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泣》 1. 重逢 那一小串铃铛挂在临春纤细的脚踝上,葱白如玉的小腿晃动时,带着铃铛摇动,在阒寂无声的夜色里,清脆的铃声格外清晰。 小巧的脚踝一手便能握住,仿佛再用点劲,便能折断。 又像是面团捏的,轻易便能揉碎在他手心里。 面前的少女睁着那双无辜的如小鹿一般的眼睛,睫羽扇动,望着他,似乎无知无觉。她很快变了神色,露出些许畏惧的神色。 “不要……”她红润娇唇微张,吐出一句毫无威慑力的话,反而更像引诱人的手段。 谢明峥俯身,含住那鲜艳欲滴的唇。 她的眼睛也会说话,代替了她不能说话的嘴巴,在骂他。 谢明峥知道她在骂什么,登徒子,下贱胚子…… 她骂得越凶,他反而越发兴奋。 他入侵她每一寸唇舌,仿佛攻破她的城池,入城门后便将一切都扫荡殆尽。 临春被欺负得狠了,双眸带水,呜咽着,还是骂他。 银灯映出人的影子,落在西窗下,风声簌簌,吹动临春脚踝上的金铃铛,清脆的声响里混着些闷重的响动。西窗下烛影里静坐的那株昙花,是夜色的唯一观众,与夜风共舞,摇摆而动。 一弯残月被隐藏在厚重的云层之后,除了旷野中那篝火燃着,没一点光。穿过旷野的长风畅通无阻,叩响营帐的门。 谢明峥自梦中醒来,喉头干渴,一双如墨的眸子仍在失神。他听见自己心跳声沉沉,像鼓点似的。 梦里那些旖旎画面在脑海中萦绕着,挥之不去。 分明是虚幻的,回忆起来,却仿佛身临其境,历历在目,叫人头皮发紧。 又是这场梦。 离开玉京这三年,他常常做这个梦。 梦里永远是那个少女,或喜或嗔,与他亲密无间。 谢明峥闭上眼,感觉到自己的沸腾。 明日大军将要进玉京,攻皇城,他筹谋数年,成败在此一举。 这样的时刻,不禁叫人热血更为沸腾。 时间在指间流逝,谢明峥闭上眼,额上一层热汗,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落入沉溺的海,喘声粗重。 耳畔长风呼啸,撞在营帐上,像索命的鬼,呜——呜。 谢明峥意识渐渐清明,再无困倦之意,睁开眼,披了衣裳,掀开厚重的帐帘,出了营帐。已经是后半夜,大军皆在修整,只余下几队巡逻的守卫。篝火已然烧到尾声,谢明峥抬头,头顶的天空灰沉沉的,星子月亮皆不见,像一张巨大的网,马上要罩下来似的。几只雀鸟疏疏落落地自谢明峥眼前飞过,本落在他身侧的高枝上,忽地又飞远了。 谢明峥收回视线,负手而立,远目眺去,仿佛能望见那座巍峨的皇城似的。 恒成帝身体不行的事,谢明峥在宫中留下的探子早已经报过。探子说,恐怕就在这两个月。 就在昨日,恒成帝崩逝。 探子说,恒成帝的崩逝,与高贵妃脱不了干系。 高贵妃乃恒成帝宠妃,当年虽嫁过人,以新寡之身入后宫。可生得极尽貌美,身材更是好,妩媚妖娆,因而即便曾嫁过人,也受恒成帝宠爱。 恒成帝宠爱高贵妃,还有一桩缘由。因高贵妃入宫时,身怀有孕,虽是前夫之子,可出生时,竟天降祥瑞,红霞满天,国师更是掐指一算,直言此女命数旺大楚。 那个女儿,便是最受恒成帝宠爱的三公主,临春公主。 自从三公主出生后,恒成帝对她极尽宠爱,其他几位亲生公主都比不过。因着三公主的缘故,恒成帝对高贵妃爱屋及乌。 但兴许是因为恒成帝身体愈发不行,高贵妃便有些肆无忌惮,竟敢与人私通,叫恒成帝抓个正着。 原来高贵妃竟与国师私通多年,所谓三公主出生时的祥瑞之兆,命数之言,皆不过是高贵妃争宠的心计。 恒成帝当场便赐死了高贵妃,将三公主关押起来。只是也大受刺激,当夜便吐了血,昏迷不醒。太医们尽力医治,也无力回天。 恒成帝生前并未立储,因此恒成帝崩后,皇位空悬。恒成帝子嗣不算兴旺,却也不少:其中皇子共有七位,已经成年且有权势的就有四位,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与六皇子。谢明峥便是四皇子。 这几日玉京的局势焦灼,听闻二皇子、三皇子与六皇子各显神通,互不相让。这几位皆有臣子支持,难分胜负。 谢明峥倒没怎么把他们放在眼里,因为,谢明峥有兵权。 在铁蹄面前,那些所谓的声望名望权势地位,皆是不值一提。 不过…… 谢明峥敛眸,想到那桩秘辛。 恒成帝最宠爱的三公主,名唤临春。 不久前,还在他梦里出现。 想到临春,谢明峥顿时又觉有些燥。 …… 远处的天幕将白,繁华的玉京城也渐渐露出轮廓。 谢明峥翻身上马,玄色铠甲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白光,他抬手,示意大军行进。 - 临春被关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几日,除了来送饭的,没人会搭理她。如今的她,不再是身份尊贵的小公主,而是一个来历不正的野种。曾经锦衣玉食,如今却连个贴身伺候的宫娥都没有。 太监送来的饭又是冷的,临春看了眼,毫无胃口。她露出嫌弃的神色,被那送饭的小太监看见,他嘲弄的言语从临春头顶落下:“您还当自己是尊贵的三公主呢?您这小命都要保不住了,能多吃一顿就吃一顿吧,别嫌东嫌西的了。” 说罢,便关上了门。 临春莹润的眼眸中顿时蒙上一层水雾,她知道那个小太监说的是对的。如今的她,根本没有资格在这里嫌弃什么,她的性命都危在旦夕。父皇当时便命人杀了母妃与那奸夫,本来也要杀了她的,可是父皇病重,没来得及处置她,这才让自己苟活了几日。 临春怕死,她还不想死。她慢慢地挪近那碗早就冷了的饭,拿起筷子,胡乱的往嘴里面塞。饭粒有点硬,很难咽下去,临春一面吞咽,一面无声啜泣。 待肚子被填满之后,临春又回到角落里,缩成一团,抱住自己膝盖。 她想活着,因为死很可怕。 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活着。 兴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求,没两日,父皇崩逝。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临春哭了一场。 她想起从前父皇待自己的好,为那个把她当成掌上明珠的父皇哀悼,同时又为自己感到庆幸。 父皇死了,她是不是就能活了? 送饭的小太监今日迟到了许多,送来的饭还是冷的,他放下东西,匆匆要走。 临春多嘴问了一句:“小公公,宫里如今是什么情况?” 小太监觑了她一眼,叹了声,如实相告:“几位皇子正在争夺皇位呢,也不知道最后谁会是赢家。” 临春心里又燃起了一丝曙光,她与三皇兄关系最好。若是三皇兄得了皇位,想必能放她一条生路,给她一些银钱,她会离开皇宫,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她闭上眼,暗自祈祷,一定要是三皇兄赢啊! 但这回上天并没有听到她的祈求,最后的赢家,是四皇子。 那日宫中忽然喧闹不止,临春心扑通扑通地跳,猜测应该是发生了大事。 她从窗户里伸长了脖子往外望,想知道最后到底是谁赢了? 是三皇兄吗? 临春看见那些太监与宫娥皆在逃命,兴许是看见了她,有人好心地将她放了出来。 “你啊,也是运气好,赶紧逃命去吧。”那小太监说。 “如今是谁占上风?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临春有些着急地问。 “都不是,是四皇子。” 临春顿时愣在原地,那小太监正忙着逃命,哪里顾得上临春的惊讶,摇了摇头便自己跑了。 临春还在茫然,怎么会是四皇子…… 她记得四皇子,与她有仇。若是落在四皇子手上,恐怕她会比现在的下场还要惨上一千倍一万倍,一定会被折磨死! 她回过神来,跟着人潮往外跑。 谢明峥的大军已经攻陷了这座皇城,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军队里有不少兵痞子,谢明峥军中右卫将军杨烈便是个兵痞子,没什么文化,但在战场上杀敌十分英勇,这几年,跟着谢明峥征战,立下不少功劳。 在这胜利的喜悦之下,杨烈不禁有些得意忘形。 “兄弟们,这便是紫霄城啊?的确是巍峨壮观嘛。” “听闻皇宫里的女人都比外头水灵,就连宫女都个顶个的长得漂亮。也不知道是不是?” 杨烈说着,目光忽地被人潮中一抹姝色吸引。 “还有这等美人……”杨烈喃喃一声,当即翻身下马,几步拦住那道倩影,“这小娘们长得真不错。” 临春看着那个身形魁梧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心里慌得不得了。他跳下马来,用一种极为下流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临春感觉一阵反胃。 她几乎要哭了,眼睛红着。这副姿态反而更显得楚楚可怜,吸引了杨烈的注意。 杨烈慢慢走近,临春步步后退。 “你想干什么?”临春瑟瑟发抖。 杨烈冲自己的下属们笑了,“她问我想干什么?兄弟们。” 他说完,便直接上手去扯临春的衣裳。临春害怕不已,下意识躲闪。 杨烈抓住了她一片衣角,顺势撕了下来,顿时露出雪白的肌肤,落在那些久久没开荤的男人眼里,无异于肥羊落在狼堆里。 临春看着他们个个眼神都变了,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泪眼婆娑,缩成一团。 杨烈正欲有所动作,听见背后一道呵斥声:“你们在做什么?” 谢明峥骑着马,缓缓走近。 杨烈谄媚地笑了笑:“殿下,我们只是看上了一个女人……” 谢明峥闻言剑眉微拧,“我早说过,哦不许鲁莽行事。看来杨将军是未曾将我的话放在眼里了。” 杨烈还未觉得自己做错,只是说:“殿下,兄弟们也是久未开荤,有些急切……” 谢明峥语气更厉:“我只问你,我是否吩咐过你们?” 杨烈终于敛了嬉皮笑脸:“是。” 谢明峥道:“我乃一军主帅,我之言,便如军令。违反军令,当如何?” 杨烈漏了怯,没想到谢明峥当真会因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四十军棍。” 谢明峥道:“来人,将杨烈带下去领罚。” 杨烈被带了下去,其余人等自然也不敢再造次,纷纷低下头,自己请命领罚。 谢明峥翻身下马,走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女。 这一眼,便呼吸凝滞。 那张脸,他太过熟悉了。 是他的欲念之火,是他不得安眠的梦魇。 她破烂衣衫下,雪白的春光叫谢明峥骨血躁动。 那些旖旎的梦境一篇篇一章章袭来,谢明峥喉头发紧,将自己身上披风解下,罩在她身上。她瘦小的身躯顿时被裹在披风之下,只剩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嘴唇颤抖着,显然吓得不轻。 谢明峥喉头发紧,滚了滚喉结,躬身,曲臂将她抱进怀中。 “三皇妹,别来无恙。”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1. 重逢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惊吓 临春方才都吓蒙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绪停滞,婆娑泪眼里瞧见有个人朝自己走来。她心里已经隐约有所想法,明白那个模糊的身影是谁。此刻听见他的话,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她发抖的身子在倏地僵住,擦了擦眼泪,缓缓抬眸,望向头顶那个男人。 剑眉星目,如墨的眸子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之下,唇角噙着一抹并不分明的笑。 这张脸,化成灰她都认识。 谢明峥似乎变了点,又似乎没变。 还是从前那张俊朗如星的脸,只是添了几分沧桑,听闻北境风霜催人,大抵是如此。 临春陡然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恐惧,寒意从心脏往四面八方涌,手脚陡然冰凉。她不受控制地再次颤抖起来,比先前更为剧烈。 在跟着宫人们逃跑时,临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落在谢明峥手里。 可是人竟然会这样倒霉,怕什么来什么,她没想过会与谢明峥撞了正着。 还有谢明峥那些部众,太可怕了,若是谢明峥再晚来一步,恐怕她清白不保。 她记起那人猥琐的眼神,不禁抖得更厉害了。 怀中人在颤抖,谢明峥感觉得到,他以为她还在害怕方才的事。 思及刚才的事,谢明峥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杨烈一向行事放肆,不顾后果,已经坏过几次事。他又常自矜自己的功绩,夸耀自身,早就惹众人不满。谢明峥早有心思要处置杨烈,今日之事,更定了他的杀心。 如此想着,谢明峥抱着少女的胳膊不由得收紧了些。 临春感觉到了,心慌更甚。 她偷偷抬眸,瞄了眼头顶的谢明峥,将他未来得及敛去的肃杀看进眼底。 完了。完了。 她脑袋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谢明峥一定在想,要怎么折磨她。 呜呜呜。 这几年,临春从来没忘记过谢明峥。 谢明峥的名字,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剑,悬在她头顶。每每谢明峥在北境有捷报传来时,她心里的恐惧便会多一分。他们说,谢明峥在北境杀人如麻,手段狠辣,还说他会剥别人的皮,抽别人的筋……总之就是有无数种折磨人的手段。 临春原本止住的眼泪再次涌出眼眶,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坠落。她不知道谢明峥会以怎样的手段折磨自己,人尽皆知,她与谢明峥,有仇。 临春十四岁那年,父皇从宫外寻得一个儿子,依照年岁,正是四皇子。这消息传出时,宫中人人皆在议论,听闻那位四皇子的生母不过一介歌姬,是父皇当年南巡时,在花船上一夜酒醉后所生。彼时临春对他颇为鄙夷,心道她可不会认这位一位身份微贱的四皇兄,更何况,他的血统是否纯正都未可知,万一是别人浑水摸鱼呢? 四皇子被人带回宫中那日,正巧叫临春遇上。 那段时间临春正在新学西域的舞蹈,预备在父皇生辰时献舞,讨父皇开心。可不知怎么,她在一段动作上怎么也学不会,练了一上午,给自己练生气了。临春坐在台子上,一腔火气无处发泄时,余光瞥见父皇身边的李德顺领着一个衣衫质朴的少年走来。 临春略一想,便将那少年与那位四皇子对上了号。 她着人拦下了李德顺与那少年。 “站住!”临春抱着胳膊,颐指气使看向那少年。 那少年竟也毫不畏惧地看着临春,那双眼不卑不亢,惹恼了临春。临春便故意为难:“为何见到本公主还不下跪?” 她不承认他的身份。 李德顺意欲劝阻:“三公主,奴才还得去向陛下复命呢……” 临春不讲理道:“着什么急?出了什么事?自有本公主担着。” 临春那时是大楚皇室最受宠的公主,皇帝对她的疼爱,人人都看在眼里。李德顺自然也不敢违逆,只得退到一边。 临春身着西域的舞衣,衣裳上珠玉琳琅,随她动作而发出响动。她绕着少年走了一圈,打量一番,而后道:“本公主在问你话呢,你为何不答?” 少年听着临春身上的珠子相碰,语气淡漠:“我是公主的兄长,怎有兄长给妹妹下跪的道理?” 临春对他这副漠然的态度很是不满,心底那腔火气终于找到地方发泄。 “来人,取我的鞭子来。” 李德顺脸色一骇,若是言语上为难自己便也罢了,可这要是动了手…… 再次开口劝阻道:“三公主,如此恐怕不妥。再怎么说,这也是四皇子殿下啊,三公主。” 临春不听,一意孤行。 “李公公,你可确定他的身份?可别叫人混水摸鱼,混淆我大楚皇室血脉。” 临春执意要打,李德顺自然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命人将少年按住,抬手便抽了他两鞭子,“凭你也配做本公主的兄长?” 鞭子在少年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少年抬起头来,看了眼临春。临春厌恶他的眼神,叫人将他的头按下去。 于是在谢明峥的视线里,便只能瞧见那双玉足。 精致小巧的足,白皙而嫩滑,踩在火红的地毯上,形成极致鲜明的对比。她脚踝处挂了一串铃铛,随着她走动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临春自己抽了几鞭子,便累了,交由自己身旁的宫娥接手继续抽他鞭子。而自己则是退到一旁,命人搬了把椅子来坐着,又备了葡萄。 临春坐在椅子上,一双玉足未落地,就这么在他跟前晃着,带动着脚踝上的铃铛,清凌凌地响着,她狡黠的笑声从他头顶传来。 …… 久远的回忆渐渐失色,临春想,这样的折辱,他心里自然恨死自己。 后来,证实了谢明峥的确是皇家血脉,成了四皇子。按理说,临春该唤他一声四皇兄,可临春从未唤过。倒是谢明峥,或许是记恨她那句话,之后每回见到自己,总要唤一句三皇妹。 那之后没多久,谢明峥便去了北境打仗,立下赫赫军功,再不是从前那个身份微贱的少年。 而谢明峥功勋越显赫一分,便越有人提及临春与他这段往事。那些传闻落入临春耳朵,亦总在梦里折磨着临春。她总梦见谢明峥找自己报仇。 如今,梦境成真了。 头顶那把锋利的剑终于落下,未知的煎熬变作具体的煎熬。 临春哽咽不已,渐渐忍不住,变作大哭。 谢明峥自回忆中回神,纵然过去这么久了,可回忆还是鲜活如昨日。他记得那地毯的红,醒目刺眼,亦记得她那双脚的白,纯洁无瑕。记得那铃铛清脆的响声,记得她身上珠玉碰撞的声响,记得她的笑声,甚至记得那日乌黑的葡萄,晶莹的汁水。 那是怎样的折辱,他心里该恨的。 却是从此爱欲缠身,不得安眠。 谢明峥垂下眼,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低声道了一句:“别哭了,已经没事了。” 他其实带了些哄人的腔调,可临春哭得太过投入,一心沉浸在自己马上要完蛋的感觉里,并未注意到他说话的腔调。 谢明峥知晓她爱哭,倒也没继续说什么,索性让她继续哭。今日的皇宫太过喧闹纷乱,乱糟糟的,各宫各殿都还乱着。谢明峥叫人收拾出了平时没什么人居住的含光殿,将临春放下。 临春坐在罗汉榻上,裹着谢明峥的披风,终于哭累了,怯怯看了眼谢明峥。 谢明峥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衣衫破烂,发髻散乱,脸上还有些灰尘,与自己记忆中那个尊贵骄矜的小公主实在对不上,她还是适合娇生惯养,矜贵娇纵的样子。 她应当换身衣服,重新梳洗一番。 可现下,谢明峥身边只有自己军营里的下属,那些全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能伺候临春。他记得临春十分娇贵,绝不是能自己亲自做这些事的人。 谢明峥看了眼临春,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临春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心慌得更厉害了。 他方才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吓人…… 呜呜呜呜。 薛冰在门口守着,见谢明峥出来,当即迎上来:“殿下。” 谢明峥看他一眼,道:“你去寻个会伺候人的宫女来。” 薛冰愣了一下,他是知道自家殿下和那位三公主的旧怨的,三公主娇纵无礼,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家殿下将登宝座,而三公主却成了阶下囚。多好的机会,自然得狠狠报复她一番。 薛冰有些激动:“殿下要哪方面的伺候?是辣椒水?还是扎针?”宫里折磨人的手段多,那些老嬷嬷们更是个中好手。 谢明峥默然片刻,道:“能伺候她沐浴梳洗就成,细心一点的,不要毛手毛脚的。” 薛冰:? 他在自己脑袋里打出一个问号,显然没有跟上自家殿下的脑回路。 谢明峥又催了一遍:“快点去。再去备热水,以及一身女子换洗衣物。” 薛冰哦了声,退了下去,摸了摸自己后脑勺,觉得大概是自己太蠢笨。 回到殿中时,临春已经将谢明峥的披风扔在一旁,兴许是嫌弃。她背对着谢明峥,将自己被扯破的衣裳整理了下,不至于露出什么不该被看见的东西。但她脚上的鞋子方才掉落,没了披风的遮挡,一双玉足就这么袒露在谢明峥眼前。 谢明峥盯着她的脚,眸色微浊。 临春顺着他视线看去,顿时不自在极了,动了动自己的脚趾,试图将自己的脚藏起来,又无处可藏。她屈膝,将自己的腿缩进去,委委屈屈看向谢明峥。 她方才哭过的眼泪还挂在睫羽上,晶莹剔透,眼尾泛着红,实在可怜极了。 谢明峥饶有兴致看着她,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怡然坐下。他指节轻叩在桌面上,发出略显沉闷的响声。 他想到昨夜的梦境,视线紧紧盯着临春。 她的脚踝还是那样瘦弱,一手便能圈住,仿佛再用力一些,便能折断。 一声声响像叩在临春心上,她被谢明峥搞得很紧张,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在这样沉默的气氛里,时间默默流逝。 薛冰办事利落,很快寻来第一个年岁不大的宫女,“殿下,热水也已经备好了。” 临春心猛地提出来,热水…… 他竟是要煮了自己吗? 想到关于他的那些传闻,临春不禁想到,他是不是想吃了自己? 想想就要晕过去了,谁能救救她? 她脸顿时耷拉下去,没了生气。 带着哭腔小声地说:“……我不好吃的。” 谢明峥闻言一愣,她在想些什么? 他勾唇,故意逗她:“是吗?可我看三皇妹细皮嫩肉的,定然滋味不错。” 临春顿时又要哭了,谢明峥怕她又要哭,沉声道:“你带她去沐浴。” 宫女应了声,带着临春去了净室。 临春听见沐浴二字,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热水是沐浴啊……不对,万一沐浴是为了把她洗干净再吃呢? 她又红了眼。 谢明峥看着她背影,想到她误会的事,不由失笑。 吃了她啊…… 她说自己不好吃,是么?他怎么感觉,很是可口呢。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2. 惊吓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商量 临春跟着宫女来到净室里,那宫女看着十分面生,且年岁并不大,还有些害怕的模样,不知谢明峥是从哪里找来的。 她对谢明峥放心不下,对他找来的人也放心不下。待宫女备好热水后,临春便叫她出去等着。 宫女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来时四皇子说了,要她伺候临春沐浴更衣,再好好梳洗。宫女僵在原地,进退两难。如今宫里的局势已然十分明朗,四皇子有兵,控制住了局势,二皇子、三皇子与六皇子皆已经被拿住,想必不日四皇子便会登基为新帝。而眼前这位,曾经的三公主,风光无限和受尽宠爱都已经是曾经的事了。这两位,宫女自然毫不犹豫选择听四皇子的话。 宫女将头低得更下,并未有动作。 临春见她不听自己的话,不禁有些恼怒,想要发作,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只好将话语和火气都咽了下去。但也不肯妥协,叫宫女近身来伺候自己。只好退一步,让宫女在一旁等着。 她也的确想要沐浴一番,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了一段时间,临春都没能好好洗个澡。在那里连顿热饭都没得吃,更遑论沐浴这种事。 还有刚才那个恶心的男人,一身晦气。 她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好像已经发臭。临春皱眉,叹了声,看向面前的热水,将自己身上穿了几天并且被扯坏的衣裳脱下,缓步走上浴池的台阶,跨入浴池,将自己整个身体沉入热水之中。 热水包裹着临春,让临春不禁喟叹一声。 外间。 谢明峥在椅子上耐心静坐,等待着临春出来。 他是习武之人,比寻常人的听觉更为敏锐。外间与净室相隔并不远,所以那些潺潺水声,准确无误地落入他耳朵。 其实是很小的声响,可如今宫中局势基本控制住,含光殿中又只有他们在,十分寂静,便显得那些声响很大似的。 谢明峥抵在桌面上的手指微曲,思绪难以自控地飘散开。 这一幕在他梦中似乎也曾出现过,飘满花瓣的浴池中,少女通体雪白,水雾袅袅绕绕,模糊了少女的躯体。 那是眼睛能看见的,在梦中虚幻缥缈。可当看见的和听见的东西合为一体,虚幻飘渺仿佛渐渐变得真实。好似萦绕山峦的晨雾散去,露出群山清晰可见的轮廓。 谢明峥骤然收紧指节,甚至指节泛出些白。他听见自己的吞咽声。 谢明峥闭上眼。 人的五感实在奇妙,听能联想出视,视亦能勾出触。 他闭上眼的本意是克制自己那些不合时宜的联想,从前只出现在夜里的浮想联翩,此刻却出现在晴天白日。 他就坐在窗下,窗牖半敞着,阳光透过窗纱,照在他身上,暖意洋洋的,清风从窗外吹来,携着不知从何处来的某种不知名花香。 一切都昭示着,这是晴朗的白日。 这样的日子,那样的浮想,就是不合时宜。 可闭上眼,关闭了视觉的开关,便放大了听觉的感知。他甚至听见她在哼歌,是玉京一直流传的歌谣。听觉自然又会联想到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谢明峥陡然睁开眼。 四月天的阳光分明是暖洋洋的,却晒得谢明峥一身躁意。 春日,是万物生长的季节,也滋长他的爱与欲。 含光殿只有薛冰与几个守卫在门口守着,所以即便窗牖半开,也不会有人看见任何东西。 ——没人会知道他的狼狈。 谢明峥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仿佛某种引诱的信号。其实他自制力尚可,亦一向理智,但或许是因今日一朝心愿得偿,过往种种筹谋皆在今日圆满实现。 他已经等了许久了。 人在胜利的时刻,总会有想要放纵的片刻。 一墙之隔,临春自然不知道外面的谢明峥在想着什么。她甚至已经忘记了外面还有一个谢明峥的存在,因为方才沐浴太过舒服,洗去了这些日子的风尘,也洗去了这些日子的晦气似的。她只觉得自己从骨头缝里都舒展开来似的,伸了个懒腰,从已经有些冷的水中走出来。 一旁等着的宫女赶紧过来,将干净的衣裳给临春,意欲伺候她更衣。但临春只接了衣裳,未肯让她伺候自己更衣。 “好了,你可以走了。”临春发话。 宫女愣了瞬息,思索着,四皇子说要她伺候三公主沐浴,既然三公主沐浴完了,那她的事儿也算办完了吧? 她想了想,福身行了个礼:“那奴婢先告退了。” 宫女并不敢看谢明峥的脸,她也听过那些关于谢明峥的传闻。四皇子去北境不过两三年,便立下赫赫战功,甚至成了于北齐而言闻风丧胆的人,其中手段,不言而喻。 宫女不敢惹怒四皇子,如实回答:“殿下,三公主已经沐浴好了,她叫奴婢出去。” “下去吧。” 宫女听见四皇子说了这么一句,嗓音低沉,似乎有些紧绷。她亦曾听闻过四皇子与三公主的旧怨,不禁脑补了些东西,认为四皇子是迫不及待要报复三公主了。既然如此,这里断然不能再待下去,宫女应了声是,赶紧快步退了下去。 霎时间,偌大一个含光殿,便只剩下临春与谢明峥二人。 谢明峥绷着的背脊缓缓松懈下来,他慢慢睁开眼,睫羽微抬,露出如墨的眸子。那双眼眸还有些失神,满是浑浊,徐徐恢复神采。 临春赶走宫女后,其实有些后悔。 因为她被那件衣裳难住了。 她平时里被人伺候惯了,根本不会做这些事,不知道系带要怎么打结,才能好看又稳固。但人已经被自己赶走了,临春只好自食其力。 她费了半天功夫,才终于把自己收拾得能见人,从净室里出来。 在赶走那个宫女时,临春其实短暂地想起了谢明峥,但后来与那件衣裳搏斗得太过入神,她又将谢明峥给忘了。 因此从净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隔着一座屏风,看见一道魁梧的男子身影时,临春脚步一顿,愣了一下。 而后谢明峥三个字从她脑袋里冒出来,顷刻之间,那点轻松荡然无存。 临春止步不前,不大想看见谢明峥。 隔着屏风,她看见谢明峥的身影,似乎是在擦拭自己的手。 嗯…… 难道是要擦干净手,好亲手结果了她? 临春觉得脖子有点凉。 谢明峥早看见她出来,见她停在那儿,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道了声:“过来。” 临春听见他的声音,身子一僵,慢慢从屏风后绕过来,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停下。临春咽了口口水,心始终提着,很是紧张,观察着谢明峥的表情。 只见谢明峥看向自己,眼神从上到下将自己扫视一番,而后皱了皱眉。 临春心里一咯噔,眨了眨眼。 ……他皱眉干什么? 等等,他怎么突然站起来了! 他好像走过来了! 临春呼吸都停住了,整个人十分抗拒地往后退。可她方才就站在屏风前,此刻身后就是那座屏风,根本退无可退。 谢明峥在她身前一步之遥停下。 临春盯着他,眼睛乱眨,试图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他不会现在就要掐死自己吧? 掐死……断脖子……好痛…… 临春已经能想象那种痛楚,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等等等等……”临春红着眼,试图再挣扎一下,“谢明峥……四皇兄……” 她眼睁睁看着谢明峥伸出了手。 然后,他的手落在她的腰带上。 临春愣住,看着谢明峥的脸。 她对上谢明峥的眼睛,这样近的距离,自然而然看清了他眼底逗弄的笑意,甚至于他嘴角都毫不掩饰地勾动。 …… 好恶趣味的人。 能不能给她个痛快啊,还要吓她。 ……算了,还是别给她痛快了,让她活着比较好。 尽管临春不得不承认,谢明峥这样不上不下的,让她更煎熬了。 谢明峥替她理了理腰带,将她原本不平整的歪歪扭扭的腰带,重新系好。理好腰带后,他的视线顺势上移,落在了临春同样不平整的胸襟上。 他目光久久未动,看得临春心慌。 “三皇妹还真是娇生惯养,没个人伺候,连衣裳都穿不齐整。”他开口。 临春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嘲弄的意味。 她并非皇帝亲生,依赖的不过是皇帝对她的宠爱。可先帝崩逝前,对她早失去宠爱,甚至褫夺了她三公主的封号,哪里又能当得起他一句三皇妹呢? 临春更笃定了,他就是在嘲讽自己。 毕竟自己曾经质疑过他的血统,又说过他不配做自己的兄长之类的话语。 “……我能穿齐整,是刚才时间太急了。”她为自己辩解。虽然这辩解很苍白无力。 “哦。”他淡淡应了一句,临春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这苍白无力的辩解。 谢明峥伸手,将她胸口的褶皱一一抚平,眼神还挺专注的。 太奇怪了,临春觉得自己完全搞不懂谢明峥。 但她坚信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所以自己的小命还是岌岌可危。 可她真的不想死,活着多好,活着才能穿好看的衣服,买漂亮的首饰,吃美味的东西。要是死了,就什么也没了,埋在地下,还要被虫子咬。 “……四皇兄。”临春试着与他拉近关系,既然他唤自己三皇妹。 “嗯?”谢明峥抬眸,似笑非笑。 临春定了定心神,继续道:“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不懂事,所以才会冒犯冲撞四皇兄。我一直想向四皇兄道歉来着,可一直也寻不到机会。我知道四皇兄心胸宽广,定然不会将当年的事放在心上的,对吧?” 谢明峥好看的嘴唇扯了扯,却吐出一句非常绝情的话:“可我偏偏放在心上,怎么办呢,三皇妹?” 他一面说,一面靠得更近。近到临春嗅见他身上的味道,很奇怪,有点点汗味,但不是臭臭的,还混着一些好闻的味道,以及一些陌生的味道。 临春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顿时熄灭,笑容僵在脸上,看着谢明峥放大的脸,顿时又红了眼。她眨巴眨巴眼睛,泪珠就落了下来。 “……那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3. 商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条件 临春其实也不想哭,可她性子自小如此,兴许是自幼被娇纵惯了,所以每次遇上一些什么事,眼泪便忍不住。 泪珠顺着她脸颊滑落,落在谢明峥手背上,带着些热意。谢明峥抬眸,看向她梨花带雨的双眸,此刻水雾氤氲,晶莹泪珠挂在纤长浓密的睫羽上,她一面哭,一面抽着气,胸口便颤抖起来。 瞧着,实在很可怜。 谢明峥心有些痒,只觉得她方才落下的泪灼伤了自己的手背,亦烧着自己的心。他抬手,粗粝的指腹碰上临春细嫩柔滑的脸颊,轻轻替她擦去眼泪。 临春陡然停住哭声,睁着惶恐不安的双眼,看着他。 他粗粝的指腹的触感很陌生,和自己的手指碰触到脸的感觉完全不同。临春不由想到北境的风霜,听闻军营里的日子很苦,所以他的手这样沧桑吧。 她吸了吸鼻子,还是后怕地往后缩了缩,垂下了眸子。 谢明峥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对她这种惶惶怯怯的模样觉得很有趣,他手指往下,滑过她脸颊,落在她下巴上,停住。而后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眼与自己对视。 “三皇妹,想让我放过你吗?”他重复她方才的话。 临春被他捏着下巴,丹唇微张,想点头,但下巴动弹不得,只好开口:“……想。可以吗?” 她看着谢明峥的眼睛,露出些期盼的神情。 虽然感觉希望渺茫,但万一呢? 万一谢明峥心情好,大发慈悲同意了呢?做人还是得心存希望不是吗? 谢明峥今日心情似乎的确不错,临春听见了他的回答,是: “可以。” 临春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反应过来他的确说的是可以。她赶紧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能抵赖。” 生怕他反悔。 谢明峥嘴角噙着笑,“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临春脸色顿时再次耷拉下来,“……什么条件?” 谢明峥手上微微用力,将她下巴往上抬了抬,那双娇唇微微翕动,好似鲜艳欲滴的樱桃,勾人心魄,让人很想低头咬一口。 他目光落在她唇上,看见她的嘴唇因为他的动作而略略变形,想必应该很柔软。 至少在梦里,软得像一片云。 含住的时候,却又柔得像水。 他是男人,又会武,哪怕没用太大的力气,也弄痛了临春。临春感觉自己的下巴有些疼,可她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期盼他赶紧放手。 兴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期盼,谢明峥终于松开了她的下巴。临春揉了揉自己下巴,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谢明峥看见她小巧的舌头,从嘴唇上一闪而过,他别过视线,缓声开口:“条件就是……不瞒三皇妹,其实我生了一种很特殊的病。若是三皇妹能帮我治好我这病,我便放过三皇妹,如何?这桩买卖,很划算吧?” 临春皱眉,治病?她哪里看起来像是会治病的样子? 谢明峥莫不是在为难她,拿她逗趣? 可是……他既然开了口,那便是一个机会,临春也不能随便放过。 她小声道:“既然是病,以四皇兄如今的权势地位,宫内宫外,天下名医尽可替你医治。” 谢明峥背对着临春,眸中浮现出点点笑意,道:“可我这病,不方便让大夫医。” 临春小声腹诽:“不让大夫医,倒肯让我治,奇奇怪怪……” 她说罢,忽地明白什么,顿时风大双眼,看向谢明峥。 他他他他……! 是那种病啊? “……你不举?”临春下意识地反问出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赶紧捂住嘴巴,怕谢明峥恼羞成怒,又要她小命。 “我什么也没说!”临春声音从指缝里传出,为自己找补。 可谢明峥已经听见了她的那一句话,凌厉的眉头皱起,心中失笑,她在想些什么? 不举? 他举得很。 不过…… 谢明峥勾唇,转过身来看向临春,并未否认,而是故意恐吓道:“这秘密从前只有我一人知晓,如今三皇妹也知晓了,若是三皇妹不肯答应我的条件,像我这般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人,可不会让三皇妹把我的秘密传出去。” 他踱步至临春另一侧,眼神狠厉:“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临春身形晃了晃,脑袋里又出现了那两个字:完了。 她现在是骑虎难下,更危险了。除了答应谢明峥,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而且更可怕的是,若是她没办法治好谢明峥的病,岂不是……谢明峥也要杀了她?! 临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个,四皇兄,可我毕竟不通岐黄之术……兴许便是给我一辈子,我也治不好你的病,那怎么办?” 谢明峥好整以暇:“那三皇妹便留在宫中,陪我一辈子吧。” 唔,还好还好,不是要宰了她。 “那好,我答应你的条件。只是你不能抵赖,若是我能治好你的病……你便得放过我。”临春拍了拍心口,稍稍安心了些。 “自然。”谢明峥应下。 临春想了想,又得寸进尺道:“既然我是给你治病,那……你也得待我好一些,是不是?” “嗯?”谢明峥声调上扬。 临春立刻怂了,她其实是想说,他好歹得保证她的衣食住行。她被关起来那些日子,连顿热饭都吃不上的滋味可真是难熬至极。 “……我没说什么。”临春低下头。 听见谢明峥道:“说得是。” 她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眨了眨眼。 谢明峥道:“三皇妹不必担心,届时定然不会亏待三皇妹的。” 说罢,转身往大门去。 临春愣在原地许久,还在思索方才发生的这一切。 远远地听见谢明峥说话:“三皇妹还不跟上?” 临春赶紧跟上他的步子,他人高马大,腿长,临春得提着裙角,小跑着才追上他的步子。 薛冰在门口候着,颇有些兴奋,他向着谢明峥,自然希望和谢明峥不对付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当看见临春提着裙角小心翼翼跟在谢明峥身边走出含光殿时,薛冰睁大了眼睛。 这个三公主,好像安然无恙? 薛冰拧了拧眉,心道殿下一定是还在等待一个时机。毕竟这会儿宫里还乱着,等肃清宫中,再算账也不迟。 薛冰想着,对这些三公主是没有好脸色的,甚至冷漠地朝她瞪了一眼,冷哼了声。 临春看见了薛冰的反应,撇了撇嘴,都说仆随主人,想来这也是谢明峥对她的态度。她如今虎落平阳,任人拿捏,为了保住小命,只能先忍耐。故而,她只当没看见薛冰的反应。 谢明峥看向薛冰,余光觑了眼身侧的少女,而后道:“你去弄个步辇过来。” 薛冰愣了愣,步辇? 他目光落在临春身上,再次愣住。 不止薛冰愣住,临春也愣住了。 步辇?是为她弄的? 她看向谢明峥侧脸,很快明白了,他一定是怕自己走的话,万一趁机逃跑,若是坐在步辇上,便不好逃跑了。 临春想,谢明峥也太高看她了,以她这身子骨,在他那些五大三粗的下属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她又不想死,干嘛要作死逃跑? 不过这样正好方便了她,她才不想一直走路呢。 薛冰在原地没动,谢明峥催促道:“还不快去?” 薛冰这才有所动作,退了下去,很快弄来一个步辇,叫了几个人抬着。临春上了步辇,跟在谢明峥的马后。 谢明峥正要往两仪殿去。 两仪殿是历代大楚皇帝住的宫殿,前堂用以平日里召见臣子,商议政事,但在这里召见臣子,更为私密且日常些。除此之外,皇帝们也会在此批改奏章。而两仪殿的后殿,则是皇帝的寝宫。 临春跟着谢明峥身后,看着谢明峥骑在马背上的身影,还挺高大威猛的。她想到这两年,渐渐有些贵女们表露过对谢明峥的爱慕之心,坦白说,若是只看脸和身材,谢明峥的确很值得爱慕。 她从未认真看过谢明峥,从她命人打了谢明峥之后,她便一直心虚。今日认真看,倒觉得他其实也能算个俊俏郎君。 就是……谁能想到呢?这位俊俏郎君,其实有隐疾。 那些爱慕他的贵女们要是知晓了,肯定得伤心死。 似乎是注意到身后的视线,谢明峥忽然偏头。 临春立刻移开视线。 待他转回头,临春才又瞥了眼他背影,好险,差点被发现了。 她有种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感,不过……她也没有说他坏话啊,只是在心里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不过这事实不好听,以谢明峥的性格,大抵知道了,也会计较的。 临春叹了声,发起愁来。 她又不是大夫,怎么给他治隐疾啊?现在开始苦学医术,好像也来不及了吧? 她愁眉苦脸着,步辇停在了两仪殿前。 谢明峥翻身下马,回头看了眼临春。临春赶紧跟上他的步子,进了两仪殿。 谢明峥已经命人将两仪殿清点过,将这里里里外外的人都换了一拨,如今全是他自己的人。临春从前也常来两仪殿,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与熟悉的场景,只觉得物是人非。她想到死去的父皇,亦想到过去的自己。 临春不由又红了眼眶。 她走着神,没注意到谢明峥何时停下了脚步,猛地一下撞在了他胸膛。 他胸膛坚实如铁,临春鼻子都撞疼了,眼眶里的泪花再次掉落。 “你干嘛……”抬起头,看见谢明峥那张脸,临春抱怨的话戛然而止,揉了揉鼻子,悻悻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四皇兄的胸膛太硬了。” 她讪讪笑着,觉得自己这会儿一定十分狗腿。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又有什么办法呢? 谢明峥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有些幽深,临春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哪里得罪了他。 “……其实硬点挺好的,比较有男子气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反正就是想顺着他的心意说罢了。 可好像适得其反了,因为谢明峥眼神更暗了。 临春手指蜷曲,抓着衣角,不由得吞咽两声。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 他怎么又朝自己走过来了! 临春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谢明峥抓住了手腕。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4. 条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勾人 临春心倏地一跳,随后听见谢明峥沉声道:“别动。” 临春便不敢再动了,僵在原地。 随后看见谢明峥拿出帕子,在她鼻子下面擦了擦,纯白的帕子霎时间沾上一点红。 她吸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鼻子,指尖点点殷红。 …… …… 谢明峥的胸膛怎么这么硬! 都给她撞出鼻血了! 谢明峥微微俯身,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擦鼻血。 他托着临春的下巴,将她的下颌往上抬了抬,临春顺从地仰着脖子,这个动作露出了她纤细修长的脖颈,如同一截脆生生的刚出水洗净的嫩藕。她有些紧张,便忍不住有吞咽的动作。 谢明峥眸光怔住一瞬,手心忽然发痒,很想碰一碰她的脖颈。 临春全然不知谢明峥的想法,紧张地问:“还在流血吗?” 谢明峥没回答她,她这个动作,视线又只能望见头顶的承尘,不禁有些忐忑。 流鼻血应当是小伤吧?她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 正想着,忽然脖子上擦过一道粗粝的触觉。 临春脖子一向比寻常人敏感些,因此那对旁人来说或许微不足道的触觉,在临春这里却被放大数倍。她只觉得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背脊蹿出来,在全身过了一遍。 不大舒服。 临春抖了抖,下意识拍开谢明峥的手, 清脆的一声。 她瞪大双眼,与谢明峥四目相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她如今可是人在屋檐下。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太舒服……”临春声音越发低下去,“你干嘛突然摸我脖子?” “三皇妹脖子上方才有只小飞虫,我好心替你赶走它。” 临春眨了眨眼,更心虚了。 “抱歉,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临春摸了摸自己鼻子,没再见到有血,松了口气,但鼻子还有点疼。她有些委屈,怎么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不是么? 倘若不是他忽然停下来,她便不会撞上他了,若非因为撞上他胸膛,她也不会流鼻血,她若是不流鼻血,她也不会打他的手了。 再说了,她一个娇娇女子,能有多大力气,打了他一下而已,应当也不会很疼吧?肯定没她鼻子疼。 临春心里嘀咕着,偷偷拿眼瞧谢明峥,只见谢明峥将帕子收回袖中,悠悠开口:“我明白,方才三皇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若是放在从前,恐怕三皇妹又得亲自抽我一顿鞭子。” 他吐字缓慢,一字一句都清晰落入临春耳中。 临春心立刻就沉了下去,他每次翻旧账,都让临春心惊胆战。 此刻殿中并无旁人,伺候的太监宫女皆在外头候着,只有临春与谢明峥二人在。谢明峥沉默着,临春亦不敢说话,只余下无边的阒寂填满偌大的两仪殿。 窗牖敞着,窗下供着一鼎错金博山炉,香炉中飘出袅袅香味。先帝不久前才在两仪殿中崩逝,人死总是不吉利的,哪怕是皇帝死去,也一样,因此殿中点了清新的香,去除晦气。 临春嗅见的是香炉中的香味,而谢明峥嗅见的,却是少女的体香。 春风从窗牖中叩门而入,带来少女身上清淡幽微的体香,不似寻常胭脂香,但又说不上来,有些甜,却不发腻。 谢明峥摩挲着指腹,不动声色细嗅,有些意动。 临春都快被这沉默折磨死了,完全不知身侧的人此刻怡然自得。 终于,薛冰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殿下……”薛冰进来,看了眼临春,在谢明峥耳边说了什么。 谢明峥初定皇城,还有太多事要处理,他已经为临春耽误了许多时间,不能再耽误下去。 谢明峥看了眼临春。 临春见薛冰进来,明白他恐怕是有什么急事。太好了,他终于要走了,临春只觉得如释重负,眉目都舒展开来。 临春的生母高贵妃从前盛宠,便是因为那张妖冶动人的脸。临春生得像高贵妃,一张精致的脸上落着几分勾人,但与高贵妃不同,临春生了一双大而圆的杏眼,无辜而单纯,添了几分钝感,抵消了一些妩媚。可又将纯与欲完美地融合,眼波流转时,更勾人心魄。 她松懈的神情毫不遮掩,谢明峥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随薛冰离开了。 临春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后,整个人长叹一声,赶紧捏了捏自己的肩。可真是要了命了,待在谢明峥身边,她吓都要吓死了,肩背都不敢放松。 她想到一句俗语,叫风水轮流转。若世上有后悔药的话,临春一定会回到那天,叫自己莫要招惹谢明峥。 薛冰来寻谢明峥,是三皇子要见谢明峥。 谢明峥在军中狠,因为那是行兵打仗,需要快准狠,若是不狠一些,便要付出巨大的伤亡。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将入主皇城。 先帝未立太子,因此各位皇子争夺皇位,无论谁赢,自然都是名正言顺。在这场逐鹿之战里,只有成王败寇。既然如此,谢明峥在这里便不需要那么狠,反而需要一些仁慈。 他只命人禁锢了剩下那三位皇子,并未要他们性命。他那三位兄弟,都不是武将,而是文人,在治理政务上,倒各有各的优势。若能叫他们为自己所用,将会如虎添翼。 因此谢明峥还在等他们的答案,归顺,亦或者不归顺。 他知道他们不会服气,这种事,任谁都不会服气,毕竟只差一步,就能触到那万人之上的位子。 薛冰道:“殿下,三皇子派人来传话,说是想见你一面。” 谢明峥嗯了声,让薛冰去安排。临走之前,他在门口停住脚步,嘱咐两仪殿中伺候的人:“待会儿三公主若是饿了,送些吃食给她,按照她的喜好来。她若是要什么,也尽数给她。” 门口有他的人守着,临春跑不了。 薛冰听着谢明峥的话,心中的疑虑更甚了:“殿下,你怎么对那位三公主这么好?她不是曾经得罪过你吗,你不应该让她尝尝被报复的滋味吗?” 薛冰性子直,憋不住话,就这么问出了口。 谢明峥道:“我在用我的法子,向她讨回来。” 薛冰哦了声,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说的是什么法子,兴许是他脑袋太笨了,领悟不得。 谢明峥去见了三皇子。 三皇子倒是识时务,兴许明白大势已去,并未负隅顽抗,而是表露了归顺谢明峥的意味。 谢明峥挑眉,对此乐见其成,但也没急着把人放出来。而是道:“待我登基之后,会封三哥为王。” 三皇子笑了笑,明白这道理,倒也没怨言。只是临走前,他忽然叫住谢明峥。 “四弟,三公主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虽然她并非我的亲生妹妹,可我与她多年情谊,自幼交好,想请你放她一条生路。其实她人并不坏……只是或许当年一时鬼迷心窍……” 人人都传他谢明峥心思歹毒,睚眦必报,可今日与他一番交谈,三皇子却觉得这传闻是假的。所以才大着胆子,为临春求一求。 倒是兄妹情深。 谢明峥未置可否,转身离去。 三皇子看着他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想到那个娇娇柔柔的三妹妹,不由得叹了口气。到底兄妹一场,他只能说,他也尽力了。 若是谢明峥执意为难,他也无能为力。 几位皇子之中,只有三皇子低了头。另外两位还未见松口,谢明峥也不着急。 从囚禁他们的地方出来后,薛冰又道:“殿下,先帝后宫嫔妃众多,该如何处置?” 大楚王室一向有殉葬的规矩,若皇帝故去,后宫中没有子嗣的嫔妃,便都得殉葬。可那些人的性命也是性命,薛冰有些不忍心。 他们在战场上见多了生死,反而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之处。 谢明峥的人马将皇城控制住后,那些后宫中的妃嫔们也被关押起来。薛冰看过,其中还有不少年轻的少女,或许连先帝的面都未曾见过,便要为了所谓祖制而失去性命…… 谢明峥思忖片刻,道:“先让她们关着吧。” 他也觉得这祖制太过残忍,但这两日恐怕宫里还不得安生,朝堂之上也难免有有心之人意图做些什么,倒不适合大刀阔斧地废除这规矩。更何况他尚未登基,若是现在便做些什么,容易落人口舌。 薛冰应了声是。 - 临春在谢明峥走后,心情轻松不少,自顾自寻了地方坐下,打发时间。渐渐有些无聊。 她看了眼宫门口的守卫,知道谢明峥是怕她跑了。出不去宫门,她只好在殿内踱步,思索该怎么应对谢明峥的隐疾。 想了许久都想不出应对之策,倒是脑子转得太多,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摸了摸肚子,想起前几日的日子,满脑子都是以前吃的那些山珍海味。 正想着呢,外头的宫女送来了饭食。 她们将东西放下便走了,一句话也不和临春多说,恐怕也是得了谢明峥的授意。她撇嘴,看向桌上的菜色,馋得不得了。 都是她喜欢的菜。 临春顾不得那么多,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吃饱喝足后,便躺在罗汉榻上睡着了。 谢明峥回到两仪殿时,已近黄昏,殿中静可闻针,并未见少女的踪影。他俊眉微蹙,伺候的宫女说她并未离开过。 想到什么,谢明峥绕过象牙落地屏风,果真找到了在罗汉榻上熟睡的少女。 日影西斜,霞光如醉。 谢明峥放轻了脚步,在她身侧坐下。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5. 勾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滋味 昏黄的日光从窗棂中透过,洒在地面上。春日的阳光并不灼热,因此日落西山后,气温便骤然转凉。 临春仰面躺着,一只手落在榻边,另一只手搭在胸口,衣裙略有些凌乱,被她压在腿下,鞋子都没脱。 谢明峥起身,自一旁抱来张羊毛毯,轻轻地搭在临春身上。他记得,当时有一回也是春天,这位身娇体弱的小公主便是因为昼夜气温变化大,而染了风寒。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太医瞧过之后,开了药方,按说喝下几服药就能好。可这位小公主嫌药太苦,怎么也不肯喝,硬是拖了半个月才好。 她垂落在榻边的那只手露在毯子外面,谢明峥动作微顿,握住她手腕,将她手放进毯子里,而后将毯子掖了掖。谢明峥回身坐下,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热。 他的眸光转向临春的脸。 她眉头微拧着,不知是否做了噩梦。兴许,梦中是他要吃了她? 想到她的言论,谢明峥不由失笑,眉目舒展。 他自是知晓自己名声不好,三人成虎,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但没想到,传进临春耳朵,竟是吃人的修罗。 他对吃人可没兴致,不过……对吃她……有些兴致…… 谢明峥眼神从她螓首往下,一寸寸描摹,小巧而挺翘的鼻梁,鼻尖浑圆,与她那双莹润圆眸相得益彰,增添几分娇憨。鼻子往下,便是樱桃一般的娇唇。 她的唇微微张着,贝齿从唇缝中露头。 鲜艳欲滴的红,不用上口脂便已经足够红。 梦境再次涌现,这双唇,他曾在梦中品尝过滋味。 是软的,是甜的。 少女还在熟睡,自然无知无觉。 谢明峥眸色微敛,缓缓俯身,背影遮住了日暮微光。 窗外的树枝影影绰绰,被晚风拂动,落在谢明峥墨色的长袍上。他含住那双红唇,心中有中难言的感觉,好似是多年好梦成真。 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可在碰到她的唇时,她不知为何将舌头往前伸了伸。 那一瞬,谢明峥脑子里某根弦仿佛断了,接下来的事,便有些不受控制。好似一场急促的春雨,令池水漫溢。 临春做了一场奇怪的梦,在梦里面,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巴。 呼吸因此变得有些困难,她拧着的眉头越皱越深,试图挣脱这场梦魇。可不知怎么,竟挣也挣不开。 临春猛地睁开眼,喘着大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她记起来今日发生的一切,亦记起自己仍在两仪殿的后殿之中。 谢明峥呢?他回来了么? 临春撑起身,看见天色灰蓝,夜幕降临。罗汉榻对着的窗户已经合上,但还是有点冷,她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张羊毛毯。 临春怔了怔,随后听见了谢明峥的笑声。 她抬眸朝笑声的方向望去,看见了谢明峥的身影。殿内已经上了灯,银灯下,映出他的影子。 他几时回来的?毯子是他给自己盖的么? 临春微微蹙眉,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唇角好像有点水渍。她抬手擦了擦,心想自己难道是方才睡觉流口水了? ……好丢人。 谢明峥不会看见了吧? 一想到这种羞耻的事有可能被人看见,临春不自觉地吞咽一声,舔了舔嘴唇。这一舔嘴唇,才发觉自己嘴唇有些麻,好像还有点肿,舌头也是。 她心生疑惑,想到做的那个梦。 难道是梦境太过真实,所以产生了这种感觉? 谢明峥将她的所有小动作尽收眼底,眸色微暗,想到方才的滋味。 的确柔软,清甜可口。仿佛真是一颗等待人品尝的樱桃。 他不自觉舔了舔唇,仿佛还能回忆起来。 “三皇妹倒是很怡然自得嘛。”谢明峥双手环抱,声音夹杂着些许笑意。 ……又开始阴阳怪气她了。 临春赶紧掀开毯子,翻身下来。 下榻时,她又是一怔。 她躺下时,脱了鞋么? 她怎么记得,自己好像没脱鞋?难不成是睡梦中不知不觉蹬掉了? 这猜测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方才那个梦便很激烈。 临春都在寻自己的原因,根本不曾想到这殿中的另一人身上。 她将鞋子重新穿好,低着头在谢明峥身边站定,像一只小鹌鹑似的。银灯照着她那截嫩藕一般的脖子笼了层朦胧的暖色,与白日里看见的时候有所不同,她睡得太熟,发髻有些歪了,有几缕青丝散开,贴在她雪白的后颈上,无端地生出几分妩媚。 临春对自己的怡然自得无法辩驳,她吃饱喝足之后便有些犯困,困在这里又无事可做,自然而然睡着了。以她如今的处境和身份,这样安闲舒适的确不太合适。 所以临春心虚地把头垂着,垂得低低的,一副认错的态度。 谢明峥看着她后颈那几缕发丝,慢慢移开视线,问了声:“饿了么?” 临春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意思,难道是要留自己用晚膳? 她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这会儿肚子又空了,自然饿了。临春有一瞬想点头,可随即想到,与谢明峥待在一处,吃东西定然不香,于是又摇了摇头。 “四皇兄,我回去自己吃些就好。” 而后听见谢明峥反问:“回去?回哪里去?” 临春瞪大双眼,被他问住了。 对哦,她回哪里去?她如今可不是身份尊贵的三公主了,自然不可能再回摘星宫住。那她又能回哪里去呢? 她看向谢明峥,讨好地问:“那四皇兄,打算将我安置在何处。毕竟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她想赶紧跑路。 面对临春一双无辜的眼睛,谢明峥唇角微勾,吐出一句十分无情的话:“三皇妹想去哪儿?” 临春默然片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地问:“……我能选吗?” “不能,。”谢明峥拒绝得坚决。 “……”临春一时无言。 既然不让她选,那干嘛还要问她一句? 哦,对,又是为了阴阳怪气地嘲讽她。 临春撇嘴,垂下脑袋,闷声开口:“任凭四皇兄安排。” 岂料谢明峥指了指直接身侧:“三皇妹如今可是知晓了我的重要秘密,我怎么能放心让三皇妹离我太远呢?所以,三皇妹,就留在我身边伺候。” 临春闻言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明峥。她有些心虚,因为她的确想过,趁谢明峥不注意时,偷偷跑掉。 她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谢明峥悠然开口:“瞧着,三皇妹似乎不大愿意?也是,三皇妹一向身份尊贵,娇生惯养,怎么会愿意做这端茶倒水的活呢?” 他分明字字句句说得风轻云淡,但临春愣是听出了弦外之音。若是她不答应,那便是小命不保。 不就是端茶倒水么? 临春咬咬牙,应下了。 “我愿意!” 谢明峥唇角的弧度更大:“那便好。既然如此,我饿了,便请三皇妹伺候我用膳吧。” 他发了话,临春哪里敢摇头,连连点头。 宫人们将桌子搬上来,很快菜也上齐,而后谢明峥便叫他们退下了。 只剩临春在。 临春看着那桌上的菜,都是她喜欢的,不由得被勾起了馋虫。从前她对这些吃食还不甚在意,可被关在那里那些日子,她什么都吃不上,便想念这些吃食得紧。 谢明峥没有动作,道了声:“你先试试有没有毒。” 临春觉得他这要求有些无理,宫中的御厨,难不成还有人给他下毒? 不过也不好说,毕竟这些日子,几位皇子争夺皇位,使出了各种招数。如今虽是谢明峥赢了,但那几位皇子难免也有别的势力藏在暗中,好像还真有可能给谢明峥下毒。 但是试毒用银针不就行了么?怎么还叫她试? 临春腹诽着,取过另一双筷子,夹了口菜。她看着那散发着香味的菜,心里忽然也有些慌。若这菜里真有毒,该怎么办? 谢明峥觑了她一眼,临春只好闭着眼将东西送进口中。 嗯,很美味。 好像没毒。 她睁开眼,松了口气,而后谄媚地看向谢明峥:“我试过了,没有毒,你安心用吧。” 谢明峥挑眉,指了指另外几道菜,示意她一一试过。临春乖巧照做,一桌子菜,一道一口,也吃了不少,倒没那么饿了。 她正欲搁下玉箸,又听谢明峥道:“还有米饭。” 还真谨慎。临春无言。 她夹起一小块米饭,送进嘴中。有菜有饭,心满意足。 临春一向是息怒皆写在脸上的人,藏不住心事,譬如此刻,她露出些欣喜的神色,被谢明峥尽收眼底。谢明峥眸色微柔,拿起玉箸,开始用膳。 临春退到一旁,肚子里有东西,便没那么馋了。她站着站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等等,谢明峥是不是拿错了她用的筷子?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已经都吃了几口了,倘若此时告诉他,反而会让他恼羞成怒吧?毕竟……就像吃樱桃时,最可怕的不是在樱桃里吃到一条虫子,而是半条。 有时候不明真相,或许更好些。 谢明峥吃得很快,他口腹之欲并不重,肚子填饱了即可。他命人将东西撤下去,目光又落在临春身上。 临春顿时如临大敌,听见谢明峥问:“一个下午过去,三皇妹可想好有什么法子能医治我的病么?” 临春一哽,有些结巴道:“……现在就要开始想么?是不是有点为难人?” 谢明峥:“嗯?” 临春马上改口:“我想了,我真想了。” 就是还没想到。 她咬着下唇,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软糯的嗓音自丹唇中飘出:“我能先问问,四皇兄你这病……是天生即有,还是……因为什么意外……”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6. 滋味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勾引 她问得很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谢明峥,毕竟此事事关男人尊严,而男人一向好面子。可此事总得问清楚,想来天生隐疾,与后天隐疾,该有不同的应对之法。尽管临春并不懂岐黄之术,但用脑瓜子想想,一件东西坏了二十几年,与坏了几年,定然是坏了几年要好修得多。 临春眼神飘忽,似雪香腮渐渐沁出些不自然的粉红,便如那三月的桃花,说罢更是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临春今岁十七,还未出嫁,因恒成帝喜爱她,想多留她两年。今年开年时,恒成帝与高贵妃商议过临春的婚事,挑了几家郎君,问临春意见。那些郎君都是玉京中顶好的,临春也与他们试着相看过,可一个也未曾瞧上,婚事便又搁置了下来。 她于情感之事上还是一张白纸,提起这种令人羞臊的事,自然不敢看谢明峥的脸。 好一会儿,临春才听见谢明峥的声音:“算是意外吧。” 临春唔了声,心里猜测,他恐怕是在战场上受了什么伤,才导致得了这病吧,毕竟战场上刀剑不长眼。 她思绪扯远了,赶紧拉回来,小声追问道:“那……是因何意外呢?这可否告知?” 她问罢,谢明峥眸中墨色忽然翻涌,唇角噙着一抹笑。 临春被他看得莫名,而后听他轻启唇道:“说起来,此事与三皇妹脱不了干系。” 临春眨了眨眼,这事儿怎么还与她有什么关系? 谢明峥用手中茶杯盖轻轻撇去杯中浮沫,缓缓开口:“这场意外,便是三年前,我与三皇妹初次见面时,冲撞了三皇妹,三皇妹便命人抽我鞭子。回去之后,我便得了这病,如今算来,已有三年。既然是三皇妹种的因,我如今叫三皇妹来解决,也算有始有终,是不是?” 临春听到这里,已经身子僵住。 她还以为是谢明峥在战场上受了伤,才致不举,没想到竟是与自己有关。 可她当时虽说抽了他鞭子,也没多重的伤啊,怎么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呢?谢明峥该不会是故意把锅扣在她头上吧? 临春幽怨地长叹了声,心中更后悔当年招惹了谢明峥。 她欲哭无泪,他的病原来是她造成的,原来她不止折辱了他的面子,还折辱了他的男性尊严。这事儿恐怕是怎么都过不去了。临春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朵在暴风雨中的小花朵,马上就要承受不住暴风雨的摧残了,命危矣。 谢明峥看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小脸耷拉着,问道:“三皇妹在想什么?” 临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见谢明峥问,下意识就回答了心里话:“在想当年我不该招惹你。” 话音落地,她陡然回神。 对上谢明峥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晚了。” 临春自然也知道晚了,只好更垂头丧气,想起什么,保证道:“四皇兄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想办法治好你的病的!” 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来不及,但得表表忠心。 谢明峥颔首,又听临春说:“但今日天色已晚,四皇兄也知道,我这人不大聪明,本来也不怎么聪明,这会儿脑子就更不好使了。不如一切都明天再说,想必四皇兄今日也累了,是不是,不如就早些沐浴安寝。” 谢明峥点了点头,对她的提议表示十分赞同:“今日忙活了一整天,的确有些累了。” 临春手指不由攥紧,趁热打铁道:“那四皇兄休息,我先退下了。” 说罢便要跑。 又被谢明峥叫住:“站住。” 临春停住脚步,听他吩咐。 谢明峥道:“如今你既是我的婢女,我沐浴你不该伺候在侧么?” 临春瞪大眼,再次僵住了。 沐浴……伺候…… 她深吸了口气,僵硬而缓慢地转过身,语气里充满了委屈的意味:“我是不是听错了?” 端茶倒水便也罢了,怎的还要伺候沐浴更衣?她哪里会做这种事?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若是她伺候谢明峥沐浴更衣,岂不是会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谢明峥诚然只在逗弄她,若是叫她伺候自己沐浴,他这所谓借口定不攻自破。她若是离得那么近,谢明峥遏止自己的想象,面不改色道:“是,你听错了。” 临春:“……” 她觉得谢明峥就是在故意玩弄她,就如同一只猫玩弄一只老鼠,明知道老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却仍要吓得它仓皇逃窜。 她想着,顿时有些委屈。一委屈,眼睛就红了。 她拼命眨眼,想把自己的眼泪忍下,好不容易才忍住。只是开口时,嗓音有些凄然:“那我先退下了。” 她低着头,几乎是逃跑一般,离开了两仪殿。跑得太快,出殿门时竟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跌倒,好在临春扶住了墙。 其实这只是个小意外,可也不知道哪里拨动了临春的哭弦。她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顿时再次涌上来。 她就是这般性子,一向爱哭得很,从前宫中那些姐妹们,常常背地里叫她哭包,拿她爱哭这事儿调侃。 她不是恒成帝亲生的女儿,却比亲生女儿还要受宠,因此那些名义上的姐妹都不喜欢临春。可表面上又不会得罪她,还与她相处得很好,姐姐妹妹和乐融融。 起初临春傻乎乎地以为她们是真心的,对她们都是掏心掏肺,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们分享,若是她们有什么错处,也会在父皇面前帮着说几句好话,维护一番。 直到有一回,她听见二公主与四公主五公主在一块玩时,背地里说她的坏话。临春那时才知,原来她们一直嫉妒她,从未真心把她当成姐妹。 不知怎么,临春脑子里想起这事来,便更是伤心,眼泪汹涌落下。她急急忙忙拿衣袖擦,却越擦越多,好像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都哭一番似的。 她一边哭,一边往前跑,跑得太快,中途撞到了一位宫女。 那宫女有些不悦,斥道:“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临春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此刻显然哭更重要,所以也没来得及细想。 待痛痛快快哭过一场,临春擦干眼泪,忽地想起了那个声音为何耳熟。 像是先帝的柔嫔。 她之所以对柔嫔的声音印象深刻,一耳认出,只因这位柔嫔人如其名,声音娇柔无比,听得人骨头都发酥的那种。自然,她生得也妩媚动人,音声相得益彰,因此颇得先帝宠爱。 反正临春每次听她说话,都起一身鸡皮疙瘩,所以对她印象很深刻。 柔嫔……她在两仪殿做什么? 临春皱着眉,忽然间灵光一动,想到了一个给谢明峥治病的好办法! 她转过身,吭哧吭哧往回跑,迫不及待想告诉谢明峥。 - 临春走后,谢明峥一人在殿中坐着,还在回味今日与临春的相处。 他阖着眸子,忽地听见一阵脚步声,以为是临春去而复返。 “怎么又回来了?” 掀开眼帘,却只看见一个陌生的宫女。 宫女道:“殿下,夜深了,奴婢给你送些糕点。” 一开口,便叫谢明峥眉头拧成一团。 每个字仿佛都拐着弯,柔柔媚媚的,尾音更是发着颤,毫不掩饰的刻意引诱。 见谢明峥不说话,柔嫔缓缓抬起下巴,眼波流转,抛去一个媚眼。她虽着宫女服装,可难掩玲珑身段,莲步轻移,一截细腰扭动得仿佛摆动的柳枝,到了谢明峥跟前。 “殿下~”柔嫔将手中的黑漆金托盘搁下,托盘上除了两碟糕点,还有一壶好酒。 勾引男人,怎么少得了酒? 柔嫔捏住酒壶的细把,悠悠斟酒,送至谢明峥跟前。她今日来,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引诱谢明峥。 大楚该死的规矩,凡是无子的嫔妃,皆要殉葬。她虽得先帝宠爱,肚子却一直不争气,没个动静。可她还年轻,不想陪老皇帝共赴黄泉。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谢明峥身上。 倘使她能与谢明峥有些什么,他定然能抱住她的性命,甚至他或许会给自己名分,那又是另一种幸福了。毕竟比起年老体衰的老皇帝,这位未来天子年轻力壮,英俊潇洒。 柔嫔望着谢明峥沉沉的视线,被他看得有些心慌。她也曾听闻过这位四皇子的事,可她为了活命,必须赌一把。她想,世上没有男人不好色。 谢明峥从不认为自己好色,他二十二载光阴,不曾为哪个女子多虚度过哪怕一眼。 唯有一个例外,便是临春。 谢明峥冷眼看着柔嫔的伎俩,完全无动于衷,就像在看一块石头,或者一根木头,而非一个女人。这种感觉让柔嫔很挫败,她眉目中染了几分颓色,而后伸手,挑落了自己左肩的衣裳,露出雪白的肌肤。而后双手搭在谢明峥肩头,将他推倒,施施然坐在他腿上。 谢明峥耐心耗尽,眉头紧锁,正欲开口命薛冰进来,将她带下去。他从第一眼便明白她的目的也不过是什么,也明白她是为了活命,不知怎么,那一瞬想起临春来,故而多忍耐了片刻。 “滚出去。”他沉声开口,面色不虞。 柔嫔被他吓得心肝都颤,犹豫一瞬,咬着下唇没动。 谢明峥眉头更皱,正欲有所动作时。 忽地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紧跟着,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语气兴奋地说:“我想到办法了!” 临春话音落地,待看清面前的景象后,瞪大了眼。 只见柔嫔正坐在谢明峥腿上,香肩半露,好不香艳。 看起来,她来得不太巧。 临春捂住双眼,转过身,急忙撇清:“我什么也没看见。” 谢明峥耐心消失殆尽,甚至有些烦躁,他猛地站起身,将面前的柔嫔一脚踢飞了出去。 动作好生粗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7. 勾引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折磨 临春已经捂住了眼睛,只听见砰的一声,似乎是哪里的东西倒了。她不由得从指缝里睁开眼,看见柔嫔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娇声哀啼。 谢明峥冷声唤薛冰进来:“带走,日后再有不明不白的人混进来,你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薛冰听见谢明峥叫自己,急急忙忙进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了眼柔嫔,心里一跳,赶紧命人将她带了下去。 柔嫔今日花了大价钱打点,才得以从被关押处出来,进了两仪殿。哪里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自己的钱白花了,谢明峥没有勾引到,还惹恼了谢明峥,自己也受了伤。她想着,不免哭得更大声了。 那声音,听得临春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心想,或许男人应该都爱听吧。 余光觑到谢明峥,嗯,谢明峥好像除外。 吵吵嚷嚷都散了,只余下春日的晚风自门外张望,临春站在门口,方才忘了跟薛冰他们一道离开,这会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谢明峥脸色阴沉,看向临春,问道:“你方才说想到办法了,什么办法?” 难为他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临春自己都差点忘了。 她方才瞧见柔嫔,才想到或许寻些漂亮姑娘,让谢明峥多看看,与她们接触接触,兴许便能有所改善,举起来了呢? “……方才你与柔嫔搂在一块,可有什么想法?”临春单刀直入地发问。 谢明峥眉头皱得更深:“我几时与那女人搂在一块?” 临春心道自己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他怎么还要否认? “好的,没有搂在一块。所以她都那样了,你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譬如说,热血沸腾?浑身燥热?口干舌燥?”临春也不知道寻常男子若是有那种反应应当是什么表现,只能凭借想象猜测。 “她哪样?”谢明峥仿佛油盐不进。 “就……那样啊。”临春比了比自己的肩膀,听他这问法,心里已经隐约有答案。看来是没有什么反应,他都把人一脚踹飞了。 柔嫔那样我见犹怜的人儿,谢明峥竟然毫不怜香惜玉,手段如此粗暴。可见,那些传闻果然是真的,他是一个冷面修罗,手段狠辣。 临春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办法,见大抵没效果,不禁有些挫败。 谢明峥从她的话语里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想到的办法,便是找个女人引诱自己。 方才她瞧见那不知体统的女人与自己靠近,心中想的竟然只有这件事。 谢明峥有些恼怒:“没有。什么想法也没有,我只觉得她吵闹聒噪,扰了我的清净。” 他低头嗅了嗅,不知那女人用了什么胭脂水粉,都熏在了他的衣裳上,一点也不好闻。他嫌恶地皱眉。 临春见他反应剧烈,以为他是为自己竟然没有反应一事而恼怒,果真男人都好面子。她想了想,安慰道:“没关系的,这种类型的女子不行,还可以试试旁的类型。毕竟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四皇兄,你别灰心丧气。” 谢明峥听着她的话,眸中微微泛起些冷意。 他目光落在临春身上,压低声音道:“过来。” 临春慢慢走进来,在他身边停下。她还是害怕谢明峥,所以站得并不近。 她略垂着脑袋,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露出发红的眼尾,看得出来刚刚哭过。谢明峥抬手,指腹抚过她眼尾,道:“哭了?” 临春下意识想反驳,但想到自己每次哭了以后都能被看出来,反驳好像也无用,索性沉默以对。 谢明峥又问:“哭什么?” 临春总不能说自己因为被门槛绊了一跤,所以哭,这听起来也太丢人了。她感觉到晚风吹过裙摆,带着微微的冷意,随便扯谎道:“晚上没吃饱。” 说完,又觉得这理由也很可笑,好像与被门槛绊了一跤半斤八两。 谢明峥哦了声,指向柔嫔方才放下的糕点,“正好。” 临春晚上的确没吃饱,一道菜尝一口,只能说垫垫肚子,这会儿说起来,还真有点饿了。她循着谢明峥指的方向走去,看见了两碟精美的糕点,伸手便拿了一块。 还行,味道挺不错的,虽说比起从前自己宫里的小厨房来说差了些。 临春一连吃了三块,糕点瓷实,她有些噎着了。正巧糕点旁便放着一壶茶水,她自顾自倒了一杯,仰头喝下。 “咳咳咳……”临春咳嗽起来,本以为是茶水,没料到竟然是酒。 她弯腰咳嗽着,一张小脸被酒呛到,皱成一团。 谢明峥两步跨至她身侧,拧眉问:“怎么了?” 柔嫔带着引诱的心思来,带的酒自然也不是单纯的酒。临春一口饮下,当即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眼前的物件都带了重影。 临春一贯酒量不好,谢明峥知道。在生出那样的旖旎心思后,他曾经很不解,为何会如此,为何偏偏是她。他带着不能问出口的疑问,在曾经留在宫内的那段时间里,不动声色地观察过临春很久很久。 最终,心里的疑问也并未得到解答。 后来,他自请去了北境的军营,从此远离了玉京的皇城。但是那场梦,仍旧在继续。 谢明峥夺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在一边,见她面色绯红,显然已经喝醉。他叹息声落地,叫春风吹散,仿佛温柔不少。 “怎么什么都乱喝?” 临春听在耳中,只觉得诧异不已,她想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才会听见谢明峥这么温柔地和自己说话。她站起身,转向谢明峥,看见谢明峥摇摇晃晃的。 “你怎么站不稳啊?”她歪着头,凑近了些。 她的脸骤然放大,带着些许酒气,又混着她自身的体香,钻入谢明峥心脾。他分明没喝酒,也醉了似的。 谢明峥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应当往后退一步,但他却往前凑了一分。 瞬间与临春呼吸交缠。 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热度一点点升高,烘得临春愈发不清醒。她眸光震颤,目光沿着谢明峥的眉头往下,转过一圈。 “……你还挺好看的。”她忽然笑了,伸出手摸了摸谢明峥的脸。 谢明峥抓住她作乱的手,哑声道:“别乱摸,摸了要负责的。” 临春现在成了醉鬼,根本搞不清楚情况,一听这话,笑嘻嘻说:“本公主负得起责!” 说罢,便从他指间抽出自己的手,继续摸上他的脸颊。不止摸上脸颊,甚至从脸颊往旁边,摸到耳垂。她捏了捏谢明峥的耳垂,软软的,有点好玩儿。她笑意更甚。 放过了谢明峥的耳垂,又往下摸上他的脖子。 男人的皮肤没有女人娇嫩,临春摸着,有些奇怪,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最后得出结论,确实是不一样的感觉。 她的指尖抚过谢明峥的喉结,忽地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她怎么没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验证自己的猜想,随后摸上谢明峥的喉结。 发现他一直在滚喉结。 “为什么一直在动?”她诧异地问,“真好玩。” 谢明峥呼吸渐有些粗重,一颗心被她搓扁揉圆似的,上上下下,快要被她折磨死了。身体里的野兽叫嚣着,意欲跳出来。 谢明峥吞咽一声,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仿佛引诱一般:“还有更好玩的,阿宝想玩吗?” 临春一怔,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谢明峥叫她阿宝? 阿宝是她的乳名,长大之后,只有母妃才这样叫她。 谢明峥怎么会知道呢? 她睁着茫然的眼,一双眸子里仿佛氤氲着海棠轻愁,又似那江南的烟雨蒙蒙,看得人心都要化了。谢明峥攥着她指尖的手微微收紧力气,想把自己双手奉上,融化在她手心里。 可是临春却忽然哭起来,将那江南烟雨都化作两行清泪,不住地流。她想到了母妃,母妃待她一向极好,宠溺至极。可是母妃不在了。 谢明峥被她的泪烫到,心顿时有些慌了,“怎么了?” 临春抽噎着:“我……我好想我母妃,她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听说父皇叫人把她勒死的,勒死……那么痛……脖子都会断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都疼起来似的,抽抽搭搭说:“你要是要杀我,能不能别掐断脖子。要不给杯毒酒吧?” 谢明峥知道醉鬼是不能讲道理的,无奈地叹息一声。 又听见她哭哭啼啼说:“算了,死就很痛苦,要不,别毒酒了,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谢明峥,我错了。我当年不该打你,其实我当时打完你就后悔了,呜呜呜呜。” 她哭得凶猛,只觉得脑袋更重了,快要撑不住时,靠在了谢明峥胸口。她听见他咚咚咚的心跳声,还以为是自己的心在跳。 临春带着哭腔问:“我怎么心跳这么快?糕点是不是下毒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抓着谢明峥的手往自己心口摸,想要让他知道。 谢明峥微咬牙,在她耳畔道:“那是我的心跳声,阿宝,我要死了。”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8. 折磨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撞人 临春醒过来的时候,身在两仪殿的罗汉榻上,身上盖着昨日的毯子,以及谢明峥的一件狐白裘大氅。 谢明峥身材高大,他的大氅于临春而言,像一床被子似的,也足够暖和。临春怔了怔,昨夜的记忆涌上心头,断在她说自己没吃饱那里。 她记得她喝了那个酒,然后喝醉了…… 再之后的事,就毫无印象了。 临春不由有点忐忑,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平日里一向会注意着,不多喝酒,所以这么久以来,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她记得自己唯一一次喝醉酒,是十三岁那年母妃的生辰宴上,据她的贴身宫女说,她喝醉之后呼呼大睡,并未做什么。 若是她真做了什么惹怒谢明峥的事,她今日也不可能好好躺在这罗汉榻上了,毕竟昨晚他直接把柔嫔踹飞了出去。如此想着,临春将心往肚子里收了收。 她低头,目光落在那件大氅上。 谢明峥的衣服。 鬼使神差地,她想到昨天嗅到的谢明峥身上的味道,分明出了汗,却并不显臭,反而有点好闻。 真奇怪。 她想着,将大氅拿起来,仔细嗅了嗅。当真不臭,是昨天闻见的那味道,略浓烈了些。叫临春想起下雪天松枝的味道,冷冽逼人。 有点好闻,她又嗅了嗅。 外间忽然传来脚步声,临春做贼心虚,一把将大氅扔远了些。 她以为会是谢明峥。 但只是两仪殿中伺候的一个宫女,宫女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了一旁。 “这是殿下吩咐给您准备的。” 一身宫女的衣服。 宫女又道:“殿下还给你指派了住处,既然你醒了,便随我走吧。” 临春默然,翻身下床,跟着宫女离开两仪殿,去往自己的住处。 出了正殿,再走一段,便至宫女们居住的下房。在宫里,若是等级低的宫女,被分配去御膳房、浣衣局等地方做粗使活计,便得与其他十几二十个人挤在专门的号舍里。等级高一些的,譬如分配去各宫里的,便随着主子们住在各自宫中的下房。 两仪殿乃天子居所,殿内伺候的人,说好听一些,都是御前伺候的,说出去都比旁人有面子一些,自然这里的下房条件也比寻常宫殿好上不少。 那宫女领着临春至一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殿下说了,日后你便住在这里。” 临春哦了声,推开门,往里面望了望,房间不大,但摆设什么的还好。 那宫女与临春一道进门,将她的东西放下,莞尔道:“我叫雪青,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雪青倒是很亲和,临春点了点头,对她道了声谢。雪青走后,临春自己一个人发了会儿呆。 她想到自己真要开始做谢明峥的宫女,不知为何,有些惆怅。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大起大落,于临春而言,一时难以消化。 不过她生性乐观开朗,很快便从惆怅里调整好情绪。不就是伺候人吗,她虽没做过,但可以学嘛。 而且谢明峥都说了,主要是叫她给他治病,想来对她伺候人的功夫,也不会太过苛求。 想到给他治病,临春脑袋又疼起来了。她昨日好不容易想出个办法,可马上便被现实映证,大抵或许不得行。 只是也不能就此放弃,临春想到自己昨夜说的话,兴许谢明峥他对那种妖娆妩媚的女子不感兴趣,但对那种端庄大方的女子感兴趣呢? 她推开窗户,感受到暖日和风,心情顿时大好。 换好衣服后,临春前往两仪殿的前堂。今日谢明峥在前堂处理政事,接见臣子。 如今他已然行使天子的实权,只是还得等先帝丧仪操办,登基大典后,才能真正改口称天子。 临春捧着托盘,缓步走进门。 谢明峥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下首站着几位大臣,似乎正在商议什么要事。这会儿的谢明峥瞧着冷静自持,杀伐决断,又生得英俊。临春在心里叹了声,可惜,可惜。 她缓步走近桌案,将茶盏放在桌上。 茶盏稳稳落地,临春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她真是太棒了。 她松了口气,收回手,便欲离开。正当此际,她听见下首的大臣说:“殿下不日登基,登基大典已然在筹备,其他事也该筹备起来。殿下尚未娶妻,待登基后,后宫必然也空置。子嗣大计亦是社稷根本,当今的世家女子之中,有不少出色的。臣以为,殿下可以从中挑选一些,充盈后宫。” 这话临春很是赞同,她心道,最好各色美人都挑一位。 可惜后面谢明峥的回答听不见了,临春的茶奉完了,该退下了。 出来时,雪青在外头等着她。 “一切还好吗?” “还好。”临春笑了笑,她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不笨嘛。 事实上,自从临春进来,谢明峥便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起来很坦然,想来已经将昨晚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若是她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肯定连见他都不愿意。 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记得,谢明峥好看的眉头微微垂下,有些不快。 昨夜她拉着自己的手摸她心口,听她心跳快不快,搞得谢明峥一晚上都没睡好。 十七岁的少女身段窈窕,更是发育得刚刚好,不会叫人一眼看去觉得突兀,但也很丰盈。 后来没闹腾太久,临春便趴在他怀里睡着了,徒留谢明峥独自面对漫漫长夜。 她贴得那样近,那是梦里才会出现的事。可现在这一刻,是现实。 这让谢明峥无法冷静,他几乎想要违背自己的理智,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他将临春放在榻上,替她盖好毯子,怕她冷,又加了一件大氅,而后便自己去想办法冷静。 他命薛冰准备了冷水,在四月的天气里,洗了一场冷水澡。 四月虽天气转暖,可用冷水沐浴,仍旧是冷的。分明水那样冷,他的心却始终火热,无法冷却。 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夜,谢明峥回到自己的寝宫。他这样折磨,罪魁祸首却在罗汉榻上安睡梦乡,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唇角扬了扬。 他无端有些恼怒。 正如过去这几年,从来只有他不得安眠,她却安然无恙。 谢明峥倏地走近她身侧,惩罚一般,俯身吻下去,在她唇齿之间搅弄风云。 可这么做的后果,是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躁意再次涌了上来。 谢明峥按了按额角,听见臣子疑惑地问:“殿下?” 他将思绪拉回来,继续听臣子的话,“你继续说。” 虽然没听见他刚说了什么,但不要紧,没那么重要。 臣子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不禁加重了腔调:“殿下,您如今已经二十有二,已经到了成家的年岁。臣方才所言,您当放在心上啊。” “知道了。”显然一点也不知道。 老臣的脸色变了变,觉得这位新帝未免有些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强忍了忍不悦,继续道:“老臣还有一事要说,先帝的丧仪已经开始准备,先帝后宫那些嫔妃们,也该准备殉葬事宜。” 谢明峥仍旧是不以为意的模样:“再说吧。” “我有些乏了,你们退下吧。” 老臣心中的怒火顿时达到了顶峰,面色不虞至极,拂袖道:“既然如此,老臣先退下了。” 谢明峥打定主意要废除殉葬之制,自然不可能同意。他的想法,是将那些嫔妃送去皇陵养老,皇陵清苦,当然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但毕竟能活着,不是么? 臣子们离开后,谢明峥捏了捏眉心,这些日子他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其实很忙碌,可昨晚又实在折腾。他叹了声,拿过手边的茶盏喝了口,真烫,他不由失笑。 看来这几日,不能再逗她了。等过了登基大典再说吧,且让她偷得几日闲。 之后几日,谢明峥都忙着处理政务,同临春没什么交集。顶多也就是她奉茶时,能远远地看见他一眼。 不用面对谢明峥,临春自然欣喜。只是也难免发愁,等他闲下来时,不会又问她,想到什么法子了没吧? 肯定会问的,他好喜欢挤兑她、阴阳怪气她。 唉,去借几本医书看看好了。 其实她都想去太医院问问太医们,于此一事上有什么法子最佳。可她怕自己这么堂而皇之去问了,万一有人猜到什么,泄露了谢明峥的秘密,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宫内有一座藏书楼,收藏着不少书籍,全因大楚开国皇帝爱读书,所以命人在宫中设置了这么一座藏书楼。藏书楼中的书,即便是寻常小宫女,也可以借阅。当然了,那些特别贵重的书收藏在藏书楼顶楼上,并不对外借阅,也只有那些普通的书籍能够对外借阅罢了。 临春抽空去了一趟藏书楼,借了几本治疗男子隐疾方面的医书。这种书也很羞耻,不好叫别人看见,所以临春偷偷藏在袖子里,带回自己的住处。 把书藏袖子里的时候,临春有些心虚,走路没注意,撞上了一个人。 她低着头,赶紧道歉:“贵人恕罪。” 从头顶传来一声嗤笑:“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尊贵的三公主么?哦,我说错了,什么三公主啊,不过是个小野种罢了。” 临春低着头,她认得这把嗓音,是李尚书家的小儿子,李远。 不巧,他也与临春有仇。 好死不死,叫临春撞上他。 临春不说话,沉默着。 李远玩味地打量着这位小公主,手中的扇子敲了敲手心:“啧啧啧,三公主从前不是很嚣张么?怎的今日这般怂了?”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9. 撞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恶心 临春当然不会接话,她知道如果接了的话,说不定李远会更来劲。什么都不说,兴许他就觉得没劲了。 与谢明峥不同,临春与谢明峥那点恩怨,临春早早便后悔了。但这位李远,即便时间倒流,临春也不会后悔与他结怨。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有一回临春偷偷跑出宫玩。她在深宫里长大,所见所闻皆在四方宫墙里,那青砖黛瓦纵然巍峨壮观,看多了却也就那么回事儿。因着她出生时天降祥瑞,恒成帝对她格外宠爱,也格外爱护,不许她出宫,因为宫外可能有危险,会伤害到她,而她是大楚的吉祥物,不能出一点差错。可越是如此,临春越是对那四方天外的天好奇。 积攒了十数年的好奇终于在她十五岁这年爆发,她偷偷带着两个宫女跑了出去,乔装改扮,混在人潮中,与那些平民百姓们一起享受玉京的繁华热闹。 没有人知道她是三公主,没有那些规矩,只有肆意随性的热闹,只有市井烟火气。好吃的街边小摊,好玩的玩具,好看的风景,临春沉浸其中,不亦乐乎。她一路逛玩,兴奋地买了好多东西,身后两个宫女都快拿不下。 逛到累的时候,临春去了茶楼,听闻茶楼内有说书先生很有趣。就是在茶楼里,临春遇上了李远。 在此之前,临春其实见过几次李远。但彼时李远给人的印象一向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故而当临春寻了个好位置坐下,预备听说书先生说书,却听见隔壁传来了一些略显嘈杂的欢声笑语时,临春只是有些不悦,皱着眉头在心里期盼他们知情识趣些,快些安静下来。 隔壁也的确安静了会儿,临春听那说书先生将一个故事讲得曲折离奇,引人入胜,全身心都在等着下文时。隔壁的声音又再次隔着雕栏传进临春耳中,临春有点生气了。 更让她生气的,是她听见了自己母妃的名字。 他们在议论母妃。 她嘴唇紧抿,听着他们的笑声,有几个年轻男子在说话:“要说我啊,那高贵妃的确妩媚动人,别说陛下了,便是我,我也喜欢啊。” 言辞狎昵下流,令人不适。 临春小手攥成拳头,已经很生气了。这时候,又听见了那个人继续说,“何止高贵妃,她那拖油瓶女儿,不也生得随她么?且年轻貌美,想来比贵妃滋味更甚。上回我远远在宫中见她,见她前后有致,十分勾人,勾得我心啊,痒痒的。” 临春拳头攥得更紧,这些人竟如此胆大妄为,不仅议论母妃,竟然觊觎自己! 她气急了,眼眶便红了。 这些年来,关于母妃的传闻一直不少,临春也知晓。因为母妃以寡妇之身嫁给了皇帝,又盛宠加身,更重要的是,母妃并没有家世,很好欺负。 但那还是第一次,临春这样直观地听见他们的恶意。 她忍无可忍,哭着冲进了隔壁,将他们桌子都掀翻在地。她忍不住哭,气得发抖,看见了说那些恶心话的人,正是李远。 临春在茶楼里大闹了一番,可李远这厮与几位狐朋狗友狼狈为奸,不肯承认自己说过自己,反而倒打一耙,说临春娇纵。 临春娇纵之事,也诚然有不少人耳闻,而李远的君子形象,却更牢固而无懈可击。所以最后,临春赢了,也败了。 事情闹到父皇那里,父皇当然偏袒临春,从而惩罚了李远。可在众人眼中,那是偏袒,不是公道。 临春从那之后便恨上了李远,这些年,处处与李远不对付。从前她是公主,与李远对上,吃不了亏。 可如今,她不过一介宫婢,李远才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想到这些事,临春又忍不住湿了眼眶。她其实不想在李远面前哭,可这双眼睛,它从来不争气,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只能庆幸自己是低着头的,不至于那么狼狈。 李远看着临春沉默,的确觉得有些无趣,那种看她跳脚却又没人相信的滋味更好些。可李远也没就此放过临春,转而挑刺起别的事。 “听闻你如今在两仪殿伺候四殿下,怎么,没学会规矩么?既然向我赔罪,难不成站着便可以?”李远说,“跪下啊。” 临春吸了吸鼻子,更委屈了。 谢明峥都没让她下跪过,李远竟然叫她下跪。 她咬着唇,与李远僵持不下。 李远悠悠地甩开扇子,嘲弄道:“你不会以为,如今还有谁能替你撑腰吧?如今的你,我若是捏死了,也无人会在意的。” 他语气十分不屑,很恶心,明明两年前临春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可如今他还是大家口中称颂的君子。 她撇嘴,忍住了哭,不服气地怼他:“四皇子就会在意。” 她想得很简单,她怎么说也知道了谢明峥的秘密,又与他达成了协议,可不算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再说了,以谢明峥的性格,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捏死她呢,他肯定想自己亲自捏死自己。 李远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抚掌大笑,“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吧?众人皆知,你曾经欺辱过四皇子,四皇子会在意你的生死?” “当然了,他定然要亲自捏死我,怎么可能叫你捏死我!”临春理直气壮地答。 这话一时叫李远沉默了,随后李远笑得更大声。 临春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有些恼怒,又道:“你别笑,我告诉你,如今我再怎么说是四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劝你,别在这里欺负我,你若是欺负我,就是不把四皇子放在眼里!” 她一番歪理。 她这话毫无威慑力,李远并未放在心上,“哦,是吗?那我若是不将四皇子放在眼里,今日非要叫你下跪赔罪呢?” “那你可以试试。”一道气势如虹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临春与李远皆是一怔,循着声音方向望去。 今日的暖阳高照,映出谢明峥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似的,停在了他们面前。 李远心猛地一跳,没想到谢明峥当真会出现,谢明峥是武将,身上有种肃杀之气,李远这种文弱书生站在他身边,压根不够看的,被他的气势压得背脊都有些抬不起来。 李远定了定心神,施施然换上一张君子面具,看向谢明峥道:“臣参见殿下。殿下莫要误会,臣并非不将殿下放在眼里,只是臣听闻殿下与此女素有旧怨,便想替殿下教训她一番。” 谢明峥与临春有旧怨之事,人尽皆知。李远忐忑地等着谢明峥的反应,却只有无边的沉默,仿佛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住似的。李远额角沁出一层冷汗,他听说过这位新帝脾气阴晴不定,手段颇为狠辣。 不知过了多久,谢明峥终于开口,只有一声轻笑。 随即说:“替我教训人,难为李大人有这份忠心啊。” 李远松了口气:“臣不敢当,为殿下分忧乃臣分内之事。” 临春一直说不过李远,他巧舌如簧,永远都叫旁人相信他的君子面具。临春以为这一次,也如从前一样,没有人会相信她,更何况,谢明峥还和她有仇,怎么会站在她这边呢?此刻谢明峥的反应,简直让她方才那番说辞像个笑话。 眼泪又巴巴地掉。 却听见谢明峥话锋一转:“不过李大人,她方才说得对,我这人呢最不喜欢别人代劳,即便是教训人,也喜欢自己亲自动手。” “哦,还有,想来是朕从前不够努力,不足以叫李大人将朕放在眼里。那今日朕便努努力,让李大人把朕放在眼里,如何?” 谢明峥淡淡扫向李远,道:“李远以下犯上,自今日起,贬去官职,五年内不许再入仕。” 李远闻言身子软下去,几乎要站不住,不敢相信就因为这点事,自己居然要丢了官职。他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求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薛冰,将他送回李府。”谢明峥没有耐心听他求饶。 薛冰应了声,很快带着身后的玄甲卫上前,玄甲卫身材魁梧,衬得李远像个小鸡仔似的,玄甲卫一左一右将李远架住,抬了出去。 临春愣在原地,被吓了一跳,她也没想到谢明峥对李远的处罚会这么重…… 看来,他果真最讨厌别人看不起他。 临春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娇柔的身子晃了晃,腿有些发软。 谢明峥冷眼看着李远被拖出去,他出身不好,玉京城内多少世家大族看不起自己,李远只是其中一个。即便如今谢明峥得了皇位,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为局势低头,并未多看得起谢明峥这人。 谢明峥今日对李远的惩罚,是为杀鸡儆猴。一来,是让曾经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都心惊胆战,二来,则是为了打压李远的父亲李尚书之流。 大楚开国时依赖世家,世家们渐渐自傲,甚至有些威胁到皇权。以李家为首的那些世家们,谢明峥有意削弱他们的实力,将皇权收拢。 他收回视线,看了眼摇摇欲坠泪眼汪汪的临春,道:“走了。”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终于将手上的事物忙完,能暂且告一段落。谢明峥靠在太师椅上,想到临春。 自从来了玉京,他的那些梦境更加香艳。 或许是因为少女终于不再是遥远的光,而是眼前的芙蓉,触手可及。 谢明峥去寻临春,得知她去了藏书楼,又往藏书楼来,不料正巧赶上她被李远欺负。他有丝丝懊恼的情绪,方才见她低着头被李远欺负的模样,他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 她该是那高阁明珠,不该跌落,除却在他面前,他不喜欢看见她在任何人面前低头。 留她在身边做宫婢,是想让她离自己近一些,能时时瞧见。可宫婢这样卑微的身份,对比她曾经的尊贵,云泥之别,落差太大,难免有如李远一般的人想要欺辱她。可自己总不可能时时替她解围,谢明峥不禁走神。 少女低低的啜泣声,将他思绪拉回。 谢明峥停下步子,看着身后低着头抹眼泪的临春。她从来不知自己哭起来的模样有多诱人,她不该站在这里,而该躺在床上,被他掐着腰撞碎。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10. 恶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封妃 男人目光灼灼,临春无知无觉,方才的事让她觉得委屈极了。她根本忍不住眼泪,可碍于谢明峥在,她也不敢哭得太大声,压抑着,低低地嘤咛,像小猫的呜咽,挠着谢明峥的心。 “别哭了。”谢明峥叹了声,“不是已经替你报仇了。” 临春哽咽着说:“这……这算哪门子报仇……你……都说了,你只是不喜欢别人代劳……” 才不是要替她撑腰,只是顺便罢了。 但她很快没再说了,因为和谢明峥讨论这些,显然没必要。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说:“虽然你不是要替我撑腰,但是还是谢谢你,看见那个虚伪的家伙吃瘪真的很让人开心。” 她与李远的恩怨,谢明峥并不知晓。但她当年受宠时,并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偶有娇纵之举,恒成帝也从来不会说什么。 “他怎么得罪你了?” 临春又从谢明峥的语气里听出了丝丝嘲讽。 “……我不想说,反正他就是得罪我了。”临春撇嘴,才不告诉他。何况那些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谢明峥看着临春,她是这样美丽动人,或许除了他,还有无数人也在暗中觊觎。 啧,有点不爽。 他又道:“几日不见,你可曾想出什么法子?” 临春嘴巴撇得更厉害,心道,自己都还没哭完,他便问这个,真是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还没有。”她闷声答,“但我今日去了藏书楼,借了几本医书看,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想出办法的。” 一顿,又说:“我前头想的法子,你真的不再试试么?那日我听见李尚书劝你充盈后宫来着,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你便趁机从中挑些漂亮的、你喜欢的女子。” “哦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一连串话语都说得小声,像羽毛般,挠得谢明峥不上不下的。仿佛从心底生出些痒意,怎么也止不住。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他眸色微冷几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反问了临春一句:“你觉得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临春被问住,她哪里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只知道,他肯定不喜欢柔嫔那种。那排除了一种,世上还有千千万万种女子。 谢明峥似乎好整以暇在等她的答案,临春只好硬着头皮猜:“漂亮的吧。” 世上没有男人会不喜欢漂亮的女子吧,这答案准没错。 谢明峥嗯了声,“猜得对。” 听他承认,临春又在心中腹诽,真是肤浅。 她怕谢明峥还要继续让她猜,索性转移了话题,“你觉得怎么样?” 是指她之前说的那法子,要他登基之后,便充盈后宫。 谢明峥若有所思,淡淡道:“可我若是挑了人进来,日后宣她们侍寝,岂非更容易暴露我的秘密。” 这倒也是,谢明峥说得好有道理,临春都没想到此事。倘若他选了妃子,日后总要侍寝,没道理把人家晾在一边,可一旦侍寝,他若还不是不举,岂非就暴露了? 正当临春苦恼之际,听见谢明峥道:“不如这样,我将你也纳入后宫,做我的挡箭牌。” 临春啊了声,显然一点也没明白他的“不如这样”到底是怎么转过来的。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西吗? 临春瞪大了双眼,当即否决:“不行!” 她怎么能做谢明峥的妃子呢?她还没体验过情窦初开的感觉,当时拒绝那些相看,也是因为对那些郎君们都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成婚自然要跟喜欢的人,她又不喜欢谢明峥,谢明峥显然也不喜欢她。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临春想到谢明峥方才说的话,最讨厌别人看不起自己,她又曾经轻视过他,他不会误会自己是因为看不起他所以才这么激烈的反应吧? 临春解释:“我没看不起你。” …… 好像更不对劲了,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吧,我……我做你的妃子的话……” 临春好想解释,可是她一向嘴笨,脑子里跟灌了浆糊似的,根本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明峥打断她的话:“我觉得很好。再说了,你若是做我的宫婢,日后像李远那样的人,还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欺辱你,但是你若是做我的妃子,那地位可就不同了。” 他循循善诱,临春被他说服,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好像也是。” 谢明峥勾唇,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拍板定论:“那就这么决定了。至于挑什么女子入宫,你看着办吧。” 谢明峥撂下这么一句,走了。 临春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还在思考刚才的逻辑,好像很对哦,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 登基大典后,谢明峥便是正儿八经的天子。改国号为贞宁,大赦天下,一时之间,满玉京都因新帝登基而欢呼雀跃。 那几位被关押着的皇子也被放了出来,他们几个都已经表达了归顺的意思,各自被封了王位。其中,三皇子被封为晋王,二皇子被封为熙王,六皇子则被封为恭王。其余几位尚未成年的皇子,也都封了郡王之位。 之后没两日,新帝选秀充盈后宫,共选了五位世家的女子入宫,皆封了美人。 除了这五位美人,还封了一位昭仪。 这位昭仪比较特殊,曾是先帝的三公主,传闻说,曾得罪过新帝。 一时之间,众人猜测纷纷,猜不透新帝的心思。 别说他们,临春自己也不明白。 封她为妃,是为了替他做挡箭牌,但是封的位分也太高了吧…… 她还迷迷糊糊,就成了谢明峥的昭仪,从两仪殿的下房搬去了甘露殿。谢明峥甚至很贴心地把她宫里从前的旧人们找了回来,一切还像从前似的,只不过她的身份从公主变成了后妃。 美人入宫的第一夜,新帝去了甘露殿。 临春站在谢明峥跟前,提出自己的疑问。谢明峥悠然喝着茶,回答:“甘露殿离两仪殿最近,来去方便。至于为何封你为昭仪,很简单,我有意打压世家势力,那些女子皆是世家女,若是位分太高,不利于我的计划。” 原来如此。 好像很有道理,又隐约感觉哪里没道理。 算了,想不明白,不想了。 既然谢明峥让她当,她就当着好了。昭仪好啊,位分高,拿的月例也高,到时候走的时候多攒点钱,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一时都无言,廊下的八角宫灯被风吹动,一轮孤月隐没进厚重云层,顿时更暗了几分,两双影子映在地上,昭示着时间不早。 谢明峥喉头微动,开了口:“时间不早了,朕明日还要上朝,不如……” 安寝吧。 他声音很沉,说得很慢。 临春打断他的话:“等等等等,我昨日熬夜看了医书,看见了一个方子,今日一大早就熬着,要不,你先试试?” 她眨着一双浑圆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满含着期待,令人无法拒绝。 “可。”他终是点头。 临春当即去取了药来,小小一碗,黑黢黢的。她不敢假手于人,自己亲自熬的,守了好久,才得了这么一小碗。 她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道熬药原来这么麻烦,还烫伤了手指。这会儿十个指头还是红红的,有点痛,好在没起水泡。 她捧着药碗,看向谢明峥:“你尝尝。” 谢明峥眼睛都不眨一下,仰头喝完,搁下药碗。 临春眨了眨眼,下意识问:“好喝吗?” 谢明峥:“……” 临春反应过来,她是熬的药,不是炖的汤,要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苦哈哈的,怎么可能好喝呢? 她最烦喝药了,以前每次生病,都不愿意喝药,哪怕就着蜜饯,也喝不下去。 她讪笑了声,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谢明峥淡声道:“没有。” 临春有些沮丧,可那本医书上说,若不是天生坏掉的,这药喝下去,男人应当会觉得气血上涌,燥热难耐才对。她盯着谢明峥的脸,面色如常,无波无澜,好像真一点反应也没有。 “好吧。”她叹了声,药碗里散发出的阵阵药味飘进她鼻腔,临春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赶紧把药碗端下去。 临春把药碗交给她们,只觉得自己身上都是难闻的玩味。她皱眉头,命她们取花露来,往自己身上洒了些,才回去见谢明峥。 珠帘动,空气中飘来丝丝缕缕的花香味,谢明峥压下眉头。他不喜欢这味道,盖过了她原本的味道。 “日后与我在一处,不准用花露。”谢明峥忽然开口。 临春微怔,不知道他怎么竟连这种小事也要挑刺,她抬起袖子,只嗅到清甜的花香。 倒没反驳,只是默默在心里记下一条,不喜欢用花露的女子。 她缓步走近,道:“那你回去吧,我明日再想想别的法子。” 谢明峥岿然不动,甚至动手解下了外袍,搭在榻边,声音慵懒:“你的意思是,我宠幸后妃第一晚,就这么走了?” 唔,好像是不太好。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会放着到身边的女子不碰呢?除非他有点毛病。 谢明峥已经起身往寝间走,临春追上他步子,指了指殿中另一张美人榻,非常大度地说:“那我睡这儿吧。” 谢明峥却还有意见:“不可,你若是睡在榻上,宫中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见了传出去,于我的名声有碍。” 临春犯了难,眼神转一圈,落在了那张紫檀木拔步床上。谢明峥往上一躺,留出半边位置给她。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11. 封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搏斗 临春思忖着拒绝的可能,最后的结论是没有可能。只好慢吞吞地挪近床榻边,从谢明峥脚边滚进里侧,动作飞快地躺平,扯过被子盖上,连眼睛也闭上。 只是睫羽颤抖个不停,出卖了她的紧张。 他……又不举,又很讨厌她,即便与她同榻而眠,两个人也不会发生什么的。 临春在心里自我安慰,重复了好几遍,终于冷静了些。 她呼出一口气,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偏头看身侧的谢明峥。 正对上谢明峥一双星眸。 “……你怎么还没睡着?”她声音有点大,反应很激烈。 谢明峥有些无奈,笑了笑:“公主殿下,我们才躺下不到片刻。” 又开始阴阳怪气她了。 她悻悻转回头,道:“那赶紧睡吧,晚安。” 说罢自己又闭上了眼,试图赶紧让自己睡着,缓解这种尴尬。可是她越想让自己睡着,却越是毫无睡意,分外清醒。 谢明峥这么大一个人躺在她身边,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占据了半张床的位置,浑身上下仿佛散发着热度,连同床帐之间的温度都上升了几分似的。他的呼吸声均匀沉稳地落在临春耳中,临春根本睡不着。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 时间点滴流逝似乎变得很漫长,不知道过去多久,临春再次睁开眼,偷瞄了眼身侧的谢明峥。只见他闭着眼,胸口的起伏规律而平缓,似乎已经睡着了。 发现他睡着之后,临春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今日熬药熬了一整日,她累得不行,慢慢地睡了过去。 在身边的少女进入梦乡之后,谢明峥缓缓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炯炯有神,未见半点睡意。 在她身边躺着,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身上的花露的味道渐渐淡去,属于自己的清甜香气再次飘散出来,丝丝缕缕地钻入谢明峥心脾。他滚了滚喉结,不由自主地凑她更近。他支着脑袋,手肘上散下来几缕柔顺的青丝,属于临春。 让谢明峥想起那天,她几缕青丝垂在雪白后颈处的样子。 谢明峥伸出手,勾住她那缕青丝,在食指上绕了个弯儿,又慢慢地松开。他的目光移向她的娇靥,只需要伸出手,便可以触碰到。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粗粝的指腹擦过她凝脂玉一般的脸颊,心痒起来,谢明峥感觉到自己的反应。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这样不堪一击。 谢明峥的指尖从她脸上,落到她手上。他捏着她的手心,很软乎,目光忽地一顿,看见了她指尖的红,不由皱眉。她皮肤白,那点红色很是显眼,像是被烫到了。 他记起她曾说今日给她熬药的事,是为他受的伤…… 这几个字一从心底冒出来,便勾出他的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送到嘴边,在她指尖印下一个吻。 葱白如玉的手指,近在咫尺,谢明峥忽然很想咬上一口。想了想,还是没敢咬,怕吵醒她。 谢明峥放下她的手,目光又落在她那张芙蓉面上。 静默片刻后,终是缓缓俯身,咬住了那双唇。 这是第三次品尝到她的滋味,和前几次一样,清甜可口。他嘴巴里还残留着一点药的苦味,被她的甜覆盖,渐渐地沁入心脾。 他小心翼翼,搅乱一池春水。本以为她不会有什么反应,可忽然之间,谢明峥感觉到她微微地吮|了吮,而后将口中津涎吞咽下去。 谢明峥顿觉某根紧绷着的弦断掉,像一个信号,瞬间身体里的狮子便造反起来,叫嚣着要冲出牢笼。他退出来,闭上眼睛躺平,努力让自己冷静。 但或许是临春今晚给他喝的药起了效果,他不仅没能平静下来,反而愈发觉得热起来。那头狮子像是与他打架,势必要打出一个结果。 那藏进云层里的月亮又钻出来,照出淡淡的光,如水一般。临春身上的清香再次扑来,又浇了一把火。 他喉头发紧,压抑着呼吸,缓缓地侧过身,面向那个熟睡着的少女。 窸窸窣窣的动静于深夜中响动,不足以吵醒临春。 临春又在做梦了,这一次她梦见自己好渴,想要喝水。不知为何,那水却是苦的,定睛一看,原来那不是水,而是药。 她惊呼一声,和碧云说自己不要喝,叫她倒掉。可碧云这丫头不知怎么回事,竟不肯听她的话,一定要喂她喝。 她被药的苦味呛到,倏地推拒,终于将药碗打翻在地。碗中黑乎乎的药洒了一地,落在她脚边,她在梦里哭出来,为自己喝了这么苦的药哭哭啼啼。 梦境只到这里,临春又睡熟了。 他们二人都是和衣而眠,谢明峥手中攥着临春的一点衣角,将她衣角攥得皱皱巴巴,几乎要被他揉破。 终于他松开她的衣角,制服了狮子,让它重新沉睡下去。 这一晚临春睡得极好,一早醒来时谢明峥已经上朝去了。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翻身下床,叫碧云她们进来伺候梳洗。 碧云与朱弦都是她从前摘星殿中的宫女,从小就伺候她,与她关系极好。如今能重新回来,主仆几人相见时已经哭过一场,这会儿只剩下欢喜了。 碧云和朱弦不知道她和谢明峥的交易,虽也不明白谢明峥怎么会封临春做妃子,但还是为她高兴。 碧云捂着嘴笑,搁下铜盆,将浸湿的方巾递给临春洗脸。 “陛下待娘娘真好呢,还特意嘱咐我们不许吵醒娘娘。” 临春随意地应了声,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认为她和谢明峥之间,除了仇人,或者合作伙伴,没有别的关系。 她洗漱过后,打算换身衣裳。昨晚连寝衣都没换,就这么穿着衣服睡了一觉,衣服都被她睡得皱皱巴巴的,不好看了。 年轻姑娘家哪有不爱俏的,临春更是个中翘楚。毕竟是自幼娇生惯养着的。 替她更衣时,朱弦忽然咦了声。 原来是她那身漂亮的衣裙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有些奇怪的痕迹。临春皱眉,以为是昨日熬药时不知道在哪里搞的。 “算了,洗洗就好了,若是洗不掉,日后便不穿了。” 她梳妆更衣完,走出殿门,接受阳光和风的沐浴。渐近夏日,阳光变得有些刺眼,也有点晒。临春用过早膳后,便又继续自己的熬药大业。 见她如此辛苦,碧云劝道:“娘娘,奴婢们来吧。” 朱弦也道:“是啊,娘娘,您若是有什么病症,宣太医瞧瞧就好了,可别自己给自己乱吃药。” 临春道:“没事,你们下去吧。你们放心,只是一些安神的药。” 她将人赶走,自己继续熬药。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快了许多,只消半日,便熬好了药。 她捂着鼻子,欣喜地看了眼药罐子,又看了眼时辰,正好能赶上用午膳。她松开手,要把药罐子的药装好,一松手便闻见了浓烈的药味,不禁干呕了声。 待把药装好,送去两仪殿,正赶上谢明峥在用午膳。 临春把药往他跟前放下,“我觉得,没有效果可能是因为只喝了一次,你再多喝几天试试。” 谢明峥思及昨夜的焦灼,有些抗拒:“我觉得这药全无效果,要不还是不喝了。” 临春皱眉,她熬都熬好了,怎么能不喝呢? 她嫣然一笑,从食盒里又拿出几颗蜜枣,“没事的,你喝了药,再吃点蜜枣就好了。” 以前他们就这么骗她,虽然她从不上当。 药那么苦,蜜枣的甜根本盖不过,还会搞得嘴巴里又苦又甜的。 谢明峥没动,与她僵持着。 临春不自觉带上了些撒娇的语气,尾音软糯婉转:“哎呀,求你了,你就喝一口吧,你不喝病怎么能好呢?” 谢明峥表情有所松动,临春见状,继续说:“我为了你的药可努力了,我昨晚还梦见我都喝药了。” 谢明峥抬眸,眼神幽深,“是么?” 临春小脑袋点了点:“真的,我梦见我在喝水来着,可不知怎么,那水一下变成了药。我不肯喝,碧云便押着我喝,我怎么都不肯,一下把药碗打翻了。” 她柳眉微皱,别说这场梦还挺真实的,今早醒来时嘴巴里都带着苦味,跟真喝了药似的。她记起那种味道,鼻梁皱了皱。 谢明峥道:“那你都不肯喝,为何要我喝?我不喝。” 临春理所当然:“我怕苦啊。但我是小小女子,你不同,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对不对?再说了,为了给你熬药,我手都烫红了。” 她摊开手心给他看。 谢明峥叹了声,终是妥协,仰头将药喝光了。临春看着他喝完,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两颗蜜枣。 指腹擦过他的唇,谢明峥咬着蜜枣,只觉得甜得厉害。 “你快些用膳吧,用完膳,跟我去个地方。”临春收拾好药碗,道。 谢明峥微低眉头,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临春坐下:“你既然来了,便与我一起用膳吧。用完膳,你要带我去哪儿?”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12. 搏斗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尴尬 临春没有推拒,在他对面坐下:“去了你就知道了。” 宫人们很快摆好午膳,临春看了看,竟大部分是她爱吃的菜。上一回好像也是如此,她咦了声,忽然道:“我发现一个秘密。” 谢明峥心微微提起来,以为她今日这样聪明,从这一桌好菜上发现了他的心思。 “什么秘密?” “你竟然和我口味差不多!”她一副惊奇的模样。 谢明峥默然片刻,心道,她果然没这么聪明。 “我很荣幸和你口味差不多。”他淡淡地吐出一句。 嗯,听起来真是没有一点荣幸的意味呢。 谢明峥五官生得冷,平时又不爱笑,一副不好相处的姿态。事实上,也的确不怎么好相处。并且还记仇,又那么狠毒可怕。这么一想,他除了这张脸,好像没什么优点了。 果然,不止谢明峥肤浅,人都是肤浅的。那些喜欢谢明峥的贵女们,也不过喜欢他的皮囊而已。 但临春不想做一个肤浅的人,她希望日后自己嫁的夫君,是一个有内涵的人。不会被表面的美貌、地位所蒙蔽,而是认真地喜欢她这个人,不会因为她长得好看或者不好看,有身份地位或者没有身份地位而更改。 这就是她先前和那些优秀的郎君们没有相看成功的原因。 那些郎君们固然是玉京数一数二的优秀,面对临春时风度翩翩,温润君子,可他们只是因为她是陛下尊贵的三公主才这样做,而非因为她这个人真实的模样,被她吸引所以才这么做。 临春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符号,这个符号换谁都能做。可她不想这样,她想象中的爱情,应当是纯粹的、真挚的。倘若不是因为爱而成婚,那她情愿不嫁人。 临春努努嘴,觉得自己想得太远了些,当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把谢明峥的病治好。等把他的病治好了,她就能离开皇宫,到那时候,天下之大,游山历水,总能寻到一个真心爱护她的人。 她低头吃东西,吃得不多,但吃得很认真。自从经历过那几天饭都吃不饱的日子之后,临春在吃饭这件事上便认真了不少。 搁下玉箸后,临春终于向谢明峥透露下午的行程。 “我已经叫碧云她们打听过几位美人今日的行踪,我们去看看她们。” 谢明峥眉头微拧,不理解她的想法:“为什么要去看她们?” 临春眨了眨眼:“你不看怎么知道你喜欢谁?” 他又不能叫她们来侍寝,那只能想想别的法子看看了。 谢明峥沉默了片刻,终是决定耐着性子陪她玩玩,遂跟着临春去了。 那五位美人分别安置在不同的宫殿,今日临春带谢明峥看的,是林美人。碧云她们打听过,林美人今日会来御花园中散步。 临春与谢明峥二人提前来了御花园,进了亭子里坐下,临春小声道:“再有一会儿,那位林美人便该来此处散步了,还会抱着她的猫一道。” 说到猫时,临春双目微微放出光芒,“听闻林美人那只猫通体雪白,两只眼睛是蓝色的,毛发柔软,特别可爱。” 她喜欢的反应太过明显,谢明峥问了一句:“你喜欢猫?” 他有点怀疑她是为了来看林美人那只猫所以才拽着他过来看林美人。 这的确是临春的一个目的,不过是顺便,最主要的还是让谢明峥看看林美人他喜欢不喜欢。 这位林美人是这次的几位美人中,性格最孤高的一位,不爱与人打交道,平日里和人交谈也总是淡漠疏离。总而言之,是和柔嫔绝对相反的那种女子。 临春是这么想的,既然谢明峥不喜欢柔嫔,说不定会喜欢林美人这种类型。 临春答他的话:“喜欢啊,猫这么可爱,应当没人会不喜欢吧?” 她一贯喜欢那些毛茸茸的可爱的东西,猫、小兔子之类,幼时她便想养一只猫,可高贵妃对猫毛敏感,临春只得作罢。 她说罢,余光瞥见了一抹湖水绿闯入视线,有些激动地拍了拍谢明峥的胳膊。 “林美人来了,你快瞧她。” 她目光落在远处那抹绿色上,并未注意到自己拍错了地方,全拍在谢明峥手背上。她细嫩柔滑的手覆在他手背上,谢明峥眸色微浊,有种将她手扣在掌中的冲动。 许久,才克制住。 那抹绿色正是林美人,林美人的气质穿绿色,甚是好看。临春看着她,以及她手中的猫。 那只白色的小猫趴在她臂弯里,懒洋洋地,往外伸出一只小爪子,可爱极了。 真的好可爱! 临春眼睛都看直了。 谢明峥瞧着她的反应,心想,她果然是来看猫的。 临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重点不对,赶紧补充了一句:“林美人果真很美,清冷姝色,你觉得怎么样?” 谢明峥终于给了林美人一个眼神,面无表情:“不怎么样吧。” 反应冷淡,好像很没兴趣。 临春哽住,他既不喜欢柔嫔那种,也不喜欢林美人那种,那…… “明日去瞧瞧王美人吧,听闻她单纯善良,天真烂漫。”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他这么挑剔,大抵也瞧不上王美人。他怎么眼光这么高,难不成喜欢的是天仙?亦或者,该不会,他其实喜欢男人吧? 好像很有道理,所以对女人都没反应。再说了,他这几年都在军营里,身边全是男人,说不定真改变了自己的喜好呢? 她心里想着,目光仍落在林美人臂弯里抱着的那只白猫上,太可爱了,好想抱在怀里狠狠地摸!摸秃它!摸到它喵喵叫! 啊啊啊啊啊啊…… 临春心中一番激动,没注意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你该不会喜欢男人吧?要不然,寻几个模样斯文俊秀,唇红齿白的男人给你看看?” 谢明峥听清她的话,脸色一黑,声音都冷厉几分:“你在说什么?” “啊?”临春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后,脸色一僵,顿时可怜起来,“我……没说什么……” 方才因林美人出现时太过激动,临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被他一吓,腿有些软,想坐回凳子上。只是不小心坐歪了,凳子边沿撞到临春的膝盖,她踉跄了下,往一旁栽倒。 谢明峥眼疾手快,伸手拉了她一把。 于是临春坐在了谢明峥腿上。 …… …… …… 一刹那万籁俱寂,连风声都停了似的。 临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忙不迭要从谢明峥腿上站起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可她才刚有所动作,便整个人都僵住了。 有个热热的东西抵|在她臀上,硬|硬|的,稍微一想,临春便知道了是什么。宫内有教习嬷嬷,在她们长大之后,会告诉她们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 他他他他他…… 他举起来了! 临春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尴尬和惊喜一齐飘过。惊喜的是,谢明峥的病好像好了,尴尬的是,她还是第一次和那个靠这样近。 甚至……好像……还会跳动…… ??? 临春脸红得像成了煮熟的虾子,手脚都无处安放,茫然失措,着急地问:“怎么办啊?怎么办……谢明峥……” 谢明峥也有点烦,“闭嘴,别叫。” 临春赶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可不能叫嚷,她就更难受了,心紧紧绷着,不敢放松,不由得吞咽了声。 她要一直这样坐着吗?好尴尬啊。 呜呜,能不能让她站起来啊…… 因为太过紧张,临春全身都紧绷着,这样的紧绷感让她很快就撑不住,觉得好累。她试着挪了挪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轻松一下。 谢明峥要疯了,他手背上青筋凸起,想掐住她的腰,把她弄哭,想把她按在这张石桌上…… “别动!”他吼她一声。 临春莫名被吼,看他脸色不虞,又有些委屈…… 他在凶什么东西?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她也很难受啊。 临春本就无措,被他一骂,顿时眼眶红了。想哭,但不能哭,哭了肯定被谢明峥骂得更惨。 她吸鼻子,把眼泪忍下去。 果真听见谢明峥说:“不许哭。” 她还敢哭,真是不知死活。 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女子,又不是他那些军营里的兵。干嘛这么凶巴巴的,虽然她得罪过他,可现在他们不是合作关系么? 临春脑子里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委屈得紧。 她别过眼,又看见了那位林美人,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竟是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临春放下捂着嘴巴的手,着急得拍了拍谢明峥的肩膀,慌声道:“林美人过来了!” 若是林美人来了,她还坐在谢明峥腿上,那成何体统? 临春想着,便打算从他腿上跳下来,但才刚起身,又被谢明峥按回来。 临春声音还带着委屈,方才忍下去的眼泪仿佛都落在了嗓子眼似的,声音水汪汪的:“你干嘛呀,林美人过来看见我们坐在一起,多不好。” 谢明峥道:“那你的意思是,让她看见我这样,就很好?朕的声名与你的声名,谁更重要?”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13. 尴尬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所愿 显然他的名声比较重要,毕竟他这么好面子。临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妥协,乖乖在他腿上坐定,不再挣扎。 林美人的确是朝着他们过来的,毕竟谢明峥在这里。她明明瞧见了,总不能装作没瞧见,否则那是对上不敬,是罪名,叫人抓住了把柄,难免要落口舌。 后宫里的女子,总是关系着前朝的家族。林如锦对进宫一事本是抗拒不已,她对在后宫里与一堆女人争一个男人的宠爱这种事全无兴趣。可爹爹说了,这是圣旨,不能违抗。 他们林家从前对这位新帝并不算多恭敬,未曾把他放在眼里,林如锦的哥哥林如章当年曾在背地里议论过这位新帝,不是好话,不巧被这位新帝撞个正着。 新帝雷霆手段,肃清朝野,彰显了他是有本事的人,可见从前林如章的话是错的。而前些日子,新帝又处置了李家那小儿子,杀鸡儆猴,他们这些猴自然人心惶惶。 无论如何,林如锦这宫是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林父露出哀求的神色,只道了一句,如锦,你进宫父亲不求你争宠,甚至不求你能有什么恩宠,你仍可以端着清高的架子,父亲只求你,莫要牵累林家。 林如锦恭敬地对着谢明峥行了个礼:“给陛下请安。” 林如锦与他们隔了张桌子,不远不近的距离,垂着眉目,声音清泠泠如高山泉水,纤长手指轻顺着怀中猫的毛发。这样近的距离,连猫的可爱都放大了几分,猫甚至还喵了两句。 可临春却无心欣赏任何,她坚硬着身子,丝毫不敢有所动作,就怕面前的林如锦看出什么。晴天白日的,她一介后妃就这么毫不避讳地坐在皇帝身上,有人来了也不躲,不知道明日此事传出去,又该传成什么样子。 林如锦觑了眼临春,又道:“见过昭仪。” 这位曾经的三公主与她们一道封妃,传闻喧嚣,有人说,陛下封她为昭仪,不过是为了折辱她,也有人说,她与那高贵妃一样狐媚手段,勾得陛下喜爱。 那些事,林如锦并不关注。她对临春坐在谢明峥腿上之事,也没什么看法。她只是来请个安,请完便会走。 “不必多礼。”谢明峥声音听来没什么异样。 得到他答复,林如锦再次福了福身,“臣妾告退,不打扰陛下与昭仪了。” 见她要走,临春松了口气。 林如锦抱着猫出了亭子,谁料此时怀里的猫忽然顽皮起来,从她怀中跳了出去,落在了临春与谢明峥脚下。 毛茸茸冲着临春喵了一句,瞪着一双蓝色的眸子望着他们,还摇了摇尾巴。临春登时紧张不已,若是放在平时,她定然要一把抱起这猫狂摸,可现下的情形,她只盼着猫赶紧走。 见猫跑回来,林如锦面色微变,折回来道:“陛下恕罪,狸奴不懂事,臣妾这就将它带走。” 她说罢,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来将猫抱起。 临春在林如锦走过来那一瞬,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虽然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心虚得厉害。因为紧张,她便绷紧了两腿。可方才被谢明峥按下时,她坐的位置十分不妙,两股正对着它。 因她一绷紧腿,谢明峥头皮一紧,扣在她腰侧的手倏地收紧。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加之中午时,她又叫他喝了那药,简直水深火热。 她与自己贴得那样近,身上丝丝缕缕的清香钻入肺腑,侵蚀着他的理智。有那么一瞬,谢明峥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仿佛梦境与现实交叠。 他轻咳嗽了声,看向那只雪白的猫,转移注意力道:“这猫不错,挺可爱的。” 见他夸赞自己的爱宠,林如锦眸色柔软了些,竟浮现出点点笑意:“多谢陛下,这小畜生看着可爱,实则顽劣难驯。” 他怎么还与林美人说话啊…… 她都要急死了! 临春又恼又慌,伸手在他腿上掐了一把,而且他就算喜欢林美人,也不必掐自己的腰吧。可谢明峥是武夫,他习武多年,一身都是肌肉,紧实得很,根本掐不动。 这点力气,于谢明峥而言更像是挠痒痒。 他此刻本就烈火燎原,哪里禁得起她这样的撩拨。真的很想把她按住,狠狠地欺负一番。 谢明峥咬破了舌尖,传来的痛楚终于让他清醒几分。 好在林美人终于抱着猫走远了,临春松懈下来,正要开口说话,未语泪先流。她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哭。 临春擦了擦眼泪,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道:“林美人已经走了,你可以好了吧。” 她心想,原来谢明峥竟喜欢林美人这种类型,难怪不喜欢柔嫔呢。这也难怪,三哥说过,男人都有些征服欲,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得到。林美人那种清清冷冷的性子,倒是正符合男人的征服欲。 她擦完眼泪,便要从谢明峥腿上跳下来,却感觉到他还十分坚强,一点也不服输。这叫什么,坏了太久,忽然一下好了,便忍不住多用用么? 谢明峥听她说得此事仿佛能由他做主似的,表情有些难看:“好不了,我控制不了。” 临春啊了声,目光不由得落在被撑起的地方,实在惹眼,若是方才被人看见,他的确要颜面尽失了。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她移开视线,脸颊爬上一抹绯红。脑袋低下去,声音也跟着低下去的,因才哭过,带着些娇,问他:“那怎么办?” 他这样也不能走吧,果真还是坏久了,忽然一朝开窍,便抽起风来。 “它能自己好么?若是不能,那可怎么办?”她天真地问,听得谢明峥躁意更甚。 “等会儿就好了。”他道。 只要她离自己稍远一些,过会儿就能如常。 临春哦了声,踢了踢脚尖,静静等着。看来谢明峥这病不那么难治,如今他能举了,是不是说明他的病好了?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快乐来得太过突然,临春有些许茫然。 略等了等,临春偷偷瞄了眼,见他似乎还是老样子,“……还没好么?” 若是平时,什么都不做,不用这么久。可大抵今日喝了那碗药的缘故,加之她方才刺激了一通,怎么也没下去的迹象。 偏生这时候,薛冰匆匆过来,远远地在亭子外站定,禀报道:“陛下,张大人有要事求见。” 临春与谢明峥对视了眼。 谢明峥道:“朕知道了,朕稍后就过去。” 薛冰一怔,稍后?竟不是现在就走?他虽疑惑,但还是应了声好,退下去等了。 临走时,又听谢明峥道:“你叫所有人都撤远些,一刻钟内,不许任何人靠近御花园。” 临春未明所以,眨着无辜的眼睛没动。 听见谢明峥道:“过来,站我旁边。” 临春啊了声,虽不明白,还是照做,随后听见了些许布料摩擦的声音。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明白过来什么。 声音都有些支支吾吾:“你……你怎么能……这样晴天白日的,而且……这是御花园……倘若被人瞧见,你的一世英名要扫地了……” 谢明峥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这样走过去见人议事吧?” 她分明是罪魁祸首,此刻还这样无辜问他罪名,实在可恶。 临春手指绞着,羞臊起来,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他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做这样的事呢? 她感觉自己都不清白了…… 她想捂住耳朵,让自己勿听勿感,可越是如此想,却越是觉得那些响动格外明显。临春脸越来越热,分明亭子里晒不到太阳,她却感觉自己要热晕了。 怎么谢明峥还没好啊?要这么久吗? 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着,从他指间,从她发梢。 她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一半绾成髻,一半披散在身后,随清风浮动,擦过他脸颊与耳朵。她今日簪了一支珍珠白玉步摇,风过时,步摇亦晃动,珠子撞在一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仿佛回到当年,她执鞭抽他时,身上珠玉琳琅响。他耳中似乎听到那串金铃铛也在响,从他手中握着的她的细嫩脚踝上传出。 香气清甜,金铃浮晃,笑声狡黠。 身上皮开肉绽,疼痛不堪,心里也恼怒不已,想着什么。他曾以为他那时想着的是复仇,后来渐渐知晓,原来他想着的,是扑上去咬她那双摆动的玉足。 临春渐渐有些着急,问他好了没有。 谢明峥却是道:“叫我一声,阿宝。” 临春怔住,他怎会知道自己的乳名?又怎会唤自己的乳名? 迟疑着,出了声:“……四皇兄?” 他不满意,“名字。” “谢明峥。” 她如他所愿。 他得偿所愿。 临春努努嘴,再次失去耐心,余光瞥见薛冰又朝这里走来,不禁有些紧张,反手意欲拍他的胳膊,却碰到一个热的东西,奇怪的触感。 “快点快点,薛冰来了。” 她疑惑了半瞬,转过头,映入眼帘,看得完全。 “啊!”临春僵住片刻,而后捂着眼睛,竟是直接跑了出去。 薛冰见临春匆匆忙忙的,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在亭前站定,抱拳而立,道:“陛下,张大人那边说,此事万分紧急。” 谢明峥半阖着眸子,看见那道娇俏身影越跑越远,中途似乎还踉跄了下,摔了跤。 完了,他想,又该哭了。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14. 所愿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礼物 临春脑子都懵掉了,本能地选择了逃跑。她跑得太快,路上还摔了一跤,又赶紧爬起来继续逃跑。直到一路跑回甘露殿,仍旧惊魂未定。 今日只有碧云跟着她出门了,朱弦在宫里候着,正收拾着东西,见临春匆匆忙忙地跑回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忙不迭问:“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临春不知如何回答,目光看了眼床帏,而后竟是钻了进去,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裹住。 她看见了什么,那简直是不该看的东西! 她要长针眼了! 她脑子里不住地闪过那个画面,一遍又一遍,根本停不住。 停,不许想了! 临春在被子里闷得脸色潮红,只觉得被子里的空气渐渐稀薄,一阵头昏眼花,终于支撑不住,将被子拉下来,露出个小小的脑袋,一双幽怨的眼睛茫然地望了望四下。 朱弦看她这副模样,吓得不轻,在床榻边守着,小心翼翼问:“娘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临春嘴巴一扁,又不能告诉朱弦,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心里又是羞又是恼,眼泪一下就砸了下来,砸进金丝软被里,洇出一片痕。 她抱住手边的引枕,又唰一下躲进了被子里,软糯嗓音从被子里瓮声瓮气地传来:“没事,你出去吧。”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朱弦伺候她多年,早将临春的脾性摸得清楚万分,知道她什么时候是生气,什么时候是高兴,什么时候是明明很不高兴,却说自己很高兴,也知道她什么时候是明明很很高兴,却佯装不高兴。但……像今天这般,还是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出现,有些像害羞,又好像有点生气。 朱弦担忧地退了下去,她知晓今日临春带着碧云去了两仪殿,给陛下送自己的心意。难不成,是与陛下有关? 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一向单纯,于感情上更是从未开窍。这会儿碧云也没回来,更无从知晓到底发生何事,朱弦只得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朱弦退下之后,殿中便安静下来,临春蒙在被子里哭了一通,哭到枕巾都湿了,差点又喘不上气,这才慢慢把被角拉下了些。神情还是沮丧,心道,早知道今日便不该拉着谢明峥去看林美人。 她不停深呼吸,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些,一闭上眼又是那一幕。 烦死了! 那么难看! 她愠怒地转了个身,试图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想一些旁的高兴的事情,比如说,谢明峥现在好了,她可以功成身退,从此离开皇宫了。离开皇宫之后,她要去哪里呢? 临春沿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果真没再想到谢明峥难看的东西,转而露出些迷茫的神色。她仰面躺在柔软舒适的被褥里,看着头顶窃蓝的轻纱幔帐,想,天下之大,她应该去哪里呢? 从前她对宫外对天下充满了期待,可当这机会马上要到眼前,可以自由自在地闯荡时,临春却无端地生出了些退缩的心思。她想到父皇曾经说过的,宫外的世界充满了危险,而她,一朵娇养的花,能一个人应对那些危险吗? 临春忽然有些恐惧,不过转瞬,她便给自己加油打气。没什么难的,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笨,总能适应宫外的生活的。再说了,宫外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她记得那天看过的市井街巷的热闹,也记得自己吃过的好吃的小吃。日后去游山历水,一定很快乐。 就这么想着,临春不知不觉感觉眼皮有些沉,而后睡了过去。 碧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当时她与薛冰一道,远远地候着,等待吩咐。后来,便看见临春捂着脸跑了。碧云在后头追了好久,也没追上。 碧云与朱弦对视一眼,实话实说。 朱弦叹了声,道:“那想来是与陛下有关了。碧云,你也知道咱们主子,平日里根本不开窍,明明就很笨,但许多时候硬是认为自己挺聪明的。从前主子受先帝疼爱,这性子便也罢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主子若是想好过,最好是紧紧抓着陛下,讨陛下欢心才好。” 朱弦与碧云对临春忠心耿耿,临春虽偶尔有些娇纵小性子,但大体上是个很好的主子,待她们底下人都极好,善良大方。她们自然想替她考虑以后的前程。 朱弦又道:“最好日后主子能生下一儿半女的,在这宫里有个倚仗。” 临春完全不知她们俩考虑的东西,若是知晓,定然会大声地告诉她们,你们想多了!她和谢明峥之间是清白的! 本来是很清白的,可现在……好像不怎么清白了。 ——她看了谢明峥。 尽管并非她主观意愿上想这么做,可客观事实上,就是这么发生了。 临春一觉睡醒,已是傍晚,晚霞都在极致荼蘼后渐渐散去,留下一点绮丽的灿色,慢慢消融在灰蓝天幕里。 临春愣了愣,忽的有种无边孤寂之感。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碧云进来点灯。 见她醒来,碧云问道:“娘娘可饿了?小厨房已经准备好晚膳了,娘娘梳洗一番后用晚膳吧。” 临春嗯了声,翻身下床。 菜是好菜,可临春没什么胃口吃,敷衍地尝了几口后便搁下了筷子。她又想到下午的事情,耳垂悄悄地红了。 就这厢功夫,谢明峥竟然过来了。 临春几乎是立刻就说:“不见!让他回去!” “就说我睡了!” 不对,才刚过戌时,哪能睡这么早。 “不,说我病了!” 她是病了,她马上就要长针眼了! 临春一脸愁容,托着下巴生闷气,脑子里又开始闪细节。她当时是不是还碰到了? 手也要长针眼了! “碧云,端热水来,我要净手!” 碧云哎了声,很快端来热水,伺候临春净手。临春里里外外将手洗了三遍,这才作罢。 净过手后,她去沐浴。 躺在跑满花瓣的浴池中,临春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她用手捞出一捧花瓣,吹向四周,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临春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她……一只手都握不住谢明峥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临春一阵害臊,整个人躲进了浴池里。她憋着气,在浴池里许久,直到快憋不住,才猛地出水。 都怪谢明峥,她想。 若不是谢明峥非要让她给他治什么病,哪里会搞成现在这样?若非三年前他赶上自己心情不好,她又怎么会命人打他呢?所以归根结底,就是谢明峥的错。 三年前,他就该躲着自己走,这样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了! 但是如果三年前她没遇上谢明峥,那三年后,母妃东窗事发,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临春又有些苦恼,以她不笨的脑瓜子,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件事。索性一直选择了逃避,至少在面对谢明峥不会再奇奇怪怪之前。 谢明峥想找她,她就称病躲着。 就这么躲了整整五天,还是被谢明峥找上门来。 这五日,谢明峥并不清闲。那日张大人匆匆忙忙请求见谢明峥,是为了杨烈。 杨烈当日调戏临春未果,被谢明峥罚了一顿军棍,挨了罚该长点心,但杨烈偏没有。他在家休养了几日,伤好后又出去寻欢作乐。 因谢明峥不止罚了他军棍,还贬了他的职,杨烈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满是怨怼。酒过三巡,大放厥词,言谢明峥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自己这几年跟着谢明峥出生入死,如今谢明峥做了皇帝竟不给他加官进爵,还因这等小事降罪。 当时酒肆中人满为患,都听见了这话。不止如此,杨烈一番抱怨后,借着酒气调戏了位过路的姑娘,差点强抢那位姑娘回府,被人拦下,杨烈便与人大打出手。 那位姑娘,正是张相的孙女。 张相德高望重,年事已高,已打算再有两年便告老还乡。张相更是学生遍天下,在文人士子中很受尊崇。 张姑娘大受惊吓,回去之后便染了风寒,一夜病倒。第二日,张相便入宫求见谢明峥,请谢明峥主持公道。 谢明峥早对杨烈有杀心,便借此事,翻出了以前杨烈的种种错处,数罪并罚,将他下了大狱,不日问斩。并借着杨烈之事,将军中、朝堂又整顿了一番。那几位皇子虽说都归顺称臣,但难免背地里还有所动作,谢明峥便趁机将他们的一些势力进行了拔除,安插上自己的人。 待这些事都忙完,谢明峥得空来寻临春。其实也不是不得空,他若真想见她,总可以挤出时间。只是想到那日的事,他觉得应当给她些时间,这才拖了五日。 今日临春仍旧称病不见,朱弦低着头,有些惶恐地转达自家主子的话。 谢明峥轻哼了声,没走,“进去告诉你主子,就说朕有礼物给她,她若是不见,错过了一定后悔。” 朱弦应下,进了殿中。 临春歪在美人榻上,问她:“他走了么?” 朱弦摇头:“娘娘,陛下说,有礼物送给你。若是你不见他,错过了必定后悔。” 切,什么礼物啊,她才不会后悔呢。 “不见,你就说我病得厉害,起不来了。” 朱弦诶了声,转身要出去,又被临春叫住:“等等,什么礼物你瞧见了么?” 朱弦摇了摇头,只道:“奴婢不知,不过……奴婢听见了一声猫叫。” 临春:! “那……还是见见吧。” 看在猫猫的面子上,她暂且见见谢明峥好了。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15. 礼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哄他 朱弦掩嘴笑,“是,奴婢知道了。” 临春看着朱弦出了门,立刻趴去窗台上,远远地瞧见了谢明峥的身影。他一身淡紫色衣袍立在庭阶下,尽显矜贵气度。他是习武之人,身板瞧着就比文人结实,立在那儿仿佛一堵墙似的,风吹过来都要绕路。 刚入五月,阳光渐渐炽热,像洒了一地的金子似的。廊下的竹帘半垂着,临春瞧见朱弦到了庭阶下,与谢明峥说了什么,谢明峥忽地抬眸,朝临春的方向眺来。临春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借着竹帘的遮挡将自己隐藏,殊不知自己此举一叶障目,她瞧不见谢明峥了,不代表谢明峥瞧不见她。 谢明峥目力亦比常人好,远远地望见了那道身影坐在窗台边。她今日着了一身藕粉色,往旁边瑟缩了下,还不时拿眼偷瞧他,实在是……太过可爱。 他收回视线,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踏上庭阶。 临春伸长脖子,偏头看去,见谢明峥踏金而来。她忙不迭从窗台上下来,理了理自己仪容,而后在榻上坐下,等着他过来。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不知为何时间竟这样漫长,临春只想,谢明峥怎么还没到? 又想,他方才身上没见抱着猫,该不会朱弦是在诓她吧? 正胡思乱想着,脚步声穿过门廊,到了眼前。她抬起头,只见一道淡紫色衣角跨过门槛。 临春又将头低了下去,扶着额角,装作弱不禁风的模样。 谢明峥一进来就看见了那抹粉色,粉色娇俏,穿在她身上,娇俏之外还有几分媚色。他迈开步子,在她面前停下。 临春装模作样地掩嘴咳嗽了声,缓缓抬眸看向谢明峥,也没说话。目光却忍不住在他身上打量,寻找他的“礼物”。 “听说你给我带了礼物,是什么?”她遍寻不得,只得开口相问。 谢明峥这才将袖子抬高了些,临春看向他袖子,只见下一瞬,从他袖子里钻出来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白色脑袋。 是一只小奶猫。 它年岁尚小,只有巴掌点大,冲着临春喵呜了声,挣扎着从谢明峥的袖子里跳下去。它四条腿走路还颤颤的,临春怕它摔了,赶紧蹲下来,伸手接住。 她眼睛里全是欢喜的光,全神贯注地望着那只奶猫,而谢明峥则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她在看她的欢喜,他亦在看他的欢喜。 临春终于接住小家伙,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心里像装满了云朵似的,柔柔的,满满的。 “好可爱!”她不禁感慨,摸小家伙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怕伤害到它。 “谢谢你。”她又说,“谢明峥。” 那日他让她叫名字,这会儿不知怎么,她顺嘴就说了出来。 说完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不对,他如今是皇帝,而她现在的身份是妃子,不能直呼其名。 “谢谢陛下。”她改口,视线又落回小家伙身上。 谢明峥道:“没什么,就叫我名字吧。你这么恭恭敬敬唤我陛下,总觉得怪别扭的。” 临春啊了声,抬起头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又要治我的罪。” “朕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他道。 临春现在心思都在小奶猫上,对别的都没兴趣,才懒得多说什么。她抱着小家伙坐下,就这么痴痴看了许久,想起什么,忽然抬头问:“既然你将它送给了我,那我出宫的时候可以带它一起走吧?” 谢明峥微微皱眉:“出宫?” 临春点头:“对啊,你不是已经好了么?你说过的,帮你治好了病,你就可以放过我。你方才还说,你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的。” 她抓着衣袖,逗弄小家伙,笑容粲然。 谢明峥忽然有些失落,她只想离开,对他没有一丝留恋。她从来如此,兀自肆意生动,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暗地里凝视着她。被凝视的人,能毫无知觉么? 谢明峥想到自己那些爱欲缠身不得安眠的长夜,心里忽然生出一个阴暗的想法,想把她欺在身下,把她关在自己身边,让她哭,让她哀求,让她也为自己不得安眠。 …… 他收回思绪,淡淡道:“我当然不会食言,只是我这病,还未治好。” 临春啊了声,讶然抬眸:“可是……你不是……行了么?”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又闪过那一幕,脸颊悄悄爬上些红。 “我也以为好了,可除了那日,其他时候都不行。”他面不改色诋毁自己,撩开衣袍在临春对面坐下。 临春瞪大眼,竟然还能这样吗? 不过想想也有可能,他毕竟坏了几年了,修起来应当也没那么快吧。临春瘪着嘴,轻轻碰了碰小奶猫的头顶,小奶猫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手指,“那……你可以多见见林美人,不如今夜你就召林美人侍寝试试?” 谢明峥眸色又沉了两分:“与林美人有何干系?” 临春扭头看他,皱着眉头。 他那日的好转难道不就是因为林美人吗?既然如此,他便该多靠近林美人试试,看能不能让它再次有所反应啊。 真笨。 临春想得简单又理所当然,小奶猫就在这时候冲她喵喵叫了声,临春心想,看吧,连小猫都赞同她说的话。 谢明峥就是笨。 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 谢明峥看着她眉目流转,尽是风情,可这风情没一点为他停留,先前的几分不悦登时又添两分。她竟还叫自己去宠幸别的女人,心里像堵了口气,不上不下的。 “你说得对,那我今夜便去宠幸林美人。”谢明峥赌气说。 说罢,临春仍旧反应淡淡:“那真是太好了,若是她能叫你好起来,那我便可以功成身退了,嘿嘿。” 她不仅不在意,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曾。倘若她此时转头看他一眼,便能发觉男人脸上尽是阴沉,显然不悦极了。 谢明峥看向那只白色的小奶猫,心里那点火气无处可撒,只好撒它身上。他狠狠瞪了眼小猫,小猫通人性,被它的眼神吓到,喵喵叫起来,往临春怀里躲。 “怎么了,乖乖。”临春抱住小猫,低声下气地哄着。 临春身段窈窕,前面鼓鼓囊囊,够小猫停留。小猫兴许感受到了柔软,竟蜷着身子在那儿趴了下来。看得谢明峥更为愠怒,他就不该送她这只猫。他想到那日她喝醉了酒时,拉着他的手让他摸心口,他曾暗暗捏过,很柔很软。 谢明峥移开视线,忽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临春不明所以,看着他的背影,只看懂了他哼哼那声,是在生气。可是他好端端的,也没人惹他,生哪门子气?人家都说女人喜怒无常,她怎么感觉谢明峥也喜怒无常。 等他走出去一段,临春后知后觉地想,她刚才是不是应该说两句好话哄哄他? 毕竟他掌握着生杀大权,虽说他说自己一言九鼎,可万一他一生气,决定不认账怎么办? 临春对着小奶猫叹了声,略有些懊恼。才懊恼完,又听见脚步声折了回来。 临春眨了眨眼,看向谢明峥,他脸色并不好看。 该不会这么快就生气到决定不认账了吧?临春想到自己刚才脑子里想的,开了口:“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是……你能不能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说不准对你的病更不好。” 她睁着大眼睛,信口胡诌。 谢明峥也知道她在胡说八道,毫无逻辑,但…… 她这是哄人的腔调。 他那点愠怒顿时烟消云散,化作一声长叹,兀自在一旁坐下了,拿过茶盏喝了口:“我方才想了想,觉得宠幸林美人这事不妥。一来,倘若我召幸她,可我的病却犯了,那该如何收场?叫旁人知道我把妃子叫来侍寝,结果和人盖着棉被纯聊天么? 二来,林如章当年曾说我难成大器,一身的乡土气,我记着仇,不愿宠幸他妹妹。” 他方才都走出去了,才到阳光底下,又改了主意。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不是一向明白的么?如今她才靠近自己不过十余日,时日尚早,来日方长。 所以他又折了回来。 “三来,我觉得我的病与林美人并无干系。” 分明同她有关,她却无知无觉,还觉得他为旁人情动。 “你确定么?”除了林美人,还能因为什么? 她眸光触到谢明峥喝的茶,是方才她喝过的。临春咳嗽了声,提示道:“那茶,我已经喝过了。” 谢明峥哦了声,神色淡淡:“无妨,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 临春垂下眼,心道他已经知晓了上次用错她筷子的事。这可是他自己的问题,不能怪她。 她看着怀中的猫,眸光忽地变了,警惕地看向谢明峥,护着怀中的猫往后退了一步。 “你总不能……是因为猫立起来的吧?” 那这可太变态了些,比他喜欢男人还要变态些。喜欢男人好歹还是喜欢一个人,喜欢猫,世上恐怕没有这样的事,能传个三百五百年吧。 谢明峥一颗心因为她前半句话而提起来,甚至想,倘若她发觉自己因为她而情动,会有何反应,骂他是登徒子、下流么? 正如同他梦里。 后半句话,什么绮念也没了。 猫??? 她脑子里到底在想点什么? 谢明峥再次气笑了,“除了猫,除了林美人,当日还有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16. 哄他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尝试 当日的亭子里,除了猫,除了林美人,还有什么? 她茫然地回顾,仿佛回到那一天的亭子里,除了林美人,除了猫,便只有…… 临春陡然僵住,手指慢慢朝向自己。 “还有……我?”三个字仿佛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充满了不可置信与不愿相信。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微微震颤,看着谢明峥。 应该不是她想的这个意思吧?她是不是听错了? 亦或者,她其实这会儿还在做梦?并非在现实里? 怀中的小猫叫唤了声,把临春的思绪拉回来,她就这么睁着大眼睛,与谢明峥面面相觑。 旋即,她冒出一句:“不可能!” 十分斩钉截铁。 “你不是讨厌我么?怎么会……对我有所反应呢?”临春摸着臂弯里的猫,心底因为谢明峥这句话而波澜翻涌,无法平静,她摸着猫的力气有些大,把小猫都摸得有些烦了,冲她喵了声,呲着牙齿。 她停了手,不敢再摸,怕小猫咬人。可心底的波澜一浪高过一浪,没了手里的动作,更无处发泄。她只好衔着自己的下唇,咬住,再慢慢松开。 她唇色红润,即便不涂口脂,也显得鲜艳欲滴。这会儿存存红被她牙齿碾碎,又慢慢拼凑复原,俨然一副绝佳的风景。 看得谢明峥心底躁意渐起。 临春无知无觉,还沉浸在谢明峥那句话带给她的冲击里。 她一张脸上表情几经变换,可见内心之纠结不安。谢明峥看在眼里,轻咳嗽了声,开口,循循善诱:“其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若你我再试一次,如何?” “怎么试?”临春苦着眉头,疑问。 谢明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你再坐一回。” 临春有些不情愿,她已经看过了,非常丑陋又难以把握。她怕谢明峥万一说的是真的,他当真以为她才立了起来,那…… 她僵在原地没动,从窗牖中吹来的风都已经带了些热意,不再凉爽。 谢明峥道:“你要反悔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也知晓,我这人十分记仇,咱们之间这仇……” 这些日子他肃清朝野的事,临春多多少少听说了些。那些曾经与他有过旧怨的人,被他一个个报复,即便有人说他公报私仇,可他如今手握大权,即便是报复,又有谁敢说什么呢? 临春嘟囔了声:“我没反悔。” 罢了罢了,小命要紧。 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近了,视死如归一般,在他腿上坐下。 临春垮着一张脸,只敢挨着一点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你看,没有什么变化嘛……”她语气带了些欣喜,简直如释重负。 她一动也不敢动,绷着背脊,抱着怀里的小奶猫,视线更是不敢往下看,全神贯注盯着小奶猫的毛毛。生怕自己一动,他就立起来了。 可是……他如果没任何反应,便说明他的病并未好转。那她还得留下来,继续给他想办法,这么一想,临春又有些惆怅。 她轻抚着手中的奶猫,觑了眼谢明峥脸色,正要说:“我是不是可以……”起来了…… 后半句没说完,话音戛然而止,变作短促的一声惊呼。 竟是谢明峥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转了个方向,重新拎在了他腿上。 这回不再挨着边,而是整个坐得稳稳当当,且正好面对着谢明峥,所以临春的姿势,颇为不雅观。岔着腿,小奶猫就在他们之间。 她心跳顿时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耳朵里只剩下心跳的声音,睫羽扇动得快要带风似的。 临春快紧张死了。 “你你你你……干嘛?”她结结巴巴冒出这么一句。 “试试啊。”他理所当然,坦然得让临春怀疑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过强烈。 “那你不能先告诉我一声嘛?”高贵妃是江南人士,临春也随高贵妃会讲一些江南话,吴侬软语,软糯婉转。就连平日里说话时,她也不自觉会带些婉转的腔调,尽管她没有撒娇的意味,但许多时候落在旁人耳中,听着的确像撒娇。 就譬如说现在,她吓得惊慌失措,声音都变得轻而缥缈,再配上那莺啼般的腔调,简直…… 谢明峥那股躁意更甚,从身体里直冲出来。 临春感觉到自己被戳到了,花容失色。 她下意识往他腿上看,瞥见戳起来好大一块。那个丑陋的东西再次涌上她心头,临春脸上顿时爬上一抹红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她情绪一激动便要哭的毛病这会儿犯起来,顿时红了眼尾,挤出两抹晶莹的泪花。 点点烟波,仿佛下着雨的江南,而她面上那两把绯色,实在很像他梦里出现过的场景。 在他梦中,似乎也曾有这样一个姿势。 谢明峥呼吸沉沉,霎时间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看向面前的人,三年时间,朝思暮想,几乎化为执念。 幼时母亲曾说,他执念太重,不是好事。 可他明白自己要什么,他想要的东西,都要得到。皇位如此,她亦如此。 芙蓉娇靥近在咫尺,谢明峥灼灼目光定在她鲜艳欲滴的唇上,他渐渐靠近,意欲咬下那颗樱桃。 临春感觉到此刻的谢明峥像变了人似的,他身上散发着一股狠意,仿佛要把她撕碎。 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便想跑。可这姿势并不方便,她微抬腿,没跳下去,反而又重新落了下来。 就在此时,临春怀中的小奶猫忽然从临春怀里跳出去,落在了谢明峥肩上。 谢明峥恍然清醒,双眸渐渐清明,揪住小奶猫后颈,拎在手中。临春趁机从他腿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接过小猫咪,生怕他一个不痛快便要捏死它。 毕竟他方才的眼神实在可怕。 临春躲远了些,避开他的目光,正发愁该说些什么,便听得谢明峥站起身:“我先走了。” 再然后,他便离开了甘露殿。 临春心里面有些堵,抱着小猫失神地在榻上坐下,没弄明白谢明峥的意思。 他真的好喜怒无常啊。 他说要试试,她也应了。他将她转过来,她也没说什么。结果他还不高兴了?甚至不高兴到想要杀了她似的…… 临春耷拉着脸,觉得自己很委屈。 她方才那点泪花还未散去,这会儿慢慢地凝结出泪珠,从眼眶里落了两滴。她用帕子擦去,吸了吸鼻子,低头用脸颊轻蹭小猫,声音还带着微微的哽咽:“小宝贝,以后叫你冬冬好不好?” 小猫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冲临春喵喵了声,她就当它听懂了、答应了。 于是小猫的名字就定了下来,叫冬冬。倒没什么别的含义,就是她喜欢叠词,感觉叫起来很可爱,尤其适合这种可可爱爱的小动物。 临春陪着冬冬玩了好一会儿,渐渐从谢明峥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转悲为喜。 朱弦与碧云看着自家主子,对视一眼,皆是叹息。今日陛下来找自家主子,她们还以为两个人闹的别扭终于要好了呢,陛下还特意给主子送了只猫,她们自幼伺候临春,知道她一向喜欢这些,陛下这可算得上投其所好了,这若是还不和好,那可真是没道理了。她们当时都挺开心的,毕竟如今主子能倚仗的,只有陛下的宠爱了。 可谁知道,没多久,陛下又气势汹汹地走了。 当时自家主子还偷偷抹泪了,想来定是又吵架了。 临春不知道她们心里的话,看着冬冬的模样,心都要化了。 “碧云,你去弄些羊奶来。” 碧云将刚弄来的羊奶放在桌上,轻声道:“娘娘,你今日和陛下闹什么别扭了?” 临春不语,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呢。 她用小碗舀了些羊奶,亲自喂给冬冬喝,冬冬吐出小舌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羊奶,它又站不稳,喝着喝着把自己喝得跌倒了,临春失笑,把它扶起来。 她一面看着冬冬,一面在心里思忖,谢明峥到底为什么后来那么生气? 她回忆着当时的细节。 她记得当时谢明峥的确举起来了,然后他忽然就生气了。 …… 临春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定是因为,他竟然因为自己举起来了,所以这般生气。 临春能理解谢明峥,毕竟代入一下,倘若她有个死对头,和死对头一直不对付,结果有一日自己得了绝症,却发现药在死对头手里,那是很难受。 男人不举,和绝症也没什么差别吧。 临春哀叹了声,觉得有些难办。她倒是没觉得谢明峥会喜欢她,前些天她看见医书上说了,那种事也不是只有情动时才会有,有时受了别的刺激也可能会立起来。 但现在,这个刺激是她,就很难办了。 一方面,这说明谢明峥的病有得治,可另一方面,他显然对她是他的药这件事不能接受。 不过,换种思路想,现在她是谢明峥的药,谢明峥更加不能杀她了。 临春高高兴兴睡觉去了。 那厢两仪殿灯火彻夜长明,谢明峥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17. 尝试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落水 谢明峥留下临春,要她靠近,是步步为营的心机,将她当做自己的猎物,势必要得到她的心。 她太过迟钝,总不开窍,他只好下一剂猛药。 只是这药虽猛,药到的好像却是他自己。 谢明峥坐起身来,脑子里不由回忆起她当时的面容,一闭上眼就是她那双明艳红唇,惹人采撷,愈发睡不着。他不由得烦躁起来,想到那个迟钝的笨蛋,她会不会此刻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呢? 若是如此,他们虽不在一处,却因同一件事而睡不着,如何不算两心同呢? 这样一想,谢明峥又觉得心中宽慰几分。 之后几日,谢明峥又没再去找临春。他想的是,以临春的性子,恐怕又要别扭上好几日,就像上回似的。 但他想岔了,他没出现的那几日里,临春和冬冬玩得不亦乐乎。看多了可爱的东西,果真连心情都会变好。临春原本还有些担心谢明峥,但渐渐将他忘到脑后,一心只有冬冬。 她有时候陪冬冬玩耍,用羽毛做的玩具逗它玩;有时候给它喂羊奶,冬冬还太小,只能喝羊奶;有时候甚至只是看它用四条小短腿走路,这般毛茸茸的小可爱,即便连跌跌撞撞走路都很可爱。 用过早膳后,临春抱着冬冬去御花园玩。虽只是小猫,可临春把它当做孩子似的,细心呵护,感觉自己母爱泛滥。 今日的天气甚好,阴天,气候凉爽,正适宜出来走走。 那厢崔美人也这样想,自打入了宫,崔美人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崔美人是家中庶女,母亲只是家中妾室,并不受宠,入宫于她而言是个好机会,她甚至使了些心计才获得了入宫为妃的机会。入宫时,她想的是若是她能得宠,既能给家里挣前程,也能让母亲过得更好。她甚至为了入宫,仔细打听过这位新帝。可谁知道,根本派不上用场。 同一批入宫的这几位美人,崔美人也曾调查过一番,本以为最有可能得宠的是那位卫美人。卫美人乃卫国公的女儿,家世尊贵,且美貌动人,是这几位美人中最具有竞争力的。若是论美貌,卫美人排得上第一,第二便是那位林美人,至于崔美人自己,她将自己排在第三。 她在排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与她们一起封妃的那位三公主。毕竟谁都知道,三公主与陛下有仇,还不小。可谁也没想到,陛下偏偏第一晚便召幸了那位三公主。 崔美人心中郁闷,轻摇着手中团扇,不知不觉走到了卫美人居住的霁月宫附近。崔美人看了眼霁月宫,来都来了,便决定进去拜访一遭。 进了霁月宫,卫美人并不热络,她自幼受宠,眼高于顶,与崔美人这般的人没什么话说,没将她拒之门外已经是宽容。 崔美人脸上笑意悻悻,有些挂不住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入宫后,还未能来同姐姐请安,还望姐姐莫要生气。今日天气这般宜人,不知姐姐可愿同妹妹一道去逛逛?” 卫美人觑她一眼,倒是应了,她在宫中也无事可做。 两个人一道去了御花园,远远地瞧见了一道倩影。 正是临春。 临春在水榭中坐着,她特意挑的这里,另一边那座亭子,便是上次谢明峥和她坐过的。她当时看了眼,便想到一些不好的事,赶紧扭头就走。 临春将冬冬放在桌上,顺抚它的毛发,眼中满是笑意。远远地,竟叫崔惠儿都看呆了几分。 崔惠儿从前是庶女,并不常出门随嫡母参加什么宴会,因而并未见过这位三公主,只听说过她的传闻。崔惠儿不知,原来她这样美。 她起先还不明白,为何陛下分明与她有仇,还要封她做昭仪,宠幸她。如今看来,恐怕便是因为美貌。 正当此时,冬冬忽地跳下桌,临春猛地弯腰,将冬冬接住,露出了纤细的腰肢。临春会跳舞,身段比寻常人柔软几分,那截细腰仿佛一枝杨柳,看得崔惠儿有些嫉妒。 卫翎不像崔惠儿那般谨小慎微,她脾气比起从前的临春来还要火爆几分。入宫以来她一直被冷落心里早有不满。 她快步走进水榭,来势汹汹,把临春吓了一跳。临春不由得站起身,看向卫翎与她身后的崔惠儿。 卫翎径自在临春对面坐下,这御花园又不是谁的私有物,她谢临春进来了,难不成旁人便不许进了? 崔惠儿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先是有些不安,略一思忖后,定住心神。卫美人同谢昭仪之间不论发生什么,只要她不出头,都算不到她头上。更何况,若是她能推波助澜,让她二人争斗一番,事情闹大了,总有一人吃亏,那自己便能从中得益了。 崔惠儿藏下心事,看向冬冬,夸道:“谢昭仪这猫可真可爱。” 听她夸冬冬,临春露出了和那日林美人一般的同款笑容:“是吧!冬冬真的很可爱。” 卫翎冷冷看向那小狸奴,不过一只小狸奴,也值当这样宝贝?她当年可是陛下千般宠爱的三公主,也是,如今落魄了,自然眼界也跟着窄了。 卫翎伸手摸那小狸奴,嘴里说着轻视的话:“不过一只普通的小狸奴,品种也不算上乘,也不怎么机灵……” 卫翎力气不小,冬冬显然不舒服,往后退了一步,意图避开,却被卫翎掐住脖子,骂了声:“小畜生,竟还不知好歹。” 临春听她贬低冬冬,已然不大高兴,见她如此,更是愠怒。柳眉微竖,抿唇道:“放开冬冬,你弄疼它了。” 卫翎不仅没松手,反而更收紧了力气,冬冬呜咽起来,看得临春火冒三丈。她此刻就像那护犊子的老母亲,怒道:“我叫你放开它!” 卫翎抬眸,轻蔑一笑:“谢昭仪这语气,还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三公主不成?” 临春视线紧紧盯着卫翎的手指,卫翎挑衅一般,拎着冬冬后颈,将它悬在空中。 “谢昭仪可别忘了,如今你是谢昭仪,而非三公主。” 临春看着冬冬蹬着小腿,忍无可忍,推了卫翎一下,趁机将冬冬夺回来,小心翼翼圈在怀中。 她气急了,眼眶已然红了,强忍着眼泪,道:“卫美人唤本宫一声昭仪,便该知道,本宫位分在你之上。你这是以下犯上。” 卫翎嗤笑道:“谢昭仪不会当真以为,后宫光凭位分能如何吧?当年温贞贵妃以贵妃之身,却能比拟皇后之尊,温贞贵妃便是我卫家人。别说你不过一个小小的昭仪,便是妃,又能如何?” 她气焰嚣张,偏偏临春无法反驳。她自然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否则,她方才便不只是推她一把了。 卫翎看她护着那小狸奴,有心刁难,对自己身后的婢女说:“这小狸奴方才咬了我,你们去,将它扔进水里。” 她身后几个婢女当真上前来,临春今日出来只带了碧云,碧云哪里敌得过这么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将冬冬夺走。 “不可以!”临春方才好不容易忍下的眼泪这会儿喷涌而出,她看了眼抱着胳膊一脸得意的卫翎,咬了咬牙,朝她冲去。 卫翎毫无防备,被临春按在雕花红漆木栏上,重心一下不稳,竟是跌进水中。卫翎慌乱之间,抓住了临春的袖子,将临春也带了下去。两个人双双落入水中,惊出巨大的水花。 “昭仪!” “美人!” 婢女们见自家主子落水,再顾不上一只猫,手忙脚乱地要去捞人。崔惠儿看着她们的狼狈模样,不由掩嘴笑了。 临春与卫翎都不会水,两个人扑腾着。 谢明峥来时,只瞧见这么一幕。 “怎么回事?”帝王眸色阴沉,冷眼扫过,众人纷纷跪倒下去。 “陛下恕罪。”崔惠儿赶紧道,趁机让自己在陛下面前露个脸,正酝酿楚楚可怜的模样,话音刚出口,“是……” 年轻的帝王已然跳进水中。 崔惠儿一愣,以为陛下是要去救卫美人。毕竟卫美人的家世摆在那儿,若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恐怕难以交代。 结果,陛下直直奔着谢昭仪去了。 崔惠儿咬住下唇,不禁又有些嫉妒。她想到自己听说过的传闻,这位谢昭仪的生母高贵妃,当年便是寡妇之身入的宫,即便如此,也盛宠不衰,便是因为会狐媚勾人。想来这位谢昭仪,也同她生母学了不少吧。 临春脑袋呛进水里,只剩一双手扑腾着。这种可怖的感觉,就是要死的感觉吗,呜呜呜呜,果真痛苦极了。她想着,忽然感觉自己小臂被人抓住,紧跟着,靠在一个温厚坚实的胸膛上。 她咳嗽了两声,从嘴里吐出些脏水,视线被糊得不清不楚,还是看见了谢明峥俊朗的轮廓。他皮肤并不白皙,像麦子一般的颜色,从前倒是挺白净的,像个斯文书生。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一刻的谢明峥,简直像她的大英雄! 临春吓得不轻,整个人像树袋熊一般,挂在谢明峥身上,呜呜咽咽地哭。 谢明峥也被她吓到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双眸里的情深藏不住地外泄。任是谁看了此刻他那黏糊的眼神,都再不能说出什么,新帝恨三公主这种话。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18. 落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生气 谢明峥带着她往岸上游,到上了岸,临春仍旧攀在他身上,不肯松手。呛水的滋味并不好受,很可怕,呼吸不了的无力感,临春抽抽搭搭地哭着。谢明峥本想放她下来,看她哭得狼狈可怜,索性揽住她后腰,将人抱住。 见谢昭仪被救上岸,而自家主子还在水里挣扎,卫翎的婢女赶紧求人:“陛下,您快救救我们美人,我们美人不会水……” 谢明峥有些不耐烦,阴沉着脸道:“既然不会水,还不快去找会水的来捞,再耽误下去,是想捞个死人上来吗?” 婢女见他方才跳下去救谢昭仪,还以为陛下该是个热心肠的人,此刻被他一番话斥得瑟瑟发抖,赶紧去找人了。 崔惠儿在一旁听着,也是一僵。 陛下对谢昭仪的态度,与对卫美人相差也太远了吧…… 崔惠儿心里暗暗有了较量,方才见谢昭仪与卫美人争吵,她便偷偷命人去请了陛下过来。崔惠儿假模假样地走近,看向临春道:“谢昭仪没事吧?” 临春吸了吸鼻子,看向崔惠儿,她感觉自己不是很好,但面对崔惠儿的发问,还是摇了摇头。 崔惠儿仿佛松了口气:“谢昭仪没事就好,卫姐姐也太过无礼了些,方才若非卫姐姐,谢昭仪也不至于落水……” 她状似无意地提及,观察着帝王的反应,果真见帝王眸色暗下来,已是十分不悦。 “是她挑的事?” 崔惠儿心中窃喜,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是……今日嫔妾约卫姐姐来御花园逛,没料到昭仪也在。卫姐姐当时看见昭仪,脸色便不大好,嫔妾本想阻拦,可卫姐姐性格泼辣,嫔妾也不敢拦。” “朕竟不知,卫家如今是怎样教养女儿的。”帝王脸色更沉。 怀中人忽然抖了下,将谢明峥的思绪拉回。虽是五月,天气热起来,可落水湿成这般,定然不好受,她又一向身子娇,若是着了凉生病,可就不好了。 他身边伺候的太监怀文机灵,方才见谢明峥跳下水,已经想到上来衣裳湿,着人取了件大氅来遮风避寒。这会儿那取大氅的小太监正好回来,怀文便将大氅递上。 “陛下,您先披着吧。” 谢明峥看了眼大氅,取过,罩在了临春身上。 他没心思管旁人,要抱着临春离开。临春鼻音浓重,抽噎着想到冬冬。 “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管猫。”谢明峥道了句,叫碧云抱上猫跟着。方才冬冬被她们遗留在角落里,这会儿瑟缩成一团,也吓得不轻。和临春倒是像。 碧云抱着猫,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心里犯嘀咕。方才她瞧着陛下看自家主子那眼神,仿佛……很在意自家主子似的。 可她也知晓,从前主子抽过陛下一顿,打那之后陛下看主子的眼神便总阴恻恻的,把主子吓得不轻。后来陛下荣登大宝,纳了主子做妃子,她们也只以为陛下见主子漂亮,改了主意,但多大的情意恐怕谈不上。 碧云将事情一捋,总感觉哪里不对。 可她一时也说不上来,便想着等回宫与朱弦商量。 临春被谢明峥抱着,等哭劲儿过去了,恍然发觉自己这姿势极其不雅观。好在他宽大的大氅罩在自己身上,外人也看不见。 他的大氅满是他的气息,临春又闻见那股松枝的味道,这回不再是冷冽的,更温暖些。那股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住,还挺好闻的。 她吸了吸鼻子:“你怎么来了……” 他们好像……还在闹别扭来着…… 不对,是他单方面地生气。 “崔美人身边的宫女来两仪殿禀报说,卫美人与你起了冲突,怕事情闹大。” 原来是崔美人,她人还挺好的。临春又想到那个卫美人,她怎么这么坏,简直是蛇蝎美人,她后悔选她进宫了。 临春小脸垮着,谢明峥看在眼里,有些好笑,便道:“某些人从前可不是这副任人欺凌的模样。” 她以前打自己的时候,可嚣张跋扈多了。现在倒像只鹌鹑,还是一只落了水的鹌鹑,羽毛湿透。 临春小脸顿时更垮了,她本来还觉得谢明峥像英雄,本来觉得他好像也没传闻说的那么可怕那么坏,人还挺好的嘛,现在她收回刚才的想法。 什么人呀,这种时候还在这阴阳怪气自己! “以前有人撑腰嘛,现在又没有。”她小声嘟囔,俗话说得好,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还被犬欺。 谢明峥沉默片刻,而后道:“我不能给你撑腰吗?” 临春柳眉微皱,觉得他在说胡话,他?给她撑腰?他前两天还眼神凶狠,想要杀了她呢。 转念又想,她现在对谢明峥而言,像味药似的,他给她撑撑腰,也很应该吧? 她莹润的眸子微微流转,头发湿哒哒地垂落,有两捋落在她脸颊旁,又因方才哭得狠了,这会儿眼睛还是红的。 他吞咽一声,想起某些梦中的场景,似乎也是如此。 她像水里捞出来的,只不过不是池子里的水,是分不清谁的汗水。 暗里窥视太久的东西,一朝靠近了,总是叫人难以自持。她又紧紧挂在他身上,腿勾着他的腰,手勾着他的脖子,胸口贴在他胸膛,她身上丝丝缕缕的清甜香味更如同催情之香,勾动他的心弦。弦顿时便绷紧了。 他步子跨得很大,因而临春一颠一颠的,落在她后腰的手掌散发着灼灼热意。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冷冷的,她又与谢明峥贴得这么近,便更不舒服。 临春犹豫着,往后退了退,试图与他拉开些距离,想开口让他放自己下来,她可以自己走。她方才只是受了惊吓,这会儿缓过来不少。 但话音还未落,谢明峥那双眸子忽地阴恻恻盯住她道:“别乱动。” ……他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真的是,她都没干什么,他怎么又开始生气了?就像那天似的。 临春撇嘴,塌下腰,很快明白了他为何又生气了。 他又立起来了。 临春默默将腰抬高了些,尽量不让自己碰到,眨了眨眼,顿时觉得更羞耻了。一路上不少宫女太监,虽说他们都垂着眼,不敢冒犯圣颜,还有大氅遮掩,但临春还是羞耻。 “那个……其实你也不用生气,你应该高兴才是,毕竟这说明你好起来了,不是吗?”虽然是对着她。 临春吸了口气,大着胆子说:“不如这样,你忘掉从前我们之间那些龃龉……” 她的话被谢明峥打断:“你觉得我在生气?” 临春心道,你听听自己这语气,再看看自己这阴恻恻的眼神,以及冷若冰霜一张脸,这还不是生气那是什么? 谢明峥没等她开口,又说了句:“对,我现在很生气,所以你最好闭嘴。” 临春默默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垂下眉眼,不再说话了。 御花园有这么远吗?临春心里嘀咕,她腿勾着谢明峥的腰,渐渐有些支撑不住,手臂也酸了,整个人都往下滑。 遂又被戳到了。 她浑身湿哒哒的本就不舒服,再被戳就更感觉不舒服了,只好咬咬牙,勾着他脖子又往上爬了爬。 谢明峥一张脸冷得比十二月的雪还冷,临春不敢触他霉头,始终一言不发。 只是她到底体力有限,没一会儿,又掉了下去。且掉下去的位置也有些变化,原本只是戳到她大腿的,可她再滑下来时,戳到了她腿间。 湿哒哒的衣裳顿时被挤进去了些,紧紧地贴在她娇嫩的皮肤上,临春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她不由得想要扭动。觑到谢明峥那张冷脸,克制住了。 只是又努力地往上爬了爬,但她体力渐渐透支,很快又掉了下来。 如此几次,谢明峥脸色更沉,一双眼中浑浊不堪。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她这般在他身上爬上爬下的,倒像是主动摇尾乞怜似的。 谢明峥嗓音微喑,抬手在她臀上轻拍了下:“别动。” 临春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他他他他他……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19. 生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秘密 谢明峥他居然拍自己屁股! 临春整个人都不好了,顿时又羞又臊,白皙的脸颊变得绯红。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做这种下流的有失身份的事? 她挣扎着从谢明峥身上跳下来,慌乱之间,落地时崴到脚。痛楚从脚踝处传来,叫临春柳眉打结,露出痛苦的神色。 碧云一心想着自己的事,忽地听见自家主子惊呼了声,忙不迭抬头,只见自家主子似乎与陛下闹了别扭,二人厮扭在一处。她一时不敢上前。 临春哪里是谢明峥的对手,谢明峥抓着她手腕,她便动弹不得。脚踝上痛楚阵阵,更令临春难受。 “你放开……”她毫无威慑力地开口。 谢明峥显然没听,径直将人打横抱起,继续往前走。 临春脚踝痛着,想到方才的事,又有些羞愤,不由抬手在他胸口锤了一拳。 谢明峥似笑非笑看着她,临春霎时又怂了,方才那点与他争执的勇气烟消云散。悬在半空的手悻悻收回,临春为自己找补:“是你先拍我……” 谢明峥淡淡回答:“是你先动来动去。” 临春跟着反驳:“是你先戳我……” 谢明峥没说话了,临春撇嘴,也安静下来。就这么一路安静到了甘露殿。 见两个人这般狼狈回来,朱弦吓了一跳,赶紧命他们去备热水沐浴,又去寻干净衣裳。碧云跟进来,将冬冬交给她们,也去伺候了。 谢明峥将临春放在榻上,碧云赶紧扶着她去净室沐浴,更换衣裳。 谢明峥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么大一个帝王,总不能将他晾在原地。朱弦便命人收拾出了一间临时的净室,给谢明峥沐浴更衣。谢明峥没拒绝,只临走前嘱咐了句:“怀文,去传太医。” 她那娇滴滴的性子,一点小伤也受不住。 怀文应了声,退下去了,不止要去传太医,也要去取陛下更换的衣物来。怀文差手下的小太监去传太医,自己则是回了两仪殿取衣物。 回到两仪殿时,正遇上薛冰。 “薛统领。”薛冰如今是玄甲卫左统领。 薛冰正要找谢明峥,问起怀文,见怀文拿着换洗的衣物,有些不解。怀文便将方才的事说了,薛冰听得一头雾水,谢昭仪落水了,陛下也跟着跳了下去。 薛冰听得睁大眼,抢话道:“陛下是跳下去将她的头按在水里了吗?” 怀文笑容僵住,有些不解这位小统领的想法,道:“非也,陛下是将谢昭仪救了上来。” 救? 陛下不愧是人中龙凤,就连报复一个人的方式也这么高深呢。 又是封妃,又是救她的…… 薛冰挠了挠头,没懂,跟着怀文一道往甘露殿去。 临春沐浴完,感觉自己又是香喷喷的,很是满意。男子沐浴自然比女子快,她出来时,谢明峥已经更换了衣裳在外殿坐着,手中还拿了本书卷。 想到不久前他拍自己屁股的事……临春移开了视线,有些气鼓鼓。她看向一旁的冬冬,将它抱起来,冬冬今日受了惊吓,此刻蜷缩成一团,连临春都有些害怕。 谢明峥率先道:“她怎么你了?” 临春哼了声:“她莫名其妙地进来,虐待冬冬,还羞辱我。” 她抱着冬冬,一头青丝还未干透,因而未挽发髻,就这么垂落在肩上。她脂粉全褪,素净一张脸,更显得肤如凝脂,芙蓉如面柳如眉。 谢明峥一时忘了收回视线,被临春抓个正着。 她嘟囔,转过身:“看我干嘛?” 谢明峥敛下眉眼,接上她的话:“你方才说她羞辱你,怎么羞辱你了?” 临春努努嘴:“她说,我还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三公主呢,又说我不过是个昭仪,即便是贵妃又如何,从前温贞贵妃在皇后面前也能横着走。” “你就任由她这么侮辱你?”谢明峥反问她,临春撇嘴,心想她也不想啊,如果可以,她真想叫人按住那卫美人,掌她的嘴! 她的小表情生动地表达了她的想法,谢明峥尽数收入眼底,忽而开口:“去请卫美人来。” 临春轻抚着冬冬的毛发,闻言抬眸,莹润双眸盯着谢明峥,“叫她来干嘛……” “不是说了么?给你撑腰。” 临春睁大双眼,他来真的啊? 她面露喜色,笑意从眸底渐渐浮现,一点点爬满眼角眉梢,“那我可以叫人掌她的嘴么?” 谢明峥道:“可以。” 临春又问:“那我可以禁足她么?” 谢明峥仍道:“可以。” 临春唇角翘起来,心满意足:“太好了!” 谢明峥看她笑,亦跟着笑:“怎么?就只打算如此?不命人抽她一顿鞭子?” 临春笑容顿时僵住,他怎么……又阴阳怪气…… 她脸色微红,小声道:“我……可只抽过你一个人鞭子,平日里并不这么凶,那日赶巧脾气不好。因为学了好些日子的舞,可怎么也学不会那一段。” 她微微皱眉,陷入回忆里。 “而且我很快便后悔了,真的,我可后悔了。我一直想同你道歉来着,可是每一次我想与你说话,你都用很吓人的眼神盯着我,我又不敢讲了嘛。” 她尾音低下去,又像撒娇的语调。 谢明峥听她说起跳舞,忽然道:“我今日替你撑腰,总该有点报酬吧。” “啊?”果然他哪有这么好心,“什么报酬?” “跳支舞,如何?就跳当年你学不会,因而迁怒于我那一支。”谢明峥将书卷搁在手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临春。 临春还以为同他解释能把话说开,结果他竟如此耿耿于怀。也是,他这么记仇,哪能听她三两句就忘掉。 “我很久没跳那支舞了,得练练才行。”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两人都刚沐浴过,披散着发丝,一人坐在榻一侧。碧云听着看着,忽地觉得这一幕像极了恩爱夫妻,哪里像什么仇人。 碧云忽然弄懂了自己刚才不明白的事,她拿胳膊肘装了撞朱弦,小声说:“朱弦,我方才发现一个秘密,陛下喜欢我们娘娘。” 朱弦愕然,看向那两个人,只见那位冷峻的帝王每一次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的时候,凛凛目光之下藏着温柔。 临春与谢明峥说话之际,太医过来了。 临春不知他是为自己传的太医,见太医进来,看向谢明峥讶然道:“你方才受伤了吗?” 谢明峥瞥她一眼,对太医道:“她方才崴了脚,你给她瞧瞧。” 太医应了声,当即转向临春:“还请昭仪将鞋袜脱下,微臣替昭仪瞧瞧伤处。” 临春有些莫名,他特意叫太医来给自己看病…… 啊,她明白了,他方才说让她跳舞,定然是怕她伤了脚,便不能跳舞了。 临春也没扭捏,她一向娇气,一点小毛病也受不住。她褪了鞋袜,让老太医瞧。 罗袜褪下,露出一只莹白的足。细嫩脚踝处红了一片,还有些微微的肿,看着触目惊心。老太医轻轻一碰,临春便不禁皱眉。 谢明峥视线落在她赤足上,亦跟着皱眉,不过崴一下脚,也能这么严重?还真是……像玉捏的人儿。 临春后知后觉注意到谢明峥的视线,见他盯着自己的脚看,有些不自在。她蜷了蜷如玉的脚趾,将裙角往下挪了挪。 老太医瞧完后,道:“昭仪这伤并无大碍,休养两日便好了,若陛下在意,臣也可开些药膏。” 谢明峥嗯了声,老太医很快从药箱里取出一盒药膏,道了声告退。 老太医走后,谢明峥拿过那药膏,动作自然地旋开盖子,取了些在掌心揉开。他看向临春,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腿。 临春犹豫着,将小腿肚搭在他腿上。 谢明峥宽大的手掌握住她脚踝,他的手很热,掌心的药膏却还带着凉意,这感觉奇怪得很。他手不经意碰到她脚底板,临春不禁颤了下。 谢明峥抬眸。 临春小声解释:“……痒。” 谢明峥又垂下了眸子,继续替她涂药膏。 分明就那一点药膏,他涂得倒格外细致,他看着人高马大,又是武将,竟然还挺细心的。 临春胡思乱想着,渐渐有些走神,目光落在谢明峥身上。 她原本以为,谢明峥应当如同传闻一般可怕,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嘛,就是普通的一个人。 除了有些喜怒无常,还有些记仇。 她目光从他凌厉的下颌,往上,从唇到鼻,再至那双明亮眸子,都仔细看了个遍。 临春看得入神,脚上的伤涂了药膏后,被揉得热热的,疼痛几乎消失殆尽,还有些舒服。她无意识将腿伸得更直了些,倏地碰到了一个东西。她尚未反应过来,用脚趾点了点。 还挺硬实,像个棍子。 …… 临春陡然清醒,霎时僵住,反应过来自己碰到的是什么。 她呼吸都顿住了,方才她分明见他已经没举了…… 她不敢看谢明峥反应,试图将脚往回抽,但腿肚上的手蓦地收紧了力气,将她的脚禁锢住。 临春脸苦着,看向谢明峥,果真见他又是一副阴恻恻的脸,很显然又生气了,临春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谢明峥默然许久,忽而道:“你既然答应替我治病,让它下去,也算治病的范畴,是不是?” 他再次循循善诱,握着她小腿肚的手愈发紧了。 临春头发发紧,吞咽了声,小声问:“……怎么……下去?”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20. 秘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撑腰 她想到上一次,是他自己疏解。可现在他的意思,好像让她想办法…… 临春紧张得心跳加速,那几乎印在脑海里的画面再次闪过。他又抓着自己的脚,该不会…… 临春呼吸一滞,要晕过去了。 好在此时,门外有人禀道:“卫美人到。” 临春一听这话,顿时如释重负,赶紧将腿从谢明峥手中收回。 ……并没有成功。 谢明峥仍旧握着她的小腿肚,丝毫不肯松手。临春要哭了,小声提醒:“卫美人来了。” 谢明峥似乎毫不在意:“她来她的,你治你的。”他说罢,将临春的足往近压了压。 隔着衣料,临春足心也感受到了一阵热意。 临春又想哭了,可想到待会儿卫美人就要来,硬生生忍住了,软下腔调,试图同谢明峥商量:“能不能晚上再治?你先让它自己玩会儿……”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廊,马上就要过来了。 她紧张得手心出汗,心俨然跳到了嗓子眼。 谢明峥勾唇,终于松开了她的脚。 临春赶紧穿好鞋袜,端庄坐好,心还在砰砰跳着。 那厢卫翎跨过门槛,施施然进了殿。 她在水中呛了水,回宫换了身衣裳后,听闻陛下召见,心中以为是陛下要替她主持公道,有些窃喜。 卫翎站定,看向不远处的年轻帝王,福了福身:“臣妾给陛下请安。” 谢明峥侧对着卫翎,卫翎并看不见他的异常,只看见他的俊朗无双。卫翎也是京中无数恋慕谢明峥的一员,谢明峥高大威猛,充满了男子气概,即便他们说他心狠手辣,可卫翎认为,男儿成大业者,心狠手辣乃寻常事。 卫翎脸颊爬上一抹绯红,露出些小女儿家的娇羞情态来。如今谢明峥夺得帝位,更得她欢心。她是卫家女,配得上他。 临春咳嗽了声,打断了她的少女怀春。 就这么坐在榻上,临春开了口:“卫美人,你今日有两宗罪。其一,你今日欺辱的那只猫,是陛下御赐给本宫的。你对那猫不敬,便是对陛下不敬。其二,你以下犯上,冒犯本宫。你可认罪?” 她声音清甜,其实并无威慑力,卫翎自然也没放在眼里,转而看向一旁始终未发话的英俊帝王。 “陛下,谢昭仪这些话都不是真的。臣妾不过并不知那狸奴是陛下御赐,见那狸奴可爱,便摸了摸,并未对陛下不敬。反而是谢昭仪对臣妾心存不满,竟直接将臣妾推入水中。” 她避而不谈以下犯上之事,所谓上下尊卑,可不是单单看位分,而是看陛下眼中,谁更重要。卫翎有自信,她比谢临春重要,毕竟她身后是卫家。 临春争辩道:“你莫要颠倒是非黑白,本宫与冬冬好端端在水榭中坐着,分明是你来者不善,掐了冬冬,甚至要身边的婢女将冬冬扔进水中,本宫这才将你推下水。且本宫当时叫你放手,你道本宫不过是个昭仪,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当时水榭中可不只有你的婢女,那崔美人也在,若是卫美人执意颠倒是非黑白,命人将崔美人也传来,一问便知了。” 年轻帝王半垂着眸子,指节轻了敲桌面,终于开了口:“今日卫美人胆敢以下犯上,他日卫家是否也敢冒犯朕?卫美人今日说,谢昭仪不过是个昭仪,那朕便晋谢昭仪为谢贵妃。后宫之事,朕不想过多干涉,一切由贵妃决定即可。” 卫翎自以为身后是家族,可偏偏谢明峥的诉求,是打压世家大族的势力。 闻言,临春与卫翎皆是一怔。 卫翎没料到谢明峥竟会偏袒临春至此,甚至未曾将卫家放在眼里。更何况,陛下与谢昭仪之间,不是仇人么? 临春也没想到,谢明峥会给她封个贵妃。 贵妃仅次于皇后之尊,如今他并未立后,若立她为贵妃,那也算是可以横着走了。 她感觉自己一颗心被谢明峥搞得七上八下的,一会儿觉得他真好,一会儿又觉得他真坏。 临春思绪回笼,看向还在愕然中的卫翎,还记着自己的话:“既然卫美人不懂规矩,那本宫便教教卫美人规矩。来人,掌她的嘴!” 让她说那些难听的话膈应自己,欺负自己。 临春微挑下巴,得意地看向卫翎。卫翎被人押着,硬生生掌嘴了二十下,嘴巴都打肿了,这才停下。 临春又道:“卫美人冲撞本宫,送她回霁月宫,禁足三月。” 她话音落地,卫翎便被人带了下去。卫翎走后,殿中又安静下来。 临春出了气,心中舒爽难言,甚至不由得拍了拍手,连先前与谢明峥之间那点微妙的不愉快都忘却了。她呼出一口气,自从母妃出事后,她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痛快过了,处处看人脸色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她笑眼弯弯,一扭头,正对上谢明峥一双浓重的眸子。 临春笑意微收,道了声谢:“谢谢你……给我撑腰……” 她说着,余光不禁瞥向他腰下,害怕他还要让自己给他治病。 谢明峥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方才他正大光明握住她一只脚,勾起些情动,已在极力克制,谁知她还踩了踩,简直是不知死活。 但经卫美人这么一打岔,那点旖旎心思已然消散了不少。他本在两仪殿与臣子们商讨政事,半道上过来的,臣子们都被他晾着,也该回去了。 看着谢明峥的背影走远之后,临春重回殿中坐下,叹了声,心里有点乱糟糟。 碧云进来奉茶,见临春托着下巴叹气,问她愁什么,“方才娘娘不是才惩戒了卫美人,还封了贵妃么?” 临春又叹一声:“就是觉得……他有时候还挺好的,也没那么坏。” 碧云掩嘴笑道:“娘娘,陛下喜欢你呢。” 临春原本接过茶盏喝了口,闻言尽数喷了出来,还被呛到了。 碧云赶紧递帕子,被临春探了探额头,疑惑道:“碧云,你也没发热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谢明峥怎么可能喜欢她? 碧云撇撇嘴,见她不信,一时有些着急,意欲证明什么,被临春赶下去:“好了好了,你别说胡话了,快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睡会儿。” 她站起身,目光瞥到谢明峥之前看过的书。 她将书卷各上,待看见名字时,动作僵了僵。 那本书不是什么正经书,乃是一本民间话本。 临春从前不能出宫,又对宫外的事充满了好奇,三哥为了哄她开心,便给她寻了些民间的话本看。临春看过后,觉得话本写得生动有趣,从此便时不时央求三哥给她捎带一些。 她尤其爱看那些描写真诚纯粹的爱情故事的话本,那些话本里的爱情故事,总是那么动人,也正因如此,临春才对爱情充满了憧憬。她不愿草草嫁人,将就一生,想寻一个两情相悦的良人共度一生。 临春昨夜不知怎么想起了那些话本,叫碧云找了出来,忘记了收回去。这等书,难为谢明峥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她想到碧云的话,更是摇头,谢明峥怎么会喜欢她呢?真正的喜欢,应当舍不得心上人受一点苦,谢明峥又是威胁又是恐吓,还凶巴巴的,想杀了她呢,哪里可能是喜欢嘛。碧云真是昏了头了。 唉,临春合上话本又犯愁,愁谢明峥竟然要拿她的脚给他治病…… 老天,她冰清玉洁一双脚,若是沾上那个丑东西,想想就要昏倒了。 她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打消谢明峥的念头? 临春带着愁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已然天黑,她迷迷糊糊问了时辰,简单洗漱过后,用晚膳。晚膳之后,又坐立不安起来,有些畏惧今夜。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 谢明峥高高地坐在榻上,身侧银灯相照,映出他半边轮廓,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看不大真切。临春低着头,心里很是忐忑不安,摸着冬冬的下巴。 茶盏碰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响动,谢明峥转过头来,似乎要站起身来。 临春慌乱中开了口:“我……我又想了个新法子……” 谢明峥重新坐下了。 她一颗心紧紧提着,听见他说:“哦?什么法子?” 临春吞咽一声,声如蚊讷:“你可以看些秘戏图什么的。” 是下午看见那本话本后想到的主意,她听说过,话本也有许多种,除了一些正儿八经的,也有一些不正儿八经的。 谢明峥哦了声:“可以试试,但那些东西,宫里也没有,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试。天色不早了,贵妃。” 他最后一句说得缓慢,好像还带着些好整以暇的笑意。 “你自己亲口说的,晚上再治,不会想食言吧?” 临春嘟囔:“可它现在也没起来啊……”所以不需要她让它下去吧。 “可是,让它起来,不就是一开始咱们说好的,”他手撑着下巴,“你该负责的事吗?” 临春一怔,好像是这样…… 她快被绕晕了,本来就紧张,脑瓜子就更不灵光了。 “那现在怎么办?”她傻乎乎发问。 谢明峥思忖片刻,只道一句:“过来。” 她站得那么远,怕他吃人似的。 临春犹豫了片刻,还是抱住了冬冬,一步步挪到他身侧。她想,他今天还给自己撑腰,又关心她的伤势,不论是不是顺便,反正确实是做了好事,应当…… 还没想完呢,已经被拦住腰,按在他腿上。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的《娇泣》最快更新 撑腰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生病 夏夜的温度已经渐渐高了,寝衣都换上了最单薄的,只是还未热到用冰鉴的地步。隔着单薄的衣料,临春感觉到了他大腿的热度,贴着自己的,不大舒服。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自己也热起来,额上沁出一层薄汗,手心也是。大抵是太热了,冬冬都受不了,从她怀中跳了下去。 临春意欲伸手将冬冬捞回来,微微站起身来,可刚一起身,便感觉到了。她陡然僵住,没抓住冬冬,冬冬的尾巴从她手心里扫过,有些痒痒的。 她心跳快起来,快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 她脑子里忽地闪过一段对话: ——我怎么心跳这么快? ——那是我的心跳。 柳眉当即蹙着,思索这对话在哪里发生过,可却想不真切,在这份不真切里,又虚虚渺渺地飘出几句旁的。 ——你听听我心跳,我是不是要死了? ——阿宝,是我要死了。 那对话的场景,似乎是她靠在谢明峥怀里。真奇怪,她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么离谱的梦。 而且,他为什么知道自己乳名…… “你为什么知道我叫阿宝?”她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谢明峥道:“曾经不小心听见高贵妃如此唤你,便记住了。” 事实上,不止听过一次。当凝望一个人时,那些关于她的细枝末节的东西,仿佛会自然而然地飘进脑海里,被刻在心上。 最初的最初,他对这种不自觉的记忆,感到反感和抗拒。连同对她,也反感和抗拒。 可越是反感,越是抗拒,却越不受控制地想要注意。 在那种自我的拉扯里,渐渐变作一种病态的迷恋。 临春哦了声,话题到此结束,又是无边无际的沉默。她心跳扑通扑通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搭在自己膝盖上,好一会儿,才问:“好像……可以了吧……” 她慢慢预备站起来,却被热到烫人的手掌攥住脚踝。 “嗯。”他应了声,“可以下一步了。” 五月的夏夜蝉声稀鸣,并不扰人,风声里裹挟着闷意,撞在窗棂的声音都不如春日清脆。冬冬从临春怀里跳下来后,便兀自找了个舒服的角落趴着,偶尔喵呜两声。分明有风声、有猫叫、有蝉鸣,可临春还是觉得周遭安静得可怕。 她那条没有受伤的腿被谢明峥握在手心里,已经踩得没力气,不想自己动弹。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谢明峥神色,见他一张冷脸,只好继续勉强自己。 她一双唇紧紧抿着,一副委屈的模样,眼尾发红,眸中点点水雾,强忍着没让自己落泪。 她发现,原来那……并非完全硬实的,与那些实心的木棍不同,还有些软。 以及,谢明峥是大坏蛋。 碧云肯定是昏了头了,竟觉得谢明峥喜欢自己。不知道她怎么竟得出这样离奇的结论。 临春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脚都要抽筋了,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开口:“还没好么?” 谢明峥轻嗯了声。 临春眼眶里打转的泪几乎要落下来了,她哽咽着说:“我怀疑你在骗我。” 谢明峥倏然抬眸。 “你是不是已经好了……”不然怎么这么久…… 她要哭了,忍不住了。 “没好。”他否认得坚决。 谢明峥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轻叹了声,终于收紧了她的脚踝,不再需要她动弹。临春蓦地全身松懈下来,瘫软着靠在身后的引枕上。 她连看见这一幕都不想,索性往后仰去,目光投向头顶的承尘。 因为腿被抓着,所以她上半边身子不由也跟着微微摆动,连带着视野里的彩绘承尘也在晃动。 临春不由得闭上了眼,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自己不清白了的惆怅里。 大抵是被晃得厉害,临春感觉脑袋都有点晕。 窗外的风忽然吹得更厉害,将窗台下那几株观音竹吹得沙沙作响,冬冬不知为何,奶声奶气地喵喵起来。晚风穿窗而入,谢明峥额上一层汗,被热风一吹,缓缓从热意背后渗出些冷。 临春感觉自己脚踝上的力气一松,她陡然睁开眼,却对上谢明峥一张放大的脸。 她吓得惊叫了声,从一旁滚落榻下,掉在了清凉的地砖上。 临春这下更委屈了,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泪尽数喷涌而出。她赶紧用衣袖擦去,道:“我去沐浴。” 说罢,自己从地板上爬了起来,飞也似地逃出了寝殿。 珠帘被她撞得丁零当啷响,声响在殿中回档,久久未能平息。 她从寝殿中跑出来,还抹着眼泪,把碧云她们俩吓了一跳。 “娘娘,怎么了?” 临春只哽咽说:“我要沐浴。” 碧云与朱弦对视一眼,看她这副模样,皆以为是她承过宠,忙不迭去备水。待备好热水,伺候临春沐浴时,却又见她肤如凝脂,并未见任何痕迹,又有些怪异。 但都没多问,只是替她搓澡。 临春心情尚未平静,想一个人静静,把她们俩支了出去,自己在浴池里泡着。她趴在浴池边,小脸垮得没边。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诓了。 她皱着眉,明明一开始他就没起来,她为什么要答应先让他起来,再让他下去!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谢明峥这人心眼太坏了,果然是坏蛋。 她小脸一垮再垮,总不能……以后都得她这么来治吧? 不行,她得赶紧想别的办法。 临春想起自己下午想的办法,秘戏图是不是不够?要不再叫他看点文字的东西?图文并茂,双管齐下?若是还不行,要不叫他看点真人演绎的……? 她记得,曾经有一回三哥给她捎带话本时,不小心掺了一本那种不正经的……给当时年幼的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她感觉自己满脑子都是下流的东西,污秽不堪,赶紧缩进水中净了净。 太过羞愤,临春在浴池里泡到皮肤都快发皱了才慢吞吞出来。兴许是澡泡得太久,临春头晕得比先前更厉害了。 从净室出来,她磨磨蹭蹭回到寝殿。 谢明峥已经安然地躺下,仍旧留出了半边位置给她。 她撇嘴,慢慢地挪近,挨着墙边进去,好似很嫌弃谢明峥。一进到里侧,便赶紧扯过被子躺下,躺下那一瞬间,又觉得脑袋有些晕。 感受到身侧的目光,临春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谢明峥。 谢明峥看着她的动作,不禁勾唇,摇了摇头。谢明峥亦躺下,心还在回味着今夜的滋味。他双手枕着头,本以为身侧的人多半睡不着,可没多久,竟听见了均匀沉稳的呼吸声传来,还有些诧异。 临春也以为自己定然睡不着,可眼皮忽然好沉,头更似千钧重,扯着她往梦乡里坠。她像是回到那日落水时,怎么扑腾也挣扎不出水面,反而往水底越坠越深,就像有个水鬼在地下扯着她的腿似的。 她拼了命往上游,可怎么也游不动。越坠越深之际,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好像马上就要喘不过气。 这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母妃的声音:“阿宝,阿宝。过来,来母妃这里。” 梦境一转,出现了母妃与父皇的脸。他们一起朝她招手,好像幸福的一家三口。 她有些欣喜,朝着他们跑去,可下一瞬,梦境又变了。方才还和乐融融的父皇母妃,忽然间父皇掐着母妃的脖子,面目狰狞地质问,你这贱人,朕对你这么好,你为何要背叛朕…… 临春吓到了,看见母妃的脸越来越青,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她跑上前来,求父皇放手,可父皇却怒目圆睁地看着她,骂她,你不是朕的女儿,你是野种。骂完也掐住了她的脖子。 临春喘不过气来了,面前父皇的脸却又一下变成了谢明峥的脸。 临春吓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心突突跳着,只觉得脑袋好晕,好痛,好难受。 这种难受让她不由得哭起来,嘤嘤呜呜的。 泪眼婆娑里,临春仿佛看见了谢明峥的身影,他坐在床边,声声唤她:“阿宝……” 临春感觉到自己被扶了起来,靠在谢明峥怀里,就像母妃小时候抱着她那般。 她又觉得谢明峥不是坏蛋了,还挺好的。 但下一瞬,谢明峥却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为您提供大神 陈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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