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求生?我直接手撕异变!》 重生 许黎死于2656年,享年48岁。 在这个末世后人均年龄勉强维持在40岁的时代,他甚至能够算得上“高寿”。 可惜他一生坎坷,事事不顺,不得善终。 临死前他意识清醒地回忆起自己的生平。 啧,好一个惨字了得! 自幼在资源贫瘠混乱无比的74区摸爬滚打。 好不容易长到18岁时,被主城区的有钱父母找到接回去后,又被偏心眼的父母兄弟嫌弃他粗俗野蛮。 说他像条刚从泥泞里打完滚出来的野狗! 22岁时跟着许瑾、许瑜外出,去某个末世遗迹替许瑜寻找植物标记时,不幸在遗迹里遇到了大型地震。 那架势,堪称是地动山摇,山崩地裂。 他跟许瑜同时被埋于地底,许瑾赶过来,摸黑救走了距他只有三米远的许瑜,留他在地底被虫蛇啃咬,被那棵造成地震的桃树根系吸血。 疼了他三天三夜,差点没被疼死,最终被迫与那棵千年桃树融合成怪物。 沉眠三年,被第二批来遗迹探险的队伍所救。 自那以后,他也没想过回许家。 懒得去跟那些所谓的“亲人们”相互嫌弃,互相看不顺眼,只跟着几个队友四处接任务养活自己。 勉强也算是快活自在,无忧无虑的过了几年好日子。 ——可任由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在某个遗迹里再次碰到许瑾和许瑜兄弟。 没想到许瑜会在惊恐之下,完全不顾场合和他的死活,嘴皮轻轻松松地上下一碰,就当众说出“小黎,你当年不是被埋在地底了么,后来是怎么从地底逃出来的呀,我看新闻报道说那棵古桃树失踪了,是不是跟落到你手里了”,这种能替他招来杀身之祸的屁话! 更没想到他在被追杀的途中,会被迫激发出属于那棵古桃树的枝干…… 枝叶遮天蔽日,树根盘根错节。 搁原地不动如山,将追杀他的人杀得七零八落的同时,也引起了几大主城的共同追捕。 在被荷枪实弹的军队围追堵截四年后,他被当做能与植物融合的异端,送进了实验室切片研究。——最终十几年后,死于那间位于地底、常年见不到半点日光的小黑屋。 哦,顺带说一句。 他之所以会在74区被“有钱的亲生父母找到”,是因为他在刚出生的时候,被人用自己的儿子鸠占鹊巢、狸猫换太子。 这是个说起来非常俗套、细究却又极其残忍的故事。 在许家工作多年的保姆跟许夫人同时怀孕,只隔了三天生产。 而她丈夫,在她孕期第八个月死于植物异变。 不愿意儿子跟自己吃苦的保姆趁着伺候许母生产的机会将两人调换后,又怕他长大后的样貌跟父母、主要是许瑾这个双胞胎哥哥相似,被许家人察觉到端倪。根本不敢将他带在身边养,也根本不敢让他出现在许家附近,便谎称将孩子送回位于主城区边缘的老家,让父母养着。 实则直接将他扔到了荒芜又贫瘠的74区。 他在74区活成了满身泥泞的乞丐。 而许瑜,那个被保姆亲妈跟他调换了身份的孩子,在主城区被家人宠成了天真无邪的小王子。 所以说,这真的是个很俗套又残忍的故事。 当然,俗套属于整个故事。 而残忍唯独属于他。 好冷呀,实验基地外面是下雪了吗? 许黎略微难受的仰着头,试图用目光穿透厚实防弹的金属墙壁,再次、最后一次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白皙脖颈在黑暗中绷直成条漂亮弧线。 像是被捆绑住献祭给神明的洁白羔羊,引诱着心怀不轨的人去抚摸、去啃咬、去将其随手折断后大口吸血。 他没能看到外面,只在巴掌大小的窗户口看到张脸。 “嗨,”许黎笑着,轻声跟那张脸打招呼。 他认识那个人,嗯,如果他们这些频繁出入这间地下实验室,被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赋予各种针剂,试图用药物和其他手段让他们变得强一点,再强一点的试验品,——还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对方是当年围剿他的那批军人之一。 也是亲手将他送进实验室、害得他落得如此下场的人,但奇怪的是许黎并不恨那人、也不恨抓了他的军队。 或许因为在他与桃树融合变异之前,在他还没跟着那对有钱的父母回许家之前,他生活的74区有次发生异变,他就躲在离异变只有20米远的地底,亲眼看着那些穿着同样制服的人前赴后继,拿枪支炮火和血肉将异变挡在了居民区外。——是他们,将死亡挡在了距离他只有20米的地方。 他不恨他们,因为他还把自己当人类。 虽然所有人都视他为跟植物融合后的异端,拿他的血肉切片做研究,又担心他随时会异变杀人,将他囚禁在这个狭窄黑暗、哪怕用炸药也轰炸不开的金属牢房里。 但许黎在心里很清晰…… 或许在疼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不那么清晰的给自己设定了界限。 他是个人。 是那个,曾经被以血肉之躯护在身后的孩子。 “你要死了。”对方神色冷漠,语气冰冷。 许黎点头,“我知道。” 良久的沉默在实验室里蔓延。 许黎越发感觉到了寒冷,彻骨的冷,冰凉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丝丝缕缕地往他骨头缝里钻,冷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恍惚好像听见门外那人在问他,“你后悔么,2134号。”对方沉默了片刻,低声叫出了他的名字,“……许黎,你后悔了么。” 许黎笑了笑,“后悔么。” 当年对方带领的军队将他截在89区。 退一步,是被当做异端拖进实验室切片研究,终生被囚禁于尺寸之地的万丈深渊。 进一步,是人类自末世后不敢轻易涉足的、据说有数个S+异变盘踞着的无边荒原。 是独属于他的海阔天空、肆意生长。 以他当时对桃枝的融合和掌控程度,只要操控着枝条杀掉附近89区的人,以及那支像苍蝇一样始终盯着他不放的军队,他就能汇进那片无尽荒原之中。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他是能做到的。 他体内的能量异常充盈,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强大,抬手就能长出大片大片用来绞杀的枝条。 能轻而易举的穿透钢板、穿透防弹衣、穿透那些人的胸膛和头颅。 人类将植物按照能量定义为从低到高的E、D、C、B、A、S六个等级,S级异变的能量值是50000+,而他整体化成桃树后的能量值,达到了史无前例的230000+…… 他是被重新定义为SS的特殊存在。 他当然能杀光他们,只要他想。 可他在89区看到了孩子。 很多个孩子,都极为相似。 身体瘦瘦小小的,肤色蜡黄,满身的伤痕,脑袋大、身子小。 ——跟当年被军队护在身后的他一模一样。 他最终没能下得去手,选择了束手就擒。 后悔么? 或许吧,他想,谁知道呢。 “你问我后不后悔,我不知道。” 许黎蜷缩着,脸颊抵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气若游丝,呼吸微弱,“那你后悔了吗?” 你后悔了吗,谌易安。 后悔当年那么千方百计的想要抓到我了么?我明明,跟那些异变截然不同,我明明,是对人类无害的…… 我从始至终都只想当个人,而不是异端呀。 后悔么?谌易安想,他也不确定。 许黎被切片研究的这十数年,实验室和军队紧密合作,利用他的细胞造出了成千上百的超级战士。 他们清除了6个自末世以来便存在的S级异变。 将九个主城区扩大到15个,237个下城区只剩下184个。 人类的平均寿命从40岁提高至48岁。 …… 人类在这十数年里的变化,比过去百年加起来都要大。 可那个什么也没做错的许黎,如今却要因为虚弱而死了。——再怎么顶级的营养药剂,都抵挡不住手术刀对他的摧残,也抵挡不住死神朝他举起的镰刀。 后悔么?谌易安不知道。 他抿紧嘴唇,单手撑着冰冷的门板,“许黎,如果有下辈子……记得躲好点,别被我们找到。” “对不起。”他垂着头,哑声道歉。 蜷缩在墙角的人脸颊贴着冷硬墙壁,早已经闭上了眼睛,没了呼吸,听不到他的这句对不起。 ——也永远不可能说出那句“没关系”。 …… “哎呀,我跟你说,植物在生长过程中只有60%的概率会变异,而变异后又只有50%的概率C级以上,就算异变在C级以上,以你的身手,少说也有50%的概率能逃出生天!这么算下来的话,你能后活到节目最后,拿到参与奖金的概率略等于100%!” “节目组可是承诺了,只要参加《种植师造星计划》,他们就会给20万的参赛费用,你不是等着那比钱给你妹妹治疗脸上的疤么?20万的大买卖可不是随时都有的,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哎,许黎、……许黎?!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龇着满口大黄牙的黄六正唾沫横飞,将参加《造星计划》吹嘘成件天上有、地下无的大美事儿。回头却见自己打算鼓动的人走了神,不耐烦地啧了声,伸出肥厚的蒲扇巴掌用力朝许黎拍了过来。 没拍到,中途被许黎冷着脸拧住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摁向桌面,碰撞出响亮的“砰咚”声。 直疼得黄六龇牙咧嘴、连声哀嚎,“疼、疼疼疼呀,哎哟,小祖宗您轻着点儿,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儿经得住这般折腾,快松手快松手!” 看着面正哀嚎着的人那油腻腻的肥头大耳,满口黄牙,许黎嫌恶地拧起眉头,“你是谁?!” “哎哟,我是谁?!我黄六呀我是谁!” 被他摁着的胖子继续龇牙咧嘴,挤眉弄眼地哀嚎个不停。 许黎盯着那张脸怔愣了片刻,终于从脑海中扒拉出黄六这个名字,继而与那张奇形怪状的胖脸画上等号。 ——黄六,是他生活在74区的时候附近最油滑、也最胆大且贪得无厌的皮条客。 所以,他现在是在74区?! 许黎松开钳制住黄六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用几块发霉木板钉成的简陋架子床,同样简陋且半腐朽、被他刚刚动作弄出来两条缝隙的小书桌,套着自制草鞋露出来的几根沾满泥土、黑黢黢脚趾的他自己。 是的,没错,这是他在74区时住的房间。 难道他刚刚只做了个怪梦?! 不对! 前尘过往,历历在目。 那些他曾在各个末世遗迹和主城区见到的繁华瑰丽,曾在实验室被切片时感受到的冰冷和疼痛,还能清晰又准确的浮现在他眼前,像是栩栩如生的镜像,仿若他只需要抬手就能轻易触碰到。 如果他只是自幼生活在74区,还没满十八岁的许黎,那以他贫瘠又单调的生活经历,根本撑不起那般繁琐复杂、却井然有序的梦境! 他重生了,重生在他18岁的时候! 许黎神色木讷地眨眨眼,快走两步打开了房间的门。 独属于74区、灼热又污染严重的混浊空气扑面而来。 日头毒辣,能晒得人脸颊生疼、泛红蜕皮。 许黎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肆意,这般畅快过。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74的混浊空气,沐浴着自头顶撒下来的毒辣日光,直到喉咙发痒,脸颊泛疼,才终于被驱逐了浑身那彻骨的冰凉似的,从缺水而干燥起皮的唇畔溢出声舒服的呻/吟。 砰的声关掉房门,回到小书桌跟前坐下。 黄六早被他这一系列怪异的操作搞得两眼懵逼,腆着张胖脸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许黎?你没事儿吧?” 怎么回事儿呀,刚刚还好好的商量着去参加《种植师造星计划》的事儿,突然就给他来那么一下,搞得他手腕到现在都还没疼过! 要不是看在电视台答应他的那些好处的份上,他才懒得搁这跟许黎叭叭叭的,浪费他的口水。 见许黎坐在那不说话,黄六继续搬出他那套野外无害论,“只要你去参加《造星计划》,就相当于去电视台的直播频道露个脸、去野外晃悠十多天,就能将20万拿到手,这不就跟去地上捡钱一样么,来,考虑好的话就将这份协议签了吧。” “人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可还在酒店里等着我的信儿呢,他们是从第一主城区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20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毛毛雨。只要你现在签了这份协议,下午2点,那20万的酬劳就能打到你账户里,那可是你不吃不喝十年才能够挣到的大数目。” 说着将两分纸质文件往许黎面前推了推。 许黎陷入回忆,没伸手去接。 黄六鼓动他去参加菠萝台的《种植师造星计划》这件事上辈子也发生过,《造星计划》确实是第一主城区菠萝台斥巨资打造的爆火综艺,来他们74区砸高价签人去参加综艺也是确有此事。——但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天上不可能无缘无故掉下馅儿饼,何况是20万那么大的一笔钱。 黄六当着他叨咕的话里刻意模糊了两个点。 一是电视台开出的价格不是20万。 20万只是定金,如果在节目中不幸丧生,还有30万的补偿金,如果能活到节目结束,取得好的名次也会有相应的奖金,分别是100万—500万不等。 当然,黄六肯定没想过他能够顺利活到节目结束,所以黄六心里打的主意,就是不让他在去参赛前,知道、并且有机会安排那30万的去处。 黄六想要自己吞掉那30万的补偿金。 二是故意不断弱化《造星计划》的危险性,让他觉得自己有机会,心甘情愿签下那份协议去送死。 说什么“植物在生长过程中只有60%的概率变异,而变异后又只有50%的概率C级以上,就算异变在C级以上,以你的身手也有50%的概率能逃出生天!” ——对,单棵植物在生长过程中的异变概率是60%,那么在他遍地都是树木野草,植物数都数不过来的荒野里,遭遇异变的几率是多少呢?! 100%。 遭遇C级以上异变的几率是多少呢? 无限接近100%。 凭借当年他的身手能从《造星计划》节目中活下来的几率是多少呢? 略等于0。 那20万,不对,50万是参加综艺的费用么? 不是。那是他的买命钱。 当年黄六找上门来,告知他被选上,去参加主城的定制综艺《造星计划》时,许黎能够隐约感觉到这档节目有些猫腻,肯定存在很大危险的,可他听着黄六夸夸其谈的吹嘘和鼓动,仍旧不免有些意动。 首先20万是笔他听都没听过的巨款。 其次当年还没满18岁的他,也是真。初生牛犊不怕虎,打遍附近区域无敌手的他,总以为自己牛批坏了。 以及——他正巧需要一大笔钱拿来急用。 他恍惚记得,当年的他在再三权衡之后,是决定签下协议,要去参加《种植师造星计划》的。 可后来他应该是没去成,不然活不到48岁。 为什么没去成么呢?许黎陷入沉思。 “那个,许黎……”见他又坐那不说话,黄六再次不耐烦,暗道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平时看着挺机灵能干的小伙儿,一到关键时刻就发呆呢!转念又一想,这样也挺好,容易发呆才能死得更快,等许黎死在菠萝台的《造星计划》综艺里,他就能白捡30万的补偿金。 这才是无本的买卖,跟捡钱似的呢! 黄六又兴奋起来,“许黎……” “嘟嘟嘟。”沉闷的敲门声跟他的声音重合,门外响起个他们都很熟悉的声音, “许黎在家吗?有人从主城区过来找你。” 是张图。 他们这片区除了黄六外,另一个地头蛇。 平时经常倒卖些从其他区,主要是主城区来的新鲜玩意儿,也会帮着主城区的人收集些消息。 听到他的声音,黄六一张胖脸猛地沉下来。 许黎也终于想起来他当年为什么没去参加《种植师造星计划》。 他那对有钱人父母找来了,此刻就在门外。 插入书签 选择 许黎轻笑了声,走过去开了门。 敲门的果然是张图。 跟肥头大耳、满面油光,身材壮实的黄六截然不同。 张图的身形格外矮小,身高还不到165cm。 本人也长得不好看,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 那小双眼睛从许黎给他开门,就滴溜溜地快速转动着,探头探脑地往屋里打量,看到黄六也在屋内,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跟黄六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六哥的消息就是灵通哈,居然还能够跑到我前头找过来,小弟真是佩服哈、佩服。” 黄六脸色也不好看,闻言冷嗤一声。 “比不上小图兄弟鼻子灵,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你到处溜达,像那些专逮着肉骨头使劲嗅、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肉味儿的老狗!” “也不怕肉吃多了,撑爆你的狗肚子。” 两人工作业务相冲,都在他们这片地儿活动,平时为了抢点挣钱生意,可没少互相给对方使绊子,下狠手,此时在许黎这里狭路相逢。 都目露凶光,恨不得扑上去啃对方喉咙! 许黎可没兴趣看两条疯狗撒泼,目光从张图头顶略过,落到现在他背后的两个人影身上。 那就是他的亲生父母,许文杰和付茹。 两人都裹在专业级别的,能抵御紫外线和灰尘的防护服和口罩里,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但许黎大抵能猜到他们此刻脸上的嫌弃和不耐烦,毕竟这两位来自第六主城区,有钱有地,经营着数个大型农场,能给半个第六区供给粮食的大人物。 ——平等又深刻地厌恶着74区的一切。 74区污染严重的混浊空气,74区能晒伤人皮肤的烈阳,74区混乱无比又格外脏黑的地面。 以及……自幼生活在74区的他。 他在两人身上晃了下神,抬手撑住门框,挡住了黄六和张图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的视线对峙,“我说两位……是打算就这么隔着门说话,还是想进来坐坐?” 张图最先反应过来,“进屋进屋。” 又转身去迎背后始终没吭声的许家夫妻,点头哈腰,将姿态摆得极低,“两位快请进,外面太阳太毒辣,没办法,74区绿植面积太少了,您二位肯定不习惯这边的气候和温度吧。” 说着又指着许黎,热情地给他们介绍。 “这就是当年被送到74区来的那个孩子,跟着收养他的老许头姓,叫许黎,黎明的那个黎,寓意是极好的,我听说先生也姓许,这可不就巧了么,接回去连名字都不用改,您二位说是不是?” 许家夫妻没说话,被优先让进了屋里。 老许头生前留下的两间房子,被许黎从中隔成了三间,他妹妹许琳一间,他一间。 剩下那间被他用来做了厨房和饭厅。 其中就他住的这间最小,只有不到十平米。 摆放了书桌和床后空间本就不多,同时容纳五个人简直又逼仄又闷热,不仅人多的没有下脚之处,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不够供给他们呼吸。 还不如在外面待着呢,至少没那么闷。 张图见状,扯着嘴角喊黄六。 “六哥,走呗,咱哥儿俩出去聊聊。” 黄六恨他带人来打搅了自己的好事,却又不敢随便得罪主城区的人。 恶狠狠地瞪了他眼,跟着出去了。 他们出去后,屋内面积好歹够用。 许家夫妻并肩坐在他的床上,穿着的防护服没脱,只将戴着的口罩摘了,盯着他打量片刻后,许文杰最先开口自我介绍,“我是你父亲,姓许,许文杰,身边这位是你母亲,付茹。 当年因为一些事情你被人从我们身边带走,送到了74区来,今天我们特地过来,就是想接你回第六主城,你还有三个哥哥,大哥许琅在雄鹰基地训练,二哥许瑾这次没跟着过来,在家里替你安排收拾房间,购买生活用品。” “我们开了车过来,你直接跟我们走吧,行礼就不必收拾了。”许文杰皱着眉头,余光在瞥见许黎房间里的简陋和粗糙后,挡在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不加掩饰的嫌恶,“等回了第六主城区,我们会重新给你买全新的生活用品和衣服。” 他从头至尾都没怀疑过自己找错了人。 错不了,面前这个许黎有着跟另一个儿子、也就是许黎的双胞胎哥哥十分相似的脸,不仅如此,他还能从那张脸上看出自己和妻子的影子……这些特征都在无声诉说着许黎跟他们的血缘关系。 许黎坐在小书桌前,似笑非笑,“是么?” 当年他不知道自己被丢到74区来的真相,还以为自己是不小心走失或者是被拐卖的,听他们含糊其辞说“一些事情”也没有多想,时过境迁,如今再重新听到这句话,心里难免细想几分。——这夫妻两为什么要替将他跟许瑜替换,并且狠心将他扔到74区来,就没想要过他活着的保姆遮掩呢?! 原因大抵有两个。 保姆本身,以及他们当亲儿子养着的许瑜。 那个保姆在许家工作了近30年,跟许家夫妻和三位小少爷的关系都很亲密,跟他们属于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程度,所以哪怕明知她做错了事,偷偷地将两个孩子调换了、并且心里恐怕就没打算让他活下来,许家夫妻和许瑾许瑜也不忍心怪罪她。 更别提她还是许瑜的亲妈了。 如果真的因此将她赶走、或者报警处理,那许瑜的脸面肯定会不好看,心情也会不好,说不定还会因此犯病,毕竟许瑜原本心脏就不太好。——把许瑜当成小宝贝儿宠着的许家人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所以…… 对于他被故意和许瑜替换这件事,许家夫妻既不打算报警,也不打算解雇那个保姆,才会故意含糊其辞,模糊掉他被丢到74区来的过程。 他们上辈子也是这么做的。 许黎回许家后还见过那个保姆,在许家人都不怎么喜欢的前提下,许黎跟对他抱有善意的她相处得相当不错,对夜里给他送牛奶的保姆抱有好感,满怀感激的跟她说了不知道多少次谢谢。 直到他察觉到保姆往他牛奶里下慢性毒药。 事情闹出来后,保姆生怕自己行为牵连到许瑜,害怕许瑜被许家扔到下城区受苦,留了封大概内容为“求老爷夫人看在她多年来为许家工作勤勤恳恳,从没有任何犯错失职,将三位少爷都养育得健康茁壮的份儿上,不要将她的错怪罪于许瑜,她愿意以死亡来赎当年和今天犯下的错”的绝笔信后,从许家别墅顶楼一跃而下。 将自己摔得脑浆迸裂、鲜血淋漓的同时。 也将天真活泼、应该纯良,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许瑜吓得心脏病犯,搁vip病房昏睡了两天才醒过来,醒过来后也没能及时恢复健康。 仍旧是心有余悸,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好些天不敢关灯睡觉。 做错事的保姆带着罪恶死去,瞬间将许瑜洗刷得雪白雪白,许家人更心安理得、毫无愧疚的对许瑜好。 也更彻底厌恶了“逼死”保姆、害得许瑜心脏病发住院、吓得许夫人心惊胆战不得安眠的他…… 许黎这个亲儿子在许家人心目中的地位,不止远远比不上被他们当儿子养的许瑜。 他甚至还比不上那个犯了错的保姆! 在所有许家人看来,亲疏有别这个词语中的“疏”,永远都是属于他的! 往事不堪回首,真回忆起来就血压飙升。 至于许文杰所说的,“许瑾在替他安排收拾房间”、“回去后会替他重新购买衣服和生活用品”、“以后会有爸爸妈妈和哥哥疼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之类的承诺,全都是些臭不可闻狗屁! 眼里只有许瑜的许瑾根本不欢迎他回去,生怕他回去后会抢了“本该属于许瑜”的亲人宠爱,不仅没有给提前他准备房间,更是趁着许家夫妻来74区接他的这段时间,将许家别墅剩下的三间空房全部占了,一间改成了他的运动室,一间改成了许母的衣帽间,一间给了许瑜当画室。 ——最后只剩下个堆满东西的杂物间给他。 当年许黎跟他们回去后,许父得知许瑾的做法后不仅没有生气,训斥许瑾,反而默认了许瑾的做法,亲自去看了眼那个杂物间后,神色冷淡地让保姆收拾出来给他住,说什么,“这个房间比你在74区住的那个要大得多了,你应该能够住的习惯。” 至于说是会带他去采买衣服和生活用品的事,却是被许瑜不动声色的给拦下了。——他刚回许家,许瑜就收拾了两大箱子旧衣服给他穿。 说跟他分享、眼泪汪汪的求他不要生气。 当时的他刚得知许瑜就是那个跟他替换掉的孩子后,面对许瑜时心里可不得劲儿了。 暗道你在许家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我搁74区挣扎求生,多少次断粮都差点儿被饿死、又有多少次为了挣钱还差点被埋矿坑底下出不来。 回来还要穿你的旧衣服?!也就不想要。 可惜还没等他拒绝,许瑜当众红了眼眶。 这下可不得了,简直比捅了马蜂窝还要厉害,许瑾、付茹,还有在旁边站着的保姆,都拿“你怎么能够这样,怎么可以辜负小鱼心意”的谴责目光看着他,搞得他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事一样。 当时他刚回许家,想着息事宁人,lve and peace。 也就忍气吞声将那两箱旧衣服收下了。 结果许家人因此默认他什么都不缺,也就没再提带他去采买的事。——他也因此觉得许瑜心机深重,后续有好几次跟其发生矛盾,后来他因为许瑜的话陷入被人追杀的境地,也恰好印证了这点。 可惜觉得许瑜心机重的人只有他,其他人都觉得他们的小鱼“单纯善良”、“人美心善”,而他浑身都是典型下城区人的“粗俗不堪”、“性格恶劣”。 每次产生矛盾,基本上都是他吃亏更多。 真真想起来就头疼! 许黎想,这辈子打死他都不跟许家夫妻回第六主城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还是让许家夫妻带着他们的宝贝儿许瑾许瑜,相亲相爱一辈子去吧! “你们说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他靠着摇摇欲坠的书桌,将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许文杰和付茹两夫妻,“那么请问,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们说的是真的?” 许文杰微微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付茹也觉得不可思议,微微瞪大了眼睛,“你难道觉得我们像是骗子吗?” 许黎无奈,“像不像的无所谓,也没人说骗子不能穿得光鲜亮丽,衣冠楚楚啊。”他学着张图的语气,故意拖长了声音道,“您二位说……是吧。” 付茹气得倒吸口冷气,“哪个骗子会辛苦从第六主城区过来,光是路上就得费两天时间,跑到74区这个贫穷落后、连口纯净水都喝不到的地方来,风吹日晒的,只为接你回主城区去享福?!” 她气得要死,看着自己戴着的鸽子蛋戒指。 暗道这小混蛋到底是瞎了眼,还是没见识不认识钻石,她这次来74区可是特意打扮过的,穿金戴银,浑身名牌,从头到脚加起来得小两百万,还不算她手指上戴的婚戒,和脖子上戴的翡翠珠链! 何况以她的长相,气质,哪点像骗子了! “所以咯……”许黎自幼在下城区摸爬滚打,察言观色一绝,见付茹摸戒指,哪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故意道,“麻烦拿出官方开具的证据来,证明你们真是我的亲生父母,来74区是想接我回去享福的,我才能放心大胆的跟你们走呀。” “万一你们不是我的父母,而是伪装成我父母的骗子,表面上说着是要接我回主城区享福,实际是想把我拐当哪个黑诊所里,把我嘎了掏我的两个腰子、或心脏什么的卖怎么办。” “我听人说这种无本生意,可最赚钱了。” 他似笑非笑,左右打量着许文杰和付茹的打扮,仿佛已经认定了他们是拐卖人口的黑心骗子,挣到在怀疑打扮得富贵逼人的他们身份不明,挣到的钱更是来历不明、有违法犯罪的嫌疑。 付茹当了几十年养尊处优的贵太太,何曾遇到过这种直白的打量和怀疑,气得她脑仁都疼。 冲着许黎怒声,“我们真的不是骗子!” 许黎摊手,“证据呢。” 付茹猛地被噎住,“……” 她没有!她哪里来的证据?! 在从保姆口中知道两个孩子被换,而许黎被她扔到了74区后的事情后,他们便决定要自己开车过来,根本没有想过将此事报警处理,过来后也是直接花钱雇的地皮帮忙找人,从头到尾都没通过警方,哪来的官方文件证明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至于其他的证据,许瑜刚出生就被保姆用自己的儿子替换了,连张跟他们合照的照片都没有留下来,何况这都已经18年过去了,许黎早就长变了模样。 有婴儿时期照片,也不可能看得出来什么! 许家夫妻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找什么证据来证明他们跟许黎的血缘关系。 毕竟在他们的预想中,有对有钱有势的主城区父母过来,带他离开74区这个混乱又落后,连空气都呛人无比、简直不是人待的鬼地方。 许黎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当场抱着他们痛哭流涕,跟他们哭诉这么多年开过得有多委屈和不容易才对…… 他们预想了很多许黎见到他们的可能性。 有震惊到呆住不敢相信的,有抱着他们痛哭流涕的,有怀疑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唯独没想过许黎会怀疑他们是人贩子,根本不愿意跟他们回第六区! 许文杰出声道,“我们可以做亲子鉴定。” 付茹立马反应过来,“对。” 许黎摊手,“啊,对不起,我自幼身体虚弱的很,贫血又晕血,不想去医院抽血做什么亲子鉴定。” 许文杰眯着眼睛,目光锐利地打量着他。 “你不想跟我们回第六区。”片刻后,许文杰轻描淡写说出自己的判断,语气自信又笃定。 许黎笑,“对。” “那我们就不勉强了,”许文杰站起来,示意付茹跟他走,“我们就住在工业园区外的新源酒店,你如果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找张图带你过来见我们。许黎,我是你的父亲,这点是不容置疑的,但我跟你妈妈的时间都很宝贵,这次专门开车来接你,路上已经浪费了我们不少的时间,我希望你不要考虑得太久,好吧,就这样。” 说完拉着付茹,从许黎的房间出去了。 他们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车内充足的冷气让许文杰满足地叹息出声。 那小房间太闷热,待在里面根本喘不过气。 待在74区这个炎热干燥、连半点植物绿意都看不见的地方,本就让他浑身不舒服、心情不太美好,许黎面对他们的冷漠和怀疑态度,更是让他瞬间耐心耗尽,实在没心思再待在那里,跟许黎多啰嗦歪缠。 “走吧,”他吩咐前排坐着的司机。 车子缓慢启动,动作相当平稳。 付茹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文杰,我们就这么回去吗,许黎不跟我们走怎么办?你的肝……” 许文杰垂着眉眼,眼神冷漠。 “本来还想跟他演场父慈子孝的戏码,结果他不愿意领情,那就让他在74区活不下去就好了。” “等到那时候,他还不是得跪着来求我。” 他是个成功的商人,性格和手段向来强硬。 面对许黎对与他们相认的抗拒,他并不想深究其原因,而是打算以他自己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 既然许黎不愿意,那就逼得他愿意就是了。 付茹略微松了口气,“好。” 许家夫妻走后,黄六探头进来。 “许黎,你真不跟那两位回第六主城区,去当小少爷么。”这房子隔音效果差到令人发指,刚刚他们聊天时又因为嫌空气太闷没关门,他们在屋里说了些什么,外面站着的黄六和张图都听得一清二楚。 黄六直觉那两人不是骗子,说的应该是真的。 许黎点头,“嗯。” 黄六表示不理解,“为什么?” “你跟他们回去呀,主城区各方面都比咱们74区强,吃穿住行,教育医疗,交通环境,空气都比咱们这干净清新些,你有什么想不开要留在74区?!” 巧了,许黎上辈子也是这么想的。 总觉得主城区样样都好,——当然这也不是他以为,而是事实,自从三百多年前,那场波及全球的末世天灾以后,人类曾经的荣光便只存在于九大主城区,而环绕在主城区周围的200+下城区,几乎以被吸食血肉的方式供养着九大主城。 以他们74区举例,他们所在区域盛产煤炭,土地不合适种植+他们根本买不起农科院研究的低异变率良种,所以74区唯一工业化的产业就是烧炭炼钢。 全区共有六百多家大小钢厂,一车车煤炭和铁矿石拉进来,一车车炼钢铁拉出去,空气因此被严重污染,天空中随处可见都是黑沉沉的浓重烟雾。 炼钢的产业链都掌握在主城人手里,食物的来源同样也是,74区人被以极低的工资雇佣去烧锅炉,下井挖煤炭,年龄在30岁以上的人,通常会患上严重的呼吸道疾病,和肺病。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担忧的大事。 因为就在去年的全区人均寿命调查报告中显示,过去十年,74区人的平均寿命只有38岁…… 就像收养他的老许头,死于矿难,享年35岁,而他们隔壁的老王,死于区域边缘植物异变,死的时候才29。 所谓的老,是针对74区平均年龄而言的。 许黎不想挖一辈子的矿,炼一辈子的钢。 更不想在30岁的时候,就患上无法医治、只能等死的绝症,更不想在38岁前就彻底死透! 所以上辈子许家夫妻来,他跟着回去了。 所以不论他在许家遭受到多少委屈和偏心,他都能够咬牙忍下来。 所以不论许家对他多坏,他都没恨过他们。 因为他们确实将他从74这个鬼地方捞了出去,让他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新世界,体验到了更广阔更精彩的新生活。 这辈子么,他合该拥有更多的选择。 例如…… 他看向黄六夹在胳膊下的文件,笑了笑。 黄六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要看看?” 许黎点头,“嗯。” 黄六,“……你疯了吧?” 刚刚他费尽口舌,都没能鼓动许黎去参加《造星计划》,现在许黎居然要放着有钱的父母不理会,反而看上了他拿着的《造星计划》死亡协议?! 到底是许黎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插入书签 倒霉 许黎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种植师造星计划》节目组提供给参赛选手签的协议内容,感觉跟他想象中的没什么区别,拿过笔来就要在上面签字。 黄六赶紧拦,“哎,慢着慢着。” 许黎挑眉,“怎么,良心发现了?” 那哪儿能呢,他都指着昧良心挣大钱呢。 良心这玩意在74区有啥用啊,全切出来卖了也换不到顿肉吃,黄六挠了挠剃光的后脑勺,扯着嘴冲着许黎讪笑,“不是,主要我让你签这个,你那对有钱的主城人父母知道了,该不会出手整死我吧?!” 许黎轻嗤了声,“那要不我不签了。” 黄六纠结的不得了,一会儿怕那两个主城人整他,一会又舍不得菠萝台许给他的好处。 皱着张胖脸抓耳挠腮半天,最终还是心一狠、桌子一拍,“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我黄六难道会怕他们?!” “签,你现在就签!” 那可是30万的补偿金,整整30万呐! 只等许黎跟着菠萝台的人离开74区,他就带够了粮食和水,随便在废弃矿区找个几十米深的空矿洞窝着,待他十天半个月再出来活动。 他就不信那两个大人物能在74区守着他! 许黎嗤笑,暗道果然,指望黄六良心发现在,跟指望主城区的大门随时向他们敞开一样的不靠谱。 他从黄六手里拿过笔,刷刷两笔签下名字。 黄六确认无误,拿着协议欢天喜地的走了。 10分钟后,节目组的人发来确认信息: 我们将于半个小时后,派人过去接你到酒店来休息,等明天早上八点统一登车,前往《造星计划》的录制地点,请369号选手许黎提前做好准备。 收到请直接回复“好的”,或者“1”。 许黎懒得跟他们打字,直接扣了个:1。 回复完节目组,他站起来打算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在小房间里转了两圈后,从床底翻出来两件长袖T恤,又从厨房里摸了把水果刀揣进兜里,刚从厨房出来,迎面撞上许琳喘着粗气推开门进来。 “哥!”她是从学校跑回来的,脸颊绯红,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脸上伤疤往下流,说话时的动作牵动那些伤疤,让它们看起来像是正不断蠕动着的虫蚁,显得格外的狰狞吓人,“我听同学们传说,你的亲生父母从第六区找过来了?” 许黎点头,“嗯。” “那……”她急切地抿紧嘴唇,往许黎跟前快走两步,表情担忧的伸手抓住他袖口,“他们是来接你回主城区的吗,哥你会不会跟他们回去,你……”说到最后半截,许琳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眼眶也因为害怕变得通红湿润,“哥,你会抛弃我自己去主城区吗?就像是我父母当年抛弃我的那样。” “你不会抛弃我的,对吗?” 她哭了,泪流满面,并不怎么好看的手指紧紧拽着许黎的衣角,低声啜泣着哀求道。 许黎盯着她看,半响没说话。 许琳是老许头死后,他在74区边缘捡到的。 那年他12岁,许琳刚满8岁。 跟从小被保姆扔到74区来的他不同,许琳是跟着父母在主城区长到8岁时,不小心撞到家里做饭用的炉灶、烫伤了脸后被家里人遗弃的。——她几乎整张脸都被火烫毁了,伤疤交错着从眼角眉梢到下颚。 丑陋狰狞,很难修复。 根据她模糊断续的回忆,她父母曾带她去各地看过医生,却在得知伤疤恢复需要的高额花费后,望而却步。 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将她丢进了74区。 许黎把她捡回来,将老许头的房间腾出来给她住,替隔壁老刘挖了两个月的煤,才将她送去钢铁厂的职工小学念书。 而许琳则会甜甜的喊他哥哥,会缩在他怀里教他读课本上的故事。会在夏天打雷下雨的时候,受到惊吓跑过来敲他门,战战兢兢地缩成团,跟小奶猫儿喵喵叫似的,小声地跟他说“哥哥,我害怕”。也会在放学回来后踩着小板凳,扒拉着跟她差不多高的灶台,给许黎煮半锅掺着玉米碴子的稀饭。 他们相依为命,关系亲密如同真正的兄妹。 上辈子他之所以差点被黄六说动去参加《造星计划》,就是想去拼个20万回来替她治脸上的伤。 他在捡到许琳后问过74区的医生,都说她的伤疤,最好能赶在15岁前动手术,才有慢慢修复到最后看不到的可能。 许琳今年已经14岁,而他平时挖煤挣到的钱只够他们吃穿。 连四位数存款都没有,容不得许黎不急。 上辈子他在答应跟亲生父母回第六区后,特意求了许文杰将许琳也带上。 回去后他住杂物间,许琳和保姆挤佣人房。 一对难兄难妹,被人刻意为难也不在乎。 每天还背着人嘎嘎直乐,没事就笑嘻嘻的凑在一块儿,感叹主城区的空气香香的真好闻,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既漂亮又清新。 今儿晚饭桌上的那道香酥鸡可真好吃…… 直到他跟许瑜的第一次矛盾爆发。 那是许瑾跟许瑜、确切的说,是他跟许瑾共同的十八岁生日前的某天早晨,许瑜哭丧着脸,跟付茹说他画给许瑾做生日礼物的画被撕了。 付茹皱着眉头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是谁偷偷进了许瑜专属画室、撕毁了他送给许瑾的生日礼物。 就在她因为证据不足,打算揭过此事的时候,许琳红着眼眶站了出来,大义灭亲,含泪指证了他,“我昨晚半夜醒来口渴,去厨房倒水的时候,看到了哥哥……他在偷偷地往画室走。” 许黎当场就懵了。 他那会儿多信任许琳呀,信任到他明明记得自己没做过,在听到许琳指证他的瞬间,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在夜里爬起来去毁了许瑜画的地步。 ——如果不是他为了防备许家人栽赃陷害他,早有准备,偷偷在自己房间安了个二手监控的话。 后来监控被他放出来,毁画的事不了了之。 他跟许琳的关系,却因此直接跌入谷底。 那会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许琳为什么会背刺他,后来得知保姆跟许瑜的关系后,才想明白原来在他还当许琳是亲妹妹的时候,她早已经被保姆洗脑策反,打定了主意,要帮着许瑜演一出贼喊捉贼、将罪名扣在他头上来的好戏。 当年那场对于他的指控,清楚许瑜跟保姆关系的许文杰、付茹、许瑾,心里应该都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他们根本不在乎他的清白与否,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替许瑜遮掩真相。——任由他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被孤立,被质问,被栽赃。 若非他早有准备,罪名就落到了他头上。 而自幼被他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妹妹,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后来许黎也曾经质问过许琳,得知当初保姆曾承诺她,只要许琳愿意帮忙诬陷他撕画,她就会出钱送许琳去医院治疗伤。——那么大笔的钱,肯定不是保姆能够出得起的,背后只可能是许瑜这位小少爷。 或者说,是替许瑜出钱的付茹和许文杰。 他们不肯替他出这笔钱,却能任由许瑜随手送出几十万的礼物…… 彻头彻尾、毫不犹豫、有恃无恐的偏心。 许黎永远记得他们对峙时许琳看他的眼神。 疯狂又绝望,像掺了剧毒似的伤人。 “我今年14岁了啊,哥哥,你也知道我脸上的伤口再不治,就没有彻底痊愈的机会了” “你答应过我要替我治的,你答应过的!” “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为什么不能抓住,我当然要抓住!不然等你从许夫人那里要到钱送我去医院么,你要不到的哥哥,难道你还看不清楚事实?在这栋别墅里,虽然大家都姓许,但我们的许跟许家人的许是完全不同的,你跟我都是多出来的那个……没有人会在乎我们的感受,没有人!” “我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错的是你呀,哥哥,你为什么要那么聪明、那么周全,为什么要亲手拆穿我的谎言呢,明明你只需要保持沉默就好了,不过是撕个画而已,你承不承认是自己做的,都不影响他们根本不喜欢你的事实!” “可你承认了,我就能被送去治伤了。” “难道你想看我一辈子都像这样不人不鬼么?!” 她勾着唇角笑着,看着他的眼神冰凉。 她在怪他,在恨他。 许黎花费了很多年,才慢慢消化掉许琳恨他这件事对他的影响。 能在看向她心里没有波澜,不带任何情绪。 “别这么叫我,许琳。” 许琳被他眼神吓住,“……哥哥?” 从小到大,许黎何时对她这么凶、这么冷漠过呢,他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可靠的哥哥呀。 “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惹你生气了?” 她伸手揪着许黎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跟他陪着笑,“哥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哪里做错了,你说我会改的,我肯定会改好的。” “只要你别抛弃我、求求你了。” “哥哥,你别不要我……我害怕。” 许黎抓住她的手,神色冷淡。 “你喊了我六年哥哥,也是缘分,这套房子就送给你当临别礼物,从今天起我们兄妹缘断,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上辈子直接间接、有意无意伤害了他的人很多很多,多到最后他都懒得去数,懒得去记仇,但其中唯独许琳扎向他的刀捅得最深,流的血最多。 他曾经,是真把她当做亲妹妹疼的。 旁人刺向他的刀枪剑戟,都能被他以早建好的厚壳抵御,不痛不痒,哪怕刺痛了他也能立即反扑,张嘴啃下对方大块血肉来,不死不休。 唯独许琳捅向他那刀无法防御。 ——瞬间将他创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重活一世,他不打算给许琳伤他的机会。 许黎沉着脸色,用力将她手指一根根地掰开来。 许琳不让,手指被掰变形了也不愿意松开,跟天塌了似的哭得泪流满面,嘶声哀求,“哥哥!你别走,我不要你走,我求求你了……你别走!别丢下我自己在这里,我会活不下去的,我会死的。” 许黎冷笑。 “你别逼我将你的手指全部掰断。” 许琳执拗地摇头,就是不打算松手。 最后许黎也没掰断她手指,节目组的车到了,大抵是怕有人签了协议不认账,从车上下来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用暴力将拽着他的许琳跟他强行分开。 许黎面无表情地朝那辆车走过去。 背后被人摁住的许琳突然尖叫一声,像是只白鹅被用力掐着脖子濒临死亡时的最后呼喊,“哥!” 她趴在地上,仰头望过来,眼里盛着泪光和些许看不太清楚的恨意,“……你是真的要抛弃我么?” 许黎回头看她,神色冷漠,“对,你可以认为是我不想要你了,好自为之吧,许琳。”说完矮身钻进车内。 两个壮汉紧跟其后上了车,使劲儿将车门“砰”的声关紧,朝着节目组所在的酒店开去。 许琳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地看不见了。 节目组的人只在酒店里暂住,等接完人后,次日一早就定了开着车前往《造星计划》的拍摄地。 ——一片位于21区外六十公里的无人荒野。 许文杰在酒店吹了整晚空调,打电话将张图叫过来,打算实施他让“许黎在74区混不下去”的计划,却被告知许黎已经离开74区,跟着《造星计划》节目组的人不知道去了哪。 顿时气得脸色大变,摔了捧在手里的细瓷茶杯,“他好大的胆子!” “我千辛万苦跑来74区找他,他竟然敢不告而别,就那么说跑就跑了?!给我查!” “《造星计划》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许黎今年还没满18周岁,我看谁敢不通过监护人,签他去参加什么《造星计划》?!” 他怒气冲冲地给张图打完电话,抬头瞧见窗外浓烟滚滚的天空,胡乱堆砌着钢材和煤炭,混乱无比毫无规划的地面。低头看看酒店发黄剥落、露出里头粗糙水泥的酒店墙壁,以及沾了不知名霉菌,拿拖把刷子都清除不掉的地板。 对74区环境差有了最最直观感受,他感觉自己头被熏得直抽疼! 浑身都是被各种细菌污染了的刺挠难受。 磨着牙喊了声付茹,“我们回第六区。” 两人call上司机,匆匆下到地下车库。 等找到他们开过来的车时,三个人齐齐傻了眼,付茹忍不住尖叫出声,“我们车的车轮呢,去哪了?!” 只见他们的车倒是还停在原位,偏车窗玻璃被暴力砸碎,不仅车内值钱的、不值钱的东西被彻底搬空,就连四个车轮子和发动机,全都不翼而飞! 就在他们住着的酒店地下车库里! 在有监控覆盖的区域! 虽说那监控摄像头是几十年前的旧款,设备老旧,录制的画面模糊不清。 但它毕竟是个监控!能正常运转的监控! 这已经不是偷,而是明抢了! 那些贼好大的胆子,简直无法无天了!付茹气得手指抖个不停,白着脸尖叫,“报警,快报警!” “让警察赶紧过来处理这件偷窃案!” 司机依言打了74区的报警电话。 但接线人声称当地警局警力不足,如今正在紧急救援15号矿坑的矿难,那边有三十多人被突然垮塌的矿洞掩埋地底,情况危急、救援迫在眉睫,盗窃这种不威及生命的“小型事件”需要暂时延后处。 请他们稍作等待,4时之内会立案。 司机黑着脸将情况说明后,付茹气得脸色都变了,尖声叫道,“还要4时内才能立案?他们的脑袋是被门挤扁了么?!4时都够那些贼把赃物全部销掉了! 74区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文杰,我现在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我们必须赶紧回到文明的城市里去!” 许文杰当然也不想,沉着脸吩咐司机。 “别报警了,让张图找人过来把车修好,当务之急是先离开74区。”许家经营多年的大本营在第六区,被困在在74区的他就像龙游浅滩、虎落平阳。 束手束脚,他有再厉害的本事都施展不出。 等他回了第六区,多的是时间和功夫收拾那些贼,以及…… 害得他们落得如此境地的许黎! 许文杰眼底闪过丝冰冷的恨意和厌恶。 张图来得很快,顺便还带了个修车师傅。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修车师傅往那辆只剩空壳的车瞟了眼,就冲他们摇头,“修不了,这车是只在主城区发售的限量款,轮子和车窗还能找到替代品凑合用,可它发动机的型号,哪怕将74区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能匹配的。” 简单来说,“只能拖回主城区修。” 许文杰脸色铁青,又去让张图找车送他们回主城。 张图看着他脸色讪讪,欲言又止。 许文杰不耐烦得很,冲着张图厉声呵斥道,“怎么,74区已经穷到连辆车都找不到了么?!” 张图,“车是有,就怕您坐不习惯。” 许文杰拧紧眉头,面色不愉。 付茹心里浮现出不详的预感,抖着嘴唇问道,“你说的是什么车?” 张图,“拉煤和铁矿石的运输车。” 怕他们不高兴,还特意重复了遍。 “我们74区,只有拉煤和钢铁的车。” 想到他们进入74区后,看到的那些从内而外都糊满了灰尘、出厂几十年没清理过的大货车。 付茹腿脚一软,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司机赶紧去扶,“夫人!” 可现实就是不论付茹头晕也好、恶心也罢,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待在让他们哪哪儿都不舒服、各种不方便的74区,等着警察有空找回发动机和车轮。 时效不定,估计最少也得耗个十天八天。 二就是搭乘运送钢铁的大货车回主城。 犹豫片刻后,许文杰咬牙切齿地选了二。 第二天,许文杰跟付茹挤在沾满机油灰尘的钢块堆,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往主城区赶。 许文杰捂着胸大口喘气,浑身都难受至极。 付茹更是用力挥着手,试图从蒸笼似的车厢里扇出阵风来,嘴里更是自上车就没停过谩骂,“许黎这个扫把星、如果不是为了亲自来74区接他回去,我们怎么可能遭这么多罪!” “他倒好,红口白牙的怀疑我们是骗子、不跟我们回去也就罢了,居然还害得我们车被人砸了,早知道他是这样的灾星,当初在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该直接把他掐死了事!省得他来祸害我!” 许文杰本就身体不适,被闷得喘不过气,闻言更是怒火中烧,突然眼前一黑,朝前面栽了过去。 “砰咚!” 他整个人摇晃着,脑袋猛地撞向钢块,瞬间便撞出来个拳头大的鼓包来,隐隐泛着艳红的血色。 付茹被吓得停了谩骂,尖叫一声。 “文杰!文杰,你没事儿吧,” 见许文杰头顶大包,翻着白眼晕了过去,付茹急得用力去拍车厢内壁,尖声叫喊着,“停车!快停车呀!我们需要医药箱和治疗仪治疗!” “听见没有,快停车打120!” “喂,赶紧停车,文杰晕过去了……” 货车司机哼着歌,对她的呼救充耳不闻。 副驾驶跟着看车的人往后看了眼,神色紧张地跟司机问道,“王哥,咱们真不停车去看看他们么。” “我刚刚看那男的……好像晕过去了。” “死不了。”王哥嘴里哼着歌,勾着嘴角笑,许家那小子可是交代过让他“好好招待”这二位。 只要不折腾出人命来,其他都好说。 他也不怕这两位主城区来的大人物报复。 等他将人和这车钢都送到第四主城区后,扒了他们随身穿戴着的衣服和珠宝配饰去黑市卖了钱,再找人换个身份,就能摇身一变成为有钱人。 等他们反应过来想找他的时候,他早已经跑到天涯海角了。 啧啧啧,你说这两位贵人想什么呢。 两口子带着个司机就敢大摇大摆的往74来,还开豪车,戴着满身的金银珠宝,像是专程过来招摇炫富似的。——他们难道以为,74区的混乱,指的只是那些堆满煤炭灰跟垃圾的地面?!简直要笑死个人。 也幸亏他们遇到的是他王刚! 毕竟他可从来都是只图财不害命,也不会打别人身体和器官主意的“大好人”呐! 插入书签 异变 就在许文杰和付茹与钢铁为伍,被货车拉着往第四区运输的时候,许黎已经抵达了目的地21区。 节目组在21区搭建了临时的休息室。 74区的参赛者共有23人,是倒数第二批到的,他刚坐下没多久,最后那批来自209区的人也到了。 至此500个参赛者全部聚齐。 有人过来给他们分发在野外用的物资。 包里是两瓶外伤止血喷雾,半卷绷带和简笔画荒野地图。 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更没有武器。 “这是我们根据网络投票做出的修改,《种植师造星计划》又名《荒野求生计划》,将有500个参赛选手被同时投放到荒野区域,进行比赛,你们的主要目标是这个。”负责人敲了敲投影仪,屏幕上立刻出现几张各个角度、不同细节的植物图。 “这是白梅树,白梅又被称之为绿萼梅,花白芳香,可作欣赏用,果实味酸,能用来酿酒、制作果脯。最重要的是,至今尚未有谁用它登记作为植物标记,进而获得种植师称号。根据农科院的专家们通过资料记载粗步估测,这棵白梅树在九大主城区内推广种植后,能产生的经济效益与杏树相当。” “而众所周知,这些收益,有很大一部分会归以它作为植物标记的种植师所有。” “那么……”他故意停顿,微微笑着,用一种相当能蛊惑人的姿态和语气引诱道,“你们之中有没有谁知道,当年那位以杏树为植物标记的种植师收益是多少么。” 休息室内所有参赛者皆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 但感觉会是个不得了、能够瞬间引爆全场、让所有人热血沸腾,心甘情愿为之拼命的天文数字。 负责人吊足了他们的胃口,微微一笑,直接公布答案。 “两千六百七十万。” “每年。” “直到你自然死亡为止!” 人群中一片哗然。 “两千六百万?!” “每年!?” “天啦,那得是多少钱?!” 惊呼声和吸气声此起彼伏,几乎所有人都红了眼,眼神中全是遮掩不住的疯狂……和贪婪。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财帛动人心,历来如此! 就连许黎听到那个数字时,胸口都忍不住颤了颤。 毕竟……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那可是两千六百七十万!每年! 见气氛被炒热,负责人继续煽风点火。 “想想吧,只要你们从荒野中找到这棵白梅树,你们将收获取之不尽的财富,名誉,会被任何一座主城奉为座上宾,所有主城区的房产,美食,美酒,美人,珠宝,鲜花,武器……只要你能够看到的、想要的东西,全部都唾手可得!” “伙计们,向着你们的新生活,冲啊!” “冲冲冲!” “冲冲冲!” 众人皆情绪高涨,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动员讲话过后,有人过来补充规则。 《造星计划》全程使用无人机和微型摄像头拍摄,拍摄画面将在九大主城和两百多个下城区中进行直播,表现良好的参赛者会获得其专属直播间,粉丝打赏的收益节目组跟参赛者55分账。 除了最主要的目标白梅以外,节目组还给他们发了张表格,里面有300种植物的名单,每找到1个积2分,白梅树只有一株,找到它的人自然是名副其实第一名,找不到白梅的人则以辨别植物的积分排名。 从第2—10名都有金额不同的奖金。 节目组的节奏非常快,等参赛者们集合完毕,讲完规则,便开始组织他们依次登车、准备出发。 500人将会被分成20批同时送往荒野区。 许黎被分配到第六批,邻座是个来自主城区、戴着眼镜,皮肤白皙的瘦高男生,上车时站在车门口往里头环视了圈,表情不屑又不忿。 《种植师造星计划》的参赛者有90%都来自下城区,而主城区有权的有钱的人>有主城户口的普通居民>下城区人的鄙视链,自末世以来三百多年,被相当完美地保存了下来。 99.9%的主城区人都不屑于下城区人为伍。 眼镜男很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但很不幸,大巴车上位置数量固定,单独的位置早就被占完,剩下都是已经坐了下城区人的双人座,他要么弃权下车、要么就只能跟下城区人凑对坐一起,最终只能黑着脸、不太高兴的坐到许黎旁边。 许黎往窗户边靠了靠,冷哼了声。 这种人在他搁实验室看的那些狗血电视剧里,都活不过一集!不愿意靠过来? 呸,他还嫌弃被沾染了晦气呢! 载着25个参赛选手的车子很快启动。 邻座的眼镜男安分了不到五分钟,主动出声跟过道对面的人攀谈,他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来自主城区的优越感,“据说你们下城区是不种植粮食的,因为买不起农科院研究出来的低异变率粮种,那你们平时吃些什么呀。我听人说,你们基本都是以主城区提供的粗麦面包、煮土豆和玉米碴作主食,当食物供应不足的时候,还会吃蚯蚓干和蟑螂肉糊,是不是真的呀。” 被他问到的是个女孩。 二十一二岁,身量很高,目测超过175。 她身形极瘦,脸色蜡黄,将自己裹在件破旧的厚棉衣里,目光呆滞的盯着对面的人看了片刻,才蠕动着干枯发白的嘴唇,轻轻地“嗯”了声。 问话那人故意发出声惊叹,“是吗?那你们可真可怜呀,蚯蚓跟蟑螂都是那么恶心的东西,光看看就会背后发凉,怎么有人能够咽得下去呢。” 女孩盯着他看了会,似是终于迟钝的察觉到他眼中的鄙夷和不屑。 抿紧嘴唇缩在座椅里、不再说话了。 许是对面女孩的沉默让邻座不高兴了,他眼里闪过丝不悦,转身从背包里掏出盒红豆馅儿的酥饼来。 铁盒打开的瞬间,浓郁甜香往四周飘散。 就在刚刚,登车前,节目组让他们选择带进荒野里去的物品,下城区的人只能够带1件,主城区的人则可以带2件。 规则是明晃晃的歧视和不公正。 但负责人一句“活动最终解释权归节目组”堵上了觉得不公平,发声抗议的下城区参赛者们的嘴。 也满足了主城区参赛者和观众们的优越感。 不得不说,节目组这个做法其实很聪明。 虽说《造星计划》是面对九个主城和超过200个的下城区直播,参赛人员也有90%是下城区的人,但实际上能守着直播间观看、刷礼物搞热度、买周边的都是主城区的观众。 只有他们才有这个时间、精力和金钱。 ——这是所有下城区人无法辩驳的事实。 因此哪怕再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节目组偏心主城区的参赛者,明目张胆,毫不避讳。 眼镜男选择带进荒野的两件物品,都是他自己从主城区带出来的。 分别是红豆酥饼,以及装饼的背包。 红豆酥饼的香味已经引得周围众人蠢蠢欲动,看向那盒酥饼和眼镜男的眼神添了两分暗色。 偏偏眼镜男没有察觉到不对。 常年处于主城区最底层、被人看不起的他,好不容易在节目中遇到比他所处环境更不好,处于鄙视链最低端的下城区人。 试图依靠炫耀食物来获得优越感的想法,已经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而女孩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红豆酥、吞咽咽口水的动作,也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分不出心思来注意周围的窥伺和打量。 “诺,这是红豆馅的酥饼。” “用最精细的面粉、上等红豆调馅,里头还搁了蜂蜜和白糖,你这辈子估计都没见过这种好东西吧。喏,我今天就发发善心,给你见识见识……”他从铁盒里拈出块酥饼,装模作样地要递给那女孩。 手一抖,那块酥饼便掉落在地。 女孩瞳孔紧缩,视线下意识追着酥饼跑。 耳边仍响着那个聒噪的声音,“哎呀,怎么掉了?”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催促女孩,“你还愣着做什么呀,还不赶紧去捡起来,这盒酥饼可贵啦,价值两百多块,我可舍不得再给你第二块了。” 女孩咽了咽口水。 她知道对方是故意奚落她、想看她笑话。 可是那又如何,她饿。 在饿肚子跟保持尊严之间,她只能选择丢弃尊严。 她抿着嘴唇起身,朝着那块酥饼走过去。 刚下地便身形踉跄地往前摔去。 大巴车被紧急逼停,司机头顶的探测仪亮了亮,尖锐又急促的电子机械声在车厢内响起。 “警告,警告!” “感应到有异变植物出现,异变值500+。” “初步判定为d级异变,攻击性较低,列车长已经向护卫队发出求援信号,请各位同学待在车厢里,请尽量保证自身及同伴安全,等待救援。”——看来这个探测仪,曾经服务于某辆专程运输学生的大型列车,连播报内容最前面的称呼都没来得及修改。 “警告,警告……” 车厢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都屏息静气地戒备着,不约而同地将眼神从那盒酥饼收回,警惕着异变植物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女孩终于追到了酥饼,伸手去抓。 哗啦。 她座位左侧的车窗被击碎,胡乱溅射的玻璃碎渣中。 许黎看见了他上车后的第一抹绿色。 本该攀附于石壁、树干的藤蔓活了过来,犹如条灵活且凶悍无比的蛇,敲碎了玻璃窗后动作不停、轻而易举地穿透放在他前面那人的脑袋,猩红血液夹杂着乳白脑浆沾满了叶片…… 那盒稀有且昂贵、只有主城区的人才能享用的红豆酥饼尚未盖上盖子。 就那么“砰咚”声掉落在地。 又有两块从盒子里慢慢地滚到车厢中间。 迟来的尖叫声响彻整节车厢。 “是异变!” “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快跑!都下车,都留在车上只会限制我们的动作!” 车厢里乱成了锅煮糊了的五谷杂粮粥。 成片的尖叫推搡中,又两个人被穿胸而过。 连“救命”都没喊出口,就被那根藤蔓卷着心脏拖出来大块血肉,只在胸口处留下个碗口大小、血流如注的洞,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不断地挣扎着用四肢往前爬,嘴里发出破旧风箱似的赫赫声。 后面的人急于逃命,只想从这辆大巴车里跑出去,离那两根卷着血肉的藤蔓越远越好,相互推搡着、毫不犹豫地从尚未断气的人身上踏过,将那只伸出来求救的手彻底踩下去,使劲碾压着跑远,鞋底沾了血,在车底印出几串杂乱无比的血红脚印。 逃! 快逃! 每个人的脑海都被这个念头占据,谁都想从这辆脆弱无比的车里逃出去,慌乱中相互推搡着、拉人过去挡刀的情况屡见不鲜。 随着接二连三的车窗破碎声响起,越来越多的藤蔓犹如恐怖片中的凌乱长发般,从车窗、车壁、甚至像把利剑般,直接破开铁皮车底涌进来,加入到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之中。 而那些被鲜血浸过的藤蔓,叶片变得尤其油亮灵活,游走在车里面寻找着新目标。 毫不犹豫的穿透、缠绕、绞杀! 不过眨眼间,过道里就躺了几具残破尸体。 唯独在这个时候,那些姿态永远高高在上的主城人,和卑贱低微的下城区人没了区别。 都只是异变的……“猎物”。 唯有在异变面前,才是人人平等的。 头顶响起的播报越发急促尖锐: “警告!警告!” “检测到异变值急速飙升,590、688、773、894……1000+,异变等级更换为c级,请各位同学和家长们就近寻找庇护所、等待救援,呲、请各位同学和家长们、刺啦……”后续只剩下连串的电流杂音。 可能是探测仪被那根疯狂的藤蔓破坏掉了。 许黎看了眼那盒染血的红豆酥饼。 它的主人死了,是无主之物。 既然是无主之物,那自然人人都能拿。 ——哪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哪怕画面将传送到九大主城,被数以千万计的人看到,也不会有人因为他捡了盒红豆酥饼,就能将他定义为“有罪”。 他略微笑了笑,就着坐在位置上姿势,弯腰起那块滚到他脚边的红豆酥饼。 耳边是藤蔓爬过车厢底部时的细碎声响。 许黎抬头,一根裹满浓稠鲜血的爬山虎藤蔓急速出现在他眼前,与他相距不到3cm。 藤蔓上、叶片上粘着的血浆不断滴落。 啪嗒、啪嗒的溅在那盒红豆酥饼上。 许黎将手里的红豆酥塞进了嘴里。 “嗨。”他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看向那盒刚空出来个小缺口的红豆酥,苍白的唇角不知何时被溅了点血,藏在凌乱刘海里的眼睛似被点燃了簇烈火,是能择人而噬的凶狠和锋利。 “能不能……”他舔着牙根微笑,将声音控制在不被第二个人听到的低分贝范围内。 “劳烦你从我的食物上挪开?” 这听上去是个很离谱的要求。 离谱到他身边有人的话,会怀疑他是不是疯了的程度,众所周知,植物异变体内根本没有完整有序的意识,它们不会跟同类进行有效的沟通。 当然,它们更加听不懂人话。 异变只会依靠生物本能完成屠杀。 这根刚刚被检测评定为c级异变的爬山虎藤自然也是如此。 若无意外,它会在下一秒穿透许黎的头颅或者胸腔,将他跟他的同学们一起、钉在车厢顶部或者墙壁上。 任由他体内的血喷涌而出,染红附近的空白。 可它没有。 一人一藤对峙片刻,刚绞杀了半车厢人的爬山虎似乎是见到了什么可怕要命的东西。 猛地抖了抖藤蔓,拖着裹满血浆的叶片跑了。 插入书签 遇河 许黎终于如愿以偿的够到了那盒红豆酥。 可他的手指刚碰到盒子的边缘,一只套着暗灰皮靴的脚从天而降,专挑着他手的位置狠踩过来。 许黎被迫将手收回,躲开了这波踩踏攻击。 刚被眼镜男奚落逗弄的女孩终究还是抓到了那块红豆酥,将其在衣角稍微蹭了蹭,珍惜无比的揣进了兜里,冲着死不瞑目的眼镜男嗤笑一声,“我是从来没吃过红豆酥饼,但老娘我见过的异变,比你吃过的饼可要多得多了!小垃圾崽子!” 说完轻抬起瘦削下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许黎,眼神里滚动着不屈战意,“想要这盒红豆酥?” 如果眼镜男还活着,就会发现她此时的模样,跟刚刚的懦弱和木讷简直判若两人,像是把生锈蒙尘的铁剑终于被打磨出来,整个儿透着股能轻易将人割伤的锐利锋芒。 这当然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能在任何一个下城区长到成年的人,不说心狠手辣,唯利是图,至少不会是纯白无害的小白兔。 小白兔,在下城区里是活不下去的。 只有被人剥皮抽筋,拿来吃肉喝血的份儿。 眼镜男可能看他比较凶,不敢拿他开涮,以为挑中的女孩是个懦弱无能的软柿子。 可在他们下城区里…… 从来都没有男女之别,只有强弱之分。 强者活,弱者死,才是他们下城区的规矩! 就在许黎打量女孩的时候,女孩同样也在打量他,姿态虽看着又酷又拽,眼神却是格外凝重。 她看不透这个比她还小上几岁的少年。 完全看不透,猜不透他的性格,看不透他的实力,这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有着双如同枯木古井般沉默又死寂的眼睛…… 而众所周知,古井是最容易溺死人的。 两人对峙片刻,女孩决定先示弱让步。 “眼镜男死于异变,他随身携带的东西我们两个平分,那个背包归你,这盒食物归我,如何?” 许黎略笑,“那可不只是食物。” 红豆酥是食物没错,那个装着红豆酥、长宽都约有15cm的铁盒,才是宝贝。 那可是能够在野外装水加热、还能拆了铁皮来制作武器的好东西……单就那个铁盒子,比起眼镜男的背包也不差什么。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装什么小白羊呢?! 见自己打的主意被拆穿,女孩微微眯了眼睛,神色不变,“盒子归我,背包归你,红豆酥给你2/3,这是我的底线,你再逼逼我们就直接动手分个输赢……我想你是不会愿意跟我鹬蚌相争、被外面那些人捡了便宜吧。” 许黎对这个分配勉强满意,“成交。” 女孩松了口气,她其实也不太想动手。 《造星计划》的直播尚未开始,他们在前往拍摄地的途中就能遇到C级异变,荒野中存在的危险自然更是数不胜数,现在跟人动手受伤明显不理智。 而且……她总觉得对面的少年不是善茬。 如非必要,她不想跟他对上。 见许黎答应她提出的分配方法,弯腰将盒子捡起来,数清里头剩下的红豆酥,分给了许黎19块。 将盒子盖紧后,一言不发地转身下车。 许黎收拾好东西,紧随其后。 那根沾满鲜血的爬山虎异变已经不知所踪,节目组收到他们遭遇了异变的信息,发指令过来让所有人在原地等候,他们会尽快派新的大巴车过来。 司机闲来无事清点了下从异变中幸存的人数。 25个参赛者死了6个,其中有5个都是主城区来的,他们被主城区高耸的城墙保护得太好,遭遇异变时完全慌了手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属于他们的那10件随身携带的物品,在他们死后,毫无意外的被下城区参赛者瓜分个干净。 正往手臂上缠铁丝的壮汉挑眉,笑得满脸神情愉悦,“好吧我承认,自己刚刚是对节目组的声音大了些。” “可不么,”瓜分到柄小刀的女人低头,拿刀尖修理着自己的指甲,话说得意味深长,“原以为是节目组故意偏心主城来的,可谁能想到,居然是来给我们送物资的呢……早知道,就该让主城区的人均带三件、不,最好是带一包的物资进来。” “哈哈哈!” “就是,谁会在荒野中嫌弃物资多呢!” “可惜车上主城来的人太少了。” 瓜分到东西的人乐得笑出了声,而没分到东西的,则将他们或直白、或隐晦的眼神,投向人群中主城区仅存的“独苗苗”。 独苗被吓到了,双手抱着胸打了个冷战。 “怕什么?我们只是捡无主的装备了,又不会动手杀人。”剃着指甲的女人余光瞥见了他吓得发抖,头也不抬,神色冷漠的嗤笑道。 “至少……在能被人看到的地方不会。” 种植师是这个世界上身价最贵的职业,没有之一。 ——《主城日报》 “种植师”的称号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末世过后,九大主城尚未建立起完善的制度和秩序,都还被称之为“幸存者基地”的时候。 末世中最凶残、难以对付的就是植物异变。 混乱中死于异变的人太多太多,每个基地的幸存者们都对其谈之色变,避之不及,不愿意跟异变们打交道。 为了鼓励基地中的幸存者走出去,与让他们心生恐惧的异变作战,寻找更多的生存物资和收复那些被异变占据的、之前曾属于人类的土地。 第一主城的前身澜月基地经过商讨,在末世的第三年,提出了“种植师”和“植物标记”概念。 新规定里,只要有人能够从野外带回基地里没有的植物,进行登记后成为“种植师“,那么被ta带回来的植物,就是独属于他的“植物标记”。 后续不论是基地、还是其他人想要种植ta带回的植物,都必须从ta手里购买种子、幼苗,或者支付相应的“专利”费用。——直到种植师死亡。 根据记载,第一个被登记成植物标记的是“淮山”。 而以淮山为植物标记的种植师名叫赵意。 末世初期是植物标记和种植师最层出不穷的时候,通常每天都会有数个,甚至十数个的种植师诞生。 而每个种植师在自己的“标记”被不断推广种植后,都会迅速积累起令其他人为之震撼的财富,进而吸引到更多人选择针对异变做专项训练、成为战士。 主动投入寻找新植物、也与异变进行战斗的良性循环中。——可以说末世后100年,正是有围绕着“种植师”概念和系统的运转,人类才能够空前的团结一致,迅速且有力的清除掉众多的低级异变,收复失地。 利益是最容易影响且改变人类立场的东西。 而经过三百多年的发掘和登记,遗落在外、能被登记成“标记”的植物犹如沧海遗珠,少之又少,悄悄存在于某个野外未被探索的末世遗迹里。 例如前世许黎被迫与其融合的那棵千年桃树。 即便随着历史不断推进,种植师的考核逐渐严苛,增添了诸如“对植物的了解和培育”等理论实践,作为天赋需要测试考察的“植物亲和力”,但对于种植师而言,“植物标记”始终是最重要的。 任何能用于植物标记的植物信息,都将在主城区和下城区引起轩然大波,让所有人趋之若鹜。 因此菠萝台的《造星计划》节目概念一经推出,立刻便引爆全网。 种植师养成! 能登记成植物标记的白梅树! 在植物遍布、在随时可能出现异变的荒野中求生! 随便哪条都能准确戳中大部分人的观看欲望。 只有几张白梅图片、甚至连参赛者名单都没出现,堪称粗制滥造的先导片一经推出,预约量就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五百万,后续更是稳定增长中。 直播开始前5分钟,已经有很多人搬着小板凳等在菠萝台放出的直播间,敲着碗筷坐等节目开播。 21区时间,下午6:20。 所有参赛者都被投放至目标荒野,数百个长着小翅膀的球状摄像头腾空而起,以平均1个/每人以上的数量追着他们,进行全方位的拍摄后进行汇总。 再由工作人员挑选精彩画面,转向直播间。 他们所在区域刚刚下过雨,地面是湿的,蓝天如洗,绿草如茵,空气中隐藏着淡淡的花草清香。 拂面而过的风让人心旷神怡,浑身舒爽。 但刚从车上下来的19个参赛者谁都没心思欣赏风景,而是盯着横在面前、挡住他们去路的大河犯了难。 河流蜿蜒曲折,目测两岸的直线宽度约有35-40米,水流平缓,几乎看不到流动。 水面漂浮着几朵小巧圆叶,簇拥着小紫花。 河水不够清澈,看不清究竟有多深。 但河宽达到35+米,要说水深不及人高,能随便淌过去也不现实。 众人愁眉苦脸的站着看了会儿。 有人提议道,“不如我们造船划过去。” “可是我们有19个人呢,得多大的船才能装得下。” “那就多造几艘呗,爱搭伙搭伙,不爱搭伙的自己捆个小木筏也能划过去,这河水流得慢,捆好的木筏不容易被冲散,随随便便都能坚持到河对面。” 其他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或三五成群,或单独开始找材料造船,大家手中工具各不相同,取材造船的进度自然有快有慢。 最快、也最好的是个身高近190的壮汉。 他自身携带进荒野的是把斧头,又从爬山虎异变中瓜分到圈铁丝,跟几个人搭伙合作,砍树的砍树、搬木头的搬木头、捆木筏的捆木筏。 不到半小时就造出艘能容纳5.6人的木筏。 将木筏推到水边,有个身材精瘦的男人突然盯着水面说道,“也不知道水里有没有危险,”说完弯腰捡起来块石头,用力朝着河中央砸了过去。 只听“噗通”声响,石头被水吞噬淹没。 并未引出来什么不得了的怪鱼、或者怪蛇之类,被石头砸出来的水纹也很快消散水面上。 但他仍旧不放心,又弯腰去捡石头。 “你这样是试不出来的,”队伍里的女人苏烟制止他,黑沉双眼盯着宽阔的河面看了会儿,“石头跟载人木筏在河里弄出来的动静可大不一样。” 精瘦男人反问,“那要怎么办?” 苏烟拍拍手,“找人试试不就得了。” 她勾着唇角回头,在忙着造船的人群中环视了圈,目光最终停在埋头捡树枝的“主城区”独苗身上,“喏,看样子咱们主城区来的小宝贝不太会造船,咱们不如跟他商量商量,帮他把木筏捆好。” “作为交换,就让他先下水帮我们探路。” “可以,”壮汉最先点头。 “独苗”正在努力取材造船,眼前忽然落下来道黑影,他抱着几根木柴枝丫抬起头,看见个身高超过190cm、膀大腰圆的壮汉正嘴角挂着“核善”微笑,垂着凶狠三角眼俯视他,“嗨,主城区来的小独苗。” “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许黎刚收集好制作木筏的木料和藤蔓,坐在石头上将两根细藤搓成绳。 突然听到声凄厉尖叫,“我不!” 抬头,看到那棵主城区的独苗跟炮弹似的,猛地撞开拦着他的精瘦男人,发了疯样朝着这边跑过来。 精瘦男人和壮汉脸色难看的跟着追了过来。 独苗苗看着瘦弱白皙,体力还挺好,狂奔五十多米脸不红心不跳,瞧见同样落单的许黎更是眼前一亮,迅速往他背后躲过去,“他们想抓我去河里投石探路,麻烦你帮我阻止他们。”——他也不傻,当然知道那么深、那么宽的河又多危险。 而第一个过河的,危险程度更是max+! 谁知道河里会不会突然钻出来条大鱼咬碎他的木筏,将他拖进河里去淹死后、连皮带骨头吞了! 他虽然没去过野外,但电影看得可不少。 许黎看看小独苗,又看看慢慢逼近的壮汉组,大抵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并不意外“小独苗”会被壮汉组选中。 换做是他来,他也会这么选。 毕竟主城区对下城区鄙夷得明目壮胆,而下城区对压榨他们的主城区更是恨之入骨,从不掩饰。 “小独苗”的存在,最好就是去当诱饵。 “小可爱,你要知道我也是下城区的人。” 许黎微微笑着,三言两句表明自己的立场,拿手指了指壮汉组的人,“我跟他们才是一伙的,而你要求一头狼救一只兔子。” “总得……给我个合适的理由吧。” “我叫申奥,是农业大学大三的学生,名单上那300种植物我都认识,我敢保证参赛者中没有人能比我更好更全的在荒野中辨别出它们。”时间紧迫,申奥也没故弄玄虚说什么“我很有用,你保下我绝对不会后悔”之类的废话。 “每种植物2分呢,积分决定名次,决定了你能拿到多少的奖金……” “你不会拒绝拿到好名次吧。” “你跟谁一伙的也不影响你挣奖金啊!” 他语速飞快的说完,见壮汉领着队伍里的精瘦男人迅速逼近过来。 目露凶光地盯着他,打算强制让他去试水。 而面前的少年却不为所动,仍旧低头搓绳。 心一狠,咬牙将底牌暴露出来,快速地低声说道,“我带了打火机来,决定参加《造星计划》前,我曾经查过21区的相关资料,这边的日夜温差相当大,别看白天气温维持在20度左右,不冷不热的,到了夜里温度会降到-10℃。” “如果没有火种,就算不被冻死在野外、也会被冻出重感冒来!” 壮汉已经逼近他们跟前,冲着申奥将手指掰得咔咔直响。 “小东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拿下巴指指外面,“赶紧出来。” 申奥躲在许黎背后,手里紧紧拽着他衣角,脸色惨白,浑身冒冷汗,磕碰着拒绝。 “不、我……” 说完又看了眼许黎,希望他能够有所动作。 “给脸不要脸是吧,”壮汉狠声道,根本没将挡在前面的许黎放在眼里,掰着手指走过去抓他。 刚走两步,被根手腕粗细的木棍挡住了。 木头被打磨尖锐的断面虚虚地抵着他腰间,另一端被紧握在许黎手里。 “给个面子,大哥,小独苗我保了。” 插入书签 邪性 壮汉满脸的不耐烦,伸手去推那根木棍。 “滚!少多管闲事!” “滚我是不会了,不如你给我示范下。” 许黎弯了弯线条漂亮的嘴唇,冷淡地笑着,没等壮汉碰到木棍,就着坐在原地的姿势,曲腿、抬起手臂。 手中长棍不退反进,朝着壮汉挥过去。 “砰”。 挥出去的长棍被壮汉抬手抓住,两人隔着根潮湿滑腻的木头较劲片刻,谁也没能撼动对方分毫。 随后赶来的女人劝道,“李哥,算了。” 壮汉李哥还没说话,那精瘦男人先不服了。 姿态愤怒的大声嚷嚷着,“凭什么算了呀?!不过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 “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不是怕,”女人看向许黎,眼神里透着些忌惮,压低声音同两人说话。 “74区的人都知道,这小子有些邪性。” “他从8岁起跟着养父下矿坑挖煤,10年内共遭遇过14场矿难,只死个把人的小矿难也就算了,最厉害那几次几乎全军覆没,就他还活着。” “最夸张的那次,他被埋在地底六天六夜,跟他同时下矿坑的人尸体都腐烂长蛆了,就他只是陷入轻度了昏迷,在医院挂两天水就醒了,你们就说他邪性不邪性。” “总之,74区的人都不愿意跟他接触。” “不论是当朋友、还是做敌人。” 女人说完,表情还有些心有余悸。 那是大概六年前的事儿了。 有个矿洞底部深约二十多米的位置塌方,共有32个矿工被埋在里头。 警察组织人救援的时候她就在现场。 亲眼看着被砸成肉饼、断了头或者胳膊、蠕动着蛆虫的尸体被从矿坑里找到,再陆陆续续抬出来。 周围站满了压抑着、低声哭泣的围观者。 许黎是最后被救出来的。 据说他那些个矿工里头是被埋得最深、最早的那个,比他埋得更浅更晚的人都腐烂发臭了,偏就他什么事儿也没有。 是完好无损的被从泥土里扒拉出来的。 随着救援人员一句,“还是活的。” 她明显能感觉到附近的哭泣声有瞬间静止。 大人们交换着互相心知肚明、又隐藏着畏惧和心惊胆战的眼神,声音极小地议论着。 “又是他吧,许黎。”有人低声道。 比他更小的声音很快响起,“肯定是呗,除了他还能有谁,有时候真搞不懂他还是不是人……” “呸!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没等那人把话说完整,旁边的人赶紧呵斥道,声音几乎成了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活够了是不是?!忘了去年108区是怎么没得了么?!” 就在去年,距离他们只有20+公里远的108区,被S+异变蒲公英感染,在雄鹰基地折进去200个精锐后,上峰判定108区所有人都被那棵蒲公英异变寄生、感染,已经错过了能够救治的阶段。 且被感染者对周围区域的人类危害性极大。 下令对108区进行封锁,彻底清洗。 清洗108区的命令被安排在21点执行。 导弹和炮火划过他们头顶,像是数颗从天空坠落的流星,驱散了常年笼罩在74区上空的雾霾,引得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追着跑了好远。 “是流星,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 “快许愿、快许愿!” “我想要许愿爸爸妈妈回来。” 是呀,流星掉下来了,108区没了。 后来有人偷开着运煤的车,去108区原址看过,108区是彻底没了,连建筑和居住在那里的人…… 整个儿被夷为平地,化为团漆黑的焦炭。 上峰对待异变感染,从来都是毫不留情。 在74区,人人都怀疑许黎早被异变感染,却又人人都不敢提“异变感染”四个字。 毕竟越是厉害的异变感染,波及范围就越广,如果他们74区被爆出来有异变感染,他们所有人都可能面临着被封城,囚禁,监控的局面。 甚至和已经没了的108区一样。 在某个安静的夜晚,迎来场炫丽、却致命的流星降临。 苏烟对许黎有着刻入骨髓的恐惧,都不太敢正眼看他。 每次目光在落到他身上的瞬间都迅速移开。 她可是听说,有些S+异变感染人是不需要躯体接触的,哪怕只是通过视线,或者是空气都能够传染! 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离许黎八丈远! 精瘦男人却不相信她说的什么邪性,“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的,”他愤愤的瞪了眼苏烟,转头看了眼许黎,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还是为了保护这个小白脸,随口胡诌着谎话来忽悠我们呢!” “李哥,要我说把他两都捆了……” “闭嘴!”壮汉李哥怒声道。 他手里紧握着那根挥过来的木棍,神色莫测地盯着许黎端详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女人话的真实性。 最终他先松开了木棍,“换个人去。” 精瘦男人心有不甘,“李哥……” 话还没说完,就被脾气暴躁、能动手就不喜欢逼逼的壮汉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巴掌扇飞出去,脚步踉跄着跌倒外地,“老子都说了换个人去探路,你搁这逼逼赖赖什么玩意儿?!” “给老子滚远点。” 精瘦男人当场被打掉两颗牙,吐出团血水来,却是敢怒不敢言,爬起来赔着笑脸,“好的李哥。”很快又转动着眼珠子,盯上了另外个落单的人,一马当先的朝那人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被李哥打翻精瘦男人的动作吸引。 没人注意到李哥刚抓着木棍跟许黎对峙的那只手,从小臂到手腕的肌肉,都在不自然的微微颤抖着。——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刚刚他隔着木棍跟那小子僵持的时候,究竟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没被那小子一棍子给挥出去。 苏烟说的对…… 那小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壮汉五人组很快找到其他人去探路。 申奥见他们走远,才心有余悸的长出口气,跟许黎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许黎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申奥抿着嘴唇犹豫了下,掏出打火机给了他。 许黎很满意,将打火机收好,低头继续搓绳。 申奥试图跟他打好关系,在他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学着他的动作搓绳绑木筏,低声问道,“你跟他们队伍里的那个女人认识么?” 许黎摇头,“不。” “那她为什么替你说话?” 申奥不知道在苏烟赶到之前,他跟壮汉已经暗中有过交锋,并且稳操胜券,就等着壮汉支撑不住认输。 只当苏烟替他们解了危局,心里难免好奇。 “不知道,或许是看我长得好看。” 申奥盯着他看了片刻,很容易接受了这个解释。 毕竟,许黎长得是真好看。 桃花眼波光潋滟,鼻梁挺拔,浅褐色的瞳孔衬着日光,像两颗拥有传世光泽的琥珀,嵌在那张白皙又细腻的脸皮上,组合出种令人惊心动魄的昳丽美感。 “……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白?” 申奥不解,不是说所有下城区都条件艰苦,人人都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饿着肚子工作,躲不开的风吹日晒么?! 谁长年累月晒太阳,还能这样白的反光!? 许黎,“我74区来的。” “所以呢?”74区不也是下城区么。 “傻逼,74盛产煤炭,全区有近70%的人是矿工,你指望一年360天,至少有300天都待在地底,工作吃饭都不出来的人能晒得多黑。”身材高挑的女孩走过来,眼神不屑地瞥了眼申奥。 转头看向许黎,“要搭伙吗?” 注意到许黎长得好的远不止申奥。 雄鹰基地。 刚结束体能训练的岐山连宿舍都没回,在公共休息室打开了菠萝台的直播间,作为荒野求生类节目的骨灰级爱好者,他早在《造星计划》先导片释出时就预约了。 好不容易等到正片开始,自然要先看为敬。 直播间的镜头全给了许黎他们,没办法,谁叫他们在前往拍摄区域的路上就遇到异变、减了员。 岐山看着众人遇河、造船,看着壮汉李哥跟许黎起冲突,顺便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河流,草地,树林,感叹野外不愧是野外,瞧瞧这蓝天白云的,绿草如茵、流水潺潺,看着就舒服得很。 据说末世前这种风景能随便欣赏,没有任何危险。 ——末世前的人可真幸福呀,岐山暗道。 他原本是很少盯着人脸看的,不论男女。 直到精瘦男人吐槽许黎是“小白脸”时,他下意识地顺着其目光看向许黎脸,顿时吃了一惊。 “我艹!真是好牛批的一张脸。” “长那么好看做什么,难道在野外遇到异变,你小子还打算靠美貌对付异变么,不对……”他抓了抓剃成板寸、有些扎手的头皮,小声嘀咕着,“这脸,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恰好有人推门进来,冲着他行礼,“岐山少校。” 岐山抬头,看看进来的人,又低头看看屏幕,终于确定自己不是脸盲,也不是错觉。 “哎!许琅,” “你弟弟参加菠萝台的《造星计划》了?” “啊?”许琅被突如其来的关心搞得有些受宠若惊,手足无措,虽然大家都在雄鹰基地训练,但他不过是今年刚考进来的稚嫩新兵。 对方可是属于基地王牌小队的NB前辈! “没有吧,”许琅也不是很确定。 “可这个人跟你长得很像哎,” 岐山冲许琅招招手,让人从门口靠近过来,主动把放着直播画面的屏幕递过去。 “你看看……是不是很像?” 许琅看了眼,愣住了,“是很像。” 倒不是有多像他,而是像他弟弟,许瑾。 屏幕中的少年比起许瑾更瘦、更白,但五官长相却像了几乎九成还多些。 远比他这个当哥哥的,跟许瑾更为相似。 什么情况,难道真的是许瑾? 门突然被推开,有人自门外进来。 皮靴轻轻踩过地面,发出清脆且稳当的声响,许琅被唤回注意力,抬头朝来人看过去。 等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后。 许琅赶紧立正行礼,“谌上校!” 岐山吓得从沙发上翻腾起来,“老大!” 来人身材高大,眉眼冷峻,身上的墨黑色军装服帖挺括,衬得整个人肩宽腿长,气场强大。 身为许琅心目中的牛批前辈,年前刚晋升为少校军衔的岐山搁他跟前,就跟只小鹌鹑似的,迅速在脑中回顾了遍自己最近没有犯错后。 再开口,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我……我训练没偷懒,都是保质保量的完成了的!” 谌易安瞟了他眼,“我没说你偷懒。” 岐山松了口气,“嘿嘿。” “你们在聊什么?” “哦,我们训练完了,趁着休息时间在看菠萝台的直播《种植师造星计划》,里面有个参赛者跟许琅很像。”岐山再次强调“训练完成”后,把屏幕递了过去,指着正在跟申奥说话的许黎。 “诺,就是这小家伙,是不是很像。” 谌易安看向屏幕,冷淡的视线在许黎脸上定格了两秒。 “并不像。” 修长的手指轻点屏幕,“他更强。” 岐山,“……” 他看了眼略微有些走神的许琅,讪讪笑着,“老大你别这样,虽说许琅是刚来基地训练的新人,好歹也是新兵第一,没有你印象中的那么弱。” 谌易安,“我没有说他弱。” 岐山轻轻叹口气,“可是你刚刚说,他连这个18岁的孩子都打不过了……” 许琅平时训练挺认真,听了这话该多伤心。 “哦,别多想。” “若是真遇到了这人,你也打不过。” 岐山,“嗯。……嗯?!” 21区,壮汉组找到的“探路人”准备渡河。 那是个身材瘦削,老实巴交的男人。 战战兢兢地抱着李哥他们“帮忙”造好的小木筏站在河边,缩着脖颈不愿意先下水过河,拿求助的眼神在众人脸上扫过,希望能够得到几句声援和帮助…… 被看到的人纷纷移开目光,装作忙其他事。 河肯定是要过的,探路肯定也是要有人去。 众人都对壮汉组的做法乐见其成,并且只希望被迫探路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怎么可能出面帮他。 老实男人愤怒又绝望,被推搡着准备下水。 却听见有人喊了声,“等等。” 是许黎。 被迫去探路的老实人眼神亮了亮。 “又是你小子没事找事?” 壮汉李哥神色不耐,眼神凶恶地瞪向他,“护完这个救那个的,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我对当救世主没兴趣。” 许黎抱着刚捆好的木筏,慢吞吞地往河边走,“我只是……不想让人抢在我前面过河而已。” 壮汉愣住,半响才梗出句,“傻/逼吧你!?” 这又不是什么比谁速度快的竞技游戏。 明知道河里可能存在危险,还争着抢着想要第一个过河…… 不是傻逼是什么?! 许黎充耳不闻,拖着木筏往河边走。 他原本并不想出这个头,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懂。 可申奥搓着搓着绳,突然抬头看了眼河面。 小声嘀咕,“那草叶看着挺像水葫芦。” 许黎,“嗯?” “水葫芦,”申奥把这个替他挡下壮汉攻击的少年当成救命稻草,恨不得当场掏心掏肺出来表忠心。 当然,掏心掏肺他怕把自己掏死! 只能从衣服兜里掏出节目组发的植物名单,指着第二行第三排的“水葫芦”,给许黎看。 “诺,就是这个,水葫芦。” 许黎心动了。 插入书签 金鱼藻 就像申奥说的,主要目标白梅树能不能找到另说,谁会拒绝多积攒能决定奖金多少的积分呀。 毕竟积分多=金钱多。 而那些真正视金钱如粪土、不在乎积分的人,根本就不会来参加这个《造星计划》。 许黎俗不可耐,参加节目只为挣钱。 他不嫌钱多,当然要想尽办法的攒积分。 节目组积分规则是“植物具有唯一性”。 就拿河里漂着的那几朵水葫芦为例,第一个将其拿在手里,跟摄像头报出它的正确名字、得到确认的人,能够积2分。 之后若再有别人找到水葫芦,就不能积分。 拼得就是个对植物种类的见多识广。 若有人抢时要眼疾手快,没人抢时,也必须争分夺秒,抓住机会!谁知道同区域的其他四百多个参赛者,手边是不是也有同种植物、并且恰好认识呢。——总之就是看到、认识,就得想办法确认,积分,错过这个村儿很可能就没这个店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 壮汉组怕河里面有潜在的危险,想找人先行过河帮他们探路,被他们抓了的老实人同样也害怕河里的危险会要了他的小命,不愿意帮他们探路。 关键时刻,许黎冒出来要争着第一个过河。 很好,谁都能拥有自己想要的。 许黎拖着刚捆好的木筏走到河边,主动提搭伙的女孩薛泥看了他眼,默不作声地推开了两步。 ——眼神里透着种“大家快来看傻/逼”的疑惑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 反倒是申奥手忙脚乱的拖着木筏跟过来,“我、我跟你一起去吧。” 没办法…… 虽然他也不晓得这人居然能那么胆大包天,听说有积分拿就敢不顾河里潜藏的危险,拎着木筏就要往前冲。 典型的见钱眼开,只要积分不要命。 但在场这么多人,他只认定许黎是好人。 在许黎眼中,他看不到其他人那种明晃晃的,就差背着人和摄像头弄死他,好抢装备的恶意和嫌弃。——这个长相漂亮到惊人的少年虽冷漠,却是平等的针对每个人,而且对方敢于跟壮汉直接硬刚,说不定真有能安全过河的本事呢! 对他而言,留在原地等待,不比跟着许黎冲安全多少。 既然都很危险,不如跟着许黎冲! 许黎看了他眼,没拒绝,“走吧。” 两个简陋木筏被扔进水里,溅起轻微的水花。 许黎踩着浅水处,长腿一抬,动作利落地翻身上船,拿着削成桨状的木头慢慢往对面划去。 他不赶时间,划船的动作很慢。 申奥跟在后面有样学样,慢吞吞地往前划。 水流平缓,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冲击力。 河面风平浪静,木筏划过留下的水纹也很快消散,并没有出现众人想象中的怪鱼或者怪蛇。 两只小木筏就那么不紧不慢地划到了河中央。——看着就跟电影里划船去游玩似的,悠闲得很。 他们前进路线距离紫花圆叶有有些远。 许黎操纵着木筏在水面上慢吞吞地转过弯,朝那几棵小漂浮在水面上的小圆叶划过去。 这个动作把岸上众人搞得云里雾里。 “他这是做什么?” “莫非是水底有暗流漩涡,影响了船的前进方向?!” “看着不太像漩涡。” “水底真有漩涡的话,他们划起来不会那么轻松。” “该不会是有水生植物变异……” “都给我闭嘴!”李哥暴躁的怒喝出声。 他们人多势众,李哥又特别高壮。 谁都不愿意跟他们起冲突,纷纷停止嘴里的猜测,沉默着神色各异地看向河面。 许黎已经划到那小圆叶跟前,伸手去拔。 低下头时,目光猛地透过并不清澈的河水,瞧见河底盘踞着的大团暗影。 远比他以及木筏的倒影要大得多…… 至少有木筏十数倍那么大。 是个长宽差不多都超过10米的庞然大物! “许黎,怎么了?” 见他拽着小圆叶不动,申奥扬声询问道。 许黎深吸口气,单手控制着小木筏浮稳,左手猛地使劲儿,将开着紫花的叶片拽起来。 神色冷淡地朝申奥划过去。 “水里面有东西,别看。” 他不说还好,一说申奥下意识就低头看去,被那团看着像是有细微绒毛在水中轻微浮动的巨大暗影吓得脸色惨白。 声音颤抖,“那、那是什么东西?!” 许黎摇头,“不知道。” “往好处想,是某种水生植物庞大但安静的根系,往坏处想……很可能是头潜伏在水底的巨形怪兽,或者异变。”他抿紧嘴唇,目光在自己身下的小木筏和申奥身上来回转了两圈,确认其能够载得动他跟申奥不沉底后。 朝申奥伸出手,“跳过来。” 申奥脸色雪白,不敢废话,“好。” 踩着自己木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努力勾着许黎伸出的手,尽量动作轻巧地跳到他身边。 两人费了些许力气才稳住木筏没翻进水里去。 申奥刚刚靠着许黎的后背挤着坐稳,手里就被塞过来根木浆。 “往前划。” 水底那团庞大无比的暗影压得他连喘气都不敢大声,闻言赶紧点头答应,“好的!” 操起桨、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对面划去。 余光中有点银色闪过。 是许黎屈着腿半蹲在木筏上,从包裹着小腿的暗灰靴子里抽出把短刀,眼神锐利的戒备着,盯着河里那团庞大暗影的动静,警惕着它会不会突然动起来。 “啧啧啧,小家伙这眼神野的……” 像只已经将自身尖牙和利爪打磨好的幼豹,聪明灵动,却又不失威慑力!岐山看直播看到精彩处,跟不住跟许琅分享,“这个跟你很像的小伙子挺厉害……”他家老大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他抬头看着明显神思不属的许琅,“怎么了?” 许琅摇摇头,“没事。” 他略微犹豫了下,跟岐山提了个请求,“岐山少校,我能不能给家里打个电话回去?” “怎么?这小子该不会真是你弟弟吧!” “背着父母偷跑出去的么,那他的胆子还挺大啊,敢跑到随时可能出现异变的荒野去。” 许琅,“我不太确定。” 那个少年跟许瑾长得太像,但他又能确定那不是许瑾,除了长相,气质和动作都完全不像! 可问题在于…… 他妈妈当年第二胎,生得是对双胞胎弟弟。 想着跟许瑾完全不像的许瑜,再看着眼前这几乎跟许瑾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少年。 许琅心里很难不生出几分诡异的怀疑来。 如果…… 视频里这个少年真的是他弟弟,那少年甚至还差四个月才满18岁。 到底是谁让他去参加这么危险的节目!? 不对,重点是少年跟许瑜之间是怎么回事? 到底谁才是他的弟弟! 他快要被这个疑惑搞得头疼了。 岐山并不知道他心情复杂,只当他担心自己弟弟的情况,大方的挥手,“没问题,你去找通讯科,我跟他们发条信息说一声情况就行。” “记住不该说的别说,要是你有言辞不当拖累了我,我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他吊儿郎当的翘着腿靠在沙发里,眼神却是难得的认真。 许琅心神不定,“是。” 河里,申奥两根船桨都快抡出火花了,载着两人的小木筏终于在三分钟后靠岸。 “哗啦”声,踩着浅水坑往岸上跑去。 期间被水底的鹅卵石绊到,脚步踉跄着往前走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回头看向河面的时候,仍满眼惊慌。 “河底那玩意儿……没什么动静吧。” “没有。”许黎踩着浅水,将木筏拖上了岸。 申奥闻言松了口气,腿脚一软跌坐在地。 “幸好、幸好,妈呀差点吓死我!”他拍着胸口喘气,满脸的心有余悸,惊慌失措,又忍不住探头往河中央看了眼,小心翼翼地猜测着,“那玩意儿……应该只是团水草根系,或者被聚集成团的枯枝烂叶吧?” 许黎摇头,“不知道,过来看这根草。” 申奥白着脸凑过去细看,他虽被那团暗影惊魂未定,胸口狂跳个不停,学了几年的专业知识却还是没忘的。 很快点头确认,“没错,就是水葫芦。” 许黎便将那棵从河里拽起来的草举高。 对着跟在他们后面拍的摄像头,吐字清晰地重复了遍。 “水葫芦。”——跟施法念咒语似的。 摄像头汇总的画面太多,众多负责处理的工作人员忙得团团转,看得眼花缭乱还顾不太过来。 延迟近50秒后,才从摄像头里传出来个机械声音: 「目标植物水葫芦,确认成功。」 「恭喜369号参赛者许黎获得2积分,目前排名第一。」 「请各位选手努力,踊跃参与积分活动。」 摄像头传出来的声音同步到整个荒野区域。 分布在其他区域的人闻言,纷纷皱起眉。 “这么快就开始积分了?” “刚落地就遇到了自己认识的植物?这个叫许黎的运气可真好。” “才2分而已,急什么?!” “就是,还有299种植物等着去找呢!” “比赛才刚开始,我就不信他的运气能始终这么好……” 听到来自摄像头的通报,围观了许黎渡河全程的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互相压低声音议论着。 “难怪他非要争着第一个过河呢,原来是为了积分。” “啧,那小子眼神倒是挺好。” “哎呀,别说了,赶紧过河吧。” “搞快点儿,天要黑啦!” “走走走。” 见他们安全渡河,自认排除潜在危险的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木筏都扔进水里,打算趁着天色没黑过到河对面去。 一时间,河水被拍得啪啪作响,水花四溅。 形状和大小皆不相同的木筏浮在河里,排成长队往对面划。 船桨在水里搅动着,激起大片雪白的水花。 残阳西垂,暮色降临。 洒落在河里的最后点金辉消散,忙着渡河的众人谁也没察觉河底有那团暗影的存在,——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精瘦男人在木筏经过河中央的时候,偏过头去试图看清楚水底情况。 “刚刚那两个小子经过这里,好像发现了什么情况,咱们最好是小心些……” “哼,他们那是故弄玄虚,装神弄鬼,想着甩开我们自己先去对面,找到更多的目标植物,好使劲儿攒积分呢!”壮汉李哥不屑一顾,手中握着船桨使劲儿砸向水面,发出响亮又清脆的敲击声。 “要真有什么情况,他们能没事儿?!” 这话得到了绝大多数人认可,他们想找人探路就是怕意外,如今许黎他们都安全的到对面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都卯足了劲儿往对面划过去。 精瘦男人被打掉牙齿在前,不敢多吭声。 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边挥着手中的船桨划船,边探头往水底看。偏左右都是被人为拍打出的雪白水花,就算水底真有什么盘踞着,也看不清楚。 只能暗自在心底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事儿。 被浪花遮掩住的水底,暗影轻轻蠕动了下。 正捡石头的许黎停住动作,往河里看了眼。 申奥跟着看过去,“怎么了?” 许黎站起来,“他们把‘暗影’吵醒了。” 申奥刚恢复点血色的脸瞬间惨白,“什……” 么字还未出口,听到河面传来声惨叫。 “啊!救——”尖锐而短促的尖叫戛然而止,剩下半截模糊不清的喘息和痛苦呻/吟。 申奥整个人陷入种无比怪异的僵硬状态。 他瞳孔放大,心跳加剧,眼睁睁地看着呼救那人被根突然暴涨出水面三米多高嫩绿草叶穿过喉咙后、像块被切割成块又拿烧烤签穿好的肉块般,被插着喉咙挂在半空中摇晃着,血水从他被逼迫的大动脉喷涌而出,很快便将衣服全部染红。 又淅淅沥沥的顺着衣角落下来。 嘀嗒,嘀嗒,在木筏上溅出朵朵猩红血花。 被攻击的人显然不止一个,确切的说……是所有人都受到了攻击。 那团潜伏在水底的暗影体积太大,草叶暴涨成三米多长的标枪状后,更是犹如河中霸主的存在。 将水面上所有漂浮着的木筏和人都笼罩其中。 有些人运气好,只是被顶翻了木筏,正手忙脚乱地躲避着异变攻击,在被血染红的河水中各种扑腾。 有些人运气不好,被突然从水中刺出的长矛/标枪,以根本来不及躲避的速度和力道穿透胸口,喉咙,头颅。 甚至…… 还有被直接从腰间切成两半,肠穿肚烂的。 尖叫声和呼救声响彻河流两岸,大片大片的血红在河面上蔓延开去,刺得申奥眼睛和脑仁一突突地疼。 一片混乱中,延迟后的警报声响起: “警告,警告。” “检测到有异变出现,能量值稳定为596,暂定为D级异变,请各位参赛者注意周围情况……” “警告……” “异变植物是金鱼藻,” 听到熟悉的异变警报声,申奥下意识眨了眨眼睛,他终于从奇怪的僵硬中缓过来,大步朝河边走过去。 许黎喊了他声,“你去干嘛。” “去救人。”申奥已经走到河边,“哗啦”声淌进了浅水区,混合了血浆的河水不仅红得吓人,还不断散发着股刺鼻的腥臭味,严重刺激着他的眼部和鼻端神经,让他忍不住的犯恶心想吐。 但自幼受到的教育,又让他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河里有人在惨叫挣扎而无动于衷、不进行力所能及的救援,只能压着心里的恐惧和恶心,先边小声嘀咕着异变的等级和特征,边浸在血水里往前走。 “根据异变等级划分规则,能量值在500-1000范围内是D级异变,而D级异变最主要的特征是瞬间成形、异变后的植物叶片和根茎不会发生移动。” “河里现在是安全的,不会出事的。”他轻声念叨着,不断地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不能后退、不能后退,没什么好怕的! 许黎,“……” “你们主城区氛围可真友善。” 申奥,“嗯?” 他不太确定许黎是不是在讽刺他,转头却看许黎跑的比他还快些,已经在血水里游出去四五米了。 忙跟着游过去,“那你呢,去干嘛?” 许黎头也不回,“去捡装备!” 插入书签 积分 河中水流相当平缓,尸体又都被挂在静止于水面不动的标枪上,被水流轻飘飘地冲刷出血色来。 许黎先在异变边缘观察、拿木棍试探了下那些标枪,确认它们确实如同申奥所说的“异变瞬间成形后不会再动”,跟大巴车上那根四处游荡作乱、随时可能爆发扑过来的爬山虎藤截然不同,才放心大胆地踩着异变后尖锐、又坚硬无比的草叶游过去,从尸体上摸东西。 金鱼藻叶片密集,异变时突然暴涨成为刺猬形状,直径差不多横跨整个河面,“标枪攻击”很难得躲避过去。 当时在河里的人受伤的多,遇难的也多。 冲着捡装备来的许黎收获颇丰。 一把斧头和半圈长约30米的细铁丝。 ——来自某个被异变尖叶破开肚皮的壮汉。 两大包、共计30小包菠萝味压缩饼干。 ——来自那个被穿透喉咙挂在空中的遇难者。 以及两个节目组分发给他们、装着绷带和止血喷雾的物资包。 剩下几具尸体随身携带的东西没了,估计是刚刚混乱中被人摸走了,他浸在血水里仔细搜索了两圈,确认再没有漏可捡后才慢吞吞地往回游。 往回游时瞧见申奥正拽着个伤员往岸边去,累得气喘吁吁也不肯松手。 他在旁边盯着看了会,帮忙把人弄上了岸。 翻过来一看长相,赫,居然还是个熟人。 是薛泥。 金鱼藻异变的时候,她所在位置不太好。——当然,当时在河里的所有人位置都不好,除了已经咽气死掉的那些,爬上岸的人或重或轻都受了伤。 薛泥的左边大腿被瞬间穿透,钉死在冰冷的河水中无法动作。 申奥把她从草叶上拔下来,费劲拖上了岸。 被拖上岸的薛泥脚底刚沾地,跌坐在地休息了两分钟,随手捡了块木头塞牙齿底下咬紧,抖着手指从包里翻出止血喷雾和绷带,动作麻利地替自己处理好伤口。 等伤口包扎好,她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下腿脚,给申奥扔下四块红豆酥做谢礼,“多谢。” 说完,一瘸一拐地朝着树林里走去。 申奥追了两步,“哎,你的伤很重……” “别追了,她不会留下的。” 许黎收拾好物资装备,继续捡石头搭火堆。 见申奥跟块望夫石似的站在那不动,笑着摇摇头,“她急着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尽量好的藏起来,期待能渡过这个……不怎么安全的夜晚。” 申奥不解地皱眉,“这儿不安全么?” 说完这句,他忽然觉得不对。 周围太安静冷清了些,半点类似痛苦呻/吟或者忍疼的声音都没有,忙抬头往四周看了眼。 才发现河滩上除了他们以外,再无他人。 那些在河里遭受到金鱼藻异变攻击,不论受伤是轻是重的人,不知何时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串湿漉漉的、掺杂着血丝和水痕的杂乱脚印,慢慢延伸到树林边缘,隐藏在草丛里再看不到了。 “……他们为什么全离开了?” “因为……” “白梅树只有一棵,能拿到奖金的也只有第2—10名,但要争这10份奖励的却有足足500个人。” “每个参赛者都是竞争对手,是敌人。” “没有人会愿意在自己身上有伤、状态不好的时候,跟敌人待在一起。” “这是我们下城区的规则。” 尽管申奥对下城区的混乱无序有所耳闻,听到这些还是有些懵,“可是……有摄像头跟着拍呢。”——下城区的人再怎么心狠手辣,也该有个度,不会当着摄像头对无辜的人下狠手要人命吧?! “啪嗒”的火机声,干柴被点燃。 许黎盯着亮起的火苗,略微笑了下,火光和暗色在他脸颊上交错出明灭难辨的光影和情绪。 “你猜,那个逼你带路的李哥怎么死的?” 申奥下意识往河面看了眼。 太阳收回了它对这方天地的馈赠,明光缓缓消散于地平线、河水在昏暗中显得幽深寂静。 那些串着死人的标枪恍若地狱鬼影般,影影绰绰、张牙舞爪地想要扑过来杀人索命…… “他不是被异变金鱼藻杀死的么。”申奥惊恐地吞咽着口水,将这句话说得没什么底气。 许黎轻笑,“他是被人推向标枪的。” 壮汉组那个精瘦男人全程都在盯着水下,金鱼藻异变时他最先发现,反应也相当迅速,当如同标枪的草叶刺破木筏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便将李哥推了出去。——最终李哥被标枪破开肚皮,愤怒不已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死不瞑目,而那精瘦男人跟待在李哥身后的苏烟只是受了点皮肉伤。 两人为了避嫌,没拿东西就趁乱游走了。 昏暗的光线+异变突然出现的混乱场合,速腾的水花、肆意流淌的鲜血、木筏翻倒、惨叫哀嚎。再怎么精密的摄像,也拍不下某些蓄谋已久的小动作…… 许黎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坐。” 他略微抬头,看向还盯着暗黑河面发呆出神的申奥,“你该庆幸自己挺有用,我还需要你辨认植物攒积分。” “要不然你自己去河里救人,回不来的。” 申奥盯着那张昳丽雪白的脸庞,突然感觉到阵凛冽刺骨的寒意,没忍住迎着寒风打了个冷战。 黑夜降临,21区开始降温了。 申奥提前查的资料没错,他们所在区域夜晚降温严重。 越黑越冷,还没到21点就直逼0℃。 他们坐在火堆跟前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许黎在岸边站了两分钟,打消了下河去扒死人衣服的念头。 都太薄,不保暖,来回淌水不划算。 申奥冷得发抖,磕磕碰碰地跟他说话。 “吃、吃含糖量高的东西会好点,还、还可以将火堆移开,在烧热的地面铺上杂草,这样刚刚已经烧热的地面会有热气烘上来……”见许黎冷淡地斜着眼睛看过来,他赶紧低声解释。 “我、我来参加节目之前查的资料。” 许黎抿紧嘴唇,表情冷淡,“你还真是什么资料都能查到。” “主、主城区是这样……” 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以主城区跟下城区多年来的冲突,他现在在许黎跟前强调自己是主城区人有多不理智。 猛地截住,抬头去仔细看许黎的神色。 脸色有些隐隐发白,“我……” “怕什么,我对有用的人很宽容的。” 许黎面无表情的说完,将用鹅卵石圈出来的火堆移开,按照申奥说的在烧热的地面铺上层杂草。 躺上去一试,果然比干坐在石头好得多。 往火堆里头扔进去几根干柴,拢着自己衣领躺到杂草堆里,合拢眼睛,“睡吧,早睡早起。” 申奥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他晚餐只吃了自己手里食物的1/2,也就是两块红豆酥,稍微塞了下牙缝缝,根本不敢喝河里那些染血的水。 这会又冷又饿又渴,还总感觉河里吹来的风阴气森森,四周都是魑魅魍魉环饲。 堪比十面埋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根本睡不着、也不敢睡,只能坐着发抖。 好在许黎从河里拖了好几个木筏回来。 全拆开了放在火堆前,烤得半干就能扔进火堆里烧,潮湿木料在燃烧时散发出阵阵浓烈的白烟。 呛得他眼睛生疼,喉咙难受,泪流不止。 申奥却从中品味出点活着的喜悦和甜蜜来。 真好呀,他还活着。 这种庆幸持续到第二天早晨,在听到死亡通报后成倍递增,更加坚定了他抱紧许黎大腿的决心。 次日,清晨7:40。 许黎被摄像传出的机械通报声吵醒: 「截止今晨7:30,《造星计划》录制区域共出现3起异变事故,分别为D级异变金鱼藻,D+级异变皱果蛇莓,以及C级异变小苍耳。」 「异变共造成36人受伤,12人死亡。」 「迄今为止,《造星计划》共有18人死亡,剩余的482位参赛者中,第369号参赛者许黎,以2积分的微弱优势占据积分榜第1名。」 「植物标记白梅树究竟鹿死谁手,而第2—10名的奖金又会花落谁家……」 「请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许黎打着哈欠爬起来,走到河边洗漱。 河里流淌的毕竟是活水,虽说流速相对比较缓慢,在经过整夜不停地冲刷后,靠近河边的水流里已经没了血色,重新变得清澈起来。 申奥跟着过来,脸色惨白的看了眼河中央。 串在标枪上的尸体还没被收走,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将那些尸体带回去安葬,开口时语气有些发抖。 “……光昨天一晚上,就死了12个人。” “有什么问题,”许黎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对着刚露出半截脸的太阳伸了个懒腰,“人命本来就不值钱,哦。”他看了眼申奥,故意作焕然大悟状,“你们主城人的命要稍微值钱点,毕竟你们的人平均年龄在70+,而我们的还不到40……” “所以,”他随手在岸边捡了个木棍,当做话筒递到申奥跟前,笑得眉眼弯弯,天真无邪,“来采访一下,请问这位主城来的小可爱,你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来参加这个对你来说‘哪哪都不习惯’、‘浑身难受’的致命游戏呢。” 申奥抿着干涩的嘴唇,神色复杂,半响才从喉咙里梗出来句,“我不是小可爱。”——这话从许黎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他傻/逼。 “好吧你不是,”许黎扔掉木棍,率先往丛林里走去,“咱们今天的任务是找到合适的露营地,能够直接饮用的水源,以及……可能存在的‘白梅树位置讯息’。”他从包里摸出块红豆酥来吃,听到申奥肚子咕噜、咕噜响了两声,“想吃?” 申奥捂着肚子,点点头,“嗯。” 他反手塞进自己嘴里,慢慢咀嚼着。 在申奥目瞪口呆的表情里,拍拍背着的包,“我这里食物有很多,但要看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换。” 申奥咬着嘴唇咽口水,“……好。” 两人在丛林中走了半个小时,申奥突然弯下腰去,从地上扯起串开着小黄花的细藤递给他。 “这个……是过路黄。” 许黎拿着细藤看了两眼,找到跟着他们拍摄的金色小圆球,报出了细藤的名字,“过路黄。” 这次摄像头那端只延迟了10多秒: 「目标植物过路黄,确认成功。」 「恭喜369号参赛者许黎获得2积分,累计积分为4分,目前在所有参赛者中排名第一。」 「请各位选手努力,踊跃参与积分活动。」 “眼光不错呀,小可爱。”许黎道。 能认出河里漂着的水葫芦还可能是巧合。 能够在水葫芦之后,这么快就从密林里找出串过路黄,说明对方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他将小黄花别在背包上,摸出两块红豆酥。 申奥没接,“我要压缩饼干。” 许黎整理那包压缩饼干的时候,他看到了,压缩饼干比红豆酥体积大、分量足,更管饱。 而且每个都是独立的密封包装,不怕压碎。 就算口感比红豆酥差很多,他也宁愿啃压缩饼干饱腹。 “小东西脑子还转的挺快,行吧,谁让你本事大呢。”许黎小声嘀咕着,从背包里摸出块饼干扔给他。 申奥接过收好,把仅剩的两块红豆酥吃了。 也不知道是他们的运气挺好,还是申奥在尝到拿积分换食物的甜头后。彻底爆发了小宇宙,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都是许黎跟摄像头确认植物的播报声: 「目标植物夏枯草,确认成功。」 「恭喜369号参赛者许黎获得2积分,累计积分为6分,目前在所有参赛者中排名第一。」 「请各位选手努力,踊跃参与积分活动。」 「目标植物车前草,确认成功。」 「恭喜369号参赛者许黎获得2积分,累计积分为8分,目前在所有参赛者中排名第一。」 「请各位选手努力,踊跃参与积分活动。」 「目标植物小蓟,确认成功。」 「恭喜369号参赛者许黎获得2积分,累计积分为10分,目前在所有参赛者中排名第一。」 「恭喜369号许黎首次累计积分至10分,节目组即将为您开启个人直播间、开启积分兑换活动。」 许黎正蹲在地上采摘小蓟,按照申奥做出的附加介绍,这玩意儿能用作草药给伤口止血。 效果不比节目组给他们的止血喷雾差多少。 他打算摘点带着,有备无患。 听到摄像头中传来的通报,略微抬头,“积分兑换活动?啧,才攒了10分就想从我手里扣走……你们策划上辈子是算盘成精么,怎么那么会算呢?!说说看呗,我能从你们那换到什么东西。” 「食物、衣服,药品、工具,应有尽有。」 许黎抓着把小蓟琢磨了会,问藏在摄像头背后的人,“帐篷多少钱,呸,是多少积分。” 食物和药品他暂时不缺,工具有包有斧头也够用,衣服,要是能有件加厚羽绒服当然最好。 ——但他更担心会下雨。 他们已经在丛林里穿梭了近六个小时,别说找到能容身的山洞,就是稍微能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单人的4积分,双人的8积分。」 “睡袋呢。” 「睡袋每个1积分。」 “那就这样吧,换顶双人帐篷,两个睡袋。” 「收到交易请求,请369号参赛者待在原地,保持不动30分钟,节目组即将为您准备空降包裹。」 许黎冲摄像头比了个“k”的手势,回头撞见申奥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就、就这么把挣到的所有积分花完了。” 许黎,“你也觉得贵是不是?” 申奥神色懵懂的点头,“嗯。” “那要不我让他们给送顶单人帐篷,和一个睡袋吧,能省下一半的积分呢。”说着他抬起手,跟摄像头打招呼,“哎,等等……” 申奥赶紧扑过去,压住许黎胳膊不让动弹。 “别别别,哥,大哥!我叫你哥还不行么,”他是真怕许黎把交易撤回,自己住帐篷睡睡袋让他在外面吹冷风,“积分花完了咱们再赚就是了,要是把我给冻死了、你再想找人帮你赚积分可就不好找了呀!” 许黎单手将他拎到旁边,“摘草药!” “好的好的,我保证听话。” 20分钟后,有架直升飞机在他们头顶盘旋着减速后,利用绳索吊下来个大型物资包。 许黎过去检查,里面是没开封的帐篷和睡袋。 在他确认好物资后,摄像头里又响起通告: 「交易成功,恭喜369号参赛者许黎获得物资‘帐篷’、‘睡袋’,积分清零,排名清零,目前32号参赛者以4积分的成绩排名第一。」 「期待您能再接再厉,重回巅峰。」 许黎神色冷淡,扯了两根藤蔓搓成绳,将帐篷和睡袋打包捆好交给申奥,“走吧,去找找有没有合适扎营的地方。” 申奥瞅着他的神色,“你怎么不高兴?” 许黎,“你知道还有482个参赛者活着吧。” 申奥,“嗯。” 早上摄像头刚通报过,他记得很清楚的。 “482个参赛者,除了我们以外的480个,今晚都会在荒野里风餐露宿,唯一的帐篷和唯二的睡袋在我们手里,你猜……会有多少人来打我们的主意,想弄死我们抢走帐篷和睡袋?” “来,你再笑个给我看看。” 申奥再也笑不出来了。 插入书签 遇蛇 不仅笑不出来,申奥全程神经都高度紧绷着,总感觉随时会有人从旁边的灌木丛里蹦出来、扑向他。 使劲儿掐着他的脖子威胁他。 “把帐篷和睡袋都交出来,不然弄死你!” 《造星计划》全网爆火,实时在线观看人数没低于过20万,而作为首个开通单独直播间的参赛者,“许黎直播间”瞬间便涌进来近两万人。 围观了许黎花光积分,只为跟节目组交换了顶帐篷和两个睡袋后,弹幕里不约而同的骂成一片: “他是不是傻呀,把那顶帐篷和两个睡袋加起来,撑死了也就值200块,居然拿10积分去换。” “对呀,明显积分要值钱的多。” “而且换物资是直升机运送,目标那么大,周围的人都能看见,这不是故意竖着靶子让人去抢么。” “哎呀,气死了气死了!” “那10积分明明是申奥小可爱挣来的,他凭什么一声不吭就全拿来用了?!” “果然下城区人就是只会打架的垃圾!” “脑干缺失!” “蠢钝如猪!” “白长了张那么好看的脸!亏我刚刚还觉得他长得不错,没什么下城区人粗俗愚昧的模样!” “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之前他去河里扒拉死人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天啦,他们下城区的人简直太恐怖了……对死者半点尊重都没有。” “他们难道没听过死者为大这句话吗?!” “我简直无法想象下城区是什么样子。” “回楼上,最主要的区别是申奥小天使忙着下水救人的时候,他居然满脑子只想着……去要捡那些死人携带的装备、抢物资!” “对生死和人命都缺乏最基本的尊重!” 骂归骂,直播间的人数却不减反增。 在线人数很快突破2.2万,还在以相对稳定的速度增长中。 没办法,其他参赛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通属于自己的直播间。 就算开通了,也不确定是不是主城区人。 好歹许黎身边还有个申奥在呢,他们就当这里是申奥的个人直播间。 屏蔽掉许黎的存在就是了,哼! 雄鹰基地,公共休息室。 训练完的岐山刚打开通讯器,就收到节目组“属于369号参赛者许黎的首个独立直播间开通”的消息推送,他挑眉夸了句,“哇塞,小家伙挺厉害的”顺手就点了进去。 看到弹幕全是骂声刷屏,还以为出啥事了。 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岐山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些主城区的人……真的是在那几道高墙内安逸久了,就以为天底下处处是太平了。” 这种情况下,不把死去的参赛者的物资和装备摸走,难道还要留下来等着举办葬礼好吃席么。 在他看来,许黎用积分换物资的做法没错。 不仅没错,还很聪明、并且绝对理智。 积分越多越好是没错,但积分排名第1才是名副其实的靶子,会吸引众多参赛者将他当成假想敌。 就目前情况而言,10积分和帐篷+睡袋带给许黎的威胁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后者若有人想抢,还得考虑在“抢”这个过程中,自己对上许黎是否会受伤,以及抢过来后,能不能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下守得住。 前者则会让旁人暗生杀心,对他痛下杀手。 如今直播刚刚开始,如果许黎不主动将积分清零,那么他往后每天都会面对无数的明枪暗箭、各种人为制造的意外和危机…… 直到许黎带着他的积分从排行榜上下来。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疲于应对。 不如换成能够遮风保暖的帐篷和睡袋使用,在温度零下的荒野里夜晚休息好,尽量保存体力。 他在沙发上美美地躺好,思索着许黎的战术和策略,突然听见门外响起阵轻且脆的脚步声。 听声识人,是他家老大! 赶紧变躺为坐,姿势还格外标准拘谨。 谌易安开门进来,“你这是做什么。” “老大我训练完了,在看综艺呢!” 岐山单手覆膝的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直,就差没给他家老大当场表演个“站军姿,我最行”了。 谌易安,“……你继续看。” “好咧老大,”岐山一秒破功,嘿嘿笑着,目光被完全吸引到屏幕上前,姿态随意的看了眼他家老大。 然后就被对方惨白惨白的脸色吓到了。 “老、老大……您这是怎么了?!” “我看您连续两天往研究所去了,是哪里旧伤复发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严重?!” 他们雄鹰基地英明神武、战无不胜的战神,他身高187cm体重140斤能一拳撂倒两个他的老大呀。 怎么就成了这副可怜巴巴的凄惨模样了?! “没事,配合研究所的实验而已。” 谌易安冷声道,偏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脸色惨白,冷汗已经将发根和背后衣服浸透。 高大挺拔的身躯隐隐有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但错觉就是错觉,即便他脸色惨白、在岐山看来情况不佳随时可能倒下,谌易安始终站得很稳。 犹如青松傲雪,坚韧挺拔,不可摧毁。 岐山想去扶,又碍于老大平时的余威不敢动,半响才憋出来句,“什么实验呀?” “记忆提取实验。” “嗯?”岐山满脸写满了懵逼。 研究所有这个项目么,他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难不成是什么他权限不够知道的绝密项目? 谌易安没打算解释,转身往宿舍走。 实验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他想在上峰面前证明未来的某个“人”…… 对于主城以及整个人类而言,是无害的。 《造星计划》录制的荒野。 眼看天色渐晚,许黎在条小溪边找到块空地准备扎营。 申奥高度的神经紧张始终持续着,手忙脚乱的他帮着扎好帐篷,清理完脚底磨出来的伤口、喷止血剂时,被药剂刺激疼的“嗷呜”一嗓子吼出来。 才勉强回过来神,小心翼翼地凑到许黎跟前商量,“我们晚上要不要分上下夜轮流休息,留下个人守夜,免得有人来抢我们帐篷和睡袋呀。” 许黎点头,“那你守上半夜。” “行。” 两人在小溪边洗漱好,分别吃过饼干后,一前一后进了帐篷里。 许黎钻进睡袋里,闭上眼睛很快睡着。 申奥依照约定好的打算守夜。 偏昨晚就没睡,白天又跋山涉水、累了整天,早困得不行,上下两片眼皮就跟被胶水黏住了似的,不论他再怎么想用力撑起来都无济于事。 最终实在是扛不住瞌睡虫的殷殷召唤,闭着眼睛,头一歪,趴在许黎旁边睡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冷冰冰、滑腻腻的东西蹭着他脖颈。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对上双小黑眼睛。 一条婴儿手腕粗细,浑身覆盖着黑白相间鳞片的蛇正盘踞他脑袋旁边,嘶嘶嘶的朝他吐着蛇信。 申奥当场被吓出身冷汗来,声音打颤。 “救、救命啊……有蛇!” 他下意识转头去跟许黎求救,却见身侧空空如也,只剩个睡袋,哪里还有人在,——许黎什么时候起身绕过他出去的? 他明明睡在帐篷口的,居然没被惊醒?! “救、救命呀!”眼见那蛇吐着蛇信扑过来,申奥差点被吓破了胆,尖叫着,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 猛地掀开帐篷已经被拉开的门帘往外跑。 刚爬出帐篷,就看到在许黎背对着他站在帐篷后面,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他张嘴刚要大喊,“许……” 就见许黎手中微弱银光一闪,斧头被猛地朝着丛林方向掷飞出去。 大约一、两秒后,林中传来一轻一重两个截然不同的声响。 轻的是斧头砍进树干里的闷响。 而重的,则像是什么重物落地时,在地面上砸出来的大动静。 许黎没有犹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 “等等我!”申奥喊着,也跟着跑过去。 中途被脚底树根绊倒,地上堆积了不知道多久的枯枝烂叶戳得他脸颊生疼,等他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追上去,光线昏暗的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压根找不到人影在哪。 他惊魂未定的喘着气,下意识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许黎……你在哪呀。” “在你头上。”头顶响起许黎的声音。 申奥抬头看去,果真在头顶看见团黑影。 他面前是棵两人合抱的大松树,距离地面约两米高位置有根横生出来的枝节,差不多有他小臂粗细。 许黎此时就蹲在那根树枝上,伸手握紧斧柄,猛地用力将其拽了出来。 低头示意申奥,“你稍微离远点。” 申奥依言照做。 许黎从树枝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啪嗒”,打火机微弱的光线凑近斧头。 申奥恍惚瞧见那截雪白斧刃上沾了点红色,拿手背揉了揉眼眶定睛看去。 没错,是一小摊再新鲜不过的血…… 看来刚刚他听到的动静没错。 是有什么东西在许黎扔出斧头后,惊慌之中从半空中跌向地面,砸出来阵沉闷且不小的动静。——只是他没想到,那东西在跌向地面前,已经被许黎扔过来的斧头亲了口,还留下了点血痕做为纪念。 他忍不住倒吸口凉气,背后阵阵发凉。 “许、许黎,你刚刚砍到什么了?”不对……他不该问许黎砍到了什么,他该问许黎是怎么砍到的! 这棵松树离他们帐篷至少有二十米远! 他站在树底下都注意不到树上蹲着的许黎。 对方是怎么在帐篷后面判断出树上有东西、并且在那么远的地方掷出斧头后,还能砍伤刚刚待在这里的东西…… 申奥满心震惊,甚至都忘了害怕。 “你是怎么做到的?” 许黎拿着打火机往树底下晃了下,视线落在树底落叶间几处被蹭出来、逐渐远去的踩踏痕迹上。 漫不经心地跟申奥说话,“什么?” “我是说……你怎么确认这里有人的?” 其实不止申奥好奇,直播间里也满屏震惊: “假的吧!是假的吧?!” “那么远,还那么黑,这距离至少有二十米吧、可不是两米远,他怎么可能看得到,怎么可能扔得那么准……” “这要不是菠萝台的直播,我都怀疑他们是演的剧本,要给许黎造什么武力值max、百步穿杨的牛批人设了。” “楼上,可这就是菠萝台的直播……” “这么想更夸张了好吧。” “怎么可能有人在黑灯瞎火的树林,看得那么远,瞄得那么准,还真的能扔斧子伤人呢!” “我才不信下城区有那么厉害的人!” “+1!” “+2。” “+3。” “萌新求问,为什么说是菠萝台的直播,就不会出现剧本了呀?” “……” “因为菠萝台是第一主城的。” “他们平等的歧视每个不是第一主城区的人,据说第二主城的人受邀去参加交流会,都会被限制活动范围,下城区……呵,估计还比不上他们路边的流浪狗吧。” “你会特意为街边的流浪狗造势,就为了让它被九大主城区的人喜欢么。” “那肯定不会的呀!” “所以……”萌新继续在弹幕真诚发问,“这个叫许黎的下城区人,难道真有点牛批在身上?!” …… …… 实时在线人数高达2.3万的直播间,陷入了长达2分钟的诡异沉默中。 满屏诡异的沉默中,许黎熄灭了发烫的打火机,拎着沾血的斧头往回走,失去光线的树林阴沉暗黑,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淡。 “你忘了么,我来自74区,是个矿工。” 申奥半响才反应过来,轻轻“噢”了声。 ——真是个听起来好似很有道理,实际上敷衍至极的答案! 你长得好看、皮肤白因为你是个矿工。 你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从二十米外扔斧头命中敌人,还因为你是个矿工?! 骗骗我也就行了,别把你自己也骗了啊喂! 别的不说,难道你们74区的矿工,都是天天都在无光环境下、摸着黑工作的吗?! 就算是,人类也不可能进化出夜视功能呀! 回到帐篷跟前,许黎伸手就要去掀门帘。 申奥赶紧拦,“有蛇!我来。” 往四周环视了圈,从地上捡起根两米多的长木棍,迈着小碎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挑起门帘。 一条鳞片黑白相间的蛇从帐篷里弹射出来。 申奥,“小心……呃。” 心字的尾音还含在嘴里,他猛地瞪圆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被许黎一斧头从中间劈成两截。 没死透、落到地面上还在轻轻蠕动的蛇。 目瞪口呆,口齿不清,“你……” 许黎将斧头垂下控血,神色冷淡地回头,“什么?” 申奥深吸口气,对他快到呼出残影的动作佩服得是五体投地,竖起双手的大拇指,“你牛批!” 许黎欣然接受这句夸奖,“多谢。” 弯腰分别掐着蛇头和蛇尾,将被剁成两截的蛇从地上拎起来,仔细翻看着三角形状的蛇头,瞥了眼旁边站着的申奥,“你运气挺好的,居然没被咬到。” 申奥脸色难看的点头,“可不是么。” 那可是三角脑袋! 谁还能不知道毒蛇大多都是三角脑袋?! 但凡他醒得晚点,出帐篷的时候跑的慢点,这会儿可能早就彻底凉透了。他看着那两截正淅淅沥沥往下滴血的蛇,浑身都是它爬过脖颈时的滑腻冰凉,没忍住难受的打了个冷颤,“我睡不着了。” “那正好,”许黎将斧头收好,顺手捡起他刚刚用来挑门帘的木棍,递到毒蛇两颗毒牙底下。等两滴金黄毒液从毒牙底下的毒腺分泌出来,顺着木棍流淌出3.4cm后,他将木棍转了转,确保整个木棍尖尖都沾满金光毒液,才将木棍尾端插进泥土里收好,把已经死透的蛇肉扔到申奥面前去,“放蛇的那人跑了,我怕他之后再过来,在原地生堆火,睡袋拖出来坐着……把这条蛇皮剥了,明天早上我们吃烤蛇肉。” 申奥,“毒蛇的肉也能吃吗?” 许黎看了他眼,“你可以选择不吃。” 申奥,“可是我也饿呀。” 他好歹也是穿上鞋180cm的大高个儿。 每天还那么大的运动量,光吃两块红豆酥和压缩饼干怎么撑得住?! 他早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睡都睡不着了。 “那你还逼逼赖赖的,不赶紧动手。” “哦。” 两人在帐篷前生起火来,申奥活动着僵硬的手腕,拿着许黎给他的金鱼藻叶片,——这玩意是许黎去河里捡装备时随手劈回来的,叶片尖半钢铁化,又薄又利,用来当刀具使再合适不过。 就是……申奥捏着叶片刀,眼神好奇的看向许黎,目光落到对方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上,他下河一趟只拖上来个受伤的薛泥,许黎跟他同下同上的,也不知道究竟从河里带回来了多少东西! 察觉到申奥打量的目光,同样拿着叶片刀削木棍的许黎头也不抬,低垂着他昳丽浓艳的漂亮眉眼,神色冷淡地问道,“还没有看够?” 申奥赶紧移开视线,欲盖弥彰,“咳!” 余光瞥见许黎动作时从衣服里伸出来的半截手腕。 修长有力,白皙细腻。 忍不住感叹这人真好看,简直哪哪都好看。 又瞧见些许杂乱无序的线条覆于其上,在衣袖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吸引着旁人去一探究竟。 “许黎,你手臂上纹了什么?”他问。 许黎皱眉,“什么?” 他穷得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哪有闲钱和心思去纹身,冷笑着正要反驳,却见申奥正定定地盯着他手腕看。 他皱着眉,顺着申奥的目光看过去。 半只栩栩如生的粉白桃花从他破旧发白的衣袖里探出头来。 正肆无忌惮地展露着它的明媚和娇羞。 许黎愣了愣,“是……桃花。” 申奥恍然大悟,“啊对,是桃花。” 奇怪,明明刚刚看着还是团杂乱无序的线条,许黎口中“桃花”二字落地,那团线条的形象立马就具现起来。 红的红,白的白,绿的绿,俨然就是枝开在和煦春风里的娇艳桃花。 ——难道刚刚是他眼花,看错了?! 申奥抓了抓脑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下意识又往许黎手腕看了眼,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那枝花纹的当真是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简直…… 好像要从那只修长手腕上挣脱出来似的。 插入书签 纹身 “不对呀,”申奥盯着看了会,突然说道。 许黎眉头轻皱,“什么不对。” “你这桃花颜色纹的不对。” “我见过很多桃花,学校里还曾做过桃花品种的专题讲座,桃花花型有单瓣和重瓣之分,颜色大致有白、粉红、红、绯红几种,你手腕上纹的这枝‘桃花’形态符合重瓣碧桃的模样,唯独颜色不对,哪有像这种深红和纯白相间,半红半白的桃花品种……” 他这一解释,直播间里对下城区恶意满满的乐子人又活跃起来,弹幕瞬间变得热闹至极: “艾玛,笑死我了。” “你说他纹身就纹身呗,咱也不歧视纹身的人,可他纹几朵半红半白的桃花是想干什么呀,笑死我好继承我仅剩的3000块遗产么。” “怎么会有人觉得桃花能半白半红的呀。” “……毕竟下城区人嘛,倒是也能理解。” “对呀,下城区嘛,什么奇葩都不奇怪。” “我刚查了74区的资料,那里只产煤炭和钢铁,据说为了防止遭遇异变攻击,他们全区的绿化程度不到1%,有99.5%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绿植。” “那他们肯定也没见过桃花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图片,看着好看就照着上面纹咯……” “然后就把桃花纹成半红半白的样子?” “我知道下城区的人没见识,但我没想到他们能够这么没见识。” “哎呀,真是笑得我肚子疼。” “可不是么,这件事我能笑整整一年!” “我只能说不愧是下城区,这枝稀奇古怪、漏洞百出的桃花,很符合我对他们的刻板印象。” “哈哈哈,不行了我还是好想笑……” 看不到弹幕里满满的恶意和讽刺,却被申奥一句“不对劲”,吓出身白毛冷汗的许黎,“……” 他刚刚差点被吓死,真的。 他还以为…… 申奥突然就福尔摩斯上身,五感都变得敏锐无比,察觉到这些桃花纹身是自己突然长出来的。 ——容不得他不怕。 上辈子这些纹身是他从那棵古桃树遗迹地底被人挖出来后才慢慢出现的。 纹身也不是纹身,是那棵跟他相融的桃树。 最开始出现纹身的地方是他胸口。 一点犹如被谁滴落至此的艳红朱砂,在悄悄绽开成朵桃花后,以缓慢却坚定的姿态。 逐渐延伸至他的腰腹、肩膀、四肢。 开着满树娇艳繁花的桃一寸寸蚕食占据了他的皮肉和身躯。 等那簇红白相间的桃花肆意绽放于他手腕时。 就离他在刺槐遗迹遇到许瑾许瑜,被出卖引来众多人追杀、被迫激发出桃树枝干成为异端不远了。 然后就是军队的围追堵截,他被送进实验室。 他之所以选择远离许家,远离许瑜,远离那棵会跟他融合的桃树,就是为了避免前世的悲惨结局。 没想到,这片桃花纹身竟然还是出现了。 不仅出现了,它还在极短的时间里、悄无声息的开到了他手腕处。——这让他在瞬间有种躲不开、挣不脱的宿命感,前世种种凄惨遭遇还隐约残存着,让他如坠冰窖,陷入种浑身冰凉僵硬的状态。 许黎皱紧眉头,这可真是…… “许黎……许黎!” 见他聊着天却陷入了沉思呆滞中,申奥提高声音喊了他两声,拿手指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 “你想什么呢,怎么突然走神了。” 许黎回过神来,“没事。” 怕什么! 前世他刚开始的时候,他对桃树控制不好,又被人马不停蹄的追杀之下,才会在紧急时刻当众激发出桃树枝干。后来他被九大主城的军队进行了连续四年、无孔不入的围追堵截之下,早就跟桃树彻底融为一体,能将桃枝控制的收放自如、完美隐藏。 就算再跟谌易安对上,也不会被轻易发现。 再说了,若这辈子他们真敢对他动手…… 许黎轻垂着眉眼,遮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冰冷凶光。 还真就别怪他发疯,跟他们同归于尽。 他真的累了,不想再经历次被当异端切片的悲剧,不如直接让这个世界毁灭吧! “那就好,”申奥不好意思的笑笑。 他在学校被老师们盯着写论文纠错养成习惯了,看到桃花颜色不对、没忍住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来他现在在参加《造星计划》,不是在做植物种类与习性的研究。 像纹身这种艺术创作,有夸张成分和人为加工很正常。 他不该大惊小怪的瞎嚷嚷,是他太浮躁了。 “其实花瓣颜色不对也没关系,” 他看了眼许黎的手腕,格外真诚、发自内心的夸奖道,“这枝桃花很漂亮。” 非常漂亮。 不论是手腕,还是覆着其上的桃花。 至少,他还没见过比这个更漂亮的纹身。 许黎,“……”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纹身”非常漂亮且逼真,不仅漂亮,还凶得很能杀人无数呢。 他也知道申奥没恶意,单纯就是想跟他讨论桃花应有的颜色和形态,但他却听不得申奥一口一个“颜色是错的”,“没有这种红白相间的桃花”,来各种否认陪伴他多年的小桃花。 冷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洒金碧桃?” 申奥诚实的摇摇头,“没有。” “那就闭嘴,”他稍微撸了撸袖子,将半截开着红白桃花的手臂露出来,“这就是洒金碧桃。” “属于碧桃类的变种,它曾是末世前最具欣赏价值的桃花之一,你不知道,是因为它在末世后还没被作为‘植物标记’推广栽种过,并非它不存在。”——洒金碧桃正式出现在九大主城的视野中,是他22岁的时候,27区的人捡到了某个探险队员的遗物,摄像机里存着大量拍摄于半个月前的照片。 其中一棵枝干遒劲、开满红白双色花朵的古树在九大主城中掀起轩然大波。 洒金碧桃的信息被人从资料库里扒出来。 其中,洒金碧桃完全符合“植物标记”条件这一重磅消息,更是当场炸出无数想成为种植师的人,组成数十个探险队伍前赴后继地赶往27区,对27区和区域外的无人区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打算掘地三尺,也要将洒金碧桃找出来。 许家经营着数个农场,是第六区数得着的大农场主,又有个从小立志要成为种植师的小宝贝儿许瑜在,对暴露在人类视野中的新植物品种,有着天然的喜爱和追求,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许黎这个在许家“白吃白喝好几年”的,理所当然的被抓了壮丁。 当然他也不打算白干活。 他在临出发前,跟付茹订了口头约定。 只要他们在野外找到那株据说有千年历史的洒金碧桃树,不论能不能顺利带回来。 都会替他在第六区落户,让他从许家搬出去。 可惜……最终没能回去的是他。 算算时间,距离洒金碧桃的资料被扒出来,差不多还得要六年。 申奥不知道这个桃花品种也很正常。 申奥愣住,“……噢,原来如此。”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对许黎绝对信服,很轻易便相信了许黎“洒金碧桃”的说法。 但许黎直播间的观众们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弹幕一水儿的“一眼假”、“骗人”、“胡说八道”、“信口雌黄”,还引经据典,有理有据。 “什么洒金碧桃,听都没听说过!” “很明显,就是他胡编乱造的呗。” “还说是没被作为‘植物标记’推广过的新品种,既然没被推广过,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就是哇,申奥可是农业大学的学生!” “难道他一个74区来的,在全区99.5%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植物的情况下,还能懂得比申奥多?!我个人反正是不会相信他这种荒谬无比的说辞。” “比起这个,我宁愿相信是他随口扯谎。” “+1。” “+2。” “+3。” …… “+11111。” 满屏数字中,突然有个萌新标插队进来: “可是……我刚刚去查了资料,许黎说的洒金碧桃在末世前是真实存在的哎。”*附件「洒金碧桃」.jpg。 带着萌新标的网友贴了张200M的大图。 点开就能查看到有关洒金碧桃的详细介绍: 撒金碧桃,蔷薇目蔷薇科植物,乔木,□□约4.5cm,洒金壁桃是桃的变体,具有与桃树相同的形态特征。 特别之处是在花色上。 通常一株树上有两个花色,有时同一朵花为半红半白。 花期为3~4月。 附上九宫格图片:洒金碧桃.jpg*9。 …… 片刻的沉默后,有人继续嘴硬: “这些资料和图片都是p的吧。” “……好像不是,你看截图的水印。” “艹!雄鹰基地的水印。” “就是那个号称拥有人类最强战斗力、最全资料库、最先进研究技术的雄鹰基地。” “什么情况,洒金碧桃竟然真的存在?!” “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是真的。” “……怎么可能?!” “他一个下城区的人,怎么会知道连我们都不知道新植物品种?!” “……” 确认洒金碧桃曾经真实存在,而他们闹了个大乌龙的众人: ……无话可说,只能保持沉默。 沉默,逐渐成为这个直播间的常见状态。 偏顶着萌新标的“凤鸣岐山”还要跳出来找存在感,整个直播间屏幕就他自己蹦跶了个爽: “哎呀,今天又是学到新知识的一天呢。” “多谢主播带我学知识,投个雷以示敬意。” “凤鸣岐山向直播间投出手榴弹*1。” “咦,怎么弹幕都没人说话啦?” “刚刚那些觉得洒金碧桃半红半白奇葩、因为有人将洒金碧桃纹到身上就笑得肚子疼,说要笑够他一年人呢,突然变得那么腼腆沉默做什么。” “沉默什么沉默,来接着笑、接着闹。” “哎呀,大家怎么都不笑了。” “你们不笑,是因为你们生来就不爱笑吗?” “……” “……” 漫长的沉默中,之前在弹幕嘲讽得最厉害的那几个感觉脸都被抽肿了,偏偏想辩驳又找不到理由。——毕竟不知道洒金碧桃的存在,大肆嘲讽许黎的确实是他们。 那么多人瞧着,想临时改口也来不及。 只能咬牙切齿,骂骂咧咧地退出了直播间。 插入书签 许家 雄鹰基地,阴阳怪气完的岐山浑身舒畅,关掉通讯器、换好作训服出门跑步训练。 刚下楼就碰到同样准备去集合的许琅。 刚怼完人,心情颇好的岐山主动走过去跟他搭话,“你之前给家里打电话将情况问清楚了?” 许琅摇头,“没有。” 通讯打回家里是许瑾接的,许瑾跟许瑜都在家待着,他不好当着许瑜的面跟许瑾提起许黎、说自己怀疑许黎跟你才是双胞胎,许瑜可能是抱错了的。不对,——根据当年他妈妈在别墅里生产、周围没有其他产妇在的情况来看,根本没有抱错孩子的可能。 最有可能的,是两孩子被有心人蓄意调换。 这其中牵扯的事情太多太复杂。 他怕自己那毫无证据支撑,只因为偶然看见许黎跟许瑾长得像、就生出来的怀疑是错的。 怕许黎并不是他弟弟、而许瑜才是。 怕随随便便闹出来,会伤了他跟许瑜的感情。 也就没提,只问了许瑾爸妈的去向,得知他们去其他区出差了后,让许瑜转告他们给他打个通讯过来。——雄鹰基地的新人,在训练期间都不能随意跟外界通讯,但通常父母亲人打进来的电话,基地在监听录音的情况下是允许他们接听的。 可直到现在,他爸妈的电话都没打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瑜忘了转告,他满腹心事,也没办法找到父母问清楚,只能留在基地安心训练,边等待着他父母的消息。 岐山安慰他,“没事。” “我看那个长得跟你很像的许黎还挺厉害,你们两遇到还真说不定谁输谁赢,参加《造星计划》应该也不会出事。”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就许黎摸黑扔斧头砍人那一下,眼力,准头,力道…… 基地里能够做到、复刻出来的人还真不多。 许琅笑笑,“嗯。” 突然想起谌上校对他们的评价,不怕死的问岐山,“那您呢,如果跟他对上的话谁输谁赢……” 话音未落,小腿就被岐山猛地抬腿踹过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没正面刚过你岐少校怎么可能会输?!快给老子滚去训练。” “罚你多跑五公里,负重跑!” “是。” 许家别墅。 本该安静无比的二楼响起几下敲门声,许瑾自香甜的睡梦中被吵醒,迷迷糊糊的起床开门。 “小鱼,你怎么没睡。”他揉着眼睛问。 许瑜穿着件牛奶白的珊瑚绒睡衣站在门外。 他跟许家人长得都不太像,五官只能勉强算清秀,偏生了双圆润润的小鹿眼,衬着从小仔细养出来的奶白皮肤,抬头看人时湿漉漉的眼神递过来。 什么也不用做,许瑾的心先软了大半。 说话时的语气也不自觉柔和许多,“怎么啦,又害怕的睡不好了么?” “嗯,我刚刚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他双手收紧怀里的枕头,咬着嘴唇,表情既委屈又难受,双眼含泪,楚楚可怜,“我梦见爸爸妈妈把弟弟从74区带回来,你们就不要我了,把我从许家赶了出去,我没地方去只能蹲在天桥底下乞讨……” “要不到钱就只能挨饿,还要被其它乞丐追着打,被流浪狗抢走乞讨来的馒头和牛奶,晚上还会有老鼠从我脖子上爬来爬去,啃咬我的耳朵……”他似乎被自己描述出来的梦境吓到了,浑身轻颤着,小小的尖叫了声,眼泪更是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呜呜呜……二哥,我好害怕呀。” 他可是从小被许瑾视作双生的存在,许瑾从来都是宁愿自己吃亏,也看不得他受任何委屈。 哪受得了他害怕成这样、哭成这样呀。 赶紧把人搂在怀里仔细哄着,“别怕别怕,我们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你才是跟我们生活了18年的人,就算爸妈去74区接的那个人跟我们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的。” “小鱼,你永远都是我们全家的小宝贝。” 许瑜轻轻抽着鼻子,红着眼睛看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呀!” “爸爸妈妈和大哥先不说,我反正是只认你这个弟弟的,你看,我都把家里面能用的空房间占完了,就是为了不给他留下能住人的房间!” “我都这么认真了,难道你还不相信吗?” 想到他大张旗鼓占满家里空房时的模样,许瑜终于放下心来,顿时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弯着水汪汪的小鹿眼,主动抱了抱许瑾,“我当然相信你呀,二哥,从小到大都是你对我最好。” “谢谢你……”他含着泪跟许瑾道谢。 许瑾心里软绵一片,乐滋滋的泛着甜。 “说什么谢谢,我们可是好兄弟!”说着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拉着许瑜往里走。 “走,跟着我睡,保证你不会再做噩梦。” “好,”许瑜甜甜的笑着,跟了进去。 次日,按照正常的行程时间算,许文杰和付茹夫妻会在10点左右到家。 为了更好证明自己“只认许瑜这个弟弟”、以及对“从74区接回来那个的不喜欢”,在吃过丰盛的早餐后。 许瑾故意关了通讯器让别人联系不到他。 然后带着许瑜、约了朋友,去郊外新开的植物园玩儿。 而许瑜的通讯器也好巧不巧、不小心丢在了家中。 早上8点,厨房熬上了付茹最喜欢的燕窝。 9:00,别墅里的鲜切花被重新换了一遍。 9:30,栗子蛋糕胚被送进了烤箱。 10:00,保姆开始频频往大门外张望。 10:30,还没在大门口看到许家夫妻身影的保姆有些着急了,赶紧挨个儿拨打他们的通讯器。 先打司机的,提示关机。 再打许文杰的,提示关机。 她试着打付茹的,同样也提示关机。 身为老大的许琅在基地训练联系不上。 大概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的保姆赶紧打许瑾的,居然也提示关机! 唯一能打通的是许瑜,可怎么也无人接听! 厨娘跟保姆在客厅里对视着,当场傻了眼。 “……这,这可怎么办呐?”厨娘在围裙上搓着手,神色焦急,“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 “别,”保姆下意识拦住她,眼神躲闪着不去看厨娘,她并不想让许文杰和付茹去74区接孩子的事暴露在公众视野中。 报警的话,当年很多事都会被牵扯出来。 “再等等吧,先生和夫人在一块儿呢,还带着司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 “再等等看呢,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再等等……” 她低声念叨着,刚开始眼里还是真的担心和急切,但念叨两遍,心里却突然升腾起个诡异又大胆的想法: 要是许文杰和付茹真出事了,其实也挺好。 若他们真在74区出事、回不来,那许家偌大的家产自然会由三位少爷来继承。 而许家的三位少爷。 大少爷许琅立志从军,进了雄鹰基地训练。 许家二少爷许瑾只想当个米虫,从小对怎么经营农场和培育植物完全没兴趣,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唯独许瑜…… 从小就对植物感兴趣,成天泡在农场里。 换句话说,如果许文杰夫妻回不来,许瑜能够继承许家的可能性非常大。——许瑜可是她儿子!亲生的! 或许有一天,她还能等到许瑜喊她声妈呢! 只要想到这个她心里就激动难耐,面上却装出副冷静模样,“慌什么,先生和夫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不过是去趟74区接人而已,能出什么事?!” “你只管做好饭菜等着他们回来就行。” 厨娘心里担心许家夫妻出事,但没办法,她是最近两年才来许家工作的,比不上保姆的“老资格”,在许家夫妻面前说得上话,见她不愿意报警处理,也就擦了擦手,转回厨房去继续熬汤煮饭。 第四区,郊区垃圾场附近。 负责巡逻的老黄牵着他的爱狗“大黄”,按照惯例开始巡逻、维护垃圾场和旁边蔬菜批发市场的治安,刚从菜市场出来,大黄就冲向路边,围着两个装得鼓鼓囊囊的黑色大塑料袋。 左嗅嗅、右闻闻,赖在垃圾袋前不肯走了。 “谁呀这么没公德心,垃圾场就在旁边,干嘛把垃圾扔在路边,丧良心的也不怕断手断脚?!”他骂骂咧咧地走过去,拽着垃圾袋就想往垃圾场拎。 谁知道那垃圾袋看着结实、质量却不怎么好。 一拽就破了,从里头滚出来两个被扒得光溜溜,只遮住了重点部位的人来,其中一个还脑袋上还顶着个大包、隐约沾着不少血。 都软趴趴的歪在垃圾袋里,生死不知。 半辈子都没见过凶杀案的老黄当场便被唬掉了魂,脸色惨白的退后两步跌坐在地。 扯着他的破锣嗓子喊,“杀人啦——” 警察来之前,批发市场的人纷纷凑过来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有人还拿出手机录像,打算将事情发到网上。 付茹就是在众人的议论声和拍照声中醒的,醒来后用了大概两分钟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衣服被扒,被装垃圾袋扔到路边,周围全是看她热闹指指点点的人,甚至还有人拿着手机录像。 付茹发出声濒死般的尖叫,“救命!” 她这辈子的脸都被丢尽了! 她怒急攻心,翻着白眼又晕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坐在第四区警局,说自己来自第六区,是第六区出名的大农场主和商人,而被警察要求自证身份的付茹拨通了许家别墅里的座机,被提示关机。 她不信邪,拨打了许瑾的通讯号,同样提示关机。 再打许瑜的,无人接听。 除非故意,哪有那么巧连续打三个电话都没人接的,古人都说有再一再二不再三。 负责接待审讯她的两个警察交换了个眼神: 骗子? 我看像。 要不找个借口先拘起来。 我看行。 恰好付茹连打三个她能记住的通讯号,却个个不是关机就没人接,耐心耗尽,火气上头,重重地将警局电话“砰”的摔向地面,怒声骂道,“关键时刻一个也靠不住,也不知道跑到哪里疯去了!” 警察甲看着被摔裂的电话,二话不说将人拷起来,“故意损坏公有财务,现依法对你拘留24小时。” 付茹傻眼了,“什、什么?!” “我冤枉!我真的是第六区来的。” “对了,我还有个儿子在雄鹰基地训练,他叫许琅,你们可以……” “请您安静,女士。” “可我……” “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诈骗,以及非法从下城区偷渡至主城区,女士,请您配合调查。” “什么?!我不是骗子!” “我不是骗子!”她愤怒的尖叫着。 …… 小溪边,许黎跟申奥围着火堆坐了两小时。 在夜里摸黑放蛇打算毒死他们那人,要么被许黎扔出去的斧头吓破了胆,要么被砍伤严重。 总之没再出现、也没在背后搞什么幺蛾子。 天一亮,申奥就拎着两截蛇肉去水边清洗。 溪水清凉,冰块似的,好像还没从夜里的低温中缓过来,手指伸进去就被冻得打了个冷颤,驱散了他浑身的困乏和睡意。 每日播报的机械音响起时他正忙在串蛇。 「截止今晨7:30,《造星计划》直播区域共出现1起异变,异变植物和等级未知。」 申奥从溪边抬起头,神色疑惑的望向摄像头,觉得对方说得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合拢成长句却很难理解对方的意思。 什么叫做异变植物和等级未知? 异变出现的瞬间会爆发出相应能量,哪怕只爆发出来1点能量值,都会被探测仪准确检测到,然后被按照异变能量分级评定为E级异变。 以此类推,最低为E级,最高为S级。 异变植物也同样如此。 只要摄像头能拍到异变植物,总有人能辨认出异变的是什么,又不是完全没出现过的新品种。 ——怎么能随意定义成异变植物和品种未知。 他边疑惑着,边将掐头去尾剥皮的蛇肉往木签上穿,耳边是那个机械音在继续播报: 「异变共造成25人死亡,无人受伤。」 「迄今为止,《造星计划》共有43人死亡,剩余的457位参赛者中,第32号参赛者卫风,以4积分的微弱优势占据积分榜第1名。」 「荒野里似乎出现了不得了的东西,请各位参赛者注意警惕四周、保护好自己和同伴的安全。」 「以及,你们拥有随时退出荒野的权利。」 「请各位参赛者在察觉到危险降临,想要退出的时候,通过摄像头跟节目组确认‘放弃’意图,我们会及时派出直升机前往您所在位置救援。」 “嘶!”被播报中死亡人数惊呆的申奥失了神,用来穿蛇肉的木签扎破了手指,殷红血液瞬间淌了出来,他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在原地呆怔片刻,跟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拎着木签和蛇肉几步跑到许黎跟前,神色急切又惨白。 “你听到播报没,昨天晚上又死人了。” “而且……”申奥犹豫着,表情里透着明显到藏不住的惊慌和恐惧。 “死亡人数恰好是25个。” 插入书签 下雨 许黎点头,“嗯。”他伸手将沾血的蛇肉接过来,走到水边重新清洗。 申奥跟过来清洗处理伤口,声音都是抖的。 “许黎,你说……他们遇到了什么?” 许黎摇头,“不知道。” 他大抵能够懂申奥的惊慌和恐惧,这次参加《种植师造星活动》综艺直播的,总共有500个参赛者,是分成20批、每批25人被投放至不同区域的。 死亡人数卡在25,说明有一批人全灭了。 比起第一天出现的,总共导致12人死亡的三个低级异变,金鱼藻、皱果蛇莓、小苍耳,能够让某个区域内25人全军覆没的,肯定不只是D级、或者C级的小型异变。——最让人心生恐怖的应该是,25这个数字证明了,不是那个异变只能够绞杀25个人,而是它所在的区域只有那么些人在。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能杀死25人是区域内人数上限,却不是他们碰到的那个异变能量的上限。 它的上限在哪没人知道,节目组也不知道。 节目组为什么会判定异变品种和等级未知?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探测仪没检测到它的能量值,而摄像头也没有拍到它到底长什么样。 那为什么会没有拍到呢。 只可能是所有的摄像头和探测仪在异变出现的瞬间都被毁了。 那可是25个人+超过25的摄像+探测仪! 不管遭遇异变的时候,那群人分开行动被逐个击破、还是被瞬间团灭,都是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要将他们短时间内一网打尽、可不是件易事。 这片荒野,还真是出现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申奥也想到了这个,神色才会格外惊慌。 “你觉得杀了他们异变是什么等级,是A+,还是S。”他神色难看的念叨着,胸口沉闷。不管是A级+还是S级的异变,都不是他有那个本事去对付的。 若是真不小心遇到…… 他恐怕连跑都来不及,就会直接步上那25人的后尘,跟着他们去地府拜见阎王爷。 许黎,“我猜是S,或者S+。” 这倒不是纯猜,上辈子他跟着许家夫妻回了第六区后,曾经听许瑜说起过《造星计划》。 对方也在关注那棵白梅树最终花落谁家。 据说这是个全员be的魔鬼综艺。 500个参赛者全折在这片荒野,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的,究其原因,就是《造星计划》的直播区域出现了个至少是S级以上的异变。 当然具体是S、还是S+最后没人搞清楚。 ——那500个参赛者死绝后,异变波及范围距离21区只有5公里不到,为了防止异变杀进21区,针对21区的无辜平民肆意屠杀,雄鹰基地的人封锁了荒野区域。 后续资料全部被存为绝密,没再泄露出来。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异变被清除,品种和等级仍旧未知,那棵能被当做植物标记的白梅树下落不明,没有被人登记过。 许瑜当时猜测,是雄鹰基地的人在清除异变过程中不小心将白梅树损毁了,当着他跟许琳的面可惜了好久。 明里暗里都是雄鹰基地的人就不该管21区人的死活,应该优先将白梅树好好保存起来带出来。——就差没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们,下城区人的命不是命,根本比不上那棵能当植物标记的白梅树。 他知道许瑜口口声声,状似惋惜白梅树、说得是21区,话里话外却是在点他这个74区来的。 主城只有九个,从第九区往后的第10排到两百多都是下城区,21区和74区的区别只有数字不同。 他们有着相同的命运和称号:下城区人。 那是当年尚且年少气盛的许黎第一次听说下城区人的命不值钱这种说法,还没等他的脑子反应过来,手已经端起桌上汤碗扣向了许瑜的脑袋。 ——当着许瑾、保姆和许家夫妻的面。 从此拉开了他与许瑜、和许瑾,以及许家夫妻长达整整六年“心面两不和关系”的序幕。 因不占主场优势,他在许家跟许瑜作对总是输多赢少。 但许黎从未后悔过将那碗汤扣向许瑜脑门。 唯一可惜的是那碗汤不够滚烫,没直接烫到许瑜毁容、变成个没法见人的丑八怪! 他冷淡地轻哼了声,拎着蛇肉往回走。 申奥跟上他,“许黎,你不怕么?” 许黎,“怕。” 申奥往火堆里扔柴,抬头看了眼他的表情。 “可是……你表现得太冷静了,完全没有丁点害怕的样子。”神色冷淡,目光坚定,神色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担忧,反而更像是已胜券在握。 申奥撇撇嘴,他何时才能这般气定神闲呢。 答案是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 那可是S级异变,等级最高、能量最大、也最凶残的异变,通常都需要出动军队、以热武器镇压的,他哪怕活到80岁,听到S级异变时还是会害怕! 许黎冷笑了声,“要不我给您哭一个。” 申奥下意识抖了抖,赶紧拒绝,“不用!” 许黎当然不会哭,他的字典里就没“哭”这个字,目光盯着火堆,认真翻烤着手里的蛇肉。 突然手背感觉到点微微的凉意。 他定睛一看,皱眉道,“下雨了。” 申奥忙抬头望天,“哎呀,真下雨了!” 他赶紧拽着许黎往帐篷里躲,“这雨也不知道会下多久,快进来,别把衣服淋湿了、容易得失温症,情况严重的话是会死人的。” 两人刚刚躲进干燥的帐篷中,外面雨水就迫不及待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申奥眼神亮了亮,苦中作乐的笑着。 “幸亏我们有帐篷,在荒野中长时间淋雨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许黎点头,轻轻“嗯”了声。 但还剩余的457名参赛者中只他们有帐篷。 甚至绝大部分人连火种都没有,咬牙硬扛完夜里-10℃左右的低温,就等着清晨出个大太阳,能够驱散化夜里遗留的寒冷。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夜间低温尚未彻底散去、豆大的雨水又倾盆而来,打的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只能浑身僵硬、脸色惨白的在雨里狂奔。 试图找到个能遮风挡雨的山洞,或者…… “是废墟!” “末世前的建筑废墟!” 苏烟惊喜地喊道,在经历了两个小时的寻找和探索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栋高五层、每层约十二、三个房间的废弃建筑。整栋楼歪斜成60度往左边倒去,不论内外都斑驳破损的特别厉害,水泥和砖块剥落,裸露在外的钢筋锈迹斑斑,随手都能折断。——这是栋随时都可能朝着地面倒塌,甚至是凹陷进地底的危楼。 但里头肯定有能替他们挡雨的地方! 差点被寒冷和雨水折腾掉半条命的她顾不得招呼同伴,迫不及待朝着废弃建筑跑过去。 而她的同伴,那个精瘦男人动作也不慢。 两人几乎同时跑到了废弃建筑的屋檐下。 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因墙面断裂暴露出来、横七竖八的生锈钢筋,在斜楼里寻找着能落脚的干燥地方。 雨水噼里啪啦的响着,落在危楼里的各处。 云层低垂,导致了附近光线昏暗,急于找地方避雨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就连跟着他们拍摄的摄像头也没注意到,二楼某个已经破损大半的窗户口,颤颤巍巍地伸出来朵鲜红的小玫瑰。 许黎在暴雨中遇到了薛泥。 确切的说,是对方主动冒着雨找过来的,手里拖着半只新鲜的、刚从陷阱里逮出来的梅花鹿。 要跟许黎交换止血剂、绷带和帐篷的空位。 薛泥的状态极差,她的大腿在河里被异变金鱼藻穿透后没能得到救治+夜里低温难熬+雨水将包扎伤口的绷带湿透。每个不利因素都在严重消耗她的体能和精神,出现在他们帐篷前时从头到脚滴着水,脸色惨白、嘴唇青紫,形如恶鬼,差点没将察觉到有动静去撩门帘的申奥吓死,“你、你……” 薛泥没理他,把半只梅花鹿扔到帐篷前,声音嘶哑,“换两卷绷带和止血剂,让我进去休息。”她的目光越过堵在门口的申奥,没将他放在眼里,径直看向许黎。“这些鹿肉够不够,不够还有半只在原地,可以跟我去拿。” 她体力不支,一次只能拎的起半只。 许黎隔着申奥与她对视,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缺食物,而且现在外面下雨,出去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薛泥愣住,惨白脸颊难看至极。 两人隔着帐篷门帘僵持着,眼看薛泥被冰凉雨水冲刷地摇摇欲坠,随时晕倒的模样。 被他们夹在中间的申奥张了张嘴。 “那个,许黎……” “你要是心疼可怜她,就出去换她进来休息。”许黎冷淡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不疾不徐。 申奥,“……”他下意识往里缩了点。 薛泥也没想过许黎会大发慈悲,平白无故的收留她,闻言冷声嗤道,“那白梅树位置讯息呢。” “你有?” “我有。” 许黎盯着她看了会,“进来吧。” 申奥赶紧让开路。 双人帐篷容纳三个人是够的,稍微有些挤。 薛泥将湿透的外套脱下来、扔到外面,进门后从口袋里摸半张A4纸递给许黎,许黎先是拿着看了眼,才给她提供了绷带和止血剂,并没有要帮忙处理伤口的意思,而是拿着那半张A4纸仔细看。 申奥有心帮忙,偏薛泥伤的地方有些尴尬,他犹豫着伸出手、又迅速收回来,如此反复几遍,终究没把“需不需要帮忙”说出口,反而因为帐篷空间狭小,不经意间碰到薛泥滚烫无比的手背。 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你在发烧呀!” 薛泥停下包扎的动作撇了他眼,对他的大惊小怪颇为不耐,冷声道,“有什么问题?” “我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又不传染。” “不是!我是说你好厉害呀。” “你腿受了那么重的伤,发着烧,居然还能冒雨捕猎到那么大的猎物,你是怎么做到的?”申奥根本没想到高烧传染的问题,只是满脸惊叹的望着薛泥。——许黎也好,薛泥也好,感觉下城区的人根本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粗俗野蛮,不通人情,反而都好厉害呀,都比他要厉害多了。 薛泥冲他冷笑,“你运气真好。” 申奥,“啊?” “如果你连带伤捕猎、寻找食物都做不到,你凭什么在荒野里活过第二天。”她已经给伤口重新换了药,将染血的绷带挂到外面去,任由雨水冲洗。 申奥被打击到,往许黎跟前缩了缩。 许黎看完薛泥给他的1/4地图,将其折叠起来贴身收好,看着申奥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随口道,“他没你想的那么没用,帐篷就是他挣的积分换的。” “那又如何,换帐篷肯定不是他的主意。”薛泥在帐篷里坐下,将受伤的腿伸直、保证血脉通畅,单腿微微曲起,形成个方便她休息的姿势,“而且,要不是跟你在一起,他换什么能保住?” 许黎,“那他也有用。” “这么护着他?”薛泥挑眉,在申奥和许黎之间来回打量,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兴味,“许黎,你该不会是……看上这个还没断奶的小崽子了吧?不过这小子也不是完全没用,听说是农业大学的学生,毕业以后找到份稳定的工作肯定不难。” “再怎么说……” “他也有主城区的户口,跟他登记结婚的话,是可以名正言顺落户到主城区的。”她眯着眼睛,将申奥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眼中的兴趣越来越浓。 许黎头也不抬,“想要?” 薛泥舔了舔惨白嘴角,“想。” “那你得问他想不想娶你。” 许黎神色冷淡,“反正我对他没兴趣。” “他敢说不?” 被讨论的话题中心.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鹌鹑.申奥,“……” 什么情况,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他突然就变成块好吃美味的香饽饽了! 傍晚,完成日常训练的岐山点进直播间: “今儿真是奇怪哈,大家怎么都这么安静,没事儿都不骂许黎了?” “哟,原来是下雨啦。” “咦,原来帐篷还能换到重要信息。” “那些骂许黎拿积分换帐篷是脑干缺失,蠢钝如猪、粗俗愚昧的人呢。” “出来接着骂呀,怕什么!” “大家都是尊贵无比、见多识广的主城区人,看问题怎么可能还比许黎这个下城区来的目光短浅呢。” 有被内涵到的直播间众人:…… 艹!能不能别骂了,脸都肿好几回了! 插入书签 苏烟 那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天一夜。 雨水将附近山林都淋透了,树叶啪嗒、啪嗒的滴着水,泥土湿滑,地势偏低的坑洼里全是积水。 好在搭帐篷时许黎就考虑到可能下雨问题,提前在附近挖了排水沟、雨水从帐篷冲刷下来汇进排水沟流走。加上帐篷整体的防水性极强,任由外面被雨水噼里啪啦、不知疲惫的拍打着,帐篷内部始终干燥舒适。——称得上是个极为尽职尽责、完美无缺的避风港了。 薛泥体质相当强悍,重新换药包扎好、睡了一觉就退烧了,期间还趁着雨停的半个小时,独自去之前设置的陷阱边,将剩下那半只鹿拖了回来。此时她正用装红豆酥的铁盒烧热水、打算先烫化鹿血和露水凝成的碎冰。 再给鹿剥皮抽筋、把肉考成肉干带着走。 雨停,天亮。 许黎收起帐篷准备出发前往新地点。 申奥正哼哧哼哧的砍树准备烤鹿肉。 薛泥承诺只要他们帮忙处理那头梅花鹿,每人都能分到至少五斤的鹿肉干。 食物总是不嫌多的,许黎也就没拒绝。 申奥唯他马首是瞻,让砍柴就拎着斧头上。 三人忙着在昨日的营地烧火烤鹿肉干,飘在他们头顶的摄像头开始例行的“死亡播报”: 「截止今晨7:30,《造星计划》录制区域共出现2起异变事故。」 「分别为C级异变雪松,D+异变胡颓子。」 「异变共造成2人受伤,12人死亡。」 「其中D+级异变胡颓子造成了10人死亡,节目组在此郑重地提醒各位参赛者,请谨慎食用荒野中出现的所有野果,因为它们的幼苗……可能从您的喉咙、肚脐、甚至掀开您的头盖骨长出来。」 「这不是恐怖故事,这是误食胡颓子的10位参赛者,用他们宝贵生命给各位留下的惨痛教训。」 砍柴带回来捧用张绿叶装好的刺莓,正满脸欣喜,打算告诉他们这种野果他曾经在超市见过、味道可甜了的申奥:……救命! 啪,大捧色泽鲜艳的刺莓滚落遍地。 多犹豫一秒,就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原本457名参赛者再度减员,只剩441个。 申奥把切好的鹿肉块抹上盐,情绪低落的将其架上烤架。盐是薛泥贡献出来的,来自某个死于爬山虎异变中的主城区参赛者,当时拿到它的参赛者后来死于金鱼藻异变,辗转落到了薛泥手里。 申奥脸色难看的听完播报,“昨晚死去的16参赛者里有4个死于失温症,这片荒野的夜晚原本就冷,还伴随着雨水,生存环境实在太恶劣了。” 许黎跟薛泥都忙着串肉,谁也没说话。 鹿肉被火舌舔舐着、很快散发出阵阵油香。 申奥的兔死狐悲只持续了短短的两分钟,就被眼前烤得油光焦香的鹿肉勾走了魂。 偷偷吞咽着口水,肚子咕噜咕噜的叫。 薛泥看了他眼,眉头轻蹙,似是不耐。 申奥,“……” 他自觉惹不起这位腿伤那么严重,还能在湿滑难走的丛林里扛着百十来斤猎物来去自如的勇士。 下意识往许黎身侧靠了靠,寻求庇护。 薛泥冷哼了声,拿小刀从烤着的鹿腿上切下来块,隔着火堆递过去,“尝尝看熟没熟。” 居然没被怼,申奥简直受宠若惊。 “谢谢。”赶紧浅尝了口,仔细咀嚼过后,如实跟薛泥汇报情况,“大概有……七、八分熟。” 他想了想,表情认真的给出建议。 “有血丝不易保存,可以再多烤一会。” 许黎轻笑了声。 薛泥送了他个大白眼。 申奥,“……” 又怎么了这是?! 你两又瞒着我打什么哑谜呢?! 烟熏火燎烤了4、5个小时,整只梅花鹿变成了40+斤烤肉干。 薛泥说话算数,给了他们每人10+斤。 剩下的边角料被他们烤来当午餐,吃饱喝足后整装出发。 那1/4地图只能指出个大概的方向。 许黎也不介意,朝着地图指出的方向前进。 他走最前,薛泥断后。 中间的申奥负责东张西望,环顾左右寻找认识的植物,申奥也不负众望,一路上时不时弯腰低头、在灌木丛里各种扒拉搜索,对照着节目组给的表格、看到像目标植物的都扯起来仔细辨认。 嘴里始终念念有词,跟和尚敲着木鱼念经文似的,到傍晚时分、他们准备停下来扎营休息前,许黎先后跟摄像头确认了「重楼」、「小柴胡」、「紫花地丁」、「小飞蓬」四个目标植物。 积分8,跟32号卫风并列第1。 申奥自己凭借「艾草」、「石菖蒲」获得了4积分。 薛泥则收获了他边走边采摘的大包小蓟。 6:40,他们抵达了当天的目的地。——一栋经历过末世天灾,破败不堪、随时会坍塌的危楼。 薛泥给他那1/4有关白梅树位置讯息的地图里,这栋楼被用红笔画了个圈,预示着里头可能有进一步的线索、或者其他重要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他们都决定在这里停留过夜。 他们在距危楼约300米的地方停下,打算先观察清楚附近的情况再做打算。 危楼里有人影晃动,数着至少有四、五个。 “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了,”薛泥咬着根干木棍,面无表情,缠着布条的手指间转着小刀,像只蓄势待发、随时能冲上去啃断敌人咽喉的黑豹。 目光斜斜地看向许黎,“你打算怎么办?” 许黎将帐篷放下,“我先去看看。” 薛泥皱眉,“一起,相互有个照应。” 许黎想了想,“也行,你小心点。” “我知道。” 他们拎着各自防身的武器,从危楼左侧靠近过去,在废墟活动的几人察觉到他们靠近,纷纷聚拢过来,隔着遍地破碎斑驳的水泥钢筋跟他们对峙。 “我们先来的,”对方抢先表明态度。 许黎冷笑,“可这里没写你们名字。” 气氛瞬间变得沉重紧绷,剑拔弩张。 对方人比他们多,五个人,三男两女,都是下城区出来的,身形如何暂且不论,打架必然是把好手。没什么路子和章法,但永远知道往哪下手更能让对手痛、让对手受伤严重,自己不费力的好手。 五人组中,为首的高大男人站出来。 沉着脸看向许黎,目光划过他手里泛着微黄的淬毒木杖,挂在腰间的斧头和短刀。 直觉这个长相艳丽的少年不太好惹。 而天色将暗,他们却还没将危楼搜索完。 白梅树的位置讯息也没找到,他抬头看了眼附近的摄像头,——虽说暗中下黑手的屡见不鲜,但明面上的冲突还是能避则避,并不想在这堵人浪费时间…… 拧着眉头转身跟其他几人说道。 “投票吧,让不让他们进危楼休息。” 他自己投了赞成票,剩下两个女人也跟着投了赞成,冲突破解,许黎他们被让进危楼里。 申奥忍不住感叹,“长得好就是好啊。” 转头却见许黎正盯着刚率先投赞成票的女人看,他跟着看过去,刚刚是她率先举手、另外那个女人才会跟着投赞成票。 粗看有些眼熟,“哎你不是那个……” 他记不得人名字,说了句谢谢打算糊弄过去。 “苏烟,”女人也不生气,只看着许黎笑。 眉眼弯弯,语笑嫣然,衬着她乌黑发间别着的娇嫩玫瑰,硬是将张不算漂亮的脸给衬得活色生香起来,“我跟许黎都是74区来的,老乡见老乡嘛,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反正也不影响我什么……” 许黎点头,背着包走了。 等背过那些人,薛泥直觉不对,皱着眉头问许黎,“那个女人有问题么?” “嗯,”许黎想了想该怎么描述苏烟有问题更恰当,片刻后,他低声诉说着事实。 “74区的人……都不太喜欢我。” 薛泥若有所思,“知道了。” 他们在危楼角落里找到个能用来休息的地方,各自分工明确。 找柴火、搭帐篷、寻找白梅的位置讯息。 申奥被分配到最简单的搭帐篷。 却不着急做事,反而往后退了十几步,反复盯着那栋向□□斜的危楼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许黎,“说清楚。” “你看这栋楼,这么斜着看不明显,如果摆正过来看它的高度和宽度,比例就会显得很奇怪,有点不符合现代建筑美学标准。”他挠挠头,似是不解,“按理说末世前的建筑水平,应该是高于九大主城区,怎么会把房子建成这个样子呢。” 许黎&薛泥,“……” 他两连什么叫现代建筑美学标准都不知道。 笑死,听都没听说过。 也并不想搭申奥这茬,各自准备出门做事情,却见申奥一拍脑门,眼神亮晶晶的,“噢,我知道了,原来如此,是地震造成的凹陷!”他几步走到许黎跟前,甚至还不忘环顾下左右、防止有人偷听,低声说道,“这栋楼肯定不止五层,剩下那几层应该被当年的大地震埋在了地下……我猜白梅树讯息也一样,节目组不会那么轻易摆在明面上给我们。” “你在废墟里仔细找找,肯定能找到通往地底的通道!” 许黎看了眼薛泥,“怎么样?” 薛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申奥,“……看来你的作用不止是当个户口本呀,脑子转的挺快。”则不啰嗦,说完便径直转身出门找柴火去了。 许黎看了眼申奥,“你跟她去。” 申奥,“嗯?” “多找点你白天说的松脂,我们晚上行动。” “哦,好。” 许黎杵着他的蛇毒杖,在废墟里来回转圈。 已经将地毯式搜索进行到四楼的五人组往下看了眼。 表情疑惑,“那小子搁下面转什么呢?” “全是钢筋水泥,还能找出朵花来不成。” “估计是队友出去了,自己不敢上来。” “管他做什么,天都要黑了,快点找地图。” “呃……你们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 “什么?” “没有呀。” “你听错了吧。” 夜色降临,黑暗对视线影响严重。 所以他们谁也没看到,就在距离他们不到5米的窗户外,一朵娇嫩的鲜红玫瑰颤颤巍巍地探出头,花瓣在瞬间层层叠叠地展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跟着他们的小型探测仪包裹住。 再被吐出来时,已经失去其最基本的功能。 晚上11:20。 扎好火把、准备出发去地底探险,搜查白梅树讯息的许黎三人突然听到声尖叫。 “救、救命啊,有异变!” 薛泥皱紧眉头,“是苏烟,他们在二楼。” “要去看看么?” “走吧。” 三人点燃用干柏树皮和松脂混合捆成的火把出门,明亮的火光将附近照亮,也看清了伴随着阵脚步声朝他们狂奔而来、神色惶恐的五人组。 不对,跑下楼来的只有四个人。 以及他们背后犹如灵蛇乱舞般顺着楼梯疯狂喷涌出来的带刺藤蔓。 几乎眨眼间,那些疯狂喷涌的藤蔓就将落在最后的一男一女吞噬、包裹成两个人形绿茧,剩余藤蔓对着苏烟和另一个男的紧追不舍,速度极快。 男人眼中闪过丝狠意,伸手抓住苏烟的长发一拽,“对不住了,如果注定要有人死,我只希望死在最后的那个人是我……啊!” 他想拽着苏烟当挡箭牌,好自己逃生。 却不料迎面突然飞来块覆着水泥的破碎砖头,拍得他头晕眼花、脚步踉跄,被涌到身后的藤蔓缠住脚踝,疯狂缠绕着,顷刻之间便成了又一个人影绿茧。——头顶还开着两朵颜色娇嫩的小玫瑰,颤颤巍巍的摇晃着。 明媚中透着股诡异,恐怖中透着点搞笑。 而薛泥则趁机朝苏烟伸手,“快!” 苏烟被薛泥拽过来,疯狂的藤蔓也到了。 许黎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火把扔过去。 干柏树皮本就易燃、夹杂在内松脂更不消说,火把被扔到地上,“噌”的燃起近两尺高的火焰。 异变藤蔓越过火焰的部分瞬间被点燃,到他们跟前时只剩寥寥几根,被许黎动作利索地两斧头剁了。 总喜欢延迟的探测仪讯息再次姗姗来迟: “警告,警告。” “检测到有异变出现,能量值稳定为997,暂定为D+级异变,请各位参赛者注意周围情况。” “警告,警告……” 申奥无语,“……人都快死完了!” 所以这个破探测仪究竟有什么作用?! 异变停止,几人略微松了口气。 苏烟惊魂未定、惨白着脸跟他们道谢,“谢谢你们救了我,这黑灯瞎火的异变可真太吓人了。” 她扒拉着自己因奔跑变得凌乱的长发,好半天才喘匀了气息。 小心翼翼的跟许黎他们提出请求。 “能不能请你们陪我上楼取下随身物品,规矩我都懂,我只拿我自己的那份,剩下的你们分。” “好啊。”许黎爽快答应。 他们出来时带了两火把,烧异变用掉一个。 许黎将备用的点燃,跟着苏烟慢慢地往二楼走去,路过那几个人形绿茧时,申奥拽着许黎的衣角壮胆、凑过去拿木棍去扒拉了两下,“死透了……” 他脸色难看地抿紧嘴唇,眼神掺着悲痛。 这些人的死状不比金鱼藻异变中好看多少。 那些刺藤瞬间涌过来、爆发出的力量,相当于体型超过10米的蟒蛇,被其缠绕包裹住的人,浑身的骨头会在极短时间内被彻底绞碎。 裹着厚厚的绿色刺藤茧里看不出来,扒开却能看到尸体整个变形严重、跟团绞碎的肉泥没什么区别。 ——只能够大概看得出来是个人的形状。 素不相识的同类死在跟前这种事情,哪怕见再多、再怎么习惯,心里总是不太能高兴起来的。 几人都没说话,沉默着走到五人组的房间。 “就是这了,”苏烟笑着,引他们进去,抬手指向墙角堆好的物资,“喏,那些就是他们……” 眼前银光一闪,话语戛然而止。 火光明灭不定地跳跃着,她的脑袋从跟脖子间出现道裂缝,然后倾斜、滑落、最终砰咚声砸向水泥地面。 再骨碌碌滚向角落,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 申奥深吸口气,才勉强将尖叫卡在喉咙里。 许黎直播间却瞬间炸了: “什、什么情况?!” “许黎……把那个女人的头砍下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谁能想象我半夜偷偷摸摸背着我妈看直播,刚点进来就发现有人脑袋被砍掉的痛苦呀……” “我现在脖子都跟着凉森森的!” “黑吃黑?!难道是为了抢物资?!” “他疯了吧,这是杀人!” “荒野可不是什么法外之地,何况这还是《造星计划》的直播,有成千上万的人看着呢!” “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众杀人。” “这是违法、是死罪!” “都别啰嗦了,快、快报警呀!” 插入书签 感染 炸弹申奥是正儿八经被吓坏了。 他见过许黎砍异变,见过许黎砍毒蛇,唯独没有见过许黎砍人。 遇蛇那晚,许黎摸黑扔出去的斧头不算。 他连被伤到的人影子都没看到! 即便算,那个被许黎扔斧头伤到的人,能自行逃离案发地点,就说明其实伤得不重!——最多最多能算是被砍伤,还是没留下任何血腥场面的砍伤! 又怎么能够跟当着他的面,将个活活生生的、刚刚还跟他们说话的人脑袋砍下来,骨碌碌地滚出去老远后、还拿眼睛瞪着他的画面相提并论?! 这到底……是个什么让人身临其境的3D恐怖故事呀。 他都快被吓尿了好不好! 他瞧着那颗头滚远,心跳在剧烈加快,耳朵嗡鸣,呼吸急促,眼前发白。 有种即将被吓死的错觉。 但显然他的身体远比他以为的要坚强得多。 经过大约十多秒的紧张失语后,他在“砰砰砰”用力蹦跶着的心跳中,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许、许黎,杀人、杀人是犯法的。” 许黎漫不经心地哦了声,“你看。” 他把刚砍断苏烟脖颈的斧头递过来。 申奥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上收回来,呼吸急促凑过去,他这人有个好处,就是不论多紧张害怕,大脑都不会宕机,面对恐怖故事也该跑跑、该跳跳,以前学过的知识和常识不会丢。 目光落到斧头上,立即反应过来问题所在。 “怎么没有血!” 正常砍完人的斧刃怎么可能不沾血?! 当人体脖颈上的两条颈动脉是白长的么,他也顾不得再害怕了,下意识朝苏烟的尸体看去。 伤口平滑,断面整齐,可见许黎砍向苏烟脖颈时的力量有多么大、斧刃被打磨得有多么锋利。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没有血从伤口切面溅射、喷涌出来,干爽整洁的不符合常理。 不对劲,这不符合活人被砍死的状态。 “这个我也不清楚,”许黎随意晃动着手中的斧头,神色平静地看向滚向角落的头颅。 “或许,苏烟小姐会 愿意给我们解释。” 四面透风的房间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只剩下许黎手里火把燃烧着、明灭不定的火光将他们的身形无线拉长。 在斑驳破碎的水泥墙上投下大片阴影。 “呵呵,”火光中,他们听到有人在笑。 低低的,轻飘飘的。 像老旧磁带里年久失真后的录音,回荡在火光摇曳、墙壁覆白霜的房间里,有种他们突然从人间跌落黄泉、被鬼魅环绕的阴森恐怖。——简直太诡异、也太吓人了点。 申奥赶紧躲到许黎背后,“谁,谁在笑。” 许黎示意他看墙角,“是它。” 只见那颗头颅嘴唇紧闭着上翘起,喉咙处奇怪地蠕动着,发出那种模糊的声音,“呵呵、呵。” 申奥倒吸一口凉气,“救、救命!” “什么东西呀这是!” 许黎不再说话,只专注盯着那颗脑袋看。 然后在许黎直播间,近3万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刚刚猝不及防被许黎砍掉头颅、却没倒地的“苏烟躯体”在原地转了个圈,确认好自己的“头颅”所在的位置后,动作僵硬地朝着角落里走过去。 手指在角落里摸索片刻,捡起脑袋来安放在脖子上,眉眼嘴角僵硬地拉扯着,冲他们露出个奇怪的笑容,“抱歉,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们了……这样呢,再跟你们说话会不会觉得好点。” 她左右晃了晃脖颈,似乎觉得新接好的脖颈不太舒服。 当然会不舒服,不仅她不舒服,房间里、许黎直播间里的近三万人,瞧着她平坦的后背上顶着张脸,浑身都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许黎神色冷淡地提醒道,“前后反了。” “哦,谢谢提醒。”苏烟翘着嘴角,双手扯着自己的脑袋,身体自行转了180°后,重新将脑袋安了回去,左右晃了晃,“这下果然就舒服多了。” 她直勾勾地看着许黎,“你为何砍我。” 许黎握紧斧头,“你猜。” 直播间里持续炸锅中: “妈妈呀!救、救命,诈尸了!” “什么情况,到底是什么情况?” br />  “三清祖师在上,石矶娘娘在上,海绵宝宝护体,飞天小女警救命,南无加特林菩萨!” “邪灵退散,退退退!” “是幻觉吧?!肯定是幻觉吧!” “谁把我的《造星计划》切成了恐怖片?!是谁,究竟是谁,你给我出来!” 满屏的惊呼哀嚎,哭天喊地中,戴着萌新标的“凤鸣岐山”弹出条消息: “一个二个的,都在狗叫些什么?” “没见过异变感染?” “看看人家许黎害怕了吗?” “碰到个掉了脑袋还能动作说话的玩意,就全吓成这样?真遇到异变感染岂不是直接等死?!” “平时见你们骂许黎骂的挺开心呀,遇到芝麻大点事就知道害怕了,只会隔着网线乱吠是吧。” “啥用处也没有,只会掉链子的废物们!” …… …… 直播间再次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中。 《植物异变》是主城区9年义务教育中的必修课程,其中有详细介绍异变能量值、等级、每个等级之间的区别。 例如书中会将异变详细按照能量值分等级,500以下是E级,500-1000是D级,1000-5000是C级,5000-10000是B级,10000-50000是A级。 而当异变瞬间爆发出的能量值达到50000以上,就是目前已知的异变最高级别,S级。 除了在异变瞬间爆发出的能量值越高,等级就越高,造成破坏的杀伤力越大、范围也越广以外。 每个不同等级的异变之间简直天壤之别。 例如,E、D级异变通常会在100秒内完成,异变结束后会维持异变时的模样不动,C、B以上的级异变却会主动攻击、撤退,个个都是打游击战的好手。 而跟它们相比,A、S级异变除了会进行缠绕、穿透、喷射等物理攻击,还极为擅长魔法攻击,几乎所有的A、S级异变,都会衍生出来大范围的毒、致幻、晕眩等特殊效果。 其中部分S级异变更是能造成感染。 对人类进行寄生、融合、感染。 将被感染的人变成自己的傀儡,再任其混入人群寻找引诱猎 物带回。 异变自身没意识,只会漫无目的、随即展开攻击,但当它们感染了人类,就会在被感染者体内形成意识,成为与被感染者原本性格截然不同、且100%反人类、甚至以人类为食的新物种。 这个新物种,统一被称为“异变感染。” 苏烟此时的情况,100%符合异变感染特征。 直播间之所以没人想起来,是因为发生异变感染的情况极少,——至少,在被众多下城区围绕着、保护起来的主城区是如此。 他们甚至连S级异变都没见过。 又何曾见过只有极少数S级异变才能造成的异变感染呢。 有人还想反驳,就见凤鸣岐山飞快地打出条弹幕来: “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学学的知识都记不住么?!” “脑子都被狗啃了是不是。” “你们也配骂许黎,他比你们优秀一万倍!” “辣鸡们,别不吭声,有种出来跟我大战300回合。” …… 大战什么大战! 许黎跟“苏烟”一个照面就察觉到不对劲,趁它不注意砍了它脑袋,完美地暴露了异变的身份。 而他们却视而不见,跟着魔了似的,只顾叽叽喳喳地吼许黎是“黑吃黑、准备抢装备”、等已经变成异变感染、被砍成两截的苏烟从地上站起来、自己接上脑袋,异变感染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 他们还在那一门心思的吼“诈尸”! 如果不是凤鸣岐山提醒,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这就是最普通的“异变感染”。 对比实在太过惨烈,以前他们骂许黎是“下城区的”、“蠢钝、粗俗、愚昧”,笑话他是“没见识的草包”、“败絮其中”的字字句句,都化身为回旋镖、简直镖镖必达,朝着他们自己扎过来,将他们扎成漏风喷血的筛子。 他们哪怕有再厚的脸皮,也全都被扎透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直播屏幕满心窘迫,脸颊通红,恨不得随便找个地缝钻进去,——刚刚这慕光是回想起来就尴尬得能用脚趾扣出座城堡来,哪还有心思跟“凤鸣岐山”大战三百回合呀。 最终也不知道是哪个城 区的人才,估计是看屏幕上“凤鸣岐山”骂得太刺眼。 偷偷摸摸往直播间里的扔了个雷。 打算将那些骂声刷掉,让这事尽快翻篇。 “用户2347264。向直播间投出地雷*1。” 提示音刷出来后,被“凤鸣岐山”指着鼻子骂的众人都突然反应过来,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纷纷手忙脚乱地往直播间扔雷出来,试图将自己刚刚才发生的黑历史刷掉。 于是许黎直播间就刷过一片的: “是猫不是狗。向直播间投出地雷*1。” “大海呀,全是浪。向直播间投出火箭炮*1。” “云里雾里。向直播间投出手榴弹*1。” “小汤圆不甜。向直播间……” …… 《造星计划》作为档求生综艺火爆全网,目前只有许黎开了个人直播间,实时的在线人数太多,天天蹲点骂许黎的多,此刻尴尬的人自然也不少,光刷雷的提示都刷了四、五分多钟。 五分钟后,看着干净清爽的直播间屏幕。 众人:……爽了,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凤鸣岐山:……艹!我还没骂够呢! 不过看着满屏的投雷提示,想着这些钱许黎跟菠萝台55分账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他撇撇嘴,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算了,他懒得跟这些钱多的傻子们计较! 危楼里。 “苏烟”抬手撩了下头发,笑得格外做作不自然,“其实我有个疑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问的是许黎。 许黎,“74区的人都不喜欢我。” 整个74区的人都怀疑他被异变感染,对他避之不及。 是碰到他恨不得连夜扛着火车跑路的程度。 怎么可能同意他住进危楼来。 “这样么?”苏烟低声呢喃,继续问道,“难道我就不能是看上你们的物资,想要黑吃黑么。” “我怀疑过,但,” 许黎神色冷淡地说道,视线落到她发间的娇艳玫瑰花上,“你不觉得这朵花太显眼了?” 尤其是在今早节 目组刚通过摄像头,通报过‘胡颓子’发生D级异变,杀死10个人的情况下。 苏烟除非是疯了、才会采朵野花戴在头上。 “苏烟”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苏烟”打了响指,那些能将人骨头绞碎、捆成绿茧的刺藤争先恐后的出现在她身后,数十朵小头玫瑰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让她看起来美好的犹如副油画。——举手投足间就能要人命的名画,美丽、优雅,且危机四伏。 “你明知我有问题,为何还要跟上来。” 直播间,立马又有人诧异: “对哇,明明察觉到苏烟不对了,居然还莽着跟上去,许黎到底是怎么想的。” “emmmm……” “我……”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笑死,我本想骂许黎冲动莽撞的,字都打好了又让我挨个删了……我是真怕了他的「大反弹术」。” “感觉我骂什么,最后都会反弹给我。” “+1。” “+2。” “+3。” …… “假装自己是个不会打字的哑巴,安静看许黎砍异变不香么,至少又过瘾、脸又不疼。” “……挺香的。” “哑巴教在线广收门徒!” “带我一个,哑门!” “其实吧,去掉「下城区人」这个debuff,许黎在《造星计划》中的表现算是可圈可点。” “是呀。” “他应该能拿到白梅树做植物标记吧。” “我觉得他能哎。” “许黎还挺厉害,我说真的。” “+1。” “笑死,如果5天前有人跟我说,你之后会觉得个下城区人很厉害,你看我抽不抽他就完了。” “现在么……啧,艾玛,真香。” “……我甚至觉得他察觉到不对还跟着苏烟上去,是迎难而上,意志坚定,是不是没救了。” 同类? 危楼里,面对“苏烟”的疑惑,许黎笑道,“世人怕异变感染,是怕感染你们的S级异变母株,怕自己也不小心被感染,你不过是个只能操控D级异变偷摸杀人的感染体,我为什么不敢跟着你上来……” 他眯着眼睛,语气温和。 “区区D级异变,也配让我害怕么?!” “区区?!” “苏烟”猛地变了脸色,开满小玫瑰的刺藤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朝着许黎他们围过来,伴随着“苏烟”尖锐失真的怒吼,“那我就让你看看,区区D级的异变、是怎么要你命的!” 刺藤的速度极快,眨眼就到了他们跟前,跟刚刚吞噬了四条性命的D级异变一模一样。 许黎不避不退,拿手中点燃的火把挥过去。 包裹夹杂在干柏皮内的松脂融化,燃烧成形的点点星光洒落在刺藤上、完全没有要熄灭的意思,顺着刺藤一路噼里啪啦、顺着往苏烟烧了过去。 鲜活刺藤被点燃,屋内很快被浓烟填满。 “苏烟”尖叫一声,“你在火把里加了什么?!” 许黎冷笑,“松脂知道吗?” 他随手砍断根伸到跟前、颜色焦黑的漏网之鱼,从兜里掏出大捧松脂朝燃烧着的刺藤扔过去,火上浇油,燃势更旺。——老祖宗几千年前就教过了,想要轻松对付木头和藤蔓,用火跟油就能够事半功倍,“你以为我让他们采松脂,就只是为了点火把照明么……” “不,这是特意给准备的大餐。” “喜欢么?”他冷淡地问道。 他们趁着堵门的藤蔓畏惧火光,从门口杀出条通道来,站在门外欣赏着烈火将刺藤团团困住。 苍白昳丽的面容衬着火光,映出两分言语描述不出的瑰丽和妖冶。 许黎眼神冷漠的欣赏着玫瑰刺藤的燃烧。 回答他的,是“苏烟”成片的凄厉尖叫。 松脂整整燃烧了3、4分钟才慢慢熄灭。 滚滚浓烟从屋内飘出老远,燃烧过后,“苏烟”被烤没了半条命,神态极虚弱的躺在墙角、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 半人半藤,不人不藤。 这就是被玫瑰刺藤异变感染后的真实模样。 像E、D这种低级异变,根本摆脱不了植物怕火的特性,砍掉它的头不一定能让它丧命。 但烤焦它、让它蒸发掉90%水分肯定能。 她双眼呆滞的盯着许黎,“你下手好狠。” “我不杀你,你也会杀我的。”许黎表情无奈,抬头看向挂在头顶的人形绿茧,——这应该就是五人组里没能跑下楼的那个,“我若不先出手,估计就会跟他、跟楼下那些被你控制玫瑰刺藤绞杀的人一样,被绞碎成肉泥成为你的养料了。” “不。” “当然不会。”“苏烟”哑声重复着,僵硬地转动着仅剩的独眼眼珠,看向薛泥跟申奥。 焦黑的嘴角翘了翘,掉落大片黑痂下来。 “他们会,你不会……” “你以为我是来杀你的吗,不是的。”她看着许黎,没被烤焦的半边脸神色诡异。 像是欣慰,又像是畏惧。 明明虚弱的只剩一口气、眼里却满满的都是许黎,仿佛此刻在她的世界里再容不下其他。 “许黎,你过来。” 申奥赶紧拦,“别去,小心她反扑。” “没事。”以他对异变感染的了解,被烤成这样的D级藤蔓感染根本没有反扑的实力。 许黎神色平静,大步朝“苏烟”走过去。 对方略仰起头,用仅剩的独眼专注地看他。 良久,“苏烟”费力地抬起由刺藤缠绕成形的手臂,一朵娇艳欲滴、色泽红润的玫瑰开在上面。 “苏烟”把那朵玫瑰递到许黎面前,艰难地撑起身躯附到他耳边,“这是母亲给你的邀请函。” “她会在前面等你,我也会。” “我们会给你举办个最盛大的欢迎仪式,我亲爱的……同类。”费尽所有力气说完这句话后,“苏烟”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抹诡异的微笑陷入沉睡。 那朵玫瑰“啪嗒”声,落进许黎手中。 苏烟死了,与她同行的四人也都魂归西天。 r /> 申奥蹲在角落里扒拉了会,面露惊喜。 “他们居然有水壶和净水片,这两可都是好东西呀。”在薛泥主动要求入伙前,他们没有烧开水的工具,为了避免喝到不洁净的水出现腹泻,或者其他更严重的问题,他们都是能不喝水就不喝水,整天干啃压缩饼干和红豆酥。——真要再渴上个几天,他估计是坚持不住要□□成木乃伊了。 围观完许黎火烧异变,直播间众人目瞪口呆。 满脑子都是“居然还能这么干”、“原来他真的早有准备”、“从未想过异变居然能这么对付”,又忍不住感到庆幸…… 自己没提前贷款骂人、被回旋镖反弹扎心。 “实不相瞒,许黎让申奥跟着薛泥去捡柴、找松脂,我真以为他拿来是做火把。” “谁不是呢。” “+1。” “谁能一眼看出来苏烟有问题呀?!” “异变感染本身外表就看不出来!” “对啊对啊,单论外表和行为模式的话,他们简直跟人类一模一样!” “许黎就能……” “……” “笑哭jpg,我承认许黎牛批还不行嘛!能不能别反复把这件事拉出来鞭尸了。” “异变的命不是命,但我的脸是真脸呀!” “脸如果不停地被抽,是会疼的呀!” 申奥从热灰里扒拉出水壶和净水片,兴冲冲的拿给许黎,“有水喝了!” 瞧见许黎握着那支小玫瑰,眼神复杂。 忙按捺住激动心情,皱眉问道,“……这朵小玫瑰的母株,就是将那25人团灭的凶手?” 他对异变感染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只有 S级异变能对人类造成感染。 而他们之前猜测杀死25人的也是S级。 一山还不容二虎呢,这片荒野怎么可能同时出现两个S级异变! 许黎点点头,“嗯。” 久旱逢甘露、终于有水喝的喜悦瞬间散去,申奥浑身僵硬地打了个冷颤,毛骨悚然,“这么说,我们已经到达S级异变出没的区域了啊。” 他微微变了脸色,恐惧又小心翼翼的问。 “我们能 够想办法避开它吗?” 许黎点头,“能。” 申奥的眼神顿时亮了,“真的吗?” “嗯,”许黎将那朵玫瑰扔向地面,毫不犹豫地将其踩碎成泥,往楼下走、打算地下找有关白梅树的讯息,“就在这分道扬镳,我继续往前,你往后退,如果我能清除掉S级异变母株,你就能躲得过。” 申奥咽了咽口水,眼神惊恐,哑着声音代替直播间的3万+人问道。 “你要去清除S级异变?!” 那可是S级异变。 需要以军队和真枪实弹镇压的S级异变! 九大主城区最大的对手,逼得他们不得不龟缩在城墙里的罪魁祸首,哪有那么好对付! 哪怕他们承认许黎身手绝佳、头脑冷静。 可他手里连把最基础的□□都没有呀。 只拎着把砍柴用的斧头,揣着把削水果的短刀,单枪匹马的跟S级异变对上,无异于去送死! 许黎耸耸肩,无所谓道,“所以我说如果……谁知道呢。” 申奥,“……” 哇,这是个玩笑吧?! 许黎是在跟他开玩笑,对吧! 清理完苏烟和队友们留下的战利品,他们兵分两路。 许黎下地底找白梅树讯息。 入口天黑前就在废墟里找到的。 他将表面堆着的大块碎水泥搬掉时,顺手扔了块下去。 听到水泥落地、没有其他动静才一跃而下。 申奥推测的没错,危楼在数百年前六被一分为二,半截埋在地底,格局跟地面相同,有足够的空气流通,火把正常燃烧着,将附近区域照亮。 他在落下来的房间里找了圈,没找到地图纸张可能标注讯息之类的东西,举着火把出门,避开地面横七竖八戳出来的锈迹钢筋,慢慢往前搜索。 走了大约两分钟,他突然感觉到不对。 他听到了不属于他的脚步声。 哒、哒、哒的,就跟在他背后。 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许黎皱眉,抬头看了眼附近环境。 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却在经过某个楼梯拐角时,单手拽 着垂下的半截水泥、动作利索地翻身而上,举着火把将跟在他背后的人影照亮。 是那个将李哥推向金鱼藻异变的精瘦男人。 “你们喜欢在夜里活动?”他踩着根破旧的水泥梁,居高临下,眼神冷冷地看着精瘦男人。 “我明明记得,玫瑰应该是喜阳植物。” “你记得没错,玫瑰喜阳。”精瘦男人并没有被拆穿跟踪的窘迫和慌乱,神色坦然的看向许黎,“但绝大多数人类畏惧黑暗,缺少光线的环境会让他们瞬间慌了手脚,10分本事,最多也只能发挥出5分。” “所以,我喜欢在光线昏暗的时候动手。” 许黎冷笑,“你说……他们?” “难道不是,”精瘦男人抬手,神色平静的看着许黎,“他们,和我们,我和你才是我们。” 或许跟感染有关,他的状态很奇怪。 有种无悲无喜的木讷感,看向许黎时眼神极为平静,完全没有之前撺掇李哥收拾许黎他们的狠劲和油滑。 通常拥有这种冷静状态的对手都极难缠。 因为他们不会因为愤怒、失去理智而露出自身的破绽,更冷静、更凶猛,也更难对付。 许黎沉着脸色,握紧了手中的斧头。 精瘦男人有了动作,缀着几朵玫瑰的细藤从袖口探出来,如灵巧的蛇类般、缠绕着往上,直至包住整个手掌,“同类之间的感应是相互的,你能够察觉我的存在,我自然也能,‘母亲’有命令给你,我跟苏烟停在这片废墟等你两天了,你现在是乖乖的跟着我走、还是让我把你捆了带回去。” 许黎,“我若都不选……” 话音未落,脚底混泥土突然碎裂。 他不得不仓惶后退,没等站稳脚跟,缀着娇嫩玫瑰的刺藤再次甩到跟前,“啪”的在水泥地上敲出近2cm的深洞。 敲碎的水泥渣四散飞溅,自眼前而过。 居然能击穿那么厚的水泥,好强的力量! 许黎面色微变,从半空翻身落地,握紧手中斧头用力砍下去,随着“铛啷”的一声脆响,斧刃和藤蔓接触的地方火花四溅,反震回来的力量巨大。 震得他手虎口剧痛,差点没能握住斧头。 藤蔓和叶片钢铁化,坚硬化,这是C级以上异变才有的特征 和力量。 他后退两步,踩着坑洼地面,身影不稳。 精瘦男人见状,立马操控着玫瑰刺藤趁虚而入,凌厉攻击连绵不断,如影随形。 雪白斧刃跟刺藤在两分钟内碰撞数次。 许黎手忙脚乱的被逼至角落,手臂剧痛,无处可逃。 火把脱手而出,在墙角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垂头,看着自掌心流向指尖的殷红血迹。 眉眼冷冽如腊月的寂静湖面,层层叠叠荡起来的水纹在瞬间成冰。 开口时是能刺伤人的冰凉,“你找死?” “谁找死?” “我倒要看看,你能拿什么手段对付我,是火把还是松脂,”精瘦并未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撇向许黎手中紧握的斧头,又看向角落里不断闪烁着、随时可能会熄灭的火把,唇畔浮起抹冷笑,“你难道不知道,即便被母亲感染成为同类,也要分为三六九等的么,我可不是苏烟那种废物。” “就凭这种垃圾玩意,想伤到我?” 许黎顺着精瘦男人的视线看过去,瞥见斧刃与藤蔓相撞出来的参差豁口,雪白脸色阴沉如水。 他现在的状态算不上好。 握着斧头的手臂发麻、掌心血流不止,后背、腰侧、脚底,都与钢筋和水泥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火辣辣的疼着,隐隐能闻到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深吸口气,手掌微微颤动着,握紧的斧头被扔到地上,砸出“铛啷”声响。 “早这么乖乖听话不就好了。”见许黎丢掉武器,不再反抗,精瘦男人眼里也多了两分笑意。 缀满玫瑰的刺藤乘胜追击,几乎眨眼间便将到了许黎跟前。 打算将他抽倒在地,再捆起来拖走。 他不会杀许黎,对方是“母亲”点名要找的同类,虽然不知道许黎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在“母亲”的意志中诞生、视“母亲”的意志为生命。 哪怕是死,也不会违背“母亲”的意志。 他会带着许黎过去见母亲。 可惜,这必中的招落空了。 没等那根缀满玫瑰、能将水泥砸出深坑,将斧刃劈出豁口的刺藤抽到许黎身上,将其如同预想的那般捆起来,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一只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 桃花纹身活灵活现,顺着手腕往手背缠绕。 精瘦男人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将刺藤抽回。 一抽,没动。 用力再抽,还是毫无动静。 他心生不详,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想着速战速决,另一条缀着玫瑰的刺藤从左边向许黎抽过去。 抽到半空,突然感觉到阵剧痛传来。 随着那只握紧刺藤的手猛地用力,覆于其上的桃花变得更加栩栩如生,有些甚至从那白皙细腻的皮肤中挣扎出来、轻轻碰触到了刺藤。 刺藤瞬间崩裂成碎片、轻飘飘的坠落满地。 许黎冷笑,“我跟你可不是什么同类。” 他拽着半截碎裂的玫瑰刺藤借力,身形晃动,一个滑步就逼近精瘦男人跟前。 五根修长手指屈成爪状,抓向其肩膀。 动作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避。 精瘦男人瞳孔猛地紧缩,下意识将“钢铁化”移至肩颈部位,被异变感染后,他没有“害怕”这种情绪,只盯着许黎手腕隐隐探出来的半支桃花,眼神狂热,“你果然就是‘母亲’给我们指定的目标,不论你承不承认,你都是我们的同类。” “同类?呵,”许黎冷笑,白皙手指毫无阻碍的插进精瘦男人的肩膀,那些钢铁化的纤维对他而言,跟豆腐渣没什么区别,被肆意穿插、搅弄。 然后猛地用力,将整只手臂从肩膀卸了下来。 藕断丝连,被扯开的胳膊和肩膀间,是根根透明、纤若毛发的柔软细丝。 许黎面无表情的抓过去,将细丝全部捏断。 精瘦男人仰头发出声凄厉尖叫,“啊——” “同类?”许黎继续笑着,语气温和。 手上动作却跟语气截然相反,干脆利索又无比强势,几乎眨眼间就将精瘦男人手撕成四块。 脑袋与身躯分离,胳膊也被扔出去好几米远。 只剩个连着双腿的身躯,摆在凌乱地面上疼得不停颤抖,那些在混乱之中被激发出来的刺藤和玫瑰也都被他随手攀折,娇嫩的花瓣和翠绿叶片掉落满地,任由他肆意踩踏进破碎的水泥里。 许黎活动着手指,将那些透细丝扔向地面,凑过来面带微笑的看着男人,“奇怪呀,你们向来都 号称是以‘母亲’的意志为生,从不肯承认自己是人类,可是你看……你居然能感觉到疼痛。” “你说,我如果把你大卸八块,你会不会被活活疼死?”他歪着头,映着微弱的火光,瞳孔里掺着点粉水晶似的冷漠和妖异,目光从精瘦男人纤维化、半钢铁化的身躯上滑过,似乎在思考该从哪里下手。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抱歉,忘了你们不会害怕了。” “威胁你们,远没有直接动手来得有用。” 他冷淡地抿着嘴唇,将手插进了对方心脏。 废墟里的残躯剧烈地颤抖几下,没了动静。 “我只想好好当个人。” “真的。” “从始至终就是这样。” “可你们非得逼着我承认自己是异端,” 许黎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从满地狼藉中捡起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放到鼻尖轻轻嗅闻着花香,“没办法,为了保住‘人类’这个身份,我只能……” “将所有说我不是人的,都杀了。” 他轻轻笑着,看向斑驳破碎的水泥墙外。 “滚出来。” 有人从水泥墙的阴影中走出来。 脚步声沉稳有力,不疾不徐,每步落下的节奏固定,回荡在因火把闪烁不定、光线昏暗的环境里。 有种莫名的能驱散阴霾、安定人心的力量感。 对方长着张令许黎感到熟悉又陌生的脸,纯黑作战服勾勒出其肩宽腿长、高大挺拔的好身材。 居然是谌易安?! 年轻时候的谌易安,目测27、8岁的样子,眉眼间还没有30年后的褶皱和风霜。 看起来……居然还挺帅的。 许黎被自己脑海里出现的这个念头逗笑了。 他微微弯着唇角,“你怎么在这?” 雄鹰基地对异变玫瑰的围剿,不应该是在《造星计划》参赛者全灭,异变威胁到21区的时候么。 “我没有恶意。”年轻的谌易安先开口。 许黎垂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缠绕着的、来不及收回去的半只桃花,冷声嗤笑,“我不信。” 上辈子谌易安能因为怀疑他是异端,带着人不依不饶的追了他好几年,最终将他送进了实验室。 他才不信亲眼目睹他异化的谌易安没恶意。 不过,谌易安为何出现在这里不重要,对他有没有恶意也不重要。 反正……看到他异变的人,都得死! 许黎眼中闪过抹杀意,手腕桃花蠢蠢欲动。 半边掩藏在阴影中的男人轻叹了口气,语气低沉。 出口的话语却让许黎收敛了些许杀意。 他说。 “谌易安,死于2656年。” “许黎,我临死前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将你抓进了实验室。” 许黎有瞬间的怔愣。 阴冷暗黑的空间有嗡嗡声响起。 谌易安皱眉,动作利索地拔枪、抬腕,将刚从缝隙中挤下来的摄像头击落,又重新将□□插回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超过1秒钟。 好不容易才操控着摄像头跟过来、什么场景都没拍到就画面一黑的节目组:……什么情况?! “刚刚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你的队友应该在赶过来的路上,如果你还没有做好暴露身份的准备……” “最好是把你的桃花都收起来。” 许黎冷淡地撇了谌易安眼,对方神色平静,□□入匣、双手平举过头顶,——是个尽量证实自己态度友善的姿势。又看了眼地上刚刚报废掉的摄像头尸体,姿态随意地握了握手指。 缠绕在他掌心的红白花朵如潮水般褪去。 谌易安眉头轻蹙,冷静的看他。 “我指的是,你在背后对准我心脏的这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