳头:“本命剑破碎本就不是小事,据我所知,过往那些经历过本命剑破碎的修士,没有一个下场好的,大部分剑修甚至会因为本命剑破碎而当场死亡,剩下的人也神魄碎裂,神智混乱......” “若非云黛是剑主,”虚鹤长老顿了顿,“加之她收了那把鬼剑当本命剑,那把剑在她神魂震荡时,帮她守住了最后的意志......她恐怕也撑不过来。” 众人都不禁叹了口气。 最终,沈长玉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找办法帮云黛治疗,如今神都圣主之位更迭换代,十四州短时间内不会再乱了,也不会有人想趁着这个时机来找我们万仞阁的麻烦。” 另外几l位长老也跟着点头。 许溪之忧心忡忡地道:“云掌门毕竟是剑主,我相信她能撑过来的。” 几l名长老在掌门居的院子里讨论着,而这时,突然又有一道遁光落下,一个人出现在了几l人面前。 “齐师兄。”殷蝶见到那人后,不禁唤了一声。 云黛前去神都参加莲灯节时,齐霄便独自回到了万仞阁,向众长老说明了身份,又去了玄诚子的坟前祭拜。因此他这段世间都是待在万仞阁的。 “各位长老,”齐霄道,“我倒是想了个办法能让云黛暂时从消沉中走出来,只是这个办法可能治标不治本。” 沈长玉蹙眉:“先说来听听吧。” ...... 云黛再次醒来时,屋中已经没人了。 她睁着眼睛在黑暗中躺了片刻,才伸手向身旁摸索而去,她的手掌很快就触及了那个冰冷的剑匣。 云黛的手掌慢慢抚过,她很快便将剑匣打开,将手探了进去。 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的手指碰上醉流鸢的残剑碎片时,她还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种疼痛的窒息感令云黛几l乎有些崩溃,她的手也不自觉颤抖了一下,那残剑的锋刃便重重割破了她的手指,可云黛并未将手收回来,而是用力握紧了那枚锋利的剑刃,感受着利刃陷入掌心的疼痛。 血一滴滴地从她掌心与指缝渗出,云黛安静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她突然便想起,今生再见到斩月后,他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若你哪天不要我了,我一定会离开你。” 他无法将自己身上的诅咒说出来,便只能用这样语义不详的方式告诉她,她那时为何会那般迟钝?竟完全没反应过来。 云黛的五指更用力的收紧,于是那枚残剑碎片便几l乎完全陷入了她的皮肤中。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进屋之人一见这场景,吓了一跳。 “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黛下意识便抬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因为来人竟是齐霄。 齐霄几l步便走来,拉过了云黛的手,将那枚刀片从她鲜血淋漓的皮肤之中抽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伤口。 整个过程中,云黛都安安静静的。 “我听闻你醒了,便来看你了,你怎么......”齐霄最终没将后面的话说下去。 待到伤口被包扎好后,齐霄才很认真地对云黛道:“我此次来其实是有话想对你说。” 云黛仰头“看”向他,就听他道:“我知道本命剑破碎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是可以想办法将剑修复好的。” 齐霄的话令云黛怔了怔,她喃喃道:“真的能修好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齐霄的语气很轻松,像是极为有信心,“十四州中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古旧秘法,其中甚至不乏起死回生之法,为何就不能有修复醉流鸢的术法呢?” “那......”云黛的神色变得有些犹疑,“我要如何去找这术法。” “你首先便不能一直如此消沉,”齐霄道,“你要先将眼睛恢复了,再将修为找回来,然后我们可以去寻找上古秘境,总能找到相关的古籍秘法的。” 云黛没马上回答,她其实知道齐师兄是想用这种方式找回她的斗志,可她仍是迷茫的。 她前世修至第九境后,便因无法突破瓶颈,而一直不停地进入各种各样的古秘境,寻找突破之法,她也找到过许多失传典籍,可在她的记忆中,却没有任何一本典籍中记载过能修复醉流鸢的术法,这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的寻找方式真的会有用吗? 齐霄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握住了她的手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云黛咬紧了嘴唇,在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她是该试试的,哪怕机会渺茫,她也想再见斩月一面。 ...... 在齐霄的劝说下,云黛终不再成日沉浸在痛苦之中,可她的修为仍未恢复,她的眼睛也仍什么都看不见。 万仞阁的几l位长老会来轮流看望她,齐师兄也几l乎日日都来陪她出门散步。 许溪之为云黛查探了很多次身体状况,不过查探的结果她都未与云黛说明,而是告知给了沈长玉。 就像齐霄所说的那样,如今这个办法只是治标不治本,云黛并未走出心中的执念,只是从一个执念换到了另一个执念上,在执念真正消除之前,她的身体自也很难恢复。 其实这些,云黛自己也明白,可除了这渺茫至极的希望,她也不知自己的前路到底该如何走。 这日其他人还未来,云黛早早地便醒来了。 虽说花予和花墨日日都守在她的掌门居,只等她一声呼唤,便会前来服侍她,她却并未叫他们来帮忙,而是独自一人摸索着完成了梳妆。 失明的这几l日,云黛也渐 渐习惯了这种在黑暗中生活的方式,虽说她已经再感知不到自己的修为了,但琉璃玲珑心竟还能使用。 她能察觉到那些纵横交错的情绪丝线,也可借此来判断周围是否有人,只是因为没有灵气做支撑,她无法去拨动那些丝线,扭转他人的思想。 梳妆完毕后,云黛便悄悄推开屋门,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的动作很轻,并未惊扰到任何人。 她静悄悄地走出掌门居后,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四下没有人,云黛抬起了手,唤道:“渡厄。”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掌心便出现了一把冰冷的剑,幽寒的气息也随之包裹而来。 这还是她醒来后,第一次呼唤这把剑。 云黛已没了修为,所以她其实并不能感知到自己的本命剑,也无法将本命剑召唤出来,因此渡厄的出现,完全是因为他本身的顺从。 握着手中这把阴邪至极的剑,云黛的心情有些复杂。 渡厄剑与醉流鸢不同,他虽有自己的意识,但他并没有剑灵,他的所有认知也仍停留在“剑”这个层面,如最顽劣的稚童,却又凭借着本能,自愿对云黛这个剑主俯首称臣。 醉流鸢会碎裂,正是因为云黛收了这把鬼剑做本命剑,甚至于渡厄本身是知晓醉流鸢身上那个诅咒的,所以若真要说起来,云黛该迁怒这把渡厄剑才对。 事实上,在云黛刚醒来时,她也的确非常厌恶这把剑,甚至于,她心底止不住地仇视着他。 但这宛如废人般的日子却又让云黛冷静了下来。 收服渡厄剑本就是她自己的主观行为,醉流鸢破碎也不能全怪在鬼剑渡厄身上。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云黛很明白自己如今这个状态其实是因为她过于依赖醉流鸢了,所以醉流鸢离开她后,她便下意识封闭了自己的修为和五感,若她想摆脱此时的困境,她便必须有另一把剑。 她不能将自己的道心寄托于醉流鸢之上,越是深陷执念,便越能走出泥沼。 想要恢复修为,她就必须要先对自己产生认同感。 云黛握紧了手中的渡厄剑,她告诉自己,并非是因为她有了剑,她才拥有了能毁天灭地的能力,成为了名震一方的剑主,而是因为剑被握在了她手中,才能斩出那最强力的剑招。 前世的她能在最后达到那样的高度,是她一步步走来的,并非是因为她拔出了醉流鸢,即使没有那把剑,她同样能做到那个程度。 她......一定可以的。 “铮”的一声,渡厄剑被她从剑鞘中拔出,她整个人也随之舞动了起来,剑光斩过,掀起了漫天雪沙,她虽目不能视,但她的动作却行云流水,不带任何迟疑,每斩出的一剑都仿佛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半晌,她回剑停手,将渡厄剑收入了剑鞘中。 云黛很精准地转头“看”向了身后,唤道:“师叔。” 沈长玉一步步走了过来,他看着云黛露出了欣慰之色。 他道:“神都那边已经安定下来了,明誉郡主会于七日之后举行登基仪式,封号为赤仁帝,若非如此,她恐怕早来看望你了。” 云黛慢慢点了点头,她知道芳久凌近些时日必定会很繁忙,若非因为这场意外,她不会那么快回万仞阁的,她会在神都等到芳久凌完成登基仪式之后再走。 她沉默间,沈长玉便又道:“司家家主司棠刚刚到达了万仞阁,她指名道姓要见你,说是她知道个修复醉流鸢的方法。”! 第 196 章 棺材 万仞阁掌门的本命剑碎裂了,这是整个十四洲都知晓的事,只是为了不引起他人的觊觎,万仞阁并未将云黛如今的状态透露出去。 所以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那把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虽然碎裂了,但那位剑主又将鬼剑渡厄认为了本命剑。 在像司棠这样对神剑和鬼剑有所了解的人眼中,神剑是要胜于鬼剑的,但毕竟不久之前,渡厄剑才在神都引起了那样大的一场混乱,大部分人对这把剑仍是相当忌惮,因此在他们看来,云黛也不过是换了一把本命剑罢了,实力并未受到影响。 经过那一战,万仞阁也荣升为了十四洲最强盛的门派,就连门内弟子都跟着与有容焉了起来。 只不过司棠不觉得事情会那么简单,她隐约觉得云黛现在的状态应该并不算好,毕竟那日她从祈年楼顶跌落而下的模样,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司棠有了主意后,便连夜赶至了云洲万仞阁,只是饶是她早有了心理准备,但等她在玄凌殿中见到云黛时,还是吓了一跳。 这位万仞阁掌门安静地坐在桌案后,仍是一如既往的一身白衣,只是双目之上不知为何轻覆了一根白绫,配上额间的红纹,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冷。 当然,最令司棠吃惊的还是,她居然在云黛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修为了,此时的她安静沉闷得就像一个真正的凡人,无知而孱弱,似乎轻易就能被击杀。 司棠皱着眉,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但等她走至云黛面前时,这位目不能视的万仞阁掌门却仿佛能感知到什么一般,突然开口道:“司前辈。” “云掌门,您这是......”司棠有些迟疑地暗暗打量她。 “如你所见,”云黛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双目失明,修为流逝,我已与废人无异。” 她虽是这般说着,语气却相当镇定,情绪也并未有太多的起伏,让司棠都有些摸不准云黛此时的底细了。 她沉默间,就听云黛道:“司前辈不是说,有修复醉流鸢的方法吗?可否说与我听听。” 司棠此行的目的的确是这个,她顿了顿才道:“其实准确来说,我并不掌握这种能力,我只是大概能猜出要到哪里才能找到此法。” 云黛微微偏头,虽隔着一层白绫,却仍仿佛是“看”了过来:“司前辈可是有什么条件?” 司棠犹豫着搓了搓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笑道:“若说条件的话,也不知能不能算得上是条件,毕竟那个地方到底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其实也不是很确定,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我只是希望你能与我一同去寻找。” 云黛轻皱了下眉,有些疑惑。 司棠便道:“我所提到的那个,可能存在着修复醉流鸢方法的地方,是位于流洲的灵铸墓。” 灵铸这个名字乍一出现,云黛藏在袖中的手都不自觉紧了紧,因为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在梦中看到的有关于斩月的过去。 云黛知道她为 什么会做那样的梦,醉流鸢破碎的瞬间,斩月的灵魂也跟着一同破碎了,而她那时因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神魂震荡,在那期间,她的神魄便与斩月那飘荡于空中的神魄碎片轻微融合了,于是属于斩月的记忆就出现在了她的梦中。 灵铸,这个存在于斩月记忆中的疯子,让云黛记忆深刻的同时,也让她极为不舒服。 司棠并不知晓云黛心中所想,她继续道:“灵铸是醉流鸢的锻造者,同样也是锻灵山庄的开山祖师,她的墓自然和锻灵山庄一样,位于流洲境内,只是这座墓算得上是锻灵山庄的财产,所以需要持有锻灵山庄掌门令或是长老令者才能开启墓穴的入口。” 司棠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我手上正好就有一枚锻灵山庄的客卿令牌。” 云黛稍有些吃惊,司棠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我们司家与锻灵山庄本就关系密切,司家人可都是炼器师,他们礼待我不是很正常的吗?更何况经历了神都的那场大战之后,世家与七宗的关系也已经不再敌对了,不是吗?” 她这话倒是没说错,云黛并未出言反驳。 司棠又道:“云掌门,我这次会前来找你呢,一来是因为明誉郡主专门来寻过我,你的本命剑破碎那日,她便特意来向我问过,问我有没有修剑的办法......醉流鸢是出自灵铸之手的神剑,我一个小小的司氏家主,自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她的话还是让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座传闻中的灵铸墓......” 司棠笑眯眯的:“明誉郡主极为重视云掌门,若是我能帮上云掌门这个忙,待到明誉郡主登基称帝之后,我们司家必定会地位大升,再与之前不同了......” “二来嘛,”司棠很不客气地道,“我自然是为了我自己。” “灵铸墓虽是锻灵山庄的财产,但时至今日都没有人真正踏入过那处神秘的地宫,即使是历代持有锻灵山庄掌门令和长老令之人也无法闯过地宫中的阵法。” “传闻中灵铸墓中有灵铸亲手写下的炼器秘籍,名为《千锤百炼谱》,可因为没人能进得去,也就没有人知道那本秘籍中到底有什么,”司棠道,“我的目的很简单,我想要那本秘籍,并且在我看来,那上面应该记载有修复醉流鸢的办法,待我学会此秘籍后,自然就拥有了帮云掌门修复醉流鸢的能力。” 竟是如此......云黛露出了思索之色。 司棠如此明摆着说明自己的目的,倒是让云黛放松了不少,毕竟虽说司棠是属于芳久凌的势力,与她的关系算得上不错,但人家也没有义务为自己忙前忙后,利益是最好的驱动力,也让一切变得更加简单明了。 只是云黛还是有一个疑惑:“司前辈,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只是个废人了,那座地宫中的阵法既然那般凶险,以至于从未有人进去过,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能闯得过去呢?” 司棠笑了起来,笑得气定神闲:“云掌门,我就问你一句话。” “在你听到我所说的这些之 后,你会因为你如今的状态就放弃前往灵铸墓寻找那个万中无一的机会吗?” “不会。”云黛几乎毫不犹豫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司棠“哈哈”大笑了起来,颇为赞赏地道:“云掌门果真与我想象中的一般。” “其实也不需要太担心,”她道,“据我的猜测,持有神剑抑或是鬼剑之人,是不会被灵铸墓中的阵法拦截下来的,如今醉流鸢虽已经破碎,但渡厄剑同样也在云掌门手中的,云掌门便是我想进入灵铸墓最好的同伴人选,即使没有醉流鸢破碎一事,我也会找机会向云掌门发出这个邀请的。” 云黛没马上回答,而是思量了起来,但片刻之后,她便露出了一个浅笑,点头道:“好,我与你一同去。” 即使机会渺茫,即使“修复醉流鸢的办法”只是存在于司棠的猜测中,甚至于那灵铸墓里到底有什么连司棠都不能确定,但她还是要前去尝试一番。 既是为了再见到斩月,也是为了她自己。 就算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不能陷在本命剑破碎的执念中,她需要拿起其他剑,重新站起来,可她的身体状态骗不了她,不管她怎么努力说服自己,她的眼睛和修为也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司棠脸上出现了喜色:“不知云掌门何时能出发。” “今日便能出发。”云黛很直接地从桌案后站了起来。 ...... 事实上,云黛和司棠是在第二日从万仞阁出发的。 云黛并未将自己的计划通知给万仞阁中的任何人,天还未完全亮时,她便在掌门居中留下了一封到别信,然后背起了装有醉流鸢碎片的剑匣,和司棠一同偷偷溜出了万仞阁。 司棠迈着那双小短腿,忍不住看了一眼云黛,目光触及到遮在她双目之上的白绫后,她还是道:“云掌门,你这样偷偷跑掉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云黛很镇定。 若是她提前通知了沈长玉他们,那几人要么会死命拦着不让她去,要么会自己代为前去,此行必定充满凶险,云黛并不想拖累任何人,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一个人便渡不了这个难关。 司棠又忍不住忧心忡忡地看了云黛一眼,毕竟此时的云黛可不仅仅是眼睛看不见了,她身上连修为都没有了,若是她真在灵铸墓中出了什么意外,不说万仞阁会不会找她麻烦了,光是他们神都那位即将登基的赤仁帝,就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虽然芳久凌在司棠看来仍是个小孩子,但她怎么说也算是下属,总不好去得罪人家。 不过司棠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是云黛真在灵铸墓出事了,她多半也会凶多吉少,到时反正她也死了,哪还管得了那些身后事,留下的烂摊子就让族中那群后辈去处理好了。 想明白了这点,司棠就又安下了心来。 出了万仞阁后,她们便该御空飞行了。 司棠的本命法宝是一对巨大的流星锤,她将看起来比自己人还大的两把锤子都掏 了出来,正想对云黛说自己可以载她,她便听云黛唤了一声“渡厄”,随后那把鬼剑就凭空出现了,云黛只轻一抬脚,渡厄剑就极为谄媚地迎向了云黛的脚底,将她整个人给托了起来。 这一幕愣是将司棠都给看呆了。 察觉到身旁的安静,云黛转过头来,一脸理所当然地问道:“司前辈,有什么问题吗?” 司棠:“......” 如今的云黛的确是使用不出灵气的,她自也没办法做到御剑飞行,但她飞不了不代表渡厄飞不了。 这把渡厄剑可与醉流鸢不同,或者说,这把剑与其他剑都不同,他虽没有剑灵,却有着很强的自主意识,即使没有持剑人操控,他自己也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这样一把剑,若是持剑之人压不住他,便会逐渐沦为他的傀儡,为他所控。 但云黛毕竟不同,就算她已没了修为,但她剑主的身份却并未消失,鬼剑渡厄不管再强,也始终是被她压至的。 “走吧。” 随着云黛话音的落下,她脚下的剑就载着她升了空,司棠也赶紧掐起御空诀跟上。 这过程中,司棠总忍不住悄悄打量那把渡厄剑,渡厄剑的速度很快,且司棠总觉得他其实可以更快的,只是顾及到自己这边的御空速度,这才没有全力前进。 没有修为的云黛其实与凡人无异,若是不小心从飞剑上跌落下去,是会摔得粉身碎骨的,但在飒飒的风声中,她却并未露出任何怯意,甚至站得相当稳,她这份心境倒是让司棠都不禁生出了几分敬意。 云洲与流洲毗邻,加之云黛和司棠的遁光速度不满,她们一大早出发,下午便能抵达目的地。 一路之上,司棠倒是给云黛讲了不少近些日子神都发生的事。 青渊帝身亡,明怡郡主失踪,神都的各方势力自然是要大变样的。 象征着神都圣主之位的赤莲玉玺落入了芳久凌手中,众人自然会拥护她成为下任圣主,不过这过程里倒也有几个跳出来反对的叶氏女,毕竟芳久凌这些年在神都表现出的模样太温顺了,给人一种好欺负的印象,便有人生出了想抢夺她的赤莲玉玺的心思。 芳久凌也算是果决,这些跳出来反对她的手,都被她亲手斩杀了,加之司棠作为司氏家主主动站队芳久凌,芳久凌的母亲芳惊刹也有第九境的修为,那位南宫家上任不久的新家主南宫知让也很快投诚了,没过多久,宋氏族长宋逢舟也只能妥协,自此三大世家都一致地拥护芳久凌称帝,再无人能敢提出异议。 这里不得不详细说说宋氏的内部情况。 原本宋氏族长是将自己的独自宋时雪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但宋时雪身亡后,宋逢舟大受打击,他虽沉浸在痛苦中,但也不得不将宋氏的少主之位转交给宋时怜,而宋时怜也恰好是属于芳久凌的势力,一切也便顺理成章了起来。 司棠道:“说实话,我觉得宋逢舟那个老狐狸其实早猜出来他儿子的死和明誉郡主有些关系了,只不过他也只是怀 疑,拿不出证据来,更何况青渊帝早就大势已去了,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司棠说到此处时,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这老东西以前仗着是叶灵璧眼前的红人,不知道干过多少缺德事,这就叫报应!” 云黛没吭声,她知道这些年来芳久凌在神都做的准备很多,所以青渊帝一死,她必定会伸出自己的爪牙,牢牢地攥紧圣主的位置,云黛并不担心她。 抵达流洲时,已是夕阳西斜。 云黛和司棠风尘仆仆,她们在流洲城中的一家茶馆中坐下,喝着热茶略作休憩。 司棠端起了大碗粗茶,仰头便一饮而尽,随后她就忍不住多看了云黛几眼,她就见这位万仞阁掌门将背在背上的剑匣取了下来,安置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低垂着头,用手掌一下下地轻抚而去。 虽掩着双目,司棠却仍能感觉到她此时的神色应当是相当温柔的。 司棠早听说过剑修到底有多钟爱于自己的本命剑,但见了云黛这副模样,她仍是觉得有些异样。 她突然就觉得,云黛一直带在身边的,并非一个装着残剑碎片的剑匣,而是一口棺材。 棺材中装着的,也并不只是一把完全损毁的剑,而是她的爱人。 这古怪的想法让司棠觉得有些惊悚,她很快就放下了手中捧着的茶碗,对云黛道:“云掌门,我们要不要在流洲城中休息一晚,明日再前去灵铸墓。” 司棠是第九境的修为,赶了大半天的路,她倒是不会觉得疲惫,只是想到此时的云黛与凡人无异,她便这般主动提议了起来。 云黛却摇了摇头:“既是要探地宫墓穴,不如就趁今夜,何必还要等到明天一早?” 她说着就将怀中的那口“棺材”重新背在了背上,也收起了那份不多的柔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 “事不宜迟,”她道,“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第 197 章 灵铸墓 灵铸墓位于流洲城外的荒野中,云黛跟随着司棠一路前行,还未真正抵达,她便隐隐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变得格外阴冷。 天已经逐渐变暗了,一道淡淡的月牙印在天际,只不过云黛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周围的色彩变化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云黛本身就是通过琉璃玲珑心具象而出的情绪丝线感知身边的人,走至此处后,她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四周无限延申出去之处,只有一个司棠。 “此处不是随便谁都能来的吧。”云黛突然道。 “那是自然,”司棠心情很好,语气轻松,“灵铸墓外围有一层迷障,只有持有锻灵山庄掌门令或是长老令的人才能看到这片迷障,迷障之后就是灵铸墓的入口了。” 司棠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云黛一眼,她就见遮了双眼的云黛很精准地偏身避开了一段张牙舞爪的树枝,那身姿倒好似是比她还灵活了许多。 司棠:“......” “云道友,你说句实话,你的眼睛其实什么都能看到吧......” “看不到,”云黛摇了摇头,“我是听到的。” 她抬起了手,手指很准确地从路旁的枝头上摘下了一朵嫩黄的黄,她鬓角的发丝被扬起,轻触上了指尖的小花。 “有风吹过,风吹到不同事物上发出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云黛道,“只要认真听,就能辨认出周围的一切。” 司棠眨了眨眼睛,她仍觉得匪夷所思:“我好歹是个第九境,五感已经相当敏锐的,但我也没听到你所说的风声。” 云黛笑了笑,并未过多解释。 这也是她这些时日在万仞阁中,找出的生活方式,她的眼睛看不见了,琉璃玲珑心也只是能感知到人的情绪丝线,若是周围的没有人,她便不知要如何判断了。 那几日齐师兄日日来陪她,她便拉着齐师兄陪她出去闲逛,闲逛的过程里,她也逐渐找到了风声的规律。 至少现在的她,不至于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就在走路的过程中莫名跌掉。 又向前走了一段,司棠收起了那副轻松的态度,带着几分兴奋与紧张地道:“我们快到了!” 两人走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中,云黛仔细听去,就听到了尖锐的风声,这是风穿过巨大的地底空洞发出的声响。 那股风声越来越大,仿佛她们在向前走去的同时,便逐渐走入了那座传说中的灵铸墓中。 云黛虽已没了修为,更无法用神魄去探查周围的情况,但她敏锐的感知力仍让她察觉出了正在不停变化着的一切。 “墓穴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危险我也不确定,”司棠突然开口了,她那稚嫩的声音中透着严肃,“毕竟在我们之前,并没有人能进得去......” 她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股强烈的下降感就骤然出现。 “云道友!” 司棠吓得大叫了一声,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渡厄剑 就已经自动飞出,将云黛接住了。 司棠也赶紧使出了轻身诀,于是两人便一同半悬在了空中。 云黛轻蹙着眉,认真辨认着身周传来的声音。 她们像是落入了一处神秘的空间中,周围的一切都在逐渐融化坍塌,她们之前行走的那处山间小路便在这份坍塌之中一寸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而幽暗的巨大空间。 在两人脚下,便是一座巨型地宫,她们则恰悬浮在地宫的最顶端。 司棠深吸了一口:“云道友,我们到灵铸墓了。” 她道:“此处便是灵铸墓的第一道拦门关,而过往那些想要进入墓穴寻找《千锤百炼谱》的人,都未能突破这层防线。” “这道拦门关是什么?”云黛问道。 “兵戈阵,”司棠将自己所了解的内容说了出来,“你也知道,灵铸是个炼器师,所说她最出名最厉害的作品就是鬼剑渡厄和神剑醉流鸢,但这并不代表她这一生只炼了这两把剑。” “这兵戈阵中便包含了她所炼制的所有兵器,一旦我们落地,阵法就会被触发,那些兵器也会随之出现,向我们发动攻击。” 云黛听得很认真,她紧接着又问道:“你说其他来此探寻之人都未能突破第一关,原因是什么?” “兵戈阵中包含的武器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几乎每种本命法宝都会遇上能克制它的相应武器,更何况能来此之人都来自于锻灵山庄,大多都只是炼器师,我们这样的炼器师的本命法宝,十个有九个是锻造锤,兵戈阵轻易便可对我们压着打。” 司棠道:“倒也不是没有人像我这样,带着其他人来对付兵戈阵,但始终未有一把兵器能压制这座兵戈阵,我也在研究这些内容时,也隐隐发现了问题。” “灵铸设计出的这座兵戈阵,并不能用高修为,抑或是更高的技巧来破阵。” “需要用一把更厉害的,厉害到能压制此处所有兵器的武器,阵法才能被攻破。” 听到此处,云黛算是明白了过来:“灵铸是锻灵山庄的开山祖师,她为自己修建了这座墓,又在墓中留下了《千锤百炼谱》这种东西,还给锻灵山庄的掌门和长老预留出了进墓的机会......她就是想挑选出合适的弟子,来接受她的传承吧。” 至于这个接受传承的条件则是......需要炼制出一把能压制得了兵戈阵的武器...... 司棠“嘿嘿”一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那种武器我可炼制不出来,我便想着干脆带着灵铸前辈自己炼出来的剑来创阵。” 云黛:“......” 她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确定我们这样不会遇上什么难以预测的状况?” 司棠毫无忏悔之意:“能进去不就行了吗?” 她说着便轻轻掐诀,整个人也随之缓缓落至了地面。 也就在她的脚踩上地板的同时,这座地宫之中突然就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 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将这座巨大的地宫都包裹在了其中。 云黛捏紧了拳头,还是跟着一同落了下去,就像司棠说的那样,能进去就行了,她必须要进到这座灵铸墓中,找到能修复醉流鸢的办法。 那剧烈的声音响彻了每个角落,连带着地面都微微震动了起来。 云黛站在司棠身旁,仔细地听着,渡厄剑被她紧攥在了手中,她也处在了绝对的警戒状态。 只是瞬息间,她就察觉到自己和司棠周围出现了许多锋利的刚刃。 也是在这个瞬间,司棠沉声提醒道:“来了!” 兵戈阵被触发,各式各样的兵器闪烁着不同的灵光,将云黛和司棠团团围住,有沉重的斧头;有巨大的砍刀;也有闪着寒光的尖针...... 这些兵器遮天蔽日地挡住了所有退路,它们在空中微一停顿,就径直冲了过来。 司棠举起手中的两个大锤子正想阻挡,就看到立在她身旁的人,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司棠的眼睛都瞪大了,因为云黛的动作太灵活了,她没有修为,手中的剑自然就没办法在灵气的操控下脱手而出,她更加无法使用任何需要灵气的招式,于是她所展现而出的剑招,便完全来自于她自己身体的机能。 在“乒乒乓乓”的清脆声响中,那把被云黛握在手中的渡厄剑就像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而击射而来的兵器则纷纷被她击落。 她脚下踩着的不知是什么步子,身形便如烟如雾般的晃动,或是躲闪,或是前冲,四处飞舞的兵器愣是连她的衣角都无法触碰,而当它们与渡厄剑撞在一起后,便又瞬间被剑刃上散发出的秽蓝之焰包裹,转眼就失去所有灵性,径直砸在了地上。 对于这座拦住过许多人的兵戈阵,司棠其实是做了许多准备的,但最后她竟只是站在云黛身后,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将所有兵器全部砍落。 虽说云黛能这般轻松,究其根本是与她手中那把渡厄剑有关,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个修为尽失,双目失明的废人,能做到这一点,实在太不可思议的。 待到所有声响全部消失后,地上已躺了一片残破的“尸体”。 云黛收腕回剑,转头向司棠的方向“看”来。 刚刚那场打斗虽看似轻巧随意,但云黛显然还是耗费了不少力气,此时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了许多。 司棠眨了眨眼睛,愣是没能立马说出话来。 “怎么了,司道友?”云黛仿佛毫无所觉,“现在我们算是破阵了吗?” “云道友,”司棠咽了口吐沫,答非所问道:“我发现你真的是个怪物......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强的人。” 云黛淡淡“嗯”了一声,她并未因司棠这句不怎像夸赞的夸赞露出丝毫过多的情绪。 “在我过去的经历中,这并不算是最难忍的绝境,”她抬手将渡厄剑收回剑鞘,“我已经习惯了。”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在她身后的那 一整面墙突然发出了“轰隆”的巨响,随后那面墙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一寸寸地沉入了地面,而出现在司棠和云黛面前的,则是一条幽深的通道。 就是那里了吗??_[(”云黛转过头去,“看”向了通道的方向。 司棠点了点头,她率先抬脚,穿过地上的一众兵器“尸体”,向那处通道走去。 两人进入通道之后,四周光线陡然一暗,唯有印刻在墙壁上的纹路还散发着荧荧的光芒,只不过这些并不会对双眼失明的云黛造成任何影响,司棠修为不低,本身五感灵敏,自也不觉得难受。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只有沉闷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司棠都不自觉有些紧张。 毕竟就像她之前说过的那样,那道兵戈阵在她们之前并没被任何人破解过,之后这条路上到底有什么,也就只有修建它的灵铸知晓了。 不知走了多久,道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光亮。 “小心,”司棠提醒道,“前面说不定会有别的危险。” 云黛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两人很快就走至了光亮处,而那光亮之中的一切也被司棠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是一间巨大的棺室,墙壁上镶嵌着零零碎碎的月光石,将此处照得一片灯火通明。 棺室之中摆着一排排的兵器架,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司棠是炼器师,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兵器个个不凡。 在兵器架的包围下,则安置着一具巨大的棺材,棺材的盖子搭在一旁,虽不知里面到底有什么,但司棠却隐约觉得,她想要的《千锤百炼谱》应当就在其中。 司棠没想到一切回如此顺利,她的心跳都不自觉有些加快了,不过她并未因此就放松警惕,而是仍很谨慎地对云黛道:“还不知里面会发生什么,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云黛点头:“我知道。” 二人很快就迈出脚步,走入了这间巨大的棺室。 她们走得很慢,但等到两人完全进入其中后,依旧没有出现任何突发的状况。 两人脚步未停,一路便走至了棺材旁边,而直至此时,司棠也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 看来还真不会再有别的危险了,向来灵铸在修建这座坟墓时,已将全部的精力都耗费在了外间的那座兵戈阵中。 司棠这般想着,就垂眸向棺材中看去。 棺材之中躺了个女人,那女人生得很美,长长的睫毛打下一道浓密的阴影,将她的皮肤衬得格外白皙。 这便是灵铸的尸体了...... 棺材中的人是锻灵山庄的开山祖师,因此宗门之中是留有这位祖师的画像的,司棠虽是司氏族长,但好歹也是锻灵山庄的客卿长老,她自也见过那张画像。 司棠第一次见到有关于这位前辈的画像时,便觉得她生得很美,美到让人很难联想到她在世时曾做出的那些疯狂行为。 如今司棠见了灵铸本人,只觉她本人竟是比画像还要美上几分,美得栩栩如生,就仿佛此时正躺在棺材中的她并未死亡,只是安静地沉睡了过去。 司棠凝视着那张脸,片刻之后才缓缓转过视线,开始在棺材中四处寻找了起来,她可还没忘记,她们此行的目的是那本来自于灵铸的秘籍,《千锤百炼谱》。 而就在这时,云黛的手却突然按在了司棠的肩上,她低声道:“先等一下。” “怎么了?”司棠问的时候,头也没回,仍专注地棺材中望去。 “你没发现......”云黛的语气中也透出了一种隐约的不确定,“此处棺室内似乎有三个人的呼吸声。” “什么?” 在司棠反应过来云黛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她就看到那个躺在棺材之中的美丽女人突然瞪开了眼睛,一双漆黑到映不出丝毫光亮的瞳仁,精准地望向了棺材旁的两人,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情感。! 第 198 章 重拾道心 突然睁眼的尸体吓得司棠都屏住了呼吸,也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灵铸猛地探手而出,目标不是司棠,而是司棠身旁的云黛。 一切都太快了,云黛躲闪不及,于是那只手就狠狠地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只手非常冰冷,表面的皮肤带着死气沉沉的僵硬,不似活人的手。 云黛下意识伸手去挡,但是如今的她并没办法使用灵气,于是那只掐住她的手便如同铁钳一般的坚硬,轻易无法掰开,只是僵持了一瞬,便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拖拽入了棺材中。 司棠就眼睁睁看着云黛一头栽进了棺材之中,额头撞上了棺中女人的怀中,等她伸手想去帮忙时,棺材的盖子已经迅速合上了。 “云道友!” 司棠尖叫了起来,她也顾不得太多,举起手中的锤子就往那封得严严实实的棺材上砍去,可锋利的斧刃与棺材板相撞后,也只是发出巨大的声响,根本无法给这口棺材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司棠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她突然就意识到,眼前的这口棺材根本就是一件防御类法宝,且是由灵铸亲手炼制而出的、坚硬严密到有些离谱的防御类法宝,至少以她的能力,是无法破开的。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司棠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混乱,灵铸不是早就死了吗?为何躺在这口棺材里的这具尸体会突然睁开眼睛...... 难道说,真的如云黛所说,她们不该带着灵铸亲手炼制的剑前来破阵? 司棠急得迈着小短腿,在棺材前不停地转悠着,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将云道友给救出来! ...... 骤然跌入棺材的云黛只觉四周一阵冰凉,她整个人宛如被拽入了一片寒冷死寂的水中,口鼻瞬间被掩住,一双如铁链般的胳膊迅速缠上了她的肩,禁锢住了她所有的挣扎。 云黛身上已没了灵气,她无法使用任何避水秘术,好在她身上有淬苓天乌,本身就可以在水底呼吸,所以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窒息感,她只觉自己像是被绑在了一块巨大而沉重的石头上,不停地向水底沉去。 云黛也在想,为什么会这样,灵铸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突然袭击她,将她拉入棺材。 而且比较值得深思的是,她分明是和司棠站在一起的,且司棠比她还要更靠近这口棺材,可灵铸却率先向她伸出了手,甚至没去理会司棠。 她就是冲着她来的,是因为她破开了兵戈阵,还是因为她身上带着鬼剑和神剑这两把出自灵铸之手的绝世名刃...... 但是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此时正禁锢着她的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活人,她的全身都冰冷而僵硬,散发着浓浓的死气。 这显然是一具尚残留着一缕魂魄的死尸。 云黛的眼睛看不见,沉入水底后,她便也听不见风声了,更无从判断周围的环境。 她只知道,她胸膛之中的那颗琉璃玲珑心再感知不到任何的 情绪丝线了,既没有来自司棠的情绪丝线?_[(,更没有眼前这具死尸的情绪丝线,而四周的空间也绝不只是一口棺材那么大...... 她这是......被灵铸拖入到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吗? 在这必死的绝境中,云黛仍努力地思考着脱困的方法,她绝不能死在这里! 云黛的手缓缓下移,五指张开,在心中默默唤了一声“渡厄”。 她的掌心很快就触到了坚硬的剑柄,她咬紧牙关,手腕用力一挥,便凭着感觉将手中的剑狠狠地砍向了面前这具禁锢着她的死尸上。 剑刃很快便传来了砍到东西的钝感,但那种禁锢着她的力道却并没消失,甚至于她的耳边还传来了一声阴森森的冷笑。 不,不对!那声音并不是从她的耳边响起的,而是直接从她的脑海中传来。 这一刻,云黛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终于明白死去的灵铸为何会突然睁眼!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她会被拖入棺材中! 灵铸的意识正在入侵她的思维,或者说,用另一个通俗一些的描述来说,灵铸正在......夺舍她! 云黛没有修为,自也感知不到自己的神魄,所以她的所有意识都是迟钝的,只知此时才真正反应过来,但只是反应过来仍是没用的,她甚至不知要如何去阻止。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此处了吗? 这一刻,云黛也终于明白了灵铸的目的,更明白了这座灵铸墓到底是为何而存在的。 司棠说,这出灵铸墓是灵铸留于锻灵山庄晚辈的遗产,其中存放着《千锤百炼谱》,只提供给能炼制出破开兵戈阵之人。 可此时,云黛却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灵铸所设下的那座兵戈阵,压根就不是给锻灵山庄的刃准备的,她根本就是预留给她自己炼制出的鬼剑渡厄和神剑醉流鸢的。 从一开始,“给晚辈留下秘籍”就是个幌子,只有持有两把剑之一的人,才能破开兵戈阵,出现在她面前。 至于为何要留下这个幌子,自然是想要蒙蔽他人的认知,让前来寻宝之人放松警惕。 而灵铸的目的也很简单,她要夺舍,她要重生,重生在能掌控神剑醉流鸢抑或是鬼剑渡厄之人的身上。 或者说,她不禁是想重生,她的最终目的是,通过夺舍,成为这两把剑的主人,毕竟她虽是炼制出神剑与鬼剑之人,但这两把剑却没有一把愿意臣服于她。 此处......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云黛很少会产生如此强烈的绝望感,但此时此刻的她却找不到任何破局的方法,她没有灵气,双眼失明,处处受限,她要如何与灵铸的残魂对抗。 云黛的拳头猛地捏紧了,她不能死!她绝不能让自己死在此处! 云黛屏住了呼吸,双目紧闭,努力去感知着自己的神魄,只要能产生自我感知,她便可以驱逐来自灵铸的入侵。 时间流逝着,冰冷的潮水在耳边鼓动,远处似有沉闷的声响传来,过往一 幕幕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 云黛在思考,她为何会沦落至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是因为她的剑破碎了,是因为斩月离开了她,也是因为她从心底里就不相信,失去了本命剑的自己还能重新站起来。 所以即使会面临未知的危险,她仍要来这灵铸墓中,寻找修复醉流鸢的方法。 即使她不停告知自己,试图自我说服,她仍很难再找回自己的道心,她的修为和眼睛也始终无法恢复。 眼前的一切,皆因她始终无法对失去了本命剑的自己,产生真正的认同...... 云黛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当初孤身闯入锥心崖,前去拔醉流鸢时的模样,那时的她没有剑,可她却也没有任何退缩与怯意,只因那时的她,根本不会去思考太多,她只是想活下来而已,是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着她一步步走下来的。 她想活着,她一直以来,都是凭借着这份求生欲走下来的,她怎么可能因为剑碎了,便失去前进的动力。 更何况,若是她死了,斩月更加没有重新回来的机会了。 此时此刻的云黛,产生了一种极度强烈的求生欲,她想活,她不想死,她更不想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不知从哪涌来的水流,冲开了覆在她双目上的白绫,而云黛的视角竟在晃动的水纹中,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她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在与她对视的瞬间,眼底产生了一种诧异的情绪,那份诧异之中,又带着某种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厌恶。 云黛很清楚,灵铸对她的这份恶意与厌恶,应当是源自于她手中的剑。 因为她能同时收服醉流鸢和渡厄剑,而灵铸作为炼制出这两把剑的人,却终身也未能将剑据为己有。 这个疯子怨恨她,她想要夺舍她,将她从这世间完全抹除,再取而代之。 云黛只觉无数力量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她的修为恢复了,她的眼睛也恢复了。 她看着面前这张苍白得过分的脸,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在斩月的记忆中看到的那些画面,她心底也升起了一股怒意,拳头下意识便捏紧了。 她手臂一抬起,一拳就狠狠砸向了灵铸的脸,但在拳头即将接触上去时,灵铸却手掌一挡,精准地包住了她的拳头,也是在这个瞬间,云黛只觉自己的意识一阵模糊,很快便猛地被拖入了另一方空间。 在飘摇的动荡之下,云黛茫然四顾,一轮明月印在空中,陷在黑夜中的巨大峡谷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此处对于云黛而言,可以说是无比熟悉的,这里便是剑冢之中的锥心崖,也是灵铸炼制出醉流鸢的地方。 那个一身黄衫的女人安静地站在月色之下,背对着云黛立在不远处。 察觉到了云黛的目光后,她缓缓转过身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仍是漆黑到深不见底,却又参杂着某种强烈的兴奋和极矛盾的厌 恶感。 “你为什么......能同时收下两把剑?” 女人开口了,带着一种疯狂与怨恨的情绪。 云黛皱着眉头,她就见灵铸缓缓抬起了手,虚虚朝她的方向一点。 云黛手臂绷紧,下意识就做出了防备的姿势,可令她吃惊的一幕却在此时出现了,她只觉一股奇异的力量包裹住了她背在身后的剑匣上,紧接着那些躺在剑匣中的残剑碎片便飞舞晃动了起来,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指引。 在云黛想取下剑匣查看之前,便有一道灵光突然从剑匣中击射而出,径直落在了她与灵铸之间的空地间,化为了一道匍匐于地的人影。 看到那抹身影后,云黛的眼睛也随之瞪大了。 那是一名身着翠衫的少年,乌黑的发丝略有些凌乱的垂至地面,一对碧玉般的龙角从发间生出,他仿佛是有些茫然,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地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双如金色琥珀般的双眸。 那双眼睛非常漂亮,微泛红的眼尾将一切的色彩都衬得艳丽异常,可这份艳色却又令他看起来格外难以亲近。 他眼中带着浓浓的不解,显然是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紧接着,云黛就听灵铸冷声开口,带着嘲讽与恨意:“斩月,千年不见,我竟不知你还有如此深情的一面,竟不惜受粉身碎骨之苦,宁愿被凌迟而死,也要认这个人为主。” 灵铸说到此处时,甚至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真想不到,昔日一身傲骨的风龙族,如今也是这样一副贱骨头了!”! 第 199 章 醉流鸢的剑意 灵铸的话终于让斩月的目光慢慢聚焦,他仰头看去,眼底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你......怎么可能......”少年的嘴唇轻轻颤抖,“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灵铸轻蔑地笑了一声,而这时,云黛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斩月......” 她下意识唤出了他的名字,她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此时此刻,她最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怎么样了。 在这声呼唤之下,斩月扭过头,将目光落在了云黛身上,他视线停留了片刻,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露出了惊恐之色。 “别过来!” 他的提醒显然已经晚了,云黛眼看着便朝着他扑了过来,可就在她即将触碰到他时,一道灵光骤然从斩月脚底亮起,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那光亮将云黛的双眸照亮,她神色间闪过了一抹诧异,随之便有一股极强的灵气震荡猛地袭来。 那气息扑面将她罩下,云黛连忙握紧手中的渡厄剑,抬腕去挡,但饶是如此,她还是被撞得倒飞了出去,连退了数步。 云黛脸上出现了吃惊之色,她低头看去,就见自己握着渡厄剑的手正在剧烈地颤抖着,跳跃的电弧噼啪缠绕,疼痛感带着某种钝麻传遍了她整条手臂。 至少在短时间,她的这条左臂是无法再施展出太大的力气的。 灵铸大笑了起来:“小丫头,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竟想用我锻造出的剑,破掉我布下的阵法!” 云黛抬眸看去时,就见斩月被严严实实地关在一座完全封闭的阵法之中,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云黛......”他显然是在担忧她,“你有没有受伤?” 云黛没有回答,因为眼前这座阵法,她是见过的,在斩月过去的记忆中,灵铸在炼制醉流鸢的那二十七年中,斩月便是被关押在了这座阵法中,日日受着最痛苦的折磨。 云黛慢慢移动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灵铸,而在这期间,鬼剑渡厄也被她换到了右手之中。 “你那是什么眼神?”灵铸看着她,“你是想杀我吗?” “你觉得......你真的能办到吗?”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云黛,“你来此找到我,不就是想要修复醉流鸢吗?你若将我杀了,你觉得这世间还有谁能修复得了那把剑?” 灵铸的话让云黛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她没想到她竟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意图,她就听她道:“小丫头,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修复醉流鸢,毕竟这把剑可是我灵铸此生最满意的作品,只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云黛!”斩月在阵法的压制下,连说话都变得有些困难,但他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不要听她的!她很危险!立马杀了她!” 云黛偏头看了斩月一眼,但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攥紧了手中的剑。 灵铸笑道:“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我想要你的身体。” “你只要自行掐灭神魄,将你的身体给我,我自然会将醉流鸢修复好,”她眼底的笑容中充满了恶意,“谁让我自始至终,都只是想拥有这把天下第一神剑而已呢?” 这个疯狂的女人笑盈盈地凌空盘腿而坐,她单手撑起下巴,认真地看着云黛:“小丫头,我当初给斩月定下的诅咒可是‘凌迟而死’,他为了你连凌迟之死都能忍受,你怎么就不能为他牺牲一下呢?” “既然彼此相爱,就该彼此付出才对,你怎么能让他单方面为你牺牲呢?” 她那充满了恶意的语气转而又变得很温柔:“放心地把你的身体给我,我会修复好他,也会对他好的。” “当然......”女人说到此处却又突然话峰一转,“你若是不答应,我也可以在你面前,再将他一点点地折磨死。” 她食指轻飘飘地一指,那围绕着斩月生成的阵法突然就闪烁起了光芒,无数电弧雷光跳动,瞬间缠上了少年的身体。 灵铸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将残剑之中本该魂飞魄散的斩月召唤而出的,他的状态并不好,自出现以来便一直强撑着,如今被雷光攻击后,他再支撑不住,整个人都栽了下去,一道道焦黑的血痕在他的身上出现,像是雷电交织而成的鞭子,抽打在了他的身上。 但或许是为了不让云黛担心,斩月始终咬着嘴唇,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你住手!”云黛露出了慌乱之色,她想上前将斩月救出来,却深知自己是无法破开那道阵法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如今的灵铸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她将她拖入之处,也是用于夺舍的梦境罢了,她已经恢复了修为,与灵铸的差距不该如此大才对。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本命剑,都是由这个人炼制的,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她。 灵铸无法收服渡厄剑和醉流鸢,并不代表她不强,只是那两把剑颇为桀骜,不服她管教。 女人手指微微一收,于是那些弹跳着的雷光便停了下来,斩月匍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他还没那么快死,”她笑道,“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 “云黛!”斩月用力捏紧了拳头:“不要听她的话,你根本没必要为我牺牲,你根本......没那么喜欢我不是吗?” “你不需要感觉愧疚,更不必用牺牲自己的方式补偿我,”云黛扭头向阵法中的少年望去,就见他正在用一种近乎于绝望的眼神看着她,“若是不能见到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雷光便骤然跳动而起,如锁链般地再次将他缠绕禁锢,斩月再次倒在了地上,他紧抿着唇仍是忍不住发出了轻轻地呜咽声,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望着云黛的方向,目光是从未有的坚定。 雷光消散后,少年便喘息着,用颤抖地声音咬牙切齿道:“云黛!你若是敢答应她,我不会原谅你的,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云黛看着斩月,她突然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没 那么喜欢你?” 少年微怔了一下,因为剧烈的痛苦,他鬓角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那双金色的眼眸仿佛沁了水般的明亮,可云黛却没再对他多说,而是再次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灵铸。 她的右手抬了起来,渡厄剑的剑尖也顺势指了出去,但下一刻,她却五指一松,渡厄剑也应声掉落在了地上。 “云黛!”斩月的眼底又出现了浓郁的绝望之色,他几乎想不管不顾地从阵法之中冲出来,可那牢固地防护层却死死地挡住了他。 灵铸大笑了起来,笑得极度疯狂:“很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云黛也笑了,也是在这个瞬间,她身形突然一阵模糊,整个人便从原地消失了,眨眼间,她就又出现在了灵铸面前,在这个疯狂的女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握紧拳头,一拳朝着她的脸砸了过去。 灵铸始料未及,更没机会躲闪,于是,“砰”的一声,她就被这一拳砸得倒退了出去。 云黛攻势未收,拎起灵铸的领子便直接将她推倒在了地上,原本嚣张的灵铸在此刻却突然变得脆如纸片,根本无力反抗,轻易便被云黛压制住了。 她果然猜得没错,渡厄剑是由灵铸炼制而出的,而这方空间是一处由神魄构成的虚幻天地,她手中的渡厄剑自也只是一道幻影,只要她将剑握在手中,便会永远无法战胜灵铸这个铸剑人。 “你疯了吗?!”灵铸挣扎了起来,她怒吼道,“你杀了我!你也别想修复醉流鸢了!” 可惜她只是个炼器师,论力气,她怎么比得过云黛。 云黛的拳头再次捏紧了,她又一拳砸了下来,狠狠砸在了女人的脸上,灵铸那张美丽的脸也瞬间红肿了起来。 “我不允许任何人折辱我的爱人!” 云黛的话让被关押在阵法中的少年瞪大了眼睛,他的目光紧盯着云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灵铸在疯狂地尖叫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醉流鸢和渡厄都是我炼的剑,凭什么能被你收服!凭什么!” 她的声音尖利无比,其中带着浓重的怨恨:“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你杀了我!我会带着斩月一起下地狱!” 云黛很快便又将一拳击在了灵铸的脸上。 “你以为这样能威胁我?”云黛一把揪起了灵铸的领子,冷笑道,“斩月只要活着一天,便永远只能属于我,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否则我宁愿他死!” 她眼里的凶狠暴戾终于让灵铸露出了惊恐之色。 “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 女人挣扎着在地上攀爬,向远离云黛,云黛却一把揪起了她的头发,将她用力扯到了自己面前,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眼眸冰冷异常。 “你说我是疯子?”云黛笑了起来,“这倒也没说错,我大概真的是疯子,毕竟我现在恨不得将你一寸寸撕碎,让你好好尝尝我的爱人曾遭受过的痛苦!” “放开我!放开我 !”灵铸的指甲徒劳地抠着地,她的目光很快触及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正安静躺着的鬼剑渡厄。 “渡厄剑!快来救我!快将这个疯子杀了!” 也不知此时的灵铸是精神失常了,还是病急乱投医,竟转头向鬼剑渡厄求救了起来,只不过那把渡厄剑并未理会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像是在冷漠地嘲讽她。 “闭嘴!” 云黛按住了灵铸的后脑勺,将她的头猛地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而灵铸的额头上也随之出现了一道血痕,她整个人也总算是安静下来了,或者说,她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云黛就见灵铸突然伸出五指,用力收紧,而与此同时,那座困住斩月的阵法也骤然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灵铸要对斩月出手了,云黛眼底闪过了一抹冷意,她抬起左手,凭空一握,一道灵光就从她的手心延展了出来。 而当灵铸看清那突兀地出现在云黛手中之物后,她也终于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因为云黛此时握住的,竟然是一把剑,一把让灵铸无比熟悉的剑。 醉流鸢! 醉流鸢不是已经毁坏了吗?怎么可能再次出现在云黛手中。 也是这片刻的愣神,那把剑就被云黛重重压了下来,一剑穿透了她的咽喉。 于是灵铸便直接被这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剑钉死在了地上,连最后的疑问都未能问出口,便瞪着眼睛,死在了云黛手中。 在完成了这一剑的使命后,那把插.入灵铸咽喉的剑,也随之消散成了漫天的灵光。 云黛的神色有些异样,刚刚被她召出来的,自然不是原本的醉流鸢,而是醉流鸢的一抹剑意,这道剑意并非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醉流鸢,而是来自于上一世,来自于云黛重生之前。 是在刚刚她丢弃了渡厄剑,向灵铸冲来时,突然感知到的。 也是这道剑意,让云黛恍然明白了过来,为何斩月会和她一同重生...... 她这一世入华清池修无情道时,也曾召出过这道剑意,只是那时她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随着灵铸的死亡,她的身体连带着这方天地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坍塌。 云黛再来不及去仔细思考其他事,而是猛地回头看向了身后。 她眼底的凶狠之色也在这个瞬间烟消云散了。 那个满身伤痕的少年印在了她的眼眸中,他也正随着这坍塌的天地逐渐破碎。 “斩月!” 云黛再顾不得其他,几步便朝他扑去,胳膊缠上了他的脖子,与他紧紧相拥。 少年的手也环上了她的腰,可也只是在这拥抱的一瞬间,这方天地便彻底溃散了,她怀中也骤然一空。 短暂地相触后,就什么都不剩了,唯有一滴冰冷的泪滴在了她的唇角,带着咸湿的味道,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爱他。 “斩月!” 云黛猛地睁眼,就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处幽暗的墓室中,头顶是绘着壁画的石壁,是完全陌生的场景,但云黛却知道,此处就是灵铸墓了。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冰冷的水打湿了,沉甸甸地裹着她,带来一阵阵的寒意。 好在她的眼睛和修为都已经恢复了,这点寒冷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云黛很清楚,她醒了,她杀了灵铸的残魂,从那处古怪的神魄幻境苏醒了过来,而被灵铸召出来的斩月,也随着那方坍塌的空间一同消失了。 他再一次地消失在了她面前...... 此时,一张小女娃的脸试探性地出现在了云黛的视线中,带着几分忐忑,小心地打量着她,此人自然就是司棠了。 司棠的视线触及到云黛脸上的泪痕后,立马缩了一下,眼底也闪过了一抹惊恐之色。 在云黛反应过来之前,这个外表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娃就迅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惊呼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那模样仿佛是害怕云黛会在此将她杀人灭口一般。 云黛:“......司道友,我还没脆弱到不允许别人看到我哭。” “哦,是吗?”司棠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我们来说正事吧。”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她道,“你想先听哪个?!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00 章 修剑 云黛皱起了眉头。 “好消息是什么?”她问道。 司棠笑嘻嘻地道:“云道友,我就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会先问好消息!” 她说着就用那两条莲藕一般的肉胳膊捧起了掉在一旁的棺材板,然后翻过来将棺材板的内部给云黛看。 云黛就见那块木板之上刻了一道古怪的金纹,那纹路似是闪烁着灵光,内涵无限奥义。 “这是......传承?”她立即反应了过来。 这道金纹之中涵盖着大量的知识,一旦有人接下这段传承,金纹也会随之消失。 这种传承方式很普遍,甚至于云黛前世在华清池中获得的有关于斩戒诀的传承,就是她今生用这种方式留下的。 “虽然还没看到完整的内容,”司棠喜滋滋地道,“但我已经可以肯定,这道传承就是记录了灵铸前辈毕生所学的《千锤百炼谱》了!” 云黛思索间,就听司棠道:“有了这本《千锤百炼谱》,我应当可以帮云道友修好醉流鸢了!” 这话让云黛的目光一下子亮了。 “真的吗?!”她一把攥住了司棠的手腕,力道有些大。 “别这么激动!”司棠赶紧拍了拍云黛的肩,她觉得若非她平时用的本命法宝是锤子,本身力气就大,恐怕都会被云黛这一下子把手腕给捏碎了。 “云道友,”她道,“此事我也不敢打包票,只能说是尽量试试。” 司棠的话让云黛又逐渐冷静了下来。 “抱歉,”她松开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那份焦虑压了下去,接着问道,“所以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司棠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坏消息就是,我们好像出不去了......” 她道:“我当时就看见你突然被灵铸前辈拖进了棺材,还没来得及拉你,棺材板就自动合上了。” 司棠描述着不久前的情况:“我用了好多办法,可是那块板子无论如何都撬不开,急得我冷汗都冒了一身......” “后来不知怎么的,我们身处的这间墓室突然震动了起来,墙壁之内也发出了一声声古怪的声响,我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到我们来时的通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紧闭着的石墙,而这间墓室也被一层奇怪的阵法包裹住了......” 司棠道:“也是在同一时间,死死封住的棺材板突然自己就飞开了,我就看到棺材里面浸满了水,灵铸前辈已经消失了,而云道友你则漂浮在水中,陷入了昏迷。” “我赶紧把你捞了出来,确认你没有性命之忧后,我就趁机在周围观察了一下。” “我在这处空间转了转,就发现那包裹在外层的阵法无论如何也无法被破坏,而我们也完全被隔离在了其内,神魄无法出去,聆风玉符也使用不了,所以找人来救援也是不可能的。” “那之后,我就看到了刻在棺材板上的传承, 的确是《千锤百炼谱》没错,虽我还未接收传承,却也大概明白了外围这层阵法是何意思。” 云黛抬眸看向她,就听她道:“灵铸前辈早知道会有后人前来此处寻找秘籍,所以特意留下了阵法,作为一种考验。” “接收了传承之人,必须要炼制出一把被她认可的兵器,才能斩开那层封锁了所有退路的阵法,否则就只能永远被困于此处。” 云黛神色闪烁了一下,她伸手一招,鬼剑渡厄就出现在了她手中,她道:“我既然有这把剑,岂不是可以轻易斩开阵法?” 司棠摇头:“你要知道,我们能破开兵戈阵就是因为用了这把渡厄剑,灵铸前辈自然早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困住我们的这层阵法,需要两把像渡厄剑这样的神兵一同斩杀,才能完全破开,也就是说你手上有一把的前提下,我还得炼出一把来。” 云黛明白了,怪不得她一醒来,司棠就急匆匆地说要帮她修复醉流鸢。 这世间能和鬼剑渡厄媲美的神兵,自然就是神剑醉流鸢了,相比起凭空炼制出一把和渡厄剑差不多的兵器来,修复醉流鸢当然更加简单容易。 云黛将背上的剑匣慢慢取了下来,抱在怀中,手掌轻轻摩挲着。 “对了,云道友,”司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在那棺材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灵铸前辈会突然将你拖进去,又为何你脱困之后,身体就完全恢复了......” 她这般说着,又忍不住打量了几眼面前之人那双格外水润灵动的双眸,这是她这半天最大的疑惑。 云黛倒没有隐瞒的意思,她很快便将自己的遭遇和猜测都告知给了司棠。 “灵铸在此修建灵铸墓,应当本身就不是想给后人留下传承,这只是一个幌子,为了将持有醉流鸢或是鬼剑之人骗来此处的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通过夺舍重获新生。” 云黛此时已经休整好了,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衣衫上的水渍也随着灵气的流转完全蒸发了,衣袖浮动间,布料看起来干燥而柔顺。 她道:“只不过,她居然真的在此留下了自己的传承,这点倒是让我有些以外。” “......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应当就是她给万一夺舍失败而留下的另一条路,她的残魂消散后,棺材板上就会浮现出传承,墓室外的阵法也会瞬间启动,将其内的人完全困住。” “若是被困于其中的人,能通过传承获得她生前的炼器能力,铸造出不输给渡厄剑和醉流鸢的神兵,那么阵法便会自动破除,否则就只能被彻底困死在此处了。” “如此看来,她竟也没打算真的置自己的后辈于死地,只是她大概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带着渡厄剑和醉流鸢一同来。” 说话间,云黛已经走至了墓室原本出口的位置,那里被一道墙壁完全封死,透不出一丝风来。 她很快手腕一转,手中的渡厄剑也随之砍了出去,夹杂着秽蓝之焰的幽蓝色刃芒重重击打在了墙壁上,这蕴含 了无限威力的一剑转瞬间就好似被什么吸收了一般,顷刻间溃散,未对那面墙壁造成任何影响。 云黛露出了意外之色,这阵法比她想象得还要巧妙许多,它并非是用以力抗力的方式接下的攻击,而是用了一种很奇妙的化解方式,只要没有达到破阵的要求,斩出的攻击便永远无法打在阵法之上,更不会对阵法造成任何伤害,所以使再大的力都是无用的。 正如司棠所说,她们需要两把像鬼剑渡厄这样的武器,才能破开这道阵法。 司棠眨了眨眼睛,云黛的讲述和猜测让她稍有些吃惊。 “虽说我早听闻灵铸前辈的精神状态不大正常,但也没想到她居然疯到了这种程度。” 云黛摇了摇头,她重新回到了司棠面前,然后将剑匣打开,露出了其中的残剑碎片。 云黛原本是想尝试一下是否能召出醉流鸢的剑意的,用醉流鸢的剑意和渡厄剑同时对阵法发动攻击,说不定就能达成逃出此处的条件。 但她试了试,却失败了,醉流鸢的剑意被储存在她的神魄之中,她与灵铸斗法时,因是神魄直接相遇,所以才能自如地将剑意召唤而出,她若现在想自如地使用醉流鸢的剑意,便需要先将修为提升至第九境。 也就是说,就算司棠无法将醉流鸢修复好,只要她在此修炼至了第九境,同样可以破开外围的阵法,与她一同逃离出去。 云黛看了司棠一眼,并未将这条退路说出来,而是慢慢将面前的剑匣递了过去,问道:“此处空间完全封闭,并没有炼器的材料,巧妇难倒无米之炊,灵铸将我们关在此处,是打算让我们用什么炼剑?” 司棠小心翼翼地捧过了云黛推来的剑匣,她笑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棺材道:“云道友可自行查看,其中别有洞天。” 她这话倒是让云黛好奇了起来,她起身向那棺材的方向走去,只低头看了一眼,她便直接愣住了。 那棺材之中仍是积着一池水,但在水底却不是棺材的底部,而是是一方洞天,虽因水波的阻挡看不真切,却隐隐能窥见鸟语花香,翠色葱葱。 司棠已经捧着剑匣跟了上来,她道:“云道友昏迷时,我已潜进去查探过了,那里是灵铸前辈生前的洞府,她临死时,将洞府完全搬了过来,其中各项资源一应俱全,还有一间完整的炼器室,可供我随意使用。” 云黛的表情有些古怪,她没想到,这个灵铸倒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她犹豫了一下,便直接撑着棺材的边缘,跃入了那池清水中。 有一瞬间的天地颠倒,等到云黛钻出水面后,她就发现自己此时竟正身处于一旺寂静的潭水中,而不远处,则是一处峡谷。 她低头看了看,潭水底部的洞口就是连接着棺材的出口;她又抬头看了看,就发现此处的整体构造和锥心崖有些相似,但又有一些细微的不同,至少这里并没有躺着上古风龙的尸体,也并非浸在黑夜之中。 峡谷里零星点缀 着一间间的竹屋,或大或小,看起来修建得随意,却又暗藏着一股宁静的灵气,那应当就是灵铸曾经居住的地方了。 司棠好半天才捧着剑匣从水中探出头来,云黛扭头看她,就发现此时的司棠看起来很夸张。 她怀里抱着剑匣,背上背了块巨大的棺材板,那小小的身躯都快被压塌了。 想来她刚刚磨蹭了那么久,就是去背那块刻有传承的棺材板去了。 “......要不要我帮你拿......” “不用不用!”司棠连连摆手,她熟门熟路地爬上了岸,冲着云黛招手道,“快跟我来!我带你去看!” 云黛没犹豫,也上了岸,跟着司棠一同向竹屋走去。 “那个是炼丹室,那个是闭关室,那里是卧房......” 司棠一边走一边给云黛介绍,此处她显然已经提前探了一遍。 最终,司棠领着云黛来到了一间竹屋前,她道:“此处便是灵铸前辈生前所用的炼器室了。” 竹屋推开后,便有一股浓郁的灵气散发了出来。 这是一间非常正规的炼器室,空间很大,正中央摆放了一座巨大的炼器炉,炼器的相关器物也准备的一应俱全。 而屋子的四周则修着一排排的货架,那些货架上都封存着各式各样的炼器材料。 有许多已经失传的灵兽躯体,云黛甚至还看到了来自风龙的碧色鳞片和带着风息之气的雪白骸骨。 这些材料都被储存在透明的罐子里,又被灵符封印,整齐地排列着。 司棠兴奋地道:“正好灵铸前辈这里就有很多来自上古风龙的材料,修复醉流鸢时可以用到它们!” 她很快便将剑匣和棺材板放在一旁的台子上,然后对云黛道:“云道友,我要开始接收传承了。” 云黛点了点头,她就看到司棠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又将那块棺材板放在了自己面前,露出了刻有金纹的一面,随后就闭上了眼睛开始打坐。 云黛也不急,她也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了,开始一边打坐修炼,一边给司棠护法。 修炼的时间过得很快,此方天地也陷在眼睛之中,待到司棠睁开眼时,云黛也在瞬间清醒了。 六个月,足足过了六个月,聆风玉符用不了,也不知外面的人是否担心她们。 不过云黛心想,她的本命灯未灭,万仞阁的那些人应当知晓她没有出事。 “成了!”司棠露出喜色,“灵铸前辈的炼器术还真是高明,我现在也才掌握了个六成,不过光用这六成来修复醉流鸢,应该也已经差不多了。” 听她这么说,云黛终于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只要能修好剑,她就可以再见到斩月了。 司棠很快站起身来,将架子上的那些炼器材料一件件取了下来。 她对云黛道:“云道友,灵铸前辈当初锻造醉流鸢耗费了二十七年,虽如今我只是修复,但我毕竟不如她,想要完全 修好此剑,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需要十年的时间。” “无妨,”云黛道,“司道友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直说。” 司棠最终没用云黛帮忙,而是将自己和一大堆材料都关入了炼器室之中。 云黛则进了一旁的闭关室,开始认真修炼,毕竟若是醉流鸢最终无法修复好,还得靠着她突破至第九境才能离开此处。 十年时间一晃而过,此处峡谷的灵气非常浓郁,云黛本身就身附先天灵感,修炼速度比常人更快,因此这十年的闭关虽未让她突破瓶颈,却也令她成功修炼至了第八境大圆满,距离第九境也不过临门一脚。 这一日,炼器室的门终于缓缓打开了,司棠也从中走了出来,只是她的状态看起来很差。 十年的闭关锻造令她经脉之中的灵气一次次地耗空,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眼底乌青,脸色也一片苍白,再没了那副年画娃娃的神奇劲。 云黛看到她这模样也吓了一跳,不过她知道司棠这状态其实不能算不好,这种挑战身体极限的方式,也是一种修炼之路,待她去闭关好好修养一番,修为必定会精进许多。 “如何了?”云黛上前几步,询问道。 司棠没马上回答,而是伸手入剑匣用力一抽,一把锋利的剑很快便被她抽了出来。 翠色如玉的剑柄,闪着寒芒的剑刃......云黛看到这把完整得不能再完整的剑时,心跳都加速了。 醉流鸢......修好了! 可云黛还没来得及高兴,她就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今这把醉流鸢,和她当初使用的那把完全不同。 眼前这把剑一片死气沉沉,其上毫无灵动之气,整体给人的感觉,竟与沈长玉当初送她那把无名银剑有些相似。 “你也看出来了吧,”司棠面色凝重,“我虽将醉流鸢修复好了,却只复原了形,未恢复他的神。” “为何会这般?”云黛不解。 “问题出在剑灵上,”司棠道,“这把剑的剑灵已经完全消散了,在他再次生长出意识之前,他只能算是一把比较锋利的剑罢了,且他之后是否还能发挥出神力,也要看他再次产生的意识到底如何。” 司棠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令云黛几乎眼前发黑、站立不稳。 “你说......剑灵消散了?”云黛嘴唇颤抖,“这怎么可能?他之前还被灵铸召出来过!” “云道友,我知晓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司棠叹了口气,“但我猜测,正是因为灵铸前辈此前的那次召唤,才将剑灵的最后一抹意识也完全耗尽了......” 司棠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他大概......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云黛只觉一阵气血翻涌,她浑浑噩噩间,也不知是如何从司棠手中接过的那把剑。 司棠想安慰云黛几句,却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云黛对那剑灵少 年的情感不普通,可生离死别本就是人之常情。 她道:“如今神剑无灵,自是无法斩开那道困住我们的阵法的,但我们也不能就此放弃。” “修炼醉流鸢的过程中,我对炼器之道也有了新的感悟,也许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真的能炼出一把与神剑和鬼剑媲美的神兵......” 司棠想了想,还是对云黛道:“云道友,你其实也不必完全放弃,待到我们从此处出去之后,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方法寻回剑灵。” 云黛没马上接话,她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突然道:“司道友,你说想要寻回剑灵就必须找到神魄残念?” “对,”司棠点头,她迟疑地问道,“云道友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云黛却没回答她,而是抱着那把剑,径直回了修炼室。 司棠看着她有些恍惚的背影,最终叹了口气,没有跟上去,她知道此事对于云道友的打击巨大,想要走出来还是要靠她自己。 司棠随后又捏紧了拳头,云道友如今已经这般了,她更应该支棱起来,绝不能倒下,否则她们可能真的会被永远困在此处。 司棠这般想着,也转身回了炼器室,她要先打坐修炼,恢复元气,然后再归拢一下此处的炼器材料,看看能炼出一把怎样的兵器来。 事实上,云黛并不像司棠所以为的那般濒临崩溃,因为她在思考一件事。 醉流鸢在她面前破碎后,她曾在梦中看到过斩月的过去,也就是说斩月的魂魄随着醉流鸢一同消散时,曾有一些残魄与她的神魄相融合了。 斩月留存在醉流鸢之上的意识虽然消失了,但云黛可以从自己的神魄之中寻找。 只要、只要将她的神魄分离而出,炼化如醉流鸢之中。 没错,她现在的打算是......将自己的神魄炼化成醉流鸢的剑灵。 这是一个极度疯狂的行为,稍有不慎她可能就会因为神魄撕裂而彻底崩溃,所以她并未主动与司棠说明,但她一定会这么做,她必须要见到斩月。 云黛回到闭关室后,便在四周布置下了阵法,一旦阵法察觉到她精神失控,便会瞬间变为困阵,将她困于此处,避免神魄震荡的她闯出此地,滥杀无辜。 云黛盘坐而下,她将毫无灵气可言的醉流鸢平放在了膝盖上,神色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斩月,”她缓缓开口,“此举虽极为冒险,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我也想......为你付出一次。”! 第 201 章 拥抱 云黛闭上了眼睛,灵气开始在经脉丹田之中流转,待到她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之后,她就伸出了手,轻轻压在了平放在她膝盖上的醉流鸢之上。 这把剑如今虽因剑灵消散而再没了灵气,但剑刃却仍旧锋利,所以当云黛的指腹触上那尖锐的刃芒时,她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鲜血就先涌了出来。 云黛垂着视线,她很快便用沾满了血的手指在醉流鸢的剑刃上画起了灵纹。 那些鲜红的灵纹流淌着浓郁的血色光亮,荧荧闪烁着,很快便覆满了整把剑身,如一层血色的薄衫,而原本黯淡无光的剑,也仿佛被赋予了灵魂,竟缓缓悬浮了起来,飞至了半空中。 云黛神色不变,手指却迅速翻飞掐诀,一道道灵光随着她的动作打在了醉流鸢之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魄好似被分离了出去,一寸寸融入了剑身之中。 这个过程带着一种隐约的疼痛和眩晕感,但并不难忍,云黛闭上了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地适应着这种感觉。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黛的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将自己的神魄分离出一部分,炼化成剑灵,这种行为不管怎么看都显得极为疯狂,但云黛前世加上今生做过许多疯狂的事,此时此刻的她,格外的冷静。 当那部分被切割而出的神魄完全融入醉流鸢之中后,她就猛地睁开了眼睛,上半身也不自觉地弯了下去,整个人瑟缩着,努力抵抗着神魂受损的刺痛感。 这个瞬间,云黛觉得自己几乎真的要失控了,她努力守着最后一丝理智,斩戒诀也随之运转了起来,压制着那份强烈的眩晕感。 不知过了多久,醉流鸢之上的血色纹路已经完全被吸收了,这把剑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的灵光,仿佛真的已经彻底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云黛剧烈地喘息着,她勉强抬眸去看它,可那把剑却仍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 云黛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成功了,她成功地将自己的部分神魄炼化成了这把剑的剑灵,而这个举动也让她与醉流鸢变得更加紧密。 悬浮在她面前的仿佛已不再是一把剑,而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也已经与这把剑彻底融合了,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轻易操控着这把剑去做任何事。 但是云黛却并没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斩月......”她声音颤抖地唤了一声。 那个少年没有出现......她失败了吗? 云黛突然一阵气血翻涌,她再压不住强烈的眩晕感,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便朝一旁栽了下去。 醉流鸢悬在半空,仿佛是在安静地注视着她,不带丝毫感情。 她似是陷入了昏迷,又好像在朦胧间维持着清醒,她隐约看到这间闭关室的墙壁之上浮现出了灵光,她布下的阵法竟然被激活了,她的精神失控了,她也被困入了阵法之中。 她真的失败了吗.. .... 云黛闭上了眼睛,绝望让她犹如坠入了冰冷的海。 在一片死寂之中,醉流鸢始终未从空中落下,不知何时,意识模糊间,云黛突然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双手抱了起来。 “云黛!”少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竟在此时出现了! “斩月......”云黛艰难地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颊,“我是在做梦吗?” 她无法确定自己眼前所见,到底是否是真实的,毕竟她的意识已经彻底混乱了,就连她亲自布下的阵法都是如此判断的。 “不是,不是在做梦,”少年收紧胳膊,紧紧拥住她,“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云黛愣怔了许久,才一点点环上他的腰。 “云黛,你不该这样的......”少年的声音低低的,尾音仿佛带着哽咽的哭腔,“你怎么能为了我......我不想看着你这样......” “我没事的,”云黛轻声道,“别担心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的头很疼,那种强烈的眩晕感让她无法辨认出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她的幻觉,但即使这只是梦境,她也不想再醒来。 “我没事的,斩月,只要你别再离开我......” 她的眼角似是有泪珠溢出,又被少年的指腹轻轻拭去。 “我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守着你。” 斩月将她搂在怀中,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哄着她,于是云黛便在这份昏沉中昏迷了过去。 云黛再次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闭关室是专门用来修炼的,其内并没有床,地面硬得硌人,她却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被小心翼翼地搂着。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掌?覆在衣领中,又一点揉进掌心,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手掌上的纹路和指腹上的茧。 察觉到她似是苏醒了,少年便轻轻凑了过来,细微的痒意也从耳垂蔓延至下巴,他在吻她。 云黛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有些茫然地靠在斩月怀中,垂眸望着他那被衣衫包裹着的手,看着他一次次地收紧五指。 云黛突然就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她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又被那只手罩着按了回去。 云黛一时之间僵住了,前面是那只掌住了她所有心跳的手,后方便是少年温暖的胸膛,她竟有些进退两难。 “别躲。”斩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云黛果真没再动,这间被阵法完全封闭的闭关室也陷在了一片寂静之中,唯有心跳和呼吸声愈发清晰。 当那粗糙的指尖突然掐搓起来时,云黛终于忍不住按住了那微绷紧的手腕。 “斩月......够了。”她声音发紧。 “不够。”少年的另一只手竟也扣了过来,将她往怀里按。 云黛下意识弯下了脊背想躲闪,却根本无处可逃。 发丝顺着鬓角滑至胸前,又轻盖在了少年的 手腕上,她神色微颤,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眸。 少年也正垂眸望着她,目光如蛛网般黏着,紧紧地缠绕着,不愿移开分毫,带着一种固执又强烈的渴求。 “斩月?”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他低声道:“别推开我好不好。” 带了几分祈求,若是忽视掉他此时正在做什么,他这姿态已经算是放得很低了。 云黛慢慢吸了口气,最终点头道:“好,我不推开你。” 斩月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别扭,他问她:“你现在这般对我,是因为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愧疚?” 少年的睫毛低垂着,他怀揣着忐忑,显得小心翼翼。 云黛顿了一下,她觉得有些好笑,偏头看他:“若我说是因为愧疚,你会失望吗?” 斩月移开了视线,真的看起来失落极了,但随后,他的手就按上了云黛的肩,拉着她面向自己,然后搂着她,慢慢倒了下去。 云黛下意识攀上了他的肩,扬眉道:“我还以为我这么说你会收敛一些。” 少年却完全覆上来贴上了她的脸颊,翠色的龙尾也不知是何时伸了出来,顺势将她牢牢捆住。 “云黛,我不会放开你的,”少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既然是愧疚,那你就更加不会拒绝我了,不是吗?” 云黛没回答,而是将手掌轻压在了那遍布着翠色龙鳞的长尾之上,触碰着那一枚枚的鳞片。 “你将神魄炼制成醉流鸢的剑灵时,应该早想到我会做什么了吧,”少年的指尖压上了她的腰封,将系紧的带子扯开,“我如今虽是剑灵,却也是你神魄的一部分,你神魂受损,减轻痛苦的最好办法,只有那一个。” 云黛抬眸看向了他,那双如金色琥珀般的眼眸倒映着她的脸,在幽暗的光线下,也显出几分郁色,于是额间仿佛燃烧流淌着的红色妖纹便格外夺目,只是此时的他,眼睑微微有些泛红,很显然,如今他的举动虽这般强势,但他的内心却并不平静,毕竟即使是前世那次,也是云黛主动的。 少年微凉的发丝垂至了云黛眼前,于是藏在发尾的墨绿色便清晰了起来,那近乎妖异的色彩终于不再显得冷清。 他的身体很漂亮,紧实的肌肉线条分明,用力时便会轻轻鼓起,带着一种强烈的力量感,却又不会过分夸张。 斩月这幅模样对云黛而言是有些陌生的,云黛突然有些后悔,她不该将自己封在闭关室中,而是应该选一间有软榻的屋子,此处的地面实在坚硬,躺在上面并不舒服。 “斩月,”云黛的手突然推在了少年的肩上,拦住了他的前进,“我其实对你并没有愧疚。” 她的话让他微微一顿,有些不解地垂眸看来。 他就听云黛道:“我为何要对你愧疚?分明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从来不与我说,你不说喜欢我,也不说你与我一样都记得前世的事......有关于醉流鸢的诅咒,我也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为我不知道的事愧疚?” 她的话显然让斩月有些愣住了,但是听到云黛说,她也记得前世的事,他却并不显得太吃惊,仿佛他早就料到了。 “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你现在可还有‘不知要如何开口’,但想对我说的?” 斩月沉默了一下,才低低“嗯”了一声。 “是什么?”云黛问他。 他用额头抵着她,云黛突然就发现他的耳尖有些发红,似是窘迫,又仿佛是不安。 她就听他有些紧张地问道:“我想知道......和其他人比起来,你是不是最喜欢我?” “云黛,不要骗我,”他不敢看她,“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第 202 章 第九境 斩月的问题让云黛稍愣了愣,随后她就笑了起来。 “你很在意这个?” 别戏弄我了,?_[(”少年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显得有些狼狈,“给我个准确答复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即使你最喜欢的不是我,我也不会放手的,反正我如今早已是你的一部分了,我们也不能再分开了。” 云黛仍是止不住地笑,她实在是头一次见到斩月露出这幅模样,他以前真的藏得太深了,以至于她从未窥见过他的感情。 “斩月,”她双手捧起他的脸颊,语气认真道,“我们结契吧。” 她这突如其来的话,让面前的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她所谓的结契到底是何意思。 他的心跳突然有些不受控制。 “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只是剑灵,无法结契。”斩月提醒她。 “那我们就只拜个天地也行,从今往后不止是剑主与剑的关系,还是夫妻。” 斩月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呼吸变得局促,云黛既说出了这样的话,她给出的答复已再明显不过了。 不知何时,少年再次低下头吻了上来,云黛也攀着他的肩回应着他。 他们像这样亲吻的次数实在不多,斩月便总有一种怎么都不够的上瘾感。 “不继续了吗?”云黛突然问他。 斩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他却有些紧张。 即使前世有过一次那样的经历,今生的他仍旧笨拙而青涩,刚刚虽是他主动将她推下来的,但他也不过是在佯装镇定,真到了临门一脚时,他又实在无措。 云黛垂眸看去,她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有些夸张,比她经历过的所有人都要夸张,若非如此,前世的那次也不会给她留下那么不好的印象了。 见面前的少年一直在踌躇,云黛这才想起,前世其实是她主动的。 “我来吧。”她突然翻身,将斩月按了下去。 “云黛,我......”少年显得更加无措,他抬眸看着她,金色的眼眸中似泛着水润的光。 “没事的。”云黛轻声安慰他的同时,拉起了他的手扶住自己,然后慢慢地坐了下去。 她的动作很慢,遇到再难寸进的情况时,她便会往后退开一些,再缓缓往下套,直至彻底适应,完全套紧压尽,斩月的小臂都绷紧了,他面露隐忍之色,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云黛。 云黛也在忍耐。 真的太夸张了,夸张到让她彻底从之前那种略微眩晕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每一寸意识都在努力去适应,总觉得有什么被塞到了极限,她时而有些后悔,觉得不该这般操之过急,时而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最终,云黛还是完全放松了下来,她搂住了斩月的脖子,任由自己沉沉地坠在他怀中。 “舒服吗?”云黛问他。 少年轻“嗯”了一声,却仍是道:“还不够......” 真的不够,那种紧密的感觉让他的理智有些岌岌可危。 云黛又问他:“你想要怎样的?” 他想要怎样的......斩月只觉自己的意识都有些迟钝了,等他微微回过神来时,就听到了云黛在他耳边,几乎带着痛楚的鼻息声。 他怔了怔,才突然反应过来,此时的他竟已经凭借着本能将她按了下来,然后迎着她的方向持续不断地向上摇着,有好几次她想起身逃开,都被他重新压了回来,于是她便只能彻底放弃挣扎,只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望着他,毕竟她每次起身一半,又重新跌回去时,对她而言都是一次新的折磨。 他这都在干什么......他怎么能如此过分......斩月闭上眼睛,却并未停下,而是突然用力站起。 “啊......”云黛猝不及防之下惊呼了一声,几乎下意识挣扎了起来,斩月便收紧了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形。 封闭的修炼室中,除了摆在地上的柔软蒲团,就只有屋中央点亮的油灯闪烁着光芒。 室内没有风,火光便只是轻微跳动着,将一道影子映在一侧的墙上,那却并不是一个人的影子,而是完全扭紧连接在一起的两个人,小腿从臂弯里垂下,触不到地面,下巴搁在肩膀上,微启着的唇努力地汲取着氧气,明明完全生长在一起,却又仿佛正在经历着一场不甘示弱的争斗,膝盖不停微曲起再猛地用力,如绸缎般的黑发垂至腰间,又跳动着扬起。 直至那道印在墙上的黑影突然靠近清晰,云黛的后背终于重重撞在了墙上。 “斩月......”她指尖掐得发白,细密的汗珠将鬓角的发丝浸得濡湿。 少年停了下来,他的鼻息同样晃动沉重,金眸如水洗般的明亮,倒映着被她自己咬得有些发白的嘴唇。 “别咬,”斩月温柔地轻贴上了她的唇,“可以咬我。” 云黛下意识就松开了牙齿,她就听斩月又问她:“很疼吗?” 此时的云黛,反应稍有些迟钝,好半天才摇了摇头:“不疼。” 两人对视了片刻,少年再次低头埋进了她的颈窝,鼻尖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 “斩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云黛这时候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有些过于温柔。 “什么?”他轻声问道,却忍不住又开始用力。 “嗯......”云黛捧起了他的腰,接下了那些力道,她有些找不回自己的气息,缓了好半天才问道,“前世......你为何总要躲着我?” “我不知道......”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我很害怕,我怕你发现之后,就不要我了......”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云黛靠在少年怀中,她闭上眼睛,“你的担心,太多余了。” 声息停止时,屋内安静得过分,油灯仍亮着一抹昏黄的光,云黛散发依偎在少年怀中,衣衫盖在 她身上,在黑发的遮掩之下,白皙细腻的后背若隐若现,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则轻搭在她的脊骨之间,显出几分懒散与随意,她似是枕在他怀中歇息,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一切并非静止的,垂落的衣衫上荡着一层层的纹,做着最后的温存,久久未熄。 云黛。少年唤她,她应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毕竟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处了。 ?子琼的作品《女配她修无情道》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会不会太过分了?”斩月问她。 云黛终于抬眸望了过来,她此时的模样出奇的艳丽,脸颊红润,眸中泛着盈盈的水色,让斩月看得有些呆住了,他实在未见过她这样的一面。 云黛很快再次贴近了他怀中,紧紧搂着他。 “不过分,”她道,“你看不出来......我很喜欢吗......” 醉流鸢彻底修复好了,斩月也重新回来了,但云黛多了个后遗症,因为她丢失了部分神魄,所以时不时会偏头痛,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和斩月好好亲近一番,所以被关在这间修炼室中的日子,云黛几乎是处在一种上瘾的状态。 若是按照云黛以前的性格,她是不会让自己如此放纵的,但她如今已决定与斩月拜堂成亲,既然是夫妻,她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有所顾忌。 更何况,她看得出来,斩月其实也很喜欢,甚至与她一般沉迷于此。 只不过另一个问题是,他们被关在此处了,关住他们的,自然就是云黛亲手布置下的防护阵法,阵法因判断出云黛处在了失控的状态,于是被彻底激发了,轻易无法打开。 真要说起来的话,丢失了部分神魄的云黛其实的确该处于失控状态,阵法的判断也没有错,只是因为云黛前世的那些经历,她本身的抗压能力太强了,这种程度的损伤根本不至于让她失去理智,加之斩月一直在她身旁安抚她,所以她的状态格外稳定。 但是她亲手布下的这个阵法,就有些难办了,因为这层防护阵本身就是为了阻挡她自己的,所以现在的她根本没有能力破阵而出,想要出去,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突破到第九境,她的实力也会随着修为的精进而有质的飞跃,到时这个阵法自然也困不住她了。 所以到头来,想离开这个地方,她还是需要突破到第九境。 不过云黛并不着急,她现在已经是第八境大圆满的修为,距离突破瓶颈也只是临门一脚,再说了,斩月已经回来了,她现在的心境非常稳定,如今也的确是突破的最好时机。 司棠正将自己关在炼器室中,所以她并不知道云黛到底在做什么。 想要从这座灵铸墓中离开,她就需要炼制出一把不输给鬼剑和神剑的兵器,当初的灵铸炼制醉流鸢时,都耗费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司棠的水平自然是不如灵铸的,更何况此处的炼器材料虽足够珍贵,但也有着不小的限制,司棠粗略估算了一下,自己想炼制出一把神级兵器,少说也需要五十年,且这把兵器炼制而出后,她自己都不确定到底能不能行。 最差的情况,她们可能会被困 于此处百年...... 她憋在炼器室内,准备先用五年的时间,绘制出一张图纸,先考虑好到底要炼制一把怎样的兵器,再来动手。 但她才思考了三年,就察觉到了炼器室外面的巨大灵气波动。 司棠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她愣怔了好半天,才突然意识到,这熟悉的灵气波动,是有人突破境界了。 这座灵铸墓中,除了她以外,就只剩下云黛了,云黛已经第八境了,她若是再突破可就直接第九境了。 司棠坐不住了,她蓬头垢面地推门走了出去,于是那股浓郁的灵气震荡就更加浓郁了。 还未等她看清楚,不远处的修炼室之中就爆发出了强烈的灵气波,数道锋利的光芒闪过,那间屋子就在司棠的注视下被砍了个粉碎。 尘雾散去后,司棠就看到一道白衣人影,立在空地中央,她身姿挺拔,神态冷淡,周身被灵气环绕着,俨然一副刚突破瓶颈的模样,那人自然就是突破至第九境的云黛了。 司棠走上前去,正想说些什么,就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她手中的剑,半天吭不出一声来。 因为被云黛握在手中的,竟是醉流鸢,而此时的醉流鸢也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充斥着灵性,翠色龙影环绕,隐隐有龙吟之声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司棠差点都快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 云黛笑了笑,她手腕一转,就将醉流鸢收入了剑鞘中,并未多解释,只道:“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 是了,她现在一共有两把本命剑,一把神剑醉流鸢,一把鬼剑渡厄,她们不会再被灵铸的阵法困在此处了。 司棠仍旧瞪着眼睛,在云黛略带笑意的目光中,她终于喘过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我要在此处死磕一把神兵出来呢,没想到这就能出去了?”她一时也不知是不是该高兴。 在云黛的催促下,司棠跑去梳洗了一番,这才跟着云黛一同向洞天外走去。 她们在这里待了整整十四年,也不知现在外面如何了。 两人仍是从潭水的底部,钻回了那间墓室,接着云黛就同时召出了两把本命剑,一齐向关住她们的阵法斩了过去。 在轰然的巨响中,通向外界的通道终于出现在了云黛和司棠面前。 这一刻,司棠有一种如释重负地感觉,她用两只肉乎乎的小胖手揉了揉脸,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她辛辛苦苦地跑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得到来自灵铸的《千锤百炼谱》,谁知道居然会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差点就再也出不去了。 虽说司棠之前一直都自信满满地向着锻造神兵的方向努力着,但她心里其实始终都知道,她与灵铸的差距实在太大了,灵铸锻造渡厄剑和醉流鸢时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她又怎么比得上呢? 她这些日子里,也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云黛将本命剑收起后,就跟着司棠一同走出了这座将她们关了十四年的 地底墓穴。 再次见到阳光时,就连云黛都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野外荒无人烟⒐_[(,即使过去了十四年,树也仍是树,山也仍是山,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太多的变化来。 司棠却在这时“咦”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她抓着一枚聆风玉符,一脸茫然,“为何我的聆风玉符用不了了?” 云黛听她这么说,也掏出了自己的聆风玉符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她也皱起了眉头。 聆风玉符完全失效了,这种情况云黛只遇到过一次,那就是当初沧曜率魔域将领入侵云中八州后,率先斩断聆风转灵阵时。 可是沧曜已经死了,魔域也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的。 再说了,当年神都那场大战之后,七宗与世家的实力都受损严重,几乎各方势力都处在养精蓄锐的状态中,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谁会主动挑起斩断。 不过她们毕竟被关了十四年,也不知这段时间内,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司棠显得有些焦急,她对云黛道:“云道友,我就不和你多聊了,我得先回神都去看看,看看我那群小徒孙们都如何了。” 云黛点了点头,也没多留她,于是司棠就御起了遁光,消失在了天际。 云黛同样也在担心自己宗门的情况,不过万仞阁即使离了她,也还有其他几位长老坐镇呢,而且如今的她正好就在云洲附近的流洲,只需半天的时间她就能回到万仞阁,所以她也没司棠那么急。 她御剑升空之后,正打算朝着云洲的方向飞去,就突然听到了从附近传来的打斗声。 各色的灵光闪烁着,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声的怒骂。 云黛倒是没想到此处竟然有人在争斗,她犹豫了一下,便悄然潜了过去。 她现在和前世一般,是第九境的修为,她也恢复了前世的全部实力,甚至于此时的她比前世还要厉害一些,毕竟今生的她是靠着自己修成的无情道,而且她如今除了醉流鸢以外,还有一把渡厄剑当本命剑。 云黛根本无所畏惧,她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但等她完全靠近后,她却明显吃了一惊,因为她竟在打斗的人群中,看到了身穿万仞阁门服的弟子。 三名第五境的万仞阁弟子,手持本命剑,将一众修为不过一二境的修士护在身后,而他们的敌人则是一大群修为均在第五境之上的锦衣侍卫,看那些人的打扮......似是从神都来的?!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03 章 十四年后 云黛没马上现身,而是躲在一旁,皱眉观察着,她被关在灵铸墓中十四年,如今外面是什么局势,她是一概不知,所以她需要先了解一下情况。 “各位万仞阁的道友,”神都侍卫之中,为首的那名第六境大声道,“此处可并非是万仞阁所在的云洲,而是流洲!你们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此人生得五大三粗,说起话来也瓮声瓮气的,不卑不亢。 那三名万仞阁的第五境剑修两男一女,三人对视一眼,最后那名女子开口了。 “我们身后这些,皆是琅嬛宗弟子,琅嬛宗乃是我们云洲的门派,门中弟子自也受我们万仞阁庇护,岂容你们随意打杀?” 云黛露出了沉思之色,琅嬛宗她倒是听说过的,十四洲中,除开七宗和三大世家以外,还有一些小门派和小家族,这琅嬛宗便是其中之一,且确实如那名万仞阁弟子所言,琅嬛宗是在云洲境内建宗立派的,理应受到万仞阁庇护。 那神都守卫冷笑了一声:“既然道友这般说了,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们想做什么?”三名万仞阁弟子都握紧了手中的剑,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一众神都守卫。 “我们想做什么?”为首的那名壮汉眼底闪过了杀气,“三位道友也不过是第五境,我们将你三人全部斩杀于此也不是什么难事,人都死了,又有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呢?” 万仞阁女修露出了怒色:“流洲与云洲毗邻,你们竟敢在流洲杀我万仞阁弟子!” “那又如何?”壮汉极为不屑,“你们那位掌门已经失踪十四年了也不知是不是死在哪了?我们陛下已神功大成,如今已是圣尊境,还会怕你们不成?!” 这话让云黛愣了一下,她若猜得不错,他们嘴中的陛下应当是芳久凌才对,短短十四年,芳久凌怎么可能修至圣尊境。 最重要的是,芳久凌原本就是万仞阁弟子,她登基之后,神都对于七宗的态度也该很友善才对,这神都侍卫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来。 云黛隐隐觉得不对,她在灵铸墓中的这十四年都发生了什么? 场中双方没再继续争吵,而是直接动起了手。 的确如那名神都守卫所言,这三名万仞阁剑修虽实力不错,但毕竟在人数和修为上处于弱势,片刻之后他们就落了下风,打得颇为吃力。 那名神都的领头人见状露出了得逞的笑,他神色间闪过几分恶意,眼见着手中的法宝就要打中一旁的万仞阁男修了。 也就在这时,一道极强的剑气突然冲天而起,青龙幻影猛地冲出,只一瞬,乱斗中的所有神都守卫都被这股剑气掀飞了出去。 尘烟四起,神都守卫们纷纷摔落在地。 那名领头人喷出了一口血,露出了骇然之色,因为他发现只是这一击,跟随他一同来的其他神都守卫竟都咽气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可都是第六境啊! 而起他也看得出来,这个袭击他们的人是故 意留了一手,才没将他也一同击毙,否则他也不可能活得下来。 这等实力,少说也得有个第八境! “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他忍着身体的疼痛,高声道,我等是奉赤仁帝之名前来!?_[(” 云黛眉头微皱。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芳久凌的封号就是赤仁帝,难道还真是她...... 她很快便一拂衣袖,缓缓落在了众人面前。 那名神都守卫大概并没经历过十四年前神都的那场大战,所以他看到云黛之后,眯起了眼睛,露出了疑惑之色,显然不认得她。 而那三名万仞阁弟子虽也没见过云黛,但他们的目光一落在云黛的佩剑之上,就瞬间明白了过来。 三人惊了一下,随后就齐齐躬身施礼道:“参见掌门!” 这下子,那神都守卫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不是说万仞阁掌门已经失踪了十四年吗?怎么会让他在此处碰上? 他心中疑惑着,却也明白自己今日恐怕是逃不掉了。 “你说你们奉赤仁帝之命来,是要做什么?”云黛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这般问道。 那人满脸惊恐,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我们原本是请琅嬛宗的道友们前去神都做客的,谁知这几位却偷偷跑出来了,还放出些谣言诋毁我们神都。” “你胡说!”一名琅嬛宗弟子站了出来,这是一名少年,只有第二境的修为,他双目赤红,眼底满是怒意。 因云黛的突然出现,这些琅嬛宗的弟子们也有了些底气。 那少年一步走出,向云黛抱拳道:“前辈,晚辈有事想向万仞阁禀明,还望万仞阁看在我们琅嬛宗年年向万仞阁上供的份上,救救我们掌门吧!” “前辈休听他胡言!”那神都守卫闻听此言竟急了起来,竟在此时出言阻止了起来,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云黛冷冷瞥了他一眼,在他再开口说些什么前,她已一道灵诀打了出去,直接将他的嘴封上了。 那琅嬛宗的少年见状,更加有底气了,他又冲着云黛抱了抱拳才道:“前辈,这些年来,神都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随机挑选一个小门派下手,他们将我们邀请过去,是为了给当今圣上修炼邪功!我们掌门便被赤仁帝关押入了皇城地牢,他还在地牢之中看到了镜花岛岛主,花重影前辈,原本我们也该被灭口的,是掌门偷偷将我们放了出来,让我们来万仞阁求助,谁知我们半路便被神都的人发现了,幸得几位万仞阁道友的相助!” 这话中涵盖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云黛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她最在意的是,花重影为何会出现在皇城的地牢中。 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在她消失的这十四年中,一切又如前世那般发展了吧? 那名万仞阁的女修见云黛沉默,她一下子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掌门,您消失了十四年,应当还不知道这些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吧。” “你说说吧。”云黛的确不清楚。 那女修便道:“掌门,你失踪那年,赤仁帝登基,而七宗也都处在修身养息的阶段,那场神都的大战令桂心宗宗主死亡,太归门掌门受重伤,大家皆关起门来,不愿再产生更多的纷争。” “意外是五年之后发生的,镜花岛突然宣布岛主失踪,花重影前辈的本命灯并未熄灭,可镜花岛的弟子却无人知晓她到底去了哪,而聆风转灵阵也在同一时间遭到了破坏。” “她为何会失踪?”云黛问道。 女修摇头:“镜花岛距离我们太远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晓。” 花重影失踪了的话,那阿鸢怎么样了。 云黛不免有些担心,不过镜花岛毕竟是在海中,即使花重影不在,还有齐师兄,退一万步来讲,即使齐师兄也没能顾得上,不是还有齐师兄的母亲吗? 苍舒沁如好歹是个鲛皇,而且云黛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将阿鸢当成孙女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不可能放任不管。 女修仍在讲述着这些年的事:“镜花岛原本是派出了弟子前往各洲修复的,但不知为何,每一批被派出的弟子,最终都会死在半路上,根本无法抵达聆风转灵阵的位置。” “后来七宗甚至派出了弟子前去护送镜花岛弟子,但最后的结局竟也是一样的,没人知道是谁动的手,也没人知道动手之人的目的是什么。” “直至最后,太归门看不过去了,直接派出了一名第九境的长老前去镜花岛寻找修复阵法的弟子,但这一次,他们同样死在了半路。” 女修的这些话令云黛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几分。 “七宗原本就元气大伤,经此一遭,人人自危,镜花岛为避免更多的死伤,直接封闭了整座宗门,不再与外界联系,其余宗门也不敢妄动。” 云黛知道他们为何会如此紧张,一个能不声不响斩杀第九境太归门长老的人,至少也是第九境的修为,对方甚至很可能已经是圣尊了。 这样一个藏在暗中的敌人,没有人会不害怕。 女修继续道:“原本殷蝶长老也想亲自去镜花岛请人的,但被沈长老拦下了,宗门内的护山大阵若突然关闭,需要七人同时作法才能开启,掌门不在,聆风玉符又无法使用,沈长老担心出现意外,便让我们不要妄动。” 沈长玉这个决定很明智,云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女修道:“因聆风玉符无法使用,各洲之间传递消息就成了一件困难的事,各色谣言也满天飞,整个十四洲都人心惶惶。” “有人说破坏聆风玉符的是魔域之人,但自此上任魔皇沧曜死后,魔域便再找不出高手了,他们之中并不存在着一个能在暗中杀死第九境的太归门长老的人。” “于是就有人猜测是七宗内部有人不轨,有那么一段时间,七宗都陷在一种互相猜忌的状态。” “再后来,也有人对神都世家产生了怀疑,但都找不到证据,最重要的是,自聆风玉符失效之后,神都就彻底关闭了,说是赤仁帝正在闭关修炼 什么功法,需要借助整个神都的龙脉之力......” 说到此处时,那女修的神色也变得有些犹豫,显然她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再后来,差不多三年前吧,突然从神都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赤仁帝突破到了圣尊境,不过我们云洲距离较远,也不知道这消息准不准确,沈长老勒令所有长老不准外出,我们也探听不到什么消息。 ?子琼提醒您《女配她修无情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她顿了顿:“但自从那之后,我们就听说神都时不时便会请一些小门派或是修仙家族前去神都论道......其他情况也不慎了解了。” 她身旁的男修也点头补充道:“我们三人原本是被派出来前去其余宗门打探一些近期的消息的,没想到半路竟遇上了这批琅嬛宗的弟子被神都守卫追杀。” “他们一见到我们,就对我们说了那些来自神都的消息。” 也就是所谓的,赤仁帝在用这些小宗门和修仙家族的人修炼邪攻,而他们的掌门还在皇城地牢中遇上了失踪已久的镜花岛岛主花重影。 这消息确实足够重大,能保得了他们的,也的确只有能和神都对抗的万仞阁了。 云黛的神色一番变化,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她根本没料到她不过是十四年未归,外面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神都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芳久凌为何会做出这些事来...... 不过若是她真的修炼了什么邪攻,能在短时间内到达圣尊境倒不是不能理解了。 不过,修炼邪攻...... 云黛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她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一张脸。 芳惊刹...... 云黛神色微沉,因为她隐隐觉得这一切很可能与芳久凌那个古怪的母亲有关。 她的目光在面前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随后就落在了那名被她封住了嘴的神都守卫身上。 她心中很快有了决定,于是一道剑光闪过,血线绽开的同时,那人脖子上的头颅也跟着滚了下来,丝毫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见到这一幕的琅嬛宗弟子并未露出惊恐之色,反而是松了口气。 “掌门,”那万仞阁的女修问道,“我们现在要如何做?” “你们赶紧回去吧,”云黛道,“带着这些琅嬛宗的弟子一同回万仞阁,然后对七位长老说一声,我已修至了第九境。” “掌门不和我们一同回去吗?”一旁的男修问道。 云黛“嗯”了一声:“我还有些事要去神都处理。” 云黛是万仞阁的掌门,她自有自己的打算,所以那三名弟子并未多问,他们很快招呼起了那些来自琅嬛宗的残兵败将。 片刻之后,这一大群人就对着云黛抱拳行礼,然后匆忙离开了。 流洲距离云洲很近,以这群人的脚程,最多也只需要一天便能抵达万仞阁,所以云黛并不担心。 待所有人离开之后,她慢慢将醉流鸢收入了剑鞘,然后转过身去,目光很精准地落在了一棵大树之后。 “出来吧。”她道。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便有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此人穿着一身粗布衣,下巴上的胡茬还未来得及处理,形象颇为狼狈,却生了一双极漂亮的眼睛,让人很难轻易忽略。 “既白,”云黛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为何会在此?”! 第 204 章 既白 出现在云黛面前的人,正是既白。 只是十四年过去了,他也不再是当初在神都初见时的那副少年模样,面庞也明显变得硬朗了许多,以至于此时的云黛突然就觉得,他和谢映玄生得也没那么像了,唯有那双眼眸,似还带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如今的既白已是第四境的修为,虽在云黛看来不算高,但放在散修之中,已经很够看的了。 他这些年来应该经历了不少事,当初他尚还在神都做乐师时,很明显比现在精致许多,衣着打扮也更为华贵。 “云掌门。”既白先是抱拳俯身向云黛施礼,很是恭敬。 “我与刚刚那群人是一起的,”他道,“我如今也是琅嬛宗弟子......” 他顿了顿,才又道:“也不能这么说,我并非完全拜入了琅嬛宗,兮颜才是琅嬛宗的正经弟子,我是作为她的家属,生活在琅嬛宗外的镇子上,平日里帮着门派做工赚些灵石。” 云黛微扬了扬眉,她有些意外,其实刚刚她就已经发现了藏在人群之中的既白,但因为既白的修为比那些人稍高一些,且他并没有随他们一同离开,她就没能立马肯定下来。 不过叶兮颜居然会拜入琅嬛宗倒是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她的目光在既白脸上停留了片刻,又很快想明白了。 无情道的第三式逆沧海,会让被复活的人失去之前的所有记忆,从而获得新生。 重生后的叶兮颜早已忘记了她曾在神都当郡主的过往,而既白也绝对不会将以前的事告诉叶兮颜,他必定会带着叶兮颜努力地隐姓埋名。 对失去了一切的叶兮颜而言,最安全的地方,自然就是万仞阁所在的云洲了。 云黛是万仞阁的掌门,她既然一剑复活了叶兮颜,就没道理再杀她一次,而且退一万步来讲,既白说不定还存了一些如果遇上了解决不了的危险,前来万仞阁向云黛求助的心思...... 云黛转头看向了既白,她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或许是云黛的语气实在太冷淡了,既白一时间有些无促,但他很快就道:“云掌门,神都之行我也一同去了,我是想与你说说我的一些发现。” 云黛这次终于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既白讲述了起来,不过是从最开始讲述的,开始到十四年前,他与叶兮颜刚离开神都的时候。 “兮颜整整昏迷了一个月,我便独自带着她去了云洲,”既白道,“她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那时就想着,兮颜自幼娇生惯养,我不能让她跟着我吃苦,便带她去了琅嬛宗。” “琅嬛宗虽是个小门派,对于那时的我们而言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兮颜虽重获了新生,可她却也修为尽失,以她的年龄,再想入道是很难的,琅嬛宗说什么也不愿收她为弟子,我便将全部积蓄拿了出来,打点了许多人,这才将她送入宗门。” 云黛倒是有些以外,她道:“叶兮颜进不了琅 嬛宗,你应该没问题吧?[(,你怎么不自己拜入宗门,求得一些庇护。” 既白却摇了摇头,他笑道:“兮颜与我不同,她是郡主,我当然要将机会让给她,更何况,若我独自拜入宗门,她可能这一生都无法再在修炼上有所精进了,凡人的寿命有限,我不想到头来还是与她天人永隔......” 他停顿了一下才又道:“她资质不算好,门派里的修炼资源不会分配给她,我必须要做工赚取灵石供她修炼,所以这些年来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好在她修炼特别刻苦,如今已到了第三境,第三境在琅嬛宗中已经可以计入精英弟子的行列了,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 既白说到这些时,脸上甚至露出了柔和的笑容:“而且五年前,兮颜便主动提出要与我结为道侣了,我们如今已是夫妻,待她修为再高一些,我们大概会生个孩子......” 云黛神色有些异样,她倒是没想到叶兮颜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她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评判了。 不过若是从前世的角度来看,前世的叶兮颜也不知最后是如何死的,想来只会比她想象得更凄惨,总归今生的她还活着,虽然大概一辈子的都只能在小门派中忙忙碌碌,但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云黛对于叶兮颜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往事已了,她是怎样的结局,是好是坏,都不会再影响她的心绪。 既白说到此处时,深吸了一口气:“三个月前,神都突然派了人亲自来了琅嬛宗,邀请宗主与门内的所有精英弟子一同前去。” 云黛皱了下眉,她就听既白道:“神都的态度并不强硬,甚至许下了诸多好处,说是要邀请琅嬛宗的弟子前去论道,因十四年前的那场神都大战,七宗与神都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宗主便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兮颜已是宗门内的精英弟子,自也被选进了前往神都的队伍中。” 既白道:“我那时就觉得很奇怪,我甚至怀疑神都此举可能就是冲着兮颜来的。” 云黛明白了过来:“所以你替叶兮颜去了神都?” 既白点头:“我告诉兮颜,我想去神都看看,她就主动将名额让给了我......” 他说到此处时,脸上竟露出了惊恐之色:“我没想到的是,神都竟已变成了人间地狱。” 云黛神色严肃:“到底发生什么了。” 既白道:“你刚刚看到的那些琅嬛宗弟子,他们其实根本就没进入神都,你也看到了,他们的修为不高,跟着我们一同前去本就是想去神都做客,长长见识的,临到了神都之后,他们就被安排在了神都外的城镇歇息,只有精英弟子和宗主长老进了城,我自然也是在精英弟子的队伍中。” 既白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们进入神都的第一天夜里,就发现了不对,因为整座神都城中已经没有活人了。” “什么意思?”云黛面色稍变。 既白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就是说......神都城中的人,都已经是傀儡了,他们从 表面上仍与常人无异,但到了晚上,我们便窥探到,他们的身上连接出了一种黑色的粘稠丝线,那些丝线从他头顶延申而出,相互勾连,像是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更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发现那张巨大的网连接着的不仅是神都的人,还有神都的建筑,甚至可以说神都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黑色粘丝连接了起来......” 云黛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她不是没见过叶氏的傀儡,甚至于,她对叶氏傀儡是非常了解的,可她从来没听说过傀儡身上会延伸出丝线,还是黑色的粘丝...... 这个描述,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潜麟功...... 云黛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既白道:“这点是宗主发现的,她让我们不要生长,准备第二日一早就领着我们离开神都城,将此事禀给万仞阁,能与神都对抗的,也就只有七宗了。” “谁知第二日,神都就派人将我们带入了皇城,说是带入,倒不如说是押入......” 既白说到此处时,呼吸起伏得更加厉害了,他缓了好半天才道:“那日,我看到了这辈子见到的最恐怖的一幕......” “我们被押入了皇城的地牢中,我也见到了当今圣上,赤仁帝,她看起来很奇怪,因为她的身上也延展出了很多黑色粘丝,将她整个人都吊了起来,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如蛛网般的丝线之中,像一只睡着了的人形蜘蛛,即使我们靠近了,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既白这个诡异的描述令云黛听了都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突然就担心了起来,芳久凌......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还没等我看清楚,”既白继续讲述着,“那些黑色粘丝就突然冲了出来,我就眼睁睁看着宗主和长老被粘丝捆住了,那些丝线从他们的耳朵钻入,他们露出了痛苦之色。” “但宗主还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给宗门内的弟子留出了逃亡的时间,我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外跑,跑得慢些的也在瞬间被丝线穿透了......” 云黛听得全神贯注,她知道以既白的能力,他能从神都逃出来,必定是有了什么际遇。 既白道:“眼看着,我也要被那些丝线追上的时候,突然就从旁边伸出了一只手,将我拉了进去,我就被拽进了一层防护罩里,而救下我的人,是宋氏如今的家主,宋时怜。” 云黛神色稍变了变,既白也在这时抬眸认真地看向了她。 “我以前在环音阁当乐师,宋时怜是环音阁的东家,自也是我的东家,我是见过她的,她也一眼认出了我,所以她才将我救了下来。” “她看到我后,迎面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知不知道云掌门在何处。” 云黛眸光微闪,她问道:“宋时怜有话要对我说?” “我不知道,”既白却摇了摇头,“我也并不知道云掌门您的行踪,于是我就如实告知给了宋家主......我也不明白她为何觉得我会知道。” “不过听了我的话后,她明显露出了失望之色,”既白道,“但是她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将信送往万仞阁。” “她说,若是云掌门始终没有消息,就等你回来了再拆信来看,若是你已经归来,就让我亲自将信交到你手中。”! 第 205 章 宋时怜的信 既白只是第四境的修为,以他自己的能力,他当然是不可能活着从神都逃出来的。 一切还要得益于宋时怜对他的帮助,宋时怜对皇城的内部结构非常了解,她领着他一路出了皇城,又亲自将他送出了神都,甚至还赠予了他三张可以在关键时刻保命的护身符。 当然,由于整座神都城中都充斥着既白所说的那种被黑色粘丝控制着的傀儡,所以他逃出神都一事并未能成功被瞒下,神都的守卫很快就前来捉拿他了。 既白没有办法,就跑去找到了暂歇在神都城外的琅嬛宗弟子,将情况大致与他们讲了一下,然后他自己便与他们兵分两路往云洲逃亡。 而追捕他们的神都守卫,自然下意识就跟上了人多的那一批。 既白以第四境的修为,比他们更早的到达流洲,他也运气很好地在流洲遇上了三名万仞阁的弟子,于是他连忙将自己的遭遇告知给了这三人,带着他们一起去救下了那些被神都守卫追捕的其他琅嬛宗弟子,这才有了云黛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云黛思索着既白所说的情况,她很快又问道:“之前听你们宗门的弟子说,你们长老在地牢中见到了镜花岛的岛主,此话当真?” 既白立即点头:“不止是我们宗主看到了,我也看到了!那位就是镜花岛的岛主!十四年前我曾在神都远远窥见过这位前辈一次。” “那她现在如何了?”云黛连忙问他。 “花岛主的状态倒是没什么问题,”既白道,“她并未被那些黑色粘丝操控,看到我们时,她还一直示意我们赶紧逃,只不过我们那时已经身不由已了,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云黛听他这般说,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花重影没事就好,不过他们到底为何要抓她?云黛有些想不通。不过也没关系,她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云掌门,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你一定要注意!”既白突然正色道,“当时宋氏家主带着我从皇城往外逃时,我竟又见到了琅嬛宗的宗主和长老,他们很平静地从地牢的出口往外走,神色平静,就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 既白说到此处时,脸上又止不住露出了惊恐之色:“我当时就想起了很多事,陛下在宴请我们琅嬛宗前往神都参加论道会之前,也宴请过其他小门派,他们都去了,也都安全地回来了,所以我们宗主才会如此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云黛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你们的宗主和长老,已经变成了受人控制的傀儡。” 既白点头:“而且我还怀疑,其他那些被神都宴请过的宗门,门中的掌门和长老,包括精英弟子,也都已经成了被那些黑色粘丝控制的傀儡,已经不再是他们本人了,当今圣上不是修炼了什么邪功,她很可能想完全操控十四洲,想将整个十四洲都变成神都此时的模样!” 云黛看了既白一眼,随后她手腕一扬,一道寒光就迅速闪过,既白就见那锋利的一剑如春风细雨般轻飘飘地落下,却又尖锐到无处 不在,将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所有尸体都笼罩了进去。 而下一刻,那些尸体竟都被在这突然斩下的一剑中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留在地上的竟变成了一滩滩的黑色粘液,那些粘液不停蠕动的,竟很快聚聚成了一大团,仿佛拥有生命般地猛地朝云黛的方向扑了过来,如巨蛇抬头。 云黛神色一冷,她手腕再次一抬,无情道第一式碎月斩猛地飞出,精准地击在了那团黑色粘液上,那一大团体积庞大的粘液也“啪”地一声散成了一地焦黑的水,将地面都灼烧出了一个大窟窿,随后就彻底消散了。 一切不过在瞬息结束,既白却白了脸色,他惊恐地倒退几步,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得出口。 潜麟功...... 这三个字从云黛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她对这东西太熟悉了,这根本不是傀儡,或者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这种手段,更像是将潜麟功和叶氏傀儡术相结合的手法。 “云掌门、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黛看了既白一眼:“我们刚刚的对话已经被控制着这批神都守卫的人听去了。” 既白“啊”了一声:“那我刚刚提到了我是被宋氏家主放出来的,她现在岂不是很危险吗?” “不一定,”云黛道,“以你的能力,根本没可能逃出神都城,真要猜测的话,她应该早就猜出是宋时怜干的了,她有胆量将你送出来,很可能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云黛说着便向既白伸出手:“把信给我吧。” 既白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小心地将藏在怀中的信取了出来,恭敬地递给了云黛。 云黛捏住信封后却没有马上拆,而是向既白问道:“你之后是什么打算。” “我既然已经将信交给了云掌门,那我便不去万仞阁了,我得立马回琅嬛宗,兮颜还在那里,她还不知道神都发生的事,若我的猜测没错的话,被控制的宗主和长老,还有其他弟子很可能会在不久之后回来......也有可能他们已经回来了,我、我不能让兮颜陷入危险。” 云黛听他这么说后,却突然笑了一声,笑得有些不屑:“就凭你吗?” 既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过红了一阵后,又白了,他的捏紧拳头,正想说些什么时,就见云黛突然扔了个东西过来。 他下意识伸手接过,就发现是一块万仞阁的弟子令。 他就听云黛道:“你带着这个去万仞阁,就说你要找沈长玉,然后让他带上一批弟子,跟你一起去琅嬛宗,若是你们宗主和长老已经回来了,就直接将他们拿下;若是还没回来,就让他们等在琅嬛宗内,守株待兔。” 既白“啊”了一声,愣是没反应过来。 但随后他就明白了,云黛扔给他的,应该是她还是万仞阁弟子时持有的弟子令,其内存有她的精血,他去万仞阁拿出了此物,万仞阁的长老自然是认得出来的。 既白的脸上露出了感激之色,他恭敬抱拳道:“多谢云掌门出手相助 ,我与兮颜已承了云掌门的两次救命之恩,也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报答云掌门的机会。” 云黛却摆了摆手:“琅嬛宗本便隶属于云洲,受万仞阁庇护,琅嬛宗出事,我们万仞阁是肯定会管的。” 她顿了顿,又催促道:“事不宜迟,你赶紧出发吧。” 既白用力点头,他再次躬身施礼后,便转身迅速离开了。 云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没在此地停留,而是直接御剑而起,指挥着飞剑朝着神都的方向前进,这才一边赶路,一边打开了手中的信封。 宋时怜暴露的同时,她也暴露了,不管幕后之人到底是不是芳惊刹,她已经回来一事已经再瞒不住了。 不过云黛可不会害怕,她如今已是第九境,也恢复了前世的全部实力,前世的她就已经是十四洲的天下第一了,今生的她可不信自己会遇上什么自己对付不了的情况。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宋时怜了,不过她既然已经在充满了危险的神都周旋了十四年,这几日应当也能撑过去,只要等她抵达了神都,便不会有事了。 她如今身处流洲,全力赶路之下,需要三天才能抵达神都。 三天,只要再撑三天...... 司棠已经先她一步赶往神都了,聆风玉符无法使用,她们也没办法互相联系,司棠肯定还不清楚神都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她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信纸展开后,其内用灵咒写下的字也一瞬间映入了云黛的脑海中,仿佛是宋时怜的声音直接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云道友,不知你看到这封信时已是何时了,也不知那时的神都已成了一副怎样的景象......” “......我已经再也无法离开神都城了,我的身体完全与这座城市生长在了一起,每当我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前去别处求助时,我便会感觉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剥皮剔骨之痛,仿佛一旦我踏出了那巨大的城门,我的身体就会完全撕碎,所以我离不开了,我们都离不开了,神都的世家已经全部沦陷,居住在神都城的居民也无一幸免,好在因为久凌妹妹的帮助,我尚还维持着自己的意识,没有和其他人一般彻底傀儡化,这才能写下这封信,将我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一切记录下来......” “也不知这封信是否能顺利地送到你手中,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云道友,只希望你看到信后,一定要来神都一趟!请你一定要来!也请你一定一定要亲手杀了久凌妹妹!” 宋时怜在写下这段话时大概情绪很激动,连带着那印下的灵纹也几乎在剧烈地起伏着。 “云道友!只有你能做到这点了!久凌妹妹已经完全失控了,神都城已经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若任由其发展下去,可能整个十四洲都会彻底沦陷,到了那时,没人再能逃得了了!所有人都会变成傀儡!变成芳惊刹的傀儡!她利用了久凌妹妹!也利用了我们所有人!” “云道友!你一定要小心她!你的本命剑会破碎,也是她一手促成的!”! 第 206 章 擎羊楼楼主 虽然云黛才只是看了这封信的开头,但她的心脏已经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宋时怜所抛出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大到令她的情绪都不自禁地出现了起伏。 她居然说,醉流鸢会碎,是芳惊刹一手促成的! 云黛不免回忆起了十四年前在神都的那场大战。 那时她处理完了与叶兮颜的恩怨,也得到了琉璃玲珑心,她从祈年楼中走出,迎面就遇上了芳惊刹。 芳惊刹言辞认真而焦急,句句话都引向鬼剑渡厄,云黛当时也的确觉得,渡厄剑只有她能摆平,便不疑有他地登上了祈年楼顶。 因她并不知晓那个束缚住醉流鸢的诅咒,所以见鬼剑短时间内无法收服后,她便也没什么犹豫地直接将它认作了本命剑,这才有了后面的那些事。 现在仔细一想,云黛瞬间就发现了问题,芳惊刹对鬼剑渡厄那么了解,她不可能不知道有关于醉流鸢的那个诅咒,她是故意不提的。 而且云黛还清楚地记得一件事,在她抵达神都之前,曾通过那枚印在她掌心中的冥印联系过芳惊刹。 她那时是想从芳惊刹那探听一些有关于神都的信息,可芳惊刹却始终在打太极,并未说什么言之有物的东西,唯一提到的,便是鬼剑渡厄。 也就是说,也许从那时起,芳惊刹就抱着想让云黛认下鬼剑渡厄,从而造成醉流鸢破碎的结局! 宋时怜信中的内容仍在云黛的耳边响着:“芳惊刹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云道友,你是个变数,你太强了,她忌惮你,所以她必须要想办法毁掉你,而让你的本命剑破碎,就是最好的手段,到时你必定会因本命剑碎而身受重伤,甚至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到时她再想在神都做什么,便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她了......” “芳惊刹是个非常危险的人,我们所有人都低估她了,她根本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因为她真正的身份,是魔域擎羊楼的楼主......” “我不知道我这样形容你是否能听得懂,但从古至今,自擎羊楼建立开始,这个古怪神秘的门派就只有一位楼主,那就是此时的这个芳惊刹,或者说,她真正的名字叫做殊厌,乃是擎羊楼最初的开山祖师,而她建立这座宗门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可以一直活下去。” “擎羊楼与镜花岛一样,只招收女弟子,外界皆传言此门派的宗门教义是仇视男人,但实际情况却是殊厌一直在作为楼主为自己物色新的身体,她一次次地、反反复复地在每任擎羊楼楼主身上复活,靠着这种办法,从千年之前活到了现在。” “待她再一次在‘芳惊刹’的身体中醒来后,她便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于是跑去了魔宫找到了沧曜,成了魔域十六将之一,又从沧曜那骗来了潜麟功的修炼法诀,偷偷潜入了神都,获取了一身叶氏的血脉,自此掌握了叶氏的傀儡术。” “所以她根本就不在乎久凌妹妹!她虽是久凌妹妹的母亲,但她的身体本就不是她的 ,她自不会觉得久凌妹妹是自己的血脉,更不会对她产生任何认同感,她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久凌妹妹,她要助她夺取皇位,再通过操控她,从而控制整个神都......” “而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只有一个目的,她在修炼邪功,她那可以在不同的人身上反复重生的阴邪术法有些很强的副作用,她的身体会逐渐枯萎,在彻底死亡之前,她必须要选出新的身体,可进入新的身体后,她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所以她现在正在通过特殊的方式汲取养分,从而让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能够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宋时怜信中所提到的这些内容让云黛一阵骇然,她早便觉得芳惊刹很不对劲,却没想到她身上竟藏了这么多秘密...... 不,现在不该叫她芳惊刹了,毕竟芳惊刹也不过是被她占据了躯壳的可怜人罢了,应该称她为殊厌才更加准确。 擎羊楼楼主,也是擎羊楼的开山祖师,殊厌。 云黛在这份骇然之中,突然就产生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且这个猜测她越想越觉得合理。 那就是有关于前世的最后,那个在皇城之中登基的“沧曜”,不会其实既不是青渊帝,也不是沧曜,而是这个鬼魅异常的殊厌吧? 她今生既有办法引得青渊帝和沧曜争斗,从而令他们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她前世应该同样也能做到才对。 而芳久凌会在前世死得那么惨也可以解释了,因为芳惊刹根本就没在意过她这个女儿。芳久凌若是有用的话,她才会稍重视几分,若是没用的话,死在外面反而省去了她的许多麻烦...... 这些猜测让云黛不自觉捏紧了拳头,她还真是够迟钝的,竟到此时才想到这点。 至于为何前世的殊厌并未如现在这般,做出这么出格的事,那也很好解释,前世的她获得了琉璃玲珑心和先天灵骨两件齐天之宝,虽不知这两件宝物能给她提供什么帮助,但必定不会那么简单,否则她也没必要费尽心思地去谋取。 这般想想的话,还真是足够恐怖,前世的殊厌,不仅吞噬了青渊帝和沧曜,还修将潜麟功修练至了大成,甚至得了叶氏血脉,习得了只有叶氏女才能掌握的傀儡术,又抢来了两件齐天之宝。 这些原本根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最后都落到了她手中,而当云黛这个天下第一的剑主杀至神都皇城,想找她麻烦时,她又利用了琉璃玲珑心的能力,将云黛放过了她。 这真是太荒缪了!云黛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而她的心底也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云道友,我也不知晓你到底去了哪里,我们之中根本没有人是芳惊刹的对手,她控制住了久凌妹妹,操纵了整个神都城,还抓走了镜花岛岛主花重影,毁掉了各洲的聆风转灵阵,令七宗之间无法互相联系,因此神都之外是很难发现神都的不对劲的。” “不过他们发现了也没用,七宗之中能与神都一战的,唯有太归门和万仞阁,但太归门掌门早在上次的神 都大战中就受了重伤,即使此时的她已将伤养好了,她也不可能是殊厌的对手,至于万仞阁,万仞阁主要靠的是云道友你,如今的万仞阁,同样无人是殊厌的对手。” 宋时怜在信中写道:“云道友,你若是打探一下外界的消息,应该很容易知道,七宗也派出过不少人想前往镜花岛找人修聆风转灵阵,但殊厌制作出了许多傀儡,她操控着那些傀儡,将所有前去修复阵法的人都斩杀了,她吞噬了青渊帝和沧曜之后,如今已经完全消化了他们的实力,没有人能从她手中逃出。” “久凌妹妹被殊厌逼迫着修炼的潜麟功,她将她关押在了皇城地底的地牢中,以她作为邪功的源头,令整个神都城都与她久凌妹妹连接,将养分输送而来,殊厌再通过久凌妹妹吞噬吸食而来的灵气,操控整个神都......所以若是想结束这份束缚,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久凌妹妹,更何况,这个邪功本身也对久凌妹妹造成了巨大的痛苦,她自己其实也已经不想活了,只是她自己甚至没办法给自己一个了结......” “云道友,我们现在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本命法宝破碎对于修士而言的确是致命的打击,我们也不知道你是否能真正走出来,恢复到原本的实力,但久凌妹妹一直安慰我们,她说你一定能做到的,所以我们也会尽我们的全力支撑到最后,希望你看到信之后,能立马来神都!” 到此为止,信就算是结束了。 云黛将信纸重新折好,收入了怀中,神色变得格外凝重。 云黛倒是不怎么担心殊厌,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打不过殊厌。 她现在已修炼至了第九境,恢复了与前世一般的修为,准确来说,现在的她是比前世更强的,一来她今生的无情道皆是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并非靠着走捷径,二来她如今是拥有两把本命剑的,神剑醉流鸢和鬼剑渡厄都听她调遣,且醉流鸢在被修复好之后,已彻底摆脱了灵铸曾经在他身上种下的那些束缚和诅咒,他已不再受任何限制,可发挥出全部的能力了。 现在的云黛,比前世的自己,强了很多,前世的殊厌都不是她的对手,今生她同样不可能赢得了她。 云黛唯一觉得担心的,便是芳久凌的。 按照宋时怜所说,包括既白提到的在皇城地牢中的那些见闻,芳久凌此时的状态已经非常差。 云黛死死攥着拳头,难道她真要如宋时怜所说的那般,亲手杀了芳久凌吗? 半晌云黛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杂念全部摒除,现在尚不知具体情况,还是等到了神都再做打算吧。 云黛很快便操纵着遁光全力赶路,三日之后,她如期抵达神都城附近。 神都城中仍是布有禁制飞行的阵法,因此抵达神都周围的城镇后,便需要从空中落下,步行走入城中了。 但云黛的身形只略停顿了一下,随后一道青龙幻影便环绕她而生,她的遁光也骤然一亮,直接无视了那层禁制,朝着神都城的方向冲了过去。! 第 207 章 重返神都 云黛如今已是第九境的修为,只要她想,神都的禁制就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她在神都城附近御空而行的过程中,禁飞禁制迅速运转着,一道道的电弧弹射而出,如鞭子般地向她抽来,想将这个不按规矩办事的不速之客从半空中打下来,但每次电弧刚一靠近云黛,便会被风息之气和秽蓝之焰迅速吞噬,根本无法近身。 转眼间云黛便飞至了神都城的城门处,但她却并没急着进城,而是皱眉打量了起来。 因为她看得分明,此时的神都城正被一股很古怪的气息笼罩着,那是一种粘腻、浓稠,令人头皮发麻的邪气,且云黛对这种气息很熟悉......那是属于潜麟功的气息,天生被云黛所修炼的无情道所排斥着。 或者说,若非云黛本身修的是无情道,加之她曾经在魔宫生活过一段时间,对潜麟功的感知本就敏锐,她很难察觉出这份异样。 并且,云黛能感觉得出来,此时的神都城已是一片的死气沉沉,其内就算还有活人,也必定不多了。 她悬于半空,思量片刻,就抬手一招,醉流鸢也随之飞在了她身前。 只见她的手指开始飞速掐诀,龙门剑阵很快凝成,又在转瞬间落下,朝着那神都城狠狠砍了过去。 巨大的灵气波动猛然冲起,尘烟四散,遮天蔽日地挡住了云黛的视线,而待那尘烟散去后,她面前的建筑,那些被笼罩在剑光中的房屋街道却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只是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粘稠气息被剑光砍得散开,散出了一条通道来。 而原本在空中不停弹射的电弧,也随着这道声势浩大的攻击,烟消云散。 云黛劈开了潜麟功的气息,也一剑斩碎了覆盖着整座神都城的阵法。 她不再犹豫,只用手指朝前一点,整个人便御空飞入了神都城内。 入城之后,城内的景象也被她尽收眼底。 只见街道之间,竟游荡着各色的行人,他们不停穿梭着,均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半空中的云黛,没有恐惧,也没有惊诧,就那样看着她,带着僵持与呆滞。 云黛立马就察觉出了这些人的不对劲。 要知道,她前世可是来过神都的,且她那时也如这次这般,直接一剑砍了神都的禁制,大摇大摆地御剑飞至了皇城。 她那时同样搞得一番声势浩大,神都城中的人皆惊恐地四散躲避,根本不敢还留在街上看热闹。 而此时在神都城中“闲逛”的这群人,却让云黛觉得很怪异,甚至不能说他们是在“闲逛”,云黛隐隐觉得,这些人是在监视她。 她手指在太阳穴上轻按,眸中也随之亮起了一阵浅色的光芒,与此同时,她眼前的场景便完全出现了变化。 只见那些在街道之中游荡的神都城居民,皆被一些黑色的粘稠丝线悬吊着,那些丝线从他们的脑顶升起,又纷纷杂杂地在空中集结,形成了一张巨大的、遍布于每个角落的黑色蛛丝,而那些在蛛丝之间行走 的、被黑色粘液操控的行人,则仿佛是一只只在蛛网上爬动的人形小虫。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粘丝并非只是连接着人,它们同样附着在地面、房屋之上,似是隐隐将那些建筑也同化得漆黑粘稠。 除开云黛斩出的那条路之上并未再有黑色的粘丝残留以外,整座神都城都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粘腻的黑色虫茧。 云黛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乍一见到这番景象,还是忍不住稍惊了一下。 而眼前的这一幕,又让云黛熟悉异常,她几乎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她曾在魔域见识过的那座来自沧曜的魔宫。 由于潜麟功的特殊性,每任魔尊的魔宫皆是由他们的身体组成的,而整个魔域也被潜麟功操控着,可随意变化。 很显然,殊厌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她也想将神都城也变成她身体的一部分,或者准确来说,她是想将神都城变成芳久凌身体的一部分,她再通过控制芳久凌来操控神都。 殊厌在潜麟功之中又加入了叶氏独有的傀儡术,所以她不仅可以将神都城纳入掌控中,这些生活在神都城的居民,也均变成了她的傀儡,成为了一双双属于她的眼睛。 甚至于......她的目的不止限于神都,她想将整个云中八州都纳入她的掌控,所以她才会逐个对小宗门下手,待到那些小宗门也完全被她掌控了,她就可以循序渐进地才对七宗出手了,若是云黛不回来阻止,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达成这个目的了。 云黛突然就产生了一个想法,殊厌前世在登基称帝之后,并没做出这么出格的事,不会是因为忌惮她吧。 毕竟若是殊厌在前世便想对七宗下手,就算她有琉璃玲珑心,可以影响人的心智,云黛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云黛并未过多的思考,醉流鸢的剑柄很快被她握在了手中,而裹杂着风息之气的剑光也在她手腕轻转间被斩了出去。 剑光目标明确地迅速斩在了附着于神都城居民身上的那些黑色粘液之上。 云黛所修的无情道本就能克制潜麟功,于是那些粘丝便在剑光的触碰中瞬间瓦解消散,而原本被操控着的城镇居民也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毫无知觉地软倒了下去。 云黛目光扫去,她很快就发现,这些人其实并没有死,他们还活着,只是因潜麟功和叶氏傀儡术的控制,而失去了自我意识。 也就是说,只要这些黑色粘丝全部被斩断了,他们还是可以恢复的。 云黛刚发现这点,那些爬满了每一寸角落的黑色粘丝就瞬间探出,再次覆盖在了那几个倒地之人身上,逐渐与他们的身体想连接,而这些陷入昏迷的人也再次睁开了眼,缓缓站起身来,又一次如之前那般在街道间游荡了起来。 云黛收回了目光,没再继续与这些丝线纠缠,她知道想要让这些人摆脱控制,就必须毁掉那些黑色粘丝的核心。 所以......核心是芳久凌吗? 云黛加快了遁光,目标明确地向着神都皇城的方向御空而去。 她知道,自己抵达神都城的那一刻,殊厌就必定已经发现她了,她此时一定在皇城中等着她。 十四年的时间并未让神都城产生太多的变化,除开那份沉闷的死寂,这里仍旧与云黛当初离开时没有区别。 因是御空飞行,几乎眨眼之间,宏伟而巨大的皇城宫门就出现在了云黛的视线中。 随着靠近,宫门在她面前逐渐放大,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此处已再没了旁人,没有神都的守卫,也没有神都城中生活的人,一片荒芜寂寥,倒是有那么一个瞬间,云黛几乎产生了一种自己回到了前世的错觉。 那时她杀来神都皇城时,这座庞然大物给她的感觉便和现在一模一样。 当云黛临至皇城门口时,还未等她挥剑劈开那道门,红漆大门便自动向两旁打开,给她绽开了一条路来,而皇城之内的景象,也随着那逐渐放大的门缝落入了云黛的视线中。 云黛握着醉流鸢的手下意识就紧了几分,因为她知道,给她开门的人,必定是殊厌,而这座皇城也是整个神都让她觉得最不详之处。 就好像,这座宫殿已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它在她的注视下正一呼一吸地微微振颤着,和当初她看到魔域魔宫时的感觉很像。 显然殊厌基本上已经将皇城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而进入到其中的云黛,也就如同进入了殊厌的身体里,强龙不压地头蛇,她的实力必定会因此受到限制。 不过云黛也只是略作停顿,就直接从那开启的宫门进到了皇城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天地突然蠕动震颤了起来,云黛目中厉色一闪,她下意识后退,却吃惊地发现,自己进来的那道宫门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她的身周皆是不停变化蠕动着的色彩,遮天蔽日,令人一时之间分不清上下左右。 不过云黛也只是稍惊了一下,就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这些变化来自于潜麟功,她当年被掳去魔宫时,也曾在沧曜的带领见识过,那时他带着她去看他的心脏时,周围的建筑也曾如此变化过。 云黛悬浮在半空,她单手持剑,保持着警惕,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份变化。 那一座座林立着的宫殿很快就变成了漆黑蠕动着的墙壁,无数黑色粘丝铺展在空中,不停交错,占据了每一寸空间。 几乎是眨眼之间,周围的景象便再没了半点皇城的影子,云黛仿佛置身于一处古怪的妖兽腹腔之中,那些蠕动在四周的漆黑粘液宛如正轻轻振颤着的肉块,而她则渺小得宛如一只被吞入腹腔中的小虫子。 云黛的目光四处环视着,随后她便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仰头向头顶看去。 只见在她的上方,在无数的黑丝构成的巨大“蛛网”之上,正粘连着一个人。 那人双目紧闭,头发披散,完全失去了知觉,云黛却在看到她的脸后瞬间瞪大了眼睛,因为那被悬挂在蛛网之上的人,竟是芳久凌! “云小友,好久不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了响了起来,带着绵延不断的恶意,“你也真是的,来神都之前,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这都没腾出太多的时间做准备,万一没能让云小友尽兴可怎么办?”! 第 208 章 终战(1) 云黛闻声猛地转头看去,就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双眸。 黑色粘液盘虬交错,从深黑的扭曲旋转中,生长而出一张镶金边的龙椅,而那龙椅之上则做了个女人。 龙椅高悬,于是其上的女人也居高临下地看着云黛,盛气凌人。 女人着一身宝蓝色的华服,头戴金色发冠,竟是一副神都圣主的打扮。 她生得很美,皮肤白皙,撑起下巴的那只手露出一截皓腕,显得轻松随意,那双眼眸望来时,似含着柔情,嫣红的唇微微上扬,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 这样的美貌,即使放在整个十四洲都是足以令人印象深刻的长相,只是那种美又太过艳丽,令人联想到长满了艳色毒纹的蛇蝎。 最古怪的是,这个女人此时的面容已经几乎找不出当初芳惊刹的痕迹了,仿佛是这短短十四年的时间,让她的容貌逐渐长成了另一幅模样。 她看起来也不再是妇人的年纪,反而极为年轻,单从外表来看,也不过是双十的年纪,很难让人相信她竟已经有芳久凌那么大的女儿了。 云黛知道,这些年来,芳惊刹已经通过邪功逐渐让身体和灵魂达成了统一,所以她的样貌自然也随之产生了变化。 但也只是这一眼,云黛心中就彻底肯定,前世她杀入神都皇城后,遇上的那个“沧曜”,的的确确就是芳惊刹假扮的,前世最后的得权者,是芳惊刹才对! 此时此刻,云黛面前的这个芳惊刹,给了她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比前世她在皇城遇上的那个要危险得多,这或许是与她这十四年间修炼的邪功有关。 “芳惊刹,”云黛缓缓念出了她的名字,“或者......我应该称你为殊厌。” 女人笑了起来,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云黛:“看来与我有关的事,你已经差不多都知道了。” 她伸出了一只手来,指尖便悬起了一团黑色粘液,她不停搓捻着,仿佛是在把玩。 “云黛,你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她的嗓音清润,听起来同样很年轻,“我原本以为你的本命剑既然已经碎了,你就不可能再出现了。” “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将醉流鸢给修好了,还同时将鬼剑也收为了本命剑,还真是不好对付呢。” 殊厌笑盈盈的,她的目光从云黛手中的醉流鸢之上划过,嘴上虽是这样说着,眼底却并没有任何恐惧之色。 “就是不知道,如今的你,是不是真的能打败我,还是也会如其他人一般,成为供给我修炼的养料。”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一团黑色粘液便骤然从云黛面前坠下,云黛目光微凝,却并未躲闪,于是当那团黑色粘液完全绽开成长长的黑色丝线之后,一道人影也从粘液中显露了出来。 那人影短胳膊短腿,个子也非常矮,不过是个小孩子的模样,这突然出现之人,正是司棠。 司棠被黑色粘丝捆绑着,悬吊在了云黛不远处。 “你这个老不死 的恶婆娘,别想用我来威胁云道友!司棠一出现后便对着殊厌大骂了起来?,她那张胖乎乎的小圆脸上也充满了怒意,可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那些坚韧粘稠的黑液。 云黛的剑是可以斩断黑丝的,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在她们的下方同样蠕动着大量的黑色粘液,一旦司棠掉落下去,就会被重新包裹上。 最重要的是,在这片黑色粘液之中,正常的修士是很难调动起灵气的,司棠突然掉下去,很有可能会摔死。 司棠骂完了殊厌之后,又对云黛道:“云道友!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神都的!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说着便将自己的遭遇讲了出来:“我比你先一步回神都,一回来就觉得这里有些不对,我入了神都城后就赶紧往司府赶,谁知我刚迈司府的大门,就眼前一黑,等我醒来之后,我就被关进皇城地牢了。” “对了对了!”司棠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瞪着眼睛对云黛道,“我在地牢里还遇见了镜花岛的花岛主,她看起来有点狼狈,但人没事。” 云黛听到司棠提及花重影,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其实一直想知道,殊厌为何要将花重影给抓走,若是说她只是为了不让镜花岛修复聆风转灵阵,那也根本说不通,因为镜花岛内的弟子基本都会搭建这个阵法,只除去花重影一人是没用的。 若说殊厌是为了从花重影那得到什么,那她没道理让她一直活到现在......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云黛心中虽有疑问,却并未问司棠,一来她并不觉得司棠会知道,二来当着殊厌的面问这种问题,并不是很合适。 司棠很快便冲着殊厌的方向啐了一口。 她骂骂咧咧地道:“云道友!你千万不能放过此人,我们闭关的这十四年,这个老妖婆干了不少恶心人的事!你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断!” 殊厌也不恼,她甚至笑眯眯地道:“神都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还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呀。”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抓着黑色粘液的五指也收缩了一下,于是在这个瞬间,云黛便似有所觉地朝着一侧望去,只这一眼,她握着剑的手就下意识紧了紧。 从那个方向的黑色粘液中,慢慢印出了一张张的人脸,先是一个人脸的轮廓,再是突起的五官,最后是整具身体,仿佛是从蠕动着的胶质海水中一寸寸浮出。 “什么东西!”饶是见多识广的司棠,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些人出现之后,便迈开了腿,一步步地朝着云黛和司棠的方向走了过来,他们凌空而行,却又如履平地,若是仔细看去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身体之上都连接着一根根的黑色粘丝,那些丝线延展至头顶的无尽幽深之中,控制着他们的行动。 “那好像是......傀儡?”司棠的语气中透着些不确定,“我见识过很多叶氏傀儡,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东西......” 云黛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向另一侧看去,只见另一侧的墙壁之中,竟也浮现出 了一具具被操控着的傀儡。 司棠也皱眉跟着云黛一同望了过去,她的视线触及到那些人后,她突然就瞪大了眼睛。 “老六!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还有老四老五,甜丫头!” 司棠对着那群人乱七八糟地叫了一堆称呼出来,云黛虽都不认识,却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你们司家的人?” 司棠用力点头:“是!都是!全都是!他们怎么全变成傀儡了!” 这位司氏家主急得眼睛都瞪红了,可无论她怎么呼喊,那些被黑色丝线悬吊着的人也毫无所觉,只睁着一双双无神的眼睛,倒是与神都城中的那些居民有些相似。 但也不尽相同,因为云黛看得出来,他们比外面的那些人受到的影响更深。 司棠呜哇乱叫了一番,最终还是接受了他们确实已经没有了自主意识这件事。 她一咬牙,扭头就对云黛道:“云道友,若是他们攻击你的话,你就直接将他们杀了吧......” 她这话让云黛收回目光看向了她。 对上云黛的视线后,她又有些踌躇地道:“要是、要是没那么碍眼的话,也可以别杀......” “总之就是,你的首要任务是杀了那个老妖婆,不用顾及我们,我这人最见不得被人威胁了!” “我知道了。”云黛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殊厌哈哈大笑了起来:“云小友呀,说实话,我真不觉得你是那种会放弃朋友的人,你这个人吧,真的太过优柔寡断了,明明足够强,却又如此心软,你要如何与我斗呢?” “不过我也得感谢你的心软,否则我都不知道要如何与你斗了,”她的手指轻轻敲在龙椅的扶手上,很是闲散,“云小友,你尽管杀吧,杀了这一批,还有下一批,我手上的底牌可比你想象得多。” 云黛没搭理殊厌,而是仰头看向了最上方,在这方天地的最顶端,被粘在蛛网之上的那个人。 芳久凌正陷在沉睡中,也不知她是否还有醒来的机会,但云黛能明显地感觉到,她还活着,且她看得分明,芳久凌如今的修为确实已是圣尊。 正如外界谣传的那般,神都的赤仁帝已在短短十四年的时间中修至了圣尊境,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神都的掌权人早已不是这位赤仁帝了,而是她心怀不轨的母亲。 云黛很清楚,单以芳久凌的资质,她虽已达到了七宗精英弟子的水准,却并不足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修为提升至此。 甚至于即使云黛自己,拥有着先天灵骨的加持,她也做不到这点,修行这种事,前期可以靠天赋,后期靠的却更多是机缘,机缘可遇不可求。 所以芳久凌会在短时间内有如此大的提升,必定和殊厌的那个邪功有关。 那些连接着傀儡的黑色丝线的尽头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体之中,她就像一个巨大的母体,是那些傀儡的源头。 正如宋时怜所说,若是想阻止这些傀儡,就需要先扼住芳久凌这个源头。 司棠见云黛抬头向上看,也终于注意到了上方的那道人影,她一看之下,吓得脸都白了。 “久凌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而就在这时,云黛突然在那些从四面八方朝着她们冲来的傀儡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宋时怜!!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09 章 终战(2) 云黛心中一紧,看来宋时怜在将既白送出神都城之后,还是完全被殊厌操控了。 司棠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对云黛道:“云道友,这些把我们包围住的人,都是神都世家的族人,我在里面看到了好多熟人,甚至还有叶氏的族人。” 云黛没露出意外之色,她早就猜出来了。 这些傀儡的修为不尽相同,转眼间,最先从黑色粘液之中浮出来的人便走至了云黛和司棠面前,而后方的漆黑之中,还在不停地冒出新的人影,源源不断,仿佛根本没有尽头。 近前的那些人,很快就祭出了本命法宝,各色灵光也随之闪烁了起来,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目标准确地向着云黛和司棠的方向袭了过来。 若是忽略掉吊在这些人身上的那些黑色粘丝,他们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就好像云黛和司棠如今真的是众矢之的,遭遇到了大批量的人的围攻。 司棠急得冷汗都下来了,她现在被束缚着,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她扭头向云黛看去,云黛却根本没有要帮她解开束缚的打算。 她正想说些什么,就听云黛道:“司道友,我现在不能帮你斩开这些丝线,你会拖累我。” 司棠:“......” 虽说云黛说的倒也没错,但这么直白还是有点伤害到她的自尊心了,而且好歹她们也算是共患难过,居然这么冷酷无情。 不过司棠很快也想清楚了,她在这些黑色粘液之中无法御空,到时云黛只能一路拽着她,有她这么个累赘,云黛根本不好对抗殊厌,所以她不管她是最正确的选择。 场中这副热闹的景象让殊厌看得很是愉悦,她单手撑着下巴,笑问道:“云黛小道友,让我好好看看,你现在会怎么做呢?” 云黛自然没有理会她,眼看着周围那些傀儡就攻了过来,就见她左手立即比出了一个剑指,醉流鸢和渡厄剑同时飞出,剑光不停复制变多,两把剑竟在她身后同时生成了两个圆形光圈,而下一刻,光圈猛地散开,剑光齐齐飞出,扭转着将她和司棠两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两种不同色彩的壁垒拔地而起,黑蓝色的属于鬼剑渡厄,青翠色的来自神剑醉流鸢,而这两道光芒也合拢成了一个完整的球形,将云黛和司棠都护在了其中。 于是那些打来的攻击都在触及到这颗光球之后,被反弹了回去。 且那颗光球带着强烈的腐蚀能力,一旦本命法宝直接打在上面,要么瞬间化为乌有,要么立即被切割成黯淡的碎片,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这自然是秽蓝之焰和风息之气的作用,司棠见到这一幕后,心也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 原本在她的刻板印象中,像云黛这样的剑修,大多都是擅攻不擅守,如今云黛的这招以攻为守,到时相当的精妙。 殊厌眯着眼睛观看的,这僵持住的场面却并不令她太过担心,而下一刻,她就看到了一道人影从那颗光球之 中冲了出来。 那人一身白衣,左手持了一柄翠色灵剑,而右手则握着把黑色灵剑,她旋身而起,如利箭骤然射出,非常明确地朝着最上方那道被粘在黑色“蛛丝”间的那道人影冲去。 见到这一幕,殊厌露出了大惊之色,她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神情中似还带了几分焦急。 被护在光球中的司棠将殊厌的反应看了个清楚,她并不知道芳久凌就是此处傀儡的源头,见状只觉心中一喜,暗暗道了声“好”,看来云道友是找到那个老妖婆的弱点了。 云黛却暗自皱了皱眉。 只是瞬息间,她就冲至了那张“蛛网”之前,与被粘在其上之人平视,她也将芳久凌的状态看得更加清楚了。 芳久凌的身体垂挂着,那并非是被那粘住她的蛛网困住了,那些“蛛网”反倒更像是直接从她的身体之中生长了出来。 她双目紧闭,微微垂着头,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云黛慢慢将醉流鸢横在了身前,她很快就找到了芳久凌与那些丝线之间的连接点,于是手起剑落,剑光瞬时斩出,芳久凌也瞬间从“蛛网”上脱落了下去,毫无知觉地向下方坠去。 渡厄剑顺势从云黛的右手掌心中飞出,将芳久凌稳稳接住了。 “住手!”殊厌大吼了起来,看起来很是慌张,“宋时怜那个贱人居然什么都跟你说了!” 下方的司棠高兴地大叫:“就是这样!云道友!狠狠打烂那个老妖婆的脸!” 云黛却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渡厄剑也载着芳久凌飞向了她。 也就在这时,芳久凌突然睁开了眼睛,脱离了那些“蛛网”后,她的思维仿佛是有些茫然,只有些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云黛。 “师姐......”她声音沙哑,气息虚弱。 云黛伸手去扶她,可就在她的手即将触上芳久凌的肩时,芳久凌却突然从唇齿间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 她说的是:“快逃......” 云黛的手一下子顿住了,而就在这时,近在咫尺的芳久凌突然剧烈的蠕动了起来,她的身体在眨眼间变成了一大团漆黑的粘液,像张着嘴的恶兽,一口就朝着云黛咬了过来。 云黛本就在芳久凌面前,面对如此突然的袭击,她根本来不及躲闪。 不过她的反应也极快,醉流鸢很快出手,那团黑色的粘液很快被锋利的剑刃切割成了两半,而与此同时,从那粘液之中,竟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云黛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中,只因那声音她无比熟悉,是芳久凌的声音。 而也就是在她这一愣神的功夫里,被切割成两半的黑色粘液竟突然幻化成了两根尖利的长矛,冲着云黛的肩就刺了过来。 云黛下意识没再出手,只凭借着本能躲闪,但她却也只能躲过一根长矛,另一根奔着她的右肩就狠狠扎了下去。 风息之气和秽蓝之焰同时涌出抵挡,但那些黑色粘液却有着极强的穿透力,竟未受到丝 毫影响,眨眼就从云黛的肩膀中穿了过去。 巨大的力道带着云黛向后猛地踉跄了一步,青龙幻影环绕云黛而生,绕上她的腰,帮她稳住了身形。 “师姐!”她听到了芳久凌的哭喊声,“杀了我吧!快杀了我!” 长矛太过锋利,云黛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疼痛,她只觉右肩一凉,随后她就迅速后退几步,拉开了和那两团黑色粘液的距离。 远处龙椅上的殊厌见状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大笑声,她神情中的惊慌失措之色也消失殆尽了,反而变成了胜券在握的得意之色。 她重新坐回到了龙椅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云黛。 “云小友呀,我就说你实在是太优柔寡断了,否则你怎么会落入如此拙劣的陷阱之中呢?” “你个老妖婆怎如此卑鄙!?”被吊在下方,看了个全貌的司棠忍不住大骂了起来。 殊厌仍在大笑:“我的确是卑鄙,我若不卑鄙又怎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呢?” 云黛的神色却出奇镇定,既没有怒意,也没有恐慌,她只伸手在右肩的伤口处轻点了一下,那汹涌而出的血迹就止住了。 实际上,在她冲向芳久凌,殊厌又露出那样的神情时,她就已经察觉到到了不对。 殊厌的表演太浮夸了,而且宋时怜已完全受了她的控制,那封信中所写的内容,她不可能不知道。 甚至于,她会专门将芳久凌安置在最上方,就是故意想将她引去那里,好专门偷袭她。 云黛是看明白了她的战术,这才故意踏入陷阱之中,只是芳久凌此时的状态实在太诡异了,让她的心乱了,她这才真的被伤到。 那两团由芳久凌的身体所化的黑色粘液缓缓落下,落在了云黛面前不远处,被另一股黑色粘液构成的平台托了起来。 云黛就见落在上面的粘液蠕动了起来,竟再次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不,不应该这么形容......因为那是一个被完全切成了两半的人,拦腰斩断,血不停地从截面出溢出,但却并不会滴落流淌下去,反而是很快便凝结成了漆黑的粘液,在那两截身体之下形成了黏糊糊的一滩。 云黛的脸色沉了下去,因为那个人自然就是芳久凌,她的身体被砍成了两截,她躺在那张台子上,两段身体都痛楚地抽搐着,脸色也苍白无比。 她偏头看着云黛,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眼中满是绝望的情绪。 “师姐......杀了我。”她忍着巨大的痛楚,抖着嘴唇,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芳久凌这副模样,令司棠都失声了,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殊厌却露出了更加愉悦的神色:“怎么了云小友?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是生气了吗?” “可你为什么要生气呢?”她一脸的不解,“这一剑分明就是你自己亲手砍出去的,是你亲手把你的师妹砍成了两半,你就算生气,也应该生你自己的气才对。” 她用手指轻轻撩了撩头发:“不过云小友,你其实有不必太担心,阿凌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放着她不管的。” “要知道,我在阿凌的修炼上可是帮助了她很多,若是我没有我这个母亲,她又怎么会如此快修炼到圣尊境呢?” 殊厌笑道:“阿凌如今已是不折不扣的不死之身,你就算用你的剑把她砍成肉泥,她也只会感觉到痛苦,并不会死。”! 第 210 章 终战(3) 云黛的目光落在了芳久凌被斩成两半的身体上。 此时的芳久凌与那些傀儡其实是有些相似的,她的身上同样连接着黑色的粘丝,身不由己地被殊厌操控着。 这便是潜麟功与叶氏傀儡术相结合之后的诡异能力。 只是殊厌如今所使出的能力虽古怪至极,但她却与云黛一样,也只有第九境的修为。 面对殊厌的嘲讽,云黛充耳不闻,她垂眸盯着芳久凌看了片刻,就判断了出来,眼前的芳久凌并非是他人假扮,这也是云黛最在乎的问题。 随后云黛就突然向芳久凌问道:“她的心脏在哪?” 事实上,云黛会在明知是陷阱的情况下,还踏入其中,来到芳久凌身边,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想向芳久凌问,殊厌的心脏在何处。 殊厌修炼着潜麟功,而潜麟功唯一的弱点就是心脏,她若是想斩杀殊厌,就必须率先知道她的心脏在何处。 就像当初与青渊帝的那场大战一样,就是殊厌告知了她青渊帝心脏的位置,她才能准确地出手。 如今她刚来到神都,许多情况并不知晓,更没有时间自己去探查,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来问芳久凌。 疼痛仍旧令芳久凌的身体抽搐着,她却因为云黛问出的问题瞪大了眼睛,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两片苍白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云黛就听芳久凌道:“在、在西南方......花岛主......” 她的声音太轻了,断断续续地,并不清晰,云黛却在听到她提及“花岛主”时,皱起了眉头。 她下意识就向着芳久凌所说的西南方看去,就见在那方天空之上的幽深粘液里,真的镶嵌了一个人,那人被无数的黑色粘液粘连着,仿佛是被肌肉筋膜固定在蠕动肉块上的一个器官,与此处的环境完全融为了一体,因此云黛刚刚完全没察觉到。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殊厌掳来的花重影! 花重影是有意识的,她努力睁着眼睛,却因为被黑色粘液封住了口鼻,发不出任何声音,宛如被包裹在一层柔软的虫囊软膜里,只能徒劳地挣扎着。 见云黛终于向她看来了,她用力地眨着眼睛,不知是想传递什么消息。 殊厌自然听到了云黛和芳久凌的对话,她却并不紧张,反而轻松地笑了起来:“云小友,你倒是思路清晰。” “不过其实我也不怕告诉你,”她说着便打了个响指,无数黑液蠕动,花重影竟被黑色粘液包裹着,径直落到了殊厌的脚边,殊厌一脚踩在了花重影的背上,笑道,“我已将我的心脏换给了花岛主,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其实是与花岛主共用同一颗心脏,你若是想杀我,就需要先将花岛主给杀了。” 殊厌笑盈盈地道:“云黛,不瞒你说,在我第一次见到你出手时,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将会是我此生最大的劲敌,若不能将你除去,我恐怕一生都做不到高枕无忧。” “所以你剑碎之后,我便考虑到了 ,若是你真的不会受到影响,我又该怎么办呢?” 殊厌将手轻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往龙椅的后背上微微一靠:“我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一个对你重要的人质,让你束手束脚,不敢对我下杀手。” “说实话,我一开始本来是想将你那个女儿抓来的,谁知道就在我马上要得手的时,妖族的鲛皇却突然从海底冒了出来,将那个小姑娘给卷走了。” 殊厌的神色间露出了惋惜之色:“可惜我一身本事都只能在陆地上施展,实在无力与鲛皇在海底缠斗,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将这位镜花岛的花岛主请来了。” “我想她同样也能起到震慑你的作用,毕竟她可是你母亲的师妹。” 云黛攥着醉流鸢的手再一次收紧了,殊厌还真不愧是出身魔域的老怪物,她的种种行径皆阴毒可恨。 不过,云黛也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殊厌对她所修的无情道并不了解,或者说,世人对于无情道的了解都很浅薄,毕竟能将此功法修炼至深者,少之又少。 所以,殊厌并不知道,无情道的第三式逆沧海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云黛抬眸看向了殊厌脚边,被黑色粘液包裹着的花重影仍在徒劳地挣扎着,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冲着云黛努力瞪大眼睛,似是急着要对她说什么。 司棠在这时终于在一个个的震惊里回过了神,她大骂道:“你这个老妖婆!老怪物!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殊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杀过的人数不胜数,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着光风霁月的英雄少侠被生生折磨而死,可我至今都没有遭到报应......若这世间真有天道,或许连它也在惧怕我吧。” 云黛手腕一转,剑尖就指向了殊厌:“殊厌,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是吗?”那个阴邪的女人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云黛,“你这是打算放弃花岛主了吗?” 云黛没有回答,因为她的身形已直接从原地消失,猛地朝殊厌的方向冲去,或者说,她是在朝着躺在地上的花重影冲去。 锋利的剑光划过,带着尖锐的杀气,没有任何收敛。 这一刻,殊厌的神色终于稍变了几分,而在云黛也在眨眼间出现在了她面前,就在剑刃即将触上花重影之前,一大团黑色粘液从云黛身后涌了过来,芳久凌的身体直接被殊厌操控着挡在了花重影面前。 芳久凌被砍成两半的身体又在黑色粘液的牵引下重新聚拢了起来,迎面对上云黛刺来的攻击,她的脸上忍不住出现了恐惧之色。 云黛目光微眯,她早料到了这点,剑尖很流畅的一个掉转,竟直接从芳久凌面前拐了个弯,斜向下,一剑穿过了殊厌的左胸,将她心脏的位置扎了个对穿。 殊厌原本正闲散地坐在龙椅上,看戏般地打量着云黛,因此云黛突然转过来攻击她时,她根本没来得及躲闪,硬生生被串在醉流鸢的剑刃上。 殊厌的脸一下子黑了,疼痛感令她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她五指猛地探出,用力向云黛拍来,云黛却已经先一步将剑拔了出来,翻身避开了这招攻击。 云黛的目光停留在殊厌的左胸之上,就见那处被醉流鸢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焦黑窟窿,边缘仿佛融化了一般,不停涌动着黑色的粘液,似是因痛苦而剧烈抽搐着的触手。 ?想看子琼写的《女配她修无情道》第 210 章 终战(3)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云黛嘴唇微微向上扬了扬,无情道和潜麟功互相排斥,相互克制,她的这一剑虽杀不了殊厌,却也实实在在地给她造成了巨大的痛苦。 很快,便有一大团黑色粘液涌动起来,将那个焦黑的窟窿完全包裹了起来,几番蠕动之下,伤口就彻底消失了,但殊厌的脸色却仍是不好看。 云黛笑道:“你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样,连我的剑都躲不开。” “你在得意什么!”殊厌吃了这样一个亏,明显恼怒异常,“你的剑可杀不死我!” 云黛手腕微震,剑刃泛出的寒光便映在了殊厌的双目之上,刺得她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我也并非是想用这一剑来杀你,”她笑道,“我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你的心脏到底在不在你自己的胸膛之中。” 殊厌冷笑:“怎么?你以为我在骗你?” “准确来说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 云黛慢慢后退了一步,因为只是在刚刚交手的片刻中,她的四周就围满了来自殊厌的傀儡。 那些傀儡身上皆悬着黑色粘丝,而他们的修为也都不低,均是第八第九境,云黛在其中看到了许多熟人,宋家的,南宫家的,还有司家的。 宋时怜也在其中,她手握着自己的本命法宝,一步步向云黛逼近着。 殊厌脸上的恼怒之色也终于消散了,芳久凌被她操控着扛起了花重影,站在了龙椅旁边。 她则笑眯眯地看着云黛,笑道:“尽管动手吧,先将这些阻拦你的人杀了,再来攻击花岛主,我会让阿凌好好应战的,毕竟云小友可是阿凌的师姐,平日里对阿凌颇为照拂,我可不能让你失望呀。” 她话中带着无尽的恶意,而被她操控着无法自主行动的芳久凌,则满脸的绝望,泪水浸在她的双眸中,她却根本无从反抗。 云黛并未露出焦急之色,她伸手一抛,醉流鸢就悬在了她身前。 她在思考,她在思考为什么殊厌那么想让她在此杀人,以她的实力,周围这些傀儡根本就不可能是她的对手,甚至于她只需要一招,就能将这些人全部斩杀。 殊厌凭什么靠着主观的判断,认为她绝对不会动手? 云黛想不明白这点,所以她也的确迟迟没有动手,因为她并非如殊厌所说的那般,是个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之人。 确定目标之后,只要能成功除去殊厌,她会毫不犹豫将面前的阻碍全部斩杀,更何况,她掌握着无情道的第三式逆沧海,这些人即使被她杀了,她也可以用逆沧海将他们复活,她在杀人这方面,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殊厌却好似一直在试图激怒她,就像是一直在催促着她 杀人。 这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陷阱。 云黛不确定殊厌修炼的邪功到底是什么,但她却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她怀疑,一旦她真的开始大开杀戒,她会在这个地方,逐渐被殊厌吞噬,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而她的实力也会全部归为殊厌所有。 这一刻,围上来的傀儡骤然出手,攻击纷纷打了过来,云黛一把握住了身前的剑柄,脚下错步,一边躲闪,一边抵挡着攻击。 殊厌的脸上始终维持着笑容,仿佛是胜券在握,而芳久凌则忧心忡忡地看着那抹在各色灵光中翻飞的身影。 很快,冲在最前方的宋时怜就被云黛猛地推倒在地,云黛一手按着她的肩,另一只手中的剑向下一转,朝着她心脏的位置就刺了过去。 这一剑下去,宋时怜必死无疑。 殊厌脸上的笑容更浓,眼见着剑尖就要触碰到宋时怜的胸口了,可也就在这时,一道黑光突然从那混杂的灵光中飞出,目标明确地朝殊厌射来。 殊厌目光一沉,但她也早有准备,距离她最近的一名第九境傀儡已飞身而来,冲着那道来自鬼剑渡厄的剑光撞了过去。 但剑尖在即将插入此人胸膛之前,却又硬生生转了个,将剑柄对了过去,于是那人也只是重重撞在剑柄之上,并未性命之忧。 殊厌忍不住嘲笑道:“云道友,我真不明白,你一个万仞阁剑主,到底为何如此优柔寡断,你是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吗?”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那挡在她面前的九境傀儡也跌落下去,露出了云黛近在咫尺的身影,于是殊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是吗?你是这样看待我的吗?”云黛的语气很平静,但她说话的同时,那如惊鸿霹雳的一剑就又刺了过来,直接洞穿了殊厌的右胸。 这次,云黛反应得更快,在殊厌抬手攻击她之前,她就再次飞身跃了除去,剑也随之拔了出来。 殊厌的脸色阴沉得几乎都快滴出水来了,云黛却气定神闲地轻轻活动着手腕。 “前辈,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活到现在的,”云黛偏头看她,“你本身的打斗能力,真是差得令我发指,我连续两次偷袭你,居然都得手了,顺利得出乎我的想象。”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正是因那股冷淡的情绪,让这份嘲讽的意味达到了最大。 殊厌紧盯着云黛,目光中闪着凶戾之色,黑色粘液很快蠕动而来,将她右胸的伤也填满了。 “不过我倒是确定了一件事,”云黛道,“你的心脏的确不在你身上。” 左右胸腔都没有。 云黛转过头去,视线落在了花重影身上。 芳久凌慢慢将花重影放在了地上,她双手在胸前握起,一柄重剑就出现在了她手中,那是她的本命剑如磐,也是当初在剑冢内,云黛帮她一同挑选的。 如今,她却拿着这把剑,对向了云黛。 泪水从芳久凌的脸颊淌下,她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云黛很快飞身而起,她动作极快,芳久凌即使已经圣尊境,但她仍旧跟不上云黛的速度,更何况殊厌似乎也没想过真的让芳久凌将云黛拦截下来。 她似是巴不得看到云黛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对芳久凌刀剑相向。 醉流鸢斜刺而出,沉重的如磐剑刚一撞上,便被巨力震飞了出去,芳久凌也随之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云黛顺势右手成掌,拍在了她的肩上,于是她便再蓄不起力来抵挡。 眼见着云黛就要从芳久凌身旁穿过,冲至花重影面前,芳久凌却突然蠕动了起来,再次变成了一大团漆黑的粘液,如被掀起的惊天巨浪,迎面向云黛打来。 而与此同时,她所有可以躲闪的退路都被其他傀儡封住了,也就是说,此时的她,要么对芳久凌出手,要么只能自己硬生生用身体去接这可怕的一击。 云黛却并没有慌乱,她的唇角甚至挂上了一抹笑意。 殊厌就见陷在包围圈中的云黛突然抬起了右手,而她的指尖则捏着一枚血色的小石头。 那是什么?她皱起了眉头,只觉得那东西无比熟悉,她却一时之间根本想不起来。 云黛根本没有犹豫,她手指迅速用力挤压,那枚血色的小石头也随之被她捏碎了。 而这一刻,殊厌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终于想起那是什么了,那竟是一枚仙舍利! 十四年前云黛在对抗青渊帝时,也曾使用过仙舍利,殊厌怎么也没想到,她身上竟还有一枚! 而在仙舍利被捏碎的瞬间,殊厌也失去了对所有傀儡的控制。 那种神魄间空空荡荡的虚无感令她心底一阵的慌乱,她终于急迫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挡在了花重影身前,竟终于准备自己来迎战云黛了。 云黛也恰从失去了控制的傀儡包围圈中翻身而出,落至了殊厌面前,可她却并没有急着击败面前的人,而是冲着殊厌身后的花重影,隔空伸出了手。 殊厌眉头紧缩,警惕地看着云黛,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 但也是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突然就察觉到了从她身旁的灵气波动,而那种感觉也让她猛地反应过来了。 水涌珠!是水涌珠! 云黛身上有水涌珠!她可以控制血液! 殊厌和芳久凌都修炼有潜麟功,云黛是无法控制她们身上的血液的,但花重影却是个正常人,如今这个距离,完全足够云黛使出水涌珠,令花重影身体之中的血液变成最锋利的刃,狠狠地刺向她的心脏!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殊厌失去了傀儡,她再想阻止云黛显然已经晚了。 眼看着躺在殊厌身后的花重影的脸色变得苍白,神情间也闪过了痛楚之色,只要心脏被刺穿,花重影和殊厌就会同时丧命,而到时,云黛只需使出无情道的第三式,逆沧海,将花重影复活,一切便结束了。 只不过复活后的花重影会如叶兮颜一般,失去全部记忆,修为也会损失大半。 不过如今情况特殊, 云黛也再顾不得那么多了。 可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云黛突然觉得右手掌心中传来了一股强烈的阴冷感,那份阴冷瞬间麻痹了她整条右胳膊,又迅速传遍了她全身。 她的灵气在一瞬间骤然一收,竟再使不出半点。 云黛大惊失色,但她也立即明白了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冥印!殊厌还是芳惊刹时,曾在云黛掌心种下过一枚冥印! 芳惊刹当初将冥印种入云黛掌心时,云黛便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只是冥印始终未出现异常,又过了这么多年,云黛便下意识忽略了此物。 而此时此刻,冥印却受到了殊厌的控制,发挥起了作用。 云黛努力地挣扎着,她能感觉得出来,冥印本质上其实并不危险,她只会对她造成一瞬间的麻痹,只要她用灵气将那股力道冲开,她便可以恢复如常了,而那枚冥印也会因为发挥出了最后的力量就此消失,不会真的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 但是仙舍利是有着时效性的,且只有短短的三个呼吸的时间,等云黛彻底从冥印的束缚中挣开时,仙舍利必定也失效了,而殊厌也会重新获得傀儡的操控能力,云黛的这次偷袭,也会宣告失败。 虽说云黛同样可以在之后想出别的袭击手段来,但机会这种东西向来是可遇不可求,若是错过了这次,下次再想出手只会变得更难。 眼看着仙舍利就要失效了,云黛的心底也产生了一种不可抑制的强烈焦急感。 她真的要失手了吗...... 云黛看到殊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她冷冷地看着云黛,仿佛是在嘲笑她此时的无力。 而下一刻,突然有一股漆黑的粘液从她身后猛地张开,如一朵怒放的食人花,将殊厌一口吞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云黛都稍有些愣怔,冥印还在发挥着作用,她便眼睁睁地看着被包裹入漆黑粘液的殊厌发出了尖利的惨叫,她在胶质的紧束中剧烈地挣扎着,却根本挣脱不开,反而被越收越紧的漆黑粘液困住,逐渐失去了力气,惨叫声也慢慢变小。 冥印的效果终于完全消失了,云黛身体之中的麻痹感也一扫而空,仙舍利自也一同失效了,但那些属于殊厌的傀儡却仍旧僵持着,并未再受到控制。 云黛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突然出手的人,是芳久凌。 在仙舍利的作用下,殊厌同样失去了对芳久凌的操控,而有着圣尊境修为的芳久凌,是可以轻易吞噬掉没有心脏的殊厌的。 这也是潜麟功的另一个特点。 只是因芳久凌一直被殊厌掌控着,所以殊厌从未对芳久凌产生过防备,自也被她轻易得手了。 当殊厌的声音完全弱下去之后,那蠕动着的黑色粘液也迟缓了,它逐渐扭转着,终于形成了一个人形,露出了芳久凌的模样。 芳久凌的脸色很苍白,她刚一出现,便“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了地上,她剧烈地颤抖着,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终于除掉了殊厌的喜悦。 云黛拖着醉流鸢,一颗提着的心终于回落,她垂眸安静地看着芳久凌,芳久凌也终于抬起头,望了过来。 “师姐......”她声音发颤,“我把她杀了。” “我终于把她杀了......” 尾音带着哽咽的哭腔和汹涌的情绪,宣泄着她这一生所饱含着的痛苦。 这一日,芳久凌亲手杀死了她的母亲,是孕育了她的母亲,是给予过她勇气的母亲,也是将她当作工具,妄图操控她一生的母亲...... 她终于杀了她,也终于获得了自由。 芳久凌真正成为了自己,不再是被任何人操纵着的傀儡。 她既不是叶氏的傀儡,也不是芳惊刹的傀儡。 如磐剑似是感知到了主人强烈的情绪波动,竟缓缓从地上飞起,轻轻贴在了芳久凌的肩上,似是在用它的方式安抚着她。 也许殊厌永远也不会想到,她在最后,竟会死在这个始终被她瞧不起的女儿手中。! 第 211 章 曲终 殊厌死亡之后,这处由黑色粘液构成的世界也逐渐开始坍塌。 仿佛是在火烤水洗之后一寸寸地融化,而鲜亮的色彩也慢慢在云黛的视线中展开。 只是几个呼吸间?_[(,所有的漆黑都褪却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皇城之内的主殿。 那些原本被殊厌控制着的“傀儡”,也全部倒在了地上。 连接在他们身上的黑色粘丝消融殆尽,他们却并没有马上苏醒。 司棠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用小胖手擦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一脸的劫后余生。 “真是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了,”她感慨道,“这才过了十四年,神都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还以为这次要交待在这儿了!” 她缓了缓,又连忙爬起来,去查探起了那些昏迷的世家族人的情况。 而躺在龙椅旁边的花重影也总算是获得了自由,她大口地喘息着,瞪着云黛,一脸有话要说的表情。 云黛见她这么生龙活虎的模样,也算是放下心来了,不过她还是问道:“小姨,你到底怎么被抓过来了?” 花重影摇了摇头,没立即回答云黛的问题,而是一把攥住了她的袖子,对她道:“那个老妖婆的心脏根本不在我身上!” 她这话,让云黛和芳久凌都有些吃惊地看向了她。 芳久凌一脸茫然:“可是她、她是这样跟我说的......” 花重影简直想大骂了:“那就是一个骗局!她把我抓过来,就是故意要用这种手段欺骗云黛!” “到时云黛若是真相信了她的心脏在我身上,使出所有手段把我给杀了,她就能好好对付云黛了!” 云黛听她这么一说,也算是明白了过来。 殊厌此前表现出的那副状态,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她就是故意放出了花重影这个诱饵,想把她的杀招都给骗出来......比如说她的仙舍利,再比如说她的水涌珠,到时花重影一死,云黛必定会因为失手杀错人了而心神受扰,殊厌也正好完全看透了云黛的手段,对付起她来,也会更加容易。 想明白这点,饶是云黛都有些后怕。 还真不愧是活了千年的擎羊楼楼主,这个殊厌的心思实在太过缜密,云黛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阴险狡诈之人,即使是拥有着琉璃玲珑心的叶兮颜也比不过她。 不过前世的叶兮颜也的确被她夺了心,挖了骨,结局说不定比想象中的更凄惨。 云黛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殊厌之前无比嚣张地说出的那句话。 “我杀过的人数不胜数,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着光风霁月的英雄少侠被生生折磨而死,可我至今都没有遭到报应......若这世间真有天道,或许连它也在惧怕我吧。” 若这世间真有天道...... 云黛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剑,她却突然在想,或许她会重生,不仅仅是因为斩戒诀,也不仅仅是因为前世的乾坤万法阵,也是因为,这 是天道为殊厌准备的报应...... 她手腕一转,醉流鸢就被她收回了剑鞘。 她抬眸看着一地的狼藉,又对上了芳久凌的目光,终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师妹,”她朝她伸出了手,“都结束了。” ...... 殊厌死了,笼罩着整座神都的黑气也全部消失了,这座城市恢复了她原本的模样,但那些留下的伤痕却仍需要有人去修补。 云黛并没有马上离开神都,而是在皇城中住了下来,观察起了芳久凌的情况。 芳久凌刚吞噬掉殊厌,殊厌是何其恐怖的存在,云黛并不是很放心,毕竟当初青渊帝吞噬沧曜时,可是直接走火入魔了。 好在芳久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她的修为本身就比殊厌高,虽是被强行拔苗助长起来的,根基不稳,但当初青渊帝吞噬沧曜失败,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被殊厌给坑了,所以芳久凌并没那么容易重蹈覆辙。 花重影也没马上离开,她从世家那挑选了一批族人,带着一起去将神都附近的聆风转灵阵修好了。 不过阵法范围有限,也只能支撑着神都和周边的城洲用聆风玉符联系,但这也成功地令神都内的消息传了出去,外界也陆续知道了神都的状况。 而那些被黑色粘液影响了、变成傀儡的人,则也都恢复了,只不过他们都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后遗症,轻则修为倒退,重则根基受损,但是大家倒是都没什么怨言,毕竟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留在神都的这几日,云黛也陆续打听到了许多有关于这十四年间发生的事。 比如说花重影为何会被掳来神都,再比如说神都怎么就被殊厌控制住了...... 据说那日,殊厌亲自来了镜花岛,本来是想趁机掳走云黛的女儿阿鸢的,但鲛皇却在此时突然出现,直接将阿鸢带回了妖族。 十四洲与妖域是无法互相联系的,花重影见阿鸢失踪了,就出来找人,正好就落入了殊厌的魔爪,被抓到了神都。 由于殊厌从一开始就抱着想用花重影坑骗云黛的打算,虽然她也不确定云黛最后会不会重新出现,但总之她是做好了这个准备的,所以她并没有对花重影下杀手,也没折磨她,甚至花重影自己一开始都不清楚殊厌抓她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直至那日打斗的时候,殊厌突然说自己的心脏在她身上,花重影才终于明白了过来,她当时就急得不行,想将真相告诉云黛,却根本没办法发声,好在最后殊厌还是被除掉了。 至于神都,云黛失踪之后,芳久凌就以赤仁帝的封号登基称帝了。 但最开始她其实并不算太服众,她年纪轻,修为不算高,且没有强硬的后台,但在殊厌这个母亲的帮助下,芳久凌成功地一个个地将朝中反对自己的大臣除去,也获得了众人的认可。 直至那时,芳久凌都是感激她这位母亲的,可等她真正坐稳神都圣主之位,满朝文武也都是自己的势力时,一直辅佐 她的母亲却突然变了脸。 之后便是云黛所看到的那样了,殊厌操控了芳久凌,也操控了整个神都的人,为自己谋划着。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云黛留在神都的第五日,花重影向神都众人告别,返回了镜花岛,她还要组织着门中弟子去修复各洲的聆风转灵阵,恢复云中八洲之间的联系。 而这一天,神都也来了一个云黛完全想不到的人。 沈长玉。 十四年不见,沈长玉的模样并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神色间却带着一种化不开的愁容,很显然,云黛失踪的这些年来,他一直很担心她,但一来云黛的本命灯并未熄灭,二来万仞阁需要靠着他来支撑,所以他每日都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云黛一定会回来的。 再见到云黛后,沈长玉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也不管周围还有别人看着呢,就直接几步上前,一把将云黛抱进了怀里,这倒是让云黛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芳久凌的情况很稳定,宋时怜虽受了些伤,但总体并没受太大的影响,司棠也忙忙活活地帮忙复建着神都,所以沈长玉来了之后,云黛就没再久留,直接跟着他回了万仞阁。 十四年了,她这个掌门也是时候回门派了。 云洲极北地,梨山万仞阁。 这个熟悉的地方,仍是千百年的不变,从前世到今生,云黛再抬头望见那片千里冰封的山脉时,心中竟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 万仞阁的几位长老都在等着她,见到她后,大家都露出了喜色。 而十四年的时间,也积攒了许多需要云黛处理的事务,她一回到宗门就忙碌了起来。 等她终于忙完时,云中八洲的聆风转灵阵也终于全部恢复了运转,云黛的聆风玉符也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问好。 芳久凌告诉她,神都虽伤亡惨重,但也已经重新恢复了运转。 花重影告诉她,阿鸢这些年来都待在妖域,齐师兄陪在她身旁。 阿鸢遇袭之后,鲛皇敏锐的直觉就察觉出了云中八洲的不对劲,所以她把齐师兄也叫了回去,让他留在水辰宫带起了孩子。 甚至连钟妙商都发来了消息,她是最搞不清状况的一个,她作为天授城的掌门,因修为不算高,自神都大战后,就一边对外低调行事,一边对内收复自己的势力。 所以她就只知道云黛在十四年前失踪了,根本没想到神都居然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因此相关的情况,她竟还需要云黛给她讲述一番。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距离殊厌死亡就过去了一年。 这日,云黛在紫阳峰上练剑,当一片雪花恰巧落在她的剑尖时,她突然心有所感,直接收剑进了闭关室。 这一闭关,五年便过去了。 云黛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前世的过往,今生的恩怨都一幕幕地在她面前闪过,她以旁观者的目光,看着一切,心中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前世的云黛,终生被困于第九 境,始终无法突破,可今生,她却突破得比想象中的还有顺利。 仿佛只是睡了一觉,等她再睁眼时,她就已是圣尊境了。 ?子琼的作品《女配她修无情道》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推开修炼室的大门,外间冰冷的空气就吹了进来,让云黛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虽然人生处处充满遗憾,而这一路走来,她流过血也流过泪,但如今的她,却再没了执念。 她一步步走着,竟不知不觉走至了云珠池。 红廊绿水,池边生着一棵玉兰树,只是那弯弯节节的枝头上却只是缀着翠色的叶子,并没有结出花来。 云黛静静地望着,这一刻,她突然福至心灵,一根翠色的玉笛也随之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柔和的乐曲声很快流淌而出,迎着漫天的雪花,一缕缕在空中飘散,轻缓而悠扬。 云黛吹奏的,正是花神舞的旋律。 而在这段曲调之中,那棵玉兰树竟也发生了变化,翠色的叶子凋落,一朵朵洁白的花骨朵冒出,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 偶有几片花瓣落下,轻飘在池水中,揉出一层层的涟漪。 许久之后,曲终,云黛慢慢放下了手。 此时此刻,云珠池已陷在了一片纯洁宁静的氛围中,透着旺盛的生命力。 云黛望着眼前的景色,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她知道,往事已了,但未来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 她收了玉笛,转身向雪中走去,只留下一行洁白的脚印。 (全文完)! 子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