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她修长生道》 第一章 攀爬青云梯 枕山有十三峰,矗立在虚空之下,到了山腰处白云霭霭,与密林相缠,如青花带玉,美得不可方物。 然而众人却没什么心情欣赏此番美景,毫无形象的坐在石梯上喘着气。 “都爬了四五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到山顶啊!”有人开始忍不住抱怨。 别的门派都会派弟子在山下为大家测灵根,偏生这剑宗非要独树一帜,只能爬上枕山后才有资格测灵根。 谁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呢? 万一灵根不合格,不是白爬这么久了吗? 当然他不是担心自己灵根不合格,早在来枕山之前,家里已经为他请了大师测过灵根了,是金属性单灵根,无论放在哪个门派,都算得上是天才了。 他只是觉得这剑宗的规矩实在是古怪,不近人情。 “有这功夫抱怨,还不如省点力气多爬几步。” 说话的少女一身红袍,面容清冷,显然十分看不上眼前这个富贵公子。 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伙,有什么资格修仙。 无故被骂的周照从地上爬起来,怒目圆睁地指着红袍少女,“陈红锦,别以为我们两家交好,我就不会骂你了啊!”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还有两个时辰灵根测试就结束了,还是抓紧时间赶快爬山吧!” 也不知道人群中谁说了这么一段话,大家都不敢再多休息,杵着地上捡来的木棍继续前进,唯恐错过了灵根测试,又要再等十年。 陈红锦冷哼一声,挤开周照,率先开始爬山,很快就将众人甩了开来。 “她还是人吗?”周照回头问身边的人,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时间不多了,周兄还是快些吧,在下去前面等你。”那人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是冲着拜入剑宗来的,为了一个周照错过了灵根测试可划不来。 周照看着身边的人争先恐后的继续爬山,很快就只剩下了个瘦弱的小女孩。 还是那种一看就营养不良,风吹即倒的。 …… 陈红锦在来枕山的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因此她步入青云梯的时间比大家晚了半个时辰。 一路上她很少休息,陆陆续续超过了不少人,但一望无尽的石梯还是让她有些泄气。 “劳烦请问一下,此处离山顶还有多远?” 驻守云台的弟子很和善,耐心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姑娘再往前路过四个云台便到了。” 青云梯每一百梯设一云台,四个云台便是四百梯。 陈红锦的脸上总算露出一点笑意来,“多谢了!” 陈红锦道了谢,准备继续前进。 忽然天地骤变,她脚下一顿,仰头看天,是层层叠叠的白云,脸上似乎有冰凉落下。 是下雨了吗? 陈红锦抬手摸了摸脸,触手一阵冰凉,掌心落了一片晶莹的雪花。 “真是奇怪,明明是夏天,怎么落雪了?”追赶上来的男子胡乱抹了抹脸,喃喃自语。 驻守云台的弟子却是知道,这是小师妹结丹成功了。 小师妹是宗门内唯一的冰灵根,天资卓绝,百年难得一遇,结丹之时,天地异变,飞雪连天,实在是很平常。 见陈红锦二人还停留在原地,他出声提醒道:“二位莫要在此多耽搁了。” 虽然爬上青云梯才有资格测试灵根,但从迈上青云梯的第一步开始,宗门考核就开始了。 陈红锦回神,压下心中好奇,专心致志的开始爬梯。 夏季飞雪也好,天地变色也好,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爬上青云梯。 越到后面,陈红锦只觉得越发吃力,脚上仿佛绑了千斤巨石,每抬一次腿都有一股无形的拉力在拖拽她。 体内像是有一座巨大火炉在燃烧,汗水从她白皙的面容上滑落,凝在下颚处滴落在地。 漫天的飞雪让她总算得以喘息,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只要爬上山顶就好了。 陈红锦咬牙坚持,没有想歇息的想法。 身体太疲倦了,一旦停下,就再难爬起来了。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陈红锦心中默念着剩下的台阶,终于在她体力不支要倒下时,看见了山顶风光,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灿若繁花的笑来。 “恭喜,你是第一个爬上青云梯的人。”身穿白裙的剑宗女子浅笑说着,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还有一个时辰开始测灵根,你可以先到旁边休息一会儿。” 陈红锦点点头,找了块不显眼的地方,盘腿坐下调息,顺便暗自打量剑宗的弟子。 山上风雪很大,每个弟子都站立如松,一身白衣飘飞,腰佩长剑,俊逸出尘。 陈红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红袍,好看的眉毛皱起,她日后也要穿这一身素白吗? 至于她能不能拜入剑宗,这从来都不是陈红锦需要思虑的问题。 看见第二个到顶的人,陈红锦并不意外。 是先前周照身边的,一袭白衣混迹在剑宗弟子中间,不仔细看,还真能让他混过去。 他从一众剑宗弟子间穿插过来,走到陈红锦身边,离她两尺远,也盘腿坐下,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来,笑得人畜无害。 “陈姑娘真厉害,在一群人中第一个登顶!” 他态度真诚无比,还竖起一个大拇指赞叹。 如果他知道陈红锦比所有人都晚半个时辰进入青云梯,怕是会更惊讶。 陈红锦偏过头去,不理会他的殷勤。 男子也不恼怒,仍自顾自的说着话,“在下祝清意,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日后就是同门了。” 祝清意这话一出,才引得陈红锦多看了他两眼。 就这么自信,自己灵根测试一定能合格吗? 不对,也许提前测过灵根了也不一定,就像周照一样。 他们这种大家族,都会提前测灵根的,就连陈红锦也不意外,只不过这祝清意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家族里面出来的。 “你是什么灵根?”陈红锦问道。 祝清意一愣,随即轻笑道,“在下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等测试过后姑娘便知晓了。” 陈红锦闻言又开始沉默起来,心中其实并不信祝清意的话。 如果祝清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何以笃信他们能做同门? 靠他的迷之自信吗? 感受到陈红锦的态度一下子又冷下去,祝清意心中了然,怕是以为他故意骗她了。 其实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只是直觉他和枕山有缘,和剑宗有缘。 第二章 灵根测试 爬上青云梯的人越来越多,陈红锦都没有看见周照,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她就知道,像周照这种富贵公子哥,怎么可能受得了修道之苦。 “时间快到了,应该没有人再上青云梯了。”说话的弟子拿着名册,勾画了一下,准备收笔。 “等一下,还有我!”石梯下冒出个脑袋来,毫无形象的双手双脚并用,爬了上来,大口喘着粗气。 那位剑宗弟子一惊,见香还有一点尾巴没有燃尽,这人也算在规定时间内爬上青云梯,遂即摸出笔来记录,“你叫什么名字?” “周照、周照,我叫周照。”周照喘着气,连说了三遍自己的名字,唯恐眼前人一个没听清,给他记漏了。 “还……还有我……”一道极弱的声音自石梯下传来,不一会儿,爬出来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 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小心翼翼的问:“我在规定时间内爬上来了么?” 负责记录名单的剑宗弟子嘴角抽了抽,原以为这个周照已经够狼狈了,没想到还有更狼狈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提笔看向她,“香还未燃尽,自然算通过了。” 小姑娘一张花脸上露出羞涩的笑意来,温声细语道,“我叫宓芋。” “你姓符?” 居然和小师妹一个姓,在枕山也算独一份了,就是不知道资质怎么样了。 小姑娘听着他问自己的姓,以为他是没听清,嗯嗯的点了点头。 于是他大手一挥,在名册上写下符芋两个大字。 “好了,都记上了,过去排队测灵根吧。” 宓芋诺诺地跟在周照后面,他们是最后爬上青云梯的,所以也是最后测灵根的,排在长队的末尾。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着台子上的黑色石头,先前的疲倦早就一扫而空,只剩下期待、忐忑、兴奋。 “这就是测灵石啊,好大一块!先前有人去村子里面给人测灵根,那测灵石才巴掌那么大一块呢!果然还是大宗门豪气!” “这趟剑宗来得不亏,开眼界了!” 底下的人窃窃交谈着,剑宗弟子也不阻止,当初他们来剑宗的时候,也不免兴奋。 等日后入了宗门,习惯了就好了。 负责灵根测试的是剑宗四长老姚宣真人座下大弟子,周昙之,他一身白袍猎猎,墨发轻扬,犹似明月入怀,朗月清疏。 周昙之清咳了两声,清越的声音自天地间响起:“此次剑宗灵根测试开始!” 话音刚落,一道长虹破空滑过,落在周昙之一旁。 众人隔着风雪望去,那是一位同样身穿白袍的少女,她眉眼明媚,正当韶龄,整个人好似明珠生晕,清一色雪白长袍在她身上也显得多了几分光泽。 风雪骤停。 人们也终于看清了少女的面貌,她梳着一个单螺髻,右侧簪了一团雪白的杏花,微风拂过,杏花花瓣就簌然落下。 少女生得超凡脱俗,眉心印着一枚小巧的冰蓝色雪花纹格外鲜明,就仿佛她腰间的配剑,不经意间就露出寒气来。 周昙之见着来人,清俊的面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伸手就要去摸她的头,“小师妹怎么刚结丹就过来了?” 符珠偏头躲过周昙之的魔爪,理了理发间的花,才笑意盈盈地回道:“师父让我来学习学习。” 周昙之自然而然地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侧身给符珠让了个位置,“那师妹就在一旁协助我好了。” 符珠笑着应下。 这段师兄妹之间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周昙之拿起师弟记载的名册,念出第一个名字,“陈红锦!” “将右手放在测灵石上,用心感受就好。” 因为陈红锦是第一人,周昙之怕她不懂,将测灵根的注意事项都说得格外仔细。 即使已经经历过测灵根的过程,陈红锦还是听得很认真,她抬起右手放在测灵石上,很快测灵石便从黑色变成了红色。 “陈红锦,火系单灵根!” 就在陈红锦走下台的那期间,少女温软清透的声音在山顶传开,顿时引来哗然一片。 “火系单灵根,这陈红锦也太妖孽了吧!” “爬青云梯第一名,还是单灵根,妥妥的剑宗弟子了!” “下一个是谁?有了陈红锦珠玉在前,怕是要黯然失色不少了。” 就连符珠也忍不住挑了挑眉,轻声道:“第一个就是火系单灵根,这届弟子天赋未免太好了些。” 周昙之倒是没什么触动,各大宗门招收弟子,往往一百个人中能出那么一两个单灵根就已经是烧高香了,运气差一点时,也许一个都出不了。 在出了一个单灵根后,剩下一百多人都是双灵根或者伪灵根的事也实在稀疏平常。 “下一位,祝清意!” 祝清意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传说中的测灵石,这黑漆漆的石头就能测出灵根来吗? 为了避免耽误大家的时间,祝清意也没敢多观察,伸出左手就要往测灵石上放。 周昙之也没察觉不妥,还是符珠眼尖的发现他伸错了手,提醒道:“放右手。” 祝清意尴尬地收回左手,换上了右手,霎时就能感受到有一股所谓的灵气,顺着手臂,汇聚到测灵石上。 测灵石颜色变换了一阵,最后停下来,不是红色也不是金色、黄色,所以他这是什么灵根? 祝清意有些摸不着头脑,离开测灵石时心不在焉的,却还不忘朝符珠道谢,“刚刚多谢这位师妹提醒了。” 符珠:┐(─__─)┌ 这人怎么回事啊,没点眼力见,就算入门了也得喊她一声师姐吧? 符珠深呼了一口气,念出祝清意的灵根测试结果,“祝清意,风灵根!” 周昙之一边忙着记录灵根属性,一边对着符珠说道,“没想到还出了个异灵根,小师妹你这眼力见可以啊,这届弟子天赋着实不错,比前两届好多了。” “还好你眼尖发现这祝清意放错手了,不然错失掉一个风灵根的弟子,回去师父能把我劈开当柴火烧了!” 符珠却很怀疑,按照祝清意这眼力见,能通过后面的测试吗? 青云梯和灵根测试,不过是宗门测试的门槛而已,真正想要成为剑宗弟子,还必须通过择灵、明心、煅剑三关。 即使是天灵根,这三关其中有一关未能通过,都不能成为剑宗弟子。 第三章 宗门三考(上) 除了最开始出了个火系单灵根与风灵根,后面的人要么是杂灵根,要么是废灵根,连双灵根都少得可怜。 周昙之看着名册上一大段一大段的叉,不禁怀疑此次能不能招满弟子了。 “下一位,田七七!” 周昙之翻了个页,高声念出这一页第一个人。 “田七七,在不在?” 底下众人纷纷你看我我看你,这田七七是谁啊?怎么不去测灵根呢? 半响无人答应,周昙之正准备划掉这行,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小跑上来,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师兄,前面人太多了,我不小心就睡着了。” 周昙之:“……”还没入门呢,就喊师兄。 不过看在人小姑娘态度诚恳,又嘴甜的份上,不与她计较了。 周昙之:“将右手放在测灵石上,用心感受就行了。” 田七七乖巧的照做,等了片刻,测灵石像是睡着了一般,丝毫没有动静。 “看来是没有灵根了……”小姑娘有些低落,抽开手准备下去。 原本死寂的测灵石忽地发出一阵青绿的光来,小姑娘的眼睛一下亮成了星星眼。 她有灵根诶! “田七七,木灵根!”符珠尽职尽责的报道。 后面又测出来几个单灵根和双灵根,周昙之的心情总算好转,他盯着册子上最后两个名字长呼了一口气。 “下一位,周照!” 等到花儿都谢了的周照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才慢条斯理的走上了测灵台。 家族曾为他测过灵根,他自然知晓流程,也不等周昙之说什么,已经将手放在了测灵石上。 测灵石不出意外的发出了金色的光,虽然比他在家里测试时黯淡了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 “周照,金灵根!” 周昙之提笔做了个金系灵根的记号,眸光落到最后一位测试者名字上,有些意外,“小师妹,她也姓符诶!” 符珠随意扫了一眼名册,就收回了目光,“周师兄,快点开始测灵根吧,马上就要开始宗门测试了。” 周昙之也心知不能再墨迹了,朗声道:“最后一位,符芋!” 面容饥黄的小姑娘,怯怯地从人群中穿过,一路低着头,来到了测灵石面前。 她垫了垫脚,一只手刚好放到测灵石边缘处,符珠看在眼里,随手掐了个诀,凝成一块冰石。 “踩在冰石上测。” 宓芋小声道了声谢,踩在冰石上总算能够着测灵石了,她在衣服上擦了擦右手,将掌心完全落在测灵石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测灵石的变化。 “天、天灵根?”周昙之看着眼前这个小花猫一样,衣衫破烂的小姑娘,内心的冲击不是一点半点。 好好一个天灵根,怎么混得如此惨烈? 不过他到底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整理好了心情,示意小姑娘先下去等着。 “此次灵根测试到此结束,符合剑宗要求的共计三十七人,分别是陈红锦、祝清意……符芋!” “其余人员可在山上休息一晚,次日自行离去!” 周昙之宣布完结果后,合上名册,对着符珠说道:“小师妹,我先去将这份名单交给掌门师叔过目,接下来的宗门测试就交给你主持了。” “还是同往年一样,考择灵、明心、煅剑。” 符珠接过白玉牌,保证道:“师兄放心去吧,保证完美完成任务!” 符珠注入一道灵力在白玉牌中,白玉牌里散出三十七道流光落在每个人面前,化作一枚圆扣。 “测灵根只是进入剑宗的第二道门槛,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剑宗弟子,必须经过择灵、明心、煅剑三考。” “接下来大家将被传送至浮光境中,接受择灵一考。所谓择灵,便是大家在浮光境中,通过自身对天地灵气的感知,寻找与自身灵根属性相近的灵草灵虫,一柱香为限,寻满十株灵植方可过此关进入下一关。” “当然,所寻灵植越多越好,考核结束后,灵植归本人所有,这也算是来参加剑宗测试的奖励!” “大家手中的圆扣,可在遇见危险时或者已经寻满十株灵植后捏碎,圆扣碎裂参赛者便会被传回来。” 符珠朗声宣读着第一考的内容,确定大家都听明白后,她双手催动阵法,一束束白光闪过,众人已经被传离了此处。 “小师妹,将这水境开大一点吧,都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了……” 说话的剑宗弟子垫着脚,好不容易挤到了个最佳观测点,就被一个头颅挡住了半边水境。 符珠无奈,只得催动灵力,将水境扩大,浮光境里面的景象赫然印入众人眼帘。 “这样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上次去浮光境还是上次呢,里面的场景都变得我快认不出来了。” “我之前参加浮光境考核时,遇见了一只火系小狸猫,本来想捉来当个宠物的,可惜时间到了被强制传回来了,也不知道那只小狸猫还在不在浮光境里面了。” “小师妹,你说谁能夺得此关第一名?” “对呀对呀,小师妹你也说说看。” 符珠被众人围绕着七嘴八舌的,只得无奈指了指水境画面,说出自己的看法,“她应该便是此关第一名了。” 有人不认同的说道:“小师妹,你说陈红锦是第一名我倒是相信,这小姑娘看着走两步就要倒的样子,哪有第一名的潜质啊!” 符珠:“她是天灵根,对属性亲和度最高,也最易找到与自己属性相符的灵植。” 天灵根一出,众人也沉默了。 谁让天灵根就是这样得天独厚呢? 就算不主动去找与自己属性相符的灵植,也会有灵植主动找她。 “水系灵植亲近她也就算了,这小狸猫什么意思?” 说话的人指着水境,被气得直哆嗦,想当初他坑蒙拐骗,这小狸猫死活不跟他走,现如今在一个水灵根面前撒什么娇? “杜师兄,放宽心一点,这也是好事,说不准她就将你心心念念的小狸猫带出来了。” 这样一想,杜州心里这股气也就散了。 他惦记这小狸猫有三年了,偏生他又进不去浮光境,现在有人遇上这小狸猫,没准还真能给他带出来。 等她一出来,他便拿自己珍藏的灵药与她交换,反正她是水灵根,与小狸猫属性无缘。 第四章 宗门三考(下) 水境白光一闪,有人捏碎圆扣,被传来回来。 周照拎着竹篮出来,也不知道其他人什么个情况,将竹篮交给剑宗弟子,询问道:“我可以进入下一关了吧?” 接过竹篮的剑宗弟子很快检查了一下他所获得的灵植,递给他一根洁白的鸟羽。 “在明心门前将鸟羽点燃,就可以进入下一关了。” 水境闪烁几下,很快又有几人从浮光境中出来。 周照一见出来了这么多人,连忙握紧白羽,站到传送法阵中,想要抢先一步进入第二关。 由于已经有人开始第二关了,也还有人还在第一关中,符珠抬手催动手中玉牌,水境一分二。 “大家都陆续从浮光境中出来了,这小姑娘还在磨蹭啥呢?”杜州心急如焚的盯着水境,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里面考核的是他的亲人。 符珠浅笑道:“我看这小姑娘倒是聪明,多寻几株灵植出来,对她的修炼有好处,就算不用在修炼上,拿去换灵石,也是多多益善。” 杜州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心急的不过是迟则生变,万一临头一脚小狸猫跑了,他上哪哭去。 心急归心急,他也只能在水境外等着。 最后一截香灰掉落,浮光境中所有人被强制传送回来,白光刺目,杜州也没能看见最后一瞬,宓芋到底带没带上小狸猫。 杜州负手踱步至检验灵植的弟子身后,毫不掩饰的目光落在宓芋的竹篮里。 “一共二十一株水系灵植……”剑宗弟子念道,后边有人刷刷刷的记录。 “等等……还有一只火系灵物,要抵扣一分。” 剑宗弟子从满满的竹篮里翻了两下,拎出一只花色小狸猫,施了个术法,小狸猫就被困在一个透明色圆球内。 宓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那弟子抬头解释道:“狸猫好动,等你考核完了,再来领走。” 宓芋这才放下心来,领了自己的白羽,转身走向传送法阵。 杜州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算了算了,等她考核完了再说吧,总不能因为他想要这小狸猫,就耽误人家考核。 第二关明心,水境之中只能看见各位参赛者在明心门前的场景,至于明心门后,水境并不能显示。 每个人进入明心门后,所遇见的一切都是跟随自己内心变化的,此关最难也最简单。 所谓明心见性,心性也是修仙者身上不可或缺的一方面。 很多修仙者便是在修道途中,心性受到影响,最后堕入魔道,为害一方。 “咦,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小姑娘谁啊,这么厉害,前后进去才不到半盏茶吧!” 就连符珠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叫符芋的小姑娘,当真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无惑、无执、无怨怼、无嗔痴。 宓芋从门后走出来,眼前景象倏然一变。 众人发现水境也发生了变化,广袤无垠的枫树林,像是夕阳西下时,天边被阳光晕染了一番的云霞。 有一条小溪从枫树林深处蜿蜒而出,溪水在寂静的枫林中叮叮咚咚的奏响,溪边摆放了一个巨大的熔炉和一方长桌木案。 此关名为煅剑,顾名思义是参赛者需要自己锻造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小师妹,你说她能锻造出一把属于自己的剑吗?”杜州不知何时来到了符珠身旁,怀中抱着的,正是宓芋从浮光境中带出来的小狸猫。 符珠抬手摸了摸小狸猫的头,小狸猫却突然缩了缩头,埋进杜州的怀里,显然与他更亲近了。 ヾ(′A‘)ノ?!!! 她也想要一只小狸猫啊! 符珠内心如何,杜州显然是不知道的,强压下咧开的嘴角,不好意思道,“小师妹,你也别伤心,你也知道,它是火系嘛!” 符珠可没瞧出他的不好意思,嘴角都快上扬到太阳穴了。 杜州安慰她,“换个角度想,这也说明你修为越来越高了,小狸猫这个火系都受不了,这也是好事,对吧?” 实际上杜州已经想好了,以后要让小狸猫离小师妹远一点,免得一个不小心被冻死了。 符珠微微一笑,“杜师兄,将符芋的小狸猫还回去。” 她没有小狸猫,杜师兄也别想有。 杜州:“……”扎心了。 他抱着小狸猫,默默离开了水境前。 陈红锦、祝清意、田七七、周照等人也相继从明心门出来,眼前景象变化各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都有一座巨大的熔炉和一方长案桌,陈列了各类锻剑工具。 陈红锦是火灵根,周照是金灵根,二人在煅剑方面有着天然优势,很快就全身心投入到了煅剑过程中。 祝清意不急不忙的观察了下周围环境,找了株大树靠着,开始闭目养神。 “这祝清意是不想通关了吗,怎么就开始摆烂了?” “隔壁陈红锦的都开始浇筑了!” “这有啥,第一个进入此关的符芋也还没开始呢,好好一个天灵根可惜了。” 符珠听着底下师兄弟的讨论, 眸光也落到了水境之中,一直没有动作的宓芋终于开始动了。 她选了把小斧头,挑了棵稍细的枫木,砍三下歇息两下。 实在是太弱了。 这身子骨是怎么爬上青云梯的? 不止符珠这么想,其他师兄妹大多也是这样想的,对宓芋几乎不抱什么希望,注意力都凝聚在了陈红锦那边。 陈红锦在此次参赛者中,各方面都属于佼佼者,一袭红袍艳丽,人又生得姿容无双,还未入门,已经获得了不少剑宗弟子好感。 要是有这么一位美人师妹,谁不乐意呢? 因此在第三关考核中,陈红锦的关注度最高。 她清冷的面容滴落一滴偌大的汗珠,眸光落到燃烧的熔炉中,严阵以待。 火光熄灭,剑成! 陈红锦握着自己锻造出来的剑,一剑向身后劈去,半人高的小树应声而倒。 “好剑!”有人拍着手赞叹。 “……” 这未免太夸张了,一个初学者锻造的剑能好到哪去,更何况是在宝剑如云的剑宗里面。 不过若是以考核为标准的话,倒算得上一把好剑,比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不错。 水境画面一转,周照也锻造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剑,剑宽如五指并拢,看着就很厚重。 祝清意的剑就显得很普通了,既不出挑,也挑不出什么错,刚好能过关。 第五章 重修鉴真十三史 考核时间结束,众人都被传送了回来。 符珠看着大家手里都握着自己在虚境中所获得的剑,满意的点点头,朗声宣布了此次入剑宗的人选。 灵根测试合格三十七人,经过三轮考核后,还有三十一人符合要求,人虽然没有前几届多,但考核成功率却高了不少。 符珠将名册转交给杜州,“杜师兄,后续就交给你啦,我要先去向姚宣师叔和师父复命了。” 杜州本就是姚宣真人门下弟子,负责宗门新生选拔的,他一手抱着狸猫,一手接过名册,“师妹放心吧。” 符珠哼着歌,催动她的配剑霜雪明,人很快消失在了山头。 “小师妹这御剑之术,越发娴熟了啊。”杜州感慨道。 枕山十三峰,俊险秀美,峰峦起伏,御剑飞行之时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撞到山头。 剑宗弟子在御剑之时,也会格外专心致志,符珠却是不同,她自幼在枕山长大,枕山地形了然于胸,御剑之术又极为高超,飞行之时得心应手,悠闲自得。 远远的她见着了周昙之,催动霜雪明,一道长虹便从天际滑过,稳稳落在了地面。 符珠从剑上跳下来,同周昙之打招呼,“周师兄好!” 周昙之像是被她吓了一跳,“小师妹,都说了多少次了,御剑不可如此随意,万一撞上人了怎么办?” 周昙之话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不由思付自己是不是说得有些重了,小师妹天资卓绝,对飞剑掌握非常人所比,撞上人自然是不存在的。 他张了张口,准备向小师妹道个歉,符珠却倏然抬起头来,眸亮如星,明媚自然,“周师兄放心好啦,我都知道的!” 见符珠没往心上去,周昙之心里也一松。 “你这是要去哪呢?”周昙之问。 符珠说道:“考核结果出来了,我去将结果告诉一下师父和姚宣师叔。” 周昙之皱着眉,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缕愁思,“掌门师叔刚刚下山了。”他正要回去报告师父这件事呢。 “这样吧,你将考核结果告诉我,师父那里我去说,省得你多跑一趟。” 符珠“哦”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有些惊讶,“我师父下山了?那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周昙之一拍脑门,险些忘了,掌门下山时确实给小师妹留了一句话,他道,“掌门师叔说小师妹的鉴真十三史学得不怎么样,就和此次新入门的弟子一块重新学一遍吧。” 符珠:“……” 她就不该多嘴问的! 符珠叹了口气,漂亮的小脸挤作一团,看得周昙之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小师妹也别灰心,鉴真十三史还是很简单的,你只要用心记,肯定能考个甲等的!” 符珠闻言,叹气声更大了。 她上次鉴真十三史考了个丁还是丙下来着? 她的书都不知道放哪去了,还得回去找一找。 符珠一股脑将考核结果名单念给周昙之,又确认了一下,“周师兄,你都记住了吗?” 周昙之从容自信答道,“这几个名字有什么记不住的,小事一桩。” “小师妹还是早些回去收拾下东西,搬到仙道峰去吧,免得来来回回的跑。” 符珠心想也是,师父下山了,三师兄也没回来,她一个人住着也是无聊,不如先搬到主峰去,和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一块住。 还能听大家喊她一声师姐呢! 这样一想,符珠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来,很是期待之后的生活。 “那周师兄,我先走了。” 符珠扔下一句话,轻盈地跳到浮在半空中的长剑上,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只留下原地的周昙之无语扶眉,小师妹这御剑的风格还是这么不拘一格。 回头还是得给掌门师叔说一说,老是这样,回头撞上山头了怎么办? 符珠自然不知道周昙之想打小报告的想法,她正忙着翻箱倒柜,找自己那本鉴真十三史。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开课那天。 鉴真十三史是剑宗入门必修的一门课,既不是讲修行之法,也不是讲各路名剑,而是讲述修真界的历史。 其中甚至有小部分人间、魔界、妖族历史。 按理来说,这样一门课其实很有意思,但架不住内容太多,考核的时候根本背不完。 符珠是纯粹剑修,只对剑道一事感兴趣,面对这浩瀚如烟的修真界历史,每次都听得昏昏欲睡,考核的时候,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如今要重修这鉴真十三史,符珠心里却并没有了最初那种排斥,反而有了种故友相逢的感觉,态度也认真起来。 毕竟是和师弟师妹一块学习,她也是要面子的。 新入门的弟子皆着蓝,裙摆皆绣剑纹装饰,只不过手肘处会有不同颜色的绸带,分别对应着自己的灵根属性。 符珠既然在外门学习,也早早去领了两套新弟子的服饰,免得在课堂上格格不入。 主峰人最多,符珠便没有御剑,以免撞上人。 她抱着厚重的十三史,也不管其他人异样的目光,跟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课堂。 夫子还没有来,但新生基本上都已经到了,坐在各自的案桌前,三三两两的聊着这几日的趣闻。 符珠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少女一袭蓝衣,清灵毓秀。 “她不是考核那日的那位师姐吗,怎么也来了这里?” “我也记得她,御剑而落,风雪骤停,那画面太美了!” “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御剑就好了!” 符珠修为高,很轻易能将众人细小的讨论声听在耳中。 她表面上没什么,内心早就乐开了花。 y∩__∩y!!! 终于可以做师姐了!!! 符珠环顾一下四周,找到一个靠窗的空位,将自己的书放了过去。 边上的人连忙起身给她让位置,竟是那个天灵根的小姑娘,梳洗干净后,还是很漂亮的。 符珠差点没认出来。 不过她感知到了小姑娘身上通透干净的水灵根气息。 符珠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整理书册,眸光不经意间落到小姑娘桌上翻开的书上。 宓芋。 她叫宓芋? 符珠伸出白皙的手指,干净的指甲落到这两字上,“这是你的名字吗?” 符珠虽然是冰灵根,师兄师姐也总爱调侃她,寒气能将一整个山头冻住,但其实她生得明媚开朗,眉眼弯弯,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第六章 第一课人间史 宓芋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和风细雨般温柔的人,小声“嗯”了一下。 她知道她叫符珠,是枕山百年一遇的剑道天才。 也是剑宗最小的小师妹,今年刚满十五,就已经结了金丹。 宓芋想了想,小声解释道:“先前记录名册的师兄将名字记错了,长老为我们点命灯的时候,才改了过来。” 宓芋很少说这么大一串话,说完她偷偷去看符珠的神色,怕她心生不喜。 点命灯前,大家以为她和这位小师姐一个姓,对她多有关照,是她沾了符师姐的光。 符珠不知道小姑娘脑子里想了这么多,只是有点惋惜,竟然不是一个姓氏。 见符珠没再说什么,宓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有些忐忑。 窗边传来铃响。 一抹白衣由远及近,穿花拂柳而来。 符珠好看的眉毛拧了拧,眸光幽幽的看向来人。 周师兄怎么来了? 周昙之像是没注意到符珠投来的目光,将一册鉴真十三史放在了桌上,旁边还放着一把桃木戒尺。 周昙之站到正中央来,“虽然我们已经照过面了,但还没正式介绍过自己,”他眸光一扫,清咳了两下,“我叫周昙之,你们可以唤我一声周师兄。” “原本给你们授课的秦夫子,下山云游未归,故而这门课暂时由我代授。” 比起未见过面的秦夫子,大家显然更喜欢替他们测灵根的周昙之,底下欢迎周昙之的掌声就没停过。 符珠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秦夫子虽然人也很好,可是他真的好啰唆。 <(`^′)> 听得她耳朵疼。 周昙之是鉴真十三史得分最高的保持者,剑宗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能超过他。 因此长老们才放心的将代课一事交给他。 “今天我们先不讲修真界,来说一说人间史。” 周昙之面如春风,字调绵长,说话间停顿了几息,给大家翻书的时间。 符珠是学过十三史的,虽然考得不怎么样,但还隐约记得人间史的位置,很轻易就找到了。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旁边的小姑娘竟也能这么快翻到。 书上似乎还有些笔记和勾画。 符珠又看了看自己的书,也有些笔墨,不过都是她睡着时,鬼画的符号。 符珠默默将书往窗边挪了挪,免得被人看见。 人间史在书上只有短短两页。 但她记得秦夫子当时讲人间史的时候,讲了许久,还总是一边讲一边叹息。 见大家都翻到了人间史的页数,周昙之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授课。 “修真界与人间原本像是两条不相交的河流,因果轮回也各行其是,互不干扰。” “后来人间妖魔肆虐,有修士不忍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于是下山降妖除魔,他们出手解救了凡人,但展现出来的强大能力也让那些凡人心生向往,自此之后,便有无数凡人,希求可以拜师学道,自己斩妖除魔,宗门自此产生。” “修真界与人间界两条河流于是相汇了。” 周昙之讲得生动,大家都听得认真,连符珠都来了兴致,她竖起耳朵,还想听点故事。 “好了,前言结束,我们进入正题。” 符珠:“……” 周昙之道:“人间史本也浩瀚如烟,但在我们修士看来,人间百年,不过弹指间,编纂十三史的人便只用了短短两页来概括。” “我们也只需要了解一下,人间王朝更替的顺序,和其中一些大事件。” 符珠提笔,准备做点笔记。 符珠的动作自然没逃过周昙之的法眼,他轻笑着给小师妹开后门,“考核之时不考人间史,这一课大家放松听便好。” 大家都刚拜入剑宗,每天的课业繁重,他也不想一来就给大家压力,所以才将不那么重要的人间史放在第一课来讲。 只是没想到小师妹第一课听得这么认真。 为了不让她白费劲,周昙之还是好心将不考人间史一事透露了出来。 其实小师妹但凡用点心就会发现,考核的时候并不会出现人间史的题目。 既然他来代课,还是好心捞小师妹一把吧,谁让当初小师妹考核前来找他辅导十三史时,他正忙着筑基,没帮上她的忙呢。 符珠哪里知道会不考人间史,她就记得秦夫子很喜欢人间史,于是在考核前,通宵达旦的背那两页人间史。 听见周昙之说考核不考人间史后,大家也松了一口气,精神不那么紧绷。 唯有宓芋和陈红锦,没有丝毫变化,还是认认真真的听课做笔记。 人间史分为三大阶段,先竹阶段,大梁阶段以及现在的大胥阶段。 其中周昙之又着重讲了先竹晚期,大梁前期这个阶段。 “有谁知道,为什么我要将这个阶段单独拿出来讲吗?”周昙之问道。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无论是先竹还是大梁,都离他们太远了,其中历史,他们家中长辈都未必会知晓,更何况是他们了。 周昙之见众人都不知道,也不卖关子了,准备将这段特殊历史展开讲讲,余光瞥见窗边的符珠走神。 轻咳了两下,点她的名字,“小师妹,你来说说。” 他知道小师妹其实还是个爱面子的小姑娘,这次丢了面,日后会更认真学习的。 符珠恍惚听见周昙之喊她,迷迷糊糊的站起来,还不知道周昙之问的什么呢。 衣袖被人拽了拽,符珠就看见宓芋悄悄指了指自己的书,写了一行秀气的字。 符珠眼神好,一下子就看清了上面的字,这个问题她还真的知道! 符珠清了清嗓子,悠悠然的答道:“先竹末代君王集天材地宝,又请当世名师锻造了一把绝世宝剑,他为宝剑取名为梁,但宝剑锻造成功后没多久,先竹破灭,梁剑落入赵人手中。” “赵人感叹宝剑的华美剑姿,奉为国宝,以剑名为国号,建立大梁王朝,宝剑遂称大梁氏剑,又名先竹剑。” “而梁氏剑,为我剑宗镇宗之宝,所以师兄才会单独将这段历史拿出来讲吧?” 见符珠答得头头是道,周昙之既欣慰又欣喜。 是他小瞧小师妹了。 与剑有关的事,她哪有不关心的。 只是他先入为主的以为,小师妹会去了解当世名剑的名字、形状、威力,却并不会去了解这些名剑背后的故事。 第七章 纸鹤传书 周昙之向符珠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言归正传继续先前的话题,他道:“凡剑宗,必有名剑镇宗。除了我们枕山的梁氏剑,像阙月山的转魄剑,南海的龙绡剑,照影山的临弓影等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世宝剑。” “那周师兄,我们什么时候有机会可以一观梁氏剑的风采啊?”底下的弟子听周昙之的讲述,早就按耐不住激动的心了。 身为一名剑修,谁能拒绝一把绝世宝剑的吸引力呢? 周昙之一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若是往年,新生是有一次机会观摩梁氏剑的,但很不巧,五年前梁氏剑突然不见了,他们剑宗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梁氏剑的下落。 “日后有机会自然能见到的。”周昙之模凌两可的回复。 那位弟子一想也是,好歹是镇宗之剑,哪是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能见到的。 为了避免大家再问梁氏剑的事,周昙之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 又一阵清脆的铃响。 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修真界的第一课就这样结束了,没有学到修炼的知识,也没有开始他们想象中的引气入体。 符珠整理着她的十三史。 一只雪白的千纸鹤越过千山万水飞来,在窗边跌落,滚到了符珠的手边。 符珠还能感受到千纸鹤上面残留了一缕灵力,在她手接触纸鹤那刻,最后一丝灵力也消散殆尽。 是折灵术。 师姐自创来逗她玩乐的小法术,后来成了他们师门内互相传信的工具,只是可惜后来她再也没有收到过师姐的纸鹤了。 这纸鹤应该是三师兄传来的。 符珠轻车熟路的打开纸鹤,里面只简明扼要地写了一句话。 取雪英草三株、榆果二枚送至东鹿山双月潭,三师兄字。 符珠看完猛然站起身来,将字条攥紧在手心,向外边跑去,寻了个偏静处,召出霜雪明。 雪英草、榆果都是炼制春和丹必不可少的灵药,且生长不易,在外边极难寻得,三师兄特意传信回来让她取这两味药,不会是毁容了吧?! (?皿?)!!! 符珠心急火燎的跑到枕山的药堂,掏出自己的玉牌,递给管事的师兄,“劳烦给我支三株雪英草,两枚榆果。” 管事师兄头也未抬,“刚入门的弟子暂时没有资格领取药堂资源,你还是过些时日猎杀妖兽后,拿妖丹来换吧。” 他倒也不是刻意刁难谁,剑宗的资源分配都是有定数的,长老们的亲传弟子每月可以凭借玉牌领十株灵植,内门弟子每月可以领七株灵植,外门弟子每月可以领三株灵植。 至于新入门的弟子,只有门内每月分发的资源,却没有自主选择灵植的资格的,若真想要换取灵植,便只能在新生试练中猎杀妖兽,拿妖丹来换。 符珠穿着一袭新生弟子才会穿的水蓝纱裙,管事的自然将她当做了新入门的弟子。 符珠将玉牌又往前推了推,提醒道:“朱师兄,你再看看。” “?”这新入门的弟子怎么知道他姓朱的? 朱师兄终于舍得掀了掀眼皮子,扫了面前少女一眼,确实是一袭新生弟子服,目光最后移到她的脸上。 符、符珠师妹? 他瞪大了双眼,语气惊诧,“符珠师妹,你怎么这副打扮?” 重修这种丢脸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符珠没答,只催促他道,“劳烦朱师兄快点将我需要的灵植拿给我一下。” 见她真的很急,朱师兄一时也没功夫探究她的服饰了,拿了玉牌去给她找药。 “符师妹来得正巧,这雪英草就剩这三株了,榆果我替你多装了一枚,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朱师兄将符珠需要的东西交给她,掏出册子将她所领取的灵植记录下来。 “等等——”符珠喊住他。 “记我三师兄的名字。” 朱师兄手也未顿的写下符珠三师兄李无暇的名字。 将灵植收好后,符珠又回了趟住的院子里,带了一些可以恢复灵力伤势的丹药。 三师兄都惨到毁容了,定然是受了极大的伤! 收拾好一切后,符珠就准备下山了。 她御剑下山的速度很快,到了山脚处,看着背后青绿巍峨的枕山,符珠总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 不管了,先找到三师兄再说! 这是符珠第二次下山,对什么都很好奇,但她也没忘了此行最重要的事,是去给三师兄送药。 她将千纸鹤铺平,仔细研究背面的地图路线,忽地灵光一闪,想起来她忘了什么了。 下山太匆忙,忘了向周昙之告假了。 周师兄在课堂上找不到她,不会以为她旷课逃学吧? 可是她已经御剑飞行了两三个时辰,早就在枕山千里之外了,现在回去太耽误时间了。 对了,千纸鹤。 她可以学三师兄,纸鹤传书回去。 符珠翻了翻自己的储物袋,找出笔墨来,将自己下山一事写上,将墨迹吹干,三下五除二,就折好了一只千纸鹤。 “折灵有术,生息合形!” 符珠往纸鹤中注入一道灵力,原本死板的纸鹤,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扑腾着翅膀,在她指尖亲昵的打转。 “去吧!”符珠一声令下,小纸鹤随即转了向,要往枕山飞去。 “等等,回来!” 小纸鹤在原地愣了愣,有些摇摆,最后还是欢快的飞回了符珠身边。 符珠摸小猫似的摸了摸它的头,一股更充沛的灵力顺着便注入到了纸鹤身上。 她从前只在枕山范围内使用过折灵术,一小股灵力便能支撑纸鹤好半天,但现在离枕山千里之远,也不确定先前那股灵力够不够。 于是符珠又注入了一股灵力进去。 小纸鹤明显更活跃更有精力了,充沛的灵力让它不知疲倦的煽动着翅膀,一直缠绕在符珠身边,舍不得离开。 “好了,你该走了。” 符珠清音如玉,却好似一道无法抗拒的法则,小纸鹤在听见她声音的那刻,便只能顺从。 符珠御剑飞行已经很久了,又耗费了大量灵力在纸鹤身上,此刻灵力有些不足,她准备找个灵力充沛的地方,先休息一下。 四周都是密林,符珠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只好爬到树上,看看路径。 “东边灵气更充沛,还是去东边吧。” 回到密林中后,符珠也没有刻意去分辨东西,她只需要探知一下哪边灵力更充沛,就知道方向了。 第八章 出剑 风很轻,云很淡。 一道刺耳的声音打破林中寂静。 “小子,将剑冢地图交出来,我们兴许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符珠身形一顿,第一时间掩盖住自己的气息,她趴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刚好将身体藏住。 第一天下山就遇见了这样的事,超烦的! 底下的人却丝毫没有察觉,这片林子里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 符珠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下边的情形,几个黑衣修士,正围着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 少年银袍锦衣上沾满了血和泥泞,高高束起的马尾有些凌乱,脸被沾了血迹的头发粘住,让人看不清相貌。 他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只靠一杆银白长枪支撑着,才没有栽倒在地。 符珠的眸光落到少年腰间,系着朱红的绸带,腰细如柳,叫她都有些自行惭秽。不过她并不是馋人家的美色,只是被他腰间那柄剑吸引到了。 身为一名剑修,符珠可以很确定,那是一把好剑。 可惜少年宽大的衣袍将剑身挡住,她看不大清。 少年握着枪柄,明明狼狈不堪,说的话却格外嚣张,“有本事就打赢我!” “哈哈——”黑衣修士握着弯刀的手抖了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他冷嘲道:“要不低头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 树上的符珠也没忍住,发出轻微的细响。 “什么人?出来!”为首的修士反应灵敏,他大喊一声后,剩余几个修士也警惕的看向四周,做出防守的姿态。 见被发现了,符珠也不躲藏了,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笑吟吟的看向凶神恶煞的黑衣修士。 她歪着头想了想,说,“如果我说我是路过的,你们信吗?” “你糊弄鬼呢!”其中一个脾气比较暴躁的修士直接吼道。 这小丫头片子,简直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比地上那臭小子都嚣张。 “大哥,这小丫头片子肯定是这小子的同伙,不如让我把她解决了吧?”面带刀疤的黑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说着他就要举着大刀往前,却被为首的男人拦住,他看向符珠,面色阴沉,“她是个金丹修士。” 金丹修士? 还是一名剑修。 这才真的是见鬼了吧! 这小丫头片子才多少岁?他们修炼了三四十年也不过筑基中期,唯有大哥因为遇见了一点机缘,才有幸结丹成功,修炼到金丹后期了。 其余几人不由咽了咽口水,已经心生了一点退意。 他们兄弟五人围杀这一个金丹境的臭小子已经这么费力了,又来了个金丹境的女娃,现在的金丹修士都这么不值钱了吗? “那大哥,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将这份机缘白白让出去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的。 他们这些散修天资不够,拜入不了大宗门,好不容易一份天大的机缘掉到面前,怎么舍得就这样放弃。 若是能进入剑冢,说不定他们也有机会结丹了,那才是真正踏入了修真界的门槛。 结成金丹客,方是吾辈人。 为首男子思付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她刚结丹,修为尚浅,就交给我来对付,你们抓紧时间从那小子身上搜出剑冢路线图!” “切记,这两个人都不能留活口!” 他们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修为,必然是大宗门里面出来的,唯有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他们才能安全。 剑修又如何? 金丹初期对上他这个金丹后期,压根没有生还的可能。 修士的每一阶差距都是一道巨大的天堑,普通人想要越过,谈何容易? 地上的少年张口想提醒面前素未平生的少女,几个黑衣修士猛地向他发起攻势,显然想速战速决。 “放心吧,你拖住这几个筑基就行。” 少女声音清软,像夏日林间里的一阵风。 显然,她并没有将面前这位金丹后期的修士放在眼里。 她是剑修,只需要一把剑即可。 “小丫头片子,你家长辈没教过你,对待前辈要谦恭吗?竟如此目中无人,还有功夫关心这臭小子。” 符珠仍旧笑盈盈的,一点也不生气。 她很久没有与人交手了,其实还蛮期待的。 宝剑出鞘,剑光如雪。 对面的金丹修士眼里不由浮现出贪婪之色,“当真是一把好剑,没想到还能有这意外之喜,哈哈哈哈哈!待你死后,这把宝剑我会替你珍藏的,决计不会让它明珠蒙尘。” 霜雪明振动了两下,像是有些生气。它可是绝世宝剑,落入这种人手里,还不如回归剑冢长眠。 “你眼光很好,看出来这是一把绝世好剑。” “你也很荣幸,可以死在这把剑下。” 话落,雪白光影浮动,金丹修士摸了摸鬓角,一缕头发从他指尖滑落。 太惊险了! 若不是他反应快,这把长剑就刺入他的眉心了。 他再也不敢小瞧面前这个笑意明朗的少女,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阵。 符珠才不管他这乱七八糟的心思呢,任对手如何,她只管出剑。 一剑不够,便再来一剑! 她这简单纯粹的打法,让一旁战局中的人都不由心惊了一下,执枪的少年趁他们失神这一刹出枪,枪尖没有裹挟灵力,也直直刺入了一人胸腔。 “三弟!你没事吧!” 那人摸了摸胸膛的血,一张朽木脸笑得令人生厌,“他灵力枯竭,枪尖未携灵力,这点伤害还伤不了我,我们抓紧杀了他去帮大哥!” 那小丫头片子是有两下子的!每一剑都让人觉得胆战,让他交手之际都时不时分神。 若非如此,这臭小子哪有机会能伤他? 面对符珠的剑势,金丹修士隐隐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这是第几招了? 她为何不用灵力?交战这么久他还不知道她是什么灵根。 但符珠的攻势越来越猛,他也没有心思思考这么多了,单手结印施展出一个火系术法,结出数十个巴掌大的火球。 这术法似乎只用了一点灵力,他想做什么? 符珠随手凝出一道水障,将火球尽数挡住。 “水灵根?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符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个火灵根对上水灵根,哪来的天助,更何况她也不是水灵根。 很快符珠就知道了他为何这么高兴,只见他一手结印,凝聚出火球,另一只运用土系术法,准备在符珠结水障的时候,来一招水来土掩! 第九章 我没救你 他几乎是明晃晃的告诉符珠,他要做什么,也是笃定对方不可能还存在第二种灵根。 像她这样的修行速度,只有单灵根才能达到。 这也是最让他愤恨的地方,凭什么这些所谓的单灵根天才就能拜入大宗门,轻轻松松得到修炼资源,而他们这些散修,却只能拿命才能抢到一点零星的资源和机遇。 符珠不知道对方心态怎么突然发生了变化,周身灵力有些暴乱,但她知道,面对这种亡命之徒,不能掉以轻心。 尤其是和对方还差了两个小境界的情况下。 符珠自信,却不盲目。 “你很有天分,但很可惜止步于此了。” 他手举过头顶,巨大的火球扑面而来,注意力却全部在符珠手上,在她抬手的瞬间,一个土系术法紧随其后,想要打断她灭火的念头。 少女却气定神闲,仍旧结印。 水蓝色术法的痕迹清晰的印在金丹修士眼中,他心中窃喜,忽略掉先前那缕不安。 一个刚刚金丹的小丫头,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还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符珠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既然想来一招水来土掩,那她便还他一个将计就计吧! 水系术法轻轻扑上金丹修士召出的土墙上,如石沉大海,没掀起半点波澜。 忽然,凌厉的罡风骤起,无数冰刃从土墙中穿插出来,似乎比少女手中的剑还要锋利几分。 “你是冰灵根?!”金丹修士震惊出声。 符珠嫣然一笑,“对呀,你看起来好像很意外?” 他不意外才怪!冰灵根是变异灵根,威力更是比水灵根强势几倍,难怪她一开始就那么有恃无恐了。 金丹修士在心里骂娘,早知道就让她路过好了!现在却结成死仇,不死不休了。 他连忙筑起火墙,想要将这些冰刃融化掉,却发现冰刃凝结得很结实,比石头都硬。 灵力都用在火墙上了,也只是将冰尖融化掉了一点。 “土盾!”见火根本融化不掉冰刃,他只好施展出一个土系术法,造出一面厚实的土盾。 土盾似乎挡住了冰刃的攻势,他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一道寒光闪过,透过土盾,刺入了他的心脏。 “你……” 灵力散去,土盾瞬间瓦解。 少女干脆利落的抽出手中长剑,语调轻扬,“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一名剑修?” 可惜,对方再也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了。 “大哥!!” 悲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震得符珠耳朵疼,她都差点忘了,后面的战局还没有结束。 “杀了她替大哥报仇!!”五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双目赤红的看向符珠,恨不得当场将她碎尸万段。 他是大哥捡来养大的,大哥于他而言,宛如再生父母。 如今大哥死在面前少女手里,他一定要位大哥报仇! 其余三人却有些退却了,她能杀了一位金丹后期,还毫发无损,显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看出几人的犹豫,他冷哼一声,唾骂道:“大哥待你们不薄,你们却连替他报仇的勇气都没有,懦夫!” 面有刀疤的修士被骂得有气无处出,他确实是有退却的想法,但被一个毛头小子指名道姓的骂懦夫,还是有些火了,他怒骂道:“谁说我们不替大哥报仇了!” “横竖也是个死,与她拼了!” “这臭小子不也是金丹修士么,还不是在我们几人的围攻下狼狈至此,她先前耗费了大量灵力,未必敌得过我们兄弟四人!” 符珠心想,那臭小子的金丹修为怎么可以和她的金丹修为相提并论呢? 符珠飞身而起,坐到大树树干上,水蓝的裙摆飞舞,像是层层荡漾海波,她冲着地上的少年喊道:“喂!我已经替你解决了最大的劲敌,这几个筑基你能自己解决吧?” 言中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她不会插手,也不会帮他。 少年沙哑着说了一声,“多谢。” 他提起长枪,有些艰难的起身,拦在要找符珠报仇的修士面前。 “臭小子找死!” 五颜六色的术法不要钱似的咂过来,银白长枪看似杂乱无章的飞舞着,却恰恰将那些凌厉的攻势挑飞。 术法与枪风相撞,发出猛烈的震荡,似秋风扫落叶,荡尽腐朽。 符珠早早施了个屏障,才没有被波及到。 少年的枪使得出神入化,如蛟龙出水,睥睨纵横,即使是以一敌四,也能轻松化解每一个人的招式。 只是可惜,他灵力快枯竭了,再拖下去,未必能赢。 符珠有些纠结,她最终还是从储物袋里面拿出一枚丹药,“回灵丹,接着!” 少年没和她客气,眼疾手快的接住丹药,单手开盖,将丹药一吞而下。 “……”也不怕她给的是毒药。 这原本是给三师兄准备的,倒是便宜他了。 服下回灵丹后,少年能感受到体内的灵力缓慢在恢复,不过两息的功夫便感到神清气爽,体态轻盈。 她给的回灵丹,是上品。 少年没给对面反应的时间,出枪行云流水,枪影闪烁间,已经取了一人性命。 他先前枪尖未携裹灵力,就已经逼得几人呈现出落败之风,如今体内灵力得到补充,长枪威力自然更为巨大。 手中长枪舞动,在半空中一个旋转,横扫一番,巨大的枪风冲击让三人连连后退,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没想到还能让他有反击的余地……”说完彻底失去了意识。 符珠从树上跳下来,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的枪法很漂亮!” 少年抬手拭去嘴边乌血,眉眼微扬,“你的剑法也很漂亮。” 她和金丹修士对战的时候,他有观察过战况。 剑气凌秋,如光出匣。 吴钩霜雪明。 少年后退两步,抱拳行礼,“在下阙月山太玄剑宗,赵执缨,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符珠连忙避开,退开二丈远,她摆摆手,脱口而出,“我没救你!” 赵执缨:“?” 这姑娘怎么还口嫌体正直呢? 明明救了他啊。 他懂了。 剑修向来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她一定是不好意思接受他的谢意。 赵执缨道:“姑娘放心,我们太玄剑宗并没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习惯,你不用担心我一定要报答你的。” 符珠:“……” 他们太玄剑宗是怎么有脸将这话说出口的?嗯? 第十章 白鹿惊时出绕墙 符珠并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她拍了拍衣袖,就要离开。 东边有一片湖,她正好过去擦拭一下佩剑,补充完灵力,就去找三师兄了。 走了两步,赵执缨一直跟着她。 符珠转头看他,再次强调,“都说了我没救你,别跟着我了。” 师姐说过,救路边的男人会带来不幸。 所以她一定不能承认,她救过赵执缨!!! 赵执缨:这位姑娘当真是修真界的大好人,救人一命,却一点都不求回报。 不过…… 赵执缨指了指眼前唯一的一条路,“在下并不是要跟着姑娘,只是东面有一片湖,那里灵气充沛,我想去那里疗伤。” 符珠:“……”也对,赵执缨说过,他们太玄剑宗没有报恩的习惯,是她想多了。 东面的湖比符珠预想的还要大。她先前找路的时候在树梢上远远看见过这湖,隔得远,湖看起来就像一面小镜子,现在到了,发现这湖其实还挺大一片的。 “此地灵力充沛,正适合疗伤调息。”赵执缨满意的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他看向符珠,好意提醒,“这位姑娘,经此一战,你的灵力怕是也所剩无多了,不如也在此补充一下灵力。” 说完他才想起来,这么久了,他还不知道这位姑娘的姓名呢! “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符珠坐在另一边,摸出一块素净的帕子,认认真真的擦拭着霜雪明剑身上的血迹。 擦完佩剑,符珠直接入定,隔绝掉赵执缨的声音。 她才不会告诉赵执缨名字,都说了,她没有救过他,等补充完灵力离开,她就当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掩耳盗铃,不外如是。 一个时辰后,符珠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没有将灵力补充满,一方土地的灵气滋养着一方生灵,她若是将灵气全部吸收掉,对于这里的生灵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赵执缨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符珠醒了,他收了长枪,大步流星走过来。 腰间朱红绸带飘舞,如枪尖红缨一般夺目。 符珠的目光不由又落到了少年腰身上,那里别了一把剑。 “姑娘你醒了,我刚刚为你护法时,见你身边灵力有些外溢,是不是对战的时候受了伤?” 这姑娘为了救他,不仅赠送了一枚回灵丹,若是还因他受了伤,那他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符珠想了想,便知道赵执缨说的是什么了,她吸收灵气后,灵气在四肢百骸流通,释放了一些寒气,于是她同时又排了一部分纯粹的灵力出来,护着身边的生灵。 这种修炼上的事,符珠自然不会告诉赵执缨,她摇了摇头,说,“没受伤。” 不过赵执缨给她护法? 符珠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发现少年换了一身白色长袍,长发也重新用白色丝帛束起,他眉眼清冽如画,唯有腰间一抹朱红入目,艳灼如蕖。 端看表面确实唬得住人,但有点修为的人都能探知,他体内空荡荡的,毫无半点灵力。 就这样,给她护法? 开什么玩笑呢! “我要走啦,你自求多福吧!”能被人追杀,身上肯定是有什么珍宝的,符珠可不想牵扯其中。 他们剑宗和阙月山也没什么往来,更别谈有什么交情在了。 有一只手扯住了她的袖摆。 “姑娘修为高强,能不能护送我到一个地方?”赵执缨也是天之骄子,从未求人,如今第一次求人还有些羞耻。 他抿了抿唇,说道:“刚刚我也替姑娘护法了,姑娘能否看在我替姑娘护法的面上,考虑一下……” 他们阙月山一定会报答这位姑娘的恩情的。 还有她的回灵丹。 符珠一愣,被逗笑了。 她本就生得艳若新月,容色绝俗,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赵执缨心中一喜,觉得有戏。 下一刻,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考虑!”少女眉眼含笑,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 她一把拽回自己的衣袖,施展一个剑诀,霜雪明自动从腰间飞出,停在她面前。 她还要去找三师兄呢! 见她当真不管自己了,赵执缨心中一急,想着还有什么说辞可以打动她,腰间飞剑却忽地嗡嗡震动了两下。 它是一柄剑,但自从落入这个人手中后,没有出鞘过一次,见霜雪明恣意凌空,它有些不满了。 赵执缨恍然大悟,留住一名剑修,自然是靠宝剑,刚好他有一把。 他道:“我有一把剑,可否当做报酬请姑娘护我一程?” 符珠有些心痒。 她确实惦记赵执缨的那把剑很久了,并不是想据为己有,她就是想看看。 宝剑出鞘是何等风采。 之前她没有出手解决那几个筑基也是因为,她想看看那柄剑,只是可惜赵执缨到最后都没有拔剑。 符珠纠结了一小会儿,就开心的从飞剑上跳了下来。 \^O^/!!! 赵执缨从腰间取下一直带着的长剑,毫无留恋的递给符珠,“这把剑,应是上品,姑娘觉得如何?” 符珠有些奇怪,“你不是剑修吗?” 他出身太玄剑宗,怎么会不是剑修呢? 若是剑修,便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一把剑修梦寐以求的好剑,一般宗门里都找不出第二把来,他怎么舍得拿出来当做报酬? 赵执缨坦然道:“在下确实不是剑修,这把剑我也从未拔出来过,所以至于它的品秩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但确是上品无疑,姑娘可以放心。” 他虽然不是剑修,但出身太玄剑宗,对剑的感知是不会错的。 上品宝剑都是有脾气的,赵执缨不是剑修,宝剑不愿意被他拔出,符珠也能理解。 她单手接过剑,霎时就能感受到宝剑身上的剑气涌动,它似乎很高兴? 符珠拔出剑鞘,一道柔和的剑光飞出,她还未看清形状,那抹剑光已经飞入云层,消失不见。 长剑如雪,却和符珠的剑不一样,它周身泛着的是柔和的白光,而不是霜雪明的白色寒光。 这似乎是一把柔和之剑,藏锋于内,隐隐有流光闪过,发出仙音鹿鸣。 白鹿惊时出绕墙。 独鹿剑! “这是独鹿剑!”少女清音激动,如流水击石,在赵执缨耳中炸开。 竟然是独鹿剑么? 传说中的仙剑! 看来剑冢一事,事关重大,他得早些回到宗门了。 第十一章 找到三师兄 “那我以这把独鹿剑为报酬,可否劳烦姑娘送我回太玄剑宗?”赵执缨似乎有些急迫,声音里带着一丝催促。 符珠震惊脸。 拜托,这可是仙剑诶! 不是路边随随便便捡来的破铜烂铁,也不是大宗门里那些镇宗之剑可以相媲美的。 赵执缨就这么将仙剑给她,不怕回去被师门打死吗? 符珠善良的开口,“这是一把仙剑。”她以为赵执缨不认识独鹿仙剑。 谁知赵执缨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这是一把仙剑。若是凡剑,也不敢厚颜劳烦姑娘了。” 符珠:“!!!” 知道是仙剑还要给她,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吗?还是说赵执缨脑子有问题? 符珠纠结了一小会儿,很有原则的开口拒绝,“仙剑我不能要。” “我也不能护送你回太玄剑宗,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仙剑再宝贵,也比不上三师兄的安危重要。 她已经在路上耽搁两三个时辰了,不可能为了赵执缨先去一趟阙月山。 赵执缨不解,独鹿仙剑都看不上,这姑娘眼光可真高。 他不死心的说道:“在下着急回阙月山,实在是有大事要禀报师门。” “姑娘也看见了这把独鹿仙剑,它便是出自剑冢。剑冢再次现世,必然会在修真界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唯各派联合商议对策,早做准备,才能避免一场混乱。” 他虽然不知道这姑娘是何门何派,但肯定是出自哪个剑宗,剑宗之人定然明白,剑冢现世意味着什么。 符珠听懂了。 赵执缨的独鹿剑出自剑冢。 能出仙剑的地方,定然藏着天大的机缘。 各方修士知道这个消息,必然会争得头破血流。而剑道宗门之间会更加激烈,谁都知道,剑修离不开剑的。 她很意外赵执缨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她,毕竟她是剑修,所在宗门与太玄剑宗是竞争关系。 不过此事真如赵执缨所说的话,她还真不能将他丢下了。 “我要去寻我师兄,可以带上你一块,之后我再护送你回太玄剑宗,你觉得可以吗?” 赵执缨哪里敢说个不字,他要是表露出半分不乐意,这姑娘就能当场把他扔下。 连仙剑都不在意的人,怎么会在意他的小小想法呢? 符珠将独鹿剑扔给他,“将剑收好,别被发现了。” 虽然她拔出剑鞘那一瞬间,有一股莫名的剑光飞走后,独鹿剑看起来就好像只是一把普通的宝剑了,但还是要小心为好。 毕竟一把仙剑对人的吸引力太大了,她都忍不住垂涎! 符珠指尖泛起淡淡的灵力,注入到霜雪明中,二指宽的长剑迅速变大变宽,可以承载两个人的重量。 “姑娘这剑不比独鹿差。”赵执缨称叹道。 符珠白了他一眼,没理会,催动飞剑,御风而行。 剑起一瞬,赵执缨一个没站稳,差点掉下去。 这姑娘御剑的速度也太快了! 到后面,赵执缨习惯了符珠的御剑速度后,才总算领略到剑修风采。 御剑凌空,千里山河只在一瞬。 太玄剑宗弟子的御剑之术也能叫御剑吗? “姑娘剑气凌厉,这佩剑正好衬你,独鹿仙剑倒是差点韵味了。”赵执缨惋惜说道。 如果他当日捡的是一把锋锐之剑,就更好了。 如此也能更衬这位姑娘。 符珠倒是不觉得可惜,仙剑本就难求,还要挑三拣四,希求符合自己的剑势,哪有那么容易。 又不是街上的大白菜,可以挑选的。 “这仙剑我就不要了,等你回了太玄剑宗,给我五千上品灵石就行。” 她一枚回灵丹,可昂贵了。 符珠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些肉疼。 不过一枚回灵丹换一把仙剑这种事,她也做不出来。 能看一眼仙剑,她也挺知足了。 “既然说了这把仙剑作为报酬,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姑娘若是不喜欢独鹿剑,带回宗门供着也好啊!” 前面有高山,符珠放缓了一点速度。 她一边注意着峰峦叠翠,一边调整飞剑的方向,坚定的声音顺着风传到赵执缨耳中,“仙剑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过她确实很想试试仙剑的手感,符珠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将独鹿剑借我三年,三年后我亲自还你。” 别说是借剑给她,就是将剑送给符珠,赵执缨都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东鹿山是连绵起伏的雪山面前一座低矮的小山,身后雪山寸绿不生,唯有这一座矮山绿衣盎然,生机勃勃。 符珠刚将剑落到地面,就遇见了两只小鹿在溪边饮水,小鹿受惊,撒着四只健壮的腿,一下子蹿进林子里没影儿了。 “这里风景真不错……”赵执缨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 符珠放出灵力查探了一下四周,这里很安全,她也能放心的将赵执缨丢在这里啦。 “我布个结界,你就在里面调息,等我回来。”符珠说道。 赵执缨灵力枯竭得太严重,现在根本不能吸收天地灵气,唯有回宗门后辅以丹药,慢慢滋养四肢百骸,将伤养好后,才能循序渐进的吸纳转化灵气。 身后就是雪山,这对于符珠来说是个好消息,她施展术法会更轻松。 很快一个冰蓝色结界出现,最后化作透明,如果用肉眼去看,是看不出来的。 安顿好赵执缨,符珠也能安心的寻着路线去找三师兄了。 东鹿山不大,符珠很快就找到了师兄说的双月潭。 那是一方小水潭,潭边灵气充沛得让她有些意外。 水潭对面有一间小木屋,看起来是有人居住的,想必三师兄就在里面了。 符珠足尖一点,轻松跃过水潭,抬手扣门。 好久没见到三师兄了。 他毁容后不会很难看吧? 符珠内心有些忐忑。 “小师妹?你这么快就到了?”身后传来一道云轻慢调。 是她三师兄一贯吊儿郎当的德性了。 符珠转身,就见潭水对岸站着位身穿青绿法袍的男子,他未戴头冠,也没有用丝帛将头发束起,而是任由它们泼墨般的垂下。 单手提着一个竹篮,里边看起来很杂乱,有蘑菇,也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 看起来他过得还不错? 符珠最后将视线移到他面上,面如冠玉,毫无瑕疵,和她记忆中的三师兄没分别啊。 要说有变化,他画了眉毛? 可是眉毛掉了用得上春和丹吗?符珠表示怀疑。 第十二章 青衫姑娘 李无暇被小师妹盯得有些不自在,施了个术法,泼墨般的长发便自动束好。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支白玉簪簪上。 对着水面照了照,水潭中的俊雅修士,列松如翠,风神轩举,分明满意。 一个缩地成寸,人便从对岸到了符珠面前。 “我要的东西,小师妹你都带来了吗?” 符珠自然不会忘了正事,她灵识探入储物袋,心念一动,装着雪英草、榆果的盒子就出现在了她手中。 “三师兄,你要雪英草和榆果做什么?”符珠看向他,口无遮拦,“我还以为你毁容了呢?!” 李无暇抬手给了她一弹指,语气闲散,“就不能盼着点你师兄的好。” 小没良心的。 符珠捂住额头,很是不满,“我明明是担心师兄,御剑飞行了好多个时辰,赶到的东鹿山。” 御剑而来。 难怪她这么快就到了。 李无暇收了木盒,扣住符珠的手腕,探了探她的灵力。 还行,没有枯竭掉。 看来小师妹结丹后,修为大有精进。 李无暇扔给她一个红丹瓶,“里面有几枚回灵丹,算是师兄给你的结丹贺礼吧。” 符珠顿时喜笑颜开,将丹瓶放进了储物袋。 三师兄虽然是剑修,但他在丹道一方面的天赋其实不比修剑低,尤其他还是火系天灵根,不修剑的话,也能成为修真界一名受人追捧的炼丹师的。 这一趟,赚了。 (σ′▽‵)′▽‵)σ 不仅得了一把仙剑,赵执缨还承诺给她五千上品灵石,师兄又送了一瓶回灵丹。 她就是去趟什么洞天福地,累死累活,也未必能有此收获。 “对了师兄,你没毁容,炼春和丹做什么?”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的符珠,忽然清醒。 李无暇叹了口气,也不准备瞒着小师妹,他正准备开口,小木屋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李仙师……”如莺婉转,沁若幽兰。 (⊙x⊙;) 符珠瞪大了双眼,在自家师兄身上看看,又在推门而出的姑娘身上看看。 青衫姑娘弱柳扶风,倚门斜靠。 她戴着白面纱,叫人看不清容貌,唯有一双柳叶弯眉和秋水盈盈的双眸露在外面,但端看这一点,符珠便可以断定,这姑娘定然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身形纤弱,好似秋江上的一朵青莲。 只是不知道她和师兄是什么关系? 周身没有灵力波动,看起来就好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符珠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她那风流俊逸的三师兄,已经快步上前将姑娘扶了进去。 嘴上还念叨着,“兰若姑娘,你身体不好,怎么能出来吹风呢?” 符珠只得跟进了小木屋。 外边看起来普通的小屋,屋内却别有洞天。 鲜花串成的花帘挡在矮脚木床前,透过花帘,里面布了一层轻薄的月纱,可以看见矮床上布着一块完整的虎皮,洗得干干净净的。 椅子和桌子都是新砍的木头制作的,表面铺了一层月灵脂,将粗糙表面严严实实盖住。 墙上挂满了松果、干花、树叶,看起来都是一些在林子中捡来的小物件,却将小屋布置得很温馨。 她这三师兄,向来是个浪漫不死的人。 李无暇忙前忙后的照顾着那位兰若姑娘,一时竟无暇顾及符珠。 还是那位青衫姑娘先开口,她道:“姑娘应该就是李仙师的小师妹,符珠仙子吧。” 符珠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一缕羡慕之情,心中有些怪异,不过还是认真的说道:“称不上仙子,叫我符珠就好。” 李无暇使了个眼神,示意符珠出去说话。 正好符珠也有一肚子疑问要问他。 出了木屋,符珠坐到水潭边,李无暇掀开衣袍一摆,也坐了下来,不过他腿长,只能用一只胳膊肘斜撑支着。 “她叫庄兰若,是个凡人,我出剑对敌的时候,剑气伤了她的脸。”李无暇两句话就将事情说清楚了。 “所以,师兄是为她炼制春和丹么?”符珠看了看身后的木屋,窗帘前的铃兰花串悠悠然的晃着。 李无暇点了点头,面上却愁云惨淡,一点也不像他刚刚在木屋里的春风满面。 他和那位兰若姑娘之间还有故事。 “若只是伤了脸的话,庄姑娘身体应该不至于这么羸弱。”符珠说道。 她观那位庄姑娘,体弱非常。 李无暇正是为此事苦恼,他不仅伤了人家姑娘的脸,人姑娘还替他挡了暗算一击。 筑基修士的一击对于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来说,或许无关痛痒,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致命的。 他虽然好不容易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庄兰若的身体却如修复好的瓷器四处漏风,要缝缝补补,依靠灵气修养。 符珠听完前因后果,一时语塞。 “三师兄,你都金丹大圆满了,怎么还被人暗算啊!” 李无暇也有些郁结,不过他纠正道,“我现在元婴了。” 符珠:!!! 三师兄背着她偷偷修炼。 这比她丢了灵石还难受。 她也不想安慰三师兄了,先安慰安慰她自己吧。 “这件事三师兄自己解决就好,先将春和丹练出来,把人家容貌修复好,姑娘家很在意的。” 李无暇何尝不知道庄兰若在乎,他有几次都偷偷遇见,她在潭边垂泪。 好不容易集齐了炼制春和丹的药材。 修复容貌简单,但完成庄姑娘的心愿可太难了。 李无暇问,“小师妹,师父最近还在闭关吗?” 符珠摇摇头,“在招新生前,师父就出关了。” “那小师妹,你可不可以回去探探师父口风,让他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 小师妹是师父捡回来的,模样漂亮,又爱笑,师父对她一向比较宽容,若是由小师妹去说,指不定能开个特例呢? 符珠仿佛知道了什么大八卦,不过随后又觉得理所当然,脸上神色变幻莫化。 她轻声道:“师兄,如果你想娶庄姑娘的话,还是亲自去向师父说吧,这又不是什么为难的要求,师父是不会让你打光棍的。” 不过庄姑娘是凡人,要和师兄在一起,肯定要经历诸多磨难。 李无暇:“……” 如果庄姑娘的心愿是和他成亲,这倒也不是很难办,他大不了不修道了,就去凡间和她做对普通夫妻。 可问题是,人家姑娘不愿啊。 第十三章 阙月山之行 符珠微微蹙眉,继续说道:“三师兄,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上你了。新生测试那天,师父他就匆匆下山了,我连他的面儿都没见上。”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符珠站起身来,拍掉衣上的青草屑,向李无暇辞行,“三师兄,我还有事情要去做,就不多留了。” “庄姑娘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理吧,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 李无暇看着面前已经到他肩头的少女,才真的意识到,那个曾经只会跟在他们身后蹒跚学步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 赵执缨无聊的扒着地上的杂草,时不时看向那位剑修少女离去的方向。 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不会将自己丢在这里了吧。 但她的结界布得固若金汤,他又出不去,只能守株待兔般的等着。 赵执缨活了十八年,总算知道望穿秋水是什么滋味了。 一抹倩影,由远及近。 少女一身水蓝,在赵执缨眼里,便成了世间最美的颜色。 符珠走近,广袖一挥,结界就消失了。 “走吧,送你回阙月山。”少女软调,如同仙乐。 剑背上,赵执缨问道,“你师兄呢?”她来东鹿山找师兄,怎么就一个人回来。 “不要瞎打听别人师门里的事。” 会容易挨打。 “哦。”赵执缨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在下与姑娘也算生死之交了,我现在能知道姑娘芳名了吗?” “符珠。” “?”风太大,没听太清。 “符修的符,东珠的珠。”符珠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她既然借了赵执缨的仙剑,自然要留个姓名,日后才好还剑。 这下赵执缨听清了,在心里过了两遍这个名字,思索着哪个门派有叫符珠的弟子。 符珠姑娘剑术高超,小小年纪更是达到了金丹境,这样的天才,无论在哪个门派都是十分瞩目的。 但赵执缨将各个门派的天才都过了一遍,越发确定,他没听过符珠这个名字。 甚至越对照,越心梗。 因为他发现,他叫得出名字的,各大宗门里的天之骄子,无一例外,没有人在符珠姑娘这个年纪结丹成功。 长剑凌空去,瞬息千里。 透过云层,赵执缨看见了宗门的影子,他指着前方一座山头,对符珠说,“符珠姑娘,前面那座山就是太玄剑宗的入口了。” 符珠点点头,将飞剑停歇。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帷帽戴上,一副不想见人的样子。 赵执缨也不敢多问,唯恐符珠给他一剑。 但其实和符珠亲近的人都知道,她脾气很好的。 很快,就有驻守山门的弟子发现了两人的身影,抱着飞剑警惕的围过来,在看清赵执缨面容的那刻,惊呼出声,“小师叔,你回来了,我去通知掌门!!” 符珠饶有意味的看向身边这个“半吊子”金丹境,这家伙在太玄剑宗辈分还挺高? 那弟子跑得飞快,赵执缨都没能叫住他。 好在还有一位他的同伴,比较冷静。 他抱剑鞠了一礼,目光在符珠身上流连,“小师叔,这位姑娘是?” 赵执缨正要开口说话,被符珠打断,隔着帷帽,即使对方看不见她的神情,符珠还是挂起了友好的笑。 “我姓符,是你们小师叔的债主。” 少女语调温软,话里都带着笑意,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来讨债的。 那弟子看了一眼自家师叔,他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位姑娘的话。 “不知小师叔欠了姑娘多少灵石?”阙月山弟子问得委婉,还带着一丝试探。 都追上太玄剑宗来讨债了,小师叔欠的是钱债吗? 如果是钱债,应该很多吧…… 符珠不急不缓,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灵石啊……”那还好,他储物袋里应该有这么多。 “不是,”符珠摇了摇头,“是五千上品灵石。” 五……五千? 还是上品灵石? 小师叔他干什么去了! 赵执缨抿着唇没有说话,若不是他储物袋丢了,他早就赔给符珠姑娘了,也不至于在小师侄面前公开处刑了。 “小师侄,你先帮我凑一凑,等我日后会还你的。”赵执缨明显底气有些不足。 “……” 这是凑一凑的问题吗?把他杀了也拿不出五千上品灵石啊! 但小师叔都发话了,再艰难也得给他去凑,不能让人看他们太玄剑宗的笑话。 面子还是要捡起来的。 “小师叔、符姑娘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凑灵石。” 符珠找了块石头坐下,赵执缨坚持的站着。 过了一会儿,赵执缨就后悔了。 早知道他也戴个帷帽,将脸挡一挡,路过的师弟师妹,师侄们八卦的目光就差贴在他脸上了。 隐隐的,赵执缨还能听见他们的议论声。 “那不是赵执缨师叔嘛,他在大太阳底下罚站吗?” “怎么可能!小师叔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维护他的是位清丽的太玄剑宗女弟子。 “他怎么不上山呢?小师叔一直在山脚做什么?” “咦,他身边还有位女子,你们知道是哪位师妹吗?” 众人纷纷摇头,太玄剑宗这么多女弟子,倾慕小师叔者如云,她们哪能个个都认识。 眼看着人越围越多,但他们也只在树下阴凉处看着,又没过来,赵执缨也不好叫他们都散了。 他越发觉得,符珠姑娘戴帷帽之举,实在是明智。 只要看不见脸,就不会尴尬。 符珠如果知道赵执缨的想法,就会告诉他,他想多了。戴帷帽只是不想让人看见是她送赵执缨回来的。 至于后面的事,完全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 在赵执缨煎熬了不知多久后,凑灵石的太玄剑宗弟子终于回来了。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气喘吁吁的说道:“让小师叔和符姑娘久等了。” 实在是五千上品灵石太难凑了,他找了好多个师弟,才勉强凑足。 “姑娘看看,还差不差。” 符珠接过储物袋,也没检查,直接扔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面,“不用看了。” 反正都是她赚了。 符珠御剑飞走,只留残余的剑气划破原地的云层。 那弟子仰头望天,发出一声赞叹,“好生厉害的御剑飞行之术!” 人家这才叫御剑嘛,他们的御剑算怎么回事? “小师叔,你说我的御剑之术,什么时候能达到这种境界啊?” 赵执缨上下扫了他一眼,呵呵。 第十四章 功课 符珠此行只用了三天,她从窗边翻回座位,凳子还没坐热乎,就对上周昙之一张俊朗分明的脸。 “小师妹回来啦?”他笑意盈盈的关怀。 符珠迟疑地点点头。 总觉得周师兄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回来就好,这是你这些天落下的功课,我都给你带来了。” “多谢周师兄。”符珠伸出一只手,准备去接,周昙之下巴扬了扬,示意她伸双手。 “?” 符珠伸出两只手,周昙之才从身后拿出了那一摞纸。 “这……都是我这些天落下的功课?”真的不是所有人的功课吗? 周昙之道:“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其他的我已经叫师弟帮你搬到住处去了,你等会儿回去就能看见了。” “??” 符珠只觉得眼前一黑,有些晕乎乎的。 周昙之扶住她,关切的问道,“小师妹没事吧?” 符珠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事”两个字,强颜欢笑。 “对了师兄,现在这个点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来。”差点以为走错课堂了都。 “哦,事情是这样的。”见符珠站稳了,周昙之松开手,拍了拍弄皱的袖子,“马上就要到猎秋了,长老们商议着先将十三史课程停了,新弟子都专心引气入体,好跟师门一块参加猎秋活动。等猎秋结束后,再重新开设课程。” “小师妹,你在这个时间内,就自己多看看十三史,我已经将相关书籍都替你找全了,一些比较晦涩难懂的地方,我也都做了批注,学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符珠这才想起来,不久后就是宗门内一年一度的猎秋活动,她去年没参加,都将这事忘了。 所谓猎秋,其实是指剑宗弟子通过水境随机传送至梦渊秘境,猎杀恶妖,修补裂缝,最后以修补裂缝的数量定排名。 梦渊秘境是十年前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地方,每到秋季,就会有大量恶妖凶灵撕裂秘境,从缺口逃出。 后来剑宗弟子发现,猎杀里面的恶妖后,会掉落一种薄如蝉翼的透明蝉羽,可以用来修补秋季秘境裂开的缝隙。 这种蝉羽无人认识,除了修补裂缝也没发现其他用途,就被命名为了秋蝉羽。 “现在离猎秋就一个多月了,那些新生弟子能全部引起入体吗?”符珠问道。 虽然这批弟子资质好,但每个人的修炼速度参差不齐,谁能保证猎秋前,就全部达到练气期了? “而且,梦渊秘境里面危险重重,练气期进去,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周昙之知道符珠是担心师弟师妹的安全,但此次猎秋规则改了,让师弟师妹去开开眼界也好。 “他们不用猎杀妖兽,负责拾取秋蝉羽和修补裂缝就行。” 这样还差不多,符珠心想。 不过,他们不用猎杀妖兽,那猎杀妖兽的苦力活交给了谁? 周昙之自幼看着符珠长大的,见她眉头一紧,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此次猎秋,六人一组,由师兄师姐带队,虽然是自由组队,灵根、修为不限,但每组内最好能筹齐五行灵根,还要有一位金丹境压阵。” 符珠听懂了。 眼巴巴看向周昙之,理所当然,“师兄,那我和你一队。”也不用担心队员的问题了。 周师兄自然会找好的。 “小师妹,你知道的,师兄在整个剑宗一向很受欢迎。” 周昙之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此次猎秋小师妹要自己努力了,师兄已经组好队了。” 而且他队里的两个新生实力都不俗,刚学的铅华剑法,已经耍得有模有样了。 符珠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焉焉的。 她就下山三天,怎么感觉这个世界都变了? “离猎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小师妹可以慢慢考虑组队的事情,不过学习的事可不能落下,你也不想在师弟师妹面前丢面子吧?” “……” 很好,周师兄成功掌握了她的命脉。 符珠捧着功课,回自己的小院。 她虽然和新入门的弟子一块上课,但有自己单独的住处,不用和人挤在一块。 窗子大开着,远远的就能看见桌子上堆叠如山的书简,和一摞类似她手上捧着的纸。 她刚走两步,有风吹过,将最上面的纸吹到了脸上。 符珠好脾气的掀下盖在脸上的纸,引入眼帘的就是几个朱红的字,鉴真十三史第一课课后习题。 再走两步,脚下躺着一张白纸。 捡起来后,背面写着差不多的几个字。 早知道不捡了! 到底是哪个师兄送的功课啊,大摇大摆的放在窗前,不关窗,也不拿本书压着。 藏经阁内,有位身穿雪白法衣的弟子,忍不住连打了个喷嚏,他袖子一挥,门窗唰唰地齐齐关上了。 哪来的邪风,将他都吹风寒了。 定睛一看,抄了一半的功法,上面墨迹斑斑,得,又得重抄了。 符珠好不容易捡完了满院子的纸,翻开一本书,准备认真学习,先将周师兄留的功课做了。 外边传来细碎的碰撞声,一会儿哗啦啦的,一会儿唰唰唰的,符珠抬手捂住耳朵,将噪音隔绝。 “哗啦——”满树花飞花谢。 隔壁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将她院内合欢树砍断数截,剑气震得满树合欢扑落,像是漫天的粉色羽毛。 “阿嚏……”符珠摸了摸鼻子,有些痒,止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谁的剑气啊,到处乱飞? 隐约能听见对面的交谈声,“祝兄,你的铅华剑法真是出神入化啊!” 祝清意摸了摸鼻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掌握还不太熟练,这不将隔壁树劈了,也不知道伤没伤到人。” “我们在这儿练了两天剑了,对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估摸着是没人住。” “你要实在不放心的话,我爬墙上看看,对面树怎么样了……” 符珠抬手一挥,布了个结界将外面的动静挡住。 那头,人好不容易爬上了墙头,却雾蒙蒙一片,“咦,怎么什么也看不清?那棵合欢树呢,之前还在的……” 没道理啊,那么大一棵合欢树,枝繁叶茂的,不会被祝兄的剑气碰到,化为齑粉了吧? 祝清意听他在墙上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的什么,纠结两下,也爬上了墙头。 入目白茫茫一片,只能在雾气交替之间,看见星星点点的一点粉色。 幸好幸好,没给人合欢树劈没了。 第十五章 梦渊秘境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猎秋的日子。 符珠也组好了队。 戒律堂师姐林芝,金水双灵根,主金,金丹中期。 师兄青序,金水双灵根,主水,金丹后期。 新生弟子颜华,木火双灵根,主火;孟恪,金土双灵根,主土;田七七,木系单灵根。 他们队内一共有三位金丹,整体实力算是很高了,别的队内,最多不过两位金丹,更多的组队方式是,一位金丹,两名筑基,三名新弟子。 而符珠队内之所以有三名金丹,是有运气成分在的。林芝,青序二人刚好是金水灵根,金生丽水,一块配合威力自然更大,更何况他们还是一对道侣,自然不会分开。 所以当他们找到符珠的时候,就形成了三金丹的局面,小队实力一下子就提升了个大段。 至于元婴,是不参与猎秋的。 “小师妹,你这小队实力很强啊,是准备冲击今年的魁首吗?”周昙之笑吟吟的过来打了个招呼。 他以为小师妹会自己组队招募队员,没想到是加入了林芝和青序的队伍。 早些天就听说他们队内还差个人,没成想,一转眼,就找上了小师妹,成为了夺魁最热门的队伍之一。 “周师兄好。”颜华、孟恪、田七七同周昙之问好,对于他很是熟稔了。 他们这些新生知道猎秋这项活动时,第一个想的就是加入周师兄的队伍。 不过见祝清意、周照这些天才去找了周昙之,就不打算自讨没趣了。 符珠也早就听闻了周昙之队内的人员,几乎都是新生里面的佼佼者,显然也是奔着夺魁去的。 符珠不否认她有夺魁的想法,笑道:“进了秘境,大家就是竞争对手了。” 所以,少套近乎打听敌情。 周昙之听出她话外之意,忍俊不禁,小师妹这是记仇了,还记挂着他组队不带她这事呢。 还没说上两句,水境开了。 他只得先回队伍里面。 “这水境和之前观看宗门考核的好像不太一样……”田七七说道。 林芝笑着替她解惑,“水境之术乃仙门法术最基础的一种,包含了诸多内容,列无可尽,便都统称水境了。” “像观看宗门考核的水境,所耗灵力较少,金丹便可催动,而这种大型的传送水境,则需要两位化神期的长老压阵,百名元婴弟子加持。” 田七七有些似懂非懂。 她还想问,既然水境就可以起到传送的作用,为何还需要传送法阵呢?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她似乎都能听见胃中翻涌的声音,有些想吐。 “没事吧?”黑暗中一只手扶住她,一阵寒意涌上心头,田七七脑子清醒了,不晕,也不想吐了。 “呕——” 田七七看过去,天地间还是一片黑暗,她只能朦胧的看见有个人扶着树弯腰呕吐。 符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盏羊角灯,她还没照过去,那边忽然亮了起来,原来是青序师兄从储物袋里面也拿出了一盏灯。 扶树呕吐的是孟恪。 似乎难受得紧,脸色惨白无比,很狼狈。 空气中还传来一股难言的异味。 田七七有些庆幸,刚刚符珠师姐扶了她一把,那股寒意虽然冷,但也让她头清目明,才没像孟恪这样吐出来。 “孟恪,你没事吧?”青序关照的问道,见他实在是难受,往他体内送了一股灵力进去。 似有一阵清凉的风贯穿他的四肢百骸,他感觉整个人都清朗了。 “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没事就好。”青序抬手施了个去尘诀,将他身上的污秽洗净,“第一次进水境,有晕眩也很正常,待你日后勤加修炼,学会用灵力护体就好了。” “颜华,你呢?可有什么不适的?”作为师兄,青序十分有责任心的关照每一个人。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颜华摇了摇头。 青序看了一眼其余两人,“两个姑娘家,身体素质倒是比孟恪好。” 孟恪:“……”师兄师姐就算了,同为新生,为什么田七七和颜华都没事,就他一个人丢脸。 田七七则有些心虚。 如果不是符珠师姐,她怕是比孟恪好不到哪去。 三人当中,唯有颜华是真的身体素质好。 “符珠师姐,这里是一直都是黑夜状态吗?”颜华靠到她身边,从步入秘境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符珠点点头,说道:“世有阴阳,天有昼夜,而梦渊秘境却是无尽的黑暗,这显然是不合乎天道自然的。” “正因为如此,宗门每年都派人到梦渊秘境里诛妖除祟,修补裂缝,另一方面,也是存了探索秘境的心思,猎秋结束后,每人都要回去写一篇心得,记述自己在里面发生的事情,发现的异处。” 曾经有位师兄,从入门后每年都参加猎秋,写的心得都能出书了,后来因为一位长老称赞他勤学刻苦,他干脆直接写了一本猎秋自传,现在还放在藏书阁最底层。 符珠从羊角灯中分出三团火苗,分发给颜华几人。 “在秘境中一切小心,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提前告知。”符珠严肃的说道。 一旁的林芝双手环胸,对着青序说,“小师妹这个样子,确实很有队长的风范。” 这个队伍是林芝组建的,后来邀请符珠加入的时候,她和青序商量了一下,让小师妹当队长。 他们也想躺赢一波。 “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孟恪举手说。 虽然师兄施了术法清洁,但他心底总觉得不得劲,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异味。 “行,先往前看看。” 青序在前边探路,符珠则在留在最后面护着师弟师妹安全。 奇怪,怎么走了这么久,也没有碰见过一只妖兽?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往妖兽肆掠的秘境,此刻静悄悄的,符珠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青序和林芝心中同样一沉,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将手放在剑边,只要发现危险,随时便可拔剑。 “咔嚓——”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清晰。 “都小心一点。” 以为符珠是寻常的提醒,孟恪也没放在心上,他刚刚踩断了一截干枯的树枝,才发出了声响。 又一道“咔嚓”声,孟恪抬起脚看了看脚下,这次他没有踩到树枝。 那是哪里传来的声响? 第十六章 一剑洗铅华 几人齐齐看过去,孟恪张口解释:“这次不是我……” 他们自然知道不是孟恪,因为,他身旁站了个黑影,学着孟恪的样子,抬起脚,看向脚下断成两截的树枝。 “孟恪,闪开!”符珠沉声斥道,孟恪眼前白光一晃,就见一道剑光扑面而来,他连忙往右边闪过去。 剑气干净利落,将他和黑影之间的连接断开。 他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好险!符珠师姐出剑太快了!要不是他身体比脑子迅速,指不定就被劈成两半了。 一旁的田七七,眸中生羡,“这是什么剑法,好厉害!” 颜华虽然没说话,但也附和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林芝笑了笑,柔声说道,“这便是你们这些日子里所学的铅华剑法。” 洗尽铅华,归真之剑。 颜华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一剑,是有些眼熟,祝清意演示这一剑的时候,还得了好多称赞呢! 她当时也惊讶,怎么会有人学剑学得那么快,可见了符珠师姐一剑后,颜华才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一剑洗铅华。 祝清意还不得铅华剑法之意。 颜华心中隐有触动,朦胧的脉络清晰起来,她似乎有些明白铅华剑法剑意了。 没能加入到周师兄队伍里,也没能和同样修剑神速的陈红锦结队,她原本还有些遗憾,现在却觉得大赚了。 被符珠斩断的黑影,原本只有半截身子,是粘在孟恪身上的,现在和孟恪分开后,黑乎乎的一团,拉扯几下,竟长全了手脚。 它看了看新长出来的手和脚,看起来还有些迷茫。 “这是什么怪物?莫不是影妖?” 林芝青序围住人形黑影,双双看向小师妹符珠。 它被符珠剑气伤过,却丝毫没有惧意,反而看起来有些,高兴? 看起来是个没脑子的妖怪。 符珠盖棺定论般的想着。 她举了举手中剑,剑身有流光闪过,岩桂绽放,黑影却抖了抖,如同惊弓之鸟,“嗖”的一下钻进黑暗中。 无边黑暗,想寻找一只黑影妖怪,如同大海捞针。 青序劝道:“要不先放了?” 也只能这样了,符珠点点头,收了剑,去看孟恪。 灵力在他周身游转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小师妹,你这剑哪里来的?好漂亮!”林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剑身上流连。 符珠不愿将仙剑的事说出去,引起麻烦,只是道:“一位朋友暂借我的。” 林芝“啊”了一声,有些惋惜。 符珠细下想来,那黑影似乎怕的是独鹿剑? 也是,妖物再怎么也是妖,惧怕仙灵之气也实属正常。 又往前走了一段,小队终于斩了一只蝉妖,蝉妖挣扎两下,化作飞灰,空中飘落一片泛着浅金色流光的秋蝉羽。 梦渊秘境里的妖物被斩杀后,是没有尸体的。 “将秋蝉羽收好,等遇见裂缝时,注入灵力到蝉羽中,它就会自动修补裂缝。”青序嘱咐道。 离秋蝉羽最近的田七七,下意识接住掉落的蝉羽。 如果不是上面还有流光闪动,还以为是一片树叶呢。 “进入秘境这么久了,才碰上了一只小蝉妖,看来有点背,本来还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夺一次魁了。”青序语气不由有些低落。 “青序师兄不要气馁,未必就垫底了。” 挺好,小师妹挺乐观的。 青序也重新打起精气神来,但很快他就发现符珠不是在安慰他了。 空气中有翅膀扇动的声音,还不止一道。 不过这扇翅声有些轻,不像是鸟类妖兽,倒像是…… “是幽冥蝶。”符珠说着,眉心微皱。 幽冥蝶生于尸骨,此处有幽冥蝶出现,便是说明,有人命丧于此。 此前猎秋,可从未听过有人死亡。 符珠担忧的是,此次入秘境中,有人遇险了。 零星的青光从黑夜中冒出,夜幕中出现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 那是一只极为宽大的冥蝶,双翅张开,腹下躯体晶莹如玉,浑身散着青光。 “好美!” 田七七赞叹道,不由自主上前两步,想抬手去触摸这美丽的蝴蝶,符珠猛然一把扯回她,她这才回神。 田七七抓了抓脑袋,愧疚的说道:“师姐……对不起,我刚刚脑子好像有些迷糊,什么也没想,就上去了……” 符珠施了个清心诀在她身上,“幽冥蝶有惑人心神的能力,感到不对的时候就念清心咒。” 符珠同样嘱咐了颜华、孟恪两句。 “还有两只幽冥蝶!”颜华发现,蝶羽宽大的翅膀下,藏了两只体型稍小的幽冥蝶。 “是三只啊!”孟恪背后一凉,扭头看去,一只巴掌大的幽冥蝶,差点就趴他背上了,他被吓到跳了起来,急忙跑到青序师兄身后。 这些玩意儿怎么回事,都追着他来。 刚刚还念叨着要垫底了,就有四只幽冥蝶送上门来,看来他们还是有机会争第一的。 符珠、青序、林芝相视一笑,显然想到一块去了。 至于那只巴掌大的幽冥蝶,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符珠道,“你们三人合力对付最小的那只幽冥蝶,用铅华剑法。” 说完,符珠拔剑,自平地而起,对上大幽冥蝶翅膀之下,其中一只。 林芝则对付另一只。 最大的幽冥蝶自然交给了这里修为最高的青序。 符珠这次用的是自己的佩剑,霜雪明。 天空飘下细雪,将空气中的一切灰尘颗粒都凝住。 毕竟蝴蝶振翅时,蝶灰扑落,落到师弟师妹身上,就不好了。 更何况还是在交战中的幽冥蝶,蝶灰便抖落得更厉害了。 “小师妹的水霜术越发精益了啊,细雪下,这幽冥蝶的飞行速度都减慢了。” 符珠接道,“这是自然!” 她踏雪跃起,一剑凌空,劈头盖脸,幽冥蝶似乎感受到了危险,避之不及,只好翻了个身,用腹部去接。 幽冥蝶与一般蝴蝶不一样,蝴蝶腹部柔软,而它们的腹部是青玉金石,是浑身上下最坚硬的地方。 “叮咚”一声,剑玉相撞,震得人耳聋发聩。 这只幽冥蝶看起来不过两百年,还处于幼年期,和霜雪明硬刚,腹部还是被破开一道狭长的口子。 它似乎愤怒极了,疯狂扇动翅膀,掀起阵阵狂风,羊角灯瞬间熄灭。 青光骤亮骤熄,显然是想隐于黑夜中,迷惑符珠等人的视线,再进行绝杀的一击。 第十七章 修补裂缝 黑夜中,符珠仔细辨听着幽冥蝶振翅的声音,握紧了手中长剑。 幽冥蝶狡诈,磷光分落,也会散发出点点幽绿,她必须找到哪一点荧光才是幽冥蝶本体。 “噌”的一下,夜里窜出半丈高的火焰,将幽冥蝶身影照出,符珠当机立断,连续两剑斩去,幽冥蝶蝶羽脱落,偌大的躯体便如断线的风筝,掉落在地。 那抹突如其来的火光也一下沉寂。 原来是刚刚对战时,颜华运转全部灵力,勉强施出了一个火系术法,一息的功夫,又灭了。 不过对于符珠来说,一息足够了。 颜华灵力耗尽,有些踉跄的后退了两步,田七七连忙扶住她,喂给她一颗丹药。 符珠见状,便直接加入到了青序的对战中。大约是那只幽冥蝶的死亡,刺激到了大幽冥蝶,它幽绿的眼睛里隐隐浮现出几缕红丝,呈现出暴走的状态。 大风骤起,吹得人身形不稳。 这种对战不是他们这些刚刚引气入体的人可以参与的,一个没准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孟恪连忙筑起一面土墙,挡在身前。 “师兄,速战速决吧!”符珠冲着青序说道。 这只大幽冥蝶已经被激怒了,要是来个鱼死网破的话,孟恪的土墙可挡不了余威。 青序也正有此意,将灵力灌注到剑身,施出铅华剑法第一式,芳泽无加! 符珠借助水霜术结成的冰花,跃空而起,落到幽冥蝶身后,同样一招芳泽无加,向其左翼劈去。 两道剑气一前一后袭来,将幽冥蝶左右双翼斩去,它在空中垂死挣扎一番,最后还是化作一缕青光,很快消失。 “林芝师姐,你那边没事吧?” 雪白倩影身形灵逸,下方的几人只能看见她在原地消失后,留下的残影。 一道金色剑光乍起,从天而降,林芝雪白云靴踩在幽冥蝶躯体上,向下一踩,幽冥蝶重重跌落在地。 颜华、田七七、孟恪:“!!” 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林师姐,打起架来,竟如此凶悍! 林芝撩了撩鬓角的碎发,从幽冥蝶尸体上下来,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她柔声轻语说道,“没事。” 确实没事。 有事的是那只幽冥蝶,挨了一剑,又被活活踩死。 孟恪心中嘀咕,却不敢说出来。 符珠取下一片秋蝉羽,示意三人凑近一点,“我演示一遍如何修补裂缝,你们记一下。” 见符珠说正事,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认真的观察着她的动作。 “秋蝉羽上面都有脉络,将灵力注入其中的时候,灵力便会在这些脉络纹理中游走,只有灵力布满了这些脉络,秋蝉羽修补的裂缝才会牢固。” 符珠指尖一点蓝得近乎透明的灵力,一下子钻进秋蝉羽中,水一样顺着脉络而下,很快布满了全部脉络。 她并指轻轻一点,秋蝉羽化作一道流光,飞向碗口大的裂缝,缺口缝便开始收缩,直至最后一点缝隙都弥合。 “接下来你们操作一遍,有不对的地方,我再指出来。” 孟恪早就跃跃欲试了,迫不及待的拿出自己手中那片秋蝉羽,将灵力倾注其中。 田七七、颜华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秋蝉羽,也分别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符珠师姐,我的灵力在脉络中怎么流动得这么慢啊?”孟恪问道。 此时他手中的秋蝉羽,还有一半脉络没有被灵力覆盖。 “多注入一点。” 孟恪挠头,只得又灌注了一部分灵力进去,是有所变化了,但速度还是很慢。 符珠师姐操作的时候,明明顷刻间就好了啊? 这时,身旁一道赤红色灵光闪过,颜华已经修补好了一块缝隙。 “符珠师姐,是这样的吗?”颜华学得最快,还是不骄不躁的请教符珠。 符珠眸中闪过一丝意外,探了探颜华修补的裂缝,夸赞道:“不错!” 距离此处数十里外的周昙之,似乎心有所感,止住了前行的步伐,俊脸浮现笑意,对着身后的队伍说道,“不用去了。” “我们不去帮小师妹了吗?”开口的是队里的一位筑基境,拜入剑宗有好些年头了,却迟迟没能突破金丹。 此次来梦渊秘境就是想多实战,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周昙之清笑道:“以小师妹的剑术,哪里还需要我们相帮。” 是他们杞人忧天了。 那位筑基境想了想,觉得周昙之说得很对。 周昙之就在不远处这件事,符珠几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修补完此处裂缝,大家都有一种成就感,手头越发火热,恨不得再多来几只妖兽才好。 “也都别太掉以轻心了,刚作战一番,体力、灵力都有所消耗,要是再一次碰上这种成群的妖物,可不好对付。”青序说道。 “青序师兄说得没错,还是要提高警惕的。”符珠附和的说了一句。 虽然解决掉了这四只幽冥蝶,她心底还是有一股难言的压抑感,蝶从骨生,必有亡人。 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才好。 好在这种群居的妖物只是少数,符珠几人后边遇见的都是单独的一只妖物,他们三人轮流对战,遇见下一只妖物时,体力、灵力就又恢复了。 “这是第几只了?”符珠斩下一只虎妖,随口问道。 孟恪记着数呢,忙回答,“第三十七只了。” 青序、林芝听见这个数字,眸中浮现出笑意,他们参加猎秋,最多不过斩杀二十只妖物,此次竟然破纪录了! 以往魁首队伍,基本上斩杀妖物,修补裂缝的数量都在四十上下浮动,这样看来,兴许他们这次真的能夺魁呢! 符珠眼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她以往来梦渊秘境也不是白来的,哪里妖兽多,还是清楚个大概的。 这是她第一次带师弟师妹参加宗门活动,不拿个第一,那多不好意思? 颜华三人不知道要修补多少裂缝才能拿第一,但见师兄师姐都这么高兴,心里也清楚,他们的排名肯定低不了。 有陈红锦、祝清意、周照、宓芋这些天才珠玉在前,他们在这届新弟子里面很难冒头,此次猎秋,或许正是他们扬名的时候。 这样想着,队里六个人都各有各的高兴。 符珠在虎妖尸体消失前,在虎皮上擦了擦剑身上的血迹,觉得不太满意,又施了个水系术法,冲掉没擦到的血点。 第十八章 水中生月 嘀嗒。 有水珠滴落在地,发出声响。 符珠一怔,看向剑尖,水滴已经结成了霜,怎么会发出滴水的声音呢? “小师妹,你怎么了?”林芝见她神色有异,关心的问道。 符珠诧异地看向众人,“你们没听见吗?” 孟恪疑神疑鬼的看向四周,“听见什么?”不会又有妖物出现吧?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了青序。 见大家一脸茫然,似乎真的什么也没听见,符珠不禁有些怀疑是自己精神太过绷紧,出现幻听了。 嘀嗒。 又有一粒水珠滴落,声音那么近,那么清晰,仿佛不是滴落在地,而是滴在了她的心尖。 “符珠师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喝口水休息一下。”田七七捧着一弯芋叶过来,里面盛满了清冽的水。 孟恪两步冲过来,惊呼道,“田七七,你去哪盛的水啊!” 田七七一个侧身躲开孟恪,小心翼翼的护着芋叶里面的水,指了指一个方向,“诺,就是那边,有好大一片湖呢!” 符珠猛然回神,终于知道了怪异之处,连声喊住孟恪,“孟恪,回来!” “啊?”孟恪已经冲到了湖边,一只手在湖中拂了拂表面的枯叶,还未伸回来。 符珠一个瞬移,身影出现在湖边,将孟恪拽了回来。 孟恪还摸不着头脑,有些不解,“符珠师姐,怎么了?这水有问题吗?” 他话刚说完,竟然看见了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被拉得修长。 一轮明月缓缓从水中升起,浮悬在空中,月辉如水,静静的照着这方天地。 “这是怎么回事?”林芝、青序望着这轮巨大的明月,心中震惊不比孟恪几人小。 “符珠师姐说过,梦渊秘境中没有昼夜,怎么会出现月亮呢?!” 更何况,这轮明月,还是从水中升起的! 几人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在了符珠身上,田七七捧着的那片芋叶,里面的水早就被她晃没了,连忙扔掉手中芋叶。 还好,这水符珠师姐没有喝。 符珠难得认真起来,严肃的说道:“林芝师姐、青序师兄,护好他们。” 湖心泛起一个漩涡,符珠死死盯着水面,背在背后的手已经结了一个复杂的阵法。 林芝、青序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小师妹对战一向很少使用术法,几乎都是用剑破法,能让她一开始就以灵力结阵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怪物。 “哗啦——”水声流动。 符珠指尖灵力在这一瞬飞出,落水成阵。 “故人重逢,不打个招呼就开始动手吗?”那声音空灵悦耳,飘渺浩远。 似乎没将符珠的阵法放在眼里。 而青序、林芝已然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毕竟这么多年,从未听过梦渊秘境有修成人形的妖物! 而且看起来,这妖物和小师妹还是旧识? 月华下,雪服女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她面若飞雪,而眉眼盈盈,睫羽轻颤,宛如蝴蝶振翅。眉心一点嫣红,不像是朱笔点勒。 雪白轻纱在月光下无风自动,飘然若仙,她抬手轻抚眉心红痕,轻嗔道,“当年被你剑气所伤的这道痕迹,我很喜欢,它很漂亮。” 她又唤了面水镜,静静临照,越生欢喜。 符珠却知道,眼前女子并非像她看起来那般无害,当年她也是废了好大的劲,才离开的这片湖。 水面起了雾,仙气飘飘,她的水镜有些模糊了。 女子有些生气。 她抬手一挥,水浪卷成柱,龙卷风一般的袭来,青序连忙也施展术法,想控制住水柱的方向。 他是水灵根,对水的掌控娴熟,但当他念动咒语时,却发现水柱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只能以剑劈开了。 青序咬紧牙关,将周身灵力注入剑中,准备一剑斩去,水柱一下静止了。 原来是符珠将水柱冰冻住了。 她刚刚布了寒霜阵,此刻已经起了效果,湖面不停的散发出寒气,助她结霜冻水。 湖面下起了晶莹的雪花。 女子皱眉,有些厌烦。 她讨厌寒冷,也讨厌雪。 手中蓦然多了一把莲叶伞,她撑伞挡住飞雪,眉眼清冷。 女子落到水面,水中顿时开出一朵莲花,她站在莲花花蕊中,挥袖,万般水箭从湖中冒出。 一些水箭刚从水面冒出,就不动了。 符珠扬扬眉,嘴角勾起,谁让她太自负了,这寒霜阵,便是她专门布下,压制她借水力的。 女子歪着头,似乎有些生气,水面松动一阵,陷得不太死的水箭争相恐后冒出,她这才舒展了眉。 万般水箭齐发,大部分都朝符珠而去,另一部分则无差别攻击林芝、青序几人。 林芝连忙结盾,护住颜华、田七七、孟恪。 扭头,对着青序说道,“师兄,你去帮小师妹,这里交给我。” “你也要小心。” “好。” 青序躲闪过万千箭羽,来到正面。 近看之下,那女子更美丽了。 喜也好看,忧也我怜。 符珠见他走神,一只手结印冻结掉他面前的飞箭,提醒道:“青序师兄,别晃神了!” 青序有些惭愧的低头,默念了两遍清心诀。 再抬头时,神色清明。 符珠这才安心与女子对战,用水霜术召出鹅毛大雪,落在水面的那一瞬,就结出一朵冰花。 湖心女子步步生莲,而符珠脚下,步步结霜。 青序和符珠打配合,施展出雨珠,符珠便触水为冰箭,夹杂在大雪中,朝女子袭去。 纷繁眼乱,让女子很不喜。 她面前结成水浪扑过来,将四周八面的冰箭通通冲入水中,巨大的骇浪冲击,震得符珠脚下霜花飘移。 “论术法,你实在一般。”女子淡然道。 符珠气炸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术法一般。 符珠深吸了两口气,拔出长剑,剑光飞白,如照寒霜。 女子眼里隐有熹光。 她喜欢这把剑。 “你将这把剑送我。”她这样说。 好似她和符珠关系极好一般。 青序一个身形不稳,险些栽进湖中。 这妖物很勇,惦记小师妹的剑。 果然,贼心不死,还惦记着她的剑。 符珠扬声道:“剑不能送你。” “但剑气可以送你!” 她握剑一挥,剑气作阵云,席卷而去,女子抬手布了个水障。 哗啦…… 水障被破开了。 女子被水淋了一身,面上有些茫然。 她,破了自己的水障? 简直是,太过分了。 第十九章 琉璃宫 湖面水波震荡,岸上地晃山摇,林芝连忙结布了个结界,挡住飞落下来的山石。 符珠只得暂离水面,足尖一点,踩上空中凝结的霜花,借力腾空而起,横剑一斩。 女子动作依旧漫不经心,但眸中隐隐有了两分谨慎,她指尖向上一抬,无数水柱破冰而出,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笼,将符珠囚住。 “小师妹,我来帮你!”青序大喊一声,并指写下一道铭文,打入剑身。 长剑身上闪过一缕褐色灵光,他劈剑而去,将水柱砍断一截缺口,不过一瞬,水柱又生长出来了。 当真可笑。 以剑断水,螳臂挡车。 女子嗤笑一声,挥动雪白衣袖,一阵罡风裹挟着巨大的灵威,逼得青序不由后退两步。 他稳住身形,继续向前,女子却没什么耐心了,转动手中莲叶伞,无数水珠飞旋而出,青序被逼得退到了岸上。 “师兄,你没事吧?”林芝连忙上前扶起他,查看他的伤势。 “无碍,就是小师妹还在水笼中,不知道怎么样了……”青序看着湖面巨大的水笼,忧心忡忡。 水笼严密,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林芝握紧青序的手,“你我二人合力,劈开水笼,救出小师妹!” 话音刚落,水面传来巨大的声响,数道银白剑光自水笼中迸发而出,宛如银瓶乍破。 “居然这么快就破开了……”女子喃喃低语,却并不愤怒。 符珠手执长剑,直指女子眉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你的术法,也很一般,挡不住我的飞剑。” “是么?”女子仰头,素净的面上露出一个艳丽至极的笑来。 她一字一顿,念着古语,声音好似天外传来,“长生结阵,步微月——” 身后皎洁明月散发出清冷的月辉,刺得岸上几人下意识挡住眼睛,再睁眼时,水面风平浪静,那轮明月也消失不见。 “小师妹呢?”林芝揉了揉双目,起身在湖边巡视了一周,也没看见符珠的身影。 她拿起长剑在水面砍了几剑,水面仍旧平静,那轮诡异的月亮没有升起,那神秘的女子也没有出现。 “师兄,怎么办……”林芝望向青序,娇柔的嗓音里带了一丝无措,“小师妹不见了。” 青序拉住她,安抚道:“别怕,我去湖底找小师妹,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我和你一块去。”林芝固执的说道。 “林芝!”青序沉声喊了她全名,见她隐有哭意,又软了语调,柔声道:“你和我一块去到湖底,师弟师妹怎么办?他们才练气期,在秘境内根本没有自保能力。” 没有自保能力的孟恪、颜华、田七七,默默缩了缩身子,不敢说话。 林芝扭头看向几人,沉默了半响。 其实她知道师兄的安排是最合理的,身为师姐,她也不可能全然不顾师弟师妹的安全。 是她将师弟师妹拉到这个队伍的,就有责任负责他们的安全。 林芝抿紧了唇,退让开来,“那师兄,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将小师妹带回来。” 青序拥抱了林芝一下,很快松开,“我会的!” 他施了个避水诀,跳入湖心。 …… 符珠只记得月辉亮起,清皎无比。 再一睁眼时,她就到此处。 眼前是一座华美无比的琉璃宫,数十根水柱像是凝结成了实体一般,支撑着整个宫殿。 一线白潮从琉璃宫中亮起。 白袍女子坐在最上方的水晶座上,手中拿着一柄散着灵光的宝镜,欣赏镜中倩影。 真是个自恋的妖物。 符珠心想。 女子收了宝镜,赤足走下来,“我这琉璃宫好看吗?” 语气亲昵,好似献宝,等着符珠的夸赞。 符珠诚实的点点头,“好看,能送我就更好了。” 后面那句,自然是学这女妖要她霜雪明的厚颜。 果然,女妖听完,不说话了。 她的宝物都是辛辛苦苦打劫,哦不,是收集来的,全都在她的审美点上,哪里舍得分半点给别人。 更何况是这么大一座琉璃宫呢! 女子偏头想了半响,说道:“你怎么这样!”语气娇怨,是又生气了。 符珠快速结印,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但她一套动作做完,发现体内灵力,调动不了了。 是因为在水底,被什么阵法压制住了吗? 可她并未感受到阵法的气息。 符珠脑子飞速转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了,月辉! 女子念了一个古老的咒语后,她就被卷到了湖底,灵力施展不开了。 本来就打不过,现在灵力还不能用,她要怎么取胜呢? 以剑破万法? 不行。 她的剑术虽好,可没有灵力加持,而对方法术高深,仅凭霜雪白也很难破开女子术法的。 “嗡。”腰间震动了一下。 是独鹿剑。 自从她拔出剑鞘后,就用了那么一次。此刻嗡嗡作响,似乎责怪符珠将它冷落。 她怎么把独鹿剑忘了,剑中自带仙气,她便可凭仙剑,一剑破开诸般术法。 符珠脸上扬起来一个明媚的笑来,她唇起,唤道:“剑出!” 飞剑出鞘,停悬半空。 仙剑散着柔和的光,剑身有流光闪动,比整座琉璃宫殿还要绚烂,岩桂绽放时,有白鹿绕墙而出。 剑鸣铮铮,好似仙音入尘。 女子眼中有亮光,“好漂亮的剑!” 此情此情,似曾相识。 符珠心中暗道不好,果然,下一刻,她听见女子礼貌的声音,“你能将这把剑送我吗?” “它比你之前那把剑更漂亮!” 符珠一个箭步上前握住独鹿仙剑,剑尖指着女子,“你这水妖,想得倒挺美!” 独鹿剑剑锋不若霜雪明凌厉,但它渗透仙灵之气,对于妖物有天然的压制。 女子愕然,不敢相信水妖是在骂她。 她抬手唤来阵阵水潮,朝符珠攻去,宣泄着不满。 “我是云檀,才不是什么水妖呢!”她反驳道。 符珠哪有空管她是什么,手中剑招层出不穷,慢了一点的话,就会被水潮击溃。 她现在没有灵力护体,可受不住任何一招。 “第二式,珠玑不御!”符珠转剑一圈,挑了个剑花,攻势凝于一点,以点破面。 水潮被她四面八方的剑意劈得四分五裂,哗地一下迸发。女子这次有经验了,她手中莲伞往前挡,所有水撞到一个无形的屏障,向四周地面流去。 第二十章 结剑阵 云檀随手将莲叶伞扔开,避着水渍,站到一块干净的琉璃地砖上。 挥袖想唤来一股更大的浪潮,但她见刚刚一番打斗,已经将她的琉璃宝殿弄乱了,有些心疼,结了个极为简单的印,将符珠传走。 她自己则迈出一步,下一瞬,周边场景已经变化。 她又搞什么幺蛾子? 符珠身形落定,眼前是一片废墟,腐朽的木梁,横七竖八的歪躺着。 下一瞬,云檀的身影凭空出现。 她看着眼前场景,伸出去的一只脚顿了顿,眸中闪过嫌弃之意。 雪白衣袖一挥,横木被扫飞,地面被清理干净,她还是觉得不满意,指尖一点白光飞舞,地面结霜一般,铺成白玉。 她这才落到了白玉地面上。 好奢侈…… 符珠来不及感叹,身后一支水箭袭来。 “小师妹,小心背后!” 偏这一声提醒,让符珠失了神,她连忙侧身避躲,水箭堪堪从她发间穿过。 刚刚是周师兄的声音? 符珠抬头,才发现头顶上悬挂着几个水笼,里面囚着的正是周昙之一队。 周昙之咳了两声,避过小师妹的目光,毕竟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 符珠却没想这么多,她一人对战云檀有些吃力,若是有师兄帮她一块结剑阵,兴许可以胜敌。 符珠连出数剑,云檀果然上当,结障去挡,趁这个机会,符珠横剑一扫,水笼齐齐破开。 周昙之施了个术法,接住往掉下的几人。 符珠看见周昙之施法,惊喜的问道:“周师兄,你能用灵力?”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周昙之不解。 这个地方又不会限制灵力发挥,小师妹这么激动做什么。 符珠心中有了猜测,云檀只对她施了月辉。 符珠说道:“师兄,我现在用不出灵力,只能以剑破法,待会儿我们结铅华剑阵。” 周师兄是金丹大圆满,队内还有一位金丹初期的莫师兄,一位筑基境的师兄,加上她手持仙剑,胜算还是很大的。 周昙之打断她,“小师妹,铅华剑阵,至少也要五把飞剑,方能结阵……” 他们四个人不过四把剑,如何能结铅华剑阵? 霜雪明飞到符珠面前,摇晃两下,符珠自信道:“如何没有五把飞剑?” 霜雪明与她心意相通,便是第五把飞剑。 还是那位筑基境师兄率先开口,“我相信符珠师妹!” 既是如此,周昙之也不纠结了,他踏出一步,朗声道:“结铅华剑阵!” 霜雪明自动飞到一边,补足第五把剑的缺失。 剑光如极光,束起破空,五道剑气之间,万般细线萦绕,将云檀围住。 剑阵流动,光影婆娑,无数细小飞剑从天而降,密密麻麻,遮蔽天光。 “这就是铅华剑阵吗?看起来好厉害!” 衬得他们学的铅华剑法好似过家家一般。 祝清意几人躲在石块后,唯恐被误伤,只是眸中的灼热向往,是藏不住的。 他是惊讶于铅华剑阵的威力,但更惊讶的是,符珠师姐驾驭两把飞剑,而没有丝毫力不从心。 她所在阵脚,飞剑力量很强。 要知道,她也才不过十五岁啊! 天生剑胚,不外如是。 湖面隐隐有光亮透入,那是一把巨大的飞剑,浑身透着金光,似自玄天而降。 云檀被这一剑击溃,不由后退了两步,面色难看。若不是她施展了月辉,这小小一剑,岂能伤她? 符珠趁机出剑,气贯长虹,直逼云檀心口。 殷红的血从她雪白长袍渗出,她美目圆睁,不可置信地望向符珠。 她抬起手,想施展术法,心尖一阵阵痛,一股仙灵之力四处乱撞,逼得她无力的垂下手臂,无可奈何。 白光点点,随风散去。 梦渊秘境的妖物是没有尸体的,即使是云檀这种大妖也不例外。 符珠压下心中惋惜,收了仙剑。 “这妖物死后,竟然没有秋蝉羽……”周昙之念道。 “好了师兄,我们先离开这里吧。”符珠扯了扯周昙之的衣袖,最后看了一眼云檀消失的地方,心情复杂。 “小师妹别急,还要找人呢!” 周昙之解释道:“陈红锦、宓芋他们队被妖物抓了,我们本意是来救他们的,谁知道没打过那妖女……” 说来也奇怪,先前与妖物对战,颇觉力不从心,刚刚结剑阵时,那妖女的力量似乎有所削弱? 不过好在小师妹来了,不然他们两队都要覆没在此。 符珠道:“那我们分头去找人,找到人后,就在琉璃宫前以剑气传信复合。” 周昙之拉住她,“这水底还有琉璃宫?” 符珠点点头,指了个方向,“就在湖心央。” “行,听小师妹的。” 云檀消失后,她的灵力也不受限制了,符珠运转灵力,探知她去向的这边湖底。 灵力到了一个地方就过不去了,像是碰到了什么屏障,符珠跟了过去。 一面水障将这方偏殿笼罩了起来,她触手去碰,却轻易穿了过去。 奇怪,这水障不阻拦她? 殿内空荡荡的,也不像是云檀的藏宝地,只有脚边随意摆放着一匣秋蝉羽。 看起来有数百片。 这水妖,收藏这么多秋蝉羽做什么?她又不修补裂缝。 符珠想了想,还是将这一匣秋蝉羽带走了。 她又在湖底探寻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水中忽地有剑气波动,符珠身形一闪,人便到了琉璃宫。 符珠见琉璃宫前一堆人,显然是已经将人找到了,她眸光一扫,却在人群中见到了青序,疑惑地问道,“青序师兄?你怎么也下来了?林芝师姐他们呢?” “小师妹别着急,他们没事,在上面等着咱们呢。”青序说道。 “我见你被那妖物带走了,便下来找你,搜寻了一圈,没看见你人,却意外找到了被妖物囚住的月师姐他们队。” “是啊,还要多谢青序师弟。”周昙之接过话,说道,“要不是青序师弟找到月师姐他们,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湖底瞎转悠多久呢!” “既然大家都没事,先上去吧,一直用着避水诀,灵力消耗得也太快了。” 若是自己用也还好,关键是师弟师妹们不会避水诀,他们还要维持师弟师妹身上的避水诀,就有些乏力了。 回去后一定要向长老们提议,将避水诀这类基础术法的课程,提到前面来上。 第二十一章 离开秘境 等在岸上的林芝,见湖中波谲云诡,天边又有剑光入水,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不安的在湖边踱步。 “水下怎么没动静了?”林芝探过身子看去,见水面平静,不由担心。 是对战结束了么? 湖心有涟漪荡漾,哗啦一声,水中飞出一大群人,有青序师兄、小师妹,竟还有周师兄,月师姐一行人。 “总算出来了!” 外边的空气虽然也不够清新,但总比湖底闷闷的好,不过话说回来,若论最好,还得是他们剑宗的空气,清明醒神。 林芝上前查看青序身上有没有受伤,青序无奈的耸耸肩,任由林芝查看。 他下水后并没有参与对战,身上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伤的,但他知道,不让林芝亲眼看看,她不会放心。 “师兄没事就好。”林芝松了一口气。 她又一把将小师妹拉过来,上下查探一番,除了手心有一道红痕,是握紧了剑柄留下的,身上倒是无大碍。 林芝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递给符珠:“小师妹,你将这丹药服下,可以洗尽浑身疲劳。” 她握住少女微凉的手,眸色认真:“小师妹辛苦了。” 那女妖实力强横,小师妹与她苦战那么久,肯定很累了。 符珠感受到林师姐无微不至的关切,和这推托不掉的热情,只得接过丹药服下。 体内似有暖流游过,四肢也前所未有的放松,尤其是肩膀和手心的疼痛得到疏解,她现在整个人都飘忽忽的,像踩在棉花云上。 符珠眸子一亮,林师姐给的丹药,效果这么好。 周昙之打趣道:“林师妹怎么还厚此薄彼啊,我们这些闲人都没有么?” 闲人青序:林芝也没给他一颗啊! 温婉的林芝师姐冷哼一声,“周师兄可不是我们队的。” 他们还是竞争对手呢! 这话也没错,月鸢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队内的几人,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几枚丹药,交给陈红锦。 “陈师妹,将这些丹药分给大家吧。” 虽然没有林芝给小师妹的那颗丹药好,但对于恢复灵力还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这自然也是没有周昙之他们的份的。 陈红锦接过丹药,一一发给队内成员,最后来到宓芋面前,瓶中还有仅剩的两枚。 “收好。”陈红锦弯下腰,将丹瓶塞到她手中。 少女生得高挑,比同龄女子高出半个头,比宓芋,都高出快半个肩头了。她弯腰与宓芋视线齐平。 宓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陈红锦,她想了想,倒出一颗丹药后,将瓶子盖好,又递还给陈红锦。 陈红锦瞥了一眼,没接。 给她的,就收好,推来推去的,烦心。 “原以为跟着周师兄是最好的,没想到,周师兄队里待遇竟然是最差的!”祝清意仰头叹息。 队内几个人也附和几句,口头玩闹他两句,看得出来,他们队内关系极好,和周昙之也很熟稔了。 周照甚至一手搭在周昙之肩头,“周师兄,你看我跟你好歹也算本家人了,不给我开个小灶啊?那什么丹药,给我来一颗就行,不用管他们的。” 周昙之用剑鞘拍掉他的手,“没规没矩的,就你拖后腿,还要丹药。” 周边传来一阵轻笑声。 “离水境开启还有一个时辰,你们是准备继续往前修补裂缝,还是在这里等时辰到?”周昙之问道。 他们队获得的秋蝉羽已经够多了,经历一番大战,也累了,是不准备继续往前,就在此地休息了。 月鸢思考了一阵,决定留下。 就剩下了符珠他们队伍,林芝是觉得,就剩最后一个时辰了,不必多生事端,更何况也未必能遇到妖兽。 和周师兄、月师姐们留在这里休息,相互有个照应,遇到危险,也应付得过来。 青序心思不如林芝细腻,没想这么多,只是说道:“我听小师妹的。” 林芝犹豫一下,“那我也听小师妹的。” 孟恪、颜华、田七七早就被符珠一剑折服,自然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符珠见大家都这么相信自己,小脸认真起来,“我们一定会夺魁的!” 符珠走到周昙之面前,眉眼弯弯的,“周师兄,我们就不和你们一道了。” 周昙之没劝她。 小师妹的性子,一旦认真起来,劝是劝不动的。 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符珠发现了一个很大的裂缝,似蛛网一般裂开,她停下脚步,招呼几人围过来。 “将这里的裂缝修补完,我们应该就能拿第一了!” 林芝皱了皱眉,“可是小师妹,我们没有秋蝉羽。” 符珠嘴角微微上扬,“谁说我们没有秋蝉羽了?”她手心流光一闪,多了一堆秋蝉羽。 “这么多秋蝉羽?小师妹你上哪去打劫来的?”青序被惊掉下巴,嘴都合不拢了。 “我从湖底找到的,”符珠将秋蝉羽分给大家,“还有半个时辰,能补多少算多少了,速度快的话,拿个第一应该没问题。” 青序笑道:“小师妹放心,定在出去前,将秋蝉羽用完。” 他已经看到第一在向他招手了。 师兄有这冲劲,非常好。 符珠走到一边,灵力注入秋蝉羽中,很快修补好一道裂缝。 她手中二十来片秋蝉羽,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全部用完了,蛛网般的裂缝,逐渐弥合,只剩下几个小洞。 符珠心念一动,想再取出几枚秋蝉羽,将剩下的小洞也修补好,却发现,琉璃匣外似乎有一层薄薄的屏障阻拦着她取秋蝉羽。 那感觉,又好似有一双手,死死护着琉璃匣。 符珠无奈。 这水妖,真是小气。 人都没了,也不让人动她的东西。 很快林芝、青序也各自将手中秋蝉羽全部用来修补裂缝了。孟恪和田七七稍慢,手中还剩十来片。 眼见时间不多了,林芝、青序施展取物之术,秋蝉羽便飞到空中,金蓝灵力注入其中,数片秋蝉羽飞蛾扑火一般,扑向裂缝。 蛛网一般的裂缝,彻底弥合,化作一道无形屏障,阻拦着此间妖物,向外逃出。 无尽黑暗中,露出一点光亮。 夜明珠般大小的光亮逐渐延伸,化作一人高的水境,符珠提醒道:“水境开了,先出去。” 林芝拉着田七七,青序护着孟恪,率先踏入水境。 符珠见颜华还握着手里几片秋蝉羽,已然没了用处,拉住她另一只手,“先离开。” 第二十二章 魁首 一阵天旋地转后,世界突然清晰起来。 耳畔传来山间清风蝉鸣,瀑布飞流碎玉般的声音,他们才如梦初醒,恍然若思。 颜华手中秋蝉羽,在踏出水境那刻,化作无痕。 秋蝉羽也带不出来么? 符珠敛眸,探了下储物袋中的琉璃匣,里面还剩半匣秋蝉羽,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消失的迹象。 应该是琉璃匣护着了这些秋蝉羽。 秘境中的弟子相继被传送回来,叽叽喳喳讨论着此次猎秋之行。 两位化神期的长老,在清点完所有队伍人数后,以灵力传音,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山间,“肃静!” 灵音浩渺,透彻云霄。 底下弟子整理仪容,迅速站好,保持安静。 两鬓微霜的灰袍老者,微上前一步,面容含笑,拿着一卷菱花白卷轴,公布此次猎秋的排名。 他身后站着一位腰佩绿色剑鞘的中年长老,同样拿着一卷菱花白卷轴,在灰袍老者念一个队伍的时候,朱笔就勾勒一下。 两人同为化神期长老,年纪看起来相差了半甲子,实际上却是同年生辰,甚至同年拜入剑宗。 名次是倒着念的,前面好大一长串,听得人昏昏欲睡。 “接下来,公布前三名。”老者摸了摸须髯,笑意不减,底下的人终于来了精神。 他们在这里等了大半日,不就是为了看今年的魁首是谁吗? 一些早就没有希望的弟子,甚至偷摸开设了赌局。 还有周昙之、月鸢、符珠他们的队伍没有公布名次,但至于魁首到底是哪队,还是很有悬念的。 周昙之队伍两名金丹,一名筑基,剩下的祝清意、周照、钱三宝都是单灵根,在这届新生中实力不可小觑。 而月鸢队伍,月鸢本人更是早就步入金丹大圆满了,队里还有一位金丹中期的师弟,和一位筑基大圆满的师妹,离结丹一步之遥。 他们队内的新生弟子陈红锦是宗门考核的第一名,宓芋就不用说了,早就传遍宗门的天灵根,还有一位不甚起眼的师妹,对整体实力影响不大。 至于符珠的队伍,都是些名不经传的人,就算有三位金丹修士,他们也并不太相信能打败周师兄和月师姐带领的小队,多数压了第三名。 “我压周师兄,我的灵根还是他帮我测的呢!”一人很快下注。 很快有人纷纷跟注,新生弟子都被周昙之带过,自然更倾向于他。 人群中也有不同的声音,“月师姐人美修为高,还有陈师妹在队里,我压月师姐队!” 大家转念一想,月师姐队里除了一位金丹的男修士,都是漂亮妹子,他们定然要支持月师姐队的。 “那我也压月师姐!” 很快一些压周昙之的人又改注了,但他桌面的灵石还是不少,唯有符珠这队有些惨淡。 唯有一些入门早的师兄师姐,还是相信小师妹,全部家当都压了符珠队。 另一些师兄师姐则是觉得,小师妹这边愁云惨淡,他们还是得给小师妹一点面子的,一咬牙,从压周昙之、月鸢的那里面抽出一点灵石,压给了符珠。 戒律堂的弟子一见自家师弟师妹进了前三,当然是压林芝、青序啦。 他们得了魁首,戒律堂也与有荣焉。要知道这么多年,戒律堂一脉,就没进过前十。 场上几百名弟子的目光灼灼望向台上的长老,心中默念着一个结果。 “第三名……”灰袍老者顿了顿,将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月鸢也是不自觉的手指掐入了掌心,千万不要是他们队。 “周昙之队,修补裂缝四十三道。” 结果一出来,底下响起细碎的交谈声和叹息。 居然压错了!那可是他们的全部身家啊! 周昙之本人也是一阵错愕,他以为最大的对手是小师妹他们队呢,没想到月师姐队都比他们修补裂缝多。 月鸢松了一口气,眸子明亮如星,真诚朝他道贺,“恭喜周师弟了!” 周昙之:“……”看得出来,是挺真诚的。 得了个第三名,周昙之虽然意外,也不觉失落,他队内几个队员还催他,“周师兄,快点去领奖品啊!” “我们都迫不及待想看奖品是什么了!” 周昙之踩着步伐,没耽误时间,快步上台,领属于他们第三名的奖品。 “第二名,月鸢队,修补裂缝四十七道。” 周昙之从另一侧下去,还没走回队里,就听见了长老公布第二名名次。 月鸢有些意外,朝林芝、青序看过去,没想到他们今年组的队,竟然得了第一名。 是因为小师妹的加入么? 月鸢的视线在符珠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符珠自然也发现了,弯弯眉眼,朝她打招呼,月鸢微微颔首回应。 她出列去领第二名的奖品,恰巧周昙之回来了,也真诚的朝她道贺,“恭喜月师姐啊~” 月鸢:“……”头一回觉得周昙之这张脸如此欠揍。 月鸢冷漠的点了点头,路过。 第二名的奖励其实也挺好了,有三枚筑基丹、两枚固元丹和一枚雪颜丹,以及三千上品灵石。 月鸢将灵石平分,筑基丹分给了炼气期的师妹们,固元丹分给另外两人,自己则留了一枚雪颜丹。 筑基丹她自是用不上的,固元丹虽比雪颜丹好,月鸢还是更倾向于美容养颜的雪颜丹。 公布完第三名、第二名后,魁首自然毫无悬念了。 林芝掐了掐青序的手臂,“我没做梦吧?我们真的是第一?” 青序吃疼,收回手臂,无奈的说道:“这还有假么?” “长老马上就要宣布结果了,听听不就知道了。” 林芝这才十指合紧祈祷,明明知道他们修补的裂缝数很多了,但她还是不安心。 “本次猎秋魁首,符珠队伍,林芝、青序、颜华、孟恪、田七七,共修补裂缝……”灰袍长老又看了看卷轴上的数字,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念道,“一百零二道!” 一百零二道裂缝! 这是霸榜了吧? 底下哗然一片,简直不想象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是有妖兽主动往他们剑上撞么? 他们剑都砍出火花来了,也才修补那么十几道裂缝。 最惨的还是那些压了灵石的,亏得血本无归,直言戒赌了。 至于压了小师妹的师兄师姐们,自然是喜上眉梢,怎么也掩不住。 还得是他们慧眼识珠,有小师妹在,当然是压小师妹啦!以前的沉痛教训他们已经吸取够了,现在长大了。 第二十三章 悬剑峰 符珠缓缓上台,腰佩绿色剑鞘的长老亲自为她发放奖品,一向严肃的中年修士,难得露出笑来。 “此次做得不错,未来百年,这记录都将难有人破。” 其实他还说少了,在他看来,剑宗已经再难有人超越眼前少女了。无论是猎秋,还是其他。 符珠接过储物袋,笑容恬淡,“多谢褚峰长老。” 猎秋的奖励每年都不一样,符珠只参加过那么两三次,也很难猜到这次的奖励是什么。 她耐着性子,没有第一时间用灵识去探,而是想等大家一起,一齐拆开这份奖励。 “还没见过魁首的奖励呢!好期待啊!”林芝搓着手,眸中明亮异常。 他们身为内门弟子,获得的修炼资源已经十分丰富了,魁首奖励再怎么丰厚,也出不了什么格外珍稀的东西,倒不至于让他们眼馋。只是对这种第一名的奖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愫,就算是一块破铜烂铁,也觉得有意义有期待。 其余几人虽然含蓄,没像林芝这样,但能看出来,大家心底其实也是很期待的。 第一名与第二名的名次只相差一名,但奖励几乎是翻了倍的。除了最基础的六千上品灵石,三枚筑基丹和三枚固元丹以外,储物袋里还有三件上好的法衣和三瓶灵泉液。最后是六个纪念玉牌,虽然很普通,却是大家最喜欢的一件物品。 也很显然,从组队开始,奖励就划分好了。 练气以上不需要筑基丹,金丹以下用不上固元丹,至于法衣,师兄师姐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件的,法衣的归属不言而喻。 林芝看着此次猎秋的奖励,不由嘀咕,“宗门长老们怎么越来越小气了。” 不过她抱着自己的奖励,眉眼不经意间露出一点笑意,内心还是很高兴的。 不管奖励如何,拿了第一,实在值得高兴。 分完奖品后,临时组建的小队,也就此散了。 林芝、青序回了戒律堂,显摆自己的玉牌;田七七、孟恪、颜华回到外院继续学习,猎秋魁首的名号也流传了好一阵子。 至于符珠,不用再去课堂听课后,就搬回了自己居住的悬剑峰。 悬剑峰是枕山十三峰里最陡峭的一座山峰,亦是最高的一座山峰。远远望去,就像一柄巨大的飞剑,穿过层层密云,插入地面。 山体上宽下窄,越是山脚,越是陡峭锋利。通俗来说,这样的构造,其实会显得有些头重脚轻,不甚美观。但悬剑峰不同,它宛如一把利剑直直矗立山间,恢宏大气,震撼无比。 千万年来,悬剑峰仅靠“剑尖”支撑山体,却巍峨不动。 悬剑峰一脉很凋零,只有五名弟子。在她前面有两位师兄,一位师姐,她排行第四,下面还有个才五岁的小师弟,只学了一点基础的术法,平日里都是由师父亲自带着。 此次师父下山,将小师弟也带上了,偌大的悬剑峰就只剩了符珠一人。 虽然有些清冷,但符珠早就习惯了。她修炼的功法异于常人,每次修炼时寒气冒出,细雪如织,将山上的花草冻死,就特意寻了一个偏僻点的山洞修炼,经年累月,山洞成了冰洞。 符珠盘腿坐在冰洞内,闭上双目,双手掐诀,天地灵气便被吸纳入体内,很快转化成冰灵根所需要的灵气,随着意念在体内流动,最后汇入灵根。 循环往复几个小周天后,符珠感受到体内灵根吸收的灵气已经达到饱和,便停止了灵气吸收。 她看着此次猎秋夺魁获得的奖励,其中有一枚固元丹,是金丹修士眼中最重要的丹药之一,可以稳固金丹境界,也可以弥补在结丹时造成的不足。 除了一些恢复灵力和伤势的丹药,符珠几乎不会服用丹药,在修炼时,更不会用丹药辅佐,筑基时便没有用筑基丹,如今结丹成功,也自然不会用固元丹。 她的境界很扎实,金丹境也是实打实的。 符珠将固元丹收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拿去卖了,换一些养剑灵泉。 符珠稳固了一下金丹修为后,重新闭上双目,开始修炼剑诀。她现在一共修炼两部剑诀,一部是剑宗的铅华剑法,这是剑宗弟子都要修习的剑诀,共十三式。另一部是《霜诀》,也是符珠主要修炼的功法。 剑法口诀她早已熟记于心,此次闭目宁神,整个人仿佛远游,来到一寸长河边。 河床极窄,不过两三剑宽,河水却很激荡,黑色的水仿佛随时都能冲击上岸。 两边是极宽的各色鹅暖石岸,其间有一块巨石,半人高,坐在上面远眺,似乎能看见长河尽处。 符珠手握着长剑,跟随脑海中的虚影,一招一式的练习,既掀不起剑风,也斩不出剑意,连剑鸣声都没有,整个练剑,如同一副默画。 此间无风,天地寂静,唯有黑白二色。 符珠收了剑,天边露出一点炫目的曦光,似要掀翻这黑白的世界,霎时,玄水尽退,罡风骤起。 她突破了。 从第六重境界,正式进入到了第七重境界。 冰洞之中,一袭白衣的少女,缓缓眨动了两下纤长如蝶羽的睫毛,睫羽上的冰花倏然融化。 符珠起身,施了个诀,身上衣衫焕然一新。 她伸了个懒腰,缓缓走出冰洞,外面曦光明媚,有清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 山崖上结了一株冰花,符珠蹲下身子,指尖一点,冰霜融化,露出里面艳红的花,迎风招展。 冰洞前压着一张字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的,被霜打湿得模糊得看不清字迹了。 符珠掌心从上拂过,将字条复原。 “小师妹当日走得匆忙,所压灵石获利三万,尚未领取,出关之后,请前往织云峰领取,杜州字。” 符珠这才记起来,往年猎秋都会有弟子私设赌局,已经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长老们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她在决定参加猎秋后,就嘱托杜师兄帮她压了五千灵石。 符珠自然是压的自己胜。不过当日人潮拥挤,她又走得急,杜师兄便没来得及将灵石给她。 没想到杜师兄还记着此事,特意写了一张字条告知。符珠想了想,决定先去织云峰将灵石领取了。 她顺着小道离开冰洞,走了数百步,地上又有一封信。 第二十四章 流云如织 信纸上方压着一块石头,被施了术法,也不用担心山顶风大将信纸吹走。 符珠去掉石头上的术法,捡起信拆开一目十行看完。 原来是她离开道仙峰后,在小院遗落了一些东西,打扫的弟子发现后,全部整理好,交给了周昙之,让他送来。 不过符珠当时在闭关,时间越久,洞外寒气愈盛,周昙之只得止步于此,将信放下。又怕她出关后,信纸被吹走,没看见,在上面叠加了一层术法。 符珠撤掉防风罩,随意翻了一下木箱,里面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但被整理得很规矩。 符珠抱起木箱,一个没注意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咕噜一声,朝悬崖边翻滚去。 符珠手忙脚乱的施了个术法,拦截住险些翻滚下崖的物件。是个白玉圆形的盆栽,长了两片纤长的扁状叶子,叶尖发黄,看起来快焉掉了。 她什么时候养盆栽了?符珠迷惑着将盆栽捡起,想了想,将它放在木箱上一块抱回了住处。 浇了水,小叶还是要死不活的。符珠从储物袋中拿出魁首奖励的灵泉液,滴了一滴进去,叶尖枯黄似乎退去了一截。 “看起来好像有点用……”符珠喃喃自语一句,见小叶活了过来,便不管它了,将灵泉液放到一旁,动身去织云峰。 织云峰风景四时不同,春有百花繁盛,夏有密林成荫,秋季银杏金黄,冬季大雪绵绵,是枕山最美的一座山峰。尤其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照在云层上时,云霞生锦,流云如织,故曰织云。 符珠到的时候,织云峰弟子刚练完剑休息,三五成群的坐在地面上,讨论着枕山的八卦。 符珠没想偷听的,但他们的话还是不由自主的进了她的耳中,符珠这才知道,她闭关一阵,山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当初和周师兄一块组队的祝清意、周照、钱三宝自然而然拜入了云织峰,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和周昙之成了嫡系师兄弟。 外门第一的陈红锦则被银泠长老收为了亲传弟子,这个消息,符珠倒是不意外。银泠长老虽然不算是他们剑宗嫡系一脉,但她早已步入炼虚境,算得上一位真正的大宗师,放在其他地方,都是可以开山立祖的了。 更何况她也是火灵根,自然更满意同样是火灵根,又是外门第一的陈红锦了。 田七七、颜华、孟恪在新生弟子中声名鹊起了一阵,后面又泯然众人了,符珠倒是没听见他们拜在了哪一位长老门下。 这届新生弟子中,符珠较为关注的是那个叫宓芋的小姑娘,作为此届唯一一位天灵根,关于她的言谈到哪都不会少。 很快符珠就听见了宓芋的消息,有些惊讶。竟然是被三师叔收为了亲传弟子。 这么多年,三师叔从未收徒过,师父也劝过他不少次了,但他格外固执,说是师徒缘分未到,不会随意收徒。 就算哪一天真的要收徒弟了,那么那名弟子,既是他的开山大弟子,也是他的关门弟子。 符珠在石梯旁坐了一会儿,有个身穿雾蓝,仙气飘飘的弟子过来,和她搭讪,“这位师妹,你也是云织峰的弟子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雾蓝长袍的弟子模样清秀,白皙的面容上尽显羞涩,他刚刚有些迷糊,一低头,才发现眼前少女穿的是一袭白袍。 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师姐,我…我就是看你这么年轻,又眼生,还以为你是刚入门的师妹呢……” 少年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只盼这位师姐不要生气。 他是十年前剑宗收徒的时候拜入剑宗的,也是那群人里边年纪最小的,宗门里就没怎么给他派学习任务,等长了两三年后,才开始正式学剑,如今才刚刚到筑基境后期。 五年筑基境后期,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了。 符珠仰面感受四下吹来的清风,不甚在意的说道:“没关系。” 少女清绝的面容在落日余晖下,显得格外柔和,眉心一点雪花纹被光照得近乎透明。 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清秀少年不禁松了口气,鼓足勇气继续和她搭话:“师姐也是云织峰的弟子吗?” 符珠微微摇头,轻笑道:“我不是织云峰弟子。” “那师姐是哪峰弟子呢……?”少年锲而不舍的追问。 符珠却没再回他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衣上尘土,对着他后方招手。 她等的人到了。 杜州刚忙完师父交代的事,就收到了符珠的飞剑传信,连忙回居所取了小师妹的灵石赶来和她相见。 “杜师兄。”符珠浅笑盈盈的唤了一句。 地上清秀少年连忙爬起身来,同杜州打招呼,甚是乖巧,“杜师兄好!” 杜州笑着点点头,回应符珠,又将视线移到一旁的清秀少年身上,便显得有些严肃了,“不去修炼,在这儿做什么,还想不想结丹了?” 别以为他大老远就没看见,这小子一直在小师妹身旁献殷勤,剑也不好好练。 少年有些委屈,他认真练剑的时候杜师兄没看见,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就被撞见了,别的师兄弟们也在休息,杜师兄怎么不说他们呢? 少年只得拾起长剑,继续回去练剑,目光却一直没从这边移开过,那位师姐和杜师兄在说些什么呢? 繁荫之下,符珠和杜州缓步而行。杜州没忘了正事,先将储存灵石的储物袋交给了符珠。 “早就该将灵石给小师妹送去的,不过去了几次,小师妹都在闭关,后面愈发难以靠近山洞,就作罢了。好在小师妹看见了我给你留的字条。” 符珠眉眼盈盈,语调温软,“是我劳烦杜师兄,杜师兄怎么还这么客气。” 杜州爽朗笑道:“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当初下注一事,你借了我一千灵石,翻了好几番呢,这点小事算什么。” 杜州当时也是全部身家压的符珠。 “小师妹也许久没来织云峰了,师兄陪你再转转如何?我们织云峰的风景,可是枕山一绝。” 符珠轻笑着点头说好。 也是和杜州的交谈中,她才知道,自己已经闭关了半年,难怪现在山间已经逐渐有林花绽放。 “杜师兄的小狸猫呢?”符珠忽地问道。 第二十五章 仙门试道消息 “小师妹,你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杜州眸色幽幽,“净往人心口插刀。” 小狸猫没跟着他,自然是他没要到了。小师妹还来戳他心肺子。 符珠捂嘴,轻轻“啊”了一声,她是真不知道,也不是故意要往杜州伤口上撒盐的。 杜师兄很喜欢那只小狸猫,符珠是知道的。 杜州叹了口气,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倾诉,絮絮叨叨的,“你说宓芋被谁收作徒弟不好,偏偏是三长老,脾气又怪,还不喜欢陌生人去他心盏峰,我这半年来,也就见过小狸猫一次。”还被三长老发现,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起来都是泪。 “杜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三师叔。” 好歹也是她亲师叔,符珠还是要浅浅的维护一下的,虽然杜师兄说得,嗯,也很对。 杜州摆摆手,道:“不说这件事了,提起来就还是很伤心。” “小师妹你刚出关,悬剑峰又偏远,有些事怕是不知道,师兄给你讲讲。”杜州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符珠竖起了耳朵,以为能听到什么山上的八卦。 “剑冢知道吧?”杜州压低了声,随后一想,这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又恢复了声调,“就是传说中的剑冢,百年才现世一次。” 剑冢?好像有点耳熟。 剑冢不是早就现世了吗?太玄剑宗那个半吊子金丹当时就已经从里面捡到了一把仙剑,现在还在她这呢。 难道是她闭关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见符珠一脸茫然,杜州知道,小师妹定然是什么风声都没听到了,也不卖关子了,一五一十的说道:“太玄剑宗有个傻子,意外掉进了剑冢裂缝里面,回到宗门后,竟然将这个消息在修真界公布了。” “小师妹是不知道,当时这个消息宣布的时候,在修真界掀起了好大一阵风波。太玄剑宗邀请了修真界各大门派的掌门去议事,最后商议出来一个结果。” 符珠好奇的问,“什么结果?” “就是除了太玄剑宗拥有额外的十个名额外,所有宗门,包括散修,都可以通过仙门试道为所在宗门赢取进入剑冢的名额。” 因为掌门不在,去参加议事的是他的师父姚宣真人,所以杜州知道的消息还算多。 符珠歪着头,觉得跟不上世界的变化了,“仙门试道又是什么?”她只知道三年一次的仙门大比,不过也还远着呢。 “仙门试道就是仙门大比啊,将仙门大比提前了,又新增了散修的通道,就改了个名字。” “本来嘛,此次仙门大比举办方是轮到了照影山,但偏生出了这么一个变故,就又落到了阙月山,两家私底下关系,有点势如水火了,当然,更多的是照影山单方面看不惯太玄剑宗。” 她记得,上一次仙门大比也是在阙月山举办的。 截了照影山的胡,难怪照影山看太玄剑宗不爽了。这样一来,下次举办地,各派又要吵一阵子了。 何时才能轮到他们剑宗? 杜州拍拍符珠肩膀,语重心长,“小师妹如今也是金丹中期了,剑法益发精进,此次能不能将魁首从太玄剑宗手里面抢过来,就看你了。” 太玄剑宗在剑道通道已经蝉联三届魁首,他们剑宗也不是没想过把魁首抢过来,奈何抢不过人家。 他们将原因归结为,小师妹没参加。 (°ー°〃) 符珠愣住,“剑冢还没开启吗?” 她闭关前,剑冢不是已经现世了? “啊?”杜州拍拍脑门,才想起来小师妹的消息比较落后,“之前剑冢只开了个小口子,太玄剑宗那小子是碰巧进去了,后面消息公布后,各大宗门去查探了一番,发现离剑冢现世还早,估摸着今年夏就彻底打开了。” “所以这仙门试道的时间也比较紧,还有一月就开始了,整个剑宗弟子都在刻苦练习呢。” 难怪她御剑的时候,看见下面各大峰的弟子都在练剑,原来是为了仙门试道大会在做准备。 符珠点点头,握紧拳头,“我会将太玄剑宗的蝉联破了的。” 以往她没有参加过仙门大比,但也听说过太玄剑宗有一个人,蝉联了三届魁首,此次符珠参加试道大会,便是要会一会那位魁首,破了他的蝉联,让大家知道,他们剑宗才是剑道第一。 至于剑冢名额,以他们剑宗的实力,符珠是不需要担心的。 “有小师妹这句话,师兄就放心了。”杜州翻开手掌,手心蓦然多了一本册子,“这是关于试道大会的规则,小师妹有空可以看看。” 本来他还准备了好多对手的资料,想起小师妹不爱看书,就作罢了。反正以小师妹的实力,也用不着提前了解对手。 符珠:Σ(っ°Д°;)っ 怎么刚出关就要看书啊!!! 符珠面上挂起一个牵强的笑,接过小册子,“多谢杜师兄了。”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悬剑峰了。”生怕再多待一会儿,杜州又掏出一堆册子让她看。 以为小师妹要回去练剑的杜州,甚是欣慰。 小师妹如此勤奋刻苦,何愁不能破了太玄剑宗的蝉联? 他们剑宗此次,定能一鸣惊人。 也不知道太玄剑宗有没有开赌局的习惯,多好的赚灵石的机会啊! 符珠御剑了一半,没回悬剑峰,而是去了洗剑池。 她闭关这么久,都没有好好养剑,既然要为了试道大会做准备,佩剑也是要好好保养的。 驻守洗剑池的师兄,见到符珠,有些意外,“好些日子没见到符珠师妹了,这次想在洗剑池待多久?” 符珠笑眯眯的和师兄打了个招呼,摸出一袋子灵石递过去,估摸着说道:“两个时辰吧。” 洗剑池是剑宗弟子保养佩剑的地方,宗门每天都要投入大量灵石,保证里面的灵气充沛,更要买大量的养剑灵泉投入洗剑池,消耗巨大。剑宗弟子来此磨砺佩剑,都需要按时辰交上相应的灵石。 “现在来洗剑池的人不多,符珠师妹可往里面多走一阵子,挑个灵气充沛的池子。” 符珠接过玉牌,道了声谢,“多谢师兄提醒。” 腰间霜雪明兴奋的振动了两下,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跳入洗剑池,磨砺自身了。 符珠轻声道:“知道啦知道啦,耐心一点。” 霜雪明安静下来。 第二十六章 慧剑何年出水心 符珠往里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路过不少空池子,她准备找个偏静一点的地方。 咦? 池中有隐隐蓝光,符珠倒了回去,好奇的看向身侧洗剑池。一柄纤长的的剑,一半剑身浮在池面上,剑柄处挂着一截蓝色剑穂,摇摇晃晃。 慧剑何年出水心。 竟然是水心剑。 符珠干脆不走了,选了水心剑旁边的池子,将灵力注入玉牌中,玉牌里面便有蓝色水流流动,待水流从最上面渗漏到底,时间就到了。 符珠将霜雪明放置洗剑池中,来到水心剑池子旁,观察。 水心剑也是世间名剑,符珠一直知道它就在剑宗,却不知道在何人手里。如今凑巧碰见了,很意外。 只是剑身一半泡在洗剑池里面,看不清全貌,有些可惜。 她正看得入神,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入目是一片粉色衣袍,三月桃花般的娇嫩。 腰间有白羽轻垂,明珠环佩,再往上是一张漂亮的小脸,干净澄澈。 没有穿剑宗的弟子服饰,让符珠有些不确定。 有点眼熟,又记不起来。 “符珠师姐。”小姑娘同她打招呼,见她不认识自己,又轻声细语道,“我是宓芋。” (*°▽°*)! 她实在难以将这漂亮的少女和当初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联系起来。 宓芋长高了不少,也不似先前清减,小脸和腰身都长了些许肉,却恰到好处。 见符珠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宓芋有些不好意思的绞着袖子,“师父非要我穿成这样的……” 没想到古板的三师叔,内心居然这么少女,喜欢粉红色。 符珠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小时候,师姐也非要她穿各种各样的小裙子,还要尝试师姐新发明的各式发髻。 都是这样过来的。 宓芋既然来了洗剑池,应该是有自己的佩剑了,符珠问道:“你的剑呢?” 宓芋一听符珠想看自己的剑,施了个诀,洗剑池中飞剑“嗖”的飞出,停在她面前。 她刚刚还在想,能看清水心剑全貌就好了,这会儿水心剑就停在了她面前。 符珠有些惊讶,“这水心剑是你的?” “是师父送我的。”宓芋羞涩点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符珠师姐也知道这柄剑吗?” “水心剑,轻盈舒缓,似水流不争而泽被万物,是一把极好的剑,很配你的心性。”符珠说道。 她记得宓芋过明心门的时候,无惑无执,如今执水心剑,倒也是相得益彰。 “好了,将剑放回洗剑池吧,免得白白浪费了灵石。” 进入一次洗剑池所耗费的灵石不少,她也是因为猎秋赌局小赚了一笔,不至于囊中羞涩。 剑修为什么这么穷,都是有原因的。 宓芋又施了个剑诀,水心剑飞回洗剑池。 看得出来她和水心剑心意相通,驾驭飞剑也很得心应手,只是施展剑诀的时候,有些不连贯。 符珠顺道指点她两句,“在施展剑诀时,不要刻意去念口诀,要剑随意动,一念意动,召之即来,一念意转,挥之即去。” 符珠说着,洗剑池中霜雪明便随着她心意飞动,在池上飞舞两圈,又落回了洗剑池。 宓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眸中羡艳。 符珠师姐好厉害! 她就没有见过别人驾驭飞剑如此流畅的,那剑就好像是她的一缕心念,心怎么变化,它就自行变化。 什么时候,她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呢? “此次试道大会,三师叔让你参加了吗?”符珠问道。 筑基以上的弟子都是有资格参加试道大会的,不过看三师叔对宓芋这个徒弟的宝贝样,就未必了。 “师父原本是不想让我参加的。”宓芋说着,眸中有亮光,“不过我执意要参加,师父就允了。” 她练剑这么久,还没有真正实操过。师父与她对剑时,总是放水。 既然是要参加仙门试道大会,来洗剑池养剑,就不稀奇了。 “符珠师姐,上次多谢你了。”宓芋郑重其事的说道。 符珠:“???” “上次什么事?”她闭关太久,其实很多事都不太清楚了。 “就是上次在梦渊秘境湖底,符珠师姐救了大家。” “啊…这件事情不用放在心上。”符珠说,“我和那水妖本就有旧仇,她惦记我的剑。” “我也是不小心被她卷入湖底的,不打败她,也没法出湖底,说起来只是自救。” 宓芋却还是有些自责,“那水妖本来在沉睡,是我的水灵根气息唤醒了她,她想要我的灵根,我们队才被连累一块捉去了。”甚至还拖累了周师兄队。 宓芋扬起脸,眸色认真,“还是要多谢符师姐了。” 符珠有些无语。 那水妖,怎么什么都想要,活脱脱一土匪。就是放在人间界,那也是要被帝王派军队去剿灭的。 宓芋从怀中摸出一颗月珠,捧到符珠面前,“这是水妖掉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符珠师姐你认识吗?” 符珠疑惑的接过珠子探了探,里面蕴含的巨大灵力让她小脸一惊,连忙将珠子还回去,严肃道:“这个珠子以后不要随意拿出来。”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里面纯粹的水灵气息,很适合助你修炼。” 宓芋握着珠子,也知道事关重大,保证道:“符珠师姐放心,除了师父,我没给别人看过。” 只不过当时师父和符珠师姐的话几乎如出一辙,倒叫她越发好奇了。 洗剑期间,符珠也没闲着,安心打坐修炼。 不过她还是控制了一下自己,怕将洗剑池四周都冻住了,会被骂。 见符珠入定了,宓芋便保持了安静。 符珠师姐天赋这么高,都还这么勤奋刻苦,她也不能闲散了,脑中回忆着刚刚符珠教她的技巧,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玉牌里面淡蓝色水流耗尽,符珠也睁开了眼睛,取了玉牌和飞剑,往洗剑池外边走去。 经过两个时辰的浸泡,霜雪明剑身越发明亮,好似银霜,御剑而去时,亮如白虹。 “小师妹的境界好像又有所提高了。”驻守洗剑池的弟子,忍不住发出叹息。 另一人道:“这不是废话嘛,半年闭关也不是白闭关的。” 随后走出来的宓芋,听着两人的探讨,赞同的点点头,将玉牌还回去。 两人一见是她,这些日子也熟了,纷纷露出一个笑来,“宓芋师妹明日还来吗?” 宓芋轻声道:“还来的。” 第二十七章 见故人 天边有霞光四起,散作五般好颜色。 香风阵阵,妙音仙曲。数座莲花软轿凭风自动,从碧虚缓缓落下。 符珠从最开始的(?O?)变成了现在的o_o .... 她在太玄剑宗这几日,类似这样的场景已经见过太多次了,每到一个宗门,就会上演一番。 最开始她还会欣赏,好奇,到后来免疫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到的是哪个宗门,排场看起来不小。连太玄剑宗掌门都亲自去迎接了。 符珠的住所在山崖边,风光极好,推开窗子,外边山花绚烂,向下望去,也能看见底下的场景。软轿落地,轻纱浮动,里边走出数位罗裙蹁跹的仙子,皆头戴宝冠,着五彩衣,艳艳生姿。 “这是妙音阁的人,皆是音修。”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符珠一跳,她手上动作极快,下意识地将窗户“砰”的一声关了过去。 “符珠姑娘,”窗外传来微微紧张的声音,“能否先将窗子打开?” 符珠听这声音有点耳熟,打开窗看去,窗户上正趴着个白衣少年,他身体紧紧贴着窗子,像只四脚壁虎,很不雅观。 外边就是万丈悬崖,要是他刚刚没防备,被窗户猛地一震,指不定就掉下去了。 “你怎么来这了?”符珠让了个位置,少年就翻身一跃,跳进了窗户。 他拍拍胸脯,“好险!刚刚差点掉下去了。” 符珠翻了个白眼,谁让他没事趴人家窗子上的。外边那么宽的路不走,非得往悬崖边凑。 赵执缨道:“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听到符珠姑娘住在这里的。” 从试道大会筹划开始,他就翻阅各个宗门的名单,好不容易从上万个名字里,找到了符珠的名字。 他惊喜的说道:“没想到符珠姑娘竟然是剑宗弟子,和我们太玄剑宗也算同出一脉,真是太有缘分了。” “不过符珠姑娘以往怎么没有参加仙门大比呢,符珠姑娘剑术如此高超,若是参加的话,定能取得个好名次的。” 赵执缨絮絮叨叨的,啰嗦极了,符珠打断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赵执缨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正事,他在怀中翻了翻,摸出几个果子,笑得灿烂,“这是我们阙月山的山果,我摘了几个,送过来给符珠姑娘尝一尝。” 少年掌心赫然躺着几个金黄的果子,东珠大小,色泽饱满鲜艳,看起来味道不错。 符珠便拿了两个,咬着果子,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道:“你说她们都是妙音阁的人?你对妙音阁很熟?” 赵执缨也来到了窗边,看向下方彩裙飘飘的山上仙子们,如数家珍般的介绍道:“妙音阁是修真界少有的只收音修的门派,而且里面的女仙子姿容无双,便是男修士,也都是朗艳绝绝,大家自然对其自然更加关注。” 他们宗门的男弟子多倾心于妙音阁仙子,平日里也会讨论哪位仙子容貌更甚,修为更高,赵执缨有时候也会被拉着参与讨论两句,一来二去,对妙音阁相对于其他门派,就更熟些了。 “最前方的那位,是妙音阁少阁主,广竺仙子,年岁不大,却已经修至金丹大圆满了,传言离突破元婴,仅有一步之遥,是个很强的劲敌。” “她身后十二位仙子,对应着一年的十二月,也是妙音阁十二护法,都是金丹境的修士,实力都不俗。” “至于妙音阁的男修士……”赵执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个我们阙月山讨论得比较少,就不太了解了。” 符珠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赵执缨,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让赵执缨如芒在背。 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是那种只关注女修容貌的肤浅之人,他平日里也不爱在背后讨论女修容貌的,都是宗门里的小师侄非要拉着他一块评哪位仙子样貌第一。 赵执缨迟疑着要不要替自己辩解两句,符珠已经收回了视线,淡淡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她看不清赵执缨境界,那便是比她高了。不过高多少,符珠却不知。 赵执缨“啊”了一声,小声道:“金丹大圆满了。” 声如蚊蝇,像是什么十分丢脸的事。他也是刚到大圆满境界,境界还不是很稳。 在符珠姑娘面前,他总觉得这金丹大圆满不太够看,扛不住她几剑。 符珠心想,她先前太低估赵执缨了。十八岁的金丹大圆满,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你参加的应该不是剑道组吧?”符珠偏头问他。 她记得赵执缨不是剑修。 赵执缨点点头,语气惋惜,“不能和符珠姑娘对战,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符珠:“……”有完没完了。 他一个金丹大圆满,哪来的脸说这话? “好在金丹组的对战和剑道组的对战是错开的,在下还可以去观赛,给符珠姑娘加油!” 。。。 “你不给你们太玄剑宗的加油吗?”符珠想了想那个蝉联了三届魁首的太玄剑宗弟子,说道,“我肯定会和你们太玄剑宗晋明云对上的。” 赵执缨眨巴两下眼睛,似乎没想过这种情况,内心天人交战,难以抉择。 晋明云可是他们太玄剑宗最有天赋的剑修,太玄剑法早已臻至化境,蝉联三届魁首,无人可破。 虽然符珠姑娘剑术高超,但赵执缨不认为她能胜过晋明云。但符珠姑娘又是位极为傲气的剑修,他要是直白说她打不过晋明云,她肯定会翻脸。 赵执缨纠结半响,说道:“符珠姑娘定能获得前三甲的。” 符珠斜了他一眼,“什么前三甲,我们剑宗要的,自然是魁首!” 赵执缨:“……” 果然,就不能奢望符珠姑娘会谦虚。 赵执缨只觉得有些头疼,生怕她逼着自己问,她和晋明云谁更厉害,借口道:“我突然想起来,师父还有事交代我做,我下次再来看望符珠姑娘。” “等等…”符珠唤住他。 赵执缨脚步一顿,僵硬转身,“符珠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符珠扬了扬手中山果,“你给我的果子洗过没?” “当然洗过了!”赵执缨一口咬定。 如果他说他没洗,符珠姑娘会一剑劈了他吧? 这山果是他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他哪里想得起来要先洗一遍……不过这事,肯定不能承认的。 符珠狐疑地看着他,没看出来什么异样,摆摆手道,“行了,你走吧。” 赵执缨如释重负。 第二十八章 试道大会 众所瞩目的仙门试道大会,如期开始了。 仙鹤引路,瑞气四生。一位儒生般的青衫剑修,脚踩虚空,步步而下,站在四方擂台中央。 一些年轻小辈闻声微动,又压抑着几分兴奋。眼前这位中年修士,看似儒生,温文尔雅,实则是一名实打实的化神期剑仙。他腰间那柄飞剑,便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飞斩”,据说剑仙少时,曾用其斩杀过一条恶蛟。 剑仙温和,飞剑霸道。 只不过后来,这位剑仙做了太玄剑宗的掌门,他的飞剑就很少出鞘了。 儒生剑修拱拱手,客套两句,袖袍一甩,数百道竹签和小巧的飞剑从他宽大的袖袍中飞出,疏密均匀排成四列,浮在半空中。 选竹签者参与普通赛道,选飞剑者自然是剑道组。 参赛的弟子纷纷走到擂台上,选取了一根竹签,然后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数字。 符珠随意挑选了一枚靠近手边的飞剑,铜制的飞剑精美小巧,看得出来太玄剑宗对此次试道大会很看重,仅仅是一个抽签的工具都做得如此上心。 翻了个面,飞剑背后雕刻着六十七的数字。 她的抽签数很靠后,这几天都不会轮到她,可以安心观察一下别人的对战。 “小师妹,你抽到多少了?”刚接了签的周昙之走过来,白衣飘飘,芝兰玉树,引得周围几个女修小声窃讨。 符珠摊开手心,将飞剑给剑宗的众人看。 “六十七?这么靠后?”说话的人是杜州,见符珠抽到了这么靠后的签,有些惊讶,他道,“我抽到了个六号。” 周昙之也将自己的签摊开给大家看,“我是二十一号。” “谁能有我倒霉,抽了个一号……”祝清意幽幽说着,上面已经有人喊他去上台参战了。 “……祝师弟加油。”周昙之拍拍他肩膀,“第一战不要给我们剑宗丢脸了。” 祝清意上台对战,几人便回了观战台。 仙门大比一直是各门派年轻小辈的比试,年龄在一百岁以下方可参加。因故改成了试道大会,但这个规则仍旧沿用。试道大会一共分为三个赛道,剑道组在第一天,第二天上午是筑基组,下午是金丹组,间隔着比赛。 剑道组稍有不同,凡参与剑道组者,不可以使用灵力修为,只拼剑术,故而对境界没有限制。 当然剑修也可以选择参加筑基组或者金丹组的比赛,便可以使用灵力了,只不过大部分纯粹剑修,都会选择参加剑道组。 当然宗门也会派一些弟子去筑基组和金丹组参赛,毕竟同等境界,剑修杀伤力最大,更容易取得个好名次。 周昙之见祝清意站到了台上,忽地反应过来,“祝清意这小子怎么回事,我不是叮嘱他去参加筑基组比赛的吗?” 祝清意天赋不错,若是参加筑基组的比赛,拿个前二十名是没问题的。 结果他临门一脚抽了个剑道组的签,他才练半年剑,拿什么和人家比?说不定打两场就被人打下来了,多丢他们剑宗的面子啊! “既然他想参加剑道组,就让他试试吧,昙之,坐下来观战。”姚宣真人老神自在的说道。 站这么高,挡到他视线了。 周昙之恭敬的说道:“是,师父。” 虽然坐了下来,周昙之还是有些如坐针毡。他侧目看向一旁两位师妹,“你们抽的是筑基组的签吧?” 陈红锦这大半年来勤学苦练,瘦了不少,也显得身量越发高挑清减,一身红袍,艳艳其色,却十分高冷。 她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 参加试道大会前师父已经给她说过了,以她的剑术,想在剑道组脱颖而出太难。 参加剑道组的都是各大剑宗的剑道天才,不说别的宗门弟子剑术如何,就是自己本宗参加剑道组的师兄师姐那么多,很容易就抽到了一组,她肯定会被提前淘汰。 而参加筑基组的比赛就不同了,她进入前十的几率很大,说不定还能拿到筑基组魁首。 宓芋选择筑基组的理由便更简单了,她虽然修炼速度快,但在剑道上的悟性差了一点,铅华剑法才学到第三式。 师父也是建议她参加筑基组的比赛,宓芋自然听从师父的安排。 “好了周师兄,别瞎操心了,观战吧。”符珠扯了扯周昙之的袖子,提醒他擂台赛开始了。 祝清意的对手是一位红衣劲装的女子,女子未施粉黛,只扎了一个简单的高马尾,英姿飒爽,干净利落。 经过短暂的抱剑鞠礼后,女子脸上笑意淡去,认真起来。 长剑出鞘,不留余手。女子出招凌厉,祝清意只得防守,第一时间竟被逼得节节败退。 “祝清意他怎么不还击呢?刚上台就被打下来,也太丢脸了吧!”周照捂脸,有些没眼看。 平日练剑,祝清意出尽风头,怎么到了擂台上,就像个缩头乌龟了,还不如让他上。 周昙之一眼看出其中门道,“对方显然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实战经验丰富,祝清意第一次上去,难免有些不适,等十几招过去,他没落败,适应了擂台,便有机会反败为胜。” 那女子看似剑招凌厉,实则却找不到要领,不知如何一击击败对手,战局一久,她就会有些力不从心。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腾跃而起,剑光如影,纷繁复杂,看得观战台上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周照更是双手合十祈祷,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一定要赢啊!一定要赢!” “输赢只看实力,如果祈祷有用,还练什么剑?”陈红锦听着蚊蝇一般的细碎念念在耳边,只觉得心烦意乱,冷眼斜了周照一眼。 周照被她看得打了个寒颤,随后想起来,他怕陈红锦做什么,反驳回去,“我就念,我就念,关你什么事。” 她不想和这种无赖说话,陈红锦摸出两团棉花,塞进耳中,世界清净起来。 见陈红锦吃瘪,周照更得意了,念叨的声音不禁变大,“祝清意一定能赢……唔唔…?” 他怎么说不了话了?周照惊恐的瞪大眼睛,眸中有惊色,支支吾吾的向周昙之求助。 前方的符珠悠然转身,笑盈盈道:“有点吵,劳烦周照师弟安静一会儿啦。” 周照捂着嘴,直直点头,“嗯嗯……” 第二十九章 两连胜 诚如周昙之所言,与祝清意对战的女子,看似占据上风,十几招过去,被防得滴水不漏,心态有些不稳,剑招中破绽也漏了出来。 祝清意察觉到女子的剑招慢了的那一瞬,借着后腿的力量,脚踩地面,一个旋腰,避开女子的攻势,身影瞬间落到她身后,长剑抵着女子腰背。 胜负已分。 底下哗然一片。 “这祝清意是哪冒出来的?你们听过这个人吗?” 身旁人摇了摇头,同样一脸迷茫。这人名字听着耳生,多半是第一次参赛。 也有人见多识广,看出来他使的是铅华剑法,推断他是剑宗弟子。 “他不过是个筑基初期的弟子,怎么参加这剑道组来了?” 虽然剑道组对剑修境界没有要求,但这么多年来,金丹以上参加剑道组几乎是个不成文的规定,猛然看见个筑基境的,还是有些新奇。 祝清意跳下擂台,回到观战台,剑宗弟子纷纷围过去,面上露出笑意,第一场比赛就赢了,这彩头好啊! “你小子可以啊!”杜州拍着他的肩膀,夸赞道。 周昙之虽然恼祝清意擅作主张报名了剑道组,不过第一场赢了,还是不吝夸赞了他两句。 先让这臭小子得意两天,等后面真正对上各宗门的剑修,他就知道,剑道组不是这么好混的了。 试道大会的对战分组是抽到一号的和二号一组,三号和四号为一组,杜州抽到六号,第三场便要上场了。 “下一场就是杜师兄,也不知道对面是哪个门派的。”周照一如既往的默念着,忽地发现,他刚刚能出声,又惊又喜。 祝清意不知道周照先前被施了禁言术,见他行为疯癫,颇为不解,“杜师兄要上台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周照沉浸在能说话的喜悦中,没理他。 “管他哪个门派的呢?自有铅华剑法一剑斩去。”杜州扬言说道,豪气十足。 “祝师弟,待会儿师兄给你露一手,你可看仔细了,别说师兄不教你。”杜州说着,啧啧叹气,“你刚刚虽然赢了,但着实丑陋,怎么能被打得像个缩头乌龟呢?” 祝清意:“……”刚才还不是这么说的,杜师兄怎么还有两幅嘴脸呢? 说话间,第二场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了。获胜的是照影山连星剑宗,秦思思。 那秦思思脚踩鹿靴,蓝白渐变的裙子只到小腿处,显得活泼俏意。引人注意的是她腰间挂着一串铜铃,却并没有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发出声响。她看起比祝清意还要小上一岁,赢的这场却格外漂亮,几乎是碾压式获胜。 “下一场,秋莲剑宗叶子胥对战剑宗杜州!” 话落,只见隔壁一道身影跃栏杆而下,脚踩树叶,身姿轻如飞燕,稳稳落到了擂台上。 还挺会装的。 杜州冷哼一声,从观战台走下去。 叶子胥抬眼,有些不耐烦。对手怎么走这么慢,等得他花黄菜都凉了。 好不容易等人上了擂台,杜州又开始慢条斯理的抱剑鞠礼,叶子胥敷衍回了一礼,便开始出剑。 虽然鞠礼敷衍,但对战叶子胥可不敢掉以轻心。他也是常参加剑道组比赛的,大多数对手都是老熟人了,杜州也不例外。 他很清楚,对方是一个劲敌。也怪这抽签运气太差了。 叶子胥握剑的手腕用力,力灌剑尖,一个太虚点步式,刺向杜州大开大合的肩臂处。 杜州反应迅速,以截剑化去攻势,顺着攻势反击,长剑相击,发出铮铮剑鸣。 秋莲剑宗习芙蓉剑,剑势柔美秀丽,剑光如落金芙蕖,实则是闪着秋莲般寒光的利剑。 一剑可横秋! 巨大的剑气激起阵阵尘土,众人下意识的掩面挡住口鼻,太玄剑宗掌门挥袖布下一个结界。 “好凌厉的剑法!”祝清意看清擂台四周的剑痕,惊呼着说道。 符珠见不得他夸秋莲剑宗,“也就一般吧,不及我们剑宗的铅华剑法。” 符珠在剑道一途上的天赋,祝清意这半年早有耳闻,她都这样说了,那肯定还是铅华剑法厉害。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符珠的性子是,她修什么剑法,就是什么剑法厉害。 如果她不是剑宗弟子,而是秋莲剑宗的弟子,她就会说,铅华剑法不及芙蓉剑。 祝清意和宓芋换了个位置,挤到符珠身旁,“符师姐,依你看,这场对战还有多久结束,杜师兄会胜吗?” “自然是杜师兄胜了!”符珠白了他一眼,“问的什么话啊。” 周昙之拉回祝清意,“小师妹都说杜州会赢了,你瞎操心个什么劲。” “瞪大眼睛看好,他下一招是铅华剑法第二式,学学是怎么在对战中使用的。” 台上叶子胥见杜州腾跃而起,一个上劈的姿势,来不及避开,反劈去接。 “叶子胥反劈去接,就注定败了。” 符珠一语道出结果。 祝清意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笃定,但心中莫名觉得她说的很对。 他凝神看向擂台,杜州剑气凛冽,直直劈下,叶子胥下盘被逼得越发的矮,握剑的手隐隐颤抖。 叶子胥,败了。 杜州使用的,正是铅华剑法第二式,珠玑不御。 “周师兄是怎么知道杜师兄会使用珠玑不御这一招的?”祝清意好学的问道。 周照、钱三宝、宓芋,还有几个筑基境的弟子都朝他望去,唯有陈红锦看着对局,若有所思。 要真有这么好学,也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周昙之冷着脸唬人,“平日里叫你们好好练剑,参悟铅华剑意,都只练剑招,不悟剑意是吧?” “……” 周师兄猜得好准。 拿到铅华剑谱后,他们每日研习剑招剑式,私底下各种攀比学到哪一式了,剑意这种东西,是什么?早抛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 这届新弟子资质都不差,周昙之敲打完一番后,端起师兄的风范,尽职尽责教导他们,“珠玑不御,是铅华剑谱中最凌厉的攻击之式,用好了,可破一切防御。” “杜州之所以当机立断,使用第二式,便是他猜透了叶子胥会选择防御,这样一来,正好以珠玑不御破之。” 赢了比赛的杜州兴冲冲回来,见大家都围在一块,好奇的问道:“都在说什么呢?” 杜州在台上露的那一手,可谓彻底折服了这批新弟子,祝清意竖起一个大拇指,夸赞道:“自然是在聊杜师兄的英姿了。” 第三十章 山下小镇 五组比赛后,擂台已经被各式剑气破坏得面目全非。 下午要进行擂台修护,没有比赛。姚宣真人见小辈们难得到了个新地方,又连赢了两场,给他们放了个假。 周昙之、杜州被祝清意几人拉着,去山下小镇庆祝。 “符师姐、宓芋师妹,你们不去吗?”周照没有喊陈红锦,他一向和陈红锦不对付。 陈红锦自然也不稀罕和周照一起,提剑转身离开。 宓芋倒是有些心动,不过一行人,她都不熟,微微抬眸去看符珠。 如果符珠师姐去就好了。 “不和你们一道。”符珠说,“和你们一群大男人有什么好逛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啊。”祝清意人已经在几步外了,周照拖着他的胳膊,迫不及待。 见宓芋的目光还落在远去的几人身上,符珠问她,“想去山下小镇逛逛吗?” 宓芋眸中有些迟疑,符师姐不是不想去吗? 似看出宓芋心中所想,符珠坦然道,“我只是不想和他们一道,并不是不想去镇上逛。” 谁能不喜欢逛街呢! (′?`)? 宓芋小脸露出一个清涩的笑,重重点头,“想去的。” “那好,我们去喊上陈红锦师妹和颜华师妹。” 也是这次试道大会,符珠才知道,颜华和陈红锦都拜在了银泠长老门下。 符珠牵上宓芋的手,往陈红锦的住处去。 太玄剑宗财大气粗,新开辟了好几座山头,修筑各宗门的住处。又依着各宗门的关系,将交恶的宗门分开。 住所修得典雅,门上雕饰都是依据各宗门的特征来的。像妙音阁的居所,门上便是各式乐器仙曲,秋莲剑宗门上是大片大片的芙蓉花。他们剑宗,相对朴素,门缝相合,是一把巨大的飞剑。 符珠抬手叩门。 里边半响没有动静,倒是隔壁屋开门了。 符珠、宓芋齐齐看去。一袭酡颜纱裙的少女从内走出,她面容姣好,体态轻盈,眸光掠过宓芋落到符珠身上,面上露出喜悦的神态。 “符珠师姐,”少女惊喜的说道,“没想到自猎秋一别,再见到你竟然过去这么久了。” 符珠认出了眼前的少女,是颜华,她变化不大,只是气质有了明显的蜕变。 虽然她早就知道此次试道大会的名单里面有颜华,但一直没碰上面。 颜华不是和宗门一块来的太玄剑宗,临行前几日时,她回家省亲还未归山,因着家乡离太玄剑宗又比较近,免得来回折腾,就自己来的阙月山。 后来又病了两日,就一直在居所养着,连今日抽签都错过了,还是姚宣师叔替她抽了一根竹签。 此刻她面上有血色,整个人状态看起来好多了。 见符珠站在陈红锦门外,颜华猜测她是来找人的,便说道:“陈师姐她今日去抽完签后,就没有回来了。” “符珠师姐找她有什么事吗,等她回来,我帮你转述。” 符珠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想着问她去不去山下小镇逛逛。” “上午的对战结束,姚宣师叔给我们放了半天假。”符珠抬眸问她,“你去不去?” 颜华正求之不得呢,听见符珠问她,连连点头。 她这些日子都在住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快发霉了。听见要下山逛,还有些小雀跃。 就这样,原本计划的四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最近仙门试道大会举行,小镇多了许多各门各派的人,格外热闹。 “卖法衣喽,卖法衣喽,只要穿上,保证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只要一块上品灵石!童叟无欺!” “上品灵器,七彩绸缎,灵动俊逸,最适合各位女修士了,这位仙子要不要瞧一瞧?” “三钱草,只要两块中品灵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小贩的叫卖声五花八门的,摊前却都没几个人。 来这里的都是各大宗门里面的弟子,怀着看热闹的心思来逛,并没有真正想买东西的意思。 这些法器灵植,他们都还看不上眼。能从街边捡漏到宝物的,也只是极少数。 符珠几人穿过街巷,来到一座看起来比较大气的画楼前。当然这所谓的大气,是和那些街边小摊相比的。 “清宵楼,这名字倒是挺雅致的。”符珠望着牌匾上的几个字,眸光不经意瞥见里面的情形,大多数是女修,鲜少有男修士。 嗯……这样的地方,里面卖的定然都是姑娘家会喜欢的东西。 三人相视一眼,踏入清宵楼。一进去就被满目琳琅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漂亮的法衣!”颜华连连赞叹,眸光落到一旁的簪子上,“这玉簪也好好看!” “还有这软剑,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腰间玉带呢!” 符珠扫了眼楼中物品,虽然对对战没什么太大的帮助,但架不住好看啊! 她已经看见许多女修掏腰包付账了。 其中就有妙音阁的人,妙音阁女子本就容貌美丽,戴上光彩照人的珠饰后,愈发显得犹似神仙妃子下凡来。 她收回刚才的想法,对战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用,起码能扰乱对手心神。 “符师姐,你看这件松柏绿法衣怎么样?”颜华提着一件法衣,在身上比量着问道。 符珠认真的给出意见:“我还是觉得先前那件檀色更衬你。” 宓芋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是吗?”颜华犹豫着又拿起刚刚放下的那件檀色法衣,对照着铜镜照了照,好像是越看越好看。 “那我就要这件了。”颜华将檀色法衣递过去结账。 又逛了一阵子,颜华买了好几件法衣和珠钗,宓芋只买了一面小巧的铜镜。 符珠在清宵楼什么也没买,倒是路过外边小摊子的时候,买了一包鸟食和几块甜糕。 “符珠师姐,你买这做什么?”宓芋问她。 “回去喂鸟雀。”山上树间,常有鸟雀嬉闹,符珠没事的时候,就去逗逗山雀。 好歹也是这么久的邻居,给它们带点礼物。 似乎没想到符珠还有如此雅致闲情,宓芋和颜华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们一直以为,符珠师姐的日常除了练剑,就还是练剑,没有其他任何别的活动了。 倒是忘了,符珠师姐今年也才十五岁,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这个年龄,闲来无事逗山雀,甚好。 第三十一章 广竺仙子vs陆小莹 第二日上午是筑基组的比赛,他们剑宗没人抽到靠前的签,符珠便没去观战。 等她修炼完从房间出去,已经到金丹组的对战了。符珠走在太玄剑宗宗门内,一路上都没碰见两个人,貌似都去观赛了。 想了想,符珠决定去看看。她到得晚,观战台被挤得水泄不通。 忽地背后有人推着她往前挤,很快符珠面前清晰起来,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黑脑袋了。 “这里视野最好了。”赵执缨咧嘴说道,“每次观战我都会早早来抢这个位置。” “符珠姑娘怎么来得这么晚,要不是碰见了我,就看不见今天最精彩的对局了。” 她记得,赵执缨还在她后面来着。哪里抢到这个位置了,分明是靠厚脸皮挤到最前面来的。 不过赵执缨有一点说得很对,这个位置视野是真的好,很轻易就能看清场下是什么情况。 场上还没有开始,符珠偏头问道,“你说的最精彩的对局是什么意思?” 赵执缨有些惊异符珠连这个都不知道,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很符珠,他道,“就是妙音阁广竺仙子和拂花宗陆小莹的对战。” “广竺仙子我先前已经给符珠姑娘说过了,这陆小莹,符珠姑娘可以理解为一位与广竺仙子不相上下的绝世美人。” “两位同样天赋卓绝的美人对战,自然精彩。这里有一半以上的人,便是冲着她们两位来的。” 若是寻常对战,观战台还不至于挤成这个样子。 只是,两位仙子第二天就对上,注定有一位要被淘汰,太可惜了。 不仅赵执缨这么想,观战台几乎一半的人都是这样感慨的。支持谁胜都觉得心在滴血。 这太玄剑宗抽签怎么回事,净瞎整。 他们还想看广竺仙子和陆小莹多打几场呢! 惋惜归惋惜,但广竺仙子和陆小莹的对战,他们不想看吗? 想看,而且是非常想看。 激动的心情逐渐占据上风,观战台上此起彼伏的都是“广竺仙子”和“陆小莹”的名字。 符珠发现,她对面的杜州师兄趴在栏杆上,也大声喊着“陆小莹”的名字,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上台了!上台了!”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顿时人声鼎沸,杂音入耳。 “别挡着我啊!什么都看不见呢!” “谁挤我?” “我鞋被谁踩掉了?我鞋呢!” “……” 疯狂如斯。 广竺仙子的相貌,符珠只远远看过一眼,就是妙音阁到达剑宗的那日,没看得大清,但仍觉光彩动人。 今日近看,发现她样貌极美,梳着一个极高的发髻,戴宝瓶冠,着五彩衣,再无任何雕饰。 她对面走上来一位女子,姿色清净,光颜巍巍,淡色青衣无任何点缀,如明镜净,犹灵瑞华。 “妙音阁,广竺。” “拂花宗,陆小莹。” 两人都是微微颔首见礼,即使认识对方,还是各自报了名讳。 妙音阁皆以乐器作为武器,广竺的法器是一架瑶琴,琴身长八尺六寸,上有七弦,她拨动琴弦,便有数道音刃齐出。 陆小莹则以绸带为武器,灌注灵力,柔软的绸带便平直如剑,击飞无形音刃。 但绸带比剑身更灵活,在陆小莹手中,一会儿平直,一会儿弯曲,像是有生命一般,变换自如。 广竺素手拨动琴身,虚浮碧空,她身下霎时开出一朵极大的羽花,若开若合。 散音松沉,让人神思若晃。 观战台一众人如痴如醉,沉溺此间。 “看音修对战,就是享受,还能白听这么好听的曲调。”赵执缨感叹。 “你没受影响?”符珠见他神色清明,不像被蛊惑,有些意外。 赵执缨似乎才想起来广竺的仙曲有沉溺人心之效,但他也不知道是何故没被影响,推断道,“应该是我们同为金丹大圆满,就对我无效吧。” “倒是符珠姑娘,道心坚定,令人佩服。” 台上的陆小莹都有一息的晃神,而符珠姑娘从头到尾,心志没有丝毫变化。 陆小莹很快回神,手中绸带卷绕,想去夺广竺的瑶琴。 广竺自是不会给她机会,手指快速拨弹琴弦,数道绿色音刃从琴身飞出,阻拦绸带。 陆小莹的绸带是上品灵器,真正的刀剑不入,音刃击到上面,也不会造成灵器的损坏。 她手中绸带飞舞,仿佛这些音刃便是无数落花,绸带就穿花拂柳般的不染分毫。 “拂花宗果然名不虚传,片花丛中过,一点不沾身!” “还是广竺仙子和陆小莹的对战好看,也不知道她们二人谁能赢了。” “陆小莹的绸带灵动飘逸,每次都能将广竺仙子的音刃避开,广竺仙子想要打中她,难!” “我看未必,陆小莹的防御再好又如何?俗话说,百密一疏,总有防不住的时候,广竺仙子的攻势再密一点,她如何能化解?” 观战台上的人吵成两派,一派拥护广竺,一派支持陆小莹。 四方擂台上的人却浑然不知,全心全意用在对战上。两人都是金丹大圆满,实力相近,此番对局已经耗了太久了,灵力都有些不济。 陆小莹不再防守,素色绸带凌空卷去,还是直奔广竺的瑶琴。 一位音修没有乐器,自然就败了。 但想从广竺手中卷去瑶琴,是件极难的事,她每次拨动琴音,都会有短暂的惑人心神的功效,无数音刃便扑面而来。 陆小莹仍是不退,绸带带风,瓦解掉所有音刃。她凌空跃起,脚底下有粼粼细碎的青光破碎。 无数灵力幻化的青花在虚空飘落,陆小莹的身影穿梭其中,清灵至极。 广竺微微眯眸,观察着青花痕迹,她知道,这是陆小莹的成名绝招,也是拂花宗最高术法,穿花拂柳。 散音、泛音、按音,三音齐出,整片碧空被仙音笼罩,青花无处可逃。 但陆小莹神色未变,青光绫才是她的武器。 青光绫所过之处,带起数朵青花,飞旋去挡广竺的音刃,她手中的绸带便成了一把锋利的尺,直逼广竺身前。 “铮——” 青光绫撞上广竺瑶琴,发出清脆的声响,琴底被撞击出一道细微的裂纹,宛如冰裂。 广竺来不及查看瑶琴裂纹,一个翻转琴身,素手拨动琴弦,弹出一道巨大的音刃,裹挟着灵力,直直朝陆小莹攻去。 第三十二章 晋氏兄妹 巨大的灵力音刃打在陆小莹身上,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浸染了素色衣衫。 透明的结界也被音刃划开一道口子,可想而知,这道音刃威力有多大。 “广竺仙子赢了!” “我就知道她一定能赢的!先前吓死我了!” “……” 有人欢喜有人愁,喜的支持广竺仙子的人,愁的自然是陆小莹的拥护者。 经过这场精彩的对决后,后面两场便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人潮也散去不少。 符珠倒是看完了,金丹组的对战,术法层出不穷,很有意思。 他们剑宗往年是不参与金丹组赛道的,今年因为剑冢的缘故,宗门内也有两位金丹大圆满的师兄参加。 相比于其他宗门,人数很少了。 一道轻灵欢快的声音响起,打断符珠的思绪。 “赵师叔,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没有来观战呢!” 少女梳着元宝髻,身穿百花裙,一双鹿眼灵动逼人,她蹦跳两步,欣喜的朝赵执缨跑来。 符珠的注意力却在她身后,玄青法袍的男子身上。 玄青色法袍的男子,剑眉星目,眸深如夜,腰佩一把宽剑,冷峻的面容只有在看见百花裙少女时,才会柔和两分。 晋明云。 蝉联剑道组三届魁首的太玄剑宗弟子。 她注定会和他有一战。 赵执缨想着符珠不认识晋明云,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宗门弟子,晋明云。” 许是看在赵执缨的面子上,晋明云终于舍得分出一点注意力,朝符珠微微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赵执缨低声向符珠解释:“晋明云的性子就是这样的,符珠姑娘你别放在心上。” 两人凑得有些近,引起那位娇俏的少女不满,她一把挤过符珠,亲昵的去拉赵执缨的衣袖,“赵师叔!我呢?你怎么不介绍我?” 她眸中似有敌意,上下打量着符珠,语气略带质问,“赵师叔,她是谁?” 赵执缨听着她的语气,很是不喜,撇开她拽着的衣袖,语气稍重,“晋双双,符珠姑娘是我们阙月山的客人,你要礼貌一点,别失了我们太玄剑宗的待客礼数。” 这话有些重了。 晋明云眉头一紧,想提醒赵执缨注意言辞,少女轻声软调抢在了他前面。 “既然比赛结束了,我就先离开了。” 其声清净,出柔软音。 晋明云不由盯着她的身影多看了两眼,便是这个少女,引得赵执缨对双双说了重话。 她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泰然自若,抽身离开,从头到尾都没将双双放在眼里。 “那位符珠姑娘也会参加试道大会吧?”他记得赵执缨是这么喊她的。 赵执缨还没说什么,原本心情有些低落的晋双双一下子开心起来,“还是哥哥脑子灵光,要是我和她抽到一组,就能光明正大的打败她,到时候赵师叔,你就不能说什么了。” 晋双双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嘴里嘀嘀咕咕的念着,最好下一场就能和她抽到一组。 晋明云:“……”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她参加试道大会的话,没有被提前淘汰,双双也确实有几率抽到和她一组。 这样想着,晋明云便没再说什么了。 赵执缨嘴角抽了抽,没忍住还是给她浇了盆冷水,“别祈祷了,符珠姑娘参加的是剑道组。” 就算她不参加剑道组,也是金丹组的,晋双双一个筑基组的,上哪和人家抽到一组去? 晋双双:“?!” “赵师叔你在和我开玩笑吧,一般只有金丹境界才会参加剑道组的比赛……”晋双双说着,忽然顿住了,“不对,之前也有一个筑基境的报名了剑道组。” 好像是剑宗的一个弟子?当时还赢了。 吓死她了,还以为刚刚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就已经结丹了呢! 晋双双拍着胸脯舒缓刚刚的惊吓,嘴里念叨,“真是太可惜了,她怎么参加了剑道组,这样我就和她对不上了……” 赵执缨:“符珠姑娘便是不参加剑道组,你和她也对不上的。” 这次见面,符珠姑娘就已经是金丹中期了,哪怕是他,都未必能胜得了,更何况是晋双双呢? 晋双双和晋明云兄妹同步震惊,许久,晋明云略微艰难的开口,“她真的是金丹境?” 他先前一直没怎么将符珠放在眼里,自然也没有去刻意探她的境界。但他知道,赵执缨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 晋明云仍觉得荒谬,她也不过和双双一般年岁,便已经是金丹境,可以参加剑道组的对战了。 饶是他作为太玄剑宗年轻一辈的剑道第一名,在十五岁的时候,也不过筑基境。 “当然了,我骗你们做什么?”赵执缨说,“符珠姑娘不仅是金丹境,还是金丹境中期,你们有空的时候可以看一下她的对战,便知道她是真正的天才。” 说起来其实挺有溃败感的,人人都说他赵执缨是天才,可和符珠姑娘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有溃败感的何止赵执缨一人,只不过晋明云没有真正了解过符珠的境界,这点溃败感便比较虚渺。 最不能接受的是晋双双,她父母都是太玄剑宗的长老,她出生得晚,上头又有一位剑道第一的兄长,可以说从一出生,她便是被无数人捧着的明珠。 她也是从小就被宗门夸赞的修道天才,同龄人家世好的没有她天赋好,天赋比她好的又寥寥无几,境界也相差不大。 如今猛然得知有个和她一般大小的姑娘,已经是金丹境了,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 晋双双倔强的看向赵执缨,“她抽到了多少号,我要去观战!” 她就不信,那什么符珠修炼这么快就算了,在剑道一途上,也能一骑绝尘。 就算她再厉害,参加了剑道组,还是要败在兄长剑下的。 晋明云虽然没说话,目光也是看着赵执缨的,他想看看这位修道天才,在剑道一途上,天赋又如何。 至于输赢,晋明云从未想过自己会输。 某种程度上,他和符珠很相似,那便是对自己的剑术绝对自信。 晋双双从小骄傲自负,自诩剑术高超,去看符珠姑娘的对战,受点打击,谦虚做人也挺好的,赵执缨想也没想的报出符珠的抽签数,“六十七。” “六十七?这么晚?”晋双双脱口而出,眉毛皱在一团,很是嫌弃。 第三十三章 对战一叶门 剑宗今年出了大风头。 从仙门试道大会开始的第一天,他们门派的弟子就没有输过,连东道主太玄剑宗都要逊色三分。 “看来今年的第一多半是剑宗了。” “他们不是还有几个弟子第一轮没打吗,说这话未免也太早了。”说话的是与太玄剑宗交好门派中的弟子。 “没打又如何,人家剑宗到目前为止一场没输过,太玄剑宗最近是两连败吧?筑基组和金丹组都输了,也真够丢人的。” 那弟子撸起袖子,正要好好理论一番,瞥见对方的门派服饰,遂熄了心思。 原来是照影山的人,难怪语气这么冲。 太玄剑宗与照影山之间的龃龉,各宗门多少也是听说了一点,两大剑宗之间的剑拔弩张,他们这些小门派哪有资格参与进去。 因为金丹组第一轮前日就已经打完了,所以今日一整天排的都是筑基组的比赛。太玄剑宗和剑宗都还有两人未打完第一轮,虽然没有被分到同一组,但双方的输赢同样引人注目。 究竟是太玄剑宗打断连败,还是剑宗完成第一轮的全胜,马上就见分晓。 剑宗这边也没想到目前宗门是个全胜的状态,要是最后两场也都赢了下来,就真的风光无两了。 大约是知道自己这场比赛比较重要,宓芋有点紧张。 她抬眸去看同样是最后出场的陈红锦,相较而言,她的状态就很轻松,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符珠根据两人的长处给出建议,“陈红锦师妹铅华剑法学得不错,可以在对战中借助剑术取胜。” “宓芋是天水灵根,对方又正好是火灵根,你对对手是有天然压制优势的,可以多用水系术法,取胜也是不难的。” 她们两个的对手都是筑基初期,境界相同的情况下,心态不出问题就输不了。 陈红锦听着符珠的建议,轻轻点头承诺般的说道:“我不会让剑宗的连胜在我这里断了的!” “说得好!我相信陈师妹!”最先捧场的是杜州。 他说完这话,其他几个师兄师姐也都纷纷鼓励起她,给第一次上场的师妹勇气和信心。 “当初爬青云梯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陈姑娘前途不可限量。”祝清意吊儿郎当的,一番祝福之语被他说得,好似神棍忽悠人。 连一向与陈红锦不对付的周照,都犹犹豫豫了好久,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陈红锦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婉拒道:“你就不要说了。” 周照:“......” 看在她马上要开始对战了,不与她计较,还是这副臭脾气,一点没变。 被大家这种团结一心的氛围感染的宓芋,在袖中握紧了拳头,心中愈发坚定,她也不会让剑宗的连胜断了的。 陈红锦的对手是一叶门的弟子,使狭长如柳叶的两柄弯刀。应该是赛前了解过对手,知道陈红锦是火灵根,他袖中五道灵符飞出形成一个水系结界,压制陈红锦的术法发挥。 杜州一个震惊,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竟然还是个符修,这下陈红锦要吃亏了。” 符珠剥着干果,瞥了一眼台上状况,就收回了视线,“他不是符修,这符应该是他提前买的。” “没错,你小师妹看得很准。”一直闭目养神的姚宣真人睁开清明的双目,视线落到杜州的身上,“坐下来观战,都挡着你师弟师妹了。” 杜州知道对方不是符修后,放下心来。灵符都是有时间限制的,等灵符失效,那一叶门的弟子就不是陈红锦的对手了。 台上的陈红锦也没料到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一手,但她并未慌神,仔细观察着这个结界,发现结界并不稳定。对方应该并不是符修,只匆匆学了几道符咒。 不是符修就好办了。 陈红锦灵力灌入剑中,雪白的剑便通体泛着赤色灵光,她右手持剑,腾空而起。 少女清冷的声音逐句念道:“铅华剑法第二式,珠玑不御!” 哗啦一声,如破天幕,灵符飘摇几下,被残余的火灵烧毁,只剩飞灰。 “你竟然这么快就破了结界?”似乎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男子身形晃动两下,咬牙切齿地骂道,“什么狗屁大符师,我看是骗子还差不多,六十块上品灵石就这样打水漂了。” 陈红锦不管他如何咒骂那位卖给他符纸的人,手中灵光一现,化作数道火箭朝男子袭去。 男子手中弯刀飞旋而出,被陈红锦一剑挑飞,飞旋回去。 这一记飞刀蕴含了多大的灵力,他自己是知道的,要是被打中,八成就起不来了。男子双手结印,控制住弯刀的飞行轨迹。 趁这个间隙,陈红锦施展出银泠传给她的火诀,一只巨大的火凤从她背后亮起,火凤高鸣一声,如有意识一般的朝男子扑去。 男子被火凤扑倒在地,想爬起来继续施展术法,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才发现,身上的防御被破了。 他运转灵力时,经脉就隐隐有些淤堵。 不能再继续了,他得早点求医。 男子艰难的举起一只手,“我认输了。” 陈红锦闻言,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负剑走下擂台。 “没想到这一场这么快就打完了,没意思。” “这一叶门的弟子怎么这么废,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坚持到,居然主动认输,看了这么多天,还是头一遭呢。” “再胜一场,剑宗可就真第一轮全胜了啊!” 两位当事人都没在意这些闲谈,对于陈红锦而言,赢了就好。 至于那位一叶门的弟子,他都受这么重的伤了,不认输,非得被打个伤上加伤吗? 要是因为对战,伤了修行根本,以后修为停滞可怎么办?他还没结丹,不过是个寿数百年的凡人。 下一场是太玄剑宗和照影山连星剑宗的对战,还没上台,就已经感受到底下的暗流涌动了。 在第一轮,太玄剑宗和连星剑宗的人,一共对上过四次,各负两场,目前是打平的状态,就看这一场,谁能胜下来,压对方一头了。 “可惜太玄剑宗不让设赌局,碰到这种场面,真的好想下注啊!”杜州仰头叹息,无病呻吟,这些天看比赛可把他憋坏了。 “小师妹,你比较看好谁啊?” 符珠无语。 人都还没上台呢,她怎么看。 第三十四章 临弓影出 和太玄剑宗弟子对战的是位小姑娘,身着一袭霜白海棠红渐变的法袍,腰间至臀处有银色流光闪溢,坠着蛛网一般配饰。 她乌发轻垂,眉心有一片绚丽的孔雀羽额饰。 少女浑身上下,净是灵宝。 谁都能看得出来,就是只祭出灵器,对方都讨不了半分好处。 太玄剑宗弟子遇见这么位财大气粗的对手,真是倒了大霉。 “应该是照影山胜吧?”杜州问道。 接他话的却不是符珠,而是姚宣真人。他眯着眸子,目光如炬,盯着场上那位执剑的少女,“满月临弓影,连星入剑端。” “此战,那位小姑娘必赢。” 符珠思索着师叔的那句话,视线在连星剑宗那位小姑娘手中剑来回流转。 “姚宣师叔是说,她手中那把剑就是临弓影吗?” 话落,一行众弟子纷纷看向姚宣真人,等着他的宣定。眸中有惊讶,也有怀疑。 照影山的绝世名剑,就这样被一个筑基境的小姑娘握在手里? 直到姚宣微微点头,众人才难以置信的接受这个事实,内心泛起一阵隐秘的激动。 自家宗门的镇宗之剑都还没见着,就先见到了照影山的临弓影! 周昙之虽然在给大家授课的时候,提过一嘴临弓影,但真正的临弓影长什么样,他也没见过。 好不容易有机会一睹其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视线随着剑动。 那少女似乎还不能完全驾驭临弓影,连环攻势之下,给对方留了很大的余地反击。 但临弓影到底是绝世名剑,她挥剑之时,光影婆娑,大片星斗映在剑端。少女使的术法也是高深罕见,那名剑宗弟子坚持了一阵,还是败下阵来。 少女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哼着小调,踩着欢快的步子,回了照影山所在的观战台。 五场对战,他们照影山赢了三场,看太玄剑宗的人还怎么嚣张。 很快到了宓芋的比赛,众人依照惯例给她加油助威了许久。 从观战台到擂台的不过几步路,她却觉得走了好久,内心忐忑不安,但真正站到了擂台上,心中却格外平静,如同一汪平静的海水,外界的细微动静,掀不起半点波澜。 和对手短暂的打完招呼后,宓芋神色凝重起来。 她一手施展碧水术,平静的地面便瞬间涌起三尺高的水潮,擂台变成了一方小池塘。 对手是火灵根,她布出利于自己的战场,就占了先机。 对方也有些意外,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出手竟这么果决。 他施展出一个火系术法,召出巨大日冕,烈火灼灼,很快将水池的水蒸发了个干净。 宓芋被日冕照射,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 太热了! 这方结界本来就小,日冕顶着她烤,似乎能将她体内的水分都蒸干,她的唇变得干裂,起了好几块皮,却没心思管。 宓芋快速思考着所学术法,已有定论,一手掐诀,铺天盖地的巨浪凭空出现,裹挟着她干净的水灵根气息,将头顶日冕吞没。 没了灼日蒸烤,宓芋的面色好看多了。 她的剑术不太好,但术法这一块是不差的。宓芋所学水系术法有很多都是克制火系术法的。 但她要选出攻击术法,只有进攻,才能击败对方。 宓芋握紧水心剑,横空一劈,挥出一道水刃。她手中长剑飞舞,便有数道水刃凭空出现,没有任何规律。 这些水刃的出现可以说是神出鬼没了,对方只觉得头皮发麻,必须全神贯注,听空气中的声音。 抽到眼前这个柔弱少女的时候,他还庆幸,有人送他晋级,现在只觉得当初想得太简单了。 剑修,就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男子咬紧牙关,双手凝出数颗火珠,攻向宓芋。 宓芋抬手,竖起高墙,火珠撞击水墙的瞬间,便被瓦解。 竟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男子又凝聚出数道火灵飞镖,这下宓芋没选择以水障去阻隔了。飞镖更尖锐,是有可能冲破她的水障的。 宓芋右手握剑,横挡竖拦的,将飞镖击散。对方凝结的火灵飞镖很坚实,就是被击飞也是会再次回转的,但奇怪的是,飞镖触碰到飞剑,火灵之力就自行溃散了。 “你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对战过程中,男子出声询问她。 宓芋下意识回答,“水心。” 原来是水心剑,难怪如此。 水心剑虽然比不得各大宗门的镇宗之剑,比如刚刚现世的临弓影,但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名剑。尤其是对火系术法有天然的压制。 男子神色幽深,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其实心底已经开始骂娘了,抽的什么签,遇到个水灵根不说,还碰到水心剑,天克火系术法。 现在这些宗门对弟子都这么大方的吗?筑基境就能拥有临弓影、水心剑这样的宝剑了。 他都想改做剑修,也去搞一把好剑了。 话虽如此,但比赛还是要打的。男子这次将大半灵力灌注到自己的长刀中,凌空一斩,连续挥出数道灵火之刃。 宓芋经过对战,反应已经很迅速了,她没想着用水系防御术法,水心剑迎面挥出水潮。 水潮裹挟着巨大的水灵之力,吞没灵火,余下灵压狠狠撞上男子,他蓦地从虚空掉落。 “本场,剑宗宓芋胜出!”随着负责监赛的长老宣布出本场比赛结果,剑宗完成了筑基组和金丹组第一轮的全胜。 宓芋回到观战台,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 “此次大家表现得很不错,第一轮三个赛道组的全胜,是以往都没有取得过的成绩。”姚宣的不吝夸赞道。 至于符珠还没打,姚宣真人就说了这句话,几个师兄师姐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就剩一个小师妹还没打,岂不就是三个赛道组全胜。 反正小师妹又不会输。 作为唯一还没有上场打比赛的符珠,仍悠哉悠哉的剥着桌上瓜果,一点也不焦虑。 不得不说,太玄剑宗还是财大气粗的,连续这么久,观战台的瓜果都没有断过。 符珠咬了口刚洗净的青果,看接下来的比赛。 太玄剑宗唯一还剩的那名弟子,终于打断了三连败的战绩,将阙月山抬到了暂列第三的位置,排在连星剑宗的后面。 最后一场是拂花宗的对战,因为陆小莹第一场就被广竺淘汰掉了,他们格外重视现在的每一场,好在最后是赢了。 第三十五章 两剑取胜 月淡星疏,天将欲晓。 符珠打坐修炼完毕,起身进屋换了一身衣衫。 清晨露重,白色衣袍上有一片水渍不太好看,也影响她们剑宗的风貌。 符珠的储物袋里只有清一色的宗门服饰,她换了件崭新的白袍,除了袖口,腰间处的花纹不太一样,乍一看还以为没有换过。 符珠御剑下了高山。 剑道组的对战进度很慢,今天才轮到她上场。 她的对手是一个叫晓行宗的门派弟子,符珠没有刻意去打听过对手,是前几日,有人鬼鬼祟祟尾随她,被她一剑逼出,不等她开口问,就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来意、宗门、姓名都报了出来。 人家一剑就能逼得他不得不现身,什么实力,不用多说了。 这场对战的胜负毫无悬念。 那位晓行宗弟子视死如归的走上台,讨好般的向符珠问好,“这位道友,可否别让我输得太难看了……” 隔着结界,外边的人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只是瞧着那位晓行宗的弟子,对符珠太客气了。 “怎么还不开始,磨磨唧唧的说什么呢?”晋双双吐槽道。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来看比赛,就是想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像赵师叔说的那般天才,结果他们倒聊上了,半天不开始,烦人。 晋双双一向没什么耐心。 但她也不能跑上去催人家,只能心焦的等开始。 好在台上没有继续聊下去了,符珠听见对方的话,小脸一板,“我不打假赛。” 晓行宗弟子:“……”他没让她打假赛啊!!! 他就是想让道友浅让他两招,别像前几日那般,一剑取胜,他会很丢脸的,晓行宗也会跟着丢人的。 他丢脸事小,宗门丢脸就事大了。 晓行宗弟子握剑的手不自觉的微颤抖,等着对方的那一剑,像是生死关头的一种宣判。 符珠出剑,剑气如虹。晓行宗弟子右腿用力抵着地面,横剑去接,发出“哐当”一声,他的身形被击退数步。 他低头看了看地面上的痕迹,咧嘴笑道:“我竟然接住了这一剑!” “……” “那人是不是傻?被一剑打退这么远还笑得出来?” “这晓行宗看起来不行啊,一招都接不住,人家剑宗那名弟子可以半步未退呢!” “晓行宗这种小宗门,百年出不了一个剑修,不敌对方也是正常的。” “说起晓行宗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一甲子没收到人了吧,还以为这宗门已经散了,没想到还能出一位金丹剑修……” “百岁以下的金丹剑修,也是难得了,若是另投门派,未来成就犹未可知。”这语调,听起来倒是挺看好他的。 “冯兄这是存了收弟子的心思?” 被唤作冯兄的人,微微笑道,“观战观战。”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四方擂台上,对战还在继续。 见对方接住了这一剑,符珠面上反而笑了。 她使的还是前几日那一剑,当时这个晓行宗弟子还接不住,如今却只是退了数十步,悟性不错,进步很大。 “台上这两人搞什么呢?符珠占上风,她笑我理解,但是那个晓行宗的弟子被这么碾压,怎么也还笑得出来?” 晋明云回神,听见小妹的问话,想了想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或许他猜到了,但又觉得荒谬,便没有同晋双双说。 他的剑术高出晋双双许多,看得出来,符珠那一剑,很强。那个晓行宗弟子,兴许是觉得,接下这一剑只退了这么几步,欣喜而笑。 少女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浅笑盈盈的说道:“这一剑,叫离尘无光。” 话落,天光似乎都暗下来,唯有一道霜雪寒光般的剑气,愈明愈亮。 “不是吧?又来?!” 一剑都没消化,怎么又来一剑,他的命也是命啊! 晓行宗弟子握着剑,已生无可恋。 他修剑这么多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这一剑,只是下意识的使用宗门教给他的最高剑术。 “哐当——”剑掉了。 剑光刺得他眼前一黑,听觉便被放大,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裂开。 结界碎了。 “剑宗,符珠胜!”太玄剑宗长老上前两步,宣布结果,眸光也不由自主在符珠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符珠捡起地上的剑,递给对方,安慰他,“晋明云都会输在我的剑下,你也不要太有压力啦!” 晓行宗弟子:“……”谢谢她把自己和晋明云相提并论。 他何德何能可以和蝉联三届魁首的晋明云相比?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肯定就嘲讽回去了,但是符珠说这话,他内心就觉得,符珠道友说的是真的。 这样一想,他心里好受多了。 “晓行宗,季白。”他郑重其声的再次介绍自己,和先前相比,多了一丝心悦诚服。 “我相信符珠道友会战胜晋明云的!”季白接过自己的佩剑,“这两剑,让我受益匪浅。” 符珠两剑取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晋双双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几乎剑心不稳,“她……怎么做到的?” 晋明云连声提醒道:“双双,凝神,别想了!” 赵执缨也是吓了一跳,虽然晋双双平日骄横了一点,但他也不能眼看着她道心破碎,摇了摇她肩膀,将她从自己的世界中晃醒。 “晋双双!” 赵执缨的声音宛如春日惊雷,在晋双双暗无天光的世界里炸响,她这才恍然回神。 “赵师叔……” 到底是个不大的小姑娘,遇到点事就不行了。 自己作为晋双双的师叔,也算是长辈,赵执缨难得严肃起来,说道,“你兄长百年元婴,你知道的时候可会觉得受到打击?” 这关兄长什么事? 兄长百年元婴,天资卓绝,她作为兄长的妹妹,自然是觉得与有荣焉,很骄傲,怎么会觉得受到打击呢? 晋双双不太理解,但赵师叔难得愿意轻言细语和她说这么多话,晋双双微微摇了摇头。 赵执缨继续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筑基大圆满了,你不过才筑基中期,同样的年岁,相差两个境界,你可觉得气馁?” “这不一样的。”晋双双说,“赵师叔是太玄剑宗的天才,无数人难以望其项背,境界比我高,本就寻常。” “你既骄傲于晋明云的天赋卓绝,也不会因为我在与你同样的年龄时,比你高出两个境界,就觉得气馁,为何会因为别人的天赋,而道心不稳呢?” 第三十六章 约素 “世间天才,并非都要是与你相熟之人,也并非只能是我们太玄剑宗的人。” 晋双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隐隐有些明白了赵执缨的话,心底却仍旧不甘。 那个剑宗少女,十五结丹,两剑败敌,这样的天赋,是赵师叔都比不上的。 在晋双双心里,论天赋,整个阙月山赵执缨第一,自己兄长第二,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却都比不上一个名不经传的剑宗弟子,这才是最让她觉得悲伤的事。 不管如何,她打心底里喜欢不起来符珠。 晋明云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很亲近赵执缨,听得进去他的话,见她面上虽有郁结之色,但却是想明白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边,照影山连星剑宗弟子们,对刚刚那场比赛的胜利,还在讨论。 腰佩临弓影的少女,扯着一位须发霜白的老者衣袖,左右摇晃着撒娇,“我要去剑宗学剑,梦爷爷,你就答应我嘛!” 老者被她磨得没脾气,但面上还是很和蔼,“素素,你是连星剑宗下任掌门,去剑宗学剑,不合规矩,我们照影山的剑法难道差到哪了吗?” 少女不满的松开袖子,撇撇嘴,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不能改一改嘛!” 连星剑宗的剑法虽然也很厉害,但是明显人家剑宗更厉害吖!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眸子一亮,雀跃的说,“既然我是下任掌门,那我把这个规矩取消了不就好了吗?” “约素!还有没有规矩了,别烦你梦爷爷,坐到后边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吓得约素一激灵。 她扭头去看自家亲爹,面色沉沉,像要生气了。不情不愿的挪着步子,往后面退。 忽然有一只手按住了她,约素抬眸,对上老者和蔼的目光,“就坐这儿陪梦爷爷说话。” 他又转头,对着身后人说,“别对孩子这么凶,有什么事,好好说话。” “是,梦师叔。”连星剑宗掌门恭敬的说道,余光一瞥,警告约素不要再无理取闹。 有了梦爷爷这张护身符,约素才不怕自家亲爹的警告呢。 老者面容和蔼,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轻声询问约素,“你为什么想去剑宗学剑呢?” “如果只是因为看了两剑,便觉得剑宗的剑法厉害,那么你便静下心来去认真研习连星剑法,会发现它其实很高深玄妙,学好了,一样很厉害嘛!” 可是她想去剑宗学剑,也并非全然是这个原因。 约素犹犹豫豫了好一阵,还是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梦爷爷,其实我是想拜符珠为师,跟着她学剑。” 只不过对方也才十五,和她一样大,叫约素有些难为情,她几乎是轻咬着下唇才将这番话说出口。 老者微微一愣,“她不过金丹境,如何能做你师父?” 素素是他们连星剑宗的掌上明珠,也是未来的掌门,天生剑骨,就是拜一位合体境的修士为师,都是配得上的。 平日里宗门教她练剑的都是化神境的剑仙,何必纡尊降贵去拜一个金丹为师呢? 约素很维护符珠,她说道:“梦爷爷一千五百年炼虚,阿爹八百岁才至化神,人家十五岁就已经金丹,和阿爹不过差了一个大境界,兴许百年以后,就已经是化神了,超越宗门里面的长老,只是弹指之间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做我的师父了?” 见少女说得头头是道,老者很欣慰。 素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甚至他都有些动摇了,是啊,十五岁的金丹境,这种天赋和修炼速度,简直可怕。 他也看过那丫头的剑法,挑不出半点毛病。 她在剑道一途上,可谓一骑绝尘,素素若是能跟着她,剑道或许会走得更远。 见老者面有动摇之色,约素趁热打铁的说道,“梦爷爷,你也看见了,同样是使用铅华剑法,她的剑意更纯粹,说明她对剑道的感悟是比别人高的,不是吗?至于境界,十五岁的金丹,全修真界都找不出第二个,梦爷爷还要怎样?” “拜师一事,牵扯甚大,等回宗门了再商议吧。”如果素素是个普通弟子,倒也简单。 可她是连星剑宗下任掌门,去剑宗学习,怎么都说不过去。 这话就是有戏了,约素高兴得笑弯了眉眼,抱着老者的手臂撒娇,“谢谢梦爷爷!” “也先别急着谢,能不能去还是另外一回事呢?人家剑宗未必会收连星剑宗的人。” 约素不甚在意,只要阿爹同意了就没太大的问题了。剑宗那边,大不了她死缠烂打嘛,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符珠自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上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下来,回到观战台。 几个师兄师姐围过来,嘴里一堆“小师妹真厉害的”、“小师妹那两剑太强了”的话语。 “小师妹怎么不隐藏点实力,那个晋明云可是来观战了的。”杜州指着一个方向,“看见没,旁边那个就是晋明云。” 符珠无奈的说道:“杜师兄,我认识晋明云的。” 她前几日还和晋明云见过呢。 杜州抓抓头发,恍然道,“对哦,我给你的小册子最后有一页,专门画了晋明云画像的。” 有吗?她怎么不记得看见过。 至于符珠为什么会认识晋明云,是因为宗门这些师兄师姐,上次仙门大比结束后,无事就拿着晋明云的画像练习术法。 那段时间,符珠走哪都能捡到一张飞落在地的画像,上面不知被多少人无意踩过却没有想捡起来的意思,还是被长老斥责后,剑宗上下才没再传晋明云的画像了。 “隐不隐藏实力,不重要。晋明云就算知道我的实力,就能打赢我吗?”符珠浅笑盈盈的反问。 杜州道:“小师妹说得对!” 许是这边的视线有些过于直白,晋明云察觉到了,目光掠过四方擂台上空,落到符珠身上。 四目相对,符珠弯着眉眼,打了个招呼。 晋明云微微点头,很快收回视线。 “哥哥,你刚刚在看什么呢?”晋双双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圈,除了黑压压的人头,哪有什么值得兄长关注的东西。 晋明云道:“没看什么。” “好吧!”晋双双乖巧的说道,没有选择刨根问底。 第三十七章 第二轮抽签 三日过后,第二轮抽签。 符珠低头看着手中数字,耳畔传来一道没带什么情绪的声音,“我十四号。” 她抬眸,有些意外晋明云会主动和她说话。符珠摊开掌心,“十五。” 只差了一个数字,他们就对上了。 晋明云走后,杜州过来,应该是看见了他们刚刚短暂的交流,八卦般的问道:“小师妹和晋明云认识?” 符珠握紧小巧的铜制飞剑,淡淡的说道:“有过一面之缘,不熟。” 抽完签大家都迅速离开了擂台,只有第一组对战的两人留了下来。 第一轮淘汰掉了一半的人,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大宗门的弟子,其中以剑宗、太玄剑宗、连星剑宗以及秋莲剑宗四大剑宗居多。 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毕竟剑道组本就是因为剑修杀伤力大,与其他修士对战有优势,为表公平,而特意开辟的一个赛道。 只不过其他宗门,修士在选择武器时也常有选择剑的,所以参加剑道组的宗门总体来说并不少。 第一战秋莲剑宗对上拂花宗。 站在比试台一方的青年修士,身穿竹青长袍,手执一把碧青长剑。站在他对面的剑修着莹白色,衣袍上绣有大朵大朵的芙蓉花,一看便是秋莲剑宗的弟子。 两人略一拱手,相互见礼。 杜州站在栏杆处,观看擂台对战,“陆小莹首战落败,他们拂花宗少了一位可以争前十的高手,这场对战离晏必定会拼尽全力。” “杜师兄还认识拂花宗的弟子?”符珠一挑眉,没想到杜州的交友如此广泛。 旁边的周昙之听见这话,嗤笑出声,“他是认识离晏,可人家却不认识他。” 她大概懂了。 就和她之前认识晋明云,晋明云不认识她,是一样的情况。 不过听周师兄的语调,好像没这么简单。符珠眸光看向周昙之,他继续说道:“离晏是陆小莹的师兄,传言他是为了陆小莹才留在拂花宗的,不然以他的天赋,随随便便就能拜入一个剑宗。” “你杜师兄对陆小莹又可谓是一往情深,自然把这个情敌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符珠下意识想起来,广竺和陆小莹对战的那天,杜州扯着嗓子喊陆小莹名字时的疯狂。 面上不由多了一丝同情,杜州师兄这哪有半点优势?人家陆小莹认不认识他都还两说呢。 杜州见几个师弟师妹探究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不由怪到罪魁祸首周昙之身上。 一拳打在他肩头,连师兄也不喊了,“少在师弟师妹面前编排我。” 他自己心里门清着,他对陆小莹,只是将她看作女神,觉得她好看,如明镜净,高洁不可攀。 若真要找道侣,绝不是陆小莹这种的。 擂台上很快分出了胜负,拂花宗离晏胜。 前来观战的陆小莹,素洁清净的面上露出一个极轻的笑意。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足以让人心神晃荡,也更信了山上的传言。 拂花宗有意让陆小莹和离晏结成道侣。 “我就说吧,陆小莹和离晏之间肯定有情,你们何时见她笑过?”那人说得笃定,脑海中不由又展现出陆小莹的笑容,真是tm的好看啊! “你放什么屁呢!陆小莹不可能和离晏有什么,要是他们真的有意结成道侣,这传言都不至于传了二十年还在传。” 此言一出,引起众人附和。他们才不相信自己心中的女神,已经心有所属了。 人家明明一心清净,只为寻求大道。 “离晏和陆小莹师出同门,拂花宗胜了,陆小莹自然高兴,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宗门赢了你不高兴?” “就是,还拿什么笑不笑说话,陆小莹虽然高冷,但也笑过不少次吧?” 那人被陆小莹的拥护者一人一句的抨击,心中恼怒,放话道:“离晏和陆小莹必成道侣!” “……” 四下一片寂静,他马上懊悔起来,怎么就说出来了呢,陆小莹的拥护者众多,他这话得罪太多人了。 好在大家没太放在心上,只是随口唾骂了几句,也没发现他挤在人群中小心翼翼的离开。 “那人有毛病吧!” “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他说陆小莹和离晏能成就能成?怎么不去做月老呢?” “人家拂花宗宗主都没他那么大的面,他这话敢当着陆小莹的面说吗?” 自然是不敢的,那人心里默默回答道。 几组下来,很快轮到了晋明云。 作为蝉联了三届魁首的风云人物,晋明云一上场就掀起了一番热议。 晋双双骄傲的挺起胸,眸光在人群中寻找符珠的身影。 不过栏杆之间有大的圆柱格档,符珠身边围着的人又多,晋双双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她。 算了,她肯定会看兄长的比赛的。 晋双双想得不错,符珠不仅会看晋明云的对战,还看得很认真。 “小师妹,这个位置视线更好,你换过来。”杜州朝她招手。 最好是能看出晋明云的破绽,到时候才好取胜。 符珠无语扶额,拒绝了,“就这儿挺好的。” 这才第二轮,晋明云能稳坐魁首的位置,哪里用得上全部实力,更别提找他的破绽了。 晋明云一个“云”字刚刚出口,对方剑光已然晃至眼前。 台下响起惊呼声,对方这一剑太快,晋明云腰间剑都还未拔出。台上人面不改色,身形未动。 直到剑光逼至眼前,他才猛然迈开一步,宽大的剑鞘一挡,便抵住了这凌厉的剑锋。 对方愈发用力,晋明云反手一推,不过瞬息的功夫,对方没守住反弹回来的力,“啪嗒”一声,身形飞出去数丈远。 观战台上,将对战场景尽收眼底的连星剑宗掌门鹤川,无可奈何般的说道:“看来今年的魁首又是太玄剑宗了。” 他身为掌门,自然知晓门下弟子的实力。晋明云尚未拔剑,就能将照影山弟子逼退这么远,实力怕是早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约素见晋明云居然不拔剑,愤懑说道:“他也太嚣张了,完全不将我们连星剑宗放在眼里!” 她又扭头对着连星剑宗掌门,也即自己的父亲说道:“阿爹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我看今年的魁首未必就还能是他了,剑道一途,难道只有他一个天才吗?” 鹤川只当她是孩童话,气不过照影山弟子输给晋明云,没放在心上。 倒是一旁的老者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三十八章 沧浪之水清兮 两人实力悬殊,晋明云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就赢下了比赛。 他面无表情的走下台,看得约素直跺脚。 太能装了! 等她日后习得无上剑法,定要和晋明云一决高下,打得他满地找牙,听见照影山的名号转身就跑。 相比于照影山的愁云惨淡,太玄剑宗那边很是高兴,晋双双更是迫不及待迎上去,挽起晋明云一片袖角,笑盈盈说道:“兄长真厉害!比那什么符珠还要更快的赢下比赛呢!” 而且兄长都没有拔剑,这样看来,还是兄长更胜一筹。 只是可惜了他们相差一个数,没能抽到一组,不然让她第二轮就败下阵来。 晋明云一贯内敛,赢了比赛面上也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冷冰冰站在栏杆前,观看下一场比赛。 很巧的是,符珠对战的也是照影山连星剑宗。 白衣剑修身姿挺拔,形相清和,整个人笔直的站在四方擂台上,便宛如冬日里的山间松,遇雪犹清。 他面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君子端方。 “照影山连星剑宗,沧清。佩剑,濯缨。”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人名和佩剑之名,都取自同一句诗。 符珠双手握住剑柄,剑尖向下,拱手回礼,“枕山剑宗,符珠。” “剑名,霜雪明。” 沧清眸中闪过一缕赞叹,“好一个霜雪明!” 剑身如雪,犹胜寒霜,霜雪不及其明也。 沧清作为连星剑宗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之一,一上场,就扫除了照影山弟子们因为上一场失败后的愁云。 一直面色沉沉的鹤川也终于露出笑意来,“有沧清在,进入前三甲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后面别提前抽到晋明云。 约素一张秀丽妍妍的小脸满是纠结,眉毛都快拧成一条弯弯曲曲的虫了。 好纠结,支持谁呢? 沧清师兄可是阿爹的弟子,也是他们连星剑宗最有希望进入前三甲的人,要是在这轮败了,那岂不是白白将剑冢名额拱手让人? 可是,对面是她未来的师父诶! 约素想了想,握成拳的右手一拍掌心,就有了决断。 沧清师兄又打不过晋明云,晋级了也没用,她还是支持符珠师父。 比起连星剑宗进入前三甲,约素更不想让晋明云夺魁,蝉联三届就这么傲气了,要是蝉联四届,岂不是要上天?就会彻彻底底压他们照影山一头了。 沧清自然不会想到自家师妹更看好他的对手,符珠就更不会知道,有个照影山的小姑娘,一直在心里默默给她加油。 至于为什么是在心里,当然是因为,说出来的话,会被打啦,毕竟这真的太欠揍了。 与之前对战晓行宗弟子季白不一样,沧清的连星剑法,已练得炉火纯青。 符珠虽然不知道连星剑法共有几层,但沧清显然是学到高阶了的。 他手中长剑一挥,招式之间便有星影闪动,绕着特有的规律连成星线。 符珠站立原地,所有剑招剑式,星影连线,都清晰的映入她的眼中。 她在找连星剑法的剑意。 连星剑法创始者在创造这套剑法时不过弱冠之年,他醉酒观天,群星拥月,复而舞剑,星影连剑。 少年剑修,自负凌云,却也懂谦卑,知星斗玄妙无穷,深奥无尽,他创立了连星剑法,开宗立派。 沧清的剑意便如他的名字一样,清高孤守,他的剑是君子之剑。 符珠觉得这很好,不必破而后立。 所以她找的是连星剑法的剑意,她也想看看,被誉为修真界最玄妙的剑法,到底有多神奇。 浩瀚无垠的剑意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符珠宛如置身星海,她右手执剑,似有感悟,挥出了那一剑。 洗铅华。 万般星子如尘土,一剑洗去尽归真。 “她竟然破了我照影山连星剑意?”鹤川骇然出声,身下木椅因为他的动作,细微偏离原地两公分。 老者抚长须的手停住,微微叹息。 沧清一愣,没想到最至高无上的连星剑意都被眼前少女化去,千万年来,从未有人做到。 她,很强。比自己想象得更强。 沧清隐隐有预感,自己不会胜了。 白袍的少女微微仰面,感受着春日和煦的阳光,心情很舒缓,看得沧清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 对手很强他应该高兴才是,或许这次对战过后,他对连星剑法会有更深刻的理解,他突然有点明白那个晓行宗的弟子了。 “符珠道友刚刚一剑,令沧清受教了,不知道那一招有名字吗?” 符珠并不吝啬,轻声道:“铅华剑法十三式,洗铅华。” 想了想,她补充道:“你们连星剑法也很玄妙,我亦受益匪浅。” 沧清哑然失笑。 她都破了连星剑意了,还这么谦虚。 沧清握剑,身影如风,他的剑更快了,一道道银白剑光飞舞,宛如流星坠地。 符珠竖剑,选择了十三式中并不合适的芳泽无加这一招去应对。 剑宗这一代弟子接触铅华剑法不久,看不出门道,杜州、周昙之这些人却是知晓的。 “小师妹怎么用了这一招?”杜州喃喃自语,左顾右盼,都是些和他一样的人,还有什么好问的。 他扭头去看姚宣真人,见其眸色高深,惊喜的问道,“师父,你看出什么来了?” 姚宣缓缓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怎么会让杜州这个二愣子拆他台呢?自然不会告诉他,其实他也没看懂符珠的想法。 不过符珠小师侄,向来是有自己的分寸的,也不需要他多操心。 少女身姿灵动,剑招简单却处处蕴含着巨大的威力,身边穿拂而过的剑气,吹得她白衣如鼓。 她一招一势连贯非常,宛如一副山水画卷自左向右铺开,露出里面的巍巍高山,澹澹江海。 周昙之似乎看出来了,叮嘱几位师弟师妹,“专心看,小师妹在给你们演示铅华剑法。” 杜州趴到栏杆边,见符珠从头到尾,一到十三式连贯使出,行云流水。 第十三式,洗铅华再出,沧清已然落败。 他眸中却并不颓然,反而欣喜若狂,抱着剑向符珠揖礼,“多谢符珠道友不吝赐教!” 显然,他以为符珠是故意将铅华剑法十三式都展示给他的,一点也不藏着掖着,符珠姑娘真是个大好人! 滴!好人卡+1。 其实是因为下一场是祝清意的比赛,她给自家师弟开个小灶,免得输太惨,丢他们宗门的脸。 至于沧清好像误会了…… 算了,他愿意这样想随他开心吧。符珠浅笑一下,没有解释。 第三十九章 轮空 几轮下来后,剑宗这边筑基组还剩了陈红锦、符芋,金丹组有一位师兄进了前十。 剑道组这边,祝清意第二轮就被打下来了,杜州运气不好,抽到和符珠一组,也提前落败,只剩下了周昙之和符珠两人。 太玄剑宗运气更不好,大半弟子都被符珠淘汰,最后前十只剩了一个晋明云,拂花宗离晏倒是厉害,不声不响也进了前十。 秋莲剑宗进了两个,连星剑宗成了最大的赢家,前十里面一共占据四个名额。 “希望不要和小师妹抽到一组。”周昙之说笑,大步流星上台去抽自己的签。 符珠笑道:“不会这么运气不好的,周师兄放心大胆的抽就是了。” 看完签后,周昙之紧绷着的心终于放下,清音说道,“七号。” 符珠摊开自己的掌心,二号,没和周师兄抽到一块去。 抽完签其余人都下了擂台,符珠未动。她对面有个看起来很迷茫的剑修,四下环顾了一圈,才将视线对到符珠身上。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签,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二号?” 只见对面的少女淡然地点了点头,剑修神色陡然悲怆。 如果说往届仙门大比,大家最不想遇见谁,那绝对是晋明云。今年试道大会,最不想遇见的人,便多了一个符珠。 她可是将太玄剑宗的弟子打得只剩了一个晋明云进前十诶! 太玄剑宗的抽签肯定是没水分的,不然也不会险些送自家一个团灭。 “道友拔剑吧!” 符珠提醒一声,长剑经霜带雪般,裹挟着寒意而出。 历经漫长的试道大会,符珠已经没有耐心,只想快点打完,早点完事。 她一剑凌霜,剑端泛起白色水雾,两剑相交时,水雾攀上对方的长剑,寒意顺着剑身传入体内,冻得他直哆嗦。 这什么招式? 铅华剑法十三式他看过了,没有这一招啊! 顷刻之间,他的长剑就结成了寒霜,剑气被封在里面直乱窜,想跑也跑不出来。 又是一道快如闪电的剑光,他来不及多思考,举剑去接,“咔擦”的一声,长剑断成两截。 ?! 他的剑好歹也是一件灵器啊,就这么断了? (???_??) 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符珠收了剑,连声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这剑看起来好像挺贵的,赔起来要多少灵石…? “……” 剑虽然断了,比赛却还没结束,符珠提议般的说道,“要不你先去借把剑,我们再继续?” 说完符珠便去看负责比赛的太玄剑宗长老,询问他是否可以,长老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对方一听符珠说还要继续,连忙摆手拒绝,“既然符珠道友断了我的剑,自然是你胜出了。” 说完他忙不迭的跳下擂台,还不忘大手一挥,收走自己断成两截的剑。 符珠见状也不强求,跟着跳下了擂台,将场地留给其他人。 还有四组打完很快又要重新抽签,五个人其中会有一人轮空,她最多还要打两局。 “符珠师姐,你刚刚用的那一招,怎么一点也不像铅华剑法啊?”祝清意最是自来熟,蹲在符珠椅子边,发出疑惑。 “……” “本来就不是铅华剑法,要是像才有鬼了。” 符珠目不斜视的看着擂台,一只手伸到桌上抓了个空,她扭头看去,才发现桌上葵花籽已经没了。 淡然收回手拍了拍,她面前忽地横来一只嫩白如藕的手,端着一碟剥了壳的苏罗子。 符珠愣了一下,很快接过玉碟,眸弯如月,“多谢宓芋师妹啦!” “不客气。”小姑娘轻声慢语的回复。 她先前就观察到,符珠师姐似乎很爱吃这些小玩意,闲着无事,就剥了一碟。 祝清意伸手去拿,被符珠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这是师妹给我剥的。”她强调。 做师姐可真好啊!符珠板着脸吓唬祝清意,其实内心很欢腾雀跃。 四组比赛打完,符珠又要起身上台抽签。 她、周师兄、晋明云、离晏、还有一个秋莲剑宗的弟子,五个人中会有一人轮空。 五枚一样大小的铜制飞剑,漂浮半空,剑身有盈盈白光笼罩,是看不清飞剑模样的。 只有飞剑被抽走,落入参赛者掌心,上面的字迹才会浮现出来。 符珠一向是选离自己最近的飞剑,她抬手轻而易举的够下头顶的飞剑,剑入掌心那一刻,白光瞬间散去,变成一枚普通的飞剑。 铜剑两面都刻着一样的剑纹,摸起来有些坑坑洼洼的,符珠垂眸看自己的签。 五号,她轮空了。 周昙之和她相隔一个数,是四号,对上了晋明云。 离晏则和秋莲剑宗弟子是一组,得知这个结果时,双方齐齐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抽到轮空签有些遗憾,但抽到彼此,自己都是有机会胜的。 这个轮空签,大家既意外,又觉得很合理。 离晏和秋莲剑宗弟子的对战已经开始,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以离晏的胜出而告一段落。 周昙之与晋明云的对战结果,几乎也没有什么悬念,双方几十招过去后,周昙之落败。 剩下三人,还会产生一个轮空签。符珠和晋明云都没什么想法,他们坚信自己能夺得魁首,是否轮空并不重要。 唯有拂花宗弟子屏着呼吸,祈祷着离晏能抽到轮空签,这样名额会多出两个,以弥补陆小莹首战的失利。 符珠和晋明云都没有动,让离晏先选。他在三枚飞剑中左右摇摆了一阵,最终选择了中间的那枚。 符珠、晋明云就随意的取了自己手边上的飞剑。 “谁抽到了轮空签啊?太tm好奇了,我都想跳下去把飞剑抢过来看了。” “场上三个人,你能抢得过谁?也不怕被一剑砍死!” “谁抽到了轮空签我不知道,但离晏肯定没抽到!你看他神色幽幽,眉目不展,一看就愁啊!” “这也是,无论符珠和晋明云谁抽到了轮空签,离晏不都得面对另一个劲敌嘛,这搁谁谁不愁?” 晋明云低眉看着手中的签,退下了四方擂台。 这一场,他抽到了轮空。 这么多场对局,他和符珠都没能对上,又一人抽了一局轮空,似乎上天都在有意安排他们进行最后的对决。 待她赢了离晏,便是他们决出胜负的时候。 第四十章 剑道魁首 离晏和陆小莹是拂花宗这代弟子中,最有天赋的两人,只可惜陆小莹惜败于广竺之手,所有重担便压在了离晏身上。 此番能进前三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但拂花宗上下,没有人不盼着,他能更进一步。 因为对战不能使用灵力,离晏无法召出落花,但他长剑游走如龙,剑走偏锋之间,身边却好似已经有花雨飘落。 是剑意。 他竟然剑意化形了! 拂花宗宗主面上一闪而过一缕欣慰的笑意。她抬眸去看身旁的弟子陆小莹,神情怔怔,心绪杂乱,敛眸没说什么。 小莹虽然天赋卓绝,但到底不如离晏啊。 陆小莹怔神的看着台上对战,袖中的手不觉的缩了缩,师兄竟然已经将穿花拂柳练到这个程度了么? 她都还只停留在第八层…… 陆小莹头一次感受到了她与离晏的差距,她以为她心无旁骛,夜以继日的修炼,已经够努力了。 符珠感受到身边无形的剑气浮动,只一瞬就明白了,她道:“你竟然能剑意化形,果然很厉害。” 难怪师兄之前叮嘱她,要小心离晏。 他这一手剑意化形,实在是深藏不露。 离晏长剑离地,剑光穿花拂柳而来,“能让我使出这一招的,你是第一人。” 少女仍旧风轻云淡,侧身反剑抵挡回去一道剑气,旋腰正面离晏,两只手握在剑柄处,学着他说话的方式,回道:“能让我使出这一招的,你也是第一人。” 天空飘下细雪。 一片晶莹,凝实的霜花,悠悠然坠落,在接触地面那一瞬,寒意席卷整个结界。 “不是说不能使用术法吗?她这违规了,竹长老怎么都不管?”晋双双看着结界内飞雪满天,太玄剑宗督战的长老却一动不动,任由符珠继续对战,不由气急。 她扭头去看宗门掌门和其他长老,似乎都没有制止的意思,全神贯注在场上的对决。 晋双双又唤了晋明云两句,发现他眸光也落在擂台上,没听见自己的话,重重扯了扯晋明云的袖子,表示自己生气了。 晋明云这才回神,不过却并未像往常一样安慰她,语调难得有些激动,“她的剑法很精绝,双双你可以多看多学。” “这不是术法,是剑意化形。” 剑意化形?这怎么可能!晋双双睁大了双眼,从未听过有人剑意化形,能化出如此真实的霜花! 她还想问些什么,却见自己兄长,眸光灼灼的看着战场,是她十五年来从未见过的模样。 …… “小师妹什么时候学会剑意化形了?!”杜州趴在栏杆上,半个身子都悬在了空中,清晰的看见那一片霜花坠地,四周泛起寒气。 离晏那小子虽然也剑意化形了,但他凝聚的剑意很薄,纸一般的脆,只能作为辅助,让他更好的运用剑招剑势。 但小师妹凝结的霜花剑意,已经是完全实体了,和她使用水霜术召出的霜花,不相上下,甚至更多了一分凌厉的剑气。 之前和符珠一块对战被淘汰的弟子,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幸好她打自己的时候,还手下留情了。 符珠劈剑一挥,剑光和着风雪,齐齐向离晏斩去,瞬息之间,便被击出去数丈远,还好有结界拦着,不然就掉下擂台了。 离晏艰难爬起身,面色惨白,朝太玄剑宗督战长老,说道,“我输了。” 确认离晏不继续对战后,太玄剑宗长老衣袖一挥,结界消失,几个拂花宗弟子连忙上台将他搀扶下去。 “你刚刚经过对战,是否需要休息后,再进行下一场?”竹长老询问道。 少女嫣然一笑,语调温软,“多谢长老好意,不用啦!现在就可以开始下一场了。” 小姑娘倒是和她的剑法一点也不像。 竹长老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宣布决赛的开始。 晋明云和符珠的这一场比赛热闹场面,比当初广竺仙子对上陆小莹那天,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晋双双握紧右手,给晋明云加油,“兄长一定会赢的!” “会的。” 看着以往令她无比安心的玄青色背影,晋双双不知为何,内心竟有些忐忑。 “赵师叔,你说谁会赢呢?” 朱红绸带束发的高马尾少年,眼尾轻挑,眸色深远,“自然是我们太玄剑宗会胜。” 虽然他也希望符珠姑娘能取得个好成绩,但他同样不希望,太玄剑宗会输。 晋双双听见赵执缨也更看好自己兄长,那颗不安跳动的心,终于平缓下来。 晋明云走上擂台的时候,四下风雪还未歇,走来时乌发上已有水霜。 他心中越发惊叹少女的实力强横,不敢轻敌,一开始便拔出了佩剑。 符珠刚刚对战完毕,剑还未归鞘。 手中霜雪明宛如明镜,映出少女纤长的身姿。 她很期待和晋明云的交手。 晋明云的剑很宽很沉,在他手中却好像没有重量,一记剑光劈过,有符珠三道剑光那么宽,霸道非常,却不显迟钝。 太玄剑法本就是大气磅礴的剑招,在晋明云的手中,每一记剑招越发呈现出大开大合的阔气之姿,剑光又如浮光掠金般华丽。 晋明云握紧宽剑,双臂肌肉鼓胀,似要把袖布撑开,举剑过头顶,一道华丽的金色剑光从天而降。 符珠剑尖在空中快速比划两下,凝结出一朵霜花,去接这金色剑光。 华丽的剑光和晶莹的霜花盖在头顶,两人却视若无睹的继续交战,也不怕剑光冲破霜花,劈头盖脸而下。 晋明云却是知道,符珠这朵霜花,看似随意凝结,柔弱不堪,实则刚刚好,可以拦住这一束剑气金光。 纤长明净的长剑撞上古朴黑色宽剑,半点不逊色,分毫未退。 “咔哒”一声,如碎雪融冰相撞,头顶霜花散去,化作满天飞雪。 那道金光巨剑,虽然已破裂,但还勉强保持这一把剑的形状,向下坠落两寸。 “看来还是晋明云的剑意实体更胜一筹啊!” 话音刚落,巨剑触雪的一瞬间,轰然碎裂,化作金色流光,飘环在飞雪中央。 “……”他刚刚什么也没说。 交战还在继续,两道身影,疾如闪电,众人只能看清黑影不断交换位置,无数金色与白色的剑光交织,闪得人眼睛都花了。 “轰隆”一声,烟雾四起。 “谁赢了?” “这么大雾也看不清啊!” 众人焦急的等着雾散,飞雪之下,少女长剑抵着晋明云眉心,而他手中古朴的宽剑从少女腰间擦身而过。 竹长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宣布此次结果,“仙门试道大会,剑道魁首,剑宗符珠!” 第四十一章 返回宗门 太玄剑宗蝉联三届的魁首,就这样在一个少女的剑下破了。 试道大会开始之前,这个结果是谁也没想到的,还以为这次又会是太玄剑宗一家独大。 除剑宗外,最高兴的莫过于照影山,约素更是激动得手舞足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挽着她梦爷爷的胳膊,“梦爷爷,现在怎么样,她的实力做我师父绰绰有余吧?” 老者宠溺地说道:“我们素素说得都对。” “那是。”眉心坠着孔雀羽的少女骄傲的仰起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鹤川眉头一皱,沉声道:“明日就是你的比赛了,不想想术法招式,整日就想这些有的没的,能有助于你修炼吗?” 有一点小成就尾巴就翘上天了,给她这么多法宝要是都还拿不到个魁首,说是他连星剑宗下任掌门,说出去都丢人。 约素直起身子,伸出三根手指举过头顶,信誓旦旦的说道:“我肯定会给我们照影山拿个魁首的,阿爹你就放心吧!” …… 金丹组最后一场比赛是赵执缨和妙音阁广竺仙子的对战。 那些嘴上说着如何喜欢广竺仙子的太玄剑宗男弟子,关键时刻,还是给自家师叔加油。 赵执缨刚修至金丹大圆满,而广竺已入金丹大圆满多年,他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晋明云在剑道组败了,他们太玄剑宗不能在金丹组也败下阵来,这一场他必须要赢! 红缨枪舞动如龙,上下翻飞,迅疾如风,裹挟着巨大的灵力向广竺逼去,她用灵力竖起一道音墙,还是被枪尖破开。 银白枪尖抵着她的下颚,少年眉眼轻扬,意气风发,“承让了。” 广竺无力的垂下双手,对这个结果有些惋惜,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个位置的,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筑基组的决战,术法上没有金丹组的眼花缭乱。但照影山显然是对这个魁首志在必得,约素身上宝物层出不穷,对方坚持了一阵,就败下阵来。 至此,仙门试道大会正式告一段落。 剑道组魁首,剑宗符珠。 金丹组魁首,阙月山赵执缨。 筑基组魁首,照影山约素。 四大剑宗除了秋莲剑宗,各占据一个赛道的魁首。 秋莲剑宗:“?!” 试道大会结束,各大宗门相继返程回宗门,确定前去剑冢的名额。 他们剑宗成绩不错,符珠拿了剑道组的魁首,一共就有七个名额了,周昙之进了前五,有两个名额,金丹组有一位师兄前十,有一个名额,陈红锦和宓芋在筑基组各赢取了一个名额,总计十二。 太玄剑宗虽然在剑道组失利,晋明云作为第二名也有四个名额,赵执缨又取得了金丹组魁首,有七个名额,两人加起来就已经和剑宗名额总数差不多了,更何况他们还有额外的三个名额,在一众宗门里面,仍旧名列前茅。 至于照影山,秋莲剑宗,拂花宗,妙音阁,以及其他宗门,各散修,零零总总加起来,此次前往剑冢的人数,约莫在一百人左右。 回到枕山后,姚宣这个代掌门立刻召集了各峰长老,商议名额归属的问题,三日后就要启程去往剑冢,所以时间是迫在眉睫的。 悬剑峰因为只有符珠一人在,便让她参与了议事,但大家都是她的长辈,符珠基本上没有插话的余地,安安静静的听着各峰之间的争吵。 符珠作为此次剑道魁首,赢取了一半以上的名额,按理说分给他们悬剑峰的名额应该是只多不少的,奈何他们悬剑峰一脉实在凋零,最后只划分了一个名额。 符珠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师兄师姐早在好多年前就已经去过剑冢,也寻得了称心如意的宝剑。三师兄又远在东鹿山,还要照顾那位兰若姑娘,依他的性子,也不会回来。 至于她,已经有了霜雪明。唯一需要做的,是进入剑冢,替小师弟寻一把好剑。 而且师父是剑宗掌门,定然是要替全宗门考量的,不会只专重自己一脉。 “符珠小师侄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尽管说出来,我们再商议商议。”长老们一改吵得赤红面耳的模样,和蔼的看向符珠。 符珠摇了摇头,“我没意见。” 议事堂很快又吵成一锅粥,有人胳膊肘轻轻撞了符珠一下,小姑娘抬眸,对上一张温柔娴静的脸。 符珠轻声唤了一声,“渚微师姐。” 渚微顿时笑意蔓开,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符珠没有躲。 她是师父捡回来的,但却是由师姐一手带大,渚微师姐是二师叔的徒弟,和她师姐关系一直很好,便经常来悬剑峰。 可以说,符珠也是渚微带大的。 他们空云峰嫡传一脉只有云柏师兄和渚微师姐两个人,是在剑宗壮大以前拜入山门的,资历可以说比诸多长老更老。 至于他们的师父,也就是符珠的二师叔,在枕山一直是个迷。符珠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他,连比她先拜入师门的三师兄都没有见过所谓的二师叔。 宗门里,甚至无人知晓他姓名,也无人知晓他的行踪。 空云峰便一直是师兄师姐在主事,虽然收了不少记名弟子,但两人始终没有自己收取弟子。 以他们二人的修为和眼界,去不去剑冢实在是无所谓,但渚微来,还是想给那些空云峰弟子争取一个机会。 长老们觉得这也无可厚非,空云峰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空云峰每年消耗的宗门资源是最少的,这都不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打得过渚微。 对于空云峰拥有一个名额的事,没什么争议,渚微便不用参与到大家的争吵中去,低声和符珠说话。 “这么久没见小师妹,竟然已经到金丹中期了,恭喜呀。” 渚微的声音温温柔柔的,符珠一向很喜欢她。 少女轻轻挪动自己的椅子,离渚微靠得更近,“渚微师姐和云柏师兄,为什么一直都不收徒呢?” 渚微一愣,没想到小师妹会问这个问题,她轻声细语的解释,“我和师兄拜在师父的门下不过二十年,他便不知所踪了。” “自己都没学成,何必误人子弟呢?” 符珠没想过竟然是这个原因,歪着头冥思半响,说道:“可是,二师叔这样,不就是误人子弟吗?” 第四十二章 结丹礼 渚微哑然失笑,替自己师父辩白,“不是这样的,他个极好的人。” 她的思绪不由飘远,回忆起往昔,那个刚初出茅庐的少年剑修,侠风快意,尚且还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一闯。 也正因如此,少年在龙潭虎穴中救了她和云柏师兄。两人当时年纪小,又无处可去,就一直缠着这位金丹剑修,要做他的徒弟。 她和云柏师兄性格都比较内敛,其实做起这种事来,挺不习惯的。 那位少年剑修脾气好,也心善。最后被他们缠得实在是没办法了,提前结束了历练,将两个小尾巴带回来了山门,告知自己的师父,他要收徒。 渚微现在想起往事,仍觉得清晰在目。她说,“师父是个天才。” 同小师妹一般的天才,渚微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符珠忽然很好奇这位传说中的二师叔了,还想问些什么,渚微却不大愿意说了。 她眸光涟涟,轻声岔开话题,“听说三师叔收了个弟子?” 符珠点头说道:“她叫宓芋,是天水灵根。” 渚微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但是一直没见过她人。她心念一动,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水珠,“这颗水珠里面蕴含了水灵之力,劳烦小师妹帮忙转交给宓芋小师妹,就算作我们空云峰给她的见面礼吧。” 符珠见着这颗水珠,莫名有些眼熟。和宓芋当初给她看的那颗珠子,很像。 但水灵气息却没有她的那颗纯粹,大抵天下的珠子都长一个样吧。 符珠将水珠放进储物袋,议事堂的争吵也已经结束。 枕山十三峰中,悬剑峰、空云峰、心盏峰各有一个名额,织云峰和松峰戒律堂一脉相承,共有四个名额。青玉峰名额给到了银泠长老门下,南舒峰、灵善峰、北照峰剑阁也各有一个名额。剩下的最后一个名额,给到了道仙峰外门弟子。 至于余下的西莲峰和静女峰,一个是空峰,另一座则有禁制,没有招收弟子。 名额分配给各峰,至于到底给谁,就看各位长老自己怎么决定了。 长老们陆陆续续离开议事堂,符珠起身准备和渚微一道离开。 “符珠师侄,留一下。”雄厚有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两人身形皆是一顿。 渚微见是三师叔要留小师妹说话,轻笑着说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司徒照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四下的人都走完了,司徒照也迟迟不开口,符珠问道:“三师叔,有什么事吗?” 司徒照一只手背在后面,另一只手白光浮动,蓦地多了一只白玉盒。 他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说道,“这是给你的结丹贺礼。” 符珠有些迟疑。 她都结丹这么久了,三师叔要是给她结丹礼,不应该早就给了吗? 而且给她结丹礼,需要单独留她说话吗? 虽然心中生疑,符珠还是上前接过了白玉盒,礼貌的说:“多谢三师叔。” 白玉盒有些轻,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见符珠收了他的结丹礼,司徒照绷着的脸舒缓开来,他路过符珠身边,不经意的提醒道:“进了剑冢,多看着点你宓芋师妹。”毕竟剑冢还是危险重重的。 符珠:“……”她就说这哪里是什么结丹礼,三师叔才没有这么和善。 不过宓芋是她师妹,就算三师叔不说,她肯定也会护着大家的。 符珠点点头,乖巧应道:“三师叔放心,我会保护好宓芋师妹的,出了剑冢,肯定还您一个健健全全的徒弟!” 司徒照等的就是符珠这句话,严肃的面上露出一个类似和蔼的笑,大步离去。 符珠:(?皿?)!!! 三师叔平日里就是这样对着宓芋师妹笑的吗? 这也太惊悚了。 符珠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才缓缓走出议事堂。 三日后就要前往剑冢,符珠回悬剑峰收拾东西。忽地想起来,渚微师姐给她的水珠,忘了让三师叔给宓芋了。 算了,反正后面也会见的,晚点再给她。 符珠将白玉盒放在一旁,拿起桌旁的灵泉液,往盆栽里面滴了一滴,小叶弯弯的仰起身子,似乎还想汲取更多灵泉。 真是一株贪心的小叶。 这么小的身板,能吸收这么多灵泉液吗? “为了避免你魂归九天,只能给你一滴。”符珠说着,将灵泉液拧紧。 她这样养小叶肯定是没问题的,小叶刚开始枯黄,看起来要焉了,现在枯黄全都退去,叶子透亮发绿,生机盎然。 符珠没有养过灵植,但也看得出来,小叶的状态好坏。 现在明显就是活了过来嘛!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植物,会不会开花。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大家在道仙峰集合。 符珠看见了许多熟人,比如织云峰的祝清意、周照、钱三宝,旁边还站着田七七,四个人在一块热闹非常。 符珠一下子就猜到,田七七应该是拜入了松峰戒律堂,两峰一脉相承,五师叔将自己这边的名额多给了一个给织云峰,所以他们三个人才能一起出现在这。 青玉峰毫无意外的将名额给了陈红锦。 其他几峰的弟子符珠倒是不认识。 这次带队的是北照峰剑阁的长老吕正,化神期修为。北照峰负责管理剑宗的剑器,新弟子入门后,要么由师父传授剑器,要么就去剑阁挑选。 因为经常和剑打交道,吕正对于剑冢的了解比较深,故而宗门才会决定由他带队。 一路上,吕正也会悉心给大家讲授一些关于剑冢的事。 “剑冢之中,许多宝剑,经过数万年的沉寂,早已忘却前尘,这类剑便称作无主之剑,是最易重新认主的。” “还有一些剑,天生有灵,因为被镇压在剑冢中,生了怨气,需要鲜血才能使其平静下来,这类剑,也最为凶险。” “第三类剑,是和前世主人羁绊极深的剑,此类剑不可强求,有损仙缘。” 大家听得如痴如醉,有人插话问道:“如何知道哪些剑,和前世主人羁绊深呢?” 吕正正色说道:“拔剑,而剑不动如山者,不可求。” 听完这些,周照总结,“所以,我们进去后,就找那些拔得动的剑对吧?” 吕正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还有第四类剑没讲完。” “第四类剑,废剑。” 第四十三章 进入剑冢 “废剑分为先天与后天两种。先天废剑是指那些设计不合理或者制作不精良,无法对阵杀敌的剑。对于修士而言,凡间界那些寻常之剑,也可称作先天废剑。” “而那些本身可以称之为好剑的,却在对战中折损断裂的,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无法再使用的剑,称作后天废剑。” 吕正轻咳一声,将大家注意力集中过来,继续说道:“进入剑冢机会难得,在寻找适合的剑之时,注意甄别,别拔出什么破铜烂铁就开始结契。” “在剑冢里面,一旦结契,便无法更改,只有出来以后,才能抹掉契约。” 吕正特意将视线在周照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意有所指。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只能带出一把剑。” 听完这话,大家神色各异,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再说话,很快就到了剑冢。 他们出发得算早,到达剑冢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宗门比他们还早一点。 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各宗总算到齐。 宗门长老一齐施展灵力,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出三尺宽的道路,里面没有一点光亮透出来。 一些散修见剑冢打开,迫不及待钻入其中,身形很快消失不见。各宗门的弟子也陆续进入其中。 所谓现世的剑冢,是一道巨大的石门,两侧都刻着古朴的符文,背后连接着神秘的剑冢。 所有人进去后,石门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瞬间关上,眼前一下子暗了起来。 大家从储物袋中摸出夜明珠照明,眼前呈现出错综复杂的十条路,路边斜插着各种各样的剑。 “我们走哪一条路?”剑宗弟子齐齐望向符珠,她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也是剑道境界最高的,大家自然而然将她当做了主心骨。 符珠以灵识感受了一下四方的剑气,刚确定好一个方向,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一些弟子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符珠下意识抓紧离她最近的宓芋,一阵极其强烈的失重感传来。 向下坠落的速度很快,并且一直都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唯有夜明珠一点光芒。 符珠想御剑,却发现霜雪明无法凌空,跟着从黑暗中跌落,也不知道会掉到哪里去。 不知下落了多久,符珠感觉到她的身体,被一阵无形的力量向上一托,然后才缓缓落地。 符珠先确定了一下宓芋的安全:“你没受伤吧?”她可是答应了三师叔,要护着宓芋师妹的,万一伤到哪了,回去还真不好交待。 宓芋轻声道:“有符珠师姐的灵力保护,我没受伤。” 符珠这才安心的观察周围的场景,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她看见这里有无数的剑,或斜插在石缝中,或散落在地上,或者堆积成了一座剑山。 她的霜雪明正竖插在一座剑山上,还好没掉太远。 符珠爬上剑山,小心翼翼的将霜雪明拔出,佩戴好在腰间。 “符珠师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四周有种奇怪的声音传来,像哭泣,又像是嘶吼发怒,总之很悲呛,符珠心底有股难言的压抑。 她努力克制心神,平静说道:“先一边找剑,一边寻找宗门其他弟子吧。” 符珠从储物袋中取出渚微交给她的水珠,“这是空云峰给你的拜师礼,里面有水灵之力,若是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就握紧这颗水珠。” 水灵气息干净,可以压制怨气。 宓芋乖巧的接过水珠握紧,跟在符珠身后。 这里只有一条路,不用担心走岔,只不过到处都是无鞘的剑,不小心便会被锋利的剑刃划伤。 宓芋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剑,有的镌刻着宝石华丽无比,有的霸气侧漏,剑宽如刀,有的线条流畅,也有的剑身弯曲,浑身生锈…… 各种形态的飞剑,看得人眼花缭乱。 符珠看着这些剑,都不太满意,没有一把适合小师弟的。 她却忘了,小师弟不过才五岁,以他现在的年龄来看,哪怕是浩如烟海的剑冢,也很难找出一柄适合他的剑。 前方传来一点微弱的光亮,符珠面色一喜,拉着宓芋疾步向前,脚步声在谷底哒哒哒的传开。 那光亮移动得更快了,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黑暗中传来砰的一声,光亮瞬间无影。 “太倒霉了!”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 她刚刚跑得急,没看清路,被一块石头绊倒,脸险些撞到剑上去,虽然是有惊无险,但手臂处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滴。 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少女连忙拖着身子,躲到一座剑山后面,另一只手捂住额头,没有注意到被划伤的手臂还在滴着血,渐渐隐入剑山。 “刚刚那亮光怎么不见了呢?”宓芋疑惑的问道。 符珠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眉头微微皱起,举着夜明珠寻找血腥味的来源。 “符珠师姐!”宓芋忽地喊她,“这剑上有血迹!” 符珠蹲下身子,将夜明珠靠近那柄剑,伸手沾了一点血迹观察,还很浓稠,似乎是刚沾上去的。 剑山背后的少女恍然听见符珠二字,眸子一亮,粲然笑了起来。 “嘶……”一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少女没忍住发出一声轻呼,这点细微的动静一下子被捕捉到。 “什么人?”符珠手上霜雪明指着剑山方向,凌声问道。 少女蹲得脚有些发麻,缓慢的起身,想从剑山后面出去,眼前寒光闪过,一把雪白的剑直指着她眉心。 “是你?”符珠看见眼前少女,有些意外,很快收了剑。 少女面上扯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手松开,明珠般的眉心坠散发柔和的白光。 是她们先前追着的那抹微光了。坠在眉心不用手拿,便可照明,小姑娘倒很聪明。 符珠发现她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血都滴在她衣裳上了,朝她伸出手,“你先出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少女将手放到符珠手上,感受到符珠轻轻一拉,她人就跨过石块,回到路间了。 符珠手上蓦地多了伤药和纱布,清水之类的东西。 符珠用纱布沾湿了清水,拧掉一部分水后,轻轻替她擦拭伤口,伤口看起来很深,怕小姑娘疼,符珠轻声和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宗门的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 第四十四章 怨灵之剑 她一眼就认出了少女,是试道大会筑基组的魁首,身上灵宝无数,更握有照影山的镇宗之剑临弓影。 这样的待遇,在照影山身份应该很不简单,怎么会没有个人在她身边护着呢? 少女正是约素,她一只手在半空中比划,说道:“进入剑冢后,我听见大门轰隆一声关上,然后脚下一空,就掉到这里来了。” 和他们一样的情况,难怪会如此了。 符珠三两下帮她包扎完,“好了。” 约素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胳膊,血已经止住,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我可以和你们一块走吗?”约素仰头问道。 符珠舒然一笑,“当然可以啦,反正这里也只有一条路。” 她对这个小姑娘感观还是挺好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却一点也不娇气,很讨喜。 约素面上扬起一个得逞般的笑,正要开口介绍自己,“哐当”一声,有一把剑掉落在她脚边。 她还没反应过来,符珠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她拉离了剑山,背后剑山开始晃动倾倒,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铁剑滑落,被甩得七零八乱的,剑山的小山头像被一剑削去,中间露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那是什么?”约素喃喃问道。 一缕黑红的烟雾从剑堆里面飘出,缓缓凝聚出一个青面獠牙的女子形态,她只有上半截身子,两手握着一把巨型的剑。 “是剑灵!”符珠沉声说道,雪白袖袍一挥,筑起一道界墙,将约素二人护在里面。 约素是连星剑宗掌门之女,对剑灵这两字并不陌生,但却从未见过,她想起来临行前阿爹交待她的话,眸孔微缩,惊呼道: “我阿爹说,剑冢的剑灵因为被镇压太久,怨气横生,大多都很凶残,一旦被唤醒,便要吸够足够的鲜血才能平息。” 一定是她刚刚的血不小心滴到某把怨灵之剑上去了! 约素小脸懊恼,要让一把被镇压了不知道多久的怨灵之剑喝够鲜血,肯定就只剩尸骨一具了。 约素的话和来之前吕正长老的话对上了,但符珠怎么可能让这怨灵之剑喝足鲜血呢?怨剑贪心,怕是她们三个人都得交待在这! 那剑灵化身的女子,举着巨剑不攻击符珠,反而向她的结界砍去,符珠心念一动,便知道了原因。 是那个小姑娘的血唤醒的剑灵,所以她一开始便朝着她的结界去,当然这并不是说剑灵只会攻击一人,只是有个优先级在那里。 符珠自然不会让这巨剑砍下去,身形一闪站到了结界面前,横剑去抵挡! 铛—— 谷中传来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震得人耳鸣。 剑灵女子虽然是一团烟雾凝成的,她手中的剑却恍若实体,重逾千金,逼得符珠手臂发麻,后腿两步。 “符珠师姐你没事吧…”宓芋关心的问她。 约素也是提着一颗心,时时刻刻观察着对战的动静。 符珠摇摇头,面上没有挫败之色,反而越战越勇。 她举剑将剑灵女子横斩,尽管没有实体,青面獠牙的女子还是发出颤抖的惨叫。 嗓音嘶哑,声音尖利,在黑暗中有些瘆人。 她身上的黑雾散去一点,但很快又凝聚在一起,符珠只得快速挥剑,打她个措手不及! 剑灵女子修补自身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她刚补完身上某一块,一道剑气又至,将她上半截身子穿透得好像一个漏斗。 半响过后,符珠举剑的手有些酸软,有完没完,累死她了! 那剑灵女子也好不到哪去,气喘吁吁地在半空中喘动,小心翼翼地缝补身体上的一块漏洞。 还不时发出难听至极的嘶吼声,似乎在恐吓符珠。 符珠手指微微往上移动两寸,握紧剑柄,眸光漫不经心的看向别处。 实在暗中观察着剑灵女子的动静,准备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一剑将她斩去。 这样打来回战太累了,一人一剑灵默契般休战起来,但谁也不敢松懈。 谁知道什么时候,背后就突然冒出来一剑了? 剑灵女子手在虚空中一抓,被符珠打散的烟雾就被抓到手中,她低头看着心口处的漏洞,将烟雾填进去。 就是现在! 剑光快如闪电,瞬息之间贯穿了剑灵女子的手,一并刺入她的胸膛。 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两剑,一剑砍断剑灵女子握剑的手,一剑砍断泛着黑气的巨剑。 巨剑断裂,剑灵女子惨叫一声,在顷刻间化作灵力消散。 符珠呼了一口气,抬手撤掉结界,两个小姑娘连忙凑到她身边来,眸中钦佩之意,不明言说。 “好厉害啊!”约素要不是手臂上还有伤,肯定就给她鼓掌欢呼了。 “走吧,去看看底下埋着的是什么剑。”符珠说道。 剑灵已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堆积如山的剑堆因为剑灵的出现,滑落下来不少,但还是诸多铁剑横架竖叠的穿插在一起,三人将剑一把一把的扔开,很快就见了底。 那把剑和剑灵女子手持的剑形状相似,只不过没有她握在手上时那么巨大,但也是一柄宽剑。 剑身中央,有一道横着的裂纹,是符珠斩掉剑灵女子时留下的。 “可惜这把剑废了。”符珠惋惜着说道,拔出宽剑,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剑身上刻着两个字。 连峰。 应该是这把剑的名字,能生出剑灵的剑,都是绝佳的宝剑,或许便是某位剑仙的剑,但符珠回忆了一番,却不记得有哪位修士,佩剑名连峰。 约素觉得这两个字有点耳熟,苦思冥想一番,恍然大悟,说道:“连峰,不是修真界的剑!” 符珠和宓芋的视线齐齐落到她身上,约素想起自己听来的故事,继续说道:“传闻千年前,妖界出了个很厉害的剑修,性格怪异,最爱与人问生死剑,在妖界和修真界名声都不太好,他所使佩剑便名为连峰。 “只不过后来他忽然就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是问剑当时赫赫有名的倾云尊者败阵下来后,自刎而亡,也有人说他死于渡劫中。” 约素向来爱看修真界的野史,从小听了不少故事。 但她也知道故事终究是故事,轻声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至于真相,就不大清楚了。” 但约素印象很深的是,修真史中确实浓墨重彩的记载过那一年,只不过记载的是…… 倾云尊者杀妻证道,飞升成仙! 第四十五章 剑灵拦路 符珠将连峰剑插回地缝,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唯一的一条路分出几个岔口。 “我们走哪边呢?”约素看向符珠。 符珠想了想,本想说就直走,她掌心忽地涌起一股温和的气息,洁白的手心赫然出现一枚小剑的图纹。 是独鹿剑。 她一直收在掌心的,除了她召唤时,基本不会出现。现在它没有任何征兆的自己浮现,剑尖指着她右手边。 独鹿剑想让她走右边? 符珠改口道:“走右边吧。” 两人对符珠的话,那是毫不怀疑,半句没问,紧紧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小段路,符珠发现这一路上的废剑少了很多,四周的宝剑散着各色的光亮,将剑冢微微照亮几分,她试着拔了几把比较中意的剑,很好,全都无缘。 约素也试着拔了几把剑,最后拔出来一把泛着蓝光的剑,她抱着剑爱不释手,献宝般的捧到符珠面前,“这把剑怎么样?” 符珠奇怪的看向她,“你不是金灵根吗?选一把水属性的剑做什么?” 她又看向宓芋,她怀中的剑正散着金光,显然是一把金属性的剑。 这两人,是不是选反了。 约素神神秘秘的没回答,就缠着符珠问这把剑怎么样,符珠只好无奈地探了探这把水系属性的剑。 “灵气很足,是一把清灵之剑。”但符珠还是有点忧心约素太过随意了,提醒她道,“你可以先不结契,看看后边有没有更适合你的剑。” 听见符珠认可这把剑,约素展颜一笑,将剑抱得更紧了。 她见过符珠师父的剑法,也见过她的剑,明显就是水系的嘛!所以约素特意选了一把水系属性的剑。 宓芋的理由倒是很简单,她已经有了水心剑了,不必再特意寻求一把同属性的剑。 前方似乎有打斗声传来,人数还不少。 三人对视一眼,加快步子往前面去。 各宗门之间盘根错杂,常有利益往来,就算有冲突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放在明面上撕破脸,各门派要是打了起来,场面就一度很难控制了,毕竟也没有长老在。 等到了金铁交击之声传来的地方,符珠才发现事情并非她想的那样,场面虽然混乱,但好歹不是各门派之间打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剑灵!”约素惊讶的张大了嘴,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无比震撼。 那些剑灵身子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残缺,有的断了一只胳膊,有的没有头,还有的被拦腰斩断,只余一缕极细的烟连接着,看上去随时都要散架。它们手中无一不握着一把剑,或宽或窄,有长有短。 怨恨之气四散飘着,有一团最浓厚的黑烟拦在路中央。 金铁交击之声便是从里面传来。 符珠一剑劈开拦路黑烟,约素看见剑灵围绕的中间,有她的沧清师兄,便借着符珠劈开的口子,如鱼入水般,一下子钻了进去。 “真是……”让她说什么好。 符珠来不及阻止,眼见约素跑了进去。 她扭头看向宓芋,叮嘱道:“一定要跟好我!” 白光一闪,符珠护宓芋闯进了剑灵环绕的路中间,也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地上盘腿坐着几个妙音阁的女弟子,双手掐诀,凝聚出一个巨大的灵力屏障护着大家。 而其他宗门的修士,则负责斩杀剑灵,若是感觉力不从心了,就回到结界里先调息,等恢复几分体力后再去斩杀剑灵。 只是仅靠那几个妙音阁弟子,终究不是法子,灵力有用尽之时,符珠看见大家额头上都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也不知道这样坚持多久了。 “符珠道友?你竟然来了!太好了!”一人惊喜的呼叫起来,面上露出癫狂的喜色。 符珠:“……”倒也不必如此热情。 符珠随手斩去身边一只剑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招惹了这么多剑灵?” 她和宓芋,以及那个照影山的小姑娘,一路走来都才遇见一只剑灵。 而这里,少说也有上百只了,就是打车轮战,也能耗死他们所有人。 很快就有人愤恨的说道:“都怪那些心念不正的散修!他们为了阻止我们去拔仙剑,就画了个什么破阵法,将这一路上的剑灵都唤醒了!” “我们这里没有符修和阵法师,迟迟破不开阵法,被怨灵缠绕着,杀也杀不尽,出也出不去!” “幸好符珠道友你来了!”说着,那位修士的语气才缓和两分,不至于那么咬牙切齿。 (?Д?)? 可是她对符文阵法也一窍不通啊!她是个纯粹剑修,向来只修剑的。 难道他们是想让她将这些怨灵都斩尽吗? 符珠看着眼前漆压压的一片剑灵,嘴角抽了抽,太为难人了。 叹了口气,符珠加入了对战。 这些怨灵没吸收鲜血,被人强行用阵法唤醒,本来就很不满了,此刻状态越发暴乱。 剑灵们几乎是疯了一样举着剑朝大家砍来,符珠身形灵逸,避过凌空而来的巨剑。 怎么又是巨剑! 她上次去接千斤重的巨剑时,手臂发麻无力的感觉,似乎都还未退去,这次符珠可不想再傻傻地硬接了。 巨剑力道极大,将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剑身也卡在了里面,巨剑剑灵茫然无措的抓了抓并没有的头发,发出无能的嘶吼。 这是个好机会,既然他出不了剑,就该轮到她出剑了! 符珠身形一闪,来到巨剑剑灵跟前,斩其双手,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掌控巨剑的时候,剑灵没有五官的脸上扭曲几下,顷刻化作灵力散去。 这些剑到底算得上宝剑,符珠不忍将其全部变成废剑。她观察了一下身边的剑灵,作出了这个猜测。 剑灵一旦无法握剑,便会散去。 陷在地面的烟雾凝结的巨剑,化作一缕流光,很快飞入一座剑山,沉寂下来。 “斩剑灵双手,使其无法握剑即可!”符珠的声音在一片打斗声中清楚的响起。 众人照做,发现他们斩掉剑灵双手后,它们果然不能再抓捕烟雾缝合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再握剑,很快就消失了。 还是符珠道友聪明,一下子就找到了剑灵的弱点。 要是他们能早点知道,就不会在这里无休止地跟剑器怨灵对战了。好不容易将其拦腰斩断,眨眼的功夫,又让他们重组了,无穷无尽,周而复始。 没被剑灵砍死,就先被累死了。 第四十六章 清净曲 众人齐力对战剑器怨灵,忽然一阵宁静祥和的妙音撞入其中。 有人听出来这段妙音:“是《清净曲》!” 地上坐着的五彩衣妙音阁女弟子,面上纷纷露出笑意,“对,是广竺师姐的清净曲!” “广竺师姐来了,我们便可将这些怨灵尽数净化!” 剑山之上,有位霓裳衣的宝瓶冠女修,她双手执白玉萧,放到嘴边,轻轻吹动,动作极尽优雅。 宁和的清净曲便从她的指尖倏然流出,听得众人如痴如醉,内心前所未有的平和。 那些剑器怨灵的动作缓缓停下,在绿色灵力的裹挟中,身上黑气散去,化作一缕流光,消失不见。 广竺找到这边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个人,其中便有一位是阵法师,在广竺控制净化怨灵的时候,她已经去将阵眼破坏掉了。 怨灵散去,剑冢又恢复了平静。 广竺从剑山上跳下来,身姿轻盈,彩裙飘飞,看得几个男修士不由痴了。 直到人走近了,才连忙收了痴相,拱手道:“多谢广竺仙子!” 广竺微微颔首,扶起自己的师妹们。 众人聚在一起商议,最后决定结伴往前走。 “也不知道那仙剑还在不在了……”有人发出惋惜的叹气。 实在是太可恨了,本来他也有机会去拔仙剑的,被困在这里这么久,恐怕那些散修早已得手。 说起仙剑,大家都不由沉默起来。实在是太痛心了,那可是仙剑诶! 万年都不一定能出得了一把的仙剑,试问哪个人不想要?别说是剑修眼馋,什么丹修符师其他修士,谁心里会一点想法也没有? 便是为了仙剑改修剑道,那也是有大把人在的! 符珠以心声向广竺问道:“广竺仙子,可有见过我们剑宗的弟子?”之所以会问广竺,是符珠注意到她是从另一条路过来的,而其他人几乎都是沿着符珠来时的路过来的。 这里汇聚了这么多宗门,几乎每个门派都有涉及,却独独不见她们剑宗弟子,实在是有些奇怪。 广竺微微一怔,如实以心声相告:“我在离垢神殿确实见过你们剑冢的几个弟子,现下他们在何处,我便不知了。” 她刚入剑冢没多久,霎时地面崩裂,经历了一段漫长的下降后,她就已经在离垢神殿中了。 她腰间那支白玉萧,便是在离垢神殿获得的机缘。 妙音阁皆是音修,玉萧倒是更适合她,只是让她意外的是,陆小莹的机缘竟然是一把剑。 符珠轻声道谢,知道他们安全后放心不少。 跟在沧清身边的约素不知何时又跑到她身边来,和宓芋两个一左一右,像两个护法。 约素一直惦记着还没正式给符珠介绍自己,她清了清嗓音,说道:“我叫约素,来自照影山连星剑宗。” 是很正式的介绍了。 符珠上下打量小姑娘几眼,她穿着一袭紫色罗裙,只是衣袖是雪白色,下裙随着她走路脚尖踢动,泛开一层白绸。罗裙袖口处绣着银珠,胸前则绣了一朵宽大的牡丹花。 少女似乎很喜欢眉心坠的装饰,额间半颗夜明珠轻轻摇晃,在昏暗的剑冢里发出柔和的白光。 就这一身打扮,真是一点也不约素。 符珠眸光又不经意落到少女腰间,嗯,人家说肩如削成,腰如约素,她这也半点没占。 怎么就起了约素这样一个名字呢? 符珠轻轻收回视线,说道:“符珠,来自枕山悬剑峰一脉。” 约素的视线又落到宓芋身上,她和符珠师父都介绍自己了,就剩她一个人了。 宓芋温声言道,“我叫宓芋,宝盖头的宓,芋叶的芋。” 这才对嘛,约素满意的点点头。 穿过水洞,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你们竟然从怨灵底下逃了出来?” 头顶石缝上的水珠滴到水面浮着青石之上,发出清晰可闻的滴答滴答的声响。青石只露出极薄的表面,宛如莲叶漂浮,一路延伸至对岸。 有一方极圆的水池,不是很大,中央凸起的石块里面赫然插着一把泛着仙灵之气的宝剑,周围围着几个散修。 刚刚便是其中一人,诧然出声。 这怎么可能呢?那些怨灵凶残无比,又有上百之众,他们怎么可能逃出? 要不是觉得他们一定无法逃出,他们也不会做得这么绝了,毕竟在剑冢的都是各大宗门的天之骄子,他们还得罪不起这么多门派。 不过现在仙剑也没拿到,人也全得罪了,就算出去后那些宗门不找他们麻烦,就现在对方人多势众,都不一定招架得住,几个散修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给了你们这么久的时间,也没能拿走仙剑,看来仙剑不认可你们啊!”有弟子哈笑两声,和同伴对视一眼,飞身落到这些算计他们的散修面前。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符珠抬手竖起一个屏障,挡在身前,以免剑气横飞伤到人了。 她注意到那些散修周围,似乎有血迹和打斗过的痕迹,想来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因为仙剑争斗过一番了。 散修之所以称之为散修,便是因为他们无宗门,无组织,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哪怕因为一时的利益结盟,很快也能翻脸,杀人夺宝更是常事。 很快又有几个宗门的弟子飞到对面去,那些散修本就一团散沙,又因为眼红仙剑,自相残杀了几个同盟,现在就剩零星的几个人,很快招架不住,败下阵来。 “哼!就算我们败了又如何,仙剑有灵,你们也未必拔得出来!”布衣的中年散修唾骂几声,眼神死死盯着圆池。 离他最近的一个弟子踢了他一脚,随后走向圆池,尝试着拔仙剑,“我们就拔出来,气死你!” 他两手握住仙剑剑柄,一股仙灵之气充溢全身,心下一喜,用力向上一拔。 仙剑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那散修放声狂笑,声音充斥着整个水洞,撞击到石壁后传回阵阵回音。 拔剑的那位宗门弟子,面上滑过一丝尴尬,随后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朝大家招招手。 “都过来试一下,说不准我们其中就有有缘人呢!” 他就不信,这里这么多人,没一个人能将仙剑拔出来,届时看这散修,还能否笑得出来。 离得较近的弟子,将自己的佩剑系好在腰间,上前两步,使出浑身力气双手拔剑,却也没能成功,无奈地退了下来。 第四十七章 轮番拔仙剑 又有几个宗门弟子飞身过去,轮番拔剑,剑身好不容易被往上拔出来一点,一个泄力,又落了回去,再拔剑时,撼动不了分毫。 “符珠师……”约素一个没注意,差点将心中所想喊了出去,她一下子顿住,重新整理好语言开口:“你去试一试,肯定能拔出来的!” 符珠:“??” 她不应该去催她家师兄试试吗? 符珠看见,沧清也还在这边,似乎没有想要过去的意思。 见符珠不为所动,约素不由急了,小声催促道:“去呀,这可是仙剑诶!” 知道是仙剑还催她,她当真不为自家宗门考虑吗? 符珠看向左右两个小姑娘,轻声道:“你们也都去试一试,若真能得获这份机缘,也不枉来剑冢一遭了。” 宓芋有些迟疑的看向她,符珠朝她肯定的点点头,她才往水池去。 约素还未动,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盯着她,“那我去了,你也要去噢!” 符珠只好答应她。 约素露出笑来,灿烂非常,她纵身一跃,人就宛如轻盈的飞燕,落到了水池边。 “素素向来顽劣,麻烦符珠姑娘了。”沧清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带着歉意开口。 他虽说约素顽劣,但眸中宠溺之色不掩,哪里是当真觉得她顽劣。 “约素性格天真烂漫,做事其实很有分寸,怎么会给人带来麻烦呢?”符珠轻笑着说,“我很喜欢她。” 听见符珠说喜欢约素,沧清心中一下子畅然起来。 这样看来,素素想拜符珠姑娘为师,还是有戏的。等回了宗门,备好了拜师礼,他们就上枕山去。 水池边几个宗门弟子,见来了两个漂亮的师妹,连忙让开路,让她们去拔仙剑。 宓芋缓缓将手放到仙剑剑柄处,凭借着本能拔剑,她感受到剑插得好像并不紧,轻轻一下就拔出了半截。 “这是要拔出来了吗?我还没见过仙剑呢!”旁边弟子惊喜的说着,一眨不眨的盯着仙剑剑身。 被捆绑住的几个散修,更是气得一颗心上下起伏的快速跳动,却又无可奈何。 约素心里闪过一缕失望,居然不是符珠师父的。不过宓芋是符珠师父的师妹,以后也是她约素的师叔,到底是一家人,这样想想,心里好受不少。 所有人都以为宓芋会将仙剑拔出,只有握剑的宓芋知道,拔出半截仙剑后,仙剑便巍峨不动了。 拔剑而剑不动如山者,不可求。 宓芋松开手,说道:“我拔不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一点也不失落。世间机缘数万,机缘不属于自己,不用过分在意。 “师妹别放弃啊,你都拔出来一半了,再试试看啊!”一个弟子劝道。 约素也附和的点点头,“对啊。”就这样放弃了多可惜。 宓芋却坚定的摇了摇头,走下石梯,身后传来一声响动,仙剑一下子落后了原处。 约素恨铁不成钢的自己上去,一只手落在剑柄处,就这么随手一拔,剑身出来半截,到嘴边的话一下子顿住了。 这怎么回事? 她也没用力啊! 约素试探着再拔了拔剑,却拔不动了,她放上两只手,浑身使劲,手臂都麻了,剑身也再未上升分毫。 好吧,她知道宓芋为什么要下去了。 拔不动,真的拔不动! 约素面无表情的走下台,沧清询问道:“素素都已经将剑拔出半截,怎么不继续了?” 约素一口气差点没过去,愤愤的瞪了他一眼,沧清师兄没看见她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吗?不是她不继续,是她真的无能为力啊! “师兄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约素神神秘秘的说道。 沧清一听,以为其中有什么玄奥,便上台去试。约素趁机走到符珠身边,“你放心,我师兄肯定拔不出来仙剑的!等他下来了,你就去拔剑哦,你刚刚答应我的。” 符珠嘴角抽了抽,有些怀疑,沧清知不知道他家师妹,背地里怎么说他的。 沧清上去了一会儿就下来了,他算是知道素素为何非要他去试了。 “符珠姑娘也去试一下吧。”沧清说道。 并非是他像约素一样逗弄她,而是沧清觉得,这里所有人,符珠剑道更高,仙剑或许会喜欢她这样的天才。 约素、宓芋都偏头看着她,有意敦促她上台拔剑。 符珠无奈地说道:“行,我去试试。”她再不表态,那照影山的小姑娘,又要开始催她了。 大家都已经拔过剑了,知道自己与仙剑无缘,有遗憾,有不甘,但很无奈。 这是仙剑,非人力可以强求。 符珠靠近水池,看清了昏暗里的这把仙剑。它只有完整的剑柄露在外面,整个剑身则与剑鞘一起埋藏在石缝里,看不清形迹。 符珠心神一定,将手覆于剑柄处,一股曼妙的仙灵之气贯彻全身,似乎将身体里的所有尘垢一洗而净,她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 明明手握独鹿之剑的时候,也没有像这样。 这真的是仙剑身上的仙灵之气吗? 符珠试探着向上拔动仙剑,仙剑同样上升一半,大家不由屏住了呼吸。 先前好几个人都是将仙剑拔了一半,便再无能为力了,符珠道友会拔出仙剑吗? 她再度用力,剑身和石缝摩擦发出迟钝的声音,仙剑似乎上升了一点。 但也仅是上升了一点,便不再动了。符珠松开一只手,准备抽身离去,她掌心平静的独鹿剑又开始发烫,似乎有一道极浅的白光钻了进去。 符珠背对着大家,没有人发现这一缕白光,饶是符珠自己,也没有察觉,那道白光似乎有两股力量交缠组成。 仙剑又松动了,符珠再次握剑,脑海中忽然充斥起大片炫目的白光,她隐隐听见有人说话。 “吾将长眠于剑冢,待持独鹿剑者前来,将吾唤醒。” 那道声音断断续续,很不真切,但却是极好听的。 仙剑忽然散发出强烈的白光,将整个洞中照亮,仙灵之气四散流溢,好似云雾缭绕。 符珠的身影被白光笼罩着,外边的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宓芋下意识想靠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外边。 约素虽也心急,但她还是保持镇定,安慰宓芋说道:“她会没事的!” 符珠迟迟没有出来,大家守在外边,顺便利用这些仙灵之气,盘腿修炼。 洞中只剩下水珠滴答滴答的声响。 第四十八章 离开剑冢 符珠往前走了一段路,白茫茫的光终于散去。 她看见了一柄剑,剑身如琉璃,剑色似彩虹,众彩杂饰,宝华绚丽。 符珠忽地想起了梦渊秘境那个女妖,她要是看见这把剑,一定很喜欢。 符珠想再往前两步,却发现身子动不了了,她只能在原地继续看着。 那柄华美无比的宝剑,剑端滴着殷红的鲜血,大颗大颗的砸到地上,开出碗口大小的血花。 符珠努力的去看握剑之人,却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纤长的身影,他声音颤抖,剑有悲鸣,“华衣,从今以后,我便不是你的主人了。” “好。”有一道清灵的女声缓缓响起。 她是剑灵所化,没有太多的情感,但宝剑与主人心意相通,知道主人要抛弃它,剑身微微振动,似哭似泣。 “吾将长眠于剑冢,待持独鹿剑者前来,将吾唤醒。”她轻声地说,像是庄严的承诺。 声音泠泠若玉,极是好听。 符珠却陡然想起,独鹿剑的主人并不是她,而是赵执缨。 她借剑三年,打破了原有的轨迹。这份机缘,原不属于她。 符珠还有一堆的疑惑,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将她弹了出去,她回到了洞中。 手中握着仙剑。 宓芋和约素率先过去,很快其他人发现符珠已经拔出了仙剑,也围了过去。 “这就是仙剑吗?”剑鞘朴实无华,像是积满了灰尘。 大家都好奇的看着这把仙剑,“就是丑了点。” 符珠没应声,她见过剑鞘中的宝剑,琉璃华彩,极为好看。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想见识一下仙剑的风采,忽然又是一阵晃动,众人便被传回来了最初的道路上,身后不远就是来时的石门。 原来如此。 下面才是真正的剑冢,而坠落到了哪里,都是冥冥中的天意。 几个散修也被传了回来,但仍旧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几人商议决定,“就将他们丢在剑冢里面吧!” 轰隆一声,石门大开,传来外边的天光。 剑宗的弟子也都重新聚在了一起,虽然有几人身上挂了彩,却并不严重。 “还是外边的空气好啊!”祝清意双手大开,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微风。 风有些冷,还有些涩,符珠心间有点烦乱。 “符珠姑娘,听说你在剑冢里面获得了一把仙剑,恭喜啊!”随后走出来的赵执缨走到她身边,同她道贺。 符珠看着眼前俊逸的银袍少年,笑颜巍巍,满心实意的祝福她,想了想说:“你去和你们宗门长老说一声,晚点自己回去。” 符珠定定看着他,“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许是她的神情太过认真,赵执缨怔怔的点了点头,等他和宗门长老说过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符珠这边也已经和吕正长老说好了,她晚些时候会御剑赶上大家。 吕正什么也没问,便同意了她离队。 各宗门相继散去,太玄剑宗也已经御剑撤离,晋双双疑惑地问道:“赵师叔怎么不在?” 前方长老应道:“执缨有事,会自己回宗门的。” 晋双双这才放心的“嗯”了一声,欣赏着自己在剑冢里面得道的宝剑。 倒是她身旁的晋明云,眉宇皱在一起,有些心不在焉。 他临走前看见了,赵执缨被剑宗那个少女唤走了,两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但这事他没和晋双双提,以免她又开始胡闹。 寂静的山间只剩下了白袍的少女和手握银枪的少年。 赵执缨道:“符珠姑娘,有什么事要和我交待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符珠单独叫他,会说什么事。 符珠取下腰间的古朴长剑,递给赵执缨,“这是我在剑冢寻到的。” 赵执缨反应迟钝的接过剑,一时没看明白符珠的用意,他转念一想,符珠姑娘肯定是给他展示她新得的仙剑。 少年道了一声谢,摸着剑鞘,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嫌弃它的丑陋,心中隐隐激动,他想拔出剑来,看一下这仙剑长什么样。 “嗯?怎么拔不出来呢?”赵执缨疑惑的看着手中仙剑,不好意思的朝符珠笑了笑,将剑还给她。 赵执缨嘀咕道:“可能是仙剑认主吧。” 之前那把独鹿剑也是这样的。 不过他也并不伤心,坦然说道:“还要麻烦符珠姑娘拔一下剑了。” 符珠收回剑,摇了摇头,“我也拔不出来剑鞘。” 赵执缨惊讶,“可这仙剑是姑娘拔出来……”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符珠向他赘述了一下拔剑经历,赵执缨沉思良久,说道:“执独鹿剑者,说的应该就是符珠姑娘。” “毕竟我连独鹿剑也拔不出来啊!” “独鹿剑由我带出剑冢,最后交由符珠姑娘再带入剑冢,助你拔出仙剑,或许就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的。” 符珠还是觉得不对,但她又说不上来。 掌心一翻,独鹿剑出。 符珠道:“本想三年后归还的,现在提前还你。” 赵执缨连忙后退两步,并不接剑,“这独鹿剑本就是我赠给符珠姑娘的,断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当时同意什么三年还剑,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他内心从未想过要这把独鹿剑,他与独鹿剑无缘,是早就明晰了的,而且他并不修剑道。 “既然持独鹿剑者与姑娘手中这把仙剑有缘,符珠姑娘不妨都收下,所有谜团,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就都有答案了。” 符珠只得作罢,手掌一握,独鹿剑又隐藏不见。 她将两把剑都带回山门,等师父回来了,或许可以问一问。 符珠同赵执缨道完别,御剑去追剑宗的部队。 因为此行来的宗门弟子都是些筑基境,御剑的速度不算快,符珠很快就追了上去。 “事情都处理完了?”吕正和蔼的问她。 点点头,符珠浅笑着说道:“吕长老放心,都处理好啦。” 数道剑气滑空而过,三天后,终于回到宗门。 “也没离开多久,怎么感觉有点恍如隔世呢?” “我也是,感觉枕山就是我家了,离开几天还怪想念的。” “这么想念,不如别御剑了,从山脚爬上去,再体验一把攀爬青云梯的感觉?” 周照想起当初爬青云梯的日子,浑身打颤,抗拒地直直摆头。 爬什么青云梯,他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不过周照最后还是爬了。陈红锦没吭声,率先踏上青云梯,很快宓芋跟了上去。 爬青云梯是祝清意提出来的,他自然不会退缩,拍了拍周照的肩,两步并做一步,一下爬了一大截。 直到钱三宝和田七七也参与进去,就剩周照一人,他才认命的追上去,“等等我啊!” 上架啦,感谢订阅! vip章节发布太久了,后面就不能修改内容和错别字了。虽然我发布完,也会自己看一遍,但是有时候还是会有看漏掉的,所以大家看见的时候,可以早点纠错,提醒我改掉f^^*)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再爬青云梯 符珠向来是御剑上下山的,其实她没有爬过青云梯,不由心念一动,想试一下。 少女弯着眉眼说道:“吕长老,那我也先走啦。” 后者微微颔首,符珠便踏上了石梯。其余几个弟子,也纷纷向吕正辞别,不过选择了御剑上山。 此次剑冢之行,就告一段落。 从山脚到道仙峰主峰只有一条石梯路,两侧是繁茂的树林,此时正直夏初,仰头便能看见头顶的枝繁叶茂,偶尔还有林花掉落。 和第一次来爬青云梯时心境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似乎也没那么累了。 宓芋原本只能在最后面的,现在都能紧跟着陈红锦的步伐,只落后那么几步远。 陈红锦忽然顿住了脚步,看向身边空荡荡的云台,当时她就是在这里问驻守云台的师兄,离山顶还有多远。 那时她已经快精疲力竭,坚持不下去了,师兄说还有四个云台就到。 如今她爬到此处,却只是额头轻微的出了一点汗,并不觉得累。 宓芋赶上来,见陈红锦停住了,疑惑的问道:“陈师姐怎么不走了?” 在外门的那段日子,宓芋学剑慢,一个人偷偷学习的时候,陈红锦总是会“巧合”的路过,指点她几句。 宓芋知道,陈红锦表面看起来很高冷,内心还是很柔软的。在一众新入门的弟子中,她也是最刻苦的一位。 她不在意外人的目光如何,一心扑在修炼上,只为追求更高的境界。 说起来,在一众新弟子中,宓芋和陈红锦关系倒是最为要好。 红袍高挑的少女,看见跟在她身后的竟然是宓芋,眸子不由闪过一缕惊讶。 当初她爬青云梯的时候,路过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根本没有想过她能在规定时辰内爬上山顶。 如今她竟然已经成长为可以追上她步伐的人了,陈红锦当然意外。 她很快回神,说话间,不经意露出回忆的神情,“当时爬到这里的时候,天空飘下了细雪。” 宓芋眸子里露出赞叹,原来下雪的时候,陈红锦就已经爬到这里了,她真的好厉害。 那个时候她还在很后面呢,大家陆陆续续的超过她,她只能始终咬牙跟着最后面的一个人。 她怕前方一个人都看不见,会沮丧。 就算累得不行了,也不敢停下来歇息,只有前方的人停下来,她才敢停下来,稍微喘两口气。 陈红锦说:“你知道吗,我生在南方,从未见过雪。” 她伸出一只手,微微摊开,似乎还能接住那场细雪,陈红锦轻笑道:“那是我人生中见到的第一场雪。” 夏季飞雪,很不可思议,但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鼓舞。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符珠师姐结丹时产生的天地异象。”陈红锦面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入门那年,陈红锦十六岁,大多数弟子都是这个年纪,唯有宓芋小一点,十四岁多,却瘦弱得像个八九岁的孩童。 符珠师姐比大多数人都小,刚刚十五,刚刚结丹。 他们在青云梯狼狈非常,而符珠师姐,就已经是站立云端的天骄了。 陈红锦心里很羡慕。 宓芋并不知道这些,她微微惊讶,“那场雪竟是因符珠师姐而下的?” 当年他们爬青云梯的时候,正直盛夏,哪怕头顶枝叶繁荫,还是很热,那场雪让很多人都得到了舒缓。 陈红锦轻轻点头,余光瞥见下面石梯拐角处,又有一抹身影若隐若现。 也不知道是谁追上来了。 宓芋率先看清来人,又惊又喜,“符珠师姐,你没御剑上山吗?” 符珠微微一笑,说道:“我体验一下青云梯。” 她呼吸平缓,步调轻盈,好似在林间闲庭漫步。 事实上符珠也确实是漫步上来,她走路上山,发现别有一番风景。 林间的溪流潺潺作响,破碎的光影摇摇晃晃,枝上的鸟雀来回衔着枯枝筑巢。 三人并步登顶,向下望去,是一望无尽的石梯,还有几个身影缓慢的移动着。 符珠扭头对着二人道,“我就先走了。” 各峰之间高低错落不同,极小的落差,却要走很久。符珠唤出霜雪明,跳上佩剑,同两人挥手告别,化虹而去。 符珠小时候悬剑峰还很热闹,有师兄师姐在,师父虽然偶尔也会去闭关,但毕竟是少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各有各的事,很少待在山上,符珠渐渐就开始独行独往了。 好在后面师父带回来个小师弟,没事总会陪着符珠。 但这次师父下山,连句话都没来得及给她留下,将近一年也没有传回来任何音信,符珠忽地有点想他们了。 她加快御剑的速度,想快点赶回悬剑峰,好似她一回到悬剑峰,师父和师弟就回来了。 符珠跳下剑,先往师父的住处去,空荡荡的,有些失望,师父还是没回来。 她又去了小师弟的居所,一如她离开时的模样,没有分毫变化,只有院中的花树,又开花了。 符珠将门掩好,离开了小院。她漫无目的的在悬剑峰上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咦? 她的窗户怎么关上了。 符珠记得她走时,并未关窗,为了让桌上的盆栽能更好的感受自然的阳光和微风。 符珠快步上前推开屋门,发现她屋子好像被打扫过一遍了,桌上乱七八糟的功课也被整理好放置在一旁。 连她的小叶都浇了水,上面的水珠都还没有干,小叶散发着莹莹的光,更青翠了。 “小师姐,你回来了。”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符珠恍然回头,面容灿烂。 院内稚童,唇红齿白,白白净净好似一节莲藕,眉心一点朱砂痣居中,不偏不倚。 稚童抱着比他人还高的扫帚,身后有一堆扫好的枯花败叶。 符珠快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扫帚扔到一旁,摸了摸小师弟的光头,感受到熟悉的真实感。 她喜极而笑,拉着小师弟坐到门槛上。 符珠将在剑冢获得的那把剑取下来,递给小师弟,“这是我在剑冢寻到的仙剑,试试。” 小师弟却轻轻摇头,“这是小师姐寻到的仙剑,便是同小师姐有缘。” “可是我拔不出它啊!”符珠脱口而出。 白衣稚童仍旧认真的说:“小师姐现在还拔不出来,是时机未到。” 先更新两章 (本章完) 第五十章 须臾崖 符珠有些失神的看着手中剑,时机是什么时机呢?她听见小师弟的声音平静如水,“小师姐难道忘了,我的剑将会是梁氏剑。” 是了,历代掌门的佩剑是梁氏剑。 而小师弟会禅是剑宗下任掌门。 他们悬剑峰一脉,除了修剑外,所学并不尽相同。大师兄阵法一途最高,师姐在符道一途最有天赋,三师兄兼修丹道,符珠是纯粹剑修。 五人之中只有小师弟继承了师父的衣钵,学的是天衍神算。所以在他说,她还拔不出这把剑,是时机未到之时,符珠心中才会波澜横生。 会禅起身,小小的一个人,却老成得像个经历万载浮沉的智者,他轻声道:“小师姐,师父在须臾崖等你。” “师父知道我今日回来?他知道我内心有很多疑惑,需要他替我解惑吗?”符珠偏头问。 会禅摇了摇头,是不知符珠的问题,只是道:“师父会一直在须臾崖等小师姐。” 符珠不再耽搁,抱剑往须臾崖跑去。 她身后的会禅,神情却一下悲悯起来。 小师姐,你要记得,师父会一直在须臾崖等你。 会禅拿起被扔到一旁的扫帚,继续打扫庭院。 …… 人们说修道之人,得成大道时,便与日月天地同寿,人人都在走那长生道,独木桥。 小时候符珠被师父第一次牵到须臾崖的时候,问他,修道之人寿命漫长,本应长生无止,为何他却将此处取名为须臾崖。 仙风道骨的老人却只是摸着胡子告诉她,等她长大了就明白了,可符珠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其中深意。 须臾崖在悬剑峰的最东边,在那里可以看见最早的日出,也能看见最繁盛的星。 符珠看着崖边静坐的老者,忽然有些热泪纵横,顿在原地迈不出步子了。 老者仍旧闭目养神,背后却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和声说道:“来了怎么不过来。” 符珠这才吸了吸鼻子,朝老者走去。 她坐到崖边,双手向后撑在地上,轻轻晃悠着两条腿,很享受这种微风拂面的感觉。 “师父,你这一年都去哪了?”符珠问出最好奇的问题。 老者睁开沧桑的眼,看了看自己这个天资卓绝的弟子,竟然已经到了金丹中期。 哪怕是当年三人中天赋最好的二师弟,也不及她这修炼速度。 闻尘轻叹一声,并未瞒她:“我去寻你天月师姐了。” 一年前,他刚刚出关就收到了天月的折灵鹤,事态紧急,甚至来不及和符珠说一声。 符珠面上扬起惊喜的笑:“师父找到师姐了?她现在人呢?回悬剑峰了吗?师父有没有通知师兄,他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符珠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砸得闻尘不知从何处说起。 闻尘沉默太久,符珠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涌起不好的预感,她问:“是师姐受伤了吗?” “我这就去把三师兄喊回来,他现在的炼丹术越来越好了,肯定能医好师姐的!” 闻尘叫住她,声音飘在风中,似有哽咽,“你师姐她,陨落了。” 符珠顿如雷击,身子僵硬,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怎么可能呢?” “师姐她早就是化神境大圆满了,离炼虚境也仅一步之遥,她修为这么高,怎么会陨落呢?” 知道符珠与天月关系好,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闻尘也早就想过。 但天月确确实实陨落了,在他赶到的时候,就仅剩最后一口气了,他用灵力想护住她的心脉,却也无济于事。灵力进不去她的身体,茫然又急迫的在外面打转,最后消失在天地间。 天月她到死都还心心念念着她的小师妹。 “师姐她……最后陨落在什么地方?”符珠颤声问道,指尖止不住的发抖。 这是她第一次握不住剑。 “方外天。” “那是修真界与魔界的交界处,唯化神境之上方可进入。” 符珠握紧的手无力的松开,化神境方可进入,她现在不过才金丹境而已。 她连想去一趟方外天都做不到。 符珠将头埋在膝间,清风发出呜咽的悲鸣声。 闻尘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静静等着她发泄完。 良久以后,少女才抬起脸,眼睛还泛着红丝,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师父……”符珠红着眼,声音仍有哽咽,她颤声说:“我好像明白为何是须臾崖了。” 长生大道,由好多好多的须臾组成,而每一个须臾瞬间,都那么令人悲伤,犹如附骨之蛆,趋之不尽。 符珠静静吹着风,面上的泪痕刚干,又有新的泪痕添上。 闻尘弱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悲天悯人。 他轻声道:“我将你师姐的孩子带回来了。” 符珠面上忽然怔住了,“师姐她有孩子了?是和师兄的孩子吗?” 闻尘拉起符珠,示意她转身看。 符珠这才发现左后方的石桌前坐在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他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手中的糕点,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符珠迟疑的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想和他说话,原本安静的孩童忽地抬头龇牙咧嘴的露出凶光。 符珠猛然被吓到,后退两步,眸中满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是师姐和师兄的孩子呢? 她侧目去看闻尘求证,“他是魔族?” 孩童生了一双异瞳,一黑一红,很显然并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人类与魔族的混血。 他的体内流淌着两种血。 符珠还是觉得这有些天方夜谭了,师姐和师兄两情相悦,她怎么会生下一个带着魔族血脉的孩子? 师姐是九年前离开剑宗的,而这个孩童看起来已经八岁了,也就是说她离开剑宗一年后,就有了这个孩子。 尽管符珠不想相信这件事,可他眉眼间与师姐极像,叫符珠又不得不相信,他就是师姐的孩子。 符珠面对这个孩童,内心很复杂。 闻尘广袖一挥,孩童的另一只红瞳便变成了与常人无异的黑色。 “我已经将他体内的魔族气息封印住了,他现在就宛如一个普通人类孩童,大乘境界以下是看不出来的。” 符珠这才安心,这世间又有几个大乘境呢? “他叫什么名字?” “乌生。” 乌生桂树间,民生各各有寿命,死生何须复道前后。 师姐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应该也是很复杂的吧…… 今日加更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解惑 符珠跟着闻尘,复坐到崖边。 老者繁霜满鬓,向来清明的眸子中隐隐有了颓然之色。符珠印象中那位仙风道骨,清姿矍铄的老人,身形不知何时佝偻起来。 他如同苍茫大地般敦厚温和的声音在风中响起,“珠珠也该下山了。” “将那个孩子也带上吧。”闻尘微叹一口气,怅然若失地说道。 “师父是想让我带乌生吗?”符珠扭头看向身后那个孩童,他现在安安静静的坐着,好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从她到须臾崖后,他都没有发出过半点声响。 她是师姐带大的,现在轮到她照顾师姐的孩子,这很理所当然,只是,她迟疑了一阵,问:“师父,我下山历练或许会遇到危险,乌生他跟着我,万一受伤了……” 她怎么对得起师姐的在天之灵? 严格说起来,符珠并未真正下过山。她并未入过尘世。 剑宗弟子第一次历练是在筑基境,自己随意组队。第二次便是结丹后,独自一个人去尘世历练。 符珠本早该去人间界的,只是因为闻尘的离开,被耽搁了。 闻尘和蔼的笑了笑,“你会让乌生受伤吗?” 少女复杂地看了一眼石桌前的幼童,随后坚定地说道:“不会!” 不管他身上是否有魔族的血脉,只要他是师姐的孩子,符珠便会护他。 “这便极好。”闻尘说。 只是在下山前,符珠仍有很多疑惑,她问闻尘,“师父,我下山要历练什么呢?” “修心。” “历红尘、见死生、悟七情、了尘缘。” 不仅是她,乌生亦是如此。 他生于方外天,又兼有魔族血脉,去尘世走一遭,磨砺精神意志,或许他体内的魔族血脉他自己便能压制了。 符珠听得似懂非懂,她哪里有什么尘缘未了呢? “那师父,我下山后要去哪里?” 闻尘只是看着远方,缓缓说道:“跟随你自己的心走就好。” 跟随心走?可她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啊。心也很茫然。 师父说话总是这样高深莫测,符珠问了半天,一个确切的答案都没有得到。 她又问道:“我明天就下山吗?” 闻尘呵呵的笑道:“不急,你还有山间事未了。” “这几日,你便和乌生熟悉一下。” 符珠点点头,她要和乌生一块去人间修心,自然要和乌生先熟悉起来。 少女取下腰间的佩剑,用力拔了拔剑鞘,剑鞘很死,纹丝不动,然后她看向闻尘,很自然的说,“师父,我在剑冢带回了这把剑,但我拔不开它。” 她不仅拔不开这把剑,还不能将它收于掌心,只能配挂在腰间。 闻尘接过这柄宛如枯木的长剑,剑鞘暗沉无光,好似在灰尘中堆积了很久很久。 他掌心向下,从剑身扫到剑端,又细细推衍了一番,眸中露出恍然的神色。 闻尘将剑还给符珠,温和地说道:“这是一把有主之剑,你自然拔不出它。” “可是小师弟说我拔不开它,是因为时机未到……”符珠疑惑地看向手中剑,“难道是小师弟说错了?” 闻尘却摇了摇头,“你小师弟说得也不算错。” “这虽是一把有主之剑,但你与剑主人牵绊极深,时机到了,你便可以拔出这把剑了。” 符珠静坐在须臾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天上繁星密布,一闪一闪的。 她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星光了。 压抑悲伤的心情终于平静缓和下来,闻尘见她面上隐有了笑意,才放下心来。 他很担心得知天月的死讯,符珠会钻牛角尖,但现在看来,她比自己想得更强大。 这既让闻尘感到欣慰,也让他感到难过。 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不会永远天真烂漫,她要在光阴中成长。 符珠收拾好心情,起身朝乌生走去,想试着和他先相处一下。 乌衣小童却很防备地看着她,手里还捏着细碎的糕点,嘴边残留了许多碎渣。 符珠下意识地抬手想帮他擦掉嘴边细屑,乌生一下子抓住她洁白的手腕咬了下去。 他的牙很尖,力道又大,很快符珠的手腕就见了血,血腥味飘散在空中。 闻尘陡然起身,瞬移至乌生面前,沉声斥道:“松口!” 乌衣小童看着闻尘阴沉沉的脸,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两下,仍旧没有松开。 符珠拉了拉闻尘的袖子,轻声道:“没关系的师父,我不疼。” 她转眸轻和地看着乌生,什么话也没有说。 少女就这样静静地将手腕给他咬,微风拂过额间碎发,她眉心的雪花纹路在月光下愈显柔和。 乌生忽地松口,抬起手去触碰她眉心的雪花。 符珠保持着姿势未动,任由他的手指描绘雪花纹路。 乌生似乎对她的雪花纹很感兴趣,专心致志得连手上的糕点都忘了,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你喜欢霜花?”符珠轻声问他。 乌生似乎不太理解什么是霜花,符珠掌心一翻,便多了一片巴掌大小,洁白的霜花。 和她眉心的雪花纹别无二致。 乌生迟疑地接过符珠手心的霜花,用手摸了摸,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冰。 他想起来刚才眼前这个少女问他的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喜欢她眉心的雪花,但不喜欢他手上的霜花。 符珠不知道他这既点头又摇头的,是什么意思,但见他接过了自己的霜花,便当他是喜欢的。 闻尘从储物袋里取出药膏,替符珠上药,“下次别这么傻将手递过去给他咬了。” “这么多年练剑都没有留下半点伤痕,如今却多了这么大一个牙印……” 符珠却毫不在意,举起手腕看了看,笑道:“像一弯月亮,不难看的。” “我小时候也曾在师姐手上咬出过一个牙印,师姐当时也没怪我,还一直耐心的安慰我呢!” 符珠忽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借着月光,看清牙印的位置,“好像就是这个位置!” 闻尘将药膏塞到她手中,“记得每天上药。” 他看了看少女洁白的手腕,还泛着红的牙印。天月当时被咬的牙印哪有这么深,浅得都快看不见了,而乌生是发了狠的咬的符珠,就是上了药,看起来还是这么触目惊心。 好在后面是可以去掉的,不然一个小姑娘留了印子,多不好。 做错事的乌生却一点也没有感到愧疚,他举着霜花看了又看,不知道是想看出什么来。 感谢大家的订阅,加更一章 明天就能写到历练了,开始新的篇章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山间事了 符珠连着带了三天小乌生,怎么说呢,耳朵还是很清净的,他不哭也不闹,给他一块糕点就能自己坐着吃半天。 但令符珠心累的是,她怎么和他说话,他都没有开过半句金口,符珠也偷偷去问过闻尘,他是不是个小哑巴,本来面上已有怜惜之色,闻尘却说,他会说话。 好在经过她这几天锲而不舍的跟着他,乌生对她没有敌意了。 他每天大清早都要坐在符珠门边,等她凝结一片霜花,拿到霜花后就自己跑走了,符珠还要满峰的找他。 符珠这几日很累,比她练剑还累。屋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叩门声,符珠一个激灵醒了,从床上爬起来。 乌生平日里虽然会堵着她的门口要霜花,却是静静地坐着,不会喊她,也不会敲门。 今日难道是她睡过了,乌生等太久,所以开始催她? 符珠快步过去开门,敲门的却不是乌生。 是照影山的小姑娘。 她穿着漂亮的三裥裙,腰间环佩叮当,眉心又换了新的眉间坠,是晶莹的水滴形,既简单又不失贵重。 小姑娘眉眼耷拉着,眼尾有一缕微红。和她平日里活泼的模样很不一样。 符珠本是好奇约素怎么来了枕山,但见小姑娘这副模样,一下全忘了,拉着她在门槛坐下,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约素抹了抹眼角,仰起头倔强的看向她:“你师父闻尘掌门说,我们没有师徒缘分。” 她好不容易说服了阿爹,同意来枕山,宗门里一群长老,师兄带着拜师礼过来和闻尘真人商议,他却说她的师缘并不在悬剑峰。 约素自然不信,如果符珠师父答应收她为徒,怎么会没有师徒缘分呢? 所以她就跑过来找符珠了。 符珠不知道约素还有这种心思,难怪当初在剑冢,对她那么热切。 衣角被人扯了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盯着她,符珠才想起来她今日还未给乌生霜花,随手凝结一片霜花给他后,符珠才轻声对着约素说:“我确实没有收徒的打算。” “我不过才金丹境,怎么能做你的师父呢?” 符珠说完去看约素的神情,她咬着唇,似有哭意,又说道:“如果你真的想拜在剑宗门下,我可以替你寻一位合适的师父。” 虽然找起来是难办了一点,但枕山这么大,总会找到位合适的。 约素止住哭意,却更伤心了,“闻尘真人也是这样说的。” “那你想留在枕山吗?”符珠问她。 约素愣了愣,她其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符珠也不催她,就这样安静的坐着。 奇怪的是乌生今日拿了霜花竟也没有跑开,就在门边坐着,余光还不时的往这边瞅。 他自认为掩藏得很好,小动作却被符珠尽收眼底。 小院内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风吹动花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小师妹,你过几日要下山历练,我给你和乌生做了几套新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适。” 渚微抱着一堆新衣,冉冉而来。 她似乎才瞧见院内还有个小姑娘,微微惊讶,朝小姑娘浅笑颔首打了个招呼,行至符珠身旁。 符珠轻唤道:“渚微师姐。” 约素有些局促的看着眼前这个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的女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她是符珠的师姐,那她应该喊什么? 约素纠结半响,将先前的悲伤都忘了。 还是符珠先声道:“她是约素,照影山连星剑宗的。” 渚微了然,眸中笑意盈盈,“我这一路上都听说,照影山搬了好多的拜师礼过来,想要在枕山替一个小姑娘寻个师父,没想到找的竟然是小师妹。” 约素忽地有些不好意思了,照影山动静这么大的吗?显然忘了,这些排场都是她自己要求的。 符珠听着渚微打趣的话,心中忽然一震,她扭头看向约素,问她:“你看我这位师姐如何?” 约素想在剑宗找个合适的长老拜师其实很难,师叔祖收徒太晚,姚宣师叔和五师叔都才化神境,至于其他客卿长老更无必要,照影山定然不满。 而师祖这一脉,师父已经收了关门弟子,三师叔也早早就说过,他的开山弟子便是关门弟子,也不会收徒。 空云峰一脉虽然二师叔不在,但云柏师兄和渚微师姐都还没有收徒。 如果约素拜在空云峰,虽然辈分小了一点,但是嫡传,想来照影山也不会不满意。 符珠向约素介绍:“渚微师姐是我二师叔的弟子,现在是炼虚境初期。” “不过辈分上可能会低一点。” 渚微拉了拉符珠的衣袖,小声问:“小师妹是想让她拜入我们空云峰吗?” “可是我不会教徒弟啊,我自己都还没有出师呢……” 符珠却很镇定,“不是还有云柏师兄嘛,你们两个炼虚境教一个,担心什么呢?” “云柏师兄和渚微师姐自己修炼都能达到这么高的境界,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空云峰一直不收徒,师姐难道不想将这一脉传承下去吗?” 符珠最后一句话一下子戳到渚微心坎上了,她怎么会不想将空云峰一脉传承下去呢? 她和云柏师兄也很怕,师父的传承在他们手里断了。 渚微思付良久,似是下定了决心,“如果她愿意的话,空云峰会很欢迎她。” 她会和云柏师兄一齐教她。 约素听完符珠的话,首先是惊讶,没想到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年轻女子,竟然已经是炼虚境了。 梦爷爷须发都花白了,也才炼虚呢。 如果她拜符珠的师姐为师的话,那符珠岂不就是她的小师叔了?约素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她也挺喜欢符珠的这位师姐的。 哦不,以后就是她的美人师父了。 约素轻轻地点了点头,渚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渚微轻声道:“还要先和连星剑宗掌门商议一下。” 约素说道:“阿爹和闻尘真人应该还在议事,我们现在就过去!” “那小师妹,我们就先走啦。”渚微温温柔柔的牵起小徒弟的一只手,同符珠道别。 约素更是早早改口,朝符珠挥手,“小师叔再见。” 送别了两人,符珠才抽空看渚微做的衣服,各种颜色样式的都有。 她的衣服应该是渚微师姐知道她结丹后就开始做了的,有很多件,乌生的比较赶,只做了三件。 符珠一把拉起乌生,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量了几下后,收进了储物袋。 她现在和乌生相处,已经摸出了些许门道。不用太管他的意见就好,有时候还是要强硬一点。 原来这就是师父说的未了的山间事。 如今山间事了,她和乌生也该下山了。 一开始设定的符珠就是约素的小师叔(前面因为不能剧透…) 晚上还有一章,今日不加更(存稿) 因为我在后台收到消息,26号上免费页推荐,应该会有个限免时间(只是我自己的推测),所以在限免的时间再给大家加更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下山 符珠换了一身姜黄的罗裙,很不习惯。 但渚微师姐给她做的衣服颜色真的……好艳丽。在各色桃红柳绿中她挑挑选选,才找出这么一件素淡一点的。 乌生的衣服就好多了,以黑色为主,很耐脏。 不过他肤色极白,与这黑色衣裳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极了一副水墨画。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符珠总感觉有好多异样的目光看过来。 乌生忽然停住脚步不走了,停在一个卖糖人的小摊面前。 “你想要这个?” 乌生没应她,符珠也早已习以为常,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灵石给摊主,“要两个糖人。” 卖糖人的是个中年男子,一上午都没有收入,眼见来了客人,面上堆满了笑意,却在看见符珠手上的石头后,脸色一变。 “去去去,以为拿着一块会发光的破石头就能买东西了啊,这玩意儿,它再亮那也是石头,不能当饭吃。” “没事别挡着我做生意,走边上去。” 符珠愣在原地。 不能用灵石买东西吗?她扭头看向周围的人,看他们是怎么买东西的。 这时,旁边有个小贩挤眉弄眼地朝符珠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符珠牵起乌生,他却不愿意动,还盯着糖人摊,不过符珠也不会太惯着他,一个小术法落到身上,乌生就被拽走了。 小贩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是修士?”显然刚刚符珠用灵石买东西被他看见了。 符珠下意识点点头。 那小贩笑得更猥琐了,弯下身子找了半天,摸出一踏破旧的告示纸。 “姑娘应该是第一次下山吧?”不等符珠回答,他就继续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凡间啊买东西得用凡间的钱,你这灵石普通人是不认的。” 他摸出一枚铜板,“你看,就是这样的,才能买东西。当然除了铜钱,还有白银和黄金,我这里是没有,就不能给姑娘展示了。” 符珠见过这种铜钱,刚刚她观察四周的时候,就看见有人用这个买东西。 “那我要怎么才能赚到这种铜钱呢?”符珠虚心求教。 “这姑娘可就问对人了!”小贩将一叠告示纸推给她,“这都是一些富贵人家张贴的告示,诚招修士帮他们解决难题的,姑娘可以看看。” 符珠垂眸,看着告示上的字。这不就和宗门里面接任务换取灵石是一样的吗?只不过灵石换成了人间的银钱。 看起来挺简单的,符珠问道:“这叠告示能不能都给我?” “当然可以了,这有什么的。”小贩笑容满面,他将这叠告示都发出去了,还能领赏钱呢。 他的眸光不由又在符珠手上的灵石上打转,符珠看了看手中灵石,递给他。 “给你,就当你为我解惑的报酬。” 小贩连忙接过来,生怕她反悔。那个卖糖人的不识货,他可是知道,这是一块中品灵石,虽然对普通人没用,但他可以拿去换钱啊! 有这一块灵石,他下下个月都不用来摆摊了。 小贩将灵石往衣服里面塞进去,确保不会被看见后,面上堆起灿烂的笑,“姑娘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下。” 符珠点点头,翻看这这些告示。宗门里面难度越高的任务,获得的灵石就越多,这些告示也一样,符珠准备先接个报酬最高的。 她已经辟谷,吸收天地灵气就好。但乌生宛如普通人类小孩,每天都还要吃饭,没有钱自然不行。 这叠告示的难度并不高,大多数都是要求修士达到练气后期就行,符珠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张要金丹修士的告示。 小贩已经回来了,他买了两个糖人递给符珠,“这两个糖人就算我送姑娘的!” 符珠伸手接过糖人,给了乌生一个。 小贩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她面前这张告示,神色大变,“姑娘怎么将这张告示翻出来了?” 符珠疑惑的问道:“这张告示怎么了?” 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小贩难得善良一次,解释道:“这上面虽然写着要金丹修士,但金丹去了恐怕也有去无回啊。” 他压低声音,神神叨叨的,“接了这张告示的金丹修士少说也有十七八个了,一个也没有回来。” 他虽然平日里也会忽悠一些愣头青的修士接一些危险的任务,哪里会管人家死活。 但这张告示,天地良心,他可从没有忽悠人去过。 也就是看这小姑娘长得好看,又不像那些个山上修士,鼻孔朝天的看人,他才多提点两句。 “既然这个任务这么难,贴告示的人怎么不将修士要求改到金丹境以上,也不会让这么多金丹修士白白去送命了。”符珠声音有些沉重。 小贩长叹一口气:“走在世间的修士,金丹已经难得了,上哪去找更高境界的人呢?” 符珠垂眸看着眼前这张告示,是王员外家张贴的,说他家独子,被十里坡外一只狐妖掳去,特意张贴告示,重金酬请金丹修士,除妖救人。 符珠想了想,决定将这只狐妖除去,以免更多的修士接这个告示,白白枉送性命。 向小贩告别后,符珠唤出霜雪明,牵起乌生,长剑与人,瞬间消失。 “这姑娘竟然会御剑!”小贩惊呼起来,他还以为她腰间的剑是装饰品呢! 毕竟这年头,剑修风采照人,许多人腰间都会佩把剑,自诩风流,又能装个模样唬人。 乌生坐在剑身,看着下面山河飞速而过,山头郁郁葱葱,溪水宛如银带,和方外天一点也不一样。 符珠照着告示上的地图,很快找到了上面标注的十里坡,催动霜雪明下去。 这是一片繁密的竹林,竹林四季长青,地上有枯黄与嫩绿两种竹叶交织。 狐妖修为已经达到金丹以上,妖气便很淡了,想要找到狐妖洞穴,是要费些功夫的。 符珠牵紧乌生的手,继续往竹林深处走。 她掌心的独鹿剑似乎有所感应,化作一道流光,飞到空中,指着一个方向。 仙灵之剑对妖气比较敏锐,它跳动两下,似乎是在催促符珠往它剑尖所指方向而去。 符珠将霜雪明收回,握在手中,跟随独鹿仙剑指引的方向往前走。 越往前,竹林生得越高大,枝叶相压,几乎完全遮蔽天光,险些叫人看不清脚下的路。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狐女妙心 符珠掌灯照明,才发现他们一路过来,路上多了许多坟冢。 独鹿剑在前方打了个转,便停住了。 是有结界。 符珠将羊角宫灯给乌生,嘱咐他拿好,单出来的手,握上独鹿仙剑,轻轻一劈,结界便陡然碎掉。 符珠牵着乌生入内。 一道凌厉的掌风瞬间袭来,伴随着愤怒的女声,“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闯我的洞府?” 符珠微微横剑一挡,化解掉掌风。 她眯着眸子,看见茂密的翠竹林里,赤红身影在林间上下跳跃穿梭。 原来真是只狐妖,还是一尾赤狐。 那道赤红身影从天而降,化作一个貌美的女子,她红衣罩体,眉眼如勾,既妖且媚。 女子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女,狐狸眼微眯:“就是你破了我的结界?” 她在这十里坡开辟洞府上百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嚣张,一上来就劈了她的洞府。 符珠伸出手在空中比划几下,霜雪明瞬间一分二,二分为四,化作无数飞剑,立在身前。 狐女下意识的捏住法诀,却见那些飞剑并不朝她来,而是飞到那个黑衣幼童身前,围成个铁桶剑阵。 符珠一挥手,在剑阵外又布了道结界。 “你竟敢戏弄我,找死!”狐女勃然大怒,五指并爪,朝符珠抓来。 符珠足尖抵住地面,身子后倾微微滑动两步,反手握住独鹿仙剑剑柄,借着身后青竹向前弹冲,身影如电,这速度太快,狐女还未反应过来,尖锐的指甲便咔哒一声掉落在地。 “找死的,应当是你。”少女平缓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她甚至还游刃有余,同乌生说话,“记得挖一个大坑,等会儿还要埋这狐妖的尸体呢。” 剑阵中的黑衣幼童,隔着飞剑的间隙看了一眼符珠,低下头没应声。 “呵……”狐女被气笑了,她哪来的自信。 “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狐女怒喝道,身形一动,落到符珠身后,五指指甲又长了出来,尖锐如刃,朝符珠后脑勺挖去。 “铿锵”一声,少女犹如长了后眼,长剑后竖,准确挡住她的狐爪,再横剑,狐女连忙后退,才没又被削去指甲。 这剑修这么如此难缠! 狐女心中怒骂一声,抽出腰间火灵软鞭,如灵蛇火蟒般朝符珠腰间卷去。 少女脚踩竹叶,向上跳起,凌空一跃避开这一击,软鞭撞上翠竹,竹子瞬间被破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狐女手腕用力,收回软鞭,向上卷去,符珠站在一棵弯竹上,横挥一剑,她的火灵软鞭就断成两截。 “你这不太行啊!”符珠扬扬眉,高声说道。 狐妖善幻术,攻击力本就没有剑修高,被人如此当头嘲讽,她面上再也挂不住了,露出凶狠的神情。 她双手结印,召出一只巨大的火狐,朝符珠扑去。 火狐生着尖尖的嘴脸,狭长的眼睛里露着野兽的凶光,它身子矫健,借着竹枝快速跳动,肉眼只能看见一抹赤色红光。 符珠旋身一闪,复落到翠竹上,剑气横空,火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作点点灵光散去。 “可恶!”狐女咒骂一声,想逃窜。 符珠握着剑,从林间飞身下来,直直朝她面上逼去。 柔白剑光似乎都飞进了狐女的眼中,她动作迟缓下来,电光石火之间,一柄长剑飞来,挡住这一剑! 而那柄长剑也因巨大的冲击被撞出去数丈远,拦腰斩断一片的青竹。 “噗——” 远处一名剑修忽地吐出大口血,险些栽倒在地,他扶着一棵竹子,撑起身子,“妙心姑娘,你没事吧?” 刚刚他见飞剑直逼妙心姑娘眉心,他离得太远,只得催动佩剑去帮她,幸好来得及。 也就这一瞬,符珠让那狐女逃了去,她一个瞬闪,身形落到那个吐血的修士面前。 妙心扶起修士,妖丽的面容上闪过一阵嫌弃,“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好歹也是一个金丹境的剑修,怎么连那古怪少女的一剑也挡不住,真是没用! 修士张了张口想说话,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沾到妙心的红纱上。 妙心掌心拂过衣衫,将血抹去,眉眼生厌,“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 “妙心姑娘!我们来晚了。” 忽地林间又多了一群人,看起来还都是金丹境,大概有十几个。 符珠眉眼微微上扬,记起街上小贩说的话,接告示的去了十七八个金丹境,一个也没回来。 不会就是眼前这群人吧? 合着不是被狐妖杀害了,而是都留了下来,做护花,哦不,护狐使者了。 就,很离谱。 符珠叹了口气,剑指众人,“闪开,我不伤你们。” 她来此只为除妖,并无意伤人性命。当然如果大家执迷不悟的话,她也不介意让他们养养伤。 有了帮手后,妙心也不再忌惮符珠。这么多个金丹修士,还能打不过一个人吗? 那群人挡在妙心身前,不为所动,其中一个握大刀的中年修士,上前两步站出来,“就是你伤了妙心姑娘?” 符珠上下打量他两眼,啧啧叹气,这狐妖竟然也不挑,什么歪瓜裂枣都收。 见眼前少女没将他放在眼里,大刀修士觉得在妙心姑娘面前丢了面,他挥舞着大刀,在林间掀起阵阵罡风,朝符珠砍去。 妙心眼里滑过满意的神色,这个舞大刀的修士,虽然样貌差了点,修为却是一群人中最高的,不然她也不会忍着嫌弃将他留下了。 等他杀了这个执剑少女,她定会让她叫那个黑衣小童挖的坑,物尽其用的! 妙心眯着眸子,露出懒散的笑。 下一瞬,笑意凝结在眸子里了。 只见舞刀修士,气冲斗牛般,朝那个执剑少女砍去,隔着数里地,他竟然脚下打滑,大刀劈进一棵竹子里,人踉跄栽地! “蠢货!”妙心怒急攻心,忍不住骂道。 身边几个修士连忙安慰她,“妙心姑娘切勿生气,气坏了身子,我们会心疼的!” 手握大刀的修士,拔出武器,恼羞成怒的说道:“你竟然暗算我!” 他刚刚感受到脚下一滑,才栽到在地的! 修士低头看了眼脚底,有一块寒冰赫然粘在鞋底,这竹林怎么会结冰呢!真是奇了怪了。 符珠“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那好吧,不暗算你!” 话落,少女面上一凝,正经起来,“是令霜雪,瞬起寒川!” 剑尖触地,以其为中心,寒气向四周蔓延开来,瞬息结成一片十里冰川! 下雨了,听雨声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新冢 那位手握大刀的修士惊讶得半响收不回下巴,他哆嗦着说道:“你…竟然可以这么大范围的冰冻地面?” 这得耗费多少灵力啊! 地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四周竹身也裹上一层晶莹如玉的冰衣,修士说话间,更有白气呼出。 他压低重心,避免再度摔倒。 少女的身姿却很轻盈,在冰面上身形移动得更快了,她握剑的手腕一转,剑光如织,刺得修士下意识闭眼。 他举起宽刀挡在面前,剑刀相撞,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虽然挡住了这一剑,身形却被击退数丈远,重重撞上坚韧不拔的青竹上。 竹叶唰唰掉落,盖在头顶,狼狈不堪。 符珠狐疑地看了看对面躺着的修士,金丹境本不应该这么弱的,应该是被狐女吸了精气。 长久以往,迟早变成十里坡的新坟包。 “还愣着干什么?”狐女气急败坏的呼道,“一起上啊!你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吗?” 几个修士对视一眼,飞身加入战局。 要真是对上十七八个金丹境,符珠可能还真会有点头疼,但这些修士或多或少都被那狐妖吸食了精气,虽然还是金丹境,但纸糊的金丹境和实打实的金丹境能一样吗? 各式各样的术法铺天盖地的丢来,符珠一手掐诀,身前凝出一个透明护身罩,与此同时,万道冰刃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泛着瘆人的寒光! 几人被逼至半空,踩竹而立。符珠要的就是他们离地,仙剑横扫,剑气直直劈去,青竹咔擦一声齐齐断裂。 变数太快,有的人来不及反应,从半空掉落,眼见要撞上地面冰刃了,连忙双手掐诀,凝成防护罩。 幸好!差点毁容了! 修士长呼一口气,下一瞬感受到浑身泛起一阵冷意,冰刃不知何时将他的防护罩破开了个小口,寒气顺着就钻了进来。 他急忙运转体内灵力防护,却发现体内灵力宛如凝滞! 竟然被冻住了? 修士面色惨白,一时也没心情惦记妙心姑娘了,他好不容易修到的金丹境啊! 瞅了一眼还在继续的对局,修士悄无声息退到一边去,盘腿坐下调转周身灵气,想冲破这冰障。 渐渐的,妙心就察觉出了不对。 怎么场上人越来越少了? 她美目一扫,发现竹林一圈隔几棵翠竹就坐着个修士,清一色盘腿掐诀,面上凝重。 真是一群废物!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 妙心神情也凝重起来,悄然变回原形,想趁符珠对战的时候逃走。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群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赤红狐狸身形娇小,皮毛焕亮,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个已经化形的妖,乍一眼见了,还以为是山间的野狐,可爱至极。 但符珠怎么会让她逃掉呢?她虽然执剑与人对战,却也时刻关注着妙心的动静。 见她想逃走,少女秀眉轻挑,地面冰刃便知她的心意,齐齐缩了回去。 妙心心中暗喜,四肢用力跳起,想跳到竹枝上,变故陡然横生,无数寒冰攀援而上,将她在空中冻住,形成一座晶莹如玉的冰桥! 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将冰桥劈做数段,妙心本体坠地,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呼…总算解决掉这只狐妖了!” 符珠看了眼身边还死死围着她的几个剑修,也不打算陪他们玩了,长剑一扫,众人便被剑上裹挟的巨大灵力震飞。 符珠瞬移过去,捡起赤狐尸体,取了她的妖丹,朝乌生走去。 面前剑阵自动移开,飞剑合成一把,霜雪明激动地在少女身边转动几圈。 “竟然真的挖了大坑,干得不错。”符珠看见眼前的巨大土坑,眸中闪过一丝意外。 符珠手一松,赤狐就掉进了土坑。她拿着剑嚯嚯几下,土便盖了上去,很快一个小土包就完成了。 眼见心爱的妙心姑娘就这样被埋了,几个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但他们又不敢上前,齐齐缩在一块,就见那个执剑的少女,牵了个黑衣小童,朝他们走来。 “她不会是想将我们都杀了吧?” “呜呜……好可怕!” “妙心姑娘啊,都是我们学艺不精,不能从妖女手中救下…” 修士忽然哽住了,一道银白飞剑正悬在他脖子上,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缓慢吐出最后一个字“你…” “说谁妖女呢?”少女清音问道,她又用剑指了指那个新坟包,“那边死了的才是妖女,懂吗?” 符珠收了剑,在一群人中来回扫视,“你们谁是王员外家的儿子?” 很好,鸦雀无声。 符珠的剑在地面戳了戳,威胁道:“你们要是不说的话,我可就将你们的妙心姑娘挖出来,剥皮了啊。” 少女似乎自言自语,“正好差一件狐皮围脖呢。” “不要!不要伤害妙心姑娘!我说我说!”堂堂七尺男儿,哭得鼻涕横流,他一把推出来个瘦弱男子,“他!他就是王员外家的。” 男子衣着打扮富贵,细皮嫩肉的,只不过体态虚浮,看起来是与这群修士不一样。 符珠信了,不过还是确认道:“没骗我吧?要是骗我的话……”她眸光落到妙心坟包上,威胁之意明显。 被推出来的那个男子,连忙道:“我是,我真的是王员外家的!大家都可以作证!求你不要剥妙心姑娘的狐狸皮……呜呜…” 说着说着他竟然哭了起来,看得符珠无语凝噎。 行吧,找到人了就好! 符珠一把拎起他,丢到霜雪明剑身上,牵起小乌生的手,踩上飞剑,嗖的一下消失在竹林里。 剩下的一群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跑到妙心坟前,抱头痛哭。 符珠顺着告示所指,找到王员外所在的那条大街,但街上横七错八的不太好找,她踢了男子一脚,言简意赅,“带路,去你家。” 男子却很有骨气的停住了,“你已经杀害了妙心姑娘,我是不会让你伤害我家人的!我死也不会带路的!” 啧,还是个大孝子。 不过他不带路的话,确实有点难整。符珠看了眼告示,准备随便拉个人问路。 忽地背后传来道惊喜的声音,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跑上来,“少爷?少爷真的是你?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府上去,老爷夫人一定很高兴!” 因为起点这边保护付费订阅,同步到q阅的会有延迟分发,可能会更一天断一天,断满14天应该就正常了_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黄金十两 男子呜咽几声,使劲给他使眼神。 可惜小厮没能听懂他的腹语,半刻钟后,领着符珠到了王府。 “仙师稍等一下,小的这就去请老爷夫人。”小厮恭敬地说道,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原本他也是没将这个少女放在眼里的,直到他看见少女手一挥,自家少爷就激动地满眼含泪,如泣如诉,指摘她的“恶行”。 少女手又一挥,少爷就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闷声,再说不出话来,小厮心中陡然发凉。 幸好他没说什么冒犯的话,他可不想变哑巴! 符珠笑眯眯说道:“去吧。” 不多时,就进来了个身材浑圆的男人,身后跟着位美貌妇人。 那位美貌妇人一迈进门槛,就看见了身形消瘦的儿子,快步上前抱着他哭诉了起来,“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你知不知道你被妖怪掳走的这几天,为娘有多担心你吗!” 符珠解了男子的禁言术,让他们亲人说话。 那位王员外虽然也眼眶湿润,但却还端着几分仪态,眸光一扫,落到符珠身上。 先前小厮去请他的时候已经说明了,那位救人的仙师年纪极轻,却是有大本事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看起来就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嘛! “娘,你不能这么说妙心姑娘!”男子急切的说道。 他忽地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小心翼翼的躲到美貌妇人身边,低声说:“那个妖女别看她笑意盈盈,却杀起妖来不眨眼的,娘,您可千万别得罪她啊!” 美貌妇人无语,她这个傻儿子口口声声骂人家妖女,还用得着她得罪人吗? 妇人美眸流转,落到面前姜黄罗裙,笑意明媚的少女身上,微微福身朝她道谢,“多谢仙师救回犬子。” 不管眼前这个少女修为年龄如何,她只知道,王家招了那么多个金丹修士,一个也没能回来,这位姑娘却是实实在在将她的儿子带回来了。 王员外已经招了个小厮去取告示上所说的报酬。 小厮举着托盘,王员外道:“这是十两黄金,仙师点点。” 符珠手一挥,八锭黄金被她收进储物袋中,“剩下二两黄金,还劳请王员外帮我换成铜钱。” 见托盘上的黄金就这么凭空消失,王员外惊讶的张大了嘴,好半响才找回声音,忙道:“不劳烦不劳烦。” 王家少爷忽然从美貌妇人身后跑出,一把抢过剩下的两锭黄金,死死抱在怀里,“爹!娘!她杀了妙心姑娘,你们怎么能还给她钱呢!我不准!” “这……”看着儿子的疯癫状,王员外心中一咯噔,不会被妖怪害傻了吧? “妙心姑娘是何人?”美貌妇人问出心中疑惑。她刚刚就听儿子一直念着妙心姑娘的名字,没当回事儿,现在他又念了起来,妇人便生疑了。 符珠淡淡道:“就是将令公子掳走的那只狐妖,叫妙心。” 想了想,符珠补充,“是个极为貌美艳丽的女妖。” 美貌妇人听得两眼一黑,她儿子竟然迷恋上了只妖怪,幸好被仙师除去了。 “那我儿这症状,该如何解决?”王员外忧心的问道。 狐妖已死,就算中了狐媚之术也会自行解除,所以他现在这样,根本不是受了狐妖蛊惑。 要么是他真爱上了那狐女,要么就是真惦记上了人家的绝世美貌,符珠偏头想了想,试探地建议,“给他娶个比那狐女还好看的媳妇?” “仙师所言有理!”王员外听了颇为认同,连忙嘱咐小厮去找方圆百里未嫁的妙龄女子。 符珠:“……”她就随口说说而已,这王员外行动力真强。 狐妖向来貌美,哪那么容易找到比她好看的女子。 小厮换了铜钱送来,符珠收下铜钱后就要离开。 王员外言真意切的留她:“仙师不妨在府上住上几日,我们夫妇也好感谢仙师的大恩啊!” “是啊是啊,仙师何必这么急着离开呢?”美貌妇人附和。 符珠轻笑道:“狐妖已死,我便不留了。” 王员外见她着急离开,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仙师是要赶着去王舍城吗?我看最近好多修士都往那边去了。” 符珠身形一顿,好奇的问,“王舍城是什么地方?” “啊?仙师不知么?”王员外惊讶的呼了一声,随后细细讲道,“王舍城是一座荒废的古城,据说有佛家至宝王舍古珠现世,现在许多修士都往那边赶去了呢!” “不过王舍古珠消失了千年,想找到它也并不容易,大多数人都是去凑个热闹罢了。”王员外感叹地说。 符珠此番下山历练,正好不知道何去何从,听说有王舍城,心念一动,准备去看个热闹。 她问道:“王舍古城应该怎么去?” 对于恩公,王员外很热情,毫无隐瞒地说道:“仙师一路向西去,穿过耆阇崛山便到了。” “多谢!”符珠道了声谢,霜雪明就自动飞至院中,剑身变宽,悬在一脚可以踩上的高度。 “嗖”的一下,飞剑就化作一个小黑点远去。 “仙师竟然真的是山上神仙!”王员外被这一幕惊掉下巴,肥胖的手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 美貌妇人亦是说道:“如果不是神仙,怎么能将吾儿从那女妖手里救回来呢?” 身后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娘!我不准你这么说妙心姑娘!” 王员外夫妇:“……” 看来得抓紧时间给儿子找个媳妇,好好培养孙子了。 …… 符珠一路向西御剑,路过一些小镇的时候,会停靠下去,带乌生吃饭,顺便再买一些干粮和水,毕竟有时候途中是没有吃饭的地方的。 就比如现在,天色渐暗,他们飞在天上,望眼而去,是连绵不断的高山,一山过后更有一山。 符珠便催动霜雪明下去,找了个空旷点的地方,生火照明。 晚上比较冷,她捡了些干柴堆在一起,掐了个火系小法诀,火光“噌”地一下冒起三丈高。 小乌生靠在树身上,手里捏着一块符珠给他的糕点,都已经捏皱巴了,也没吃。 “你不喜欢吃这个吗?”符珠疑惑的接过他手里的糕点扔到一旁,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手,在储物袋中找了找,又摸出几个果子塞到他手上。 “只有这个了,不吃就饿着吧。” 我自己手机上q阅昨天更新的第二章都没有显示更新,刷新好几遍了,不知道其他q阅的朋友显示了更新没 有起点的免费推荐栏目页的推荐,但是好像不是限免(无奈)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耆阇崛山 乌生垂着眸子,看了半响手中的青色果子,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果肉很甜,又多汁甘美,比吃得噎人的糕点更符合他的心意。 他掀了掀眼皮子,去看身旁的符珠,她似乎又在开始修炼了。 和阿娘说得一样,是个很勤奋的人。 乌生吃完几个青果,还没困意,捡了根树枝在地上随意乱画,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一朵霜花的样子。 符珠闭目修炼,却不敢完全放松警惕,她能听到乌生发出的细微的动静,确定他没乱跑,就安心继续修炼。 很快一夜就过去了。 符珠睁开眼,对上乌生一双黑白分明得过分的眸子,微微惊讶,“你醒这么早?” 不过却并未等着乌生回她,自顾自起身,掐了个诀,灭了地上的火星。 捡起地上的霜雪明,还没说什么,乌生已经习惯性地坐到剑身上去了。 他一只手抓着符珠的裙摆,圆溜溜的大眼睛,总是看着剑下面的风景。 越往西,符珠在路上碰到的修士就越多。 看起来这王舍城真的很热闹。 又御剑飞了十来天天,在过耆阇崛山时,她发现空中有禁制,便只好带着乌生下去步行。 其实出去历练,本就应该步行走万里路,见万里俗。但王舍城太远了,走路怕是半年都走不到,到的时候已经人走茶凉、人去城空了。 一整座山,上空都有禁制,耆阇崛山必然不会简单。从进入耆阇崛山后,符珠就一直保持警惕。 只是她这几天牵着乌生的手,没一会儿他手心就出汗了,黏糊糊的,符珠停下来,在他身上施了个清洁术,随后找出一根发带,系在他手腕上,另一端系在自己手上,确保他不会走丢。 这耆阇崛山这么大,又有古怪,万一走丢了,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呢! 符珠沿着山间被人踩出来的路,一路往前。但耆阇崛山四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又都长得一样,她走了许久,感觉眼前景象都没有变过。 考虑到乌生还小,体力可能没那么好,符珠在一根横木边停下来,取出水袋递给他。 乌生一只手接过水袋,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看起来似乎渴极了。 活该,谁让他想喝水也不说话的。 师父说他明明会说话,非得装哑巴,她这些天一个人自言自语,都快自闭了。 符珠收好水袋,拍了拍身边的横木,示意他坐下来歇息会儿。 乌生没犟着,乖巧的坐下,低着头拔地上的小草玩。 “一眼看不到头,真想一剑将这山劈开,直接穿过去了。”符珠叹气着自语道。 他们绕来绕去,上上下下大半天了,一点盼头都没有,除了树就是草,连只鸟影儿都没看见过。 这座山太安静了!安静得符珠有时候都会出现幻听。 “休息够了,走吧!”符珠轻轻踢了踢横木,对着乌生说。 她刚刚没注意乌生的动静,他手上不知何时用细草编了只虫,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虫,就这样六只脚朝下,腹如圆鼓,头上还有两个小锥。 师姐编小动物小昆虫的手艺就极好,她折的纸鹤、纸船、小纸虎也最惟妙惟肖。 小时候师姐就是用那些小动物哄她玩,也因此创立了折灵术,往死物里面注入灵力就宛如活了。 符珠现在都还将那些小玩意儿收在箱子里面,很是珍视。 她也是会折灵术的,不过符珠并不打算给乌生编的草虫注入灵力,太丑了,一点审美也没有。 符珠嫌弃的撇撇嘴。 乌生从地上捡起一根光洁的树枝,掰断多余的枝桠,将草虫系在上面,走动时,那草虫就上下跳动,宛如活物。 他一个人玩也玩得很尽兴,符珠便没打扰他。 后面有很长一段上坡的路,没有梯子,要抓着藤蔓爬,她和乌生手这样绑着,爬上坡肯定是不方便的。 符珠单手操纵霜雪明,剑光飞舞几下,一行土梯就完成了,她偏头对着乌生说,“走吧!” 上了这坡土梯,视野陡然开阔起来,符珠站到一块石头上去,观察了一下,前边还有好大一片密林,而身后他们走过的树林,仅有前方的三分之一。 忽然觉得眼前有点黑。 符珠重重叹了口气,杵着路边捡来的木棍下去。 她已经不知道这是她翻过的第几个小山头了。 “这鬼地方怎么转不出去?”底下有埋怨的声传来,是个娇滴滴的女声。 符珠一把拉住继续往下的乌生,刚想提醒他不要出声,忽地想起来,他本来就不说话。 “听说耆阇崛山晚上会有妖物出现,我们别走散了。”这是一道低沉的男声。 这耆阇崛山还有妖物?符珠诧异。 “妖物?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女声惊疑道。 正好符珠也好奇这个问题,她竖起耳朵听下面的对话。 “各式各样的都有,每个见过的人说得都不一样,具体的我也不知,总之很神秘。”男声严肃说道。 各式各样的都有,这得有多少只妖物?这耆阇崛山岂不是妖气冲天蔽日了? 可她一路走来,也没察觉到有妖气啊,独鹿剑也没反应。 被男子这样一吓,那个女修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抱着手臂,疑神疑鬼,“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我?” “还没到晚上呢,别自己吓自己。”这是一道符珠没有听过的声音,极为沙哑。 “就算有妖物又如何,去王舍城的人那么多,都通过了耆阇崛山,显然这些妖物实力都不怎么样的。” 这倒是实话,女修终于放下心来,她侧身系臂膀上松掉的系带,从层层杂草中看见一双极黑极白的眸子,花容失色,哑声道:“有……有鬼!” “你干什么呢!吓我一跳!”男子没被鬼吓到,反而被她吓得心尖一颤。 “哪有鬼呢?”他朝着女修指着的方向看去,又用木棍翻了翻,什么也没发现,扭头对着女修没好气道,“什么都没有,你别整天疑神疑鬼,大惊小怪了。” “没有吗?”女修揉了揉眼,往先前那堆杂草看去,确实空荡荡的。 难道是她精神太过紧绷,出现幻觉了? 可是那双眼睛,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她只要一回想,现在都还觉得毛骨悚然。 女修连忙靠近同伴,寸步不离的跟着。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扶桑花小人 符珠在乌生被女修发现的时候,就施了个术法,悄无声息隐去两人的气息,带着乌生从一面小坡下去。 天色渐晚,符珠想到路上那几个修士说的话,抬眸看了一眼乌生,不打算继续往前了。 今夜她不修炼,看看这耆阇崛山人人相传的妖物到底是什么。 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地面上的火光左右地摇晃,忽明忽暗。 符珠的手已经握上了独鹿仙剑剑柄,只要发现有什么不对,便一剑斩去。 但过了好半响,也没什么动静传来。 那几个修士,多半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越说越离谱了。 符珠握着独鹿剑的手松了下来,她挪了个步子,想添点柴火,忽地发现乌生不见了! 而四周似乎连风都没有丝毫变化。 符珠抿着唇,面色沉沉,握紧仙剑的手由于太过用力,指关节微微发白,她纤细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彰显着少女的愤怒。 符珠提剑想去找乌生,刚走半步,身形忽然一顿。 不对。 她明明布了结界,又有霜雪明在身旁护着乌生,怎么可能有人无声无息的将他带走? 符珠目光落到乌生之前所在的地方,空荡荡的,霜雪明也不知所踪。 她心中忽然有了猜测,陡然劈出去一剑,剑光柔白,气若长虹,将整个夜幕照亮。 轰隆一声,接二连三的树木应声而倒,发出巨大的声响。 山间修士被晚上寒风吹得陡然一颤。 他举着手里还没收回去的武器,摸不着头脑,“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个妖物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你也碰到妖物了?”同伴的声音传来。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妖物离开后,才松了口气,缓缓说道:“是只三头怪物。” “不对,明明是个美女面鸟身的怪物,鸣叫时却又宛如新生稚子,呜呜哇哇的。”他的同伴反驳道。 两个人就刚刚的怪物到底什么模样吵了起来。 这边的符珠自然不知,树木倒地激起阵阵尘土,她连忙摆摆手,扇去呛人的灰尘,看向乌生消失的地方。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巴两下,看着符珠。似乎不解她刚刚怎么突然就挥剑了,剑气还砍断了这么多树。 “果然是幻术。”符珠喃喃道。 见乌生无恙,她眉眼终于舒展开来,又随意挥了一剑,柔白剑光细若银丝,朝着树林钻去。 半息过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钉到了树身。 符珠牵起乌生的手,瞬移到那棵古树前。 一只碧绿的八脚蜘蛛,四仰八叉的被剑气钉在树干,剑气还未消散,细如银针。 碧绿蜘蛛还未断气,挣扎着几下,它头顶长着的一朵红色花骨朵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没听说过织梦蛛头顶还会长花啊……”符珠蹲下身子想捡起花骨朵儿,一阵柔和点红光闪过,地面的花骨朵变成了个巴掌大的小人。 她似乎是被惊醒的,揉了揉金色瞳孔,看向四周,也没天亮啊! 小人红裙绿翼,赤金瞳孔,一头乌发秀丽宛如绸缎,看起来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精灵。 符珠捡起红花小人,放到手心,与她对话,“你和织梦蛛什么关系?” 小人陡然见到生人,怯怯地拖动乌黑的长发,盖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奇看向眼前少女。 有一点银光闪进她赤金的瞳孔中,她这才看见树上有道细如银针的剑气,将织梦蛛死死钉在上面,碧绿的血沿着树干滴落。 “织梦蛛死了吗?”小人扇动绿翼飞到树前转了转,又轻轻落回符珠掌心,开心的说道:“太好了!” 看起来不是和织梦蛛一起的,那她为什么长在织梦蛛头顶呢? 小人似乎很开心,她在符珠掌心翩翩起舞,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不好意思的想起来,还没回答眼前这个漂亮少女的问题。 红花小精灵跳到符珠肩上,温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只织梦蛛在山里生活了多久,我是从王舍城跑出来后,被它吞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死掉,就在它头顶重新长了出来。” “然后我们似乎就融为一体了,我喜欢吞食阳光,所以会在白天出现,而织梦蛛在晚上出没……”红花小人数着手指,“就这样大概有三百年了吧。” “你是从王舍城跑出来的?”符珠惊讶的问道。 红花小人点点头,“对呀!我是王舍城里面的一朵扶桑花。”不过那个时候它还没有生出灵智,是一朵普普通通的扶桑花。 但是它记得,王太女经常把它拿在手里把玩,夸它是天底下最艳丽的扶桑花,就连成亲那日,王太女也将它带着呢! 只是后来王太女死了,扶桑花小人情绪忽然变得很低落,她抽泣起来,“嘤嘤嘤……我想卫姜公主了……” 符珠连忙将她放到手心,和她说话打断扶桑花小人的哭泣,符珠问道:“卫姜公主是谁?” 扶桑花小人果然不哭泣了,她抬起泪盈盈的眼,说道:“卫姜公主就是王太女殿下呀!” “……”说了等于白说。 符珠轻声问:“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回王舍城找你的卫姜公主呢?”被织梦蛛吞噬后,白天她是可以掌控织梦蛛的身躯的。 扶桑花小人挂在眼眶的泪珠啪嗒一声掉落下来,“卫姜公主死了,她死了……” 她记忆里,那天的云霞极艳,却也不及王舍城最艳丽的扶桑花,满天的霞云都被卫姜公主比了下去。 扶桑花小人忽然就很伤心。 符珠没想到她一句话又惹得扶桑花小人抽泣起来,她连声岔开话题安慰她,“现在织梦蛛死了,你自由了,就别伤心了。” 扶桑花小人茫然地看了一眼织梦蛛的躯体,头顶忽然长出一朵艳丽至极的红花,是扶桑。 符珠将小人放到一枝枝桠上,柔声说道:“我要离开这里了,你自己珍重。” 小人头顶的扶桑花摇晃两下,掉落一片花瓣,她竟然因为眼前的少女要离开,觉得伤心。 小人捡起艳红的扶桑花花瓣,放到符珠掌心,不舍的问,“你要去王舍城吗?” 来耆阇崛山的人,都是要往王舍城去,眼前这个少女应该也不例外。 扶桑花小人背后绿色透明翅膀一直扇舞着,停在空中,小心提醒她,“王舍城很危险的。” 小精灵本性善良,她一直在阻挠进入耆阇崛山的人去王舍城。 她更舍不得眼前这个少女去遇险。 加更一章 第五十九章 进入王舍城 符珠轻轻点了点小人头顶的扶桑花,笑道:“我会注意安全的,谢谢你的提醒呀!” 小人有些羞涩的垂下头,在她身旁飞舞着,知道自己劝不动她,轻声问:“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她也好久没有回王舍城了,更重要的是,她一个人在耆阇崛山太孤独了。 没了织梦蛛的束缚,她想离开这里。 符珠眉眼弯弯,和声应道:“当然可以啦。” 她和乌生一块,每天自言自语,时间长了,也会有些烦闷。扶桑花小人跟着她,就有人说话了。 她也会保护好她的。 扶桑花小人开心地飞到符珠肩上坐下。 “以后你就叫我符珠就行。”符珠说道。 小人“嗯嗯”应下,从善如流喊了一声“符珠。”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一直扶桑花小人,红花小人的唤她。 小人歪着头半响,低低的说,“我没有名字……”她扬起脸,笑容恬淡,“不如符珠给我取个名字吧?” “嗯好。”符珠想了想,扶桑花朝开暮落,她又喜欢吞食日光,“不如就叫日及好了。” “日及?”扶桑花小人念道,金色的瞳里笑意蔓开,“我就叫日及了。” 她喜欢这个名字。 有了日及的陪伴,符珠无论说什么,都会有人应声,和乌生简直是两个极端。 日及在耆阇崛山生活了三百多年,每一条路她的熟记于心,带着符珠很快出了山。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王舍城的影子。 破败的古城埋藏在黄沙之下,由于风长期的吹蚀,城墙的巨石坑坑洼洼的,凹凸不平。 城门外的枯树上,挂着破旧的经幡,上面蛛网纵横。 日及悲伤的说道:“以前王舍城很繁华热闹的。” 这座古城早已荒无人烟,不过最近又活了起来,有许多商人,知道会有大量修士来此,早早搬了进来,开起了客栈小摊,有卖吃食的,也有倒卖法器的。 符珠带着乌生先找了间客栈住下。 说是客栈,不过是先来的人,在王舍城占据了个没有完全坍塌的古楼,打扫了一下,就成了客栈。 “老板娘,还有没有房间?”底下传来一道男声,符珠听得有些耳熟。 她趴到窗边看去,是她在耆阇崛山遇到的那几个修士,两男一女,形容狼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老板娘寻声出去,不动声色的打量三人一番,笑道:“各位来得巧,刚好还剩两间。” 为首的那个男子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子,递给老板娘,“就两间。” 他和秃驴一间,古艳艳一间,正好。 老板娘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让开身,笑容灿烂,“诸位里面请。” 符珠已经收回了视线,日及飞到她面前,好奇的问:“符珠你认识他们吗?” “在耆阇崛山的时候,偶然遇见过。”符珠说着,勾唇补充道,“不过他们不认识我。” “噢,原来是这样啊。”日及应道。 她飞得有些累了,落到窗边的盆栽上坐着。 符珠起身在屋子里找了把剪刀和一些纸铺开,将纸裁成四四方方的样子。 日及好奇的飞过来,“符珠你这是做什么呀?”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符珠轻轻摇了摇头,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噢。”日及坐在桌边,一眨不眨的看着符珠的动作。 她看见符珠就这么来回折了几下,一只漂亮的纸鹤就出现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日及夸赞道:“符珠你折的纸鹤好像活的耶!” 旁边的乌生悄然抬眸,看了眼低头认真折纸鹤的少女,她手上动作已经停了,显然不打算多做一个。 符珠笑了笑,轻声念道:“折灵有术,生息合形,起!” 桌面上的纸鹤忽然动了起来,飞舞着翅膀,在空中打转。 “哇!符珠你好厉害!”日及从未见过这等术法,瞪大了双瞳。 她扇动翅膀,绕着纸鹤上上下下,好奇的打量,能感受到里面有一股很纯粹的灵力。 应该是符珠给纸鹤注入的灵力,它才可以飞起来的。 “这只纸鹤送你,纸鹤灵力耗尽不能飞了,就来找我。” 日及惊喜的看向符珠,“送我的吗?” 符珠轻笑着点点头,日及就迫不及待的爬到了纸鹤身上,她不用自己扇翅膀飞了耶。 等日及不想乘坐纸鹤时,纸鹤就瞬间变得更小,日及摘下一片花瓣,拧成一股红绳,将纸鹤挂在脖子上,就好像一个小吊坠。 乌生静静地坐着,看着高兴得满屋飞舞的日及,嘴角微微抽了抽。 有什么好高兴的,他阿娘折的纸鹤,比这更好看。 不过她竟然也会折灵术,乌生张开手看了看手中的草虫,想让她给自己的草虫注入灵力,这样他的草虫也能活了。 乌生挣扎了半响,最终起身,朝符珠走去,指了指他用草编织的虫子。 符珠装作不懂,接过草虫帮他整理了一下露出来的杂草,又还给他,“好了,杂草已经被我塞进去了。” 他又不开口说话,她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对吧? 没有默契,她不理解他的需求,也是很正常的。 乌生倔强的一把拿回自己的草虫,默默坐回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信符珠不懂,她明明就会折灵术的。 她只是不想帮他。 乌生看着自己的手,他一点灵力也没有,就算会折灵术,也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为什么他不可以修炼呢? “扣扣扣——”门外传来一道短促的敲门声。 符珠还未动,日及就已经飞到屋门口,费劲的拔掉了门栓。 “这是姑娘的午膳。”门外站着的,正是客栈的老板娘。 日及人小,拖不起这托盘,她举着双手,无奈的摇了摇。 符珠快步上前接过托盘,轻声道了声谢,客栈老板娘才连忙收回落在屋里,略带审视的目光。 她叮嘱道:“王舍城晚上不安全,日落后小姑娘最好关紧门窗,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也别出去,等太阳出来了,就好了。” 符珠悄无声息挪动步子,挡住她往屋内看的视线,眉眼盈盈,粲然笑道:“多谢老板娘提醒。” 老板娘微微颔首,带上了门。 来王舍城的人她见了少说也千百人了,几乎都是几个强壮的修士结伴而行。 却鲜少有这样怪异的组合,一个年轻的少女,一个毫无灵力的小孩,还有一只头顶生花的小精灵。 加更第二章 第六十章 夜探王宫 王舍城的日落很美,落日贴着金黄的沙丘缓慢夕沉,贴近沙漠黄土的一线暗沉沉的,前面一大片空旷的沙地,又被照得波光粼粼,洒金一般。 街上的黄沙被风卷起,将整个王舍古城都蒙上了一层灰沉沉的薄纱。 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 符珠将窗掩过去,以免黄沙漫卷进了屋子。 她坐到桌边,倒了杯热茶,捧着杯子问日及,“你之前说王舍城很危险,是什么意思?” 日及轻轻落到桌面上,摘下头顶扶桑花做座椅。花蕊中心的小人儿,抱着脑袋摇晃几下,细声细语说,“城中有个很厉害的鬼王的,进入王舍城的人都出不去了。” 日及金色的瞳孔露出回忆的神情,那个时候,她还是朵扶桑花,长在王舍城一块很普通的土石上。 她看见来来往往好多修士,有的是为了诛杀恶鬼而来,有的是为了寻找王舍古珠。 但他们最后都没能离开王舍城,整个王舍城似乎成了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 王舍城的子民,最后也都活活被困死于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发现她化形了,但她也出不去王舍城,她就每天四处躲藏,直到三百年前,王舍城的结界忽然就自己开了,她才逃了出去。 符珠问:“你知道那个鬼王长什么样子吗?” 日及抓着脑袋思考了半响,微微摇了摇头,“我没见过她的模样。” 日及歉意的开口:“我化形太弱小了,就算是仰起头,也只能看见那个鬼王的衣角。” 她似乎为自己不能给符珠提供有用的信息而难过。 符珠将小人放到手心,低头与她说话,“没关系的,不用觉得抱歉,说不定那个鬼王也没那么厉害呢!” 日及破涕为笑,连连点头,“符珠很厉害。” 符珠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 少女被她逗笑,凝重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越来越好奇,王舍城的秘密了。 窗边上挂着的经幡悠悠然地轻晃,偶尔还有古朴的六角宫铃作响,在寂静的王舍城中,显得很是突兀。 有两扇窗户悄然打开,几个身影一跃而下,窸窸窣窣的动静并不大,没吵醒客栈中的其他人。 符珠看着今天后脚入住客栈的三人,鬼鬼祟祟朝一个方向去,她下意识想跟过去。 想起来乌生和日及还在睡觉,蹑手蹑脚的坐了回去。 黑暗中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出声,“你想跟过去?” 符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激灵儿,黑暗的房间骤然亮起火光。 日及翻了个身,揉揉眼坐起来,也没有睡觉被打扰的不耐,她轻声询问,“符珠,你怎么啦?” 符珠还讶于乌生开口说话了这件事,她再抬眸去看乌生,他已经闭紧了嘴,似乎刚才那一声不是他说的。 符珠轻轻摸了摸日及头顶的小花,说,“没什么事,刚刚有几个身影鬼鬼祟祟的出了客栈,有点好奇而已。” 日及捂住嘴,只岔开两根拇指,说道:“符珠刚刚是想去救他们吗?客栈老板娘说了晚上出了客栈会有危险的。符珠一定是很心善,才想不顾自身安全去救人。” 乌生抬眼看了看符珠。 他知道,她才不是这么心善的人呢。 符珠若无其事的板着脸,她该怎么和日及解释呢,她其实真没这么想过。 只是好奇那几个人大半夜,明知不安全,还要出去,是去哪呢? 和日及这种一根筋的小精灵解释起来太麻烦,符珠便默认了她的想法。 日及飞到窗口,扒开一个小缝,眯着一只眼看外边,路上已经没有人的踪影了。 她偏头问道:“符珠,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呀?” 符珠一步就跨到了窗边,将窗子大开,指了个方向,“诺,就是那边。” 日及惊呼起来,“是王宫,他们去王宫了!” “王宫?”符珠呢喃反问,眸光往王宫方向看去,一轮巨大的明月,正盖在王宫上空。 那几个修士,应该是想去找王舍古珠的。 “我们也去看看。”符珠偏头对着日及和乌生说道。 乌生已经自然而然的爬上了霜雪明,倒是日及有些迟疑,“可是王宫很危险,符珠一定要小心。” 少女轻声承诺,语气却格外坚定,“我会保护好你和乌生的。” 日及笑开,飞到了霜雪明剑身。 长剑破空而去,银白剑气好似这王舍古城的一道明月清辉。 王宫很大,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几个修士的身影了。 但来此的人似乎不少,能听见很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和细碎的说话声。 “确定王舍古珠就在王宫中吗?我们已经找了这么久了,毛也没找到。” “大哥也不能这么说啊,这不还是有不少珠宝首饰嘛!” 一个板栗落到说话人脑袋上,他怒其不争的吼道:“我们是修士,要这凡间的珠宝首饰有什么用?” 有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接过男修士手中的珠宝,爱不释手,“怎么没用呢?多好看啊,找不到王舍古珠,带点珠宝首饰走也好啊!总比空手而归好吧。” 大哥默了默,认可了女子说的话。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王舍城早就涌入了大量的人,为什么王宫的珠宝却没人拿呢?”女子捧着珍珠玉石,疑惑的问道。 为首的男子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愣,忽地反应过来,连忙拉起女子的手,喊道:“快走!” 女子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手里的珍珠宝石掉了一地,弹跳着向宫殿门口滚去。 身后的小弟还在装珠宝,等他听见大哥的声音,抬起头时,眸孔猛然瞪大,不知看见了什么,他的身形轰然倒地。 刚迈出宫殿门口的女子陡然转身,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尖叫着捂住眼,颤声问道:“他怎么了?” 男子的心沉了下去,“你还记得来王舍城第一天,街上那个疯子嘴里念着什么吗?” 女子努力回想了一下,和男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是别去王宫!” 当时他们谁都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毕竟大家都是为了王舍古珠来的,怎么可能不去王宫呢? 她嫌弃那个疯子弄脏了她衣服,只轻轻踢了一脚,他就死了。 女子忽地害怕起来,她死死挽着男子的手,“我不想变成疯子,我们快走吧!” 有点迷茫了 第六十一章 卫姜公主 “现在走,恐怕来不及了……”男子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他一只手悄然握上了腰间的长剑。 月光清冷得有些诡异,昏暗的宫道上,有金铃响起,三轻一重,沉沉砸在人的心头。 随着金铃声响,整座王宫开出大片大片艳丽的扶桑花。 其叶如桑,其花如焰。 符珠看着脚下开出的扶桑花,皱了皱眉,周身有寒气散出,她脚下的扶桑花便宛如潮水般退去。 但整座宫殿的扶桑花还在野蛮生长,它们顺着宫墙,屋檐攀爬,花枝缀在空中,青红分明。 “这扶桑花怎么这么诡异!”曼妙女子拔出腰间软剑,砍掉一截花枝,她砍掉的扶桑花却开得越发繁密,灵活的缠上了她的腿。 好在她是火土金三灵根,又主火,她一手使出个火系术法,哗的一下将四周扶桑花烧尽。 女子又丢出个火球,帮男子解决掉缠绕手腕的扶桑花,扬扬自意道:“还以为有多难缠……!” 她一句话没说完,万般灼艳扶桑花中,一缕红丝浮现,金铃乍响,便被缚住了手脚。 扶桑花悄无生息卷上,女子全身下只有一张脸露在了外面,胸口有一只金铃,她努力挣扎时,金铃便急促的作响。 未见其人,他们就一败涂地。 符珠的心猛然沉了下去,看来这个鬼王是真的很厉害。 难怪日及对其总是一副很惊恐的神色。 她感受有人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垂眸看去,日及瞪大了眼睛,小手指着扶桑花丛深处。 有一抹鲜红的身影聘婷袅袅,踩着扶桑花而出,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她腰间系着一圈金铃,宛如迎春花玉带,红裙上间垂挂着青白经幡,随着她的走动,轻轻飘扬。 再往上,是垂晃的金银玉器的珠帘面挂,挡住了她半面脸,但隔着珠帘的空隙,符珠还是看见了女子的面容。 清艳如云表露,灼灼似残照烧空。 “啪嗒”一声,一滴温热的泪落到她手上。 日及终于忍不住,泪珠大颗大颗的掉落,她头顶的扶桑花花瓣也纷纷掉落,很快就成了空杆。 她一边掉泪,一边念道:“卫姜公主……” “卫姜公主?你是说这个女子是卫姜?”符珠理了理混乱的思绪,不可置信的问道。 日及不是说卫姜公主早就死了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还是说,王舍城的鬼王就是卫姜? 符珠抬眼看了一眼卫姜,她确实很美,难怪王舍城的人,将她称作王舍城最美的扶桑花。 可王舍城最艳丽的扶桑花公主卫姜又是怎么变成了鬼王的呢? 日及在王舍城数百年,竟然也不知道,鬼王便是她的卫姜公主。 红裙绿翼的小精灵,抽抽搭搭的,她抬手抹了抹眼泪,金色瞳孔里忽然印出一缕极细的红丝。 日及连忙撑起手凝出一朵扶桑花,挡在符珠面前,“符珠小心!” 卫姜不知何时已经发现了他们,符珠连忙回头,一朵宽大的霜花结在日及的扶桑花后。 火焰般的扶桑花,在晶莹如玉的霜花前,显得越发艳丽,清楚的印在卫姜的眼里。 她忽地一顿,下意识收回了手。 奇怪,她为何会觉得这朵扶桑花这么熟悉呢? 熟悉得她很悲伤,不自觉的想落泪。 卫姜美艳的眸子落在月下少女肩上的小人儿身上,红丝缠绕而出,想将小人儿夺过来。 日及往符珠身后缩了缩,就这个动作,刺得卫姜心中一痛,无数红丝宛如银针飞去。 符珠握剑,剑气细如银丝,与卫姜的红线缠绕在一起。 少女剑气凌厉,激得扶桑花瓣飘零如红雨。 “将这扶桑花小人给我!”卫姜阴冷的声音响起,渗着丝丝寒意。 她一眼就看出了日及的真身,内心有一道声音,一直告诉她,要将这扶桑花得到。 日及趴在符珠肩头,摇了摇身子,拒绝之意明显。 她虽然和卫姜公主长着一样的面容,但她知道,眼前女子不是她的卫姜公主。 她的卫姜公主再也回不来了。 日及发出呜咽的声音,悲伤满面。 符珠拍了拍她的头,轻声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被这鬼王抓走的。” 符珠将日及拎起,扔到霜雪明上丢给乌生,剑意束空而起,围成一个圆形。 有扶桑花飘落到剑意身边,轻飘飘就化作了红色齑粉。 好凌厉的剑意! 地面的男子看着这场景,不由咽了咽口水。 他要是靠近这剑意阵法,会被绞成肉屑吧。 但这少女越厉害,说不准能拖住这神秘的红衣女子,他们就有时间去找王舍古珠了。 男子举起剑,砍掉被困的同伴身上的扶桑花,女子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只能倚靠在男子身上。 “蔓蔓?”男子拍了拍她的脸,唤醒她的神智。 被唤作蔓蔓的女修,迷茫的睁开眼,“我怎么在这儿?” 她揉了揉脑袋,有些疼,但却没有任何伤口。 “先离开这儿再说!”男子见她神情恍惚,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了进城那天的乞丐。 没关系的,找了王舍古珠就好了。 男子安慰自己,抱起蔓蔓悄然离开了此处。 卫姜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动静,也没阻拦,或者说她现在,根本分身乏力,阻止不了! 少女的剑无处不在,她的衣袍都被剑气划开了好多口子,而反观对手,她精准的将她的每一条红丝都挡住。 甚至在她的红丝撞上她的剑气时,骤然炸开。 卫姜重复着说道,声音带了一丝急切尖锐,“你将这扶桑花小人儿给我!” “少做梦了!”符珠踏上一朵扶桑花,向下一踩,越起更高,冲天的剑气宛如惊雷,又直又快的劈来。 卫姜连忙抬手,数道红丝交缠结成蛛网般的形状,扶桑花顺着蛛网而生,形成一朵红色蘑菇云。 “轰——”扶桑花乱。 满天的飞花,簌簌落下。 青衣少女与红裙金铃的女子,在花雨中两相对峙。 少女执剑,剑气凌然横秋,而红裙女子面前红丝交缠,金铃作乱。 符珠破了她的防御,但却没能伤得了卫姜分毫。 千年鬼王,已至化神。 “你伤不了我。”卫姜眉眼轻扬,宛如风中扶桑。 少女也不气恼,她笑盈盈抬头看天,“可是现在天亮了诶!” 那轮清皎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天边,已有朝霞升起。 没啥爱好,就爱写点美女(/ω\) 第六十二章 困灵符 一缕柔和的阳光落在卫姜手上,发出“呲啦”的声响,她手上瞬间冒出一股黑烟。 鬼魂又岂能在阳光下行走? 卫姜用衣角盖住露在外面的手,愤愤地对符珠说道:“我会找到你的!” 届时,她一定要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 符珠无所谓的耸耸肩,朝卫姜笑道,“好啊。” 卫姜美艳动人的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但日光越来越强烈了,她一击又伤不了眼前这个少女,只得愤恨的甩袖离开。 她的身形蓦然不见,整座宫殿的扶桑花也随着金铃声渐弱,凭空消失。 符珠发现,眼前的宫殿有些不同了。 黄沙盖地,屋瓦破烂,哪有夜晚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难怪来寻找王舍古珠的人,都选择夜探王宫。 符珠将剑插回剑鞘,朝日及和乌生走去,“先回客栈吧。” 一晚上没睡觉,乌生眼底已经隐隐有乌青色。而日及在日出后,精神越发亢奋,她趴在符珠肩头,陶醉般的汲取日光。 王舍城的商贩早早就出来摆摊了,珠宝法器琳琅满目。 “卖灵植了,卖灵植了!” “上品法器月冕,走过路过瞧一瞧嘞!” “元婴修士所画灵符,专对付鬼修邪祟,这位姑娘考虑一下?” 有人拦住了符珠,修为不太高,勉强到了筑基境。破旧的布衣上面沾了不少黄沙,看起来更穷更狼狈了,他谄媚地举着手上灵符,细窄的眼里露出精光,“困灵符,元婴修士所画,绝对童叟无欺!” 符珠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灵符,没说话。这张符确实是出自元婴修士的手,但至于是不是什么困灵符,她便不知了。 见眼前少女迟迟不说话,筑基小贩有些按耐不住了,压低声音问道:“想必姑娘也是为了王舍古珠来的吧?” “这王宫里的鬼王可不好惹,多少修士去了都是有去无回,有了这困灵符,姑娘就算碰上了鬼王,也好全身而退啊!” 符珠秀眉轻挑,看了眼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这城中要去寻王舍古珠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向他们推销你这困灵符?元婴修士画的灵符,应该会大有人要才是。” 毕竟他们不知道鬼王的实力,谁不想在争夺王舍古珠的事上,多一件筹码。 小贩搓着手,说话倒是实诚,“来这里的大都是散修,家底浅薄,这又是元婴所画的灵符,实在珍稀,我也不想亏本卖了啊,多少还是想赚一点的。” 他是做倒卖法器的,眼光还算可以,一眼就看见这姑娘腰间的佩剑不俗,肯定是大宗门里面出来历练的弟子,买一张元婴修士画的灵符,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然他也不会拦人了。 而且最近惦记他这困灵符的人不少,再揣在身上,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指不定哪天就没命了。 因此他也想早点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 小贩见符珠还是不为所动,一咬牙说道,“我给姑娘减个零头,原本是定价十五块上品灵石的,我就收姑娘十块上品灵石如何?” 灵石再好,也得有命花才是。 符珠诧异地看向他,这都已经亏了。 见少女还在思考,小贩是彻底无奈了,都说大宗门的弟子人傻钱多,他都这么压价了,这姑娘怎么还要考虑呢? “姑娘可是担心这符是假的?我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童叟无欺啊!” 符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看得出来这确实是元婴修士画的灵符。” “不过,元婴恐怕不够,起码得化神境符修画的困灵符,才能困住那鬼王。” 什么?化神期? 王舍城的鬼王已经到化神期境界了吗? 卖灵符的小贩惊得张大了嘴,迟迟合不上,他还想问这姑娘是怎么知道的,符珠已经牵起乌生的手,往对面他们住的客栈去了。 美貌的老板娘倚靠在门上,将对面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你应该庆幸,没将那符纸买走。” 少女扭头看向门对面卖灵符的小贩,不解的问道:“为何?” 老板娘轻笑一声,随后坐到符珠身旁,自顾自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已经有不少修士盯上了那张灵符,你若是买了,他们的目标可就换人了。” “老板娘是说杀人夺宝?”符珠握着水杯的手一顿。 早就听说山下,经常会有杀人夺宝这种事发生,没想到竟然如此屡见不鲜。 大家好像都很习以为常。 老板娘捋了捋鬓间碎发,风情万种的一挑眉,妩媚笑道,“唤我叶娘就好。” 叶娘取了个新杯子,倒了水,推到符珠面前,似乎不经意的问道:“倒是我很好奇,姑娘怎么没将那张困灵符买下来?” 符珠像是没听出来她的试探,直直说道:“元婴修士画的灵符,不管用。” 说完她也没管叶娘如何惊讶,捧着杯子悠闲地喝水。 旁边的乌生似乎困极了,撑着小手要倒不倒的,符珠起身,牵起乌生的手,朝叶娘说道:“小孩子犯困,我们就先上楼了,午饭还是送到房间就好。” 叶娘反应迟钝的点点头,还没想明白这个佩剑少女的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元婴修士画的符不管用? 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灵符,在她眼里,竟只得了轻飘飘的一句不管用的评价。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头,昨日又去了哪里。 叶娘茫然地望着客栈外王宫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昨夜的动静她不是不知,无非是又有些修士不听劝,想着要夜探王宫,到现在这个时辰也没回来,多半是回不来了。 她的客栈又空出来许多空房,可以接待新的顾客了。 乌生一沾床就睡着了,发出平缓的呼吸声。 替他盖好被子后,符珠扭头问坐在窗边花盆上的日及,“日及昨夜也没睡,不补觉吗?” 日及吸了一口日光,头顶红花越发艳丽,她扶了扶花身,捧着脸说道:“我的真身是扶桑花,朝开暮落,白天吸足了日光,是不用睡觉的啦。” 不管晚上如何犯困,只要见了日光,困意就会自己消散。 “倒是符珠,你晚上也没睡觉,还和鬼王大战了一场,要好好休息!” 符珠轻笑道:“我是修炼之人,吸收天地灵气就好,几天不睡也没关系的。” 第六十三章 卫姜往事 “日及,给我讲一讲这位卫姜公主的故事吧。” 扶桑花小人一愣,随即怔怔地点了点头。 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赘述给符珠听,“卫姜公主是王上和王后的长女,生来时云霞满天,扶桑花艳。公主长到十六岁时,已经是王舍城最美丽的少女了,大家都夸赞她是王舍城最艳丽的一枝扶桑花。” 这个称呼符珠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她还是听得很认真,没有打断日及的话。 日及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情,说得有些七零八乱,“王舍城有一座很高的伽铃塔,立在青林中,遥遥望去,只能看见一个塔顶。” 日及赧然说道:“我最初生长在伽铃塔外的青石边,卫姜公主去伽铃塔时,将我折了下来,然后日日带在身边。” 她不是枝头开得最艳的一朵扶桑花,因为被花叶挡住,汲取不了太多日光,别的扶桑花已经盛放,她还只是半开的状态。 在青石边上,她还未有灵智,不知道有个艳比扶桑的少女,轻轻将她折下,捧在手里,一路哼着轻歌,爬上了伽铃塔。 伽铃塔中有个年轻的佛修,与卫姜公主同岁,他是负责守护伽铃塔的,终生不可离开。 “卫姜公主想将我呈放于佛前,却被塔中一个年轻的佛修制止了,他说,‘扶桑花太艳,不适合供奉佛前’。” 奇怪的是,她那个时候明明没有灵智,却听见了那个佛修的声音,平缓清净,好似青莲。 年轻懵懂的卫姜公主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扶桑花,又看了看自己一身艳丽的红裙,蹲坐在塔外,细声安慰着扶桑花。 后来卫姜公主每次去伽铃塔的时候,都会换上一袭青莲素净般的衣裙,她将扶桑花插在青石缝中,独身去塔内供奉佛祖,离开时再带上她的扶桑花。 “那个佛修,后来与卫姜公主尘缘匪浅吧?” 日及点头。 她有些悲伤的说道:“卫姜公主爱上了殊玄昙大人。” “可殊玄昙大人不是普通的佛修,他不可以离开伽铃塔,他的使命就是守护王舍古珠。” 符珠听到此处,忽地打断日及,“你是说王舍古珠最初是在伽铃塔上的?那为何后来大家都去王宫找王舍古珠?” 日及仰起头,努力将又快忍不住的泪水憋回去,“因为……因为卫姜公主她取走了王舍古珠!” “卫姜公主想让殊玄昙大人娶她,所以她拿走了王舍古珠,殊玄昙大人便不得不离开伽铃塔……” 这样一切便说得通了,只是卫姜现在已是鬼身,王舍古珠乃佛家至宝,她应当近不了身才对。 那么王舍古珠藏在王宫的可能性,极大。难怪大家都蜂拥往王宫而去。 符珠轻声问道:“这王舍古珠到底有什么用呢?” 日及抽搭的动作停下,想起来不好的回忆,脑海里是一片猩红色,她努力摆脱掉这些画面,终于想起来王舍古珠的作用,“殊玄昙大人说,王舍古珠是镇压伽铃塔下面的鬼王的。” 她拍了拍脑袋,记忆里好像还有一个剑修,他修为很高很高,一剑斩去了鬼王,只是卫姜公主也活不了了。 那天的云霞艳丽如扶桑花,又如血一般刺眼。 日及想起那名剑修的话,补充道:“王舍古珠好像还有蕴养魂魄的功效。” 那名剑修,明明是为了王舍古珠而来,最后却没有将它取走。 中间好像还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大片的鲜血淋在她身上,她的五感变弱了,没能看清后面的事情。 等她醒来,王舍城已经变成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城了。 那个鬼王明明被剑修斩去,王舍城却还是沦为了鬼城,也孕育出了新的鬼王。 是日及从未想到过的,卫姜公主。 “所以卫姜是如何变成鬼王的,到现在还是个谜团对吧?”符珠揉了揉眉心,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化神期的鬼王,她一个小小金丹,怎么敌得过? 而且她还要护着乌生和日及。 “如果能找到王舍古珠就好了。”这样她或许还有机会,除去鬼王卫姜。 日及轻呼道:“符珠还想去王宫吗?可是卫姜公主现在很危险……” 她纠结的皱起眉头,如果符珠还要去和卫姜公主打架,她打不赢的,但若是不去王宫,卫姜公主又会害更多人的性命。 善良的卫姜公主如果知道了,也会难过吧。 她亲手灭了自己的王城。 符珠却是很坚定,她道:“卫姜现在还惧怕阳光,又因结界阻拦,不能离开王宫,但等她修为更进一步,整个王舍城便会再次沦为鬼城。” “更何况,我昨日的剑气冲撞了结界,现在这结界已经不稳了,等卫姜出来,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所以最好的结果还是,她去王宫,找到王舍古珠,灭了卫姜! 符珠一根手指点了点日及的额头,宽慰她道:“放心好了,我们这次是去找王舍古珠的,不会与她正面起冲突。” 大不了再遇到卫姜了,她拖着等天明就好。 “如果有化神期修士画的符就好了,将卫姜困至天亮,她修为减弱,我也能一剑斩去她身上鬼气。”符珠叹气说道。 说完符珠恍然看见好多符纸在她面前晃悠,揉揉眼,却是乌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手里捏了一堆灵符。 “你哪来的这么多灵符?”符珠一把接过符纸,随意翻了翻,眼眶莫名湿润。 是天月师姐的字迹,这都是她画给乌生的符纸。 化神境大圆满。 全都是化神境大圆满的灵符。 符珠忽地笑了,她将这些灵符一张张摊开,看了又看,似乎能想象到她画这些符纸时的模样,符珠最后在夹杂的一堆符纸中,找到一张字条。 是师姐写给她的。 符珠珍视的将纸条铺平,一字一句读得很缓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她瞥见乌生和日及奇怪的看着自己,抬起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眶,一个板栗敲在了乌生头上,他下意识后退几步。 有师姐给她的信,也不给她,真的是欠打。 符珠朝乌生再招招手,他迟疑的上前两步,符珠一把拽过他脖子上挂着的菩提子,灵力很轻易就探入了芥子空间。 天月会在给乌生的芥子空间上设禁制,却不会拦着她最爱的小师妹,所以符珠灵力探入时,顺通无阻,连乌生都没有想到。 灵光浮现,她手上多了一叠信纸。 又开始扑街了(╥ω╥`) 第六十四章 再探王宫 乌生来不及反应,符珠已经将信纸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天月画的灵符种类很多,符珠大致可以分辨出攻击类、防御类的,但具体的她是真不认识。 作为一个纯粹剑修,她只练剑。 归纳出一堆她觉得可以用得上的灵符后,符珠将剩下的符纸还给乌生,看着眼前这些高阶符纸,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乌生拽着手里符纸,低头看了半响,抽出其中一张放到桌子上。 困生符,是困灵符的高阶版,符文比困灵符更繁复,符珠没认出来,但乌生却是认识的。 “你的意思是这张符纸有用?” 刚刚她一次一次的用灵力感知符纸的大致用途,乌生就冷眼看着,现在他特意抽出一张符纸,说他不认识这沓符纸,符珠是不信的。 也是,他跟着天月师姐那么多年,怎么会不认识符纸呢?符珠轻嘲般地勾了勾唇,低头研究乌生单独抽出来的那张符纸。 越是高阶的符纸,符文越复杂,有时太过繁复,还会有线条的重叠,就越发难以确认了。 日及费劲的托起水壶,想给符珠倒杯水,壶底一轻,一双极白的手托着摇摇晃晃的水壶,接了过去。 乌生小心翼翼地将水杯推了过去,抬眸悄悄看符珠的神情。 她似乎很专注,一点余光也没给递水的人,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乌生有些低落的垂下头,头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师姐画的符很好,你有这些符纸傍身,我也不用太过于注意你的安危,可以专心和卫姜对战了。” 少女忽地抬起头来,神采奕奕,“竟然是困生符!” “符珠,什么是困生符呀!”日及见符珠笑了,也跟着高兴起来。 “困生符呢就是可以困住一切生灵的符纸,只要还在六道之内,都会被困生符困住。”尤其是这张符纸还是化神期大圆满的师姐画的,炼虚以下基本不可能逃脱! 困灵符只能困住有灵力的生灵,对普通人无用,很容易被揭下来。困生符却没有这个弊端,威力也会更强。 日及听完,鼓着手掌夸道:“符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呢!” 被日及这么一夸,符珠也忍不住笑了。 唯有站在桌边宛如透明的乌生,抿着唇看起来很不高兴。 他还在思考符珠刚刚的话,因为他有符纸自保,所以她不会再管自己的安危了吗? 他本来想提醒她,这是困生符的,没想到她自己就看出来了。在方外天的时候阿娘总爱在教他认符纸时念叨,她有个天资聪颖的小师妹,学什么都很快,小乌生心底其实还是很不服的。 如今他看见符珠仅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认出了困生符,乌生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天赋与聪慧,只是她一心修剑,从未涉及符道而已。 不知道为何,乌生在看见少女神采奕奕时,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悔意。 “有了这张困生符,我们就算遇见卫姜了也不怕了。”符珠高兴地说道,只是在对上乌生那双黑白分明到极致的眼睛时,忽地愣了一下。 她还没和这小破孩算账呢,他倒委屈上了。 符珠将剩下的一沓符纸推到他面前,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普通毛笔,扔给乌生,“将这些符纸的名字作用都给我写到背后。” 小孩破天荒地没装聋,竟然乖巧地捡起了笔,一言不发地开始写符纸名字。 他一边写还一边偷看符珠,少女慵懒地靠在木椅上,轻轻一握,干果的果壳就碎裂开来,她分了一点给日及,仰头将剩下的抛进嘴里。 “别偷懒,快点写。”符珠发现他莫名的视线,心中腹诽,开口说道,“不会是有字不会写吧?” 不等乌生回答,她就自顾自给出了解决方案,“不会写就写同音字,记得标注一下。” 乌生垂下眼,专心致志的写符纸名。 直到绚烂的晚霞照进来,乌生才收起了笔,捧着一叠符纸站到符珠面前。 少女正闭目养神,柔和的落日光辉印在她脸上,显得有些虚幻。日及举着一片比她人还大的绿叶给符珠遮挡阳光,有些纠结要不要喊醒符珠。 符珠却似有所感应,缓缓睁开了双眸,笑着朝日及道谢。 日及腼腆地捂住脸,“都是小事情啦!” 她眸光慢慢落到乌生身上,摊开手,示意乌生将符纸给她。 字迹清晰,说明详细,符珠欣慰的点了点头,“走吧,去王宫。” 她这次可是有备而去的,就算遇上卫姜,又有何妨? 符珠这次很低调,掩藏了气息,在王宫外就收了剑。 破败的王宫在落日余晖中渐渐变化,身上一层黄沙快速退去,整座王宫焕然一新。 宫灯骤然亮起,照亮宫墙甬道。 “符珠,我们要去哪里找王舍古珠呀?” 符珠偏头想了想,问道:“卫姜公主生前最爱去哪些地方?” 说起这个,哪怕是隔了几百年,日及也记得清清楚楚,她一一列举:“扶桑宫、藏经阁、青清殿、上水苑池.” “好,那我们先去扶桑宫吧!” “可是去扶桑宫,不会遇见卫姜公主吗?”日及一边飞一边问。 “只要卫姜发现了我们,去哪都会遇见她的。”符珠说,“整座王宫都是她的地盘,所以我们去哪里都一样的啦,当然要去最有可能藏着王舍古珠的地方。” 日及一听,觉得有道理极了。 她飞在前边给符珠带路,很快就到了扶桑宫。 “这就是卫姜公主曾今居住的寝殿了。”日及说道。 这也是她曾今待得较长的地方,那个时候,扶桑宫还很热闹,每天都有好多宫婢来来往往,为公主挑选新衣,为公主挽发,逗公主喜乐。 日及看着冷清的宫殿,忽地觉得卫姜公主很可怜,王舍城就只剩她一个人了,也不会再有人护着她,大家来王舍城都是为了杀她,连她和符珠来此也是为了杀她。 “鬼物不喜亮光,这座扶桑宫却点了这么多宫灯,卫姜公主似乎不完全是鬼物。”符珠看着明晃晃的宫殿,若有所思。 如果卫姜没有完全沦为鬼物,那她到底是什么呢? 这一切或许只有卫姜公主才知道。 “卫姜好像不在,我们去找王舍古珠吧!”符珠收起感慨,对着日及说道。 第六十五章 困生符出 扶桑宫很大,由许多根漆红的圆柱支撑,每根圆柱并未雕花,光洁朴素。倒是两侧的烛台很是精美,是一株株扶桑花木的形状,叶子与花都是铜制的,花朵中央燃着矮圆的蜡烛。这座宫殿处处保留着卫姜的喜好。 符珠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更没有感知到有宝物的气息。 “看来王舍古珠不在这里。”符珠将抽屉推回去,抬起头来,正对上梳妆台的一面铜镜。 看来她真是运气不好呢,符珠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那面铜镜中,一抹红色身影正朝着扶桑宫走来。 符珠连忙牵起乌生的手,将日及放到肩头,一跃翻窗出去。 卫姜手里拿着一枝扶桑花,款步向扶桑宫走来,只是刚到宫殿门口,她眉目忽然一皱,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 无数扶桑花疯狂生长,将王宫围了起来。 她身形如鬼魅般迅捷,化作一缕红烟,朝扶桑花开得最艳的方向而去。 “卫姜公主追上来了!”日及慌乱地说道。 符珠不禁讶然,“她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吗?” 面前忽地涌起一面花墙拦住了去路,符珠猛然停下步子,一剑挥去,花墙骤然坍塌,但卫姜已经落到了她面前。 “本想等我冲破了这该死的结界,就去找你的,没想到你竟然自投罗网来了。”卫姜嫣然笑着,身上的鬼气竟然淡了几分,更像日及记忆里的那位扶桑花公主了。 她忍不住呢喃,“卫姜公主.” 日及的声音极轻,却清晰的印在了卫姜脑海里,她眼神里闪过一阵迷惘,很快消失殆尽,变得越来越坚定,“将这扶桑花小人给我,我可以放你离开。” “呵”符珠轻嗤笑道,“用得着你放我离开吗?” 少女扬扬手中剑,神采飞扬,“只要我想离开,没人能拦住我!” “日及,躲好。” 一记剑光,长虹破日般从太虚空落下,将整座王舍古城照亮。 睡梦中的人猛然被惊醒,朝着王宫方向看去。 遮天蔽日的鬼气笼罩在王城上空,唯有一道清冷的剑光自玄天而下,直直劈了下去,宛如惊雷。 卫姜的心脏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跳动得很厉害,她好像在哪见过这同样的剑意,只是时间太久远,她记不起来了,但灵魂深处的震动与恐惧,都在提醒卫姜,要小心。 卫姜连忙撑起千千红丝,挡在身前。无数扶桑花忽地暴动起来,眷恋地看了她一眼,飞蛾扑火地向剑光拥去,以萤火之微,去消解这道凌冽的剑光。 “这怎么可能呢?她不过金丹境而已”卫姜看着满天花雨眸中满是不可置信,身形一晃,往后退了两步。 符珠感受到卫姜的异样,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声问道,“日及,这里是什么地方?” 卫姜到这里后,鬼气明显有所减弱。她先前以为是因为日及,卫姜想起来往昔,鬼气才淡了下去,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日及探出头,金色瞳孔透过浓郁的鬼气和艳丽的扶桑花,观察四周景象,莫名眼熟,她想起来了:“是上水苑池!” 灵魂深处有一种莫名的悸动,日及说:“符珠,我感受到水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是王舍古珠吗?”符珠一手执剑防着卫姜,偏头问道。 日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水底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看来我们得下水底看看了。” 只是在这之前,她得拖住卫姜。 察觉到符珠有意往水边靠近,卫姜神色忽然一变,有些紧张起来。 她这么在意的,是王舍古珠吗?符珠只能猜测,至于水底到底是什么,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才知道。 金铃声急促地响起,又急又乱,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随意,好像一支曲子,被人加速的弹奏。 纤细的红丝悄无声息的射向符珠,在直逼少女面前时,才发现她身上铅华剑意裹挟,红丝在她面前扭曲着被震开。 卫姜仍不死心,万线红丝凝成一根巨型的针,席卷着巨大的能量,朝符珠攻去。 虽然符珠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她心底其实很凝重,化神境的一击,就算她有十条命,也不敢轻视。 晚间的风似乎格外的凉。 青霄般的剑气伴随着清风,四面八方,前仆后继的地袭来。 剑光与红针相撞,卷起巨大的气旋,将无边的鬼气都驱散,露出天上孤明的月亮。 但符珠的剑气挡不住卫姜猛烈的攻击,剑气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拖住红针的速度,符珠身形一闪,拉起乌生,整个人仿佛瞬间消失在王宫。 卫姜下意识往水池边跑去,红裙摇曳,好似空中随风舞动的扶桑花。 她听见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极细的叹息声,才意识到上当了,那个少女根本没有离开! 卫姜猛然回头,只见素青法袍的少女,牵着一个乌发黑衣,欺霜胜雪的小童,浅笑盈盈的看着她,少女肩头还趴着她心心念念的扶桑花小人。 “你反应很快,可惜来不及了。” 少女清音落下,地面金光乍起,天空也凝聚出一朵玫红星云,五颗星辰间隔的围成一个圈,五色的光直直劈下,遍照在卫姜身上,水流光明。 困生符出,囚笼已成。 即使是化神境,也逃不出。 五星中间,有雷云凝聚。沉闷而迟缓的轰隆声响在头顶,一道紫金色雷电破空而下,似乎要将大地都劈裂开。 天雷,乃世间至纯至刚的力量。 可以劈尽人间一切污秽,自然也可以劈去卫姜一身鬼气。 卫姜“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却还是拖着身子,往水边去,似乎想阻止符珠下去。 “这水底下到底有什么呢?值得卫姜这么重视?” 日及已经捂住了眼,不忍心看卫姜的惨状。 也许用不上王舍古珠,卫姜公主就已经死在天雷之下了。但她越靠近水边,心中的悸动就越明显,心跳如鼓,快呼吸不上来了。 日及喘着气,扯了扯符珠的袖子,“我们快下去吧。” “好。” 符珠在日及和乌生身上布下避水的法术,一剑破开水面禁制,跳入水中。 困生符下的卫姜,被天雷劈得焦黑,她的眼尾却越发艳红,不甘地嘶吼着,摇摇欲坠的站起来,想破了这困阵,却被又一道天雷劈倒在地。 扶桑花枯萎,她囚困的那些修士,也纷纷跑了出去。 卫姜公主是有一点点惨啦o(╥﹏╥)o 第六十六章 王女娶夫 水池从岸上看并不大,里面却内有乾坤。 符珠落到地面后,隔着防水罩,指尖涌起一簇小火苗。 “那边有扇石门诶!”日及说着,身子已经迫不及待飞了过去。 符珠快步跟了上去。 石门方方正正的,只刻了一朵卫姜最爱的扶桑花,看起来上面也没有什么开关。 “要怎么进去呢?”日及飞上飞下的寻找可以进去的方法,忙得有些晕头转向,她小手撑在石门上,破天荒地叹气起来。 身后本应重若千斤的石门,犹如薄纸,向后栽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日及抖了抖,连忙飞到符珠肩头,诧异地抬起自己的手看,“我的力气变这么大了吗?” “应该是不小心按到哪里了。”符珠说,眸光落在石门身后。有一条极长的漆黑的甬道,不知通向哪里。 指尖火苗熄灭,水底暗了一瞬,很快又愈发明亮了起来。 符珠手上提了一盏羊角宫灯,几近透明,与水流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就好像一簇火焰在水中移动。 甬道里面没有岔路口,走到尽头,是一间密室,什么多余的陈设都没有。除了正中央的石床上摆放着一个陶罐骨灰盒,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这是?”符珠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这罐骨灰既没有属名,也没有立牌位供奉,用来装它的也仅仅是一个很寻常的陶罐。 日及心有所感地趴到陶罐前,一股巨大的悲伤袭来,她头顶的花瓣簌簌落下,掉落进了骨灰坛。 扶桑花小人眼前忽地一片猩红,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最后迷迷糊糊听见符珠叫她,“日及!” 大胥前五百八十四年,甲申月,己亥日,宜嫁娶。 夕照下的王舍城,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苍青的树木一边挂满了红绸与鲜花,另一边挂着青白两色的经幡。 铜钹、箫鼓声在鼎沸的人声中起伏,炮仗声震耳欲聋,噼里啪啦连绵不绝。 现在已是黄昏,家家户户亮起了红灯笼,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六岁幼童,都挤在门槛,路边,翘首企盼婚车路过,送上他们最真挚的祝福。 符珠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王舍古城,有片刻的失神。 太真实了,哪怕是幻境都没有这么真实。 她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欢乐喜庆的场景。 符珠抬眸去看周围人的神色,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欢心的笑,满心沉浸在这热闹的场景里,一些妇人主动合掌祈礼,嘴里念着祝福的话语。 前方有铁甲森严的士兵开路,手持花篮的美貌婢女散花,宛如宝华天雨,一架鸾车缓缓碾过,珠交露幔,宝铃和鸣。 鸾车上新娘子一袭红色凤袍娇美,面饰金银红珍珠珠帘,明艳动人。 她伸出一截纤白的手腕,浅笑盈盈和底下贺她新婚的子民打招呼,另一只手挽着身穿一袭不合时宜的白衣男子。男子手上念珠拨动,泛砗磲光。 男子缓缓睁开双目,眸光平静清冷,仿佛能看透一切人心,他微声道:“公主,此时取消婚礼,还来得及。” 卫姜被他看得心颤,她别过脸,入目的都是来祝贺她新婚的子民,不禁又扬起笑来,企图劝服男子,“你看,大家并不介意你从前的身份,他们都真心实意的为我们的结合感到高兴呢!” 殊玄昙悲悯的目光扫过芸芸众生,最后落到卫姜明艳动人的脸上,“公主何必自欺欺人,他们并不是为我们的结合而感到高兴。” 殊玄昙说:“他们只是单纯为他们的扶桑花公主高兴。” “他们拥护殿下、爱护殿下,希望殿下幸福。” 卫姜扬起笑,“我现在就很幸福。” 殊玄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卫姜握住他的手制止,“好了殊玄昙,我今日不想听你讲什么佛法大道理。” “我日后肯定会兢兢业业做好王太女的本分,爱护我的子民的。” 卫姜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觉得此刻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殊玄昙提醒她,“公主说过,会在大婚这日将王舍古珠还给我。” 卫姜神色一变,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厚重的凤袍下,心口的位置,应声道:“等今日完婚后,你想要王舍古珠便自己取吧,我绝不会拦你。” 卫姜答应得如此利落,叫殊玄昙有些意外。不过卫姜公主应该也不会在这种大事上骗他。 只希望完婚后,来得及吧。 殊玄昙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被卫姜听在耳中。 一向坚定的信念,有些动摇。欢快的喜乐声,盖过卫姜心中的一点杂音,她很快扬起脸,开心的挽紧了心上人的胳膊。 日及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找到符珠的身影,她慌乱开口,“是卫姜公主的婚礼,我们怎么回到卫姜公主的婚礼上了!” 隔着鸾车纱幔,符珠其实已经看清了车上的人是卫姜。也意识到,这里并非幻境,而是殊玄昙的一段记忆。 他到底想让后人看什么呢? 千年前的一切,日及早已目睹过。 她的身子在风中颤抖,遥遥指着伽铃塔的方向,“鬼王要出来了。” 四下的风刮得似乎有些大了,鸾车上的柔软纱幔被吹得凌乱,上面珍珠罗网无序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婢女撒花,花瓣迎面扑在脸上。 “怎么忽然就起了妖风?” “大巫祝不是已经占卜过,今日晴朗,云霞灿烂,是个极好的日子吗?” 几个婢女被大风吹得有些稳不住身形,手中花篮里的花瓣,早就被吹散走,只剩了一个空竹篮了。 顶着风,一个美貌婢女来到鸾车前询问,“公主,您没事吧?” 鸾车有些晃动,卫姜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殊玄昙扶了她一把,卫姜既意外又欣喜,她敛下心神,吩咐道:“我没事,嘱咐他们抓紧时间回王宫吧。” 婢女转身,想去传达卫姜的指令,车上一道清冷的声音唤住她,“就在此地停车吧。” 婢女一愣,迟疑的问道:“就在此处吗?可是……”这里离王宫还有一段路呢。 殊玄昙平静地说道:“马车已经快散架了。” 婢女这才看见马车的横木已经断了好几根,再走几步,公主怕是道摔下来。 她连忙吩咐士兵,就在此地停车。 这里离王宫不远,走过去也不会误了吉时的。 感觉这个笔名看着没有大神的潜质,又是想改名的一天,但是改不了,太伤心了 第六十七章 鬼王现世 殊玄昙在卫姜下了鸾车后,紧随下来,眸光幽幽,看着伽铃塔的方向。 一缕黑气直冲云霄,奔着王舍城而来。 “那是什么?”婢女惊讶地的瞪大了眼睛,指着天边一团漆黑的雾气。 卫姜此时也发现了异样,她连忙去看殊玄昙,那股黑气有意识般的围绕在他身旁,似乎想将他吞噬。 殊玄昙身上泛起金光,巨大的金钟罩罩在身前,黑气撞上去的一瞬,便被击散漫开。 卫姜松了一口气。 她甩开身后婢女的手,踉跄地跑到殊玄昙身边,“你没事吧!” 卫姜身上的珠饰早就被风吹落,高挽的发髻也被吹散垂下,头顶仅剩一支金凤钗和一朵扶桑花。 褪去繁复的珠翠首饰,她整个人更具一种铅华尽褪的素美。 “是鬼王。”风中传来殊玄昙无可奈何的声音。 “自王舍城建城前,便被镇压在伽铃塔下,如今他冲出塔顶,恐会报复整座王城。” “公主,下令让所有人都离开吧。” 殊玄昙平缓的声音,句句砸在卫姜心头,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是因为我拿走了王舍古珠吗?” 所以鬼王才冲破封印,逃出了伽铃塔。 卫姜心头无比悔恨,她看着沙石暴走,四处逃窜的王舍城子民,娇美的面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鬼王吗?”卫姜问道。 殊玄昙抬手,替她拭去泪水,声音柔和,“公主将王舍古珠还我便好,剩下的,我会解决。” 镇压伽铃塔下恶鬼,本来就是他的职责。他会倾尽全力,将鬼王再度镇压。 卫姜哭得泣不成声,她没想到这个时候,一向淡漠的殊玄昙反而会安慰她。 卫姜松开殊玄昙的手,言声恳切,“我会把王舍古珠交到你手上的,你等我。” “我信公主。”殊玄昙的声音仍旧平缓。 伽铃塔上的黑气还在不断外溢,很快凝成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影,渐渐有了人的形状,他放声狂笑,声音盖在整座王城上空。 “一千年了,伽铃塔将再也困不住我!”他五指成爪,虚空一捏,塔顶陡然炸掉。 伽铃塔碎掉了,下一个便是整日在他耳边念佛经的殊玄昙,鬼王掠空而来,满天的鬼气宛如乌云压城。 即使只是一段记忆,符珠也能感受到鬼王的威压,他比如今的卫姜还强。 强到符珠根本探知不了他的实力。如果她对上的是千年前的鬼王,毫无胜算。 殊玄昙应当是借助王舍古珠灭了鬼王的吧。她马上就能见到传说中的王舍古珠长什么样了。 殊玄昙挡在鬼王身前,周身泛起金白的光,其光如华,又似星月,驱散四周鬼气。 他嘴唇翕合,念动着细碎的咒语,一个青莲法阵结成,困住鬼王的步伐。 那道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蔑视,“你不会以为就你这小小的法阵就能困住我吧?” 殊玄昙神色未变,只是轻轻道:“我会用王舍古珠再次封印你,让你永无作恶之机。” “哈哈哈哈,王舍古珠?”鬼王嘲讽的大笑起来,忽地语调一转,越发张扬,“这世上已经根本没有王舍古珠了!” 殊玄昙微微蹙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符珠也是一怔,没有王舍古珠吗?那殊玄昙是怎么灭掉鬼王的,世人为何又前仆后继的来王舍古城寻找它。 “日及,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符珠扭头,却发现一直跟在身边的扶桑花小人已经不见了。 “谁说世界上已经没有王舍古珠了……”卫姜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她惨白笑了笑,朝着殊玄昙走去。 日及便一直跟在她身边,想伸手替她捂住滴血的胸膛,血却越流越多,无济于事。 “答应给你的王舍古珠……我还你了,殊玄昙,我没骗你,大婚这日,我便会将王舍古珠还你。”卫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她摊开手,掌心躺着一颗带血的舍利。 鬼王张扬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陡然变得愤怒起来,“卫姜!你竟然不惜剜心也要拿出王舍古珠,你又背叛我!” 卫姜眼里浮现出迷茫的神色,什么叫又背叛他?她从未与这鬼王有什么接触。 心口处的血越流越多,卫姜眼前有些黑,她趁着自己还有意识,将舍利放到殊玄昙手上,歉意的说道:“对不起,要连累你帮我解决这个烂摊子了……” 卫姜身形蓦然倒了下去,宛如枝头掉落的扶桑花,既艳丽又悲伤。 殊玄昙如古井不惊的面上,忽地掉落一滴眼泪。 这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滴泪。 温热、悲怜、懊悔、酸楚,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 青莲阵中的鬼王也静了一瞬,他似乎不敢相信,又是这个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千年后,你仍要寻死?卫姜!”鬼王愤怒的嘶吼起来,鬼气越发浓郁,将整个王舍城笼罩。 符珠只能看见殊玄昙身上的金光,他放下卫姜,一手施法将王舍古珠打入青莲阵上空,原本岌岌可危的法阵瞬间加固。 头顶金光,遍照其身。 鬼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竟笑得越发癫狂,“殊玄昙,你竟然亲手将王舍古珠送给我,千年前的事,不会再重演了。” 一只巨大的手冲破青莲法阵,朝王舍古珠抓去,殊玄昙眉头皱紧,这鬼王到底想干什么,竟然主动去触碰王舍古珠。 王舍古珠的光芒渐渐弱下去,鬼王身上的鬼气也被古珠净化掉大部分,露出他的真身来。 是一个黑衣清俊的男子,只是他死人白的脸上,攀爬着鬼纹,显得有些可怕。 王舍古珠上攀附了鬼气,光芒越来越暗,殊玄昙心下一沉。 这鬼王的实力竟然已经这么强,连王舍古珠对他都没用了。 “把卫姜的尸体给我!”黑衣男子一手握着王舍古珠,眸光死死定在卫姜的尸身上。 殊玄昙下意识挡在卫姜身前,“休想。” 殊玄昙修道不过二十余栽,哪里是千年鬼王的对手,即使他被王舍古珠所伤,实力仍不可小觑。 鬼气破开他的金钟罩,顺着攀爬上殊玄昙的身躯,掐上他的脖子。 “殊玄昙大人!”日及喊道。 符珠蹲到卫姜身旁,一个小术法洗去日及手上的血迹,柔声道:“这里是殊玄昙的记忆,他听不见你唤他的。” 第六十八章 渡劫 鬼气漫延的王舍城不见天日,忽地有一束天光,划破黑暗。 那是一道澄澈的剑光,裹挟着令符珠很熟悉的剑意。 铅华剑! 怎么会是铅华剑呢? 她心口一震,失神间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转头看去,剑光定在了黑衣鬼王身上,只一剑,全身的鬼气瞬间被净化。 洗尽铅华归真剑。 她甚至没能看清是何人出剑,如何出剑。但这一招洗铅华,让符珠心中触动极深,她隐隐感觉好像要突破了。 只是符珠看了一眼四周场景,她若是要突破,这缕记忆怕也烟消云散了。 她还没弄懂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她还没看见这位一剑斩去鬼王的人。 符珠压下周身暴涨的灵力,仰头往天边看去。 鬼气散尽,云霞愈艳。 有位年轻的剑修御风而来,脚踩虚空,负手于背。奇怪的是他腰间并无佩剑,符珠也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任何气息,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整个人与天地都融在了一起。 年轻剑修轻飘飘落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卫姜,说道:“她已生机全断,无回生的可能。” 殊玄昙怔了半响,似乎才接受这个结果,一口血喷洒而出,落在卫姜手边的扶桑花上,他缓慢松开卫姜的尸体,让她枕在自己膝盖上,双手合十向剑修道谢,“多谢仙长出手,救王舍城。” 年轻的剑修摆摆手,语气慵懒,“我为王舍古珠来,斩杀鬼王顺势而为,不必谢我。”他只微微抬了抬手,王舍古珠就自行飞向手心。 古珠被鬼气侵蚀太久,又被他的剑气所损,光洁的表面已有裂纹,脆弱不堪。 剑修云淡风轻的神情变了变,眉头皱紧,最后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松了手。 果然,还是天命不可违吗? 他又睨了眼殊玄昙,似乎看出他的意图,好心提醒道:“王舍古珠已毁,便是再放回她的心口,也是无用了。” “这种逆天之举,会付出什么样的惨重代价,你窥不见,我亦不能。” 殊玄昙的手一颤,王舍古珠险些从他手上滚落下来,他看了看满城死寂,四处都是被鬼气吞噬的城民,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熊熊火焰自殊玄昙身上燃起,剑修抬了抬手,最终还是垂下。 一念起,因果生。 未来的事会按照什么样的轨迹走,或许有迹可循,或许是未知。他布下一盘棋,至于最后的输赢,他看不见。而殊玄昙的棋,早早就预告了是死局。 火光淡去,空中飘浮着一颗舍利。它有意识的朝王舍古珠飞去,主动要求被吞噬,两颗舍利宿命般交缠在一起,最后融为一体,裂纹渐渐消失。 这是一颗新的王舍古珠。 剑修眼里浮现出挣扎的神色,闭上眼,还是将王舍古珠打入卫姜心口。 做完这一切,他一步踩上云头,似乎心有所感,朝符珠看来,旋即轻笑了一声,破空而去。 他刚刚好像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吧,但是这是殊玄昙的记忆啊,他怎么能看见她呢?还是说他看的另有其处?只是她恰好挡住了,符珠转身看向身后,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东西,有些疑惑。 她还是把这奇怪的男子模样好好记下来,回去问问师父吧。 体内暴动的灵力容不得符珠再想其他,记忆消散,他们又回到了密室中。 符珠一只手抱起殊玄昙的骨灰,另一只手牵起乌生,向岸上去。 刚出了水面,她就猛地一个踉跄,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 “符珠,你受伤了吗?”日及担忧的问道。 她伸了伸手,想去扶,但她实在太小了,实在有些无能为力。 符珠感觉到一股力量支撑着她,垂眸看去,是乌生扶住了她,面上旋即扬起个清浅的笑。她抬起手擦了擦嘴边的血,“没事,就是要突破了。” 她压制突破,受了一点小反噬,才会吐了那口血。 好在时间不久,现在雷劫未过,她还有机会突破境界。 符珠安置好乌生和日及后,天边忽地风起云涌,云层积叠,有雷光闪耀,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仿佛还要酝酿一下。 \( T﹏T )/ 这破劫雷,要劈就劈,还想憋个大的是怎么回事? 符珠刚腹诽完,天空轰隆一声,巨大的声响惊得人心一跳,一道劫雷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了下来,直直劈在符珠身上。 进入渡劫状态的符珠,恍惚听见周围有许多人声。 “阵法上空的雷云不是已经快消散了吗,怎么突然又这么大一声惊雷?”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出手,画出这么恐怖的灵符,这雷都劈了这么久了还不停。” “管他的呢,反正那位大能也不在,正好便宜了我们。” 声音细碎又繁密,听得符珠脑瓜子嗡嗡的,又一道惊雷直直劈下,她身上衣衫已经有些破烂了。 日及数着劫雷数,渐渐数不清这是第几道,只能在心里默默给符珠鼓气。 她又担忧的看向还在困生符下的卫姜,女子形容狼狈,宛如一朵枯败的花,脚下金光未散,但已经很暗淡了。卫姜的身上泛着一缕极淡的光,呈保护姿态护着她。 是王舍古珠,在护着卫姜,她才没在雷云下消散。 日及既靠不近符珠,也靠不近卫姜,她蹲在离两人折中的地面,眸子中泛起怜惜的神色。 殊玄昙大人以自身修补王舍古珠换卫姜公主活下去,她醒来后爱人已逝,王城覆灭,城中子民皆沦为无意识的鬼物,再无转生的机会。 卫姜公主便一日一日的吸收城民身上的鬼气,换他们转生,最后自己却被鬼气侵蚀,沦为鬼物,成为了王舍城新的鬼王。 她最后清醒的时候,用王舍古珠布下结界,将自己囚困在王宫,一晃就是千年。 花丛后隐隐有人声响起,“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一股凉意?” “晚上冷一点也是正常的。”另一人缩紧了身子,挤作一团。 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内心也早就在骂娘了,晚上冷一点,有必要这么冷吗?又不是冬天。 日及警惕地看向花丛后,以防御的姿态护在符珠前面,还时不时扭头去看。 雷劫都快过去了,符珠怎么还没醒啊。 天上的雷云缓慢散去,清风吹散其他云层,露出清皎明亮的白玉盘。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突破 花丛后鬼鬼祟祟的几个人,看见天上明月,心中一喜,连忙跳了出来。 阵法果然已经自行消散了。 “怎么还有其他人?”头发有些稀疏的修士皱紧了眉,举着大刀看向乌生和日及,有种想杀人灭口的意思。 他身旁的女修看清乌生面貌,忽地叫了起来,“耆阇崛山的小鬼!” “古艳艳,你又大惊小怪什么,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小童也能吓到你,还做什么修士,早点回家相夫教子算了。” 被这么一说,古艳艳才凝下神来,仔细瞧了瞧这黑衣的小童,确实一点修为都没有,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 只是黑与白太过分明,当时天色又暗,她才被猛然惊到。 即使是她小题大做了,但秃驴这话,古艳艳听得还是很不舒服。 她故意找茬噎秃驴,“他一个普通人类孩童能站在这里吗?” “艳艳说得不错,普通人类孩童可来不到这里。”低沉严肃的男声响起,秃驴缄口,重新审视起这个小童来。 从他们出现到现在,这个小童面上一点神情变化都没有,已经很不寻常了。 见吴陈站在自己这边,古艳艳面上一喜,挑衅的看向秃驴,却发现他压根没在意自己,眸光都在那个小孩身上。 古艳艳心下一咯噔,“你不会是想杀了他吧?”虽然这个小孩是吓了她一跳,但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影响不到他们。 秃驴扭头阴侧侧地笑了笑,面如枯木皮皱皱巴巴的,难看死了,古艳艳转过身子不再去看,强忍下心中不适。 要不是为了吴大哥,她才不会和这秃驴一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看重这么个人。 “做我们这行的,不能有同情心。”吴陈平淡的说道。 秃驴已经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举着大刀,想解决掉乌生,那个小童却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直直看着他,不偏不躲。 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得秃驴心中一颤,真是见鬼了,一个人类孩童,他怕什么。 等他死了自然就会闭上这双眼睛了。 秃驴手起刀落,想速速解决掉这个诡异出现在此的小童,没注意到一缕银白剑气,悄无声息从他脖子上擦过。 他眸孔微张,看见一抹焦色青衣一闪而过,将小童拉开,大刀“哐当”一声砍在了地面。 眼前一黑,意识溃散,只能隐隐听见少女斥责生气的声音,“刀都落在眼前了,也不知道躲,师姐是生了个傻子吗?” 乌生听着符珠生气的谩骂,反而缓缓地笑了。 符珠心中淤积的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她手一招,霜雪明就飞了过来。 一身破败青衣,模样狼狈的少女冷眼看着两人,姿态十足,“就是你们刚刚想杀人灭口?” 吴陈和古艳艳都没注意到眼前少女是怎么出手杀了秃驴的,心中忌惮不已。 难怪说这个小童会出现在这里,原来是有人护着,只是先前他们怎么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人? 吴陈已经握紧了武器,悄无声息的将灵力输入弯刀上,准备趁符珠不注意的时候攻去。 现在雷云已散,鬼物也只剩吊着的一口气,他是不可能将王舍古珠拱手让人的。 符珠刚刚突破成功,现在已经是金丹后期,她正好想找个人过过招,稳固下境界。 送上门的陪练,不要白不要。 长剑出鞘,劈落而下,剑风带起一地的落花。 这一剑裹挟了巨大的灵力,吴陈还没靠近,身体就向后倒飞出去,砸在假山上,传来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 古艳艳:!!! 金丹境的吴大哥竟然被她一剑劈飞! 那她这个小小的筑基境,要是挨上一剑,岂不是尸骨无存。 修真界传言,惹谁都别惹剑修,果然是有依据的! 古艳艳连反抗的心都不敢有,忙抱头蹲下认错,“我没想动手的!都是他们想要杀人灭口,我只是半道加入他们的,和他们不熟!” 她视死如归的咬紧牙关,不敢睁眼,生怕一睁眼,印入眼帘的就是那道清皎的银白剑光。 过了好半响,她才听到一道温软的声音,“行,你可以走了。” 古艳艳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似乎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女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了。 她试探的移动身子,确定少女是真的放过自己了,才犹如劫后重生般,跳上了宫墙。 古艳艳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地上横躺的两具尸体,心中无限感慨,少女好像发现她还未走,眸光扫了过来。 古艳艳的身体一僵,不敢动作。 她不会是出尔反尔,又不打算放过自己了吧。 却见少女只是轻轻弯了弯眉眼,朝她笑了笑。 古艳艳僵硬的扯起一个笑,翻下墙头,一个劲的拍着胸膛处跳得异常的心。 真是个奇怪的少女,生得自然明媚,剑招却凌厉得像个冷酷无情的杀人狂魔。 如果符珠知道她是这样评价自己的,一定会气得炸毛。 明明是一剑凌清秋,胜过霜与寒。 日及扇着翅膀上下查探符珠有没有受伤,只是她被劫雷劈得焦黑,实在看不出来身上有没有伤口,日及只好问她,“符珠你突破成功了吗?” “雷云散去,你还没有醒,我和乌生可担心坏了。” 乌生掀了掀眼皮子,扫了一眼蠢笨的精灵,他才没有担心呢。 雷云散去她还没醒,是在领悟那道剑意,现在她的剑道肯定更上一层楼了,不然也不会一剑就击溃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 符珠施了个清洁术,面容就干净了,身上衣裙也焕然一新。 她现在真的只能穿渚微师姐给她准备的桃红柳绿的裙子了! 好在裙子本身还是好看的,红绿的搭配出奇的和谐,符珠渐渐接受了。 符珠知道日及是担心自己,解释道:“我没事,就是刚刚又领悟了一道剑意,所以醒得晚了点。” 日及这才放下心来。符珠真的好厉害诶,只看了那一剑,就能领悟剑意突破。 她倒现在,还记不住那一剑长什么样呢。 知道前因后果后,符珠也终于明白殊玄昙为何要留下那抹记忆了。 他是想,卫姜赎完罪后,有人能替她解脱。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千年。 卫姜的实力涨得太快,来此的修士,都没能走出王舍城,直到符珠的到来,殊玄昙所希冀的事,才有了结果。 咱们乌生在方外天见的都是化神以上的修士诶,看见筑基,金丹,神情需要有什么变化吗? (本章完) 第七十章 湮灭 法阵散去,卫姜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日及连忙飞了过去,趴在她的手边,就好似从前,卫姜就是这样握着扶桑花。 温热的泪珠打在她手上,卫姜艰难的睁开眼,就见扶桑花小人跪坐在她手边,哭得很是伤心,头顶的扶桑花花瓣簌簌落下,落在裙上,浑然一体。 她费力的抬了抬手,就有些疼痛难忍。 手上遍布树状似的雷击纹,看起来格外骇人,卫姜害怕吓到她,于是不再动作,只是轻声道:“别伤心了。” 日及抖动的身子一顿,眼泪还挂在脸上,又露出一个笑来,看起来很滑稽,但喜悦是不容置喙的,“卫姜公主,你恢复清明了?” 卫姜轻轻点头,“嗯,记起来了。” 她努力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没想到你竟然化形了,恭喜呀。” 她认出了自己。日及又是欣喜又是悲伤。 她是沾了殊玄昙大人的心头血生的灵智。殊玄昙大人已经身死,而卫姜公主的清醒,代表她马上也要消逝。 卫姜直起身子,目光掠过日及,遥遥看向那个年岁不大,剑道很高的少女,“先前的事很抱歉。” 她最后看向少女手里抱着的骨灰坛,心境很平和,一如多年前的殊玄昙。 “劳烦姑娘了。” 卫姜歉意的开口。 她见过少女出剑,和她在殊玄昙与鬼王厉修的记忆里见过的一样,很纯粹的剑意,荡尽一切邪祟。 卫姜缓缓闭上双目,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用了七百年度王舍城子民,赎罪孽,在这期间,她忘了自己,也忘了殊玄昙。 如今一朝梦醒,世上再无他事,令卫姜留恋。 日及不舍的从卫姜身旁离开。 一道纯粹的剑意,贯穿了卫姜胸膛,她倏然笑了。 身形溃散天地间。 空中漂浮着一颗舍利,似乎知道留不住卫姜,颤栗地抖动了两下,落在地面。 日及快速扇动绿翼飞过去,接住王舍古珠。 符珠手上的骨灰坛,盖子自己掉落下来,一阵风吹过,携卷带出里面殊玄昙的骨灰,去往天地各处。 殊玄昙化作王舍古珠的一部分,卫姜因浸染鬼气,又受古珠、天雷、铅华剑影响,两人都再无来世。 这是殊玄昙当初执意以王舍古珠复活卫姜的代价。 日及将王舍古珠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递给符珠。 符珠笑了笑,将古珠扔进了储物袋中。少女的眉眼明媚,好似艳阳,让日及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头顶光秃秃的花杆,倏然开出一朵扶桑。 符珠仰面看天,乌云尽散,朝阳渐生。 “回客栈吧。” 王舍城的事情已经解决,等乌生回去补完觉,便可以启程去下一个地方了。 至于去哪,符珠暂时还没想好。 因为王舍古珠的传闻,来王舍城的人络绎不绝。有人想去找古珠,有人想来此发横财,但不管怎么说,曾经死寂的王舍城又活了过来。 或许他们日后会在这里留下,构建出新的王舍城。 “今天的太阳好像更大了,热死个人嘞。” “昨夜的惊雷响个不停,还以为今天会下场大雨呢,结果早上一出门,艳阳天!” “可不是嘛,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你看我眼底的乌青……这儿,这边……” 符珠听着路边的闲聊,唇角勾了勾,看见客栈老板娘倚在门边,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扬起的唇角缓慢垂下。 复而又扬起一个更明媚的笑,“叶娘起得还是一如既往的早。” 符珠牵着乌生跨进客栈门,自然而然的和她闲话。 叶娘下巴支了支,符珠顺着看过去。 桌子上摆了很丰厚的早膳,似乎是刚煮的,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叶娘走到桌边坐下,看向她,“吃点?” 晚上不睡,白天回来,也不知道去哪做贼了。 不过她倒不敢小瞧眼前这个少女,那些出去的修士,一个也没回来,而她连续出去了两晚,白天天一亮,准时回来。 身上也没什么伤,只是看着有些疲累。 叶娘便知,眼前这个笑意明媚的少女,没那么简单。 符珠牵起乌生落座。 乌生确实有些饿了,低头喝着眼前的粥。 日及虽然不用吃东西,但也被这人间的食物吸引了,趴在一碟比她还高的云朵山药糕前。 符珠拿起筷子替她夹了一块,放在空的矮碟盘中,日及心满意足的沉浸在山药糕的香甜气中。 “姑娘不吃吗?”叶娘放下勺子,取出一块绣帕擦嘴。 不过用了两口,便不再多食了。 符珠轻轻摇了摇头,“我已辟谷。” 她看得出来叶娘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虽然不高,但自保不成问题。 既然是修炼之人,不会不懂辟谷什么意思。 叶娘有些讶然,但一想到,眼前少女可是在王宫来去自如的,就又释然了。 只是不知道她今夜还去不去。 叶娘收起惊讶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浅笑道:“我不知姑娘已经辟谷了。” 她眸光落到一旁的黑衣小童身上,“那不知这位小友喜欢吃些什么,我好叫人去买一些食材回来备着。” 听出叶娘话里的试探之意,符珠倏而轻笑起来,她想问的可不是乌生喜欢吃什么,而是试探他们还要在王舍城留多久。 看来他们这两日去王宫的事,老板娘早就洞察了。 也对,这客栈中人的动向,她岂有不知的。不然也不会每日没人退房,就迎新的住户了。 叶娘被符珠看得有些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她不过是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又没怀着什么坏心思,有什么好慌的。 只是这少女的实力摆在那,还是会给她一些压力。 “你是想问王宫的那个鬼王对吧?” 叶娘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她没想到她都这样旁敲侧击了,还是被看了出来。 叶娘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王宫鬼王已灰飞烟灭。” “王舍城从今以后,就只是一座普通的王城了。” 符珠视线掠过客栈门,落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上,不自觉的扬起笑意。 很热闹的王舍城。 这应该是卫姜想要看见的吧。 叶娘没想到少女就这么直白的告诉自己了,她面上的假笑落下,神情有些严肃起来。 但观少女没什么变化,好似随口一说,叶娘又不免抓心挠肺起来,有些好奇。 殊玄昙用王舍珠复活卫姜,是因为他知道,卫姜肯定会自责,他是给卫姜创造机会赎罪,所以明知卫姜会万劫不复,他还是这样做了。 剑修没有取走王舍珠,是因为,这是人家用生命换给卫姜的。如果是原来的王舍古珠,他就取走了。 第七十一章 地图 最终她还是没能忍住内心好奇,问道:“那鬼王真的死了?”其实她想问的是,那鬼王是不是为她所灭。 但这太过天方夜谭,叶娘实在难以问出口。 之前在她这客栈住着的一位元婴修士,去了王宫,虽然逃了出来,却修为尽毁,神智不清,没过两天就死了。 眼前少女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难道修为比元婴还高吗? 符珠笑眯眯给日及夹了一块新糕点,回道:“是真的。” “叶娘日后有什么打算,要离开王舍城吗?” 很快人们就会发现王宫的鬼王消失了,王舍古珠不翼而飞,没有了络绎不绝涌入此处的人,为利而来的商贩自然就搬走了。 叶娘本意是想套符珠的话的,被她反而为主的问,竟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认真思考起来,良久后说道:“我就不走了。” 她孑然一身,四处漂泊不定,如今在王舍城落脚,又有了这座客栈,生出来几分想要安定下来的心。 叶娘半开玩笑的说道:“也许我前世就是王舍城的子民呢。” 她随口一说,却叫日及愣住了。 卫姜公主将鬼气都吸附到自己身上,再以王舍古珠净化他们的灵魂,王舍城的子民是有转生的。 符珠浅笑附和道:“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叶娘就是这么一说,对方反而认真了,叫她有些汗颜,忙岔开话题,“姑娘什么时候离开王舍城,我替你们准备些干粮和水。” 这次是十分真心实意的了。 符珠笑道:“后日吧。” 留两天给乌生调作息,也不能一直昼夜颠倒下去。 “这样也好。”叶娘说着,也不打扰他们休息了,“午饭还是给姑娘送到房间吧?” 符珠点点头,带着乌生往楼上房间去。 还不忘给日及带了盘白玉糕。 乌生沾床却没什么困意,直直躺在床上,也不翻身,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日及先前吃了两块糕点,腹圆鼓胀,又有些口干,她趴到一片叶子下面,仰头接清晨的露珠,露出惬意的神情。 “符珠,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呀?”日及喝足了水,翻个滚,靠在花盆上,金瞳里兴奋之色明显。 她都还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地呢,想到要去其他地方,就激动得难以自抑。 符珠对山下也不是很熟。师父叫她下山历练,跟随心走,她其实并不知道往哪里去。 床上的乌生也侧耳认真听起来。 想了想,符珠说道:“听说都城是山下最繁华的地方,我们就去都城吧!” 日及拍手欢呼,想起来乌生在睡觉,又垂了下来,小声道:“太好了!” 不过都城她听都没有听过,也不知道在哪里,日及焉了下来,“符珠你知道都城怎么走吗?” 少女扬扬眉,手心多出了一卷地图。 这是下山前渚微师姐给她的,符珠铺开地图,找都城的位置。 日及看不懂这弯弯绕绕的线,只能看见好多小山和溪流,“都城在哪里呀?” 符珠也是第一次打开这卷地图,横看竖看了一会儿,找到一个插旗的点,“州胥城,就是这儿了。” 日及偏头看去,用手指比着符珠指的点和王舍城的距离,“好像也不是很远诶。” 符珠看了眼地图的比例,嘴角抽了抽,这还不远? 王舍城在最西边,州胥城在东边。 乌生听见日及说都城不远,放下心来。闭着眼安心的睡了。 …… 按照渚微给的地图,他们到达的第一个地方是歧丘。 符珠看了眼手上地图,确定没走错,但城门上偌大的华翟两个字,让她不禁生疑。 日及不识字,她兴奋的指着城门上的两个大字,“符珠,我们到歧丘了耶!” 他们从王舍城离开,中途又是御剑又是走路的,花了大半个月才到这里。 她才知道原来地图上那么一小截距离,要走这么久。 “先过去看看吧。” 到了城门口,排起来了很长的队。符珠排在队里,前面还有不少人没进城,她看向身后一个佩剑的修士,举着地图问道:“这里不是歧丘吗,怎么城门上写着华翟?” 修士见她腰佩长剑,身上又有灵力,显然是个剑修,仿佛遇到了知己,十分热情。 他接过符珠的地图看了看,看向符珠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迟疑开口,“道友这地图哪里来的?” 这都是猴年马月的地图了,怎么还有人在用,不知道大胥的版图早就变了吗? 符珠不知道他的神情怎么忽然就变了,如实道:“这是我师姐给我的,说是她下山历练时用的地图。” 修士的神色又变了变,愈发复杂。 符珠追问道:“这地图有哪里不对吗?” 倒也不是地图不对,是她的话给了他太大的冲击。修士缓缓吸了口气,耐心解释,“这地图没问题,只不过年代太久远了。俗世百年于山间,不过弹指一瞬,但在尘世里,百年千年,可以发生太多事了。” “大胥王朝版图变动,城名更替,太过寻常,道友这地图自然就不合时宜了。” 这既然是她师姐历练时所用的地图,千年后还在,说明她师姐起码也是化神期修为。 化神期啊,他修道三百年都没见过几个呢! 眼前少女居然有个化神期的师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修士看向符珠的神色多了几分重视。 他一定要和这少女打好关系。 掌心一翻,多了一卷崭新的地图,“这是最新的地图,我也用不上,就送给道友用吧。” 符珠迟疑的接过,道了声谢,想了想,又掏出一块灵石给他,“报酬。” 买东西自然要给钱的,她也不能白拿人家的地图。 修士嘴角抽了抽,脑子也抽了抽,等灵石到手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干嘛接呢! 这下钱货两讫了,人情也没了。 这个贪财的毛病,得改。 “在下临漳,是一名剑修。”他不死心的说道。 总要和这拥有化神境师姐的道友搭上桥梁再说。 符珠轻轻笑了笑,友好的说道:“在下符珠,也是一名剑修。” 这临漳既热切回答她的疑问,又好心送她地图,是个极热心肠的人,人家主动报上姓名,她自然要礼尚往来回复。 没想到少女如此平易近人,临漳松了一口气。 大多数山上宗门的弟子,是不太愿搭理他们这些散修的。 第七十二章 乐胥有竹 正排着队,身后传来一阵哄乱。 符珠转身看去,迎面走来一群佩刀佩剑的年轻人,个个华彩照人,容颜俊逸。 最让符珠关注的是他们中间那位手执绿竹的少女,她衣衫素雅,看起来最为低调。仔细看,却能发现那些个华服子弟却是围着她的。 城内匆匆走出来几个官服男子,朝少女拱手作揖。 执绿竹的少女淡淡的“嗯”了一声,看似没什么架子,但眉眼间还是有一缕倨傲露了出来。 不如符珠道友是真的平易近人,临漳心中这样想着,才注意到符珠的视线也停留在那绿竹少女身上。 出声介绍,“这行人多半都是从都城来的公子王孙,而那位手执绿竹的少女,是大胥王朝的玉蓥郡主乐胥有竹。” 符珠饶有兴致的看向他,“你一个金丹修士,怎么对这些王朝的事也这么了解?” 临漳有些惊讶,“你平日里不看人间史吗?”这种事随便翻翻邸报都知道。 自乐胥有竹出生,邸报上关于她的传闻就没少过,那根绿竹就是她身份的象征。传言是山上一位仙师在她出生时就赠给她的,等她年满十六,就可以凭借绿竹法器拜入仙山了。 在俗世是金枝玉叶的郡主,修道又有仙师引路,真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好福气。 符珠:╮(╯▽╰)╭ 她是真不爱看密密麻麻的书,修真史都是重修的,无关的人间史她就更不会去看了。 临漳是个嘴碎子,见符珠真不知,反而来了兴致,细细给她讲述乐胥有竹的事迹。 日及听得津津有味的,眨巴着眼睛,“所以她的绿竹法器是哪位仙师给她的呀?” 乐胥有竹手上的那根绿竹,晶莹剔透,泛着碧绿青光,无论是普通人亦或是修士,都很难将它和凡品联系起来。 突如其来的陌生嗓音吓得临漳一激灵儿,他循着声音看去,才发现少女肩头还趴着个草木精灵。 红裙绿翼,灵气非常,倒是可爱。 临漳收起先前讲故事时的漫不经心,严肃起来,缓慢摇了摇头,“这倒是没在邸报上看见过。” 符珠扯了扯嘴角,合着他先前絮絮叨叨讲了半天,没一个字是自己的。 临漳要是知道符珠心中所想,肯定要大声替自己辩解一句,邸报上看来的,怎么就不是自己的了? “既然是都城的郡主,怎么会来这边陲之地?”符珠问道。 那乐胥氏郡主一行人已经在官员的拥护下进了城,只留给百姓无限遐思。 临漳更惊讶了,你不知道乐胥有竹为什么来这里,还往华翟城跑什么?边陲小城,实在是不堪一提。 但转念一想,她能拿着一张千年前的地图用,临漳也不觉得奇怪了。 三双眼睛齐齐望着临漳,莫名有些压力。 临漳长舒一口气,慢悠悠说,“自然是为了沩水福地而来。” “要不是有洞天福地现世,金尊玉贵的乐胥郡主怎么会跑这边陲小地来受苦。”临漳嘿嘿笑道,“华翟城远,许多人都不知道有福地现世的消息,我也是过来捡个漏,看有没有什么机缘,好提升一下境界。” 金丹境修士五百年寿元,终究还是太短了。 日及偏头问:“符珠,这个福地我们去不去呀?” 虽然不知道福地是什么,但听临漳的描述,日及隐约知道这是个好地方。 临漳插话道:“遇上的机缘怎么不去呢?” 怕符珠看不上这小福地,临漳发挥他的八寸不烂之舌:“福地都掉眼前了,证明这是老天非要送的机缘,老天给的,怎能拒绝?这多不给老天爷面子是吧。” 虽然洞天福地的现世是偶然,但被临漳这么一吹,说得有模有样的,日及都心动了。 但她要尊重符珠的想法,忽略掉临漳的挤眉弄眼,只是静静等着符珠的决定。 少女嫣然笑道:“临漳道友说得极对。” 临漳喜笑颜开,竖起大拇指,给她盖高帽,“就知道符珠道友不会辜负老天爷的一番好意。” 就这样,符珠暂时和临漳组了个队。 临漳此人,八面玲珑,和什么人都处得来,进了华翟城两天,就将城中大小事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临漳大步跨过乌生面前,坐到符珠对面,将刚买来的果干分给几人。 他这两天也摸清了符珠的偏好,她辟谷后是真不吃饭,却还是比较喜爱干果,果脯之类的小食。 日及倒是很喜欢他买的吃食,饭也是要尝一尝的,水却只喝清晨的露水。 最怪异的就是乌生了,半点灵力没有,要不是听符珠说他是自己师姐的孩子,还以为是路边捡来的人类孩童呢。 显然临漳是将乌生当做给符珠地图的那位化神期师姐的孩子了,所以他一直觉得,乌生肯定是有不同之处的,或许是他娘亲在他身上布下了特殊的术法,掩去了他的灵力气息。 毕竟一位化神期修士的孩子,怎么可能就是个普通人类孩童。 不得不说,临漳的思维很跳脱,想象力也很丰富。 符珠轻轻咬着临漳买来的果干,有些含糊不清的问:“你今日出去打听到了什么?” 临漳给自己倒了碗水,大口饮下,缓了一阵,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分享,“乐胥有竹这几日要筑基,华翟城最近要戒严了。” 符珠斜了他一眼,临漳连忙正色道:“沩水福地的具体位置我已经打听到了,不过还要十余日才能进人。” 他忽地唉声叹气起来。 “十余日也不长,叹什么气?” 临漳一副你不懂的神色,幽幽道:“你不觉得乐胥有竹的运势太好了些吗?这福地像是就等着她似的,还要等她先筑个基。” 符珠见过太多天才,她的几个师兄师姐,十八岁金丹大圆满的赵执缨,百年元婴剑道卓绝的晋明云,领悟了连星剑法高阶的沧清,妙音阁的广竺,拂花宗陆小莹和她的师兄离宴等等,因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 他们剑宗最年轻的这一届弟子,也都是半年筑基。 世上运势好的人太多太多,要去羡慕是羡慕不完的,甚至你都不能找出一个最令你羡慕的人来。 临漳也就发个牢骚,机缘万千,不会故意等着某一个人。 乐胥有竹这是正好闯上了,能在沩水福地现世之前筑基。 第七十三章 沩水福地 沩水福地现世在大胥王朝境内,似乎被有意封锁了消息,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但华翟城附近的修士自然是瞒不住的,且不说他们离得近,能感应到有洞天福地现世的异象,就说你京都一群公子王孙,贵族子弟,大张旗鼓的跑到这边陲小城,总不会是为了游玩来的吧,稍加打听一下,就能理出个思绪来。 临漳早就摸清了哪里人最少,带着符珠掩身在一片竹林中。 “我们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符珠举着一片临漳不知道从哪寻来的绿叶,挡住衣裙上的桃红色。 临漳举起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眸光熠熠地盯着乐胥有竹一行人。 等沩水福地现世的一瞬,也顾不得冒犯了,拉起符珠的袖子,化作流光,身形消失原地。 绿竹少女好奇的看着刚才的那道流光,身后的灰袍道人却皱了皱眉,“有人抢先我们一步进入福地了。” 华翟城城主面色惨白,额头上已有冷汗冒出。为了能让玉蓥郡主顺利进入福地,得到福泽机缘,大胥王朝的陛下可没少费心思,如今守着福地,竟然还是被人抢了先。 好在少女并未生气,淡声道:“福地现世,华翟城拦不住各路想要进去的修士,不必将人全得罪完了。” 城主连声点头,夸赞郡主大气。 乐胥有竹不爱听这些阿谀奉承,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迈开步子往福地走去,灰袍道人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他已经是元婴修士,按理说一个王朝的郡主是没资格差遣他的,但他收了大胥王朝的好处,自然是要办事的。 更何况,乐胥有竹要拜的那位师父,来头不小,他也存了几分与之交好的心思。 来华翟城的贵族子弟多数是陪乐胥有竹的,真正有修炼天赋的也就两人,也在这次沩水福地之行中。 等真正进了宝地,他们才发现俗世间再大的荣华富贵,也算不得什么了,更加坚定了要修仙的想法。 只是最先进来的那人却不知所踪了,乐胥有竹一行人继续往福地深处走。 临漳原以为这就是个小福地,没想到进来以后,灵气充裕得过分。他明明没有刻意吸收灵气,这些灵气却泛滥的往体内钻去,脸色倏然一变,停了下来。 “我好像要突破了。”临漳哭笑不得的说。 他停留在金丹境中期已经有四十年,始终无法突破这道瓶颈。这次来沩水福地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缘能助他突破,只是这突破的时机来得太不巧了。 符珠看他面色并不似高兴,有些不解,“突破不是好事吗?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她仰头看天,已经有雷云往此处聚拢,牵起乌生往一旁让开,她可不想白白被雷劈。 见他还未有渡雷劫的动作,出声提醒,“你先渡雷劫,顺利升到金丹后期,再去寻找机缘。” “我在这替你护法。” 进来沩水福地的人可不少,渡劫的动静又大,很容易就招人过来了。 临漳心中感动,符珠道友居然愿意为了他,停下去寻找机缘的机会。 只是,她怎么知道自己是晋升金丹后期? 临漳来不及多思考,一道天雷毫无防备地劈了下来。 轰隆一声惊得福地里幻化的“人”、飞禽走兽瞬间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灵光,飘浮在空中。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符珠连忙去看身边的乌生,他不知何时已经摘了片巨大的芭蕉叶挡在头顶,没让自己打湿分毫。 “.” 是她多虑了,破小孩精明得很呢。 日及还在费劲的咬着芭蕉叶梗,只咬出一圈细密的牙印,芭蕉叶弯了一点,却是被雨水压弯的,和她的努力没半点关系。 符珠抬手,一片极薄的冰刀飞过去,芭蕉叶“咔嚓”断裂,一只纤白的手稳稳接住了蕉叶,才没让芭蕉叶压在日及身上。 渡劫的动静很大,不远处的乐胥有竹一行人也发现了。 “是抢先我们一步进入沩水福地的那人吗?”软烟罗裙的少女看向前方,心底有些压抑,那黑压压的雷云似乎要将天都压垮下来,十分骇人。 灰袍道人倒是笑了起来:“金丹雷劫没这么容易过,这沩水福地的机缘与他无缘了。” 不过能提升一个小境界,就算什么机缘也没得到,也是不亏的了。修炼之人,越往后,提升境界就越难。 他现在越发有这个感悟,所以才会答应大胥王朝护着乐胥有竹来这沩水福地,图的不就是大胥王朝答应给他修炼资源吗? 几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看见了渡劫之人,被雷劈得已经看不出样貌了,雨水打湿了衣衫冠发。 数步之外,还蹲着一大一小的两人,各举着一片芭蕉叶,似乎是在等渡劫的人。 灰袍道人径直路过两人,丢下一句,“愚蠢。” 都进了沩水福地了,还傻乎乎的在这里浪费时间,不知道机缘不等人吗? 乐胥有竹也复杂的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两人,抿着唇没说什么,快步跟上了灰袍道人的步子。显然内心也是认同的。 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符珠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难以置信,“他刚刚是在骂我们吗?” 日及气鼓鼓的点头:“对。” 雨渐渐停了,符珠扔掉手中的芭蕉叶。 那些星星点点又聚在一起,幻化出形形色色的“人”来。有位身形纤细的“女子”怯怯绕到符珠身旁,捡起芭蕉叶,接回断梗处。 断叶重生,天衣无缝。 日及好奇的趴在重新长好的芭蕉叶上,当真一点断纹都没有,一滴甘露顺着叶尖滚落,日及仰头张嘴去接,金瞳里发出惊喜的光。 好甜! “符珠,这里的露水好好喝呀!”脸上露出餍足的神情。 符珠手腕一翻,多出了几个白玉空瓶,将最小的给日及,“那我们接一点存着。” 日及欢喜点头,抱着小瓶在叶间飞来飞去,像极了只忙碌的蜜蜂。 符珠塞给乌生两个,言简意赅,“接满。” 她自己手里留着最大的空瓶,蹲在蕉叶前,小心的接着露珠。日及算是草木精灵,她这么喜欢这里的露水,想必她养的小叶应该也会喜欢。 有好奇的“人”凑到符珠面前,跟着她许久,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动作。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少女引路 符珠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是想接露水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人”瞬间消散。 星星点点的灵光重新汇聚成一个新的“人”,身量容貌都发生了变化。 她手腕上挂着一个篮子,目不斜视的路过符珠,去采摘鲜花。 符珠有了猜测。 不能主动和这些人说话,于是她走到乌生旁边,“如果有人能帮忙接露水就好了。” 余光偷偷瞥旁边的几个“人”,发现他们果然竖起耳朵在听,似乎在交流什么。 乌生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她是想让自己帮她把剩下的接满吗? 要是喊日及帮她,日及肯定很乐意,但是日及托不起她手上的瓶子,所以她才把注意打到自己身上。 乌生抿着唇,有些犹豫要不要帮她。 他自己的两个瓶子是已经接满了的。 纠结半响,他将两个装满露水的瓶子,递给符珠,摊开手示意她把接了半瓶的瓶子给自己,他决定帮她接满剩下的。 符珠颇为意外的愣了愣,随后笑意盈盈的将接满的瓶子放进储物袋里,拿出一个更大的玉瓶给他。 没想到乌生今天居然这么积极主动,太欣慰了! 看着六七寸高的玉瓶,乌生嘴角轻轻扯了扯,没说话,默默接了过去。 好在这里的草叶都长得很大一片,上面积蓄的水也比较多,他只要轻轻拉扯一下叶子,水就顺着流进了瓶中,速度还是不慢的。 身后有“人”轻轻戳了戳符珠,她扭头看去,几个“人”并排的站在一块,指了指她手里的玉瓶。 符珠灿烂一笑,将早就准备好的瓶子发给众“人”。 因为不能主动和他们说话,少女就弯了弯眉眼,表达谢意。 等到临漳渡劫完毕,看见的就是几个灵光幻化的“人”,将符珠团团围住,争先恐后的给她白玉瓶。 临漳大步流星跨过去,看清了白玉瓶里装的是露水,好奇的问道,“你接这个做什么?” 因为他是和符珠说话,“人”并未消散。白光一动,玉瓶齐齐被她收进了储物袋里。 “人”纷纷向四遭走去,有的去溪边戏水,有的去采摘蜜果,各忙各的事。 符珠道:“日及爱喝,我给她备一点。”还有她养的小叶,应该也喜欢。 眸光落到临漳身上,衣衫褴褛,滴着的水都被浸染成了污色,活像一个乞丐。 临漳这才意识到狼狈模样,忙施了个清洁的术法,衣衫焕然一新,头发也重新束好。 “我渡劫耗费太长时间了。”临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们还是赶忙去找沩水夫人的居所吧!” 沩水福地这么大,其他人也未必就找到了,说不定还有机会,临漳现在是一点也不敢耽搁,怕拖累了符珠。 少女朝日及招招手,示意她别再接露水了。 日及忙扇动翅膀飞了回来,落在临漳的头顶。 她要给符珠减轻负担,不能老是趴在她肩头,至于乌生小气鬼是不让她趴的,所以就只能选择临漳了。 当然临漳是不知道的,他还以为这红花小人儿亲近他,一直乐在其中。 通过刚才的测试,符珠已经知道了这些“人”能听见外乡人的交谈,还十分热心肠。 他们生在沩水福地,或者说就是这福地的一部分,还有人能比他们更了解这里吗? 于是她和临漳说了自己的想法,让他配合自己。 “听说沩水夫人美貌惊人,飞升前倾慕者如过江之鲫,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她的故居拜访一下。”临漳夸张的说道。 果然路边忙碌的“人”顿了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真的有用! 临漳心中一喜,故作无奈地说道:“唉,可惜这沩水福地太大,像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逛,肯定是没机会了。” 符珠适时开口:“如果有人能带路就好了。” 先前帮忙接露水的“人”一愣,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呢? 他从田间站起来,想过去,却见一位手执鱼灯的少女已经拦在了路中间。 “少女”姿态标准的施了个万福礼,直起身,莲步轻移在前方带路。 她还不时的回身来看,生怕后面的人走丢了。 见符珠对她笑,她也扬扬眉,学得十成十的像。 仙人居所,万事万物本身就是“灵”。 临漳竖起一个大拇指,内心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谁能想到这里面形形色色的“人”,竟然这么有灵智,还会带路。 穿过比人还高的花丛后,是一片小林,上面倒挂着枯叶似的小灯笼,里面结着金黄的果子。 “少女”弯腰将鱼灯放下,踮起脚尖摘下三颗小灯果,分别递给符珠、乌生、临漳。 她又看了看日及,眸中有困惑,在终于找到一颗极小的灯笼果后,露出喜色。 灯笼果摘下来后,化作一盏小灯,里面的果子发出明黄的暖色,像是灯芯火焰。 确定大家都有小灯后,“鱼灯少女”才满意地笑了笑,一言不发的继续引路。 虽然不知道“鱼灯少女”为何要给他们小灯,几人还是各自提着小灯,跟在她后面。 日及更是满意的抱着小灯,爱不释手。 往前走了一段路,大家终于知道为何要这小灯了。洞天福地没有夜晚,小灯并不是用来照明,而是驱散空中四处飞舞着的蛾虫。 洞天福地虽然是仙人居所,但很多仙人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因此也会设置一些危险,驱赶闯入的人。 这沩水福地看似处处和谐,连灵光幻化的“人”都热心善良,但也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 端看“少女”对这些蛾虫小心谨慎的态度,就知道了。 “鱼灯少女”的步伐不自觉的放缓了下来,感受到脚下有些泥泞,走得越发小心。 泥泞地里只有一列青石路,两边是无尽沼泽,万物不生。 不能并排走,符珠让乌生走在自己前面,有什么意外发生,她才能注意到。 临漳更是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生怕不小心就开口和“鱼灯少女”说话了。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要是“少女”消散了,他们找不到新的引路人,先不说去不了沩水夫人故居,就连前面的危险都避不开。 日及一手提着小灯,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也不敢喘气。 这段沼泽路走得很憋乎,等终于到了岸,“鱼灯少女”松了一口气。 晚上做梦都是情节,还是好多个版本的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四季画卷美人图 临漳往回看去,大雾已经遮住了来时的路。 前方也是云雾缭绕,却截然不同。雾中有桃杏交横,碧青点点。 嫣色如霞,洁白如雪,碧青如玉。 柔软的杏花簇簇堆在枝头,又簌簌落下,沾在少女的乌发上,裙摆边。 参天花树拔地而起,枝桠生得极高,并不会拦在人的头顶。出了花林,云雾浅淡,绚丽的彩虹飘浮半空,倒映在碧波荡漾的湖面。 “鱼灯少女”忽然停了下来,莞尔一笑,宛如刚刚路过花林的一簇桃花,嫣然灿烂。 符珠还没反应过来,“少女”就已经化作灵光点点,轻烟一般顺着原路飘走。 等再次重聚“人形”,她便不是“鱼灯少女”了。 临漳瞪大了眼,“我们没出声啊,她怎么就消散了?” “这里没有灵光飘浮,应该是不能维持形状。”她观察过四周,他们进来的地方空气中漂浮着很多碧青光点的,而这里却很干净,好似琉璃净土。 符珠仰面看着竹屋上的字,沩水夫人故居。那位“少女”引路,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屋门口。 临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间竹屋小院,竹门紧闭,似乎还没有人进去过。 他心下大喜,“我们进去吧!” 只是进去后叫人太过失望,竹屋空荡荡的,别说什么奇珍异宝,连半点灰尘都没有。 桌案上摆了一只空的竹香炉,明明没有香灰,却直直冒出一缕青烟来。 坐我以灵室,炉中一篆香。 “沩水夫人故居也太朴素了吧。”临漳嘟囔说道,许久没听到回应,他这才发现,符珠站在一面墙前,聚精会神的看着墙面的画。 墙面有四幅美人图,对应着春夏秋冬四季。图中女子,毫无疑问便是此地主人,沩水夫人。 女子容颜清雅,轻盈自持。只是每幅画上,她的神姿略有不同。春景图中,沩水夫人手持花篮,漫步在杏花林中。 夏景图里,她解下束发绸带,长发直垂脚踝,青丝如瀑。女子跪坐莲湖边,手里掬了一捧清水。 秋景里,沩水夫人头戴莲花冠,身着素色服,端正雅方。冬景之中,她手执竹节兰伞,遥遥观雪。 “山间道友,果然诚不欺我啊!” “虽然没找到什么机缘,但把这四幅画拿出去卖,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吧?”临漳试探的问道。 符珠道友眼力比他好,她说能,就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不知道这一副画能卖多少灵石?够不够他去换把上品剑器。 就临漳这样,符珠隐约知道为什么他三百年还在金丹境了。机缘摆在面前都认不出来,修的什么仙。 “这四幅画就是沩水福地最大的四份机缘了,你要是不想要,现在就可以去外边等着了。” 沩水夫人的画像,是想拿走就拿走的吗?还拿去卖,也不怕天上突然降下道雷来。 “这画儿就是机缘?”临漳有些怀疑,又不敢怀疑。 他狐疑的瞅了瞅面前的秋景图,什么也没感觉出来。 等他想再问问符珠时,少女身形已经消失不见,进入了画中世界。 “幸好还有日及陪我。”临漳咧嘴笑道。 只是感觉到头顶有些轻时,才发现日及早就跟着符珠去了春景图中。 “……” “那我选哪幅画呢?”临漳自言自语的说着,透过竹窗,看见乐胥有竹一行人也正缓缓朝这边靠近,顾不得思考,随便选了一副秋景。 没注意到执竹节兰伞的女子弯了弯眉眼,他便被吸入到了旁边的画卷里面。 模糊中他还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我们明明已经这么快了,怎么还是被人抢了先。” “这里空无一物,东西是被人都拿走了吗?真是不讲道义!” 临漳暗自“呸”了一声,怎么就不讲道义了,他还什么都没拿呢! 乐胥有竹面色也不大好看,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现在怎么办?” 灰袍道人眸子微眯,落在四幅画卷上,很快看出了玄机,“这里的东西并没有被人拿走。” “只是机缘都藏在这画中了。” 乐胥有竹心中一松,眸光落到四卷画上,“要怎么才能进入到这画中世界呢?” “郡主莫急。”灰袍道人将四副画都扫了一遍,说道:“您先选择一副你想去的画,我会送你进去的。” 乐胥有竹静下心来,仔细观摩了四副画,从春及冬,沩水夫人神情越发严正。春景图里,她笑得最明媚,宛如漫步林间的少女,到了冬景,恬淡的笑里却看不出笑意来了。 乐胥有竹抬手指了指第一副画,“就春景图吧。” 灰袍道人点点头,示意乐胥有竹靠近春景图,灵力浮绕在她身边,画卷却没发生丝毫变化。 “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阻拦我进去。”乐胥有竹皱起眉头,“是沩水夫人不愿意将这机缘给我吗?”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灰袍道人话音刚落下,见乐胥有竹神情倏然一变,改口道:“还有一种可能是,这画中世界已经有人去了,所以郡主才去不了。” “郡主不妨改选夏景试一试。” 乐胥有竹不太情愿的走到夏景图中,越看越觉得图中人好像扬起了脸,在盯着她,不由有些头皮发麻,她刚想和灰袍道人说换一幅画,灵力打通了画中世界,她被吸了进去。 …… 符珠最爱杏花,没纠结就选了春景图。 杏花簌簌落下铺成一条柔软的花路,踩在上面,轻飘飘如在云端。 日及扑到花瓣里,高兴的翻滚。鼻翼间有暗香浮动。 “春水绕绕,佼人僚僚。” “杏华皎皎,舒夭绍绍。” “谓其云思,俟我于蕙道……” 曼妙轻歌在杏花林中响起,云雀驻足下来,日及打滚的动作一顿。 有位舒窈明燎的美人,手挽竹篮,轻哼着古语雅音慢调,款款走来。 看见杏花林中忽然多出来的人,她一点也不意外,面色未有分毫变化,从容优雅地取出一枝杏花相赠。 符珠坦然接过美人相赠的杏花,眉眼弯弯如月,“多谢沩水夫人。” 女子似乎才想起来这是她留下的画中机缘,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女,忽地笑了,“你来这春景世界,想要得到什么?” 符珠想了想,说:“夫人愿意给我什么,都可以。” 沩水夫人道:“你是一名剑修,可我却没有剑意传你。” 第七十六章 折纤太虚步 “这样吧,我传你一套自创的《折纤太虚步》如何?” 符珠本就什么也不挑,听见她要传自己功法,笑得更灿烂,“当然好了。” 沩水夫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大多数人视步法如鸡肋,更想要的是绝世功法,或者无上心法,她竟这么不挑,还真像她给什么就要什么。 素手持一截杏枝,对着符珠轻轻点了三下,符珠没什么感觉,眼前场景就倏然一变。 天地幽暗,唯有两粒萤火。 符珠不知道沩水夫人使了什么术法神通,半点感觉都没有,她人就到这里了。 除了手中长剑,无人跟来。乌生和日及都还在外边等她。 但是沩水夫人身影也未出现此地,她要怎么传自己功法呢? 天地间的萤火忽然变多了起来,宛如散落在地的星光。 符珠这才看清脚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水面,裙边已有水渍,拖得罗裙有些重。 萤火也并非萤火,而是一群头顶吊珠的长尾蜂,潜伏水面,蓄势待发。 ??? 说好传她功法的,怎么让她打怪来了? 这长尾蜂符珠并不认识,但她直觉,要是被蛰了,肯定会很麻烦。 运转体内灵力,刚凝出一个防护罩,一只长尾蜂迅速飞了过来,“咔嚓”声响,符珠听见她的灵力罩碎开了。 !!! 她的灵力罩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还是这长尾蜂太厉害了。 符珠宁愿承认是这长尾蜂厉害,也不想承认是她的灵力罩脆弱。 但是,这长尾蜂轻而易举就能扎破她的灵力罩,蛰到身上,不得被戳得千疮百孔? 符珠握紧霜雪明,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只听得耳间一阵“嗡”声,成百上千的长尾蜂,铺天盖地的朝她蛰来。 剑芒闪过,尾针断落。 “这尾针也不行啊!”是怎么扎破她的灵力罩的? 不得不说,符珠是真在意这个问题,这个关头了,还在想刚刚的事。 她反剑挡去背后的长尾蜂,手腕一翻,横带带走头顶的一片,剑气从正面飞出,击退身前的萤火。 符珠的剑气太凌厉,或者可以说是太霸道,长尾蜂靠不近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也没必要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吧,不就是蛰不到人吗,至于急得上蹿下跳的? 看着萤火跳动,全部往一边挤去,抱成团蛰来,符珠连忙横剑,剑气也只削掉了最外面一圈长尾蜂,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后退了两步后,那些萤火愣了一下,又齐齐往左侧飞去,以同样的抱团式攻来。 两三次过后,符珠隐约明白了什么。 长尾蜂在逼她走位。 而这步子,应当就是沩水夫人要传她的折纤太虚步了。 见符珠的身形动了,长尾蜂们终于散开,化作满天萤火,四面八方的蛰来。 符珠一面挡去长尾蜂的攻击,脚下步子灵逸,进入到一种玄乎的境界。 她身影所落之地,毫无规律,却恰恰能避开长尾蜂的攻击,剑气随着步子变动,出现得变幻莫测。 四处横飞的剑气扫落一地萤火,坠入水中,消失殆尽。 好似乌云蔽星,天地又暗了下来。 符珠一步踏出,周围环境瞬间变化。 春明景和,天光乍破。 云雀衔花,来回飞舞。 有了前面的经验,符珠这一关过得很快。 剑气随着她的步调飞出,随意又懒散,截下雀中花,却未伤云雀半根鸟羽。 落花飘浮,未沾罗衣。 是第三关。 剑入鞘,眼前幻景,尽数消失。 “你这么快就出来了?”沩水夫人忽地一惊,睁开双眸,从杏树上跳下来。 她一把拉过符珠,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肤白无暇,未受尾针伤。罗裙无香,未伤衔花雀。 “折纤太虚步你都学会了?” 少女神采飞扬,环胸抱剑,“当然啦。” 沩水夫人自然不会怀疑她的话,她刚刚也是惊讶得糊涂了,关卡都是她亲自设置的,若是没学会,怎么可能走出来。 日及捧着杏花,向上一扬,“符珠真厉害!” 关于日及的彩虹屁,符珠听得多了,却还是会有所意动,因为日及夸她,一直都是很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符珠拱手朝沩水夫人揖礼,“多谢夫人的传承!” 沩水夫人随意摆摆手,不甚在意。 折纤太虚步传承在整座沩水福地的机缘里并不算什么,有人愿意学去,她反而高兴。 这是她飞升前自创的步法,其实没人见过,至于好坏,她自己是感觉挺好的,但事实上怎么样,也无从得知。 这样想着,沩水夫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了,“你悟性不错,施展一遍步法我看看。” 符珠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要指点自己了。 她不确定画卷能不能承受住她的剑气,符珠于是将长剑搁置一旁,捡起一截杏花枝,演示给沩水夫人看。 少女罗裙翩飞,步调灵逸,手中杏花翻转横折,竟也扫出一股剑风来。 因为没有蕴含灵力,又不含杀招,不攻防对战时,她的“剑势”稍微柔和了一点,更像是剑舞,刚柔并济。 唰! 剑风扫落杏花,簌簌下坠。符珠踩着折纤步,步调轻盈无矩,一花未沾。 日及看呆了眼,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就开始彩虹屁。 符珠收起杏花枝,神色端正起来,“有哪里不对的地方,还请沩水夫人指点。” 她也是在那三关中,根据指引自己领悟的,即使通关了,也未必就全部符合沩水夫人创立折纤太虚步的初衷。 功法什么的要义,当然是本人更清楚了,错过了这个村,也没这个店了。 沩水夫人:“……”她还能说什么? “许多人觉得步法鸡肋,你却能将步法融入你的剑道中去,极好。指点什么的,已无必要。” 她私心已了,便不拦她去寻找这春景图世界里真正的机缘了。 沩水夫人淡淡拂去衣上落花,朝符珠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 “我有两物赠你。” “这是一尾空明鱼,现在尚且在幼年期,你好生喂养,百年左右,便可长成。” 竹篮中的花一扫而空,盛了一篮清水,半是透明半是墨色的尾指大小的鱼儿,在里面来回游动。 符珠迟疑的没去接。 “怎么?看不上这鱼?”沩水夫人声音淡淡,却并没有生气。 少女实诚道:“储物袋里只能装死物,我要是带上这尾鱼,是不是得一直提着这篮子?” 那她历练,多麻烦啊! 第七十七章 黄金藤 沩水夫人闻言,将竹篮倾斜,倒掉篮中清水。那尾小鱼瞬间僵硬起来,化作石鱼。 “空明鱼,遇水则生,离水化石,如此可还嫌麻烦?” 符珠直直摇头,笑盈盈接过了石鱼,丢进储物袋中。 沩水夫人取出另一物,是一枚类似压胜钱的铜币,正面刻有婴戏纹,钱背是缠枝花形。 一枚铜板。 她给自己一枚铜板做什么? 看出符珠眼里的困惑,沩水夫人眉梢微扬,语调慵懒,“这不是给你的。” 她眸光漫不经心移到乌生面上,未发一语,符珠的面色却僵了一瞬。 她怎么忘了,乌生身上的血脉大乘境界以下看不出来,但沩水夫人是谁?早就飞升了的神仙人物,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过沩水夫人既然没说什么,又给出这枚奇怪的铜币,看起来是在帮她。 符珠僵住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手中蓦地多了一条素色绸带,将铜钱穿好,系挂在乌生脖子上。 “多谢沩水夫人!”这次的道谢,多了敬重。 沩水夫人微微笑了笑,哼着慢调,消失在杏林中。 随着她的背影消失,杏林也如画卷慢慢褪去色彩,符珠以为画中世界到此结束。 嗡! 霜雪明微微震动,提醒她风中有异。 符珠当即一剑斩去,剑光照亮藏在风中的异物,是藤条。 藤蔓被剑气砍成两截,滴落一地的血迹。草木生了人血,符珠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黄金藤! 对,就是黄金藤! 她之前听三师兄提过,黄金藤十分难寻,是炼丹师与炼器师梦寐以求的灵宝。 而且有黄金藤在的地方,必定有紫木花,那是一种比黄金藤更珍贵的灵植。 黄金藤之所以叫黄金藤,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它生长的地方必定有紫木花。 寻得黄金藤,方见紫木花。 要不是三师兄经常在她耳边念叨想要一截黄金藤,她也认不出来。 既然遇见了,就替三师兄带一点回去吧! 符珠踩着刚学会的折纤步,灵活避开黄金藤的攻击,剑光飞出,“唰”地一下,砍掉一截藤蔓,数尺长的藤蔓掉落在地,一下子缩水,变成三寸长短。 看来她一剑得砍长一点。 地面突如其来冒起数丈高的藤蔓,符珠眸中闪过喜色,来得正好! 腕臂粗的藤条交缠生长,盖在头顶,宛如参天牢笼,符珠正想越空而起,一条藤蔓迅速缠上她的腿,向下拖拽。 还未及反应,一条藤蔓有意识般的想去缠符珠握剑的手,只不过还未靠近,便被剑芒震开。 符珠旋剑砍去缠绕小腿的藤条,踩着掉落的藤条节,空间却不够她凌空而起了。 刚刚纠斗时,枝条缠绕的藤笼已经慢慢收紧,现在只剩下一个有些逼仄的空间。 符珠落到地面,平地削去,藤条斩断一面,破开一个出口,却不急着出去。 那些端口处冒出鲜红的血,不像人血般有股腥味,反而透着淡淡的香甜。 眼见断蔓要重生,符珠施展一个冰系术法,冻住断口及周边泥土。 寒气顺着地面下渗,冻结住不断想要冒头的枝条。 只剩下的一面藤墙,藤条交错,朝符珠抽来,但每次都被她的剑挡回去。 不仅靠不近,就连想要缠住少女的身形都做不到,她的步调无律,看得人眼花缭乱。 符珠每砍掉一截藤条,就会施展冰术,冻住断口,很快藤条就有些形单影只了。 锵! 藤条撞上长剑,冒出火花。 这应该是主枝,相较于其他藤条更难缠,防御也更厚,撞上她的一剑,也只是落了剑痕,并未见血。 藤条唰唰抽舞,好似疾风带雨,又和踩着折纤步的符珠一般灵逸飘渺,神出鬼没。 符珠电光石火间换手握剑,劈出一道剑气,击退藤条背后的袭击。 地面上的日及瞪大了眼,刚刚符珠好像换手了,劈出去的剑气力道也那么大。 符珠的剑气凌厉,哪怕是黄金藤防御极厚,藤身上也落了大小各异的剑痕。 黄金藤的攻势也不虚,它“哗”地一下抽去,在地面上砸开巨坑。 一人一藤僵持不下。 藤条与剑再相撞时,它不再后退,死死缠住剑身,符珠用力抽回,还是没能抵过它的力道。 “剑被缠住了,符珠不会有危险吧!”日及担忧的扯了扯乌生的衣袖。 乌生抬眸,看着交战中似乎处于下风的符珠,心里默默说了句,不会。 黄金藤绞着霜雪明越发紧,符珠手臂有些发麻,她忽地就松了剑柄。 剑芒闪动,飞剑已出。 “咔嚓”一声,藤条断落,霜雪明没了依托往下坠去,竖直地插在藤条端口处。 符珠收了独鹿剑。 捡起地上的霜雪明和黄金藤条,身后藤蔓缠绕的古树露出树身,上面开着一朵淡紫色重瓣花。 紫木花。 原来被黄金藤盖住了,难怪之前没有看见。 符珠上前将紫木花摘下来,凝出一个寒冰方盒,放进里边。 紫木花与黄金藤不一样,极其娇弱,不用寒冰保存的话,一日便焉了。 日及好奇的摸了摸花瓣,“符珠,这是什么花呀?怎么长在树干上?” 树上的花,不是都长在枝头上的吗?就像她一样。 “紫木花,是一种比较珍贵的药材,都是这样长的。”符珠摘下一片花瓣给她玩,将紫木花收进了储物袋里。 日及欣喜的抱着和她人差不多大小的花瓣,“这花瓣都可以给我做被子了!” 符珠轻笑道:“这花易枯萎,灵力也维持不了,做不了被子,下次我再替你寻一片别的花瓣,注入灵力,应该就能不败,可以做被子了。” 日及双手没空鼓掌,只高呼道:“好耶!花瓣被子。” 乌生嫌弃的撇了撇嘴角,只是眸光不时在日及手上的花瓣上打转。 为什么给日及一片花瓣,却不给他? 真是太厚此薄彼了。 因为符珠说这花瓣容易枯萎,日及想了想,于是轻轻咬了一口花瓣。 她把这花瓣吃进肚子里面就好了,这样就不用眼看着它枯萎。 有了黄金藤这一遭,符珠全神贯注的开路,也没注意到后面的日及,将紫木花花瓣咬得已经只剩一点尾端了。 她感觉自己浑身暖暖的,比吸食完日光更惬意。只是肚子有点沉,有些飞不动了。 第七十八章 道理 日及飞到符珠肩头趴下,有些晕乎乎的,萎靡不振。 符珠用灵力探了一下,发现她只是吃了紫木花瓣,体内灵力淤积,没什么大碍。换句话来说,就是有些积食了。 可能这紫木花还带有一点致幻的效果,她才有些飘乎乎的,立不太稳。 清凉的灵力裹挟住日及躯体,替她打通堵塞淤积,灵力便均匀分布到四肢百骸中去。 “好像好多了诶,谢谢符珠!”日及瞳色清明起来。 “不客气。” 符珠忽地停下步子,蹲下身来解开乌生腰间的小布袋,将里面的干果零食倒出,塞到乌生手上。 ??? 他没说他饿了。 抖了抖里面的残渣碎粒,符珠满意的拿起小布袋,将日及放进去,“你先在里面休息一会儿,就不要乱动了。” “紫木花太补,你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 日及只露出个脑袋,嗯嗯点头。 符珠又对着乌生嘱咐道:“别把日及弄丢了。”蹲下身去,将布袋重新系好。 除了先前的黄金藤厉害一点,后面没遇上什么险阻,符珠还捡了不少灵植。 只是这画中世界,好似没有尽头,找不到出口。 是她还没找到关键的东西吗? 符珠仔细回想画卷上的景物,杏花林、沩水夫人、竹篮花枝她都见过了。 杏花林后的远山,也正是她现在所处的位置。那么还遗漏了什么呢? 耳畔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符珠仰面看去,豁然开朗。 是山雀。 远山远处,落了一点墨团,很像是不小心滴上去的墨汁,实际上是画的一只山雀。 因为太远,山雀小得只剩下了一点黑影。 她记得山雀是往一个山崖洞方向飞去的。符珠跃上树枝,视线霎时变得开阔起来。 她仔细回忆画卷上山崖洞的形状,终于找到一个吻合的,跳下树来,对着乌生道:“踩剑上去。” 山崖极高且笔直陡峭,如果从地面仰头去看,脖子都酸了也望不见顶。 山洞便在顶端下方四五尺的地方。 山雀一向在低空飞,这么高的崖壁,应该更适合鹰鸟盘踞,符珠不禁怀疑,山雀能飞上去吗? 山雀能不能飞上去,要看了才知道,但她的飞剑肯定是可以到的。 符珠跳下剑,伸手去接乌生。 “也不知道这山洞里面还有没有关卡。” 她真的打累了! 山洞里面光线不是很好,符珠取出她的羊角宫灯照明。路边有山雀尾羽。 好吧,看来山雀能飞到这里来。 洞中昏暗,还有些潮湿,能听见水声潺潺流动,却看不见水源。 日及还没醒,乌生又不乐意说话,符珠独自一人也懒得自言自语,山洞有些过份的安静,只能听见水声和脚步声。 这条路不算长,很快走到了尽头。四下有空烛台,并无蜡柱。 符珠指尖捻起一抹火苗,落到烛台上,幽暗的石室骤然明亮,眼前景象也清晰起来。 摆在她面前的有三个玉盒,分别装着青玉簪、绫花腕带、以及一枚腰铃。 盒子面前分别放了一封信,符珠以剑挑起第一封信,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何景最善。 旁边有一方玉石台,悬挂着朱笔。 符珠提笔,想也没想写下一个春字。 四副画中沩水夫人神色皆不同,唯有春景最为烂漫,应该是画的她年轻时,还保留了少女心性。 玉台浮现出一阵青光,青玉簪忽地自己飞出,落到符珠手上。 看来最后一关还挺简单,不用累死累活打怪。 第二封信上问的是,沩水夫人的飞升年份。 这个问题,符珠自然不知道,她提笔瞎写了个数字,玉台没有变化,绫花腕带也一动不动。 “不知道可不可以再答一次。”符珠自语说着,又推测了个年份下笔,字却写不上去了。 只得无奈放弃,拆开第三封信纸,上面的要求更离谱,叫她默写《蕙道》。 什么蕙道她闻所未闻,符珠提着笔一时不知道写什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沩水夫人哼唱的那首歌谣。 她试探的落笔,在写完最后一个道字时,眼前白光乍现,裹挟住她的身体,符珠连忙拉住乌生。 腰铃跟着飞入白光中,悄无声息地挂在她的腰带上。 “怎么是你?” 符珠身形还未站稳,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惊诧的嗓音。 不用回头看,她就知道是跟在乐胥有竹身边的灰袍道人,路过她时,还骂了她。符珠自然对他没好脸色,小脸一板,没搭理他。 不知道临漳选的哪一副画,但灰袍道人和两个年轻的少年少女守在夏景图前,乐胥有竹选的肯定是第二幅画卷。 许是太过于好奇符珠是怎么先到了此地,而且还先拿了机缘出来,灰袍道人对她的态度倒没放在心上。 灰袍道人架起一副熟稔的姿态,“你是怎么来到此地的?” 他一个元婴境,都和路上的精怪陷阱缠斗了半天,还受了点小伤,才护着乐胥有竹到了这里。 而眼前这少女,在等完同伴渡劫后,还能抢在他们前面到,怎么不让人惊异? 乐胥有竹看中的春景图还被她先选了去。 两句话未得回应,再怎么也看出来了少女是故意的,灰袍道人面色沉了下去,“小友如此目中无人,可不是后生该有的姿态。” 他掌心已经凝聚出一股灵力,震慑之意明显。如果这个少女识趣一点的话,他倒是可以勉强原谅她的无礼。 符珠歪头看他,语调懒散,“所以你是想仗着境界比我高,就颠倒黑白吗?” 灰袍道人呵呵笑了起来,“你既然知道我境界比你高,就应该谦逊一点。” “不然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少女眉梢扬起,很是不以为然,“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灰袍道人掌心灵力散去,神色变得缓和起来,他颇有闲情逸致的说道,“境界高,自然有高境界的道理。” 就像现在他比眼前的桀骜少女高出一个大境界,他的道理,便是道理。 少女下一句话却叫灰袍道人勃然大怒。 “可是我看你境界也不怎么高啊!” 灰袍道人面色一沉,巨大的灵威自周身散开,想压跨少女的脊背,叫她再也无法如此嚣张。 只是半柱香过去了,少女脊背仍挺得直直的,面色如常。就连她身边那个人类孩童,都没受到他的灵压影响。 定时发布 第七十九章 合力对敌 跟随他一块来的少年少女,面色霎时变得惨白,额间有细密的汗流了下来,有些扛不住。 软烟罗裙的少女顾不得形象,弯着腰,手撑在膝盖处,大口喘着气。 “陶佥道长……”少年费劲地喊了一声。 他和紫照境界低,根本承受不住这铺天盖地的威压,已经感觉胸腔处有一股气血在翻涌了。 灰袍道人见他们两个真的到了崩溃边缘,不得不收了灵压,暂且放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 “呼——”紫照长舒一口气,沉闷之感散去,如释重负。 符珠的手本来已经搭在剑鞘边了,见陶佥收了灵压,缓慢的松开五指。 竹屋内暂且维持着平静。 画卷上白光浮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被传了出来。是去了冬景世界的临漳和去了夏景图的乐胥有竹。 临漳缩着身子,不停的搓手,说话间还有白气冒出,“冻死我了!” 他去的是冬景。 看样子该得的机缘也拿到了。 符珠收回视线,朝他道:“我们走吧。” 临漳呆呆的“哦”了一声,往门口走,“劳烦这位…道友让一让。” 陶佥冷漠着脸侧了个身子,临漳咧嘴笑道:“多谢啦!” 等出了门他脸上笑意就淡了下来,“我怎么感觉他,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刚刚出来的时候,整个竹屋里面气氛好奇怪,气压低得我以为自己还在冬景世界里呢!冷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符珠淡淡说道:“在你出来前,刚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 临漳惊讶的打量着符珠,最后竖起一个大拇指。 厉害。 能让一个元婴修士吃瘪。他不瞎,看得出来那个灰袍道人面色沉沉,肯定是没占到好处。 “幸好他还有一点前辈的范儿,没拦着我们。”临漳庆幸的说道。 符珠原也以为那个灰袍道人会动手,没想到他最后忍下来了。她刚想轻声点头附和,敏锐的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灵力袭来。 铛! 霜白的剑挡在身前,临漳才愣愣回神。 堂堂元婴修士竟然还搞背后偷袭这一套!太不要脸了! “居然挡下了?”随后迈出竹屋的紫照看见这一幕,瞪大了眼,语气里满是惊讶。 身旁的少年道:“刚刚在陶佥道长的灵压下,她都面不改色,能挡下一掌,也可以理解。” 不过到底是面对一个元婴修士,能挡一掌已属不易,接下来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 乐胥有竹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见陶佥莫名对一个少女出手,以大欺小,心中其实不太认同。 “今日老夫就教教你,何为道理。”陶佥大步跨出,五指成爪,虚空一抓,便有数道灵刃破空袭来,势如疾风。 临漳赶忙拔出自己的剑,护在符珠身前,巨大的灵力逼得他后退几步,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划痕。 只是他瓦解掉了一部分灵刃,剩下的灵刃眼看就要逼至眼前,临漳咬牙道:“符珠道友放心,我定会拦住他的!” 面对高自己一个大境界的元婴修士,临漳没想着跑,如此重情重义,倒叫符珠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电光石火之间,符珠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临漳,挥剑斩去,裹挟着灵力巨大的剑气,以倾倒之势消解掉所有灵刃。 临漳瞪大了眼,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居然这么强?” 想到他刚刚大言不惭说要保护她的话,临漳顿时觉得汗颜。 剑气在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痕,彰显着少女这一剑有多凌厉霸道。 陶佥也被她这一手震撼到了,虽然自己并没有用尽全力,但想要消解这些灵刃也不简单,她居然一剑就破开了。 “符珠道友,你给我透个底,你现在是啥境界?”临漳好奇的问。 “和你一样。” 符珠丢下一句话,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她刚刚挥出那一剑,就已经感受出来了元婴境界与金丹境的差距,更何况对方还未用尽全力。 临漳还在消化符珠的话,和他一样,那岂不是金丹境后期?! 凌厉的掌风再度袭来,裹挟比先前还要巨大的灵力,临漳连忙避开。 “你我二人合力,应该能挡一挡!” 符珠点了点头,握紧霜雪明。 心念一动,运转水霜术,天空降下细雪,四周的空气都冷凝起来。 刚从冬景世界里出来的临漳,忽地打了个哆嗦,“怎么还下雪了?” 乐胥有竹眸光熠熠,盯着不远处战局。 “朱栽,你说这沩水福地的天气怎么这么怪异,说下雪就下雪了。”紫照伸出手,冰凉落入掌心。 少年名唤朱栽,修道天赋虽然不算高,却十分聪慧,五岁成诗,六岁已经是大胥王朝有名的神童了。 但饶是他再聪慧,也只是肉眼凡胎,术法神通,山上道法什么的,看不出来。 “不是下雪了,是对方的术法。”陶佥解释了一句。 身形蓦然消失原地,掌心汇聚灵力,往少女天灵盖拍去。 “符珠道友小心!”临漳出剑,但他的速度不及陶佥快,只得大声喊道,希望符珠能有所防备。 少女仰面看天,巨大的掌印宛如巍峨大山降下,她却没有闪身去躲,而是扬起了剑。 她想试一下,破了这山! 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霜雪明抵住巨山掌印,剑身微微颤抖,小幅度弯折,看得临漳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剑要是再快一些就好了。 再快一点! 砰! 一束剑气从底穿过掌印山,一道剑气横劈山体,灵力掌山四分五裂炸开。 剑尖泛着银白的光,熠熠生辉。 明明知道对方只是金丹境,对自己造不成什么伤害,陶佥却还是退缩了一步,收回手掌。 那剑太凌厉了,凌厉到他竟觉得,他执意落下这一掌,会被长剑贯穿。 “幸好赶上了!”临漳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还有些后怕。 符珠笑了笑,“你这剑和剑术不赖嘛!” 临漳摸着剑柄刻字,扬起笑意,“它叫通途,至于剑术嘛,随便学的。” 这把剑是陪他最久的一把,一次偶然,在一个秘境中寻到的,剑身上的刻字模糊了,他就自己取了个名字,将剑名刻上去。 希望大道通途。 符珠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剑名很好。” “我的剑,霜雪明。” 临漳眼睛一亮,“吴钩霜雪明,好名字!” 今天去看了电影孤注一掷,好看! (本章完) 第八十章 一剑平风霜 两人还有闲情聊天,看得陶佥气血上涌,一股怒火不由得顶上脑门。 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这让一直以来倍受尊崇的陶佥感觉到了蔑视,他右手摊开,祭出法器。 “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后生晚辈的,但现在不杀了你们两个,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原本还有意劝说陶佥的乐胥有竹,见他真正动了杀机,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元婴修士的尊严,不容践踏。 更何况,陶佥是他们大胥王朝的座上宾,废了好大功夫才招募来的,她没道理为了外人,让王朝失去一个元婴修士的拥护。 陶佥的法器是一柄玉制信圭,长七寸,平端尖首,刻有蒲纹。 “他的法器竟然是一柄玉圭,真是好生不要脸。”临漳骂道。 信圭有正直之意,这灰袍道人以大欺小暂且不说,先前的背后偷袭之举,属实辱没了这柄法器。 “他认真了,小心一点。” 玉制法器看似脆弱,但也要看何玉所制,何人所持。 陶佥手上的玉圭绝不是凡品,其坚硬程度,未必就比他们手上的剑差到哪里去。 临漳正色起来,不敢吊儿郎当。 “哼,现在才知道后悔,晚了!”陶佥冷哼一声,握着玉圭刺来,带着阵阵寒意。 临漳破口大骂:“老匹夫是不是耳朵不太好,谁说我们后悔了!”搁这瞧不起谁呢? 既然出剑,就没带怕的。 他手中三尺长剑破雪而出,闪着寒芒。 锵! 玉圭裹挟着巨大灵力压在剑身,临漳的剑就落了几寸,他咬紧牙关,往上抬,感觉玉圭压下来的重量又重了不少。 “呵呵……”陶佥得意笑道,“年轻人,别光在嘴上逞能。” 呸! 临漳顶着巨压,在心里唾了一口,也不是怕他,就是被压得有点费劲。 呼—— 寒风凛冽,细雪飘飞。 有一道极快的剑光,透过风雪而来。 银白剑光夹在风雪中,若隐若现,若非他眼力好,还真有可能避不开。 陶佥反应迅捷地收回玉圭,刚击散这一缕寒芒,又有无数剑气,裹挟着风雪,四面袭来。 临漳手上重力骤然消失,直起身来,跃空而起,横空斩下一剑。 这一剑,剑意磅礴,宛如瀑布飞流直下,声势极为浩大。 符珠不由挑了挑眉,临漳这人,修炼速度不咋样,剑术却还很可以嘛! “雕虫小技。” 陶佥扬起冷笑,就站在原地,打出一道掌风,剑意掌风相撞,四周的雪花被震飞数里,唯有中间此地,无风无雪。 临漳身形落到地面,后退了几步,符珠一手撑住他。 陶佥则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身形半点没动,只是袖袍如鼓。 风雪越发大,抬眼便是一片雪白。 他的头顶,衣上也落了不少雪花。陶佥浑身涌起一股灵力,靠近他的雪花就骤然消失。 也不知道这少女搞什么鬼,弄这么大一场雪,除了耗费她的灵力,有什么用? 细密的雪点落在符珠眼里,却是一片片分明的雪花。 雪落,剑动。 少女身形瞬间消失原地,递出一剑。 浮白剑光直直映入陶佥眼帘,他连忙聚起灵力防护罩,剑光还在继续,有种非要破了灵力罩的执着。 “好快的剑!”躲得远远的紫照惊叹道。 寒风细雪似乎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剑,还愣愣呆在原地。 朱栽眸中也生起了敬佩之意,好厉害的少女! 琼姿何须天借我,自有一剑平风霜。 乐胥有竹的神色则晦暗不明,他们大胥王朝最厉害的座上卿,就这个水平吗? 王朝每年还给他那么多资源,都快掏空半个国库了。 临漳眸中闪烁着振奋,“符珠道友,你这一剑叫什么?” 少女想了想,“就叫平风霜吧。” 她刚悟出的一剑,还没来得及取名。但剑过风雪不动,便叫平风霜。 “平风霜,一剑平风霜,好名字啊!”临漳十分给面子的夸道。 符珠轻声笑了笑,“等日后,我教你!” 这不是铅华剑法,是她自创的招式,教给旁人便无关紧要。 临漳听到她说日后,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静了下来。对,他们有日后,不会败在对方手下的! 陶佥哄然大笑起来,“还想有日后?真是天真!” “不过你们倒是很幸运,死后能埋在这么一个洞天福地。” “呵!”符珠反唇相讥,“这洞天福地倒是很不幸,要成为你这种人的埋骨之地。” 临漳竖起大拇指,符珠道友这骂人的功力,完全不输他啊! 就连远处的紫照都忍不住拉了拉朱栽的衣袖,小声道:“她真的好勇啊,还敢激怒陶佥道长。” 面对一个元婴修士,那个少女竟然一点不带怕的,她平日里对上陶佥道长,哪怕对方什么话也没说,都会有股莫名的压力。 朱栽沉默着没说话。 是啊,那少女很勇敢。她的剑术,让她有这样张扬的资本。 只是与元婴修士的差距,这样的剑术还是弥补不了。 陶佥面色阴沉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原本是想陪你们玩玩的,却让你们觉得自己有机会能赢我,这样的大话都说得出来,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死老道,明明每一招都带着杀机,还好意思说放水了?不会是迟迟没能胜出,给自己找面子吧?”临漳一语中的。 陶佥怒道:“你找死!” 铺天盖地的灵力威压袭来,宛如一座巨山压在身上,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动作在巨压都变得迟缓了,临漳暗道一声不好,真激怒这老匹夫了。 玉圭裹挟着灵力朝临漳刺来,他举剑的动作都有些艰难了,下一瞬,少女纤细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符珠道友……”临漳既感动又愧疚。 他一个大男人,还要符珠道友一个小姑娘挡在他面前,这么多年的道简直白修了。 少女回眸,眸光清冷却尤为坚定,“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 临漳莫名就觉得,她说的一定会是真的。 “看来你们还是不太清楚,金丹和元婴的差距。”陶佥微微叹息一声,夹杂着怜悯。 怜悯? 符珠蓦地被逗笑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眼光看着,真的是很让人心烦。 一剑横出,白光乍现。 纯粹而澄明的剑意,挡在玉圭面前,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是什么剑意?”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化神一剑 剑光清冷,素若九菊。 符珠扬声道,“铅华剑意。” “不过这招不能教你了,是我们宗门之剑。” 临漳点头,知道。别说是人家宗门之剑了,就算是人家自创的剑法,他也没这么大脸张口就要学。 符珠道友愿意教他平风霜,是她义气,解释这一句,是把他当朋友了,有话就直说,也不藏着掖着。 陶佥正色起来,玉圭直刺而出,撞上剑意。 等看见这抹剑意摇摇欲坠,快要消散,他面上渐渐浮起笑意,“就算这一剑够强又如何,金丹之剑,岂可匹敌元婴?” 轰—— 剑意溃散,符珠猛地后退两步,嘴里隐有血腥味。 但她只是抿着唇,将血咽了回去,没让它流出来。 才不能让这个老匹夫得意。 陶佥眼里闪过意外之色,她竟然没受伤? 这怎么可能呢?除非她身上穿的是上品法袍,可他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件普通的裙子啊! 亦或者是,她里面穿了防御类的东西。 不过这都不重要,挡下一招算什么,下一招她便没这么好运了。 符珠咽下嘴里血迹,丝毫看不出异状,扬声道,“金丹之剑不行,那化神之剑呢?” 临漳不由拉了拉符珠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们上哪去找个化神境啊?就算她师姐是化神期,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还是说她打算搬出自己师姐来,威慑这灰袍道人,这也行不通啊! 人家信不信是一回事儿,就算信了,眼看都结仇了,指不定还杀人灭口呢! 嗯,说不准骨灰都给他俩扬了。 临漳看着陶佥眼角跳了跳,忽地有了视死如归的感觉。 陶佥面色一僵,有些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没感受到什么威压后,复而笑出声来,“你诈我?” 少女轻轻摇头,语调夹杂着一丝俏意,“谁说我诈你了?” 没诈他? 难道她师姐真的来了?临漳心中涌起阵阵喜悦,左顾右盼,想找她师姐藏身在何处。 一道剑意骤然浮现,从他眼前落下,剑光宛如流星破空而来,震得他心神一颤。 好……好亮的剑光! “你……?”陶佥话未说完,便被这从天而降的一道剑意斩杀。 化神一剑,元婴又如何抵御? 果然,境界高就是不一样啊。符珠心底微微叹气。 她捡起陶佥的玉圭,塞到临漳手上,“收好了,他人不咋样,但这法器还是不错的。” 临漳有些手足无措的提着玉圭,“这法器应该由你收着才对。” “我是剑修,要这玉圭做什么。” 临漳心道,我也是剑修啊!但要这玉圭做什么,他就说不出口了。可以拿去卖钱的嘛! 但见符珠如此嫌弃这玉圭,临漳也就不推脱了。陶佥的储物袋中,还有不少好东西和灵石,到时候多分她一点,就当他把这玉圭卖了,分她的钱。 符珠走到乌生面前,夸了一句,“干得不错,没掉链子。” 之前在王舍城,乌生给她写的符纸,就有好几张剑气符,不是画的,而是封存了剑意的符纸。 所以她故意扬声说化神一剑,其实就是在提醒乌生,后面又拖延了一点时间,就是怕他来不及找到她想要的那张符纸。 好在乌生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临漳有些不明所以,符珠道友莫名其妙夸乌生做什么,夸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让人省心吗? 不过临漳现在对出剑的人更感兴趣,他絮絮叨叨问,“符珠道友,你那位师姐呢?她走了吗?” 他还没见过女子剑仙,是何等风采呢! “我师姐没来。”符珠解释道,“刚刚那一剑是乌生……” 她话还没说完,临漳大吃一惊,“乌生他,他化神境?” 符珠:“???” 乌生:“……” 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要是乌生都化神境了,她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难怪我看不出来他的境界,原来比我高出这么多。”临漳喃喃道。 (ー_ー)!! 临漳的脑回路真的很清奇。 “我是说,刚刚那一剑是乌生扔了张灵符,上面封存了一道剑意。” “啊?”临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闹了个大乌龙。他就说,乌生这么小,怎么可能就化神境了! 不过他能随手扔出一张封存了化神一剑的灵符,那不就相当于是一位化神境吗? “我怎么感觉,赢了你也没多高兴呢?”临漳有时候脑回路不太正常,却又心细,察觉到少女心情有些低落。 符珠收回一直看向天边的视线,重重叹了口气,“又不是自己打赢的,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天月师姐的剑,都修得这么好了,她却没机会见她出剑。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临漳收起自己的剑,“我们和他差的是个大境界嘛,如果只是差一个小境界,我觉得符珠道友肯定能赢他的!” 临漳将储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分作两堆,指着多的那一堆说道,“这些符珠道友都收下吧。” 符珠知道他是觉得自己收了灰袍道人的法器,过意不去,想尽可能的弥补自己,扬起笑,将东西都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那我就不推脱啦!” “不推脱才好,要是推脱的话,我可真就无地自容了。” 这玉圭法器一看就很值钱,他就是完全不分储物袋里的东西,都是不亏的。 之所以还分了两堆,完全是怕符珠不接受。 他和符珠道友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多少还是了解她的,她就是个纯粹剑修,除了剑道,什么都不太在意。 “等离开了沩水福地,你准备去哪里?” 符珠想也没想就答道:“去州胥城。” 临漳迟疑开口,“你刚杀了人家的座上卿,还要去都城吗?” 据他所知,大胥王朝为了养这元婴修士,耗费了大半国库,现在他死了,国库钱财都打水漂了。 临漳的视线落到乐胥有竹三人之前呆的地方,空荡荡的,显然他们早就离开了。 “没关系,就去州胥城。”她答应了带日及去都城玩的。 符珠扬扬眉,语气轻松,“他们既然能奉一个元婴修士为座上卿,会得罪我一个斩杀元婴境的人吗?” 就算那一剑不是她出的,但她确有斩杀元婴的途径,毋庸置疑。 临漳一想也是,大胥王朝也没这么傻,那他就放心了。 第八十二章 练剑 “你呢?”符珠顺嘴一问。 临漳挠挠脸,坦诚答复道,“我回故乡去看我娘。” “快到她忌日了,就想着回去给她上个坟。” 符珠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启程,我还没教你平风霜呢。” 她是师父捡回来的,无凡尘亲缘牵挂,一心只系在修道上。 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面对百年过后,亲人离世的悲伤。 许多修道之人,便是斩不断凡尘亲缘,最后困于瓶颈,难以突破。 临漳虽然还惦记着他去世的娘亲,但观他的样子,应该早就勘破人世离合了,这样就很好。 “啊…?”临漳有些意外,“你真要教我平风霜啊。” 符珠立马瞪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像是喜欢胡诌的人吗?” 其实是有一点像的。临漳在心里默默说着,说出的话又是另一副嘴脸,“不像不像。” “等过两日就启程吧。” 两日么? 应该也够她教会临漳了。 “行,等出了沩水福地我便开始教你。”符珠说道。 临漳嘿嘿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摸出自己在冬景世界得到的一枚印章给符珠看,“这上面写的字你认识吗?” 青白玉的印章,透着莹莹的光泽,底面一个朱红的繁复大字,与其说是一个字,倒更像画的个什么符文。 这是他废了老大劲挖出来的,现在想想,感觉那寒气都还在他的血液里打转,临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沩水夫人貌美,可这脾气属实不太好啊!也不知道她的那些倾慕者知不知道。 符珠只看了一瞬,便感觉有些失神,头晕目眩。她微微摇头,“不认识。” 她又不是山上博文广达的夫子,哪里认识这么繁复的大字。 “你慢慢参悟,总会有一天弄明白的。” 临漳也不气馁,收了青白玉印,转头和她聊起了八卦。 “你见到沩水夫人了吧,是不是和传说中一样貌美?” 符珠没想到他心思转变得这么快,但沩水夫人确实是个极美的女子,她遂附和的点了点头。 “不过经过此事后,我觉得山间邸报也不能全信,邸报上说沩水夫人脾气温和,但我见了她,才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嘛!” 临漳伸出自己在里面被冻得通红的手,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出了,他还是把它当作证据般举着,“你知道吗,我一进去,她就让我挖冰山。” “这么大一座冰山,我硬是给它挖出来一座冰桥。”临漳在空中给符珠比划。 “对了,你进去后沩水夫人让你干什么了?” 符珠说道:“也没干什么,就让我去打了打长尾蜂学了个步法。” 她想起沩水夫人给她的空明鱼,补充道,“后面她赠了我一尾小鱼,之后就消失了。” 临漳一听,他怎么没这待遇呢? 别说送他东西了,简直是把他当牛使唤啊,又挖冰桥又堆雪人的。 要不是沩水夫人飞升得早,他都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了。 谈笑间,已经出了沩水福地。 临漳和符珠都没打算回华翟城客栈,而是去了一个小镇。 这两天符珠就履行她的承诺,尽职尽责的教临漳平风霜。 一剑落下,临漳累得大口喘气,他扬起脸来,试探的问,“我不学了行吗?” 少女小脸一板,“不可以!” 练剑一事,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临漳直接瘫软在地,摆摆手,“那我休息一会儿再练。” 早知道符珠道友这么严厉,他就不嘴贱了。平风霜没练会,他人倒是快累垮了。 符珠收了剑,盘腿坐在路边,日及殷切的举盛满了清水的嫩叶,“符珠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临漳已经累得坐不起来了,他翻了个身,直接躺在地上,“日及,你是不是忘了我啊!” 符珠道友需要休息什么,该要好好休息的是他!他感觉自己的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需要有人给他送水。 日及扭头看了看他,双手环胸,气鼓鼓道:“你这么笨,符珠都教了你好多天了,还没学会平风霜,我才不给你送水呢!” 临漳嘴角抽了抽,哪有好多天啊?一共就一天半,日及你是会污蔑人的。 还是符珠好心,起身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个水袋。 临漳顿时扬起笑来,敞开肚皮咕噜咕噜喝水,“多谢符珠道友,我感觉现在终于活了过来。” 符珠收起水袋,“既然好了,就继续练剑吧!” “……”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迫于符珠的压力,临漳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挥舞着他的剑。 “剑再快一点。” “与肩同高啊,你这剑与手臂都没齐平。” “握剑的手别抖。” 少女清冷的声音好似夺命咒一般,响在临漳耳中,他有些欲哭无泪。 不是他剑要矮下去,也不是他手要抖,是真的手没力气了。 原本他练剑都是随心所欲,哪里经历过如此高强度的练习,完全承受不住这份压力。 临漳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他见符珠拇指搭在剑鞘上,推开剑鞘,拔出了长剑。 他立马缄口,专心练剑。 “行了,你到边上去看着,我再给你示范一下。” 原来不是要和他问剑,临漳松了口气,抱着剑二话不说让到一边去。 符珠并步站立,内旋成手心向后的姿势,后握住剑柄,她回眸看向临漳,神情认真,“看清楚了。” 一剑递出,疾风骤雨般猛烈,耳畔是铮铮剑鸣,而周身落叶浑然未动。 哪怕是看了多遍,临漳每看一次她出剑,内心还是觉得震撼。 她的剑太快了! “我好像明白一点了。”临漳说道。 符珠面上露出清浅的笑来,“那你再使一遍我看看。” 临漳揉了揉酸胀的胳膊,“我再休息一下?” 眼看少女的笑意淡去,临漳连忙举手保证,“我真就休息一下,现在手臂无力,使出来效果不好。” “那行吧,再给你一柱香的时间。”符珠妥协道。 “一柱香好啊,就一柱香!”临漳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笑得眼角褶皱都出来了。 符珠从储物袋里找出一根细香点上。 说好的一柱香就是一柱香,半点不带多的。 临漳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你们宗门的香这么细的吗?” 别人的一柱香都可以当她两柱用了! 自己看的时候,又发现了前面的好多错别字,但是章节锁定了,修改不了,烦(_) 第八十三章 小镇剑摊 “当然不是啊。”符珠理所当然的回道。 除了细香,还有各种各样的,最大的那种香,燃上一天都燃不完,往往是用来锻炼他们腕力的。 香未燃尽,剑便不可以落下。 至于她给临漳点的这香,自然就是他们休息时点的,一柱香燃完,就要重新开始投入到练剑中去。 她没故意给临漳挑细香。 “你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临漳扭头看去,那柱细香果然已经燃了大半,连忙坐下来调息,不和她闲聊了。 半柱香过后,他神清气爽的站起身来。 回想起符珠的示范,三尺长剑直直刺出,带起“唰唰”的剑鸣声,却没掀起太大的气流流动。 临漳负剑于背,连忙问她,“我学得怎么样?” “有点样子了。”符珠说道。 “不过下次出剑还可以快些。” 好不容易能听到符珠一句认可的话,临漳合十拜天,他终于学会了平风霜。 至于符珠提的那点小意见,临漳就姑且先忽略了。他又不是符珠道友,出剑哪有那么快!不过日后再多练练就是了。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还要去镇上逛逛。”符珠看天色也不早了,就不再拘着临漳练剑了。 他对剑术的悟性其实不低,只要仔细琢磨,早晚能悟清平风霜一剑。 被要求练剑的时候,临漳八百个心都在想休息,现在符珠不拘着他了,他反而来了兴致。 “我再练练,你们去逛吧!” 说实话,递出那一剑的感觉,和他以往出剑还真不一样。 临漳想巩固回忆一下那种感觉。 符珠也不劝他,带着乌生和日及去逛集市。 小镇不大,但坊市上很热闹。货摊隔三差五的摆着,行人驻足还价。 “符珠,我想要那个!”日及小手一抬,指着一个悬挂黑色招幡的小摊。 招幡似乎是立反了,细杆落在外面,串着白绳固定。 小摊贩卖的是各种各样的剑器,有铜制刀剑,也有桃木木剑。几个小童眼巴巴望着上面的剑,只可叹兜里没钱。 “要不我们凑一凑,买把最便宜的,大家轮流着玩?” “我只有三个铜板。”灰衣的男童摊开掌心,铜板上湿漉漉的,沾满了他的掌心汗。 有个梳羊角辫的小丫头,嘻嘻一笑,“我有十个哩!都是我的压岁钱。” 同伴顿时投去羡慕的目光,自己手里最多就三四个。 小丫头在这群孩子中年岁最大,她不用垫着脚尖就能看见摊上的剑。 “我出的钱最多,等买了剑,我要做盟主!”小丫头口齿伶俐,脑子转得也快,“我一个人玩两天,你们轮流着一人一天,怎么样?” 大家一听,觉得她说得也很有道理,纷纷把钱递给她,其中还有个胖乎乎的小童,拍马屁道,“盟主大人英明!” “所以能不能让我第二个玩啊。” 小丫头听得十分受用,小手一挥,“准了。” 符珠刚过来,便被小丫头敌视的看着,“我们先来,你不准抢我们看中的剑!” 她是给日及买那种袖珍玲珑的装饰剑,怎么也犯不着和他们看中同一把。 符珠侧身站到一旁,语气温软,“行,你们先选。” 小丫头见她这么好说话,狐疑地收回了目光,她脆生生地喊道:“糟老头,我们要买剑!” 眯着打盹的老头被她这一吼,瞌睡虫都跑没了,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问,“今日钱凑够了?要是少了一个铜板,我可不卖的哈。” 羊角辫的小姑娘愤愤的红了脸,他们这次才不是没钱呢! 小丫头把手上铜板啪地一下砸在摊面上,往前一推,“二十四个,一个都不少。” “现在可以把这把剑卖给我们了吧。” 符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心跳了跳,这剑……上品法器?! 但前面的小木方上确确实实写着二十四个铜板,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符珠又看了看其他刀剑,越看越觉心惊,他们宗门里面的炼器师,都未必能炼出这么好的剑。 而这些剑随意摆在这里,卖的还都是人间最不值钱的铜板。 就连那桃花木剑,也不是普通的人间桃木,而是可以驱邪避阴的灵木。 符珠压下心中波涛骇浪,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摊贩主人。 就如那羊角辫的小姑娘所喊,他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个糟老头,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梳了,乱成一鸡窝。 糟老头子放下翘着的脚,眸子微眯,扫了一眼摊面上的铜钱,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来晚了一日,今天涨价了,要二十五个铜板。” “你……!”小丫头被气得小脸通红,吞吞吐吐半天,冒出一句,“你不讲信用!” 老头正色起来,“先前咱可就说好了,我替你把这剑留着,但是每日得加一枚铜板,是你自己答应了的。” 有个瘦黑的小童轻轻扯了扯小丫头的衣袖,低声道:“他说得没错,我们是答应他了。” 小丫头怒目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哪头的,怎么帮着着糟老头子说话! 但毕竟是她理亏,小丫头软下声来,“你就不能少收一枚铜板吗,你都涨了我们七枚铜板了!” 顶着一头鸡窝的老头,摇了摇头,“本来是可以通融的,但谁叫你每次都喊我糟老头,还打扰我睡觉。” 羊角辫小丫头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他本来就是个糟老头,自己说实话,有什么问题吗? 眼见他死活不肯通融,小丫头眼珠转了转,余光瞥到一旁的少女身上。 她轻轻扯了扯符珠衣袖,咬着唇,不好意思的说道:“你能不能借我一枚铜板?” 等他们再去凑铜板,这糟老头肯定又涨价了,这样下去猴年马月都买不下来心仪的宝剑。 许是怕眼前少女不肯相信她,小丫头举起三根手指说道,“等我拿到了剑,你跟我回家,我肯定把钱还你。” “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不信你问问他们。” 几个小童小鸡啄米般点头。 符珠笑了笑,从腰间摸出一枚铜板递给她。 小丫头连忙接过,把铜板压在摊面上,这下神气起来,“钱凑够了,这下你不准抵赖了吧!” 卖剑的老头睨了符珠一眼,收回视线,摆摆手,“拿去吧,日后别来烦我了。”他都被这丫头烦怕了。 小丫头笑嘻嘻的抱起剑扔给自己的小跟班,双手扒在脸上做了个鬼脸,“谁愿意来看你这个糟老头。” 第八十四章 鸾刀 小丫头还不忘了让开位置,让给她借钱的少女选剑。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落在摊面上,想看看少女会选哪把剑。 符珠让日及自己去选喜欢的,她欢喜的跳到摆满各式刀剑的摊面上,抱起一把极小的鸾刀。 小丫头看见巴掌大的小人,惊讶地瞪大了嘴,草木小精灵这种东西,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鸾刀小巧玲珑,精美无比。但却是一件法器。 就如同被羊角辫小丫头买走的剑一样,是极好的法器,卖的是铜钱。 符珠从腰间摸出三枚铜钱,还未放到摊面上,糟乱老头出声道:“卖你,这摊面上卖的可不是铜钱。” 羊角辫的小丫头收回落在日及身上的视线,义愤填膺道:“你这糟老头子,是不是又要坑人了!” 她又轻轻扯了扯符珠的衣袖,“你别被他骗了。” 这个少女好心借给她铜钱,她一定不会让这糟老头宰她的。 老头眯着眼,没理会小丫头的气愤,竖起三根手指,“是三万上品灵石。” (Д)!!! 符珠目瞪口呆。 她看得出来这个老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或许是什么大隐隐于市的炼器师,所以不卖她铜钱,卖灵石她也可以接受。 只是三万上品灵石是不是狮子大开口了? 难怪这小丫头说他。 她都想骂一声糟老头了。 符珠平复好心情,与他理论,“这鸾刀虽好,却怎么也不值三万上品灵石吧?” 符珠学他的样子,也竖起三根手指,“三千。” “前辈既然能二十五枚铜板将剑卖出,就说明您不在意钱财,三千上品灵石买这柄鸾刀,您也没亏不是吗?” 她看得出这柄鸾刀的品质,换个地方一千上品灵石就能拿下来,她出三千,已经很诚心了。 老头多看了她两眼,没想到这丫头还是个识货的。 态度嘛,也比那小丫头好多了。 不过他缓缓摇了摇头,“说好三万就是三万。” “你问问这几个小鬼,我说的价可有改过?” 几个小童齐齐摇头,羊角辫小丫头更是蹙紧眉头,说来就气。 她死磨硬泡了好几天,这糟老头都没有松口过,后面她就渐渐不求他了,自己存钱。 虽然不知道灵石是什么东西,但小丫头知道三万,是个很大很大的数字。 他现在明显就是故意刁难这好心姐姐嘛! 小丫头两手插腰,脑子里将骂人的话都过了一遍,又捡出几句不是太不雅的话,“挨雷劈的黑心老头子,活该你儿子孙子不回来看你,一个人住还坑这么多钱,小心吃米给噎死。” 被骂的老人一脸懵,老头子我什么时候有儿子孙子了? 符珠听得都忍不住扶额,小丫头还挺会骂人的。 “崔小丫!你又在外面骂人了是吧!谁教你这些话的,看我回来不收拾你!” 远远传来一句河东狮吼,崔小丫头霎时白了脸,“完了完了,被我娘听见了。” 她慌乱一阵后,想起来买的宝剑,嘱咐小胖子,“今天剑就归你玩,要好好保护它知道吗?” 小胖子被这从天而降的喜悦砸昏了头,傻笑着抱紧了宝剑,直直点头。 崔小丫又恶狠狠盯向糟老头,“不许朝我娘告状!” 老头斜了她一眼,“谁乐意去你家看母老虎啊,你娘可没给过我好脸色,我才不去自讨没趣。” 崔家娘子,一直觉得他是个骗子,一向不许崔小丫和他走得近,也不待见他。 崔小丫放下心来。 “好心姐姐,现在天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我家就住在过了桥的正对面,你记得来我家找我还钱啊!” 符珠轻笑着和她挥手告别,小丫头人都到桥上了,还做喇叭状大喊,“记得要来啊!” 日及小心的放回鸾刀,这个不爱干净的老头子,卖把小刀都要坑人,她要是动作大了点,指不定他就说弄坏了,要她们赔。 “符珠,我不要这个了。”日及懂事的说道。 眼见少女要走,老头忽地咳了起来,“其实你拿别的东西换也行。” 符珠步子一顿,缓慢转过身来。 原来这人在这里等着自己。她倒听听,他想要什么东西。 在少女几近审视的目光下,老头不自在的开口,“拿黄金藤换。” “你怎么知道我有黄金藤?” 老头“嗯哼”一声,居然有些傲娇,“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老夫不是普通人吧?” 虽然她是看出来了,但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符珠轻轻点头。 老头正色起来,不复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我是一名炼器师,能感受到你身上有黄金藤的气息。” 说实话符珠不太信的。她都将黄金藤放进储物袋了,隔着储物袋还能感受到里面有什么东西,未免有些过份了。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她斩杀黄金藤时身上沾了藤血,还残留了一点气息。 她没闻到,这老人却能感知到,说明他境界很高。 不过她拿到的黄金藤不少,取一截交换也不是不可以。 符珠从储物袋里找出一截最小的黄金藤,递给老人,“鸾刀可以给我了吧。” 老头扒了扒挡视线的头发,眸子闪过惊喜之色,这黄金藤比他收藏的可大了不少。 他连忙收起黄金藤,生怕符珠反悔,“拿去拿去。” 日及喜笑颜开地抱起只有一截手指大小的鸾刀,符珠用五彩线给她穿好,系在脖子上。 老头已经开始收摊了,等他再回头时,少女身形隐入人潮,消失不见。 他还想问问她是从哪弄来这么大一截黄金藤的呢。 坐得久了,他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那个少女明明有眼见力,难道看不出来他摊上卖的剑器都是上品吗?怎么就买了柄鸾刀就走了。 他感觉自己炼器师的尊严受到了践踏。 上品宝剑啊,她居然看都不看一眼,没品位。 老头又忍不住想,难道是他在小镇待久了,炼器的水平下降了? 符珠自然不知道他们走后,卖剑的老头还想了这么多,晚上辗转反侧,又爬起来喝了几大坛酒才睡着。 “符珠,我们现在去那个小丫头家里收债吗?” “不去。” “哦,符珠真心善,白白送她那么大一枚铜板!” 乌生眼角跳了跳,一枚铜板而已,被日及说得好像一座金山似的。 第八十五章 交易 和临漳分道扬镳后,符珠一路向东去。 她不会知道有个小丫头每日坐在门槛前,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她去收债。 小镇上那个卖剑的糟老头也许久都没出来摆摊了,崔小丫不和他拌嘴,还有些不习惯。 “崔小丫,你又坐在门槛上叹什么气呢?” 小丫头一副你不懂的神色,捧着脸数地面的蚂蚁。 “给你一枚铜板自己出去玩,别在老娘面前整日唉声叹气的,听了就心烦!” 崔小丫惊喜的起身,接过铜板,小心翼翼藏在腰间,蹦跳着出门去了。 …… “怎么又是山间。” 少女蹙眉,不情不愿地催动长剑下去。 再走不出这大山,她储物袋里的干粮就没了。她也不会炼丹,辟谷丹也是没有的。 符珠瞅了瞅一下去就靠在树背上的乌生,他倒是很悠闲,像是来度假的。不知道过几天就要挨饿了。 “符珠,我找到了一窝鸟蛋诶!”她原本是想飞到树上睡觉的,没想到意外发现一窝鸟蛋,忽地有点嘴馋。 日及抱着一枚鸟蛋,邀功似的放到她掌心。 “那个鸟窝里还有好几枚鸟蛋呢!”日及手得空后,双手在空中比划,“我们可以煮鸟蛋吃吗?” 符珠一跃跳上日及指的那棵大树,一窝端了。 “一个、两个、三个……”日及趴在鸟窝上数,“有六枚鸟蛋!” 符珠已经架好了从小镇上买的铁锅,去溪边打了水,开始煮蛋。 乌生从树边坐到火堆边,盯着锅里的鸟蛋,显然也是馋的。他很久没有吃过鸟蛋了。 “哇,好香!”日及擦了擦口水。 清水煮鸟蛋能有什么香味?符珠只当日及是夸张了,但随后她就发现了不对。 确实有一股香味。 这山间还有别的人吗?为何她先前一直没有发现?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符珠警惕地将手搭在剑鞘上,环顾四周。 “小丫头这么谨慎,不错不错。” 林间昏暗处缓慢走出来一人,身着麻布衫,头发用草绳绑好,脚踩草鞋,看起来十分落魄。 他手里拿着木棍串起的烤鱼,另一只手搭在腰间酒葫芦上,大拇指微微一推,酒盖就开了。 符珠搭在剑鞘上的手松开。 “你跟着我们多久了?”眼前老头梳洗了一番,符珠通过他那粗糙的头发,还是认出了他就是小镇上卖剑的老头。 日及抱紧项上的鸾刀,警惕地看着他,他不会是反悔了,想把鸾刀要回去吧? 老头自顾自坐到火堆旁,仰头闷了一口酒,符珠也跟着坐回去。 余光瞥见乌生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头手上的酒葫芦,一巴掌落在他后脑勺,“小孩子家家的,不能学喝酒。” 师姐不在,她要承担起教育乌生的职责来。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乌生,眸光落到少女面上,扯了扯嘴角,没理会她。 他只是看他手上的酒葫芦不错而已。 老头被酒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良久才平复。 他不认同的看向符珠,“教育小孩子,怎么能动手呢?你这样是教不好小孩的。” 符珠顿时斜了他一眼,我怎么教乌生,还要你一个外人来教吗?她刚开始也是信奉鼓励式教育的,后来才发现,根本行不通。 就乌生这个性子,非得强硬一点,刚柔并济。 “崔小丫说你儿子孙子都不回来看你……”符珠语调拉长,慢悠悠说,“明显你才不会教孩子嘛!” 起码她教的乌生,有时候还是很听话的。 老头一口酒差点又呛住了,他盖上葫芦盖,不喝了。 “净听那丫头胡扯,我还没娶亲呢!” “噢。” 老头:“……”他怎么感觉这简短的一个字里,包含了很多别的情绪呢? “再不把你的鸟蛋捞起来,要煮裂开了。” 符珠这才发现锅里的水都快煮干了,连忙用竹筷夹起来,放在早就准备好的溪水里面冷一下。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符珠扭头看他。 老头子将自己的烤鱼分给乌生,符珠也并未阻止,只是想弄明白,这人忽地殷切起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咳咳。”老头轻咳两声,清清嗓子,“就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这小丫头御剑的速度也忒快了,他追了两天才追上,许久没这么大程度运动了。 符珠想也没想的拒绝,“不做。” “诶,你先听我说完啊!”老头抓抓脸,思付着从哪里说起。 “我是一名铸剑师。” “哦。”少女反应很平淡。 她们剑宗又不是没有铸剑师,剑阁藏剑,数以万计,浩如烟尘。 “你要是和我做交易的话,我可以替你铸一把剑。” 哐当一声,一把飞剑插到他面前,打断老头的话。 他还没说交易是什么呢?犯得着就用剑威胁他吗?这小姑娘脾气也太不好了。 很快他发现是自己想错了,少女声音平和的说道,“你看看这把剑。” 老头松下一口气,看就看。 他轻松拔出剑鞘,眸中印出一抹银白。 长剑透亮如水洗,剑身霜寒,是一把极好的剑。 “你能铸造出一把比这更好的剑吗?”少女浅笑盈盈的看着他。 老头握剑的手顿了顿,咬着牙,硬是挤出一个字,“能!” 这下换符珠惊讶了,霜雪明是师父寻了许多天材地宝,又请了宗门里最厉害的铸剑长老,替她量身锻造的一把剑,品秩仅在仙剑之下。 这老头看起来其貌不扬,又一副没个正形的样子,说可以锻造出一把比霜雪明还好的剑,她真的很怀疑。 老头自然感受到了符珠的怀疑,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想锻造一把仙剑。” 符珠:“……” 乌生:“???” 日及捧着鸟蛋,吃得正专心。 “你替我寻材料,我帮你锻造一把仙剑,这交易不亏吧?” 符珠默了默。 这交易听起来是不亏,但是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张口就说自己能锻造仙剑,要是仙剑这么好锻造,岂不是满修真界都是了。 “你这什么眼神,怀疑我的铸剑技术?” 难道不应该怀疑吗?一个浑身糟乱,头发潦草,又一张口就要她三万上品灵石的卖剑老头,说他要锻造一把仙剑。 符珠实诚的点头,说道:“确实很怀疑。” “你是铸剑师,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世上只有九把仙剑,没有铸剑师能铸造出仙剑了。” 老头吹胡子瞪眼,“仙剑不也是人锻造出来的?既然前人能锻造出仙剑,我为何不可以?” 第八十六章 剑有五曦 这话倒也不错,锻造出仙剑的人原本也只是厉害一点的铸剑师。 只是这修真界也确实再无人锻造出来过仙剑了。世上的九把仙剑,都是数万年前的遗留下来的。 老头开口说道:“剑出而日暗的掩日剑,浃清如霜的净瓶剑,还有郁离女君的独鹿剑……不都是铸剑师铸造的吗?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只不过铸剑的技术要比一般人高超一点。” 符珠听他讲起这些仙剑来,如数家珍,不由高看了他两眼。 她曾观看过剑经,但上面也只记载了五把仙剑,介绍的还没眼前这个老头讲述的详尽。 比方说独鹿剑,她便不知道它曾经是郁离女君所有。 符珠的手放到腰间佩剑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世界上的名剑你都了解吗?” 老头呵笑一声,他锻剑无数,阅剑无数,世上名剑哪有他不认识的? 正欲开口,他忽地又顿住了。 眼前少女这柄剑,他便不认识。未免说大话在她心目中失了信用,更不好谈交易,老头斟酌开口,“除了近一百年刚锻造出来的剑,排得上名号的,无一不知。” “无一不知?” “无一不知!” 一个是反问的句式,一个是笃定的语气。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老头气定神闲的说道,他就给这小丫头露一手,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吹牛。 符珠笑眯眯说道,“有一柄剑,如琉璃华彩,剑光五色,异彩纷呈,你认识吗?” 老头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你说的是五曦剑吧。” 符珠哪里知道什么五曦剑不五曦剑的,她到现在都还没能拔出这把剑呢。 不过听名字,倒是很像。 “五曦剑,剑光有青、黄、赤、白、黑五色,是世上最华美的剑。不过锻造它的是何人,修真界一直没个说法。至于它的上一任主人,正是千年前修无情道飞升的倾云尊者。” 老头忽地有些感慨,他拨开酒盖,闷头饮了一大口酒,“倾云尊者的名号你应该不陌生吧?” 他杀妻飞升的故事在修真界口口相传,几乎无人不晓。对于这件事,修真界也一直持两种极端意见。 一拨人认为杀妻证道,有违天理,绝不可取,甚至连带痛恨那些修无情道的,口诛笔伐就没有停过。 另一部分人认为,我既然来修仙,就是为了飞升,只要是能飞升,杀妻证道又算什么?修仙者本就应该断红尘,斩七情。 且不说无情道的修炼速度最快,更重要的是,万年来,除了倾云尊者杀妻证道飞升,再无人飞升了。 似乎除了无情道这一条路,上天将其他路径都堵死了。因此也有人拿这一点去驳斥那些反对修无情道的人。 其实无情道一直都存在,只是有了倾云尊者的先例后,修真界转修无情道的人越来越多。 开了个不好的头,此后七八百年,修真界一直处于一个混乱的状态,道侣之间互相争斗猜忌的事层出不穷,直到后来人死了不少,还是没人能飞升,大家才渐渐歇了狂热的心思。 到最近的两百年,大家对无情道的态度又开始温和起来。 符珠轻轻点头,“知道。” 这把剑是五曦剑,那么她在剑冢中看见的那位男子便是倾云尊者了。只是他为何要弃剑? 还有那位神秘的剑灵女子,为何要等手持独鹿剑的人? 符珠又问道:“五曦剑和独鹿剑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老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慢悠悠说道,“独鹿剑是万年前郁离女君的佩剑,五曦剑是千年前倾云尊者的佩剑。” “两人隔了有九千年了,怎么会有交集?” 郁离女君飞升的时候,倾云尊者都还没出生呢。 符珠还是笃信这两者之间有关系,至于其他的,老头说得倒是挺像回事。 她眼里的将信将疑太过明显,看得老头一口酒差点又呛住。他抬手擦了擦酒渍,“你这什么眼神?怀疑老头子?” “没有。”符珠笑盈盈说,“前辈果然是高人,之前是我眼拙了。” 听见她的称呼变成了前辈,老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别叫我什么前辈了,老头子单姓一个訾。上此下言的訾。” 符珠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訾老。” 訾老顿时笑意满面,又提起先前的事,“你现在愿意同我做交易了吗?” 身为一名铸剑师,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铸造出一把当世无双的宝剑。 他观这小丫头剑道气运十足,剑术虽然没见过,但想来也是不错的。 如果他真锻造出来一把仙剑,送给这小丫头也不算辱没了仙剑。所以他是真心实意希望这丫头能答应他。 符珠无奈的耸耸肩,好声好气地说道:“訾老境界不低,为何不自己去寻材料,我还有别的事在身上呢!” 要铸造一把仙剑,所需材料必定珍稀且多,她要是答应去一个个找,不是望着大饼白白打工吗?鬼知道要打几百年。 而且越珍稀的材料,所处环境越危险,她又不傻,为了一句口头空言,去出生入死。 “你是下山历练的吧?”訾老摸着酒葫芦,忍住想喝酒的瘾,说,“去秘境也算历练嘛,还能遇到不少机缘呢!” 符珠打断他的话,一脸严肃,“你别忽悠我。” “你怎么不说去秘境还有不少危险呢!” 訾老一时有些语塞:“你一个剑修,还怕危险?” 符珠想也没想说道,“自然不怕。” “但自己要去和别人叫你去,这是两回事嘛!” 小姑娘油盐不进,叫訾老有些无可奈何。想当初多少人求着他帮忙炼器,他都不屑一顾的,哪里知道求人的滋味啊。 他退一步说道:“这样吧,你日后要是遇到什么我需要的材料,帮我收集起来,优先考虑卖给我如何?我可以帮你炼器。” 怕她不同意,訾老又补充道,“练出来的仙剑也归你。” 符珠沉思了片刻,悠悠问道:“一品法器也可以炼制吗?” 訾老:“……” 她眼光倒还挺高。 訾老气呼呼道:“可以。” “那好吧,你先告诉我,你都需要些什么。” “不过我没答应你替你寻找材料,这是两码事。” 小姑娘真是一点也不吃亏。 訾老腹诽完后,将他所需的材料一一道出。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传送阵 他这几百年已经收集了不少材料,只不过还有几样最重要的没找齐。 比如这黄金藤,用来做柴火,就还差好几捆。 “黄金藤、汤谷水、玄青铁、一簇明心火……” 符珠听得像念经一样,有些昏昏欲睡。好半天这细碎的声音终于停了,她努力扬起脸来,“你……你这些年一样都没收集吗?” 他不会是刚灵光一闪,想炼制一把仙剑吧,符珠忽地就觉得他很不靠谱。 而且他说的那些东西,除了黄金藤她还有很多,其他都没听过。 “怎么可能!”訾老当即反驳道,“我从几百年前就开始收集了,只是前四样实在太难得,还没多大头绪。” “你先前给我的那截黄金藤,是我这些年来,收集到的最大的一截,想着你连这种好东西都能搞来,这不才追上来和你谈交易的嘛!” 想到储物袋中堆积如小山的黄金藤,符珠默了默没说话。 訾老叹了口气,“要是能有一把仙剑让我研究一下,成功率肯定更大。” “不过仙剑太难得了,可遇不可求,应该也是没这个机会。” 符珠听着越发沉默,她手上就有两把仙剑。 “你帮我练一件上品法器,我帮你找齐剩下的黄金藤。” 訾老惊讶地看着她,她先前还很抗拒帮她找材料的,怎么忽地又热切起来了。 “你想要一件什么样的法器?” “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日后想到了再说吧。”她要回宗门找会炼器的师兄画好图纸,才知道具体要什么样的。 訾老没多问,旋即点了点头答应。 “此去东南有一处遗址,藏有一道剑意,你若有兴致,可以去看看。”訾老随口说道。 那处遗址也是他找材料时意外发现的,里面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尤其是那道剑意,对于剑修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遇,便做个顺水人情给她,至于她去不去,就看她自己的了。 符珠轻声应下:“我知道啦,顺路的话就去看看。” 訾老神色轻松起来,仰头咕噜咕噜喝下几大口酒,“既然谈好了,老头子就回小镇了,好几天没出摊了都。” “前辈。”符珠唤住他,起身相送,“我叫符珠。” 訾老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这小丫头名字呢,真是老糊涂了。他摆摆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坐下吧,不必送了。” 少女还是直着身子,目送他离开后,才坐了回去。 乌生已经啃完了訾老烤的整条鱼,鱼骨堆积一地,有成群的蚂蚁搬运着细小的骨刺。 “看什么看。”符珠一手掐诀,将鱼骨和蚂蚁都移到远处去,“没事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乌生一时不清楚,她说的赶路是去州胥城还是去那个老头说的遗址。 日及盖着一片树叶,呼呼大睡。 第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日及就醒了。 她捡起昨夜的被子,去接露水洗脸,才发现那个老头已经走了。 不知道他昨晚和符珠说了些什么。但符珠还在修炼,日及便趴在一旁等她。 清晨的空气最好,日及伸了个懒腰,精气神饱满。 扭头看见乌生也已经起了,她扬起一个笑,“乌生,早呀!” 虽然知道乌生不会理自己,日及还是和他打招呼。乌生不理人是他的事,她要打招呼是自己的事。 也不知道这小精灵每日都这么高兴,在瞎高兴什么。乌生抿着唇,想了想,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 日及愣住了,刚刚乌生是和她打招呼吗? 她开心的飞到符珠肩上,踮起脚尖窃窃私语。 符珠也惊疑了一下,旋即轻笑起来,看来师父让她带乌生下山历练很对,他已经不像刚到悬剑峰时那样,沉默自闭。 乌生奇怪的看着她们两个,不知道有什么悄悄话好说的。 御剑一天,终于到了符珠想去的照生城。 日及已经会认识几个字了,她一见这三个字,就欢喜的问道,“符珠,这是照生城对吗?” 符珠轻笑点头,“对,就是照生城。” 日及抓抓脸,“可是我们不是要去采霞台吗?” “没错,我们是要去采霞台,不过从这里去会更近。” “照生城里面有一座传送阵,我们坐传送阵过去。” 作为为数不多的拥有大型传送阵的城,照生城人流如织,络绎不绝。 尤其是修士往往都会来这里中转,人流太多,因此这里进城的排查比较松,排队也快。 符珠是看了临漳给她的地图,才发现照生城和采霞台之间有传送阵连接。 千年前,传送阵还并未兴起。 法阵要连接起两城,需要阵法造诣极高的阵法师才能完成,每隔十年还要派人来修缮维护。 因此坐传送阵很贵,每人需要缴纳十枚上品灵石。 符珠进城后问到了传送阵的位置,她赶过去的时候,正好是今天最后一趟。 “几个人?”负责记录的修士头也不抬的问道。 “三个。”符珠先前了解过传送阵坐人的规则,只要是活物都要算一个人的费用。 比如说修士所养的灵宠,坐骑。日及这种修成人形的草木精灵自然也要算在其中。 “三十枚上品灵石,缴纳完后,到传送阵上等着。” 修士数了数灵石,无误后便放进了一旁的木盒中。 他们剑宗出行一直都是御剑,这是符珠第一次坐这种大型传送阵,对她而言其实还挺新奇的。 传送阵是一个圆形巨台,下面画着密密麻麻的阵纹,好似古树藤枝交错在一起。 上面已经有不少修士在等着了,符珠不动声色的估算了一下,约有三十人。 都是三五两两结队而行,细声交谈,唯有阵法最里面有位头戴帷帽的少女,抱着一只雪白狐狸,有些格格不入。 符珠淡淡收回视线,她牵起乌生,踩上阵法后,脚下阵法散发出莹莹绿光。 那些树枝藤纹间勾勒成许多圆形,里面的绿色更显幽深,像是无数枝条上结出的青果。 一束绿光冲天而起,忽地眼前一暗,天旋地转起来,符珠拉紧了乌生的手,避到最边上,以免被摇晃的人撞到。 “以往坐传送阵也没这么晃啊!” “砰——” “我的东西掉了,你们有人踩到没有?” “黑漆漆的谁知道掉哪去了,呕……” 传送阵内一片混乱。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思织 “应该是传送阵受到了损坏。”黑暗中一道不大的声音响起,恰好够符珠听见,像是专门说与她听的。 符珠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声音的来源,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像是那个戴帷帽的少女。 毛茸茸的触感擦过她的手,少女往这边挪了两步,没带什么情绪的说道:“传送阵出现问题,你和同伴记得牵紧点,以免因空间错乱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去了。” 少女似乎对传送阵很了解,哪怕此刻天旋地转,黑漆漆一片,仍保持着平常心,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被误传。 符珠握紧了乌生的手,刚要朝这好心的少女道谢,一股巨大的气流卷起,身后仿佛有人推了她一把,身形一栽,踩到了一片柔软的土地。 四周有些暗,但从头顶的吹过的风彰示着,她已经离开了传送阵。 空气清新起来。 “怎么被传送到这荒郊野外了?” “什么破传送阵,还浪费我十块灵石!” “不知道这里离照生城近还是离采霞台近,要是离照生城近,我高低得回去问问他们,叫他们赔我灵石……” “这边有条山路,走了。” 坐上传送阵的有三十余人,而这里不过六七人的样子,符珠想起那个帷帽少女的话,看来因为空间错乱,大家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点。 “啾啾啾——” 雪白的小狐狸咬着符珠的裙摆低声叫唤。 符珠眸子闪过一缕惊讶,蹲下身子想摸一摸小狐狸的头,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棉棉,教过你多少遍了,不要乱咬人家衣服。” 符珠的手一顿,没再落下。小狐狸却扬了扬头,蹭了蹭她的掌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她脚边躺下打滚。 帷帽少女抱起白毛小狐狸,轻声朝符珠致歉,“它就喜欢咬人衣服,抱歉了。” “没关系。”符珠站起身来,语气温和,“它叫棉棉吗?很可爱。” 少女点头,“对,大名棉花,小名棉棉。” 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平常只敢往看起来脾气好的人身边凑,咬人衣服,要是遇见个三壮五粗的,就缩她怀里瑟瑟发抖了。 “我叫思织,是一名阵法师兼符箓师。”介绍完小狐狸后,帷帽少女介绍自己。 这样啊,难怪看起来她对传送阵那么了解。符珠轻轻扬起笑意,说道,“符珠,是……” “是一名剑修。”思织接过她的话,“看出来了,腰间的佩剑很明显。” “不过你腰间两把剑,区别也太大了。” 她腰间一把霜雪明,剑鞘素朴却不失雅致,另一把剑,剑鞘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做的,好像干枯的树皮,和少女的气质有些格格不入。 符珠笑了笑,没说话。 “应该是阵石位置发生了偏移,才导致我们被传送到了这里。”思织仰头看了看天,收回视线,“往南移了。” 照生城往采霞台,是东西一条直线,如果像思织所说的那样,往南移了,现在岂不是东南方向了? 訾老所说的那处遗址正巧在东南方向…… 符珠不知这是巧合还是真的意外,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该走的路,一步也少不了。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出这大山。” “是啊,我辟谷丹都要吃完了,再走不出去,要饿死在这里了。第一个被饿死的修士,会不会被记载进修真史中啊?” “你想得倒挺美,就你一个筑基境,谁在意?你要是像倾云尊者那么强的话,说不准能给你单开一页。”同伴打趣地说道。 那人冷哼了一声,“像倾云尊者有什么好,被后世笔诛口伐?遗臭千年?” “我说的是实力,又不是人品,你敢说不羡慕倾云尊者的实力吗?” 这倒是不能昧着良心说了,那人沉默下来。 却有另一道叹息声响起,“其实倾云尊者除了杀妻证道这一条,其他方面还真没得说。” 众人皆是沉默,是啊,倾云尊者,斩恶妖降魔修,一柄竹剑遇不平事则出,少年成名,千年飞升,这样的天资,让无数人难以望其项背。 其实很多人都曾将他当做榜样,所以在他做了杀妻的事后,才会反应如此强烈。 符珠注意到身旁的少女状态有些不对,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思织回神,努力平复好上下起伏的心情,只是语气还是彰显了她的不平静,“他们怎么能这样说倾云尊者,我才不信倾云尊者真的杀妻证道了!” 额……看起来思织好像还是倾云尊者的仰慕者。 符珠没多关注过倾云尊者的事迹,只知道他千年飞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的目标便是要做这后来者,超过他。 至于他是否杀妻证道了,符珠其实一点也不关心。但自从她从剑冢拿到了那柄属于倾云尊者的五曦剑,身边关于倾云尊者的人或事,好像就多了起来。 思织扭头看向符珠,“你也相信倾云尊者真的杀妻证道了吗?” 符珠在她严肃的视线中摇了摇头,思织终于露出一个笑来,却听见少女的回答并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我不知道。”符珠坦然说道。 思织神色一下子黯淡下去,她还以为终于遇上一个相信倾云尊者的人呢。 不过她说的是不知道,这个答案很真诚,既不人云亦云,也没有执偏见,思织心底还是轻松了起来。 “那你为何这么相信倾云尊者呢?”符珠偏头问她。 思织摸着棉棉的头,固执地说道:“我就是相信。” 她从小就立志走遍整个修真界,找出倾云尊者飞升的真正事实,证明他的清白。 符珠复杂的看了眼思织,倾云尊者飞升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吧? 似乎看出了符珠所想,思织说道,“我虽然没见过倾云尊者,但我们家受过他的恩惠。” “家族里有一本关于倾云尊者的事迹书,我从小读了很多遍,听的都是他行侠仗义的故事。” 末了,思织补充道:“还有倾云尊者和他道侣之间的故事,我觉得他们之间不像外人说的那样。” “在我家祠堂,还挂了一副倾云尊者和他夫人的画像。倾云尊者的夫人很漂亮,一袭白衣飘然如仙,一点也不像凡尘中人。” 画像中,倾云尊者目光柔和仅落在他夫人身上,似乎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而那位美丽的女子,眸光远眺,嗔喜合宜。 不要乱猜π_π 第八十九章 意外重逢 思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形容那位女子有多好看,上下打量了符珠两眼,说道,“大概比你漂亮两三倍的样子吧。” 符珠:“……”虽然她不在意外貌,但也不能这样人身攻击她好吧!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冒犯,思织连忙挽救,“我不是说你不漂亮。” “只是没有倾云尊者夫人漂亮而已,在其他人面前,你还是很好看的!” 如果她不说后面这句话,符珠还是可以勉强原谅她的。 日及怕符珠伤心,扬起声,故意说给思织听,“符珠,她说得不对,你和卫姜公主一样,都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就连乌生也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破天荒说了第二句话,“好看的。” 声音细如蚊蝇,趴在符珠肩头的日及都没听见。 符珠轻笑道,“我没伤心。” 她就见过极好看的人,不妖不媚,却能美到人心坎上去,只不过脾气不大好。 符珠忽然起了兴趣,想看看思织家里的画像,“日后有机会的话,我能去你家看看那幅画像吗?” 因为对倾云尊者的抵制,修真界其实并没有他的画像,符珠在剑冢时,也只是看见了个模糊的身影。 思织以为是自己的话伤到了她,毕竟哪有女子不爱美的,有些踌躇。 但是倾云尊者的夫人是真的好看啊,她要是见了,万一更伤心了怎么办? 思织扭捏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有机会的话,一定带你去。” 符珠顿时扬起笑意,在春华正茂的年纪里,哪里都恰到好处,宛如明珠生泽。思织忽然就觉得,其实她也就比倾云尊者的夫人差了一点点吧。 先前的说话声越来越近。 “还好我们中间有阵法师,没踩到那古怪的阵中去,不然可真就出不来了。” “是啊,不过那几个宗门弟子就没那么好运了,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估计要被困死在那里了。”声音带着一缕惋惜。 “人家大宗门下山历练的弟子,轮得到你操心,还不如想想找点什么充饥吧!” “在山上的时候,好像看见下面有人烟的啊,怎么现在黑灯瞎火了……” “都这么晚了,就算有村子,人家也早睡觉了,肯定熄灯了,哪那么容易好找!” 下山历练的弟子?他们剑宗历练的弟子应该也是这个时间段吧,符珠皱了皱眉,从坡坎上下去。 “喂,你要去哪啊……”思织喊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请问你们刚刚说的宗门弟子,他们什么打扮,被困在了哪边?” 忽然窜出来的人吓了他们一跳,随后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激动地问道,“道友身上有辟谷丹吗?” “我没辟谷丹。”符珠说道,“不过我身上有一些食物,可以分给你们。” 符珠取出储物袋里的干粮和水分发给众人,虽然不多,但总好过没有。 一人连忙啃了口馍,含糊不清的道谢,“唔……多谢这位道友。” 思织赶到的时候,一群狼吞虎咽的修士,殷切地看着她,眼里已经写满了想说的话。 她默了默,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辟谷丹丢过去。 一颗辟谷丹入腹,饥饿感顿时扫空,最前方的修士,抱拳拘礼,随后指了个方向,“道友问的那些宗门弟子,翻过这座山就能看见了。” “不过那边有个很古怪的阵法,你们小心点,别不小心踩进去。” “我们就先告辞了。” 符珠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了路。 思织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用手肘戳了戳符珠,“那些被困弟子中,有你师门的人吗?” 难怪她听见这些人说话,就急忙忙往这边来了。 “要先见过了才知道。” 虽然他们剑宗是这个时候让筑基境弟子下山历练,但别的宗门,其实也相差无几。 符珠抬腿往修士所指的方向去,思织也跟了上去。 面对符珠询问的视线,她笑嘻嘻指了指自己,“我是阵法师,指不定还能帮上你呢!” 其实她就是想去看看那古怪的阵法。 “对了,你怎么出门历练都不带辟谷丹啊!” “我辟谷了。” “哦。”思织下意识应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辟谷了?” 她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秀灵毓的小脸,围着符珠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你今年多少岁?” “快十六了。”符珠淡淡说道。 思织小脸青了又白,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才十五,怎么就结丹了呢? “等等——”思织压低声音,拉住符珠的袖子。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一只手捂住棉棉的嘴,以免它发出声响。 符珠肘臂推了推她,“你再不松手,棉棉要变成眠眠了。” 思织感受到手心湿润润的,棉棉被她捂得难受,一直用舌尖抵着她。 思织这才骤然松开手,想起符珠刚刚的话,嘴角扯了扯,“你还挺会开玩笑的。” “等会儿,差点被你带偏了,你到底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 符珠抽回自己的手,指了指前方,“不仅听见了,还看见了。” 不远处,有两个互相攀附着的小姑娘,挤缩在一团,蹑手蹑脚的往前进。 原来是人啊,思织松了一口气。 她再抬眼时,发现符珠身影已经不见了。 思织气得原地跺脚,她怎么又一声招呼不打,就先走了! “没有灵力护体,好冷啊!” “等我们走出去求救,他们会不会已经被困死了?” “我好饿,好想吃东西!” “喂,你怎么都不理我,我一个人自言自语,这很没面子的。” 身旁的小姑娘张了张嘴,“你不是饿了嘛,少说话可以节省点力气。”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但是我不说话的话,你不觉得有点太寂静了吗?” 小姑娘言简意赅地说道,“不觉得。” 要不是实在太冷了,她差点就想甩开她的手。 “我已经饿得眼冒星星了,怎么还看见有亮光了呢?” 寡言的小姑娘说道,“我好像也出现幻觉了。” 不然她怎么会看见符珠师姐出现在这里呢? 一抹昏黄由远及近,宓芋揉了揉眼,看见有个身穿桃红柳绿的少女,提着一盏羊角宫灯,朝这边走来。 她连忙推了推身旁的约素,“不是幻觉!” 约素耷拉着的眼皮子掀了掀,看清来人,顿时清醒。 第九十章 山下人烟 “小师叔!”原本有气无力的约素,激动地挥了挥手。 宓芋也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来,扬声喊道,“符珠师姐!” 符珠提着灯靠近,好看的远山眉皱了皱,“怎么搞成这个狼狈的样子?” 两个小姑娘姣好的面容沾了泥迹,发丝被汗水打湿得凌乱,紧紧贴在脸上,唇色发白,看起来十分狼狈。 她们倒是团结,一直挽着靠在一块取暖,另一只手则杵着佩剑,当做行山杖。 符珠赶忙从储物袋里取出之前三师兄给她的回灵丹,分给二人。 感受到体内渐渐有灵力恢复,也不那么冷了,约素才松开宓芋的胳膊,伸出一只手摊开,“小师叔,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宓芋虽然没开口说话,视线也是望着符珠的。 符珠想到她为了探听消息,将食物都给了先前的那拨人,有些僵住了,好在思织跟了过来。 棉棉激动的“嗷嗷”两声,从思织怀里跳下去,围在两人中间打转,张嘴咬了咬少女的裙摆,却只吃了一嘴的泥,呸呸呸地吐着。 “好可爱的小狐狸!”约素没在意这么多,蹲下身子摸了摸棉棉的头,学着它的模样张牙舞爪。 符珠将思织拉到一旁,“你给我两颗辟谷丹,我拿回灵丹和你换。”正好三师兄给的回灵丹还剩一枚。 思织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是我想的那个回灵丹吗?” 回灵丹可比辟谷丹珍贵多了,一般丹修都练不出来的。 符珠点头,“对。” “其实按照我们之间的交情,我送你也无妨。”思织说着,忽地有些痛心疾首,听得出来全是懊悔,“可惜我就那一瓶,刚刚全给他们了。” “……” 虽然不知道她何时与思织有了交情,但现在她身上没有食物,思织身上没有辟谷丹,确实很难搞。 符珠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些修士说的话,山下有人烟,以她的速度,带着约素和宓芋过去,应该也很快。 有了主意后,符珠取下腰间剑,霜雪明瞬间随着她的心意,变大变宽。 “我们下山去问问有没有人家,可以买点食物。” 乌生最先爬上剑身,往前挪了挪,调整坐姿。 约素还没坐过符珠的剑,连小狐狸也不摸了,开开心心的就跳上了剑身,还不忘搭把手拉了拉宓芋。 思织有些孤零零的站在原地,“那我呢?” 符珠看了她一眼,答道:“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和我们一起。” 最后就是,思织也爬上了霜雪明,坐在剑尾处,还挺兴奋,“听说厉害的剑修,御剑可以瞬去千里。” “你现在可以瞬去千里吗?” 符珠还没说什么,约素就抢先回她:“我小师叔当然可以了!” 符珠没应声,她还沉浸在,自己第一次御剑带这么多人的荒诞中。 踩上剑端,霜雪明晃了晃,很快保持了平稳。 思织被这一下晃得,连忙抓住了身前小姑娘的衣服。 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刮得思织脑瓜子嗡嗡的,但很快就结束了。她再睁眼,飞剑已经停了下来。 好快! 两眼一黑,就到了。 “汪汪汪!” “汪!” 有犬吠声响起,渐渐又歇了声。 “真的有村庄诶!”思织惊喜的说道。 约素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本来就有村庄啊,我们就是接了这村子里的求救,才来这里除妖的。” “谁知道,还没到,一半人都被困山里了,这大约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除妖?”符珠扭头的看向她,“什么妖,厉害吗?” 约素摇了摇头,“还没见到呢。” “前面有户人家灯还亮着,我们先过去看看,问问就知道了。”思织提议道。 几人还未走近,就见有两个黑影先进了院子,抬手扣门,门里虚开一条缝,随后“砰”地一声又关了过去。 “这小村子的人怎么都这样啊!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 “这已经是敲的第九家了,看来再敲下去也没结果,走吧。” 约素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像是晋双双。” 符珠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么黑,你都能一眼认出来? 约素骄傲得宛如一只孔雀,她“嗯哼”一声,说道,“晋双双和她哥哥晋明云化成灰我都认识。” “在试道大会上,我还打败了晋双双呢,她肯定要气死了。” 虽然晋双双当时境界比她高一境,但她手握的可是自家镇宗之剑临弓影,她又有灵宝在身,就是砸,也能砸赢晋双双。 想到晋双双当时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子,约素就忍不住高兴。 晋双双隐约听见有人在说她,转身就看见远外站着几个她最讨厌的人。 她下意识就要同约素吵起来,不过在看见她身旁的符珠时,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面对这个险些让她道心破碎的少女,晋双双心里其实是有些悚她的。 晋双双语调缓了缓,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身旁的太玄剑宗弟子何时见过,阙月山的大小姐晋双双如此谦逊,一时有些怀疑自我。 约素道,“关你什么事。” 她绕过晋双双,迈进院子里,朝符珠招招手,“小师叔,进来呀!” 符珠弯了弯眉眼,朝晋双双打了个招呼,随后绕开她,进到院子里。 虽然在阙月山时晋双双好似不太待见她,不过符珠看在赵执缨和晋明云的面上,也不会和她计较。 她的兄长晋明云,确实是个很让人值得敬佩的对手。 思织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好像除了她一个人,大家都互相认识。 “双双师妹,我们现在要离开吗?” 刚刚那户人家已经拒绝他们了,现在又来了一堆晋师妹不喜欢的人。 晋双双却有些心不在焉,约素为什么要喊符珠小师叔?她一个照影山的人,拜在枕山门下,还要不要脸了! 晋双双沉思片刻,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说我们太玄剑法当真比不过铅华剑法吗?” 抱剑弟子顿时挺起胸膛,“怎么可能!我们太玄剑法才是天下第一好不好!” 那为什么约素要去枕山学铅华剑? 而且枕山的掌门怎么想的,把铅华剑教给一个连星剑宗的人!晋双双越想越觉得,照影山和枕山的人,脑子都有病。 “不走了,跟着她们。”晋双双说道,“我就在这等着,看她们被拒绝后的尴尬。” 第九十一章 哪个剑宗 晋大小姐都发话了,他还能说什么。 约素抬手扣了扣门,没动静,她又敲了两声,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我们要睡了,你们去别家吧!” 屋内的火光顿时熄灭。 “哈哈。”身后传来一道轻笑声,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看好戏的晋双双。 约素瞪了她一眼,气鼓鼓扭回头。她已经饿得没力气和晋双双吵架了。 “符珠师姐,这户人家不愿意开门,我们要换一家吗?”宓芋轻声问道。 “别白费劲了,要是换一家就行,我们也不会这么晚,在这里遇见你们了。”晋双双撇撇嘴说道。 要不是为了等赵师叔过来,她才不在这破村子里呆着呢! 符珠将晋双双的话听进耳里,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这一路走来,许多家都熄了灯,就剩眼前一家亮着的光刚灭。 符珠想了想,靠近门边温声道,“阿婆,我们不进来,拿钱和您买一点吃食可以吗?我可以付双倍价钱给您。” 她耳力好,听见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噌”的一下,屋内火光又亮了起来。 “吱呀”一声,木门从内打开,一只苍老的手扶着门巍巍探出,老人的视线来回转了转,最后落在一个浅笑盈盈的少女面上。 “你姓符?” 约素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准确认出符珠的,不过这户人家愿意开门,就是好事。 符珠虽然不知这老人家为何会问这个,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巧笑道,“对,我叫符珠。” 阿婆将门大开,转身走进了屋内,“都进来吧。” 她缓慢说道,“我们这个村子叫符家村。” 原来如此,约素恍然大悟。这阿婆肯定是听见小师叔也姓符,才给她们开门的。 屋子不大,兀地挤进来这么多人,显得有些逼仄。 约素看着跟进来的晋双双,问道,“你跟进来做什么?” “要你管。”晋双双撂下一句话,径自坐到墙边一个小木凳上。 阿婆将人领进来后,便去了灶房。 她并未转头,却知道身后有人,“过去坐着吧,我给你们煮几碗面条。” 阿婆舀了两瓢水,盖上盖子,蹲下身准备生火,符珠说道,“我来吧。” 取了两截干柴放进土灶里,符珠打了个响指,火光就噌的一下亮了起来。 “这是仙术吧?”阿婆笑眯眯问道。 符珠扬起头,浅笑打趣,“阿婆竟然还知道仙术,很了不起!” 普通的凡人,穷其一生都未必能接触到这些。 阿婆似乎被她的话逗乐了,温声道,“我们村子并不是因为里面的人都姓符,才叫符家村的。” 符珠认真听着。 阿婆继续说道,“是村子里出了位符箓师,才改名叫符家村的。” “原来阿婆家不姓符啊。”符珠作惋惜状,“先前以为我和阿婆家一个姓,想着还挺有缘份的呢。” 阿婆乐呵呵道,“夫家确实姓符。” 水开了,阿婆转身去柜子里拿面,抽了大半把放进锅里,又择了些青菜。 青白相间,极是好看。 “小姑娘这名字是怎么起的?”放完面,阿婆又闲了下来,和她聊天。 符珠取下藏在衣服里面的一颗红珠,举起给她看,“师父捡到我的时候,脖子上挂着这颗红珠,上面刻了个符字,就取名叫符珠啦。” 阿婆摩挲着红珠,看了看,又细细替她放回衣服里面,直起身子,去捞面。 灶台上摆放了九个碗,都已经放好了调料。 他们一行人一共七个人,多出来的两个碗,是阿婆孙子孙女的。 她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床边坐着两个和乌生一般大小的孩子,床头有碎粉屑。 想来是孩子半夜饿了,老人家才还没睡觉。 符珠端了两个碗出去,朝他们道,“阿婆煮的面,不过有点烫,我给你们放桌上了。” 闻言,两个小孩好奇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怯怯坐到桌边,埋头吸面。 乌生也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似乎在问,我的面呢?以前凡事都是先紧着他的,现在却先顾别人去了。 符珠白了他一眼,抬手的动作刚到一半,乌生就挪了挪位置。 “坐着干什么,自己去端。” 话是对着乌生说的,屋内的几个人却都是一顿,连忙往灶房去,自己端自己的面。 约素早就饿得七荤八素了,捧着面碗,只觉得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 符珠正要再回灶房去,阿婆已经端着两碗面出来了,摆在她和乌生面前。 约素下意识开口道,“我小师叔已经辟谷了,她不吃这些的。” 昏暗的灯光下,阿婆的神色有些看不清。 符珠冲她摇了摇头,对着阿婆笑道,“这面很香,我想尝一下。” 她平常不吃饭,是因为辟谷后确实不用,不过这面条是阿婆的心意,却又是不一样的。 符珠翻开一个小盏,给日及夹了两筷子面条,捧着碗先喝了口面汤。 见符珠面色无异,约素不再说话了,安心的吃自己的面。 想到约素说的除妖一事,符珠问道,“阿婆,你们村子有妖物出没,请了剑宗弟子过来除妖的吗?” 约素、宓芋、晋双双和那位不知姓名的太玄剑宗弟子吸面的动作齐齐一顿,怎么忘了正事了! 阿婆“啊”了一声,似乎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剑宗?你们说的是哪个剑宗?” “是连星剑宗还是太玄剑宗?” 约素放下筷子,纠正道,“哪个都不是,就叫剑宗,是枕山的那个。” 阿婆只是看向符珠,她的孙子孙女也偏头看向她,“你是哪个剑宗的?” 符珠笑道:“在枕山的那个。” 阿婆奇怪的挠了挠头,“好像没听过这个剑宗啊。” 她好奇的问,“这剑宗怎么样?厉害吗?” 约素道:“当然厉害了,我小师叔就是剑宗的,已经是金丹境了,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我们都要吃饭才行,她可以不用吃饭呢!” 阿婆拍着符珠的手,语重心长道,“不吃饭怎么行呢?” 她又扭头看向这个活泼讨喜的小姑娘,“这个金丹境是什么境?” 约素用她可以理解的造句说道,“就是可以活好几百年。” 阿婆惊讶地瞪大了眼,“那岂不是长生了?” 也不算长生,约素不知道怎么和她讲,抓了抓耳朵,难得语塞。 晋双双插话道,“我和我师兄就是太玄剑宗的。” 第九十二章 付钱 见阿婆知道他们太玄剑宗,却不知道枕山,晋双双难得扳回一城,颇为骄傲。 她放下筷子,信誓旦旦地说道,“阿婆,不管你们村子里遇到了什么样的妖物,我们太玄剑宗一定会帮你们除掉的!保证还你们一个清净。” 约素嗤笑一声,“太玄剑宗来这么多人,还有一大堆都在山上困着呢,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宓芋轻轻扯了扯符珠的衣袖,小声道,“我们宗门也有人被困住了。” 为了不拆约素的台,她声音压得极低,就连离符珠最近的乌生也没听见,只能看见她们窃窃私语的交谈着什么。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阿婆赶忙打圆场,岔开话题说道,“这妖物长什么样我们也没见过,只是村子里不断有人失踪,所以晚上大家都关门得早。” “难怪我敲门的时候,没一个人开门呢。”晋双双自言自语道。 不过正如约素所说,太玄剑宗的弟子还困在奇怪的阵里,当务之急是要等赵师叔来,救出大家,才好再去寻那妖物。 符珠先前早有猜测他们剑宗有弟子被困,不然也不会就剩约素和宓芋两个人在山上乱跑。 下山历练的队伍,多是三五人一队。 吃完了面,符珠取出一贯铜钱放到桌上,对着阿婆说道,“今夜太叨扰阿婆了,这是我们的饭钱,阿婆收好。” 混迹人间这一段时间,符珠对人间物价已经很了解,知道那把面最多值几个铜板。她先前在灶房帮忙的时候,看见米缸已经见底,一把面也只仅小撮,阿婆还要带着孙子孙女,她想力所能及的帮一下阿婆。 阿婆伸出手想去解串着铜板的细麻绳,“几碗面而已,用不了这么多。” 符珠按下她的手,温声道,“阿婆就收下吧,我们修仙之人不用这种货币的。” 两个小孩眼巴巴看着阿婆,眸子里有担忧,似乎是怕阿婆真的拒绝了。 这一贯钱够他们家用好久了,而且还可以买糖人了。 不知是被符珠的话说服,还是被孙子孙女的希冀之色触动,阿婆叹了口气,“好。” 符珠缓慢松开手,笑意盈盈。 见枕山的人给了饭钱,晋双双胳膊肘撞了撞一块下山来的纪支,小声道,“怎么办,我们没有人间的钱。” 纪支:“……”晋大小姐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心理压力了? 虽然心中腹诽,纪支还是说道,“剑宗的人不是已经给了钱了嘛,那么大一贯,肯定包含了我们的了。” 在纪支的心里,同为道友,同是剑修,枕山的人不会这么小气的。 晋双双撇了撇嘴,刚想说自己才不接受枕山的好意呢! 一个她讨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们太玄剑宗不给钱吗?堂堂阙月山不会吃白食吧?” 晋双双抬头看去,就见约素靠在门口,一只脚都迈出去了,还不忘了回头嘲讽她。 纪支眸光落到那一贯铜钱上,挠头道:“符珠道友没有帮我们一起付了吗?” 赵师叔说符珠道友很心善的。 约素被气笑了,难怪她不喜欢太玄剑宗,穷鬼还这么理直气壮。 “好了约素,别逗他们了。”符珠拍了拍她的肩头,对着晋双双道,“面钱帮你们付过了,约素闹着玩的,不必往心上去。” 符珠都发话了,约素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她抱着剑“哼”了一声,往外边走去。 “你和太玄剑宗的人有过节?”思织追上她的步子,好奇的问道。 约素抬起手揉了揉棉棉的脑袋,想也不想地说道,“是和整个太玄剑宗有过节。” 抢了他们照影山举办仙门大比的轮次不说,那个晋明云打他们宗门弟子时,居然还不拔剑,太瞧不起人了! 约素恨恨的戳着地面,看得思织忍不住后退两步,和她拉开距离。瞧她这样子,和太玄剑宗过节不小啊! 可是她还挺喜欢太玄剑宗的,思织摸着棉棉的手一直没停过,内心天人交战。 按交情来说,她和符珠更好,比起太玄剑宗那两人,也更喜欢枕山的人。只是她之前一直喜欢太玄剑宗,现在改换,又显得太随意了,立场不坚定。 “他们被困在哪里了?你们两个带下路。” 约素和宓芋本来就是准备回去搬救兵的,但既然路上遇到了符珠,回去就无必要了。 在她们心里,没有什么是符珠解决不了的! 约素拔出自己的临弓影,黑暗中顿时划过暗流光影,宛如星子忽明忽暗的闪烁。 思织惊掉了下巴,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剑好漂亮,我能和你一块吗?” 被夸赞约素自然很高兴,只是她的御剑学得不好,她还没载过人呢。 约素直白说道:“我还没学会御剑带人。”又不是谁都像小师叔那样。 思织有些惋惜,最后还是跟着符珠。 御剑而行的途中,符珠忽地冒出一句话来,“我的剑难道就不好看了吗?” 当初在梦渊秘境时,那个水妖可是一直惦记她的剑呢。 思织哪里敢说不好看,生怕被丢了下去,连连点头道,“好看好看!” 她说的也不是违心话,坦然来说,符珠的这柄飞剑很漂亮。 浮白若霜,好似水洗。 思织撇嘴说,“只是坐得我有点寒凉。” 她感觉有一股寒气,一个劲地往身体内钻,用手去摸这剑,就好像在摸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霜雪明锻造之初,剑气比现在更凌厉,可以说是一把杀伐之剑。闻尘为了让它更适合符珠,远去极北寒川,将剑冰封了一年,寒气消磨剑气,剑气磨冰川,渐渐霜雪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闭关的山崖下面还有一块巨大的玄冰,就是磨剑用的。 符珠是冰灵根,还是最纯粹的冰灵根,她对这点寒气感受不到什么,更何况她早就习惯了霜雪明,听思织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 那么乌生这么久都坐在霜雪明剑身上,也一点不觉得冷吗? 不过想到他平日里最爱玩冰花,符珠就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小师叔,到了。” “符珠师姐,我们到了。” 约素和宓芋的声音同时响起,打断符珠的思绪,她向下看去,底下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大片人。 三道剑光没入山林,很快消失不见。 无边夜幕中,远远地,又有两道剑光朝这边来。 第九十三章 奇怪的法阵 “晋师妹,你先前不是说在村子里等赵师叔吗,怎么又要去山上了?” 晋双双大小姐脾气上来,睨了他一眼,“我乐意。” 纪支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道:“行。”您高兴就好。 心中却是忍不住怀疑,晋师妹是真的很讨厌枕山的人吗?怎么人家到哪,她就要跟到哪。 眼看快到了,纪支操心地说道,“晋师妹,待会下去的时候,注意落剑的位置,别掉阵法里面去了。” 晋双双有些不耐,“知道了!”她又不傻,那么多人被困在阵法里出不来,她还没这个自信,自己去了结局就不同了。 上次在剑冢里,她得了一柄宝剑,而兄长不仅获得了一把剑,还得到了一道剑意传承,回去之后就一直在闭关,也不知道他现在出关没有,会不会和赵师叔一块来。 快到法阵上空,晋双双催动长剑下去。 约素望着剑光没入的地方,“是不是晋双双跟来了?” 两人虽然相看两相厌,但某种程度上,对彼此可太熟悉了,有晋双双在的地方,约素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 隔着婆娑树影,约素就看见了杵着剑爬坡的晋双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在看见晋双双发髻被树枝刮得凌乱,满身狼狈的时候,约素心情就好了许多。 约素双手环胸,站在坎上面,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晋双双,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谁跟着你们了!”晋双双扒拉两下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我们不过是要上山而已。” 晋双双伸出手,让纪支拉了她一把,路过约素,“别挡着我路了。” 现在她走前面了,要跟也是她们剑宗的人跟着她。 符珠不太能理解两人的斗嘴,嗯……有些幼稚。 不过她们开心就好。 思织从上了这座山就有些沉默寡言,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但又察觉不到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吗?”符珠问道。 思织摇了摇头,“没事,应该是我想多了。” “先去看看那个法阵吧!” 往前走了几里路,晋双双已经在地上盘腿坐下了。她身后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门派的弟子,也有比较自律的,盘腿坐着在修炼。 “符珠师姐,别往前了。”宓芋拉住她,“这个法阵没有明显的边界,也感觉不出来有屏障,外边的人好似无物,一走就进去了,而里面的人,用尽各种术法神通,都走不出来。” 约素也道:“宓芋说得没错,小师叔小心一点,别踩进去了。” “外边有一圈石块,就是我们放来划定边界的。” 说起来还是和晋双双合作的,约素心里有点不爽。 符珠扫视了一眼,石块围成的圈很大,说明这个阵法也极大,而要布置出这样大的阵法…… 符珠看了看思织,她马上心领神会地说道:“这样大的阵法,如果是一个人完成的话,那人在阵法上的造诣恐怕已经登峰造极。” “不过也不用担心,凡是阵法都有规律,只要找到阵眼破坏掉就行了。或者把构成法阵的阵石全都拿掉,也是可以破阵的。” 思织拿出自己的小札翻了起来,一边翻一边自言自语,“奇怪,怎么没有找到这种法阵呢?” 爷爷把小札给她的时候,明明说了,凡世上大阵,这上面都有记载的。 这阵法如此庞大,小札上怎么会只言片语都没有提到。 晋双双懒洋洋道:“别白费劲了,你以为阵法中困着的没有阵法师?” 就连以阵法著称于世的妫家人都没有办法,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丫头,还能破开这阵法不成? 思织气结,难怪约素不喜欢这什么晋双双。 外边的说话声有些大,太玄剑宗有人打了个哈欠,正准备伸个懒腰继续睡,余光忽地瞥见阵外的几人。 “符珠道友,你怎么在这?”他的嗓门大,一下子将剩下的人吵醒。 除了几个入定了的,其余人都纷纷往这边靠近。 “符珠道友,真的是你诶!” “上次阙月山一别,都许久没见了,没想到在这还能看见你!” “你和晋明云的那场对战,真的是太精彩了,比广竺仙子和陆小萤的对战都好看!” 几个妙音阁女修,瞥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夸就夸,干嘛还拉踩她们广竺师姐一脚。 不过和晋明云的那场对战,确实好看。以往都是晋明云独领风骚,哪有人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啊。 晋双双也愤愤地瞪了说话人一眼。对于晋双双而言,那场对战,晋明云都输了,怎么能算得上精彩呢? 输了就算了,还总是要被拉出来说。 有道清冷的女声,在众人激动欣喜的声音中,尤为明显,“符珠师姐。” 随着她的话落,几道声音齐齐响起,“符珠师姐好。” 符珠微微点头回应,眸光落在陈红锦身上,“我们剑宗被困的只有你们几个吧?”相较于其他宗门的弟子,被困的人算少了。 陈红锦点头,“就两个队。” 思织攀着符珠的胳膊,小声道,“他们都认识你啊?” 她没想到,就路上随便遇到的一个人,居然这么有名。这些一看就全都是各大宗门的弟子,却对符珠好像很心悦诚服。 “你到底什么来头?”思织忍不住问道,脑海中已经想象出了许多种可能。 符珠无奈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就是剑宗的一个弟子而已。” 思织狐疑地看向她,“真的?” “真的!” 那好吧,有点可惜。 思织松开手,去法阵边缘查看。 有位琼姿花貌的黄衣女子看着她的动作,温声道,“我已经看过了,这法阵没有阵石。” “阵法怎么会没有阵石呢?”思织抬头看她,“你是阵法师吧?” 黄衣女子舒眉一笑,只是轻声道:“我叫妫芸芸。” 妫家人,必定是阵法师了。 既然她都说没找到阵石,思织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肯定也找不到了,干脆坐下来和她说话,“这种大阵,怎么会没有阵石呢?” 妫芸芸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确实没有发现有阵石。” 她是自己走进这法阵的,外边没有阵石,她就想看看是不是藏在了法阵里边,有一些古阵,确实会将阵石与阵法融为一体去布置,但她将这个奇怪的阵法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有阵石的存在。 第九十四章 小北斗 思织快速翻动小札,想看一看有没有妫芸芸说的这种,不需要阵石的法阵。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思织忽地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妫芸芸愣了愣,旋即轻声应了个“好”字。 “我想将这个法阵画下来,你能给我讲一下里面的布局吗?”她进得去法阵,却未必出得来,万一破阵的关键在外边,没有阵法师也很难弄。 如果破阵的关键在里面,起码还有妫芸芸在。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照着这张纸画。”妫芸芸拿出她先前画的阵法图,举在思织面前。 她本来是想将阵法画下来,找找有没有什么规律的,结果什么也没看出来。 思织道了声谢,埋着头开始照画。 妫家人对阵法的理解,还轮不到她一个半吊子怀疑,而且从妫芸芸画的这张阵法图,思织就能看出来,她的功底比自己深厚太多。 符珠见思织认真的画着图,便没打扰她。 符珠伸手触探了一下,有涩涩的风从她指间穿过,气流柔和,带着夜晚的凉意。 好似面前无物。 如果不是约素和宓芋三申五令,迈过那圈石子,就踏入了阵中,符珠真的会以为前方无物,任由穿梭。 “真的没有屏障么?” 拇指落在了剑鞘上,似乎想送一道剑气过去,看看有无阻拦。 有靠得近的人,看清她的动作,连声道,“符珠道友别冲动!就这么一点地方,你一道剑气过来,我们可没地方躲啊!” 他是见识过符珠出剑的,那滔天剑气,也就晋明云能挡挡了。 陈红锦也附和的点点头,“他说的没错。” “无论是剑气还是灵力,都可以视若无睹的进入法阵,符珠师姐一剑过来,我们恐怕抵挡不住。” 大家都被困了许久,一直以灵力御寒防身,随便来个人递出一剑,他们都拦不住,更何况还是符珠出剑。 “符珠师姐可以用灵力探一下,出剑就免了吧……” 陈红锦的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认可,符珠松开了搭在剑鞘上的手,一股灵力自指尖泛起,不费吹灰之力,钻进阵法中。 这种感觉,比如鱼入水都自在。 符珠看着指尖还未散尽的灵力,忽地抬起头问道,“你们从里面出剑呢?” 陈红锦道:“从里面出剑,剑招剑气就好像雪落大海,无影无踪。” 符珠点点头,大概知道了怎么个情况,她安慰几个眼生的师弟师妹,“阵法肯定会破开的。” 这时,思织也已经画好了阵法图过来。她和妫芸芸约好了,她负责查看阵法外边,妫芸芸继续找阵法里面。 思织席地坐下,捡了一堆石子临摹这个法阵,“没有阵石,怎么这法阵看起来还这么完整?” 思织又取出几颗小珍珠,用以充当阵石和石子区分,她举着珍珠左右摇摆,却迟迟找不到该放的位置。 “放这……不对,放右上方的话,又多出来了……”思织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棉棉的头,平复内心的躁动。 约素好奇地蹲在她身旁,看着地上似乎被随意摆放的石子。 宓芋蹲在两人中间,一只手正好可以摸到棉棉的大尾巴,眸光一眨不眨的落到地面简易的石阵上。 “这几颗石子连起来,很像小北斗。” 三人齐刷刷看向符珠,思织更是一脸惊奇,“你还会阵法?” 宓芋不理解,但还是盲目崇拜。符珠师姐连这个都懂,好厉害。 约素挠了挠头,“小师叔你不是纯粹剑修吗,师父说你从来不修其他的。” 符珠先回答了思织的问题,“我不会阵法,只是看着它们有点像小北斗而已。” 她不会观星,但师父带着她看星星的时候,总会给她介绍,不过符珠还是不大能认出来每个星宿之间的区别。 符珠又看向约素,“你们连星剑法里面,有北斗七星和小北斗的,你领悟剑法的时候要多用点心。” 既然是渚微师姐的徒弟,又是她的小师侄,正好提到了,符珠便想着嘱咐她两句。 约素刚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忽地想起来,试道大会结束后,沧清师兄说,她破了连星剑意。 这样的话,能看出来连星剑法里面藏了星宿变化,也不足为奇了。 约素握紧拳头,一脸认真的说道,“小师叔放心,我会好好学的!” 等她把铅华剑法和连星剑法都学得出神入化了,定要把晋明云打趴下。 符珠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一脸正色起来,随后几息的功夫,又努力的压制嘴角的笑意。 思织听她们说剑道的事,若是平日里她肯定感兴趣,不过现在全身心在这大阵上,左耳进右耳出,只飞快的在耳朵里过了一遍,没留下半点痕迹。 “妫芸芸也说了这小北斗,我们商讨了一番,只能证明这阵是一个天地阵,别的也没有头绪了。” “妫芸芸向来清傲,怎么会和你交流阵法?”晋双双忍不住出声道。 “我又不是妫芸芸,我怎么知道?”思织想也没想的反问了回去。 说来她还奇怪呢,出生于阵法第一家的妫芸芸,一点架子都没有,还主动和她探讨阵法。 也许是看在大家都是阵法师的面上吧,思织这样想着。 晋双双被思织的话一噎,愤愤地闭了嘴,她转眸去看纪支,他把剑圈在怀中,两只手捂着耳朵,抬头沉浸的看天,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晋双双不由气结,正准备用剑鞘戳一下他,叫他听自己说话,纪支忽地往前走了两步,眺望远方,面上扬起一个笑来,“晋师妹,赵师叔来了。” “赵师叔来了?”晋双双动作一顿,连先前的愤怒都忘了。 她连忙抽回剑身,又举着一面铜镜照了照,整理鬓发,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我现在这么狼狈,怎么见人?” 纪支嘴角扯了扯,先前那么多时间你不整理,就坐在这儿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人,只知道动动嘴皮子和剑宗的人吵架,现在又开始埋怨他没早点提醒了,她晋大小姐可真难伺候。 而且她不是已经顶着这身狼狈模样,见了这么多人了吗? 不过纪支已经渐渐摸索出了和晋双双相处的门道,她说什么让她说就好了,自己就全当没听见。 除非晋双双点名非要他回答,那么就敷衍两句。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一顿分析 晋双双扶了扶发髻上的珠花,起身拍拍衣上尘土,暇好以待的望着天边。 一抹白色,宛如流星划过夜幕,落到山间。 手握长枪的少年,大步流星走来,束发的朱红绸带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飘舞。 晋双双高兴地迎了上去,“赵师叔,你终于来了!” “我兄长呢?他还没出关吗?” 赵执缨道:“还没呢,这一次闭关会有点久。” 晋双双失落的“哦”了一声,再抬眸时,发现赵执缨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思织见那个白袍银枪的少年往这边来,一门心思也再难以集中在阵法上。 思织柔声问道,“他是往我们这边来的吧?” 约素见她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是太玄剑宗的人,你清醒点!” 思织眨巴两下眼睛,理直气壮,“太玄剑宗怎么了,我又不讨厌太玄剑宗。” “但是我不喜欢太玄剑宗的人。”约素气鼓鼓说,“你要是喜欢太玄剑宗的人,我就不和你做朋友了!” 思织:“……”她们本来也不是朋友啊。 这才今天第一次见呢。 不过思织还是很喜欢约素的,她试探的问道,“这个人很讨厌吗?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说出来我听听,我再决定我的态度。” 美色固然重要,但要是人品差了的话,也是不行的。 约素背过去,不搭理她。 这人她认识,太玄剑宗的赵执缨,试道大会金丹组第一。要说讨厌的话也谈不上,只是他是太玄剑宗的人,约素就自然而然不喜欢了。 少年眉眼清冽,气息干净,站在两步外的距离,微微抱拳,“符珠姑娘。” 思织望向符珠,似乎在问她,怎么你谁都认识? 赵执缨扬起一个明艳恣意的笑,“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真是太有缘了!” “什么有缘,分明是孽缘。”晋双双冷不丁地冒出来,因为有人撑腰,说话也硬气了不少。 符珠对晋双双的话置若罔闻,在她眼中,赵执缨、晋明云才算得上同龄人。晋双双不过是个心性不成熟的少女,她没必要同她计较。 “确实挺有缘。”符珠轻笑说着,眸光扫到阵法中被困的众人身上,“太玄剑宗、连星剑宗、妙音阁、妫家人,都凑到了一起。” 赵执缨顿时反应过来她话中深意。虽然这个时间段,各大宗门都会派弟子组队下山历练,帮助凡人降妖除魔,但山下这么大,两个宗门能撞到一起的概率,几乎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几个宗门。 赵执缨隐隐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朝着纪支说道,“你将你们下山后发生的事,详细给我讲一遍。” 晋双双不满地说道,“赵师叔,你怎么问纪支,不问我?” 赵执缨斜了她一眼,他还不了解晋双双吗,还能指望她记什么事不成?他又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纪支一五一十的赘述了一遍,途中细枝末节也没放过,听得晋双双一愣一愣的,还有这些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宓芋拉着符珠的袖子,“我们也差不多,本来是不在这一块历练的,后来收到了符家村的求救信,就往这边赶,结果在山上被困住了。” “符珠师姐带我们去阿婆家吃面,才是我们第一次踏入村子。” 她去了村子,却没有发现妖气。而且阿婆也没有怎么提到妖物,只是说有人不断失踪,便猜测是有妖物,知道他们是修仙之人,也并未央求他们帮忙除妖。 如果符家村真的一直被妖物困扰的话,阿婆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就算她觉得自己土埋半截身子了,无所谓,但她的孙子孙女却正值少龄,她也不忧心吗? 符珠不喜欢这些动脑筋的事,她只喜欢练剑。 但眼下却不得不理这些头绪,让人有些厌烦。 赵执缨还在分析,听起来挺头头是道的,符珠倏然明朗起来,笑盈盈道,“不如探查符家村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赵执缨见符珠将这么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了自己,顿时觉得肩上担子有些重,正色道: “符珠姑娘放心,我肯定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查得清清楚楚的!” 思织听得眼角忍不住自己要跳,她靠在约素肩头,小声嘀咕,“他真的听不出来,符珠是自己不想去做这件事,然后忽悠他去做的吗?” 这很难说,不过约素很乐见其成。 约素故作平淡的说道:“也许他就喜欢做这事,要尊重每个人的爱好。” 思织肯定不信约素这胡扯,微微叹息,说道:“符珠就像狡猾的狐狸,唬得那太玄剑宗的少年一愣一愣的。” “你别乱说,我小师叔才不是这种人呢!”约素下意识反驳,目光落在棉棉身上,“而且狐狸也不是都狡猾的。” 像棉棉,就傻不拉叽的。 思织不服了,一把撇开约素的手,“你说棉棉傻,不准摸了。” 柔软的触感消失,约素手下一空,抬手看了看,只沾了几根狐狸毛。 小气!不给摸拉倒。她回去就写信给梦爷爷,到时候,想要多少只狐狸就能有多少只狐狸。 符珠也正色起来,一本正经道:“我们相信你。” “那等天亮了我就去符家村打探情况,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大家都救出来,符珠姑娘你有什么想法吗?我和纪支配合你。” 晋双双道:“赵师叔,你怎么又不带上我?” 赵执缨问她,“你会听符珠姑娘的吗?” “听她的?”晋双双面色不虞,尖声道,“我干嘛要听她的,我才不听她的!” 纪支已经熟练的捂住了耳朵,才避开这音波攻击。 赵执缨就没这么好运了,尖利的声音灌入耳膜,有点疼。他揉了揉额角,好声好气道,“既然你又不乐意听话,那我带不带上你,有什么区别吗?” “我想你也不愿意勉强自己,这样不正好,还能乐得个清闲。” 晋双双知道赵执缨说得有道理,她也确实不愿意和枕山的人一块配合,只是为什么一定要听符珠的? “赵师叔,你偏心!”晋双双愤愤不平地说道。 赵执缨:“我怎么就偏心了?” 晋双双坚持道:“反正就是偏心!” “哦。” “那我要跟你们一块去符家村查探,这总成吧?” 有朋友会纠结宓作为姓氏音应该读mi(四声)大家很严谨 不过文中音同符是因为,选取的时候选择的是宓妃的读音。宓在古代与伏相通,伏羲也叫宓羲,伏羲的女儿洛神宓妃,就是和伏羲一个姓的(不然为啥伏羲的女儿姓宓呢)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太阳属火 月落星沉,红日喷薄欲出。 赵执缨去了山下村子里,晋双双毫无疑问的跟了去,耳根子清净起来。 思织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说道,“这阵法太玄奥了,我看了一晚上都没找出什么端倪。” 符珠看着山巅还未完全升起的红日,峰峦相拥,宛如好似群星拥月般。 她忽地问道:“自然之物,可以做阵石吗?” 思织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详尽说道,“一般阵法会用专门的五行属性阵石布置,比如我们在照生城坐的传送阵,就是以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阵石构建的。” “天地阵则不同,它要根据地理环境来布置,过于仰仗自然天地,像一些小的木林、土坡可以人为改动,但山水却是常在的,限制了布阵的随心所欲。” 就像传送阵,在哪里都能布置,而眼前这个阵法,却只适用于这里。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思织仰头看她,许是觉得这个姿势太费脖子了,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符珠身边。 “日出还挺好看。” 天边无云,只有巍峨大山默然屹立,那轮圆日便挤在山峰之间。 符珠不看日出了,扭头看思织,“太阳属火。” 思织一愣,但她好歹也是从小学习阵法的,很快反应过来,“太阳属火,密林属木……” “山属土!” 是三生属性,木生火,火生土。 阵石,原来是这样的么? “等等。”思织揉了揉太阳穴,消化这阵石带来的震惊,她咽了咽口水,说,“我要去和妫芸芸商议一下。” 毕竟这三样阵石,想破坏掉哪个都是天方夜谭啊! 符珠轻声“嗯”了一下,摆摆手,“去吧。”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不过还是要等思织回来再说。 日及吸饱了清晨的阳光,背后绿翼越发鲜嫩,好似初春的嫩芽。 她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早呀,符珠!” 符珠浅笑回应,“早。” 日及眼里映出一抹白色,待看清后,她欢喜道,“狐狸!” “我可以和它玩吗?” 符珠看向一边记着什么,一边走来的思织,收回视线,清音说道,“这你得问思织。” “问我?”思织头也没抬地说道,“问我什么?” 日及飞到她跟前,指了指雪白狐狸,羞羞答答地问,“我可以和它玩吗?” “当然可以了。”思织蹲下身子,捏了捏狐狸耳朵,严肃道:“棉棉,不许咬日及,知道吗?” 棉棉喜欢咬人衣服,日及这么小,身上红裙又袖珍可爱,她还是有点担心的。 棉棉敞开肚皮打了个滚,发出“嗷嗷”的叫声,爬起来后,抖了抖身上泥土,点点头,答应思织。 日及喜笑颜开,飞到棉棉身上,也舒服的打了个滚,“好软,就像云朵一样。” “我和妫芸芸商议过了,三样阵石中,唯有山峰可以破,而且必须从里边破。” “但问题是大家的术法神通,在里面,又都起不了什么效。” 这是个死局。 思织无能为力的垂下手,神色恹恹。 符珠拍了拍思织肩头,安慰她,“太阳这样阵石,也可以破的。” 思织霎时瞪大了眼,瞳孔地震,“太阳怎么破?” 而且他们就一个太阳啊,没了太阳,这世界岂不乱套了。 符珠看着思织眼里的情绪变了又变,不知道她在瞎想什么,没好气道,“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等晚上日落。” 月亮属水,与火相克,晚上是阵法最薄弱的时候。 思织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没想到这里来。” “不过就算没有太阳,我们想破阵也很难。” 符珠道:“我会去阵法里面。” “你和大家说一下,我去山里摘点野果子。” 思织拍拍胸脯,“放心去吧!” 乌生顿时起身,跟在符珠后面。 日及还在和棉棉玩,没发现两人离去,约素和宓芋背靠着背睡觉,还没醒。 思织视线扫了一圈,好像也没有需要她说的,随即又去找妫芸芸了。 妫芸芸很大方,给思织讲了许多阵法上的东西,还教了她新阵法,思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个时节的果子还有些青涩,符珠浅尝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 她握着手里的野果,丢也不是,不丢也是不是。这么难吃的果子,给乌生吃的话,良心有一点点痛。 乌生见她神情淡漠,迟迟不将果子给自己,就自己踮起脚去她手心里拿。 好吧,既然是乌生自己要吃的,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符珠观察着乌生的神情,他咬了青果,面无表情地吞咽,很快就只剩了个果核。 真的不涩吗?符珠有些怀疑地再咬了口自己手上的果子,酸涩之感在她口腔中来回冲撞。 又酸又涩。 还是不要吃好了,符珠想把果子丢掉,乌生却眼疾手快地全都拿了过去,放进自己的小布袋里面,只手上剩了个装不下的,慢慢啃咬。 符珠见他没什么表情,似乎真感受不到苦和涩意,就不再多管了,带着乌生原路返回。 让她意外的是,赵执缨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提了两篮筐的水果鸡蛋大饼。 回来得这么早,看来应该很顺利才对,晋双双的神色却不大好看。 她死死盯着那篮筐,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符珠惊疑地看向这编织精美的竹篮,“这是?” (-ω`) 早知道她就不去给乌生找果子裹腹了! 纪支骄傲说道,“是山下村子里的一个姑娘硬要送给我们的。”当然最主要是想送给赵师叔,不过这都一样。 难怪晋双双脸色如此难看了,符珠轻笑挪揄,“那姑娘长得很好看吧?” 纪支竖起大拇指,“符珠道友这都知道!” 晋双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有没有审美,有没有眼光!” 什么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就她们村子里哄她的,依她看,也就那样吧,在场的都比她好看。 “发生什么事了?”约素刚睡醒,感觉眼前有点黑,揉了揉眼睛,世界才清晰起来。 她的眸子一下子落在竹篮上,伸手去拿大饼,“正好饿了。” “喂,这是别人送我赵师叔的,你不准吃!”晋双双护食般的护住竹篮。 纪支道:“你刚刚不是还念叨着叫赵师叔把这些都丢了嘛?” 晋双双语塞。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主动进阵 她叫赵师叔丢了,是不想让他吃那个女子送的东西。但是赵师叔说什么都不肯浪费粮食,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竹篮到了这里。 晋双双眼珠转了转,忽地拿起饼子主动递给约素,“多吃点。” 既然赵师叔不肯浪费,那她把这些东西全都分给别人吃了,让赵师叔没得吃,就不算接受了那女子的心意。 约素伸在半空的手顿住,迟疑开口,“你没下毒吧?” 而且她刚刚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好像在骂她。 晋双双气急道,“我上哪下毒去!” 对上约素怀疑的视线,晋双双撕下一小块,吃进嘴里咽了下去,然后说道,“现在信了吧?” “信了。”约素点点头,才接过晋双双递来的大饼。 也不知道晋双双搞什么鬼,忽然变这么热情。约素将饼分给宓芋一张。 昨晚虽然吃了面条,但一晚上过去,又饿了。 晋双双看着还剩的这么大两筐,有些烦恼,怎么才能全部解决掉呢? “晋师妹,能不能给我们也分点吃的啊,快饿死了。”阵法内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是他们太玄剑宗的弟子,还有一些其他宗门弟子,都朝这边看来。 里边出不来,要有人主动走进阵中。 晋双双眉头皱了皱,环顾四周,想找个合适的人进去,却发现她的赵师叔,拿了饼和果子,去给符珠和她身边那个拖油瓶。 “符珠姑娘,你还没吃早饭吧?”赵执缨递给她饼。 符珠闲散说道,“我辟谷了。” 赵执缨不好意思的收回手,想给她身边的小童,符珠却轻轻接过了饼子。 “符珠姑娘,你不是不吃这些吗?”赵执缨有些看不懂她的动作,出声问道。 符珠没回答,随手将饼递给乌生,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只啃着自己手中的青果。 很好,不仅装聋,还装瞎。 也不知道他什么爱好,这果子难吃死了,还啃个没完没了,要是师姐尝过,说不准都要怀疑她虐待乌生了。 符珠叹了口气,将饼还给赵执缨。 “这果子看起来确实很鲜美可口,我都想尝一下了。” 符珠复杂地看了赵执缨一眼,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见涨啊!这果子一看就是还没到时节的,苦涩难吃,也就乌生受得了。 乌生警惕地看着赵执缨,似乎是担心他抢自己的果子。 符珠以前还不知道,乌生如此护食。 “符珠姑娘,既然你不吃饼子,那尝尝这个脆果吧。”赵执缨递给她两个果子,“洗过了。” 那个姑娘送他果篮子的时候说了,里面的果子都是洗过的,可以直接吃。 符珠道了声谢,接过果子却有些迟疑,这个时节的果子,能有好吃的吗? 不过看着赵执缨殷切热情的目光,符珠还是小小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很甜! 符珠咽下果肉,随后问道,“你下山去打听到什么了吗?” 赵执缨道:“事情是我们想复杂了,就是符家村的人,不懂山上宗门,广撒网捞鱼,都送了信。” “听村长说,他们符家村十年前就有人失踪,当时也没人当回事,直到这两年,失踪的人越来越多,眼看村子要成空村了,村子里才重视起来。” “那妖物呢?” 赵执缨顿了顿,说道:“没人见过。” 符珠还想说些什么,晋双双插了进来,目光却不是看赵执缨,而是看她。 晋双双斟酌许久,鼓足勇气道,“你能进阵把那些吃的分给大家吗?” 说实话,她虽然讨厌符珠,却也是有点怕她的。 毕竟连哥哥都败在她剑下了。 符珠没想到晋双双这么心细,还能记起被困的同门,看来这个娇纵的小姑娘也还是很善良的嘛。 “可以。”符珠答应得很利落。 晋双双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答应了?” 这么好说话的吗?她先前还怕她不答应,在脑子里想了许多劝她的话呢,现在都没用上,晋双双觉得有点可惜,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符珠姑娘,你没必要自己去啊。” 这里就她和自己是金丹境,她要是被困里面了,还怎么破阵救人? 赵执缨想了想,说,“送吃的又不是什么大事,这里闲人这么多,随便找个人替你就好了,你还是待在外边吧。” 不知道被定义为闲人的众人,还在各自“忙”各自的事,唯有晋双双听得分明。 赵师叔什么意思?符珠不可以进去,他们就可以进去被困了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赵师叔就是偏心。 殊不知赵执缨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破阵需要有符珠在。 晋双双抬眼瞪赵执缨,恰好同他视线相对,心中忽地咯噔一下,果然就听见她最敬爱地师叔说,“我看晋双双就很合适。” “我不去!”晋双双愤愤说道,气鼓鼓走开。 赵执缨默了默,改口说,“……让纪支去也行。” 符珠摇摇头,“我去吧。” “思织和妫芸芸商议过了,破阵要从里面破,晋双双不来找我,我本来也是要去阵中的。” “从里面破阵吗?那我和你一块去,也能多出一份力。” “你先留在外边,万一有变故,也能应对,如果需要你的助力,再入阵不迟。” 赵执缨也知道符珠说得有道理,点点头应下,“行。” 符珠往竹篮去,晋双双斜眼瞪她,“你内心现在很得意吧?赵师叔宁愿让我去阵里,也拦着不让你去。” “……” 符珠提起沉甸甸地竹篮,本来不想说什么的,还是忍不住道,“你内心戏太多了。” 晋双双正坐起来,扭头看向纪支,“她什么意思?” 纪支道:“大概是劝你别想太多了吧。” 成日里东想西想,净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太玄剑学会的。 兴许是有个剑道魁首的兄长?不对,现在的剑道魁首,已经是符珠道友了。 同样的年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纪支忍不住叹气。 晋双双又不满了,“你叹气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她说得对?” “晋大小姐,我现在连叹口气都不行了吗?” 难怪符珠道友说她内心戏多,这两件事都能串起来,他叹气只是心累而已。 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过于刁难纪支了,晋双双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两人的关系,但她又张不了口,最后就默不作声了。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三言悟道 符珠主动进阵,大家都有些意外,不过他们也没心思多探究,毕竟被困了两天两夜了。 “符珠师姐,你进来不怕出不去吗?”陈红锦看着符珠递给她饼和果子,忍不住问道。 她自诩剑法学得够精,术法在年轻一代中也不差,可是这两天被困,让她有种无力感。 所有术法剑势,在撞向无形的屏障时,便如雪销人间,无踪无迹。 她已经是筑基境中期了,在同龄人中算是佼佼者,但还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太渺小。 这道无形的屏障,就像远处巍峨的大山,磅礴崇高之美,震人心魂。 符珠将果子和大饼塞到她手里,声音平缓柔和,“你先吃点东西。” 明明她还比自己小一岁,却还要照顾自己,陈红锦忽地有些惭愧,她双手接过符珠递给她的食物,轻声说了句,“谢谢。” 陈红锦在这群人中天赋或许不是最高,但却是最努力,也是悟性最好的。 此番言论分明是心中有所动摇,面对磅礴高山的阻碍,生了颓败感。 她不是一个需要人长篇大论去劝解她的人。陈红锦坚韧,是崖间松,经风遇雪后,会越发苍翠。 她缺的是山间一股风,去唤醒她。 符珠与她并肩而立,并未看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山,“是不是觉得这山磅礴,好似不可撼动。” 陈红锦知道她不仅是在问山,也是在问这困境。无形的屏障,不知道蕴含了怎么磅礴的力量,能将一切术法吞噬干净,他们齐力也没能撕开一点裂缝。 不等陈红锦回答,符珠便自顾自说道,“山有势,走南北,绵延千里不断,隔绝东西。” 她说的是阵法外的山,南北走向,宛如仙人提笔,在纸上画的一条笔直墨线。 陈红锦不知符珠何意,疑惑的转眸看她。 符珠回头问道,“知道铅华剑法第十一式是什么吗?” 这自然是知道的,铅华剑法一共十三式,她们在外门的时候就已经都学了。 每一招每一式,她都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在没有人的地方独自苦练。 拜入青玉峰后,银泠师父也亲自指点过她,陈红锦现在对铅华剑法的理解,已经比初入门时,深刻了好几个度。 “是清光来。”陈红锦说道。 日光有些大了,符珠抬手挡太阳,阳光还是顺着她的指间渗照下来,落到素净的脸上。 “没错,是清光来。”符珠附和地说道,随后清音正色,“破障碍如重峦,扫阴霾迎天光,谓之清光来。” 不管是眼前的障碍,还是心里的障碍,皆可一剑破之。 师祖最初创立的铅华剑法,并没有十三式,清光来是他的二弟子,也就是符珠那位只在传闻中存在的二师叔创立的。 名字很雅,寓意也很好。 希冀剑宗弟子,在遇到困难险阻的时候,不要心生退却,万般险阻斩去,自有清光来。 铅华剑法十三式中,除了洗铅华,符珠最爱清光来这一式。 不知是怎样的意气风发,才能创立出如此洒脱的剑式。 陈红锦心神一颤,似有领悟,她连手中啃了小口的果子也顾不上,盘腿坐下,进入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符珠眸中闪过赞赏之色,她原本只是想开解陈红锦,不要为了眼前一点受挫便颓然,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有感悟了。 被困的有不少剑修,一眼就看出陈红锦进入了悟道状态。而她悟道,仅仅是因为符珠的几句话。 难道符珠道友对剑道的领悟已经如此超前了吗?不过想到她的剑术,大家又觉得这很合理。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让她也指点指点自己。 别的宗门弟子不好意思开口问,剑宗的弟子就没这个顾虑了。 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被同伴推着往前,她抿紧下唇,轻声问,“符珠师姐,你刚刚和陈师姐都说了什么呀?她怎么忽然就悟道了。” 少女说完这句话,忐忑地绞紧了衣袖,心跳如鼓,震耳欲聋。 她也是这届新入门的弟子,只远远见过符珠几面,但关于符珠的传言,却是没少听的。 变异冰灵根、十五结丹、剑道魁首,无论是哪个词,都能引得人心驰摇曳。 宗门上下都传她是枕山开宗立派以来,最有天赋的弟子。 对于她来说,符珠便是云端上的人,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和她这么近距离的说话。 符珠不认识这位师妹,不过见她紧张得小脸都有了红霞,忍不住轻笑道,“不用紧张。” “刚刚我和陈红锦在聊清光来。”少女声音温软,语调慢慢,“你们应该都会这一式吧?” 符珠的目光越过她,也在问其他两个男弟子。 “会的,铅华剑法十三式我们都学了。”不过就是学得还不精通,但形肯定是有的。 但清光来不就是清光来吗? 怎么聊清光来还能悟道呢?他们平日里也没少聊铅华剑法,就没什么感悟。 两个男弟子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都没这个胆量问清光来,毕竟他们刚刚都说了会这一式了。 而且继续追问清光来,好像显得自己平日里练剑不认真。 剑宗的人问完了,连星剑宗的人又凑了过来。他们的未来掌门都拜在枕山了,那不就是一家人了吗?一家人之间客气什么。有个剑道第一的在,谁不想让她指点一下自己? “符珠仙子,要不你帮我也看看,我的剑术练得怎么样了?” 符珠没想到连星剑宗的人会请教她,微微一怔,随后点了点头,“你往屏障上出剑就好。” 正好她看看,大家说的剑招术法石沉大海,是怎么个回事。 那人扬起错愕的笑,继而转为欣喜,他激动地拔出自己的佩剑,递出一招。 符珠是见过沧清的剑法的,也见过了连星剑意,如置星海,浩瀚无垠,玄妙非常,有诸多变化。 “有形无意,你应该多看看连星剑法每一招的释义,去领悟连星剑意。”符珠中肯地说道。 剑气涌动,却在撞到屏障时,自行溃散。 太虚浮了,不够凝实。 符珠观察屏障,发现其实就是他们修为不够,术法剑气在屏障上才宛如隔靴抓痒,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得了符珠指点,那位连星剑宗弟子很是兴奋,连连称是,又夸了她好一通,天上有地上无的,听得其他人脸上神色越来越僵。 你都把话说完了,让我们说什么? 第九十九章 一剑开山 符珠被一群剑修围着,到后面太玄剑宗的人也加了进来,要她讲解剑道,还是妫芸芸将她解救了出来。 “多谢芸芸姑娘。”符珠朝她拱手言谢,手还未低下去,就被妫芸芸扶起。 黄衣貌美的姑娘浅笑,“不必谢我。” “我听兰泽提起过你。”妫芸芸的声音就如同她人一般,处处透着温和,她缓缓道,“他和我说,他有个小师妹,天资卓越,在剑道上一骑绝尘。” 妫芸芸忽地转头,娇俏眨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符珠的注意力却只在兰泽二字上,虞兰泽,是她的大师兄。自天月师姐下山后,许久未有踪迹,他就下山去寻师姐。 一去也是九年。 符珠虽然偶尔也会收到他的消息,却并不知道他的踪迹,没想到妫芸芸竟然会认识大师兄。 符珠温声问:“芸芸姑娘是什么时候见过我大师兄的?他……后来去了哪里?” 其实符珠是想问他看起来过得好不好,但转念一想,九年漫无目的寻找师姐,怎么可能会过得好呢? 人间的风霜不算修士的苦难,但漫无边际的思念,会反复折磨他。 妫芸芸露出回忆的神情,怅然道,“七年前吧。” “那个时候他路过妫家名下一座大山,意外破了我布置的阵,我们就这样误打误撞相识,不过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他们只认识了三天,那个一袭白衣的背剑男子便离开了,说是要去寻找他最珍视的宝物。 妫芸芸收起怅然若失的思绪,巧笑嫣然地问道,“兰泽找到他想找的了吗?” 符珠心底忽地又涌起一股悲伤,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摇摇头,“找不到了。” 天月师姐已经魂散方外天,再也找不到了。 妫芸芸不知符珠的心情为何一下子低落下去,修士寿命漫长,走遍整个修真界人间界,也只是时间问题,怎么会找不到呢? “芸芸姑娘,刚刚谢谢你了。”符珠再次道谢,也不知道是谢她从一堆剑修里面将她带出,还是谢她告诉她兰泽的消息。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静一静。” “好。”妫芸芸善解人意的应道。 她看得出来,符珠的心情骤然低落,妫芸芸有些自责,应当是她说错话了。 符珠这一坐,久到陈红锦已经醒来。 她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找到符珠的身影。 “符珠师姐,你刚刚在想什么呢?”陈红锦的声线一惯比较冷,此时却温和不少。 “多谢符珠师姐替我指点迷津,让我心境回春,对剑道的感悟也更上一层楼。” 符珠轻声道:“我在看太阳和月亮。” 陈红锦直觉她想的不是此事,并未追问。坐下来与符珠肩并肩,也仰头看天空。 天色渐暗,太阳西沉,还没有完全落下,天边已经有月亮升起。 日月同空。 等太阳终于翻下山头,夜幕便成了月亮的主场,清冷皎洁的月辉遍照人间。 符珠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她扭头对着陈红锦说,“你悟性很好,等会儿我会用清光来破阵,你好好观摩。” 符珠的剑和别人的剑不一样,陈红锦在试道大会时就知道了。她在台上演示的那一遍铅华剑,被陈红锦一直记在心底。 但当时她是收了力道的。 符珠走到南北走向的大山正前方,对着身后众人道,“避远一点,最好以灵力结罩。” 众人一听,就知道她要出剑了。连忙躲开,要多远有多远。 他们都是在试道大会上见过符珠出剑的,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这小小筑基境能抗住。 符珠手搭在霜雪明剑柄处,闭目凝神。 她只出一剑。 也只能出一剑。 有屏障坚不可摧,有高山竖直拦路,她必须将全部力量凝聚在这一剑上,才能有机会。 桃红柳绿的裙子随风鼓动,似春花,似柳叶。 迎风动。 符珠缓缓睁眼,拔出霜白长剑,一剑劈出。 顿时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众人被剑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透过指缝看见,剑光争月辉! 而那道浮白剑光,不仅照得明月惭愧,更从南向北,轰然开山! 轰隆巨响,好似地裂,震得飞鸟惊散,也震醒了山下的村民。 山摇地晃迟迟未歇,众人也就迟迟不能稳住身形。 阵外的几人没防备,险些被这剑气误伤,好在赵执缨电光石火间布下结界,才没人受伤。 约素和宓芋崇拜脸:小师叔/符珠师姐这一剑好厉害! 晋双双震惊,一剑开山?还是竖劈的,不是横斩! 这山绵延有千里,她的剑气也一去千里吗? 山石摇晃还在继续,不仅是符家村感受到了地动,千里之外的照生城和采霞台同样察觉到了异常。 只披了件外套就出来观望的众人,看见有一道银白光亮,一直从南向北而行。 光亮速度很快,从眼前一闪过去。 “是地动了吗?” “地摇晃得好厉害!这里是不是要塌了?” “我感觉我家瓦片要砸下来了!” 众人惊慌失乱,城主已经准备组织民众出城了,那震动却忽地停了下来。 “好像没事了?” “要不回去继续睡吧?” “……” 见到符珠那一剑的人,都惊掉了下巴,忽地觉得被困也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能见到如此震撼的一剑。 巍峨大山被一分为二,剑气劈开的那面山体,光洁笔直,形成峭壁陡崖,中间隔开一道天堑。 有月华照进天堑里,幽深晦明。 若干年后,里面积满雨水,或许又是另一番景象。 “她……她是怎么做到的?”晋双双带着一丝颤音问道。 剑光一去千里,到山尾处却并没有丝毫的削弱,还是将山直直分开了。 “我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 赵执缨亦沉浸在这壮举之中。 思织捂着棉棉耳朵的手无意识松了松,一巴掌拍在小札上,什么阵法,还要找规律找阵眼,人家剑修一剑破万法! 简单、粗暴、有用。 约素骄傲的扬起头,与有荣焉,“这是铅华剑法第十一式,清光来,厉害吧!” 晋双双忽地觉得太玄剑法不香了。 难怪约素要去枕山学剑,难怪照影山会同意她去剑宗,傻的并不是连星剑宗。 但枕山会同意约素拜师,晋双双还是一如既往的觉得剑宗有病。 第一百章 废墟遗址 月华如水,涌入山间裂缝,清冷的光辉落下,好似天门大开。 一缕极轻的气流从符珠身旁掠过,逃命一般地往东南而去。 符珠身影骤然消失原地,化作一道白虹。 “赵执缨,帮我照顾乌生。” 空中落下少女流水击石的泠泠的声,众人才从这变故中回神。 “小师叔她干什么去了?”约素还想着等符珠出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表达她的倾慕之意呢! 赵执缨境界最高,看见了刚刚那一股气流飞走,眉心微皱,是邪修的气息,符珠姑娘应该是追那道气息去了。 “管她做什么去了。”晋双双满不在意的说道,扯了扯赵执缨衣袖,“赵师叔,我们回宗门吧。” “晋师妹,话不能这么说,符珠仙子刚救了我们,于情于理,我们也不能丢下她,自己先走,这太不道义了。”从阵中出来的太玄剑宗弟子说道。 晋双双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她那么厉害,说得像你追上去就能帮上忙一样。” “……”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纪支道:“那也不能现在就回宗门啊,我们还答应了村长要帮忙把失踪的人找回来呢。” 晋双双:她忘了。 “那我们现在去找人,行了吧!” 太玄剑宗的人怎么吵,是他们的事,枕山这边肯定是要去找符珠的。 约素举起小手,“我要去找小师叔,你们呢?” 她问的是连星剑宗的弟子,一共有四个人,两男两女,都是筑基境初期。 几人商议一下,很快做出决定,齐声说,“我们和约素师姐一起。” “那乌生怎么办?”宓芋弱弱出声,“符珠师姐让阙月山的赵执缨照看他,我们都走了的话……” 让乌生和太玄剑宗的人待一起吗?没个自己人在,很难放心。 约素小脸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我们带上乌生一起就好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宓芋道:“我们都不会载人…” 对啊,他们都才筑基境,自己御剑都勉强,几人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我来带他吧。”妫芸芸缓缓走近,柔声说道。 她浅浅一笑,眉眼清远,“正好我也想去那边。” 阵破的时候,她感受到有东西从阵下飞出,只不过当时太惊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 妫芸芸是金丹境,她要是愿意带乌生的话,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约素朝乌生招招手,“你过来。” 她在悬剑峰见过乌生,知道他是符珠师姐的孩子,一群人中也就她和乌生最熟。 一面之缘的最熟。 乌生知道她们要去找符珠,刚迈开步子,便被一只手拉住了,头顶传来一道干净温淳的嗓音,“符珠姑娘委托我照顾乌生,便由我带他吧,就不麻烦芸芸仙子了。” 约素张了张口想拒绝,她不喜欢太玄剑宗的人,不过赵执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天际。 说走就走,真是干脆。 “先追上再说。”陈红锦淡淡说道。 空气中还残留着霜雪明的剑气,赵执缨寻着剑气,最后在一处废墟停下。 “这山中竟然还有这么一片废墟。”赵执缨自言自语说着,观察四周环境。 他们现在落的这个地方是一片白石堆砌的空地,边上竖着高大的圆形石柱,有的已经残缺,地上也有横斜的石柱,但没有坍塌的圆柱好似山峰矗立,高耸入云。 乌生挣开赵执缨的手,往石梯上跑去。 “别乱跑啊!好歹也等等我呗!”赵执缨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以符珠姑娘对这小孩的看重,他要是把人弄丢了,符珠姑娘非砍了他不可。 也不知道这小孩什么来历,他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赵执缨甩掉脑海中的杂乱思绪,跨上石梯。 小破孩没有灵力,速度倒不慢。 “你怎么来的?” 赵执缨还没爬上石梯顶,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 是符珠姑娘。 难怪乌生挣脱他手,往石梯上跑了。只是乌生是怎么知道符珠姑娘就在上面的? 符珠见到乌生一个人的时候很惊讶,她御剑的速度很快,一般人真追不上。 乌生抿着唇,扭头往后看,赵执缨正好爬上来。 “原来是你带他过来的。”符珠恍然说道。 赵执缨心中一紧,符珠姑娘让他照看乌生,明显是不想让乌生来的。 “乌生非要来找你,我拗不过他,就带他来了。”赵执缨说。 两人视线齐齐落在他身上,看得他好不自在。不过他也不算说谎,枕山的那群人说要带上乌生的时候,他明显步子都快了,恨不得马上到妫芸芸身边去。 “你来得正好。”符珠仰头看着石门上的赤色字迹,轻声说,“这里有结界,麻烦你破一下。” 开山一剑已经耗费了她大部分灵力,她虽然服用了三师兄给的回灵丹,但灵力还没恢复完全。 这结界很牢固。 “行,符珠姑娘,你退后一点。”赵执缨想也没想应下。 符珠拉着乌生退到石梯上,更方便她看石门刻字,第一个字不太全,符珠也猜不出来是什么字。 第二个字有些迷糊,但勉强能辨认出是一个虚字。 什么虚遗址呢? 符珠想起訾老说,东南方有一处遗址,她好像误打误撞,还是来了。 赵执缨祭出银白长缨枪,灵力聚在枪尖,朝石门刺去,“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掉。 石门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长枪卡入,向一边用力,挑开更大的空间。 里面传来阴冷呼啸的风,吹得赵执缨一激灵儿。 他偏头看去,里面是一条宽阔的石道,两边攀爬着绿色藤蔓,还结着巨大的木葫芦。 “好大的木葫芦!”赵执缨感叹道,“我还没见过能长这么大的葫芦呢,离开的时候摘两个回去。” 符珠听见赵执缨的声音,好奇的看过去,视线落到石门里面。 嗯,确实好大的木葫芦,大的比她还要高一点,也有小的,可能就到她腰间,但也不算小了。 “符珠姑娘,我去前边探路。”赵执缨扭头说道。 符珠点点头,说,“好。” 赵执缨是金丹大圆满,境界不低,在前面开路,她挺放心的。 石门里面一直有阴风,吹得人心底发毛。 光线也越来越暗,符珠从储物袋里取出羊角宫灯照明,他们还在藤蔓缠绕的石道上。 第一百零一章 木葫芦 “符珠姑娘,你有没有觉得这木葫芦很眼熟?”赵执缨忽地停了下来,一只手搭在巨大的木葫芦上。 符珠举着羊角宫灯靠近,仔细观摩了一下,“我没在别处见过这种木葫芦。” 赵执缨道:“我是说,我们刚刚走过的路上,好像已经见过了这个木葫芦。” 他惦记着离开的时候摘两个走,所以路过特大的葫芦时,留心了一下。 “你是说我们又回到之前走过的地方了?” 这条路上除了藤蔓就是葫芦,没什么特别的标识,赵执缨也只是猜测,他道:“可能是的。” 符珠抬手冻住一颗木葫芦,说,“再往前走走,看会不会回到这里。” “行。” 三人继续往前,没有发现他们走后不久,又来了一拨人。 “怎么比刚才还冷了?”约素连忙再调转一点灵力护住自己。 这破地方本来就一直刮阴风,已经够冷了,结果越往前走越冷,也不知道何时到头。 “不知道符珠师姐在不在前面。”宓芋轻声说道。 “肯定在前面的,这石门不就是被人破开的吗?”约素说。 晋双双加快步子,想走到她前面去,路过约素时,还不忘了冷哼了一声,说道,“石门上残留的灵力是我赵师叔的,符珠在不在前面不一定,我赵师叔肯定在。” “瞧她那得意样,说着要回宗门,还不是眼巴巴跟来了。”约素转头和宓芋说话,前方忽地传来零星的火光。 “晋双双她干什么呢?” 走在最前面的只有她一人,发出声响的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了。 约素好奇,拉着宓芋往前面去。 太玄剑宗的人怕晋双双遇到危险,也加快了步子。 稀松的脚步声细密起来。 一颗冰葫芦结在藤上,晶莹如玉,煞是好看。 晋双双站在冰葫芦面前,手里还握着剑,她看一堆人都看着自己,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忽地把剑藏在背后,“你们看我做什么?” 她不过就是看见了这个冰葫芦,拿剑砍了两下嘛,谁知道她灵力这么强,自己连冰都没有破开。 “谁看你了,我们看的是这冰葫芦。”约素说着,也不怕寒气了,抬手摸了摸冰葫芦,触到坑洼的剑痕。 肯定是晋双双拿剑砍的。 “是符珠师姐冻住的葫芦。”宓芋说道,眼睛里有亮光。 晋双双看了眼身后的木葫芦,长得这么高一个,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 她举着剑,砍了下去。 有汁水溅出,她连忙避开,不想沾到身上。因为晋双双移动了身位,背后的约素没有遮挡,眼看要被溅一身,电光石火间,妫芸芸施展出一个屏障挡在约素身前。 “晋、双、双!”约素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念着她的名字。 她今天非要揍她一顿。 晋双双心虚地握紧了手中剑,如果约素拔剑的话,她一定会还手的。 “晋师妹,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好端端的砍葫芦做什么?不过既然砍都砍了,我看看这葫芦里面长啥样哈……” 一个太玄剑宗男弟子指尖捻起一簇火苗,往葫芦凑近。 约素听见这话,怒火才熄了下来,她也要看看这葫芦长什么样。 “空气中好像有血腥味,你们有谁受伤了吗?”思织吸了吸鼻子,扬声问道。 “血……葫芦!”太玄剑宗男弟子咋呼起来,指尖一簇火苗随着他心情激宕,一下子熄灭。 约素在储物袋里找夜明珠,什么血葫芦? 晋双双被他这半截话搞得莫名其妙,掌心凝出一股火焰,朝葫芦照去,神色一下子僵住。 “呕……”晋双双掌心火焰也一下子熄灭,连忙背对过去,弯腰呕吐。 他说的不是血葫芦,是血和葫芦。 巨大的葫芦里面躺着一个人,因为被晋双双一剑砍去,身子已经断成两截,血便不断从他腰间喷洒而出,浸染了整个葫芦。 约素忍不住头皮发麻,还好刚刚妫芸芸帮她挡住了那些血,不然她真的会忍不住砍死晋双双的。 “所以这些葫芦里面装的都是人吗?”黑暗中,有人发声问道。 众人看着到处悬挂的木葫芦,心下一沉,难怪符家村的人接连失踪,看来是都在这里了。 “先把葫芦都砍下来吧,到时候送回符家村,让他们认领,也好让逝者入土为安。” 晋双双没动,在一旁洗剑。 “也不知道什么妖物,癖好这么奇怪,把人藏葫芦里面挂着。”思织捂着棉棉的眼睛,不让它看这惨状。 日及摘下两片花瓣,也挡在眼前。 妫芸芸眸色忧忧,轻叹一声,“看起来更像是邪修所为。” …… “奇怪,难道真的是我认错了吗?走了这么久,也没看见符珠姑娘冻的那个冰葫芦。”赵执缨小声嘀咕。 符珠眉眼轻扬,嫣然笑道,“这不是好事吗?说明我们没有被困住,走的路也是对的。” 殊不知,在约素他们砍下所有木葫芦后,迷阵就破了。 前方隐隐有天光照进。 符珠收了羊角宫灯,一步迈出石洞,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山花烂漫,流水潺潺。 “这地方倒是不错。”符珠说道。 有一条青石板小路一直蜿蜒盘旋至溪边,夹缝里生长着杂草和不知名野花,给死板的青石路带来一点生机。 “符珠姑娘,还是我走前面吧。” 赵执缨踩上青石小路,随时注意着四周动静。走了一半,发现没有危险后,他招招手,示意符珠可以跟上了。 就在这时,变故陡然横生。 无数带刺枝条飞出,朝赵执缨手中长枪卷去。灵力箭羽则藏在枝条里,想趁其不备,攻击他的手腕。 符珠叹了口气,就知道,没这种好事。 赵执缨手握银白长枪,灵力裹挟枪尖,轻松挑飞枝条箭羽,看起来很游刃有余。 符珠搭在剑上的手松开。 “符珠姑娘,你不用出手,我应付得来。”赵执缨一边对战,一边同符珠说话。 少女微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好”。 她在看出来这些灵力飞箭和刺条对赵执缨来说是小菜一碟后,就没打算出手了。 长枪舞动如龙,带起阵阵清风。 赵执缨身法灵活,枪风凌厉霸道,每一次的刺击精准有力,挑飞的灵力箭羽都骤然溃散。红缨长枪的枪尖泛着银白的亮光,忽明忽暗,好似星辰闪烁。 赵执缨:木葫芦,摘两个带回去 第一百零二章 吞云兽 渐渐不再有刺条横生,箭雨袭来。 符珠拍手赞道,“枪法不错,又精进了。” 赵执缨收了银白长枪,谦虚道,“还行吧。” 青石路前有一弯溪流,清澈见底,水深及膝盖处。 符珠牵着乌生,一个缩地成寸,来到溪流对岸。 高耸的石林,构成一个繁琐的迷阵。 “邪修的气息越来越近,他应该就藏在石阵里面,符珠姑娘灵力还未恢复完全,小心一点。” 赵执缨扭头嘱咐完,提着长枪先迈进了石阵。符珠跟上他的步子,忽地听见后面传来约素她们的声音,转身看去,山石挪动,将视线挡了个完完全全。 “小师叔肯定在对面,我们快过去吧!” 约素兴奋得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陈红锦拉住她,“小心危险,先探一下路。” 晋双双率先踏上青石路,赵师叔的灵力残留还这么清晰,肯定刚走不久,她快点过去还能追上他。 “这里居然一点危险都没有。”思织见晋双双已经过到溪流对岸了,顺通无阻,不由觉得奇怪。 没有危险,大家相继过了岸。 而晋双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石阵之中。 …… 符珠只是隐约听见了有约素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再抬眸时,赵执缨已经不见。 还不知道阵中有什么危险,约素她们应该也来了,符珠想了想,在地面留下一串霜花。 希望她们能顺着霜花痕迹找过来吧。 “呼呼呼——” 前方传来一阵鼾声,抑扬顿挫,高低起伏。符珠手搭在霜雪明剑鞘处,动作放轻,轻手轻脚地往前走。 越过假山,一只浑身散着金红色光的吞云兽正趴在地上睡大觉,鼾声就是从它鼻息间发出的。 符珠无意打扰它,准备从一旁绕过。 “我赵师叔呢?”晋双双大摇大摆地走近,也没看见侧手边的吞云兽已经醒了,双目赤红,张着血盆大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符珠没说话,看着她身后的吞云兽,一手掐诀,严阵以待。 “你看我做什么?”晋双双被看得莫名其妙,回身一看,一只虎形巨兽蹲在假山上,哈喇子都快滴她身上了。 “吞云兽?!” “吞云兽不是灵兽吗,虎身带翼,最爱在云间戏耍,能口吐金雷,怎么它看起来这么邪气,眼睛都变红了!” 都这个关头了,晋双双还能说这么多废话,也是心大。 “吼!” 吞云兽似乎有些不耐,张大兽口,吐出几颗雷珠,朝晋双双攻去。 晋双双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剑都未拔出,眼看雷珠要落到身上了,耳畔传来“哐当”声响,几枚冰针从她眼前飞过,与雷珠相撞擦出炫目的火光。 轰隆一声,雷珠在石山上炸开,掀起阵阵灰雾。 “这只吞云兽应该是被人用邪术控制了,灵智不清,会乱发疯,胡乱攻击人,你小心一点。”符珠提高声音说道。 她怕晋双双没听进去。 吞云兽攻击力很强,但性子温和,平日遇见了没事。这只吞云兽却是邪修豢养,凶猛暴躁,不可掉以轻心。 晋双双从刚才的变故中回神,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小心。 符珠拔出长剑,微微侧剑,让阳光映照在剑上,折射出光线,照到吞云兽眼睛里,吸引它的注意力。 果然吞云兽怒吼两声,转移了攻击目标。 它绕着假山飞速跳转了一圈,每座假山上都留下雷电之力,将人困在雷阵中。 数道闪电结成蛛网状落下。 “这吞云兽还有两分聪明。”符珠轻赞道。 不过吞云兽聪明对她们而言,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只能说明它很难缠。 吞云兽身上的红光弱了一丝,它扬起头,仰天长啸,甩了甩脑袋,不满地又吐出一口金雷。 “怎么办?”晋双双握着剑,偏头问符珠。 吞云兽生来就是金丹境修为,她的几剑不过是给吞云兽挠痒痒,造不成什么伤害。 眼看雷网和金雷就要落下,符珠还没什么反应,晋双双不由心急起来。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束手无策了?” 符珠没理会她,将剑给乌生抱着,双手结印,呈宝瓶化莲态,并指朝天,“五炁之外,有慧萤微,上乘云耘,告契万灵,缚!” 空气忽地变冷,晋双双看见有细微地雪霜攀附上雷网,宛如寄生,吞噬掉雷纹。 雷电之力被霜雪吞噬,化成一片巨大的冰花,还在不断往上飞去,迎上吞云兽吐出的玄雷。 咔嚓! 玄雷溃散,冰花碎裂。 满天碎冰直直落下,晋双双赶忙取出一把灵伞法器挡在头顶。 她可不想被这些冰箭扎成刺猬。 想到符珠刚刚还是救了自己,晋双双挪动小碎步,替符珠也挡上。 少女推了推她的伞,指着上空,万道冰花碎片齐齐转向,朝吞云兽攻去。 晋双双愣愣地收了伞,眼看着吞云兽狼狈逃窜。 上蹿下跳的,动作灵敏,只不过屁股上还是被扎了好片碎冰。 吞云兽矗立在一块巨石上,甩了甩尾巴,将碎冰抖落,发出愤怒的嘶吼。 “完了,它好像变得更狂暴了……”晋双双担忧地说道。 符珠举剑指着吞云兽的脑袋,却没看它,“这是只幼年吞云兽,不过金丹中期的修为,不足为惧。” 晋双双没忍住心里话,“你也不过是金丹中期,怎么好意思说它不足为惧的。” 符珠闻言,眉弯轻轻上扬,神采奕奕,“我金丹后期了。” 她说这话语调平了下去,没有炫耀之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晋双双瞳孔地震,这才过去多久,她就金丹后期了? 符珠可没功夫管晋双双心里怎么想,她握着手里霜雪明,趁吞云兽还在舔舐伤口时,果断出剑。 吞云兽感受到危险,连忙挥动翅膀,卷起一股巨大的狂风风刃,朝剑气迎去。 轰! 剑气直直破开风刃,朝吞云兽眼前逼去。 它张大嘴,吐出金雷,只觉得这雷比以往更亮,一记澄明剑光从天而落,砸在脑袋上。 “呜呜——” 吞云兽发出呜咽的声音,脑袋一歪,栽倒在地。 符珠提着剑往前。 晋双双见吞云兽不再动作了,也跟着凑近。 她对着符珠催促道:“还有气息,你赶快补两剑。” 符珠却将剑插回了剑鞘,蹲下身子,摸了摸吞云兽额头上,剑气留下的伤口,抬眸道,“谁说我要杀它了?” 给晋双双发个补剑小能手的称号吧 第一百零三章 红线 晋双双声音明显提高了两个度,“你不杀它?” “这只吞云兽已经是邪兽了,你不杀它,它恢复过来,还是会攻击我们的。” 晋双双理直气壮说,“而且吞云兽的兽丹,这么好的东西,你不想要,就给我。” 见符珠还是不为所动,晋双双没好气地踢了踢路边石子,“算了算了,反正吞云兽是你打败的,你爱咋咋吧。” 符珠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一颗发光的古珠。 “这是什么?”晋双双被这柔和的光芒吸引了注意力,“好纯粹干净的气息。” 符珠将古珠照在吞云兽身上,淡淡道,“舍利。” 她从王舍城得到的王舍古珠,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途了。 晋双双听完,眸子闪过了然之色。难怪她不杀这吞云兽了,原来是有佛家舍利在身。 不过除了祛除邪祟,也没什么作用了。 吞云兽身上的红光渐渐褪去,毛发焕亮,呈现出灿烂的金光。吞云兽的体型不断变小,到巴掌大时停住了。 它背后的四个云翼也骤然消失。 变小了的吞云兽倒是可爱,像一只刚满月的小猫,晋双双的态度骤然转变。 她抬手摸了摸小吞云兽的脑袋,埋怨道:“它怎么还没醒,是不是你下手太重了?” 符珠收回王舍古珠,忍住想翻白眼的心。 她记得刚刚晋双双,还让她再补两剑对吧? “嗷嗷~”小吞云兽哼唧两声,慢慢睁开了清澈的眼睛。 “不是红色了诶!”晋双双看着吞云兽金色的眼睛,欢喜说道,“看来它身上的邪气真的褪去了。” “那当然了!”符珠轻轻摸着吞云兽额头上的剑痕,“我们铅华剑法第十三式,洗尽铅华,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不过就是这道剑痕去不掉了,小吞云兽得一直顶着这道疤。 符珠拍了拍吞云兽,轻声道,“你走吧,别再被人抓住了。” 吞云兽在符珠脚边蹭来蹭去的,看得晋双双心里很不是滋味,语气酸酸的,“你都给它这么大一剑了,它居然还粘着你,不愿走。” “不是粘着我。”符珠察觉出吞云兽的异状,眸光落到地面上若隐若现的红线上,“是它走不了。” “什么意思?”晋双双不解的问道。 “你看地面。” 符珠指尖触地,地面覆上一层极浅的白霜,那些红线越发分明,通通缠绕在吞云兽的四脚上。 “你脚下也有了!”晋双双咋呼起来,她垂头看自己脚下,也有红丝不知何时缠绕了上来。 “你别动,我帮你斩掉红线后,速度退离这块地。”符珠举剑说道。 晋双双“嗯嗯”点头,凌冽的剑气逼到眼前,她下意识想避开,身体却不听使唤,只得闭紧了双眼。 看不见就没事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好了。”符珠的声音响起,晋双双记着她的话,飞身退到一边去。 符珠又帮吞云兽和乌生砍掉红线,送他们出去。 阵中只剩下符珠一人,那些红线没有了目标,都齐齐朝她攀附而去。 “你快点砍了红线出来。”晋双双朝她喊道。 符珠比了个好的手势,举剑正要砍下,一股很强的力量忽然拉住了霜雪明。 这场景好似曾相识。 符珠断然松手,召出独鹿剑,一剑劈下,红丝结结后退,流光一闪,独鹿剑消失,她伸手接住霜雪明。 “刚刚那柄剑就是你在剑冢里面得到的仙剑吗?”晋双双好奇的问道,其实她都还没看清那把剑呢。 枕山的符珠在剑冢里面得到了一把仙剑,在修真界不是什么秘闻。 只是大家都没见过那把剑,加之她一直还是用自己的佩剑霜雪明,大家都快忘了这事。 她的兄长在剑冢里面,也得到了一把仙剑,不过兄长也不爱用。 所以晋双双就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得到了仙剑,却不用它,简直暴殄天物。 可惜她没有一把仙剑,不然她肯定只用仙剑。 符珠没回答,晋双双已经默认了。 退去的红线卷土重来,不经意间攀附上符珠的腰身,她忽地有一阵恍惚。 天地朦胧,透着猩红的血雾。 她也渐渐听不见晋双双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这是哪里? 符珠看着眼前景象,除了血雾什么也没有。 一剑劈去,剑光黯淡。 “别白费劲了,什么术法在这里都没有用的。”血雾中迎面走来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 他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下,看不出身高体型,也看不清容貌。 “你是在山上布阵的那个邪修?”符珠听见用不了术法,神色仍旧从容。 黑袍人笑道:“小友说话别这么难听嘛。” 符珠想了想,换了个称呼,也换了个问题,“符家村失踪的村民是你这个恶毒修士抓走的吗?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黑袍人发出狰狞怪笑。 符珠还在回忆她在哪里见过这些村民,心中咯噔一下,隐约有了猜测。 黑袍人见她神色变化,大笑起来,“就是那些木葫芦。” “所有人都在木葫芦里面,有的是中年人上山砍柴的,有的是七八岁的小孩,在山上玩耍找不到父亲了,我就好心把他们带来,和父亲团聚。” 符珠气得握剑的手越发紧,她不想再听这人说话,一道剑气飞速袭去。 “都说了这里用不了术法的,你……” 黑袍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上的破洞。 “不用术法,我照样杀你!” 符珠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又一道剑光劈去,黑袍人抬手挡了挡,身上又落下一道清晰的剑痕,还泛着阵阵寒意。 远处,一个盘腿而坐的修士,猛地弯腰吐出一口鲜血,眼含戾气。 没用的废物,居然还和人聊起天来了。 他直起身来,丢出一张明黄符纸,嘴里念念叨叨,符纸忽地燃了起来。 与此同时,符珠又递出一剑,剑气还未落到黑袍人身上,他周身忽地燃起火焰,发出凄厉的惨叫。 符珠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谁在帮她。 黑袍人被火焰烧得在地上直直打滚,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什么,太过含糊,符珠一句也没听清,他的躯体就化作飞灰散去。 但眼前场景没变,还是一片血雾朦朦。 是幻境。 但这幻境要迷惑她的是什么呢? 第一百零四章 与己问剑 虽然她是师父捡回来,就直接收为弟子,但符珠也是过了宗门三考的。 明心一问,无执无碍。 所以她想不通幻境有什么可以迷惑她的。 血雾中慢慢走出一位执剑少女。 符珠眸光微怔,旋即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一个赝品。 不过是和她长了同一张脸罢了。 “你笑什么?”拥有着和符珠同样容颜的少女站定下来,她手里握着霜雪明的仿剑,几乎难辨真假。 符珠抬起下巴,倨傲说道:“自然是笑你。” 话落,一记剑光从血雾中穿梭而至,少女反应迅速地举起“霜雪明”去接,轻而易举化解掉这束剑气。 她轻轻笑道:“你会的,我都会。” 符珠尾音拉长,“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眼前这个少女最好是都会,她才能与自己问剑。 少女手中长剑剑影翻飞,凌厉的剑气遍布整个血雾世界,稍有不慎,便会被剑气划伤。 符珠踩着折纤步,身形如谪仙一般飘逸,让人摸不着规律,也猜不到她下一步动作。 执剑少女勾唇一笑,同样踩着折纤步,递出数剑,长剑挥洒,刺眼的剑光宛如银龙乍现,穿透血雾落下。 她说过了,她会的,她都会。 下一瞬,一道气若游丝的银芒剑气,从少女左肩窜出,渗出殷殷血迹。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这怎么可能?我即你,你心中所想的每一步,我都知道。” 符珠扬起脸,语气慵懒,“我会的,你不是都会么?” 其实从她问自己的第一句话开始,符珠就知道,她并不能完全懂自己心中所想。 顶多是知道她出剑的路数,下一步要做什么而已。 剑术可以复制,可剑心呢? 她没有剑心。 而符珠,早已剑心通明。 少女敛去先前的大意,小脸严肃起来,看得符珠有一瞬间的恍惚。 倒是有点样子了。 少女朝前跨出一大步,双手握剑,劈出一道凌厉非常,避无可避的剑气。 剑芒闪烁,将周边的血雾都一卷而散,露出符珠清晰的身影。 符珠身子往后退,数步之后立定,手腕翻转,劈出一道同样霸气凌厉的剑气。 两道剑气相撞,顿时掀起巨大的气旋,少女被气流击退了两步,抬眼去看符珠,她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 同样的招式,差距便显现出来了。 先出剑者占优,而她后手,竟然还占据上风! 少女心中有迷惑,抿唇不语。 她们的剑术是一样的,不该有高低。 她不信,自己会败。 少女再次握紧了剑,清音从血雾中响起,“离尘无光!” 另一道泠泠若玉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平淡道,“离尘无光。” 天地黯色,唯有两束剑光耀眼。 符珠和少女借着剑光,都看清了血雾朦胧中的对方。 一个神色紧张,一个从容自若。 符珠手中的剑杵在地面,似乎不打算再出剑了。 她这么自信吗,就确定自己一定会赢了?少女思绪混乱,隐隐好像明白自己和她差在哪里了。 轰! 剑气相撞,一束剑光以倾倒之势获胜。 剑光还未停,直直逼去。 少女眸孔微张,感受到心口剧痛,手中的剑哐当坠地,顷刻消散。 她的剑! 少女瘫软在地,伸出手在血雾中乱抓一顿,什么也没能抓住。 符珠将剑收回剑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平淡说道:“你输了。” 少女一怔,似乎才接受这个事实,她张张口,脖子却好像被人掐住,发不出半点声来。 身形骤然溃散,化作血雾。 符珠耳畔传来阵阵杂音。 “思织,你到底会不会解这个阵啊!” “都这么久过去了,怎么我小师叔还没醒。” “要是妫芸芸在就好了。” “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 思织被约素念念叨叨得心烦意乱,她抬眼瞪了小姑娘一眼,“你再这么吵,我更没法安心破阵了。” 约素抬手捂住嘴,呜呜吱吱,“那你要快点噢,一定要把我小师叔救出来。” 眼看思织要发火了,宓芋连忙一把把约素拉到身后。 “你别吵她了。” 约素哼哼两声,走到一旁。 乌生坐在地上,一眨不眨的盯着红线缠绕的符珠。 她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约素戳了戳他,乌生没动。 大约是觉得无趣,约素也准备盘腿坐下发呆。 “嗷嗷嗷~” “什么东西?”约素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下子弹了起来。 低头看,才发现乌生背后蜷缩着一只小猫,尾巴被乌生衣服盖住了,她没发现,一下子坐下去,坐到小猫尾巴了。 约素蹲下身子,将小猫抱起来,再盘腿坐下。 “刚刚我不是故意的。”约素朝小猫道歉,她举着小猫打量,发现它额头上有一道剑痕。 也不知道是谁,对这么可爱的小猫下手。 约素从储物袋里取出灵药,给小猫敷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保证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小猫怏怏的,不太乐意搭理她。 一双瞳孔直直盯着红线阵。 乌生听见约素的话,转头看了她一眼。 吞云兽是符珠救下来的。 乌生想了想,挪动了一下位置,去抱约素怀里的吞云兽。 吞云兽忽地扬起头,从约素怀里跳了出去。 约素连忙起身去追小猫,发现它在阵法边缘停了下来,嗷嗷叫唤。 “你认识小师叔?”约素惊疑问道。 她刚想弯下身,抱起小猫,就见小猫往阵里冲去,“诶!你回来!” “还差最后一步就能破开阵法了……”思织面露喜色,刚想和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就看见一抹金黄冲进了阵里。 “嗯?哪里来的小猫?”思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啊!现在阵法不能进入了。” 除非……阵法破了。 思织抬眸望去,红线崩断,而那只小猫乖巧的蹲在少女脚边。 猫都比她先发现阵法破了,思织有些心塞。 殊不知,吞云兽被这阵法困了百年,对这阵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符珠缓慢睁开眼,看见聚了这么多人,有些意外。 吞云兽轻轻咬了咬她的裙摆。 符珠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笑吟吟问,“你怎么还没走呀?” 吞云兽拱了拱她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走开,背后生出云翼,嗷呜叫唤了一声,化作流光,飞往云端。 “那是吞云兽?” “刚刚还以为就是只小猫呢!” 第一百零五章 邪修蜀禾 约素小脸啪嗒垮下,她的小猫,没有了。 不过小师叔醒了,是天大的好事,约素很快又扬起了笑。 连星剑宗几个弟子早已见怪不怪,约素师姐变脸一直都这么快的。 约素和宓芋向前,一人挽住她一条胳膊,异口同声: “小师叔,你没事吧?” “符珠师姐,你没受伤吧?” 乌生看着两人把自己的位置占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划过一缕茫然。 日及从棉棉头上跳下来,扇动翅膀,飞到符珠眼前,泪眼朦胧,“符珠,我终于撵上你了!” 她还是第一次和符珠分开这么久。 符珠摊开手接住日及,把她放到自己肩头,对着众人说,“我没事,当务之急应该早点找到其他人,聚在一起,走出这个石阵。” 吞云兽只是一环,石阵中未必就没有其他危险了。 晋双双扬起脸看着符珠,“我要去找我赵师叔。” 符珠点点头,“赵执缨自然也是要找的。” 话音刚落,假山轰隆移动,众人小心避躲,以免被撞上。等山石移动排列结束,眼前出现一条笔直的石道。 “这是怎么回事?” “这路我们要走吗?” “我觉得事出反常必定有妖,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思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妫芸芸破开了阵法?” “也不是没有可能。” “芸芸仙子在阵法上的造诣那么高,破阵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肯定是她破开了石林阵!” 约素落在后面,啧啧叹气,“妫芸芸都破开一个石林大阵了,你连阵中小阵都没破开,还需要努力啊。”语气很是欠扁。 思织握紧了拳头,难怪晋双双不喜欢约素。 她听得都想打人了。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长嘴了呢? 她和晋双双两人,都不是什么好的。 “把你的手从棉棉身上拿开。”思织面无表情地说道。 约素收回手,扮了个鬼脸,“小气。” 她又凑到符珠身边,“小师叔,我们要走这条路吗?” 嘣! 前方传来一声爆炸声响,吓得约素心尖一颤。 众人齐齐停住步子,仰头往天上看去。 一团黑烟盘旋在空中,久久不散。 “有人在打斗!” “这是符箓师造成的吧?可我们中间,没有符修啊。” “观这动静,对方实力不低,我们还要不要去……” 一声龙吟贯彻天地。 晋双双忽地焦急起来,她错开人群,来到符珠面前,“是赵师叔在和人对战!” 这一招是赵师叔的绝招,从来没有人逼他使出来过,他肯定遇上了很强的对手。 “你能不能快点过去帮他,我们太玄剑宗一定会报答你的!” 晋双双抿着唇,神色忧忧,“我也会报答你的。” 符珠没说话,晋双双不由心急如焚。 这里就只有她境界最高,要是她都不帮赵师叔的话,还有谁能帮赵师叔呢? 晋双双眼里隐有泪花,她正想痛诉符珠,少女身形忽地动了,没有御剑,瞬移而去。 晋双双松下一口气,抱着剑朝打斗声那边去。 宓芋、约素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跟上。 思织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原地跺了跺脚,“怎么都招呼都不打一声啊!” 思织抱起棉棉,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瞬行符,身影也骤然消失。 一股巨大的冲力让思织险些没站稳,还是一位红袍少女好心扶住了她。 思织记得,她好像也是剑宗的弟子,叫陈红锦来着。 先前大家在石阵中走散了,没想到她和妫芸芸在一起。 约素、宓芋紧随其后到来。 “你怎么比我们还快?”约素惊奇的问道。 思织“嗯哼”一声,走高冷范,没搭理她。 “原本还愁上哪去再找些人祭阵,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主动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一道邪佞的声音在四周飘荡。 符珠视线落到他身上,不由一怔。 是她在血雾中看见的那个黑袍人。 黑袍人自然也看见了符珠,他缓慢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普通至极的脸来,阴翳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大家小心,不要入阵!”赵执缨撑着长枪,大声喊道。 黑袍人不耐的一挥袖,他就被扇飞,在地上滚了一圈,吐出乌血。 “你竟然这样对我师叔!”晋双双什么时候见过赵执缨这副样子,当下没了理智,拔出剑朝黑袍人砍去。 “双双,不要!”赵执缨眼看她要冲入阵中,艰难地抬了抬手,想要阻止。 黑袍人没将晋双双放在眼里,一弹指,一道灵力光束就飞出。 符珠身形一闪,将晋双双推开,举剑接去,还是被巨大的灵力击退两步。 元婴中期! 这邪修已经到元婴中期了,难怪赵执缨被打得那么狼狈。比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更狼狈。 符珠沉声道:“他是元婴中期,不想死的话,就别再冲动了。” 晋双双一怔,眼泪随即掉了出来。 元婴中期,就算符珠再厉害,又怎么能打过他? 她现在给宗门发求救信,也来不及了。 “身上有没有回灵丹?”符珠偏头问道。 见晋双双还沉浸在悲伤中,没听见她的话,符珠又道,“再哭你赵师叔真要死了。” “有回灵丹就给我,我带给赵执缨。” 晋双双一怔,没想到知道对方是元婴中期了,她还要上。她以为符珠在看见对方实力后,不会再帮她救赵师叔了。 晋双双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红一白两个丹瓶,“红色的是回灵丹,白色的是疗伤药。” “行,我知道了。” 符珠握紧丹瓶,提剑入阵。 “符珠姑娘,你不该来的。”赵执缨哀声说道。 妫芸芸也扬起头,轻声说道,“这是逆九转魂阵,以血为祭,是禁阵,你不该来冒险。” 符珠抬眸看了眼阵外的乌生,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身上有乌生塞给她的符纸。 化神一剑,可斩元婴。 “你倒是很有勇气。”黑袍人赞许地看向符珠,“我可以破例让你知道我的名字。” 符珠冷眼道:“鼠辈邪修,我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 黑袍人被骂也不生气,他缓缓说道:“吾名蜀禾。” 符珠趁他闲话的功夫,把回灵丹和疗伤药分给妫芸芸和赵执缨。 她压根没打算听这邪修说话,只不过在听见蜀禾两个字时,身躯微微一怔。 第一百零六章 剑斩魂幡 蜀禾看着符珠喂给赵执缨和妫芸芸疗伤药的动作,不知是太过自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还是什么的,竟也没有阻止。 比起阵中两人,他显然对这个提剑入阵的少女更感兴趣,注意到她神情有异,不由问道,“你听过我的名字?” 符珠站起身来,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你是符家村的人吧?” 蜀禾面上露出回忆的神情,身上戾气消减不少,他微微颔首笑道:“是。” 符家村原本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小石村,至于为何改名了,蜀禾没有去了解过。 小石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村子,生活的都是凡人,从未有人踏上过仙途,蜀禾是小石村第一个拥有修炼天赋的人。 他十岁背井离乡,辗转三年,终于拜在了一个宗门门下,以为就此迈上了长生大道。但宗门内比他天赋好的太多,资源也会更倾斜于那些天之骄子,加之三灵根本就受限,眼看寿元将尽,他却迟迟不能结婴。 宗门渐渐不再管他,心灰意冷下,蜀禾想起故乡,再回去时,凡尘亲缘作土,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他对自己当初离开家乡去求证仙途产生了怀疑,来到山上准备为自己寻一处埋骨之地,却意外发现了这处遗址。 在里面他找到一本破旧的古书,悟出了逆九转魂阵,以人魂为祭,助他修炼,竟然一举结婴了。 符珠听到他承认自己是符家村的人,心中更加悲愤,“你知不知道符家村的人都以出了一位符师为荣,他们特意将村子改成现在的名字,希望那位已登仙途的符师,有朝一日回到故土,发现大家都并没有忘记他。” “而你不仅忘了仙途该怎么走,甚至反过来利用这些同乡人的性命,助自己修炼,简直丧心病狂!” 符珠到现在还记得山下阿婆提起那位符师时,脸上的骄傲与自豪。 如果他们知道了那位符师变成了现在这样,该有多伤心? 蜀禾神色一僵,很快又放声狂笑起来,“那又如何?凡人性命百年一世,对于我们修仙之人来说,不过白驹过隙,弹指之间,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倒是你们自投罗网送上门来,正好拿来祭阵,说不准我能一步化神呢!”蜀禾阴邪的视线在约素、宓芋几人身上来回扫视,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约素受不了他这让人心里反胃的视线,“呸”了一声,“阴沟里的老鼠才不配叫修仙之人呢!” 蜀禾面有怒色,扬起手从袖中抛出一面小黑旗,思织连忙提醒,“是摄魂幡,小心一点!” 符珠闻言,顾不得原先的打算,连忙扔出乌生给她的符纸,一道极强的剑气从天而降,击在摄魂幡上。 黑色魂幡还飘浮在半空中,与剑气互相僵持,直到剑气消散,它才缓慢裂开几个口子,有透明的魂体挤了出来,在阵中到处乱窜。 看见蜀禾时,它们瑟瑟发抖的跑到一个阵角处挤作一团。 “刚刚那是化神一剑?”妫芸芸看得有些心神摇晃。 化神期剑修便可被称为剑仙了,剑仙一剑,占尽风采。 赵执缨看着不远处手握长剑的少女,已经开始期待,等她成了剑仙再出剑时,是何种神韵了。 思织激动地扒拉着约素追问,“符珠刚刚丢的那张符纸是哪位大神画的?她肯定也是一位剑仙,不然怎么可能画出剑气符纸呢?” “我也不知道。”约素望着阵内,心中总算安心一点了。 唯有乌生,抿着的唇越发紧,隐隐发白。 他知道,符珠只有那一张符纸。 她不愿意多用阿娘留给他的护身符。 原本以为化神一剑,已足够斩元婴了,没想到蜀禾还有摄魂幡这种东西。 蜀禾非但没有被这一剑震慑到,眸中反而越发灼热,喃喃道,“这就是化神境吗?” 等他炼化了阵中三个金丹境,外边的十几个筑基境也逃不了,一步化神,近在眼前。 符珠从他眸中的羡艳之情看出他心里所想,讥讽道:“化神境你就别想了,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蜀禾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你倒是提醒我了,要先杀了你们三个。” 能领悟出逆九转魂阵,蜀禾自然是聪明的,眼前少女迟迟没有再出招,身上肯定没有符纸了。 她在拖延时间,等另外两个人恢复。 蜀禾手一扬,空中多了数张灵符,齐齐旋转。 “符珠姑娘,芸芸仙子,你们各自小心。”赵执缨说着,提起长枪,朝蜀禾刺去。 符珠和妫芸芸对视一眼,分散开,从左右攻击蜀禾。 符珠左手执剑,挽了个剑花,抵住朝她飞来的灵符。 “左手执剑?”蜀禾眯了眯眼,“有意思。” 先前这少女分明一直是右手执剑的,也不知道她搞什么鬼。不过不管她耍什么花样,今日都要祭阵。 蜀禾立在灵符后面,手指一划,灵符便随着他的心意,朝人飞去。 一连串的灵符飞来,眼看逼直眼前了,符珠忽地松了剑,另一柄飞剑横挡在面前。 “你有两把剑?”蜀禾微有惊讶,转念一想,剑修多几把剑,也正常。 不对,那把飞剑呢? “现在才找,有点晚了。” 刺痛感传来,蜀禾一惊,以灵力震出插在他后背上的飞剑,长剑直直插入地面。 灵力席卷而过,剑伤很快愈合,他笑道:“虽然你刚刚这一手,使得不错,不过并没有什么用。” 一股寒气忽地在体内乱窜起来,蜀禾以灵力压下去,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符珠没有看他,招了招手,霜雪明从地面飞出,朝蜀禾刺去。 而她则手握独鹿剑,凌空跃起,一剑劈开蜀禾排列好的灵符。 仙剑对邪佞有克制作用,被符珠剑气击中的符纸,上面灵气缓慢流失。 “符珠姑娘竟然能同时驾驭两把剑!”赵执缨惊叹道。 妫芸芸保持着结印的姿势,也不由感叹,“还都使得这么出神入化,我们也不能给她拖后腿了。” 锁链晃动的声音迟钝地响起,一个巨型圆阵覆在上空,五条手臂粗的灵力链条垂落下来,朝蜀禾卷去。 赵执缨看见妫芸芸的法阵结成,银白长枪舞动如龙,想去逼蜀禾身位。 符珠两柄飞剑,拦住蜀禾脱身之处。 第一百零七章 绕金仙 “呵呵呵,有点意思!”蜀禾被逼得不得不踏入妫芸芸的法阵中,灵力链条突然有了目标,朝他四肢捆去。 “捆住了!”妫芸芸露出一个笑来。 赵执缨没她这么乐观,提醒道,“还是要小心。” 他的话刚一落下,剧烈的灵力震荡传来,灵力锁链已经被蜀禾震断,灵力碎片四散飞迸。 赵执缨连忙舞动长枪,将灵力碎片挑飞。 蜀禾抬头看了眼法阵,丢出一张灵符,灵符在空中化作火龙,张大巨口,将法阵吞入腹中。 火龙吞完法阵,发出一声亢奋的龙吟,感受到上面的灵力气息后,朝妫芸芸扑去。 “芸芸仙子小心!”赵执缨分身乏术,只得大声提醒她。 火龙来势凶猛,清晰地印在妫芸芸眼中,她一丝也不敢懈怠地一边后退,一边结印。 吞噬了她的法阵后,火龙身上的灵气似乎更盛了。 符珠见她法阵还未出,召回攻击蜀禾的长剑:“霜雪明,去!” 银白长剑“嗖”地一下掉头飞走,符珠左手掐剑诀,一记芳泽无加直直劈下,砍断龙头。 妫芸芸擦了擦额间冷汗,“多谢。” “没事,我们现在可是一体的。” 符珠见她无事,专心投入到对战中。 灵符在眼前飞舞,符珠剑上裹挟着灵力与仙灵之气,凌厉的剑风撕裂符纸,宛如秋叶落下。 蜀禾气笑了,再丢出数张他精心绘制的灵符,一杆银白红缨枪斜刺而出。 枪身素银,如夜幕里盛了一池星光和月华的水。晚风吹过,就泛起层层涟漪。 是赵执缨的枪。 符珠会心一笑,水霜骤起,她一剑挟着风雪而出。 那杆银白枪飞舞一圈,无数火光龙影乍现,在雪霜中,开出火树银花的绚烂之景。 “这是什么?”晋双双呆呆地看着,“我没见过赵师叔用这一招。” 纪支道:“我也没见过。” 嗡! 剑鸣声响。 符珠感受到独鹿剑在她手心振动,她低眸看去,剑身上的岩桂枯荣绽放,反复不止。 符珠心领神会,一剑再出。 花色如霰,披香带雪。 约素扭头问宓芋,“你见过小师叔这一招吗?” 陈红锦也侧目看向宓芋。 宓芋温声道:“符珠师姐会的太多了,没人见得完全。” 两人没滋没味地收回视线,也是,符珠的剑术,岂有穷尽? 赵执缨离得近,看出她分明是顿悟出这一招的,夸赞道,“符珠姑娘不愧是剑道魁首。” 仅仅一瞬,就领悟出了刚刚那一剑。 “刚刚那一招有名字吗?” 符珠现在哪有功夫想名字的事,蜀禾连扔了两张防御符,才堪堪挡住这一剑。 心知不能小瞧眼前少女后,他的每一招都越发凌厉,符珠只能拿剑去挡,瓦解掉大部分的灵力。 赵执缨横枪拦在蜀禾面前,劲风震飞一排的黄符,枪尖一旋,灵火飞落如雨,沾上符纸,舔舐殆尽。 砰! 灵符炸开,巨大的灵力波动,逼得赵执缨后退数步,长枪触地,稳住身形。 “叫绕金仙吧!”他偏头说道。 少年清姿如立,说话时神采飞扬,好像狼狈的不是他一样。 符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刚那一招的名字,“行!” 阵外的晋双双不满地用剑戳了戳地面,“赵师叔和她说什么呢?没看见那邪修要出手了嘛!” 约素也气愤说道:“太玄剑宗的人怎么回事,打架呢,还和我小师叔套近乎。” “谁和她套近乎了!赵师叔才不稀罕!”晋双双耳尖,一下子听见约素在诋毁赵执缨,出声替自家师叔辩护。 妫芸芸站到两人身边来,神色凝重,“在这阵中,蜀禾的灵力恢复得很快,再拖下去,我们就真扛不住了。” “有办法破阵吗?”符珠看向她,“我和赵执缨可以尽量拖住蜀禾。” 妫芸芸面露难色,“这阵法要从内外一块破,我倒是可以破里面的,只是外面……” “他们的力量不够,恐怕难以破坏掉阵石。” 符珠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所以有解阵之法?只要力量够了就行?” 妫芸芸点头道:“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 符珠轻笑起来,“那我们就试一试,他们虽然都才筑基境,但可以结剑阵,将力量汇聚一起。” “我和赵执缨拖住蜀禾,你教他们破阵之法。” 妫芸芸不再拖延,嘱咐了他们两句小心,退出战局,往阵法边去,和大家讲破阵之法。 “能救赵师叔,我没意见!”晋双双爽快地答应。 “约素,你先回连星剑宗那边,凑个五个人结阵。”陈红锦说道。 他们剑宗也正好五个人,可以结铅华剑阵。 思织举起手问,“那我呢?” “你和我们一块吧。”几个妙音阁的女弟子柔声邀请。 妫芸芸朝她点了点头,示意思织同意。 思织本就没想着拒绝,只是看着这么多个容色艳艳的女子,一时心神恍惚,没反应过来。 教完他们如何破外边的阵后,妫芸芸抓紧时间解里面的阵。 符珠和赵执缨有些招架不住蜀禾的攻势。 “你左我右。”符珠言简意赅地说道。 赵执缨没废话,长枪从左穿刺而出,符珠的剑同时递出,从右侧逼来。 霜雪明则在半空中盘旋,陡然变宽,剑身上覆盖了一层白霜,从蜀禾头顶落下。 除了这一束剑光,外边接二连三亮起冲天剑芒,三柄虚幻剑影破空而来。 又一束五色灵力柱亮起,冲击阵石,地面剧烈晃动起来,蜀禾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一群蝼蚁竟然真的破了九转魂阵。 不过好在里面的逆阵还没破开。他得先杀了那个阵法师。 蜀禾身形一闪,符珠当下猜到他要做什么,举剑拦在他面前,“想过去,先问过我的剑。” 蜀禾先前就注意到她这柄剑有些不同寻常,对邪气有隐隐的克制,现在看清飞剑模样。 是一柄极其好看的剑。 长剑挥舞时,有呦呦鹿鸣之音。 他也曾怀疑过这是一把仙剑,但上面确实没有仙灵,便猜测应该是一把仿仙剑。 不管怎么说,这把剑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呼! 有枪风袭来,蜀禾后退一步,挥袖击飞横在眼前的长枪。 赵执缨身影蓦然出现,接住长枪,转头一挑,毫厘之差就能刺到蜀禾的下巴了。 “可惜了。” 赵执缨摸着长枪,微微叹气。 第一百零八章 力战蜀禾 “没关系,他的符纸快用尽了。” 符珠身姿一闪,长剑斜刺而出,直逼蜀禾心口。 “就算符纸用完了,我也还是元婴修为,你们高兴得太早了。”蜀禾不慌不乱地伸出一只手,夹住剑锋,微微一弹,掀起巨大的灵力震波。 符珠后退数步,以免被这灵力暴乱波及。 “嘤嘤嘤——” “呜呜!” 那群透明灵魂感受到蜀禾的灵力气息,越发瑟瑟发抖,发出呜鸣之音。 他们被困在摄魂幡里太久,不能去往生,灵魂脆弱得几近透明。大多都是残肢断臂,只有被摄魂幡摄入得比较晚的灵魂,还保留着全部体征。 以这些灵魂的状态,就算去转生,灵魂强度也不够支撑他们转世为人了。 希望妫芸芸能快点破开这阵法吧! 符珠收起悲怀的心情,握紧剑柄,下一刻,出现在蜀禾的背后,一道剑气横出,似乎想将其腰斩。 蜀禾身上亮起灵力罩,一阵涟漪泛起。 符珠被击退数步,一前一后两只脚在地面踩出两个塌陷的小坑。她一步迈出小坑,迅猛前冲,将灵力汇聚剑尖,再次向蜀禾刺去。 “没用的。”蜀禾神色闲适,转过身来,想看少女蚍蜉撼树地一击。 符珠抿着唇没说话,只是杀意更重。 长剑势如破竹落下,剑气如蛟龙走江,掀起滔天巨浪。 蜀禾神情微有变化,没想到鏖战这么久,少女还能挥出如此强势的一剑。 真是天纵奇才。 这样的境界,用来祭阵,倒是可惜了。 不过这和他晋升化神相比,又不值一提了。 蜀禾右腿向外迈开一步,与肩宽,双手结印,虚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灵蛇争先恐后飞出,密密麻麻,看得人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符珠自然也讨厌这些密集的灵蛇幻影,手中长剑一转,飞旋而出数道细密剑气,钉在灵蛇七寸。 呼! 凌冽的枪风透过掉落的灵蛇幻影而来,赵执缨枪尖一挑,刺破蜀禾的一片衣袍。 “又差一点。” 长枪回旋,飞回赵执缨手中。 趁这机会,符珠弹跃而起,一剑劈开虚空上漂浮的漩涡,再稳稳落到地面,剑指蜀禾。 一杆枪,一柄剑,将蜀禾围住。 蜀禾看着那个解阵的黄衣女子,没了耐心和眼前两人玩闹,身形一闪,落到两人背后。 一拳直出。 符珠横剑挡在身前,蜀禾加重了力道,一拳拳砸在剑身上。独鹿剑不似霜雪明凌寒锋利,但周身上的仙灵之气,感受到邪修气息,顺着蜀禾的拳头攀附上去。 蜀禾一惊,连忙松开手,把这股气息甩落。 符珠被蜀禾强横的力道一直压着后退,好在赵执缨在背后扶住了她,但她的身形还是退去数丈远,地面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 宛如春耕时,被犁出来的。 “嗖”的一声,霜雪明从蜀禾背后窜出。 他一时不察,脸上被剑锋划开一道口子。 “霜雪明,干得漂亮!”符珠看起来已经很狼狈了,脸上却扬着明媚的笑。 飞剑落到符珠面前,以防御姿态守着她。 符珠抬手握住霜雪明,向后借力,弹冲出去,干脆利落的一剑,割破蜀禾手臂。 她的身影落在了蜀禾后面,剑尖斜向下,滴落血迹。 飞剑发出激动的剑鸣声。 蜀禾刚擦拭掉脸上的血,又看见手臂上被割破的伤口,阴翳地笑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我见血了。” 符珠歪着头,十分不给面子的说道,“那只能说明你是井底之蛙,不知道天外有天。” 她眸子一眯,忽地想到了什么,“难怪你要走邪修的路,原来是山穷水尽了。” 蜀禾先前还能虚伪的笑着,听见她后半句话,神色倏然一变,他冷冷道,“你懂什么?自从做了邪修才知道,修炼起来能这么快。” 他又幽幽低笑起来,好似精神分裂,“你知道吗?我从结婴到元婴中期,才花了不过百年。” 蜀禾伸出食指,指了一圈,最后指向符珠,“等把你们全都炼化,我便可跨过后期、大圆满两个境界,一步化神。” “百年化神!在整个修真界都不存在,我将会是第一人!哈哈哈哈……” 蜀禾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一道剑光竖直劈下,剑光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指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我不喜欢被一个邪修,用手指着。”符珠轻描淡写地收回剑。 “你话太多了。” 如果不是蜀禾话太多,太大意,又自负,她也不能找到这么好的机会。 蜀禾这下是真怒了,他抬手想接回断指,再将这少女的脑袋一拳砸碎。 赵执缨枪风一卷,断指滚落数丈之外,无端燃起一股灵火,很快断指化作一撮黑灰。 “你们两个,简直欺人太甚!”蜀禾震怒,一股猛烈的拳风朝赵执缨和符珠袭来。 符珠挽了个剑花,往前一刺,破开拳风。 赵执缨欺身向前,瓦解掉剩余罡风。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又有数道罡风卷来,符珠双手抵住剑身,挡在前面,罡风里忽然袭来细密的灵针。 叮! 宛如实体的灵针撞在剑身,发出清脆的声响。 剑鸣微颤。 符珠咬紧牙关,抵住不断变得猛烈地攻势,殷殷血迹从她唇边渗出。 太可恶了,她都来不及咽下。 赵执缨没比她好到哪去,一口鲜血猛然吐出,洒在枪身,枪头的红缨沾了血,越发暗红。 “好了!”妫芸芸直起身来,欣喜地说道。 转身却看见两人都吐了血,蜀禾凌冽的攻势又要落下,她连忙结印,一个圆形法阵飞出,挡在两人身前。 妫芸芸的法阵,蜀禾还不放在眼里。但对于符珠和赵执缨来说,这个法阵来得及时,够他们缓冲一下了。 “你竟然坏了我辛苦布置的逆九转魂阵!”蜀禾眸中有血丝浮现,他忽地转了攻势,朝妫芸芸袭去,“早知道该先杀了你的。” 逆九转魂阵极其复杂,一般阵法师根本解不了,他没想到这个黄衣女子竟然真的有点本事。 不过只要快点杀了这里所有人,他还是可以修复魂阵的。 “芸芸仙子,小心!” 符珠和赵执缨的声音同时响起。 妫芸芸盈盈一笑,身前亮起一枚古朴龟甲。她是妫家人,身上怎么可能没点护身的东西。 第一百零九章 参悟剑意 蜀禾的拳头一拳拳砸在龟甲上,似乎不知疲倦。 妫芸芸眉心一皱,龟甲上已经有裂痕了,她将灵力灌注在龟甲上,护着不让龟甲裂开。 只是这样,终究撑不了多久。 嗖! 一支冰箭破空而来,从蜀禾拳尖穿过。 符珠手往下一按,数支冰箭齐刷刷射去。 蜀禾一垛脚,身上泛起灵力屏障,将冰箭隔绝在外。 “这样下去,救不了妫芸芸。”赵执缨担忧的说道。 符珠神色凝重起来,想要重伤蜀禾,必须先破了他的防御。而阵法被妫芸芸解开后,他的灵力似乎弱了不少,如果她全力一剑,兴许能劈开。 符珠转头对着赵执缨说道:“我劈开他的防御,你出手攻击他背后。” “好!” 符珠得到赵执缨的回应后,迅猛冲出,在离蜀禾三丈远的地方,弹跳而起,一剑直直劈下,宛如破竹。 咔嚓—— 屏障传来细微的声响,符珠面色一喜,有用! 符珠双手握住剑,继续往下压,争取使这屏障裂纹更大,好让赵执缨的枪可以顺利刺入。 “不过劈掉一点皮毛,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一杆长枪从蜀禾背后贯穿而出,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银白枪尖。 “这……怎么可能?”蜀禾倏然收了拳,不可置信地去摸胸口处的枪尖。 赵执缨猛地抽回长枪,蜀禾胸膛处剩下一个血窟窿。 这点伤不致命,但对于蜀禾来说,却难以接受。 他已经是元婴中期了,怎么可能被两个金丹伤成这样! 蜀禾周身灵力暴动起来,赵执缨拉着符珠赶忙退到一边,妫芸芸身形一闪,也落到两人身旁。 “是阵法反噬。”妫芸芸说道。 符珠忽然意动,提剑就冲了出去。 “诶?符珠姑娘……”赵执缨只看见一抹桃红柳绿的残影。 蜀禾身上泛起黑色的火焰,有点像她在血雾中看见的黑袍人,但又稍有不同。 这些黑色火焰,更像是人手,死死抓着蜀禾不肯放手。 符珠身形闪到他面前,蜀禾似乎也没发现,整个人陷入一种魔怔的状态。 这样更好。 符珠微微勾唇,找准蜀禾丹田,一剑刺入。 极致的寒气,让这些黑色火焰都一怔,随后顺着剑身,涌入蜀禾丹田。 “啊!” 他体内的元婴被手抓握紧,又有火焰燃烧,蜀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符珠收回剑,在他身上又刺了十七八个窟窿,那些黑色火焰兴奋地钻进去,燃烧着他的器脏。 “这种人的血,竟然也是红的。” 符珠垂眸,掐了个诀,嫌弃地洗去剑身上的血迹。 “符珠姑娘,刚刚太凶险了,你怎么就一下子冲出去了。”赵执缨看了眼蜀禾,“他应该死透了吧?” 晋双双一个箭步冲过来,拉着赵执缨上下打量,“赵师叔,还好你没事!” 许是不解恨,晋双双提着剑,又往蜀禾身上补了几剑。 符珠也是被一群人围着,叽叽喳喳的,她都没听清赵执缨刚刚说的什么。 乌生手藏在袖中,明黄的符纸已经被他捏得皱皱巴巴了。 日及飞起来,手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小截布料,浸了水,替符珠擦拭嘴角干涸的血迹。 符珠其实可以一个清洁术就可以洗去一身污秽,还是配合的凑过脸,让日及擦拭嘴角。 “好啦!”日及随手一丢,黑色布料飘飘然落到地面。 乌生看着自己袖口处缺了的一角,没有说什么。 符珠笑盈盈地朝日及道谢,正想掐个诀,换一身衣服。地面猛烈晃动起来,有山石迸裂。 “怎么回事?” “不会是这个邪修还没死吧?”几个人剑指着蜀禾的尸体,颇为谨慎。 符珠抬眸看向山石滚落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是剑意! 一束光芒亮起,遍照众人。 陈红锦心神一怔,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她,连忙盘腿坐下,进入冥思。 “陈师姐怎么又悟了?”剑宗弟子不由咋舌。 这悟性也太好了吧! 符珠敏锐察觉到,大家身边都有一缕极浅的剑意,看来这道剑意,并非是单人传承,而是大家皆可参悟。 “你们几个也坐下参悟这道剑意,能参悟多少算多少。”符珠对着几个还在看戏的剑宗弟子说道。 机缘就在眼前,也不知道抓住。 没看见连星剑宗和太玄剑宗的人,都开始了吗? “符珠姑娘,你放心参悟剑意吧,我替你们护法。”赵执缨道。 妫芸芸走到一边坐下,说:“我也替你……替你们护法。” 三人也算过命的交情了,符珠没多推谢,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开始领悟这道剑意。 这应就是訾老说的那道剑意了,只是他也没说,这里面还藏着个邪修啊。 下次见了他,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 符珠刚一坐下,就感觉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约素和宓芋挪动了下位置,围着她,一左一右,俨然是两个护法。 宓芋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边,示意约素别再扭动,发出声音影响符珠参悟剑意。 约素眨眨眼,回复宓芋。 我就找个坐着舒服点的姿势,然后绝对不动了。 宓芋已经闭了眼,没看见约素的动作。心中空明无物,唯有若有若无的剑意浮动。 见宓芋都进入了状态,周围的人,除了那几个不是剑修外的,也都闭着眼在参悟剑意,尤其是晋双双,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约素好胜心被激起,终于沉寂下来。 符珠并没有完全隔绝掉外界的声音。 她听见轻柔的风声,拂过繁密的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里被蜀禾占据,哑声的鸟雀,现在又开始欢快地唱歌。 她的听觉越发远,飘到山下的符家村,有火苗噌的一下亮起,竹子噼里啪啦地燃起来。 犬吠鸡鸣,混迹在人声中。 渐渐,这些声音又沉寂下去。 呼! 剑风扫过。 符珠眼前天地,广阔起来。 她睁了眼,大家都还在入定。 符珠从地上爬起来,掐了个诀,身上衣物焕然一新,不过仍旧桃红柳绿。 她动作极轻,避开还在参悟剑意的约素和宓芋,猫着步子,朝赵执缨走去,压低声问,“我刚刚入定了多久?” 赵执缨指了指地面的一柱香,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不到半柱香。” 才半柱香么? 她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 第一百一十章 见死生 符珠看着先前那些透明灵魂蹲着的角落,现在已经空荡荡了。 地面上掉落着一枚黑色旗幡。 符珠手一扬,魂幡就到她手上了。承受了化神一剑,这魂幡竟然只是裂了几个口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 想了想,符珠将魂幡收进了储物袋。以免被其他人捡到,再去作恶。 几个时辰后,大家陆续醒来。 “那我就不再多留了。”妫芸芸盈盈一拜,向众人告辞。 几个妙音阁女修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位姿丽妍妍的女子点了点头,迈出半步,温声道:“我们也告辞了。” 连星剑宗的弟子,对着约素说了几句话后,便准备回返宗门。 一时间,只剩下了太玄剑宗和枕山的人,以及思织。 “我们是不是该先把那些葫芦送回符家村?”纪支说道。 晋双双听到葫芦两个字就浑身一颤,恶心得不行,“反正我不送。” 纪支本也没指望晋大小姐能出力,压根不是对着她说的。 约素以为符珠还不知道葫芦里面装的是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准备,刚想开口说,就听见符珠道,“理应如此。”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让死者入土为安的。” …… “大太阳天的,也不知道村长喊我们去集合干什么……” “诶,我先回屋拿个斗笠,胡家嫂子,你等我一会儿啊。” “你这蒲扇不错啊,扇动起来,风挺大的。” “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妇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嘴上却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说话间,外边陆续有村民走过,都朝着一个方向去。 “那不是符阿婆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去集合做什么,也不怕中暑。现在的秋老虎可霸道了。”妇人身材虚胖,可劲地扇动蒲扇,还是有细密的汗珠落下。 她随手擦了擦热汗,眯着眼睛看向屋外。 有刚从田里赶回来的庄稼汉,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只放下耒耜,就步履匆匆的往村长家去。 难不成真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妇人朝里面喊了句,“田嫂子,你快一点诶!” “来了来了!”里面应了两句,很快走出来个瘦高的妇人,“走吧。” 村长屋外有一片宽阔的空地,平日里都是用来晒谷物的,现在却摆放着一排排的木葫芦。 符珠听着村民窃窃私语,都是对木葫芦的好奇,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村长,你们村的人都来齐了吗?”晋双双看着稀稀疏疏的十几个人,不由问道。 身形佝偻的村长,没由来一哽,颤巍开口,“都在这儿了,都在这儿了。” 死的活的,老的少的,都在这儿了。 他这个村长做得不合格,村子里的人死了大半,才终于找到仙师来除妖物。 村长身旁,一个和符家村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姑娘替他顺气,“村长爷爷,你的身体不能太大喜大悲。” “我没事。”老村长拍了拍她的手,上前一步,宣告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的大事。 “大家先安静一下!”村长虽然年迈,在村子里却十分有威严,他的话一落下,人群很快肃静起来。 “符家村这些年受妖物所扰,一直有人失踪,好在近日有仙师来此,替我们除掉了妖物,以后大家便不用日夜提心吊胆了。” 符珠没有告知村长蜀禾的事,他便仍旧以为,村民失踪是妖物所为。 底下发出欢呼的雀跃声,一阵过后,有人问道,“那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对啊村长,我家那位呢?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是胖了瘦了,要是黑了丑了,我可真是亏死了,守了这么多年活寡不说,最后得个黑木炭。” 妇人打趣的话一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老村长仰起头,看太阳都有些重影了。今日阳光明媚,他心底却止不住发凉。 符珠静静地看着老人,没有说话。 她见过卫姜身死,殊玄昙祭王舍珠,当时心里没多少触动。此时却有些明白师父说的话了,见死生。 木葫芦里躺着死者,太阳下站着生者。 阴阳两隔。 老村长组织了下语言,无力说道,“大家眼前这些木葫芦,就是了。” “这些木葫芦就是?” “人要是在木葫芦里,这个天闷也闷死了吧?” “这不能吧?村长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逗弄我们这些小辈……”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显然不相信村长的话。大活人怎么能在这密不透风的葫芦里面呢? “阿婆……”女童怯怯地拉了拉符家阿婆的手。 小孩子对感情敏锐,察觉到老人心情不好。 她喊阿婆,既是害怕,也是安慰阿婆。 “囡囡乖,阿婆没事。”满鬓霜白的老人,动作轻柔地拍着幼童的手,就像平时哄她入睡时一样。 老村长转过身,朝赵执缨拱手:“有劳仙师了。” 一束灵光划过,木葫芦齐刷刷破开,露出里面躺着的,早已无任何生机的人。 被晋双双砍成两截的那具尸体,赵执缨来前已经做了修复,肉体凡胎看不出什么异样。 肉身和葫芦长在了一起,没有很大的腐臭味,反而散着一股淡淡的木葫芦清香。 有葫芦叶从尸体上长出,或覆盖了脸,或覆盖了身子,总而言之,不是很好辨认。 晋双双连靠近都不想靠近。 却有人扑到了葫芦上,扒拉着上面的绿叶,嚎啕大哭起来,“是我的幺儿,他还这么小……天杀的妖物!”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千挑万选了个夫婿,结果守了大半辈子的寡,早知道还不如嫁给村尾的老鳏夫……” 此起彼伏的哭声响起,在艳阳天里,都显得有些瘆人了。 “赵仙师……听说人有转世,他们都去投胎了对吧?”一股清浅的药香袭来,赵执缨眼前一阴,才恍然回神。 身穿碎花色布裙的姑娘,背光而立,脸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但从她的声音里可以猜测,肯定是一副温和的姿态。 赵执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摄魂幡里的魂魄,有些已经消散了,肯定是没有来世的。 好在晋双双这时挺身而出,解救了赵执缨,她挡在碎花布裙姑娘面前,“有什么问题,你问我也是一样的。” (本章完) 第一百十一章 添土 姑娘一愣,迟迟没有再开口,眸光略过晋双双,去找赵执缨的身影。 晋双双身形一动,挡住她的视线,“柳溪姑娘,你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就行。我赵师叔平常不爱和女子说话,你别见怪。” 反正赵师叔也不会为了外人拆穿自己,她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碎花布裙的姑娘不得已收回视线,落到晋双双脸上,“我叫柳在溪。” 不是柳溪。 赵执缨已经从台上跳了下去,凑到符珠身边,“刚刚柳溪姑娘问我,那些人是不是都去投胎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柳在溪眼看着赵执缨和一个佩剑少女说话,不像是赵仙师师侄说的这样啊。 她狐疑地盯着晋双双,而晋双双自然也瞧见了眼前这幕,有些打脸,她扭头说道,“你和她能一样吗?” 柳在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晋姑娘说得也有道理。 赵执缨不知道这边的状况,只是话说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符珠姑娘,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赵执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有个巨大的木葫芦,和别的葫芦稍有不同。里面躺着的是两具白骨,一点血肉都没有了,看起来是最早遇害的。 霜发花白的阿婆趴在葫芦边上,无声颤抖。一男一女两个小童轻轻拍着阿婆的背,有些不敢去看葫芦里面的白骨,但又忍不住好奇,用余光去瞥。 符家阿婆伸出枯骨如柴的手,小心翼翼地取下白骨手上的红绳,攥紧在手里。 符珠松开乌生的手,向前走去。 她掺起阿婆,温声说道,“阿婆,选个风水好的地方,我帮你把他们下葬了吧。” 阿婆年纪大了,动作不便,两个孩子年岁又小,没有能力处理后事。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阿婆擦了擦眼泪,再看了眼木葫芦,“这是我的儿子儿媳。” “又要麻烦你了。”阿婆十分客气地说道。 符珠摇摇头,“举手之劳而已,阿婆不用客气。” 她手一抬,木葫芦就漂浮在了半空,“阿婆在前边带路吧。” 路过赵执缨,符珠朝他轻点了下,“我还要帮阿婆家下葬,就此别过吧。” “我可以帮忙。”赵执缨连忙说道。 符珠微笑着说道,“人够多了。” 虽然陈红锦带着几个弟子先走了,但约素和宓芋还没有离开,思织也还在。 要帮忙也轮不上赵执缨的。 更何况…… “那边还有位姑娘在等你呢。”符珠好心提醒道。 她先前就注意到了,有个麻花辫,花布裙的姑娘,一直往这边眺望,分明是有话想对赵执缨说。 就是可惜了,这姑娘一厢深情,注定难以得到回应。 山上山下,是两个世界。 符珠心底叹了口气,不仅是对那位姑娘惋惜,更是对世间事的无奈。 她跟上阿婆的步伐,先在屋子处停了一会儿,取了锄头,再往屋背后的竹林去。 “就挖这里吗?”符珠将锄头放下,踩着一块空地问道。 竹林里阴凉许多,不再一直流汗,阿婆坐下喘气,“对,就是这里。” 符珠没有用法术,想着亲力亲为,挖了一阵后,约素自告奋勇的去替她。 不过约素哪里会挖坑,挥舞了两下锄头就累得不行了。 “我来吧。”宓芋伸手想接过锄头。 约素没松手,上下打量着她,“你这么弱,能挥动锄头吗?” 宓芋认真说道,“能!” 约素半信半疑的让开,结果宓芋的锄头是几人中挥的最好的。 “这个坑够了吗?”宓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询问阿婆的意见。 “辛苦小姑娘了。” 符珠将白骨移到土坑中,思织负责埋土,棉棉也用后爪刨着土,很快一个小土丘就出来了。 “还差个墓碑。”宓芋在几人中是最清楚下葬流程的,她们来的匆忙,忘了做碑了。 “这简单。”符珠拔出霜雪明,随意挥舞几下,一块完整的石块,便被她雕刻成了墓碑的形状,“阿婆,上面刻什么字?” 阿婆有些恍惚,直到身边孙子孙女摇了摇她,才缓缓道,“便刻符氏夫妇墓,符氏子女立吧。” 宓芋觉得有些奇怪,“不刻姓名吗?” 逝者的名字没有刻,后代的名字也没有刻。 阿婆难得脸上有笑意,她说,“就这样便好。” 符珠按照阿婆的心意,刻好了墓碑。 阿婆带着孙子孙女拜祭完后,朝符珠招了招手,“你替阿婆添一抔新土吧。” 符珠蹲下身子,捧起一抔黄土,添在了坟上。 约素、宓芋、思织和日及也相继添上了一抔土。 “多谢你们几个小姑娘了。”阿婆真挚地笑了笑,“我想在这里多待一阵,就不送你们了。” 约素摆摆手,“不用送不用送。” 宓芋回头,嘱咐道,“您回去的时候别太晚,天色暗了的话,路不好走,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几人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里,阿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对着孙子孙女道,“朝这边拜一拜,和姐姐说再见。” 姐姐? 两个小童望着空荡荡的竹林,听话的跪了下来,磕了个头。 女童扬起脸问,“我们还能见到姐姐吗?” 阿婆摇了摇头。 女童显然有些失望。 出了符家村,符珠和约素她们也要分开了。 约素有些不愿走,“小师叔,你一定要早点历练完,早点回枕山哦!” “我都是为了你来枕山的,结果我刚到,你就下山历练去了。”不过现在可能多了个理由,就是美人师父,还有云柏师父。 宓芋拉着约素,“符珠师姐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符珠轻笑着挥了挥手,目送她们御剑离开。 身边一下子冷清起来。 思织叹了口气,“唉,你要去州胥城,我们也不顺路,现在我也要走了,你一个人,路上注意点啊。” 符珠看了眼她,沉默不语。 到底谁是一个人啊。 她身边还有乌生日及,思织身边就一只不会说话的狐狸。 “我家在小神山,你有空记得来找我玩,我带你看倾云尊者夫人的画像。” 思织兴高采烈地说着,虽然小神山风景犹胜仙境,不过倾云尊者夫人才是小神山最美的风景。 符珠浅笑着点点头,一口应下,“有空会去找你玩的。” 不仅是因为她想看倾云尊者的画像,也是她真的把思织当朋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灿灿 前行的路又变成了符珠、乌生和日及三人行。 “符珠,好像要下雨了诶!”日及吸食着阳光,还没吃饱,一片乌云轻飘飘就盖住了太阳。 她举着小叶,挡在头顶,下一瞬阳光出来了。 “奇怪,怎么又变天了。”日及嘀咕道。 符珠手放在额头前,避免日光直视眼睛,她仰头望去,乌云在一点点消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啃食它。 云层继续翻涌。 很快又积聚了一层厚重的乌云。 惊雷落下。 大雨滂沱而至,重重砸在人间。 符珠手腕一翻,手里多了把宽大的竹骨伞。日及连忙躲进伞里。 “嘤嘤……我的翅膀都湿了。” 符珠垂眸看去,日及身上的红裙沾了少许水渍,但却比她背后的翅膀好多了,起码没有滴着水珠。 符珠抬手用灵力帮她把水迹烘干,日及欢喜地扭过头去看自己的小翅膀。 扇动两下,真的没有沉重感。 “符珠最好了!”日及开心地说道。 她飞到竹骨上坐着,听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快入冬了,这雨下着有点冷。”符珠细心地发现,乌生露在外边的手,寒毛根根竖起,偏生他又什么都不说。 “我们去城里做几件冬衣,再赶路吧。” “耶!有新衣服穿了!”日及很是高兴。 乌生没有她那么情感外露,但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是暴露了他内心,其实也是期待的。 “嗷嗷~” 淅淅沥沥的雨中传来一道可怜兮兮的叫唤声。 符珠转身低头看去,一团明黄的毛绒绒的东西,四肢没在泥泞里,隔着三步远的距离,跟着她。 见符珠停了下来,它也停了下来。 小东西蜷缩成一团,毛发被雨水打湿,沾了泥泞贴在身上,显得凌乱又可怜。 一把宽大的竹伞盖在了它头顶。 符珠蹲下身子,掌心向下虚抚过它的身躯,小家伙的毛发就干了,蓬松得像一团云。 “你怎么跟来了?”符珠一把将其抱起,小家伙闻言身子一僵,很快亲昵的拱起头去蹭她的掌心。 熟悉的剑痕赫然印在它的额间。 是那只被她伤了的吞云兽。 金丹中期的修为,怎么可能像落汤鸡一样狼狈,不过是骗取怜悯心罢了。 先前那片消失的乌云,想来也是被它吃了。 吞云兽只是低低的叫唤,赖着不肯走。 符珠不太确定吞云兽的心思,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想跟着我?” 吞云兽直直点头。 它都跟着眼前少女好久了,之前一直藏在云层里,没有现身。 乌云太多,它吃得有些撑了,才让大雨落了下来。 “符珠,你把它留下来吧!”日及飞身下来,扯着符珠的袖子央求,“这样我们就多一个伙伴啦!” “听日及的。”符珠浅笑着应下,“先给它起个名字吧。” 吞云兽扬起头,满心期待的等着。 “就叫灿灿吧。”符珠摸着吞云兽的脑袋,“金灿灿的,多喜庆呀。” “那它姓金吗?”日及手顿在空中,忽地想起来。 灿灿也好奇的看向符珠。 “当然是姓符啦。” “我也姓符!”日及举一反三。 符珠轻笑逗她,“你不姓卫或者殊了吗?” 日及一下子呆住了。 怎么办,她是卫姜公主的扶桑花,又是沾了殊玄昙大人的心头血生的灵智,但她好喜欢符珠。 日及小脸皱起,十分难以抉择。 雨渐渐大了。 眼前只能看见细密的雨帘,和朦胧的风景。 “符珠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个村庄啊?” 日及伸出手,指着前路。 秋雨中,炊烟袅袅升起,人群忙忙碌碌,好似一副默画。 “老人家,我们可否在这里歇一会儿,等雨停了就走。” 老人回过头,就见一个少女牵着个黑衣小童,举伞站在雨中。竹伞宽大,挡住了少女的面貌。 他微微一惊,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过一听声音,是个小姑娘,老头难免生出来几分宽容。肯定是他刚刚太入神了,才没发现小姑娘的到来。 “这雨一时半会儿可不会停嘞!”老头把手里的菜叶喂给圈里白白胖胖的猪后,拍了拍手,“你们跟我进来吧。” 屋檐下摆放着几个木制摇椅,老头自顾自躺了上去,翘着二郎腿,享受的听着雨声。 符珠收了伞,抖落了下上面的雨水,将伞斜靠在墙角。 “小姑娘坐吧。” 符珠将灿灿放在了摇椅上,自己却并未坐,目眺远方,雨中还有人在忙碌。 “这么大的雨,他们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忙?”符珠微微偏头,看向老人。 老人换了条腿翘着,听见符珠的疑问,眯着眼念叨,“停不得,停不得。” “良辰美景有时,不依人意。” 符珠看着外边的人影穿梭,张灯结彩,语调悠长,“是喜事啊。” “是喜事。”老人重复了一遍,又叹息起来,“就是可惜了我那几头白白胖胖的猪了。” 好不容易养这么大,却要做那菜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任人烹煮,最后变成流水席上的菜肴。 “你看,有人捉猪来了。”老头直起身来,眸光远望,雨幕中有几个戴着斗笠的壮汉,正往这边来。 “哟,陈老头,家里来客了啊?”一个身穿蓑衣的男子,倚在圈门上,往檐下看来。 雨雾太大,他也只能看见一个少女朦胧的身影。 陈老头家里亲戚不是都死绝了吗,怎么忽地又多出来个客人,难不成是什么远房亲戚? 这样想着,他朝里面喊道,“陈老头,吃席的时候,把客人也带上啊。” 陈老头似乎不太待见他,没应声,反而转头对着符珠说道,“那人叫曾勇,有个姐姐叫曾蕙,就是这次婚宴的新娘子了。” “新郎也是你们村子里的么?”符珠顺口问道。 陈老头微微摇了摇头,“隔壁村的。” “隔壁村倒也还好,走亲访友来回方便。” 陈老头不再说话了。 他的视线落在檐外,几个大汉,用麻绳把猪脚绑住,系在扁担上,吆喝着走了。 养得白白胖胖的猪,身上蓦然就沾了泥土。 “哼哼——”圈里有只小猪仔,不乐意吃饭了。 陈老头起身,穿上蓑衣,取了帕子将小猪仔擦了一番,然后将圈门关好。 “就剩你一个了,这下没人和你抢食啰!” 他走到一旁水缸,舀水洗手,随意在身上擦了擦。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花生下酒 最后一场秋雨,连绵不绝。 到了正式开席的那天,雨势小了点,但绝没有要停的意思。 陈老头换了一身崭新的棉衣,又对着铜镜仔细收拾了一番,看起来很重视。 符珠还以为,他不喜欢曾勇,对这场婚礼也不喜欢呢。毕竟这几天,她没少听老人骂曾家。 “这袄子本来是做给我孙女的,她没穿成,倒便宜你这个小丫头了。” 陈老头从镜子里看见符珠,忍不住说道,“你模样比她俊,穿着也比她好看。” “那个丫头没眼光,活该穿不上好的。” 这件袄子是他卖了一头猪,去城里买的,本来想给那丫头个惊喜,她却嫌弃花色太土,不适合小姑娘穿,就一直放在箱底了。 符珠低头看着这件新衣,嘴角不禁扯了扯,瞧见陈老头眼色一变,连忙将唇角往上扯了扯,变成勾唇笑,违心说道,“挺好看的。” “这还差不多。”陈老头满意的点点头,拿了把伞,“走吧,吃酒去。” 符珠的伞在外边,天气湿,又有斜雨,放了这么几天,还是湿漉漉的。 她撑开伞,遮住风雨,跟上陈老头的步伐。 曾家住在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里面,扯了布盖在头顶,挡住一直在下的雨。 全村的人都来了,院子里坐不下。外边也安了桌椅,扯了布,但还是有风雨钻进来。 “里面人太多了,我们坐外面。”陈老头淡淡说道。 符珠擦了擦木椅上的水渍,让乌生坐进角落里。她自己则不甚在意的坐到了边上。 陈老头看着她的动作,忽地说道,“你倒是个好的,对自己的哑巴弟弟都能这么耐心。” 这些天乌生没有说过话,陈老头便以为他是哑巴。两人年岁相差也不大,自然而然就以为他们是姐弟了。 符珠笑了笑,没做解释。 “咚——” 铜锣声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曾勇又要开始他虚伪的肺腑之言了。”陈老头闷闷说道,心底实在是不痛快,他给自己倒了碗酒,大口饮下。 符珠一只手盖在乌生的碗上,看向陈老头,“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每出嫁一个姐姐,就在大家面前演一遍姐弟情深呗。” 如果真是姐弟情深,就不会把自己姐姐送进火坑了。 曾家没一个好的,但曾蕙那丫头确实不错,没事还会帮着他喂猪呢。 不然他也不会同意,把家里的几头猪都送给曾家,做流水席上的菜肴。 “他有很多姐姐吗?” 陈老头嗤笑一声,“何止很多姐姐,他还有很多妹妹呢!” 等嫁完了姐姐,就嫁妹妹,有女儿的村民,便会对他们曾家感恩戴德,曾家的地位岂不是越来越稳固? 符珠剥了盘花生,推到陈老头面前,让他下酒,免得光喝酒喝醉了。 陈老头捻起一颗花生丢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符珠的话让他一下子呛住,“曾勇的姐姐妹妹有这一盘花生多吗?” “咳咳!咳咳咳……”符珠连忙替他顺背。 陈老头喝了口酒,咽下嗓子眼里的花生,没好气道,“你这丫头,怎么冷不丁的说笑话呢!” 把这花生比做曾勇的姐姐妹妹,那他吃的是什么? 曾勇的姐姐,还是曾勇的妹妹? 符珠笑脸相迎,陈老头到嘴里的话也吐不出来了,他扫了一眼花生盘,估摸着说,“大差不差吧。” 符珠小脸一惊,她刚刚剥花生没数,但肯定是三十往上了。 陈老头补充道:“算上他堂姐堂妹了的。” “曾勇他爹和他叔叔,娶的媳妇比较多。” 这样还差不多,符珠看着曾勇的发言已经结束了,随手给乌生夹了块生姜。 炖肉传了上来,陈老头眼疾手快夹进了碗里,桌上其余人齐齐看向他。 老头眼一瞪,完全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我家的猪,我吃块肉还不行吗?”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也知道陈老头平日里十分宝贝他那几头猪,不知道曾家给他说了什么,他竟然大方的将猪都贡献了出来。 既然是他的猪,就随他去吧。 大家纷纷去夹其他的菜。 符珠看陈老头吃得津津有味,不知道说什么好。 之前他在家一直念叨他的宝贝猪,整个人都是茶饭不思的,现在倒是吃得香了。 符珠没怎么动筷,她在等花轿来接新娘。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让陈老头一个外人一直愤愤不满,觉得曾家在坑女儿。 过了许久,雨中还是没有花轿来。 流水席都已接近尾声了。 “请新娘登轿!”嘈杂的人声中一道尖锐的女音响起,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人高马壮的村民,弯着腰从偏房里面抬出个大红轿子,落到院门口。 花轿上绣着富贵的牡丹花卉与交颈和鸣的凤鸟,轿顶悬挂着串串风铃。 很寻常的花轿样式。 几个稚气青涩的小姑娘,搀扶着新娘子,从院内走出,面上有泪痕。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舍不得阿姐出嫁,姐妹情深。其实她们只是看见了曾蕙出嫁,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日后。 “曾小姐,登轿吧。”媒婆催促道。 她可不管新娘子的姐妹情深,只想早点送完亲,去领赏钱。 曾蕙平静的松开妹妹的手,在媒婆的搀扶下,坐上了轿子。 媒婆笑道:“起轿!” 花轿起轿有些不稳,曾蕙身子一歪,红盖头掉了下来。 她也没去捡,就让红盖头落在脚边。 曾蕙微微掀帘,在人群中找什么。 她的眸光锁定在一人身上,陈老头没有看这边,正和一个身穿花袄的少女说话。 “你就要走了?不等雨停了?” 符珠撑开伞,将乌生罩在伞下,“不等了。” 陈老头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早就看你这丫头不顺眼了,早点走也好,省得惹人心烦。” 符珠自然知道他是口是心非,软音说道,“但我见陈老,很是合缘。” 这话说得,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陈老头背过身去,摆摆手,“走吧走吧。” 符珠牵着乌生,走向雨幕。 陈老头再转身时,借宿的少女,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花轿也上了山。 他还没见上曾蕙那丫头最后一面呢。 符珠不紧不慢的跟在花轿后面,雨声急,风铃声缓。 知道在跟踪人,日及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好奇的问道,“符珠,你是想看新娘子长什么样吗?” 大家都去过七夕了,自己卑微码字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冬毛鼠 符珠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去看新郎是何方神圣。” 那个媒婆身上,有一股很轻的妖气,但她又确确实实是人。 “当然啦,顺便看看新娘子也是可以的。” 送亲的人丝毫没有发现有人跟着,走了很长一段山路,又下着雨,抬着花轿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这该死的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往年没觉得这路有这么长啊?” “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冷,我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 “正下着秋雨,冷也正常……” “行了行了,别再埋怨了,早点送完亲,回去领赏钱。”身穿暗红色夹袄的媒婆,捻着帕子,转头来对着几人说道。 她面上粉涂得白,唇脂又艳,头戴一朵大粉绢花,蓦然转身,在阴暗的天里,有些瘆人。 抬轿的人被吓了一跳,“孙媒婆,你还是转过去吧。” 孙媒婆甩了甩手中巾帕,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高兴,她提高了声警示,“都仔细着点,步子走稳了,别把新娘子磕到碰到了,不然有你们好看的!冬大人可不会轻易饶了你们。” 听到冬大人,几人面色一变,不敢再多言。 不过对于孙媒婆还是很嗤之以鼻的,狐假虎威罢了,净在他们面前装腔作势。 符珠心中了然,媒婆口中的冬大人,肯定就是娶亲的新郎官了。 “诶呀!” 孙媒婆刚训完话,轿夫就惊叫了一声,踩到泥坑里,爬不起来了。 曾蕙猛地撞上轿子,发出“嘶”的轻呼声,媒婆咒骂了两句,掀帘去看新娘子的状况。 “曾小姐,你没事吧?”面对曾蕙,孙媒婆的态度软和不少,她连声赔罪,“都怪轿夫不小心,我已经训斥过他们了,您待会见了冬大人,可要替我美言几句,我绝不是故意误了时辰的。” 曾蕙本就不想嫁那什么冬大人,此刻出了意外,能在路上耽搁着,她心底反而松了口气,柔声道,“我没事。” 孙媒婆看着她额头上红了一块,只能在心底不断祈祷,希望冬大人不要介意。 放下轿帘,孙媒婆扭头对着轿夫大骂,“没吃饱饭吗?还不快点把轿子抬起来!” 曾蕙听着孙媒婆的谩骂,内心掀不起丝毫波澜。 寒凉的风钻了进来,曾蕙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她探出手,去接秋雨,闭着眼睛享受此刻的安宁。 轿子晃动了一下,被抬了起来,曾蕙失落睁眼,余光忽地瞥见,雨雾中有位撑伞的少女,牵着个黑衣小童,就站在不远处。 是她眼花了吗? 曾蕙揉了揉眼,再看去,那里除了雨雾,哪有什么少女和小童? 远处,日及紧张的抱着自己宛如绸缎的乌发,掩耳盗铃地盖在眼前,“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符珠笃定的说道,“没有!” 灿灿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叫声,附和符珠。 日及松了口气。 符珠说过了,跟踪别人,是不能叫人发现的。 不然跟踪就算失败了。 “咦?花轿呢?”日及抓了抓脸,迷茫问道。 先前她们光顾着说话去了,现在才发现花轿不见了。 符珠道:“肯定没走远,能追上的。” 花轿确实没走远,只不过下了个坎,超出了她们的视野范围。 等花轿再次出现在视线内,日及才彻底松了口气,没跟丢。 “你们怎么来这么晚?吉时都过了不知道吗?” 一把红伞拦在了花轿前。 来人一身喜服,头戴幞头,插着不知名的鸟雀尾羽,背对众人,端着腔调说话。 孙媒婆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冬大人,实在是这天气不好,不是我们故意误了时辰的啊!” 几个轿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冬大人,无声无息就出现在了花轿前,能是寻常人吗? 再一想到关于他的传言,内心不由发慌。 冬大人看了眼这烦人的秋雨,觉得孙媒婆说得也有道理,“行了,这次就不怪罪你们了。” 孙媒婆夸张地说道:“多谢冬大人!” 冬大人似乎很是受用,帽上的雀羽都轻颤起来,但他又觉得这样有损自己的威严,沉着嗓子说,“都离开吧,本大人要亲自接新娘子回去。” 说完他脚下荡起一阵涟漪,轿夫被这股莫名的气流,掀飞三丈远。意识到这是冬大人的手段后,轿夫连滚带爬的跑了。 太恐怖了! 符珠看着在她脚边就自行溃散的气流,不禁扯了扯嘴角。 冬大人满意地转过身,露出庐山真面目。 符珠不由再次扯了扯嘴角。 那冬大人套着喜服,眼睛细小,颧弓外扩,骨脊微高,长得獐头鼠目的。 他一转身,莫名矮了几分。喜服拖进了泥泞里。 原来是只冬毛鼠。 冬大人转眸一扫,看见扒着树还没有离开的孙媒婆,“你怎么没一块离开?” 孙媒婆是见过冬大人真实相貌的,早知道他模样丑陋,在外人面前总垫着脚,拔高身高,因此并没有惊讶,她连忙松开树,小心翼翼地提醒: “冬大人……这赏钱,您还没给我呢。” 冬大人鼻翼耸动两下,打了个喷嚏,他抬手就用喜服擦了擦,从袖里摸出个钱袋子,扔给孙媒婆。 “拿了钱袋子赶紧滚,别妨碍本大人的人生大事。” 没有外人在,冬毛鼠变回了原声,声音有些细,听起来就很没有威严。 孙媒婆笑得眼角皱纹挤在了一起,“好的好的,我这就走!” 别的不说,这竹鼠精在赏钱这块还是大方,比她以往做媒,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曾蕙听着外面的动静,内心极度不安起来。她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一切了,现在才发现,根本做不到。 一只手搭在了轿帘上,曾蕙死死咬着唇,眼睛里已经有泪花泛起。 嗖! 一柄飞剑钉在了轿子上。 冬毛鼠连忙缩回手,气急败坏道:“谁?竟敢坏本大人的好事?” 他警惕的看向四周,除了秋雨,便什么也没有了。 但那柄剑还横在眼前。 “一只老鼠精,偷吃了几天香油啊,就敢学人娶亲了?” 雨雾中,有个少女牵着黑衣小童,缓缓而来。 她手上举着一把宽大的竹骨伞,将风雨都隔绝在了外面,手微微一抬,飞剑“嗖”的一下,从花轿上挣脱,飞回她的手里。 少女松开了黑衣小童,一手撑伞,一手执剑。 昨天看见有位书友,默默看书的老鼠投了5张推荐票,就一直在想,我明天(即今天)要写的老鼠精,会不会冒犯到人家哇 (′~`;) 感谢默默看书的书友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解救曾蕙 冬毛鼠被气得脸都在抖,“你竟然敢嘲笑本大人!” 符珠微微惊讶,“原来你知道老鼠娶亲是笑话啊~” “你胡说!”冬大人龇牙怒道,“本大人走的是正规的娶亲流程,有媒婆有聘礼,曾府也是同意了的!” 曾蕙从轿子中出来,“我不同意!” 她小跑到符珠身边,浑身湿透了,嫁衣贴在身上,止不住的发抖,“仙长,我不想嫁给妖物,你救救我!” 曾蕙奋力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认出来了,眼前少女就是酒席上和陈老头待在一起的少女。 也是她在花轿上,窥帘一瞥瞧见的少女。 符珠抬手布下一个结界,举伞踏出,却没有雨再落在曾蕙身上了。 她喜极而泣。 有这般大神通的,绝不是一般人。 冬大人看着细雨纷纷绕过新娘子,不由吃惊,“你是怎么做到的?” 符珠挑眉笑道,“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啊……” 冬大人不想被看扁,嘴硬道,“本大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不过是考考你罢了!” 符珠:“……” 她下山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修为这么弱的,头脑又这么简单的妖物。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答不上来本大人的问题……”了。 话没说完,一柄飞剑不知何时架在了他脖子上,冬大人咽了咽口水,嗫声道,“你……” 脖子上一痛,隐隐有血迹渗出,冬大人连声求饶,“饶命啊!仙师饶命啊!” 符珠微微挪开剑,“其他女子呢?” 冬大人想装傻,“什么女子?”下一瞬,寒气贴着脖子,他才不敢再耍小聪明,声音弱弱的,“被我吃了……” 符珠手中的剑当下就要割了他脖子,剑下一空,冬大人变回了原形冬毛鼠,逃命乱窜。 “诶呀!撞死我了!”冬大人感觉自己撞到了冰山上,翻了个滚,又变成人形。 他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冰山,不过一坨冰块而已。 符珠蓦然出现在他身后,冬大人往后退,被冰块绊倒在地,“你……你别过来啊!” 眼看握剑的少女越逼越近,冬大人提着嗓子喊道,“娘子,你求求仙师,放过我们吧!” 獐头鼠目的鼠精,挤眉弄眼的喊自己娘子,曾蕙被恶心得想吐,她催促道:“仙师,你快杀了他吧!别让他跑了!” 符珠眉眼上扬,轻声轻语道,“你看,曾小姐也觉得你作恶多端,罪不可恕呢。” “所以你还是去死一死比较好。” 长剑干脆利落地洞穿冬大人的胸膛,他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变成了一只冬毛鼠,落进泥泞里。 这么弱的妖物,也不知道是怎么修成人形的。 符珠疑惑的用剑翻了翻冬毛鼠的尸体,一段枯木从鼠腹中滚落出来,没入泥中。 符珠捡起木段在雨中洗了洗,随手就丢进了储物袋。 不认识的东西都捡回去问师父。 曾蕙看着鼠精被符珠一剑杀了,如释重负。她知道,以后便是新生了。 “多谢仙师救我!”曾蕙跪下磕头。 刚磕了一个,就见少女身影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一把扶起她,“顺手的事,不用这么客气。”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符珠摸着袖中的金子问道。如果曾蕙不回曾家了的话,她就把这锭金子赠她,随便去哪里谋生都好。 如果她还要回曾家的话…… 好人她就真做不到底了。 曾蕙取下头上的金钗和发饰,眸光坚定,“我想拿着这些首饰,去城里变卖了,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曾家于她而言,何尝不是另一个火坑? 符珠看着她手里偌大的金钗,默默收回了自己的金子,微微笑道,“那我载你一程,到城里去。” 曾蕙一愣,等她反应过来符珠说的载她一程是什么意思时,她人已经在城里了,还是在一家成衣店门口。 而那个少女,早已无影无踪。 实际上符珠还在城内,因为还要替日及做新衣,她就挑了一家人不太多的店,可以根据她的要求,慢慢改制。 “哇,好多漂亮的衣服!”日及惊呼,“符珠穿上的话,就更漂亮了!” 乌生总瞧不上日及的彩虹屁,殊不知,这是小精灵与生俱来的真诚。 店内老板微微抬眸,看清少女面容后,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穿她店里的衣服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在看见她的衣服后,老板娘略微有一点嫌弃。 这么俊俏的小姑娘,怎么就穿了这么一身土不啦叽的袄子呢?她不会就是这个审美吧? 老板娘从柜台后走出,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我这店里什么样式的衣服都有,小姑娘随便挑。” 符珠随意扫了一圈,“没有小孩穿的冬服吗?” 她倒是不怕冷,穿什么都无所谓,主要还是为了乌生来买衣服的。 老板娘眸光落到少女牵着的黑衣幼童上,一身袄子,也是十分不合宜,衣服上的针线都露出来了。 这俩人是穷鬼不成?像样的冬衣都没一件。 老板娘在心底不由叹气,一锭金子忽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替他选几身合适的,防寒保暖的。” 老板娘回神,“姑娘随我上二楼吧。” 二楼空间更大,挂着许多样式的衣服,春夏秋冬四季皆有,老板娘取了两三件袄服过来,在乌生面前比量了一下,询问符珠意见,“这几件都适合他,姑娘觉得如何?” “都挺好的。” 老板娘试探地问,“那这些……” “都留下吧。” 符珠又在二楼晃了一圈,让日及自己选了喜欢的布,问向老板娘,“这里可以量身定做吧?” 她进店的时候,看见门口有写了的,不过还是要再问问。 老板娘想也没想的说道:“当然可以了。”给眼前这少女做衣服,她心里别提多乐意了。 “那你给她量量。” 老板娘看着符珠掌心的小人,神色有些僵住了,她还没给这么小的小人做过衣服呢…… “不能做吗?”符珠有些失望的问道。 日及也怏怏地垂下了头。 老板娘面上扯起一个笑,咬牙说道:“能做的。” 她可是城中第一巧手,怎么可能有她做不出来的衣服? 事实证明,老板娘确实没有说大话,三天后,日及欢喜地穿上了新衣服。 临走时,老板娘还硬送了符珠一套白毛领子的冬装,说是她们在店里花的钱比较多,送的赠品。 “唉,开一次门,又亏了。”老板娘无声叹气,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漂亮个小姑娘,又不差钱,就是不给自己买冬装。 身上一件花袄子,丑得她眼睛疼。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低头照扶桑 “符珠,下雪了诶!”日及趴在窗边,抬手接住一片雪花。 寒意透过掌心渗入皮肤里面,她打了个哆嗦,却还是不愿意离开窗口。 她难得见到一场大雪,有些亢奋。 乌生也趴在窗子边看雪,眸光怔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待会儿州胥城的灯都亮了起来,我带你们出去逛。”符珠夹了一块碳,放进碳盆里,“要是冷了,就过来烤会儿火。” 日及脆生生应道:“好的!” 符珠摊开地图,规划回宗门的路线。她想得正入神,绚烂的光照映了进来。 “那是什么?”日及惊奇地问道。 符珠微微抬眸,五光十色的烟花在天边炸开,火光粼粼,如细雪凋落,却比雪多了几分炽热。 绚烂的烟火下,灯火通明,人流攒动。 “是烟花。” 人间新年伊始,都会放烟花庆祝,喜庆又热闹。 符珠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年幼,忘了是什么原因闹脾气了,师姐怎么也哄不好,就偷偷带她下山看了场人间的烟花。 日及望着天上遥遥不可及的烟花,有些想不明白,“扶桑花也是花,怎么就不会发光呢?”她抬手摸了摸头顶红花。 符珠被她逗笑了,指尖泛起一点灵力,一弹指,落到扶桑花上,“日及现在看看,它是不是发光了。” 日及飞到一面铜镜前,低下头照扶桑,“符珠真厉害!”就那么一弹指,就能让花上泛起灵光,也就比外面的烟花差那么一点点。 “雪小了,出去看烟花吧。”符珠起身,拍了拍雪白毛领上沾的碳灰。 日及十分捧场,“好耶!” 乌生麻溜的从窗台上爬下来,伸出手,让符珠牵。 州胥城人多,又是新年,比平常更挤,符珠也怕被人流冲散了,牵着乌生的手,比往常更紧。 “符珠的师姐说的果然没错,州胥城真的好繁华!”日及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两只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叫卖声在烟火下,仍旧不绝于耳。 “姑娘看看花灯?” “面具面具!各式各样的都有!走过路过别错过!” “我这红线可是月老苗里求来的,只一根,编成手绳,便可与心上人,永结同心!” “诶,别走啊!月老还会骗人不成?” 日及目光在面具摊上流连,“好可惜,我都戴不上。” 符珠停在摊边,取下日及看中的那副面具,嫣然笑道:“没关系,我会变戏法的。” 手中面具骤然缩小,变成和日及的脸差不多大小,“看看合不合适?” 日及欢喜的接过袖珍面具,盖在脸上,只露出两只金色瞳孔,张牙舞爪,“我现在是年兽了!” “我滴个娘诶!见到活神仙了!”卖面具的小贩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少女身穿羽纱面白狐狸毛的袄衣,姿容清绝,好似世外仙姝,岂不就是神仙? 符珠扭头望去,背后除了川流不息的人,哪有什么他说的神仙? “三张面具多少钱?”周围太吵,符珠提高了声音问道。 小贩愣愣回神,神仙竟然在和自己说话,他连忙摆摆手,“小的怎么能赚神仙钱呢?仙子喜欢尽管拿去,只求您能保佑我发大财,家人安康!” 符珠嘴角笑意微微僵住,她记得人间有个财神爷,才是管这个的吧? 丢下几枚铜钱,符珠便牵着乌生没入人群了。 符珠嘴角笑意微微僵住,她记得人间有个财神爷,才是管这个的吧? 丢下几枚铜钱,符珠便牵着乌生没入人群了。 带面具的人很多,什么神女、仙鹤、妖魔鬼怪都有,符珠选了一张黑色的魔王面具和一张仙君面具。 乌生下意识想接过那张黑色面具,符珠已经自己戴上了,她弯下腰,清绝的面容都藏在了面具背后。 面戴魔王面具的少女,轻轻替他戴上象征着光明的白色仙君面具。 她希望乌生,不要受魔族血脉所累,最后能走上正途大道。 “好了。”符珠直起身,再次牵上乌生的手。 白衣的少女戴上了黑色的面具,而黑衣的小童,戴上了白色面具。 好似不合时宜,又好似,本应如此。 乌生摸了摸冰凉的面具,抿着唇,眸中有一缕茫然若失。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符珠,时不时抬头看向少女,就算戴着魔王面具,她还是那么明媚恣意,一点也不像魔族。 “诶!你这人长没长眼睛啊?走路不知道看着点路……”女声戛然止住。 好俊美的男子! “抱歉。”白衣男子什么也没想,便出声道歉,眸光却并没有看向被他撞到的人,而是落在一个卖红绳的小摊上。 女子瞬间娇羞起来:“没事的,刚刚是我……” 她话没说完,白衣男子便擦身离开了。符珠拉着乌生往后退了两步,免得被撞到。 “多谢。”男子的声音透着一点冬雪的凉意。 符珠微微颔首,鼻翼间有一股冷梅香浮动。 符珠不由转眸看向白衣男子,他走到卖月老红绳的摊前,买下摊面上最后一根红绳。 “来买红绳的多是姑娘家,公子还是第一个来买此物的男子呢!”卖红绳的小贩也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这么俊俏的公子,都还需要这玩意儿吗? 白衣男子微微笑了笑,放下铜板离开。 等男子走后,小贩弯下腰,取出一包新的红绳,摆在摊面上吆喝,“月老庙的红绳,灵验得很嘞!瞧一瞧看一看,好姻缘就在眼前!” “符珠!符珠!”日及在少女眼前可劲儿忙着挥手,“你都看好久了!” “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日及摇着头,“不行的,他看起来弱不经风,很容易就死掉了。” 经历卫姜殊玄昙的悲剧后,日及不愿意让符珠也因情所困,因情所伤。 乌生睁着黑白分明的圆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符珠。 “想什么呢。”符珠语气平常,“我只是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点古怪罢了。” “是这样的吗?”日及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顶扶桑花,打着哈哈道,“咦,那边围了好多人,是不是有什么热闹,我们也去看看吧!” 不管是不是因为那个人身上气息有古怪,反正她不希望符珠多想那个人。 毕竟那人长得嘛,还是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符珠笑着应道:“好。” 来州胥城本就是为了看一看都城繁华,哪里有热闹,自然往哪里去,才不枉来这一遭。 符珠好不容易,挤到了一个视野较好的位置。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请她除妖 “听说今年是玉蓥郡主敲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铁定真的!我有个亲戚的侄儿的表姐,在宫中当职,说吉服都送到玉蓥郡主手上了。” “可往年不都是长公主敲钟吗?今年怎么突然换人了?” “长公主再好,那也只是凡人,玉蓥郡主可是一出生就被山上仙师看中,要收做徒弟的,要不是那仙师突然闭关了,郡主现在怕是早就离开大胥王朝,求仙问道去了。拥有这等荣光,敲个钟算什么。” “我倒是听说,是因为长公主病重,才让玉蓥郡主来敲钟的。” “长公主不是马上要和亲北部了吗?怎么忽地就病重了,破坏了盟约,会不会要打仗了?” 咚! 肃穆的钟声响起,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高楼上锦衣华服的少女。她的乌发上沾了一点白雪,繁花似锦的衣裙因风雪而翻飞。 乐胥有竹一手扶着钟椎,再次撞向青铜钟。 三钟过后,她往前半步,站到栏杆处,眸光扫了一圈,在看见面戴魔王面具的少女时,微微一怔。 “郡主,该下一步了。”身后礼司小声提醒道。 乐胥有竹收起心中那一股莫名的情绪,朗声道:“愿我大胥王朝,国祚绵延,万世千秋!” 空灵而有力的嗓音飘荡在整个上空,所有人举臂齐呼,“愿我大胥王朝,国祚绵延,万世千秋!” 日及听着震聋发聩的呼喊声,没有起哄,她担忧地问道,“刚刚乐胥有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符珠不甚在意的摘下面具,“发现了就发现了,我们又不怕她。” 日及一想,符珠说得也好对!而且本来就是乐胥有竹他们一行人先动手的。 符珠牵起乌生,从人群中挤出去。 “等等!”有一道清灵的女声响起。 符珠疑惑回头,本该在高楼上观看大胥王朝盛景的乐胥有竹,不知什么时候跑了下来。 她身边没带人,只腰间系了一根绿竹。 日及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乐胥有竹见红花小人对她有敌意,知道是在沩水福地自己给人留下的印象不好,她微微颔首,略带歉意的开口,“先前是我们不对,我在此给你们道歉。” 乐胥有竹福了福身,看起来诚意十足。 “与我们有仇的是那个灰袍道人,他已经死了,恩仇也一并烟消云散,你不用同我们道歉。”符珠平静说道。 乐胥有竹面色一松,踌躇说道,“那我能不能请你帮忙除一只妖物?” 说完乐胥有竹内心难得有些忐忑起来,若不是折损了那么多能人修士,她也不会冒然向眼前少女开口。 符珠脚步一顿,“天子脚下,龙气繁郁,怎么会有妖物这么胆大妄为呢?”而且她也没发觉到州胥城里有妖气啊? “就算有妖物横行,你为何不去信师门,让师门里的人来除妖呢?” 乐胥有竹握紧了腰间绿竹,又松开,笑容中夹杂了一丝苦意,“师门不愿派人来。” “师父说,我既然决心修道,最好不要再和王朝有牵扯。世上只有乐胥有竹,没有玉蓥郡主。” “这样啊……”符珠轻轻点头,“那妖物现在在何处,我帮你除了再离开吧。” 乐胥有竹一怔,没想到少女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你……就这么答应了?” 符珠觉得奇怪,“难道我应该放任这妖物不管,让它恣意害人吗?” 乐胥有竹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少女的想法竟然如此直白简单。但其实那妖物也没有恣意害人,只是缠着一个人,不肯离去。 符珠抬眼看了看天色,“你明日来有福客栈找我吧,我叫符珠。” 乐胥有竹刚想介绍自己的名字,少女已经没入了人群,无影无踪。 乐胥有竹刚想介绍自己的名字,少女已经没入了人群,无影无踪。 她身上的魔王面具掉了下来。 乐胥有竹弯腰捡起,想着明日再还她。 “郡主,你刚刚怎么突然就离开了?”紫照在人群中找到乐胥有竹,眸光落到她手上的面具,“这魔王面具倒是雕刻得精致。” 朱栽一袭白衣,紧随而至。 乐胥有竹淡淡收回视线,“拜入师门后,便没有郡主之别了。” 紫照挠挠头,“这不是在州胥城,一时改不过来嘛。” 朱栽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有竹师姐。” …… 翌日一早。 风雪初停。 乐胥有竹早早就去了有福客栈,只是没想到,那个少女起得更早。 乌发轻垂,眉眼含笑。 “坐。”符珠敞开门,迎了乐胥有竹进来。 乌生原本是躺着的,听见外边动静,坐了起来。床幔垂下,外人也看不见他的动作。 乐胥有竹喝了口热茶,浑身暖和起来。 “那只妖物……”她刚开口,窗边的日及飞了过来,听得认真。 乐胥有竹继续说道,“那只妖物,如今在我堂姐,也就是长公主府上。” 符珠想起昨日听来的传言,“原来长公主不是病了,是妖物缠身啊。” 符珠随口问道:“你和你堂姐关系很好么?” 这个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不然乐胥有竹也不会找她这个,稍有过节的人帮忙除妖,还主动道歉了。 金尊玉贵的乐胥氏郡主,虽然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但骨子里还是有一点倨傲。 上次她在华翟城就见过了。不过这次再见,确实低调谦逊了不少。 乐胥有竹缓缓摇了摇头,“我和她关系并不算好。” “因为陶佥跟着我去沩水福地陨落,大胥王朝失去了一个元婴修士的庇护,这些年国库资源也付之东流,如今不过外强中干。” “也正因如此,她才要去北部和亲。” 乐胥有竹垂着头,自顾自说道,“她应该恨我。” 乐胥有竹要救她堂姐,是因为愧疚,还是希望她好起来,可以去北部和亲呢? 符珠是山上人,不管这么多,她起身道,“带我去长公主府上吧。” 乐胥有竹从袖中拿出符珠昨日掉的魔王面具,“你走后我捡到的,物归原主。” 日及开心地说道:“太好了!符珠,你的面具没有弄丢诶!” 符珠弯着眉眼,说道,“对。” 她将面具放进储物袋,拉开床幔,乌生端坐得笔直。 符珠知道,他肯定早就醒了,刚刚就在偷听她们讲话。 乐胥有竹感知到乌生身上没有灵力气息,迟疑开口,“你要带上他一块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速之客 乌生回过头来,看着乐胥有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一点疑惑。 “自然要带上他了。”少女的嗓音在乌生头顶响起,他唇角轻扬,收回了视线。 乐胥有竹被乌生盯得有些不自在,小童眸里明明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单纯的疑惑,她心底却仍有股难言的压抑。 随着他的视线消失,乐胥有竹回神过来,“我在前边带路吧。” “好。”符珠温声应下。 眸光时不时看向云端,灿灿藏在一朵白云里,驱赶着云层跟上。 长公主喜静,府邸建在南边,过了长桥,几乎就看不见行人百姓了。 远远瞧见,一个身穿黛青宫装的婢女正指挥着几个下人扫门前雪。 婢女长青看见乐胥有竹的身影,停下手边事,莲步轻移往前数步,福身见礼,“玉蓥郡主。” 乐胥有竹微微“嗯”了一声,说道:“我来看看长公主。” 长青身形未动,客气说道,“长公主她身体不适,不愿见客。” “郡主还是请回吧。”说完长青抬眸看了眼这位名冠大胥王朝的郡主。 许是走上了修仙之途,她身上多了一点仙清之气,越发如青竹自傲。 长青扛着压力,再次重复:“郡主请回吧。” 一旁扫雪的下人,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看来。玉蓥郡主可是王朝最炙手可热的人,王宫都可来去自如,长青姑娘竟然如此不给脸面,将她拦在门外,肯定是得了长公主授意。 看来她们的关系,比传言的更差。只是长公主她何苦呢?玉蓥郡主现在可是已经筑基了的! 长青冷眼扫过这些看戏的人,众人连忙低头扫雪。 符珠看着僵住的两人,没有插话。 乐胥有竹既然请她来,这点小事要是都处理不好,就说不过去了。 “来公主府时,我已向宫里请了旨。”乐胥有竹声音平静,却不威自怒。 话中之意,十分明显。若长青还拦着不让她进去,便是整个公主府抗旨。 长青面色一白,不情不愿地让开,“郡主请。” 乐胥有竹转身看向符珠,低语道:“那妖物很厉害,你……小心。” 长青恭敬的垂着头,直到乐胥有竹进了公主府,才直起身来。看着她身边的白裘少女背影,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希望玉蓥郡主这次,是真的来看长公主的。 一进入公主府,便有曼妙琴音传来。空气中清冷的梅香经久不散。 符珠下意识想起来她那日在场街上,闻到的那股冷梅香,“长公主很喜欢梅花吗?” 梅林霭霭,如霞似霰。 不时便要弯腰前行,以免被梅枝刮到。 “云郎,你怎么不继续弹了?”琴音中断,贵妃塌上的狐裘女子不满地睁开眼,语气娇嗔。 矜贵公子节骨分明的手指按在琴身上,温声说道:“有客人来了。” 乐胥纤眉眼微冷,“她这次又带什么能人修士来了?真把我这长公主府当她家了不成?” 女子敛起冷然之色,小意温柔地转眸看向云柯,“云郎,你快把她带来的人打发走,我还想听你弹良宵引。” 云柯微笑着点点头,落座琴前,拨动琴弦,靡靡之音穿透梅林。 乐胥有竹掐了一把自己,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是那妖物的手段。” 符珠未受影响,她看向乌生,小孩都不带搭理她的,一直看边上的梅花。 日及听得如痴如醉,好似喝了几大碗酒,在肩头昏昏欲睡。符珠怕她栽了,接住她放进乌生的小布袋里面。 乐胥有竹的步子有些摇晃,一会儿踉跄一会儿撞梅树的,符珠叹气,“你就留在这里吧,我自己去会一会那妖物。” 乐胥有竹还有些坚持,“我可以的。” 说完她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符珠:“……”倒也不必如此逞强。 继续往前,符珠很快就见到了弹琴之人,有些惊讶。 竟然是她在长街上看见的那位买月老红绳的白衣男子。那他是为长公主买红绳的吗? 符珠的视线移到软榻上的女子身上,她乌发未束,倾泻至雪地里。皓白的手腕悬在软榻边,露出一截红绳。 还是只痴情的妖物。 符珠忍不住感慨。 “是你?”云柯同样意外,他看着眼前这个白裘少女,停下了抚琴的动作。 乐胥纤难得听见云柯吃惊的语调,悠悠睁开了双眸,视线落到梅林中的不速之客。 白裘少女眉眼清冽,却并不会给人清冷不可接近之感。更像是初春的嫩芽,山间的林花,海底的珍珠,柔和光泽。 端坐琴前的清贵公子,和梅林下的白裘少女,如诗如画的一副场景,看得乐胥纤十分刺眼。 她从软榻上起身,走到云柯身边,唇畔带着冷意问道,“你们认识?” 云柯连忙替她拢了拢狐裘,解释,“那日去买月老红绳,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 乐胥纤摸着手腕上的红绳,眸色晦暗不明,她幽幽再问,“仅有一面之缘,你就记得?” 她与云柯相处这么久,知道他看似待人处事温和,实际上骨子里是个极其淡漠的人,极少关注周围的人或者事。 符珠觉得,场面一度有点不对。她不是来除妖的吗?怎么看人家谈情说爱来了。 “那个……我打断一下。”符珠手搭在剑鞘上,“我是玉蓥郡主请来除妖的,你们尊重一下我。” 她感知不到云柯身上的妖气,但云柯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她出剑试探一下,便知究竟! 符珠说完,也不管两人是什么反应,一记剑光朝着云柯袭去。云柯一拍琴案,七弦琴飞至半空,他一挥手,数道音刃直直迎上剑气。 乐胥纤顿时忘了先前的事,不由气恼,“乐胥有竹真是阴魂不散,她就见不得我过两天安生日子吗!” 好不容易清净了一段日子,还以为她消停了,不知道又上哪去找来个剑修少女。 比先前那些人更烦人了,二话不说就动手,她命人栽种的梅林都毁了。 梅花簌簌落下,乐胥纤一边观战,只觉得心口疼。 云柯转眸看向她,眸色温柔,“稍后我替你把梅花再种上。” 乐胥纤眼里这才有了点笑意。 轰! 一道剑气飞过,梅林尽毁。 乐胥纤眼里的笑意凝住了,她看向挥剑的白裘少女,姣好的面容上怒色明显。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情魂所系 云柯眼见乐胥纤动怒了,一跺脚,法阵在符珠脚下悄然浮现,将她卷到另一片空间。 触目是一片冰天雪地。 符珠神色如常,她先前已经将霜雪明丢给乌生了,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风雪忽动,云柯的身影凭空出现。 他微微欠身,“损了公主的梅林,公主已经很生气了,为了避免再破坏掉她的公主府,只能邀姑娘来此地了。” 他生于风雪,冰天雪地里,有着天然优势,而对方需要调动更多的灵力护住己身。云柯面上稍有歉意。 白裘少女手握一把长剑,神色熠熠,“我觉得这样很好。” 在外边对战,总要顾忌一下普通人,在这雪地里,她反而能更肆无忌惮的出剑。 符珠递出一剑,卷携风雪,直逼云柯眼前。 下一瞬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气息融入满天风雪中,少女略感意外地问道:“你是雪妖?” 风雪中,温和的嗓音响起:“在下确实来自雪域,名唤云柯。” 言外之意在说,姑娘你这样唤我雪妖,不是很礼貌。 “你既然是雪域之妖,为何要来大胥王朝?”符珠举剑指着满天飞雪。 雪域的妖物,离开了雪地,便是在燃烧修为与寿命。这云柯还能施展这么大的法阵,想来在雪域也是一方大妖,为何要缠着大胥王朝的公主呢? 既伤卿卿性命,又误自己长生。 云柯从风雪中走出,眉眼温柔缱绻,“公主需要我,我自不远万里而来。” 符珠看着他眼里的情意,问了句很奇怪的话,“你喜欢长公主?” 云柯一怔,应道:“这是自然。” “可你和她在一起,她凡人之躯,受不了你身上自带的寒意,你们每一次亲近,都是在折损她的寿元。” “就算如此,你也不肯离开?” 云柯面上笑意微微僵住,很快又如冰雪化开,他道:“我离开公主,她会香消玉殒得更快。” 情魂所系,死生难销。 云柯勾唇看向白裘少女,语调不急不缓,“小仙师,我未伤人,你也要杀我吗?” 符珠觉得好笑,“你是在问我的剑道吗?” 云柯也不否认,大大方方承认,“对。” 一个“对”字落下,又有一道剑气劈来,少女的声音夹杂在风雪中,“你应该知道,剑修出剑,没有缘由,想出剑便出剑了。” 符珠这一剑出其不意,云柯躲闪得已经很快了,还是被剑气划破一截衣角,飘然落在雪地里,浑然一体。 这不是云柯第一次用法阵将人带到其他地方对战了,但往常他很快就回来了,这次却去了这么久。 乐胥纤不由心急。 不过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女,云柯他用得着这么去这么久吗?还是他对那少女真的另眼相待? 乐胥纤心底没由来的烦闷,她朝外唤道,“长青,去找乐胥有竹过来。” 长青看着满地狼藉,梅花落了一地,面色不改,她恭敬回道:“玉蓥郡主受云公子琴音所惑,酣睡梅林,尚未醒来。” 乐胥纤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白玉短哨,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两下,再吩咐道:“现在去请她过来。” 长青奉命离去。 乐胥纤低头看着掌心的白玉哨,这是云郎赠她的,说是可以解他的琴声惑音。 梅林内,乐胥有竹悠悠转醒。 她撑起身来,拂去一身细雪梅花。 也不知道符珠和那妖物怎么样了,似乎也没什么动静传来,乐胥有竹不请自去,走向梅林深处。 长青在半路上碰见的乐胥有竹,还未开口请她,乐胥有竹就已经主动开口说道:“我想见见堂姐。” 长青微微福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玉蓥郡主请随我来。” 乐胥有竹心下觉得奇怪,这次居然这么顺利。 她很快如愿见到了乐胥纤,余光一瞥,还看见了一旁堆雪人的黑衣小童。 看来符珠还未离去。 乐胥有竹收回视线,朝狐裘女子见礼,“堂姐。” 乐胥纤不躲不闪受了她这一礼,嘴中却道,“本宫何德何能,可以受我们玉蓥郡主的礼。” 乐胥有竹听着她话里话外的轻讽,也不恼怒,自顾自起了身,默不作声,好似青竹迎立,看得乐胥纤顿时觉得好没意思。 乐胥纤捧着一杯热茶,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次你又是上哪找来的人?” 长青站在乐胥纤身后,也没有要给乐胥有竹奉茶的意思。 乐胥有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茶盏,却并未喝,在乐胥纤有些坐不住时,终于缓慢开口,“她就是斩杀了陶佥之人。” 乐胥纤手中一抖,茶水晃出也未察觉,“那你应该和她有仇才对吧?她还愿意帮你?” 心中不由泛起担忧,云郎他胜得了那少女吗? 云柯接下一剑,感受到体内气血翻涌,没想到这小仙师,竟然这么强,和往常来的修士,天壤之别。 他原还想着,对战结束后将这少女传到哪里去才好,没想到,他可能会死在少女剑下。 这里终究不是雪域,他的修为退得太严重了。 “待我死后,小仙师可否帮我一个忙?”云柯唇角渗出一丝血迹,已然是强弩之末。 符珠收了剑,“大事不帮,小事可以考虑。” 云柯扬起一抹苦笑,“劳烦小仙师帮我带两句话给公主。” “捎话啊……”少女似乎在考虑,“你为何不自己同她说呢?” 云柯:“……” 这不是你招招不留手,他快死了才求人帮忙的嘛! 符珠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成不了气候了,一剑劈开雪地,“在你道完别前,应该死不了。” 一步踏出,符珠回到了梅林。 乌生顿时抬起头,从雪地里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雪。 “怎么是你?云郎呢?”乐胥纤看着浑身无伤的少女,心猛地一沉。 又一道身影从虚空掉落下来,乐胥纤连忙上前扶起云柯,“你怎么样了?” 长青也忍不住垂泪,“云公子,你还好吧……”公主好不容易能过得开心点,云公子又这么好的人,是不是妖有这么重要吗? 乐胥有竹看向符珠的神色越发复杂,她竟然真的伤了云柯,还全身而退,她到底是什么实力? “他活不了多久了,我便不留了。”符珠朝乐胥有竹道别。 乐胥纤站起来,沉声道:“你们伤了他,还想这么轻易离开吗?” 云柯费劲地扯了扯乐胥纤的裙摆,声音断断续续,“公主……你府上的侍卫拦不住她们的,让她们走吧,咳咳……我想单独和你待会儿。” 少女身影,化虹而去。乐胥纤才明白,云柯所说的拦不住,是何等无力。 她蹲下身子,握住云柯的手,俯身倾听男子最后的遗言,面上晶莹的泪珠如水线落下,声音哽咽,“你不会骗我吧?” 云柯扬起一个苍白的笑,“我什么时候骗过公主?” 身形轰然溃散,化作满天飞雪,与梅花同舞。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返回宗门 符珠回宗门的途中,听到了一则令人唏嘘的消息。长公主乐胥纤去往北部和亲,遇雪崩身亡。 山下邸报记载,北部王子与公主婢女长青,一见钟情,遂陈情大胥王朝。帝王降旨,赐长青封号宁和,为王子妃,两族结百世之好。 民间议论纷纷。 有人替公主感怀,有人叹宁和运好。 自宁和公主远嫁北部,雪域妖乱平息百年之久,子民奉其祥瑞,为公主立石像供奉。 符珠不由笑了笑,雪域之妖,有点本事。 日及呆呆趴在符珠肩头,平常叽叽喳喳的,今日有点反常,不怎么说话了。 只是在见少女莫名笑了,才撑起脸来,“符珠,你刚刚笑什么呀?” “马上到宗门了,比较开心罢了。”符珠浅笑说道。 日及一下子又恹了,要见符珠的师父、师兄、师姐、师弟,那么多人,她还没做好准备,内心有一点忐忑。 符珠看出来日及的心事,软音安慰她,“放心好啦,他们都会喜欢日及的。” 小精灵这才扬起笑意。 已经是晚冬,几乎不怎么下雪了。但厚重的积雪还未消融,山尖像是盖了顶白帽。 阔别已久的枕山,似乎比她记忆里更漂亮了。 她刚召出佩剑,准备御剑上山,一道玄青身影蓦然从林中踏出。 男子宽腰窄背,剑眉入鬓,身后背着两把剑,整个人好似这皑皑白雪下的山石,刚棱冷硬。 “晋明云?怎么是你?”符珠意外地看向来人,一边收了剑。 她没想到,在山门前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太玄剑宗的晋明云。 他不会是听了晋双双的什么话,来替妹妹报仇的吧? 符珠的手,悄无声息又搭回了剑鞘上。 晋明云看着少女一身装扮,不由奇怪,她一个金丹境,还是冰灵根,裹这么厚做什么? 难不成历练受伤了?那他想问剑的事……岂不是又要推迟了。 晋明云迟迟没有说话,少女忍不住催促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没事的话,我还要忙着上山呢!” 晋明云回过神来,“我想和你问剑。” 不善言辞的冷峻剑修难得抛出一大段话,“在剑冢里面,我曾获得一道剑意传承,如今出关,自觉剑术有所提高,因此想与符珠姑娘再问剑一场。” 晋明云微微拱手,诚意十足。 他一出关连晋双双都没见,就直奔枕山来了。在此等了十日,才等到少女历练回山。 符珠呼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她略微思索,说道:“可以。” 晋明云的手一下子就搭在了剑鞘上,拔出一柄青锋剑,看得符珠一愣一愣的,她也没说现在就打啊? “符珠姑娘,请出剑。”晋明云做了个“请”的姿势。 符珠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罢了罢了,先打完再说吧。 霜雪明刚一出鞘,晋明云眸色微幽,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一道气流破空而来,他连忙举剑去挡,剑被打偏三寸,长剑险些脱手。 晋明云眸孔微张,只见那道气流从他剑前穿过,朝少女而去,连声提醒道:“小心!” 符珠却恍若未闻,不躲不避,扬起一个清姿灼艳的明媚笑容。 那道气流不偏不倚,将出了一半的霜雪明打回剑鞘。 寂静的山间响起一道温淳的嗓音,“我小师妹刚刚回来,便与她问剑,这不太好吧?” 男子寒江凝眸,长眉如柳,他负手于背,看起来还很年轻,但身上的威压却让晋双云心惊。 符珠挥了挥手,乖巧唤道:“大师兄。” 虞兰泽一步出现在少女跟前,连个眼神都未分与晋明云,他微笑看着裹了一身白裘的少女,“小师妹长高了。” 他视线移到符珠紧牵着的小童身上,有些局促,“他就是乌生吧?” 师父应该已经把天月师姐的事告诉大师兄了,符珠想着,要不要再安慰一下大师兄。 乌生拽着她的白裘袄子,往身后躲了躲。 虞兰泽眼里闪过一缕黯淡,符珠赶忙说道:“小破孩刚开始脾气有点怪,相处久了就好了。” 身后有一只手,止不住的拽她的白裘大袄,符珠拍了下那只作乱的手,才停了下来。 她说的又不是假话,乌生刚开始到悬剑峰的时候,脾气着实算不上好。小破孩还在背后扯她衣服,真是欠打。 虞兰泽看着两人背后的小动作,低笑起来:“先回悬剑峰吧,师父在等我们。”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感到挫败,要小师妹安慰他。 符珠略带歉意的朝晋明云说道:“今日不能与你问剑了,下次吧。” 晋明云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心急问剑有些不妥,他侧过身子让开路,“符珠姑娘何时有空,传信于我,我便再来枕山。” 符珠爽快答应,“行!” 晋明云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视线,转身朝山下走去。 “他那把青锋剑是一柄仙剑。”虞兰泽忽地说道,语调转缓,“小师妹与他问剑,要小心。” 那玄青男子剑术不低,又持仙剑,虞兰泽有些担忧小师妹会吃亏。 符珠浅笑盈盈,“大师兄没有听闻,我在剑冢里也得了一柄仙剑吗?” 虽然她拔不出那柄剑,但手上还有一把独鹿剑,也是仙剑。 虞兰泽一愣,缓缓摇了摇头,他确实没有听闻这些。 飞剑停在了山顶。 小师弟会禅在外面迎接他们,符珠欢喜地抬手摸了摸会禅的光头,比划了一下,“小师弟今年又没长高啊。” 转眸看向乌生,眸子若有所思,乌生好像也没长高,是她每天给他吃得太差了吗?还是因为半年时间比较短看不出来什么变化? 乌生被符珠看得莫名其妙。 会禅笑道:“小师姐倒是长高了。” 符珠很是高兴。 闻尘的身影蓦然出现,他附和说道,“会禅说得不错。” “珠珠此次下山,觉得如何?” 几人都看向符珠,少女偏头想了想,说道:“挺好的,不过还是很想山上。” 符珠挽着闻尘的手臂,“师父,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仙风道骨的老人,抚着胡须,温和说道,“随我来吧。” 乌生下意识去撵符珠的步子,却发现动不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圆溜溜盯着虞兰泽。 “小师妹想和师父说话,别去打扰她。”虞兰泽转眸看向乌生,“你若是无聊,可以同我说话。”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姑娘三青 乌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挣开虞兰泽的手,捡起一块石子在地上鬼画符。 虞兰泽看了一会儿,指着一处,说道:“这里画错了。” “桃花符应是三花两叶,藏于符文之间,此处多了一叶。” 乌生伸出大拇指,在地面摩挲了一下,擦掉多的那一片桃叶。 虞兰泽看着他的动作,神色忽地认真起来,“天月善符,你应该继承了她的天赋,往后是想做符修吗?” “阵符不分家,其实有相通之理,你若是愿意,拜我为师,往后我教你画符可好?” 他之前就和师父提过了,他收乌生为徒,由他照看乌生,便是身世暴露了,他也有立场护着乌生。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要教他修炼,乌生抬起眸来,神色有些茫然。 虞兰泽以为他不愿意,知道此事急不来,温声又道:“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不过心底还是有一点失落。 小童的手扯住了他的衣袖,轻轻点了点头。 他想修炼。 但是阿娘不教他,符珠也不教他。 只有眼前这个人,愿意教他。 乌生只思考了一小会儿,就做出了决定,其实还是有点担心,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决定得有点仓促。 虞兰泽面上露出笑意。 须臾崖。 兰草迎风而立。 符珠坐到山崖边上,还能看见远山的雪,如云如盖,藏住春色。 少女仍旧穿着山下的白裘,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多了几分娇俏。 她摊开掌心,日及就跳到了她手上,“这是我在历练途中遇到的小伙伴,日及。” 闻尘温和的目光在小精灵身上一扫而过,微微笑道:“因情而生的天地灵物,甚好。” 日及听到闻尘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她拘谨又礼貌地答道:“谢谢符珠的师父夸赞。” 闻尘乐呵呵地笑了笑。 符珠便开始讲述她在山下的经历,“王舍城的鬼王最后是被一个青年模样的剑修斩灭的。” “他使用的是铅华剑法。”这也是符珠此次下山,最大的疑惑。 她扭头看向师父闻尘真人,“我们剑宗,有这么厉害的剑修吗?为何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闻尘听着符珠的描述,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吐纳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见到的应该是你二师叔,黎清昭。” “他同你一样,是个纯粹剑修,一生只修剑。” 闻尘语气里夹杂着一股符珠听不明白的伤怀感叹之情。 他们师兄弟三人,黎师弟天赋最好,性格也最好,不似他暮霭沉沉,也不似三师弟古板顽固。 其实和符珠有点像,两人皆如初升朝阳,朝气勃勃。却又很不像,黎清昭胆大妄为,离经叛道,哪天把天捅个窟窿出来都不足为奇。而珠珠很尊师重道,乖巧懂事,温和而强大。 符珠很少听人提起过这个神秘的二师叔,上次渚微师姐,也只是说了只言片语,便不再继续了。 “二师叔为何不回枕山呢?他都忘了还有两个徒弟一直守在空云峰上了!”符珠有些替云柏师兄和渚微师姐不平。 闻尘摇了摇头,“当时大家都只当他下山去游玩,过段时日便回来了,谁曾想,自此他就杳信全无了。” 他这个二师弟,说简单也简单,但即兴而起的心思没有人能猜得透。 只是如果真如珠珠所说的那样,闻尘心底还是高兴的,至少黎师弟没有默默无闻的死去,而是接触到了飞升的门槛,或许早就飞升了。 他那个天资卓绝的师弟,本就应该青云直上。 就是可惜了云柏、渚微两个孩子,等不到师父了。 符珠见闻尘伤感,便不再提黎清昭了。她取出在蜀禾那里得来的摄魂幡,“我从一个邪修手里得来的,师父你看看,这面魂幡有什么问题吗?” 师姐的化神一剑都劈不烂这面魂幡,肯定不是什么一般之物。 闻尘接过魂幡,一股微妙的气息便隐隐浮动,微微皱眉,以灵识探入。 里面是一片广袤的黑色空间,阴火被剑气劈得四分五裂,飘散各处。 闻尘掌心泛起一阵灵力,注入魂幡,将阴火灭去,黑雾散去,一抹黑色身影再也藏不住。 那是个头发凌乱的黑衣小姑娘,她虽蜷缩一角,恶狠狠盯着魂幡外的白胡子老头,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样,自认为十分有威严。 小姑娘只见那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微微笑了笑,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摔了出来。 她出来了? 小姑娘随手抓了一把眼前一团白色,感受到真实的触感,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 乐极生悲,她笑不出来了,“诶哟!我的屁股!” 原来是符珠夺过了黑衣小姑娘抱着的她的衣角,她看着这个从魂幡里面摔出来的小姑娘,问向闻尘,“师父……她是?” 摄魂幡应该只能摄人魂魄才对,这小姑娘不怕日光,能摸她的衣服,明显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问他能知道什么?”黑衣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我呢,叫三青。至于我的身份,肯定就不能告诉你了!” 闻尘已经净化完了魂幡,黑色旗帜边缘渐渐浮现几道金纹,“这不是摄魂幡,是布置玄雷诛魔阵的巽旗。” “应是那邪修不知道从哪得来,误认了,最后把它炼化成了一面可以摄人魂魄的旗幡。” 名唤三青的小姑娘,瞅了闻尘一眼,“没想到你竟然还知道诛魔旗,倒是比那个什么该死的蜀禾有眼力见多了。” 提起蜀禾,三青就咬牙切齿,要不是当时出不来,她铁定把蜀禾也扔旗幡里面,感受一下阴火灼烧之痛。 烤他个九九八十一天,人魂俱灭。 三青语气多有冒犯,闻尘也不生气,他继续说道:“诛魔幡,一共有八面,集齐八面便可布诛魔阵,请玄雷,诛魔。” “不过这面旗幡,现在也废了大半……” 三青打断闻尘的话,“一面破旗子废了就废了,有什么好聊的,反正也没人能集齐八面诛魔幡。” “我就先走了,麻烦借过一下。”小姑娘摆摆手,十分潇洒。 她刚走到转角处,咧嘴一笑,下一瞬身子便回到了原地。 三青怒道:“你们干嘛拦着我!我要下山!我要离开这里!” 闻尘无奈道:“没人拦你。” 虞兰泽:要不要跟我学画符? 乌生:还是先同意一下吧,总比没有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前世我非我 三青狐疑地看了眼须发皆白的老人,刚刚当真不是他在捣鬼吗? 略作思量后,黑衣小姑娘双手捏紧,小跑出去,只是下一刻,再次回到了原地。 就在小姑娘面容怒起时,闻尘忽地说道:“应当是这面诛魔旗,与你结成了某种契约,使你不能离开诛魔旗的一定范围。” 三青高涨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有种有气无处发的郁闷。小姑娘眨巴两下眼睛,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老头,我观你也是个有大能耐的,你再发发善心,帮我把这契约抹掉呗!” “嘶——谁打我?”三青摸着脑袋,一惊一乍。 符珠的手还没收回来,两指弯曲着,似乎随时都要再给她个大板栗。 “对我师父说话礼貌点儿。”符珠不咸不淡地说道。 那个大爆栗的痛感还未散尽,三青捂着脑袋,正要龇牙,眼前一晃,板栗就要落下来,她连忙退到闻尘身边,“我礼貌,我礼貌还不行嘛!” 扭头望着闻尘,想了想,忽地屈膝跪了下去,连磕三个响头,“大师,请你帮我抹除契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青几乎是咬着牙做出的这个决定。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闻尘也被她这操作惊到了,嘴角微微抽动,“你先起来。” 三青坚持道:“你给我抹除契约,我就起来。” 闻尘无奈叹了口气,“这契约我也抹不掉。”不然他早就给她抹掉了。 他都这个岁数的人了,不至于和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三青顿时弹起,横眉怒眼,“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磕三个响头!” 眼珠子转了转,落到闻尘手里的诛魔旗上,故作矜持道:“这样吧,你把这面旗帜给我,我便不和你计较了。” 她不能离开诛魔旗,那她抱着诛魔旗走,不就想去哪就去哪了吗? 三青嘻嘻一笑,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闻尘低头看了眼破损的旗帜,摇头笑了笑,丢给了三青。 小姑娘抱着黑色旗帜,蹭蹭蹭跑远了。 没想到老头这么好说话,不行,她还得再跑远点,免得那个老头又后悔了。 符珠看着三青远去的背影,“师父就这么把诛魔旗给她了吗?”那小姑娘的性子,不像是个安分的,又拿着诛魔旗,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闻尘笑道:“那小姑娘的性子急,旁人说的话又不信,等她自己碰壁了,再同她说,才能听进去。” 他都说了这诛魔旗废了,小姑娘还是着急带走,等她发现诛魔旗上的问题,自然会乖乖回来的。 符珠对闻尘的话,深以为然。 没了三青的闹腾,须臾崖安静下来。 符珠又取出在冬毛鼠身上捡到的那截拇指大小的枯木,不知道为何,比起她最初捡到的时候,好像多了一缕淡香。 符珠还未开口,闻尘便已道:“这是魂犀香。” 他的声音悠悠空寂,不急不缓,“传言世有魂木犀回树,树高不见顶,花开点散如星,叶落即为灵雨,三千年生,三千年死。死后犀回树枯作一截朽木,拇指大小,便作魂犀香。” “犀回树生前不同凡响,死后却犹如枯木,一般人见了也只当是脚下残枝,不予理会。”闻尘忽地笑了笑,语调里多了一点调侃,“没想到珠珠,什么东西都捡。” 也正因如此,才能捡到这截珍稀的魂犀香。 听了半天,符珠也只听出了这叫魂犀香,很珍贵,还是不知它有什么用。 闻尘知她有些按耐不住,继续说道:“点燃魂犀香,便能做南柯一梦,回顾前世一生。” 闻尘微微侧目,看向自己这个弟子,“珠珠可好奇前世?” 少女几乎想也没想地摇了摇头,只是道:“前世我非我。” 南柯一梦,终是虚幻。 闻尘欣慰的抚着白须,“珠珠难得说了句有哲理的话。” 少女不满了,“师父肯定是记错了,这种话,我经常说的。” 不过就是比小师弟少了一点。 闻尘将魂犀香还给符珠,起身眺望远山。 “师父在看什么?”符珠爬起来,拍了拍衣上灰尘,也学着闻尘的样子远眺,目之所及,唯有远山白雪,寂寥无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有一座山峰,白雪化得快,已经露出了苍翠,符珠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指着西边的山头说道,“师父,我想在西莲峰上挖一个湖。” 西莲峰是一座空峰,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符珠有时候御剑路过,都能感受到上面的荒芜。 闻尘也没问缘由,温和说道:“珠珠想做便做吧。” “若是觉得累,找你大师兄帮忙就是。这么多年,兰泽也没尽到师兄的职责,帮师妹一点小忙,也是他应该的。” 符珠浅笑道:“大师兄要带乌生,最近恐怕很忙,还是不麻烦他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乌生最后肯定是要拜在大师兄门下的。以乌生的性子,有大师兄头疼的了。 “珠珠还是这么聪慧。”闻尘笑了笑,取出一个小锄,“西莲峰上山石坚硬,这耕灵锄能帮上你。” “多谢师父!”符珠欢喜地摸着灵锄,已经开始计划什么时候挖湖了。 到时候还要让宓芋师妹帮她填水。 “风也吹够了,回去吧。”闻尘转身对着少女说道。 她身上还是山下的装扮,白裘上的绒毛被风吹得凌乱,还沾了不少泥土,看起来不是很整洁。 少女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泥泞,和沾了雪水拧作一团的毛,是得先洗漱一番了。 “那师父我先走啦。”符珠乖巧的说道,蹦跳着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她都不用想,小师弟肯定已经帮她把院子打扫好了。 小院里栽了一株很高大的杏花树,因为有灵力的维持,杏花终年不败。 院子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只是地面上还是铺了一层雪白花瓣,风一吹过,便有花瓣落下,扫之不尽。 符珠先洗漱了一番,换上久违的宗门弟子服饰,外罩一层法衣,与衣服浑然一体。 她的盆栽小叶现在已经有五片叶子了,桌上的灵泉液只剩了个底,看来她下山的这些日子里,小师弟一直都有帮她浇灌小叶。 符珠拨开瓶盖,将最后一点灵泉液全部倒入小叶根部,小叶贪婪地汲取灵泉,意犹未尽。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玲珑花塔 纤长的扁叶,自顾自卷上了装灵泉液的瓶子,发现什么也没有后,傲娇地一弹,瓶子滚落下桌,发出砰砰的声响。 符珠:“……”这小叶成精了不说,脾气还挺大。 弯腰捡起瓶子,放到小叶够不着的地方后,符珠取出在沩水福地接的甘露,喂养小叶。 小叶喝了整整一瓶甘露,餍足地摇了摇绿叶,难得高兴。 绿叶中央,又发了个芽。 符珠一看,肯定又长了片叶子,就没什么期待了。 她还是去西莲峰挖湖去吧。 沩水夫人说空明鱼离水便化石,遇水则活,符珠还是有点担心,化石太久后,变不过来了。 西莲峰上,符珠扛着锄头挖得很卖力。 虽然有耕灵锄在手,还是难免碰到一些很坚硬的黑石,要她用剑劈碎后,才能挖掉。 三四天后,符珠心心念念的湖,终于有了雏形,但少女很不满意。 太小了。 还不如说是一个水塘。 “小师叔,你回宗门这么久了,怎么都不告诉我。”约素艰难的从刺石堆爬了上来,要不是衣服外面罩了法衣,就被荆棘划成布条子了。 她御剑落到西莲峰,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座山峰不招收弟子了,真的是鸟都不愿意来拉屎。 符珠扭头一看,“你怎么来了?” 约素撇撇嘴,郁闷说道:“我听说小师叔历练回来了,就去悬剑峰找你。”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 不过约素情绪来去自如,很快就忘了先前的郁闷,她好奇地看向符珠,“小师叔,你挖个水塘做什么?” 符珠耐心解释道:“我是想挖个水湖的,到时候养只鱼。” 约素立即说道:“养一只怎么行,水湖里面肯定要养很多条的。” “等我下次回照影山,我给小师叔带一点灵鱼,都养在这湖里吧!”她记得梦爷爷那里就有很多五彩缤纷的鱼来着。 符珠听着约素的话,若有所思。也是,养一条鱼的话,空明鱼到时候吃什么? 不过万一空明鱼被别的鱼吃了呢? 符珠嘱咐道:“一定要带小鱼,最好性子温和的,不吃同类的。” 约素拍着胸脯保证:“小师叔放心吧!我记下了。” “我现在帮你挖湖吧!”说着约素就接过了符珠手里的耕灵锄,一锄头下去,手臂都麻了。 这土石怎么这么硬! 符珠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约素一板一眼地说道:“不行!我肯定可以的!小师叔你到一边休息去。” 她掌心运起灵力灌注耕灵锄上,这次挖下去,终于挖起了一小捧土石。 “小师叔你看,我就说我可以吧!”约素扬起脸求赞许,忽地眉头皱起来,“怎么有乌云积聚了?” 符珠看了眼黑压压的乌云,对着约素说道:“先别挖了,你和日及避远一点,我要渡劫了。” 约素小脸一惊,赶忙松了耕灵锄,和日及避得远远的。 一道惊雷轰然坠地,砸进了符珠挖的小水塘里面,坚硬的黑石被劈得七零八碎的。 符珠看着碎石,灵光一闪。要是借助劫雷,把这些难搞的黑石劈碎,她挖起湖来,岂不是更容易了? 符珠旋即移动了个身位,劫雷追着她去,劈到地面,陷下一个深坑。 等符珠想挖的湖的范围内都被劫雷劈了个遍,雷云也散了。 约素小跑过来,比她自己渡劫成功了都还高兴,“小师叔现在是金丹大圆满了吧?” 符珠轻轻点头。 她现在确实是金丹大圆满了。 这次突破,水到渠成,一点障碍也没有。 符珠再次挖土,不觉有阻力。挖出的面积,隐隐超过她前三天所挖。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着约素道:“今天就先到这里了,我们回去吧。” 约素拉着符珠的袖子摇晃,“西莲峰离静女峰这么近,小师叔,不如我们去静女峰上看看再回去?” 她来枕山也有段时间了,每个山头都去过,就连这西莲峰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来,唯独静女峰没上去过,着实好奇。 符珠看出她的小心思,无奈道:“静女峰上有禁制,是上不去的。” 约素问道:“小师叔你也上不去吗?” 符珠诚实点头。 约素叹了口气,“那好吧。” 不一会儿,她又问道:“闻尘掌门也上不去吗?” 这符珠倒是不知道了。 想了想,少女温声说道:“我回去帮你问一下师父吧。” 约素面露为难之色,“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有禁制在的地方,一般都有什么秘密,她这样打听,很像别有用心的人呐! 符珠轻笑道:“我是帮你问,师父他老人家能不能上静女峰。” 约素两个腮帮子鼓了起来,活像一只小金鱼。 亏她瞎担心了半天。 告别约素,符珠回了悬剑峰。 她刚一迈进小院,就见到乌生,蹲在杏花树下,用花瓣堆了个小花塔。 花瓣中间有极浅的灵力流动,支撑着花塔。 符珠眸中闪过一缕意外,大师兄他竟然这么快,就教会乌生使用灵力了吗? 虽然这灵力弱得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乌生听见脚步声,霍然转身,花塔间灵力溃散,很快散作一堆雪白花瓣。 符珠被乌生看得良心惴惴不安。她确实很久没有搭理小破孩了。 为了弥补,符珠掌心泛起一股灵力,裹挟着落花,很快复原了坍塌的花塔。 和乌生搭建的花塔不一样,符珠的花塔很凝固,她弯腰捡起花塔,放到乌生面前,“送你的。” 乌生抿着唇,别扭的没有去接。 少女弯着眉眼,语气柔和,像是在哄小孩,“我的花塔,可是永垂不朽哦,你要是不要的话……” 日及满是期待:“我要!” 虞兰泽从远处走来,“小师妹别再逗他了。” 小师妹可能不知道,乌生一有空就往她的院子里跑,只不过每次都没遇上,这次在院子里守了一天,才见到她人,心里指不定怎么委屈着呢。 乌生眼见日及都要扑到花塔上了,眼疾手快接过符珠灵力构建的玲珑花塔,眸中有怀疑。 这花塔真能永垂不朽? 符珠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理所当然道:“每天都注入一点灵力进去,不就是永垂不朽?” 她院子里的杏花,不就是这样常开不败的吗? 乌生:“……”还以为她真这么厉害呢。 谁又知道,多年以后,少女真的能令花塔永垂不朽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庆赏无厌 符珠扭头看向虞兰泽,“大师兄是来找乌生的吗?” 芝兰玉树的白衣男子微微点头,朝乌生招了招手,小童未曾思索便起身,抱着花塔走近,看得符珠心里有细微的挫败感。 这小破孩,怎么还区别对待呢?当初对她可没这么好脾气。 不过少女只是失落了一瞬,便扬起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乌生和大师兄相处得好,她也就放心了。 乌生看着符珠的笑颜,敛下了眸子,手上是少女所赠的花塔,浅蓝得几近透明的灵力,萦绕在花瓣之间。 塔顶是一朵雪白杏花。 他的灵力很弱,想维持花塔,还有些困难。 乌生轻轻扯了扯虞兰泽的袖子,催促他早点离开,回去泡药浴,洗涤魔脉。 魔族血脉越弱,他的灵力才会越强。 此消彼长。 本就是时辰到了,乌生还未回去,虞兰泽才来此找人的,他自然不会多耽搁,同小师妹说道:“我和乌生就先离开了。” 符珠颔首微笑。 回去的路上,小童有些心不在焉。虞兰泽见状也未曾说什么。 只是到了泡药浴的池子时,他才有些不忍地说道:“灵药洗涤血脉,痛苦非常,你若是坚持不住了,一定要告知于我。” 乌生性子冷然,又固执别扭,上次若非药效过了,乌生都还未出来,他恐怕还不能发现他已经晕倒在药池了。 没见到晕倒的乌生之前,虞兰泽都还在想,小孩身体素质挺好,能泡到药池药效过去。 乌生小心翼翼将花塔放到一边,没搭理虞兰泽,轻车熟路跨进了池子。 混杂着各种灵药的池水,透着醇厚的绿色,热气从池子底下冒出,水面好似沸腾开来。 虞兰泽不放心,守在屏风外。 之后一连数日,符珠都没有再见过乌生,而她心心念念的湖也终于挖好了。 宓芋引了一条大河之水,灌满湖泊。又丢了一颗充满水灵气息的珠子在湖里面,湖泊上泛起熹微的灵气。 符珠将空明鱼放入湖里,石鱼顿时活了起来,在湖里肆意游动,鱼尾拍打水面,泛起涟漪。 约素从未见过这样一半墨色一半透明的鱼,惊奇问道:“小师叔,这是什么鱼?” 宓芋也扭头看向符珠,显然也是好奇的。 符珠浅笑道:“它叫空明鱼。” 湖泊中的鱼儿似乎知道有人在说自己,朝岸边游来,摇曳着自己透明的鱼尾。 约素伸手戳了戳鱼头,滑溜溜的,和梦爷爷养的那些鱼手感没什么两样。 宓芋道:“符珠师姐给这湖起个名字吧。” 湖中涟漪停了下来。 空明鱼只冒出个头来,也望着少女。 符珠取出一个白玉无暇的玉瓶,轻轻往里面滴了三滴灵泉液,湖水越发澄澈清明起来。 “便叫无厌湖吧。” 三滴空明,庆赏无厌。 约素和宓芋十分捧场,拍着手道:“这名字起得真好。” “小师叔,你平日里练剑那么忙,喂鱼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 宓芋嗡声道:“约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帮她。” 就这样,喂鱼的事就被两人揽了去。 符珠站起身来,霜雪明已落在她跟前,“我要去北照峰,你们呢?” 约素自然想跟着去的,直到后面宓芋拉了她一把,才嗫声道:“我就在这里再看看鱼。” 宓芋浅笑说道:“我也是。” 少女微微点了点头,御剑离去。 约素望着天空黑影,怅然若失地收回视线,“你刚刚拉我干什么?” 按照辈分来说,约素其实应该称呼宓芋一声师叔的,不过两人年纪相仿,又都不计较,便直来直往以朋友相处。 宓芋敛眸轻声,“符珠师姐有事要忙,我们就别打扰她了。” 自从历练回山,符珠师姐就没有练过剑了,她一直在处理一些琐事。似乎只有把这些事安排妥当了,她才能安心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听宓芋这么一说,约素也反应过来了一点不对劲,小师叔她好像确实很忙,这几日约素就从未见她停下来过。 北照峰。 少女飞剑刚一落地,便有位身着白袍的金丹弟子迎了上来,拱手道:“符珠师妹。” 霜雪明还未归鞘,符珠略一拱手回了个执剑礼。 金丹弟子名唤江礼,是剑阁长老穆规歧最得意的嫡传弟子,善丹青绘画,巧思惊奇,一些女弟子尤爱找他画法器。 而符珠手中的霜雪明,正是他师父穆规歧长老所锻造。 江礼眸光不由在少女飞剑上打量,这是师父锻造的最好的一柄剑,唯一缺点便是杀气太重。 如今在少女手中,杀气不显,乖巧异常。 “符珠师妹托我画的法器,已经画好了,你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修改的。”江礼从袖中摸出一卷图纸递给符珠。 他画了好几版的图纸,还是觉得最初的那副最好,在上面改动了一下,却不知道少女是否满意。 符珠闻言,摊开法器图纸看了看,眸中满意之色,没逃过江礼的法眼。 他轻微地呼了口气,虽说他自己是极满意的,但每个人的喜好终是不同。 符珠收起图纸,朝江礼道谢:“多谢江师兄,图纸画得精细,无需再做修改。” 江礼微笑道:“符珠师妹满意就好。” 少女眉眼轻弯,语调绵长,“自然是满意的。” 江礼有一瞬间的晃神,最初的霜雪明可实在和眼前明媚的小姑娘不搭,也不知道师父怎么锻造出了一把杀伐之剑的。 秉持着负责的心态,江礼提醒道:“北照峰虽有炼器师,不过大多是铸剑的,符珠师妹这法器,恐怕他们做出来,和师妹所想也有差入……” 便如这霜雪明一般。 若不是闻尘掌门以玄冰磨剑,最初的飞剑,是不适合少女的。 符珠温声说道:“多谢江师兄提醒,我已经找好炼器师了。” 江礼哑然笑了笑,是他多操心了。 訾老连玲珑小巧的飞剑都做得那般精细,更是放下豪言,要铸造一把仙剑,符珠自是不担心他的锻造技术的。 不过黄金藤珍贵,她还是要亲自去一趟。 一柄飞剑,悄然下山。 不过五日,便再次飞回。 符珠想了想,她现在就剩和晋明云问剑一事未了了,当即去信太玄剑宗。 只是不知道,她和晋明云问剑的事情怎么传了出去,引来一众人的打探,清净的枕山难得热闹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西莲峰问剑 晋明云和符珠在西莲峰问剑。 枕山上下,想去看热闹的人极多。只是西莲峰上怪石耸立,荆棘横生,他们刚一靠近,便有凌厉剑气袭来,不得不歇了这个心思。 但西莲峰上也并非没有观众。 一袭白衣,腰间系朱红绸带的少年,长眉如柳,眸眼如星,远远盘坐在崖边,鼓手道:“晋师侄加油啊!” 他又一视同仁的对那位白袍少女道:“符珠姑娘也加油。” 晋明云冷峻地朝赵执缨点了点头,他与符珠问剑这件事,连晋双双都不知道,眼前少年却不知从何得知,一路跟随他来了枕山。 对方是自己的师叔,晋明云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任由他在这里待着。 “此剑名为定秦,是我在剑冢所得仙剑。”晋明云大大方方地展示他手中青锋剑。 符珠当日只窥见了一抹残光剑影,如今才真切看清了定秦仙剑。剑身相较晋明云的那把黑剑略窄,但剑锋更厉,刃部磨纹细腻,通体呈古朴幽绿。 赵执缨也是今日才见到晋明云在剑冢得到的定秦剑,心中暗暗赞叹,仙剑果然不同凡响。 晋明云都拿出定秦剑了,符珠自然不可能再用霜雪明。不是她觉得霜雪明不好,只是未免有轻视对手之嫌。 符珠手中蓦然多了把剑,她温声说道:“剑名独鹿,也是一把仙剑。” 晋明云眸中闪过一缕灼热,青锋剑起,巨浪般的霸道剑气朝符珠席卷而去。 少女身形一闪,手中柔白长剑挽了个剑花,直直刺出。 铮! 定秦剑横挡于身前,男子一步迈出,推剑,少女只见一角玄青色衣袍翻飞,剑光自他处而来。 赵执缨一口气提在嗓子眼,想提醒少女,却又觉得这样不适。 符珠微微勾唇,旋身一转,似乎是堪堪避过这道剑光,下一瞬,那道剑光被劈得四分五裂,变做残光织影。 晋明云对此并不意外,少女剑术早已臻至化境,两人才交手数十招,若有一方有倾压之势,才叫人称奇。 符珠明显感受到比起上次,晋明云的剑术又有精进。此番与他问剑,她也能收获不少。 晋明云大开大合再挥出一剑,金光剑芒从天边落下,照在整座西莲峰上,好似日落余辉,映得少女白衣都染了几分玉色。 “你们看,西莲峰上的金光!” 其余几座山峰上的弟子驻足仰望,心尖宛如猫抓,好想去西莲峰上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约素倚坐门前,看着浮金落光,也不得不承认,晋明云的剑术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起码她现在肯定连晋明云一招都接不住。 小姑娘连连叹气。 渚微走到她身边,也不在意地面是否干净,径直坐下,嗓音温柔,“我们小约素怎么开始叹气了?” 约素扬起脸,扭头看向自己的美人师父,认真问道:“渚微师父,我要是勤加练剑,什么时候能打得过晋明云?” 渚微温柔的笑意微微一僵,她也认真思考起来,想了想,说道:“这很难说得准。” “不过你也不用灰心,晋明云剑术在你之上,是他多学剑了百年,若是约素和他生于同时,剑术高低,犹未可知。” 这话并不是渚微偏袒自己的徒弟。旁人或许不知,但她和云柏师兄日日教导小姑娘,知晓她的悟性绝对不低。 更何况,她还是天生剑骨呢? 不管怎么样,约素还是被安慰到了。她脸上愁容淡去,又充满了激情。 支着下巴,远远观望西莲峰上的对战。 符珠一记柔白剑芒破空而起,生生将金光切割,大片金辉绸带般悬浮山头,便作金白相间的长河,光华熠熠。 赵执缨看着这壮丽的风景,再次感叹自己所行非虚。 晋明云神色多了一丝倾赞。 第一次见到少女时,他其实还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只不过因着赵执缨和晋双双的缘故,才多看了两眼。 再次就是试道大会上,少女赢了他,他恍然惊醒,世上还有这样剑术高超的人。 此番西莲峰问剑,晋明云彻底心服。 少女担得起他晋明云的对手。 正想着,漫天剑气里传来一道清柔明净的声音,“既然问剑,走神就不合适了。” 剑光夹着风雪而来,晋明云微蹙眉头,略含歉意开口,“抱歉,之后不会了,我会专心对战的!” 他神色凝重起来,对上少女剑招,一剑挑飞数道剑气,柔白的光落到赵执缨面前。 少年忙束起结界,大喊道:“你谋杀师叔啊?” 晋明云没理他,握紧了定秦剑,劈裂迎面而来的寒芒。 剑芒一分为二,仍在前行,赵执缨眼角一跳,连忙起身躲开,结界陡然碎裂。 好险! 要不是他避得快,被劈开的就是他了。 赵执缨换了个地方观战,不由郁闷起来。符珠姑娘怎么就金丹大圆满了呢? 好像大家的境界都停滞了,就她一人独自提升。 剑光纷杂,忽地止住。 赵执缨走到两人跟前,看向少女,眸子里带着真切的笑意,“恭喜符珠姑娘,又赢了。” 说完他微微踮脚拍了拍晋明云的肩,端起师叔的范儿,安慰他:“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起码现在你知道败在你剑下的那些人是什么心境了,这也是收获。” 晋明云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回他些什么。 他的收获可不是落败心得。和符珠姑娘对战,受益匪浅。 晋明云略过他,执剑告辞,“符珠姑娘若是有空,可来太玄剑宗做客。” 少女微微颔首,送别二人。 至于晋明云邀她去太玄剑宗做客,符珠只当他是客套话,并未放在心上。 下山途中,不少弟子偷偷打量二人,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太玄剑宗的晋明云吗?看起来确实很厉害。” “好歹也是蝉联了三届剑道魁首的,怎么可能不厉害?周师兄、杜师兄他们每次仙门大比都败在他手下呢!” “咳咳!说什么呢?”男子清润的嗓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几个弟子陡然噤声,面露尴尬之色。 来人正是周昙之。 他微微眯眸,扫视了一圈,随后背着手往山上去了,几个弟子松了一口气。 周昙之其实并未走远,只是拐了个弯,站在石梯上,看着晋明云的背影,心底给小师妹竖了个大拇指。 想都不用想,自然是晋明云输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良言 刚到了山门口,晋明云忽地顿住了脚步,眸光远远锁定到一行人身上。 赵执缨走了两步发现晋明云没跟上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不是抚仙台的人吗?” 晋明云微微“嗯”了一声,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赵执缨连忙拉住他,“晋师侄,别走这么快啊!” 少年笑嘻嘻地横在他面前,拦住去路,“既然正巧遇上,不如去看看他们来剑宗做什么?” 晋明云目不斜视地绕开他,“我没兴趣,赵师叔自己去吧。” 白衣少年不依不挠,搬出大道理来,“我记得抚仙台的掌门夫人和妁君长老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晋师侄见了长辈,不去拜见,反而避道而行,多不合礼数啊!” 华妁君,太玄剑宗长老,也是晋明云的生母。 他刚刚只是随意瞥见了抚仙台的人,没注意到抚仙台的掌门和夫人也都俱在,被赵执缨这么一搅和,他不去也得去了。 只不过抚仙台的人似乎在争论什么,没发现两人的到来,赵执缨一时都插不进去,竖起耳朵旁听。 “我们就不上剑宗了吗?”女声温柔带着一点迟疑。 抚仙台掌门还未开口说话,一个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的少年,便扯了扯掌门衣袖,“父亲,你答应过我,来剑宗替我求亲的,如今还未上山,怎么就心生悔意了?” 少年名唤白秉真,是抚仙台掌门之子,年岁不大,却已是金丹初期,在如今人才辈出的修真界,也能算得上是位天才。 抚仙台掌门夫妇自幼把他当做眼珠子捧着,自然是什么要求都舍不得拒绝。 只不过…… 抚仙台掌门略微叹了口气,见少年面容愁苦,终是退步,“那便上山看看吧!” 少年握拳的手松开,由忧转喜。 先前拦路的好心人,直直摇头,“在下劝掌门和夫人还是要思量清楚,若小公子真能有幸和符珠仙子结为道侣,日后怕也是追悔莫及。” 赵执缨和晋明云齐齐一怔,没想到听八卦,竟然扯到符珠身上去了。 白秉真好不容易劝动父母,又见眼前人捣鬼,向来好脾气的少年也怒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净胡说八道!” 好心人良言相劝:“千万年来,修无情道者,唯有一人杀妻证道飞升,剑宗那位修的就是无情道,道友三思而行啊!” 白秉真脸色蓦然变得有些惨白。 有青衫俊雅的修士不由多往这边看了两眼,小师妹什么时候改修无情道了? 多半又是不知情的人乱编排,不过这样也好,想向小师妹告白的人,都得掂量掂量,怕不怕杀夫证道的利剑悬在头顶。 抚仙台夫妇面色更是难看,他们就这一个人孩儿,将来还要继任抚仙台掌门,怎么舍得让他做别人飞升的踏脚石? 见他们都听进去了,好心人欣慰地呼了一口气,今日日行一善,完美落实。 他潇洒的准备抽身离去。 “嗯?晋明云!你怎么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惊喊声,惊扰到抚仙台众人。 晋明云不得不上前两步,朝白氏夫妇见礼。赵执缨的辈分高,不过两人到底年长,他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抚仙台掌门夫人眸中微喜,有千般话语想同他说。倒是掌门似乎想了什么,“你可是刚与符珠仙子问完剑,下山来的?” 他先前以为是谣言,如今在这里见到了晋明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到那一番惊天动地的打斗,便不由心里犯怵。 抚仙台掌门夫人顿时反应过来,惊犹未定,她语气温柔似水,掺杂着试探,“那符珠仙子她……” 晋明云坦然说道:“符珠姑娘剑术高超,我自愧不如。” 闻言抚仙台掌门夫人只觉两眼一黑,这门亲事是万万不能结的。万一哪日真儿惹她生气了,符珠仙子一剑下来,哪还有活路? “夫君,我们早些回抚仙台吧,就当从未来过剑宗。”连同晋明云叙旧的心思都没有了。 夫妻二人压着仍旧不死心的白秉真,匆匆离去。 赵执缨收回视线,却见晋明云望着上枕山的路,看得出神。 少年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什么呢?” “刚刚有一位青衫剑修,上山去了。”晋明云道。 赵执缨不以为意,“这里是剑宗,有剑修上山多正常,要是没有剑修,才奇怪呢!” 晋明云解释道:“那剑修不到百岁,已是元婴。”他身边还跟着位同样一袭青衫的姑娘,白纱罩面,身上气息与凡人无异。 着实奇怪。 赵执缨沉默良久,终于吐出一句话来,“这剑宗,还真是卧虎藏龙哈!” 晋明云百年元婴,已几乎无人可比肩,没想到刚就冒出来一个。 那符珠姑娘呢? 二十五年元婴,还是三十年元婴,亦或者是四十年元婴? 但百年以内,她结婴,是毫无疑问的。 晋明云难得附和了赵执缨一句,“确实卧虎藏龙。” 便如符珠姑娘那位师兄,修为之高,令人仰望。 …… 李无暇面前横着一把青霜剑,他搀扶着弱不经风的女子,“此去悬剑峰,还得御剑而行,兰若姑娘记得抓紧我。” 庄兰若面纱下的一双盈盈秋眸,浅含笑意,“记住了。” 李无暇这才放下心来,催动剑诀。 虽说已是春日,冰雪消融,但春寒料峭,衣衫单薄的庄兰若有些受不住,唇色发白。 到了悬剑峰上,似乎寒意更甚。她不由打了个冷颤,李无暇连忙为她披上一件狐皮披风,语气懊恼,“都怪我忘了兰若姑娘是凡人之躯了,现在可有暖和一点?” 庄兰若挤出一个笑来,“好些了。” 裹紧披风,庄兰若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来悬剑峰来。 悬剑峰山势极险,山顶却平缓开阔,山石裸露不生高树,石缝中随意生长着兰草。 远处搭建着几座小院。 清寒的风裹挟而来一片雪白杏花。 庄兰若抬手接住柔软的花瓣,露出笑意,“这个季节的杏花开得最好,我想去看看。” 李无暇道:“悬剑峰上,唯有小师妹院里栽有一株杏花树。” 庄兰若微微失落,“这样啊……” “不过一株杏花树罢了,庄姑娘可愿去我院子里坐坐?” 手捧杏花的少女缓缓而来,浅笑说道:“三师兄,师父找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偏爱纯粹 李无暇见着来人,先是一惊,“小师妹你金丹大圆满了?” 符珠淡然地点点头,随后瞥了一眼风流俊逸的三师兄,“但三师兄这境界,没变啊。” 当时元婴初期,现在归来还是元婴初期。 李无暇嘴角微微抽动,小师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境界这东西,自然是越往后越难。 不过她金丹大圆满了,李无暇还是替她高兴,“等会儿师兄送你点礼物。” “兰若姑娘就拜托你先帮我照顾一下。” 少女脆生生保证道:“师兄放心去吧。” 符珠转头向庄兰若走去,见她还戴着面纱,不由奇怪,以三师兄的炼丹技术,炼制春和丹不过小菜一碟,难道他还没修复好人家姑娘的面容吗? 被少女看得一头雾水的庄兰若,柔声开口,“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到底是三师兄理亏,符珠小声道:“庄姑娘……你脸上的伤是还没好吗?” 原来是这事儿。庄兰若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抬手摘下面纱,秋眸带笑,“李仙师妙手回春,已将我面上伤痕,尽数医好。” 她照过铜镜,也曾抚过面颊,面貌未变,倒比从前更娇妍了不少。 待符珠看清了她面容,庄兰若抬手戴好面纱,轻声解释道:“虽是已好,这些日子还是要少见风,故而才戴面纱的。” 符珠认同的点点头,“理应如此。” “三师兄可能会去得比较久,庄姑娘去我院子里坐坐吧。”符珠邀请道。 她答应了三师兄要照顾庄姑娘,自然要尽心尽力。 庄兰若微笑颔首应下。 一进入院子里,呼啸的寒风就止了。 有一株高大的杏花树,开了满树雪白,极是好看。 符珠进屋倒了杯热茶出来,递给庄兰若,“我见姑娘唇色泛白,想来是师兄御剑上山的途中,吹了不少冷风,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庄兰若确实被寒风吹得有些难受,披风只能挡风,但体内还是冷的。 她捧着热茶,微微抿了一口,浸润干涸的唇瓣,随后才饮茶入腹,冰冷的手上渐渐有了温度。 “多谢符珠仙子。”庄兰若轻声道谢。 少女认真说道:“你是三师兄的恩人,叫我符珠就好。” 庄兰若微微苦笑,语声自嘲,“算不上恩人。” 她看着澄明蕙质的少女,缓慢说道:“其实李仙师并不欠我。” 当日匆匆,三师兄也只是大意给她讲了一下,其实两人之间的事,符珠并不是很清楚。 见庄兰若似乎有心讲述,符珠便安静的做倾听者。 “山下有一小宗门,名唤启宗,启宗宗主贪财好色,为了巴结启宗宗主,家里人将我送了出去。”庄兰若的语气十分平静,无波无澜。 只是在讲后面的事情时,稍微有了点波动,她眉眼横波,浅带笑意,“我便是在被父母送往启宗的路上,遇见李仙师的。” “启宗的人正带着我返回宗门,发现远处有打斗声,准备绕路而行,一道剑气破空飞来,虽然已经全力抵挡,还是尽数死尽。” “因为有人护着,我便只是伤了脸。”庄兰若敛眸,抬手摸了摸之前剑痕伤口处,“女子爱美,被伤了脸自然难以接受。” “无处可去,心灰意下,我就想去看看那惊鸿一剑,便是死于混战中也无憾了。” 然后她就见到了那使剑之人,青袍俊雅,一招一式,灼灼风流。 独身对战七八人,也未显狼狈。 她见有人偷袭于那青袍剑修,想着世上反正已无她留恋之事,便替他挡这一击,当还他一剑之恩。 符珠听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实在是不会安慰人。 庄兰若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转眸看向少女,“与我讲些你们山上事吧。” 符珠除了修炼,便不大关注外界的事了,她偏头想了想,问道:“兰若姑娘想听哪方面的?” 庄兰若似乎早就有想问的东西了,几乎没做思索,便道:“听说人有灵根才能修炼,符珠和我讲一讲灵根的事吧。” 这个问题符珠还是知道的,从头缓慢说起,“灵根有五行,对应金木水火土。变异灵根有三,分别为冰、雷、风。” “大多数人的灵根是五种或四种属性混杂,称之为废灵根或伪灵根。三灵根及以下方可修炼,称之为真灵根。灵根越少,则天赋越好。” 符珠补充道:“当然,像水火两种相克属性并存的灵根,也是不可以修炼的。” 庄兰若好奇问道:“为何灵根越少越好呢?多灵根虽然修炼缓慢了一点,但只要多花点时间,同一境界,岂不有优势?” 符珠轻声道:“兰若姑娘借杯盏一用。” 庄兰若虽是不解符珠的用意,还是把空盏递给了她。 “所谓多灵根,是指灵根属性,并非灵根个数。”符珠掐了个诀,引入灵气灌入杯中,空盏中顿时浮现出五色光点。 “这些光点便是五行灵气,全都挤在杯中,纷杂无序,所以五灵根也叫杂灵根。” 少女轻轻一晃,驱赶掉一部分光点,杯子空出半节,很快有金、水两种灵气涌进来,分占半壁江山,“这便似金水双灵根。” 下一瞬,更多的水灵气涌入,挤出一部分金灵之气,“此时仍是金水双灵根,主水。” 庄兰若渐渐有些懂了,符珠驱散掉全部金点,杯中只有水灵气息,“此为单水灵根。” 符珠将杯盏倾斜,倒出里面她从灵气中拘捕而来的水灵,指尖轻微一点,杯中多了澄澈无垢的清水。 “灵根有纯粹度,越是纯粹无暇的灵根越好,单一灵根纯粹度达到满值,便是天灵根。” “将这杯水比做水灵根,此时净无暇秽,是天灵根。”符珠说着,从地面捻起一粒灰尘,放进水中,“刚刚那粒尘土,并不会造成整杯水变化,但无论怎样,都称不上天灵根了,只能算是极好的单水灵根。” 双灵根成为不了天灵根,便是因为有两种属性并存,注定不能纯粹。 世上也从未听闻,有双属性天灵根的存在。 大道喜欢纯粹。 所以也更偏爱最为纯粹的天灵根,修炼速度最快,结丹无瓶颈。便是不够纯粹的单灵根,占了个一,也得天道另眼相待。 剑道亦是如此。 有纯粹,不纯粹之分。 只有最纯粹的剑道,才是符珠所追寻的剑道。 因为很多人对灵根还有点疑惑,借此说明一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辞别 “你们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入神?”李无暇自门外走近,手里端了个木盒,遥遥扔给符珠,“师兄在山下淘到的一点小玩意儿,看看喜不喜欢。” 木盒不小,直晃晃往眼前来,符珠掐了个诀,才让木盒止住,“师兄是想用木盒砸我吧?” 李无暇噙着笑,言笑晏晏,“自然是考虑了小师妹不会被砸中。” 符珠起身,一扬袖将木盒收进了储物袋中,微微垫脚与李无暇平视,“我也有礼物要送师兄。” “哦?”李无暇语调懒散,眸中却多了几分正色,能收到小师妹的礼物,实在是难得,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无暇颇为好奇。 符珠取出在沩水福地得到的黄金藤和紫木花,一并交予李无暇,“曾听师兄提起过此物,正好遇上,便帮师兄收集了。” 眸光一怔,李无暇扭头看向少女,忽而又笑了,“小师妹还真是福缘不浅啊。” 他找了这么久的黄金藤,没想到就这么送到眼前了,更遑论,还有一朵紫木花。 “我就不和小师妹客气了。”李无暇淡笑着将两物收进储物袋中,抬手理了理袖上褶皱,端得是一副俊雅风流的模样,温淳开口,“兰若姑娘,我已与师父讲明你的状况了,这段日子,你便安心住在悬剑峰上吧。” 庄兰若闻言,露出一个浅笑。 李无暇道:“山上还有小院,我带你去选一间你喜欢的。” 少女跟在两人后面,走了一段路,李无暇扭身过来看她,“小师妹,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不必跟着我。” 符珠轻声道:“我是想去寻大师兄。”没想跟着你。 不过眼前就这一条路,被三师兄堵着了,她不着急,便想着跟在后面,到岔路口再分开。 李无暇尴尬一笑,随后反应过来,“大师兄他回山了?什么时候的事,我竟然都还不知道……” “小师妹,你见了大师兄记得同他说一声,等我安置好兰若姑娘,就去找他叙旧。” 符珠笑盈盈说了声“好”,踩着轻快的步伐,消失在石径间。 虞兰泽这些时日,一直在翻阅古籍,寻找能除去魔族血脉的方法,屋子里的书丢得七零八乱的,也没整理。 符珠看了眼无处下脚的屋子,乖巧停在门外。 “小师妹来了怎么不进来?”虞兰泽话刚说出,瞅见自己这一屋子的糟乱,不由拍了拍脑门,“是师兄想得不周到,让小师妹见笑了。” 虞兰泽掐了个诀,屋内瞬间整洁起来。古籍高高堆在桌边,摇摇欲坠。 符珠迈进屋子,接住一本掉落的古籍,上面用朱笔做了许多标注。 符珠沉默着将书放回原处,看着眼底隐有乌青的大师兄,轻声开口,“洗除魔脉并不简单,大师兄别太着急了。” “只要乌生在悬剑峰上,有师父和大师兄在,总能护住他的。” 符珠以为虞兰泽是怕乌生的血脉被人发现,引起仙门攻伐,想早日洗除魔脉,断了后顾之忧。 但当今修真界,又有谁能打上悬剑峰呢? 虞兰泽轻轻摇了摇头,“我自然知道洗除魔脉不简单,也许百年,也许千年,我有时间慢慢去做此事,但乌生等不了。” “他想尽早结丹。” 所以这些时日,他不曾再去小师妹院子里等人,每天除了泡药浴,便是修炼,偶有闲暇的时候就抱着花塔发呆。 符珠不赞同地说道:“修炼虽然理应勤奋,可乌生他与旁人不同,心急不得。” 魔族霸道,血脉也顽固。便是一般的修道之人,沾染了魔气都颇为棘手,心性不坚定者,堕入魔道,比比皆是。更何况乌生是体内就有一半的魔族血脉呢? 少女扭头看向虞兰泽,神色认真,“大师兄,你切莫随着乌生的性子来。” 虞兰泽看着小师妹,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 “小师妹,也勿太心急了。若是得空,便多出去走走,看看世间风景。” 虞兰泽其实不愿符珠整日待在山上练剑,她的剑术已经够好了,修为更是提升得太快。虽是水到渠成,但现在,却多了一丝急迫。 他何尝看不出她的心思,她想去方外天,而那地方,外人要进去,最低也得化神境修为。 虞兰泽从不怀疑小师妹的天赋,她想到化神境,化神境便不难。 乌生许是知道,少女到化神境,不会太久,所以着急结丹。 符珠微微一怔,浅笑说道:“大师兄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她是着急提升境界不假,不过也不会做急功近利之事。 “我来找大师兄,就是想和你道个别,我要去外面看看了。”符珠轻言说道。 她不能只待在山上练剑。 然后听大师兄的话,也看看世外风景。 虞兰泽见她神色清明,无执无惑,松下一口气,语声平和:“与师父说过了吗?” “说过了。”少女应道。 此次一别,不到化神境,小师妹是不会回来了。虞兰泽心底涌起一股不舍的情绪,叮嘱道,“若是遇上什么麻烦,记得传信回来。” 虞兰泽又递给符珠一个储物袋,“出门在外,应该用得上。” 少女将储物袋系在腰间,忽地扬起头,唤了一声“师兄”。 虞兰泽以为她还有事要说,正襟危坐起来,十分认真。 少女道:“三师兄托我给你带句话,他等会儿来找你。” 虞兰泽神色一松,“无暇他回来了啊。” “看来这悬剑峰又要热闹起来了。”虞兰泽低声呢喃。 师门几人,就数李无暇最为跳脱,闲不住的猴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得山上师妹们对他青眼相待了。 他回来的消息传出,日后山上怕是日日不得清净了。 符珠想到三师兄带回来的庄兰若,不由默默点了点头。可不就热闹了? 不过这都是三师兄的烦恼。 “小师妹不和乌生道别了吗?”虞兰泽问道。 符珠缓缓摇了摇头,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叠信纸放到桌上,“这是我在乌生那里得来的,师兄有空……看看吧。” “另外,劳烦师兄帮我照顾日及和灿灿了。” 灿灿平日里自己在云层上玩,不太用得着人照顾,日及和乌生相处得挺好,两人作伴,符珠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虞兰泽笑道:“小师妹和师兄还客气什么。” 他一手揽去信纸,眸中笑意戛然僵住。 符珠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近虞浮岛 西边有浮岛,名唤近虞。 近虞浮岛上有一座问剑塔,因此多有剑修来此。 远远地,符珠便感受到了岛上凌厉的剑气,眼中银光闪动,是无数断剑,七零八落散在岛屿。 近虞岛上的剑修,便没有不折剑于此的。 但她不会让自己的剑,折在这里。 符珠握紧了手中剑,准备登岛。 “若木果呢?” “都说了被我吃了,你怎么还问啊!”小姑娘捧着面黑色旗幡,不耐地答道。 她都说了好多遍了,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 “大人,我看这小姑娘不像说谎,若木果恐怕真的已经进了她腹中……” 为首的男子睨了他一眼,面色沉沉,“受她的骗还少吗?若她真吃下整个若木果,又岂能还站在这儿?” 就连小姐,想要服用若木果,都准备了七八年,提前备下灵药辅佐。 这小姑娘若真吃了若木果,现在恐怕早就爆体而亡了,哪还能这么活蹦乱跳。 “捉活的,务必问出若木果的下落!”领头男子沉声吩咐道。 今日已是最后期限,还不能找回若木果的话,大家也不必活了。几个执剑修士对视一眼,朝小姑娘围去。 那小姑娘面无惧色,略一扬幡,金红火焰如长龙贯出,朝几人扑去。 符珠看着,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 看见这怪火,几人眼中隐有惧意。这火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沾了身,水扑不灭。 好几个兄弟最后都是受不住火烧,跳进海中自行了断了。不过若是不能捉住这小姑娘,回去还是一死,几人咬紧牙关,朝前冲去。 “老九,你衣服上着火了!”举剑修士声音微颤,身边几人连忙和他拉来距离,唯恐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最先喊话之人眸中泛起悲戚,先前有个水灵根,被火烧得都跳海自尽了,老九木灵根,怕是更扛不住。 被唤作老九的修士,原先还不觉有异,被这么一看着,忽觉五内俱焚,全身上下泛起灼烧之痛。 见几人一时没了心思管自己,小姑娘将旗插在腰间,准备离去。 转身后她却愣住了,圆眼微睁,紧张的摸了摸腰间黑色旗幡,该不会是那白胡子老头反悔了,叫人来把旗帜要回去的吧? 就这失神瞬间,一条明黄绳索从背后卷来,将三青捆了个结实。她身上无端泛起火焰,想将绳索烧掉。 “此乃蛟龙筋,又浸染了玄冰水,是烧不掉的。”男子心情似乎极好,先前阴沉一扫而空。 三青扭头看向那个木灵修士,身上火焰果然灭了,只不过浑身冒着寒气,一直在颤颤发抖。就算侥幸没死,也伤了大道根本,修为只能止步于此了。 男子一手攥着绳索,还是和三青拉开了距离。 小姑娘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扭头瞪向那个害她被捆的少女,却发现,浮岛之上,哪还有少女身影。 三青顿时气恼,身上火焰蹭蹭高涨,吓几人一跳,以为这玄冰水浸泡的蛟龙筋都困不住她。 不过她身上火焰太甚,先前已经见识过威力的几人,还是不自觉的离远了点。 唯有被玄冰水浇身的人,离三青近了点,他实在是太冷了! 小姑娘的脚步一顿,老九险些撞上去。 心中止不住的后怕。 他可不想再被怪火沾上,也不想再淋玄冰水,两者都挺要命的。 三青面露喜色。 那个少女没有离开。 不过很快三青又担忧起来,虽然白胡子老头很厉害,但这少女看着年纪不大,肯定也没学会多少老头的本领,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这里这么多人。 为首玄衣男子扭头看了一眼浑身冒火的怪异小姑娘,又看看眼前拦路少女,“你和她一伙儿的?” 少女未发一言,举剑劈来。 浮白剑光刺得他眼前一晃,以灵力防御,再睁眼时,只感觉手中一空,蛟龙筋竟然断了! 符珠替三青砍断绳索,小姑娘咧嘴笑开,身上火焰霎时退尽。 不过她还是有些防备少女,手紧紧捂着腰间黑旗。 符珠无奈道:“没人抢你的。” “我只是恰好到了这里。” 三青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假,终于放下戒心。 她叉腰跳出,态度嚣张,“现在没有玄冰水浸泡的蛟龙筋了吧?看你们还怎么捉我!” 符珠没由来眼角跳了跳。 眼见那玄衣男子一剑刺出,符珠当即出剑拦截,两剑相交,发出清越的剑鸣声。 玄衣男子心神一怔,对方的剑术竟然不在自己之下?近虞浮岛上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物,玉家竟然一点也不知晓。 三青眼里冒出惊喜,没想到这少女的剑术,这么厉害。 眼前这玄衣男子不依不挠追了三青半个多月,和手底下那几个滥竽充数的人不同,是真有本事的。 三青领教过他的剑术,大约知道他剑术水平,见符珠轻松拦下男子剑招,自然意外。 玄衣男子神色晦暗不明,只有自己知道,宽大的袖袍下,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光对付一个小姑娘就已经如此棘手了,又来了个少女剑修,剑术还不低,早知道就不主动请缨,接这麻烦活了。 男子在心底暗自骂娘,面上不显山不显水,蓦然收了剑,对着少女拱手道:“在下也无意要刁难一个小姑娘,只不过她带走的若木果于我们而言,实在重要。” “若她愿意把若木果归还,我们玉家,必定有重谢。”不管怎么样,把若木果带回去,大小姐兴许还能饶他们一命,至于重谢…… 男子自认为十分诚恳,却见对方始终未有表示。 符珠刚一登岛,远远就听见三青扯着大嗓子和他们说,若木果被她吃了,现在哪里还得上?故而没搭理这茬。 三青则是说累了,不想再说了。 玄衣男子面色沉了下来,追不回若木果,大小姐怪罪下来,没人能担待得起。 “还不动手?”男子斥道。 仅剩的几个手下连忙拔出自己的佩剑,将两人围住。 砰—— 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炸开。 三青一脸惊奇,“天上那亮闪闪的是什么?” 符珠抬眸望去,语气稀松平常,“是烟花。” 那玄衣男子放的烟花,应该是招人过来了。 三青还没心没肺的赞叹道:“烟花好漂亮,要是多放点就好了!” 大言不惭的话,听得玄衣男子额头青筋爆起。 第一百三十章 我没偷吃 符珠亦是无语。 她看了眼跳脱的小姑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脸上似乎还有遗憾。 那烟花怎么这么一瞬就没了呢? 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里,迷茫不解。 符珠感受到朝这边赶来的气息,拉住三青的手,蹙眉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一向混不吝啬的小姑娘没有逞能,点点头,听少女的话。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玄衣男子纵身拦在面前,其余几个修士则举剑步步紧逼靠近,从后面包来。 三青小手一抬,指着几人,笑嘻嘻道:“我要走,你们拦得住吗?” 小姑娘的声音如铃悦耳,几人却顿时防备起来,对那怪火,万分小心。 注意力都被三青招去,无人注意少女如何出剑,凌冽的剑气裹挟着巨大的灵力,从中央荡开,激起阵阵尘土。 待风清目明,原地早已寂空寥寥。 …… 三青甩开了少女的手,一脸正色道,“就在这里别过吧!” 符珠估算着离开的距离,那群人应该是追不上来了,被小姑娘甩开手也没有不高兴,眉眼盈盈说道,“好。” “不过你下次别再偷吃人家的果子了。”少女语调温和的补充道。 她虽然不知道若木果是什么,但想来是极为珍贵的,不然那群人也不会穷追不舍的追捕三青了。 三青小脸一怒,“我没偷吃!” “若木果长在那里,他们以为围起来,就是自己家的了吗?无主之物,我为什么不能吃?” 而且浮岛上的那棵若木,明明就是她无意栽种的。说起来,应该是她的才对。 小姑娘越想越气,一张白嫩的脸青红交加,不过想到眼前少女终是帮了自己,好心提醒:“你帮了我,玉家肯定以为我们是一伙儿的,你还是早些离开近虞浮岛,回山上去吧!” 符珠摇了摇头,“我不离开。”她刚到近虞浮岛,还没过问剑塔,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去。 有人拦路,她便开路。 三青看着她坚定的神情一怔,忽地哑口住了,半响后烦闷说道,“随便你吧,要是死在岛上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又絮叨,“近虞浮岛上最多的就是剑修,每天断剑不计其数,铸剑师的地位便水涨船高,而岛上所有有名有姓的铸剑师都听从玉家。你得罪了玉家,最好保护好你的剑,一旦断剑,你就无剑可用了。” 听起来,三青对近虞浮岛还挺了解的。 她忽地好奇,出声问道,“你来近虞浮岛做什么?” 三青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回家了!” 小姑娘心直口快,说完才反应过来,不由懊恼,她怎么就告诉这个少女了呢? 明明也不熟的。 符珠微微惊讶,“你家在近虞浮岛上?” 那她还得罪了玉家?不过小姑娘不是剑修,倒也不用和玉家有牵扯。 但玉家既然能把控岛上所有铸剑师,其势力,肯定远不止这么简单。 三青眼珠打转,似乎在思考什么,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近虞浮岛算什么,也能和我家相比?” 语调高扬,气焰嚣张。 少女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唇角漾起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三青小脸严肃:“我说真的,这破岛屿半分比不上我家。” 近虞浮岛在三青眼里都不值一提,叫符珠都有些好奇她所谓的家是什么地方了,语气调侃,“你家莫不是住在龙宫不成?” “那倒不是。”小姑娘当即否认了,不过眼底有丝丝激动,“听说海底有龙宫,琉璃做宫殿,明珠为灯,水晶华彩,很是漂亮。” 三青语调一转,有些遗憾,“不过这都是传说罢了,从来没有人见过海底龙宫。” 三青斜了少女一眼,忽而叹气,“我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符珠一脸平静,是你自己要说的,她不过就问了一句话而已。 三青摆摆手,欲和少女分道扬镳。 一片嫩叶掉到头上。 她神色一凝,眉眼生出厌烦,“那群讨厌鬼怎么又追来了!” 符珠也觉得奇怪,这么久了,按理气息早就消散了,玉家的人是怎么发现她们在这边的? 她抬眸看了眼小姑娘,忽地扣住三青手腕,小姑娘一惊,却并未反抗,只是声音拔得有点高,“你干什么?” 灵力探完小姑娘通身后,符珠豁然开朗,语气淡淡,“你体内有浅玉花的气息。” 三青一脸茫然。 符珠无奈解释道:“就是一种轻红浅碧色的灵植,有两叶,中生白花,浅香。” 三青这才想起来,她摘若木果的时候,好像是还吃了不少花花草草。 难怪玉家的人一直能追上她。 起先她还一直迷糊呢。 符珠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气息,来不及和三青再细说什么,拉住她的手,跳上了剑。 很快,有十几道剑光落下。 “刚走不久,继续追。”玄衣男子眉头紧缩,吩咐道。 一抹浅色红衣自背后走出,语调娇娇,“墨大人连一个小姑娘都捉不到,实在是让我们很难相信,您有能力管理好羽令营啊……” 墨川冷着脸,“我自会去向小姐请罪。” 言罢,踩剑飞走,只留下浅色红衣的女子,眸色幽幽。 她和墨川争斗是一回事儿,但若寻不回若木果,恐也要一并受牵连。 女子抽出腰间软剑,寻着剑气而去。眉宇间哪还有先前的娇俏,“真是个废物。” 追了半个月了,都没能找回若木果。 符珠的剑虽快,但近虞浮岛终究是岛屿,范围就这么大一点,眼见就到海边了。 三青扯了扯她的袖子,“玉家在海边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不能去海边。” “但我知道有个地方,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三青言辞切切,眉眼里藏着笑,似乎在打什么歪主意,只等少女点头。 剑尖转了个向,落入一片山中。 花香肆意,符珠鼻尖微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看向三青,小姑娘闲庭漫步,好似逛自家后花园。 “这里是哪里?”浓郁的灵气让符珠微微惊讶。 三青笑开:“是玉家的一座山头,里面栽种的都是灵植灵药,兴许还有好东西呢。” 符珠觉得奇怪,“这里没人看守?” 三青摘了朵花,扒着花瓣,“山上有法阵,所以不需要人看守。”近虞浮岛上也没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去盗玉家的东西。 符珠看着她手里的花,只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灵果 “有法阵,我们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走进去吗?”而且她刚刚落剑下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有阵法气息。 三青骄傲道:“法阵已经被我悄无声息的破掉了,玉家的人还不知道呢!” 她随意捻起一片灵植叶子,咀嚼入腹,“我饿了的时候,就来这里吃点东西。” 符珠看她胡乱海吃,似乎也没有不适,便宽了心。 “这里各种灵植混杂,你体内的浅玉花气息不会被发现,等过两天,我送你离开近虞浮岛,早些回家吧。” 三青一脸异色,“你想什么呢?现在的近虞浮岛可不是想出就能出的了。” 自从她吃了若木果,玉家就在海边布了个大剑阵,笼罩整个浮岛边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符珠点点头,神色认真:“我知道不好出,不过我会给你开一条路出来的。” 三青眸色一怔,不解少女的行为,她这不是去自投罗网吗? “随便你吧。”三青满不在乎地说道。 说完便不管少女了,蹲下身子捡灵植,一会儿手上就捧不住了,一路走一路掉。 符珠忍不住开口:“你没有储物袋吗?” 三青眉间浮现迷惑,“储物袋是什么?” “……” 符珠一时语塞。她没想到三青连储物袋都不知道,也难怪她一直把诛魔幡插在腰间了,幸得没人认识。 三青见少女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顿时觉得不悦了,“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不过是……” 手中蓦然被塞了个浅蓝袋子,少女眉眼温和,眼里不似有讥讽,三青慢慢熄了怒气,转为好奇,“这就是储物袋吗?” 符珠温声道:“你试着将手上灵植都放进去。” 三青聪慧,很快就学会了储物袋的用法,她展露笑颜,“有这个布袋子,真是方便多了。” 符珠又教了她如何将储物袋烙上自己的印记,三青听得很认真。 “所以现在除了我,别人都打不开这个袋子了吗?” “理论上是这样。”遇到修为高的,还是可以抹去旁人烙印。 三青听不懂什么是理论上,只知道这个布袋子是自己的了,很是欢喜,又采摘了许多灵植灵药放进去。 她偷偷扭头看跟在身后的少女,什么也没有采摘,难道这些灵植她都看不上吗? 也对,这都是些百年灵植,当做填饱肚子的食物还行,并不算珍稀。 看在她送了自己这么个好东西的份上,三青觉得,自己要投桃报李。 小姑娘忽地停住脚步,转身说道:“你跟我去个地方。” 说完也不管符珠是否答应,便推搡着她往前走。 “你怎么不走了?”三青疑惑不解,她认真说道,“我又不会害你。” 符珠微乎其微地扯了扯嘴角,很难相信三青的话。她明晃晃感受到前面有一股威压,不管是妖兽还是什么,修为绝对不低。 若是大幅度打斗,肯定会引来玉家的人。 符珠倒不是怕,只是觉得棘手。 这小姑娘怎么不给自己找点事,就浑身难受呢?外边那么多灵植灵药,她想摘多少也无人拦着,却非要去趟浑水。 一声清越的鸟鸣从前方传来。 三青反而更高兴了,催着符珠,“就在前面了,我们快点过去。” 待到走近些许,隔着花丛,符珠便看见了一只浑身五彩的鸟儿,在水塘边洗羽。 察觉到生人气息,五彩鸟烦躁地扇动翅膀,鸟羽宛如小剑飞来,符珠连忙拔剑去挡,剑身上擦出零星火光。 鸟羽本轻柔,这五色鸟的羽毛,却尤为坚硬,堪比玄铁,让符珠有些惊讶。 她眸光一瞥,看见五色鸟洗羽的小水塘,分明是养剑灵泉。 见少女眸光落在水塘上,五色鸟以为她惦记自己的洗羽池,青眼中多了一层薄怒。 它扬起脖颈,发出鸟鸣,一股强悍地威压袭来,符珠不禁瞪了三青一眼。 这还叫不害她?这鸟儿都元婴修为了! 不过符珠很快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元婴威压,三青一点没事? 黑衣的小姑娘跳到前面,也学着它的样子吼回去,张牙舞爪,符珠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这鸟儿凶猛,别招惹它。”在符珠看来,小姑娘刚刚的行为,是很欠扁的。 万一那五色鸟以为她在嘲弄自己,一根利剑鸟羽飞来,身上起个窟窿太正常了。 符珠握着剑,小心防备,奇怪的是那鸟竟然收了羽翼,默默地走开了。 她看了眼身后小姑娘,不由得多想。 三青笑嘻嘻道:“我就说我不会害你吧?” 她欢快朝少女招招手,“你快点跟上来。”说完一股脑儿钻入了山洞中,没多时又探出个脑袋,催促道:“怎么还没跟上?” 三青弄得神神秘秘的,符珠打算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迈开腿,进了山洞。 “你终于来了。”洞中传来三青的回音。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阴暗的洞里骤然亮起,符珠准备取灯的动作停下。 三青哒哒哒从石梯上跑下来,挽住符珠的手,“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石台之上,有一截藤花垂下,上结浮白灵果。 甫一靠近,寒气逼人。 “我知道你是冰灵根,这个东西吃了,对修为肯定有好处!”三青信誓旦旦说道。 见少女未动,她一把夺过符珠的剑,自己就要去砍那藤花,藤花落下,顾不得长剑,只去接那灵果。 符珠眼角跳了跳,捡起被三青丢在地上的霜雪明,刚一抬头,嘴里就被塞了什么东西,囫囵入腹。 三青期待的看着她,“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她手里还拎着那截藤条,上面唯剩冰莹的花,而三颗灵果,不见踪影。 符珠刚想说她,忽觉体内有寒气游走,清绝的面上渐渐浮现一层白霜,指尖也泛起水雾。 三青被她这状态吓了一跳,“你还好吧?我不知道,你服下这灵果后会这样……” 明明她就是吃了灵果,修为就会涨进啊?小姑娘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符珠微微叹了口气,提剑出了洞穴。 三青连忙跟上去。 亦步亦趋跟在少女身后,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十分愧疚。 想了想,三青还是上前说道:“你别担心,我肯定想办法救你!” 其实她哪里知道怎么才能救人,说这话既是安慰少女,也是承诺,自己卯足了劲,也会寻得救人之法。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结婴 碧空如洗的苍穹,渐渐飘来几片云朵。 越积越厚。 三青心中猛然一惊,小脸抬起,看着天空异变,又看看浑身泛起白霜的少女。 她盘腿坐在水塘边,闭目凝神。那把如水明净,如霜浮白的长剑,直插入土,呈现出一种守护的姿态。 “劫雷将至,你……”符珠顿了顿,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责怪之意,“这里的动静肯定会引来玉家人,你早些离开吧,别再惹事了。” 此次结婴,实在出乎符珠的意料。 虽然她想早日到化神境,但并不意味着这么快结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猛地被三青拔苗助长一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少女微微叹息。 三青没应声,安静的守在不远处。 那只五色鸟似乎知道小姑娘现在心情不好,躲得远远的,蜷缩在花丛堆里。 惊雷乍响。 整个近虞浮岛都被这一声雷音惊住,抬眸远眺。 有位明艳的紫衣女子收回羊脂玉般的柔荑,微微蹙眉,面有薄怒。 婢女齐齐跪了一地,诚惶诚恐。 女子红唇翕动,吐语如珠,却带着一丝冷意,“去窕山。” 追丢了人的墨川,脸色沉得骇人,他正欲回府请罪,忽闻惊雷响动,调头离开。 浅色红衣的女子踩着软剑,想了想,终是跟了过去。 刚一落地,便见一袭紫衣。 墨川掀了掀衣袍,径直下跪,“属下无能,没能追回若木果,请大小姐降罪!” 额间已有细密冷汗冒出,他将头垂得更低,只能看见玉扶光紫衣下的精致的绣花鞋尖,上缀柔和明珠。 浅色红衣的女子连忙收剑向前,单膝跪地,“见过大小姐。” 玉扶光漫不经心说道,“起来吧。” 婢女撑开一把素雅的油纸伞,恭敬地站在玉扶光身后。 窕山下格外热闹,皆是玉家之人。 视线不由落到那抹玄衣之上,墨大人掌管羽令营,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却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跪在地上,可谓颜面尽失。 看来这羽令又要换新主了。 浅色红衣的女子自然也想到了这里,她的视线在墨川后背停留了许久,头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嗓音,“骆媚儿,便由你接替墨川的位置吧。” 骆媚儿欣喜抬眸,语气不似平日里娇嗔,“属下定不负大小姐所望!” 墨川没有丝毫怨意,抬手去解腰间黑色令牌,双手呈上。 玉扶光微微抬了抬下巴,骆媚儿会意,上前拿过沉甸甸的羽令,眉眼间是掩藏不住的得意。 她盼了这个位置这么久,终于轮到她接管羽令了。 一点雪白落到黑色玄铁的羽令上,很快化作无痕水迹,骆媚儿觉得奇怪,仰面望天,无数雪白映入眼帘。 她轻呼道:“怎么忽地下雪了?” 大雪如骤雨倾盆。 玉扶光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眉眼冷然,“墨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摘霜灵果之人带回来。” “生死不论。”最后四个字被玉扶光咬得极重。 她盼了若木果百年,却被盗走,已经令人十分不悦了。如今霜灵果又被摘下,心中怒火,实难自抑。 墨川直起身子,恭敬地应道:“是。” 大小姐是千年难遇的变异冰灵根,不过灵根有瑕疵,原本想等着这霜灵果成熟,炼成丹药,洗涤灵根,没想到却便宜了他人,难怪她如此生气了。 冰灵根罕见,一般人用不上霜灵果。窕山上有法阵,又有元婴境修为的兽鸟守护,便是有人闯入,玉家也很快就能察觉,却不知何故,直到有人摘下霜灵果,引来雷劫,才被发现。 墨川心中百转千回,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救走盗若木果小姑娘的剑修,她是冰灵根! “墨川,你说是何人这么大胆,敢在玉家头上动土?”骆媚儿问道。 出了个盗若木果的小贼就算了,没想到,马上又出了个摘霜灵果的。 骆媚儿灵光一闪,“难不成是那黑衣小贼做的?” 如果真是她做的,倒也不足为奇了。 “等抓住了那小贼,将一身血放尽,再送去炼药,效果虽然差了一点,倒也好过没有。”骆媚儿自顾说道。 墨川藏着心事,没听进去女子的话,骆媚儿略有恼意。 如今羽令在她手上,墨川不过是个下属,还这么端着傲着,真是半点没将她放在眼里。 骆媚儿张了张口正要斥责,墨川忽然加快了速度,朝山上去。 轰! 一道劫雷骤然落下,积压的雷云悠悠散去。 那人渡劫成功了! 骆媚儿再顾不得墨川态度如何,赶忙追了上去。 感受到多了许多陌生气息,三青眼珠一转,大步朝花丛走去,一把拉出装死的五色鸟,嘀嘀咕咕小声说着什么。 符珠查探了下体内,发现并无异样,便捡起了霜雪明。 眸色微凝,瞥了眼还在和五色鸟勾肩搭背的三青,“有人围过来了。” 三青拉住符珠的手,上下打量,确定她没事后,松了口气。 她眉梢上有了笑意,“我们快走吧!” 整座山头,积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寒冷异常,三青却宛如没事人一样。 符珠不由得多看了小姑娘两眼,她摸着脸,“你看我做什么?” “无事。”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带着三青从另一边离开。 墨川赶来时,就只看见被劫雷劈过后的狼藉一片。 “鹊欢?”墨川眉头紧皱,看着水塘边的五色鸟,出声唤了句它的名字。 五色鸟幽幽转眸,忽地扇动翅膀,鸟羽齐发,如万箭飞来。 他连忙抽出长剑去挡,和鹊欢打了起来。 “你干什么呢?你打鹊欢做什么?摘霜灵果的人呢?” 骆媚儿刚上来就看见一人一鸟缠斗的情形,吐出一连串的疑问。 这墨川是疯了吧,鹊欢可是元婴修为,他不要命了? “我们要不要帮帮墨大人……”手下刚一开口,便被骆媚儿瞪了回去。 “什么墨大人,他现在已经不掌管羽令营了,能不能留住一条命还两说呢!” 骆媚儿不假思索说道:“去追摘霜灵果之人!” 至于墨川……骆媚儿扫了一眼浑身狼狈的玄衣男子,轻轻笑了。 她没再捅他一剑就不错了,还救他?想得挺美。 骆媚儿没有留恋的提剑走了。 鹊欢来回扭头,左右摇摆,似乎想去追骆媚儿,又担心墨川逃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许插手 玉扶光看着从山上下来的剑影,眼中冷意更甚。 婢女微微上前一步,吩咐道:“结阵!” 数名剑修分列开来,严阵以待。 一抹紫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三青眸中闪过意外,“玉扶光都亲自来了,看来她这次真动怒了。”语气中倒没多少害怕。 她甚至伸长脖颈,探出头去,朝下面的人做了个鬼脸。长剑忽而坠地。 三青跳下剑身,笑嘻嘻道:“没想到你们玉家损兵折将后,还有这么多人呀。” 她这话一出,跟在玉扶光身后的撑伞婢女,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眼里恨意毫不掩饰。 她的未婚夫便是因为若木果被盗,看守不力而被赐死。虽然是玉扶光下的令,不过婢女自然不敢怪她,只能将一切恨意,放在盗走若木果之人的身上。 玉扶光却并未理会三青,眸光越过她,落到后面的执剑少女身上。 能服用霜灵果的,必定是冰灵根。 玉扶光神色一凛,吩咐道:“取我的剑来。” 闻言,底下众人神情各异。婢女很快回神,抱来一个剑匣。 剑修常年握剑,手上有老茧不足为奇,而玉扶光的手,宛如上好的羊脂玉,光滑细腻。 很难相信,这样一双手,会握剑。 玉扶光的剑,是一柄温盈的玉剑,似白非白,极是好看。 她眉眼冷意难销,却丝毫不影响美人神韵,“我与她对剑,不许插手。” 玉扶光身影一跃,落到少女跟前,“若非你也是冰灵根,是没有资格同我交手的。” 符珠并不气恼,捕捉到一个“也”字,眸中微微惊讶。 玉扶光是她遇到的第一个,除自己之外的冰灵根。 符珠不生气,不代表三青能听得了这话,她叉腰怒道:“你不过是仗着手底下有一些虾兵蟹将,又不是自己的本事,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起码……三青忽地顿住,她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 但不管怎么样,眼前少女的剑术,还是很厉害的。 符珠转眸看向三青,温声道:“好了,我都不生气,你这么动怒做什么?” 三青一噎,怒瞪少女,我这不是在帮你说话么?你还这么不领情,真是气死人了。 小姑娘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又听见少女清和的嗓音,“玉家人受令,不会插手我和玉扶光的对战,全部人便都围攻你去了,你要小心一点。” 三青听见她话里的关心,这才熄了怒火,语气里十分自得,“放心好了!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大言不惭。”玉扶光冷声说道。 不过也未搭理三青,玉剑斜刺而出,朝符珠袭去。 玉扶光的剑自雪中蓦然出现。 符珠举剑格挡,看剑身如涟漪泛动,神色认真起来。 对方的手不像常年握剑之人,但她的剑术,却并不低。 符珠手中长剑迅猛直刺,剑尖直指玉扶光的手腕,她眸光淡淡,玉剑翻转,挽了个剑花拦住。 另一边,数十人围住三青,飞剑光影,层出不穷。 小姑娘手握黑色旗幡,左一扬,又一扬,金红火光冲天而起,逼退众人。 符珠见她没落下风,略微宽心。 只是那诛魔旗,有这作用? 呼! 一道剑风从符珠身旁穿过,紫衣翩飞如舞,玉扶光神情冷漠,“与我对剑,还有二心,真是不知死活。” 少女眼波盈盈,巧笑倩兮,“只是略微分神,不是二心。” 玉扶光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玉剑再次刺出,卷起一阵细雪。 锵! 又被挡住。 玉扶光却并不收剑回去,灵力聚在剑尖,誓要逼退眼前长剑。 少女指尖在剑身轻点,往前一推,剑尖灵力,宛如潮水回退,分散在玉剑四处。 长剑一转,压下剑尖,玉剑险些脱手。 玉扶光看了眼发红的掌心,愈发握紧了剑。 若是被人打得佩剑离手,传出去实在是很不好听。 好不容易从鹊欢处逃离下来的墨川,看着手执玉剑,和人对战的紫衣身影,双眸紧皱。 骆媚儿正苦恼如何破三青的怪火,余光一瞥,看见了墨川,略微惊讶,他竟然能从鹊欢眼皮子底下逃出来,还真是命大。 “别看了,大小姐不允许旁人插手。”倒是要捉住这黑衣小姑娘才是正事,骆媚儿问道,“你和这黑衣小贼交手得多,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克这怪火?” 墨川淡淡收回视线,言辞简洁,“玄冰水可灭。” 骆媚儿得了解决之法,吩咐下去,“抬玄冰水来。” 她眼波流转,悠悠说道,“底下人去抬玄冰水,有了空缺,便由你顶上吧。” “务必要困住这小贼,不能让她跑了。” 墨川现在是骆媚儿的手下,她就算明着针对自己,也不敢有人说什么,更何况她的命令,没有什么不对。 三青见不敢有人踏足火圈,十分得意,小手握旗向下一点,数道火焰从天而降。 没有设防,许多人被怪火沾上,顿时哀声一片,面目狰狞地在雪地里打滚。 骆媚儿第一次见怪火烧身,眸中闪过惊色,“这火竟真这么厉害……” 她先前只是听说过,有人受不了烈火灼烧,跳海自尽了,当时还很不以为然,觉得是墨川怕小姐怪罪,特意夸大了。 如今亲见,冲击不可谓不大。 “骆大人,玄冰水来了!”抬水的下属刚一出声,就见几个浑身冒着赤红火焰的人,争先扑来,活像要吃人似的。 被这阵仗骇住,抬水的人下意识松了环扣,退到一边。 “骆大人,他们这是……”去抬玄冰水的下属眸中疑惑。 “够了!”骆媚儿大喝一声,看着围在桶边的几个手下,冷声道:“半桶玄冰水都被你们几个废物浪费了,还不让开!” 先前烈火灼烧,几人皆是神智不清,现在理智回笼,才发现木桶周围,洒了大半的玄冰水。 骆媚儿眯眼扫视一圈,见他们身上的怪火当真灭了,脸上总算好看一点。 “都拿剑过来,浸泡玄冰水。” 墨川不由看了骆媚儿一眼,她倒是不笨。 骆媚儿神色一凝,忽地出声:“你说那小贼,能召出这等怪火,可是因为她手上的黑旗?” 墨川抬眸望去,火圈中的黑衣小姑娘,握着小旗,像是在点兵点将。 她往哪指,哪边火焰便猝然高涨。 墨川沉默着未出声,骆媚儿却忽而笑了。 不管怎么样,那黑旗肯定是个好东西。等捉了小贼,再夺过来就是。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把剑 三青见那浅色红衣的女子命人抬来了玄冰水,小脸上多了几分谨慎,握旗一挥,火焰压缩凝聚成坚固的利箭,万箭齐发。 数名剑修凌空跃起,五花八门的剑招,击飞迎面而来的赤红羽箭。 骆媚儿眼梢轻轻上扬,“墨川,你还不上?” 胸腔处有气血翻涌,墨川眉头一拧,他和鹊欢打斗,骆媚儿不会猜不到他受了伤,现在叫他上,分明是想让他去送死。 “怎么?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掌管羽令营的墨大人?”骆媚儿抚摸着羽令上的花纹,轻飘飘地说道。 墨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骆大人。” 在骆媚儿看不见的地方,男子眸色幽深,勾唇轻讽。小姐是什么人,岂会真把羽令营交给她掌管。 无非是这里就他们二人在羽令营地位高一点,加之小姐知晓骆媚儿与自己不和,故意让她折辱自己罢了。 墨川忍着身上痛意,如骆媚儿所愿,持剑朝三青刺去。 剑招带了杀意。若非这小贼作乱,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还要看骆媚儿的脸色。擒了她,自己兴许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 骆媚儿听着墨川那一声骆大人,心情很是愉悦。 但见墨川招招凌冽,双眸渐渐眯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抽剑出手。 她是想让墨川出手加重伤势,但可没想让他去小姐面前邀功。 浅红身影如雏燕轻盈,在箭雨下来去自如,软剑则同闪电般快速闪动,从背后刺出。 骆媚儿面上浮现一抹笑意。 电光石火间,一缕银光飞来,长剑横挡在前,剧烈的灵力波动,震得骆媚儿软剑脱手。 她眸中一惊,还未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三青猛然回头,怒骂,“太不要脸了!你居然偷袭!” 飞剑环绕在三青身边,嗡嗡震动,直到远处少女轻轻朝它点了点头,才安静下来。 玉扶光语气带着一丝轻讽,“饶是你的剑再有灵性,仍旧需主人指挥,你将它留在那边,也于事无补。” 少女仍旧温和有礼,“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玉扶光的视线落到少女腰间朽木剑鞘上,略微好奇,她第二把剑是何模样。 少女手一扬,蓦然多了把柔白长剑,“继续吧!” 飞剑身上隐隐有流光闪过,映出白雪,如开出一树梨花。 玉扶光眸色一怔,竟掩不住惊讶之音,“郁离女君的独鹿剑?” 她梦寐以求的独鹿仙剑,居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玉扶光眸中闪过一缕意外,神色变得凛然,无论如何,这把剑她一定要得到手。 看来上天确实还是公平的,她失去了若木果和霜灵果,便将独鹿仙剑送到了自己面前。 玉扶光眼里闪过一丝狠意,点剑而起,身下冰花乍现,若开若合,放出寒气。 符珠没漏掉玉扶光眼里的贪婪之色,低头看了眼独鹿仙剑,确实好看,难怪这么多人惦记。 一步踏出,风雪咆哮,高亢而激烈。 三青看着莫名弱了几分的火焰,呆呆怔怔。她的太阳真火,是世上最厉害的火焰,不怕凡水,更不可能怕冰雪了,如今却切切实实因那个少女的霜雪而黯淡…… 三青咬着后牙槽,在心里骂了声贼老天。少女的术法越强,她的太阳真火就越弱。她的太阳真火越强,少女的霜雪就要融化。 两两相争,必有一方要退却。但她们现在分明是一个阵营的! 清越的一声凤鸣,唤回众人神思。 只见虚空中,紫衣翩飞的玉扶光,脚踩一只冰蓝凤凰,手握玉剑,直指着地面的白衣少女。 少女略一偏头,背后盘旋着冰雕巨龙,其蓝极浅,几近透明,隐匿在风雪中。 有人说过她的术法一般,但符珠绝不承认。 少女微微抬手,冰龙和着风雪直冲天际,龙尾一扫,去抽冰凤凰身上的紫衣女子。 玉扶光反应灵敏,借力一踩,向后仰去,衣袍翻飞,再次稳落凤身。 一把飞剑陡然袭来。 玉扶光向下看去,少女手中已无长剑,独鹿仙剑随她心意,来回折腾。 少女凌空跃起,脚踩轻盈霜花,一念意动,飞剑招之即去。 “你对飞剑的掌握,竟然已经如此随心所欲了?”玉扶光语调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扭眸去看少女的另一把剑,嗖呼一下转动,挡住一名剑修,等另一名剑修刺出时,又未卜先知的退了回来,守在人前。 便是仙剑,也不可能如此通玄灵性,自主对战。显然那把剑也是少女在操控。 少女眸光熠熠,神采飞扬,“先前是略微分神,现在才是二心。” 骆媚儿被这飞剑搞得极是狼狈,一把剑,又没有五感,她就是砍中了又能如何? 而剑刺中她,就不一样了。 骆媚儿烦躁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解决掉这破剑吗?” 墨川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除非飞剑的主人落败,再无法掌控它。” 骆媚儿眉头一皱,“说的什么废话。” 飞剑主人仅用心念控剑都打不过了,要是剑在手上,还有他们什么事。 玉扶光眸色幽深,心中杀意更甚了。 她决不允许眼前少女,活着离开近虞浮岛。 玉剑裹挟着寒气刺出,如白蛇吐信,朝符珠胸前刺去。 少女玩味轻笑,踩着折纤步,骤然消失原地,气息皆无。玉扶光屏息凝神听着风雪中的动静,直到胸腔处传来剧烈痛意,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 “你……是怎么做到的?”玉扶光捂住胸口,身形摇晃坠地。鲜血滴答滴答落在雪地,开出朵朵血莲。 她明明没有感受到风动雪起,也没有感受到丝毫剑气,那柄她心心念念的仙剑,就洞穿了她的胸膛。 符珠擦着剑,声音如风如雪般清冷,“这一剑,叫平风霜。” “既然都叫平风霜了,自然悄无声息。” 剑动,而风雪不动。 霜雪明欢快的回到少女手上。 符珠径直路过玉扶光,剑尖指着众人,语调平淡,“你们大小姐都受伤了,还要在这里拦着我们吗?” 剑修们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墨川,骆媚儿气恼,“看他做什么,现在羽令在谁手里不知道吗?” “继续拦着她们。”墨川略微思索,便替骆媚儿做了决定。 他则收了剑,朝玉扶光走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换个问题 骆媚儿气结,几乎没有思考,跟上墨川。 她又不傻,那些人明显拦不住少女,她何必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婢女扶着玉扶光,取出一粒丹药喂给她,见墨川来了,仿佛终于看见了主心骨。 婢女张了张嘴,想唤墨川,却忽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一时难住了。 玉扶光轻微咳了声,看见两人过来,面无表情,冷声道:“她们两人必须死。” “尤其是那个少女。”玉扶光道。 她顺风顺水几百年,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感受到胸口还若有若无的痛意,眸中更是冰冷一片。 缓了几息后,玉扶光继续说道:“杀了那个少女后,将她的剑带回来。” “小姐,您的身体要紧,属下先送你回府上吧!”骆媚儿眉头紧皱,面上毫不掩饰的担忧,“那个少女,属下会命人先困住。” 玉扶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骆媚儿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抿着唇,大气不敢出。 玉扶光淡淡道:“身边婢女会送我回去,你们两个去对付那少女就行。” 骆媚儿还想说什么,却又止住。心中生疑,这墨川过来怎么一句话也没说? 他不是想趁着送小姐回府的机会,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吗? 直到玉扶光的身影消失,骆媚儿才霍然出声,“你怎么想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人莫名其妙。但墨川却明白骆媚儿的意思,“多调派人手,全力击杀二人,不计代价。” 不计代价。 骆媚儿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眸子划过讶然,这是要不管死多少修士,都要杀掉两人了。 骆媚儿心里多了丝警惕,墨川他可比自己要狠多了。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合该如此。 轰! 剑气轰鸣。 墨川抬眸望去,羽令营中人,被一道极强的剑气,震飞数丈远。 少女长剑,势无可挡,破空而去。 三青坐在剑端,不知道在想什么,难得安静。不过这安静只维持了半刻,她责备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玉扶光?”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玉扶光死了,就不会有人因为若木果和灵果的事情,对我们穷追不舍了。” “先说明啊,我不是怕玉家,只是觉得一直有人在后面追我,很烦。” 甩开玉家的人,符珠催动剑落到地面。 小姑娘直来直往,想事情也简单。 符珠问她:“玉家家主还尚存人世吗?” 三青点点头,“在的。”她抬起眼睛,“那又怎么样?” 符珠慢慢给她解释:“现在是玉扶光和我们结仇,一旦杀了玉扶光,就是玉家家主和我们结仇了。” 玉扶光在玉家地位再高,终究不是家主,能调动的人力,还是有限。 三青还是不懂,“有什么区别吗?” 符珠看着她,半响没说话。三青后知后觉恼怒起来。 正要咧嘴辩驳,少女幽幽道:“还不是你硬喂给我那灵果,害我平白无故矮了玉扶光一头吗?” 三青自觉理亏,默着声不说话了。当然理亏的不是摘了玉扶光的灵果,而是险些害了少女。 丝毫没有察觉,符珠不经意间便将话题绕了过去。和三青解释,得罪玉扶光和玉家家主的区别,实在困难。 不消片刻,三青轻轻往下拽了拽符珠的衣袖,少女垂下眼睑,“怎么了?” “道歉的话,就不用了,我其实也没怪你。” 不管怎么样,她结婴了,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三青顿时翻起个白眼,“我是想说,认识这么久,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她当初可是从诛魔幡里一出来,就说了自己的大名的。 少女哦了一声,眉眼弯弯,温声说道:“我叫符珠。” 三青叉腰的双手缓慢放下,垂在身旁。 “符珠。”三青喊了喊少女的名字,问出一直好奇的问题,“你来近虞浮岛做什么?” 这没什么不可说的,少女浅笑回她,“我想去问剑塔。” 三青眼睛一亮,“我们去问剑塔,玉家的人就很难追上了。” 符珠略有惊讶,“你知道问剑塔?” 三青十分骄傲,“近虞浮岛上没有我不知道的!”她好歹曾经也在近虞浮岛上居住过一段日子的。 正巧符珠对问剑塔还不是很了解,她问道:“近虞浮岛上的问剑塔是何人建造的?现在有多少年了?” 三青顿时哑声住了,她眉眼上浮现出一股怒气,“你成心的吧!” “换个问题。” 符珠想了想,问出个比较实在的问题,“问剑塔到底如何问剑?” 三青又是一阵沉默,脸上挂不住了。 她斜眼瞪了符珠一眼,然后理智气壮道,“我又没进去过,我怎么知道!” 三青给自己找补,“我进去看看,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 她都要去问剑塔了,不会自己看吗? 符珠长叹一口气,不准备再问三青问题了。小姑娘却觉得丢了面子,格外执着,“你再问我一个问题,我肯定答得上来!” 昂首挺胸,信誓旦旦,信心十足。 符珠配合说道:“好吧,我真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三青竖起耳朵,如临大敌。 “你知不知道问剑塔在哪里?” 少女清净柔和的声音落下,小姑娘终于松了口气。她喜上眉梢,扬扬得意,“自然知晓。” 三青在前面蹦蹦跳跳,不一会儿又回过头来看符珠,“你要跟紧我噢!” 少女一口应下。 三青的步伐越发欢快,她就说近虞浮岛上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嘛! “嗯?”小姑娘忽地顿住了脚步,眸光在一堆断剑中停留下来。 符珠不明所以。她站在一旁,只见三青蹲下身子在一堆断剑中找着什么,腰间黑色旗幡不时在剑刃上擦过。 原本就已经废了大半的黑旗,再这样下去,迟早裂开。小姑娘也是心大,知道自己和这旗子结契了,也不好生护着点。 符珠指尖捻起一簇灵力,一弹指,落在旗身上,泛起一层透明防护网。 三青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近自己,她猛一扭头,少女站在树下,一动未动。 狐疑的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难道是她惊弓之鸟了? 三青捏紧了拳头,她堂堂……堂堂三青,怎么可能会是惊弓之鸟! 符珠见她莫名又生起了闷气,完全不想说什么了,实在是看不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