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糟糕,我爹是张角》 第二百零一章 商贾之道 阿木尔率领百余骑将眼前这支汉人商队给团团围住,在汉人惊恐的目光中,他骑着马儿扫视着板车上的货物。 除了前面的二十余车是些麻包货物和一些粮秣之外,后面的几十车都装载着沾有血渍的甲胄兜鍪和一些长短兵器,还有不少弓弩,粗步盘算了一下,大概是三四千人的装备。 阿木尔眯了眯眼睛,盯着为首的这名汉人,凝神道:“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韩勇将目光看向杨奇。 杨奇站在板车上,双手握于胸前,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紧张,一脸谄媚道:“军爷,我们是高柳城内的商队,本想北上与咱们匈奴部族做买卖的,结果遇到了汉人骑兵和咱们匈奴骑兵交战,所以……” 说着,杨奇示意了一下后面几十车的甲胄和兵器。 阿木尔眉头一挑,盯着杨奇问道:“那你们这是打算将这些甲胄带到什么地方去?” “高柳城,这些甲胄和兵器,一定会在黑市上卖出一个好价钱的!”说着,杨奇露出了只有商人才能拥有的奸笑,那眼眸中的光,透露着金子的光芒。 阿木尔审视了杨奇一眼,眼前这个商人,全身透露着一股铜臭味,根本不像是装的。 就在这时, 匈奴人的大部队到了,呼厨泉打马走来,扫了一眼这些汉人和板车上的货物。 阿木尔将他从汉人嘴里问出的话转述给了自家殿下,呼厨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为首的那名汉人,问道: “你会说匈奴话?” “会一些,都是为了方便和咱们匈奴人做买卖。” “你与哪个部落做买卖?” “塔拉部,塔拉部的族长穆尔瀚热情好客,都是朋友嘛!” “塔拉部?”呼厨泉皱了皱眉,似乎他并不知道这个部族。 呼厨泉喜欢带兵打仗,对王庭掌控下的部族并不了解,对各部族的族长更是认不完, 若此时换成於夫罗,定会如数家珍的将塔拉部的情况和穆尔瀚的性格习惯说得明明白白。 阿木尔开口道:“殿下,我知道塔拉部,穆尔瀚的确和汉人商队私下里做买卖,现在很多小部族都依附于塔拉部。”筷書閣 呼厨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板车上的甲胄,疑惑道:“这些甲胄似乎是胡骑军的吧?” 阿木尔一愣,转头看向杨奇,喝问道:“看清楚那些汉人骑兵的旗号了吗?” 杨奇一愣,他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韩勇抢先道:“当时我们离得很远,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旗号,但他们身着赤色的甲胄军袍,奔跑起来犹如一片红云。” 阿木尔神情凝重道:“赤色甲胄军袍,那应该就是胡骑军了。” “结局如何?”呼厨泉问道。 “匈奴骑兵败了。”韩勇答道。 “什么!我们的人败了?”阿木尔不敢置信的看向韩勇,接着问道:“那你可知道匈奴骑兵里那领头的逃掉了吗?” 阿木尔不敢相信,柯蛮带着两万王庭精锐,竟然被万余汉人骑兵给击败,难道胡骑军真如传说的那般,是赤鬼吗! 杨奇能与匈奴人做生意,最厉害的本事不是商贾之道,而是察言观色的能力。 见这些匈奴人一个个不敢置信,一脸愤慨的神情,他知道,如果自己但凡露出一点开心的神色,自己等人就会埋骨于此。 杨奇从袖口里摸出一条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面露苦涩道:“咱们匈奴骑兵人数不多,那些个汉人骑兵不过是仗着兵力优势才侥幸取胜,至于那位匈奴将领……” 说着,杨奇和韩勇对视一眼后,低声道:“我们也没看清,或许是逃掉了吧。” 呼厨泉不屑的看了杨奇一眼,质疑道:“你不也是汉人吗,你们汉人打赢了匈奴人,难道不该高兴吗?” “呵呵呵……”杨奇讪笑道:“我只不过是个走南闯北的买卖人,我们买卖人的眼里只有客人和银子,至于是匈奴人还是汉人,我们其实没那么在意。” 呼厨泉嘴角一咧,笑道:“难怪在你们汉人的地界,商人是最低贱的。” “可不是嘛,咱这身子板儿,种不了地,也就只能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了。”杨奇谄媚道。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策马而来,朝呼厨泉禀报道:“殿下,北方发现了咱们的骑队!是王庭的骑兵。” “是右谷蠡王的人!”阿木尔开口道。 呼厨泉寻思片刻后,当即下令大部队朝北而去,与北边的王庭骑兵汇合。 “那这些汉人怎么办?”阿木尔瞥了杨奇等人一眼后,问向呼厨泉。 呼厨泉没有说话,策马向北而去。 显然呼厨泉是让阿木尔自己拿主意,他对这些汉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阿木尔看向眼前的这些个汉人,冷哼一声,并没有处置他们,而是带着部众离开了。 待确定这些匈奴人真的走了以后,杨奇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韩勇这个时候却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杨奇,毕竟在遇见这些匈奴人之前,杨奇可是说了不少胡骑军的好话,可一遇到这些匈奴人,他又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这种行为,用首鼠两端都已经抬举杨奇了。 杨奇见韩勇鄙夷的盯着自己,怎会不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当即淡淡的说道:“送你一句话,这兵荒马乱的,能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韩勇没有搭理自家掌柜,而是将胡骑军的兜鍪面甲重新戴在头上,扛起胡骑军的长朔,看向南方,喃喃道: “真希望早点到广昌……” 杨奇怅然一叹,感慨道:“到了广昌,咱们交接完以后,咱们就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韩勇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去信都看看。” “信都……”杨奇口中喃呢着,眼眸看向冀州的方向,怔怔出神。 ………… 冀州首府,信都府衙内, 张使君托着腮帮子,坐在首座上打着瞌睡。 厅堂内,沮授、陶丘洪、华歆、崔琰四人正对着并州地图商量着如何在妥当的救使君的二叔张宝。 华歆的想法是与并州刺史张懿商谈; 但陶丘洪和崔琰则是认为劝说张宝回冀州; 至于沮授嘛,想法很简单,暗中资助使君的二叔张宝,助其拿下雁门郡,以雁门郡做立身之本。 四人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得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正在打盹儿的使君…… 第二百零二章 卖惨 “使君,使君?”四人轻声喊道。 黎悦见自家公子并未被四人叫醒,不由靠近了一些,轻声喊道:“公子,沮先生他们叫您呢。” “啊?”张使君抬眼看向四人,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角溢出的哈喇子。 “使君,并州一事,还需您来定夺。”华歆躬身拜道。 “定夺什么?” “如何将地公将军救下来啊。”沮授说道。 “如今咱们兵强马壮,直接打过去不就好了?”张使君揉了惺忪的眼睛,说道。 “…………”沮授四人面面相觑。 直接打过去? 用什么理由?朝廷知道了,会不会降罪下来?筷書閣 如今各州郡拥兵自重,若朝廷一声令下,冀州就会腹背受敌,届时,又该如何应对? 沮授眉头紧皱,看向张使君,恳请道:“使君三思啊……” 张使君接过黎悦递来的凉茶,一饮而尽后,淡淡道:“尘哥儿在青州那边牵制住了兖州军和豫州军,咱们的北方就只剩下一个公孙瓒,这可是出兵并州的天赐良机。” 沮授四人再次面面相觑后,华歆神色凝重道:“使君,张懿毕竟是并州刺史,若使君冒然进犯,朝廷必将降罪下来,届时,咱们又该如何应对啊?” “若是张懿主动挑衅咱们,咱们迫不得已反击呢?”张使君看向四人,哼声道:“等朝廷反应过来,咱们早就将张懿的并州军打疼了,到时候咱们撤回来便是了。” “使君的意思是……”沮授沉吟道:“找个借口攻打并州,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再撤回来,届时只需要笼络一些朝臣在朝堂上替使君周旋一下,此事也就揭过去了; 而损兵折将的张懿自然是无力围剿地公将军了,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张使君微微一笑,颔首道:“沮先生知我,不过其中还有一个环节,不能落下!” “还请使君明示。”沮授道。 “让咱们从并州撤军可以,但是得赔偿咱们的损失,银钱、粮草得给够!” “…………”沮授一时语塞。 崔琰则是气定神闲,眼观鼻观心,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情,他作为世家子弟,必然是不屑于去做的,但他现在身为冀州主簿,掌管一州财政、粮秣、军备等。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先不说去年发放的救济粮,今年能收回来多少,就是邯郸和襄城的两处兵器工坊,可是没日没夜的在赶造兵器甲胄,匠人们的月钱可是比洛阳城里的官营兵器坊给的还高。 更别说两地的铁矿井了,那炼铁炉可是昼夜不息,铁锭凝练出来之后,别说卖给太平商号了,就是本州对农具和兵器甲胄的需求,尚不能满足。 除此之外,使君的父亲张角带着一帮人在各郡挖渠建水车,这都是需要银子的。 再说军队这边,冀州十三万兵马,每日吃掉的粮草,可是以万石计,不仅如此,青州那边的六万余兵马,有一半的粮草还得从冀州这边运过去。 若是没有太平商号作为支撑,冀州哪里来的这么多粮草和银钱去维持这样的运营和开销。 所以,崔琰一听自家使君打算去讹并州刺史张懿,虽然明面上不表态,但是内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至于陶丘洪和华歆,则是一脸苦涩, 虽然知道自家使君是黄巾出身,但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抢劫,两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知味儿。 心道,自己怕不是来到土匪窝里了吧。 张使君见四人表情各异,不由笑道:“诸位都是名士,世家子弟,这种事情的确是有些摆不上台面, 但是呢,你们想想,咱们冀州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本使君作为这一州父母官,能不管他们吗? 都是自家孩子,就算咱们饿着,也不能叫百姓饿着啊!” 此言一出,四人更是愣在原地,不敢说话了。 心道,就咱们冀州百姓是百姓,并州百姓不是百姓了,咱们抢了冀州的钱粮,咱们冀州百姓是吃饱了,可人家并州百姓就要饿肚子了啊。 再说了,自去年到现在,州府拨出去了多少救济粮,只要肯在官府分配的土地上耕种,哪里会饿得着,至于衣不蔽体,就更是胡说八道了。 自从州府颁布多项仁政后,大街上的乞丐都少了,只要四肢健全,勤劳本分,吃饱穿暖不难。 张使君见四人默不作声,心中一虚,不由转头看向一旁的黎悦。 黎悦则在一旁捂嘴偷笑。 张使君撇了撇嘴,看向沮授,问道:“沮先生,您的意思呢?” “呃……”沮授眉头一皱,躬身道:“使君一心为冀州百姓谋福祉,乃冀州百姓之福啊!” 张使君又看向一旁的崔琰,问道:“崔先生,您可是我冀州的钱袋子,咱们现在有多穷,您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咳咳咳……”崔琰缓解了一下尴尬,一脸肃然的躬身拜道:“自去年到现在,府库里一直是比较拮据的,不仅要养兵马,还得救济百姓,去年的收上来的粮秣还不到拨出去的一半,也不知道今年的收成能否补齐……” 张使君一拍桌子,指着崔琰,朗声道: “你们瞅瞅!瞅瞅! 总算有个明白人,说了句明白话了! 如今咱们的日子困难,光靠太平商号赚的那点儿银子可不够咱们祸祸的,还得咱们自己个儿想法子赚钱啊!” 说着,张使君一脸正色的看向四人,肃然道:“出兵并州一事,就这么定了,两个月内结束战斗,撤军的条件就是赔偿咱们的军费开支和粮草用度,谁赞成,谁反对啊?” 四人面面相觑后,齐齐拜道:“谨遵使君之令!” 张使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即问向四人道:“现在大家都想想,找个什么借口出兵合适。” 陶丘洪皱眉道:“就说并州刺史张懿私下非议使君?” “这个不行,换一个!” 华歆沉吟道:“并州刺史张懿,穷兵黩武,不顾百姓民生?” “清剿本州黄巾军,不算是穷兵黩武,换一个!” 崔琰思索道:“就说并州军袭扰我冀州境内的百姓?” 张使君眼睛一亮,但又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说服力,换一个!” 沮授脸色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沮先生,你只管说,大胆一点!” 沮授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太平商号的商队在并州境内遇袭……” 第二百零三章 请使君出兵 “太平商号的商队在并州境内遇袭失踪,冀州军进入并州搜查,这个理由不错!”张使君甚为满意。 只是这个理由怎么这么熟悉呢……有点像七七事变。 崔琰三人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一旁的沮授,心道,这沮授心眼儿真黑,这种无中生有,欲加之罪都能想出来, 嗯, 一定是受到了使君的影响! 沮授也觉得自己想出的理由有违自己的处事之道,自己好歹也曾是世家子弟,如今却想出一个见不得光的计策, 当即,沮授只觉自己颜面无光,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张使君摩挲着下巴,预想着每一个环节,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就在这时,门口侍从禀报道:“使君大人,北海彭璆求见。” “彭璆?”张使君并不认识此人,转而将目光看向了陶丘洪和华歆两人, 他们两人是青州名士,想来应该识得此人。 陶丘洪寻思道:“彭璆是孔融门客,此番来求见使君,想必是为青州的黄巾一事。” 华歆点头道:“自今年开春以来,兖州军和豫州军先后数次围攻齐郡的黄巾军,不仅折损了不少兵将,收效也不大,此次孔融遣使来访,似乎是打算请使君出兵相助。” 虽说之前朝堂上有传闻冀州牧张昊和青州的黄巾军暗中勾结,侵占了青州三郡之地,但冀州军好歹也是朝廷的军队; 如今官军和黄巾军的鏖战再度陷入了僵局,放眼周边,唯有冀州军能够破局。 孔融也有着自己的盘算,不管张冀州和黄巾军是真勾结还是假勾结,只要能将青州的黄巾军赶走,让青州的百姓和士族们能够正常的过日子,就行。 至于青州的黄巾军是流窜到兖州还是徐州,孔融并不关心。 一开始, 孔融派彭璆去找孔昱,毕竟孔昱现在是冀州长史也算是张冀州的人,若能通过孔昱从中牵线搭桥,那此事则大概率能成。 但当彭璆见到孔昱,将请张冀州出兵齐郡的事情说完后,孔昱听完直摇头。 这些日子,孔昱虽然在青州协助田丰等人管理青州三郡的政务,但他也对整个冀州的军政体系做了充分的了解。 虽然在明面上,田丰、褚燕、赵云三人负责青州这边的军政事务,但真正能够拍板的还是信都那位。 所以,在孔昱的建议下,彭璆并没有去找田丰,而是直接来到了信都。 张使君皱眉不语,指尖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而沮授四人也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的张使君,对于青州的黄巾军,他们到底是外人,出不出兵皆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良久, 张使君看向侍从,张口道:“让他进来吧。” 以张昊对历史的了解,青州的黄巾军已经很难有所作为了,黄巾起义的势头已过,各州郡招募的义军已经形成了规模,远不是那些缺少甲胄兵器的黄巾军能够比肩的。 齐郡那边的黄巾军之所以还能坚持到现在,少不得冀州这边暗中输送过去的粮草和军械。 不管怎么说,青州之事也该画上句号了, 张使君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保全尘哥儿。 很快, 一身儒袍的彭璆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厅堂内的众人后,将目光看向首座上的少年郎君,躬身拜道: “下官彭璆,拜见张使君。” 张使君打量了一下对方,浓眉大眼,天庭饱满,一看便是秉性正直之人。 “我与孔公神交已久,你是孔公门客,也算是咱们自己人了。”张使君含笑道。 彭璆也是没想到,威名赫赫的张使君竟然如此自来熟,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好的开端。 受邀入座后,沮授陶丘洪和华歆作为青州人,自然要与彭璆寒暄一阵, 不过,寒暄中也掺杂着些许的试探。 从彭璆的口中得知,兖州刺史刘岱亲率十万兖州军攻打齐郡临朐,管承的五万黄巾军死守临朐,双方鏖战半月,临朐未下。 而豫州刺史王允则带着十万豫州军在临淄牵制张尘主力,显然是打算让兖州军扩大战果,但是由于管承的坚守不退,导致了兖州军未能实现战略目标。 其实张使君倒并不在乎兖州军和豫州军,他在意的是袁绍在干嘛。 “侍御史袁本初在何处,他没有带兵北上吗?”张使君问道。 “嘶——”彭璆沉吟道:“袁御史在泰山郡招募兵勇,纠集兵马四万驻守在莱芜; 之前刘兖州和王豫州曾给袁御史去过一封书信,祈盼袁御史能带兵北上,与刘兖州一起进攻临朐, 但是,袁御史以兵马不精为由婉拒了。” “也就是说,袁本初还在泰山郡?”张使君皱了皱眉。 当初管亥之死,便是袁绍一手造成的,不仅如此,就连尸首都没有留下,让那些黄巾军曝尸荒野。 这个仇,早晚要报的。 彭璆来此,是带着使命的,寒暄一阵后,自然该谈正事了。 “使君大人,下官千里迢迢来到信都,就是为了代表我家主公孔融,请使君大人出兵相助,驱逐青州的黄巾军。” 彭璆此言很有艺术, 他没有直接用围剿这个词,因为他也听说了张冀州和青州黄巾军之间灯下黑的事情。 不管真假,张冀州曾是黄巾少主,与青州黄巾匪首张尘是堂兄弟, 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彭璆用的是驱逐两个字,意思很明显了, 那就是只要将青州境内的黄巾军赶走,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行。 “阁下有所不知,”张使君一副苦大仇深道:“不是我不愿意出兵,实则是朝廷没有拨下粮饷,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彭璆似乎早就料到张冀州会如此言语,当即保证道:“使君大人放心,冀州军开拔所需粮饷,皆由我家主公承担。” 此言一出,不仅张使君一愣,就连一旁的沮授四人也是瞪大了眼睛,心道这孔氏果然是青州第一大族,数百年来积攒下的财富可不是说笑的。 “去年我家使君发兵十万奔赴青州,朝廷可是拨调了十万金,粮草五十万石啊!”沮授提醒道。 彭璆一脸不屑的笑道:“若是使君大人能保证在三月之内拿下临淄,驱离青州境内的黄巾军,我家主公可赠予使君大人十万金,粮草百万石!” “…………”张使君。 第二百零四章 利益交换 十万金,粮草百万石? 沮授等人为之一窒,其中崔琰更是双眸放光,激动的双手已经搓在了一起,俨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张使君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至于像崔琰那般没有见钱眼开。 “这个嘛……”张使君刚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答应, 彭璆以为张冀州觉得少了,便伸出了一根手指,淡淡道:“再加锦布万匹!” 锦布? 优质的锦布只有荆州和扬州才能出产,信都城内的市集,一匹上好的锦布可值万贯,若是卖到草原上去,草原上那些个贵族可是愿意花费重金求购的。 就算草原上的那些贵族消化不完这么多锦布,还可以卖到幽州和并州去,那些士族可不缺金银。 此时的崔琰,已经在合计这万匹锦布怎么才能最大限度的卖出一个好价钱…… “孔公为了青州百姓,仗义疏财,我等好生佩服,”说着,张使君话风一转道:“只是这齐郡拿下之后,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又该如何处置呢……” 张使君的意思很明显, 我可以帮你们驱逐青州的黄巾军,也可以帮你们收复青州全境,但是我占着的三郡之地不太想吐出来。 彭璆眯了眯眼睛,戏谑道:“那使君大人是何意啊,莫非是想将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占着不还吧?” “非也非也,”张使君赶紧解释道:“我只是疑惑,若青州收复之后,这个青州刺史应该由谁来做呢?” 彭璆思索片刻后,淡淡道:“依大汉律法,刺史之位,应由朝廷委派,我家主公并无觊觎之心。” 根据三互法,孔氏是青州大族,青州一把手的位置,与孔氏无关。 当然, 以孔氏对青州的影响力,刺史之位是不是孔氏来做不重要,反正每任刺史都需要得到孔氏的协助才能治理好青州。 沮授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家使君是什么意思,当即说道:“田元皓天姿朅杰,权略多奇,若由他来主掌青州军政,不知孔氏这边能否支持?” 话音一落,一旁的崔琰和陶丘洪等人皆是心中一紧。 若张使君真的向朝廷推举田丰为青州刺史,青州这边又有孔氏支持,那整个青州都将在自家使君的掌控之中。 届时,张使君在朝堂上的威望将再上一个台阶,别说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王允了,就连陛下也得礼让三分。 作为下臣和谋士,崔琰等人自然是希望自家使君位高权重,这样一来,他们也能水涨船高,实现心中抱负。 念及于此,崔琰等人看向彭璆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灼热。 彭璆看了一眼沮授等人,最后将目光看向首座上的张冀州,若此时他还不明白对方的目的,那他就白活这些年了。 “使君大人的意思是想推举田丰做青州刺史,一举掌控冀青两州之地?” 张使君嘴角一扬,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彭璆,等待着他的回答。 彭璆也没有说话,直面张使君的目光, 兹事体大,不是他一个门客能定夺的,冀州军兵强马壮,固然骁勇善战,但如若自家主公答应了张冀州的要求,那就等同于将整个孔氏与张昊绑在了一起。 当然,httpδ:/m.kuAisugg.nět 就算张昊倒了,朝廷也不会怎么牵连孔氏一族,但以张昊这人的强势,孔氏以后少不了要仰人鼻息。 见彭璆犹豫不决,沮授再度开口道:“孔昱是你们孔氏一族的人,虽然现在只是冀州长史,他日若有机会,成为一州刺史也未可知。” 彭璆的心咯噔一下,这是在交换利益吗? 今日推举田丰为州刺史,他日推举孔氏族人为他州刺史,这对孔氏来说的确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之事,自家主公必然会心动。 但话又说回来,张昊此人不仅有如此野望,麾下兵马众多,皆是骁勇善战之辈,他到底想干什么? 彭璆不由得往更深处去想,但他想得越深,心中越是恐慌,后脊更是传来一丝冰凉。 似乎是发现了彭璆的异样,张使君呵呵笑道:“阁下不用紧张,我张昊是汉臣,自然是效忠陛下的,如今官宦当道,外戚专权,我等不过是出于自保罢了。” 彭璆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张使君继续说道:“我也知道,此事你做不了主,阁下不妨回去与孔公说明一下,相信孔公自有决断。” 彭璆依然没有说话,依然只是点了点头。 ……………… 四月初, 内卫府潜伏在各处的密探传回情报, 胡骑军在关外与匈奴人交战,斩杀匈奴右谷蠡王柯蛮以及部众万余,随后返回广昌休整。 幽州军都尉严纲,亲率三千白马义从夜袭桑干城内的匈奴骑军,斩杀敌军近千,匈奴人连夜北逃。 韩遂边章的叛军击退朱儁军,紧接着,韩遂等人率领数万骑兵打着诛杀宦官的旗号入寇三辅,侵逼园陵,灵帝大怒,罢免了朱儁; 命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假节,执金吾袁滂为副,拜董卓为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都归张温统帅。连同诸郡兵步骑共十多万人,屯驻在美阳,来保卫皇家园陵。 洛阳方面,李历和红袖招都传来了消息。 在红袖招和太平内卫的协作下,大司农彭参被彻底扳倒,由沈同接替大司农之位, 沈同出自平原郡沈家,内卫府的人已经开始接触沈同和沈家,相信很快,沈同便会成为张昊的人。 另外,由于韩遂和边章拥兵十万,现已兵寇司隶,天下为之骚动。 在中常侍张让的谏言下,朝廷有意让张使君率领冀州军回援。 不仅如此,大将军何进还下令召回驻守在泰山郡的袁绍,以巩固司隶的防线。 厅堂内, 内卫府长史李巡,曹掾董昭站在右侧,沮授、崔琰、陶丘洪、华歆站在左侧。 待张使君看完最后一卷简牍后,他才看向李巡,沉吟道: “思白,并州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了,太平商号的商队,力夫两百人,货物八十车,在阳邑附近失踪的,当地府衙已经接手此案了,我们的密谍和游枭已经将消息散布出去了,两日后便会传遍并州首府晋阳的大街小巷。” 张使君颔首道:“很好,接下来,就该咱们出手了。” 沮授问道:“使君打算派何人带兵去并州?” 一丝阴冷的笑容,在张使君的嘴角一闪而逝…… 第二百零五章 黄羽封蜡 张使君心里的人选就是张硕,硕哥儿。 硕哥儿是二叔张宝的儿子,此次去并州找麻烦,硕哥儿的是最好的人选。 再说了,二叔和张硕哥儿已经快两年没有见面了,恰好也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父子俩见上面。 张使君来到地图旁,指着地图上的灵县,开口道: “硕哥儿的飞虎骑驻扎在灵县,原本是为了提防刘岱的兖州军,现在好了,兖州军和豫州军都在齐郡那边和尘哥儿周旋,飞虎骑再驻扎在灵县,意义不大。” 说着,张使君看向崔琰道:“飞虎骑从灵县到并州,差不多要十来日,期间粮草供应得跟上。” “是,军令一下,我便着手去准备。”崔琰应声道。 亦就在这时,一骑快马直奔府衙门口,翻身下马后,也不管马儿,直接从怀里掏出密侦司的令牌出示给府衙门口的力士营的侍卫。 内卫府密侦司,负责对境外派遣密谍,刺探各种政治和军事情报。 在这个当口持密侦司令牌来府衙,显然是有紧急事务需要找长史李巡,哪怕此时李巡正在府衙内面见张使君。 “青州密信,李长史可在里面?”来人神色焦急道。 门口的力士营侍卫面面相觑后,点头道:“随我来!” 当即,侍卫朝周围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后,带着密侦司的人走进了府衙。 前厅内,张使君正与沮授等人讨论并州事宜,王孚走了进来,禀报道:“禀使君,密侦司的人求见李长史,说是有青州密信。” 密侦司?青州密信? 众人将目光都看向了长史李巡。 李巡皱眉道:“青州来的密信,找我找到府衙来了,必然是极为要紧的军情。” 说着,李巡对王孚说道:“快,让他进来吧。” 王孚看了张使君一眼,见张使君微微点了点头后,转身唤人去了。 当密侦司的人被王孚带进来后,一眼便看到了自家长史,赶紧将怀中的密信举过头顶,跪地禀报道:“青州密信,黄羽封蜡。” “!!!”李巡一惊,赶紧快步上前接过密信,待他看到密信上的黄羽封蜡后,眯了眯眼睛。 第二百零六章 避其锋芒 城楼下, 刘岱和王允骑在马上晃悠着,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各自带着一队骑兵朝着城外走去。 程昱骑着马,跟在刘岱和王允的身后。 “仲德(程昱)啊,你怎么知道黄巾军一定会来奇袭剧县呢?”刘岱笑问道。 之前与黄巾军在临朐交战,刘岱并未听取程昱的建议,接连几次损兵折将, 后来索性就依程昱的计策,诱敌以出,不仅击溃了管承的五万黄巾精锐,还拿下了临朐。 “十万黄巾军被困在临淄,就算城中粮草充足,但一味死守必然不是上策,贼首张尘必然会想办法破此困局,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派遣一支奇兵绕到咱们大军的身后焚毁咱们的粮草,困局即破。” 刘岱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咱们的粮草囤积在剧县和临朐,还有北边的益县,你怎就料到他们会来剧县而不是临朐和益县呢?” 程昱心中一紧,扫了一眼刘岱和王允后,低声道:“前些日子,我便将城中的兵马陆续调往了益县和临朐,剧县城内只留下了三千老弱驻守……” “什么!”王允大惊道:“老夫许你指挥豫州军,你竟将城内的所有兵马全都调出去了!?” 刘岱也是诧异的转过头看向程昱,不敢置信道:“这几日你让我与子师兄上城楼喝茶,竟是将我们做饵?” 程昱汗颜,尴尬的点头道:“城内有黄巾军的细作,若不如此,怎会让临淄城内的黄巾军知晓两位使君在剧县且城内只有三千老弱呢……” “……”王允瞥了刘岱一眼,没好气道:“刘公山,你可是有个好谋士啊!” “呵呵呵……”刘岱讪笑两声后,继续问道: “这支奇兵是何人率领?” 程昱答道:“带兵的是管承,麾下五千轻骑。” 对于程昱而言,与张尘交手数月,每日都在研究张尘是如何用兵,如何用将的。 久而久之,程昱便有了发现, 张尘用兵,有一个习惯,但凡是重要的地方,他都会用管承, 像一些不重要的地方,大多都会交给司马俱和徐和,至于中军则是由张饶统率。 此次管承带着一支骑兵直扑剧县,可见张尘是真的急了。 王允担忧道:“都说那张尘用兵不按常理,每次作战之前都会算上一卦以卜吉凶,难道他不会算出你布下的口袋阵?” 程昱道: “在下对易经八卦也是有所了解的,战场瞬息万变,风云莫测,就算一开始是吉卦,最后也可能会衍变成凶卦,那张尘可不是大罗神仙,怎能逆天改命。” 接着,程昱又解释道:“就算那张尘有神鬼之策,算到了咱们布下了口袋阵,但若是咱们站在张尘的位置上来看,要想破此困局,唯有出奇兵奇袭剧县,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如若那张尘继续龟缩不出,城内数万黄巾军,人吃马嚼,就算城内的粮草再多,也有吃完的那一天。” 刘岱皱眉道:“临淄城周边村镇繁多,难保那些黄巾军不会从那些地方筹集粮草啊。” 程昱笑道:“所以我早就调动兖州军和豫州军中的骑兵游弋在临淄周围,坚壁清野,方圆五十里内,保证黄巾军一粒粮食都找不到。” 王允不由多看了程昱一眼,对刘岱说道:“此人大才,为何公山不早用他,也省得咱们在这里耗费数月。” 刘岱老脸一红,一时哑口,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难道说自己一开始刚愎自用,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 程昱见自家使君如此尴尬,便开口解围道:“若无之前数月的鏖战,也无今日天赐良机。” 刘岱哈哈一笑,赞赏道:“我刘公山有你程仲德相助,何愁黄巾不灭,汉室不兴啊!” 王允瞥了刘岱一眼,没有说话。 刘岱这人是个什么性子,王允自然是知道的,但在此时也不好去戳破,只是暗叹自己身边为何没有像程昱这样的谋士。 “仲德啊,昧水西岸那边可布置妥当了?这次一定要不能让那管承跑掉了!”刘岱嘱咐道。 程昱颔首道: “我已让刘繇率领三万兖州军精锐至北而行,绕到了浊水东岸,堵住管承的后路,同时还让六万豫州军分别驻守在北谷口和南边的沩山坡,定叫他管承插翅难逃。” 刘岱点了点头,问道:“那昧水西岸由谁来驻守,千万谨防管承做困兽之斗,不顾一切的朝剧县杀来。” “使君放心,昧水西岸和东岸,我交给了刘关张三兄弟,令他们各领一万兖州军精锐层层设防,剧县高枕无忧。” 一旁的王允皱了皱眉,一听是有三个无名之辈在剧县正面设防,不由担忧道:“刘关张是何人?没听说过啊。” 不等程昱答话,刘岱便率先解释道:“刚才在城楼上与子师兄提起的那三人,其中一个叫刘备的,便是另外两人的大哥,自称是中山靖王之后。” 王允没有说话。 刘岱转头看向程昱,问道:“你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这三人,靠得住吗?” 程昱颔首道:“这三人辗转各地与黄巾军交战数十场,鲜有败迹。” 说着,程昱谏言道:“我看那三人豪气干云,忠肝义胆,乃当世豪杰,若使君能得此三人相助……” “知道了,知道了,”刘岱打断了程昱的话,不耐道:“等他们三人在此战中立功后再说吧。” “是,”程昱皱了皱眉,应声道。 王允瞥了刘岱一眼,嘴角一扬,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 接着,王允问向程昱,说道:“先生如此擅谋,竟能算到那贼首张尘会遣一支骑兵奇袭剧县,若今日在临淄的是那张昊,此役又当如何啊?” 王允是真的很赏识这个叫程昱的谋士,能够在张尘还没有什么动作的时候,便提前预判了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可以说是谋定而后动,实乃王佐之才。 当即便起了考较之心。 程昱被王允这么一问,不由苦涩一笑道:“在下也只能与贼首张尘较量一番,若对面是那张昊,城内是十万冀州军,我只能劝我家使君避其锋芒了……” 第二百零七章 口袋 王允一听程昱的话,瞬间就不高兴了。 张昊是黄巾出身,更是黄巾军的少主,虽说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朝廷那是无力清剿不得已而为之。 再说了, 张昊乃一介草莽,却成了一州州牧,与自己等人平起平坐,他张昊凭什么! 朝堂之上的大臣,特别是何进一党,甚至是一些帝党的官员,都不怎么能接受张昊这个州牧,要不是碍于他麾下那十数万冀州劲卒,早就将他骗进洛阳,将其绳之以法了。 若这张昊能够听话一些,归附帝党,好好做朝廷的一把刀也就算了,可这张昊偏偏与中常侍那些宦党走得近,将来一旦有变,张昊必将成为他们何进一党的大敌。 本来王允是很欣赏程昱的才华,想着青州事罢,举荐程昱去洛阳做事,将来也好成为对付张昊的一大臂助。 却没想到刚一试探,这程昱就先认怂了,这不由激起了王允心中的怒火。 “仲德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呢!”王允没好气道:“张昊小儿乃黄巾出身,乃乱党之首,虽说现在被朝廷招安了,难保之后不会再度反叛。” 说着,王允转头瞥了刘岱一眼,接着说道:“若将来形势有变,难道你们兖州军还畏战不成!” 刘岱只觉脸皮发烧,一脸尴尬之色。 之前在历城和祝阿与管亥率领的黄巾军交战,他们兖州军不说占上风了,要不是有袁绍帮场子,说不得兖州军早就被其击败了。 管亥的黄巾军都如此悍勇,更何况甲胄齐全,骁勇善战的冀州军了。 程昱见自家使君一时语塞,不由抿嘴道:“王使君,并非仲德怕了那张昊,只是现在的冀州军远非昔日的黄巾军; 如今的冀州军,不仅甲胄兵械齐全,将士骁勇敢战,就说那张昊帐下的谋士,沮授、田丰、崔琰、陶丘洪、华歆,这些可都是一州名士,皆有王佐之才; 再说张昊麾下的武将,周仓、张硕、赵云、褚燕、张牛角,这些都是能够独领一军的猛将,况且又添了高览这一虎将; 王使君可放眼天下,哪一方势力能与之相比?” 说着,程昱将目光看向王允,哼声道:“就算兖州军和豫州军加起来,恐怕也不是冀州军的对手吧。” “你……”王允气急。 “仲德!”刘岱怒斥道:“怎可在王豫州面前如此放肆!” 程昱朝王允拱手致歉后,颔首不语。 这也不怪程昱如此说话,主要还是他们目前的敌人是张尘,不是张昊。 张尘麾下的谋士薛易,虽然有几分本事,可与沮授田丰相比,犹如米粒与日月。 其实程昱暗地里也设想过,如果今日面对的敌人是张昊,他可不会只派一支骑兵攻剧县,而是会派出多股奇兵四面开花。 周仓、张硕、赵云、褚燕、张牛角、高览都是骁将,就算各领一万兵马出击,别说自己布下的是口袋阵了,恐怕自己的这个口袋便会被对方撕成粉碎。 特别是张硕率领的那一万飞虎骑,驰骋在战场上,就算你布下的是天罗地网,人家也能轻易的玩出一个迂回穿插来。 待外面的战斗打得差不多了,张昊自己再带着剩下的四万步卒缓缓地,一步一步压迫过来。 剧县都不用守了,粮草一焚,赶紧跑路吧。 这其间的区别大了去了。 首先是名头不一样,一个是冀州州牧,一个是黄巾贼首,青州各郡县或许不会降黄巾蚁贼,但是降一个冀州州牧,从打开城门放下兵器,到跪地磕头,再到开仓劳军,整个一丝滑程度不亚于憋了几年的俏寡妇。 另一个则是,在张尘的角度这是突围战,让管承率领五千轻骑奇袭剧县,可以说是试探也可以说是佯攻,张尘的后面必然还是有后手的; 可要是站在张昊的角度,这就不是突围战了,而是歼灭战,派出五六支万人队,四面开花,没有佯攻,都他娘的是主攻,五六处战场,只要有一处被张昊得手了,剧县这边也就只能焚粮跑路了。 说到底,你要给敌人布口袋阵,首先你这口袋阵得结实,你能给管承准备好口袋,但却没办法准备出装下周仓、赵云或者褚燕的口袋。 很快, 刘岱和王允等人便来到了一处高坡之上,高坡西面便是昧水,一眼看去,昧水西岸百里的平原一览无余。 “哎,”王允看着眼前的景象,怅然一叹道:“青州之战打了快两年了,青、兖、豫三州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已经够多了,这一战若是打不赢,我也只能带着兵马回豫州了。” “子师兄勿虑,此战必胜!”刘岱信誓旦旦道。 “报!!!黄巾军已出安平道!”传令兵禀报道。 程昱心中一喜,看向自家使君道:“使君,是时候了,可以收口袋了。” 刘岱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依计行事吧。” “是!” “管承这厮,让我在临朐损兵折将,我要他的项上人头!” “使君勿急,管承只是前菜,我还得拿他当诱饵,呵呵呵……” ……………… 管承率领五千轻骑,长途奔袭一百余里,一路上连兖州军和豫州军的影子都没见着,更别提被阻拦了。 自从出临淄渡了淄水,便是北海郡最西边的城池东安平,东安平的守军都是一些老弱,见到黄巾旗帜后,便主动开城投降了。 管承并没有进城,而是继续向东,奔袭五十里,便是浊水,来到渡口,舟船都已经在摆好了,似乎就等着他们渡河一般。 渡过浊水后,便是安平道,出了安平道后,便是视野开阔的平原。 按理说,安平道是最好的伏击地点,若有两万官军在安平道设伏,管承部必然损失惨重,但是官军并没有这么做。 顺利的通过了安平道,此时管承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心思的想为什么官军没有在安平道设伏。 他只想赶紧渡过昧水,奇袭剧县,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焚毁了城内的粮草之后,便能杀入北海郡腹地,牵制官军,从而策应临淄城内的主力部队。 到那时,尘公子必然会像重用家兄管亥一样重用自己,而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也能如家兄管亥一样,威震青州各郡。 然而, 就在他们几乎都能闻到风中湿润的水气时,远处地平线上,却出现了一道黑线…… 第二百零八章 燕人张翼德在此 自从黄巾起义之后,朝廷便颁布法令,允许各州郡自行招募义军围剿各地的黄巾蚁贼。 因此,各州郡的兵马甲胄各有不同,富裕一点的州郡以铁甲为主皮甲为辅,穷一点的州郡则是以皮甲为主,竹甲为辅。 兖州军和豫州军的装束也是不同的,不仅体现在兜鍪甲胄上,还有甲胄里面的内衬。 管承驻守临朐时,便是与刘岱的兖州军交手,所以对兖州军的装束极为熟悉。 “吁——”管承勒住缰绳,身后五千轻骑也随之停了下来。 黄巾军这边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卒,自然明白远处的黑线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停下来,一来是为了将息马力,二来可以提前饮水,吃些东西,为了待会儿的冲杀做准备。 没过多久, 兖州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开赴而来,盾牌兵和枪兵在前,弓弩手和刀盾手在后,两侧各五百骑。 虽然总共只有一万人,但军阵森严,气势如虹,一看便是兖州军中的精锐。 管承这边有五千轻骑,虽然是轻骑,但对于步兵来说,还是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若是往常,管承有着五千轻骑相随,别说对面只有一万人了,就是再来一万步卒,管承心里也是有底气的。 但此时,管承心里却是有些打鼓,似乎这支兖州军早就料到他们会来这里一样,以逸待劳。 管承将右手摸向了腰间的长柄刀,将其扛在了肩上,一脸肃然的盯着愈来愈近的兖州军。 若是平日,管承也许就借着骑兵的机动性,绕开这支兖州军了, 但眼下, 前方不远处应该就是昧水渡口了,绕肯定是绕不过了,唯有强行冲杀过去。 管承朝身后的部将使了一个眼色,部将会意后,调转马头,向大部队的后方跑去。 没一会儿,十数支五人小队,向着四周快马散去。 管承这个时候放出哨骑,显然是想打探周围有没有潜藏的官军,由于此次是奇袭,所以这一路奔袭过来,他并没有派出哨骑。 久经战阵的管承,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自己带着五千骑兵奔袭百余里,一直没有遇到阻击,可却在这里遇到了兖州军,而且只有万人。 意识到危机的管承眯了眯眼睛,迅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他决不能慌,若此时他慌了,会严重的影响将士们的士气。 他没有下令直接去冲阵,一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前有盾牌长枪,后有弓弩刀斧,此时若头铁一样的撞上去,自己这边的伤亡不会小; 二来,现在还不清楚周围的情况,若是周围还有别的敌军,那他就得做好分兵的打算了。 然而, 兖州军这边并没有给管承等待的机会,他们丝毫未做停歇,长枪前举,稳步上前,给黄巾军这边施加压力。 就在这时, 一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粗犷汉子骑着一匹高头黑马来到了兖州军军阵之前,手中丈八蛇矛指向远处的管承,张口大喝道: “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来决一死战?” 一声虎啸传来,黄巾军这边的战马瞬间焦躁了起来,引得骑士纷纷控马安抚。 管承一惊,这敌将好生凶猛,绝不可轻敌。 家兄管亥曾告诫与他,天下之大,英雄豪杰不胜枚数,轻易不要与敌将捉对厮杀。 管承自知长短,面对敌将的挑衅,他并未头脑一热上前厮杀,他在等。 张飞见对面的黄巾军,攻又不攻,退又不退,顿时心中焦急,不由大声怒骂,把自己所知道的脏话翻来覆去的骂着。 管承这边虽然心中恼怒,但他没有忘记尘公子交代他的任务。 一直到, 之前散出去的哨骑返回之后,他才得知方圆二十里内并无官军,可二十外则有官军哨骑活动。 身处口袋里的感觉,一下子袭来,之前的困惑也都说得通了。 如今之计,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就算自己被官军装在了口袋里,自己也得像刀子一样把这口袋捅出一个窟窿眼来。 当即, 管承下令,早就严阵以待的骑兵开始拔出腰间的长刀开始冲阵。 黄巾骑兵这边都是轻骑,身上甲胄不全,有皮甲也有竹甲,大部分都是连甲胄都没有布衣,而对面的官军,甲胄齐全,配置也是专门针对骑兵冲阵的配置。 第二百零九章 绝境 管承率领三千余黄巾轻骑一路向东, 来到昧水西岸时,日头已经西落,于近黄昏了。 管承下令原地休整,派出哨骑沿着昧水上游和下游打探敌情,寻找渡船。 身后的追兵不到千骑,但是管承依然不敢大意,留下千余骑断后,大部队开始准备渡河。 入夜之后, 张飞的带着八百骑兖州骑军和管承留下的千余黄巾骑兵相遇了。 借着夜幕的掩护,张飞并不知道前面的黄巾骑兵有多少人, 当然, 张飞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带着身后的八百骑就莽了上去。 双方杀得欢畅,厮杀声此起彼伏。 ………… 昧水东岸,高坡之上,官军营帐内,光线昏暗。 程昱拿着西岸那边送来的军情,走进了中军营帐, 刘岱和王允坐在宽椅上,没有卸甲,只是闭着眼睛小憩。 程昱进来之后,两人才睁开了眼睛,看向程昱,刘岱问道:“西岸那边战况如何了?” “禀使君,管承与张飞相遇后并未恋战,带着三千余骑已经抵达西岸渡口了,这个时候应该在渡河。” 王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刘岱接着问道:“负责驻守东岸的刘备和那个叫关羽的准备得如何了?若是被管承冲杀了出去,哪怕只有千骑,咱们这里和剧县可就危险了啊。” “使君勿虑,刘备和关羽各带了一万兖州精锐,管承今日定是插翅难逃。”说着,程昱将手中的军情简牍递给了刘岱。 刘岱将简牍打开,虚了虚眼睛,撇嘴看向一旁的王允,苦笑道:“子师兄,咱们能不能再点几支火烛,这光线太暗了,字都看不清。” “不可!”王允正色道:“咱们这里离东岸渡口只有三十里,万一被黄巾军发现了,哪怕只来五百骑,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王允之前被刘岱坑了一次,前两日又被程昱摆了一道,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听他们的了。 再说了, 此次他们身边只带了不到两百骑护卫,若真有个什么闪失,这两百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刘岱无奈,只能放下简牍,朝程昱挥了挥手后,用手托着腮帮子,闭上了眼睛,继续小憩。 王允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的刘岱,又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程昱,皱了皱眉。 按照如今的进展,管承是没跑了,接下来就看临淄城内的张尘了。 不过让王允心中有些焦虑不安还并不是张尘,而是冀州的张昊,这张尘是张昊的堂兄,虽不知道这两兄弟的关系是怎样的, 但从张昊在青州的所作所为,张尘的各种配合来看, 张昊和张尘之间的关系绝不一般,如果此次张尘死在了他们的手里,难保张昊不会记恨在心,甚至为张尘报仇。 诚如程昱之前所言,当今天下,若论实力最强,除了大将军何进麾下的十余万司州兵和正抵挡韩遂边章的那十数万参差不齐的张溫军以外, 放眼天下其余的十三州,的确没有哪一方能与张昊的冀州军叫板。 何况张昊在朝堂上,又有张让为首的宦党支持,若真要对自己和刘岱不利,恐怕他们就麻烦了。 一想到这里,王允再无困意,不由走出了营帐,感受着湿冷的河风吹拂, 抬起头,看着高挂的圆月,眼眸中满是惆怅。 ……… 与王允的惆怅不同,管承此时更是焦头烂额。 此时骑军大半已经度过了昧水,断后的那千余轻骑失去了音讯,显然是被身后的追兵跟吃掉了。 如今身边只剩下两千骑,若仅凭这点兵马攻打剧县,管承心里没有底,可若是沿昧水北上或者是南下其他城池,也没用。 一时间,管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已经完成渡河的骑兵正在进食,进行休整。 微弱的篝火被军士们围着,些许的微光在黑夜里并不显眼。 黄巾军士们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埋着头嚼着手中干硬的面饼。 身前的篝火,发出干柴爆裂的噼啪声,跳跃的火光照在管承的脸上,忽明忽暗,似乎也印证着他此时此刻的内心。 兵马损失过半不说,随军所带的干粮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前路更是未见光明。 原本打算攻下剧县后,能借着剧县策应尘公子那边的主力部队,但现在却陷入了这般窘境。 现在回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官军知道了自己的踪迹,那必然会派一支精锐部队堵住自己的后路,可若是继续向东去攻剧县,那更是死路一条了。 “将军,”亲卫递过来一个水囊, 管承接过水囊,猛得灌了两口甘甜的清水。 为今之计,只能先想办法保存实力,到时候再找机会回临淄。 自己身边的这些兄弟都是黄巾军中的精锐,他不能就这么带着这帮弟兄去送死。 这两年多来,他们这些黄巾军转战各地,最初那些精锐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特别是家兄管亥和高览带着的那支部队,若不是高览带着两万残军投奔了张昊, 恐怕他们带出去的那数万精锐,会全军覆没。 现在尘公子身边也就只剩下两万老卒,黄巾军已经不起折腾了。 “报!”哨骑打马而来,神情焦急道:“禀将军,北边发现了官军,不下万人!” “将军,南边,南边也发现了官军,也有近万人!” 管承虽然早就料到官军的主力会在这里等自己,但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将军,咱们跟他们拼了!” “对,也就碗口大个疤,咱们不怕死!” “将军,下命令吧,就算是死,咱们也不降!” 管承牵着战马来到河边,此时,周围聚拢了众多黄巾士卒,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火光,他们的目光全都放在了管承的身上。 看着湍急的昧水河,他不禁想起了家兄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 那年深秋,数千黄巾溃卒被官军追赶至清江河畔,宽实的界桥,在数千人溃卒面前与独木无异。 最终,三千黄巾士卒被赶下清江,湍急的水流将他们尽数淹没。 家兄曾说过,只要他一回想起来,他的耳边都能听到清江水里那三千冤魂在哀嚎,在哭诉。 管承不想重蹈覆辙,他宁愿像家兄一样,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死在逃跑的路上。 翻身上马, “唰!”众人也都齐刷刷的踩镫上马。 管承看着周围的士卒,拔出挂在马鞍上的长柄刀,振臂高呼道:“众将士!可敢与我死战!” “愿为将军赴死!” “愿为将军赴死!” “愿为将军赴死!” 第二百一十章 南华老仙 清晨,临淄城,东城门楼之上。 张尘一席墨衣,黑色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后,额头上扎着黑色的束带。 看向远处的眼眸,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锐利,明眸中多了一丝浅浅的浑浊。 本就比女子还美的绝世容颜,此刻却多了几分苍白,略显憔悴。 瓮城内,一批一批的官军降卒被押送于此,瓮城城墙上,弓弩手已经准备就绪,他们的神情冷漠,显然对于杀俘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应该知道枉造杀戮是会耗损寿元的。”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都这个时候了,寿元于我已无用,您说呢?”说着,张尘转过头,看向老者,淡淡道:“师尊!” 老人神情淡然,面无波澜,看向阴郁的天空,淡淡道:“世人皆称老朽为南华老仙,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有的,只不过是假借仙人之名的凡人罢了。” “仙人?”张尘冷哼一声,不屑道:“恐怕世人都不知道,他们眼中的仙人,却比那些个厉鬼还要可恶。” 南华自然听出了张尘话里的隐射,但是他并未生气,只是说道:“以生灵祭天,强续黄天气运,好大的手笔啊!” “还不都是师尊教的好。” “为师可没有教你这些邪门歪道。” “呵呵呵呵……”张尘整个人都笑了起来,但很快,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转过头看向南华,语气森然道:“当年可是你们四人截断了大汉龙脉,使得大汉气运衰败不堪,天下百姓苦不堪言,说到邪门歪道,谁还能比得过你们!” “自夏商周之后,国祚不得超过三百年,此乃天道,天道不可逆!”说着,南华怅然叹道:“当年新朝初始,光武帝逆天强续汉之气运,至此近两百年已是有违天和,若不加以阻止,世人必受天谴。”筷書閣 “所以你们就斩了大汉的龙脉,阻了国之气运。”张尘冷哼道:“荒唐,可笑!” “汉室将倾,天下纷乱,必有天选之人重聚六合,如同当年高祖皇帝一般,再度创立一个盛世王朝。” “谁是天选之人?” “我们一直在寻找。” “那就是说还没有找到咯?” “一开始,我们以为天选之人会是那张角,可后来发现,运之所指,只不过那一抹黄天尔,老朽与水镜商量之后,由水镜指点那张角顺利起事,由老朽收你为徒,助你吸收黄天气运。” “结果黄天气运并不在我的身上,而是在我阿弟身上是么?”张尘含笑道。 南华一惊,诧异的看着自己这个关门弟子,片刻后,他也随之释然了。 张尘是他众多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一个,也是将他的本事学得最全的一个, 他能算出黄天气运在何处,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当年广宗城外,你原本可以借助那十数万黄巾英魂将张昊身上的气运拿走,你为何不拿!” “他是我阿弟!” “可你比他更合适。” “他是我阿弟!” 南华深吸一口气,怅然叹道:“张昊是个异数,绝非天选之人,他一死,天下数十万黄巾军皆会臣服于你,届时,为师便可助你……” 南华还没有说完,便被张尘伸手打断道:“师尊,这些个玄之又玄的东西,您不是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吗?” 南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张尘接着说道:“气运之说本就虚无缥缈,我靠着占卜星象打仗,打到现在,打不动了。” “那是你杀戮太多,耗损了自身的气运!” 张尘努力扯出一抹笑,可他的眼底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悲伤,淡淡道:“我以生灵祭天,就是为了强续黄天气运,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错了。” 南华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张尘淡淡道:“百姓拥戴你,不是因为你身负气运,而是你仁德贤明;将士用命,不是因为你天命所归,而是你能带给他们希望。” “弓弩手准备!”远处的军头朗声喊道。 一时间,瓮城内的俘虏哭天喊地,有求饶声,有怒骂声,此起彼伏,闻之胆寒。 “放箭!”军头一声令下。 “嗡——”随着弓弩的弦声四起,瓮城内的俘虏降卒一片一片的倒地。 城楼上,张尘看着瓮城内的一切,神情淡漠。 南华不忍去看城下的血腥,只得缓缓的闭上眼睛,怅然道:“既然如此,又为何再造杀戮?” 张尘凄然一笑,笑容里满是沧桑萧索,开口道: “我每杀一个敌人,将来阿弟进入青州的阻力便会少一分!” 这时,一滴雨点落在城头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南华一愣,诧异的看向天空,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今日不可能有雨的!” “呵呵呵呵……” 张尘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得很癫狂,只是眉宇间,透露着数不尽的悲意。 南华惊疑的看向张尘,喃喃道:“你知道今日会有雨,你算到了今日会有雨对不对,告诉为师,你是怎么算到的!” “师尊,您看到的就是对的吗?徒儿看到的和您不一样。” “告诉为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张尘没有回答南华的话,而是望着天空,任凭雨点低落在他的脸颊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雨水的冰冷,张尘微微一笑,伸手缓缓摸向天空。 “看来,我是对的。” ……………… “关将军,下雨了。” 关羽一抚长须,看着眼前的管承,眼里竟有一丝钦佩。 昨日夜里,管承率领两千骑兵朝着关羽驻守的方向展开冲杀,犹豫夜色太浓,轻骑兵的优势便发挥了出来,左冲右突,将兖州军这边的军阵冲得七零八落,首尾不能顾。 按理来说,对方全是骑兵,一旦捅穿了军阵,便可四散而逃,但他们没有。 捅穿之后,不管身边还有多少同袍,他们都会调转马头,再次冲杀回去,寻找他们的将军管承。 因此,昨夜一战,黄巾骑兵们悍不畏死的在寻找自家将军,而兖州军步卒们也是一遍又一遍的聚在一起抵挡敌骑的冲撞。 双方虽然混乱,但死伤却很惨烈。 直到今日清晨,天光见亮,他们才发现整个战场南移了好几里,沿途皆是死尸。 整个黄巾军中,无一人逃走,全部战死于此。 此时只剩下管承虚弱无力的骑在马背上,他的前胸插着两支箭矢,身上的刀伤更为致命。 他的脸色苍白,失去血色的嘴唇已经干瘪翻皮了。 管承用最后的力气看向天空,似乎是看到什么一般,嘴角一咧。 “哥哥……” 第二百一十一章 雨势未歇 在关羽的目光中,管承无力的摔落下马,失去了生机。 管承的战马低下了头,用鼻子靠近管承的脸,轻轻的拱了拱,似乎是想将自己的主人叫醒,可主人依旧不动。 战马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主人死了,眼角流下了泪水。 此时的关羽,也是一脸悲意,对一旁的副将嘱咐道:“厚葬此人吧……” “是。” 也就在这时,刘备和张飞两人骑马赶来,在看到关羽没事后,心中悬起的心也落了下来。 “二弟!” “二哥!” 关羽转身迎了上去, “大哥,三弟!” 三人寒暄一阵后,这才将目光看向了这一地的死尸。 “没想到黄巾军中也有这样的人物!”刘备感慨道:“若黄巾军中人人都如管承一般悍勇无畏,官军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啊。” “大哥勿虑,有俺张飞在,就算再来十个管承,又如何,照样在他们身上捅几个窟窿眼。”张飞拍着胸脯说道。 “大哥,依照那程昱所言,咱们在这里剿灭了管承这支奇兵,接下来就应该对付临淄城内的张尘了吧。”关羽说道。 刘备点了点头,开口道:“咱们先休整一下,半个时辰后,渡河西进吧……” ………… “渡河西进?” 程昱点了点头后,指着身后的地图,对刘岱和王允说道: “管承所率领的五千骑兵已经全部剿灭,接下来,咱们该和张尘决战了!” 刘岱和王允各自站在左右两边,下方站着的是兖州军和豫州军中的将领,众人意气勃发,恨不得立刻与张尘决战,打完了仗,他们也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将军也是人,出来征战快两年了,谁能不想家啊。 “若是张尘坚守不出,又如何?”一名豫州军将领问道。 “张尘一定会出来的!”程昱自信道:“临淄城内有近十万黄巾军,每日人吃马嚼,所消耗的粮草甚巨,自从一个月前,咱们断了临淄的粮道后,便再无一粒粮食进到城内; 这一个月,城内的粮草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们若是不出城寻求决战,他们便会被困死在临淄城内!” 王允还是有些担心,询问道:“就算如此,张尘明知道咱们在等着他出来决战,难道他就真的会乖乖的出来?” 刘岱开口道:“张尘此人不可以常人视之,其喜好杀戮,但凡破一城,必将城内的官军全部杀掉,就算有官军降卒,也是照杀不误。 咱们围歼了管承的五千轻骑兵,说不定张尘头脑一热,就会冲出来与咱们死战呢!” 说着,刘岱看向众人,朗声道: “诸位,吃掉一个管承,虽然是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对于大局而言,这还远远不够,唯有彻底剿灭张尘的数万黄巾军,咱们才算是真正的胜利,咱们与张尘在青州鏖战两年之久,此次终于等到一举歼灭对方的机会, 若咱们胜了,天下太平,咱们亦可早日拿着赏钱回家过安稳日子, 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咱们还得接着在青州熬着, 故, 此战不容有失!” 众将领齐声拜道:“诺!” 程昱给众将领安排完各自的任务后,众将领便纷纷告退了。 此时营帐内,又只剩下刘岱、王允和程昱三人。 候在营帐外的亲卫将茶水送了进来,三人喝着凉好的茶汤,润着喉咙。 “子师兄,此战若胜了,我必为子师兄在陛下面前请功!”刘岱笑道。 听刘岱的意思,是在告诉王允,此战的首功是他刘岱。 不过王允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个功劳,他带着豫州军出兵青州,本就不是为了来挣军功的。 王允和刘岱不同,他是文人,刘岱则是武人出身。 身为汉臣,王允有着文人的风骨,对于战场争功这事儿,他不屑与之。 “那就多谢公山了。”王允笑着朝刘岱拱了拱手。 见王允并未有和自己争功劳的意思,刘岱心中也是一阵欣喜,对王允是一阵吹捧。 一旁的程昱这是尴尬不已,他本就觉着刘岱算不上什么明主,要不是碍于对方三番五次的邀请,他才不会答应呢。 此时见到刘岱的嘴脸,程昱暗道,此战过后,还是请辞归乡好了。 刘岱口若悬河,越说越不着边, 第二百一十二章 怕吗? 张尘带着八万黄巾军渡过淄水后,一路向东挺进。 大雨滂沱,地面泥泞不堪,但是黄巾军丝毫未做停歇,一路急行军。 车驾内, 张尘慵懒的倚靠在车厢内,闭眼小憩。 薛易时不时的看一眼张尘,又时不时的撩开车帘,看向外面的雨势和行进的黄巾士卒。 “公子,咱们冒雨行进,就算再快,也得下午才能赶至浊水西岸,若是傍晚渡河,一旦遭到官军阻击,咱们……”薛易担忧道。 张尘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道:“谁说咱们晚上渡河了?” “那咱们这是……” “官军将管承吃掉之后,便会撒网来装咱们这条大鱼,我只是趁着他们还未来得及撒网之时,先钻进去罢了。” “那管将军他……” 张尘睁开了眼睛,淡淡道:“官军想将管承做饵,来钓我这条鱼,安知管承不是我放的饵,钓的是他们这条鱼。” 薛易没有说话。 如果真如张尘所言,那管将军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世人都说尘公子嗜杀,连降卒都不放过,可谁又知道他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无半点仁慈。 之前管亥死守莱芜时,尘公子这边明明可以出兵去驰援的,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至于为什么,薛易没有问,也不敢问,就算问了,尘公子也不一定会说。 当日管亥如此,今日管承亦是如此,不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 从张尘刚才所说的话里,薛易大概也听明白了。 一开始,张尘在得知剧县城几乎是座空城,城内又屯有官军的粮草后,便让管承率领五千轻骑奇袭剧县。 说是奇袭,但却是让管承作为诱饵,将官军各部兵马全部调动了起来。 当官军一心对付管承之时,其兵马布置便会出现一些破绽,张尘便趁着雨势,在官军还未来得及重新布防之际主动出击。 如此一来,原本主动的官军便会成为被动的一方,原本处于困兽的黄巾军便可冲出牢笼大杀四方。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这场大雨。 “公子,在大雨中寻敌作战,恐怕有所不利啊。”薛易担忧道。 首先,雨中作战,对战士体力的消耗特别大,其次便是主将对于各部的掌控力会降低,号角声和战鼓声,以及将领的指挥都会被雨声所阻碍。 张尘淡淡道:“雨中作战,对咱们不利,对官军也是不利的,既然如此,咱们攻其不备,便占据了优势。” 薛易一怔,心道,这张尘果然是个狠人! ………… “报!黄巾军主力向浊水西岸来了!” “来了多少人马?” “步骑八万!” 兖州军军营之中,刘繇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冷哼道:“这张尘果然是个狠人,竟冒着大雨急行于此!” 接着, 刘繇扫视着营中诸将,朗声道: “诸位,咱们等了这么久,是时候与张尘大军决一死战了!” 在一开始的布局中,刘繇作为先锋部队,带着麾下三万精锐驻守在浊水东岸,就是为了提防张尘大军驰援管承。 如今终于等到了张尘大军,刘繇心中欣喜,不言而喻。 “将军,北边和南边的援军还未至,咱们手中只有三万兵马,恐怕……”副将陈平担忧道:“咱们还是驻守在浊水东岸,等待各方援军前来吧。” 刘繇眯了眯眼睛,颔首道:“等待援军固然重要,但主动出击才能挫其锐气!” 副将陈平神情凝重,没有说话。 刘繇看向诸将,笑道: “张尘冒雨前来,必定疲敝,我料定他们抵达西岸之后必然不会冒然渡河,势必会在西岸安营扎寨,届时,咱们只要派遣一支奇兵从沩山口绕过浊水,直奔黄巾军营,则大事可成! 咱们与张尘在这青州打了快两年了,咱们兖州军,豫州军,总共二十余万大军,竟被张尘这些甲胄都不齐全的黄巾蚁贼占了上风,这是在践踏咱们的脸面啊! 诸位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难道还打不过那些手持钝刀,身无甲胄的贼匪? 你们知道朝廷那帮官老爷是怎么说咱们的吗? 说咱们吃着官粮,拿着官饷,却还不如冀州那些草莽出身的丘八。 现在机会就在诸位面前, 面子, 里子, 荣华富贵, 高官厚禄, 得靠咱们自己去挣! 这一战, 咱们要告诉朝廷,咱们兖州儿郎不孬; 咱们要告诉冀州那些丘八,咱们兖州军不必他们差; 咱们更要告诉那些个黄巾蚁贼,压着咱们打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此战,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 “公子,此战,咱们有无必胜的把握?” 浊水西岸,黄巾军中军大营里,薛易正一脸担忧的看向尘公子。 张饶、徐和、司马俱三位渠帅,则是神情淡然的看向张尘,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犹疑。 这一年多来,张尘带着他们转战青州各地,虽说不是百战百胜,但一直都是他们将兖州军和豫州军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儿, 哪怕最近这几场,黄巾军这边处于劣势,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但是他们相信,尘公子一定会带着他们走向胜利。 当然,他们之所以坚信这一点,也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尘公子的背后是冀州那位, 冀州牧张昊,乃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根正苗红的黄巾少主,也是尘公子的弟弟。 现在的冀州是个什么样子,麾下兵马十数万,皆是骁勇善战的精锐,张冀州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两年前便能击败皇甫嵩,更别提今时今日了。 这几个月来,冀州那边通过暗地里的渠道,私下送来不少粮草和精良的兵械,这些都被张饶三人看在眼里,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怎么,你是怕了?”张尘淡淡道。 “属下只是有些担忧罢了。”薛易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如今他们所面临的局面,张饶等人看不到,他薛易可是一清二楚。 他知道张饶三人之所以还如此淡定的站在这里,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家公子的背后有冀州那位撑腰,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冀州那位是不可能直接出兵相助的; 否则,他们被兖州军和豫州军逼迫至如此局面,驻守在临济的赵云和卢沛的两万兵马,还有驻守在东平陵的褚燕部,不可能见死不救。 张尘没有搭理薛易,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张饶三人,问道:“你们怕吗?” “愿为公子赴死!” 第二百一十三章 青州大局 安平道口,兖州军军营中。 刘关张三人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刘备和张飞的脸上还有一些泥渍没有擦干净。 “大哥,这两日大雨,山上滚石频频,有好几处路口都被落下来的山石给挡住了,军士们连夜最快也得明日午时之后才能清理出一条路来。”关羽无奈道。 刘备深吸一口气,心中郁闷道:“浊水那边只有刘繇的三万兵马,北边和南边的豫州军虽然正往那边赶,但他们的路程是咱们的三倍不止,一旦浊水有失,刘繇能期盼的也就只有咱们这两万余兵马了。” “大哥,要不咱们绕过安平道吧!”张飞哼声道。 “不可,”刘备当即否定道:“要绕过安平道,得多出两日的路程。” “大哥,让我带着军中骑军绕过安平道,如果快的话,兴许明日便能赶至浊水东岸。”关羽建议道。 刘备眼眸一亮,赶紧拿来地形图,仔细看着。 “军中总共能凑出一千余骑,二弟你都带上,就算不能大用,但多少也能策应一下刘繇。”刘备握住关羽的手臂,欣喜道。 “大哥放心,云长定不辱使命!”关羽应声道。 “大哥,俺跟着二哥一起去!”张飞请战道。 “不可,大哥身边不能没有一个带兵之人,三弟你好好跟在大哥身边,待剿灭了张尘大军,咱们哥仨再一醉方休!” “哈哈哈哈,”张飞一听有酒喝,当即开怀道:“好,那俺就和大哥等你的好消息了!” “云长,此行你带的兵少,切记不可意气用事,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刘备握着关羽的手,语重心长道。 关羽心中一片暖意,重重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大哥放心,我会谨慎行事的。” 随即,刘备便将关羽拉到地图旁,指着地图上的浊水道: “如若程昱预料的没有错,那张尘的大军必然会在浊水西岸安营扎寨。” 张飞疑惑道:“那张尘为何不趁着夜色渡过浊水呢?” 刘备解释道:“刘繇的三万兖州兵此刻就驻扎在浊水东岸,若发现黄巾军连夜渡河,必然会半道攻之,张尘不会那么蠢。” 接着,刘备又指了指南边的广县和北边的益县,说道:“南边和北边各有三万豫州军,按照程昱的计策,他们也会从各自驻防的地方星夜赶往浊水东岸,与刘繇部汇合,届时兖、豫两州总共十余万兵马便会汇聚于此,与张尘的八万黄巾军展开决战。” “可黄巾军和咱们官军隔着一条浊水,如何展开决战呢?”关羽不解道。 “程昱对刘繇应该另有安排吧,”刘备猜测道:“我猜测,程昱是打算等各部兵马与刘繇汇合之后,大军便会主动后撤,放黄巾军过河,待黄巾军大部分兵马过河之后,十余万官军再一起压上去,将其歼灭; 至于剩下的黄巾军必然会逃回临淄,到时候大军再强攻临淄,临淄必克!” 说着,刘备又皱起了眉头,担忧道:“只是这场大雨,延缓了官军的汇合速度,而黄巾军却趁着雨势冒然东进,也许,其间会出现什么变故吧。”https:/ 关羽颔首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就看前方将士如何应对了。” 刘备点了点头,用指尖敲击在地图上浊水的位置,正色道:“只要刘繇不冒然出击,安然等待其他各部援军,此战咱们的胜面还是很大的。” ……………… “胜面,胜面大有什么用?”孔融心中气急,在厅堂内来回踱步道。 孔融为人谦和,少有发怒的时候,此时发这么大的脾气,厅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左承祖不知道是何缘故,为啥孔融会发这么大的火,按理来说,青州黄巾军覆灭,最大的获利者应该是孔氏,这样一来,青州便会重新回到青州的掌控之中。 一旁的彭璆,跟随孔融多年,他是很了解孔融的性格的。 孔融这人,自负于才气秉性,立志平定国家的危难,但因为才器粗略,思想空乏,每每在大方向的抉择上就会出现一些问题。 自从彭璆将张使君的意思传达给孔融之后,孔融大为意动,毕竟将青州交给张昊,总比交给别人的好。 毕竟北海郡和东莱郡的黄巾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意味着什么,孔融心里太清楚了。 刘岱和王允对此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能否将临淄的黄巾军主力剿灭,至于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孔融明白,唯有张使君掌控青州,蛰伏在青州的黄巾军才不会再度起势。 虽说张使君的手段,他早有耳闻,但张使君所许下的承诺,对孔融,甚至是对孔氏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抵御的诱惑。 先不说张使君所言是否是空话,就说孔融的弟弟孔昱,现在就是冀州长史,虽然被安排在青州,协助处理政务,但手里至少也是握有实权的。 此时听到前方传来的消息,孔融自然会生气,因为他太清楚张尘和张使君之间的关系了。 别人或许只能猜测,但是对于青州的地头蛇孔氏来说,孔融的心里门儿清。 自从冀州军出兵青州以来,暗中向临淄的张尘输送过多少粮草,多少军械,孔融是清楚的,如果一旦张尘被官军所灭,张昊必然大怒。 虽然之前在莱芜,张昊并未救下管亥,但管亥和张尘能一样吗,人家张尘可是张昊的堂兄,一旦张尘死在了青州,张昊必然会率军来报仇, 届时,恐怕还会牵连孔氏。 就在左承祖还不明白孔融为啥生气时,彭璆已经反应了过来。 不得不说,彭璆是懂孔融的,也更懂之后谁才是值得去抱的大腿。 “国相,刘兖州和王豫州已经在西去的路上了,各部兵马也在往浊水东岸集结,咱们现在就算想去阻止,恐怕已为时已晚了。” 阻止?为什么要阻止? 左承祖心中惊疑,但此刻,他也不敢多问,似乎孔融心里有其他的盘算。 “彭璆,你向来足智多谋,可有良策?”孔融问道。 彭璆寻思片刻后,沉吟道:“为今之计,只得将此事通知信都那位,主动请他出面定夺此间之事,就算张尘真的死在了青州,咱们也好摆脱干系。” 孔融点了点头,深以为意,当即便道: “派人速速去信都,请张使君出面主持大局!” 第二百一十四章 援军(1) 翌日午后, 浊水西岸,黄巾军中军营帐之中,张尘还在午睡。 营帐外,薛易来回踱步,神情凝重,时不时的怅然一叹。 “薛先生,您别晃悠了,晃得我头晕。”司马俱叹道。 “张将军和徐将军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 “昨晚官军差点就冲到中军营帐了,多危险啊,要不是你及时带兵过来,搞不好……”说到这里,薛易回头看了一眼张尘所在的中军营帐,怅然一叹。 “我也不知道这些个兖州军怎么跟疯狗一般,明明知道自己中计了,还一往无前的朝中军营帐这边杀过来。” 薛易抬头看向高高挂起的日头,无奈道:“也不知道张将军和徐将军那边如何了……” 就在这时,两骑快马而至。 薛易和司马俱寻声看去,正是张饶和徐和。 此时二人一脸的疲惫,甲胄上的血污还未来得及清理,便赶来中军大帐了。 “我二人有事禀报尘公子。” “两位将军先等等吧,昨夜尘公子一宿没睡,现在正补觉呢。” 张饶一愣,皱眉道:“是昨晚的拼杀惊扰到了尘公子?” 薛易摇头道:“昨晚尘公子先是夜观天象,然后用龟甲占卜,接着又写了一封密信。” “密信?”张饶奇怪道。 薛易点了点头,低声道:“听送信人的口音,像是荆州那边的人。” “荆州?”张饶和徐和、司马俱三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心道,自家公子还和荆州那边有联系,可是没听说荆州那边闹黄巾军啊。 薛易用食指放在嘴唇上,低声道:“此事不可张扬。” 三人颔首。 “你们都进来吧。”营帐中传来张尘的声音。 四人进入营帐后,便见到了脸色憔悴的张尘,见礼之后,张饶和徐和便将昨夜交战的情况禀报给了张尘。 昨夜子时, 两万兖州军自军寨南面强攻,遵照张尘的计划,张饶和徐和分别带领两万黄巾军潜伏在军寨的西南面,待兖州军的先锋部队杀入军寨之后, 张饶和徐和分别杀出,围歼这两万兖州军的主力, 接着,潜藏在军寨内的司马俱带着两万黄巾精锐在军寨内围杀兖州军的先锋骑兵。 梁军厮杀,从晚上打到清晨,才将这两万兖州军尽数击杀。 六万打两万,按理说应该碾压的局面,但不知道这支兖州军是怎么回事,骁勇敢战且甲胄齐全,在知道自己中计面临被合围之后,依然悍不畏死的拼杀,给黄巾军这边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另外,黄巾军这边连续两日的急行军,体力消耗很大,在冲杀过程中显得有些绵软无力。 好在黄巾军这边有兵力上的优势,否则孰胜孰败就不好说了。 经此一战,两万兖州军可以说是全军覆没,而黄巾军这边,也付出了近乎两万士卒的代价。 听完张饶和徐和的禀报后,张尘神色淡然,似乎对于这样的结局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通知下去,全军准备渡河!” “诺!” 浊水东岸,官军营帐内。 刘繇一夜未睡,一直在等着西岸的消息。 可一直等到现在,西岸那边的消息一点都没有传过来,刘繇的心里已经有些慌了。 营帐中的将领们看着自家主将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也是万分焦急。 “报!西岸有船过来了!” 刘繇一惊,赶紧走到传令兵的身前,一把将其提了起来,叱问道:“可是咱们的人?” 传令兵惊恐道:“不是,是黄巾军的渡船。” “什么!”刘繇不敢置信道:“你真的看清楚了?” “将军,小的看清了,的确是黄巾旗帜!” 此言一出,营帐内的诸将一片哗然,神情更是仓惶不已。 昨夜两万兖州军夜袭黄巾军大营,喊杀声,火光声,就连处在对岸的他们,也是能够听到感受到的。 可一夜过后,等来的竟然是黄巾军的渡船。 “将军,昨晚夜袭,咱们的人恐怕……”说着,这名将领提醒道:“咱们现在只有一万兵马,必然不会是黄巾军的对手,咱们还是东撤,等待各部援军汇合吧。” 刘繇眼眸急转,知道夜袭失败,等待自己的恐怕是数万黄巾军,自己这点儿人守在这里,还不够给对方塞牙缝的呢。 “传令全军,收拾行装,赶紧东撤,”说着,刘繇接着道:“另外,派出哨骑催促各路援军赶紧驰援咱们。” “诺!” ………… 青州济南郡,东平陵 校场上,步卒正在操练,骑兵正在练习冲杀, 褚燕坐在高台的帅椅上,一边看着手里的兵书,一边喝着煮好的茶汤。 副将孙轻正在帮褚燕擦拭双斧,问道:“将军,听说齐郡那边的黄巾军和官军打得厉害,那张尘毕竟是使君大人的堂兄,咱们真的不去搭把手,就是策应一下也好啊。” 褚燕瞥了一眼孙轻,笑道:“你小子,手痒了?” 孙轻嘿笑道:“不打仗,咱们哪里来的军功啊,再说了,您可是咱们冀州军里最早跟随使君大人的,若齐郡那边的黄巾军真出了什么事,使君大人不会怪罪下来吧。” 听到这里,褚燕也是无奈道:“我已经给平原城内的田先生去过两封请战信了,但都被回绝了,说是使君另有安排。” 说到这里,褚燕也没心思去看兵书了,将简牍放下,端起茶汤抿了一口,晒着温暖的太阳,美滋滋。 “报!!!”一名哨骑快马而来。 褚燕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使君有令,即刻点齐兵马去临淄!” 褚燕与孙轻面面相觑,愣在了原地,怎么好端端的要出兵临淄了。 “使君有说去临淄做什么吗?”褚燕问道。kuAiδugg “使君已过东平陵,现在正往临淄赶去。” “什么!?”褚燕大惊失色道:“使君亲自去临淄,他带了多少兵马?” “看旗号,应该是飞虎骑。” “……”褚燕不由一怔, 飞虎骑? 使君到了东平陵,却没有进城,而是直接过东平陵往临淄而去,如此着急,又带着全是骑兵的飞虎骑。 “不好,临淄一定出事了!”说着,褚燕一脚踹向正在帮他擦斧子的孙轻,怒骂道:“擦擦擦,这破斧子有什么好擦的,赶紧点齐兵马随我去临淄,我带骑兵先行,你带步卒跟上!”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援军(2) 青州乐安郡,临济。 南城城楼之上,卢沛穿着一身白袍坐在帅椅上小憩。 “好!”瓮城内,正在操练的士卒鼓掌叫好。 卢沛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耐烦的嘟囔道:“这个赵子龙,还真是一天也闲不住,整天操练军士,也不嫌累。” 一旁的亲卫长笑道:“赵将军忠肝义胆,将士们无不钦佩。” 卢沛瞥了一眼自己的亲卫长,没好气道:“他是忠肝义胆了,他是受人钦佩了,可苦了城内的百姓了。 临济好歹也是一座郡城,每日进城出城的商队络绎不绝,他赵子龙可好,非将这南城门封闭不说,还把这瓮城当做校场了,整天和将士们待在一起,主将的威严何在?” 亲卫长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卢沛接着说道:“要我说,咱们在这青州待得好好的,就应该好好过几天太平日子,白日里练练拳脚也就罢了,茶会、酒宴、歌舞,那是一样都不能少的,不然怎么能体现使君大人所提倡的军民鱼水情呢。” “将军,听说南边的齐郡可不太平,官军和黄巾军打得厉害,说不得哪天使君大人就让咱们南下了。” “呸呸呸!”卢沛不悦的看向亲卫长,开口道:“他们打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你别乌鸦嘴啊!” 亲卫长皱眉道:“可那张尘好歹也是咱们使君大人的堂兄,咱们在一旁干看着似乎也有些不妥啊。” “干你何事,人家使君大人都没发话,用你操心吗!” 亲卫长嘟囔道:“是将军您让咱们多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考虑问题的。” “有吗?” “您穿着白色的衣袍,不就是学使君大人的吗?” “嘿,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你给我下去,让赵子龙好好操练操练你!” 亲卫长讪笑着摆了摆手, 毕竟谁放着安逸的日子不过,下去找揍啊。 “报——,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卢沛看着神情焦急的传令兵,不耐道:“哪里来的军情?” “使君有令,让赵将军带着兵马急赴临淄驰援!” “咱们城内只有两万兵马,怎么驰援?”卢沛疑惑道。 “东平陵的褚燕将军已经动身了,使君大人带着飞虎骑也在往临淄赶。” “这……”卢沛心中一惊, 临淄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能让张使君亲自带着飞虎骑去驰援,连驻守在东平陵的褚燕都去了。 “不好!” 卢沛赶紧往城墙边跑去,正要对着瓮城内的赵子龙呼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呆愣在原地的亲卫长,怒骂道: “你这个乌鸦嘴,还不赶紧去把我的甲胄兜鍪取来!” 接着,卢沛转头朝着瓮城内的赵云高声喊道: “子龙,出事了!出大事了!” ………… 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特别是刚刚大雨过后的两三天,泥地里还是湿润的,阳光一晒,显得有些闷。 这种闷放在平时还好,可放在今日,放在今日两军士卒的身上,却如同一枚巨石压在心坎儿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浊水东岸是黄巾军的营帐,营帐以东是六万黄巾军的军阵, 黄巾军军阵对面,一千余步外则是兖州军和豫州军组成的官军军阵,总共十万兵马。 军阵中央,是刘岱和王允的车驾,各自车驾上竖着兖州的刘字旗和豫州的王字旗。 程昱没有在刘岱的车驾上,而是独自骑着一匹马。 “看来张尘是打算背水一战了,传闻张尘每每出战前都会给自己卜上一卦,不知今日他有没有给自己算上一卦啊。”王允抚须道。 对面六万,己方十万,又是野外作战,除非对面真的是天兵天将, 否则, 王允的确是想不出来己方输的可能性。 “算卦有什么用?”刘岱嘲讽道:“张尘孤军在此,兵微将寡,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一旁的程昱没有说话,布局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今日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什么阴谋阳谋,在这一刻也是无用了。 刘岱说的没错,张尘孤军在此,兵微将寡,的确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虽说前些日子,刘繇擅自出兵夜袭黄巾军,损失了两万兵马,但对于官军这边来说,也不算什么。 只是程昱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张尘早就渡过浊水在东岸站稳了,为何不趁着自己这边各路兵马还未到时分兵北上或者南下; 要知道黄巾军北上可至乐安郡,如今的乐安郡被张冀州所掌控,张尘带着黄巾军去了乐安郡,不仅能有一个栖息之地,还能得到冀州军的庇护,至少兖州军和豫州军是不会轻易闯入乐安郡的。 当然,张尘也可以选择南下,进入兖州的泰山郡,之前驻守在泰山郡的袁绍已经带兵回援司隶了,此刻进入泰山郡,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对于张尘来说都是很好机会, 可是, 张尘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在浊水东岸等着官军的到来。 这两日,程昱一直在思考, 这个张尘为何有这样的底气,敢凭借六万兵马与自己这边十万兵马相抗衡, 难道, 张尘还有后手? 每每想到这里,程昱都是摇头否定,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张尘的后手是什么。 难不成是驻扎在临济和东平陵的冀州军? 不可能,张昊不蠢,他既然选择接受朝廷的招安,便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帮助黄巾军对抗朝廷的官军。 就算是帮忙,那也是暗中运送一些粮草和军械,都是不能摆在台面上来的。 这件事情,刘岱王允等人心里也清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弹劾张昊亦是无用,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为此,程昱调动军中骑兵坚壁清野,再也没有商队敢偷偷的往临淄运送粮草了,就算黄巾军要从附近村镇搜罗粮食,那也是不够的。 毕竟当时临淄城内有近十万黄巾军,每日人吃马嚼,周边村镇的粮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就在这时,刘岱拔出腰间宝剑,指向前方的黄巾军阵,高声喊道: “全军前压!” ………… 第二百一十六章 缟素 青州齐郡,临淄。 东城门楼上,张使君一脸疲惫的站在墙垛旁,眺望远方。筷書閣 力士营的两千骑兵跟随他从信都,一路狂奔到平原郡,两千骑跟到最后,不过五十余骑还在坚持,其他的亲卫虽还能坚持,但是马匹已经不行了。 好在抵达平原郡时,张硕的飞虎骑已经候在那里了。 张使君等人歇息一晚后,带着飞虎骑又马不停蹄的往临淄奔袭。 好在今日终于抵达了临淄,飞虎骑的战马跑废了一大半,最终到临淄的飞虎骑也只剩下了三千余骑。 加上褚燕从东平陵带来的三千骑兵,和赵云、卢沛从临济带来的两千骑兵,此时临淄城内的骑兵只有八千且大多人困马乏。 在张硕的强烈建议下,他们这才在临淄城内歇息了一日。 张硕、褚燕、赵云正忙着休整部众,卢沛则负责从各地将粮草转运至临淄。 好在临淄城内还有些粮草储备,够这八千骑兵连人带马吃上半个月的了,否则他们到了这里,别说来驰援了,就等着饿肚子好了。 “尘公子带着八万黄巾军渡过淄水朝东而去,已经离开五日了,咱们这次带的全是骑兵,脚程快,待硕哥儿他们休整好兵马,应该能赶得上。”黎悦安慰道。 此时的黎悦,一身束身皮甲,脸色也是多有疲惫,但是她并没有休息, 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家公子身边需要她陪在身边。 张昊神情凝重,心神不宁,他很担心尘哥儿的安危。 虽然自穿越来这里以后,基本上没有与尘哥儿见过面,但是从之前的记忆中,他知道,尘哥儿对他的关爱一点都不比硕哥儿少,反而尘哥儿和他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 他记得小的时候,硕哥儿一直忙于习武,时常陪在他身边的就是尘哥儿。 原本三叔也想让尘哥儿习武的,但是尘哥儿的身子骨和自己一样,从小就体弱多病,不爱舞刀弄剑,反而对一些奇门遁甲,周易卜卦之类的学问感兴趣。 每次父亲和两位叔叔出门去给百姓们传道,尘哥儿都会带着他去趴墙根儿偷听,有时候还会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当然,每次挨揍,也是尘哥儿主动顶锅,直到尘哥儿告诉他,要去云游四海,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尘哥儿了,就是连尘哥儿的消息也是没有听到过。 其实张昊站在穿越者的角度,对这种兄弟情意一直是比较模糊的,毕竟亲身经历的不是他,他能够感受到的只是脑海中那断断续续的回忆。 但当他看到尘哥儿留给他的绝笔时,他的心在痛,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让他的情绪如泉涌一般,眼泪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他知道,这是这具身体的自我反应,但这种反应,让张昊感受颇为强烈。 就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失去张尘,这个血浓于水的哥哥。 念及于此,张昊又被泪水模糊了眼睛, 和那日一样,张昊没有选择擦去泪水,因为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只能任凭自己的感官去接受身体反应所带来的这股情绪。 “快看,远处是什么?” “看着好像是流民!” 东城门门楼上的黄巾士卒正指着远处的身影兀自疑惑着。 原本在临淄城内的黄巾军有近十万,张尘只带出去了八万,将一些老弱病残都留在了城内。 自从张尘带着黄巾主力离开临淄后,东面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一支八万人的大军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留守在临淄城内的黄巾将领叫许飞,这个许飞也算是青州这边的黄巾老卒了,打仗虽然不太行,但是性格稳重,所以张尘临走时便让他留守临淄。 也没有给他什么命令,反正临淄城内的大小军务都教由他去处理。 当然,许飞并没有什么处理军务的经验,只是凭借着平时看到的听到的样子,去处理, 别说,偌大一个临淄城,倒也被他管理得还不错。 昨晚,有三支骑兵陆续抵达临淄,一开始许飞一看对方穿着官军甲胄,他都有些慌神,但一听到是冀州的张使君亲临, 许飞毫不犹豫的便打开了城门,迎接冀州军进城。 原因无他,黄巾军中的老卒都知道冀州张使君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更是尘公子的弟弟,都是自家人,当然得开城迎接了。 很快, 临淄城的东城门打开,数队骑兵朝着远处的身影策马而去。 一队骑兵将来人带了回来,其他几队骑兵则是朝东面探查去了。 回报的消息不仅让城内的士卒惊讶不已,更是让城门楼上的张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出现在东城门以东的身影,不是什么流民,竟然是溃败下来的黄巾军。 张使君在听到几名溃卒的军情汇报后,多日以来的情绪积压,让他眼前一黑,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张硕在得知此消息后,更是直接从高台上摔了下来。 城楼内的许飞正协助卢沛筹算城中粮草,听到麾下士卒的禀报后,更是呆立当场,近乎魔怔了一般,口中不停地喃呢着: “败了……怎么会败呢……” ………… 深夜, 临淄城内白灯通明,缟素宛如一层厚实的白雪,压在城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那晚,我入塌而眠,在梦里,我看见了父亲,他浑身是血,冲着我笑,然后他的脑袋被一刀砍落。”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站在这江畔,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那三千同袍在向我哭诉……你们说……我能听到他们在哭诉,阿弟每晚入梦,应该也能听到的吧。” “黄天气运在我阿弟身上,我不拿,是因为他是我阿弟!” “我每屠戮一个敌人,将来阿弟进入青州的阻力便会少一分!” 城内, 人影绰绰, 哀嚎声,痛哭声,悲鸣声,不绝于耳。 但在东城门楼上,却显得格外冷清,没有人敢来打扰。 桌子上放着一枚竹板,竹板上是张尘送往信都的绝笔: “黄天已逝,兄只能执干戈以卫太平,泯躯以祭黄天遗志;愿为吾弟扫平艰险,兄亦无愧阿父梦中所托。” 张使君坐在桌前,任凭微风吹乱了长发, 一盘豆, 一壶酒, 一个人, 喝了一宿。 第二百一十七章 惨胜 程昱行走在军寨中,闻着漫天的药草味,听着不绝于耳的哀嚎声, 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是的, 他们胜了,官军将最后一支黄巾军击败了。 但是,程昱并没有感受到一场大捷下来的欢庆气息 反而, 军营中的氛围,像是打了败仗一样压抑。 营帐外的伤兵,眼神呆滞,神情木讷,他们在等待军中医师的救治, 骑兵从周边城镇抓来了大量的医师,就连半灌水的江湖郎中也都被抓了过来,但依旧不够。 这场仗, 十万甲胄齐全的官军对阵六万甲胄不齐的黄巾军,竟然只拼得一个惨胜。 整个交战过程,异常惨烈,六万黄巾军将士尽数阵亡,突围出去的寥寥无几。 中军营帐中, 刘岱和王允都在里面,刘繇则是跪在地上。 一名医师正在给刘岱清理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刘岱龇牙咧嘴。 程昱看了一眼自家使君,又看向一旁一脸沉重的王允,不由开口道: “此战,咱们……惨胜。” 刘岱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繇,强忍着胳膊上的疼痛,咬牙道:“说吧,这一战咱们折损了多少兵马。” 程昱皱了皱眉,轻叹道: “此番咱们总共十万兵马,阵亡……过半,余下能战的不到三万,且大多都有伤在身。” 刘岱怒骂道: “这些黄巾贼人都他娘的是疯子!疯子!” 战后,兖豫联军索性也没有再分开,而是都挤在一个军寨里,各自舔舐着伤口。 有的兖州士卒在偷偷抹眼泪,豫州士卒看见了也没有去嘲笑,毕竟他们现在连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情都没有了。 哭?谁还没哭过呢。 有的一营兵马,屯长、曲长、军候、军司马都阵亡了,队率为了去问什么时候开饭,只能直接跑到营主的营帐中。 结果进入营帐一看,营主正趴在桌案上抹着眼泪。 大家伙跟青州的黄巾军打了两年,大小战数十场,就算是败了,也没有如此惨烈。 按照往常,打到战损及半的时候他们就会溃败,明面上会说这是战略性撤退,以保存实力。 但这一仗,上到将领,下到兵卒,都没有退,不是他们不想退,是因为他们没脸退。 十万打六万,还是正面厮杀,这要是退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关键是人家领头的都往上冲,下面这些当兵总不好转头就跑吧。 再说了,大家都在军阵中,怎么跑?可能你刚一转身,后面的兵卒就先给你一刀。 官军这场惨胜,上面那些将领也是有些说辞的,他们这次可都是拼了命了,要怪就怪那刘繇。 都说了让刘繇守好浊水东岸,结果非不听,偏要派一支奇兵去夜袭黄巾军大营,结果损失了两万兵马,若是在正面厮杀时,有这两万兵马在,他们也不至于落得个惨胜。 那刘繇也有自己的说辞,尽管损失了两万兖州精锐,但同样的,也耗掉了近两万的黄巾军。 这也是为什么程昱一进中军营帐,就看见刘繇跪在那里的原因了。 按道理来说,刘繇有自己的判断,尽管判断失误,但是若论战损比,人家刘繇毕竟还是耗掉了对方两万人马的,也只能说打了个平手。 但是刘岱和王允不这样想, 十万打六万,在兵力有优势的情况下,结果还是一个惨胜,这个责任得有人来背,最合适的人便是刘繇。 不过刘繇毕竟是刘岱的弟弟,死罪不可能,活罪嘛,不外乎就是官降两级,打个二十军棍,对于刘繇来说也就只是受个皮肉之苦。 程昱从中军大帐中出来,走到东南角的一个营帐处,张飞正在擦拭自己的蛇矛。 “哈哈哈哈哈,程昱,这一仗打得过瘾,过瘾啊!”张飞爽朗笑道。 “…………”程昱没有说话,只得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朝张飞点了点头。 此时,刘备和关羽闻声迎了出来。 “原来是程先生,快,里面请。”刘备朝程昱拜道。筷書閣 程昱看了一眼刘备和关羽两人,见两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刘关张三兄弟在厮杀中冲在最前面,就像三把锋锐的尖刀深深的刺入了黄巾军阵之中,所过之处,黄巾士卒非死即伤。 特别是关羽和张飞,这两人可谓是绝世悍将,有万夫难当之勇。 因此,程昱对这三兄弟也算是很尊敬了。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见你们三人无碍,我心里便踏实了。”程昱拱手回礼道。 “程昱,不是说打了胜仗,就有酒喝吗,酒呢!”张飞朗声道。 “三弟,不可胡言!”刘备出声制止道。 被自家大哥一凶,张飞哼了一声,独自走到一旁,没好气的继续擦拭心爱的蛇矛。 程昱也是一脸尴尬, 虽然是胜了,但这样的惨胜,从将领到下面的士卒,又如何开心得起来啊。 刘备见程昱面露难色,心里也知道这样的惨胜,对于官军来说就如同打了败仗一样,别说庆功酒了,就是一张笑脸,都是奢侈。 “程先生恕罪,我家三弟性子鲁莽,还请程先生不要往心里去。”刘备歉然道。 程昱摆了摆手,叹道:“如今青州的黄巾军已灭,我家使君定然会替三位将军向朝廷请功。” “剿灭黄巾乱贼,匡扶汉室,乃我等应做之事,怎敢言功呢。”刘备谦逊道。 程昱点了点头,对刘备不由高看了几分,诚然道:“此战之后,青州平定,我家使君便会带着兖州军回兖州,不知三位将军有何打算啊?” 其实刘备一开始也是想投效在刘岱麾下做事的,毕竟大家都是汉室宗亲,刘岱又是兖州刺史,投效在其麾下应该也能有一番作为。 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发现刘岱对他们并没有那么重视,反而对刘备中山靖王之后的身份嗤之以鼻,若不是程昱看好他们,将兵马交给他们且委以重任,说不定他们三人只能跟在大军后面吃灰。 是以,刘备并不打算留在兖州军中。 “我与都亭侯公孙瓒是同窗好友,明日我等便启程去幽州。” 程昱也只刘关张三人志不在此,也不好再去挽留,寒暄一阵后便向一处守卫森严的营帐走去。 这座营帐周围,皆有刘岱的亲卫值守,闲杂人等严禁靠近。 程昱神情凝重的看着眼前的营帐,犹豫片刻后,迈步向营帐走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黄巾少主张昊 程昱撩开营帐的门帘, 营帐中央的床榻上,躺着一位身着墨袍的青年男子,男子的额头绑着一条黑色的束带,显得脸颊更加的苍白无血色。 双手相握放于腹部,似乎是在熟睡,但毫无起伏的胸膛却表明了一切。 脖颈处有一条深深的伤口,但此时并无血迹,应该是被擦拭过了。 黄巾贼首,公子尘, 在浊水东岸与兖豫联军的决战中,战至最后,当身边所有的亲卫全部倒下,面对官军的弓弩和长枪,他面色平静,嘴角像往常一样带着笑意,拔刀自刎了。 程昱看向坐在床榻旁边,神情呆滞的徐登,问道:“你一直守在这里?” 徐登这才抬眼看了程昱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死了,你似乎很难过。” “你不是也没有笑脸嘛。” 程昱叹了口气,来到徐登的身旁坐了下来,两人一起沉默着。 良久,徐登开口道: “他似乎知道自己要死。” 程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徐登回忆起当时的惨烈的景象…… 六万黄巾军如野兽一般冲向了他们,似乎每一名黄巾士卒都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一般。 他们的身后是浊水,他们的面前是十万官军,他们的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杀掉眼前的官军。 要说这些黄巾军,还真的有一股子狠劲儿,要不是官军这边有兵力上的优势,最后的结局还真不好说。 从中午杀到下午,再杀到黄昏。 张尘身边的将士,没有一个人离他而去或者放下兵器投降的。 特别是那个叫张饶和徐和的黄巾将领,不断的聚集着周边的士卒簇拥在张尘的身边,保护着他。 徐登虽然是刘岱的门客,但也习过一些武,在厮杀时,他穿戴着甲胄,一直跟在刘岱的身后。 他亲眼见到那名叫张饶的黄巾将领,身中数箭,依然坚挺的挡在张尘的身前,临死之前还咬破了一名官军士卒的喉咙,两人抱在一起倒在了地上。 而那名叫徐和的,更是被一杆长枪刺穿了胸腹,口中喷吐着鲜血,依然没有后退一步,最后一刻掷出长刀,伤到了五十步外的刘岱。 张尘死后,官军士卒并未上前将其尸体砍成肉泥,而是就这么看着,直到徐登来到张尘的尸体跟前,这才让士卒将张尘的尸体抬回去。 当徐登打眼望向整个战场时,心中似乎卡着一块石头,既闷得慌,又堵得慌。 整个浊水东岸,尸横遍野,地上的青草和野花都被染成了血色,双方士卒的尸首重叠在一起,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与这支黄巾军交手两年来,他们这才第一次发现,这支黄巾军很强, 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张尘这支黄巾军都如此强悍,那当年在广宗城外,皇甫嵩面对的黄巾老卒该有多么的厉害。 这也侧面的说明了, 朝廷最精锐的官军,西园禁军, 朝廷最优秀的将领,皇甫嵩,卢植, 他们当年在冀州,被冀州的黄巾军阻挡在广宗城外不得存进,这绝不是偶然。 很难想象, 要是当年的黄巾少主张昊没有接受朝廷的招安,率领着那数万骁勇善战的黄巾精锐兵寇洛阳时,朝廷又该如何应对呢。 好在这一切都因张昊接受招安,而没有发生。 程昱转过头,看向徐登,说道: “张尘死了,黄巾灭了,但是我的心里依旧不安。” “是因为冀州的张昊吧?” 程昱皱了皱眉,惊疑道:“难道张冀州真敢替张尘报仇?” “你知道张尘在临死前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程昱心里咯噔一下,眼睛微眯,沉声道:“他说了什么?” 他笑着说道: “阿弟,此战之后,青州再无阻碍,真想看到你身披黄天气运的那一天!” ………… 两日前, 也就是张使君酒醒之后,活跃在青州各郡的太平内卫纷纷收到了密令,不惜一切代价捣毁绣衣使在青州各郡县的据点,凡绣衣使的密探,格杀勿论! 同时,数百名力士营亲卫手持黄巾少主张昊亲手所书军令,自临淄一路向东, 前往北海郡、东莱郡,在当地太平内卫的协助下,召集分散、隐匿在各处的黄巾军,之前追随张尘的黄巾旧部时隔数月后,再度接到了召集令, 只是召集他们的人不是张尘,而是天公将军之子,黄巾少主张昊。 “奉黄巾少主张昊之令,凡我太平道徒,黄巾旧部,即可前往益县,以卫太平之志!” “我等领命!” 又有数百名力士营亲卫手持着冀州牧张使君亲手所书加印的军令,自临淄一路向西, 前往济南、乐安两郡,筹集粮草。 “奉冀州牧张使君之令,命你府即刻筹措粮草,运往益县,胆敢失期缺额,格杀勿论!” “下官领命!” 当然,也有一些当地官吏对军令发出质疑的, 你一个冀州牧怎能命令青州官吏,况且你印的还是冀州牧的官印,这不是乱来嘛。 只要有半句怨言或是不遵军令者,当场斩杀。 剩下的郡丞、主簿即不敢怒,也不敢言,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尸体。 一时间,青州各郡县乡镇的官吏都忙碌了起来。 虽然一些自诩风骨的儒士们不满于张冀州在青州呼风唤雨,不遵朝廷法令,却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张使君这人大奸似忠,狼子野心。” 但实际上,他们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因为那些敢怒敢言的,早就被太平内卫提前给清理掉了。 这些日子,对于青州的百姓来说,倒是热闹的紧, 不是河上漂浮着数十具尸首,就是哪家大户一夜之间被盗匪屠戮了全家,然后来到城门口,看着一车一车的粮食往外面运。 城内的茶肆酒馆都聚集着不少闲来无事喜欢吃瓜的人民群众,各自分享着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 如今, 张使君只带着黎悦和王孚,以及十余骑力士营的亲卫。 但等到了益县, 他就不是冀州的张使君了,而是黄巾少主张昊。 等待他的,是誓死效忠于他的千军万马。 第二百一十九章 恍然如梦 冀州,信都。 府衙内,沮授坐在侧座上,神色泰然,奋笔疾书。 陶丘洪和华歆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得来回踱步,一脸的愁色。 坐在沮授旁边的是李巡,一堆堆的简牍由内卫府送到这里,交给李巡审阅,有重要的地方,再由李巡交由沮授拿主意。 张使君不在信都,内卫府里有重要的情报都会送到沮授这里,由沮授全权定夺。 就像是一家公司,董事长出差了,只要有总经理在,公司一样的运转。 久而久之,冀州的军政事务,已经形成了一种体系,哪怕张昊不在的情况下,冀州也不会乱。 内卫府的人和州府官吏都候在门口,有人送简牍进来,也有人端着几卷简牍出来。 当张使君带着力士营的护卫离开信都后,沮授便让人持着张使君的亲笔手书前往城外的中军大营见周仓。 周仓见到张使君的手书之后,毫不迟疑,带着自己的亲卫营,总共两千兵马开进了信都城,负责府衙的防卫工作。 免得张使君不在信都,有宵小作乱。 毕竟信都是冀州州府,官吏之多并不都是信奉太平道的徒众以及张使君的人,大部分还是各地选拔上来的能臣干吏。 这些能臣干吏说白了,都是汉臣,也有一些出身士族的,对张使君不一定有多么的忠心,甚至希望张使君倒台的大有人在。 只是冀州百废待兴,正值用人之际,还不到清算的时候。 是以内卫府的人也就只是盯着他们,并未对他们动手。 “公与啊,青州那边有消息了吗?”陶丘洪问道。 沮授抬眼看向陶丘洪,淡淡道:“你想听到什么消息?” 华歆来到沮授跟前,担忧道:“使君大人他该不会真的带着冀州军去和刘岱王允拼命吧? 先不说他们麾下的兖州军和豫州军如何,就说他们贵为一州刺史,在身份地位上和使君大人可是平级啊,若真的……真的……” “对啊,”陶丘洪焦急道:“若朝廷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啊!” 沮授含笑道:“咱们使君大人是个什么性子,你们不会不知道,他认定的事情,谁也阻拦不了,就算是朝廷,又能奈他何。” “哎,”陶丘洪怅然叹道:“那咱们总不能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吧?” 李巡抬眼看向陶丘洪,微笑道:“陶丘先生有何良策啊?”筷書閣 陶丘洪和华歆互视一眼后,陶丘洪沉吟道:“如今韩遂边章的叛军兵寇司隶,朝廷能调动的各地郡兵以及何进麾下的司州兵自顾不暇,真正能对咱们造成威胁的也只有并州的张懿和幽州的公孙瓒了。” “没错,”华歆颔首道:“高览从青州带来的两万青州军还在信都附近,但高览已经随使君大人去了青州,我意让高顺带着两万青州军北上,已防幽州军南下。” “子鱼(华歆)所言甚是,信都这边有周仓和三万中军坐镇,必然无虞。”陶丘洪赞同道。 沮授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向一旁的李巡。 李巡微微一笑道:“并州那边,有数万黄巾军在,张懿无暇东顾,至于幽州的公孙瓒嘛,外有匈奴觊觎,内有幽州刺史刘虞掣肘, 虽说幽州军号称十万,可有一半得防备草原上的鲜卑人和匈奴人,就算幽州军要南下,也就五万人,公孙瓒仅凭五万人可不敢打冀州的主意。” 李巡这话倒不是托大, 一来田右和花善各有一万兵马驻守在中山郡和河间郡,屠兀骨的胡骑军也还在中山郡休整。 就算公孙瓒兵略过人,没个一两个月是打不进来的。 当然,这些情报消息以目前陶丘洪和华歆在冀州军中的资历是没有资格知晓的。 毕竟这两人都是从青州那边过来的,再没有真正成为自己人之前,有些东西还是不能给外人知晓的。 当然,此次张使君去青州搞事情,也是对此二人的一种考验,考验他们在关键时刻,是站在朝廷的一边还是站在张使君这一边。 李巡的话,让二人不由一窒。 华歆眉头一皱,沉吟道:“既然如此,可趁此时机向朝廷举荐田丰为青州牧,执掌青州军政。” 州牧和刺史是有区别的, 州牧负责地方军事行政工作的一切大笑事物,而刺史只是由朝廷委派过去负责巡察地方官员,起监督作用的。 一开始张使君还想着给朝廷留一些体面,只举荐田丰为青州刺史。 可华歆倒好,连体面都不给朝廷,趁着朝廷的心思都在西凉叛军身上,狮子大张口,干脆一步到位,要个青州州牧。 虽说田丰就算只是一个青州刺史,他也不会听命于朝廷,做的都是州牧的活计, 但若真要在青州招募兵勇,加大对青州的掌控,州牧的身份的确是要名正言顺一些。 华歆心里清楚,到了这个时候,若自己再不站队,很可能以后就再也进不了核心圈子了。 此言一出,不仅一旁的陶丘洪愣住了,就连沮授和李巡也是讶然的盯着华歆。 “身为使君的谋士,自然要为使君考虑。”华歆诚然道。 陶丘洪也不傻,自然明白了华歆的意思,开口道:“子鱼所言甚是,既然选择奉使君为主,自然该替使君分忧。” 沮授和李巡面面相觑后,沮授颔首道:“既然如此,上书朝廷的奏疏就由二位代劳吧。” 说完,沮授从怀中掏出一卷精巧的简牍,递向了华歆。 “这是?”华歆结果简牍,没有打开。 “这是青州孔融,代表孔氏送来的一封手书,孔氏接受田丰主掌青州军政。” ……………… 青州齐郡,东安平。 当张使君的车驾行至东安平时,张硕带着飞虎骑已经候在城外了。 只是如今的飞虎骑已经脱去了甲胄,换上了黄衣,裹上了黄色头巾,唯一没有变化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器,胯下的战马,以及军中建制。 张昊站在车驾上,看着前方整装待发的飞虎骑和一脸憔悴的张硕,心中不由感慨, 就好像自己还是以前的黄巾少主一样,自己麾下的士卒,都是身穿黄衣,头裹黄巾。 恍然如梦,一觉醒来,仿佛这一切都变了,又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变…… 第二百二十章 黄巾旗帜 张硕拍马上前,来到张昊身边,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 “给阿尘报仇怎么能少了我,”说着,张硕回头看向自己的飞虎骑,开口道:“你可知搜罗这些黄色布料有多么不容吗。” “看出来了。” “他们之中有不少是黄巾老卒,也有很多是后来招募的,但他们都是志愿卸甲裹上黄巾的。” 张昊抬眼望去,见这些飞虎骑士卒一个个面色坚毅,战意昂然。 他点了点头,看向张硕,沉声道:“冲锋的时候别太靠前了,我已经没了一个哥哥,不想两个都没了。”kuAiδugg 张硕咧嘴一笑,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着头,微眯的眼眶中,夹着水雾。 “你,过来。”张昊指着一名手持黄巾旗帜的飞虎骑士卒,朗声道。 士卒一夹马腹,走了过来。 “把旗帜给我。” 张昊接过旗帜后,看了一眼黄色旗面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黄字,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过身便插在了自己的车驾上。 “报!赵将军和卢将军带着八百骑兵从北边而来,身着黄衣头裹黄巾,打着黄巾旗号!” “报!褚将军和张将军带着五千骑兵从南边过来了,身着黄衣头裹黄巾,打着黄巾旗号!” 骑兵,怎么都是带着骑兵来的? 张昊不由诧异的看向张硕,却见到张硕躲避着张昊的目光,转而去指挥飞虎骑行军去了。 很快, 赵云、卢沛、褚燕、张牛角策马而来。 其实他们在收到张使君的军令后,心中就有了猜测,一定是青州黄巾军出事了,至于什么样的事能让自家使君不远千里的从信都奔赴而来,大家心知肚明。 自家使君和张尘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最清楚了,既然来了,那肯定是要搞事情的。 但这个事情怎么搞,却是有大学问的。 张尘是黄巾贼首,自家使君是冀州州牧,两者的身份天差地别。 所以在得知自家使君遣出力士营亲卫去北海、东莱两郡召集黄巾旧部时,他们这些将领就明白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退兵之策 床单改的?张昊不由啼笑皆非道:“穿着舒服吗?” “舒服。” “我是问你心里舒服吗?” 卢沛不由一愣, 也是, 自己是卢植之子,从小锦衣玉食,到了年龄便被父亲安排进了西园禁军,年纪轻轻便顺风顺水的做到了校尉的位置,麾下掌握一营兵马。 校尉一职在军中也不算低级军官了,若是外放,麾下带个五六千兵马也是常事, 只是在西园禁军中,都尉、校尉级的军官很多,兵马不多,所以一名校尉的编制也就差不多一营兵马。 但是禁军可是大汉军队体系中最精锐的一支,先不说选拔较为苛刻,就说那一身甲胄和配备的兵械,也不是地方州兵和郡兵可以媲美的。 供养一名禁军士卒的花费,都够养五六个州兵,十个郡兵的了。 卢沛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官军体系,虽然自广宗一战被张昊俘虏之后,不久便加入了冀州军体系, 但要论起来,卢沛可是一天黄巾军都没有当过。 此次跟随张昊出战的六位将领中,也就只有卢沛没有做过黄巾军,此时此刻穿着床单改来的黄衣,裹着发旧的黄巾,倒是让卢沛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卢沛看着脸色平静的张昊,咧嘴笑道:“只是有些担心卸了甲胄,挡不了刀剑。” 张昊抿嘴一笑,开口道: “听说你在临济,一直在研究兵略,你想带兵吗?” 卢沛笑着低下了头,晃了晃脑袋,道:“这些日子跟着赵将军,也挺好的。” “你想带兵吗?” “使君麾下猛将如云,个个都是带兵打仗的好手。” “你想带兵吗?” “想!”卢沛抬眼看向张昊,眼神不再像以往那般慵懒,而是带着一丝灼热。 张昊嘴角一扬,没有说话,继续低头翻阅简牍。 ………… 剧县,北城门楼议事厅内。 刘岱和王允坐在首座之上,兖豫两州的将领分别站列在左右两侧。 厅堂内气氛沉重,众人的表情也都很凝重,就像他们的头顶悬着一把利剑随时能落下一般。 因为一开始有消息说北海、东莱两郡出现了多支黄巾残余,数十人到数百人不等,刘岱和王允等人并未放在心上,只想着张尘兵败之后,多少会有一些黄巾余孽开始搞事情,也很正常, 况且黄巾余孽并不多,就算汇总起来,可能也就数千人的规模,还是零零散散的,基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黄巾余孽出现,程昱等人才开始关注他们,并且派出探子去侦查, 这不侦查还好,一侦查才发现,这些黄巾余孽并未大张旗鼓的搞事情,而是统一向西行,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所有黄巾余孽都汇聚在了益县。 更让众人毛骨悚然的是,益县的西边,出现了一支打着黄巾旗号黄巾军,这支黄巾军军容整肃,虽未着甲但兵械精良,更可怕的是这万余兵马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 “黄巾军竟然在青州还藏有一支如此精锐且数量庞大的骑兵,咱们竟然一点都不知情!”刘岱大怒道。 “更让我不解的是,张尘藏着这么一支黄巾骑军却没有在决战时启用,到底是为什么!”王允也是不解的摇了摇头。 “末将听到消息,临济的冀州军和东平陵的冀州军都抵达了临淄,难道是他们?”一名豫州将领询问道。 “不可能!”刘繇否定道:“我昨日收到消息,临淄城内的冀州军并未出动。” 程昱沉声道:“这支骑军军容素整,兵械齐备,绝不会是黄巾军,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冀州的飞虎骑。” “飞虎骑!?”众人惊疑道。 “没错,”程昱点了点头,沉吟道:“飞虎骑的领军之人叫张硕,是张尘的堂哥,飞虎骑的前身便是之前冀州黄巾军中的硕字营,麾下骑兵五千,乃黄巾军中的精锐; 后来张昊接受招安以后,硕字营衍变成了飞虎军,部众从五千增至万余,是张昊手中最为锋利的尖刀。 看来此番举动,是冲着咱们来的,目的就是为张尘报仇。” “哼哼,”王允冷哼道:“能召集如此之多的黄巾余孽,绝不是一个张硕能操控的,想必此事的背后定然与张昊那厮脱不了干系。” 此言一出,众将士一片哗然。 什么!冀州军也参与进来了? 现在城中只有三万可战之士,援军还在路上,咱们打得过吗? 一时间,人心惶惶,首座上的刘岱和王允更是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刘岱不忿道:“他张昊身为朝廷命官,一州州牧,怎敢为了黄巾贼首而行大逆不道之举,难道他就不怕陛下降罪于他吗!” “哼,”王允瞥了刘岱一眼,冷冷道:“人家打着黄巾旗帜,就连甲胄都卸了,你说他们是冀州军,可有凭证!” “这……”刘岱一时语塞,只得将目光看向程昱,问道:“仲德,你可有良策应对啊?” 程昱眉头紧皱,惆怅一叹道:“如今放在咱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守待援,要么赶紧撤军!” “撤军?”刘岱愤慨道:“咱们好不容易将贼首张尘的黄巾军剿灭,表功的奏疏还未递上去,咱们就这么撤了?” 程昱终于忍不住了,直视着刘岱,没好气道:“使君,这都什么时候了,若不撤军,咱们必然深陷黄巾军的围攻之中,届时,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援军呢,援军什么时候到?”刘岱仓惶道。 “请愿的快骑昨日才派出去,抵达兖州和豫州的州府怎么都得一两日,集结各郡兵马还需一些时日,最快也得六月初才能抵达剧县,”说着,程昱唉声叹气道:“如果咱们还能坚守到六月初。” “北海、东莱两郡的郡兵呢?”刘岱不甘道。 程昱摇了摇头,如实道:“孔氏不见得会帮咱们……” 刘岱神情颓然的瘫坐在地上,分开之下,将面前的桌案掀翻在地。 就在这时,一旁的徐登来到中间,朝首座上的刘岱和王允拱了拱手后,开口说道: “张尘的尸首已存放在棺椁之中,下臣愿带着棺椁去一趟益县,愿说服对方退兵……” 第二百二十二章 请命 益县是一座小县城,比不得临淄和剧县这样的州府和郡治, 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汇集于此,人数之多,一个小小的益县很快便容纳不下了,后来者只得驻扎在城外,营帐连绵一二十里,甚是壮观。 压力最大的还属后勤这块儿,粮草辎重无论是数量还是运送的速度都及不上益县这边所消耗的。 这个时候,深知其中利害的孔氏一族赶紧通过各种渠道,向益县输送粮草,这下子,也算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拿出来了。 其实一开始孔氏并不打算如此做的,虽说已经遣人给冀州那边甚至是内卫府的人递出了消息,也表明了立场和态度,孔氏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接下来就该坐在椅子上,静看张使君如何主持青州大局了,是将冀州军开赴过来还是怎么滴, 总之这场戏,对于孔氏来说,就安静的做个看客就好了,其余的也不需要多想。 可当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崛起之后,孔氏便感受到了压力。 黄巾军是什么人,什么习性,孔氏深有感触。 管你什么青州第一大士族,抢了也就抢了,走的时候还不忘丢下一句:抢的就是你们这些士族! 虽说孔融这人没啥大才,但是对于危机的敏锐度还是有的,当机立断便决定拿出族中所有的存粮全部送往益县,表示对黄巾英雄们的支持。 益县以西二十里, 城墙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张昊等人也就没有那么着急了。 车驾照常行驶着,益县的方向有十数骑快马奔袭而来。 王孚认得为首的一人,是高览,在自家使君离开临淄之前,便先来到益县这边整编兵马了。 “使君,高览他们来了。”王孚禀报道。 “让他们过来吧。” 高览一行十余骑策马来到张昊的车驾旁,齐声拜道: “末将拜见少主!” “末将拜见少主!” 车驾虽然停了,但是张昊没有撩起窗帘,甚至没有抬过眼,依旧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简牍, 只是一旁的卢沛则是将目光看向张昊。 高览等人,依旧垂头拱手, 张昊,依旧看着手中的简牍。 片刻后, 张昊走出车驾,站在车辕上,看向前方的益县,淡淡道:“来了多少兵马?” “剔除老弱之后,步卒十二万,骑兵三千。” “战力如何?” 高览皱了皱眉,犹豫两息后,坚定道:“愿为少主赴死!” “愿为少主赴死!”高览身后的众将领齐声道。 “尘哥儿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张昊的语气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高览等人都是张尘的旧部,自家公子死了,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依然活着,这是对他们的讽刺。 本就垂着的脑袋,此时压得更低了。 虽说将他们这些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化整为零蛰伏下来是张尘的决定,但主辱臣死,他们心底多少也是有些内疚的。 “我等奉尘公子之令,蛰伏下来,并不知道尘公子与官军决战……”一名黄巾将领顶着巨大的压力,解释道。 “你若是知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骑在马上跟我说话的机会吗?” “是。” “你等是尘哥儿的旧部,在知道尘哥儿死后并未第一时间召集部众为其报仇,却选择继续蛰伏,你们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就应该在南下剧县之时,将你们斩杀祭旗的。” “我等不怕死!” “对,我等不怕死!”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张昊舒展了一下胳膊,活动着肩膀,开口道:“你觉得,我冀州军中有怕死的吗?” 众人没有说话。 “咱们太平道自起事以来,已经两年多了,天下太大,光是星星之火亦不足以燎原。” 说到这里,张昊看向高览等人,口中喃喃道: “尘哥儿死后,再无黄巾,这最后一仗,一定得打出点儿动静来,让尘哥儿听个响儿。” “少主,末将陈虎跟着尘公子一年了,若能为他报仇,就算是死,我也值了,末将只求少主您一件事!” “当先锋?”张昊问道。 “没错!” “就凭你们?” “咱们就算是死也要为尘公子报仇,求少主成全!” 陈虎身旁一众黄巾将领,眼眶红润,齐声道:“求少主成全!” 此时的高览也是眼角湿润,攥紧了双拳,咬着后槽牙,艰难道:“他们都是尘公子的旧部,请少主成全他们吧!” 陈虎咧嘴一笑道:“少主,求您给我们一个恕罪的机会,若是死在城墙上也就罢了,若是侥幸活了下来,等替尘公子报完了仇,末将会自刎于尘公子坟前,绝不苟活!kuAiδugg 至于我麾下的将士,少主您若看得上,就用他们,若看不上就打发他们回家,他们没有错,错的是末将。” “没错,此战之后,我王犇也愿自刎于尘公子坟前,绝不苟活!” “对,我李大富亦是如此!” 随着三人的表态,一众黄巾将领也都纷纷效仿。 张昊不为所动,将目光看向高览,沉声道:“剧县城内只有三万官军,你们十二万步卒几天能拿下?” 剧县是北海郡郡治,城高墙厚,远非益县这样的小城可比。 此番攻城也来不及打造楼车,只能制作一些简易的云梯,这无疑对攻城一方加大了难度。 “五日!”高览坚定道:“若五日未能攻下剧县,我高览提头来见!” 张昊见高览神情坚毅,心知五日时间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够,便道:“我给你十日,若十日未拿下剧县,你们就都下去向尘哥儿赔罪吧。” “是!” 张昊又嘱咐了他们几句后,除高览以外,其余十余黄巾将领纷纷打马而回,开始整顿兵马准备南下。 “使君,兖州刺史刘岱和豫州刺史王允皆在剧县城内,若城破之后,这两人该如何处置呢?”高览问道。 高览毕竟跟着张尘最久,也是张尘最为倚仗的将领,其见识自然不俗,再加上这几个月一直在信都,对如今的局势也知道一些。 明白自家使君冒然出兵青州,攻杀朝廷刺史,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和风险的。 所以在刘岱和王允这两人的处置上,应该向使君请示一下,毕竟报完了仇,日子还得过下去。 张昊看向阴郁的天空,淡淡道: “听说尘哥儿喜欢杀戮,那就遵从尘哥儿的意愿吧,攻下剧县之后,城内除了百姓,不留活口!” 第二百二十三章 送礼 益县城楼之上, 张昊扶着墙垛,望着远去的黄巾军,怔怔出神。 黎悦来到张昊的身边,柔声道:“此战过后,咱们便没有退路了。” 张昊颔首道:“咱们一开始就注定只能往前走。” 虽说张硕等人已经卸去了甲胄,换上的黄衣,裹上了头巾,以黄巾军的身份为张尘报仇。 这样的举动,或许能瞒过一些人,但纸始终是包不了火的,尽管没有人去戳破这件事,但不代表朝廷不会知道。 有些事情,不是非得有证据才会去下定论。 就好比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若这个时候你再放个臭屁,那就更说不清楚了。 何况本来就是拉屎拉裤裆里了,抹些黄泥骗人说这不是屎,就算人家看到的是黄泥,但是那味道可是浓浓的屎味儿啊。 “硕哥儿来问,高览他们负责攻剧县,那硕字营呢?” “硕字营有更艰巨的任务。” 黎悦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别让硕哥儿闲着就行,他这两天一到晚上就哭,要么喝个大醉,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报!哨骑来报,徐登带着尘公子的棺椁朝益县来了。” 黎悦看向张昊,疑惑道:“他们有这么好心?” “应该是来寻求停战的。” “如今城内都是冀州军,此时见他恐有所不妥。” “来人是徐登,说明他们知道我在益县。” 王孚带着一百力士营的骑兵出了益县去接收棺椁,接收完棺椁之后,直接带着棺椁往信都去, 毕竟落叶归根,只有将尘哥儿的棺椁带回信都安葬,张昊才放心。 深夜, 徐登一行人进入了益县,随行人员被安排在驿馆内,至于徐登,则是被直接带上了城楼。 当徐登看见首座上一脸憔悴的张使君后,并不意外,直接躬身见礼道: “兖州府徐登,见过张使君。” “大家都是熟人了,不必多礼,入座吧。” 待侍从端上茶汤后,张昊问道:“路上看见黄巾军了?” “看见了,旌旗招展,行军队伍连绵十数里,声势浩大,剧县危矣。”徐登如实道。筷書閣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使君大人想听些什么?” “比如让我退军之类的。” “那使君会退吗?” “不会。” “既然使君不会退军,那在下又何必多费口舌呢。” 张昊身旁的黎悦不由多看了徐登一眼,皱了皱眉。 张昊端起茶杯,吹了吹,小抿了一口,说道:“难不成你是专程过来送棺椁的?” “令兄死时,在下就在旁边。” 张昊端着茶杯的手一僵,抬眼看向徐登,缓缓的放下茶杯,问道:“尘哥儿怎么死的?” “自刎而亡。” “有说过什么话吗?” “阿弟,此战之后,青州再无阻碍,真想看到你身披黄天气运的那一天!” 黎悦眉头一挑,看向身旁的张昊,眼眸中有疑惑,也有担忧。 “此事你还与何人说过?” “刘使君帐下谋士程昱。” “程昱?”张昊皱了皱眉,问道:“他是什么反应?” “释然。” “释然?” 徐登点了点头,叹道:“如今的青州已是使君大人的囊中之物,取之易如反掌。” “你有何所求,可明言。”张昊看向徐登道。 “此战过后,无论是谁逃过一劫,还请使君大人高抬贵手就此作罢。”说着,徐登起身,朝张昊躬身一拜。 徐登的意思很简单, 若是在黄巾军围攻剧县时,无论是谁突围出去了,就请张昊放过此人,不再追杀。 张昊皱了皱眉。 此时剧县城里,有王允和程昱,这二人将在未来改变天下局势, 若没有王允,就没有连环计杀死董卓,没有程昱,曹操也不会那么快的拿下北方四州。 如果天不绝于这二人,那张昊自然不会逆天而行。 毕竟张昊还是尊重历史的。 “我答应你,若真有人能从十二万黄巾军中突围出去,我便不去追杀他们。”张昊颔首道。 “那就多谢张使君了。” ………… 次日清晨,击鼓聚将。 城楼议事厅内, 张昊坐于首座之上,黎悦一身皮甲站在张昊的身侧,不管在哪里,张昊的身边都有这黎悦的身影。 堂下站着四位将领, 张硕、赵云、褚燕、张牛角。 高览和卢沛带着黄巾军去攻剧县去了,剩下的这四人,都是冀州的班底,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跟随张昊征战了。 只是现在看着这四人,倒是让张昊有些感触,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从未接受招安一样,没有冀州牧张使君,只有黄巾少主张昊。 只是赵云依旧穿着那一身白袍,还是当年的那股味道,只是如今已经少了很多青涩。 “三叔战死在广宗城外时,是咱们替黄巾军找回了面子,如今尘哥儿战死了,这次依旧该有咱们来报仇。 鼓士气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自己也知道怎么跟下面的将士们说。 总之就一条,咱们披着这身皮,就不再是官军了,而是黄巾军,面对官军,不用废话,直接砍脑袋就是了, 杀人这件事儿,你们这些做将领的比我熟。 灭了兖州军和豫州军,五年内,北方这几个州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咱们的了。 剧县那边,有高览和卢沛盯着,问题不大,主要的战场还是在咱们这里,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可能会有些辛苦。” 张硕脸色狰狞道:“我早就等不及了!” 张昊寒声道:“兖州和豫州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我要你们带着本部兵马将那两州的援军全部屠戮干净,来一支灭一支。 兖豫两州的援军都会经过齐郡,由于事态紧急,援军从各郡县而来,还未来得及整顿便马不停蹄的北上了, 据密侦司送来的消息,最多的一支兵马有两万人,最少的一支只有千余。 你们四位都是我最倚重的将军,至于怎么分配,你们自行商量吧, 切记,我要你们四个都活着回来!” “诺!”四人齐声道。 “那使君你呢?”赵云问道。 张昊站起身,走到四人面前,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但是他声音和语气,却又透露着浓浓的悲意 “我这个尘哥儿啊,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成一个噬杀的嗜好了,一直以来我这个做弟弟的都没有给他送过什么礼物。 我这个弟弟做得不好, 所以这次去剧县,一定要送下去一大片,一大片的脑袋; 让我尘哥儿, 在下面, 开坛祭天!” 第二百二十四章 泰山四寇 樵村,位于剧县以北五十里处, 由于最近几月官军和黄巾军交战频繁,这里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战乱的影响,整个村子十存二三,就是大白天,也是很难见到人影。 偶尔只见到一些妇孺和老人孤零零的在田间晃悠,至于家里的男人,都被官军强征去做辅兵了,协助运送一些辎重什么的。 一个光头汉子贴着墙边,脚步匆匆的在巷道中走着,眼睛环视着周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引起他的注意。 很快,光头汉子便来到一处院子旁,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后,伸手叩门,叩门的声音带着独有的节奏。 门开了,一个刀疤男子探出头来,一看是光头汉子,便放下心来,低声道:“有收获吗?” “进去说。”光头汉子道。 刀疤男子让开了身位,待光头汉子走进院子后,刀疤男子并未马上关门,而是探着脑袋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后,这才将院门合上。 “大哥,吴敦回来了!”刀疤男子带着光头汉子走向了屋子。 院子里有二十来个面露凶光的汉子,见到是吴敦回来了,纷纷向其点头示意。 屋子里有两人,身形魁梧的叫孙观,文弱一点的叫昌豨,连同光头汉子吴敦和刀疤男子尹礼,四人号称泰山四寇,一直活跃在泰山郡和青州一带,一直靠打家劫舍为生。 四人麾下聚集着百八十个贼匪,这些贼匪大多都是手中犯了人命以及一些犯了律法的逃卒,无奈之下才落草为寇。 “吴敦,探查得怎么样了?”孙观询问道。 “北十里外有一支运粮队,二十来车,大概一百余石粮秣,押送的只有八十多个黄巾士卒,是肥羊。”吴敦咧嘴笑道,眼眸中透露着贪婪。 “大哥,南边的黄巾军正在攻打剧县,若咱们抢了他们的粮草,恐怕……”昌豨担忧道。 “怕什么,咱们百八十个好手,抢了这二十车粮秣便回泰山郡去,等那些个黄巾军知道了,咱们早就没影儿了,”说着,尹礼看向孙观,劝说道:“大哥,咱们干吧!” “没错,咱们若是有了这一百余石粮秣,回到泰山郡之后,咱们便能招兵买马,扩充兵力!”吴敦颔首道。 孙观皱了皱眉,担忧道:“这二十车粮秣倒是好抢,招兵买马也不难,可就算咱们有个两三百的部众,接下来又该如何呢?” 此话一出,吴敦和尹礼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昌豨。 昌豨身子文弱,之前做过东海郡的太守,中平元年黄巾起事时,昌豨便跟随东海郡的黄巾军一道揭竿而起,后来被徐州的府兵所剿灭, 无奈之下,昌豨只得带着几个黄巾士卒一路西逃,逃到泰山郡后便加入了孙观之流。 由于昌豨做过太守,文墨不俗,便成了他们的狗头军师。 昌豨颔首道:“一开始,我本想着坐观张尘与官军决战,待张尘击败官军之后咱们再去投奔的,结果张尘败了,死于乱军之中。” “那剧县城外的黄巾军又是哪里来的,乌泱泱的十余万人呢!”吴敦疑惑道。 “这些黄巾军都是蛰伏在北海、东莱两郡的,可能是听说张尘死了,为了给张尘报仇才汇聚而来的吧”昌豨沉声道:“带头的叫高览,曾是张尘麾下的渠帅,后来听说降了张冀州,可不知为何却出现在这里。” “这高览倒是不俗,若咱们去投奔了他,想来也是不错的。”吴敦道。 孙观点了点头,开口道:“如今高览麾下有十余万兵马,咱们身边不过百八十人,若此时去投,恐怕顶多也就做个军候,若咱们抢下这二十车粮秣再招揽个两百来号人; 到时候,说不定能换个司马当当。” “大哥说的对,”尹礼赞同道:“咱们先把那二十车粮秣抢了再说。” “砰朗!”窗外一声碎响。 屋内四人一惊,吴敦和尹礼率先冲出了屋子……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揪着一名老道回到了屋子。 “大哥,就是这老道在窗外偷听咱们说话。”吴敦一脚揣在老道的屁股上,老道当即被揣倒在地,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老朽只是从外面路过,并未听到你们所说的抢粮之事……”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后,老道赶紧捂住了嘴巴,一副懊恼的模样。 吴敦和尹礼作势要拔刀,却被孙观伸手阻止了。 孙观眯了眯眼睛,狞笑着蹲下身子,凑到老道的身边,轻声道:“你听到了咱们的谈话,便留你不得了,不过敬你年迈,你选择一个死法吧。” “如果有可能的话,老朽想老死……”老道低声道。 “……”孙观。 “老匹夫,我看你是成心戏耍我大哥!”说着,吴敦便要拔刀去砍。 “慢着!”老道出声制止道。 孙观挥了挥手,示意吴敦不要冲动,看这老道又要耍什么把戏。 只见老道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左手揉搓着腰背,显然刚才那一脚,让他闪到腰了。 老道回头扫了一眼孙观四人,见四人面露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没好气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嘛,就敢对老夫喊打喊杀的!” “老子管你是谁,一刀过去,看你死不死!”吴敦怒骂道。 “……”老道心中气恼,活了这么久,自己啥时候被如此对待过,但此时他也知道不是生气的时候,只得平息静气道: “黄巾军中的尘公子,是老夫的徒弟,世人称我为南华老仙。” 说着,南华老仙背负着双手,脸庞微扬,神态庄严肃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哪还有刚才的狼狈。 张尘的师父? 南华老仙? 四人心中惊疑,面面相觑后,昌豨皱眉道:“你说你是张尘的师父,我们凭什么信你?” 南华老仙看向昌豨,眉头一挑,掐指一算道:“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你一定是做过官,且官位不小,应该做到了一郡太守。” “……”昌豨心中一惊, 知道他做过东海太守的,只有孙观、吴敦、尹礼三人,就连跟随他们的部下也都不知道,看来这老道并非凡人。 在四人惊讶的目光中,南华老仙嘴角一咧,继续对昌豨说道:“可惜你性子乖张,断了官运,只得落草为寇,老夫可有说错?” 昌豨心中惊骇,赶紧朝南华老仙拜道:“刚才我等多有得罪,还请老神仙海涵……”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富贵险中求 这老道刚一见面,便将昌豨身上的隐秘说了出来,可见其是有点东西的。 孙观等人面面相觑后,看向南华老仙,拱了拱手道: “您说您是张尘的师父,可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张尘是青州黄巾军的首领,就算张尘死了,按理来说,他师父也应该出现在剧县城外的黄巾大军之中。 “老夫云游四海,怎会寄居在万军之中,”南华老仙神情淡然道:“况且张尘已死,老夫又何必留在黄巾军呢。” 孙观等人见这老道不像是说假话,便也没有多问。 只是一旁的昌豨却起了心思,朝着南华老仙躬身拜道:“老神仙神机妙算,有神鬼莫测之能,” 说着,昌豨看了一眼孙观三人,诚然道:“我四人胸怀大志,怎奈时运不济才沦落至此,还请老神仙给我兄弟四人指出一条明路。” 此言一出,孙观三人皆是一愣, 紧接着,孙观便明白了昌豨的意思。 这南华老仙能教出张尘这样的徒弟,显然是有大智慧的,若是能给他们指点出一条明路,就算自己等人不能成为张尘那样的人,但也好过四处流窜,居无定所。 当即, 孙观便学着昌豨的样子,拱手朝南华老仙一拜,诚恳道: “还请老神仙指点。” 南华老仙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下这四人,从面相上来看,这四人中,只有孙观和吴敦两人能够取得一些成就,且能够余荫子孙。 或许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这样的将来已经很是不错了,但在南华老仙的眼中,这两人却入不了他的眼,更难以让他寄予厚望。 但如今自己落在了他们的手中,他们这些人都是凶悍之辈,若是自己不给他们一点甜头,似乎自己也难逃厄运。 虽说不至于有血光之灾,但是若被这股子厄运缠绕上了,亦会对自身的因果产生一定的影响。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给你们指出一条道道来,能不能走下去,就看你们自身的造化了。”南华老仙一捋胡须,泰然道。 孙观四人面露喜色,齐声拜道:“那就多谢老神仙了。” 南华老仙摆了摆手,坐在桌子旁边,轻咳了一声。 官场经验丰富,又有眼力劲儿的昌豨自然心领神会,赶紧招来水壶,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清水放在了南华老仙的桌前。 南华老仙端起水杯,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后,这才舒服了。 六月多雨,再加上天气燥热,特别是雨后的太阳,更是让空气都变得沉闷了。 喝下一杯清凉甘甜的井水之后,南华老仙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看向孙观四人,缓缓道:“如今天下纷乱,各地豪杰四起,你们四人皆是有志之士,何愁不能在这乱世有所作为呢。” 昌豨看了一眼孙观,孙观上前一步,说道:“老神仙有所不知,咱们兄弟四人带着百来号弟兄,本是想来青州投奔张尘的黄巾军,却恰巧遇上他们和官军决战; 我们想着待黄巾军和官军决出胜负之后再去投奔,可怎料黄巾军……败了; 无奈之下,我们就想着,要不就投奔兖州刺史刘岱,可我等刚来到这樵村,便发现十余万黄巾大军将剧县给围了。” 说着,孙观怅然一叹道:“所以……我们才想着抢了黄巾军的运粮队,回到泰山郡再招揽一些人手,再做打算。” 南华老仙寻思片刻后,看向孙观,沉吟道:“现在你们面前有一天赐良机,若你们把握住了,便可解你们当下的困境。” 孙观四人眼眸一亮,赶紧道:“还请老神仙明示。” 南华老仙抿嘴一笑道:“老夫料定那张昊必会经过此地,你们若是去投奔,或许会有一个不错的前途。” “张昊!?”孙观惊疑道:“冀州牧张昊为何会来这樵村?” 南华老仙哼声道:“你们以为,除了黄巾少主张昊,还有谁人有那个本事召集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旧部?” “这……”孙观四人一时语塞,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紧接着,南华老仙又道:“当然,除了投效张昊之外,还有一条路虽然风险很大,可若是成了,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就算是拜将封侯亦未可知。” 孙观眯了眯眼睛,问道:“愿闻其详。” “杀了张昊,用张昊的人头做礼,送给豫州刺史王允,此人视张昊为天下大患,若你们能拿张昊的首级去献礼,荣华富贵岂不唾手可得? 况且王允麾下并无良将,若你们四人去了,必会受到他的重用。” 南华老仙说的很平静,但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在孙观四人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刺杀张昊? 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可若真的成功了,那所获得的好处不仅能让他们衣食无忧,还可拜将封侯余荫子孙。 这样的诱惑,让四人难以自持。 当然, 丰厚的利益,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四人面面相觑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们都是作奸犯科之人,对于高风险高回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追求,换个角度来说,叫赌徒心理。 毕竟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来说,出了肩上扛的脑袋,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了。 “若张昊正的经过樵村,在这里落脚,他身边应该有不少兵马护卫吧。”孙观问道。 “张昊身边虽有一千余力士营的骑兵随行,但碍于军纪,大多都不会进村子惊扰百姓的,在探查村子没有危险之后,或许只有数十亲兵跟着张昊进入村子。” 听完南华老仙的话后,吴敦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看向孙观道:“大哥,咱们干吧!” “没错,富贵险中求!”尹礼也附和道。 孙观看向昌豨。 昌豨微微颔首。 见三人都同意搏一把,孙观虽然心中担忧,但也不好打退堂鼓,只得道:“吴敦,你盯着村外,若张昊真的只带着数十骑进村,那咱们就动手。” 说着孙观将目光看向尹礼道:“尹礼,你召集咱们的弟兄先撤出村子,潜伏在村子西边的密林之中待命。” “是。” “张昊这人能做到冀州州牧的位置,必然是一个谨慎之人,咱们也得好生应对。” “是。”三人应声道。 南华老仙微微一笑,起身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告辞了……” 昌豨眼睛微眯,眼含凶光道:“老神仙且慢,事成之后,咱们四人还需老神仙继续指点咱们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刺杀(二合一) 黄昏, 樵村内的几处屋院,炊烟寥寥。 吴敦走进了屋子,孙观、昌豨、南华老仙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 “来了,五十余骑,进村了。”吴敦颔首道。 “确定是力士营的穿着?”昌豨问道。 “甲胄兜鍪,还有虎形面甲,都与老神仙所描述的一样。” 一旁的南华老仙神色泰然,轻抚长须。 就在这时,外面的马蹄声一阵一阵的响起,应该是分为几队,巡察着村内的情况。 力士营的骑兵并未闯进百姓的院子,院子的土墙很矮,他们骑在马上,一眼便能看清院子里的景象。 毕竟这个村子不大,只要院子里面没有藏着什么刺客死士,屋子里又能藏多少人? 何况村外还有千余骑,一旦有危险,吹号示警,不到一刻钟,村外的千余骑便能策马而至。 很快, 力士营的骑兵便将整个村子给巡察了一遍,没有发现危机之后,张昊的车驾才慢悠悠的停在了村口的一处屋院外。 屋院内住着一个农妇和一儿一女,黎悦站在他们旁边,与他们说了一下情况, 农妇一听对方想借屋子歇个脚,并且能得到一袋粟米和几两银子作为酬谢,农妇自然是开心的。 毕竟连月的战乱,家中的丈夫早就被官军强征去做辅兵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能否回得来。 家里没了男人,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很是艰难。 每日,农妇都得去田里劳作,伺候伺候田里的庄稼,毕竟今年冬天,得靠着这些庄稼过冬。 好在儿子已经十岁了,不仅能帮他照顾六岁的女儿,还能给她搭把手。 家中余粮不多,每日他们只能吃一顿饭,还都是稀粥,三个人分一张饼,这日子虽然艰难,但勉强还能过下去。 所以这一袋粟米和几两银子,对于农妇来说,是何等的贵重,不容她拒绝。 其实以黎悦的身份,大可以给这农妇更多的粮食和银钱,但是她心里清楚,若是给多了,就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了。 乱世之中,大家都吃不饱饭,可若知道她家里有很多粮食和银钱,那还不过来抢啊,光抢也就罢了,万一伤了人,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农妇接过粟米和银钱后转身就往屋里跑,她得赶紧将这两样贵重的东西给收好,免得被外人看见而心生惦记。 黎悦给几个什长交代好护卫工作后,便去迎张昊了。 院子里有十个护卫站岗,院子外面有三十个护卫来回巡逻,另有十个潜藏在暗处,做暗哨。 张昊穿着白色的衣袍,跟着黎悦向屋内走去。 风怜拎着一袋白面和两挂腌肉跟在后面,找到农妇,开口道:“做成面饼和肉汤。” 农妇一见白面和腌肉,眼里冒着光,男孩儿和女孩儿看着眼前晃悠的腌肉,眼里满是渴望,咽着唾沫。 风怜见两个孩子这样,心生怜悯,便开口道:“做好之后,跟我们一起吃吧。” 农妇大喜,千恩万谢后,接过白面和腌肉,带着儿女去屋外的灶棚忙活去了。 “水缸里的水是刚打上来的井水,已经验过了,没有问题,待煮沸后,加入一些茶料便能饮用了。”黎悦一边说着,一边给火架上的铁壶舀着清水。 “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谨慎。”张昊笑道。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这里是青州,不是咱们的地盘,各方势力交错其中,难免不会有人会对公子不利。”黎悦轻声道。 这时,风怜走了进来,找了一个角落坐着,解下腰间的水囊,灌了几口水。 “风怜,你阿兄在草原上打了胜仗,开心吗?”张昊转头问道。 “还是让呼厨泉跑了。”风怜的话不多。 “没事,你要相信你阿兄。” 风怜看向张昊,疑惑道:“这个村子有点奇怪,都没有什么人。” “应该都被官军强征走了,剧县一战后,估计不会有人回来了。”张昊的语气淡然,没有丝毫波澜。 “那村里的女人和孩子呢?他们怎么办?” “这就是战争。” “他们太可怜了。” “所以等拿下了青州,青州的百姓也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风怜皱眉道:“你所为的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可为何你们汉人朝廷对你却并不友好?” “呵呵呵……”张昊笑了,抿着嘴摇着头。 风怜疑惑,不由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黎悦。 黎悦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笑着对风怜说道:“因为咱们曾经也是百姓,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朝廷又怎会让百姓自己当家做主呢。” 风怜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就像是羊群里出现了一个领头的,领头羊要带着羊群去水草丰润的牧场生活,可牧羊人不愿意,只想将羊群圈在身边,随时供自己宰杀。” 黎悦一愣,再次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风怜,忍俊不禁道:“风怜,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觉悟。” 风怜撇了撇嘴,嘟囔道:“可这样做,太危险了,你就不怕……” 说到这里,风怜看向张昊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担忧。 “这是一个豪杰辈出的时代,若不想作为一个棋子,只得去做下棋之人。”说着,张昊低下了头,无奈一笑道:“自己的命运,能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踏实。” 风怜皱了皱眉,她不是很明白张昊所说的话,但是她能够感觉到张昊话中的无奈。 “几位贵人,饭食做好了。”农妇端着一锅肉汤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女孩儿,端着面饼。 而男孩儿则是抱着厚厚一摞面饼,去分给院子里站岗的士卒。 面饼刚出锅,冒着热气,入口软糯,口感极佳。 张昊、黎悦、风怜围坐在小桌旁,一起用饭。 风怜拿过一个大碗,从锅中舀了一些腌肉和肉汤,递给了女孩儿。 女孩儿想要去接,但是又不敢,只得看向自己的娘亲。 农妇见状,不由得将目光看向桌旁的少年郎君,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个少年郎君才是真正的大人物。https:/ 张昊微微一笑,冲农妇点了点头,开口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就一起吃吧。” 农妇心中欣喜,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女儿,低声催促道:“还不赶紧谢过贵人的赏赐。” “谢过三位贵人。”说完之后,女孩儿双手端着腌肉汤随着母亲进了里屋。 “咻——”随着一声示警的尖锐哨声响起。 院子内的士卒赶紧拔出佩刀分为两队,五人守在院门内,五人守在屋门口,张弓搭箭,凝神戒备。 紧接着,院子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呜——”院子内,号手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声。 号角声一响,留守在村子外面的千余力士营骑兵,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只要村子里的力士营士卒能够坚持一刻钟,村外的援军必至。 屋内, 听到外面动静的农妇从里屋跑了出来,仓惶的不叫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冲出屋子,农妇并没有找到自己的儿子,想必是去院子外面给巡逻值守的士卒送面饼去了。 念及于此,农妇想要去开院门,却被一名力士营士卒给拽了回来; 女孩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风怜见状赶紧将那农妇带进屋子,将女孩儿抱在身上,好生安抚着。 黎悦面露森然,眼神中带着一丝厉色。 没想到在这山野村子里,还有人胆敢来刺杀自家公子,也是不知道这些刺客是属于哪一方的死士。 反观刺杀目标张昊,这是平心静气的掰着小块儿的面饼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似乎外面的喊杀声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一样。 没过一会儿,便能听到猛烈的撞门声。 五名力士营的士卒堵在院门内,死死抵住院门,防止刺客将院门冲撞开。 ………… 院子外面, 孙观带着昌豨等二十多个汉子正在撞击这院门。 “尹礼和吴敦牵制住了院子外面的甲士,但应该抵挡不了多久,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想办法冲进去!”昌豨焦急道。 孙观等人带着八十个弟兄摸到了院子附近,还没来得及下令攻杀,竟被对方的暗哨给发现了。 眼见自己等人暴露了,索性下令强攻。 好在对面的甲士只有三十人,自己这边有八十人,尽管对方甲胄齐全,但孙观对自己人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这八十个弟兄都是凶悍之辈,每个人的手上都有几条人命。 若单论骁勇程度,这些人不比那些个府兵差多少。 可很快,孙观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双方厮杀的过程中,尽管对面的甲士在兵力上不占优势,但在面对近乎三倍于己方的敌人他们依旧悍勇无畏; 不仅如此,他们个个身手矫健,攻防有序,互相之间的配合极为默契。 一个五人小队里,两人主攻,两人防守,一人躲在后面用弓箭点名,每射出一箭,非死即重伤。 他们背靠土墙,面向眼前的敌人,使得这些贼寇难以对他们进行有效的杀伤,就算他们的刀斧砍在了对方的身上,也会被其坚韧的甲胄给挡下来。 眼瞅着自己的弟兄一个个的倒下,对方愈战愈勇,情急之下,孙观只得让吴敦和尹礼守在两侧,阻止这些甲士聚集在一起,而自己则带着昌豨和二十个弟兄来到院子门口。 想着擒贼先擒王,先将张昊擒在手里,那些个甲士必然会投鼠忌器,放下兵器投降。 可这院子里的甲士将这院门死死的抵住了,这门又小,一时间难以撞开。 “这门撞不开,从矮墙翻进去!”孙观情急之下,下令道。 村子里的人都是靠种田为生,谁家都不富裕,也没有谁会去谁家里偷东西, 说不定你想着去人家家里偷东西,打开门一开,没准儿人家比你还穷呢。 所以村子里的矮墙,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一个成年男子,要想翻过这种土墙,并不困难。 何况这些个贼寇的身手都还不错,纵身一跃,便能将手搭在墙头,脚在墙面上一借力,便能轻松翻过去。 “嗡!嗡!嗡……”弦声响起。 刚翻过去的三名贼寇惨叫一声,纷纷中箭倒地。 “不好,里面有弓箭手!”昌豨惊惧道。 孙观眉头一皱,面露狰狞道:“进村的一共就五十骑,大部分都在院子外面,里面的甲士必然不会多。” 说着,孙观看向周围的部众,肃然道: “事已至此,不成功便成仁,反正都是死,大家拼一把才会有活路,随我一起翻进去!” 说完,孙观提着刀,纵身一跃翻上了墙头,身边十余个面露凶光的汉子紧随其后,就连身子文弱的昌豨也随着他们一起翻了过去。 孙观刚一落地,便觉得两支箭矢朝着他射了过来。 他一边躬身躲着箭矢,一边用刀抵挡,眼眸扫视着院内的情况,发现院子里只有十个甲士,不由心中大喜道:“院子里只有十个兵卒,赶紧解决了他们!” 说着,身形矫健的孙观,率先朝着守在屋外的弓箭手扑了过去。 五名弓箭手见贼首向他们扑杀过来,当即丢到手中的弓箭,拔出腰间长刀迎了上去。 而守在院门内的五名甲士,也都迎向了翻墙下来的贼人。 屋内, 院子里的喊杀声,让张昊忍不住像外看去, 当他看见袭杀他的人都是一些匪寇,不禁一愣。 他有想过是朝廷安排的刺客,无论是何进一党还是陛下,亦或者是十常侍都是有可能的,毕竟自己现在手中的兵马以及势力,已经超出了朝廷的掌控,朝廷想要除掉自己,无可厚非。 也有可能是袁绍,毕竟袁氏是天下士族之首,自己对士族的不敬,自然会引起一些士卒对于自己的敌视。 当然,也不排除潜藏在冀州和青州的势力,自己执掌冀州、军管青州,无形之中动了人家的蛋糕,人家要杀自己,也说得过去。 亦或者是兖州和豫州的势力,毕竟自己正在和兖豫联军开战,刘岱和王允这俩州刺史被困在剧县城内,只要自己死了,危机或可解除。 这么盘下来,张昊心中苦涩,自己是有多不招人待见啊,要杀自己的人这么多,几乎都跟天下为敌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驭下 院子内,十来个贼匪在孙观的带领下,愈战愈勇。 力士营甲士这边,也只剩下六名甲士还在苦苦支撑,尽管穿着甲胄,怎奈孙观武艺不俗,贼匪又有人数上的优势,他们的身上依旧挂了彩,尽数阵亡也是迟早的。 “少主快走,我等为您断后!”一名力士营什长朗声吼道。 屋内, 黎悦的眼中寒芒一闪,作势就要起身去杀敌,却被张昊伸手握住了胳膊。 “?”黎悦疑惑的看向自家公子。 张昊没有说话,右手握着黎悦的胳膊,左手端起茶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微微抿了一口。 “有些烫……” 此时,蹲在门口的风怜站起身,看向正在喝茶的张昊,开口道: “使君,别忘了您答应过我的事情。” 说完,她转身拔出腰间弯刀,冲了出去。 风怜佩戴的弯刀和匈奴骑兵所用的弯刀不太一样,她的弯刀比正常的弯刀要小一些,似乎是专门给女人使用的。 风怜自小在草原上长大,弓马自不必说,甚至比很多汉人骑兵还要娴熟, 至于战场拼杀,虽然风怜并未正儿八经的上过战场,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又被族里的长者教导过,身手还是有些底子,杀一两个悍匪还是不在话下的。 有了风怜的加入,力士营的六名甲士顿感压力一轻,士气大振。 毕竟风怜都来帮忙了,身为男人,又怎能被这一个匈奴女子给比下去, 一时间,六名力士营的亲卫一改颓势,开始主动攻杀了。 屋内, 张昊吹着杯中的茶汤,又小抿了一口,满意道:“温度刚刚好。” 说着,便松开了黎悦的胳膊。 心领神会的黎悦毫不犹豫的起身,朝着屋外纵身跃去。 张昊将茶杯放在了桌上,掰下一块面饼放在了嘴里,不动声色的慢慢咀嚼着。 就在这时, 锅中的肉汤,开始激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紧接着, 地面传来一阵震颤, 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张昊微微一笑,力士营的骑兵到了,这场刺杀也该结束了。 ………… 院子外, 一队队的骑兵举着火把,还在村子里搜寻着贼匪, 这次搜寻,可以说是细致入微,直接闯入百姓的家里,每个房间,每个箱子和柜子都没有放过,甚至是水井,都扔了一个火把下去,看看有没有藏人。 院子内, 在一众力士营甲士的看押下,二十多个贼匪跪俯在地,他们的身上大多都带着伤,脸上的神情各异,有麻木、有惊恐、有怯懦…… 孙观四人跪在最前面,除了昌豨以外,其余三人的身上都带着伤,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屋内, 黎悦和风怜正在清理手上和兵器上的血渍。 七名力士营的军候跪了一地,垂着头,脸色极为难看。 在一千余力士营甲士的护卫下,数十名贼匪竟然都杀到屋子外面了,这对力士营来说,是严重的失职。 虽说这一千余甲士暂由黎悦暂领,可人家黎悦是自家使君身边的近卫,哪有什么闲工夫去管他们这些丘八啊,况且王孚和黎悦早就给他们这些军候交代过了,让他们各司其职。 “王孚不在,你们就忘了自己的职责了?”张昊的语气淡然,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但是这句话,听在众军候的耳朵里,却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一来,力士营中的甲士都是黄巾老卒,这些军候大多都是最早在中山郡时就跟着张昊和周仓的旧部,是最为忠心之人。 二来,力士营虽然远离战阵,只负责护卫张昊的安全,但是他们所享受的待遇确实全军最高的,他们的家人几乎都住在信都,家人衣食无忧, 他们的孩子还能在善学斋得到培养,年岁大的孩子更是直接破格进入讲武堂学习,将来结业之后,则直接进入讲武营历练,待从讲武营出来以后,至少都会是一个屯长或者是曲长,可以说前途是一片光明。 三来,力士营是全军士卒都向往的地方,不仅是待遇吸引人,更吸引人的是力士营是张使君的亲卫,这是何等的殊荣; 就连一些军中的队率和屯长,甚至是曲长,都愿意自动降级来力士营做个大头兵或者是什长。 “我等有负使君信任,罪该万死!”众军候齐声道。 “你们的命怎能和使君相比,”黎悦怒斥道:“若是使君有个闪失,冀州基业将毁于一旦,你们以为你们在冀州的家人不会受到牵连吗!” 众军候没有说话,却将脑袋磕在地上一动不动。 要说忠心,力士营中的每一个人,下至兵卒,上至军候,都会毫不犹豫为张使君赴死。 但护卫的职责,不是光有忠心就够的,更重要的是用心、用脑子。 张昊扫了众军候一眼,淡淡道:“李卫,我记得离开信都时,嫂子刚刚生产,听说是个儿子,我还让王孚给你家里送了万钱礼” 李卫身子一紧,答道:“是……使君大人的恩情,属下万不敢忘。” “苏义,听说你纳了一个妾室,是一个屠夫的女儿,我让人送去的一对珠钗可收到了?” “收到了,属下感念使君大人的恩情,自当以死为报!” “唐左,令堂的眼疾可有好转?” “幸有使君大人请来医师,现在家母已经能看清东西了,家母经常嘱咐属下,要好好在使君大人身边做事以报恩情。” “赖步,听说你儿子在讲武堂表现不错,深受张郃的青睐,你儿子以后肯定比你强。” “属下与犬子深受使君大人恩惠,必当为使君大人效死!” 张昊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站起身,看向眼前的众军候,沉声道: “所以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众军候浑身一颤,眼眶红润,恨不得立刻挖个坑把自己给活埋了。 “请使君大人恕罪!” 张昊深吸一口气,叹道:“这次的事情,暂且记下,若再有下一次,力士营不会再留你们了。” 说完,张昊迈步朝屋外走去, 他倒想看看,这次袭杀他的倒地是些什么货色。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老仙里面请 张昊刚走出门口,院子里的力士营甲士立刻紧张了起来。 弓弩手立刻将箭矢对准了贼匪,一旦这些贼匪有何异动,分分钟将其射成刺猬。 一队甲士将孙观四人押到自家使君跟前,由于用力过大,疼得四人龇牙咧嘴。 不得不说这些力士营甲士的心中是带着气的,这些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贼匪竟然敢刺杀自家使君,不仅如此,还好死不死的对使君造成了严重的威胁, 连黎悦都亲自下场了,这次回去少不了要挨一顿训,说不得还得惩处一些人来。 黎悦站在张昊的身旁,面带寒霜,低声道: “刚才已经审问过了,他们是来自泰山郡的贼寇,号称泰山四寇,之所以胆敢行刺于您,是听信了一名老道的话。” “老道?” “那老道自称南华老仙,是……尘哥儿的师父。” 张昊皱了皱眉,诧异道:“那老道人呢?” “已经遣人去捉拿了,想来跑不远。” 张昊点了点头, 南华老仙? 历史中还真有这号人物? 还是尘哥儿的师父…… 之前就听闻尘哥儿喜好奇门遁甲,八卦占卜之道,虽说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太过虚无缥缈了,但张昊也不敢不去信。 毕竟自己就是穿越而来的,要说玄,自己的经历就挺玄之又玄的。 能教出尘哥儿这样的人,这南华老仙想必是有些东西的,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见上一见。 “你就是冀州牧张使君?”孙观龇着牙,抬头看向张昊,问道。 “我现在的身份是黄巾少主。” “州牧也好,少主也罢,世人都说你胸怀韬略,有经世之才,今日能死在你手里,也不枉我孙观以性命相搏!” 张昊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尽管脸上有些污泥,但也能看出其卓尔不凡的气质。 “你们在泰山郡做贼寇,就好好的做你们的贼寇,为何到青州来啊?”张昊问道。 “天下纷乱,我等四人皆乃有志之士,本想来青州投奔黄巾军,却不曾想到黄巾军被官军剿灭了,我等心灰意冷之际便打算回泰山郡,却不料遇到一个老道; 他说让我们拿着你的人头献给豫州刺史王允,可保我等荣华富贵……” 孙观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张昊听后有些啼笑皆非,谁能想到自己的项上人头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晋升阶石啊。 军侯李卫怒视着孙观,喝问道:“你又怎知我军驻防的?” 不止是李卫,其他几名力士营的军候也挺纳闷儿的,按照这贼寇所说,他们在自己等人进村之前便已经开始筹谋刺杀了,这些贼寇不过百八十人,自己这边有千余骑,他们又如何知道大部队驻守在村外,只有五十骑进村的。 况且这樵村通往官道只有一条路,皆被力士营所封锁,除此以外,只有一两条窄小崎岖的山道,连马都不好走,又怎能行军呢。 这也是为何当初力士营的军侯们带着大部队驻守在官道上,只让五十余骑跟随自家使君进村的缘故。 因为在他们认为, 就算官军方面知道了他们的踪迹,无论是派大军围剿或者是派一支奇兵来奇袭,都只能从官道进村,始终都绕不过力士营的驻防区域。 一旦有事,力士营千余骑便能挡在进村口与官军纠缠,再派传令兵通知自家使君从山道离开。 可谁曾想到,有一伙贼人早就在村子里等着了,并且提前将部众藏在了山上的密林之中,在夜色的掩护下,谁有能知道山里还藏着一伙贼寇呢。 昌豨抬眼看向这名力士营军候,心灰意冷道:“那老道告诉我们,张使君虽然带着千余骑护卫,但真正带进村子的,也就数十骑……” 众军候面面相觑,脸色惊疑。 张昊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没想到这南华老仙竟有如此神鬼莫测之能,还能提前预知力士营的驻防习惯。 他的心里,对这个南华老仙又高看了几分。 也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几名甲士便将一个满身污泥的老道士像拎小鸡儿似的给提了进来。 “你们就不能对我这个老人家温柔一点吗!” “疼疼疼,轻点儿……” 一名甲士上前禀报道:“禀使君,抓住这个妖道了!” “怎么抓住他的?” “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藏在牛棚里。” 张昊打量着眼前这个白发凌乱,一身泥渍,还臭烘烘的老道士,不由笑问道:“您就是南华老仙?” “没错,就是他,就是他这个妖道诓骗我等!”吴敦朝着南华老仙怒喝道。 南华老仙寻声看去,见是孙观四人,不由反驳道:“老夫哪里诓骗你们了,老夫给你们两条路,一条路是投奔陛下亲封的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黄巾少主张昊,第二条路是拿着张使君的首级献于豫州刺史王允换取荣华富贵,是你们自己选的第二条路。” 说着,南华老仙向那吴敦吐了一口唾沫,哼声道:“你们也不撒泡尿自己瞧瞧,你们这些贼寇能和那张冀州相比吗?人家可是人中龙凤,天下百年难出之奇才!” “…………”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昊。 张昊眉头一挑,问道:“您就是尘哥儿的师父,南华老仙?” 南华老仙转过头,看向张昊, 先是一愣,接着眉头一皱,最后眼睛微眯,惊奇道:“你就是冀州牧张昊,阿尘的弟弟?” “您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吗?” “只是没想到世人口中战无不胜,胸怀韬略的张使君竟是个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俊俏后生!”南华老仙大加赞赏道。 “少跟我来这套,”张昊白了对方一眼,淡淡道:“你真的是尘哥儿的师父?” “正是老夫,”说着,南华老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背负双手,昂首挺胸,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淡淡道:“阿尘时长在老夫面前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有几分英雄气。” “呵呵,”张昊微笑道:“敢问老仙,黄天气运是何物啊?” 南华老仙眉头一挑,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看向张昊,笑道:“使君是想与老夫在这里说话吗?” 张昊嘴角一咧,让开身位,伸手道:“里面请……” 第二百二十九章 黄天气运 农妇找回了儿子,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但依旧胖揍了儿子一顿。 “娘,屋子里那个穿白衣服的大哥哥是谁啊,怎么有些人叫他使君,有些人又叫他少主啊,他是黄巾军吗?”大虎疑惑的问道。 农妇正在灶棚里给腌肉汤锅加热,面对儿子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说道:“你这兔崽子,甭管人家是什么人,总之是咱们的贵人,这些贵人可是大人物,咱们千万不能得罪他们,知道了吗?” 大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听儿子提到了丈夫,农妇的眼眶便红润了,尽管说是被强征去剧县做辅兵,但是她知道,这一去,多半就回不来了。 但她不能在儿子面前将此事说出来,她担心儿子受不住。 “你爹被官军征去做辅兵了,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农妇道。 “娘,我想我爹了……”大虎情绪有些低落。 农妇不敢看自己的儿子,只得埋头鼓捣着柴火,她怕看到儿子情绪低落的样子,自己绷不住哭出来。 此时,一众身穿甲胄兜鍪的军侯从屋子里出来了,并且将门关上了,似乎里面是在谈事。 “娘,我在外面听到他们说话,他们好像是冀州那边过来的。” “冀州?”农妇皱了皱眉,喃喃道:“好像是,听他们的口音的确有点像是冀州那边的。” “听说冀州兵很厉害。” “人家厉害不厉害关咱们什么事,等娘攒够了钱,便送你去县里的学堂念书识字,然后就留在县里找个作坊做学徒,将来再找个媳妇儿。” “为什么要去县里啊?” “难不成你还想回村子种地啊。”农妇没好气道:“别跟你爹一样,一辈子只会种地。” 二虎挠了挠头,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来…… 屋内, 张昊端着茶杯,吹着, 黎悦在张昊的身侧,盯着面前正埋头干饭的南华老仙。 风怜守在门口,时不时的将目光看向那个老道士。 南华老仙吃得很快,面饼就凉茶汤,待吃得再也塞不进去之后,这才放下了茶杯,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一脸的满足。 “您这个岁数,不宜吃太饱。”张昊淡淡道。 “哦?使君大人还懂得养生之道?” “我是担心待会儿腌肉汤上来了,您吃不下。” “…………” 张昊放下茶杯,看向南华老仙,说道:“是您自己说,还是把刀架在您的脖子上,您再说?” “不必麻烦了,使君大人问什么,老夫答什么。” “要不您先给自己算一卦,看看您今晚会不会有血光之灾?” “阿尘的死跟老夫可没有关系,那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南华老仙赶紧解释道。 “那您解释一下黄天气运是什么吧?”张昊问道。 “这个……”南华老仙有些犹豫。 “要不还是把刀架在脖子上吧,这样咱们的对话或许能顺畅一点。” “大可不必”南华老仙摆了摆手后,眼睛微眯道:“历代王朝皆有自身的国运,国运昌盛,则国祚延绵,若国运凋敝,则天下大乱; 然则阴阳相克相生,在国运凋敝的情况下,新的气运便会伴随天选之子应运而生,气运越强盛,此人越有可能问鼎天下。” “所以黄天气运指的是黄巾军的气运?”张昊问道。 南华老仙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原本以为大汉国运凋敝之后,应运而生的是黄天气运,可是……” 说着,南华老仙的神情有些凝重。 “可是什么?” “可是黄天气运在壮大的过程中,不知何故,突然开始衰败下去了,” 张昊眉头一挑,看着南华老仙煞有介事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要说选择相信呢,自己好歹也是来自后世的唯物主义者; 要说不信呢,自己这穿越者又该如何解释? “所以……尘哥儿他……” 南华老仙颔首道:“所以阿尘用杀戮,以万千生灵为祭,强续黄天气运。” 说着,南华老仙凝神看向张昊,皱眉道:“老夫以为,自天公将军张角之后,张尘才是集黄天气运于一身的天选之子,可是…… 可是这黄天气运却被你所吸收!” “我?” 不仅张昊一脸的惊疑,就连身旁的黎悦也是一脸的讶然,目光不由的看向自家公子。 南华老仙点了点头,怅然道:“你……是一个异数。” “异数?”张昊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因为自己穿越而来,改变了张昊原本的命数? “没错,”南华老仙一捋长须道:“老夫曾看过你们三兄弟的命数,你的命数不应该活到现在,更不可能拥有今日这般的成就。” 张昊喉头微动,嘴唇微张,他的心里有些紧张, 如此说来,可不就是因为自己魂穿在张昊的身上,然后凭借自己后世的学识,对于这一时期的历史预判才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的么。 不得不说,这个南华老仙能够察觉出这些来,说明人家是有点东西的。 当然,张昊也不可能傻乎乎的去表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按照您的意思,是我抢走了尘哥儿的黄天气运?” “是,也不是,”南华老仙道:“原本黄天气运是该汇聚在阿尘的身上,可是你的出现,导致黄天气运选择了你,而阿尘后来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替你不断加持黄天气运,甚至为此付出了性命。” 说着,一丝狡黠在南华老仙的眼神中一闪而逝。 泰然道:“如今黄天气运虽然在你的身上,但是还不够凝实……” 南华老仙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余光时不时的瞄向张昊,期待张昊的下一句:还请老神仙助我! 但是,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等来这句话。 反观张昊,则是陷入了沉思。 先不提气运一说的真实性是否靠谱,以张昊对国运的理解,和气运没有半点关系。 关乎国运,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军事、民心以及民族凝聚力等等,所涉及的板块,方方面面。 “我明白了,多谢赐教。” 说着,张昊朝着门外,朗声道:“来人!” 门开,众军候走了进来,躬身拜道:“属下在!” “屋子外面那些个贼匪,全部砍了……”说到这里,张昊将目光看向了南华老仙。 南华老仙不由一紧…… 第二百三十章 执棋人 张昊的眼神很是冷漠,似乎南华老仙是死是活在他的眼里已经不重要了一般。 门口的众军侯没有走,目光看向自家使君和南华老仙,似乎是在等最后的命令。 压力, 给到南华老仙这边了。 “你不会要杀我吧?”南华老仙后脊一凉,暗骂自己早上为啥不给自己算一卦。 “您非凡人,我怕您出去祸祸别人。” “老夫愿为使君大人效命……”南华老仙心中无奈,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使君大人怎知老夫没用,老夫可为使君大人凝实黄天气运,还能趋吉避凶,如今这世道纷乱,妖魔鬼怪横行人间,使君大人需要老夫。” “来点实际的。” “实际的……?”南华老仙不由一愣,苦着脸道:“使君大人莫要为难老夫了,您有什么需要,还请明示。” 张昊朝门口的众军侯摆了摆手,众军侯会意后,退出了屋子。 “您收尘哥儿为弟子的目的是什么?” “阿尘天赋异禀,入老夫门下,必能将老夫毕生所学传承下去。” 张昊眯了眯眼睛,他断定这南华老仙收尘哥儿为弟子应该另有原因,应该是一开始就知道尘哥儿将身负黄天气运。 “说实话。” “……”南华老仙皱了皱眉,肃然道:“因为老夫看到了阿辰的命数,他是集黄天气运之人。” 张昊回想起黄巾起事之前,他曾在巨鹿城外见到了水镜先生司马徽,后来从父亲张角的口中得知,太平道之所以发展迅速,少不得水镜先生的指点。 也就是说,水镜先生是黄巾之乱的始作俑者,虽然这有违历史,但他相信父亲不会骗他。 一个是黄巾之乱的始作俑者,一个是选择拥有黄天气运之人, 那么, 这个南华老仙和水镜先生之间似乎是有某种联系的。 张昊盯着眼前的南华老仙,沉声道:“所以您和水镜先生司马徽之间在谋划着什么?” 此言一出, 不仅南华老仙脸色大变为之一怔,就连身旁的黎悦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至于风怜压根儿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黎悦身为太平道培养出来的死士,多少听说过水镜先生的名号,也知道太平道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当张昊看到南华老仙的脸色大变之后,便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 “你知道司马徽?”南华老仙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子犀利。 张昊毫不示弱的迎向南华老仙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片刻后,南华老仙怅然一叹道:“虽然老夫不知道你为何知道司马徽,但你所说的没有错,太平道的确是老夫与水镜那老家伙所看重的一股势力; 大汉国运不济,急需新势力的崛起,老夫与水镜打算创造一方势力,于是老夫将《太平经》传给了你的父亲张角,由他布道传教。 水镜则指点你的父亲如何发展势力,积蓄实力。 但是…… 但是我们都被水镜那老家伙骗了。 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太平道是不可能长久的,他利用了太平道,利用了黄巾军。” 说到这里,张昊似乎也明白了。 水镜先生之所以扶持太平道,为的只不过是借黄巾军的手将这天下搅浑,让朝廷失去对地方的控制,待各方诸侯成势之后,便会衍变成群雄逐鹿的场面,最终获胜的一方,则会问鼎天下。 张昊舀了一勺茶汤入茶杯之后,淡淡道:“既然水镜先生放弃了太平道,那您老人家又是何打算啊?” 南华老仙低着头,沉吟道:“老夫原本是看好阿尘的,但后来……” 说着,南华老仙看向张昊,继续说道:“既然阿尘选择了你,那老夫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您觉得,水镜先生会扶持新的天选之人吗?” “会,”南华老仙没有丝毫犹豫,开口道:“司马徽这人表面上是个不出世的隐士,实则野心勃勃,以天下为盘,苍生为棋,而他则以执棋人自居; 自巨鹿一别后,老夫与他再没见过,但老夫知道,他必然还在谋划着什么。” 张昊眯了眯眼睛,询问道:“您可听说过红袖招?” 南华老仙一愣,不由问道:“使君是怀疑司马徽是红袖招幕后之人?” 张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南华老仙。 南华老仙苦笑着摇了摇头,笑道:“老夫答应过对方,为其保守秘密,但老夫可以保证,红袖招会成为使君的一大臂助,使君无需担忧,待时机一到,红袖招幕后之人必然会现身的。” “既然是您将《太平经》传给了家父,那信都也该有您的一席之地。” 说着,张昊对身旁的黎悦说道:“让力士营的人护送老仙去信都吧,通知内卫府,替老仙择一福地开坛布道吧。” “是。” 南华老仙皱了皱眉,但随之,也就释然了,笑道:“也许阿辰选择你是对的。” 这时,叩门声响起。 “贵人,腌肉汤热好了。” “送进来吧。” 门开, 二虎端着一锅热气腾腾,肉香四溢的腌肉汤走了进来。 南华老仙嗅了嗅空气中的肉香味儿,摸着已经鼓起老高的肚皮,哀怨的看了张昊一眼。 待二虎将腌肉汤放在桌子上后,他并没有离去,而是跪在了地上。 众人一脸疑惑,将目光看向了这个男孩儿。 “求贵人救救我爹吧。” 张昊、黎悦、风怜、南华老仙,四人面面相觑。 风怜来到二虎的身边,蹲下身子,轻声问道:“你爹怎么了?” 二虎没有抬头,依旧把脑袋磕在地上,说道:“我爹被官军强征去当辅兵了,求求贵人让我爹回来吧。” “…………”众人。 二虎只是一个十岁的男孩儿,他不知道眼前这些贵人是什么人,但他现在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万一眼前这些贵人真的能救他爹呢。 “呵呵呵……” 张昊笑了,问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近墨者黑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面对贵人问出的问题,二虎也是一愣,因为他并不清楚贵人的身份,虽然他听心里有了一些猜测,但是他不敢说。 毕竟黄巾军可是被官府认定的贼匪,让贼匪去救被官军强征去的父亲,饶是二虎只有十岁,但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但就算是这样,他依旧想试一试。 二虎抬起头,看向坐在上位的白袍大哥哥,摇了摇头。 风怜皱了皱眉,叹道:“对不起,可能我们帮不了你。” 风怜清楚,男孩儿口中的官军,大概率就是剧县兖州军和豫州军,而他们这一边却是代表的黄巾军。 剧县势必是要被拿下的,那个时候,谁还会在意一个辅兵的死活呢。 张昊看向这个男孩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虎,王大虎。” “你爹叫什么名字?” “我爹叫王水生……” …………… “王水生,带上你的人去武库将箭矢搬上城头,要是少了一支箭,我要你的脑袋!” “薛头,您放心,保证一支箭不少的送上城头。”王水生朗声应道。 说完,王水生便招呼身边二十多个汉子朝武库的方向而去。 这二十多个汉子都是官军从周边镇子、村子强征来的辅兵,说好听点叫辅兵,说难听点就是来做苦力的。 按理来说,辅兵虽然没有甲胄兜鍪,但好歹会给配发一些残破的兵刃,若主力部队出现了重大伤亡,便会将辅兵抽调过去补缺额。 但是官军却没有给他们配发兵刃,只是将他们当做苦力来指使。 不过对于王水生来说,这无疑是一件美差,因为他们不用真的去城墙上守城,与那些黄巾军搏杀。 “水生哥,薛头简直不将咱们当人,就连牲口干活儿也得吃饱吧,从上午干到下午,就给咱一块面饼,这面饼还没巴掌大呢。”李铁牛抱怨道。 王水生瞥了李铁牛一眼,李铁牛也是樵村的,是村子里的泥瓦匠,身体素质怎么比得上王水生这个庄稼汉,工作强度一上来,李铁牛就吃不消了, 若不是王水生帮着分担,李铁牛早就被薛头逮去挨鞭子了,是以李铁牛打心底感激王水生。 “别抱怨了,咱们在这里卖力气是累,总好过朱老大他们在城墙上协助官军守城的好,听说他们三十来号人,现在只剩十来个了。” 李铁牛叹道:“也是不知道城外那些黄巾军是发什么疯,从早到晚,连攻三日,一点儿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咱们啊。” “可不是嘛,我听我哥说,城外遍地都是死尸,血流成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朱老二哀声道:“也不知道我哥他们能坚持多久。” 王水生拍了拍朱老二的胳膊,宽慰道:“放心吧,你哥之前做过几年衙役,有些底子,那些个黄巾贼人可近不了你哥的身。” 朱老二一脸愁容道:“听说官军的伤亡很大,算上城墙上的辅兵,也就万把人了,咱们守不了多久的。” “水生哥,听说黄巾军有屠城的习惯,若是城破了,咱们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啊。”李铁牛担忧道。 王水生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李铁牛继续道:“水生哥,我一个单身汉倒是没啥牵挂,你家里还有嫂子和一双儿女,你不能死在这里啊。” “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娶媳妇儿呢……”朱老二鼻子一酸,落了几滴眼泪下来。 “呜——”号角声响起。 三人脸色一变,脚步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水生哥,黄巾军开始进攻了!” …………… “进攻!” 陈虎将手中的长刀指向前方的剧县城墙,朗声喊道。 一万黄巾步卒扛着简易的云梯冲向前方的城墙,原本的护城河早就被尸体给填满了,能阻碍他们到达城墙的,也就只有官军射来的箭雨。 不过这些黄巾步卒的手上多少都持着简易的木盾,一些弓箭手冒死抵近城墙后,张弓搭箭向城墙上的官军射手还击。 黄巾军这边显然也是豁出去了,丝毫不在乎伤亡,连续三日的蚁附攻城,虽然死伤惨重,但是也给城内的官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压阵的中军这边,高览神情泰然,丝毫不慌。 今天是第四日, 虽然使君给他的军令是十日内攻下剧县,但是高览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五日。 十余万黄巾军,攻打只有三万余官军驻守的剧县,近乎四倍于敌,哪怕己方没有拿得出手的攻城器械,但是后方送来的弓弩和木盾已经够了。 这仗打到现在,所为的不是黄巾军的出路和前途,而是一口气。kuAiδugg 用使君的话来说,这一仗是黄巾军在青州的收官之战,目的不仅仅只是拿下剧县,而是屠城。 反正都是杀人,在城墙上杀人和在城内杀人,在高览眼里是一样的。 至于同袍的性命,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此战之后,青州再无黄巾军。 高览的性格有些极端了,但他毕竟跟着张尘四处征战,不管是近墨者黑也好,耳濡目染也罢,对于生命,高览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在之前的攻城战中,黄巾军这边死了好几个渠帅,现在站在高览身边的,也只有李大富、王犇和被提拔上来的许飞了。 “将军,陈虎亲自带人攀城了,咱们要不再上一个万人队?”李大富询问道。 高览没有去看李大富,只是神情淡漠道:“再等等吧。” “咱们连攻三日,不分昼夜,官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之时,若咱们再加把劲儿,今日便能拿下剧县,”说着,王犇拱手请战道:“将军,让我带人上吧!” “将军,让我去吧!”许飞也请命道。 高览骑在战马上,粗糙的手指抚摸着马儿的鬃毛,眼眸凝视着前方的剧县城。 良久, 高览开口道:“李大富,” “末将在。” “你带两万人攻西门。” “是!” “王犇,” “末将在。” “你带两万人攻东门。” “是!” “许飞,” “末将在。” “你带两万人攻南门。” “是!” 待三人带着兵马离开之后,高览回过头,看着身后不到万人的兵马, 他嘴角一咧,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 第二百三十二章 突围 剧县城,北城门楼内。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厅堂内的刘岱和王允等人神情凝重,程昱和徐登更是一脸的愁容。 “程昱,这都三日了,为何援军迟迟未到!”刘岱看向程昱。 “原本应该两日前到的,如今未至,只会有一种可能……”程昱看向刘岱和王允,叹道:“只怕是到不了了。” 其实众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这次的对手是张昊。 尽管城外的的黄巾军还是青州的黄巾军,但是指挥这场战斗的却是极擅兵略的张昊,张使君。 以张昊的本事,绝不会傻傻的让黄巾军死磕剧县而不做其他的安排,恐怕早就料到他们会向本州叫来援军,而那些个援军零零散散的,大多都是从各郡抽调上来的郡兵; 先不说这些郡兵的战斗力如何,就是这些带领郡兵的校尉、都尉,哪里又能料到自己带着援军千里迢迢的过来,只不过是送人头的。 好不容易来到青州的地界,地头还没踩热,便遭到了黄巾骑军以逸待劳的冲锋。 当然,兖豫两州的援军有多么憋屈和无奈,刘岱和王允这两位刺史自然是不知道的。 “两位使君大人,还是准备突围吧!”程昱无奈道。 饶是擅长谋略的程昱,此时也是无可奈何了。 当初程昱本就不赞同留守剧县,可刘岱和王允不听,以为只是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旧部的反扑,凭借城高墙厚的剧县,便能将这些个黄巾残余一网打尽。 可是,谁又能想到,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竟有十余万之多。 按理来说, 十余万黄巾军虽然零散,但不可能瞒过当地的官府和世家大族,更不可能瞒过朝廷绣衣使在青州的耳目。 可好巧不巧的,竟没有一方势力给剧县的刘岱、王允二人传信。 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这些黄巾军动身之前,张昊便让潜伏在北海、东莱两郡的太平内卫袭击了绣衣使所在的据点,让绣衣使没有办法将情报传回去,就算有些漏网之鱼,他们也很难想到将消息传给剧县的官军。 如今的朝廷本就自身难保,又怎会在意绣衣使的运转是否正常,特别是杨赐去世之后,绣衣使便由孟俞掌管。 这个孟俞只是短暂的做过一段时间的冀州史令,别说有多少能力和经验了,这史令当了没多久,便被太平内卫赶出了冀州,灰溜溜的回到了洛阳。 经过一番操作,才谋得了绣衣御史的位置。 一开始这个孟俞还想着重振绣衣使,可奈何经费短缺,又忙着在朝堂上左右逢源,重振绣衣使的事情,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再后来,凉州的叛军打到了司隶,孟俞又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凉州这边,是以青州这边的绣衣使,一直处于半瘫痪的状态。 其实也不怪青州这边的绣衣使是窝囊废,一来上面的人不重视也不怎么管,二来经费短缺,一些人为了生计,只得另谋出路。 总不可能让人家一边打工维持生计,一边还帮你搞情报吧。 就算有这种人,但人家心里多少会不舒服吧,毕竟没有人喜欢被白嫖,更何况还是冒着被太平内卫暗杀的风险被白嫖。 至于北海、东莱两郡的地头蛇,那就更不会去给你兖州军和豫州军报信儿了。 这些个黄巾军沿途接收的辎重粮秣是哪里来的? 外人不知道,这些个地头蛇能不知道? 青州最大的士族,孔氏一族都在暗中帮忙,他们这些小人物还敢冒着得罪孔氏一族的风险去帮你们这些个外人么。 是,就算帮了你们这些外人,甭管仗打得赢打不赢,最后你们拍拍屁股走了,人家孔氏一族最后来清算,遭罪的还不都是自己。 况且你兖州军和豫州军也不是个好人,在青州地盘上作威作福,明里暗里抢了多少富户豪绅,毁坏了多少良田,青州百姓心里可是记着呢。 事已至此,剧县城内的兖豫联军,已然成为了一支孤军,即得不到当地士族百姓的支持,又等不来本州过来的援军。 就算程昱再足智多谋,这个时候也只能怅然一叹,建议大家突围。 “不好了!”刘繇满身血污的闯了进来,禀报道:“不好了,黄巾军开始围城了,很快便会对另外三座城门发起攻势了。”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刘岱一脸焦急道。 “看来黄巾军想要在今日拿下剧县了。”王允怅然叹道。 “大哥,赶紧突围吧,咱们兖州军中还能勉强凑出两百余骑,城外的黄巾军都是步卒,只要凿穿了他们的军阵,咱们就能逃出去!” 这时,一直跟随在王允身边的亲卫营营主庾肃拱手道:“使君,突围吧,咱们亲卫营还有三百余骑,一定能护送使君冲出去的。” 刘岱和王允对视一眼后,也都瞧出了对方眼中的退意, 这仗打到现在这样,剧县城破只是早晚的事,若此时不突围,再耽搁下去,恐怕连突围的机会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咱们就从南城门突围吧!”刘岱下定决心道。 “不可!”程昱道:“剧县被四面围攻,张昊必然能料到咱们会从南城门突围,若在外围安排一支骑兵,我等岂不等于自投罗网!” “程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刘繇赞同道:“现在只有北城门外的黄巾军最少,只有不到万人,咱们五百余骑一起冲阵,说不定能成!” “北城门?”王允惊疑道:“北城门外可是黄巾军主帅高览之所在,咱们这是……” “正是如此,高览才料定咱们不敢从北城门突围,所以只留了不到万人压阵,”说着,刘繇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道:“若咱们从北城门杀出,必然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刘岱心有所动,但还是朝程昱问了一句:“程昱,你意如何?” 程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也只能点了点头,不说话。kuAiδugg 见程昱也赞同从北城门突围,刘岱心中也就燃起了希望,见王允朝自己点了点头后,便朗声道: “刘繇,你和庾肃准备一下,咱们就从北城门突围!” 此时,王允皱眉道:“咱们突围了,可这剧县城不能不留人啊。” 众人心中一紧, 的确, 主官们都突围了,这城又该由谁来继续守下去呢,只要城里的官军还在抵抗,黄巾军的注意力才会一直放在剧县城。 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留下来等死……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朱老大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徐登走上前来,朝着刘岱拱手道:“使君大人,徐登愿留下守城。”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程昱眉头一皱,焦急道:“徐登,你……” 徐登没有去看程昱,而是朗声道:“我自幼习武,只是后来弃武从文,一直以来都想驰骋疆场,还请使君大人成全。” 刘岱心中意动,但还是有些不忍道:“徐登,你可知城破之后,黄巾军绝不会放过你。” “徐某愿与剧县共存亡!”徐登躬身一拜道。 王允看了刘岱一眼,叹道:“兖州真是多豪杰啊!” 说完,王允带着庾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刘岱赶紧上前将徐登托起,心中虽不愿,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徐登,待某回到兖州之后,定会保你一家妻儿老小荣华富贵!” 说完,带着刘繇阔步离开了。 程昱神情复杂的看着徐登,眼眶有些泛红。 徐登见程昱如此模样,不由咧嘴一笑道:“放心吧,张冀州承诺过,一旦你们突围出去,便不会派兵追杀你们。” 程昱没有说话。 “我知道,此番离去,你应该也不会回到刘岱的身边了,”说着,徐登深吸一口气,感慨道:“刘公山(刘岱)虽非明主,但他毕竟是汉室宗亲,对徐某又有知遇之恩,此番留守剧县,就当报恩了吧。” “当初,你带着张尘的棺椁去益县,就不应该回来的,张冀州虽是黄巾出身,但其胸怀韬略,甚得民心,青州早晚是他的。”程昱感慨道。 “张昊此人,极擅谋略,大奸似忠,若不能成为扶汉之贤臣,便会成为朝廷之敌,我大汉国祚四百年,或将毁于他手啊,呜呼哀哉!” 程昱没有再说话,只是朝着徐登躬身一拜后,转身离去了。 ………… “水生哥,水生哥,” 王水生寻声看去,是李铁牛。 李铁牛跑到王水生的跟前,喘了两口气后,焦急道:“我刚才看见城墙下面聚集了好多骑兵,大概有数百骑呢!” 王水生皱了皱眉,疑惑道:“难道官军是想冲锋了?” “我看像是突围!” “突围?”王水生一愣,将手中的两捆箭矢丢在了地上,诧异道:“那咱们怎么办?” “咱们?”李铁牛没好气道:“那些个当官的只顾着自己逃命,怎会顾咱们这些百姓啊。” 这时,王水生留意到有五个辅兵抱着五捆制式长刀,脚步匆匆的朝一个巷子走去。 王水生心生疑惑,他认得这五个人正是他带领的辅兵,只是他们去的方向却不是北城门。 “铁牛,你看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李铁牛寻着王水生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皱起了眉头,摇头道:“他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走,跟上去看看。”王水生道。 他们这队辅兵,一直负责往北城门运送兵械,来来回回的路线是固定的,不可能会有走错路的情况。 王水生和李铁牛远远跟在那五人的身后,进入巷子后,左转右拐,很快来到了一处宅院门口。 门口站着两名持刀的汉子,神色警惕的打量着进入宅院的人。 王水生惊奇的发现,进入宅院的人基本上都是辅兵,也有一些他不认识,但看穿着和行为举止,绝不是官军。 “水生哥,你看!”说着,李铁牛指着其中一人道:“那人是不是朱老二?” 王水生凝神看去,果然是朱老二。 只是眼前的朱老二哪有往日的怯懦样子,如今的他,俨然一副辅兵头子,那架势,就连老是压榨他们的薛头都比不上。 王水生皱了皱眉,顿觉此事绝不简单,便带着李铁牛绕到宅院的侧边,找了一个隐蔽处,翻墙而进。 他和李铁牛自小在樵村长大,翻墙爬树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是以很轻松的便翻过了墙头。 两人猫着身子,贴着墙往里打探,渐渐的便听到有人在说话。 寻着声音摸了过去, 很快, 两人便来到一处墙角,探头看去,两人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水生哥,那人……那人是朱老大!” 院子里,朱老大把着腰间的长刀,站在一个台子上,看着下方聚集而来的一百来号人,朗声道: “弟兄们,咱们都是被官军抓来卖命的,现在官军要跑,却不管咱们了,待黄巾军一进城,咱们都得死!” 话音一落,众人一片哗然,神情无不惊恐仓惶。 “不过你们不必慌张,我朱正认识几个黄巾军中的军头,到时候我跟他们说说,他们必不会为难我等。” 众人一听朱老大在黄巾军里有熟人,眼中满是希冀的看向朱老大。 其中一人说道:“朱老大,你把我们聚集至此,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附和着。 朱老大点了点头,开口道:“咱们这么多人,我朱老大的面子就算再好使,也不可能把你们都保下吧。” 众人听完,一片哗然,为了活命,纷纷叫嚣着以后唯朱老大之命是从,生怕表忠心表晚了,朱老大不保自己。 “现在有个事情需要大家帮忙,若是成了,咱们都可以活,不仅能活着,黄巾军还能好吃好喝的招待咱们!”朱老大说道。 有人道:“朱老大,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弟兄们跟你干就是了!” 朱老大咧嘴一笑道:“待那些当官的突围之后,咱们便杀到北城门,将城门打开,迎黄巾军进城!” “…………”众人心中一紧,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见众人都低下了头,朱老大眼睛微眯,厉声道:“你们心里清楚,当官的都要突围了,这剧县是守不住的,城破是迟早的; 你们是愿意等着黄巾军杀入城内,将你们全部屠戮了,还是现在跟着我拼一把,放黄巾军进城,咱们吃香的喝辣的; 我朱老大向来仗义,大家都是兄弟,我不会强迫你们,若你们不愿意,离开便是,只是待黄巾军进城杀人时,你们可别来求我!”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四周虎视眈眈的十来个持刀汉子,心中忐忑。 让他们去跟官军拼命,他们不敢,可让他们现在离开,先不说等黄巾军进城之后他们会被屠杀,恐怕自己前脚刚走,这些凶狠的汉子就会追上来砍他们两刀。 就在众人还在犹豫不决时,王水生跑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得活着回去 “朱老大,我跟你干!”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墙角处冲出来两个人,周围持刀的汉子,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正欲上前制住二人,却被朱老二给拦住了。 “王水生,李铁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朱老二惊讶道。 王水生看了朱老二一眼,没有去回答朱老二的问题,而是直接来到了高台下面,看向朱老大,正色道:“朱老大,我跟你干,我想活命!” 朱老大皱了皱眉,不由看向一旁的朱老二。 朱老二赶紧上前解释道:“大哥,他们两人都是被官军从樵村强征来的。” 一听不是官军的人,朱老大的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看向王水生,问道:“你不怕死?” “当然怕!”王水生坚定道:“帮官军是死,帮黄巾军或许能有一条活路,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呢,我得活着回去。” 王水生的话说得实在,瞬间点醒了高台下的众人。 是啊, 反正这城早晚都会被攻破,与其被黄巾军屠戮,还不如现在就反了,打开城门,放黄巾军进城,说不定还能搏出一条活路来。 恍然大悟过来的众人,纷纷振臂高呼道: “朱老大,我跟你干!” “反正都是个死,拼一把说不定能活,那就跟官军干!” “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我得活命,朱老大,我跟着你了。” 人都有从众心理,眼瞅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在朱老大这边反抗官军,余下的人也都举起了拳头,支持朱老大。 见到众人纷纷加入到反抗官军的队伍中,朱老大心中欣喜,不由高看了王水生一眼。 “弟兄们,既然如此,那就拿着兵器,跟我冲出去吧!”说完,朱老大给一旁的朱老二使了个眼色。 朱老二会意后,朝着后面挥了挥手,几名辅兵,抱着十余捆制式兵器走了出来,给众人分发。 王水生和李铁牛拿过兵器后,放在手中仔细看着。 “水生哥,咱们能活着回樵村吗?”李铁牛担忧道。 王水生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一定会的,咱们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这时,朱老大从高台上走了下来,来到王水生的身边,笑道:“你叫王水生?” “是。” “好样的。” “只要咱们打开城门,放黄巾军进城,咱们就能活,对吗?”王水生再次确定道。 朱老大点了点头,肯定道:“放心吧,只要黄巾军进了城,咱们就都能活!” 王水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抚摸着手中的长刀,不知为何,这把刀比他想象中的要重。 不知不觉中,他握着刀柄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有些发白了。 “你是第一次拿刀吧?”朱老大笑道。 王水生依旧没有说话。 “看见官军,刀背朝上,刀刃朝下,对着官军的身体用力的砍下去就是了,”说着,朱老大拍了拍王水生的胳膊,正色道:“不要心软,因为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 王水生皱了皱眉。 “杀人的时候,想想你的媳妇儿和孩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活着见着他们。”说完,朱老大转身离开了。 见自家大哥走了以后,朱老二才凑了过来,笑着对王水生和李铁牛说道:“待会儿冲出去的时候,你们就跟着我!” 王水生和李铁牛面面相觑一眼,朝朱老二重重的点了点头。 ……………… 北城门外, 黄巾军阵前,高览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城门,指尖在马儿的鬃毛上来回摩挲着,他的身旁插着一杆长枪。 陈虎还在城墙下面,指挥着部众蚁附攀城,有不少黄巾步卒已经登上了城头,与城墙上的官军展开了厮杀。 就在这时, “吱呀——”城门打开了, 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响起,城内的官军骑兵开始朝着外面奔涌而出。 此时的陈虎大惊失色,以为城内的官军是来清理他们这些城外蚁附攀城的黄巾步卒的。 “挡住他们!”陈虎大喝一声。 周边千余亲卫手持木盾长刀,便迎了上去。 怎料这些官军骑兵对他们这些攻城的步卒并未在意,砍翻几名拦路的黄巾士卒之后,直接朝着高览所在的军阵冲了过去。 千余黄巾步卒面对这些官军骑兵,只能望而兴叹,因为他们的手中没有长兵器去击打马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数百骑兵朝着中军军阵那边冲了过去。 “不好,官军这是要逃啊!”陈虎瞬间反应了过来,吃惊之余,只得将目光看向了高览所在的方向,希望高览能够将这些突围的官军给阻拦住。 数百骑兵冲出城门后,瓮城内的官军士卒赶紧去关门。 可是,开门容易,关门难,陈虎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 “弟兄们,随我冲进去!” 陈虎振臂一呼,率先朝着城门扑了过去,身后的千余亲卫紧随其后。 瓮城内的官军本就只有一两百人,尽管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关门,奈何城外的黄巾军比他们人多。 随着城门的缝隙越来越大,陈虎一侧身,便闪身而入,提着手中长刀,在城门内大杀四方。 有了陈虎在城门内的努力,城门轰然打开,越来越多的黄巾军冲入瓮城内,与瓮城内的官军拼杀在了一起。 瓮城城墙上,徐登身着甲胄,浑身是血,手持长刀指挥着城墙上的弓箭手朝着瓮城内的黄巾士卒射出箭矢。 “快!给我射!”徐登朗声呼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官军士卒跌跌撞撞的来到徐登跟前,惊慌道:“将军,不好了!” 徐登看向这名士卒,怒斥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将军,城内的辅兵……辅兵们都反了!” “什么!”徐登震惊的看向这名士卒,左手揪着士卒的衣领,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百多个辅兵手持长刀杀向内城城门了!” 徐登不由一怔,虽说这些反叛的辅兵只有百来个,可是现在城内的官军兵力吃紧,就连预备队和辅兵都派上了城墙,只能靠内城门的一曲甲士坚守城门了。 念及于此,徐登不由看向瓮城, 此时瓮城内的黄巾军越来越多,值守外城门的官军士卒已经所剩无几了。 若此时内城门再失守,这城也就不用再守了。 “希望使君他们能顺利的突围出去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刘岱 “前面的黄巾军不过数千,且都是步卒,咱们这边虽只有五百骑,凿穿他们不是难事,”说着,刘岱振臂高呼道:“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杀!”五百官军骑兵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战刀,朝着前方的黄巾军阵扑了上去。 看着愈来愈近的官军骑兵,高览的嘴角一扬,冷笑着拿过插在地上的长枪,朗声道:“长戟准备!” 早已准备就绪的长戟手,跨步向前,形成弓马步,双手紧握长戟,向前方倾斜着。 他们并没有盾牌来防护,只凭借着血肉之躯来抵御官军骑兵的冲撞。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似乎早已无畏于死亡。 这是高览从十余万黄巾军中挑选出来最精锐的两千悍卒,手持长戟,站在军阵的前三排,他们的目的就是阻止官军骑兵的冲阵。 “弓箭手,射!”随着高览一声呼喝。 军阵中的两千弓箭手松开了紧绷的弓弦,一支支箭矢如雨点一般,落向官军骑兵的头顶。 两千弓箭手对五百骑兵,只有两轮射击。 由于箭矢的密度很大,在两轮箭雨的洗礼后,官军骑兵这边也只剩下了两百余骑,且大多都带着箭伤。 “大哥,没事吧!”刘繇看向中箭的刘岱,焦急道。 “还挺得住!”刘岱咬着牙,说道。 “轰!”官军骑兵撞在了长戟之上。 长戟捅穿了马腹,连带着马上的官军士卒也被贯穿了。 而黄巾步卒这边,更是被摔落的战马、士卒撞飞了出去。 一时间,前排的骑兵人仰马翻,长戟营这边更是伤亡过半,后排的刀斧手赶紧冲上来补位,就连弓箭手也都扔掉了弓箭,提着长刀扑了上来。 刘繇和庾肃冲在最前面,替自家使君开路。 王允和程昱穿着甲胄,被护卫在中间,刘岱虽然中了两箭,但好在胸甲够厚,箭头只入肉一寸,未伤及要害,拔出箭头后,依然挥舞着长刀将一个个黄巾士卒砍翻在地。 就在这时,高览提枪冲来,直奔刘岱所在的地方。 而刘岱丝毫没有注意到高览的靠近, 高览狰狞一笑,提枪刺去。 “铛!”刘繇的长柄刀将高览的铁枪拨到一旁。 吓得刘岱赶紧躲在了一边,惊魂未定的看向高览。 刘繇一直关注着自家兄长的情况,自然也发现了冲将过来的高览,替兄长刘岱解围之后,看向高览,喝问道:“你就是贼将高览?” 高览不屑一笑,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我乃扬武中郎将刘繇,看我如何取你项上人头!”说万,刘繇一夹马腹,向高览杀去。 高览冷哼道:“虚名何足夸口,败吾休得再提!” 刘繇挥舞着手中的长柄刀,朝着高览当头劈下,高览眼眸一眯,将手中长枪一横。 “铛!” 高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嘲弄,显然自己高估了刘繇的力道。 当即,高览不再试探了,长枪轮转,犹如一条脱缰的游龙刺向刘繇。 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刘繇心中一惊,仓惶间悻悻躲过…… 刘岱也是没想到高览竟如此不俗,一招一式间竟将刘繇压制得死死的,恐怕不出十个回合,刘繇就得落败。 “正礼,大哥来助你!” 随着刘岱一声暴喝,手持长刀加入了两人的缠斗。 有了兄长的援手,刘繇压力一轻,挥舞着长柄刀斩向高览的腰腹。 三人又斗了几回合,高览依然处于上风,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决出胜负。 但庾肃这边的冲阵,因为刘繇的离开,顿时就像陷入了泥沼一般,被黄巾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每前进一步都相当吃力。 此时的官军骑兵这边,也只剩下百余骑还在苦苦支撑,若就这样拖延下去,恐怕他们皆会命丧于此。 王允看着周围士卒皆陷入苦战,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不由仰天长啸道: “难道天要亡我王允!?” 听见王允的悲鸣之声,刘岱回头看去,见王允那边陷入了黄巾军的重重包围,后脊一凉,难道今日自己就要死在这里吗? 刘岱不甘心, 他带着十数万兖州军来到青州攻打黄巾军,鏖战近两年,部众十不存一,虽说他们剿灭了张尘所部,但是这样的结果,着实也算不上胜。 如今,自己等人陷入如此绝境,若不奋力一搏,恐怕自己这两年的辛劳和付出,就真的化为乌有了。 随即, 刘岱心中一横,一咬牙,冲着刘繇朗声喊道: “阿弟,我来挡住这厮,你赶紧随着庾肃他们突围吧!” “大哥!”刘繇心中不愿,怎能弃大哥安危于不顾,自己独自逃生呢。 “别废话了,再不走,咱们一个都走不了!”刘岱几乎吼了出来。 刘繇心里清楚,只有兄长能暂时牵制住高览。 他只恨自己没有好好练武,若他能像兄长一样厉害,便能缠住高览,让兄长离开。 “大哥,保重!”说完,刘繇调转马头,含泪离开了。 高览见状,面色温怒,暴喝道:“凭你还想牵制住我,当真是狂妄!” “高览,我知你厉害,可要伤我阿弟,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杀你有何难!”说完,高览提枪刺去…… 庾肃这边,有了刘繇的协助,他们前进的步伐开始加快了。 剩下的数十名官军骑兵也深知此时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若奋力一搏,他们还有突围的可能,否则,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也许是求生欲望的强烈, 这一刻, 官军骑兵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就算是死,在临死之前也要跳下战马,抱住几名黄巾士卒,为同袍争取时间。 很快,刘繇和庾肃带着王允和十余骑凿穿了黄巾军阵, 后面的二十余骑官军骑兵被困在了军阵之中,等待他们的只有垂死挣扎了。 刘繇眼含热泪,咬着牙,看向兄长所在的方向,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却怎么也不见兄长的身影,直到高览提着兄长的人头走了出来。 “正礼,快走吧!”王允催促道。 刘繇抹去脸颊上的泪水,狠狠的看了高览一眼, 转过头, 朝着东边的方向,策马而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剧县城破 六月底,剧县破。 城内五千余官军降卒被黄巾军赶往城外,让他们只做一件事情,就是挖坑。 这些官军与青州的黄巾军打了快两年了,他们知道挖坑意味着什么,他们没有反抗,因为这样的结局,就算反抗也是无用。 先不说这些黄巾军有数万人,看押他们的都有上万人,弓弩齐备,就算反抗成功了,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自家主将都已经突围而去,他们这些大头兵,不过只是弃子而已。 况且连日的征战,已经榨干了他们体力,再加上他们是被抛弃的,如今身心俱疲,哪里还有心思反抗呀。 至于城内的百姓, 在开战之前,大部分都已经逃难走了,剩下的,也都是一些老弱妇孺,黄巾军也没有去伤害他们。 毕竟上面的指示是为张尘报仇,城内官军不留活口,至于百姓嘛,自然也就放过了。 张昊原本还在来剧县的路上,听到哨骑来报,说剧县攻破了,他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看着满目疮痍的剧县城池,还未来得及清理的死尸,可见这些日子,双方的厮杀有多么惨烈。 高览早早就站在城门口候着了,见自家使君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末将拜见使君大人,”高览抱拳道:“幸不辱命,四日攻下剧县,官军降卒五千余,明日午时,便将他们尽数活埋。” 张昊面色泰然,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去夸赞高览提前完成任务,而是直接问道:“刘岱和王允呢?” 高览面色一僵,惭愧道:“豫州刺史王允和兖州将领刘繇,程昱等人带着十余骑突围出去了,还请使君大人恕罪。” 张昊并没有多少意外,兖豫联军好歹也是有些底子的,哪怕与尘哥儿一战之后,官军这边只剩下三万余人,但凑够数百精骑作为突围之用,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个临时组建起来的黄巾军,本就没有什么甲胄、坚盾,兵械方面更是急缺,想要让他们这些步卒去阻截数百精骑,属实也是难为他们了。 “跑了就跑了吧,剧县一战,兖州和豫州元气大伤,就算再给他们五年时间,也不会给咱们造成威胁的。”说着,张昊看向高览,问道:“刘岱呢?刚才没听你提到啊。” “禀使君,正是因为刘岱拼死断后,这才让王允他们突围成功,所以,末将便将刘岱斩杀了,其首级已经挂在内城门上了。” 张昊皱了皱眉,没想到兖州刺史刘岱死在了自己的手里,看来那个刘繇多半不会就此罢休了。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豫州刺史王允已经视自己为大敌了,如今多一个刘繇,又何足挂齿呢。 “刘岱好歹也是汉室宗亲,兖州在他的治理下,百姓的日子倒也过得去,将他的首级取下来吧,放入棺椁,派人送去兖州。”张昊淡淡道。 之前徐登将尘哥儿的棺椁送了过来,如今再还回去一个,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是,”高览应声道。 张昊骑着马,在力士营骑兵的环护下,向城门内走去。 高览将张使君吩咐的事情,交代下去之后,骑在了马上,跟在张使君的身侧。 虽说高览也算是张昊麾下的将领了,但毕竟是从张尘那边过来的,若论亲疏,他算是外将,若论体系,他算是青州系的将领。 如今青州这边能拿得出手的将领,也就只有高览了, 至于陈虎、李大富、王犇、许飞这些,还需要再熬一熬。 “对了,王允他们突围时,是何人守城的?”张使君问道。 “是一个叫徐登的。” “…………”张使君不由一愣,皱眉道:“他人呢?” “城破之时,他在城墙上自刎了。” “此人也算是一个忠勇之人,我也算欠他一个人情,厚葬他吧。” “是。” 之前与尘哥儿在青州玩儿灯下黑的时候,没少利用这个徐登,后来他又主动将尘哥儿的棺椁送了回来,不得不说,还是前人家一个人情的。 若徐登没有死,张使君还是有想法将其收入麾下的, 可惜对方死了,看来也就没这个缘分了。 进入内城门后,张昊看到了旁边街边站着三十多个身着布衣的汉子,一看就知道不是黄巾士卒。 “他们是什么人?”张昊问道。 “是潜伏在剧县城内的太平内卫,那个带头的叫朱正,好像是密侦司的人,他煽动了数十名辅兵反水,替咱们打开了内城门。”高览解释道。 “辅兵?”张昊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风怜。 风怜赶紧提醒道:“二虎他爹就是被官军强征来剧县的辅兵,叫王水生。” 张昊侧头对高览说道:“将那个叫朱正的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高览点了点头,一夹马腹,走向朱正, 此时朱老大还在跟剩下的这三十多个辅兵讲述着什么,大概就是一些鼓励大家的话,然后有想回家的可以跟他说,他会给一些盘缠,让他们回家,若是愿意跟着他干的,就留下来。 毕竟朱老大是密侦司潜伏在剧县的密谍,原本的任务就是收集剧县城内官军的布防和情报。 如今仗打赢了,官军也跑了。 朱老大有预感,此战之后,自己或许会被司里提拔,至少也会主掌北海郡这条情报线,若是运气好,说不定会被派去兖州或是豫州,说不定还能去洛阳;httpδ:/m.kuAisugg.nět 凡是外派的密谍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代号,和围绕自己的上下线。 要知道,凡被密侦司排往敌对区域的密谍,都是司里的精英,内卫府会对自己的家人有特殊的照顾,衣食无忧不说,每月还会发放赏钱,住的房子至少也是单进院的。 “朱正!” 朱老大回过头,见是高览在叫自己,他赶紧朝高览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高将军,找我何事啊?” 高览是军中将领,朱正是内卫府的,两人不是一个体系的。 但由于朱正是内卫府密侦司的人,哪怕高览已经是麾下数万的将军,对待朱正还是会保持着客气,毕竟内卫府的势力很大,其中又有一个军纪司,专门监督军政人员的,不管你是门前小吏,还是高高在上指挥十数万大军的将军。 都在军纪司的监督之下,若你一旦犯了错,恐怕过几天,你犯错的过程便会出现在内卫府李长史的桌案上。 若是传到张使君的耳朵里,别说影响前途了,就是在自家使君的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那也足以让他们痛哭流涕,暗自伤神的。 何况军队打仗,少不了这些密侦司密谍的支持, 就图这,高览在面对朱正时,也是一脸的客气和尊敬。 “使君大人有话要问你!” 第二百三十七章 青州战罢 “使君大人!?”朱正一怔,犹疑的看向高览。 高览见朱正一副不信的样子,不由笑道:“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紧随我去见使君大人!” “好,请高将军带路。”说完,朱正便跟着高览而去。 当朱正看见前方一众黑色衣甲披风,头戴虎面黑缨兜鍪,马上挂着短弩,腰间配着长刀,一些人的背上还背着圆盾。 这是力士营的骑兵。 有力士营出现的地方,预示着使君大人就在附近。 朱正心里莫名的激动,自从被选拔进入密侦司之后,这一年多来,他从未见过使君大人,今日使君大人指名点姓找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率众打开了内城门? “使君大人,密侦司密谍朱正,带到。”高览抱拳禀报道。 此时,高览让开了朱正的视线。 映入眼帘的,是赤褐色的马蹄,接着是通体呈兔褐色的高头大马,这马神骏异常,绝非一般战马可比。 而坐在马上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郎君,穿着白色袍子,风度翩翩,倒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模样。 “大胆,见到使君大人还不见礼!”李卫见这人如此唐突,不由呵斥道。 朱正身子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无礼,赶紧躬身拜道:“内卫府密侦司密谍朱正,拜见使君大人。” 张使君看着下方的朱正,不由笑道:“不用拘谨,起来回话吧。” “是,”朱正这才直起了腰身,抬眼看向使君大人。 心中想着,原来使君大人如此年轻,跟自己的儿子一般大。 “朱正,听说你招揽了不少城中的辅兵抵抗官军,剧县能这么快攻破,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啊。”张使君笑道。 朱正拱手拜道:“属下职责所在,不敢贪功。” 张使君点了点头,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王水生的辅兵?” 朱正一愣,看向自家使君,点了点头,道:“属下认识……” “他在哪里?” “他……死了。”朱正的眼眸中多了一丝黯然。 当时, 朱正亲自带着一众招揽来的辅兵挥舞着长刀冲向了值守内城门的守军。 他们这边一百来号人,官军那边却也有百来号人。 同样的人数,人家官军好歹是正规军,虽说被淘汰下来值守城门,战斗力并不是很强,但是在面对身无甲胄,又无厮杀经验的辅兵时,这些官军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朱正对双方战力的差距是有数的,所以他将自己的手下安排在了前面,将辅兵放在后面,补补刀,凑个数,实在不行也能替他们挡刀子。 自己的手下人不多,只有二十来个,但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若不是人数太少,他才不会去招揽那些个辅兵呢。 在朱正等人的带领下,值守内城门的官军一时间竟被他们给压制住了。 因为这些官军也没想到,这些个辅兵,怎么会如此骁勇善战,手起刀落间,眉宇间的狠辣,竟比他们这些官军过之而无不及。 何况对方人数不少,若都是这样的凶悍之人,那他们怎么守得住呢。 很快,这百来个值守的官军便被朱正他们斩杀了一半,就在朱正以为就要得手之时,城墙上冲下来一队步卒,朝着他们掩杀了过来。 这些掩杀而来的步卒不多,也就二十来人,但他们个个身手了得,拼杀技巧娴熟,一时间杀得他们方寸大乱。 危急时刻,朱老二带着王水生和李铁牛他们拼死挡在了这些官军的前面,给朱正他们争取了时间。 趁此时机,朱正赶紧带着两三个手下冲了出去,跑到城门处,抬起城门栓,这才放瓮城内的黄巾同袍进了城。 当朱正带着黄巾军就要去支援朱老二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朱正讲述完事情经过后,他的眼眶已经泛红了,泪水在他的脸上流下了两道泪痕。 得知王水生死后,张使君和风怜深感惋惜。 虽说战场厮杀,伤及百姓再说难免,只是可惜了还在樵村盼着丈夫、父亲回来的妻儿。 张昊对风怜说道:“二虎他爹好歹也是为咱们死的,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冀州生活,青州刚刚平定,日子肯定没有冀州好过。” 风怜点了点头,看向张使君的眼神,多了一分温柔。 张昊转过头看向朱正,叹道:“你的弟弟战死了,内卫府会给他发放抚恤的,他的家人亦会衣食无忧。” 朱正拱手拜谢道:“属下替阿弟谢过使君大人。” 张昊点了点头,问道:“听你口音,是冀州人吧,如今青州事了,也是时候回家里看看了,你的家人也都盼着与你团聚呢。” 朱正强忍着泪水,颔首道:“属下是冀州清河人,承蒙使君大人照顾,上月家里传来消息,犬子已经被选入讲武营了,将来亦能为使君大人效力。” 一听讲武营,张昊便来了兴趣。 能被挑选进讲武营的,都是从讲武堂出来的孩子,十六岁进入讲武营后,历练两年,便能进入军队任职, 讲武营可以说是未来良将的摇篮,且都是对自己忠心不二之人。 “哦?”张昊好奇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啊?” “犬子朱灵。” “朱灵!?”张使君惊疑道。 “使君大人知道犬子,犬子可是犯了什么事了吗?”朱正慌乱道。 高高在上的使君大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定是自己的儿子在讲武营中犯了什么事了,很可能犯的事情不小,否则怎么会惊动使君大人呢? “没有没有,”张昊赶紧解释道:“你儿子不错,将来一定比你强!” 夸赞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夸他的孩子,无论对方地位的高低,有钱没钱,都喜欢听人夸赞自己的孩子。 朱正心中一喜,自己的儿子能得到使君大人的夸赞,看来他一定表现得不错,将来或许能够得到重用。 张昊和朱正又寒暄了两句之后,带着高览等人上了城楼。 剧县一战后,青州全境将会被自己所掌控,而这剩下的几万黄巾军,留下青壮改旗换帜,老弱伤残就地解散,发放盘缠让其归家。 接下来便等着朝廷敕封田丰为青州牧,经营青州军政。 作为政治交换,张昊恐怕得率军驰援司隶了…… 第一章 张角着甲 八月初, 朝廷的敕封旨意下来了,不出所料,敕封田丰为青州牧,主掌青州军政。 当然, 作为政治交换,让张昊率兵入司隶平叛。 张昊在青州的这段时间,和田丰一起处理着青州事务, 北海相孔融带着一些士族族长来到了临淄,一来是拜会执掌冀、青两州的张使君,毕竟现在的张使君可是除了朝廷以外,势力最大的一方。 孔氏既然选择了张昊,那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官场嘛,有些事情是需要亲自出面的。 二来,孔融也想见一见田丰这个顶头上司。 早就听闻田丰这人颇有才干,但为人刚直,孔融这次来也想看看田丰这人到底如何,久闻不如一见嘛。 孔氏一族虽然是青州的地头蛇,但也还是需要跟田丰这个青州的一把手搞好关系,只有关系和睦了,大家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田丰寻求的和孔氏所求的并不冲突,是以两人见面之后,相谈甚欢。 政务方面,田丰自然是手拿把捏,毕竟在冀州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田丰亲力亲为,这次来青州搭建领导班子,自然也得到了张使君的支持。 从冀州调了一些干吏过来担任主要岗位, 除此以外, 田丰还特意提拔了一些没有任何背景,身世清白且有能力的本地官吏。 这样一来,也不怕那些士族子弟架空自己。 不得不说,田丰还是有些手段的。 在田丰的刻意经营之下,青州官场大体可以分为三个派系, 一个是本州士族派,皆为世家子弟, 一个是那些由田丰提拔起来的寒门官吏,这些官吏感念田丰的知遇之恩,背后又无大树,自然是站在田丰这边的。 至于冀州系的官吏,就更不用说了,那都是嫡系。 有这三个派系在,三者互相竞争,互相监督,田丰的位置才会坐得踏实。 至于军队那边, 由高览为主将,驻防在剧县,名义上负责青州东部的防务,实际上是盯着孔氏。 其麾下五万大军,几乎都是原来的黄巾军,要说孔氏会不会染指这支由黄巾军组成的青州军,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些黄巾军就是因为不满当地官吏、士族的压迫才起事的,这些仇恨,不是你用一些银钱就可以抹平的。 当然,事情没有绝对的, 但有内卫府军纪司的人在,这些事情就算会发生,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至于褚燕的两万步卒则驻守在平原郡,张牛角的两万步卒驻守在临淄附近。 这四万冀州军主要是为了防备兖州军和豫州军的北上,尽管兖豫两军的主力尽皆覆没,但也保不齐那刘繇会意气用事。 有这九万兵马在,青州无虞。 待田丰把领导班子搭建好了以后,张昊便带着张硕的飞虎骑和赵云卢沛的兵马一起返回冀州。 十月初, 冀州六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驻地向司隶进发,大军由四位将领统率,分别是周仓、赵云、高顺、卢沛, 沮授和华歆也一同随军前往。 而张使君并未随大军出发,因为并州那边,刺史张懿和二叔张宝打起来了。 如今冀州的兵力有所不足,只有六万兵马,且都有着各自的驻防任务,唯有张硕的飞虎骑还在休整中。 当时为了阻击兖豫两州的援军驰援剧县,飞虎骑频繁作战,损耗不小,要想恢复战力还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现在张昊也是头大,如今的冀州已经无兵可用了。 因为这一两年来,他对冀州的经营已经让百姓们过上了还不错的日子,至少不会因为一口饱饭而去当兵。 当然,若张昊硬要挖掘冀州潜力,强行征兵,短时间内,的确可以拉出十几二十万的兵马, 但是, 这种杀鸡取卵,并无半点好处的事情,张使君自然不会去做。 好不容易将冀州经营成今日这般,又何必要去毁掉它呢。 但并州的战事吃紧,二叔张宝那几万黄巾军在十万并州军的围剿下,不说垂死挣扎吧,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战败是迟早的事情。 厅堂内,崔琰和陶丘洪面露难色,李巡也是闭口不语。 毕竟带兵打仗,不是他们的强项,何况现在冀州也是无兵可用,就算从各地抽调一些兵马来,也没有足够资历的将领统率。 能带兵打仗且又有资历的将领,要不就在青州维稳,要么南下司隶了, 说到底, 现在地盘是大了,但是对于人才的需求也更大了。 “使君,雷公在邯郸还有三万兵马,若抽调一万出来,加上屠兀骨的胡骑军,或可策应并州的地公将军。”崔琰开口道。 张使君没有说话。 “使君,讲武营成军已有半年,在几次剿匪中表现亦是可圈可点,可堪重用。”陶丘洪说道。 “不可!”李巡皱眉道:“讲武营中都是一些十六七岁的娃娃兵,虽然作战骁勇,可他们都是未来的将军苗子,死一个都是咱们的损失,现在用他们等同于拔苗助长!” 陶丘洪看了一眼首座上眼眸微垂不语的张使君,接着看向李巡,哼声道:“李长史,那你有何高见呐?” 李巡无奈道:“若能派一使者去并州与那张懿交涉,或可让那张懿罢战。” “幼稚!”陶丘洪嘲笑道:“张懿这人性子执拗,岂是一张嘴皮子就能够说动的,就算要去交涉,那也得出兵策应,让张懿知难而退!” 崔琰叹道:“若不是青州初定,急需维稳,褚燕、张牛角、高览来一人便可解地公将军之危。”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来到王孚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孚听完,皱了皱眉,神情有些复杂,犹豫再三后,转身走进了前厅。 “禀使君,老主人……来了。”王孚禀报道。 话音一落,厅堂内的众人尽皆哑口,神情有异,面面相觑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张使君的身上。 张昊眉头一挑,开口道:“快请!” 说完,张昊起身走了下来,当他看见父亲张角穿着一身甲胄走了进来,不禁一愣。 张角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苦笑道: “许久不穿了,倒是有些膈得慌。” 第二章 讲武营 “父亲,您这是……” “二弟有危险,自当我这个做大哥的去救。” “父亲,孩儿正在与他们商量这件事呢,待有了结果,孩儿自当向您禀报。” “不用了,”张角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半年前我去了一趟邯郸,找你雷叔吃酒,你雷叔在邯郸日子过得不错,也挺清闲的,都胖了; 邯郸和襄城的兵器工坊有崔林在,乱不了。 我想和你雷叔带两万老弟兄去一趟并州,给你二叔搭把手,许久没见了,我们哥仨也得聚一聚了。” “可是……”张昊皱眉道。 “放心吧,”张角笑着说道:“青州那边的事情,虽然朝廷没有明说,但不代表人家不记在心里,若再为你二叔与并州军作战,恐怕朝廷是不会再容忍了。” 张昊低着头,没有说话。 一旁的崔琰、陶丘洪和李巡更是闭口不言。 他们心里清楚, 如若张角和雷公带着两万黄巾军去驰援地公将军,就算朝廷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带兵的人可不是张昊。 就算朝廷要追究,他们也可以说是雷公得知旧主有难,私自带着两万兵马前去救主。 毕竟大家都知道,雷公是黄巾出身,手上又有皇甫嵩等两万官军的性命,朝廷巴不得找个由头处理雷公呢。 之前洛阳大火,许多死囚逃掉了,雷公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至于那场大火是否是人为的,廷尉府查了两个月,最后也就草草结案了,至于真相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最后陛下大赦天下, 雷公之名又从冀州冒出来了,还获封了虎威中郎将。 张昊也明白如今自己的处境,或许让父亲和雷公带两万黄巾老卒去并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张昊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张懿这人久经战阵,虽说不上用兵如神吧,但这些年一直在和匈奴、羌人作战,要说没有点本事那是不可能的。 见父亲如此坚决,张昊也就不劝了,只是说道:“那就辛苦父亲和雷叔走一趟了,若战事吃紧千万不要勉强,只要回到冀州,想那张懿也不敢妄动。” 第三章 宣讲 校场帅台周围,力士营的亲卫昂首挺胸,按刀而立,虎形面甲下的眼神森然冷漠,直视着前方讲武营的一众娃娃兵。 这些娃娃兵,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都带着一些稚气,特别是他们的眼神,在看向力士营亲卫的时候,眼中的羡慕和炙热是掩藏不住的。 帅台上, 张使君一身白色衣袍,身后跟着一身皮甲的黎悦以及五位力士营军侯。 虽说张使君也就十六七岁,和帅台下的娃娃兵们差不多大,但他的眼神却是如瀚海一般深邃,肃冷倨傲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毕竟这两三年来,张使君一直身居要位,麾下兵马从几千到数万,再到如今的二十万大军,主掌两州军政要务,就连朝廷也得礼让他三分。 今时今日的张使君,虽然在年岁上与讲武营的娃娃兵不相上下,但是从气场上,却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张郃没有穿戴甲胄,来到帅台旁,躬身拜道:“讲武营,全营两千一百四十二人,全数到齐,请使君大人示下。” 张使君深深的看了一眼张郃, 这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的确让张郃有了很大的变化。 眉宇间已经不见之前那般苦大仇深的忧郁,现在则是多了几分沉稳。 其实张郃现在也就才二十岁,比讲武营的那些个娃娃兵大不了几岁,但是张郃的经历却比他们多太多了。 张郃自小习武,十六岁便入了行伍,在战场上表现出色,以至于被皇甫嵩看重,留在身边培养,不仅教授他兵法韬略,还让他带兵。 可谓是理论加实战,一样都没有落下, 张郃本就天赋凛然,又有名师栽培,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进步神速。 这也是张使君在当初力排众议,让张郃担任讲武堂教官和讲武营营主的原因。 毕竟在张使君麾下众将里,只有张郃是正儿八经的官军出身,且受到过名将栽培的人, 至于卢沛,比之张郃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张使君朝张郃点了点头后,看向台下的讲武营娃娃兵,朗声道: “如今天下纷乱,民不聊生,归根结底是宦官当道,外戚专权。 两年前,我们太平道揭竿而起,组建黄巾军,誓为穷苦百姓搏出一条活路来,让朝堂上那帮官老爷们看看,咱们是有勇气为了活命反抗朝廷压迫的; 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这些穷苦百姓,也是可以放下锄头,拿起刀枪与之搏命的! 但是,我们还是失败了,我们失败的原因不是我们所坚持的道路错了,而是我们的手中没有真正懂带兵打仗的人; 以至于我们每次与官军交战,都是凭借着心中的信仰和一腔之热血,我们的同袍倒下了,我们无可奈何。 是以,我张昊要开设善学斋,开设讲武堂,组建讲武营。 诸位, 待你们从讲武营结业以后,便是我军中之骨干,有了你们这样的优秀将领,我们才能真正的为天下百姓谋取福祉,保护我们的家人不受土豪劣绅之欺压,不受外族蛮夷之欺辱。 你们之中有很多人都是冀州人,你们应该知道,现在的冀州,已经做到了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将来我们还要实现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不仅要让冀州的百姓安居乐业,我们还要让天下的百姓都有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帅台下的一众娃娃兵们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眼眸中的憧憬和火热,代表着他们的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了。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冀州本地人,他们家里的日子好不好过,他们是最清楚的,两年前是个什么样,两年之后的现在又是什么样。 家里的田地、州府发放的救济粮,他们每一个都是受惠者,他们更知道自己家里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帅台上的这个人带给他们的。 人就是这样,一旦拥有了,就会想尽办法去守护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跟随帅台上的这个人,为其效命,他们的日子才会越来越好。 而像张辽这些非冀州人士,在看到冀州这边的日子如此好过,更加有了在这里出人头地的心思,只要自己能够被重用,他们就能将家人接到冀州来; 当然, 他们也希望帅台上的这个人,能够将安居乐业的日子带到他们的家乡,让家乡的父老乡亲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第四章 张辽和朱灵 十月下旬, 张使君带着力士营千骑,离开信都南下,追赶大部队。 在路上,张使君收到了内卫府安插在洛阳的密谍,李历传来的密报。 五月初时,张溫所部十余万人在美阳与边章和韩遂的本部兵马作战,双方各有胜负,一时间官军难以取得优势。 六月中旬,边章和韩遂产生内讧,叛军军心动摇,董卓趁机突袭,击溃叛军,迫使边、韩向西退入金城郡的榆中。 此战得胜后,张温当即下令,兵分两路追击叛军, 周慎率军三万攻榆中,董卓率军三万追击湟中义从胡,但周、董都战败了。 周慎不顾部将孙坚切断敌军粮道的建议,结果自己的粮道反遭敌军切断,只得仓皇撤退; 另外,董卓在望垣被叛军包围,粮食耗尽,董卓不得不在河上筑堤坝,作捕鱼虾状,却秘密率军渡河,得以逃脱。 叛军想追击时,因被堤坝拦截的河水太深而无法渡河。 此次进攻,诸将中只有董卓全军而还。 张使君看着手中的战报,皱眉不语, 虽然美阳之战阻止了叛军向司隶心脏地带进军,可是最终还是以官军这边的失败而告终,叛军仍在凉州南部保有势力。 渭河上游河谷,则成为双方争夺的地区。 内卫府密侦司的游枭从凉州那边亦传来了消息,就在两个月前,叛首边章病亡,北宫伯玉、李文侯死于内讧。 新任凉州刺史耿鄙打算在凉州重建朝廷政权,此举不仅引起了凉州本地百姓的抵触,还引得一些归附汉地的胡人奋起反抗。 由此看来,司隶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了,但是凉州那边的隐患依旧存在,一旦韩遂掌控了边章等贼首的部众,必然会卷土重来的。 红袖招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朝堂上,何进一党和十常侍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特别是官军在凉州吃了几次败仗之后,十常侍对于何进一党的打压更甚,大有取缔何进大将军一职的势头。 袁绍的三万大军接到大将军何进的调令之后,已然从前线撤回至函谷关,名义上是巩固洛阳以西的防线,实际目的不言而喻。 而十常侍这边,在得知袁绍三万大军进驻函谷关后,瞬间慌了神,这才密令张昊带冀州军赶至司隶。httpδ:/m.kuAisugg.nět 让张昊带着大军直接进驻河内郡郡治怀县,与黄河南岸的河南尹隔水相望,要知道如今的河南尹正是大将军何进的弟弟何苗,而何进麾下的十数万司州军正驻扎在河南尹境内。 中常侍张让此举,无疑是将张昊推到何进一党的对立面上,若张昊真的率领冀州军进驻了怀县,何进必然如鲠在喉。 不过张昊心里也明白,既然自己要插手朝堂党争,为了让自己在朝堂上更有话语权,势必要将大军带入司隶,而此举的先决条件便是站队。 如今在军权上,十常侍这边处于绝对的劣势,而自己正是十常侍所急需的一大臂助。 所以张昊在明知道张让打着什么算盘的情况下,依然遵照张让的吩咐,带兵进驻怀县。 马车内, 张使君的脑袋枕在黎悦的双腿之上,任由黎悦的纤纤玉指揉按着。 十月的天气渐寒,张使君抱着暖手炉,盖着貂皮大氅,闭着眼睛小憩着。 这些日子一直在看内卫府送来的消息,这些消息有的已经积压三四个月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有送到张使君的手上。 其实这也不能怪内卫府的办事效率, 毕竟这个时代,传信只能靠快马,唯有紧急军情或者是重要情报才会用飞鸽传书。 而张使君呢,行踪不定,一会儿去趟青州,一会儿又南下往司隶去。 传信快马得知张使君在青州临淄,便就去了临淄,可到了临淄,又听说张使君去了剧县,可到了剧县,又得知张使君回到了临淄。 这么一来二去,时间就耽搁了。 好在张使君这次南下司隶,走的不快,又都是在冀州境内,行程更是按照内卫府拟定的路线来走的,是以此次,内卫府便能将汇总来的情报第一时间送到张使君的手中。 “公子这几日一直在处理公务,车马劳顿,一直没有休息好,前面就是广宗城了,要不咱们进城休息一日再启程南下?”黎悦柔声道。 “也罢,反正凉州那边的叛军一时半会儿也威胁不了司隶,咱们这次去司隶也不是为了平叛的,早几日到和晚几日到并无差别。” “周将军和赵将军的兵马已经到魏郡了,他们会在邺县休整,同时沮先生已经让华歆去和河内郡太守冯珲联系去了,让他们提前备好大军所需的粮草辎重。” “嗯,”张使君喃喃道:“有沮先生和华歆在,这些个琐事的确无需咱们操心。” 片刻后,黎悦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让张辽和朱灵他们去并州历练,是否太过着急了一些。” 离开信都之前,张昊在讲武营见到了张辽和朱灵, 不得不说,这两位后世名将,在十六七岁的年龄已经展现出了和同龄人与众不同的气质。 他与张郃一合计,打算从讲武营中挑选出一批优秀的学员,提前让他们结业, 毕竟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军中缺少带兵的将领,或许张使君可以再等个一两年,让这些讲武营的学员能够顺利的结业。 但当张使君见到张辽和朱灵之后,却忽然觉得,让他们这些优秀的苗子提前适应实战的环境,对他们来说是更好的历练。 于是, 在张郃的挑选之下,五百名成绩优异的学员,作为讲武一期,提前完成了结业,被张使君委派至并州发展。 以张辽为主将,朱灵为副将,在并州自行招募、编练新卒,组建武威军; 一来是吸引张懿的并州官军,二来也可以间接性的策应并州的黄巾军,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给予张辽和朱灵最大的发展空间,让二人在实战中迅速成长。 武威军的粮饷、军械皆由太平商号在并州的分号提供。 面对黎悦的担忧,张使君不由叹道:“这两年多来,咱们从只有两千人的队伍,一下扩充到了二十余万大军,兵马虽多,可良将难寻; 跟随咱们最久的周仓、褚燕、张牛角等人,虽然忠心不二,但若让他们独当一面,则是有些勉强了,硕哥儿和屠兀骨擅长骑战,可当一支奇兵来用。 子龙有勇有谋,只是子龙年纪尚轻,若委以重任怕是不能服众,至于高览倒是不错,但青州初定,还需由他来坐镇; 是以,咱们手里可用之人并不多,只能期待张辽和朱灵快快成长起来吧。” 黎悦点了点头,还是有些担忧道: “张辽和朱灵毕竟太过年轻,此番让他们去并州发展,公子就不怕……” “怕什么,难不成他俩还能将张懿的十数万并州军全歼了不成?” ………… “文远,你是说校长让咱们全歼张懿的十数万并州军?”朱灵诧异的看向张辽。 “没错,”张辽沉吟道:“校长对咱们讲武营寄予厚望,若只是让咱们在并州袭扰并州军的粮道和后方,校长何必让咱们来,随便派几千兵马过来就能完成的袭扰敌军后方的任务。” 朱灵皱了皱眉,不解道:“可是咱们这里就只有五百人,就算给咱们一年的时间,也难以拉出数万人的队伍,咱们又拿什么和张懿的十数万大军抗衡呢。” 张辽嘿然一笑道:“你忘了校长说过,会让太平商号和内卫府的人协助我们了吗?” “可是……” “别可是了,”张辽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当初校长只凭借一万余黄巾军,连甲胄都没有,就能击溃董卓的三万甲胄齐全的官军精锐, 咱们现在不仅有太平商号给咱们提供粮饷辎重和兵械,还有内卫府密侦司的兄弟给咱们充当耳目,若咱们还不能在并州闯出一番天地来, 咱们又有何面目面对校长寄予的厚望!” 朱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文远,你是并州雁门郡人,对并州熟悉,你觉得咱们应该从何处开始?” 张辽叹道:“雁门郡北,早就成了胡人的地盘,郡南则是黄巾军聚集之处,非咱们立身之地; 而太原郡,大半掌握在张懿手中,剩下的地方则是官军和黄巾军的交战之处,与咱们不利,咱们只能去上党郡了。” 第五章 曹操 在毛涿和毛治的目光中,张辽和朱灵相视一笑, 朱灵对张辽的选择并不奇怪,因为他知道张辽的性格,隆虑山虽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对于张辽来说,他更想去黎亭。 当然, 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张辽和朱灵都是有主见的人,两人的风格完全不同,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若两人都选择去一个地方,势必会造成一定的分歧,且两人都无法将自己的能力完全的发挥出来。 面对两人的选择,毛涿和毛治两兄弟也是无奈,不过两人也并未多说什么,毕竟他们两人只是来协助的,去哪里,如何做,皆由张辽和朱灵两人决定。 当即, 张辽带着毛涿和两百余讲武营一期的同袍向黎亭而去,剩下的人都跟着朱灵和毛治直接南下奔赴隆虑山。 ……………… 司隶,河内郡,荡阴城。 “哟呵,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孟德老弟嘛,阁下不是称病回归乡里了吗,怎么到这荡阴城来了?” 一身武服打扮的中年男人,带着两名护卫走进了酒楼,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边闷头喝酒的曹操。 曹操抬起头,寻声看去。 这男人他认识,禁军校尉潘肃,之前他还是骑都尉时,便与这潘肃打过交道。 潘肃这人治军还行,不过后来得知潘肃是十常侍一党的人后,潘肃便受到了排挤,引起了诸多非议。 不过曹操也能够理解,毕竟宦官当道,下面的人也不过是谋条前程,只是这潘肃目光短浅,跟了十常侍以后,不仅没有得到提拔,反而在禁军中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但潘肃在外面的日子却好过太多了,毕竟搭上了十常侍这一条线,哪怕就是一郡太守见了他,也得尊敬的称一声潘将军。 不过,曹操倒也不在乎这些,见是潘肃这个熟人,倒也没拘着,大笑两声后,朗声招呼道: “原来是潘校尉,快来与我一同饮酒!” 潘肃笑了笑,坐在曹操的身旁, 曹操拿过杯子,给潘肃倒了一杯酒,两人对饮两盏之后,曹操开口道: “潘兄来这荡阴城……”说着,曹操扫了一眼潘肃身后的两名护卫,低声道:“可是有什么公务在身?” 潘肃左右看了看,这才点了点头,低声回答道:“孟德老弟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你来这荡阴城又是为何啊?” 曹操一愣,两人相视一笑。 “我曹某人既无官身,听闻张冀州亲率数万冀州精锐来了司隶,我当然要来瞧瞧热闹啊。” “哦?只是瞧瞧热闹?” “千真万确!” 潘肃看了曹操一眼,抿嘴一笑,没有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曹操看着潘肃,笑道:“潘兄来此,想必也是为了此事吧。” “没错,”潘肃颔首,正色道:“我也是随毕常侍前来的。” “毕常侍?”曹操沉吟道:“可是那毕岚?” 潘肃点了点头。 曹操皱眉道:“看来中常侍对张冀州很是看重啊。” “可不是么,一年前张冀州第一次来洛阳,也是我随毕常侍去隆虑道迎接的,只是当时袁绍那厮也在,折损了我不少兄弟呢!”潘肃没好气道。 “听说了,”曹操叹道:“如今袁御史深得大将军器重,咱们还是不提他为好。” 曹操见潘肃心里有气,便岔开话题,问道:“不过那张冀州,真的是张常侍的人?” 潘肃皱了皱眉,沉吟道:“应该是吧,不然张常侍也不会调张冀州的冀州军入河内郡。” 曹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寻常百姓或许不知道,但他们这些政治敏感度极强的人来说,已经感受到朝堂风向了。 河内郡太守冯珲是张常侍的人,河南尹则是大将军何进的弟弟何苗; 何进的十数万司州军就驻扎在洛阳城外的都亭,袁绍的三万大军驻扎在函谷关,可以说洛阳城的四周都是何进的人马。 张让在这个时候紧急调张昊的冀州军入河内郡,其真实目的就是让何进一党的人知道,他中常侍张让的手里也有兵马,且就在河内郡, 若你何进胆敢有什么异动,数万冀州军便能渡过黄河兵寇洛阳,驱逐外戚。 不过从军事的角度来看,数万冀州军驻扎在怀县,距离洛阳少说也有近两百里的路,何况中间还有一条黄河横梗中间。 一旦何进真的要带兵马攻入洛阳来一个清君侧,都亭的兵马朝发夕至,若祈盼怀县的冀州军驰援,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 张让调冀州军入河内郡,并不是真的打算对何进用兵,也就做做样子,让何进一党的人看看而已。 毕竟,手里有剑和有剑不用是两回事。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走了进来,在潘肃的耳边低语几句后,潘肃咧嘴一笑道: “孟德老弟,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我带你去喝杯茶去啊。” 说着,潘肃便握住了曹操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潘兄且慢,愚弟还没结账呢。” 潘肃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子放在桌上,拉着曹操便往外走去。 曹操也没有拒绝,他知道潘肃是要带他去见什么人,只是在酒楼不方便说而已。 自去年初,曹操继任济南相,本想招募义军抵抗青州的黄巾军的,结果才发现郡内各县长吏多依附贵势,贪赃枉法,还与黄巾军互相勾结;httpδ:/m.kuAisugg.nět 曹操迫不得已,只得大力整顿郡内长吏,一时间虽有成效,但奈何当地士族与黄巾军相互勾结,济南郡被黄巾军侵占。 无奈之下,曹操只能连夜逃亡洛阳。 朝廷为了安抚曹操,征他为东郡太守,拜为议郎,而曹操早已心灰意冷,又不肯迎合权贵,遂托病回归乡里,春夏读书,秋冬弋猎,暂时隐居了。 虽然过着隐居的生活,但他时常与洛阳城里的故友书信来往,时刻关注着朝堂动向。 当他得知中常侍张让急调冀州军入驻河内郡后,他有预感,洛阳必有大事发生,随即便快马赶往荡阴,想看一看骁勇善战的冀州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同时,他也好奇,冀州牧张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黄巾少主,一跃成为坐拥两州之地,手握二十余万大军的一方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