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影》 第一章 相遇 边疆,又是边疆。一道笔直的线条,便勾勒了全貌。 没有纷飞的战火,也没有连绵的烽烟,只剩下脚下黑色的土地,连接着不详。 千里焦土的荒原上,一抹渺小的人影慢慢走着,在寻找一道传说中的深渊。 据说,在那道深渊里,无论怎样的光都会被吞噬。他对此实在好奇,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不用找。只要他向着凰影境内前进,那道裂缝便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并不知道这一点,因为几乎所有去过那道深渊的人都对此讳莫如深,不肯多说半句。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他一个人走在这渺无人烟的荒野上,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丈余的裂缝出现在他面前。 大地深不见底的裂痕,目光所及皆是黑暗,仿佛有鬼魅在其中絮语,无论是光辉还是火焰,只要落入深渊,就会被吞噬殆尽,仿佛任何的光都无法从其中逃匿。 他低声念动咒语:“没落之辉,光现。”说完将右手食指点向深渊。 光芒并未亮起。 果然,他思忖道,这深渊果然很不对劲,哪怕是在被封锁的阵法内,光辉之术都是有效的,现在却不行,会是什么原因呢? 他又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盏灯,将它整个罩住,外面再缠绕上他的灵力,遇到攻击它便会进行抵抗,然后才将灯扔入深渊中。 本以为这样已万无一失,却不想灯在陷入黑暗的瞬间便熄灭了,无声无息,连带自己的灵力一起。 随后,他又继续了许许多多的实验,将什么会发光的白石、会炸开的雷符、能感应的机械鸟都放入深渊中,都一去不复返。 他并没有感觉到挫败,反而情不自禁地想要进入深渊中,一探究竟,但这样做属实是太危险了,进去的话他不能保证自己能从里面出来。 然后他思考了一秒,毫不犹豫地踏入了深渊。 随着进入深渊,他能感觉自己全身都没入黑暗,别说让光照亮这一方了,就连法术的施展在其中也受到影响。 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自身被这黑暗吞噬了,仿佛这里不能允许任何光的存在。 但他还是能动弹的,于是试图往前走去,走在黑暗中的虚无感,让他觉得十分神奇。 突然,他感受到了阵法的气息。似乎在这冥冥黑暗中,有一个巨大的阵法在运转。 而且,极为隐蔽与散落,等他注意到这阵法以后,他似乎已经身处阵法之中了。 但已然身处于黑暗,又怎能再退一步? 于是他干脆寻了禁制的空隙再进一步,试图找出阵法的破解之处,却不想落入另一个空间。 他惊呼一声:“不好!” 可是下一刻,话语便连同身形一同消失了。 …… 宁戚忽然醒来了。 他环顾四周,依旧是无边的黑暗,身体动弹不得。 没有光,但也没有来自黑暗的危险。可以感受到风的流动,和荒原的气息一样。 他推测自身所处的空间与外界是相连的,灵力还在,却无法使用法术,逃脱不得,他只能这么被困在黑暗中。 但慢慢地,他好像看见了什么,如同化沙一般出现的,落日下的宅院,破壁残垣,与漫天黄沙,又突然消失不见。 那是与此地相连的另一个空间吗? 宁戚试图说话,可声音也好似没入黑暗一般,宁戚想到,即使这里与外界相连,声音能被传递出去,但在这无边荒野,又有谁能听见呢?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宁戚都有些绝望了。 这凰影国一向便没什么人来,来的也大都是由河流直接入境,像他这样横渡荒原的本就不多,来这深渊发现自己的概率更是低的不能再低。 他只能在黑暗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算到第二天时,外面便来了一个人。 宁戚屏气凝神,仔细聆听外界的动静,并未立刻开口呼救,在无法确认对方的善恶之前。 对方脚步很轻,不急不缓,风吹起他的衣袍,很安静,像是一棵树,宁戚莫名想到。 很快,对方便来到了深渊前,似乎是在打量这个裂缝般的深渊。 对方目前为止都没有表现出恶意,宁戚觉得最好不要再等下去,于是他试探着开口:“阁下……” 但话未说完,他便默默咽了声,他刚刚隐约有种感觉,似乎对方也进入了深渊中。 不会吧,他想。 但下一刻黑暗中响起的声音却确证了他的想法。 “你是谁?”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应答了他,似乎还挺冷静。 “自然是和阁下一样被困在这里的,方才正要提醒,但是……”宁戚有些无奈,好不容易来了人,对方却也进入了深渊,他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沉默半响后,对方也用尽了手段,依旧没有逃出去的方法。 但是虽然知道挣脱无果,来人也不见慌乱,他甚至安慰宁戚道:“放心,这应是凰影国昔日设下的固有空间的阵法,随着时光流逝,阵法破损而发生了变化,这才将我们困于此地,我并未感受到威胁,因此我们的安全问题应该是暂时不用担心的。” 待他细细感受这阵法后,补充道:“只是这阵法是百年前的手法,我对此所知不多。” 宁戚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有等其他人来了?” 他思考了一下再有其他人来深渊的概率,顿了一下,表示:“我再试一下其他方法。” 对方看起来是个不轻言放弃之人啊,宁戚想道。 “在下宁戚,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木千山。” 但木千山虽然为人认真,执着坚韧,却不擅长阵法,因此试了半天还是没法出去。 “木兄别急,或许没一会就会有其他人来,我们到时候向其求救即可。”宁戚丝毫不慌。 木千山不解,问道:“你何以确定?”他来凰影的一路上都没看到其他人。 “不确定,但除此以外也没其他办法了吧。”宁戚笑道,“那还不如相信或许会有人来。” 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概率微茫的来人了吗?木千山不喜欢这样,即使现在动弹不得,他开始在脑海中回想自己学过的各类法术,或许有破解之法也说不定。 很快,时间流逝,到了第三天,黑暗的裂缝旁又来了新的客人。 不知已是多久的宁静被打破,宁戚与木千山却没有想象中高兴,他们正在竭力地劝阻来客。 木千山坚定地说道:“陆兄,请一定不要这样做。” 宁戚则真诚地建议:“不如先研究怎样放我们出来?到时候这阵法便任君研究了,不然到时候陆兄也出不去怎么办?” 即使无法看见陆阙歌,黑暗中无奈的两人也能想象出他自信满满的模样,他说话的语气上扬,声音十分轻快,表示:“你们放心,我对阵法极有研究,这种小阵法难不住我的,即使被关进去我也有把握逃出来!” 宁戚叹气道:“不行的,陆兄,这阵法与寻常阵法不同,你还是先研究怎么放我们出来吧。” 见他两人这么执着,陆阙歌也只得暂时放弃直接进去的打算。 里面的两人可以听到陆阙歌在深渊边围着转了一圈的动静,脚步声透露着他难以掩饰的急躁。 没一会,他惋惜的声音响起:“外面什么也没有,要破解这阵法果然还是得进去看看吧。” “别……”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陆阙歌激动的声音便在黑暗里响起:“哦,这里就是你们说的另一个空间吗?是阵法演化出来的吗?确实没办法使用法术,那试试这个如何?好像也不行……” 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却不想对方这么不靠谱,宁戚绝望道:“我觉得我们已经出不去了。” “哈哈,别担心。给我一些时间,我肯定能破解这个阵法的。”即使被困住了,陆阙歌仍旧十分自信。 宁戚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 “陆兄看起来对阵法颇有研究,而且也是从荒野进入凰影,莫非陆兄是来自湮雷国?”木千山突然问道。 “唔,没错。”陆阙歌回答的声音却传远了。 宁戚赶紧问道:“发生了什么?是阵法发生了变化吗?” “不是,别紧张,是我在感知这个结界的范围,没想到意外的大。”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移动?”宁戚不可思议地问道,他与木千山二人都动弹不得,就像是身体消失在了黑暗中一般,只留下意识存于此地。 “哈哈,原本也是不可以的,不过对我来说,这小菜一碟罢了。”陆阙歌骄傲道。 但听着他的声音越传越远,宁戚的内心闪过一丝不安,仿佛感觉到远处存在着什么一般,正想把他叫回来,却突然听到陆阙歌疑惑的一声。 “这是什么?” 禁制突然被打开了,毫无预兆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从黑暗中出现,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强烈的光照让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双眼。 但那一瞬间,宁戚确实看见了,一片白光下,黑发黑眸的少女。 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她的形,深色的双眸点亮了她的色,浅浅的笑容在她身上绽放,让她顿时鲜活起来,但这笑又给人一种疏远之感,将人的意识推远,以至于空灵。 一句话悄然浮上少年心头:第一眼我看到了光,第二眼看到的便是你。 “你……”他下意识地开口,却没能说完。 看着眼前狼狈躺在坑底的三人,居高临下的女孩微笑着道:“你们可以叫我若安。” 第二章 若安 等了好一会,终于适应了阳光,宁戚才有工夫看向自己身处的地方,自己竟躺在一个几米宽的坑底,旁边即是深渊。 宁戚视线望去,正看到了在深渊边忙忙碌碌的男人,二十上下,身穿一袭不羁的衣袍,头发乱糟糟的,背上还背了把剑。 这应该是陆阙歌吧?宁戚从其外形判断,开口问道:“陆兄,是你破解了阵法放我们出来的吗?” 陆阙歌从深渊上探出半个头,他如刀锋般的墨眉微皱,显露了他不太美妙的心情,粗声道:“不是我。”旋即用深紫色的瞳孔望向旁边远远站立的若安,似乎在对于自己还没能破解阵法就被人救出来感到生气。 果然,宁戚验证了心中所想,便转向若安那边,向她道了谢,并问道:“若安姑娘出现在这里,也是去往凰影?” “不,我来找一样东西。”若安的视线从天际收回,回答了他的疑问,深黑的眸子看向他,强调道,“这里就是凰影。” “抱歉,我说的是凰影的王城。”宁戚赶紧道歉,因为凰影国的王城也是名为凰影,他们一般都会把两者混淆来说,“那姑娘的东西找到了吗?是否需要我们帮忙?” “不用。”她只神色淡然地说了这么一句。 宁戚本来想借机问点关于凰影的信息,不过陆阙歌似乎是在深渊中没找到阵法的破解之处,于是靠了过来,狠狠盯着若安,问道:“喂!你是怎么放我们出来的?” “你知道‘端’吗?”若安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他道。 “端?那是什么?”陆阙歌一脸懵,他自认为对于阵法一事已经十分精通,上至天象衍化,下至灵变百物,无所不通,至于各种关于阵法的神窍奥秘他知道的就更多了,可是从没有听过她所说的“端”。 若安也不意外,说道:“你不知道的话就没办法了,放弃吧。” “不会的话不能学吗?”陆阙歌却不想就这么放弃。 “不能。”若安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学会你说的‘端’就能破解深渊里的阵法了吧,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端’不就好了?”陆阙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学不会的。”若安的话语并没有嘲笑的意味,只是十分肯定道。 “我学不会?”陆阙歌听了这话,神色顿时沉了下来,绷着一张脸,如风雨欲来,一抹轻蔑之色一闪而过,他一字一句道,“这世上没有我学不会的阵法!” 他并没有撒谎,哪怕在最擅长阵法造诣的湮雷国,他也是绝无仅有的天才。 若安看着他那自信的模样,眨了眨眼,打量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似乎可以利用呢。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有办法,因为我没法教你。”她的语气似在惋惜,然后伸出手,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如星河般的符号,“这个印记便是‘端’,别人暂借给我的,之后还得还回去呢。” “暂借?还?”陆阙歌不明所以地看着若安手臂上的记号,看不懂,于是他干脆问,“要去哪才能学会?” 若安笑着给了两个字:“王城。” 陆阙歌爽朗一笑,道:“那不正好吗?我本来也要去。” “你也要去王城?”若安的视线从面前三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到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木千山身上。 木千山从坑底出来后,也对深渊进行了一番探索,自然什么也没发现,见陆阙歌和若安聊起深渊阵法之事,便在一旁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