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 1. 璃月港 “一,二,三,嘿呦呦——” “一,二,三,嘿呦呦……” 一声声船工号子在船埠嘈杂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洪亮。 水手们在烈日下淌着汗水,以维持璃月这颗提瓦特商业心脏的跳动。 作为大陆最大的港口,璃月港在「契约」之神的指引下高度发展,其繁华达到了许多外来商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一艘又一艘巨鲸般的货轮在码头吞进吐出,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管理员也无法一一说清这些船具体来自哪里,又要去往哪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们的目的地不是稻妻。 “锁国令”与“稻妻”是那段特殊时间内最常挂在商人们嘴边的搭配。 人们在港口的风声里隐约地知晓了一位追求「永恒」的神明封锁了她的国度。 “苦的还是我们这群想挣钱的。”人们如是抱怨道。 即便与稻妻相距千里,“锁国令”对璃月的负面影响可不仅仅体现在部分商人的生意上。 - 璃月港,万文集舍内。 “纪芳姐——”黑发少年双手合十,在“姐”字上拉长了音调。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柜台后的女人身着一袭青色斜开襟的衣裙,此刻正翻阅着桌上的账本,面对少年的请求,蹙起了蛾眉。 “喊妈也没用。”年轻的老板娘没好气地抱起双臂,“说了多少次了,万文集舍就是个旧书摊,你这些画册在我这里是卖不出去的。” 少年故作可怜地眨巴着那双水绿色的眼睛,仍不死心:“真的一本也没卖出去吗?” 不应该啊,以前还是能卖出两本的…… “与其在这里跟我卖可怜,不如想想怎么跟八重堂取得联系吧。” 只见老板娘将那本离散架不远的账本一合,撇过头去不与少年对视。在以往的相处中,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对这个死孩子没有多少抵抗力。 “自从锁国令颁布以后,也就只有南十字船队可以突破海上的雷暴了吧。”黑发少年两手一摊,无奈地叹气道。 “你说我要是展示出我那只剩一百摩拉的钱袋,他们会选择无偿提供援助还是将我一脚踹出门去?” 怎么想都是后者的概率更大。 听到眼前人如此不着调的言论后,老板娘狠狠剐了少年一眼,又提起了那笔使他陷入窘境的支出。 “谁让你信了老赵的邪,宅子这么大一笔买卖是你一个小萝卜头能单独谈下来的吗?” “当时也不知道他是骗子,况且稻妻这形势,谁也预见不到……” 少年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在他前世看过的许多穿越作品里,主角总是能用现代人超前的思维模式碾压土著,但放在自己身上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黑发少年,也就是云苓,在穿越前还是个能在无数同人圈掀起风浪的职业画手。 即便在异世界生活了十七年,云苓仍记得那个夜晚:区区凌晨四点,三杯咖啡加一叠手稿,只是感觉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再度清醒时就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被遗弃在山里的婴儿。 为什么知道是山里?面对直呲牙的野兽时,上一世圈名为“穿上裤衩子”的画师沉默了。 如果被发现猝死在家里,那对不靠谱的夫妻大概会给他一个昂贵且没有诚意的葬礼,然后匆匆返回他们在名利场的生活,留下编辑一人在葬礼上抱着他未完成的手稿大哭。 若是野兽一口啃了他,说不定重开失败的他一睁眼又回去了。 但老天偏偏没有随他的愿,几个路过的工人将他从兽口下救出,带回了璃月港。 蹭着收留他的不卜庐和邻里各家的饭菜,他磕磕绊绊地长到了十几岁,靠着上一世保留的画技引起国外出版社的注意,过上了一段财富自由的日子。 至于为什么是国外的出版社,这又说来话长了。 云苓穿越的提瓦特大陆,是个元素交汇的世界,由尘世七执政,即七位神明掌控大地上的元素,并秉持着不同理念统御各自的国土。 而他所在的璃月,正是其中「岩」之魔神摩拉克斯所建立的国度。 飞檐翘角的楼阁,穿长衫的说书人,不卜庐内的中药味与铁药碾……不知是巧合还是神的安排,他在这个异世界国家的所见都与前世的古种花家如出一辙。 这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他的画作在本国的圈子内溅不起水花。 古种花家的画作钟情花鸟山水,偏爱写意的收藏家大多难以二次元画派夸张的卡姿兰大眼睛…… 当云苓在璃月市场撞得头破血流之际,几位稻妻商人的赏识挽回了这位前地球画手岌岌可危的信心。在商人们的推荐下,他终于与一家名为“八重堂”的稻妻出版社取得了联系。 “十分有意思的小家伙。”总编大人曾这样评价道这位为八重堂带来可观收益的画手小先生,“他总能有一些奇怪却有趣的点子,不像璃月画坛追求的那种‘正统’的高雅。” 回想起前世泡的圈子,云苓觉得主编这句“不高雅”都是对他的褒奖,毕竟他之前的某些作品可都是往三俗的方向一去不复返的。 稻妻人能为他的画作买单,云苓认为这也与当地的人文脱不开干系。 根据与他接触的商人的衣着礼仪,以及八重堂信纸上的樱花来看,稻妻对应的大概率是古代霓虹。 最为关键的证据是,“稻妻”在霓虹语中的意思即为“雷电”,正好对上了统御稻妻的雷电将军的名讳。 霓虹人喜欢卡姿兰胖虎眼是相当合情合理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云苓疲惫地闭上双眼,不想再思考自己穿越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了。 对于稻妻锁国之后发生在他身上的财政危机,云苓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上一世的他不缺钱,但因为过于有钱以及一些逆反心理,导致了他对于理财和经济风向方面的知识可谓一窍不通。 于是,在两个世界一共活了近四十年的云苓,在“同龄”的璃月房地产商老赵的一顿天花乱坠的忽悠下,贷款购置了一套带温泉的宅子。 “小云兄弟如今还没成年吧,真是年少有为啊!人嘛,再怎么样也都避不开成家立业,如今咱们小兄弟这个业已经立了,想不想在璃月港有个家啊?” “你且看这宅子,这气派的大门,这雕花的影壁,喏,院子中间还有这么大个池子,往后成家了还可以与夫人在这池中一起……” 云苓至今都忘不了老赵那张笑得堆满褶子的脸。 很久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奸商的笑容完全是出于对自己这个傻子的满意。 谁能想到他堂堂一个穿越者能被异世界原住民在合同上动了手脚呢? 宅子确实还是一间带温泉的宅子,但地点却变了。 盯着地图上与璃月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红叉,要不是老赵提前请了保镖,他发誓自己的剑那一刻肯定会架在这个奸商的脖子上。 按照老赵的说法,契约中的“璃月绯云坡”,并非璃月港的左半城区,而是璃月国境内的一处同名的小山坡。 “璃月绯云坡”,“璃月港绯云坡”。字面上只差一个字,价格却不止差一个零。 气愤之余,云苓也挺敬佩老赵为了坑他,能从这么大一张地图里抠出这个小到近乎不可见的地名。 “小云兄弟,咱这合同里白纸黑字就写明了就是‘璃月绯云坡’,又不是‘璃月港绯云坡’,你这怎么反过来说是我杨某人欺诈呢。咱璃月可是「契约」至上的国家,每一个契约都是过了岩王爷的眼的,你可不能耍赖啊。” 老赵戴着金扳指的手指戳在了契约中“璃月绯云坡”五个大字。 这场闹剧维持了许久,先是原告与被告产生口角,后是双方律师发生斗殴,结局是引来了七星中的大人物完善了这一方面的律法,规定从今往后契约中的信息要精确到双方都没有歧义。 “我永远讨厌奸商。”按照“从旧”原则,硬着头皮吃下哑巴亏到怨种少年如是感慨道。 虽说花两亿摩拉买一套远离城市的宅子很亏,但对于当时每日都能接收八重堂汇款的云苓来说,也就是日子过得紧巴了些,真正让他失去滋润生活的还是稻妻的锁国。 与八重堂失去联系后,北国银行的债务处理人几乎要把他临时住所的门给砸烂了。 “在想什么呢。”老板娘对突然呆住的少年挥了挥手,见少年没有反应,伸手轻轻在少年眉心点了一下。 “哎呦。”从回忆中惊醒的少年猛地跳开。 “纪芳姐——干嘛又这样!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从现实的层面上来说,云苓的心理年龄是要比老板娘大上不少的,但自打穿越后,他发现这具从零开始的身体能让他保持各个年龄段该有的心态。 假如十七年前,白术先生看到不卜庐门口的弃婴挤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定不会把他抱进不卜庐吧…… “是啊,都快是成年人了还像以前那样爱发呆。”纪芳抱回胳膊,又恢复了老板娘那副嘴上不饶人的样子。 要知道云苓从小蹭的饭就有纪家的一份,他记忆中的纪芳是个温柔的邻家姐姐,可自打她嫁给爱收集旧书又不挣钱的丈夫后,万文集舍的营业就全靠她的厉害了。 婚姻究竟给女人带来了什么。 云苓正欲叹气,就被纪芳飞来的一记眼刀制住了。 “我可没胡思乱想啊。” 少年连连摆手,拙劣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怎么不见沐晨和高斐那两个孩子,他们不是经常蹲在那边的角落讨论什么‘超级木流铁甲’吗。” “哼,还不是前两天借了你画的《岩王帝姬尘世游》,被父母发现了。说起来你胆子还真大,敢画这些东西,还算岩王爷仁厚不跟你个小人物计较。” 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他画的那本正经到可以当璃月历史教材的《岩王帝君尘世游》可是足足连载了二十几册,怎么这俩霉孩子偏偏拿走了恶趣味十足的性转同人孤本。 他咽了口唾沫,挣扎道:“我记得,这好像是八重堂的委托作品……稻妻锁国之后,我一直把它压在书箱的最底层。” 老板娘耸了耸肩:“不要小看孩子们的好奇心。” 少年闻言心虚地向天空行了一礼。 虽然他前世并不信神,但对于璃月真实存在的财神爷,云苓还是保持着几分敬意的。 “一天天的,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订单和稻妻那边的消息我会替你留意的,至于现在——”老板娘摆出了送客的姿态,“去冒险家协会解决一下你的生计问题吧,我可养不起你这张刁嘴。” 少年拿上桌上的佩剑,短暂地道谢后一溜烟没了踪影。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1. 璃月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黄毛旅行者 从万文集舍二楼跳下来,路过明星斋,希古居,岩上茶室,看到六角地池后右转,再经过万民堂和苏二娘的小吃摊,啊,往木梯上走就是冒险家协会了。 少年将双手撑于头后,轻车熟路地穿行在璃月的大街小巷。 对于神之眼的拥有者来说,比起在璃月港那些弯弯绕绕的廊桥上迷路,“跳”与“飞”无疑是更为便捷的办法。 “岚姐,早上好啊。”云苓向站在留言板旁的冒险家协会璃月分会长招招手。 “是你啊云苓,好久没在协会看见你了。” 正试图努力看懂告示的岚姐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一番后,随手捶了下少年的肩膀,力气之大使少年打了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今天过来又是要发布联系八重堂的委托吗?” 听到这话的少年情绪显得有些低落,连带头顶的呆毛也蔫巴地塌了下来。 “在稻妻的锁国令解除前,我怕是永远都联系不上八重堂了。”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之前接下你委托的小姑娘怎么说?” “别提啦,那个稻妻姑娘,是叫竺子吧?” 云苓略显疲惫地扶住额头,说出了那个令他花了一万冤枉摩拉的答案:“她竟然,竟然一脸真诚地建议我用自制的小竹筏偷渡到稻妻。”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从璃月坐最快的船到稻妻都需要12个小时,其间还有数不尽的雷暴与风暴。与其相信这种方向随缘,动力全靠海水推动的木筏能完整漂到稻妻,还不如弄个漂流瓶呢。 至少漂流瓶还能在水中浮起来,哦,泡发的尸体或许也会。 “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据我所知,竺子确实是靠竹筏从稻妻那边漂过来的。”岚姐摸摸下巴,眼底闪过笑意,可她面前的少年却傻了眼。 任云苓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竟是异世界版的鉴真东渡的主角。 “恕我拒绝。”少年连连摆手,“被债务处理人砍死和被水淹死哪个更从容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小小年纪,净说些丧气话。” 岚姐不赞同地瞪了他一样,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说起了正事:“不发委托,那就是又缺钱了,想来接委托的吧?” 少年也乐得结束上面的话题,将头点成小鸡啄米后,就见分会长女士从留言板上揭下一张画有采集图案的单子。 “你来的不巧,剩下的都是些清理魔物的委托,只有这个是采集的,虽然我不识字,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但这个至少不用打打杀杀的,佣金高还安全。” 云苓好奇地接过单子,看到委托上“石门”和“马尾”四个大字后,心说难怪没人接。 从璃月港到石门的距离可一点都不短。 另一边的岚姐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是看着眼前这个长大不少的孩子发出了感叹:“还记得你第一次闹着要做委托的时候,个子也就到我腿这里。接的明明是个捡日落果的任务,却蹿出一头野猪……” “这不是因祸得福嘛。”少年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神之眼,冲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分会长乖巧一笑,“大冒险家的生活,总是充满意外的。” “也是。”分会长女士无奈的神色中带着点欣慰,朝协会前台抬了抬下巴,“好了,去凯瑟琳小姐那边登记一下吧,加油干,帝君会赐福勤劳之人。” “遵命,会长大人!” “是分会长。啪——”后一声是指骨轻轻弹击脑门发出的声音。 - 璃月是「岩」的国度,多山,却也多水。 民间一直有传闻,说是魔神战争期间,岩王帝君向漩涡之神奥赛尔丢出的那柄岩枪不仅造就了如今的孤云阁,也使海水漫灌进了璃月,吞没了曾经的洼地。 百无聊赖的少年将头斜倚在箩筐上,一阵热风掠过,筐内毛茸茸的马尾草摆动起枝干,不少飞絮想要脱离本体随风浪迹天涯,惊得少年连忙拿布盖上筐口。 一旁的大碗茶摊主还十分悠闲地端着茶碗,忘我地絮叨着璃月的民间故事。 “老周叔……”少年小声哀嚎着。 岩王爷大战海泥鳅的故事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话说当年,我们帝君也曾化身凡民……”讲起故事来格外有精神的老头儿乐呵呵地捋着胡子,丝毫没觉察到他这数十年间一直在为少年讲述着相同的故事。 “‘这恐怕不合帝君定下的规矩’,来者这样说道……” 午后的阳光从那道被称作“石门”的山隙中穿出,树梢的影子在岩壁上越拉越长,就像老周的故事一样。 少年因无聊而显得呆滞的目光追随光线缓缓移动,直到扫过两个新出现的身影才猛然定住。 准确来说,是一个半。 只见一个金发旅人半蹲在栈道旁的草地上,正用手中的细剑狠狠劈向地上的铁块。漆黑的铁坨坨泛着冷光,在细剑的攻击下很给面子地掉下几块碎屑。 一只漂浮在半空的小精灵围绕在他身侧,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 普通且有点傻的外国人,算上小精灵也顶多是金发哈利波特和小号多比的组合,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没看到金发旅者头顶的气泡框,云苓一定会这么想。 【为什么开矿这么慢,懒得换大剑角色】 【派蒙吵死了】 【真的要一路走到璃月港吗,好远】 【前面的是新NPC吗?】 几个泡泡状的白框自旅者头顶缓缓升起,框内那些充满现代意味的文字让云苓愣在了原地。 “换角色”“NPC”,但凡在地球上冲过几天浪的人都知道这两个词直接关联的是什么。 “角色扮演游戏。”少年喃喃道。 从事着画手这种创作技能点满的职业的他,怎么可能没有对这个槽点重重的世界产生过怀疑。 花里胡哨的武器与魔法,与地球各区域相对应的国家,容貌超群的神之眼拥有者……在平行世界等诸多猜想下,角色扮演游戏并不是其中最时髦的,却是可能性最大的。 与此同时,伴随着“叮”的一声,一张硕大的光屏在云苓脑海中展开。 光屏的正中央,“欢迎来到《原神》玩家论坛”的几个宋体大字散发着耀眼的金光,片刻后跳转到了内部界面,与云苓前世所见的游戏论坛别无二致。 游戏啊。少年松开了紧捂箩筐的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虽然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但在他穿越十七年后才扔出玩家和论坛的操作还是怪恶心人的。 不过云苓对此也算不上在意。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不至于连有血有肉的人和由数据组成的NPC都分不清楚。 只不过在玩家眼中,自己恐怕已经沦为后者了吧。 云苓带着好奇点开了论坛,与网络社会分离了数十年,他倒是有些怀念从前与自己相爱相杀的网友们了。 片刻过后,误入论坛同人区的云苓捂住脸,决定收回这句话。 【#枭羽#冰与火的元素反应是……融化!确定不进来看看?(笑)】 【蒙德城成男第一届大屁股奖到底花落谁家】 【温迪,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枭羽#不听话的小孔雀,要接受义兄的惩罚呦~】 【真的不来看看吗?蒙德的清晨,刚刚起床的老婆们】 …… 浏览着不止一张的有关晨曦酒庄那位红发老板的同人产物,云苓心说在民风淳朴的提瓦特大陆生活了十七年,他竟一时间不太习惯地球人不穿裤子的癖好。 慷慨的莱艮芬德老爷啊。云苓发誓他多看的那几眼腹肌纯粹是为了艺术。 “他真的没事吗,好像完全愣住了呀!”一声稚嫩的童音将沉浸在论坛中的少年拉回现实,原来是旅者与头顶王冠的小精灵已经来到了老周叔的茶摊旁,此时正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在论坛初步畅游的云苓已然知晓,他们一人是玩家操控的游戏主角,一人是名为“派蒙”的游戏引导者,而非家养小精灵。 出于对“世界真相”的不满,少年起了一点戏弄的心思,捂嘴假意惊讶道:“不,不好意思,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会飞的纸尿裤精灵,一下子看呆了。” 【哈哈哈,纸尿裤精灵,怎么这么形象,派蒙要气死了吧】 【原来提瓦特也有纸尿裤吗,从没在游戏里见过厕所】 旅者保持着温柔的微笑,头一次被起绰号的小精灵不出所料地瞪大了双眼。 “气死我了,什么纸尿裤精灵,我是派蒙,不行,我要给你起个难听的绰号。” 她在空中狠狠地跺了几脚,瞥过少年身前的箩筐后大声宣布道:“以后,就叫你采药的!” 12+的游戏就是可爱,这算什么难听的绰号。 黑发少年笑眯眯地应下了小精灵的回击。 “好了派蒙,我们还要向他问路呢。”旅行者转身面向少年,“你好,我叫空,她是派蒙,我们是从蒙德来的旅行者,请问这是通往璃月港的方向吗?” 他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声音腼腆且真挚,可是头上的气泡框出卖了玩家们放荡不羁的灵魂。 【凑近了看不是路人脸哎,mhy原来真的懂国风,红头绳+高马尾+长命锁=买外敷】 【穿露脐装,不就是为了取悦爷吗?】 【新的老婆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脖子上挂的是玉的长命锁吗,手上也有东西耶,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不,谢谢,只是个在饿死边缘横跳的穷鬼。云苓尴尬地往下扯了扯衣摆,顺带捂住了手腕。 早知道就不穿莺儿做的这身衣服了。 不过旅行者的衣装同样露出了腰腹,为什么玩家对他的反应还这么大? 面对空那双散发着真诚的金瞳,一个商机在云苓脑海中快速闪过。 在玩家眼里,自己的定位是指路的NPC,或许……他可以从中赚点小钱。 有了主意的少年清咳一声,在一人一派蒙疑惑的目光下飞快掏出一打名片,并露出了见到摩拉般的灿烂笑容:“恭喜你问对人了,在下云苓,是璃月冒险家协会认证的金牌导游。” 飘在半空的小精灵半信半疑地接过名片,“八重堂签约画——” “哎呀,不是这张。” 还没来得及等派蒙将名片上的字看完,少年就赶忙将名片抽了回来。他飞快地搓开一张张印有各个职业卡片,其中有画师、药草采集者、璃月民俗咨询家、新菜品试吃员、床垫子试睡员等等,但就是没有导游。 糟糕,好久没遇见需要“帮助”的外国人,他竟然把导游的名片给忘了。 但这可难不倒想挺着腰板把这份钱从玩家手中挣了的云苓。 “不好意思,今天没带全名片,作为补偿可以给你打九九折哦,从石门到璃月港游览讲解一共九十九万摩拉,价格实惠,童叟无欺,介于你是从蒙德来的,还附送境外保险一份哦。” 旅行者视角中的少年笑得像一只即将吃上肉的狐狸。 派蒙警觉地跳到空身后:“什么叫做没带全,你不会各个职业都有一张吧,而且境外保险又是什么东西啦!” 少年将笑容转向了旅行者。 金发旅者神情纠结地摸着下巴,围绕在他身侧的派蒙边跺脚边嚷嚷着这个人可能是骗子之类的话。 【九十九万摩拉……派蒙一个月才吃三十万】 【不就是九十九万嘛,就当是给老婆的彩礼了】 【看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是奸商人设】 【所以摩拉和现实里的RMB到底几比几啊,快要失去金钱概念了】 觉察到价格超过大部分玩家心理预期后,云苓主动将价格降到了六十六万。 于是旅行者头上的气泡框变成了: 【呜呜,他降价了,他心里有我】 【爷都还没开口呢这怎么还主动降价了,爷之魅力?】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摩拉算什么,等开了卡池了,我要让全世界都看到我对老婆你的爱】 他能说这三十三万的差价本来就是拿来砍的吗。 还有,滚开,谁是你老婆啊!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2. 黄毛旅行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奇怪的至冬人 日头西斜,夕阳如红纱般披在错落的群山上,凉风拍打着嶙峋的山石,也拂过道路两旁野蛮生长的草木,发出簌簌的声响。几只红狐窝在树下,守着掉落于地的日落果。 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经过半日的相处,旅者和派蒙都认可了云苓金牌导游的身份。 从石门的大碗茶到璃月酒贩兜售的蒙德佳酿,从望舒客栈的趣闻到归离原的遗迹与传说,一路上黑发少年如数家珍地介绍着璃月的一草一木。 他们沿途拜谒了岩神的神像,解开了封印的宝箱。 他们一起在荻花洲的芦苇丛中摸鲈鱼,伏击林中的野猪,掏树洞内的鸟蛋。 他们共同驱散了一伙丘丘人,获得了某个冒险家遗留的铁锅。 篝火在旅行者火元素的攻击下被点燃,带有璃月风味的浓郁肉香在林间飘散。 趁着肉还没熟的功夫,少年捡了根树杈,在湿润的泥地上刷刷几笔勾勒一幅三人打闹的简笔画。 旅行者见状掏出留影机,招呼少年一块蹲在地上,拍摄了三人与画的相片。 “唔,吃得好饱,今天真是多亏了云苓。”派蒙满足地摸摸圆鼓鼓的肚子,全然转变了半天前对少年的怀疑态度。 【璃月引路人吗,去背包看了一下并没有扣钱,公费旅游好评】 【老婆!(尖叫)(扭曲)(阴暗爬行)】 【贤妻真乃居家旅行必备啊,还这么有艺术修养,不错不错,(饮茶.jpg),跟了爷不会亏待你的】 【这小腰,啧啧,自从官方预告了云苓,就没见他从同人区舞台上下来啊】 嗯?云苓摸摸下巴,看来有必在干完这一票之后去论坛上好好探寻一番了。 为了在玩家身上实现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他在这趟旅途中所展现出的友好早已超出正常导游应尽的职能。 期间发生的不少趣事让云苓对玩家有了更近一步的了解。例如,提瓦特的居民们会自觉忽略掉玩家的不合理行为。 最典型的就是搜刮。管你是板车上摞好的日落果,还是货箱中的卷心菜,通通在主人家的眼皮底下被玩家一扫而空。 玩家操纵下的旅者仿佛一台割草机,不会放过目光所及之处的任何一株甜甜花,哪怕是无法进入的屋子,也要在墙角掘地三尺,挖出几本灰扑扑的魔法书或是几杆长枪。 至于有时突发恶疾原地转圈跳高的举动,不提也罢。 第四天灾,名副其实。 在翻越璃月的重山后,三人旅团终于在一座低矮的山岗上俯瞰了璃月港的全貌。 “真令人难以置信。”旅行者赞叹道。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面向大海的城市。 远望去,恢弘的宫殿矗立于山头,以耀眼的金色昭示港口的繁荣,两座高耸的塔楼由低处的铜雀衔彩,坐镇海中。其间是成片的楼宇,靛蓝与朱红的琉璃瓦片在霞光的映衬下趋近和谐。 “璃月港真是繁华啊,连停靠在码头的商船都这么大。”小精灵指向海面上的船只,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 少年摇头道:“那是愚人众的船队。” “愚人众?”派蒙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气到连连跺脚,“他们在蒙德干了坏事,又来璃月做什么。” 匆匆浏览过论坛的云苓知道她指的坏事有关神明。 “放宽心,璃月有岩王爷和七星守护,一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退一步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这不是还有派蒙和荣誉骑士嘛。” 玩家的视角中可以看见黑发少年略显俏皮地眨了眨眼。 虽然他不知道蒙德的具体情况如何,但璃月可是有靠谱的神坐镇的,即便愚人众再专横跋扈,怎么想一个外国使团也没法骑到执政神的头上去吧? 自认被委以重任的派蒙双手往腰上一叉,骄傲道:“哼哼,你请派蒙吃了好吃的,派蒙和旅行者一定会保护你的,你说是吧,旅行者?” 不爱说话的旅行者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如果给原石的话,别说愚人众,天理都给你干下来】 【派蒙尽给爷找事】 【大家都散了吧,我是云苓的男朋友,虽然没有公开关系,没有见过父母,也没有亲友的祝福,但嘴长在我身上,我说是就是】 【璃月的风景跟蒙德完全不一样,是两种不同的风格,美工组真强】 蒙德的风景吗……少年水绿色的眼瞳中浮现出了一丝向往与期待。 “空,派蒙,你们说蒙德城是什么样子的?” “云苓竟然连蒙德都没去过吗?你明明都去到石门了呀!” 不能怪派蒙惊讶,因为少年采摘马尾草的地点就处于两国边界,只要再往前走上一段路程就能到达蒙德的领土了。 “小家伙,蒙德和蒙德城可不是同一个地方。”在地点上吃过亏的少年纠正道。 他只是没进过城而已。 “蒙德是个美丽的地方,我们在那里经历里很多有趣的故事,也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 作为玩家化身的旅行者回应得相当官方,最后还点了一下游戏寻找血亲的主线:“这是我旅程的起点,虽然没有在蒙德找到我的妹妹荧,但相信在未来的旅途中,我们一定能够重逢。” “嗯,我也相信会的。” 从游戏的角度看,没到旅行的终点,策划是肯定不会让空找到妹妹的,但正面与这位温柔的旅者接触后,云苓仍旧由衷地希望他能够早日寻得血亲。 他摸摸发酸的鼻子,喃喃道:“旅行啊……真好,我的愿望也是旅行呢,最好是能把七国都游历一遍。” “那就要向着你的愿望加油呀!”派蒙为他的理想拍了拍小手,旅行者也将手搭在胸口,为少年送上了祝福。 他们就这样边走边聊。越接近璃月港,就越能窥见其中的繁华。 “云苓,那个飘在天上的是什么?” “那是群玉阁,天权星凝光的私人行宫。” “哇——” “我跟你们说啊,凝光大人可是全大陆最有钱的人,她的资产啊可以敌过……” 小导游口中滔滔不绝的故事显然比蜿蜒的山路更长,更精彩。 听着少年干净且充满朝气的嗓音,不知不觉间,三人组就来到了牌楼门前。 这座璃月港的门面在落日的余晖中闪着黄金般耀眼的色泽,云苓熟练地与守在一旁的千岩军与大黄狗打了个招呼。 不远处的城市早已灯火通明,前方闹市的叫卖声也清晰可闻。 “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海鱼——” “走过路过别错过,稻妻稻米,最后几袋稻妻稻米。” “客人您看看,这可是层岩巨渊出产的上好石珀,之前有人出了一百万摩拉我都没舍得卖啊。” “听闻客人来自至冬,这等极品霓裳花所制成的织物一定没见过吧?您瞅瞅这料子,多顺滑,像流水一样。” “客人您可别听他们瞎扯,我这琉璃百合才是顶好的货,一朵值几十万摩拉呢。什么,您说您不需要花?琉璃百合可不是您以往所见的那些庸俗的花,它身后的故事能追溯到千年前,您且听我细细道来……” 耳尖的少年在鼎沸的交谈声中捕捉到了端倪。 石珀这种石料在璃月市场撑死了卖不到三千摩拉,什么绝世品质能卖上一百万。 还有那个卖花的,听声音就知道是雇佣过他采琉璃百合的二道贩子,别说一朵,就是一马车也要不了几十万。 他们不会是在组团骗外国人吧? 意识到不对劲的黑发少年眉头一皱,示意旅行者二人在原地等待后,快步向前,果不其然看到几个鼎鼎有名的奸商围住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被团团包围的倒霉蛋个子很高,比周遭的商人普遍高出一截,银白且微微卷曲的长发垂落在黑色的大毛领上,面容在黑暗中显得不甚清晰,云苓只看见了他苍白的下巴。 “哎呀,这不是李老板吗,都做上琉璃百合的大生意了,下次合作的时候也让小兄弟多喝一口汤呗。” 人群外传来了一道讽刺意味十足的声音,贩卖琉璃百合的商人刚想张口骂人,一回头就瞥见了黑发少年眼神中的威胁成分。 再骗人就举报你。 少年的双唇一张一合,没发出声音。商贩自知理亏,比划了个“别让我遇见你小子”的手势后灰溜溜地跑开了。 其他几位商人的情况云苓并不清楚,但动辄上百万的生意可不是在街头随便几句话就能达成的。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其余几人,朗声道:“今天怎么这么巧,几位老板都聚一块了,是有什么大生意吗?” 商人们居高临下地打探着少年,嗤笑着如同驱散小鸡般冲他摆手:“去去去,没成年的小鬼掺合什么。” “这样吗。”少年歪过脑袋,露出了一个堪称纯良的笑容。“我本还想推荐烟绯小姐来协助完成这两笔大生意,毕竟有律师操办的合同总是更保险一点,各位说是吗?” 听见璃月张三的名字,心怀鬼胎的商人们明显吓了一跳。 “你认识烟绯?” 少年乖巧地点点头,神色真挚。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其中一人率先向客人抱拳致歉:“不好意思,在下突然想起家中有事尚未处理,有关石珀的生意只能改日再议了,这是在下的名片,还请客人收好。” 不消片刻,商人们就在一步三回头中离开了,长长的背影中拖着愤懑与不甘,只剩下那个被塞了一手名片的客人站在原地。 云苓这时才将这位至冬来客的身形完全收入眼底。 他的确很高,几乎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身材的话……即使被那件厚实的白斗篷遮挡了大半,云苓仍能看出他的体格似乎并非武者那般健硕。 出于职业习惯,云苓在脑海中飞速模拟了一张人体结构的速写图,结果就是被模拟出的完美形体刺激到发出了酸鸡的疑问:夭寿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停止长高的? 他试探性地上前一步,一靠近就感到了一股不属于璃月亚热带地区的寒意。 至冬不愧为提瓦特大陆最冷的国家,连子民都自带寒冷buff。 云苓仰起头,脖子几乎绷成一条直线,礼貌道:“你好,这位先生。” “希尔德里克……我的名字。” 至冬人的声音低沉,且空灵,音色没什么起伏。他微微俯首,四目相对,云苓看到的是一双笼着薄雾般的灰蓝色眼瞳。 好漂亮……连睫毛都是白色的,像龙脊雪山的雪一样。 少年感到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率先别过头去,面上不显,实则内心的小人已经捂住了胸口。 虽说璃月盛产帅哥美女,但种花家人均白毛控,白发蓝眼简直是取向狙击。 “希尔德里克先生,你好,我叫云苓。” 在那双灰蓝色眼睛的注视下,黑发少年轻轻咳了一声,指了指至冬人手中的名片:“请问可以将这些给我吗。” 璃月港是商贸之都,不好好集中惩治一下这群商人,万一真让他们得逞了给外国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糟糕了。 他在心中打好了如何委婉提醒眼前人被骗了的草稿,只是他的话音未落,那只塞满名片的手就伸到了他面前。 房地产,珠宝,矿石……写着各种假名的纸片儿在至冬人被黑手套覆盖的手心中显得格外小。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云苓瞪大双眼,满肚子说辞失去了作用。 名为希尔德里克的男人垂下眼帘。 “为什么?” 少年揪住衣角,心说因为我嘴贱。 “我刚才听到了那些商人的话。你可能是第一次来璃月,不太了解本地的物价,实际上他们口中的东西根本不值那么多钱。” 见他脸色不变,也不说话,云苓深吸一口气:“直接了当地说,他们正在对你行骗。” 虽然这么说好像挺不给面子的,但如果因为措词含蓄导致对方没理解的话,下次再见到对方或许就是在璃月报纸的法制板块了。 “所以我想将这些名片交给总务司,让他们盯着点这几个商人,防止他们再欺骗您和他人。” 面对这双拥有魔力的漂亮眼睛,云苓没有隐瞒,倒豆子般说明了前因后果。 “欺骗……” 至冬人的声音低沉,低到云苓只听清了几个字。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从中听出任何生气的成分,反而有种习以为常的平和感。 “呃,您是需要帮助吗?如果想抓那几个奸商的话,还要看总务司的说法……” 云苓摩挲着手中的卡片,努力压下心里那点小九九。虽然他很想在助人为乐之余搞点小钱,但刚没收了别人的名片,他也实在没好意思递上自己的。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扯了扯毛领。 云苓突然注意到他的唇色很浅,但不是那种缺失血色的死白,在夕阳的映照下他无法用确切的语言形容这种颜色,这种感觉。 还好他会画画。 意识到旅行者与派蒙已等候多时的云苓眨眨眼眼睛,又多看了至冬人几眼后,戳了戳二人所在的方向。 “恕我失陪,那边还有朋友,就预先祝先生你在璃月的旅途愉快了。” 少年走开后,一身至冬装束的男人在暖橙色的灯火下久久伫立。 “朋友吗……”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3. 奇怪的至冬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玩家论坛 “没想到云苓很有正义感嘛。”派蒙望向归来的少年,拍拍小手以示赞许。 云苓晃晃脑袋,试图不再去想那对灰蓝色的眼瞳,故作轻松道:“我只是很讨厌奸商。” 金发旅行者认同地点头:“奸商确实可恶。” 【我想起了清泉镇的霍普金斯,三百摩拉一瓶的“圣水”……】 【啊,刚刚那个卖鱼的老孙,三百摩拉一条,一千摩拉三条,纯纯当爷是傻子骗呢!】 【奸商?有故事】 确实有故事,一个悲伤的故事。 待他领着初到璃月的二人吃了顿中原杂碎后,分别的时刻到了。 旅行者掏出钱袋结清了一路上的费用,在派蒙不舍的目光中,云苓揣着满满一袋摩拉与二人挥手道别。 这时的天已入夜,没有灯火的郊外黑得像是被罩进了麻布口袋。远在另一个城区的不卜庐怕是已经打烊了,好在纪芳把万文集舍上边的小阁楼留给了他。 云苓蹲在街角,将这段时间挣的摩拉分为两份,一份过两天还给北国银行,另一份则托付给了万文集舍的店员小妹。 嘱咐小妹将摩拉交给老板娘后,他一溜烟爬上阁楼,并把梯子收了上去。 “臭小子,哪来这么多钱!你把我这当付费客栈了吗——” 楼下即刻传来了老板娘震耳欲聋的骂声,随后是“砰”的一声,像是什么硬物自下而上砸上了楼板,云苓猜测那是刚刚他交给小妹的钱袋。 他熟练地将小阁楼的门窗关好,免得老板娘真的将钱扔回来。 璃月港的夜晚算不上宁静,不用开窗就知道是往来的马车又轧到了大街上那块总修不好的石板,勤劳的小贩们叫卖声不断,若隐若现地从远处传来…… 云苓眼瞅着天上的月亮,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至冬人那头银白的长发。 这么好看的素材不画可惜。 决定着手创作的少年边构思着大体的轮廓,边用鸡毛掸子从床底扫出几管零散的颜料,最后在画纸的问题上犯了难。 为什么书店的阁楼会缺白纸?这是万文集舍的未解之谜之一。 灵感随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少年翻箱倒柜地搜寻着纸张。虽说屋内囤积着不少卖不出去的书,但没本都是纪芳姐丈夫辛辛苦苦收集来的藏书,不能动。 终于,在形势的逼迫下,云画师病急乱投医,把罪恶的目光投向了纯白的床单。 从兜里掏出几个摩拉码在桌上后,云苓毫无负罪感地将床单绷好,开始作画。 一点正红,一点柠檬黄,一点熟褐,再添一大坨白颜料……少年毫无形象地趴在地板上,用勺子的平面在水果盘上一抹抹地搅和,但就是调不出当时所见的颜色。 或许还要红一点?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云苓捋直了颜料管,挤出最后一粒红色,抹在了画中人的唇上。 还是不太对劲。 面对完整却不完美的画作,少年脱下外衣,自暴自弃地扑倒在了床上。 “呼——”他用力伸展四肢,一个翻身用仅剩的被子将自己裹成了蚕宝宝。 如果日后还能遇见那个叫希尔德里克的至冬人,一定要再仔细研究一下——他这般想到。 璃月的建筑多为砖木结构,这间年代久远的阁楼也不例外。 无法安然入睡的少年久久凝望着头顶由几根木柱巧妙搭成的屋架,一如几年前许多个住在此地的夜晚。 不过,此刻玩家论坛对他的吸引力远大于木头柱子。 这次打开的是白天没来得及仔细观摩的二创同人区。 【(原神MMD)导游也是会跳舞的哦】 【(原神MMD 风系小男孩)新宝岛之风男三人组】 【(原神MMD)欢迎参加我和云苓的婚礼】 【(原神MMD)(兽耳预警)导游·女仆装·麦外敷】 他这不才跟玩家认识一天吗,怎么同人创作满天飞了? 云苓承认,当他亲眼目睹自己的3D模型扭起腰来跳舞时,感觉被一辆泥头车狠狠创飞出去了起码五十米。 他在大量让人眼前一黑的同人作品中苦苦寻觅,试图寻找玩家视角中的至冬人,未果。有关剧情的视频或画作中,被“英雄救美”的倒霉蛋只是一个模糊至极的黑影,别说脸了,就是连头发丝都没露。 游戏策划简直暴殄天物…… 怀着沮丧的心理,云苓注册了一个论坛账号,将原始昵称改为“穿上裤衩子”后,随手上传了那幅不完美的作品。 《身处闹市的外国人》——他不走心地给帖子起了个神似中世纪油画的标题。 就在这上传的短短十几秒,几条更加离谱的二创视频也随着热度的飙升冲上主页,只见封面中的少年披散长发,身着女仆裙,正红着脸颊跳动着火辣的舞曲。 喵的。 少年本尊一拍脑门,这同人区他是一刻也没法呆了。 一时间无事可做的云苓打开了论坛的游戏区,大量有关角色爆料的帖子立刻霸占了光屏。 作为最新推出且还没有实装的自机角色,“云苓”在游戏区保持着相当高的热度,玩家们纷纷蹲在舅舅党和各大博主的帖子下,对这个新角色的技能和强度展开了各种的猜测。 而位于讨论中心的少年回想起自己对风元素拉胯的掌控,默默捂住了眼睛,仿佛看到了日后玩家对策划含祖宗量十足的辱骂。 如果要对他的现实强度做个自我评价,那么他的评价就是没有强度。 世人对神之眼的降临方式大多抱有敬意,但云苓腰间那枚神之眼的出现,让所有知情者都惊到下巴脱臼。 那一年,七岁的云苓第一次出现在了璃月大众的视线里。众人在惊讶白术养孩子没有动静之外,也给予了这个体弱的孩子相当大的善意,又是送他摊子上的小玩意,又是给他吃孩童爱吃的甜食。 但当小云苓对冒险家这一职业表示出莫大的兴趣后,协会的大老粗们犯了难。 一边是危险的委托,一边是眼泪汪汪的小萝卜头,当时还很年轻的岚姐一拍脑袋,偷偷让协会发布了一条在璃月近郊捡日落果的委托,指定人员两位,这样就能在有大人照料的情况下让小萝卜头体验一把冒险生活了。 事实证明,冒险的真谛在于无法预见的意外。在黑发小孩儿拖着小号箩筐埋头捡得起劲时,一头野猪闯入了人类划定的安全区域。 提瓦特民众对野猪的评价与地球的蜜獾相当,后者的獾生格言是“生死有命,不服就干”,而前者则是看谁都不顺眼,谁来都得创谁一下。若不是食材这一身份削减了野猪与人类的距离感,它们的确是一种比较危险的生物。 所以当岚姐看到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向云苓扑去时,尖锐的呼喊声将蹲在地上数果子的孩子吓了一跳。 隐隐意识到不对劲的他扭过头去,呼吸瞬间凝滞了,与成年人体型相当的野猪在幼小的孩子看来简直是只怪兽。巨大的恐惧之下,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 然而,就在他害怕得闭上眼睛时,神迹降临了——一枚饱含元素力的玻璃球啪的一声落在了脚边,由「风」胡乱组成的元素墙及时拦下了野猪的冲撞。 传说,当凡人在一生最陡峭的转折处,向天空献以极致的渴望,神明的视线就会投射而下。 谁也不知道这个受到西风眷顾的孩子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愿望。云苓后来回忆,他当时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想再躺在病床上了。 从那时起,风墙成了云苓最常使用的元素技能。战斗步骤大致是:观察敌人方位,创造风墙,果断开润。 至于那些撞死在风墙上的敌人,阿弥陀佛,他一般管这叫自杀。 就是这样一个不忍直视的战五渣,在某些博主的吹捧下被捧为了“小风神”。云苓本人头都快摇成拨浪鼓了,甚至替被碰瓷的风神感到晦气。 他本欲结束今晚的冲浪,但同人区不断蹦出的小红点还是让他点进了那个充满草元素的地方。 【保底且坐牢、巴巴托斯的狗等共计72人赞了我的帖子】共计转化3600摩拉。 【旅行者荧评论了我的帖子,你在质疑我的身高评论了我的帖子……共计23条评论】共计转化2300摩拉。 【AA蒙德男模凯哥、保底且坐牢等共计45人收藏了我的帖子】共计转化3375摩拉。 哈?摩拉? 熬夜害人不浅,他这都出现幻觉了。 当一串串数字变的摩拉真的出现在他手中时,云苓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瞬间疼得表情扭曲。 岩王爷啊——是摩拉!金灿灿的摩拉! 他的大脑飞速运作着,得出的结论是:一个赞值50摩拉,收藏值75摩拉,评论是最值钱,每条可以换100摩拉。 要发财了!这辈子没阔过几天的少年此刻仿佛落入了黄金屋,已然在金灿灿的摩拉堆中遨游。 打架他不行,搞同人作品那一套他可是专业的。 原本打算睡下的少年弹射起步,在老板娘和小妹诧异的目光中从天而降,扒拉出几只堆在角落的木箱后,快速浏览(扫描)着那一叠叠卖不出的绘本。 老板娘目瞪口呆。 “他发哪门子的疯……” 小妹惊恐道:“不会是勿吃了阁楼角落的耗子药吧。” 扫描完毕的少年自顾自地点点头,又平地起跳蹿回了阁楼,只留下二人在元素形成的风场中面面相觑。 - 玩家不愧是世界的中心,旅行者到达璃月的第二天,正好是七星请仙的日子。 在这个古老且传统的仪式中,执掌璃月的岩王帝君将以半麟半龙的形态现身玉京台,降下神谕,指引下一年的走向。 没人会质疑以血肉化为金钱的财富之神口谕的准确性,所以对璃月港的商人来说,聆听神谕可是一年中的头等大事。 说起来,幼时的云苓对这位被尊称为“岩王爷”的神明是充满了好奇的,还曾瞒着白术先生,在仪式当日偷偷溜上过玉京台。 玉京台上人声鼎沸,好心的水手将他从看热闹的人群中高高托起,轮值的天枢星在摆满贡品的高台前宣布吉时已到,随后驱动请仙炉,一道金光直冲天际,拨开云层,盘旋于高空的岩龙缓缓下落,就这么闯入他的视野。 “穿上裤衩子”老师喜欢龙是地球粉丝们公认的,他的主要业务就包括给游戏厂商做各种龙的原画设计,同人什么的还只是业余爱好。 《龙与幻想·手绘插画集》的作者介绍中这样描述道:衩子老师与龙的缘分始于童年时期,由于父母忙于事业,无心照看儿子,于是无数个打雷的夜晚他只能抱着一只龙形的抱枕入睡。在衩子老师眼中,龙是一种强大且美丽的神秘生物,为他缺乏家人照顾的童年提供了不少安全感。 如今他穿越异世界,巨龙真正地腾跃于眼前,云苓发誓,他上辈子联考观察不锈钢壶的时候眼睛都没瞪这么大过。 说句不敬的话,帝君的仙体非常漂亮,通体覆盖着岩石般的鳞片,背部披有金色的鬃毛,额上生有独角,尾部拖有祥云,是十分符合种花家审美的蛇形龙。 在他与外国人的惊叹声中,巨龙稳稳地落在玉京台上,口吐人言,台下的人们纷纷掏出纸张记录。 云苓注意到那两条长长的龙须并没有自然垂落,而是反重力地飘在空中,不时抖动着。 真是又霸气又可爱呢。 趴在窗台上的少年掰着指头算了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年主持典仪的,正是之前在旅行者面前提起过的天权星凝光。 “决定了,今天去看龙!” 伸展了一番拳脚后,云苓展开风之翼,向玉京台的方向飞去。邻窗正在浇花的老头儿见怪不怪地关上窗户,以示对这种危险行为的不赞同。 云苓赶到时,仪式正进行到关键时刻。 晴朗的天空骤然间暗了下来,大老远就看见那道熟悉的金光,紧接着是一声类似重物落地的巨响。 这演的是哪出?少年疑惑地加快了步伐,生怕错过了什么。 只是他前脚刚踏上玉京台的台阶,后脚就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声。 “帝君遇害,封锁全场——” 啊? 可怜的少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手持白缨枪的千岩军拦住了去路,即便他跟两位千岩军反复解释自己是刚到的,还是难逃被叉到一旁问话的命运。 “名字……职业……” 五感比常人灵敏的云苓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一道目光死死锁定了自己。 “那边有个可疑的金发外国人跑了,快追!” 叉住少年的千岩军闻声解除了对他的钳制,加入了追捕可疑人员的队伍。 金发外国人?云苓脑海中冒出了旅行者的形象。 恢复自由身的他揉揉肩膀,望向不远处坠落在玉京台上没了生气的巨龙,欲哭无泪。 多完美的生物啊,怎么会有人忍心下此毒手!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4. 玩家论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雪猪王 七星请仙是一年一度的仪式,大致在提瓦特历某月的中旬,具体时间由七星根据星象风水定夺,所以每年的仪式都举办在分外晴朗的日子。 只是今年的好天气并没有为璃月百姓带来庆典应有的喜悦,关于请仙典仪上发生的那一幕,各种阴谋的猜想很快笼罩了整座璃月港。 “听说了吗,今年请仙请出大事了……” “璃月的岩神竟然在请仙典仪上遇刺……” “没了帝君的神力,你们说那海里的怪物还镇得住吗?” “我听我在千岩军当差的兄弟说,刺客是个金发的外国人。” “外国人吗?愚人众的船队在码头停了有一段时日了,会不会就是至冬意图……” “话不能说得太绝对,我当时在现场压根没看见什么金发的刺客。要我说呀,指不定是真凶放出来的幌子……能指使千岩军抓人的还能有谁呀,璃月上头那几位呗。” “今早我站在最前头,看得可叫一个清清楚楚。你瞧我脸上的伤口,还是被岩王爷砸坏的地砖划的呢。” “璃月的天,要变喽。” 新月轩茶楼三楼,黑发少年扑在桌上,正出神地盯着眼前那只昂贵的茶碗。茶楼内遍布着人们的议论声。 “云苓小友,可是有什么心事。” 对坐传来的男声一如既往的沉稳且令人安心。 “已经明显到被钟离先生察觉了吗?”少年用胳膊围住脑袋,像只将头扎进沙地的小鸵鸟,“今早玉京台的那件事简直要把整个璃月港搅乱了。” 神明之死,不论在哪个国家都是天塌下来的大事,璃月港至今没起大乱子还得称七星一句治国有方。 “请仙典仪上的事,我倒也略有耳闻。” 被称作钟离的男人托起茶碗,用碗盖在水面轻拂三下,盖与碗壁触碰的声响宛若玉石相击。 一听对面有意在这个话题上发展下去,少年积了满肚子的倾诉欲立马冲上头顶。 “钟离先生,我今早就在典仪现场……那会儿我刚踏上玉京台,就听咚的一声巨响,本以为只是出了点小纰漏,没成想帝君就那样砸了下来。”云苓边说边支棱起身子,捏着半满的杯子激动地比划着当时的场景。 零星洒出的水花溅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在旁人眼中显出几分不平与愤慨。 “帝君啊,那么大一条龙——啪一声落在了地上,尾巴尖动都不动了……唉。” “所有事物都有终结的一刻,哪怕是神也不例外。”对坐之人略微上挑的凤眸扫过少年面上的失落。 他低头抿了口茶,平静道:“不必为他的逝去而悲伤,璃月没有了岩神的照拂,七星也会接管好一切。” 云苓的目光游移到了那张好像何时都不为所动的俊脸上。 钟离先生,往生堂的神秘客卿,上流社会的百科全书,品鉴大师,现在还要加上一条——失格的帝君厨。 客卿先生注意到了少年的打量,端起杯子冲他微微一笑。 云苓抿住下唇,耳朵有点发红。这颜控和喜欢画美人的毛病估计这辈子是戒不掉了。 他甩甩自动进入构图模式的脑袋,摊手道:“我当然相信七星的能力,正在叫我难过的是龙没了……可那是龙,又大又长条,还毛绒绒的龙,提瓦特活的艺术瑰宝!” 不对,现在已经是死的瑰宝了。 见客卿先生神色略显奇怪,少年以为对方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伸出双手,比了个“大”和“长”的手势,对岩龙身上的美感展开了进一步的分析。 “那样修长流畅的身型,真的太美了……头部长有麒麟的独角,尾部挂有祥云,身体还兼顾了坚硬的鳞片与柔软的鬃毛,简直是蛇与狮子的完美结合……如果能近距离观察一下鳞片的质感,或者上手摸一下,我一定能……” 客卿先生的面色不变,但灵敏的感官告诉云苓,茶室内的气氛不太对劲。 这种不敬神明的说法果然不在一般人的接受范围内啊…… “钟离先生不必理会我这些疯话,”他端起杯子小喝一口,看着杯中浅淡的茶水疑惑道:“果然是太难过了吗,这茶喝着也不香了。” “小友这杯茶已经添过五次白水了,以普遍理性而论,茶的香气应当是被冲淡了。” “居然添过这么多杯水了吗——不好!” 少年猛地想起兜里的委托,一个箭步蹿出护栏。 路过的茶室老板瞥见他没留下摩拉,差点也跟着跳了出去。 风中回荡着“付钱了吗臭小子”和“这次钟离先生请客”的跨空间对话。 要钱无果的老板将脸扭向少年对坐的男人。 “这次的账单,就寄到往生……” 客卿先生抬手正欲买单时,一道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钟离先生好雅兴,我可是找了您很久啊。” 作武人打扮的橘发青年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径直坐在了少年的位置上,碧蓝的神之眼在腰间随动作不时晃动。 他冲托着茶碗的客卿笑道:“钟离先生的账单,就寄往北国银行吧。” - “怎么还没到。”卯师傅掀开后厨和前厅间的布帘子瞄了一眼,转头焦急地在灶台前来回踱步。 “卯,卯叔。”气喘吁吁的少年地扶住万民堂的大门,险些被门槛绊倒。 卯师傅赶忙上前拎住少年的胳膊:“怎么这么急,想来吃点什么?今儿店里的食材有限,好多菜都做不了。” “卯叔,我是来做你那委托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掏出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委托单。 卯师傅大手一拍,惊喜道:“是你啊云小子,可算把你等来了。” 还没等少年张口表达的歉意,一份清单就交到了他手上。 “事态紧急,我就不跟你寒暄了。”卯师傅从后厨拿来一个箩筐。 “万民堂目前缺二十份冷鲜肉,十五只螃蟹,十五株松茸,二十枝莲蓬……明天就要用到,因为有些食材需要提前处理,所以最好在今晚之前送来,报酬好说。” 少年抱起箩筐,表情有些为难:“螃蟹松茸莲蓬什么的我倒是能从集市上挑到新鲜的,就是这冷鲜肉嘛……” 这种肉出产于璃月与蒙德交界处的龙脊雪山,肉质鲜美,是不少老饕的福音,但因其遥远的路途以及对温度的极高要求,逐利的商人们并不会为此开通专门的贩卖渠道。 所以这种小众的需求一般会落在什么任务都接的冒险家身上。 云苓的腿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觉得提瓦特非常需要一场工业革命来拯救这颗加点很歪的科技树。明明郊外散布着相当多废弃且仍能自主攻击的人形高达,却连辆像样的车子,哪怕是自行车都造不出来,至今最主要的交通工具还是马车。 得亏有冒险家这种百公里耗电一碗饭,给钱啥都干的生物了。 “唉,我这也是临时知道,谁让这客人……” 卯师傅又往食客所在的前厅偷瞄一眼,愁得眉毛蹙成了倒八字。 “哎呀,卯叔你别担心嘛,雪山我熟的很。”昨天去的石门就在雪山旁,能不熟吗。 少年靠谱地拍了拍算不上结实的胸膛,笑道:“报酬的话,想吃香菱做的翡玉什锦袋,仙跳墙也行。” 香菱是卯师傅的女儿,也是璃月港最棒的厨子之一。 “一定要香菱做的?嫌弃你卯叔的手艺是吧。”卯师傅作势要敲少年的脑袋,被少年灵敏地躲了过去。 “你小子啊……”他笑着叮嘱道,“雪山还是很危险的,千万注意安全,回头叫香菱给你做一桌她的拿手菜。” - 雪山真的很危险,非常危险。 凛冽的寒风如冰刀子般刮过冻结的山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呼啸。 心有余悸的云苓贴在一棵积满雪的松树后边,冻得直打哆嗦。 就在刚刚,他不小心踩折了地上的枯枝,吵醒了正在打盹的丘丘人,只听它“呀”的一声就抡着棍子飞扑过来,连带着一整窝丘丘人都发现了他这个外来者。 如果只是丘丘人,他肯定不至于逃跑,但当一只丘丘霜铠王冲他咆哮着奔来时,云苓觉得自己的小命比神之眼拥有者的面子重要多了,果断放了堵风墙拔腿就跑。 不要追了,他没带急支糖浆。少年脚下生风,抓着箩筐和背包一路狂奔。 在丘丘王的追赶下,他丢失了最为重要的地图,在茫茫雪地中很快就失去了方向。 好冷。 少年咬咬牙,隔着背包将放热瓶贴在胸口,凭着记忆中的方位向雪猪的出没地点摸索。 如果这时候流鼻涕,鼻子下边会挂上冰棱吗?简单地想象了这一场景后,他哆嗦着加快了步伐。 幸运的是,穿过夹着冰粒的白色雾气,不远处高耸的神像露出了大半轮廓,少年高悬的心这才暂时落了下来。 龙脊雪山是邻国蒙德的辖地,雪山上矗立的自然也是风神像,但这并不妨碍岩神的子民此刻蹲在风神像的脚下取暖。 “唔,没地图可就难办了。”云苓满面愁容地搓着冻得通红的手。 丢失的地图是一位冒险家前辈的赠礼,上面每一处标记都是用摩拉也买不来的经验。他记得地图中神像的边上好像有一块标红的区域…… “风神巴斯…巴托?不对,是巴斯托斯大人保佑,可千万别让我在雪山上冻出毛病。” 来自种花家的实用主义者云苓摸出一个苹果放在神像旁,非常功利地拜了拜。 他的神之眼属风,拜风神有问题吗?当然没有问题。 在论坛冲浪时间不长的可怜少年,此刻显然还不知道风神为什么是「自由」的神。 时间随着身体的回暖渐渐过去,遍地的白雪随太阳的偏移染上金红。 不早了,再不找到冷鲜肉交差可就吃不着大餐喽。 云苓啃完最后一口苹果,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一番勘查后,凭着记忆和一点经验找到了封冻雪猪的冰块。 “真神奇,百年前灭绝的品种竟然能以这种状态保存下来,据说肉质很鲜美嘛。” 他边想着以什么样的借口在卯叔锅里蹭一块肉,边掏出放热瓶开始为冻住雪猪的冰块解冻。 只听那通体浅棕色的雪猪高声一嚎,重返世间不到两秒,就斩落在了少年的剑下。 他承认自己这几剑多少带点个人情绪。 如此快速处理完三只雪猪后,放热瓶的热量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云苓轻哼着小曲,蹲下身子正准备收拾地上的肉块,却觉察到了不对劲。 这肉怎么还一颤一颤的? 云苓揉了把眼睛,接下来更为强烈的震感让他惊恐地发现,不是肉在动,而是整个地面都在颤动。 难不成赶上了雪崩?应急手册上说,雪崩应该横着跑还是竖着跑来着?等一下,用横竖形容是不是不太好…… 意外往往不会等人搞清情况再发生。 就在云苓纠结的短短一霎,网状的裂纹悄然遍布了他脚下的冰层,硬物断裂的声响随之刺激了他的耳膜。 他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望向身后的洞窟。 如果这一幕是一页漫画,少年的脑门上一定顶着个大大的感叹号。 因为黑暗的更深处,一双血红的兽瞳裹着咆哮声疯了般地向外冲来,落日的余辉照亮了它如山般的恐怖身形。 云苓瞬间记起了地图上的红色标记。 “雪猪王……” 他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可放热瓶的余温也在这刻彻底耗尽,瓶内瞬间结出一层冰花。 恐惧与极寒之下,云苓感到全身都僵住了,四肢无法动弹,而那雪山造就的怪物已然扑到了他的身前。 那一瞬的时间像是停止了。少年的眼瞳中,近在咫尺的雪猪王与十余年前那只闯入近郊的野猪缓缓重合在了一起。 也是这一瞬,躲避不及的少年被狠狠撞倒,磕在了冰雪覆盖的山体上。背包中的物品散落一地,四周的树木也在这一猛烈的撞击下抖尽枝头的积雪。 好疼…… 剧烈的撞击感从他的后脑勺散开,转化为令人恶心的温吞的痛。 云苓感到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后颈上,但他睁不开眼睛。血红很快沾满了他的衣领。 雪猪王喉管内滚动的吼声越来越近。 是打算吃了他这个打扰王者安睡的入侵者吗? 靠在山体上的少年虚弱地吐着白气,费尽全身力气虚握住了那枚曾拯救他于危难的神之眼。没有了力量的注入,它就像颗寻常的玻璃球,漂亮且缺乏温度。 咆哮的风雪吞没了微弱的呼吸声,极度的寒冷麻痹了绝大部份疼痛,唯独腕处与踝处愈演愈烈的熟悉痛感灼烧着这具身体主人的神经。 他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几近消弭。 而那对精致的护腕下,两条平日里不甚明显的细线逐渐展开成漆黑的咒文,如活物,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少年的小臂。这样的情况同样出现在衣物遮盖的脚踝上。 它们在他的身上肆意蔓延,被痛觉折磨的少年无意识地低吟着。 “白术先生……疼……” 他奢望那只温柔的手可以像从前那样盖上他的额头,但此时此刻,纠缠他的只有那灼热的咒文。 当它们逐渐扼上他的脖颈时,一道银色身影的到来,让这些不详的印迹停止了进一步生长。 什么冰凉的东西搭在了他发烫的脖子上,受到惊扰的咒文即刻如潮水一般,不甘地退回了原位。 “你……” 这是云苓陷入混沌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5. 雪猪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受伤 混沌是一种介于清醒与昏睡之间半梦半醒的糟糕状态。 他半睁着眼睛,视野中一会是刺眼的白,一会是混杂扭曲的各类色彩,索性闭眼让自己陷入黑暗。 对疼痛敏感的特性仍在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即便他的意识已经不再清醒。 他觉得自己抬起了胳膊,抬到了胸口的位置,可冰冷的触感分明告诉他手臂还陷在刺骨的积雪中。 雪猪王的吼声还在持续,只是越发克制,最后渐渐没了动静。 不知是不是脑袋撞坏了的缘故,他竟从那颤抖的兽吼中听出了一丝莫名的畏惧。 他没法从记忆中翻找雪猪王食物链的下一层是什么,只能感到身体似乎被什么类似毛毯的东西裹住了。 这一刻的风雪像是停止了,他尚存的听觉不再能接收到那凄厉的呼啸。 有雪花一样的事物轻轻拂过面部。那是一只手,正拨开了掩住他脑袋的毯子边角,让他的呼吸顺畅不少。 比之雪花,他觉得那蜻蜓点水般的接触更带有一点活物的温度。 他被以一种算不上舒适的姿态抱了起来,有人托住了他的背部和腿弯,头和腰则是悬空的。行进的颠簸中,他垂落的手随惯性轻轻摆动着,偶尔会触碰到那人的衣摆。 柔软的毯子不时摩挲着他的脸颊,就像是儿时先生唤他起床时的那条毛巾一样。 他的睫毛努力颤动,挣扎着睁开双眼,但入眼的依旧是一片雪白。 他/她是谁?为什么要救他?要带他去哪里? 深陷混沌的他难以思考,而一股隐秘的、受抑制的力量正在他的四肢百骸间艰难流淌,并不断向伤口汇聚…… - 云苓醒来时,垂着绿色发辫的医师正捏着他的下巴,往他口中灌了满满一勺药。 陌生的中药味在味蕾上炸开,原本意识模糊的少年瞬间清醒过来,拱开了眼前的药碗。 璃月人常说白先生的药苦,但这种待遇很少落在云苓身上。 “他们说我的药苦?呵呵,人们常说好了伤疤忘了疼,疼痛都可以被遗忘,药若是不苦,又怎么让人铭记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呢……” 当年不过五六岁的小云苓窝在医师怀里,吧咂着嘴里的药味:“可我觉得先生的药不苦呀,甜甜的,嗯……有薄荷和甜甜花的味道!” “我们云苓长大了,已经可以分辨薄荷和甜甜花的味道了……好了好了,不要再扯着长生了,我告诉你就是了……你的病并非后天形成,我不希望你在饱受病痛的时候还对药物产生抵触,你不需要铭记生病的痛苦……” 看来这次冒险受伤是值得铭记了。 他边咳嗽,边吐出一坨卡住喉头的黑色药渣,眼角含着泪花。 “还能嫌苦,看来伤得不算重。”绿发医师微笑着放下碗和汤匙,盘踞在他脖子上的小白蛇瞪着一双赤红的圆瞳,探头探脑地打量床上的伤患。 “哟,躺了一天,我们的小家伙终于醒来了嘛。多日不见,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啦?”小蛇丝丝地吐着信子,发出了稚嫩的童声。 白色,绿色,蛇。 “白素贞,小青……” 模糊的意识中,各种前世今生的记忆互相杂糅,使少年的头脑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可怜的小家伙果然是磕坏了脑袋。” 小白蛇圆滚滚的眼瞳中流露出了一种名为“怜悯”的人类情感。 守在不卜庐前台的卯师傅听到交谈声也迈入了内室,确定少年清醒后才放下了高悬的心。 “可算是醒了。”卯师傅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真不知道怎么跟白术先生和邻里各家交代……” 他在医师的指挥下小心将斜靠在床上的少年扶起,云苓这才发现头上缠了层厚厚的纱布。 云苓指着自己的脑袋,茫然地发出了疑问:“我这是?” “我哪里晓得你在雪山上出了什么事。”同样一头雾水的卯师傅摇了摇头。 “昨日太阳快落山了我也没等到你回来,刚想让人去找你,结果一回头就见你趴在后厨的桌子上,身上包着件斗篷,领子那块全给血染红了。” “后厨的……桌子上。”云苓呆在原地,眼神显得不太聪明。 “是啊,桌子上。你就那样脸朝下趴着,把我吓了一大跳。” 卯师傅受到的惊吓毫无夸大成分。当时后厨的桌上一边是菜刀和砧板,一边是冻得相当结实的冷鲜肉,中间趴了个血淋淋的人,任谁看到那样的场面都会感到心惊肉跳。 “那您有看清是谁将我送回来的吗?” 卯师傅再次摇头,取来了现场留下的唯一物品。 “我一回头就见你那副样子了,人没见着,不过裹你的斗篷倒是还在。” 少年轻轻抚过那件染血的白色斗篷,若有所思地捏住下巴。 这种斗篷的款式在璃月并不常见,他几年前倒是在一位至冬使节身上见过,不对……仔细想想,这衣服他好像在两天前刚看见过。 阁楼中那幅画在床单上的画像逐渐占据了云苓的脑海。 为什么那个人会出现在雪山? 现实不是童话,云苓也不是小美人鱼故事中又聋又瞎的王子。昏迷前那声音色独特的“你”,以及这件仍带有寒意的斗篷已让他的心中有了答案。 可龙脊雪山虽然又不是什么景点,怎么会有人刚好和他一样闯入雪猪王的领地…… 苦恼的少年正想像往常一样挠挠后脑勺,头部传来的痛感即刻疼得他龇牙咧嘴。 “都叫你注意安全了,瞧把你难受的。”卯师傅不知叹了今天的第几口气,“没事了的话,我要先回万民堂了。你今晚就老实在这里待着,让白术先生再观察观察情况。” 这时才想起委托的少年攥紧被角,脸上写着惭愧:“对不起卯叔,我没能把肉及时带回来,还害您担心,今天耽误的生意过段时间我会补上的。” 卯师傅又怎么可能跟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计较。 “今天是香菱掌勺,谈不上耽误。” 临走前,他还向云苓解释了这件委托的起因:“昨天上午店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银头发的,大概是个外国人吧?反正之前没见过。” “他啊,什么菜都点,一点还都是三份,我以为是哪家的宴席,就说要预付定金,没成想他直接把全款付了说是第二天,也就是今晚来店里吃……” “我得回去看着香菱,免得她把那些奇怪的史莱姆都给人家端上去了……对了,你要是想吃什么,尽管跟叔说。” “叔,您简直是我亲叔。” 近一天没吃东西,肚中正闹饥荒的少年感动得几近落泪,想到这会儿在做菜的香菱铲子要铲出火星子了,赶忙催还想再唠两句的卯师傅回去看看。 “希望今晚能吃上香嫩椒椒鸡,香菱对这种麻辣菜最拿手了——” “笨蛋。”盘在医师脖子上的小白蛇打断了他美好的幻想,“伤者短期内不能食用辛辣刺激的菜品。” 心如死灰的云苓一口闷完了碗中还冒着黑色气泡的药汤,侧身窝回床上。 一直坐在床边的白术瞧着他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倒也不着急说些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少年微烫的额头,嘱咐他好好休息。 “白术先生……” “养伤要紧,其余的事之后再说吧。” 云苓抱着被子,眼巴巴地看着医师端着药碗走出门去。 白术先生还在生他的气吗…… 云苓头疼地晃晃脑袋。虽然他的确有很多话想和白术先生说,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他的验证。 待门外的灯光彻底暗淡后,少年悄悄推开被子,蹑手蹑脚地推开窗户,整套动作相当轻车熟路。 银发外国人——他早在卯师傅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 于是前来查房的白术成功收获了一床堆成人型的空被子。 “这孩子是越长大,就越有想法了。” 医师的音色清润,语气温和,但十分了解他的白蛇“长生”却将头缩进医师的衣领,为那个一直不怎么听话的孩子点上了一根蜡。 另一边,正踮着脚尖在暗中窥探的云苓小小打了个喷嚏,正巧惊动了从万民堂走出的银发男人。 “原来一个人真能吃完这么多东西。” 店内抱着锅巴的香菱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店外已经发现了少年的至冬人停住了脚步。 他果然没有披着初见时的斗篷,所穿着的北国风格的外袍由纯白与银灰的布料相接,跟他的发色很搭。 暗处,少年的目光偷偷扫过外袍上镶嵌的宝石。作为「财富」之神的臣民,他还是有点眼力的,能看出这些边角装饰物的价格有多昂贵,但与那颗冰蓝色神之眼相比,宝石显然算不上什么了。 在这个看脸发放神之眼(误)的世界,他对对方拥有此物并不感到惊讶。 此时的灯光与初见那一晚相近。想到自己画作上的瑕疵,云苓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至冬人的脸部。 如果哪个游戏的建模师真能做到这种水平,他一定能骑着原画师去公司上班吧? 不忘初心的云苓仔细观察着至冬人的下半张脸。灯光的掩映下,他那原本浅淡的唇色明丽了许多,眼睛是灰蒙蒙的蓝…… 等等,眼睛? 少年猛地抬头,这才发现蓝眼睛的主人也在打量着自己。 吾命休矣! 云苓的本就迷糊的大脑当场宕机,脸颊一下子烧得通红。 “是你。” 至冬人的声音仍旧独特动听,但此刻在他耳中却与讨债人的敲门声别无二致,同样叫他心率节节飙升。 窥视者在窥视对象的注视下慢腾腾地从阴影中挪出身子。 这个过程是异常尴尬且痛苦的,少年的脑海中适时绘制了一幅条漫,画的是一个正在走向绞刑架的偷窥狂的心路历程。 “很抱歉,希尔先生,请容许我这么称呼您……我没有恶意。”他丧气地垂着脑袋,将所知道的敬词翻了个遍,以最为诚恳的语气表达了歉意。 “为什么要道歉?” 若不是对方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云苓肯定会觉得他在阴阳自己,类似于班主任说“你哪里有错,你明明好得很”。 这叫他怎么回答!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6. 受伤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危险人物 “因为——” “因为我刚刚在偷窥你的嘴巴”这种奇怪的理由谁说得出口啊! 少年支支吾吾的,平时还算伶俐的口舌这会儿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我偷看您……十分抱歉!” 他快速鞠了一躬,弯腰的同时也在偷偷观察对方的反应。 至冬人面色不改,银白的睫毛压了下来。 “人类往往会用谎言回避可能承担的风险,你很诚实。” 我可担不起这声夸奖。 云苓内心的小人吐了下舌头。他要是真诚实的话,现在就该飞扑上去求至冬人给自己当模特了。 见至冬人无意追究,他搓搓手,刚准备进入下一个话题,就听那个空灵的声音继续道:“其实你可以正大光明地看。” 哎? 少年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水绿色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好——不是……那个,我……” 下意识说出实话后,他轻轻扇了一下嘴,转而捂住下半张脸,为的是遮掩自己苦苦思索如何接下话茬时的狰狞表情。 虽然这么说很大度,但麻烦不要把大度放在这种地方啊! 他欲言又止,眉毛愁苦地皱成一坨。这一段短短的沟通,不仅烧掉了他大量脑细胞,还消耗掉了他一星期分量的感叹号。 语出惊人的银发青年显然没能察觉少年的尴尬,他顶着灯光,俯下头颅,耳边两缕蜷曲的长发从肩膀上滑下来,正好落入少年的视线。 “你找我,有事吗?” “有,我有事想问。” 意识到事情翻篇终于要进入正式话题后,云苓扯正衣摆,捋直舌头郑重道:“请问,是您在雪山救了我吗?” 他鼓足了勇气抬头,再次与那双灰蓝的眼睛对视。 “如果你指的是把你带回璃月港,那确实是我做的,但救这一字谈不上。” “怎么会谈不上!要不是您救了我,我估计要在雪山上冻成冰棍了。”少年激动地将手搭上胸口。 至冬人垂下眼帘,想说些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少女的喊声。 “锅巴!你跑出去干嘛。” 只见一只黄色的小浣熊从万民堂内一扭一扭地跑了出来,后边还跟了个拎着锅铲的女孩。 云苓将冲自己奔来的小浣熊一把捞到怀中,揉搓着它那圆乎乎的脑袋,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声调。 “是锅巴呀,我们最可爱最能干的小熊——” 小浣熊随即在他手下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 “云苓!” 追来女孩看清抱起锅巴的人后,惊喜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云苓也对这位许久未见的小伙伴施以笑容:“晚上好啊,香菱。” “我爹说你受伤了,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嘛。” 香菱左看右看,除了头上那圈被扯得松松垮垮的纱布外,眼前的少年没有一点伤患该有的样子。 “这不显得白术先生医术高明嘛。”云苓将食指挡在唇前,“嘘”了一声,“我是从不卜庐偷溜出来的,记得替我保密。” “哼,知道啦。”梳着双环髻的女孩发出轻哼,“所以你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我是来找希……” 少年带着笑容转向了至冬人所在的方向,定眼一看,发出了今天的第N次惊呼。 “希尔德里克先生!” 他的身前空无一人,早已没了那道银色的身影。 香菱从石化的少年手中抱走了锅巴,淡定道:“你说那位客人啊,刚刚我走过来的时候他就消失了哦。” 消失?怎么个消失法? “你现在的眼神好可怕。”香菱在朋友惊诧且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后退一步,小浣熊的耳朵也被她不自觉地捏扁了。 “我觉得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这件事更为可怕。” “瞬间转移什么的,大师傅他们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望舒客栈的言大厨就提起过,他们那儿住着一位神秘的小哥,来无影去无踪,跟小说里的那些大侠一模一样。” “酷啊。”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这拉胯样儿肯定学不来仙家秘术,当这不妨碍他在心底高喊:教练,我想学这个。 “说起来,你找希尔先生干嘛,不是为了下个月的大胃王比赛吧?”女孩好奇地多问了一嘴。 云苓抠抠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胃王?你是怎么把它跟希尔先生联系到一起的?” 就凭希尔先生的外形,怎么看都跟这个词八竿子扯不上关系。 “不知道了吧。”提到这个,香菱来了精神,“他可是我见过最能吃到人!” 欸?云苓的眼睛变为了豆豆眼,只听香菱一字一顿道:“他这一顿饭,把我们万民堂所有的菜品都点上了三份,然后一个人全、部、吃、完、了。” 我的老天鹅啊。 云苓瞳孔地震,这已经不是单纯人设ooc的问题了。 万民堂的菜单有多长他是领教过的,一个正常人类的胃真的能容纳这么多食物吗?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晕乎乎地告别了香菱和锅巴,脑海中全是至冬人纤细的腰。 希尔先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 云苓离开万民堂时,天早已入夜。 号称全天不打烊的商人们在这时也进入了梦乡,白日里热闹的街道熄灭了大半灯火。微凉的夜风拂过某家屋顶上镇火防灾的石兽,又吹响店铺门口栽种的有“八方来财”之意的小灌木。 在整座港口都陷入休憩的时候,却偏偏有人在屋舍的影子间不断穿行。 “你已经跟了我一路了。” 少年在一处街角停住了脚步,抱起双臂,点破了影中人的追踪。 他对环境中元素的变化算不上敏感,但要是连这种浓度的元素力都察觉不到,他的神之眼也可以送人了。 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从阴影中传出,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边抚掌边现出身形,却没有发出一丝脚步声。 “好久不见,云苓小兄弟。” “不要说得我们好像是偶遇一样。”见来者没有恶意,云苓将半出鞘的剑塞回了剑鞘。 “好久不见”这句客套话他这两天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男人大方承认道:“确实不算偶遇。” “如果要调查贪腐之类的话你算是找错了人,我只是个穷得揭不开锅的普通画家,同情我可以直走然后左拐上二楼万文集舍,随便买两本画册就当是施舍我一顿饭钱了。” 他定定地盯着男人熟悉却有点别扭的面容,思索片刻道:“我该称呼你为商华,还是夜兰小姐?” “普通画家可不会识破我的变装,更不会和来自至冬的危险人物接触。”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年,喉咙中发出的却是魅力十足的女声。 少年无奈地摊开双手。 他几乎认识璃月港的每一张面孔,加上前世学素描时那些刻入DNA的肌肉结构剖析图,找出易容假脸的怪异之处并非难事。 说来也巧,他与面前这位女士的相识,也是因为易容。 那是几年前一个寻常的午后,他像往常一样接下了给渔师嘉玮送餐的委托,到了码头后发现渔师身旁多了个垂钓的老者。 他曾经见过这位老者,打照面时就恭维了一句:“您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老者呵呵一笑,面容慈祥:“何出此言?” “这个嘛……”从绘画的角度看,人物的年龄越大,皮肤褶皱越多,骨骼肌肉的结构也更为明显,老年人鼻子的特点则是鼻翼松弛。 但这老人家的鼻翼却相当饱满紧致,额头上的皱纹很多,但每道褶皱的厚度不同,一层很厚一层则要薄上许多,像是手工捏出来的一样,而且…… 越看越不对劲的少年后退两步,小声道:“这不是您的脸吧?” 老者的笑容不变,只是半睁开的双目中露出了犀利的审视。从那天起,不断有人向邻里看似无意地打探他的消息。 在屡次接触后,他得知了伪装成老者的女人名叫夜兰,夜兰也确定了他不是别国送来的间谍,转头开始反思为什么自己的易容会被一个孩子识破,已经很久没来找他麻烦了。 而这次能认出她,也纯粹是因为夜兰本就没有要遮掩的意思,不然到达她那种程度的强者压根不存在无法收敛元素力的情况。 “危险人物?”少年重读了夜兰的用词。 “是的,危险人物——”易容的假面之后,女人玩味地挑眉,“三天前随愚人众船队来到璃月港的希尔德里克先生,我想你应该见过他两次,不对,现在是三次。” 她对情报的精确掌控使少年感到了些许不自在。 “没错,他甚至救了我一命。” 他不知道至冬人为什么入了这位璃月特务头子的法眼,语气中带着本能的袒护。 “你不好奇吗?本该在璃月港游玩的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龙脊雪山。”夜兰漫不经心地抱起双臂,“况且,我的线人告诉我,他是和一位愚人众执行官一起下船的。” “所以……” “所以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跟这个危险人物接触了。” - 云苓回到了不卜庐的病房,走的依然是窗户。 【巴巴脱丝座下神犬:愚人众坏事做尽!女士你凭什么敢打我老婆】 【自由的风: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第八席女士人物分析】 【一只屑荧:扒一扒那个被凡人控制得死死的风神,魔神战争最大的捡漏王?】 【我在色色发抖:女士打温迪温迪究竟隐藏了几分实力】 虽然心里早有预期,但他还是万万没想到愚人众能狂到给风神一个大逼斗子。 云苓不死心地翻阅着论坛中跟愚人众相关的帖子,得到的信息全都将这个来自至冬的外交使团推向了反派的方向。 如果希尔先生只是个寻常富家公子,云苓会觉得夜兰的告诫是在小题大做。 璃月港本身就是提瓦特最大的港口,每天都往来着成千上万的旅客和商人,单说至冬人就有不少在此长期定居的,就比如那个旅行商人伊凡诺维奇,已经在璃月做了好几年的生意。大家都是七神脚底下的普通民众,为自个儿的小生活奔波,犯不上什么立场问题。 但和执行官走得过近,那问题就大了去了。 别看愚人众规模庞大,遍布七国各处角落,执行官却只有十一个席位,个个都是被赐予神明般权柄的顶尖战力,其背后牵扯的关系与利益链…… 更别说不久前他们中的一位还找过他的麻烦,现在也不知道在璃月港的暗处使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少年拍拍脸颊,郁闷地一屁股坐上床沿,发现了更为悲伤的事:那床被他团成人形的被子不见了。 “白术先生——”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7. 危险人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往事 夜半三更,不卜庐的二层仍点着烛灯,少年跪坐在小垫子上,抿着下唇,巴巴地望向坐在木椅上的白术。 书页在他苍白的指尖刷刷作响,平日里无所不能的白术先生只有在这时看起来才像个病人。他挡着口鼻轻咳两声,云苓想起了他的身体状况比身为僵尸的七七还差。 “对不起,我没听您的话。” 少年在沉寂的气氛里率先败下阵来,麻溜地认了个错。这是他小时候总结出的技巧,只要他认错得够快,白术就不会真的狠下心来责怪。 他竖起耳朵,果然听见了医师无奈的叹息。 “你啊。” 白术合上手中的医书,本想像从前那样揉揉这颗不听话的小脑瓜,却发现自己凭记忆抬起的手只碰到了少年下巴的位置,只好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 “也快要是个大人了,不能总是这么孩子气。” “笨蛋,白术要担心死你了。” 盘在医师发辫下的白蛇直起身躯,圆溜溜的眼瞳中写满了指责。 她说话向来直接,无意中犯了“死”字的忌讳。白术身体不好,云苓很在意这个,放在从前听了这话,要么引发一场诸如“蛇就是直肠子”“你是人还这么弯弯绕绕呢”的争吵,要么直接和长生干上一仗,如今全然没了闹腾的心思。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乱跑的……”他耷拉着脑袋,声音越发心虚。 白术感到衣角被人轻轻扯了两下,垂眸瞥去,果然是少年那条白生生的胳膊。 “你从小就不喜欢药味,在不卜庐待不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听见医师的语气不带苛责,甚至在替他开脱,少年眼角一酸,心底的愧疚加深了。 只是关于不卜庐…… “不是不喜欢,以前是生病太久了,想出去看看……”云苓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发展下去,辩解声也越压越低,“刚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出门处理。” 他叠放在腿上的双手摩挲着,突然又有些为狡辩的行为后悔。 因为从严格意义上说,白术先生算是他的家长。 很好的家长。 不卜庐独特的药味萦绕在鼻尖,少年盯着手上的护腕,心神飞往了过去。 他初到提瓦特时,还是个被遗弃在山里的小婴儿。 或许是受婴儿身体的限制,那时他的意识模糊,只得发出微弱如猫叫的哭声,好在一伙路过的璃月工人发现了他,使他免于先帝创业未始而当场崩殂的命运。 由于几人都是单身汉,没有养孩子的经验,他们瞅着婴儿并不红润的小脸,几番交流之下决定将他偷偷放在不卜庐门前,希望妙手仁心的医师能够收留这个可怜的弃婴。 于是年轻的白术一推开医馆大门就看到了门槛边的襁褓。 那年头的不卜庐还没有如今的规模,门口铺的也还不是平整的石砖,云苓听到了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声,随后有人将他从碎石地上抱了起来。 他闻到了那人身上浓重的中药味。 “你们人类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既然都选择生下来了,又为什么要丢掉。”这是一个孩童气鼓鼓的声音。 云苓努力睁开眼,发现是条白蛇在眼前晃悠后吓了一大跳。婴儿的身体不懂忍耐,眼泪自然不受控住地涌了出来。 “小团雀一样的……让七七,看……”额头上贴着黄符的小姑娘僵硬地爬上凳子,想看看医师怀中的孩子,“呀,哭了……” “好了。” 白术小心地将襁褓放在桌上,解开了工人们包裹的衣物,捏住婴儿因哭闹而晃动的小手,细细观察着小手食指掌面靠拇指一侧的青筋。 这是璃月医术中小儿的“指纹”,其长短浮沉可显病情轻重。 他的神情随观察的深入变得凝重。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指纹”不仅一直伸延到了指尖,还沉稳不显,病邪在里,一副先天不足,活不长久的样子。 “原来如此,难怪他的父母……” 听到医师的叹息,桌上的孩子哭得更大声了,咿咿呀呀地像是要说什么。 如果当时有婴语翻译器的话,整个不卜庐上下大概都能听到他的呐喊:医生,医生我有什么病您直说啊,我这辈子才开始您别放弃我呀医生! “嗯,他看上去要死了。”医师脖子上的白蛇丝丝地吐着信子。 云苓愤怒地挥动着小短手,坚信要不是傍上了白术,这条很会说话的蛇早就叫人抓去晒成蛇干了。 当天夜里,他就出了问题。因为说错了话被勒令看护婴儿的白蛇卷着奶瓶,一拱一拱地飞速爬向医师,尖叫道:“那个小家伙喝不进奶啦!” 白术赶到时,他已经虚弱到哭不出声了,只觉得那条蛇说的对,自己确实要死了。 大量药物被灌进了他的嘴里,从医师的视角看,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此刻只有肚子是鼓的。 “长生……秘法……不,为什么会不起作用?” “反正他都要死啦,不如试试那个……唉,果然。为了忤逆生死的奇迹,你们总是不惜一切追寻非人之力……”记忆中的童声这样说道。 后面的事云苓就无从知晓了,他彻彻底底地睡死过去,再次睁眼时,就看到白术坐在一旁,神色凝重地捧着本疑似医书的古籍。 那段时间里,除了羊奶,云苓喝的最多的就是参苓白术散和玉屏风散之类的补药,连他的名字也是白术从药名中取出来的。 他被照顾的很好,原本无毛小瘦猴般的孩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健康起来,之后也没怎么生过大病。 但好日子没过上多久,噩梦再一次降临——一种不知名的怪病侵袭了当时不满三岁的云苓。 他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最难熬的一年几乎全年都躺在病床上。 即使璃月最好的医师就守在他的身旁,病痛也减去不了几分。 也正是从那时起,他察觉到了这具身体对疼痛的忍耐力远远低于前世,病发时,用长生的话来说,哭得简直像一只淋了雨的病猫。 白术是个合格的医师,更是合格的家人,总能在他最难受的时候坐在床边,轻轻握着他的手,悉心照顾他。 没人会对不记事的孩子设防,白术也一样。面对病床上的小小孩童,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云苓总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可能是同为病患的感同身受吧? 病床上这一躺就是好几年。 期间,对于他出门的愿望,白术一贯的说辞是,等病彻底好了再带他出去玩,但这无法抑制他对外界的向往。 于是在一次病愈后,他趁着白术外出问诊,悄悄绕开了前台的药师阿桂,跑到了璃月港的大街上。 这一年他七岁,第一次切身体会了璃月的繁华,在协会的帮助下开始了第一段乐趣与危险并存的冒险,也正是在这时,神明投下的眷顾汇聚成了他的神之眼。 那是他来到提瓦特后最开心的一天,但当他向站在不卜庐正厅的白术展示神之眼时,后者表现出的并不是欣喜。 他第一次在白术的脸上看到了那样的神情。 他知道白术是在担心自己,因为回家后不久他又病倒了。 再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神之眼的缘故,病痛逐渐离他远去,任凭白术和阿桂再怎么叮嘱,他还是会溜到街上看看。 街上的居民早知道不卜庐有个卧病多年,如今终于病愈的孩子,乐于卖白术医师的面子,都会招呼他来自家玩。 在乖巧、有礼貌、懂事、可怜等等buff的加持下,他在璃月的大街上混得很好,每次在街上跑一趟,口袋都会被各家的叔叔婶婶们塞满吃的。 由于怕被白术说教,这些零食往往会进了七七和长生的肚子。 还是到近些年,孩子的心性彻底从这具身体中消散,云苓才回过头来反思自干过多少不让人省心的事,由此更加不敢直面白术了…… 一只微凉的手拨开他前额的碎发,惊得回忆中的少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我就说他磕坏了脑袋吧。”盯了他好一会的长生这般说道。 “抱歉,我的头有点晕。” 云苓扶住了昏昏沉沉的脑袋,而小白蛇则慢悠悠地缩回了白术的衣领。 “笨蛋,你受伤的就是脑袋,璃月最能治病的大夫就在你面前,可别讳疾忌医啊。” 长生贱兮兮的话语显然勾起了云苓许多不美好的回忆,他故作可怜地抱住了大夫的腿,鬼嚎道:“白术先生,你看她——” “说了多少次了笨蛋!告状是没有用的!” 被卷入争吵的白术咳了两声,幼稚鬼们识趣地闭上了嘴,只不过一绿一红两对眼珠子还在暗中较劲。 他笑着摇了摇头,起身点燃了玉香炉中的盘香。不卜庐的一砖一瓦早被各种药材腌入味了,只能用其他香料遮盖。 幽幽的冷香从炉壁的镂空中透出,云苓猛吸一口,刚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就听白术道。 “我们的小羊长大了,心事也变多了。” 羊…… 少年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额头,一个遥远的噩梦隐隐浮现。 “我都快成年啦,白术先生。”他甩甩脑袋,发出了小声的抗议,“如果长生这么喊我,我可能会把她塞进装蛇干的抽屉。” “喂!”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猛踹一脚,长生不满地勾起了尾巴尖。 当年明明是这个糟心孩子半夜哭着敲人房门,说自己变成了羊很害怕,不仅要求和白术一起睡,还拖家带口地抱来了玩偶。 多有趣的童年往事啊,怎么现在一提还急眼呢? 在场没人能解释她的疑惑。 见少年宣称要成年了,白术笑道:“那这位快成年了的云苓小先生,能否为我解释一下,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云苓随他的笑声抬眼看去,所见的面庞依旧同当年一般年轻。 而那副半框眼镜之后,金色的竖瞳并无一丝蛇的阴冷,眼神温柔而真挚。所以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不卜庐的白先生都是个相当和善的人。 云苓毫无隐瞒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意外全交代了一遍。白术耐心地倾听着,就像很多年以前听眼前的孩子抱怨不卜庐门前的阶梯太高一样。 听到云苓讲述是被一头巨大的野猪撞倒时,他心疼归心疼,还是忍不住笑了两声。 “你啊,总是和野猪过不去。不过在那种情况下头部撞击山石,照理说,即便没有生命危险……” “过来吧。”白术双眼微眯,嘴角仍噙着浅浅的笑意,“在外面野了一晚上,纱布快要散了也不知道。” 少年一摸脑袋,头上的纱布果然已经松得差不多了,正半缠在他因受伤而扎低的马尾上。 他配合地向前挪了挪,将脑袋小心靠在了医师的腿旁,医师的手随即覆了上来。 室内的烛光跳动着。 一圈圈白纱垂落在地,绑住乌发的细带也随之拆散。 医师挑开一撮缠住的头发,回想少年刚被送来不卜庐时的惨状,轻声道:“现在还疼吗?” “刚开始可疼啦,现在的话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看来我们云苓真的长大了,你小时候怕疼,一摔倒就——” 拆开最后一截染血的纱布,医师嘴边的话停住了。 少年不解地抬起头来。 在极快的一瞬,他看到那双耀眼的蛇瞳猛地收缩成了一道竖线。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8. 往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百无禁忌箓 白术先生这是…… 云苓有些怀疑地搓了搓眼睛。 “果然……” “您说什么?”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双奇异的眼瞳上,没听清医师的小声呢喃。 “没什么,只是有点惊讶。” 白术随手遗弃了原本紧紧捏在手中的纱布,亲昵地帮少年理顺了乱糟糟的长发,不再去看那个理应伤势严重的位置。 “你恢复得很快,再修养几天就能痊愈了。” 干净得不见一丝血迹的纱布被悄悄踢到椅下,少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修养几天就好了?” 云苓对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这件事是比较清楚的,他把这一切归于神之眼的功劳。 “我记得你的胳膊也受了伤,来,我看看。” 面对医师的要求,没感觉到那里有伤的云苓疑惑归疑惑,还是听话地伸出了手。 正处于长身体阶段的少年手上早已退去了幼态的肉感,变得骨节分明,指腹有层厚厚的茧子,是长期握笔所致。 白术细细揉捏着少年臂上的筋骨,靠近腕部时,不经意地拨开了少年佩戴的护腕,一道极其突兀的黑色细线赫然蜿蜒在了少年白皙的手腕上。 云苓下意识地想收手遮掩,却发现白术紧紧锢住了他的胳膊。 “白术先生?” 这样的黑线在少年身上足足有四处,分别环绕着手腕和脚踝,白术说这是他被送到不卜庐时就有的,因为看着不大好看,所以平时都会用护腕挡住。 虽说这护腕镂空的设计不是那么实用,但怎么说都是白术先生的一片心意……考虑到他在旅行者眼里算个游戏角色,这种奇怪的设定或许还能增加不少时髦值? “抱歉,抓疼你了吗?” 白术松开他的手,语气很快恢复了往日温和的音调。 “我记得这道疤,是你三岁时被瓷片划伤的,到现在都没消失,小孩子的手是要娇嫩。” 原来是在看他手臂上的疤吗?云苓愣了一下。 他依稀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做了那个梦,头烧得迷迷糊糊,摸下床就要找人求安慰,结果扑倒了一个瓷罐。 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白术先生还记得。 对比起上辈子那对不管不顾的夫妻……少年不再说话,将头轻轻靠在了医师的膝上。 医师俯身搂住了少年,好让他靠得更近些。 之后的时间里,白术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耐心地陪伴少年发泄压抑在心中两辈子的情绪。 沉默许久的小白蛇倒也没有出言嘲讽云苓,吐了吐信子,圆圆的眼球中流转着一种不明的情感。 过了许久,白术的怀中传来了少年闷闷的声音。 “白术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救命恩人不是好人,那这份救命之恩还要不要报答?” 他的脸半埋在医师的前襟上,看不到对方此刻的神情,只感到一只手正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连那股苦涩的药味都变得令人安心起来。 “‘如果’——这只是一种假设不是吗。在思考要不要报答,怎么报答之前,还是搞清楚对方究竟是不是好人吧……” …… …… “他这是?” “离家太久的孩子,也会想家吧。” “不卜庐对他来说还是家吗?他不是已经……” “长生,巧合罢了。”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唉,真希望你是对的。” - 云苓回到了不卜庐二楼那个熟悉的小房间,想起了临迈出门前白术说的话。 “既然回来了,就别睡病房了。” 窗边的画架,瓷瓶中的鲜花,床上的先祖法蜕周边抱枕……屋内的摆设都和从前一样,仿佛屋主人从未离开过。 云苓试探性地摸向床底,掏出来的不是以前踢进去的半空的颜料管,而是一整盒成套的新颜料。 八成又是他之前踢进床底的颜料长毛了。 云苓爱惜地抚摸着放置颜料的盒子,想到这可能是白术特地买的,又不太舍得用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把这份礼物收进了柜子。 上次在论坛发布《外国人》的时候,他注意到【上传】边上还有一个【创作】的选项。如果能在论坛上直接作画,那么画材的开支是完全可以节省的。 想到这里的云苓熟练地登上论坛,结果被弹出的99+评论吓了一跳。 【冰冻大呲花:神仙太太,冤种流量】 【Eleven:是手绘厚涂吗,大佬还是盗图?】 【至尊大怨种:不会真是盗图吧,这人物跟原神有啥关系】 【西风骑士团骑兵队长凯亚夫人:我直接,嗨老婆!】 【开朗的网友:楼上这一巴掌是我替凯亚打的】 【空桑:这一巴掌是我乘乱打的】 【保底且坐牢:自设oc吧,白毛帅哥胸口上挂的是神之眼】 【幼儿园的猴子就我腚红:牛了,第一眼以为是油画】 【AA蒙德晨曦酒业直销商:哪个坑转来的神仙太太,抱紧,入了我们坑就别想走了】 看起来《外国人》在论坛的反响不错。 回过神来的云苓满意地点点头,在评论区挑选了几个问题进行答复。 这幅发布时常不超过七十二小时的画为他带来了近七万摩拉的收入,除去新帖子的曝光率,保守估计一幅画能有个二三十万…… 所以他只需要再画一千张画就能还清欠款啦!云苓内心的小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刚刚那股“老夫画技不减当年”的喜悦感瞬间瘪了下去。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拿着叉子的小恶魔在向自己做鬼脸:放弃吧,答应北国银行的条件才是最好的出路。 北国银行的条件…… 云苓托住下巴。 其实愚人众船队抵达璃月港的第一天,就有几个戴面具的债务处理人找到了他。 “各位大哥,这里不是说事情的地方……” 当时的他正巧在万文集舍帮忙,顾客见了进门的讨债人跟见了鬼似的全跑了,店员小妹摸着楼梯扶手也想走,而讨债人的刀立即落在了她手前一两寸的位置。 听到店员小妹的惊叫,云苓心急如焚。他每个月都有按时还款,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会找上门来。 为了小妹的安全,他举起空无一物的手,示弱地请求他们不要在这里闹事。 “我们大人有请。” 为首的债务处理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明面上好像给足了面子,实则隔着面具都能听出他语气的轻蔑。 被赶到角落的纪芳扶着小妹,后者被吓到近乎瘫软,前者受到物理的警告后不再言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离开。 他被带到了北国银行从不向客户开放的二楼,坐在主座的是个穿灰色制服的年轻人。 联想到最近街头巷尾盛传的那位至冬国最年轻的执行官,云苓对年轻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想。 他的推测无疑是正确的,身后的债务处理人一改在万文集舍时的跋扈,用无比崇敬的语气道出了那人的名号。 “「公子」大人,您要的人我们带到了。” 年轻的执行官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少年,北国银行的账簿告诉我,你最近资金紧张,还欠了一大笔摩拉是吗。”他俊俏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惋惜。 “同为神之眼的拥有者,我觉得你有成为强者的潜质,就这样为了摩拉四处奔波,实在是太可惜了。” “现在北国银行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不仅能让你的两亿欠款一笔勾销,还会额外给你一大笔摩拉。” 天上不会掉馅饼是种花家的常识,云苓摇头表示拒绝。 上辈子他对银行业的了解不深,但玩多了游戏自然也能深谙其中的道理:游戏公司为了吸引和挽留玩家,往往会抛出各种福利,而当出现在网络上的游戏福利数额过大时,就基本上可以点叉当骗子处理了。 因为玩家太清楚游戏公司有多抠门了。 而现在的云苓也很清楚,北国银行不会大方到白给这么多钱。价值两个亿的问题根本不是他能回答的。 只是没等他进一步婉拒,执行官就抬手打断了他。 “先别急着拒绝,听完我的问题再决定也不算迟。” 云苓看到一双海渊般幽蓝的眼睛锁定了自己。 “所以说说吧,你究竟是在谁那里,见过百无禁忌箓的真品?” 巨大的压迫感如海潮般轧来。 少年尽力回瞪着对方,衣袖下的手却盖在了神之眼上。 百无禁忌箓是早年岩王爷与璃月百姓约定的凭证,凡人不仅可凭此信物求见仙人,还可利用其中的仙力驱除妖邪,如今即便是在璃月也相当罕见。 几个月前,一位受他帮助的老先生向他展示了这个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但不知为何,接近符箓后他感到身体明显不适,回家后还大病一场,因此私下悄悄询问了同样持有符箓的岩上茶室老板,愚人众大概是从他那里得知消息的吧? 见他仍不肯开口,执行官继续劝诱道:“放心,在你之前,我们手上就已经拿了一张百无禁忌箓。这不是什么不可泄露的机密。最多是——” “用你们璃月人的话来讲,锦上添花而已。” 让他大失所望的是,云苓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抱歉,我并不知道什么百无禁忌箓,你们找错人了。” “「公子」大人,您没必要跟这小子客气。他既然不说,我们就把他的亲人……” 侍奉在一旁的债务处理人按住少年的肩膀,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了。”年轻的执行官收敛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转头面向云苓。 云苓没有感到恐惧,因为这道杀意针对的人并不是他。 “北国银行随时欢迎你的答案。”——这是那位阁下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云苓使劲将这段回忆甩出脑袋。 按照愚人众在蒙德的行动来看,这个组织基本被定性成反派了,在璃月估计也干不了啥好事。 要是无意中帮助了他们干坏事,别说千岩军,夜兰就得先一水箭把他的头打爆。 少年打了个寒颤,点开了论坛里的【创作】。 他最近总是胡思乱想,这种萎靡的心态不能再这么持续下去了,不就是摩拉吗,他画一千张就是了。 无论从界面还是设置上看,论坛的【创作】模块都与云苓前世使用的绘画软件极其相似,这为他省下了不少功夫。 他挑选了一些在璃月佳节上的趣事,开始着手绘制一系列条漫。 评论的小红点仍在一点点增多。 云苓熬了一宿,估摸着现实里天都要亮了,于是为最后一格的Q版小人点上高光后光荣收笔。 他将发布时间定到用户在线量更大的下午,一退出论坛却发现外面的天黑黢黢的,一点都没有变亮的迹象。 是他画画的速度变快了,还是这早晨的天变黑了? 望着窗外高悬的月亮,云苓将一个沙漏倒扣在桌上,再次进入了论坛。 经过反复测试,他得出的最终结论是:论坛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对等,论坛一小时差不多是现实一分钟。 这简直…… 简直就是肝帝的福音啊! 好极了,那就奖励自己再画一张吧。干劲正足的少年这样想道,随后又一头扎进了创作之中。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9. 百无禁忌箓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传香 “云苓——早上好啊!” 派蒙远远地朝正在树下伸懒腰的少年招手。 画了一晚画,准备出门找灵感的云苓对二人灿烂一笑:“早上好,派蒙,旅行者。” 由于论坛作画产生的疲惫感不会带到现实里,他睡了近段时间最安稳的一觉,精神状态极佳。 【早安我亲爱的老婆(哈基米小猫拍手.jpg)】 【雪山究竟是个啥剧情啊,本来以为会触发世界任务,没想到帮人送到不卜庐就没后续了,爷不怕麻烦,请多给任务用原石砸死爷】 【呜呜当时那个情况我以为小帅哥人快要没了,还想把七天神像搬去不卜庐,现在居然活蹦乱跳的,不愧是我相中的男人,够硬!】 【老婆你好(衔玫瑰出现),被玫瑰扎到嘴(遗憾离场)】 【怎么感觉小导游今天穿的多了一点,很好,很守男德】 看到这一条内心独白的少年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识抱住了胳膊。 每次与旅行者见面,气泡框都会说他穿太少了,不守男德,意图勾引玩家云云,更有甚者还……原本挺正常的装束被他们说得那样色气,他是不敢再碰那套衣服了。 “云苓你来的正好。”飞到少年跟前的派蒙开心地摆动着小手,一副找到救星的样子,“你知道璃月港谁会做香膏吗?” “香膏?”云苓不解地眨眨眼。 他天天在论坛上看玩家哀嚎副本难打,他们需要的难道不应该是增强实力的装备吗,找女孩子喜欢的香膏做什么。 不过说到香膏,云苓的脑海中的确浮现出了一张面孔。 “在我们璃月港,莺儿的制香手艺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很多富家小姐都喜欢她做的香膏。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春香窑找她。” 少年仗义地收起了手中的速写本,然而二人的注意显然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派蒙附在旅行者耳边小声嘟囔道:“春香窑,好奇怪的名字。” 【是我想的那个窑吗?12+的游戏整这么刺激】 【春香……窑?这不是某种绿色的大楼的名字吗】 【不对劲,很不对劲】 【小云苓你怎么会知道那种地方!我的新老婆不干净了呜呜】 “春香窑”一词出现后,气泡框的数量瞬间翻了几倍。当旅行者头顶近两层楼高的内心独白转过身时,无疑把在场唯一能看见的少年吓了一跳。 云苓默默捂住眼睛,他就不该期待玩家的脑袋里面装着正经东西。 “别想岔了,春香窑是出售瓷器的店铺,离这边不远,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她。”他努力绷住表情,终结了玩家们的胡思乱想。 “那就麻烦你了。” 对玩家想法毫不知情的小精灵欢快地拍着手掌,空也伸出手,用微笑表达了谢意。 而曾经深受莺儿车毒害的少年,此刻内心的小人已然阴恻恻地露出半边笑脸。 “瞧一瞧,看一看,自家种的蔬菜——” “新鲜的海鱼,刚从渔船上进货的新鲜海鱼——” 清晨的街道被早市的摊子占去一半,各类叫卖与交谈声唤起了沉寂一夜的港口。派蒙左看右看,摸完阿山婆铺上的小琴,转眼又扑向阿泰家老爷展出的宝贝。 一路上的商贩都向他们打招呼:“早啊云苓,今天带朋友玩啊?” 派蒙背着小手,满脸艳羡。 “云苓的人缘真好,派蒙很羡慕!” “那是大家都照顾我。”少年随和地耸肩,“说起来,你们找香膏做什么,是要送人吗?” “是要献给岩王帝君的哦。我们和往生堂的钟离先生正在筹办送仙典仪,需要用到夜泊石和香膏……” 小精灵神秘兮兮地贴到少年耳畔。 “派蒙悄悄告诉你一个价值千金的秘密,在高温中光泽越亮越蓝的夜泊石品质越好哦.我们本来想在香菱家的厨房实验——对了!” 只见她握紧小拳头,往手掌上一拍。“差点忘了问,云苓你前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万民堂的桌子上呀,可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旅行者也对此表示好奇。 “哎呀,大概就是,嗯……就是在收集食材都途中出了点意外,恰好有好心人路过救下了我。” 云苓无辜地笑笑,没好意思告诉玩家他是遭到了雪猪的袭击。 “至于桌子……大概是好心人觉得把我丢在地上不妥当吧。” “可是——把一个伤患放在厨房本来就很不妥当。”小精灵叉着腰,只差没把“你就诓我吧”写在脸上。 不过她倒也无意继续追问,转了一圈后,托起少年的长发邀功道:“卯师傅和空一起把你送到不卜庐的时候,派蒙也有出力哦。” 云苓惊讶地挑眉,他没想到这位小小姐也参与了帮忙。派蒙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骄傲地挺起胸脯。 然而旅行者头上的气泡框很快出卖了派蒙。 【派蒙的出力,指的是跟在爷后边托着云苓的头发吗?】 大致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后,云苓承认有被小精灵的举动可爱到,给面子地拍了拍手。 “派蒙真厉害,等忙完这一阵,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水煮黑背鲈鱼?” “要的要的!” 嬉笑间,三人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眼前的春香窑是一间雅致的二层小楼,底楼的店铺只开了半间,一身浅紫色裙装的莺儿倚在雕花木门上,侧身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与莺儿对上视线的云苓打了个寒颤,转身准备跑路。 “前面那位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了,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 “欸~是小云苓呀,今天是专程来看我的吗?怎么不穿我给你做的衣裳呀。” 一道婉转娇媚的女声截断了他逃走的可能性。云苓僵硬地回过头去,只见莺儿十指交叉揣在身前,柳眉轻垂,抿着嘴,正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 “可惜现在时工作时间,不然的话就能……” 逃跑未遂的少年躲到旅行者身后,仅探出一个脑袋:“莺儿姐,你可别作弄我啦,我这两位朋友是有正事找你。” “朋友?我还以为他是……呵呵,不过终于是找过来了,我可是等你们好久。” “他是什么?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要过来的?”派蒙摊开小手,搞不懂这个漂亮的女人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云苓为什么要躲着她。 “我听说呀,有两个奇怪的人在寻找身上很香的女子。”制香师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垂在胸前的辫子,“我就站在这儿等啊等啊,还真担心没人来呢,毕竟这也是对我魅力和手艺的检验。” “所以你们这般满城地找,是想找什么样的香膏?” “是这样的,我们想用这三种霓裳花……” 交涉进行的很顺利,莺儿答应了帮旅行者制作香膏,一行人来到了万民堂准备开始熬制香膏。 “你准备好——对我负责了吗?哎呀,我说的是负担起‘助手’的责任,瞧你那表情,呵呵……” 【噫,不对劲】 这还没开始不对劲呢。 云苓眼看着旅行者和莺儿的对话逐渐向奇怪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我来教你制作香膏的手法吧。要像这样,轻轻地,温柔地握住臼杵……” “然后顺节奏搅动,直到霓裳花的汁水……” “那些霓裳花的汁水,要熬到一滴不剩哦……” 【你不是正经瓷器店的员工吗,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奥义之卡牌·不可以色色,发动!本回合禁止色色!】 【虎狼之词,想不误解都不容易】 【我黄某,与赌毒不共戴天!】 黑发少年全程缩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乖巧如鹌鹑,在旁人看来就是害羞的表现。 怪他忘了告诉旅行者,在璃月日常交际的范畴里,有关香膏这种比较私人的问题是不能对女孩子贸然提起的。虽然莺儿是制香师不错,但找她的一般都是女性,旅行者找上门来被调戏也是该的。 “这就不行啦,以后多来找我玩呀,最好是在私人时间,私人场所,你知道的地方……” 结束了工作的莺儿注意到了角落的少年,坏心眼地凑到他耳边呵气。她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并不像云苓想的那样,只是是她的个人趣味罢了。 看纯情的小男孩脸红起来,多有意思呀……就像现在一样。 派蒙扯了扯石化的云苓。 香膏已经做好了,他们也该去七天神像旁与钟离汇合了。 “我也可以去吗?”耳尖红意未消的少年指了指自己。 “当然。” - 七天神像散布于大陆各地,守望璃月港的那座伫立于一处山头。往生堂的客卿先生正驻足于神像脚下,久久凝望着岩神的刻像。 云苓抬眼望去,岩王爷手捧岩造物的坐姿霸气依旧。 “钟离先生,三份香膏,一份不少哦。” 供奉神像的过程中,派蒙依次为香膏做了介绍。 “第一种香膏‘金屋藏娇’,味道甜蜜梦幻,是小女孩喜欢的;第二种香膏‘山阴锦簇’,贵气逼人,是富家小姐的最爱;至于这最后一种香膏‘缥缈仙缘’,香气轻柔却久久不散,最受成熟女性的欢迎。” 一旁的云苓对此早就有所耳闻。 璃月的商人们酷爱为这些香膏取一个花俏的名字,再将这些名字归于帝君下凡的某次偶遇或其他神秘美妙的故事,以此收获璃月港那批不差钱的闲人的青睐,俗称割韭菜。 因为使用和赠送的对象往往是女性,所以香膏的名字也大多偏女性化,连同献给岩王爷的贡礼也不例外,但也没见岩王爷拒绝就是了……云苓回想起了一种流传于民间的小众假说。 金色的光芒自神像间闪过,第三种香膏消失了。 神明做出选择的同时,还在低头思考的少年突然揪住了心口的衣襟。 熟悉的不适感像包围璃月的海水般裹挟了他,拍打着他的心脏。而就在他发出痛呼前,不适又极快地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刚刚的疼痛都是错觉。 这是? 云苓揪住衣襟的手缓缓放下。 上一次接触百无禁忌箓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他抬眼望去,钟离、旅行者与派蒙的表情却并无异常。 “那是……成熟大姐姐喜欢的款式吧?”派蒙向在场的其余三人求证,并提出了“岩王帝君是一位大姐姐”的猜测。 【岩神:难道就没有给男的用的吗】 【懂了,摩拉克斯就是成熟大姐姐】 【缥缈仙缘表示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哈哈……说不定呢。岩神的化身万千,或许真有那么一个形象存在。” “哎?”听了这话,还没从不适中缓过劲来的云苓霎时两眼放光,心也不疼了,人也精神了。 于是在玩家的眼中,一直沉默着的少年一把牵住了客卿的双手,用力抖了抖,声线颤抖:“连钟离先生都认为这是可能的吗!” 派蒙悬在头顶的小王冠上冒出一个问号:“云苓为什么这么激动?” “是这样的,我曾画过一本名为《岩王帝姬尘世游》的画册,但在璃月一直不受主流观点的认可……好吧,直白地说,就是压根没人认同。” 嘴上说着心酸往事的少年如今满脸兴奋。 “第一次听到有人赞成‘岩王帝君曾化身女性’的说法,而且还是博学多才的钟离先生,真是太好了!” “岩王……帝姬?”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10. 传香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至冬的龙 “钟某倒是有幸看过出自云苓小友笔下的《岩王帝君尘世游》,但你现在说的这本……确实不曾见过。” 这一刻,客卿先生思绪万千,仿佛回想了很多往事,神色略显微妙。 “因为是压箱底的孤本嘛,钟离先生要是感兴趣,下次喝茶的时候给您带来。” 自觉找到了知己的少年还在快乐地苍蝇搓手,期待能有与对方畅所欲言地谈论的一天。 【原来云苓的定位是同人画手啊,这个人设妙哇】 【你这个岩王帝姬保不保熟啊,寄来我家看看】 【爷也想看,为什么不问爷,小云苓你偏心啊】 【在全员岩神厨的璃月,画性转同人本还不挨打,说明云苓在璃月混的是真的好】 【依mhy的尿性,咱是看不到这本画册的,待会去论坛看看有没有太太还原的杰作】 嗯? 作为不卜庐那位精明老板带大的孩子,看到最后一条玩家内心OS,云苓心中顿时萌生了商机。 其实自打发现论坛的流量能兑现后,他就推出了一个等式:玩家的兴趣+精致的绘图=摩拉,超多的摩拉。 投其所好是永远不会错的。既然玩家想看《岩王帝姬尘世游》,那他回头就去论坛上传这本画册。 此时他的愿望有两个,即跟客卿探讨“岩神女性论”,以及去论坛上薅玩家羊毛。但不管哪一个,后续的发展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传香”的环节在神像选择香膏后就算是结束了。 临走前,自诩合格帝君厨的云苓决定在神像旁埋些摩拉。 他向一旁好奇观察的派蒙解释道:“岩王爷是护佑璃月万家的神,如今他离开了,我们这些曾受他照拂的子民都会以各自的方式缅怀……我想着,传说中摩拉是帝君的肉身所化,将它埋于神像之侧也算是一种纪念了。” “可是万一被别人偷偷挖走了怎么办?比如盗宝团什么的,他们最爱干这种坏事了。” “不会的。”少年的表情极为笃定,没有丝毫忧虑。 首先是,对于璃月人来说,在岩神像边上挖东西无异于掘所有人的祖坟,传闻会破财运,但凡是个头脑清醒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其次嘛…… 他将身上的摩拉全掏了出来,派蒙数了好几遍,怎么数都只有寥寥七枚,面额还是最小的那种。 “难怪你敢肯定没人会挖走它。”银发小精灵天真且残忍地道出了现实,“云苓是怎么做到好像每天都在挣钱,却每天都没有钱的?” “简单来讲,就是我在璃月港贷款买了个宅子,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不提也罢……” 【这摩拉少到盗宝团都懒得挖】 【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连游戏人物都在努力还房贷,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不是)】 【本来想对他还充满同情,一想到自己连首付的钱都没有,悲伤的眼泪啪一下就掉了下来】 【笑死,根本笑不死,小丑竟是我自己】 【打工人本人已经失去了笑容】 谈起房子,大伙儿的怨气果然都很重呢。 “接下来,希望各位可以代我去借「涤尘铃」,它由我的朋友萍姥姥保管,你们去玉京台寻她就是……嗯,我有不方便出面的理由。” 交代完后续任务的客卿转过身去,目送三人的再度启程。 倘若云苓这时回头看,就会发现他面向璃月港,眉宇间的神态与身后屹立的威严神像惊人的一致。 他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盘踞在璃月上空山雨欲来的前兆。 - 正缺素材的云苓对送仙典仪很感兴趣,也就跟在旅行者身后继续进行仪式的流程。 钟离先生口中的萍姥姥是位非常和蔼的老太太,也是教香菱枪法的大师傅,他不仅认识,几年前还绘制过一幅还原她年轻时样貌的肖像。 收到画的老太太很是满意,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了。 “画得真像。那时我也正是爱美的年纪,爱打扮,也喜欢好看的东西,大家都喊我萍儿……唉唉,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好孩子,想不想和香菱一起学枪呀?” 萍姥姥说得不假,即使没有经过过度的艺术加工,那幅肖像上的她仍旧非常漂亮,想来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至于学枪嘛…… 云苓抱着剑,含泪婉拒了这位疑似扫地僧的老太太的好意。 自打他收到铁匠铺送的“全村最好的剑”后,就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学习其他的武器了,现在想来应该是受到了游戏设定的限制。 被拒绝的萍姥姥只是惋惜地笑笑,给他沏上了一壶茶。 璃月的年长者仿佛都是这样,身上凝聚着一种时间的沉淀感,总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但当三人找到她时,许久未见的老太太却正对着花坛中的琉璃百合黯然神伤。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众人随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往日里那些高贵精致的花朵早已尽数凋零。 “怎么,年轻人,你们也是来赏花的吗?可惜啊,来的不是时候。” “为什么琉璃百合变成这个样子了?”派蒙记得她们刚来璃月的第一天,琉璃百合还不是这副病歪歪的模样。 “世间生灵的成长都有赖周遭的环境。璃月人常说,琉璃百合是通人性的,人们对它唱歌,它便盛放,而听多了太多的流言蜚语,花自然会枯萎。岩王帝君之死是撼动璃月的大事,这大街小巷里传什么的都有,一会说是愚人众的阴谋,一会又说是七星的自导自演,还有的说,是海里的东西要镇不住了……” 萍姥姥佝偻着身子,双手背于身后。松弛下垂的眼皮之下,那抹清明将她与寻常的老人做了区分。 “你们寻我老婆子,所为何事?” “萍姥姥,是这样的……” 旅行者说明来意后,萍姥姥答应了他借涤尘铃的请求,但表示这铃被放在了不远的某处,需要旅行者自己去找。 得知萍姥姥的家就在不远处,财迷小精灵不禁发出一连串的惊呼:“不远的地方?这里可是玉京台,婆婆好有钱!对了,我记得云苓也在璃月买了房子!” 【身负房贷的云苓:已死,勿cue】 【想起了那个保洁阿姨本地五套房的段子,地狱冷笑话了属于是】 【夺笋啊,山上的大熊猫要被饿死了,话说璃月会有熊猫元素吗?】 “这么大点年纪就能在城里置办房子,真是后生可畏啊。” 萍姥姥缓缓掏出一把金色的壶:“我老婆子可没有那么多钱,全部家当呐,都在这个壶里。” 都在壶里? 瞅着这把与正常茶壶大小无异的壶,三人组面面相觑。 “派蒙进壶里看看吧。”旅行者开玩笑道。 被调侃的小精灵生气地连连跺脚:“进不去!怎么想都进不去吧?!” 【抓住一切机会迫害应急食品】 【日常迫害派蒙】 【我有预感,C站会出现派蒙这句话的离谱二创】 萍姥姥笑呵呵地指示旅行者触碰壶面,一道金光自壶口溢出,瞬间将旅行者与派蒙吸了进去。 这是什么仙人黑科技,随身空间?被留在壶外的少年下巴要落到地上了。 “姥姥,这个壶。”他脸上洋溢起乖巧的笑容,“可以问问,它出自哪位高人之手吗。” 老太太用哄孩子的语气慢悠悠道:“是老婆子我自己做的小玩意,你也想要一个吗?” 懂了,您就是仙人本仙。云苓呛得差点咬住舌头。 “不了不了,我就随口问问。” “这壶我许久未清理过了,里面长了许多爬虫,你身板不结实,我就没让你也跟着进去。”萍姥姥抚去了那盏神奇小壶上的灰尘,“你若是有意,等收拾好了可以进去坐坐。” “当然,到时候带上好茶来见您。”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少年八卦地眨眨眼,“您刚刚说的‘海里的东西’,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呀,你们现在的小辈不清楚也正常。姥姥告诉你,璃月近海,孤云阁那块儿的海下可不像别处那样死水一片,镇压的都是帝君在魔神战争期间的手下败将……现在帝君走了,海里的旧日魔神们也开始蠢蠢欲动喽。” “没有了神明的璃月,也不知道人们是否能抵御海上掀起的风暴。” 见老人家情绪低落,云苓刚想上前安慰几句,结果又是一道金光闪过,出了茶壶的旅行者二人已经拿到了涤尘铃。 “年轻人手脚就是利索。” 萍姥姥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拍了拍云苓的肩膀。 “去吧,去把送仙典仪体面办了。顺便给那位差遣你们的人带句话,就说是有空了就过来喝喝茶,老婆子我没什么家当,但茶壶总归还是有的。” …… “那么,仪式的下一项该是什么了?” “下一项,我们要去买风筝。” “哇,风筝,钟离先生是准备带我们中场休息了吗。” “不是派蒙想的那样哦。” 云·璃月民俗协会编外人员·苓侧过脸,为两位异乡人科普起了本地的传统。 “风筝的确是孩子们的玩具,但在璃月的节日上,它也有各自的独特意义。其中送仙典仪的风筝是固定的七只,象征着统御大陆的七位执政。” “就像你说的那样。”卖风筝的阿山婆欣慰地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讲解了七只风筝对应的纹路。 “风神啊,是自由的神明……至于那位火神……” 风神对应「自由」,岩神对应「契约」,雷神对应「永恒」,草神对应「智慧」,水神对应「正义」,火神对应「战争」,那么至冬的冰神呢? 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却唯独没听见冰神如何,少年的心中产生了疑问。 即使他在提瓦特生活了十七年,对这位冰神的认知也是少之又少。 这也很难归因于他的见识短浅,因为他所在的环境就不支持他了解更多。 在璃月港,本地人谈及有关至冬的话题无非那么几个,商贸、资源与拉仇恨最深的愚人众,而来自至冬的商人也不像璃月人一样喜欢把岩神掌控的「契约」挂在嘴边。 他们在提及自己的神明时,最常说的是“誓死效忠女皇陛下”“绝不背叛女皇陛下”,对冰神的权能缄口不语,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至于为什么称冰神为“女皇陛下”,还是因为七国神明的治理方式不同。至冬是很典型的君主□□,而隔壁蒙德则是君主离线制…… 想到这里,云苓不由得抹了把辛酸泪。 蒙德的神虽然不太管事,但好歹神还在,而璃月的神是真的生理意义上离线了,他们现在办的就是岩王爷的白事。 “你们快看,风神的风筝上有一只龙哎,是特瓦林吗!” 举着风筝的小精灵惊喜地展示着她的重大发现。 “蒙德是有那么一位龙形的东风守护。” 云苓从她手中小心接过风筝,逐个辨认道:“岩王爷风筝上的也是龙,大概源自那个‘创龙点睛’的故事。雷神的是狐狸与天狗,草神的,等等,为什么草神的风筝上画了这么多个卷心菜?水神……至于冰神的风筝上的,也是龙。” “嘿嘿,看来我们未来的旅途一定会十分有趣,你说是吧旅行者?”派蒙围着旅行者打转道。 就在玩家纠结要不要告诉派蒙,旅行者可能更想先找到妹妹的时候,少年正反复打量着那面冰蓝色的风筝,神情凝重。 万文集舍的历史与地理百科他大多都看过,为什么从来不知道至冬有龙? 未曾记载的龙类……少年两眼放光。 他发誓不会让任何一条提瓦特的龙逃脱他的视线。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11. 至冬的龙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灾变 “您还没说这只风筝如何呢。” 满心期待的少年将那只象征冰神的风筝递与阿山婆,后者抚摸着面纸上精美的花纹,摇头感慨道:“这我也不清楚了,老婆子也是听你们说了才知道这是龙的。” “可您不是制作它的人吗?”派蒙替少年传达了疑惑。 “哎呀,对我们这种照葫芦画瓢的小商小贩来说,老祖宗能传下来点手艺就不错了,若我把那些动嘴皮子的活儿都学了去,还要那些说书人做什么?况且你们问的这面风筝,怕是说书最好的田铁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没能得到答案的云苓有些沮丧地咬住了唇上的死皮。 从阿山婆的话中不难听出,人们闭口不谈那位遥远的神明,已经是很久之前就开始的事情了。 “那钟离先生呢?”他将最后一点希冀寄托在了学识渊博的往生堂客卿身上。 “嗯……”顶着少年可怜兮兮的目光,客卿面不改色道,“随着时代的改变,龙也好,魔神也罢,多多少少都会在人类的历史中遗失踪迹。” 行吧。云苓头顶的呆毛再次失落地耷了下来。 连钟离先生都不了解的事情,估计真的是被扫进历史尘埃的秘闻了。 “旅行者……”派蒙看着沮丧到仿佛失去颜色的少年,揪了揪空的衣角,“他好像很在意这个呢。” 何止在意。 “提瓦特有任何一条龙没进入我的画册,我都是会难过的。” 听完少年声泪俱下(并不)地讲述了提瓦特版“衩子老师”与龙结缘的故事后,在场的众人齐齐沉默了。 客卿先生大概是觉着少年太过可怜,思虑良久,还是决定透露一点他所知道的信息。 “如果只是想画的话,也好。” 他轻轻咳了一声,其形象在云苓眼中变得光芒万丈起来。 “钟某突然想起曾在某本至冬古籍中看到过一个名号——雪原之主格古尔,一条千年前陨落在极地的巨龙。书上对祂的文字记载很少,只提到仍有一支雪原族裔仍在寻找他的埋骨之地,其余的还要看后人的探索。” 气氛组派蒙连连拍手道:“不愧是无所不知的钟离先生。” 【爷眉头一皱,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至冬的十一愚人众都没完全公布出来,这咋就扔新信息了】 雪原之主格古尔。 云苓第一次没去关注旅行者头顶狂冒的气泡框,被这个名字完全牵住了心神。 单是听了钟离讲述的简短内容,他的脑海中就形成了画面:一个销声匿迹的北方部族,排成松散的长队在灰白的雪坡上跋涉,而他们前方肆虐的雪暴中,一双庞大的竖瞳骤然睁开,凝视着打扰祂恒久沉眠的渺小人类。 抱着进一步探究的想法,少年与众人匆匆道别后,绕路买了盒茶叶,风风火火地赶往了万文集舍的仓库。 说是“仓库”,也不准确。它不是为了替万文集舍收纳库存而诞生的,恰恰相反,万文集舍才是这座书库主人向妻子妥协的产物。 云苓站在高挂“万文书库”牌匾的板门前,高声喊了句“陈先生”。 不消片刻,一名书卷气十足的男子扶着眼镜从内室探出身来。 “是云苓啊,快进来。” 陈先生,也就是纪芳的丈夫,往长衫上擦了擦手上的油墨,将他迎进书库。 “是你纪芳姐姐叫你来的吧,可是店里缺了什么书?” “不是店里的事,我就是单纯想来看看您。”少年狡黠一笑,将手中的礼盒搁在了桌上,“嘿嘿,还有您的藏书。” 没错,这座规模堪比总务司图书馆的书库中的所有书籍,都是眼前之人的藏品。 “小滑头鬼。”陈先生喜欢爱看书的孩子,也就笑着手下了少年的“贿赂”,“下次可不许带东西来了。说说吧,今天想看什么?” “那什么,您听说过‘格古尔’这个名字吗?” “我想想。”陈先生将小圆眼镜往鼻梁上一推,“《蒙德编年史》中倒是有一任狮牙骑士的名字与这个发音相近。” “这个名字的主人不是人来着。”云苓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把客卿的话复述了一遍。 “雪原之主,雪原族裔……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我自认为博览群书,没想到还有这等有意思的知识不曾领略。” 很显然,强烈的求知欲感染了这位曾经游学须弥的学者。 他犹豫片刻,在反复向少年强调不要把此事告诉妻子后,推开了一扇隐秘的小门。 “你随我来。” “可千万别跟你纪芳姐姐告密,这儿藏的大多是孤本,是稀世珍宝中的珍宝,我是决计不会卖掉它们的。” 云苓看着密室中密密麻麻的书架和房间,还有墙上那一颗颗比火把更安全但也价格昂贵的照明萤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表达了理解。 这可比前世已婚男士藏私房钱的方式震撼太多了,没想到天天被纪芳姐骂不挣钱的陈先生竟是个隐形富豪…… “来,至冬的藏书都在这边,可别迷路了。” 到达一间稍大的内室后,二人按书目开始挑拣可能相关的书籍。 “这摞打包好的是什么?”坐在梯子上的少年好奇地指向一叠用丝缎绑好的书。 “这个啊,是我自己临的抄本。说来也巧,前两天有个外国人专门到我这来买有关至冬的古籍,你知道我是不愿意卖古籍原本的,但他给出的价格又实在叫人无法拒绝……” 说着,陈先生有些羞怯地挠挠下巴。 “我也是想给纪芳一个惊喜,就手抄了这些卖给人家。” “连外国人都知道您这儿的书多,看来我今天不会无功而返嘛。” 虽然在一座书库中寻找一个名字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这丝毫不影响正在兴头上的二人的工作。 书库外的夕阳慢慢没入山头。 云苓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陈先生则如获至宝地捧起了几张题为《雪原遗事》的残破书页。这是他们奋斗了半日的全部成果。 “使用的都是大陆北方的古文字……当时大概还不流行通用语。”陈先生对着书页喃喃道。 “既然能翻译出书的名字,陈先生一定很了解这些文字吧。” 陈先生惭愧地笑笑:“我就是因为看不懂,才将它当作藏品珍藏在此的。” 少年颓废地倒在凌乱的书山中,小声哀嚎道:“这就好比拥有一个装了很多摩拉的保险箱,却不知道密码一样。”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陈先生取下眼镜,用衣角擦拭着镜片,“前阵子为了外国客人的那笔生意,我仔细整理了一下至冬的藏书,这种文字虽罕见,但还是有迹可循的。” “这样吧,外头估摸着天也要黑了,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我这边凑合一夜,我明天找上几个在这方面有研究的朋友来看看。” “哎?不会麻烦到您吗。” 不修边幅的男人晃了晃食指,将内折的领子翻了出来。云苓定睛一看,只见那长衫的衣领上不伦不类地别着一枚黄色的徽记。 “古文字虽说是知论派的领域,但也别小瞧我们因论派的学者呀。” - 云苓婉拒了陈先生让出唯一一张小床的做法,趴在桌上对付了一晚。 “嘿嘿,红的龙,黄的龙……” 封闭的室内隔音不错,他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离开密室才听见了雨水拍打窗户的响声。 “陈先生,外边下雨啦——”他对屋内还在收拾资料的男人喊了一声,边揉着眼睛,边掀开被雨洇湿的窗帘。 隔着满玻璃的雨花,只能看见外头黑漆漆的一片,好似时间还停留在夜间。 他转身望向大厅的中央,那台枫丹进口的座钟的滴答声虽被雨声吞没,上面的指针却精确地指向一个白日的时刻。 “就算是下雨,这天也未免太黑了吧。” 对这大雨心有不满的少年嘟囔着,用袖子擦去玻璃内侧的水雾,坐上窗台向远方眺望。 璃月港的库房一般选址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加上在「岩」之神的国度,岩石被视为最坚固的物质,不用考虑山体滑坡的潜在危害,所以他目前所在的书库就和无数商人的仓库一样,位于港口所靠群山的山腰处,视野极佳。 但同样是这个位置,昨日与今日的窗外之景却完全不同。 暴雨无疑撕毁了这座城市的和谐美好。穿过密集的雨线,云苓看到东方的海面上空,隐隐有更甚的乌云与雷光攒聚。 站在门口的陈先生看着瘦弱,对这异常的天气倒是没有一丝畏惧,已经拿上了雨具,招呼少年准备出门。 “我觉得,外头不太对劲……” 神之眼持有者对周身元素变化的感知比常人更为敏锐,少年胳膊上立起的汗毛让他意识到这绝非一场普通的大雨。 “雨算得了什么,我们以前在沙漠搞研究的时候,那环境可比现在恶劣不知道多少——” 陈先生只当他在大惊小怪,本着学者的抗压能力打开了大门。 而随着木质门闩的落下,意料之外的状况于顷刻间发生:狂风携雨点连同一股强大的威压冲进屋内,门外的花盆、枝杈和碎石块等杂物随之席卷而来,门旁的书柜也应声砸倒在地。 直面冲击的长袍男子眼见就要被掀翻在地,云苓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 与此同时,青绿色光芒构成的半球形罩子包住了整座书库,不论雨点还是杂物,撞上那层力量后都卸去了随风前进的动力,纷纷笔直地落在了地上。 陈先生抱着门闩,在少年的搀扶下堪堪站稳身子,又瞬间被青色的光芒吸引了注意。 “哦!是元素力!” 他大着胆子戳了戳光罩,伸出罩外的指头立刻被飞来的树叶划了道口子。 “我记得我读书的那会儿,素论派的学生就有在留言板上争论风元素能不能挡雨的问题……”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吧!” 被吼了一嗓子后,陈先生的神态也变得严肃起来,二人一同向门外望去。 事态并不乐观。暴雨无止尽地落着,向低处汇聚,天边的黑云翻滚,落雷如银蛇般狂舞。 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双眼,再次睁眼时,翼状的元素印记赫然呈现在他的眼底。 顺着「风」的涌动,他从乱作一团的天地间“听”到了海浪的咆哮与人群慌乱的呼喊。 璃月城本就是一座沿海而建的港口,易受风暴和海啸的袭扰,但幸有岩神庇佑,千百年间从不曾发生过海水涌入城市的现象。 如今帝君仙逝不过三日,璃月就迎来了这样反常的暴雨。结合前些天街头巷尾“海里的东西要镇不住了”的传言,不难猜到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人祸。 就算是常年蹲在书库搞学术的陈先生也猜到了这一层,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这群杀千刀的,岩王爷才走没几天就开始兴风作浪,真当我们璃月没人了吗。” 鼻尖满是汗珠的少年没接他的话,因为「风」从外界狂暴的元素乱流中带来了更加不详的消息。 不卜庐地势高,白术先生和七七都不是普通人,他用不着操心,但那些身处险境的璃月普通民众…… “您先在书库里避一阵子,我去低处的街道看看。” 放心不下的少年脱去外套,向门外走去。 被留在屋内的陈先生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挤出了一句干巴巴的提醒。 “记得注意安全。”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12. 灾变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水中的怪物 万文书库建在山腰的位置,一时间还不至于被雨水浸没,但靠近码头的街道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云苓一路赶去,发现地势越低的地方,情况越发糟糕。 那座往日里被外国人称赞为艺术品的廊檐坍塌了一角,似瀑布般倾泻着屋顶的雨水,民房的窗子被狂风扬起的的瓦片砸了个粉碎,刻着序号的排水沟盖板也在超蓄的情况下不知所踪……四方的水流皆汇集、翻涌于低矮的街面,很快没过了成人的大腿。 「风」传来的声音集中在几处较高的平台上。 那或许是哪家商人门前的石阶,又或是个有顶棚的戏台子,寻常再宽阔再气派,这时也拥挤得难以落脚。各种啼哭声、惊呼声,甚至还有落水声,在闷热低沉的气压中乱作一团。 灾难来得太过突然,又是清晨,大多人家还未点燃灯火就被冲入屋内的雨水浇了个透心凉,所以到处都是嘈杂且昏暗的,以至于人们难以看清水中七零八落的漂浮物,不少居民在涉水的过程中被破碎的杂物划伤。 但水中的危险远不止于此。 在雷光不时的照亮下,眼尖的人们发现湍急的水流下,大量外形诡异的生物在快速移动着。 “大家小心,水里有东西!”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嘴。 水里能有什么东西? 少年扑腾了两下,对近在咫尺的危险一无所知,脑海中倒是立刻匹配上了三个大字——水猴子。 此刻的他正因身高问题半漂在高涨的积水中,脚怎么踮都难以着地,只好扒着路沿艰难涉水。 但很快,他这点苦中作乐的心思就熄灭了,因为伴随着一阵不太美妙的触感,一条滑溜溜的腕足爬上了他的小腿。 章鱼?鱿鱼?还是乌贼? 他其实不太能辨别这些丑陋的软体动物,而这个世界也没有会用使用双节棍的藏狐来揭秘这些神奇物种间的区别,只能本能地认为它们不是什么好货。 少年使劲地在水下晃动着双腿,妄图将其蹬开,可那密密麻麻的,或许是吸盘的东西牢牢地扒住了他裸露的皮肤,且越爬越上,越扒越紧。 作为在港口长大的孩子,他痛心地表示从来没觉得海产品这么恶心过。 “吸气——呼气——放轻松,就当它们是海鲜刺身……” 若只是恶心,他还能看在海鲜拼盘的份上勉强安慰一下自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怪物致命的危险才慢慢显现出来。 泡在水中的少年悲催地发现,这些吸盘貌似在吸食他身上的元素力。 具体表现是,刚落水时身上套的风元素隔绝膜,已经在这不明生物的啃噬下千疮百孔,哗哗漏水了。 也就是说,在元素的世界里,他又回到了裸奔状态。 前几天是雪猪王,今天又是海里的不明生物…… 香菱说的对,食材也是会打人的。 如果璃月能平安渡过这一劫,云苓觉得他不撺掇厨师们开发新菜谱,都对不起这些食材原料们对人类旺盛的攻击欲。 水位还在不断增高,水中的少年双脚已完全离开地面,开始了随波逐流模式。 漫天的雨水如一颗颗小炮弹,砸在他的脸上,溅入他的口鼻。乌黑的长发被水浸湿,狼狈且杂乱地贴着他苍白的脸颊。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朵泡发的海绵,浑身都是馊味。 不能放任这么继续下去了! 又被拍来的浪花灌了一嘴水后,忍无可忍的少年闭上双眼,暗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树,随后深吸一口气,将手压入水下,快准狠地一把掐住了缠在腿上的腕足。 别紧张,别紧张,就当抓着一串铁板鱿鱼…… 喵的根本不像铁板鱿鱼好吗!谁家铁板鱿鱼又冰又滑,还有一种黏腻的手感和吸力的…… 当云苓发觉这种怪物整条腕足都长满吸盘时,他的手已经被死死吸在上面了,任凭他怎样使劲都纹丝不动。 哦豁,完蛋了。 鲁莽用手接触未知生物的举动让云苓失去了一条可以自由活动的胳膊。 可怜的独臂少年只好维持着这样一个滑稽的姿势,勾着半块破木板,随水开始了他的自由漂流。 水下层层黑影蹭着他的身体游过,并不断搭上他没入水中的部分。 这个过程就好像人已经上了绞刑架,行刑者却还往他脚上扣上了好几个大铁球一样,说不想拖死他绝对是假的。 云苓费劲地将脑袋挪到浮在水上的那只手旁,用手背蹭了蹭眼睛,至少能让自己的视线清晰些。 他也不是直接放弃挣扎的,曾多次尝试使用神之眼飞起来,但释放的风元素无一例外地被缠在身上的怪物们吸收掉了。 暴雨与雷鸣丝毫没有要停的态势,落入水流的人们在救援中陆续爬上了屋顶,而被打湿翅膀的绿眼睛小鸟仍在与水中的怪物做着拉锯。 此时他漂到了位于绯云坡中段的飞云商会的地界。 看到高处的那一抹熟悉的蓝色妹妹头,少年气若游丝地伸出仅剩的手。 “行秋——捞兄弟一把……” 一阵浪打过,将少年的后半句话拍入了湍急的水流。 “嗯?” 与父兄一同指挥救援的二少爷顺着声音往水中望去,只见一块木箱的碎片上扒着半截戴有护腕的胳膊。 “阿旭,那里是不是有人?” 家丁们找来跟长棍,大着胆子用棍子拨了拨远处的碎木板。片刻后,一张惨白的脸浮出水面,吐出了口里误含的长发和积水。 “有水鬼!” “是云苓兄!” 阿旭与行秋惊讶的呼声重叠在了一起。 “再拖一会儿,你的好兄弟真要变水鬼啦。” 水鬼小先生仰面向高处的人们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认出水中之人的二少爷闻言脱去了身上的褂子,镇静地向他承诺:“云苓兄莫慌,我这就来救你。” 见他一副要亲自下水来捞自己的架势,水鬼小先生又往外吐了一口雨水,口齿不清地阻难道:“别下来,水里有吸食元素力的生物。” 在没弄明白这些生物的特性前,再让人贸然下水,事情只往葫芦娃救爷爷的方向发展。 好在飞云商会不缺健壮的家丁,在没有元素力的人们的帮助下,少年终于摸到了岸边。 这里的“岸”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堤岸。此刻积水的深度已经达到了普通一层楼的高度,但紧挨着总务司的飞云商会地势很高,所以积水只是吞没了数层石阶,商会门前的那片空地成了“岸”。 “二少爷,这水里的怪物忒邪门了。” 几个家丁本以为救援即将结束,没成想到了这最后一步,他们费劲心思,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没法将少年送出水面,只好先自行上岸。 人们这才从家丁衣服上观察到了这些怪物的外形:通体深蓝,外皮柔软且覆有鳞片,所经之处会留下一道冰冷且晶亮的黏液,被砍断后会产生新的鲜活的个体,但体型都很小,小到藏满了某位家丁的衣褶。 “困住云苓的不是它们。” 行秋用水元素组成的球体包裹着一条从家丁身上薅下的怪物,眉头紧锁。 水球并未破裂消散,意味着这小鼻涕虫并不是云苓口中会吸食元素的生物。 “是的,二少爷。”阿旭回应道,“下过水都兄弟都说,缠住云苓少爷的怪物很大,但不怎么搭理普通人,邪乎得很。” “邪乎吗……”行秋秀气的眉毛皱在了一块,“‘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也是‘侠’的心境……云苓总说我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不能辜负他。” 家丁们眼瞅着自家二少爷从剑鞘中抽出细剑,一副要下水跟怪物拼命的模样,纷纷伸出双臂拦住了他。 岸上俨然乱作一团,“二少爷使不得”和“放开我”的声音在雨幕的覆盖下充斥着这方小小的地界。 “我说……能来个人拉我一把吗。” 当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落水者身上时,少年的一条腿已经搭在了岸上,头上挂着片绿油油的海草,正眨巴着眼睛无辜地回望着他们。 被七手八脚地拎上岸后,少年瘸着麻了的双腿,蹦跶到了一处人少的屋檐下。 他先是扒下了缠在发间的水生植物,又拧了拧衣角,最后快速地抖动地着头发和衣服之间残留的雨水,活像只沾水后的猫科动物。 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行秋适时递来一块布匹。 “抱歉,事态紧急,无法为你寻来合身的衣服,先拿这个擦拭一下头发吧。” 云苓道谢后接过布匹,发现布匹入手的手感异常柔顺细腻,疑似飞云商会所售的上品绸缎。 贫穷的少年默默比了个大拇指:二少爷豪爽。 擦完水的黑猫掏出自己湿漉漉的帕子,擤了一下呛进水的鼻子,瓮声瓮气道:“按照小说里的江湖规矩,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但我们这辈子已经是兄弟了,就让那本《侠客行》代我许给你好了。” “真的吗!咳咳——” 行秋眼中射出一道激动的金光,随后想起了什么,用拳背挡住嘴咳了两声。 “真正施行侠之道者,救人不该谋求回报……而且以身相许本就是极不妥当的说法。”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二小姐不想要这本限量典藏版的《侠客行》?” “才不是什么二小姐!” 因长相清秀而经常被人调侃的行秋懊恼地瞪了他一眼,想到东西在对方手上,又掰了掰手指,试图使用钞能力:“云苓兄,要不你开个价吧。” 事实上,过去他这样的尝试从未得到成功。 “那可不行,我这书啊,只送朋友,不对外售卖。” 见行秋面露难色,云苓也收起了逗弄的心思,笑道:“瞧你那副难为的样子,你也知道我没有藏书的癖好,就算没有今天这一茬,书也是要送你的。” 行秋松了口气,有模有样地抱了个拳:“那就多谢云苓兄了。” “在朋友面前放轻松点,我的好兄弟。” “这段时间跟着父亲和兄长,言行举止要合乎身份……话说回来。”二少爷的神色变得凝重,“云苓,你究竟是怎么摆脱水中那怪物的?” 云苓挠挠头,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我说是他们自己游走了,你信吗?”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13. 水中的怪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奥赛尔 云苓说的是实话。 虽然当时水下那些怪物确实是奔着勒不死也要把他淹死的目的来的,但就在它们的目标即将达成的时候,原本死死缠住他的怪物们却仿佛受到了刺激般,一哄而散,飞也似地游开了。 他那时呛水呛得意识都要模糊了,仍能觉察到有条腕足借力狠狠蹬了他一下,直接将他蹬到了岸边的石阶旁……与之前那副誓不与他分离的黏糊样判若两怪。 这段离奇的经历被以口述的方式分享了出来。 “它们不可能无故放弃猎物,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二少爷那对漂亮的橙黄色眼珠子转了转,四下将小伙伴打量了一番,目光最终落在了胸口的位置。 云苓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前襟的盘扣散开了几颗,大概是在水中挣扎的时候弄的,袒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隐约还能窥见一颗红色的小痣。 但他们关注到的显然不是这个。 “你是在看它吗?” 云苓捏起贴在胸口的挂坠。 这是他到不卜庐一周年时的礼物——一把玉制的长命锁,用的是璃月出产的上好翡翠,正面刻有“长命百岁”的字样,背面錾的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山羊。 最初玉锁的下端还挂着几个银铃铛,走起路来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因为这个,他小时候好几次偷跑都失败了,于是一气之下把小铃铛通通揪了下来。 “长命百岁,寓意吉祥……只要你还戴着就好。”白术摸着他犯错后耷拉的小脑袋这么说道。 所以离开万文书库前他将饰物摘了个精光,唯独它还戴在身上。 “再拿近点。” 一旁的行秋观察着锁面的纹路,发挥起了枕玉老师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按照璃月的说法,玉是可以驱邪的。我猜它是沾染了仙家气息,亦或是别的什么,这才驱散了那些怪物……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戴着它,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人赠与的。” “是白术先生给的。” 少年用手指轻轻抚过玉锁上的文字。 “我刚被白术先生捡到的那会儿,经常生病,小破蛇总说我要死了,白术先生就找玉匠雕了把锁,说我一定会长命百岁……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也是应了他的话吧。” “原来如此。”行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经过这番说辞,他也认识到了长命锁对云苓的重要,就没再继续瞎猜下去。 “这枚玉锁对你意义非凡,不轮是否有驱邪的功效,你也应该好好保管才是。” 云苓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脖子上悬挂玉锁的红绳。因常年佩戴,挂绳磨损了不少,看着不太美观。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英雄不问出处,君子不拘小节’,不拘小节嘛。” 谈笑间,一缕刮入檐下的雨线啪地打湿了他的肩膀,想到眼下发生的灾祸,云苓很快收起了眉宇间的怀恋。 顶着大雨,二人互相帮衬着爬上高处的屋顶,视线投向遥远的海上。 远方阴云密布的高空中,千奇核心驱动的群玉阁如同一座移动要塞,穿过一道道水龙卷,向着风暴的中心前进,上方是漫天雷暴,下方是万顷波澜与神迹所铸的岩峰。 “家父曾提起过,从请仙典仪出现变故的那一刻起,七星就开始筹划应对危机的方式……假如灾难真的降临,他们就会联合仙人一同破局。只是原本驻守璃月港的千岩君大多被调去抵御海上的魔物,城内的防御薄弱了许多。” 顺着他的话,少年无奈地摊开掌心:“好消息是它们无法危及普通人的生命,坏消息是它们专门攻击神之眼的拥有者,而且十分恶心。” “的确,这怪物不好对付。” 行秋摸摸下巴,还在思考着什么,突然间浑身一震,瞳孔放大数倍,猛地抓住好友的衣袖。 “你看那是什么!” 少年朝行秋所指的方位望去。只见群玉阁的正下方,一个能在十几公里外被肉眼捕捉到的庞然巨物赫然出现在了水下。 “见鬼……”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云苓咬牙伸出一只手,柔和的青色微粒应他的操纵从风中集结,向远方飘去。 此刻,「风」成为了他的双眼,使他得以窥见怪物的全貌。 “怎么样?” 眉头紧锁的少年吐出二字。 “不妙。” 在有武神之称的岩王爷庇佑下,璃月是相当太平的,从未有不长眼的大型魔物来犯,所以雪猪王这种大号的野猪都能排上巨型生物的名录。 而现在海里这条……单单水下可见的部分就远超南十字中吨位最大的死兆号,被卷入大海的渔船残骸在它身旁显得像个小小的玩具。 隔着乌黑的海水,云苓注意到它光滑的背脊上有什么在发光,只是还没待他进一步观察,直视魔神的惩罚就已降下。 恐怖的威能沿元素踪迹寻来,强行中断了他对「风」的掌控。云苓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连同心脏都好像被一股力量攥住。 “云苓!”行秋一把扶住了差点跪倒在地的少年。 与此同时,遥远的海面上,怪物掀起巨浪,携震撼山岳的咆哮声驾临。狂风撕开的巨大云洞下放微光,与雷光一道照亮了它的身形。 数千年前,人们一般用“祂”来代指。 “三,四……它有五个脑袋哎。” 从干呕中缓过神的云苓不死心地抬头,又用「风」看了一眼,果断弯下腰继续干呕。 “你没事吧?” 行秋虽是锦衣玉食的少爷,但精通武艺,身体素质很好,在小伙伴站不直身子的情况下从容地递上了一块手帕。 “没,没事。区区岩王爷手下败将,呕……” “能与帝君为敌,那一定是远古魔神了。不过魔神战争期间帝君手下败者众多,不知这又是其中的一哪位。” 推断出怪物的级别后,二少爷忧虑地望向远方,那对酷似女孩子的眉毛拧出了褶子。 “二少爷一看就没听过岩王爷大战海泥鳅的故事。” “咳咳,你这起的什么奇怪绰号……不过仔细看看倒也合适,蛇身五头,形似泥鳅,说的大概就是那位被封印在孤云阁下的漩涡魔神——奥赛尔了吧。” 就在二人交谈的间隙,积聚在街道的海水快速上涨,他们所在的屋顶下很快传来了飞云商会家丁的声音。 “不好了二少爷,商会的门口要被淹了!” 见城内的形势不乐观,驻留璃月港的千岩军加快了撤离百姓的力度,要求人们减轻辎重,全速转移。 滂沱的大雨下,女人们用布带将幼儿绑在胸前,用衣物为啼哭的孩子挡住雨水,男人们一手搀着年长者,一手扛着家里最重要的财物……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逃离昔日的家园。 人数众多的飞云商会加入了帮忙撤离的队伍,云苓也从邻里叔婶手中接过两个孩子,打算将他们先带往安全的地方。 “云苓哥哥,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雨呀?呜呜,小萌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小萌想家了。” “哼哼,我妈妈说是有人做了坏事惹海里的龙王爷生气了,龙王爷啊专吃爱哭的小孩子!” “哇——小萌不要被吃掉,小萌还要长大以后嫁给云苓哥哥。” “不哭不哭,”云苓一手一个孩子,专注地操控「风」在高矮不一的屋顶上穿梭,“不过一场大雨而已,坚强的小朋友可不能被这个吓倒哦。” “如果只是一场雨的话,那个又是什么?”怀中年龄稍大的男孩问道。 云苓顺着他的视线偏头望去。 倒映在那双震颤的水绿色眼瞳中的,是一堵高达数百米高的水墙。 沉寂了无数个日夜的魔神终于在千年后释放了祂的愤怒与威能:“摩拉克斯——血债血偿!” 来自远古魔神酝酿到顶点的海浪一泻而下,向璃月港滚滚袭来。 “糟了!” 见此情景的云苓顾不上逃命,落在一处屋顶,深吸一口气,高声向城内传去警报:“海啸来了,大家快往高处跑——” 声音在「风」中得到扩散,高楼间回荡着他的声嘶力竭的呐喊。 “不行,海浪移动得太快,还留在港口的人根本走不掉……” 他焦急地咬住下唇,额上的汗珠滚落。两个孩子也感受到了灾难的来临,在他怀中哭做一团。 云苓不知道如何安抚他们,因为他自己也被深深的恐惧包围。 又是一阵转移后,他们被交给了千岩军的队伍。 “云苓哥哥,我还能和你一起玩吗?” 小萌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拉住了大哥哥的衣角。 云苓俯身揉了揉她的脑袋,保证道:“当然,谁都不会有事的。” “小兄弟,你要去哪?城里危险!” 教头逢岩试图拦住转身离开的少年,但没有被神明选中的他只能看着少年的身影在「风」中远去。 云苓折返回了璃月港。 海月亭是璃月的政治中心,也是璃月最高的建筑物,站在亭顶上,能将整个璃月港的风光尽收眼底。而现在亭内人去楼空,爬上亭顶的人也没有了观赏风景的心思。 城内的积水因海啸的孕育而退去,城外横亘在近海的巨浪几乎望不见边际,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吞没途经的一切船只。 如果这是一段游戏CG,做得肯定相当壮观,但他不是玩家,他生活了数十年的家园也不是游戏中的一处可有可无的场景。 一旦海浪突破海岸线,璃月港内的民众恐怕是在劫难逃。 心中已做出决定的少年将武器立在身前,闭上双眼后重重吐出一口气。 “说不出那种帅气的台词,但是……” “拜托了。” 伴随他的低语,一颗颗青色的微粒在神之眼的作用下不断于半空中凝聚,不等其中的元素稳定便如潮水般涌入了少年的躯体。 “不够……还不够……” 以身体为容器,全力汲取元素的他无心关注肢体上传来的剧痛。广阔的天地间,越来越多「风」压缩聚集在了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回应他的不止「风」,还有璃月地脉中最为磅礴的力量——「岩」。 来自地下的金色光芒涌出,照亮了少年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在神像□□会到的那种不适感再度涌来,只是与身体的疼痛相比,这点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此刻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打架我不行,拦个水……” 唇齿张合间,鲜红的血色溢出。吸收过量元素的少年就像一个吹满气的气球,随时有身形溃散的危险。 黑色的咒纹悄然爬满脸部。 在巨浪突破前夕,浓郁的「风」吹往了海岸,所过之处,皆以「岩」塑形。 不论是避难所还是璃月港,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这堵正在自下而上构造的元素高墙上。 灾难已近在咫尺,但高墙的彻底落成还需要时间。 母亲死死地盯着袭来的海浪,却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嗜财如命的商人抱紧怀中的财物,开始低头祈祷。 孤身立于山头的男人也放下了手中提溜的名贵画眉鸟,脚下的土地隐隐浮现出了金色的裂隙。 然而就在这巨浪即将突破海岸线的紧要关头,变故横生。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奥赛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社会性死亡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身处璃月港的人们先是感受到的,是从身旁掠过的一阵刺骨的寒意。 日后不少经历过此事的至冬商人都用了这样一个形容:仿佛置身雅库斯特的冻土。 雅库斯特位于北方大陆的腹地,是至冬气最低温的死亡禁区。 而当为寒冷所麻痹的人们从无措中回过神时,无一不被眼前的场面震撼。 远古魔神的愤怒的确抵达了璃月港,高达百米的巨浪也已盖过码头,但并未拍碎离海最近的几座塔楼,而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凝滞在了两种元素铸造的高墙前。 “是冰——”人群中传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 化作冰雕的巨浪被定格在了触碰高墙的那一刻,保留着来时的汹涌气势,让人觉得心惊肉跳的同时,也宛若一件剔透的艺术品。 站在最高处的云苓看得很清楚,方才璃月港陷入寒冷的那一瞬,「冰」入侵了海洋,于顷刻间封冻了巨浪,还连带着冰冻了一大片的海水,范围是…… 璃月港的整片近海。 “还好……” 望着巍峨的冰塑海浪,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再也没有一点力气支撑身体,摇晃两下后扑倒在地,滚落到月海亭屋顶的斜面上,面朝天空小口小口地喘息。 构成保护膜的元素力早已融入高墙,雨水混着泪水直愣愣地落入他的口鼻,他呛了两口,难受地阖上双眼。 遥远的东方,孤云阁上空,天权星豪掷群玉阁,为魔神与阴谋写下终章。 璃月港前的奇迹也没有维持太久,待奥赛尔抱着遗恨被重新封印后,「冰」也随之消散。 一部分海水倒灌回了城市,只不过这次没有带来难缠的怪物。 暴雨停歇后,参与大战的英雄重返家园,得到了民众的一致感谢。人们也陆续开展了排水与清扫的工作,整座港口百废待兴。 手提鸟笼的男人问支起茶摊的小贩要了一碗茶,向路过的千岩军提起了那位筑起高墙的少年。 “唔——” 昏睡中的云苓翻了个面,险些从屋顶跌落。 - 再次被人抬进不卜庐的云苓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怀里抱着先祖法蜕周边,嘴里叼着吸管,不时猛嗦一口药汤,脑海中播放着游戏新出炉的剧情pv。 【十连出金,前来还愿!】 【公子这个动作好中二】 【出现了,近战弓兵】 【谁教你管这叫私人住宅的?分明是空天母舰!】 【看我萍姥姥冲击波!!!】 【为什么只有爷一个外乡人在打架?大家都在摸鱼吗(最终是我抗下了所有.jpg)】 【迫近的客星?划掉。应该是迫近的老公才对】 【群——玉——阁——】 【感情这是颗大伊万啊,你说提瓦特先进吧,人家骑马,说落后吧,人家砸得起核弹】 【魈宝他抱爷,魈宝心里有爷!!!!!】 …… 不得不说,游戏制作组是有亿点东西在身上的,角色打斗很帅,大场面做得也相当赞,看得未参加那一场大战的云苓也热血沸腾。 嘶,还是先别沸腾了,不然这些伤得好到什么时候…… 木乃伊造型的少年又往身上裹巴裹巴,生怕满身的伤口再次开裂。 即便那堵高墙并未彻底落成,但由于鲁莽地吸收了大量的元素,他的躯体表面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裂隙,就差没发生真正物理意义上的爆炸。 好在除了「风」与本身的自愈能力,异常温和的「岩」也支撑保护了他的身体。三股力量奇异地在他体内共存、修复,只留下了一些细小的伤口供能量快速排出。 但在提瓦特的法则中,“神之眼拥有者只能使用一种元素”是最为人所熟知的一条。 「岩」究竟从何而来,他当时为什么能使用,现在又为什么保护他一直是萦绕在云苓心头的疑问。 “总不能是岩王爷显灵吧?” 少年拍了拍双颊,为自己的想法发出了长长地哀叹。毕竟正是因为岩神的离去,盘踞在璃月的牛鬼蛇神才敢有所动作的。 他曲起双腿,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点开了下一节pv。 动画的场景转到了北国银行,从玩家的视角可以看到大厅中有三人发生了争执。 其中两人云苓是认识的,一位是曾试图收买他的年轻执行官,一位是前段时间才跟他一起喝过茶的钟离先生。站在他们身侧的,还有一个衣装华贵,遮住半张脸的女人。 云苓知道她就是达成手扇风神成就的另一位执行官「女士」,论坛里她的脸与事迹都要被挂烂了。 只是钟离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那场大战中阵亡的愚人众要给往生堂冲业绩吗? 云苓带着疑惑地接着往下看去。 “你居然说这是「执行官之间的合作」?所谓「合作」,至少应该信息互通……” “呵呵……别计较这些了,「公子」。你无视交易与算计,单纯地大闹了一番,不也挺开心的吗?” 随着旅行者的闯入,原本关系紧张的两位执行官停止了争执,但大厅内的紧张气氛丝毫没有减缓。 在「女士」的讥讽下,旅行者一副义愤填膺,要抢回风神之心的样子。 弹幕中闪过的全是【有本事你量血条】【只有两种元素又怎么样,刮也刮死你】。 态度友善不少的「公子」刚想套了个近乎,就被派蒙一口呛了回去。 “别这么说,我对旅行者本身没什么恶意,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当然,我不会把这当成私人恩怨的……反倒是「女士」和钟离先生这边,可真是把我骗惨了。” 等一下等一下。少年按下暂停,感觉不太对劲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钟离先生一个不是喝茶就是溜鸟的社会闲散人员,为什么会卷入这两个危险人物之间的矛盾? 画面中滚动的文字一下子多到遮盖了大半个屏幕,他啪地一下关闭了弹幕,心中不好的预感噌噌加剧着。 果不其然,下一刻「女士」的话让这种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峰。 “依照约定,我来取你的「神之心」了,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谁是摩拉克斯?哪来的摩拉克斯? 在场的人就五个,不是说出这话的「女士」,不是旅行者和「公子」,总不至于是派蒙吧? 剩下的唯一可能…… 云苓死死瞪着客卿先生的俊脸,听他一字一句说道:“契约已成,如你所求,赐汝应许之物。” “嗷!”少年一个激动之下摔到了地板上。 钟离先生就是摩拉克斯?这是什么究极地狱冷笑话,要知道前两天跟旅行者一起主持送仙典仪的就是钟离先生……哪有自己给自己办葬礼的啊喂! 而且胡堂主整天在街上拉扯丧葬生意,不就是因为客卿先生那无止尽的账单吗?摩拉克斯为什么会没有摩拉? 虽然帝君还在世确实是个好消息,但想到自己曾经跟摩拉克斯本人讨论仙祖法蜕龙体的美感,讨论岩王帝君是女性的可能性…… 少年水绿色的大眼睛中饱含悔恨的泪光,如烫手山芋般撇开了某龙的周边,捂住脸,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钟离面前了。 “怎么了?” 循声赶来的白术推开门,望着地板上还卷着半床被子的少年,被他那生无可恋的咸鱼瘫逗笑了。 长生揶揄道:“云苓是嫌不卜庐的床不舒服吗?” 少年觉得自己摔得不清,因为他从长生那张四点一线堪称简笔画的蛇脸上看出了窃笑。 他这一抬头,眼眶中的泪水随惯性滴了下来,被门口的一人一蛇看了个清楚。 “呦,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是小时候没哭够吗。”小白蛇继续骑脸输出,“小云苓,羞羞脸。” “白术先生——你管管她!” 瘫在地上的少年翻了个面,拉长声调放声哀嚎,小小的房间内充斥着他俩幼稚的斗嘴声。 一阵鸡飞狗跳后,白术坐在床边,用手背轻轻蹭过少年的额头。 “伤口不要紧吧?” “不要紧。”被强行按回床上的云苓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就是刚刚那一摔,好像扭到胳膊了。” 他从被窝中伸出手臂,第一眼看去就感觉光秃秃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的护腕……” 他左看右看,发现桌上也没有护腕的踪迹,眨巴眨巴双眼,不免有些紧张,因为这东西正是白术先生送的。 “在我这里。”白术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只木盒,“当时你手上有伤,为了方便上药,我就把它摘了。” “手上居然也有受伤吗?没有伤口哎。”云苓好奇地转动着手腕,上面只有那条突兀的黑线,并没有医师所说的伤口。 据阿桂说,他被送来不卜庐的时候只有身上血淋淋的,四肢倒只有从屋顶滚落时剐蹭出的小伤。 “最近手上好像总是有伤,又都好得很快。” 他的小声嘀咕让医师打开盒子的动作顿了顿,隐于镜片后的蛇瞳微敛。 “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自然愈合得快。” “也对。”少年放下心中的疑虑,乖乖伸手,方便他为自己戴上护腕。 璃月的风水真好,人都长得怪好看的,而且这么多年了白术先生的外貌就一直没变过,究竟是怎么保养的……云苓侧着脑袋,呆呆地盯着医师垂下的眼眸,思绪不知飘向了哪里。 白术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正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将银制的护具缓缓推上了他的手腕。 重新戴上护腕的少年甩甩手,那只被调整过的银镯子随之晃晃悠悠地落卡在了小臂上,露出了腕上的细线。 他觉察到它的颜色加深了不少,以前就淡淡的一道,现在深得像是勒进了肉里。 难不成是黑色素沉淀了? “有点大了。” 云苓像晃手铃似的晃动着手上的护具,以此向为他戴上护腕的白术展示圈口大小的不合适。 禁言许久的长生突然掐起嗓子:“天呐,几年不长个子,我们的小家伙难道已经放弃给未来预留尺寸了吗?” 忍不了,真忍不了,身高是他不能触及的底线。 “你少说两句。” 没等云苓发作,白术就给了长生一个眼神。精准戳爆火药桶的小蛇吐了吐信子,飞快钻回主人的衣领,遗憾离场。 被嘲讽一通又失去了回怼目标的云苓是越想越气,又想到钟离那茬子破事,嘴巴一瘪,委屈地干嚎起来。 医师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哄好,待少年眼巴巴地看向自己时,温柔地笑道:“是我的错,以为你之前戴得太紧了,就擅自作主把护腕调大了些。既然不适合,那我帮你调回去吧?” “不用了。”缩在被中的少年只露出一双眼睛,显然把医师方才安慰的话当了真,“大点就大点,反正我在长身体的阶段,说不定过段时间戴着就正好了。” 白术轻轻抚摸着少年乌黑的头发,笑容中暗含着难以令人察觉的满意。 云苓这时也没有顾念什么摸头会长不高的忌讳,如同一只乖顺有猫德的小猫,任由他的指尖穿过发丝。 匆忙赶来的药师阿桂打破了这和谐的一幕。 “白,白先生,外边有愚人众找您,说是之前交易的东西给您送来了。” “愚人众!”乖猫咪瞬间炸毛,从床上弹了起来,“交易?” 只见他光脚站在床板上,四肢紧贴身后的墙壁,神色紧张地扫视着屋内二人。 为什么身边的人总能跟这个走哪炸哪的反派组织扯上关系,一个死而复生的岩王爷已经够离谱了,别告诉他白术先生也有什么奇怪的身份…… 脑内的小天使与小恶魔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大战。 小恶魔:要是白术和愚人众做了危害璃月的坏事,要不要包庇他呢? 小天使:胡说,白术先生是好人,他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长有红色犄角的小恶魔恨铁不成钢地给了小天使一叉子,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了。 “是有关椰奶的交易。” 绿发医师上前安抚性地拍拍少年的肩膀,边顺毛边将他从墙上薅了下来。 “之前钟离先生和旅行者购买「永生香」时,是由愚人众的「公子」结账,为了交易能顺利进行,他提出能帮忙建立椰奶的快速供货渠道,现在大概是椰奶送到了吧。” “是椰奶啊……” 听清事情的缘由后,少年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回了床上。 “难怪您要跟愚人众打交道,自从须弥沙漠的供货链断了以后,七七是很久没喝到椰奶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 医师起身时停住,又嘱咐了一句:“别跟上次一样悄悄溜走。” “知道啦——” 白术离开后,云苓打开玩家论坛,好奇地点入了有关「永生香」的剧情剪辑。 【神他喵的椰羊产椰奶,震惊我一整年】 【爷,派蒙,钟离三脸懵逼】 【真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看着七七向旅行者众人一脸天真地讲述椰奶是由“椰羊”产出时,云苓不好意思地咬住了指甲盖。 因为这就是他曾经拿来逗七七的玩笑,虽然他后来也有说明真相,但明显七七只记住了“椰羊”…… 【在?一支香三百万摩拉,抢劫否?】 【《乍一听》《没什么》,钟离你倒是自己付钱啊】 【派蒙和钟离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mhy从哪找的文案鬼才】 【本以为云苓的奸商属性来源于白术,但仔细一想这小子压根没学到白术的神髓,九十九万到六十六万能叫打折吗?三百万变两百九十九万才是打折的艺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 不卜庐外。 “仿品……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交易值得上一张真正的百无禁忌箓,毕竟你们已经在璃月达成了目的,不是吗?” “白先生,你是璃月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契约」的内容应当是等值的,而你处处保留信息,不肯说出秘密……这样的合作,值不上一张真品。”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社会性死亡 免费阅读.[.aishu55.cc] 天权星 云苓在不卜庐安稳地住了两三天,日常是喝药,和长生吵架,喝药,陪七七分拣草药,喝药…… 即使他觉得自己已经痊愈了,但白术还是坚持让他多调理一段时日。 “你需要的是休息。” 医师在百忙之中扔下了这句话,还特意吩咐阿桂照看好少年。只可惜这一次他的小病患也没能遵守医嘱。 因为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 “云苓小兄弟。” 在大灾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教头逢岩出现在了不卜庐的前厅,他没有穿那身千岩军的铠甲,手上提着礼品,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中年大叔。 “您找白术先生吗?” 趴在前台摆弄药捻子的少年似乎要睡着了,看到来人才勉强支起了脑袋。 “不太巧,先生最近不在不卜庐。”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指向正蹲在药房里埋头整理的实习药师,“如果要抓药的话,阿桂可以代劳。” “不,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也替上面的大人物带了句话。” 逢岩笑着将果篮搁在一旁,从怀中掏出一张请帖。 “凝光大人正在琉璃亭等你。” - 璃月人向来以勤劳著称,不过几天的工夫,城内的主要街道就大致恢复到了灾前的模样——繁荣且热闹,充斥着叫卖与闲谈。 除去砖缝里的积水和那些还没来得及修缮的房屋,云苓几乎找不到那场大水来过的痕迹。 “瞧一瞧,看一看,孤云阁打捞起来的宝贝,给钱就卖——” “这水一淹啊,什么鬼怪都跑出来了,我昨晚趴在窗边,瞧见街上有一白衣女鬼在乱逛。” “什么?您说从天上掉下来怎么可能不坏?这不是显得这花瓶结实,品质上等嘛!” “各位客官,您瞧我这……” 黑发少年跟从逢岩穿过熙攘的人群,边走边举起手中请帖。在阳光的照射下,细腻平滑的纸面上透出了玑衡仪的暗纹。 天权星……帝君“故去”后璃月的头等角色。 能得到面见此等人物的机会,一般商人只怕笑得合不拢嘴了,但云苓此时的心情却是复杂的。 一路走来,回忆完最近的经历后,凝光找他的原因并不难猜。 毕竟直到现在,总务司的告示牌上还挂着招工启事,计划在新一批商船抵达前拆去码头前矗立的岩墙。比起这个,其他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显得鸡零狗碎起来。 想到岩墙的少年有些不安地咬住了拇指的指甲盖,侧脸看向身旁的千岩军教头。 “逢岩大哥,你说凝光大人这次找我,究竟是……” 他担心自己几天前对岩元素的莫名操控会被误认为使用了「邪眼」。 「邪眼」是由愚人众开发的一种外置魔力器官,可以看作盗版神之眼,能令原本没有神之眼的普通人操控元素力,但因其使用后会对人体造成巨大反噬而被其他六国视作禁忌,拥有者也会被当作与愚人众勾结的不法分子。 “小兄弟不必紧张。” 逢岩捋着下巴上蓄起的一小撮胡子,和善地笑道:“若是坏事,那此行的目的地就不会是琉璃亭了。我想凝光大人也是想结识一下你这位拯救璃月港的少年英雄。” “不敢当不敢当。”少年惊恐地摆手,头摇成了拨浪鼓。 真正挡住魔神之怒的根本不是他的「风」,甚至不是来自某位退休大爷的「岩」,而是那道神秘且寒冷的力量。 还有,他其实是认识凝光的。 这种认识还不是单方面的。别看云苓现在是个兜比脸干净的小穷光蛋,他和富婆姐姐的人生轨迹可不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甚至曾经一度交织在了璃月的街边。 第一富商凝光曾是个鱼贩,这在璃月并不是秘密。很难想象如今在七国商界叱咤风云的她,曾赤着脚一路从瑶光滩走到南码头,叫卖自己钓的吃虎鱼。 权力真的会把人变得面目全非吗? 坐在客座的少年紧捏着镶玉的象牙筷子,局促地盯住桌前的餐盘,不敢抬眼看向主位上的人。 小时候,云苓是很敬佩这位天天赶早市的大姐姐的。她很会钓鱼,更会卖鱼,每天清晨天还没亮,就会拉着一板车活蹦乱跳的吃虎鱼来到城里贩卖。 云苓那会儿最爱做的事,就是起个大早,往她的小摊旁一蹲,眼巴巴地看着她凭借一口伶牙俐齿,将鱼全数卖掉。 大姐姐忙归忙,偶尔也会注意到身旁时常有个蹲蘑菇的小不点,最后一次出摊时还送了他一条大到需要抱着走的吃虎鱼。自那之后,她的摊子就消失了,听大人说她是去做了生意。 什么生意能比卖鱼有趣?当年小小的云苓抓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而当凝光成为七星之一的消息传遍璃月后,他才明白她后来做的生意要比卖鱼厉害太多了。只是那时,已经没人再敢提起她曾在街边贩鱼的往事了。 “多年不见,你还是那副小孩性子。” 坐在长桌尽头的女人身着一袭华贵的凤纹旗袍,双臂以长长的袖套包裹,手中夹着一杆烟枪。 云苓偷偷抬头瞄了一眼,与他对上视线的女人更是掩不住嘴角那抹神秘优雅的微笑。 只见她以所戴的黄金甲套抵在唇下,饶有兴趣地回以打量的目光,吓得他差点没把筷子甩飞出去。 他的眼神难道这么露骨吗,为什么瞄谁谁发现啊! 内心的猫猫飞快舔好了被吓到炸开的毛,现实中的少年也板正了身子,将双手搭在膝上。 他知道凝光正在看自己,索性口水一吞,心一横,大着胆子看了回去。 主座上的女人显然还没到一般人想象的掌权者的年纪,年轻的外貌与成熟的气质为其平添了一份独有的魅力。 从服饰上看,不论是佩饰妆面还是那一袭金线织就的旗袍,她的打扮都是合乎璃月第一商人,不,应该是合乎天权星标准的,雍容富贵,华美而不显艳俗。 除了那一头标志性的白金色长发,云苓在她身上几乎看不见任何过去的影子。 “怎么,在找你的卖鱼阿姐吗?”优雅的女声从主座传来。 被戳破了心事的少年紧张地踩住了椅子下的横杠,还隔着鞋底抠了抠,偏过脸去不敢再看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天权……大人,我没有……” 眼看少年憋不出话脸都要急红了,凝光脸上的笑意终于溢出了唇角。 “呵呵,从前蹲在我摊子边上的时候,你可没那么胆小。你我也算是故交了,不必一口一个‘天权大人’。” 听见凝光没有避讳往事的意思,云苓小小地松了口气,但因面而来的又是一个难题。 他该这么称呼凝光? 大姐姐和阿姐是不能再喊了,未婚的话…… 他轻声喊了句“凝光小姐”,对面的女人应允了他的称谓。 “看来我还没到做阿姨的年纪。” 这句话无疑令她周身那股难以接近的上位者气息消散了不少,少年的手也重新放上了桌面。 “您这次找我来,是为了那堵岩墙吧?” “你猜的不错。”凝光微微颔首。 “那场大战中,我驱使群玉阁与众仙一道在海上正面迎击漩涡魔神,并不在城内内。事后,当我的探子告诉我,是你释放了那堵高墙保护璃月港时,我不免感到欣慰,还有感谢。” “可真正拦住海啸的不是我,这感谢从何谈起……” “如果你把我的感谢理解为——对你拯救璃月港的感谢,不算对,也不算错。我的感谢还包含了私人方面。” 主座上的女人把玩着手里的烟枪,黄花梨木柄一端所系的穗子随她的动作轻轻晃悠。 “在商议应敌对策时,我就对璃月港受袭有所预测,连带着在璃月码头附近部署了一系列的防御工事。” “所以那个「冰」,是您事先安排好的吗?” “不,我布置的是一些修复仿制的仙家仪器,还远远达不到封冻近海的效果。” 少年眨眨眼,瞳孔中闪烁的疑惑更深了。 “呵呵,别着急,你不是想知道我感谢你的原因吗?” 只见凝光轻轻拍击掌面,数位手捧餐盘的侍女鱼贯而入,大量少年连名字都没听过的菜肴被摆上长桌,只是此时他的注意力很难集中在吃食上。 “我有很多身份,但终究还是个商人,商人的特性自然是重财。当日若不是你建立了那堵高墙,只怕那未知的援助还未到来,我的布置就被启动了。仙家的东西……哪怕仿制都是一比很大的开支。” “所以,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地方吗?比如结清你在北国银行的债务……” “凝光小姐——” 少年放下还夹着肉片的筷子,站起身来打断了她所列举的“回报”。 只听他深深吸了口气,艰难道:“我那日的行为完全是出于冲动的。我很清楚自己那点力量根本拦不住海啸,但我还是无法做到放下大家逃跑,这不是为了回报,这是……我……反正每个有能力守护璃月的人都会这么做。” “何况我能使用的只是「风」,岩墙也不是靠我的力量建立的。事先说明,我没用邪眼,也不知道岩元素从哪来的,或许是地脉的力量。”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出手的是某位退下神位且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钟离先生,但介于人家又是诈死又是给自己上坟……还是不要打扰他的退休生活比较好。 “呵呵,怎么说着说着还站起来了,搞得我好像要逼良为娼一样……我只觉得你未来大有作为,想在你身上进行一笔投资罢了。” 发表完一通“激情”演说的少年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瘪回了自己的位置。 “别安慰我啦,我知道是您看不过昔日的小屁孩穷困潦倒,但我现在又不是毫无收入,自己欠的债当然要自己还啦。” “我很欣赏你的这番言论,只是……”主座上的女人偏过头,看向烟枪垂下的穗子,“你为什么接受了‘卖鱼阿姐’的鱼,却不肯接受‘天权凝光’的好意?” “我喜欢孩子,也会用他们作为我的「耳目」……璃月港内,许多与你年纪相仿的孩子都对我抱有怀疑……” “那么在你眼中,我的形象也是个糟糕的大人吗?” 她保持着天权星高高在上的姿态,朱红色的眼瞳中却隐藏着旁人未曾触及的情绪。 云苓被她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糟糕的大人? 站在被她的雷霆手段击溃的同行的位置来看,她的确是糟糕透顶的对手,站在璃月政客或外国使团的位置看,她也的确是无孔不入的糟糕敌人。 但在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眼里,凝光只是个会给好吃的,会对他们笑的大姐姐而已。 最终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凝光也没有深究。 云苓并不觉得她是个糟糕的人,虽然许久未见,但几年前他与奸商老赵的官司引来的大人物就是凝光,她因此事修改了许多法条上的漏洞,巩固了璃月的商业秩序,肯定是为大家办了好事的。 之所以不回答,是因为凝光所要的答案并不在于他。 沉默间,少年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 “你瞧我,太久没见面,不知不觉话说过头了,连菜冷了都不知道。”凝光笑着示意他拿起筷子,“这些菜肴凉了就不品不出其中味道了,快吃吧,不用管那些餐桌上的礼数。” 小饿鬼暗骂肚子不争气,伸手拾起了艺术品般的筷子,夹了块不知名的肉片快速嚼巴了两下。 然后他的脑内就自动播放起了中华小当家的BGM。 “乾坤摩拉肉……呵呵,你可真有眼光。”凝光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她像饭局的旁观者,就这样看着少年一筷子一筷子将菜送进嘴里,然后露出幸福的表情。 这很有趣不是吗? 见少年吃的差不多了,凝光悠然道:“吃了我的饭,帮我一个忙很划算吧?毕竟璃月有句话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咳咳!”刚一杯茶下肚的云苓差点噎住,“您需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吧。” “对于那股冰封海啸的力量,我希望你可以和旅行者联手调查。” 衣着华美的女人十指相对,双手搭成了尖塔的形状。 “你是最正面体会过的,应当比我的部下更容易寻找到那个出手的幕后之人。” 云苓直接答应了,这事即便凝光不提起他也是会调查的。 “还有一点。” 凝光无名指上佩戴的甲套磕打了一下桌面,留住了正欲离去的少年。 面对少年不解的眼神,她的声音轻柔而低沉。 “还有一点,云苓。你要小心一些……身边的人。” 这是又要叫他小心希尔先生吗?少年乖乖点头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他……” 主座上的女人停顿片刻,只为他留下一句“人心难测”。 待少年踏出琉璃亭后,候在一旁的心腹才迎了上来。 “凝光大人,您对他似乎很特殊。” “特殊?也对。他是我功成名就前认识的孩子……他最后一次收下的鱼,是我不带有任何目的性的礼物。” “现在的他长大了,那时的我啊,也走远了。”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天权星 免费阅读.[.aishu55.cc] 寻人 【打完奥赛尔之后竟然还有一段剧情,璃月的主线好长,不过有原石就行】 【云苓到底什么时候进卡池啊,爆料也没个准的】 【囤了个小保底,要是强度在线就冲了】 【现在各国高层都默认旅行者是免费劳动力了吗,玩家的确拿到了原石,但旅行者得到了啥,有关血亲的消息是一点都没有啊】 在凝光选定的接头地点,顶着满头气泡框的旅行者四下张望,寻找着任务对象的身影。 倒是跟在身后的派蒙一眼就锁定了目标,挥舞着小手飞了过去。 因为与形形色色的路人相比,他们的任务对象实在是太显眼了。 “云苓——” 坐歪脖子树上的少年闻声抬起头来。 人们看向他的目光难得是自下而上的。首先进入旅行者视线的是两条于半空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的腿,再是搭到胸前的黑色长发,以及那张因使劲吹叶子而憋得通红的脸。 一刻钟前,百无聊赖的少年从树上摘下了这片叶子。以前他经常看见有水手用叶片吹出逗女孩开心的小曲,可到了他手上,叶子都被嘴抿出一个豁口了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见等的人到了,少年丢掉叶子,从树上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了地面。 【快!快把叶子捡起来!我回去泡水喝三年】 看到这条逆天发言的云苓双腿一软,差点没顺着惯性跪到地上,刚站稳身子就发现旅行者和派蒙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为什么都这么看着他? 要是玩家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会回上一句【当然是因为你好看啊】。 作为未来可操控的自机角色,少年外貌的出众玩家是早有领会的,但这次叫他们感叹的是他今天的一身新衣服。 束起长发的头饰由原本的系带改换成了精巧的发冠,水墨绿的外衣里是一件金线装饰的黑色长袍,通过两边的开叉,隐隐可见下身所穿的是与袍子同色的短裤,胸口透出的青绿的里衣,与白玉长命锁相映,十分贵气。 若是懂行的人在场,很容易就能从用料和裁剪看出这套衣服出自凝光的私人裁缝之手。 想到这个,云苓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流苏状的耳饰。 平常又是摆弄颜料又是跑委托,如果不看那两件首饰,他穿的就是璃月最普通的服饰,第一次见旅行者前,还是为了不让纪芳忧心他过得不好,才特意穿了莺儿做的衣服。 大概是凝光觉得他穿得过于朴实,还没等他走出琉璃亭,就吩咐裁缝围上来给他捯饬了一番。 虽然裁缝小姐的手很快,但别以为他看不见服装设计图下面叠的是一件女式旗袍的草图……不过也无所谓啦,上辈子读美院的时候他什么没穿过。 待玩家收回赤裸裸的目光后,云苓朝着二人露出了标准的友好笑容。 “你们好,继拯救蒙德后,又拯救了璃月的大英雄。” “嘿嘿,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啦。”被夸了一句就找不着北的小精灵在空中转悠了一圈,“不过旅行者还是很厉害的,是说是吧旅行者?” 云苓将目光转向玩家。 【看到云苓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这个衣服好白,好长,prprpr】 【是穿新衣服的老婆,可爱,超了】 【云苓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你已被我看中,马上放下羞涩与我结婚!】 【这是什么?云苓,超一下!】 一大批超人强言论的涌入,让没办法关闭气泡框的少年恨不得自戳双目。 每次这群玩家的心理活动都跟色中饿鬼一样,可怕的很,但他到底也生不出多少脾气,只当是自己上辈子画同人本子的报应来了。 浏览着玩家们内心的虎狼之词,他突然起了一点坏心思。 谁说只允许玩家调戏角色了? 少年嘴角的笑变了味道。 只见他笑眯眯地冲旅行者招了招手,待后者不明所以地靠近后一个抬腿将他咚在了树上,用力之大使老树簌簌落下几片叶子。 “云,云苓你要对旅行者干什么啊!”小精灵捧住脸蛋,身体惊讶地向后倾倒。 少年在派蒙的惊呼声中凑近了旅行者,当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时,他朝旅行者金色的睫毛轻轻吹了口气。 “有被吓到吗?这是我新学到的捉弄人的方法。” 由于身高相近的缘故,少年抬起的腿只达到了旅行者肩膀以下的位置,外袍成功将不该露的地方遮了个遍。 【卧槽mhy你好会】 【脸部建模是真滴优越啊我的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把腿抬高一点,我恨你狗策划】 【笑死,卡了建模,里面还是条打底裤】 【跟谁学的?妈妈不准你这样!】 【突然希望你是四星了怎么办,至少我捞的到而且还有邀约可以做呜呜呜】 【阿门,这是个12+的游戏,我要克制……不管喽,姐姐我啊怒然大勃了呢】 这就对了,他要的就是玩家这种想看看不到,心里直痒痒的感觉。至于后面那些更加不穿裤子的言论,他想他需要重新学会适应。 “捉弄的好,下次别捉弄了。” 本名为“空”的旅行者音色温和,说起这样的台词奇怪中又带着点合理。 毕竟是玩家操控的嘛,可以理解。 “好啦,不逗你了。” 少年简单地整理完衣摆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摆出了谈正事的架势。 “关于凝光小姐委托调查的事,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派蒙摸摸小脑袋,“听凝光说云苓当时就在璃月港,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一点吧。” 云苓摊手道:“我也没什么线索,不过我认为我们首先要弄清楚,冰封海啸的力量究竟源自仙人还是拥有神之眼的人类。我个人是偏向前者的,因为在我的认知里璃月港里没有几个人类能操控那种规模的力量,更别说还要加上冰元素这个前提。” “可是仙人当时不都在群玉阁上吗?” 派蒙报了几位当时在场的仙人的名号,少年摩挲着下巴,思索道。 “或许是隐匿于山林的仙人?又或者那道力量确实源自人类,只不过是我不曾知晓的人,比如外乡人之类的。” “有道理,那云苓认为该从哪里开始调查呢?” “仙人的话,一些古籍里应当会有记载。人类那边……大概要去总务司翻阅近几个月来的卷宗。” “总感觉很难找的样子。” 派蒙苦恼地拨动着头顶的小王冠,小声嘀咕道:“我们真的有必要去找那个人吗?你看他做了这么不得了的事,却连个名字都没留下,说不定就是不想有人找到他。” “确实有这种可能,但在没找到那个人之前我是不会放手的。” 黑发少年替她扶正了王冠,语气坚定。 “我们璃月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知恩图报。要是没有他的出现,铸造高墙所需的元素力能吸走我大半条命……所以找到那人不仅是璃月港的事,也是我的事。” “云苓……” “好啦,其实我也不喜欢查资料,方便起见,不如去问问相关人士吧?” 旅行者耳中,少年一转严肃的口吻,这般贴心地提议道。 - 月海亭内。 “甘雨小姐,请问在您知晓的仙人或人类当中,有没有符合我描述的人选?” “唔,仙人……抱歉,我知道的仙人大多在那时赶往群玉阁了。” 海月亭的秘书小姐仿佛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休息,即便会客时也抱着一沓厚厚的文件。 “如果是人类,我师傅的一位弟子倒是与你的描述接近,不过她常年在山上修行,多半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甘雨师傅的弟子?那不就是甘雨的师妹嘛,为什么要绕到留云真君那一层去呢?” 头顶麒麟角的少女听见派蒙的小声吐槽,一下子羞红了脸:“请不要这么说,虽然我与她师出同门,但并不能说是熟悉……” “多半?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的。” 一旁的少年还在咀嚼她刚刚话中的信息,吓得甘雨又转向他连连摆手。 “不,不是的。她若是下山,师傅定会找我讲述她小时候的故事,但这次师傅什么也没说……” 云苓在秘书小姐的表情中捕捉到了几分不自在,礼貌地没再追问下去。 接下来,他们又陆续走访了几位在码头谋生的商户与水手,收效甚微。 大多数人在场之人的确都切身体会过那一阵极致的寒冷,但对于力量的方向与来源,也都说不出个大概。 “找了半天一点线索都没有……既然路过了万民堂,不如先吃顿饭再继续找吧。” 正值饭点,馋虫小精灵被店里飘出的菜香勾得一步路都飞不动了,其余二人也由着她,一前一后进入了万民堂。 “呦,这不是前些天大展身手的几位英雄吗,找个空位自个儿先坐哈。” 给邻桌的客人端上菜后,卯师傅拍了拍围裙,乐呵呵地笑道:“菜单就不给你们了,我万民堂什么菜好吃云苓这小子比谁都清楚。” “那就先来道水煮黑背鲈鱼吧,之前说好请派蒙吃的。” 少年点了几道菜,并豪气地表示这顿他请了。 “云苓那么穷,我们让他请客是不是不太好?”派蒙面向旅行者,旁若无人地道出了她的担忧。 这种大声密谋的行为明显不是个好习惯,她的牢骚被坐在对面的当事人听了个清楚。 “我都听到了哦。”少年把碗筷分好,朝二人眨眨眼,“我现有了赚钱的路子,偶尔宰我一顿没关系的。” “可以透露一点点生财之道嘛,派蒙也想请旅行者和云苓吃饭!” “抱歉啦,这是秘密。” 【有猫腻】 【有问题】 【一般这么说的都不是什么正经渠道,不会藏刀子吧?策划的尿性我可太熟了】 确实不是正常渠道。 要是告诉玩家他在论坛上挣的是谁的钱,哼哼…… 没一会功夫,热腾腾的菜就端了上了桌,派蒙不客气地扑了上去,旅行者也略带别扭地举起了筷子。 从琉璃亭出来后肚子一直很饱的少年吃不下东西,就默默支着下巴看二人组干饭,卯师傅见状拍了拍他的椅背。 云苓不敢当着一位大厨的面说刚去过别家饭店,只说是已经吃过饭了。 “你小子,饱着肚子来像什么样。” 卯师傅不赞成地皱起粗眉,曲起食指敲了敲他的脑袋。 “前两天逞英雄好玩吗,听说又躺进不卜庐好几天……是很勇敢,也有男子汉的样子,但该夸是一回事,该骂又是另一回事。” “嘿嘿,下次会注意安全的……对了卯叔。” 想到身上带了任务,少年换了个坐向,趴在椅背上专注地与卯师傅交谈起来。 “我想向您打听个事儿,最近店里有来过什么奇怪的客人吗?” “你不就是吗,吃过饭了还来我这看别人吃饭,多奇怪。” “您别拿我打趣,这是要紧的正事。” “嗯……奇怪的人,我想想。” 卯师傅望向店外人来人往的大街,回忆道。 “因为请仙典仪,这段时间的客人比平常多了不少,什么写论文的学生,求好运的商人都有……但最奇怪的,肯定要数那位至冬来的客人了。” 少年瞪大双眼,一个长长的名字脱口而出。 “希尔德里克先生!”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寻人 免费阅读.[.aishu55.cc] 北国银行 “如果你说的是那位银色头发的先生,八成就是了。” 万民堂的大厨摊开宽厚的手掌,神情有些纳闷。实际上,至冬人独特的点菜方式为璃月港的诸多高级厨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昨天我在早市遇见新月轩老刘的时候,也谈到了这位客人,说他每一次来都要点上十几道菜,前段时间可让我这位老伙计跑断腿了。” “新月轩的十几道菜,那得多贵啊……” 挂在椅背上的少年想象着那些摆盘精细到强迫症的菜品,只感觉钱袋一紧。 听他这么一说,卯师傅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贵算得上什么,好吃才是最要紧的。那天下大雨的时候,这位客人还坐在我们万民堂不肯走呢。” 高高翘起的椅子腿砰地落回地面,把一旁派蒙好不容易夹起的水煮鱼片震回了碗里。 “云!苓!” “希尔先生那时也在城里?” 云苓顾不上跟派蒙道歉,麻溜地支起上身跪坐在了椅面上。他紧紧盯着卯师傅的双眼,激动地咽了口唾沫。 因为他记起了至冬人胸口悬挂的那枚神之眼。 像冰一样幽蓝。 “是啊,那会儿雨很大,路上还漫水,客人们早就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他一位还坐着。喏,就坐在那边那个位置。” 少年顺着他锅铲所指的方向瞅了一眼,那是个靠窗的座位,如今是空着的。 “雨当时下得那叫一个大啊,连香菱都专门赶回店里搬这些瓶瓶罐罐……我告诉那位客人璃月怕是要变天了,让他跟着千岩军撤离的队伍走,但他不仅不走,反倒是让我放心把其余菜端上来,还说什么这座城市很好,一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后来水涨上来了,我离开时看见他还坐在店里吃饭……说起来还有一件事也比较奇怪——水退下以后,店里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都没被冲走,也没有泡水的痕迹,所以开业的比别家饭馆早,可没把我那些老伙计眼红死了……” 卯师傅眉飞色舞地比划着老对家嫉妒的嘴脸,沉浸在走了好运的喜悦中。另一边的云苓也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 如果希尔先生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那么夜兰她们就不会把他当作不可接近的敌人了吧? 想到自己可以就此摆脱被夹在中间的窘境,少年已经开始兴奋地计算起要花费多少摩拉请恩人吃饭了。 “旅行者。”他为吃饱喝足的二人递上手帕,“我想我们的一号目标出现了。” 当他将猜想和盘托出后,派蒙捂住嘴“咦”了一声。 “可是,可是愚人众的船队几天前就走了呀。如果云苓说的那个人上了船,我们岂不是永远都找不到他了吗?” 派蒙的话如晴天霹雳般劈在了云苓身上,那双因震惊而瞪大的眼睛颤动着,活似一对蓝绿色的玻璃珠。 “前几天就走了?” “是呀,愚人众的阴谋被戳破以后,大家都很不欢迎他们,没过几天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这么重要的消息他居然现在才知道…… 想到自己甚至没有归还那件白色的斗篷,云苓如同一个瘪了气的气球,懊恼地扑倒在了桌上,用胳膊将脑袋团团圈住。 船队离开时他正好在不卜庐养病。 “别这么沮丧嘛。” 派蒙见付钱的大好人情绪低落,慌忙凑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道:“说不定,说不定那个人就像派蒙一样非常喜欢万民堂的水煮黑背鲈鱼,没跟船队回去呢?” 她的安慰是有效的。顶着小猫批脸的少年“噗”地笑出了声,显然是被这番天真的发言给逗乐了。 “你说的有道理。” 门外,有车轮轧过石砖,溅起大雨残留在地上的积水。 调查三人组托着下巴,以同一个姿势望向窗外。 透过万民堂的锅碗瓢盆和吃虎岩密密层层的屋顶,散去阴霾的蓝天之下,港口拆除过半的岩墙与往来的船只隐约可见。 “事到如今,也只能祈祷希尔先生没离开璃月港了。” -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少年压低的声线中带着几分犹豫。 经过旅行者和派蒙的一致推断,待在璃月的至冬人永远绕不开的地方就是这里。 望着上书“北国银行”四个金色大字的牌匾,云苓咽了口唾沫,脑袋乱糟糟的。 北国银行储备的摩拉比黄金屋还多——这样看似夸张的民间流言,实际上并非空穴来风。作为全璃月唯一一家非本土银行,它的画风壕无人性,做派更是无一不彰显着雄厚的财力。 就像他们面前这扇气派的大门,用料上乘,雕花精美,很好地融入了璃月本地的风格。但站在门口的云苓非但没有感到亲切,反而心生抵触。 上一次造访,他还是被债务处理人架着过来的……这里工作人员们品味糟糕的面具和硌屁股的板凳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放心吧,进去以后我们负责谈话。” 旅行者知道少年欠了银行一大笔钱,仗义地表示交涉的部分由自己出面。有身负击败执行官战绩的他在场,谅那些不讲道理的讨债人也不敢把少年拎过去问些奇怪的问题。 “咳咳,那就劳烦二位了。” 得了承诺的云苓这才轻轻咳一声,拍去衣上不存在的尘土后,放心跟在旅行者身侧迈入了北国银行。 随着一道道大门的敞开,他边仰面打量着银行内部的装饰,边在内心发出了穷光蛋式的感叹。 璃月的银行圈向来是排外的,能挤进圈子强势分走蛋糕的北国银行在排面上自然不会吝啬,从外到内的布局皆出自名家之手。 从前来的时候,他只能盯着讨债人制服背后的花纹,暗暗祈祷这群大爷能让自己安稳地把本月的欠款还掉,能有一次不整幺蛾子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还有心思打量这儿的装潢。 如今这么仔细看去,北国银行倒的确能称得上一句“金碧辉煌”。 大厅所用的木料是统一的深色,古朴中带着沉闷,很容易造成一种昏暗的感觉,非常需要亮色烘托。而将整个空间照亮的并非头顶的那盏古雅的六角灯笼,而是壁画和柜子上装点的黄金。 能照亮整个大厅的黄金值多少摩拉?云苓不知道。他的双眼已经快被抽屉把手上的金光闪瞎了。 不论在地球还是提瓦特,银行建造保险库的逻辑都是相同的——能多隐蔽就建多隐蔽,恨不得把宝贝埋进地下十八层。而他目前所在的这座银行却直接把大厅当做了金库,墙面上布满了装有财物的格子柜,安保看上去比不卜庐的药房还松散,仿佛零元购的天堂。 这么布置可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信任璃月人民的道德水平,北国银行的方方面面都体现着至冬对武力的绝对自信。 在他们核善的行事作风下,盗宝团之类的不法团体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抢北国银行还不如抢黄金屋。 触怒总务司的下场顶多是蹲几年笆篱子,惹了北国银行嘛……这样的勇士已经在阴间摇号投胎了。 按照客户经理安德烈的说法,为了迎合璃月人的喜好,他们在装修时特意入乡随俗地采用了本地风格,请的也都是璃月本地的工匠,但即便做到这个份上,璃月人对他们的仇视仍旧只增不减。 这话说得不太准确。 璃月居民对北国银行的恶意其实并不大,只有同行和总务司担心他们远低于本地钱庄的贷款利率会破坏市场秩序。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北国银行带动的璃月银行业的内卷现象是喜闻乐见的。 不过至冬人建的银行也不可能是什么惠民利民的慈善机构。他们对劫匪有一套,对客户也有一套。 常年蹲在大厅角落讨论要不要借钱的商人们,对北国银行的运营理念有这样的说法:在这群至冬人眼里,存钱的是大爷,要供着,欠钱的是催债对象,要撵着,还不起债的是死人,可以在深山、大海和魔物的老巢中任意挑选一个人生归宿。 想到这里,云苓庆幸地捂住了心口。 他至今能在璃月正常生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被归类在了第二档名单里。 别看他欠的两亿摩拉像个天文数字,根据购买力计算,大约四十摩拉才能抵上一元地球老家的软妹币,区区五百万元对哪家银行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更别说北国银行了。 现在有了论坛上的收入,等把钱还清了,云苓发誓说什么都不会再跟北国银行扯上关系。 此时,走在前头的旅行者已经和一位高层负责人搭上了话。 “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希尔德里克的人吗?” “希尔德里克……哼,从没听说过。” 负责人冷哼一声,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屑,连一直猫在旅行者身后的云苓都听出了几分莫名的愤怒。 银发小精灵凑到旅行者耳旁嘀咕道:“我觉得他在说谎。” 那可不,负责人身上的怨气都要实体化了,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出他和这个名字的主人相识,而且存在龃龉。 摆在玩家面前的对话选项有两个。 “老实交代,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以及“其实我们是来找这个人麻烦的”。 前者暴力胁迫,后者顺意诓骗。看似不同的选择通向的是相同的结局,不管选哪个,负责人的回答都是一句冷淡的“不认识”。 “啊,可恶。那句璃月话怎么说来着?这个人简直是盐进……油不进!” 派蒙使用了技能「跺脚」,敌方「HP-0」「剩余HP:10」。 旅行者无奈纠正道:“是油盐不进。” “知道啦!”派蒙害臊地捂住他的嘴巴,“这个油,油盐不进的人到底在隐瞒什么嘛,不肯说就算了,干嘛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希尔先生的出手破坏了愚人众的计划吗?”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坐实了希尔先生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黑发少年摸摸下巴,提议换个人问。 要是仅因负责人的不配合就放弃这一环线索,未免太可惜了。 三人在大厅中一阵张望,最终云苓的目光锁定在了前台。 “下午好,叶卡捷琳娜小姐。” 宽敞的木质台面边缘扒上了一双指头圆润的手。 “欢迎来到北国银行……唔,是你啊,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为您提供大神 尖帽子狗 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快更新 北国银行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9 章 同居邀请 接待员小姐看清来者的面孔后,轻车熟路地掏出一沓账本,翻到了记有他账目的那一页。 “距离上一次还款才过去了四天,今天是有别的业务需要办理吗?” “那个……”搭在台面上的两只爪子拘谨地合到了一块,少年眼巴巴的目光投向了柜台内侧,“我想打听一下希尔德里克先生的事情。” 听到这个名字,叶卡捷琳娜面具下的神色变了变。她极快往负责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挥手示意他降低音量。 “我们上头不喜欢这个名字的主人,你还是去别处打听吧。” “我就说那个负责人……”派蒙刚准备叉腰,就被三人扫来的眼神吓到噤声。 见有争取的余地,云苓自然不想放过这位比较好说话的知情者,于是使劲挤了几滴眼泪,发动专属技能「猫猫的请求」。 “叶卡捷琳娜——善良的小姐,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 敌方未能免疫伤害,「HP-9」「剩余HP:1」。 接待员小姐露在面具外的嘴唇微抿,显出几分的纠结。 暗中直呼有戏的少年继而做了个祈求的手势,搭配上那张颇受年长者钟爱的小脸,直接朝对方内心攒动的火苗泼去一盆汽油。 “拜托了,叶卡捷琳娜——他对我真的很重要。” 在那双湿润的绿色猫猫眼的攻势下,接待员小姐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扶住额头。 “真是败给你了。我晚上九点换班,你到时候去外面的连廊等我。” 【笑死了,为什么要给云苓的眼睛特写,已经截好表情包了】 【怎么能这么可爱,难道只有我想魂穿叶卡捷琳娜吗?】 【提裤子,不过如此】 【没想到啊云苓,看你浓眉大眼的,居然靠出卖色相套取情报】 【我证明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求我的,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他现在睡在我旁边】 “哇,她竟然真的答应了。云苓你是怎么做到?” 旅行者一针见血道:“派蒙,这叫美男计。” “你这人怎么凭空污我清白!” 【笑到肚子疼】 身为玩家载体的旅行者可以随意拨动时钟,变更日夜,但对原住民来说,一分一秒都是不可跨越的。 将再熟悉不过的璃月大街逛了个遍后,云苓赶在了约定的时间点与旅行者汇合。 “这边。” 接待员小姐冲集结在连廊上的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招了招手。 此时的她摘下了那半截愚人众标配的黑面具,展露出的是一张带有雀斑的年轻面孔。 “你们要找的那位先生身份特殊,具体来历我也不清楚,就说些我了解的事情吧。” 确保附近没人后,叶卡捷琳娜开门见山。 “他的确来过北国银行,还是「公子」大人亲自带来的,时间大概是船队抵达璃月港的那 一天。” “执行官「公子」……”少年提出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希尔先生也是愚人众的一员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在此之前我们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位人物。不过他跟「公子」大人的关系似乎不错,我听见「公子」大人和经理说,这位先生在璃月的一切开支都记到他的账上。” 【笑死,鸭头走到哪里都是钱包】 【愚人众第十一席执行官(划掉),璃月移动钱包+大怨种(打勾)】 【达达利亚,一位好善乐施的活菩萨(不是】 【哪个说sugardaddy的,给我滚出来】 “一切开支……” 云苓回想起初见那会儿至冬人被骗子们围堵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看得叶卡捷琳娜有些气愤。 “你那副担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们执行官大人账户里的位数可是多到令人炫目的,而且他们想得到什么根本就不需要通过摩拉。” 好奇宝宝派蒙发现了其中的盲点:“既然这个人跟「公子」的关系这么好,那叶卡捷琳娜的上层又为什么会不喜欢他呢?” 或者说,怎么敢不喜欢他呢? “还不是因为「公子」大人在璃月闹出的事情。” 提起这件事的接待员也有点头疼。 “如你们所见,执行官大人实力强大,有任性的资格,即使在大闹一场,把一个国家搅得天翻地覆后也能直接返回冬都,但留下的烂摊子……你们看到聚集在北国银行楼下的那群千岩军了吧?七星揪着黄金屋的事不放,驻留璃月的高层们光是处理外交事件就忙得焦头烂额,都恨死「公子」大人了,但他们又不敢对他本人做什么,只能把气撒在他的朋友身上。” 少年的拳头不自觉地捏紧。 “撒气?他们都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签那位先生寄来的账单呗,从「公子」大人离开的那一天起就不签了。” “那他这些天……” “或许还有点现金吧,反正我后来没见他回过北国银行。” 知晓至冬人处境艰难的云苓血压飙升。他实在没法想象希尔没钱用的样子,把那样一个胃口特别好的人饿上几天简直是酷刑,是谋杀。 “十分感谢你提供的信息,叶卡捷琳娜,你真是位善良的小姐。” 眼瞅少年嘴上说着漂亮话,脚尖却偏向离开的方向,接待员小姐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等一下,你不会要直接走吧?你们璃月不是最讲究等价交换吗,我说了这么多可是要报酬的。” “抱歉,差点给忘了。” 云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欲从腰间摸出钱袋。 “省省,你的账我每隔几天就要翻一次,有没有钱我还能不知道吗?” 遭到语言暴力的少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满眶贫穷的泪水没有技巧,全是真实的感情。 “那你想要什么?” 接待员小姐眨了眨眼:“你还记得那本《叶卡捷琳娜大帝》吗?” “……” ▇本作者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她口中的漫画是云苓在八重堂连载的作品,讲述了地球某位北方女帝的传奇一生。 为了不让故事显得过于天马行空,他对此还特意进行了本土化改造,导致不少人觉得叶卡捷琳娜这一角色是在影射至冬女皇,吓得“川上甜茶子”老师连发好几条公告表明漫画与现实无关。 “是的,那的确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 提及心爱的漫画,接待员小姐褐色的眼眸亮了起来,两颊的雀斑也随着她上扬的唇角跳起了舞蹈。 她这副与愚人众大相径庭的模样看呆了对面的少年,几年前那个杵在万文集舍发呆的女孩从层层回忆中浮现。 愚人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这个问题很难能说清。 但明晰的是,在提瓦特数百年的历史间,这个组织的成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他们统一穿戴那身漆黑的装扮,在大陆各处散布阴谋,犯下恶行,他们把恐怖的野望写在脸上,以冷血、强硬、邪恶作为自己的代名词。 “一群遍布七国的蝗虫。”有位璃月的大人物曾如此评价道。 如果当时的叶卡捷琳娜没有脱下那身愚人众的装束,云苓绝对不会主动迎上去攀谈,为她推荐合适的书籍。 “这位年轻的小姐想看点什么……你叫叶卡捷琳娜呀,很棒的名字……别老苦着一张脸,喜欢看漫画吗?我这里有一本漫画的主角也叫叶卡捷琳娜,是位非常厉害的女性……” 直到几个月后,云苓第一次迈进北国银行的大门,才知道那个边看边嘟囔着“我们女皇才不这样”的女孩的真实身份。 站在柜台后的叶卡捷琳娜全然融入了那身不近人情的套子里,态度冷淡地接待着每一位璃月商户,见他来了也只是略微惊讶地说上句“是你呀”。 她与北国银行众人的面容和喜怒都被覆盖在了相同的面具下,使人难以想象到那副千篇一律的外壳下包裹的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 当他坐在等候区凝望着叶卡捷琳娜处理事务时,也曾怀疑过初见时的多愁善感是否才是她的假面。 恍惚间,少年耳边传来了接待员小姐的声音。 “我想要你把这本漫画继续画下去。” “哎?” 感慨人生感慨到一半的云苓露出了茫然的豆豆眼。 他是稻妻畅销作画手“川上甜茶子”的事情分明没曝光,为什么…… “你误会了,我不是——” “急着否认前,不妨先想想我来自哪里。”接待员小姐轻飘飘地打断了对方还未出口的狡辩,“我的请求只有这个。” 她抚摸着肩头垂落的棕色发辫,双眸依旧明亮。 “我来璃月后学到了一句话——种善因得善果。我今天帮你,是为了回报你当初给与我的精神慰藉,那时我刚被调来璃月不久,陌 生的环境带来了迷茫……介于我的身份, 很多真心话是无法言语的, 但我必须告诉你,我真的非常喜欢你的作品,也很欣赏这位与我同名的女性,希望能看到她走向好的结局。” 这,这算是现场催更吗? 云苓压低脑袋,不知所措地盯着鞋面。 以往他的读者催稿,要么在评论区狂刷“太太饭饭饿饿”,要么就是通过八重堂寄一箱声泪俱下的信件过来,很少有面对面的情况出现。 那边接待员小姐的眼底氤氲着期待,这边“同意”与“拒绝”两个选项在云苓的脑海中疯狂来回跳转,几乎要把大脑处理器给烧坏了。 那句常用的“下次一定”憋在他的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被晾在一边的派蒙小声道:“他脸红了,头上好像在冒烟。” 旅行者赞同地点点头。一大一小不约而同地别开了视线,无视了当事人投来的求救目光。 【我也好想面对面地催太太产粮(拿起小皮鞭.jpg)】 【在我们这边,鸽子精是要被红烧的】 【修罗场都这么可爱,超了】 在鸽子本性与粉丝愿望的对撞下,少年口中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好”字。 “容我回去以后整理一下手稿。但画出来需要时间,我不能保证马上……” 他这副既可怜又为难的表情,引得旅行者头顶的文字又又又一次走向了奇怪的方向。碍于场合的严肃性,云苓只能尽量不去看它们。 “好的作品需要时间打磨,我倒也没有那么着急。至于你眼下着急的——看在你有诚意的份上,再跟你透露一点信息吧。” 双臂抱胸的接待员小姐附到少年身侧,用只够两人听见的音量道:“我下班前查了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的账单,除了吃穿用度和一些本地特产,他最大的一笔消费记录来自万文集舍。” “万文集舍?” 云苓不可思议地张开嘴。他倒不是惊讶至冬人有看书的雅兴,只是万文集舍这个地方跟“大笔消费”怎么看都挂不上边啊。 要知道一本书的正常定价才一千五百摩拉,就算买个二三十本也不一定能抵得上琉璃亭的一道菜钱…… 万文集舍这会儿不会已经易主了吧? 顶着满脑子胡思乱想,他告别了接待员小姐,准备回书舍看看。 “叶卡捷琳娜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呀。” 去往万文集舍的路上,派蒙一直叽叽喳喳的,嘴上说个不停。但眼看目的地近在咫尺时,头戴王冠的小精灵却说什么都不肯靠近了。 “那个,旅行者——我,我饿了!” 旅行者打量着她的小肚腩:“不是才吃过晚饭吗?” “我就是饿了嘛,饿得咕噜咕噜地叫,不信你听听……喂,你不会真的要听吧!” 派蒙见扯不动旅行者的肩甲,急得小脸通红,像个上足发条的玩具般围着旅行者团团打转。 “派蒙的肚子是个无底洞吧 。” 即便玩家的话很损,旅行者也还是那个从不拒绝派蒙请求的温柔搭档。向云苓赔罪后,小精灵拉着旅行者飞快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有这么能吃吗?” 被留在原地的少年想起了另一个食量夸张的人。 然后云苓就在万文集舍里看到了这位让他忧心了好一阵的先生。 - “纪芳姐,他第一次来是在什么时候?” 正在发愁的老板娘被柜台底下传出的声音吓得不清,起手就赏了少年一记爆栗。 “都多大年纪了还躲这里吓唬我。小时候看你身体不好没舍得揍你,臭小子,现在身板儿硬了就喜欢到处皮,到处皮……还老爱干危险的事情。” 好几天没见着云苓人影的老板娘可谓出离愤怒,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眼前这个三天两头出事的破小孩。 “起来啊,别逼我数一二三。” “别,别揪我耳朵。纪芳姐,我在蹲人呢。” “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店里有几个人能让你蹲。” “我要找的就是那边的那位先生。”满脸无辜的少年护着脑袋,往柜台外努了努嘴。 看着那抹与书舍格格不入的银白身影,纪芳狐疑道:“你认识他?” 听完至冬人见义勇为的事迹后,老板娘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不少,看向至冬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欣赏,顺带督促被见义勇为的少年上前道谢。 “那个……在感谢之前,我想先问问他是不是咱店里的大客户。” “大客户?谈不上。” “可是……” “可是什么,别老听人道听途说。那位客人请仙典仪前就来过,因为他独特的外貌,我记得很清楚。” 老板娘抵着下巴回忆道:“那天,除了几本旅行指南和一份《蒸汽鸟日报》,他还想买些至冬历史地理相关的书,指明了不要一般的大众读本,我就介绍他去了老陈的仓库。” 谈到自己的丈夫,纪芳不由得叹了口气。 “但老陈对书的宝贝程度你也知道,大概是客人看上了他那些珍藏,抠抠搜搜的不肯卖,最后估计没谈拢……后来这位客人每天都来,来了就一直待在那边的角落看书,晚上打烊了才离开。” 少年欲言又止地看向书舍的一角,默默捂住眼睛。 每天都来……看来希尔先生是真的没地儿去了。 “你啊,咋咋唬唬的,见恩人也不知道带点东西。”回答完问题的老板娘拎正了少年的衣领,轻轻推了他一把,“快去吧,道谢的时候记得嘴巴甜一点。” 云苓踉跄着出了柜台。 万文集舍的店面不大,纪芳这一推让他没了退缩的余地。 对于云苓的靠近,手捧杂志的至冬人没什么反应。他站在一处光线昏暗的角落,一页页彩色的纸张由修长的手指翻过,发出细小的声响。 见他没理会自己,少年将吃过的教训通通抛到脑后,改小心打探 为大胆观察。 来自至冬的希尔先生无论是皮相还是骨相都十分优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皮肤比他两辈子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要白,却神奇地瞧不出病态。长发是区别于肤色的银白,妥帖地绑在了颈后的位置,优雅矜贵,让他无端想起了西幻游戏中的精灵。 左看右看了好一阵的少年摸摸下巴,总觉得对方身上少了点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敏锐地观察到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在看书时总是微眯着的,雪白的睫毛下压,像极了上辈子他没戴眼镜抱着显示屏的样子。 希尔先生的视力或许不太好。 得出以上结论的云苓当然不会用这种不礼貌的猜测打开话匣。 只见他慢悠悠地从书架一侧走出,故作淡定地开了第一口:“希尔先生也喜欢这本杂志吗?” 从他的视角看去,杂志的封面中央印着一个大大的冒险家协会图标,想来是那本文风彪悍的《提瓦特游览指南》了。 “嗯。” “唔,第十二期……这期的内容应该是孤云阁吧?” 云苓背着手,有意将话题引向前几日那场魔神带来的灾祸。 他之所以猜孤云阁,也不是因为记性好,而是彩页漏出的那一角的插图正巧是他画的。 银发至冬人将杂志塞回了书架的空隙,用了肯定的语气:“你看过。” 少年笑得腼腆:“只看了几期。” 由于作者的思想过于前卫,他只浅浅拜读过自己参与绘制的那几期。 “你可以多看看。”不善言辞的至冬人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恰当的词汇,“每一期都很有趣。” “你每一期都看过吗?” 云苓有点惊讶。 别看《提瓦特游览指南》由正儿八经的协会出版,里面的内容与其说是指南,不如说是作者喝醉之后杜撰出的故事。 介绍璃月的几期还算规矩,讲述的是些美食和传说,但别的国家的那几期作者就开始胡说八道了,什么弄哭鸣神大社的宫司,炸伤天狗大将的翅膀……每一期都离谱到了读者会担忧作者人生安全的程度。 就说鸣神大社的宫司,那可是画在雷神风筝上的神明眷属,能在神眷面前自居老女人的作者难不成能有上千岁吗,怎么想都不可能吧。更别说其中还充斥着大量普通民众无法欣赏的爆炸美学。 所以这本杂志一般被当作博人一乐的厕所读物。 厕所读物……部分璃月人何尝不是这样看待他的画作。 在内心吐槽了他人作品的少年连敲几下木鱼,小声道:“那希尔先生觉得杂志里写的孤云阁,与真正的孤云阁差距大吗?” 如果对方是他要找的人,应当对现实里的孤云阁很有印象。 “站在码头上看,岩神造就的地貌的确与爱丽丝女士的描述一致。至于杂志里提到的封印与魔神,璃月人前几日都见过了。” “是啊,那可恶的魔神让璃月损失惨重,大部分建筑都泡了 水亟需修缮,听说旅店基本已经腾不出空房了,每晚的价格也贵的离谱……”少年咽了口唾沫,继续旁敲侧击,“这会对您这种外地游客的生活造成影响吗?” “没有影响,贵与不贵我都住不起。” 至冬人面色不改地承认了自己的窘迫,语气平静得就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丝毫没考虑颜面之类的问题。 真是意外的坦诚啊。 既然如此,不如…… 少年的眼珠转了两轮,就在他快要想好怎么开口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对方缺少的东西是什么。 “你的神之眼呢?” 他还记得上几次见面时,那枚冰蓝色的神之眼一直挂在对方胸口的位置,而如今希尔的脖子上却是空荡荡的,身上别处也没有神之眼的踪迹。 “抵押给旅店了。” 至冬人的语气依旧没有波澜,另一边的少年却急得要跳起来了。 “抵押?神之眼?” “嗯,神之眼。” 想到码头上那座冰元素凝结的奇观,云苓强忍揪住对方领子的冲动。 “神之眼怎么可以随便抵押给别人!” “我曾提出过用价值更高的物品抵押,但他们一定要这个。” “神之眼是无价的。” 同为神之眼拥有者的云苓无法理解“价值更高”的说法。虽然神之眼于普通人就是个没用的玻璃球,但对拥有者来说价值根本无法用摩拉来估量。 至冬人显然也不理解“无价”这一说,平静道:“事实上,找匠人打造仅需几千摩拉。” “匠人?打造?”进入万文集舍后的云苓受到了第二次惊吓,“你的神之眼是……” “假的。” “那你有邪眼吗?” “邪眼是什么?” 看对方面上的疑惑不似有假,少年努力维持的笑容几乎要垮掉了。 没有神之眼和邪眼的人根本不可能操纵元素。 他这是……找错了人吗? - 人找错了没关系,大不了再多花点时间。 可眼下连锁反应牵扯出的问题要比找人更加头疼——至冬人的住宿该怎么解决? 云苓拍拍脸颊,神色忧愁。 来万文集舍的路上,他压根没有担心过此事。 因为那会儿他笃定了希尔就是那个在危急关头出手帮助璃月的人,思考对策时理所当然地将他代入了“璃月恩人”的位置。 对于这样一位人物,不差钱的凝光小姐于公于私都不会吝啬资金方面的援助,住宿问题自然用不着他操心。 而现在至冬人的一句“假的”,让云苓拨得叮当响的小算盘全部落空了。 提瓦特大陆上没有神之眼却能操纵元素的只有三种例外,魔神,魔物,以及旅行者。 魔神自两三千年前那场堪比大逃杀的魔神战争之后,死的死,封印的封印,还能行走世间的就那么七 位尘世执政,其中唯二的两位男性他在论坛上都见过了,所以希尔先生如果没有伪造性别,那他是魔神的可能性就基本为零。 至于魔物,云苓没听说过史莱姆能变成人,骗骗花倒是可以模拟成薄荷之类的植物……难不成希尔先生是一株变异骗骗花?又或者是更高阶的急冻树? 想到渌华池边上那株咧着张大嘴直呲牙的丑陋生物,云苓后背一凉。 他僵硬得如同球形关节玩偶般,一点一点慢慢地仰起脖子,只见至冬人的衣领之上顶着的赫然是一朵长着利齿的花。 活人大变食人花什么的,未免刺激过头了吧! 被吓出幻觉的少年甩了甩迷糊的脑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使劲翕动鼻子,试图嗅出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冒险家协会菜鸟手册》的魔物篇这样写道:骗骗花头顶的花蕊中,含有香味与甜甜花相近的花蜜,所以当你在一株薄荷上闻见甜甜花的味道时,不要怀疑你的鼻子,也不要轻易拔出它,因为它在地下时刻准备着给任何打扰它休息的人类一个大比兜子。 甜甜花花如其名,闻起来是甜的,而银发青年的身上完全没有甜味,反倒是一种清冽的雪松木的味道。 等一下,他为什么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云苓梗着脖子,一点一点抬眼看向上方,作为回应,接收到他目光的至冬人再度俯下了头颅。 银白的长发从他肩头垂落,轻擦过少年耳边,痒痒的。 这是云苓第一次近距离地与这双受尽造物主偏爱的眼睛对视。透过又密又长的睫毛,他甚至能从那对蒙了雾气的蓝宝石中窥见自己的倒影。 如果这对宝石更澄澈些,说不定云苓就能发现自己的脸此刻正烧得通红。 心脏,跳得是不是有点快了? 从美颜暴击中回过神的少年慌忙别开视线,往后大跳一步。这时他才发现他们几乎贴到了一块,可是他分明没动…… 云苓急中生智地把目光投向了书架上的《提瓦特游览指南》,它刚刚一直放在至冬人手边的书架上,如今却与至冬人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足以证明那个移动的人不是他。 “你,我……” 在他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开口时,至冬人先发话了。 “我能感受到你似乎在我身上寻找着某种答案,我站得近些,你好找。” 那还要多谢你的善解人意了…… 少年伸手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好让自己的思绪回归眼下的问题。 不是魔物,也没有神之眼。 即便先前得到的种种信息都指向了希尔,他也很希望那个人就是希尔,但达不到操控元素这个硬件条件,一切都是白搭。 想想办法,要想想办法……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羞赧的绯色逐渐从少年脸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自责与失落。 “为什么难过?”至冬人不明白方才还笑盈盈的少年为何突然变了副神情,“是我的 问题吗?” ?本作者尖帽子狗提醒您最全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尽在[],域名[( “不,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璃月港的那座巨型冰雕不管出自谁手,都不会影响希尔在雪山救过他的事实。倘若他兜里有钱或是在外有门路,也不至于还个恩情还想着要蹭公家的。 可他目前自己都处于居无定所的状态,又哪里来的本事替别人安排住处。 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少年轻声道:“离开旅店后,希尔先生都是在哪里过夜的?” 根据叶卡捷琳娜的描述,北国银行拒签账单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至冬人身上衣着却与初见时一般得体……或许人家自有去处呢? 然后他就听见了至冬人简洁明了的回答。 “街上。” “……” 这个外国人难道不知道有收容所这种地方吗? 云苓攥着心口的衣料,顿感有无数小人在耳边扯着嗓子尖叫,精神世界无限向名画《呐喊》趋近。 虽然住收容所说出去不好听,但璃月港的收容所是单人间,单人间啊! 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了几个影视作品中常受流浪汉光顾的地点,但不论是长椅上,屋檐下还是桥洞里,哪一处他都没办法把至冬人的形象代入进去。 为保护主人脆弱的神经不受近一步刺激,画师的本能出手了。 它先是擦去了铺满报纸的长椅,再擦去了躲在桥洞里思考人生的流浪汉,最后在挡雨的屋檐下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纸箱。透过半开的箱盖,可以看见里边蹲着只正在打哈欠的漂亮长毛猫。 露宿街头睡长椅的希尔先生,不合理。 被遗弃在纸箱里的名贵猫猫,合理。 于是在希尔的视角中,云苓看向他的目光在极短的时间内从震惊,难过,最终转化为了一种诡异的怜爱。 “你不会再在街上过夜了。”少年握住他的手,双眼亮晶晶的。 虽然至冬人看不透他奇妙的心路历程,但不妨碍被这番多变的神情逗笑了。 从幻想中惊醒的云苓瞪圆了眼。 希尔先生这是在冲他笑吗? 其实越与这位北国来的先生接触,云苓就越清楚,他不是那类高冷到没有表情的人,只是他的表情幅度实在是太小了,比如现在,用画师的话说,就是嘴角上移了两个像素点。 “你很有趣。” “谢谢。” 少年表面宠辱不惊,实际上心里已经在计算住旅店所需的花销了。 平常一般的旅店收费在每晚一万到三万摩拉不等,翻倍也应该贵不到哪去,吧? “对了,既然是在国外遇上了状况,希尔先生为什么不联系亲友,或是直接回国呢?”盘算中的少年突然想到了这一茬。 “亲友……”至冬人摇了摇头,雪色的睫毛盖过眼眸,“我在那个地方待了很久,周游列国前,不想回去。” 周游列国啊。 还 没成年的少年歪着脑袋,想到自己被白术大家长掐灭的旅游梦,超想再握住至冬人的手喊上一句“同道中人”。 既然是同道中人,那更要帮了。 默念着钱财乃身外之物,他向至冬人提出可以由自己出钱供对方住宿。 “为什么?” 至冬人诧异地看向少年,可能是怕疑惑没有得到很好的传达,又补了一刀。 “我想你没有富有到对每一个陌生人慷慨解囊的地步。” “怎么能算是陌生人,你救过我,我已经拿你当朋友看了,对朋友倾囊相助并不奇怪吧。”云苓低头瞅了眼自己这身华贵的衣装,表情有点囧,“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不富有的。” 难不成他身上的贫穷气息已经外显出来了吗? 希尔陷入回忆。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手里提着箩筐。” 懂了,他在人家眼里,八成是个处境只比流落街头好上一点的采蘑菇的小男孩。 采蘑菇的小男孩苦涩地抹了把辛酸泪,正欲开口,就听至冬人继续道。 “我曾听过一段农民的对话,他们说地主老爷的锄头是用金子做的,箩筐是用银丝编的。但你的箩筐非金非银。”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一句中包含着多少个槽点,语气一如既往的认真。 “首先,地主不种地,也用不上金锄头和银箩筐,他们的马桶倒有可能是黄金做的。” 少年头疼地扶着额头,试图挽尊。 “其次,采摘特产只是我的业余工作,我的经济状况不理想,是因为要还房——” 话音落在“房”字上的他愣了一下,随后就差没激动地蹦起来。 “等一下,我好像还有套房!” “房贷没还清根本不影响住进去,而且我的房子,想住多久都可以,就是距离太远了,今天晚上赶不过去,之前也一直没打扫过……” 终于想起自己是有房一族的云苓来回踱步着,每想到一个点,就用拳头击打一下掌心。 可以靠论坛赚取摩拉以后,他本就没必要继续待在城里接委托,住回自己的房子更是不用再劳烦白术和纪芳。 就是宅子的地理位置实在偏僻,不知道至冬人能不能接受。 “那个,我在郊区有套宅子,如果希尔先生不介意去呼吸一下城市外的新鲜空气,我的房子还蛮大的……” 严格来说,那破地儿何止郊区,能蹭进璃月港十八环开外的荒地就算不错了。 正因如此,少年的音量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没声儿了。 但希尔的给出的回应打消了他的顾虑。 “《提瓦特游览指南》里提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很有意思。我想,璃月的美景也不全在城内。” 任凭至冬人的言辞再委婉,进了云苓的耳朵,通通汇聚成了三个字——我愿意。 愿意就好。 笑容越发灿烂的少年连连搓手:“我可是有 导游证的,保证让你爱上我们璃月的风景。” 奇怪的是,他乐呵呵的情绪并没有感染到对方,低头思索的至冬人眉眼中显出一丝为难:“我没有摩拉。” “没关系呀,只要不顿顿都下馆子,正常吃喝我还是供得起的。” 显然,一时被迷昏了头脑的云苓没将万民堂主厨的抱怨记在心里。 至冬人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摩拉付房租,可以用……” “我不要房租啊。” “那你要什么?” “我就非得要点什么吗?” 少年歪着脑袋,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执着于租金,略带俏皮地反问了一句,没想到希尔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旅店老板是陌生人,他为我提供住所,我付他住宿费,你是我的朋友,你为我提供住所,我应当支付更多费用,才能显示朋友的关系在陌生人之上。” “这套天才的逻辑到底是谁教你的……” 云苓近乎抓狂地抓了抓头发,猜到对面这个冤种在与他分别后交了不少“好朋友”。 “朋友的关系是不能用摩拉衡量的,那些借‘朋友’名义收你更多摩拉的都是骗子,真正的朋友帮你是不会要这些的。” 至冬人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微微歪过脑袋。 “那交朋友,用你们的话说……岂不是很亏?” “朋友讲究的就是一个相互帮助嘛。你之前救过我,不记得了吗?” “谈不上救。” 对于这个话题,他仍是原先那套说辞,换来的是少年的瞪眼:“要是再推脱这个,我可要生气了啊。” 挨了批评的银发青年半敛着眼眸,一言不发,没有辩驳,就静静地注视着少年。 被这么盯着的云苓也不好受,虽然低着脑袋,却始终能感受到一道实质性的目光落在头顶,实在有点扛不住了,才稍稍松了口。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给我当几次模特吧。”他捋了把后脑勺抓乱了的马尾,“放心,我画得很快,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的。” “这对你来说很有价值吗?”希尔银白的眉毛微挑,不确定这是否为少年搪塞他的借口。 云苓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当然,模特对画师来说是很重要的。” 而且您这种建模师都难构想的人体,放到他上学那会儿可不是包吃包住就请到的。 得到肯定答复的希尔这才松口。 “很重要……好,你可以慢慢画。” “那我们可说好了。”少年的脸颊两侧各浮现出了一个梨涡,“我的房子离璃月港很远,要等明天白天再动身,至于今晚嘛。” 他噌噌跑到柜台旁嘀咕商量了几句,随着老板娘的大手一挥,云苓又溜回至冬人身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纪芳姐答应把我之前住的小阁楼借你一晚了,有点小,但是打开窗风景还是不错的。” “那你呢。” “我吗?” 架好木梯的云苓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目前住在不卜庐,不必担心。” “不卜庐。” 听到希尔轻轻念着不卜庐的店名,又想到今天跑出去一整天都没跟白术报备,云苓心虚地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不卜庐是全璃月最好的药店,店主白术先生不仅医术高明,为人也很好。” “你生病了?” “受了点小伤而已。” 待银发青年安全登上木梯的最后一阶,云苓推开了阁楼的门。 房间内乱糟糟的,还保持着他上一次离开时的样子,活像个小狗窝。 “你随便坐,我先收拾东西。” 少年尴尬地摆摆手,刚低头拾起几支颜料,就听身后传来了希尔清冽的嗓音:“这是什么?” 他回过头去一看,恨不得没回头。 只见希尔手上展开的,正是那幅为他带来论坛第一桶金《身处闹市的外国人》。 那一瞬间,云苓眼前闪过了毕加索、上帝、蒙德里安和如来佛等诸多大佬,他们都在天上向他挥手。 岩王帝君啊,原来他一直都忘了把画收起来吗? 要是画的是二次元纸片人式的风格,糊弄两句说不定就过去了,但这幅偏偏是偏向写实的厚涂,还是偷瞄视角未经同意画下的,还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少年内心地小人砰地跪在地上,祈求请仙典仪上“死”去的龙龙把自己一起带走。 “是我画的……我说过的,我画得很快,见过一面就能画了,哈哈……” 无力的辩白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牙关,云苓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尴尬笑容,浑然不知手中的可怜颜料管即将被捏爆。 “画的很好。”至冬人的注意全放在了画作上,没察觉到他异样的表情,“我可以带走它吗?” “虽然我们是朋友,但这不在我应当提供帮助的范围内……” “那我可以用这块石头换吗?” “不,希尔先生,这是非卖品。”! 第 20 章 梦魇 “……” “……” “人类啊……脆弱的孩子……” “他们哭诉……如羔羊般,匍匐在……脚旁……” “……不会拒绝……的臣民,一如母亲……” “……的诅咒……他们所向披靡,却在痛苦中……” “不死的兵卒,终向……举起屠刀……” “……” “人类啊……残忍的孩子……” “……” 远古的呓语在山洞中回响。 嘶哑粗粝,像是用锉刀在打磨生锈的祭器,无悲无喜地倾吐被尘土湮没的旧事。 随着声音的缄默,被无尽黑暗吞噬的山洞出现了微弱的光亮。那是一方清澈的水潭,散发的幽幽荧光照亮了水潭一侧的石壁。 漫长的时间磨去了铁镐开凿的痕迹,满墙斑驳的彩绘沿着荧光焕发了往昔的色泽,于死一般的沉寂中展开残缺的故事卷轴。 壁画正中,一位被抹去面容的怪异之物高坐于群山间踞有白蛇的王座,下方龟裂的土地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他们手持似是长矛的棍子,尖锐的一端对向了王座上的怪物,像是要完成什么伟大的壮举。 荧光流动,当潭水的波澜自下而上涌过整面石壁,壁画上的蚂蚁齐齐高举手中的武器,成千上万柄锐利的长矛刺入了怪物的身体。 黑色的血液淌下王座,祂向蚂蚁们伸去的蹄爪被武器贯穿,直至无法动弹。 他从蚂蚁们布满黑纹的面部看到了仇恨与疯狂,但在怪物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愤怒与将死的绝望。 怪物轰然跌落王座,流不尽的黑血注入大地,如洪水般吞没了四散溃逃的蚂蚁,吞没了石壁上的所有。 王座上的白蛇悲伤地阖上金瞳,当他以为黑色将主宰一切时,一朵暗红的花悄然自怪物心口的骨血生出。 其后的彩绘毁坏了,但他迫切地想知道那被利石磨去的部分究竟隐藏了什么。 滴答,滴答…… 空荡的洞窟中回响起液体滴落的声响。 像是为了替他解惑,被鲜血浸染的怪物从颓败的壁画中走出。 祂的躯体瘦弱枯槁,没有应存的威严,延伸出了五条长满绒毛的下肢,好似山羊的蹄子,支撑上身的同时,拱卫簇拥着颈上的一颗人类头颅。 人头面目神异,神情慈祥,金色的横瞳蓄满血泪,一滴滴坠入潭中。 “无需恐惧……死亡不过虚影。” “来吧——来吧……吾最后的孩子……” 在柔和的白光中,羊蹄化为人手,怪物化作高大的女人,将他如婴儿般抱起。 她摘下了心口盛放的暗红花朵的最后一片花瓣,轻轻放入他的口中,他注意到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苦痛加诸汝身,赐汝以永……” 奇异的祝词在女人的胸腔中轰鸣,吟诵。 在她冰冷的怀抱 中,恐惧与疼痛很快盖过了探寻之心。 他试图挣脱死死箍住他的臂膀,却在挣扎中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人类的双手,取而代之的是为黑纹缠绕的羊蹄。 他向水潭望去,满池黑色的血液浑浊黏腻,却依旧如清水般忠实地映出倒影。 倒影中没有女人,没有少年,只有那怪异之物,和祂怀中的小小羔羊。 怪物温柔地抚摸着羔羊初生的犄角。 一如母亲抚慰着她怜爱的幼子。 …… 浑身被冷汗浸湿的少年猛地从床上坐起,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 - 简单冲了个澡后,云苓拖着鼓鼓囊囊的行李,敲开了阁楼的门。 昨晚白术没回不卜庐,大概又是去哪个很远的地方问诊了,他只留了张纸条,大意是陪一位朋友搬去绯云坡的宅子住段时日。 随着木门吱嘎地敞开,他抬起了打招呼的手。 “早上好!希尔先生。” 门外的人神采奕奕,门内的人却显得不那么精神。 推开门的银发青年耷着眼,面带初醒的倦意,穿着倒是齐整,只是衣衫间的褶皱让云苓有理由怀疑他昨晚是没脱衣服直接睡下的。 “额……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要不你再睡会儿?” 考虑到对方前几天糟糕的生存状态,云苓还专门晚来了些,多留了点休息时间。 “不必。” 银发青年摇摇头,抬眼望向头顶的天空。 清晨的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或许是经过了一个长夜,适应了黑暗的眼瞳被冷不丁地刺到,刹那间收缩成了一道带有非人感的细缝。 刚抬起头来的少年错过了那一闪而过的金芒。 他只感觉至冬人那对灰蓝的眼眸清明了许多,一改片刻前的倦态,视线也从天空转向了地上的巨大包裹。 “亿点点行李。” 云苓用「风」托起包裹,轻松地掂了掂,示意对方不用担心。 刚刚赶过来的时候,那些得知他要离开璃月港的街坊邻居们都从各自的店里掏出不少东西,把他的包塞得满满当当的,完全超出了他轻装上阵的预期。 至冬人倒是对他用元素力偷懒的行为表达了肯定:“很方便。” 被小小满足了虚荣心的少年得意地晃动指尖,足有他半个人大的包裹随之在空中转了一圈。 在青色的元素抬起至冬人那只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什么的箱子后,他拍去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向爬梯所在的方向歪了歪脑袋。 “没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出发了。” 万文集舍的阁楼下,沐晨和高斐两兄弟又开始了对“金属疲劳”“最终决战兵器”“变形组件”等成年人难以插足的讨论,店员小妹仍日复一日地整理着书籍,老板娘也还是双手叉腰,站在柜台后头,用颇为严苛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试图用脏手拿书的客人。 很显然, 平凡的日子并不会因为两个人的行程发生改动。 但真要说起变化, 也不是没有,就比如老板娘腕上换了枚质地上乘的翡翠镯子,身前摆满纸笔的台子上,多了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看到镯子的云苓心里了然,多半是陈先生给纪芳姐的惊喜,至于盒子嘛…… “快跑!” “哎!臭小子——” 拉着至冬人一路狂奔到老板娘喊声波及不到的地方后,云苓才堪堪松了口气。 纪芳两口子一直拿他当家里的小辈看,送东西是一点不含糊,去年海灯节送的那一方砚台就是因为看上去平平无奇他才肯收下的,结果一查价格差点没把人吓死。 而乔迁这种璃月人最看重的日子,他们送的礼物只会更好更贵,贵到他根本无法回礼的程度…… 虽说送礼不是为了拿他一点回礼,但他受这两口子的恩惠已经够多啦,再收礼物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希……咦?” 想起身边还有一人的少年回过头去,这才发现自己一路都抓着对方的手,直到现在也没分开。 至冬人漂亮的眼睛里写着些许困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云苓讪笑着松开爪子。 “不好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手套材质的问题,对方的手冰得厉害。 “你是欠钱了吗?”希尔平静地道出了他的猜测。 “要是欠了钱更不能跑了吧!”少年的眉毛苦恼地拧到了一块,“这很复杂……简单来说,就是我不能收一件还不起的礼物。” 让他欣慰的是,仿佛十万个为什么般的至冬人这次没问他为什么,只是表示“可以理解”。 璃月港很大,非常大,但对熟悉璃月港每一条街巷的少年来说,规划一条抵达城门的最佳路线并不是件费劲的事。 在主路和小巷间穿梭数十分钟后,一座宽阔的木桥出现在了群山与海洋的交汇处。 站在桥上的少年神气地指着西边高处那座独立一方的建筑:“那边就是我昨天跟你提到的不卜庐了,我以前一直住在那儿。” “至于那边。”他转向东方海面上的岩峰,“是前段时间引发大灾的魔神奥塞尔的封印地。别看看着挺近,坐船还是得花不少时间的。” 银发青年随着他的介绍不时点头,观望,安静得好似一只被毒哑的大鹅,像极了云苓上辈子跟团旅游时听导游侃侃而谈的样子。 桥的尽头,头顶碧绿琉璃瓦的高大牌楼已清晰可见。 “记住喽,这儿就是我们璃月港的城门,下次来可别忘了门在哪里。” 年轻的导游挺着并不健壮的胸脯,自豪地拍了拍漆金的木柱,却发现一旁的银发青年仍仰望牌楼。 “怎么了?” 是在感慨璃月工匠的手艺吗? 至冬人不懂什么手艺,灰蓝的眼珠中带着几分茫然。 “我以为,城门应当是建在城墙上的门洞。” 一般情况下确实如此……等一下! 被昨日记忆攻击了的少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弱弱提问道:“希尔先生不会是因为没找到城墙才摸不到璃月港大门的吧?” 至冬人抿紧的嘴唇说明了一切。 这下连云苓都说不出话了,他现在十分怀疑希尔究竟是怎么成功抵达璃月的。 沉默到尴尬的气氛中,身为本地人的少年多次张口,在反复打了几遍腹稿后才发声解释道:“一般来说,城门与城墙确实是配套的,但璃月的情况比较特殊。” 心里有了说法的他双手背于身后,脚下的步伐也自信了许多,领着至冬人继续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璃月港作为大陆贸易的心脏,需要维持开放的形象,城墙的存在或多或少会增加距离感。再说城墙的作用是抵御外敌,而璃月港四周本就有群山构成的天险。” “敌人可以来自海洋。”至冬人提起了那一场让天地为之变色的灾难。 从大灾中幸存的少年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城墙能拦住的弱小魔物没等爬上岸就被渔民们当海鲜捞起来了,至于再遇上奥塞尔那种级别的嘛……我相信璃月的人和仙一定会挺身而出,保护这座没有城墙的城市。” “嗯……” 银发青年望向港口之外广阔的海洋,碧蓝的海面上船来船往,平静而安详。 而另一边,大桥尽头的树丛发出了簌簌的响声,一条快速窜出的狗子热情地拱上了少年的裤腿。 “是你呀大黄!” 少年惊喜地蹲下身,手法娴熟地摸了把狗子油光水滑的皮毛,不知从哪摸出一只鸟腿放进了边上的食盆。 得了吃食的大黄狗翻出肚皮,真诚地发起撸狗邀请。 “为什么要摸它?” 一人一狗的欢快互动让至冬人产生了疑问。 “因为毛茸茸呀,毛茸茸的小动物谁不喜欢,你说是不是,大黄?” 狗子以摇得如同螺旋桨般的尾巴回应了少年。 “好狗狗,乖狗狗——你也想摸摸它吗?” 平生第一次摸到狗的至冬人站回远处,看着少年几乎要将脸埋进狗肚,脑海中回忆起狗子毛发柔软的触感,默默敛眸,也抬手朝自己的脖颈摸去。 那里正被黑色的高领遮挡,没有露出半点皮肤,入手的触感冰凉且坚硬。 “毛茸茸……”! 第 21 章 关于伴侣 途经瞭望塔,穿过嶙峋的石壁,走过一长段向上的山路,抵达那座充满烟火气的小小村落时,就说明已经成功迈出离开璃月港的第一步了。 对于即将开启长途跋涉的旅人来说,这也是第一个歇脚点。 等待接受盘查的商队在哨卡前排起长队,一旁的茅草棚下,黑发少年正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地让一位千岩军打扮的人看相。 尽管算命先生这种神叨的职业怎么看都跟带编制的千岩军搭不上边,但前世今生都没接触过风水相术的云苓对这一行有着莫名的滤镜,觉得人家说不定就是喜欢大隐隐于市,连带着看对面那位名为富贵的小哥也靠谱了几分。 算命小哥翘着二郎腿,手里半满的茶碗晃呀晃,颇有一番世外高人的派头。 “你富贵哥什么人啊,璃月鼎鼎有名的看相大师,不管是命中的祸福还是人心的善恶,只要我定眼一看,什么都逃不过我这对眼睛。” 草棚外站岗的千岩军捧场道:“我要是有他这眼力,也不用苦苦站在这儿晒太阳了。” 少年不置可否,只是笑盈盈地指向自己的脸。 “那你看我这面相怎么样?” “这我可得仔细瞧瞧了。” 富贵漫不经心地将茶碗一搁,斜靠在椅背上,上上下下将少年打量了一遍,边皱起眉头,边发出惊奇的啧啧声。 “不应该……小兄弟你这面相……不应该啊。” 这种欲言又止的感叹让云苓心底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年白术第一次给他检查身体时发出的类似叹息就把他吓得不轻。 什么叫不应该,是好是坏你倒是说个准啊! 一时间,草棚内大眼瞪小眼。 看着还在故作高深地抚摸下巴的小哥,云苓开始疑心对方是不是那种故意吊人胃口,给钱才说下文的江湖骗子。 就在这种怀疑达到顶点,他准备拉着希尔离开的时候,富贵捧起茶碗,仅用一句话就勾得少年坐回了小板凳。 “从面相上看,你目大多光,准头丰起,三停对称饱满,又有提壶耳,是少年成名的富贵相,但……” 重新坐好的少年将手挡在耳后,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只听富贵吨吨两口咽下碗中的茶水,清了清喉咙。 “看小兄弟也是个明白人,我就不都挑着好话讲了。虽然你的财帛宫、迁移宫、福德宫都不错,像是大富大贵的命,但命宫曲折,且眉交不分,又是典型的早夭之相……” “我都成年了,就算现在马上给你死一个也不能说是早夭吧。” 最烦别人说他活不长久的少年点了点别在腰间的小刀,一副不然我死给你看吧的模样,惊得小哥差点摔了茶碗。 “刀——刀!”小哥颤颤巍巍地指向少年。 云苓觉得他些小题大做,不解地将手探往腰间。 “我又不是来真的,干嘛这么……!” 没在腰上摸到小 刀的云苓瞳孔地震。 “” ⒀本作者尖帽子狗提醒您最全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尽在[],域名[( 那可是白术先生给的,明明刚才还在…… 四下寻找一圈后,少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直站在身后充当背景板的至冬人,他正逆着光,观察着手上那柄粘有冰霜的小刀。 “希尔先生?” 云苓惊讶地看向他,只见希尔抿着颜色浅淡的唇,好似什么事情都难以触动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赞同,像是把他“马上死一个”的话当了真。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云苓无奈摆手,“生命多宝贵啊,我才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呢。” “嗯……”至冬人耷下了睫毛。 “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不说了。” 投降速度极快的少年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随后成功用双手迎回了他的小刀。 被晾在一边许久的富贵弱弱出声道:“二位……” “哦哦,不好意思,你继续说吧,我的面相还有什么问题?” 少年眨着那双无辜的水绿色眼眸,除了拿回小刀后脸上还未褪去的一丝莫名欣喜,其余与正常人无异,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迹象。 富贵掐着指头,心说问题多了去了,但在草棚内气压不断下降的情况下,只从众多问题中挑了个不是很严重的讲。 “你的面相告诉我,你的兄弟宫有缺陷。” “可我没有兄弟。”甚至是孤儿哦。 “兄弟不一定指血缘兄弟,也可以解释为朋友嘛。”算命小哥的眼神悄悄向少年身后飘去。 也没几个朋友的云苓不安地搓了搓手。 “这种缺陷预示了什么吗?” “相术嘛,只能讲个大概,透露过多天机是要挨雷劈的。兄弟宫涉及的方面说大不大,可能就是与朋友关系不和,说小也不小,严重一点也有可能与朋友的命势相关。” “不过也别难过。”富贵拍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至少你有财运在,虽然过程坎坷……而且你眼尾丰隆平满,说明夫妻宫不错,未来跟媳妇一定是和和美美的。” 话虽如此,从面相上看少年的夫妻宫的确美满得挑不出毛病,但结合他子女宫方面的运势,其中的古怪不禁让富贵思考起了一个问题。 如果夫妻中的丈夫一方与孩子无缘,他们的婚姻真的会幸福吗? 他抓抓后脑勺,识趣地闭上嘴,没把这个讨打的问题抛给在场的其余二人。 - 云苓推搡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至冬人,挥别了嘴里还在念叨“命里无缘”“不强求”的千岩军小哥。 他没让小哥接着给希尔看相,是怕又算出点奇奇怪怪的运势,让人家外国友人对璃月的民间习俗产生抵触可就不好了。 事实上,他对这种仅通过外表就能看透一生的玄乎手段并没有那么信服。 上辈子在跟动画公司编辑部接触的过程中,穿上裤衩子老师就从那一屋子年轻打工人身上充分学习到了“科学 迷信”的思想。 “左眼跳, ??[, 右眼跳,封建迷信快走开”——这是他们最常挂在嘴边的说法,算是重新定义了心诚则灵,放在整个玄学圈子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云苓对此不予置评,只是单纯觉得怪有意思的。 提瓦特不同于地球,这个世界是真的有占星术士的,每个神之眼持有者的命运都在星空上有所照映,水占盘上的「命之座」就是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所有一切的昭示。 与其去找那些头戴尖帽子的术士把人生剧透个干净,还不如听算命小哥掰扯呢。 至少算命的还会挑好话讲不是吗? 道路两旁的草木摇曳,少年双手抱住后脑勺,慢悠悠地向前晃荡。 “或许人生总是这样——好坏参半?” 大概是为了安慰他,至冬人表达了对街头伎俩的不信任:“这种窥探命运的方式过于草率,你不必为此担心。” 云苓满不在乎地踢了脚地上的碎石,石块咕噜咕噜地滚到希尔的脚边,被后者轻轻踩住。 “就算他真的算对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璃月有句话,叫人各有命。” 他的早夭之相是命,他被白术捡到是命,他好好活到今天也是命。 “而且占星术和相术这些东西,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嘛。” 怕至冬人听不懂璃月俗语,少年贴心地举了个例子。 “打个比方,占星术士同时对两个人说,他们会有一笔意外的收入,信的人收到钱后会觉得这是命运的赠礼,认为占星术士提前从星空中窥见了他得到钱的未来,不信的人呢,则会觉得这是自己通过努力获取的回报,认为占星术士只是恰好说对了而已……有没有命运这回事,全凭自己怎么看。” “那你相信命运吗?” 身后传来了男人清冽的嗓音,他回过头去,只见至冬人学着他平日里好奇的样子歪着脑袋。 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 云苓一拍脑门。 眼前这人明明有着相当优越的外形,可行为和逻辑方面的诡异常常让人忘记了他长着张帅脸。 像这种广泛出现在各类神秘人口中的经典台词,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不仅没有神秘兮兮的味道,反倒带着真切的疑惑。 不过云苓也不是点家那批动不动“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男主,他的回答十分质朴。 “如果这命运大致是好的,就信一下呗,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他认真回想了一下相术给出的结论。 “要是我的命真跟富贵小哥说的一样,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我的未来不会缺衣少食,还有一个不错的伴侣,这对于一些人来说已经是奢望了。” “伴侣……” 至冬人注视着少年,关注点转移到了新出现的词汇上。 “在你眼里,不错的伴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哎?” 饶是习惯了这种问答模式 的少年也被问住了。 “什么样……嗯,我没谈过恋爱,不好说。不过我想最重要的应该还是喜欢吧。” “……” “因为没有相关经历,我的想法可能会比较单纯……我想呢,如果仅仅因为想找个合适的伴儿而和一个不那么喜欢的人绑在一起,是对那个人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我也不太喜欢那种找个伴互相扶持生活的说法,我有手有脚,又不是离开了某个人就活不下去,也不是不能忍受一个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真正的爱走在一起……” 少年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两张没有五官的脸,那是他上辈子的父母,一对因为生意走向婚姻的夫妻,他已经完全忘记他们的长相了,只记得那串每月定期汇款的银行卡卡号。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幸福。” 每每回忆起上辈子的破事,少年的心情都不会好,如果他身上带有某些兽人种族的血统,这会儿的耳朵和尾巴应当是向下耷拉的。 等他终于将那对夫妻甩出脑海,准备抬头看向对方时,至冬人毫无掩饰的眼神立刻吓了他一跳。 “干嘛这么看着我?” 还专门俯下身……这贴脸对视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很好。” “个人的想法而已,不分好与不好。”少年笑了笑,“那你呢,希尔先生,你怎么看待‘不错的伴侣’。” 至冬人回答得很干脆:“我不知道。” 他脸上的表情生动了一些,但那双漂亮的眼瞳在阳光下总是没有夜晚那么澄澈透亮。 “在旅途中形成和收集对万千事物的不同看法正是我旅行的意义。我也不曾拥有过伴侣,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你的想法我会记下,等我找到自己的答案时,我会把它分享给你。” “原来你也不清楚嘛。” 云苓知道希尔说的是实话。 他的问题虽多,却很少打探个人隐私,询问的大多有关生活和思想方面的问题。而每当有人怀疑他对事物缺乏基本认识时,偏偏又能搬出一套对世界的奇怪认知把人噎个半死。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环境可以培养出这样奇妙的性格和观念。 难道至冬的人都这样吗? 云苓突然对那个未曾涉足过的遥远国度产生了好奇。! 第 22 章 入场券 出了哨卡,主路两旁的风景变得开阔,连带着埋在草丛中的招牌都显眼了许多。 “恭请莅临客栈·翠枫庭,全天提供食宿服务。” 眼尖的少年逐字念出了木牌上的文字。 “这地方原来还有客栈吗?食宿……” 等一下。 他把揣进兜里的手掏了出来,心虚地瞅了眼身后比他足足高出一个脑袋的至冬人。 “你是不是,还没吃过早饭?”少年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木牌上的“食”字。 先是急匆匆地拉着人跑,后来光顾着聊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题,他自己出发前就填饱了肚子,可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对方是否肚里空空。 “没吃。”被关照的对象提出了新的观点,“我认为吃饭不需要分早晚。” “不分早晚?别告诉我你每天只吃一两顿。”少年的绿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说你很能吃吗? 至冬人安静地看着他,没告诉他真实情况是每天零到数顿。 “什么坏习惯……”云苓小声嘀咕着,没多想,只当是至冬人的饮食习惯不好,“走走,我请你搓一顿。” 于是渌华池边的精致小二层前,几人远远就瞧见了一高一矮两个走来的身影。 “二位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身着短打的店小二等候在了距离客栈足有数百米的地方,服务态度还算挑不出毛病,反倒是他的本人让矮个子的客人多看了两眼。 “这位客官?” 面对店小二并不娴熟的营业微笑,少年原本上扬的眉毛挤在了一起。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的云苓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笨嘴。他发誓自己不是有意把话说的这么像是要搭讪,只是这个人…… 思索中的少年悄悄往边上迈了一步,没有至冬人的影子遮挡视线,他更加确定了店小二的脸部没有易容的痕迹,但那平平的外貌与独特的声线间存在着的违和感却越发强烈了。 “我早年喜欢混迹街头打打闹闹的,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与客官有过一面之缘也不稀奇。” 随着二人的落座,店小二拉下肩上搭着的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桌板,动作间满是中年人身上常见的疲惫感。 音色很像,但语气和腔调却与他记忆中的声音大相径庭,要是再慢一点,威严一点就更像了…… 到底在哪里听过? 少年咬住指甲盖,如同被猫弄乱的线团般没有头绪。 这边的他还在苦苦纠结,另一边的至冬人已经向店小二问起了菜单。 “阿笨,是来客人了吗?” 身处客栈一楼的老板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从屋内探出脑袋,见到来人显得很是激动。 “哎呀,稀客稀客。” 闻声赶来的男子打扮得完全不像是个山沟沟客栈的老板,即便 他此刻挂着老农丰收般的朴实笑容,但那满手的金扳指还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盗宝团最喜欢的那类肥羊。 “我们这儿有大碗茶,摩拉肉,爆炒肉片,您瞧瞧需要哪样?” 老板一屁股挤开店小二,脸上堆满的殷勤笑容并没有感染到两位客人,饶是在璃月港见多识广的云苓也为这份过于简单的菜单震惊了。 “只有这三道菜吗?我们想找点适合早上吃的,比如包子这种。”他看了看身旁的希尔,希望从老板口中听到隐藏菜单。 且不说一家客栈只有三个菜,这大清早的,又是浓茶又是辣味,就是铁打的胃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隐藏菜单自然是没有,不仅没有,还勾起了朱老板的伤心事。 “客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这儿的生意是太难做了,往往半个月看不见一位客人,新鲜的蔬菜保留不住,只能弄点茶饮和最能长力气的肉菜。” 只见他摸出帕子拭了拭眼角,滴滴泪水都饱含着真情实感。 没客人吗?云苓想起了岔路口那块淹没在杂草中的招牌。 “或许你们应该把招牌做显眼一点,方便过路的人知道这儿有这么一家客栈。” 从璃月港到归离原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要不是今天陪着希尔走得慢,他指定也发现不了这里。 “哪里是招牌的问题。”朱老板连声叹气,“我这客栈啊,是位置没挑好,北有望舒客栈,南边就是璃月港,客人不管往哪边多走一段时间就到了,又有什么理由来我这座小庙。” 说着他抬头望向北方,荻花洲的地标建筑正高高地矗立在巨大的岩柱上,仿佛在无差别蔑视周边的一切小型客栈。 “是这么个道理。” 即使少年毫无商业头脑,但璃月人基因中的本能还是促使他多聊了几句。 “只有三个菜确实不是个事儿,就算是望舒客栈天天这么搞估计也经营不下去吧,但大量食材造成的浪费也是个问题……” “能怎么办,就这么凑合开着呗,大不了弃了这破房子关门大吉,靠这行当真是难以谋生……” 有说的这么惨吗? 跟朱老板逐渐熟络起来的少年打量着眼前的精致小二层,还没品出其中的不对劲,就听朱老板继续哀叹道:“要是这样的话,就只能回家继承老爷子留下的三座玉石矿勉强度日了吧?” 云苓:??? 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鬼话! 这边前·富二代还在听现·地主家的傻儿子凡尔赛自家的矿山,另一边的至冬人已经在小二的服务下点上菜了。 桌上的餐盘越叠越高,客栈小妹挨个数过后把算盘一扣。 “一共两万零六十摩拉,给您抹个零,两万摩拉整。” “等一下,你是不是多数了一个零?” 终于从无尽的“诉苦”中脱身的少年眨眨眼,给刚结识的新朋友使了个眼色:三个月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啊? 他记得菜单上明明标 着几百几百的,怎么会算出两万摩拉? 光顾着聊天满脸“凄苦” 的朱老板:我不造哇。 小妹拨着盘子又算了一遍。 “大碗茶一千摩拉一碗,五碗五千,摩拉肉四百三一份,十二份就是……” 云苓抹了把脸,示意不用继续算下去了。 他已经懒得去思考为什么茶能比肉贵,只想知道为什么肉吃了近二十份,茶却只喝了五碗,不噎得慌吗? 始作俑者脸不红心不跳,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用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说出了尽显人间疾苦的话。 “因为茶最贵。” 对不起,是我的贫穷拖累了你。 少年心底的小人脸上挂落两行面条,现实中如数掏出摩拉。这是他昨晚刚从论坛里提现出来的,还没捂热就交出去了。 “天呐,这位客人。” 朱老板感激地想要拉住至冬人的手,但被后者没有波澜的表情劝退,转而握住少年的手用力晃动。 “这是小店开张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最大一笔……朱公子,这个客栈咱是非开不可吗? 云苓保持着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微笑,默默把手抽了出来。 “哦对了。” 第一次赚到“大”钱,正在兴头上的朱老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搓了搓手。 “你的这位,额,食欲非比寻常的朋友,他吃的一向这么多吗?” 云苓不敢妄论,扭头看向至冬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银发青年这会儿脸上的神情好像丰富了一点,先是有些惊讶地挑眉,随后低头思考,最后挤出了一句“多吗”。 少年委婉道:“还好,就是比普通人多亿点。” “嗯,多……不总是这样。” 关于至冬人胃口的问题最终得到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总是这样又是哪样? 见两人面面相觑,朱老板赶忙打圆场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觉这位朋友很有角逐大胃王称号的实力。” “大胃王?”云苓觉得这个称号有些耳熟,好像是听香菱提过一嘴。 “没错,下个月的蒙德城有一场大胃王比赛,举办方猎鹿人餐厅的老板是我的朋友……当然,这场比赛也有我的赞助,如果你们有兴趣参加的话,食宿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阿笨!” 朱老板朝屋内喊了一声,从匆忙赶来的店小二手中取过一张金灿灿的卡片。 “这是比赛的入场券,持券的人可以携带亲友在比赛期间入住蒙德的星级酒店,吃住都是免费的……什么?为什么偏偏把券给了你们?哎呀,这又要说到我的伤心事了。其实这本来应该是以抽奖的形式放送给客人的,但这段时间总共就来了你们两位,就直接给你们好了。” 追忆完往事的客栈老板将入场券递出。 作为曾经头号诈骗案的受害者,云苓没有立 即接过卡片,眉宇间闪过迟疑。 虽然朱老板先前提到的那些家族产业他略有耳闻,不像是骗子,但他们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这家客栈,平白无故地被塞了一手国外免费旅行,怎么看都很不靠谱。 只是没等他进一步纠结,就见一旁的至冬人捏住了入场券的边角,甚至还转头向他征求意见。 “可以接吗?” “……⒌⒌[” 少年心底的小人打起了架。 就像那些孩子的父母会对孩子发起灵魂拷问“你真的需要这个吗”一样,他觉得眼前这人和“大胃王”的称号实在是太不搭了。 漫画里的仙女不都是喝露水吃花瓣的吗,这么仙男就不同理了? 但这种想法仅仅存在了一刻,眼见希尔又要低头陷入思考,同意参赛的小人立马挺起胸脯,像是吃了大力菠菜般,一脚踹飞了原本占据上风的不能接受“大美人=大胃王”的小人。 只见少年大手一挥道:“拿着吧。” 就算是诈骗他也认了,最多是自费花销,反正提瓦特没有噶腰子的人贩子……吧? “放心吧,这个比赛是通过骑士团申报的,完全合法合规。”朱老板洞察了少年的忧虑,揣着袖子乐呵呵道。 云苓插在兜里的手挠动了一下,显然被说动了。 “话说回来,大胃王的头衔有什么用吗?” “大概会被自助餐厅拒绝进入吧,不过在其它有美食协会认证的餐厅用餐都可以打五折。” 原本坐在小板凳的少年嗖地站了起来,想拍至冬人的肩膀,但因身高问题,这几掌拍在了后者的手臂上。 “打不打折无所谓,主要是很想参加比赛。”! 第 23 章 美色误人 从翠枫庭打包了几盒摩拉肉后,云苓拍拍躺在兜底的入场券,心情没好上多久,就又被璃月郊外漫天飞舞的大蚊子们破坏了个干净。 比起这种学名“雷萤”的魔物,地球上人人喊打的飞蚊都显得可爱了不少,它们不仅个头大,甚至攻击时还会释放元素。 即便操控「风」不断驱赶着这些讨厌的生物,他的胳膊上还是不可避免地鼓了几个小包。 “你涂了驱虫的药水吗?” 从蚊群中走出后仍保持着端庄形象的银发青年摇头:“没涂。” “奇怪……难道蚊子叮人也看脸吗?”少年不解地用指甲在肿包上掐了个十字。 然而璃月有句话,叫做当局者迷。如果有第二者在场,就会发现看脸的不是蚊子,而是少年自己。 午间的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了至冬人那头银白的长发上,星星点点的光斑为他的侧脸渡上了一层置身梦境的朦胧感。 简直像画一样。 没有画家会容许画卷遭到破坏,云苓也不例外。 正因如此,大量的「风」有意无意地从操纵者身旁掠过,涌向了另一侧,本可以轻松置身事外的少年由此挨了不少蚊子的叮咬。 为了保护这位灵感缪斯的完美形象,他裸露在外的手臂红了一大片,看上去惨不忍睹。 不过早已为美色倾倒的当事人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偏袒,只觉得肿包所在的那块皮肤凉凉的,好像也没那么痒了。 在他带领下,二人绕过几名千岩军,偷偷登上了一座无人看守的哨塔。这一带的地势平坦,平常派不上用场的哨塔就是最好的观景点,深受游人喜爱。 当然,未经允许私自上塔也是不合规定的,想到那块被送往不卜庐的“璃月好市民”牌匾,云苓只能说以前雇他的游客想来这里可都是要加钱的。 哼哧哼哧地将胳膊和腿都搭上哨塔的平台后,黑发小导游拍拍身上的尘土,向身旁的至冬人介绍道。 “我们到归离原了,这儿是个非常有故事的地方。” 归离原是璃月最大的一片平原,从平地上看去没有多少特色,无非树就是树路就是路,但从高处俯瞰,所见的风光就全然不同了。 遥远的东面,陡峭的海崖与平阔的大洋以沙滩相接,供游人垂钓的度假小村隐约可见。向西望去,攀着绿意的群峰耸立,在碧蓝的天幕下与云相融,模糊了山顶的轮廓。被河流与官道分隔了的大地上,散落的民宅、哨站与丘丘人营地不时有炊烟直立,日落果树和却砂树组成的树丛则是野猪和红狐的自由天地。 “传说这里曾经是尘之魔神哈艮图斯的地盘,她在天衡山以北的平原,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土地上定居,并为其庇佑的人类建立了聚落。” “至于‘归离原’这个名字的由来嘛,有两种说法。”少年伸了个腰,趴在了哨塔的护栏上比了个“二”。 “第一种说法是,尘之魔神为居无定所的人民提供了安 定的生活,让他们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所以把这片土地叫做‘归离原’,‘归’意为‘归乡’,‘离’即‘离民’。” “‘’☉☉[” 原本他是不认同第二种说法的,但在得知岩神就是那位经常坐在茶馆里的老爷子后,这种说法的可信度倒是增加了那么一点点。 “容许自己的领地被冠上另一位魔神的名字?” 云苓对至冬人的疑惑表示理解。 的确,如果魔神都这么平和大度,历史上那场惨烈的魔神战争就不会爆发了。 “我猜可能是因为他们共同庇护了这一片土地上的子民,或者他们本身是很好的朋友吧。也不用太过纠结,一种后世的猜测罢了。” 当着岩神本尊的面提起过“岩神女性论”的他不敢再妄议神明,没把心底的一些小道的暴论说出口。 “怎么样才算是很好的朋友?” “不好说,不过你未来的好伙伴准备给你整点好吃的,喜欢什么可以提哦。” “我对璃月菜并不了解,按你的喜好来就行。” “我嘛,只要是看不出食材原样的菜都吃……” 没等云苓把话说完,塔下的千岩军就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喂,你们两个,在上面做什么!” “快跑!” - 被轰出哨塔的二人运气属实不好,没走一段路天就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淋得草史莱姆的老巢周边全是草种子,一碰就炸。 考虑到雨天的野外并不安全,加上天色渐晚,云苓再二思索后决定入住望舒客栈,结束这走走停停的一天。 “出门的时候太阳这么大,这会儿怎么就突然下起雨……要是有天气预报就好了。” 升降机关隆隆运作,夹杂着巨大水车的舀水声,将少年的嘀咕裹进了哗哗的雨声。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有天气预报吗? 当至冬人的目光从机关的铰链转移到他脸上后,云苓就知道这个问题失去了意义。 “天气预报的话,就是通过一些技术手段或玄学手段,比如占星术什么的,对未来一段时间的天气进行预测,以方便人们的出行……我想或许本地的报纸上可以开辟这么一个栏目。” 考虑到提瓦特没有电视手机之类的电子媒体,少年的倡导给到了报纸这一现有的平台。 “报纸。” 至冬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升降台很快带他们来到了机关所能抵达的最高处。 望舒客栈的东家是一位典型蒙德长相的女性,在云苓称呼她为“老板”而非“老板娘”后,还颇为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让我猜猜看,您不是第一次来吧?” 少年腼腆地笑笑:“早年间跟家里的长辈来过一次。” 这个“一次”不是谦虚。 别看他经常跨越大半个璃月做委托,实际上有「风」的加持他基本能在一天内往返璃月港,根本不需要花钱住宿,所以这家久负盛名的客栈他真的只来过一次。 至于多年前随白术先生在此歇脚的记忆,云苓大多记不清了,只剩下一些白术与老板交流的画面,以及…… 以及什么来着? 本扶着额头的少年转而苦恼地叩了叩自己的脑门,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隐隐约约回忆起了一种隐秘的……源自本能的颤栗感。 大概是错觉吧。从老板手中接过套间钥匙的少年如是想道。 毕竟望舒客栈是个美得让人生不出恶感的地方不是吗? 猛吸一口大堂熏香的他感觉灵魂都要被净化了,很难想象自己会因什么原因在这里产生不好的情绪。 但打脸来得总是比翻书还快。没在进入房间多久,屋内就传来了少年的哀嚎。 “怎么刚住下雨就要停了?就是水丘丘萨满的一场雨也比这久啊!” 只见那古雅的雕花木窗外,方才还势要将二人淋成落汤鸡的大雨气势已经去了大半,只剩稀稀落落的几滴可怜的雨点,落在了他伸出窗外的手上。 气成河豚的云苓从窗台上翻下来,一头扎进了其中一张单人床。 “本来预计今天至少能走到荻花洲的。这雨下就下吧,还消极怠工,白白多花了几万摩拉不说,还让我们的行程落下了一大截。” “这里的景色很好。”正在欣赏雨景的至冬人回应道。 这是在安慰他钱没有白花吗?谢谢,还真有被安慰到。 趁至冬人的注意力不在屋内,云苓扭动着身体,四仰八叉地在床上翻了个面儿,看似在舒展疲劳的身体,眼角的余光实则早已不自觉地飘向了对方挺立的背影。 即使与希尔打过一段时间交道,了解了他那副与高贵冷艳的脸毫不相干的性格,但自认大颜狗的云苓始终无法否认,他太吃希尔的外形了。 瞧瞧这完美的头身比,完美的倒二角结构……现在不多看两眼,以后上哪找这么优秀的人体模特? 就在少年偷摸向岩王爷许愿要同等身高的时候,银发至冬人的脑袋也终于转了过来。 “若是能提前预知降雨的时间……”他的声音在看见少年的那一刻顿了一下。 “还在想天气预报的事情吗?” 瘫在床上的云·仓鼠饼·苓随手用被子盖住了外露的腰肢,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能精准预测的气象仪器还没问世呢,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不用放在心上。” 盼了十来年机械交通工具,写了无数封信给相关机构的他,早已对提瓦特科技这棵歪脖子树不抱幻想了。 与其期待哪一天须弥教令院的经费能顺利申请下来,或是枫丹研究所的人不害怕项目失败被拖出去审判,还不如琢磨怎么雇几个戴尖帽子的家伙来手动预测天气呢。 好歹他们真的比较缺钱…… “我要 是不缺钱就好了,那样的话就能租到马车,遇上这种坏天气也能避避雨。” 同样因没钱而烦恼的少年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至冬人对物价没有具体的概念,难以共情他的郁闷。 “租用,需要很多钱吗?” “当然啦。我们璃月马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前段时间海里的那条大泥鳅跑出来的缘故,马场的损失不小……现在租一辆马车所需的摩拉,大概是你一顿早饭的这么多倍——” 少年张开十个指头,直观地表现了这一夸张的价格。 “确实是很多钱。”至冬人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唉,主要还是璃月的海上贸易太过发达,船比马还多……说起来,你们至冬国土面积这么大,又都是平原高原,马匹这么重要的运输工具一定很多很常见吧?” 说着说着,被堆得乱七八糟的枕头间露出了一对水绿色的眼睛。 见窗边的男人仍保持着最初的站姿,眼睛的主人笑眯眯地拍了拍床沿。 “坐呀,老站着我都替你腿酸。” 躯体几乎不会进入疲惫状态的银发青年这次没说话,老老实实走了过去。 “至冬……马在道路上并不常见,普通人一般乘坐的是以犬类为动力的小车,他们称其为‘雪橇’。” 在另一张单人床上落座的他,继续从记忆中摸索着少年想要了解的信息。 “至于马车,应当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的出行载具,我也只见过一次由马车组成的队伍。” 连一匹小马都租不起的少年好奇道:“这么大的手笔,大概是你们至冬的哪位贵族吧?” “我不知道车队的主人是谁。”至冬人回忆得相当细致,“但马车上的徽记,在我来璃月时所乘坐的船上也出现过。” 来璃月的船?他记得叶卡捷琳娜说过,希尔先生第一次出现在北国银行,是跟着…… 云苓瞪大双眼,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愚人众!” 这无疑是嘴巴抢先脑子进行活动的产物,因为即使诸多资料佐证了“希尔德里克”与愚人众之间的联系,他本人也从未在云苓面前提起过这一臭名昭著的组织。 意识到说错话的少年立马捂上了嘴巴,但为时已晚。! 第 24 章 一个鸟蛋引发的血案 破嘴,欠的你…… 面对至冬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云苓从床上坐了起来,内心的小人呈土下座。 “很抱歉,之前私自打听过你的消息,知道你是坐愚人众的船来的璃月。” “不必道歉。”至冬人的声音轻且平静。 他的表情向来没多少起伏,全靠别人解读。而此刻,他垂下的睫毛遮住了那双最能流露情感的眼睛,云苓难以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好的情绪。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当时为了确认一些事情,冒昧地……” 耷着脑袋的少年双手合十,小猫乞食般地拜了又拜。 窗外的雨声早已停歇,积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向下坠落。安静的双人间内,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从他耳畔轻轻拂过。 “我没有不高兴。” “可我……” 少年心虚地揉搓着鼻尖,飘忽不定的视线却被对方投来的目光捕获,一下子移不开眼了。 第一次遇见希尔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拥有一双美得令人惊叹的蓝眸。而现在这双眼睛因环境的昏暗显得比白天明亮了些许,在银白的睫毛下,像夜晚静静流淌的湖水。湖水由月光蒙上薄雾,模糊地印刻着少年的倒影。 溺于湖水的少年整个人晕乎乎的,想把这种糟糕的感觉抛出大脑,于是迅速晃了晃脑袋。 最终还是希尔的话把他从这种迷糊的状态中揪了出来。 “有关我的问题,不必舍近求远地寻求答案。只要是我能回答的,都会告诉你。” 坐在床边的至冬人定定地看着少年,揭过了他私自打探消息这一茬。 云苓深受感动的同时,仍试图告诉这位十分单纯好骗的主儿不要对谁都这么坦诚。 “虽然你拿我当朋友这点我很开心,但……” “认识你,我也很开心。” 希尔德里克使用了技能「直球」,对我方造成暴击,「HP-10」「剩余HP:0」。 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啊希尔先生,还有你嘴角的像素点绝对向上移了两格吧!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少年飞快别过脑袋,搓搓自己发烫的脸颊。 从小生活在璃月相对含蓄的文化环境里,他遇到的学到的基本都是客套的说辞,以至于遇上了直白的情感表露后,就像习惯了握手礼的人被突然来了个吻面礼,竟一时间难以做出得体的反应。 所以他现在到底应该礼貌地微笑,还是上去握住对方的手说些拉近关系的话,还是维持单纯的傻乐? 即使他表现得再淡定,内心深处的形象也早已拧成了一坨尖叫的麻花。 就在这尴尬时刻,抓马的事情发生了。 “咕噜,咕——”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肚里传来的抗议声让本就气势低了一头的少年更抓狂了。 他决心结束这一话题,收拢不知看向何处的目光,顺着咕噜声 给出的台阶咳了两声。 “那什么的——” “你饿吗?” - “你吃蛋羹吗?我煮的莲子禽蛋羹还蛮好吃的——” 在望舒客栈的屋顶连掏四窝鸟蛋后,云苓手做喇叭状,向露台上望着他发呆的至冬人小声喊道。 不久前,他被回答了“不饿”的低情商人士气到羞愤而去,在厨房转悠一圈没发现厨子后,又回头将至冬人从房间内薅了出来。 “我觉得,既然要去一个远离城市的地方生活,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锻炼一下做菜的技巧?” 不知怎么惹了对方生气的至冬人这回点头应允了。 在第一次有人指出他吃得多以后,他的食量其实压缩了不少,白天打包的摩拉肉基本是少年吃多少他就吃多少,没觉得饿,不过少年执意要出门弄点吃的,他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就是了。 于是两个人影出现在了客栈顶层的露台上。 这时天已入夜,屋外照明用的灯笼已经由伙计点亮了,在夜风的吹拂下高高地,晃动着橘红的光。 提瓦特人从来没有掩盖过对天空的向往,见证过这座客栈建立过程的凡人早已湮没在了璃月的历史中,很少有人知道当年的人们如何将砖木架设在这块巨石之上,但现在的人可以站在他们付出过心血的地方,仰望天穹,俯瞰大地。 云苓从未觉得离月亮如此近过,珉林和碧水源的群山望去也像是几个小土包,唯有龙脊雪山还是那般高耸,人们常说它被风雪遮掩的山顶,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雪山的范围怪大的,能在那种情况下遇见你,我还真是走运了。” 趴在栏杆上的少年侧头打量着至冬人的眉眼,轻声道出了埋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说起来,希尔先生为什么要去龙脊雪山那种地方,如果是为了欣赏风景的话,未免也太危险了。” 龙脊雪山常年飘雪,温度极低,连路边的草木都难以点燃,稍不留神就会迷失在风雪中。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冒险家,没有神之眼或是团队的帮助,想登上雪山是件相当困难的事。 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那个时间的那个地点? 夜兰的话回荡在少年的耳畔。 【你不好奇吗?】 他立起耳朵,等到的是至冬人简单的回答。 “雪山上有我熟悉的感觉。” 那双映着远方山巅雪色的眼眸看了过来,所有难以言说的情感皆蓄在那一汪幽蓝的冰泉中。 云苓以为他看的是山,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他这时凝望的是比山更高远的东西。 “熟悉的感觉……” 少年托着下巴,跳脱的思维让他不太礼貌地联想到了上辈子在雪地里撒欢的雪橇犬,以及泡在在冰水里大喊乌拉的北方邻居。 或许仅仅是因为璃月气候太暖和了,想去雪山降降温?又或许是想对比一下家乡的雪和国外的有什么不同…… 真的 会是这样吗? 他偷偷瞅了希尔一眼, 又被抓了个正着。 恰逢凉风卷过露台, 撩起两人的长发。 云苓故作镇定地整理着发冠,突然发觉夜色中至冬人双眸深邃了许多,像是椭圆切割的硬质宝石,抹去了白日里雾蒙蒙的灰,有了亮光,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他使劲咽了口唾沫,把嘴边的一堆问题全咽回了肚里。 虽然这双眼睛看上去凌厉了不少,但希尔还是他认识那个温和的希尔,顶着一张高岭之花的脸,眼神却是那般清澈平和,生不出半点冷意。 上一次遇见这种眼神怕不是在前世读大学的时候。云苓在心底捶了搞阴谋论的小人一拳。 大概真的是他多虑了。 毕竟希尔连璃月城门都摸不着,坏心眼什么的,想想就不会有吧…… 少年轻咳一声,不再为至冬人前往雪山的动机纠结。 “不管怎么样,还好有你捞了一把,不然我可能就要埋在那么冷的地方了,想想就可怜。” “我不救你,你也不会死。” 希尔再次否认了救人的功劳,云苓全当他是在谦虚,还想再说点什么,空空如也的肚子就先一步“咕”出了声响。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 重归正题的少年卷起袖子,指向屋顶旁的古树枝干道:“刚上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上面有好东西了。你站在这儿别动,我去借几个鸟蛋来。” 望舒客栈的屋顶可着实不低,至冬人不着痕迹地端详着少年的个头,尝试施以援手:“需要帮忙吗?” “别担心,虽然只能飞一点点,但好歹我也是能飞的。” 少年自信地比了个大拇指,后退一步。 青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四面聚来的「风」快速包裹了他的身形,再看见人影的时候,少年已经站在瓦片上挥手了。 “一个,两个……竟然有这么多!” 停在枝杈上的鸟雀骂骂咧咧地飞走了,被旅行者掏空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鸟窝又一次惨遭洗劫。 “你吃蛋羹吗?我煮的莲子禽蛋羹还蛮好吃的——” 少年揣着满满一兜鸟蛋,兴奋地向下边的人喊道。 在对这份大自然的馈赠十分满意之外,他还欣喜于这些鸟蛋给了他大展身手的机会。 摸着良心说,云苓的厨艺相当烂,放在游戏面板里边,大概属于完美烹饪食物时有较高概率获得“奇怪”品质料理的水平。曾不幸目睹过其做饭过程的卯家父女当时就差没把那盘子热腾腾的不明物体瞪穿了。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就比如这道做法简单的莲子禽蛋羹,在万民堂大厨的手把手教学下,做出的东西还是尚能入口的。 能找到这道菜的食材,云苓不可谓不满足。 “嗯,听起来不错。” 至冬人悦耳的捧场声助长了少年的信心,他颇为得意地挺直腰板。 “那是,这可是跟香菱——” 刹那间,还维持着挺腰动作的少年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冷汗凝聚在鬓角,尚未滴落。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他看到了至冬人微变的脸色,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风息。 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毫无预兆地抵住了他的后颈。 是枪尖。 腰间的神之眼在异变横生的第一时间就亮了起来,但力量的差距让他没有轻举妄动。 如果说他操控的是和「风」,那么枪尖上汇聚的就是「风」暴。 一道年轻却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邪祟。”! 第 25 章 魔神残渣 邪祟? 少年高度紧张的大脑飞速运作着,一些记忆中的传闻逐渐清晰起来。 璃月是人与仙共存的国度,人对仙的无尽好奇在时间的流逝中转变为了一个个坊间故事,有关仙人的事迹看似比比皆是,但除去说书人口中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可说的就少之又少了。 他对其中几个神秘色彩浓重的故事印象颇深。 就比如在有关望舒客栈的传说中,这座立于荻花洲中心的客栈传承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使命,「契约」的力量贯穿始终。每当夜幕降临,就会有黑气缭绕的身影出没,清理着四野被未知力量污染的魔物。 “上仙,能先把武器放下吗?我想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抱着猜想小幅度扭头后,被枪尖小戳一下的云苓当即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暂时稍稍松了口气。 奇怪的是,对方看清他的脸后竟然也显出了一丝惊讶,即便相当细微,但与希尔相处久了锻炼出的观察能力还是让他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变化。 只是没等做出回应,同为少年外形的仙人就飞速从他身旁退开,几个移行跃到了更远的高处。 失去桎梏的少年立即摸出细剑。 只见一层厚实的冰霜赫然冻结了那杆威胁过他的绿色长枪,大有向枪主手臂蔓延的趋势。 怎么回事? 云苓顺着仙人锐利的目光望去。 光秃秃的露台上,唯有银发青年一人静立。 “希尔先生?” “是我。” 至冬人的应声自下方传来,平静地像是承认了这个包子是他吃的一样。 可屋顶上的云苓抓狂了。 “什么是你?不是,你……” 他一手握着剑,一手揣着鸟蛋,情急之下差点舌头打结。 强大的元素力会在释放的空间中留下痕迹,被神之眼选中的少年自然感受到了那道极致的寒冷。和行秋那位方士朋友使用的元素相同,但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一个个画面随着至冬人的回应高速闪现,在少年的脑海中乱作了一锅粥。 骗骗花,爆炎树,璃月港前那片凝滞了的瑰丽海浪……还有那枚冰蓝色的,闪着幽光的神之眼。 “哼。” 退至远处的仙人将长枪一甩,霜层在仙力的驱动下逼退至枪尖,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裂声。 但空气中越发浓郁甚至于肉眼可见的冰雾像是有生命般,不依不饶地将他包围。 在云苓眼中,这一刻的画面被拉成了一个长长的慢镜头。 一边是仙人做足了进攻姿态的长枪,一边是至冬人身侧蓄势待发的冰棱,仅有薄薄的风墙横亘其间,在二者力量的对冲下如同脆弱的纸张,被推得东倒西歪,随时有碎裂的可能。 作为二人中唯一不会瞬移的那位,云苓成功夹在二者之间,就差没摇白旗了。 “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别动手,我们先 谈谈好吗?” “” ?本作者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魈微皱的眉头给了少年不好的预感。 他在此之前从未亲眼见过这位仙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透对方所说的情况是什么。 “您指的是穷吗?” “念在……的份上。”魈没理会他的贫嘴,转身收起长枪,“跟我来。” “欸?哦哦。” 自知仙人没有骗他的必要,云苓猫下腰,将包有鸟蛋的外套递给露台上的希尔。 “麻烦你先拿着了,我跟上仙走一趟,过会儿就回来。” “很危险。” 至冬人的双眼在黑夜中流动着幽幽冷光,周身未散去的元素力表明了他的态度。 屋顶上的仙人明显是听见了他的话,冷哼一声,云苓心中虽有疑惑,但眼下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连忙摆手道。 “安心啦,魈上仙是好人,啊不,好仙。” - 琉璃百合绝迹的千年后,成片摇曳的荻花在这片宁静的水泽中诉说着思念。 一头青色短发的少年仙人坐在高处,仰面凝望着夜空,云苓则蹲在岸边,向水中甩去一片小石块。 石块在水面上连跳几段,最终沉入了倒映明月的水中。 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后的夜晚,一个身上带有药香的年轻男人抱着孩子入住了望舒客栈。 这本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细心的客栈老板却在后者的身上察觉了异样:这个蜷缩在“父亲”怀中的孩子双目紧闭,露出的半边小脸惨白得叫人揪心。 男人告诉老板,他的孩子患有一种先天疾病,此行正是为了寻找救治之法。 老板将信将疑,没说什么,而夜半闯入客房的仙人直接用长枪指向了男人。 【我见过你,他身上为什么会有魔神残渣的痕迹?】 男人苦笑,为昏睡中的孩子掖好被角后,向仙人讲述了他与孩子的故事。 原来二人并非血亲,孩子是男人收养的弃婴,而他被遗弃的理由也是男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这个可怜的孩子恐怕命不久矣。 身作医师的男人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条稚嫩的生命,在古书中摸索数日后,明了了让孩子徘徊于生死线的元凶是那传说中旧日魔神的诅咒。 为了延续他的生命,男人通过残缺的古籍设法延缓了诅咒的蔓延。 婴儿在病痛中逐渐长大,成了会说会笑的孩子,然而诅咒也随着他的年龄增长,在不久前的某天爆发,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仙人说见过他,是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带孩子借宿望舒客栈了。 男人最后抚摸着孩子紧握神之眼的小手,向仙人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危及璃月的安全,在第二天天明时分离开了客栈,带着孩子去寻找古书中记载的破解之法。 …… 银白的月光洒落,披在了环抱双膝的少年身上。 对于魈简述的往事,他没什么印象,就像在倾听 发生在别人的故事一样。 “魔神啊。” 他举起胳膊转了转。 那对白术所赠的银质护腕早已摘了下来,月光下,那道从他记事起就存在的突兀黑线分割了他的手臂。 “寄生什么不好寄生个婴儿,真够窝囊的。” 云苓小声嘀咕着,正欲对月感伤,一抬头就发现魈也在凝视他手踝上的黑线。 他什么也没说,但璀璨的金瞳中是掩不住的杀伐之气。 “上仙,我目前还是人,以后应该也一直是人。”所以别拿看魔物的眼神瞅他啦,怪吓人的。 上仙撇过头去“嗯”了一声。 “按照您的说法,这个魔神残渣并没有被除去,反倒在我身上过得挺滋润的。”细细思考后,少年提出了矛盾的地方,“可比起小时候,我明显变健康了。” 如果所谓的魔神残渣是让他小时候病痛缠身的原因,没道理放长大后的他一马。 听了他的话,身居高处的仙人金眸微微闪动。 璃月港不缺能人异士,他们多少能看出现在少年身上的问题,但与魔神残渣缠斗千年的魈无疑是最能直观感受到魔神力量存在的。 他十余年前见到这孩子时,只有微弱的魔神残渣扎根在他的体内,而如今魔神的力量侵蚀到了这种地步,凡人应当根本无法承受才对……那些身负魔神残渣尚能存活的幸运儿,也绝不是他现在的这种状态。 沉默的仙人闭上双眼,那股源自千年前的熟悉感连同魔神污秽的气息,瞬间刺得他握紧了枪杆。 他能感受到少年的身体几乎都要被魔神的力量蛀空了,或者说,少年本身就是魔神残渣维持着的一副躯壳,气息几乎与魈铲除过的那些棘手的魔物没有区别,甚至更为浓郁。 对此一无所知的云苓呆望着水面倒映的明月,将堆在身旁的小石子全部推入水中,顿时荡开一片涟漪。 对于白术的隐瞒,他也没什么想法,只觉得等下次回璃月港时把这事问个清楚就好。 毕竟魔神残渣不是寻常疾病能比的,白术先生以前瞒着他,应该是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吧? “只要不危害璃月,你们凡人的事情,我不关心。” 临别前,魈冷冷道。 “但你若被魔神残渣彻底污染,我会亲手除掉你。” 他从不说笑,那柄半隐于阴影的长枪上沾染了太多屠戮妖魔产生的业障。 至于为什么要放这么大的隐患离开…… 魈隐晦地看了一眼少年胸口的长命锁,锁面上微不可见的裂隙中残留着「岩」的力量。 - “我回来啦。” 少年一脚刚跨入窗内,就看见至冬人在跟桌上的鸟蛋大眼瞪小眼。 不对,蛋哪来的眼睛?一定是他看蛋的眼神太奇怪了。 “你在干嘛?”拂去衣间尘土的少年好奇地凑了上去。 这会儿的至冬人正端坐在矮凳上,几刻前那 份剑拔弩张的气势早已从他身上消弭,一头银发用丝带简单地绑在身后,细看还有几撮细碎的发丝没有绑住,垂在他的脸侧。 这对云苓来说是一种相当新奇的视角。从前希尔站着的时候,他就从未发现对方的左耳佩戴了耳饰。 是蓝色的,和他的眼睛一样。 蓝色耳坠的主人停下了翻动鸟蛋的动作,选了枚最圆润的向少年展示。 “我在感受里面的生命。” 感受生命?这是什么森林之子的说法…… 云苓反复打量起这枚灰扑扑的蛋,谨慎地开启元素视野扫视了一遍,但它仍是刚从鸟窝里掏出来时的样子,即没有破壳,也没有任何要诞生元素生命的迹象。 倒是因为垫在至冬人的手套上,两百摩拉一个的鸟蛋显得身价翻了几倍。 “我记得你吃肉,应该不是素食主义者吧,还是说你对鸟和蛋有什么特殊情感?” 没发现鸟蛋有特别之处的少年有些担心,难道这位至冬的森林之子只是单纯不忍心吃蛋吗? “我的第二位朋友是只雪鸮,不过她不是从蛋内诞生的。” 希尔转头给了他一个常人难以发觉的笑容,抬手将落在胸前的长发别到耳后,那枚蓝色的耳饰更加显眼了。 云苓对他不时吐露的奇怪认知早已习以为常,这会儿听见他和鸟做朋友竟然也没感到特别惊讶。 森林之子和迪士尼公主嘛,差别不大。 桌上的鸟蛋早在希尔的挑拣下分为了两堆,他轻轻拨弄着其中一堆道:“这几个里面已经有幼鸟的雏形了。” “噫,我可不想吃毛鸡蛋……这堆待会放回去吧。” 对重口小吃毫无兴趣的云苓打了个寒战,决定归还部分鸟蛋,至于剩下的几个。 “你介意我拿这些去炖蛋羹吗?” “不介意。” 云苓莫名从至冬人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读出了期待。 他吐了下舌头,送给对方两字。 “怪人。”! 第 26 章 捡了个猫 深夜的后厨,早已不见那位彪悍厨子的人影。 专供客人使用的小灶在少年窸窸窣窣的操作下燃了起来,跃动的火苗若隐若现地舔舐着炉灶的边缘。 “大火滚,小火炖……” 他一手拎着炖锅,一手捏着小册子,先瞅瞅册子,又瞅瞅锅,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至冬人。 “大火应该是多大来着?” 即使他不觉得至冬人会下厨,但他相信一个热爱美食的人掌握的相关经验要比自己多。 于是在他鼓励的目光下,希尔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试图直接将手伸进炉中,被少年厉声制止后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怎么还带添乱的。 云苓咬着牙蹲在地上,操控室内的「风」慢慢地鼓吹着火焰,直至火苗高而平稳才将锅放上了上去。 然而当需要小火的时候,至冬人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 再三保证不会直接接触火焰后,那双由黑色皮料包裹的手缓缓捧住了筒灶的外壳,一阵白色的水雾升腾而起,火苗又小了下去。 少年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就说你是迪士尼公主,性转爱莎是吧! “说起来,你的神之眼不是假的吗?” 满肚子槽点的少年用干净的锅勺戳了戳希尔的胳膊,示意他不要继续摸那滚烫的筒灶了。 至冬人明显不太适应厨房的矮凳,但为了能让少年与自己对视,默默将手搭在了曲到胸口位置的膝盖上,有些局促地回答道。 “嗯,假的。” “那你现在用的这个,还有刚刚对魈上仙用的是什么?” “元素。” “我当然知道是元素。”云苓头疼地扶住前额。 真不是他没见识,在提瓦特,没有神之眼的人能操控元素就跟没有腿的人却能走路一样,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联想到传闻中愚人众的邪恶实验,又想起希尔说过可以直接问,云苓不安地提出了困扰他许多天的疑问。 “你和愚人众到底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为什么这么问?” “当然是因为他们总搞那些危险的人体实验啊!” 急于寻求答案的少年错过了提及“实验”一词时至冬人神色的不自然,他指出了与至冬人回答相悖的点。 “而且你是坐他们的船来的璃月。” 希尔想了想,给出的答案是“受人邀请”。 “邀请你的那个人是「公子」吗?” “不是。”灯光下,他那头银白的长发微微晃动,“他说他叫达达利亚。” 啊? 「公子」与达达利亚之间不应该是鲁迅与周树人的关系吗? 看眼前人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迹象,云苓愣住了。 诚然,他是通过论坛才得知的这一层关系,但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作为至冬国民的希尔怎么会不 知道达达利亚就是「公子」的全称。 在璃月港, 三岁的奶娃娃都能唱着根据七星名字编纂的童谣跳皮筋, 愚人众执行官在至冬不应该更是家喻户晓的存在吗? 不过这次云苓没把问题直接问出来,而是暗戳戳地拐了个弯:“方便透露一下,你是怎么认识这位达达利亚先生的吗?” “他找我打了一架。” “打,打架……?” “嗯,打架。” 云苓紧紧抠住桌上的案板。假如他是一只猫的话,此刻已经因为受惊浑身炸毛了。 虽然「公子」在执行官中排于末席,但在武德充沛的至冬,拥有该名号的也不过十一位,传说冰神亲自赋予了他们超凡的力量,席位靠前的几位甚至拥有比肩魔神的威能。 作为纯人类的「公子」能在黄金屋与手持双元素的旅行者打得天昏地暗,完全称得上是站在人类武艺巅峰的几人了。 和这位打…… 云苓绕着希尔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奈何他衣服的露肤度太低了,从脖子到腿穿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哪里受过伤。 但「公子」明显不是打架会放水的那一类人。 “你受伤了吗?要是受伤了可别硬抗,内伤也一样,我可以带你回璃月港找白术先生。” 少年的关心对至冬人很适用,他好看的眉梢微扬。 “没有受伤。” “你确定?” 云苓一脸严肃地瞪着他,水绿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认真。 从小生活在不卜庐的他见识过各种病患。总有些因贫困或面子强忍伤痛的人,将本可以医治的毛病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被送来不卜庐,直至在白术的叹息声中才咽下悔恨的最后一口气。 他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新交的朋友身上。 “嗯,确定。” 眯着眼跟希尔对视了好一会,确认他不会骗人后,少年才挥挥手,表示希尔通过了检查:“姑且相信你了。” 然而下一秒,抑制不住的好奇心就驱使他贴了上去。 “快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和他对上?” “那时我迷失在了旅途上,他请我吃了一顿饭,随后表示想与我来一场‘争斗’。” 面对少年闪着星星的眼睛,至冬人将当时那位身披大氅的青年武人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他说,他觉得跟我打会很尽兴。” 所以这是随机在路上拉了个中意的倒霉蛋吗……少年的嘴角微微抽动。 不过这样的举动倒的确很符合「公子」战斗狂人的性格。 出于礼貌,云苓提了一嘴在他看来毫无悬念的问题。 “那最后……你们有分出胜负吗?” “是我认输了。” “人没事就好——” 他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至冬人继续道:“如果不宣布他赢了,他继续维持那种状态,会对自身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看过剧情的云苓知道「公子」拥有一种名为「魔王武装」的武艺,发动时会给身体带来很大负荷,仅黄金屋一役就让他落下了不轻的伤势。 “” ?想看尖帽子狗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吗?请记住[]的域名[( “嗯。” 这短短一个“嗯”字,让少年倒吸一口凉气,眼底的好奇转变成了震惊。 战斗天赋为零的他对提瓦特的高阶武力向来没有清晰的概念,公子和魈都是动动指头能把他碾死的存在,尚且算他们处于同一水平。 刚刚希尔能在气势上与魈对峙,云苓就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了,如今他身上还有一笔和执行官势均力敌的战绩…… 这下没腿的人不仅能跑,还能跑过长跑冠军了。 “希尔先生。”少年双手抱拳,眼巴巴地看向至冬人,“能给我露一手吗,就一手。” 在他生活的璃月港,大人物们明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不会轻易出手,就连白术也只是在他的百般恳求下催熟了朵小花来逗他开心,导致他来到异世界这么多年,根本没有近距离见识过人类驱动的强大元素力。 “拜托了。” 少年双手合十,如湖水般灵动的小猫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至冬人,直到后者同意后,才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云苓常感他对希尔的眼睛没有抵抗力,希尔对他何尝不是。 只见银发青年俯身握住了他的手,凛冽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间后厨,又于顷刻间褪去。 少年被「风」放大过的听力在那短暂的一刻捕捉到了水汽凝结的声音。视觉上,冰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覆盖了他的整条手臂。 “哇塞。”云苓用另一只手抚过臂上的冰层,发出了连连感叹。 这层薄冰是从他的护腕开始冻结的,最后一段凝在了肩甲上,护腕与肩甲之间裸露的皮肤没粘到一点冰,难怪他不觉得冷。 悬挂在少年腰间的神之眼悄悄溢出光芒,他尝试用「风」驱散霜冰,却没能撼动这层薄薄的元素造物,可见至冬人对「冰」的极致掌控。 随着希尔的松手,坚冰化作白色的齑粉洒落,消散在了空气中。 少年心满意足地掸去了手上的粉末。 希尔那副手套留给他的感觉很好,又韧又凉,等他有需要了或许可以问问是从哪里买的。 除此之外,他也大概猜到希尔不是普通人类了,颇有兴致地打趣道:“外面的那些史莱姆是你亲戚吗?” “我想不是。” “那你应该不吃人吧?”云苓想起以前猜过人家是大嘴巴食人花。 希尔顺着他的话如实回应:“没吃过。” 云苓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决定下次回万文集舍的时候捎本《语言的艺术》给他。 不吃就是不吃,没吃过是几个意思,搞得人类好像真的在他食谱上一样。 说起来,他不是很了解至冬的文化,如果不是性别不对,就凭希尔那张脸和对冰元素的 使用,可能会猜他的原形是雪女。 雪女是霓虹传说里的妖怪,有着雪白的皮肤,美丽的外表,以及掌控冰的能力…… 掌控冰雪…… “等一下。” 云苓突然想起了什么,拽住至冬人的袖子,“所以那天在海啸袭击璃月港时出手的人就是你,对吗?” 见至冬人没明白他的意思,少年急得近乎语无伦次,不断比划着海浪拍打边岸的动作。 “海浪,就是码头外边那片被冻住的海浪!” 记忆中晶莹剔透的冰雕浪花与至冬人的元素造物重合在了一起,那道源于璃月港中的极寒也越发熟悉。 “嗯。”在他焦急不已的时刻,至冬人清冽的嗓音响起,“是我做的。” 与他的平静产生对比的是少年面上流露出的狂喜。 “真的是你——” 云苓捂住嘴巴,费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上去给至冬人一个熊抱。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他一开始就找对了人。 “你之前干嘛不说!” “你没问。” “啊,我早该直接问的……那等天亮了我们启程回璃月港吧,七星中的天权小姐会好好招待你的,就不必去我那又远又破的宅子遭罪了……” “按照她的排场,肯定会弄一桌琉璃亭的全席宴,都是市面上有钱也吃不到的好东西……其中乾坤摩拉肉特别好吃,你记得多尝尝……” 少年从凝光的待客之道开始,一直谈到了吃席的经验,将璃月港的美食景点滔滔不绝地分享了出来。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说完一段趣闻又马上进入了下一个话题,像是不愿给旁人插嘴的机会。 至冬人也没有插嘴的意思,就这样安静地倾听着他的话语。 直到少年突然重新归于沉默,他才缓缓开口。 “是我做了让你难过的事情吗?你明明在笑,但我却感受不到你在开心。” 云苓别过脸去,摆摆手:“没有难过这回事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虽然我也很想好好接待你,但我的小破宅子的确没有50万摩拉一晚的旅店住着舒服,而且离城里很远,没什么好吃的——” “可以看到城外的风景。” 一向耐心的至冬人打断了他对宅子的嘲弄。 “你不用担心不跟我走,会拂了我的面子。”云苓抿住下唇,“一场好的旅行需要舒适的环境,去我家,不,应该说是去那个我自己都没去过的房子本来就是下下策。” 希尔认真思考了一会,给了他答复。 “旅行最重要的除了经历和心态,还有同伴,你对璃月的了解很充分,一路走来与你的交流让我学到了很多,吃与住在这些面前不是那么重要。” 灶中的火焰仍在跳动。 哪怕那双卧在睫毛下的眼眸早已是水漉漉的,少年还是扬着一张笑脸,语气轻快。 “哎呀,看来你对旅行的理解很深刻嘛。” “不,是从书上看到的。”希尔擅长实话实说。 云苓不受被破坏得一干二净的气氛的影响,只是压着脑袋,抬眼看向他。 “那可说好了,要是之后反悔了我可不会把你领回璃月港。” “嗯,说好了。” 猛擤了一把鼻子后,云苓闻见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奇怪味道。 “等等,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蛋羹。” “我觉得,这锅东西已经不能吃了。” “可以吃。” “不用勉强,我可以再做一次的。” “没有勉强。” “额,居然都吃完了,不应该啊……真有这么好吃吗?” “可以吃……” - 当夜,穿上裤衩子老师的粉丝们蹲到了久违的更新。 这次上传的不是条漫,而是一幅Q版的简笔画。 画面的主角是一只拥有蓝眼睛的西伯利亚森林猫,正蹲在纸箱中优雅舔毛。 配文:家人们,捡了个猫,他愿意跟我回家。! 第 27 章 家 得知希尔不是普通人后,云苓不再刻意放缓脚步,他们的行程快上了很多,终于赶在第二天日落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地图所标注的小红点在现实中是一处山坡,山坡前插着块木板,木板上歪歪斜斜地画着“绯云坡”几个大字。 云苓很庆幸他当初没有拉着奸商来这里对峙,不然老赵要是说出“你就说这是不是绯云坡吧”之类的话,他很难保证自己不被气死。 “按照地图来看,这就是我豪华大宅院了。” 云苓收起地图,向站在一旁的希尔扮了个苦瓜般的笑脸。 他们身前的这座建筑,跟当初老赵带他看的样板间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倒不是院子建得有多简陋,站在外头看去,璃月港那些气派建筑该有的这儿也是一件没落下的,什么门楼、石狮子应有尽有,是他熟悉的璃月古典建筑的味道。 只可惜古典过了头。 云苓从院墙的破损处往里瞅了一眼,如是想到。 “听上去你跟你的房子不熟。” 无意间道出了事实的至冬人以为自己成功说了句玩笑话,但没能逗笑云苓。 云苓: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要不,我们还是回璃月港吧?” 再次提出打道回府的少年为难地摸摸后脑勺。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西天取经路上的二师兄,动不动喊着要回高老庄。 但这次的确不是他一门心思想着散伙,实在是这房子…… 一阵萧瑟的风裹着枯叶吹过,从大门前卷走了石狮子破损落下的石块。云苓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 可恶,什么叫“虽然位置远了点,但拎包即可入住”,这个可以“拎包入住”的是建筑工吧?奸商嘴里果然没一句真话! 银发青年倒是没对眼前的景象表示不满,看着抓狂的少年,反倒认真道:“我看过一本叫做《璃月人如何用四个字平息矛盾》的书,里面有句话很适合用在这种时候。” 云苓放下捂住眼睛的手。 “哪句话?” 只见至冬人漂亮的嘴唇一张一合,清晰地吐出让人眼前一黑的四个字:“来都来了。” 云苓瞪大双眼,没想到他一个北边来的外国人能如此精准地掌握璃月的和稀泥哲学。 “你看的书有点杂啊。” “我不挑书,通常是有什么看什么,况且再杂的知识也会有适用的场合。”至冬人意有所指。 见他不嫌弃,少年自然也没有理由拦着不让进了。 “唉,行吧,就像你说的——来都来了。” 面对那扇仿佛踹一脚就会裂开的大门,云苓恭敬地摸出了一串钥匙。 即便对于这座四面漏风的院子来说,门锁的作用几l乎为零,但与之配对的钥匙却出奇的新,与边上的钩针小羊挂坠一起在少年手中晃荡。 从这枚精致的钥匙扣上不难看出,它的主人曾 对这套房子抱有很大期待。 “” ?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见希尔一直盯着钥匙扣看,云苓干脆把小羊也分给了他。 “我没在璃月的摊铺中见过这种工艺品。” “因为是我自己做的。” “很厉害。” “其实还蛮简单的,学起来也容易。” 云苓边说着,边使劲拧动插入锁孔中的钥匙,嘟囔道:“老赵的抠门可真不是盖的,钥匙装模作样配了新的,锁却舍不得换一把。” 随着“咯嘣”一声,长满铁锈的门锁提前结束了它的工作生涯,虽然很让人气愤,但算是还在云苓的意料之中。 于是他启动了计划B。 “第九章,居家安全与保障,第五节,如何在独居的情况下修复门锁……” 名为《独居生存手册》的小册子在他手中哗哗响动,停留在某一页许久后,少年自暴自弃地将册子塞回了口袋。 至冬人清楚地看见那一页写着“李四锁计,五十年专精开锁铸锁,璃月人都放心”。 “这年头都有广告植入……不管了。” 有些洁癖在身上的少年皱着眉头,先是仔细清理了门上的污垢,随后推开了杵在门旁的大高个,直接飞起一脚,用脚尖蹬开了大门。 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地他连连咳嗽,转头将半条腿迈入门槛的希尔堵了回去。 “你,你先别进来。” “嗯,不进来。” 待「风」清理完门附近的灰尘后,院内破败的景象让云苓彻底沉默了。 “老赵良心人啊,买房子还送考古体验。” 杂草丛生的庭院中,风吹来的泥沙埋没了目力所及范围内的一切,只剩那片老赵当时夸得天花乱坠的水池还淌着混有淤泥的污水。 少年捡了根小木棒搅巴搅巴池中肆意生长的藻类,发现无法把缠在上边的黑绿混杂物拎出水面后,索性扔掉了木棒。 “行吧,不就是大扫除吗。” 决心改变现状的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 院内传来了狂风的呼啸与杂物碰撞的声响,待一切重归平静后,希尔进入院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蹲在墙角石化的少年。 “说真的,璃月港五星客栈的床还是蛮软的。” 少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如果白术在场,就会发现此刻他脸上满是一股干了坏事的心虚劲儿,和小时候偷倒药膳被抓包后的表情一模一样。 “发生了什么?” “就是……一点小小的意外?我也想不到这瓦片那么不经吹,跟豆腐渣似的。” 云苓抬手指了指那一片缺砖少瓦的屋顶,满脸苦涩道:“如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咱俩就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 至冬人长长的睫毛翕动,关注点神奇地落在了后半句上:“这种说法很特别。” “特别?我教你个新词汇,浪漫。” “好,浪漫。” “啊啊啊啊——我宁可不要这种浪漫。” 少年揪着头发,崩溃地蹲回了地上。 “听起来,你对你的房子很不满意。” “岂止不满意,我简直想把买房的那会儿的自己掐死。” 他仰起忧愁的小脸蛋,可怜兮兮地讲述了自己被骗的经历。但这种脆弱的受害者形象没维持多久,他身上的怨气就开始外放了。 “我永远讨厌骗子。” 在第N次诅咒老赵生孩子没□□后,少年这般恶狠狠地说道。 至冬人默念了一遍“生孩子没□□”,有样学样地蹲在了少年的身旁,由于个头过高,这样寻常的动作在旁人看来略显别扭。 “你说的讨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嗓音空灵悦耳,却没能平息少年满肚子的怨愤。 翻着一双死鱼眼的云苓用最麻木的表情,说出了最恐怖的话:“大概是,想给他们都来上一刀的感觉吧。” “原来如此……” 希尔的目光随他一起落在了水池上,本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偏过头来看了他两眼,许久后才开口问道:“你在璃月港似乎不缺住处,为什么还要特地购置一处房产?” 为什么? 明明希尔问的不是什么过分的问题,云苓却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捶了一下。 “这就跟一件衣服明明还能穿很久,人们却仍会去追求更好看的新衣服一样。有些时候一件物品的价值往往不在于它的实用性。” “我不知道其他国家的风俗如何,至少在璃月,房子代表了一个人的脸面和成绩,别人看你过的好不好,看你住的是什么地方就行了。” 他托着下巴,呆呆地凝望着那一方没有波澜的死水。 他的画作在稻妻爆火后,本地的圈子仍然不认可他的能力,觉得他不过是走了好运的小屁孩罢了。他可以不在意这些老古董的态度,但面对那些真心希望他过得好的人,他不得不卯足了劲儿,想方设法地想向他们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只会生病的孩子。 然后就闹出了那个在《璃月日报》上足足占了两天头版的笑话。 “而且你也说了,璃月港的那些地方只是住处罢了,又不是我自己的家。” “家?” “对啊,看得到摸得着的家。” 少年伸手叩了叩身旁的院墙,墙面毫不给面子地脱落了满地白花花的碎屑,与之一同落下的,还有几l滴微小的液滴。 即使不卜庐二楼的卧室和万文集舍的小阁楼永远会为他保留,但那终归不是他的家。 不管是在地球还是提瓦特,家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奢侈的地方。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我钱包能支持我买第二套房子之前,这座破院子确实就是我的家了。” 云苓知道自己埋在膝间的脸上表情很难看,僵硬地咧嘴笑了笑后,才抬头揉揉眼睛。 “作为我家的第一位客人,来吧, 挑选一间你最心仪的房间。” 希尔见少年有意躲闪,不再去看他发红的眼睛。 最终,在平静下来的云苓的一顿利弊分析之下,至冬人选择了一个采光极差的房间。 “虽然空间蛮大的,还有一架子古董书,但就这么小一个窗户,白天也没什么阳光……要不换间吧,老是待在没光的地方我怕你抑郁。” 扒着快要倒塌的木门,云苓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掩住口鼻,对这间疑似书房的房间不太满意。 首先是采光太糟糕了,其次哪有让人睡书房的道理。 “不会,我从前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原来之前也睡书房吗……总算知道至冬人是从哪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书了。 云苓尊重他的想法,从其他屋里搬了张床来,算是解决了睡觉的问题。当然,在搬运的过程中,青色的元素力也为这座脆弱的建筑新增了不少创伤。 而接下来长达数小时的大扫除中,这样的意外也时有发生。 院子里烟尘飞舞,一会儿飞过一团被「风」聚拢的垃圾,一会儿横过几l件年龄比他两辈子加在一块都大的老物件,满池子的水藻也在极致的低温下化作了粉末。 少年拎着黑漆漆的抹布,对手握扫帚发愣的银发青年发出了无情嘲笑。 原本他用着大小恰到好处的工具,在至冬人手里似乎成了迷你版,不弓下腰压根碰不着地,场面一度相当奇怪。 为了不继续破坏希尔大美人的形象,云苓没收了扫帚,挑眉笑道:“交给我就好啦,花瓶先生。” 这不过是句俏皮话,但不久后希尔就用行动证明了他除观赏性之外的作用。! 第 28 章 仙祖法蜕周边 “锁坏了就坏了,反正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可房顶这么大个窟窿,以后刮风下雨怎么办……” 庭院的大扫除告一段落,已经转战室内的少年咬着指甲盖,为头顶那几个后天形成的“天窗”愁地来回踱步。 希尔就没有他那么多烦恼,甚至与自己屋里顶头的俩大窟窿达成了和解。 “可以透光,挺好的。我从前住的地方也这样。” 坐在三条腿的板凳上的少年以手掩面,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一句。 “所以你以前住的是一个屋顶漏了的书房吗?下雨的时候你人怎么办,书怎么办?” “那里不会下雨,但如果你怕雨的话。”至冬人望着门外的水池,“我可以帮你暂时堵上它们。” “拿什么堵?我来的时候可没买,砖——?!” 骤然闯入眼中的景象打断了少年的沉吟。 那是一片星星点点的冰晶,它们澄净、透彻,带着绝对的寒意于空中现形,并成片向上涌去,如细密的沙子般凝聚填补了头顶的大洞。 他的注意力完全黏在了天花板上,直到脖子发酸才把惊喜的目光投向希尔。 “好厉害!”在此之前,他没从想象过冰元素还有这种用法。 “我认为可以用上‘浪漫’这个词。” “你倒是会现学现用。”少年毫不吝啬笑容,“不过这确实很美很艺术。” 在他的指挥下,至冬人将大门和院墙上的窟窿通通都补上了,甚至用「冰」加固了一处断掉的支柱。 “一时半会化不掉吧。”小监工上手敲敲冰柱,是实心的。 “没有元素的刻意破坏,不会融化。” “不错不错。”少年踮起脚尖,满意地拍拍至冬人的肩膀,“大功臣呀,希尔先生。” 这份满意持续到了铺床的时候,啃完干粮的云苓拖着还未开封的行李,率先敲开了希尔的房门。 “嘿,这位先生,您点的客房服务到了。” 他熟练地推开一本正经说自己没叫客房服务的希尔,打开了足有他一人高的包袱。 “你在做什么?” 被要求远离床尾的至冬人站在门边,眼看着少年抖开一块能包裹好几个他的巨大布匹,又把布皱巴巴地塞进床的边框。 正在跟床单搏斗的少年抽空瞥了他一眼。 “铺床呀,不然你今晚睡地上?” 至冬人不假思索道:“可以。” “首先,我说的是个反问句,你不用回答的。其次,虽然我们条件有限,但也没到这个地步……” 铺完床单后,剩下的步骤似乎都好办了起来。 “枕头,被子……嗯?” 掏出某个软乎乎物件的少年却意识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刚想将东西塞回包里时,希尔的目光就已经扫了过来。 “这是什么?” 云苓抓住物件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 空。 就凭触感, ?_[(, 他抓着的是仙祖法蜕周边,那个在他得知原形跟他喝过茶后被无情丢开的烫手山芋。 “呃,是岩王爷的周边……”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将视线重新汇聚到包中。跟他身上的无数饰品一样,这只玩偶也是白术的赠礼。 被勾起回忆的少年捏了捏玩偶龙的爪子。 他记得那是多年前的一个请仙日,他身体刚修养到能下地走路的阶段,就闹着非要看典仪,白术拗不过他,只好抱着他出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玉京台太挤了,白术没带他上去,只是在街上逛了逛,然后看见卖玩偶龙的小云苓就走不动道了。 让云苓印象特别深的是,当时一个比他年纪大些的女孩和他看上了同一只玩偶,无良商贩见状故意说是全璃月仅此一只,想借机抬价,要不是白术看见柜台下还藏着一条毛茸茸的龙尾巴,他就差没跟她抢起来了。 近几年他才知道那个女孩是后来的玉衡星刻晴。 就是这么一个年代久远现在还有点不忍直视的玩偶,在打包行李的时候,云苓还是鬼使神差地把它塞了进来。 像很多人成年了还必须捏着碎成抹布的安抚巾才能入睡一样,他一时半会也割舍不掉这个搂着睡了很多年的童年好伙伴。 突然想起自已有位就在身边的新朋友的少年猛地抬头,发现希尔银白的睫毛早已垂了下来,像是在期待他的进一步讲解。 “好吧,给你看一眼,就一眼哦。” 云苓认命地将整条玩偶从包里抱了出来。玩偶很大个,长长的尾巴几乎要拖到他脚背上了。 至冬人俯下身,打量着玩偶,认出了它的原形是请仙典仪上的巨龙。 “璃月人对岩神的信仰果然坚固。” “也不全是信仰问题。” 听了这话的云苓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怕希尔以为这在璃月是人手一个的。 实际上除了他以外,购买这款仙祖法蜕周边的就只有那位玉衡星了。 如此惨淡的销量,对比稻妻那边千金难求的雷神塑像……倒不是璃月人的信仰不够纯粹,只是作为神明的周边,抱枕玩偶多少有点不合适了。 变态如地球人,云苓在地球的时候也没见过有哪个财迷抱着财神爷的抱枕睡觉。 “主要因为它的外形。”少年一手抱着周边,一手捏起那软趴趴的爪子挥了挥,“是龙哦。” 为防止拖到地上,他还特意用腿夹住了龙尾巴,整条胖乎乎的玩偶挡在身前,显得他整个人都小了一圈。 “你喜欢龙?” 希尔平日里起伏不大的表情中掺了一丝明显的,却说不出哪里奇怪的神色。 如果云苓的记性够好,就会发现他此刻的神情与钟离被谈及仙祖法蜕的那会儿有些相似。 “是啊。”没多想的少年把脸埋在抱枕的双角之间,怒吸一口,“多么美好的生物……威严又帅气,做 成抱枕还很可爱。” “可是据我所知, 世上的龙形态各异, 有些或许既不威风也不帅气,更不可爱。” 至冬人在云苓的邀请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抱枕一下,又很快缩回了手。 “我对喜欢的事物都挺包容的。” 在论坛铺天盖地的帖子里,云苓已经观摩过把玩家虐得嗷嗷叫的若陀龙王的真身了,祂那被大家一致吐槽的鳄形外观在他看来也是相当霸气的。 “是吗……那很好。” 当天夜里,银白的月光透过冰层洒在了床头,好似地球著名大诗人笔下的绝唱照进了现实。 少年抱着仙祖法蜕周边翻来覆去,最后干脆拿被子蒙住了脑袋。 氛围有了,诗意有了,就是人睡不着了。 这月光透的,跟开了顶灯有什么区别! 早知道让希尔拿掺了黑颜料的水去冻屋顶了,好歹能遮点光。 - 清晨,早起的虫儿已经进了鸟肚子,山风被拦在了坚冰填补的院墙之外,一切都静悄悄的。 打破平静的是一只扒在院墙上的手,它拼命掰住墙顶的砖块,随后一条腿吭哧吭哧地挂到了院内。 “我可以移除门上的冰。” 院墙内的银发青年欲言又止,眼看着那只手的主人从墙头翻了下来,冷静地伸出双臂,接住了差点屁股着地的少年。 随之一起“哐当”落下的,还有一个装满水的木桶。 “冰又不是凭空形成的,需要水!我们已经没有水了。”黑发少年理直气壮地指向已经见底的水池,从希尔手上跳了下来,“谢了。” 希尔化开稳住木桶的冰块:“是我的问题。” “别总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以后会吃亏的。” 云苓动动手指,木桶摇摇晃晃地飘了起来,并向厨房的方向飞去。 是的,啃完最后一点来自璃月港的干粮后,二人终于沦落到了亲自下厨的地步。 少年看向水缸中唯一的鱼,杀心渐起。 这是他们昨天一个下午的战果。可怜的黑背鲈鱼,在河中可谓是受尽了折磨,先是被「冰」圈在了一个小小的范围中供人垂钓,后又被恼羞成怒的「风」卷到了岸上,身上的鳞片少了一大块不说,还要被那个钓技极差的黑发人类嫌弃不新鲜,最终不堪折辱地翻起了肚皮。 “放明天不会臭了吧,给它冻上?”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这句恶魔低语,鲈鱼猛烈地摆动了一下,甩了黑发人类满脸水,苟且多活了一天。 “哎呀哎呀,大清早的,就来两碗鱼片粥吧。” 到了复仇时刻的少年眯起双眼,手起刀落,快速了结了鲈鱼的性命。 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他开发了许多神之眼的妙用,就比如在刮鱼鳞时,他一手风墙,一手由风把控的菜刀,站在砧板好几米开外的位置远距离操作。飞溅的鳞片被风墙挡住,齐齐落在了地上。 “怎么,你也想 试试?” 他向站在门边的银发青年打趣,换回了希尔一句认真的“嗯”。 于是同样来到砧板前的希尔面前多出了半条“处理”过的鱼。 薄薄的冰霜覆上鱼身残留的鳞片,希尔不动声色地擦去鳞片化作的齑粉,只有云苓拎着半边鱼抬头看向天花板,嘟囔着哪来的灰尘。 一切准备就绪后,零星大厨开始了他的手把手同步教学。 “首先,浸泡大米。” 见希尔也有样学样地把米放进水里后,抱着水盆的少年满意地点点头,浑然不知这是自己唯一教对的一步。 “然后生火,先大火,后小火……什么?你问我要煮多长时间?这要视情况而定……” “鱼要切成片……嘶,是不是切得太薄了,厚一点才煮不烂吧……” “调料撒多少?看个人口味,粥是咸的,盐两勺应该够了……” 艺术家大多是天赋型选手,云苓也不例外,平日里加多少颜料,在哪里留白,凭的全是感觉。 而对于烹饪这门艺术,他很自然地以为天才的自由是共通的,下手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可他忘了,随心所欲的前提是要有天赋和灵性,老天爷显然没在这一方面给他开天窗。 炉灶的火焰熄灭后,两锅糊状物分别黏在了各自的锅底。云苓啪的一声将“粥”扣进碗中,瞥了一眼小学徒,后者完美复刻了他的动作。 “是水加少了,还是火开大了?” 他用筷子戳了下碗中的米糊,几颗没化开的盐粒被戳了进去,焦黑的鱼片缠着菜叶挤到了最上头。 “嗯……卖相是丑了点。” 说“丑”都是收敛了,身作画手的他敢肯定,但凡这两碗不明物体出现在漫画里,仅凭外观就会被添上不详的黑气。 看云苓迟迟不敢动第一口,希尔主动扛起了试吃的责任。 “我能尝尝吗?” “当然。” 云苓赶忙将碗推了过去,手拿瓷勺的至冬人舀起一勺“粥”。 “怎么样?” 顶着少年暗含期待的目光,至冬人顺滑地咽下食物,没皱一下眉头,给出了他的回答:“能吃。” “什么叫能吃嘛。”零星大厨明显不满足于这个简短的答案,举起勺子亲自尝过一口后,发出了更短的评价。 “呕——” 一股又咸又苦的奇怪味道在他嘴里炸开,他既咽不下去,又不好直接吐出来,连喝几口凉水后,不信邪地又要来希尔那碗尝了口。 事实说明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希尔做的那碗也没好吃到哪里去,齁咸的味道,恶心的口感,与老师傅所做的如出一辙。 你管这叫能吃?少年泪汪汪地看向希尔,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对食物要求不高的至冬人又往嘴里送了两勺。 “能吃的。” 云苓不忍他受如此酷刑,上前把桌上的两只碗通通圈到了自己怀里。 “别吃了,这样搞得我像是在虐待你一样。” 被夺走小碗的至冬人摊开手,提出了致命疑问:“那我们吃什么?” “这个嘛……” 少年把不知何时摘来的满满一袋果子倒在了桌上,小心翼翼道。 “日落果吃不?”! 第 29 章 紫秋裤 至冬人从不抱怨伙食,但连啃好几天日落果,云苓自个儿就先扛不住了,他抗拒地将红果子推到一旁,表示就是饿死也不吃这玩意了。 “我看过几本食谱。” 至冬人放下手中的果子,再次表达了做菜的意愿。 “我也看过,但有时候吧,眼睛学会了不等于脑子学会了。” 少年软趴趴地扑在桌上,耷拉着脑袋,活像根蔫吧的茄子,原本带点婴儿肥的脸蛋瘦了整整一圈。 从个人情感来说,他是愿意相信希尔的,但在前几天的尝试中希尔与自己半斤八两的惨烈厨艺早就暴露了。让他俩下厨,还不如画饼充饥来得实在。 希尔一针见血地点破了当下的紧迫局面:“你快要饿晕了。” “胡说,我哪有这么不扛饿。”明明已经饿得不行了少年强撑着坐了起来。 小时候他身上哪哪都是毛病,有时为了治疗很长一段时间是什么都不能吃的,这种经历很大程度上麻痹了他对饥饿的感知。 但感觉不到饥饿不代表真的不饿,肚里空空的他就是坐起来都感到眼前发黑,很快又趴了回去。 希尔垂眸看着少年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没听他继续逞能,只在进厨房前问了句:“有计时装置吗?” 头也不抬的少年摸出一块怀表。这是白术送他的生日礼物,产自枫丹的小物件。 “有热情也是好事,值得鼓励……就算这次做得不好,我是不是也得坚持多吃两口……” 听着至冬人走出房间的脚步声,趴在桌上的少年埋头嘀咕道。 然而没用太长时间,门外就传来了不知名的香味。 “好香——” 被香味勾去魂魄的少年猛地站起,顺着味道一路脚步虚浮地飘到了厨房。 “哦,我亲爱的朋友。”他扒在门框上,猛咽一口口水,嘴甜一句过后图穷匕见,“你在煮什么?” “不是煮,是烤。” 灶台前的银发青年转了过来,云苓瞪大双眼,目光没有落在他所穿的小羊围裙上,而是直勾勾地锁定了他身后滋滋冒油的烤串。 是蘑菇串耶。 发现是他爱吃的东西后,少年又往前飘了一段,扒到灶台旁猛吸一口,那浓郁香味直通天灵盖,连带着他看这间破破烂烂的屋子也可爱了许多。 “怎么做的?”他从灶边偷了块边角料飞速塞进嘴里,被烫到了也不张嘴,鼓着腮帮子满口“好吃”。 “蘑菇九个,打花,两勺盐,一勺胡椒,三汤勺油,大火十五分钟。”银发青年归还了怀表,应少年的请求背出了那份简单的菜谱。 俗话说大道至简,即便菜谱再朴实无华,也发挥出了它应有的作用——严格遵照它的步骤能够保证菜品的下限不会滑落深渊。 充斥着整间厨房的香味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错,很不错。” 云苓毫不吝啬对烤蘑菇的褒奖,全然 不去回忆之前是自己对厨艺的神奇理解把人家带进了沟里。 至冬人挥动两下手,原本热油滚滚的蘑菇立马降到了可以入口的温度,他将蘑菇串递给了云苓。 “谢谢谢谢。” 接过烤串的少年没有立马下嘴,而是先往上头撒上了致死量的香辛料。 好在这种类似孜然的调味品没有盐撒多了的后果严重,他美滋滋地从串上叼下一个蘑菇,吃得相当欢快。 “别光看我吃,你也吃呀。” “嗯。” 随着蘑菇一个个地消失,串蘑菇的签子露了出来,云苓举起签子越看越眼熟。 “你拿的什么串的蘑菇?” 安坐一旁的希尔诚实道:“筷子。”换来了少年的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怎么了?” 他学着《急救手册》里的姿势拍了拍少年的背,不觉得拿筷子串蘑菇有什么问题。 “没怎么。”饿惨了的云苓摆手表示自己没事,顾不得缓缓,张口又往嘴里塞了个蘑菇,“看在做得这么好吃的份上,灶王爷会原谅你的。” “灶王爷……你指的是灶神马科修斯?” “是啊,要不要听听他的故事……” 灶王爷教授黎民生火做饭的传说讲完了,灶王爷会惩罚不尊重餐具的小孩的童谣哼完了,少年面前的盘中也只剩下了几根干净的签子。 他抹了把吃得满是油的嘴巴,餍足地伸了个懒腰。 “本来应该是由我来关照客人的生活的,没想到现在反而是身为客人的你在照顾我。” “你请我吃过很多顿饭。”希尔想了想,“还给了我一个在璃月的长久住处,而我不过是做了一盘吃的而已。” 在长达半个多月的称兄道弟中,云苓允诺过一堆“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永远欢迎你”之类的话,至冬人很受用。 “你可是我的客人哎。”少年托起下巴,水绿色的眼睛眨呀眨,“而且这个吃住条件,你不嫌弃都属于是容易满足了。” “璃月古话。”至冬人上扬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对璃月名言俗语的了解都是少年给恶补的,老师傅相当有默契地猜出了他未说出口的下半句话。 “知足常乐。” - 又吃了一顿蘑菇后,天色渐晚,水足饭饱的云苓在床上打了个滚,打开了许久未曾宠幸的论坛。 他首先戳开了私信一栏疯狂跳动的红点,发现是前段时间发布的抽奖活动出结果了。 那是他许诺给粉丝的一点福利,大意是达成十万粉丝成就后从评论区抽取一名幸运观众,可以免费指定作一幅完成度很高的插画或12p内的短漫。 【穿上裤衩子:(抽奖助手)恭喜你中奖啦,请尽快与创作者取得联系哦!】 【炫彩李狗蛋:衩子老师!我我我,我从秦王扫六合那会儿就开始关注你的作品了!】 系统抽取的幸运观众 是位名字狂野的用户,顶着柴犬不可以瑟瑟的头像,性别显示女,看上去是个活泼的姑娘。 云苓随手翻了翻她的主页,想看看大致偏好什么,意外的是她设置了隐藏,粉丝铭牌的等级倒是很高。 【穿上裤衩子:你好,恭喜中奖,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对话框断断续续地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直到一分多钟后,才发来一条消息。 【炫彩李狗蛋: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穿上裤衩子:都可以的】 【炫彩李狗蛋:就是,那种,那种带颜色的东西也可以吗?】 原来想要约这个呀,确实难以启齿,不过衩子老师能叫这圈名,也当然不能是什么正经人了。 【穿上裤衩子:可以,但我很久没画这种了,可能会比较生疏】 屏幕前的少年心虚地搓搓手,没告诉妹子这个很久的跨度是十七年。 【炫彩李狗蛋:没关系的老师,你先忙吧,给我点时间】 发完这条消息后,瑟瑟狗头像迅速灰了下去,看样子是下线了。 云苓也没多想。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粉丝还没构思好内容,等她构思好了再画也不迟。 “让我康康亲爱的地球老乡们给我戳了多少个赞。” 抱着如此想法的他关闭了对话窗口,刚回到论坛首页,就看见了一条相当醒目的帖子。 【这条紫秋裤是救过美工组的命吗!!!】 谁家秋裤能是紫色的?云苓好奇地点进了进去,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当那条高清的紫色紧身裤充斥了整个屏幕时,他眼前一黑,内心化身尖叫鸡。 白术先生!你穿的是什么东西啊! 【豆豆鞋,紫秋裤,哥叫白术你记住~】 【马哈游:我保留了大部分的紫秋裤,这样你才知道人家是白术】 【服了,好好一个大帅哥衣服搞成这样,有仇是吧:)】 【白术好伟大一张脸,这种特殊建模迟早要进池子的,劝策划别不知好歹(举刀.jpg)】 【我的关注点是肚子,哪家老中医穿露脐装啊,关键是他的人设好像还病弱,笑死是真不怕宫寒(不是)】 一条条离谱的评论在他手下快速滑过,他脑门上的冷汗也没停过。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游戏中白术的形象设计,紫秋裤不仅丑到了玩家,也让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白!术!先!生! 云苓崩溃地揪住头发。 游戏制作组大概是为了建模方便,直接把现实里白术宽松的裤子改成了紧身裤七分裤,搭配上布鞋直接产生了爆炸性的化学反应。 还有玩家吐槽的露脐装,其实里头原本还有一件黑色的贴身衣物,穿不穿取决于天气热不热。 你问他为什么要作这么多解释,当然是因为这套衣服出自他手了! 准确来说,是很多年前他的手笔。 云苓咬牙切齿地闭上眼睛。 遥想当年,只有六七岁的他跟在白术屁股后边学习辨认药材,在学到同样名为“白术”的草药后,也不去记什么药性,左手攥着草药,右手捏着画笔,门外锁着个怕他误食草药哐哐敲门的阿桂,在纸上涂涂改改一番,就得出了一身服装的设计图纸。 至于为什么草药的花是紫的,茎是绿的,而设计图中的紫色部分反而是下半身的裤子,云苓觉得多半是当时他把草药的上下拿反了。 虽然紫配绿如此大胆的风格与白术一贯穿着的青色长袍很不相同,但确定了自家小孩天赋不在药理的白术,还在小云苓的满眼期待下,把设计图交给了裁缝,这一穿就是那么多年。 云苓知道自己当年的设计不那么符合主流审美,但谁知道游戏官方会这么建模啊! 夭寿了。 他啪地关掉论坛,也不管最初打开的目的是什么,笔直地躺好,双手交叠放在肚皮上,为多年前的鲁莽设计猛敲虚空木鱼。 对不起,白术先生,让你的形象在另一个次元蒙受不白的丑陋与冤屈了! 在愧疚与困倦中,少年渐渐睡去。同时一个身影坐在了用「冰」修补过的屋顶上,抬头向远方眺望。! 第 30 章 模特 云苓在论坛上看到过吐槽提瓦特太小,一个国家的面积竟然不到十平方千米之类的帖子。 他敢保证这绝对是游戏制作组的问题,提瓦特一点都不小,用蓝星的概念换算的话,单一个碧水源就有两三个省那么大。 这是他在过去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用双脚丈量出的结果。 为了展现璃月的待客之道,他带着至冬人将此地七七八八地逛了一圈,还留下了不少风景的速写。 “风景很好,你画的也很好。”雨中的希尔为少年和他的画板搭了个小冰屋,安静地注视着他的每一次落笔。 一切都很好,要是他没在冰上摔了个狗啃泥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云苓揉了揉磕得一片青紫的侧腰。 不知怎地,他的自愈能力在这点平常完全不叫事儿的小伤上没起作用,碰一下就能疼半天,于是旅行的日子理所当然地暂停了。 被按着养伤的少年无事可做,渐渐迷上了刷论坛找乐子。 【古华派狗男女给爷亮血条,看爷不教你们做人】 【思思快跑,这个潮汐是海王!】 【璃月的山怎么这么高,摔死很多次了,策划这不是逼人找神瞳吗】 【大家都抽新角色吗?很戳xp,但是看节奏好像不太行】 【不抽,存着抽天理】 【不抽,存着抽不卜庐爷俩,嘶溜嘶溜】 【不卜庐剑圣向你问好】 至冬人看不见论坛上玩家们的鬼哭狼嚎,一推开门直面的就是少年嘴角洋溢的诡异微笑。 他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想到书里说过闲也能引发抑郁,便在饭桌上向少年提到想要兑现“当模特”的承诺。 “给我当模特?这个月里你一直都是呀。” 少年掏出画本,随便翻了几页。除了风景,画本里还有看书的至冬人,思考的至冬人,闭眼休息的至冬人…… 当然,这些都是在本人同意下画的,因此希尔对那占据画本三分之一的人物速写并不感到意外。 “原来如此,是我对模特的理解狭隘了。”他翻阅起桌上的画本。 速写本的用料要比寻常的纸张厚上很多,但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藏品似的,动作十分小心。 云苓大概猜到他是有点失望的。 “如果想体验一下专业模特的感受,也是没问题的。”善解人意的少年飞快眨眨眼,“之前是没找着合适的时间,我看今天就不错,你觉得呢。” 至冬人却摇头了。 “我能看出这不在你的计划之内,我的本意是为你提供帮助,就像你为我做的那样。没有必要因我而改变意愿。” “怎么会,画画讲究的就是一个灵感,我现在灵感大发,十分想画一幅肖像。” 少年晃动着不知什么时候摸出的画笔。 “所以,亲爱的希尔先生,愿意成为我今天的模特吗?” - “就靠窗的那个椅子,你坐着就行。” 窗台旁,日光透过古旧的窗棂,细碎地洒在至冬人的肩上,将那头冷色的长发映出暖意。 立在画板前的少年伸直胳膊,捏着根铅笔左右来回比划。 在最初的预想中,椅子应当是侧对着他的,却被至冬人坐下时很自然地挪正了,导致了当下意料之外的眼对眼局面。 云苓深吸一口气,在纸上草草起了个型。 距离上次那惊鸿一瞥后的创作已经过去了很久,如今希尔近在咫尺,他反而觉得难以下笔。即便眼前的画面足以激起任何一位艺术家的兴致。 倒不是背景的布置有多美,模特的素质有多高。单就姿态上看,模特先生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挺得很直,坐姿端正得活像台下等待老师点名领奖的学生。 但先天优越的体态让他维持了那份优雅矜贵,只需安静地坐那里,「冰」修补的瘸腿凳子便成了鎏金的雕花椅,简陋的房间便成了宫廷画室,不入流的小画手仿佛也成了皇家御用画师…… 小画手的联想到此终止,因为模特先生抬眼看向了前方。 他不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寒冷且遥远,灰蓝的眼眸好似盛了龙脊雪山山脚下的泉水,带着不属于璃月的温度。 但当绿意涌入冰泉,了解他的人从他眼里看到的又是另一种光景。 坐于正前方的少年撂下画笔,头也不回地逃离了房间。 “干坐着太无聊了,我给你拿本书来吧。” 他的声音在走廊上回响,只给模特先生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不无聊。” 后者的低语在风中悄然分解。 云苓搓着发烫的脸颊,溜回了卧室。 上学时他常因长相合格被学长学姐拉去当花瓶,深知这不是一份有趣的工作。希尔那个木头性格肯定无聊了也不说,必须给他找点事做。 他边这样安慰着自己,边从架子上拿了本《脑筋急转弯大全》。 别问为什么异世界也有这书,问就是他写他画的。 “我能知道你选择它的理由吗?” 翻到第一页就顿住了的至冬人将手轻轻搭在书页上。 当然是因为一页能看很久,不怕你再有工夫抬头啦。少年心底的小人露出了又羞又坏的笑容,面上的表情还是相当的纯良。 “因为很有趣呀。” 他的话让时常缺乏幽默感的至冬人重视起了这本奇怪的小册子。 “你要嫌闷得慌,也可以跟我说说话。” 云苓停笔往前瞅了一眼。他从没画过这么敬业的模特,除了翻页,说不动就真不动一下,跟具有颜色的塑像一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旦沉默的魔咒被打破,塑像就会说出埋在心底的一百个问题。 “森林里的动物们聚会喝酒,哪只动物没来大家就喝不成?” “孔 雀,因为只有它会开瓶(屏)。” “蝴蝶发胖了会变成什么?” “发(花)福(蝴)蝶。” “遇到危险的时候,哪种水果会活下来?” 记不清所有答案的屑作者摆手道:“打住打住,书里的问题以后再解释,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见希尔把书放下,云苓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发现那双蓝眼睛又盯了过来。 他硬着头皮画了两笔,脚尖已经朝向了门所在的方向,而永远有问不完的问题的希尔很快找到了下一个话题。 “你为什么选择绘画?” 为什么? 云苓仔细想了想。他真正意义上的小时候只有保姆管着,但她很少搭理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女主人的衣帽间里偷穿各种的名牌服饰,在某天被他撞破后,才讨好般地从别墅外带进了很多小孩喜欢的玩意。 塑料小汽车,盗版变形金刚,甚至还有芭比娃娃……保姆在感慨这孩子油盐不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时候,没发现他悄悄拿起了角落里的一套蜡笔。 从此以后,别墅的每一面墙壁上都留下了他的“大作”,其中画的最多的,是他想象的全家福。 但那对夫妻可不会关注孩子的小心思,即便难得回来发现了满墙的涂鸦,他们也只会叫来管家,该粉刷粉刷,该贴墙布贴墙布,从没想过给他买点纸或者找个老师。 又独自野蛮生长了几年,他学会了钻栅栏缝隙,自己跑到画具店把黑卡拍在柜台上,不知道要买什么,索性想把店里的东西都买一份。 还是店主得知原委后,好心地介绍了个老师,自此他才算正式走上了美术的道路。 “说全是兴趣太假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除了画画以外我没别的事可以做。” “没别的事可做……” 希尔看向少年的眼神中仿佛多出了一些东西。 “嗯,反正没人反对,我就在这方面继续发展了。” 你的天赋很好,如果能说服家里,可以尝试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老师曾对他表达过这样的忧虑,生怕那对夫妻不同意独子走艺术道路。 这种担忧明显是多余的。云苓想过,但凡那时有人要他学习打理家产,为讨那对夫妻欢心他肯定早去学了,哪会自己跑出家门购买画材。 至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白术也没有强迫他学医,发现他只对草药的外观感兴趣后,也任由他在纸上涂涂画画瞎胡闹。 “我看你好像蛮有兴趣的,要不试试?” 云苓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就这样,继做饭之后,他又一次当上了希尔的老师。 手把手纠正完初学者错误的握笔姿势,为彰显自己的靠谱,云苓还画了条Q版龙在旁边做示范。 观摩许久的希尔冷静落笔,没用多久纸上就多出了一条一比一复刻的龙。假如云苓观察地足够仔细,就会发现他落下的每一笔都与自己一样。 “不错啊,手这 么稳,一点都不像初学者。” 云苓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大胆地去画吧,接下来是自由创作时间。” 至冬人那双令他不敢长久对视的眼睛终于看向了膝上的画板。 云苓窜回座位,安心地拿起画笔。 他注意到对方偶尔会抬头看一会儿,但不清楚具体看的是什么,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了作画。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落到山头。 一下午的时间里,二人完成了各自的画作。 云苓这次采用的仍是厚涂的技法,把笔触和阴影表现得非常到位,细节等方面也都处理得不错,连至冬人藏在长发下的耳饰都画出了明暗。 只见画中之人背窗而坐,朦胧的光线勾勒出了他握笔时分明的指节,勾勒出了他挺拔的轮廓,也模糊了衣摆堆叠的曲线,为他的眉眼蒙上浅金的面纱。 画面中唯一的冷色是那纤长的睫毛下点着的幽蓝,这是画中人微微抬起的眼睛。 “你把我画得很好看”希尔称赞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之前那张。” “之前哪张?” “画在床单上的那张。” 云苓恨不得从另一个次元抢过蓝胖子的遗忘棒猛拍他的脑袋。 “忘了它吧,算我求你。” “我很想答应你,但遗忘是件困难的事。” 云苓把刚完成的画送给了希尔,言下之意是别总惦记那张黑历史了。 收下画的希尔投桃报李,也把自己的画给了云苓。 拿到画的第一眼,云苓呆住了。 先前那条临摹的Q版龙给他的惊喜有多大,现在他受到的惊吓就有多大。 刚刚不是画得蛮好的吗,现在画的是个啥?! 第 31 章 肖像 云苓端详着纸上抽象的线条,拼命回忆着当年保姆对他画的丑东西的花式夸奖。 到底怎么评价,才能既不伤害希尔的自尊,又不显得自己过于眼瞎? 他抬头看看至冬人的脸,又艰难地低头看看纸上的奇妙“画作”,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离谱东西会出自希尔手下。 最后他抹了把脸,告诉自己新手需要鼓励。 “很别致,有开山立派的潜质。”他先是坚定地点点头,随后缩着脖子小心翼翼道,“所以这是个长了虫子的芒果?” “不,是你。” “?” 希尔指正道:“你拿错方向了。” 少年连忙将横着的画纸正了过来。 “眼睛,鼻子,嘴……好吧,这应该是个脑袋,可脑袋下面为什么是两条树枝,还有这个挂出来的是什么,喉结吗?”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那些抽象的图形代表的是自己的五官,手却不自觉地摸向了脖子。 他的喉结应该没有这么突出吧? “不是树枝,是身体,腿和手。”站在他身后的至冬人伸手,认真地指过每一根线条,“这个也不是喉结,是你胸前的挂饰。” 云苓默默把长命锁塞进衣领。 “那这个是尾巴吗?” 他的手指点在了“身体”的中段,那大约是腰的位置后方突出了一截。 云苓发誓他不想说那是尾巴,但假使这一块特写出现在另一个方向……他觉得那个画面比现在尴尬多了。 希尔解释道:“是神之眼。” 蹲在画架旁的少年背影萧瑟,就差身边没落下几片枯叶或雪花。 “怎么了?” “没事,只是发现你很有学符文的天赋。” 对着画纸沉思许久,绞尽脑汁想夸作画者两句的云苓终于想通了希尔的画到底像什么。 像一堆拼凑而成的巨大象形文字。而放在提瓦特,这叫作符文。 至冬人信任他的每一句话,把随口的玩笑当作了真心的夸奖。 “我会留意相关书籍的。” 见他当了真,满肚子吐槽无处倾诉的少年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收下呗。 就在他纠结怎么把画收起来的时候,希尔也在关注他脸上的表情。 “这是我第一次在纸上作画,虽然和你教的很不一样,但希望你能喜欢。” 云苓心说这不是单纯的不一样,甚至已经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了,不挂起来显得不重视,挂起来了又怕起夜看到了会做噩梦…… 即使脑海中的各种想法乱作一团,嘴上他还是顺势礼貌地问了下去:“那之前呢,之前是在哪里画的?” “冰面上。” “唔。”少年耳旁仿佛响起了刀尖划过冰面发出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寒战,“你们至冬搞艺术都是这么彪悍。” 为了弥补自己第一幅作品没 能得到保存的遗憾, 云苓还是决定把希尔的画好好收藏起来。 他以为这已经是自己对这幅画做出的最大妥协, 完全没想过日后有一天这幅丑东西会出现在他卧室的墙上,还是他亲手挂上去的。 - “这能吃吗?” “能的。” “我是说……一般的人,能吃吗?”少年手指内曲,指了指自己。 系着围裙的银发青年思考了一会,谨慎发言:“不好说。” 少年趴到桌上,与碗中的自制酒酿大眼瞪小眼。 这是他们夜宵的原料之一。经过一夜的密封静置,甜味是闻到了,就是没什么酒味。 按书上的说法,用作发酵的米饭要等到渗出水和酒香了才算合格。 但被勾起馋虫的少年可管不了这么多,大手一挥道:“先下锅再说。” 在他的撺掇下,青年往那口为两人遮过雨,为黑暗料理拼过命的大铁锅里,依次倒入了水,甜甜花,糯米圆子与酒酿等食材。 水煮是这道甜点用时最短的一步。没过几分钟,沸水便咕哩咕噜地冒起气泡,将白花花一片膨胀的圆子挤到铁锅边缘。 一时间甜香四溢,引得少年直吞口水。 有至冬人的迪士尼公主技能在,他无需忍受等待食物冷却的煎熬。 “冰一点,再冰一点。” 少年满怀期待地盯着那双操控冰霜的魔法之手,后者干脆给他搓了个冰碗。 得到了一整碗冰镇酒酿圆子的少年将两个拳头伸到至冬人的眼皮下,齐齐竖起大拇指。 “酒酿发酵的成功吗?” “不知道。”少年两颊鼓起,满口粘牙的糯米让他的声音显得含糊不清,“不过很好吃就对了。” “对了,下次能别加枸杞吗?” - 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至冬人有饭后看书的习惯是少年早就摸清了的。 书是这个名为“希尔德里克”的个体过去以及当下了解世界的主要途径,在打开《脑筋急转弯大全》之前,他一直坚信书中的任何内容都会为他增添一份对世界的认知。 古旧却干净的桌面上,书被摊在了扉页,这是他唯一能看懂的一页。 “川上甜茶子……” 希尔念出了上边最显眼的五个字。 除了这个稻妻风格十足的名字,作者简介一栏里还画着个贱萌贱萌的长发少女(?)的Q版头像。 希尔猜测云苓可能是这位川上小姐的忠实粉丝,因为客厅的书架上收藏着大量她的作品,都是云苓一本本从璃月港搬来的。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希尔闭上眼睛。 通过作品反推作者形象是他打发时间的方式之一。 从《提瓦特游览指南》的文字中,他能看出作者艾莉丝是位性格搞怪、自在独行的女士。架子上那些“川上甜茶子”的书他也基本翻过,大多是画面多于文字的漫画,作画的手法与 云苓有很大差别,但就剧情和台词来看,她的风格的确很合少年跳脱的性格。 ?本作者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希尔记下其中几个怎么想都想不通的点,默默将书合上。 他来到少年的卧室门前,叩响了紧闭的房门。 结果是无人应答。 他看向走廊一侧的窗户,窗隙透出的亮光表明这会儿还没到绿眼小猫头鹰入睡的时间。 是困得睡着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再敲一次门的时候,少年轻快的嗓音就先一步从头顶的方向传来了。 “嘿,这儿呢——” 希尔应声看去,只见屋顶上一条白生生的胳膊在努力晃动。 “屋顶又塌了吗?”他没表现出多少惊讶。 即便入住的第一天他们就将原有的窟窿补了个遍,但这点努力丝毫没有打动这栋上了年纪的古董建筑,它最爱做的事就是随机挑选一个心仪的夜晚,给予檐下的住户一点小小的“惊喜”。 “没塌。”少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在你给的那本书里遇到了几个难以理解的问题。” “最后几页有参考答案,你翻……”“咔!” 一声瓦片的断裂声盖过了他的嗓音。 云苓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呵呵,这瓦片的质量真是不敢恭维啊。” 希尔点破了他的尴尬处境。 “你为什么站着不动?” “因为这个姿势很帅。” 帅个球球,要编不下去了。羞耻到以手掩面的少年想道。 真活泼啊。不疑有他的希尔想道。 “平时的这个时间,你都在房间里休息。” 至冬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本就心里有鬼的云苓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会瞬移了不起啊! 他不过是眨了两下眼,刚刚还在房门前的人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侧,甚至没给他阻拦的机会。 看着希尔周身散去的冰雾,云苓心底的小人默默补上了后半句话:会瞬移真的很了不起。 “你上来干嘛。” “欣赏你很帅的姿势。” 少年故作嫌弃地推搡了至冬人一把,没推动,赌气地望向天空。 入夜后的天不是纯黑的,星星点点的微光汇聚,为夜的幕布增上一抹幽蓝。 提瓦特的星空美得像幅失真的油画。一半群云簇拥的明月,一半留白的虚无,中间横亘着宽阔的银河,其中一颗颗高而远的星辰与大陆上的生灵遥相对望,互相感叹对方的渺小。 星空下的渺小人类正在窃窃私语。 “关于我为什么上来,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云苓侧过脑袋,想偷看希尔的表情。 早在希尔上来的时候,他就一屁股坐下了,所以现在任凭他怎么伸长脖子,也只能看见 对方的裤腿。 “你想说的,不需要我问。你不想说的,我问了只会增加你的烦恼。” 至冬人注意到了少年的窥探,并施以回礼。 他的视线主要集中于少年头顶的那撮呆毛,它在月色下反着亮光,并于屋顶的风中摇摆挣扎。 希尔的话句句在理,云苓却没来由的有点生气。 你不问又怎么知道我不想说? “那你,那你就当我是来看星星的好了。” 他气鼓鼓地抱着胳膊,仰头继续看向天空。 夜是很好的保护色,隐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往事。对少年的气愤一无所知的至冬人在他身旁坐下,与他一同望向漫天的星辰。 “璃月的星空,很浪漫。” 云苓没吭声,下巴倒是因为自豪抬高了几度。 他第一次仰望璃月的星空时,也曾感慨过这份没受现代工业污染的壮丽。 【“你看,星星是可以连成图案的,在占星学的说辞里,那是昭示一切的命之座。” “那白术先生的命座是什么,我的命座又是什么?” “抱歉,我对这个不是很了解。” “笨——想想你白术先生是干什么的,你看命座不找占星术士找医师?” “哼,不用找什么占星术士,我知道长生的命座肯定叫蛇干座。哦不对,长生都不是人,哪来的命之座?” “你个小坏蛋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损话?今天我就要替白术清理门户!” “呔,看招!等一下,别挠我腰……白术先生!!”】 放松下来的少年肩膀后倾,双手撑在了身后的瓦片上。 “你说,至冬的星空也是这样的吗?”! 第 32 章 地平说 “《提瓦特地理志》的第一页写道,提瓦特是个平面的世界,所以我们不管身处何处,抬头望见的都是同一片天空和星海。” “那就是一样的……等一下,提瓦特怎么能是个平面?” 少年的目光从天空转移回了至冬人身上,眼眸中闪着几分惊讶。 “要真是一个平面,那一天就不会是24小时啦,这难道不是提瓦特这颗星球自转一周的时间吗?” 虽然不明白少年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产生分歧,希尔还是耐心地讲述了自己在书中所见的内容。 “我不知道你说的‘星球’和‘自转’是什么,关于星空,《占星:从入门到入土》的作者曾做过一个实验,让分隔两地的两人在同一时间绘制星图,最终两幅星图是可以大致叠的……” 他的记性很好,回忆出了多本书中的观点,而这些观点纷纷指向了大众所认同的“地平说”。 听着这些话的云苓只觉得脑门有些烫,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糊到了一块,现代的相关知识也像是一坨黏兮兮的黄油,粘住了他思考的神经。 事实上,从饭后起他就好像一直是这么个状态,也是这颗发热的大脑撺掇他半夜爬出温暖的被窝,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很多想要辩驳的符逻辑的话,但真正问出口的却是那么的直观感性。 “那你为什么要夸璃月的星空好看,按你的说法,至冬的天不也是这样的吗?” 至冬人银白的睫毛下压,遮盖了蓝眸。 “我在至冬,很少看见星空的。” 很少看见? 云苓绞尽脑汁,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几道划过夜幕的璀璨光点就吸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快看那里!” 希尔的衣袖被轻轻扯动,是少年要他去看天空。 在云苓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瞳孔缩成了非人的形状,特定条件下异常优异的视力使其察觉了这些“流星”的奇异之处。 “原来流星也可以有这么多颜色。” “颜色?” 云苓眯起双眼,定睛看去,那些快速闪动的光点确实如希尔说的那样,拖着各种自然无法形成的色彩。 联想到论坛上玩家们的无聊举动,心里有了答案的少年尬笑两声,没破坏气氛地告诉希尔这八成是没20格体力的旅行者射出的元素箭矢。 “哈哈,至少很新奇不是吗?” “对我来说,没什么是不新奇的。”希尔抬手张开五指,“流星”自他的指隙间缓缓划过,“新奇的景色,新奇的食物,新奇的朋友。” 说到“朋友”一词时,他近乎实质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 “叫你看流星,看我干嘛。” 云苓揉搓着发烫的耳朵,小声抱怨道。 他的脸皮本来就薄,加上头本就有点晕,被至冬人那对眼睛盯着更是容易脸上着火。 “真奇怪, 明明只过去了一两个月, 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变了这么多。” “变在哪里?” 少年瞪眼:“首先,话变多了。” “因为和人的交流多了。”希尔又补充了一句,“感谢你教了我这么多可说的内容。” 云师傅哼哼两声。 夜间缱绻的风自屋顶吹过,散去了他皮肤表面灼热的温度,倾倒了他满心倾诉的欲望。 “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从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坐在这里看星星。” “那时候,我站在人群外边,只感觉到你个头很高,可到后来看到你脸嘛,我就想……” 他歪着脑袋,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响。 “想什么?” 少年露出了俏皮的小虎牙:“至冬风水养人。” 不了解这个地球名梗的至冬人一本正经道:“璃月的风水也把你养得很好。” 云苓笑得眼前发黑,希尔也陪着他上扬唇角。 “说起来怪有意思的,你最开始给我的印象竟然是那种远离人间烟火,靠喝露水生存的仙人……不对,至冬没有仙人,反正就是那种高贵冷艳,不爱搭理人的形象。” “你说对了一部分。” “是说板着脸吗?不不不,你的表情可丰富了。”少年的食指和大拇指摩挲两下,“只需要一点点细心的观察。” “是吗?” 至冬人的尾音勾着不明显的笑意,一贯平静的眸底触动了涟漪。 “是呀。我看看……嗯,你现在看上去心情就挺不错的。” “观察得很到位。” “那是。”云苓得意地挑眉,“我已经说了这么多,希尔先生不准备分享一下自己的看法吗?” 说着,他还冲希尔眨了眨眼,明示想听希尔对他的评价。 少年的期待让至冬人显现出了迷惘。 “抱歉……我初次遇见你的时候,还难以辨别璃月人的长相,全凭声音认人。” 像是怕云苓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继续说道:“不过我当时想,你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 “哪有上来就说别人是个好人。”云苓托着下巴,起了逗逗对方的心思,“而且世上的好人多了去了,你不能遇上一个好人就跟他成为朋友吧?” “你是第一个帮助我的好人。” “第一个?那那位带你来璃月港的先生呢,他不是也帮了你吗?” “不,那只是等价交换,他提供我食物和抵达璃月的方法,我满足他打斗的愿望,我们只是在平等地各取所需。但你帮我的时候,似乎没有考虑我需要偿还什么。” “你你你,别靠这么近!” 至冬人逐渐放大的脸无疑又让少年的耳根红透了。 “只是赶走几个骗子而已,就算我不帮你,你暴揍他们一顿把钱拿回来也是轻而易举吧。” “从力量上看,的确可以做到。”希尔恢复到最初 的坐姿,轻声说了句抱歉,“但你说的暴揍不会发生。” “其实教训骗子这种事情,只要不闹太大,千岩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云苓以为他是在担心本地的律法,还特意科普了一下璃月的人情世故。 “不是因为这个。” 希尔摇头,将手放在了胸口,心脏的位置。 “是这里不想。” “不想?你不生气吗?” “嗯。” “那你脾气可真好,要是我,就这样嚯嚯哈嘿把他们挨个捶一遍。” 少年挥动拳头,边比划着滑稽的王八拳,边小心观察对方的神色。 比起从前,希尔最近的表情生动了许多,所以他的情绪变化很轻易就被捕捉到了。 他的心情不如前几个话题时那么好。 云苓抿住下唇。他的判断没有出错,希尔接下来的话解释了原因。 “实际上,我不太理解你所说的‘生气’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啊?” “就是,感受不到‘生气’。” 云苓上手轻轻捶了他一拳。“能感觉到到什么?” “轻飘飘的。” “不是问你这个。”他又加重了拳头上的力道,“这样呢?” “没感觉。” “嗯……那设想一下,假如你明天早上起床后发现我带着全部吃的跑路了,还留了封信骂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会难过。” 云苓傻眼了,因为希尔看上去非但没生气,反而更低落了。 “开心点,我还没跑呢!!” 眼见希尔气势上瘪得像只落水的大猫,云苓有点坐不住了。 一时间他竟忘了自己的处境,准备起身开导对方,但脚上的趔趄差点没让他从房顶上摔下来。 好在希尔第一时间拽住了他。 “没事吧?” 至冬人眉宇间的郁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担忧。 云苓人倒是没事,只是他们脚下的屋顶发出了“咯嘣”的裂声。 作为这场事故的唯一受害者,它的“抗议”算不上洪亮,却足够被在场的一人听见。 “没事,没事。”少年仍打着哈哈,屋顶不惯着他,又裂了一声。 直到这时,希尔才发现少年的左脚卡在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小窟窿里。难怪先前他一直没离开这个位置。 “如果我说这是意外,你信吗?” 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把脚放进去。” “十分感谢您的理解。” 以希尔对元素的掌控能力,破坏屋顶帮云苓把脚拔出来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却把这件简单的事变成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的腿要麻了。” “抱歉,这些瓦砾在你脚踝上划开了伤口。” 少年不以为然道 :“这点小伤, 再不包扎它就要痊愈啦。” 至冬人不作声了。先前少年腰上的淤青已经让他意识到, 自己的元素会影响对方的自愈能力。 为了伤口能愈合,他没有贸然往瓦砾上覆盖冰霜,而是小心避开与少年皮肤接触的部分,徒手摁碎了一旁的砖瓦。 这一切都被遮挡在了那双漆黑的手套之下。 在至冬人扩大窟窿的这段时间里,对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的少年连打几个哈欠。 这时的月已从夜空的正中降到了东方,带着山林之气的晚风不再眷顾大地,户外的环境稍显一丝闷热。 在漫长的等待中,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的脸颊逐渐攀上热度,双眼合了又合,有点困,又有些晕。 天气好像变热了……他迷迷糊糊地想道。 “好了。” 盖在头顶的黑影撤去,一时难以适应亮光的少年用手挡了下眼睛。希尔将他那条被卡到有点充血的腿从破洞中抽出,轻轻放在了用「冰」加固修补过的地方。 “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少年使劲晃了晃脑袋。 恢复自由的感觉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发闷的空气,麻痹缓解的刺痛,以及逐渐上涌的眩晕感,都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这具发热的躯体剥离。 这一刻的时间被拉得很长,他眼中的事物也随之变形、扭曲,连同至冬人的脸在内,都处于一种忽远忽近的状态。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得身体变得很轻,比羽毛还轻,只要一等风来便能顺势起飞。 至冬人视角中的少年没飞起来,只是在屋顶上左右滚了两圈,直至撞在他的身上才停了下来。 翻滚的最后一下,云苓的发绳挂在了瓦片的边角,信奉大力出奇迹的他用力一翻,随着“嗷”的一声,发绳应声而断。 本就脑仁生疼的少年双手捂头,眼里泪汪汪的。! 第 33 章 醉酒 至冬人忙将他提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从屋顶蹭来的灰尘。 被迫坐好的云苓耷拉着脑袋,黑色的长发乱糟糟地散着,甚至夹杂着几片枯叶,无端给了对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没细想这种感觉是如何产生的,因为少年又耍赖似的向后躺去。 这一躺直接靠到了他的肩上。 “你……” “我?我告诉你个秘密。” 意识模糊却仍坚持咕哝的少年拱了拱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好。 “我是发现了你的秘密,才想来屋顶上看看的。”他揪着至冬人的衣角,眼底的绿波荡漾。 “什么秘密?” “你问的是第一个秘密,还是第二个秘密?我想想……不对,第一个秘密就是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他的表达近乎语无伦次,脸红得厉害,像是发烧了。 希尔脱下手套,想学医师的样子来试探他额头的温度,但无论怎样试探,温度都低得厉害。 直到云苓嘀咕了一句“冷”,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太冰了。 “你还好吗?” “我?我好得很呀。”靠在他肩上的少年胡乱抓回他的手,想要放回自己滚烫的脸上,“反倒是你,你不好,你前两晚半夜跑到屋顶上做什么?” 他的脑袋不甚清醒,眼睛倒是没错过至冬人脸上闪过的一丝惊讶。 “真当我睡得这么死呀。”那对水绿色的眸子迷蒙地半睁着,看上去得意极了,“你可别否认,那个人是你还好,不是你的话就吓人了。” “是我,不必害怕。” “谁害怕啦。” 至冬人那被贴得热乎了的肩膀上失去了重量,云苓转过身来,目光茫然中带点执拗。 希尔犹豫片刻,准备开口解释,却被少年一把捂住了嘴。 少年的掌心是烫的,就是刚摸了瓦片,还粘着几粒沙子。这些沙子现在转移到了希尔的下半张脸上。 “不想解释的话也没关系。”干了坏事的少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大度地摆了摆手,“就当你也是在看星星了。” 乍一听,他的话像是幼稚的报复。 仔细一想,这也确实是对希尔的报复。 即便他的回答不会因为是否清醒而改变,但这会儿L他的脑袋迷糊得厉害,压根就不会往个人隐私的方面去想。 反正至冬人身上的秘密又不止这一个,个个问过去岂不是要累死了。 用一个不重要的小秘密换取他扳回一城,简直赢麻了。 少年自顾自地点点头,随后两眼一闭,又倒了回去。 - 不对劲,很不对劲。 清晨的阳光自屋顶漏入,洒在了床头。卧室的主人缩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复盘了半天,一头黑发几乎都要给他揪下来了。 想想吧,想想吧,他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没事找 事爬屋顶就算了,一脚踩进坑里拔不出来也算了,为什么要当着希尔的面又是打滚又是胡说八道,还拿脏手去堵人家的嘴巴!为什么! 为什么! 脸都丢完了。 他捂住清醒后仍在发烫的脸颊,像是捂住了自己所剩无几的颜面,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出在了那碗酒酿圆子上。 自打翻出了那本上了年纪的璃月食谱起,他们三餐就肉眼可见地丰盛了起来,除了主食,至冬大厨还爱时不时地捣鼓一些饭后甜点。 酒酿圆子就是希尔捣鼓出的产物。 云苓记得那是某个闷热的午后,嘴馋了的他把食谱摊在桌上,暗示性地戳了戳目录上的酒酿圆子,希尔转身进了厨房,祸根就此埋下。 由于他最爱吃甜食的年纪是在病床上度过,对这类食物没什么研究,最多只能尝个甜味,酒酿发酵有没有成功什么的,一概不清楚,只管边往嘴里送圆子边大呼好吃。 如今看来,希尔的酒酿是发酵成功了的。 而坏就坏在过于成功了,酒精的含量很高,枸杞桂花之类的佐料又把那股酒味藏得该死的好,导致他昨晚直接把脑子吃坏了。 酒精误人,以及,谁叫你把甜点当饭吃的! 为嘴馋付出了惨痛代价的少年恨不得回到一天前,给正在狂炫圆子的自己一个大大的耳刮子。 他模糊的记忆停留在了蓄意“报复” 的那一段,后面还干了什么离谱的事情,他抹了把脸,觉得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他还是不要了解的为好。 至于至冬人最后是怎么把他拎回到卧室的,这是云苓昨晚的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一段。 当时的他在希尔肩上转靠为趴,不出意外的话本该被抱着回去。但可能是意识到这种抱法太像抱小孩了,成年人的自尊敦促他从希尔的肩头滑了下来,任希尔怎么扶都会滑回去。 这是个让他难受了一晚上的决定,因为不久后他就以一种极其废人的姿势,面朝地,身体在腰部折叠,像条毛巾似的搭在了希尔的胳膊上,一路“挂” 了回去。 这个“挂”可以有“死”的意思。云苓能想象,要不是希尔“抱”得稳,不然不用等到回房间,在路上他就能把隔夜饭吐得一干二净。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没吐在希尔身上。 云苓揉了揉被硌出一道红印的肚子,倒是没准备向希尔抱怨昨晚的遭遇。 他人是希尔抱回来的,吐的饭是希尔做的,吐了以后再吃进去的饭还是希尔做的,反正不管怎样都是希尔在忙,再抱怨好像就不礼貌了。 更重要的是,云苓坚信这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把一切都捋通了的他长舒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并在早餐的饭桌上冷落了才成为新宠的酒酿圆子。 “你不吃吗?” 至冬人将勺子送到嘴边,礼仪得体得仿佛在参加群玉阁的盛宴。 与之产生对比的,是餐桌另一边的狼狈。 “我总要学会自己做 饭。” 云苓绝口不提冷落酒酿圆子的原因,使劲嗦了一口自己煮的糊成坨坨的白面,表情颇为狰狞。 希尔放下勺子,漂亮的灰蓝色眸子眨了眨。 “不必为不擅长的事烦恼。比起锅铲,我认为你拿着画笔更能创造价值。” “只是想学习最基本的生活技能啦,又不是想把做饭发展成副业。” 嘴里咬住面条的少年用力拉开面条另一端黏住的筷子,断开的面条带着汤液崩了他一脸。 希尔拿来一条手帕递给他。 “学习生活技能……是因为总有一天我不能给你继续做饭了吗?” 正在擦脸的云苓差点把嘴里的面咳出来,梗着脖子咽下面条后才发话:“那肯定啊,你又不是我雇来的厨子,而且厨子也不能天天守着我做饭呀。” “能的。”至冬人的语气认真且笃定。 能个鬼。 想到了什么的云苓放下筷子,神情严肃地伸出一只手:“把你最近看的怪书都交出来。” 希尔老实地掏出名为《交友的艺术》的口袋本,试图为这本心头好做最后的辩解。 “其实挺实用的。” 拿到书的少年可不管他的变相求情,直接从折页的内容看起。 “《五个小妙招,让你轻松交到身旁的那个‘友’》?第一招表达欣赏,第二招展现好奇,第三招创造不可代替性……感情你是一句话把五个小妙招全用上了,而且这标题写的是哪门子‘友’,男友女友的‘友’吗?” “还有这一页,很好,让我看看你都划了什么重点……对ta好,就要给ta安全感,基础话术,我可以,我来照顾你……” “这书到底谁给你的?”他撸起袖子,一副书和人一个都不能留的架势。 “你。” “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没品吗……” “不,你有品。”至冬人仔细回忆了口袋本的来源,“它最初夹在你给我的那本《语言的艺术》里。” 破案了,是出版社弄的奇怪赠品。 “这书有什么问题吗?” 事到如今,希尔仍觉得这是本实用的工具书。 “有问题,问题还大了去了。”强忍吐槽的少年合上书页,“这里边教的东西,你在这儿L跟我讲没关系,但要是在外边跟谁都这么说,别人不得……” 他抬眼瞅了眼对面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又默默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别说,这种油腻兮兮的话从至冬人嘴里说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 “为了防止你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乱撩拨别人的情感,这书我就没收了。” 一阵「风」疾驰而过,将小册子卷到了架子顶部。 “不过我也是讲道理的。要是你哪天喜欢上谁,想学怎么恋爱直接问我就行了。” “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少年白了他一眼。 “教你足够 了。” - “?_[(” 至冬人点点头,想到蒙德人不用筷子,他将这一还没彻底掌握的璃月餐具装进了一个漂亮的木雕盒子。 “那是用来装毛笔的盒子!!” 一阵鸡飞狗跳后,被勒令只能旁观的希尔坐到了一旁的小板凳上。 “你从前去过蒙德吗?” “只去过晨曦酒庄,那里种了好多葡萄,绿泱泱的一大片。” 少年将画材一一装入皮箱,随后用膝盖压在爆满的箱子上,艰难地扣上皮扣,同时也不忘回应至冬人的疑问。 “我就是为了写生才过去的。” 希尔重读了“酒庄”一词。 “是啊,蒙德的晨曦酒庄。他们家的酒在各国都是很有名的,连路边那些号称“璃月佳酿”的酒,其实大多也是晨曦酒庄直销的二等品,不过是换了个皮,就能在璃月涨一波价格……” 做满标记的地图被“唰”一下抖开,少年的食指沿着地图上的记号一路向东北方向划去,最终停留在了中途的一个地标上。 “我们明天正好会经过那里。” 至冬人难得打起了小算盘。 “或许可以学习一下酿造的技巧……” 云苓震惊道:“怎么,你还想升级一下酒酿的做法?” “嗯,原来做得不够好。” “你从哪得出的结论?” “你不吃,所以我猜想它应该是不够好的。” 难堪的记忆再度攻击了这个可怜的少年。他恍惚着叠好衣服,决定明天绕着晨曦酒庄走。! 第 34 章 蒙德城 绕着晨曦酒庄走?那是不可能的。 来了蒙德不去一趟晨曦酒庄的人都是笨蛋。 云苓抱着超大杯的特价葡萄汁,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他们居住的“绯云坡”在璃月的国境线边上,只要中途不过多停留,走到蒙德城仅需要一天的时间。 赶在大胃王比赛开始前的最后两天,二人风风火火地启程了。 云苓把出发的时间定在了清晨,预期能在日落前到达目的地。 这次他们的速度可比来的那会儿快上了很多,云苓只管在「风」的加持下快步往前走,不管他走得有多快,只要一回头希尔准在身后,根本不怕丢。 所以他才有多余的时间,进晨曦酒庄买走了最后几杯特价葡萄汁。 “喝吗?” “我不渴。” “那我就不客气了。” 直到抵达蒙德城的城脚下,少年已经喝下了三大杯的葡萄汁。 他揣着果汁罐子,向上一扬下巴,示意希尔向前看。 “喏,你之前在璃月没找到的城门和城墙。” 作为一国都城,蒙德城位于南蒙德的果酒湖中央,不同于天险环绕不设城墙的璃月港,高达数十米的城墙将这座风之神座下的城市团团包围,颇有中世纪城邦的味道。 “很坚固……假使要攻打蒙德,这堵墙一定是个麻烦。”银发至冬人对这座教科书式的防御工事表达了认可。 虽然说的是好话,但在一旁那些守城的骑士听来就不是一回事儿了。 “攻打?” 身披重装的骑士们肉眼可见地戒备了起来,盔甲与剑柄碰撞的声响把城门口进出的路人吓了一跳。 少年也被吓到了,忙将至冬人拦在身后,朝他们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手势。 “对不起,这个玩笑不好笑,我们反省。” 顶着骑士们怀疑的目光,云苓揪着希尔飞快溜进了城内。 还好他们来的是蒙德,要是给枫丹士兵听见了,他俩说不准要被抓起来直接架上审判台。 然而云苓不知道的是,无论蒙德人有多热情好客,经受过愚人众一役的骑士团早已神经紧绷,哪怕只是可能会对蒙德不利的潜在威胁…… “在外边说话注意一点,又不是家里。” 云苓气鼓鼓用手肘捣了捣希尔的腰。 后者学着他的样子,食指与大拇指捏在一块,从嘴巴的一端拉到另一端,配上那双漂亮的眼睛,诚恳得挑不出毛病。 “抱歉,只是刚好想到了。” “刚好……你最近是不是在看战争?” 云苓想起了他那些那堆奇奇怪怪的书。 “是漫画,从你书架上拿的。”希尔灵性地提了一嘴,“作者是川上甜茶子。” 一听是自己的书,云苓立马熄了火:“那没事了,他的书你随便看。” “你很喜欢她的作品吗?” “那是。” 对创作者来说,作品就跟自家孩子一样,哪有不喜欢的。 得知希尔对他的漫画感兴趣,心情大好的少年顺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聊了两句。 “从战略的角度看,蒙德城的确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市……首先有那么一大片湖围着,整座城市的入口只有那座桥,再加上这么高的城墙,看起来是比璃月港有安全感……” “不过真要说起来,用砖石搭建的防御工事真的能抵挡火炮和元素力的攻击吗?” 当少年对蒙德的城墙提出质疑时,一道略显轻佻的男声后身后传来。 “不用担心,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蒙德的城墙是用来防风的。” 防风? 满脸疑惑的少年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把玩着摩拉的男人正斜倚在城墙上,那一身小麦色的皮肤以及右眼的眼罩,使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是你!那个在论坛里话题度久居不下的烫男人——凯亚! 回想起同人区那些一个比一个尺度大的帖子,少年看向男人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凯亚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并以微笑回应,云苓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眼,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中的云慢吞吞地挪动着。话说,蒙德的风有这么大吗? 少年的举动引起了骑兵队长的一些猜想。 他将抛到空中的摩拉一把抓到手中,左眼菱形的瞳孔幽幽泛着冷光,脸上的笑意不减。 “二位是从璃月来的吧?” “很明显吗?”云苓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希尔的脸。 他俩一个东方长相一个西方长相,为什么凯亚一开口就提到了璃月? 小麦色皮肤的男人支着下巴的手展开,指向云苓手中那罐还未喝完的葡萄汁。 “在我们蒙德,只有晨曦酒庄才会出售葡萄汁,而它就在璃月通往蒙德的必经之路上,所以我猜你们是从那边过来的。” “蒙德不是盛产葡萄酒吗,既然都是葡萄,那为什么只有晨曦酒庄出售葡萄汁?” “哈哈哈,就像你说的那样,蒙德盛产的是酒,葡萄汁那种未经酿造便直接饮用的果汁,在大多蒙德人看来算暴殄天物。” 说着,凯亚遗憾地耸了耸肩,肩头的金色甲胄划出了一道优雅的弧度。 “当然,某个无趣的男人除外。” 云苓冷漠地“哦”了一声,叼着吸管喝完了最后一滴葡萄汁。 接受过《我与义兄不能说的秘密》《枭羽婚后一百零八天》洗礼的他可太清楚“无趣的男人”指的是谁了。 虽然现实里人家不一定有这层关系,但论坛上那些同人文同人图实在是…… “可是葡萄汁真的很好喝。” 少年强行把自己的思想掰回正轨,不去管脑海中那对一冰一火正在玩叠叠乐的史莱姆。 “我对这句话持保留意见,或许你真该先试试蒙德的酒。话说回来 , ” ㈡_[(, 凯亚也不知道少年的脑袋里装了些什么脏东西,他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少年。 眼前人的确长着一张过于年轻的脸,不过璃月人的真实年龄一般要比看上去的大一点。 “要是到了,可以去‘天使的馈赠’坐坐,我推荐那儿的‘午后之死’,是用起泡白葡萄酒和蒲公英酒勾兑而成的,不喜欢苦味的话,还可以加点方糖。” 才不喝酒呢,多好喝都不喝。 不忘前两日惨痛教训的云苓在心里扮了个鬼脸,眼珠子一转,随即冒出个鬼点子,闪着水光的绿眼睛转向了身侧的银发青年。 发愣的至冬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少年那双罪恶的爪子扯住了他的衣角,并掐着嗓子,用又长又孩子气的腔调问道。 “希尔叔叔——我能喝酒吗?” “?” 莫名被cue的至冬人瞳孔地震,紧张地抿住了嘴唇。 少年使眼色使得眼皮要抽筋了,改扯衣角为扯手后,才换回了他一句“不能”。 “你看,我叔叔说不能喝哦。” “哎呀,竟然是这样吗,真是遗憾……” 蒙德规定了未成年人不得饮酒,凯亚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也不再多说什么。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骑兵队长向围上来的骑士吩咐道:“留意那两个旅人。” “是,队长!” 其中一个骑士凑到队长耳旁,压低了音量。 “他们之前好像在交流怎么攻打蒙德,您是怀疑他们……” “不排除这种嫌疑。那个少年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总觉得他在哪里见过我。” 是间谍吗? 骑兵队长向上抛出一枚金币。 要是派来这么胡闹的间谍,未免太看不起蒙德了。 但又或许,是颗烟雾弹也说不定。 - “木头的。” 云苓敲了敲屋子外墙的木柱,发出了“咚咚”的声响。 一路走来,蒙德城的街边都是这样的红瓦木骨架小屋。这里的人们生性自由,不受拘束,连同墙砖都是不规则的,由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料装饰着外墙。 虽说这是一座无神管辖的自由城邦,但居民的信仰却是高度统一的。 他们所信奉的「风」不仅驱使水车翻转,为这座城市抽取星落湖的淡水,还吹来了盎然的生机——自风起地而来的花种在砖隙中定居生长,与此地独有的白色菌类毗邻。 还算宽阔的巷道间,穿堂风中和谐地包容着酒香、花香,以及远处飘来的烤肉香味,让对酒心存芥蒂的少年都忍不住多闻了两下。 骑士马靴与石板地接触的踏踏声湮没在了人们的谈笑声中。随处可见的露天酒桌上坐满了酒客,他们不时举杯欢庆,或向路过的旅人发出邀请。 “嘿,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要来杯地道的蒙 德酒吗?第一杯免费!” 少年拉走了想要接过酒杯的至冬人,婉拒了酒客的好意,满桌醉醺醺的人们也不恼怒,纷纷端起酒杯朝他们示意。 “风神保佑,希望你们在蒙德的旅途愉快!” 除了人之外的生灵也是蒙德城的居民。 漂亮的奶牛猫昂着脑袋翘着尾巴,悠闲地沿屋脊漫步,满地打滚的狗见了来人,友好地翻出肚皮。 云苓趁机摸了把在他面前躺下的狗子,它的皮毛干净,入手顺滑,显然受到了人类的优待。 希尔注视着撸狗撸得不亦乐乎的少年,语气笃定。 “你很喜欢蒙德城。” “对,我喜欢这里。”半蹲在地上的少年扭头躲过狗子的热情舔舐,抬头朝希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上辈子去过很多欧洲城镇,但对蒙德天然的好感却是独一份的。 这里的建筑虽不及璃月港那般美轮美奂,但少了过度雕饰的华美,那份无处不在自然随和感以及充斥着巧思的精妙设计,无不让游人眼前一亮。 就比如他很欣赏蒙德人用酒桶种花的创意。 当他们路过那些盛放着鲜花的废弃木酒桶时,少年赞叹之余,也想起了不卜庐后门地里的几个酒坛。 那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埋下,也差不多到了该挖出来的时间,或许等哪天白术先生把酒喝了,他可以把坛子要来种花。 他就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拽着至冬人这看看,那瞧瞧。无论是商铺的铜制门牌,酒馆门上的小彩旗,还是停歇着飞鸟的风向标,一切新奇的事物都能吸引他的注意。 速写本的空白页就在二人的走走停停间少了一张又一张。 在找不到可以坐着画画的地方时,希尔会避着普通人为他搓一张冰塑的小凳子,冻屁股,但垫着衣服坐上去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直到红色的晚霞爬上西风大教堂后的天幕,云苓才将画本收进贴身的小包,贪心地遗憾不能在一天内把城内的风景全画下来。 同为土包子的希尔则显得淡定了很多,至少不会试图徒手爬上风车俯瞰城市的风景。 那是旅行者才会做的事情。! 第 35 章 单推洁癖人 天色渐暗,暖橘色的灯光从木栅栏的窗子里透出,云苓终于想起了兜里那张金闪闪的入场券。 “歌德大酒店……” 他将它对准身旁路灯,不解地正反翻看着。 券的正面是盖了西风骑士团印章的比赛图标,背面则印着一栋头顶五颗星的精致洋房,除了给的待遇好得离谱,看上去真的不能再真。 但在向路人询问这家入场券背面所写的酒店时,原本热情的蒙德居民看他们,特别是看向希尔的目光变得不太友善起来。 在被错误指路绕了无数个圈子后,终于抵达酒店的云苓才知道其间的原因。 “使团驻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在歌德大酒店门口拦住他们去路的卫兵,赫然是愚人众的打扮。 感情路人是把他俩当做之前大闹蒙德的坏家伙了。 虽然当时愚人众没留下把柄,民众们也不知道被扇的是风神本尊,但他国使臣在象征最高信仰的大教堂门口与拯救蒙德的荣誉骑士爆发冲突这种事传开后,愚人众在民众心里确实很难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云苓戳了戳身旁的希尔,待对方低头准备倾听时,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 嗯,的确是至冬人的顶配长相。 “怎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长得好看有时也未见的是件好事。” 没被卫兵唬住的少年挺直腰杆,反复确认了入场券上写的就是这里后,径直往酒店那座漂亮的石拱券门走去。 “站住!” 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的他伸长胳膊,将入场券印有酒店的那一面举到卫兵鼻子下边。 “我们有——” 不讲理的卫兵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有什么都不好使,酒店已经被愚人众使团包下了。” “可是——” 云苓还想再解释些什么,卫兵又一次打断了他。 “还不快滚!要是打扰了我们尊贵的大人,几l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见他完全没有可以沟通的意思,又想起愚人众释放奥赛尔的那笔旧账,新仇旧恨叠加下的少年出离愤怒了。 只见他又捅咕了一下希尔,用二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起了“悄悄话”。 “希尔,他说我们不能进去。” “为什么?”希尔配合地俯身倾听,但他并没有在捧哏,是真的没明白目前的状况。 用“余光”斜视着卫兵的少年附在他耳边,语气贱兮兮的。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哎呀哎呀,我还以为他们早就夹着尾巴从蒙德撤离了。” 这番挑衅十足的话是有坏心眼支撑的,开口前云苓就想好了,只要卫兵敢动手他就敢拉着希尔往地上躺,等动静大到引来了西风骑士团,他们无论怎样都不会偏向愚人众。 “说什么呢你!” 果不其然,少年的直言不讳引起了卫兵的不满,他随即掏 出了那款被少年吐槽过无数次的愚人众标配武器——一把形似长管□□的元素导出装置。 明明开矿山都用上火药了,枪的轮廓也搞出来了,云苓始终想不通一个问题:这个世界的顶级科学家为什么没能造出热武器? 或许那样的话,就会出现他手持冲锋枪,边对着魔物突突突,边猖狂大笑“这玩意比剑好使” 的场面。 而且制造枪械的成本应该也比耗费生命的成本低才对。 云苓看着卫兵身上如神之眼般闪烁着红光的邪眼,如是想到。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面色如常,内心却没有脸上显现出来的那般平静。在卫兵举枪的那一刻,他就掐着指尖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意料之外的是,当□□即将瞄准他,他也马上要采取措施的时候,希尔伸出了手臂。 他本想将少年挡在身后,却由于速度太快反倒撞到了少年,让他趔趄地向后退了两步,捏在手中的风墙也建歪在了半空。 虽然过程曲折,但现场的气氛还是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云苓扒着希尔的手,眼睛一眯,瞄到卫兵扣着的扳机已经冻住了。 卫兵很快也发现了这一情况,正恼羞成怒地想要逼问他们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时,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酒店边上的花圃传来。 “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不过是处理两个不自量力想擅闯使团驻地的人罢了,歌德老板。” 像是为了给出现的老者面子,卫兵顺势收起了那把失去威慑力的武器。 “您就是酒店的老板吗?” 银发青年高挑的身形后方先是探出一个脑袋,看清来人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才递出了那张金光闪闪的入场券。 “我们是璃月的朱老板介绍来参加比赛的,他说参赛期间我们可以在歌德酒店入住。” “我是这里的老板。”其貌不扬的小老头接过券看了看,确认了真伪以后,将券还了回去,“是有你说的这么一回事。” “歌德老板。” 卫兵倨傲地扬起下巴,以近乎警告的口吻提醒道:“我们愚人众可是无限期包下酒店了的。” “可这是在你们包下酒店前就定下的……唉,没想到我这朋友真能把券送出去。” 老板皱巴巴的脸上挤出一丝为难。 是没想到翠枫庭竟然会有客人吗?云苓回想了一下朱老板那家客栈的经营状况,没有他和希尔能不能开张都是个问题。 “所以……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不行!”守在门口的卫兵又下意识把手按在了□□上。 “这儿的老板还没发话呢,你是不把老板放眼里吗?” 被挡在希尔身后的云苓边挑拨离间,边瞄了两眼沉思中的小老头。关于老板的态度,他其实心里也没底,已经开始有另寻落脚之处了的打算了。 “潘塔罗涅老爷给的确实够多,但西风骑士团那边……” 在双 方的注视和期待下,精明的小老头儿嘀咕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卖老朋友一个面子。 “二位是歌德酒店的客人,我们随时欢迎客人。” 卫兵愤怒地想要举枪阻拦二人的进入,这回枪把直接冻在了地面上。 “歌德老板,你真的要为这两个人得罪愚人众吗?” “哎呀,都是生意,怎么谈得上得罪。” 接下来的话,让云苓觉得走路就差没拄拐棍的老头儿无比帅气起来。 “况且歌德大酒店是歌德家的产业,歌德家的第一宗旨是……服务蒙德。” 说的好哇! “哼……” 见老板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使团中的重要官员大多也已返回冬都,卫兵没再做过多的阻拦。 毕竟在现在的蒙德,愚人众实在太不得人心了。 “两位客人,这边请。” 在老板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后,道完谢的云苓扯着希尔大步走向正门。 进门时,他还不忘小人得志地朝那个愚人众卫兵扮了个鬼脸。 “你!” - 歌德大酒店不愧于全蒙德最好的酒店的美誉,房间里的设施一应俱全,甚至有配有炼金风扇。 进入房间前,云苓发现酒店二楼有一半以上的房间都是空的,只远远瞥见走廊尽头的几l间挂着愚人众的旗帜。 老板给他们安排的是位于走廊另一头的大套房,不止一间卧室和盥洗室,会客厅倒是公用的。 享用完蒙德特色的烤蘑菇披萨,云苓洗了个澡,穿着浴衣直挺挺地躺到大床上。 柔软的白色鹅绒被将他包裹,舒服得他翻了个面。 有钱真好……为了让未来的旅途不至于降低生活成本,他凹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登上了论坛。 云苓注意到私信一栏瑟瑟狗的头像在疯狂跳动,是之前中奖的那位粉丝。 【炫彩李狗蛋:太太,我已经准备好了!(摩拳擦掌)(磨刀霍霍)】 【穿上裤衩子:具体说说。】 衩子老师没等来粉丝想要的剧情和设定,等来了一个很大的压缩包。 【炫彩李狗蛋:嘿嘿老师,这可是我收集了好久收集来的,嘎嘎香】 【穿上裤衩子:这是什么?】 衩子老师看着名为“好登西.zip”的压缩包,心中突然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炫彩李狗蛋:嘿嘿老师,你看了就知道了】 衩子老师犹豫着点了进去,里面还是几l个名字含糊的文件夹,层层套娃,莫名眼熟。 点开文件夹前,他默默祈祷这不是病毒,点开后却宁愿这是个病毒。 这些都是个啥? 《惩罚游戏之我与义弟不能说的秘密》?《给予后辈的奖励时间》?《二少爷,你也想来一根吗》? 这能是正经东西? 为防止发生前世网络上流传的那种,说是学 习资料进去一看还真就一堆数学题的情况,云苓点进去看了一眼。 ?想看尖帽子狗写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 35 章 单推洁癖人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穿上裤衩子:你别待会举报我一手】 【炫彩李狗蛋:不会的老师,我就是想要一个我推的12p带颜色小短漫,给你参考参考】 【穿上裤衩子:你推的是哪位?】 【炫彩李狗蛋:我们俩一个推呀老师】 【穿上裤衩子:我推谁了,我怎么不知道。】 【炫彩李狗蛋:哎呀,老师你早暴露了,就在压缩包里的第五个文件夹,咱精挑细选过的,无论画面还是剧情都很有参考价值,特别是……嘿嘿,你看了就知道了】 衩子老师带着二分怀疑七分好奇,打开了第五个文件夹,被里面数十个黄暴的文件名给创飞了。 最创的是这些文件名里…… 还包含了“云苓”这两个字。 其实早在知道玩家眼中的他是个游戏角色后,云苓就隐约意识到自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他当时想的是,本子就本子,上辈子画过,无非就是那么回事。 可是当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名字和身边有点关系,甚至是关系最近的那批人被放在同一个本子标题里的时候,衩子老师原本冷静的表情开裂了。 嗯?扯几l个跟他稍微相关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有债务处理人! 瑟瑟狗头像又蛄蛹着跳了两下,显示粉丝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炫彩李狗蛋:老师你一定要看看债务那本哦,这是群里姐妹公认最香的一本,非常精良!】 债务,难不成指的是房贷?他一个打工人勤勤恳恳挣钱买房被骗已经够惨的了,这竟然还能…… 不知是在好奇还是猎奇心理的驱使下,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名为《偿还债务的另一种方式》的文件夹。 好嘛,开屏雷击。 第一页的封面,就是衣衫凌乱的黑发少年跪在地上,四周站满了人,从他们出镜的裤腿和皮靴可以看出这是一群债务处理人。 云苓现在就想给这本本子的作者跪一个。 【炫彩李狗蛋:老师是在看本子嘛,我就说很香吧!】 【炫彩李狗蛋:老师你咋不说话了】 【炫彩李狗蛋:老师我觉得本子可以慢慢看,我们可以先沟通细节】 【炫彩李狗蛋:老师我为了这个剧情想了好久的呀,就是云苓……[点击展开更多]】 【炫彩李狗蛋:老师你怎么了老师】 对话框的另一侧寂静良久,显示了好几l下“对方正在输入”后,才勉强回了一条。 【穿上裤衩子:这单我接不了,换个插画吧,换插画我再补偿你两幅。】 【炫彩李狗蛋:是要求太高了吗?我可以加钱的,老师你出个价吧,我真的真的很喜欢老师的画风!!!】 【穿上裤衩子:不是钱的问题,我不接云苓的本子】 【炫彩李狗蛋:为啥呀老师】 【穿上裤衩子:我云苓单推】 像是怕说单推不保险,他又补了一句。 【穿上裤衩子:洁癖魔怔人的那种】 留完这两句话的云苓关闭了对话窗口,光速下线。 思考两秒后,他又重新登上论坛,删除了那个解压后的文件夹,并在个人主页的签名中加上了“不约○神相关涩图/本子”。 不仅是他自己的,别人的,只要是他可能认识的,一概不约! 这时的衩子老师怎么也想不到,日后的自己会以一个诡异的原因成为某圈产黄色废料最勤快的太太。 - 半夜,套房静得只能听见风扇声,卧室外却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因那幅刺激性极强的画面而无法入睡的少年推开房门,眼下一片乌青。 只见门外的银发青年趿着酒店的拖鞋,也不像是能睡好的样子。 “有事吗?” “有,想问一个想不通的事情。” “问。” “你白天,为什么喊我叔叔?”! 第 36 章 布置场地 从卧室走出的少年伸了个懒腰,身上已经换好了出门要穿的衣物。 昨晚他跟同样没什么睡意的希尔凑在会客厅,猜了半小时的脑筋急转弯后,大概是因为过于无聊,他竟然无视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头一歪,靠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平躺在沙发上,而那个银发呆子还在努力翻阅那本《脑筋急转弯大全》。 “你不困吗?” 他敲敲因睡了一夜沙发而酸痛的腰背,看向才合上书页的至冬人。 “不困。” “待会出门要是困得睁不开眼睛,可别指望我一个人把你背回来。” 云苓抓起桌上服务生送来的早餐啃了几口,而至冬人却端端正正地将交叠的手放在膝盖上,没有要开口吃饭的意思。 “你不睡觉也不吃饭,想干嘛?”鼻头和脸颊都沾着面包屑的少年放下吐司,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希尔向他解释道:“昨天路过酒馆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讨论大胃王比赛,其中一位参赛者说他为了这场比赛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嘶,我已经能想象到明天那个人被抬下场的样子了。” “为什么他会被抬下去?” “就是这个胃里啊,长时间没有东西,又突然吃进去很多东西……” 云苓试图从医学的角度向他解释这个问题,但不论是地球还是提瓦特的相关知识,都不在他的脑袋里占据一席之地。 “反正就是,这个不吃早饭啊,饭就不进肚子……总的来说,不好。”他搜肠刮肚半天,做出了这样白术听了眼前一黑的总结。 “以前……” “好啦,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以前的坏习惯。” 少年将一片完整的吐司怼到希尔面前,堵住了他的嘴巴。 “假如你真有夺冠的能力,每天正常的饮食完全不会影响你在比赛中的发挥,要是没有呢,那更没必要为了这个而伤害自己的身体,我们本来就不是奔着冠军来的蒙德。” “那是为了什么?” 至冬人以为云苓很看重那个可以打五折的大胃王头衔,后者反倒一脸轻松的表情。 “当然是为了你和我的愿望呀——旅游,还是免费旅游,能走这趟我就够满足的啦,你到时候就随便吃吃,不要有心理负担嗷。” - “中央大道……猎鹿人餐厅。” 蒙德的住宅区都是相似的木头房子,看到熟悉的酒桶花盆后,前来踩点的云苓才收起地图,带着希尔摸回了这条最繁荣的街道。 主办方是一家面积不大的露天餐厅,吊着酒水标识与火腿片的白色篷布下,小小的柜台内堆满了装土豆的麻袋和各类瓶装酒。 头戴女仆发箍的侍应生远远地朝他们招手:“有什么可以帮到二位的?” 云苓刚要抬手回应,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道清脆的问询声。 “哇,好香 ——请问大胃王比赛是在这里举办吗?” 声音的主人走到了与两人并排的位置,云苓侧头一看,白色漂浮物和金发旅行者的组合再次进入了他的视线。 刚才侍应生招呼的对象也正是他俩。 老实说,因为昨晚那个压缩包,看到旅行者的云苓非但没感到惊喜,满肚子的惊恐倒是让他的脚尖偷偷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随便翻了两页那几本本子的他知道,狗蛋说的“精良”没有夸张,而它们的精良代表了……传播的范围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广,看过的人或许也比他想象的更多。 想到这里的他已经拉住希尔,准备撒丫子跑路了,但白色漂浮物先一步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咦,怎么是你!”派蒙也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下子躲到了旅行者身后。 我比你更想问这个问题。 见旅行者的视线已经扫了过来,云苓只好硬着头皮,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旅行者,派蒙,好久不见,你们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吗?”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要是玩家也能参加比赛,其他人恐怕只有争夺亚军的份了吧……面对空和煦的笑容,他心里盘算起了小九九。 与云苓对上视线的玩家想法也很多,自请仙典仪阔别已过去了个把月,气泡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一半在吐槽,一半在倾诉相思之苦。 【老婆老婆,我好想你,prprpr】 【稻妻幕府军和反抗军都打起来了,蒙德还在举办活动,不愧是摸鱼神的国家】 【喵的支线任务懒得做,剧情背景里竟然有npc顶着感叹号走来走去】 【小云苓边上站着的是谁呀?】 【各国不太平难道不是爷的原因吗,走哪哪出事,走哪被哪通缉,堪称提瓦特死神小学生】 【世上有四种辣,微辣,中辣,变态辣和老婆你终于来见我辣】 小精灵得意地叉起腰:“旅行者是主办方邀请的比赛助手,派蒙是特邀嘉宾哦!” 【准确来说,是爷负责打杂,派蒙负责吃】 “旁边这位是?”旅行者注意到了云苓身旁的银发青年,派蒙仅瞄了一眼就迅速藏回了伙伴的脑袋后面。 “他呀。”云苓拍拍至冬人的胳膊,仰头冲他笑道,“向你介绍一下,他是我的朋友,□□□□□。” 【镜头连脑袋都没给到,摄影师没收鸡腿!】 【这个人好高耶,云苓竟然只到他肩膀】 只是好好站着就被猛踹一脚的少年脸上仍旧笑盈盈的,拳头却握紧了。 在发现踮脚也于事无补后,他悄悄向旁边挪了一步,使得二人的身高差没那么明显……才怪。 在身高方面,云苓深刻怀疑,要不是小时候个头窜得快,在七岁也就是拿到神之眼的那一年进入缓慢成长期后,他甚至很难有现在的个头。 难道神之眼真有压身高的副作用吗?不能够啊。 他用 复杂的目光看向身侧没有神之眼的希尔,又感觉这种猜测是能说得通的。 “云苓跑到蒙德,是专程来参加比赛的吗?” “算是吧,不过参赛的是我的这位朋友,今天带他来踩踩点,提前熟悉一下比赛场地。” “那可真巧,我和旅行者就是来帮忙搭建场地的。你看,他们已经到了——” 派蒙小手一指,云苓果然听见大街的另一侧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来者是是一群冒险家协会的人,还混着几位脱去铠甲的骑士,不是手中抱着箱子,就是肩上扛着桌椅。 云苓一眼就看见领头的是昨天遇见的那位骑兵队长。 “旅行者,派蒙,你们来得真早啊。” 身着深v和紧身皮裤的男人朝他们招手,气泡框中闪现的内容比起刚刚见到少年时的露骨多了。 云苓默默别过脸,没眼看玩家们的逆天言论。 接下来就是玩家的打工环节,新来的一行人给旅行者指派了不少搬东西的任务,任务地点遍布蒙德各地。 能操控元素的云苓也争得了许可,参与了城内物件的搬运。 “我去帮忙,你找个地方先坐着吧。” “我可以跟你一起。” “你没神之眼,待会用元素力被当妖怪抓起来就不划算了。” 他摸摸下巴,琢磨把给希尔重新整个假神之眼的计划提上日程。 场地的搭建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眼睁睁看着旅行者的身影不断地消失出现,明明手上没有拿任何东西,堆在小广场上的物件却多了一堆又一堆,云苓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们热衷于找旅行者干这些杂活。 感情这个劳动力既效率高得可怕,又不需要多少报酬,只要几个彩色的石头就能满足到手舞足蹈。 他看论坛上把这种石头叫做“给老婆们的彩礼”。 真有这么夸张吗?云苓注视着捏在手心里的石头。 这东西是他前些天特别想吃除日落果之外的食物时凭空出现的,由于当时不知道能摇旅行者来给他送吃的,现在放着好像也没什么用。 “旅行者。”他叫住了刚从晨曦酒庄传送回来的旅行者。 “怎么了?” 云苓怕直接给影响不好,就随口扯了个幌子:“我看派蒙好像渴了,你能给她买杯饮料吗?” 不渴但能平白得到饮料的派蒙开心地直打转,自然不会戳破他的谎言。 于是正在做任务的玩家们接到了一条买饮料新任务,奖励是60原石。 【给这么多?mhy能有这么大方?】 【多(二声)少?(下巴脱臼.jpg)】 【他真的,我哭死,冲这个进卡池了我必抽】 【还有吗!我真的很缺这个!!(破音)】 没了。云苓内心的小人无奈摊手,这玩意只有特别需要帮助时才会产生,可见他当时是有多不想吃日落果…… 临近晚饭时间, ?_[(, 从地势最低的城门到最高的西风大教堂,中间有数不尽的台阶,所以裁判席和观众席被安置在了小广场上一层的街道上,参赛者所使用的桌子则围绕广场中心的喷泉排布。 有几位明天也要参加比赛的冒险家带走了桌上的位次牌,说是要拿去风神像前拜一拜,讨个彩头。 “要我替你拿来吗?” 希尔摇了摇头,他不拜神。 帮了一下午忙的云苓也受到了猎鹿人餐厅的邀请,与那些前来搭建场地的人一起坐到了餐厅门口的圆桌旁。 “看来我们还蛮有缘的。”桌对面的骑兵队长颇有兴致地打量二人,“你是,明天的参赛者?” 趁云苓开口回答的间隙,侍应生开始往他的杯中添酒。 酒杯的主人立刻皱成了一张苦瓜脸,凯亚却狡黠地笑了笑,冲他举杯示意。 “不,他才是。” 不想喝的云苓瞅了眼希尔,将满满一杯啤酒推向他,后者把自己那只没用过的空杯子换给了云苓。 “你们叔侄的关系可真好。” 少年奇怪地看着发话的人:“你还真信他是我叔叔呀,我俩都不是一个人种的。” 骑兵队长手搭在胸口,装作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欺骗我这样一个老实的人,真让人难过啊。” “你不也骗我了吗,蒙德的城墙怎么可能是用来防风的……” 想到这个云苓就有些来气,上午他专门找人问了这个问题,在人家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下灰溜溜地跑走了,罪魁祸首还在这里自称老实人。 气归气,毕竟也是骗了人家,在场唯二的真正老实人瘪瘪嘴,说出了实情:“只是想找一个不喝酒的借口而已,我酒品很糟糕的。” “哈哈,是吗,那‘天使的馈赠’的果汁也是不错的选择,有空我请你们喝一杯?” 云苓婉拒了凯亚的好意。 “不劳破费啦。”为了结束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对了,我看你也拿了桌上的牌子,你也是参赛者?” 叼着吸管的少年嗦了一口杯中的无酒精饮品。他感觉凯亚和希尔一样,在气质上完全不契合“大胃王”这个头衔。 “是呀,西风骑士团很多人都参加,姑且算是一次增进友谊的活动吧。而且这次比赛的第三轮呀,可是有很多蒙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呢……” “是什么东西?” 骑兵队长将食指竖在那张油腔滑调的嘴前。 “这是秘密。”! 第 37 章 大赛伊始 云苓错估了这场比赛的规模,他没想到比赛第一天的清晨,窗外传来的喧闹声就能把他从梦喊醒。 他迷迷糊糊地扒在窗台上,隔着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酒店下方几层的街道挤满了人,道路两旁的路灯也在一夜之间挂上了气球和彩带,相当有节日氛围。 在等待开赛的空档,成功落座的异国少年瞪着一双发肿的眼睛,四处张望,满广场地搜寻入场同伴的身影。 幸运的是,他被安排在裁判台后面的亲友席上,距离比赛场地很近,能看到希尔那头扎眼的银发。不幸的是,希尔的位置远离观众席,他在不动用元素力的情况下也仅仅能看见希尔坐在那儿而已。 而当参赛者全员完成入场后,云苓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场上竟然不止一个白毛。 没买到望远镜的的少年摸了摸神之眼,向身旁的兄妹说明用意后,小心地向赛场散布自己的“眼睛”。 无处不在的「风」为他带回了场上的盛况。 蒙德不愧是「自由」的都城,比赛对职业没有任何限制,不仅有打着哈欠的修女,还有小胡子修得又细又弯的官员,围着围裙的主妇,长有猫耳朵的猎人大叔,以及刚刚还在出售比赛周边的摊主…… 参赛人数最多的是冒险家协会,凯亚昨晚也没骗他,骑士团的人乌泱泱来了一群,数量排在第二。 除了几位大腹便便的冒险家,其余的参赛者看上去都不像是非常能吃的样子。或许真像凯亚说的那样,这是一场增进民众情谊的活动吧。 待场上最大的喇叭传出拍打话筒的声音,场内的吵嚷声逐渐停歇。 冒险家协会的分会长塞琉斯走上昨天搭建的平台,以主持人的身份宣读了主办方藏了数月的比赛规则。 “本次大赛共三轮,分五天进行,每轮之间都有一个休赛日,实行积分排名制……参赛者必须将食物吞咽下肚,吐出口的食物不参与计分……每轮比赛都会给出一道指定菜品,选手每吃一盘后得到的分数会随盘数递增……” 在地球见多了类似比赛的云苓随便听了两句,让他真正竖起耳朵留意的只有一条:每轮比赛末尾,会有一道“特殊”的加分菜。 能加这么多分,这菜……云苓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早年他在试吃会上见识过厨师们对菜品的“创新”有多离谱,想必这个分一定不是那么好拿的。 万众瞩目下,骑士团的诺艾尔小姐紧张地打开了餐盖,揭晓了第一轮的比拼内容。 “第一轮——甜甜花酿鸡。” 一时间,场内充满了食物的香气,观众席上的人们都收到了一小份与选手相同的菜品。 云苓用叉子戳破了禽肉外层烤得恰到好处的酥皮,蜜酿的甜香一下子溢了出来。 这道菜他见旅行者做过,且印象深刻,因为他一直不明白旅行者是怎么用两个鸟腿做出一整只鸡的。 闻起来是不错,就是肉被做成甜的…… 身为坚定的咸肉党,少年兴致寥寥地放下了手中的叉子。虽然这只是他的个人口味,但冒昧地说,在他看来甜肉和韭菜饺子蘸草莓酱没什么区别。 他果然还是对比赛本身更感兴趣。 这么想着的云苓继续接收起「风」传回的画面,食物被端上桌后,选手们的表情各不相同,有趣极了。 比如那个头戴尖帽的少女占星术士,云苓见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掰下一只鸡腿,边吃边给自己打气:“好,今天这些都是免费的,放开了吃!” 其中反应最大的还是一个名叫菲谢尔的少女,在参赛选手仅限于人的规则下,她身旁那只巨大夜鸦一直是观众关注的焦点。 菲谢尔:“嗯——被违抗自然的锁链禁锢的躯体,为罪人砍去仰慕王族的卑下头颅,这等来自「那个世界」的地狱之影,身为幽夜净土的主人,断罪的皇女,我定不会屈从于这等罪恶的行径!” 夜鸦:“不想吃的话,不用勉强自己。” 菲谢尔:“奥兹,替本皇女吞噬这地狱的略影!” 夜鸦:“小姐,我也是鸟……” 菲谢尔:“虽然这罪恶之物堪比一千世界的寂灭,但托生于邪影之畔的金色圣花,尚能配得上我断罪皇女的身份。” 夜鸦:“小姐的意思是,只吃摆盘用的甜甜花可以得分吗?” 在得到女仆小姐歉意的微笑后,一人一鸟黯然离场,成为了本轮比赛淘汰的第一位选手。 而中途退赛的另一位参赛者就比较惨了,他被一块鸡骨头卡到了喉咙,脸色发紫,几近窒息,由工作人员用担架抬了下去,直接失去了参与后续比赛的资格。 因为座位比较靠前,云苓能清楚地听到芭芭拉修女为他治疗后,这个倒霉的男孩惊喜地高喊道:“我竟然能坚持到吃第三只鸡才被骨头卡住,真是太幸运了吧!” 或许心态好也是活得顺遂的重要成因吧…… 少年将目光转向同伴所在的区域。 有过两面之缘的凯亚和一名陌生女骑士位于希尔的右侧,三人进食的速度都不算不上快,最慢的那名女骑士除了咀嚼的动嘴,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阵青色的「风」掠过,云苓听见她不停嘀咕的是“鸡骨头,这个仇我记下了”“说只是团建的人,这个仇我记下了”。 比起这边慢条斯理的三人,左侧那个披着一头银灰长发的男孩吃相就要狂野多了,他正以一种亲痛仇快的姿势撕咬着鸡腿,云苓觉得他的神态有些像狼。 摊在膝上的画本陆续新添了几页人物速写,黑发少年咬着笔头,在右下角签上日期。 他不是观众席上唯一手握画笔的人,新结识的邻座小哥也在本子上涂涂写写,可能是还要照看妹妹,小哥画得很快。 “嘿嘿,可莉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凯亚哥哥!” 阿贝多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少年好奇地凑过去瞅了一眼,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阿贝多小哥画的凯亚的确 形象, ?, 仅由三笔构成的骑兵队长是那么的朴实无华。 “脸,眼罩,眼罩的带子。”年轻的炼金术士一一指过那三根线条。 云苓佩服地抱拳,这种收放自如、详略得当的画面呈现,他需要学习。 赛场上,第一轮比赛的加分菜品已经端到了选手面前,外形和刚刚他们几乎要吃吐了的甜甜花酿鸡没有区别,只是作为甜味来源的甜甜花被替换成了骗骗花蜜。 由于二者的口感差不多,肚里还有空间的参赛者都选择拿下这重要的几分。 淘汰名单公布后,云苓看一下大家的平均成绩,大约是四只半甜甜花酿鸡,多为前期猛吃导致后面什么也吃不下的,希尔的成绩则是六只,和同为慢条斯理组的凯亚一起以微弱的优势进入第二轮。 “没关系的,就保持这个速度慢慢来。” 他投喂了希尔一些类似山楂的酸果子,这些消食的小零食在赛场周围卖出了天价。 “明天想去图书馆吗?我刚刚问了一个骑士团的小哥,他说蒙德的图书馆老大了,有整整两层……” 希尔将参与第一轮的纪念品递给少年,看着他拎起甜甜花酿鸡挂件反复摆弄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 “想去。” - “无底之胃·蒙德美食的奥义”活动开展的第一天,相关帖子就垒起了高楼。 【(主题帖)云苓旁边的人是谁? 云苓自机五星的身份很多舅舅是认证过的,大概要到后面几个版本就会上线,但今天活动里他身边的那个成男是谁?新自机?老米也不给个正脸!!】 【根本没消息啊,看衣服也是个特殊建模,不像普通npc】 【喂,你们怎么都觉得那是个男的,不是脸都没给到吗?我压一波成女大姐姐】 【对哎,人家还是长头发】 【谁家成女这么高啊,画面给到云苓脸上的时候,这哥们连脑袋都没入镜,隔壁帖子都快为他的身高吵起来了】 【这有啥可吵的】 【泻药,刚从隔壁过来,是在吵新人物的身高到底是老米家成男传统的188,还是一米九往上】 【如果是自机肯定188呀,自机模型就那么几个,你指望专门给你改个身高?真高了当我没说】 【八尺夫人是吧】 【宁可相信是八尺夫人也不愿意承认是男的,你真的,我哭死】 【都别吵了,外网有大佬破解数据包了,人家叫Mr.S,先生,先生懂吗】 希尔这是啥待遇啊,为什么在玩家眼里连个全名都没有…… 云苓又翻到隔壁帖看了看,发现一批玩家正在用墙面的砖块数量来估算希尔的身高。 【这么计算精度好低啊,提瓦特通用砖块的高度又不一定和现实里一样】 【那你咋不说说你的高见?要是能一头扎进游戏里实地测量,谁乐意和你们几个杠精较劲】 乐于助人的少年决定等回家以后,就找个机会终结帖内这场演变成骂战的讨论。 他家里多的是卷尺,记录身高的天选柱子也在搬到新家的第一天找好了,希尔的身高问题,必将由他揭秘! 除了有关S先生的讨论,还有一个奇怪的帖子引起了云苓的注意。 【(主题帖)萌新求助,有人知道图中屋子顶上的冰咋弄掉吗?】 【没安柏的话可以用宵宫打蓄力火箭】 【好的谢谢大佬!】 【楼上那个说没安柏的大哥是认真的吗?】 【我靠,无数次路过这里都忘了点,有宝箱吗?】 【没宝箱,但有个成就,能拿五个原石】 【突然想起尘歌壶里的煤气没拧紧,我上线关一下】 【突然想起高压锅里的派蒙炖好了,我上线吃一下】 【什么成就?不确定做没做,给个名字我搜搜看】 【好像叫什么,“屋主的愤怒”吧?我也是今天刚做,可能第二天有后续任务】 看到楼主截图的云苓现在的确非常愤怒。 喵的,我就出个国,把我家拆了是吧!! 第 38 章 图书馆 “你今天心情很好。” 早餐桌上,希尔放下手中的汤匙,对坐在餐桌另一头的少年的心情做出了判断。 他最近在跟着书本学习察言观色的能力,一趟流程下来,谈不上收获颇丰,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要不是少年得意的小表情过于明显,一向迟钝的他都不一定能做出这样的推断。 “嗯哼。”少年边哼着小曲,边将果酱抹在了吐司上,“检验学习成果的时候到了,再仔细瞧瞧,我的开心是哪一种开心?” 希尔细细回忆了一下,少年这副尾巴翘上天的神气模样从前似乎出现过,那时他们正在下飞行棋,少年连续被炸几乎连家门都出不了,后来终于炸到了他一颗即将到家的棋子……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大仇得报吗? 只见幼稚鬼云苓狠狠地咬了一口吐司,就着牛奶大力咽了下去。 不得不说,希尔的观察难得精准了一次,此刻的他正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中。 昨晚他查看完那张截图,又去论坛上翻找了一下相关的帖子,眼睁睁看着那些教人拿成就的视频里,玩家们对着他家才修好的屋顶就是几发火元素箭矢,待屋顶融开几个大洞后,又从洞口溜进他家里一阵搜刮,厨房里的番茄、土豆、卷心菜,希尔屋头的几本书,他卧室的摩拉、怀表、杯子、发冠……只要是能发光的,通通被洗劫一空。 更为可气的是,竟然还有玩家吐槽他家里没有宝箱穷的很,连什么圣遗物都是一星两星的。 他们懂什么!那些所谓的破烂圣遗物都是古董,古董啊!还都是他家为数不多的几件贵重家当! 在以上种种让人血压飙升的操作下,气成河豚的少年当夜就向偷袭他家屋顶的玩家发布了一系列又臭又长的修补任务。 今早上论坛,看见玩家们果真开始鬼哭狼嚎着到处找修补房屋的材料,云苓又啃了一口吐司,感觉良好。 【平息不知名屋主的愤怒(璃月) ·修复被破坏的屋顶 可怜的屋主不过出个远门家中就惨遭洗劫,在他上报千岩军之前,怎么有效地平息他的怒火,是一个问题…… 什么,你问修复屋顶需要什么材料?屋主也不知道,他好不容易修好的屋顶已经被你破坏了,不过只要你足够诚心,想必他一定会原谅你的吧? 完成系列任务可获得:冒险经验×500,原石×60】 在奖励方面,他没有像提瓦特的其他民众一样塞点摩拉或矿石进去,一是玩家不缺,二是地主家也没余粮。 有人可能会问,一个修房子的简单任务给这么多原石怎么能算“报复”,难道不是在奖励玩家吗? 屋主心底的小人阴恻恻地冷笑两声。60个原石的任务或许对玩家而言充满了诱惑力,但对需要付出的精力相比…… 收到后续任务的玩家都知道,这个任务最让人抓狂的地方就是它的“追踪目标”按键被抠掉了,整个页面只有几行干巴巴的介绍,找不到任 何有用的任务提示。 这意味着,玩家需要在璃月茫茫的地界中寻找一样让屋主满意的修补材料,而屋主对哪种材料满意完全是随机的。 至于大家为什么肯顶着这么折腾人的条件任劳任怨地做下去,这其实还多亏了一些考据党的深挖。 他们扒出了璃月港的告示牌上记载的云苓被诈骗的陈年往事,将告示中的“绯云坡” “㈥” 后续会进卡池且是强力盾辅的舆论影响下,真心想抽取这个角色的玩家大多害怕会影响抽卡的运势,都老老实实把任务做了。 为了浇一把油,衩子老师昨晚还非常丧良心地做了个动画视频:一个烧了破屋屋顶但懒得修补房顶的旅行者,勇闯云苓卡池,在接近小保底的时刻,躲在云层中的黑发Q版小人想起了旅行者的恶行,气鼓鼓地戳了戳一旁正在喝椰奶的小僵尸,一道金色的流星闪过,旅行者含泪收获不卜庐的另一位剑圣。 除了七七厨和七七五命的玩家,这种诅咒还挺歹毒的。 诅咒的发起者用手帕擦去嘴边一圈的牛奶印子,抛下被偷家的坏情绪出了门。 来到图书馆的二人意外地吃到了闭门羹。 “都已经九点多了……” 被告知没到管理员上班点的少年诧异地眨眨眼,心说蒙德的公务员还待遇真不错啊。 为了打发时间,他们溜到了街上。 “今天的推荐菜是,野菇鸡肉串……” “欢迎光临,我们店的东西,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新鲜美味的水果,尽在昆恩水果铺——” 伴随着铁匠铺有节奏的击打声,店主们热情地兜售着自家商品,来往的居民络绎不绝。 虽然图书馆没开门,但这会儿蒙德街头的热闹程度还是与璃月港不相上下的。 对什么都感到新奇的少年拖着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的朋友,一路走走停停地穿过了拥挤的街道。 在卖花的铺子前,云苓被叫住了。 “买花吗?大哥哥。” 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在衣装华贵的至冬人和身穿大胃王文化衫的少年之间,卖花的金发小姑娘一眼就看出了谁是兜里有钱的那位。 “花呀……” 见小姑娘独自守着摊位怪有意思的,云苓决定支持一下她的生意,在买花前随口逗了两句。 “你的花都很漂亮,帮我想一个购买它们的理由吧。” “花可以养,也可以送人,呼呼。” “我们是来蒙德玩的游客,总不能带着一盆花回国呀。” “那就送人!” “我能送花的朋友家人都不在蒙德哦。” “你可以送给旁边的那位哥哥。” 嗯? 云苓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送朋友花也需要看场合呀,比如看望生病的朋友,或者……” “在蒙德没有这种 说法哦,只要大家关系够好,什么时候都可以送,呼呼。” 小姑娘爱惜地摸摸花盆,给了一个无解的理由。 关系好就能直接送吗? 低着脑袋的少年还没思考出到底是哪儿不对劲,身旁的至冬人就率先将目光投向了他,仿佛在询问“我们关系够好吗” 。 在他僵硬的点头应许下,希尔经由店主推荐挑选了一束风车菊。 云苓呆呆地付了钱,走远了好一段路还是没缓过劲来,思想在天外神游。 不是,为什么我莫名其妙要给他送花啊? - 一上午过去,歌德酒店二楼的大套房里少了一桌服务生送来的餐点,多了一瓶随风转动花瓣的花束。 等到他们再次赶到图书馆时,那扇木门把手上的牌子终于翻到了“营业中”的一面。 确定鞋底没有沾染灰尘和污泥后,云苓轻轻推开大门。 大概是外面大赛当头的缘故,馆内相当安静,环顾一圈也没看着人,连挂着骑士团剑盾徽章的管理员专座也是空的。 他没在管理员的桌上找到类似人员出入登记表之类的东西,只有一本摊开的《图书馆使用规范》,以及一摞疑似刚被归还还未来得及记录的书籍。 好奇蒙德民众读书偏好的少年偏过脑袋,看了看书脊上的书名。 《皇女夜谭:疑似永劫轮回》《神霄折戟:天帝之幺女》《少女薇拉的忧郁:星海的彼岸》…… 这品味……还蛮独特的。 发现这是一堆中二轻的云苓起了捂住同伴眼睛的念头,他有些害怕本就擅长语出惊人的希尔看了这种书会说出更加邪门的话。 “二位来得真早。” 就在他纠结捂眼需不需要踮脚的时候,高大的书架后方走出了一位端着浓茶的女性。她头戴一顶紫色的宽檐魔法帽,腰上别着金蔷薇,身份呼之欲出。 “下午好,丽莎小姐。”少年瞄了一眼桌上的工位牌,“我们来图书馆需要做登记吗?” 他的手腕随即动了动,做了个签字的手势。 “不用哦。”管理员小姐嘴角噙着优雅的微笑,“只有外借才需要登记书名和借书人的名字。” “好宽松。” “我的主张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那些不还书的人,呵呵……” 这两声笑听得云苓背后发凉,环境中浓度骤然提升的雷元素让他意识到借书不还的下场可能会非常可怕。 “我们都是爱护书籍的好公民,你说是吧希尔,希尔?” 被他呼唤的至冬人目光还黏在那堆中二上。 “你是想看这些书吗?”云苓一拍脑门,一个脑袋顶两个大。 “好奇书里的内容。” “可你昨天说想找一些生物图鉴来着,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没有,只是好奇……” “这样吧。”为了防止同伴被中二书籍荼毒,他决定自己做出 一点牺牲,“我帮你把这些书看了,回去给你复述大致剧情。” ?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在管理员小姐的指引下,俩人各奔东西,在不同的图书分区落座。 时间一点点过去。将书快速浏览完后,挂着一张生无可恋脸的少年将书塞回了原位。 他显然已经过了看这种书的年纪,对书中那些时髦到令他脚抠豪宅的词汇接受度没那么高。 失去杀时间渠道的他趴在桌上,百无聊赖,想睡觉又怕说梦话会扰人清静,就顺着书架兜兜转转了一圈,转着转着,突然想起了曾与希尔发生的一次奇怪的讨论。 “丽莎小姐,请问有关地理的书在哪一块?” “这一整片都是哦,怎么样?很多人第一次来都挑花了眼呢。” 被大面积知识的阴影笼罩的少年将两只爪子合在一块,小心翼翼地敲动手指。 “那个,如果我想了解古代学者对提瓦特形状、大小的测量方法……” “唔,我想想。” 丽莎踩上木梯,从众多大部头中抽出一本。 “这下面倒是有几本学者的论著,但都比较深奥,不建议直接,先试试这本《伐护末那院长与狗谈自然》吧,只有一千五百多页,是须弥因论派的入门级教材,还有这本《星空与大地观测的艺术》……” 翻阅作者信息发现这是一本学生对老师的回忆录后,云苓又翻回封面看了一眼书名。 他真的很怀疑教令院学生的精神状态。 在艰难地看完伐护末那的院长是怎么告诉自家的护林犬,假设提瓦特是各种形状,它的地表曲率,横纵线误差,漩涡的转向,各地的时差等将如何如何,可怜的少年脑袋快要被那些正在做无规则运动的平面的提瓦特、三角体的提瓦特、正方体的提瓦特、甜甜圈形的提瓦特给挤爆了。 “丽莎小姐。”他疲惫地抬起胳膊,申请场外援助,“有没有专门讨论提瓦特可能是球体的书?” “球体?有趣的想法,可惜相关专著都在禁书区,暂不外借哦。” 图书管理员轻轻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又一杯浓茶一饮而尽。 “你刚刚嘴里虽说着‘可能’,语气却平常得不像是在提及一个冷门的假说呢……不妨同我聊聊,你为什么会如此肯定地认为提瓦特是个球体?” 云苓清楚对面坐的是教令院百年一遇的天才,在各领域都颇有建树,听到她想与自己讨论这个话题,不免有些紧张地往膝盖上蹭去了手心的冷汗。 “假如我们所在的提瓦特是个球,不对,是椭球……不管了,反正和太阳月亮的形状一致,那么一天的时间,日夜的交替,海洋的流向等等都可以得到解释……” “可据我所知,在对大陆的计算上,从未有数据能够支撑这一假说。” “所以它目前还只是个假说嘛,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好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提瓦特要是如大众所接受的那样,是平面的。”管理员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叩桌面,盯着他沉默许久,“就挑个最简单的问题,你认为一天二十四小时以及日夜能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 他的大脑飞快转动,一个个前世今生的画面从身旁飞驰而过,有天圆地方的模型,有几个白胡子哲学家跨越数世纪的思想演进,有现代科学家对宇宙的高谈阔论……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一个鱼缸上。 当他张开嘴时,他莫名感到有些冷。 “我曾经养过一缸活鱼,为了鱼缸中的鱼能活得更好,我每天都会为它们提供八小时光照,剩余的十六小时都用黑布蒙起来,日日如此,直到它们死去……对于一生都待在缸里的鱼来说,一天白昼八小时,黑夜十六小时就是世间天地运转的法则。” “它们不知道自己所待的鱼缸到底是方的还是圆的。” “也没必要知道。”! 第 39 章 清泉镇 希尔站在会客厅的窗前,窗台上的风车菊半截浸没在花瓶里,另外半截在清晨的微风中飘摇。 他的手指轻轻落在那转动的橙色花瓣上,灰蓝的眼眸却凝望着一扇紧闭的房门。 临近出门的时间,这间卧室的主人还是没有一点要开门的迹象。 广场的喧闹声穿过敞开的窗户逐渐传来,思考片刻后,他还是走了过去,抬起了叩门的手。 他不知道这扇门后的少年身上发生什么,自打昨天从图书馆回来,少年就闷闷不乐的,也没有按照约定给他讲那几本书的内容,只说自己累了想休息,躲进卧室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门的另一侧,受他挂念的人如今正扒在盥洗室的台盆边,猛地舀起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 整整一夜过去,云苓仍忘不了昨天在他说出那段话后,那位有着“蔷薇魔女”之称的丽莎·敏兹小姐苍白的脸色。 她像是在忌惮什么,用缓而又缓的克制语气向他作出警告。 【维护……的谎言是个气球,一戳就破。】 【触碰「禁忌」的代价……就当是为了你自己好,请不要再说下去了。】 他迫切地想知道所谓的“禁忌”是什么,但对方咳在手帕上的一抹猩红让他彻底闭上了嘴。 敲门声响起,他向盥洗室外喊了一声。 “你先去吧,我等会就来。” 昨天回到酒店后,他当即登上论坛,挨个搜索关键词,翻阅了近乎所有的相关帖子,最终一无所获。 但一夜未眠的后果…… 镜中的少年使劲地揉了揉双眼,但任凭他怎样揉搓,眼下那两块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的乌青都无法消除。 “好。” 得到希尔的回应后,云苓蹑手蹑脚地贴到卧室的门上,等听见外头的大门被关上后,快速溜出房间,跑到会客厅弄了一点黄瓜片贴到眼睛上,又仰着头披好挂在沙发上的外套,并顺手将桌上的早点塞入口中。 之所以晚一步出门,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云苓不想被同伴看见这副颓废的模样。 一套手忙脚乱的动作下来,终于恢复人样的他发现快到比赛开始的时间了,立马趿上鞋子冲出套房。 酒店的走廊上,以赶着投胎的速度行进的黑发少年低着头,左手两指夹住叼在嘴里的面包,右手伸到屁股后边试图勾起被踩住的鞋跟,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男人。 “抱歉。” 他刚想回头向那人道歉,却突然感到大脑一阵刺痛,等反应过来时,面包已经掉到了地上,走廊内也没有第二个人影了。 奇怪……云苓摸摸有些发蒙的脑袋,竟然回想不起来那人身上的任何一点特征。 - 比赛第二轮的流程与上一轮大差不差,只不过菜品加到了两种。 众目睽睽之下,女仆小姐揭开餐盖,只见一颗绿莹莹的半透明物体倒扣在了煎得焦黄的荷包蛋上,旁边淋着几道 不知名的彩色酱汁, 还“贴心”地点缀了萝卜叶与西蓝花。 “这是什么呀?” “不确定, 再看看。” 这等诡异的摆盘,令人有些不敢确信盘中是提瓦特煎蛋配薄荷果冻的组合,待塞琉斯先生报出菜名“彩锻高筒礼帽”后,场下反而变得安静起来,连同嘘声都带着一股怜悯。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鬼才的创意,但不管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想熬过第二轮都绝非易事。 还在为修屋顶任务满世界抓狂的玩家此刻也返回了赛场,即便少年无心关注,旅行者头顶的气泡框仍在不断冒出。 【煎蛋好啊,平时角色一下子只能吃一个】 【好像看到了这些人头上冒出了生命+1+1+1】 【不懂就问,这是开了刷无限生命的秘籍吗?】 【煎蛋和果冻一起吃?谁想出的拉肚子套餐】 【望众周知,提瓦特没有厕所,所以提瓦特人不会拉肚子】 比起上一轮,这种搭配确实更难以入口,但要是对比对象换成这轮的加分菜品,它看上去又是那么的顺眼可口了。 自加分菜品的盖子被打开后,场内场外的议论就开始在云苓耳畔不断回响。 原因无他,实在是飞蛇煎蛋配史莱姆果冻的组合太过地狱了。 就算抛开口感不谈,这食材……看着还在嘻嘻哈哈的工作人员,人们心底的敬意油然而生。 连须弥沙漠的飞蛇都敢惹,这些冒险家定然是群狠人。 “怎么了嘛,史莱姆凝液中提取的胶质可是能完美取代果胶的好东西。” 从璃月不远万里赶来的年轻厨师用锅勺敲了敲桌面,以此回应群众对她的创新提出的异议。 在这两个组合的轮番折磨下,大批好不容易挨过上一轮的选手惨遭淘汰,吃得不快但不挑食的希尔居然成为少数的幸存者。 塞琉斯宣读了进入决赛的几人的名字,云苓惊讶地发现第三轮的名单上已经没有熟人了。 决赛名单一经公布,台下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一个长着猫耳猫尾的小姑娘如同一枚小炮弹般,冲进同样长有猫耳猫尾的中年人的怀抱,庆祝后者进入决赛。 骑兵队长和肤色灰白的修女则凑在一块连连叹气。 “啊,真可惜,没办法品尝那么多……” 二人的名字都没出现在名单上,未说完的话也像把小刷子,在云苓心底挠呀挠,但他忍住了没去问。 本以为到后天才能知道答案,没想到塞琉斯先生直接宣布了。 “咳咳,各位冠军的角逐者们,介于第三轮比赛的特殊性,赛方决定提前公布比赛的内容。”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夹在他腋下的盒子上,当众人看到里面装着的是一个酒瓶时,巨大的欢呼声淹没了他接下来的提醒。 “嘿!我就知道大家喜欢这个!高兴归高兴,也请各位参赛者牢记,近几天不要食用与酒性冲突 的食物与药品,以免发生中毒情况……” “——” ?尖帽子狗的作品《[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全场人们举起胳膊,振臂高呼起来。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塞琉斯先生宣布的这个消息。 比如飘在旅行者身旁的派蒙就发出了小声的吐槽:“不是大胃王比赛吗!这些蒙德人真是的……” 【夹带私货呀蒙德人】 【难怪小孔雀被淘汰后就一直嘀嘀咕咕的,对爱喝酒的人来说错过这个机会简直太痛啦】 【这种比赛怎么能没有我们酒鬼诗人呢?原地放一瓶酒,召唤伟大的“酒神”托斯巴斯!】 而另一边,刚刚冲进爸爸怀里的小姑娘嗓门就要大得多了。 “讨厌的比赛!讨厌的酒鬼!蒙德人都没救了!” 她挣扎着跳出了爸爸的怀抱,连捶好几下打落了他试图安抚的手掌。 “你要是敢参加下一轮比赛,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仗着小小的个头,小姑娘哭着从大人堆里跑开了,被人群卡得死死的老父亲没能追上她。 “唉,我的小迪奥娜,爸爸就这么点喜好……” 喝酒爱好不受女儿支持的杜拉夫先生坐在马路牙子上,满面愁容,坐在他身旁等人的少年侧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你想过她不喜欢你喝酒的原因吗?” “迪奥娜她一向讨厌酒鬼……大概是喝醉酒的人总会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糟糕事情吧。” “糟糕的事情,的确……但事实不一定有你想得那么遥远,也许,你的女儿只是讨厌你喝完酒就没时间陪她了。” 少年拍了拍灰尘,缓缓起身,因为他等待的人已经找了过来。 “与其想着用一堆道理说服她同意你参赛,不如趁现在多陪陪她。” “你说得对,不过……”猎人先生警觉地竖起与小姑娘如出一辙的大号猫耳朵,“为什么听着你好像很了解迪奥娜的样子……事先警告你,别打我女儿的主意。” “只是站在孩子的出发点看问题而已,作为孩子。” 少年从来人手上接过第二轮纪念品,但没接他递来的奖金。 “当然是希望父母多和自己多待一会了。” - 云苓的劝告是奏效的。 到了傍晚时刻,酒店的前台给他们递来了一张纸条,大意是杜拉夫先生的女儿终于同意了他参加比赛,为表示感谢,真诚地邀请二人前去参加清泉镇今晚举办的烤肉宴。 “你想去吗?” 打开一道口子的卧室门内,少年探出半个脑袋,门外的至冬人向他点点头。 “去吧,就当是散心。” 清泉镇离蒙德城很近,出城后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入口处的两棵大树上拉着庆祝猎人头领进入决赛的横幅,伴随炭火燃烧散发的烟熏味,频频吸引着路人的视线。 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清泉镇是蒙德各种美食比赛的食材供应 商,这类赛事往往能带动全镇的肉类生意,所以小镇的居民们格外重视杜拉夫先生的此次晋级。 要是有类似“大胃王比赛冠军出自清泉镇”这类天然广告的宣传,居民们敢肯定,镇上的食材会因此卖到脱销。 他们抵达镇子的时候,宴会还未开始,于是在周边转了转,希尔还用奖金买了一瓶所谓的“圣水”。 “这是什么?” 云苓将信将疑地接过瓶子,在希尔期待的目光下抿了一口,不算好喝,就是没煮开的生水的味道。 “神奇的霍普金斯说,它有的让人神清气爽的效果。” 霍普金斯,眼熟的名字,一定在哪里见过…… 饮下“圣水”的少年并没有感到神清气爽,他想啊想啊,最终回忆起了初见旅行者那天气泡框中针对奸商所发的一条吐槽。 【我想起了清泉镇的霍普金斯,三百摩拉一瓶的“圣水”,其实都是夜里偷灌的普通泉水。】 知晓真相的云苓叹了口气,想着也是希尔一片好意,就没多说什么。 又逛了一会后,弥漫在空气中的烤肉香味指引他们回到了小镇。 一众石块堆砌的小屋与风车之间的空地上,大大小小的篝火堆林立。除了普通居民外,还有几个同样拥有凯茨·莱茵家族血统的人,他们正用着猫一般的嗅觉,细细品闻烤肉的香气。 受人尊敬的杜拉夫先生也坐在篝火旁,边跟女儿聊着打猎途中的趣闻,边打开了几个鱼罐头,将里面的腌鱼肉串上竹签后,伸进火堆里烤了烤。 “笨爸爸,罐头里的鱼直接吃就好了。” 趴在父亲的背上的小姑娘抱怨似的咕哝着,两条手臂倒是紧紧抱着这位笨蛋爸爸的脖子,竖起的尾巴开心到左右摇摆,等他递来烤串时很自然地张开了嘴巴。 听长着猫耳朵的猎人一口一个“宝贝女儿”,不远处的少年用牙从串上咬下一块撒了调料的烤肉,连嚼都没嚼几口,就这么硬生生吞了下去。 “令人羡慕的家庭关系。” 他感觉自己有点像在大街上的流浪猫,正透过窗玻璃窥觊家猫的幸福生活。 希尔担心他一直吃烤肉会腻,又烤了几个原本长在高处墙缝中的白色蘑菇。 “在你过去的描述中,不卜庐那位白术先生对你很好。”他还没学会怎么安慰别人,只能陈述一些正面的事实。 “这不一样,希尔,这不一样。” 少年将头靠在膝上,怔怔地看向前方。 漫天的霞光慢慢没入远方的地平线,他眼神中的执拗也在平原晚风的吹拂下慢慢黯淡,消弭。 “人总是贪心不足……拥有了好的当下,却还在怪老天没有给一个完美的过去……” “也许你说得对,我有家人,有朋友,都一样,没什么可不满的……保持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过去无法改变,只是想一想,算不上贪心。” 至冬人在他身旁轻轻坐下,偏过脸来,云苓抬头仅与那双漂亮的眸子对视半刻,就逃避般地移开了视线。 他或许能放下无法改变的过去,但未来…… 少年攥紧衣角。 一些在论坛上逐渐发酵的言论,已经让他感到了隐隐的惶恐与不安。! 第 40 章 火水 一顿烤肉宴过后,众人酒足饭饱,篝火堆旁七七八八地躺了一片,即使酒嗝声震天,还要在鼻子冒泡的间隙里嚷嚷“我还能喝”。 想到第三轮的比赛内容,云苓有些怀疑地抬起手,轻轻戳了一下至冬人的侧脸。 冰冰的。 “第三轮要比喝酒,你喝了以后会像他们一样吗?” 在喝酒方面,希尔这张漂亮的脸是极具欺骗性的:五官的特征显现了他很会喝酒的北国血统,但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又让人难以想象他喝酒的情景。 云苓拍了拍脸颊,好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 他根本无法将眼前的银发青年代入前世网上的那些北方的卤蛋头大叔,短视频中的他们往往把自己泡在冰窟里,然后高举某伏姓饮品,几口吨吨下肚,喝得从脸红到脖子根,最后高喊“□拉”。 虽然这种刻板印象深入人心,但假如希尔这么做,云苓宁愿提前把眼睛戳瞎。 实在是太破坏美感了…… 好在希尔的话打消了他的恐怖联想:“只要是能进嘴的东西,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也是,你连我做的东西都能平静地吃下去,还说能吃……算是我白担心了。”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加上前几轮的表现,他差不多也摸明白了对方的饮食习惯——仿佛拥有一张味觉失灵的嘴,一个能消化一切的无底胃,有什么吃什么,从不挑食,吃相倒是不错…… 少年的脑海里冒出了个慢吞吞进食的史莱姆形象,突兀地笑了两声,引来了史莱姆先生本人的注意。 “怎么了?” “我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他笑着又手痒想去戳对方的脸,这次希尔主动把头靠了过来,好让他更容易地触碰到。 - 比赛的第三轮如期举行。 听上一轮被淘汰的选手说,星象的排布显示今天大概率会下雨,但老天明显还是眷顾这场盛会的,天上没飘雨点,也没晒毒辣的太阳,使得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赛场内外始终气氛和谐,没发生因气候造成的意外。 因为比赛的内容是酒,裁判席上不意外地出现了那位红头发的老爷,他身后的背景板上,一边印着大胃王比赛的官方图标,一边印着莱艮芬德家族的简体族徽。 站在最中间的塞琉斯讲解了变动的一些规则,大致是本轮正赛不追求个人效率,只需要喝下不同调酒师逐一制作的饮品,撑到最后一位调酒师的几人就会进入加分赛。 也不知道是官方还是晨曦酒庄的手笔,今天的大赛几乎请来了全蒙德的调酒师,他们不断向热情的群众招手,并调试检查着桌上的工具与材料。 看到一行人中有那个讨厌酒的小姑娘时,云苓十分惊讶,她胸口的金色徽章甚至是金牌调酒师才能佩戴的。 “哼,我要用最难喝的酒——让酒鬼们全部从蒙德消失!” 说着,迪奥娜叉着腰,站到了踮脚的小凳子上。 别的调酒师都从保鲜盒里掏出了落落莓、钩钩果之类的果子,而她却好像真的要执行“毁灭蒙德酒业”的目标,桌前摆满了酱油,牛奶,洋葱,蟹黄,蜥蜴尾巴,蒲公英籽等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材料。 云苓觉得里边的部分东西就算出现在炼金台上都很奇怪。 然而就是这些奇怪的材料,在金牌调酒师魔法般的手法下,左摇摇,右晃晃,竟然真从摇酒壶中倒出了像那么回事的液体。 她配出的「蟹黄牛奶蜥蜴尾巴配蕈兽孢子特调」,是本场比赛的第一个挑战,台下的观众们也都分到小半杯。 面对名字如此诡异的饮品,云苓就算有酒量也不敢轻易尝试,但就不远处喝得津津有味的骑兵队长和修女来看,这酒的味道肯定跟“难喝”差着十万八千里。 “迪奥娜,万岁!” 两个酒鬼碰杯一笑,将酒一饮而尽,云苓看着小纸杯中的不明液体,却感觉下一秒里面就会蹦出半条蜥蜴。 赛场上的蒙德选手对迪奥娜的酒没有芥蒂,都在慢慢地品味,而外地来的选手们则选择了捏着鼻子一口闷,然后齐刷刷地露出惊喜的表情。 坐在云苓身旁的是一个蒙德本地的棕发姑娘,虽然互不相识,她却很自来熟,大概看邻座是个璃月长相,喝完纸杯里的酒后,跟他科普起了迪奥娜的“特殊体质”。 “传闻啊,小迪奥娜得到过清泉镇「泉水精灵」的回应,并在七岁生日那天受到了精灵的祝福……从此无论多奇怪的配料,只要经过她的手,就会变成神奇的美酒……” “这对她而言,可能更像是诅咒吧?” “谁说不是呢。”棕发姑娘耸肩,“这样一个让全蒙德都羡慕的能力,却唯独给到了不喜欢酒的小迪奥娜身上,该说幸还是不幸……” 看了看场上对女儿调酒手艺赞不绝口的杜拉夫先生,又看了看场下发现自己又调出好酒后生气到尾巴炸毛的小姑娘,云苓不置可否地托住了腮帮子。 冰系神之眼的话,他不了解其他拥有者如何,但就认识的几人来看,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着类似的矛盾点。 行秋那位看不见妖邪的方士朋友他不太熟,但七七的状况…… 老实说,跟她一起在不卜庐生活了这么多年,云苓也弄不清楚她到底站在生死的哪一边,只能看着明明是僵尸之身的她日复一日地做着柔软体操,看着阿桂满脸慌张地跑进不卜庐,告诉白术她又被往生堂的新堂主拉去埋了,接着就是两人满山地找七七,留他一个人在店里。 小时候玩拍手游戏的时候,云苓问过七七,会不会等以后他都要长出白头发了,她还是这个小姑娘的样子。七七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表示她听不懂,坐在一旁的白术却哄他说不会的。 可现实是他已经快要成年了,七七仍在后院做柔软体操。 在他发呆的这段时间里,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变化。 一位名叫玛格丽特的选手在喝到第六位调酒师调出的酒后,突然举手宣 布退出比赛,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脚跨过赛场的围栏,揪住了那个调酒师的耳朵。 “……” ?想看尖帽子狗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吗?请记住[]的域名[( 调酒师抱头鼠窜,全场一片哗然。 边上的棕发姑娘偷笑着告诉云苓,那个被打的调酒师是玛格丽特经营的酒馆的员工,也是目前的恋爱对象,但记性不好,总记不住老板娘不喜欢薄荷。 “不过玛格丽特就是奔着给酒馆打广告的目的来的,说不定这也是人家的营销策略呢,呵呵,毕竟比起比赛的前几名,还是大闹赛场更有话题度呀。” 随着时间的推进,一杯又一杯特制酒下肚,这场闹剧后许多选手也遭到了淘汰。 原本观众很看好的一个胡子渣拉的冒险家大叔,不知为何越喝越感伤,特别是喝到第十三位调酒师调配的蒲公英酒时,突然开始趴到桌上大哭起来,反复念叨着自己的名字不说,嘴里还喊着“斯坦利要是能喝到这么好的酒就好了”之类的胡话,被两个年轻的冒险家扶下了场。 名牌上写着“昆恩”的年轻人很快也败下阵来,云苓记得他,前两天和希尔路过他的水果店时,他正在和一个同龄的女孩拉拉扯扯,争论打折问题,现在他醉得满脸通红,就是由那个同他拉扯的女孩拖走的,云苓还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我这回送你回家,以后可以打折了吗?” “嗝,可以。” “一摩拉买仨苹果也可以吗?” “嗝,可以。” “那我们以后可以结婚吗?” “嗝,可以。” “唉,你到底是酒后吐真言呢,还是只会说这句话……” “嗝,可以。” “闭嘴吧你!” 当最后一位调酒师的酒被饮尽,场上只剩下了希尔,杜拉夫,以及一位驻守城门的骑士。 云苓眨了眨眼,他没想到希尔真能挺进决赛,杜拉夫先生的酒量大家有目共睹,至于那名骑士…… 在人人都爱喝酒的蒙德,把最能喝的骑士派去守城门,好像确实也算一种比较保险的办法。 塞琉斯掀开了台上的红布,只见那玻璃瓶中的透明液体在全场的惊呼声中微微震动。 「火水」。 云苓对这东西有所耳闻,它是闻名大陆的烈性酒,也是至冬商人口中无上的宝贝,但在璃月卖的并不好。 放地球的话,大概等于伏特加吧? 等一下。少年盯着台上酒,又想了想希尔来自的国家,越想越觉得他好像不是没有可能取得冠军。 “哦!是这个呀,「火水」在蒙德很少见呢。”棕发姑娘随观众一起发出惊呼。 云苓好奇道:“它在蒙德卖得也不好吗?” “当然,除了生产它的至冬人,谁喝得惯这种东西。”自来熟的姑娘撞了撞他的肩膀,“想知道它最初为什么没能流进蒙德的市场吗?” 被她撞得一趔趄的少年点点头。 “……” ?本作者尖帽子狗提醒您最全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尽在[],域名[( 姑娘边说边比划着动作,脸上的神态也相当生动,好像当时真的在场一样。 “这「火水」的酒劲能有这么大?” “那是,人家酒庄老板都得醉上三天。”她上下打量着少年的小身板,“你的话,少说要睡一个星期吧。” 云苓扶着额头,无意与她争论睡上一星期会不会饿死。 真相是,他估计自己闻一口那种浓度的酒就会灵魂升天,所以在女仆小姐端来装有「火水」的纸杯时,明智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咳!呛人!” 一旁的棕发姑娘凑近闻了闻,然后立马捏住鼻子将纸杯举得远远的。 见她举着杯子的手伸了过来,云苓也吓得随即捂住口鼻。 纸杯中的透明液体大幅度地晃荡着,却没有晃出杯壁。实际上,让他们如临大敌的酒不过堪堪盖满杯底而已。 “我刚刚说到哪里来着?” “说到迪卢克老爷喝完「火水」睡了三天。” “对对,睡了三天……那三天里啊,酒庄里人心惶惶,大家都害怕他是受到了至冬的暗算,还是女仆长爱德琳小姐安抚了酒庄上下,后来迪卢克老爷终于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拒绝了与至冬的商业合作。” “他说,「蒙德人喝不来这个」,哈哈哈……” 棕发姑娘自说自地笑作一团,故事的确有趣,但云苓听完却有点担心。 “你好像知道的很多,但这种迪卢克老爷的私事,就这样随便说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这在蒙德人尽皆知,而且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嘛。” 靠八卦吃饭? “你是——” 在姑娘鼓励的目光下,少年挑起眉毛,起伏的语调中带着自信与笃定。 “吟游诗人?”! 第 41 章 冠军 “不对不对,才不是什么吟游诗人。” 棕发姑娘连连摇头,继续纠正道:“我叫薇尔,如果你想在蒙德做生意,可以找我做点情报交易。” 情报交易?少年高高挑起的眉毛并没有因此松懈下来。 在地球影视剧留给他的印象里,情报人员应该是那种身穿黑大衣,头顶黑礼帽和一堆奇怪化名,并在死神那边挂上号的神秘形象,他们应当在某个高档餐厅对接暗号,或是在某处安全屋交换情报。 而不是像他俩现在这样坐在人声鼎沸的观众席上大声说话,手里就差没抱两捧爆米花。 也不知道是全提瓦特的情报交易都这么接地气,还是蒙德特有的接地气…… 果然还是闹着玩的吧? “我像是会做生意的人吗?”他指了指自己,没把所谓的情报当一回事,嘴里问的才是他比较在意的问题。 在少年看来,自己全无做生意的头脑,从外貌上看也应该是艺术细菌比较浓厚的那类人,浑然不知自己今天穿的是比赛相关的文化衫,和那些在赛场外围吆喝着售卖周边的商人同个造型。 “那可不,你们璃月人最会做生意了。” 薇尔装模作样地夹起纸杯晃荡两下,就好像那是个高脚杯一样。 “「丝袜伯爵茶」听过没?就是你们璃月的一个商贩捣鼓出来的。据说他是在看到丽莎小姐用一种细腻的网状物滤去茶渣后,才有感而发推出的这款饮品,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丝袜……真是的。”云苓叹了口气,即使薇尔没说他也知道,丽莎原本用的肯定不是丝袜。 这种擦着边的赚钱噱头……希望她口中的“最会做生意”不是贬义的才好。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云苓将从璃月听来的一点商业走向告诉了薇尔,换来的是几件蒙德城的趣闻。 “你真不问我买点蒙德的商业情报吗?或者别的什么方面?我这儿的消息可多了,说不定就有你想要的。” 虽然棕发姑娘看他总有层奇怪的滤镜,并孜孜不倦地向他发起推销,但他想知道的事情,估计没人答得上来吧。 此时场上留给选手思考的时间也到头了,主持人塞琉斯抬手,示意他们做出选择。 已经不胜酒力的杜拉夫望向调酒师所在的方向,有些傻气地摸了摸后脑勺。 “「火水」的话,我就不喝了,待会醉到直接躺在地上,我女儿肯定搬不动我。” 他幽默的发言在逗笑一片观众的同时,也让比赛的季军人选落到了自己头上。 “那么,就让我们恭喜这位来自清泉镇的杜拉夫先生——” 在众人的欢笑声中,长着猫耳朵的猎人把领到的奖牌挂到了女儿的脖子上,抱着她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赛场。 观众们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了仅剩的两位选手身上。 他们的比分接近,如果其中一人宣布不参与加分赛, 那么另一人只要喝下一杯「火水」, 冠军就直接诞生了。 让全场欢呼的是, 两位选手都选择了端起酒杯。 “这下刺激了。”棕发姑娘随观众一起鼓掌道。 从比赛的观感来说,确实同她说的那样,但从个人角度出发,云苓更加希望另一位选手不要选择参加,这样希尔就不用为了竞争继续喝那么多酒遭大罪了。 但事后证明了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坐于裁判席中央的男人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二位请吧。” 当两位选手动作一致地将杯中的烈酒一口饮尽后,满脑瓜子八卦的少年还有点欠地往裁判所在的方向瞄了两眼。 传闻中那位被一杯放倒的迪卢克老爷垮着玩家们所说的“小猫批脸”,看不出到底是个是什么心情。 场上的欢呼声从未断过,不少人迫不及待地怂恿赛场中的二人拿起下一杯。 名为劳伦斯的骑士回应了观众的期待,喝酒的速度非常快,举起酒杯就吨吨往嘴里倒,豪爽的样子让人乍一看以为他喝的是普通啤酒。 只是他的名字…… 云苓随口问道:“他是那位浪花骑士的亲戚吗?” “你说的优菈吗?不不,场上这位劳伦斯可跟蒙德的劳伦斯家族没有一点关系。” “可我听说劳伦斯家族的名声不好。” “好奇他家为什么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吧?”薇尔抱着胳膊,扬了扬下巴,“还记得刚刚被淘汰掉的瓦格纳吗,劳伦斯的老爹年轻时和他赌酒,赌输了才把孩子的名字改成劳伦斯的……哎呀,听说他老爹当年后悔死了。” “把孩子的名字当赌注,确实不妥当。” “哈哈哈,你以为他在后悔这个?” 少年的单纯引来了万事通小姐的嘲笑。 “他后悔的是——要是当初他再多喝一杯,瓦格纳最心爱的武器就要改名成‘粉红毛兔兔’了。” 云苓看看场上喝得满脸通红的劳伦斯,又看看观众席上正在陪女儿聊天的猎人头领,心说原来不是每个父亲都那么靠谱。 啊,怎么到了现在才产生这种想法,他应该早有领悟才对。 “不过瓦格纳也有失手的时候,知道为什么他的铁匠店叫‘舒茨铁铺’吗?因为他有一个叫舒茨的徒弟,他们有一次赌酒……” 舒茨铁铺名字起源的故事被现场观众的惊呼声打断,人们看到那名骑士的酒杯砸在了地上。 木质的杯子咕噜咕噜滚到了赛场边缘,留下一连串酒渍。 “没事……”趴在桌上的劳伦斯挣扎着抬起一条胳膊,朝给他打气的人群比了个大拇指,“来——下,下一杯!” “好样劳伦斯!真男人!” “你小子,拿出我们骑士团的气势啊!” 在众人的鼓舞下,他用手肘抵住桌子,艰难地撑起整个上半身,从脖子上的冒出的青筋不难看出,这个简单的动作花费了他不少力气。 但即便劳伦斯已经醉成了这个样子,还是有一个问题在他混沌的意识中起舞:为什么观众没给他的对手加油? 那个人,现在肯定已经不行了吧? 他转向记忆中对手的方向,努力与身体争夺面部肌肉的控制权,在五官抽搐几下后,终于成功睁开了眼睛。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在他猜想中要么已经撑不住,要么跟他情况相当的对手竟然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礼貌地示意女仆斟酒,然后再一饮而尽,再示意女仆…… 可怜的小伙子以为是自己喝出幻觉了,用手背大力揉了揉眼睛。 然而在他怀疑人生的这半分钟里,对手又将喝酒倒酒的过程循环了一次。 “怪,怪物……” 像是听见了他的呢喃,那个端着酒杯的银发怪物转过头来,当着他的面把酒喝了。劳伦斯发现他不仅面色如常,连胸口的领巾都没粘上一滴酒。 场外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多了起来,像劳伦斯一样惊讶的不在少数。 不是他们不相信选手的人品和比赛的公正性,实在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 在怀疑声中,场内的酒逐渐耗尽,见骑士仍抓着酒杯摇摇晃晃着未倒下,坐在裁判席的迪卢克叩了叩扶手,望向仓库所在的方位。 前往仓库的侍从火速归来,带回的却不是库存的「火水」,而是一顶绿色的帽子。 “老爷不好了,酒库失窃了!我刚刚一打开门,就发现东侧的酒架空了一片……现场只留下了这个。” 急得满头大汗的侍从将现场唯一的罪证呈到了桌上。 酒库的主人仅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摆手让侍从将东西拿走,片刻后又嘱咐了一句。 “别把帽子扔了。” 这时的劳伦斯已经醉到不省人事,而希尔还好好地坐在座位上喝酒。 当后者喝完场上的最后一杯「火水」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赛前在骑士身上下了巨额赌注的查耶维奇先生站到了这群人的最前端。 “各位——我在这儿替大家把想说的话说了,我怀疑,7号选手喝的根本不是「火水」!” 这位跳出的至冬商人大声给出了他怀疑的理由。 “众所周知,我是来自至冬的著名商人,「火水」是什么样的酒,在座的蒙德人不可能比我更了解。就这么说吧,在我们至冬,喝10两「火水」就算是相当好的酒量了,喝20两已经是不得了的程度,你们看看这个人到底喝了几个20两?九个还是十个?就算是喝水也该中毒了,更别说这还是「火水」! 他言之凿凿的模样带动了观众的议论,但赛方负责人的面色却没有那么好看了。 “查耶维奇先生,比赛提供的酒可都是从你家商会购置的,你是怀疑自己的货有问题,还是怀疑我们徇私舞弊?” “哼,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西风骑士团」财政状况堪忧,说不定你们专门在这个无名小卒身上 下注, 然后暗箱操作……毕竟他的赔率可是高到吓人的, 赢了这一场恐怕够骑士团一年的开销了吧?” 场上吵得不可开交,场下的土包子却因某个词而瞳孔地震。 “这还能下注?” 薇尔嫌弃地撇嘴道:“有赌鬼在的地方,就是两只蚂蚁打架也能下注。” 少年闭上了嘴,他刚想说早知道就买点希尔赢了。 由于拉到了整个骑士团的仇恨,至冬商人在争论中始终处于被动局面,很快就被噎得熄了火,但压了重金在劳伦斯身上的他怎么肯悻悻而归,转而将矛头对向了希尔的神志状态。 “有的人就算睡着了也能挣着眼,说不定他早醉了,只是从外表看不出来而已!” 忍无可忍的负责人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场,但为了平息观众被挑起的疑心,还是没有阻拦查耶维奇,让他跑到了7号桌前。 “我不欺负醉鬼,看你也是至冬人,就问你,愚人众首席执行官的代号是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查耶维奇倒也不敢为难这位选手,只问了个在至冬人尽皆知的问题。 7号选手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看,还说你不是醉了!” 被如此质问的对象蹙着银白的眉毛,仿佛在很认真地思考自己有没有醉这件事。 “不是,他就不能问点简单的东西吗?” 眼见希尔被为难,少年搭在膝盖上的手紧张地揪住了手底那块布料,老实说,愚人众首席执行官的代号他也答不上来。 薇尔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又不是让你回答,你急什么。” “被问的人是我的朋友。” “啊?我都跟你在这儿坐了一天了,你竟然连这个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你也没问啊。” 场下,棕发姑娘还在抓着少年的肩膀摇晃,场上,至冬商人抚着胸口,认定对方已经醉了,胜券在握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我再问你,我们伟大的女皇大人的名讳是什么?” 面对这道简单到送分的题,7号选手倒是没有继续选择摇头。 只见他色泽浅淡的双唇张合,吐出了四个音节。 “瓦西里萨。” 全场如死一般寂静,没人注意到侍从手里的那只帽子微微颤动了一下。 “胡说八道!”来自冬都的商人指着他的鼻尖,气到忘了与裁判争辩,“你竟然,你竟然连女皇大人的名字都能说错,不敬!大不敬……” 万事通小姐松开了发愣的少年,附到他耳边小声道:“我看你朋友是真的醉了,冰□□讳是巴纳巴斯,他一个字都没说对。” 什么巴斯巴托托托巴斯巴斯巴纳巴纳纳……少年脑海里一堆奇怪的名字乱撞,大脑要烧冒烟了。 “直接问算术题不就好——” 云苓说出口的话卡住了,因为他好像还真不确定希尔会不会算数。 救命,为什么 证明一个人没有喝醉会这么困难…… 得了理的至冬商人已经开始嚷嚷,要求赛方的人把希尔赶下去,干坐在观众席上的少年掰着手指急得不行,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什么。 于是他顾不上羞耻,豁出去般朝赛场上大喊:“你面前这位来自至冬的查耶维奇先生最擅长什么?” 面对薇尔投来的惊诧目光,少年两眼一闭,死死抿住了嘴。 不管了,丢人就丢人吧! 好在他的脸皮没有白丢,场上的银发青年心领神会,答道:“扔冬瓜。” 至冬商人转身看向这个醉鬼,不满道:“你又在搞什么?” “因为你是至冬人。”同为至冬人的希尔面无表情地解释道,“‘至冬’的‘至’可以谐音为投掷的掷,‘冬’可以延伸作冬瓜的意思。” “这个可恨的查耶维奇,以后总算是有取笑他的法子了哈哈……” 赛场内外,笑声四起。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至冬商人气得脖子涨红,扭头向裁判席请示道,“迪卢克老爷,他都醉得开始胡言乱语了,比赛明文规定选手要在清醒的状态下才能得分,我申请取消他这一轮的成绩!” 随着他的厉声呼喊,众人的视线都汇聚都在了高高的裁判席,等待最中间的那一位做出裁断。 主裁判的手指缓缓敲击着扶手。 一下,两下。 “他的思维听上去比你清醒。” 全场寂静两秒,随后爆发出了雷鸣般欢呼与掌声。! 第 42 章 诅咒 彩炮在赛场的各个角落上空炸开,猝不及防地撒了冠军满头彩带。 没有获奖感言,没有锻炼酒量的秘诀,也拒绝拿奇怪的小盒子拍照……虽然本场比赛角逐出的冠军相较历届比较寡言,但在爱酒人士占据人口大半的蒙德,只要酒量就好,就是值得敬佩之人。 走出场的冠军先生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同伴的热情迎接。 但在恭喜夺冠和慰问身体结束后,等待他的是少年的一记拳头。 不重,轻轻的,但埋怨意味十足。 “你到底是不是至冬人,为什么连自家神的名字都能说错?” 少年瘪着嘴,气鼓鼓地又捶了他一拳。要不是之前在希尔看《脑筋急转弯大全》的时候,他嘴贱开过这么一个玩笑,今天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这个名字,是朋友告诉我的。” 失格的至冬人微敛眼眸,云苓从他脸上读出了“我没错”几个大字。 “我哪里告——”少年抱起胳膊,刚要进行批评教育,声音却突然卡住了。 因为他意识到希尔说的朋友并不是自己。 “好,好吧。”他顿了片刻,目光游离向别处,“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你这位朋友说的话不靠谱。” “嗯……” 至冬人应了他一声,也仅仅是应了一声,此后他们的对话没了下文。 不知不觉间,周遭的喧嚣远去,沉默如同玻璃罩,将这一片小小的角落与外界隔绝。两种不明的情绪在各自眼中流转,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在逐渐低迷的气氛中回荡。 好在裁判席传来了骚乱声打破了这种古怪的氛围。 “哎——帽子,帽子飞走了!” “什么帽子?啊,是那个!还不快追回来,那可是罪证啊!” 包括云苓在内,所有人都被天上那抹无视引力、正在做无规则运动的绿色吸引了。 地上的侍从们双手呈托举状,想试图接住可能从天空坠落的帽子,但事实却与他们的想象相反:帽子非但没有落地,甚至越“飘”越高,越“飘”越远,一连磕磕绊绊地“飘”过几座屋顶后,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看管帽子的侍从急得不行,只有迪卢克叹了口气,示意他们不必追了。 “在蒙德,连一顶帽子都那么自由。” 情绪起伏中断的少年将脸转了回来。他这么说着,朝银发青年笑了笑,后者思考了两秒,突兀地向他张开了手臂。 “你做什么?” “我看他们下场后都这样。” 发话者那双漂亮的灰蓝眼瞳倒映着人群所在的一方,云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领完奖的亚军和季军都在与在场亲友抱的抱,闹的闹。那名获得亚军的骑士还被几个玩心大的同事抬了起来,边傻笑边在半空发出呕吐警告,吓得周边的路人赶忙散开,好不热闹。 反观冠军这边,仅有他们二人。 “幼稚。” 面露无奈的少年吐了下舌头,步态矜持地进入了对方衣袖所能圈出的范围。在至冬人看不见的角度,他使劲地努努嘴,想把不自觉上扬的唇角压回去。 “先说好,我可不能像那边一样把你抬起来。” 云苓踮起脚,虚虚抱了一下希尔的腰,刚被衣间的寒冷冻得一哆嗦,就听见头顶传来的轻笑,气得他踩了一脚脚边的鞋子。 “笑什么笑!” 生气归生气,在发现那几缕擦过自己脸颊的的银发挂有彩带后,云苓还是不客气地抬高手臂在他背上拍了拍。 “劳烦低头。” 结果显而易见。 即使站在马路牙子上,脚下垫了一块花坛里的碎砖,他仍在跟那条纹丝不动的彩带大眼瞪小眼,仿佛一切的举动都是为了让他更好地感受到它居高临下的嘲讽般。 云苓迟疑地看向了自己的神之眼,他不想在这种事上使用元素力。 为了少年那点岌岌可危的身高尊严,希尔没有进一步蹲下,而是主动伸手摘掉了彩带,然后塞进少年的手里。 可恶……为什么感觉更受伤了。 在他们摆弄头发的间隙,天空开始洒下细密的雨丝。 占星术士的话应验了。 由于天气因素的介入,赛方遗憾地取消了一些后续活动,云苓赶着天还不算太坏,在街上买了东西,准备和希尔回酒店自行庆祝。 这场盛会在阴云密闭的天空下,仓促地进入了尾声,而随着比赛的结束,一种他不希望看见的论调最终还是在论坛上爆发了。 - 【(主题帖)来扒一扒今天活动剧情里夺冠人的身份 比赛都结束了,这个神神秘秘的S先生到底是啥身份,原学家呢,懂哥呢,还不给小弟分析一波】 【的确是特殊建模,但要是卫星角色的话,老米不会把脸藏得这么严实吧?】 【这个人刚出现在剧情的那段我都要笑死了,镜头刚好卡在云苓的头顶的呆毛上,再往上他的正脸是一点没露啊】 【是啊,版本封面和活动页面里他都有出现,但就一小块背影或者侧脸】 【这有啥好猜的啊,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云苓一风男,剧情又不给他朋友一个正脸,你们自己品】 【妈耶】 【完了,我牙开始疼了】 【小白一枚,求大佬解释】 【风系小男孩算算有四个了吧,温迪,魈,云苓,万叶,你猜现在谁是最幸福的那个】 【云苓吧,目前好像还没爆出什么苦大仇深的剧情】 【等一下,我想起了那个风男的传说……】 【什么传说?】 【风男克友人啊!!!】 【温迪的友人推翻魔神□□的时候就牺牲了,魈那边的四个夜叉也陆续没了,万叶……tm你死得好惨呜呜呜】 【冷知识,万叶的天赋是冲刺减体力消耗,你们猜猜这是他 什么时候学会的?】 【雷神:猜猜什么东西是两半的?西瓜?不对, 是你的友人】 【稻妻真的, 不仅地图阴间剧情也阴间,我委托都不想挂那边】 【雷鸟:我喜欢这个会唱歌的小孩 村民:喜欢你就多吃点】 【住嘴啊啊啊】 【tm是什么,只知道hm是男同】 【来人,把这个破坏气氛的小白叉出去】 【所以,就差云苓没克死过友人了吧?】 【干嘛一定要死友人,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幸福一点的风男,你们就见不得别人好是吗】 【这能是我们见不得他好吗?是策划不做人啊,他们自己玩风男梗玩的还挺开心的】 【狗策划,hetui】 【hetui】 【别吐痰了,楼又要歪了】 【隔壁楼已经开始预言云苓友人的死因了,牛】 【那我先提前哭一把】 【没关系,我在老米这里已经锻炼了铁石心肠,再刀我也不哭(墨镜.jpg)】 【把墨镜摘了】 【(流泪.jpg)】 【tm啊,我那么大一个雷系成男,mhy懂不懂赚钱】 【风男友人不都在背景故事里没的吗,这人建模都有了,按照策划抠抠搜搜的尿性,真舍得刀了?】 【弱弱地提一嘴,其实寡妇文学也很好磕的】 【懂什么,现杀一个才是真的悲剧啊】 【推翻□□的少年,五夜叉,万叶友人,哪个在美术方面偷工减料了?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毁给你看】 【所以接下来剧情里要是表现出云苓和S先生关系有多好……】 【后面就有多虐】 【淦】 【在这里乱猜什么,能说点像样的话吗?】 最后一条帖子挂着认证画手的金标,由于他在二创区颇有名气,还引来了几个粉丝的留言。 【捕捉一只裤衩子太太】 【太太今天更新了吗】 【咪别听他们乱讲,咱云苓小天使不会有事滴】 【太太画了好多云苓同人,看到喜欢的角色被刀一定会很难过吧】 云苓关掉了论坛。 酒店卧室由炼金术驱动的风扇吱嘎吱嘎地转动着,空气黏腻、潮湿,室内还是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他翻下床,光着脚推开了面向街道的窗户。 蒙德城内不常下雨,没有带伞习惯的居民早早躲回了家中,那些好像屁股长在长椅上的醉汉也已不见身影。 细密的雨线斜斜地打在红瓦、石墙与风车上,在露天的小圆桌和不规则的地砖上形成几滩小小的水洼……檐下的风铃哗哗作响,猫在舔手,狗在挠门,唯有木桶中的植物和地上的空酒瓶跟随风在雨中飘摇。 整座城市披上了一层不明丽的灰色,但倒也 有种与晴天大相径庭的美感。 放在往日,他极可能会抱着画本,坐在窗边好好欣赏这番雨景。 但现在的他只能感受到,屋外的雨,很大。 云苓坐在了窗台上。 关于论坛的那些说法,他不是第一次看见,但当时的旅行者还没遇上那位浪人武士,算上他一共也就出现了三个风系少年,其中有两位失去了朋友可以理解为巧合,可现在又多出一个…… 还会是巧合吗? 朋友啊。 蒙德最为自由的风将他绑在身后的长发吹起。 从前,他对这种克死朋友说法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因为他根本没什么朋友。 很难以置信是吗?云苓也为这种奇怪的境遇思考过很久很久。 别看他从璃月大街上路过都能被喊上十来次名字,一副人缘很好的样子,他本人心里很清楚,和谁的关系都处得好并不等同于和谁的关系都亲近。 人们对他最多的评价是“礼貌” “?[(” 。 而这些形容在去掉了人前的礼仪后,通通指向了一个好似与他不沾边的词——疏离。 在过去那会儿,佣人的孩子都不太敢跟他玩,每次做游戏的都要非常小心,既不能让他摔了磕了,也不能不让他赢。到了璃月,他又在病床上躺了几年,错过了小孩子交友的黄金年龄,作为后来加入小团体的一员,他自然无法像其他人一样亲密地打闹,大多时候只是做旁观和劝架的那个人。 【你没事吧?不要告诉管家叔叔好吗,不然我们下次都不能来了】 【你爸爸妈妈是不是都不回家呀,那这些东西可以给我吗?我可以教你骑自行车】 【七七要去采药了,让阿桂陪你玩吧】 【云苓,你来评评理,这局游戏到底是我赢还是她赢】 【云苓兄,我私以为还是这卷最为精妙,你意下如何?】 【七七又被那孩子带走了,你在不卜庐好好待着,有客人来就让他写张纸条】 【还有云苓在呢,警告你,别闹我哈】 …… 【认识你,我也很开心】 【是我做了让你难过的事情吗?你明明在笑,但我却感受不到你在开心】 【可以看到城外的风景】 【一路走来与你的交流让我学到了很多,吃与住在这些面前不是那么重要】 …… 一片片零散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闪回,他又想起了那条在鱼缸中挣扎的鱼。 鱼不能决定每天接收几个小时的光照,鱼也不能拒绝明天会失去哪个同伴。 但他突然开始羡慕起了鱼。! 第 43 章 巴斯巴托 在雨中的蒙德城,不是谁都有跑去高处弹唱的闲心。晒在阳台上的衣服,浇多了水就会死的盆栽,醉倒在路边的酒鬼,都是需要紧急抢救的对象。 在居民都忙着往屋里搬东西的时候,一只帽子慢悠悠地“飘”进某户人家的檐下。 这无疑是只精致的帽子,饰有金色纹路与花边,等到雨晴或许会有爱美的姑娘把它捡走,但最独特的还要数帽檐上别着的那朵白花。 如果「花语」的老板芙萝拉在这里,一定能辨识出它的品种——塞西莉亚花,一种只生长在清冷而风急的高处的花,比冰雾花还难以培育保存,如今却像还长在土里那样“长”在帽子上,保持着盛放的姿态。 但无论它有多罕见,对于目前它的主人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只见帽子先是在空中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随后停滞在了半空,从“飘”改为了一种被拖拽的状态。 拖拽帽子的正是帽主本人,不过祂的外貌不宜直接展现在大众面前,这才披着帽子飞了这么远的距离。 没错,就是披着。 身上没有了帽子的重负,缩水到仅有半个巴掌大的佩戴者自在地抖了抖蓝白相间的小斗篷。酒后的祂一度忘了对帽子动手脚,导致上面吸饱了水,压得祂几乎飞不动路。 随着一阵温和的绿光闪过,小小的风精灵变回了蒙德人民熟悉的样貌,化作鬓前扎着麻花辫的少年。 少年脚尖落地后,拍拍湿哒哒的小圆帽,随即潇洒地将变干燥了的帽子扣回头上。 回想起白天听见的那个名字,他抬眼望向城市的中心。 碾磨谷物的风车在那双纯净的绿眸中慢慢转动,蒙着白帆布的扇叶有一下没一下地遮挡着远处巍峨的神像。 而瞻仰神像最佳的建筑就位于他视域的正中。 “瓦西里萨……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他打了个哈欠,把不断后坠的帽子往前扯了一下,“看来蒙德城来了不得了的……呢。” 棚外的雨仍在下着,这显然无法阻挡少年的脚步。 他哼着轻快的曲调,精准且有节奏地踩过石砖上的每一个水坑,满地的泥水奇异地没有沾湿他的鞋袜。 石阶上的流水从他的皮鞋旁淌过,越靠近那栋建筑,他就越能感受到一股令他不喜欢的气息。 站在歌德酒店楼下的少年捏住下巴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那气息是白天赛场上所没有的。 还有其他人吗?他抬头打量着这座在蒙城存在了数年的酒店。 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雨密密地落,酒店的门窗紧锁,唯独二楼的北侧的灯亮着,大敞的窗户外挂了一双腿。 腿……哎? 受到些微惊吓的少年后退一步。当反应过来是有人坐在窗台上后,他看了看从二楼到地面的高度,由于街道的阶梯排布,这个距离被拉得很大,又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下那双腿主人的表情。 “这位失意的异乡人,有烦恼 就该向吟游诗人倾诉,这么做可是很危险的——” “?_[(” 的一声巨响,窗户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关上了。 “还是风元素……唉,更要劝劝了。” 善心大发的他继续朝那扇关得连条缝都没有的窗子高喊,从蒙德人民的抗争史开始,一直说到了家住城西的伍德是如何从一个瘦弱的男孩成为西风骑士团的成员。 没等他把吟游诗人嘴皮子上的本事完全展露出来,那扇窗户向外推开了,窗内的黑发少年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您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 吟游诗人狡黠一笑。 “欸嘿,有兴趣请我喝上一杯苹果酒吗?” - “不是说就喝一杯吗……” 天使的馈赠二楼,云苓看着对面喝得烂醉如泥,全身软趴趴,却又恨不得站到桌上弹琴唱歌的吟游诗人,以手掩面。 蒙德真的是一个嗜酒如命的国家,几个小时前他们刚走进这家酒馆的时候,就有一位修女打扮,喝得上脸的女士朝他们举起酒杯。 “嘿,吟游诗人,又找到巴托巴斯故事的聆听者了?” 他都不知道该先吐槽神职人员竟然不禁酒,还是修女竟然能说错她信奉的神明的名字。 风神不是叫巴斯巴托吗? 也不知道风神听见修女这话是个什么心情,或许完全不在乎吧?云苓笃定他是不在乎的,因为风神本尊不仅在场,还很欢快地应了修女一声。 他又抬头瞅了一眼嚷嚷着要续杯的吟游诗人,抓狂地抱住脑袋。 神都这么闲的吗,为什么都爱在街上闲逛啊! 从前在璃月,钟离先生就喜欢提着鸟笼压马路,碰上了还会跟他打招呼,当时他不知情还会拉着老爷子鬼扯一些有的没的,到了蒙德,他不过是开着窗户发了一会呆,怎么就遇见了风神…… 这个吟游诗人眼里拯救“失足”少年的“英勇”事迹,在云苓这里基本是个恐怖故事。 那会儿他正坐在窗台上,思考一些让人心情郁闷的事情,突然就听见楼下有人喊他,低头一看是个披着披风的少年,戴一顶有点眼熟的贝雷帽,穿的像巴洛克风格的服饰,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瞧,瞧出大事了。 只听他“嗷”地一声后仰摔进了窗里,屁股率先着地,腿还架在窗台上没来得及挪开,掐着元素关完窗的手先按回胸口,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这不风神巴斯巴托吗! 浑然不知自己掉马的吟游诗人还在窗外喊着什么,云苓不敢怠慢,从地板上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后,又双手合十对着窗外连拜几下,这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窗子。 风神大人卖力的高喊一下子清晰了起 来。 “异乡的少年,我就知道你对我说的很感兴趣——” “忘记烦恼,拥抱自由的快乐吧——” 然后他就被忽悠到了这家酒馆。 “异乡的少年。”在酒馆二楼成功落座的吟游诗人向他眨了眨了眼。 稀里糊涂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异乡人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云苓。” “嗯,真是个不寻常的好名字。”吟游诗人仿佛不知道这是一味药材,夸完少年的名字后图穷匕见,“那么云苓,你能帮我点杯酒吗?” 云苓点点头,这是本来就说好的,准备起身去前台点单时,却发现吟游诗人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你不来一起来吗?” “我亲爱的朋友,你有所不知,在我们蒙德,酒是不出售给未成年的。” “你未成年?” 不能够吧。云苓摸摸下巴,按照历史书里的说法,七神里边除了岩王爷,就该数风神年纪最大了…… “怎么,我看起来不像吗?”实际年龄以千计数的风神捧住脸,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卖了个会让大姐姐喜欢到想亲一口的萌。 “像,但我看起来也像,准确来说,我还要再过几天才成年。” 其实真要算起来,他也可以说是成年了,因为他生日定在白术捡到他的那天,而那会儿他已经有一个多月大了。 “没关系,你们璃月人看起来年纪小,酒保要是问起来,你就自信地告诉他你已经快三十岁了。” 云苓嘴角抽搐。 远离那个说话没谱的诗人后,他来到前台,在品类繁多的菜单上简单地打了两个勾。 “你好,一杯苹果酒,一杯葡萄汁。”为了让自己显得成熟一点,他故意压低了嗓音,学着印象里声线最成熟的钟离先生说话,结果差点没把嗓子里的痰给卡出来。 大胡子酒保果不其然地对他的年龄提出了质疑。 “我成年了,就是长得不高。” 胸口才到柜台的他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地揭开了自己的伤疤。 大概是璃月人外表有欺骗性这件事已经深入人心,酒保没怎么为难他。就这样,云苓顺利地端回了酒和果汁。 他端着盘子回到二楼,将酒杯稳稳地摆在了满眼期待的诗人面前,示意道:“您请。” “别这么客气嘛。”诗人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嘴里却说出了让少年汗毛直立的话,“我总感觉,你好像认识我一样,还有点怕我。” 论坛上那么多个您女装跳舞的视频,能不认识吗……云苓痛苦地抹了把脸,他自己也是这些舞蹈视频中的一员,有时甚至是风神的舞伴。 这样炸裂的真相,风神大人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我知道你,「火水」大盗。”少年指了指诗人头顶的绿色小圆帽,开始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大盗摸出刀来说要打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弱小如我,不该害怕吗?” 吟游诗人抱着酒杯,笑得几乎要猫进桌子底下。 “哈哈哈,「火水」大盗……喝酒的事情,怎么能算‘盗’,我这可是替迪卢克老爷解决烦恼。” “这么说来他还要谢谢你了。”满肚子槽点的少年小声吐槽道,一时狗胆包天,忘了对方的身份。 “虽然我觉得他嘴上不会说谢谢,但心底肯定会感谢我的。”吟游诗人拔走杯中的吸管,直接美美地喝上一口,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我之前听到了他跟查尔斯的对话,说为了比赛订购这么多「火水」,要是在赛场上用不完怕是没办法处理了,我就好心地替迪卢克老爷解决了这个问题。” “你解决的办法就是喝掉它们?” “嘿嘿,「火水」的后劲可不是别的酒能比的,白天的那位亚军直到现在都还在耍酒疯呢……为了不让蒙德人民接触到这种会产生不良后果的酒,还是把它们喝进我的肚子比较安全吧?” “那个,刚刚酒保大叔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迪卢克老爷问你,这次又想在天使的馈赠卖唱几天抵酒钱。” “大概……要几个月吧。”! 第 44 章 三个问题 天使的馈赠不愧为最受蒙德人欢迎的酒馆,至少对于来喝酒的人来说,气氛都是相当不错的。 比起热闹的一楼,一楼没什么人,显得清净许多。大概是为了给酒徒们营造一种适合饮酒的氛围,这里为数不多的几扇木格子窗也用报纸糊上了,隔绝了外界的光亮,只有烛台吊灯和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导致室内不是那么明亮。 前世去酒吧的时候,一个学长给他科普过,在昏暗的环境里,人们无法与他人有清晰的视线接触,因此不会感受到人际交往中的压抑,可以安心地饮酒作乐。 并不想饮酒作乐的少年百无聊赖地观察着灯光所能照亮的一切。 整座酒馆都弥漫着一种陈旧的味道:发黄的墙面上嵌着拱券式的木制装潢,以鹿头标本、壁挂记录板、《无名高崖》与《远空层云》等风景画作为简单的装点,但无论是木柱还是画框都经历了磨损,留下不少划痕。与窗台齐平的墙裙本该起着防止沾染污垢的作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墙裙与墙面的连接处早已斑驳,与墙上的酒类价目、相关通告一起染上了的深浅不一酒渍。 桌椅酒架也都上了年纪,前者摆放的还算整齐,但后者,云苓敢肯定这里的酒保没有强迫症,各种高度、颜色不同的酒瓶被随意摆在钉在墙面的木架上,顾客能喝到什么取决于他能找来多高的凳子垫脚。 不过这些应该都是特意保留的,毕竟没人会认为酒馆老板会付不起翻新的费用。 假如能清理一下那仿佛腌进木桌木梁里的酒味……云苓觉得他会更喜欢这里。 当然,这种任性的想法只能留在脑袋里,现实中的他只能靠在椅背上,自行捂住鼻子,外加猛嗦一口杯中的葡萄汁。 跟前世的酒吧比起来,蒙德的酒馆给他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儿没有霓虹灯下跳舞唱歌的俊男美女,酒客们要么小酌几杯喝个生活的情调,要么因为生活的失意喝得酩酊大醉。 但干坐着连一口酒都不肯碰的,估计在哪里都是一个异类。 “看来你的口味跟迪卢克老爷一样嘛……竟然能从这么多果汁里找到这样一杯……” 对面的吟游诗人已经喝完了自己那杯,快速舔去粘在嘴角的最后一滴酒后,对着少年杯中的饮品品鉴了一番。 “这就是一杯普通的葡萄汁。” “普通吗?对于任何一家酒馆来说,无酒精饮料都算一种很特别的存在吧?” 店里不是有挺多无酒精饮料的吗?云苓回忆起那整页名字里带“果汁”的饮品,心说你们蒙德人就是对葡萄汁有成见。 “葡萄汁很好喝,应该大力推广才对。” “哈哈,在品尝到葡萄汁变成酒的滋味之前,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 粘一点酒精就会头脑混乱的少年咽下一口果汁,开始说葡萄酸了。 “酒或许很好喝,但不一定是好东西。” “你说得对。”诗人将空酒杯搁到桌上,发出了 “哐当”的脆响, “酒有时会变成一切烦心事的开始, 但也不失为一种排解烦恼的方式。” “在心情不佳的情况下,可能喝上一杯蒲公英酒就会好受很多哦。” 说着,他眨着圆溜溜的绿眼睛,指了指架子上贴有蒲公英籽标签的酒瓶。少年看出他想喝,就起身把酒瓶够了下来,推到了诗人的面前。 “慷慨的少年啊,风神会祝福你的。”风神本尊丢出一个祝福,并美滋滋地往两人的杯里倒酒。 看着自己那杯也被一点点满上,少年懒得去思考让神倒酒妥不妥当的问题,托住腮帮子的手松开,拍打了两下脸颊。 “我看上去心情不佳吗?” “从外表上看,是这样没错……刚刚发现你愁眉苦脸地坐在这么高的地方,还以为你是想跳下来呢。” 吟游诗人尚还在倾倒酒瓶的手抬了起来,配合着另一只手比划着“很高”这个动作。神奇的是,歪离杯口的酒液仍顺着刚才的轨迹乖巧地流进杯中,没有洒出半滴。 云苓接过来闻了闻,那股隐藏在清香中的令人眩晕的感觉还是打消了他喝酒的念头,放下杯子,转而起了逗弄对方的心思。 “其实歌德酒店一楼还是太矮了,我应该爬到风神像上跳,嗯,西风大教堂的塔尖也不错,还能享受到从抢救到殡葬一条龙的服务。” 只见他捏着下巴,目光投向远方,好像真的在思考哪个位置更适合跳楼,坐在对面的神像主人手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别这么说嘛,生活还是很美好的。”诗人捏起由黑转绿的小辫子,向捏着小人的脑袋似的向前点了点,“有烦恼的话,不妨同我说说?我作为吟游诗人,安慰人很有一套的。” “烦恼没有,就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云苓将额前的乱发捋到耳后,挺直背部,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式一点。 “你再点几杯吧,不管能不能回答,都算是我请你的。” “虽然很感谢,但总有一种吃断头饭的感觉……”诗人吐了下舌头,口中说着害怕,手上拿酒的动作还是不带半分犹豫的。 “对啊,就是断头饭。” “有这么多好酒相伴,就是断头台我也认了。” 怀抱酒瓶的诗人点点头,俨然一副嗜酒如命的模样。 您到底是风神还是酒神啊……云苓扶着额头,压住满心的吐槽欲。对方的身份他当然清楚,他的问题也只有对方的身份能够回答。 “第一个问题,你觉得神之眼会让人长不高吗?” “咳咳!”预想过无数种可能的诗人差点没把嘴里的酒水咳出来,慌乱地用手背抹了把嘴,“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少年真诚地呈上一张纸巾。 “因为自从拿到神之眼之后,我就不怎么长个子了。” “是吗……哈哈,或许导致这个的并不是神之眼哦。” 打着哈哈的吟游诗人目光飘忽,不敢对上少年真挚的眼神。在他的视角里, 少年周身萦绕着一股不详的黑雾, ?[(, 分明是…… “那就是基因问题了。” 弃婴出身的云苓默默啐了一口这世未曾谋面却同样人渣的父母,把孩子丢山里不算完,还要把矮子基因传给他。 诗人没听懂他说的“基因”是什么,但看见他又从酒架上拿了一杯酒,即刻附和道:“没错,就是基因问题。” “好吧,第一个问题。”少年深吸一口气,伸出两个指头,“你认为,自由是有限度的吗?” “嗯……” 形似木桶的酒杯受到诗人曲起的食指弹击,在“咚”声第三次响起时,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可能确实像你说的那样,会有一个限度……毕竟哪怕是在自由之神的脚下,也不可以自由到不穿衣服就跑到大街上,那样是会被西风骑士抓起来的。” “没有限制的自由会导向自由的反面,而自由的终点不该是失去秩序的混乱……你想啊,要是你不穿衣服,他不穿衣服,大家都裸着在街上乱跑的话,这个世界岂不是要乱套了?” “要是连裸奔的选择都没有……” 喃喃自语间,少年看到了别在诗人帽檐上那朵显眼的白花,叹息似的提出了第三个问题。 “只能生长在摘星崖的塞西莉亚花是自由的吗?” “它可以跟随风飞向任何一个地方——” “风不会注视每一朵塞西莉亚花,也总有风无法吹动的塞西莉亚花。” “啊,那这可真是个值十杯酒的好问题……” 气氛归于沉默,昏暗的光线遮去了诗人脸上的表情,酒桶的弹击声一下,两下,在空荡的酒馆一楼回响。 云苓抿着嘴,眼眸道:“如果这会让你感到困扰,不用回答也没关系。” 沉默中,他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自由……要看你怎么看待自由了。” “你可以将自由当作不受他人的限制,就像塞西莉亚花在不受外力作用的情况下,想横着长就横着长,想竖着长就竖着长,没有人强迫它做出选择,这就是它的自由。但如果是因为自身欠缺的某种能力,或是受到法则限制而无法实现的愿望,那么这一愿望本就不在‘自由’可以行使的范围之中。” “就像塞西莉亚花无法像鸟儿在空中飞翔一样,这不代表它没有飞翔的自由,因为这并不是外力限制所导致的,而是它生来就不曾具备飞翔的权力。” 少年低声道:“那塞西莉亚花只有选择接受的自由吗?选择接受摘星崖以外是不属于他的世界?” “他可以折断自己的折干,等到风来的时候,哪怕只能见到一秒摘星崖之外的天空,又或是一秒也看不到,这才是他的选择,他的自由。” “觉得刚刚对于自由的说法很让人悲伤吗?换个积极的角度看,自由也可以是一个人希望成为自己的主人,让自己的生命只受到自我的支配……只要做自己的主人,人就是自由的了… …” 说到兴起处,吟游诗人做了个什么动作,引得桌子连连晃动,少年无心关注,因为此刻他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一半。 他的脸上泛现出些许不正常的酡红,口齿倒还算清晰:“我还想听一些——一些有关命运的事。” “这你可问错人了,我是吟游诗人,不是占星术士。”诗人煞有介事地摇晃着脑袋。 似醉非醉的少年深深看了他一眼,看得他脊背发凉后,才扶着栏杆,从楼下取来了一托盘昂贵的名酒。 吟游诗人喜笑颜开:“哎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可是给占星术士的酒。” “嘿嘿,这位慷慨的朋友,你坐下,听我细说命运……” “飞翔吧,飞翔吧,就像飞鸟那样……” 漫长的故事在歌声中结束,诗人仰倒在身后的桌子上,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后萌生了醉态,举着空酒杯高喊道:“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满屋子酒味中,越发头晕的少年艰难地抵住额头。 “你说得对,我该找个占星术士的。” 听见占星术士还要抢走他的聆听者,醉得不清的吟游诗人咕哝道:“少年渴望高墙之外的自由,携手风精灵一同推翻暴君,这难道不是一个反抗命运的故事吗?” 比他醉得还深的黑发少年强忍着没有趴下去,开始口不择言。 “如果说,反抗就是写好的命运呢?命运要少年的成功,于是他成功了,命运要暴君殒没,于是他殒没了……”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命运,我们的悲喜都是……都是编纂……只要……想为我们的人生增添一些不平坦的经历……就会从我们的手里夺取——夺走最为珍视的……” “唔,那样……的话,好像太过残忍了。” 醉得路都走不动了的吟游诗人跌跌撞撞地靠了过来,从背后揽住了少年的脖子。 “你——” 云苓感受到一个轻如羽毛的物体搭在了肩上,刚以为诗人在撒酒疯,就听他附在自己耳边低语道。 “凡是蛛网,皆有漏洞,找到一个空子,悄悄地钻过去。” 温和的「风」四起,被「风」拥抱的少年瞬间从酒馆来到了千风起源的地方,在昏沉的意识彻底苏醒前,他仿佛看见了那充满神性的白衣神灵向自己伸出了手。 “蒙蔽……什么的,听起来就像是能写进诗里的事迹呢。” 待风息散尽,不过转眼之间,一人又坐回了酒馆的座位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唯独一人从酒精的麻痹中清醒了过来。 云苓摘下腰间的神之眼,沉默地打量着这枚曾救他于危难,却也预示着灾祸的玻璃球。 “叮咚——” 桌对面醉醺醺的诗人正在摆弄着两个空玻璃瓶。云苓在他期盼的目光下又叫来了几杯酒,直到第三十来杯,前者觉得再喝要闹出精灵命了,才叫停了服务生的继续上酒。 “嗝——我还能喝!” 酒嗝之后,吟游诗人还说了点胡话,什么“命运”“代你飞翔”“你能看见吗”之类的,云苓没太听清。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我?我住在……嗝,风起地最高的那棵树上。” 这是喝蒙了都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了吗? 云苓叹了口气,去前台结账,当看到拖到脚边的账单时,恨不得自己也喝蒙了。 “了解命运的代价,果然异常昂贵啊。” - 少年走后,趴在桌上的吟游诗人饮尽了最后一滴酒。他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找了一圈,发现只有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前还有半杯酒。 他像少年还坐在那里的时候一样,一只手托起腮帮子,一只手曲起食指,轻轻弹击着杯壁,突然笑了起来。 因为酒馆昏黄的灯光下,那半杯琥珀色的酒液中,赫然泡着一枚散发着点点青光的玻璃球。! 第 45 章 七圣召唤 “怎么又回来了——!” 清晨的酒店二楼,少年崩溃的喊声惊醒了睡眠状态的至冬人。 出什么事了?他快速推开房门,就看见少年正在用手中的物件“哐哐”敲击着坚硬的石质窗台,一副不敲坏誓不罢休的模样,既视感很强。 至冬人回忆了一下,好像生物志中描绘的海獭也会用类似的动作在岩石上敲击牡蛎,怪可爱的,不过少年手里拿的可不是牡蛎…… 是神之眼。 “这是?”他一时难以确定少年到底和窗台有仇,还是和神之眼有仇。 气得活像砸不开贝壳的小动物般的少年指着这枚绿玻璃球,眼神坚定:“我要销毁它!” 对于他想要破坏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神之眼的做法,希尔没有询问原因,也没有出言制止,反而助纣为虐道:“需要帮忙吗?” 在少年的指使下,那枚安详地躺于至冬人手心的外置魔力器官发生了变化,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冻结声,近似玻璃材质的半球表面很快覆上了一层冰霜,但直到玻璃球外层的冰块坨坨尽数碎开,玻璃球本身也没有像少年期待的那样化作一滩齑粉,甚至嘲讽地反射出一道锃亮的光。 “如果你非常想让它消失,或许,我可以吃掉它。” 没能帮到忙的希尔使劲想出了个新点子,换来了少年的狠狠一瞪。 吃什么吃,你要是给这玩意噎死了可不就如了它的愿。 “算了。” 他一把将神之眼丢进垃圾桶,转身跳上沙发并把屁股朝向了外边。 这时屋外的敲门声响起,希尔前去查看情况,云苓则倒在沙发上发呆。 昨晚他把诗人口中的“漏洞”归结于自己风系神之眼拥有者的身份,于是将神之眼丢在了酒馆,结果今早一醒来就发现它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枕边。 鬼知道它是怎么跑回来的,总不能是风神亲自给送回来的吧? 身为创作者的少年想象力异常充沛,立刻脑补出了一个画面:一个茫茫的雪(雨)夜,圣诞老人打扮的风神脸上贴着毛茸茸的大胡子,骑着带驼鹿发箍的风魔龙停在了酒店的屋顶上,一个大跳从烟囱中翻入,把袜子(神之眼)放到了他的枕头边。 简直不要太地狱了。 他抱着胳膊,为自己的想象瑟缩着抖了一下,恰好屋外的冷气通过半开的房门透入。一场大雨过后,蒙德的天气转凉了许多。 至冬人感受不到这一点,但不妨碍他在看到少年发抖后取来了一条毛毯。 毛毯和从门外取来的信封一起给到了云苓手中,他裹着毯子,仰面举起盖有璃月邮戳的信。 “你身上有酒的味道。”希尔提醒道。 心不在焉的少年拆开了信封,随口应付道:“有吗?” 来信者是远在璃月港的朱老板,他听说自己推荐的选手赢得了大赛冠军,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纸夸自己看人的眼光准,最后表示已 经跟歌德老板打过招呼了, 他们想继续在蒙德住多久都可以, 就当是朋友一场的赠礼。 该说不愧是家里有三座玉石矿可以继承吗……云苓抹了把脸,驱散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刚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希尔,就听希尔认真道。 “有,而且对于人类来说过于重了。” 还在说他身上的酒味吗? 云苓抬手,心虚地闻了闻自己的衣袖。他昨晚从酒馆回来后明明有洗澡和换衣服的,怎么今天早上还闻得见…… 不对,他干嘛要心虚啊。 暗道不对劲的少年心说,这一定是幻视“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后产生的负罪感,故作镇定地开了个玩笑:“我说我掉酒坛子里去了你信吗?” 见希尔真的开始低头思考这种可能性,云苓叹了口气,也不逗他了。 “好啦好啦,我只是昨晚出门去喝了杯葡萄汁而已,酒味是酒馆里粘来的……不是我故意不带你,那会儿天也挺晚了,你屋里灯都关着,就没好意思吵你……” 他边有理有据地分析,边小心观察着希尔的表情。 去酒馆玩却把同行的朋友落在酒店什么的,虽然真相并非如此,但听起来的确不太地道。 “嗯。”至冬人垂着睫毛,应了一声。 少年从沙发上爬起来,凑到他低垂的视线之中,朝他笑了笑:“朱老板说我们可以在蒙德多住一段时间,那下次,我带你去?” 这次对面的回应快上了很多。 “好。” - 雨后的蒙德迎来了几个晴天。卧室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少年坐在帘子的阴影中把玩着至冬人早晨从集市上淘来的小玩意。 希尔对他人情绪的变化并不敏感,但即使少年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他也能很明显地觉察到最近对方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这种情绪最早出现在从图书馆回来的那天,似乎还与自己有一定的关系。 就像这一顿饭,他带来了少年喜欢的吐司,但坐在卧室一角的少年好像不在乎嘴里吃的什么,嚼两口就停住了,先盯着某块地板发上一会呆,再愣愣地看一眼站在门口的他,也不问他为什么站在那里,最后又沉默着啃了两口吐司。 神之眼安静地躺在少年的脚边,希尔觉得这件事或许也与它有关。 他尝试问过少年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难以处理的情况,但在少年躲闪的目光下,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二人出门的次数也变少了,少年不会拒绝他出门的提议,只是出门游玩时失去了初来蒙德时的那股劲,一路有说有笑,笑容中却夹杂着一丝郁色。 希尔无从得知他的遭遇,独自跑了几趟图书馆,在管理员小姐的建议下借了一叠书。他不总能看懂书中描述的一些方法,挑了最朴实的一种,试图用有趣的事物转移走少年的注意力。 他的办法虽然笨拙,但无疑是有效的。 当两个特殊的小盒子摆到餐桌上时,少年新奇地戳了戳 盒子, “”, 是一款最近风靡大街小巷的卡牌游戏“七圣召唤”的牌盒,早在还在璃月那会儿就有风行的苗头,云苓有意玩上一手,但当时一直在为各种事情奔波,之后就逐渐淡忘了此事。 希尔酝酿了一下措辞。 盒子本身其实算不上什么珍贵的物件,学完基础规则就能从牌手协会领到,他花了一下午拿到了一个,又想到如果只有一个少年可能在酒店玩不了,就用随身的宝石跟路边打完牌的小孩子换了一个。 顶着孩子怀疑的目光,他点点头,告诉他宝石是真的。 不过就算是假的,这种级别的工艺品肯定也要比牌盒要来的昂贵。希尔并不在乎这堆亮闪闪的饰品的价值,单纯觉得少年会对这个感兴趣,就拿来作了交换。 在他心里,牌盒和宝石是等值的。 “用石头换的。” “什么石头?” 看见至冬人从兜里掏出一把色彩各异但同样闪瞎人眼的宝石,云苓只感到一阵肉痛,反思平时给他的零钱是不是太少了。 从前希尔也想拿它们换他那幅床单上的画,他没答应,没想到现在竟然在这种地方发光发热。 “唉。” 少年的叹气声传进了至冬人的耳朵里,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安慰道:“别生气。” 知道希尔也是一片好意,云苓没忍心怪他不懂物价,耐心科普完宝石的珍贵性后,犹豫片刻,走上前抱了抱希尔。 “谢谢你。” 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多少有点恩将仇报了。 在地球玩过数款卡牌游戏的少年以一种碾压的态势,在牌局内摁住可怜的至冬人就是一通暴打,偏偏对方还要求不用手下留情。 看着捧着牌沉思的希尔平日里古井无波的脸上频频露出生动的表情,云苓乐得倒在沙发上大笑。 虐菜很快乐吗?虐菜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在一段时间的磨练下,希尔的牌技得到了长进,至少不会永远都用同一个出招顺序了,云苓也测试出了几套当下版本的变态牌组,只需背下公式,基本在三轮以内就能结束对局。 “如果只是想赢的话,可以先用剑鬼……”他手把手将公式传授给了希尔。 由于单刷了希尔好几个下午,刷出的不败战绩通过秘典之盒传到了卡牌协会那里,协会认定云苓是个高阶玩家,向他发来了猫尾酒馆的请帖。 “听说那里有很多猫。”记得少年喜欢毛茸茸的至冬人补充道。 他希望云苓能出门走走,云苓欣然同意了。 猫尾酒馆,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猫猫爱好者的天堂。 虽说都是蒙德的建筑,采用的是与天使的馈赠相似的拱券式木制墙饰,但二者的风格完全不同。 比起酒馆,云苓觉得这儿更像猫咖。不仅门牌上画着黑猫的图标,连大门的门框上都安着两个粉色的猫耳朵。 躺在门口木台阶上的几只小猫放下了舔毛的工作,迈着欢快的猫步走来,撒娇似的蹭了蹭少年的裤腿。 ü尖帽子狗的作品《[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其中一只灰白相间的北地猫还跟着二人进入了酒馆,蹲在柜台上打着领结的黑猫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喵——” 一声悠长的喵声响起,云苓不可思议地揉了揉耳朵,仿佛听到这只优雅的黑猫正在说:「欸呀,下午好,有什么能够帮助到你们的地方吗?」 “不用怀疑,尊贵的「猫之牌圣」就是有与人沟通的能力。”柜台后的年轻人向他说明了黑猫的特殊。 少年借购买卡牌的由头,牵起这只名为“小王子”的猫咪的爪子捏了又捏,直到希尔出言提醒,他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它粉色的小肉垫。 室内随处可见的除了猫,还有猫元素的家具,造型各异的猫窝、猫抓板充斥了酒馆的各个角落,连酒柜中央都是一个堆满玩偶的猫窝,酒瓶们则可怜巴巴地寓居柜子两侧。 还说你家不是猫咖! 云苓倒也没白嫖小王子,走前用手头的牌币给希尔买了一些好看的幻影牌面。 至于什么装备牌事件牌,他认为自己手上那点牌够打了,还不如省点牌币给喜欢收集亮闪闪的希尔多买几张会发光的卡牌。 在又教了希尔一套乌龟流打法的卡牌,确保他能长时间玩下去后,云苓示意他可以去和酒馆里的入门选手切磋几局,自己则搬来一张猫爪凳,前去挑战一些比较高阶的牌手。 靠着灵活多变的卡组,少年一路拼杀,仅凭半天就战胜了酒馆内的大半选手。 在端着心爱的猫爪凳四处流窜,所向披靡的时候,他注意到角落的牌桌前有一个奇怪的人,既不打牌,也不喝酒,只是偶尔会向他这边投来若有若无的视线。 而此时桌对面的对手已经进入了撂狠话阶段。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很厉害的新人?不管你有多厉害,最后成为七圣召唤之王的人,一定是我!” 对手是个发誓要征服整个七圣召唤界的热血青年,据说牌技配得上他的宏伟目标,云苓嘴上说着“我对七圣召唤之王没有兴趣”,还是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了对局中。 梦想成为卡牌王的男人果然不同凡响,技术不说,卡牌的种类就要比云苓齐全很多,打出了好几张他没有收集购买的行动牌。 所以当那张画有派蒙图案的卡牌被对手甩到桌上时,他突然呆住了,一只无形的大手仿佛将他从激烈的牌局中拽了出来。 “「最好的伙伴」!转换两颗无色骰子!” 对手激动地高喊着卡牌的作用,而他的视线则落在了卡面下方那行小小的卡牌故事上。 「你是万千星辰中的一颗,于我而言却是整个世界。」 他的牌盒中没有这张。 云苓定定地看着那行字,直至对手将牌扫入牌堆都难以回神,这让他的对局逐渐力不从心起来。 心中涌上的情绪使他无心出牌,手中的行动牌越积越多,甚至有几张因超过规定数量而重归备用牌组,角色牌却在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了一张。 “你很厉害,我认输。” 少年默默把仅剩一丝血的角色牌收回盒子,结束了这场已经没有悬念的对局。 “失败总是难免的,但你的心不在七圣召唤上。”对手失望地摇头,“我叫阿特拉,等到你找回身为牌手的灵魂和斗志,再来找我比试吧。” “抱歉……” 在他离开前,少年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请求。 名为阿特拉的牌手边嘀咕边带着一枚面额很大的摩拉离开了,少年则仍坐在那张猫爪凳子上。 他用两指夹住「最好的伙伴」,反复翻看着这张普通的卡牌。 阿特拉不理解为什么少年明明可以去小王子那边领牌,却偏偏要花钱买下他手里这张。 老实说,云苓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第 46 章 奇怪的男人 地球的晚间时分,一条奇怪的帖子被顶上了论坛的午夜专区。 【(主题帖)#求助#急,算命的算过了,最好的朋友有被我克死的风险,求破解法(ps:不是水帖子,也没有开玩笑,这个算命大师看的很准,真心寻求帮助)】 【去庙里求个平安福?】 【有找道士看吗,可以改变一下房间布局,放点五行物品】 【楼主别是游戏玩太久了,入戏太深,把自己代入风男了】 【可以去xx山那边找高僧嘞,我之前去旅游的时候求了个貔貅,一回到家就中了彩票,挺灵的】 【靠,什么克不克朋友的我可以不信,但涨财运的必须信了啊,求高僧联系方式】 【求联系方式+1】 【这些玩意能科学?像楼主说的这种情况不该看看什么人体磁场之类的吗,说不定是楼主和朋友磁场不合】 【你都相信真有楼主说的这回事了,还在这里跟我讲科学?】 【不懂就问,命格里带的煞真的能通过这种简单的手段改变吗?】 【那你要多复杂,请个大神上个身光脚给你扭两段?】 【扭的什么?爱看】 【什么玉足,炫我嘴里】 【什么都玉只会害了你……】 帖中盖起的高楼逐渐偏离了原定的方向,网友们嘻嘻哈哈闹作一团,只有身处另一次世界的楼主在不安地拨动滚轮,试图寻找有用的信息。 一条难得不在调侃的言论引起了他的注意。 【破解方法不是显而易见吗,而且都21世纪了,能少点封建迷信不,有这工夫在这里瞎操心,不如请你这位朋友出门干一顿饭】 【(回复):不是封建迷信,这很难解释……我怕处理不好,以后就没机会和他一起吃饭了,请问你说的破解方法是什么?】 【多简单,你既然克他】 【那别和他做朋友不就好了】 供客人解压的咸鱼抱枕从怀中脱落,落在了地上,直到一个身影的靠近,才被捡起放回了少年的手里。 至冬人垂眼静静地看着少年,眼神中带有担忧。登出论坛的少年快速用手背抹去眼周可疑的水痕。 “这盹打得我眼泪要出来了。” 见希尔非但没吭声,还观察他的表情,云苓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向别处,沉默半晌才出声换了个半真半假的借口。 “输了牌,心情不好。” 他下意识躲开了希尔伸来的手,独自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你牌玩得很好。”希尔顿了顿,回忆了一会书中安慰人的句式,以及从前少年是怎么告诉自己输赢不重要的,说出口的话却仍是那么的朴实无华:“我们可以明天再来。” “嗯。” 少年闷闷地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最早同他一起进入酒馆的北地猫也穿过门缝跟了出来,一路贴着他的鞋跟喵喵叫。 让它困惑的是,这位在酒馆为它消费了很多猫零食的好心人没有停下脚步抚摸自己,而是出神地跟在那个可怕的人类身后,似乎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抚摸一只可爱的小猫咪重要吗? “喵喵!” …… “_[(” 少年笑着摸摸它圆滚滚的肚子,眉眼间的倦态缓和了些许,“还想找我玩吗?” 在他俯身摸猫的间隙,驻足等待的希尔发现猎鹿人餐厅门口排起了长队。 与队末的居民简单交流后,希尔得知这里新推出了一款名为“冰激凌”的甜品,吃起来又冰又甜,口感独特,即使临近冬天也卖的很好。 “我女儿说,吃上一个会让她心情好上一天呢。”队伍中的一位母亲如此评价道。 “要走了吗?”少年的目光仍停留在北地猫上,没有抬眼看向转过身来的银发青年。 “不走,你再跟它玩一会吧。” 至冬人原本想将手搭在少年肩膀上,示意他可以坐上一会,但联想到少年在酒馆中的举动,还是选择了用言语表达。 猎鹿人餐厅旁的广场上,几天前为比赛搭建的场地已经拆得干干净净。喷泉中的流水涌动,哗哗的水声盖过了不远处的喧闹。 坐在花坛边的少年搂着猫,望向那个与人群格格不入的银白背影。 要是希尔没有那么显眼,当初在璃月的时候,他也不会在里三层外三层的骗子间一眼就看见他吧? 如果那时没有多管闲事……云苓把快溜到地上的液体灰猫往上抱了一把。 他想这个时候,自己或许还在万文集舍的小阁楼里苦苦等待八重堂的来信,日常是白天跑跑委托,晚上画几小时画,有空了听听云翰社的戏,找钟,不对,找几位博学的长辈喝茶……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 而且至少…… 少年没有想下去,因为在他身旁坐下的女孩打断了他的思绪。 “咳咳……你也有烦心事吗?”女孩投来友善的目光。她留着一头亮眼的红褐色长发,却难掩满面的病容。 被戳破了心事的少年看向水池。喷泉涌动的流水拨动涟漪,扰乱了他的倒影。 “很明显吗?” “安东尼哥哥教给我的冒险知识里有一条,说人的情绪不总写在脸上。” “嗯。” “真难想象健康的人能有哪些烦心的事情。”病中的女孩用指尖轻轻划过水面,“我现在只希望泉水精灵能够聆听我的愿望,让我的病快点好起来。” “我以前也生病,病了很久。” 有过相同经历的云苓挠动着北地猫的下巴,猫仰躺在他怀中,调皮的爪子勾下几缕黑发,遮盖了他的表情。 “生病的时候,病就是最大的烦恼,可到了不生病 的时候, 好像什么事都会成为烦恼。” “那像泉水精灵许愿吧。”褐发女孩向他提议, “把烦恼像硬币一样丢进水池,就不会不开心了。” 说着,她示范似的朝水池抛入一枚硬币,硬币“扑通”一声落水,摇摇晃晃地沉了下去。 少年口袋里的零钱都给猫买了零食,只剩下几枚牌币,被一并丢入了水中。 牌币的官方名称是“幸运币”,虽然明白这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但他仍真诚地希望它和泉水精灵能为他的未来带来转机。 “你好像许了一个很长的愿望。” 在少年撒下的硬币沉底许久后,双手合十的女孩才缓缓睁开眼睛。 “因为还要保佑家人的嘛,保佑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特别是哥哥。” “我常常会想,要是没有我这个生病的妹妹,他是不是就能活得更加轻松自在了……” 她压低脑袋,像是在说给旁边的一人一猫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假如泉水精灵觉得让我健康这个愿望太困难,叫我再许一个愿望,那我希望……不要成为哥哥的妹妹。”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少年扭过头,不认同地看着这个对水神伤的女孩。 “虽然只是一种假设,但你考虑过你哥哥的想法吗?他当然是爱你,希望你的病能好才会付出这么多的,你一句轻飘飘的不想成为他的妹妹……” 气势汹汹的话突然停住了,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微颤动,将被猫扒下的头发捋到耳后。 “可是哥哥为了存下带我去璃月看病的钱,白天晚上都要工作,还放弃了自己成为冒险家的梦想……” 认为自己拖累了家人的女孩仍在倾倒着内心的苦楚,云苓却本能地想要逃避这个话题,将对话的重心转移到治病上:“蒙德本地没办法就医吗?” “他们都说我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哥哥不信,他相信璃月港那位神医一定可以治好我。” 女孩话中的“神医”引起了少年的注意。他在璃月港住了这么多年,能被叫做神医的除了江湖骗子,就只有…… “你说的是白术先生吗?”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你认识吗?他收费贵不贵?”女孩满怀希冀的眼神扫了过来,云苓心道果然如此。 白术先生之所以声名远扬,除了那一手奇迹般的医术,还有他灵活的收费标准的功劳。 不卜庐几乎不收取穷人的问诊费用,对普通人也只收基本的药钱。至于这种善行之下白术要拿什么养活不卜庐的四人一蛇,就要看那些愿意花两百九十九万摩拉购买“永生香”的有钱人的具体消费能力了。 “你哥哥大概存了多少了?” 女孩说了一个数,远远超出了看病所需的费用。 “已经够了。”云苓摆手示意她不必道谢,补充道,“不过记得提前打听他到底在不在璃月港,他这段时间挺忙的。” 离开前,这个褐发女孩告诉了 他她的名字——安娜。 随着她的远去, 水池重归平静, 四周空荡荡的,唯有远处那队长长的、缓慢流动中的队伍偶尔传来两声少年听力所能捕捉的惊呼。 此时他视线正中的银白身影也排到了队伍的中段,大概再过十几分钟,就能看见他满脸严肃地护着冰激凌回来了吧? 想到这里,云苓忍不住笑了一下,动作轻柔地为膝上这只赖上他的厚脸皮小猫顺毛。 “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摸一摸就会开心的话——” “喵!” 只听一声凄厉的猫叫,窝在他怀中乖顺无比的北地猫突然弓起背,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摆出的赫然是进攻的架势。 “怎么了?” 云苓以为不小心压到了它的尾巴,刚想抱起来查看,就听它又大叫两声,最终在一阵脚步声临近后,挣脱了他的怀抱,飞快蹿入附近的胡同。 吃了满嘴猫尾气的少年抬起头,认出了来者是下午在酒馆角落里坐着的男人。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男人礼貌地询问道。 少年本想说边上还有其它空位,应该还没到需要拼座的地步,又想到这里也不是他家,什么人都有坐的资格,于是站了起来,决定另寻他处。 “你坐吧。” “呵呵……”男人没有出手阻挡,仅用一句话拦住了他的去路,“不必对我抱有敌意,我是专程为了你,为了解决的你烦恼而来。” 烦恼? “最近好像人人都知道我有烦恼。” 面对少年的嘲弄,陌生男人也不恼怒,继续以关切的口吻道:“我比那个小姑娘更了解你,我观察了你很久。” 观察?原来在猫尾酒馆那会儿他是在观察他吗?猫尾酒馆里他的烦恼…… “打牌只是我的兴趣,我不买课。” 少年警惕地后退一步,生怕他下一秒会掏出一本《七圣召唤必胜指南》。 听了他的话,男人头疼地扶住额角。 “装傻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谁有空陪你装傻了。云苓瞪了他一眼,刚准备动身去找希尔,就听身后传来了男人的低语。 “关于写在星空上的命运,你真的不想了解吗?” 少年如同中了密咒,僵在原地,脊背发寒。 “你是谁?” “我的身份不重要。”男人向他行了一个须弥人的见面礼,“你可以当我是一位来自须弥的学者。” 云苓抿着嘴唇,没有吭声。眼前人的确穿了一身教令院的服饰,但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出了的普通外貌又与言谈举止间流露的气质显现出了一丝不相配。 在仔细打量一阵后,他实在找不出对方脸上的易容痕迹,于是不得不考虑起他所说的身份的真实性。 教令院好像是有个学院专门研究星象命运一类的知识,叫什么梨来着…… 自称学者的男人在任由少年打量的同时,也在居高临下地观测着少年的表情。当少年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展,他觉得时机已然成熟,用一种真挚不加蛊惑的语气引诱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知道你渴求的是什么。” “我可以帮助你了解一切。” “前提是——” “是什么?” “帮我,从你的那位朋友身上取一件东西。”! 第 47 章 坏家伙 “如果你想打他的主意,麻烦现在立刻马上滚远一点。” 察觉来者的目的并不单纯,少年戒备地将手伸进兜里,去寻找那枚几天前还计划丢掉的神之眼。 但像是为了报复少年前段时间的不恭行径,外置魔力器官所能调动的元素在这紧要关头没有回应使用者。 它就像个装饰性的死物般,为少年发烫的掌心带去一丝寒意。 不丢你丢谁,偏偏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对方危险的气息逐渐展露。少年咬着下唇,表面上还算镇定,但那只仍在不断拨弄转动玻璃球的手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的小动作被不远处的男人看在了眼里。他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少年的挣扎,就像在观赏一只正在朝他呲牙的小兽。 当一个人足够弱小时,连他的喷怒也会被旁人当作消遣。而面对这种猎物,一击毙命是狩猎者的最大仁慈。 身着教令院服饰的男人显然不是仁慈的狩猎者,劣迹斑斑的过往诉说着他玩弄猎物、蛊惑人心的恶劣喜好。 随着他的一步步逼近,充满诱惑力的言语萦绕在困兽的耳畔。 “假如你不需要那些信息,我们也可以变更交易的内容。” “金钱,权力,名声……只要你愿意帮我,这些常人无法触及的事物会变得唾手可得……我们之间的交易是公平的,互惠互利的。” “我了解到你在北国银行有一笔欠款,虽然最近还上了部分,但不对劲的账目让一些人很苦恼……与其等到被揪出来,不如当下一笔勾销……”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放屁,你刚刚还说我装傻。云苓一句也不信对方口中天花乱坠的承诺。在男人的步步紧逼下,他的后背已经贴上了冰凉的石砖,达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全身也如灌铅一般,沉重到无法动弹。 眼见男人的手背就要碰到他脸上了,云苓深吸一口气,厉声呵斥道:“离我远点,希尔不是你可以肖想的!” 他色厉内荏的警告让对方做出了一副真心被辜负的受伤模样。 “为什么要这么袒护你的这位朋友?你甚至都不了解他。” “我不了解,难道你了解吗?” 男人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但接下来的话中无一不透露着问题的答案。 “他有告诉过你他的身份吗?他有告诉你他到底来自哪里吗?除了一个名字外,你对他一无所知。” “而在我所了解的信息中,他告诉你的名字也不见得是真的。” “你就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不想知道真相吗?” “他这般处处隐瞒都能成为你的朋友,又为什么要把如此有诚意的我拒之门外?我可以对你知无不言,我们不该发展一段更亲密的友谊吗?” “闭嘴。”即使此刻云苓心底思绪万千,但也断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受到外人的挑拨离间,“我不管你都瞎打听到了什么,要是 再在这里胡说,我要喊西风骑士了。” “” 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男人毫不在意少年的威胁,向他展示了手中发光的立方体。 “新做的小道具,能创造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空间,很有趣不是吗。不要说骑士团,就是你的那位朋友,也未必能发现。” “不要急着否认,不然你怎么解释他到现在还没找过来?还是说,你想承认他根本不在乎你。” “你既然这么厉害,要什么东西自己还拿不到吗。”云苓冷嘲道。 男人的话对他并非毫无影响。他正竭力控制着由此产生的一些胡思乱想,也竭力控制住自己四处搜寻希尔的目光。 刚刚他才排到队伍的中段,一定是还在排队…… “你以为我做不到么。”男人像是在回忆什么,发出一声喟叹,“只不过……不太方便而已。”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找什么借口。云苓不想从他口中听见更多诋毁希尔的话,直截了当地断绝了他后续的发言。 “死心吧神经病,我是不会帮你的。” 不知是对话拖得太久,还是他的谩骂起了成效,男人终于压低了嗓音,彻底失去耐心。 “没人教过你,说话要讲礼貌吗?” 伴随他不带任何情感语调的询问响起的,还有少年吃痛的哼声。 在方才的一刹间,他完成了来到少年身前,并捏住他下巴的举动,如今正强迫少年抬头与自己对上视线。 在云苓的视听感官中,他褪去了那副相貌普通的学者形象,音色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巨力的压迫下,云苓感到整个下颚都要被捏碎了,被掐到不得不张开的嘴里还在吐露着最后的挣扎。 “放,放手——” 他的反抗没有坚持多久,在冷笑声中,倒映在少年眼底的猩红很快感染了整双水绿的眼眸。 当那双灵气的眼睛变得全然黯淡、木讷,他也停止了一切动作,原本盛满愤怒的眼神转为了乖顺的垂眸。 现出真身的男人绅士地牵起少年的一只手,满意于他的服从的同时,仔细打量抚摸起他的手腕。 黑色的细线有如枷锁,牢牢锢在宿主白皙的皮肤上。男人和类似的东西打过很多年交道,所耗费的人命不计其数,但眼前的少年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案例。 想到这样完美的个体竟然不是在他的实验室里产生的……天性自负的研究者从怀中取出一把手术刀。 在这场敷衍的“手术”中,这把刀完成了所有器械的工作——未开刃的刀背挑开了少年的衣领,锋利的刀尖瞬间贯穿了他的胸口。 研究者扶住少年的胳膊,为他身上发生的变化啧啧称奇,而失去意识的少年也因身体的疼痛本能地流下泪水。 男人优雅而低沉的嗓音敲击着他的耳膜,在他混沌的脑袋中回响。 “很理想的实验素材,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做……” 没入皮肉的尖刀拔了出来, 黑色的血液脏污了锃亮的刀身。男人将擦拭刀刃的试纸收入密封瓶, 替少年整理好衣领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当一手一个冰激凌的希尔回到广场时,就见少年气鼓鼓地坐在花坛上。 由于临近傍晚,他的视力比白天好上很多,所以细心地发现少年好像跪倒在地过,膝盖部位的衣料沾上了些许灰尘。 “抱歉,让你等太久了。” “不久,就是等你的这段时间遇见一个坏家伙。” 云苓揉搓着发疼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从那种气到头晕脑胀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刚才安娜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奇怪的家伙,说要拿他渴求的知识换希尔身上的一件东西,被他当场骂走了,连说第二句话的机会都没给。 开玩笑,他整天担心来担心去,担心的对象可不就是希尔吗?居然想让他用希尔的某件东西交换他因担心希尔而需要获取的信息,这个自称须弥学者的家伙也是有够笨的…… 这么想着,他恶狠狠地啃了一口希尔递来的冰激凌,像是在啃那个不知名骗子的脑袋。 冰激凌使人快乐的秘诀在于小口小口品味它的甜与冰,一口啃下大半个冰激凌球的少年自然不在能够体验这种快乐的行列之内。 被冻得牙齿打颤的他想吐出来,又怕出丑和拂了希尔的好意,只能含在腮帮子里等这奶油混合物一点一点化开。 “那你把他打跑了吗?” 想起少年曾张牙舞爪地表示要暴揍往后靠近自己的骗子,至冬人笑着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后者没有即刻躲避,只是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象征性地朝他挥了挥拳头。 “不许摸,我还指望再长几厘米呢。”含着冰激凌的少年口齿不清道,“我叫他滚蛋了,当时还气得我还摔了一跤,亏死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一股脑地把满嘴甜食地咽下肚,但当胸腔因食物经过喉管而剧烈起伏时,他又不自觉地将手按在胸口,总觉得这儿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是疼痛吗?云苓背过身解开衣领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异常。 难不成是最近熬夜给心脏熬出问题了……他奇怪地摸摸后脑勺,没探究下去,转而扯了扯至冬人的衣角,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以前认不认识须弥那边的人?” 不明所以但仍在积极配合的至冬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去过须弥。 云苓因此也加深了对那家伙不是须弥学者的肯定。 教令院那群人天天在璃月与须弥交界的山头不是挖秘境放出魔物,就是调配试剂弄点爆炸,哪来的闲工夫惦记他们两个无名小卒…… 结合那家伙对他渴望的知识的一知半解,云苓合理推断,骗子极有可能是那晚在天使的馈赠偷听到了他与诗人的对话,于是心生一计,装出一副了解他的模样。 至于那人要的是什么,也不难猜。 瞅了眼希尔衣服边角镶嵌的宝石后,云苓咀嚼着冰激凌底部的蛋筒,断定那个人是个觊觎希尔财物的扒手,大概跟踪了他们很久,发现从希尔身上偷不到东西,才把歪心思打到了他头上。 信他是须弥学者还不如信他是秦始皇! “财不外露,免得招人惦记。” 少年边唾弃着骗子的无耻,边帮至冬人把衣领上一些看起来相当昂贵的饰品塞到外套里面。 最近这段时间他也是魔怔了,当时竟然真的在思考那个骗子会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 但一想到成功赶跑了骗子,少年又有些得意地叉起腰。 要是没有他,希尔对上骗子一定会被耍得团团转,说不定现在连底裤都要被骗没了。 天色渐晚,一高一矮两个影子在霞光中被拉得老长。走在前头的少年喊了一声身后之人的名字,自己仍迈着步子向前走去,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我在。” “我对你是很有用的,对不对?” “对。” “所以你也很需要我,对不对?” “对,不过——” 少年登时回头,凶巴巴地瞪着他:“不过什么?” “不过,我认为对你不该用‘有用’和‘需要’的形容。” “那该用什么?” 至冬人俯身凑到少年耳边说了一句话,惹得少年捶了他一拳。! 第 48 章 玩家的水平 白茫茫的天地间,落了不知多久的大雪在地面积了厚厚一层。 六七只毛发蓬松的大狗欢快地甩着舌头,拉着布满彩绘的雪橇车从雪地上疾驰而过。在车后拖曳的,除了两根橇划出的痕迹,还有车上之人过瘾的呼声。 “好狗狗,再快点再快点——” “呜呼——!” 座舱内的少年举起两条胳膊,正欲振臂高呼,暴露在寒风中的小半截手腕又迫使他将手缩了回去,凑到嘴边使劲呵了两口热气。 “喜欢这种出行方式吗?”身侧的声音问道。 “虽然很冷,还总感觉会飞出去……但总体来说,特别喜欢——” 回复声被拉的很长,因为在迎面而来的寒风中,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旁人听见。 即使每一次张嘴都会有雪花会飞进嘴里,也不妨碍少年用一长串话表达对这趟雪橇之行的欣喜与满足。 但他高兴了,仅被打出整体好评的雪橇可不太乐意。在他喊完这一嗓子后,碾过石子的雪橇恶作剧般地剧烈颠簸了一下。 要不是有人按着,体重偏轻的评价者差点没被甩出车外。 “还是要注意一点。”身旁的至冬人将他不老实的爪子按在扶手上,还不忘替他掖了掖膝盖上那块色彩明丽的编织毯。 直呼好玩的少年才不管什么危不危险,继续咧着大牙任凭寒风鼓吹着他的腮帮子,不过这回还没逞多久大胆,北地的寒风就给了他点颜色瞧瞧,刮来一团雪“啪”地拍在了他的脸上,弄得他边打喷嚏边哆嗦,才算老实了一阵。 无奈的至冬人笑着解下与长发同色的斗篷,盖到了少年身上。 他的斗篷很大,像一床毛茸茸的毯子,连同脑袋在内,少年几乎整个人都被包了进去,又像一顶帐篷,几乎隔绝了外界的风雪。 少年扒开斗篷,探出脸傻乐道:“你看我像不像袋鼠?” “像。” 小袋鼠的鼻头被冻得通红,但眼角嘴角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风仍在呼啦啦地刮,大狗们敬业地拉着雪橇狂奔。途经一片白桦林时,正在观察狗子踩出的梅花印的少年瞥见了地上的宝贝——一根又直又长的枯木枝干。 “等等,停一下停一下,那边有一根完美的树枝!” “我马上就回来。”他制止了想与他同行的至冬人,自己却一脚陷进了雪里。 趁着他拔腿的功夫,几只雪橇犬围了上来,讨好地用热乎的大脑袋蹭着他的腿,害他扑倒在雪里后,又一个劲地舔他的脸。 “嘿,别把口水糊我脸上……好吧,希望你们在舔我之前没有吃奇怪的东西。” 松软的雪地瞬间凝结得硬实,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自然原理,蹑手蹑脚地取回宝贝树枝。 车上的至冬人对他方才的话产生了疑问:“我们本地人通常喂它们肉和蔬菜,奇怪的东西指什么?” 少年搂着大狗尬笑两声,非但没回答他的问题,还用 树枝轻轻戳了他一下。 “不许问, 看剑!” 被戳到胳膊的至冬人好脾气地笑着, 向正在哼哧哼哧爬雪橇的少年伸出了手。 “想在家里养吗?它们都很喜欢你。” “家里?” “对。我记得你请设计师重新修缮的时候,特意预留了几个房间给宠物。”至冬人用刀刮去树枝上的小枝杈,将光滑的“宝剑”还给了少年,“在枫丹你还特意给未来的宠物买了很多小礼帽和蝴蝶结,都记得吗?” 在前头拉着雪橇的大狗们憨里憨气地叫了几声,像是在讨论由谁来穿戴那些狗模狗样的精致装束。 至冬人所说的事少年没什么印象,但听到要养宠物,他还是兴奋地一把坐了起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还想养猫,养狐狸,养鼬,养海豹……” 他掰着指头细数着,当意识到好好的家越说越像动物园后,不禁为自己幼稚的想法吐了下舌头。 “至冬已经是我们旅行的最后一站了,等你在这里玩尽兴,我们就回去。” “对了,你父母前段时间来信说,回去之后先去他们那边一趟。” “爸爸妈妈……”对这两个词有些陌生的少年挠挠后脑勺。他隐约记得父母好像在璃月等他,但再具体就记不清了。 “那现在呢,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越发混乱的记忆模糊了此行的目的,他将头倚在至冬人的肩膀上,伸出斗篷的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至冬人没有因少年的问东问西感到什么不对,隔着斗篷摸了摸他的脑袋。 “去我曾经的居所,你说的那个‘屋顶破了个洞的书房’……嗯,如果我的家人听到这样的描述,估计也会觉得很有趣。” “不行不行,你不能告诉他们!” 在雪地中释放天性的大狗们拉着雪橇车,载着时而打闹的二人,向着那遥远而繁华的冬都驶去。 …… 歌德酒店二楼,夜风夹杂着寒气透入室内。 睡梦中的房客裹紧被子,怀里抱着从脑袋下方溜走的枕头。 他不一定记得梦中的多少内容,但舒展的眉头昭示了这是个好梦。 - 可能是冰激凌真有让人开心的作用,云苓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起来,第二天一早,推开卧室门就主动询问希尔想不想再去猫尾酒馆打牌。 彼时的希尔刚抖开今日份的《蒸汽鸟报》。在发现客房服务里有送报这一项后,他就多出了这个爱好,尤其热爱枫丹蒸汽鸟报社发行的报纸。 “因为报纸可以反应一些实时的信息。”先前他向好奇的少年如此解释道。 “想去。”“咚咚——” 希尔当下的回答和敲门声重叠在了一起。 然而报纸和早餐都已经送到了,敲门的能是谁? 云苓嘀咕着“蒙德人的标准上班时间不是九点半吗”“今儿太阳打西边出 来了”, 跑到门边开了条缝。 没等他向外张望, 一枚小巧的包裹霎时被塞进了门缝,同时传入室内的还有一个女孩的声音:“您好!狛荷屋快件,麻烦您签收后给个五星好评喵。” 快件?他好像的确有个国外的包裹…… “可我记得是前两天才下的单。” 这可是跨国邮件哎,从枫丹送来能有这么快?不是蒙德本地制造本地发货的贴牌货吧?都换个世界了还整这套? 满头问号的少年打开门,快递单上显示的物件名称确实没问题,是他买的东西,虽然不解但倒也没为难快递员,在评价栏中勾选了“安全准时”“服务到位”。 “感谢您的评价!” 衣着时尚的猫耳快递员小姐感激地握了握他的手,跃动着两条尾巴摇身一变,变成猫咪外形的盒子跑开了,盒子顶上甚至还驮着一个快递盒。看得云苓目瞪口呆。 他的快递不会也是这么送来的吧!不过还,还怪可爱的…… 他飞速将包裹交给希尔,留下一句“拆开试试”,就立刻扒到窗台上试图再看一眼那只神奇的猫盒子,结果被视野下方告诉移动的不明物体吓了一跳。 正吸在酒店外墙,准备向下一个客户地址进发的快递员也发现了他,一人一妖同时发出了惊恐的惨叫。 “怎么了?” 希尔寻声赶来,本就受到惊吓的猫盒子更害怕了,吸在墙上抖个不停,当他走到窗边时,更是笔直向下逃得没了踪影。其速度之快解释了为什么快递能这么早到手的原因。 “没什么。”少年深吸一口气,合上窗户,将希尔推回了沙发旁。 打开桌上没来得及拆的包裹后,躺在盒子里的东西二人都很熟悉,是占据《蒸汽鸟报》大半广告位的眼镜品牌的第二畅销款——一副圆框眼镜。除此之外,店家还赠送了一副墨镜。 你问为什么不买第一畅销的?作为过来人的云苓晃了晃手指。那种单片眼镜的作用仅限于装饰,而希尔急需的是眼镜的实用性。 早在他在万文集舍遇见希尔的时候,就对他眼睛不太行的现象有所察觉,最近他又迷上看字那么小的报纸,把这么漂亮的眼睛看坏就不好了。 想着,他将眼镜架到了至冬人的鼻梁上,询问道:“怎么样,字有没有变清楚?” 透明的镜片之后,那双灰蓝的眼睛向他眨了眨,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看我干什么,看报纸。” “嗯……好像有点清楚,又……” 少年的手已经叉到了腰上,至冬人抿了抿唇。 “是变清楚了一点。” 他不善撒谎,回应得很是艰难,但因没有撒谎的先例,也就没引起少年的怀疑。 “那可能是刚开始不习惯吧,习惯了就好。” 自认为大功告成的云苓从沙发上起身,后退几步,眯起眼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戴上眼镜的希尔。 初看一点没错,就是一大只至冬人加上 一副圆框的眼镜。但越是仔细打量, 就越能体会到一股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广告中那些佩戴该眼镜的枫丹绅士都显得极为优雅, 希尔戴着吧虽然没什么大问题,却莫名给人戴的是老花镜的错觉。 按照他这个先天条件,不应该呀……讲究美感的画师摸摸下巴,又重新上前两步。 在至冬人的惊讶中,画师整个人贴了上来,先将他略微前倾的脑袋往后推了推,又指向他的膝盖示意翘个二郎腿,随后用双手撑开他看书时习惯耷下的眼皮…… 后退完成最终验收后,云苓拍拍手,心满意足地离去,留给对方一个潇洒的背影。 卧室门“咚”得合上了,客厅又回归了最初的宁静。 至冬人犹豫了许久,还是摘下了某人花重金购置的眼镜,换上了那副不要钱的赠品。 只见他保持着少年调整过的坐姿,抖开手中的报纸。 嗯,这下看得的确清楚多了。 - 屋内,还不知道钱打了水漂的少年哼着小曲,收拾着散落在房间各处的七圣召唤卡牌。 想通了一些事情的他已然满血复活,一扫前两天的颓废模样,出门前还专门给插在花瓶里的风车菊换了水。 于是接下来的半天里,猫尾酒馆哀嚎四起,原本还在岁月静好的牌手们惨遭一轮小规模团灭。 罪魁祸首,即恢复了独孤求败神采的大魔王窝在猫爪凳上,边用零食逗猫,边无聊地观察着酒馆内人们的举动。 时隔一天,猫尾酒馆自然不会发生什么重大变化,但硬要说区别,可能就是角落里少了那个令人生厌的身影了吧。 哼,讨厌的骗子,谅他也不敢再出现在他眼前。 冷哼一声的少年来到柜台,将赢来的满满一袋牌币推给小王子,趁机又揩了几爪子油后,带着更新换代过的牌组坐到了阿特拉的对面。 “这次做好与我争夺七圣召唤之王名号的准备了吗?” 进门刚坐下的牌手满意地在对手脸上看见了昨天所不具备的气势。云苓蹙着眉头,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小小的牌桌旁,围观者蜂拥而至。这回双方都拿出了相当认真的态度,牌甩得飞快,仅五轮之内就结束了比拼。 败方不禁感叹道:“真是精彩的对局,但我也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就轻易放弃身作牌手的灵魂,我们改日再战!” 取得了胜利的少年与他握了个手,同意了他日后再战的请求。 然而此刻单纯的二人都未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会让其中一方半永久性远离猫尾酒馆。 真正做到打遍酒馆无敌手的少年窝回了他的“王座”,只是还没来得及感慨无敌是多么寂寞,他的秘典之盒就先一步亮了起来。 “嗯?是坏掉了吗……” 他端起盒子,用维修物件最朴实的方式摇了摇,没成想摇出了一封戳了猫爪火漆的邀请函。 还未散去的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道。 “这应该是荣誉骑士向你发出邀请了。” “?_[(” “小兄弟你可一定要给我们猫尾酒馆扳回面子啊。” 云·全酒馆的希望·苓将信将疑地拆开信封,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果然如牌手们说的那样,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空间,景象有些类似论坛截图中的“尘歌壶”。 “尘歌壶”是萍姥姥赠与旅行者的洞天世界,而他目前所处的空间也是个面积不大的洞天。 在尝试了一些列不宜模仿的危险举措后,云苓确定了只有脚下这座悬于空中的孤岛是可以走动的。 占据全岛的是座璃月风格的雅致凉亭,围了一圈浅浅的人工荷塘,岛外是茫茫的天地和一望无际的云海,透过凉亭的月洞门刚好可以看到天空正中的那轮硕大的圆日。 欣赏完风景的少年坐到了亭中的牌桌前,而随着他的落座,许久不见的旅行者也携派蒙进入了空间。 “要跟我来上一局吗?我可是不会让着你的哦。” 旅行者斗志满满地掏出了牌盒,头上顶着的一众气泡框也充满了自信。 【爷是谁,爷不用你让】 【呜呜,策划真的好心机,明明是下个版本才进卡池的角色,现在就把角色牌出了,不娶何撩!!】 【这2.3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笑话,打牌咱就没输过,今天必须把你收进我的小盒子】 【话说,可以修改比赛规则吗?我们可以玩很多局,每次输的人只用脱一件衣服就可以了,嘿嘿嘿】 几盘牌局下来,已经摸清了玩家水平的少年用牌挡住下半张脸,笑眯眯地看着对面正满头大汗的旅行者。 玩家牌打得还算不错,有中高级牌手的水准,但不算特别厉害的那类,要是真赌脱衣服的话,估计旅行者现在连派蒙的纸尿裤都要输没了。 但这意料之中的水平也不由得让云苓产生了疑问:猫尾酒馆里那些跟他打得有来有回的高手,又为什么会被并不厉害的玩家打败? 【攻略!攻略在哪?我需要一份攻略!(大声召唤各路妈妈.jpg)】 【为什么8个骰子能投出7个颜色,我不服,是运气没占到我这边】 【别说了,我用弓箭的角色都死了,给我刷了两把弓】 【老婆你打牌是一点都不让人哇,迪卢克都会让着咱的呜呜】 【而且老婆的牌组还会变qwq,太智能了吧】 秘典之盒中的卡牌洗了又洗,直到旅行者向他发出第十一轮对局邀请的时候,疲惫的牌手先生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数小时后,他神情麻木地离开了那个空间,随之一起出来的还有精神抖擞得像是把他阳气都吸干了的旅行者。 在外等候良久的希尔送上了特意从外面买来的葡萄汁,云苓叼着吸管吸了一口,悲剧地发现连葡萄汁好像也没那么好喝了。 “旅行者很厉害吗?” “其实……还好。” “嗯,但你平时和我打牌都很快。” “这次也快,但打的盘数太多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放水……” “为什么你和旅行者打牌要放水?” 被吓得一激灵的少年忙踮脚封住希尔的嘴,把他拉到了角落,低声教育道:“旅行者是一种不知疲倦的可怕生物,你要是不让他赢,他会一直找你打牌,直到打赢了才会罢休。” 是啊,经过二十几场牌局和各种攻略轮番轰炸的洗礼,他悟出的道理就是:在想拿满奖励的玩家面前,不要有胜负欲这种多余的东西。! 第 49 章 誓言岬 经过旅行者那旷日持久的一役,二人最近才寻到的日常消遣的好去处——猫尾酒馆,是彻底没得去了。 躺在沙发上的少年苦恼地举起地图,一旁受到牵连的受害者给他递了个洗好的苹果。 云苓羞愧地接过啃了一口。前段日子希尔每天都去猫尾酒馆找人努力练习,只为能给他们在酒店时的娱乐活动增加一些乐趣,结果现在牌技初见成效,自己却突然不肯打牌了…… 被暗戳戳观察着的至冬人倒是没少年想象的那样失落,他练牌本就是为了陪少年玩得开心。 照理说,玩家在拿满奖励后也懒得来寻npc的麻烦,那几小时的牌局不过是当时痛苦,完全不影响他对打牌的兴趣。 云苓起初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某天晚上,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他突然被秘典之盒大放的金光闪醒。 那会儿的他浑然不知其中的危险性,用手边的一切,包括神之眼,砸向了那个扰他好梦的盒子,没想到它和地球的莲花生日蜡烛一样顽强,越闪越起劲,逼得他连滚带爬地跑去捧起盒子。 就是这小小的一捧,造成了后来的悲剧: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居然再次进入了那个洞天空间,对面还坐着一个头顶【想老婆了,来找老婆玩,老婆亲亲】的变态旅行者。 这是半夜,半夜啊! 而且要不是天气冷,他捧盒子前很有先见之明地捡了条裤子……在风中凌乱的少年抹了把脸。鬼知道出现在旅行者面前的他能是个什么造型。 就真“穿上裤衩子”太太呗。 看论坛上的爆料,他好像下个版本就会进入卡池,现在就能半夜把他喊去打牌,那以后能干出什么事情简直不敢想! 就说跟他关系比较近的七七吧。前两天阿桂才来信,吐槽最近总见不到她的僵尸影,怀疑又给往生堂那姑娘偷去埋了,后来才知道七七是被旅行者拐了去,一会进壶做客,一会又陪他下什么深渊,最后好像是因为带着七七实在打不过,才把她送回的不卜庐。 这都叫个什么事啊……少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悲惨未来,嘴里的苹果都咽不下去了。 由于旅行者的骚扰在一定程度上磨灭了他打牌的热情,无事可做的他决定和希尔去蒙德城外逛逛,目前正处于规划路线的阶段。 “你看,从蒙德城门口出发,一共有四条路线。”少年挨到至冬人身旁,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我们刚来蒙德的时候,走的就是从晨曦酒庄到清泉镇的一号路线,所以这条路就暂时不考虑了,剩余的三条……” “你有什么想法吗?”他用肩膀撞了撞至冬人的胳膊。 盯着地图某处的至冬人从沉思中回神:“先按你的想法来吧。” 言下之意是有想去的地方咯? 云苓为他这难得的想法感到开心,表示明天就可以动身,但希尔还是希望先陪他去其他地方玩。 拗不过他的少年耸肩道:“那就三条路线挨个玩过去呗。” 往背包里塞满物资后, 二人在一个清晨踏上了旅途, 开始向蒙德的最东面进发。 留在酒店的新地图上,红色的笔迹圈出了旅途的第一站,也就是此行的目的地——誓言岬。虽说听名字像是个情侣许下海誓山盟的圣地,但实际上誓言岬的雷暴天气并不如隔壁摘星崖来得频繁。 云苓猜测有部分原因是它距离蒙德城太远了,还要穿过一大片丘丘人的营地,不利于自(懒)由(惰)的蒙德市民扛着女友前来发誓。 途中,他们在一道峡谷前碰上了老熟人查耶维奇先生。他曾在大胃王比赛中刁难过希尔,现在还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忘了自己干过的事不说,还试图出五百摩拉的“高价”指使看起来比较穷的云苓前去清理峡谷中的魔物。 云苓也不惯着他,竖了个中指后迅速溜走了。别说结没结过仇,就那五百摩拉在蒙德城甚至买不到五颗土豆,叫花子也不是这么打发的。 好学的希尔果然问起了竖中指的含义,云苓眉眼弯弯,骗他说是表现友好的意思。 “那我们的关系很好,是不是该互相做这个动作?”十分好骗的至冬人信了他的鬼话,真的朝他的好友竖起了中指。 眼前一黑的少年不敢再逗他,连忙重新解释了一番,拉着他继续向前行进。 穿过峡谷和山地,他们在地图标记的达达乌帕谷遇见了一座已经解开封印的古代剑冢。里面的宝箱空空如也,一看就知道是被某雁过拔毛的家伙薅干净了,只剩下一地拿不走的剑。 前世看过不少番剧的少年站到一块高高的石头上,脑海中想象着自己有如亚瑟王拔石中剑那样,帅气地将嵌在地里的剑拔起。而站在一边的至冬人上手直接拔了一柄,问他要不要拿去玩。 云苓哭笑不得,心说难怪希尔不用剑类武器,那别扭的拿法好像手里拎的是根烧火棍似的。 在嘲笑完希尔,并示范了正确的持剑姿势后,他让对方把剑插了回去。 倒不是他对剑不感兴趣,平时捡到形同长剑的树枝都能高兴很久,只是那锈迹斑斑的剑他不放心希尔继续拿着。 万一被划出个破伤风可就不值当了。 二人于此地停留了一阵,在剑冢旁绘制风景速写的少年突然回忆起了此地的传说。 那是吟游诗人口中吟诵的一首未名剑冢的诗。“大意是五百年前的灾祸中,为了抵御魔物的入侵,许多战士舍生忘死,连天空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想到自己刚刚还在剑冢上走来走去,少年忙放下画笔,双手合十拜了两下。 “五百年前的灾祸?” 没什么文化的至冬人提出了疑问,他只好又科普了一下那场惨烈到人尽皆知的坎瑞亚战争。 讲到牺牲在层岩巨渊的千岩军和仙人时,云苓抱着画板,重重地叹了口气:“所以说和平来之不易啊。” “是很来之不易。”至冬人抬起头,望向蒙德蔚蓝的天空,在少年的描述中,这里曾萦绕着战士们思乡的歌谣,“ 书上说,求生是生物的本能,为什么这些士兵明知会死,却不肯向后撤退?” “身后就是家和家人,能退到哪里去。” 少年将画板横回膝盖上,又添了两笔,让几只还乡的飞鸟于无名剑冢上空掠过。 因为是在旅行,这个话题显得过于沉重了,一直没什么表现机会的希尔仔细想了想,主动开口道:“在《提瓦特游览指南》里,有一期就是专门探讨达达乌帕谷的。” “你说那本游记呀。”云苓记得这是希尔早期最爱的读物,“说起来,作者的女儿就在蒙德城,她本人应该对蒙德有很深刻的见解吧?” 事实证明,艾莉丝女士的见解不仅深刻,还很独特。 什么在达达乌帕谷中心建立关押丘丘人的旋转牢笼,利用它们挣扎产生的动能驱动全蒙德的磨坊运转五年都还是开胃小菜,这个可怕的女人竟然还提议把年老和体弱的丘丘人送进磨坊加工成饲料,再喂给强壮的丘丘人以此更持久地产生动能…… 要是真有人敢这么做……云苓生无可恋地倒在草地上。他很建议蒙德人沿街多放几个路灯,方便这些吸血鬼资本家原地投胎。 其实单从思路上来看,艾莉丝女士的想法还挺现代的,地球上世纪就有类似的做法,把人类不吃的牛头、牛蹄和牛内脏搅碎了重新做成饲料喂给牛,实现了经济效益的最大化,却也造成了疯牛病的盛行。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疯牛病,但丘丘人丘丘人,这么说都带了个“人”字,做成饲料什么的对他来说还是太恐怖了。 “你以前天天看这个,不会做噩梦吗?” 至冬人坦诚道:“我不会做梦。” “那还真可惜,我前几天就做了个很美好的梦。” “梦到了什么?” “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好像跟你有点关系。” “嗯,假如我会做梦,做到的美梦也一定与你有关。” “哼,油嘴滑舌。” 在达达乌帕谷,他们还解救了一个被魔物围殴的青年,他自称“男子汉杰克”,来这里的目的是接受「男子汉的试炼」。 “人家好不容易做好准备过来的,只要打败过一万只丘丘人,就可以作为男子汉得到大家的认可呢……要不是这些可恶的丘丘人趁人家整理刘海的时候搞偷袭,人家肯定已经完成试炼了……” 杰克翘着兰花指,向二人,主要是向希尔娇声娇气地道谢,还夸他有男子气概,全程作壁上观的云苓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总觉得这话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告别杰克,又揍了几只拦路的丘丘人后,二人磨磨蹭蹭的速度遭到了终结,被丘丘暴徒一路狂撵到了誓言岬。 即使早在那大块头举着木盾冲过来的第一刻,希尔就把它冻在了地上,但在雪山留下了心理阴影的少年仍拖着他跑得飞快,直到视野中出现了大海才停下脚步。 “是新鲜的海风——” 站在悬崖边的少年张开双臂,cs了一把没有萝丝的杰克。 不懂生活情调的至冬人疑惑道:“这和璃月港的风有什么区别?” 虽然了解他不是在阴阳怪气,云苓还是没忍住给了一记白眼,抱着胳膊就地坐下。真正踏上誓言岬后,他才发现发誓可能是这片光秃的土地为数不多的功能,也就只能吹吹海风,连画画都缺少有特点的素材。 这儿几乎什么都没有,多年前可能有一座雕像,但现在被偷得只剩个漏风的大坑,四周除了史莱姆凝液外别无他物。 “你看,那边的天上有个黑色的洞。”至冬人努力搜寻着能吸引少年注意的事物,以弥补自己在言行上的失误。 少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了大坑上空那扇黑洞般的传送门。 传送门连通的是誓言岬对面那座名为“马斯克礁”的海岛,这是论坛给到的信息,但云苓目前是一点都不想过去的。 因为他知道那地方他日后不愁没机会去。 你说是吧,亲爱的旅行者?! 第 50 章 情话 “啊啊啊——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跟你分析人家的情话,我一定是疯了!” 深夜,一声崩溃的呐喊飘过摘星崖上空,惊扰了几l只途经此处的蓝翎鹭。 这是蒙德户外之行的第二天,白日里他们一路穿过风起地,在千风神殿与一只“独眼大宝”打了个照面。 所谓的“独眼大宝”,就是野外那些危险的机器人中的特大号。这个独特的称呼还是从蒙德城门口那个喂鸽子的小男孩那里听来的,据说是有商人从至冬带回了这种机器人外观的玩具,小号的叫做“独眼小宝”,大号的叫做“独眼大宝”。 “你们至冬人都这么彪悍的吗?”他捅咕捅咕希尔的胳膊,换来了对方的沉思。 事实证明至冬人的确民风彪悍。当特大号机器人抡着两个沙包大的拳头,一个大跳向他砸来时,云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东西能被做成玩具。 于是他坐在残垣高处荡着腿的时候,观赏的景物中还多了一具保持着大跳姿势的冰雕。 风卷着高处的寒气和塞西莉亚花的香味吹起少年的衣角,少年用肩膀撞了撞坐在身侧的人,示意他看那些残存在阶梯上的石拱门。 这座神殿遗址外形上与地球的古罗马的剧场相似,逐级升高的圆形看台包围着中心的表演区,后人或许不知道这里曾上演过祈礼的角斗,但在吟游诗人的诗篇中,祭礼、角斗与抗争是蒙德千年历史的主题。 云苓拔掉身旁一颗长在裂缝里的野草,吹去那一块表面的尘土,透过石质立柱上残存的花纹,不难看出此地过往的辉煌。 身旁的至冬人转了过来,由于两人坐得很近,银发的末梢正好擦过矮了一个脑袋的少年的脸,少年扒拉了两下,感觉有点痒。 “这里为什么被称为神殿,神住在这里吗?” 少年心说比起这里,那位神肯定更喜欢风起地的那棵大树。他对蒙德历史的了解也不多,只含糊地回答这儿以前是用来供奉风神的,所以叫神殿。 “被供奉在神殿的神有职责回应人类的愿望吗?” 这又是个什么问题嘛。少年瘪嘴道:“有吧,总不能吃了贡品又不干活。” “没有贡品就可以不干活吗?” “那这些信徒也挺抠搜的。” 日间的光线刺得至冬人半阖下眼眸。他没有选择回避少年身后的太阳,而是继续顶着阳光,沉默地凝视着他被光柔化的面孔,像是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前者被眼前的风景吸引,没能注意到旁人的视线。 见少年久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至冬人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向神殿,最后望向上方的天空,说了一句很突兀的话。 “蒙德的神很自由。” “当然,这是人家的神职。”回过神来的云苓歪着脑袋,想去看他的正脸,动作神似检查同桌女孩是不是真哭了的小学生。 希尔自然不可能哭,云苓也只感到气氛有点古怪,又摸不着 头脑,小声吐槽:“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没来得及细究哪里奇怪,下方传来的一道女声中断了他的思考。 “嘿——是你们打倒了遗迹守卫吗?” 云苓低头向所坐的石柱底端张望,发现有个姑娘在向他们招手,而神殿的入口处也有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在朝她的背影招手。 介于居高临下跟人讲话不太礼貌,他从高处跳了下来,不过刚才还热情洋溢的姑娘此刻已经被远处石柱上的花纹迷住了心神,正半跪在地上,用纸笔拓印着柱体表面的华丽纹路。 追来的男人撇开拐棍改为单脚跳,中途实在跳不动了,单手撑在二人身旁的断墙上,喘了一会大气,尴尬地耸肩道:“帕琪小姐总是有些,额,风风火火。” “你们是?”好奇的少年替他捡回了拐棍。 “我叫杜兰,是个冒险家,那边那位帕琪小姐的身份是学者。” “嗯……”云苓捏着下巴,打量着这个自称冒险家的男人。一般来说,冒险家应该会穿冒险家协会的那身制服才对,他打扮得像个初出茅庐的猎人,有点可疑。 对面的男人看透了少年的小心思,哈哈一笑。 “怎么,想说我不像冒险家协会那帮人?老实说,我就是因为那身丑衣服才拒绝了冒险家协会的邀请,那种红绿配色和童子军才戴的领巾,一点都不浪漫。” “浪漫?”希尔对这个词的使用提出了疑问,他不知道“浪漫”还能形容穿着。 “对啊,浪漫——”杜兰加重了这个词的咬字,“生活中到处都是浪漫。为了不穿丑陋的制服拒绝冒险家协会是一种浪漫,为了守护想进入神殿的帕琪小姐,被遗迹守卫炸伤一条腿,也是一种浪漫……” 虽然穿着像猎人,或者说剑士,杜兰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和酒馆里那些嘴上跑火车的诗人有的一拼,更是因为有了希尔这个不吭声打断的听众,开始搂着拐棍滔滔不绝起自己对浪漫的见解。 “能明白这种感觉吗?就好像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完全不在意料之中,又如像镜花水月,如梦似幻……” “比冒险更加微妙、暧昧,比玫瑰更加浪漫、柔情……” “我总是渴望有人能从书籍和古迹中解放出来,了解这份深邃与迷离……” “须臾又迷离的情愫,只要这样远远地看着……” 他黏腻到拉丝的视线向某个方向绵延,不再言语,没成想一旁的至冬人直接发起了灵魂拷问:“你在看帕琪小姐吗?” “嘘——咳咳!” 被戳穿心事的男人连比划带咳嗽。捧着一堆瓦砾的帕琪小姐恰好走了过来,欣喜地表示想回去通过仪器测算这座遗迹形成的年份。 云苓高高举起手,捂住希尔毫不含蓄的嘴,就这样一路架着胳膊推他离开了神殿。 “什么个情况?”他学着少年某次爆出的口癖,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而被学习的对象也早已习惯他用这张脸说出各种奇怪的话。 “理工女和文科男的事情, 我们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天色逐渐黯淡, 在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少年对“理工女”和“文科男”的解释声里,两人也靠背包中的干粮和就地搜刮的蔬果饱餐了一顿。 少年倒在干燥的草地上,摸摸吃得圆滚滚的肚子,看向至冬人所在的方向,他正望着远方海面上的一座小岛。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抓着地图凑了过去。 奇怪的是,偌大的蒙德地图上,连礁石的形状都画得明明白白,但摘星崖对面的海域就是空白一片,连个大致的图标都没有。 “明明一眼就能看到,不会是海市蜃楼吧……” 最初发现小岛的至冬人转头道:“想去看看吗?” “看着还挺远的,游过去不现实,要么坐船要么靠风之翼飞过去。”少年将手中的地图抖得猎猎作响,“蒙德租船的地方好像只有荆夫港了,至于风之翼……” 回想自己那观者落泪的飞行技术,少年抱住胳膊颤抖了一下。 “还是算了,我的风之翼的驾照等级不足以支撑我飞那么远。” 更何况……他悄悄瞄了至冬人一眼。边上还有个估计连飞行执照都没有的家伙。 至冬人貌似对其间宽广的海面没有距离概念,提议道:“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过去。” “怎么去,你驮着我游过去吗?”云苓没法想象这个画面,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论坛上有一个炸裂的称号叫做“凝冰渡海真君”。 在神殿的东侧,他们驱赶了跳着奇异舞蹈的丘丘人,还观察了矗立于霞光中的一座古老日晷。 日晷破损得几l乎失去了最初的计时作用,少年逐字逐句读出了日晷底座的铭文。 “「风带来故事的种子,时间使之发芽。」” “很浪漫。”肚里没几l个形容词的至冬人简单评价道。 少年开玩笑地戳了戳他:“别逮住一个词使劲薅呀。” “你可以教我新的词语。” “嗯——唯美?嗯,好像还是用浪漫更好……” 不过即使是做浪漫的事情,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在摘星崖崖顶凸出的尖尖角上,本以为能浪漫地吹吹海风的少年遭到了一个小胡子雇佣兵的阻拦。原因是恋爱的酸臭味蔓延到了这里,前方有一对小情侣正在享受浪漫。 “我叫锋,是歌德老爷找来的「铠子」,如果听说过我的名号,就最好别打「肉」的主意。” 对雇佣兵的行业黑话有几l分了解的云苓知道他是保镖,随即指了指坐在崖顶上的小情侣。 “那个,你们家少爷或小姐,和心上人一般是整晚待在这里吗?” “是的,但我的保护对象只有少爷。” “居然真的要待一整晚……”好可惜,那个位置他还想坐坐呢。 “哼,能有什么办法。”面容冷峻的小胡子嘴角挂 着一丝不屑,“为了能和那个姑娘约会,他还专门练就了睁着眼睛睡觉的技巧,以免老爷发现他白天睡觉。” “” ?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大户人家老爷家的事情我不清楚,但只用在这里站着不告密,就能领到来自父子的两份薪水,有钱人为达目的就是这么爽快。” “妙哇。” “妙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廉耻,哼……就算有我在旁边站着,他们也能毫无顾虑地亲热起来。” 看着远处两个歪腻地贴在一起的人影,少年调侃道:“可能,你的旁观也是他们py的一环。” “什么!”虽然没听懂py是什么意思,小胡子也猜了个大概,“可恶,难道被我这么盯着会更来劲儿……” 在他与保镖交流的时候,希尔却在站在一旁,仿佛在思索什么。云苓以为他不爱听八卦,扯着他告别了还在怀疑人生的锋,坐到了另一处崖边的断木上。 此他的怀里已经抱了好几l支塞西莉亚花,都是希尔沿路摘的。 “干嘛给我这个。” “你也送过我花。” “哼哼,算你识相。” 夜间的风拂过,又将至冬人的银发吹了过来,少年揪住其中一缕,绑了个精致的麻花辫。 “你瞧,那边就是蒙德城,璃月港应该藏在雪山的后面,那儿,那儿像蘑菇一样的应该就是风起地那颗大树了,果然只要站得足够高,看什么东西都是小小的……你别看我啊,懂不懂人艰不拆……” 他气鼓鼓地将编好的辫子插进希尔的衣领,拄着脑袋,不去看对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因身处高处,他的视域极为宽广,但由于失去了阳光的照拂,一切景物都显得灰扑扑的,只有几l处幽蓝的光柱连通天地。 其实发光的不止七天神像,雪山上空好像也有东西也在云层之后散发着幽秘的光芒。云苓不知道什么东西能悬浮得那样高,他想那个地方一定很冷。 少年的思绪飘呀飘,飘过璃月闹市,飘过雪山,飘过万文集舍,飘过望舒客栈……不知飘了多久,又飘回了崖顶那对小情侣身上,暗自嘀咕了一句“异世界版罗密欧与朱丽叶”,果不其然被身旁的至冬人捕捉到了。 “耳朵怎么这么灵。”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云苓坐正屁股,清了清嗓子,跟希尔大概讲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还做足了腔调念了几l句印象特别深的台词。 “这些话说得很好。” 希尔的点评引起了少年的哼声:“这可是罗密欧说给爱人的情话,要是不好人家姑娘能喜欢吗?” “嗯……情话就是这种不容易听懂的话吗?”他的表情有些苦恼。 “是有哪句是没听懂的吗?我可以重新解释。” “不是故事里的情话。” “哦——你还在别的地方听过情话。”少年把音调拉得老长,一个 “哦” 字拐了好几l个弯,“是谁说给你听的吗?” “不,是刚刚在崖顶时男孩说给女孩的话,我都听见了,但没听懂。” “偷听墙角是一件很……很不好的事。”瞪着对方的俊脸,怀里还放着他送的塞西莉亚花的少年说不出“猥琐”二字,心底不知道为何悄悄松了口气。 无辜的至冬人轻声解释道:“不是偷听……就是听见了。” “我能听见很多东西,你的心跳我也能听清。” 他的后半句话说得少年心口一凛,怦怦直跳的心脏蹦得好像更快了,慌忙将话题扳了回去:“你是哪句没听懂?” 哪句都没听懂的至冬人默默复述了他听到的句子。 “我的爱,好像清泉镇源头上的坚冰。” “用璃月话来说叫‘情比金坚’,形容爱得很坚固……不对,是感情很坚定。” “可百科上说,黄金并不坚硬。” “……” “我的爱会化作甘冽的泉水滋润着你,不论千年,还是万年。” “这应该是‘海誓山盟’吧,说爱情和山海一样永恒。” “可泉水过了千年可能会干枯,山和海洋会因为外力发生变动,地理志上说蒙德的地形就是由风神改造而来。” “……” “我对你的爱,就像鹰翔海滩上猎鹰的双眸。” “这是‘一眼万年’?大概是说爱人留给他的印象很深吧。” “可用猎鹰的目光看爱人是不是太凶狠了?” “……” “哪怕片刻我都不愿你从我的视野中消失,若是谁要将你夺走,我定会让他尝尝我的尖爪与利喙。” “嗯?这个……”少年抓了抓头发,他明白这话的意思是要给撬墙角的小人一点颜色瞧瞧,就是有点不合他的恋爱观。 成为杠精且不自知的至冬人捡起掉在地上的花瓣。“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撬墙角这种事,墙角能被撬动就足以说明这个墙角的不牢靠,那么大家好聚好散不就行了,双方各自再砌一堵牢靠的墙,再与前墙角纠缠有什么意思,活脱脱折磨自己。” “要是很喜欢前墙角呢?” “那就要做好了前墙角没有那么爱他的准备……真是的,世界这么大,往前看找到一个更合适的不行吗?找不到也无所谓嘛,反正又不是真住在爱情故事里,没了爱情就不能活。” 最近看过一点爱情的希尔像是听进去了,提出了他的思考:“处于一段热烈的感情中,真的可以这么容易脱身吗?” 云苓认真反思了一下,认为自己没谈过恋爱,这么说是有点过于局外人的理性了,但是…… 暴揍出轨对象这种事情有什么用,但暴揍对象也不对啊! 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的少年抱住脑袋,神情狰狞。 “啊啊啊——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跟你分析人家的情话,我一定是疯了!” - 世上总是不缺疯狂的事情。 天亮后他们抵达了旅程的第三站——星落湖。此地的景色优美,看上去跟“疯” 不沾边。 在捣鼓小营地的少年挖出那半截埋在地里的红色玩偶前,也是那么认为的。 随着兔子玩偶的出土,直面独眼大宝的不好预感扑面而来,一声爆炸的巨响后,他人没什么事,就是放在一旁的锅碗瓢盆遭了殃。 所以当希尔拎着一桶鱼匆匆赶来时,发现少年正举着一把被炸得只剩刀柄的菜刀发呆。 “蒙德人作风也挺彪悍的……” 他无比怀念璃月的山间,虽然时不时有盗宝团流窜,至少比防不胜防的地雷来得好。 原本说好的鱼汤因失去了锅碗改为了烤鱼,但没有处理鱼的菜刀也成了一大问题。 被炸得灰头土脸的少年用湖中的清水洗了把脸,蹲下身时腰间的物件不觉拨动了水面,双眼随即放出了诡异的光芒。 有什么东西比菜刀更坚硬,拿着还趁手呢? 答:神之眼。 霎时间,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勇敢地将魔爪伸向了挂在腰间那枚边框方正的玻璃球。 刷刷几l下下去,半透明的薄片四溅,曾让他无比痛恨的无法损坏的特性,如今刮起鱼鳞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还得是我们璃月的神之眼好使! “嗯,鱼是好鱼,就是这些鳞片太讨人厌了。”他嫌弃地用指甲弹开粘在手背上的鱼鳞,向正在用幸存筷子串鱼的希尔抱怨道。 “很讨厌吗?”至冬人银白的睫羽垂下,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鳞片就是很讨厌呀。”处理鱼的人讨厌鳞,吃鱼的人讨厌刺,多么合理。 少年将沾满鱼血的手从水中收回,作势要用脏爪子摸他的脸:“怎么啦?” 希尔没有躲避。 “这样的鳞片,我身上也有。”! 第 51 章 云公好龙 “这样的鳞片,我身上也有。” 正欲抬手的少年表情凝滞了一瞬,这一瞬的变化在对面的眼中被拉成了一个漫长的镜头——他停在半空的手仍带着水,这些细小的水流途经分明的筋骨划过手背,最终在指尖凝聚成一颗饱满而沉重的水滴。 水滴砸落到草地,是“啪嗒”的一声。 “你,你,你——” 急促的三个字随着他嘴唇的张合蹦出,银白的睫毛在颤动,灰蓝的眼珠悄悄偏移了视线,然而擦干手的少年却一把扑了上来。 “你不会得了魔鳞病吧?” 当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西的时候,名为“联想”的家伙或许或把两件毫不相关的事情连上线。眼下的活例子就着急忙慌地揪起了至冬人的衣袖,想要查看后者所说的状况。 可恶,穿这么严实做什么! 他努力扒下至冬人的半截手套,冷得“嘶”了一声。与他的焦急产生对比的,是被扒者脸上的茫然。 “魔鳞病是什么?”一向直白的至冬人没有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大概是一种身上长满鳞片的疾病吧。”对魔鳞病并无了解的云苓随口道,这时他已经成功揪掉了希尔的一整只手套,捧住除去手套的手全方位观察了一番后,用疑惑的目光地看向手的主人,“你这也没长出鳞片呀,呼!还拔凉拔凉的。” 说完还用双掌搓了搓,试图搓热那只艺术品般的冰凉的大手,发出了调侃的声音:“要是放在不卜庐,白术先生指不定说你脾胃虚寒。” 少年的笑容和手上传来的温度让至冬人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他并不畏惧温暖,怕的是会冻伤对方。 于是精美的艺术品从温暖中抽离,被颜色沉闷的皮料掩盖,一如一直以来的那样神秘。 云苓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低落的情绪,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除了一个名字外,你对他一无所知。」 他难受地敲了敲脑门,想不起任何有关这句话的信息,抬眼想要拉住希尔远去的胳膊,意料之外的是那只手竟主动向他伸来,重新牵起了他被冻得发红的手。 “鳞片不在这。”至冬人轻轻握住少年的手,牵着它按过自己腹部和颈部,“在这里,和这里。” “哎?” 陌生的声音悄然消散,少年呆呆地眨了眨从迷茫中解放的眼睛,发现自己一手按在有点发闷的胸口,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按在了希尔的胸上。 希尔的心跳如何他没感受到,他自己的心倒是砰砰狂跳个不停。 别跳了别跳了,人家能听见的!他混乱的脑瓜没有意识到这是个离谱的要求,祸不单行,他的手还下意识地在人家胸上摸了两下……硬邦邦的。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哈哈,的确不像皮肤的触感……”云苓僵硬地咧着嘴打了个哈哈,平静的表象下,心底的小人正捧着脸张大嘴巴尖叫,连带吊销了这只手的户籍。 以后出门别说是他的手! 好在被揩油的至冬人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 “”☉☉[, 眼前闪过少年搂着猫猫狗狗一口一句“小宝贝”的画面,让他不安地交叠了十指。 “当然。” 云苓正襟危坐,将搞事的爪子垫到屁股下面,乖乖坐好,等待希尔来满足他的好奇心。 希望别是生病导致的……他心里默默祈祷着,瞳孔却随着对方解开衣领的动作逐渐放大。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希尔脱下外套以内的衣服。他曾经吐槽过很多遍为什么希尔要在温暖的璃月要裹得这么严实,从来没有想象过,他高高的衣领之下包裹的,是一片人类身上绝不会出现的景象。 “我想这不是一种病症,从我诞生之初它们就一直存在。” 黑色的手套自银色的细鳞间划过,目不转睛的少年十分认同至冬人的话。 从看到这一幕的第一刻起,他脑袋里有关“希尔”与“魔鳞病”的连线就自动断开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都绝不像是疾病能够造成的。 出现在他眼中的是成片细而密的银鳞,它们齐整服帖地附着,不,生长在希尔纤长的颈部,一路向下延伸,完全包裹了他的喉结、锁骨,直至胸腔的下半才逐渐与皮肤衔接。 由于希尔的肤色很白,这种从鳞片到皮肤的过渡十分自然,就是最末端的那块好像有些奇怪…… 少年小脸涨得通红,不敢用力咽口水,也不敢往下看。 “那个,我……我能再摸一下吗,就一下。”他眼巴巴地比了个“1”的手势,将粘在胸肌上的贼兮兮的视线努力上移,当与希尔的目光交汇时,已经恢复成了满眼的正义凛然。 那只压在屁股底下的小贱手也悄悄转移回了膝盖上,重获自由与户口。 面对这个得寸进尺地的请求,希尔没有说话,很直截了当地牵起少年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胸上。 “冷吗?” 手的回答是冷,但除手以外的其他地方都给出了相反的答案。云苓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脸烫得能摊鸡蛋。 不过由于希尔大方的态度,以及对鳞片实打实的兴趣,几乎半挂在希尔身上的他很快就顾不上脸红了,甚至恨不得拿个放大镜使劲观察。 说出来不怕笑话,曾经的龙类插画家衩子老师为了能画好龙鳞,专门养了一缸鱼,结果因为饲养不当给鱼养出了立鳞病,鳞片通通炸起,以至于后来他看到翕动的鱼鳞就会感到异常恶心。但眼前这瑰丽而奇异的银鳞,完全没有给他类似的感觉。 他拿手比了一下,这些鳞一片约有指甲盖的大小,表面光滑,颜色与希尔的发色相近,只是要更加通透,在阳光下呈现着一种半透明的漂亮色泽,形状大体呈倒水滴形。 征得同意后,云苓用指甲碰了碰鳞片互相交叠的边缘,发现它们排布得十分紧密,与其说是贴在 皮肤外的鳞甲,不如把它们看成一块不寻常的皮肤。 “希尔啊。” “我在。” “能问个不太礼貌的问题吗?” “嗯。” “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了。”少年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你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早在得知希尔没有神之眼却能使用元素力的时候,云苓就明白对方可能要告别人类这个物种了,可平时又看不出什么非人的特征,只有某些时候眼睛会发生一点变化,但当时有白术的竖瞳在前,他也不能凭一双眼睛来判断对方的身份。 现在有了鳞片的佐证,希尔不是人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鱼?人鱼?蛇?蜥蜴?穿山甲?” 他搜肠刮肚地报出了记忆中所有长鳞片的动物名称,对面的希尔却没有给出一点语言和肢体上的答复。 “你就说吧,没关系的,穿山甲也很可爱呀。” 虽然蜥蜴穿山甲什么的长这么漂亮的鳞片好像挺浪费,但如果是希尔,他也能接受就是了。 至少是很漂亮的蜥蜴,很漂亮的穿山甲! 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已经在脑海中画出了好几种银甲动物的形象,但潜意识却躲开了一种他无比熟悉,本该第一个想到的生物。 沉默了好一阵的至冬人终于开口。 “是龙。” 这简单的两个字如惊雷般在云苓耳边炸响。他先是愣愣地上下扫了希尔两眼,随着脑子反应过来,一下蹿出去老远,躲到了被炸得稀巴烂的帐篷后面。 可怜的帐篷在炸弹的摧残下只剩了几根骨架和破布条,所以希尔能清楚地透过窟窿看见少年正扒着骨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 少年的反应让他产生了萎靡的情绪,想当初少年抱着龙玩偶笑得那样开心,他以为他迷恋的是龙这一整个物种。 原来喜欢的只是毛茸茸的龙吗? 至冬人抿住唇角,没人能想到那样一张冰冷的脸下思考的是,怎么样把鳞片变成柔软的毛。 他们就这样隔着一顶破烂帐篷,两相对望。如果这段事迹会流传出去,提瓦特大陆恐怕会出现一个新成语——云公好龙。 冤枉如云苓,他对龙的喜爱非假,实在是上次钟离先生的身份给了他太大的震撼和惊吓。而且龙在提瓦特算是相当稀罕的生物,不要说普通人的认知,就是在玩家论坛里,算上老爷子现存的也就三只。 我了个岩王爷,三只,三只啊,但凡是三十只,他也能接受眼前之人是第三十一只了。 “不信,除非让我看看角和尾巴。”披着帐篷布的少年小声道。 “如你所见,我身上没有这两样东西。” “那原形呢?就是像帝君真身那样的好大一条龙,变出来我就信了。” “我不会变。” “那你怎么说自己是龙?” 躲在帐篷后面的少年看不到凭证,将身上的破布裹得更紧了。其实他了 解希尔不说谎的性格, 只是在巨大的冲击下难以轻易接受。 而两次失败的证明让至冬人陷入了沮丧, 好像真的对自己的物种产生了怀疑。 “不是我说的,我……确实无法确定。” “嗯?”少年傻眼了,“那是谁说的?” “一些人类。他们曾进入我曾经的居所,向我跪拜,说了很多我无法理解的话。”至冬人低下头,认真思考了一会,“你说的对,或许我应该考虑自己是穿山甲的可能性。” “为什么要优先考虑穿山甲啊喂!”少年扶住额头,感觉脑瓜嗡嗡地疼,“你说的那些人类……你认识他们,或者他们认识你吗?” “在那之前我对人类一无所知。” “我感觉我对你也挺一无所知的。” 见希尔自己都是个稀里糊涂的状态,云苓撇撇嘴,从帐篷后面走了出来,坐回了他的身边。 直到这时他才有空留意鳞片之外的东西,比如,希尔的身材。 “那个…身材不错。” 老实说,从前云苓一直觉得希尔挺消瘦的,没想到他个浓眉大眼的竟然背着他拥有了肌肉这种东西。 低头看了看自己在蒙德吃出的小肚腩,云苓承认他有点嫉妒了。 主要平时也没见他锻炼呀,难不成看书看报纸也能看出肌肉? “谢谢。”至冬人接受了少年的夸奖,态度还是那么的大方,“要摸吗?” “哎?”少年眨巴眨巴眼睛,显得有点傻气,“这不好吧,怪怪的。” “不奇怪。” 既然都这么说了……神色为难的少年诚实伸出一根手指,靠近轻轻戳了一下,出乎意料的不像冰块一般硬,温度倒还是和冰块一样低。 可能是口水咽多了,云苓感觉嘴巴有点干。换画室那群人体色鬼大概会嚎上一句“死而无憾”吧。 “等一下。”他的手突然停住了,转而轻轻碰过某处,“这里……是怎么弄的。” 那是鳞片与皮肤交接的位置,他刚刚不好意思看,现在一眼扫去,触目惊心。 只见那片的许多鳞片像是后来长出来的,只有半截,与上面那些齐整饱满的细鳞有很大的差别,末端甚至盖不住曾经撕开的皮肉。 “拔的。” 少年满眼愤怒:“谁拔的?!” 希尔的回答给他的怒意浇了一盆冰水。 “我自己。”! 第 52 章 交换 “好端端的拔它干嘛!” 少年的愤怒被浇得一干二净,激动的言语中包含的更多是对对方不自爱行为的谴责。待与那双漂亮的眼睛对上视线后,他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不少,至少不那么气势汹汹了。 “很疼吧?”他的指尖拂过对方的胸口,小心避开那些只长出半截的新鳞,目光却还停留在希尔的脸上。 他无从想象一块连着皮肉的“皮肤”如何从胸口硬生生撕下,那一块模糊的血肉又如何在漫长的时间中长出新鳞……他只记得自己小时候被不卜庐的大门夹到了指甲,都要窝在大人怀里哭上很久,要是拔掉了一片指甲,该有多痛? 而且新鳞的数量,何止一片。 被注视着的银发青年替他摘去了炸进发梢的小树枝。位于心口的鳞片剥落,说不疼当然是假的。但面对云苓难过的眼神,他不想说谎,索性跳过了这个问题。 “进入我居所的人类,要我拿这个做交换。” 他的话重新引发了云苓的愤怒,后者下意识想揪住他的领巾,突然发现他现在根本没穿上衣,只得悻悻地放下了手。 “交换?什么东西值得你伤害自己去换?” “书籍,故事……你可以理解为我当时所不具备的「知识」。”自称“希尔德里克”的青年低下头,像是在追溯某种遥远的记忆。 即使到了现在,他也认为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因为那些人提供的,都是那时他最需要的东西。 不止「知识」。 “他们之中有我的第一位朋友。”他看向少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 “可以个屁。” 希尔没有注意到少年越发复杂的神色。他正低着脑袋,寻找着那片色泽最完美的鳞片,还不忘“推销”:“依那些人类的反应来看,它或许很有用。” 身前传来了少年闷闷的嗓音。 “有用又怎么样,如果我拿了这个,就和那些没有区别了。” “区别?”不擅长揣摩人类心理的银发青年抬起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执着于这个,然而他视线中的少年却别开了脸。 “你以为我和你做朋友是为了在你身上得到什么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苓承认自己不敢与那双永远充斥着坦诚的眼睛对视。 他不敢说自己毫无私心,但他想要从希尔身上得到的,绝不是这种会伤害他的物质上的东西。 看到那对水绿色的眼眸下方慢慢积聚起了透明液体,迟钝的木头桩子终于放弃了寻找鳞片。 手边没有手帕的他直愣愣地将脱下的外衣递了过去,被丢了一脸后,意识到了少年要的不是安慰。 “是有区别。”经过漫长且认真的思考,他找到了过去与当下情况的不同之处,“那个时候我没办法拒绝交易,但现在我想把它给你,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云苓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小声咕哝道:“我才不要呢, 笨蛋。” “嗯, 笨蛋。” “别学我说话, 还有。”眼眶红通通的少年抱起胳膊,瞪了一眼对面在寒风中萧瑟的□□,“把你的衣服穿好。” 天毋庸置疑地变冷了。 在某人持续不断地给《蒸汽鸟报》的编辑部寄骚扰信件后,他们终于在日报上新增了天气预报栏目,并邀请给《星座相谈》专栏供稿的莫娜老师预测近期的天气。而在最新一期的报纸中,占星术士小姐笃定地表示:未来几天肯定会下雪。 今天没有下雪,但不逊雪天的寒意,需要一些热乎的食物来补充热量,比如架在简易烧烤架上的烤鱼。 肥美的鱼肉在火焰的炙烤下冒出滋滋油光。多年前璃月的渔师嘉玮曾教导过那个给他送餐的孩子,黑背鲈鱼的背鳞颜色越深,年龄越大。鲈鱼这个品种在长到一斤多重的时候肉质最嫩,如今横在云苓面前的鲈鱼正好就是这般个头。 他瞥了眼旁边正在包里翻找调料瓶的傻龙,默默拿起串着鱼肉的筷子,率先偷啃了一口。 是的,事到如今,即使希尔身上除了鳞片之外没有任何龙类的特征,云苓也在他的物种一栏填上了“龙”。 这种站在元素生命顶点的生物,在大众印象中一般都是“威武”、“霸气”的代名词,而希尔的外形和这几个词是一点没粘,性格更是跑没了边。 一点都不霸气的龙举起两个瓶子:“胡椒还是果酱?” “胡椒。”接过小瓶子的云苓拍了两下瓶底,拍出来的不是胡椒粉,而是没盖紧的瓶盖。 于是他收获了铺满一整串鱼肉的胡椒粉,希尔收获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玻璃瓶。 闯了祸的云苓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但眼底的羞愧马上转变为了惊恐,因为他看到希尔拧开了另一个瓶子的瓶盖。 这何尝不是一种霸气……眼睁睁看着对方面不改色地吃下涂抹了果酱的鱼肉,少年觉得自己嘴里的鱼肉都变味了。 “话说回来,你在雪山救我的那次,是奔着眠龙谷去的吧?” 在蒙德玩了这么久,他也听过不少个版本有关毒龙杜林的故事,故事的结局都是毒龙毙命于龙脊雪山,再具体一点的地址应该就是眠龙谷了。 “的确有这样的目的。”但不全是,不然他也不可能救下当时在雪山另一侧的少年。 “我近距离接触过山中那具所谓的龙类遗骸,但它应当只是炼金的造物。” 云苓眨眨眼,他惊讶于当初认为富人会用金锄头锄地的半文盲还懂炼金术,而更让他震惊的是:“炼金竟然能炼出那么厉害的大家伙吗?” 天使的馈赠二楼的墙面上挂了很多风景画,其中就有雪山考察队绘制的眠龙谷,他实在难以将那样庞大的骨骼和炼金所用的小小坩埚联系在一起。 不过说到毒龙杜林的故事……他放下串鱼的筷子,朝希尔狡黠一笑。 “我好像知道你想去哪了。” 因为帐篷被疑似地雷的玩偶炸了个稀碎,向旅程的 下一站进发前, ⒌_[(, 在城里各家商店间补充生活物资。 二人怀中的纸袋高高地叠了起来,一路也算有说有笑。 然而路过骑士团总部时,一道清晰的怒吼透过窗子传出,声音之大简直要震碎了窗上的玻璃。 “可莉——!这么多封市民投诉信,你,是,不,是,又去城外埋炸弹了——!” 知晓其中门路的人都明白,今晚的禁闭室又多了一个伤心人。 - 大概是临近进入卡池,身为自机角色预备役的云苓爬墙技能越发娴熟了,吭哧吭哧几下又爬上了一根断裂的石柱,招呼一个闪现就上来了的希尔俯瞰这遍地断壁残垣组成的景色。 每当有人相信生活的时候,生活就会给人一个大嘴巴子,比如恐怖片之外的老婆饼里吃不出老婆,游戏剧情之外的风龙废墟也没有风龙。 由于在酒馆没能抓到风龙的好朋友,蒙德最好的吟游诗人,伟大的巴巴托斯大人——没错,云苓终于在唱诗班的歌声中知道自己曾经一度说错了风□□讳——他们没有找到面见风龙的正确途径,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蒙德城的旧址中乱逛。 比起千风神殿,这座废墟显得更加破败古老,因为它是高塔暴君建立的都城,而彼时神殿所供奉的神明还只是千风中的一缕。 从城市的布局和结构上来看,现在的风神的确更配得上尘世七执政的位置。通过残存的建筑可以看到整座城市大体呈环形,一环环间隔有高墙。后世的学者总为建立那些墙壁的目的争论,但无论是为了抵御飓风,还是为了稳固统治,人们的统一观点是,千年前生活在那一个个圆环内的人类都仿佛被定死在了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只能作为笼中之鸟仰望城市中心最高的建筑物——烈风之王迭卡拉庇安为自己修建的通天的孤塔。 如果说坐落于果酒湖的蒙德城体现的是自由,那么苍风高地的旧城展现的则是一种严苛的秩序。 只是随着时代的消逝,过去有再多故事的地方也变成了废墟,还因风龙的占领在人们的口中变了名字…… 所以风龙现在到底占领了哪门子的领地啊! 在尝试持剑大声威胁风龙“你亲戚在我手上”无果后,云苓把求助的目光瞄准了广大网友。 【(主题帖)急急急,求问怎么见到风龙特瓦林】 【萌新吗?好好做蒙德主线,主线里能遇到好几次】 【过完主线你甚至可以天天都见】 【萌新来加个好友呀,我长草期,可以带你刷风龙的周本】 登出论坛的少年沉默良久,给予至冬的傻龙发自内心的告诫:“你以后离旅行者远点。”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怕你被玩家当副本单刷了。 不得不说这个游戏的龙族待遇好差,不是暴毙就是进周本,结合之前论坛上所说的诅咒,云苓坚定了不让希尔碰上旅行者的决心。 “你想来这里,是为了寻找风龙 来确定自己的身份吗?”掏出画板的少年用笔盒压住了在风中翻飞的纸张。他相信不管希尔是什么, ?_[(, 他也动笔开始了对风龙废墟几处建筑物的描画。 可能是心里存了太多想法,他画得越发潦草,原本速写的简单线条糊成一团,最后干脆在一旁专心地摸起了涂鸦。 涂鸦的内容是一个正在骄傲地展示上本身鳞片的Q版小人,小人的表情冷冷的,背后延伸出的心理活动却是相当的有趣。 见他在画板的一角涂涂画画,希尔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趁他还没发现小人,云苓以最快的速度收起画纸,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还把多余的纸笔递了过去,美其名曰给他自由创作的时间。 至冬人看看少年,又看看画板,果不其然又一次以芒果脸起型。 “你已经画过我啦。”不想受到二次创伤的云苓按住他充满创作欲的画笔,心说羊毛不能总逮着一只薅,“这次画点别的吧。” 不知道他心底小九九的希尔老实道:“不画你,我不知道该画什么。” “嗯——就画那个向你讨要鳞片的‘朋友’吧。” 夹带私货的少年重读了“朋友”二字,他倒想知道希尔的第一个朋友是个怎么样的家伙。 可惜他的计划完美落空了。看着画纸上与家里那幅肖像画如出一辙的抽象造型,云苓使劲闭了闭眼睛,等到再次睁开时,画面也没有变形象。 纸上那位姑且算人的朋友,既看不出年龄,也看不出性别,只有一根纤细的树杈上顶着一颗巨大的芒果……果然指望希尔的画技能有进步是一种奢望。 不过因为有彩色铅笔的加持,他的画整体上也算有了质的“飞跃”,至少各部分的线条都拥有了不同的颜色。 “如果是为了好看,其实这三根毛可以用三种颜色。”云苓继续闭着眼睛鼓励道。 “不是为了好看……”如果是为了好看,他可能画一根毛就会用上三种颜色,“他就长这个样子。” “你是说发色?” “嗯,比较接近,但画笔里没有一模一样的颜色。” “这个好说。”云·调色师傅·苓掏出三原色的颜料管,“你只管描述,颜色我来调。” 经过一阵调试,最终在调色盘上搅出的是一种暗沉的灰色。 当事人指认道:“还有点差距,不过用眼睛看,就是这个颜色。” “我好像还没见过灰头发的人。”调色师傅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刮刀铲起的那一小坨灰扑扑的颜料。 虽然提瓦特的原住民,特别是神之眼拥有者的头发都五颜六色的,但他还真没见过谁是这个发色。 “不过也算是个明显的特征,要是让我遇见他……” 拳头紧握的少年显然对自己堪比吉娃娃的战力没有准确的认知。 希尔这回摇了摇头:“我想你不会遇见他。” “为什么?” “我对时间没有具体的概念,但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 第 53 章 名字 “不过百年……” 至冬人显然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但与他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对视,云苓第一次感觉到了冷,仿佛血液凝聚般的冷。 原来在长生种眼里,百年的光阴也是那么短暂。 “百年已经足够长啦。”少年上手扯了扯希尔那张被自然偏爱的脸,面上不显,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是艳羡,而是难过。 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是你们的寿命太过长久了。 “我这辈子快要十八岁了,你呢?” 能说出“不过百年”,龙这种传说中与天地同寿的生物,年龄该是以千计数的吧? “年岁是人类的计时方法,我只能通过以翻阅的书籍为单位来计算度过的时间。” 灰蓝的眼眸倒映着身侧之人,并非毫无波动。 很多时候,长生种的确如短生种猜想中的那样,记忆会在漫长的时间中遭到磨损,但在记无可记的情况下,任何可以被记住的东西,皆在磨损中叠加,直至铭记。 “在遇见你之前,我看过一万七千八百零二本书。” 这无疑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少年掰着手指算了算,即便是一天一本,翻阅这些书籍都需要花费四五十年。 两辈子加起来只有四十年的他托住腮帮子,心情有些郁闷,望着遗址中心那座据说已被巨龙占领的高塔,使劲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把话头对准了一个他没有那么在乎的东西。 “那些人是怎么搬来一万多本书的?” 蒙德城的丽莎小姐曾表示手下对外借阅的书大约有两万来本,但那可是一个国家图书馆的馆藏数量,云苓无法想象希尔是怎么通过几个人类读到这么多书的。 希尔摇头道:“他们随身携带的不过几本笔记,那些笔记就是我对人类世界的全部了解。” “另外那一万本书还不够你了解人类世界吗?” 回想起刚认识那会儿对方口中蹦出的一众惊世骇俗的发言,少年忍不住又上手扯了一下希尔的脸,后者则好脾气地任由他的爪子在自己脸上动作。 “仅通过诗歌和故事,不足以了解。”诗歌中流露出的些许生活片段,和故事角色身上显现的部分特征,难以支撑起他对人类社会全貌的想象。 他的回答让云苓很是费解。 “诗歌?” “大部分是上古史诗和歌颂某位君主的歌谣。” “故事呢?” “嗯,一些非人类的故事,你可以理解为寓言。”希尔回忆一番,做了让云苓两眼一黑的补充,“《鸟阿姨讲故事》占据了其中的两千一百六十本,很有教育意义……” 难怪希尔会喜欢《提瓦特游览指南》……云苓感觉自己的一个脑袋顶两个大。要是换他听了鸟阿姨讲了两千多本故事,他肯定也会爱上艾莉丝女士的彪悍文字。 “你都是从哪找到这些好东西的?”能连载这么多本的童话书何尝不是一种奇 迹。 至冬人唇角泛起笑意:“是我的第二位朋友带来的,还记得吗?她是一只雪鸮。” …… “” 少年拄着下巴,话一脱口才发现了不妥当。 一个心怀不轨的人类,一只猫头鹰书友,放在一万七千本书的时间里,怎么看都少得可怜。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不出表达歉意的话。 “三个,是很多了。”同样是坐着,至冬人能很轻易地看到一片雪花从半空悠悠地飘落到少年的头顶,黑色的发丝衬得那半透明的晶体很是显眼,“下雪了。” 关于朋友的话题就此揭过,少年摊开掌心,用「风」收集来了几片雪花,递到至冬人的眼前。 “你觉得这些雪花怎么样?” 面对这些形状各异的六角冰晶,至冬人的评价相当简洁:“好看。” 事实证明,一个没有文学细菌的人,不,龙,给他看一千本一万本诗集,他也不能将雪花真的说出花来。 见少年没吭声,他想了想,又从小小的词库中抠了一个百搭的“浪漫”,随后像变魔术一般,将融化在少年掌心的雪花“拿”了起来。 白色的雾气弥散,化成水的部分在他的手下得到了补充和延展,最后凝聚成了一朵剔透的冰花。 接过冰花的少年爱不释手,摆弄了好一阵。 但不是每一片雪花都有被偏爱的资格。随着落雪的密度逐步增大,二人找了个避雪的地方,生起了篝火。 在火焰的照拂下,云苓的身子暖了起来,手却离火堆远远的,生怕捏在手里的冰花会化掉。 这种担忧很大程度上是多余的,希尔告诉他只要雪还在下,冰花要多少有多少,可他就认准了手上的那一朵,多少也不换。可它终究还是在他温热的手心里化成了一滩冰凉的水。 他们所处的一隅之外,纷飞的大雪倒是比冰花存在得更为长久。 凝望着被包裹在雪中的蒙德旧址,少年托着下巴,兀自呢喃道:“生日要到了……” 雪和他的生日没有直接联系,不过他刚来的这个世界的时候,天冷得厉害,白术先生以前总说,只要天开始下雪,就该给他准备礼物了。 这会儿璃月也有下雪吗? 他转头问希尔:“你知道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吗?” “生日……人类如何确定它的准确日期?”时间一直是至冬人难以弄清的问题。 “就是出生的日期嘛,不过也不一定。”云苓将目光从雪景中收了回来,“想听点我的故事吗?算是你今天告诉我这么多的交换。” 在对彼此过去的好奇上,二人的想法是一致的。得到了肯定答复的他挨到至冬人身旁,讲述了一段悠久的往事。 “我嘛,生日就不是出生的日期,我想这世上应该不会有人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了,白术先生也不知道,所以我的生日被定在了他捡到我的那天,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不过当长生提起这件事的时候……” 【璃月向来有生日吃长寿面的习俗。那天的不卜庐前台空无一人,都聚在内室里,围着一个比板凳高不了多少的小孩打转。 在医师的鼓励下,孩子的小脸憋得通红,两颊吸得凹了进去,只为能一次性吸完一根长长的面条。 “别噎着了,小寿星。”盘在专属“蛇架子”上的白蛇吐着红色的信子,“知道你的生日为什么是今天吗?” 抱着面碗的孩子费劲地咽下口中的食物,他当然记得自己是在几年前的今天被丢到不卜庐门口的,但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后,抱住医师的胳膊,瘪嘴一副要哭的模样:“因为今天是长生把我从垃圾桶里捞出来的日子。” 医师把委屈巴巴的孩子抱了起来,不赞成地看向肩膀上的白蛇:“长生,你又教他什么了?” “冤枉!我可没这么跟他说过。”长生不可置信地看着医师怀中捂嘴偷笑的小绿茶,“小坏蛋,虽然不是我把你捡回来的,但我当年还尽心尽力地给你起了名字呢。” “略——我不信。” “呵呵,是真的。”医师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不过假如用长生给你起名字,那我们云苓现在就要叫白年糕了。” 孩子发出了迟到的抗议:“坏蛇!” “喂喂,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的嘛!你当时就那么一只无毛的小瘦猴子,我希望你能和年糕一样白白胖胖的……这叫做美好的期许,跟我念,美好的期许——” “是个可爱的名字。”身为中间人的医师早就习惯了打圆场,给两边都顺了顺毛,“今年的礼物喜欢吗?” 埋在他怀里的孩子把脸抬了起来:“喜欢,可是……” 医师把手放到耳边,示意自己会耐心地听他“可是”以后的内容。 孩子又看了他两眼,不舍地挣脱他的怀抱,噔噔跑回卧室,拖来了宝贝了好几年的几件礼物,还有平时乖乖喝药积累的满本子兑奖凭证,鼓足勇气道:“我要拿这些换——” 医师戳了戳这个喜新厌旧的小家伙的额头:“哦,又喜欢上什么新奇的小玩意了?” “不对不对,我想换——想换先生多陪陪我。”孩子一手拖着先祖法蜕周边,一手抓着医师的衣袖,“就今天,今天都在这里,好吗?” “好 。但要是有急诊的病人,我不能保证……” 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试图得寸进尺:“那明天呢?” “云苓,记得我的工作是什么吗?如果天下的人都不生病……咳咳……”】 在这段不长的回忆里,他删去自己留有前世记忆的痕迹,只让自己保留了正常孩童一般的心性。 “其实我当时也蛮喜欢白年糕这个名字的,说不喜欢只是为了呛长生。” 叫白年糕的话,至少和白术先生听起来就像是一家人了…… 璃月港人人都跟随记性不好的七七称呼不卜庐的主人为“白先生”,只有他坚持喊了十多年的“白术先生”,因为一旦表现出认同“白术姓白”这个观点,他就会产生自己与白术毫无关系的感觉。 虽然的确没什么关系……可能对白术先生来说,他就是一个不省心的讨债鬼吧。 “是很可爱。”至冬人认同了这个名字。 “对小孩子来说是不错,可等我八十岁了被小孩喊做‘年糕爷爷’,未免也太奇怪了。” 希尔嘴里说着“不奇怪”,但因为不擅长掩饰,眼底闪过的情绪却被云苓抓了个正着。 “你不会真的更喜欢那个名字吧?”云苓叉起腰,摆出一副“你敢说对我就敢生气”的架势。 “我喜欢的不是哪个名字。”希尔轻轻叹了一口气,银白的睫毛颤了颤,让云苓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喜欢的是——□□” 一把捂住耳朵的少年没有听到后面的内容:“不听不听,都是狡辩。” “不是狡辩……” 待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堵耳朵的手,至冬人换了个少年可能愿意谈论的话题。 “名字对人类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你别看名字短短的,其实都藏着长辈对一个新降生的生命的期待。” 不被期待的名字,不被期待的孩子,二者的存在都是没有意义的。拥有“云苓”这个名字整整十八年后,少年已经忘了自己过去被叫做什么了。 “那位给你取名的白术先生,对你有怎样的期待?” 自觉辜负了长辈期待的少年耸肩:“大概是希望我能继承他的医术吧。” 不然他想不到为什么要给他起一种草药的名字。 他讨厌吃药,但倒也不排斥这个和“白术”同一起名方式的名字。 盘完了自己,云苓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对方:“你的名字呢?” 他好像在哪里隐隐约约听人提起过希尔的名字……是,是怎么来着? “是我读到的诗歌中第一个出现的名字。” 幸好读的是诗歌,云苓庆幸地瞅着至冬人的俊脸。要是读的是童话书,他名字的诡异程度估计得和“白年糕”不相上下。 “我以为你们从诞生之初就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职责呢。” 少年无心的一句话让至冬人抬起了头。 他望向那座废墟中央的高塔,高塔背后的天空高而辽阔,却什么也没有。! 第 54 章 礼物 歌德酒店能被誉为蒙德最好的酒店,仰仗的除了优秀的服务态度,还有客房内一应俱全的设施。 就比如这儿最大的套间,甚至配有一个面积不小的厨房,各种工具应有尽有,但还是难倒了两位厨艺不佳的客人。 让希尔消耗掉前台拿来的葡萄酒后,得到了空玻璃瓶这样一个异形擀面杖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这事儿他其实已经惦记好几天了,自从在风龙废墟追忆了那段过往,他就非常想在生日这天吃上一碗面条。 可想法有了,面从哪里来呢?两个外乡人在蒙德兜兜转转一圈,折返酒店时手上只多了一袋小麦粉。 虽说蒙德百货在璃月港有仓库,但蒙德人并不吃璃月的面食,售货员也搞不清他们要买什么,从柜台里推出了做面包用的原料。 “在至冬时,达达利亚请我吃的大列巴,就是用这个做的。”希尔凭借良好的记忆指认了上一次听说小麦粉的时间。那时他看什么都新奇,还专门询问了制作大列巴的方法。 云苓的表情有点窘:“他就请你吃这个啊?” 列巴是至冬本地传统的面包,地位类似枫丹的法棍,味道比堪称枫丹武器的后者好,但也不像是堂堂愚人众执行官拿出来招待人的食物。 “嗯,味道很好。”至冬本地龙没觉得不对劲,“以后带你去吃。” 少年吐了下舌头:“我一定记得牢牢的,要是到时候你拿不出大列巴,我可要闹了。” 因为既找不到璃月食谱,也买不到现成的面条,在云师傅的一顿抽象描述下,技能是百分百复刻食谱的希尔也做不出形象的长寿面。 “就先做一个面团,然后弄成一条一条的……”不靠谱的老师傅用空酒瓶在面糊上捶了两下,黏稠的糊状物体黏在了案板和酒瓶之间,任凭他怎么拔也拔不下来。 希尔看着自己手上的菜刀,又看看少年手中的“擀面杖”。 面条应该是切出来的,还是扯成长条的?这个问题云苓回答不清,事实上,关于做饭他还不如希尔了解的多。 放弃与面糊斗争后,他们上街买了份大号的堆高高,往露天餐厅的小圆桌上一坐,再把蜡烛一插,就像是那么回事了。 看到客人在过生日,提供蜡烛的侍应生好心提醒他们街角就有一家蛋糕店。 “腻啦。”少年这么回答道,“如果年年的生日都会用蛋糕打发,再好吃的蛋糕也会吃腻。” “璃月也有吃蛋糕的传统吗?” 少年铲了一大块堆高高,堵住了至冬人提出危险问题的嘴。 生日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最重要的无非就两件——吃饭和送礼。“蛋糕”已经吃过了,至于礼物嘛……云苓搓了搓手。他很期待白术先生今年会送什么礼物,而他也准备买些礼物犒劳一下成功活到十八岁的自己。 “风花节风神塑像……买!” “黄铜铭牌啤酒杯……买!” “双套色水晶 花瓶……希尔你觉得把它摆在哪个房间比较好?” 最近因为论坛变得不差钱的他带希尔扫荡了蒙德最大的纪念品店,消费得十分爽快,也乐得一旁的店主合不拢嘴。 “欢迎下次再来,下次再来呀——” 店主玛乔丽,也就是塞琉斯会长的女儿,用漂亮的礼盒将各种商品包好,又给了几个大大的纸袋。 而就是这几个纸袋,让他们刚走出店门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拦住他们的是一个愚人众,虽然他没作愚人众的打扮,但云苓还是想起曾经在歌德酒店和西风大教堂见过他佩戴那副黑漆漆的面具。 “嘿,那个,你们是从玛乔丽那里出来的吗?”愚人众指着他怀中的袋子,云苓抱紧袋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脸盲且耿直的希尔挡在他身前。 “他是要抢劫吗?”“不确定,再看看。” 二人的对话传进愚人众的耳朵里,引得什么都没做的男人长长叹了口气:“不用这么戒备,我没有恶意。同样是外乡人,唉——” “有什么事就说呗。”少年从至冬人身后露出一个脑袋。 “那个……”自称维克多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能请你们去玛乔丽那里买一件小姑娘喜欢的礼物吗?” “你明明已经快走到店门口了,为什么不自己买?” “你以为我不想吗!这些蒙德人根本不会把东西卖给我。”在教堂受尽修女白眼的愚人众无奈地摊手。身处异国他乡,他们永远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一类人。 见识过愚人众如何迫害风神的少年耸肩道:“谁让你们在蒙德干了这么多坏事。” “啊,那都是大人物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角色只不过在奉命行事。”维克多面色诚恳,双手合十向上方高举,“拜托了,我因为工作调动即将离开蒙德,只是想给莉莉买件告别的礼物而已。” “整个蒙德城里愿意听我这个愚人众坏叔叔讲故事的,就只有莉莉了,我想我总得送她点什么。” 看着这个换下愚人众制服的男人,云苓抿着嘴,转身进了纪念品店。玛乔丽见他折返了回来,问他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在店里。 “不,我还想给家里的小妹妹买个玩具。” 店主小姐表示不久前她用钩钩果染出了一批带香气的玩偶,在城内卖的很好。云苓眼瞅娃娃挺可爱的,除了给莉莉挑了个兔子玩偶,还多买了个肥啾外形的,准备带回璃月港送给七七。 即使他还是婴儿那会儿七七就已经是现在这副小姑娘模样,但她那么喜欢小团雀,应该也不会拒绝他的小肥啾吧?想着,他推开了店门。 “喏,给你。” 维克多打量着躺在礼盒里的玩偶,评价道:“歪歪扭扭的娃娃,还染着奇怪的颜色……不过这香味倒是不错。” “你不要我可就拿走了。”少年收起盒子,拐着希尔的胳膊,脚尖夸张地转了个方向。 “哎哎,谁说不要了。”见他要走,维克多连忙接过娃娃,从兜里掏呀 掏,掏出一封信塞进了礼盒,顺带还了他买礼物的摩拉。 “给多了。” “这不是还想请你帮个忙嘛。” 可能是发现少年好说话,愚人众蹬鼻子上脸,“能再帮我把礼物送到莉莉手上吗?我怕鲁道夫发现了会揍我。” 云苓知道鲁道夫是莉莉的父亲,他们经常在西风教堂附近的广场散步,之前在城内闲逛的时候他们还聊过两句。 “你送人家小姑娘礼物会挨揍,那我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异乡人就能不挨揍了?” 他的话引起了维克多的深思,恰好此时,不远处的冒险家协会传来了交谈声。 “向着星辰……” “跳过!” “很抱歉,今天你……” “跳过!” “你看。”云苓向苦恼的维克多提点道,“那边那位旅行者可是蒙德的荣誉骑士,深受蒙德人民的爱戴,他乐于助人的性格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不如找他帮你送信吧。” 让旅行者送信,不仅能达成维克多的愿望,还能让玩家拿到奖励,多是一件美事。 最终维克多采纳了他的提议:“你说的对,谢谢你能帮我的忙。” “你还挺不像愚人众的。” 一向在愚人众身上讨不到好脸的少年多看了他两眼。自打他们住进歌德酒店,每次经过门口,那个愚人众卫兵都会把手中的武器弄出声响,现在看眼前这个维克多,还怪有礼貌的。 一定是其他成员把他对愚人众道德标准的认知拉得太低了…… “瞧你这话说的。”清楚自己身份有多臭的男人也没有反驳,边向冒险家协会走去,边向他挥手,“再见!”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云苓无端想到了北国银行的叶卡捷琳娜。 说到底,愚人众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离开中心的商业街后,他们一路散步到了小广场,看见喷泉的流水哗哗作响,云苓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冷吗?”在与维克多的交涉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希尔脱下了外套。 知道他不怕冷的少年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好意,裹着他长长的大衣,像只帝企鹅般迈着滑稽的小步子,蹭到了喷泉边上。 “刚刚好像忘了许愿,现在来向泉水精灵这里补个愿望吧。” 希尔指了指大衣口袋,示意那里有硬币。 摸出一枚摩拉的少年将它放在大拇指的指甲盖上,向上一弹。金色的钱币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随着“咚”的脆响,连带着他的愿望一起沉入水底,寻找那存在于传说中的泉水精灵。 “你许了什么愿?”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呀,不过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愿望和你,和白术先生有关。” 希尔刚要开口,就被少年制止了。 “不许猜,猜对了也会不灵的。” - 等到傍晚,在他们逛得意犹未尽,回酒店放东西的时候 ,一只眼熟的猫盒子正贴在门边打着小盹,被脚步声惊醒后一个激灵蹿了起来,摇身一变化作人形。 “狛荷屋快件!” “你是在这里等了很久吗?” 拿到快递单的少年哭笑不得,“前台有代收服务的。” “不行不行,寄件的客户说包裹里的东西很重要,重要的东西必须亲手交到客户手里我才放心。” 职业操守让快递员小姐坚持在这里蹲了大半天,云苓往评价栏填好评的同时,也有点惊讶是什么快递能有这么重要。 猫盒子揣着五星的超高评价一溜烟跑开了,关上房门的云苓将箱子翻到了贴有快递单的那一面。 “是谁寄来的?” 他将箱子举到希尔眼前,寄件人一栏赫然写着“不卜庐白术”。 “一定是白术先生的礼物!”少年水绿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心也砰砰跳个不停。他将箱子稳稳当当地塞进希尔手里,自己满客厅找起了剪刀。 拿着纸箱的至冬人掂了掂,发现它轻得好像只剩下了纸壳本身的重量。 能是什么礼物?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箱子被很有仪式感地拆开了,然而里面的东西却让少年错愕地端起了箱子。但哪怕翻了个底朝天,箱中的物品也只有一份孤零零的信。 信中的内容简短,字迹倒是工整得不像出自一位医师之手。 【海灯节快到了,回不卜庐看看吧。】 少年头顶的呆毛失落地耷了下去,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仿佛失去了灵魂。 “怎么了?” 面对希尔的关心,云苓当然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在为没有收到礼物和一封长长的信而感到难过。 他默默翻了个面,拿屁股对向前来查看他情况的至冬人,一声不吭地生起了闷气。这无疑是个坏毛病,不过被拿屁股对着的至冬人没有不高兴,在心底思索起了让少年郁闷的原因。 “吃冰激凌吗?”希尔并不了解少年完整的人生经历,难以分析清楚当下的情况,不过他知道冰激凌似乎有让人开心的功效。 此刻,委屈的少年脑海中小天使和小恶魔正发生着激烈的交战。 小天使手上捧了个爱心:白术先生很忙的,他还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给你写信,已经对你很好啦,我们要知足一点。 小恶魔一脚蹬飞了天使:白术总是那么忙,治病救人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你以什么身份要求他为你费心费力?他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懒得和你说,你不过是他捡来的一个…… 我是什么呢? 人存在于世间总是拥有着多重身份,但除了八重堂签约画师这一个他自己挣来的名号,他好像从来都不是谁的谁,好像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他太贪心了,想要的东西太多……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又有谁会停下脚步向他布施所有…… 从过去到未来的烦心事搅在一块,像个被猫扒乱的毛线团。陷入情绪化的少年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发 现自己最近好像总是在为一些有的没的拉着个臭脸。 不可以!这辈子的他已经成年了,不能还这么幼稚! “肘,给我买冰激凌去。” 趿上鞋子的他一把抓住希尔的手套,拖着大高个就往门外走。 就这样,他在大冬天的夜晚任性地吃上了冰激凌。 付钱的时候,云苓发现希尔没用他从前给的大面额摩拉,而是递给了侍应生好几枚面额很小的硬币,仔细一问才知道,包括他白天丢进许愿池的那枚,都是希尔拿宝石跟小孩换牌币那次,小孩连着牌币一起塞给他的。 该说现在的孩子真识货吗? 只是小孩子再识货,兜里的零花钱也不会多起来,单塞给希尔的那些,仅仅两支冰激凌就让他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小金库亏空了一大半。 要不是有大胃王头衔的五折加成,云苓感觉希尔今天很可能会直接破产。 “就当是你送我的礼物了。” 他晃了晃手上的冰激凌,啃了一口,又冰又甜,“我很喜欢。” “生日很重要。”至冬人的言下之意是,不该拿冰激凌当礼物。 “那你还想送我什么?”少年好奇地歪过脑袋,就见至冬人将手放在了衣领上,要对上面的宝石下毒手,“别别别——” “抱歉……除了这个,我想不到能送你什么。” 云苓笑眯眯地把冰激凌藏到身后:“笨,直接问我本人不就好了。”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 “怎么搞的我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一样,想到哪里去啦。”少年转身继续向前走去,留给至冬人一个背影,“我只希望以后等我年纪大了,你别觉得跟一个老头儿一起玩很没劲就行。” “不会。” “什么不会?是不会觉得和我玩没劲,还是说在我变老之前你就不会跟我玩了?” 追上少年脚步的希尔向他承诺,他现在所担心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第 55 章 公主抱 今晚的夜色很美,很适合披着月光在城中边吃冰激凌边闲逛。 比起白日里人们为生活奔走营造出的繁忙感,夜晚的蒙德城显得更为轻松愉悦,自由的风中伴着各种酒香,与酒鬼们谈天说地的吹牛声一同吹过路人的耳畔。 老实说,他们将蒙德南方的郊野转悠了个遍,但就是没找着机会一起在夜晚好好游览这座城市。 所以当路过那家名为“天使的馈赠”的酒馆时,至冬人停在公告栏前走不动路了。 云苓小小舔了一口冰激凌,想起自己曾答应过会带希尔来酒馆玩,要不待会带他进去喝几杯果汁吧?他记得谁说过这里除葡萄汁以外的果汁也很不错来着。 这么想着,云苓腾出一只手戳了戳至冬人的胳膊,准备拐他进酒馆,却发现他的目光还牢牢黏在酒馆外墙的公告栏上。 公告栏有什么好看的,能有果汁重要?不服气的少年踮起脚尖,凑上去看了两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对他造成暴击伤害的是一则晨曦酒庄的招募书。招募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无度繁殖的野猪拱坏了酒庄的果树,需要武艺高强的武人守护酒庄与果树,但招募背景中透露的信息简直能让人惊掉下巴。 “晨曦酒庄的税收竟然能达到西风骑士团年度开销的百分之十一点四!” 盯着那行不起眼的小字,云苓一时间不知道该发出怎样的感慨。 要知道西风骑士团可是统领蒙德的国家机关,百分之十几的开销……到底是骑士团太节俭还是晨曦酒庄太富庶了? “很多吗?”同样望着公告栏的希尔转过头来。 一番四处张望过后,确定周围人都挨得不近的少年凑到他耳边,小声用实例解释了“富可敌国”的概念:“莱艮芬德家的财富可能比得上半个蒙德。” “原来开酒馆可以积累大量财富……应该更关注这个才对。”希尔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却被少年一通话打消了开酒馆的念头。 “人家开的可不止酒馆,还有酒庄,提瓦特北陆最大的酒庄。”从他后半句话中听出端倪的少年双手叉腰,“所以你刚刚看的不是招募书吗?” “看的是这个。” 实诚的至冬人指向公告栏上另一则泛黄的寻人启事,怕个子矮了一头的少年看不清,逐句读出了对失踪人士的描述:“金发,异域服饰,十分显眼。” 怎么听着怪耳熟的?少年脑海中冒出了某个时而温柔时而贼兮兮的黄毛的形象,扒住至冬人的肩膀仔细一瞧,果然发现寻人启事下方还配了一张以旅行者为蓝本,添油加醋来的画像。 但要说添油加醋的成分有多大,其实也不过是在空的两鬓各加了一撮头发罢了,抽象得很。 “这找的应该是旅行者的血亲。” 如果玩家选择的是哥哥,那么找的是妹妹,如果选妹妹,找的就是哥哥——由于在论坛上旅行者的性别一直不太固定,云苓跟随了称呼失 踪的那个为“旅行者的血亲” 的习惯。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没跟希尔说清旅行者血亲性别这样一件小事,会在未来的某刻让自己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 此时他脑瓜里思索的是,类似的寻人启事他在璃月港和蒙德城的风车上都见过,因为贴的位置邪门,好险没让他当牛皮癣给撕了。 贴在这儿就要明智多了,天使的馈赠门前人流量这么大,说不定真有人能提供可靠的消息。 当迈入酒馆后,客人们喧闹的交谈声在耳畔交织,少年立马被酒单最后一页密密麻麻的果汁名弄晕了头,询问起了各种果汁口味的区别,但至冬人还是忘不了那则充满诱惑的告示。 “寻人启事上说,找到那个人,可以拿很多赏金。” 直到落座等待的时候,他的话题不出意料地仍落在了寻人启事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了赏金上。 赏金当然多了。高强度冲浪的少年用手托住下巴,他时不时能在论坛看到有玩家吐槽,说萌新时期地脉花打多了,现在长草期几千万摩拉没地方用。 要是赏金给得够多就能快速找回血亲,一些被主线任务折磨得不要不要的玩家可能恨不得把所有摩拉都交出来吧。 “可你要赏金有什么用?”云苓不解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他们坐的是面对面的四人桌座,那张让他灵感满满的脸一览无余。 如果希尔想买什么东西,直接买就是了,目前他的钱袋子鼓鼓,用不着费劲地去弄那虚无缥缈的赏金。 “没用,可是书上说……”至冬人垂下的银色睫毛掀起,蓝眼睛在酒馆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透彻,“没钱的男人也很没用。” 短暂的沉默后,少年沉吟道:“希尔,答应我。” “嗯,答应你。” “你倒是听我说完再答应啊!”他起身晃了晃陷入自我怀疑的希尔的肩膀,“不要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书里都是骗龙的!” “嗯……”至冬人的回应蔫巴巴的,活像打了霜的茄子。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你要相信自己,你是很有用的。” “比如?” 云苓本想说你会挣钱买冰激凌,又突然想起了买冰激凌的摩拉是怎么来的,要是就这么硬夸实在是太违心了。 只见他牵起至冬人的手,一阵搜肠刮肚后,满面诚恳道:“你会做冰花,你会烤鱼,你还会当模特。” “这些事别人也能做。” “那钱别人也能挣呀,干嘛非要和人比较,你就是你。”云苓一把托起至冬人的两颊,对上了那双宝石般的眼瞳,“而且你是我画过最好看的模特。” 因为知道至冬人不会计较,他不干净的小手还顺势捏了捏,手感真的很好。 酒馆吵闹的氛围在此刻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而就在两人眼巴巴地对视的时候,一个声音的出现不和谐地打破了这难得的气氛。 “呦,真巧,能在这里遇见你们二位。” 云 苓手忙脚乱地将爪子从希尔的脸上移开,不自在地看向来人。 是你,性感深v男!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打过多次照面的骑兵队长。他正举着酒杯施施然地向他们走来,步态优雅得像是在走T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到来打断了什么。 “这位就是大胃王比赛的冠军了吧?真是可喜可贺啊。” 没等冠军应声,骑兵队长就话锋一转,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少年。 “我听查尔斯说,你上次带着那个吟游诗人来这里喝了酒。” 凯亚用拳头挡住扬起的唇角,故意逗了逗他,“可你不是还没成年吗?” 这话无疑让云苓脑仁发疼了起来。他以为自己上次已经把那套装小孩的厚脸皮玩笑解释得够清楚了。 而更为要命的是,至冬人也凑了把热闹,把目光对向了他:“什么吟游诗人?” 在两双眼睛的齐齐注视下,倍感压力的少年抓起侍从端来的酒杯直接闷了一口,被呛得咳嗽咳嗽连连。 “咳,首先,我真的成年了,就在今天,其次——”没想好怎么开口的他瞄了至冬人一眼,“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哎呀,那祝你们在这儿玩得愉快。”看够了乐子的蒙德本地的酒鬼向二人举杯示意。 不过他人走了,那种微妙的气氛却没有回归。 云苓叼着吸管,吸了一口方才根本没能喝出味道的果汁,吧咂吧咂嘴,感觉舌头上烧着一股不属于果汁的味道。见希尔没有动作,他把桌上的另一杯推到了他的面前。 “多喝点,等回璃月就喝不到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璃月?” “海灯节在几号来着?反正挺近了,回去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少年又喝了几口,习惯了那股味道后觉得还不错,“有什么喝的快喝,虽然现在的快递还挺方便的,但经过长途跋涉肯定没有刚做出来的好。” “海灯节?” 这是个对至冬人来说很陌生的节日,少年喝着果汁,向希尔做起了有关海灯节的介绍。 “海灯节是新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在这一天,我们璃月人会放飞霄灯和明霄灯,小的是霄灯,大的是人们一起出资建造的明霄灯……你问为什么要放?因为啊,我们相信夜晚海上的明灯会指引过往的英魂归乡……” “对了,我们还会办霄市,宜年,对,就是宜年,他的小吃摊最受欢迎了,有一次我被挤在人群外面,连他的摊子都看不到,急得大哭,还是阿桂让我骑在他脖子上,才让我看到宜年的摊子上有那么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白术先生?白术先生当然是去给人看病了,又不是过年了病人就不生病了……” “唔,霄灯是怎么飞起来……在灯里点火,灯就会飘起来啦。我不会编霄灯,但不卜庐从前霄灯上的图案都是我画的,七七那盏画了小团雀,阿桂那盏画的是行医执照,嗝,他总问白术先生自己是不是当医师的料,都这么多年了还没考到执照……” “我的那一盏?因为白术先 生不在,我就在我的那盏上画了——画了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 “希尔你晓得吗,放在以前,很早很早的以前,城市里都是不让放孔明灯的,说是会有火灾隐患,我只在书上见过它……” “嗯?孔明灯……你是怎么知道孔明灯的?嗝!它在这里叫霄灯……” “你还好吗?” 少年将酒杯往桌上一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担忧的大脸。 “不要靠得这么近,我会……我好得很,我们回璃月,一起放霄灯——” 从少年的脸色中察觉到不对劲的至冬人早已坐到他的身侧,给他拍了拍背:“我想,你需要休息。” “头晕。”撑在桌上的云苓用手臂抱住自己的脑袋,潜意识里也觉得不太对劲。他好像还没到闻两口酒味就晕的地步。 “水,想喝水……” 在保证马上就会回来后,至冬人赶到前台,一把情况向酒保说明,才知道这家酒馆除葡萄汁以外的果汁都是添加酒精的。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们不爱喝酒的老板只喝葡萄汁了。”查尔斯无奈耸肩,“在蒙德城,没有客人会来酒馆喝无酒精的饮料。” 而且,由于点酒的少年身边跟了个能豪饮两百两「火水」的酒豪,酒保还专门往果汁里加大了酒精的剂量。 “难受吗?” “难受……” 等他赶回座位,原本还能用手支撑脑袋的少年已经完全趴到了桌上,最后连椅子也坐不住了,以每秒半米的速度向下滑去。 希尔连忙将他架回椅子上,然而没坚持多久又滑了下去,像是一滩液体猫。 “我带你回酒店好吗?” 这次少年没有回应他,于是希式挂毛巾抱人法重出江湖,睡死了一般的少年瞬间挣扎起来。 他本来喝醉酒就有够不舒服了,现在被人这么一“抱”,难受地差点没把白天吃的堆高高给吐出来。 “别那么抱我,难受死了……” “顶肚子啊,肚子都被你弄出痕迹了……上次,上次我都吐了——” 被“抱”着的少年嚷嚷着,边挣扎边大声控诉至冬人的“恶行”,没有多余的脑子去思考为什么不在希尔第一次这么抱他之后进行及时纠正。 他这一嗓子,让吵闹的酒馆安静了不少。 带醉鬼回家这样一个经典桥段,这里的酒客们原本早就见怪不怪了,但今天这个醉鬼越发奇怪的发言,却很难不引起其他酒鬼的注意。 如果这会儿云苓还清醒着,他就会发现一个能让自己脚趾抠地的事实——提瓦特语与他前世的任何一种语言都不一样,但也是各种语言的杂糅,例如“抱”这个词在提瓦特和在霓虹就有类似的词义,在基础的含义“拥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不常用的暧昧的含义。 歪斜地挂在椅背上的他没脑子懂,缺乏常识的希尔更不懂。 此话一出,连一直悄悄留心二 人的骑兵队长都上前,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至冬人的肩膀。 “他最好真的成年了。” 至冬人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困惑,但在没学会云苓版微表情观察学的凯亚眼里,他没有表情的冰冷的脸上写着的是“不要多管闲事” 。 骑兵队长脸上仍挂着笑容:“虽然你们的私事我管不着,但要是他没成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来得好——” “希尔!回家!放霄灯!”喝得烂醉的小人抬起一条胳膊,高高地举了起来。 凯亚瞅了他一眼,又瞅了至冬人一眼,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开溜,却被希尔一把按住。 “没成年会怎么样?” 骑兵队长神情严肃,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各国的律法都足以让你把牢底坐穿。” 一头雾水的希尔眨眨眼,并不理解未成年和坐牢之间的因果关联。 “回家,希尔,回家……” 椅子上的小醉鬼还在嘟囔,又不肯让他抱,弄得至冬人有些手足无措。 而就在这个时候,围观的群众中终于有好心人站了出来。 “嘿,你那叫哪门子抱,你应该——应该这么抱他。” 喝得满脸通红的骑士将空空如也的酒杯一搁,给了邻桌的冒险家就是一记标准的公主抱,同样喝得近乎上吐下泻的冒险家娇羞地靠在骑士肩头,“对,就该这么抱。” 在烂醉的酒鬼们起哄似的教导与欢呼下,至冬人一手托住少年的肩胛骨,一手托起少年的腿弯,将他稳稳当当地抱起。 好轻。 大概是没有体会过这么舒坦的姿势,少年在他怀里拱了两下后,也没了酒精上头的那股疯劲,就此安静地睡去,不再闹腾。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只知道一双手温柔地给他盖上了被子,随即是很轻的关门声。 - 在这个云苓喝得不省人事的晚上,黑客攻击的消息让论坛瞬间炸开了锅。 【(主题帖)外网黑客攻击,大规模数据泄露,云苓五星风系单手剑角色全技能全信息曝光!】 【好耶,我老婆终于要进卡池了,不用通过打牌来宣泄相思之苦了】 【看到云宝那个抬腿的剪辑才入坑的,现在已经屯了300多抽啦v】 【楼上是要把小导游的脑髓都抽出来吗?】 【并不(悲),300抽够欧鳇满命,但对非酋来说可能一命都抽不出来】 【太痛了!】 【太痛了!】 【这次信息曝光这么全面的吗?云苓的那个命座是啥,全都是英文看不来】 【Captivemb,前词是被俘虏的,被圈养的意思,后词意为小羊,羔羊,非正式用法可以是慈爱或怜悯地称呼某人为宝贝(以上来自度娘)】 【蹲个信达雅的翻译】 【官方不都直接把消息放出来了吗,动动手指的事情在这里问来问去】 【去看了一眼,云苓宝贝的命座还蛮奇怪的】 【懒得翻,在这里放个屁股,求踢】 【所以到底是什么?】 【找到了,叫囚羊座】 【听着不太妙啊】! 第 56 章 先兆 “……” “……” “吾等向您礼祀,献上牺牲——” “请您回应您的臣民,您的孩子……赐福吾等……之力。” “……” “贪婪,嗔恚,愚痴——” “人类心中对……的渴望,终将吞没一切,包括……” “……” “……” 属于人类的声音因其音色的冰冷和语调的齐整,显得毛骨悚然,万千低语化作呐喊,向高处讨要什么东西。 嘶哑粗嘎的声音因为悲伤和无奈,显得疲惫乏力,忠告无人倾听,祂终于向人类布施了由恐惧中滋生的欲望。 无尽的黑暗包裹世界,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得在漆黑的隧道中摸索前行。 人工开凿的隧道幽深无比,尖锐的石块划破了他摸索的手掌,他无从选择,只能往最深处走去,去探索那不可告人秘密。 一切寂静得可怕,无边的空间甚至吞没了他的脚步声。不知走了多久,于一处残破的洞口,他如沙漠中的旅人,发现了那救命的泉水——一缕幽光。 他迈开步伐奔向那处光源,只怕它熄灭后世界会再度陷入黑暗。但当真正步入光明后,他又有些踟蹰不前。 那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山洞,他好像从不曾来过,又好像在这十八年中无数次抵达过这里。 山洞的中央如他记忆中的那样,蓄着一汪水潭。在潭水散发的迷离的幽光中,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而灵魂又拘于肉身,只能依凭五感感受着自己的躯体如何熟稔地越过水潭,如何径直向山洞尽头走去。 明镜般的潭水倒映着位于山洞尽头的庞大壁画,虽然水的反射让它的色彩黯淡了不少,但从那崭新的、壮丽的彩绘上,不难看出那是一幅远古人类向某位君临东方的神明祭祀的景象:无数弱小的臣民躬身跪拜,高声呼唤着君主的名讳,他们的虔诚得到了回应,慈悲的君王俯下那颗状似人类的高贵头颅,伸出山羊一般的蹄爪,向小小的人们赐福。 而在立于山洞尽头的他的眼中,壁画上描摹的却全然不是这幅和谐的景象。 壁画在坍圮的石墙上斑驳不堪,尚能看清那依旧是臣民祭祀的场面,不过他们没有像水中的倒影那般跪拜,望向君主的眼神也不再恭敬。 在“魔神爱人”这条高天制定的铁律下,慈悲的君王并不知晓这千年来的“祝福”积聚了怨念。祂仍将那些微乎其微的人类当作自己的孩子,看不到他们眼底的痛苦与愤恨。 巨人不会将蚂蚁视作威胁,但倒下的巨人会被蚂蚁分食殆尽。 当大地在诸多恐怖的力量下分崩离析,战争的火焰燎过巍峨的王座,焚毁的壁画下露出的更加残缺的彩绘,让这段往事变得越发可怖。 画面从广袤的领地变为了狭小的山洞,手持火把的人类向虚弱的君主献上了鲜活的祭品——他们将祭品与火把举过头顶,殷红的细流下涌,逐渐吞没了君 主身下王座的基底。 君王眼中满是悲悯, , 自以为得到了祂的应允,在无法离开此地的祂身上割去血肉,贪婪地吞入腹中。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祂是被一把巨大的岩枪定死在了王座之上。 被贪欲迷住心神的人类忽视了逆臣亡故前书写的获得力量的代价,所以当黑色的咒文在他们身上疯长,他们咒骂君主,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身体。 火把落在地上,点燃了祭品流出的暗红液体。 熊熊烈焰再度焚毁了壁画,坚固的石壁尽数剥落,最后一层彩绘依稀可见。 他急迫地想要看到故事的结局,用手触摸了那面粗粝的壁画,而就在接触的一瞬,化作水幕的石墙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将他拽入其中。 …… “吾向您礼祀,献上牺牲——” 漆黑的山洞中,水潭的荧光照亮了百年来唯一踏足此地的人类。 那是位孤独的祭礼者,他正在进行一种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祭祀仪式,向水潭边奇异的神像跪拜。 神像的前方是一尊古旧的石台,破损的台面四周满是陈旧的刀痕,因曾被某种液体长久的浸润,嵌满了洗不去的暗红污渍,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让石台中央的那只洁白的羊羔沾染上了污秽。 小小的羊羔仰面而躺,无神的人瞳中倒映出了祭礼者的脸庞。 它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祭礼者的眼中为什么会留下血泪,但他手中的短刀是那样的锋利,在山洞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 祭礼者温柔地抚摸过那对出生的羊角,向它诉说着什么,无知的羊羔接受了他的爱抚,直至他执起那柄尖利的刀刃,一点点割开它的四只蹄爪。 没有挣扎,没有嘶啼。他抱着小小的洁白的羊羔,一步步走向水潭。 猩红的血液溅落到石阶上,汇成血流,顺着沟槽流落。祭礼者俯下身,将染血的祭品献给水潭,清澈的潭水霎时间被染成了浓郁的黑色。 暗红的妖花在水中悄然绽放,随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发艳丽。划破手腕的祭礼者浸入了黑水,壁画上的咒文同样爬满他的身躯。 他早已做好了接受力量的准备,没有重蹈前人的悲惨命运,但突然发现的某一事实还是让他陷入了与前人相同的癫狂。 他望向水面,抓挠着脸上的黑纹,以至于抓出了血痕,不断重复地嘶喊着一句话。 这一切,沉入水底的羊羔看不见,也听不见。 他在不断下坠,水潭的四壁消失了,潭底也消失了,只剩下窒息的冰水,和那尊简朴的王座。 王座上的怪异之物向它伸来枯槁的蹄爪,白色的巨蟒在祂身后蜿蜒。 祂神异的面庞上带着爱怜,将失去生息的爱子搂入怀中。 “贪婪,嗔恚,愚痴……人类既然在……中做出了抉择,就万不该后悔 。” “…………?_[(” “万物终将归于寂灭,但我们会在时间中攫取……的伟力。” “这不是□□,是□□的过去,也是□□的未来。” …… 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天际,雷声将被噩梦魇住的人儿惊醒。 在酒精的作用下,结结实实的砸落声从酒店二楼尽头的一间卧室传来。 因为一直有留心屋内的醉鬼,厨房里一手挖米勺一手奶锅的至冬人立马听见了动静,撇下醒酒汤的原料,推开了那扇没有上锁的房门。 床上,床底,墙角,窗帘后……至冬人最终在衣柜里发现了蜷缩的少年。 厚厚的棉被掩盖不住他身躯的颤抖,他像是经受了极大的恐惧,圈住折叠的双腿,将脸埋入膝间。 “别怕,别怕……”宽大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熟悉的嗓音逐渐让他心安,当他不再因害怕而不住发抖时,至冬人轻声问起了缘由,“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他抬起头,呆滞地指向窗外。 “打雷了。” - “好喝!”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入室内,餐盘上有解酒功效的牛奶米汤得到了少年的偏爱。一阵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后,他放下小碗,顺带舔了走了粘在唇边的米粒。 “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吗?”坐在床边的至冬人合上了他不知从哪弄来的食谱。 谈及昨晚,少年的神情有些恍惚,原本已经醒得差不多的他好像又回归到了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思维像粘稠的浆糊,通通粘连在了一块。 “昨晚的事情?昨晚我好像喝多了,不对,我压根就没喝酒,但我就是喝醉了,然后你?我?嗯……” 他难受地揉搓着太阳穴,至冬人给他顺了顺毛,安抚道:“不记得了也好。”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说法? 深感不对劲的少年将被子往上一提,人往下一滑,只露双圆溜溜的眼睛在被子外,小心观察着床边的至冬人。 “难道发生了什么不能回忆的事情吗?” “也不是不能回忆。”至冬人见他想不起来,隐瞒了当时的情形,只做了简单的描述,“你半夜从床上摔下来,说外面打雷了。” “打雷?有这回事吗,不过我好像是比较怕打雷……”但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少年努力在混沌的记忆中翻找,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至于梦的内容如何,结局是好是坏,他一概无从知晓,只是胸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可能是喝酒把脑袋喝坏了,影响到了神经中枢之类的……” 希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顺着他的话回道:“书上说,酒精对一部分人的影响很大。” “是呀,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拿酒当水喝。” 为了不让希尔继续担心,他将碗中剩下的米汤一饮而尽,笑着说 已经酒醒没事了。 但到底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只有他自己清楚。 - 返回璃月的日期临近, 望着堆在茶几上的乱七八糟的纪念品,云苓逐渐忧心起白术七七他们对这些礼物的看法,越想越不称心意,于是又一次趟到了繁华的商业街上,开始向各家商店播撒金币。 这次撒币的对象中新添了蒙德最大的书店。进入店内后,他将希尔托管在了人文社科区,自个儿则直奔陈列医学书籍的地方,挂在木梯上挑挑拣拣半天,手中多了一叠完全看不懂的深奥医书。 除此之外,眼尖的少年还在架子上发现了一本《璃月神医白木的一百个治病小妙招》。璃月有没有名叫白木的神医显而易见,但他还是将书取了下来,十分期待白术翻阅这本漏洞百出的盗版医书时的神情。 一定会很有趣吧?讨债鬼边偷笑着想象那个画面,边抱着医书向收银台走去。 事实证明,有坏心眼的人运气不会太好。途经拐角的时候,他和迎面走来,怀里同样抱着高高一沓书籍的占星术士撞了个正着。 二人的书瞬间撒了一地。 云苓的几本医书收拾得很快,但占星术士的那叠就不好弄了——因为挑的都是精装书,掉到地上砸折了一角外壳,弄得她心疼不已。 忙着帮人捡书的少年也察觉了书角的弯折,连声道歉:“抱歉,是我走路没看人,这些书就由我买单吧。” “唉……这些星相学的孤本就算是打折了也很贵的。”为了买书饿得眼冒金星的占星术士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捡起最后一本书,心疼地吹走书面的灰尘。 云苓查看了书的价格,大概在五到六位数之间,还算赔得起,从占星术士手中接过书便往收银台走去。 “你就真的这样替我买单了?!” “嗯。” 看着少年从鼓鼓囊囊的钱袋中掏出摩拉递给老板,莫娜看向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那个……你人还挺不错的。” 喜提好人身份的云苓羞愧地搓搓手,在一旁的咖啡区给脚步虚浮的占星术士点了咖啡和甜点。 “我知道莫娜小姐的身份,也算是有事相求。” “虽然我不会为了摩拉使用「水占术」,但只要你不是为了占卜故意撞我一下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少年笑道:“我是不是故意的,阿斯托洛吉斯·莫娜·梅吉斯图斯小姐算一算不就知道了吗。” 没错,在知晓自己闹出把“巴巴托斯”记成“巴斯巴托”的乌龙后,他就捋直舌头念熟了论坛上那一众拗口的名字,里面就包括莫娜小姐的全名。 这一行为无疑增加了占星术士的好感,被喊作“伟大的占星术士莫娜”的她骄傲地哼哼两声。 “哼,我都说了你人不错了……事先说好,我们占星术士的工作,是向人们明确地展示他们即将面对的命运,而命运无可更改,也无可违逆,要是你只愿意接受好听的话——” “会怎么样? ” “”“” ?想看尖帽子狗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吗?请记住[]的域名[( “我想知道,我近段时间是否平安。” 他的要求让莫娜有些惊讶,因为找她占卜的人大多问钱财地位与爱情运势,他花费上百万摩拉给她买书,居然只是为了问一句“最近是否平安”。 “因为近些天有点心神不宁嘛,好像会发生什么大事似的。”少年笑盈盈的,完全不像在谈论“未来”这样一个严肃的话题,“至于更远的未来……莫娜小姐也说了命运无可更改,要是真在未来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现在就知道了,又无力改变,岂不是会抑郁很久很久?” “所以还是看得更近一点吧,近期的小挫折我还是可以忍受的。” 占星术士不再提问,压低了宽大的帽檐,取出了施展「水占术」所用的仪器。一阵无声的吟咏后,她的手指开始在仪器上空不断翻飞拨动。在外行人看来,她就像是在摆弄命运的丝线,虽然与实际原理天差地别,但仪盘上杂乱的水纹却显示了这些丝线交杂的混乱,直至“哗啦”一声。 被糊了一脸水的占星术士不可思议地晃动着水占盘,上面再无显现幻象的涟漪。 “你这……”这似有若无,不生不死的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很少遇见这样的现象,又集中精神波动水占盘重新算了一次,结果被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痕以及来自未知的庞大力量吓得停止了动作。 “我不算了,不算了还不行吗!” “算不出来吗?”少年的神色略显失落,不过很快打起了精神,反过来安慰占星术士,“没关系,命运本来就是不可捉摸的东西。” 因为收了少年的书和甜点,却又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占星术士为难地看了眼面前的小蛋糕。 云苓大方摆手:“就当是为莫娜老师的《星座相谈》贡献一份力量了。” “你居然也看我的栏目吗!” “我朋友看。”少年朝她笑了笑,指向等在门口的至冬人,“我该走了,祝莫娜小姐能在星空中找到真理。” 少年离开后,占星术士望着他身旁那个看起来有些危险的男人,对着他的背影悄悄算了算,发现水占盘表面不知何时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不信邪的她又对着哼歌路过的吟游诗人算了一把,仍旧在水占盘上看不清任何东西。 “怎么今天什么都算不出来,难道坏了?” 越想越觉得是水占盘坏了的占星术士哀嚎一声。 没想到逃过了买书钱,逃不过修缮仪器的巨额费用。! 第 57 章 再见,蒙德城 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少年神色忧愁,很是焦虑。 蹲于一旁的至冬人提醒道:“礼物已经买好了。” 他其实很想和少年并排坐下,但对于少年而言恰到好处的坐姿,套在高个子身上就很不适合了,只得缩着无处安放的腿蹲到一边。二人中央是堆得像小山般的礼品盒。 “的确买好了,可是……” 返回璃月的日子在即,仍在为礼物的事而忧心的少年可没心思关注他的蹲姿像不像二流子,他正用双手捧住脸颊,嘴里不断往外蹦着自己的担忧。 “白术先生医术这么高明,真的需要这些市面上能随意买到的医书吗?或许我该回头去买那个陶瓷保温杯,医书什么的送给阿桂他大概会更喜欢……” “长生虽然是肉食动物,但它和你一样什么都吃,要说偏好,可能就是爱抢我碟子里的菜吧……禽肉干那么一大块它那嘴巴能吞下去吗?要不再看看专门给宠物蛇吃的老鼠干?” “这些娃娃、小洋裙,可爱归可爱,但七七那个状态真能懂什么是‘可爱’吗?我要不要直接批发几箱椰奶送到不卜庐,至少她真爱喝这个……” “还有这几本掺杂了爱情元素的骑士,行秋能接受吗?老板跟我说这是蒙德版的武侠故事,总感觉不太对劲……” 他的碎碎念颠来倒去,无非是在害怕璃月的亲友会不喜欢他的礼物。至冬人一一耐心倾听着,收拾他反复拆开检查的礼物盒。 少年烦躁地薅住自己的头发,最终得出一个让钱袋瑟瑟发抖的结论:“所以还是全都重新买一遍吧?” “老鼠干,蜘蛛干……”他默念着一般宠物蛇的食谱,从马路牙子上站了起来。远在璃月并不吃老鼠和蜘蛛的长生狠狠打了个喷嚏。 就在他少年将再度冲进商店,为钱包做瘦身训练的时候,至冬人看着堆到快要搬不走的盒子,情商爆发了一把,喊住了他:“送礼的关键在于心意——” 见少年回头眼巴巴地看着他,至冬人硬着头皮继续道:“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我想他们也会喜欢的。” “希尔,我好欣慰。”半只脚已经踏入店门的云苓忽略了店内挥着尔康手的老板,蹲回他面前,眼睛亮闪闪的,“你变得会说话了!” 对于少年的夸奖,希尔也不冒领,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喉咙的位置:“我一直都会说话。” 清冽的嗓音从喉管传出,手下凸起传来的震感让少年指尖一缩。他无端想起希尔的喉结上好像也包裹着那种细小的银鳞,嗓子也跟着咽了口唾沫,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匆忙收回手,暗自揉搓着微微发烫的耳根。 “不是开口说话的‘说话’,是说你变得能说会道,不对……唉唉,反正你只用知道我在夸你就对了。” “嗯。”仍不知道为什么被夸的至冬人扬起唇角。 其实那句话并不是他原创的,出自他最近在看的《璃月官场人情世故》,完整的句子是“送礼的关键在于心意 ,你不多意思意思,人家怎么懂你的意思”。由于后两句读了好几遍也没读懂,他对这段的印象特别深刻。 卐本作者尖帽子狗提醒您最全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尽在[],域名[( 但他们也没有立即回到酒店,而是在一个摆弄仪器的商人面前停下了脚步。 穿着得体的商人拍了拍他的仪器:“二位是来蒙德游玩的旅人吧?” 这句熟悉的开场白,无数试图哄少年消费的人都用过,他们无一例外地成功了,眼前的商人也是。 “这是什么?”希尔对这个架在支架上的小铁盒子很感兴趣。 听见有人捧场,商人乐呵呵地表示,这是枫丹最新研发的“留影机”,可以完美地将某一刻的现实场景复制在一张小小的纸片上,并带回家中保存。 他的描述更加勾起了一些土包子的好奇。土包子嘴上没说,但看到他眼底的亮光,金主大手一挥,让商人把仪器搬去蒙德城的地标雕塑——风神像前。 只是没等他们走近,一对父女的声音就率先传进了三人耳中。 “把拔,窝要去跟驴人众蜀黍说再见!” “莉莉,愚人众叔叔不是什么好人。” “蜀黍给窝好次的,还给窝讲故事,蜀黍就是好嫩!” “莉莉,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等你长大了爸爸再跟你解释……” “不嘛不嘛,窝要跟驴人众蜀黍说再见——” “莉莉,听话——” “莉莉一直都恨听发!坏把拔!把拔是坏把拔!” 绑着金棕色麻花辫的小姑娘耍赖似的躺到地上,边哇哇大哭边打滚,滚到了向这边走来的少年脚边。一旁的商人见风神像边是个这样的情况,小声嘀咕:“这下不好拍照了。” “那个……”云苓将小姑娘拎了起来,拍拍她裙子上的灰尘,向那个令某愚人众害怕的父亲建议道,“如果只是告别,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你不知道,那家伙是个该死的——咳咳,是个该被驱逐出蒙德的愚人众。”鲁道夫提起愚人众就头大,按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然而他对愚人众的形容让莉莉的哭声更洪亮了,可怜的小姑娘抹着鼻涕和眼泪,就是要找她的“驴人众蜀黍”。 眼看女儿闹得越发厉害,身边又有外人看着,没办法收场的鲁道夫妥协了一点,给莉莉擦去了眼泪:“都这个点了,倒是让爸爸带你上哪去找那个家伙?” 完全不需要找哦。 靠着元素力作弊的“好心”少年手一指,暴露了藏在花坛里偷窥的愚人众。 “莉莉,你看那是谁?” “你干嘛——!”遭到出卖的维克多大惊失色,转身要跑,但莉莉已经发现了他。 “驴人众蜀黍!!” 小姑娘尖叫着向花坛飞奔而去,两条小辫子欢快地飞舞,留鲁道夫在后面边跑边忙不迭地捡她跑掉的鞋子。 风神像前的位置就此一下子空了出来 。 商人放下腋下夹着的支架,赞叹道:“哦,我知道,这在璃月叫作‘祸水东引’——您可真是个清理场地的好手。” “……?[(” 少年看向远处不知所措的维克多。虽然现在的场面是尴尬了一点,但要是真错过了告别,他和莉莉估计都会遗憾很久。 得到最佳拍摄场地后,商人招招手,示意可以开始拍摄了。 于是在花坛边的三人因为道别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风神像前却呈现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姿态。 “站好咯,本来就糊,再拿东西挡着就什么都拍不清了。”少年戳了戳无比期待此次拍摄的至冬人,示意他放下怀里大大小小的礼盒,对仪器的拍摄水平显然没什么信心。 商人正在摆弄的“留影机”,希尔觉得新奇很正常,但在见识过地球科技的他看来,这就是个古老的拍立得而已,能拍个大概就不错了。 不过看在商人舍弃支架,跪着、趴着、半劈叉着在他们面前敬业地寻找角度的份上……云苓耸了耸肩,表示在这个科技树加点奇怪的世界,有人能给他拍照就已经很满足了。 第一张照片在一阵令人牙酸的运作声后,被“拉”出了留影机,给到了二人手上。 由于云苓没有意识到他口中的“站好”和希尔理解的“站好”之间存在差别,后者就像根笔直的木头桩子立在画面的一侧。 在那完美的体态和颜值的加持下,拍出来的希尔倒是不丑,就是站在他身旁的少年只入镜了半个脑袋,头顶的呆毛在他肩膀旁无助地飘摇。 “你能站远点拍吗?”受伤的少年恳求道。 负责拍照的商人为难地端着留影机:“再站远点就什么也拍不清楚了。” 万般无奈下,云苓只好让高大的至冬人蹲着,自己则拉了个臭脸站在一边。这下终于是希尔比他矮了一个多脑袋,可他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嘿,你俩再凑近点,这样后面的风神像也能拍到一部分。” 还要怎么近? 在商人的一番指示下,少年原本设想中的勾肩搭背,变成了他单方面抱住至冬人的脖子。 “我倒数三个数,数到‘一’,你们就一起笑——” 笑死,完全笑不出来。被中伤身高要害的少年这么想着,但当商人数到“一”的时候,还是顺着心中的情感,诚实地咧开了嘴角。 随着“咔嚓”一声,留影机将这趟旅程的末尾定格在了小小的纸片上。 照片中的黑发少年望着镜头,一手比着“茄子”,一手搂着银发青年的脖子,笑容明媚灿烂,而银发青年却恰好在快门落在的一瞬偏移了视线,微笑地看向比剪刀手的少年。 “你没看镜头耶。”云苓指着照片上的银发青年,“你那么漂亮的眼睛没被镜头正面记录,好可惜……” “随时都能看到的东西,没被记录也不可惜。” “你是照个镜子随时都能看到,我呢?”少年双手叉腰,没注意 到自己的话有多无理取闹。 至冬人认真承诺道:“你也能随时看到。” “哼……” 因为觉得没有拍到希尔的眼睛实在可惜,云苓又指使商人反反复复拍了好几张,全都拿到手后,竟然还是感觉希尔没看镜头的那张最好看。 “我只要这张,你没有意见吧?”云苓晃动着手上的照片。他们拍摄所用的留影机的最大特点就是得到的照片难以复制,具有独一性,所以他先发制人,要走了最喜欢的那张。 “嗯。” 至冬人点点头,在剩余的照片中,选了一张少年笑得最灿烂的塞到最前面,并用纸袋包好,妥帖地放进外衣内侧的口袋。 在返回旅店的路上,少年故意逗了逗他:“是我画的画好看,还是这留影机里拍出来的照片好看?” “都好看。” “一定要选一个出来呢?” “你画的好看。” “哈哈哈……” - 歌德酒店二楼,一侧走廊尽头的套房内,收拾行李的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 让两位即将退房的房客大眼瞪小眼的是窗台上并排而放的两个花瓶:左边的插着塞西莉亚花,右边的插着风车菊。 至冬人坚持要带走它们,但脆弱的花朵又很难经受长途跋涉的摧残。 说起来也是奇怪,云苓起初以为这两束花根本撑不到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想到居然能在花瓶中开这么久都不枯萎。 爱莫能助的少年两手一摊,在希尔表示由他自己想办法后,窝到沙发上刷起了论坛。 这两天论坛上新增了许多与他相关的信息,什么技能介绍,角色机制之类的。 整整十八年没玩过电子游戏的少年理所当然地放弃了解读“风墙扩散效果”“护盾吸收伤害”等专有名词的具体含义,转头点进了玩家的交流帖。 【好像深渊强度不强,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配队了】 【无所谓,蓝绿修改器会出手,满命满精我不信不好用】 【什么叫蓝绿修改器,挂哥?】 【(回复):指zfb(蓝)和wx(绿),人家是氪佬】 【富婆贴贴】 【屯了180抽,希望别歪给个0+1】 【同上,求别歪】 【mhy你给我听好了,云苓不歪我玩到关服】 【无所谓,真爱党会出手,打伤害的圣遗物已经准备好了,双爆50/210,上线一周内来我主页看云苓单通深渊十二层的视频】 【大佬还缺腿部挂件吗?】 在一众带着“云苓”tag的帖子里,各路氪佬、手法达人、屯屯鼠尽显神通,厨子们如同过年般在论坛里尽情欢腾。然而众多图文资料中夹杂的“囚羊座”,让少年挑起了眉头。 都说命座是神之眼持有者命运的映射,他本人与“羊”这种动物毫无关系,但生活中又好像总有一些与“羊”有关的东西。 比如从前反复做的那个梦, 又比如…… 他拾起挂在胸前的长命锁, 背面就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羊。 可能命座里的“羊”指的是脾气像羊一样好?胡乱猜测的少年偷瞄了一眼还在思考怎么带走花瓶的至冬人,心说这里明明还有一个脾气好到没边的家伙。 至于“囚羊座”的第一个字,他是真的毫无头绪,只能猜这是一种文案组增加时髦度的手段。 在论坛上热度比较高的还有关于传说任务的讨论。云苓大致了解了一下,游戏中的传说任务大约等于角色任务,一大目的是丰满五星自机角色的性格和背景。 【希望来个有点水平的传说任务,某些传说任务的剧情真快创死我了】 【一时间想象不到任务的内容emm感觉是比较温馨日常的那种】 【呜呜,狂按快进键,四舍五入已经和云宝同居了!】 【楼上你没有自己的老婆吗,为什么要和我老婆同居】 【我不是来拆散你们,是来加入你们的】 【加我一个!】 我的剧情……少年无视了部分玩家的邪门发言,挠了挠头,想到自己好像要在海灯节的版本上线,或许带旅行者一起在新年的璃月港走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今年他一定得早早地排队,让大家能直接吃上宜年的小吃。 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云苓登出论坛,就见至冬人正试图连花瓶带培养液带花一起装进皮箱。 在挨了一记捶后,希尔怀里多了两只花瓶,云苓将抢救下来的装画具的箱子关好,往大门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与他们抵达的那天相比,蒙德城的街道没发生什么大变化,人们还是那样为了生活,亦或自由而忙碌,只是天气变冷后,在长椅上睡觉的酒鬼明显变少了。毕竟蒙德的冬天虽冻不死人,但宿醉加上感冒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看着二人携带大包行礼,在直通城门的街道上穿行,不少曾经被光顾过的店铺的老板、侍应生向他们挥手告别:“愿风神保佑你们,一路平安——” 当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少年停住前行的步伐,抬头仰望向这座高大的城墙,回想起刚来那会儿差点没因它和守城骑士产生纠纷。 “要对它说声再见吗?” 至冬人提出了个颇具童趣的建议,少年采纳了,但他没有傻傻地开口道别,而是在蒙德城的城墙根下放了一张手绘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用简单的笔触画着两个小人,一个黑发,一个银发,共同挥舞着小手,而最上方的蓝天白云间写着一行字。 “再见,蒙德城。” 他们走后,「自由」的风将明信片连同城门口的蒲公英一起高高吹起,吹向那自由的原野。 - 某个昏暗的房间内,一个站在窗前的黑影听着下属汇报的情报,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第 58 章 奇怪的修补材料 从蒙德的旷野,到璃月的山林,周遭的景象随着脚步在将近一天的行程中不断变动,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那座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塌的破宅子终于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中。 “可算回来了——” 时隔近两个月,返回璃月的这段路途上,云苓本来还是对这个姑且可以称作“家”的地方抱有期待的,但当破门被一脚蹬开,扑面而来的灰尘再次糊了他满脸后,这种期待破灭得相当之快。 璃月有古话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享受过歌德酒店的五星服务后,学会重新习惯这儿的“简朴”生活无疑是个不小的挑战。 就比如现在正在客厅里短暂歇息的少年,他明明换了好几l种坐姿,却仍感觉屁股下的长条板凳硬得直硌骨头,怀念起了酒店真皮沙发的柔软坐感。 手里有钱的他当然可以在家里也弄张沙发,无奈从这座“绯云坡”到璃月港“绯云坡”的路连他俩都要走上一天,等马车载着他心爱的沙发摇摇晃晃地翻越千山万水,抵达他家门口时,马累哭了,收到战损沙发的他也要哭了。 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提瓦特最佳劳动力是谁,不想累坏送快递的猫盒子,准备再熬一熬,等请来建筑师翻新宅子的那天再一起从长计议。 想着,又被灰尘呛了一口的少年拿起板凳边上的拖把。在二人吭哧吭哧的努力下,破宅子总算干净了不少。 戳了戳碗中特意从蒙德城带回的速食食品,饥饿但没什么食欲的少年收回筷子,用手架起脑袋。前方是一支孤苦伶仃的白蜡烛,以及那张被盈盈烛光照亮的脸。 “明明什么都没变,却感觉什么都变了。”他观摩着至冬人慢条斯理的进食动作,将碗里没动过的蒙德特产——土豆丸子夹了过去,“我们从这里启程去蒙德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有个异次元的胃,也不知道你竟然是条糊涂龙……” 说这话时,少年的眼中荡漾着笑意,而不解风情的至冬人则沉吟片刻道:“其实有实际的变化。” “?” 希尔手指上竖,指向屋顶:“屋顶被人用奇怪的材料修补好了。” 云苓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望去,那在论坛截图中被玩家们一把火燎出原形的破窟窿的确是被补上了,而且修补得一目了然。 按照常理,身处只点了一根蜡烛的室内,在黑漆漆的天花板上寻找几l个被堵上的洞不是件容易事……云苓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诡异的亮光从指隙漏进。 架不住这些地方它们自己在发光啊! 头顶两盏“吸顶灯”的少年更没心思吃饭了,一溜烟爬上屋顶,从填补漏洞的还未完全风干的黏土中,抠出了几l块闪闪发光的“石头”。 这是……他心中有了猜想,捏着“石头”的上下两端,将它对准月亮。月光之下,幽幽的蓝紫色荧光在他指间朦胧。 这是一块在元素异变中形成的珍奇宝石「夜泊石」——在委托中跑出眼力的少年辨认出了它的品类。 至于另一个散发着金光的窟窿,他一时抠不出里面的石头,趴在屋顶上一顿猛瞅,确定了那是由岩元素凝成的珍稀矿石「石珀」。 该说不说,虽然这泥巴里面嵌宝石的修补方法完全不防漏水,但看上去还怪艺术的。 哭笑不得的屋主在心中默念“任务完成” “?” 拆除了这一“艺术品”,让家里的维修师傅用混了墨汁的水重新凝结了屋顶。拆下来的那些亮晶晶的石头,也作为报酬流进了维修师傅的口袋。 而在遥远的蒙德,某位正在锄大地的黄毛突然收到了60原石的奖励,打开任务列表一翻,那个让他抓狂了近一个月的【平息不知名屋主的愤怒】居然莫名其妙地完成了,还得到一个价值5原石的成就【做得好,下次别做了】。 曾被这个任务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黄毛感激涕零,连忙打开论坛开帖分享经验,引导越来越多看到帖子的玩家踏上了迫害屋主的不归路。 于是此后每隔一段时间,绯云坡唯一建筑物的屋顶就会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融化,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由鬼鬼祟祟的黑影和不明飞行物补上各种闪瞎人眼的怪石头。 当然,睡在窟窿正下方被融化的墨水泼了一身,再度陷入暴怒的屋主这次可绝不会再接受这些材料了。 一众玩家没有等到任务完成的奖励,等到了一个新成就【旅行者别看,是恶评(屋主对你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给出了差评)】,任务窗口也随之灰暗了下去,显示“未到任务时间”。 论坛上鬼哭狼嚎吵成一片,第一个说石珀和夜泊石有用的玩家也在评论区的问候下开启了双亲保卫战。 目前还对这场风波一无所知的屋主打了个哈欠,洗去了旅途的风尘。在家中修整几l日后,他挑选了一个晴天,决定带希尔回璃月港看看。 想到即将到来的海灯节和即将要见的人,他换了身喜庆的颜色,在镜子前一番晃动,打量着自己过于素净的脸,总感觉缺了什么,把眼睛瞟向了桌上的毛笔。 他记得,璃月港男男女女有很多都画眼线来着…… 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停止后,一道红色的线条开始在少年的眼边蜿蜒。进展看似顺利,只可惜技法生疏的他没能掌握到这项技能的诀窍,当停在窗台上的鸟雀不合时宜地抖开翅膀起飞时,一个手抖把毛笔的笔尖戳进了眼里。 眼泪在外物的刺激下唰地涌出眼眶,红颜料也被泪水带得流落下来。 双眼紧闭的少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副尊容有多恐怖,仰着脑袋伸着手,边磕磕碰碰地向房门摸索,边大声向门外的人寻求援助。 “希尔,救命——” 他的呼救声很快引起了至冬人的注意,但当至冬人匆匆赶来时,也对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惊。 坐在板凳上的少年安静如鸡,双手乖巧地交叠在膝盖上,由至冬人捧住脸颊,轻轻擦拭着脸 上如血泪般的红痕。 鲜红的渍迹在毛巾沾染的温水下晕开,淡褪。他能隔着毛巾感受到至冬人的手指在他脸上揉搓而过,力度很小,很轻,而托着他下巴的手尚且戴着手套,冰冷且光滑,也舍不得用力扣住,难为他每次都要把溜走的下巴重新放回对方的手掌。 面对希尔的小心翼翼,云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想,自己倒也没有这么脆弱吧? 在一只眼睛的擦拭工作结束后,他偷偷睁开那只眼睛,突然发现至冬人的眼角也带着颜色。 于是贼心不死的他刚从大花脸恢复过来,就将笔交到了希尔手上,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仰脸,闭眼,一套不容拒绝的动作一气呵成。 他等待着毛笔的落下,但想象中笔尖的触感却被一阵轻柔的冷气取代,像蝴蝶轻轻掠过眼皮一般。他奇怪地睁眼看去,被希尔放大数倍的脸吓得向后仰倒,差点摔下板凳。 “你干嘛!” “‘’?_[(” 而且不是你让我吹的吗?至冬人拉住少年,银白的睫毛酷嗤酷嗤地眨动,面露不解。 “是让你给我画个眼线……” “什么是眼线?” “哎呀,就是——”云苓刚要解释,抬头就与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对上了视线,“就是你眼睛边上的那两道。” “那不是画出来的。” “难不成还能是出厂自带的?”不信邪的少年也取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在至冬人眼角擦了两下,结果是一点颜色没掉,“这么高级,还带防水的?” 好吧,其实在发现擦不掉后,他就明白这是希尔的原厂涂装了,但他就是想多怀疑一句,看希尔一本正经解释的表情。 想想也是……将毛笔撇到一边的少年放弃了这不自量力的举动。他曾想象过希尔每天偷偷早起画眼线的场面,还将此画成了条漫上传到论坛,但跟这个家伙生活了这么久,按照他那笨笨的性格,要真想背着自己做点什么,不出两天绝对会露馅。 唉,他原先以为钟离先生他们都好精致的,没想到这是魔神和元素生物的出厂配置。 说到这个,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当初为了挣金灿灿的摩拉,他也画过论坛上人气特别高的老爷子描眼线的图,评论区众人直呼“好瑟”,属实是他对不住老爷子了。 没本事精致,出生也不自带涂装的少年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最终翻出一枚红色的流苏耳饰系到左耳,让镜中那张白净的脸看着红润了不少。 “这样好多了,你说是不是?” “是。” - 璃月的山路比蒙德难走,不过当云苓远远望见那座被视为璃月港大门的牌坊上挂起了红色的圆灯笼,他就像在游乐场发现了下一个感兴趣项目的小孩,身上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临近新年,璃月港的一切都受到了装点,就连牌坊下大黄狗都换上了红色的醒狮服。 “真可爱啊大黄。”由于手上拎满了东西,他腾不出手去摸围着他直打转的大黄狗,不舍地看了它两眼,催促因不明原因盯了狗子许久的至冬人继续赶路。 ?尖帽子狗的作品《[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云苓体会到的是浓郁的节日氛围,而在自遥远的北方而来的希尔眼里,这些新鲜的事物都被一一打上了问号。 看到码头上的人们准备往霄灯里塞红蜡烛,又看看满大街的红绸、红灯笼,这位与红色毫不沾边的至冬人抱礼盒的手紧了紧。 “为什么都是红色?” “好问题。”少年低头思忖,在别国的文化里,红色代表着“血”和“牺牲”,而在璃月,“我们把红色当作喜庆和吉利的色彩。” “原来如此。”至冬人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知识点,补了句少年爱听的,“璃月是个与众不同的国度。” “哼哼,想要了解璃月,你需要知道的还多着呢,不过也不用慌,那些有趣的事物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璃月港北侧的不卜庐,理应一路向城区的高处走,不过在途经一家摊铺时,走在后头的至冬人缓缓停住了。 逐渐听不见他脚步声的云苓回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一排大大小小的可爱指偶正挂在摊铺的竹签上随风摇晃。 是这个呀…… “是云苓啊,好久没在璃月港看见你了。”面容和蔼的老板停下手头的工作,看向携同伴走来的少年。 少年笑着打了个招呼:“徐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 “现在可是全年生意最好的时候,别看现在我的小摊前没客人,刚刚才走了一波,也就这几l分钟还算空闲……要我给你和这位朋友整两个‘小人’不?” “嗯,要两个纸的。” 布做的指偶更加精美,不过需要等上很长时间,不妨先拿个纸的来满足一下某些人的好奇心。 “璃月的小孩一般拿指偶打架,或者过家家。”在等待指偶的间隙,少年望向高处的药庐,陷入了一段回忆,“小时候都是长生陪我玩这个的。” 希尔知道“长生”是一条会说话的蛇,不明白它怎么陪云苓玩指偶:“蛇有手指吗?” “当然没有。”听着二人对话的老板从忙碌的制作中抬起脸,“所以当年啊,小云苓拜托我做了一个以白先生为样板的大号布指偶,除了一定要做得好看,还要我在那指偶眼睛的位置预留两个小洞。” “所以对长生来说,那不是指套,而是个头套。”想到那段迫害长生陪自己玩角色扮演的经历,少年笑得手中的礼盒落了一地。 不过他也没急着把地上理好的礼盒拿起,而是先从老板那里接过指偶戴好,顺带贴到希尔身旁,在他抱着盒子的手上轻轻掰起一个指头,帮他戴上了银色的小纸人。 “看剑!” 趁希尔被盒子封印,手头没办法动作,少年还坏心眼地驱动着食指,让自己那拿着纸剑的小指偶率先发起攻击,打得银色的小人毫无还手之力。但后者一点都没显出生气。 “你和长生不一样,以前它套着指偶,要是我不好好扮病人给它治病,它还会气愤地大喊‘不玩了不玩了’‘不和你这小萝卜头见识’,哈哈哈……” 二人继续说说笑笑地向城区的高处走去。 而在不卜庐高高的台阶下方,云苓不仅见到了长生,还看到了那个久违的身影。 “白术先生!”! 第 59 章 与白术的会面 即使蒙德已经下过雪了,璃月港北侧水池中的白莲和金莲仍在绽放。 不是没人对此感到过奇怪,曾经就有一个黑头发的小孩怀疑过水池里插着的是假花。不过当药庐的学徒摘取其中的莲蓬,把剥好的果肉塞进他嘴里后,他马上改口承认莲花是真的,冬天之所以不枯萎,是因为总务司的人半夜换得勤快。 此刻,长大成人的孩子脑海里没有莲花和莲蓬,正飞快掠过水池中央的石栈道,奔向那个占据他全部注意力的久违的身影。 “白术先生!” 而在被呼喊之人的视角里,一个身着黑红色衣装的少年正朝自己跑来,边跑还边往兜里藏着什么。由于少年手上还提着东西,这个小动作显得尤为明显。 直到白术向他所在的方向多走了几步,才看清楚那是一个手持纸剑的指偶小人。 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和指套斗争了好一会的云苓艰难地用小指将它蹭进了兜里,完全不清楚自己在白术眼中的形象又变回了那个小小的孩子。他担心的是长生看见指偶会嘲笑他幼稚。 然而白术能看见的动作,长生自然也能看见。 所以当少年准备扑进医师怀里的时候,白蛇掐着嗓子的奇妙腔调毫不意外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哎呦,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我不玩它难道玩碳烤白蛇吗?云苓紧了紧拳头,念在这是最近小半年见它的第一面的份上,没有像从前那样冲上去和它干仗。 好在白术及时岔开了这两个冤家,开口道:“我们的小旅行家在蒙德玩得开心吗?” “开心!我还给大家带了礼物。”少年抬起两只手,展示着那些看上去加起来比他本人还重的礼盒袋子。 “瞧瞧。”白蛇从医师的左肩爬到了右肩,想仔细观察他手上的袋子,“有我的份吗?” 少年面无表情道:“没有。” 他冷酷的言行又一次引起了长生抑扬顿挫的“哀嚎”:“可怜我当年没日没夜地照看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带大,现在人走了,钱挣了,也不知道买点什么孝敬孝敬我……” 听见它这么胡说八道,少年用挤不出眼泪的绿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白术。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您这这么任由它在朋友面前败坏我的名声? 白术笑而不语,云苓只好亲自下场辟谣反驳。 “首先,大多时候是白术先生在照顾我,其次,我明明两岁就会自己上厕——咳咳!”话说到一半,意识到希尔好像就在身后的云苓悬崖勒马,轻咳两声,转而跳到了承认的环节,“我在蒙德特意买了老鼠干和蜘蛛干,你爱吃不吃吧。” “咦?什么老鼠蜘蛛的。”长生嫌弃地往医师衣领后面一缩,“白术你看看他,离开不卜庐后怎么变成这个坏蛋样子了。” 说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明小时候还蛮可爱的。” 可能是这句话取悦到了特别好哄的少年,让他抿着 嘴笑了笑。只见一阵青色的光芒将一只袋子托起,送到了长生的尾巴尖旁。 “嗯——是禽肉的味道。” 在璃月港混久了的小白蛇深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卷起袋子闭上了嘴巴。 世界总算清净了下来,云苓也得到了和白术单独说话的时间。看着白术那双带着笑意的暖金色的眼睛,他有些扭捏地低下了脑袋。 “白术先生是在这里等什么人吗?” 最初发现白术的时候,他就站在不卜庐门前的岔路口,像是在等什么人。云苓心里当然期待白术等的就是他,但他既没有告知白术自己返回璃月港的准确时间,又不太敢相信近期如此繁忙的医师会专门在这里等他。 当他耷拉着头,失落地思索医师能是在等待哪位病人或是商业合作伙伴时,一只大手温柔地盖在了他的头顶。 “在等你呀,小旅行家。”白术轻轻抚摸着少年脑袋,他的黑发很长,很柔软,让人难以想象如今绑着高马尾的少年曾经顶着个倔强的小刺猬头,怎么扎都会竖起来。 “白术先生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在后门喝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你了。” 那个位置真能看到什么吗?沉浸在温柔中的少年没想太多,安心地享受顺毛。 只是这时,一道实质性的目光不合时宜地破坏了这和谐的气氛。 白术抬眼往少年身后看去,这才发现少年身后的空地上还站着一个男人,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手中还抱着和长生收到的礼物包装一致的盒子。 “那位是?” 云苓知道白术问的是谁,这会儿也疑惑起了希尔怎么一直默不作声,回头一看才发现他站得老远,于是上前将他推了过来。 “这位是我的朋友,希尔德里克,也是之前在雪山救了我的人。” 至冬人向常常出现在少年口中的一人一蛇点头示意,脸上的微表情诉说着友好,但在场的只有云苓能读出来。 “是吗……”医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银发蓝眸的男人,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上那只还没来得及摘掉的指偶。 “先进来坐吧。” - 不卜庐的地势很高,即使在那场淹没大半个璃月港的灾祸中,也是所受影响最小的那批建筑物。 五十五级——这是个无需细数就能得出的台阶级数。过去的很多年他都在这五十五级台阶上上下下,也曾问过这儿的主人为什么要把药庐建得这么高,白术每次的回答都是“多爬楼梯有益身体”。 是不是有益病人的身体云苓不清楚,听着前方传来的低低的咳嗽声,他倒是觉得这台阶对药庐主人的身体无益。 “老毛病了,不必担心。” 为了掩饰糟糕的身体状况,白术以手背掩住唇角,快步向上走去,留下少年在后面愁眉苦脸地叹气。 “你刚刚站那么后头做什么?”他迈着与二人相比小上许多的步子,用胳膊肘碰了碰与他保持同等步调的至 冬人的手臂。 “我以为你需要一个与亲人会面的私人时间” “……?_[(” “嗯,但我不是故意想听的。” “原谅你了。” 穿过大门悬挂的半降的竹帘,不卜庐的药香扑面而来。 “是云苓回来了呀。”正在工作的阿桂从药房里探出脑袋,手上还捏着抓药的方子,“师傅也刚回来没几天,留下来一起过个节吧?” 对于云苓这个比他先到不卜庐的小前辈,阿桂一向也是喜欢的。他暗自感叹多日不见少年又有了变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他身旁那个从各方面而言都十分显眼的至冬人,表情愣了愣,提出了和师傅一样的疑问。 “这是……” “他是我的朋友。”少年又简单介绍了一遍,“我们就是收到了白术先生的信,才特意从蒙德赶回来过海灯节的。” 阿桂恍然大悟:“哦,我还以为师傅这两天在等什么朋友,原来等的是——” “阿桂……”先一步抵达不卜庐的白术向他摇了摇头,金色的眼瞳中显露出明晃晃的不赞成。这招对十多年还没转正的学徒来说可谓十分奏效。 于是当少年眼巴巴地来到阿桂面前,要他说“原来等的是谁”时,阿桂摸着后脑勺,宛若一只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大鹅,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支吾道:“额,没什么,是,是你听错了。” 可怜的阿桂…… 虽然云苓很了解阿桂,知道自己再缠着他问一会,估计很快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但心中有了答案的他没再继续折腾这位白术手底下的陈年老徒弟,递出了礼盒。 “给你的礼物,是我从蒙德带回来的哦。” “让你破费了,是什么蒙德特产吗?我记得那边盛产美酒。”阿桂欣慰地摸摸小天使的脑袋,继而晃了晃扁扁的礼盒,扎实的重量给了他一种不妙的感觉。 这种预感是正确的,小天使笑容残忍:“不,是助你考到行医执照的练习册。” “好吧,谢谢……”眼瞅马上要三十岁却还未出师的阿桂强忍辛酸泪,提前许下了新年愿望,“明年我一定努力考上!” 听到前厅的动静,反应慢一拍的小僵尸也终于从药房哒哒跑了出来。看见来人,她慢吞吞地思考了一会,向他张开了手臂。 “团雀,云团雀,抱——” 这个“抱”显然不是要少年把她抱起来,而是……她想把少年抱起来。 这事儿怎么说呢。云苓脑海中极快闪过了有关七七的回忆。 除去不卜庐的采药姑娘和学徒这两重身份,七七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个僵尸”。可能是受到死而复生的影响,她的记性远逊常人,再重要的事情基本三天就能忘个干净,所以她小小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各种注意事项,其中包括不卜庐众人的名字。 而在连看笔记这件事都被忘掉后,七七就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吐出某人名字里的第一个字了。 不卜庐目前有此殊荣的只有医师和少年。 不过由于她觉得从前小小一团的孩子像极了团雀,所以在“云苓”的“云”后边还加上了“团雀”的后缀,拼凑成了如今这个奇怪的称呼。 若是长生这么喊他,云苓肯定认为它在阴阳怪气,但七七这么喊,他是一点儿都没脾气的。 因为真要论起来,七七曾经也“照看”过他很久,不仅会把插好吸管的椰奶递到还是毛毛头的他的嘴边,还喜欢走到哪都带着他,一大一小的组合宛若小女孩和她心爱的时尚单品。 记得有一次他俩都失踪了,把负责看管幼崽但悄悄打了瞌睡的长生吓得半死,后来七七一个人采药回来,问她有没有看见小云苓,七七摸摸脑袋说忘记了,找了好几个小时,惊魂未定的众人才在她的放药草的竹篓里发现熟睡的另一个小家伙。 别看她个子小小的,要踩在凳子上才能被柜台外的客人发现,但还真有把现在的他抱起来的力气。至于怎么抱嘛…… 云苓长大后曾经被她抱起来过一次,后脑勺差点没被不卜庐的地板磨秃。只能说和希式挂毛巾抱人法半斤八两了。 虽然她可能不记得多少了……云苓蹲下身将七七的小圆帽扶正,取出了装有娃娃和小洋裙的礼盒。但那段跟七七姐姐相处的经历是真实存在过的,至少他会一直记得。 “七七喜欢礼物吗?” “云,云团雀送的,七七,喜欢。” “还有这个。”买礼物的时候,他还考虑到了七七为数不多的小伙伴,“这是给瑶瑶的,可以记到本子上,下次遇见了送给她。” “感谢……” “谢什么。”少年没大没小地托起她转了一圈,心想这么一具小小的身体里,是怎么积聚那么大的力量的。 这边的“姐弟”俩还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另一边全程围观两人互动的医师和至冬人脸上表现出的是同一种心情,眼底的情绪却是千差万别。 将两人一蛇的礼物送出后,少年藏在背后的手摩挲着最后一只袋子的把手。 “白术先生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呀?” “沉玉谷一带有位病人患了一种奇怪的病症,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提到“沉玉谷”时,医师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复杂情绪,明明没必要特意提到这个地方,但…… “没事了就好。”云苓的本意是“忙完了就好”,但顾及到白术对病患的在意,话说出口前还是变了变,“我……” 见少年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白术伸手示意在场唯一的客人先在正厅坐着,带少年进入了里屋。 内室暖黄色的灯光下,香炉袅袅的白烟弥散。 “这是给您的礼物。” 最大的礼盒一直憋到最后才被放到了医师手边的桌子上,医师模仿着白蛇的语气,半开玩笑道:“啊呀,云苓长大了,也知道孝敬我了。” “嗯……您,您的礼物已经给了。”少年脸颊通红,一副豁出去了的 模样,把五指大开的手掌放到了白术眼前,“那我的生日礼物呢?” “原来是想问我要礼物呀,呵呵,果然还是孩子……” 白术略表歉意地摊开双手,“太忙了,忘了准备。” 云苓凑到他身前,两点怒气值撑起了他包天的狗胆,顶着那对金色的蛇瞳看了医师好一会,笃定地吐出两个字:“骗人。” “的确是没有准备,我什么也拿不出来。”医师宠溺地点了点他冒汗的鼻头,“不过还记得你以前最想要的礼物是什么吗?” 【“我要拿这些换——换先生多陪陪我。”】 “怎么会不记得呢……”当年那份他想拿所有心爱之物换取的生日礼物,最后还是在病患家属焦急的催促声和砸落在地板上的眼泪中消散了。 他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一直以来都只是在默默遗憾。 “长大的孩子会像鸟雀一样飞走,在你飞走之前……” 白术抬起手,手背轻轻抚过少年发红的眼角,脸颊,耳垂,最终搭在了他的脖颈上。那儿厚厚的毛领中央,露出了红绳的一角。 “我已经把手头积聚的工作处理完了,会陪你好好过上一个海灯节。” “真的吗!”刚刚还在因为礼物难过的云苓激动地一把抱住医师的腰,撞得后者连咳几声。 “也只是一些生意上的工作,如果还有急诊病人,我会尽快处理……” “我懂我懂,人命关天嘛。”能从百忙中抽出时间来陪他,他已经很满足了。 瞧着他这副好像很善解人意的样子,默不作声许久的长生发出了感慨:“小孩子就是这么阴晴不定,有时看上去很听话,有时候又犟得要命。” “那要看是谁的话了,我只听人话。” 少年朝它做了个鬼脸,只会说蛇话的白蛇气愤地用颤抖的尾巴尖指向少年。 “你小子!” 待少年彻底离开里屋,长生才在白术肩膀上换了个趴法,略感疲惫地咕哝道:“搞得你说的话他什么都听似的。” 白术没有说话,叹息声在安静的内室回荡。 长生又说:“他那个朋友,很危险,你不管一管?再不管的话,可就……” “别说了,长生。” 假如蛇有丰富的面部神经,此刻的长生大概会无奈地撇撇嘴。但它没有,只能在医师的肩膀上把自已窝成了一坨冰激凌的形状,把后半句话咽进肚子。 它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白术的个体,知道白术现在不愿提及那个话题,而他的反应也完全在它的意料中。 但不愿意提又有什么用? 他们现在甚至没有立场说人家危险。 - 由于来的时候天色就不算早了,在把房间收拾得七七八八后,已然接近晚餐时间。 从外头回来的阿桂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琉璃亭的人太多了,等排到我的时候估计晚饭要变成早饭了。” 不过他也不算空手而归,好歹从 拥挤的人堆中抢了一些蔬菜和肉类回来。 身处厨房的白术有些为难。倒不是他们不会做饭, 只是不卜庐的饮食相对外界异常清淡, 云苓从前就吐槽过,现在估计更难喜欢了。 “每到过节那里的菜都贵死了,正好省钱。”少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烧。” 说到菜他也回忆起了一些往事。过去在不卜庐的餐桌上,除了杏仁豆腐,什么海灵芝炖鸟蛋,薄荷鸭汤,清心炒琉璃袋之类的药膳,除了健康,味道对他来说那叫一个歹毒,每次都要人拿小勺子喂才能红着眼眶吃下去。 “哪有让你一回来就做饭的,而且我们的大画家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嗯……其实到现在也没学会。”云苓没脸告诉他自己学会了一点,但做出来的东西没办法进入人类的肠胃,“但是有人会。” 医师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少年旁边的银发青年身上,挑眉长长地“哦”了一声。 云苓忙不迭将白术推出了厨房:“君子远庖厨。” 刚拿起菜刀的希尔:“嗯?” “不是不是,这句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刚将白术关到门外的少年又连忙回过头来解释,“它的意思是君子不要造杀孽,白术先生是仁德的医师,是要治病救人的,所以要远离……” 至冬人接过少年洗净的西红柿,放到了案板上。“那为什么不烧蔬菜?” “蔬菜的命也是命。” 听到他这么说,至冬人停住了,手下已经切了一半的西红柿继续切也不是,不切也不是。 “当然,我的命也是命,我们大家不吃饭都会饿死的。”由于刚刚抱白术抱顺手了,他也从背后短暂地抱了一把至冬人的腰,“所以麻烦希尔大厨给不卜庐的大家露一手啦。” 希尔放下菜刀,转身也摸了摸云苓的脑袋。 “怎么今天一个个都往这里摸?”深感不对劲的少年后退两步,抱住脑袋不让碰了,生怕自己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身高会被摸到缩水。 “顺手。”希尔的回答很简单,还上手演示了一番——他的手抬起来刚好能碰到少年的头顶。 “你最近嘴是不是有点欠……” “欠是什么意思?” “欠揍。” - 到了晚饭时间,真正坐上餐桌的只有四人一蛇。阿桂说自己要回家陪家人,忙着用公筷给所有人夹菜的云苓随之少了一个关爱对象。 坐在左边的至冬人给他回夹了一块肉,坐在右边的医师提醒道:“自己要先吃饱。” 怎么会吃不饱嘛。希尔做的菜最大的特点就是百分百还原菜谱,还因为在云苓的嘱咐下捣腾出了杏仁豆腐,博得了两人一蛇的欢心。 剩下的那一位嘛,喝着还是由少年嘱咐熬制的药膳,对满桌不算健康的菜品不予评价。 系着小围兜的长生横扫饭桌,吞咽下大量的肉块,纤细的蛇身一下子臃肿起来,不忘发出赞美的声音:“味 道很不错嘛。” 云苓也往嘴里塞了一块希尔夹来的肉,对长生的赞美给予肯定。 刚刚他可是亲眼看着希尔一手怀表一手食谱地做菜的,为了能更加精准地控制食材的用量,他还帮他从仓库里找来了一杆退休的小秤。 “这位希尔德——嗐,你们外国人的名字真拗口。”长生试图与这位大厨聊上几句,在名字上犯了难。 “你叫他希尔就行。”正在扒米饭的少年从碗里抬起头,看向至冬人,“对吧?” “嗯。” “那就是希尔先生在蒙德陪你玩了这么久喽?” “是的。” “哎呀,那还真是麻烦你照顾这只迷糊鬼了。”白蛇用长长的身体圈住了餐盘,“也不知道你这家伙怎么会结交到这么优秀的朋友。” “哪有!明明我也有照顾他的。” “嗯。”今天格外惜字如金的至冬人点头承认少年说的是真的,“他对我很好。” “所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嘛。”长生倒像是吃掉了希尔的说话字数,话特别多,反而是白术没吃几口饭,也没怎么说话。 “你真想知道?” “怎么,你害羞啊?” “哼,我说了你可别嫌长。”少年擦净嘴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开始了叙述,“最初是我去石门采马尾草的时候,遇到了黄,啊呸,遇到了想要前往璃月的旅行者……” 少年与至冬人相识的故事长而又长,长到七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想到白术那三天两头咳嗽的身体,云苓主动站起,小心地将七七送回房间,盖好被子。只是当他返回餐厅后,两人一蛇,准确来说是一人一蛇一龙间的氛围莫名地古怪了起来。 难道在他不在的这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吗? 云苓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希尔,后者用无辜的眼神告诉他,自己什么都没做。 - 不卜庐位于闹市的上方,虽然没到海灯节,但每到夜晚,闹市鼎沸的喧闹声和各类彩灯发出的亮光,还是可以在上方人们的感官中绽放。 趴在不卜庐后门护栏上的少年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医师。 “白术先生,我能跟您商量一件事吗?” 白术早就看破了他的那点心思。“关于你那位朋友。” “是的。”云苓有些紧张地来回摩擦着大拇指,“可以让他暂时住在不卜庐吗?” “不卜庐很小,已经没有客房了。”他们身后的建筑最不缺的是病房。 “那就让他睡我房间,他打地铺。” “这不合适。”白术轻轻摇头,脖子上的白蛇也跟着摇晃脑袋。 云苓以为他是觉得这样做会怠慢了客人,又提出:“那就让他睡我的床,我打地铺!” “更不合适了。” “可是……”少年的眼神飘向一旁,“他之前就一直跟我住在一块,没别的地方去了。” “还有酒店可以住。” “那些酒店的生意已经够好了,希尔对住宿的要求不高,没必要给他们送钱……” “我有钱。”白术不是那种清贫的医师,江湖上一直有传言“不卜庐不坑穷人”,但从诸如「公子」的有钱人手里赚的钱那可是一点都不少的。 “给您省钱嘞。” “这钱没必要省。” “不嘛……” “不行哦。”! 第 60 章 失败的拦截 事实证明,再纵容孩子的家长在某些事情上也有自己的坚持。 在绝对的权威前,少年建议无果,蔫巴巴地将这个悲伤的消息带给了至冬人。 结束了和七七大眼瞪小眼的至冬人保持着沉默,少年向他眨眨眼,他也学着少年的模样眨眨眼,一绿一蓝两双眼睛里倒映着同一种困惑:为什么不能住一起? 一段时间过后,医师叩响了房门。 自打告诉少年他的朋友不能住在不卜庐后,他就躲进了自个儿的小房间,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眼看外面闹市的灯都熄灭了一半,人却还没出来,不免让人怀疑他是想使用拖延大法。 “再晚一点,酒店都不好订房了。” 门内传来磨蹭许久的少年的声音:“马上!” 于是在这个寒冷且萧瑟的晚上,一行人出现在了酒店门口。由于临近海灯节,又到了夜晚,这儿不时有旅人出入,很是热闹。 心中仍有疑惑的至冬人站在酒店宏伟的大门前,抬头仰望那块古朴的牌匾,衣袖突然被人扯了扯,偏移视线一看,是云苓——他向他递去了一大袋摩拉,一张璃月港地图,以及一份墨水还没干透的事无巨细的游玩攻略。 “不知道往哪里走就查地图,找好吃的好玩的可以看攻略,看书的时候记得戴眼镜……”少年耐心解释着攻略的用法,絮絮叨叨的叮嘱被一旁的人蛇组合听进了耳中。 长生很没眼力地凑到白术耳边:“你有没有觉得这场面怪怪的,很像那什么……” 白术好意提醒道:“你要是说出来,云苓听见了保准来揪你的脖子。” “哼,我怕他啊?”小白蛇高傲地扬起头颅,眼见少年做完告别已经向他们跑了过来,又顿时怂了一半,“人家也没有脖子这种东西嘛。” - 第二天一早,金红的霞光拨开云层,是个晴天。 对于刚起床就直奔窗户的少年来说,这无疑是大大的喜讯,因为白术昨天承诺过会陪他出门玩。 还有什么时间能比一个冬日的晴天来得更加适合出门呢?回忆着记忆中那些久远的片段,他甚至有些遗忘了远在酒店的希尔,也遗忘了嘟嘟莲清甜中夹杂的苦味,一勺勺将碗中的药膳粥送入口中。 只可惜好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是吃个饭的工夫,他脸上的笑容就开始像悬在不卜庐屋檐上的冰棱一样,挂不住了。 “白术先生,我真的不冷——” 事情的起因是医师注重起了保暖工作,自己换掉了那身露脐装的同时,也把关爱的目光投向了喝粥喝得正欢快的少年。 毛衣,马甲,棉袄……云苓穿来不卜庐的衣服其实算不上单薄,但世上有一种冷,叫做“先生觉得你冷”,在医师的监督下,他还是被迫在外边继续套上了这三件冬装。 四层衣物的包裹已经让他几乎伸不开手脚,而医师又取来一件与自己同款的厚披风,盖到了他的身上。 医师温柔地摸摸 少年的脑袋,为他系好了披风的绑带。 “室内不冷,出门还是多穿点来得好。” “” 它的争取成功让少年脱掉了披风下头的棉袄和毛衣,后者破天荒地给它比了个大拇指,引得长生傲娇地“哼”了一声,转头扎进了身旁的毛领。 它的举动是有预见性的,因为室外的确如白术说的那样冷。 穿过那片深度至今仍能淹死少年的莲花池,寒风的呼啸很没有面子地湮没在了绯云坡的喧闹声中。 此处的绯云坡可绝非那座郊外的山坡,是璃月港正儿八经的“上城区”,不仅坐落着飞云商会的总部,还有琉璃亭的水墨扇与新月轩的腾跃鲤鱼,在涵盖七星八门的总务司对面两两对望,加上明星斋和希古居这样的百年老店…… 想也知道,当年还没有露出真面目的黑心老赵是如何哄骗他买下房子的。 无福享受这等繁华生活的少年停下脚步,没来得及流落感慨的辛酸泪,就被希古居新进的货品吸引了目光。 由于店主琳琅只在晚上坐镇店中,店员一时解释不清这些“古董”背后的故事,只得由客人自行观摩挑选。这让有选择困难症的少年十分头大,想求助医师,却被他“那就都买了吧”的豪气发言吓得失去了求助的欲望。 而他苦苦纠结的背影,引来了一个他未曾料想过的人的注意。 “那是,云苓?他终于还是……” 蹲在墙角的少女梳着两束红褐色马尾,正活动着蹲得发麻的筋骨,暗自犯着嘀咕。她头顶别着红梅的乾坤泰卦帽表明了主人的身份——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 作为璃月港承办丧葬事宜的唯一机构,往生堂数百年来都在繁华的绯云坡占有一席之地,所以胡桃出现在此地并不是个意外。只不过她今天出门,是被堂内大量算不平的账目弄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想出门喘口气,然而聚在希古居门口的二人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越发严重了啊。”她咬住了染成黑色的指甲盖。 即使隔着数十米远,胡桃还是从少年身上得到了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大事不妙”四个大字在她往日充满鬼点子的脑海中流动式播放。再这样下去,要是没有外力干涉,他肯定会被那股疑似魔神残渣的黑气完全侵蚀…… 是的,魔神残渣,往生堂代代相传的秘术能勘破这一邪物的存在,而那些常人无法观测的,死死缠在少年身上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它们。 “难搞,难 搞。”她换了一只指甲盖咬。 就大了来说, 寄生到这个程度的魔神残渣一旦失控, 后果不堪设想,往小了来说,如果把失控前的宿主率先控制起来,在没有更好处理方法的情况下,宿主也只有那条最坏的路可走。 万不可向这个方向发展啊……胡桃苦恼地拍拍自己的脑门。对于这个被藏在不卜庐好几年的同龄人,她其实早有所关注。 那是她爷爷还在世的那会儿,老堂主虽因理念不合与自己的弟弟,也就是白术的师傅断绝了往来,但还是在暗中默默关注着过世血亲的后辈。 【胡桃啊,不卜庐多了个跟你一般大的孩子呢。】一次老堂主看完风湿病回家,凭借不卜庐中多出的儿童玩具,对小胡桃这么说道。 小时候的胡桃是孩子堆里的大王,对“璃月港竟有我不认识的小伙伴”这件事感到十分诧异,冲进不卜庐想把这个孩子找出来,不过每次都会遭到那个医师的阻拦,次数多了,她越发肯定不卜庐里有鬼,但愣是没见上一回。 后来的胡桃渐渐淡忘了此事,直到有一次她发现七七坐在不卜庐前无人看管,兴致冲冲地上前将七七一把扛起时,她才寻声望见了那个紧攥门帘,面色苍白的男孩。 【白术先生很忙,你要是再带走七七,我就很难见到他了。】 这是她和男孩第一次对话,但那会儿终于抓住机会的小胡桃哪里听得进去,扛着七七一溜烟跑没了影。据说那次白术找了七七很久很久。 虽说她至今仍坚定七七必须入土,但这么想想,当时好像还蛮对不起他的。 不要误会,“他”指的是那个没人陪的男孩,白术这种忤逆生死的家伙,她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思考片刻后,胡桃决定趁事态还没有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率先出手管上一把,于是冲出墙角想把二人就地拦下,但感知力MAX的少年在发现她向自己冲来的第一刻,就拽着医师跑路了。 怎么偏偏遇见了这位姑奶奶呦…… 云苓边跑边对天发誓,他对胡桃没有任何成见,是胡桃对不卜庐众人的意见很大,就连长生在她面前爬过都要被讥讽两句,今天逮到他和白术先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可能开医院的和开殡仪馆的,就是会因为抢客这种很地狱的理由而不对付吧…… “云苓,你别跑!本堂主有要事相提——” 胡桃跟在两人后面嗷嗷狂碾,可她又怎么跑得过开始使用风元素作弊的少年。 “抱歉,今天没空,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说吧——”他不忘回过头去,对身后逐渐变成小黑点的胡堂主表达歉意。 今天白术先生好不容易有空陪他,不可以被打扰,等一下,白术先…… “白,白术先生!” 被他拖着狂奔好一段路的白术脸色发白,好在重重咳了几声后,很快又恢复回了往常的样子,没有出现其他不良反应,这才让急得到处找水的少年松了口气。 “我没事。”医师扶着墙面微微喘气 ,没有苛责少年,反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他的双眼,“你……为什么要跑” “” ?尖帽子狗的作品《[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倒也知道袒护你白术先生了。”小白蛇从医师的毛领里探出脑袋,“往生堂那姑娘总是乱来,你离她远点是对的。” “胡堂主没有恶意,但远离她确实能避免一些事情。” 少年将白术的嘱咐记进了心里。 这时的他们已经来到了吃虎岩,比起绯云坡往来的商人对政商的各种高深看法,这儿的声音就显得生活化多了,三碗不过港田铁嘴的说书声,和商贩的叫卖声连成一片。 “上一回说到——魔神战争期间,竟有一群妖物的后嗣自称自己呐,侍奉于那东方的君主……” “中原杂碎,好吃不贵——” “岩王爷与那妖物于山中正式比斗,没成想那狂妄的妖物如此不堪一击,仅一柄岩枪……” “来尝尝万民堂的手艺!” 医师将少年领到了一个安静的摊位前,问摊主要了一串糖葫芦。 “白先生又要哄不肯吃药的小孩啦?”摊主对着医师这位熟客半打趣道,从草靶子上取下了那串最红最圆的山楂串。 要知道不卜庐接收的病人中不乏年龄较小的病患,而以难喝著称的不卜庐汤药又时常让小家伙们发出防空警报一般的尖锐哭声。因此白术时常自掏腰包,上街买一点哄孩子的甜食,比如杏仁豆腐,又比如这里卖的糖葫芦。 “这里不就是有个小孩吗?”白术笑着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引发了他的强烈抗议。 “白术先生,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就这样啃着糖葫芦,聊着旅途中的趣事,他们一路向南,走到了码头边的泥滩上。 “还记得吗?从前我们一起来过这里。” “当然记得了。我记得那时应当是看了一本来自枫丹的海獭绘本,拽着七七,哦,那会儿我还喊她七七姐姐,拽着她一定要她带我去海边找海獭,找不到海獭就想捡海獭喜欢的贝壳。” 介于小时候大多时间都躺在床上生病,出门的机会很少,所以他对每次出去玩的印象都非常深刻,甚至后来还会在病床上反复回忆。 白术顺着他的话,用一种惋惜的腔调道:“可码头的海水是浑浊的,泥滩里也很难找到贝壳。” “可我还是捡到了,而且捡到的贝壳又多又漂亮。”走在前头的少年回过头来,装出一副不知情的神色,“这是为什么呢?” 白术笑而不语,攀在他脖子上的长生即答:“因为有一个大笨蛋走在前面悄悄埋下事先买好的贝壳,一个小笨蛋拽着另一个小笨蛋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捡贝壳。” “长生,我觉得你的嘴也挺欠的……” 为什么能把那么温馨的事情说得如此傻气啊!! 第 61 章 学医 直到太阳落下山头,橙红的火光透过街市上的灯笼皮传出, 累积有一串糖葫芦, 两串年糕,一份中原杂碎,一盘杏仁豆腐,一袋雪花酥进了少年的肚子。 “白术先生以前都不让我吃,嗝——不让吃这些东西……”少年奋力将两腮中多到快要溢出嘴巴的食物咽下,而嗝声却从胸腔沿着喉管一路冲了出来,让他忙不迭捂住了嘴。 尾巴尖勾着一袋肉干的长生今天也在闹市上吃了个痛快,专门停下咀嚼,出声揶揄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水牛在打嗝嘞。” 它的话纵然有夸张成分,但止不住嗝的少年又羞又恼。 “你再说两句,我就把你挂到我脖子上,嗝——零距离感受水牛打嗝。” “长生想试试吗?” 旁观一人一蛇拌嘴的医师笑眯眯地看向自己的老伙计,后者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嚷嚷道:“白术你怎么尽偏袒这个家伙!” “我们云苓多难得回来一趟呀。”医师取出干净的手帕,指了指少年嘴角粘着的糖渣,少年配合地仰起脸,任由其擦拭。 抚摸着眼前乖巧的孩子的脸颊,白术温柔的音色中带着些许别样的意味:“你现在不让让他,他以后不回来了怎么办?” 长生则挑衅似的环着它专属的“蛇架子”转了一圈。“那就别回来了呗,正好把他房间里的宝贝全都丢了,给我腾出地儿L来放肉干。” “哼,等我再在璃月港买好房子,肯定天天回来拿长生当跳绳。” “哎呦,还敢提买房呀?昨天老赵骗得了你,保不准明天来个小赵骗光你那点家底。”看似无害的小白蛇晃动着圆脑袋,嘴里的话可谓歹毒至极,一戳就戳到了少年的痛点。 “长生啊。”被踩了尾巴的云苓拖长音调,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小白蛇,“先生打架的时候就该把你丢出去的。” 别看白术的职业是医师,遇上坏人照打不误。不过他施法时释放的蛇形毒雾对于当年第一次见的小云苓来说十分具有迷惑性,导致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战斗中的白术会化身长生发射架——先把长生丢出去,再捡回来,接着再丢出去,捡回来擦擦继续用。 出于同情,单纯的他还好心地与长生分享了几天零食,弄得一向与他八字不合的长生满头雾水,一时不敢接受他的“上贡”。 现在看来,这么高的嘲讽值,不丢实在可惜。 察觉少年在掩嘴偷笑,无法接收他神奇脑电波的白蛇眨眨眼,不由得暗叹世道终于还是把这个倒霉孩子逼疯了,主动投降:“是我错了。” “不,你没说错,世上的骗子就有那么多。” 曾在璃月报纸上充当过好几期反诈负面教材的云苓无心再与长生拌嘴,悲恸地抹了把脸,对此深有感悟。 长生的话不无道理,哪怕是在「契约」之神的脚下,骗子也照样猖狂。因为“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的铁律只是让他们多出了一个“无法违背契约”的限制,而不能杜绝他们 将聪明的头脑运用到邪道上,想尽办法地在契约上动手脚,玩文字游戏。 不过说到契约……少年眼底闪过一缕暗光,突然想起自己好像的确可以去寻那奸商老赵的麻烦。 当年那份购房合同上“璃月港绯云坡”和“璃月绯云坡”的坑,就算他是真的眼瞎没看清,但这间破烂屋子和里头的装修也明显是和合同对不上的呀! 起初得知自己受骗,他根本没心情跑那么远去看房子,现在入住了这么久,屋顶上有几个窟窿,墙面有几个破洞,他可是在清楚不过了。 或许应该找个时间,联系一下在论坛上有“璃月张三”之称的烟绯? 一想到烟绯,他的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不是她混有仙兽血脉的外表,而是璃月厚厚的法典,和那些完全在他知识盲区的复杂司法程序……少年挠挠后脑勺。果然还是直接把老赵套麻袋打一顿比较好吧? 最好打完后再把他丢到不卜庐门口,这样做不但能确保他的人身安全,还能给白术先生创造一笔收入,什么一百万一卷的绷带,三百万一株的药草,通通给他安排上,他治完病还得谢谢白术先生嘞…… 正在想象如何爆锤麻袋的少年眼神逐渐可怕。假如这时候把他抱起来抖一抖,估计能听见满肚子坏水晃荡的声音,而一旁的医师并不知道他此刻是在思考为不卜庐创收的新路径。 【落在我手上了吧,叫你骗人!】脑海中的小恶魔高高举起叉子,“噗”地戳在了老赵的屁股上,小天使捂住眼睛,边喊着【好可怜】边治愈了老赵的屁股,小恶魔随即发出桀桀的笑声,又是一叉子落在了老赵的屁股上……周而复始的过程或许枯燥,却让少年乐在其中。 以至于后来走出去了多远,白术先生说了什么,他一概不清楚。 “云苓,云苓?” 当云苓回过神来时,白术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他们正在返回不卜庐的途中,此时已经走到了长顺的玩具铺旁,身旁的少年却始终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每到晚上,玩具铺的生意总是特别好,四周围满了人,不少认出了白先生的客人纷纷向他们打招呼。长顺本人也曾疑惑过为什么白天和晚上的收入差距这么大,其实答案就藏在她身后悬挂灯笼的木架上。 “喜欢哪种图案的灯笼?”白术将刚刚少年没听清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云苓抬头看去,只见木架上的灯笼依照十二生肖排序,每一个图案都是那么的憨态可掬。 喜欢的图案啊,那自然是……他伸出手,从右向左扫过木架,金色的蛇瞳与红色的人瞳跟随他的手指变动目光,从羊到蛇,最终停留在了属于龙的那盏灯笼上。 长顺为他取下灯笼,他将灯笼提了起来,耀金的巨龙在火红的纸皮上腾跃。 长生不禁吐槽道:“年年都买龙,还没腻?” “我瞅了你十八年还没嫌腻呢。”少年满不在乎地拨动着灯笼底下的穗穗,“而且最近有些心绪不宁,或许可以借龙的威武之气镇住一点。” 以呛少年为乐的白蛇这回哑巴了,从各种意义上它都无话可说。 - 夜色遮蔽了天空,红纸皮包裹的火光摇摇晃晃地照亮了不卜庐门口的台阶。 提着灯笼连爬三十多级的少年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好高,要爬不动了。” “㈦_[(” 看到刚才还在耍赖的少年立马蹦了起来,将脑袋摇成拨浪鼓,白术咳了两声,笑道,“你啊,以前可巴不得我把台阶建得更高一点。” “有这回事吗?”想不出理由的云苓眨巴眨巴水绿色的猫猫眼。 “看到那些箱子了吗?”白术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示意他看不卜庐门前堆积的箱子,“那会儿L阿桂刚来不卜庐不久,你也是个只比凳子腿高一点的萝卜头,竟然趁大家不在,指使阿桂把那些货箱腾空,自己坐进箱子里玩。” 长生接着“帮助”少年回忆不堪的往事:“本来只是坐在里边来回开关箱盖,玩‘吓唬’阿桂的游戏,结果阿桂一走开,你就把箱子拖到了台阶边上,直接坐着箱子滑了下去。” “用箱子滑台阶超酷的好吧!”要不是箱子的大小不适合,他现在就想玩。 “是啊,阿桂也给你吓得不轻,他后来跟我回忆,说当时他从药房跑出来,发现你和箱子一起冲下去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怎么拿后半生照顾你,顺带给我养老送终。” “额,倒是让他担心了。”云苓心说以后得对阿桂好一点。 “这样的事你干的可都不少。” “嘿嘿,这不都没事吗。” “唉……” 爬上整整五十五级台阶后,方才提到的阿桂已经下班了,不卜庐大门的竹帘降下了一半,前厅的大灯也已熄灭,只留一盏小灯。 云苓将灯笼放到桌上,火光照亮了旁边的一根有故事的柱子——木质柱身布满刻痕,新旧程度不一,但总体是下面的刻痕旧,上面的刻痕新,像是在记录什么会逐年增加高度的活物。 不卜庐内除了盆栽,会长高的就只有某个向来注重身高的家伙了。 所以当医师一点燃大灯,就发现少年非常自觉地脱掉了鞋子,背靠柱子,并指向自己的头顶:“白术先生,快帮我量量!” “要不还是过完年再量吧,也算是整年整年地记录。” “没关系,这两天功夫也长不了几微米的。” 白术拗不过他,取来一本医书,原本悄悄踮着脚尖的少年立马被脑袋顶上的医书压回了原形。 “呜,有长高吗?” 盯着医书和柱子刻痕的位置,白术识趣地没有吭声,但缠在他脖子上的长生可不给面子:“老样子,半个厘米都没多长,还比最高的刻痕矮了一点,老实交代,你去年是不是穿鞋量的?” “啊——”听见此等噩耗的少年抱住脑袋,绝望地蹲下身,“怎么这样,我都十八岁了啊……” 好歹十八岁的他还长了张与身高适配的脸,但要以后变成沧桑大叔 ,再配这个小矮人身高……越发邪门的猜测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老实地蹲起了蘑菇。 于是在这根饱经风霜的柱子前,出现了这样一幕:难过到失去颜色的少年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浑身上下散发着幽怨之气,不知如何安慰的医师将手悬在了他的头顶,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 “白术先生会看骨头吗?能帮我看看长不高的原因吗?” 心中仍存有一点幻想的少年抓住他伸来的手,连晃两下。 低头凝望着他的医师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还是白蛇替他解的围:“你白术先生的医术倒也没有全面到这个地步。” “是吗,我还以为治疗骨折和这个是一个道理呢……”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少年咕哝了两句,“好复杂。” “后悔没学医了吧?” “才不后悔呢。”结束了间歇性em的少年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白蛇扮了个鬼脸,指向不卜庐满墙的格子柜,“我就是再也长不高了也不想去记这么多药材的名字。” 白术的目光黯淡了一瞬。 即便在云苓的记忆中,白术从没有强迫他学过任何东西,也没有强烈地表达过想让他继承不卜庐的愿望,但这不代表白术没有在内心为此事苦苦挣扎过。 提及这个话题,白术脑海中浮现的是一段被云苓淡忘的回忆。 【浓重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不时传来陶瓷碰撞的声音。 那是不卜庐二楼的一件房间,小小的孩子躺在从木匠那儿L定做的小床上,脑袋下方垫着两只交叠的枕头,方便坐在床边的医师将勺中的药汤送进他的嘴巴。 这碗药汤或许不苦,也绝对算不上甜,不是一般小孩能接受的味道,但每当勺子送到嘴边,床上的孩子就会听话地张开嘴。在他的配合下,药汤很快见底。 医师往他口中塞了一颗糖,像是随口问道:“云苓以后,都想做些什么?” “想画画呀!”孩子虽身体羸弱,但精神头儿L不错,擦擦嘴角的药渣,用所能发出的最响亮的声音,喊出了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 “不想和先生一样治病救人吗?” 孩子调皮地摇晃着小脑袋,额头上敷着的冷毛巾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下来。 专业擦屁股的白蛇卷起毛巾,慢悠悠地爬到床架上。“我还以为你有多崇拜白术呢。” “我不仅崇拜白术先生,还崇拜香菱的爸爸,还有那个姓吴的船长呀……世界上厉害的人这么多,我又不能既当医师,又当大厨和船长,但我可以画画,把大家都画下来!”孩子做着鬼画符般的动作,像是在享受作画的乐趣,“而且不卜庐有白术先生这么厉害的医师就够啦,完全不需要我。” 准备为他重新盖上毛巾的白蛇停住了,改用尾巴戳了戳他的脸颊:“你这个小家伙真奇怪,一会儿L能干出一堆要人擦屁股的破事,一会儿L又能讲出一堆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的道理。” “因为我是个独特的小孩嘛。” “羞羞脸。” “∮[(” “什么叫不在了?” “就是,不在了……你知道我的身体……” “我身体也不好呀,不用担心,要走也是我比白术先生先——” “云苓!”医师生气地敲了一下孩子的脑袋,在将心中的情感化作一口郁气呼出后,才心疼地揉了揉他刚刚敲过的地方,捧住孩子的脸认真道:“这个问题要认真回答。” 孩子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柔的医师今天会变得如此严肃,瘪着嘴就要哭。但哭这百试不爽的招数在过去有多好使,在这会儿L就显得有多无力。 就像一团棉花打在了铁拳上。 半躺在床上的孩子委屈巴巴地吸着鼻涕,而坐在床边的医师则沉默地看着他,复杂目光中夹杂着难以言说的东西,直到孩子自讨没趣地拿被角擦去眼泪鼻涕,也没有开口安抚。 “白术先生是想要我和七七一样吗?要是白术先生很想的话……”孩子放下湿乎乎的被角,伸出一双瘦弱的小手包住医师的大手,“等,等我病好了,可以试试。” 他的懂事和眉眼间流露出的讨好让医师错愕,医师恍恍惚惚地将手从温暖中抽离,不住地呢喃。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想要……” “我在做什么……” 他扶着住头,当孩子想用小手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时,医师却突然站了起来,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说得对,不卜庐有我就够了。”他望着床上正在仰视自己的孩子,向他许下承诺,“你可以永远,永远做你想做的事,而我也将……” 最后的话湮没在了叹息之中,连说话的人自己也没听清。】 “其实我一直都很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但治病救人这种事情,不能勉强。” 从尘封的记忆中抽身的白术微微摇头,云苓连忙拍了个响亮的马屁:“白术先生最好了!” 过去在画室,他就见过不少孩子因为家长的心愿而走上了完全不喜欢的道路,他现在能安心地画画,不像阿桂那样死磕行医执照,就足可见白术的决定是有多么的明事理。 为了更进一步显示自己不适合这份职业,云苓还自我挖苦了一番:“我连一些草药的头跟尾都分不清,学这个岂不是害人。” “是这个道理。”白术带着笑意,低头打量了一遍身上的装束,“要是你能分清,我身上这套服饰的裤子就该是绿色的了。” “啊啊啊——不要说了!”少年捧脸做《呐喊》状,魂都要从嗓子眼里尬飞出去了,“我,我这个海灯节就给您重新设计一套!” 又羞又恼的少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走路也不喊累了,一个箭步直冲小房间,扒在门内快速道了句“晚安”后,“咚”地关上门,在屋内找起了画笔和纸张。 唯留医师站在原地,隔着长而幽深的走廊,遥远那扇显得有些陈旧的木门。 “要是你能学会医术,该多好……” 爬到他耳边的白蛇嘶嘶地吐出猩红的信子,对他迟来的悔意发出诘问。 “后悔没逼他学了吗?早干嘛去了。” “我很早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要么让他作为下一任继承者,要么……” “很沮丧是吗?这完全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当初你选择把他宠成一个快乐的傻瓜,这么多年过去了,却又开始害怕所要付出的代价。” “长生,我想……” “我后悔了。” 白蛇没有继续刺激他,自个儿L幽幽地爬走了。 两双由「珥蛇拖龙法」结下契约的眼睛里,隐藏的是同一种悲伤。! 第 62 章 谈心 【这是还有七天的事情吗?这是还有七年!!!】 【(回复):现在还有六年了】 【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没有童年的小宝贝请速速成为我的老婆!(祈愿页面.jpg)(仓库页面.jpg)】 【为什么还要等这么久,老米员工不过年的吗,我还要跟家里去走亲戚没空肝活动啊啊啊啊】 【可能是瞅准了咱过段时间有压岁钱吧】 【呜呜,云宝的立绘和建模,真的美神降临,虽然建模小脸圆乎了一点,但还是好精致啊】 【这波建模优化的好,建模师可以上桌吃饭了(点赞哥.jpg)】 【之前听舅舅们说云苓进卡池要换衣服,我还吐槽过来着,结果还是真香了,老米是会拿捏玩家的】 【一个小问题,云苓不是导游吗?为什么新出来的那个立绘比之前富贵那么多?】 【好像他刚遇上我们的那会儿处于人生低估期,正好没钱吧】 【这题我会,云苓当导游只是兼职,他本职是给稻妻那边供稿的画家,因为稻妻锁国突然断了收入来源,加上买房被骗才四处兼职的】 【说到这个,好像在哪个舅舅那边看到过,说云苓的传说任务涉及稻妻那边的剧情】 【稻妻不是下个版本才开?】 【版本预热懂不懂】 【没人关心他现在钱是哪里来的吗?我记得腿咚剧情那段,云苓好像说过他有自己的赚钱路子,可稻妻明明还没解封啊】 【感觉不是什么正经路子(口吐白沫)(开始造谣)】 【破案了,其实是我给的包养费】 【那个啥,刚刚看到海灯节有自选常驻五星,真嘟假嘟】 【不怪你去玩吧】 【什么意思?】 【(回复):相信自选五星不如相信我是秦始皇】 【(回复):相信自选五星不如相信我云苓宝贝是璃月大c(乐)】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那张小小的床上,因为床主人有点认床,总对想换掉小床的大人说,等他再长高一点,就把床换掉,以至于到了今天,他还窝在上头填写论坛发来的表格。 云苓夹着被子翻了个身,换了个趴着的动作,厚厚的棉被在身上裹了一周。 随着海灯节的临近,论坛上有关新角色的鬼哭狼嚎愈演愈烈,就连他本人都受到了波及,在日常浏览帖子的时候,被一个无法关闭的评价页面糊住了屏幕。 评价什么,论坛的性能吗? 云苓很早之前就想吐槽论坛没有搜索功能了,导致他对一些陌生角色的了解完全取决于他们在论坛上的热度,正准备提出建议,却发现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旅行者对你身边的人感到好奇,请认真填写对以下人物的评价。】 在各类帖子间摸爬许久的云苓明了,这大概是要放进他角色语音里的台词,顿时非常想揪住游戏策 划的衣领大喊:摸鱼也要有个度啊! 问:怎么让人物台词符合人设? 答:让他本人来写。 评价人物的顺序不知是如何排列的,第一个跳出来的竟是希尔。 回忆起那些死的死,进本的进本的提瓦特倒霉龙,为了安全着想,填写者不想让自己的龙族友人出现在玩家的视线里,试图跳过对希尔的评价直接翻到下一页,没成想系统啪的一下就将页面锁定了,不填东西就不给翻页。 什么流氓系统……填写者不悦地将小腿翘起,冷气很快从棉被筒子的一侧漏入,冻得他立刻放下腿,随手往框里填了六个点。 【。。。。。。】 系统发出红色警告:您的评价非常重要,请认真填写。 还要怎么认真?他撇撇嘴,删掉点后填了几个字。 【一个笨蛋。】 系统再次驳回:评价字数不少于十字。 这回他一字未删,直接在原先的基础上又增添了小半行拓展描述。 【一个笨蛋,一个大号的超级笨蛋。】 成功上传后,受评者的名字由【希尔德里克】变成了【???】。 行吧,之前在剧情里还能叫“S先生” ,现在直接变成三个大问号了,能说不愧是世人眼中神秘的龙吗? 将自己裹成蚕蛹的少年又在床上滚了一圈,暗叹可惜那层神秘的面纱底下,就像他评价的那样,是个笨蛋。 至于紧随其后的璃月港众人,云苓从记忆中翻出几个与之相关的有趣片段,什么香菱的新菜,行秋的梦想,辛焱的摇滚乐……一个个小故事以欢快的口吻写下,又在系统的百般审核下慢悠悠地通过,写得倒也算轻松。 只是为什么下一页要他评价的是——钟离先生? 这是他能评价的吗?? 要是换曾经年少无知的云苓来写,估计会把钟离不定期出没在戏园、茶馆、古玩街和花鸟市场等地的事迹,连同他买东西从不看价格的慷慨性格一并写上去。但看过北国银行剧情的云苓,就差没画一幅圣像天天上贡赔罪了,评语写得那叫一个恭敬,什么“璃月最博学” “无所不知”,库库往里边套。 直到系统忍无可忍地提醒字数不要过多,他才删去了大半的溢美之词,文本框的颜色由红转绿,显示可以提交。 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被系统反复折腾的少年挠挠下巴,突然好奇起了除了字数不达标,还有什么情况是不可提交的,于是反过来踩着审核的高压线,在【有关钟离…】的最后加了一句。 【钟离先生是岩王帝君。】 游戏嘛,人物必须符合设定,想他这么一个远离剧情中心的小角色,怎么会知道一些璃月高层都不知道的事情呢…… 想着要么被卡在页面不让提交,要么给后台龟速审核的系统一点小小的云式震撼,云苓点击了提交键。 弹出的不是花式要他回炉重造的提示,而是硕大的“成功提交”。 看来是后者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后,少年翻到了下一页,受评者名字引发的回忆使他立即遗忘了方才的小插曲,向上扬起唇角。 【白术先生是全璃月最好最好的医师,我小时候因为生了重病,被丢到野外,要不是他的悉心照顾,我肯定长不到这么大……什么,你问我这么多年是怎么在那些超级苦的药里熬过来的?嘿嘿,悄悄告诉你,白术先生给我吃的药一点都不苦哦。他告诉我,“药的苦味,就是要让那些不爱惜身体的人长记性” …… “” 抱着玩偶爱不释手的少年把玩着小肥龙的爪子,双倍幸福带来的烦恼在他脸上显出了一角,“不过拿回家里,两个都摆床上是不是有点挤了……” “家里……”医师的叹息微不可闻,而在少年眼中,他保持着不变的笑容,“把它放在不卜庐吧,这样你每次回来,床上不会空荡荡的。” 如项圈般环在他身上的小白蛇不屑道:“你还嫌他那张儿童床不够窄啊。” 沉浸在喜悦中的少年自动屏蔽了它的存在,美滋滋地将脸埋进玩偶毛茸茸的腹部,猛吸一口,看得身形与龙有几分相似的白蛇立马闭上嘴巴,倒吸一口凉气。 事实证明,玩偶的质感要比他想象的更好。除了皮肤传来的柔软的触感,他还闻到了淡淡的药香,以及太阳的味道。 吸够了小肥龙的少年上前抱住了白术。 他很高兴白术先生能记得这些,也很感激白术先生能送他这样一份生日礼物。但在欣喜的同时,心底也隐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老实说,离开不卜庐独自生活的这几年,他的喜好其实早已发生了变化,比如小人书里附赠的卡片对他的吸引力已经没那么大了,他也没有那么喜欢放风筝,吃甜食了…… 可当白术把糖葫芦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还是笑得和曾经一样开心。 - “来,试试这个紫薯银耳粥。” 一勺浅紫色的米粥从砂锅中舀出,倾倒在了少年面前的大碗里。这段时间白术时常换着花样给 他准备各种健康的饮食,且味道大有改善。 好甜。 少年撂下勺子,用它搅和着碗中剩余的食物。这个行为以往会被出言纠正,但他几乎都要把米粒点子甩到长生的围嘴上了,医师也只是用温柔的目光望着他。 白术先生最近是不是太纵容自己了?思考得出神的他改搅为戳,溅起的紫薯粒“铺”的一声,不出所料,正正好好落在了长生的脑门上。 “啊呀!” 在边道歉,边用围嘴将白蛇的脑袋擦出锃亮的光后,少年心不在焉的模样引来了白术的关心。 “在想什么?” 云苓没说实话,想了想,把话头引到了许久未见的希尔身上:“在想我已经把好朋友独自留在酒店五六天啦。” 最初住进不卜庐的那个晚上,他在小床上辗转反侧,怎么数绵羊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希尔在酒店吃的是什么,会不会在弯弯绕绕的街上迷路。但在白术进入卧室,给装睡的他盖好被子以后,他又没来由的地安心了不少,心里诡异地产生了一种想法。 「珍惜现在的时间吧,未来和希尔相处的时间还很长。」 他不知道这种想法是打哪里来的,但不妨碍他那一夜睡得很沉。如今五六天过去,说完全不担心是假的,得到抑制的想念也在心中的苗圃悄悄发芽。 “你很想他吗?” “是有点。” “很少见我们云苓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呢。” “哪有,先生别拿我开玩笑啦。” 少年别开脸,不自然的神色让看着他长大的医师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饭后,他端着茶盘敲开少年的房门,少年正坐在画架前,对着一套初有轮廓的衣服涂涂改改,眼神很好的白术瞥到散落在地的画纸上画满了可爱的Q版小人,而小人的发色和瞳色,让他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听见门被推开的吱嘎声,突然反应过来的云苓以地球小学生拔电脑插头的速度,一脚将地上的涂鸦踢进床底。 “白术先生。” 他伸手拖来一张小板凳,放到画架边上,白术坐了过去,盯着他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长大了。” 给长辈端凳子就叫长大了吗?云苓疑惑地歪过脑袋,好奇白术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白术只是笑笑,不做解释,肩上的长生倒是趁机搞起了小动作,悄悄从他背后爬下。 “这几天在不卜庐,住得还开心吗?” “很开心哦。” “要是日日如此……”你会不会就不想离开这里了? 少年眨眨眼,清澈的绿意像一汪水池蓄在眼底,让人摸不准他是否理解了话外的意思。 “白术先生说过,甜的东西不能吃太多,会长蛀牙的。” “你小时候央求我把整罐糖都给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医师垂下眼,笑着摇了摇头,记忆中那倔犟的萝卜头仿佛还在眼前。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吃到苦的东西,但有些时候,这是没办法的事……” “白术先生给我喝的药也不苦呀,而且您常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少年往画板上蹭了蹭小拇指一侧沾染的颜料,“只要能救命,再苦的药也得喝。” “是吗……” 堆积在肩头的青绿色发辫滑落,医师用双手捧起茶盏,滚烫的温度透过瓷壁传来,他顿了好一会,像是在等待茶盏降温,又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直到将茶盏递出后,他才握住拳头,用指腹轻轻抚过烫得发红的掌心。 “你和那位希尔德里克先生,关系怎么样?” 话题转换得令人猝不及防。接过茶碗的少年快速呡了一口,让心口不一的回应含糊在了吞咽声中。 “挺不错的。” 这种糊弄的说法骗不过谁。见他已经把茶水咽下去了,白术才幽幽地揭开自己那碗的盖子。 “你喜欢他吗?”! 第 63 章 友谊和爱情 “咳!” 残存的茶水呛入气管,引发了剧烈的咳嗽, ▊_[(, 快速甩动着泼在手上的液体,心随四溅的水滴乱蹦。 砰,砰,砰—— 【你喜欢他吗?】 喜欢?什么喜欢?谁喜欢?喜欢谁?白术先生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短短的五个字,像是一只闯入他意识世界的顽皮小猫,带着好奇与探究,在装满毛线团的房间内横冲直撞,简单的几下抓挠,弄乱了回忆与情感本就不甚分明的丝线,它们纷繁芜杂地交织在一起,让房间的主人到处找不到那根缘起的线头。 放出这只小猫的医师递来了一块手帕,陷入慌乱的少年想要接过,但手脚各动各的,眼睛也不敢正式前方。 在四肢的共同运作下,他狼狈地扑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是没意识到少年的成长,还是他确实在蒙德吃胖了不少,想要像从前那般提起他的白术不仅没提动,还被带得一个趔趄,致使云苓结结实实地摔上了一跤。 “咚!” “云苓——” 地板的震动声和医师的担忧声同时响起,惊动了消失有一会儿的小白蛇。它可不像白术那样心疼少年,从藏身的床底打探清楚外头人仰马翻的情况后,一个摆尾,将少年踢走的画全给扫了出来。 一众纸片在力量的冲击下,贴地纷飞,交叠着铺满了地板。 纸张的大小、材质不一,展现的笔法和画风也各不相同,部分甚至是设计图的废稿,但上面花花绿绿的涂鸦纷纷指向了一个他们都见过的,甚至几天前还一起吃过饭的人。 “呦,画得不错嘛,让我猜猜这是谁呀?” 明知故问的小白蛇卷起一张偏向写实的肖像,画上男人深邃的眉眼被描摹得十分传神,可见画师落笔时的用心。 而这样的公开处刑,无疑往少年本就烧得快要冒烟的头顶又浇上了一桶滚烫的热油。 他几乎是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半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线大声辩驳:“才没有!” “谁问你有没有了。”长生卷着涂鸦灵巧地躲过了少年伸来的手,欠扁的声音再度从床底传来,“嗯——不打自招。我在空气里闻到了心虚的味道。” 一头创在床沿上的少年捂着脑门上的大包,又是拿不回自己的画,又是被长生气了个半死,全然忘记了还有神之眼这种作弊器,拍拍手边的画纸,将委屈的目光投向白术。 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他想要从冲突的调停者这里得到偏袒。但与那双金瞳对上的一瞬,云苓突然想起对方就是问出那个拨乱他心弦的问题的始作俑者。 “画怎么了。”他慌忙移开视线,趴到地上用找来的扫帚捅咕躲进床底的白蛇,“我还经常画白术先生呢!” “要真的经常画,不卜庐早挂满白术的画像了……你啊,可别辜负了白术的关心,还拉他来当挡箭牌。” 长生所言非虚,在它眼里,随着某个时刻的临近,白术出于一些心理恨不能把这尊小祖宗给供起来,云苓要是真画了,不卜庐变成“白术肖像陈列馆” 也不无可能。 自觉理亏的少年更不敢面对医师了,只能梗着脖子,虚张声势地朝长生怒吼:“他是我找来的模特,模特!” 一口气喊完,他就如同放了气的气球般瘪在了地上。这等苍白无力的辩解,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当然也说服不了在场的其余二位。 比起医师的沉默,白蛇虽没有第一时间接话,但丝毫没有要放过少年的意思,于逼仄的床下空间内探出半截身子,边发出“啧啧”的声音,边摇晃着光滑的小脑袋,反复端详着画中的男人。 “儿大不中留喽。”它那四点一线构成的五官,生动地演绎了“一言难尽”这个人类都很难做出的表情,摇头晃脑的同时,还不忘贼兮兮地观察少年的表情。 在一块吵闹了这么多年,它可太了解这个小,哦不,这个半大不大的家伙了,明白怎么精准地戳中他的肺管子。 果不其然,在它持之以恒的挑衅下,云苓的脸颊快速涨红,红得像颗熟透的柿子。羞赧与愤怒两种情绪的交织,让他觉得头上顶着一座处于爆发边缘的火山,蒸腾着滚滚热浪。 “长生!” “哎,我在这儿呢!” 纸张酷嗤酷嗤的抖动声一下又一下,拨动着他脆弱的神经,当血压突破了愤怒的临界点,忍无可忍的云苓飞身一跃,扑上去就要抢画。 见他此番来势汹汹,白蛇暗道不妙,飞速爬上了医师的肩膀,这才制止了又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发生。 “好了。”白术将拖在肩头的画作还给了创造它的画师,顺带弹了弹长生的脑袋,“你也是,今天怎么这么闹他。” “早点认清自己的感情多好呀,哼,免得……” 小白蛇哼了两声,似乎意有所指,但扑到医师跟前的少年连头也不敢抬,完美错过了其神态的变化。 只见他压着脑袋,像个犯错的小孩,低声嗫嚅道:“白术先生,我没有——” “没有什么?” 白术替他理好在打闹中翻折的衣领,温柔的声音却像一记重锤,砸破了他内心封闭的天窗。 是啊,没有什么? “有”字之后再无下文,云苓面向地板的脸上显现出了茫然。他似乎从始至终都不明白自己急于否认的东西是什么,也弄不清自己到底在为什么东西而感到慌乱、心虚,甚至是胆怯。 他呆呆地攥着手中的画纸,以至于弄皱了纸张的边角,而位于纸张正中的人,那双灰蓝色的眼瞳中隐隐藏着的,是画师朦胧的倒影。 其实很多事情,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了答案。但就像那倒影一样,画得太过模糊了,画师本人看不清,道不明,但旁人一眼便能辨认。 “云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己或许不知道,但身边人是能看出来的。” “我,我只是……” “你从没有向我那样介绍过某个朋友。” “我本来也没什么朋友。” “行秋香菱他们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一定很伤心。” “不是的!这根本不一样……” “你说了,‘不一样’。”白术将手轻轻地搭在了少年的后脖颈,盯住他不再四处乱瞟的眼睛,“他很特殊对不对?” “只是,特殊的朋友……” “云苓,在我这里你不需要顾忌任何事情,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出来。”为了眼前人能够安心,他伸出小拇指,像从前的很多次那样,与少年垂落的小指勾连。 “我会保密。” 得到允诺后的云苓脸色仍有些沮丧,在白术的鼓励下犹豫良久,才鼓足勇气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我不知道友谊和……,该怎么分别。” 那两个字对他而言太过遥远,在片刻的停顿中略过。 白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他两个问题。 “他是你朋友当中最特殊的那个吗?” “嗯。” “那你希望,你是他朋友当中最特殊的那个吗?” 何止是最特殊……回想起希尔提起其他朋友时自己的反应,云苓踩在地上的脚趾抽搐了一下,非常想在地板上抠出一个大洞躲进去。 “不止是特殊,我想要的……” 他使劲闭眼,感叹自己原来一直将这些情绪上的微小变化记在心里。 “我猜,是‘唯一’?” 搭在后脖颈的手微微上移,拇指按在了少年柔软且发烫的耳垂上。白术顺着他的耳廓将鬓角的长发别到耳后,让他尚且带着一些稚气的脸孔全然展露出来。 少年抬起低垂的眼眸,认真点了点头。 “这就是区别,云苓。友谊不会要求‘唯一’,人只要活在世上,总会与人产生或多或少的联系……而在友谊的范畴内,与多少人发展情谊都是‘被允许’的。” “可要是我就是想成为某人唯一的朋友呢?” 这番天真而任性的发言引来了长生压抑的笑声,医师点了点他的额头,不加苛责地反问道:“那我们的小云苓要怎么办,让他为了你断绝和其他所有朋友的关系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不过那个笨蛋交朋友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 “这样的想法,放在‘友谊’里是不对的,只会把人推地更远。” 设身处地地想想,假如真有一个朋友要求他这么做,即使是很好的朋友,也确实有点吓人…… 白术的循循善诱为他带来了许多走近真相的思考,但不卜庐知名小倔驴还是在投降的最后关头用蹄子狠狠撅了他一脚。 “可是,能要求‘唯一’的真的只有爱情吗?我以前也总想,我是不是世上唯一能在白术先生这里喝到不苦的药的人。” “云苓……” 沉重的叹息在房间内响起,这个白术保守多年的秘密终究被捅破了窗户纸。 璃月港不止云苓这么一个罹患“先天”疾病的病人,不苦的药自然也不止这一份,但他从来不会把这话告诉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孩子,生怕他赌气不肯再喝一口药。 “” ?想看尖帽子狗写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 63 章 友谊和爱情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白术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胸前的长命锁上。 他好像从来都在寻找什么只属于他的东西,并且学会了慢慢试探,一旦确认那东西不是单属于自己的,就会立马把手缩回去,转身跑掉。 就像他在他眼前慢慢长大,又突然离开的经历一样。 当年他那么小,刚学会用语言表达诉求的时候,就喜欢迈着短腿,吧嗒吧嗒跑过来抱住大人的腿,用含糊的发音提出明确的要求,“要先生抱”“要先生陪”,不论是碗筷还是礼物,要是先分给七七和长生,他保准会瘪着嘴巴掉眼泪。后来随着不卜庐生意的扩大,繁忙的大人不能像从前那样天天在病床前陪他,他哭过,闹过,无效的抗争使他逐渐学会了用乖巧的外表包装自己,学会了偷偷从床上爬下来,搬小板凳站到二楼的窗前等人。 再后来,他因一些事情的动摇,鲜少给予他陪伴,见识过不卜庐外广阔世界的孩子就变成了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风一吹,就不见了。 白术不知道这片羽毛最终会飘向哪里,他害怕的是彻底失去羽毛的踪迹。 众多片段在他脑海中闪回,而现实里,少年那张带着没心没肺笑容的脸凑了上了。 “嘿嘿,白术先生答不上来了吧。”少年看着愣住的医师,没大没小地戳戳他的脸,“其实我已经想通啦,就是想瞧瞧您的反应。” 从回忆中调整好情绪的白术顺着他的话道:“哦,想通什么了?” “想通我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他。”少年捏住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一丢丢”的手势。 “只有一点?” “就,就一点。好吧,要比一点再多一点……”在白术审视的目光下,少年抿着嘴,略微增大了两个指头间的距离,最后更是将手藏到了身后,“就这么多了,再多没有!” 白术没有纠结喜欢多少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直接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那位希尔先生,是哪里人?” 出现了!璃月家长的标准提问! 瞬间正襟危坐的少年老实交代:“至冬的。” 他不想说谎,放在膝盖上的手心虚地绞着只回答了“哪里”,没回答“人”。放在传统长辈那里,性别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何况种族……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担心白术会继续盘问希尔的收入、住房等信息。 虽然现在考虑这些没边的事情很奇怪,但一想到希尔那没办法说明的个人情况,以及那张不太会说话的嘴,“鬼火与老登”的烂梗顿时乱入了他的脑袋,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白术的关注点放在了“至冬”上。 “你会跟他去至冬吗?” “会呀 ,他答应要带我去那边吃大列巴,还答应带我一起坐雪橇,好几只大狗拉着的那种雪橇……” “呀,难怪我们云苓要搬出去住,原来是早就已经跟喜欢的人规划好未来了。” “不是的啦!”少年红着脸,快速摇头。他刚搬出去那会,希尔估计还在至冬听鸟妈妈的故事呢。 至于白术先生好像很在乎的他搬走的原因…… “您把我捡回来,又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已经很满足啦……您不也说我长大了吗,长大了就得独立一点,总不能啃,咳咳,总不能老指望您来养我呀。” “原来如此,是真的长大了。” 白术不再盯着他,抿了一口自己那碗早已凉透的茶。 “至冬——很远,很冷……” “我只是去玩,又不是要在那边定居。”少年吐了下舌头,“我的家永远在璃月呀。” “是吗……你的一生很长,现在的想法在以后看来,或许会显得幼稚。” “不会呀,我的房子在这里,我的朋友在这里,白术先生在这里,我干嘛非要搬到别的地方去?难不成不卜庐不欢迎我了?” 触发关键词的长生刚要蹿起来,就被云苓一个眼刀压了回去。 “就算不欢迎我,我也要回来把某些蛇的储备粮全都吃掉。” 白术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只是抚摸少年的脑袋,观察他的笑容。 许久后,他说道:“去找你那位朋友吧。” 得到放行许可的少年嘴上说着“白术先生不多留我住几天吗”,手头飞快整理起了东西。小房间内的生活用品置办得很全,所谓的行李也不过两件带来的衣服和一叠画稿。 “再留你几天,长生都要胖成球了。”医师无视了小白蛇不满的抗议,推开了房门,“我正好也有事要处理。” 从卧室到走廊,从前厅到大门,他走在前头,一路沉默无言,直到少年道完别,已经准备走下台阶时,他才突然叫住了他。 “云苓——” 少年疑惑回头,医师的嗓音有些干涩。 “以后记得,回来看看。” “当然!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少年的保证伴随着长命锁与新衣上的银饰接触的琳琅声渐行渐远,在那个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野之前,白术转身掀开了竹帘。 - 溜出不卜庐的云苓没有一下子跑得很远,停在莲花池边。 清澈的池水朦朦胧胧地倒映出他脸上还未消退的酡红,他使劲拍了拍发烫的脸颊,水中羞赧的少年也拍了拍红通通的脸颊。 很多在不卜庐里来不及深究的事情像啤酒瓶打开时的白沫,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友谊和爱情的界线,真的能靠“唯一”划分吗? 他对希尔的感情,真的是喜欢吗? 如果喜欢的话,要告诉他吗? 就算告诉他了又能怎样?那个好像连“讨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水中精致的脸孔因苦恼拧在了一块,很快又被丢来的小石子砸散。 加上上辈子,他在世上整整存在了四十余年,而他们相识的时间连一年都没有。 这短短的几个月,真的够他喜欢上一个人吗? 好乱…… 脑袋好乱…… 明明“喜欢”是两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字,却像一颗睡莲的种子,悄无声息地落入水中,在无边的荷叶之下蔓延出了复杂的根系。 又一颗石子落下,在水面荡开涟漪。 尽管丢出石子的人已经尽量避开了水中的活物,终究还是受到波及的池鱼奋力摆动金色的鱼尾,触动了莲花的根茎。 一片摇摇欲坠的藕粉色花瓣落了下来,顺着水波,如同小舟般缓缓向少年垂落在水面的手漂流而去。 云苓没有注意到花瓣,用双手舀起池水往脸上一泼,刺骨的冰寒让他发热的脑袋降下了温度。 而此时此刻,正抱着铲子蹲在山石后头守雀待七的胡桃于瞌睡中打了个激灵,一睁开眼就发现不卜庐前走出了病患以外的人影,眼前一亮,瞬间撇下铲子,从兜里摸出一件扁扁的东西。! 第 64 章 敌意 在论坛蹦出的评价框中,云苓填下过这么一条。 【关于胡桃… 胡堂主是个有趣的姑娘,听说时常能想出一些奇妙的点子,不过可能是因为职业问题,她和白术先生不是很合得来……每次遇见她还要重点保护七七,免得她拎起七七就跑……唉,长生让我避着她一点,怎么,是怕她也把我埋了吗?】 虽然云苓不相信胡桃能像提小鸡仔一样把自己丢进坑里埋掉,但当他注意到莲花池后方山石露出的那半截鬼鬼祟祟的梅花时,身体还是下意识抖了一下。 “你的观察力有待提高嘛,本堂主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石头后面躲了个人呢。” , ,, “,‰[(” 蹲在池边的少年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边顺着她的话讲下去,边捧起池水洗了把脸,好让脸颊上奇怪的颜色消退。 胡桃“捉迷藏大王”的名号他早就有所耳闻,作为这个称号直接受害者的亲属,他也曾为她竟能找到如此多犄角旮旯匿藏七七而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这次没能发现她,倒不是她藏得有多好。 少年用淌着冰水的手捻了捻仍旧在发烫的耳垂,想要掐灭那些盘旋在脑海里的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边上有人,不能再想下去了…… 水池对面,得到肯定的胡桃骄傲地点点头,没注意到他的脸红得厉害,悬浮在身旁的小幽灵也有样学样地摆动“身体”。 只是这对主宠还没来得及得意几l秒,倚在胡桃怀里的网兜就随她的动作一斜,倒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啪嗒——” “哎呀!” 这声碰撞彻底震碎了此时飘在少年头顶的粉色泡泡,也让弄出动静的少女忙不迭地蹲了下去。 见对方又躲回山石后头,只剩那枝梅花暴露在外抖呀抖,云苓也暂时放下了心事,好奇起眼前人究竟在捣鼓什么名堂,于是挪了两步,绕过挡住视线的大石块往她所在的位置一看,顿时瞳孔地震,对七七的敬意油然而生。 网兜、麻绳、麻袋、铲子、铁锹、罗盘……只见一众诡异得能上法制栏目的道具杂乱地堆在少女的脚边,很难想象七七每天需要躲避什么样的天罗地网。 一绿一红两对眼睛两两对望,水池两边的少年少女面面相觑。 绿眼睛的主人指着对方刚捡起的小物件,颤颤巍巍道:“为什么还有罗盘?” 他真傻,真的,竟然天真地相信她大过年的不准备搞事,网兜是抓蝴蝶用的…… “呃,埋人也是要看风水的嘛。”红眼睛的 主人面色诚恳,自以为隐蔽地踢了作案工具一脚。 麻袋慢悠悠地飞了一段,落在了一旁的草丛里,然而云苓已然将身体调转了方向,准备冲回不卜庐找白术告状。 “别跑啊!本堂主是来找你的——” 找他?那更要跑了,谁找人还带麻绳啊! 黑色高马尾少年愣住两秒,撒腿就跑,红褐色双马尾少女迈进水池,拔腿就追。 眼看一场绑匪与人质的追逐戏即将上演,胡桃身侧的小幽灵一个飞身拦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成功迫使有点怕鬼的少年停了下来。 “想跟你说会儿话真不容易。” 胡桃拧着被水浸湿的衣摆,一步一个湿脚印地向他走来,掏出了一早就想交给他的东西——一个红色的信封。 原来不是要绑人啊……眼见对方举着信,没有要对他做什么的意思,被拦下的云苓松了口气,安慰自己可能真想太多了,稍稍放下了戒备。 可当他出于礼貌准备接过信封时,夹住信封的手指却往后一撤,让他接了个空。 “不是给我的吗?” “是给你的,不过——” 走到他跟前的少女围着他慢吞吞地转了两圈,倒是不急着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了。 云苓被盯得后背发凉,刚想问她在看什么,就听停下脚步的胡桃突兀地问道:“白术是不是又对你做什么了?” 唉,又来…… “胡堂主,我已经向你解释过很多遍了。”少年苦恼地扶住额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胡桃从不掩饰对白术的敌意,差不多十年前,她就扒在不卜庐后门的窗子上,问过一个让他当时非常生气的问题。 【是不是那个叫白术的人把你关起来了?】 尽管反复解释了许多次,他只是生病了不宜走动,不是白术先生把他关在了不卜庐,想拉他出门玩的胡桃还是坚持认为白术不是什么好人。后来她接任了堂主的位置,这种敌视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你从不卜庐搬走,肯定也是发现了什么吧?】 听闻他买房遭遇诈骗,她的关注点也率先放在了白术身上,任凭他百般表示自己仅仅是想自食其力地生活,她也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其后逮住他也从未说过白术半句好话。 累了,毁灭吧。 有了这么多失败的沟通经验,云苓懒得继续与她争论,对着还在上下打量自己的胡桃直截了当道:“除了那些不肯喝药的小孩,全璃月,不,全天下估计也就只有胡堂主认为白术先生不是好人了吧?” 介于白术救治过的病患不止璃月人,他特意更换了措词。 胡桃不服气地抱起胳膊:“谁说的,行,咳咳,反正很多人都觉得他有问题。” “那你说说,都有哪些问题。” 感到好气又好笑的少年一屁股坐在了石栈道的围栏上,同样抱起胳膊,准备好好听听在她眼里白术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我 不知道白术具体在做什么,但我敢肯定——”往生堂的现任少女堂主晃了晃脑袋,迈着轻快的步子跨到他正对面,略微低头。 那双映着梅花的红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中的灵动不再,独留下凝重与肃穆。 “他对长生的贪恋,迟早要把身边的人拖入深渊。” 云苓呆呆地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 胡桃口中的“长生”,自然不是那条挂在白术脖子上,天天跟云苓斗嘴的小白蛇,但从另一种角度看,又与小白蛇不无关系——在璃月港一些人看来,“长生”这个宠物蛇的名字,对应的正是白术心中的渴望。 为什么白术要寻那求虚无缥缈的“不死药”?云苓缓缓阖上双眼。这不仅是很多人心中的困惑,也一度萦绕在他的心头,成为他最想解开的疑问。 这个世界无疑存在着魔神和仙人,长生种和短生种之间的鸿沟却是无可逾越的。即使被神明注视的人类可能凭借神之眼发挥出超越仙人的力量,但那又如何?百年之后的仙人照样于山间弹奏着悠扬的乐曲,而百年前再怎样强大的人类,也早已随时间的流逝化作坟冢上的一抔黄土。 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没有几l分的头脑的蚂蚁不会质疑人类生命的漫长,拥有足够智慧的人类也不敢向高天诘问,为什么不赐予他们更为长久的寿元。因为一旦开始埋怨世间的不公,那么仅有的那几l十年人生也会在幽怨中度过。 在得知希尔是龙之前,云苓对“长生”这个遥远而虚幻的词语没有任何想法,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何况他都是穿越过的人了,说不定死后又是一个新的世界,一段新的冒险。 但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对希尔有好感,提起“长生”,他的心底又滋生出了一些隐秘而异样的情感。 云苓不知道这样浅薄的情感是否接近白术的渴求,事实上他对白术的愿望也是一知半解。 过去在外人口中听到那种流言后,他曾不止一次趴到白术膝边,用好奇的语气询问他是不是真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在练就什么“不死的仙药”,而白术每次要么拈起一块点心堵住他叭叭讲个没完的嘴巴,要么捧住他的脸,用拇指轻轻按住耳屏,意思是叫他不要轻信谣言。总之,在白术的有意回避下,不要说全貌,连真相的边角他都没能摸到,渐渐地也淡忘了此事。 人言可畏,或许是不卜庐的主人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直到现在还有人拿着它当日常的谈资,就比如他面前这个来回踱步的姑娘。 她还在嘀嘀咕咕着什么,全然没被对面的人听进去。 “想活久一点有错吗?”坐在围栏上的少年仰起脸,打断了她的话。 清脆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胡桃放下正欲抬起的腿,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张年轻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水绿色眼瞳,仿佛蒙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掩映着他对生命天真的见解。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话题上与她争辩下去。 很好,很有精神。 “先不说有没有错,白术想要的可不只是活得久一点,他对七七,对……” 胡桃双手叉腰,却在无意间瞥见了少年挂在胸口的小物件。 那是一把玉石质地的长命锁,“长命百岁” 的祝福背对神羊而刻,刻字异常有力。 她磕巴了一下,把临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反正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是活着,阴阳的界定不可打破!” “死后复活不正表明她命不该绝吗?”云苓不解地摊开手,将她对白术的敌视归因于后者收留了僵尸七七。 因“仙缘”而获得不死之身,但每天都要对自己下敕令,做柔软体操,七七活得很努力,也很辛苦…… “云苓,我们往生堂有句话叫做‘生于生时,亡于亡刻’,你觉得从‘边界’重返人间的,还是亡者本人吗?”胡堂主的神情又回到了那种让他陌生的肃穆,“我想埋葬七七,是希望她的灵魂能重归土地,从僵尸的身体中解脱出来。” “那死了又活过来的是什么?” “是执念。” 云苓的脑袋“嗡”了一声,好像有什么尖锐的声音在他耳边轰鸣。他扶着头,制止了这段对话。 “好了,大过年的,就别一口一个‘生死’了。” “巧了,本堂主也不是来找你吵架的。”胡桃手一伸,终于递出了那只红色的信封,“喏,给你。” “压岁钱?” “喂喂,我凭什么给你压岁钱!不过真算起辈分,好像,好像也不是不能给……” “你打哪论的辈分。” 云苓笑着从捏起下巴开始认真思考辈分的少女手中接过信封,打开一看,是一封请帖。 【新春佳节,万家团圆,特邀亲朋好友,于新月轩小聚。】 啊,聚餐什么的,还是免了吧……他瞄了眼正在掰手指的胡桃,一只脚已经有了要再度逃跑的架势。 理由自然是“我爸不让我跟你玩”——才怪。云苓悄悄将请帖放在了栈道的围栏上,论关系他们也不是很熟,要是胡桃邀请的亲友他都不认识,这顿饭吃得岂不是很尴尬。 看出少年想跑,胡堂主如梦初醒,搬出了客卿先生的名头。 “钟离也很希望你来哦。” 此话一出,云苓更想逃了,但碍于客卿的面子和他背后无人胆敢拒绝的身份,又不是很能逃。 夭寿了,那可是财神爷啊,拒绝了怕不是要走一年穷运…… 见他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迟迟没动作,胡桃上前拍拍少年的肩膀,拾起围栏上的请帖,不由分说地塞进他的手里。 “我请了行秋,香菱,还有旅行者他们,都是大熟人哦,你可不要迟到。” 行秋,香菱,旅行者,只是还有个钟离先生……问题应该不大吧? 如果让后来打开新月轩包厢大门的他听见这样的想法,只会想把这时自己的脑袋按进水池里,并怒骂一句。 不大个屁。! 第 65 章 莺儿车 一人,一帖,一包袱,大半个上午。 从胡堂主手下脱身后,云苓揣着请帖,漫无目的地在新年来临前的大街上游荡。 他离开不卜庐本是为了寻找被落在酒店多天的友人,可因白术的一席话,他现在想到希尔脑子就乱成一团,路过酒店所在的绯云坡时甚至加快了脚步。 “是云苓啊,最近都还好吗?小六上个月还写信跟我说,她想你了,更喜欢你给她送信。” “都好,不过我猜小六更想的是你,嘉义哥,过年回家要好好陪陪小六啊。” “云苓!好久没见着你了,你记得跟万文集舍的老板娘说说,店里已经很久没进关于‘冒险’的书了!” “放心放心,我回头会跟纪芳姐说的。” 一路上,与他热情打招呼的人很多,就是途经岩上茶室,门口的哼哈二将还是一个“哼”一个“哈”,云苓权当是他们在提前恭贺新春快乐了。 节日前夕的璃月港,不少熟悉的面孔在街道上来来往往,采买几天后要用到的年货,只有他不知道该继续往哪里走。 没事做的话,他想或许可以坐到码头的木材堆上看一天的海。以前工人不晓得拿他这个偷跑出来的小不点怎么办,就会把他放到矮货箱上吹吹海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喜欢上了这种放松方式。 不过今天显然不是看海的好时间,因为还没走到码头,他就被一个娇柔妩媚的声音叫住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站在春香窑门口的莺儿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会儿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正南,大家都赶着吃午饭,所以当他跟着莺儿迈进店门时,春香窑里倒是没什么人。 “之前躲我跟躲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今儿怎么这么乖,让你进来还真进来了。” “那我走?” “别呀,店里最近尽来些没趣的公子哥,好久没遇见你这种又清秀又好逗的小男孩了。” 那是因为脸皮薄的都被你逗跑了……少年默默打开包袱,掏出了从不卜庐带出的衣服设计稿。 别看眼前这个漂亮姑娘说话轻佻,一副不太靠谱的模样,实际上她不仅以制香在璃月港闻名,还是做衣服的一把好手,之前他挺多衣服都是委托她做的。 见是活儿来了,莺儿的确也没再继续逗他,拍拍凳子示意他坐下聊。 巨大的图纸在桌上徐徐展开,正面、背面、侧面等方位的成衣效果分布在纸张的各处。 由于绘制它的人并不是专业搞设计的,只是凭着想象,将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看的样子事无巨细地画出来,于是一个中午的时间里,二人都坐在桌前,动作一致地托着下巴,对着稿子指指点点,改改画画。 “我说小云苓,你不觉得这衣服,对你来说太长了吗?”比少年高出半个脑袋的女人指了指设计稿上长长的衣摆。 只觉膝盖中了一箭的云苓悲愤地戳着写在旁边的身量数据:“不是给我穿的。” 除此之外,一些只讲美观不讲实用性的地方确实在莺儿的指导下有所改动,衣服的设计也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最终成型。 “嗯,接下来就看我怎么发挥了。” 璃月港知名裁缝拿出了她应有的派头,青葱般的玉指在纸上的各个部位游走,提笔备注。 像这一块儿,就该用飞云商会新上的缎子,氅衣应当用绸料镶边……?[(” 一串串布料的名称脱口而出,一行行娟秀的文字写下。被挤到一边的少年叼着笔,侧头打量着莺儿拧着眉毛专注的神情。 “怎么,终于能欣赏到成熟大姐姐的魅力了?”成熟大姐姐用手背撩起搭在颈边的辫子,轻柔地抚摸两下,投来的眼波如同密密的情网。 “不是的不是的。”少年连忙摇头,“大姐姐有大姐姐的魅力,但我不是因为这个……” 还算了解他的莺儿放下手头的工作,将人转了过来:“那就是有别的事情想求你莺儿姐姐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少年垂下脑袋,快速抬起眼皮瞄了她一眼,确保她在听后又把眼皮耷了回去,犹豫着怎么开口。 这种事情,问别人有用吗……但莺儿这么懂这些,应该是有用的吧? 室内静了下来,几声吞咽唾沫的声响过后,莺儿见他还在掰弄手指,以为是自尊心比较强的少年遇到什么说不口的难处了,刚要劝他说出来,就听少年用蚊子大的音量呢喃道: “莺儿姐,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边说少年还边给了她一个小心翼翼的眼神,神态活像只主动承认偷吃了粮食的小动物。 许久没见他这副模样的莺儿用手帕掩住上翘的唇角,只觉得有趣极了。 “喜欢哪有具体的什么样子,每个人的情况都不相同,有些人会大大方方地表达爱意,我么,就会若即若离地缠着那个人,叫他抓心挠肝地想着我,喜欢我,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其他女人……想跟姐姐学吗?毕竟我可是人尽皆知的恋、爱、专、家——呵呵……” 肉食性姐姐的钓人套路让在场的恋爱小学鸡打了个寒颤,他又摇摇脑袋,起了个欲盖弥彰的坏头:“我有一个朋友……” 听到“朋友”二字,秒懂的莺儿强忍笑意,将碎发拨到耳后,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做出洗耳恭听他这位“朋友”情感经历的姿态,实则娇媚的眼神中带着八卦。 “他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友人,认识大半年了,期间那个友人救过他好几次……” “他和那个友人平时都住在他家里,他家房子的情况最初很糟糕,但友人也没有嫌弃……” “他们不仅在璃月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还去蒙德玩了两个月,去到了很多地方,几乎把整个蒙德的南面走了个遍……” 比起几天前不卜庐饭桌上的长篇大论,莺儿听到的是第三人称简化版,没有过多主人公的情感叙述,只让她抓住了一个在意的点。 “我有个小小的问题。”女人涂 有豆蔻的玉指点在了少年的脑门上,恕我多嘴℡,你朋友是看上那个人哪点了,除了救过他的命,那人好像既没钱也没工作,我知道看人不能单看这个,但她听起来似乎无所事事,性子也平平淡淡的,跟你那朋友没有什么共同喜好。” 从少年傻乎乎的描述中,莺儿听出他最近的经济状况好上了不少,但那个所谓的友人貌似根本没有摩拉这种东西,她不免担忧是有心人瞧上了他的钱袋子。 云苓装傻充愣地摸摸后脑勺:“他们的事情,我哪里知道。” 连他也搞不明白自己具体喜欢希尔哪点,不然也用不着这么苦苦纠结了吧。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那个朋友分不清对友人的感情到底是友谊还是爱情了,他家里的长辈说,这两种感情可以靠独占性划分,但他还是不敢完全确定。” 友谊和爱情呀……莺儿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原来是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在向她咨询情感问题呢。 “这还不简单。”她收回手,突然转换了话题,“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啊?真的假的?” 此前没听见任何风声的云苓惊讶地张开嘴巴,甚至没细想她为什么要在这会儿提起此事。 “能是假的吗,我都准备写喜帖了。” 只见莺儿面不改色地从桌下抽出一张红色的东西,和云苓早上收到的请帖很像。 “虽然很意外。”信以为真的少年抱拳贺喜,“但提前恭喜啦。” “恭喜?” 恋爱专家重读了这个词,倏地起身贴到他跟前,目光锐利得有如刑讯所用的尖针,刺得受刑者下意识双手抱胸,边后退,边颤颤巍巍道:“莺,莺儿姐?” 云苓完全不明白说“恭喜”有什么不对,但被他呼唤的女人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步步紧逼。 就这样他退一步,她进一步,直到可怜的少年缩在墙角,退无可退的时候,莺儿才夹起那个空白的红信封,压低嗓音,用一种相当正经的语气问道。 “如果是那个人突然告诉你,他要结婚了,你脑海里的第一反应——” “还会是恭喜吗?” 少年愣在原地,心底那颗好不容易理好的毛线球,又被流窜的小猫猛踹一脚,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的拷问在他耳边不断回响,又一次叫他乱了阵脚。 你会恭喜他吗? 你会成全他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吗? 你会想看到他和另一个人周游七国吗? 你会愿意他带另一个去至冬吃大列巴、坐雪橇吗? 各种思绪交织、缠绕,最终汇成一句不甘的呐喊。 【才不要——!】 心底的小天使和小恶魔第一次达成共识,合作用红色的颜料在地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不”字。 原本还会拿“朋友”掩饰的少年,现在连装都装不下去了,对着莺儿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支吾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 “是吗? ” “……” 沉默半晌,云苓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为什么?” “如果那样的话,就没人陪我继续旅行了。” 恋爱专家发出了恶魔低语:“或许可以将双人行改为三人行哦。” 云苓想象了一下她所说的可怕画面,抱住胳膊的手抓得更紧了。莺儿趁势取来了一面镜子,举在他的面前。 “看看你现在的反应吧。”她俯身戳了戳那张柔软的脸,感觉手感大好,又戳了两下,“要是再分不清友谊和爱情,就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吧。” 应该,分清楚了…… 镜中的少年双唇紧抿,羞赧的绯红一路从脸颊延伸到耳根,显然不是那根捣乱的手指所致,而那微微蹙起眉毛下方,水绿色的眼眸面向镜子正中,努力维系着严肃的表情。 他望向镜子正中,镜子正中的少年也望着他的脸,他们一同认真点头,坚定地正视了自己的感情。 “喜欢一个人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吧?”莺儿收起镜子,言语间,脸上也难得展露出了少女怀春的神态。 “嗯。” “我猜,她是个有趣的姑娘。” 少年欲言又止:“不……” “呀,我还以为你更看重心灵呢。”不看钱财多少,不看灵魂是否有趣,到头来这看似纯情的臭小子还是贪图人家姑娘的美色嘛。哼,男人…… “那个,不是姑娘来着。” “我就说,你们小男生对我这种类型的大姐姐没有抵抗力。”变脸极快的莺儿将头倚在一旁的柜子上,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起那条为她平添成熟魅力的发辫,“小心不要溺死在别的姐姐的温柔乡里哦,对付大姐姐,就应该——” “他是男的啦!”少年梗着脖子,打断了她朝错误方向狂飙的发言。 “哎呀,哎呀……” 饶是经验丰富的莺儿,也没想到他的爱慕对象竟是个男人,一连好几声惊呼很好地展现了她惊讶,但也仅是惊讶而已。 她不是那种古板的老家伙,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一把捧起少年有些显得不知所措的脸,接着八卦:“那他是不是那种很高大,很健壮,很有安全感的类型?” “嗯,个头很高,姑且算是吧……”就上次看来,希尔身材挺好的,倒也不算夸张。 暗道果然如此的大姐姐上下扫视一番少年白斩鸡般的身形,爱怜地摸乱了他的头发,说了一句在云苓看来莫名其妙的话:“我可怜的小云苓,看起来就是被欺负的那个。” “他不欺负我呀,算起来,还是我欺负他比较多。”不明所以的少年朝她眨了眨眼。 平常在一起的时候,他时不时会搞些恶作剧,偶尔被什么事惹生气了还会捶希尔两拳,但好脾气的至冬人从来不知道还手,也不反抗,都是任由他捉弄的。 再次受到冲击的莺儿上身后倾:“啊?” 少年回以更加无辜的摊手:“有什么问题吗?” 室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子安静得可怕。在一阵大眼瞪小眼过后,笑声率先从前者搭在嘴边的手帕间隙溜出。 “呵呵,呵呵。”妆容美艳的女人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当然没问题,没想到呀,真是人不可貌相,呵呵……” 云苓疑惑地歪着脑袋,不明白她在笑什么,而且怎么就人不可貌相了? 好在莺儿在这方面的接受度很高,非但没多说什么,还扒住他装满困惑的小脑瓜,“好心”开导道:“很辛苦吧?需不需要姐姐送你点道具?” “什么道具?” “欺负人的道具呀。” 欺负人还要道具?云苓低头看看自己的拳头,思索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抬眼时却突然瞥见了莺儿脸上越发暧昧不明的笑容,危险雷达瞬间触发,头顶随之冒出一个硕大的感叹号。 “!” 他的身体快于思维一步,一个后跳躲到柜子后面,这才明白了她口中的“欺负”是什么。 “你你你——” “我什么,就算不是给你用的,也得对你爱人好一点吧?”莺儿用手掌一点点包裹住少年指向她的那根颤抖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拿捏住了这只炸毛的绿眼小猫。 “这种事情不用害羞的,呵呵。” 少年脸色爆红,一把抽出手藏于身后,闭着眼睛大声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你刚刚不是还说,是你欺负他吗?别是你嘴上逞能,硬要在我这儿颠倒这方面的位置……” 莺儿使用了技能「大记忆恢复术」,敌方「HP-9」「剩余HP:1」,触发敌方被动技能「反驳」,失败,触发敌方被动技能「投降输一半」。 翻不出对方的五指山,少年以手掩面,试图让同样发热的手带走脸上滚烫的温度。 “完全没有这种事情,我只是有点喜欢他,而且他还不知道……” 还说“只是有点”? 搁这分析了半天的恋爱专家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有些挫败,心道这死孩子嘴巴怎么这么犟,明明平时跟人说话一口一个“姐姐”,还哄得街坊邻里都那么喜欢他,偏偏就在这感情方面不开窍…… 她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将少年覆在脸上的手扒了下来,轻轻拧了一把。 “脸红成这样做什么,我说的道具不过是那种塞足棉花的布锤子,用来情侣之间打闹再好不过了,你说两句好话,姐姐免费给你缝一个。” “……” 云苓老农揣手,安静地听她胡说八道。 刚刚那么大一个车轮都轧他脸上了,他是反应慢,不是真傻。 瞅着他那无语的小表情,莺儿重新笑了起来,连喝了两杯水才压住笑意。 “好啦,不逗你了,呵呵……不过既然喜欢,干嘛不告诉人家?” “我也是刚知道,而且……” “怕他对你没这个意思?” 少年低下头,不置可否。 “有没有意思,不得问了才知道。想想你是谁呀,七岁就敢上冒险家协会找委托的璃月港最年轻的冒险家,不会长大了连说一句‘我喜欢’都不敢吧?而且要是一直憋着不说,到时候被人捷足先登了,可别来找姐姐哭。” “我,我会找机会告诉他的……” “这才像我认识的那个云苓呀。” 说完这句话,莺儿也从知心的邻家姐姐恢复回了云苓往常熟悉的样子。只见她的目光落回桌上,抖开那张男装设计稿,满意地点头。 “给你那如意郎君做衣服,我可得加倍仔细了。” 少年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摇成拨浪鼓,店门外就传来了另一道声音:“什么如意郎君?” 这轻悦的嗓音在亲朋好友听来尽显少女的活力,但若是违法乱纪的犯罪分子听了,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肯定不是什么少女,而是监狱的铁门铁窗铁锁链——来者正是被玩家们戏称“璃月张三”的大律法咨询师烟绯。 她站在门口,向二人打了个招呼。而在她所看不到的角度,急得脑门上满是冷汗的少年正疯狂打着手势,示意莺儿不要向外界透露此事。 “哦,我和小云苓在聊云翰社的新戏呢,烟绯小姐是来取上次定的花瓶的吧?” 莺儿不动声色地揭过了去,颇为得意地给了他一个会保守秘密的眼神,又抬头与烟绯就订购的花瓶谈了几句。 趁着莺儿出门去库房拿东西的功夫,云苓挪动屁股,顺势坐到烟绯身旁,询问了有关宅子诈骗的事情。 烟绯果真无愧于“璃月港最优秀律师”的称号,将相关的知识记得烂熟于心,在听他讲了个大概后,张口就开始分析案件情况。 可惜那一连串叽里咕噜的法律条文他没听懂多少,只能烟绯说一句,他“嗯”一句,然后被她叉腰质疑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 听了,但听不太懂。 “既然确实是受到了欺骗,那个房子的贷款……”还需要他继续还吗?在被非专业领域的知识折磨许久之后,云苓提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剩余的还是要由你还给北国银行哦,我们的职责是替你从老赵那边把被骗的钱拿回来。” 听上去还是得跟北国银行打很久交道啊……他看了眼烟绯,心中有了一个打算。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嘴上这么说着,云苓暗自决定待会就去北国银行走一趟。虽然他算不明白一次性还贷和分期还贷有什么区别,但在不差钱的时候,他总是懒得计较这类不大不小的得失。 聊完案件,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家常,但左等右等,就是迟迟没盼来前往库房取货的莺儿。 难不成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就在云苓准备出门寻她的时候,莺儿恰好抱着一大一小两只匣子赶了回来。 看到她平安归来,因差了一声道别而留坐店内的少年终于得以离开,只是没走远两步,莺儿就追了出来,手上还抱着那只刚取来的小匣子。 “走得这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春香窑吃人呢。”她嗔怪地瞥了他一眼,耳边的挂坠随方才的跑动叮当作响,不容拒绝地将匣子塞进他的怀里,“道具全在这里面了,我搜罗得很齐,不够的话尽管再来找你莺儿姐姐要。” “还有,衣服记得年后来拿,重要的事情,也一定要说出口啊——” 在脸彻底红成猴屁股之前,少年扭头就跑,身后是莺儿银铃般的笑声。不过他的脸终究没有红成猴屁股,因为它已经变成了另一种颜色。 蹲在街角偷偷打开匣子的云苓一把合上盖子,小脸通黄。 不是说好了道具布锤子吗,这些瓶瓶罐罐是什么东西啊喂!! 第 66 章 论坛的猜想 “你当真要把贷款一次性还清吗?” 叶卡捷琳娜搭在柜台上的手十指交叉,朝向内侧的拇指微微抽搐了一下,柜台外的少年则坚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嗯。” 虽然腹诽客人不是一名优秀的银行接待员该做的事情,但叶卡捷琳娜打心底觉得这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就在刚刚,好几个月未见的少年走进了北国银行的大门,二话不说,就将一个沉甸甸的蛇皮袋放在了柜台上,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一句“我要还清所有房贷”,直接将正在翻看账本的接待员小姐镇住了。 她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一向要被债务处理人拎来银行还贷的他竟然有钱了”,第二个反应才是,“他竟然要这么做”。 这样还贷的方法倒不是不合规定,就是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看,实在并非明智之举。因为按照合同,即便是现在还清贷款本金,还是要支付先前定下的全额利息,不如按照约定定期偿还,将放在手里的这笔钱拿去做一些投资,哪怕是存进银行生利息也好过一次性全部还掉。 由于川上甜茶子老师前段时间的确有更新《大帝》,叶卡捷琳娜还好心地同他分析了其间的弊端,将买什么理财产品更为合算全都讲了个遍,却忽略了一个关键点:在北国银行工作的她信奉的是这儿的行规“利益至上”,但对于上辈子养成了很不好的消费习惯的云苓来说,钱花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花得开心。云苓做出这个决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消除北国银行给他带来的巨大阴影。 先前愚人众动不动就上门逮人的举动,加上揭露钟离先生真实身份的那段游戏pv,使得这儿成为了他最不想踏足的地方之一。于是在论坛收获大量摩拉后,他毅然决然地甩了北国银行一麻袋现金。 而赚取如此之多摩拉的功劳,则大部分归于那本性转岩神的《岩王帝姬尘世游》。 想到这里,云苓抹了把脸,心里的小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猫拱手似的朝岩王爷的尊像连拱两下。 老实说,由于在璃月市场上受尽了打击,在将这本画册上传论坛之前,他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甚至有些忐忑。然而这种不安的心理显然是他离开地球太久,对玩家喜好产生了误判。 他们简直不要太爱…… 云苓,哦不,裤衩子老师心底的小人又拱了两下手,想以此宽慰良心上受到的谴责。自打该画在论坛问世,他私信的红点和通知摩拉到账的消息就从没断过,每天收到的最多留言就是【在?看看帝姬黑丝】【在?看看帝姬裙底】。 在尚且不知道帝君人间身份的情况下,裤衩子老师有时还能与民同乐,和评论区一起嘻嘻哈哈,但在游戏pv里亲耳听到女士说出那句“依照约定,我来取你的「神之心」了,摩拉克斯”后,他跑到评论区连夜删除了好多尺度过大的逆天发言。 【在?为什么不让我当帝姬姐姐的狗,prpr】 【在?为什么 不让我舔帝姬姐姐的嗨丝】 舔个鬼啊!! 看到这些邪门言论的他内心汗如雨下。而他心虚的一大原因是,评论区天天吵嚷的“帝姬的黑丝”确有其事。 裤衩子老师发誓,这绝非他的个人爱好,实际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东方风格如此浓重的璃月,黑色连裤袜会成为女性间的一种时尚,不过大家既然喜欢穿,他就那么画了。顺带小声说一句,他笔下的性转版帝君人间体有参考凝光的衣着打扮,反正是怎么成熟优雅大姐姐怎么来的。 然而从前的这些设计上的“小巧思”,现在全成了压死骆驼的稻草,每每在他消费的时候跑出来,拷打他的良知——正是《帝姬》带来的巨额收入,才让他有钱带希尔在蒙德狠狠消费了一把,也正因有这笔收入的存在,使得云苓仅仅为了“以后不必再来这个鬼地方”这样的理由,随心所欲地丢掉了一大笔摩拉。 阿弥陀佛,岩王爷在上,等他再存够一套房子的摩拉,他就把这本漫画从论坛首页撤下来…… “既然你执意如此,北国银行尊重客户的每一个决定就是了。” 劝说无果的接待员小姐叹了口气,不再同眼前莫名进入待机模式的少年白费口舌,拉过柜面上的蛇皮袋,转开了随意拧住的袋口,劣质的布料之下,摩拉璀璨的光芒闪得她脸上的面具都染上了富贵的金色。 “清点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叶卡捷琳娜拾起几枚摩拉仔细查看。奇怪的是,随着她查看的摩拉数量增多,她面具下的眉头也越皱越紧,最后更是将手伸进袋中,使劲扒拉出了袋子中下层的金币。 确认了所有摩拉的面额相同后,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控制住了喉咙里的惊呼声。 不夸张地说,有着银行前台和漫画粉丝双重身份的叶卡捷琳娜几乎是世上最熟悉云苓这笔贷款的人,深知云苓在此之前没还完的金额高达九位数,所以当他提出还钱的时候,下意识以为是小部分现金和支票。 然而现实是她面前这一整大袋摩拉,全是市面上流通的最大面额,而且发行的年份各不相同,好几枚甚至是百年前的古币,币面的状态也像是在地里埋了几百年,被挖出来好好清理过的一样。 这到底是刨了哪位大人物的陵墓……叶卡捷琳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就算摩拉的来源暂时按下不表,这件事也能称得上离奇。在北国银行工作这么久,她当然见识过不少金额更为夸张的交易,但却从未见过像少年这般拿得出如此多现金的客户。 这可是一亿多的摩拉啊!一亿多啊!天下也就他拎一口破麻袋,里外包都不包一下就来了。 少年属不属于艺高人胆大的那类人她不清楚,反正他的臂力肯定很惊人…… 在接待员小姐心中的槽点多到快要溢出来的时候,被吐槽的对象浑然不觉,还在对自己画岩王爷性转本的行为暗自祈祷。 不过就算云苓听见了她心中所想,估计也只会嘀咕一句,他的袋子才不破呢。 与叶卡捷琳娜想 的完全不同,他的举动既不是出于对自己武艺的信心,也非对璃月港安全指数的放心。因为这些钱压根就不是他一路提过来的,而是在随手向楼下讨了个结实的蛇皮袋后,临走到北国银行门口才从论坛提出来的,一路哪有什么危险和劳累可言。 唯一要说古怪的,可能就是他刚走进银行大门的那会儿,凭借良好的听力听见了几声隐秘而急促的警报,但环顾四周都找不到声音的来源,让他不免怀疑是自己昨晚没休息好,出现了耳鸣。 □本作者尖帽子狗提醒您最全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尽在[],域名[( 云苓不知道的是,假如当时有希尔陪在身旁,一定会告诉他,那绝不是什么耳鸣。 “因为金额过于庞大了,我需要先将摩拉交由经理请示。”大概接待员小姐也为他的豪横惊讶到了,称呼他的时候不自觉地用上了“您”,“北国银行以诚信著称,您不必担心我们会在摩拉的数额上动手脚,可以先去那边的休息区等待一会。” 乖乖被赶进休息区的少年一屁股坐进真皮沙发,边感慨自己这样的大客户竟然得不到一个果盘,边看着几个侍从将蛇皮袋里的摩拉分批装好,再与那位之前很不待见希尔的负责人一阵交谈。 不过说起来,他好像才是欠钱的一方来着……想到这一茬的少年默默瘪了回去,也不想什么果盘了,托起腮帮子,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大厅内的一切。 除了摩拉、保险箱和账目,北国银行里最多的就是人,来来往往的戴面具的工作人员,谈论生意与存储款项的商人,还有跟鬼一样出没在各个角落的讨债人……而作为这忙碌场景中唯一清闲的存在,少年咬着指甲盖,注意到其中一位替他清点摩拉的侍从揣着盒子往楼上去了。 北国银行的璃月分行共有两层,他目前所处的一楼用以招待客人,是对外开放的。而那神秘的二楼嘛,外界唯一知晓的是那儿设有重兵把守,至于守的是什么则众说纷纭,一说放着璃月一半的财宝,一说堆着比黄金屋还多的摩拉。 而以不光彩的形式被迫上过二楼的少年心里门清,那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间很大的办公室,是他与执行官「公子」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这还不如多堆点摩拉呢。回忆起执行官们各种不讲理的操作,云苓轻哼一声,对走上二楼的侍从失去了兴趣,转头打开了玩家论坛。 论坛主页的第一条帖子标题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主题帖)云苓评价语音曝光,暗藏惊天秘密(图片)(图片)(图片)】 有什么秘密我怎么不知道?写下评语的角色本人啪一下点了进去。 【看完了,惊天秘密在哪?有人能解释一下吗】 【(回复):仔细看第一张图,钟离那条评价的最后一句】 【我靠,云苓为什么会知道钟离是岩王帝君,他不就是个普通璃月人吗,细思恐极】 【萍姥姥告诉他的?之前主线里萍姥姥好像挺喜欢他的】 【不就说了两句话吗,你哪里看出来喜欢的,香菱这个亲徒弟萍姥姥都未见的告诉,凭啥告诉他一个外人啊】 【璃月主线结束以后,去吃虎岩那边跟几个小孩对话,他们会告诉你奥赛尔搞事那会儿云苓也在璃月港营救百姓,冯岩还说过类似“自古英雄出少年”的话】 【啊,营救百姓和告诉他钟离的身份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要是救人就能知道,那岂不是所有千岩军都知道了】 【感觉问题出在云苓的身世上,你们都没感觉奇怪吗,行秋、胡桃、七七这些角色的语音都在暗示白术有问题,他做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性的,收留七七是为了探求僵尸不死的秘密,那收养云苓是为了什么?纯好心吗】 【行秋的语音提到,有白术在场,他跟七七就说不上话,胡桃的语音也说,云苓从小就被白术藏起来,直到长大后才出现在璃月港,在此之前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不卜庐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我来补充一个一直想不通的点。虽然老米从来不明说任何角色的年龄,但云苓的建模是少年体,看上去怎么说都有十五六岁,那白术年龄肯定不小了吧,他捡云苓的时候不卜庐都开起来了,至少二十几岁,所以现在的年龄保守估计35+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他的外表这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 【不年轻怎么卖角色,天叔那样的你抽吗?】 【泻药,天叔厨路过被踹了一脚】 【天叔怎么了,真当我天叔没有厨子吗(图片)(图片)】 【艹,居然真有天叔的周边,还摆了一整间屋子,你们有钱人能不能自己开一个论坛啊……】 【一位吃谷人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打住,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白术告诉云苓钟离是帝君的?】 【楼上什么神奇脑回路】 【白术也不知道帝君的身份吧】 【那为什么突然提到白术啊】 【提白术是为了表明云苓的身世有文章(因为这个所以白术收养云苓),这个神神秘秘的身世才有可能是云苓知道钟离是帝君的原因】 【之前那个命座爆出来的时候就觉得很怪,看外网那几个舅舅说,云苓的传说任务好像跟愚人众有关系】 【你这瓜保熟吗】 【破案了,云苓就是青青草原的一只小绵羊,被灰太狼抓进狼堡了所以是囚羊座】 【别这么说,我真会信的(痴呆脸.jpg)】 【笑死,总是那么爱听信那些所谓的内鬼的话,官方放出的消息你们是一点不看啊】 【官方放了什么消息,别不是放了个屁】 【上次说跟魔神有关,这次又说跟愚人众有关,到底该信谁的?】 【相信自己噢噢噢噢(不是)】 【你小子,我脑子里都唱出来了】 【内鬼的话信不了一点,大后天更新,长眼睛的了自己看,我赌一手身世论】 【隔壁开了个新帖子,里面有很多原学家的分析,等不及的可以参考一下(链接)】 别分析了,能分析出 个嘛啊,还有原来他随便填的那句话竟然真的放进去了吗?这论坛的审核到底在干啥…… 看到这里的云苓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感同身受,对被他又性转又爆马甲的钟离的愧怍又多了几分,无奈地双手合十,只求广大玩家能放过他,让他安心做个孤儿。 比起他们猜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孤儿可要好太多了。 当耐不住好奇点进那条链接后,这种当孤儿的渴望果然又上升了一个程度。 【(主题帖)盘点当下所有信息,猜测新角色云苓背后隐藏的神秘身世】 【以下是楼主收集到的有关云苓的信息 1、云苓出场自璃月剧情最初,是旅行者前往璃月港的引路人,刚遇见的时候他自述是在做采摘马尾草的委托,可见他当时是没什么钱的,而且采摘任务还能看出一点,他的武力值不高 2、璃月港万文集舍的留言板上有云苓与老板娘的留对话,(图片)(图片),可知云苓本来是有钱的,钱应该是拿去买那个隐藏任务里的破烂房子了,后来没钱还房贷跟稻妻的锁国有关,但具体原因不明 3、在请仙剧情里,云苓在雪山受重伤,被神秘人所救 4、奥赛尔事件最后,云苓筑风墙抵挡海浪,失败,神秘人出手 5、凝光托云苓与旅行者寻找神秘人,找了一圈最后锁定了万文集舍,但派蒙搞事拉走了旅行者,后面任务直接结束,就凝光轻飘飘一句找到了,神秘人仍没有正脸 6、蒙德的大胃王活动剧情,云苓与同样没有正脸的S一起出场,第一天剧情结束后,去找凯亚,他头顶的气泡文字是“他们叔侄俩的关系可正好” S,结合以上,我认为真相是这样的,那个S先生是云苓生活在稻妻的亲叔叔,也是那个一直救云苓于水火的神秘人,之前一直在暗中从稻妻寄钱,资助云苓的生活,后来稻妻锁国,不得不中断了资金供应,导致云苓穷困潦倒,请仙那段剧情的时候从稻妻成功偷渡到了璃月,然后不断捞他那总是陷于危险的好大侄,最后在万文集舍相认,带云苓远离了伤心的璃月港,去蒙德散心。】 【该说不说,楼主想象力确实惊人的丰富】 【你们有毒吧,一会说s是会被风男克死的友人,一会又猜他是风男他叔了是吧】 【作为云苓的叔叔,S先生一定也很好看吧,叔侄盖饭摩多摩多】 【别说,风男诅咒可能真不会因为血缘关系移除,能克死一个是一个】 【被那么正经的标题引进来,给我看这个……瞎猜也不是这么猜的】 【稻妻的原型是霓虹吧,s的衣服怎么看都不像稻妻风格啊】 【什么我的叔叔于勒】 【说于勒的那个笑死了】 【我感觉蛮有道理的啊,不是凯亚都说了他俩是叔侄吗】 【蒙德小孔雀还说他爷爷是海盗呢】 【我倒觉得云苓的身世跟哪个S没什么关系,两天前外网那个很有名的C 舅爆料出了很多云苓的文本资料,里边有几个很关键的信息,既然帖主喜欢这个格式,我也来分点总结一下 1、云苓的角色故事1,提到云苓被遗弃的原因是先天患有不治之症,所以小时候一直在生病,看样子现在已经治好了(问:能让父母放弃孩子的疾病真的能被治好吗) 2、角色故事2是他加入冒险家协会后的一些故事,提到云苓在委托中经常受伤,但这些伤口莫名其妙好得很快(雪山那次重伤他好像也很快就活蹦乱跳了) 3、角色故事5,提到了一个之前没出现过的名字「阿玛耳忒亚」,用的是对神的代称“祂”,看样子应该是一位已经陨落的魔神,跟云苓可能有很深的联系 4、「长命锁」的故事里,提到他大约是在出生一个月后被丢到不卜庐门口的,白术说他手上(还有脚踝)的黑线捡到他的时候就有,但肯定不是什么胎记 5、还有一个细节,璃月主线剧情结束后,在望舒客栈屋顶找到魈,他头顶的字是“邪祟”“魔神残渣的气息”,与魈对话,他脱口而出的是“倘若他失控,我一定……”。去询问客栈老板娘魈口中的“他”是谁,老板娘会隐晦地表示那是一位绿眼睛的少年,温迪能直接排除,指的基本就是云苓了 所以我猜测云苓的亲生父母,要么本身就是那个名叫「阿玛耳忒亚」的魔神的信徒,要么被人欺骗,说他们重病的孩子必须要魔神的力量才能活,反正在他出生后的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对他动了手脚,又因为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把他扔了(能扔在医院门口我觉得他父母也没那么绝情,至少是希望他能活的),可能是魔神力量的反噬,也可能是幡然醒悟跟那个骗他们的人拼了(?),后面白术收养他,应该是知道一点云苓父母的事情,也有观察研究的意思在。 至于命座“囚羊座”的“囚”指的是被命运所困,“羊”英文版直译是“羔羊”,应该是说他被动手脚的时候年龄很小,很脆弱无辜吧。】 【同样是过剧情 我:跳过跳过跳过 楼主:拿着放大镜仔细看】 【什么黑线,我怎么没看到】 【新出的那个角色演示的视频里他不是会往上撸护腕吗,那一段挺明显的,可以放大看一下】 【不是,干嘛都猜白术是坏人,云苓那几个跟白术有关的角色故事难道不好哭吗,特别是长命锁的故事,看得我真挺感动的,男妈妈什么的最好了】 “您的摩拉已经清点完毕……先生,先生?” 休息区,侍从俯下身,推了推坐在沙发上怔怔抚摸着护腕的少年。少年如梦初醒,这才知道侍从喊的是自己。 魔神残渣,他,还有白术先生……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时间都过得很快……云苓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轻轻呼出一口气。他不过是长着长着,就到了可以被人称呼为“先生”的年纪,不过是翻了几下论坛,清点摩拉的侍从就结束了工作。 决意一次性归还全部剩余房贷的他再 一次被领到了柜台前。 此刻接待员小姐的表情早已不复方才的轻松,因有面具的遮掩,云苓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随着意识的回拢,他能敏锐地觉察到有几束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可每次转头去寻找视线的来源,却又只能看见各司其职的银行众人。 算了,看就看吧,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兴许是没见过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金的人……想到以后都不用上这儿来还债,云苓就没太在意这些,扒在柜台上,连签了好几次字,终于跟随侍从按部就班地办完了相关手续。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从此再也不会跟愚人众扯上什么联系。至于论坛上预测的那些碰瓷这个碰瓷那个的传说任务,云苓都当玩笑看,根本没想过会有一天真的发生。 还是等他过完年,带旅行者在璃月港好好玩上一天吧…… 这样想着,他走出了那扇豪华气派的雕花木门,抬头望了眼天色,径直朝胡桃那封请帖所写的目的地漫步而去。 北国银行和新月轩同在绯云坡,相隔的距离并不遥远,穿过长檐廊,下楼走两步就到了。 所以在少年由饭店侍女指引,推开某间包厢的大门,又被里面的景象吓得“砰”地关上门,冷汗直流的时候,北国银行二楼的办公室内,一份厚厚的纸质资料正好被呈到了这家银行的主人手中。 “哒,哒,哒……” 寓意“紫气东来”“财运亨通”的紫翡翠戒指戴满了那双左右整座大陆经济走向的手,由黑手套包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纸张的侧面,昭示着银行主人愉悦的心情。 他并不常来这座由抛弃他的神明统治的国度,一般都交由下属管理此地的事务,此次亲自前来,却是为了处理一件不大不小,但让他非常在意的事情。 而现在,这件事已经有了眉目。 生平信息,银行流水,实验报告……他一页页翻阅着重复出现同一人名字的纸张,在浏览后续几张较之前面更为详尽的资料时,加快了翻动的速度,并在最后一页,用曲起的指关节敲了敲上边复写的另一位执行官的签名。 “真巧啊。” 空阔的办公室内响起了男人的慨叹。 “时间就是金钱,我希望你们能快点从他那里得到答复。” “是,潘塔罗涅大人。”! 第 67 章 海灯劫 一点都不夸张地说,假如再给云苓一次穿越的机会,他绝对会选择穿越回今天早上胡桃伸出手的那一刻,把接过请帖的自己敲晕拖走,最好再找口棺材给他埋起来。 因为事实无数次证明了,物理意义上的入棺,有时真的好过社会意义上的死亡。比起现在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尴尬局面,云苓真心觉得还是自己主动入土显得从容一些。 此时此刻,那封令他万般后悔的万恶之源正安详地躺在地板上,而上面信笔涂鸦的“新月轩一号雅间”门口,可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作为整座饭店的牌面,这儿本该是最为清净悠闲的地方,这会却格外吵闹。 “胡桃,放开我——我,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宠物没喂,再不喂他就要饿死了——”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不先吃饱饭,怎么喂宠物——” 声音的来源于那扇古朴雅致的木门旁,门上雕刻着与饭店名字呼应的新月出现了新鲜的损伤,就像是刚被某种生物的爪子硬生生抠下了一角。 而破坏木雕的犯罪分子不仅还在现场,爪子距离损伤处甚至不超过两公分。 “求你,快撒手——” “我不!除非你先保证你不跑——” 刺耳的剐蹭声再一次响起,只见那两只青筋暴起的手又为门框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抓痕,用力之深仿佛它们扒住的不是什么门框,而是最后的一线生机。 现实也确实如此。 少年的喉间发出了吃力的“嗯”声。顺着泛白的指节,以及随有节奏的拖拽而抖动的手臂向上看去,他额头上的冷汗还没干透,就因抵抗身后传来的大力新添了一层热汗。 要不是临出门前白术先生嘱咐他穿的衣服够厚,云苓觉得此时一手拉着他上衣,一手扯着他裤子的胡桃,一定能把他的整层皮给拽下来。 “你先撒手,我的裤子,我的裤子要被你扒松了——” “没关系,本堂主事后多赔你几条——” 要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他真的很想喊一句:这一闹闹得他的面子里子都快掉光了,在乎的还是区区裤子的问题吗? 誓死不从的少年夹紧双腿,将门框抱得更紧了。 同为神之眼的拥有者,于一号雅间门口拉拉扯扯的俩人说不上谁的力气更大,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相对静止的状态,她既扯不动他,他也逃脱不了她的魔爪,场面可谓相当滑稽。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信胡桃的邪……云苓的眼中泛着悔恨的泪花。而当下这尴尬的一幕,还要从几分钟前说起。 为了赴这场饭局,在北国银行耽搁了不少时间的他见天色已晚,是马不停蹄地直奔请帖所写的地点。 今天是小除夕,放平常都很难预约的新月轩坐得满满当当,那叫一个热闹非凡,很快有侍女迎了上来,指引他走向雅间所在的包间区。而不好的预感,就率先萌发在这条通往目的地的走廊上。 首先是走廊中弥漫的风元素。走在前头的侍女没发现异常,可神之眼属风的云苓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自然界中分布的元素力都是较为分散的状态,而这相对密闭的室内空间,却存在着明显压缩过的风元素……尤其是一号雅间门口的那个大花盆,四周风元素的浓度高得活像被狂风之核反复碾过几遍似的,就差没插个告示牌提醒他此地不简单了。 其次,房间内的人数貌似也不太对头。 提前向侍女打探情况的少年疑惑地捏起下巴。他明明记得胡桃只说邀请了香菱、行秋和钟离,这样加上旅行者和派蒙也不过六人,为什么侍女却告诉他一号雅间已经到了九位客人? 以上种种猜想在推开门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云苓本想着其余三位最好是他认识的,好歹能在饭桌上聊上几句,但在反复揉搓了好几下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这样的想法破碎了,他本人也斯巴达了。 雅间的大门半敞着,少年如雕像般僵硬地杵在原地,门内围圆桌而坐的宾客们五颜六色的眼珠子齐刷刷地对准了他,其中几对眼睛的主人还热情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云苓没有立即回应他们的热情。此刻他脑门上冷汗直流,魂都吓得要从嗓子眼里飞出去了,整个人仿佛化作了漫画中失去颜色的受惊小猫形象。 他就说今天怎么左眼皮一直在跳,原来“灾祸”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使少年石化的原因无他,问题就出在雅间内的客人——准确来说,是出在胡桃邀请的几位神仙身上。 这里的“神仙”可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而是由岩神、风神、三眼五显仙人共同构成的实打实的“神”与“仙”的组合。 云苓不知道这三位为什么会聚集于此,虽然早前都有过各自的接触,但当他们出现在同一张饭桌上,还用同一种眼神望着他的时候,他受到的惊吓可不是单纯乘以三倍那么简单。 为阻断这一时难以消化的冲击,他的手直接越过宕机的大脑行动,“啪”地甩上了木门,随即快速转身,背靠门板猛喘起了粗气,霎时梦回了一把他在歌德酒店的窗台上“偶遇”吟游诗人的场景。 砰,砰,砰——他的心跳快得厉害。包间的木门很好地隔绝了里面传来的声音,在这条安静的走廊里,云苓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胸膛在猛烈起伏,不仅源于惊恐,还有某种未知的力量,死死地揪住了他的心脏…… 身后传来了砸门的声音。 就在云苓好不容易将那种难受的感觉压下去,犹豫着开门还是转身跑路的时候,随着大门被一脚踹开,迫不及待冲出来的胡桃替他做好了决定。 后背紧贴门板的少年一个趔趄,差点没飞出去,但他恨不得自己当时能够飞出去,因为在那之后胡桃就缠上了他,开始一个劲地将他往门里拖。 “你都走到门口了,难不成要爽本堂主的约?” “我,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宠物没喂……” 回顾至此,云苓没什 么好说的,能做的只有使劲抱着门框,以及在不使用手的情况下努力保护自己的裤子。 他临场捏造的烂借口,有人信了,有人将信将疑。胡桃属于后者,在她的呼唤下,饭桌上的另外几人纷纷动身。 冲在最前头的是香菱和行秋,但他们显然不是怀着解放小伙伴/好兄弟的目的而来,反倒助纣为虐,在胡桃的指挥下一人抓着他的一条胳膊,一左一右笑嘻嘻地将可怜的少年架进了雅间。 诚然,云苓来过新月轩许多次,唯独这次经过那三位的座位时,他的脑海中产生了一种荒谬感,只觉得这儿豪华包间是那么的小,小到不足以容纳下这几尊大佛。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明白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直到被损友们提溜到唯一空缺的座位上,终于认命的云苓才得到机会,往上提了一把岌岌可危的裤子。 瞥见他的动作,也不知出于尴尬还是愧疚,胡桃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向在座的众人介绍了这被动入座的最后一位来客。 云苓其实很想告诉胡桃,不必介绍了,这里的人他可能比她还熟。 瞧瞧这小小的屋里都坐着哪些人物吧。 世界的中心,游戏的主角,蒙德的荣誉骑士,璃月的人民英雄,众仙之友——旅行者。 身份上限高得吓人的未知奇妙生物,应急食品,旅行者最好的伙伴兼向导——派蒙。 尘世七执政最古老的年长者,契约之城璃月港的缔造者,集契约、商业、历史、炉火、武艺之神等称号于一身的岩王帝君——摩拉克斯。 尘世七执政第二古老的存在,自由之城蒙德城的建造者,蒙德地形的改变者,为解放人民于千风中诞生的高塔孤王的毁灭者——巴巴托斯。 众仙中辈分与声望的翘楚,守护璃月,为抵御邪魔奋战千年的护法夜叉大将,三眼五显仙人,降魔大圣——魈。 此外还有往生堂的七十七任堂主,飞云商会的二少爷,驱邪世家的继承人,万民堂的新任大厨…… 当以上众人将目光汇聚到他身上时,云苓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心底顶着文字“我何德何能”的小人面朝墙角,心疼地抱着自己在地上画圈。 璃月港卧虎藏龙,而他就像趴在这些龙虎边上蛄蛹的毛毛虫。 【是谁一天一套新衣服呀?即答:是我们爱美的云宝】 【云苓看起来怎么和四小只不是一个季节的】 【谁让他穿这么多的,还我小短裙(不是)】 【奇迹云云爱冒险】 感谢你们还有这份闲心关注我的衣服……云苓默默从旅行者头顶收回视线。 胡桃给他安排的座位夹在香菱与行秋之间,应当是出于照拂他的一片好意,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对面就正正好好是那二神一仙了。 视死如归的少年抿着嘴,朝他们点点头,看上去还算从容,实际上紧张得都快把嘴皮子给咬出几个洞了。 客卿先生微笑道:“云苓小友 近来可好?” 走进这扇门前,一切都挺好的——云苓当然不敢这样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只说都好。 见他魂不守舍,一副不太打得起精神的模样,坐在客卿旁边的吟游诗人眨动起那双又大又圆的绿眼睛。 云苓是还在担心家里的事情吗?▋” 云苓心虚地搓搓手,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嗯”字。一旁的东道主倒是来了兴致,先看看来自蒙德的诗人,又看看方才落座的少年。 “听温迪的口气,你们认识?” “是哦,我们是在蒙德的酒馆相识的。云苓是一位非常慷慨的朋友,他请我喝了好多酒,还提出了好些有趣的问题。” 胡桃好奇地追问道:“什么有趣的问题?” 这可不兴问啊! “当然是一些有关饲养小动物的问题了。”没等少年出言制止,吟游诗人就开始了自己的胡说八道,“比如如何修剪指甲,如何保养‘毛发’之类的……在这方面我和云苓可有共同语言了。” “毕竟我们养的可是同一类小动物,你说是吧?”他晃动着茶杯,话里有话,两双颜色有所差异的绿眸在此刻不约而同地对上了视线。 在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神中,少年压低脑袋,艰难地点了两下。他自然知道吟游诗人指的是什么,暗叹世上果然没有事能瞒过神明的眼睛。 只是…… 谁管龙叫小动物啊! 听见话题来到了小动物身上,养着锅巴的香菱晃了晃少年的胳膊,积极地与他搭话:“好不容易聚一次,别急着走嘛,要是你养的小动物现在很饿的话,我可以让锅巴去喂。” 云苓面上不显,放在膝盖上的手实则牢牢抓着那一块的衣料。就在几天前,他已经通过论坛得知了那只从前天天被他抱着捏脸的黄色小熊,真实身份是璃月人口中的灶王爷,也就是炉灶之魔神马科修斯。 “说起来,云苓养宠物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养在不卜庐吗?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过。” “……” 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少年适当保持了沉默。因为他养的既不是宠物,还被赶出了不卜庐。 “你可得好好对它,平时要勤喂食,勤洗澡,勤梳毛,就像我对待锅巴那样……”不明真相的香菱还在传授养宠秘诀,换来了少年小鸡啄米式的点头。 他当然非常希望香菱能同他一直聊下去,最好不要给他留下任何与别人说话的机会,但天总是不遂人愿。结束香菱与他的单方面对话后,这顿饭吃得他那叫一个战战兢兢,极不安生。 可能是老天看他太可怜了,给少年找了个同样尴尬的伴儿。不必抬头特意观察众人的神情,这点从旅行者头顶的气泡框就可见一斑。 【魈:这会人多,回去我给你俩磕两个】 【派蒙,魈还有爷的那三个叹号要笑死了】 【《久仰久仰》《颜面生辉》】 【什么叫超级加辈啊】 【钟离:久仰久仰 魈:不敢不敢】 【魈:我当时连筷子都不敢动一下】 【三年来头一次进城,您猜怎么着,我爹给我磕了一个】 【胡桃:区区客卿和诗人还不来给降魔大圣敬茶? 魈:我对抗千年的业障竟还没有这杯茶来的厉害】 【关于顶头上司称我是贵客这件事,笑不活了】 【魈宝满脸写着救我救我,哈哈哈哈】 【魈:要不给盘杏仁豆腐,让我换个地方吃吧】 【帝君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吧】 【喝完这杯钟离敬的茶,魈估计都看到浮舍大哥在茶杯里向他招手了】 【属实给魈宝cpu干烧了】 不知道在座的两位神是不是故意的,自己狂飙演技的同时,还让魈展示了一把什么叫做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特别是后来胡桃凑过去问魈,客卿有没有可能是仙人微服私访的时候,云苓注意到,魈上仙的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 怎一个惨字了得…… 处境相同的少年没像玩家那般乐得没心没肺,全程保持着静默,满脸是兔死狐悲的忧伤。 【靠,突然想起来云苓好像就知道钟离的身份】 【笑死,迫害对象+1】 【为什么云苓表情这么慌啊】 这情况换谁能不慌啊! 云苓松开抠到有些麻木的脚趾,鞋底都快被抠出洞来了。刚才钟离先生敬酒的时候,气泡框里全在刷【折寿局】,他又何尝不是在心底高呼“夭寿”。 从玩家的角度看,这场风岩两尊大神的中门对狙,商业互吹,的确怪有趣的,但对于云苓和魈来说,就是吃啥啥没味,瞅啥啥不对的劫难了。 雅间内的气氛在其余八人的谈笑声中热烈了起来,火炉溢出的热气也熏红了在场穿的最多的少年的脸颊。 感受到脸上的温度后,云苓脱去了那件在白术的千叮咛万嘱咐下穿上的外套,里衣口袋中的指偶也随着他的动作掉了出来。 他弯下腰,轻轻捡起那落在地上的物件,抬头时还意外发现了降魔大圣藏在桌下的紧握的拳头,不免投以同病相怜的目光。 他猜,魈上仙也一定很想逃走。 云苓将指偶牢牢攥进手心。 不过他想走的理由,并不单单是为了摆脱这等尴尬的境地。! 第 68 章 酒桌文化 酒桌之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璃月港这座商业之都,频繁的贸易往来孕育了独特的酒桌文化。 云苓从前对酒桌上的事儿没什么看法,因为作为小辈,他的职责仅是消化掉那些堆在他面前如小山一般高的甜点,后续也只需乖巧地谢过几位不停往他碗里夹菜的长辈,再说上一句“我吃饱”了,就能获得离开酒桌的豁免权。 而今天和他坐一桌的要么是同龄人,要么是隐藏身份的老祖宗,各种离谱八卦、商业互吹混在一块,使得大家分明没有喝酒,场面却跟人人都喝了假酒一样。 一会是风神久闻客卿先生大名,一会是岩神回忆有关蒙德最好的吟游诗人的传闻……这对认识了几千年的“新朋友”互相恭维,堪称神仙打架,遭殃的是同一张饭桌上明晰他们身份的二人。 玩家用一句话很好地概括了这俩难兄难弟的内心s:远离海灯节饭局,警惕璃月酒桌文化。 除了偶尔挖几勺杏仁豆腐缓解情绪,魈上仙的手几乎全程没有放到桌面以上,估计还在桌下默默捏着拳头,即便是主动与他搭话,他的回复大致就是“臣乃武将,不善言辞”。 比起不善言辞的魈,云苓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在二神对话的时候,他抬头看向天花板,把这辈子连着上辈子的难过事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都要想出走马灯了才压下上扬的嘴角,让神情严肃得近乎搞笑。 玩家显然是有仔细观察他的,头顶刷得飞快的气泡框时不时闪过几条类似【云宝笑一笑呀,爱笑的男孩运气不会太差】【云苓:臣妾生来就不爱笑】的吐槽。 拜托拜托,什么叫做生性不爱笑,他明明也有在努力憋笑的好不好!而且任凭哪个提瓦特普通居民见到尘世七执政中的两位坐在这儿,都很难做到比他淡定吧? 要是可以选,云苓也想敞开了肚子消灭饭桌上那些一看就很贵的菜肴,或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听着八卦呲个大牙傻乐。可他真的无法忽视一些人的身份,以及那几股来源不同,却同样压抑着他心脏跳动的力量…… 饭局还在继续。 桌上闲聊的主题来到了“创作”,胡堂主出口成章,一句「藤上一棵老瓜,却在头顶开花」,赢得了蒙德最好的吟游诗人的肯定。一旁的香菱则摸摸脑袋,陷入了对文学鉴赏能力的自我怀疑,旅行者的视线扫过两位大诗人帽子上别着的花朵,唇角扬起笑意。在他的提醒下,派蒙也掏出小本子,开始为日后给人绰号积累素材。 而隐藏在桌下的尴尬氛围分毫未减,一个拳头紧握,一个脚趾紧抠。 云苓压着脑袋,埋头努力干饭,就这样糊弄过了好几次往他身上引的话题。 也不是身为画师的他一点创作经历都不想分享,只是香菱能谈谈菜,行秋能聊聊,胡桃和温迪能做两首打油诗,魈能传授重云除魔经验,而云苓的作品在璃月很少流通…… 所以他能聊啥,聊那本在众人面前都现过眼的岩王帝君性转本吗?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行秋和温迪聊着聊着,不知道为何突然提到了这个,吟游诗人看热闹不怕事大,还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哦哦,你是说岩王帝君化身女性的画本吗?仔细一想,或许真有这种可能呢!” 二人座位之间夹着的岩王帝君本尊淡定地喝了一口茶,而坐在一旁的画本创作者汗如雨下,只能一个劲地拼命往嘴里送菜,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偏偏纸尿裤精灵爱凑热闹,一句“你们在聊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呀”,引来了整桌人的关注,差点没把云苓的魂吓飞。 “咳咳!咳——” 前两声是为了打断话题,最后一声是真的呛住了。 香菱给他拍了拍背,边顺气边教育道:“慢慢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为什么镜头要给钟离特写啊,后面转到云苓的表情我要笑死了】 【看这俩神逗猫真有意思】 【对哦,云苓之前在帝君面前提过那本漫画,现在又知道钟离的身份,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公开处刑好耶】 【终于知道为什么云苓刚刚不肯进来了,这跟被家长发现电脑里的学习资料有什么区别】 燃烧到冒烟的cpu让少年无法理智地处理大脑中的信息。他傻愣愣地盯着远在桌子另一头的餐盘,各种胡思乱想交织,将他带离了空间内充斥着因他而起的欢快笑声。 最后在他脑海里呈现的只有一个想法——热的杏仁豆腐明明不好吃。 - 在最能体现璃月酒桌文化的敬茶环节,旅行者看出了魈的尴尬,提出吃饱了要他陪着出去走走。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且同样需要拯救的云苓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用恢复了些许的理智控制自己,没伸出那挽留的手。但这不妨碍他心底的小人甩着泪花,跪地高呼“倒是也救救我啊”。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旅行者从门口折了回来,暖金色的眼眸里似乎盛着满满的关怀。 “云苓感觉这顿饭怎么样?” “吃不出味道……呃,我的意思是,好吃。” 然而现实证明了关怀什么的都是少年的错觉,他的辛酸言语非但没有使旅行者回心转意,对方头顶的气泡框甚至笑得更欢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收集完所有剧情对话的旅行者推门而去,没一会香菱也跟着出门了,室内直接空了一半,徒留他一人松了松抠麻了的脚趾。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云苓真的很想就此逃走,不过几人的中场离席的确给了他溜到窗边喘气的机会。 明天就是除夕了,窗外的天黑漆漆的,零零散散有几颗星,却几乎看不见月亮,不免引起地上人们的一些遐想。 本坐在饭桌旁与客卿说说笑笑的吟游诗人窥见了少年的感伤,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少年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 少年惊得一个哆嗦,当他转过身时,首先看到的是 那双与「风」同色的眼睛。 “找到那朵自由的塞西莉亚花了吗?”眼皮一合一张,绿意在诗人的眸中流动,“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想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是那句话,来这儿之前都挺好的。 当然,能被云苓说出口的只有上述独白的最后三个字,但这三个字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吟游诗人还是能看出来的。 只见他背靠窗户,将手撑在窗台上,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不见你那位朋友,在蒙德的时候,我见你们形影不离的。” 云苓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对方,心说您老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形影不离了,唯一有时机露脸的大胃王比赛他们也是一个在场上一个在场下,几乎完全是分开的,还是说…… “您……认识他吗?” 风神与风龙特瓦林是好友,那祂会不会也认识希尔,或是知晓希尔的过去? “欸?云苓是觉得我该认识他吗。”吟游诗人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窗台,像是在拨动某种乐器的琴弦,单看表情看不出他是否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犹豫再三的少年垂下眼眸,终究是低声喊出了对方的神名:“巴巴斯——” 等等,是巴巴斯托还是巴巴托斯来着? 好在吟游诗人更喜欢自己的另一个名字:“叫我温迪就好。” 其实早在酒馆的那次,名为“温迪”的诗人就发觉自己的身份貌似暴露了,他本应像删除那些偶然发现真相的普通人的记忆那样,删除少年脑海中“温迪就是巴巴托斯”的认知,但少年身上存在的诸多疑点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首先是最直观的另一位魔神的力量,其次是他那位朋友的气息,还有…… 吟游诗人抬头望向窗外,窗外的天空高而广阔,深邃悠远。 “欸呀,老实说,你那位朋友突然出现在蒙德,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吟游诗人用轻松的语气描述出了当时的感受,实际上,当他认出那位冠军的身份后,心理活动远比惊讶来得复杂。 唯恐友人受到误解的少年摆手道:“您不必担心,他没有任何恶意。” 难道是担心龙会让蒙德陷入恐慌吗?可希尔看着分明就和正常人类一样,而且他能干出最坏的事情,可能就是和他一起观看被冰墙挡住的丘丘人什么时候才会放弃原地踏步吧。 “如果他对蒙德怀有恶意,那一定是件很不美妙的事情……”经过了特瓦林那次,元素龙的破坏力蒙德居民有目共睹,但诗人所担忧的显然不是这个。 “据我所知,你那位朋友不该出现在蒙德,也不该出现在璃月。” 什么叫做不该出现……对方的话让云苓抓紧了手边的衣料。 他身前站着一位神,身后的不远处也坐着一位,魔神尚且可以行走于人间的各个国家,为什么轮到龙就是“不该出现”? 一股愤懑不平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他没来由的感到自己与希尔的相识、相知以及共度的旅程遭到了否定,指甲在掌心留下 了半月形的深痕。 为什么? ?本作者尖帽子狗提醒您最全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尽在[],域名[( 为什么? 一缕青色的微风拂过,温柔地包裹了他发力的指尖。诗人的叹息吞没了少年的愤慨,也缓缓抚平了他不安的心。 “世上大多生灵生来是自由的,但总有个例。” “您都知道些什么?”少年焦急地上前一步,“拜托了,他对我很重要……这样吧,您接下来一个月,不,一年的酒钱,我都包了。” 嗯?画画这么挣钱的吗。刚刚才进入氛围的温迪使劲眨了眨眼。 饶是蒙德最好的吟游诗人,也为这位在璃月名不见经传的画师的资产感到震惊。由于那未知的酒量,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年要喝掉多少摩拉,反正这个数字肯定不会小就对了,能做出这样的承诺,简直是——太慷慨了! 若是让几分钟前的云苓听见对方的心声,估计不仅不骄傲,还会心虚地摸摸后脑勺假笑两声。常言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单是画温迪的生草条漫,就让他狠狠地赚上了一笔,更别说什么身着神装、女仆装的同人图了…… 但当下的他即便听见了,也失去了插科打诨的心情。 “咳咳。”吟游诗人清了清嗓子,无奈的面色中显出几分纠结,像是在舍不得免费的酒水,又像是在犹豫该不该把信息透露给少年。 云苓的筹码无以复加,紧紧攥着衣角,企图以情感打动对方。 如果不是我一厢情愿,那么——“我和他的友谊,与您和特瓦林是有相似之处的。” 他的言辞显得极为小心。为了不揭对方伤疤,他没有提起吟游诗人诗歌中那位为自由而生,为自由而死的少年,将话柄落在了诗人的另一位伙伴上,也不敢说他和希尔的友谊与风神风龙是“相同”的。 风龙陪伴这位自由的神明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其间产生的深厚情谊他无法想象,而且他对希尔的感情,似乎也没有他们之间来得那么纯粹…… “唉唉,我知道的也不多。” 不知是对特瓦林的回忆,还是对方眉宇间积攒的愁绪,终是触动了这位容易心软的诗人。他摸了摸头顶的小圆帽,洁白的塞西莉亚花落下一片花瓣,为这个缺少月亮的夜晚增添了几缕温和的风。 “记得吗,你曾问过我有关命运的问题。提瓦特的众生或许生而自由,但都被关在命运的囚笼里,这样的囚笼也分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 “他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你的身边,本就是一件充满了危险的事情。” “危险的来源?” 瓦西里萨……不,应该不是她才对。 碍于限制,很多话他没办法明说,而这般瞻前顾后的挤牙膏式发言,导致少年频频向他投来困惑、祈求的目光。 再多说不了了,而且…… 寒气从窗口灌入,吟游诗人打了个喷嚏。他开始后悔尝试向这个本就身陷囹圄的少年讲述这些久到他几乎都要忘了的信息,想了想,将帽檐下的白花摘下,赠与了对方。 璃月的「风」告诉他,受到□□诅咒的怪物,要在这片土地上游荡了。! 第 69 章 最尊贵的客人 在窗口吹够了冷风,云苓收起躺在手心的塞西莉亚花,关上了窗子。 结束与吟游诗人的一通嘀哩咕噜之后,他脑袋钝钝地发疼,连对方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只能等那种眩晕感消退,才慢吞吞地返回自己的座位。 这时众人大多都已回到了席上,室内其热融融的氛围很快驱散了他衣上积聚的阴冷。 饭桌上的甜点已经所剩无几,嘴角挂着奶油渍的嫌疑人正半飘在空中,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大有飞不动的迹象,却仍瞄向眼前仅存的一份点心,嘴里念念有词“这是给旅行者的”“再坚持一下”。 论坛上对派蒙真身的猜测很多,什么天理mini,天理MK2000型,说的那叫一个神乎其神,不是很可信。不过云苓也认为这个小家伙很不一般,看她和希尔一样仿佛没有上限的胃容量就知道了。 随着木门的打开,最后一份点心的主人还没踏入门内,一堆五颜六色的气泡框就先挤了进来。 【静止风轮两立真的笑死了】 【众筹648,三段xinxinxin送魈宝回家】 【怎么样?我爹我叔给我敬茶你说怎么样】 【魈:没有那么多门道(翻译:高端局溜了溜了)】 【日配选“都怪钟离”,魈宝都快吼出来了哈哈哈】 【魈:我没有这个意思!!(瞪眼)(慌张)】 旅行者头顶的文字飞速滚动,惹眼得厉害,不用猜就知道肯定又是屑玩家调戏了魈上仙。 这大概是每位自机角色都必须经历的劫难吧……瞄到魈发红的耳根,久经“沙场”的少年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吹开浮起的茶沫。虽然上仙岁数的零头都要比他大,但在这方面还是需要加强锻炼呀。毕竟能出现在剧情里的“调戏”都算是小儿科了,要是真让他知道自己在论坛上的形象,是会马上拔枪呢,还是风轮两立xin走呢…… 不管怎么说,二人的归来让饭局重新完整。 除了派蒙因不习惯与伙伴分离,加上说悄悄话没被带上闹了会脾气,三两下解决掉点心外,大家都恢复了原先有说有笑的氛围。 眼见正菜和餐后甜品都吃得差不多了,云苓和对面的老爷子同频率地抿了口差,都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可当搞事能力有目共睹的东道主提出,想弄一些有仪式感的东西时,前者才放下的心再一次高高悬了起来,新月轩上好的茶叶也顿时失去了滋味。 不出所料,胡桃现编的活动里,搞事意味十足地点明了要“在座身份最尊贵的客人为大伙续香点火”。 身份最尊贵的客人……云苓拉挺了心中大作的警铃,心说这是个拥有无数可能的人选,随后众人目光的变动也印证了他的这一想法。 不明就里的璃月少男少女们通通望向了在场辈分最高的仙人,而魈和旅行者则把目光投向了站在远处,仿佛事不关己的客卿。 吟游诗人显然也认同后一种看法,追随胡堂主搞事的 脚步,小手一指,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那已经退休的老同事身上。“如果知识也算力量,这位博古通今的钟离先生可以说是力大无穷哦。” 在这一环节全程背对着大伙的钟离终于转了过来,脸色要比下属淡定多了,一顿自谦加对诗人的吹捧,让气泡框里充满了【互相内涵】【商业互吹】【极限拉扯】之类的字眼,短短几句话就将自己摘了出去,继而把续香的人选推给了自己在往生堂的上司。 身为东道主的胡桃晃了晃指头,借着吃了一桌好菜的由头,围着在场唯一的大厨打转,报菜名似的报出了一堆连香菱本人都未必见得知道的名号,势要把这“最尊贵”的头衔安到客人头上。 被说得脸都红了的香菱将手挡在身前,一副担当不起的模样,然而此刻最吸人眼球的却并不是她的窘态。 如果说,玩家视角里的云苓是这段剧情里中规中矩的旁观者,那么他身旁站着的就是三块花里胡哨的背景板。 云苓发誓他没听见任何事先的密谋,扭头就见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行秋、温迪、重云三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抬手鼓掌,不仅动作姿态整齐划一,连点头频率和拍手节奏都如出一辙,跟复制粘贴的一样…… 不是,海灯节这段剧情是需要排演的吗?怎么忘了把他拉进排练组啊! 看得目瞪口呆的少年使劲睁了睁眼,他完全搞不清这三人是怎么做到这么默契的,但为了不让站在鼓掌三人组身侧的自己看起来很呆,他也连忙跟着抬起手。 可惜有句话叫做“圈子不同,不必强融”,强行“默契”的少年非但没跟上鼓掌的节奏,还跟不上动作的更新。 在三人举起合十的双手,“虔诚”地低下头时,云苓的手掌才刚刚合上。 【笑死了,为什么云苓的动作总是比那仨货慢一拍啊】 【努力合群的云猫猫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真笑飞了一群人在闹什么啊靠】 【好像看到了搞笑版的四小天鹅,云苓是那只掉队的笨鹅哈哈哈】 【云苓:郁郁了家人们,这三人搞孤立哇】 【仿佛i人误入e人主场,笑嘻了】 云苓本就有替人尴尬的毛病,现在又整这一死出,死死盯着地板的眼睛已经开始遍搜寻可以让他遁走的地缝了。 更为糟糕的是,他地缝没找着,香菱却先一步找到了替罪羊。在慌乱地环顾一周后,病急乱投医的她直接无视了少年抗拒的肢体语言和挤眉弄眼的表情,向他所在的方向伸出了罪恶的食指。 “要是这么说的话——云苓在璃月港发大水那次使用了岩元素的力量,大家都说是得了帝君保佑,请他上香说不定也能得到帝君的庇佑呢!” 在一定程度上,香菱真相了,但云苓恨不能现在立刻马上替她给帝君磕一个。 要求保佑的话,转身朝场内个子最高的那位多拜几下说不定能成,找他别说保佑,就是做委托都不见得给包邮……在心中疯狂吐槽的少年打了个激灵, 一抬头就发现所有人的眼睛都对准了自己。 “……” 感谢这次独特的经历,让他拿到了这张他不是很想要的社恐体验卡。 先前钟离等人踢皮球的经验告诉云苓,他当下要做的是把这颗烫手山芋丢出去,只是接收山芋的对象让他犹豫了片刻。按照身份尊贵的要求,风岩二神之后就本该是降魔大圣,可魈紧握的拳头自始至终都没松开过,还是把这个社死的机会留给需要的人吧。 比如他看正在捂嘴偷乐的行秋就很合适。 “都看着我干嘛,要我说,我身旁这位璃月港最大的商会之一——飞云商会的二少爷,才是身份尊贵的那个。” 这样的选择明显是夹带私货的。云苓给了好兄弟一个“加油好好干”的眼神,报的就是对方助纣为虐,将他架进包厢的一箭之仇。 “哎?干我什么事了。” 刚刚还在偷乐的二少爷瞬间乐不起来了,同样难以招架这等殊荣。拱火大师胡桃趁势道:“嗯嗯,有你这位商会少爷点香,大家来年一定发大财。” 密集的掌声响起,同样拱火的还有吟游诗人。云苓看出了他就是料到这个人选不会落在自己头上,皮球踢给谁他就为谁鼓掌。 至于下一位受害者……云苓将怜悯的目光转向除魔方士时,行秋也刚好喊出了他的名字,结果就是方士涨红的脸都要蒸出热气了。 在三番五次的推诿下,屋内没遭到迫害的人寥寥无几,大家都认为自己担不起“最尊贵”的名号,还得是魈上仙一锤定音,把话题引到了旅行二人组上。 空瞳孔地震,这回学聪明了的云苓麻溜地跟着其余五人板起了屑屑的表情,活在气泡框里的玩家们都快笑疯了。最后还是众人极尽夸耀之词,将躲在一旁生了大半天闷气的派蒙哄好,才让她神气地挺起胸膛,在满屋的赞叹与掌声中晕乎乎地把香点上了。 接下来大家喝茶的喝茶,闲谈的闲谈,逐渐转向轻松的氛围也让云苓放松了绷得紧紧的神经,甚至有心情找了个角落自个儿悠闲地品茶。 唯一的小插曲是,与他并不相熟的重云闯入了这片安逸的角落,别扭地同他搭了会话,无外乎提了几个类似身体是否有恙的问题。云苓没说实话,因为他和对方不熟就有身体方面的原因。 从前行秋曾很多次向他引荐这位方士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云苓一与他靠近就会身体不适,回不卜庐将此事告知白术先生后,先生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不必应付所有社交,所以后续他俩就没什么实质性的接触了,只在很久以后才听说对方是什么纯阳之体。 云苓对这种自动除魔的体质大呼神奇,一直觉得他非常适合武侠主角这一身份。 说到武侠,在今夜的闲谈中,行秋“枕玉”的身份几度濒临暴露,全凭吟游诗人的胡说八道才保住了摇摇欲坠的马甲,脸上冷汗直流的惊慌程度和云苓掩饰自己在八重堂的笔名时有的一拼。甚至在看到枕玉的遭遇后,衩子老师将自己的小马甲捂得更紧了。 “枕玉”好歹听着小清新,哪怕暴露大家也不过会说上两句“二小姐原来有写书的雅兴”,而他“川上甜茶子”,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假如再进一步了解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云苓感觉自己在亲朋好友间维持了十八年的清誉很可能不保。 …… 窗外的夜渐渐加深了颜色,直到墨一般黑,大伙儿茶足饭饱,饭局也迎来了尾声。 按照璃月的酒桌文化,散场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云苓能明显感觉到大家各有各的心事,而且部分“心事”,还与他脱不开干系。 整场饭局下来,不管是去窗口透气,还是坐在座位上的时候,云苓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隐晦地落在自己身上。虽说身于公共场所,他人的打量无可厚非,可除了行秋与香菱,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多多少少带着些古怪的意味。 这种古怪有些是显露在明面上的,就像吟游诗人与他对上视线时会狡黠地眨眨眼,附在客卿耳边说话的胡堂主眼神会时不时往他这边飘……有些则是藏在处事不惊的外表下的,比如全程没什么表情的魈上仙,以及任凭胡桃怎么讲都在淡定喝茶的钟离先生。 他们的眼睛明明没有盯着云苓,但云苓却能十分笃定地辨认出,那种令他如芒在背的感觉的的确确来自他们。 照理说,他这点给在座诸位塞牙都不够的能力,远远没有达到如此敏锐的地步,但今天却不一样…… 道别时,和方士凑在一块的二少爷也跑了过来,特别慰问了他的身体状况。 在众人的视角里,一直垂着眼的少年打起精神,朝好兄弟扬起嘴角:“我很好。” 事实果真如此吗? 走出新月轩的大门后,压迫在少年心口的重负一点点消退,后背汇聚的视线却直到走出去很远才彻底消失。 就是它,为自己这个边缘人物引来了不必要的关注吗? 云苓抬起手臂,护腕下细得看不清咒文的黑线在夜色中并不显眼,但还未完全消失的灼烧感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身上还有这么四处不好的东西。 魔神残渣…… 他这趟回来,大概是忘了,又或是不想,没有主动向白术提起有关他身上魔神残渣的疑问,所了解的全部信息,也不过是论坛提供的那个名字——「阿玛耳忒亚」。 小除夕的街道,不管天黑到了什么程度,都还是那般人声鼎沸。红黄色的灯光将漆黑的夜照得通明,没有月的天空也由各色的烟花装点得万分喜庆。 “呼——” 白色的热气喷在凑到脸颊两侧的手掌上,很快液化成了冰冷的水珠。穿着厚厚冬装的少年感受不到应有的温暖,身处欢度新春的人群,一股热闹结束后的空虚感还是从内心的深潭底部浮了起来。 他将冻得有些发麻的手伸进兜里,蜷缩的五指动了动,触碰到了那只带着温度的指偶,只是还没来得及将它紧紧攥进手心,指尖又探到了另一件物品。 等等,这朵花 是什么时候跑进他兜里的来着? - “喂喂,你明明也能看出他身上很有问题吧!” 嗯……那依堂主之见,应当怎么做???[” “解铃还须系铃人,当然是找白术问个清楚了。” “云苓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我和降魔大圣在望舒客栈时聊过,他不仅知道我说的是谁,还说好几个月前就已经跟云苓挑明他身上有魔神残渣的事了。” “那大圣怎么看待此事?” “大圣的意思是目前轮不到他动手。” “嗯……云苓得知此事后有做出什么反应吗?” “我当时又不在现场,怎么知道他是什么反应……等一下,明明是我在寻求意见,为什么反而是钟离你一口一个问题!” “钟离不过一介凡人,只对璃月的凡间事宜有所了解,但魔神残渣和仙人……恕我没有过多见解。” “唉唉,我博学多才的客卿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候靠不住了。” “听起来,堂主似乎很在意这件事。” “我怕……” 胡桃回想起了她第一次遇见云苓时的情景,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孩,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我以为云苓小友是心中有数之人,堂主不必过于担忧。” “哼,希望如此,别到头来我才是关心则乱的那个……不对!他要是真的心里有数,为什么在饭桌上还表现得这么奇怪,难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什么值得他担惊受怕的事吗?” 客卿先生笑而不语。 值得那孩子担惊受怕的事情可多了。! 第 70 章 沉玉谷的故事 作为提瓦特最繁荣的都城之一,除夕的璃月港不可谓不热闹。 只是对于寻人的少年来说,过于热闹了一点。 为了欢度这个喜庆的日子,异国旅人的加入不仅让至冬人下榻的那家酒店爆满,还使得本就堵得水泄不通的街道彻底失去了可以落脚的地方。 好不容易挤进酒店,又好不容易挤出酒店的云苓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下一步该上哪儿L寻找目标,老天就为他做出了选择——在推攘中不慎落入人堆的他就像包子馅里的一片薄薄的韭菜叶,顺着人潮被动地向着未知的方向“漂流”。 宽阔的街道上空高高挂起彩锻与灯笼,两侧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而这一切,都与夹在人群中双脚几乎挨不到地的少年无关。 白术先生从前不让他在某些节日出门果然是对的。用风元素垫脚的少年在心底默默忏悔,并给了曾经因此事向白术闹脾气的自己一个大大的脑瓜崩。 也是经过这一遭,让他更迫切地想要找到至冬人了。 因为同样是高个子,至冬人和他站在一块的时候,就不会像现在站在他前头的大叔那样,频频回头,生怕一个没留神给他踩扁了。而更使他接受不能的是,大叔肩头坐着的男孩也频繁扭过脑袋,一连朝他扮了好几种不同的鬼脸。 【有道是,近人逸情犹可述,往事千载却难留。百年争战英魂散,神仙故事传未休。今儿L这惊堂木一拍,承蒙在座诸位关照,咱来讲讲这位于璃月北部的沉玉谷——】 说书人洪亮的嗓音从楼上传来,被挤成相片的少年找准时机,飞快还了男孩一个鬼脸后,借用元素力脱离人海,登上了通往上一层的阶梯。 【故事还要从两千多年前说起,听过我岩王帝君平定璃月故事的大伙都知道,那时候可不是咱现在这般的太平年代,彼时的璃月大地上群神并起,妖物横行……】 扇子挥舞的破空声,醒木敲击桌面的脆响,连同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嗓音,随着少年在楼梯上的移动越发清晰。 云苓听出了今天在和裕茶馆说书的仍是刘苏,又想到衩子老师给自己批的长假,不禁感叹茶博士不愧是璃月说书界的当红辣子鸡,即便到了年关还在勤勤恳恳地工作,活该在璃月港的绯云坡买了豪宅。 相较于底层的街道,茶馆内虽也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但因众人都沉浸在说书人的故事里,交谈都是私下里的交头接耳,倒显得清静了不少。 【那沉玉谷一带,最早定居的并非岩王帝君的子民,有一位早已被世人遗忘的魔神,是山中真正的大王……】 由于某位不知名的钟离先生时常出没在璃月的各大茶馆,云苓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光顾此地了,不免有些陌生。不过当他真正踏入茶馆的时候,几乎一眼就望见了人群最外侧那个扎眼的银色后脑勺。 这不是巧了嘛。 【别看今日众仙家皆为守护璃月而战,在那天下未定的远古,仙人们并非都与岩王帝君结下契约,咱们今儿 L故事的主角,就是拜服在那沉玉谷原本主人麾下的仙人……】 玩心大起的少年蹑手蹑脚地走到银发人背后,踮起脚尖,抬手使劲比划了好几下,发现始终无法够到想要的位置后,又拿起了作弊神器神之眼。 “猜——猜——我——是——谁?!” 这个毫无营养的问题贴着银发人的耳畔问出,每个字的音调都为增加神秘感而被拉得老长,但念到最后一个“谁”字时,短促不稳的气音却显出了说话者的慌乱。 在捂住希尔眼睛的那刻,云苓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如瓷器般冰凉细腻的触感,其后有什么软刷子似的东西刮过他的掌心,痒痒的,他立刻意识到那是希尔翕动的睫毛——就是这一小小的发现,差点让心里有鬼的他从风元素组成的“高跷”上跌落。 【介于后来的璃月为岩王帝君所一统,而咱帝君手下的败将无数,所以那沉玉谷主人的名字啊,理所当然地遗失了,唯有药君山旁的村落里,还传唱着「愈」之魔神的歌谣……】 之所以说“差点”,是因为感到眼上一松的希尔察觉了不对劲,一把转身揪住了他的胳膊。 “云苓。” 银白色的发辫尾端轻轻扫过少年的脸颊,与睫毛刮过掌心的感觉相似,那双多日未见的灰蓝眼眸再度盛着温和的笑意,闯入了少年的视野。 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有,唯独少了惊讶,使得云苓不得不承认一个扎心的事实:希尔早就感知到了他的到来,只是在他捂住他眼睛,想让他发现的时候,才“恰到好处”地发现了他的存在。 【要说最受这「愈」之魔神器重的,就是咱们故事的主角——名号「药君」的仙人。在沉玉谷众多语焉不详的传说里,最为人所知的就是她与另一位仙人「山王」的友谊……】 在他的注视下,少年不尴不尬地转移了话题:“没想到你还喜欢听书。” “嗯,这里的说书人,很懂得怎么让观众高兴。”希尔低下头,让那张令少年心脏怦怦直跳的脸靠得更近了一些,“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少年别过脸去,轻哼一声,干了蠢事的双手是悄悄藏到了身后,而发红的耳朵则随着脑袋的转动,主动送到了对方眼前。 【那是千年以前,沉玉谷还不叫沉玉谷的时候,战争的硝烟尚未被带进山谷,谷中的边缘地界有一座云烟氤氲的山坡。「药君」误以为山坡是片无主之地,便种上了茶树,引来了山真正的主人「山王」的忿忿……】 希尔指出了送上门的可疑信息:“你的耳朵红了。” “冻的。” 耳垂红得像要滴血的少年说起谎来倒是不脸红,但当傻乎乎的至冬人信以为真,真用双手捂住他的耳朵时,他脸上的空白马上得到了绯色的填充。 “笨蛋!”处于羞愤状态的云苓几乎是脱口而出,引得前方几人侧目。 【等它再长大些,我便摘了叶子磨茶给你喝——「药君」的话虽没有全然平息「山王」的怒火,但自此之后, 与「药君」来往越发亲密的「山王」每每望见那棵茶树苗,都会构想「药君」所说的茶香……】 云苓向吃瓜群众做了个没事的手势,待他们转回脑袋安心听戏后,又对上了希尔不解的目光。看样子他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挨骂。 ?想看尖帽子狗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吗?请记住[]的域名[( “我的意思是,你干嘛傻傻地站在最后头,不去前面听?”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多少有几分心虚,背于身后的手不安地摩挲这指腹。 对于能够轻易捕捉旁人心跳的希尔来说,他找的由头简直糟糕透顶,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破绽,偏偏希尔对他的话从不起疑。 “本来是在前面的,可我身后的人说,我会挡到他们。” 这下轮到不过是随口一说的云苓疑惑了:“这能挡住个啥?” 【只恨这天不遂人愿,没等茶树长到可以采摘的时候,众魔神持续百年的争战拉开帷幕,山谷之外的大地早已吸饱了魔神与仙人的血液,战火终究波及到了这一片安宁的山谷……】 茶博士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始终在茶馆内萦绕。这听书听书,不就是靠耳朵听的书吗,希尔又不是消音棉做的,能挡住声音不成?还是说今天刘苏脸上长出花儿L来了? 想象力极其丰富的少年摸摸下巴,逐渐被那挡住的东西勾起了好奇心。 见他对此感兴趣,希尔提议道:“说书人的台子上有东西,要看看吗?” “现在挤到前排有亿难度吧?” 在这个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茶馆,云苓觉得即使自己真能穿越人群,出来后估计也比纸张厚不到哪里去了,而若要借助神之眼垫到这个高度,元素力弄出的动静又太大了…… “不用挤。” 身侧传来的回答打断了少年的头脑风暴,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希尔那起伏不大的语气中听出“自信”这种情绪。 你有好办法?黑发少年会说话的绿眼睛眨了眨,而对方用实际行动做出回应——希尔向后挪了两步,走到了他的身后。 第六感很准的云苓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没等细想,他就感到腰上一紧,脚下一空,视野在急速的上升中豁然开朗,连前方大爷的秃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无止境的战斗从黎明持续到夜晚,又从夜晚延续到黎明,痛苦的哀嚎声响彻山谷,流不尽的血将谷中的河流染成了黑色。沉玉谷的魔神与仙人都不以争斗见长,当岩王帝君下场,「愈」之魔神仅被一记岩枪钉死在了山中……】 被高高举起的少年一时间石化了,也可能是脑缺氧,满脑子我是谁我在哪,直到因恐高打了个哆嗦,四肢方才开始各自的挣扎。 这个糟糕的世界对矮子到底有多大的恶意啊!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他强压想要咆哮的冲动,拍打着腰上不属于自己的大手,手的主人却误以为他是害怕会摔下来,将他的腰抓得更紧了一些。 谢谢你,希尔。 沟通失败的少年活像条蔫掉的咸鱼,干巴巴地被晾在了离地半米多的 “高空”。面对数双特意转过来看向他的眼睛,他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在心底点上一支《狮子王》的BGM▅[(,把自己当作那只被长老狒狒举起的小狮子,任由众人“瞻仰”。 【「愈」之魔神的死去,使得沉玉谷一夕之间被妖物占据,为净化这些近乎不死不灭的怪物,「山王」主动献祭于某种古老的仪式,以自身化为游鱼,沉入深潭,吞食被「药君」引入潭中的妖物的力量……】 有一说一,仅从达成目的的角度看,希尔的做法是相当成功的。 望着说书人所站的台子,云苓欲哭无泪。现在的他不但知道了茶博士的脸上没长出花,还发现茶博士也在用笑眯眯的眼神瞅着从人群末尾凸起的自己。 倘若他真是小狮子,这么可爱给人多看两眼倒无所谓。可他明显已经过了可爱的年纪,被像个小鸡仔似的提起来,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 这么想着,他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与此同时,台上的刘苏也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几件东西。 【看大伙似乎对这些玩意儿L很好奇呀,正好说到这里,就为大伙解释一番沉玉谷之名的由来吧。】 【这民间流传的说法啊,有两种,一说是为了纪念主动献祭的「山王」,将此地称为“沉鱼谷”,“沉玉”则是“沉鱼”的误传;另一说则源于一个古老的传说,说这谷中曾怀有一块神奇的璞玉,所制的玉器能镇压世上一切妖邪之气,为了不让它们落入邪魔外道的手里,仙人将其藏于水中,因此才有了“沉玉”的美名。】 【为了让大伙有更具体的了解,特斥资打造了这几件玉器,都是经由沉玉谷老人的口述所制成,虽与传说之物相差甚远,但也有几分形似……】 茶博士一一展示了过去,其中有珏、璋、块、锁、杯盏等物,造型之精巧引起了台下的一片窃窃私语。 展示环节结束后,落回原处的不止玉器,还有云苓离地许久的双脚。 片刻后,只见少年神态自若地揉了揉手腕,而这一幕如果被画进漫画,他身旁安静如鸡的银发青年肩头保准鼓起一个大包。 那些让他间接出糗的玉器云苓都看到了,除了精巧没什么特别的,唯有那把玉锁他多看了两眼。如今“重获自由”的他低下脑袋,将夹在里衣中的那枚从不离身的长命锁拽了出来,捏在手中细细打量。 外形倒挺像的,就是比刘苏展示的那把精致多了。 在找到两个空位后,不再生事的二人并排坐好,安稳地听说书人把故事讲下去。 【书接上回,上回说到这「山王」化作了游鱼,挚友「药君」与她作了约定,只待战争结束,便用一只茶盏带她游历四方。但她们的力量都直接源于侍奉的君主,「愈」之魔神的陨落预示了两位仙人令人唏嘘不已的结局……】 【当疲惫的「药君」在阴霾遮蔽的谷底找不到任何一只活物时,她已被妖物咬断了十指,也彻底失去了战斗的欲望。在浑浑噩噩中,她想起了游鱼,不顾一切地拖着残损的躯体,返回了那片挚友投身的 深潭……】 【「药君」跪在潭边,用没有手指的手掌,捧着缺了一角的茶盏,呼唤着「山王」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水面始终没有任何波纹,沙哑的嗓音也逐渐变得哀婉悲恸,因为她知道游鱼溺死在了潭底,再也不会浮起……】 【故事的最后,失去了大部分治愈能力的「药君」来到最初的山坡,用残存的力量催生那株尚未长成的树苗后,再也无力维持仙躯,于山谷某处陷入沉睡,从此消失在了人类的视野中。而茶树的繁枝则被后来的人们栽种到了沉玉谷的各处,茶叶的芳香也由此传到了璃月港。】 惊堂木一拍,茶博士收起扇子,台下的听众无不叫好。 少年贴到至冬人耳边小声道:“要不是明天过年,咱们还不一定能听完这个故事。” 在璃月港,刘苏喜欢玩“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是人尽皆知的,但他显然也明白拿半截故事吊着听众过年会被投臭鸡蛋,让第一次听戏的希尔过了把一次听完的瘾。 至于故事本身,云苓小小打了个哈欠,他的评价是“比起之前那些,这个沉玉谷的故事倒是挺不一样的”。 “你听过很多书吗?”希尔的关注点放在了“那些”上,听起来他似乎很熟悉说书人口中的一些故事。 云苓“嗯”了一声,歪着脑袋回忆起了过去:“我从能跑到街上玩的那会儿L就开始听书了,什么孤云阁的海兽,轻策庄的古螭,都是岩王爷痛殴周边魔神的套路故事。” “我没听过,你以后能讲给我听吗?” “建议你来茶馆听。”少年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请求,先不论他的主观情感,客观上他就没这个能力。 “首先说书人是专业的,肯定要比我讲得有意思,其次白术先生总说我做噩梦是因为听了这些打打杀杀的故事,带我路过茶馆的时候都恨不得堵着我的耳朵,所以我很少完整地听完某个故事,想复述一遍都够呛。” “是吗……” 银白的睫毛耷了下来,盖住了至冬人漂亮的眼睛,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的少年不忍道:“你要是想听,我下次再陪你来就是了。” “下次还来这里?” “看你高兴咯。除了裕和茶馆,三碗不过岗也是值得一去的,那儿L的说书人田铁嘴虽与茶博士师出同门,但说书的风格和侧重点却完全不一样……就像今天茶博士讲到的沉玉谷,放到田铁嘴的嘴里,大概就不是什么君子之交的故事了。” “那他会讲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以后去了就知道了。”云苓抱着胳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别看他说了一堆,好像很懂田铁的似的,其实那些评价都搬运自他与钟离先生以往的闲谈。而他不了解田铁嘴的原因…… “三碗不过岗就开在街边,我每次听不了几句就会被阿桂拎回去——等等,你笑什么?” “我觉得那个场面应当很有趣。” “对,你刚刚把我举起来的场面在别人看来也很有趣。” 已经挨过一顿训的至冬人摸了摸少年气到炸毛的头发,语气诚恳地又说了一遍“抱歉”,换来了少年的几声哼哼。 - 与希尔并肩离开裕和茶馆后,云苓咀嚼着沉玉谷的故事,突然向希尔提出了一个疑问。 “你为什么会认为……茶博士很懂怎么让听众高兴?” 刚刚那个「药君」和「山王」的故事不妥妥的BE吗,复盘一遍他心里都觉得堵,哪里让听众高兴了? 难不成希尔是那种看BE故事会开心的性格?不会吧,他看书的时候感情挺充沛的。云苓记得希尔有次翻到了一本歹毒的,每过几章就死一位重要角色,那天难得没到饭点就见希尔把书合上了。 在少年眼中形象异常诡异的至冬人答道:“在你来之前,说书人讲的是仙人与凡女结成眷侣的故事。” “仙人和凡女……”云苓压低了嗓音,像是在问对方,也像是在问自己,“他们一个能在世间逍遥千年,一个寿元不过短短数十载,怎么能成为一世的眷侣?” “故事里的仙人为心爱的凡女寻到了长生不死的仙药。” “可是现实里又没有这种东西……” 至冬人侧目看向少年:“现实里不需要这种东西。” 怎么不需要了,凡人乞求长生就一定是错的吗? 云苓知道他不该生气,可越想越气的他还是忍不住给了希尔一拳。! 第 71 章 缺少的情感 街边,少年郁闷地蹲在马路牙子上,托着下巴,看眼前一个又一个洋溢着喜气的行人经过,心中却没来由的掠过几分烦躁。 “你干嘛不生气?” 他用肩膀往旁边撞了一下,同样半蹲在马路牙子上的男人纹丝不动,眼神茫然:“为什么要生气?” 听出了这不是一句反问的少年嘟哝了一声“笨蛋”,将脸埋进膝间,闷闷的声音隔着衣料传来:“我刚刚打你了。”而且因为在“长生”一事上积攒了不少郁气,那一拳绝非平时的小打小闹,不仅下手不轻,还震得他出拳的那条胳膊连连发麻…… 愧疚在自我批判中很快占领了内心的高地,少年抬起头,瞄了一眼对方挨揍的部位,又很快缩了回去。 要是他个子再高些就好了,至少捶人也能捶在手臂这种方便检查的地方,直接撸起袖子就能查看有没有淤青,可现在偏偏砸在了腰这尴尬的位置,只要希尔这个闷葫芦不开口,他是一点都不知道衣服下面是个什么情况……咦,等等,腰? 不总是那么正经的大脑引擎瞬间触发关键词,拨开层层蒙着纱帘的大门,使得某个顽强扎根于记忆深处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冲出,顷刻间占据了少年的脑海。 星落湖畔,敞开的衣襟,瑰丽而奇异的银鳞,以及银鳞之下,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它们一路向下延伸,勾勒出的每一处都如雕塑作品呈现的那般精致优雅,既不夸张,也不是流于表层的浮浅,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大概大脑也觉得当时光顾着看鳞片的主人傻爆了,忠诚地把这美好的一幕刻进了记忆,但它的出现显然没挑好时候。惊鸿一瞥仅仅再现了几秒,就被云苓一把压了下去,还引得他恨不得也给自己来上一拳。 最近两天跟论坛上的网友鬼扯多了是吧,怎么这都能想入非非! 而另一边,挨了打的一方则完全不清楚少年的脑瓜里都装着什么。面对少年对自己“恶行”的指控,希尔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上了加倍的困惑,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仿佛在说“你管这叫打”。 “被打就需要生气吗?” “不然你还要谢谢我吗?” 少年露在膝盖外的一双绿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接收到对方的疑惑后又犹豫着反省自己是否过于霸道,动手打人不说,还强求人家生气。 然而至冬人接下来的发言,让他的愧疚被另一种奔涌而来的情绪冲走了。 只听希尔用极其真诚的语气道:“如果需要的话,谢谢你?” 我的老天鹅啊。有被“感动”到的少年以手掩面,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捂住脸颊的手也不断向内蜷缩,逐渐握成两个拳头后,又突然展开,重重糊回了自己脸上,盖住了那双不愿意直面现实的眼睛。 冲走愧疚的是无语,令云苓震惊的是希尔对此的无知。 自打认识以来,随着接触的加深,他一直能从希尔身上捕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割裂感——他既像是刚从某个远离人类社会的地方离 开,却又有着对人类社会的奇怪见解。虽然这二者在希尔揭晓身上长有鳞片的秘密后都得到了解释,但云苓明白那种不伦不类的认知观不单单源于书籍,也源于他对了解人类社会、融入人类社会的渴望,而云苓也在努力回应他的愿望。 从璃月到蒙德,从蒙德到璃月,数月时间过去,他自以为已经带着希尔完成了社会化的过程,可今天这句“谢谢”却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大比兜。 “不需要说谢谢……” “那人类的正常反应应当是?” “如果没来由的挨一顿打,脾气再好的人或多或少也会有些生气吧。”心累的少年举例了一段过往的经历。 还记得那年逐月节,阿桂带着还是小孩的他上夜市买糖葫芦,走到半路被一个陌生的酒鬼当作了仇家,上来就是邦邦两拳,结果是阿桂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医馆学徒,一脚踹到还试图对小孩动手的酒鬼,并脱了布鞋拿起来就朝酒鬼的臭脸一顿猛抽,抽得那酒鬼事后想用脸上的鞋印寻找犯罪嫌疑人。 听完这段往事的至冬人思考良久,仍是摇了摇头:“生气……嗯,还是很难理解。” “哪里不理解?我可以再跟你解释一遍。”云苓艰难抹了把脸。拜希尔所赐,他终于理解了当年前来补课的数学老师看到一张选择题全选C的试卷时面临的窘境。 当年的老师碍于丰厚的补课费和身处法治社会,不能拆开他的脑袋看看他神奇的脑回路,而现在听到希尔说出“全都不理解”的云苓继承了他这一夙愿,特别想爬进希尔的脑袋看看他不同寻常的脑部构造。 生气不是一生下来就拥有的最基本的情绪吗?而且“被打就会生气”根本就不是人类独有的反应吧?璃月的野猪别说打,就是多瞅它几眼它就会气鼓鼓地冲过来把人拱倒,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就是理解不了…… 被疑团笼罩的少年托回下巴,在脑海中仔细过了一遍与希尔相处的点点滴滴,最终惊讶地发现自己从回忆里竟然愣是抠不出一个希尔生气的场景。 这么一想,他也突然记起了他吃完酒酿圆子撒酒疯的那次,希尔似乎也提到过他不太能理解“生气”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当时他受到酒精影响,没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只当是希尔的脾气好得过头,现在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一个猜想在心底渐渐形成。云苓将头侧枕在膝盖上,勾了勾手指,扯了把至冬人俯下来的脸后,用一种格外认真的口吻问道:“你会生气吗?” 近在至冬人眼前的眼瞳亮晶晶的,像是清澈的湖水泛起粼粼波光,有零碎的光点在青绿的涟漪上流动,莫名施展出一种让人道出所有心中所想的魔力。但希尔知道,他的回答注定会让那双眼睛的拥有者失望。 “抱歉,我不知道。” 云苓问的并非他是否能为某事感到生气,而是指,他是否拥有生气的能力。 “那你有讨厌过什么东西吗?”绿眼睛的拥有者变换了问题,得到的依旧是至冬人的摇头。 “ 这也太奇怪了……总得有个原因吧。” 面对至冬人的一问三不知,少年的眸光黯淡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打起了精神,绞尽脑汁,为此罗列了几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 “你是活得非常非常通透,感觉和全世界都和解了,所以才对什么事情都感受不到愤怒吗?” 云苓不知道该称这种状态为“佛”还是“麻”,他本人是个非常情绪化的人,完全无法与庙里那些心如止水的高僧共情,特别是在创作方面,画得顺利时心情好到想亲吻每一支画笔,画得不顺时恨不得拿起削笔刀冲出门,戳爆街道上吱嘎作响惹人心烦的马车轮胎。 而惹怒他的方式也非常简单,只需在他画室找到一张即将完工的画稿,左边撕一下,右边再撕一下,即刻就能获得一只愤怒到能生啃人肉的绿眼魔人。 什么和解,给你两剑去和老天爷和解吧! 希尔尝试着将自己代入少年描述的处境,他倒不会因为有人踹翻了他做的一桌菜而产生什么负面情绪,不过…… “假如有人毁了你的画,我想我没办法同这件事和解。” “那你会怎么办?” “陪你一起难过。” 第一种可能,pass! 至于第二种可能。云苓摸摸下巴,他曾经听过一种说法,说是层级越高的人,越不容易生气,因为他们手上掌控的权柄过大,一旦生气起来施加报复,会引发非常可怕的后果。 虽然从北国银行高层对希尔的态度看,希尔在至冬可能没什么知名度,但作为站在元素生物顶点的巨龙,它们真发起脾气来的后果参照几个月前的蒙德城就知道了。 少年细细回想了一些与他有过交集的不喜形于色的大人物,最终筛选出了隐藏身份高得吓人的钟离先生。 钟离先生当然不会因为别人撞翻了他的一碗茶,放飞了他的一只画眉鸟而生气,可要是触碰到了底线问题,比如有愚人众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炸毁了整座璃月港……云苓脑补出了老爷子提刀直奔冬宫,与女皇痛陈利害的画面。 大人物嘛,都比较心系国家。 冒出以上想法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身旁的至冬龙:“我明天就把冬都炸了,砰地一下,渣都不剩的那种,你会有什么反应?” 至冬龙将大手搭在他脑袋上,温和地揉了揉:“我会觉得你很厉害。” 第二种可能,大pass特pass! 而留到最后的,是云苓最不想问出口的第三种可能。 “那个,我说了你别介意……”他边说着,边侧目打量至冬人的神态,“你以前会不会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导致不断压抑自己的情感,所以患上了某种不会生气的心理疾病?” 说完这句话时,他的嗓音轻到了几乎听不清的地步。而一旦对方脸上的情绪朝着应验第三种可能的方向发展,他就会立即上前安抚,并将此事翻篇。 所幸他忧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展现在希 尔眼底的是一丝难得的意外。 “这是病吗?” “对于人类来说,可能是的。”少年眨眨眼,继而打了个补丁,“不过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是以前在哪本书上看过,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里说的无疑都是实话,有关心理学的书他的确看过,不过都是在地球时的那会儿看的,只能隐约记起不会生气似乎是一种情感障碍。 “我想,情感不该是压抑的,我的头脑怎么想,身体就会怎么做。”而且在来到璃月前,他的生活像一滩被冻住的死水,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少之又少。 至冬人的话让少年松了口气。 是啊,希尔会因为他的一句赞扬而感到开心,会因为几位书中角色的落幕而感到难过,他仿佛和普通人类拥有着相似的情感,看上去也没有在压抑自我的迹象,可是…… 可是他为什么唯独不会生气呢? 皮质手套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在少年的眉眼前拂过,是希尔在尝试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我感受不到愤怒,这会让你产生困扰吗?” “我干嘛要困扰。”少年抱起胳膊,这会儿还表现得满不在乎,下一秒又转过头来提议道,“虽然你我都不知道什么东西会让你反感,但不代表这样的东西不存在,或许只是没遇到呢,我们可以找——” 随着他的转动,至冬人的指尖轻轻划过少年的侧脸,他愣了一下,少年也惊讶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的后者立即抬手,将至冬人的手轻轻捂在了自己的脸旁,好让它离自己更近一些。体会着脸颊传来的手套完整的触感,少年笑盈盈的。 “可以找找嘛,虽说在这种时候主动触霉头是不大像话,但压着一肚子心事过年也不好。” “嗯。” 于是在这除夕时分,璃月港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多了一支乱窜的细流——一个本地居民十分熟悉的少年拽着一个异乡男人的衣袖,买尽了街上的大小玩意,看遍了民间艺术家的街头表演。 “你喜欢这个吗?” “如果我把它从你手上抢过来,再丢到地上踩一脚?” “唔,那如果是别人把它抢走,再丢到地上猛踩好几脚呢?” “除了难过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吗?你就不想把签子捡起来,插进抢你东西的那个人的鼻孔吗?”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报复啊!” …… 摩拉叮当作响,诸如此类的对话反复上演,却没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折腾了这老半天,他们没找到希尔讨厌什么,会为什么感到生气,反倒是少年的肚子先填饱了,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怀疑人生。 现实告诉他的答案是,愤怒、厌恶这类情绪之于希尔,就像声音之于先天的聋人。聋人的世界本就不存在声音这种概念,而在希尔的世界里,似乎除了悲伤,他找不到更加富有攻击性的负面情绪。 他好像只会难过,甚至有人伤害了他他也不会主动报复回去。他缺的好像不止愤怒和厌恶,但他又说不出他缺少的到底是什么…… 好不容易被抚平的眉头又紧紧皱在了一块,不是坐在石凳另一侧的男人希望看见的模样。 由于体温很低,希尔呼出的气并不是白色的,所以旁人很难看出他在叹气。 他愿意陪云苓胡闹,愿意回答云苓提出的奇怪问题,愿意回应云苓的各种奇思妙想,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云苓这么在乎他是否讨厌某物,为某物感到愤怒。 而拿屁股对着他的少年正抬头仰望着天空,心中所想正好能回应他心中的疑惑。 一个怎样都不生气的人,真懂什么叫做高兴吗? 一个什么都不讨厌的人,真懂什么叫做喜欢吗?! 第 72 章 告白 临近傍晚,太阳西沉,金红的霞光为张灯结彩的璃月港镀上了又一层喜庆的色彩。拖在钟楼之后的长长黑影黯淡了下去,于午后逐渐稀疏的人流却重新拥挤了起来。 大大小小的街道像是城市的血管,在这即将过去的一年的最后时刻流动、奔腾,使得个人那点心事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让一切忧愁都稀释在了人潮的欢笑中。 ?想看尖帽子狗写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 72 章 告白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阿宽,我要那个兔子花纹的霄灯!” “不要叫阿宽,要叫爸爸。你答应爸爸过完年会好好念书,爸爸就给你买……” “不好,阿宽怎么可以在要求自己之前先要求别人。” 阿山婆的铺子前,一对父女还在就购买霄灯的事情争论不休。城中出售成品霄灯的商贩不止一位,但阿山婆却是最受这一带孩子们喜欢的那位,因为她所做的霄灯既用不上昂贵的浮生石,灯上的图案还花样百出。 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小女孩手作喇叭,俯到父亲耳边大喊:“阿宽,我要小兔子——” “唉唉,买就是了,买就是了,但你要先叫我爸爸。” 父亲不厌其烦地纠正着女儿对自己的称呼,许下的承诺换来了她一连好几声的“好爸爸”,以及与他布满胡茬的脸颊紧紧相贴的小脸。 站在不远处的黑发少年带着羡慕,暗戳戳地观察了一阵,直到女孩儿抱着霄灯,心满意足地指挥父亲带自己离去,他才拽着同伴的衣袖,挤进了阿山婆的小摊。 而待他们挤出人群的时候,皆有各自的收获,一个怀里抱着灯,一个手里提着人——灯是两盏没有花纹的霄灯,人是低于璃月成人平均身高的少年。少年牢牢护着灯,生怕灯被挤坏,至冬人牢牢提着人,生怕一松手他就会被攒动的人头淹没。 “撒手!撒手!” “撒手你就不见了。” 已经逐渐习惯这种行动方式的少年不再挣扎,感受着腰两侧的力度,心里默默决定了下一本漫画的主角——一位弱到杀不了一只鸡的龙骑士和一只有翅膀却不会飞的笨蛋龙。 构思中的笨蛋龙捧着无语的龙骑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森林中狂奔,而现实中的龙骑士指挥他的龙,稳稳“降落”在了安静的码头上。 频繁往来于此地的工人们早已停工,或陪伴家人,或融入了喧闹的人潮,让忙碌了一年的码头休憩了半晌。一人坐在高高摞起的木材堆的顶部,身上披着这一年的最后几缕日光。 希尔上下转动、打量着手上这盏少年惦记了许久的灯,比起灯,他觉得这圆鼓鼓的物件更像挂满城市的灯笼。 “为什么没有浮生石它也能飞起来?” “容我想想。”云·理科教育的漏网之鱼·苓摸了摸后脑勺,“大概是因为点灯之后,里面的温度高了,会把一部分气体挤出来?然后这样那样,就飞起来了?……” 解释的声音越往后,越能听出自我怀疑的意味,唯有最后一句自暴自弃的“老祖宗智慧的结晶我搞不懂也很正常吧”,显得十分理直 气壮。 “温度……嗯,人类是拥有无尽智慧的族群。”至冬龙发出了真挚的赞美,可惜在尴尬的语境中变了味道。 一定程度上被开除人籍的少年羞愧地揉了把脸,只想快点揭过这个话题,摸出画笔后,决心在自己的舒适圈里找回场子。 夕阳的余晖下,他盘腿而坐,专注地为怀中的霄灯添置起了花纹。身旁的高个子有样学样,少年画一笔,他就凭借身高优势光明正大地偷师一笔,姿态看上去倒像那么回事,就是因为伸展不开全部的腿脚,只好将霄灯憋屈地放在了膝头。 一笔,两笔……橙黄的纸面被黑色的笔墨浸染,渗透,很快有了图案大致的形状。为避免一比一复刻的情况发生,云苓将希尔侧目望着他的脑袋掰了回去,示意他自行开动脑筋,补充细节。 距离上一次作画已经过了许久,不以创作见长的至冬人频频停笔思索,手上的进展尤为缓慢,给了坐在他身后的大画师充足的时间,将霄灯的正反两面都涂鸦了个遍。 赶在夜幕完全降临前,两盏完工的霄灯被并排放在了木堆上,而它们的创造者却站得远远的,动作一致地抱着胳膊,眉宇间流露出了相当的困惑。 两盏灯的起点相同,右边那盏显然得到了正向的美化,涂得漆黑的煤球猫和用细线条勾勒出的长毛白猫占据了整幅画面:明显大了一圈的白猫将脑袋叠在了黑猫的头顶,神情惬意,被压了一头的黑猫浑身短毛炸起,威胁似的舔着并不锋利的爪子。 至于左边那盏……至冬人的绘画师傅努力克制住越发狰狞的表情。希尔用事实证明了,世上的确有人能在没有感情的复印机器和灵魂画手之间自由切换。 多看一眼会爆炸,划掉;不画则已,一画惊人,打勾。 在爱情魔力的反复洗脑下,云苓深吸好几口气,安慰自己希尔说不定真是个天才,一般人还真做不到在有了大致轮廓的情况下,还能把画面的整体处理得这么……奇怪。 是的,奇怪。 不是丑,不是抽象,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怪。 说它丑吧,第一眼看过去确实丑,可第一眼第三眼竟逐渐和谐了起来;说它抽象吧,乍一看确实抽象,可就是那寥寥几根线条让两只大聪明猫的形象跃然纸上。 绘画师傅检验着这幅哪哪都是毛病,又好像哪哪都没毛病的作品,无限放低要求,将什么美感什么比例通通丢到脑后,仅往黑猫那双由一对大圆和一对小点构成的睿智眼睛上一指。 “请把他的眼珠子画大一点,猫的眼睛没这么小。” 希尔望着他此刻瞪得溜圆的绿眼睛,眼含笑意,遵从指示把大圆中央的小点涂成了中圆,黑猫的原形这才扬起下巴,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对自己形象的改动。 当他们来到海边的时候,海面上空已经飘起了大大小小的霄灯。 随着“刺啦”一声,火苗在精心描画过的纸皮内部点燃。感受到上浮的力量后,少年松开手,让自己的霄灯乘着拂过的风飞向天空。 它在空中飘啊,转啊?,转到了黑猫与白猫的背面,背面画得猫更多,也更为拟人,有靠在柜台上笑眯眯的大猫,做柔软体操的小猫,努力背书的奋斗猫,手拿锅铲的大厨猫,以及翻阅的矜贵猫…… 一众神态各异的猫,连同角落里那只叼着鸡腿的小狗,构成了他放飞的愿望的全部。 “新的一年,我希望——” 希尔抬头仰望着那盏特别的霄灯,认真倾听着少年的愿望。 “白术先生的身体能够变得健康。” “七七能记住所有想记住的事情。” “阿桂能如愿考上行医执照。” “……” 一个个名字从一只耳朵溜进,又从另一只耳朵溜出。希尔清楚地听他将所有人,包括那条叫“大黄”的狗都说了过去,却唯独没听见他自己的愿望。 许完愿的少年又划开一根火柴,替至冬人点燃了他手上的霄灯。 “酷嗤,酷嗤——”纸灯在大风的吹拂下颤颤巍巍地浮起。 红黄色的火光忽明忽暗地跃动,让栖息在纸皮上的猫儿动了起来——它们的身形是那么的抽象,眼神都是那样的不聪明,却又奇怪地登对,于冬夜温暖的火光中紧紧依偎,表演似的在少年面前旋转了一圈。 云苓注意到霄灯的正反面都是两只猫儿的图案。 “你的愿望是什么?” 清冽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云苓伸出手,碰了碰身前这盏迟迟不愿飞走的霄灯,突然笑了起来。 “我吗?我的愿望——”他本来是想许愿长高的,但指尖传来的寒意让他改变了主意,转而带着灿烂的笑容看向站在身侧的银发青年。 “我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可以在这儿一起放霄灯。” 寒意撤去,温柔的「风」轻轻托起霄灯,好让它载着两只笨猫,飞往更高、更自由的远方。 - 夜半时分,新月当空,海潮涌动。漆黑的天幕与海水消融了边界,由成片壮观金红色的“银河”点亮。 早几刻前人们手中形态、花纹、价钱各异的纸灯,升入天空后再无地上的差异,都化作了“银河”中的小小一粒,满天愿望中的小小一个。 坐在塔楼顶上的少年晃动着小腿,一旁的至冬人想晃,腿是成功晃上去了,荡回来的时候却结结实实撞在了塔尖的坡面上。 自北陆而来的寒风呼啸而过,携着海水的咸味,狠狠刮过他们这两个跑到高处寻不痛快的傻蛋的脸颊。怕冷的少年几乎将整个脑袋都缩进了毛领里,手上揣着一纸包热乎的肉包子取暖。 注意到他还在打颤,希尔脱下外套,披在了少年身上,见他像看英雄似的看着自己,实话实说道:“我不怕冷。” “真好啊。”少年将下巴抬高了一点,方便外套的原主人替他拢紧衣领。 平常看着没有什么感觉,可当真的穿到身上的时候,他才发现希尔的衣服好大,大到像是披风,能将他大半个人裹 起来。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初始温度太低了,不过云苓确信自己的体温能很快捂热这件衣服。 他们所在的塔楼位于璃月港北面的填出的小岛,视野极佳,一边是海天相接的壮丽夜景,一边是灯火通明的不夜之城,视线稍稍上移,也有明月与群玉阁两分天幕。 “很美吧?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少年的声音里充斥着满满的骄傲。 至冬人认同这座城市的美,并表示希望同伴在年后能多带他在璃月港逛逛。“这是我放霄灯时许下的愿望。” “就这么简单?”双颊红扑扑的少年盯着他线条优美的侧脸,打趣道,“这段时间待在璃月港还没看够呀。” “我听说古往今来有许多旅人为璃月港的繁华着迷,从此定居在这里,可见几天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看的。”至冬人将视线从美好的夜景中收回,回以少年笑意朦胧的目光,“而且我这几天并没有出门。” “嗯?不出门干嘛,酒店有什么吸引你的东西吗?” “没有,但我想把在璃月港游玩的体验留到你在的时候。” “哼,搞得你这次自己玩了,下次我就不带你玩儿了一样。” 至冬人眼底的笑意不改:“那下一次,你愿意陪我走一趟吗?” “这个嘛,要看咱金牌大导游的心情。”大导游鼻子翘天,此前那么多次收费的导游经历全加在一块,也没有今天来得这么有荣誉感,“看你这副两天没人陪着就无聊到长草的可怜样儿,本大导游心软,允了。” 然而他的唇角还没上扬到最高点,就因希尔的下一句僵住了。 “在酒店时不算无聊,我有认真思考我们的关系。” “关系?”云苓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搭在了心口的部位,“我们的关系……这有什么好思考的。” 砰,砰,砰,砰…… “过去我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可独自住在酒店的那几天,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时间越往后就越强烈……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很清楚它与你有关,由此我开始尝试,尝试界定我们之间的联系。” 砰,砰砰,砰,砰砰…… “经过几天的思考,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不过我认为这需要先询问你的想法。”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云苓,云苓——” 希尔鲜少直接称呼他的名字,从前偶尔喊一声,每每都能赢得特殊的反响。可此时被轻声呼唤的少年不仅心脏狂跳不止,大脑更是乱作一团,根本无法做出相应的回应。 心跳好快,好快,快到有什么东西要跳出胸膛了…… 感到呼吸有些困难的少年拉扯着颈边的毛领,感受到了至冬人的靠近,抬起脸,头脑愈加混乱。 他靠过来了,他为什么要靠过来?他看着我,他能听见,他一定是听见了…… 他知道吗?他知道吧,他在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在问我怎么看待 这段关系…… 要说点什么吗?说点什么吧,既然我喜欢他,哪怕…… 总要说点什么吧? 粼粼的波光为海面披上银甲。大量冷气流入喉道,散进血管,途经滚烫的心房,最终化作压在唇下吐出的丝丝缕缕的白色水雾,待温度消失后才褪去可见的颜色。 在月光下显得饱满且富有光泽的唇瓣紧抿,很多次都已成功张开,但很快又被上排的牙齿找回了位于下唇的咬痕,重新闭合。 两个声音在同一空间内响起,回荡。 张口倾诉吧,不管他这么想,你喜欢谁都与他无关…… 保持缄默吧,后悔药买不到,别让现状都难以维持…… 呼啸而过的狂风不知是何人创造,掀起少年的长发与毛领,盖过少年压在喉咙里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们的关系,反正我,我还蛮喜欢你的。” 他听见了吗?他肯定是听见了,他的眼睛正在看着我。 “我也——” 没等希尔彻底张口说话,眼疾手快的少年就一个抬手,用揣在怀里的包子一把堵住了他的嘴,等他嚼巴嚼巴,将包子咽下去以后,又赶忙塞了一个上去。 如此循环往复,等少年手中的纸包彻底空了的时候,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希尔说他想说的话。 云苓一向都知道,一到夜晚,黑暗会拨开蒙在那双令他情有独钟的蓝眼睛上的灰雾,显露出它瑰丽的本相——像没有杂质的蓝钻,又像阳光照耀下的冰湖。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双眼睛的注视,可这一刻的他仍深陷于此,绞在了那两汪冰湖星星点点的碎光里。 除此之外的一切颜色都淡褪了,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了呼啸的风。 他看到他站在璃月港的人群中,里三层外三层的骗子将他包围。 他看到蓝眼睛的森林猫蹲在纸箱里,他说他愿意和他回家。 他看到梦中拉着雪橇的大狗,看到星落湖边的银鳞,看到风神像前搂住脖子的照片…… 他看到他张开嘴,他听到他在说。 “我喜欢你。”! 第 73 章 烟火 呼啸的风声从未停止,海面上波澜奔流,璃月港灯火涌动。 当倒映在幽绿眼眸中的一切重新恢复色彩,水的喧哗、从远方飘来的欢笑再度传入耳中,那颗仿佛停止运作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心跳的频率还是那样的快,只是搭在心口的手却从胸膛的起伏中体会到了别样的意味。 云苓长长地呼出压在唇下的浊气,一抬头就看见希尔那张放大了许多倍的脸。 “包子都冷了你也吃,我去给你买杯热茶吧。” 突如其来的表白打乱了所有节奏,无疑也扰乱了他的心神。 在说出那句还蛮喜欢你的”以后,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解脱,解脱于自己终于鼓足勇气推开了那块压在心上的大石头,让无尽的烦恼追随宣泄出来的爱意一同飞走,其后才感到了些许的惶恐与不安。 希尔听见他的话了,接下来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可供云苓展开的猜想并不多,他太了解希尔的性格了,他明显知道对方最有可能做出的回应是什么。 是啊,他早就猜到了,可是存在于想象中的,和现实里真真切切听见的,终归不同。他以为自己能够颇为坦然面对,实则混乱所引发的无措感驱使着他选择了最为懦弱的行径——逃避。 按捺下心中情感的云苓单手推开了至冬人凑上来的大头,避免了与那双会摄走他心魄的眼睛对视。 而眼看位于视野正中央的黑发少年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塔楼下跳,希尔心乱了一瞬,立马拉住了想要逃离的表白对象。 黑色的皮料包裹住了微微发红的皮肤,前者经过了夜间寒气的浸染,传给少年的温度更低了一些,但不妨碍它触感的柔软。没有丝毫挣扎,两只手就此紧紧相握。 “我喜欢你。” 直白的至冬人重复了一遍他方才的发言,而这次少年直接回头,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许你说这个。” 冰凉的唇瓣擦过少年的手掌,温柔的眸光随之黯淡了几分,困惑隔着皮肉传来:“为什么?”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后退一步的云苓目光闪烁,背到身后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理由,那就当我是在任性好了。” 他的话的确任性极了,结合明明是他先开口道明心意的实际情况,颇有一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霸道。而这种任性恰好又是被眼前之人纵容出来的,所以他才能做到如此有恃无恐,大胆地拒绝沟通。 这招放在平时使出来,希尔大概真会如他想的那样,摸摸他的脑袋,结束这个他不想讨论的话题,可好脾气的希尔也有自己的坚持。 “我用三天时间体会了你不在身边的感受,回忆遍了曾经看过的书籍,努力寻求答案,也曾陷入过难以入眠的茫然。但当我确定我对你的感情真如我想象的那样以后,我就能非常坦诚且坚定地告诉你,我喜欢你 。” 希尔平静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仍旧很淡,但那分明到旁人都能看出的笑意盛满了眼眶,溢出的情愫柔和了他脸上不近人情的线条。 “可人类似乎吝啬于对喜欢的表达。”他抬起手,轻轻揪了一下云苓的脸皮。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它都很薄。 “你这才几天,搞得很懂‘喜欢’似的。”被揩了油的少年抱起胳膊,浑然不觉自己也是最近几天才认清的情感,继而小声咕哝道,“况且……你连‘讨厌’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讨厌’是什么,就不能向喜欢的人传达心意吗?” 至冬人的发问让少年抱着胳膊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以至于他移开视线,错过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沮丧。 “爱与恨,喜欢与讨厌,本就是有了对比才让人觉得深刻的。”云苓的目光转向灯火阑珊的山道,那里平日有众多商贩与樵夫来往,如今却很是冷清,“什么都不讨厌,就是什么都喜欢,什么都喜欢,等于什么都不喜欢。” 他知道希尔对一切事物都生不出恶感,但他渴求的,不是这种没有偏私的,一视同仁的喜欢。 银白的睫毛颤动,低垂,情感有所缺失的至冬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让少年安心。 在他看来,喜欢就是喜欢,无关那种他难以体会的名为“讨厌”的感觉,所以面对少年的患得患失,他既为少年展现出的忧虑而感到忧虑,同时也费解于这种忧虑究竟从何而来。 “喜欢是有优先的。”他想起放霄灯前,他们曾沿街购买一众小吃,“一桌的菜,我都喜欢,但吃的时候总会有先后顺序。” 虽然人不能与菜相提并论,但希尔就是想以此类比,眼前的少年是他所有喜欢的事物之中最喜欢的那个。 只可惜,这句话唯一的听众将关注点放在了其他地方。 “我以为,你最先吃的是离你最近的那盘菜。”少年的嗓音轻快,清澈的眸底却荡漾着一泓幽光。 而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在场的二人心知肚明——你现在说喜欢我,是因为我是你最早遇见的人吗? “距离最近,的确是促成我最先动这道菜的原因。但我现在已经吃完这道菜了,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是我最喜欢的那道,所以在未来我能够坚定地优先选择他,哪怕他在离我很远的地方。” “可你总共接触过的菜也没有几道,大多还不是什么好菜……我能肯定你将来会遇到更多更合胃口的菜品,到那个时候回头看,只会觉得最开始喜欢的那道小菜是那么的普通,那么的索然无味——” 戴着手套的大手搭在了少年的后颈,打断了他的自我贬低。因为先前已汲取了些许体温,它不复冰冷,由蓬松的毛领簇拥着,用最为轻柔的力度抚摸着他的脸颊。 云苓顺着力仰起脸,发现希尔注视着他,目光直白而认真。 “‘未来’是一个非常久远的概念,久远到以生灵的消亡为终点。如果始终抱着下一道菜会更好吃的心态吃饭,那么我将永远品尝不到 真正的美味,因为我已经默认了他比不过下一道?_[(,所以吃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 “那怎么做才是有意义的?” “抓住你能抓住的。” 能抓住的……悠长的叹息从少年的喉咙里传出。 “真奇怪啊。”他侧过头,任由那只能够驱动可怕力量的手在他脆弱的脖颈游移,没有任何戒备,甚至将脑袋的重量也压了上去,“几个钟头前我还在向你努力解释‘愤怒’和‘讨厌’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你倒好,摇身一变成情感大师啦?” 至冬人的一句“有感而发”,让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说喜欢就喜欢啊,我才不信呢。” “我不会骗你。”希尔苍白的嘴唇干涩了几分。 上一次少年这么对他说的时候,他无法用不存在的龙角和尾巴来证实自己的身份,现在少年对他的心意产生质疑,他也找不到什么肉眼可见的证据来打消少年的忧虑,只能如实道出他的所思所想。 “我不懂什么是讨厌,因为我无法体会这种情感,但我懂什么叫做喜欢,因为我能真切地感受到喜欢,感受到我的心在为你而加快跳动。” “可是希尔,喜欢一盘菜和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吗?” “在我看过的书里,有许多歌咏爱情的情节,可关于爱情和喜欢的定义都各不相同。我想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固定的样子的,对于我来说,喜欢你就是在你开心的时候开心,在你难过的时候难过,在当下与你一同生活的时候,期许明天与未来都有你的参与。” “不要对我说这种话,我会当真的。”少年缓缓阖上双目,面上显出一丝倦怠。 他承认他喜欢希尔,承认这是个美好的、令人愉快的除夕夜,可他同样害怕自己会溺毙在这些给予他幻想的温柔言语里,害怕这份美好会像一个无法触及的梦境般悄然而逝。 “假如那天我在老周叔那儿多听了一个故事,或许现在坐在这里跟你谈情啊爱啊的,就是另一位‘救美’的‘英雄’了吧。” 那个他们相识的傍晚,任谁都可以向银发的至冬人伸出手,要走他手中那一沓骗子的名片。 “不是的,云苓。” 至冬人俯下身,好让缺乏安全感的少年能够与自己平视。也是透过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云苓注意到从他们认识至今,希尔当真改变了很多。 “生活是线性的,不会分岔出‘假如’的道路。我一直很庆幸你能在那时出现,使我后来能站到你的身旁,慢慢地喜欢上你。” “一口一个喜欢……你倒是比一般人敢说。” “这个一般人包括你吗?”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托腮望向海面:“你今天的话好多。” “因为我喜欢你。” “为什么?”映着海涛、灯火与明月的眼眸眨动,少年仿佛看到海上升起了一阵浩渺的烟波。 他自己都不知道身上有 什么值得被喜欢的地方,论金钱他的经济状况成谜?[(,论家世约等于没有,论外貌提瓦特从不缺俊男美女,论才华他的画技难登大雅之堂,论脾性他又拧巴得要死,有了心事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响屁…… 就连希尔刚刚的表白,他都处理不好,有些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摸清答案,却硬逼着希尔做出答复。 他实在想不到,这样的自己哪点会被希尔看上。 “因为你是特别的。” “世上每一个人都是特别的。”少年气鼓鼓的,显然不满足于这样的回答。 如果就想拿这种理由搪塞他……云苓遥望着矗立于璃月港一角的不卜庐,那里的每一扇窗子都亮着,他想他有些想要回去了。 已然萌生退意的少年继续托着腮帮子,希尔接下来的发言会直接决定他是否要起身离开。 口才欠佳的至冬人思考了好一会儿,没有更换答案,而是对原本的答案做出了进一步解释。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特别’,这种‘特别’不在于你的外貌和性格,而在于我们相处的经历,在于我在你身上倾注的情感,所以哪怕世上出现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他也没有你的‘特别’,因为我不喜欢他。” “云苓,对我而言,你就是独一无二的。” 叮咚——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滴落到少年心间,牢牢将他钉在这方天地的同时,又激起一圈圈向外扩散的涟漪,让这一悸动触动了他的眼,他的心,他的全部世界。 水声浩荡。 漫长的沉默过后,至冬人打破了宁静的气氛,轻声道:“你呢?” 我当然是因为……云苓盯着他的脸,心中掠过最显而易见的答案,说出口的却是不讨人喜欢的颜狗言论:“见色起意呗,图你长得好看。” “嗯,你也长得好看。” 至冬人抚摸着少年的发顶,给他顺了顺毛,而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的少年则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看来我们很合得来嘛,至少一样的肤浅。” “嗯,肤浅。”至冬人心甘情愿地陪他绕着弯子。 在这座远离喧嚣,却又与尘世咫尺之遥的塔楼顶上,十分了解彼此的二人心照不宣地说着谎话。而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有一颗不明不白,却又无比清晰的种子,在他们之间快速发芽,肆意疯长。 “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嗯。” “既然我们的希尔德里克先生能如此勇敢地表达爱意,那为什么还是被我这个皮薄的璃月人抢了先?” “唔……我在准备东西,本想等准备好了再告诉你。” “什么东西?” “表达爱意时要送给你的东西。” “喂,你不会是把表白和求婚搞混了吧?”云苓脑海中闪过一幅希尔手举大钻戒的画面,莫名觉得好笑。 “我问过酒店的侍从,他告诉我,二者的区别是表白没有感情基础,而求婚有。我想我们接触了很 长时间,已经有了很丰富的感情基础。” “笨蛋。”云苓猛拍脑门,“人家说的感情基础是建立在已经确定的恋爱关系上的……” 一通解释后,他疲惫说出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几个奇怪。 “真奇怪啊,明明上一个海灯节我还趴在不卜庐的地板上画画,这个海灯节却在这儿尽跟你扯些有的没的。” “等到下一个海灯节的时候,或许我们可以聊些别的。” “聊什么?” “聊求婚的具体事宜。”至冬人规划得相当认真,“我想那时我们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感情基础……而且我还了解到,璃月人求婚成功后需要向对方家里下聘礼,这需要与你家中长辈协商……” “打住,先不说你这么干,白术先生会不会把咱俩都叉出去。”少年边说着,边扬起圆润的下巴,“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没接受你的表白呢。” “你说过,你喜欢我。” “我那是告白,只是单纯地告诉你我喜欢你,又不在乎你的选择是什么。” “那你现在……愿意接受我的选择吗?” 至冬人放缓了呼吸的频率,周遭的一切仿佛也追随其逐渐降速、静止,唯有视野中央的少年是运动的,鲜活的。 他等到了他的答案。 “要是不接受的话,这么久的冷风岂不是白吹了……” 小声嘀咕中的云苓被至冬人的拥抱惊得一个激灵,在推搡了两下也没能推开后,习惯了他身上的冷意,贴得反而更近了一点。 “那么从今以后,我们的关系就是情侣了?” “换个词儿吧……” “那我们互为亲爱的?” “能不能把那些恶俗的爱情扔了……” “可那是川上甜茶子的漫画,要扔吗?” “……你自己看着办吧。” 伴随这一连串对话的结束,失去情感宣泄口的云苓逐渐绞住了手指。 此前他毫无心理准备,从未仔细思考过,也从未有亲近之人向他示范过,拥有伴侣的生活该是怎样的,现在一想到自己可能是因为头脑发热,在一夜之间整出了一个对象,自我保护欲,对失去自由的恐惧等情绪轮番作祟,不免开始心焦、烦闷,直至上升为了暴躁。 “该死的。”少年看到害他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还在傻乐,气不打一处来,一把用胳膊勒住至冬人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是敢欺骗我感情,我就,我就……” “杀了我?” “我就把你画进十八禁小黄漫……” 衩子老师无语地抹了把脸。他发誓自己没画过那种爱而不得就砍人的牙疼剧情,决定回头就没收希尔书架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书。 “什么是十八禁小黄漫?”乱七八糟的书中显然不包括这个分类。 前世的画过无数本子的少年面无表情:“就是画□□的漫画,□□程度很高,未成年不许看的那种。” “□□……嗯……”至冬人的表情有些迷茫,我不会欺骗你,不止是因为这个。?_[(” “姑且信你了。”少年松开他的脖子,表示高抬贵手,暂且放他一马。 “那我们可以进行表白的下一流程了吗?” “什么流程?”云苓狐疑地打量着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而在听到希尔非常冷静地说出“接吻”这两个字,并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巴以后,他紧握的拳头差点又没在希尔身上捶出一个大包。 经过一番无可避免的打闹,脸红得要滴血的一方和差点遭打的一方最终达成了和解,两人互相依偎着,一同观赏这天地间的美景,让澎湃的心潮安宁了些许。 “希尔。” 羞恼褪去,安静下来的少年靠在至冬人的肩膀上,大半张脸被鬓边的碎发和身侧投来的阴影覆盖,双眼却异常明亮。 他远远望着热闹的璃月港,突兀地向至冬人提出了一个堪称奇怪的请求。 “我不会一直好看,但你要一直好看下去,可以做到吗?” 属于人类的温热气息洒在了希尔颈间,渗透进了他的衣领,使得他的感官不由自主地涌向了这个依靠在他身上的少年——他身体是热的,有一股淡淡的药材的味道,让希尔想起了当初他是怎么一脸骄傲地向他介绍他那好听的名字。 可当他轻轻拨开挡在少年侧脸的碎发时,他却看到了那双绿眸中有潋滟的水光氤氲。 他听出了少年匿藏在“好看”二字背后的苦涩,想告诉他些什么,但随着一声尖锐的“咻”声,一朵盛放的烟花倒映在了那片绿水之中。 悠长的钟声从城内的钟楼传来。他们抬头望向天空,无数从地上升起的线条闪着璀璨的亮光直冲云霄,徒留爆鸣声在下方追赶。 烟花造就的金雨照亮天幕,猎猎作响的寒风吹拂着二人的长发,少年轻声呼唤着新晋恋人的名字。 “希尔。” “嗯。” 漫天烟火为至冬人幽蓝的眼睛染上暖色,他们挨得很近,近到云苓能从他的眼中看见那片冰雪消融的湖泊,看到自己清晰而澄澈的倒影。 沉溺其中的少年用双手托捧起伴侣的脸,慢慢凑了上去,绚丽的花火在他们脸上尽情绽放色彩。 最终,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在希尔嘴角落下,如同蝴蝶振翅的轻触。 “新年快乐。”! 第 74 章 囚羊之章 作为新年的第一天,这注定是个热闹的日子。 因为版本的更新,论坛炸了整整一早上,什么剧情点评,厨子打架,掐得各个楼层原地起飞。 而其中的重灾区,则是一众的晒欧帖——在这儿吃瓜群众不仅能看到各路欧得天妒人怨的欧皇,还能看到一大群非得惨绝人寰的非酋,什么保底十一歪,十连三黄,甚至是十连四黄应有尽有。 【(主题帖)所有人目光向我看齐!从此以后我X某人皈依云门,只对云苓老婆忠贞不二!(图片)(图片) 看到小导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奈何技能和配队太尴尬了,下个卡池还有胡桃,就准备丢个十抽祭奠我美好的爱情 但!没!想!到!云苓他倒追我啊啊啊啊啊,四个金!还一个都没歪!打出这行字的时候我都在手抖 我宣布即日起,本人正式皈依云门,云门永存! - 二编:不用怀疑是p的哈,截图右下角UID可查 - 三编:距离抽出四金已经过去半天时间了,感觉良好,咒我出门被撞的通通反弹!就是老婆的突破材料为什么是鳅鳅宝玉啊……话虽如此,这份甜蜜的痛苦,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吧哇嘎嘎】 【早上好,除了楼主(磨刀霍霍.jpg)】 【总算知道我的云苓都去哪了,感情我一千抽满命,一半都跑你家去了是吧!】 【mhy,你~欠~我~这~里~的~拿~什~么~还~】 【光顾着收拾背包,忘收拾你了啊(撸袖子)】 【保底星人真见不得这个(佟掌柜扶额.jpg)】 【往生堂贵宾一位】 【云宝,你还小,姐不碰你(表情隐忍),但要是下一个十连你还是不肯嫁(怒目而视),姐就立刻砸出大保底要了你(面目狰狞)】 【楼上是保底歪了又受了欧鳇的气,所以开始胡言乱语了吗?】 【我作证,我亲眼看见楼主捂着屁股从mhy总部走出来的】 【被大w哥撅哩(悲)】 【来个人告诉我,抽卡这事真是欧非守恒的吗?我看楼主最底下那几l条记录也是红的】 【别做梦了,欧非守恒是说所有玩家一半欧一半非】 【(主题帖)一个视频,给你一个抽云苓的理由(视频) 拿云苓整活真的巨有意思,他的风墙连进入世界的其他玩家都穿不过去,配合炸药桶坑朋友一坑一个准(可以考虑二命,能一次放三堵风墙)】 【步骤一,来到晨曦酒庄左侧炸药堆旁,二,邀请好友,三,丢兔兔伯爵,四,拿风墙挡住去路,五,坐等烟花,六,关闭私信】 【好家伙,撒旦背后都得纹你啊】 【大佬:你需要的是胡桃,护摩我:可是,可是云苓他可以整蛊耶(病娇笑)】 【建议别抽,有点废朋友 】 【好友: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物理意义上)了四季】 【(主题帖)为什么连开好几l个宝箱都是空的啊(图片)(图片)】 【楼主带班尼特了吧】 【绝对没有,我带的就是跑图队,还有刚抽到的云苓】 【沉思】 【值得深思】 【(主题帖)海灯节pv全人物+彩蛋解析(视频)】 【啊啊啊,老婆们的大集结】 【魈宝他对我笑了!他心里有我】 【其他都好说,坐在云苓身边的是谁?】 【是我(叉腰)(挺胸)】 【天杀的人贩子,他刚刚是不是喊我老公了?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云苓是我老婆,快把我的老婆还回来!一想到亲亲老婆没有待在我的被窝里,我就气得一天只吃得下四顿饭,只要你肯把我的老婆还回来,哪怕要我次次十连双黄都愿意】 【散了吧,楼上又疯一个】 而在遥远的提瓦特,这场风波的主角却对以上帖子的内容一概不知,正浑浑噩噩地坐在树杈上,全然没有心思上论坛,像往常那样观察奇葩玩家样本,听地球老乡鬼哭狼嚎。 回想起昨晚的那个吻,云苓捂住脸,一夜未眠所产生的黑眼圈更重了。 过去的一整晚,他都在为这个不理智的行为找补,在明确昨天吃的所有东西都不含酒精后,更是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始终不愿相信这是自己能干出来的傻事。 傻,太傻了! 居住在脑海里的小恶魔翘着二郎腿,冲他指指点点:亲都亲了,那么好的时机你倒是往人家嘴上亲,亲得久一点啊! 小天使则在一旁捧住羞红了的脸,尖声嚷嚷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简直太愚蠢,太轻佻了! 两只小人扭打在了一块,核心观点都指向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可这能全怪他吗?任凭谁在当时那种旖旎而又暧昧的氛围里,都很难做到坐怀不乱,不为男色所动吧——脑仁发疼的云苓最后找来了氛围因素来为自己洗脱罪名。 虽然他一直有这么安慰自己,但在回顾蠢事连带着记起细节后,那种附在唇上挥之不去的、若有若无的冰凉触感,还是让他一时间无法直面希尔。 满腹心事的少年揪了把手边的叶子,神色迷惘。 他之前苦苦纠结了好几l天,全是在做要不要告白的心理斗争,完全没想过之后要怎么办,正式拥有伴侣后的生活又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这种顾头不顾腚的思考方式也导致了一个小小的笑话:昨晚在酒店门口,当至冬人郑重其事地向少年分享了情侣可以同房睡觉的恋爱“小窍门”,并示意他们可以睡在一起后,少年一个大跳躲到了柱子后面,用颤抖的声线问道。 “你说的这个睡觉,它正经吗?” 说出来不怕让人笑话,即便他前世在互联网上的形象毫无裤子可言,本子画得比谁都花,但要是现实里真跟他提 起这个,他又脸红得比谁都快。 然而人是矛盾的生物,在至冬人好奇地问出“不正经的睡觉是什么意思”时,刚刚还在瑟瑟发抖的少年只想穿越回半小时前,捂死他那张一口一个我喜欢你??[”的嘴。 你到底都懂了些什么啊就敢这么随便撩拨人! 不知幸还是不幸,没等云苓琢磨出个什么所以然,旅行者就率先找上了躲在树上思考人生的他。 “云——苓——我们又又又见面啦!” 高高的古树下,裹着红夹袄的纸尿裤精灵带动身旁的旅行者,朝树上之人不断挥舞着小短手,样子可爱极了,随之而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气泡框。 【新年快乐,小导游】 【云宝,云宝你为什么不肯来我家啊,云宝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云宝】 【歪了,只能来传说任务里看老婆】 【在?送点突破材料?】 【没有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被榨干.jpg)】 【是鳅鳅宝玉阻止了我抽云苓吗?不,是万恶的mhy,是万恶的六连歪】 洞察了二人来意的少年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地上,无视了玩家们的哀嚎。 “哦,是你们呀,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明知旅行者是跟着任务指引才找到他的少年睁着眼睛说起瞎话,看他们皆一身喜庆的行头,非常顺溜地进入了正题,“让我猜猜,在这个意义非凡的日子里,二位是否是缺少一位可以陪着逛街的本地熟人?” 纸尿裤精灵贴到空耳边,抱着他的金色麻花辫小声道:“旅行者,我觉得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未卜先知的能力给你要不要……黑发少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继续无视飘在旅行者头顶的各种玩家发言。要是他们能少猜几l个邪门的剧情走向,他也不至于大年初一还要战战兢兢地上班。 为避免希尔睡醒后满世界找不到他,临出发前,云苓还专门返回酒店向他报备了一下今天的行程。 “就要走了吗?” 听到他要离开的消息,刚打开门时看着还比较有精神的至冬人瞬间耷下眉眼。云苓踮起脚尖,扯了扯他没什么温度的脸,感觉自己这位新晋的恋人活像只沮丧的大猫。 “干嘛这副表情,只是和旅行者去街上逛半天,又不是要跟他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见希尔还是不说话,他又保证道:“不是我不想陪你啦,旅行者的事情我必须处理,要是感觉无聊的话,不如去万文集舍看看书?或者继续去裕和茶馆喝杯茶?反正璃月港这么安全,我最晚今天晚上回来,你就等着我给你带好玩的礼物吧。” 为了增加可信度,少年还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去意已决的模样。至冬人望着他轻轻“嗯”了一声,握紧某个藏在手心的坚硬物件,没再多说什么。 他已经想好了今天的去处,那是一家少年在游玩攻略上标注的首饰店,可以提供饰品的加工服务。 一定要让他们弄得更好看,更精致 些……这样云苓晚上回来的时候,他就可以把这份昨天没送出去的礼物放心地交到他手上。 “那就——再见啦!” 原本转身要走的少年似乎是想起了他们现在非比寻常的关系,走到一半硬生生地停住脚步,跑回来别扭地抱了他一下,随后扭头就跑,留下一句“走了”萦绕在至冬人耳畔。 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于走廊的拐角,至冬人只能暂时压下了弥漫在心间的一股莫名的担忧。然而捏在他手中的那份没有送出手的礼物,在不久后的未来就会让他体会到另一种少有的负面情绪。 懊悔。 - “这天气真是见鬼了。” 蹲在廊檐下避雨的三人组中,擦拭着身上雨水的黑发少年如是吐槽,而系统也忠实地将这句话刻录进了他的角色档案。 【下雨的时候… 这天气真是见鬼了。】 有多见鬼呢?自打他跟旅行者会面起,仅仅不到半天时间天气就变了好几l番,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这会儿就开始刮风下雨,最夸张的是天空甚至有要降雪的迹象。 套上脱了又穿的外衣,不知道论坛那点小动作的云苓也明白,这极有可能是老天爷在故意制造条件,好让他说出那些有关各种天气的角色台词。 没错,台词。那些活跃在旅行者头顶的玩家们所玩的游戏,最大的卖点之一就是角色设计。 云苓不知道其他自机角色的传说任务如何,反正自己这一路下来,旅行者都满眼期待地听他说着各种杂七杂八的小故事,就连现在躲雨的这点时间也没有一点要放过他的意思,干脆指挥嘴替和他玩起了一问一答。 “你怎么看待夜兰?” “听说过璃月港的都市传说吗?传说只要有人干了亏心事,半夜起床的时候就能在自己的影子里面看见一张女人的脸……很吓人对不对?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得罪夜兰小姐呀。” “你怎么看待魈?”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觉得魈上仙似乎有些……唔,社恐?开玩笑的啦,我与他的接触不多,大抵他们这些不常与人类打交道的仙人都这样吧。” “你怎么看待……” 直到天气转晴,他们的问答游戏也没有停止,只不过地点转移到了各色商品琳琅满目的街道上。 “你喜欢吃什么呀?” “你讨厌吃什么呀?” “你的爱好是什么?” “你的烦恼是什么?” 介于黑发少年有在一旁耐心地回答这些私人问题,尾随了他们一路的几l个小朋友才没有立马义愤填膺地冲上来,帮助这个时常帮孩子们完成美术作业的大哥哥驱赶他们眼中的黄毛骚扰犯。 说真的,即便小朋友眼里的骚扰是一场误会,旅行者至今没被千岩军叉走,纯纯是因为除了云苓以外没人能看见他头上那堆泛着黄光的气泡框。 【还没开始啊,这前(划掉)戏够长的】 【慢 慢来,嘶哈,慢慢来】 【大雨,湿身,嘿嘿……冲晕了家人们】 【已经有了白术老婆,又喜欢上云苓了怎么办,这是个lnely的问题】 【什么美人父子夹心,我踏马吃吃吃】 默念几l声岩王爷保佑后,云苓考虑到在论坛涩图最多的岩神大人似乎自身难保,又改念了好几l声阿弥陀佛,这才拿开了捂住眼睛的手,而眼前的旅行者还和派蒙一起孜孜不倦地盘问着他的个人信息。 所以在此之前,行秋、香菱他们作为自机角色都走过这一遭吗?被层出不穷的问题搞到发懵的少年眼神迷离,天知道白术先生查希尔户口的时候都没有旅行者现在问的这么详细。 好不容易挨到饭点,待一大一小两个吃货的嘴巴都被食物填满以后,云苓才得空瘫倒在万民堂的板凳上,生无可恋地打开了论坛。 他不知道传说任务一般需要多长时间,只是这大半天过去了,实在顶不住了的他迫切地想要从论坛得到一个答案——现在吃的这顿到底是不是散伙饭! 【(主题帖)有过完剧情的大佬来聊聊云苓的传说任务吗?】 翻到这条帖子的少年很是欣喜,只是刚读完标题,派蒙的声音就将他从论坛拉回了现实。 “云苓云苓——街口那边好热闹呀,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三碗不过岗……”被迫登出论坛的少年望向窗外,摸了摸下巴,“大概是田铁嘴今年的第一场评书吧,看样子很受大家欢迎呢。” “那他讲的一定是很有趣的故事吧!”吃饱喝足的小精灵正好想来点不用动的消食活动,随即扑到了旅行者身前,“待会陪我一起去听书嘛。” 空调侃道:“我还以为派蒙只对食物感兴趣呢。” 派蒙不满的抗议声引起了路过的厨子的注意,听到说书人的名字,还端着菜盘的卯师傅专程停下,与三人搭话道:“你们几l位下午也要去田铁嘴那儿听书?” “您也想去吗?” 三人中的黑发少年朝他眨了眨眼,换来了忙碌的成年人的摆手。 “哎,你看你卯叔这大年初一哪走得开啊,就是这店里有不少上午听完了的客人闲聊,田铁嘴仨字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兴致勃勃的派蒙趁机打听道:“那卯师傅知道田铁嘴大概讲了个什么故事吗?” “我想想……嗯,讲的好像是魔神战争期间,被岩王帝君击败的一位魔神的故事。” “魔神?” “是啊,魔神。”卯师傅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好像是叫什么,阿玛耳忒亚?” 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几l行文字在玩家的屏幕上缓缓展开。 【囚羊之章第一幕 往事前尘 已开启】! 第 75 章 妖魔 冬日下午,阳光不是怎么的灼人,烘得在室外欢度海灯节的人们很是暖和,让弥漫在三碗不过岗一带的热闹氛围翻了几倍。 在周围听众的喝彩中,说书人摸着那把万年不变的扇子站到了屏风前,颇为满意地打量着比上午更加密集的人群。 ?想看尖帽子狗写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 75 章 妖魔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哦,下午倒是来了很多新面孔嘛。在这儿我田铁嘴再次恭贺诸位,祝大伙新的一年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也望上一场来过的听众别说漏了嘴,好让新来的听众能听个爽快。” “好!”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四下掌声一片。 【好耶好耶!】 【上一回说到,彼时的璃月——】 【传说,帝君在出征之时,曾言道——】 【什么经典老番】 【听到田铁嘴的声音我的大脑就开始自动全文背诵了hh】 【田铁嘴在璃月剧情里露脸蛮多的,除了《听书人》和《创龙点睛》,还有今天这段阿玛啥来着魔神的故事】 【天王老子来了他在我这里也得叫阿玛尼】 【在云苓的角色故事里看过这个魔神的名字哎,传说任务果然有好明确的指向性啊】 【打开截图,阿玛耳忒亚,关闭截图,阿玛尼贰丫】 【百度了一下,这魔神的名字对应的是希腊神话里哺育宙斯的山羊】 【这羊还蛮惨的,活着的时候奶宙斯,死了还要被自己奶大的宙斯扒皮】 【身在毫无道德和节操的希腊神话,神王大人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神王有没有坏心眼他不知道,但玩家多到溢出来的坏心眼他算是体会到了——与旅行者一同坐在前排的云苓托着下巴,边吐槽边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仅仅等说书人出场的这会功夫,旅行者头上的气泡框就给他开了大眼,不是向坐在角落里悠闲品茶的老爷子输出新鲜的虎狼之词,就是对着近在眼前的他的穿着坐姿评头论足。 天知道他不过是在桌上趴了会儿,玩家连什么【身娇体软易推倒】【一定能做出很多姿势】都想出来了。说真的,云苓觉得不用玩家亲手推,他们只需要把气泡框里飘过的父子盖饭再构想得具体一点,他现在就能表演一个当场昏倒。 这难道就是前世他画人家本子应得的报应吗?那地狱里岂不是挤满了各路太太…… 一想到气泡框里说传说任务才刚刚开始,他就头疼无比,不仅为还要长时间跟玩家相处感到心累,也为自己在早上做出的承诺发愁。 他跟希尔保证过的,晚上就能回去,可这传说任务的阵仗……果然回去前得多买点礼物向他赔罪吧?可什么样的礼物才适合送给伴侣且不显得随意呢? 就在云苓为礼物的事情思来想去时,台上的说书人留意到了他的一脸愁容。只见他用扇柄在手心敲了敲,装模作样地环顾完四周后,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花高价坐到最前排,神态却蔫了吧唧的奇怪少年身上。 “这位小兄弟看上去气色不佳嘛,我猜很多人都跟他一样,被新年的鞭炮声吵得一宿没睡好觉吧?” 被突然点名的倒霉蛋懵逼地眨眨眼,还没等他开口解释,只是想借个由头打开话匣的说书人就无缝衔接地向听众抛出了一个问题。 “说到鞭炮,大伙儿可知这海灯节为何要放鞭炮?” 飘在金发异乡人身侧的小精灵摸了摸后脑勺,随即转向二人,试图求取认同:“大概是为了让海灯节听上去也很热闹吧?说起来昨晚突然开始放鞭炮,可把我吓了一跳……” “那我猜鞭炮就是用来吓唬像派蒙一样贪吃的小动物的,以防它们半夜跑进屋里,把所有的能看见的零食吃得一片不留。”温和寡言的旅行者笑眯眯的,只有在打趣派蒙时,他的台词才显得多而腹黑。 这不,又气得小精灵连连跺脚,大声反驳道:“明明你昨晚也有被吓到好不好!” 因为他们坐得足够靠前,田铁嘴很轻易地从二人口中捕捉到了他想要的关键词。 “哎,这两位小友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吓唬’——这爆竹啊,最早的时候就是用来吓唬的,至于具体吓唬的是什么,就是咱今儿要讲的故事了。” “一切的一切,还要从大约三百年前说起……” 随着惊堂木的重重一拍,评书的经典开场白在田铁嘴平稳流畅的腔调下道出,原本还在同派蒙打闹的旅行者立马收声,正襟危坐。云苓抬头瞥了一眼,知道他其实是进过场动画了。 “彼时七星中的摇光星,名为云崖,在当年可是位不得了的人物,年纪轻轻便获得了神明的青睐不说,到了中年更是富甲一方,在财运、官运和武运上都可谓站在了顶点,还有一位美丽贤惠的妻子陪伴左右,引得时人艳羡不已……” “只可惜——尺之木必有节目,寸之玉必有瑕瓋。这云崖看似完满的生活之下,是每天进出家门的名医,满屋煎不完的药材……要说他也是个痴情种,在妻子难产后,坚持用一味祖上传下的灵药吊住了她的性命,可也仅仅是吊住了,妻子每况愈下的身体仍让一众名医束手无策,所有人都断言,她的大限已至……” “可云崖是什么人啊?是富可敌国的商人,是执掌璃月七分之一大权的摇光星。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妻子逝去,所能动用的力量可不是咱平头百姓能够想象的。在大量财力人力的支持下,一份残破的古籍被呈到了云崖桌前,他翻开古籍,也就此打开了通往深渊的大门……” “「阿玛耳忒亚」——云崖念出了古籍所记载的魔神的尊名。从古籍中,他得知沉玉谷中曾有一位战败于岩王爷手下的魔神,为祂的子民在谷底留下了将凡人转化为仙人的不死秘法……” 听到这里,旅行者头顶的气泡框躁动了,尤其在魔神的名字出现后,玩家们纷纷猜测起了黑发少年与那位摇光星之间的关联。 【云苓,云崖,豁,在个人任务里出现相同的姓氏,打死我也不信这是个巧合】 【我记得云苓的角色故事里说 了他是孤儿吧?身世不明,有隐情】 【要不是三百年前时间对不上,我都怀疑云崖妻子难产生下的那个孩子是云苓了】 【猜一个云苓是这对夫妻的后人,丈夫成功把妻子弄成了不死的仙人,白术为了求长生才收养了拥有这家血脉的云苓】 【话说回来,摇光星这么有钱有权,他们家三百年过后就没落了?真就富不过三代?不然云苓怎么会变孤儿】 【别是有人为了所谓的长生,把他家灭门了吧……】 【细思极恐】 看着满屏有关自己的阴谋论,云苓在钦佩玩家们想象力丰富的同时,也无语地扶住了额头。 拜托,说了多少次了……他真的不姓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始终没有等来其他选择的云崖下定决心,召见了此前就在研究古籍的学者。自知此行凶险,出发前他还与妻子做了告别,随后头也不回地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进入了沉玉谷……” “结果您猜怎么着?这沉玉谷中啊,那叫一个大雾弥漫,进谷还不到一个时辰,走在最前头的云崖就与身后的队伍失去了联系。换成在座诸位遇上这种情况,肯定或多或少有些害怕,但这云崖就是艺高人胆大,独自一人继续在谷中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感到脚下一空,直直向下坠去……” “苏醒后的云崖发现自己似乎坠入了一处更深的谷底,幸有强大的元素力护身,这才只受了一些皮外伤……话说这谷底虽也布满雾气,却比外界要阴森得多,不但无一活物,还阴风阵阵,似有鬼怪哭嚎。云崖心中不安,武人的直觉告诉他最好立马寻找离开此地的方法,但想到命若悬丝的爱妻,他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弥天的大雾笼罩着谷底的一切,抬头也分不清日夜。就在云崖走不出大雾,疑心自个儿在不断绕圈子之际,眼前却隐隐出现了红色的亮光。云崖以为那个营地的火光,大喜过望,不禁加快了脚步,哪料雾气散去,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汪清澈的潭水,以及围绕潭水而生的血红妖花……” “或许这就是他苦苦所寻的东西了——云崖如此想到。他忍着强烈的不适,摘下了其中的一朵并蒂之花,本想拿起来仔细观察,谁知那花折断的根茎处竟渗出了血液,滴落在了他的手上……” “周遭的一切都在变幻,扭曲。他看到无数神态癫狂的人类趴跪在地上,啃食着一具神异的,不属于人类的尸身上的花朵,继而痛苦地发出嘶吼……他看到满地的妖花不再是花,而是一个个长着血红眼睛的妖魔,带着毫无理智的仇恨,向他步步逼近……” “云崖很清楚自己是陷入了幻境,但巨大的恐慌感仍驱使他抬起手,用火元素的力量攻击了朝他扑来的妖魔……漫天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伴随着痛苦的哀嚎,谷底所有的妖花都在火焰中付之一炬。待云崖的双眼恢复清明,世上的妖花就剩下了他手上的那一朵……” “没人知道云崖是如何离开谷底的,当他再度出现在世人眼中时,已经求得了古籍中不死的‘仙药’。他将‘仙药’喂给了病床上命在旦夕的妻子,默默祈祷着,希望她的身体有所好转,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也无法接受的……” “妻子的命的确是保住了,但却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从凡人脱胎换骨为仙人,而是化作了他在幻境中所见的红眼妖魔……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在谷中的所见并非对他的考验,而是警告,警告他这样的可悲而又贪婪的人类,不要妄图追求不属于他们的长生……” “面对化作妖魔的爱妻,云崖无法痛下杀手,也不忍伤害,只好将其圈禁起来。可这妖魔又哪里是这么好困住的,不消几日便从家宅中失去了踪影……恰逢咱璃月的海灯节,妖魔许是盯上了各家的贡品,时常于夜晚在村庄中出没伤人。而云崖为了弥补自身的过错,也卸去了摇光星一职,散尽家财搜捕妖魔,补偿村民,并根据妖魔畏火的特性,教村民们使用火把和用会发出爆鸣声的竹筒来吓退妖魔……” 中场休息阶段,旅行者顶着一头吐槽,根据任务指引在台下跑了一圈,询问了三位普通听众对这个故事的看法,最终又回到了少年身旁,想问问他怎么看待这个故事。 怎么看? 手捧热茶碗的少年内心拔凉。 不是,你们都默认大过年的适合听这种恐怖故事吗!! 第 76 章 稻妻来信 台上的说书人悠闲地晃动着茶碗,不时抿上一口,台下的听众们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 毫无疑问,刚刚结束的上半场评书让在座的许多人感到了困惑。要知道往年的这会儿,各大茶馆讲的不是岩王爷创建璃月的历史,就是各类阖家团圆式的故事,而田铁嘴今天偏偏搬了个又是难产又是妖魔的故事上台,实在令人费解。 ■想看尖帽子狗写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 76 章 稻妻来信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有常年混迹评书圈的老听众说,田铁嘴向来与裕和茶馆的茶博士关系不和,今日之举可能是想和前两日也讲过同题材的师兄比个高低,也有人说田铁嘴这招叫做“反其道而行之”,在大伙儿听腻了团圆的一家子如何包饺子的时候,这样的猎奇故事的确格外卖座。 咕噜,咕噜。 坐在最前排偷听到了一切的云苓将碗中的热茶一饮而尽,面对面前两双充满好奇的眼睛,他轻轻咳了一声,向旅行者发表了自己简短的听后感。 “一定要说的话,我不太喜欢这个故事。” 即便作为茶馆曾经的常客,云苓很清楚这种分上下两场的评书喜欢在故事的后半段搞一些反转,但在听完上半场以后,他真的很难说田铁嘴描绘的云崖是个完美的好丈夫。 最初云崖的妻子命悬一线是因为要给他生孩子,后来变成怪物是因为他不愿接受她离去,最后失去理智到处伤人,也是因为他不忍心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在这个色调灰暗的故事里,妻子的每一场苦难似乎都因他而起。 云崖虽一直像世上最好的丈夫一样,为保全妻子的性命到处奔波,但他在故事中也从没问过妻子一句,她愿不愿意活下去。 要是她从始至终都不愿看到丈夫以身犯险,从始至终都不想吃下那所谓的不死“仙药”呢? 云苓想起了那个他曾向胡桃提出的问题。 【死了又活过来的是什么?】【是执念。】 与他抱有类似观后体验的还有玩家。在过场动画结束后,气泡框给出了更为恐怖的猜想。 【这个丈夫采的花是并蒂的,他给妻子吃了一朵,还有一朵呢?】 【好吓人……喂花那里他老婆是不是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她其实是不想吃的吧】 【一个生了孩子垮了身体的病弱女人,一个钱、权、武艺样样不缺的壮年男人,嘿,到底谁看着更想长生啊】 【云崖就是想拿他老婆实验吧】 【拥有越多的人越怕死倒是真的】 在一众阴谋论之下,云苓眼前的两位12+游戏的主角倒是没往这些可怕的方向想。 外号旅行者嘴替的派蒙将小手往身后一背,疑惑地歪着脑袋:“不喜欢……唔,难道云苓也和刚才那位老先生一样,觉得长生是种愚蠢而贪婪的愿望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对云崖的经历刻画得很细致,对妻子的描写却很吝啬,她没有一点想法,嗯,她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是个体现云崖一往情深的道具,从这点上我就对这个故事喜 欢不起来。” 把玩着空茶碗的少年耸了耸肩,笑容苦哈哈的。 “至于长生……我认为每个人都有寻找存在价值,实现自我意志的权力。追求长生本没有错,但如果故事中妻子对长生的追求是丈夫强加给她的,那么我不认为他真的爱她。” 在长生这个话题上,他能指责云崖的其实就只有这个了。 云苓想长生吗?曾经的他不想,他拥有过两辈子的人生,谁知道他在这个世界死去后会不会立马进入下一个世界,可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长生种后,他逐渐开始恐惧,开始抗拒自己会老去的现实,他想长久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衰老的样子。而云崖求取长生,可能也只是想要妻子停留在世间多陪陪自己而已。 他根本没有资格指责与自己拥有相同愿望的云崖,也没有立场指责世上所有想要长生的人。 更何况……求生是人类的本能,人类的骨子里就刻着对长生的欲望。 虽然不是人人都把长生不死挂在嘴边,但想想吧,就算是璃月港那批说白术炼制不死药是“逆天而行”的老古董,生病了不也还是会来不卜庐就医,边对着朝他们扮鬼脸的孩子吹胡子瞪眼,边忧心忡忡地询问医师病情,以图延续自己的寿命吗? 就在黑发少年低头沉思的时候,三碗不过岗外围传来的高声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请问云苓先生在这里吗——”隔着哄闹的人群,呼喊声不那么真切,听着像是个女孩的声音。 是在喊他吗?云苓放下茶碗,不确定是不是同名,只觉得声音有点耳熟,起身向外走去。 慢了半拍的旅行者与派蒙对视一眼,紧随其后,跟着他挤出了三碗不过岗。他们看到站在云苓身前的,是一位拥有一对猫耳和两条尾巴的少女。 “我就知道我的直觉没错!”凭借大妖怪的直觉一路寻来的快递员小姐高兴地晃动着尾巴,从箱子里翻出了一份从稻妻寄来的快件,“寄件人女士点明了要你本人签收哦。” “稻妻?”回想起在蒙德时快递员小姐的送货方式,从她手中接过快件的少年微微一怔。 璃月与稻妻之间隔着茫茫大海,哪怕坐最快最贵的船也需要半天时间,加上快递员可以变换的形态……云苓不禁脑补出了一幅猫盒子划动四条小短腿在海中乘风破浪的搞笑画面,差点没失礼地笑出声。 看到他嘴角扬起弧度,又努力下压,绮良良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客户至上的微笑出现了一丝皲裂。 “我是坐船来的哦。” “哦,坐船——”莫名有些失望的少年低头在快递单上签好了名字。 望着绝尘而去的猫盒子,他突然意识到现在在璃月与稻妻间往返,似乎不止死兆号这一个昂贵的选择。 早在他和希尔去蒙德参加大胃王比赛的那会儿,论坛就有提到稻妻的一位失去友人的风男,想来那时游戏的剧情就推进到了稻妻,所以导致他无法与稻妻联络的锁国令应当也已经解除了 。 拆开薄薄的快递袋后,他加深了对锁国令解除的肯定,因为其中这枚信封封口的火漆印赫然是稻妻传统的雷电图案。 干飘在一旁的派蒙叉起了腰,她没有听懂方才一人一妖的加密对话,不过还是很好奇少年与稻妻之间的联系,在少年从信封中倒出一张樱粉色信纸的同时,半截轻飘飘的纸片从开口处落了下来,眼看就要被风吹跑,被她一个冲刺抓住了。 “支票,八重堂,金额,六……”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本来只想看一眼就将纸片还给少年的小精灵像一台被踢了一脚的老旧机器般,卡壳了。而当她扶住脑袋使劲晃了晃,又一次将目光投向纸片时,眼睛已然瞪成了铜铃。 “这后面——这后面到底有几个零啊!” 仅瞄了一秒就将头扭了回来的旅行者表情凝重,压低嗓音回答了这个比田铁嘴的故事还可怕的问题:“整整八个。” “六后面跟八个零?看来这几年的销量还不错嘛。” 支票的主人展开了折叠的信纸,语气轻描淡写,甚至没凑过去看,好像那是一张没有中奖的刮刮乐似的。 紧紧攥着着巨额支票的派蒙声音都打颤了:“你为什么收到了这么多钱一点都不惊讶!也不高兴!” “因为以前也是这么多呀,不然我怎么敢在绯云坡买房子。”少年笑得人畜无害,“而且我也有很开心哦。” “我发现了云苓的新属性,隐藏的土豪。”小精灵晕乎乎地撞进旅行者怀里,“呜呜,旅行者,原来这个世上只有我是穷人。” “可你一个月的伙食费有三十万。” “对不起,我会努力节俭口粮的!” “没关系,我也会努力挣钱给你买甜甜花酿鸡的。” 没有存钱原动力的月光族和全靠前者养着的小精灵为贫穷相拥而泣,画面感人。而了解实际情况的少年则无奈地摇了摇头,为派蒙的天真叹气。 大名鼎鼎的旅行者当然不可能缺钱,可他背后的玩家就不好说了。一波霸屏的【多(二声)少】后,气泡框就开始了各种的鬼哭狼嚎。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云苓穷,不知道他是隐藏土豪】 【莫愁前路无知己,小丑竟是我自己】 【看了一眼游戏里刚拉完垃圾圣遗物的背包,还剩一千多摩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wx钱包,还剩三百余额,嗯,谁借我一根麻绳】 【长草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摩拉倒屯了一亿出头,可这也只是游戏币啊】 【看开点,纸片人的财产都是游戏设定】 【我炸了,六亿在提瓦特的购买力大约等于现实里的一千多万软妹币???】 【人家的十八岁坐拥千万资产,我的十八岁还在为首冲双倍怎么用更划算而斤斤计较(自挂东南枝.jpg)】 【义父在上,受兄弟一拜】 已经学会无视玩家调戏的少年轻咳一声,目不斜视地阅览起手上的信件 。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除了一些非常规的问候外,大体的意思是近期稻妻国内的局势稳定,锁国令也已接触,八重堂决定为他补办锁国前就有所计划的签售会。 【小家伙一定要来哦。】 看着署名位置上画着的粉色狐狸,云苓想到了那位锁国前一直与他保持着联系的总编小姐。 “签售会……是该办了,说起来我还没去过稻妻呢。”他望向还抱在一起的二人,笑道,“你们应该去过稻妻了吧?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可以尽管推荐。” 一提到吃的,半秒前还陷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派蒙立马来神了:“团子牛奶,兽骨拉面,绯樱虾仙贝,还有三彩团子……唔,反正稻妻有超多好吃的,云苓一定都要试试!” “啊,小派蒙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要是有缘在稻妻碰上,我带着你一起去吃吧。” “真的嘛!”小精灵露出了星星眼,转头看到双手叉腰表情变屑的旅行者,馋得以至于意会错了他的意思,“咳咳,到时候能不能把旅行者也带上呀?” 被逗得大笑的少年满口答应,收好信封后指了指街道。 “能麻烦你们等我一会儿吗,我想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很重要的人。” “我们可以陪你一起去。”对少年好感大增的小精灵提议道。 “我中途离场,赔罪还来不及呢,怎么好意思要你们陪,况且我还期待你们能告诉我接下来的故事有没有反转呢。” 眼看下半场评书马上要开始了,二人只好同少年挥手告别。 少年口中“很重要的人”有两位,分别住在不卜庐和酒店。想到希尔今天大概率是出门了,云苓兴冲冲地奔向不卜庐。 这段路途对他而言并不遥远,跟过去十几年中的无数次一样,他边数着台阶,边迈着轻快的步子向上方那座造型独特的药庐攀登。 台阶的级数仍是五十五级,一级不多,一级不少,唯一不同的是门上的竹帘降下了一半。满心欢喜的少年没有在意,一把掀开了竹帘。 帘后的不卜庐没点大灯,黑漆漆的,似乎有个人影正在柜台前翻看账本。 站在门口的少年踌躇了一会,但在借助微弱的光线看清那人熟悉的面部轮廓后,他就如同一颗小炮弹般飞快冲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腰。 “白术先生,八重堂给我来信啦!那边把我之前所有的稿费都结清了,还叫我去办签售会呢!” 那人没有说话,实际上他有些惊讶,然而这不妨碍他将手搭在少年的后颈处,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摸着。 丝绒的质感划过他柔软的耳根,驱散了他从外界带来的寒意,冰凉的戒面蹭过他脆弱的皮肤,慢慢地也就感觉不到冷了。 抱住监护人的少年安静地享受着不同往日的顺毛,没有闲心去思考白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佩戴戒指,只是始终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夸奖,有些奇怪地抬起脸:“白术先生?” 他发现白术似乎换了身衣服,发色也深了一些,不过依现在这个黑灯瞎火的环境,后者估计是昏暗的光线所致。 还期盼着夸奖的他又扯了一下那人的袖子,试图向他展示八重堂的信件,可那人却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先生?”少年不解极了,他觉得白术的举动有些反常,想挣开他的手,却发现那只手像铁钳般牢牢地桎梏住了他的整条胳膊,任凭他怎么使劲也纹丝不动。 而直到此时,少年才看到倒在柜台后的身影。 “阿桂!” “你不是白术先生!你是谁?!” 剧烈的挣扎间,那封来自稻妻的信件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什么时候轮到——” 欣赏着少年脸上的惊惧,那人那副与白术极其相似的眉眼显现出了白术从不会向少年展露的戏谑。 “小偷盘问受害者的身份了?”! 第 77 章 窃听 “哗啦——” 云苓是被半杯水浇醒的。温热的茶水被人精准地倒在了他的脸上,流进鼻腔,不仅冲淡了那股充斥在他口鼻间的奇怪苦味,也呛得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你还好吗?”蹲在他身前的面具人晃出了重影。 一边是呛水导致的刺痛感,一边是昏沉得要命的脑袋,云苓盯着视野正前方的筒靴,动了动手指,很想骂他,你要是不拿水泼我我现在估计还挺好的。 “唉,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给你用了什么,晕得这么死,上头拨给我们的迷药明明很劣质来着……” 见趴在地上的少年久久没有起身,面具人絮叨且欠扁的声音顿了顿,转而将目光转向手中的水杯,像是在思考要不要把剩下的水泼完。 为了少遭一次罪,连自个儿是谁都没琢磨明白的少年赶在面具人行动前,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抓住了面前的铁杆。 细小的水流顺着他的下颌和发丝滚动,在下巴与发梢积聚起饱满的水珠,最终随着身体的动作坠落,悄悄滑入衣领,让挣扎着爬起的少年打了个激灵。他虽成功使自己摆脱了冰冷的地板,但身体还是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凭借铁杆支撑起上半身的重量。 待意识逐渐清醒后,他才发现自己倚靠的是铁笼的一部分,而身处这只铁笼的显然不是手拿水杯的面具人。 笼子……几个模糊的画面在少年脑海里快速闪回。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也无从知晓现在身处何方,手心渗出冷汗,无力地将额头抵在铁杆上,以抵御从记忆中翻涌出的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你……”他的嗓音干涩得厉害,面具人举起刚刚才浇了他一脸的水杯凑到笼边,好心道:“先喝点水吧。” 大半天滴水未进的云苓顾不得疑心水里有没有加东西,身体就诚实地贴到了笼子上,扒着铁杆喝下了面具人倾倒的半杯温水,因为喝得太急,还重重地咳了几声,好不狼狈。 蹲在笼外的面具人收回手,瞅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回想起初见时那个抱着纸袋满脸警惕的少年,唉声叹气道:“唉——怎么是你呢。” 说着,他揭开了脸上的面具,云苓认出了他是那个在蒙德城拜托自己买礼物的愚人众。“维克多。” “是我。”被识破身份的维克多挠了挠后脑勺,过去少年的那句“你还挺不像愚人众的”仿佛化作了回旋镖打在了他的身上,使得他的神情看上去不那么自然。 “我这是,被关到了哪里?” “愚人众的璃月总部。” “愚人众……为什么?” 少年发晕的脑袋不由得一愣。他隐约记得自己才还完北国银行的欠款不久,和愚人众好像也没有起过正面冲突……难不成是他们小心眼,算起了他入住歌德酒店的后账? “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维克多托起下巴,脸上的困惑不比他少,“你说你究竟是怎么惹到执行官大人的?” “执行官 ?不,我不知道什么执行官,我是在不卜庐遇到了白,嘶——” 思及此处,牢笼之外愚人众胡子拉碴的大脸似乎发生了变换,在某一瞬间被记忆中男人似笑非笑的面孔取代。感到胸口窒闷的云苓松开了紧抓铁杆的手,跪倒在地,嗡嗡的鸣声刺得他痛苦地捂住了双耳。 ?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很了解愚人众那些手段的维克多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将手插进口袋:“算了,你还是好好睡吧,睡着了还好受一点。” 他的话像是说给少年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完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要向房间唯一的门走去。 “别,别走——” 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撞击金属的声音,是跪倒在地的少年压在了铁栅栏上,艰难地将一只手伸向了笼外。 “我不走留在这里干嘛,你不会是想要我放你走吧?”被叫住的维克多踌躇不前,某些流传在底层愚人众间的可怕传闻让他暗暗打了个寒颤,“我可不想被拉去那位大人的实验室……” “那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突然用水把他浇醒,又什么都不说就直接走掉,你当这是过泼水节呢! “我可是愚人众,人事调动到别国的愚人众总部再正常不过了吧?”辗转回牢笼前的愚人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自打他调来璃月,就一直生活在一种压抑的古怪氛围中,周围的陌生同事皆行色匆匆,对公事之外的事情闭口不谈,搞得他快要抑郁了,现在见到在蒙德时认识的人,话不免多了起来。 “起初调令是要将我调去须弥的,结果中途璃月这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一下子缺了很多人手,还把薪水提高了两倍,我就跑来这边了……唉,我以前还总抱怨在蒙德无事可做,璃月这边简直……” 絮叨到最后,他无奈扶额道:“我怕不是真疯了,和你一个阶下囚说这么多做什么。” “所以你一盆冷水把我浇醒,只是为了找我聊天?”发梢还在滴水的云苓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首先,我泼的可是刚从保温杯里倒出来的温水,而且只有半杯,其次聊天怎么了,你要是想着逃跑,这可能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聊天了……外边的路跟迷宫一样,守卫也不止一个。”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维克多也没敢接着聊下去,望着笼中脸色苍白的少年,想到他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的事情,还是没忍住蹲下身来同他握了个手,随即立马起身,边咳嗽边往房间的高处看了一眼。 握着被塞进手里的东西,云苓呆滞了几秒,失而复得的神之眼发出了淡淡的青色光芒,照亮了表面还粘着的些许他人的冷汗。 他想道谢,但谢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维克多制止了。 “别谢我,我可没放你出来。”已经摸到门边的愚人众停住脚步,转头怂兮兮地补了一句,“这玩意会自己回来的,对吧?” 随着房门的一声吱呀,室内很快恢复了平静。 有了元素力的运转,云苓感觉身体的情况好上了许多,虽然还是摆脱不了那种昏昏 沉沉的状态,但至少有了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 关住他的笼子不并大,可能是太过信任迷药的效果,没料到他能中途醒来,挂在门外的锁极为单薄。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以后,云苓将附着着元素力的手伸出去轻轻一摸,锁头应声而断,掉在了地上。 笼外的空间摆放有茶几和沙发,地上还铺着地毯,看样子像是间没有窗户的会客厅。 云苓揉搓着发麻的肩膀,向维克多临走前暗示的方向望去,那儿似乎是一个通风管道的窗口。 看来要当一次马里奥了。少年苦笑。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进入这么狭窄黑暗的地方,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谢自己消瘦的体型。布满灰尘的管道每隔一段都有窗口和岔道,他不知道哪条岔道能安全地通往外界,只能秉着呼吸蹑手蹑脚地在管道中穿行。 一个,两个,三个……散发着亮光的房间几乎都有愚人众把手。云苓没有把握放倒这些荷枪实弹的卫兵,只能怀抱着一丝希望向下一个窗口爬去。 蜷缩着爬行实在是件耗费体力的运动,再加上看不见出路导致的绝望,没过多久云苓就累得平躺在了管道里,大口大口小声地喘气。 然而此时,离他最近的通风口传来了交谈声。 “安德鲁大人,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将那个盒子藏到了明蕴镇的一个废弃的矿洞里,足够隐蔽。” 做得很好,科林,我记得你弟弟丹尼尔是在稻妻分部当差是吗,作为奖励,我会把他调到总部。?_[(” “感,感谢安德鲁大人!我和丹尼尔一定会继续为女皇大人尽心效力!” “嗯,去领赏吧,我会写一份报告,向冬宫传达你的衷心,运气好点,说不定能成为后来那些新兵蛋子们的表率。” “感谢安德鲁大人!”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后,又有新的脚步声进入了房间。 “安德鲁大人,我们的探子来报,任务目标已被成功引往璃月的东北方向。” “不错,不过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大人尽管吩咐。” “刚刚出去的科林接触了那个东西,你有经验,尽快组织人手处理得干净些。” “什么!可是科林他才……” “可是什么?为了完成女皇的大业,我们之中必须有人做出牺牲。科林是位英勇的战士,假如一切顺利,他的名字会为后来者铭记。” “属下明白,接触了那个东西的人必须处理。” “明白就好。” “只是属下还有一点需要安德鲁大人指点,那个东西——从前都是好好的,怎么从最近开始,接触它的人都……” “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还不快去处理?等他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哼,死的可能就是你了。” 又是一阵脚步声,房间内的二人结束了对话,而躲在通风管道中的少年揉了揉因贴着金属窗口而冻得发红的耳朵。 他们说的“那个东西”是 什么? 介于愚人众干的缺德事实在太多了,回复了些许体力的少年倒也没怎么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⒓_[(,翻了个面儿继续当起了马里奥,最终在一条岔道的尽头发现了一个无人看守的房间。 兴许是用手肘和膝盖爬久了,双脚落地时,云苓甚至有一种踩到棉花上的不真切的感觉,后来才发现是地上铺的毯子过于柔软了。 步入新空间的少年环视一周,发现这个房间比他之前趴在管道里偷偷窥探的所有房间都要大,装潢也更为奢华,满墙壮观的书柜被账本塞得满满当当。 要不是维克多告诉他这里是愚人众的总部,云苓大概率会觉得这是哪位巨商的账房。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除门以外的出路后,坐在办公桌上的少年沮丧地叩了叩手边的桌面,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报告。 报告的封面赫然写着“关于璃月、蒙德地区挖掘财物遗失问题的专项调查”。 愚人众还有遗失财物的时候?被勾起好奇心的少年一时忘了所处的环境,翻开手中的纸张看了几页。 由于是做给顶头上司看的,这份报告做得十分详尽,每一笔遗失摩拉的数量、时间、来源都写得明明白白:最开始遗失的金额不大,来源是愚人众从璃月天遒谷挖掘的宝藏,之后的金额有多有少,来源却变成了蒙德的风龙废墟,而其中金额最大的一笔,也是最近的一笔遗失摩拉来自璃月的遁玉陵,数额高达一亿三千多万。 看着这串有零有整的数字,云苓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索性向最后一页翻去,“疑似盗窃”四个红色的大字是报告撰写者谨慎的猜测。 盗窃,一亿三千万…… 就在思绪稍有眉目的时刻,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正在低头沉思的少年心跳停了半拍。 听见有人来了的云苓连忙从桌上跳了下来,将报告放回原位,然而就是这一耽搁,让他来不及躲回通风管道。 情急之下,他躲进了办公桌底。 “璃月不是有句话叫作——‘欲速则不达’吗。白先生何必如此着急,先坐下喝杯茶吧。” “我与贵组织有合作在先,难道绑架合作者的家人就是阁下的诚意吗?” “我想,那只是您与「博士」之间的合作,而我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银行家,一切以金钱为重。” “金钱为重……希望阁下丢摩拉的时候也能保持这份冷静。” “呵呵,您还真说在点子上了。大约从五个月前,北国银行就开始频频失窃,而之后我下属在摩拉上做的微型跟踪装置,正好显示北国银行的财产神奇地落在了你家那位小朋友的手上……您说我要是不弄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怎么让女皇大人安心?” “无故抓人,平白污蔑——想来外界对愚人众的评价并没有作假。” “是不是污蔑,不是由白先生说了算的。您大可以不信,反正「博士」也对那孩子很感兴趣,等他赶来……” 虽然掌握了部分计划信息的执行官明知他这会儿不会出手,但为了让这场昂贵的交易看起来更加合算,还是搬出了这位名声更坏的同僚。 “白先生估计只能买回那孩子的一部分了。” 北国银行的一切损失……由不卜庐承担。?_[(” “哦?我的下属为了抓他,以及引开他身边的……可是付出了不少牺牲的。” “把账单一并寄到不卜庐就是。” “那孩子能从北国银行金库窃取摩拉的能力,不是那么让人放心啊。” “日后少了多少,不卜庐补多少。” “呵呵,我该说白先生实在慷慨么。从我银行家的角度看,这实在是个不理智的决定。” “与你们愚人众合作就是我最不理智的决定。” “没有和愚人众的合作,您能拿到拿到最关键的百无禁忌禄吗?” “不过几张赝品……” “我们一向信奉等价交换的原则。” 从对方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声音的主人有了叙旧的心情,话中意有所指:“白先生倒是驻颜有术,多年不见还是这样的年轻。” 被讥讽的对象没有回话。良久的寂静过后,敲门声响起,进门的卫兵禀报了少年的失踪。 “还能醒过来……哦,白先生一定对他用过不少次这个方子吧?” 回应他的仍是沉默。 榨不出油水和乐子的执行官向卫兵吩咐了几句搜捕的事宜,近在咫尺的少年则颤抖着捂紧了嘴巴。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合作?什么百无禁忌禄?什么方子?白术先生不是来救他的吗?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通风管道内偷听到的对话,方才二者的交谈……缩在办公桌底的云苓觉得身上好冷,即使巨大的壁炉温暖了整个房间内的空气,他还是冷得止不住地发抖。冷意比最初发现自己身处铁笼中时更胜。 他感觉自己像只被猎人盯上的野兔,一头扎进了一张精心伪装过的,早就准备好的大网里,他看不清网外的一切,也无法将声音传向网外,只能任由大网拖拽,将他一点点地溺进水中,直到喘不过气来。 这种心理上的变化在片刻后延续到了肢体——窒息所引发的缺氧使得好不容易压下的眩晕感再度上涌。他抱着颤抖的身体,瘫倒在了办公桌底。 屋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躲在桌下的少年被一只手粗暴地拽了出来,摔到了灯光之下。 本就对疼痛十分敏感的少年吃痛地垂着脑袋,眼泪不自觉地下落,可卫兵不会理会他的泪水,用力扯住他披散的长发,强迫他仰起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刺目的白光照得他近乎睁不开眼,而在那两张近乎相同,且同时望向他的面庞进入他的视线时,一股无法言说的惊悚感如同洪水般,冲走了云苓脑海中的所有画面。 “白术先生……”他呆呆地仰视着医师,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上没有往日和煦的笑容,是那样的陌生,写满了错愕。 另一张相同的脸笑得意味深长。 “虽然事出意外,但扰乱了您多年的布局……” “如果白先生需要的话,我个人可以出一笔人道主义赔偿。”! 第 78 章 失踪 “铛——铛——铛——” 学徒拎着以红绸为提绳的铜锣走到了台前,三记锣槌下去,台下吵闹的人群渐渐收起了音量,推攘着找回原位坐下。 台上的说书人摆好开场的架势,歘一下抖开手中的纸扇,“云迷雾锁”四个大字瞬间出现在了每一位视力良好的前排观众眼中。 “书接上回——” “新春佳节夜,阖家团圆时。话说这海灯节各家都喜气洋洋地与家人团聚之际,曾经风光无限的摇光星宅邸却悄悄遣散了所有家仆。时人皆知这家的主人出手阔绰,想上门谋一份差事的仆工多如牛毛,可当他们寻到这家门口,却发现今年的云府那叫一个古怪……” “具体怎么个古怪法?大门两旁不仅连灯笼都没挂上一盏,门上甚至从外绑了数条令人生畏的粗铁链。别说是过年了,这还哪有一点过日子的样子!众人无不猜测这家究竟发生了何事,找到了几l位曾在云府做事的工人,也不知是那笔丰厚遣散费的缘故,还是秉着良心不愿多说前雇主的闲话,工人们对云家之事闭口不谈,但越是这样,众人的好奇心越甚……” “原本海灯节那会大伙儿走街串巷,也顾不上别家的闲事,可云家家资巨富,府邸又坐落在繁华的大街上,门前人来人往,明晃晃的锁链着实引人注目。久而久之,各式的流言蜚语在茶馆、酒楼间传播,其中传得最广的说法,是说那云崖任摇光星期间贪赃枉法,府邸已被查封了,只等年一过就会有总务司的人前来没收府中的金银珠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传言一出,不少人坐不住了。一伙盗宝团盯上了大门紧锁的云家,认为宁可白走一趟,也不能放任这些能让他们下半辈子吃穿不愁的财宝被总务司收走。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云府高高的围墙……” “这财宝,云家的确有,哪怕很大一部分在封府前分了出去,留在墙上的那些张价值连城的字画也将盗宝团带来的几l口麻袋填得鼓鼓囊囊,更别提别的宝物了。收获如此不义之财的几l人自然欣喜万分,大概是由于行窃的过程过于顺利,竟打起了在这座宅邸留宿一夜,等到白日再好生搜刮的主意……”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云府哪里是能久留的地方。其实早在翻进院墙的时候,盗宝团众人心中就泛起嘀咕,这偌大的宅邸看着完全不像外界谣传的那样被查封了,房门上没有一张封条,反倒是挂满了白绫,一副操办白事的布置。而当他们起夜寻找茅房,意外摸进灵堂的时候,这座大宅恐怖的一面才向他们真正展开……” “灵堂自古是哀肃之地,要说几l人怎么是盗宝团,居然缺德地萌生了偷盗陪葬品的想法,然而灵堂中的一幕,却叫这几l个心术不正的贼人吓得魂飞魄散,对这个地方产生了终身的阴影——那边起哄的观众老爷说对了一半,这灵堂中没鬼,却坐着个半人半鬼的男人,即便他没有看向摸进灵堂的盗宝团,只是痴痴地抚摸着棺木,但不管是这鬼气森森的场面,还是那口贴满符纸的棺材中 传出的咚咚声,都足以让盗宝团屁滚尿流地向外逃去……” “被吓破胆的几l人慌不择路,在黑漆漆的大宅中瞥见一缕灯光后,本能地向光源跑去。那是一间上锁的卧房,昏黄的灯光在窗纸上投出一个女人的剪影。几l人互相壮胆,摸到墙角,发现房中的女人似乎在推动着什么吱嘎作响的东西,边抹泪,边用凄婉的乡间土腔哼唱着哄人入睡的歌谣……” “为首之人听清了,她唱的是,‘我可怜的小少爷啊,为何还不睡觉,那守着棺木的是你犯下大错的爹,那棺木里锁着的是你可怜的娘,可你还有不愿离去的乳母,你可一定要快快长大……’” 说书人将手上的扇子一挥,扇面的文字变成了“大梦初醒”。 “说到这里,想必大伙儿都明白了,这灵堂中不人不鬼的男人正是我们上半场的主角云崖。在得知化作妖魔的妻子伤及无辜百姓的性命后,他终于痛下决心,发誓要与她做个了断,于是在将其抓捕后,含泪亲手将剑刺入她的胸口,所以盗宝团在府邸中看到的那场白事就是为她办的。” “有人要问了,妻子既然已经死了,那棺材里的咚咚声是怎么一回事?第一次听到棺中声响之时,云崖也像在座的诸位一样震惊。他的心怦怦直跳,心想,难道杀死了妖魔,他温柔善良的妻子便回来了吗?抱着这样的期待,他屏住呼吸,打开棺木,只可惜再看见的不是记忆中的妻子,而是死而复生妖魔。” “妖魔是杀不死的。直到用铁链将反复复生的妖魔锁入棺木,云崖才彻底明白妖花所给予的「长生」究竟是什么——原来「不死」即是「长生」。” “云崖不想去思考这样的「长生」是否正确。因为经历了从妻子难产之后的一切,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离开灵堂,累到日夜麻木地守在棺木旁,绝望地妻子所化的妖魔抓挠棺壁,发出嘶喊。他想,这样的「不死」简直是一种无解的诅咒。” “怎样才能让她获得解脱?自打决定为妻子求得长生起,云崖就将那本古籍中的所有文字都记得烂熟于心,他知道带来诅咒的魔神陨落于帝君之手,可他犯下如此大错,也卸去了摇光星一职,实在无颜无权登上玉京台向帝君请示。最后还是一位仙人入梦指点,才为这一盘死局带来了转机。” “走投无路的云崖顾不得梦境的真假,依照梦中仙人的指示,背着关有妖魔的棺木再度进入了沉玉谷。穿越浓浓大雾,他竟真找回了那片噩梦般的谷底。谷底的妖花早已焚毁殆尽,这次没有了幻境的阻拦,他直接抵达了水潭之畔……” “沉重的棺木和锁链浮出水面,棺中脱出的黑影却在水中不断下沉。云崖看到他心爱的妻子变回了他记忆中的模样,在水中朝他微笑,他呼喊着她的名字,发了疯般想要拥抱她,可巨大的浮力永远地阻隔了二人,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妻子消失在了清澈的潭水中……” “云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沉玉谷。返回璃月港后,面对满目疮痍的宅邸,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摘下的是一朵并蒂之花,妻子吃下一朵,另一 朵似乎是存放进了仓库。他不愿妻子的遭遇再发生在后来人身上,决定前去毁掉那世上最后一朵会带来祸患的妖花,可翻遍了整座仓库也没找那只存放妖花的玉匣。” “大伙儿要知道,富贵人家的恭桶指不定还是黄金做的,堂堂摇光星家里随手的一只玉匣自然也价值不菲。‘定是那伙人当作宝物拿走了’——云崖想起了那日闯入灵堂的盗宝团。当时他心如死灰,觉得他们拿去的不过是钱财这等身外之物,无心阻拦,却不想这群无知的盗贼拿去了这库房中最不能拿的东西……” “后来的很多年里,云崖都在派人搜寻那只玉匣的踪迹,最终只找回了匣子本身,里面的妖花早已不知所踪,直到他病重时也没能找回来,使得一代富商抱憾而终。而那朵妖花究竟是流落民间,酿成了又一桩隐秘的惨剧,还是同谷底的同类一样在烈焰中化作灰烬,或许就又是一个为后来者说道的全新故事了。” 惊堂木拍案,震耳的声音响彻三碗不过岗,坐在最前排的一桌人首当其冲。 “唔,这算不算是开放式结局?” 从故事中回神的派蒙看向同桌的二人,做了个叉腰的动作,似乎是想证明自己肚子里除了美食,还是有几l滴文化精灵的墨水的。 博学多才的客卿先生回应了她一句,云苓走后他便受邀坐到了派蒙身旁。而坐在另一边兼具伙伴和损友双重身份的旅行者就没那么卖小精灵面子了,故意揶揄道:“这么恐怖的故事,派蒙居然不害怕。” “知道评书都是说书人编的,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可派蒙不觉得这个故事很真实吗?” “真实……好像是有那么点。”小精灵抱起胳膊,扭头向在座唯一靠谱的成年人求证,“钟离,你来说说,这个故事可能是真的吗?” 对此颇有见地的客卿朝她笑了笑:“评书就是评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即便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为了照顾观众以及评书本身的故事性,也会在做适当的艺术加工……” 什么叫即便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一金一蓝两双圆眼睛对上视线,得出了一个共同结论——“有内幕。” 面对二人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客卿先生倒也没藏着掖着,简单地满足了他们的好奇。 “如你所想,这场评书的确由现实改编而来,三百年前的璃月有过一任名叫云崖的摇光星,更早的过去也有一位叫做「阿玛耳忒亚」的魔神,但祂并非评书中描绘的那样弱小。” “所以那个魔神不是被钟——咳咳,不是被岩王帝君一击击败的吗?”差点说漏嘴的派蒙将小手背到身后,有点心虚地打量着对方的神情。 身为当事人,他的回答是绝对权威的。 “是一击不错。” 自称“钟离”的凡人望向杯中的倒影,摩挲了一下右手拇指上的扳指,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这样象征着权威与统治的饰品在常人身上并不多见,他的左右手却各佩戴了一枚,懂行的人能看出那是一对文武扳指,而璃月传统 遵从的是左文右武。 回忆换来的是一声无言的慨叹。 虽然世人都认为那位「愈」之魔神是在他手下败亡的,他的岩枪也确实刺穿了祂的身体,但他太清楚了祂真正败给的是什么了。 毕竟……他不着痕迹地抬眸,望向蔚蓝的天空。 哪怕在众神厮杀的魔神战争期间,不死不灭的「治愈」也是一种极其难缠的强大权能。 “能被一击击败的敌人强得到哪里去?”派蒙疑惑地摊开手,片刻后恍然大悟,用拳头砸向掌心,“我知道了!一定是岩王帝君太强了,所以显得那个魔神很弱。” 对于可疑精灵的可疑马屁,客卿先生不置可否,低头抿了口茶。 “说起来,如果一切都发生过,那故事里的云崖和妻子好可怜,被一本来路不明的书给骗惨了。” “古籍没有欺骗云崖,只是他得到的那本并不完整。” “什么!难道吃掉那个花原本真能让人长生不老吗?” “以普遍理性而论,是的。” “空,你说我们要是找到那个花,把它卖给想要长生的人,以后的旅费是不是就不用发愁了呀?” 旅行者给酷爱做发财梦的小精灵泼了盆冷水:“变成杀不死的怪物也是「长生」。” “要是书完整了肯定不会变怪物呀!” “可惜我们既没有花,也没有完整的书。” “唉……这么一想,我们可以靠别的方法发财,但那些人的长生梦好像直接破碎掉了。” “呵呵,派蒙此言差矣。就算没有魔神的馈赠,渴望长生的人类也会想发设法地达成自己的目的,只不过自古以来,失败者为多。” “哎?” “依照钟离先生的意思,是有成功的案例吗?” 见证了璃月千年历史的活化石放下茶杯,就在好奇二人组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时候,不加掩饰地转移了话题。 “刚才与你们一同听书的云苓小友去哪了?” “话题转移得未免太明显了。”派蒙不客气地吐槽道,说明了少年中途离场的原因,“他刚刚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去找很重要的人分享喜悦了。” “很重要的人?” “说的是白术吧,怎么说他都是把云苓养大的人,对云苓来说一定相当重要。” “的确如此。”客卿先生看了一眼不卜庐所在的方向,起身道别,“天快要黑了,就先告辞了。” “是哦,听书听得太入迷,居然忘了时间。” 头顶色彩逐渐加深的天幕,二人这才发觉他们所提到的那个少年,离开的时间似乎久得过分了一点。 - “你可算醒了!” 药庐学徒的悠悠转醒,让忙活了半天的一大一小暂时松了口气。 大约两个小时,亦或是更久之前,迟迟等不来人的旅行者和派蒙决定亲自前往不卜庐寻找少年,结果就是少年没找着,找着了一 只遗落在地板上的信封,以及一个倒在柜台之后生死不明的阿桂。 他不会死了吧?忧心忡忡的小精灵对学徒的身体情况做出了糟糕的判断。 ?本作者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虽然阿桂尚存的鼻息光速推翻了这种可怕的猜想,但从未煮过醒神汤的二人在弄清这一状况是迷药所致后,一致认为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熬制汤药的漫长等待时间里,那只信封中没被取走是关键物品已经给予了他们一点事情的头绪,而要想了解一切的真相——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了眼前这个揉搓着眼皮的璃月青年身上。 “我的头,好痛……旅行者,派蒙?” “是我们。” “你怎么会昏倒在这里呀?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靠在柜台上的见习药师扶着发昏的脑袋,努力回溯了事情的经过。 “师傅前些天同我打过招呼,说最近要外出问诊,让我把店看好,可今天下午他却突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l个愚人众的债务处理人……呃,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形容,他们几l人进店的时候我压根没感觉是师傅回来了,直到看到他的脸才能确定……不仅这样,师傅的举动也很反常,平时他回来第一时间会问我店里有没有来寻医的病人,可今天却只问我云苓去哪了……” “最后那些债务处理人想往柜台里走,我感觉不对劲拦了一下,好像闻到了一股鳅鳅宝玉的味道,然后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鳅鳅宝玉?” “它是一种珍贵的药材,不卜庐也备了点,所以我能闻出来。”阿桂摸了摸还有点疼的后脑勺,依稀记得自己当初是这儿着地的,“所以你们来是为了抓药吗?” 他的敬业让二人汗颜。 “该说不愧是药庐的学徒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什么药不药的,我们其实是来找云苓的啦。” “你们也来找云苓?可他几l天前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过。”阿桂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人人都在找自家小老板,面露不解,留旅行者和派蒙面面相觑。 在得知少年失踪,并很可能回过不卜庐后,阿桂大惊失色:“什么!” “云苓回到不卜庐后,应该是和那个举止奇怪的白术碰上了……不对,什么举止奇怪,他应该根本不是白术本尊才对。” “要么是云苓主动跟他走到,要么是那个人带走了云苓。”旅行者取出了那只遗落在地上的信封,一张金额惊人的支票被倒了出来,“但我想在正常情况下,没人会把这个丢在地上。” “云苓他不会出事吧……” 派蒙的表情沮丧且担忧,而一旁的阿桂则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二人的分析每多一句,他的懊恼就多一分。 “仔细想想就知道了,那几l人就是冲着云苓来的,我不但没有看穿他的易容,还让他们带走了云苓,师傅——等师傅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啊!” “不卜庐最近有没有得罪人?比如医闹,或是同行竞争什么的?” “师傅救死扶伤无数,从不与人结仇。”阿桂摇头否定了寻仇一说。而且假如是为了打击报复师傅,抓现成的他就可以了,又何必舍近求远专挑有神之眼的云苓下手。 可能是太过心焦,他的头又疼了起来,虚弱地靠回柜台上,唯独手还紧紧抓着旅行者的衣角,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拜托你们,一定,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派蒙看着他这副难受又焦急的模样,心里不是个滋味,安慰一番后,拽着旅行者进入了有闯入迹象的内室寻找线索。 他们首先来到的是那间房门虚掩的卧室。 这间卧室面积不大,是由两间小仓库改成的,不过东南方向那扇后天打通的大窗户让室内拥有了良好的通风和采光,不显逼仄。 从整体上看没什么灰尘,可以肯定这儿是有人定期打扫的,但局部又十分凌乱,诸如翻倒在地的被褥,大开的抽屉,一半露出的画箱,散落满地的颜料管等等,有明显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细心的旅行者在房间角落拾起一枚摩拉,起初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像是从哪里滚过来的。 “摩拉,债务处理人……空,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是来追债的?” “债?”伙伴的有端联想让旅行者陷入凝思,“我想不卜庐不需要欠谁的债。” 不卜庐的富有从其地理位置和家居装潢就可见一斑,白先生也是璃月港公认的有钱人。 “不是不卜庐,是云苓个人啦。”派蒙晃了晃今天明显使用过度的大脑袋,表现得很是纠结,“额,想想也不对,云苓能收到那么大金额的支票,应该不会缺钱……”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些人试图在这间卧室里寻找什么。除此之外他们别无发现。 “去别的房间找找吧,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线索呢?” 寻人心切的二人在这时也顾不上什么隐私问题了,转头又摸进了不卜庐的其他房间。 最终,他们在药庐主人的卧室里发现了三本独立存放的厚本子,由派蒙取出了最为陈旧的那一本,拍了拍表皮积攒的薄薄灰尘。 “这是……白术的日记?”! 第 79 章 未署名的日记(其一) 十一月廿八阴 人的价值有高低之差,德行有崇高卑劣之分,可性命呢? 毫无疑问,师父操劳了一夜救治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早在发现他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他是个抢劫过路人的强盗,可能是抢到了不该抢的人的头上,被砍伤了半边肩膀,失血过多,只剩了口气吊着。 我调配的止血散没有起到作用,师父说他的体温降得厉害,差我去寻些木柴。我知道师父只是想把我支走,每次遇到束手无策的病人,他都会这么做。 那人果然也如我想的那样好了起来,并在苏醒后活蹦乱跳地打劫了我和师父的所有财物,连药箱里的药材都没放过。 在身无分文,狼狈赶回沉玉谷的路上,我问师父,若是早知那人会恩将仇报,是否会改变主意。 师父的面色很差,我起初以为他是在为打劫的事情生气,但他在沉默许久后告诉我,他还是会选择救人。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温柔地看着我,说我们行医者的职责只是救人,审判一个人是否有罪的工作要交给法官。 我说那人明眼看着就是强盗,而且确确实实抢了我们的东西。师父叹了口气,反问我,假如我们救人前需要看这个人是否有罪,那么道德的高低、财富的多少是否也能成为我们判断救人与否的标准。 我说道德的高低可以,财富的多少不行。「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这是我拜入师门时,师父要我发下的誓言。 师父又问,那假如一位德高望重的贤者和一个品性平平的俗人同时生命垂危,我该救谁,如果拯救贤者的性命要用俗人的性命交换,我又该不该换。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这两个问题。如果把贤者和品行卑劣之人摆放在一块,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拯救贤者,可贤者和品性平平的俗人间我却很难做出选择。明明都是道德高低上的差别不是吗?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因为我跟从师父行医,习得一身本事就是为了“治病救人”。是“治病救人”,不是“行侠仗义”,也不是“秉公执法”。 身为医者,我没有资格剥夺任何人想要活下去的权力。 师父告诉我,即使拿善恶评判,也很难说清怎样善良的才算善人,怎样邪恶的才算恶人,衡量这个标准的尺度比救不救人本身要复杂太多了。而人命一旦被放上天平,就势必会向一方倾斜,我们要做的是把它从天平上拿下来,公允地对待每一条生命。 他的教诲我记下了。 - 六月廿六大雨 我很早就劝过师父,让他不要过度操劳,救人的同时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但他显然听不进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自己,最终在救治了一个整村被疫疠折磨的病人后,缠着满身的疠气倒下了。 这次师父病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重到哪怕我是世上最不愿他离开的人,也不忍心再将药物灌入他消瘦干瘪的身体,我实 在不敢相信床上这具病躯的主人不过而立之年。 我很清楚即将面临什么,师父也清楚,所以他趁着自己还有力气开口说话,把我叫到床边,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还是那么喜欢念叨我和师姐刚拜入师门那会儿L的事,不管是我的求知欲,还是师姐的倔脾气,他都笑着回忆了一遍,直到咳出一手帕血后,才开始认真起来,嘱咐我将来若是有缘再见师姐,一定要尽力施以援手,我点头答应了。 之后他又絮絮叨叨了一些没那么重要的事情,什么门口杏树下的酒坛过两年记得挖,什么虽然他跟兄长闹掰了,以后我去璃月港也要记得给他的小辈送礼……太多了,我当着他的面列了一份清单,他表现得很欣慰。 (附清单一张) 临别时刻,他说生死有命,叫我不要难过,并把清单中提及最多的那条白蛇托付给我。 师父的棺椁葬在了后山,那是历任师祖安眠的土地,每一块墓碑上镌刻的生卒年都显现了他们去世时的年轻。 我跪在师父的坟前,向他倾诉我的疑问。 既然他说生死有命,又为什么要给一条蛇起名“长生”? 凡人这一生,真的不能摆脱生老病死吗? - 十二月廿四晴 这个月,我用秘法成功救治了三位原本药石无医的病人,幸好有长生调理气息,我倒不至于像上个月那样虚弱地昏死过去。 师父走后,念叨的角色变成了长生,它说它不想新的契约者是个短命的家伙,让我使用秘法的时候悠着点。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医者本就是耗费自身心血救人,秘法消耗生机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何况我咳几口血就能换来耗费无数心血也换不回的成果,也算是值得了。 在与长生的缔结契约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师父和师祖们早逝的真相——执着忤逆生死的奇迹,为救人让渡生机,短寿而终。 长生说,我们这一脉就是不断在走前人一头撞死也不悔改的老路,像扑向火焰的飞蛾,在众生皆苦的长夜中追寻超脱生死的希望。它认可前人的勇气,可一任任继任者的早逝也让它感到疲惫,它希望我能活得更久一点。 疗养身体的那段时日,我日夜坐在窗边思考,等到恢复到能再度使用秘法时,我告诉了它我的想法。 医者普救世人,但医者自身也在世人之列。我那些短寿的师长们舍己救人的做法固然值得钦佩,但没有人生来就是要为他人付出牺牲的。 师父临终时说,生死有命,过来者的命止步于理想,可我的命不是这样,后来者的命也不会是这样。我愿意像师长们一样为理想奉献终身,但我不打算成为他们,从我开始没有人会因为这份契约短寿,这份契约也会永远传承下去。 只要我一直活下去,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长生打了个哈气,说我很有精神。 - 十月廿六晴 我从荻花洲的采药人手里收购了一种叫做“鳅 鳅宝玉”的稀有药材,采药人说它是鳅鳅保命时吐出的珍珠,带有微弱的元素力,可以麻痹敌人。 回到璃月港后,我将这种药材研成粉末,配上些许雾虚花粉熬制,测试出了极好的麻醉功效,比从前麻醉使用的曼陀罗花效果更好,且几乎没有副作用,让我不禁疑惑于,从前为什么没人将这等好药投入使用。 长生掐着嗓子说,当然是因为太贵了。 嗯,最近药庐新盖起来,虽然只有一小间,但把过去的积蓄都用得差不多了,使得我们的生活成本大大压缩,我想它这是在换着法子向我表达抗议。 原来蛇的味觉这么灵敏吗?肉店老板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普通禽肉和山鸡肉除了价钱以外没有任何区别。 初来璃月港人生地不熟,看来是被骗了。 - 八月廿七阴 上午路过云翰社的时候小坐了一下,听了场名叫《赤昙花》戏,讲得是三百年前一位被除名的摇光星为妻子求长生的故事,还涉及到了沉玉谷。 长生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熟悉。由于它常说它现在的记忆与法力相较鼎盛时期消散了许多,而我也有意帮它寻回记忆,于是在散场后拜访了那位一手编排这出戏的云老先生。 老先生说,《赤昙花》其实不能算作故事,这是他们家祖上真实的历史,五百年前的炼器大师云辉,三百年前的摇光星云崖,都是当年响当当的大人物,可惜被历史的砂石埋没,《赤昙花》这段往事还是今年他修缮祠堂时意外翻出来的。 为了证明他说的不是假话,云老先生很激动地向我展示了那本家传的古籍。我推托说这东西我一外人真的能看吗,他说看吧,在我之前早就有几个说书的借去看过了。 翻阅完古籍后,我发现这书的确没什么值得遮掩,重要的部分全被撕毁了,只剩下了那位「愈」之魔神的故事。 长生念出了那位魔神的真名,身体突然僵住了,在我叫了它两声以后,它说它感觉脑袋里好像多出了一点记忆,随后闭上了那对原本属于我的眼睛,开始嘀嘀咕咕。 我把它嘀咕的内容全部记了下来,仔细一看,竟然填补了云家那本古籍的残缺部分。 - 六月三十晴 在长生的指引下,我寻得了这世上的最后一朵赤昙。 我想在云崖的妻子之后,一定有人也吃过它,不然它不会生长在一座沉睡着妖魔的无名坟包上。 在不知后果的情况下,我摘下了那朵红得像要滴血的花,一瞬间,我听到了很多声音,有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的,我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我知道自己一定是进入了幻境,因为我看到年轻时的师父在向我招手。 在我向师父走去的时候,一个没有手指的姑娘用力推了我一把,让我脱离了幻境。 苏醒后,我发现赤昙正被我牢牢地抓在手中,而一直挂在我脖子上的长生却睡着了,嘴里还在念着什么,似乎是“阿玛耳忒亚大人”和另外一个含糊 不清的名字。 蛇也会做梦吗? ?想看尖帽子狗写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 79 章 未署名的日记(其一)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 九月廿八中雨 三个月过去了,赤昙一直放在床头的匣子里,我迟迟没有吃下它。 虽然我翻阅了大量古书,长生也陆续找回来一些记忆,但我们现有的信息还是不足以保证我吃下赤昙后不会化作没有理智的怪物。 我承认我犹豫了,这种犹豫让我这三个月来都难以入眠。 师父去世那年我就发过誓,我不愿背负师门一脉短寿的宿命,比起在化作僵尸的七七身上寻找逆转生死的长生之法,服下眼前这朵赤昙显得容易太多了。 《诸病源候杂记》里说,四肢为诸阳之本。我想只要吃下赤昙,再划开四肢,像长生记忆中那样用沉玉谷的水潭净化、稀释受到魔神力量侵染的血液,或许就能压制住那股凡人无法承受的可怕力量。 或许……要是把这个或许去掉就好了。 大概是我本性怯懦,对于接受魔神的力量没有起码的心理准备,又或是我身上的牵挂太多,无法像戏文中的主角一样义无反顾地追求长生。 我自己疯了不过是疯了,最多和那个无名坟包的主人落得相同的下场,但长生怎么办,七七怎么办,那些每天在不卜庐门口排起长队的病人怎么办? 我有赴死的勇气,但我现在还赌不起。 - 十一月三十多云 前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生意冷清,到了夜里准备关门的时候,我在门口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儿L。他好小好小,被包在一块雨水浸湿的襁褓里,嘴巴冻得青紫也没哭,就傻乎乎地直冲我笑。 要是他会哭就好了,这样我还能早一点发现他。 长生将他换下来的襁褓反反复复地翻找了几遍,没发现任何信或是能表明他身份的东西,看来他的家人是铁了心的不要他。 我大致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除了知道他是个男孩外,也了解了他被遗弃的原因——他的身体非常虚弱,跟营养不良的小猫崽一样,平躺在床上的时候肚子和小手一抽一抽的,我猜他可能是个早产儿L。 我们最初都以为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因为他还能正常进食,喝进了一点羊奶,结果当天夜里代我给他喂奶的长生就尖叫着飞到我的卧室里,告诉我他要不行了。 在任何急救方法都没起效后,我尝试向他让渡生机。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使用秘法,也是秘法第一次失灵。 他就像个不被老天所爱的孩子,安静地睡在包得乱七八糟的毯子里,可能还没来到这个世上多少天就要永远地睡过去了。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体会到了师父去世那晚的无力感。想到这个孩子被抱进不卜庐时那张青紫的小脸,我心乱如麻,在卧室里来回踱步,最后看到了那个装有赤昙的匣子。 沉玉谷的潭水很冷,但他的手更冷。 赶在他失去气息之前,我喂他吃下了赤昙,完成了事先猜想的净化方式,并抱着他进入 了水潭。魔神的力量起效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不详的咒文就爬满了他小小的身体。 当我看到那些东西在潭水的净化下缩回他淌血的伤口时,我觉得我应该是成功了,他的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像是个正常的孩子了。 也是直到此时,我才有精力去思考那四道小刀划开的伤口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疼…… 还好他一直睡着。 在发现「不死」的祝福修复了那孩子的伤口,并凝成四道黑线后,长生问我有没有后悔。 我问为什么要后悔。 它说就这样把长生的机会白白让给一个不过一两个月大的孩子,不觉得不甘心吗。 我向它笑了笑,这个问题师父早就回答过了。 人命不能放上天平。赤昙只有一朵,我那时虽不知道它是否能让人长生不死,但我知道我一定不能见死不救。 - 正月三十一晴 已经喊了足足一个月的“小家伙”,我想我是该给他起一个名字了。 我询问了不卜庐大众的意见,七七只能说出“团雀”这两个字,长生对此倒是很感兴趣,建议我给他起名“年糕”,寓意白白胖胖,身体健康。我觉得这个寓意很好,但躺在床上的小家伙应该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哭得好凶。 长生拖着我出了房间,背着小家伙又起了一个名字,说是叫旺财也行。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它的主意馊得就像厨房里那个我们谁都不想啃的硬馒头。 (说到馒头,我想我也有必要学习一点做饭的手艺了,不然小家伙以后只能跟七七抢吃的,多不像话。) 由于我们这一脉都是以药为名的,所以我决定从药材里找一个好听的名字出来。在否决了长生给出的“当归”“肉桂”“山药”“佛耳”等二十一个提议后,它生气地爬去储藏室大吃特吃,最后还是我从《杂病源流犀烛》记载的茯苓白术散里挑出了“茯苓”二字。 长生不答应,说我有个师祖就叫这名字,我便选了茯苓中的优种“云苓”作为他的名字,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够喜欢。 (附写满名字的草稿纸一张) - 二月廿四晴 小孩子的睡姿真是出人意料,被子以上的两只小手安稳地放在脑袋两侧,像是在做投降的动作,被子以下的两条腿竟然劈着标准的一字马…… (附记录睡姿的火柴人简笔画一张) 小家伙在不卜庐快待足两个月了,很乖,除了会拿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看,不哭也不闹人,抱在怀里的时候会安静地捏着我的辫子玩,很好,但要是他不把辫子末梢塞进嘴里就更好了。 以往来不卜庐看病的夫人们总说,小孩子身上有一股奶香味,存疑,我闻过被他口水糊过的头发,一种类似呕吐物的奇怪味道,长生很嫌弃,一连好几天都不愿意挂在我身上。 也是,毕竟盘在我脖子上,保不准就会被玩头发的小家伙啃一口 尾巴。 他已经开始长牙齿了,但我不知道该给他吃点什么。长生让我去问那些有孩子的夫人,但璃月港不乏能人异士,我不知道哪些人能看出他身上的魔神气息。 总之,我不想因为求助让别人知道不卜庐多了个孩子。 - 三月三十一多云 在从小家伙嘴里揪出奇怪的东西以后,我还是妥协了。 我只养过有自理能力的小僵尸,没养过真正的孩子,所以私下里找几个有孩子的太太交流了一下经验。 她们起初以为小家伙是我的私生子,还调笑了几句,在得知他是我从不卜庐门口捡回来的以后,立马肃然起敬,开始传授我独家的育儿L方法。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表情转变得太过夸张,我怀里的小家伙笑得乐呵呵的。 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小家伙吃上蛋黄和水果泥了,但坏处也很快显现了出来——总务司的人不知怎么得知了此事,上门做了登记,说会尽快帮我找到这孩子的父母。 在和那些太太交流的时候,她们之中不是没人劝我,说可以把孩子送给无法生育的富贵人家,也有直接问能不能收养这孩子的,并向我承诺她一定会把他当作亲生孩子一样照顾……我都拒绝了。 她们似乎无法理解我的做法,可能是认为我一个未婚的男人养不好孩子,不过在我坚决表示我会养他之后,也渐渐没人尝试从我手中要走这个孩子了。 - 四月廿三晴 不卜庐陆续来了一些看小家伙的客人。 万文书院的陈夫人送来了一双新做的虎头鞋,徐木匠代他妻子送来了儿L子用不上的小摇篮,曾经很想收养小家伙的纪太太送的是两床红色锦缎的绣花小被子…… 陪纪太太一起来的小芳姑娘似乎很喜欢小家伙,一直趴在摇篮边打量他,时不时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还很认真地告诉我,她觉得小妹妹长大以后会很漂亮。 挂在我身上的长生发出了窃笑,纪太太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是弟弟不是妹妹。结果没了漂亮妹妹的小芳嘴巴一瘪,直接难过地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怎么从小家伙的脸上看出“漂亮”这个词的,唉,姑且相信孩子的眼光吧。 (附百天手印、脚印一张) 注:他还是好小,长生说它一口就能把他吞掉的时候,他似乎听懂了一样,两条眉毛皱在一块,真是不可思议…… - 五月廿七晴 他很聪明,学东西非常快,我很开心他说出口的第一个词是我的名字。 听纪太太说,小孩子开口最容易发出的音节是“妈妈”,还好他没喊我妈妈。我倒是想过他以后或许会喊我“爸爸”“父亲”,但他喊的是“白术”。 这是件让长生想了好几天都没想明白的事情,它说它想得尾巴上的鳞片都要掉光了。最后我们一致认为,他开口说“白术”是因为他在不卜庐里听到的“白术”要比“爸爸”多得多。 唉,谁让店里忙呢。 不过既然我担起了养大他的责任,喊“白术”和喊爸爸??[”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还只有这么一点大,什么都不懂,或许他心里这两个词就是没有区别的吧。 - 九月廿三晴 他长大了一点,即使只有一点,也已经在努力学习如何挪动身体了。 大概刚开始学走路的孩子都一样吧,他像条毛毛虫一样在我的床上扭来扭去,把床单拱得乱作一团,后来可以扶着墙走了,却走得软趴趴的,像走在棉花上,还没有爬来的有精神。 我以为是他身上的裤子太厚了,迈不开步子,于是给他换了条薄一点的,但还是走不动路。 长生大概是看不下去了,让我把他上身的三件衣服脱掉两件,骂我谁家孩子九月份穿这么多衣服,还特别指出他这身上厚下薄的造型很像一颗土豆下面插了两根牙签。 我觉得确实很像,于是笑了,他听见了,飞快爬过来拱着我咿咿呀呀地哭。 虽然不会走,但他爬得很快,不错,是好的迹象。 前几日来不卜庐就医的雅克先生带来了一种能自动产生画片的仪器,叫做“留影机”,我专门借来给正在学走路的小家伙拍了几张。 (附照片三张) 长生的形容好恰当,真像颗插着牙签的小土豆。 - 十月初五阴 今天师叔公来了不卜庐一趟,他发现了小家伙的存在,这让我感到惶恐。 由师叔公担任堂主的往生堂最初就是为了对抗魔神残留人世的「怨念」才建立的,而辨认魔神残渣的秘法也是由师父从往生堂带出来的,师叔公一定看出了小家伙身上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往生堂一向遵循自然的生死之道,师父也是因为这个才与自己的兄长分道扬镳的。万一师叔公执意拔除小家伙身上的魔神残渣,又或是让其他除魔世家和仙人知道了这件事,后果不堪设想…… 过往的确有魔神残渣被拔除或封印的案例,可他们不知道小家伙的命就是由所谓的魔神残渣撑起来的,要是没有魔神的力量,他恐怕马上就会…… 我不想再往下想了。 原本小家伙的活动空间是整座不卜庐,他一直喜欢看我分拣药材,平日我都会把他放在柜台里的小板凳上,这样只要他不吵闹,柜台外的人救看不见他,困了也可以爬去一边的小筐里睡觉…… 唉,虽然师叔公没说什么,但我现在是不敢让小家伙待在前厅了,希望他不会哭太久。 - 十月廿三晴 今天,小家伙学会走路了。我很高兴,因为我亲眼看见了这一幕。 下午没什么客人,我在仓库整理药材,小家伙在旁边安静地玩玩具。长生喜欢逗他,给我使了个眼神以后卷起他的玩具就跑,小家伙竟然急得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胡乱地摆动四肢追了上去。 长生目瞪口呆,抛下玩具飞 快爬回我身上,问我,“他就这么乱七八糟地走过来了?” 我专门把它的原话记下来了,因为“乱七八糟”这个词用得确实恰当。 不卜庐打烊后,我把小家伙拎到前厅的一根柱子前,要给他量身高。长生说我吃饱了没事干,直接趁他睡着的时候拿尺子一拉,不就知道这个萝卜丁到底有多高了。 我说在柱子上刻痕更有纪念意义,这样等他长大以后,我就可以指着那根柱子跟他说。 你看啊,你就是这么一点一点长高的。 - 十一月廿九多云 昨天是小家伙的生日,很抱歉没能陪他,把他交给了纪太太照顾。临走时他哭得撕心裂肺,但我实在没办法把他带上。 长生告诉我,它又恢复了一点记忆,说想要遮掩住小家伙身上的魔神气息,就去沉玉谷找一块玉石。 这耗费了整整五天的时间,以至于我没能赶上他的第一个生日。 好在他的周岁礼物马上就能到手了。现在我住在层岩巨渊附近的客栈里,只等这边的玉匠雕好长命锁就返回璃月港。 我选的是一种下方悬挂银铃铛的款式,这样小家伙磕磕绊绊地走到哪里都会有声响,我就不用担心他会钻到哪个我找不到的角落了。 至于锁面的文字,玉匠说寻常人家刻“长命富贵”“玉堂富贵”的都有,我说刻个“长命百岁”就好。 长命锁长命锁,求的就是长命。 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第 80 章 药碗 【听话,云苓,到喝药的时间了。】 【不想现在喝嘛?,我要先听白术先生讲故事。】 【好,先听故事,我们今天来讲一个灯神的故事好不好?】 【好——】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年轻的采药人,他在山里采药的时候捡到了一盏灯,灯里飘出一个灯神,说可以实现他三个愿望。采药人大喜过望,当即许下第一个愿望,说他想要数不清的财富,于是他成了富可敌国的商人,至于第二个愿望,他向灯神许愿要人上人的权力,于是他又成了影响一方的政要。】 【哇,那他什么都有了,第三个愿望要许什么呢?】 【许完两个愿的采药人也在为这个问题烦恼,他觉得拥有了金钱与权力,就等于拥有了其余的一切,思来想去下,突然想到,要是能永远拥有这一切就好了,于是他向灯神许愿,想要无穷无尽的寿命。听到这个愿望的灯神微微一笑。】 【然后呢?】 【然后采药人就成为了新的灯神。】 乌黑黏稠的温热液体流动着,包裹住身体,陌生而又熟悉的甜腻药香弥漫着,充斥在鼻腔、口腔。 甜甜花,杏仁,莲蓬,骗骗花蜜……过去好像总在无知无觉中和这些药材打着交道。 浓重的甜味之下隐匿着什么? 眩晕,昏沉,疼痛,虚弱……无尽的黑暗有如一张绵密的蛛网,越挣扎收得越紧。 蛛网正中缠着什么? 羊羔无声嘶啼,原来他从未走出命运。 - 幽幽的冷光漏入裂隙,照亮了谷底那片被血色包裹的水潭。 三百年前的那场大火后,遍地妖花付之一炬,让后来的闯入者们得以知悉,这是一片吸饱“血液”的土地。 一只受到外力摆布的手垂在了地上,血色悄无声息地亲吻、舔舐着其与地面接触的指尖。 躺在医师怀中的少年双目紧闭,眉头痛苦地锁起,双唇翕动,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白术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红肿未消的侧脸,用沾湿的手帕拭去他唇边早已干涸的药渍。愚人众的卫兵强灌少年喝下迷药时,少年挣扎得厉害,在被一巴掌扇得几乎失去意识后,才由卫兵捏着下巴喝进去了一点,但又很快吐了出来。 那时的他刚从被撞破交易的惊诧中回神,见自己的孩子在愚人众手下受难,本想立马上前阻拦,但身侧的声音却像一枚尖利的钉子,将他牢牢钉在了原地。 “我这可是在帮你。”银行家露出“善意”的笑容,在看到医师停下脚步后,嘴角的笑意更胜,“你也不想他知道,他敬爱的白先生都对他做过什么吧?” 一时间,两张近乎相同的面庞呈现出了完全相反的神态,而表现出迷茫与愤怒的那位首先败下阵下,回避了对方眼中的戏谑。 理智告诉他,他聪明的孩子已经抓住了真相的一角,很快就能弄明白过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可银行家充满蛊惑性的言语也告诉他,愚人众有的是改变记忆的手段,只要他愿意,消除这短短一段会影响亲子关系的不美好回忆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或许高风亮节的白先生觉得我这种满身铜臭味的人没资格介入‘家庭’这个话题,但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是个一本万利的选择,要是错过了,造成的后果恐怕很难用金钱估量。” 不是难以估量,是根本无法承受……他看向前方还在挣扎的少年,后者无力地躲避着卫兵送到嘴边的药碗,漂亮的绿眼睛倔强地瞪着,眼神中满是对愚人众的憎恨与嫌恶。 他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从与愚人众开始合作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是在与虎谋皮,他们在乎的只有魔神的力量,可那时的他明知对方不怀好意,却根本拿不出拒绝的勇气。 就像当年他没有勇气吃下那朵赤昙一样,重重顾虑把他推上了事后看来无比错误的道路——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从卫兵手中接过药碗,亲自将迷药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让他心如刀绞的是,少年在看清递药的人是谁后没再挣扎,即便他情愿少年猛烈挣扎,大声咒骂,但现实中的少年就是那样安静地跪在地上,仰着发红的脸看着他,在他几乎要不忍心地收手的时候猛地低下头去,大口大口地将药吞入腹中。 他看到少年强忍着没有流下的眼泪在低头的那一刻,像断了线的珠子,尽数砸进了药碗。他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理,将逐渐失去意识的少年揽进怀里。 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什么都不用知道,什么都不用记住,什么都不用怨恨,就在无知无觉中度过由至亲之人的贪欲引发的噩梦。 愚人众的执行官信守承诺,放他们离开,只是在临行前用“同僚很中意这个孩子”的理由狠狠讹诈了他一笔,但他已经不在乎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了。 深陷这场噩梦的白术将少年平放在了血色的土地上,望向近在咫尺的水潭。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他抱着昏死的婴儿,朝着这片充斥着希望与绝望的水域走去。这样的场景在之后重现过很多次,细节也随时间的流逝悄然发生着变化——他怀中的婴儿在不断长大,他的步履也由稳健变得踉跄,而支撑着他一步步坚定向前走去的,是他设想的梦醒之后的完满结局。 等到那时,他还是那个渴望家人陪伴的孩子,不必再因魔神的侵蚀而惊惧;等到那时,他也还是那个爱护孩子的家长,不必再为短寿的宿命而忧心。 他会努力弥补曾经的疏远,他会成为表里如一的好父亲,他会拉着他的手,对着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告诉他的孩子,从此之后他的爱再没有图谋。 他们谁都不会痛苦,只要睡上一觉,睡上一觉就好。 白术收回停留在少年侧脸的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从少年被没收的个人物品中,取出了一柄小刀。那是他曾经送给少年防身的,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的手上,用途讽刺地发生了反转 。 平躺在地上的云苓身形消瘦,脱去外衣后更显单薄,完全没有成人该有的样子。其中虽然有白术的过错,但白术觉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孩子过得也绝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好。 银质的护腕悄然褪下,衣袖与裤脚在温柔的动作下挽起。 受到此地的影响,缠绕于宿主四肢的黑线已经延展成了漆黑的咒文,像液态的活物,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蜿蜒,流动。 花俏的刀鞘落下,利刃在幽暗的光线中展露寒芒。少年垂落在地的手被轻轻牵起,冷光划过,温热的黑血自腕部流出。 滴答,滴答。 被刀刃划开的伤口滴落血珠。 滴答,滴答。 被困于躯体的灵魂落下泪水。 他并未如刽子手期待的那般安睡,他在无边的黑暗中行走,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 “要听故事吗?一个弑母的故事。” “那是很久以前,啊,这里的‘很久’是你们人类惯用的说法,我沉沉地睡了一觉,忘了很多东西,包括时间。” “那时的璃月还不叫璃月,每一块土地都有自己的君主和名字,而其中那片最为美丽的山谷,就是由慈悲的阿玛耳忒亚庇佑的。阿玛耳忒亚掌控着「治愈」的权柄,无数倾慕祂的仁慈之名的人类如流水般涌入山谷,在祂的治下安居乐业,无病无灾。” “渐渐的,山谷中的人类忘记了疾病的恐怖,但他们深谷般难以填满的欲望远要比疾病更为可怕。在人类的声声祈求下,阿玛耳忒亚将‘永生’的祝福赠给了祂所深爱的子民,人类欣喜若狂,尊称祂为‘我不死的母亲’。” “‘永生’的祝福使得孩子的族群日益繁荣,而母亲的身体却随时间的流逝干瘪了下去。所以当大地上的魔神与君主为天定的王座彼此争战,无情的战火烧进山谷的时候,阿玛耳忒亚无力再庇护祂渺小孱弱的孩子,只能放手任由他们与闯入者厮杀。” “可王对王,将对将,魔神战争下的人类不过蝼蚁。哪怕‘永生’的祝福让他们的身体超脱了人类的范畴,但精神与□□上的痛苦难以消除。受伤,治愈;死亡,重生——如此循环往复的过程磋磨了所有爱与敬仰。曾向慈母乞求长生的孩子啊,终将亲手讨要来的祝福视作了诅咒。” “流着‘永生’之血的子民从四方汇聚,共同谋划一个祛除诅咒,背弃母亲的阴谋。他们疯狂攻击了当时这片土地上最为强大的岩之主缔造的城市,引得岩之主进入他们过去赖以生存的家园,用造物贯穿了他们无辜母亲的躯体。” “虚弱的魔神轰然倒下,身负‘诅咒’的人类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解脱。但仁慈的母亲无法拒绝任何一个孩子的愿望,即便阿玛耳忒亚的肉身消亡,祂残存在土地中的力量也满怀爱意,无私地奉献给了每一位寻求长生的后来者。” “而正是这种没有限制的爱与奉献,带来了真正的诅咒。” 陌生的女声戛然而止,腔调却令他感到 熟悉,它的主人是…… “长生。”少年若无其事地打量着身前的白蛇,在未知空间碰上熟“人”让他感到了一丝宽慰,“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黑暗的更深处蜿蜒。少年这才注意到,它红色的圆瞳在此刻发生了变幻,被一双怜悯的金色蛇瞳取代。 那是白术的眼睛。 一股莫名的恐惧扑面而来,他脸色煞白,想要追上移动的白蛇,可每走一步,就有一个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回。 尖利的刀刃,冰冷的潭水,反复的呢喃…… 他感到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他的心脏,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只能操控着自己的双腿不断向前跑去,想撞开这些他不愿相信的幻象。 然而幻想中渗透出的药味却让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断开了他身体与意志间的联系。 曾经的云苓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他一个在不卜庐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讨厌不卜庐的药味? 【只有喝了药,我们的小云苓才会长高长大呀。】 【今天的药不苦,我放了甜甜花和杏仁,可甜了。】 【不哭不哭,好好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难过了。】 “长生,长生你别走……告诉我,告诉我白术先生到底在做什么,长生——告诉我!”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边绝望地大喊,边朝前方那抹不断移动的白影追去。 漫长的追逐中,白蛇的身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女人的虚影,而他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缩水,从快步奔跑的少年变作气喘吁吁的男孩,从步态滑稽的幼童变作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婴孩。 一双大手将他抱起,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低沉的呢喃在他耳边响起。 不是“不哭”,是“对不起”。 面色苍白的婴儿,陷入美梦的幼童,手握神之眼的男孩被一一摆放在了梦中古老的祭坛上。 “魔神血肉所凝聚的血昙世上只留下了一朵,当年我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尝试,你就被丢到了不卜庐门口……” “我告诉自己长生之路不止一条,有生之年总能另寻他法,可人类的寿命实在太短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可以当我太过贪婪,既放不下对长生的渴望,也无法割舍我们十多年来的感情……” 轮回百次的噩梦无比清晰地重演,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现实和还是又一个梦境。 只是这一次,躺在石台上的待宰羊羔终于看清了祭礼者悲悯而愧怍的脸,听清了魔神过去无数遍低吟的话语。 年轻的医师将他从不卜庐门口抱起。 【这怎么会有个孩子?】 魔神爱怜地将羊羔搂入怀中。 【这是——你的未来。】 泪水从紧闭的双眼流出。 羊羔到死都不明白,手拿尖刀杀它的人和给予它一日三餐的人,是什么关系。! 第 81 章 未署名的日记(其二) 二月十九晴 一转眼,我的小云苓已经两岁多了,走得稳稳当当的同时学会了满屋跟我玩捉迷藏,但只要我往屋里喊上一声“我们小云苓去哪了呀”,就保准能看到他从某个角落探出小脑袋,蹭蹭地跑过来抱住我的裤腿。 一位有丰富育儿经验的太太告诉我,两岁是最不好带的年纪,这么大的孩子往往自私且黏人,分不清什么东西是自己的,什么东西是别人的,一旦大人不按照他的心意行事就会哭闹,很是霸道。 我的小云苓倒是很少哭闹,哪怕在一年多前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也极少用哭嚎来传达信号,不过黏人是真的,自打他会走路以来,我身后就多了个小尾巴,不管我走到哪他都想跟着。 虽然听着身后哒哒的脚步声我心里很有着落,但这事也分场合。前天晚上起夜,我一推开厕所门就差点没撞到这守在门口的小不点。 我原本想跟他讲道理,可他当时就那么光着小脚,抱着一个比他人还长的长条玩偶,像条小狗似的蹲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我,我甚至能想象出他发现我不在后吭哧吭哧爬下床,拖着玩偶到处找人的样子,也就没忍心说他。 由于我出门采药不方便带着个孩子,七七几乎承担了全部的采药工作。长生时常揶揄我,说我像有了小儿子就苛待大女儿的坏家长,但这实在非我所愿。 小云苓的不哭不闹是有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我在他身边。 还记得有次我把他哄睡着了,自己去书房看了会医书,回去就看到他蜷缩在小床上抽抽搭搭地哭,眼泪把枕头和玩偶弄湿了一大片。当我忙不迭把他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他几乎快哭晕过去了,扯着我的衣襟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我似乎听到了“爸爸”“妈妈”“不要我”这样的词句,大吃一惊。 他才两岁,离三岁都还有一截,我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他是被遗弃的,冷静下来后觉得大概是听错了,又或是他听了我那些睡前故事,认为既有“爸爸”又有“妈妈”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唉,我宁愿是自己听错了,不然上哪给他找一个妈妈。 - 四月廿八晴 早晨梳头的时候,长生从我发间挑出了几根白发,我们对视沉默良久,最后它坦白我体内的生机不多了,叫我近期别动用秘法。 我没有答应它,因为病人的病情不会因为我体内的生机不多而有所好转。 不过说到梳头,我发现小云苓很喜欢看我梳头发,每次我一坐到镜子前,他都会爬到后方的凳子上乐此不疲地观察,有时抓起我的辫子试图拆开,有时又抱住我的胳膊,央求我盘头发的动作慢一点。 我问他是不是也想把头发梳起来,他红着小脸点点头,果然是到了爱漂亮的年纪。可惜他头发只有那么几撮,头皮又软,我只能替他梳一条又松又细的长生辫。 长生在一旁嘲笑他,说他一整条辫子还不如我辫子里的一股头发多,果不其然又打起来了,场面鸡 飞狗跳,结果自然是小家伙惨败而归??[,边扒着我的裤腿边用零碎的言语向我告状,“蛇蛇”“长生”“坏”“不要”几个词颠来倒去地用,可见是气坏了。 我朝长生使了个眼色,用小家伙足以听见的声音数落它,叫它别总招惹他,不然等他长大以后肯定要报复回来。长生眼露不屑,但看在他气到拿屁股对着它的份上,还是敷衍地掐起嗓子承认了它以后打不过他,要绕着他走。 小滑头鬼,躲在我怀里笑得可开心了。 - 五月廿三小雨 大概是在不卜庐里待的时间太久了,小云苓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 不卜庐门前是一片莲花池,总有蜻蜓蝴蝶之类的昆虫飞舞,他尤其喜欢在店里没客人的时候跑到门口看。但最多也就是在门口看看了,因为不管是门前的石阶还是水池,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过危险,我不允许他靠得太近。 今天打烊后,我难得抱着他在不卜庐旁边晃悠,他全程都在问我,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感到好奇。后来天开始下雨,他或许不懂“雨”是什么,但看到我拿外套罩住他的脑袋,他大概明白天上落下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伸出了肉肉的小手扒住我的脑袋,帮我挡住了几滴雨珠。 长生惊呼,这小家伙还知道替你挡雨呢。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小脸贴在我脸上,小声说,“挡雨”“遮风”“给白术”。 我应长生的要求,把这句话记录下来了,就指望他日后给我遮风挡雨喽。 - 六月廿七中雨 从前我以为孩子的心思很好懂,实则不然,不卜庐里这个不到三岁的小家伙的想法就很难琢磨。 平日他与七七玩得很好,好到明明两人都有一块小饼干,却一定要掰成两半换着吃,可在那天看到我给七七解除敕令之后,七七就跑来磕磕巴巴地告诉我,小团雀不喊她姐姐了。 开办不卜庐的这些年,我陆续听一些客人抱怨过,说家里孩子太多了天天吵架,天天需要大人“断案”,当时也就当个玩笑听,没想到这样的窘境真会让我遇上。 对此我毫无头绪,直到长生暗示我,让我想想解除敕令的方式是什么,我才恍然大悟,知道小家伙大概是嫉妒了,于是也抱着他,一句“谁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呀,是云苓”,瞬间把这小醋坛子哄好了。他高高兴兴地和七七认了错,还画了一张画送给七七。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在纸上画画,很有纪念意义,我就问七七把画要来了,能勉强看出画的是一个大人和两个小孩,至于角落里那条细细长长的生物,长生拒绝承认是蛇。 (附难以辨别的简笔画一张) 不过这件事也让我重视起了对他心理方面的教育,购置了许多须弥教令院出版的有关儿童心理学的权威书籍。 在翻阅完这些书籍后,再看小云苓的一些举动,我发现了他的“边界感”似乎很强,他虽然能和七七分享饼干,但绝不会让七七动他的玩具,也 不会主动去动七七的东西,对被打上自己标签的人或物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执着,但又会为了表现得乖巧大度而艰难做出退让。 长生说他之前肯定是把我划进只属于他的范围了,所以一时对七七表现出了敌意。而书上说幼儿会有这样的性格,百分之九十五是因为缺乏家庭的关爱…… 看来我得挤出时间多陪陪他。 - 七月廿四阴 最近频繁使用秘法,身体糟糕了许多,时常浑身冷汗,咳血且伴随着好似整个肺腑被刀刃搅动的疼痛,一连几天都不能坐诊。 长生愁坏了,说我不能总是这样,就算我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也要想想不卜庐里还有个生活不能自理只会张口吃饭的小家伙,万一我有个长短,他就算被别人收养,身上的魔神残渣也还是个巨大的隐患。 唉。 我的身体情况一向是瞒着云苓的。我怕整夜的咳嗽声吵得他睡不着觉,也怕他看到血会害怕,每晚把他哄睡着以后都会去书房休息。 原本我以为就这样瞒住一个还没桌腿高的孩子不是什么难事,没想到昨天他半夜起来没见着人,循着灯光一路哭到了书,刚进门时还在抹眼泪,看到我在咳嗽就马上闭上了嘴巴,跑来踩着小凳子给我擦脸上的冷汗,就是眼泪还在巴巴地掉。 那时我就想,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会把他养大。 - 八月廿六大雨 我不会把错误归结到一个孩子身上,一切的过错在我。 前天不卜庐来了位身中奇毒的病人,病情危急,我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照顾云苓,又怕病人身上的毒会不利孩子的身体,就把他放进了卧室,很严肃地告诉他不要来诊室找我,他当时瘪着嘴要哭,可我没时间安慰他就一头扎进了诊室,中途他拍过门,我抽不出手来搭理他,后来门外没声响就当他自己去玩了。 我明明知道他对外面的世界有抑制不住的好奇,明明知道柜台的矮门拦不住他,可他就是在我这些清晰的认知下溜出不卜庐,爬下台阶,最终失足跌进莲花池。 要不是长生的听力非同一般,在听到前门有落水声的第一时间冲出了不卜庐,我…… 我知道我最该庆幸的是他被长生捞了上来,身体并无大碍,但在我冲出房门看到他的那一刻,也庆幸于他满身咒文的模样没有被过路的行人发现。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两年多前,他刚吃下赤昙。 在他昏睡期间,长生沉重地告诉我,假如他没吃过赤昙,这次溺水估计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当时咒文的出现就是为了修复他受损的身体。 云苓当夜发了一场高烧,如今退烧了却忘了掉进莲花池的事情,还是扒着门框,对那些从莲花池飞来的蜻蜓很感兴趣。 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他离开我的视线了。 - 十月廿五大雨 两个月前的意外在小云苓身上留下了很深的烙印,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他手腕与脚踝上的四道黑 线,在那之后像是活了过来,时不时展开咒文在他身上游走。 这样的场面对一个孩子来说过于可怕,我不想让他察觉自己身上的变化,于是撤走了低处他能照到的所有镜子。 长生说极有可能是受到了那场溺水的刺激,导致他身上原本沉睡的魔神力量逐步复苏。而昨天早晨我给小云苓洗脸的时候,发现那漆黑的痕迹已经爬上了他的脖颈,我不敢想象他衣服下的身体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想到幻境中那些满脸咒文的怪物,我决心为他做点什么。 经过几天的讨论,我和长生决定带他重返沉玉谷,再进行一次净化,以此压制魔神力量的苏醒,可却在如何瞒过小云苓这件事上犯了难。 一次偶然,让我翻到了几年前写下的那张鳅鳅宝玉迷药的配方。在反复试验成分配比,将副作用降到最低后,我于昨晚将煎好的药端给了他。 小家伙平时喝的药不少,只向我讨了个睡前故事就乖乖把药喝了。迷迷糊糊睡着前,他向我抱怨了一声苦,我这才发现忘了调和鳅鳅宝玉的苦味,虽心中有愧,但估计后续也无心专门调整一剂迷药的味道。 毕竟对孩子用迷药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够了。 原本按照预期,最晚明天傍晚便能赶到沉玉谷,可能是老天不认同我的做法,在今天下了一场大雨,把我们堵在了望舒客栈。由于小云苓在那次意外后一直气色不太好,加上在迷药的作用下睡得很沉,给了客栈老板一种生病的错觉,我便只好扯了个慌,说我的孩子罹患先天疾病,此行就是为了寻找救治之法。 我不确定她有没有相信,因为就在前半夜,一位少年模样的仙人找上了我,问我那孩子身上为什么会有旧日魔神的气息。我没直接回答,用秘法探查了一番,发现对方枪上有大量魔神残渣的碎片,恐怕来者不善,便又搬出了那个谎言。 仙人似乎信了,转身离开,但我仍放心不下,找到深夜还守在柜台的老板一阵打听,得知那仙人一直据守此地。 看来今后不能带小云苓来这家客栈了。 - 十月三十阴 他一回璃月港就病倒了。 我很对不起他,倘若我没有失手将自己的手掌划破,他现在或许还好好的,可一位时常替人缝合伤口的医师身上发生这样粗心的意外,本身就是件让我自己也万般费解的怪事,只能将原因归结于我健康状况的急转直下。 在我着急询问长生,为什么净化成功他也还是病倒了的时候,长生将维持他生命的魔神力量比作一杯“水”,只有这杯“水”完整地存在于他身体中,他才能健康地活着,然而我在净化的过程中意外将划破的手掌浸入水潭,吸收了那杯“水”中的一部分,致使返回他体内的“水”只够支撑他活着而已。 看着几天前还蹦蹦跳跳的孩子如今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回想起了刚捡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虚弱,越发觉得自己愧对于他。 我宁愿病痛折磨的人是我,可秘法也无法转移 他的痛苦。 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好起来…… - 三月廿三晴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不敢确定,那次的意外到底是不是意外。 如今璃月港里有部分人称赞为我神医,可哪门子的神医会鲁莽到在拿刀的时候意外割开自己的手掌? 小云苓卧病在床的这大半年时间,我的身体反而在那股受过净化的魔神力量的滋养下健康了起来,头上也没再生出白发。 这使我开始越发怀疑自己,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故意…… 长生看出了我的忧虑,让我不必过多自责,说魔神日益庞大的力量在他身上积聚,要是没个人吸收,净化再多次也难保他不会被力量同化,但这种说法显然只是安慰而已。 我前些天就听说今天是举办请仙典仪的日子,恰好云苓最近病情有所好转,或许是出于弥补的心理,就抱着他出了一趟门。 之所以挑在这个日子出门,也有他自己的意思在。我的小云苓对睡前故事里的岩王帝君很感兴趣,嗯,再精确点,是对岩王帝君半麟半龙的仙体很感兴趣。 初次发现他这一喜好的时候,我表现出了惊讶,因为即便我们再需要感谢帝君对璃月的付出,那位留下力量的魔神也的确是由帝君击败的——这点从小云苓白天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他对今日在玉京台现身的帝君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哪怕我们只是走到临近玉京台的街区,他的身体就开始颤抖个不停,但精神仍旧亢奋,挡在兜帽下的小脑袋连连晃动,满嘴都是心爱的“龙龙”。 我自然不敢让他看真正的龙,其一是怕他在帝君的浩荡神力下受到伤害,其次也怕帝君发现璃月港竟有一位昔日魔神的遗民,于是停在了一个贩卖纪念品的摊铺前,准备买点东西补偿云苓,结果他一眼就看上了那只以帝君仙体为原型制作的玩偶。 得到了宝贝的小家伙肉眼可见地开心,抱着玩偶不肯撒手,后来我又陆续买了些他能吃的甜点,他高兴到搂着我的脖子亲了我一口。 果然还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返回不卜庐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往生堂那位神秘的客卿。他从不生病,也没有买药的需求,所以我和他向来没什么交集,只是听说过这个人而已。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似乎在我怀中的云苓身上停留了片刻。 可能也是惊讶于,这世上竟有胆大包天的商人敢以帝君为原型制作玩偶吧。 - 一月廿五阴 或许是近两个月陪伴云苓的时间少了点,我印象中那个会因为说不出一个完整句子而急得小脸通红的小家伙,现在已经可以和长生吵得有来有回了。 虽然个头上的变化不大,但我的小云苓的确又长大了一些——认清这个现实让我不免有些惆怅。我不清楚别家的父母是否也会产生这样的心理,至少在我察觉孩子成长的时候,心里除了欣慰,还有隐隐的担忧与害怕。可能是怕他长得太快,一下子就不再需要我的 怀抱,也可能是怕自己老去,没时间再多陪陪他。 老去,这曾是个对我而言陌生无比的词汇。有了云苓之后,我更清楚地感受到了时间对我的改变,我的小云苓代替我进入了和长生拌嘴的角色,而我自身也逐渐进入了一个年长者应有的位置,变得沉默,包容。 遥想我二十余岁离开师门,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可也走到了历任师长猝然长逝的年纪。今早梳头时,又从木梳上发现了白发,这种情况上一次发生在一年前,可这一年多来,对“不死药”的研究始终得不到进展,留给我的时间或许不多了。 我现在也只能安慰自己,欲速不达,这种事急不得。 我的小云苓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拿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的时候,我总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被他看穿了心思。 长生说聪明人需要考虑的太多了,活不痛快,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现在一想到这个我就心乱如麻。 等他再长大一点吧,说不定我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 三月三十晴 长生不止一次跟我提起重新刷墙的事情,都被我糊弄过去了。 小云苓最近发掘出了画画的爱好,酷爱在墙壁上作画,半个月下来,整座不卜庐几乎找不到一面白墙了。不过我不认为这是件坏事,这侧面证明了我的小云苓很有活力和创造力。 在这一点上,长生气鼓鼓地向我预言,说他未来肯定是那种喜欢在别人家院墙上乱涂乱画的大坏包,不知从哪个角落冲出来的小家伙表现得很不服气,叉着短短的胳膊,说自己将来肯定是个超级有名的大画家。 我借长生之口,问他难道就不想跟着我学习医术吗,小家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唉。 - 四月初一晴 不管云苓将来想做什么,我想他的确不适合学医。 昨天把他带到药房,尝试着教他辨认草药,最先教的就是白术?[(”和“云苓”这两味药材,结果他非但对我解释的药性兴趣缺缺,还倒抓着白术给我“设计”了一套衣服。 从配色看,嗯,很新颖,就是上下的颜色弄反了。 (附笔触稚嫩的设计原稿一张) 为了不让他难过,我把图纸拿给裁缝看了,兴许过段时间就能拿到成衣。长生说我这么做未免牺牲过大,我告诉它小孩子的信心还是要鼓励的,况且他这么大点年纪能捣鼓出自己的设计,已经是件不得了的事情了。 今天打烊后,之前那个一心要跟着我学医的孩子来了一趟,经过交流,我觉得他的心性不错,也颇有志向,就答应了收他当学徒,这样我偶尔没空的时候,他也能帮忙抓药,顺带看着点云苓。 - 七月廿三阴 总务司隔离了一批逃难的村民,据他们所说,璃月边陲的奥藏山一带爆发了瘟疫,死了很多人,我想我必须去看看。 阿桂现在还记不全药柜的各个抽屉里有什么,我贴了一天 的标签,他对照着也算是能抓药了。接下来的这几个月?_[(,不仅不卜庐要交给他打理,云苓和七七也要托给他照顾,其中的压力很大,我只要求他抓对药,别让两个孩子出事就行。 刚刚收拾行李的时候,云苓要把他的帝君玩偶塞给我,我知道这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了,思来想去,只问他要了跟头绳塞进行李。 他还那么小,不知道瘟疫的残酷…… - 八月十二阴 今天死了五十一个人,凡间的草药无用。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瘟疫,一切疫病的源头是溪流上游那具妖物的死尸。根据村志和石碑的记载,我猜测它生前曾是某位魔神的眷属。 - 八月十九阴 今天死了二十三个人。 长生说一直拿秘法救人支撑不了多久,可人命关天。 - 八月廿六小雨 今天死了三十一个人。 咳血已经是我最轻的病症了,我必须坚持到仙人赶来的那天。 - 十月廿四阴 瘟疫结束了,我拖着衰败的身子回到了璃月港,虽然每走一步都锥心刺骨地痛,但这已经是长生消耗生机替我强行续命的结果了。 我试遍了曾经炼制的各种不死药,通通没有效果。 我该怎么做,我不能拖着长生跟我一起死。 - 十月廿七阴 云苓在外面敲门,我没办法回应他。 思绪很乱,坐下来几乎写不了一个字。 - 十月廿九大雨 我坐在他床边,看着他熟睡的小脸坐了一夜。 白术,你真的疯了。 - 十月三十一中雨 我又看到那个没有手指的姑娘了,她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 十一月初六大雨 我还是那么做了。 长生告诉我魔神的力量会让凡人上瘾,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 是什么指使我向自己的孩子举刀?是魔神的力量,是我放不下的责任,还是我自身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我已经分不清了。 我的小云苓明明几天前还在贴在门板后面,鼓励我一定要好起来,现在自己却躺在病床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我之前明明白纸黑字写下过的,对孩子用迷药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够了,可如今却主动改善了药方的味道,往药里加了很多甜甜花和杏仁。 我还是那么做了。 - 十一月廿八阴 最近他发着高烧,病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一天中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只有饭点我才会用热毛巾擦擦他的脸,喂他吃一点东西。 今天是他生日,傍晚大约六点的时候他自己醒了过来,哭着下床找我,结果半路扑倒了一个花瓶,被碎片 划伤了胳膊。 给他包扎的时候,他说他做噩梦了,梦到自己变成了小羊。 我安慰他说,小羊不可怕,小羊和我们云苓一样可爱,然而他说他梦到小羊的四肢被刀切开了,把我肚子里的一切说辞都敲了个粉碎。 我减少了鳅鳅宝玉的剂量,给他熬了一碗安神汤。 - 十二月廿四阴 他的自愈能力变得很差,不仅手臂上的划伤难以愈合,一场风寒也能让他病上几个月。 这都是我的错,我不想再那么做了,坐到他的床边,握着他苍白的小手,几乎是在恳求他答应和我学医。 倘若他能成为我的弟子,接过师门一脉的传承,长生就不会因为失去契约者而陷入永久的沉睡,璃月港也会拥有一位可以永远存活在世上治病救人的医师…… 听到我的话,他迷迷糊糊想睁开眼,可没等我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就见一滴泪先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答应过他,他可以永远做自己想做的事。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 二月廿四大雨 他又病了,全身脱水脱力,虚弱地躺在床上,连呼痛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手里紧紧地抓着什么东西。 帮他擦拭身体时,我有意拿走那个被冷汗浸湿的物件,可在看清那物件上的文字后,却犯了错般下意识把手收了回去。 长命锁,长命百岁——多么简单的愿望。 赠与云苓长命锁的时候,我求的的确是他的长命百岁,可现在呢?现在我求的到底是谁的长命百岁?! 第 82 章 下沉 滴答,滴答。 一颗颗血珠连成的细流,在惨白的衬布上蜿蜒,像在延长那道划破衬布的丑陋刀痕。 滴答,滴答。 细流顺着衬布的纹理一路向下流去,在微微颤动的衬布的边角积聚,像在挽留收容它们许久的衬布本体。 滴答,滴答。 吸饱液体的衬布边角不堪重负,坠下血滴,随之一同坠地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像烧红的铁片被骤然浸入水中。 在这片昏暗且没有声音与气味的空间中,如此细微的动静全然霸占、剥夺了放空的感官。 白术以为自己早已学会狠下心来漠视这样的场景,可他的心却在告诉他,他的孩子从小就表现出了怕疼的特质,这令他无法做到对怀中少年的淌血的伤口熟视无睹。 哪怕这些伤口就是他亲手造成的。 “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他这么安慰着他的孩子,同样也在安抚他绞痛的心。 挂在颈上的白蛇察觉了他的不舍,轻声提醒老友,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的犹豫只会为云苓带来更多伤害。他一言不发,似乎是听进去了,收敛了面上所有的情绪,抬头望向那片承载了他一生夙愿的微澜死水。 一步,两步,三步…… 明明怀中之人是那样的轻,他却觉得自己的脚步重如千斤。 明明水潭近在咫尺,这段路却漫长到足以使他回顾完与少年相处的过往。 可这通通无法阻止他抱着少年,一步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一切如常发生。 昏睡的少年被摆在了一块没入水中的平坦石台上,清澈的潭水洇开黑色的污血,又在某位仙人献祭自我成就的净化之力的作用下,于污血之上结出朵朵妖艳的昙花——它们伸出血管一般的细小枝蔓,另一头连接着少年的伤口,从而使得受过净化的力量重新返回少年的躯体。 这个过程的可操作空间在于,输送力量的枝蔓并不总能找到最初的宿主,它们对新鲜的伤口来者不拒。 掌握了这一发现的白术过去会割开自己的手掌,引来少部分枝蔓,而如今他想要彻底根除这种成瘾般的索取,还需要一个关键步骤。 他将目光落在了少年心口那张百无禁忌禄上,心中翻涌的愧疚迫使他闭上了双眼。 水潭被染成了血红一片,一朵朵昙花凝滞水中。就如同他所验证的那样,千年的时间不足以抹去它们对岩之主的畏惧,它们仍本能地回避着符纸上附着的力量。 越来越多的污血逃离了少年的身体,却没有一根枝蔓胆敢与他的伤口建立联系。 抚摸着那张越发苍白的脸颊,白术将同样淌血的手浸入水潭。 这一刻,静止的死水重新涌动,血色的昙花急不可耐地伸出枝蔓,魔神的力量找到了新的宿主。 密密麻麻的咒文从伤口处开始绵延,灼烧……他的意识在疼痛与热感中模糊,他看到水面之下怀抱羔羊的怪异魔神仰起那颗人类的 头颅,金色的横瞳蓄满血泪,他看到魔神松开了怀中熟睡的羔羊,任由它被无数枝蔓拖入更深的水下。 这等幻想让他感受到了不安,他单臂搂起了自己的孩子,使他们的面颊紧紧相贴,就像少年幼年受惊后向他寻求安慰所做的那样。 “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白术这么安慰着自己。 获取百无禁忌禄后,他在自己身上开展了不下十余次的试验,虽然愚人众给他的不过是几张仿品,但仿品力量比之真品更为微弱的特点,也会让这场逼出魔神力量的仪式更为温和,不至于遭受巨大的痛苦。 只需要等到留在水潭中的力量不足以让他的孩子被魔神吞噬,只需要等到他共享了不死不灭的能力,只需要等到长生提醒他将百无禁忌禄撕下…… 只是,他等来的不是长生的提醒,而是它慌乱的惊叫:“不对,不对!它也在吸收阿玛耳忒亚的力量!快,快把那张纸撕下来——” 倒映在那双震颤的红色圆瞳中的符纸于少年心口缓缓蠕动,舔舐,被戳穿后,更是肆无忌惮地张开布满利齿的“嘴巴”,吸食起了残存在少年身上的生息与力量。 那绝不是百无禁忌禄该有的样子。 如梦初醒的白术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发抖,但此时的他没有精力把愤怒和怨恨施加到那个为他提供符纸的组织上,只想揭下符纸,可当他的手触碰到符纸的那一刻,后者不但腐蚀了他的手掌,也吸收了他身上属于魔神的力量。 在符纸的作用下,少年由魔神力量支撑起的身体几乎在一瞬间干瘪了下去。见势不对的长生奋力一拱,拱落了符纸,自己也惨叫一声,几片染血的蛇鳞与符纸一道落入水中。 “长生!” “我,我没事,你快看看,快看看小家伙……” 长生虚弱地仰起脑袋,示意白术先去查看少年的情况,理智也在告诉白术,他现在应该立刻将少年偏向一旁,被黑发遮掩的脸转过来检查,但他没有,因为他看到了少年手腕上的伤口。 那是一道怎样的伤口?这个问题白术用后半生都说不清。 他看到的是鲜血不再从那道利落、泛白的刀痕间涌出,而蜿蜒在手心的血迹干涸成了丑陋的线条,歪歪扭扭地讥讽着他的怯懦。 世界此刻在他眼中旋转,他凭借意志稳住身形,颤抖地捧起少年的手,却不敢将指腹搭在他的脉搏上,唯恐触碰到的是一片没有涟漪的死水。 受到重创的长生沉默地爬上了他的肩头,蛇的人瞳,人的蛇瞳在这一刻一齐点亮。但就像十八年前这场悲剧开始的那天一样,没有一丝力量能被送进这具冰凉的身体。 “白术……” 漫长的死寂过后,长生单方面中断了秘法的输送。 它不比白术冷静,十多年的相伴让时常把“死孩子”一称冠在少年头上的它如今道不出这残酷现实,但它知道向一具毫无生息的躯壳继续使用秘法只会让它再失去一位亲人。 白术没有说话, 也没有像画本里描述的那样恸哭,嘶吼。他只是睁着那双流金的眼瞳,久久凝望着少年的脸,以至于眼眶干涩,最终落下一滴不带情绪的泪水。 在长生的注视下,他细细地抚过少年那头被潭水打湿的黑发。它们曾经是那么的光滑,富有光泽,在不卜庐的木梳,以及一碗碗木槿叶汁水的照拂下得到了悉心的呵护,如今却湿漉漉的,一缕一缕狼狈、杂乱地拧着,像被暴雨打湿的杂草,扭曲着紧贴少年被血水斑驳的脖颈与脸庞。 他想,他的小云苓很怕冷,于是他脱下外衣裹住了少年的身体,但柔软的衣物却犹如盖在一段僵硬的枯木之上,生不出一点热量。于是他又将少年搂进怀中,用衣角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水渍。 他记得他的小云苓摔倒了哭着跑过来的时候,他都是这么替他擦眼泪的,只要擦完眼泪,他的孩子就还是那么的可爱、漂亮。 过去他见过太多病人的亡故,他们或是骨瘦如柴,眼窝深陷,或是血迹斑斑,神情狰狞,如一摊死肉,带着腐朽的死气与无尽的幽怨陷入永眠。 可他的小云苓不是这样的,擦去眼泪后他还是那么的可爱、漂亮。 即便他的皮肤覆上了一层毫无生气的灰白,挂着水珠的睫毛拖着眼皮盖住了他最为灵动的双眼,很会讨人开心的那张嘴抿着,不复红润的鲜活,然而那张被潮湿的毛领包裹住的小脸却是那样的平静。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像在摇篮中安睡的孩子,也像受到水妖歌声蛊惑,被拖入水下溺死的无辜路人,直到水流漫入口鼻无法呼吸的时候,还沉醉在美妙的幻象中,坚信善良的水妖不会伤害自己。 ——灰白、平静,一如当年他被遗弃在不卜庐门口时的模样。 被病人们称作“神医”的医师跪在了地上。他无疑挽救、延长过很多临终之人的性命,可现在的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想起了幼时那场席卷故乡的疫疠,在病中苟延残喘的他等来了游医至此的药师,可早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双亲只能被裹入草席,与无数消散的生命在烈火中化作灰烬。 这是师父交给他的第一个道理——尚未逝去的生命能等来奇迹,可已经逝去的生命无法挽留,万望珍惜! 他又想起了师父过世后那场只有一人一蛇参与的葬礼,仪式简陋无比,只需放下棺木,撒下纸钱,填上泥巴,填平土坑,便宣告了一场永久的落幕。 就像一颗煮熟的种子被再度种下,此后的大地寂静无声,再也不会有破土的新芽。 白术曾在无数个饱受病痛折磨与心灵谴责的夜晚扪心自问,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答案是救人救己。 回想起四个字的白术痛苦地抓住了胸前的衣襟,那是十八年前那个将婴儿抱入不卜庐的年轻医师,他正撕扯着他的心脏,愤怒地拷问着十八年后自己陌生残忍的灵魂。 你用大爱拯救了所有人,为什么唯独不救救自己的孩子? 【白,术,抱——】 【遮风,挡 雨,给白术——】 【画,这个,云苓,这个,白术——】 【白术先生,我是不是长高了——】 【这些都给先生,先生不要走好不好——】 【想拿这个,换先生多陪陪我——】 【想和先生一起过海灯节,还有逐月节——】 他又看到了水面之下的魔神,这次祂的怀中没有搂抱羔羊,神异悲悯的面容与倒影在水中的男人的年轻面孔慢慢重合,一同落下了血泪。 我到底在做什么…… 白术搂着少年的身体,悔恨的泪滴滴落在了少年颈侧的毛领上,没留下半点痕迹。 而对于他们所处的这方水域来说,一条逝去生命的意义没有那么复杂,数根粗壮的枝条从水下伸出,缠住了少年的脚踝,施力想将他的尸身拖入水下,充当下一次净化的养料。 一时间,元素力、刀刃、蛇牙落在了这些血红的枝条上,但结果是越来越多的枝条爬上石台,与一位父亲争夺他死去的孩子。 随着枝条数量的增多,越发可怖的拖力很快折断了白术不愿松开的双臂。他想催动魔神留给后人的力量,可还未完全消化的「治愈」远远赶不上破坏的速度。 生者浮,死者沉。被水潭排斥的生者只能趴在水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无数枝条拖入水中。 潭水是清澈的。 清澈到让他看到少年的双臂在浮力的作用下张开,仿佛在向水上之人讨要一个温暖的拥抱。 潭水是残酷的。 残酷到让他看到少年的身体在不断的下沉中溶解,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玉质的长命锁随着佩戴者肉身的消散漂浮到了水面上,上浮的那一面刻着四个大字,嘲弄着打捞它的人的贪婪。 白术回忆起了云苓最初接受这份礼物时的情景:彼时的他躺在小床上,面对垂在眼前的漂亮饰品,挥舞着短短的胳膊,张着一点点大,使用还不是那么灵活的小手,笑得很是开心。 可他现在为什么永远地合上了眼睛? 一段段过往在头脑中浮现,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守着云苓看了一夜的雨夜,他看到记忆中那张熟睡的小脸蒙着一层毫无生气的灰白。 被命运推着走的人,终将被命运无情摆弄。 原来在他把寻求长生的目光投向他的时候,死亡的阴影就已经笼罩在他脸上了。 “对不起……” 此时此刻,有两路人正在飞速赶往沉玉谷的路上。 旅行者二人通过传送先到一步,卡在了地图山体的边缘,正着急地满世界寻找秘境的入口。 而正从明蕴镇匆匆赶来的至冬人,从某一刻开始,突然感受不到自己附着在少年身上的气息了。 - 愚人众璃月总部的办公室内,手持人员损失名单的银行家抬起眼,首先看到的是来者那双金属底面的及膝长靴,其次再是那张被乌鸦面具遮挡了大半的脸。 银行家放下手中的名单,改用改用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 “我以为你来得会更早一点。” 来者从室外带来了冷气,但本身没有一丝呼出热气的迹象,只用稍显不耐的语气陈述事实:“无意义的等待只会浪费时间。” “我的意思是,就凭那块鳞片,估计吸引不了那位多长时间。” “他不会成为实验的变量。” “哦?你是有信心再骗他一次,还是自信能在武力上压制一条元素龙?虽然按照现有的情报看,他并非……但「博士」让「卡帕」你来,是不是太低估他了。” 实力在所有切片中处于中下游的「卡帕」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武力?呵呵……潘塔罗涅,再多告诉你一条情报吧——让我们有所忌惮的,从来不是他本身。” “那是……?” “一个古老而强大的诅咒。” 面具下,青年学者猩红的眼眸闪过一丝难以克制的兴奋。 他与实时共享所有思想与情感的切片们一道,从某位数百年前被毁灭的切片身上找回了那段冰寒恐怖的记忆。! 第 83 章 未署名的日记(其三·上) 三月廿四阴 我与长生聊了整整一夜,它说我最近越发消沉,除了照顾云苓和偶尔坐诊,举止在向七七不断靠拢。 ?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我说我不如七七,她虽然身为僵尸,弄不明白小团雀为什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每次出门采药都会记得带回漂亮的花朵插在小团雀的床头,有时是琉璃百合,有时是霓裳花,而我,是致使云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罪魁祸首。 云苓,我的小云苓…… 每每看到他惨白冒汗的小脸,我都无比揪心,可一想到他的病因我而起,这种揪心就会变成一种蔓延全身的锥心刺骨的痛,比频繁使用秘法造成的痛苦更加难以忍受。 与我日夜相伴的长生自然知道这些。它显得很焦急,先是拖着身子围着我绕圈,之后又满屋子地打转,转到最后对我说,不如我也像师父当年那样外出游医。 我从前就有这样的想法,可小云苓尚在病中,正是需要我照顾的时候,这个提议出现得不合时宜。 长生给出了它的解释,它说这样既能与云苓保持一定的距离,避免我总看着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也能让他不那么过分亲近依赖我,避免日后他知晓真相后再受到一次情感上的伤害。 对于这样的说法,我下意识地表现出了抗拒。长生说那我们再想想,但直到天明也没想出比这更好的方法。 在云苓又一次喝不进药后,我妥协了,从书房翻出了师父留下的地图,决定等云苓病愈后开启出行的计划。 长生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对我说它早就想甩掉这个黏人的跟屁虫了,可我分明从它眼中看到了与我相似的不舍。 - 五月廿七晴 离别的日子越发近了。 今天下午难得出了太阳,得知我要带他上街后,小云苓撇下画笔抱住我,表现得极为开心。 他本就是健康的孩子,病愈后胖了一圈,看出我抱他有些吃力,很懂事地表示他可以牵着我的手自己走路,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告诉他我现在还抱得动他这个小不点。 璃月港的大街总是充满了各路有趣的玩意儿,他扒着我的肩膀,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眼珠子一骨碌一骨碌地转,几乎要忙不过来了。 我问他都想要些什么,他起初什么都要,叽里咕噜地念叨了一堆他能想到的零食和玩具,但在发现他说什么我就买什么后,他渐渐有些害怕了,摇晃着我的胳膊,说只要几样就够了。 他真的是个极为聪慧敏锐的孩子。 晚上,我告诉了他我即将出一趟远门的消息,他问我何时回来,我说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大半年,他松开手中新买的玩偶,含着糖大哭起来。 长生故意激他,说他两只眼睛肿得活像两个大桃子,好丑,说他再这样我就真的不要他了,但他还是止不住眼泪,只能把哭声压进嗓子里,像没力气向母亲乞食的猫崽。 听到他哭,我心里也跟着不好受,可我又不得不那么做。 只要不见到他,就不会伤害他了。 - 五月三十阴 刚才跟阿桂在走廊交代事情的时候,我听到云苓的房间里叮叮当当的,透过门缝一看,才知道他原来也在收拾行李。 他大概是下定决心了要跟我走,非常认真地在床上挑挑拣拣,费了很大的劲才选出了一只大小合适的玩偶塞进他的小皮箱。 我毫不怀疑他明天会拎着这只塞满零食与画笔的小箱子跟来,所以临时变更了计划,决定在前半夜出发。 长生说启程在即,让我先休息一下,哪怕是趴在桌上打个盹都好,但我的心很乱,一闭上眼就是小云苓哼哧哼哧收拾行李的模样。 我问长生,这个年纪的孩子记事吗,它说云苓这小家伙鬼精的很,怎么突然忧心起了这个。 我说我怕他把我给忘了,长生安慰我说他忘了谁都不会忘了我。 我问那他要是把你忘了呢,它吧咂两下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 十月廿九阴 我无数次想,倘若云苓不用魔神的力量也能得到健康与快乐,哪怕他不是我的孩子,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也便是心满意足了。 返回璃月港的日子已有一月有余。 最初他还是那么地粘我,虽然没问我讨要礼物,但还是走到哪都要跟着,阿桂打趣说他就像我的小尾巴,他也不生气,骄傲地叉起腰说他就是先生的小尾巴。 可当他逐渐发现我举止上的疏远后,这条跟在我身后的小尾巴慢慢不见了。 他开始笨拙地讨好我,或许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小心隐蔽,但一个孩子的心思又能隐蔽到哪里去。 今天晚上,他抱着一个漂亮的小罐子敲开了书房的大门,小心翼翼地扯着我的衣角,说要把罐子里的东西全都送给我。 我数了数,从罐子里数出了十四块巧克力。我想那是他存下来的,因为阿桂半个月前送他的枫丹巧克力我每天只允许他拿一块,第一天他吃得很开心,后面就没了动静,想来都是存进这个罐子了。 我觉得有些好笑,进而觉得心酸,告诉他大人不需要巧克力。 他憋着眼泪问我,那大人需要什么。我狠下心对他说,我要他现在回房间好好休息。 他照做了,出门前回头瞄了我一眼,关门的动作很轻。 他为什么要讨好我?错的明明不是他。 - 十一月廿八晴 今天是云苓七岁的生日,我煮了一碗长寿面,鼓励他最好一口气吃完,不要中途咬断——这是璃月港的民间习俗,寓意长寿不断。 虽然他很努力地吸着碗中的面条,但这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似乎还是太困难了,他第一口只吃进了短短一截,后半截面条重重落回碗里,溅了他一脸的面汤。 按照习俗来说,这是极不吉利的。见此情景长生立马打岔,问云苓是否知道生日为什么是今天。小家伙委屈巴巴地点头, 说因为今天是长生把他从垃圾桶里捞出来的日子,长生大呼冤枉,说它从没这么讲过。 我想,我或许不该这么早地向他坦白他并非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可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饭后,他搬出了一大堆包含生日礼物在内的小玩意,说想和我换东西,我好奇他又看上了什么,怎么也没想到他付出这么多宝贝,要的仅仅是我多陪陪他而已。 我很想答应他,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么做只会害了他。 - 四月廿六晴 不知在什么时候,我养成了回不卜庐前抬头向二楼看的习惯,因为每当这时,我总能在二楼窗边找到一个等得昏昏欲睡的小脑袋,即使我时常装作没看到,但他仍会乐此不疲地向我挥舞小手。 可今天我在不卜庐门前站了很久,小脑袋始终没有出现。 我想这是我自作自受,没提前通知他就离开了近三个月。 阿桂说前一个月云苓都有在好好等我,哪怕到了饭点也站在那里不肯吃饭,后来久久盼不来人,也就逐渐不等了。 我能感受到他在逐渐摆脱对我的依赖,这或许是件好事,但代价是那个会趴在二楼窗台盼望我回家的孩子永远回不来了。 - 六月廿二晴 阿桂跑来告诉我,云苓趁他不注意偷偷溜出不卜庐的时候,我和长生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慌乱。 因为四年前那场彻底改变一切的溺水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发生的。 想到这么一点大的孩子极有可能遭遇意外,我们即刻关闭了不卜庐,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几乎将绯云坡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就在总务司的人严肃地让我们回去等消息时,他竟然自己开开心心地回来了,总算让我们高高悬起的心落了地。 我严厉地责备了他独自外出的危险举动,他哼哼唧唧地也不说话,挨了批判所产生的不安全然被一种兴奋与喜悦交织的神色取代。 直到冷静下来后,我才问他今天在外面都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只挺着胸膛骄傲地将一枚风系神之眼举到了我的眼前。 我感到的首先是惊讶,随后是疑惑。因为神明只会对强烈的愿望投下目光,我的神之眼便是在决心探求生死之道时获得的,但小云苓…… 我很难想象他小小的年纪能拥有什么强烈到会被神明注视的愿望。 于是我摸摸他的脑袋,问他在得到神之眼前,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说当时野猪快要撞到他了,他的大脑空白一片,没什么想法,如果硬要说的话,他的愿望大概是不想因为受伤再躺在病床上了。 我恍然大悟,他要的是不被病痛束缚的自由。 对不起。 - 七月廿一雨 四年前的意外似乎完完整整地重演了。 从云苓背着我跑出门,到魔神残渣得到滋养,到我带他前往沉玉谷,再到最后他的卧病在床,这一个 月来发生的事情只有魔神残渣的养料与四年前有所不同。 而这次滋养它的,是神之眼溢出的纯净元素力。 愿望推远了愿望,何其讽刺。 借助被愿望推远了的愿望实现愿望,何其卑劣。 - 四月廿五晴 早起时,长生同我道了声生日快乐,方才想起今天是我的生辰,仔细算了算,竟然已经到了师父离世时的年纪。 那时的师父满头银发,形容枯槁,镜中的我虽然面容还是和当年一样年轻,心却也渐渐老去了。 经过五六个月的修养,云苓的病好了大半,我想起他的愿望,试着放他走出不卜庐,他在随后几个月的时间里果然结交到了一群年龄相仿的朋友,现在天天往外头跑。 和他关系最为要好的是飞云商会的小少爷,云苓似乎与他有许许多多的话题,时常与他坐在不卜庐门前的石阶上闲聊。 有一次疯玩回来后,云苓附在我耳边小声告诉我,那位小少爷的字和我的字一样难以辨认。我知道他想说的是“丑”,只是碍于我的面子不好直接说出来。 我告诉他,药方并不是写给患者看的,他半信半疑,我又指了指墙上的一些字画,告诉他其中几幅是我写的,他把眼睛瞪得老大,一定要看我亲手写几笔。 鬼机灵,看到我也是能写工整的字后反而一声也不吭了。 这样的日子真好,真想一直都这样。 - 八月廿四阴 白天,一个奇怪的须弥学者找上了我。 他先是礼貌地询问云苓是不是我的孩子,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立马放下了那番还算得体的做派,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看出了云苓与魔神残渣的共生关系,希望我能将「这具完美的实验体」转手给他,他能实现我提出的任何愿望。 我皱着眉头,明确地表示拒绝,他不气馁,又说可以与我开展合作,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让「愈」之魔神复生,如果我想独享实验体,他也可以予以我技术上的合作等等。 他在柜台前游说了数十分钟,全程都在癫狂地自说自话,直到发现我在做自己的事情后,才有些没趣地结束了他的“宏大”议题,询问我对此的看法。 我说我的看法是他最好马上离开不卜庐,他摊开手,也不恼怒,只说敬佩我对实验的坚持,离开前还笃定我未来会同意与他的合作。 虽然我的所作所为堪称卑劣,但一个口口声声把孩子称作“实验体”大加赞美的家伙,我怎么可能…… - 八月廿九晴 五天前那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始终让我难以心安。我编了一个理由让天天往外跑的云苓在不卜庐安稳地待了几天,并在发现他偷偷溜出门时及时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那个须弥学者果然出现了,他一早就察觉了我的跟踪,却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径直向云苓走去。 可能璃月港的治安一向很好,云苓往日接触的邻里与 旅人也都非常友善,所以在那个学者上前时显得毫无防备,似乎听他说了什么,并接过了他的糖果,拆开包装就准备吃。 我怕学者往糖里加了东西,于是在云苓吃下糖果前就制止了他的举动。 被夺走零食的云苓气鼓鼓地指责我跟踪他,我本有一万种理由解释我只是路过,可一旁学者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神情让我顾不及解释,只想尽快带他回到不卜庐。 在我们转身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了学者的笑声。 他说他来到璃月后学会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词,叫做以己度人。 - 八月三十雨 吃早饭的时候,云苓竟然好奇地问我,以己度人是什么意思。 他应该昨天就想问了,只是昨天回到不卜庐后我就一言不发,直接将他关进了房间反省,他没找到机会开口而已。 我反问他,那个学者都跟他说了什么,他摇摇头,说叔叔只是找他问路而已。 当时我生气极了,说谁教你的撒谎,我明明看到一直都是那个学者在张嘴说话,结果他先一步委屈地大哭起来,说真的只是问路。 他的眼泪没能换来我的心软。我不停告诉自己,假如让他形成了他一哭我就拿他没办法的认知,只会纵容他学坏,所以在他嚎啕大哭地时候,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想上前抱住他的冲动。 可他这次很倔,无论我怎么问,他都说叔叔只是问路,最后更是哭晕了过去,我只好结束了这个话题。 会不会,真是我看错了? - 九月初二阴 天总算不再下雨了,我去了总务司一趟,向接待员描述了那个须弥学者的大致形象,举报他意图危害璃月港居民的生命健康。 接待员很耐心地记下了我所说的一切,并尝试引导我回忆出更多犯人犯案的细节。 我本想说他投毒,可那颗糖果的检验报告昨天就出来了,炼金术师和我得出了相同的结论——那就是颗普通的糖,不包含任何已知的有害成分。只好改口说他是人贩子,意图拐带云苓。 接待员问我能否出示一些有效的证据,这样方便千岩军到时候直接抓人,但我什么也拿不出,只能提供口头上的描述。 从总务司回来后,我很严肃地告诫云苓,绝对不能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说完还是有点不放心,随即又补了一句,除了不卜庐的食物,其他来源的零食一律不准吃。 云苓苦恼地托着下巴,眉头也皱着,显得很难过。我问他听进去了没有,他说听进去了,嘴巴噘得能挂油瓶。 我想这是因为璃月港的街坊邻里都很喜欢他,平日里他只需要往街上一跑,总能吃到许多我不让他吃的东西,有时甚至吃了个顶饱才跑回来,现在被我这么一说,他就只能蹲在不卜庐陪我吃药膳了。 与他一同遭殃的还有长生,云苓从街上带回来的零食有一半都进了它的肚子,平常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说它,如今它没了饭辙,也缩在 角落里连连叹气。 我试图打发它去书房替我挑几本食谱,它说算了吧,虽然它对改善伙食的兴趣很大,但对我的厨艺真没什么信心。 唉。 健康但不好吃的菜和好吃但不健康的菜,人们的选择往往是后者。 - 九月廿一阴 孩子静悄悄,多半在作妖。 我从前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现在只觉得非常精准。 随着年岁的增长,云苓没有从前那么听话懂事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进入了书上所说的“叛逆期”,但就待在不卜庐的这段时间里,他多次尝试使用元素力“出逃”,不是飞快绕过阿桂冲出柜台,就是想跳窗逃跑,每次都被我逮了个正着。 每次——自打那个怪人出现,我就专心蹲在不卜庐照看云苓,再也没了外出游医的打算。 有时我也会思考自己目前的状态是否过于紧张,可每当回想起那人言语间透露出的对解剖、肢解的熟稔,以及对生命的漠视,我都感到一阵后怕。 由于他学会了控制脚步声,我找回了从前听铃铛响声的习惯,只要许久没听到楼上有铃铛的响动,就去他的房间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可惜好景不长,在他得知这件事的第二天,长命锁下的银铃就通通不见了。 这不免令我有些伤感。 他小时候还不会说话的那阵,就喜欢咧着小嘴胡乱摇晃锁上的铃铛,因为他知道铃铛一响,我就会立马放下手上的事情跑过来抱他。 - 十月九日阴 一切都疯了。 今天我去了一趟总务司,问有没有抓到那个奇怪的须弥学者,可那边的人翻遍了报案记录,也没有找到我描述的那条,一个月前与我对接的那位接待员更是说,他压根不记得我近期来过。 我想让长生替我作证,它原本睡在我的口袋里,在被我叫醒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总是这么神神叨叨的,它早就劝过我要好好休息了。 可我对它所说的劝告毫无印象,就像总务司和它对我的报案毫无印象一样。 我说绝不可能是记错了,细细回忆出了那时的过程和细节,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说的话。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不卜庐,发现云苓不在房间,将他从飞云商会小少爷的生日宴上拎了回来,他的表情显得很不情愿,但很快转变成了害怕,因为我一回到不卜庐就开始不断摇晃他的肩膀,问他记不记得一个月前一个须弥人曾给过他糖果。 我以为他一定会记得这件事,可他看我的目光和总务司那些人完全一样,只是多出了一份担忧。 我又问他记不记得问过我以己度人是什么意思,他抿着嘴默默看着我,说他早就知道这词的意思,言下之意是不必问我。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想过是我疯了,但那块经过我和炼金术师反复检查过的糖果,明明一直都摆在桌上。! 第 84 章 未署名的日记(其三·中) 十一月廿八晴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我的小云苓已经十二岁了。 当我将这个形容说给长生听的时候,它揶揄我别再眨眼了,再一眨眼他直接成年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让它凉拌。虽然我希望他是永远依赖我的小孩,但他的每一点成长我们也都看在眼里。 今天是他的生日,这个鬼机灵早上穿了一双最厚的袜子,饭也没来得及吃就站在柱子前央求我帮他测量身高。 他一直很在乎自己比同龄人小上一圈的个头,在得知过去一年只长高了三厘米以后神色落寞,问我他要是变成小老头了还是只有这么一点高该怎么办。 我想,那时的我失言了,一句“不会的”脱口而出。他以为我在安慰他,但实际上我无比清楚他根本不会有老去的那天。 青春永驻,不死不灭——哪怕只是魔神手中漏出的一点零星的力量,都足以让凡人陷入疯狂。 云苓似乎受到那句话的鼓舞,立马跑去把早饭吃了个干净,还在饭后叼着笔头写下了为期一个月的锻炼规划。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第一条是每天绕不卜庐跑五十圈,本想劝他缩小这个数字,没成想他走一步停三步地“跑”到第四圈时,阿桂买回的甜甜花酿鸡就永久中断了他的计划。 他和长生就鸡翅到底归谁的问题干上了一架,也算是锻炼身体了吧。 - 八月廿三阴 那个须弥的学者又出现了,在我采完药返回不卜庐的时候,他刚好从大门内侧走了出来,还冲我笑了笑。 现在回想起这一幕,只觉得那时浑身的血液都像要凝固了,药篓脱手也顾不得捡,心中只有他把云苓怎么了这一个念头。 好在云苓没有出事,当我心急如焚地挥开门帘时,他正安安稳稳地坐在柜台内喝着一种名为椰奶的饮料,反倒是被我急得直咳嗽的模样吓了一跳。 当时我大概是真急糊涂了,想到椰奶的原材料枣椰是须弥特产,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夺了过来,惹得云苓有些生气地朝我大声喊道,这是健康的饮品。 我自然明白椰奶无害于健康,但就怕有心之人借此伤害他。 在听我提起须弥人以后,云苓愣了许久才有所反应,放在柜台上的小手不安的绞在了一起。然而不仅是他,连我都快要忘记这个模糊的称谓了。 过去的四年里,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对须弥来的商人、旅人,甚至是病人设防,即便我无从得知那是不是胡诌的假身份,但在听到国籍须弥时,第一反应仍是思考此刻的云苓是否待在安全的地方。 对于那个须弥人,我不是没有做过挣扎,第一年便借助医者的身份接触了许多璃月的政要。 在我锲而不舍地反应下,第二年夏天,夜兰在七星中的某位的授意下找到了我。介绍时,她说她就职于总务司某个不方便透露名字的特殊部门,愿意相信并调查须弥人一事,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告诉她云苓身上隐藏 的秘密。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我至今仍记得她那双似乎能看破一切的眼睛。 那天的交谈不欢而散,但我知道她还是接手了此事,并在暗中观察云苓——这是我偶然从云苓口中得知的,他乐于跟我分享遇见的趣事,告诉我他在码头认识了一个会易容的大姐姐。 我不清楚目前她对魔神残渣了解多少,但能肯定的是她对须弥人的调查没能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不然他白天也不会在不卜庐门前现身了。 如今坐在书桌前,一闭上眼,我脑海中就会浮现云苓听见“须弥人”时展露出的不安。这种不安并非源自“须弥人”本身,因为这三个字在他眼中甚至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种我开始疑神疑鬼的先兆。 四年前的那次,我几乎把所有人都吓到了,现在旧事重提,或许在一些人眼里是疯病复发的表现。 我得疯病了吗?我不知道。我也曾迷惘过,怀疑过,但最后我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眼睛。 假如一切都是我的臆想,那再好不过了,但倘若那人真的拥有改变他人记忆的能力,我更得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不卜庐,保护好我的小云苓。 不然要是那人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他,我又出了什么意外,还有谁会记得世上曾有一个孩子名叫云苓? - 八月廿八阴 是我……做错了吗? 云苓很不开心,在饭桌上同我大吵一架,这是我们第一次吵到这个地步。 他本想摔碗,但碗举到一半发现是瓷的,只好讪讪将碗放下,把我夹给他的一片蔬菜丢到了桌上。 起因是我不让他出门。 他执着地向我讨要一个被限制自由的理由,并不相信那个须弥人的存在。 我本想拿他的身体情况做借口,可一想到他上一次生病还是半年前,只能改口说最近璃月港来了一批人拐子,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长生虽然不理解我的做法,但还是帮腔说人拐子最喜欢他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换来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说他已经长大了,在外面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我过度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可他到底还只有那么小,我又怎能安心? - 九月初八阴 他像一只误入的小麻雀,每天在屋里撞来撞去。 我想,对于过去那个走路还踉踉跄跄的孩子而言,不卜庐是一个供他探索冒险的完整世界,但对于现在这个已经见识过璃月港繁华景象的小少年来说,不卜庐只能算作一个束缚他自由的小小牢笼。 他无聊地蹲在小笼子里画画,画每一个他躲在帘子后面看到的来客,画每一辆从窗前行驶而过的马车。 我很想为他做些什么,在发现他的画纸用完以后,买来了世面上能买到的所有类型的画纸。 收到画纸的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拉来两张凳子,非常认真地想与我进行沟通,希望我能理解他,并坦言他的愿望是周游提 瓦特。 白术先生现在把我保护得这么好,要是我以后去哪里都想带上白术先生怎么办——当他委婉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才如梦初醒。 原来他的未来里没有我。 曾经,我面对形形色色不讲理的病患家属,感叹他们的无知与蛮横加重了病患的病情。 而如今,我从我孩子的眼里找到了一个蛮不讲理的大人,看到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自己。 - 九月十九阴 最近,我发现云苓时常避开我,扯着阿桂说悄悄话。 虽然我明白孩子长大了会有自己的主见和小秘密,但今天看到阿桂提着一大包东西走进云苓房间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因为蛇的视力不好,我戴着眼镜也很难透过一道门缝看清他们在做什么,还是长生贴着门缝向我小声传达门内的情况。 它说云苓正在用一个个硬纸袋包装他的画稿,桌上放着很多信纸和邮票,隔了一会儿,它又说阿桂正在教他如何在信封上填写地址,以及粘贴对应面额的邮票。 我的理性告诉我,我的孩子在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的感性告诉我,如果没有那个须弥人,现在坐在他身旁手把手教他填写信封,听他诉说计划目标的人应该是我。 可现实没有如果。 饭桌上,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他近期画画得怎么样了,他抿着嘴随口应付了我几句,很快就放下碗跑回自己的房间了,只留我和长生一起叹气。 - 十月初五晴 窗外是个晴天,我把不卜庐上下的帘子全都拉开了,但屋内的气氛仍旧压抑。 我记不清这是云苓试图偷偷溜出不卜庐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体谅考虑他的心情,说他小时候一直生病,反反复复地生病,那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出门看看,现在他病好了,能跑能跳了,最大的愿望竟然还是想出门看看。 我自知理亏,说不出辩驳的话,只能沉默地看着云苓,但这样的举动反而惹怒了他。 他开始崩溃地大哭起来,说我几年前在他病好了之后就很少管他,让他以为他只有病了我才会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时故意只穿一件衣服躺在地板上,结果把自己折腾到发烧也没见我回来看他,说我既然都决定不管他了,现在又为什么要把他锁在不卜庐,问我是不是后悔把他捡回来了,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他……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我…… 看着他哭得红肿的眼睛,我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掐住了,难以喘息。我想起了他小时候,他被除我以外的大人抱着就会这样哭,哭得天昏地暗,而只要放回我怀里拍一拍就不哭了。 现在我竟成了致使他泪流不止的元凶。 即使我心如刀绞,但完全没法向他诉说一切的真相,能做的只有抱住他,苍白地重复着一句“对不起”。 他还这么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少危险等待着他,不知道只要他一天还靠魔神的 力量活着,就会有无数麻烦找上他。 师父还在的时候,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沉玉谷有农夫捡到了一块仙家宝玉,本身没有罪过,却因身藏至宝招致了无穷无尽的灾祸,直到搭上了他的性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很早之前就把这个故事讲给云苓听了,但他只当是个寻常的睡前故事,我又无法向他解释他到底怀揣着令多少人如痴如狂的宝物。 因为就连我自己也在这痴人之列。 - 十一月十九晴 这几天,云苓还在同我生气,把门关得紧紧的,不肯吃我端到门前的饭,也不肯拿我塞进门缝的字条,全靠阿桂从隔壁窗给他递吃的。 长生常常感慨,如今在云苓眼里,整个不卜庐只有阿桂是站在他那边的,但我实在太想见他了。 那封来自稻妻的回信就是阿桂今天中午从邮局取回来的,本该由他交给云苓,但被我中途截了胡。 我小心将回信塞进了门缝。就像我想的那样,它没有遭到与字条相同的冷遇,露在门外的那半截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迹,随后是门内传来的难以抑制的欢呼声。 门打开了,我日思夜想的孩子冲出房门,给了门外的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从他亮晶晶的绿眼睛里看到了激动、兴奋,结合我所了解的信息,或许其中还有作品被认可的喜悦。 他是我的孩子,哪怕他没有做出一番成绩,只要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我都会为他骄傲,何况他做出了成绩。 他是最好的,我为他骄傲。 - 一月十九晴 夜兰找上了我。 她身上有伤,在我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冷不丁地告诉我,她抓住了那个须弥人的尾巴。 我无法形容自己最初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或许与如释重负接近,因为四年多的时间过去,终于有人证明了那不是我的一场虚无的梦,一个疯癫的幻想。 直到她幽幽地提醒我她的手臂快被纱布勒断了,我才回过神来继续帮她包扎。 在后续的交谈中,我想了解她和她的势力究竟调查到了哪一步,可她坚守保密原则,不愿告诉我更多,只拿云苓的安全敲打我,说那个须弥人完全有能力直接带走云苓,但他现在没有这么做,肯定是另有企图,言下之意仍旧是云苓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东西。 过去四年里的每一次会面,这都是她最想从我嘴里撬开的秘密。 我想为了云苓的安全我可以告诉她任何我所知道的事情,唯独这个不行。 我不知道站在她身后的是七星中的哪位大人物,但我知道拥有越多的人越是舍不得失去。 长生不死的诱惑是一颗裹着蜜的毒药,我不敢拿人性去赌。一个癫狂的学者都能将我的小云苓置于危险之中,要是再来一个探求长生之道的璃月大人物…… 夜兰大概也习惯了我这副不配合的态度,没再继续追问,只在临 走前提醒了我一句,别一味将云苓圈在不卜庐□_[(,至少在璃月港她能保证他的安全。 思考一夜后,我隔着卧室门告诉云苓,我同意他出门,他激动地开门抱了我一下,但又马上因为我的下一句话松开了手。 我说,前提是不能出璃月港。 - 六月廿一阴 过去几个月,云苓在璃月港玩得还算开心,但最近他越来越不满足只在璃月港活动了。 前天他拿来一张单子缠着我签字,告诉我冒险家协会发布了一个前往蒙德城的团队委托,有一队很照顾他的前辈愿意捎上他,预计会在蒙德城内停留一周,只要我同意三天后就能出发。 长生说他别不是被人骗去卖了,他说前辈们都是好人,可以带我去冒险家协会找人问个清楚。 我没去冒险家协会,也没同意在单子上签字。就安全性而言,璃月港的地界尚有帝君、仙人以及总务司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部门护佑,而蒙德……简直从上到下自由地过了头。 云苓试了坐在地上耍无赖,试了抱住我的腿不肯撒手,也试了找阿桂签字滥竽充数,可就是得到不一个有效的签名。 今天上午,他坐在不卜庐门前的台阶上,边抹眼泪边目送冒险家协会的人离开,转头看见我站在他身后,气鼓鼓地起身离开了。 我猜他应该是去了万文集舍,自打纪芳开店后他就常常往那儿跑。 一眨眼,她也结婚好几年了。 - 十月廿四大雨 我很后悔,我不该和他吵这一架。 此前我不让他去蒙德须弥,还能拿路途过于遥远说事,但在我半个月前拒绝他随冒险家前辈前往沉玉谷探险后,他觉得我简直不可理喻,吼着再也不想见到我就冒雨跑出去了。 当晚我在万文集舍附近的小面馆找到了他,他浑身湿漉漉的,缩在角落吃着一碗已经不冒热气的清水白面,宁可用筷子将早已坨了的面条戳碎也不愿抬头看我一眼。 他不愿回不卜庐,可我也不能任由他靠这一碗面在面馆对付一晚,于是找到了纪芳,恳求她装作偶遇的样子给云苓提供一个住处,住宿的费用我会加倍地付给她。 纪芳对云苓一向很好,答应把店面二楼的小阁楼收拾出来,但不肯收我的摩拉,只劝我孩子大了不用看得这么紧。 类似的话夜兰也说过,那时我没听进去,最终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这半个月里,云苓只回来过一次,不声不响地低着头走进不卜庐,除了一叠画稿外什么都没带走。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停后就该降温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小阁楼里冷不冷,吃的好不好,大大小小装了好几袋东西想托阿桂给他送去。 长生看不过眼,说我简直把阿桂当驮兽了,嘀咕云苓在纪芳那里哪能比在不卜庐吃得差,我想想也是,于是拿走了里头的几袋果干,只送了些摩拉、被褥与衣服去。 我忘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不把不卜 庐称作家的,但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小时候在街上逛累了要我抱,缩在我怀里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 十一月廿七晴 明天就是云苓十四岁的生日了。 过去一周的时间里,我上街订了蛋糕,还照着长生阿桂前两天凑一块写下的单子,订了很多他爱吃但我平时不让他吃的甜点。 一桌子菜也是提前订好的,走遍璃月港几家有名的饭店,唯独琉璃亭的天枢肉最是难买,每天只卖十份,排队早排到一个月以后了,还是我出五倍的价格才从黄牛手上买到了明天的名额。阿桂告诉我这叫饥饿营销,很贴切了。 把菜准备妥当后,长生说它总觉得还缺点什么,想了想,问我自己不动手做道菜吗,我说云苓不爱吃我做的东西,它说有的,卷了颗日落果暗示我,于是又风风火火地跑去买齐了做清热降火汤所需的食材——我知道冬天不太适合吃这个,明天得记得少放点性寒的清心,多加点糖。 至于礼物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我托曾经合作过的商人从枫丹带回了许多画具与颜料,我们都不懂哪些是最好用的,但买最贵的应该错不了…… 好了,先记到这里,我得再想想还有什么是忘了准备的。 - 十一月廿八阴 他没回来,直到文心豆腐汤上浮起的冻油挡住了蛋糕的倒影,也没有回来。 我忍不住去万文集舍找他,纪芳却说他出门了,这会儿不在。 他还会去哪里?我毫无头绪。他的世界一定很精彩,但对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我爬上窄窄的梯子,把礼物放在阁楼门口,想推开一道缝隙看看他平时住的环境,可惜大门闭紧,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他第一次没在不卜庐过生日。 长生劝我要学会习惯,说他总要长大的。 我不想他长大,长大了,就会把我关在门外。! 第 85 章 未署名的日记(其三·下) 十二月廿五阴 三碗不过岗……早几年就听闻有说书人拿《赤昙花》的故事编作了评书,若不是阿桂跑来告诉我在那儿看到了云苓,我大概很多年都不会主动走进这些说书人的地盘。 ?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想来是心虚了吧。 好在田铁嘴今天说的并不是这一出,回到不卜庐后阿桂问过我这场评书讲了什么,我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我撇下生意匆匆赶去的目的只是为了能看我许久未见的孩子一眼,这一眼要比评书的内容重要太多了。 我在满座的听众间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坐在纪芳两口子正中,穿得比出走那日厚实了许多,时而仰面观察台上的说书人,时而扭头与身侧的二人说笑,围住脖颈的毛领烘得侧脸红扑扑的,于黑发间格外醒目的红头绳也跟着他的动作晃呀晃,让我想起了系在他小摇篮上的流苏。 长生鼓舞我上前问他海灯节回不回来吃饭,我没采纳它的意见,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知道他过得好,对我而言就已足够。 我找了个角落落座,坐在身旁的是一位来自枫丹的机械师。 这位异乡人谈吐文雅,和我一样对评书本身不感兴趣,感慨这戏外的人恨不得剧情跌宕起伏,险象环生,而戏里的人只希望日子顺遂平安,清闲自在。说到最后可能是兴致上来了,竟转过头来问我是在戏里还是戏外。 我弄不清自己是戏外听戏的人,还是戏里苦苦挣扎的人,亦或都是。 不过我想,不管戏里戏外,他们,我们,都是无比自私的人。 - 八月十五晴 身病易治,心病难医。 我记不清这是今夜第几次从黑暗中睁开双眼了。 盘在墙角小窝里的长生被我下床的动静惊醒,恹恹地打了个哈欠,问我是不是又要去熬安神药——前半夜我服用过这个,但效果微乎其微,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的还是只有那双哭红的眼睛。 过去的半年里,长生、阿桂、纪芳他们都劝过我亲自去看看云苓,可我怕他不愿见我,始终在通过他人了解他的生活。今天是璃月的逐月节,纪芳找来不卜庐,强硬地塞了一手月饼给我,叫我借着送月饼的名头见他一面。 我答应了。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我都在想象他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再度出现在我眼前。或许长高了,或许多养出了一些肉,或许穿着精致的衣衫,或许吃着难抢的糕点…… 只是当我真正靠近那扇曾一度紧锁的大门以后,才发现现实与我的想象大相径庭。 天才下过雨,彼时的小阁楼潮湿而逼仄,他身上只穿一件单衣,腰间随意盖着件外套,毫无样子地趴在地板上对着画纸涂涂画画,听到门口的声响后才缓慢起身,用脚踢开了挡路的稿纸与颜料。 见来人是我,他撇开眼,转过身去有些窘迫地搓手,告诉我他平时喝茶不爱放茶叶,阁楼里只有煮过的白水。 我问他现在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他说都好, 可我喝着放冷了的白水,只感觉胃在一点点灼烧。 我知道纪芳不会苛待他,可比之半年前,他的确瘦削了许多,面颊上的肉少了,下巴尖尖的,整个人好像一株抽条却没跟上营养的树苗。 ?想看尖帽子狗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吗?请记住[]的域名[( 他从角落里收拾出一只箱子让我坐,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搭着话。从采药途中的趣闻聊到明星斋新进的货品,从今秋的桂花树聊到逐月节的月亮,大多是我说一段,他应一声,直到我提起他小时候有关逐月节的往事,他才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说,你要是我的血亲该多好。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几乎在滴血,一个声音尖利地嘲讽,嘲讽我作为养大他的人还比不过遗弃他的人,一个声音滞涩地呜咽,呜咽这是我过早告诉他我们之间没有血缘纽带种下的苦果。 沉默良久后,我轻声告诉他,亲情不需要血缘衡量。他低头盯着自己光裸的双脚,说他知道,但这份血缘之外的亲情让他感到茫然。 他说寻常人家,有了血缘的关联,父母就理应疼爱孩子,理应毫无理由地对孩子好,因为这是父母将孩子带来世上理应承担的责任,可我们之间不存在这层理所当然的联系,他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我的声音被阻塞在了喉咙里,因为我无法问心无愧地告诉他,没有为什么,无法问心无愧地告诉他,我对你的爱毫无企图。 假如当年被遗弃在不卜庐门旁的他只是个普通婴儿,我大可以在璃月港为他挑选一个幸福且富庶的家庭,可那朵赤昙将我们的命运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我不说话,他也不看我,压着脑袋,眼泪落在了膝上。 他说他曾怨过我的疏远,可怨着怨着,慢慢想通了,意识到我本可以不对他那么好,本可以完全不给他埋怨的理由,是他向我索要的东西太多了,于是收起了怨怼,小心地享受着这份不属于他的亲情。 他说他很想继续这么享受下去,但当他走出不卜庐,得知行秋的父亲会因行秋沉迷武侠将他臭骂一顿,香菱的父亲会因香菱煎不出完美的煎蛋用筷子头敲她的手心,李锤子的父亲会因李锤子在码头上挣不到几个钱拿酒瓶砸破他的脑袋以后,他发觉我对他的好超过了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对父母——这也是他从不卜庐搬离的真正原因。 大敞的窗子外头,烟花齐鸣,逐月节的圆月映在了他哭红的眼睛里。 他告诉我,他觉得他欠了我好多好多,多到要还不清了,所以他不想继续欠下去,欠这份他根本无力偿还的感情。 亏欠,偿还……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因果循环的残酷。我对他的亏欠促使我宠溺他,补偿他,可也正是这一份偿还的爱让他惶恐不安,深感亏欠我的太多无法偿还。 这是迄今为止最接近我说出真相的时刻。 因为我爱他,不愿他为此难过,不愿他为此疏远于我。 可直到他流干了眼泪我仍保持着死一般的缄默。 因为我爱他,不愿他拿憎恨的目光看向我,不愿他永远地离 开我。 不,不…… 我爱的明明是自己才对。 - 十一月廿六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世界沉寂了下来。 曾经,或许是两三年前,或许五六年前,他会和晚霞一起掀开不卜庐的帘子,蹦蹦跳跳地回到我的身旁,围着我倒豆子般细数当天遇到的趣事,一会儿说那家新生的猫崽可爱,这家门上的对联有趣,一会儿说昨天他喂的小狗今□□他直摇尾巴,今天他帮助的婶婶答应明天请他吃店里最好的糕点…… 如今这只叽叽喳喳的小黄鹂飞出了巢穴,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今天下午阿桂照常去邮局取了稻妻的报纸,和上个月的那份一样,我们在娱乐版块找到了有关他的报道。虽然每次的篇幅都不长,裁起来有些困难,但我们都对把那小小一块贴到本子上的过程乐此不疲。 我将剪报本和他小时候的作品放在了一起。这些经过了装裱的画纸都保存得十分完好,只需拂去表面的灰尘,就好像回到了我握着他的小手,教他用笔涂鸦的那段时光。 我承认我很想他,长生虽然嘴上说着云苓过去那点事儿它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但还是同我一起收拾了一遍房间,翻出了不少承载着回忆的物什。 最先被找到的是一本相册。里边的第一张相片是借患者的留影机拍的,那时他才几个月大,是刚开始学习走路的年纪,后来为了更为直观地记录他的成长,我也托人买了一台,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会对着他拍上几张。小家伙很有他们所说的“镜头感”,每张相片都是那么的端正可爱。 由于相册的页数有限,那会儿总是意外入镜的长生叫我别把那些把它拍得奇形怪状的相片存放进去,如今翻到最后空白的几页,还得感谢当年的自己哪张都舍不得放弃。 除此之外,我还找到了他收集的各色贝壳,装糖果的漂亮罐子,以及穿过的小衣服、小鞋子,但它们不是沾染了铁盒的锈迹,摔破了盖子的一角,就是散发着淡淡的霉味,掉落着破碎的皮面…… 比起时间的刻痕,这种惩罚似乎更为残忍。 我能在不卜庐的任何一个角落找到他童年生活的痕迹,可在不卜庐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找不到他长大后的身影。 仿佛刮开了一块墓碑上斑驳的苔藓。 我贪婪地窥探往昔。 - 正月初二晴 一晃眼,我的小云苓像个大孩子了。 今天他没像以往那几次一样,放下给不卜庐众人买的礼品就走,而是留下了同我吃了一顿饭,样貌看着是长大了,行动上倒还是小孩子做派,嘴里塞满了吃的也闲不住,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大通。 听闻他在璃月港买房的消息,我无疑是惊讶的,通过那些大大小小的报道,我能隐约了解到他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却没想到不菲到了这个地步。而在骄傲自豪之外,担忧也漫上了我的心头。 璃月律法规定年满 十八周岁才算成年,我不知道那些商人是怎么绕过我这个监护人与云苓签订契约的,但我知道他肯定没有与这些人精周旋的经验,倘若对方不怀好意……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神采,我终究还是没有出言破坏饭桌上这久违的气氛,给他盛了一满碗汤。 他还是那么喜欢喝清热降火汤,大约是我往汤里搁了好几勺糖的缘故。 要是再多搁几勺糖就能把他留住,一切该有多么简单。 - 三月十九阴 秋月从稻妻回来了。我与她算是旧识,这么多年过去,她也如愿成就了一番事业,坐到了楚瑜商行分行长的位置。 我们闲谈良久,话题的中心是稻妻的局势。 她说虽然楚瑜商行所在的离岛远离稻妻城,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还是闹得当地人心惶惶,行长信任她的能力,派她在大事发生前回璃月采购一批未来极有可能紧俏的商品,其中就包括不卜庐的药材。 因为订货量足够大,我开出了令她满意的价格,叙旧得以继续。 临走前,她盯着我的脸发出一声长长的慨叹,叹我们年岁相仿,可如今她再怎么保养脸上也有了皱纹,而我还是和她前往稻妻闯荡那会一样年轻。 这些年璃月港时常有我已经炼成不死药的传闻,不知道她此行回来听到了多少,一直住在城中的云苓又听见了多少…… - 四月初五阴 璃月港绯云坡,璃月绯云坡。 我一早就知道璃月的商人唯利是图,没成想竟会做出这样龌龊的事。 从阿桂口中得知此事后,我立马将烟绯请来了不卜庐。她遗憾地告诉我,云苓的购房合同是有效的,因为他签订合同时已年满十六周岁,主要生活来源又是自己的合法劳动收入,属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而璃月律法中有关合同约定不明的部分尚不完善,哪怕后续修改了,按照律法的从旧原则依然很难改变原有的判决。 见我低头不语,她又满面歉意地安慰我,说这件事已经引起了总务司的重视,那个奸商既然胆敢做出这种事,税务等方面肯定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只要被总务司的人抓住一丝马脚他的后半生就基本要在牢狱中度过了。 送走烟绯后,长生愤愤不平,说那个奸商最好祈祷他一辈子不要生病。 是啊,最好不要。 身为医者,医治他是一回事,身为受害者的亲属,怎么医治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五月廿三阴 稻妻,锁国令……这几天码头上的商人和水手一片愁容。 起初我以为这场风波不会波及不卜庐,却没想到云苓与稻妻那边的来往会就此断绝。 听纪芳说,云苓已经拿不出偿还下个月贷款的流动资金了。他们两口子原本商量着卖掉一批古籍,好筹钱帮他撑过这段难熬的日子,可他拒绝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的帮助,只闷头往冒险家协会跑,白天到处做委托,晚上则 趴在小阁楼的地板上画璃月武侠的插图。 我无法想象他如何用那双灵巧细嫩的手挖掘矿物,无法想象他如何拖着连绕不卜庐跑两圈都会累得气喘吁吁的身体往返于各地,无法想象他如何克服对野外生物的恐惧替人清除魔物…… 我想我必须做些什么,所以陆续在冒险家协会发布了一些轻松且高酬劳的委托,那些好心的冒险家在看到我的假名后也都会默契地把委托留给云苓,我很感激他们。 但这远远不够,我还得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 三月十五阴 我忙碌了近一年的小云苓回来了,但这次我情愿他不来看我,也不愿他以伤患的身份回到我身边。 他刚被卯师傅和旅行者送进不卜庐的时候,身上的情况堪称惨烈。听着四周喧闹的人声,我一度克制不住双手的颤抖,可当小心掀开那件血迹斑斑的斗篷后却发现,他的伤势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骇人。 在用秘法探查一番后,我和长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通过力量的回溯,我们得以知晓那些血迹绝非虚张声势,它们来自云苓后脑的致命创伤——这足以让任何普通人命丧当场。 就像十多年前那次落水一样,魔神的力量再一次挽救了他,但「治愈」的种子也在他体内彻底生根发芽。 他明明就躺在我身前的病床上,但用施展秘法的双眼望去,我竟从他身上看不见一点过去那个人类少年的影子。长生说他现在已经不能算作人类了,再这么任由魔神残渣蚕食下去,很可能连属于人类的清醒意志都保不住。 它说,我们必须动手了。 - 三月廿六阴 托当年替不卜庐选址的钟离先生的福,这次水灾没让不卜庐遭受太大损失,以至于璃月百姓还能在灾后及时领到一些药品,云苓在被人找到后还能有一处栖身之所。 早知他不到半月又会添一身的伤口,我那天就绝不会放他出门。 这次他受的伤倒不致命,但要比致命伤更为棘手,皮肤表面的裂纹里竟满是已经仙逝的帝君的力量……它虽压制了「治愈」之力在云苓体内的流动,却破坏了长命锁掩盖魔神气息的作用,这使我不得不加快动作,以防有人先一步发现并伤害云苓。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愚人众的人就找上了我。他们表现出了对魔神残渣的兴趣,并展示出了极大诚意,承诺不接触云苓,只需我提供研究的相关数据即可。由于那个须弥人的前车之鉴,我最初是拒绝的,但他们的执行官很快在璃月港大闹了一场,在掀起灾祸的同时,也向我彻底展示了百无禁忌禄对昔日魔神的作用。 在原定的计划里,为了在伤口自愈前更多地逼出云苓体内被魔神力量侵染的污血,我必须在他心口打开一道窗口。这无疑是极度冒险的,也是我每次不愿继续往下构想的原因,但百无禁忌禄的出现优化了这一步骤,因为「治愈」几乎是天然地畏惧岩王帝君的力量。 最终,我还是与愚人众达成了合作 ,用当年那本破损古籍的抄本换来了他们仿制的百无禁忌禄。 在他们抵达不卜庐的一刻钟前,云苓醒了过来,不知怎么滚到了地上。帮他重新带上护腕的时候,我故意将护腕调大了一些,以便直接观察「愈」之魔神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迹,抬头却对上了他疑惑的眼神。 我几乎是张口就撒了一个谎,没有半分的迟疑,只有迟到的羞愧…… 天知道我有多么想尽快结束这种可悲的现状。 - 十二月二十八晴 我的小云苓到底是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 虽然他一直把嘴巴抿得紧紧的,但我知道他从小到大想要什么东西了就会这么一声不吭,眼巴巴地看着,看得我心软答应了才会欢天喜地地冲上去将东西搂进怀里。 他到了可以独自生活的年纪,有喜欢的人是件好事,只是他喜欢的对象……长生和我各有各的担忧。 长生说那个人居无定所,家乡也离云苓长大的璃月太过遥远,哪怕抛开这些外物不谈,他们看起来也完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而我忧心的,是那个人能给予他所期待的“唯一”吗? 我从那个人的眼里看不出爱意,反倒是我的笨孩子一直在围着他打转,言语间满是在明显不过的喜爱与偏袒。 都说少年人的心意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我摸不准他这段感情会走到什么地步,但只要那个人同样喜欢他,对他好,我想我会尊重他的选择,不会制止他追寻爱情的脚步。 一个人降生到世上,父母不是可以亲手挑选的,但伴侣可以是。 云苓,我的小云苓,我的笨孩子。 我真诚地祝福你能找到那个陪伴你的人,那个能走进你未来的人。 - 十二月三十一日晴 窗外的天空飘起了成片霄灯。 每次一想到有关云苓的事情,思绪就会不自觉地拉得长远。 记得他还是一个小婴儿的时候,瘦瘦小小的,抱在怀里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柔软的皮肉,脆弱的骨骼,以及那皮与骨之下轻而有力的心跳。 我听过他在病床上痛苦的低吟,听过他被拒稿时发出的抽泣。 我也看过他在街上乱跑时康健的姿态,看过他拿到第一笔稿酬时飞扬的神采。 我想我不是天生地喜欢孩子,最初盯着他的小脸我也会暗暗发愁。愁我要从本不宽裕的时间中抽出大半来养育他,愁我可能无法方方面面地照顾好他,愁他在我的教育方式下成为不了善良优秀的人,愁他在长大以后会想要找回遗弃他的亲生父母…… 可渐渐的,在与这个孩子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慢慢习惯了听他的笑声、哭声,习惯了回应他伸向我的小手,习惯了容忍他的倔脾气,习惯了表扬他的小聪明。 就这么习惯着,习惯着,他逐渐从那样豆丁大的一团,长到了如今可以离开我的年纪。 毫无疑问,我不是一个好人,好父亲,没能给予他一个快乐的过去,也错过了太多他成长的瞬间,可扪心自问,我对他的爱绝非出于种下魔神残渣的责任——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十八年前我站在大雾弥漫的岔道口,没人告诉我该怎么走,只能一头黑地走下去。如今心中悔恨万千,并不是为了鞭挞过去那个茫然的自己,而是懊悔这样的选择为他带去了无尽的伤害。 等到一切结束后,倘若我们还能延续这段亲情,我会尽一切努力弥补我的过错。而倘若他发现了一切,发现了我过去的所作所为…… 我向来都知道的,他很聪明,一旦被什么东西伤害了,下次再遇到时就会躲得远远的。 我不希望他能原谅我这样一个伤害过他的人。 我只乞求,乞求他不要用憎恨的目光看向我。 云苓,我的小云苓……! 第 86 章 愤怒 此前,璃月港某珠宝店内。 一名店员站在门前长长地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外加反复确认说辞后,终于推开了贵宾间的大门,快步上前,半躬下身子飞速把一块由手帕包裹的物件摆在了桌上,避免了与客人的对视。 “先生,您这枚材质不明的,额,鳞片,小店无论用什么工具都没办法打穿,眼看这都废了好几把工具了……” “嗯……” 单间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面对这位从进门起就透露出不好惹气息的客人,店员将额角的冷汗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补救措施:“这边推荐您换一种加工方式,不打孔,用编绳制作的项链也是极好看的。” 令人难熬的沉默过后,一声“那就这么做吧”让店员得了赦般退了出去,只留下客人坐在窗边,心不在焉地俯瞰着窗外热闹的街景。 这是路过的第三十对了…… 默数到这个数的至冬人恍惚了一下,灰蓝的眼珠缓缓转动,从窗外收回了视线。 距离与少年分别已有半日,其实自打他的身影从他眼中消失,希尔的内心就翻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躁感。他本人说不清这种情绪从何而起,只当是分离产生的不安,在它搅乱心弦后也不过以数情侣数量的方式打发独处的时间。 而项链的成品到手后,这股不断加剧的焦躁感积聚到了顶点。他心里蓦地一恸,毫无预兆地从座位上站起,把本就诚惶诚恐的店员吓了一跳,惊讶地看他将手搭上了胸口。 砰,砰,砰。 皮肉与胸骨之下,强健的心脏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扼住,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滞重地抽动。不知为何,他迫切地想要见少年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 【干嘛,这么想我啊?】 想象的画面中,少年又好笑又无奈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这越发强烈的念头的驱使下,至冬人放下一袋摩拉,匆匆离开了珠宝店。但与此同时,一个无奈的现实也被摆在了眼前,那就是他不擅长追踪。 城内的人流混杂,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让凭借气息寻人的他很快在繁华的璃月港迷失了方向。当他好不容易跟随自己留在少年身上的气息走到城外时,一股异常浓烈的气息又立马指引他向着璃月的东北方赶去。 然而,在气息的源头,明蕴镇的一处矿洞内,他找到的不是他的少年,而是一块静静躺在盒中的银鳞。 它被某种特殊的阻隔材料包裹着,本体早已不复往昔的光泽,银白圆润的表面裂出一道道沟壑,渗出血肉般的猩红。 希尔取出那条为少年准备的项链,又低头看向那盒中的物件,思考良久后才意识到这是一百年,两百年,抑或是更久之前,他为了换取那些书籍,亲手从胸口撕下的鳞片。 只是,它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将鳞片攥入手心,比体温更冷的触感带来了更大的谜团。 有人在 诱导他往这里赶,为什么? 带着无尽的疑问,他将异化的鳞片揣进口袋,感知着璃月大地上另一股正以不慢的速度移动的微弱气息,一路追赶到了沉玉谷附近。 随着对谷底探索的深入,他的心情也一点点跌入谷底,因为从某一刻起,那股指引他前行的气息消失了,消失得猝然而干净,好似沾染气息的物体在短短一瞬间蒸发了一样。 他短暂地停下脚步,心里除了着急,好像还丢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仿佛心被刀子剜去了一角。 所以当他寻入那片被魔神力量扭曲的空间,只看到死寂的水潭,以及跪在水潭边一动不动的绿发医师时,不安、失落、哀伤凝聚而成的更为强烈的情感不费吹灰之力便主导了他的心神。 明明只分开半天而已,为什么…… 他张开微微颤动的嘴唇,嗓音干涩而沉重,如同沙漠中未进滴水的旅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的太息。 “云苓去哪了?” 染血的尖刀,诡异的符纸,古怪的仪式,消失的少年,还有眼前流淌着本属于少年力量的潭水和医师…… 即便无人应答,问题的答案也已然明了。 早在刚认识云苓的时候,希尔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类,雪山那次他所显现出的自愈能力更是印证了这一认知,可涉世未深的他没能料到有人会为此向他心心念念的少年举起屠刀,更没想到这人会是少年在旅途中无数次笑着提起的家人。 他本不该有类似愤恨的情绪,但此时此刻,他的胸腔中,悲伤正含混着怒火猛烈地撞击他的心房。 没有了。 那个和他同居多日的好室友没有了。 那个陪他一路走来的小导游没有了。 那个在烟花下与他互诉爱意的少年没有了。 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记忆中少年的一颦一笑与现实中那柄小刀上干涸了的血迹重合在了一起,让他的世界天旋地转。 他可以接受自己对少年的感情是水中捞月,是蜻蜓点水般掀不起的漪澜,但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他们共同梦想的旅途以这样荒唐的形式终结,接受不久前还拍着胸脯叫他放心的鲜活生命就此消逝。 无法言说的痛楚丝丝缕缕,如秋后细密的冷雨,成片成片渗入了回忆的裂隙。 他想他该落荒而逃,逃回那所由他们二人亲手维修装点的破宅子,逃回少年还在身边的那段时光,但他的双脚死死钉在了原地,钉进了这片充斥着血泪与哀伤的土壤。 一个声音说,云苓不会欣赏你的懦弱。 一个声音又说,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让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 在内心一声声尖锐的催促声中,希尔抬起沉重的头颅,望向潭边宛若石塑的医师。 代价……是啊,他杀了云苓,得到了魔神的力量,怎么能不为此付出代价。 衣兜内,异化的鳞片在隐隐发烫。数百年前,一本描述人类社会早期现象的书籍被外来者带入了他的居 所,书中对名为同态复仇的古老习俗的评价令当时的他诧异不已。 ——以牙还牙,以命偿命,如此公正的判决竟被如今的人类视作无序与落后的象征。 后来他花费了很长时间去理解其中的原因,通过大量书籍,逐渐了解了它的弊端,也明白了它不符合文明社会所定义的正义。 但当极度的哀伤点燃了愤怒的引线,流淌于龙族骨髓中的暴虐催生了恶鬼,恶鬼狞笑着掐去了哀伤源头的首尾,什么弊端,什么正义,对他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他耳畔低语。 杀了他。 狰狞的兽瞳在黑暗中燃烧,恐怖的元素力于指尖凝聚。 然而就在压缩到极限的冰元素即将脱手之际,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伴随着愤怒而生发的巨大空茫感消弭了视野中的一切。 【……】 一双冰凉的手贴在他的背上,轻轻一推,他就此跌入脚下破裂的冰层。 瞬息间,时间停滞,空间逆转。 待冰海的泡沫破灭,在颠倒冰下的世界,他平生第一次步入了那片辽阔而破碎的雪原,窥见了那个在冰雪上燃烧,在绝望中毁灭的文明的幻影。 锈蚀的分针,停摆的时钟,倒塌的机械钟楼,断裂的齿轮,扭曲的金属管,液化的蒸汽…… ——那是一片怎样的末日景象?他头脑中贫瘠的词汇不足以描述。 他看到有人用一枚图钉,钉住了一只捣乱的大蚂蚁。 他看到一个巨大的,比半座璃月港还要大的黄铜罐子破开大洞,倾泻而出的洪流煮沸了整座雪原上的城市。 他看到一座苍白的,数达百米的高墙,如岩浆般沸腾的红色液体从它的裂缝中奔涌而出,融化了冰面,发出烙铁炙烤皮肉般的哀嚎。 他看到包裹在极寒下的热量在熄灭,无坚不摧的甲胄被粉碎。 他看到人类的孑遗在荒芜雪原与文明残骸之间流浪。 有什么东西,贯穿了是他,又或不是他的生物的脊柱。 有什么东西,在对是他,抑或不是他的生物说话。 利器的破空声,建筑的崩塌声,风雪的呼啸声……席卷着碎冰与建筑残片的风暴轰鸣,带来了女人声声泣血的悲鸣。 【不要——□□,我恳请您……】 【即便□□死去……也会诞生……】 【不如就这样……削弱……永远不会威胁……】 带来了男人声嘶力竭的诘问。 【□□不是你的造物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降下毁灭——】 风化的巨型龙骨从雪地下重新爬起,空洞的眼眶瞥向雪原上茫然的人形同类,咆哮声、骨骼的响动声震天动地。 【招致毁灭的元凶——】 被面纱遮去面容的白发女人擦拭泪水,冰冷的双手捧起他的脸颊。 【 只需要学会爱就好……恨不是……必需品……】 【待在这里……安全……】 【什么都不要……】 【重逢……】 高墙坍圮,一切热的都在变冷,一切鲜活的终归寂灭。 他想拨开袭来的漫天风雪,但直到他被厚重的雪层掩埋,他也没弄清这是谁的眼睛,没弄清他在以谁的视角旁观这场浩劫。 记忆像破碎的镜子,有人为其盖上纱帘,他能看清它碎开的形状,却无法看清镜中的倒影。 愤怒像是供给全身生命的氧气,有人将他抛入冰海,口鼻没入水流,无法呼吸。 一股奇异且霸道的力量抹平了他紧皱的眉头,让一切怒与恨在痛苦中转化成了平静的悲伤。 当吞没世界的风雪停歇,最后一缕风为大地盖上最后一片雪,他又回到了那片水潭前。清澈的潭水忠实地映照着他冷漠的面孔,但这与那双灰蓝色眼瞳中流溢的情感全然不同。 希尔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当大雾之后,又一位闯入者的声音传入这片空间,他几乎是本能地匿去了身形。 “云苓——” “云苓你在这里吗——” 小精灵的一声声呼唤中,那个谁都不愿回答的问题又一次被摆上了台面——云苓去哪了? 枯坐于地的绿发医师凝望着水潭,死寂的水面下,少年幽绿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张了又张,但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他想,他的孩子一定是不愿意再见到他了。 摸索进这片秘境的旅行者和小精灵听到的,是回荡在此地的呢喃。 “我把他弄丢了。”! 第 87 章 哑子寻梦 昨天,今天,明天。 不卜庐的每一天都大差不大。 药庐的主人习惯在清晨早起,先饮一壶水,再吃三两糕点,之后开始问诊,抓药,听邻里的八卦,熏宠物喜欢的草木,教小僵尸她忘了步骤的柔软体操,最后喝上一盏安神茶,在月光的照拂下沉沉睡去。 每日如此,周而复始,没人能说有什么不妥。 可今天早上起床后,医师却觉得自己平静自在的生活少了些什么。起初他没将这当回事儿,照常饮水吃饭,问诊抓药,但异样的感觉就像袜子前端不知何时破开的小洞,越是置之不理,它就扩得越大。 直至失去袜子包裹的阴冷感渗透进所有的脚趾,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医师终于有所行动,将不卜庐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 端着茶盏的他惊觉。 哦,原来我丢了个孩子。 - “你说你丢了个啥?” 第一天一早,长生使劲掏了掏耳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从一向正经的老伙计嘴里听见了什么。 医师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成功博得了老朋友的关心,一阵舒畅平和的力量流过全身,尤其关照了他的脑袋。 “我没病,”年轻的医师低头仔细想了想,片刻后新添了一点妄想的细节,“我是从不卜庐门口把他捡回来的,我还给他起名字了,名字叫做云苓。” 得,还像模像样地起了个名儿。长生一个头赛两个大,心说这小子病得不轻。 “老实说,你这一十好几的年纪,想娶妻生子也算人之常情,想跨过娶妻直接领个孩子也没问题,但这弄丢孩子又是拿门子的说法?” 医师没解答它的疑问,反而指着自己反问道:“我一十好几?” 白蛇震怒:“你下一句话要是敢说你现在只有十几岁,我可要骂你臭不要脸了。” “我是觉得我不止这个岁数,”医师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解释道,“我弄丢孩子的时候他都成年了,我怎么说也有三四十岁吧?” “真是见了鬼了。” 无话可说的长生爬走了。然而当太阳落下山头,冷静完了的它从墙角的小窝爬回房间时,正巧看见医师用双手向采药归来的小僵尸比划着什么。 “知道吗?我有个弄丢了的孩子,我记得他刚来不卜庐的时候就只有这么小,这么小一团,裹在襁褓里面,眼睛是绿色的,嘴巴冻得乌紫也冲我笑……” 比起医师手上比划个不停的动作,歪着脑袋的小僵尸似乎更在乎他的脸,在似懂非懂地点两下头后,她从屋外揣回了一只碧色的团雀。 “白先生别,难过,小,小团雀……” 小僵尸将小小的鸟儿放进医师的手心,笨拙地为他擦去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泪水。 - “鸟呢?” “走了。” “那只把屎拉进我盆里的傻鸟终于遭猫叼走了?”近一个月 来饱受团雀欺凌的长生大喜过望,四点一线的脸上展露出了生动的表情。 医师哭笑不得地弹了下它的脑袋:“是飞走的。” “早告诉过你养鸟要用笼子。”白蛇嘁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下好了吧,人家混吃混喝一个月拍拍屁股飞走了,连个毛都没给你留下。” “我要它留下做什么,我弄丢了自己的孩子,总不能再拘着别家的孩子。” “所以你在这坐着……” “在等被我弄丢的孩子回家。”医师将手叠放在膝盖上,抬头望向天边逐渐黯淡的夕阳,“他一定还在生气,生我把他弄丢了的气,所以才迟迟不肯回来看我……” 长生早就习惯了听他这么神神叨叨,向前蹭了蹭,盘在了与医师同一级的台阶。最后的霞光就这么披在了一人一蛇的身上。 “饭点都要过了,我是说,万一那孩子只是迷路了呢?” “那我更要等他了,不然等他费劲千辛万苦找回家里,看到的却是一扇紧锁的大门,你说他该有多难过啊。” 长生叹了口气,它显然不记得医师口中那个会同它打闹的孩子,但这也不妨碍它陪老伙计坐在不卜庐门口等着。 等一个小小的襁褓再度被放不卜庐的门旁,等一个小小的孩子吃力地爬上台阶,像医师所说的那样,一头埋进他的怀抱。 - 医师总在想那个被他弄丢的孩子,是左想右想,白天想晚上想。这大大影响了他工作的效率,有几次甚至差点给病人开错了药。 跟在后头擦屁股的长生说这可不行,心病还须心药医,你到底是怎么把那孩子弄丢的? “怎么弄丢……记不太清了,我记得他生过病,掉进过水里,还受过很严重的伤,可他到底是怎么丢的呢?”医师努力回忆,但回忆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继续想啊想啊,边想边晃动手边空空如也的小摇篮。 直到那天,一个家丁打扮的人焦急地闯入不卜庐,抓住了医师摇晃空摇篮的手。 “白,白先生,我们小少爷——” 家丁紧张得不行,在一连喝下两杯水后才勉强捋直了舌头,抓着医师的手,说什么都要请医师上门看看他家小少爷的情况。 “那可是我们家老爷太太这么多年求遍了各路神仙才好不容易求来的独苗苗,他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这一大家子的日子可就没法过啦……” 一路上,家丁都在反反复复地强调小少爷对他们府上的重要性。这点医师自然是知道的,哪家孩子病了最心疼的都是父母,他记得他孩子生病的那会儿他的心就疼得厉害。 进入那座上书“云府”一字的气派府邸后,迎接一人的是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 他衣着华贵,但面色煞白,同样一上来就紧紧抓住医师的手,喊着白先生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从今早起他就吃不进东西了,一个劲地往外吐奶,一直吐,我和孩子他娘都知道如何是好了。 被蹭了一手心汗的医师 看这位生意场上鼎鼎有名的云老板急成这样,以为孩子得了什么令人头疼的大病,心底一沉,脑中将各种小儿疑难杂症过了一遍。 待云老板拉开像护犊子的母兽般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的女主人后,谁承想,他看到的不过是一个进入了厌奶期的健康男婴。 “他只是这段时间不想喝奶罢了,寻常孩子都会这样,过段时间自然会好。” 面对全璃月最好医师给出的诊断,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云老板结结巴巴道:“那,那在他想喝奶之前,我们该喂他点什么?” “米粉,蛋黄,水果泥,蔬菜条……切记,不要给他喝参汤之类的补品,这么小的孩子喝了会流鼻血的。” 看着这躺在黄花梨木小床上,由织金锦缎包裹的孩子,医师不由得多嘴了几句。 “还有,过于柔软的软垫不要用,孩子陷进去会造成窒息,最好常给他翻翻身,总用后脑勺接触枕头脑袋会睡扁,长大以后头型不好看……” “哦,哦——”云老板生怕一旁的小厮记不完善,夺过了小厮手上的本子亲手将医师所说的每一点都记了下来,俨然一副新手父亲的模样。 “恕我冒昧,像贵府一样的家庭,一般都是会请上几位乳娘的。” 医师几乎将记忆中全部的育儿经验毫无保留地分享了出来,越发笃定自己养过孩子,不然他一个未婚未育的男人怎么会对照顾孩子如此熟稔。 云老板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向年轻的医师解释道:“孩子嘛,就怕不是自己亲手带的和自个儿不亲……” 就在他与医师交流的间隙,得知爱子平安无恙的女主人轻轻将孩子从床上抱了起来,用自己的面颊贴着孩子柔软的小脸,边搂着他轻轻晃动,边对着刚睡醒才睁开眼睛的孩子自娱自乐:“我们小云苓就跟娘亲,就跟爹亲,对不对?” 听到孩子名字的医师猛地回头,极力压住自己颤抖的嗓音,问孩子的名字是哪两个字的云苓。 “茯苓的苓!”云老板挺起初显中年富态的将军肚,骄傲地说这名字可是大有来历的,“我们俩啊,早年为了生意一直在各国间来回跑,怕给不了孩子稳定的生活,就一直没要孩子,结果后来日子稳定了,岁数却也跟着上来了,想要孩子却怎么求也求不来……最后,我们求到庆云顶的一座庙里,一只仙鹤叼来了茯苓草放到我妻子手上,再回到璃月港的时候就查出有孩子了,所以取了茯苓的苓字……” 在听到是哪两个字后,剩下的故事医师就再也听不进去了。想上前夺过孩子的欲望顺着嗓子,慢慢爬上了嘴唇,笔尖,眼眶,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借着再把一次脉的名头,医师从女主人手中抱过了孩子。 外貌上,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婴和医师的孩子像,也不像。他们同样拥有一双漂亮的水绿色的大眼睛,但医师弄丢的那个孩子更为瘦弱,不像眼前的男婴一样,脸上肉乎乎的,在厚厚的织金锦缎的衬托下显得很是红润。 除 了他的父母外,医师想?[(,没人会担忧他不是个健康的孩子。 - 不卜庐新来了个名叫阿桂的学徒,年纪不大,悟性凑合,一手算账的本事倒是不错,将师傅交给他的那部分账目管得紧紧有条。 但当那天来自云府的谢礼被抬进不卜庐后,面对一大箱真金白银的好东西,不知如何记账的阿桂犯起了难,找到了蹲在大门口沐浴夕阳的医师。 “退回去吧。” 师傅不愧是师傅,直接从源头上解决了问题,可小徒弟还是犹豫着伸出两只手比了个数:“我刚刚算过了,师傅,这些东西就算只卖这个数,外面的回收商都会抢破了头。” 听了这话的医师侧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将来也是要行医的,怎么一下子掉进了钱眼里。 阿桂委屈道:“咱们不卜庐除了给人治病,不也做生意吗,人家云府财大气粗,不差这点钱,咱们赚有钱人的钱那叫做生财有道——这还是师傅您教我的。” 生财有道。是啊,生财有道。 能维持这么大一座药庐,药庐的主人自然心中有所算计,什么时候不计报酬问诊,什么时候顺势而为要价,医师心里门清,但他唯独不想拿云府的钱。 为什么不拿?他说不上来,心想总不能是为了那个孩子的名字。 医师的心无疑对自己说谎了。他简直不要太在乎那个名字,比起拿一箱子的报酬,他更想拿到一个能去看望孩子的恰当理由,但他的身份横亘在了他与孩子之间。 ——没有哪家父母欢迎医师不请自来的造访,因为这往往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 最近几个月,长生敏锐地察觉医师好像很少去门口的台阶坐着了。 这样的发现让它很是欣慰,以为老伙计的心病终于有所好转。 然而,在它得知医师究竟拿坐在门口的时间去做了什么以后,它一尾巴抽在了自己的脸上,露出了沉痛的神情。 他师祖的,这怎么病得更重了! “收手吧白术,外面全是千岩军——” 某个与云府只有一街之隔的墙角,弱小无助的小白蛇叼着黑衣人的衣角,试图将他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拖去。 纹丝不动的黑衣人向下掖了掖兜帽的帽檐,竖起一根指头示意脚边的白蛇安静点:“嘘,就快有人出门了。” 长生气得七窍生烟:“我给你强化的五感就是这么用的吗!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 黑衣人面色如常:“我知道。” “你知道个鸡毛掸子。”长生忿忿地啐了一口,爬上了他的黑色外衣,“你要是敢拐别人家的孩子,我可要大义灭亲拿你换肉干了啊!” 裹在黑衣下的医师没细听它的警告,随着一声“出来了”,还贴在医师胳膊上缓缓爬动的白蛇明显感受到他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像一把松了弦却还在硬撑的弓。 从帽檐下探出半个脑袋的长生哼了两声,带着三分不屑,七分好奇,顺着医 师目不转睛的目光望向云府所在的方向。 只见那扇漆金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推开,在一众小厮,侍女,家丁的簇拥下,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走了出来,但长生的注意力没有过多停留在她身上,因为它知道医师在意的是她怀中抱着的孩子。 倘识货的阿桂在场,长生就会知道那孩子穿的缎子,满臂琳琳琅琅的玉饰、金饰能在飞云商会拍出怎样的天价。可即便没有阿桂,从孩子那张神气的小脸上长生就能看出他绝对是这户人家的心尖宝。 “富贵人家的宝贝疙瘩,有什么好看的。”至今还在啃普通禽肉干的小白蛇咕哝道。 “他和我的孩子很像。” “可他有爹有娘,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我的孩子。”当抱着孩子的美妇人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收回视线的医师顿了顿,“不过如果我有的选,我也希望他托生在这样的好人家。” 小白蛇人模人样地挑起不存在的眉毛,难得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 “好是好,可这么多次我就没见过这家人让孩子亲自下地走路,你就不觉得他们宠坏了小孩?” “世上有几个孩子是生来懂事乖巧的?他们无非是想从大人身上讨取更多的爱与关注,才慢慢变得小心翼翼,乖顺听话。假如老天再一次把他交到我手上,我也想要我的孩子这样骄纵任性。更何况……” 医师干得要开裂的嘴唇张了张。 “我自己弄丢了孩子,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做得不好。” “真是搞不懂你。”长生轻哼一声,缩进了宽大的帽檐。 回去的路上,医师在水沟前驻足了片刻。凝望着水中自己被黑色包裹的倒影,他自说自话道:“像不像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好一会儿后,衣帽下传来一声闷闷的“自己知道就好”。 医师心想,他大概真的病了。 在他的孩子愿意回到他身边前,这病药石无医。 - 事实证明,长生的劝告是合情合理的。 医师昨天还在担心,怎么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云家带孩子出门,今天就听前来不卜庐看病的女管家抚着胸口连连叹气,说就因老爷不让他出门这件事,一向还算听话的小少爷一连闹了好几天脾气。 医师觉得这情节有点似曾相识,应和了一句:“这四五岁的孩子正是能跑能跳的年纪,多出门动动是好的。” “白先生您啊,有所不知。”女管家挤了挤眉毛,一脸夸张的神色,“有人盯上我们家小少爷啦。” “盯上?” “是啊,老爷雇的保镖已经看到那人好几回了,大概是个男人,穿着个黑兜帽鬼鬼祟祟的,老是在小少爷出行的时候在府邸旁边徘徊,要不是怕他有帮手声东击西,我早喊保镖把他抓住了。” 说罢,女管家还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说老爷在新雇的保镖团从须弥赶来前不让孩子出门是对的,虽说现在的保镖是上一任的千岩军 教头,但难保现在的绑架团伙有什么可怕的手段。 她走后,一直挂在医师脖子上旁听的小白蛇揶揄道:“没想到会害得人家小少爷半天出不了门吧?” 满面自责的医师当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他实在太想见到那个孩子了,尤其他的小脸越发趋近他记忆中的轮廓。 对于他这样的想法,长生只觉得未来一片灰暗。 “真怕你以后病情再加重,直接把别人家的孩子当作自己的了。” 医师笃定:“我分得清。” - 当医师再度看见云家的小少爷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他是在不卜庐门口的莲花池前发现他的,彼时的小少爷昂贵的衣料像是被什么东西刮破了,脸上也灰扑扑的。而过去他就算要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把玩,随身的侍从也会拿粘了温水的绸缎将石头擦拭得干干净净,这是医师第一次看到他身上粘着灰尘。 独身一人的小家伙似乎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在玩遍岸上能摸到的东西以后,把满满的好奇心投向了池塘,很快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围栏,想要去够近处的一束莲蓬。 他会掉下去的——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医师吓了一跳。 然而等他回过神时,他糟糕的预感果真应验了。被衣物绊住手脚的孩子整个人栽倒了下去,在莲花与莲叶间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那一刻,医师的心慌得要命,胸口的起伏就好似璃月港外陡峭的山脉。 在被抱进不卜庐后,面对众人的关心,浑身湿漉漉的小家伙抿着冻得有些发白的嘴,将头往医师包裹他的外衣里一缩,一声没吭。 他大概有些害怕吧。医师这么想着,为小家伙拿了身新衣服,那是他为自己的孩子准备的,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也算是派上了用处。 由于孩子的配合,换衣服的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在从孩子的衣服里层提出一个相当眼熟的物件后,医师愣住了。 那是一把红绳所系的长命锁,与躺在医师卧室床头的那把不一样的是,这把锁由黄金所铸,沉甸甸的,正面长命百岁,背面富贵无忧。 除此之外,玉镯子、金脚链等首饰孩子身上也是一样不缺的。凝望着他手上脚上的饰品,医师不免想起了那个被他弄丢的孩子,他的手上脚上好像也戴着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呢? 等待云府来人的这段时间,医师剥了几粒莲子放到孩子手上,本意是给他玩一玩,没想到好奇的孩子在捏着莲子转了几下以后,一把将莲子塞进了嘴里。 莲子自然是能吃的,但没去掉的莲子心瞬间让孩子的小脸皱成了苦瓜。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的小少爷不信邪地嚼了几下,发现是真的不好吃,想吐掉,又碍于良好的教养,没一口吐到地上,找回自己潮湿的小手绢后才难过地张开嘴,用手绢接住了莲子的残渣。 医师想,这大概是他生来第一次吃苦。 前来不卜庐领人的是云老板。他说自打发现这小混蛋不见后,孩子的母亲 哭得昏了过去,到现在醒了还腿软得走不动路,他和家丁几乎把整座大宅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没把所有瓦片掀起来了,谁能想到这小混蛋竟然是钻狗洞爬出去的,让人一顿好找。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在听闻孩子落水的消息后,云老板的担忧一点不比当时的医师少。进门前说着要给给小混蛋一点教训,进门后抱起孩子一阵哄,一口一个小祖宗你可吓死爹爹娘亲了。 落水后蔫巴巴的孩子提起精神朝老爹扮了个鬼脸,随后将下巴往云老板肩头一搁,很快就睡着了。 之后,又是一箱重量夸张的谢礼被抬进了不卜庐。 阿桂点着最上层的银票,点得眼睛都要花了,可医师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自始至终,任凭他怎么拿各式玩具逗那个孩子开心,那个孩子都没有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 天知道医师多想通过他,再听听那个被他弄丢的孩子的声音。 - 时间过得很快,云家那个引得仆人保镖满街喊“跑慢点,小祖宗”的小豆丁,转眼间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阿桂知道师傅很关注当年的那个小落汤鸡,时常将听来的传闻说与他听,可流传在坊间的哪有什么正面消息? 上个月传的最多的还是云家那纨绔子气跑了整整三位教书先生,这个月传的又是他将家里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教令院退休诃般荼气得吹胡瞪眼。据传,诃般荼还是看在云老板的面子上才忍住了没给他一顿“爱的教育”,只是委婉地表示自己不适合教学这份工作。 在替云老板把脉的时候,医师随口提起了许多璃月八卦居民心中的疑问:偌大的云家,这么多家业以后无人打理怎么办? “能怎么办,现在多找些能干的帮手接管生意呗。”云老板哈哈一笑,“总不能我以后两腿一蹬,让他在吃空家业后成了小叫花子吧。” “您说笑了,听闻令公子的画画得很不错。”医师也跟着笑了笑,提起了那个他的孩子同样具备的特长。 说到这个云老板可不困了,摸着胡子说那是当然。 “虽然我云某人没什么艺术细胞,但我儿子的画生意场上的朋友谁见了不夸,尤其那城东的李老板最是识货,一连高价收了好几幅他的画,那天我去他家谈生意,一进门就看见那画挂在了李府大堂的正中,多有面子呐,我连价格都没细谈就拍板了这门生意……” 医师突然想起了记忆中那本胶水快要粘不住剪报的旧本子,想到了他的孩子没有那么的好命——他只能在小小的土盆子里自己努力地长啊长啊,全凭借自己长出粗壮的枝芽。 问诊结束后,医师用半开玩笑地口气问,能否求得一张令公子的画作。云老板笑呵呵地说当然可以,但画成什么样得看那小祖宗的心情了。 “小,爷,不想画了……?” 依次读出画上大字的长生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当云家真的派人把画送来以后,医师才发现云老板的好意提醒绝不是多余的。 “你当真要把这 幅画挂起来?” “为什么不挂,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医师倒是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幅画虽然与璃月各派的画风很不相同,但笔走龙蛇,风格独特而张扬,倘若另外半边画完了也算是张好画。 “疯了,都疯了……”看不懂,但大为震撼的长生骂骂咧咧地爬走了。 据它总结,后来每一位在内室看到这幅画的客人都会表现出三个阶段:第一眼无意瞥见那行张扬的大字,被吓上一跳;第一眼退远了看画作的整体,嘀咕一句这作者蛮有个性;第三眼凑上去细盯角落的落款,不算意外地说上一声“难怪难怪”。 是啊,难怪。 璃月港所有人都知道,云家那对富甲一方的夫妇有个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孩子,虽然他笔下的画作不太符合璃月传统的审美,但只要承认他的作品,多多少少能从云家手底捞些好处。 - 成年后,云家独子的传闻渐渐淡了下去,在某天后又突然重新成为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多方打听下,医师才知道他近两年一直在各地旅行,如今爱上了一个外国男人,说什么都要和那人定居去千里之外的北方。 璃月港时常有人嚼舌根,说云家唯一的继承人怎么能跟了一个男人,这不是绝了后吗。对于这样的说法,寻常父母可能会气个半死,但云老板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 “绝什么后,我都请示过列祖列宗了,我们家列祖列宗都没说话,轮得到那些外人说什么闲话。”茶馆内,云老板笑着向偶遇的医师举起茶碗,“何况有后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死后有人念叨吗,可有人念叨我们又不能活过来,在下面听着烦也烦死了,我和孩子他娘就喜欢清净。” 他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接着感叹他和妻子大半辈子走南闯北到各地行商,什么事没见过,自然也什么都看开了,连带着批判了璃月人的传统教育。 “咱们璃月,不,不止璃月,稻妻的老一辈也总是这样,喜欢把‘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这种话挂在嘴边,认为自己过去的人生足以让他们判断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以为让孩子做那些他们认为对的事情就能让孩子过上幸福的人生。但人生这玩意儿到底还是属于孩子自己的,不是属于他们的,你再怎么告诉孩子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也是在拿自己过时的经验去框住孩子的一生。” “我的孩子,他想怎么做,就去做。他的事情自己做主,反正我就是无条件地支持他,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不干伤天害理的烂糟事,出问题了我也给他兜着底儿。” “总有人说我这么做太纵容他了,背地里么直接说我把孩子宠坏了,可这怎么能算是宠坏了?我的孩子骄纵,但又不跋扈,他吃饭不用人喂,穿衣服不用人伺候,而且既没强抢民女民男,也没仗势欺人,杀人放火,买东西甚至不讨价还价。难道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叫‘宠坏了’吗?” 说得有些口渴的中年男人又喝了一碗水,伸出四个指头。 “一般咱人类的家庭分为四种:有钱有爱,没钱有爱,有钱没爱,没钱没爱。其中钱不是能绝对衡量一个家庭幸福与否的标准,在不富裕的家庭,和睦有爱的氛围完全可以供养出一个康健的人格,怕就怕第四种,既给不了富足的生活,还要磋磨孩子本就脆弱的筋骨,把孩子当成飞黄腾达的工具。” “爱,爱是最重要的。我的一些旧友在商业上非常成功,但几乎从不过问孩子,只知道给孩子钱,说自己小时候家里穷,吃个窝窝头都要和兄弟姐妹抢,就盼着父母多给些钱。可只有钱又有什么用?不被爱浇灌长大的孩子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爱与被爱。我可不希望我的宝贝儿子成为稻妻那些邪门轻里的男配角,我的孩子不需要舔舐家庭撕开的伤口,不需要抓住那些微小的荧光,只需要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就够。” “即便别人说他不是金子。”云老板顿了一下,“可那又如何,我和孩子他娘又不是怀着生一个大金蛋的念头才要孩子的,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埋怨自己的小孩不成器,你看现在想巴结云家的人,哪个不说我儿子画画好看。” 说到最后,他摸了摸后脑勺,还是忍不住犯了嘀咕,说他家孩子哪哪都好,就是那外国男人看着不怎么样,冷冰冰的,连给爱人夹菜都不勤快,话也少得可怜,也就那张脸还算配得上他家孩子。 “要是让我发现那混蛋玩意只是骗财骗色……”云老板眯着堆进肉褶子里的小眼睛,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就算相隔万里我也得雇人砍死他。” 医师在一旁附和,是啊,该砍,之后就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 - 医师最后一次见到云家的孩子,是在码头上。 那时的他大概一十多岁了,瘦瘦高高的,披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厚披风,个头比他的父母高出一截,一手搂着母亲的脖子,一手向她展示从北国带回的宝石项链。一旁的云老板则揣着一瓶上好的火水,和那个活在传闻中的外国男人干瞪眼。 转头而去的医师没再打扰这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那不是他的孩子。他一直都知道。 如果当年的他拥有选择的权力,他宁愿他的孩子拥有那样一个可以让他受尽宠爱,长命百岁,富贵无忧的家庭,可以像一颗被放在广阔、肥沃土壤中的种子一样肆意生长,长成自由的,不受世俗拘束的模样。 可医师弄丢的是那个被他亲手抱进不卜庐的孩子,那个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磕磕绊绊地长大,生过病,吃过苦,看向大人的时候绿眼睛里会带着一丝讨好的孩子。 如果医师把码头上那个瘦瘦高高的青年当作了他,那个会抱着医师失声痛哭的男孩以后怎么找得着家? 他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医师心想。 从我把他弄丢那天起,他没有再走进我的梦中,也没有再对我说过一句话。 - 春去夏来,不卜庐门前的莲蓬又熟了,可医师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都再没有经过这里。只有医师坐在门前等呀等呀,偶尔吃两粒没有去芯的莲子。 莲子,药名水芝丹,内有莲心,味苦性寒。 到底有多苦呢?不知道。 吃它的人是个哑巴,哑巴又怎么能说出他心中的苦涩。! 第 88 章 牧场主 “离魂草?” “假死药?” 初次从长生口中听闻这种奇药时,旅行者和派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视线一齐落在了医师手中那只小小的瓷瓶上。 “你的意思是,这片水潭只接纳死者,活人想要进入,就必须吃下这种能让身体短暂呈现出死亡状态的假死药?” “是的,但目前看来,这种方法仅针对会死的活人。” 受伤的小白蛇顺着医师伸来的手臂慢吞吞地爬了上去,后者才从水潭中出来,身上除了水之外,还带着一股透彻的寒意。 “不然这个忘了自己处于生死之间的笨蛋,也不会在假死药失效前浮上来了。” 紧捏着药瓶的医师没有反驳。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他将借助离魂草进入少年融于水潭的意识,由此唤醒少年,没想到因为自身吸收过魔神的力量,反过来受了魔神影响,大梦一场,思绪至今还在受那场梦的左右。 回忆起梦中的种种,他疲惫地垂下眼眸,身体像棵压弯了的松柏,而过去所追求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无穷无尽的苦役。 听完长生的一系列解释,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个地方的旅行者沉默地望向那片令人发怵的寒潭,大概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派蒙则全程迷茫地眨巴着眼睛,在众人不再言语后生气地叉起腰,指责起了他们的话里有话。 “所以你们说了半天,为什么就是不说云苓去哪了?还有白术找云苓,为什么要进入只接纳死者的水潭?” “派蒙。”旅行者喊了她一声,朝她摇摇头,示意不要继续问下去了。 迟钝的小精灵本想跺脚,但在反复念叨“死者”“水潭”这几l个不太对劲的关键词后,她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惊叫一声,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巴。 “啊!云苓他……” 想起向来待她不错的少年,小精灵漏出指缝的声音隐隐挂上了哭腔。 听到低泣声的医师想像往日那样朝少年的朋友们扮出一个抚慰的笑,但沉重的头颅抬起,苍白的嘴唇颤了又颤,嘴角只扬起了一个惨淡的弧度。 “云苓还在,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发梢积聚的水珠滴落在地,沙哑而掷地有声。 红着眼眶的小精灵径直将脸埋进了旅行者的衣襟,对医师的不信任溢于言表。 “唉——” 将众人的表现收入眼中的小白蛇长叹一声,环着老友的脖子缓缓绕动,回到了如何骗过水潭的问题本身。 “带是肯定要带回来的,可现在离魂草的法子算是没用了,得再想想……”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长生。”医师轻声打断了它的碎碎念。 即便没人知道少年的意识还能保存多久,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时间拖得越长,形势便越对他们不利。 如今白术能感到魔神的力量在水潭中蠢蠢欲动,一旦它完全吞噬了少年的意识,那从水 潭中走出的东西就不再可能是他了。 “不多……”小白蛇重复了一遍他的用词,警觉抬头,“你,你想干嘛!” 它与医师相处数十载,很多时候仅需一个眼神就能了解对方的意图,而医师接下来的发言证明了它的警觉不无道理。 只见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身的重负,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和煦使然了许多。 “唯一的办法就在那里,不是他不愿意见我,是我不敢用真正的死亡面对他——” “白术,你脑子被水泡坏掉了吗!” 小白蛇大吼一声,吼得还没说完的医师睫毛颤动,讶然地看它发出不符合自己体型的咆哮。 “我也是看着他从那么小一点长大的,我也不希望他就这么死在这里啊,但你能不能想想,想想你一步步走到今天,吃过的那么多苦头,做过的那么多选择都是为了什么?今天的你累了,倦了,想拿死一了百了,那我们过去的一切努力算得了什么,一场讲了很多年的笑话吗?我们明明,明明可以再想想办法……” 小白蛇不会流泪,但寄居在仙兽体内的幽魂为这短短的一句话泣不成声。 说实在的,她活的够久了,死不死什么的反而对她无所谓,可她不愿看到当年那位将她带出沉玉谷的药师与一代代后来者的理想断绝于此,更不愿看到当年那个立志要长长久久活下去的年轻人亲手放弃他毕生的追求,沉入这片消融了爱与恨的深潭。 在长生越发无力的喊声中,还在用手心手背抹着眼泪的小精灵逐渐停下了动作,不忍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扯了扯旅行者的披风带子。 看看神形枯槁的医师,再看看声嘶力竭的小白蛇,作为旁观者的旅行者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个,离魂草做的药丸还有吗?” 寻常不怎么说话的他主动向医师伸出手,讨要那颗可以让他沉入水潭的假死药。 医师没有抬头,额前的长发挡住了他黯淡的金瞳。 “旅行者,离魂草并非普通草药,服下后有灵魂无法返回□□的风险,我无意将你置于险境,你不必……” “放心吧。”旅行者拍了拍并不结实的胸脯,轻咳一声,有些羞耻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我可是‘蒙德的荣誉骑士’,‘与璃月仙人并肩作战的大英雄’,‘反抗稻妻眼狩令的大功臣’,救人这种事交给我准没错。” “旅行者……”派蒙眼中满是担忧,但还是力挺自己的好伙伴,“我等你回来,你和云苓一定都要好好的!” 眸光闪动的医师本想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终究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很抱歉将你牵扯进来,但如果可以,请你务必,务必把云苓带回来。” 接过瓷瓶的旅行者点点头。 吞下药丸后,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跟着越发模糊。 赶在昏厥前的最后时刻,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水边,随着“噗通”一声巨响,刺骨的水流瞬间灌入他的口鼻, 荡开的涟漪也扭曲了岸上之人的倒影。 - 相同的时间,一片近乎纯白的空间内⒁,牵动外界所有人心神的少年正专注地经营着一座微型牧场。 【四号羊圈剩余羊数:0。本次经营失败。】 “又是这样……” 又一次打出GameOver的少年将手柄往地上一撇,熟练地躺倒在了地上。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玩这个邪门的小游戏了。有点颓废的少年盯着白茫茫的天空,手一伸,摸到了同样倒在地上的空桶。 按照他前世画过的漫画套路来看,只要通关游戏就能离开这片诡异的空间,但这个看似用脚都能玩的经营游戏却一次次给予他毒打,在锻炼他按下【重新开始】的肌肉记忆的同时,也开拓了他对折磨流游戏的认知。 “麻烦再来份爆米花——” 巨大的屏幕闪烁了一下,不情不愿地为少年高高捧起的铁桶续上了满杯。 游戏的规则其实相当简单,说穿了不过两个字——养羊。作为唯一玩家的他只需要不断建立羊圈,合并羊圈,最终在保证没有任何羊圈的羊死光了的情况下,使最大的羊圈数量达到七,即可通关。 咀嚼着徒有外形的爆米花,少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再度捡起了那只被他啃过、摔过却始终崭新的手柄。 要问他游戏的难点在哪,那肯定是出了新手教程后各个羊圈那些令人应接不暇的突发情况了。 拿少年上辈子玩过的为数不多的游戏《植物XX僵尸》举例,这个经营小游戏的后期就像四路同时刷了十多只红眼巨人,在手忙脚乱地乱放一通,好不容易清理完这些大块头后,却突然发现一路的玉米加农炮和小推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偷了个干净,烫着一头卷毛的时髦僵尸一个太空步滑进了玩家的家里。 有过数次类似体验的少年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重新开始】,屏幕呈现的画面再一次进入了无法跳过的新手教程。 【第一步,划分羊圈,选择经营的第一座羊圈。】 少年娴熟地在不同的地形间划好篱笆,随手为手边的一圈篱笆打上了“一号羊圈”的标签。 【第二步,选择任意材料,合成一只头羊。】 上一局的这一步,少年从地上捡了一块雷击木,结果合成的头羊过于支棱,在放牧时反手锤爆了附近几l个羊圈的头羊,间接导致了游戏的失败。这次他吸收了教训,从羊圈边折了一朵花,又掏了一把土,揉在一起搓了搓,合成出了一只长了五条腿的健壮头羊。 可别又是个好斗的家伙。少年边暗自祈祷,边往食槽中倾倒了专供头羊的特殊饲料。 【第二步,为羊圈制定详细的时间表。】 此前对羊群习性并无了解的少年按动按键,如常将羊群的活动时间调到了上午九点到晚上九点。 【第四步,来试试放牧吧。】 新手教程的放牧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少年打开了一号羊圈的篱笆门,白花花 的羊群有序涌出。可怕的是之后多个羊圈的羊会在同一片草地上活动,头羊时常有打起来的风险。 【第五步,来试试清理羊圈吧。】 少年轻车熟路地铲起一铲子羊粪。他记得上上上次,自己就是长时间忘了清理羊圈,导致了那个羊圈爆发大规模瘟疫,一大家子羊躺得整整齐齐。 【第六步,来试试让羊□□吧。】 少年将一号羊圈中两只显示可育的大羊拖进了同一个格子,大约十秒钟后,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恭喜你,羊群诞生了第一只小羊,你已经是个合格的牧场主了,开始你的自由经营吧!】 成功脱离新手教程的少年没有马上着手创建下一个羊圈,因为他惊讶地发现,这次生下第一只小羊的两只大羊竟然完全没有要喂它的意思。 虽说饿死一只不是什么大问题……看着屏幕上饥饿条发红的小羊羔,少年心说开局就闹出羊命不太吉利,于是拖来了羊圈中另一只瞅着比较会带崽的大羊。 大羊用角轻轻拱了拱小羊,没有驱赶它,算是接受了它的存在。 丝毫不觉得让一只公羊带崽有什么问题的少年给小羊系了条红丝带以作纪念,随后立刻投入了建立其他羊圈的工作。 在反复的合成、放牧、铲屎、繁殖中,牧场的规模逐渐扩大,羊圈的数量也越发可观起来。 就在少年继续兢兢业业地扩张羊圈的时候,突发情况终究还是找上了门。 【突发情况:一号羊圈出现小规模混乱,头羊参与并助长了混乱,羊群开始逃离羊圈!】 怎么头羊也跟着反了?震惊于头羊居然会窝里反的少年忙不迭将所有在外的羊群赶回了各自的羊圈。 在前几l次的经营中,小规模混乱如果得不到及时处理,就会引发和重开游戏没有区别的大规模□□。 为了维持牧场的稳定,将□□的萌芽扼杀,这次少年用最快的速度修补了篱笆,将逃跑的羊,和助长混乱却因游戏设定没有逃跑的头羊通通抓起来,塞进了同一个笼子,断了几l天饲料以儆效尤。 从它们骤降的饥饿条和体力条来看,这次突发的骚乱算是成功镇压了下去。但玩过很多遍游戏的少年非常清楚,一个意外的出现往往是点燃导火索的火星,更多的意外即将接踵而至。 在合并一号羊圈和二号羊圈的过程中,一行鲜红的大字霸占了屏幕。 【突发情况:一号羊圈对二号羊圈发起挑衅,和平合并失败,一号头羊饱食度过低,受到二号头羊重创,羊群发生混乱!】 这都饿得眼冒金星了,怎么还能打起来?? 抓狂的少年没时间细究其中的原因,推动遥感将反复搞事的一号羊圈全体关进了笼子,准备再饿上它们几l天,转头处理起了其他羊圈最新蹦出的突发事件。 然而,当一个巨大的感叹号在笼子上空升起,忙昏了头的少年重新再将目光放回一号羊圈时,笼中的一幕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太久没有喂食的一号羊圈 内竟然出现了同类相食的惨状! 最先倒下的是身受重伤的头羊。少年痛心地将趴在它身上疯狂啃食的疯羊一只只扒了下来,在确定它们无法恢复理智后,逐个进行了物理清理。 ?尖帽子狗的作品《[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到最后,一号羊圈偌大的笼子里竟只剩下了那只系着红丝带的小羊,以及照顾它的大羊。 还好,还有两个幸存者。 差一点就要重开游戏的少年松了口气,往笼中的食槽加满了饲料,紧接着又忙活起了二号羊圈的瘟疫问题。 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一号羊圈内那两只闻过了血肉味道的羊,根本不会理会食槽中的人工饲料。 小羊和大羊都饿极了,伏在血迹还未擦干的牢笼中,只听更不抗饿的小羊先哀哀地叫唤了一声,引得大羊舔了舔它的毛发,将藏在身下的一块头羊肉拱到了它的嘴边。最终,吃了肉的小羊沉沉睡去,而饿得发疯的大羊一口啃在了它系着红丝带的脖子上,霎时间鲜血四溢。 【一号羊圈剩余羊数:0。本次经营失败。】 “刁羊!一群刁羊!” 刚刚从二号羊圈铲起一铲子羊粪的少年看到这行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大字,气不打一处来,气愤地将铲子撇进了静止的羊群。 “或许,祂也是这么看待我们这些造物的吧。” 不知何时,一个身着白袍的女人坐到了他的身旁。少年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兴致缺缺地将目光投回了一号羊圈的两具羊尸上。 “亲爱的,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还沉浸在经营失败中的少年闷闷地哼了一声。 “知道,没吃过爆米花的家伙……” “嗯,是没吃过,我只在你的记忆中看过这种食物,模拟不出它的味道。”「阿玛耳忒亚」抬起手,学着少年记忆中医师的动作,生硬而温柔地抚摸了两下他柔软的长发,“尘世之外的客人,我该称呼你为云苓,还是——” “云苓,叫我云苓就可以了。” 听到另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时,少年有一种相当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人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具名为“云苓”的身体中揪了出来,丢进了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空白旷野。 “听起来,你似乎更认同自己在提瓦特的身份。” “不然呢?我的一切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家人,朋友……的确,现在外面的世界有人很想找到你。”「阿玛耳忒亚」神色温和,宛如一位慈爱的母亲,“你会怨恨他吗?” “我不知道。” 少年揉搓着发红的鼻子,死死盯着一号羊圈内一大一小两具失去生息的身体。 “大羊明明可以自己独吞了那块藏起来的肉,但他却抗着饥饿的本能,把肉喂给了小羊。” “小羊有什么资格怨他,要是没有大羊的接纳,他一出生就该饿死了。” 见他已经知晓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游戏,通过少年前世记忆创造了这座微型牧场的魔神欣慰地笑了笑。 “好孩子,你很聪明。” “不,我不聪明,很多事情我还没有搞明白。就比如,我还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祂’指的是谁。” 「阿玛耳忒亚」竖起一根食指,向上指了指。 沉默半晌的少年艰涩开口:“是牧养众生的牧场主吗?” “正如你想的那样,孩子。” 女人脸上的笑容像一根被磨得极细的绳子,倏地绷断了。 “我们的世界是一座巨大的牧场。”! 第 89 章 阿玛耳忒亚 【(主题帖):(狂暴版)mhy你欠我这里的拿什么还!!!!! 首先,角色池平均150抽一个我就不说了,专武池呵呵(背包截图.jpg),泻药,对魈的提升很高(屁),和璞鸢本来就三把精五了又给我来了七把,羊毛专逮着姐一个薅是吧 你们这群瘪犊子开卡池前一个个都说不抽,结果第一天流水公布全是小丑,倒是真他爹的别抽给我拉高点不歪的概率啊 其次,这次mhy给我苓安排的什么阴间剧情,我记得我玩的也不是蹦子三啊?虽然最后是活过来了,但这死过一次的经历还真是自机角色里独一份的,搁这恶心厨子? 别跟我说什么塑造角色,我是完完整整地过完剧情的,连带着看那篇文本量超标的日记,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结果呢?我苓就开头结尾出现了一下,不算过场动画连二十分钟的出场时间都没有,全程活在别人的回忆里 是,我承认那篇日记写得蛮感人的,但我更多还是在心疼云苓,白术内心的痛苦和纠结说穿了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造成的,是他既要又要,既想长生又不想云苓离开他,可云苓从始至终做错了什么?小时候生病,长大后家长下药,冷暴力,还被莫名其妙地限制人身自由,纯纯的无妄之灾 还有,知道我看到沉玉谷那段剧情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吗?哪吒剔骨还父,割肉还母!封神里的哪吒用自刎的方式把父母禁锢他的血肉还了回去,就是为了告诉世人他和父母两不相欠。这个破剧情倒好,父亲直接亲自上手嘎了孩子,让孩子被动达成两不相欠结局是吧? 很多人就爱拿云苓是收养的说事,那我再打一个比方,假如你从小被一对已经有了一个孩子的夫妻收养,他们对你非常非常好,但在你长大成人后他们突然告诉你,收养你其实是为了给他们的亲生孩子捐献器官,换谁谁能接受 而且就像那条蛇说的,白术步步为营走到今天,他敢死吗?他当然不敢。我很难不怀疑白术和那条蛇是联合起来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诓旅行者自愿下水,他既要又要的人生理念真的贯穿了这章任务的始终 一句话总结:mhy卡池文案策划你们欠我这里的拿什么还!!!!】 【死过的自机角色,七七啊】 【不卜庐不养活人(不是)】 【哒姐收收味,知道你喜欢云苓了】 【赞同楼主上面说的几条,但最后阴谋论白术大可不必,白术厨的命也是命】 【同白术厨,过任务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到论坛一看全是骂白术的,心里真的不好受】 【看过日记的都知道白术内心有多矛盾,长生不死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但面对一个即将消逝的小生命,他想都没想就把那个花给一个在此之前素未谋面的孩子吃了,这点我真的很佩服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日记里也说了,白术早前不知道吃下花后会不会有无法挽回的后果,就算没有云苓,他也不见得一定会去 吃花啊】 【我也觉得,云苓顶多算小白鼠而已】 【对不起歪个楼,看到这片没有一个紫色的背包,我的尸体有点不舒服了】 【这该死的同担经济实力竟然如此扎实】 【有谁和我一样,是过完了剧情果断去抽的?】 【+1】 【+1】 【+1】 【挠头,我能说,副本适用那块云苓的手感还是蛮好的,就是伤害实在不高】 【我就知道老米憋不出什么好屁】 【米老头业界有名的刀子批发商了】 【哈哈,哈哈,我没事,真的,哈哈(墨镜微笑)】 【把墨镜给我摘喽】 【(墨镜微笑)(墨镜)(k)(大哭)】 【杀我别用亲情刀】 【策划:收到,下次刀友谊和爱情】 【byd】 【再刀,再刀我就吊死在mhy门口】 【说真的,本人是很正宗的二次元鼠鼠,三次元没谈过恋爱,也基本没什么朋友,之前那些刀友谊爱情的完全伤不到我,但这次真的破了大防,哭得稀里哗啦,想爸爸妈妈了】 【同。爱情友情刀不到我,因为我真的没有爱人和朋友,但亲情刀刀致命,因为我真的有爸爸妈妈】 【(主题帖):过完剧情才知道,Captivemb原来是这个意思…… 早先就知道云苓的囚羊座预示的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真没想到会这么地狱】 【所以囚羊座指的是啥?】 【比起中文版的囚羊座,感觉英文版的Captivemb更能直接表达意思,后者直译过来是“被圈养的羔羊”,算是暗指了白术为了长生不老把云苓圈养起来放血吧】 【倒也没必要这么说……】 【嘶,想起了历史上的“两脚羊”】 【那个说养起来放血的到底有没有看完日记的全部啊?感情前面那段捡到云苓的经历都没看是吧】 【要是没有白术,云苓可能都长不到这么大】 【把可能去掉,没白术他早死了】 【但凡你们站在云苓视角看,都不会说出这种鬼话。玩这个游戏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吧?大家天天抱怨东南亚父母的教育方式有问题,说父母拿生育之恩养育之恩绑架孩子,可你们现在拿白术养大了云苓这件事抵消他弄死了云苓的过错,和东南亚父母PUA孩子有什么区别?】 【有感而发,就我个人来说,来到世上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我没有很感激父母把我生下来,他们也没有很爱我,因为他们生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有个养老的保障,所以我不认为欠了他们什么】 【抱抱楼上】 【从云苓角度看,真的很惨,明明小时候白术对他很好,长大一点突然开始对他若即若离,再后面还被限制出门,只能在家画画,换我早崩溃了(阴暗爬行.jpg )】 【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种说法,父母对孩子是不存在养育之恩的,因为父母主动把孩子带来世上,养育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想看尖帽子狗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吗?请记住[]的域名[( 【可白术的确对云苓有养育之恩啊,第三篇日记最后云苓自己也说了,他觉得恩情还不完,这下算是还完了】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全都是白术写的,谁知道事实是什么样的】 【+1说不定他就是知道有人会翻开那本日记呢,或者说单纯的自我欺骗,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点】 【能想到写一篇这么长的日记就为了欺骗自己,楼上也是人才】 【这层楼怎么越吵越歪……】 【不是,你们年龄都多大,怎么这么恨父母,我家里都对我很好啊】 【大哥,你都说了那是你家里】 【你怎么知道小时候的云苓是想吃下那个什么花的?这不跟孩子未必见得想出生一样吗,父母没经过孩子同意就把他生在了一个贫穷的家庭,白术也没经过云苓同意就把花给他吃了啊,早知道会受这么多苦,你猜他会不会想去吃那朵花?】 【不吃就死了……】 【怕死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很多人不敢自我了断,但打心底就不希望自己出生】 【人生下来就是受苦的,死了有时候也比活着强】 【那你别活了】 【嘿,怎么还给你说急眼了】 【别吵了别吵了,吵架不如来我主页看涩图】 【看完了,一般般(提裤子.jpg)】 【而你我的朋友,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主题帖):建了一个哭哭楼,大家一起来哭(白术日记截图.jpg)(白术日记截图.jpg) 好难受,好难受,到现在了还缓不过来。看到白术第一篇日记的时候只觉得好温馨,觉得白术好好,想着虽然他紫秋裤豆豆鞋,但进卡池后一定要抽一个和云宝一起摆进尘歌壶,但看完后面两篇日记真的给我哭麻了,从两个纸片人身上看到了好多现实世界的影子,好心酸】 【我是被吃满保底的武器池气哭的,但凡别给我薄荷大剑我都忍了】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若你困于无风之地》《故友的灵魂,可以交给我吗》《孩童时期的梦是易破碎的东西》《枫叶红时,总多离别》《总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微光》《磐石也会归于尘土》《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我把他弄丢了》】 【楼上我跟你拼了】 【岸上的白术:旅行者,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刚上岸的旅行者:(后空翻) 白术:? 旅行者:你的孩子没整活,爷给你整个活】 【过完剧情的我释怀地似了】 【我是先抽了云苓再去做传说任务的,刚抽到的时候跑遍了好友的世界,上蹿下跳找鳅鳅宝玉,边找边在心里把策划骂了个半死,还跑到朋友圈抱怨这个材料简直是反人类,做完 任务后:我真该死啊】 【我也,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个满地爬粉色的蝾螈可以刀到我】 【过剧情的时候哭成狗了】 【玩家的眼泪不是眼泪⒆_[(,玩家的命不是命】 【对楼主说的深有体会,是半夜趴在被窝里用手机玩的,当时看到日记的滚轮那么小,知道字数超多就不太想看了,准备看两页就跳过,谁能想到……最后被单和枕头都给干湿了】 【同手机党,看完要瞎了,首先是字体太小了,其次是哭得眼睛浮肿,跟两个大桃子一样】 【我看完日记都没继续往下做剧情,冲到客厅就抱住了妈妈,问她我要是变成面包狗了她还爱不爱我,她说我变成什么样子她都爱,呜呜】 【为啥我问我妈,我要是变成蟑螂了怎么办,她说给我一拖鞋】 【我问的也是蟑螂,妈咪说会在我出没的地方撒上饭粒和火腿肠】 【刚刚问完回来了,问的是我爸,他说要把我送去博物馆展览,展览他历经二十年花费一百万培育出的昂贵大蟑螂】 【谢谢你楼上的大蟑螂,让我心情好点了】 【(回复):捕捉一只衩子老师!】 【谢谢大蟑螂+1】 【(主题帖):震惊,○神官宣首对自机角色cp! 不好意思,当了一次标题党。看大家都在讨论云苓的传说任务,可能我的关注点比较奇怪吧,我比较在意白术第三篇日记最后说的,云苓有喜欢的人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到那里也傻了,完全不能接受。。】 【有啥不好接受的,纸片人就不能拥有自己的爱情吗】 【不是大哥,你难道不知道二游是靠什么赚钱的吗,敢搞官宣cp分分钟被冲烂】 【你猜纸片人诞生的意义是什么?官方花大力气塑造这些人物的意义是什么?】 【对一些玩家来说,这就是一个抽老婆的游戏吧】 【俗话说,一千个小赛尔就有一千个赛尔号,你喜欢一对cp,那必然有人不喜欢这对cp,只要官方不下场锤死,大家你炒你的cp股,我做我的梦男/梦女梦,官方获得了流量和钱,大家获得了快乐,何乐而不为】 【说到底就是官方脚踩好几条船,想把大伙的钱一块赚了,反正没人和钱过不去】 【楼上一群人吵半天吵个屁啊,云苓喜欢的人难道不是旅行者吗】 【我第一眼看到也觉得是旅行者哎(日记截图.jpg) “居无定所”,旅行者就随身一个小破壶,走到哪睡到那 “家乡离云苓长大的璃月太过遥远”,旅行者是外星人,家在外星,当然遥远 “完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物理意义上的不在同一个世界,旅行者一外星人怕不是和提瓦特土著有生殖隔离 “看不出爱意”,旅行者走到哪撩到哪,妥妥的提瓦特海王,看谁都那样,不会为谁停下脚步】 【擦,听楼上这么一分 析,感觉从老岳父的视角看,爷的确不是什么良配】 【刚刚有了女儿的我看不得这个,一想到孩子要嫁去一个远离娘家,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拐走他的黄毛还是个超级海王,拳头硬了】 【笑死了,还真是黄毛】 【黄毛:老登,鬼火停你家楼下安全吗?】 【你们都生女儿是吧,那我可要生黄毛了哦(手动狗头)】 【哑巴海王罢了(悲)】 【同意云苓喜欢的是旅行者的说法,我记得很早之前望舒客栈那个留言板就有一段,说的是魈/申鹤/那个女人之间有一个人暗恋爷,再多一个喜欢爷的云苓也正常吧】 【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白术把假死药交给爷的时候,表情神似婚礼上把闺女托付给新郎的老父亲(狗头叼玫瑰,jpg)】 【全村最靓的好大儿,就交给你哩!】 【新老婆鲜嫩多汁,老岳父风韵犹存 横批:我都要】 【细说多汁】 【有病吧你们俩】 一键返回主页的云苓抹了把脸。 他就知道,无论多么严肃的话题,最后都会被老色胚们强行歪楼。 说来凄惨,自打他脱离那片纯白的空间,他的意识又掉进了论坛,除了偶尔和网友激情互喷,画画涩图,刷刷网友给他p的黑白遗照,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由于论坛没有搜索功能,至今只能刷一条看一条的云苓还没找到自己传说任务的结局是什么,但从那些放了他黑白遗照的帖子下方争吵的激烈程度来看,他本人最后应该是活了的。 嗯,旅行者看了五分钟小广告(其实是过场动画)给复活的。 随着他指间的轻轻滑动,又一条帖子被刷了出来。 【(主题帖)提瓦特历史大揭秘?新pv暗藏玄机! 云苓传说任务剧情本身太多人讲过了,这里楼主主要来分析一下老米今天新发布的那条云苓玩游戏的pv 相信大家在看这条新pv的时候都是比较懵的,在这里楼主发出一个暴论:云苓玩的游戏暗藏提瓦特的历史! 在这里我放上一些等式: 农场主=天理 羊=人类 头羊=魔神 小羊圈=部落 大羊圈=国家 代入这些等式看pv,大家有没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看到新手教程的第二步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头羊是合成出来的,在第二步云苓还嘀咕了一声“不能用雷击木,会打架”,雷,打架,想到了什么?雷神啊!第三步制定时间表也很有意思,怀疑在暗指996工作制,mhy策划老打工人了。放牧的话,我觉得是指部落与部落之间的接触,清理和繁殖没什么好说的,关于大羊小羊指代白术和云苓相信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最关键的信息在pv后半段的突发情况里。(点击展开更多)】 我的老天鹅啊。 看到 “新pv”“云苓”“玩游戏”等字眼的少年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 他属实没料到,游戏官方竟然会把他玩最后一局游戏的过程发布出来。估计今天之后,他在玩家眼中又会多出几个类似“树懒闪电”“中老年手速”的标签吧。 帖子的后半段他没有继续看下去,因为脱离那片纯白空间前,他在与魔神「阿玛耳忒亚」之间的最后一场对话中知晓了一切。 【我们的世界是一座巨大的牧场。其中人类最为弱小,是牧场中数量最多白羊,而魔神……魔神不过是牧场主为了更好统御羊群而创造出的头羊。】 【牧场主并不怜悯祂的造物。你来自世界之外,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两千多年前那场残酷的战争中,诸魔神争夺的根本不是大地被一分为七的权力,而是七个维系人类生存的名额。】 【你觉得荒谬?呵呵,我看过你所有的记忆,从中找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概念——思想钢印,它可以让某种认知像钢印一样印在人类的脑中,无法改变。而魔神的身上就打着这样的钢印,从我作为「阿玛耳忒亚」诞生的那一刻起,天上的王座便赐下了‘守序’和‘爱人’的铁律。】 【我爱人类,我当然爱人类,所以给予他们食物,给予他们庇佑,可许多时候,我又对这种爱感到茫然,不明白为什么要爱这些弱小的蝼蚁。直到有一个人类告诉我,他不想再经受生离死别。】 【这是个无比重大的发现,因为过去的人类依从天道,认为人的寿命总会走到尽头,年老而死并不是件可怕的事,然而那个人类,那个蝼蚁一样的人类竟然告诉我,他不想遵守天道,他想和他的家人永远地,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同处一片天空之下,当我还在迷茫地思考为什么要喜欢一只蚂蚁的时候,他们偷偷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想法,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志,拥有了一丝我不敢奢望的对天空的反叛之心。哪怕违背规则,这也是人类的成长。】 【那一刻,我为自己找到了爱人的理由——人类的勇气与野心。】 【我实现了那个人的愿望,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类来到了我的领地。他们尊称我为“慈悲的永寿君主”,却遗忘了我的权能并非「永生」,而是「治愈」。】 【人类是极其脆弱的生灵,他们不但惧怕死亡,还惧怕疼痛。从伤口撕裂,结痂到康复,从身体病变,垂死到康复,从肉/体衰老,毁灭到新生……「治愈」的能力虽能保证他们不死,但期间的痛苦并不会消失,它们会伴随着极致的,瞬间的,反反复复的「治愈」不断叠加,直至爆发。】 【我认真观察过这一现象。获得「治愈」的人类,往往最初尚能凭借对世间的热爱,对世人的怀恋熬过肉/体与精神上的痛苦,然而百年之后,再多的情感和爱意都会被痛苦磨灭。】 【我终于意识到,「治愈」带来的不死与长生、永生并非相同的概念。我的臣民不死,只是被「治愈」的力量强行留住了身体,困住了灵魂。他们既不能像长生种一样拥有远超人类的寿命,也 不能像魔神一样永生不灭。】 【是的,永生不灭。我的肉身殁于土地,但我的力量和意志还存在于世间,我与你的对话便是最好的证明。】 【还记得游戏里你是怎么处理突发事件的吗?把头羊关起来,饿上几顿。我的覆灭也是有迹可循的,早在赠予第一个人类「治愈」的时候,我就清楚地预感到自己会有那么一天。】 【在魔神战争以前的大地上,魔神不计其数,每位魔神都掌握着各自的权柄,可唯独没有魔神的权柄是永生,因为永生最大的敌人就是繁衍,而人类与魔神、仙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善于繁衍。】 【牧场主需要更多的羊,更多更优质的羊。为了这个理念,牧场主将羊群延续的依凭定为了繁衍,即个体的羊必须放弃永恒的生命,为全体羊群的进化与生存让出更多空间。】 【当人类繁衍出更为强大健康的后代时,他们本身就已经被规则抛弃了,新世界需要新的血液,容不下他们的位置。】 【所以从我试图将「治愈」的权柄引向永生起,高天就抛弃了我。】 【「治愈」啊,看着就不像是能「贵金」一击击败的权能吧。】 记忆中,女人的表情柔和了下来,让语气轻快了些许。 【原本我也是想争一争那执政之位的,可实际上那七个位置早就分好了,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叫做内定吧?】 云苓记得那时自己“璃月人人均帝君控”的属性大爆发,坦言对方打不过帝君,女人倒是一点都不生气。 【我当然知道,贵金之神的确有坐上那个位置的实力。不过那时祂估计也没料到我会那么弱,投出一枪后想上来补刀,却发现我已经不喘气了,表情相当惊讶呢。】 【尘世七执政,嗯,从你的记忆来看,风岩二神,尤其是岩神,千方百计退下神位,要是让从前那些为了神位打得血流成河的魔神看见了,呵呵……想来岁月不但磨损了记忆,也磨损了打在祂身上的钢印。】 【假如没有那场残酷的遴选,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吧。哦,祂似乎就在附近,我能感觉到……】 感受着外界各种乱七八糟力量的女人托起了下巴,云苓记得自己当时噌一下站了起来。 【干嘛这么激动,你不是在街上遛弯也能遇见祂吗,而且祂又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呵呵,大概是笃定我还爱着人类吧。】 【怨?我怎么会怨人类,这就和小羊不会怨恨大羊一样。我不认为帮助人类有错,他们想要长生,乃至永生,都没有错。】 大约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入了他们二人所在的空间。 “云苓——你在这里吗——” 【哎呀,外面那个金发人类又在哐哐砸门了,本来还想和你多待一会的。】 【你那白术先生没事,他得到了我的部分力量,药君会帮助他实现愿望。】 【药君是谁?你现在已经猜到了吧,呵呵,你知道贵金之神人间身份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吗?人类的世界太有趣了,你的全部记忆,你画的那些涩……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听着,我爱人类,我也爱你,我感受到过你内心深处对长生的渴望,那么请告诉我,云苓,你想不想要一段没有痛苦的长生?】 记忆中,女人的声音逐渐湮没在不断上涌的潮水里。 【真心地祝愿你能逃脱羊圈,逃脱规则的束缚,去追寻你想要的自由。不要像我一样,永世被锁在规则的枷锁里。】 【好孩子,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了。】 【你比我从前的臣民都要幸运……】 - 现实世界。 如死一般寂静的水潭中央,一股惊人的力量骤然爆发。 一朵血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壮大,枯萎,在吸收完所有潭水后,干涸裸露的潭底出现了一颗巨大的果实。 白术快步上前,小心撕开了果实外层的肉膜。 “这是……” 连同隐藏在暗处的至冬人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第 90 章 小羊羔 药碾子在石槽中的滚动声。 库次,库次,库次…… 医师与病人的交谈声。 白先生,您看我这病…… 柔软体操的拍子声。 一,二,三。一,二,三…… 小白蛇的打嗝声。 呃——嗝,呃,嗝—— 如果说以上声音尚能忍耐,那么更近处,衣料间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便是难以接受的了。 这声响几乎紧贴着他的耳朵,怎么形容呢,就像有人把播放着擦边博主脱衣视频的手机放到了他的枕边。而它的响度和频率,则令他回忆起了上学时室友每夜的呼噜,就是这么的忽高忽低,断断续续,当年刺得他们同寝几个张怀民的神经吊上去,又掉下来,恨不得去厕所找把皮搋子堵住那万恶的声源。 所以现在到底是哪个没眼力见的混蛋在打扰他睡觉? 怀着如此的愤怒,小床的主人使劲努了努眼皮,从长久的睡梦中迷迷瞪瞪地睁开了双眼。 当无边的黑暗被亮光撕开,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人手,其次再是男人放大数倍却找不到一个毛孔的脸。 “还记得你是谁吗?” 皮肤很好的男人长着一张很在他xp上的脸,可惜说话自带扩音器,原本清冽空灵的嗓音如今像台大功率运作的拖拉机,隆隆地震得他耳膜生疼。 他当时就想推开这台凑到眼前的貌美拖拉机,心说帅哥我们之间的距离有点暧昧了,可又疑惑于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对方过去的嗓音如何,为什么能从那双漂亮但冷冰冰的眼眸中看出担忧,难道他俩很熟吗? 瞪着一双失焦的绿眼睛思考良久后,他才勉强想起来。 哦,这原来是他刚确认关系不久的男友。 “云苓?” 身前,貌美的拖拉机还在轰鸣,眼中的担忧却在床上之人长久的沉默中渐渐发生了变化。 云苓想叫他别用那种瘆人的目光盯着自己,他还没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舍呢,但嗓子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只好从被窝里抽出一根手指,指向干巴巴的嘴。 谢天谢地,他没有以为我在向他讨要一个吻——见对方移开视线,老老实实地转身倒水,记忆还有些混乱的他松了口气,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而就是这么一坐,令周遭的种种可疑之处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他的感知中。 最先让云苓感到奇怪的,是压在身上重如千斤的被子。自己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身上就算没几两肉,披着几床被子舞龙舞狮的力气总还是有的,可他刚刚单是推开这层薄被就用上了浑身的劲儿。 其次,房间内家具的大小也很有问题。他无疑认出了这是自己位于不卜庐二楼的卧室,但同时,他也清楚地记得这里摆着的应当是一张滚一圈就能掉进床底的单人床,而非如今他身下这张宽阔到能横着躺的大床。 难道是那位很会玩的魔神阿姨又把他拎进了新的梦境 ? 咕噜,咕噜…… 茶水顺着壶嘴倾泻而下,混杂进了弥漫在房间内的各种声音。 直到希尔折返回床边喂了他几小勺水,能开口吱声的云苓这才从自己的嗓音中发现了问题所在。 “希尔你——咦?” 揣着碗和勺的至冬人有些紧张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他当初也是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消化了少年身上的这些变化,这对当事人本人而言受到打击只会更大。 被默默注视着的云苓并没有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是先卡壳了几秒。 只见他的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像是在疑惑自己的嗓子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随后犹豫着清了清喉咙,将信将疑地吐出几个音节。 “啊,哦,呃,喂,喂喂?” 在反复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嗓音后,云苓的表情凝滞了。 “这的确很难接受,但……” “停。什么都别说,请给我一面镜子。” 小床的主人冷静地伸出手,打断了至冬人的欲言又止,脸上堆积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平静。 透过捧到面前的小圆镜,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这副尊容。 “希尔,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 “那恭喜你犯法了。” “嗯……?” 镜中,年龄最多不超过三岁小孩儿狠心地掐了把胳膊上的软肉,在那双圆乎的绿眼睛可怜兮兮地渗出几滴眼泪后,如同一幅定格动画般一帧帧抬手,颤颤巍巍地摸向了那两只藏在乳白色长发间的不属于人类的耳朵。 白里透粉的小羊耳朵轻轻抖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了他的触碰,但扯着耳朵的云苓崩溃了。 ——他就说他的听觉什么时候这么灵敏了,感情这就不是他的耳朵! 表忠心失败的希尔还在风中凌乱,云苓顾不上关照他的心情,扒着他的胳膊吭哧吭哧从床上站了起来,看向一旁的窗户。 然后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因为玻璃模糊的倒影中赫然是个只有四头身的小豆丁。 “我该感谢祂的。” “既没有没收不该没收的东西,也没有彻底给我恢复出厂设置。” 跌坐回床上的孩子两眼放空,一时接受不了如此打击,开始胡言乱语。 辛辛苦苦十八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好不容易熬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成年人,为什么要让他回到这个连吃颗糖都要打报告的年纪! 是梦吧?他最近做了好多梦,这次一定是做了个有痛觉的梦! 想着,他晕乎乎地从被窝口扒出的小洞钻了回去,想继续用睡梦回避这惨淡的人生。只是刚躺下去没多久,他就又立马顶着被子坐了起来,一个类似毛绒条的东西硌在了他腰以下,大概尾椎的部位。 悲愤交加的小豆丁想揪出这个阻碍自己睡觉的坏家伙,可当他顺着还带着体温的毛绒条一路摸到自己的屁 股时,他的喉咙中只发出了一个能传达心情的词。 “卧槽。” 见被子下的小团猛地蛄蛹了一下,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希尔小心掀开被子,晃动着白色小尾巴的孩子果真如抱脸虫般飞扑上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希尔——我长狗尾巴了!” 早前和白术一起认真探讨过的至冬人纠正道:“这应该是羊尾巴。” 沉浸在惊惧中的云苓想扭头验证他的说法,却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对上了那双不打自招的蓝眸。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是什么尾巴,难道你看过了?” 岂止是看过尾巴……小家伙被从那颗果实中抱出来的时候压根就没穿衣服。 在云苓的怒视下,希尔心虚地收回了搭在小羊耳朵边上的手,并不准备把这个尴尬到会让人睡不着觉的消息告诉他。 “就该让千岩军把你抓走——!” 一阵鸡飞狗跳后,认清现实的云苓盘坐在小床上,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手揪着希尔的头发细细打量。 “我原本想说我们现在挺有情侣相的。”他看了看手上两撮颜色相近的发丝,又仰头看了眼跟堵墙似的坐在床边的希尔,“但介于我目前的年龄,我们有的只能是父子相。” “父子也挺好的。”挨骂但不长记性的希尔安慰道。 “好个大头鬼,我要是一辈子长不大,你就等着哭吧。” 云苓气鼓鼓地松开手中的头发,还不知道这句无心的“父子相”会在不久后的将来一语成谶。 “我一共在这儿躺了多久?” “三十六天。” “三十六,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啊……等等,一个月?” 云苓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的,抱着胳膊沉思许久后提出了一个问题。 “支票的有效期是多少天来着?” 看过相关书籍的希尔自信回答:“十天。” 一道稚嫩而尖锐的爆鸣声从二楼传出。 当闻声赶来的白术推开那扇大门时,生无可恋的小豆丁正跟一滩掺多了水的面团似的瘫倒在床上,任凭至冬人怎么提都提不起来。 - “你说你是云苓?” 不卜庐二楼的房间内,夜兰环抱双臂,俯瞰着坐在加高版儿童安全椅上的小家伙,嘴角扬起了相当明显的弧度。 小家伙明显还不适应现在的身体,面对来人虽然努力板起了一张严肃的小脸,但手脚不是那么的听话,每隔一会儿不是抬手调整那顶跟西瓜皮一样扣在脑袋上的大帽子,就是伸直了两条小短腿踩在踏板上调整坐姿。 其实早在进门之初,夜兰就发现帽子底下那对不寻常的羊耳朵了,没有直接点破也纯粹是她的恶趣味在作祟。 毕竟她初遇对方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如此憨态可掬的做派实属少见。 “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但在这世上你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云苓了。 ” 藏在那宽大帽檐与乳白色毛发间的羊耳朵抖了抖,小家伙局促地坐直身子,狠下心来一把将身后乱晃的尾巴坐到了屁股底下。 坐在对面的短发女人不依不饶:“可我认识的云苓已经成年了。” “是的,那时候我还很高。”儿童安全椅的主人讪讪地补了一句,“比起现在。” “呵呵……” 大抵是云苓的话真的逗乐了她,带着任务前来的夜兰没再过多为难,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说说吧,你在愚人众的总部都看见了什么?” “通风管道……” “明蕴镇的废弃矿洞……” “被处理的士兵……” 一行行文字在当事人的回忆中得到了记录。 在听到愚人众在处理麾下的士兵时,夜兰不自觉地摸向右手腕上仅剩一只的玉镯。 她与愚人众的执行官「富人」在暗中交手过数次,知道他与另一位排名更靠前的执行官有着利益上的交换,而后者臭名昭著的原因恰恰是喜欢在士兵和无辜者身上做各种惨绝人寰的实验。 看来很有必要调查一番…… 坐在高椅子上的孩子还在回顾他在愚人众总部的所见所闻,特别提到了帮他拿回神之眼的维克多。 “如果你要调查这件事的话,能不能帮我看看维克多是否安好?” 夜兰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在记录中圈出了这个名字。 比起他对好心人的担忧,夜兰更为在意的是,她明明来时就将白术挡在了房间之外,可眼前的孩子仍然有意隐去了医师在这场闹剧中扮演的角色。 “没有别的想说了吗?” “没,没有了,真的。” 白毛小豆丁的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揣在了一起,夜兰刚想抬头再问些什么,就见一只苍白的大手搭在了儿童安全椅的椅背上,随之而来的是将小豆丁整个人遮蔽在内的阴影。 这个人…… 夜兰迎上了那双不带一丝温度的灰蓝色眼眸,脸上的微笑不变。 当做完问询工作的她准备收工走人时,想起一件事的云苓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等等——” 待至冬人安顿好差点连人带椅摔个人仰马翻的小家伙后,只见小家伙两手拽着宽大的帽檐,深吸两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那个,咱们璃月有什么部门缺钱吗?最好是武德充沛一点的那种。” 夜兰挑眉:“虽然璃月的财政足够充裕,但我想无论哪个部门都不会嫌钱多。至于武德充沛……呵呵,你看千岩军和我的岩上茶室算不算?” “那就这么定了!” 小家伙右手捏成拳头,像把小锤子似的敲在了平摊的左手上,毅然决然地决定把自己在论坛上的收入通通捐给千岩军和岩上茶室。 “捐款?” “是的。”云苓认真点头,这个堪称疯狂的决定绝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细细考量的。 早在被困纯白空间的那段时间,他就把愚人众说他偷钱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他自己肯定是没有偷东西的,这点毋庸置疑。而从那份摆在办公桌上的《关于璃月、蒙德地区挖掘财物遗失问题的专项报告》来看,论坛系统大概是把各地类似地下宝箱的无主财物给掏来了,不巧的是这些财物先一步进了北国银行的宝库,所以才造成了愚人众误以为他偷钱的乌龙。 ?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其中的原因虽不复杂,但很难向人解释,愚人众向来也不是以讲道理闻名的组织,非要说他偷东西的话,云苓自有解决的办法。 这就不得不提到他在论坛上刷到的一个帖子。 【(主题帖):家人们,在路上捡到这样的钱怎么办(照片.jpg)】 【扔回去吧,这是买命钱】 【五十块就想买人家的命,啧啧,这扔钱的人也是够损的】 【吓人哦】 【不捡可惜,捡了害怕,建议你丢功德箱】 【(楼主):我已经听从家人们的建议,把钱丢到功德箱里去了,让这个缺德玩意和佛祖刚去吧!】 虽说的确是愚人众先找到了它们,可这到底是无主财物,很大一部分还是璃月的无主财物,按照璃月的律法是不能直接挖掘的,愚人众拿去也不合适吧? 想到这里,云苓虚空朝愚人众和北国银行竖了两个中指。 不是说我偷东西吗?全给你捐喽,去找岩王爷要吧! 收到大笔捐款的夜兰临走前答应了小豆丁的请求,一本正经地承诺今晚就派下属去把北国银行门口的发财树浇死。! 第 91 章 的复仇方式 自打身体缩水以来,云苓的生活相当无聊。 无聊到每天追着身后乱晃的尾巴打转,前一刻还在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跟着身体一起缩水了,后一秒转身继续和不受控制的尾巴斗智斗勇。 无聊到躲到正在做柔软体操的七七身后,模仿她的动作有模有样地摆动四肢,在一声清脆的“咯嘣”后,吓得一旁的阿桂连忙将他提溜到柜台上,查看他有没有扭伤骨头。 无聊到溜进希尔在不卜庐的临时卧房,扒出他从陈先生那里借来的至冬古籍闹着要学至冬古语,结果因为发不出一些音节和不会弹舌,在希尔的反复带读下读得撕心裂肺,活像只愤怒的小羊在口吐芬芳。 “别念了别念了,我的祖宗呦。” 深受其害的小白蛇从不卜庐二楼的走廊卷走了它的小窝,说什么都不肯替老友打探小家伙现在的情况了。 小床上,抱着搓成摇粒绒的仙祖法蜕周边,云苓痛定思痛。 照理说,大街上的小孩又不是什么稀缺物种,变小并不妨碍他出门,可他身体的变化又远不止变小这么简单。就他现在这副不人不羊的样子,别说出门了,就是面对那几l条定制的裤子他也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云苓不知道白术阿桂他们是怎么说服莺儿给裤子开尾巴洞的,试穿过一次就秒脱下来的他只知道,这歹毒的裤子给他的感觉像极了他一两岁时淘汰的开裆裤。 假如他是一个表里如一的小孩,开裆裤就开裆裤,就算光屁股路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可现实是他是一个被强行塞进小孩壳子的成年人,甚至不像曾经那样拥有孩童的心智。 至少现阶段,云苓心想,他还没办法做到放任那条时常转得跟螺旋桨似的尾巴暴露在他人的视线里,让他穿屁股开洞的裤子无异于把他画的涩图向熟人公开。 更何况…… 小豆丁爱惜地摸了摸自己那头璃月人无比钟爱的白毛,顺带把耳朵上被柔软的绒毛捋直成一个尖尖。 就阿桂上班期间对他头发每半小时一rua的频率,他真怕出门后会被阿桂们摸秃脑袋。 在这段“闭门养伤”的时间里,也有不少亲友亲自登门来看望过他。 比如完全不清楚内情,只当他错喝了炼金药水的纪芳姐。 “怎么那么大了还乱吃东西,不长心眼,该的你。” 走之前还轻轻拧了把他的柔软的羊耳朵。 比如过于清楚内情,一脸“我早说什么来着”的胡桃。 “唔,一具全新的身体,生命力很旺盛嘛……” 边围着他打转,边发动她的妙妙想象力,形容他像块被遗忘在窗台上的海绵,不仅大小被晒缩水了,颜色也跟着晒褪了。 比如对真实情况一知半解,结伴来探望他的香菱和行秋。 一个百般打听他当下的伙食状况。 “你现在吃的是草吗?我可以研究一些以草为主食材的菜,保证你吃得习惯!” 一个对着他的白发和羊耳朵啧啧称奇。 “云苓兄,不要沮丧,也许再过十几l年,你会成为一位名扬江湖的神羊大侠。” 又比如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黄毛。 虽然他确实对云苓有恩,但云苓在身体恢复前最不愿接触的人就是他。 因为旅行者没进门前,先一步飘进不卜庐的气泡框是这样的: 【登,檐下鬼火安否?】 【桀桀桀,小美人儿~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我自己都没用上ps5呢,没想到云苓你小子在pv里先用上了】 【真不考虑出个云苓联名的手柄吗,我会买的】 【为什么云苓被从水池捞起来那段没有过场动画ww还以为会有□□呢】 【谁懂同人太太画的那张出水图的含金量啊,构图还是参考的《水中的奥菲莉亚》,简直美神降临】 【要是游戏内建模更精细一点就好了】 【看同人区就像太监逛青楼,有心但没有丁】 【嬷不了云苓,无能为力地在床边转了两圈】 【啊啊啊老婆!把儿来!把儿来!把儿从四面八方来啊啊啊!】 而他进门后,和派蒙一起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小豆丁,对小豆丁又摸又抱时,头顶的气泡框是这样的: 【本以为是出水芙蓉,没想到是出水嫩羊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兔子还是羊哇?】 【突然懂你们福瑞控了】 【虽然很可爱,但萎了,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qwq】 【米老头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还整个这么可爱的特殊建模】 【尾巴呢?我要摸小羊尾巴!】 【好兄弟你怎么还逆生长了】 【谁懂,看爆料以为小云苓会被套一个npc小孩的建模,跑去官方的帖子下面骂了好几l条,这下爷成小丑了】 【之前就看舅舅党说会再出一个草元素的mini云苓,看建模石锤了】 【嘿嘿,嘿嘿,嘿嘿】 【白术的神之眼也是草元素的,到底什么时候上线草元素体系啊急急急】 【宝宝,你是一个宝宝】 【即使身体变小,头脑依旧灵活……不好意思串台了】 【怎么气鼓鼓的,我猜你是想亲亲了,嘿嘿,给ee亲亲就不生气了】 【嘬嘬嘬,小羊宝宝,嘬嘬嘬】 【确认过眼神,你是羊尊MK2000!】 我说你们,真是够了!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逆天调侃,云苓就是再无语也不能跳起来打旅行者的膝盖,唯一能做的只有护住藏在衣摆里的尾巴,瞪着一双委屈巴巴的眼睛任人上下其手。 至于玩家内心s中有关草元素的消息,倒并非空穴来风。 刚醒那会儿,云苓就发现了床头柜上那枚色泽黯淡的玻璃块, 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询问希尔,他的神之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希尔给出的答案是,他现在的身体大概是由魔神亲手创造的,充斥着大量魔神操控的草元素力,这与他神之眼所属的风元素发生了冲突,所以才导致了神之眼的失灵。 “所以我在失去一亿摩拉以后,还失去了神之眼?” 可能是眼瞅揣着神之眼的小豆丁快要碎掉了,怕他气得当场厥过去,希尔情商爆发了一回,安慰着说了一大堆触及云苓知识盲区的解决方法,什么元素中和啦,元素反应啦……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云苓的神之眼肯定会有复原的那天。 其实说实在的,神之眼的问题倒不急于一时,最让云苓着急的还是那无法兑换的一亿摩拉。 在捐出论坛的收入后,他兜内的余额又开始紧巴起来,为了他和希尔之后的旅途,他还是从抽屉内取出了那张带着鞋印的过期支票。 总编应该,应该会同意重新给他开一张支票吧? 怀揣着对狐狸小姐大发善心的美好期待,他找出了信纸和信封,然而缩小数倍的身体却不尽如人意。 在钱力两失的双重打击下,云苓震惊地发现,自己好像连“才”都要守不住了,因为他软绵绵的手根本握不住笔,更别提写一手好字,画一幅好画了。 为了稻妻那边不起疑,他短暂地放下了忧伤,把冒着坏水的小眼神投向了自家的人形打印机。 鉴于希尔只会原模原样地复制有参考的文字图案,他们的造假步骤繁琐了许多,先是起草了一封由云苓口述的信件,接着翻出了能找到的所有云苓曾经的书信,将信件所需的字逐一圈出后,再由希尔逐字复制到正式的信纸上。 坐在桌面上的小豆丁晃动双腿,念着草稿中的内容。 “我人美心善,善解人意的总编大人……” 戴上眼镜的希尔奋笔疾书,边写边问:“我们这样算伪造信件吗?” 逼良为娼的小豆丁将草稿纸用力一振。 “你不说我不说,那它不就是板上钉钉的真迹?” 希尔盯着落款处那个取代签名的长发女孩简笔画,怎么看怎么眼熟。 - 听闻云苓没办法正常写字画画后,一直默默窥屏的白术送来了一大堆等比例缩小的绘画工具。 这无疑是好心的举动,只可惜问题主要出在小豆丁那双手上,跟画具倒是没多大关系。 门没得出,钱没得花,画没得画——在现实世界无聊疯了的云苓干脆一头扎进了论坛。 现在的论坛对他而言也不是畅通无阻的,系统禁止他进入18+的杂谈区,也不会给他推送任何设置了年龄限制的帖子,致使他的页面清汤寡水一片,但这显然无法遏止云苓那颗想造作的心。 哼哼,不让我看?那我自己画不就好了。 想到能窥视自己记忆的魔神已经不在了,云苓小小地伤感了一会,随后迅速投入了涩图创作。 起初他只是漫无目的地随 便画画,除了不卜庐众角色,评论和私信里哪家厨子的呼声最高就画哪家,然而一条帖子的出现却让他停下了画笔。 【(主题帖):白术日记大揭秘,置云苓于死地的凶手另有其人! 云苓传说任务刚出的时候,有幸目睹了云苓厨和白术厨撕出的腥风血雨,现在过了一个月又重新看了一遍白术的日记,越看越觉得害死云苓的不是白术。 (以下是纯属个人推测,最终解释权归米老头所有) 在日记其三·上里,反复出现过一位须弥学者。目前游戏中有关须弥的信息屈指可数,而游戏外却一直有一段直指须弥的剧情——没错,就是那部官方月更了一年才完结的漫画。 漫画的主人公是蒙德众人和一个名叫柯莱的小女孩(我仔细看了好几l遍,她确实是女孩),而大反派是第一话出场的那个愚人众执行官「博士」(和新pv《冬夜愚戏》的差距好大啊,一年前看到他那一嘴鲨鱼齿的时候我还不是博士的狗,大概是丑陋的切片吧),他的目的是去蒙德「征收」素体,而柯莱就是惨遭迫害的素体之一,被注射了魔神残渣。 魔神残渣,很眼熟对不对?目前实机的角色里应该就申鹤、魈以及云苓和魔神残渣有过接触,前两者都是与魔神残渣产生对抗,而云苓则是和柯莱一样,是直接与魔神残渣相融的,并且从白术的日记来看,云苓的融合可能更加完美,甚至没出现失控和排斥的反应,这点估计要馋哭找不到合适素体的「博士」了。 那猜猜聪明且缺德的「博士」会怎么做呢?当然是直接抢人家完美的实验体呀! 有朋友可能会说我冤枉他,觉得漫画里没有直接证据可以指认「博士」就是日记中的须弥学者,这个看圣遗物「贤者之羽」的介绍就行了,里面提到「博士」曾是须弥教令院的学生,因为做人体实验被赶出教令院,国籍身份都对上了,感觉策划没必要放着现有的角色不用,专门写个人设近似的反派背锅。 在云苓传说任务的那个秘境里,如果旅行者调查角落那个发光点,捡到「染血的百无禁忌禄」,派蒙还会跳出来说这件事看上去有隐情。而剧情中上一次出现百无禁忌禄还是「公子」释放奥赛尔,有能力仿造百无禁忌禄的组织八成只有愚人众了。 我个人认为白术遇到的应该不是漫画里那个狂妄自大的搞笑役切片,依照他的性格绝对做得出火烧不卜庐强抢小云苓,而日记里的那个须弥学者没有明抢,全程都在搞白术心态,把白术搞得都有点精神失常了,感觉他就是想挑拨白术和云苓的关系,再从中做点手脚,这种玩弄人心的手段很像pv里那个优雅切片能做出的事情(嘶溜) 最后叠个甲:父母健在,猫狗双全,平常捡到钱会上交jc叔叔,会扶老奶奶过马路,喜欢博士只是馋他身子,不涉及三次元三观】 在帖子附的链接里,云苓看着漫画中呲着鲨鱼齿的愚人众执行官,微笑提起。 就你他喵的叫博士啊? 打那天起,“穿上裤衩子”这个官方认证的画师 账号主页,最新更新的内容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扭转,绿色清新的儿童自行车秒变危害健康的超光速火箭,好几l张图被审核打回了不说,能成功发出去的也通通被系统挂上了年龄锁,连他这个“未成年”的原作者都没办法点进帖子查看全图。 由于衩子老师的主页简介一直是“云苓单推人”,最近又出产了大量有关博士的涩图,不少同样看过“真凶说”帖子的粉丝在评论区质疑他是不是磕起了博云cp,得到了右位本人的亲自否认。 就在云苓继续勤勤恳恳地努力造谣的时候,他的主页蹦出了一条来未读的个人私信。 【老师的饭好香,摩多摩多!】 云苓定睛一看,发现这条信息的发出者正是曾以一个压缩包震撼他一整年的【炫彩李狗蛋】。 身处蓝星的狗蛋少女可不知道他内心丰富的情感变化,正红着小脸一张张地保存那些随时会被□□的图片,并谨慎地将它们锁进了私密相册,为自己在人间的生活多留了一线清白。 随后她就收到了衩子老师久违的私信。 【抱歉,前段时间在忙三次元的事情,忘了还欠着你一个愿望,吃博士本子吗?可以升级成36p以内的本子稿件】 【衩!子!老!师!你是我的神!!!】 没等狗蛋少女复制来长篇大论的肉麻赞美,她手机屏幕上那个花裤衩的头像又跳动了两下。 【有什么具体要求吗,比如剧情,人物(mb路人和非人也行),左右位之类的】 【呜呜,相信老师的审美,按照老师的想法来就好了,人物的话,我要向老师强烈安利潘博,潘博是好文明!】 潘博? 位于系统空间内的云苓摸了摸下巴。 【潘是谁?】 【潘富贵哇!】 谁啊名字这么土。 不消片刻,狗蛋少女发来了pv《冬夜愚戏》的视频链接,为他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看到自称“银行家”的男人,云苓眉头紧皱。这他喵的不就是当初在不卜庐带走他,还让下属打了他一个大逼斗的王八犊子吗? 呵呵。 被坑的很惨的小豆丁冷笑两声,从记忆里翻出了前世画过的最阴湿最歹毒的本子。 偷钱是吧,实验是吧? 正好,两个愿望一次满足。! 第 92 章 小羊的尾巴摸不得 【(主题帖):更新的这个璃月日常任务快把我笑死了,哪家好人雇人去浇对家的发财树啊?(任务截图.jpg) 连续刷三次还可以得到一个成就“真实的商战”,大家不要错过了】 【想象中的商战:收购公司,架空股权 真实的商战:雇黄毛给对家银行门口的发财树浇沸水】 【:断他资金链 现实:划他车坐垫】 【懂什么,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方式,犯法不可取,但犯贱完全可行(大拇哥)】 【听我妈说,他们公司之前还有人带着几个黑衣壮汉来抢公章(笑哭)】 【还有花五百块钱买通对家保洁阿姨,每隔俩小时拔一次网线,把对家的网络工程师整不会了捂脸】 【啊啊啊为什么这么多天了我没有刷到这个日常任务rz】 【楼上云苓传说任务做了吗?好像要做完传说任务才会刷】 【不懂就问,这和云苓有啥关系,发布任务的不是夜兰的小跟班吗?】 【自己做一遍就知道了】 【(主题帖):本人从出生起就开始厨白术,自学三年动画,只为交出一份满意答卷!(自制动画.mp4)】 【不是答卷,是答辩】 【笑死了,乌龟大师仙逝,曹操撤回了一碗饭,长鼻狗,要素齐全】 【我愿称楼主一句接头达人】 【最抽象的一集】 【我一白术厨笑得像个黑子】 【云苓:我死了(乌龟大师仙逝) 白术:(迫真的破碎) 云苓:我又活了(乌龟大师撤回一个仙逝) 长生:letmeditfryu~ 白术:(被拼好)】 【快说谢谢长生】 【(回复):谢谢你,长生】 【求购一双没看过这个视频的眼睛】 【看评论的时候还在想这抽象粗糙的建模怎么表达“破碎”的概念,没想到就是物理意义上地碎开了啊!】 【(主题帖):同人区的穿上裤衩子老师最近受什么刺激了吗(痴呆) 这么高产,也不怕我亲死她(呲牙)】 【差点误伤友军】 【《冬夜愚戏》到底吸引了多少同人太太垂直入坑哈哈哈哈】 【嘿嘿,我觉得潘塔罗涅很适合做生意,因为我看见他的脸就觉得很有信誉】 【谐音梗扣钱!】 【有人能告诉我太太最近怎么回事吗?我是最早关注太太的那批粉丝,真的超喜欢她前期那种小清新的画风,可最近这段时间太太不仅不更新不卜庐小剧场,连“奇迹苓苓环游七国”系列都不画了,主页更新的都是愚人众那几个执行官搂搂抱抱的图,虽然画得很好看,但我还是更想太太更原来的内容qwq】 【同上, 云苓厨不能失去穿上裤衩子太太,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奇迹苓苓环游七国哈哈哈哈,太太知道你们这么喊那个系列吗】 【我就不一样了,双厨狂喜,太太画啥我吃啥嘿嘿】 【(主题帖):好后悔做了云苓任务的后续呜呜(截图.jpg) 先前我只为父子情难受,现在我满心想的是怎么养一只长不大的小羊】 【养过所谓的侏儒羊,现在已经一百多斤了,而且掀开被窝随机掉落几颗新鲜的麦丽素】 【(小羊探头.jpg)听说有人想喝珍珠奶茶了?】 【麦丽素是什么?】 【羊粪球吧。】 【小羊:吃我头槌!】 【云养吧,在网上你甚至能云养一只狮子】 【求问羊咬人疼吗?】 【(回复):不咬人,咬衣服,我每次进老家的羊圈,小羊羔子就爱啃我裤脚,还拿两个前蹄扒拉我,可爱死了】 【挠头,我看到mini云苓的第一眼脑子里蹦出来的不是可爱,而是这个高度跳山羊我一定能跳过去】 【小云苓:哥们,新号别搞】 【云苓:咩,达咩!】 【在你按住小云苓准备跳山羊的时候,他伟大的母亲(指魔神)正从侧后方以50千米/小时的速度朝你犁了过来】 【这个犁,哈哈哈哈】 【梦境副本最后那个羊型魔神的幻影真的好掉san值,被它犁一下确实吓人】 【还有白术呢,他估计能掏出长生来个闪电五连鞭,抽死你丫的】 【长生:我感觉冷血的另有其人】 【千岩军:是谁报的警? 长生:呕,是我呕,我报的呕呕】 【烟绯:原告,你说被告上来就给你两蛇?】 【伤情鉴定: 白术:轻微伤(气得) 受害者:轻微伤(精神攻击+物理攻击) 长生:全身粉碎性骨折】 【小云苓:叔叔阿姨,什么是浇给啊?(小羊歪头.jpg)】 【恶魔低语:等你被端上餐桌的时候就知道了】 【兄弟你好香啊】 【剧情最后小羊宝宝那个表情笑死了,被摸了以后明明很生气,但是看起来像是在撒娇一样哈哈】 【当你弱小的时候,连愤怒都是那么的可爱(悲悯)】 【(主题帖):为什么又有云玩家在乱传云苓是女孩子啊,小羊没有角不是很正常吗?】 【没关系,我给他p了一对羊角(我顶你个肺.jpg)】 【看到他们一通瞎分析我就想笑】 【想起了之前有一帮营销号说美羊羊是公羊,给我笑发财了】 【但凡他们上过初中就知道,母羊也会长角只是概率低而已】 【不也总有人说风精灵没有性别吗,就云,硬云】 【入坑前我就是信了营销号的鬼话,以为温迪是女孩子,被大佬教育了(哭哭)】 【我也刷到说云苓是女孩的帖子了,本来想评论争辩的,后来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看过不少云苓性转的本子,我有罪,我忏悔(忏悔.jpg)】 【(回复):哥,有偿求本】 【有偿求本+1】 【有偿求本+10086】 【什么有偿,私我无偿散播福音】 嬷人者,人恒嬷之。 ——这是云苓发现自己有性转同人本时的第一想法。 我画本还少吗?不就是一堆线条和几坨颜色,我看看怎么了? ——这是云苓打开自己的性转同人本前的第一想法。 希尔,我不干净了。 ——这是云苓合上自己的性转同人本后的第一想法。 一整个下午的时里,至冬人始终没搞明白小家伙为什么眼泪汪汪的,自然更不清楚他在论坛上一个劲的乱刷与自己有关。 云苓吸了两下鼻子,烦恼地拉扯着仙祖法蜕周边的两只龙角。 要问他现在最想刷到的帖子是什么,那必然是“如何安抚心情不好的男友”了。 由于他没法在身体变回来前找到第二个男友,这个“心情不好”无疑指的就是希尔——虽然任谁都无法从他那张被胶水糊住了似的脸上看出悲喜,他也从未向云苓倾吐不快,但云苓就是知道他的内心没有表现出得那么云淡风轻。 旁人兴许看不出,可云苓能清楚地感受到希尔最近的态度有些微妙,尤其当他和白术凑在一块的时候,时常会形成诡异的同框。 就说做饭这件事,他们二人共用一个厨房,一把菜刀,一块砧板,一套调味品,投喂同一只游荡在灶台附近的小羊,明明彼此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却好像总要在投喂上分个高低,不是往路过的小家伙嘴里塞点水果块,就是朝他嘴边递点蛋糕的边角料,致使小家伙每每在饭前都能混个七八分饱。 到了饭桌上,俩人也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硬生生把夹菜玩成了一门竞技,那是你夹完我夹,我夹完你夹……搞得云苓一边往长生的碗里倒他根本吃不完的饭菜,一边忧心忡忡地紧盯门窗,生怕那位酷爱以丘丘人为原材料开展“我爱发明”的艾莉丝女士会破门而入,把不知疲倦的夹菜二人组抓去做成永动机。 这种比拼甚至延伸到了夜晚。 因为那双过分灵敏的羊耳朵,这段时间云苓的睡眠质量肉眼可见的大打折扣——只要耳塞没有严丝合缝地塞进他的耳孔,哪怕窗外行人的脚步声都能在他的梦中引发一阵山呼海啸。 看着小家伙眼下久久不消的乌青,没有经过事先沟通的二人打定了相同的主意。 于是每到深夜,两个高大的身影就会轮番蹑手蹑脚地进入云苓的卧室,不是帮他把踹得横七竖八的被子掖回规整的圆筒状,就是轻轻掀起他的耳朵,查看耳塞有没有在他不安分的睡姿中发生松动,最后再将耳朵轻轻盖回去 。 而就是在盖耳朵这件事上,希尔用行动告诉了云苓,什么叫做“在沉默中变态”。 不止一次,从梦中惊醒的云苓都能察觉到自己的耳朵好像在被什么东西摆弄,一会儿像春卷皮一样卷起来,一会儿像鸡蛋饼似的铺平整,一会儿又卷起来,一会儿又铺平整……如此周而复始,不厌其烦。 大概知道是谁在搞鬼的云苓不会直接出声打断施法,会等对方没有什么动静后再偷偷睁眼,然后他就在黑暗中看见一双幽蓝的,会说话的眼睛。 眼睛说的话是,原来你醒了啊。 “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云苓在白天也曾把他叫到过屋里,严肃且认真地询问过这个问题,得到的是希尔的小幅度摇头。 “心情不好就说出来嘛,老这样会闷出毛病的……” 已经闷出了毛病的至冬人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老实说,云苓感觉不太对得起希尔,因为在他们互诉心意后,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原本暧昧的粉红泡泡像是被唰地泼上了一层灰白色的油漆,而当他努力刮开这层油漆后…… 云苓低头看向自己胖乎乎的小手。 粉红泡泡还变成了充满童真的肥皂泡泡。 要是换他经历这些,云苓觉得自己肯定会比希尔更加抑郁。 他当然想为希尔做点什么,只是就凭他现在的年龄,问出“怎么哄好男朋友”要是被误会成两个小孩间的玩闹还好,顶多被调侃一句“去给你的小男友买根棒棒糖”,要是被人知道了希尔的年龄那报警都还是轻的。 除了在论坛大海捞针外,云苓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自己发帖求助网友。 【(主题帖):#急#求问如何安抚心情不好的男友? 我和男友认识一年了,除夕那天确定的关系,但没谈上两天我就出了意外,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才醒。昏迷期间都是男友和家人在照顾我,目前还不清楚能不能完全恢复。我能看出他有些不开心,可他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直接问什么都问不出来,求问怎么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你出意外不该他安慰你吗,这咋是你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倒反天罡了属于是】 【还没谈两天就出意外?这男人克你啊】 【过来人经验,男人今天敢给你甩脸色,明天就敢给你找小三小四(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jpg)】 【别自欺欺人了,他还能因为什么不开心,当然是因为好不容易找到的女友废了呗】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恭喜你,你男友要有新女朋友啦】 【刚刚还刷到一个帖子问太太最近受了什么刺激,不会是受情伤了吧……】 【要是受情伤能保持高产,我现在就去把太太的男友做掉(开个玩笑)】 【冒昧问一句,楼主身体恢复的花销大吗?说不定男友在愁后续的医药费】 【(楼主回复):不花钱,住的是家里的医院】 【啊?啊?啊?】 【你们有钱人能不能单开一个论坛】 【我有病,真的,我一月薪三千的打工人刚刚居然在同情家里开医院的大小姐】 【啊啊啊啊世上多我一个有钱人怎么了】 【姐,信我,一辆捞死来死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你把车钥匙给你男友,他的嘴角能直接和太阳肩并肩】 【捞死来死点了个赞】 【楼主能说得再具体点吗?比如男友的家庭条件,经济情况之类的】 【想知道太太为什么喜欢他QAQ】 【(楼主回复):可能是一见钟情吧】 【懂了,一见钟情=长得好看】 【脑补出了小白脸高攀富家小姐,在富家小姐身体残疾后始乱终弃】 【下头男拱出我的手机,恋爱脑也拱出我的手机!】 【楼上这小白脸不合格啊,富家小姐残疾了就基本等于告别门当户对的婚姻,这时候小白脸对她不离不弃,让她死心塌地地和他结婚,这样一来只要富家小姐一死家产不就到手了吗】 【好会脑补,感觉已经看了五十二集的电视连续剧了】 【靠,这都不分小心我拿叉车叉你】 【太太却将身一扭,反从你胯下逃走了】 【(楼主回复):抱歉抱歉,是我没说清楚。我的身体没有残疾,家里的医院也和我没有关系,目前我和男友都是兜比脸干净的穷光蛋,大家别乱想啦】 【摸摸太太】 【真没有想到我最喜欢的太太居然会有这样的烦恼】 【我也,我以为叫这个网名的太太会是那种很开朗很奔放的e人,妹想到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虽然很喜欢太太,但别闹到最后我们都是人家小两口py的一环】 【衩子老师和我在一起吧呜呜,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打游戏,留给你出轨的时间很多的,而且我笨笨的抓不到小三,外加经常熬夜通宵,活不长的,求求你了】 【对太太的爱就像拉裤兜里,暖呼呼的只有我自己知道】 【往好处想,太太这名字或许说明了她对象□□□□呢】 【楼上这是说了啥能被一下屏蔽四个字】 【估计是和太太的主页一个颜色的用词哈哈哈】 最初的几条评论云苓还能勉强回复,但随着帖子的发酵,画面越发失控,他也逐渐放弃了治疗。 毕竟他实在无法向网友们解释一条龙的家庭条件和经济情况。 到最后,只有堪堪几条有用的回复被筛选了出来。 【可能男朋友是因为小姐姐出事了所以才一直放不下心?我高中闺蜜就是家人当着她面出车祸了,虽然人没多大事,但她好几个月没走出阴影】 【个人经验,直接问清楚是你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别自己内耗】 【安慰男/女友的 万能公式:共情+倾听+理解+鼓励拿去用不谢】 【男孩子的话心情不好就是比较容易一个人憋着,不像女孩子那样喜欢倾诉,宝宝你可以尝试从情绪上引导他,让他更快地走出不开心】 【要不试试用兴趣爱好让他打起精神?我和我男友冷战每次都以一盘游戏宣告结束】 一一用红包谢过网友后,满脑子恋爱经验的云苓就像刚看完大神操作的菜鸟玩家,只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所以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夜晚,他也蹑手蹑脚地摸进了希尔的房间。 “希尔,你睡了吗?” 屋内一片漆黑,而当他举着灯盏靠近后,发现至冬人正坐在床上,腿上还盖着一份厚厚的报纸。 紧张到手心冒汗的云苓没管对方看报纸怎么不开灯,直接点明了来意:“你最近不开心。” 面对小豆丁无限接近肯定的质疑,至冬人这次没再做多余辩解,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条项链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里本该有一把玉锁,如今却显得有些空荡。 “这是什么?” “我早该送你的礼物。” 就如送礼者想象的那样,收获称心赠礼的小豆丁一下子泄去了进门时支起的架子,欣喜地摆弄起了那枚在黑暗中散发着点点银光的吊坠。在这般松弛的氛围里,希尔回应了云苓一直以来的疑问。 “不是不开心,我只是……看到了一些东西,没事的。” 搭在他脸边的大手将一缕落下的发丝捋到耳后,擦过了他柔软的耳廓。 听出对方还是不愿过多透露,没了法子的小豆丁也停止了把玩吊坠,可怜巴巴地仰起脸。 “希尔,我就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嗯,我知道。” “那要不这样吧,我收了你一件礼物,那你也可以向我索要一件礼物,或是一个愿望。” “我……” “不许拒绝,不然我要把礼物还给你了。” 或许是意识到了再拒绝会伤对方的心,眼见小豆丁抬手就要去扯那项链的挂绳,希尔终究是败在了他的“威胁”下,思索片刻后,犹豫开口道:“我可以摸你的尾巴吗?” 这算什么奇怪的愿望? 云苓仰起头,疑惑看向愿望的提出者,视线与正凭借身高优势鸟悄地打量着他尾巴的希尔撞了个正着——只有在晚上,云苓才允许这根不讲羊德的小尾巴出来透气。 “可以是可以,就是我有点好奇,这是你们龙的集体爱好,还是你的个人爱好?” 他已经发现眼前龙对他的耳朵尾巴有不止一点的偏好了。 没见过同族,也不了解同族审美的希尔耿直答道:“应该是个人爱好。” 考虑到抚摸可爱的小动物确实能够解压,云苓也没有多想,大方地转过身去,将Q弹柔软的小尾巴主动送到了希尔手边。 “摸吧。” 然而这份大方并没能维持多久。 随着希尔小心的触碰,一股难耐的痒意就如同酥酥麻麻的电流,几乎在一瞬间从云苓的尾椎骨冲上了天灵盖。 云苓不笑了,他的笑容转移到了希尔的脸上。 只见一下窜出去好几米远的小豆丁左手捂着发红的脸颊,右手捂着乱晃的尾巴,什么都想遮,却什么都没遮住。 直到躺在小床上复盘完整件事,云苓仍在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懊悔。 摸个尾巴而已,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第 93 章 金缮 锁国令结束后,璃月与稻妻间的来往通畅了许多。 大约一周后的某个清晨,来自八重堂的回信被投递进了不卜庐,而彼时的收件人正窝在小床上睡着懒觉。 “云苓,稻妻的信到了。” 卧室的门“咚咚”响了两声,还在回味美梦的小家伙反将被子一卷,拿后脑勺对向推门而入的来人。 瞅着他这副不配合的态度,来人无奈笑笑,上手无情地拆开了那焐了一夜暖呼呼的小被窝,并将被子下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家伙抱了起来,快速套上了几l件外衣。 没等云苓睁眼看清抱着他的是谁,一条温热的湿毛巾随即糊了上来,揉搓起了他挂着口水印子的嘴角。 “白术先生。”他扒拉了一下托着毛巾的大手,又像只享受着挠下巴服务的小猫,一点点舒服地仰起脸,唯独嘴巴还在倔强,“我可以自己来——” 操控湿毛巾的大手没有停下,而是将毛巾翻了个面,继续擦拭他的脸颊。在与小家伙对上视线后,那双带着笑意的金瞳更是眨了眨,似乎在提醒他前几l天发生的事。 云苓有些不服气地移开眼,坚持认为那是小概率事件。 那天他指使希尔把脸盆放到地上,自己揣着毛巾蹲在盆边洗脸,洗着洗着,却误将水中的脏东西当作了脸上的痘痘,盯着水面抠了老半天,结果就是头越俯越低,屁股越翘越高,最后腿蹲麻了一头栽进盛满水的脸盆里,好说没把他呛死。 洗漱完毕后,云苓在饭桌上看到了那个远渡重洋的信封。 信封很薄,薄得像只装了一张纸,不过这张纸如果是支票的话,能兑换的摩拉估计能装满他所在的这间屋子。 可惜的是,希尔只从里面倒出了一张信纸。 信的开头,狐狸主编照常客套了几l句,随后话锋一转,开始拐弯抹角地谴责画师不按时兑换支票的行为,直到最后才幽幽表示,重新开支票可以,但为防路上再出差错,要画师亲自前往稻妻领取。 听希尔读完信件的内容,还在和吸附在桌面上的儿童防摔碗较劲的云苓愣住了。 “亲自前往?”他瞪大双眼,用手指缓缓指向占据自己总身高四分之一的脑袋,“我?” “嗯,你。” “不是,我这个样子要怎么去啊?!” “是担心坐船的身份问题吗。”希尔俯视着桌对面抓狂的小豆丁,把信纸塞回了信封,“我可以抱着你走过去。” 他的提议让小豆丁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在论坛上,云苓已经不止一次刷到玩家用四个骑兵队长偷渡稻妻,然后被一道闪点劈回璃月的惨状了。 “我的支票,我的摩拉,呜——” 就凭他现在这具一眼看去不超过三岁的躯壳,云苓觉得即便到了稻妻,也没人会信他是和八重堂合作了好几l年的签约画师,他甚至能想象到狐狸主编居高临下地朝他嗤笑:“小家伙,我和川上甜茶子刚开始通信的那会儿,你都还不在妈 妈的肚子里呢。” “去,不去,去,不去……” 就在他踌躇不前,烦躁地一片片扯下小花花瓣的时候,一个人的举动加深了他逃离璃月的念头——白术。 就像早上发生那一幕一样,大约是出于愧疚,这位不卜庐的主人将绝大部分的情感和精力都放到了他那失而复得的孩子身上。 云苓能明显觉察到,最初几l天白术是有些躲着他的,做什么都假借人手,还要派长生偷摸上二楼来打探他的情况。 然而在白术发现他并不排斥自己的靠近后,局势发生了显著变化。 从宝宝专用吸管杯,到枫丹进口的儿童软毛牙刷,从三餐营养均衡的搭配,到饭后果盘的造型,从能兜住两只耳朵的大小帽子,到各式各样可爱的毛绒连体衣……干劲十足的医师几l乎全方位接管了小豆丁的生活,大大挤压了拿到一条小码秋裤还要看很久才能分清正反的至冬人的存在空间,就差没亲手一勺一勺把饭喂进他嘴里了。 拥有成人记忆与成人心性的云苓认为,他们可能需要暂时分开一阵子,给彼此一点冷静的时间。 托论坛的福,他完完整整地看过白术历年来的日记,也理解白术目前的心情,但身为处于整个事件中心的另一位主角,他的感受与白术是截然不同的。 假如十八年前白术在不卜庐门前抱起的是个真真正正的婴儿,十八年后得知真相的云苓或许会震惊与愤怒。 但现实中,在不卜庐长大的是个逐渐苏醒前世灵魂的孩子——他并不是第一次做人,因为上一世的父亲不是个好父亲,所以从最初还只有幼儿心智的时候就没有将养育他的恩人代入进“父亲”这个他不愿面对的角色,在潜意识中仍将自己当作借居在好心人家的孤儿。 虽说这样形容确实伤人,可与寻常有父亲的孩子相比,云苓无疑更能感受到白术对他的好。他不会拿孩子对亲生父亲的要求去要求白术无故地为他付出,因而在受到伤害的时候,也不会在心中积累太多、太久的怨恨。 最好的例子便是他向希尔谈起的童年。 在旅途的闲暇时光里,云苓是这么描述自己的过往的:他曾经生活在一间充斥着爱与趣事的药庐,那里没有病痛,没有冷落,更没有争吵,所有人都照顾他,喜欢他。 谎话说了一百遍就会成为真话,更何况那谎话里本就掺了些真实存在的东西。 希尔信了他的谎话,所以看到那柄染血的尖刀会感到荒谬与愤怒,云苓也信了自己的谎话,所以在撞破白术与愚人众的交易时感到了莫大的恐惧与悲恸。 说起来,云苓一直很感激那位魔神,感激祂强行让他昏睡了一段时日,让他在苏醒前有足够的时间通过论坛了解真相,并一点点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理智地去看待事情的全貌。 白术做错了吗?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云苓自觉在世上活了许多年,好像明白很多道理,分得清黑白好坏,但在白术的事情上他从始至终都无法做出评判。 他只知道白术没有对不起他,他所有的犹豫不决,所有的瞻前顾后,都是因为不想失去他。 ——这就够了。 云苓心想。 虽然他不反感白术对的弥补,但毕竟大家都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再拿他当小孩宠多少有些不妥,加上他自己已经走了出来,也是时候给白术时间冷静了。 打定主意的小家伙登上了论坛,翻找起了最平稳抵达稻妻的方法,眼也不抬地一键清除了私信一栏所有跳动的红点。 而之所以如此心虚,是因为抛开以上的因素不谈,还有一个让云苓迫切地想要离开璃月,却难以启齿的原因。 那就是他最近画多了「富人」潘塔罗涅的本子。 潘富贵……默念着这个粉丝们为他取的“爱称”,云苓焦躁地咬住了指甲盖。 即使他极力避免了让富人的脸在本子中出镜,也无法否认这活该进本的家伙生了副与白术高度相似的皮囊。 【ddd,催催太太,太太什么时候更新《银行家大人的午夜秘闻》呀】 云苓划走了这条新蹦出的消息,并对此头像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如果此时他的脾气再暴一点,百分百会点进私信回复【眼熟你很久了小子,就是你小子留言评论拿富人当白术的代餐是吧?】。 是的,由于白术还没有实机,作为一个NPC在论坛的热度远远比不上大多数的实机角色,导致部分吃不到粮的色中恶鬼们爬墙拿最近大热的富人搞起了代餐,而以制作精良闻名的衩子老师的富人本子则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代餐的重灾区。 对只是想报复富人的云苓而言,这种行为的歹毒程度不亚于逼他看完自己的性转恶堕本,又把几l本他和白术的孤儿寡母□□改嫁本甩到他脸上。 简直不要太恶毒! 为了减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他决定趁早开溜,于某天的深夜招来了希尔一起收拾行李。 只见蹲在一堆小衣服中的至冬人缓缓提起了一条没有裆的“裤子”,向坐在行李箱边吭哧吭哧叠着成人衣物的小豆丁提问道:“这个要带吗?” 看着他手中的不知打哪来的裙子,小豆丁的脸扭曲了。 “别告诉我这是你买的——” 希尔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没暴露它真正的买主,直言裙子方便藏匿尾巴,挨了云苓一个大大的白眼。 而就在云苓单方面紧锣密鼓地收拾行李之际,卧室门被小小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时忘了现状的云苓下意识就对着行李箱来了一脚,结果行李箱纹丝不动,非但没有一丁点儿向床底进发的迹象,他自己还疼得双眼紧闭,发出了肉痛的嘶声。 看着那口大大的皮箱以及满地杂乱的衣物,手捧果盘的医师愣在了原地。 “云苓……?” 强忍泪花的小家伙心虚地“嗯”了一声,眼睛并不敢看他,单脚跳着过去推搡了希尔一把,虽然同样没有推动,但接收到眼神指示的希尔像 只窝在雪里的北极兔,歘地展开长腿,迈出了厚厚的“雪堆”。 又是“吱嘎”一声,房门的开合卷走了屋内仅剩的一点轻松的气氛。 “我原本准备明天再告诉您的。”沉默的空气中弥漫着窘迫的味道,目光游移不定的云苓率先开口解释道,“八重堂回信要我过去,我和希尔未来可能会在稻妻待上一段时间。” 听了他的话,立在门边许久不动的白术好似一座半解冻的冰雕,慢慢有了动作,在走上前后把后脚跟红肿的小家伙抱到了床上,并将切好的水果放在了他够得着的地方。 “稻妻,我听说稻妻是个好地方。” “码头上的水手们说哪都是好地方,不过明信片上的稻妻城确实很漂亮,不知道现实中比起璃月港怎么样……” 云苓边偷偷打量着白术的表情,边顺着他的话继续向下说去,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行李箱中那几l叠叠得歪歪扭扭的衣物抱了出来,再一件件拆开。 “白术先生。” 以为他要制止自己出行的云苓咬住了下唇,翻下床,想要抱住对方搞破坏的手臂,没承想却看到白术又将那些衣服一件件重新叠好,并分好类别,成摞整整齐齐地码进了箱子。 “嗯,大件的,是之前的衣服?也是,说不定你去了稻妻能找到变回来的法子,得多带几l件去,稻妻,稻妻是个好地方……” “不用帮我的,白术先生,我自己可以叠。” 惭愧不已的小豆丁意识到错怪了对方,改抱胳膊为抱人,可他小小的个子注定了他只能是被抱的那个,在拱了白术好几l下后,被放下衣物的白术顺理成章地揽进了怀里。 紧贴着白术的云苓能感受到他的双肩塌着,出口的声音与挺直的脊骨一同微微颤抖。 “云苓,是不卜庐让你不自在吗?” 回应者的嗓音闷闷的,将心中思虑许久的答案说了出来。 “不卜庐很好,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适当分开一段时间。” “分开,是要分开……不,他都告诉了你多少?” “赤昙,魔神,药君,包括那个神出鬼没的须弥人,一切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那位叫做「阿玛耳忒亚」的魔神都在水潭下告诉我了。” “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也好,也好——” 重重的咳声如同石块砸开的水波,从白术的胸腔一圈圈震荡开来。 有关魔神的话题在他看来就像是一颗埋在枕边的哑炮,他不知道它具体什么时候会炸,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免触碰到它,所以从眼前的孩子苏醒以来,他从未在他面前主动提及此事,也不知晓他竟了解的这般彻底。 受到震荡波及的云苓仰起脸,看向那张没有血色的面孔。那两声“也好”似乎花光了面孔主人全身的力气,让他搂住云苓的手一点点颓废地垂落下来,像是爱怜,又像是不忍地,轻而又轻地擦过他的脸颊,颈侧。 “您对我很好,没必要觉得亏欠我什么。” 云 苓垂下眼眸。他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让怀抱他的医师长叹一声,扬起了一个堪称惨然的笑容。 “不亏欠,如何不亏欠……知道吗云苓。”他握住了孩子那双热乎乎的小手,原本璀璨的金瞳晦暗得没有一丝光亮,“那时候你两只手都是冷的,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冷。” 冷到我发现你彻底离开了我。 “可现在它是热的,这样就足够了。” 孩子定定地回望着他,眼睛里藏着一片绿色的湖泊。 人们都知道,破碎的瓷器交由手艺再好的匠人修复,也难以回到最初的模样,可匠人们会倾尽全力,在丑陋的裂痕上点缀金花,让破碎的瓷器得以重新插入早春的嫩芽。 “我知道,三言两语或许改变不了什么,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必须交给时间疗愈,但我想告诉您,白术先生,过去您无奈冷落我的时候,为我的小心讨好感到难过,现在的我也是一样的。我不喜欢您躲着我,不敢看我,我只想要您像从前那样对我。” “可是……你不恨我吗?” 早就想通了这个答案的云苓耷着脑袋左右晃了晃。 即便所有人都觉得他无法释然,但就像日记中师祖教诲的那样,衡量善恶对错的尺度太复杂了,恨一个人显然要比爱一个人更加困难,况且他也没有理由去恨一个害怕失去他的人。 白术走出房间前,云苓捏着挂在脖子上的新吊坠,提高音量喊住了他。 “白术先生——您知道我的长命锁去哪了吗?” 背对着他的医师盘着一头温柔的发辫,头上依旧是那两根不变的簪子。 “长命锁长命锁,锁的是长命百岁。” “既然已经求到了长命百岁,那剩下的便只有锁了。”! 第 94 章 死兆星号 “你说这个,真的有必要吗?” 通往码头的街道上,云苓扯了扯套在手腕上拉得老长的儿童防丢绳,抬头仰望绳子另一头连着的希尔。 一刻钟前,在白术核善的微笑中,希尔老老实实地给出门不肯让人抱的他戴上了这根彩色的座机电话线,但显然云苓不太喜欢这种被人牵着的感觉。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经典段子:一高个子的男生和矮个子的女友在操场上散步到很晚,突然听见广博里大喊,“那个男生大半夜不回宿舍,拎着个红色热水瓶乱晃悠什么”,男生四下打量,最后和身旁身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友一起愣住了。 要问他为什么想起这个段子?云苓默默扭头看向街边的橱窗的倒影,因为现在的他就是别人眼中那只红色的热水瓶。 原地罚站的二人没等太久,橱窗边的门开了。 先一步出门的白术目标明确,径直走来,和七七一起往云苓的小黄鸭包包里塞了几把小零食,而后一步出门的阿桂则跌跌撞撞地奔向希尔,将一个硕大的麻袋甩到后者身前,给予他一种近似“小伙子我很看好你”的诡异目光。 一路走来,这样的情形几乎每经过一家店铺就会发生一次。 如果说云苓像只被牵着走的小羊羔,那么希尔就是牵着小羊羔的白毛骆驼,除去最初那只装有他们所有行李的皮箱,他手上,肩上,甚至是衣上的各个口袋都被装了个满,俨然一副人形货拉拉的造型。 挎着逐渐肥胖的小黄鸭,感同身受的小羊羔脸上也是苦哈哈的。 谁让白术先生总担心他在外面过不好,而他又不肯接受对方塞给他的旅费呢? 当临近码头的海风撩起了他被帽檐压住的碎发,这场酣畅淋漓的购物才以六个麻袋全部邮寄的成绩告终。 “看,那就是我们要搭乘的死兆星号。” 云苓小手一指,壮观的南十字船队就停泊在七星特批建造的船坞附近,而其中最惹眼的,要数中间那艘拥有龙形撞角的庞然大物。那是他一年前还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海浪的拍岸声已经清晰可闻,一行人在舷梯旁停住了脚步。 望着肩扛物资上上下下的水手,白术俯下身,将手搭在了云苓宽大的帽子上,轻声嘱咐道:“晕船药就放在箱子的侧袋里,在船上不舒服就拿出来闻一闻。” 面对绿发医师的关怀,小豆丁心虚地点点头,两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挎包带子。那堆零食之下,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偷拿到的长命锁正静静地躺在包底。 什么锁不锁的,礼物就是礼物,他拒绝回收! 不认可“长命锁是锁”的云苓在心底朝医生吐了下舌头。在踮起脚尖挨个拥抱过不卜庐众人后,他扯了扯希尔的衣角,带着那份没有时效的祝福一起,一步三回头地融入了舷梯上的人潮。 - 云苓一直觉得,璃月人DNA里镌刻最深的是应当是经商天赋,但就从他脚下的这艘死兆星号来 看,充沛的武德也是璃月人埋在盛世之下的一项隐藏属性。 早在舷梯上的那会儿,他就注意到了船头那方充满暴力美学的撞角——它源起于一种历史悠久的海战战术,而能让这种吨位的巨舰使用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撞击术的,绝不是什么人类打造的战船,而是深海中更为庞大、恐怖的血肉之躯。 不过,真正引起云苓关注的还是它的外形。 或许是出于威慑,又或是发挥着船首像那样的祈愿作用,死兆星号的撞角被塑造成了典型的东方龙。依据云苓此前对璃月龙传说、龙图腾的了解,打造撞角的工匠极有可能参照了帝君半麟半龙的仙祖法蜕形象。 “也不知道你的龙形是什么样子的。” 他将视线投向了身旁这条不符合“出厂标准”的龙,虽说希尔的真身只要不是一头野猪云苓都能接受,但要说云苓不期待他的龙形肯定是假的。 “等我知道了第一个告诉你。” 心儿蔫坏的小豆丁挑眉:“不可以直接给我看吗?” “你想的话。”希尔牵着儿童防丢绳,允诺道,“可以。” “如果你有翅膀,我还想要你带我在天上飞一圈。” “好。” 到了船上,水手们的嘴也是完全没有闲着,你一句我一句,向第一次到访死兆星号的船客们讲述了船长北斗的传奇故事:什么一剑斩断海蛇的三根脊椎啦,什么在棋盘上胆敢赢过天权星凝光两次啦,什么以凡人之力降服冥海巨啦,荣获神之眼和“无冕的龙王”桂冠啦……崇拜船长的小年轻们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为什么只有我得到神之眼的方式这么草率?” 甲板上的风呼啦呼啦地吹。站在大衣内侧避风的云苓边小声吐槽着自己的离奇经历,边抬头偷偷观察大衣主人的表情。 好在希尔完全没什么脾气,听到“斩杀鱼龙”“屠龙”“无冕的龙王”等字眼时只当是寻常故事,安安静静地听着。 可能鱼龙只能算作元素龙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吧? 云苓缩回了仰得发酸的脖子,错过了“龙血”二字出现时希尔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至于故事中那位以凡人之躯降服巨兽的北斗船长,本人看着倒是没有水手们添油加醋的那样吓人。 至少在云苓眼中,她就是位戴着单边眼罩的爽朗大姐姐,每次从他面前经过,都会止步询问他,“小家伙,你的头发能摸不”,而云苓每次也都会老老实实地摘下帽子,把它抱在胸前,任她把自己的头发揉成鸟窝的同时,偷瞄着她胳膊上孔武有力的线条。 两世的白斩鸡投出了艳羡的目光,要知道他过去在画室能锻炼出的,只有各式各样的茧子,和被腱鞘炎折磨的手腕。 这种结实的,饱含力量感的肌肉简直不要太棒! 想到这里,云苓平日执笔的手微微抽动了一下,在北斗心满意足地摸完他的头发后,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画我?哈哈哈,当然可以啊 。”北斗飒爽一笑,没嫌扬言要画她的是个鼻噶大的小不点,认真地摆了个肩扛大剑的姿势,“把我的剑一并画上就行。” 比起陆地上形形色色的商人,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们性格显然更为直接豪爽。 鉴于他们两口子黑户凑不出一张身份证明,在上船前特意麻烦夜兰弄了张死兆星号的“船票”。 抓住船长再一次“路过”的机会,希尔向她出示了那封带有玑衡仪暗纹的信件,而他腿边,被一抹白色吸引了的云苓则暗自解开了儿童防丢绳的卡扣,躲到桅杆后面,打量起了那位坐在船头吹风的少年武士。 “你家小姑娘丢了。” 手捏信纸的船长好心地指了指悄咪咪离开的小豆丁,而不明所以的至冬人回了她一个近乎实质化的问号。 “那不是你家小姑娘?” “不是。” “感情她不是你的孩子啊。” “不是,不,是我的——嗯……” 身作这段尴尬谈话的中心角色,云苓并不知道他所穿的灯笼裤给船长带去了多大误会,正两手紧扒柱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 白毛,红瞳,红挑染,低马尾——是他想的那个人错不了。 虽然对方不认识云苓,但云苓对他的身份再清楚不过了。原因是论坛上有关他的帖子超多,最初他也是看到了他与友人之间的故事,才产生了后续的一系列担忧。 单从外表上看,这位传闻中接下过雷电将军无想一刀的年轻人与他缩水前的年龄相当。 然而就在云苓眯起眼睛,准备仔细观摩那把被玩家们誉为“六星武器”的吃虎鱼刀时,吃虎鱼刀的佩戴者居然主动起身,走向了他。 “小朋友,这里很危险,你的爸爸妈妈去哪了?” 名为枫原万叶的浪人武士蹲到了小豆丁身前。他其实很早就注意到有个头戴大帽子的孩子在探头探脑地打量自己,但船头最为颠簸,不适合一个无人看护的孩子久留。 被抓了个现行的云苓大脑宕机了两秒,这才发现这声“小朋友”喊的是自己。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一个月前我还和你一样高。 “爸爸妈妈,没有……” 眼见那双温柔的红瞳流露出歉意,自己要秒变孤儿,原本还在支支吾吾的云苓立马补上一句:“爸爸妈妈没有上船。” “那是谁带你上船的,我带你找……” 年轻的武士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惜去意已决的小豆丁脚底抹了油一般,非常顺滑地溜走了。 - 登上死兆星号前,云苓与大多数生活在陆地上的璃月人一样,对这艘武装船队的旗舰有着较为刻板的印象,以为船上的条件艰苦恶劣,常人难以适应,实则不然。 除了可靠的火力,死兆星号还装备了相当完善的生活设施。不夸张地说,这儿的客舱装潢甚至与以舒适著称的望舒客栈有些相似。 成功入住海景间的二人趴在窗边,叽叽咕咕讨论了半 天,也没讨论出推动这艘巨舰前行的主动力是什么。 说是风力,三个船帆明显不太够;说是蒸汽,也没见船上飘起黑烟;说是人力,那几排船桨又似乎只起到了辅助作用…… ∷本作者尖帽子狗提醒您《[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最后实在猜不出来了,云苓干脆对至冬人促狭一笑:“仙人科技,小子。” 这是产自蓝星的一个颇为小众的游戏梗,希尔没能听懂,但不妨碍他陪喜欢的人一起躺倒在床上,看他捂着肚子乐呵呵地笑。 很早以前,云苓就向他提到过,他们之间或许存在一种名叫“代沟”的东西,他不知道这条看不见的沟渠有多深,希望希尔能原谅他无法时时刻刻地关照他的感受。而希尔也明白,他与云苓完全不同的认知注定了他无法理解对方的一些话语,可既然他能从他的语气与笑容中捕捉到相应的情绪,语言本身的含义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窗外,柔和的海浪泛着粼粼波光。 随着尖形的船头不断破开海面,璃月的群山与近海的岛屿也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中。 趴回窗边的云苓瞅了眼从哪都能摸出报纸的希尔,托起下巴,再度贴着窗隙吹起了宁静的海风。 这一次,他想起了那位在甲板上遇见的浪人武士。 【(主题帖):总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剪辑视频.mp4)】 由于目标的人气很高,论坛中与之相关的帖子非常好找。 云苓点开了这段缝合了一众pv的精彩二创视频,而同样精彩的还有视频下方玩家们的激烈争论。 【万叶的朋友这么狂吗?还那一刀未必无法企及,这可是一刀劈死大蛇的雷电将军!】 【能稍微动动脑子再评论吗?tm不是因为想接雷神一刀才发起的御前决斗,眼狩令那种高压环境下就是需要有人带头发起反抗啊】 【想起来剧情刚出那会,一群傻叉说万叶友人是老色胚,为了看雷神奶香一刀才去送死的,还有说万叶含泪舔包的,现在全躺在我的黑名单里】 【(回复):求共享黑名单】 【“总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重点是“敢”吧,友人敢于为稻妻的民众去搏那一线生机,也敢于承担挑战失败的后果,或许在生命的最后见识那凝聚雷电将军武艺的极致一刀,对他一介武人而言也算是死得其所,此生没有虚度】 【我的母语是无语,奶香一刀的梗真的,和椰羊椰奶有的一拼】 【虽然故事感人,但战力系统简直崩得一塌糊涂。。。】 【(回复):神之眼的拥有者都有资格登上天空岛成神,魔神不见得比人类高贵】 【为什么总拿大蛇说事啊,雷神要是刀刀都那么劈,不用爷拯救稻妻,稻妻自己先被雷神干沉了】 【我也觉得战力崩了,稻妻的主线这么严肃,结果弄了个这么童话式的理想救场】 【将军:他喊着什么友谊啊羁绊啊朝我冲上来了】 【知道为什么叶天帝 能接雷军一刀吗?因为友人的神之眼亮了,雷属性免疫!】 【强如雷神,劈不死一只雷史莱姆(乐)】 【还没开做任务的那会儿以为自己会特别喜欢雷神,做完主线反而没有抽取的欲望了(xp党不问强度)。这里就不谈影稀巴烂的管理水平了,她原本是站在姐姐背后的影舞者,指望她能管好稻妻本来就不公平。就神与人的塑造来看,假设影是稻妻永恒不灭的火焰,那么万叶,友人,哲平,反抗军这些人就是扑向火焰的飞蛾,他们为着崇高的愿望燃烧自己短暂的生命,扬起的星火比火焰本身更加醒目】 【想起了钟离生日信里的那句话,“「人」之于这个世界,既是激流中的游鱼,又是重压下的植被。脆弱也顽强,短暂又隽永……不可思议”】 【万叶的天赋都是增益队友的呜呜,可是他最好的队友已经没有了】 【(回复):万达国际,神鹤万心都是好队友呀】 【破坏风景的叉!出!去!】 【我对万叶的爱,可以借用玩家社区一位直男老哥的发言:我可以容许你躺在我的腿上思念另一个男人,只要你能够在我擦掉你眼角泪滴时温柔地注视着我啊】 【(回复):本万叶老婆粉自愧不如】 【好讽刺,万叶的天赋是冲刺,却没能救下自己的朋友】 【决定不抽苍古了,叶天帝专武明明是六星吃虎鱼刀】 【璃月制造~你值得信赖】 【(手拿吃虎鱼刀):这把刀,是我和故乡唯一的联系了。石锤万叶桑祖籍璃月!】 【永别稻妻是吧】 【友人没有正脸都那么帅,还我雷系成男啊啊啊啊#皿#】 【就我在意猫吗?友人怀里的猫被雷神一块劈了?】 【友人:下辈子还填非常简单!】 【(回复):神金,本来要哭了害我突然笑了一下】 【楼上辱角色了吧?】 【哈哈哈,谁说没有雷系成男,哈哈哈,不过是四了而已,哈哈哈(彻底疯狂.jpg)】 【呜呜呜为什么风男一定要死友人,把我最喜欢的角色弄得跟寡妇一样(大哭)】 【谁说他是寡妇了?我还没死呢】 【啊米诺斯,盗妻人】 【mhy坏事做尽】 【策划:这钱劳资不挣也要给你丫的来一刀】 【米忽悠探头:不是吧,真的哭了?】 默默退出论坛的小豆丁揉了揉双眼,耳边的波涛声不再。 算起来,这已经是云苓遇到的第三位失去友人的风系少年了。他与前两位的接触不深,有过的一面之缘也不足以支撑他去判断那些或许本就没有答案的问题。 例如,用着友人的外表,代友人行走世间的自由之神是否被责任的枷锁束缚。 例如,肃杀的傩面之下,守护璃月千家的仙人会不会期待在美梦中触碰过往的美好。 他只知道他们的悲伤皆在漫长的岁月中沉淀、匿藏,而这恰恰衬出了第三位“风男”的特殊——在那个温柔的人类少年身上,无法释怀的悲剧色彩似乎并没有那么的浓重。 后悔溜得太快的云苓拄着脑袋,安慰自己相遇与错过都是旅行的意义。却没想到仅仅几小时以后,相遇的机缘便再一次降临。 彼时的他受邀请与希尔一同前往餐区,还没跟随希尔落座就感觉脚下一空,随后视角一转,就见孤身坐在另一张空桌上的浪人武士正微笑着朝他招手,身后则是北斗大姐头爽朗的笑声。 “呐,不能喝酒的小朋友和万叶一桌。”! 第 95 章 你喜欢海鸥吗? 辽阔的天地间,零星的船只点缀。 夕阳像一樽打翻了的黄米酒,带着朦胧的醉意,让一切裸露在天空下的事物盖上了一层琥珀色的绸缎,橙红的火焰在海这张极光滑的毛毯上燃烧。 海鸟盘旋,羽翼擦过晚霞,霞光的另一侧已露出星空的一角,被染上暖色的黯淡的月亮,即将在下一刻被群星环绕。 穹顶之下,乘在船上的人,和载着人的船一样渺小。 流经甲板的除了酒味与烤肉的香气,还有起哄的人声。 “嗨呦,这位老兄莫不是戏文里说的千杯不醉?” “哎,钱眼儿你落后了,在稻妻没买轻吗?这叫肚子里揣了个次元口袋!” “几杯了?有人数过这是第几杯了吗?” “大姐头,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徐六石!就你这喝两口猫尿上脸的酒量,挤这么前排做什么!” “我,我就是想一睹大姐头喝酒的英姿不行吗!大姐头,你可不能输给一个外人——” “是啊大姐头,我可是和钱眼儿打赌全押你身上了,要是你赢不了,我可要擦半个月的甲板了!” “啊?怎么就不比了?换个比法?这,你都快要赢了呀。” “担心孩子?没事,那孩子有万叶小兄弟看着呢,咱们继续喝!” “喝什么喝,我赞同换个比法!来扳手腕吧!” “哈哈芙蓉,你是看上这位北方兄弟了吗?人家有家室啦,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哼,我只嫁手腕能扳得过我的人,不过话说起来这位先生居然已经有孩子了吗?” “没事儿,我还能喝!” “哦!大姐头——” 船舱内,空空如也的酒坛子越叠越高,至冬人的零星话语如同一滴滴落大海的水珠,消散了在船员们洪亮的嗓音中。 甲板上,被排除在酒局之外的云苓摸摸吃得圆鼓鼓的肚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海风微凉,灌进领口也算不冷,吹在脸上的感觉恰好,带了点盐的味道和鱼的腥气,不过这对于从小生活在海港城市的他来说,很是亲切。 坐在船头的浪人武士有着预判天气的本事,放下眺望远方的手后,偏过那双温润的红眸朝他笑道:“明天天气很好,你可以来甲板上喂海鸥。” 璃月港的码头鲜少有海鸥的到访,抱着双膝的云苓对这种生物的印象大多停留在论坛的争吵与表情包上。 【开浪船好无聊,为什么游戏里不实装海鸥?】 【隔壁骑兵队长说什么了,整个蒙德甚至找不到一匹马】 【就你手机那点内存,要什么海鸥,给你两坨马赛克意思意思得了】 【实装海鸥,然后时不时飞过来啄你两口,伤血的同时随机失去一份料理是吧?】 【我猜最容易丢失的是薯条()】 【疯狂疯狂星期四,今天你要嫁给我~不 好意思串台了】 【(兄弟,来根薯条吧,薯条即人生的终极奥义.jpg)】 ?想看尖帽子狗写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第 95 章 你喜欢海鸥吗?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虽然没有海鸥,但璃月的确有类似薯条的食物。 云苓望向逐渐吞没残阳的海平面,慢悠悠地托起了腮帮子:“我该喂它们什么,油炸土豆条吗?” “一般而言,我们喂面包,渔人吐司最好,烤鱼它们也吃。”面对这个不寻常的小家伙,同样被踢出酒局的浪人武士表现得很有耐心,“你喜欢吃油炸土豆条吗?厨师长的手艺很好,同他说一声明天就能吃上。” 方才的饭桌上,厨师长有意照顾小家伙的胃口,端来了许多孩子爱吃的菜品,可惜小家伙似乎没有展现出过多对甜食和油炸食品的热爱,同桌的大人吃什么,他便也跟着吃什么,省心得让厨师长怀疑他在同行的那个很会喝酒的银发男人身边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倒也没有那么想吃啦。” 此刻的云苓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养活导致了希尔的风评被害,他有意与这位活在各种传言中的少年交流,将帽檐往下压了压,配合着小小的身形,营造出了一种荒诞的神秘感。 “我听说过一个海鸥与油炸土豆条的故事。” “好巧,我喜欢听人讲故事。” 浪人武士认真点头,盘腿做出了聆听的姿态。在他鼓励的目光中,小豆丁披着残阳,扮起了璃月随处可见的说书人。 “从前,有两只站在礁石上的海鸥。” 只见他有模有样地伸出双手,一边竖起一个短短的指头充当海鸥。 “它们共同看向海面,一只问另一只,‘你觉得我们应该去往何方’,另一只说,‘我想去码头整点油炸土豆条’,第一只又说,‘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一生的终极目的是什么,我们活着又是为了什么’,第二只望着海面,还是回答,‘为了去码头整点油炸土豆条’。” 大概是由于张嘴的时间太久,刚说完故事的小豆丁又嗝了一声,两只小海鸥也慌乱地并入了挡住嗝声的巴掌,引得浪人武士眉眼舒展,唇边漾起温柔的笑意。 云苓觉得比之有棱有角的宝石,他的眼睛更像纯净柔和的枫红色玛瑙。 “很有趣的故事,让我想起了那句‘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对方有些诗情在身,吟咏了一句,那对红玛瑙在霞光中闪过了一丝别样的光亮。 “那么,你怎么看待这两只海鸥?” “嗝!” 刚止住的嗝又因惊吓,在云苓的嗓子眼里突突了起来。骤然间他有种被看穿的感觉,目光闪烁的同时,脑中飞快给出了一个搪塞的答案——它们一只喜欢油炸土豆条,一只不喜欢。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万叶却移开了让他感到不安的视线,回头望向身后平静的海面。 “不必害怕,风会为我们保守秘密。” 云苓抿紧嘴唇,没有继续拿小孩的腔调。因为他意识到对方从一开始就把他当作一个平等的个体在交流,而非一 个思维幼稚的孩子。 既然他们都真心想与对方交流,那一同坐在这儿说说话没什么不好的。 ?尖帽子狗的作品《[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所以他收回了那个装傻充愣的答案,回答道。 “它们一只活得明白,一只想活得明白。” “死兆星号每在一个地方停留,就会多几位船客。他们大多心怀理想渡过茫茫大海,去到能实现自己意义的地方。”接收到了对话的诚意的浪人武士问,“你此行的终点是哪?” “假如你指的是行程的目的地,应该是稻妻城内的某个地方。” “那要是不是呢?” “目前还不知道。” 靠船头主炮而坐的小豆丁松了松肩膀,换了个更为舒坦的坐姿。 “稻妻已经是我即将去到的第三个国家了,我以前总想着周游七国,可当这个计划进行到了一半,要问我走遍七国后还可以做些什么,属实想不出来。毕竟游历这么多个国家,见识过那么多事情以后,世上好像没有什么能比过去的旅途更加精彩了。” “或许,可以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比如去码头整点油炸土豆条?” 浪人武士笑了起来,云苓陪着他一起笑。 天幕在他们头顶变转,鸦黑的暮霭一寸寸地盖住了残霞,由无数星辰组成的银河倾泻下点点星光,他眸中的笑意就在这星光中蔓延开来。 “万物本无意义,我在山间遇见花草树木,就不会思考它们努力生长的意义是什么——它们不是为了驻足观赏的路人生长,不是为了栖息此地的动物生长,它们是自由的,就像第一只海鸥说,它像去码头整点油炸土豆条,只是因为它“想”,不是为了追寻某种特定的价值与意义。” 浪人武士伸出缠满绷带的右手,张开五指。 绷带之下,是被浩荡神威灼伤的痕迹。 “在我还小的时候,总想快点长大,想为父亲分担家族的责任,做事之前总想着这么做值得与否,然后拼了命地衡量价值,找寻那所谓的意义,只为最终得出一个看似完美的结果。可在家族败落后,面对广阔的大千世界,我发现自己是只趴在井底的蛙,无法彻底窥见世界的全貌,也无法彻底解析人生的奥义,所谓的‘实现意义’也不过是从一口浅浅的水井中跳出,很快又会跳进下一口水井。” “那照你这么说,人生岂不是没有意义了吗?” “有意义,但人生的意义不该是追寻意义。” 他将手隔在了自我与星空之间。透过指缝望去,天上的群星依旧闪耀。 “困住青蛙的水井是青蛙自己筑起的,广阔的自然就在他眼前,他需要做的应当是以自己的方式去活出自己的一生,而非用一生的时光思考自己有没有被一口更大的水井困住。” “可那样的一生未必见得快乐,幸福。” “但那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一生,每一步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可要是,没办法自己做出选择呢……”同一片星空下 ,云苓垂下眼?[(,盯着自己不知何时紧紧揣住的小手,“我们在还不会走路的时候,都是让别人推着走的不是吗?” 哪怕学会了走路,走向何方很多时候仍旧身不由己——他在心里补充道。 明明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表面上也能维持着相安无事,但那件事始终像一根无法拔除的小刺。它并不妨碍他选择谅解白术,也不妨碍他恢复往日的笑容,可就是那样横亘在他的心间,让他的心在未来的每一个阴天雨天里隐隐作痛,耿耿于怀。 “假如我能和你一样,不,不用和你一样,哪怕性格里少一丝拧巴,现在都能轻松许多。” 那时他可以潇洒地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带着无比轻松的心情回到璃月,释然地接纳往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落荒而逃。 风从船头带来了浪人武士温柔的嗓音。 “人一生最重要的是与他人的牵绊,而非对自己的苛责。” “如果你的行程安排里有神无冢和八酝岛,或许会遇到一种名为‘血斛’的花。在当地人的传说里,将士战殁的灵魂将踏着它铺成的道路前往彼世,归于永恒的循环,但对现世抱持怀疑而迷惘的魂灵,将会被大地束缚,成为苗圃中新生的血斛。” “所以,驻足过去的人,不会有未来,与其迷茫地站在原地,不如抓住当下每一缕从手心流淌而过的风。” 此时天已完全入夜,连同甲板在内的整个世界都像沉入了幽深的海底,而名为“云”的白船载着圆盘在黑蓝的海面上飘荡。 云苓慢慢握紧拳头,感受到一丝微凉的风息从指尖流过。 虽然它很快便流走了,但至少有一瞬间它属于他。 “想去观测台上看看吗?那里能看到更明亮的星星。” 海风扬起了他们色泽相近的发丝。 小小的观测台上,一大一小围桅杆而坐,享受着群星的照耀。 在征得同意后,浪人武士抬起了手中的叶笛。一旁的云苓安静地聆听着,只觉得海上的星空的确要比陆地上的更为明亮。 兴许是大海茫茫一片,目力所及的事物更少,方才能集中注意,做到心无旁骛地仰望星空。 当一曲终了,他开口问万叶:“你喜欢海鸥吗?” “喜欢。”万叶回答,“同为海上的漂泊者,我们有许多相似之处。” “听说海鸥是社会性的群体。” “是的,它们身在自然之中,也需要同类的相伴,而我认为旅途的路程虽险,但若有人相伴,或许只是一叶飘摇的山枫,也可抵御怒涛翻雷,乘劲风渡海。” “嗯……说起来,海鸥也可以辨别天气。” “没错,如果看到它们贴着海面飞行,那么接下来就是晴天。” 倒映着小豆丁的红玛瑙由多种色调交融,却不见浑浊与阴霾。 云苓突然明白了盖过眼前人悲剧色彩的是什么。 是他不具备的放下过去的勇气与洒脱。 他把友人的神之眼与断刀留在了无名的坟冢前,把痛苦留给了昨日。 “既然我们没法回到昨天,那么设法把今天过成晴天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浪人武士肩后的玻璃球随风飘荡,莹莹的青色光芒闪烁。 他永远不会成为困于苗圃的血斛,他是海上自由的飞鸟。 飞鸟不会迷惘。 夜渐渐深了,船舱内的喧闹在朦胧的月色中散去。 在小豆丁被“家长”领走的时候,浪人武士放下唇边的叶笛,目光落向了小豆丁露出衣兜的那枚黯淡的神之眼。 碧涛与夜幕之间,孤影伫立,绣满红枫的衣摆飘摇。 透过窗户,回到客房内的二人再度听海上飘起了悠扬的笛声。 “那是什么乐器的声音?” “树叶,一片漂泊的树叶。”! 第 96 章 丈夫?孩子? “我说,诸位可算是来对了时候,换锁国令那会儿,要是手头没点过硬的关系,别说咱这渔民成了稀有职业,多少来稻妻的行商的外国人只能坐在这萧条的渔村里干瞪眼……” 海风卷起浪花,吹起歇脚在护栏上的海鸥的翅膀毛。 码头上,渔夫懒洋洋地斜靠在木屋门边,朝每一位过路的旅人施以高谈阔论,以及打量的目光。 今天停靠在离岛的是璃月有名的船队,下船之人当中最打眼的,要数那个正在向役人问路的银发至冬人。 他一身与发色相近的银白衣装,手腕上却系着条不合画风的彩色绳子,顺着这道彩色看去,可以在钓鱼人身旁找到个蔫儿吧唧的小家伙。 小家伙似乎在观察被钓鱼人打窝的饵料吸引来的鱼群,海中奇形怪状的海鱼们每摆动一下尾巴,蹲在岸边的他也便跟着晃动一下脑袋,配合着四头身的身量,引得路过的女士频频侧目。 然而这绝非什么装可爱的举动,而是经过了二天的海上航行,重新踏上陆地的云苓发现,他居然晕地了。 是的,晕地。 在船上时,他曾对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的船客表达了深刻同情,没想到在下船后这待遇会落到自己身上。 “好点了吗?” 回到他身旁的希尔蹲下身,替他揉了揉太阳穴,但最让云苓难受的还不是脑袋,而是脚下的陆地——它像张巨大的蹦床,走上去摇摇晃晃的,又像块松软的,仿佛每一步都能踩出深坑。 忍着强烈的不适感,云苓摸出小水壶和药瓶,艰难地吞下了几l枚在船上没派上用场的晕船药。 由于他目前的状况不适合赶路,希尔决定先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提起小豆丁到处逛了逛。 稻妻属于领土完全坐落在多个岛屿上的岛屿国家,离岛则位于鸣神岛群的最外侧,是外国人进入稻妻城的必经之地,在火红的枫叶与青绿的屋瓦下,大大小小风情各异的商铺汇集于此,根据服饰能辨别的就有蒙德、璃月、稻妻和须弥四国的商人。 趴在希尔臂弯里的小豆丁还瞄到了个不算很熟的熟人——楚瑜商行的秋月。 秋月是白术的故交,在稻妻做玉饰矿石的生意,云苓小时候在不卜庐见过她几l面,最近一次记起她还是因为白术的日记。 日记中她就再二感叹白术先生不变的容貌,要是再被她发现自己“返老还童”…… 云苓轻轻揪住希尔的一缕头发,示意他掉头。 楚瑜商行的正对面是家蒙德人开的店,发现有客人径直向自己店铺奔来,热情的店主立马起身,对着手边出售的商品一阵推销。 “嘿,想要尝尝蒙德的好酒吗?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她没有费尽口舌描述酒的原料与滋味,对“蒙德”这一金字招牌自信十足,虽没能引起目标客人的注意,但客人揣在怀里的小豆丁探出脑袋,看向了她手中的酒瓶。 从蒙德的大 胃王比赛,到死兆星号的璃月式拼酒,云苓不敢肯定的说希尔最爱吃的是什么,可要问他喝进肚里最多的东西,那绝对是酒了。 而且还是公家提供的酒。 云苓扭头瞥了眼自家的大酒桶子,摸向了挂在希尔胳膊上的小黄鸭包包。 不过在得知店内一份蒲公英种子就要卖六万摩拉后,他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这一举动,小小地咳了两声,再度示意希尔掉头。 拜蹦极一样的经济情况所赐,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好地诠释了月光族月初和月末的消费观。 钱包鼓鼓的月初:什么蒲公英种子能卖六万?有意思,买来看看。 身无分文的月底:路边的野草好像也能吃。 好在云苓已经习惯了这种落差,即便体验过买个小酒庄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富裕日子,也不妨碍现在的他穷得心安理得,脑补了自己一个滑铲向心上人献上一枚易拉罐拉环充当戒指的诡异画面。 说来也巧,他前脚离开了蒙德人的酒水店,后脚就在稻妻本地的纪念品店内,向希尔展示了怎么讲一分钱掰成五瓣花。 货架上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云苓盯上了一对保佑好运和发财的狸猫陶瓷玩偶。 “一千摩拉。” 老板发觉了小客人对玩偶的渴望,双臂抱胸,抬头朝他的“家长”比了个夸张的数字。 然而迎接她的不是家长的慷慨付款或孩子被拒后的哭闹,而是视野下方伸出的小手。 “五百。” “呦。”看清了是个屁大点的家伙在跟自己讨价还价,老板饶有兴致地给他打了个折,“八百怎么样?” 屁大点的小豆丁认真地摇了摇头,收回了两个指头:“二百。” “二百太少啦,五百,五百卖给你了。” 小豆丁还是摇头,又慢吞吞地收回了一个指头:“两百。” “小朋友,你这价怎么越还越少啊。” “不知道呀。”面对老板的质疑,小豆丁装傻充愣地掰起了手指,“我还不太会数数呢。” “好吧,最低二百,这已经是成本价了。”作出巨大让步的老板无奈叉腰,将目光投向了在她看来具有决定权的“家长”。 “家长”银白的睫毛颤了颤,显然是才从二人的讲价中回过神来。他没有对老板的话产生丝毫怀疑,抬手就准备付钱,却被小豆丁超大声的“悄悄话”制止了。 “我们回上一家店吧,我还是喜欢上一家店的娃娃。” “什么娃——” 在店主看不到的角度,云苓朝抱着自己的呆头鹅做了个“慢慢走”的口型。只是后者还没按照他的指令晃出去两步,老板就趿着木屐小跑追来,一副亏得痛心疾首的模样,把玩偶塞进了云苓手里。 “看你可爱才亏本卖给你的,下回生意嗷。” “厉害吧。”小豆丁炫耀似的晃动着左右手上的战利品,将其中一只小狸猫塞进了希尔胸前的口袋,“分你一个。” “很厉害,你似乎笃定了她会两百卖给你。”希尔怕硌着他,腾出手把东西塞进了插手的侧袋。 哼哼,我在璃月见过类似的小东西,只卖五十摩拉。老板就是吃准了小孩喜欢,哪怕在地上打滚也会求着大人买下,所以把价格提得这么离谱,可惜我是个披着小孩壳子的妖怪。??[”云苓开了个玩笑,继而提醒道,“不过这种越砍越少的法子你可别学,我是仗着小孩壳子童言无忌,换大人这么胡来,挨骂都是轻的。” 希尔若有所思,默默记下了。 在二人漫无目的瞎晃悠的时间里,云苓吃下的晕船药慢慢起了作用,刚才还食欲不振,看什么都像呕吐猫表情包的小不点,又开始觉得空气里充满了食物的芬芳。 他们坐在稻妻典型的小吃摊“屋台”前,不消片刻,摊主就推来了两盘招牌蛋包饭。 “那个,进稻妻城后可能需要你冒充一下川上甜茶子。” 小豆丁挪了挪垫在屁股下的皮箱,接过希尔递来的两把勺子,一手小心翼翼地掀起覆盖在蛋包饭上方的完美蛋皮,一手分出下边淋着汤汁的米饭,将吃不完的那部分盛到了希尔的盘中。 “川上甜茶子……” “放宽心,不需要你干嘛,只用替我领到支票就行。”小豆丁满意地搓了搓手,正要开动,却发现一旁的希尔停止了思考。 “那个,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笔名是‘川上甜茶子’吗?” “没有。” “呃,好吧,反正我的笔名就是这个,而且八重堂的人也没见过我本人。”心虚的小豆丁低头从小黄鸭包包里翻出一个文件袋,“我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放进这个袋子了,到时候你把袋子一给,支票一领,咱们就去稻妻城里租个房子,好好玩上一段时间……” 希尔接过文件袋,迟疑着没有拆开。 “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 “不奇怪,只是我最初以为,川上甜茶子是一位女性。” “因为‘甜茶’吗?其实原本是‘苦茶’的。” 见希尔还在愣神,云苓又从包中摸出了蜡笔与画本,写下了这两个字。 “苦茶,苦茶……”看着纸上写得歪歪扭扭的大字,至冬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在他的一声声低语中,“苦茶”二字逐渐变了声调。 趁着对方还没发现问题所在,云苓脸不红心不跳地移开视线,开始低头大口扒饭。 离开离岛前,他们在勘定奉行的亭子里小坐了一会,亭外站岗的役人小林正在例行检查前往稻妻城的路人的随身行李。 “你们没带什么非法物品吧?” “呃,什么非法物品?我想想……比如,比如会自动寻宝的罗盘、让人原地消失的茶壶、能发射大炮的船只之类的?” 听着耳畔的交谈声,希尔脑海中的问号又多了几l个,而云苓则支着脑袋,脑补出了旅行者理直气壮地直起腰杆,头顶缓缓升起一行【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的模样。 来自大海的风卷过红枫青瓦,吹得皮箱上的挂饰叮当作响。 今天的天气足够晴朗,他们坐在这儿就能窥见稻妻城恢弘的轮廓——远望去,位于最高处的天守阁就像位身披铠甲,盘腿而坐的威严武士。 穿过岛与岛间的狭长沙洲,除了野生的红狐狸,游荡在绀田村附近的还有盗宝团和落草为寇的流浪武人。 【刀镡是早上肝的,人是下午没的】 【将军,为了你~我变成抗倭人模样】 【阿米诺斯,为什么海乱鬼这么穷,好歹是个精英怪,仨人凑不出一个材料】 【好消息:绫华雷神雾切薙刀都出了 坏消息:刀镡刷疯了】 【据说神子的材料也是刀镡,不说了,妈妈我要去杀鬼子了】 【这阴间玩意的爆率就跟我小保底不歪的概率一样,泪目了家人们】 【捅了刀镡窝了属于是】 揍跑一众小怪后,旅行者骂骂咧咧地弯下腰,从一堆白的绿的蓝的盗宝团材料中捡起了唯一一枚海乱鬼遗落的【破旧的刀镡】,错过了两道一闪而过的黑影。 稻妻郊外的旷野美而宁静。 遥望着那座被樱树与晚霞簇拥的城市,云苓收回了先前硬要自个儿赶路的豪言壮志,在充当希尔手臂挂件/时尚单品的过程中,迷迷瞪瞪地眯上双眼。 睡梦中的他暂时还不会知道,自己这么一眯,将眯出多大的问题。 这问题倒是没有出现在前往稻妻城的路途中。 对于赶路速度远超常人的希尔而言,小豆丁的双腿是天然的限速器。在限速器进入休眠期后,他没用太长时间就抵达了稻妻城,并一路循着铺天盖地的广告成功摸到了八重堂的柜台前。 “海报设计,服装裁剪,前期宣传工作……”坐在柜台内的编辑黑田将手头的工作手册翻得哗哗作响,面对来客头也不抬一下,“你好你好,欢迎光临八重堂,这里有你想看的所有……” “不买东西。” 至冬人无情地截停了他的开场白,小幅度动了动胳膊,低头却见怀中的小豆丁双目紧闭,嘴巴微张,嘴角挂着可疑的白色印子,早就进入了梦乡。 于是乎,云苓完美地避开了以下场景,以及为自己正名的机会。 “我们是来领支票的。”柜台外的至冬人换用单手抱住了孩子,取出了一沓事先准备好的资料。 从工作手册中抽身的黑田随之扶起镜框,对着柜台外递来的纸张仔细端详了一番。沉默片刻后,他压抑着颤抖的身体,朝八重堂内大吼一声。 “平冢,平冢——是甜茶子太太——!!!” 太太……这不是对已婚女性的称呼吗? 被吼声震得眼皮一颤的希尔连忙捂住了小豆丁的耳朵,还没弄清楚为什么川上甜茶子的后缀是太太,一位身着和服的年轻女士就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 “甜茶子太太来了?” 大概是 兴奋所致,负责接待的平冢小姐两颊飞满了红晕,又是整理稍显凌乱的发髻,又是捻平和服衣领上的褶皱,只为确保自己在画师眼中的第一印象。 可当她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柜台后,却并没有如愿看到想象中的身影。 “不是说甜茶子太太来了吗,这位先生,还有小朋友是怎么回事……” 编辑黑田朝她耸了耸肩,二人凑在一块,边用一种隐晦而奇异的眼神打量柜台外这个抱着孩子的银发男人,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随后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很久以后,希尔才明白,这种奇异?_[(”感的来源叫做八卦。 只见面带甜蜜微笑的平冢小姐上前一步,在希尔不解的目光中,隔着柜台轻轻揪了把小家伙细嫩的脸蛋。 “都说甜茶子太太年轻,没想到丈夫这么俊,孩子也都这么大了啊——” 什么丈夫,什么孩子? 至冬人灰蓝的眼瞳覆上了一层茫然的色彩。他对人际关系贫瘠的认知显然不足以支撑他快速消化这句话的含义,而紧接着对方又抛出了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孩子几l岁了,叫什么名字呀?” 直到这会儿,希尔才意识到云苓没给变小后的自己取名。 “名字……” 柜台外,孩子的“父亲”大脑进入了CD,而柜台内,还在翻阅资料的编辑黑田有了重大发现,先发制人。 “我知道了,孩子的名字——” 他举起不知怎么误塞进资料袋的儿童画本,指着最新页那两个歪歪扭扭的蜡笔字,语气自信而坚定。 “就叫苦茶对吧!” 一旁的平冢小姐合拢双手,唇角扬起更加幸福的笑容,给睡梦中的小豆丁补上了致命一刀。 “啊,你们一家人还真爱喝茶呢。”! 第 97 章 身量疑云 清晨,阳光穿过薄雾洒在了枝头。 八重堂提供的小院内,一道尖锐的爆鸣声将挂在叶尖要落不落的露珠震了下来。 ⒈想看尖帽子狗的《[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吗?请记住[]的域名[( “所以我不仅多了个爹,还有了个神似内裤店吉祥物的名字?” 一觉睡醒却惊闻噩耗的小豆丁脚踩大床,咬牙切齿地从身后锁住了“父亲”的脖子。 由于舟车劳顿,昨天那一觉他睡得足够死,甚至梦里都在跟希尔一起美美地品鉴丘丘人做的蛋包饭,没想到今早一睁眼希尔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先不论他们俩人怎么成立一个三口之家,哪家正经父母会给孩子起名叫裤衩啊! “抱歉,我以为不说话不代表默认。”希尔心中有愧,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任由睡衣版小豆丁摆弄。 虽然昨天听八重堂脑补二人组你一句我一句唱双簧时,希尔受到的冲击一点不比如今的云苓少,但他的确用沉默逃避了后续的追问,致使云苓背上了这个越念越不对劲的名字。 “苦茶……” 听到罪魁祸首还在低声念叨这个违禁词,小豆丁气急败坏地在他头上一阵动作,然而那头漂亮的银发并没有如他所愿蓬成凌乱的鸡窝,而是随着希尔终于问出口的问题,缓缓恢复了原状。 “你的笔名为什么要叫‘穿上裤衩子’?” 云苓握紧小小的拳头,第一次这么想一拳把希尔捶成蒙德土豆饼。 “穿上裤衩子怎么了?这世上谁不穿裤衩了?难道你不穿吗?” “可以不穿吗?”至冬人扭过头来,他真诚的提问再度触发了小院的防空警报。 只见仰面倒在床上的小豆丁有如翻不过面的大闸蟹,边耍赖似的扑腾着四肢,边用超高的音量掩饰自己的心虚:“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啊啊——” 为什么要叫‘穿上裤衩子’?这是个很难解释的历史遗留问题。 干扯着嗓子硬嚎的衩子老师魂儿飞出去了一瞬。想当初,他还是个年少无知的地球teenager,在各路太太使出十八般武艺方才能过审的涩/图和刘备下方给自己留了一堆赛博黑历史,以至于当他自己作为一名产粮画手横空出世后,某平台的年度报告中显示他评论次数最多的【一般般(穿上裤衩子.jpg)】成为了伴随他职业生涯的专属代名词。 那会儿他和网友隔着电脑屏幕,不怕他们顺着网线爬过来看他的脸有没有因害羞而脸红,他也有意借这个名字,提醒各位粉丝在他的评论区穿点裤子,裸奔有伤风化。但现在,在现实中被关系最亲近的人喊出了这样的名字…… 缩小数倍的衩子老师以手掩面,只能说他悔不当初,为什么不选“一般般”作为自己的笔名。 俯瞰着倒在床上生无可恋的小豆丁,希尔再次道了声歉,两手一抓,提着小家伙的胳肢窝又将他立了起来。 “来吃早饭吧。”至冬人转移话题的技术依旧拙劣,但相对奏效。 至于为什么二人很默契地不 去提起可以向八重堂的人重新解释身份,云苓恶狠狠地叼住送到嘴边的饭勺。 拜托⒙_[(,他可不想越描越黑。让这群想象力异常丰富的文字工作者接触更多信息,他们指不定能再脑补出一出逆天伦理大戏。 由于被冠上了苦茶之名,整个早餐期间小豆丁都像只膨胀的河豚,气鼓鼓的,扎得安慰人只知道喂饭的大号至冬气球浑身是洞,忧伤地往外漏气。 直到万恶之源平冢小姐敲开了小院的大门。 “早上好,希尔德里克先生。” 平冢眉眼弯弯地同甜茶子小姐的“丈夫”打了个招呼。她看上去春风得意,十分满意接手了与川上甜茶子相关的工作,重点关照了躲在“父亲”裤腿后的小家伙。 “你也早上好呀,苦茶小朋友。” 苦茶小朋友咬牙切齿,可惜以大人的视角只能看到他耸动的小羊耳朵。比起初见时呼呼大睡的“故人”之子,爱屋及乌的平冢显然觉得今天怯生生的小家伙更为有趣。 “苦茶的头发遗传了爸爸,眼睛和脸什么的一定是随了妈妈吧?我就说甜茶子肯定是位美丽的小姐。” 假如平冢精通读心术,那么俯身抚摸云苓脸颊的她就会发现,小家伙那张随了妈妈的漂亮小脸上写的不是【你好呀大姐姐】,而是【我站在地上就是一根给世界的中指】。 调戏了个尽兴后,八重堂职员心满意足地收回手,为他们带来了个好消息。 ——总编大人决定在明天正式会面画手川上甜茶子,从今日起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常开销归在八重堂的账上。 “虽然甜茶子小姐晚一步到,不过您可以先带着孩子出门逛一逛,我个人推荐……” 严谨的至冬人掏出了纸笔记录,而紧扒着他裤腿的云苓泛起了嘀咕。要知道八重堂在他的行程规划中唯一的作用就是爆金币,为什么向来表现得精明狡黠的总编这次如此大方? 他摸摸胳膊上新起的鸡皮疙瘩,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考虑到要在稻妻住上一段不短的时间,二人入乡随俗,决定今天先去定制身衣服。 街道上,来去的行人不多,昨夜的落花还没来得及清扫。头一回来到稻妻城的云苓两眼亮晶晶的,看什么都带着一股新鲜劲。 据平冢小姐描述,位于町街之南的小仓屋是稻妻城内名声最盛的裁缝铺,它的客户名单不乏名流贵妇,甚至包括了那位美名远扬的「白鹭公主」。云苓坐在由至冬人双臂搭成的安全座椅上,远远便瞧见了满墙花纹各异的精美和服。 “来,手臂抬起来——” 店主小仓澪是位眼光独到的女士,在听清大小两位客人的诉求后,十分顺滑地敲定了和服的款式和花纹,如今测完了小豆丁的身量数据,被轻轻拉住了衣角。 “大姐姐,我的身高有几位数呀?” 身高堪堪抵达店主腰际的小豆丁仰面眨巴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小仓澪被这一声“姐姐”哄得很开心,俯身笑着朝他比出了两个指头 ,自尊心受挫的小豆丁当即走向了摆在一旁自带增高功效的成品小木屐。 不过说真的⒛⒛[,木屐这玩意的体验感完全没有前世的人字拖好。 踩着这笨重的“刑具”,云苓感觉自己既像第一次穿鞋的小动物,又像被损友偷改了键位的倒霉玩家,腿不是腿,手不是手的,在大人们的目光中迈着滑稽的内八趔趔趄趄地走了起来,脚下咚咚作响的木屐活像初学者□□不受控制的自行车。 听到高处传来笑声,云苓抬头朝可恶的高个子们扮了个鬼脸。 店主女士见多了不愿意陪妈妈逛街试衣服的小孩,在给至冬人测身量前,偷偷告诉云苓她店铺后头的院子里养了一窝小狗。 “嘿,你们还都是稻妻本地狗呀。” 挂着“柴犬之家”的小木屋前,终于能够俯视其他生物的云苓蹲下身,张开双手,口中发出了涉世未深的小狗无法拒绝的“嘬嘬嘬”。成年的本地狗有黄、黑、白、胡麻四色,但眼前的小狗们一概黑黢黢的,窝在软垫上像极了一篮子毛茸茸的猕猴桃。 原本互相啃咬的猕猴桃们安静了下来,歪头打量着屋外的小小外来者。 云苓又“嘬”了两声,就在他疑心这招是不是对外国狗不好使的时候,小狗们快速出击,一拥而上拱倒了他,用一个个甩来的肉嘟嘟的屁股,告诉了小小外乡人什么叫做“南村群狗欺我幼无力”。 撑在地上的手被舔了几下,胳臂也被来往的小狗蹭来蹭去,云苓觉得有点痒,但还在正常玩闹的范围内,直到一只顽皮的猕猴桃叼走了他左脚上的木屐。 “我刚提的新鞋啊!” 可怜的小豆丁单脚跳着,想要抢回新鞋,却被脚边乱窜的小狗绊了一跤,扑倒在了地上,等他拍拍屁股爬起来,又立马被第二只小狗拱了一下,这次它们叼走了他仅剩的右脚上的木屐。 当至冬人和拿着扫帚的店长闻声赶来时,作恶多端的猕猴桃们这才一哄而散,露出了被它们团团包围的小豆丁。 光着脚的小豆丁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跑来,被希尔单手提起抖了抖身上的灰尘。 “量好了吗?” “好了。” 又是道歉又是塞小礼物的店主说他们过两天就能来拿衣服了,可云苓盯上了她手上的板子,趁她去找袋子的功夫,非要希尔拿来板子看一眼他俩的身量数据。 随后就上演了自取其辱的一幕。 “我的身高,呃,算了不看了。”他仅瞄了一眼,就快速翻到下一页,“你的身高……哦,我就说你真有一米九,肩宽,上领围,下领围,胸围——等等,胸围,胸围为什么会量出三位数?” 云苓两眼瞪得溜圆,僵硬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这串数据的来源。 作为正直的画师,他向来不会为了讨好某些群体扭曲画面中的人体比例,对人身上各部分的尺寸有着相当清晰的认知,作为每天都腻歪在一块的旅伴,他也一直知道希尔的身材不错,可这个数字的确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又翻回前一页瞅了眼,小脸上的惊讶转变为了愤怒。 “所以把我横着做成皮草都包不住你的胸??” 希尔不知道他这吓人的脑回路是怎么来的,忙安慰道:“不是这么比的。” “那来比咱的身高,比你一条裤子还需要裁一截才能给我做身衣服??” 在柜台翻找袋子的小仓澪听到接待室传来的动静,以为父子俩起了什么矛盾。 然而当她匆匆折返,揭开接待室门上的帘子时,就见那位银发的先生无奈地蹲在地上,而他带来的小家伙正扒着他解开两粒扣子的衣领,踮起脚尖使劲往里瞅。 边瞅还边不服气地咕哝。 “不可能,绝对是量错了……”! 第 98 章 美少女画师 作为出版物畅销七国的知名出版社,轻与漫画爱好者的圣地,八重堂在读者心中总有着一层特殊滤镜。 至少在云苓以往的想象中?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儿的工作环境不说是业内一顶一的好,也该称得上一句井然有序。 可惜门外编辑与作者鸡飞狗跳式的“友爱”互动,地板上随意堆放的漫画样刊、宣传海报,以及三番五次想闯入办公室翻找资料的员工,戳破了他一直以来对此地的美好幻想。 此刻,云苓正和希尔并排坐在一张办公桌前,透过桌上外卖盒氤氲的热气,只需稍稍抬眼便可瞟见这间屋子的主人。 来的路上,平冢给他俩打过预防针,提点他们即将要见的人在八重堂内部有个外号叫做“恐怖总编”。可直到走进办公室,云苓都对这样的说法抱有怀疑,原因是他实在无法将眼前人昳丽的容貌同“恐怖”画上等号。 了解川上甜茶子的读者都知道,太太笔下的主人公身世可以惨,长相却绝不会丑。拜这颜狗属性所赐,云苓第一眼就被这位与自己书信往来的总编惊艳到了。 与外头身着寻常和服的编辑们不同,小豆丁仰视视角中的漂亮女人一身红白相间的高贵巫女服,容貌精致而艳丽,眉眼间透露着一种狡黠的灵动感,像极了旷野中打着盹的狐狸。 实际上她也的确是狐狸。 在总编示意他们随便坐后,双脚离地两尺的云苓得以窥见了那对昭示她天狐身份的粉色大耳朵。 他用余光瞟过桌上那盒鲜嫩多汁的油豆腐,莫名想起贵族用油豆腐诱捕狐狸的古老传说。 但他没想到的是,狐狸的食谱上不仅有油豆腐,还有小动物。 办公桌后,狐狸总编将下巴搁在了双手搭起的平台上。那双神秘灵动的紫眸慢悠悠地扫过了一大一小中的银发男人,最终定在了一旁的小不点身上。 在盯得后者内心的小羊猛撞警铃后,她方才缓缓启唇,问出了一个让云苓两眼一黑的问题。 “我亲爱的美少女画师什么时候才能抵达稻妻?” 什么美少女,哪来的美少女? 可怜的小豆丁刚克服了对肉食类动物的天然恐惧,就被这句话震得头皮发麻,大脑一阵空白。 他显然比提出问题的人更想知道这个所谓的美少女画师什么时候能到稻妻,但结合当下的语境,对方口中的美少女是谁显而易见。 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错觉啊喂!! 他僵硬扭头,向希尔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只从希尔茫然的双眼中看见了茫然的自己。他们两个姑且一个可以算“美”,一个可以算“少”,可最重要的“女”从何来,问总编借吗? 狐狸总编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从未转移,像悬在脖子上空的铡刀般压迫着冷汗直流的小豆丁。 顶不住压力的云苓坦言:“有画师,但没有美少女。” “小家伙,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发话者的紫眸微眯,耳畔传来了小豆丁 的超小声辩驳。 “川上甜茶子从没说过他是美少女。” “那她也不能是个高大的男人,或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三四岁的小孩。” “为什么?” “因为我给她办了一场线下签售会。” 全程没说上话的希尔突然想起了什么:“所以昨天那张海报……” 大木头墩子的提醒让云苓的思绪飘回了昨天下午,那会儿他刚拽着希尔逃离小仓屋没多久,在路边看到了一大团围观的人群。 【好热闹啊,我听他们提到了八重堂,签名什么的,过去瞅瞅?】 【好。】 在希尔的配合下,原本只能看着一排排裤腿干瞪眼的小豆丁瞬间拔地而起,望见了人墙正中被簇拥着指指点点的东西——一幅巨大的双人海报。 位于海报左侧棕发女孩他认出来了,希娜小姐嘛,八重堂旗下《闲事月刊》问答专栏的知心姐姐,论坛偶尔也会刷出几个有关她的帖子,评论区全是类似“我是希娜小姐的狗”的发言。 至于海报右侧的黑长直少女他就不得而知了。海报上的她头戴面纱,穿的旗袍和黑丝倒像是璃月服饰,当时他还跟希尔咬耳朵,猜测这个神秘的璃月姑娘是不是八重堂新推出的轻作者。 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眼泪。兜兜转转大半天,美少女竟是我自己。 “看来我千挑万选的海报贴对了地方。” 聪明如她,在小豆丁黯然神伤之际,兼具美貌与智慧的八重神子大人已然看破了他苦苦隐瞒的真相。 如果说平冢满脸激动地告诉她甜茶子有丈夫孩子的时候,她就有所怀疑,那么当“父子”二人真真切切地站到她跟前时,她对甜茶子丈夫有没有触犯稻妻刑法的疑虑就打消了。 一个看不透力量来源的大妖怪,一个疑似融合了魔神力量的小妖怪……具体有什么猫腻暂不清楚,但身作永恒的眷属,她合理猜测他俩要是早几个月来稻妻,天守阁那尊践行永恒意志的将军人偶会破门而出,给“永恒的敌人”们来上两刀。 她拾起筷子,戳了下外卖盒中的油豆腐,油豆腐里的汤汁在外力的作用下歘地漏了出来,亦如她此刻心中溢出的点点忧伤。 由于某些不好明说的原因,在与画师的通信中,她压根没提美少女签售会的事,生怕把人吓跑了,就琢磨着找个由头先将人诓过来,没成想招来了这么个小不点。 “我记得川上甜茶子一直以来的形象设计,都是个长头发的美少女。” 面露愠色的小豆丁抓起一把银色的发辫高高举起:“这么说他也是美少女了?” 然而他的愤怒在狐狸总编眼中无异于小猫挠了下桌腿。只见狐狸总编慵懒地支起胳膊肘,顺着那把头发将至冬人重新打量了一遍。发冠的阴影投落在她脸上,为她的笑容镀上了一层意味深长的色彩。 “倒也不是不可以。” 云苓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还想挣扎:“我提交的资料里肯定填过性别。” “啊?有吗?那重要吗?我不记得了。” 面对小羊羔的垂死挣扎,狐狸女人以明知故问三连轻松化解,目光也不动声色地移向了自己新做的指甲。 “很重要!!!” “哎呀,可是八重堂的宣传已经做出去了,一个月以后必须如期举办。” “办不了一点。” 小豆丁别过脸去,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可总编有的是拿捏他的手段,就比如那张引诱他漂洋过海的支票。 “如果甜茶子小姐不能参与签售会——”她故作惋惜地长叹一气,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纸片哗哗作响,是金钱流动的声音,“那一亿摩拉的稿酬就当是对粉丝们的补偿了。” 记忆中奸商老赵谄媚的笑脸在这一刻与眼前如花的笑靥相重叠,云苓觉得自己像一枚被打进油锅的鸡蛋,在滚烫的热油中爆裂,沸腾,凝结。 他瘫在椅子上,仰头望向天花板,忧郁地计算起了请烟绯来一趟稻妻所需的费用。然后就见狐狸女人变戏法似的变出了第二张支票。 “当然,签售会要是能顺利办成,再给你一亿摩拉也不成问题。” 小豆丁立马来了个仰卧起坐。 “你立字据!” “字据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拿得出美少女吗?” 小豆丁又瘫成了煎蛋,蔫蔫地靠回至冬人身上,小脸皱得像枚饱经风霜的苦瓜。 在他掐头去尾的解释下,狐狸总编大致了解了画手先生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评价“这可比大多轻的剧情有趣多了”。 身后,受了内伤的小豆丁被同伴揽进怀里顺毛,而事业心充沛的总编大人背对办公桌沉思良久,那对慵懒垂落的粉色狐耳颤了颤,带动耳坠上的紫色宝石反射出了耀眼的光亮。 “魔神馈赠,草元素,嗯,听着似乎并不难办……” 她转身绕过办公桌,在至冬人警惕的目光中揉吧揉吧小豆丁的脑袋。 一道携着神樱花瓣的电流一闪而过,看到手心中那几根悄然发生变化的乳白色发丝,八重神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瞧瞧,活化反应。” 云苓目瞪口呆:“那不是植物才有的状态吗?” “看来我们的小家伙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八重神子交还了那变黑变长的头发,“八重堂不卖《元素反应通论》,但如果你想领那两亿摩拉的支票,就必须接触强大的雷元素。” “多强?你们这有电门可以摸吗?避雷针也行……”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找着了参考答案,参考答案上却没写全过程。 望着二人远去的愁苦背影,狐狸总编夹起盒中还有一丝余温的油豆腐,心说天地间的雷电可中和不了一位魔神的赠礼。 其实以她的人脉,要想帮画师小先生不难,但不巧几天前她才往一心净土投递了大量轻和漫画。 在那位肯主动出门前,呵呵……还是先让小家伙自己想想办法吧。 - 傍晚时分的拉面店,食客们的低声交谈混杂着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水声。 凉风掠过披着暖色的树梢,吹过门楣上的灯笼,飘摇了写满菜名的小挂旗,在极富稻妻风情的格子窗上投下花瓣纷飞的影子。 在雷神执掌的国度,附着雷电的事物遍地都是,哪怕路边产出漫天花瓣的小小雷樱枝条都能将人电得发型爆炸,可配称得上一句“强大”的并不多见。 店内的货柜上,夹在瓶瓶罐罐中间的陶瓷招财猫缓慢摆动着小手。 货柜的阴影下,正为怎么拿到那两亿摩拉烦心的小豆丁拄着下巴,边默念着“财来”“财来”,边幼稚地祈求那只招财之手能在风的作用下摇摆得更快些。 一旁被证实无法冰力发电的希尔接过了老板递来的菜单,陷入思考。无甚胃口的云苓没有介入他的头脑风暴,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柜子顶部的招财猫发呆。 而就在他联想到自己无法使用风元素,本就郁闷的心情即将雪上加霜时,一根指甲涂得黝黑的手指戳了戳那只不给力的招财猫,让它强行给力了一把。 “嘿,说的就是你!消极怠工!本大爷干活的时候最见不得别人偷懒。” 一堵高墙杵到了货柜前,对陶瓷招财猫进行了劈头盖脸的劳动教育。云苓仰面望去,目光还没触及那对彩虹色鬼角就基本上确认了这只xxxl码幼稚鬼的身份。 只因论坛上有句对此人衣着的经典评价——好男人不包二奶。 “怎么了?” 云苓默默移开视线,不想希尔知道自己刚刚在看什么,随口道:“那个人头上的角是彩色的哎。” 这话让希尔想到了什么不好说,倒是触发了被议论者的关键词。 听力超群的赤鬼一手不知从哪摸出的梳子,一手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鸡毛掸子,边整理发型边旋转着向他们所在的座位走来。 “很帅吧?角可是我们鬼族引以为豪的标志。” 云苓无意审判他人的审美,竖起大拇指:“非常帅。” 小豆丁的称赞让赤鬼眼前一亮。 “嘿呦,你人虽然不大,但眼光很的不错嘛,要不要考虑加入荒泷派,做本大爷的六号小跟班?” 与他一同工作的绿发少女手背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警告道:“老大,我们不能再被客人投诉了!” “怎么会,难得有人认同我的「彩虹天下第一炫酷角」!”荒泷一斗满眼期待地看向二人,“你们可有听过荒泷派的威名?” 希尔点头:“听说过。” “哈哈,阿忍你看人家听说过咱们,一定是心存向往吧!” 绿发少女无奈扶额,然后他们就听到了后半句话。 “昨天在街上看告示牌的时候,有位背后长着黑色翅膀的女士告诉我们,要想旅程平安,最好远离一个叫做荒泷派的小混混团体。” 气氛陷入了死一样的尴尬。 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 的赤鬼猛地一拍桌子,配合着充满穿透力的大嗓门,震得希尔放下菜单,一手一只地合上了小豆丁的耳朵。 “什么?九条天狗居然在背后这么议论我们!这是诽谤,我告她诽谤啊!” 包括绿发少女在内的小弟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工作,抱胳膊的抱胳膊,扯大腿的扯大腿,总之是一人一边地拉扯住了誓要与幕府军大将决一死战的老大。 最后还是拉面店老板推着老花镜出场,用一顿饭制止了这场闹剧。 云苓与希尔的拉面端上来时,打工的荒泷派五人组外加那只他们带来的小牛也吃上了工作餐。 独享完两人份的鱼板后,小豆丁从面碗中抬头,发现与他们同坐一排的赤鬼连同三个小弟还在大快朵颐,报仇雪恨般地干饭,而那个名叫“久岐忍”的绿发少女已经戴回了面铠,并掏出了一本封面略显花哨的书本细细品读。 “阿忍这几天怎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是老大不能看的吗?” 嘴里还含着面条的一斗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扭头就要看她在看什么,被少女一个转身轻松躲过。 座位紧挨着她的云苓坐在加高过的椅子上,带着好奇心居高临下地瞥去,隐约看到了书中的几张黑白图画。 这是在看漫画吗? 感受到隔壁小孩目光的久岐忍轻咳一声。为了不教坏小朋友,她收回了手中那本不知名的漫画书,转而掏出一本《论法的精神》,边看还边往小朋友所在的方向倾斜。 然而小朋友最关心的并不是她手中的书籍,而是她左肩上那枚泛着紫光的神之眼。 只听放下筷子的小豆丁提出了让当事人浑身一震的请求。 “大姐姐,你能不能用那个电我一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