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转生成为雷神女儿后》 1、001 ‘我是……死了吗?’ 想起不久前胸口传来的撕裂的剧痛,鬼手的冰冷温度让寒意顿时传至四肢五骸。眼睁睁的看着血淋淋的心脏被掏了出来,她的脑中已然是无法思考,一片空白。 恍惚之中,她听到了同伴撕心裂肺呼唤自己的声音。但她却无力回应,世界最终陷入一片漆黑。 ‘这样一来……主公的人情,应该还清了吧。’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不时传来几声嬉闹调笑。宫沢映见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一柔和的力道托起,那触感温热柔和,夹杂着几分笨拙的小心翼翼。 “……这不太好办吧?” “‘愿赌服输’。”另一个女子语调微微上扬,“这个是你自己说的哦,阿影。” ‘谁?’ 映见确认自己从未听过这两个人的声音,但身体依旧沉重的不像样子。原本的痛意似乎都全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名为困意的疲倦。 “我们如此吵闹,小家伙竟是还睡的香甜。” “毕竟还是幼崽,如若不是染上恶祟……即便她无父无母,狐斋宫也可将她养育长大。” 狐斋宫?恶祟……? 前世她的生命定格在了与上弦二交手的15岁,即便实力再过优越,心思也无法做到面对这种全然未知的情况也依旧强韧。映见只觉内心慌乱,但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世界依旧是停留在最后一幕——她死亡前所直视的漆黑。 “喂……你、醒醒。” 映见感觉自己被晃了晃,而后一道温柔的力量传入了体内。她的心情也随之平复了下来,随着身前人的又一次略带焦急的呼唤,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和她所预料的一样,眼前的人她从未见过。 她很难用言语形容眼前之人的美丽,即便她从未见过最为美丽的宝石,她也相信,眼前女子的那紫色的瞳眸是足以超越其百倍的存在。仿佛是上天的宠儿,眉眼之间精雕细琢,端坐之中带着几分拘谨,但眸中却是与之有些格格不入的焦躁。 直到看到她睁开眼睛,女子的眉才舒展开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刚看你的抖的厉害,是做噩梦了吗?”女子绷着脸,努力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却即便是映见的眼中,也可以看出她此时的别扭,“……不必言谢,总之,就算是孩子也不应为未知而怯懦。我在呢。” ‘言谢?’映见想到了刚刚那令人心安的温暖。 所以刚刚流到体内的力量,是她做的吗?映见眨了眨眼。 ‘上一份情谊尚且没有还尽呢,她这又是被哪位好心人给救了?’ “噗……” 听到友人没忍住发出的笑声,挽着紫色麻花辫的女子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气愤,在映见的眼中,女子的耳根也渐渐染上了红意。 “狐斋宫,你能不能……”听到身旁又传来压抑着的笑声,女子不可置信的偏头看去,“真?” 身后的狐斋宫映见看不到,但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去,映见也小小的诧异了一下。 那是和眼前女子几乎完全一样的面容,只是穿着略有差异。雷电真抬手虚虚掩着唇,看到映见朝自己的方向望了过来,美眸弯了弯。 “你好呀,小家伙。”雷电真笑道,“我家妹妹表达含蓄,让我来帮她转述一下。简而言之就是——‘不必惊慌,恶祟之染于我而言不过小事,以前的你历经诸多苦难,今后我会护你无恙。’” 映见似懂非懂,就听抱着自己的女子微微颔首。 “嗯。” 映见依旧是云里雾里,张口想问什么,但声音发出,听到的却是小兽的嘤咛声。 羽沢映见:“?” 看着眼前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微微歪头,女子闭了闭眼睛,耳根的红意更浓了。 “愿赌服输,以后请多指教。”她道,“你以后就是我女儿了……哦,对,你叫什么名字?” 羽沢映见:“……?”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环境……还有自己这幅陌生的身体。羽沢映见不得不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这年头投胎的效率都那么高的吗?而且现下的情景——映见稍微捋了那么一下,瞳孔地震。 她好像跳过了那个生出的过程直接认妈了。 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才怪啊! 问题也太大了好吧!她三途河是过了个寂寞吗? 狐斋宫见雷电影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她摊开手来,摇了摇头。 “我并不知晓她的名字,但看上去是刚出生的幼崽,父母并不在身边。约莫……”狐斋宫话语未尽,又道,“既然你有着一层名义上的身份在了,总归需要一个称呼,就交给你来取吧。” “嗯?我吗?” 迎着狐斋宫和自家姐姐的鼓励的眼神,雷电影低头,眉间微微蹙起,很是认真的想了起来,过了半晌,才道: “小白?” 三人:“……” “咳。”为了不拂自家妹妹的面子,雷电真抬手轻咳了一声,“不必着急,可以多想想的。” “嗯……”雷电影如他们所说,又开始思考起来。 “那。”她道,“大白?” 雷电真:“……” 映见觉得自己就像是漂浮在茫茫大海的一叶扁舟,在风中凌乱。甚至还做了一点可有可无的挣扎扭动了一下身子。 “喜欢?” ‘不,完全不!’映见恨自己不能说人话。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灵魂可的的确确是人类的喂!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很合适的名字。” 在这个时候听到雷电真的声音,映见只觉得那声音宛若天籁,泪汪汪地就看了过去。 只见雷电真双手放于膝前,眼中带着笑意看着她。 “既然小家伙是因为染祟最深才被送到这里来的,那么等到小家伙的祟神之染全然消散之时,或许预兆着好运不是?兴许稻妻因此遭受的祸端也会少上几分。”雷电真看向映见,笑道,“你的无恙映见着稻妻生灵所希冀的未来,那么,便唤你为映见,如何?” ‘……咦?’ 这是真实存在的概率吗? * 在通往不知道是哪里的路上,抱着自己的巫女姐姐一路上一直在同自己聊着天。她无法提问,只能在对方停止说话的时候用爪子扒拉一下对方的衣服,眨巴着湿漉漉的眸望着巫女姐姐,对方就会忍不住摸一把它的毛。 “真是的……应该还是未接触世事的孩子吧,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呢。”看上去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巫女声音温柔,“那我继续同你讲将军大人的事好了。” 在她所讲述的故事中,羽沢映见总算对这个世界有了基本的认知。也让她确认了一件事——她确乎是转生了,还是转生成了一只毛绒绒的狐狸幼崽。 不知道是该说遗憾还是庆幸,她携带着在大正时期的所有记忆来到了这个新的世界。前世她困于窘境之时被主公招揽,自此修习剑术,很快便以一己之力持刀斩杀下弦。作为鬼杀队的九柱之一的水柱,她奉行着灭杀恶鬼的指令。直到最后一刻也是耗尽自身气力而死,无愧于主公与天音大人当年的施舍。 他们之间无形的契约也就此结束,倒也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本身她的存在就可有可无,只希望那些人会听她的话逃走……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会听的。 在那种情况下,无论怎样挣扎都是徒增没必要的牺牲。他们还有等他们回去的人,自然不会愚蠢到选择留在那里送命。 至于狐斋宫之前所说找寻不到她亲生父母一事——如果换做别人或许会有些难过,但她并没有多作在意。 即便是亲生的父母也会忍心将自己的血肉丢下,养母或许还会更慈爱也说不定。羽沢映见趴在巫女的臂弯中,阖眸想着心事。 既然已经来到了新的世界,她也会和之前一样好好的、崭新的活下去。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名为提瓦特的大陆。这个世界在经历过魔神战争之后,七位神明作为尘世七执政掌管着国家。同时,这个世界与她曾经所在的世界有着很大的不同,这里有着七种元素的存在——风、岩、雷、草、水、火、冰,而刚刚她所见到的则是此间最为殊胜雷霆化身的鸣神,作为幕府的最高统治者,以雷电将军的身份执掌着这个国家。 “将军大人无论是武技还是谋略都是至高的存在,正是因为有她,稻妻的政务上下才被打理的井然有序。抵御外敌,镇压魔神,将军大人的武力同样是毋庸置疑的强大。” 巫女提到“将军大人”的时候,眼中都是带着光的。 “将军大人除却精通治国之道,同时擅长锻造冶炼之术,稻妻的薙刀术和剑术以及锻刀技法,基本都是由将军大人直接传下。惠及子民。”巫女道,“能够生活在将军大人统御之下的稻妻,是我之福运。能够侍奉于将军身侧,更是我之万幸。” 巫女叙述之中所带的向往与崇敬,映见看的分明。 所以她是白捡了个很厉害的便宜妈妈吗?映见懒洋洋地趴在巫女的臂弯之中,回想着和雷电影见面时的情景。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她还真没看出来便宜妈妈对于处理政事什么的很是精通。非要说的话,她感觉便宜妈妈旁边那个和她长的完全一样的人,反倒更像是上位者的模样。 “到了。” 巫女停下了脚步,“这里便是您的住所,请您暂时委屈于此,之后你有所喜爱的布置格调,请不要客气,同我说便可。” 听到巫女的声音,映见竖起了耳朵,在偏头看到自己的住处后,她的耳朵抖了抖。 眼前的是满目的樱粉色树木,幽径之后是彰显华丽贵气的深红色砖瓦建筑的垣屋,结构精巧,优雅而不奢靡,是十足的上等屋宅。微风吹过,樱花于空中缓缓飞舞。映见怔怔地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美景,直到花瓣落到了鼻尖感到微痒,她才晃了晃,用脑袋蹭了蹭巫女的胸前。 “咦?是喜欢吗?” 小狐狸发出了咕噜声,巫女脸颊微红,没忍住,又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喜欢就好。” 映见低头看向地面落了一地的花瓣,巫女见此,问道:“是想下来吗?” 映见伸出一只爪子朝地上挥了挥,巫女便就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了下来。映见这才第一次以小狐狸的形态接触地面。由两只脚转变为四只脚,映见一时还没掌握着要领,只是勉强站住,过了一小会儿,才伸出一只爪子,试探性地拍了拍地面上的樱花花瓣,同手同脚地走了几步,慢慢地,四肢才协调起来。 ‘好可爱……’ 巫女在身后看着这一幕早就已经抬起双手捂住了唇,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喜爱。小狐狸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站直了身体后,抬头看向她。 “我就不同您进去了,神社那边尚有事物需要处理。”巫女说这话时也隐隐带着几分不舍,但唇角依旧是带着得体的弧度,“东边是将军大人所居天守阁,狐狸为鸣神庇佑之族,不会有人拦住您的。” 映见觉得自己被幼崽的习性波及了,此时看到天上掉下来的花瓣便忍不住想去扑一扑。但在外人面前,映见还是矜持了几分,直到巫女恋恋不舍地离开。她才开始在院子里撒欢起来。 对于她来说,这种体验实在是太新奇了。 在大正的时候她就幻想过动物的自由惬意,然后就在这个世界深切的体会到了。 没有恶鬼,没有鲜血,没有死亡,没有人类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当然这点现在的她无法避免就是了。 眼前的一切真实的就像假的一样,羽沢映见尝试着依靠触碰确定自身所遇之物的真实。直到迈着四条腿快乐地蹦跶着将庭院里里外外都观赏了一遍,映见险些泪目。 ‘这种天堂一样的住处真的是她可以拥有的吗?她到底是顺了个什么天胡开局啊?’ 她现在总算相信好人有好报这种话了。像那些杀了那么多人的恶鬼按照因果报应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如果能一辈子住在这里,她愿意给她便宜妈妈打一辈子工! 死了之后换了另外一个世界继续逍遥也未尝不是一种死里逃生。羽沢映见一会儿去逗逗池子里的鱼,一会儿去屋里吃着果盘里甜甜的紫色果子。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跑的气喘吁吁后,她哼哼了两声,趴在了樱花铺成的地面上,几乎进入了梦乡。 ‘不对。’ 映见猛地抬头,趴下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她还是很好奇自己身上究竟是什么地方能值得这种开局。 狐斋宫之前所说找寻不到她亲生父母一事——如果换做别人或许会有些难过,但她并没有多在意。 即便是亲生的父母也会忍心将自己的血肉丢下,养母或许会更慈爱也说不定。但那么幸运地就被幕府的最高统治者收养这件事多少是有点玄幻了。 还有恶祟什么的…… 映见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彻底睡不着了。她抬起头来,看着天边的晚霞。再度迈步出了门去。 在同狐斋宫和雷电影聊完领地祟神之患后,雷电真再度回到了天守阁处理如山的公务。却没想还没过处理几个文件,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她微微挑眉,朝门口看去,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从门框那里探了出来。 “是映见吗?”雷电真放下手中的笔,笑道,“过来吧,这里有影喜欢的甜点心吃呢。” 2、002 ‘点心?’ 等到映见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后,四肢就已经站在了桌子上。眼前的是托着笑脸,捏着点心给投喂自己的「将军大人」。 “来,张嘴。” 映见乖巧的把递过来的点心吞下,毛茸茸的大尾巴颇为愉悦地扫着桌子。 ‘点心什么的,她好像很少品尝过。’ 过往的颠沛流离暂且略过,直到被那位白桦树妖精一般美丽的女子领了回去,她便日复一日学习着呼吸法,日复一日地去斩杀恶鬼。 在鬼杀队的时候,她曾经吃过一位哥哥给她从集市上带来的点心。那种甜蜜的滋味,她直到死亡也没有忘却。即便看着身旁熟悉的面孔一个又一个的消失,最终连那位哥哥都再也不见,她也依旧记着那点心的味道。 随着鬼逐渐放肆,她的时间便只停留在踏上斩杀恶鬼的道路之上,无论受的伤多么严重,也是一好就会再次投入战斗。那些安宁的足够能让她品味点心的时光,不是还债的人有资格去享受的。 所以,在安然的处境之中再看到自己喜爱之物,她情不自禁的就迈起腿来了。 ‘不过毕竟是初次见面……好像也不太合适。’ 眼前之人是最为尊贵之人,但她却跟饿了八辈子似的……映见有些懊恼。 看着桌子上的白团子耷拉着脑袋,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她桌上的信纸,发出沙沙的声响。雷电真轻笑。 “不必这样拘谨,小映见。”雷电真柔声道,“你看,与其让尾巴沾到了墨水后又扫到信纸上捣乱。还不如多吃点点心,看我工作多好。” ‘咦?’ 听雷电真这么一说,映见还真觉得自己的尾巴好像湿漉漉的,立马转了个身,想要看一下自己的尾巴。结果因为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体,脚下一个踉跄往前了几步。以为自己要跌倒的时候,映见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结果就感觉自己被提溜了起来。 “哎呀。” 映见睁开了眼睛,就着前腿被提起来的姿势,她看到了自己洁白无瑕的尾巴——连半分墨水的痕迹都没有。 映见:“?” “这下还真成作画了。”雷电真叹了口气。 将视线向前移,在浅黄色的信纸上。她完全没看到被尾巴毛扫过的印记,唯一有的就是…… 几个墨迹未干的爪印。 映见扭头看向雷电影,眯了眯眸,尾巴扫了扫。 “知道啦,我可没怪你,毕竟我是自讨苦吃。”雷电真轻哼了声,“本来只是想逗弄一下,结果……也算还不错。” 就在映见对雷电真所说的这句话感到不解的时候,只见她把自己放了下来。确定墨迹干了后,将桌上的信纸叠好,收在了抽屉里。 “就当做你送我的礼物了,如何?”雷电真把帕子拿出来,抬起小狐狸染墨的爪子细细擦拭起来,“作为赔罪,这盘点心都给你吃,怎么样?” 映见微微歪头。 “就当你答应了。”雷电真笑,“我知道你有很多不解的事情——你过来也就是为此吧。让我想想……从哪里说比较好呢……” 刚刚闹了那么一通,映见本来很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她趴在了桌子上,抬眸看向身旁重新执笔的美丽女子。 “斋宫在鸣神大社下的神樱树根部发现了你。”她道,“那里是神樱的根源,凝聚着最为浓郁的魔神污秽……” 在雷电真的婉婉叙述中,映见听到了真相原本的模样。 在数百年前的魔神战争中,大量的魔神躯体死去,但力量随之溢散。强大的力量流于土地之中无法消散,其能量被称之为[祟神之污]。这种力量对于神明而言无碍,但对于人类和妖兽而言则是致命。为了减少祟神的力量在土地之中蔓延,危及雷之国度的子民。雷电真种下了神樱的种子,并由拥有着白辰血脉的狐斋宫宫司进行祓除残污。 稻妻国土之上的五棵神樱树彼此相连,吸收着祟神的污秽。但这并不是无限制的。等到神樱树吸收了足够多的污秽却不去清理,神樱树就会枯萎。也是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后就要进行一次“小祓”,几次“小祓”后就要进行了一次“大祓”。至于大祓的时间——这由身为鸣神大社宫司的狐斋宫来定夺。 狐斋宫判别大祓的时间全由外部四棵雷樱树的污染程度决定,但在发现时间距离上次大祓的时间相隔过于长久,她前往鸣神大社下的神樱观察,却发现了正处于祟神淤出脉络之上、堵住了通路,染上了浓郁祟神之力的白狐。 “也不知你是如何穿过那层层结界进去的。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因我等疏忽犯下的错误,无可厚非。” 从始至终,雷电真也没有掩饰过半分真相。只是原模原样地叙述着真实发生的事情。但正是因为她所说之话可信度太高,才让映见有些不解。 ‘明明将事情的真相掩盖下去,你们就会变成我的恩人。但将真相原原本本的说出来,那就成为了等价的偿还。’ ‘为什么要选择前者呢?’ 她说不出来话,只是微微抖了抖耳朵。 “印象中我已经许久没见到斋宫那副慌乱的模样了。她急急忙忙就闯到了我的御苑,向我询问应当如何把你救下。”雷电真道,“你当时虚弱地紧,几乎奄奄一息。即使是我也有些束手无策。” “就在斋宫都快要急哭了的时候。我尝试着用神力驱除你所沾染的污秽。但神明之力向来只能斩杀魔神,对其残渣却无可奈何,故而我也未报什么希望。但就像奇迹一样——”她道,“随着神力的流入,你身上的祟逐渐开始消散了。” 雷电真手肘撑着桌面,托着脸看着她:“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不是我的功劳。如若我的力量真能对‘祟’起的作用,也就没有必要让斋宫来进行大祓了。约莫还是你的体质——大概是你天生同‘祟’八字不合? 斋宫应当也是明白这个道理。但我身为鸣神,所在的领域‘祟’不敢来犯,方圆几里最为纯净,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修养之地。也就是这个原因,斋宫坚持把你留在这里。” 映见听的专心,尾巴也没有再晃动,见雷电真将话说完,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她那便宜妈妈是怎么一回事?’ 在进到天守阁看到雷电真的第一眼,映见别确定眼前的人并不是之前抱着自己的、被称为“影”的人。她们的气质实在不甚相同,说分不出来都很难。 “你肯定还想问影的事情吧……”雷电真缓慢地叩了叩桌子,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影同我是双生魔神,于我于她而言,‘鸣神’的名号给谁都是同样的。我精于内政却不擅长打斗,名义上由我‘巴尔’作为稻妻国度的神明统御国家。但战场之事,都由‘雷电将军’,也就是你现如今的母亲——雷电影来担任。” 生活在名为稻妻国度的子民大多认为此地只有一位至高的神明。无论是身处高堂之上、运筹帷幄的大御所大人,还是精通锻造冶炼之术、醉心刀剑于战场厮杀的雷电将军。在他们看来都是一人而已。 正因现任雷神武艺方面的欠缺,雷电影以全然相同的面容主动承担起了影武者的责任,保护着名义上的尘世执政、也就是她的姐姐。 “现任尘世七执政仅挂我之名讳,但如果没有影在,我是无法安然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呢。” 这么说来,之前在巫女那里听到的那位文武双全的雷电将军……那个“武”指代的就是雷电影? 映见若有所思。 “至于为什么他会成为你的妈妈——那就要从一场歌牌说起了。”雷电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话语之中都染了些笑意,“那次聚会之时,影在最开始的时候放下狠话,说自己已然苦练了多日的对歌,绝不会再输给斋宫。结果没想到还是输了。 ‘愿赌服输,我欠你一个请求。’影当时是这么说的。于是呢——” 雷电真拖了一个尾音,吊足了映见的兴趣,然后才不紧不慢道:“在我们还在为‘怎么安置你’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时候,影回来了,不由分说就要拉着狐斋宫再来局牌。斋宫就随口说了一句:‘上次输我的请求还没兑现呢’,影就沉思了一会,让斋宫把要求给提出来。” 映见好像预感到什么了。 “总而言之,斋宫本来就喜欢逗弄影。但这次只是无心说了一嘴,却没想她就当真了。 为了不坑骗她坑骗的狠,斋宫还特地补充了句——‘如果这局歌牌再输,你这句话可就没得收回了,要负起责任来才是’。”雷电真掩唇,“最后的结果你也知道了。” 映见内心应是,毕竟连名字都给起了。 “你的情况还不稳定,需要时刻有人观察,况且神明的力量对如今的你来说也大有益处。有着阿影的眷顾和庇佑,你今后的生活也当无所忧患了。” 其中还有着一些私心,不过雷电真并没有说出来罢了。 映见又开始不自觉地摇起了尾巴。 感觉自己这位便宜妈妈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 好像意外的有些喜欢。 帅气又美丽,怎么看她都是白捡大便宜。而且怎么说呢…… 映见本来以为自己被带回来肯定多少是要派上些用场的,怎么现在感觉自己改名叫吉祥物也不是不行(?) ‘所以是上辈子积善行德,这辈子才叠了幸运值?’ 搞了半天好像只有这么一个解释,映见心绪有些杂乱。 与自己的预料相悖,反倒让她有了一种踩在云朵上的感觉。总觉得飘乎乎的……比做梦还像做梦。 “所以,大可不用那么生分。”就在她心情复杂的时候,雷电真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往后就是家人了。” 羽沢映见抬起头来,眼中倒映着托着半边脸注视着自己的幕府将军。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应当作何回应。就在这时一阵刺痛便从心脏处升起。就像是生生被刀子割着一样,顿时疼痛传至全身,刚站直的四肢也开始颤抖起来。 意识随着剧烈的痛感逐渐开始消散。她隐约看到了雷电真紫眸中的惊愕,以及身后、似乎是从门那里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真,我刚刚把神力的储存装置锻造好了,只要给映……映见?” 3、003 “鬼也会追逐着光明吗?” “鬼曾经也是人类。”那位披着彩色蝶纹羽织的长发少女坐在自己的身旁,那双温暖的紫色瞳眸抬起头来,看向无边的蔚蓝天空,“因为惧怕而去追逐,或是因为恐惧而去躲避,怎样的都有。” “他们不配的。”映见低下头来,擦拭着自己的日轮刀,“踏着漆黑的灾厄攀爬到自己梦寐以求高度的家伙,最终照耀到他们身上的,只会是更深一层的灾厄而已。” 蝴蝶香奈惠轻笑一声:“只是有些遗憾,明明只是那一个鬼的错,却造就了那么多的不幸……欸?你伤还没好呢,要去哪里?” 羽沢映见早已从石头上跃了下来,此时收刀入鞘,[恶鬼灭杀]四字被锁入鞘中,于暗中窥伺。 “杀鬼啊。” 映见抬起手来,不久前还在天上盘旋的乌黑铳鸦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连一点闲暇的时间也不给自己吗?” “主公大人还没让我退休呢。”在听完铳鸦所传递的任务后,映见没有再回头,只是朝前走去,摆了摆手,“在不太平的日子里懈怠,这诚意未免也太不足了吧?” “这次也要回来哦。” “嗯,你也好好活着。” 蝴蝶香奈惠静静的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少女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 “好吧。”她道,“那么——武运昌隆,阿映。” 承她吉言,即便这次行动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上弦,她也是九死一生地回来了。只是漆黑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反噬作恶多端的鬼,只是将那如蝴蝶一般飘然美丽的女子吹散了。 心脏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在最为厌恶的噩梦之中,映见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冷,以为自己即将坠入深渊之时,又有人拉了她一把。 耳边有人呼唤着自己的名字,那感觉熟悉又陌生。直到身上的痛楚逐渐消失,悠悠转醒。她才复又看到雷电真的面容。 “幼崽都是这般脆弱吗?” 雷电影并没有动嘴,那是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身上的不适全然消失,虽然还是有些使不上力来,映见还是转头想要朝后看去。结果还没来得及动弹,脑袋就被手指轻轻压住,等到手指松开之时,映见隐约察觉到耳边的长毛上多了什么东西。 “呀,真好看。” 看出了映见的好奇,雷电真将桌旁的铜镜摆在了映见面前:“这是阿影专门为你做的头饰~喜欢吗?” “不是发饰,是法器。”雷电影纠正了一句,“这其中含着我的神力,寻常恶祟不敢招惹。只要在鸣神岛领域之内活动,戴着它便可护你无虞。” 映见看着镜子,眨了眨红眸。聚精会神地盯着镜中耳朵旁的装饰看。 这同雷电姐妹发间所别发饰款式相似。同样是以黑色小扇做底,装饰其间的或粉或浅紫的绽放的小花,和毛色相匹的白色绒球下是金色的流苏,很是好看。 ‘虽然便宜妈妈取名不太行,但审美还是在线的嘛。’ 在映见偏着脑袋欣赏着发饰的时候,雷电影一怔,看了她一眼。 “嗯……喜欢就好。” ‘喜欢!’ “咳。”雷电影轻咳一声,视线微移,发丝遮掩下,耳根有些许泛红。 “话是这么说,但你也看到了。小映见现在的状况还没稳定下来,必须有人时时照料才是。”雷电真道,“大可找位巫女作陪,但你我时常不在殿中,恐怕就是发现异常也无济于事,不如……” “都已经答应了她的要求,若我未有有完成,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雷电影眉头微皱,思索了一下,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认真同自家姐姐道,“这段时间若你没有外出政务的话,先委托浅濑照料映见一番,且等我几日。” 雷电真微讶:“你可又是准备制作什么了?” “过往便一直在研究了,只是前段时间奔波于战场,暂且疲于进行罢了。”她道,“过几天再来找你。” “喔。”雷电真笑着挥了挥手,“注意休息,姐姐很期待哦。” “……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的。” 目送自家妹妹离开之后,雷电真感受到了映见疑惑的视线,揉了揉她的脑袋。 “之前就听说影在修习制造人偶的技术,我可是期待了很久她的成品。”雷电真感慨道,“造出有生命之物本就是难中之难,我只知道前段时间她似乎因此遭受了莫大的打击……但如今看来,影又要重振旗鼓了呢。” ‘人偶术?’ 虽然映见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毫不妨碍她也跟着雷电真期待起来了。 同时,她对雷电影的认知又多了一层。 ‘她这位妈妈好厉害啊。’ 映见感慨完之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味,思索了一下,换了更为简洁干脆明了的表达: ‘雷电影,牛x!’ * “来,小殿下,快看我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映见本来晒着太阳懒洋洋地睡着觉,结果一片阴影投了下来,她就被强制唤醒了。 睡眼惺忪地伸了一个懒腰,眼前的樱花都快戳到鼻子跟前了。 ‘哦,又是熟悉的逗狐狸游戏。’ 映见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树枝摇来摇去,打了个哈欠趴了下来。 “欸——不喜欢吗?我看神社的小狐狸都挺喜欢扑花玩来着……呀!” 一个疏忽,手上的动作慢了几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树枝上叮着的那一朵樱花已然不见。巫女低头,罪魁祸首正嚼着什么东西吞咽下去,甚至还舔了舔嘴,复而又趴下去把眼阖上了。 “呜……哪有小狐狸直接把道具玩没了的。”巫女抱着那根光秃秃的树枝差点流下宽面条泪,不过很快她又再度振奋,站起身来,“那我去再找一根好啦。” 映见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那边活力四射的少女,选择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趴的更舒服些。 这个毛毛脚脚的见习巫女就是第一天将她带到住处的那位,平时跟着狐斋宫做事,名为浅濑响,似乎一天到晚都有值得她开心的事情。 ‘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但可惜她体内的灵魂是个人类。虽然也不算是大人,但和幼崽差距可大了去了。’偶尔配合她开心两下也行,但时间久了她发现还是在太阳底下打盹更舒服。 映见正思索着之后该怎么把浅濑响给敷衍过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映见耳朵竖起,抬起头来,看到的是穿着华美和服,笑着同自己招手的雷电真。 “最近怎么样?过得开心吗?” 看到毛球朝自己奔了过来,雷电真屈膝,双手将映见给捞了起来。 “呀,是将军大人?” 浅濑响正捋着袖子在那边翻找着,发现来了人,忙不迭地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最近这段时间有劳你了。” “您这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阿响应当做的。”浅濑响受宠若惊。 “斋宫最近常说身边少了个闹腾家伙很是不得滋味,外加神社那边诸事繁杂,已经明里暗里向我讨了几次人了。”雷电真一边顺着怀中小家伙的毛,一边语调柔和道,“你且先去神社同斋宫报个道吧,至于照料映见之人,我另有安排。” “欸?是……” 浅濑响听完,明显有些不舍。但将军大人的话她也无法拒绝。何况她本就只是一渔女,受恩于斋宫大人,还需要将见习巫女的本职工作做好才是。 “之后若有闲暇时间,想必映见也是希望你能过来看她的。” 浅濑响杏眸微微睁大,顿时眼中浮现喜悦之情。 雷电真道:“你先收拾,我带映见有些事情要做。” “是!恭送将军大人。” 在雷电真和浅濑响的对话过程中,映见全场装死趴在雷电真的怀里不吱声。 “好啦,之后你随时都可以去神社寻她的。” 听着雷电真的安慰,映见偏了偏头,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你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什么吗?就是我之前所说的期待的那件事。” ‘之前?’映见回忆了一下,雷电真向来政务忙碌。只是偶尔抽出时间会来见见她,如果说真有什么令人关注的话那大概就是…… “记起来啦?” 雷电真看到小狐狸耷拉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笑了笑。 “带你去见见你那母亲的功成之作。” * 来到某处侧殿,雷电真将她放在了桌子上,拿着桌上的点心逗弄她。映见口中吃着美味的点心,身体上诚实的表达出了自己的快乐,但脑中却早就飘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说不激动是假的,自从上次雷电真和她说过“人偶术”这三个字后,她梦里都是幻想着那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她只能约莫猜出雷电影的造物兴许要比普通的不能动的人偶要厉害许多,或许还能像人类一样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也说不定,就像传说中阴阳师使用的式神那样——毕竟那是出自神明的手笔,在全然只靠人类自救、从未妄想过有神明会眷顾人类的大正时代中,她实在难以想象神明的伟力几何。 浅濑响和自己说过的那些毕竟只是以口相传的事迹,远没有亲眼见证来的震撼。但事实证明,身为凡人的她在提瓦特大陆之中、想象力实在过于匮乏。 随着开门的声音响起,阳光倾泻身上。映见转身看去,正是自己那位自从上次一别就再也未曾见过的便宜妈妈。而站在她身边的那位…… “将军大人,映见殿下。”穿着白色狩衣的少年俯身行礼,声音温和,“日安。” 4、004 “免礼。”雷电真抬手。 少年听言站直身体,映见才方得窥见其真容。 “多谢将军大人。” 映见很难用言语形容那位少年。 那人皮肤白皙,留着一头蓝紫色的齐耳短发。在那无比昳丽的容貌之上,浅紫色的瞳眸澄澈温和。 随着起身的动作,白色的狩衣衣摆微微浮动,与那浅紫色的单衣相映,纯净且安宁。那脆弱白皙的脖颈上,红绳格外鲜艳,而由那红绳所串起的金色羽毛搭于身前,只一眼望去便知绝非凡物。 “礼仪方面不够完善。” 随着雷电影略带思索的声音响起,少年明显动作微僵。 “若是在这无人之地尚可不必在意繁冗礼节,但若实是在外面,可不能这样同真行礼。”雷电影道,“但倒没必要因这点小事再设定程序了……礼仪方面,你需日后好好把握。” “是,巴尔大人。”少年有些措乱地颔首,“我之后会好好学习的,请您放心。” “巴尔大人?”雷电真微讶。 “是我让他这么唤的。”看出了自家姐姐的疑惑,雷电影走上前来,自然而然地摸了摸映见的脑袋,道,“我是幕府至高之人的影武者,只要人偶称我为‘巴尔’,他人也会将我认为是你,便省去了让臣民起疑的麻烦。” 发现妹妹难得细腻了这么一次,雷电真不由失笑:“想的很是周到。” “那是自然。”雷电影坦然接受夸奖。 在这对双生魔神聊在桌前起兴的时候,映见只是一边趴在桌子上,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的少年看。也许是视线太过炙热,少年本来微微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澄澈的紫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似乎是有些好奇。 ‘这就是那位诸武精通的巴尔泽布制作出来的人偶吗?’ 实话说,映见真的是被震撼到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雷电影说出“人偶”那两个字,映见绝对不会把那位少年同人偶联系起来。 不过也有道理。映见看着少年那张精致的面容,心道。 ‘大概只有神明的造物才会这般没有半分瑕疵吧。’ 凡人之心猜测神明伟力之时,往往会将其想的过于浅薄。映见也是在这时才意识到,她所认为的制造与神明认为的制造并非是同一层次的说法。 大概少年就是会被世人心思坦率地称赞,并被奉为神迹的造物。 “你为了避嫌,让他称呼你为‘巴尔大人’。但你不会真就只叫他‘人偶’了吧?”雷电真道,“这样一来,臣民便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听到雷电真的话,雷电影有些不解:“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制作出来的人偶,虽说现在还在观察期间……哦,我明白了。” 在雷电真完全不明白雷电影明白了什么的时候,只听雷电影若有所思:“处于观察阶段,尚且不能将他定义为‘雷电将军’得意之作,万一惹出什么祸事反而会辱了将军的伟……” “停,打住!” 就在雷电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雷电影也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叼住,低头看去,小狐狸已经松开了嘴,拿爪子拍了拍她按在桌子上的手。 ‘那边的小人偶头都快低到地上去啦。’ 映见叹气,映见摇头。 她一直盯着少年,自然看得出来随着雷电影说下去,少年也垂下眸来,细密的睫毛落下阴影,腰侧的双手略微不安地捏着衣角。 “你看,小映见都听不下去了。”雷电真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想让他学习,本身就是为了让他无限接近于人类吧?但如果被臣民听到他是‘我’制造出来的人偶,怕是都不会以正常态度相待了。” 雷电影的眼中依旧是有些疑惑,但在雷电真与映见的双重视线下,她最终点了点头。 “我之后考虑一下。”她依旧站在门口处等候命令的人偶抬了抬手,“过来。” 映见松了口气,非常会看气氛地抬起脑袋蹭了蹭雷电影的手。好在那手很快又覆了上来,映见瞄了眼便宜妈妈,确认她的心情明朗了些,这才松了口气。 即便只是几次见过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母亲,映见也足以发现她的木讷。或者与其说是木讷,“单纯”这二字更为贴切。 影武者自古以来都是极度危险的差事,无论是代替幕府大将军率兵出征,还是在暗杀时刻当做替身随时做好死亡的觉悟,亦或是在将军死亡之后,为稳定家国民心,瞒住将军死亡的讯息,继续以将军的身份主持大局——这些事情都很难与雷电影联系起来。 身为影武者的雷电影除却容貌与君主相同,习性、作风、爱好都与雷电真大相径庭。在映见原本的那个世界,影武者是为了保护君主而存在的影子,但在这个世界,影武者却更像是被保护的一方。 正因不接触世事,不理人间纠缠,才会依照自己的本心,更为随性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难以想到其中弯折。 ‘是被偏爱着的神明啊。’映见想。 少年听言便走了过来,虽说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也却很容易让人看到其中拘谨,不如刚来时那样坦率。 “再走近些。” 看到少年于自己身后一米处停下微微颔首等候,雷电影眸中疑惑。 “离我这般远做甚?” “礼仪方面,巴尔大人尊贵之身,若是站得太近,应当也是逾矩……不对吗?”少年有些不确定。 雷电真正对人偶灵巧的思维变通感到惊讶,这时,自家妹妹出声道: “之前对此毫不在意,现在反倒讲起规矩来了。”雷电影按了按眉心,目光微移,“带你前来的目的之前已经同你说过,我与真常日之中诸多杂事,然而映见身体染祟抱恙,若是残秽再度侵染,需依靠神明之力平复。我赐予你同源的力量,方使你可胜任这份差事。” “嗯,我明白的。”少年认真的听完雷电影的话,应道。 “既然你已经清楚了,那么映见,你……嗯?” 和少年嘱托完回过头来,准备和映见简单的说一下的时候,却发现站在趴在桌子上的小狐狸白色的长毛全部炸开,如果说之前还是毛茸茸的幼崽,那么现在就是毛茸茸的球。 当事狐本狐也是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随着少年走过来,耳边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身上的长毛就都竖起来了。 她歪头表示疑惑,红色的眸眨了眨,终于是忍受不了寂静,拿爪子拍了拍雷电影的手。 ‘怎么回事啊便宜妈妈?她这可不是吓的,可别以为她不喜欢啊qwq。’ 这么好看的小少年就算什么都不干,单是待在自己身旁都养眼的紧,总不至于因为她不能说话就一票否决了吧。映见欲哭无泪,只能和雷电影大眼瞪小眼。 这周打破了这玄乎寂静的是雷电真的明显是因为忍不住才发出的笑声。 “你应该是刚将他制造出来便就给带来了吧。”雷电真抬手顺了一把映见的毛,结果手刚将其压实又给反弹回来,雷电真又乐了。 “嗯,怎么了?” 雷电真没有直接回答雷电影的话,而是看向少年,眸光柔和:“再过来些,小家伙。” ‘服从将军大人的命令’是他最为基础的信念。于是在雷电真这样说了后,他便又朝前一步。 映见只觉得自己毛发炸的更开了,随着风吹过,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蒲公英。 之前被雷电影挡着,少年并没有看到映见的模样,这下看到了,也有些好奇。 “映见殿下……好蓬松呢。” 映见:“……”谢谢,我就全当被美少年真情实感地夸了。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只见雷电真伸出手来,精心纹着华美图案的振袖就落于自己身侧,顺着手腕看去。映见看到雷电真的指尖在少年额前停留。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映见便觉得自己身上的毛发倒下来了。 她抖了抖毛,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大尾巴。发现果真恢复了原样。 “你制作他时使用的力量还残余在他的身上,我们本就是雷霆的化身,不会有所察觉。但小映见反应可就比较真实了~” 雷电影若有所思。 原因终于被揭开,少年一时有些判断不清是否是自己的问题。正纠结时,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压力,转瞬间压力就来到了肩膀上。怔愣之时,只觉得脸侧有些微痒,传来温热的触感。 “欸?” 少年偏头,看到的便是刚刚还乖巧坐在桌上的小狐狸。此时白色的毛团正蹭着他的脸,少年面对这突发的情况有些无措,只是下意识地将手抬起来,像是怕小家伙从肩上站不稳掉下去似的,虚虚护着。 “小、小殿下?”少年紫眸微微睁大了些,映着贴过来的小狐狸,“不安全的……” ‘我站的可稳啦!’ “站不稳也没关系的,我现在的职责便是护着你。”少年认真道,“就算真的掉下去了,我也会把你接住的。” ‘就是嘛。’ 映见满意地点了点头,结果头还没点完,动作就僵住了。 “……?” ‘啥?’ 她是听错了吧,她一定是听错了吧??她刚刚只是脑了一下而已……难道便宜妈妈做的人偶还有窥视人心的能力? 看到映见僵在那里,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雷电真像是想到了什么,在自家妹妹耳边说了些话。 “嗯?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雷电影听完有些疑惑。 “映见佩戴着的是以我的力量制作的法器,人偶又是我的造物,和我有着同源的力量。”她道,“我既然可以通过法器知晓映见的心声,为何我的造物不可?” 听完便宜妈妈同雷电真说的话后,映见豁然开朗。 ‘哦,原来如此!’ “……” 等等。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5、005 映见震惊,映见呆滞,映见欲哭无泪。 随着映见开始悲伤,脚下也就失去了力度。还好少年早就备着,及时将映见给捞了起来抱在怀里。本来是准备将她放下,却没想到小狐狸呜嘤地就抬起了前足,在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他颈窝的时候,少年很明显的有点懵。 柔软的毛发蹭在颈间的皮肤上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少年知道那叫痒,随着小狐狸的呼吸,还有些温热。 “殿下?” 耳边传来小狐狸的无意间的嘤咛声时,少年动作僵住,一动也不动了。 ‘救!’ 映见努力蜷缩把脸藏在白色的长毛里,头皮发麻。 她觉得自己如果是人类形态的话脚趾应该已经可以抠出一座城堡来了。 ‘不是!所以说自从戴上头饰后她的想法就在便宜妈妈面前一览无余了吗?’ “这般惊讶……是我之前没同你说吗?”雷电影回想了一下,“哦,当时你说喜欢我做的这法器来着,就给忘了。总归是在你能说话之前便于交流的物什,还挺方便的吧?” 映见:‘……方便是方便。’ ‘所以她刚刚想了什么来着……’映见欲哭无泪。 按照便宜妈妈的说法,只有与之同源的神力才能借她头上的发饰搭起桥梁,这么说来也只有三个人能和她实现无障碍对话。姑且把这算为令人安心的一点。 然后大的就来了: 那三个人现在就在这里,而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幼崽,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回忆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羞耻的话。 “不好意思啦?” ‘当然不好意思!’映见又埋了埋脑袋。 “好啦,不逗你了。”映见没看见身后的雷电真都已经乐呵成了什么样子,几乎说话都是忍着笑意,“虽说有这项功能在,但我和影是不会随便就去听你的心声的,如果真这么做,肯定会成为被孩子讨厌的家长吧?” 映见的耳朵竖了起来。 “坦率表露心中所想,这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地方?”雷电影话一说完,映见心中就凉了半截。但随着雷电影轻哼一声,又听她道,“如果神明的话都不作数,那也就没有可信赖之言了。” 言下之意很清楚,也就是说她同意了雷电真的说法。只是…… “除了刚给你佩戴上发饰之时我测试了一下是否可以正常使用,确认成功后,我便主动断掉你与我的联系了。”雷电影道,“等到你之后可以化形说话了,再来找我将其中的力量去掉便是。” 如果说刚开始还有些抵触的话,随时等人这样说,映见也逐渐放下心来。 即便生活在无神拯救的国度,人们也依旧信赖着八百万神明。当真正的神明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并且对她许下这样的承诺,如果再不信任的话,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如果只是在佩戴伊始听了她的心声的话,那么她应该只是在醒来之后表达了对发饰的喜爱之情,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而且呀,幼崽的心思本来就好猜。比如你刚刚想了什么,我觉得我可以猜个九分。” 映见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如果真去听你的心声,无非也就是‘是妈妈好厉害’、‘这人真好看’、‘我好喜欢’——”在映见猛地抬头并朝她摇脑袋,雷电真才停了下来,笑道,“诸如此类的真心话嘛~” ‘她这些难道就真都写在脸上了吗?’映见羞耻地只想找块儿地把自己给埋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耳边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巴尔大人赐予我聆听的权柄,但我并无法自主控制。所以刚刚您所夸赞我的话,我都听到了。” ‘欸?’ 只见少年微微偏头,紫眸弯了弯:“我的容貌全出自于巴尔大人之手,对我的称赞自然就是对巴尔大人的赞赏。谢谢您的认可,映见殿下。” 映见的大脑宕机了。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于是脑中只有一片空白。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张360度毫无瑕疵的绝美侧颜,感受到了心跳加速。 ‘太……’ ‘太犯规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一眼看上去就单纯好骗让人忍不住dokidoki的美少年啊……不,按照美少年的说法,她还是该狠狠的夸自己那位宝藏妈妈。 她再也不说便宜妈妈木讷了! 便宜妈妈万岁! ‘等等,她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映见暗自激动了半天才想起来小少年是能听到自己的心声的,立马又把头埋在了少年怀里,悄悄掀开右爪,瞄了一眼少年。 少年的神色如常,但从他微扬的嘴角不难看出,此时此刻他应当是很开心的。 映见松了一口气,但她并没有被少年的美貌迷了心智。只是抬起爪子扒拉了一下少年胸前的金羽。 ‘为什么你是例外呀?’ 听到了映见心中所想,少年一怔,转而看向了雷电影。 “应该是在问你原因吧。”雷电真思索了一下,道,“我猜猜……‘为什么人偶没有取消聆听的能力呢?’是吗?” 少年点头。 “这个我可以帮你答一半~”雷电真笑道,“之后的时日中大多都是他来照顾你了,彼此能沟通是基础的。这才是影制作出你头上那枚头饰的另一层原因——并非只是为了阻挡恶祟哦。” 映见耳朵抖了抖。 “传言中,人偶术的极致便是任由其自然发展,当在外人眼中人偶与人类无异时,创生者方可自认为大成。”雷电影解释道,“所以我并未对人偶设定目标程序——当然也没有必要。唯一的缺点就是我并不能确定他的稳定性,正是如此,我暂且封印了他体内的神力。在得到我的认可之前,他所使用的力量只能借助金羽中所含力量。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我的权柄他尚且无法完全使用。” 映见懂了,总而言之是个被动技能。等到她之后可以正常交流时,只要找雷电影将发饰中的力量抹去,一切就都恢复如常了。 “我原先想着他是人偶,你的心声被他所知应如同宣告鸟雀山川,不会难堪。但如今看来……”雷电影道,“我尊重你的意愿,如果你不喜欢我便换其他人来……嗯?” 雷电影还没说完就见小狐狸已经抬起前爪抱住了少年的脖子,不由有些疑惑。 “你刚刚不是还……” ‘没有没有!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映见乍一有动作,少年就抬起手来按在白狐的背上护着,以防她又站不稳掉下去。 ‘你快和便……妈妈说。”映见终于体会到能够交流的好处了,“我不想要换别人,我就想要你陪着我。” 少年一怔,顿了一秒,才对雷电影道:“映见殿下说很喜欢我,特别喜欢。想要我陪着她。” 映见:“……?” ‘不是,没让你说前面那句啊……’ 映见觉得自己已经羞耻到了某种极点,完全抬不起头来看身后的那两位了。 “欸?可是我刚刚明明听到你说喜欢……唔?” 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温热的肉垫按住。映见面无表情地抬起前爪捂住了少年的嘴,阻止了他继续说出会让一个可怜无助的小狐狸社会性死亡的话。但少年明显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只是疑惑的歪了歪头,紫色泛蓝的眸眨了眨。 看这两个小家伙的互动,雷电真笑出声来,拽了拽自家妹妹的袖子:“人家可喜欢了,你可别不识趣。” “怎的又是我不识趣了?”雷电影环抱着道,“由我亲自制造出来的人偶,喜欢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雷电真笑:“是是是,那是当然,我家阿影可棒了~” “这还差不多。” 映见见危机解除,也就放下了爪子。 ‘小人偶,快帮我谢谢全天下最厉害的妈妈!’ 少年自然是按照她的意思传达了过去,雷电影回了一句“不必”,但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显露了她此时不错的心情。 “哦,你们先前不是说让我为人偶取个名字吗?” 少年一愣,在反应过来雷电影的意思后,抱着小狐狸的手不经意地收紧了些。 雷电真眉头微挑:“怎,有想法了?” “那日听你为映见取名后,我才方知取名需要寓意——即如我在尘世之中的名讳‘雷电影’,自身为雷霆化身,又作为影武者而存在,于暗影中同你共同庇护稻妻。此名合适不过。”雷电影道,“所以,我好像掌握一些取名的技巧了。” 雷电真眉头微挑,就连刚刚还沉浸在社死之中的映见也扭过头来,耳朵竖起。 “刚把他带来时映见的毛发都被所带的雷电炸的散开了,‘炸’不好听,那就叫‘散’吧。”雷电影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雷电散,怎么样?” 映见:“……” 妈,要不……咱还是放弃这个天赋点吧。 6、006 在雷电影自信满满地说出自己斟酌了老长时间才想到的的名字后,场面短暂的寂静了几秒,一度让雷电影觉得时间静止了。直到巴尔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死寂。 雷电真:“嗯……有进步。” 映见:“?”真阿姨你是认真的吗? “但是嘛……稍微有这么一点点的美中不足。”雷电真抬手稍稍比划了一下,“比如,你或许可以试着换一种……” “我很喜欢。” 雷电真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到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是巴尔大人给我的赐名,还是思索良久用心为我取的名字……我很荣幸,也很开心。” 少年一字一句地说着最为诚恳的话,无论从神情还是语气,都看不出来半分虚假和为难。 “能够成为巴尔大人的造物,我已经比绝大多数的存在都要幸运了。”少年微微低头,腼腆地笑了笑,“‘赐名’已然是我自我诞生以来从未曾想过会获得的赠礼,是巴尔大人给予我之恩惠。我会将此牢记于心,不负巴尔大人期望才是。” 映见:‘但是……’ “而且,我的诞生本身就是殿下有着羁绊的,不是吗?”听到了怀中一直在看着自己的白狐的心声,少年声音温和,“也是因为你,我才会如此之快的拥有属于我的名字吧?” 映见略一寻思,才想到少年说的应当是最开始她咬住便宜妈妈袖子那件事。 ‘这也算?’ “当然算的。” 映见之前觉得这样轻浮草率的决定名字这样的大事是不好的,但在对上少年那坚定的目光的时候,才想明白一个道理。 “造物主认真取了名字,人偶因获得名字感到快乐与满足”——这对于两人来说就足够了。真阿姨和她在这种场景下也都只是外人而已。 “不错不错,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要以‘雷电散’的人类身份生活了。”雷电真也没有再坚持,笑道,“不要辜负‘巴尔大人’的期望哦。” “嗯!”少年、或者该说是雷电散了,他望着端坐于正座之上的鸣神,紫眸中似乎盈着璀璨的星光,“定不会有辱将军大人的名声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雷电影看向了映见。 感受到目光的小狐狸歪了歪头。 “从今往后,他会一直陪伴你的。”雷电影偏了偏头,移开了视线,“只要有我在,离别之事便不会发生在人偶身上。” 映见没有明白雷电影为什么会忽然说这些话,但与其心灵相通的魔神自然知晓自己半身其中未说出来的话语。 死亡的威胁对于人偶来说本就小之又小。何况造物主在,人偶便完全无惧于死亡,自然也不会有离别之事。影此时此刻或许是想到了谁,雷电真想。 或许是那位影向天狗,也或许是受于寿命限制故去的同僚——谁又知道呢。 “世间多有分别之事,每度离开便意味着要进入下一段的旅程。”雷电真抬手摸了摸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在你下定决心走向新的旅途之前——我们都会一直、长长久久地陪着你的。” ‘……下一段旅程?’ 在听到“分别”二字的时候,映见脑海中便闪过蝴蝶香奈惠的面容。一时眸光微怔。 好像……在她醒来的时候,头上就已经戴着发饰了啊。 映见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迎合着雷电真的抚摸。 ‘嗯,我记住了。’ ‘神明是不会骗人的。’ * 岁月如箭,眨眼间便来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季。 起先只是小雪,随着天气愈发寒冷,一夜之中竟是堆起了厚厚的积雪。就算只是踩上去,也几乎能淹没过膝盖。 过去在鬼杀队的时候,因为出去执行任务,往往不是一日的脚程就可以到达的,中途扎营是不可避免的常见之事。为了防止盗贼或者鬼在夜晚的时候袭击,即便有人守夜,其他人也会下意识的提高警惕,久而久之,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醒来。 自从变成小狐狸后,她就很少使用呼吸法了。但独属于妖兽的灵敏还是让她对周围的动静很是敏感。基本外面一响起什么动静,她也就醒了。 小人偶向来比她起的早,按照他的话来说,人偶并不需要睡眠,只是为了更加接近于人类才去休息的而已。一般来说映见听到那动静醒来之后,努力睁开眼皮瞅一眼白茫茫的天,很快就会心安理得地再度进入梦乡。 只是这几天明显不太对劲。 估计是怕有什么意外出现,这段时间雷电散都是和她住在一起,每次听到他起身的动静的时候,外面都还是乌漆麻黑一片。等她再度睡醒的时候又会发现小人偶还在庭院,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沉迷于温暖被窝的幼崽完全一脸懵。 又是一天凌晨被少年尽量克制的轻盈动作吵醒,直到少年赤脚走出拉门,映见才伸了个懒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又赖了会儿床,差点又要昏睡过去的时候,想到自己准备做的事,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三下五除二的跃到了窗台上,看向外面还暗沉的天。 ‘下雪了?’ 映见昨晚睡得早,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虽然视线昏暗,但肉眼可见之处不难看出地上已经堆成了厚厚的雪。映见便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飘扬小雪,还有庭院之中正在扫雪的少年。 少年戴着款式简单的斗笠,将门前的雪扫清之后,便将扫帚放在了一边,压了压帽檐,出了门去。 ‘嗯?’ ‘他出门是要去做什么?’ 映见扫了扫尾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本来打算着出去玩玩雪,但看见雷电散走了,还没太清醒的脑子就开始思考起来。 ‘是出去买点心?’ ‘那也不用那么早呀。’ ‘难得起那么早,一会儿去接一下小人偶吧。’ 映见想不通,想着想着脑子就停止思考了,蜷缩成一团进入了梦乡。 等到再度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起来了。映见本还睡眼惺忪,眨眼间就蹦跶起来。 ‘她之前说什么来着……?’ 好不容易起次早的映见心虚地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没到雷电散平日回来的点,松了口气,心虚一扫而空。 ‘她这次起的也可早了!’ 这如果让几个月前的她听到这句话,肯定会骂她堕落。但现在的映见已经对自己咸鱼的定位有了充分的认识,于是便心安理得昂首挺胸地推开了门。 一阵寒气吹了过来,眼前的是纯白如同仙境的雪景。 过往她从未在任何一片美景之下驻足,连常见的雪景,印象中也只是红色泼洒上去很是刺眼。所以即便过往有着十五年光阴的阅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迈出了腿,试探性地踩了踩雪。然后发现—— 有着肉垫和毛发,寒冷的冬天对毛绒绒的小狐狸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没有外人在,映见毫无心理障碍地快乐地在雪地里撒欢。过了好一会,累的气喘吁吁的时候,映见就直接仰躺下去,懒洋洋地晒着刚升起的太阳。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映见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频率,声音,轻重……’ ‘是小人偶!’ 映见本来想直接过去迎他,结果腿刚迈出就停住了。 ‘发饰还在屋里来着,她没有戴。这么说来……’ 映见迈出的脚收了回来,扭头就钻到了雪堆里面。 雷电散进了门后,先是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挂在了一旁。而后便径直走到了映见的门前,曲指敲了敲门。 “映见殿下,该起了。”少年的声音清脆温和,“我去给您准备早点,有什么想吃的吗?” 映见本能地想摇尾巴,但雪给阻碍着了,摇不动。 “殿下?”往常这个时候映见自己回应,但这次没有。好在以前也见过这样的场面。 “又赖床了吗……”雷电散有些无奈,“那,今早就吃鸟蛋烧咯?” 还是没听到回应,雷电散便自然而然地放弃了。转身准备去厨房,走在过道的时候,余光忽然发现雪上有着清晰的爪印。不由朝延伸的方向看去。结果忽然就被白色的毛球扑了过来,踉跄了下,一个没有站稳坐在了地上。 “映、映见?……哈哈,痒,别闹啦。” 毛绒绒的小狐狸扑倒他的怀中舔着他的脸,胸前是火热,背后是冰凉,痒痒的感觉让雷电散笑出声来。 “好啦好啦……怎么今天起那么早?” 提溜住小狐狸的前腿,少年终于又掌握回了主动权,转而调整好姿势跪坐在地上,两只手捧着小狐狸的软乎乎的脸。 小狐狸冷不丁地就抖了抖身上的雪,感受到他手上冰凉的温度后,又蹭到了少年的怀里给他抱着取暖。 “嗯?” 雷电散这才发现映见头上的发饰不见了,方知为什么对方没有回应自己。于是起身后一把把映见给捞了起来,向屋内走去。 将映见放在了桌子上后,雷电散去枕头旁边将发饰给拿起,别在了映见耳朵旁边。 “好了。”少年弯了弯眸,“那么,鸟蛋烧可以吗?” ‘好~’ “那我一会儿过来。” 等到雷电散将门带上离开,映见才又钻回了被炉下面。开始借着暖炉的热气烘干起自己因为沾雪而变得湿漉漉的毛来。 自从雷电散来到自己身边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最初的时候身上的祟神之力还时不时会作怪,好在少年一直很上心,几乎是片刻不离的照顾着,她也就没有出什么大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静养了一个月之后,映见明显觉得自己身体好多了,吃嘛嘛香,康健的很。 仔细想来……好像是自从自己的情况大有改善之后,小人偶才开始早起出去的。 映见想着想着,又开始打起瞌睡来。这可真不怪她,大冬天的在被炉里面卧着,任谁都得犯困。 何况在大正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机会舒服安心的睡觉,映见秉承着及时享乐的主义,几乎在这一个月的时间把上辈子所有的没来及睡的觉都补了回来。 ‘怎么说都是病患嘛,而且小狐狸又能帮上大人什么忙呢?’ 每次昏昏欲睡的时候,映见都会用这些话安慰一番自己,然后理所当然的进入梦乡。 这次也是同样。 ‘等到吃饭的时候,小人偶肯定会把她叫醒的。’ 事实也的确是她想象的那样,门外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映见悠悠转醒,下意识地便想伸个懒腰打个哈欠。 “好饿……” 映见揉着揉着眼,动作突然僵住了。 “……?” 映见动作僵硬地把正在揉眼睛的手放了下来,看着随着自己意念收握的属于人类的十指,映见眨了眨眼,缓慢地将被子又拉了拉,把头给埋住了。 ‘哎呀,肯定是在做梦吧。’ ‘不过这梦可真真实啊哈哈哈哈……’ “殿下,早餐做好了,我进来……” “等等等你你你你先别进来!!” 7、007 门外的少年自然也是一怔。 从未听到过的声音从本应只有映见一人在的屋内传来,想到了的什么,雷电散瞳孔微缩,推门而入。 “映见殿下?!” 他紧张的扫视了一下周围,并没有看到外人。正准备去卧房,手刚触碰到拉门,脑海中出现了映见传达的心声。 “我我我没有事哈哈哈……总之你先在外面等一会!我一会儿……不、马上就出去!” “可是……” “一会给你一个超大的惊喜——听话啊小人偶!” 映见在听到大门被推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懵掉了,在听到雷电散紧张的唤着自己的名字,脚步声又朝自己这个房间过来的时候,映见几乎完全宕机。 好在她脑子冷不丁的清明了一瞬,这才让她捡起掉在头上的发饰按在头上,和雷电散内心对话。 ‘还什么惊喜呢,惊吓吧这是!’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她现在暂时是安全了。但她也不能确定雷电散会不会因为时间太长破门而入来确定她的安危,必须要尽快解决现在这件事才行。 没有了皮毛的加成,映见更深层次的感受到了被炉的重要性。她窝在被炉下面,拿冰凉的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货、货真价实的手啊……” 映见喃喃道。 虽然当小狐狸很摆烂不错,但她内心毕竟是个人类,也一直在期待着化形的这一天……就是无论怎么说这一天都来的太突然了吧! 别的不说,她总不能裹着个被子出去见小人偶吧?救命……想想都觉得已经尴尬得要死了。 大概便宜妈妈她们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自然也就没想到给她准备衣服,所以……等等,衣服? 映见抬眸,目光停留在衣橱上,想到了什么,又拿被子盖住了脑袋。 * 在发现陌生的声音后,雷电散就一直紧绷着弦,即便是听到了映见的声音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几次都想将门拉开确认一下里面的情况,最终还是忍住了,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惊喜?’ 他前几日曾在镇守天守的旗本武士那里听过这个词汇,那日他见虎背熊腰的武士捡起地上的落花编成花环,便好奇地问询了一句。 “我家小女喜欢,一会回家给她个惊喜。” “很繁琐的样子,好厉害啊。” 武士爽朗的笑道:“只是为了让我家小女开心而已。” “收到惊喜会开心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问道,“那、可以麻烦您教我一下吗?” 他将带着晨露的花环送给了白色的小狐狸,小狐狸也的确如那位武士所说,很是开心,甚至饭量都比平时多了一倍——所以现在,他是要收到回礼了吗? 不知怎的,雷电散忽然觉得有些紧张起来了。 一秒的时间似乎都被拉的很长,但事实上是,摆放在桌上的鸟蛋烧上的热气尚还没有散去,耳边就响起了门被拉开的声音。 “映……嗯?” 雷电散下意识转头,却又被按了回去。他感到瞬间传来柔软的温度,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身后传来磕磕巴巴的声音。 “你做好点心理准备……总、总之!我就是化形了嘛……” 少女开始的时候还理直气壮的,只是遇到后来声音越小,不仔细听甚至都听不见。 “化形……” 见雷电散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映见松了口气。结果就听到少年疑惑的声音。 “是什么意思?” 映见:“……就是你家小狐狸变成美少女啦!” “我家……小狐狸?” 眼看着雷电散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映见恨铁不成钢的把额头抵在了少年的肩上叹气。 ‘总之,一会儿你转头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映见,这下明白了吧?’ 脑海中传来讯息,雷电散这才将身后的人与映见联系在了一起。本来紧绷着的身体也自然而然地放松了下去。 别的可以骗人,但心声是不会骗人的。 “那我可以转过身来看看您吗?”雷电散道,“映见殿下那般灵动好看,如果变化成了人类的模样,应当也是倾国倾城吧?” 映见沉默了一秒,然后脸刹那间就红了起来。低下头去抬起双手就捂住了脸。 “当当当当然!”映见语无伦次,“就是这种话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你、你可别在外人面前这么说。” “啊?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行啦!” 肩膀失去了禁锢,少年终于得以转过身来,看到的便是正双手捂着脸的少女。 “这样的话我会看不到你的……嗯?”在注意到映见的穿着后,少年紫眸微微睁大,“你穿的这是……我的衣服?” 少女身着一件纯白色的浴衣,腰间用束带潦草打了个结。此时抬起手来的动作让本就不太合身的袖口下滑,露出娇如玉脂般脆弱白皙的小臂。宽松的衣服愈发显得少女体型的娇小,衣摆也是险险垂落,轻微扫地。 “这里又没有我穿的衣服,可不就要先穿下你的了?”映见羞耻完之后就把手给放了下来,左手叉着腰,虽然说话磕磕巴巴、但气势上理直气壮,“你不会说介意吧?我真的会生气哦!” “当然不会!”像是怕被误会,雷电散连连摇头,“只是惊叹您穿我的衣服也很好看而已,只是看起来有些不合身。” “嗯?这就说好看了?”映见心里美,但表面上不露,“那之后我要是穿合身的衣服时你又当怎么夸我?” “自然是如实夸赞,说谎是不尊重他人的陋习。”少年认真道,“我尚且还不懂得人类之间美丽与否的观念,但如果以巴尔大人和斋宫宫司为标准的话,您完全可以位于其列。” 雷电散没有掺半点虚假,真心诚意地道。 他记得少女曾夸赞过他不愧是神明的造物,面容没有半分瑕疵。如今换做他来评价,却也觉得眼前白发红瞳的少女也同样能担当的起“神明造物”这四个字的赞许。 正如她所说,的确是惊喜。至少在看到眼前的少女雀跃的模样时,雷电散明白,自己也同样和她一同喜悦着。 美丽的少女肤白如脂,眉眼如画。如宝石般通透的璀璨红眸中带着几分灵动,气质如新生月华,又璨如烟霞。银白色长发未经打理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头顶微微翘起的呆毛却又平添几分可爱与慵懒。如小狐狸般狡黠的少女此时正将手背在身后,脸上微微泛起红晕,目光微偏。 “真是的……”映见只觉得自己脸上更烫了,“哪有那么直白的夸人的……” “这样不对吗?” “对、当然对,我还能说你夸假了不成?”映见晃了晃脑袋,像是想把脸上的热意都给散走似的,最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对雷电散道,“这个话题先放一放,你家映见快要饿死啦!” 说着映见便闻着香味径直走到了桌前,拈起一块鸟蛋烧便放入了嘴里。 “美味!” ‘救命……刚刚好丢人……’ 听到映见的心声,少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少女,微微低头思索了一小会儿后,嘴角微微上扬。 “喜欢就好。” 话一说完,嘴边就被抵了一块被鸟蛋烧。 “我不用……” “这几天都没吃早饭吧?”映见将嘴里的鸟蛋烧咽了下去,眯了眯眸,“多加享受也是人类会做的事情哦。” 虽然不晓得映见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雷电散也没有去问询。 “享受是应当之事,有些麻烦。”雷电散抬手接过鸟蛋烧,咬了一口,道,“毕竟都要我自己做,如果不吃的话,应当就能省下些时间做别的了。” 不听到还好,听完这番话,映见只感觉自己的良心一阵抽痛。 当时肯定是安排了厨师的,但问题就是自从雷电散去跟着人家学会了料理,而且受益于学习能力的强大,很快就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原因好像是起源于她赞美少年做的菜要比厨师好吃一百倍。 却没想过了一段时间,映见发现自己的饭菜基本上都是雷电散做的,那时她才知道是少年主动请下了这份任务。她也乐意的很,反正自家小人偶做的饭简直就是至极美味。但是现在…… 映见按住胸口,面无表情道:“午饭交给我来。” “嗯?”似乎没想到少女也会做饭,雷电散有些惊讶,但还是摇了摇头。 “午饭的食材我已经准备好了,是您喜欢吃的绯樱天妇罗。” 映见动摇了一下:“……要不我试这么一下?” “嗯……但如果失败了的话,您应该会很难过吧?” “唉呀,虽然是初尝试但我万一……” “我不想让您难过。” 刚刚还在嘴硬的映见一愣:“欸?” “这种复杂的料理,即便是我也学了一阵的。”少年轻笑,“您能以现在这幅模样站在我的面前,已经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了。所以,为了更好的庆祝您的喜悦,还是让我来吧。” 映见承认,自己总是会被少年的坦诚所打动。每当少年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那双美丽的紫色瞳眸中总是只装着自己一个人,总是让她有一种自己是特别的感觉。 但实际上,少年无论和谁都是这样的——一如既往的认真聆听着,一如既往的认真去做着。 “那晚饭就交给我吧。”映见道,“虽然手艺没你好,但也不差哦!” “嗯,好啊。”少年笑,“我很期待映见殿下的手艺呢,就算味道不佳,我也会全部吃下去的。” “……这个就不用啦!” 8、008 “你今早出去是做什么了呀?” 说完这句话,映见便夹了个天妇罗丢到嘴里,一边嚼一边好奇的看着少年。 “近来天守新来了些武人,早上的时候旗本武将会在场地那里训练他们。”少年倒了一杯水推到映见的身前,道,“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将身为人类的基础知识掌握,学习是我重要的任务,于是偶然间看到那一幕时,也就对武艺方面上了些心。” 映见双手捧着茶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妈妈她是武学典范,无论是锻造的手法还是武学技艺都是毫无疑问的登峰造极。” “嗯。”听懂映见的意思后,雷电散点了点头,“巴尔大人平日诸多繁忙之事,我资质尚浅,还没到劳烦她请教的境地。于是这段时间我便想同那些人一起训练,只是……” 看到少年垂眸,映见问道:“只是怎么?” “我的力量与生俱来,但很难跟上他们的步伐。”雷电散看着自己的手,道,“他们所掌握的知识与技巧,远不是现如今的我可以接触的。” 映见起先还有些不理解,待略微思索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 能被选入天守保卫将军大人安危的武将,即便是新兵也是个中翘楚。他们的操练或许对于他们本身而言是基础,但在外人看来,必然算得上是进阶了。 打个比方,就是她还什么没开始训练,鳞泷老师就把一块有几个人高的石头放在她的面前,让她把那石头给一刀切断一样。 这已经是超规格的训练了,完全是没会走就让你跑了。 “这个好办。”将最后一块天妇罗咽到了肚子里,映见将筷子放下,右手托着脸,红眸弯了弯, “你唤我一声‘映见老师’,我就教你剑术~” “嗯?”雷电散疑惑,“如果人类的规则是必须要叫你老师才能教我的话,你也应当叫我声师傅才能吃饭吧?” 映见:“……话说,你难道质疑的不该是我会不会吗?” 正是知道少年心思纯净,心中所想之话都会不加修饰的直接表达出来,而不是故意与自己拌嘴。映见才被堵着,没法说出什么话来。 “质疑什么的没有必要吧。而且,就算是再差劲的技术,也会有指导意义的。”雷电散认真道,“就像您准备尝试做饭一样,无论做成什……” 还没有说完,雷电散只觉得手腕覆上温热的触感。他抬头看去,刚刚还坐在位置上的少女已经站了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如宝石一般的红眸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小人偶,你质疑我的厨艺可以,但可不准质疑我的剑术。”少女道,“走,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剑术天才~” 一刻后—— 想起呼吸法对于不需要呼吸的人偶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场,映见看着手中的木剑开始自闭起来。 “算了,那映见老师我就只教你单纯的剑法吧。”想通了之后,映见重振旗鼓,又精神起来,“你本身的身体素质就远超常人,这个过程就直接省略了,来,把木剑给我。” 雷电散将武将赠予他的木剑递给了映见,在映见接过的时候,将刚刚藏在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您为什么要让我叫你老师呢?”雷电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有些不自然,“您刚刚好像并不喜欢我的回答……我应该怎样回应您才会满意呢?” “你刚刚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会是一直在想这件事吧?”映见没想到这小到不起眼的旧账竟然又被翻了出来,她大可以随意敷衍一句,少年也不会再追问。但映见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于是映见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不过嘛……如果你刚刚应了我的话叫我老师,我应该会很开心。” 雷电散想了想,又问道:“那我现在这样称呼你,你会开心吗?” “开心。” “好的。”终于将心事放下,雷电散如释重负,笑了笑,“接下来的剑术指导需要多麻烦您了,映见老师。” “嗯哼~”映见很是受用,左手同样握住了刀柄, “那么接下来——就请看好了。” 自从以接近人类为目标作为驱使后,雷电散便学会在日常生活中感受人类的一举一动。 动作、情感、仪态、随着他的观察,他逐步地对这一切的改变变得更为敏感。 因此在少女双手握住刀柄之时,他才能无比确认一点——似乎有什么变了。 在刀风卷起地上落雪之时,他看向如蝴蝶一般翩翩起舞的白衣少女,他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在她握住刀剑之时,她身上原本的慵懒与散漫,便于片刻之中化为了凌厉的冰锥——一如少女噩梦之时他所感受到的气息。 每当那时,他都会听到睡梦中的白狐传来的支离破碎的思绪。他无法听清,也无法理解。直到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他也只是觉得——映见无意间向自己传达的,应当是压抑到极致的心情。 就像是想要呐喊却被人堵住了口舌。当情绪积攒到了一定程度,随之带来的便是膨胀的宣泄。 他曾躺在睡梦中的白狐身旁,感受到藉由她传来的、浓郁到极致的愤怒与悲哀。 在她握住剑的时候,雷电散所感受到的是相同的气息。只不过那气息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对自己的记忆有着绝对的自信的话,他或许也会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现在的少女挥舞手中的刀剑时似乎也在宣泄,一招一式都有力且坚韧。只是与最开始相比,少了些可怕的东西。 至少他可以以欣赏而非担忧的目光来看着她了。 “这是最基础的剑式,当然,我稍微改良了一些。”运用呼吸法的刀法与寻常人类所用的刀法并不一致,但基础的本事映见还是有自信的。她挽了个刀花,将手中的木刀递给了少年,“来,试一下。” “嗯。” 人偶的记忆力很好,这使得即便他刚刚分心想了别的事情,此时还是很轻松地便将映见刚刚使用的招式再现了一次。招式结束,他听到一旁少女惊讶的赞叹声。 “不错嘛小人偶,只看了一遍就能做到这个份上,足够担的上一声‘剑术天才’了。”映见拍了拍手,毫不吝啬地赞扬道,“只是光把架子学会不行,每一招中的力度和手法都各有巧处——首先,握刀的手势就不对啦。” 少女如莺鸟般婉转清脆的声音渐近,待他反应过来时,后背已经传来属于人类的温热。 “虎口要贴准刀脊至刀柄的那道线才行,还有记得不要那么紧地抵住刀镡,不然会……” 耳边传来少女温热的吐息,雷电散只觉得耳边发烫,传来难以言说的痒意。下意识想要闪躲,却发现自己无处可退。 “握刀可是最基础的要义,掌握不好的话,劈下去可是很难使出力气的哦。”将手势给摆正后,映见发现少年一直没有回应,又问了一句,“小人偶?你在听吗?” “嗯?嗯。” 少年回过神来,冰冷的手也传来热意,他看到一双白皙的双手覆在他的手上,微微收紧。 “好。”耳边传来少女跃跃欲试的声音,“那我们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啦~” * 身为一名老师,映见觉得自己做的是相当出色的——当然这也得益于她有一位一点就通的好徒弟。 身为一个人,她就做的太失败了。 因为她忘了一点——狐狸有皮毛和肉垫,但人类没有的。 她对这一点并没有清醒的认识,这也就导致她对自己只穿了一件浴衣这件事心里没有一点数。在雪地里教雷电散的时候欢乐的紧,到了晚上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阿嚏!” 映见抽了抽鼻子,就听到脚步声传来。拉门被拉开,走进来的是端着药汤的白衣少年。 “我真的搞不懂……妖怪为什么要幻化成人呢?这不是自找没趣吗。”映见趴在你被炉的桌子上,有气无力地闷闷吐槽道。 白天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给雷电散做饭来着,结果到最后她还是被照顾的那个。 “嗯,我也不太能理解。”雷电散跪坐在映见身旁,将药碗捧给了她,“等把药给喝了,就再变回去吧。” “我倒是有那个本事……” 她连自己是怎么变成人的都不知道,本来还想着晚点去找真阿姨来着,结果现在浑身没力气完全不想动弹了。 映见苦大仇深地接过那黑不溜秋的泛着苦味的药,鼻子皱了皱:“好苦。” “嗯。” “不想喝。” “不行哦。”少年将手放在膝盖上,郑重其事道,“生病就要吃药,不然很难恢复的。” “我当然知道啦……” 见映见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少年忽然之间回想起了什么,过了一小会儿,对映见道。 “应该是这样……”他道,“我之前学到一个法子,大概会让药变得没有那么苦,但需要你要先乖乖喝药。” 映见:“真的?” “应该吧。” 映见有些将信将疑,但最终望着漆黑的药汤,还是一咬牙就把它给灌了下去。 “……” ‘果然好苦!’ 就在映见感受到绝望的时候,额上忽然传来柔软的凉意。 在她怔愣的时候,触感消失。面前那双蓝紫色如水的眸中,依旧倒映着的是自己的模样。 “这样……应该就不苦了吧?” 9、009 “这样……应该就不苦了吧?” 映见起初还有些迷茫,只是眨了眨眼。但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瞬间热意烧了上来。 “你你你你在、在干什么……啊?” 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即便在她的前生中从未有这种经历,也不妨碍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嗯……按照人类的说法,应该是亲吻吧?”在映见磕磕巴巴提出疑问的时候,少年想了一下,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是我的动作不规范吗?” 这哪里是动作规不规范的问题啊!映见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想表达某个意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的感觉。 眼前的少年目光疑惑,看上去反而只是她多想了——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对于刚接触这个世界不久的雷电散来说,他刚刚的行为只是在学习人类的做法,和学习做饭、刀术、或者饮食、睡眠并没有什么区别。映见第一次有了自己是个大人的责任感,于是端坐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结果教育的话一句没说出来,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 “……你、你是从哪里学的?” “我外出去稻妻城的时候,曾看到城中的一位母亲追着孩童喂药,孩子嫌苦不愿意喝,但因为母亲的盯梢,只能强忍着喝了下去,表情很是痛苦。”雷电散道,“待到孩童将药喝尽,母亲便亲吻了孩子脸颊,似乎还说了些是什么……我并没有听清。总之,孩子就变得开心起来了。” 这一说映见就懂了。 小孩子最是好哄,即便是母亲单纯的称赞一句“真乖,真棒”,孩子也会拿出男子汉的气势,开开心心接受母亲的夸奖的。 ‘但这种事情明显不太一样啊。’映见又想捂脸了。 “总之,这种事情只有很亲密的人才能做……可不是什么礼仪或者生活小技巧!”看着又乖又懵懂如同白纸一样的少年,映见忽然生出担忧对方被别人骗了的心。但看着少年只是在思考着什么,完全不像是听进她话的样子,映见有些不爽,抬起手来捧住少年的脸,强行唤回他的心神。 “我又不会害你,说的话你要记住才行。”映见捏了捏少年的脸蛋,“小心以后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呢!” “嗯,我都听到了。”少年看向映见,“那么,您与我是很亲密的关系吗?” “当然是了!” “那如果只有很亲密的人才可以的话,我刚刚应该没有做错吧?”少年不解,“您为什么会抗拒呢?” “我……”映见被堵的语塞,偏偏又反驳不回去。最终只能嘴硬,“那也要分人才行,比如你见到的那对母子,或者说对爱人。那种才是可以这样做的。” “爱人?那是什么?”少年没有多做思考,只是又问道,“如果说是心爱的人的话,我也同样喜欢着您。” 如果现在的映见是几分钟前的映见,肯定会被少年这番话弄的不知所措。但现在的映见已经彻底想明白雷电散的脑回路了,于是只能无奈道:“不一样啦,现在的你只是现接触的人太少而已,等以后就知道啦。” ‘唉呀,我好像变成了那种不受孩子喜欢的神神秘秘的大人了。’ 映见在这一刻终于理解为什么大人喜欢和小孩画大饼了。 “这又是怎样判断的呢?”少年不解,“那您可以亲吻我一下吗?如果我会感到开心的话……” “当然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判断啦……” 虽然心跳已经平复下来,对雷电散过分犯规的话语已经完全免疫,但那张绝世美颜映见实在是抵挡不住,于是她捧住了漂亮人偶的脸,以人偶惯常的风格、郑重其事道: “准确的来说,我们是朋友。” “朋友?” “嗯!”映见点头,“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漂亮的少年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就在映见准备宣告危机解除的时候,少年的话让她再度神经绷紧。 “朋友……又是什么?” “这个啊……”还好没听到奇奇怪怪的话,映见松了口气,想了想,道,“大概就是无论你遇到怎样的处境都可以去依赖和相信的存在吧。” “是这样吗?”少年的语调明显轻快了几分,“那我喜欢这个身份。” 看着少年之前有些失落的表情逐渐回归常态,映见拖着右脸,语调微扬道:“开心啦?” “嗯。” 少年起身,将空碗端起:“殿下早些睡。” “好~” 看着少年端着东西走出门去,映见才如释重负地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到了胳膊里面去。 “明天早上还要去找真阿姨来着……不知道便宜妈妈在不在。” 不知道她们会是怎样一副惊讶的表情,嘿嘿。 她才脑了一点明天的场景,结果就被推门的声音打断了。 “小人偶?” 直到少年将门合上,又走到油灯旁娴熟的将其熄灭。映见的脑子依旧是全程没在思考状态。直到听到了身旁的少年解衣的声音,映见才回神。 好像哪里对,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嗯…… 怎么想都是后者占上风吧! “小、小人偶。”映见动作迟缓地抓了抓头发,思维还保留在某种恍惚状态,“你是准备留在这里吗?” “嗯?”少年的动作一缓,随之疑惑道,“不是一直如此吗?”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记得你的房间床铺什么的也都是齐全的吧?” 啊,好像也没错。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 但现在情况变了好吧! 她,羽沢映见,现在是个人。不是之前怎么钻到少年的怀里黏人都不害臊的小狐狸了。 但这话该怎么和小人偶说啊……映见再一次感到了有嘴却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我知道了。” “欸?” 映见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到少年起身的声音。 “您有着自己的考究,我明白的。”他道,“我会担起朋友的身份理解您的。” 按照道理来说,映见现在应该狠狠松一口气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少年的声音比平时要轻了些。 “小……” “晚安。”少年赤足走到了门前,在将其拉开之前,声音温和道,“祝您好梦,殿下。” 随着关门的轻声响起,映见有点懵。 按理来说,这个是理想的结果。但问题就在于她还什么都没说雷电散就说理解她了…… 映见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饰。 ‘他应该是听到了吧?比如其中原因什么的。或者是感觉到她为难了就乖巧离开了?’ 本来她良心不安就是因为没把原因给少年讲透彻,但按照现在的情况看,雷电散肯定是自己听到了。要不然依照他的性格,肯定会问到底才对。 映见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给说服了,然后就心安理得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等她风寒痊愈,小人偶同意她下厨了,她做什么菜好呢?’ ‘……算了,现在有了足够充裕的时间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学一下吧。’ * 从映见的房门走出来后,雷电散并不如映见所想的那样回到他那从未去过的自己的住处,而是坐在了廊道的台阶上,静静地注视着池塘中倒映着的朦胧圆月。 在看了不知道多久后,他才终于将视线移了开来。 “嗯……” “我明白的。” 10、010 崭新的一天! 崭新的一天——从和天守的将领躲猫猫开始。 映见看着拦在自己身前说着“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武将,非常标准的道了歉,转身就离开,头也没回。反而让那两人有些摸不到头脑,完全不知道刚刚那个少女来这走个过场的意义是什么。 而被他们认为行为十分古怪的映见,此时此刻则站在他们看不到的墙角,短暂的思考了一下人生。 她昨天的时候就打算来这边,只是因为各种原因给耽误了。今天便起了个早,雷电散问她需不需要一起,她觉得没什么必要,便让他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 这就是她今天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映见捂额反思。 狐狸是鸣神眷顾的种族,之前的她也早在这些人眼中刷足了存在感。但问题就在于这些人并不认识身为人类的她。 就这样悻悻的回去把小人偶给拉上总觉得有点丢人……所以如今好像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正好顺便看看这个时代的武士实力如何吧。’ 大正时期的杀鬼之人往往使用呼吸法辅助作战,对呼吸法的掌握程度绝对地影响着实力的发挥。作为鬼杀队的九柱之一,她在呼吸法上的造诣甚至要比她剑术上的实力更胜一筹,因此也被主公称之为潜力最大的剑士。 而如今这位潜力最大的剑士则是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最大程度上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绕过诸多武将的视线,逐步向最高处的大殿进军。 映见对自己的实力还算有自信,但因为防守森严,脚程还是慢了些。但一路上遇到的也大多是没有神之眼的普通人,即便是普通人之中力量的佼佼者,避开他们也还是很容易的事。正当映见站在树上思索着防守是不是不太行的时候,脊柱忽的升上一阵寒意,对危险的敏锐感官让她本能朝左一偏,只觉得耳旁传来轰鸣之声,裹挟着雷光的箭从脸侧险险划过。 映见下意识的想要拔刀,手都已经来到了腰间才想起自己并没有携带武器。破空之声再次响起,映见无法防御,只能转而闪避,从树上一跃而下。脚刚落地,耳边就传来大树倒地轰隆倒地的声音,眼前顿时便扬起呛人的尘埃。 “你是什么人?” 但那声音之中的冷意不可忽视,映见非常利落的就举起了双手。 “要不……先把武器放下?”没有剑的剑士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映见非常识趣的就示弱了,“我不是坏人,但你手里的那把弓看起来还挺吓人的……” 直到那人把手中的弓箭给放了下来,映见才松了一口气,看向不远处的那人,不由微怔。 那是一位极其美丽、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少女。面容如月,容貌华丽,身着樱色的干练服饰,却无法挡住她容貌的皎洁美好。而那张足以倾倒万人的容颜之上,头上的一对角则格外瞩目。 “鬼族?” 在闲暇的时间里,她也曾翻阅过稻妻的历史。这个世界的鬼与大正时期的鬼完全不同,只是一个种族而已。印象中鬼族的血脉日渐稀薄,族人也逐渐变少。却未曾想会在这里遇到。 就在映见观察着鬼族少女的时候,那人也在打量着映见,最终目光落在了她头顶的发饰上,唇角微勾。 “御舆千代。”她将弓给收了起来,“能够及时反应过来躲开我那两箭,倒是有些意思。” “您也没有想要真的攻击我吧。” “嗯?” “那并没有杀意,只是威慑而已。”映见道,“而且看起来,弓并不是您的惯用武器。即便如此气势也是凌厉至极。你的武艺一定很厉害吧?” “那是自然。”御舆千代并没有否认,只是对一旁的下属道,“去拿两振木刀来。” “欸?”眼见着下属应下,映见有点懵。 两振木刀……做什么?比试?但明明刚刚还…… 映见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看御舆千代这穿着打扮就是位大人物,肯定和便宜妈妈关系不浅。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还是直接坦白自己是谁,但她话还没说完,空中就丢过来一把木刀,映见下意识抬手接住。 “同我过两招就放你走。”御舆千代道,“将军大人还欠我一场比试呢,由你来还也未尝不可。帮助自己的母亲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身为子女总没法拒绝吧?” 御舆千代这么一说,映见才总算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是这种态度。 ‘合着已经认出她了呀。’ 但旁边的侍卫显然不如当事人两人那么冷静,他们原本只是在正常的巡逻站岗,却没想到御舆大人会突然出手。本来他们还在担心着被御舆大人问责,结果刚刚还剑拔弩张,忽然之间竟然就开始友好的比试起来了。 令他们格外在意的是御舆千代的那句话,只是御舆千代本人似乎并没有在意她说的话究竟在他人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雷电映见。”映见报上名号后,鞠了一躬,“我武道上的经验尚浅,还请您多指教。” 武将:“!” 映见表面上很平静,但实际上内心慌的紧。 小人偶那边她不担心自己会剑术这件事暴露,只要和他说一声就好了。但眼前的人……映见怎么想都觉得,如果便宜妈妈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她或许很难解释清楚。 随着御舆千代同样行了鞠躬礼,映见才握紧了手中的木刀,手心微微渗出汗来。 但对方并没有再给她思考对策的时间,电光火石之间,刀刃划过空气的声音传到耳中。在面对这样凌厉的刀气时,映见下意识的便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增强手腕的力道挡下了这一击。 蓦然察觉自己不知不觉就使出了力量,映见一怔,在下一击攻过来时,她便将多余的力道卸去,单纯以□□的力量接下了这一招。 ‘好痛!’ 映见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手腕也因为对方力气过大疼的像要断掉一样。好在最后的时刻她忍着痛将刀握住了,不然只凭对方刚刚那一击的力度,大概率会将木刀击飞……那就有些丢人丢大发了。 她是要藏拙不错,但总归面子上还要过得去。即便这幅□□比人类要强韧不少,但离开了呼吸法,映见也不知道自己能接受对方几招。 ‘尽力就好,毕竟在别人眼中她也只是新手而已。’ 只是预料中的再度进攻并没有到来,看到对方将刀放下,映见有些懵。 “怎么那么紧张?”御舆千代,“我只是试试你的天分而已,又没真想为难你。不然若是将军大人知道了,肯定不乐我意。” “那……那你觉得怎么样呢?”映见试探道,“我的实……呃,天分?” “如果真是新手的话,那我完全可以说你的天分是最顶尖的一批。”御舆千代摸着下巴寻思着,“不过,如果让我给你第一招和第二招评个分数,我觉得两者起码得有七十分的差距。” “七十分?” “嗯,满分是一百。” “……哦。” ‘所以是糊弄过去了吗?’试探完之后,映见现在是彻底不确定了。 “武者之间的比试讲究的是全力以赴,你这只能算半局。”御舆千代笑道,“下次有机会再打一次,到时候可不许让我失望。” ‘果然是看出来了啊……’映见叹气。 事到如今,映见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觉得我武艺和你差距太大了……要不你再去找将军大人打个半场吧? “那我可得好好和将军大人说道说道——比如她家女儿什么时候学会的……” “和你打和你打!”映见赶忙打断,“那你得等我先练练,要是太快的话实在有些欺负刚入门的小孩了吧?” “成交,耍赖在我这可是没用的。” 看着眼前伸出来的左手,映见叹了口气,握了上去。 “嗯,成交。” 当映见松开手的时候,却发现手心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她抬起手一看,是小巧的一枚腰牌。 脑袋被揉了揉,映见觉得自己的头发应该已经乱的不行的时候,那只手松了开来。 “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去主殿吧。你可是那位的女儿,下次再来的时候可不要再另辟蹊径了。” “嗯。”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映见乖巧的不像话,“那千代姐姐,我先走啦?” “怎么莫名其妙我就比斋宫低了一辈?叫阿姨。” “喔,千代阿姨。” “嗯,乖……咦,你怎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等到映见离开之后,那些正在被训练的武将才真正确定下来她的身份。 “之前就听说大御所大人收了位养女,这么说来刚刚的那位就是……!” “甚至都能得到御舆大人的认可,果然不愧是将军大人之女!虽说现在的武技尚且稚嫩,但往……” “不是哦。” 武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向打断自己说话的那位风华绝代的鬼族少女。 “‘武者之间比试需要全力以赴’,这可不是单纯同她说的。”御舆千代叹气,“我虽没使用神之眼,但也用了五成的力度哦。” 御舆千代完全没有管自己这番话在武将的心中引起了多大的波浪,只是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瞳眸,将未尽的兴味藏在了眼底。等再度睁眼之时,便又回复了身为将领的严格。 “哪怕她的气息隐藏的再好,这也不是你们让一个孩子轻松潜入进来的理由。” “所以,诸位,这一周的训练量加倍。” 11、011 正如御舆千代所言,拿着那腰牌,路上果然没有一个人敢拦住她,无一不显露的是尊敬之情。这让映见对御舆千代的身份又产生了一丝好奇。 直到来到大殿门口,守在门口的两位旗本武将看到她出示的腰牌,行了一礼。 “将军大人在同斋宫大人商谈要事,还请容我等去通报一下。” “不用了,他们先忙,我不急。”映见摇头,“我先进去等就行。” “这……”守卫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朝旁迈了一步,“请。” 一路上的武将都太过听话,让映见有点好奇:“你们只看这腰牌就那么信任我了,不怕我是偷来的或捡来的?” 武将听到映见的话,爽朗的笑道:“如果真能从御舆大人那里夺走象征身份之物,那您也不是我等可以应付的人了。” 另一人附和:“大概只有将军大人才能战胜御舆大人吧。” ‘哇,那确实厉害。’映见揉着还疼的不行的手腕,唯一的一点不服气也没了。 放行之后,映见步入庭内,见到的是熟悉的景色。 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是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狐狸。这是她第二次踏入这里,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以人类的模样看着此处之景。 ‘不知道真阿姨看到自己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昨天想了一天该用什么形式和她们正式见面,现在想来——把发饰摘掉,让她们猜猜她是谁好像也挺不错的。 不过要等她们办完事才行。 于是站在门口的映见听到门内传来两人商讨之声时,便暂时放弃了进门,靠在门口的墙边百无聊赖地赏着景时,屋内传来的对话声牵引了她的注意力。 “……上次我去见映见的时候发现她身上所染之祟基本痊愈。要知道其他人一旦染祟,只能缓解而无法根除,只能越陷越深,像映见这种情况,几乎都可以称之为奇迹了。” “染上最深的灾厄遭遇无妄之灾,又偏偏是唯一一个能逃过灾厄之人……真不知道究竟该说是不幸还是万幸了,不过只要映见没事就好。” “只要小家伙没事就好,论其原因倒是不重要了。最令我头疼的是前不久我刚进行了大祓,才过去一个月而已,竟然又给我堵塞了。” “真是闻所未闻,就连你也没有思绪吗?” “我只是小小宫司而已,能做的我可都做啦。要知道事态发生紧急,几位巫女请愿与我一同去,结果被那恶祟反噬……还好侵染不重,她们如今都还在静养。” “那现在就只能听我的了~” “喂……真,你真打算让那位插手这件事?先说好,我这段时间为了筹备庆典的事都快要忙死了,如果真出了什么祸乱,我可不一定有时间去管。” “又不是那位亲自来,怕什么?不过是他的学生来做个课题而已。” “你明明知道没有那么简单吧……” “这不是你解决不了嘛~” “……好吧好吧,治理方面还是你在行,都听你的——还有外面的小家伙,大冬天的外面不冷吗?怎么不进……欸?” 狐斋宫打开门,先是一阵冷风糊脸,然后就看到了眼前的全然陌生的少女。 “映、映见?!” “咦?怎么发现是我的?”映见也被惊到了。 “妖族对气息最为敏感,刚刚和真聊的正欢,其实也是刚发现你在……但这都不重要!” 狐斋宫眼睛亮了亮,伸出双手就捏了捏映见的脸蛋,惊喜道:“映见,你化形啦!” “欸,是,我……” “好啦斋宫,差不多就可以了,你看都把我家映见小脸捏的红成什么样啦。” 狐斋宫很不情愿地被雷电真推搡开来,映见抬头看着雷电真,还没说出一句话来,就被对方给抱住了。 “恭喜你映见~为了庆祝你成功迈出巨大的一步——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雷电真松开手后,映见举手:“如果可以的话,想要几件衣服。” “噗……这算什么要求啊?像衣服首饰什么的,这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雷电真掩唇笑,“除此之外呢?” “那,你们刚刚说的那件事,我可以参与吗?” 似乎没想到映见会这样说,狐斋宫有些惊讶,但她很快就摇了摇头:“你才刚痊愈,这种事情交给大人来做就好了。” “但我是唯一一个处理这件事绝对安全的人。”映见抬头,看向狐斋宫,“不是吗?” 身前的少女正抬头望着自己,狐斋宫颇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自己的耳朵:“映见呀,你刚刚听到了多少?” “从你说我这种情况几乎可以算是奇迹开始。”映见诚实道,“基本上事件的始末全都听到啦。” 狐斋宫感到头皮发麻的时候,雷电真则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对啊,按理来说门口的守卫不该把你放进来才是……嗯?你手上的腰牌是……千代的?” 映见点头,摊开手将腰牌呈现在两人面前:“路上遇到了,千代阿姨还叫我去比试了来着。” 映见本来还藏着掖着想尽可能晚的把自己会剑术的事情告诉她们,但现在看来,刚刚的比试正好是一场契机——让她们相信她有自保能力的契机。 “千代阿姨说我是剑术天才,嗯……就是缺乏实战经验而已。”于是在两个人的惊讶中,映见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其实我早在前几天就已经化形了,但这段时间你们都很忙,不太方便打扰你们,就自己学了些剑术。直到今天才想着过来找你们。”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么夸张。 上辈子她被天音大人带回去的时候,仅仅是握了三个月的刀便可险与下弦对抗,晋升为柱。仅是训练了几天就有些本事——这是切实发生在她的身上的。 同御舆千代比试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示弱与防御,但如果雷电真发现她在说谎,需要她再度证明一次的话,她会按照当初的成绩尽可能相似的去对抗。 “那里很危险,映见。即便我们相信你有一定自保的实力,但也依旧很危险。”狐斋宫微微屈膝,抚上映见的头发,无奈道,“这种事情就交给大人来做就好了,好吗?” 映见听完了狐斋宫劝说的话,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垂眸,看着地面。 一如刚来到这个世界,发现自己捡到一份天大的好运时候。她可以坦然接受这份幸运,也可以坦然接受来自他人的善意与友好——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她知道自己绝对会“偿还”的基础上。 在过往几次被丢下的经历中,她最大的收获便是明白世界上任何事物都不是轻易获得的,如果只是一味的索取来自她人所谓无私的善意,即便那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即便自己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他们也会轻而易举的拥有将她丢下的道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并不想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所以……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让我试试吧。”映见弯了弯眸,“我有分寸,绝不会勉强自己的,可以吗?” 12、012 似乎没有预料到映见会坚持到这般地步,狐斋宫微怔。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雷电真的声音。 “为什么呢?” “我不想看到人们再受伤了。”映见回答道,“如果这件事我能帮上忙的话,这就是令我最为开心的礼物了。” “好吧,既然你这样坚持的话。” “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听我的心声,心声是不会骗……欸?” 映见赤色的眸微微睁大,不可置信的看向雷电真。 “都说啦,当初设定这个功能本就不是验证你话中真假的,只是一个交流工具而已。既然现在你已经可以同我们交流了,祟也已经完全消散。那这个功能也就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啦。” 映见只觉得眼前闪过若隐若现的紫色光芒,不到一息的时间,雷电真已经把手放了下来:“好了,已经失效了。以后可不准把信任建立在没有生命的物质上哦,明白没有?” 等映见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乖巧点头了。 “小小年纪就决定担起责任来了,不错嘛映见。”雷电真笑,“既然决定去做就记得要鼓足干劲好好做哦。不得不说,你和影的性格真像呢。” “都是决定了某件事就要固执做到底的人。”狐斋宫叹了口气,无奈道,“要是影在这个地方,肯定会第一时间就答应映见你的要求,一边拍着你的肩一边说着‘不愧是我女儿’吧。” “啊,好像是阿影能做出来的事。斋宫你说的太生动啦!” 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映见还有些恍惚。 她都做好被彻底拒绝的准备了,结果突然之间俩人跟商量好了一样,竟然都同意了。 “但这件事情的根源不在于大祓,归根结底要调查的也不只是祟神之污。所以在去之前我得先给你恶补些知识。”狐斋宫道,“但事态有些紧急,最近鸣神岛闹出了些古怪的事情,并不能耽误太长时间,所以大概明天就要动身了。” “嗯!没有问题。不过……”映见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唯一就是…… “可以给我一把刀剑吗?”映见道,“我现在还没有趁手的武器。” “武器?”雷电真被点醒了,眉头微扬,“如果说这任务是我和斋宫送你的礼物,那影可还是什么都没出。这样,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等回来之后我同她说,让她给你锻造一把。” “欸?什么样的都可以吗?” “当然,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可不要不好意思。”雷电真笑道,“阿影可巴不得能锻造出更好的刀剑,你提出的要求越多,她大概率会更开心才是。” 听到雷电真这么说,映见才完全放下心来。 “那,我想要最靠近太阳的山的矿石造出来的刀……如果没有的话,只要是整天都能晒到太阳的矿石就好啦。” “只对材料有要求吗?” “嗯!”映见点头,“我觉得阳光是最为光明的东西,长时间和太阳打交道的矿石造出来的刀,感觉一定很棒!” “这种矿石的话……我觉得弘嗣指定有门路。”狐斋宫拍了拍胸膛道,“包在我身上啦~” “你怎么又剥削弘嗣了?” “这叫他的份内之事~哦对。”狐斋宫想到什么,看向映见,“到时候你出发就直接去找柊家家主、勘定长柊弘嗣就行,这件事情我也挂上冒险家协会的委托了,还有其他人在一起想着办法解决,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尽力去做就好。” “我明白的。” “哦,对,还有一件事。”雷电真忽的想起了什么,看向狐斋宫,“之前影就同我说过,她各种武器都精通用法,唯独法器方面难以把握。也是因此,她当初创造阿散的力量体系时偏向于使用法器。既然映见现在已经全部恢复了,要不斋宫,你对法器精通,你带他一段日子?” “阿散?是影制作的那个人偶吗?我好像没见过他,不过没问题~”狐斋宫很爽快的便同意了,“怎么突然想到让他精进武艺了?” “前段时间有人同我说训练场那里来了位陌生的客人,见他衣着打扮不似平民,便同我汇报了一声。”雷电真挑眉道,“总归一个月过去了也没出什么意外,孩子既然有想做的事,大人当然要尽力去满足啦。” 狐斋宫道:“好,好,保证完成任务~不过这几天我除却筹备庆典事宜之外还有些别的麻烦要忙,我想想……三天之后吧,我会在神社那里等他。” “谢啦。”雷电真将手搭在映见的肩上,笑道,“刚好这段时间你也要出去忙,就要一起努力了哦。” “嗯!谢谢真阿姨和斋宫阿姨!” 从听到雷电真突然谈论起小人偶的能量体系的时候,映见心里就隐隐有了些猜测,直到真正确定下来,映见才毫无保留的雀跃了。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如果小人偶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 “看你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得了便宜呢。”狐斋宫调侃道,“新刀的锻造一定不会那么快,弘嗣正好欠我一个人情,你到时候直接去他那宝贝库里挑选就行,记得一定要挑最好的哦!可不可以不要给那家伙省钱。那么,现在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嗯!” 等到映见关上门离开,确定她确实走了之后。狐斋宫才转过身来,和雷电真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股心虚的情绪。 “万一孩子受伤了怎么办?” “您问我?这不是你自己率先答应的吗?”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小映见都不安成那个样子了……哎呀,我一会去问下千代。虽然相信小映见但是……我还是再确定一下吧。” “那我一会也跟弘嗣说一声,让他准备点保命用的物什当做赠礼送给映见的吧……” * “小人偶!” 大老远的就听到映见的声音,少年挥剑的动作停下,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步伐雀跃的少女。 “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要同我分享吗?”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哦,联系的功能已经没了。”映见摸了摸发饰,而后眯了眯眸,神秘兮兮地凑到了雷电散的面前,“嘿,那现在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是你的,一个是我的,你要先听哪个?” “没有了吗……” “小人偶?” “啊,先听你的吧。” “我的好消息就是——在真阿姨的确定下,我已经完全痊愈啦~而且我还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帮忙的机会,明天我就要出发去外面做任务啦。”映见甜蜜的叹气道,“唉,一个月不活动筋骨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终于能出门做些有意思的事情了。” “恭喜你,映见。”少年弯眸,“你还没有出去过呢,虽然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但应当也能做个好向导的。” “不不不。”映见伸出手指,神秘兮兮的摇了摇,“你不用和我一起……” “为什么?”少年下意识的反问,随后才发现自己打断了对方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我应该可以帮到你的忙吧?” 映见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常,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就要提到关于你的好消息啦!” “欸?” 映见将狐斋宫和雷电真的意思同雷电散复述了一遍,雷电散也正如她想象的那样,听完之后,眼中都有光了。 “那真是太好了,怪不得我觉得使用刀剑时颇感力不从心……原来是因为我更适合修习法器啊。”这几天的郁结也解开,雷电散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映见殿下。” “跟我客气什么,又不是我的功劳。”映见摊手,“斋宫阿姨说让你三天之后去神社报道,到那时候你再好好和她道谢就行。” “三天之后吗……您什么时候出发?” “我啊,今天稍微准备一下,大概明早就要去勘定奉行那边了。” “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吧。”雷电散道,“我先去准备一下。” “欸,不是!”看到雷电散转身就准备走,映见连忙把他拉住,“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就好了。事情还挺危险的……当然我觉得我肯定没问题就是了。” “既然危险的话,我才应当和你一起去,不是吗?”雷电散垂眸看着映见握住自己手腕的手,道,“与你同行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如果您是担心我成为拖累的话,巴尔大人赠予我的这枚金羽足以让我自保。不会给你造成麻烦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那是为什么呢?” 少年很快的便接上了她的话,倒是让映见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在她的印象中,雷电散无论何时都是处在平和的状态。除去在遇到趣事时会变得如同孩子一般好奇外,少年的情绪似乎很少产生过波澜。 雷电散的好奇心很强,映见不止一次的遇到过对方穷追不舍追问的情况,但不知道为什么,映见总觉得刚刚少年再度提出追问的时候,心情似乎没有那么平静。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与少年对视良久后,映见最终以疑问暂时打开了僵局。 “心事?” 少年对这个词汇似乎很是陌生,变得有些苦恼起来。 “就是……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话,直接跟我说就好。不用藏着的。”映见边想边道,“就像之前一样——我的所有心事都会自然而然的被你知道,就算作为平等交换的话,我也可以知道你在想什么吧?” 映见说话的语速缓慢,期间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却直到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她还是没想通为什么少年为什么会心情不好。总不会是因为她没同意这个直白的傻瓜原因,她已经解释清楚了这次行动有危险在,依照雷电散的性格肯定会理解才是。 映见觉得自己应该换个思路,以雷电散的性格去思考问题。 明明刚刚还是很开心的来着……难道是因为她刚刚说的话让雷电散感受到了修行的紧迫性?但真正修炼武艺要从三天之后才能开始,所以等不及了? 倒也有可能…… 实在想不出别的答案,雷电散也不出声。映见只好试探道:“斋宫阿姨让你三天之后再去的原因是这几天她要忙着准备庆典抽不开身来,像武艺这种事是不能急于一时的。” “你的心事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了,不是吗?” 映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接的是自己上一个话题。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听少年又开口道。 “我还有些事要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小……” “您不用跟过来的,我自己一个人也处理好。中午会回来做饭的,您不要担心。那,我先走啦。” 等映见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不见了。于是她站在冷风中缓缓打出了一个“?” 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干什么来着? 哦,她是回来报喜的来着。 “……” ……所以果然还是很不对劲吧! 13、013 雷电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直到坐在河边的时候,他也只是将“心事”这两个字的含义想清楚了。 他想,即便人偶之躯并没有心脏这种器官的存在,但他或许真的有心事。 是什么呢? 好像一切都是从日夜都与自己作伴的小狐狸变成人类开始的。 世界上花鸟草兽皆为生命,在他看来,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都与他们没有任何区别。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映见在成为人类之后会是那样开心,但看着少女很是雀跃的样子,他也就由衷发出了祝贺。 人类和非人……区别很大吗? 他想不通。 明明按照以往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小事,因为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明明他已经将陪伴当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为什么在变成人类之后,就不需要他了呢? “……是被讨厌了吗。” 他早就有预感了,只不过是一直回避着往那个方向想罢了。 好像那天晚上开始,他就开始搞砸了。不然映见明明知晓他的责任……为什么会让他离开呢? 人偶并不需要睡眠,也并不会感染风寒。他在那天晚上想了很久。 最终还是没有想出来为什么。 在映见同他讲述好消息的时候,他也不由自主的安下心来。 他昨晚设想的所有坏结果都没有发生,映见依旧一如往常那般和自己分享着值得喜悦的事情。直到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听到对方的声音了。 人偶的记忆力很好,他至今依旧记得当初巴尔大人所说的话。 “等到你之后可以化形说话了,再来找我将其中的力量去掉便是。” 当时说这句话的原因,是将军大人为了安抚映见准备的说辞。 “如果真的随便去听你的心声的话,肯定会成为被孩子讨厌的家长吧?” 而他已经这样做一个月了,好像……被讨厌,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雷电散眼睫微敛,看着荡漾着的湖水,按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映见说过她的实力很强,他一直都是相信的。他相信她一定会出彩的完成任务,得到大家的赞赏。这些都是她一定可以做到的。但…… 如果是以往的话,映见一定会愿意让他一同去吧。如果是…… “小……阿散!” 雷电散一怔,他转过头,就看到少女在不远处朝自己小跑过来。 “啊啊,可算找到你了,没想到你会来这边。” 少女说着便在他的身旁的草坪上坐了下来,抱着膝盖看向湖面。 “还挺会享受啊,竟然之前都没有带我来过这种好地方。”映见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因为跑动而加速的心跳。然后眯了眯眸,“不行,我有点不乐意。本来心情好好的,这下我又要不开心咯——” “……欸?” 刚刚还拖着长音的映见看到少年真被自己忽悠住了,便自然而然的偏过头去,红眸微眯,看着少年道:“当然,你要是愿意乖乖待在这儿听我把刚刚那件事讲明白,咱们这笔账就一笔勾销。” 那张尚且有些陌生的容颜凑了过来,在距离极近的情况下,雷电散似乎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他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些,视线有些不自然的偏移。 “这也算账吗?” “……我说是就是啦。” ‘小孩真是越来越不好逗了。’ 要是放在一个月前,小人偶早就被自己忽悠住了。 映见坐正抓了抓头发,闭上眼心一横道:“反正你不听我也要说,我不把你带上真的不是觉得你帮不上忙,是我认为你这段时间一直在陪着我都没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这样就有能力独自去做一件事了,我就不想再耽误你了。” “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嗯!”映见点头,“你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一定有很多事情是值得你去做的,无论是修习武艺还是做什么别的事情——这些都比陪着我重要的多了。” 映见一路上都在想着该用怎样的说辞来说服雷电散,这是她的真实想法,以雷电散的聪明劲肯定能听懂的。但她没想到的是,少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与之和解。 “不是的。” 映见一愣,转过头来,便撞入了少年那双紫色的眸中。 “学习的重要性我明白,这些都是我想要去做的事情。我会独自去做这些事情,这是属于我的修行。但……”他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区分他们之间的重要性,但我知道,我更想要和你一起去做这些事情。” 少年将手按在本来应当属于心脏所在的位置,那双美丽的瞳眸之中此时此刻盈满的是执着。从最初见到时平板的目光,逐步感受到情感的存在,到流光溢彩——不会有人比见证着变化的映见更明白少年此时话中的真实性。 人偶不会骗人,没有人教过他这件事,但有人教过他欺瞒是错误的行为。 人偶曾经感受过藉由对方心声传来的毫无保留的欢喜与挫败,因此更为知晓真诚的重要。所以无论何时都会坦诚相待,理所当然地认为坦诚的对立面即为欺瞒。 少年本以为自己依旧会收到同过往如出一辙的答案,忐忑之时,按住胸膛的手指微曲,却未曾想还未来得及想到逃避,自己的手就被抓住。 “我也同样期望着与你同行,既然如此,我好像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了。”少女叹了口气,“但是三天之后你还是要乖乖去神社学习哦,这样以后你就能更多的帮上忙了。” “你……期望着和我同行?”雷电散有些愣,他指了指自己,“你不是厌烦我了吗?” 映见:“?” “不是,你是听谁说我厌烦你的??等等……”映见抓住了盲点,抬起双手捧住雷电散的脸,试探道,“难道你之前不开心是因为这个?” 少年点了点头,映见险些石化。 “你不会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吧?” “我是有依据的。”少年摇头,认真道,“所以,你不是厌烦我对吗?” “不是,我有什么资格去厌烦你啊?”映见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比较好了,“我一天到晚都那么麻烦,你厌烦我还差不多……你快说说你是个什么逻辑,我要好奇死了。” 少年并不满映见的说辞,好看的眉微蹙:“首先。我不厌烦你,我喜欢你。” “嗯嗯,然后呢?” “然后,逻辑的话……”雷电散掰着手指数着,“我之前你一直都在听着你的心声,这种做法是会让孩子讨厌的吧。而且,你不愿意亲我,也不愿意让我和你一起睡觉,这次还……” “等等等等!” 映见连忙来了个急刹车,捂住了雷电散的嘴。 “你都是从哪儿得出的这些逻辑?第一,能够听到我的心声这本来就是你不得已而为之的,你不嫌我烦我都已经感激不尽了。当然,作为人……有思维的生命,心里想的什么都被别人知道多少有些尴尬。”看到少年开始失落起来,映见连忙解释道,“当然你不一样啦!之前不能说话的一个月时间里,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闷都能闷死。至于为什么现在失效,那是因为真阿姨看我没事了,就履行之前的承诺随手把这个功能删掉了——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直接问我就好,我还能不告诉你不成?” 映见一大堆话的解释,雷电散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但是他记住了一句话。 “所以,是只有我才可以吗?” “嗯!”映见想着抓紧把少年哄好,于是干脆利索的顺着他的话点头,“你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别人的话我是肯定不乐意,这还用问吗?” 见少年逐渐被自己安抚住,眼中终于再度展露出轻松与欢喜时,映见暗下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这次归根结底是我的原因让你产生了误会,为了道歉——我回去给你做饭吧。” “可以换一个吗?” 映见心碎了。 ‘果然小人偶嫌弃自己的厨艺烂吗?’这一点她竟然还不能反驳,毕竟现在的是在给他顺毛。 “没问题!都可以!” “那,可以亲我一下吗?”少年道,“只要你亲我一下,我三天之后也会乖乖去鸣神大社修习。” 映见:“?” “……如果不呢?” “那我就不去了,我要和你一起。” 映见:“……”完,被拿捏死了。 话说之前特别好哄骗的小人偶去哪里了?怎么感觉越来越聪明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本来亮闪闪的目光逐渐黯淡下来。映见只觉得少年心情低落的很,甚至根据刚刚的推理,她都隐约能猜测到少年的想法。 ‘只是这样就哄好我的话,你都不愿意做吗。’ 映见:“……” “那,仅、仅此一次!” 少年美丽的眸复又亮了起来,被那双眼睛看着,映见完全无法说出反悔的话。 “虽然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这种事情是只有对特殊的某些人才能做的,可不准对别人随便这样。” “特殊的人?”少年微微歪头,“那现在,我也是你的特殊的人了吧?” “……喂,别学奇怪的事情啊!” 14、014 “这里应该就是勘定奉行了。” 眼前的建筑气派,防守严密,处处都是庄严肃穆之观。勘定奉行是稻妻的财务中枢,负责国家财政。理应来说关于治安或者居民委托之事都不隶属此处管理,但狐斋宫既然让她来这里,她也就没有过多的询问。而他这一次所要拜会的人,则是勘定长、柊家家主柊弘嗣。 “你在紧张吗?” “嗯?”映见偏头看向少年,“是有些,马上就要和大人物见面了。实话说,我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上层人士。” 在恶鬼横行的时代,官员往往与普通人对接。隶属于鬼杀队的剑士,那几乎失去了与外界交往的能力。 或者说,连交往的时间都没有。 “无论身份如何,都是人类。”雷电散道,“平民百姓乃至达官贵人,神明之下的所有生灵都没有任何的区别。正常交流就好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是你曾经同我说的。” 哦,好像的确是。 少年最初担心自己过于异样而不敢同人类交流,她那时便是这么同少年说的。似乎还少了一句。 [而你是世上最为殊胜尊贵之人的造物,理应是他们感到不敢才对。] [但我更想他们可以用对待常人的态度与我交往。] [那你就要先用常人的方式来对待他们才行——从现在开始,你、我,还有任何人,都没有任何的区别。怀着这样的心情去融入人类,才能更好的达到将军大人期待的程度吧?] 不知不觉,相比于一个月前懵懂无知,少年已经成长了好多了。 映见欣慰极了,她拍了拍少年的背:“走吧。” “嗯。” 快要走到大门口时,一人正好从里面出来,同自己擦肩而过。映见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去。只看到了他米金色的发和异域的服饰,他就已经踏入了人海之中,消失不见。 “怎么了?” 听到少年的询问,映见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 “应该是我感觉错了。” 养成的习惯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戒掉的,上辈子尚且在鬼杀队时。为了尽可能提高自己使用呼吸法的能力,即便是睡觉,她潜意识中也依旧在使用着呼吸法。更不用说是醒的时候了。 虽然只是打了个照面,映见也能感受到,那个人的呼吸和脉搏的跳动……明明像是人类,但又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但这个世界本就不能与原来的世界相比。映见心想。 ‘或许是她没有见过的物种呢。’ “请问你们是?” 门口的守卫例行问询,映见道:“奉斋宫大人之命前来拜谒柊家主,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可以麻烦你通报一下吗?” 守卫见两人看上去都不过是十六岁般大的少年人,再加上映见遣词造句并不像是能够受到柊弘嗣接待的贵人,心中不由生出些许质疑。 “您可有什么证物?” “证物?” “是……等等。” 守卫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胸前的金羽上,惊了一下,连忙颔首:“抱歉,刚刚没有看到将军大人的信物,我这就去通报。” “哟,瞧瞧这是谁来了?” 映见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位身材欣长穿着蓝色和服的年轻人面上带笑,朝自己走过来。那人看上去约莫有二十多岁,留着一头干脆利落的短发,看上去很是利索。只是那语气偏生有些吊儿郎当,和正经人有差。 “这不是将军大人身旁的两位红人吗?早就听斋宫跟我说过了,可惜我借着送补品的名头去看望你们被那狐狸给拦下来了。不然我们早该见面了才是。” “家主大人!” 守卫朝那人行礼,他摆的摆手免了他们的礼节,伸出手指向院内。 “外面天寒地冻的,还请两位到屋里坐吧。” 映见自然是应下,为了缓解气氛,柊弘嗣一路同他们聊了不少趣事。虽然映见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好笑的,但是柊弘嗣看上去开心的不行。直到进屋落座,仆人倒上了茶,映见才进入了正题。 “神樱大祓啊,那狐狸女人和我说过了。”柊弘嗣捧着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道,“那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做才行。除此之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任务要做。” “比如?” “绀田村的村民前往影向山伐木,两人结伴而行一同前往,结果只回来了一人。那一人回来时已然被吓得神志不清,口中一直念着‘妖刀、妖刀’,而后便昏过去了。”柊弘嗣叹了口气道,“失踪的那人妻子报了官,等到天领奉行的确在影向山发现了他,只见他几乎被拦腰斩断,死相很是残忍,像是受尽痛苦而死,面目扭曲,死不瞑目——你知道武士试刀吧?” “知道。”映见托着腮帮子道,“您能不能别再吓唬我了?你觉得我心理承受能力会那么……呃。” 映见刚想说“您太小瞧我了”,忽然感觉到强烈的视线,额间顿时冒出冷汗。 完了,没吓到她,把小人偶给吓着了。 “映见殿……” “我说了你别叫我殿下,叫我名字就行。搁外面多招摇啊,我要是做不好还得丢将军大人的人。” “嗯,映见,我觉得你还是……” “觉得不好意思是吧?多大点事,放松心态,乖。” 映见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没顾对方还在愣着。继续端坐着点头示意柊弘嗣。 “请,继续。” 柊弘嗣:“……啊,见过那残状的可谓是……” “您要是再吓唬阿散我就要同斋宫阿姨告状了。”映见嘴角抽了抽,“您继续。” “嘿,小孩逗起来真好玩。” ……演都不演了是吧! “你别告状,不然那狐狸女人又要讹我!”柊弘嗣连忙举起双手投降,“那妖刀出现的时间似乎与神樱出现问题的时间对应,所以斋宫和我商讨了一番,都觉得要从那妖刀上找原因。但是派出去了好多人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失踪和被试刀死亡的人却时常有——于是我们就挂了冒险家委托。” “有好消息吗?” “你猜?” “斋宫……” “昨天晚上绀田村一渔夫被杀死,看那手法应该就是那妖刀。”柊弘嗣立马坦白,“但持刀人没有线索,你可以去那里碰碰机会。” “好。”映见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还有一件事,刚刚那个从勘定奉行出来的人……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可以问一下他的身份吗?” “哦?莫非你看出什么来了?”柊弘嗣挑眉,“真是有眼光,那位可是让将军大人都颇为在意的人。” “怎么说?” “勘定奉行负责外国人士初来稻妻的接交事宜,那位是来自坎瑞亚炼金术士。不过呢,是以枫丹的身份办的证件。”他道,“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也只是从狐狸女人那听到了些,约莫和神樱大祓有些关系。” “哦……”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就注意到他了呢!” “嗯?”映见道,“他长的好看,就多问一句,不行吗?” “……行,可太行了。”柊弘嗣只觉得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于是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走,带你去挑武器。” 柊弘嗣看上去不太靠谱,但实际做起事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当被带到了他口中所说的“宝库”,说随便挑的时候,看守的人惊了,映见倒是没什么感觉。 因为她对刀也没有概念。 上辈子的日轮刀都是锻刀村的刀匠给做的,她只负责使用,真让她来说,修习时使用的打刀与日轮刀真正挥起来也没多大的区别。只不过一个只能杀人,一个可以杀鬼而已。当然这话不能让刀匠知道,不然她一定得被追着打。 以至于在映见拿着挑好的打刀出来时,柊弘嗣颤抖着手发出了质疑。 “我就说我上次练完刀之后刀怎么没了呢,原来是落在这儿了吗?” “欸?这是你的佩刀吗?” “并不是,是练习用的普通打刀。这刀不行,你再去挑一把。”说着他就要把映见手中的刀给拿走,结果被映见手一偏,躲过去了。 “我觉得还挺朴实无华来着。”映见耳根泛红,但面上很是正经,“没关系,就这振了。” “你不会是……” “刀又不像人还分尊卑贵贱,能够切断东西的就是好刀嘛。”映见道,“好刀握在武艺不足的人手中,连木桩都尚且无法斩断。但若是握在有实力的武者手中,即便是一把最为普通的刀剑,也足以斩断……嗯……旁边这座假山?” 顺着映见的目光看去,柊弘嗣没忍住失笑。旁边负责看守的武者听到也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小孩子可别心气那么高,容易出事的。”柊弘嗣按着映见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种事即便是有神之眼的人也不一定能做到……等等,你有神之眼吗?” “没有。” “我们还是找个试刀台吧。” 映见摇了摇头,看向旁边的假山:“应该挺贵的吧。” 见映见还是没死心,柊弘嗣叹了口气:“没事,你随便砍,要真能砍断我就认可你的说法。”反正也砍不断。 柊弘嗣只觉得要挫挫她的锐气,忽又想起来狐斋宫同自己说的事,又补充了一句:“……但如果事实证明你在吹牛的话,这次的行动可就不许去了哦?” “嗯。” “柊先生,您小瞧映见了。”雷电散拍了拍柊弘嗣的肩,认真道,“小看一个人是会吃亏的,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柊弘嗣:“……”怎么感觉他被教育了。 刚想和雷电散掰扯几句,结果眼前就出现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水之呼吸,壹之型] [水面斩——] 湛蓝的水由刀尖腾起,阳光之下,刀刃泛着冷色的锋锐之光。少女右手持刀,手腕翻转,动作轻盈,水流般的剑气便藉由其中迸发而出。 刀光闪过,水花迸溅。顷刻之间,假山的中央便出现一道裂缝。待到少女干脆利落地收刀之时,耳畔便传来轰隆的巨响。只见那半座假山滑落到了地上,顿时便四裂开来,尘土飞扬。 柊弘嗣愣住的时候,肩膀又被拍了拍,旁边传来少年的叹气声。 “看吧,我都说了会吃亏的。” 柊弘嗣:“……”不知怎么的好气怎么办? “斋宫阿姨让我挑把好刀,我虽挑的刀价值不足,但这座假山应当价值相抵。如此以来,我应当也算完成斋宫阿姨交给我的任务了。还有。” 映见道:“还请您告诉斋宫阿姨,请不要担心我,那些跟踪者应该是她派来保护我们的吧?让他们回家就好,帮我谢谢斋宫阿姨。那我们就先走啦,麻烦您了~” 直到两人离开,柊弘嗣眼中的震惊也没有消失。他叹了口气,道:“人都走了,不用看了吧?” 随着他话说完,从一旁走出来的是有着一双白色狐狸耳朵,穿着巫女服饰的高挑女子。 “真不错呢,那两孩子竟然能让你吃瘪~” “臭狐狸,你也没跟我说映见殿下有水神之眼啊。”柊弘嗣抓着头发欲哭无泪,“我这座假山可是进口货,好贵的!” “不是哦。”狐斋宫走到了假山旁边,摸了摸平滑的切口,唇角微勾,“小映见可没有神之眼。” “没有?那怎么可能……你是认真的?!” “小家伙也有自己的秘密呢。”狐斋宫转过身来,靠在剩下的那半假山上,笑道,“她既然为了让我和他们放心,没有再选择继续隐瞒自己的秘密。那么现在的我们只需要知道,她是映见——这就够了。其他的追不追寻也就不重要了~” “你真是心大啊……” “映见给你省了武器钱,我可不乐意,假山的价格能和名刀的价格比?还不快把你收藏的法器拿出来,我要挑一个最好的给阿散~” “喂!” 15、015 “映见,你是故意挑选的这把刀吗?” 雷电散好奇的询问,映见坦率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如果我能辨别出来哪把是好刀的话。我一定特别乐意完成斋宫阿姨的嘱托,好好坑他一笔的。” “那用这把刀的话……会不会出事?” “也不会啦。”映见揉了揉少年的头,“这把刀并非什么好刀,但也不差就是了。何况等我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就有新刀了,我并不想浪费宝刀在我的手上。” “为什么?” “名刀大多有灵,武士也常常以自身配刀为荣。刀应该也一样吧?”映见微微抬头思索道,“如果它觉得和我很合拍,但我却放弃了使用它。多少有些不太厚道。” 雷电散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过他也很快的理解了。 “就比如巴尔大人制造出了我,我是有灵的,所以就不能单纯将我作为器物来使用了,对吗?” 映见听到雷电散的理解,脚下一顿。 “你这个举一反三……说对也对,但总归有些奇怪。”映见想了半天没想出个合适的话来道出心中的莫名感,“总归,你总不能把自己和器物相比吧?” “在我刚有意识之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现在呢?” “作为人偶,我应当将自己与人类相比。”少年将右手按在胸前,道,“作为造物,也要竭尽所能成为巴尔大人最为满意的存在。” “不错嘛~”映见欣慰极了,有种吾家弟弟初长成的快乐。 “还有呢。”雷电散看着映见,道,“作为映见的朋友,我也要努力达到爱人的标准才是。” 映见:“……你这个坎就是过不去了是吧?” “我是认真的。” “好,好,那你继续加油吧。”映见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村落,“那里应该就是绀田村了,走吧。” 少年有些不满映见的肉眼可见的敷衍,但映见已经朝前走去,他也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来到了村落里面,他们俩人很快被吸引了村民的目光,正当映见准备找个人问一下的时候,有人率先先询问了。 “请问你们是……?” 开口的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女子发现这两个完全陌生的面孔,看他们穿着打扮简单,但料子却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恐怕是怠慢了,便问道:“请问二位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路过的冒险家,看到了协会上挂着的委托便接了下来,想要调查近来在影向山发生的那件事。”映见微微颔首,客气道,“您知道从影向山活着回来的那位现在在哪儿吗?” “那位是我的丈夫。”女子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道,“感谢你们愿意接下这件委托……但这件事可能并不是你们能够解决的,之前去的那位冒险家至今还没有回来。你们还是回去吧。” 映见看向有些拘谨的雷电散,不作声的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雷电散一怔,意识到映见是想让他说话,犹豫了一下,同女子道:“我们是奉将军大人之命前来调查的,请您放心。” ‘这的确是简单粗暴的给予对方信心的方法——虽然和她想象掰扯有些不一样就是了。’映见并没有阻止他这样说。 ‘不过这样一来……这件事情就一定要完成了。不然会有损妈妈的威望的。’映见想。 果然,女子听到雷电散这样说,眼睛微微睁大,就连在一旁围观的村民听到了这句话,也纷纷激动了起来。 “是将军大人派来的人!” “将军大人眷顾,这件事一定会被解决的……天佑绀田村!” 女子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才行礼道:“大御所大人眷顾……两位这边请。” 虽然早知雷电将军的威名,但设身处地体验到普通老百姓对本国神明的爱戴之情,映见还是不由有些感慨。直到路上,耳边传来少年压小的声音。 “映见,你是有意让我说的吗?” 映见想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刚刚那事,于是她点了点头。 “既然暂时没法帮我打架,帮我说说话总是可以的吧?” 当然,她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这个,还是想让少年和别人多交流一些而已。 过往的一个月时间,他虽然也和人类有过交流,但并不是很多。刚刚她在和女子对话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少年的拘谨,于是便理所当然让他多沟通些了。 “嗯。”少年点了点头,紫眸弯了弯,“只要能帮上你的忙就好。” “到了,两位。” 随着前面带路的女子停了下来,映见向一旁看去,是一所不大的木屋。 “我的丈夫自从回来之后,直到如今都神志不清……无论问他什么,除却只是重复那几句话外,他都不愿回答。”女子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嘶哑和疲惫,“有劳你们了。” “放心吧。”雷电散道,“交给我们就好。” 来到了床榻前,男人双目无神,听到了动静后,朝他们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来,一声不吭。 “丈夫……他们是将军大人派来的人。”女子轻声道,“他们一定可以解决这件事的,还请你知道的都告诉他们,好吗?” 听到“将军大人”四个字的时候,男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端着茶杯的手也开始微微的发抖。头也低的更深了。 “丈夫……” “您先出去吧。”映见看向女子,“这里就交给我们好了。” 女子担忧的看了男人一眼,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带上了门。雷电散偏头看向映见,眼中有些疑惑。 ‘好像,映见的心情不是很好。’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船辉……” “这不是挺清醒的吗?”映见搬了个椅子坐着,双手扣在膝盖上,继续问道,“那么,在影向山又发生了什么呢?” “影向山……那、那个流浪武士,把阿佑杀了!然后,然后……然后我逃走了,他一直追着我……我……” “既然将军大人将这份任务委托于我,则我在此则代表着将军大人的颜面。”映见道,“若是对将军大人不敬,那可是剖腹也无从赎罪的大恶。” 男人的手明显抖的更厉害了,就在这时,映见感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压了压,她抬头,看到的便是少年不忍的神情。 “映见……我……” “阿散,这世上也不光只有善人……”映见本想在这方面和他说道说道,但看到他难过的模样,已经到嗓子眼的话却说不出口了,最终她叹了口气,柔声道,“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我不要。” “欸?” “没事的,这也是学习。”少年道,“反正你做的事是不会有错的,对吧?” “嗯。”明白了少年的意思,映见无奈一笑。而后她将男人手中的茶杯接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一个人究竟有没有在说谎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先生。”映见静静地看着深深低下头的男人,道,“眼神,语调,心跳,乃至呼吸——我不知道你在隐瞒着什么。但你对那位死去的人应当是怀着愧疚之心吧。” 随着小船辉的呼吸急促起来,映见摊手道:“不然你大可以不装疯作傻,只要装作那是平常武士试刀杀人就好。甚至你也可以说那是魔物所杀,无论什么都和你无关,不是吗?” “不、不是的……” “既然你对死去的那位都有抱有着敬畏之心,那我想,如果你知道了有冒险家因为你含糊不清的说辞,为了查询所谓的真相而死去——你应该会更难过吧?” 谎言的气息逐渐散去,随之传来的是浓郁到粘稠的悲伤。 “怎么会这样……我,我没想害死他……”小船辉痛苦地抱住了头,睁大的眼睛中已然满是红血丝,泪水从那里面争前恐后地冒了出来,“我、我不知道……明明那个刀徒先发现的是我,明明我离他最近,为什么杀的人偏偏是他不是我呢……” 这信息量未免有些大了。映见眉头微敛:“你冷静一下。” “刀徒手中的那把刀我再清楚不过。”小船辉恍惚道,“那把刀是我家自古皆传的名刀,虽然自我太爷爷起就已经不见了,但我绝对不会认错。” “你是说,那试刀的刀徒用的是你家传的名刀?还偏偏不攻击你……是你家的人?” “不、不是!”小船辉的声音提高了些,语气很是激动,“绝对不是,那刀法我从未见过,我也根本不认得他。小船家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混人!” “好,好,你先别激动。”映见道,“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已经全部交代了……” 映见疑惑道:“那你瞒着的理由就是你不想撒谎这事和自己无关,因为不想莫名其妙的让小船家的名号受辱就是了?” “是……” “哦,那冒险家的死和你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你就算把这事告诉他没什么头绪,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你心理压力也别太大。”映见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了句, “至少影向山那事你没骗人是吧?剩下的交给我来就好,如果再有人想来这儿领任务,你就想办法让他走就行。反正他们去了也有可能会死,你提前让他们别去,那就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就这一名胜造七级浮屠,是个赎罪的好办法吧?” “嗯……啥?” “放心吧,要是连将军大人的亲信都不能相信,那就有些麻烦了。”映见站起身来,摆了摆手,“先走啦。” 没等小船辉反应过来,映见便已经合上了门。看向了神色有些复杂的雷电散。 映见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收获?” “有也有,没有也没有,就是感觉……”少年道,“人类真是复杂啊。” “是吧。”映见摊手,“人类的智慧就体现在‘复杂’这一点上,你以前所接触的大部分是对你有善意的人,可换了个环境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嗯。”雷电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你很好懂,是因为你不复杂吗?” “当然是因为我不会骗你嘛……等等,你不会是在说我没有智慧吧??” 16、016 虽然雷电散说了自己并没有否认她智慧的意思,映见还是有些不爽——雷电散并不会撒谎,但可能也是知道如果点头的话映见会不开心,于是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于是映见沉默了。 并且一直沉默到影向山的入口处,然后被手持长枪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影向山暂时封锁,还请两位回吧。” “聪明的阿散,请问这时候我们应该怎样处理问题呢?” 映见拖长了语调,少年还在想着怎样哄她,听到她这么一问,下意识的便进行思考和回答。 “我们是路过的冒险家,从冒险家协会那里接到了任务。”雷电散按照映见之前的说辞道。 只是守卫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有冒险家出了事儿才暂且封锁上的,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如果非要继续这个委托的话,还请出示一下冒险之证。” 雷电散一怔,看向映见。只见映见耸肩,表示她也没有。 看到雷电散果然开始为难起来,映见嘴角微翘,很快就压了下去,视线偏到了另外一边:“咳咳,如果非要向我求助的话也不是不可……” “这位是巴尔大人的养女雷电映见,受巴尔大人委托来到此地。”雷电散偏头看向映见,真诚发问,“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映见:“……” 雷电散问的人是映见,但真正受惊的人是守卫。 将军大人有了位养女,稻妻的老百姓知道的较少。但作为天领奉行的人,小道消息几乎佐证了这一讯息的真实性。只是现如今,那位殿下还从未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此、此话当真?!” 雷电散并没有在意守卫的问话,只是看着映见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尴尬,有些不确定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守卫的目光随之转移到映见身上。 “……不会有人在鸣神的国土上拿这件事情来开玩笑的吧。”映见就算是想不承认也不行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如果在此时改口,定然会被认为是对鸣神大人的不敬,被放进去就不太可能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别的方面不知道多少,但对于“稻妻的子民有多么信任将军大人”这件事——她已经相信的不能再相信了。 “抱歉殿下!请恕我之前的无礼。”守卫立刻放下了长枪,恭敬的行了一礼,“请问您需要随行吗?” “不用了,多谢。” “既然您来了,事情一定会被顺利的解决的。” 守卫的声线微微颤抖,其中的激动之意溢于言表。雷电散见紫眸微弯,看向映见,却发现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感到开心。不禁有些疑惑。 「被人这样信任……不是值得喜悦的事情吗?」 “我只是进去调查一下……但并不能担保一定可以解决这件事。”映见认真道,“我会尽我所能的。那,我们先进去啦。” 守卫应是后,雷电散便被映见拉走了,开始走的速度有些快,直到走了一段路,看不见守卫的影后,映见才停了下来。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将双手按在少年的肩膀上。 “这种方法是很直接方便不错……但是阿散,你要知道一件事。” 雷电散第一次看到映见这么认真的和自己说话,略微有些不安起来。 “有的时候大话和家人说说没关系,但是如果把希望给别人给的太足,却无法实现他的希望的话,落差也就会越大。明白吗?” “嗯……” 映见刚想夸他一点就通,结果下一句话直接打回原形了。 “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当然不是啦!”映见没想到雷电散会想到这一茬,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想说,有的时候最快最方便的方法不一定是最好的。就比如……在稻妻,任何人都对将军大人有着绝对的信任,爱屋及乌,同样也对我和你有着信任。但实际上,将军大人的确无所不能,但我们不一定。” 雷电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无论是将军大人的养女,还是将军大人的造物——这些无非只是一个名头而已。归根结底我们与其他生灵并没有任何区别。无论家人的身份再过特殊那也同样都是家人,对吧?” 映见继续道,“但是在别人眼里,头衔的存在本身就带着包袱,他们会因为这件事给予更大的期望,所做的事情成功与否就已经牵扯到了将军大人的威名。但实际上无论这件事是否与将军大人有关,我们都会尽力去做这一件事的。” 雷电散从头至尾都在认真的听着,在对方询问的时候,他稍微顿了顿,看着映见,道:“但如果提前将头衔暴露出来,却因为能力的不足完不成任务的话,更为相信我们的人会更为失望,也会使巴尔大人的名誉受损……是这样吗?” 得到的回答是映见捏了捏他的脸。 “聪明~”映见笑,“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必要的时候,不真诚反而是有必要的。” “嗯!”少年点头,“映见也很聪明。” 映见挑眉:“你之前不还说我不聪明吗?” “嗯?没有,我不是否定了吗?”雷电散显然有些意外。 “欸?那,那你之前为什么要犹豫一下?” “哦,你说这个啊。”雷电道,“我那时只是在思考你既不复杂又那么聪明的原因而已。” 合着半天是这样……映见感觉有些复杂,但也好像并没多意外:“那你想出答案了吗?” “嗯!”雷电散与映见对视,道,“应该是因为我很了解你吧。” 映见微怔,不知怎的,她感觉自己的耳根隐隐有些发烫起来。 “说、说的也不错啦。” “我想到了,这就是你之前在村落的时候说自己是冒险家的原因吗?”雷电散问道。 “嗯。”映见点头,“不过看你的模样,大概率真以为我们是冒险家了吧?” 雷电散被戳中心声有些尴尬,目光微移:“我觉得你说的肯定是对的。” “那可不一定。”映见乐了,“察言观色与生存的必要一环嘛,走啦。” 她忍不住笑了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雷电散的肩。只是刚转过身,心脏就是猛地一跳,下意识的便将手扣在了刀柄上。 眼前的是一个足足有两人多高的狸猫,映见保证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大的这么离谱的,结合了稻妻的风土人情,映见第一反应就是眼前的家伙是妖怪。 ‘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 这才是她真正想要关心的事。按照往常来说她早就该发现了才是……是她放松警惕了吗? “你就是臭狐狸说的那个……呃,御建鸣神大御所大人的养女,叫什么来着?” 映见:“?”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结果雷电散就抢先一步回答了。 “不,不是。”雷电散抬头看着妖狸,摇了摇头,“我们只是路过的冒险家而已。” 映见:“……”崽,这话不是用在这个地方的啊! 要知道她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个妖怪是敌是友,唯一的确定的就是它目前好像还没什么杀气……当然,既然妖狸上来就直接说出了她的身份,那肯定是刚刚听到什么了。就算否认也没用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映见又一次地感到欣慰。 她家阿散就是聪明,虽然用的时机不太对,但能看出来他已经听进去了。 “喔……吾辈想起来了!你叫映见是吧?” 这下映见是真确定妖狸认识她了,于是搭在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您认识我?” “没错!吾辈可谓无所不知!”妖狸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之前想去见见那位可怕如……呃,伟大的鸣神大人会收养个怎样的家伙,但万一她不开心就麻烦了,咳咳。” “怎么感觉是你害怕了?” “没有!怎么可能!”妖狸大声反驳。就在这时,雷电散“啊”了一声,豁然开朗。 “我想起来了,您是负责镇守镇守之森的大妖怪,妖狸大王五百藏,对吗?” “镇守之森?”映见自然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不由疑惑,“这里不是影向山吗?” “咳咳!”五百藏强行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抬起眼皮道,“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人类是有腿的生物,你们要找的那个家伙被我困在镇守之森了,那样他就不能出来为祸人间啦!” “?”雷电散没听明白,从映见身后探出个脑袋,问道,“我还是没搞懂,你为什么要在这儿?” “咳咳咳!” “你生病了?” “喂!”五百藏气的跺了跺脚,“能不能稍微察言观色一下啊!” “你说话就好好说,别吓唬小孩啊。”映见伸手把少年挡在后面,眉头敛着不快道,“你不想说的话我们就走了,反正是在镇守之森是吧?” 五百藏被凶了一下霎时间就泄气了,嘀嘀咕咕道:“还不是臭狐狸说这段时间忙让吾辈帮她照料一下她族人,要不然吾辈为啥把它困在我领地啊。” 喔。映见悟了,合着是这妖狸刚刚觉得丢人不想说啊。不过…… “那你不和她说?合着天领奉行之前在影向山找人都白找了啊?” “他们怎么样吾辈不知道,吾辈又不想和人类说话。反正吾辈的领地是要糟透了。”五百藏越来越委屈,“吾辈来这就是为了找臭狐狸抓紧把我那里的烂摊子给解决了,小辈们因为那个家伙可都躲了好多天不敢出来了。这不发现了你,想让你帮忙说一声嘛……” “你还堂堂‘妖怪大王’来着,连个小小的人类都对付不了?” “吾辈试过了嘛!那个人类不是坏人,坏的是他手上的刀。吾辈就没法惩戒他了,要不然臭狐狸肯定要骂我。”五百藏叉腰道,“所以我把他圈在镇守之森!他就没法出来做坏事啦!” “哦,原来如此。”映见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冒险家,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来着。” “嗯?冒险家?你是说那个外地人?”五百藏坐在地上点了点头,“有一个来着,那家伙死赖着不走。所以吾辈就把他和那个拿着坏刀的人类一起封锁在镇守之森啦!” 映见:“……” “那你找对人了,我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映见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目光坚定,“这件事交给我就好——所以你先把那个冒险家的位置告诉我吧。” 五百藏:“?”不是要解决浪人的事吗? * 有五百藏的辅助,映见和雷电散很顺利地越过了镇守之森的结界。按照五百藏给的位置,映见便和雷电散以最快的速度向东北角的沿海滩涂过去。 当然,五百藏也提出过需不需要一起去,但映见非常果断的拒绝了。她感觉被困在这里三四天的冒险家和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的五百藏见面,那一定得擦出奇怪的火花。 ‘现在只要那个人没事就好……’映见额角渗出汗来,当来到指定的位置时,她脚步慢了下来。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看向周围。 在滩涂之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如梦似幻的樱树。那樱树之上隐隐有雷光闪烁,而在那樱树之下,则是单膝跪在地上、不知在观察着什么的米金发色的少年。 “那是……” 映见瞳孔微缩。 在少年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浪人,而那冒着诡异红色的太刀,此时此刻正被武士双手紧握,横于少年的头顶一米处。 雷电散也发现了那边的状况,只是“小心”还没来得及喊出来,身旁刀剑出鞘的声音就已然响起。 “水之呼吸柒之型—— 雫波纹击刺!” 17、017 少年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听到的便是震耳欲聋的刀剑碰撞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捂住的耳朵,却并没有闭上眼睛。 那双淡绿色的瞳眸之中,映照的是跳跃的水光。 映见几乎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少年的身旁,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刀徒的眼珠往映见的方向转动,高举着的太刀砍下的动作滞了一瞬。让映见得以有时间接下这一刀。 ‘疼。’ 映见觉得自己之前和御舆千代比试时有些受伤的手腕,此时此刻又重了一分。 浪人的力气大的几乎完全不像是人类,映见双手紧握着刀柄,却因为那力度,支撑着双脚站立的地面随之崩裂。 映见的听力极好,于是除却刀刃相撞的刺耳之音,她还听到了来自于眼前浪人的、手腕骨头一寸一寸碎裂的声音。 ‘……什么?’ “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余光看到米金发色的少年依旧没有动作,映见以为他是被吓傻了。结果在映见喊完之后,那人便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甚至还有闲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只是刚甫一有这动作,就被雷电散给一把拽走了。 映见心里来不及想别的,立刻手腕一翻卸了动作,让那浪人的刀落在了地上。不出她所料,过大的力度使刀在地上砍出深深的沟壑。映见拉开距离,瞳孔微颤。 “喂……你是认真的吗?”映见不可置信地看向浪人,“这样的话你的手腕都会废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浪人那阵笠之下,映见看到的是全然无神的双目。直到对方再次将手中的刀举起。 “水之呼吸叁之型——流流舞!” 随着水光闪过,武士快而重的斩击被映见尽数躲过。映见控制着步伐闪躲,终于有时间去观察对方的状况。 作为一名剑客,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破绽的太多了。这破绽并不出于刀法和灵巧,而是在于力量远远不及刀法的需求——正如他刚刚那一刀挥下,如果不是映见及时卸了力道,那双手都有可能被废掉。 当然——如果不是他她下这一招的话,可能别人也不会逼迫他使用到这种程度的力量。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映见往左一偏,先前躲过了对方横劈过来的一刀,趁机往后撤去再度拉开距离。 那人并没有回应。 “怎么会这样……” “是那把刀的问题。” 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的陌生的声音,映见分了一部分心神听着,大部分心神用来躲闪。 “只要能把那把刀夺下,他就不会有事。否则。”炼金术士道,“大概只有生命耗尽才会停止吧。” 似乎是为了应和少年的话,浪人再度冲过来向映见砍了过去。看着充满着杀意而来的浪人,映见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握住刀柄的手又紧了些许。 “我明白了。” 待那剑气刚到,映见便借着水潮与相撞的力度而起,使得浪人微一踉跄。见此机会,映见脚底刚触碰到树干,手腕臂便再度蓄力。 “水之呼吸捌之型——滝壶!” 水流再度于刀刃之上流转,与前几次的柔和不同。这次的水流如犹如瀑布一般携卷着澎湃的浪潮,直到主人将它挥下,力度并与顷刻之间集中于一点,柔和的水立刻化身为锋利的刃,迸发出比之前高十倍乃至百倍的威力。 浪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要抬手抵挡。却直到刀刃断裂的声音响起,他的手依旧悬在半空之中。过了约莫一息后,失去神采的双目才闭上,整个人向下倒去,只是还没落地,便被映见给扶住,让他靠在了一旁大树的树干上。 “映见!” 映见刚把浪人给扶正,身旁就传来了匆匆跑过来的雷电散急切的声音:“你没受伤吧?” “没事,他的实力不强。要不是为了不伤到他我很快就能解决掉的。”雷电散伸出手来,映见拉住借力起身后,便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不紧不慢的掌声。 “真不错啊,我这些天可是为了躲避他吃了不少苦头。” 映见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正是她前不久在勘定奉行看到的那个异国人士。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您并没有携带‘神之眼’吧?” “嗯?”映见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按照道理来说,看到没有神之眼的人随心所欲地使用出了水元素力,惊讶的应该是我才对。”炼金术士道,“怎么看上去你比我还要不解,莫非……” 炼金术士靠近了映见,让她下意识的往后退的半步。 “莫非,你不知道——‘人’必须依靠「神之眼」才能使用元素力吗?” “哦。”映见眨了眨眼,“但我不是人啊。” “……” 炼金术士噎住了。 “连我不是人类这一点都没看出来,感觉你有些不靠谱啊。”映见拍了拍身上的灰,疑惑地看向炼金术士,“你就是那个地下委托结果被困在这里好多天的冒险家吧?本来以为你很厉害来着……” 炼金术士刚想反驳,就感受到旁边传来的视线越来越炙热,终于忍无可忍看向了一旁的雷电散。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欸?我吗?”雷电散被突然点名,发现对方还在看着自己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时候。雷电散抬起手来,指尖指向炼金术士的脖颈处,“我记得你原来这里有印记的,所以在想……”你是不是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个人。 只是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炼金术士打断了。 “你看错了吧?”炼金术士浅绿色眸中浮现了些许疑惑,“我当时也注意到了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在勘定奉行——这个不错吧?” 雷电散:“欸?是的。” “说的没有错误,我知道你是来自坎瑞亚的炼金术士。”对方准确无误的说出了信息后,映见也就伸出了手来,“我听真……听人提起过你,对你还挺认可的,嗯……我们同样是为了调查这件事而来,您愿意和我合作、共享一下线索吗?” “当然可以。” “那就太好了。”映见笑,“你叫我映见就好,他是阿散,你呢?” “我的名字吗?”炼金术士顿了一下,而后握上了映见的手,笑道,“叫我阿贝多就好。” “你刚刚说这浪人失去理智是这把刀的问题……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在谈论这件事之前——还请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个。” 炼金术士递过来的是一份不大的卷轴,那卷轴似乎是用特殊的材料制作而成,其上隐隐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温暖能量。将卷轴展开,绘制在上面的是完全看不懂的貌似是人类的形象,倒是有些象形文字的感觉。 映见抬手想要接过那卷轴好好看看,却没想指尖刚触碰到,之前所感受到的温暖力量便在刹那间化为了冰冷刺骨的寒意涌入指尖之中,映见被那冰意刺的收回手来,却在同一时刻,手中绽开了一朵冰花。 那冰花稍纵即逝,映见愣神的时候,只听耳旁传来炼金术士的轻笑声。 “你果然是‘降临者’。” “欸?”映见一脸懵,明明自己也不知道“降临者”是什么东西,就脱口而出,“为什么?” “如此坦然地便掌握了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使用方法,甚至于没有半分污染的溢出。”炼金术士摊手道,“万幸,我这次的课题好像有救了。” 映见还想问什么的时候,身旁的少年开口了。 “您的课题应该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吧。”雷电散道,“我……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如果是与这件事无关,还请之后再说,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雷电散总觉得那卷轴有些奇怪,包括眼前的这个人……他同样不太喜欢。雷电散垂眸。 不过映见既然说他可以帮上忙,他也就没有说话。 如果非要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那便是在这个人身上,他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而那种气息,与最开始映见被污染的时候很像。 只是那气息微弱,几乎难以判别出来。而他察觉到这点的原因…… 雷电散抓住悬挂于胸前金羽的手微微收紧。 映见微怔:“阿散?” “我与映见小姐的对话,同你这具完全没有生命可言的躯壳这有什么关系呢?”炼金术士微笑道,“真正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应该是你吧,仅仅是依靠力量驱动起来的人偶可完全无法同人类相提并论。一如人偶术——哪怕人前如何光鲜亮丽,在真正的创生之法面前,也不过是……” “够了。” 炼金术士的话被打断,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偏头看向开口的映见。 “如果你继续这样说下去的话,我觉得我们可能没有必要合作了。”映见微微颔首,道,“出于责任,我会将你安全无恙地送出去的,阿贝多先生。” 18、018 “听说,大名鼎鼎的[黄金]终于取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成功——真有够厉害的啊,快让我看看那位从白垩中诞生的孩子。” “他的确是我最为完美的造物,最近我开始教他创生之术,他非常聪明,领悟的也很快。不过艾莉丝,你来的可不是时候,那孩子正苦恼于新的课题,怕是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闲聊。” “啊啊,莱茵,你是不是故意的?”艾莉丝不爽地拖着脸嘟囔道,“要知道我可是特地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想同你庆祝一下的,你也太敷衍了吧?” “你所说的最快的速度就是指整整十年?果然,不老魔女的时间观念就是与常人不同。” “嗯哼,不过你这说的都跟你不是个长寿种似的。那孩子……我记得是叫阿贝多吧?才刚诞生这些时间,你不会是让他整整做了十年的研究吧?” “我不否认。” “喂……我要是有了孩子可千万不能交给你带,非得让她从小随心所欲的玩到大才是~” “劳逸结合自是应当,但伊始阶段,他本就应当灌输大量的知识优秀的成长,才不枉费[白垩]的价值。” 来。 “喔,好吧,你是他的老师,你说的都对~”艾莉丝耸肩,目光一移,贴近了身旁那位满脸写着严格的女士的脸,状似不经意的提出了疑问,“那之前的那位……” “那不过是用黑土制造出来的失败品而已。”莱茵多特阖上了眸,声音冷淡,“现在还未处理掉他,只是日后可能还会有价值。但作为失败品,他只能给阿贝多增添不必要的污点罢了。” “不是给你增加污点?” “也算吧。”莱茵多特没有否认,她看向艾莉丝,微微叹了口气,“你这次回来,不光是为了阿贝多吧。” “真是的,那么早就揭穿我了吗?那我可就真和你说啦!”艾莉丝乐呵地抱住了莱茵多特的胳膊,道,“我这次去的那个世界啊……” 屋里的人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当然,绝大部分是艾莉丝单方面的热情。莱茵多特大多时间都是听自己这位友人说着,时不时的点头附和一下,目光装若不经意地扫了大门一眼,便又被友人的声音拉了回来。 “又有一位降临者出现了哦!” 靠在门侧墙边的人在听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那里,又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叩开了另外一个房门。 “是你啊,有什么急事吗?” “你的那个课题……可以交给我来做吗。” “嗯?你……” “求你了。” 抱着一摞书的少年显然有些惊讶,直到看到对方低下的头,和那隐隐颤抖着的抓住自己左臂的右手。 “如果你想的话。”他道,“不用勉强自己,完不成的话交给我来就好。” * ‘什么叫做完不成的话交给他就好呢?’ ‘怎么可能完不成呢?既然上天都在眷顾他的话。’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平凡的存在,世界上只有成功品和失败品。就像在一副棋盘之上再找不出第三种颜色一样——这个世界本就是非黑即白的。 失败品和劣等品只能被淘汰,只有真正具有价值的那个才有资格留存下来——这本就是自然而然的淘汰。 与创生之法相比,人偶根本不值一提。只不过是拙劣的仿制品罢了,即便再怎么像人也同样没有人类的心脏,只是在机械的重复着设置者的指令,本人却丝毫不知罢了。 一旦他完成了这个课题,他便成为了那个成功品。而最大的希望与运气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一切的希冀不过都是迟早的事。 如同艾莉丝女士和公主那般的降临者,已然是超越凡人、能够与[黄金]比肩的存在,是绝对完美和成功的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又怎允许一个劣质品插足? ‘映见小姐一定也是像他这么想的’阿贝多如此认为着——直到他听到了映见带着冷意的声音。 “如果你继续这样说下去的话,我觉得我们可能没有必要合作了。” ——明明只是人偶而已。 似乎是猜测到了他的想法,映见提出的要将他送离这里——但这也意味着他一切的努力都将白费,而且…… “仅靠你是难以破解这个谜题的。”炼金术士按住了自己的心脏,浅绿色的眸直直的看着映见,“我可以帮助你很多,也可以协助你用最快最安全的速度解决这件事……对了。” 开始的语气还很正常,但越往后面,炼金术士的语速就不自觉的加快,甚至隐含了几分激动。 “你不是说过吗?你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我的名号,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都值得信任。映见小姐,您提出的这可不是什么聪明人的建议。” “我知道你很可靠,但如果你会让我的朋友感到不悦的话,我宁愿麻烦一些。”映见道。 能够第一眼就看出来雷电散人偶的身份,映见已然知道他实力也不俗。如果对方贬损的是自己,她为了尽快的解决祸端也不会同他起什么争执……但是雷电散不行。 映见护在了雷电散身前,此时此刻却是内心忐忑,完全不敢转头看他的神色。 她之前一直都觉得雷电散性格大条,一向随心行事。直到上次他同自己闹了脾气,映见才发现她家小人偶或许在有的时候,心思比孩子还要敏感。 一想到雷电散会难过,她也就不乐意了。 她自己都舍不得欺负小人偶,哪能让外人这样说?就算是真阿姨认可的也不行! 正当映见以为刚建立好的良好合作关系马上就要彻底告吹的时候,只见面前的少年低下头去,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我刚刚失言了,请原谅我刚刚的无理。”少年低下头来,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语气之中却尽是诚恳之意,“我受师父所托来到稻妻,即便并不是本地人,也不忍心让雷樱的祸端持续下去了。如果能有你的配合,我相信一定很快就可以解决这一祸端,请继续与我合作,可以吗?” 对方的态度转变实在太快,道歉的态度也很是诚恳挑不出半点瑕疵。好像真跟刚刚那些话只是无心说出一样。反倒是因为这样,映见才一愣。直到感到袖子被轻轻拽了拽。 “没关系的。”雷电散摇了摇头,对上映见担忧的目光,笑道,“他都已经道歉了,这还有什么理由责怪他嘛。还是雷樱树的事情更重要,你不是一直想帮将军大人做些什么吗?” “可是……” “而且会更安全的。”雷电散认真道,“你之前不是说这件事很危险吗?我还是不太放心,你要是继续同他合作的话,我会心安很多的。” 雷电散向来不会说谎,而且他语气也很坚定。如果他都不在意了的话,映见也就放下心来了。 ‘反正只是当个临时的合作伙伴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这把刀和雷樱树的污秽是有关联的吗?” 听到映见的问话,炼金术士也就明白了她的态度。于是点了点头:“刀上的气息与污秽的气息出自同源,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特地挂上了冒险家的名号,前来调查这颗雷樱树。” “然后就差点被这把刀给弄死了?” “这不是你来了吗?”炼金术士无奈一笑,“上天注定的运气真是逃都逃不掉。” “这点我赞成。”映见蹲了下来,盯着掉在地上的那把刀看了半天看出个所以然来,“究竟有个什么门路?看上去好像挺普通的。” 映见抬手想要触碰,忽然想起可能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停住了,转头看向看上去什么都懂的炼金术士。 “这把刀可以碰吗?” “哦,你说这个啊。”炼金术士神色微妙,“它好像已经在你手上了。” 映见:“?” 映见低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手里的断刀,眨了眨眼。 “……咦?” 下一刻,手便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19、019 映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架势。 于是她看着自己举起来的手,瞳孔地震。 “不是,这年头的刀都喜欢碰瓷的吗??” 似乎是被她的话给镇住了,她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又再度举了起来,刀光闪过,眼前的大树被这一刀直接砍断。荫凉消失,巨大的碰撞声伴随着飞扬的尘土让映见狠狠呛了一下。蓦然想起刚刚还坐在树下的男人,映见一惊,立刻转头看去,发现他已经倒在了一旁,此时此刻雷电散正将他扶起来。 “映见,你怎么了?!” “别过来!”映见尝试着控制自己的手,却发现它完全不听使唤。 “阿贝多!这是怎么回事?!”映见偏头想找炼金术士询问,却发现他已经站的离自己老远,手里还拿着一本陈旧的笔记。 映见无法控制手上的动作,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武士的模样——武士双目无神,但挥舞着刀剑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卡顿,其间章法清晰自如,绝不是毫无意识的。 她现在同样有着意识,但她的手好像有了另外一份意识——这份意识来源于手中的断刀。 “准确的来说,这是一把妖刀。” 她听到炼金术士的声音。 “我在和小船辉聊完天后,知晓他口中所说的信息并不可信,便从他宅院的暗格中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你直接切重点行不行?合着拿着刀被控制的人不是你是吧?” 刀暂时停住了,但这并不妨碍映见凶他。但被凶的那人依旧不紧不慢,炼金术士翻着那本旧的泛黄的笔记,道:“你手中握着的刀是小船家的名刀,自从被小船辉的□□父小船宗下失踪之后这把刀便不知去向。而小船宗下失踪的那一次偏偏和阪下武藏有关,你说巧不巧?” “嗯?巧?什么巧?” “这次不幸被这把刀结果的生命的唯一‘幸运儿’,就是阪下氏哦。” 映见听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没等她说什么,她的手就开始颤抖起来,准确的来说,是刀开始震颤起来。 如同泣血一般,她乎听到了从刀身之中传来的悲鸣声。那断裂的刀顷刻之间燃烧起了火焰一般的妖气,那愤怒与不甘经由刀柄传达至持刀人的血肉之中,情绪的共鸣带来的是又一轮的乃至灵魂的震颤。 “但他现在已经被你损坏,加之你本身就可以净化污秽。刀中的灵大概很快就消散掉了。”炼金术士道,“如果想要找到根源的话,就好好听听它说的话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能听它说什……” 余光注视到刀剑反射的寒光,而在那刀剑挥下之时,看到面前刚架着浪人起身的少年,映见瞳孔骤缩。 “我听你说!!!” 那刀剑距离少年的脖颈几乎只有毫米之隔,映见白皙的手上青筋暴露的格外明显。她用尽最大的气力制止了刀的挥下,在确定眼前的少年平安无事后,那种极度紧张下绷紧的肌肉便在顷刻放松下来,就像凝固的血液再度开始流动,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到了不正常的程度,额角的汗顺着脸庞滑下,她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差一点。’ 如果刚刚他没有及时控制住,如果刚刚她没有及时喊出那句话的话,如果小人偶被她伤害了的话…… 会怎样呢? 会害怕吗,会讨厌吗……会离开吗? 她所回报的远不及对方给予的万分之一,尽管对方一直在告诉着她的重要性……她也依旧无法去设想任性的结果。 映见的大脑只有一片空白,直到熟悉的声音再度将她的意识拉了回来。 “映见?” 目光再度聚焦之时,眼前的少年紫色的瞳孔微颤,映见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刚想去安抚,却看到对方启唇微颤。 “映见……你为什么要哭?” ‘哭?’ 映见这才感觉到脸庞的湿润不仅是因为极度紧张流下的汗水,还带着她完全不理解的为何会在这时落下的眼泪。 她感受到了从心脏传来的悲恸,罪恶与痛苦、挣扎与反叛,又像是极寒之地的冰,是如同被掩盖在深渊之下的窒息。 这不是她的情感。 恍惚之中,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唤着她的名字,但她好像入了梦,梦中的她是从来没见过的人。 [“小船大人,我终于打听到了!有一岛上存在着传说中的流晶矿!”] [“流晶矿?!你说的可是那传说中受到魔神喜爱被赐予祝福的矿石?”] [“正是!我以为那传说中的东西不会存在,但似乎有冒险家在镰仓岛的遗迹里发现了这种矿石。我出了已经算是极高的价格也没能拿下。”] [“那流晶矿乃是所有刀匠追逐之物……有了,你随我一同前去。”] [“嘶,也是。若是让那些大家族知道了,恐怕什么都轮不到我们。那大人,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正如所说的那样,他们二人盛着一叶扁舟历经一天一夜后来到了无人的镰仓岛。等到双脚站在地面时,那种在海上漂泊的无根感才就此消失。] [“终于到了啊,武藏,你所说的那秘……”] [他还没有将话说完,就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低下头去的时候,看到的是被血染红了的刀。] [“小船大人,对不起。但我至今无法明白,我明明对您这样忠心耿耿,为何你永远都瞧不起我,只会将我当做好使的奴才使唤。您脾气不佳,我也无法再忍受您的打骂与贬损,这并不是我的错。请您原谅我的无礼,我会将您的刀带回去送回小船家,请您再此长眠。”] [阪下武藏静静的看着眼前魁梧的男人终究什么音都没发出来,直板地倒了下去。他蹲了下来,刚想取下男人腰旁的太刀,便听到了窸窣的声音。] [脚下的土地一寸一寸的染成了黑色,如同沼泽一般的黑水开始翻腾。阪下武藏受惊,连忙起身朝后退了几步,只见那黑色如深渊一般阴冷潮湿的泥沼顷刻之间吞噬了刀匠的身体。] [阪下武藏被吓得站在了原地四肢不听使唤,那黑泥蠕动,如同咀嚼一般。而那漆黑却在阴影处向他延伸而来,直到恍然回神,发觉脚下险些沾染上漆黑,连忙向后撤去,即便这样,也依旧有一条腿被漆黑吞食。好歹保全了性命,慌乱离去。] 直到漆黑覆盖双目,眼前的情景逐渐变得模糊。她想起了自己是谁,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他人呼喊的声音。 ‘谁?’ ‘……在说什么?’ 映见缓缓睁开了眸,脑子还不是很清醒的时候,就感觉脸庞滴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直到被揽着脖子抱住,感受到那双有力的手臂还在颤抖,她感受到眼前的光亮,依旧有些愣神。 ‘之前不是晚上吗……’ 直到感到颈间的湿润时,她才彻底清醒。 “……阿散?”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扣上了少年的后背,未经思考便将带着冷意的话说出口来。 “谁欺负你了?” 20、020 映见醒来的第一反应:她家阿散怎么哭了? 第二反应是:谁欺负他家崽了?! 最开始她与人偶接触的那段时间里,她从来没有见过人偶除去温柔平和以外的其他情绪,在殿堂之上听到自己最为崇敬的造物者无心说出不解的言论,那是她第一次注意到他也会心情低落。 第二次,就是他同自己产生争执的时候。 她看着人偶一步一步的模仿与学习,以最为纯洁无瑕的灵魂去接触人类。从懵懂无知连穿衣吃饭都需要她教习,到尝试着理解人类的情绪,学会自然而然的停下脚步去享受片刻的安宁,会和她开玩笑,会提出自己的要求,会表达自己的想法——映见在一旁注视着人偶的变化,也由衷的为他感到喜悦。 但生为人类,她也同样拥有着自己不可言说的私心。 ‘既然这个世界不需要厮杀的话——可以一直陪伴着她吗?’ ‘既然从一出生便为最高之人心爱的造物的话——-可以不要陷入末路吗?’ ‘既然可以自由的去选择一切的话——可以不要悲伤和难过吗。’ 人类并不可以达到完美,人类可以享受与快乐,但人类不可以避免痛苦与别离。 但她希望她的小人偶可以不要体会到后者。 所以在发现他的第一次生气竟然是因为自己的时候,即便只是闹出了个乌龙,她依旧感到了自责。 ——这不是她想教给他的,也绝不是她愿意带给他的。 她曾暗下许诺要更为注意他的情绪,却没想到仅过了一天的时间,她又看到了对方无助的流泪。 在教习他练剑的时候,她曾感慨人偶比人类更为坚韧。但直到这时,她才忽觉人偶比她想象的要更为脆弱。 在抚上少年的后背时,她才恍然意识到这件事。 “你没事就好……” 紧紧抱着她手臂力道松了下来,她感到颈肩的温度消失,少年跪坐在自己身前,抬起袖子擦了擦脸。 那如陶瓷一般细腻的皮肤上沾着有些狼狈的泪痕,那双美丽的紫色瞳眸垂下,眼睫浓密而细长,精致的不可方物。而那点着红妆的眼角泛着红意,就像刚被欺负过的小兽一样,浮现着难以言说的脆弱。 “你睡了好久,无论我怎么叫你都不理我。”雷电散只觉得越想越委屈,“你不是说没事的吗?为什么还会这样?您是不是……” “等等等!”映见抬起左手捂住了雷电散的嘴,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我可一点事都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合着到最后惹哭他的还是她啊。’ 刚怀疑到炼金术士身上的映见有点心虚,但目光刚一微移就又被她自己给转了回来。 ‘现在得先稳住雷电散才行。’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映见道,“阿贝多不是说这把刀说的话或许和污染的根源有关……嗯?” 那把刀已经不在她的手中了,而是静静的躺在她的身侧,再没之前嚣张的样子。 “它已经被彻底净化了。” 映见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正是炼金术士。 “说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映见总觉得他有些不爽,所以她也开始不爽起来。 “阿散不懂你不懂吗?和他解释一下都不行?” “你可别冤枉我,我可是好好解释了的。只是你家这位可不听我说话,坐在你旁边抽抽搭搭的,真是好不可怜。”炼金术士伸出手来,“需要我拉你一把吗?” 映见眯了眯眸,还没回应,就见身旁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向她伸出了手。 看到映见借着雷电散的力站起来,炼金术士识趣地收回了手,环抱着道:“说说看,这把刀告诉你了什么。” 虽然映见看他不顺眼,但因为听到过雷电真之前说的那些话,她也知道眼前的人靠不靠谱不一定,但肯定是可信任的。所以她也就如实将自己之前在梦境里面看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那个人跑掉了,再然后我就醒来了。”映见道,“话说回来,你之前说这把刀的污染和神樱树这次的污染出于同源。也就是说,我看到的那些黑泥可能就是污染源了?” “我想,是的。”炼金术士点头,“人类无法从中挣脱,而器物不一样——拥有灵的器物更不一样。” 映见没有说的是,她在看到那翻滚的黑泥时,熟悉的感觉便油然升起。 那实在是太过熟悉,因为这正是她初来这个世界时所被纠缠的东西。 “由器物之中孕育而生的付丧神并没有被污染吞食,只是神性被磨损,记忆的只剩下主人被杀害的仇恨……”炼金术士摊手,“很有意思不是吗?” “哦,不觉得。” 炼金术士:“……” “这的确是破解了一个疑案,但和神樱树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映见的目光怀疑,但炼金术士并没有因此感到紧张。 “神樱树坐落于鸣神大社,散落在稻妻的雷樱树则是由它的根系延展生成。”炼金术士唇角勾起,道,“你又怎么知道在镰仓岛那里并没有雷樱树的存在呢?” 映见红眸微微睁大。 “你既然意识到了那刀已经是付丧神般的存在,也应该明白,他给你展示这段记忆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炼金术士俯身捡起了那把刀断刀,抬手朝映见的方向递去,“他有想告诉你的东西。” 看着递向自己的那把断刀,映见还没说要不要接过来,雷电散就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炼金术士余光扫到了少年的动作:“如果你再不听的话……以他现在所拥有的灵,大概也只能坚持个一个小时不到了。” 映见本来就在想还是把这个刀给拿回去再做商量,但炼金术士这么一说,她这种想法立刻熄火了。 “他和我说话了。”炼金术士握着断刀道,“它说,自从那一次事变之后,镰仓岛便被迷雾封锁。后来者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那里。直到数百年后,现在的这位浪人遭遇海祸飘荡到了那里捡到了它。于是他就附着在浪人的身上,沿着神樱树的根部来到了陆地之上,所以——” 炼金术士看向映见:“它愿意告诉你通路,只要你答应能把那段不为人知的真相大白,这是交换。”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哦,他说我是外地人,不可信。” 映见:“……”嚯,不像演的。 如果不同意,等到它的灵散去,她就失去了知晓通路的机会。这次的行动可谓是大失败。 如果同意……既然炼金术士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它握住,那么也就是说明,它没有反抗的力量。 “我答应你。” 雷电散自然也能权衡清楚其中利弊,即便心里还是因为刚刚的事情感到担心,却还是松开了手。 断刀再次被映见握在手中。 刀中的灵已经微弱到无法控制她,映见便顺着它的心意,跟着它走去。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雷樱树之下,手中沉重的太刀也抬了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 在雷电散和映见都没注意的地方,炼金术士唇角勾起。 就在这时,刀中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灵再度躁动,映见几乎没有来得及反应,刀已经横劈了出去。 在落日的余晖下,眼前的雷樱树被横着劈断,直到树干倒在地上的声音响起,映见才恍然回神。 “当啷——” 断刀失去了掌握,掉在了地上。映见红眸睁大。 倒在地上的雷樱顷刻之间便全部枯萎,蕴含在雷影之中的雷暴顿时倾散开来,随之便是大地震颤。几乎在地面向下陷去的同一时刻,映见朝后撤去。刚刚所站之地已然被落雷劈成了焦土,隐约能看到其中冒着黑气的交错复杂的根部。就在尚且未看清其中样貌的时候,紫色的雷暴化为漩涡。如同秘境的通道一般铺摊开来。 “通道是找到了,只是……似乎这雷樱树一枯萎,污染便蔓延开了。” 他说的没错。 正因为自有意识开始便携带着同源的‘污染’,映见才对‘污染’的存在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 她感到了‘污染’逐渐在朝她脚下所站的地面涌动,就像是有生命的活体,随时都想要迸发一般。 她怔愣的时候,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那把断刀。 ‘能够将器物都侵蚀成这般模样的污染,如果是对生灵的话……’ “只有可以净化污秽的降临者才可以平息藏于‘深渊’之中的祸端。”耳边传来炙热的呼吸,炼金术士在她的耳旁,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可是你制造出的大麻烦呢——映见殿下。” 映见惊愕地看向炼金术士,但对方却只是浅笑着。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不,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感受到了藏于地底的危险,似乎正顺着那开启的“通道”,一步一步的逼近。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如果现在回去的话……’ 正如炼金术士说的那样,一旦污染侵蚀了这片土地,那她则是唯一的犯错者。 “‘深渊’的污染是神明也无可奈何的。” [我尝试着用神力驱除你所沾染的污秽。但神明之力向来只能斩杀魔神,故而我也未报什么希望。] 雷电真似乎说过同样的话。 [我也想为你们做一些事,所以,请放心交给我吧。] 如果让他们知道了的话……掌心被指甲刺破,主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她好像没有退后的余地了。 “映见?” 雷电散的声音将她的神唤了回来。 “这就是通道吗?”雷电散走了过来,有些好奇的看向树根处出现的通门,“好生神奇……但镰仓岛那边会很危险的。” “如果只是因为有些危险就放弃了,倒不如这一辈子都待在宫殿内不要出来。”炼金术士耸肩道,“非要有人来解决这件事,那也只能是不会被污染侵染的映见小姐了。”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好像从始至终都没骗过你吧。”炼金术士回答映见道,“不过在净化方面你需要些技巧。喏,试试这个。” 映见接过了炼金术士递过来的卷轴,和上次一样,那些她看不懂的语言出现在了她的脑中,再度睁眼之时,她抬起了手。 如同落入的石子一般。本来暗下汹涌的波涛随着一圈又一圈涟漪的荡漾,耳边的鸣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安宁。 与其说是净化,更不如说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到来就已经被悉数赶走。映见再次听到了炼金术士的声音。 “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映见垂眸。 “映见?”雷电散看到映见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映见语调轻快,“如果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懂得如何净化的话,应该就不会被那恶祟侵染了。可惜现在才知道。” “嗯!那就好。”雷电散拉住了少女的手,道,“那我们走吧。” “不行哦。” 听到声音,雷电散朝炼金术士的方向看去。 “你的能力并不足以解决这件事。” “但是总不能让映……” “我会陪她去的。”炼金术士道。 雷电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肩膀被手搭上,雷电散偏头,看到的是映见。 “放心好啦,我不会有事的。”映见摇了摇头,笑道,“明天你还要去鸣神大社报道呢,你之前答应过我的,难不成你打算赖账?不信守承诺可不是好孩子该有的习惯。” “我不想……”雷电散顿了顿,松口道,“好,那我相信你。” “这才对嘛~” 雷电散将金羽摘了下来,戴在了映见的脖子上。在对方微讶的时候,他道:“等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庆典吧。” 他准备了一份礼物,他想,映见会喜欢的。 “没问题。”映见抬手按住了胸前的金羽,笑道,“那就约定好了。” * “若我没记错,博士应当从须弥那里执行任务回来了才是,怎么,最近倒是没见到他。” “人偶被女皇大人委命前往深渊,博士从须弥执行任务回来后,便也去了深渊那里,还未有回来。” “呵,莫非是忧心他那未完成的实验不成?” “听博士说,他想尝试些有意思的事。” “哦?是什么?” “这我倒是不知晓,不过……似乎是与上次队长寻找到的、时间之殿的「残骸」有关。” 21、021 如炼金术士所说,在明白了“净化”的方法后,那些冒着黑气的污染根本就无法接近她,随着逐步的深入,污染的气息愈发的强烈。映见本来还想着如果自己解决不了就折回去找人,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酿成更大的祸端。但如今看来,炼金术士并没有骗人。 但是绝对坑了她。走在路上的映见面无表情的想。 “你倒是很在意他。” 炼金术士冷不丁的这么一说,映见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有问题吗?” “没问题。”炼金术士道,“只是想奉劝你一句,人偶可没有心。只会拙劣的模仿人类却连生灵都算不上的存在,实在没必要投入心血。” 他自然知道这是引燃导火索的火星,但他有把握她不会像上次一样动怒。 因为他并没有在那个人偶面前这样说话,而自始至终,映见关注的只有那个人偶的情感罢了。 “那你又算什么呢?” 炼金术士的脚步一顿。 “越缺少什么的人就越想要展示自己获得的东西,阿贝多先生。”映见看向炼金术士,道,“你真的是完美无缺的人类吗?” “当然!”炼金术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便反驳过去,“我是由最伟大的炼金术士拟造而生,也是唯一的成功之作。” “‘成功’与‘失败’这两个词语你从一开始就在强调着,但我依旧不明白。”映见道,“能否成为人类,或者说能否成为你口中所谓的‘真实的生灵’——这些区别究竟在哪里呢?” 如果说在勘定奉行的那会儿,她还在思考着炼金术士为什么会有不似人类的异常。那么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或者说,炼金术士从来没有掩盖过这件事。 “是人类也好,不是人类也好。无论怎样都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如果非要攀比个高下,这世界上身为人类的混蛋可多了去了。”映见一边抬手净化着前面被污染阻隔的区域,一边道,“你这个人虽然也好不到哪去,但我可以保证的是绝对有比你更烂的人。” 炼金术士嗤了声:“真是好笑,因为前不久才因为做错事感到后怕与恐惧。怎么转眼间又开始教育起别人来了?” “也算是爱屋及乌吧,总觉得你和阿散挺像的。”映见话语坦诚,“你的创造者也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模样,怎么说都是自己好不容易制作出来的。” “和你说的差不多。”炼金术士没有否认,“人类想要创造一件东西自然要有它自己的用处——就像坎瑞亚是地底的国度,正是因为生命难以从中诞生,所以创生之法由此诞生。但如果创造生命的时候创造了一只三条腿的兔子和一只四条腿的兔子,并且只能让一方繁衍下去——你猜人类会选择哪种?” 炼金术士的语气带了些许戏谑,开玩笑似的抛出了这个问题。但映见却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他。 “他要的是生命。”映见道,“既然目的是生命,残缺与否都不重要了吧?还是说你觉得三条腿的兔子就不能吃饭喝水了?” 炼金术士从来没有与他人讨论起这个问题。 并不是因为他很少见过人类,相反,他从诞生之初便作为人类的身份与人类交往。 他在坎瑞亚听过了太多人称赞他的声音——有人夸赞他是神的手笔,是曙光,是炼金术最高成就的巅峰。也有人说:你的创造者是坎瑞亚最伟大的炼金术士,是坎瑞亚的荣光。 他一向为此感到骄傲。当然,只限于别的人类。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位[黄金]的夸奖,在他诞生之初,看到的便是创造者从房门离开的背影。 [莱茵她一向这样,对自己严格,对他人严格。兴许是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忙,仔细想想,没时间关心你也是情有可原嘛。]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那位不老魔女。 直到“阿贝多”诞生,他才明白,艾莉丝所说的那句话并不是完整的。 [没时间关心你也是情有可原,‘大概是因为他一向追求完美吧。’] 那人甫一诞生便有了名讳,他充满憧憬的创造者成为了那人的老师,再度遇到人类的时候,他们会一如既往的笑着跟自己打招呼,口中所唤的名字是“阿贝多”。 创造者否定了他的存在,并将它的存在当做可有可无的替代。 世人的祝贺之人从一开始便是阿贝多,他从一开始并不曾诞生过。 “我有些好奇,映见小姐。”炼金术士低低的笑了笑,“你是怎样看待那位人偶的。”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为重要的朋友,仅此而已,也仅此就足够了。” 和他是不是生命没有半点关系。 “朋友吗……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那位的好运气。”炼金术士笑了起来,“我承认他的确比我幸运,在神明统治的国土上,‘人偶术’便可以被称为最高杰作……” 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他抬头看去,眼前的少女赤色的眸中浮现了几分无奈。 “朋友这种东西可不是靠运气就能有的。”映见微微歪头,提出了一个建议,“暂时做一会儿朋友怎么样?反正看起来到地方还要走很长的路,不如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吧。” 炼金术士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息、又或是一刻钟。他才开口: “喂……我可是刚把你坑到这里。” “嗯嗯。”映见敷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作为补偿,讲点乐子听听兴许会让我心情愉快呢。” “?” * 映见听完了炼金术士的故事。 炼金术士的语速不快,所幸故事并不复杂,他以第三者的身份将这件事平静地叙述出来。 “你也许并不理解,但这种事情和人类所具有的天分相仿。没有天分的人,只有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与之相比。”炼金术士摊手,“只可惜,现在的我连学习的资格都没有。” 映见把他的反讽听在耳里,心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另一件事上。 ‘……所以说真阿姨说的靠谱的那个人不会是真正的阿贝多吧?’ ‘所以她从一开始认为真阿姨口中所说的学生是靠谱的——这点一点都没有错。问题是眼前的不是阿贝多。’ 映见:“……” 映见沉默了一下,反思到自己是个纯冤种。但现在提出这个质疑只能让对方笑话他,所以她决定在心里骂一骂。 “一捧水非要去浇灌一盆快要淹死的植物,水还非要植物去夸你,你说这水做的是不是人事?”故事总不能白听,映见很有职业操守且带有个人不爽色彩的的回答了他的问题,“说到底只是他不需要你而已,你的存在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利益——享誉坎瑞亚的大炼金术士恐怕根本不缺少像你这样的造物。” 炼金术士眉头皱起,还没来得及反驳,只听映见又道: “与其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如去寻找一些需要自己的人。你的价值总会在一些人那里派上用场,虽然说的有些无情……但事实就是这样。” “如果你觉得自己必须要回馈造物者恩情的话,看上去你这个课题还挺重要。” 少女的声音清脆,她看着前方的道路,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出神,但很快她就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 “反正坑也被你坑到这儿来了,我就帮你完成这个课题——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就去尝试着找一下需要你的人吧。” 炼金术士有些怔愣的看着越过自己向前走去的少女,直到少女停下脚步。 “意见仅供参考,爱听不听。” 映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明明气还没有消。但是她终究说不出狠话。 而她知道,这种情感不叫做“同情”,而是庆幸。 庆幸小人偶的造物者并没有将他弃之不理,庆幸他身旁没有恶人,庆幸他是被需要的人。 庆幸着自己能够遇到他。 “你还有话没有说完吧,炼金术士。” “……” “你真的要帮我吗?” “如果我的能力足够的话,只要你履行好应当尽的责任就行。”映见回答道,“虽然说不上是双赢,但就当做个好事,积德行善了。” “我有些羡慕他了。” “嗯?” “我说那个人偶。”炼金术士道,“能有你做朋友,挺幸运的。” “这倒不至于……我顶多算是其中一员,没那么重要的。”映见摇了摇头,“能替代我的人太多啦。不过你羡慕他倒是可以,你以后遇到很多的良人的。” 炼金术士看着映见,在发现她神情不似作伪后,炼金术士轻笑:“承你吉言。看周边树根的污染程度来说,应该快要到终点了。我们聊聊别的事吧。” “阪下武藏的话并不是假话,流晶矿的确被传言在镰仓岛的秘境之中。为了利益也好、为了所谓的探险精神也好——学者与冒险家前往了那所迷雾环绕的无人岛,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愚人自愚。” 炼金术士没有看向面露讶色的映见,继续道:“在那之后,天领奉行派人前去调查,而后便是雷电将军亲自过去查看,最终下达了封锁的命令。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深渊。” “深渊?” “那是七国的子民不应当踏入的领域,也是神明会避免涉足的领域。因为那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炼金术士道,“你还记得我给你用过的卷轴吗?世界之外之人可以不借用神之眼任意的调动七种元素。来自世界之外的公主殿下便将使用元素的方法誊写于卷轴之上,在无神统治的国度中交予普通的子民使用。” “如果有这种东西,神之眼也并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吧。”映见想起了她轻而易举凝成的冰花。 “对于降临者来说是这样的,但天理并不允许。过于强大的国度只会引来□□与反抗,于是祂暂时封锁了深渊的通道。至高者不会忍受这种事情的出现——还记得我之前提到过的污秽吗?在你使用卷轴的时候。”炼金术士道,“这是禁制,普通人使用元素力就会产生污秽。而我的课题……不,阿贝多的课题。便是证明污秽与深渊同源。” 映见看向黑色浸染的根部,疑惑道:“那截止到这里的样本还不够你用的吗?” “来到提瓦特大陆上的样本会被世界的规则所改变,已然不是原本的模样。只有距离深渊入口最近的地方,也就是被污染的镰仓岛的雷樱树根那里,才能得到最接近本源的样本。”炼金术士摊手道,“但对于我来说,这些力量同样会对我造成不可挽回的污染。” 映见:“……合着我给你当保镖净化通路来了?” “可以这么说。其实我本来是准备自己来的,但如果能坑你一把的话,我就可以更为深入的得到更精准的样本。”炼金术士完全无视了映见刀人的目光,微微低头,若有所思,“其实我之前就在想,既然鸣神知晓镰仓岛有深渊还将其封锁,为什么完全没有想到过深渊会通过镰仓岛的雷樱树连接?除非只有一种可能——鸣神并不知道雷樱树的存在。” “喔,好神奇哦。”映见面无表情的道,“所以怎么才能切断污染呢?” “这个好办。回去之后和你的母亲说一声,让她把这边的雷樱树与神樱树的联系切断,污秽就不会顺着树根流转了。” “……合着我跑这一趟只能完成你课题啊。” “也不能这么说,你净化了这片区域也就短时间内抑制了污秽的流转。给了雷神足够的时间去切断联系了,回去之后你和她说一声就成。” “啧。” 炼金术士发觉映见不爽的紧,于是摸了摸鼻子,只是走着路,没有再乱说话。 “到了。” 炼金术士停了下来,拿出一个类似于透明挂坠样的物什。松开手之后,它便浮空着立了起来。 “深渊的入口在镰仓岛上,但我不知道在哪,实际上还是深渊里面更为精准……哦,我没有坑你进去的意思。反正你也不会答应。总之,能带我到这里多谢你了。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如果可以的话……” 炼金术士顿了顿,过去了几息的时间,才慢吞吞的道: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做朋友吗?” 久久没有回应。 “不行的话就算了。”容器已经完成了收集,炼金术士抬手将它拿起,“我完成了。” 依旧没有回应。 “……映见?” * 提瓦特世界是个神奇的世界,至少在映见的眼中是这样的。 所以一眼望去,看到的依旧是望不到头的漆黑时,映见总算是走不动了。 ‘这到底是哪里?’ 她不知道,甚至连过去了几天都不知道。 阴冷、潮湿、压抑、沉郁。处处都充满着一股死气,这是在稻妻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但却意外的熟悉。 直到前方传来骚动,映见向那看去。只见畸形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地,而在倒地的魔物身前站着的是…… “阿散?” 少年听到了声音,下意识往这边偏头,却直接被温暖的手臂抱住。 “我好想你!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吗?……不对,怎么会让你来,你不会是偷偷跟过来的吧?” 映见松开了手,却还没获得答案,就感到脖颈被扼住,后背与陡峭的石壁相撞,传来扼心的痛意。 而那双一向温和的紫眸此刻却冷的几乎没有温度。 “真是有够逾矩的,杂鱼。” 第22章 022 人类总是有无数种方法选择自己将要走的道路。 但归根结底,能走的也只有两条路而已。 受到博士的邀请,他参与了那场荒诞的盛宴。在丑角的任命委托下,这是他在深渊探索的第三年。 日夜所见皆为无休止的漆黑,不与外界接触也给了他无休止的宁静。比起最开始成日游走在生死线边缘,现如今的他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撕碎眼前可怖的魔物。收手之时,邪眼的光芒也黯淡下去。魔物死亡的哀嚎声与深渊的烈烈风声几乎无法再调动他的半点心神,直到少女惊喜的声音响起。他朝那个方向看去,却被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 他短暂的愣了一下,再然后,他便看到自己扼住了无礼者的脖颈,抵在了墙壁上。 眼前的是他从未见过的人,但他却在这人脖颈悬挂的红绳上,看到他几乎都要完全忘却的东西。 “这片金羽……你又是从哪里拾来的?” 许久未被点燃的压抑再度升起,他的目光停留在少女胸前的那片金羽,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地重了些。直到他发觉手臂传来湿润,就像是被烫到一样,他松开了手。散兵没有去管倒下的少女,而是怔然的看着自己仍在颤抖着的手臂。 长时间的窒息让映见脱力跪在了地上,她按住了自己的脖子开始咳嗽和干呕起来,疼痛和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使她流出了生理性眼泪。她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意识尚在模糊之中时,她感到自己的下巴被强硬的抬了起来,在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紫色眸中,映见隐约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什么人?” 映见想要说话,喉咙传来的剧烈疼痛却让她几乎失声,泪水再度流了出来。这也让她充分的明白了一件事——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绝对不是。] “……啧。” 似乎是对她的沉默失去了兴趣,散兵松开了手。在少女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只觉得脖子一轻,而后便看到了散兵手中悬挂的红绳。 散兵拿着金羽正欲起身,手腕却被抓住。他看了过去,是甚至连抬起头的力量都没恢复的白发少女。 “怎么?本来就是捡的他人遗弃之物,现如今不过物归原主,你倒是舍不得了?” 手腕确乎是被抓着的,但那力量微弱至极,渺小到宛若虫孑——直到那力量有了变化,仍旧是轻而易举便可挣开。 但他没有。 “这……是……我朋友……给我的……”映见艰难地吐出了沙哑的音调,每次出声都犹如刀割,她咬了咬牙,抬起头来,“还……给我。” [这不是阿散。] [她的阿散绝不会这样。] 散兵唇角微微勾起,抬手抚上少女的脸庞。 “你似乎很愤怒。” 他素来喜爱观察人类的表情,但他所看到的那些执行官们带着厚重的面具,所看到的兵士与下属则无一不显示出恐惧与谄媚。 他们是明智的。 世上没有不会愤怒的人,但他向来厌恶这种表情。 无能为力,就像被困在蛛网之中的虫子,只能无所谓的挣扎两下,最后被吞吃入腹,只留下一具空壳,可笑至极。 但他似乎并不讨厌眼前的少女。 少女的眼角因为流了太多的泪水泛着红,而那双清澈的瞳眸中盛着与之格格不入的怒意,却没有半点不甘和畏惧之情,令人感慨。 于是他松开了手,金羽连同着红绳落入尘埃之中。在少女拾起它擦拭的时候,他已然站起身来。 “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身份,这种光鲜亮丽的物件作用只有招来祸端。”他环抱着看着映见艰难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眼底带了几分嘲弄,“还是说,你那‘朋友’并没有告诉过你这种事情?”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还是喜欢听你之前的声音,比现在这幅嗓子悦耳的多。”散兵说完便又迎上了少女的目光。 ‘还不都是你做的?’ 似乎是听到了映见的心声,散兵摊手道:“自己弱小可怨不得别人,如果你有那个能耐,也可以试着让我沦落到你这般地步。” 映见寻思着她要是有刀现在非得和他打上一架,只可惜她醒来的时候佩刀就不知所踪了。 散兵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毕竟正常人遇到刚刚的情况肯定早掏家伙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映见,在确定她并没有携带武器后,挑眉道:“你是从哪来的?” 映见将金羽给挂了回去,抬头瞅了他一眼,虽然内心不爽,最终还是迫于对方的压力,然后来的方向指了指。 “一路上顺过来的?”散兵神色微讶。 映见没好气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真是有够幸运的。”散兵环抱着,似笑非笑,“正巧那边是我清理出来的地方,顶多只有些杂碎作怪,也怨不得你能平安无事。” 杂碎作怪? 映见回想了一下前段时间她所看到的情景,似乎偶尔的时候会看到一些奇怪的魔物在她周边游荡,只是都不敢接近。她本来将原因归于金羽上,但散兵这么一说,原因好像更复杂了。 她的目光移到了散兵身后的空地上——那里本来应当躺着被击杀的庞大魔物,但如今已经化为了一滩黑泥,就像从这个世界完全蒸发掉一样不复存在。 ‘这个人的实力很强。’ 映见并没有见过雷电散发挥出真正实力的模样,但那是神明的造物,力量自不会差。如今看着与雷电散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映见似乎看到了小人偶的实力。 ……不。 即便长得再像也不是。她在陪同炼金术士到达神樱树根部后,炼金术士在那边采集样本,她就把手中一直握着的剑放在了石头上,自己也坐在了旁边,结果刚听炼金术士说道“他也不知道深渊的入口在哪儿”,人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映见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或者说答案也只有一个—— 她如今身处‘深渊’。 好在炼金术士之前同她聊起过一些有关深渊的事,总归是对现在的状况有了些许了解。听他说的那般恐怖,映见也不得不拓展一下自己的想象力。 ‘这里或许是个幻境,也或许是深渊里面的某些坏东西伪装的。’ 眼前带着市女笠的少年,她只能感受到他的混沌与随性。无论是举止行为还是性格习惯,几乎都是雷电散的对立面。 得此时机缓了缓,映见感觉嗓子舒服了些许。尽管声音依旧是沙哑,但好歹已经到了能出声的地步。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散兵嘴角噙笑看着她,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我想问……你是小人偶吗?” 映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明明她已经在内心确定过了。 但是,映见看着散兵那张昳丽的脸。 ‘太像了。’ 如果是魔物伪装成的雷电散……应该完全不会在意这个问题吧。 直到她看到少年原本微微扬起的唇角渐渐压平,那双饱含着戏谑的眸中再度充斥着冷意与怀疑。映见一时间遗忘了呼吸,直到对方的声音再度响起。 “谁派你来的?” 映见的红眸微微睁大。 少年的模样不似作伪,映见有种预感,如果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许下一刻就会被对方抹杀。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像是在看着蝼蚁一样,留着她的原因,或许只是无足轻重,或许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暂且有价值而已。 但这时,她确乎感到了经由对方传来的杀意。 在过于强大的实力面前,在自己没有能力反抗之前,想要活下来,也就只能低下头。 “我并不想听到你撒谎。”他道,“所以,如实告诉我。” 映见也没有想撒谎。 “金羽的主人是人偶,你和他的主人长得很像。”映见看着他,“仅此而已。” 散兵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又笑了起来。 “流传的故事中倒是有我的身影……真是可笑。” “什么?” “没什么。”散兵道,“我有些好奇,金羽的主人——也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个‘人偶’,他是个怎样的人?” “嗯?” “让你说就说,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散兵的声音慵懒,带着不可违逆的意味。映见听着那张脸说出这种话就很不爽,但回答了,只是明显带着个人感彩。 “反正要比你好一百倍。” “哦?为什么拿我和他比?” “因为……反正就是比你好。”映见偏头,憋着气道,“善良单纯懂礼好学,总之哪方面都很优秀就对了。” “你是认真的吗?”散兵没忍住笑道,“难道不该是毫无用处又愚昧可笑的罪人吗?” “……哦,你开心就好。” 散兵看着映见复杂的目光,总有种对方懒得和自己争辩的感觉。但再度准备验证什么的时候,就看到映见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就像刚刚他感受到的视线是错觉一样。 “到这里连个武器都不带,你是来闲逛的吗?” 映见感到自己的胸口被插了一刀,但理智告诉他不要惹恼对方——毕竟刚刚那事她都已经是义气用事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儿来了,你知道出口在哪里吗?” 映见的声音软了下来,用着仅剩不多的耐心好声好气询问道。 “这都能莫名其妙?我还是头回见到蠢到这种程度的人。” 映见:“……” 好,她忍。 “我当然知道出口,但我觉得没有必要同你说。”看到映见的表情,散兵摊手道,“因为你活不到那个时候,多费我的口舌。” 映见沉默了。 如果散兵之前说的话不假,那她的确没有能力从这里安全出去。 没有剑的剑士不可能有招架鬼的能力,而此间的鬼即是凶险未知的魔物。换句话说,如果最开始散兵没有松手的话,她这一辈子已经结束了。 但她不想死。 “那个……我看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反正你实力也够强,要不也把我带上?” “有什么好处?” “要不试着带一个拖油瓶增加一下挑战难度?” “那可不需要,我可是带了一队的拖油瓶。” “嗯?”映见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他所说的人,以为他是在晃自己的时候,只听他又道。 “既然是拖油瓶了,他们跟不上我的步伐,我自然也就把他们丢了。”散兵微微抬头,若有所思,“现在兴许他们是在找我呢,就是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映见:“……”行,还是你狠。 “但如果是你的话,看在有缘的份上,或许你求一下我我就答应了。” 映见不信这个邪,尤其是看到对方的眼中的趣味时,她就更觉得对方是在耍自己——连自己带过来的人都能扔掉,更何况是一开始就闹出不和的她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映见就算再怎么清楚成功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也只能低下头来。手有些不安的揉捏着袖角。 “……求你了。” 久久没有回应。 映见已经确认对方肯定是在耍自己之后,她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散兵微怔的神情。 她微微歪头,手在散兵的眼前挥了挥,散兵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只是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既视感不是很正常吗?你以前肯定没少做这种事。”映见吐槽道。 散兵并没有深究,他道:“你这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映见立马双手合十,诚恳的眨了眨眼:“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罢了。”散兵嗤了声,“不要乱跑就行,若是走丢了,我可不会去找你。” “!” 之前做好了充实准备,现在这番答应的如此轻松,反倒让映见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个……” “要说就说,不要藏着掖着,听着心烦。” “我冒昧的问一下,带着我不会影响你工作吗?”完全不知道散兵来这是干什么的映见小心翼翼道。 “不会,反倒说你会给我带来价值。”散兵回答的非常爽快,“等到遇到了什么无法与之为敌的魔物,就把你丢出去吸引注意力,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安然离开了——如何,是不错的主意吧?” 映见:“……哦。” “嗯?” “您太聪明啦!” 看到映见明明内心憋屈的不行,嘴上却说着阴阳奉承的话,散兵的心情难得愉悦起来。 明明都是迫于威力做着与自身意愿相悖的事,但少女却有些微妙的不同。 行走在路上的时候,少女走在他的身旁好奇的打量着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而他然后就对漆黑失去了兴趣,下意识的便将目光放在了少女身上。 他好像发现不同了。 少女从始至终都没有恐惧过——哪怕她明显知道自己是踏鞴沙异闻中的倾奇之人,哪怕她知道了自己随意的可以结果她的性命。 散兵虽然是没有相信过映见的说辞,踏鞴沙的传闻中或许只有倾奇者,但所谓的善良单纯只有可能是少女自己的想象。 过去的他的确愚蠢如此,但不会有人将他记录如此。 但他总有一种感觉,就算他告知了映见自己愚人众的身份,映见的态度和如今也不会差多少。 所以在对方问及他的名字时,他道: “我没有名字,或许等我回到至冬后就有了。非要有个称呼的话——”散兵想了想,道,“叫我国崩吧。” 映见:“……” “嗯?” “哦。”映见敷衍的点了点头。 ‘比便宜妈妈还没品味啊。’ 就这样,又过去了很长时间。深渊没有日夜,映见几乎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总之,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好几天……总之加上之前她来的天数…… 庆典应该过去了。 心血来潮说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复,散兵视线微移,才发觉身旁的少女忽然变得蔫嗒嗒的,显然不像前段时间那样闹腾。 “怎了?”他看着映见有气无力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饿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映见真觉得肚子叫了起来。于是她点了点头:“有吃的吗?” “我并不需要进食,自然也不会带食物作为累赘。”散兵道,“所以没有。” “那你还问?” 瞧见身旁的白毛少女炸毛,散兵又捂腹笑了起来。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凶狠也全然不管,直到笑够了才道:“不过才过去了几天而已——虽然我没有带,但拖油瓶那边应该有。” “那你什么时候去找他们?” “这个问题问的好,等我任务结束再说吧。”散兵拖长了语调道,“我要完成的任务,他们就算过来了也只能羊入虎口给目标补充能量。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但若还要我费尽心思去找他们……这实在说不过去吧?” “那我呢?”映见微微歪头,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不像羊吗?” “披着羊皮的老虎吧,至少看起来你嘴比他们硬多了。”散兵夸赞道,“你到时候自求多福一点,可别妄想着我会保护你。” 映见:谢邀,这点是从来没敢想过的。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映见差不多已经摸清了散兵的性子,也再清楚不过一点—— 他不杀自己只是觉得无所谓而已,就像把她留在身边一样。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只是觉得有个人在旁边没事聊聊天解闷也不错而已。 而且映见发现了一件事,散兵很喜欢试探她的反应。作为观测者,他看上去心情很是愉悦;但作为被观测者,映见只能心中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与其说他将自己当做人类看待,不如说他更把自己当做一种用于取乐的玩具。作为玩具自然不能对玩具的主人有什么期望,映见也就懒得反驳他,随散兵怎么说,反正终归不是一路人。 散兵也许是察觉到无趣,复又想起了什么,附在耳边问了一句:“与我相处了这段时间……你对印象中的那位人偶,如今看法如何?” 与雷电散不同,散兵的声音总是悬着些不明的意味。在映见看来,散兵问出的这句话显然莫名其妙极了。 “你是你,他是他。二者并没有什么关联吧?” 映见从见到散兵开始就觉得很奇怪,明明只是伪装成了记忆中那人的模样,明明连雷电散的记忆都没有。这个人却总是时不时的问她区别,至今还没有放弃。当然,映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最好是个会变装的人而不是魔物,那样她才算是真的有救了。 “当然有关联。”散兵点了点她悬挂于胸前的金羽,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因为它的主人是我。” “我发现了,你真的永远都玩不厌这种无聊的话题,就跟小孩子一样。”映见拨开了散兵的手,“你们明明完全不是一路人,人家就是讨人喜欢受人欢迎,你难道不应该很清楚自己根本就……嘶——你干什么?” 映见刚将他玩弄金羽的手拨开,手腕就被抓住。力道之大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始作俑者却完全没有悔过的意思,在看到对方眼底的冷意后,映见下意识有些心虚。 怎么说长得都是一样……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重话,映见难得有了负罪感。 “我给了你活下去的权利,但可没说过你有资格放肆到这般地步。”散兵的声音比起之前明显要沉了些,带着不容置喙的语调,“还是说仅仅依靠着自己能活下去。” 映见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你之前还自嘲的起劲,想来也是有清晰的认识……好吧,我认错。我跟你道歉好了吧?” 能屈能伸又是一条好汉。映见头是低着的,脊梁是挺着的,心是硬着的。 ‘总归先保全性命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散兵在听到映见这样说后,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不光是映见觉得奇怪,他也弄不清心中的那分不适是怎么来的。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即便听到他人这样评价自己他也向来不甚在意——只是事实而已,没有必要做过分的纠缠。在这一点上他比谁都有自知之明。 ‘但她不行。’ 陌生的感受再度涌了上来,他想起了前几天他松开扼住少女脖颈的手后,那莫名其妙止不住颤抖的手臂。 ‘为什么?’ 这种事情超脱掌握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这是他最为厌恶的感受。 “既然你这么有能耐,那就自己离开这儿吧。” 映见本来还在吹着青紫的手腕,冷不丁的听到他来这么一句话,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完全没有犹豫的转身越走越远,她才理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你哪里看出来我有能耐的?喂,你……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少年完全没有因为她的声音停顿哪怕一下,映见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满脸问号。 “不是,我不都道歉了吗?” 又到了能屈能伸的时候。 散兵没有她可以,但她没了散兵开路可不行。 ‘如果是阿散的话怎么都不会在这时候丢下他的。’ 映见叹了口气,至于怎么哄散兵继续带着他玩儿这都是之后再想的事儿,现在是要先追上他再说。 她刚迈出一步,大地就开始震颤起来。映见只觉得寒意瞬间沿着脊柱而上,她转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双红色的眼睛,以及流着涎液的獠牙。 映见瞳孔骤缩。 “轰——!!”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让她感觉耳膜一疼,甚至有种被震裂的错觉。她想晃晃脑袋,才发现自己的后脑勺被一只手扣着,她的视线微偏,停在了少年蓝紫色的发尾上。 映见眨了眨眼。 雷霆将魔物化为了灰烬,腰间雷系邪眼的光芒也黯淡下去。只是散兵为了释放元素力而抬起的手并没有放下去,而是看着面前的空地,怔愣住了。 为什么? 他抬起的手一寸寸地收紧。 就像是本能反应一样,从地面开始震颤时他就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看到的是从未见到过的深渊魔物,以及脆弱的几乎一撕就碎裂的娇小少女。 等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少女扔在了自己怀里。刚刚的魔物也已经在雷霆下湮灭。 为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少女弱弱的声音传到耳中,散兵有些慌乱地松开禁锢住她的手,压了压帽檐。 “没看出来你还真有好人的一面。”看着眼前比起之前嚣张的模样明显带了些局促的少年,映见双手背在身后交握,弯了弯眸,“那我这次就要真心实意的改口啦。” “……多余。” 映见乐呵起来了,本来以为他只是个毒舌,还有没想到竟然还有隐藏的傲娇属性。映见对他的观感瞬间好了许多。 “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嗯?什么?” “没事。”散兵很快又改了口,没有再让映见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手轻扶着帽子,垂下眼睫。 ‘又是可笑的善心作祟了?’ 当这样反问自己的时候,他所得到的反馈只有接踵而来的疑惑和耻辱。只是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少女完全看不懂气氛,自然而然的将他划分到了“好人”的阵营。 “解决它不费吹灰之力,用这点微弱的力气去救一个玩腻的玩具,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散兵道。 “哦。”映见点了点头,表示非常了解,然后又身体微微□□,与向左偏头的散兵对上,“好歹是废了吹灰的力量才救下来的,不如继续把玩具给带着?” 面对着心安理得便将自己和玩具挂钩的映见,散兵难得有些无语:“不需要。” “欸?不是吧?” “玩腻了。” “啧。” “?” 散兵甫一看向自己,映见立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双手交握合于胸前,可怜巴巴道:“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行行善心吧。” 散兵:“……” 散兵:“随你。”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映见把之前的怨言都抛到了一边,小跑着追了上去,走在了散兵旁边。 ‘抛开这张嘴不提,脸长的还是很好看的。’ ‘嗯……’ ‘怎么莫名就成精神代餐了?’映见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散兵的那张脸,逐渐说服了自己这种如果让散兵知道必然炸毛的想法。 “你看我做什么?” 映见笑容一僵。 ‘糟,被抓包了。’ “觉得你好看。”映见内里心虚外表硬撑,“深渊到处都乌漆麻黑的,我又没有镜子看自己,当然就看你咯。” 散兵:“……”没见过这样自恋的。 “不要拿我的外貌说事。”散兵语调慵懒,“若是放在之前,你大概已经没命了。” “那现在呢?” “现在?”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又像是普通闲聊一样同映见交流下来,散兵面色一沉,没有再说话。 看到突然变脸的散兵,映见缓缓打出一个“?”,并且表示摸不到脑袋。 “我又惹你了?” 散兵没理她,映见也没再自找没趣。反正现在散兵是大爷,她得给供起来。两人谁也不理谁,一路上很是清静,倒是让映见有些不习惯起来。 直到来到了一个地方,映见停下了脚步。 “怎?走不动了?”散兵道,“可别指望有时间休息,你若是要在这停留的话,可别想着我会等你。” 久久没有听到回应,散兵眉头微皱,转过身来。看到映见正盯着脚下的地面发愣。 “这里……是被烧焦的痕迹吧?” 散兵眸光微敛,蹲了下来,手指拈起地上的泥土,在鼻尖嗅了嗅。而后眸光复又沉了几分。 “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到这里了。”映见神色复杂,“第一次的时候,我以为是走到了你之前清理过的地盘。第二次我记住了泥土的模样,而这一次……我发现同上次的样貌完全一致。” 一切的线索只能指向一个结论——他们至少走了三次同样的道路了。 映见正在愁该怎么办的时候,却听到散兵笑了起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散兵道,“如果运气好的话,这大概就是最终的探索目标了。” “嗯?” 她一直觉得散兵走的漫无目的随心所欲和遛弯没有多大差别,结果没想到他还真有目标。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散兵又补充了一句:“收心,我也不确定这是什么。好好跟着。” “……喔。” 映见一步不离的跟着散兵,再度转了一圈,依旧是回到了原点。 “周围好像什么都没有。”映见道,“比起什么目标,更像鬼打墙一些。” 散兵低头看着地面的焦土,过了一会儿,他道:“你就站在这里,我离你远些。” “?”映见,“这里安全?你要去探路?” “并不。”散兵摇了摇头,遗憾道,“是你足够弱小也足够香甜,这才容易把敌人给引出来。” 映见:“???” 映见想到了之前散兵刚一走自己就被盯上那件事,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发出无声的反抗,散兵已经站的离自己八丈远了。 映见:呵。 本来经过前不久那件事,映见已经对散兵大为改观了,结果整了这么一出,映见方知屑人还是屑。 罢了罢了。本来就是她死缠烂打着人家帮忙的,自然要拿出点诚意来。总之散兵既然在不远处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站在老远地方的散兵也是这样想的。 他的身上沾满了深渊生物的血,深远的魔物往往会下意识的回避他。但映见不同。 她的身上有一股很纯净的气息,虽然他并没有感受到元素力的存在。但她胸前的金羽确乎是有着“神”的力量。 即便不想承认,但那大概率是深渊生物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抢夺的物什。站在这片无限循环的场景之上,让他无时无刻都处于紧绷的状态。 他没有把握映见不会有事,但留下她的用处大概就在于此。如果她侥幸躲过了这一危机,作为报偿,他会带她安然离开这里。 之前他不经意展露的那些可怜善心令他反胃,现如今,他将完全摒弃无趣的同情。最大的善心也不过是祝那个天真的家伙不被杀掉而已。 他眼中那位天真的家伙就像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一样,并没有做出什么挣扎。只是像和他同行那样,迈出了脚步。 所见视野之中红光闪现,在眼中映出那片红光后,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血液比之前活跃百倍的涌动,一种熟悉的危险气息压迫着他的神经,也是他从未感受到过的危机感。 而那红光传来的方向……散兵瞳孔微缩。 “喂!停下!!” 她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就像是在走着一条再正常不过的路。 他似乎听到了血液凝固的声音,等到再度反应过来,他又像之前那般冲了过去。此时少女几乎全部迈入到赤红的镜面之中,在最后一刻,他拉住了少女的手。 [场景转变。] 突如其来的光亮对于久在漆黑混沌之中的人来说格外刺眼,等到适应了日光,散兵才放下了掩住双目的手臂。 眼前的是举目破败之景。 破烂的草房,破烂的围墙,细瘦的枯树,以及令人烦躁的哭喊声。 “求您了,求您了!我的妻子已经病的快要没命了……我真的没有钱还债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衣衫褴褛,正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血液染红了一大片雪。而站在他身旁瘦弱的女孩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直到后背被推搡,她才踉跄了一下。 “长的倒是不错,多少能卖点钱。” 在被强迫着当成商品观赏,女孩却只是与凶神恶煞的讨债人静静的对视,依旧没说话。 “暂时拿她抵债可以,余下的钱还是要还上,听到没有?” “是!是!”跪在雪地上的男人欣喜若狂,却完全没敢同转过头来的女孩对视。直到讨债人拖拽着女孩的手臂离开,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而散兵则是作为旁观者,靠在墙边,欣赏着这一幕的闹剧。 “是不是看上去还挺像回事的?”听到熟悉的声音,散兵偏头,便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女。 “在妻子和女儿之间只能选一个的时候,只能被迫放弃一个,可悲壮了。”映见叹了口气,“实际上却是男人拿着女人的救命钱去赌了一笔,反倒是把自己女儿给赔掉了。” “的确有趣。”散兵给了客观的评价,“知道的那么清楚——这是你的记忆?” “显而易见,就是不知道我们这是到了什么鬼地方。”映见好奇道,“我进来的时候以为要被你卖了来着,没想到竟然还能遇到你……等等。” 映见忽然想到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她眨了眨眼:“……你不会是为了我来这的吧?” “哦?怎么可能!”散兵嗤了一声,“可别把自己当成什么重要人物,我来这只是为了寻找突破口而已。” “哦。”映见也没报什么期待,听他这么一说,复又红眸微眯,迫切的想要回到前一刻给问出那么没有脑子的话的自己邦邦两拳。 “那你有什么思路了吗?” “没有,我怎么知道?”散兵不耐烦道,“总之先找到出口才是,真有够麻烦的。” 说完之后,空气短暂停滞了几秒。直到映见没忍住笑出声来,寂静才被打破。 “呀,不是说为了找突破口才来的吗?”散兵偏过头去不看她,映见的调调就拖的更长了,“怎么啦——合着一上来就找出口是吧?” “……闭嘴。” “好” 第23章 023(1k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人心向来难以揣摩,由此可观知其可怖之处。 这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当散兵走进破败的茅屋,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被刀插着的胸口处衣物漾开的鲜血时,才客观公正地评价了一句:“如你所说,挺有趣的。” “将小姑娘卖掉还债是这个女人的主意,她可能至死都没有想到,人性的贪婪可不是用金钱就能衡量过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聊天也没想回避着一个小孩。”映见坐在了床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反正事实都已经定下来了,就像你说的——没有力量的人无论再怎么反抗都不会有机会的。” “你话术倒是学的挺快。” “多谢夸奖” “所以,之后呢?”散兵颇有兴致的看着映见,“你的那位‘父亲’又是怎样解决的?” “不知道。”映见诚实的摇了摇头,“他已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是死是活是好是坏过得如何——这些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这样就甘心了?” “感觉无所谓而已。” 散兵听到她的话低低笑了声,然后就走到了映见身旁,在她的注视下,将女人胸口的短刀拔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顺着刀滑落,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潭血泊。 “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罢了,你现在就可以用这把刀将他杀死。”散兵笑道,“那场景一定很有戏剧性。” 被自己卖掉的女儿拿着用来杀死妻子的刀结果生命——散兵所说不假,一听就很有戏剧性。 映见静静的看着散兵举到自己眼前的刀,道:“我拒绝。” “破解幻境的关键兴许就是让你手刃仇人。” “他不是我的仇人,也和我没有关系。”映见道。 “如果这是命令呢?” 映见抬头,赤色的眸中泛起了些许波澜。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可早就死了。”散兵唇角勾起,道,“比起生命来说,这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要求吧。” 映见接过了刀。 男人此时正在与邻里交谈,时不时谈到有趣的话题还会捧腹大笑一番,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又看不到我。”映见偏头看向散兵,“我觉得就算捅进去他可能也没感觉。” “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又找不出别的好办法了。” 映见点了点头,拿着短刀的手抬了起来,在刀尖距离男人的后背只有约莫一公分的距离时,她停住了。 “怎么?” “我还是不想杀人。”映见道,“他和我没关系,就算杀了他我也不会有什么快感。幻境的谜底不是这个。” 散兵原本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在少女停下来又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后,他走到了她的身旁,握住了少女执刀的那只手。 “我想不明白,自己骗自己有什么好处?”散兵看向垂眸的映见,讽刺道,“愤怒乃是人之常情,作为卑劣的人类,这种情绪本就是不可摒弃的。如今有了机会却要拿不想杀人的借口逃避……不觉得虚伪?” 映见摇了摇头:“我没有骗自己,在他将我交出去的那一刻,他与我生育之间的恩情就已经断了。我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脏了自己的手。” “哪怕是幻境?” “嗯。”映见道,“哪怕是幻……境。” 手中的短刀已经没入了男人的腹部,映见瞳孔微颤,也就在这时,散兵放下了刚刚助推一把的手。 男人的痛呼声,邻里的尖叫声。看着男人捂着腹部蜷缩着倒在了地上哀嚎,映见怔住了。 她听到了耳边传来的笑声,很近很近。 “永远不要相信自己的心。”她听到耳边的声音道,“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并不一定是坏事,明明是他先抛弃了你,他就应该付出代价——若是在现在这种美妙的场景下再度让你回答之前那个问题,我想,答案应该已经截然不同了。” 映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上挣扎的狼狈不堪的男人,腰侧的手缓缓收紧。之前溅到的血被裹在手心之中,在被挤压之后溢满了整个手掌。 “我不想杀人。”她道,“就算你再问一遍,我依旧会给你这个答案。” 散兵唇角的弧度渐渐压平,他看着低下头闭上眼睛的映见,道:“连自己的怒火都不敢直面,难不成你真就对‘手刃仇人’这件事……” “我说了我不想。” 尚未说完的话被直接打断了。散兵看到映见俯下身来,将手按在了倒下的男人的颈上。 “如果这样做就可以满足你的愿望。”映见感受着男人颈动脉的搏动渐渐变得微弱,道,“也不算是毫无用处吧。” 少女的声音明显冷淡了许多,散兵望着映见,紫色的眸中看不出喜怒。 “对待伤害自己的人都这么软弱怯懦……这幅模样真令人恶心。” “我都说了……算了。”映见道,“能够取乐你就好。” “……” 话音刚落,手下的搏动完全消失。眼前的场景再度变化。 视线再度变得漆黑起来,映见抬手,落到手心的是冰凉的雪花。 “我之前说的什么来着?不出我所料,那就是破解幻境的方法。” 散兵话中的额外意味明显的不能再明显,无非就是想让映见承认那就是她的心魔。 所以映见明白,所以她点了点头。 “嗯。” 话少到甚至无法再牵扯起下个话题。 直到一旁传来动静,散兵才将放在映见身上的目光收回,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位道僧和只到他腰间的孩童。 比起上次所见,孩童这次穿着干净,脸上也没有了脏污。露出了白净好看的脸蛋,而那双清澈的眼睛,此时正与蹲下来的僧人对视。 “那是你?” 映见点了点头:“运气比较好,我逃出来了。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他捡到,就与其他孩子住在了这座庙中。” “这么说来,他是你恩人?” 映见顿了一下,而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以前是,后来报答过了,也就没有什么‘恩人’一说了。” 这句话很快就有了解释。 僧人背在身后的手隐隐颤抖,面部的表情也非正常。在散兵的眼中轻而易举便可以发现的谎言,在十岁的孩童眼中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僧人同女孩说了些什么,女孩从始至终都在认真的听着,直到僧人说完,她点了点头。在僧人愧疚的目光下,朝着远处的山林走去。 发觉散兵又看向自己,映见叹了口气:“走吧,说不定有线索呢。” 直到映见走了有一段距离,散兵才迈步跟了过去。 雪夜寒风刺骨,即便穿的不少,女孩依旧发着抖,但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山上走着,四周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走到了月光几乎都透不过来的密林深处,女孩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块石头之上——那是一朵带着露珠的纯白花朵。 女孩的眸中露出了惊喜,她的脚步加快了。只是手刚触碰到白色的花朵,身后就传来了刀剑劈斩躯体的撕裂声,以及惨烈的痛呼。 手上的白花被溅出的血液染红,抬起手来想要抹掉肮脏的血,却只能将其晕染,无论如何也干净不了。 直到有人轻轻的将手按上了她的肩膀。 “孩子,你为什么在这里?” “僧人说,山里有鬼,鬼会杀了寺庙的人。” “那为什么还要来这呢?” “僧人说,我是稀血,只要把我献给鬼,他们就不会有事了。” “……” “僧人送了我礼物作为报酬。”女孩道,“是很美丽的花……但是好像也没有那么好看。” 过了几息,她听到身旁的女子声音柔和道:“要跟我回去吗?” “我不想再走了。” “我会牵着你的。” 女孩摇了摇头,依旧看着手中的花。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女孩没有回答,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叹气的声音。有人抚上了她的头发,手心很是温暖。 “跟我走的话,我会给你温暖的衣服和饭食。但作为回报,你要努力成为鬼杀队的剑士,协助杀鬼。”那温柔的声音在耳边道,“等你成为柱的时候才算偿还清楚恩情,之后便随你的心意,怎样?” 女孩依旧看着手中的花,女子也并不急,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嗯。” 直到女孩同意,散兵才忍不住笑了出来。 “喂,你小时候那么蠢的吗?”散兵完全不遮掩,捂着肚子笑的放肆的紧,“这种话你都信?给点这种小恩小惠就开始给人家打工了,好骗的难以置信。” “她说的其实挺有道理的。”映见闭上眼睛,道,“在你得到什么的时候就要想着去返还,如果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转化为利益论处,很多事情都能得到恰如其分的解释。” 散兵听到映见这么说,笑得更欢了。好不容易才缓了下来,抬了抬下巴,问了一句话:“那个僧人呢?你不会也放过他了吧?” “嗯。” “好,好。那下一个突破口就又来了。走,去把那人也给杀了。” 散兵拉住了映见的手腕,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动作。不禁回过头来,挑眉道:“怎么,你当真不想从这里出去了?” “我不想去。” “噗……你真的是,就算你们恩怨两偿了,在幻境里面杀了他又怎样?”散兵笑,“为了你那点可笑的坚持,你想把命都葬送在这里不成?” 看着这副模样的映见,散兵不觉想起了雷霆暴雨之中的扁舟,烧红的滚烫熔炉,污浊的心脏,还有如羽毛般被斩断的友人。 可笑,可笑极了。 “总是有人想着要珍重自己得到的事物,总是有人为这种事情拼尽全力,做着自以为勇敢却在别人眼里莫名其妙甚至愚蠢的坚持。”映见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散兵的话语也愈发讽刺,“不会有人感激你的。想做什么就去做,该报的仇就报。死人是没有能力责怪你的。” “……我说了,他不是突破口。” “嗯?” “我没有资格杀他。”她道,“我也不需要杀了他,他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 映见感到自己手腕被抓的紧了些。原本就青紫的手腕在这用力下疼的厉害,不由发出吃痛声,只是散兵充耳不闻。在发现自己的力气挣脱不开后,映见也就放弃了挣扎,任由少年拽着自己一路回到了熟悉的庙前。 澄澈的月光之下,僧人被围在几个孩子中间,孩子叽叽喳喳的在问着什么。 “哥哥,阿映为什么没回来呀?” “对呀,今天晚上吃饭也没有看到她,她是去哪了?” 僧人揉了揉孩子的脑袋:“阿映找到她的父母了,今晚她就被接走了。” “哇!太好了,那阿映以后一定很幸福吧!” “好羡慕啊……不过有哥哥在,我们也很幸福的。” “你们这些小鬼头。”僧人笑了笑,“快去睡觉吧,晚上不好好睡觉的话可是会被鬼抓走的哦。” “哥哥又骗人了,一直都说有鬼,但从来都没有见过嘛。” “就是就是!” “鬼只会抓不听话的孩子,再不去睡觉,遇到鬼的时候可有你们哭的,听到没?” “噫……好吧好吧,那哥哥晚安” “哥哥也早点睡!” 孩子被安抚之后纷纷散去,对于最为信赖的人,没有人表达出疑虑。最终只留下了僧人一人。 “看到了吗,被父母接走的‘幸运儿’。”散兵看着缓缓起身的僧人,眼底露出几分嘲弄,“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那些孩子所享受的本就该是你该拥有的东西。或者说,他们为了一己私欲抢走了你应该有的人生。” 僧人站了起来,抬头看向月亮,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久久未有动作。 “是不是很可笑啊,在他们的眼中吃人的鬼是不会存在的。甚至成为了哄孩子去安然入睡的话术……”散兵笑道,“你为了他们险些成为了恶鬼的腹中之物,可所有的人都觉得你获得了幸福。由刚刚所见来看,鬼的确会在夜晚出没,只是究竟是带着鬼面的人还是真的鬼……谁也说不清吧。” 被他强硬拽过来的人从始至终都一声不吭,散兵“啧”了声,心下更是烦躁:“根本没有人值得你去‘报答’,他们只会说着漂亮好听的话榨干你的价值,最后在虚伪的拿着你的付出去大发善心而已。” “……够了。” “你所有的不幸都来源于他们,而他们此时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前。”散兵的手微微收紧,眼底闪过的是一丝恨意,“如果我有机会遇到仇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报复,让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让他们好好体会一番我所经历的绝望和痛苦,以此作为慰籍与不值一提的补偿。” “不要再说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多么可笑啊?这样的你只会被别人拿着同情的名义狠狠地踩上一脚,然后再将你贬低地一无是处……不,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你从一开始就一无是处了。而现在你有机会改变自己——他是害你沦落至此的伪善者,只要你杀了他……” “我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散兵一怔。 少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就像是被粘在蛛网上的蝴蝶,竭尽最后的气力扇动了几下翅膀,发出无力又微弱的求救。只是那几不可闻的振翅声对于蝴蝶来说,已然是歇斯底里。 他转过头来,看到的是依旧微微低着头的少女。还有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的泪水。 散兵感受到了经由手臂传达而来的颤意。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拽着映见的手,却发现少女那纤细的手腕早已经青紫地不成样子。 ‘是被弄疼了吗?’这是他想到的第一件事。 但显然不对。 散兵感到了难以言说的燥意——又一次,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甚。 “喂……” 他下意识想抬手给她擦去眼泪,却在发觉到自己有这个想法后心下一沉,狠厉地掐住了少女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因为弱小而什么都做不到的恶心的姿态真是让人如何都看不惯。”他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气,还掺杂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乱意,“我已经给你指出路了——同样是给了你一条可以选择的路,你为何就不能听我的?” 他不明白。 即便只是一个幻境,但映见的确是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机会。他想不通,被抛弃、被背叛、被利用——怎么会有人不生气不愤怒呢? 明明有着发泄的方法摆在自己的面前,明明有着足够的理由和能力——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呢? 他是这么想着的,但当滚烫的泪水落到手上的时候,他就像嗓子被堵住了一样,什么都无法质问出来。 ‘别哭了。’ 他有这么一瞬间这样想。 不,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是厌恶着的……这副软弱的模样,就像曾经那个愚蠢的自己一样。 “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映见的声音让他愣住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 映见无论选择怎样的道路都和他无关,不是吗?毕竟他们本就不是一条道路上的人。 “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但你把我所有的正确都给否决了啊……”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松开了手,少女缓缓蹲了下来,抬起双手遮住了自己脸。 散兵不知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十五六岁的少女颤抖地不成样子,从指缝之中传来的是隐忍不住的呜咽声。 脆弱的好像一碰就碎一样。 ‘他真的只是想找到出去的途径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映见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失去了控制,觉得身上哪里都好疼。她感到从心脏传来的抽疼,就像是被攥住了一样。 她是靠那句话活下去的,抛却那出生开始就死去的十年,她靠着那句话活了五年。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靠利益便能衡量的……映见。] 她听过太多的人说过这句话了。 [就算你没有为我做这碗面,你也照样是我疼爱的妹妹,不会有改变的,阿映。] 用一件事来偿还另一件事,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急于求成可不是好事啊映见,你还小,没有必要那么拼命。] 只有有着足够的价值才能不被丢下,只有这样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品尝属于自己的幸福……为什么都要否认她呢…… 她感到鼻尖酸楚,眼眶再度传来灼人的热意。 她明明都已经说了不是杀人就可以解决的事了……为什么还要否认她呢? 但她好像没有资格这样任性。 散兵是因为才来到的这个地方,她还需要散兵带她离开深渊。她这样做的结果只会被讨厌,她还要回去。 “对不起……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的。” 映见尽力的让自己的情绪平复,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抬手拿袖子擦了擦脸,缓缓站起了身。 “先说好,能不能行我没法保证……我觉得不行……” 僧人已经不在庭院之中,但映见知道他在哪里。她站直身体后只是刚迈出一步,手就被抓住了。 “不用了。”散兵道,“和这无关,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去找别的线索吧。” “……” 散兵以为映见会听话,但没想到她一语不发。反而是想将他的手挣开来。 “松手。” 散兵眉头微皱:“我说了,你可以不用这样做了。” “……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映见的脑子里是“不能得罪他”,但却没法阻止自己的嘴说出发自真心的话。 “我偏要证明我是没错的。” 映见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唯一残存的理性也变成了负面的情绪。无法忍耐的便宣泄出来。因为不想让散兵看到自己的模样发出嘲笑,直到她挣开散兵的手后朝门扉走去,她也依旧没有正面看过一次他。而在她朝门扉走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胸前的金羽闪过了一道不显的微光。 散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放松手上的力度,就好像失去了气力一般。他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过了几息后,他将手放下,抬头向映见的方向看去,却发现推开了门的她就像是静止了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怎么,刚刚还说的那么起劲……总之,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映见并没有回答他,他走到了门前,顺着看去,目光微微一滞。直到少女的喃喃声在耳边响起。 “……阿散?” 第24章 024(2k营养液加更) 散兵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看到那个人——那个许久不曾见过的“自己”。 “喂,我说。”散兵戏谑道,“这不会也是你的‘记忆’吧?” 怎么可能呢。散兵清楚的知晓答案。他的记忆中可没有少女的存在。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感到惊讶。在过去那段岁月中,倾奇者被民间记录下来实属正常,但连样貌和穿着都有记录,甚至于如此活灵活现……倒还真是出乎意料。 但少女并没有回答他,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只是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进入了“房间”。 或者说,那已经完全不是房间了,而是另外一层幻境。 门扉的外面依旧是寺庙,门扉里面却是与之格格不入的庭院。 庭院低调而奢华,仅是一眼看去便知并非是普通人家可以居住之所。樱花花瓣铺了满地,似乎是刚下了一场大雪,处处皆为银装素裹,偶尔能从雪中窥见几分暖色。向远方看去,穿着白色狩衣的少年低头在门前坐着,直到听到脚步声的响起,他抬起头来,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后,眸中溢出了几分欢欣。 “你回来了。” 少年站起身来,胸前的金羽因为动作的幅度摇动,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刺眼。 “你怎么在这等?外面很冷的。” 散兵眉头微皱,刚想再唤映见一声,话语就在喉咙间卡住了。 他看到少年拥住了朝自己走来的少女。 “中午想吃什么?” “想吃甜虾寿司!” “是没有尝试过的料理呢……我再做份味增汤吧,如果不好吃的话也不会饿到。” “你的手艺我还能不信?当然我也想喝。今天真的快要冻死了。” “早就让你多穿些啦……” “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一定嘛” 散兵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眸光沉了些许。 之前的事件从来没有如今映见本人的参与。此段场景散兵确认并非是记忆,那么只能是被填补修正过的幻境。 与之前的旁观者不同,映见好像忘记了如今的处境,反倒是陷进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心神被控制住了?’ 散兵知晓自己应当唤醒她,但比起直接唤醒,他倒是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产生了不少兴趣。 对于映见来说,这应该是她的美梦。而他则借由此间时机去寻找真正的突破口,顺便还能欣赏一番映见的丑态——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这样告诉着自己。 他看到少年和少女在温暖如春的房间中一起用餐。 他看到少女向少年分享着今日发生的趣事,少年眸中带笑,认真聆听着。 他看到少女教习少年剑术,举手投足尽是认真,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他看到月光之下,少女靠着少年的肩膀安然入睡,很是香甜。 他看到少年向少女表白心意,少女局促羞涩,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吻上了少年的脸颊。 美好的仿佛一戳就破。 他感到了不悦。 ‘明明是你把我牵连到了这里,却做着这样的美梦。究竟是把他想象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的他可不如映见想象中的那位那般纯良无害,她到底是听着怎样的传闻才能把自己想象成这幅模样? 映见无论在记忆中把倾奇者编排成了什么模样,都不会对现在的他产生什么影响,只是他的心情有些微妙,总觉得有几分违和感。 ‘究竟是哪里不对?’ 直到目光落在了映见的脖颈上,他才微微一愣。 他当时力气下的不轻,总不至于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同时他也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映见戴着的金羽不见了。 ‘这还是她吗?’ 就在他思维有些混乱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再度转变,宁静平和的湖边变成了庄严雄厚的大殿。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他转身望去,瞳孔微缩。 穿着紫调和服的女子与少年一同走了进来,少年看上去有些局促,但又忍不住的好奇的看着趴在桌上的白狐。 “巴尔……泽布……?” 为什么? 为什么映见会存在着这种“记忆”?! “将军大人,映见殿下。”他听到了少年温和的声音,“日安。” ‘……映见?’ 一切就像是电影一样在自己眼前放映。此时此刻的他身在其中,却又是完全的局外人。 因为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包括与她同行的映见。 像白色绒球一样的小狐狸钻到了少年怀里,格外亲昵。 “映见殿下说——她喜欢我,想让我陪在她的身边。” [什么?] “……关于名字我有了一个想法。” “……就叫雷电散吧。” [名字?]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 散兵的瞳孔微微颤抖。 ‘他们在说什么?’ 他感到思维开始割裂,某根线逐渐被拉扯,绷紧到了极致。而他所能做的只是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眼前发生,手脚冰冷。 他看到了少年踏上了阶梯,在鸣神大社的那棵神樱之下,穿着巫女服的狐耳女子宣告修炼的开始。 少年很聪明,进步的很快。他看到了少年眼含期待地站在稻妻最为尊贵之人的面前,并获得了对方由心的嘉奖。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那是他自己。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割裂与陌生。 [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是从借景之馆醒来,成日在困于华美的牢狱之中。直到武士将他带走,才在纷扰的乱世之中苟且生存的浮浪之人。 一个是自诞生便位居人上之人身侧,被陪伴和守护,怀揣着赤诚之心去尝试着一切的可能的幸运之人。 [多么可笑。] 即便过去的他期盼过自己未曾被抛弃的情景,但也不可能构思至完善如此。 他的世界之中只有踏鞴沙永远无法散去的雷霆与乌云,以及死亡与背弃。 那个人是他,又不是他。 他想起了‘博士’曾同自己的对话。 [“切片可以留存在时间的任意一个节点,借由这般,即达到永生与全知。”] [“时间本就玄妙无比,他们是我,又不是我——换句更为通俗的话说,你又怎知在这个被时间切割的世界上,就不会有着另一个你的存在呢?”] ‘另一个他吗?’ 博士将自己作为蓝本研究制作出了诸多切片,他一直都觉得毫无意义可言——那只是一个被知识蒙蔽的疯子,就和他的人生并不存在第二个可能一样。 ‘如果是另一个他呢?一个被时间割裂成的诸多世界里的……另一个他。’ 这么想来,之前无法理解的事情都在此时得到了答案。 在路上闲聊,他提及自己是愚人众时少女的茫然;也在此刻得到了回答。 少女并不是这个时间的人,而是来自于几百年前的稻妻。 那金羽并不是她在路上捡到便奉若珍宝的东西,而是给她的。 一切的故事也都不是来自于踏鞴沙的传闻,而是她亲身经历过的记忆。 [他就是讨人喜欢受人欢迎,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的人。] 她始终都在说着最为真实的话。 散兵缓缓的抬起了微微颤抖的右手,掩住了自己的脸,无法抑制地笑了起来。 他感到自己的胸腔都在震颤,血液比过往的任何一刻都要滚烫。就像是要将这具身躯焚烧殆尽一样,他却完全察觉不到痛意,只是笑的愈发放肆。 ‘为什么啊。’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 那个他所以为的从始至终都是被“编撰”的角色才是真正的胜者,而他只能被踩在脚下,过着颠沛流离的人生。 “我为什么没有呢……” 他做错了什么? 从始至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带你前来的目的之前已经同你说过。故而我赐予你同源的力量,方使你可胜任这份差事。”] ‘变数’ [“正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才那么快的拥有了自己名字。这应该就是羁绊吧?”] ‘所以呢?’ [“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殿下。”] ‘为什么不是他呢?’ “映见……” 他轻轻唤了一声,如意料中的那般,没有得到回应。 他放下了手,看到不远处少女弯着眸,眸中装着的是白衣的少年。 “呵……” 散兵又笑了起来。 “怪不得找不到出口……” 看着毫发无伤的少女,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这是属于他的幻境。’ 从他看到映见迈入血红的镜面之中时,甚至从他杀死袭击映见的魔物开始——他就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这是借由映见的记忆编织而成的幻境。’ 他所看到的弱小,所看到的映见的犹豫懦弱,所看到的“他”拥有的一切…… 映见的噩梦与美梦,对于他而言,皆为虚妄的噩梦。 在想清楚这些事后,他感觉手脚没了气力,于是他坐了下来,靠在墙边,阖上了眸。 直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睁开了眼睛。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如果只有他被困在这里的话。’ ‘……她呢?’ 第25章 025(二合一) 这边的映见也是一脸懵。 她本来被散兵那张嘴说的心情已经糟糕透了,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去再第一次头按照他说的去把僧人给刀了,结果又被他给拦住。 什么啊?什么叫“别浪费时间了”,什么叫“你可以不用这样做了”啊? 你当你是谁啊!映见恨恨的想。 映见想到这忍不住又踢了一下石头,结果用力不当又搞的生疼。这倒是问题不大——问题是她一想起还在疼着的脖子和手腕就更来气了。 “平静,平静。”映见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恶人自有恶人磨”,然后又踹了一脚石头,这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所以她现在在哪?’ 映见四周望了望,抬手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好像出来了。’ “……” 她就说不是杀人能解决的问题吧混蛋! ……等等。 “???” 她怎么就出来了?不对啊,她不就是打开了一个门吗?还有为什么那个混蛋没有跟着一起出来?? 就在这时,熟悉的危机感再度涌了上来,即便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无法看到,那种危险的气息依旧是仅凭直觉便可以让她断定—— 有什么东西盯上她了。 她下意识的将手落在了腰间,想要拿刀,自然是摸了个空。她的心顿时沉了几分。 之前的时候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地走了几天,运气好的捡了个漏。之后又遇到了散兵,自然是不用操心这些。但现在…… 那个混蛋在什么地方?不会还在里面没出来吧? “……有点糟糕了。”现在不是她操心人家的时候。 映见看到了黑暗之中睁开的那双竖瞳,咬了咬牙。 ‘又是那种感觉。’ 明明危险离自己那么远,她也注意到了。但是无论她的大脑如何告诉她“快点离开”,腿都像是被灌注的水泥一样,几乎无法动弹。 当她拿起剑的时候,眼前的无论是什么她都可以斩断。但作为另外一种极端,当手中没剑的时候,不安感便盈满了整颗心脏。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朝后退去,尽可能的避免自己引起它的注意。但也是因此她观察的格外仔细,她才发现了更让她震惊的一件事。 那个魔物……好像是之前被散兵杀掉的那只。 一味的待在这里恐怕在散兵来之前她就已经没命了,再确定自己基本离开了魔物的视野范围后,她开始朝后撤的脚步加快,直到跑到了高大的石壁后面。 只顾着逃跑是个不理智的决定,且不说之前的“鬼打墙”有没有走出来,但说她离远之后若是在遇到其他的魔物,手中没有刀的她也无法招架。而且…… 那个魔物的压迫感过于强大,必然也会让其他的魔物感到畏惧。只要能够藏匿好也不失为一个安全的地方。 映见尽可能让呼吸变得缓慢微弱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中开始思考起脱困的方法。却就在这时,她的余光注意到了墙壁上散发出的微弱的紫光。 ‘那是什么?’ 她视线落在了墙壁之上,那些是她不认识的字符。但意外的,她竟然有些熟悉感。 她稍稍回忆了一下,便知道了那熟悉感从何而来。 [卷轴。] 炼金术士给她的卷轴里面是长相相仿的字符。她对提瓦特的语言并不熟悉,但也知晓这并不属于任何一国的文字。 ‘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炼金术士是坎瑞亚人,炼金术士并不被重视,却也能够随意的拿出那种卷轴。说明那种卷轴至少在坎瑞亚的国内并不是稀有的东西,再说宽点,可能都是人人都可以使用的——这一点炼金术士提到过。 [“阿贝多的课题,便是证明深渊与污秽同源。”] 炼金术士想要证明的东西,好像被她给发现了重要线索。当然,映见是不准备去碰的。她该劝的也劝了,炼金术士的东西也收集了。她没有必要在这里冒险。只是…… 为什么看了一眼就忘不掉了喂! 明明是密密麻麻的奇形怪状的字符,但映见无论怎样都能清晰的回忆起来其中的所有细节。就像是知识被刻印在了脑海之中一样。和炼金术士给的那个卷轴一个德行。 她现在都能给变个冰花出来! 蓦然,她感到头颅传来一阵犹如针刺般的疼痛。她克制住了发出痛呼,却无法阻止冷汗大颗大颗的滑落。 ‘好疼。’ 她抬起颤抖的手捂住了嘴,防止自己不经意间泄出声音。但脑海中的痛楚却让她脱力,在快要支撑不住之时,下意识地便用手扶住了高墙。 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泛白,粗糙的墙壁将指尖划破,流下了斑驳血迹。 [第一王座……原初者……信仰……] 映见微微一怔,混沌的大脑获得了片刻的清醒,她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 [天理……背叛……] ‘谁?’ 声音好像是从四周传来,又好像是从脑海中传来。找不到准确的方向。 她不敢有大的动作,以免惊扰了那边徘徊的魔物。所以只能在不大的范围中转着视线,却愈发的茫然与不解。直到又是一阵痛楚传了上来,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只是这一次,她听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侵略者……掌控……摧毁……第一王座……] [外来神明……弑神……] 零碎的声音从四方传到了脑海之中,渐渐地,随着那些不适感消失,大脑链接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映见在拥有力气的第一瞬间便硬撑着又看向了墙壁,只见字符之上印着的是血迹,她心脏猛地一跳,将手收了回来。 看着破碎的指尖,映见心下微沉。却就在这时,她感到脊背升起了一股寒意。她抬起头来,那双冰冷的竖瞳正盯着她。 第六感让她立刻抱头蹲了下来,伴随着一声巨响,身后的墙壁炸裂开来,一片阴影投下,映见立刻朝左闪躲,险险避开了蛇尾的拍打。映见朝后撤去,看向魔物,心中一惊。 那好像不是生命体,而是…… 映见看向它被分成一节一节的焕发着金属色泽的身体,有点摸不清这到底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蛇身移动,慢吞吞的朝她的方向移了过来。金属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映见下意识向身后撤了半步,脑中正飞快思考该怎样逃脱时,一个声音从远方传来。 “好了,停下。” 就像是魔咒一样,机械蛇停止了移动,恭敬的低下头来。从暗中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的男子。 男人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穿着没有花纹的简朴衣袍,带着眼镜,看上去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却意外的融入了深渊的气息之中,并不让人感到违和。 映见警惕的看向了朝自己走来的男人,随着距离的接近,映见心跳逐渐加快。让她还留在这里的原因是……她并没有从男人身上感受到敌意。 直到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应该很好奇刚刚听到的东西,小姐。”映见怔愣的时候,男人道,“但请你忘记,那是你不该知道的东西。” “……”映见道,“我并不知道那个声音在说什么,也并没有听清多少。” 男人对她所说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继续道:“这里不是你该踏足的地方,聪明人的做法是尽快离去。” “对不起,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映见诚恳低头,“但我还有……呃……一位……嗯……朋友,他还在这里,等他回来了我就立马带着他走,绝不会停留的,可以吗?” “那个人啊。”男人摇了摇头,“不用等他了,他回不来了。” “……什么?” 看到映见眸中的惊愕,男人叹了口气:“肆意的来到深渊搅浑秩序,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我们领地的主人对此可是很不悦哦。” 散兵之前说过他是为了探索深渊的事而来,再加上他之前还清理了那么一大片区域,嗯……只能说也怨不得人家领地主人生气。 “对不起,我保证他之后不会再这样了!”映见果断鞠躬道歉,“他可能也是……无心的,能不能原谅这一次……” 在对方无语的注视下,映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都搁这霍霍三年了,这话说出去谁信啊喂!别说对方了,她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能有任何的说服力。 她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离开这里,能够将散兵都困住的家伙她铁定没法打过。本来能遇到散兵带着她也只是幸运,她现在离开相当于什么损失都没有,剩下的听天由命,能遇到下一个好心人也说不定,就是…… 如果没有那个家伙她根本走不到这里,这也是事实。 男人瞥了正在纠结着的映见一眼,若无其事地把眼珠子转了回去,道:“那家伙也真是奇怪,明明在[虚妄]制造的针对他的幻境下,只要想得开就能够出来了。但他却偏生剑走偏锋,反倒开始用武力破坏起世界来了。” “嗯?什么?”如果靠武力可以解决的话,那就只剩下时间的问题了。 看到映见有些不明所以,男人叹了口气,继续道:“虚妄之镜建构出幻境,而幻境即为[虚妄]本身,那小子的做法可无疑是触怒了镜灵。它可以任意幻化出这片境域的所有魔物,你猜,你那位朋友能活到什么时候?或者说——” 在映见怔愣的时候,她听到了男人微微压低的声音: “你敢拿你朋友的命打赌吗?” 他说的没错。映见置于腰侧的手渐渐收紧。 即便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难缠的魔物,但这并不代表深渊没有。不光是炼金术士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包括映见自己也能感受到这片大地上潜藏的危险。 “请你开出条件。” “嗯?” “如果你真的想置我们于死地,根本就没有必要向我解释那么多。你随意就可以结果我的生命。”她抬起头来,看向男人,“只要是可以救他,无论是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如果没有散兵的话她早就死了。她无法做出独自逃走的事,哪怕是用她的性命作为交换。 男人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他伸出手来,手中是一片苍翠欲滴的树叶,散发着莹莹光辉的树叶悬浮起来,飘到了映见的身前。 “需要你的一滴血。” ‘听上去就很怪……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内心是这样想的,但映见没有过多的迟疑,抬起手来将指尖刺破,滴落于碧叶之上。碧叶登时化为了一道光缠绕在指上,光芒散去,留下来的是一枚类似于草木编成的草环。带着葱茏的生机,简约素雅,活泼灵动。 映见尝试着将它取下,却发现草环长就像是长在手指上了一样,就在这时,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希望你答应三件事:第一是不能对外人说起草环的真正来历,随你怎么编都行,第二是你刚刚所听到的东西,不能同任何人谈起。第三个嘛,参加七神会议。” 在听到前两条时,映见虽然不明白其中有什么玄机,但还是能理解对方这样做的理由。只是这第三点……神明之间的会议……怎么想都不可能带着她吧。 不过按照现在的状况还是装乖比较好,至于之后怎么做就是她自己的事儿了,反正有便宜妈妈她们撑腰呢。 “我知道你肯定在想我无法监测你吧?但我真心诚意的奉劝你不要这样做。”男人道,“会死的哦。” “欸?” “你手中的那个草环是监测用的东西,不然你以为它有什么用?”男人摊手,“我没有害你的理由,那可是七位神明啊,你觉得我们有什么能耐对他们?反正你不答应的话你那朋友就没命了,你答应不做到的话你就没命了,随你选一个吧——噢,对,还有。我已经感受到[虚妄]开始暴动起来了,我给你足够的时间思考,但你的那位朋友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哦。” 映见本来还在尽可能冷静的分析着情况,听完男人说的话,她的牙关微微咬紧。 “我答应你。”映见将手按在心口上,道,“请你放他离开。” “好吧好吧,我觉得你真的很凶欸。我明明没有恶意来着。” “……” “我一会儿和它知会一声,呃,应该很快就出来了。”男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啦,咱们有缘再见” 看着一边朝自己挥着手一边脚步略有匆忙地离开的男人,映见察觉到了一丝奇怪。就在这时,她嗅到了血腥的味道。转过身来,呼吸微微一滞。 不过才是一会儿没见,少年已经比起之前狼狈的不成的样子。身上任意之处都能窥见伤口,冷白的肌肤和鲜红的血液交错下,那双盛满了冰冷杀意的紫眸抬起,发现是少女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 “喂,你还好吗?!” 看到对方这副样子,映见下意识便跑着迎了过去,刚一来到,少年就像完全失去了气力一般,还好映见及时扶住,少年才倒在了她的怀里。 血腥味愈发浓郁,距离的拉近让她尤为清楚的听到了少年的闷哼。 “你、你别死了。”映见心更慌了,“我先扶你坐下来……” 映见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就感到少年手臂不知何时按上了她的后背,力道微微收紧,就像是在拥抱一样。 ‘一定很疼吧……’ 人会下意识的抓紧什么来转移疼痛,即便是像散兵这种嘴硬的人也不例外。映见没并没有多想,只是内心的歉疚更深了:“我先给你简单包扎一下止血,然后……” “不用。” 少年的声音很轻,就像飘落的羽毛一般。映见只觉得脖颈被那柔软的发丝蹭的有些发痒,但偏生伤者还不老实,兴许是觉得姿势不舒服,侧了些脸,触感让少女微微一僵。 “我可是怕你死在外面才费力的将那个家伙杀掉的,竟然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呵。” 脖颈传来微凉细腻的触感,那种痒意愈发明显。但又偏偏不能在这时闪躲,听到少年慵懒的语调后,映见微怔。 “杀掉?等等,你把它杀掉了??” “嗯。”散兵对少女的关注点有些不悦,他嗤了声,“那种货色也想将我留下?简直可笑。我也拿到了幻境的本体,总归是有些收获。” “你但凡早出来一点……” “嗯?” “不、没什么。”映见想到自己手上那个指环,想要刀了之前那个男人的心已经蠢蠢欲动了。 男人说散兵和那个什么[虚妄]打架不假,但根本就不是他把散兵放出来的。所以说最后匆忙离开根本就是发现[虚妄]快撑不住了吧! 散兵觉得映见有些奇怪,知晓她有什么在瞒着自己,刚想问什么,就听少女犹犹豫豫道: “我看你说话还挺生龙活虎的,是不是……” “没有,疼呢。”散兵懒洋洋地打断了映见的话,拥住少女后背的手抚上到她的长发,“快要疼死了。” “喂……”映见刚想说让他别乱动,谁知少年低低闷哼了一声,让她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紧张的问道,“你别犟,我先给你……” “你带绷带了?” “衣服也行。” “不要。”散兵垂眸,把玩着手中的发丝,“死亡对于人偶来说不是威胁,还不如留着件漂亮的打扮。” “?”映见都能想象得到她的衣服上得沾多少血了,这混蛋还在这谈起珍爱来了?还有什么“人偶”……代入的也太彻底了吧。 “拖油瓶之前给我留下过讯息,他们的营地就在这不远处。”完全无视了映见可能会有的腹诽,散兵道,“那里有药物,到那再帮我也不迟。” “欸?你之前不是说不知道……” “你有意见?” 映见心里默念了无数遍这是个伤员,深呼吸了一下,而后微笑道:“没有。” 虽然是难得发了一点奇奇怪怪的善心,但果然还是很混蛋啊。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少年垂落的眼睫之下,眸光微沉。 看到那边映见扶着少年离开,之前匆匆离开的男人收回了目光,呼出口气。 “殿下……你是不是太谨慎了点?[虚妄]可是个好东西,您就这样让给他了?”男人心塞的不行。 “那可是巴尔泽布的造物,如今禁锢被解除,一般的东西可困不住他。”金发少女道,“建立在人本身的的记忆上进行的杜撰与编写,不但难以发觉是假不说,也更易击溃心理防线……只是没想到他竟会采用破坏的方法。” “还好您及时将映见小姐给放出来了,不然……” “那可不是我放的。”金发少女摇了摇头,“兴许是有什么察觉到了危险,将她给带出来了。” 男人有些摸不到头脑,但依旧有些心塞:“那可不是他能敌过的家伙,兴许映见小姐真就以为我在唬她了。” “你得示弱一下才能用事实证明你的确没有这个能耐,渊上。”金发少女环抱着道,“我依稀记得她比起在意自身,更为忧虑的是给别人造成麻烦。只是让你丢下人就能达到这种效果,必然是不亏的。” “我看着哪像是能对付神明的人?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文弱职员。”渊上瞅了眼金发少女,眼中是复杂的神色,“殿下……您确定这样是值得的吗?要知道这可是最后一次……” “或许吧。”她垂下眼睫,“如果‘记录’是真实的话。” 第26章 026(3k营养液加更) 映见觉得散兵这家伙有问题,或者说是跟换了个人似的。 进幻境前几乎每天都在说气人的话,都跟不怼她就活不下去似的。结果现在竟然老实下来,虽然说话还是不怎么好听,但比起之前来说已经有了太大的进步了。 当然,这种感慨只能在心里想想。映见觉得这应该是个限时版的——受了那么重的伤,走路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挂在她身上了。怎么看话少都是因为没有力气的锅。 只是沉默太过久了,她倒有些不习惯起来。时不时就问一句“还活着没”,收获的当然不能是什么好话。 真是奇怪的人。映见想。 但就像他说的那样,“流血”似乎并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疼痛肯定是有的,映见能感受到身旁的人很是虚弱。只是即便如此,生命力也比寻常人要强大多了。 一模一样的脸总是让映见不由得生出怜爱之心,心中不时的代入自家小人偶——别说是受那么重的伤了,就算只是哪里划了个口子,映见想,她都一定会心疼死。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架着少女肩膀的散兵侧目,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问道:“你似乎有些忧虑,累了?” “嗯?没有。只是觉得你伤的很重。” “倒是还算有几分良心。” 映见心想自己不和伤者计较,于是也就顺着他点了点头:“那可不是?之后还要仰仗你呢。” “你……” “伤着呢就别说话了,怕你没说两句就没气儿了。” 难得趁他虚弱的时候给怼了回去,映见有点小愧疚,又有些不易察觉的暗爽。 散兵眉头微皱,刚开口想要说什么,就听到少女颇为激动的声音。 “你看前面!” 前方不远处传来火光,遥遥看去,有不少支起来的帐篷在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映见便扶着他朝那边过去,结果还没靠近那里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喂,你是什么……大、大人?!” 背后背着火铳的兵士与散兵抬起的冰冷眸光对上后心脏猛地一颤,立刻俯身行礼。 营地之中的其他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都纷纷看了过来。当发现一向傲气凌人的上司此时竟然浑身是血,还被从未见过的娇小少女架着,第一时间便生出了几分不可思议。而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医疗队,快!快把……” “聒噪。” 略带烦躁的的声音让空间再度安静下来,看到众人瞬间低下头来噤若寒蝉,映见看向散兵。 ‘还是很好看,但人缘看起来是糟糕透了。’ ‘真不愧是他啊。’ 映见这边正想着,就被声音唤回了注意力。 “把伤药准备好送过来,其他的无须你们操心,听懂了?” 映见:“?” 似乎是察觉到了映见的目光,散兵偏过头来,道:“不是你自己说的?” 映见:“……”这就是你有专业人员还不用的理由是吧! 在悟出散兵就是为了折腾自己后,映见佛了。又默念了一句“忍耐是金”,表情管理良好的微笑点了点头。 你是大爷,你说的都对。 这里并不是主要驻扎的营地,对深渊的探索往往要求不能待在一个地方徘徊,因为持续的时间较长,驻扎点也不少,他们所到的就是其中之一。 兵士恭敬畏惧的将东西放了下来,得到应允后退去,脚步中明显的感到几分急促。映见目送着那人的离开,直到身旁传来了少年略有不满的声音。 “这时候难道不该是我更重要吗?” “你不是说了吗?反正你也不会死。”映见还记着他偏要折腾自己的仇,小小的报复了一下。这才伸手将医疗箱拿过来,一边道,“他们好像很怕你。” 散兵嗤了声:“对于力量不足之人,这不过是应当做好的觉悟罢了。” “怎么说都是帮你做事的……算了。” “怎么就算了?” “反正我说你也听不进去,还会被你笑话同情心泛滥。”映见将里面的小瓶子在散兵面前晃了晃,“这个是伤药吧?”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映见瞧见对方没有否认,也就默认了这是可以用的。只是她刚准备将里面的伤药倒出来,就听到了少年低低的笑声。 “?”映见一脸懵,“你笑什么?” “那是喝的药剂。”散兵从映见手中把瓶子拿了过来,抬手喝了下去,又道,“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真够笨的。” 莫名其妙又被怼了一句,映见觉得牙痒痒:“你开始不说?” “要不然怎么欣赏到你这幅有趣的模样?”散兵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映见被散兵几番话说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又拿起了绷带,看向少年。 少年身上的处处都是血迹,血液在伤口处一片漆黑,触目惊心的便是那几乎贯穿整条手臂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有腹部的贯穿伤。 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根本撑不到这里。但散兵却从始至终除了哼个两声,几乎都跟没事人似的。也不知道他是太能撑还是太能忍。 映见的神色有些复杂,但提到让对方脱下衣物的时候,散兵只是抬了抬手臂,其中意味很是明显。 “但是……” “我不会死的。”散兵语调慵散,“你做这些也只是无用功。” 映见听到对方这副口气,动作短暂一滞,低下头来开始给手臂上的伤口消毒。 “又生气了?你怎么老是生气……嘶,你是想报复我吗?” 映见面无表情的把手上的力道减小不少,看都不看散兵一眼:“反正你也死不了,我以为你挺能挨痛的。” “……” 本来以为对方高低要再找点事,映见都做好不理他的准备了。结果对方竟然真的就闭上了嘴,半天没有再说话。 映见难得觉得耳根子又清静了,心情又开始愉悦起来。直到散兵又开了口。 “我有些好奇,你说的那位与我长相相似的人偶——你作何这么喜欢他?” 映见正在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疑惑道:“你怎么那么在意他?” “是我先问的问题。” “哦。”映见懒得和他计较,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又道,“喜欢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长得好看,性格温柔……真让我列优点还真列不出来,总归他就是优点本身,不喜欢他才不正常吧。” 散兵眸光沉了些许。 少女低头帮他处理着伤口。虽然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她的语气却处处写着欣然二字。并不是什么客套话。而是没掺杂任何虚假的、发自内心的称赞。 他听到自己又问道:“我呢。” “嗯?你?”映见随口道,“你自己比谁都清楚吧。说话不好听,也没有同理心。唯一的好处就是实力比较强,哦,对,还愿意对我施以援手,这点我得好好谢谢你。” “那如果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映见反应了一会儿才弄明白散兵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没忍住笑了:“怎么可能啊?我相信您神通广大,一定能把我带出去的。” “我说的便是出去之后。”他道,“他或许不在了。” 经历了幻境之后,散兵已然知晓映见来自四百年前。虽说不知为何他们会在这里相遇,但这并不是需要去考究的。 映见现在以为自己出去之后便可以回去,但他知道,已经不存在这种可能性了。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不会开还是别开。他要是不在了,我难道还要投奔你不成?”映见不悦,却没注意到散兵的眸光沉了下去。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同我走呢?” “嗯……嗯??” 映见抬起头来,看着散兵的神色也不像开玩笑,这下真有点懵:“你……应该挺讨厌我吧?” “哦?”散兵道,“如果说我喜欢你呢?” 映见:“……?” 她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第二反应就是自己又被耍了。 他不可能喜欢她的,怎么想也不可能。所以唯一的答案肯定又是他闲的无聊拿她取乐。 这让映见有些恼。 “你这样戏弄别人有意思吗?你明明不可能喜欢我,就像我不可能喜欢你一样,这一点你应该很清……” “为什么。” 没说完的话被冷硬的打断,映见只觉得愈发烦躁了,她不愿再回答散兵的问题,低下头来继续包扎。只是刚将绷带系好,那只手便反手抓住了她的腕。 “凭什么他可以而我不行?” 听到少年比过往沉上不少的隐忍又克制的声音,映见微微一怔。 “同样都是人偶,我和他也没有什么差别……”散兵看着映见,看似平静的眸中,隐隐带着几分压抑,“他能做到的我也都能做到,选择我也同样可以吧。” 少年的语调再度变得轻浮起来,但被那双眸映着,映见眨了眨眼,抬起没有被按住的那只手抚上了少年的额头。 “也没有发烧啊……” 听到映见的话,散兵的手微微收紧,眸色也愈发暗沉下来:“回答我。” 映见也不知道散兵到底是在发什么神经,但对方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灼热,让映见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只好试探道:“你要我跟着也没用啊……而且,如果你真的要问这个问题,你知道的,我也一定会选择……唔——” 话还没有说完,她只觉得后脑勺被扣住,身形一个没稳便被带了下去。唇上传来润意之时,鼻尖嗅到的是更为浓烈的血味。 在意识到发生什么后,映见的眸微微睁大。 第27章 027 在幻境之中,他好像呆了很长很长时间。 他看到了‘他’所过着的人生。 在灾厄没有降临之前,在他没有走出那满是枫叶的窗棂之前——四百年前的稻妻,美好的就像是蜜罐一样。 比起那到处皆为亡灵和哀嚎的踏鞴沙,稻妻城就像是温室之中的花朵,围绕在温室之外的究竟是荒凉的废土还是安宁之地一概不知。至少在城内,没有永远不会晴朗的天空,没有永远在悲鸣的雷鸣,只有庄严威穆的天守阁、永远不会凋败的樱花,还有一片祥和的市井。 ‘他’在那里。 羡慕吗?散兵自知并不觉得。 羡慕对他而言没有半分用处。那至高无上却又因他无用而抛弃他的神明,他厌恶痛恨至极,没有半分好感可言;而与‘他’坦诚交往的人类,更是千篇一律,他也不少见到过。因此更知人类反复无常,渺小脆弱,断不会与之为友。 创造者选择将‘他’于何时创造,兴许为一时兴起,作为至高之人对弱小者施舍的可有可无的善意,所寄予的期待与厚望也不过是玩笑话罢了。至于人类——‘他’所接触之人大多惧于身份,所言皆为虚假,不可信任。 唯有一人。 犹在幻境之中时,他看到毫无保留的与雷电散诉说心事的少女,他久违的感到了疑惑。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会丝毫不在意与‘他’心意互通之事?直到她的心声不再能被听见,听到雷电散问映见“是否厌烦了他”时,散兵还觉得有些好笑。 这种事情根本没有询问的必要,本就是迫不得已还被你听到私密的心声,如今将这件事敞开了讲,最终也只能自取其辱而已。 直到他听到了少女的紧张的声音。 [“你怎么会这样想?被人听见心声当然会觉得尴尬,但你是不一样的——以后无论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 [“是只有我才可以吗?”] [“当然。”] 他又一次的感到了不解。 明明你同样经历了抛弃与欺瞒,因为你也对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筑了层高墙。为什么偏偏在雷电散哪里,却倾注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呢? 明明你坚定将人世间所有的关系与报偿全都与利益和价值挂钩,为何在人偶面前,你却从未有过半分利己的构想呢? 为什么在同样的境遇下,她从初次见到自己开始便没有一刻放下过警惕与欺骗呢? 从始至终都忍气吞声,低声下气的请求获得他的庇佑——这也都是为了那个人吗? 那个人除了幸运,又有什么价值能被她看在眼里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但大概,他就是优点本身吧。”] 明明毫无价值,明明谁都可以替代,明明只是依靠着幸运才能安稳生活着…… 为什么能够心安理得的拥有着这一切呢? 雷电散同他都曾一样拥有着家人与朋友,而映见于他而言,似乎并不属于这二者的范畴。 唯有特殊之人才能亲吻,即便少女拘于羞涩并未承认。但作为“旁观者”,他清晰地看到了雷电散眸中的欣悦。 正如少女所言,除却亲人,唯有爱人才可这样做。 锦衣玉食的人往往会想着如何品尝更为美味的佳肴,快要饿死在路边的乞丐祈求的只有冰冷的剩羹。那么,既然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了,也不会在意将爱人让给他吧? 他没有那般幸运,也没有那般天真,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去争取握在手中,除此之外,一切皆为虚幻的泡沫,稍不留意便消失不见。而且—— 这是你自己将她弄丢的。 他感到了少女的怔愣,在她稍一有挣扎之时便将她的双手扣住,手抚上那冰凉柔软的发丝之时,不明状的心绪开始肆无忌惮的发芽。 在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后,映见已经没法在挣脱。少年的力气一如既往的大,让她几乎动弹不得,许是事情已经超出了想象,在被亲吻的时候,映见的脑中是片刻的空白。直到对方撬开了自己的唇,她才意识回笼。稍一有动作,少年的力道变又随之大了些。让她刚想起来的身子再次跌下,跪坐着被他按入怀中。 “你在干……唔——” 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唇又再度被堵住。少年的动作固执且自我,起先还是生涩,许是被她抗拒的动作触怒,便不由分说地直白起来。炽热的气息交缠,让她感觉胸膛发闷,喘不过气,想要偏躲闪,却被少年死死按住,之前禁锢着手腕的手松开揽住了她的腰,只觉得被触碰到的地方就像被火缭到一般,传来一阵酥软。 少年的情绪直白而坦率,不加克制地表达着。抛弃了隐忍之后便愈发肆无忌惮,揽住对方腰间的手也收紧,就像是以此来获得慰藉。 他自知这并非爱意,只是单纯的掠夺和索取。他想要抓住什么,而他现在也抓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愈发膨胀的占有欲,用放肆的表面包裹着小心翼翼的姿态,尝试着去寻找名为安全感的存在。 ‘他想要她留在自己身边。’ 一开始或许只是单纯地报复——报复对方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报复她否定自己。直到此时,他才觉得,好像他想要报复的并不是这些。 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逐渐蔓延,那没有心脏存在的腔膛发着隐隐的痛意,只有在拥紧她时才会稍稍缓解。不知原因,他也未有想去探索。在对方渐渐放弃挣扎时,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填满了他的空洞之处,直到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就像是凶猛的小兽突然收起了利爪变得乖顺无比般反常,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滴落的声音,他分了来,看向了微微低头喘息着的少女。 少女的呼吸带着微弱的颤意,额前的碎发下,眼角泛着红,眼睫上挂着破碎的泪珠,而那张小巧的脸上,泪水正滑落着。 ‘又是这样。’ 慌乱再度莫名升了起来,又再度被他的隐怒压下。少女带着颤抖喘息声传入耳中,躁意升了起来。 “为什么要哭。” 少女没有回答,于是他抬起了她的脸,吻去了尚且温热的泪水。激起了少女的轻颤。 “回答我。” 少女的沉默让他愈发的烦躁,他用右手抬起了少女的脸,但那双赤色的眸中却始终避开了他的视线,就在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濒临极限之时,他听到了少女的声音。 “你真的是个混蛋……” 少女的声音带了些沙哑和颤抖,就像是在压抑着情绪一样。 下意识地掩盖自己的脆弱,下意识的去顺从和应和,却因为无法克制的情绪,最终说出了不痛不痒的一句。 ‘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散兵下意识地想,但却回避了去找寻答案。而是抚上了她的脸颊,将泪水轻轻拭去。 “听说只有特殊的人才能够亲吻,既然如此。”少年笑道,“我是你特殊的人了。” 少年神态如常地同少女发出了邀请,语气就像是说着请她吃一顿饭一般轻松。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她大概会无奈地叹口气,然后同着什么都不懂的对方讲道理。却又不忍心看到对方难过的样子,只好磕磕巴巴的承认,然后又佯做凶狠的模样说下次不许。 但他不要。 只要少女点了头,那便就是他的了。他想要的会自己去拿,而不是一味的等待与谦让。他看到了少女听完他的话,神情变得怔愣,那双赤色的泛着蒙蒙雾气的眸中倒映着的是自己的模样。散兵唇角不由微微扬起。 “你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映见确信自己只同雷电散说过这句话,不知道散兵之后在幻境看到了什么的映见顿时脑子有些混乱。 “你和阿散……你们……” “不要拿我和他相提并论。”散兵的声音掺杂了几分冷意,但很快又恢复如初,“你只需要知道,我才是对你来说更有价值的人,这就已经足够了。” ‘嗯,毫无关系可言。’ 映见垂眸,再度安静下来。 “我在让你说话。” 散兵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的耐性已经好到了一种离奇的程度,如果眼前的人是他的手下,甚至是那些执行官们,他或许都无法耐着性子说到现在。只是映见的沉默的反应让耐心一寸一寸的磨损。 他将少女的手放在了自己脖颈之上,在对方怔怔的目光中。他道:“如若我不反抗,给你杀死我的机会,你会感到喜悦吗?” 少女的手几不可见地收紧,而后很快地又松了开来。试着缩回手无果后,她低下了头。 “你没必要开这种玩笑的。” 少女的声音很轻,轻的像羽毛一样。 “就算这样了也不反抗……就这么想回去见他吗?” 之前的同行中,他曾从一举一动中观察过她。也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多好的性子。会生气,会不悦,会因为小小的事情感到惊奇,也会因为点点的善意感到欢欣。 而此时的她除却最开始说的那句话外,从始至终没有展露出过自己的想法。至于为什么要这般忍耐——其中的原因简单至极,只是为了让他带她出去而已。他从一开始便就知晓,直到如今才忍不住将糖衣撕开。在看到少女微微一僵后,想法再度又被印证。他忍不住笑了。 “只要我将他杀了——”他附在少女的耳边,轻声道,“你便就没有选择了,映见。” 第28章 028 自有意识开始,他接触的第一个人便是他的创造者。创造者给予他存在于世的机会,他感激且信任着。 见到的第二个人,那是身为稻妻子民的他应当效忠之人。那是此间最为殊胜尊贵的御建鸣神大御所大人,执掌着雷霆的威名,以幕府将军之位庇佑稻妻之人。 第三个人,是同自己年纪相仿,同样刚降临于时间不久的、被委托照顾之人。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知晓一些最基本的东西,这些被设定好的程序支撑着他做得到寻常人类最易做到之事。对他而言,身为人偶,只需要完成自己的责任并将其竭尽完美的做好,就已经完成了他的本职任务,不辱巴尔大人的威名。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名为的东西逐渐生根发芽,他的愿望也变成了“不辜负巴尔大人的期望”。 那是他意识诞生的第三天。 他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一朵美丽的鲜花,上面还沾着清晨的露珠,根茎的断裂处依旧苍翠欲滴,看得出来是刚被折断不久。正当他感到疑惑的时候,白色的小狐狸跳上了桌子,伸出爪子按着茎,将花朵往它的方向推了推。 ‘行走在世间,如果只能机械的重复本该发生的事情,生活的乐趣就会被直接砍掉一半,那多没有意思呀。’他感到自己的手被蹭了蹭,很是柔软,让他感到有些痒。 ‘是不是很好看?’ 那时的他尚且不太能弄清“好看”的概念,但那时的他看着桌子上的花,偏生有了种感觉——它是好看的。 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变了很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 想要继续听到她的声音,想要继续看到她的笑容,想要继续陪在她的身边,想要……一直在一起。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这句话是映见告诉他的,因此他并没有拦下她。或许是因为信任,也或许是为了那好胜心。 炼金术士能够帮助到她的事情,他也想能做到。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也想要保护她。直到看到灿烂的烟花从眼前升起,绚烂的炸开,而后化为了无数的星火于空中飘零,最后消失在天空之中。他依旧在想—— ‘她答应了的。’ 等到庆典的时候,约好了一起的。 稻妻城中处处是节日的喜庆,万家灯火,喧闹欢笑。他坐在房顶之上,借着微弱的星光,他偏过头来,看向手旁的花环。 当初的她送给了他美丽的花,他便寻找到了各种各样好看的花,在老妪的教导下,编出了一顶漂亮的花环。 他想把花环送给她,他想,她会喜欢的。 烟花又再次升起,他抬起头来,眸中映着的是绚烂的色彩,再后来,他闭上了眼。 [依旧是心意没有传达的一年。] 自他离开自己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年。从最开始因为对方没有履行承诺而感到生气,到如今独自一人来参加庆典……仔细想来,还挺荒唐的。 “你曾告诉过我,要为了自己而生活。我逐渐明白了你的坚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争取自己想要获得的东西,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我一直在按照你说的一丝不苟的去做着。” 他闭着眼,不再去看那稍纵即逝的烟火。还是将手轻轻抚上还未凋谢的礼物,声音很轻,又很认真。 “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再掌握了风神之眼的用法后,斋宫大人夸奖我法器的使用已达大成,就算是旗本最为精英的将领许也敌不过我,很厉害吧?” “你过往总说想去外面看看……等回来的时候就一起去吧,我也有能力保护你了,还学会了很多异国的菜肴,你说过喜欢的……” 直到烟火的声音消失,少年也依旧轻声诉说着。 “不遵守诺言的事我已经不怪你了,所以……”未说完的话哽在了喉中,坐在房顶的少年蜷缩着,将头低下,埋在了胳膊之中,身体微微颤抖。 “回来好吗……” 我好想你。 他曾以为自己只是没有生命的人偶,直到有人告诉他要像人类一般享受。 逐渐有了太多的人出现在他的身边,善意、恶意、讨好、畏惧,家人长辈,匆匆过客。他本以为这些可以弥补她不在的时光,却发现只有那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忘却。 如果他当时没有离开,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当时的他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是不是映见会愿意带他同去? 如果当时的他能看出炼金术士的计划,看出映见的不安,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 明明只有那一条通路……连巴尔大人都无法找寻到的入口,他去了再多次也是无功而返。 所以,你在哪呢…… 最初将军大人她们回避与他提起映见的下落,他还天真的留有着期望,直到一年又一年过去。希望逐渐幻灭为泡影,他也选择不再提起这件事。只是…… 痛苦和悲伤再度填满了空旷的胸膛,他感到了情绪不再受他的控制,只是掐着自己的手心,就像是能转移痛苦一样。但事实却是直至掌心鲜血淋漓,也依旧无法缓解任何的痛楚。直到耳畔飘过一阵微风。 雷电散抬起头来时,眼前是一只手递过来的苹果。 “下面那么热闹,不去一起玩吗?” 雷电散将苹果接了过来,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你是……别的国度的人吗?” 他完全没有听到动静,旁边就不知何时地坐了一个人,身着巴洛克风格的服饰的少年手中也拿着一个苹果,此时正咬了一口。 “我叫温迪,是来自蒙德的吟游诗人听闻稻妻这边很是热闹,便应邀赶过来了。” 雷电散并没有很意外,尽管冬日祭是本土的节庆,也有不少外国的友人会参与其中感受氛围。虽然他有些奇怪温迪为什么会找上他,但这里本就不是他一个人的私有地盘,出于礼貌和客气,他并没有询问。 而且,温迪给了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像是冬日之中和煦的风一般,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那花环可真漂亮,你是在等人吗?”温迪偏头看去,笑道,“如果是在等人的话……大概就是礼物的主人了,喔,难不成是恋人?” 雷电散一怔,很快就摇了摇头:“是朋友,我最重要的朋友。” 温迪看到身旁少年垂眸看着手中的苹果默不作声,他便躺了下来,望着无边的星空,咬了一口苹果。 “在她还没赴约之前。”温迪的声音轻快,“不如和我说说她的故事吧。” 雷电散有些不解,但温迪好像很愿意当一个倾听者。他摩挲着手中的苹果,轻轻地道起他们的故事。 热闹的庆典,夜晚被拉的很长。无人关注的屋顶上,风听了很久的故事。 “……再之后……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了。” 风中传来与热闹欢愉丝毫不相干的气息,温迪将最后一口苹果吃完,目光从星空移到了少年的身上。 “如果你有机会将她带回来,但代价是可能是会葬送自己的生命——你还愿意去做吗?” “嗯,无论怎样。” “深渊被天理封锁,是神明及其眷属严禁踏足之地。”温迪道,“在千风神殿那边有着最后的通道,我可以交给你风的信标,如此一来,便就有了往返的能力。” 雷电散一愣,看着少年的目光起先还有些不可置信,直到对方又道: “深渊被天理封锁,是神明及其眷属严禁踏足之地。我可以给你信标,但你能否找到她,或者说,是否会遇到未知的危险……我无法保证。” “如果你做好准备的话,就来找我吧。” “你……为什么……” 温迪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抬起双手垫在脑后,叹了口气,嘴角却微微扬起。 “受人之托而已。” 想到前不久同雷电将军和影武者的对话,温迪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我在封印镰仓岛的深渊入口时,那上面还没有雷樱树。在我的感觉中,神樱好像是从前不久突然出现的,只是你们都说自古以来它便存在,我就没有多做在意,只是没想到神樱的根会延伸到那……是我不慎。”] [“此事不能怪你,影。只是现如今深渊的入口被天理封锁,镰仓岛那条通路也随着雷樱能量的溢散消失,所以……可以拜托你吗?巴巴托斯。”] [“深渊被天理封锁,是神明及其眷属严禁踏足之地。即便蒙德那边尚且有入口,我也在入口处探寻到了映见的气息。但那个地方兴许也只有你所制造的那位人偶愿意过去。”] [“不可,那不是他能涉足的地方。如若拿他的性命作为赌注,这一切也便就没有意义了。”] [“我原先拜托你便是为了确认位置。如果已经能确定映见在深渊……还是不要让阿散知道了。”] 在神明与影武者如出一辙的决定下,如果是要看氛围,他大概就已经放弃了,只是…… [“如果本来有可能救下对自己而言极为重要的人,却因为不知晓方法失去了机会……会很难过吧。”] [他获得的是沉默,或者说是默许。] “你的家人同样很爱你,如果你出了事,她们只会更为痛苦。即便是这样你也坚持要去吗?” “……” “嗯。”少年垂眸,“如果不去……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第29章 029(剧情大修) “如果我将他杀了——你便没有选择了,映见。” 明明是在威胁,但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那句话,被克制的痛苦与悲伤都像潮水一般翻涌,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 他是在难过吗? 映见不知道,她完全想象不到对方会难过的的理由。或者说,从[虚妄]幻境中走出来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无论说什么话都会被他反驳,他也不再为了自己的恶趣味想着法的去探寻她的丑态。但戏弄的反义词并不是温柔,平静的外表下面隐藏的是更为疯狂的波澜。他好像一直在不断地追问着她问题。 而在这种穷追不舍下,她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种愧疚感——就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让他委屈了一样。 只是真实原因是她想破脑袋也无法想到的,就像她直到现在依旧不明白,为什么散兵和雷电散长得一副样子,明明是性格上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上一次的威胁并没有达到实质性的效果,因为她根本不相信在雷电影的庇护下雷电散会出什么事。最终的结局是不欢而散,从那一刻开始,大概已经好几天没见过面了。 正如她所说,从始至终她的目的都只是为了离开这里而已。最开始的时候她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一气之下不带自己了,但随着时间过去,每天都有人按时给她送来饭食,营地周边也很清静,睡得很是安稳。才发现对方并没有丢下她的念头后,她也就安心呆了下来,乐得清闲。 营地中的人对她态度恭敬,但也仅限如此,她尝试过询问要把刀防身,不出所料的被拒绝。除此之外,从不会有主动的交流,不允许她离开帐篷,也拒绝向她这个外人透露信息。她唯一能了解到的信息就是散兵的去向。 获得了虚妄之镜后,深渊的最后的主要探索任务也已经完成。只是尚且有其他任务需要收尾,他就又出去了。无人的日子里,时间被拉的很长,直到有一天,忽然来了位她从未见过的人。 那人留有一头蓝灰色的微卷头发,半边脸带着面具。穿着着白色的长袍,上面的装饰有些奇怪,而在他的腰间,有一枚和散兵相仿的邪眼。映见原本正在坐着,抬头看去,只觉那人个子很高,明明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偏偏有种被野兽盯上了的汗毛耸立感。 在他朝自己走来时,空气好像都随着他的经过沉了几分,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又传了上来,但退无可退,映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走到了自己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你似乎很警惕,美丽的小姐。”男人的唇角微微勾起,“初次见面,你可以称呼我为‘博士’。” 一个人身上的气质是遮掩不了的,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映见就觉得对方应当是上位者的存在。那种傲气和危险他丝毫没有掩饰。如今这种人找上了自己。 “……你好。”映见微微颔首,“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在这种情况默不作声并不是个明确的决定,映见无法确定对方前来的意图,但她清楚一点—— 这个人最低也是国崩的同僚,甚至很有可能是更上位者的存在。 “只是听兵士说,近来人偶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个有趣的玩具。不由生出了些兴趣而已。”博士道,“美丽的事物往往更具有吸引力,美丽又脆弱的事物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施虐的心思,这应当是人之常情。只是……” 博士的目光落在了映见还留有淤青的脖颈和手腕上:“有些粗鲁了呢。” ‘这又是哪门子的人之常情?’映见在对方危险的标签上又打了一个变态。 “说来有趣,原本的我只是想将‘切片’放在‘切片’被制作之前的任意一个年代,以此来更为全能全知的观察世界,却没想到竟在前来的途中发现了一位有趣的人……不,应当说是人偶。”在映见怔愣的目光中,博士缓缓道,“我曾使用过人偶进行不下百次的实验,自然对他的构造与样貌有着极为清晰的了解,但那位穿着白色狩衣的人偶与我那未来的同僚,真是相像到无从辩驳。” 博士的很多话都说的云里雾里,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但当提及“人偶”的时候,映见便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使用人偶进行了不下百次的实验……这是在说谁? 当听到穿着白色狩衣的人偶时,映见便知道那是雷电散。只是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就被他后面那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相像? 如果谈及相像,好像无论如何也只能是国崩和阿散,但是,国崩也是人偶? 之前刻意回避的联想再度又被牵引回来,这种近乎为零的巧合更是让她完全无法想通。而且现在有更值得她关注的事情。 “你对路上见到的那个人偶,做了什么?” 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的确定了事实并抛出了问题,博士略微有些惊讶,很快便又恢复了常态:“他是为了找寻一个人而来,我只是为他指明了道路而已。只是为了避免我们二人没有独处的时间,稍微让他绕了些弯路。危险是大了些,但作为神明的造物,我相信他有能力安然来到这里。” 如果说最开始来到深渊的时候,映见很希望雷电散来把她带回去的话。那么现在认识到深渊的危险后再听到这个消息,映见只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为糟糕的消息。 虽然深渊之中没有日月轮替的感知,但判断下来,时间最多不能超过一个月。在她来到这里之前雷电散的武力值还几乎为零,就算再怎么天才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很大的提升,而且…… 映见想起了散兵最后同自己说的那句话。 ‘绝对不能让他过来。’ 博士并没有很快继续下文,直到看着少女的神情逐渐从惊愕变成了紧张,他才继续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但如今你也只能相信他了,不是吗?” 映见抬头,看向了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容。 “我不明白,先生。”映见的手微微收紧,“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有时去做一件事情并不一定有什么具体的理由,兴许只是好奇心作祟而已。只是你这么一说,反倒让我有了些想法。”博士俯下身来,语调带着漫不经心的危险,“你觉得,会有人心甘情愿的让心爱的玩具离开吗?” 映见感受到了距离自己很近的气息。那目光如同锐利的刀刃,如有实质一般落在脸上,那种危险的气息让人的心跳微微一滞,甚至连皮肤开始隐隐刺痛起来。 他就像是窥探到了她的内心一样——此时此刻的她比过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紧张与慌乱。这种情绪即便是她想强行压制下来,让自己表现的更为坦然自若些,也只是徒用功而已。 虽然她直到如今也并不知晓其中缘由,但她也完全无法否认博士话语中的真实性。 “身为他的引荐人和目前的上级,我还是有话语权的。”在映见的沉默下,博士唇角微勾,“那么,不知是否有幸,可以让美丽的小姐帮我一个忙呢?” 映见并没有直接答应他,而是静静的看着对方,“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个价值,而且,即便你再有话语权——你又能做些什么?” 这是她必须要确定的东西。 “那么巧合地遇上……又在这里同我说偶然,您难道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信服力吗?”映见道,“我不否认你有能力帮助我,但从你的表现来看,我的价值也足够高吧——您这又是从哪里得到结论的呢?” 或许是没想到少女会将问题再度抛给自己,博士微讶,很快便笑了笑:“如果非要我给你一个答复,那我可以说先前便同你讲了。我将自己的不同时期做成了切片,又将切片放在了不同的时间,由此来更为全知地观察这个世界。”在少女惊讶的目光中,他继续道,“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我无法将自己的切片放在切片被制造之前,但如今这个遗憾也没有了。侥幸之下,我获得了时间的残骸。” 对方似乎并不介意同她说出这些事情,甚至于为了佐证某些东西,他摊开手来,一篇晶莹的碎片悬浮于手心之上。 “就算这不是秘密一类的东西……” “我也不会轻易向你一个外人提起,是吗?”博士接过了映见的话,他将手合上,漫不经心地收起了碎片,“但我并不在意,因为切片已经留在了这个世界上,而我来自未来,也将带着人偶和其他的兵士回到未来——以后你所见到的便只有我留存在这个世界的切片,那又是截然崭新的个体,与我无关。” 如果按照博士的说法……明明都是一个人。映见更感到了对方的疯狂。 这个秘密对于留存在她所存在的时代的切片是重要的,而对于眼前的这个未来的人而言,重要的秘密便就成为了可以兑换信用的小小道具……这个人从根子里就是疯的。 “被‘我’放在这个时代的切片,他见到过你,还有那位名为‘雷电散’的人偶。”博士对映见的反应完全不感到意外,自顾自地便说了下去,“所以我知晓的价值,这总归是合理的了,没错吧,映见小姐。” 没错是没错……但是…… “但我在这里见到了你们……你的意思是,这里是……未来的你们?” 映见还抱有着侥幸,但得到的是对方丝毫没有犹豫的肯定。 “时间的残骸引发了时间的波动,这是不能被天理窥视的禁忌,只有从深渊回到过往,才能实现我的目的。” “那……”阿散…… “这次的实验还有个遗憾之处。”仿佛听到了少女的心事,博士道,“时间引发了时间的动荡,而时空向来紧密相连。我所来到的四百年的稻妻,或许并不是人偶与我存在的时代的四百年前呢。” “不是?” “人偶并不认识你,你不也早就察觉到违和感了吗。”博士双手交叉,似笑非笑,“所以啊,过来救你的那位雷电散,还有如今想要将你带走的人偶——兴许并不是一个人呢。” 本来有些混乱了的映见在听到这句话后升起来几分莫名的感受:“……兴许?” “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感受了,毕竟,如果我非要说长相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其实并不来自于同一时空,你也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我。”博士摇了摇头,“我真的很好奇,你会选择谁呢?其实这个也并不难想到,无论是否是同一人……你都会去毫不犹豫的选择雷电散吧。” 映见心绪杂乱的不成样子。 同一人……或者是平行世界的人…… “你和雷电散可以离开这里,但前提是携带着时间残骸的我还在,否则你们将被困在几百年后的深渊,无法回去。”博士道,“但只要作为长官的我说一声探索结束,作为下属,必然会很快同我离开。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映见小姐。” 话语之中很是清楚。 只要她选择的是雷电散,那便别无选择。如果惹恼了眼前的人,她们就会被困在过去。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 在映见的默认下,博士的心情明显愉悦了几分,他抬起了少女的手,声音低沉,喉间溢出几分笑意:“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小姐。” 映见本还在想着他想让自己做什么,结果只见对方的手中出现了一管针剂,其中流动着透明的白色液体,隐隐散发着不详的黑气。 那黑气中的不详让她本能地感到了警惕,在对方伸手想要抬起自己胳膊的时候,映见起身躲开。让对方微微有些惊讶。 他将滞在空中的手收了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映见。 “……这是什么?” “我以为你会很熟悉的。”博士坦然道,“魔神残渣,很小的剂量。对你来说不会有什么危害。” 听完了他的话,映见终于知道了那股感觉从何而来。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便与祟作陪,而那针剂之中的气息与祟极为相似,或者说几乎是同一种存在。 但眼前的人依旧不可信任。映见清楚这一点。既然确定不会有什么危害,那他做这件事的意义又在哪里? “……等他回来也不迟吧。”映见向后退去,“我自然会按照要求答应你,但我有些害怕,有他在我身边我会安心很多。” 因为他不会让自己出事。 博士趁散兵没有在的时候来到这里,本来就很奇怪。眼前的人说的再像是真话,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也不能完全信任。映见的目光停在了针剂上。 他特地挑了这个时间过来只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做的事情不想让散兵知道,另外一个就是他说的是假话。 就连他的身份,她都无法作出判断。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只能验证一下了。 她逐渐向帐门退去,博士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意图,有些无奈的将针管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朝自己走来。于是她便没有犹豫,朝帐外跑去。 这里的兵士之前都是听命于散兵,如果她出了事,这些人会有动作。 她看到了驻守巡逻的兵士时,同时感到了手臂被抓住,下一刻胸腔与冰冷的地面碰撞,传来难忍的痛意。头发被抓住按在了地上,她完全没有听到男人前来的脚步声,这一切便就完成了。 这具身体的素质从未经过锻炼,远没有上一世好。但在感受到对方那种压迫性后,她也有一种感觉。 即便是过往的她在这里,也不可能将他挣脱开来。甚至于……他连腰间的那枚邪眼都没有使用。 周围的兵士都低下头去,对眼前的场景充耳不闻。还有兵士恭敬地行礼,但对象明显不是她。 她听到了耳边男人的轻笑。 “这下你该信了吗?” “……好像不信也没办法了。” 挣脱不开,这是绝对实力的差距。 他远比国崩要危险,也比国崩要强大。无论他之前是否告知了自己那些真相,她都没有可能抗拒他的能力。 比起刚刚的粗暴,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她被轻柔的抱了回去。 她被放置在了原来的地方,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之中,被刺穿的皮肤顿时传来一阵刺痛,但那刺痛稍纵即逝,就像是刚进入就消失了一样。映见正感到疑惑的时候,博士看到映见如常的反应,有些惊讶,但很快就低声笑了起来。 “怪不得在深渊呆了如此之长的时间也未有被污秽污染……真是令人好奇,拥有‘净化’才能的你,又会是什么人呢?” “普通人而已。”映见道,“结束了吗?” “并没有结束呢,‘普通’的小姐。”博士的声音听上去比之前更有兴致,“还需要你再配合一下。” 博士的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管新的药剂,颜色比起上一支要浓郁不止一倍。明明是流动的液体,却偏生像是零落的碎片一般,呈现了不详的黑紫色。冰凉的手套再次将她的胳膊抬起,随着针管的刺入,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不受控制的想要缩回手臂,却又被不容反抗的按住。 “净化的能力可以抵消这种痛楚,稍微忍耐一下便好。” 正如博士所说,等到全部的液体注入之后不久,那种痛感很快就消失了。转变的太快,就像痛感从未产生过一样。 “好了。” 博士松开了手,已经空了的针管也随之收了起来。看向正在整理衣物的少女,他俯在少女的耳边,轻声道:“你应该清楚我要说什么,小姐。” “……”映见整理衣服的手微微一顿,微微低头,“嗯,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那么,合作愉快。” 博士的话刚刚落下尾音,外面便传来了略带匆忙的脚步声。映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门帘被粗暴的掀开,走进来的是好几天都没见的人。 散兵先是看向坐在一旁的少女,随机又将目光放在了那个高大的背影上,声音带着微微的隐怒:“多托雷,你来这里做什么?” 就像是刚察觉到来人一样,博士转过身来,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微笑道:“听闻你带了一个有趣的人,出于谨慎考虑便来造访一番。倒是你,人偶,我作为接应官来到此地,你便是这般对待长官的?” “女皇大人的委托我自当完成,但我的私事就不劳烦你关心了。”散兵没有否认他的话,嘴上却依旧不相饶,毫不避讳的展示自己的不满。 映见默默观察着两人,正如之前她所验证过的那样。博士的身份要远比国崩高得多。不然依照国崩的性格,定然不会是这种“良好”的态度。 嗯……按照以往国崩的性格,的确算是好了。 “听说你们闹了些不快,我便抱了些和解的心思。”博士道,“你应该清楚我的能力,将她交给我一段时间,我便可以将她调试成一个言听计从的合格的玩具,如何?” “没必要在我面前展露这些虚伪的善心,也最好不要乱动我的东西。”散兵眸光渐沉,“我不知晓你得出了什么答案,但现在如果没事的话,还请你离开。” “真是丝毫不留情面呢,明明现在连执行官都不是。”博士感慨了一句,“也罢,既然主人不同意的话,好心提出建议的人就有些自讨没趣了——我从你三点钟的方向上过来,遇到了一批难缠的家伙,他们的心脏是很好的实验素材,还需要你在它们离开之前给尽早处理掉。” “我知道了。” “嗯,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博士与散兵擦肩而过,等到他离开了帐篷,映见就看到散兵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映见眨了眨眼,散兵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间的失态。他眉头微皱,依旧看着眼前的少女,直到少女摇了摇头,他才放松了些。 “还好我来的及时,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散兵按了按眉心,“真不知道他又是哪门子兴趣起来了。总之,千万不能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他叫你人偶。”映见抬头,看向少年,“你真的是人偶吗?” 原本正在进行的话题突然被打断,散兵摸不透少女的想法,但还是环抱着道:“这个我早就说过了吧,难不成那家伙的话比我的可信度还高?” 散兵感到了不满,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的衣服被轻轻拽住,少女的眸中映着自己,其中是他看不懂的目光。 “我说了我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少年的声音再度变得冷硬起来:“不要拿我和你的阿散并论,我不是他。” 如果是未来的雷电散,且不提他会不会记得自己,至少也绝对不会成为这般模样。但尽管可能性渺小到几乎为零,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还记得巴尔泽布、也就是雷电影吗?她是你的创造者。” 这是他最为喜爱最为尊重的造物者,唯有这一点,映见相信无论怎样阿散都会记得。 当她将这句话说完,空气的温度变骤降了几分,映见本以为少年要动怒,结果他忽然笑了起来。 “巴尔泽布?我当然不会忘记。” 映见一怔,就在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又听到了少年的声音。 “那是我毕生的仇人,是我最痛恨厌恶之人。”散兵道,“她是你的‘阿散’温柔的母亲,却是致使我沦落地狱之人——这样以来,你还觉得我是他吗?” “为什么?”映见更不明白了,“她怎么会……” “既然你这般想听的话那便就等我清理完魔物回来。若我心情好,兴许会说给你听。”散兵打断了映见的话,转过身来朝门口走去。 “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话,如果那家伙又过来了,什么都不要答应他。好好在这里呆着,不要乱跑。” 国崩好像一直都知道什么,只是回避着和她提起。但现在的话,好像就要揭开了。 “嗯……” 等到回来就有答案了吗? 好像现在胡思乱想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映见想。 就像博士说的那样,如果是平行世界,她会选择回去。如果是未来的阿散,她会回去救他。 她抬起了被那皮质手套握住过的胳膊,袖子顺着动作滑落。白皙的皮肤上,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而血管之上的,则是还没有愈合血点。 那不详的气息实在太过浓郁,之后会发生什么好像是必然的事情。但好像又是除了这样别无选择。 至少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好像还没有什么事,至于之后——之后再想吧。 魔神残渣的力量灌输到了血肉之中,很快便被自然而然地净化。所过之处皆是短暂地传来刺骨的疼痛,而后转瞬即逝。这让少女愈发感到不安起来。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散兵也依旧没有回来。映见原本打算等到散兵回来听完真相再去休息,却只觉得疲惫一阵一阵地涌了上来。让她感到有些撑不住。 过去多长时间了? 她有些不太确定,但下一顿饭还没有送过来,应该也没过去多长时间。 被上司亲自指派的任务应该是更为棘手些,可能要更长时间也说不定。映见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向了床铺准备先休息一会儿。蓦然,一阵剧烈的痛意在心脏处绽开,她抓住了心口,脱力跪在了地上。 ‘痛。’ 明明张开了嘴却完全无法呼吸,就像是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了一样,每跳动一下便是生不如死的剧烈痛楚。 耳畔一阵嗡鸣,似曾相识的痛楚从心脏处传来,霎时席卷了每一处角落。意识恍惚间,她感到喉中传来一阵腥甜,意识消失之前,她看向刚刚捂住唇的手掌,上面是刺眼的猩红。 在那件事之后,散兵就基本上明白了映见的态度。也知道如果将他和她口中的“阿散”放在一块,选择的只会是那个人。 他便不在意了。 总归最后她只能在自己的身边,那家伙已经没有机会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追求着什么答案。 那都没有必要,总之,她以后就只有他了。 这样想着,在之后的几天里,散兵也就没去找映见。毕竟就算去找了,大概也只能从她那里听到令他心烦的话,没必要自找没趣。直到站在了博士所说的魔物面前,想起他刚不久答应的事情,散兵还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几分匪夷所思。 将不将“平行世界”的事情告诉映见根本就不重要,反倒会让她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但她将自己认为成了未来的那个人——他不允许。 博士做一件事的时候向来不问原因,虽然他及时赶到,映见也没出什么事,但不知怎的,散兵总觉得内心有些不安。博士交给他的清理任务并不简单,地点也并不算近。他下意识地尽快解决了这些魔物,并将事后的处理工作交给了下属,自己回到了营地。直到站在帐前时,他抬起的手顿了一下。 ‘真的有必要告诉她吗?’ 但将他认错这点……更难以让人忍受。 散兵最终还是抬手掀开了门帘,却还没有迈入账内,动作便就停止了。 “……映见?” 第30章 030 映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梦里是漆黑的灾厄席卷了故土,祥和安宁之地始终被笼罩在蒙蒙的黑雾之下。深渊的力量突破了桎梏,将世界染黑。她所珍视的人与物在灾厄之下如同须臾泡影,转瞬即逝。 而后,她从梦中惊醒。醒来的时候,脑袋中依旧是浮现着梦中的画面。不由得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 魔神残渣……相似的力量。和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感受到的威力差不多。如果的当时不是便宜妈妈及时感到,将带有神力的发饰交予了她,恐怕当时也会像现在这样吧。 或许会更严重也说不定。想起狐斋宫是在神樱根部发现的自己……大概率要比这次更凶。照雷电真的话说,几乎没有人能从那种情况下活下来。而她能活下来的原因如今也基本揭晓,多亏了身为[降临者]的净化才能。 博士两次给她注射的东西都是这个,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掺杂什么其他东西。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因为除了疼了那一阵子,她现在又不疲惫了。甚至说因为美美地睡了一大觉,反倒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 没死就行。映见觉得自己逐渐佛系起来了。 ……等等。 感受到身上盖着的被子,映见短暂的思索了一下。 她难道睡之前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爬到了床铺上去了? ‘挺会享受啊。’ ……就是这话她自己都不信就是了。 映见将遮住眼睛的胳膊微微向上移了些许,她微微偏头,看到的是一腿曲起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少年微微低着头,那双好看的眼睛闭上,眉眼精致的不成样子,犹如神明的造物。 实际上也同样如此。 在知道对方可能同样是阿散后,无论他是未来的阿散,还是来自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好像都不重要了。 同样作为神明的造物存在,国崩和阿散就好像是黑与白,是一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般。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她感觉自己的胸腔就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没看够吗?” 对方冷不丁的出声让映见一惊,她看到美丽的少年睁开了那双能让人自甘溺于其中的紫眸,那双紫眸中正映着自己。 映见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于是她心虚地转过了头,手支着坐了起来。脑袋因为躺久了有些晕,她抬手敲了敲。 “我以为你睡了来着……” 映见自然而然地语气就软了些。想到自己之前老是说他不好,那种罪恶感又升上来了——相当于她对单纯懵懂的雷电散说了重话,当然,眼前的这个穿着黑色衣服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家伙完全看不出来一点单纯就是了。 “人偶不需要进食,同样也不需要睡眠。刚刚只是在想些事情,闭目养神而已。” 同样的话映见之前就听到过,也明白他所言非假。但就是因为知道这是他真实所想,映见才忍不住道:“虽说是这样……但吃饭和休息本身就是存在于世上的乐趣,不是必须的并不代表无用。” 脑子一热说完之后,映见便下意识觉得对方又会用多管闲事之类的话回怼她,都做好准备的时候。对方却只是看了她一眼。 “你同他也是这般说的?” 映见愣了一下,才想明白散兵口中所说的“他”指代的是谁。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与他并没有差别——我记得这是你先前说过的。”映见道,“如果能从中感受到快乐或是喜悦,试试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先前对我说的这句话嗤之以鼻,现在倒是又将这句话给搬出来了。” 映见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干巴巴的微微低头:“对不起。” “哦?”少年对她这句话似乎很有兴致,“你倒突然有自知之明起来了。” 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嘴上不饶人,但事情的真相已经磨平了映见的棱角。于是她继续道:“嗯,之前是我不对……很抱歉对你的态度不好……” “你所说的认错便是这个?” 映见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但很明显,眼前的这位脸色已经黑了。 手掌按在了她身侧的地面上,她看到少年靠近了自己的脸,眼中是未有化去的血丝,危险的目光藏着难以察觉的疲惫。 “你难道不该反思一下欺骗我的事情?” ‘欺骗?’ 映见想了想,很快便想起来了是什么事情,顿时有些心虚:“反正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了,我又没法敌的过他……” 话刚落下尾音,她便感到自己被身前的人抱住,映见动作微僵,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抗拒。而是犹豫了一下,抬起了手,扣住了对方的后背。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不知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她无法再否认对方的情感,等到真正静下心来去体会的时候,她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或许可以称之为‘眷恋’的情感。 她不知道怎么回应,但她觉得应该要回应。至少,不能像之前那样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映见只觉得时间过了很久,但少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就在她想唤他一声的时候,对方将手送了开来。 “还算是有些良心。” 映见觉得对方好像哪里变了,态度比之前要柔和了不少,也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如果说之前更像是一个浑身都是刺的刺猬的话,现在就更像是收起利爪的野猫。卸掉了防备和乖戾,敞开了肚子任人抚摸。 少年的眉眼美的像画,眼角的朱红增添了几分艳色。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映见看着对方,总是莫名地察觉到了名为脆弱的内里。并且少年并不避讳。 映见想起了最初散兵从幻境出来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 沾染着鲜红血色的脆弱又美丽的人偶趴伏在自己的身肩上,就像把他自己都完全交给了她一样。全然不在乎她是否会对她下手,将最柔软的内里交给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陌生人的她。明明应当被称之为信任,但却掺杂着隐隐的疯狂。 一如此时这般。 “我讨厌别人欺骗我,无论任何理由。”散兵道,“多托雷那边的事你不用担心,他已经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你是怎么知道是他的?”映见有些好奇。 “我发现了你耳后的检测装置,这种事情只有那个疯子能做得出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散兵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如若你没有按照他所言那般醒来的话……” 话音未落,他便感到自己被轻轻拥住。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不要在意啦。” 映见心里记着博士的仇,但她自知不能传达给散兵。否则他如果真因为自己冲动做了什么事情,很难落得好的结果。总归不能让他有这种风险。 映见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她对散兵的态度比起先前也要柔和了不止一点。 “爱屋及乌了?” “嗯?”映见松开了手,疑惑地看向散兵。 “博士同你说过,你已知晓我的事情。在得知我同样为人偶后,你看上去要比之前热切多了。”散兵微微抬起下巴,“若是现在我再吻你,你可还会哭了?” 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起来,映见干脆利落的摇头。 “嗯?真不会?” “……我是说这种事情当然不行。”映见险些被噎住。 “啧。” 散兵看上去有些遗憾,于是他又像是逗弄似的调侃了一句:“如果是他撒个娇,你定然是禁不住的。” 话语唤起了映见的记忆,让她脸颊微微有些泛红。散兵看到这一幕,微扬的唇角逐渐压平,什么也没有说。 “等等,你刚刚说……你同博士聊过了?”映见忽然想起了散兵透露的这条信息,心跳漏了一拍,再度看向散兵时,便看到他点头。 “之前我同你说过,回来会同你说说我的事情。现在正是无事,便同你说说。”散兵并没有提及自己和博士的谈话,而是直接换了一个话题,“很遗憾,我并没有‘雷电散’的记忆,大概我与他只是同一片时空被切割成的平行世界中的同一存在而已……人各有命罢了。” 虽然早就知道最终获得的大概率是这个答案,但映见还是心下微紧。 即便知道自己的阿散不会走到国崩这般地步,但是……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她听到少年道,“正巧现在无事,如果你感兴趣,我便说予你听。” 第31章 031 在看到倒在鲜血中的少女后,散兵便对后来发生的事情没有印象了。 他忘记了之后自己做了什么,那段时间的大脑完全空白,手足好像都不听使唤了一样。他只记得自己抓了一个兵士,那兵士瞳孔颤抖,看上去恐惧极了。他听到了兵士声音颤抖着描绘当时的情景。 ‘无力。’ 明明是他口口声声说要带走的人,却连保护都没有保护好。明明将她掠夺,强硬的让她作为自己的爱人而存在,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自己牵连,折断了羽翼。 直到失控的他被抵着按在了桌子上,他听到了男人的慵懒的笑声。 “没有能力却想着掠夺,便要做好被掠夺的准备,人偶。”他道,“你应当最为清楚我当时将你引荐的理由,也应该最为通晓我这样做的目的。” ‘目的?可笑。’ ‘不过是为了满足那愈发蓬勃的好奇心而已。’ 他被丑角的邀请吸引,来到至冬参与这场宏大的盛宴。至于博士突然施舍好心主动引荐的原因,也不过是为了拿着蕴含坎瑞亚远古技术的他做研究罢了。 作为交换,博士如约解开了他被神明禁锢的封印。在一次又一次的深渊探索中受伤、濒死、修复、变强……周而复始,以追求那至高无上之力,以此作为生存的目标,怀着对虚伪人类的憎恶活下去。 他想要变得更强,即便没有值得守护的东西。 但却在他想要守护什么的时候,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你的目光很是愤怒呢,看你之前的架势,莫不是想要杀了我?呵呵……”博士低声笑了笑,“对路边捡来的玩具都能生出感情,这便是你的劣根。也正是如此,你才更为轻易地□□使与掌控。” ‘感情?’ 他记得自己反驳了什么,只是那苍白无力,一如他的力量在几乎比肩神明的博士面前。 ‘又是这样。’ 莫名腾起的怒火再度将他的理智燃烧,于此同时升起的则是被久久藏匿于深处的无力感。 “她还有别的用处,我没必要将其置于死地。想必过不了多久她便会醒来。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很想知道,她为何会这般听话。” “我见到了那位雷神‘心爱’的人偶,并为他指明了道路——你说,她会选择谁呢?” ‘我想将她留下。’ ‘哪怕是将自己的伤疤再度揭开,哪怕最后一身鲜血淋漓……我也想要将她留下。’ ‘既然你这样爱着他,可以将那份爱意分给我吗?’ ‘我同样渴望着拥抱,渴望着你的爱意。哪怕是怜悯,哪怕是同情,他也不在乎了。’ 名为畏惧的情绪蔓延,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滋味。 他一味想要获得的东西,是否又会再次背弃约定离他而去。哪怕他逼下她许下诺言,也依旧像是随风飘摇的羽毛,只是抓住都很是艰难。 即便回避着见到她,也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妄想着让她陪在自己的身边,一旦那个人来到,他变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到底在祈求着什么啊…… “于是,我来到了愚人众。多托雷以我作为蓝本进行了研究,最终获得了‘切片’的技术。” “很疼吧……” 讲述着的故事被打断,他偏头看向映见。 “疼?”他刚想反驳,却又想起了什么,道,“嗯,很疼的。” 如果是让认识他的人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不会相信这竟然会是本人。 苦难并不能让他人怜悯,只会成为他人口中的笑柄。散兵一向认为如此,但在此时,他却自然而然地改了口。 ‘如果是那个人,哪怕只是手上划了个口子,也会惹的映见心疼的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在他从映见的眸中看到了心疼和难过后,他便有些后悔了。 “想要得到什么便要付出什么,这不是你自己的信条?”散兵偏过头去,他环抱着闭上眼,道,“我也同样被他解开了束缚力量的封印,再之后,丑角委任了我探索深渊的任务,现在也快要完成了。” 少年从始至终都在平静的叙述着故事。并非是作为其中的主人公,而是作为一个与故事完全无关的旁观者。哪怕是再惊心动魄的故事从他的口中讲出来,也都变成了平淡无奇的小事。明明是在诉说着独属自己的那份悲苦,却又下意识地遮掩着什么。故作漫不经心,却又无声的宣告着渴望与诉求。 ‘就像猫一样。’ 这是映见第二次联想到这个比喻。 在听完了对方的故事后,她感到心口很是沉闷,压抑的几乎说不上话来。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因为一切的安慰和同情都只是徒劳——他所经历过的事情不会因为她的安慰而改变,受过的伤害也不可能再愈合。在明知道一切做法都没有用处的时候,那种无力感才又沉沉地压了下来。 在从博士的口中知晓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阿散时,她便隐约猜到了对方应当是经历了什么。但当故事被摊开在眼前的时候,她才感受到了无所适从。 “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再刚将这句话说出口时,她自己也就愣住了。随之眼睑微垂,手不安地交叉揉捏着。 “我……”她卡住了,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散兵总是提及雷电散了。 在发现散兵并不喜欢雷电散后,她便很少在他面前提及。态度的转折发生于他离开环境后,那便只能是他在幻境之中看到了什么。内容也不难想象。 在发现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过着与自己大相径庭的生活。没有被抛弃,没有被背叛。有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有着爱他的家人和朋友。映见想,即便是她,她或许也会感到嫉恨和倾羡。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他可以而我不行?] 映见想起了散兵曾经质问自己的一句话,当时的她还能理直气壮的反驳。但如今的她只能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难受的就像是被刀刮着一样,因为有着阿散的存在,她才无法想象的到与他相仿的人遭受着这样的苦难。她觉得喘不过气来,有点想哭。 ‘为何会这样不公呢?’ ‘明明是那样好的人,明明不应该遭受这些苦痛……’ “孑然一身也落得一个轻松,不过我倒是在想——你既然同我说对不起,难不成是心理有愧起来了?”散兵偏头靠近映见,那双紫眸微微弯了弯,“若是同情,不如做点实质性的事情。我也正是期待着的。” 少年那张脸实在是太有冲击力,让人只是看着便生不出拒绝的心思。只是映见还有些懵。 愧疚……好像还真有。那种愧疚感来的很快,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在对方的目光中,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思,她问道:“你想要怎样?” “我啊。”散兵看上去是很认真的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认真的很,“反正他都有那么多人爱了,也不缺你一个,跟我走好不好?” “……欸?” 这是他第二次向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第一次的时候态度强硬的不行,完全就是在下命令而不顾她的意愿。但这次却像是开玩笑一样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只是看着那双紫眸,任谁也不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映见从不愿意将自己的过往同别人讲起,而会将那些痛苦悲伤的记忆封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因为一旦提起,自己便会再度想起那些令她痛苦的往事。所以在散兵主动提出讲述过去的时候,映见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但现在,她好像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做了。 就像是她将天音大人的话奉为信条一样,散兵也同样是找着能够抓住的稻草。 她想起散兵曾经说过,他来到深渊的目的是为了变强。在听完他自己讲说的故事后,她便明了:散兵将仇恨压在身上作为前进的动力。但主公曾告诉过她,仇恨可以让一个人前进,却无法让一个人活着。 即便她再觉得自己没有这个价值,但她也不能不承认一件事—— 她或许成为了散兵目光所及之处的唯一稻草了。 “他已经足够幸福了,不是吗?” 散兵看着映见眼睫微垂,久久没有回应,唇角原本微微扬起的弧度渐渐压平。 映见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在她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依靠着别人的存在活下去,却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站在这个位置上。 她感到了迷茫和无措,如果没有雷电散的存在,她或许会被他这些话打动。但她现在知道雷电散来找他了。 即便她认为自己再怎么无足轻重,但好像在雷电散那里……她是重要的。 就在她想着自己该如何和散兵说的时候,她感到了自己的手被抓住。 “看你状态也不错,出去走走吧。”散兵道,“在这里呆久了,倒像我在虐待你一样。” “欸?出去?” 散兵将自己拉了起来,映见心里糊涂地便被他带着走了营地。与前几次被强行带着走不同,这一次散兵的动作轻柔不少,映见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散兵的脚步并不快,更像是他所说的那样闲逛着。那只手原本是冰凉的,在握住了她的手后逐渐温暖了起来,终于映见忍不住这种死寂,开口询问道:“你是想带我去哪里吗?” “只是闲逛而已。”散兵瞥了她一眼,“怎么,连这都不能满足?” “没、没有。”映见没再说话,乖巧地走在他的身旁。 散兵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有目的,但他唯一知道的便是他选择这条路的原因。 博士表示不经过同意便动了他的玩具感到抱歉,于是博士将他给雷电散指出的道路告知。而散兵正带着映见走在这条路上。 ‘如果真的杀了他呢?’ 他余光看向一旁的少女,心中这样想着。 ‘既然她难以作出选择,那就他来帮她选择吧。’ 那他为什么又要带着映见来呢?散兵想,或许是想让她直接死了这份心,所以才将她带来。或者让对方知难而退,映见最终只能选择自己。 但那是他啊。 在看到那个如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时,他感到了身旁的少女的身体僵了几分。他便松开了手,腰间的邪眼亮起,却刚一抬起,便被少女抓住制止。 他看到了少女眼中的神色,那是很清晰的情绪。所以他最终没有出手,而是落下了一道屏障,暂时阻隔了声音与去路。 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而已。 担心她不够爱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讨厌选择离开;担心他没有能力保护好她,最终成为了博士的试验品……担心她会憎恶自己的自私自利, 得不到完全的爱意,比从未得到过还要可笑。 “映见。” 身旁的少女看向自己,她的目光有些躲闪。但他想让她看着他,所以他低下头去,吻住了她的唇, 幻境之中,有那个人在的地方,少女从来没有施舍给他一眼。而现在同样是两个人在这,她的眼中却只有自己了。 “你没有选择我,那便就是背叛我了。” 在对方的怔愣中,他俯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最好祈求我们不会再见,否则,我可不是会对仇人心软的人,你应当很清楚的。” 第32章 032 “我可不是会对仇人心软的人,你应当清楚的。” 耳畔是人偶轻声的告诫,在结束最后一个音符时,映见感受到了人偶的情绪。 或许为恨意,最后一个字咬的要比先前的所有都更重,带着一分几不可见的颤意。 或许能将此归结于无奈或怒意,那种内里燃烧到了极致却将它死死的束缚伪装成的和平表象,就像是海涛来前的宁静一般。 但庆幸的是,海涛并没有来临。火被冰给牢牢冻结,映见感受到的是擦肩而过带来的微风,还有他最后留下的背影。 腰间的邪眼再度亮起,映见看过去时,人偶向前方向迈了一步,而后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选择?’ 她认为自己是在苦恼着的,但似乎从有“内疚”这种心思产生开始,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了。 映见看着人偶消失的地方,微微有些发呆。 听了他的故事,映见才更为知晓他说出这句话的意义。她觉得心脏很难受,沉甸甸的,很重,压的喘不上气来。 ‘是同情吗?’ 映见想,但好像又不是。 那与同情无关,或许是共鸣,或许是心疼,或许是自责……难过的情绪弥漫上来,让映见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直到自己被从身后抱住,映见才恍然回神。 “阿……” “他是谁。” 话被打断了,印象中向来温和的声音此时却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冷意。映见微怔,想着该怎样解释时,她便听到了身旁少年恢复如初的声音。 “映见,你见到我不开心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加上对他的认知,听到耳中又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还是一如既往熟悉的小人偶。 映见将他的手拨开,少年很顺从地收了力度。在转过身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映见便抬起手来与少年相拥。 “想,很想。”在拥抱住少年的时候,一直以来飘荡的灵魂便就安定了下来,就像从云朵上踩空后落在了地面一样,让映见鼻尖有些发酸,手臂也抱的紧了些,“我好想你,阿散。” 前世的时候,每当自己撑不住她也总会想,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因为有人需要着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羁绊变得更多。在面对作为朋友和家人的雷电散时,很长时间以来一直绷着的弦总算是松了下来。少年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同样抱住了她。 “我也很想你,映见。”少年的声音轻柔而眷恋,他抚上了少女柔软的发,刚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微滞。 “你……” 雷电散松开了手,他看到少女抬手抚住了带着痕迹的脖颈。 “咦?还没消吗?没事,小伤而已,已经不疼了。”为了防止敏感的少年担心,映见摇了摇头解释了一下,却发现对方的视线又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映见抬起手腕看了眼,才发现上面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消除。映见脑袋中蹦出的第一想法是: ‘看来她没昏迷多长时间,净化能力还是蛮强的嘛。’ 第二反应就是抓紧表明自己什么事都没有,结果还没开口,唇上就传来指腹的触感。 “疼吗?” 映见眨了眨眼,这才觉得唇上有些疼。在看到对方收回的染着血的手指后,映见才发觉到自己的唇被某个人咬破了这件事。 ‘那个混蛋……’ 之前心疼是心疼,但真到尴尬的时候,映见还是没忍住羞恼地腹诽了句。 “都是他做的吗?” 映见微愣,少年的声音要比之前要低一些,看上去心情很是糟糕。但映见过往从来没有在少年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情绪,一时有些犹豫,不敢完全肯定。 “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愉快……” “那后面就相处愉快起来了吗?” 听完少年的话,映见微微抬头,还真认真开始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手就被牵住了。 散发着荧绿微光的羽毛漂浮在了他们的眼前,正在不明所以时,她感到手被握紧。 “这是风神大人交予我的‘信标’,通过这个就可以返回地面。万幸,我找到你了。”少年道,“这里不安全,我们出去再说吧。” ‘出去?’,还有,‘找到她了’……? 结合雷电散说过的话,映见很快就明了其中逻辑。 虽然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风神大人为什么会施以援手,但事实便是有着与时空相关权柄的风之神赐予了雷电散往返的信标。为什么是雷电散来到这里寻她她没有来得及去想,只是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小人偶一向坚定而固执,既然他决定了来到深渊将她带回去,如果没有找到她的话…… 他可能不会选择自己回去吧。 ‘万幸。’ 迟来的恐惧涌上心头。还好她还活着……还好她没有离开这里。 映见没有注意到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自然而然地将自己放在了被重视的位置上——即便事实的确如此。甚至生出了一种庆幸,自己能够更早的遇到雷电散,而没有让他继续徒劳地寻找下去。 当眼前再度出现明亮的时候,映见眯了眯眸,就感到一只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帮久未见到光明的眸遮住了刺眼的阳光。视线受阻时,其他的感官都变得格外清晰,这种无法视物的感觉让她本能的不安。好在手一直被牵着,她才没有表现出来。 眼前的人是她最为信任的人。映见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比太阳都要炙热。 “我等了你很久,也找了你很久,映见,我很开心,但又好像……没那么开心。” 映见听到了少年的声音,她微微抬头。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不是我,还把你弄伤了,我不喜欢他。”少年的声音不大,闷闷的,“但你好像并不讨厌他。” 映见敢打包票,这是第一次从雷电散的口中听到“讨厌”这个词。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候感到惊讶。 记忆中,小人偶从未输出过这样负面的情绪。唯一的一次负面还是那次还是他以为自己厌烦了他。雷电散的心思向来敏感,即便是这样,上次闹了不愉快的时候,她也只是感受到了雷电散流露出来的难过,还从未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但这次,此时此刻,映见确乎地察觉到了少年的情绪——或许可以称之为生气。 ‘为什么生气呢?’映见想着这个问题。但她自知在这时安抚对方的情绪更为重要,所以她选择了将这个问题暂时略过。 “虽然有些难以解释,但他大概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你。”理由想说自然是可以很清晰的说出来的。但映见不想让他担心,所以便含糊其辞的这样解释了下去,“最初的时候有些小矛盾,但我在深渊的这些时间多亏了他才能安然无恙,以后……应该也不会见到他了。” 她的语气在最后的时候有些低落,映见自己没用发觉,但雷电散察觉到了这一点,抿了抿唇。 “嗯。” 他想说“他知道了”,但嘴张了张,还是没说出来。 他不喜欢那个人,只是映见应该不会喜欢他这样说。但他忍不住,问了另外一件事。 “你说过的,除了亲人之外,只有特殊的人才能亲吻。”他紧紧地注视着少女,“你说过我是你特殊的人的……他也是吗?” 他已经做了很多的心里建设。比如现在‘特殊的人’变了,或者是‘特殊的人’或许不止一个……但…… 他不想。 哪怕那个人和自己有着再多的关系,他也不想。 没提的时候还好,经雷电散这么一提,前不久刚发生的事情顿时就又在脑海中浮现,映见感到耳根迟钝的开始发烫起来。 当时完全被散兵那些话给吸引了心神,导致她一时间忘了散兵做的事情。之后偶然也想过怎么解释,但雷电散没有问,她也就也回避着没有提及,权当无事发生。但现在明显这种摆烂不好使了。 她能怎么解释?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映见虽然依旧觉得很羞耻,但是一想到那是散兵,就觉得算了吧。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并没有错,雷电散来寻找自己的事实也同样证明着她决定的正确,但她还是歉疚着。同样都是雷电影的造物,映见也不想让雷电散对散兵有什么不好的见解。但在回应“特殊的人”这时,映见难得犹豫了。 ‘好像怎么说都没法解释的通。’ 少女的犹豫很轻易便能看出来,她想的是怎样能不黑散兵的情况下解释清楚。但落在雷电散的眼中,则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他和少女从见面到分别不过只有一个月,但她和那个人或许已经认识了几年。这是雷电散无法否认的事实。 他感到胸很闷,力气像是被抽掉了一样。但他却无法弄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已经找到了映见,明明她都说了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他为什么还是在意着这件事抓着不放。明明很清楚这样会让映见产生困扰的,但却无法忍耐的去想……这是为什么? 他感到自己失去气力的手被映见很轻松地便放了下来,他微微低头,避开了少女的视线。 “映见……我好难过。”少年垂眸,坦白着自己的心事,“我……我不知道,但我……好像有点过分了……” “过分?” “嗯。”少年闷闷道,“我好像嫉妒了。”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情感,是应当被摒弃、并且被严令禁止的贬义词汇。 这也是他感到恐慌的原因。 他认为自己在做一件很错误的事情,但无法对眼前的少女说谎话。因为她之前同自己说过可以对她坦诚,他便渴望着依赖她去获得解释与辨别。 “如果我亲吻了别人,你会难过吗?” 映见感受到了少年身上传来的不安,那不安比过往所见任何时候都要更甚。她从未见过小人偶这幅模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迷茫地在询问她该怎样做。 映见得不出好的答案,因为她好像不愿意去想象后面那个问题。 少年向她提出疑问,这也是她第一次无法准确的回答,所以她选择摇头: “不行。” “嗯?” “就是不行。”映见目光微偏,然后又很快移正,看着少年,“我之后不会了,你也不行。不然我也会嫉妒的。” “……欸?” 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总不能让他真学坏了。映见内心如此道。只是不经意间,似乎掺杂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雷电散本来还因劣根而感到惶恐,但在映见这样说后,那种惶恐便就消失了。甚至还有一些欢喜。 她也会生出这样情感吗?他这样想,也就问了出来。映见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所以,依旧只有我是被允许的吗?” “嗯……被允许什么的……” “我想要亲吻你。”少年看着她,认真道,“我是被允许的,那就可以了吧?” 映见得出了一个废结论,那就是眼前的人百分之百是雷电散。因为他真的是一如既往的会找重点,但她只是弯了弯眸,在对方希冀的目光中残忍拒绝。 “不行,但不怪我。”映见目光微偏,道,“旁边那位看够了吗?总该出来了吧。” “这种时刻都能停住,真不愧是你啊阿映。”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传来,那声音很是熟悉。当看向一旁从树上跃下来的金发少女时,她才不由一愣。 “……荧?!” “嘿!好久不见!” 第33章 033 映见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那个人。直到穿着异域白裙的金发少女走到她面前并且狠狠给了她一个拥抱的时候,她才确定了这是事实。 “阿映!我们这得算是什么缘分啊?” 什么缘分映见不知道,但一脸懵逼是真的。 “你怎么也在这里?那边……” “那边鬼王已经被大家伙齐心协力解决掉啦,所以我和哥哥就结束了在那个世界的旅行,来到了这里。”知晓映见想问什么,荧提前给出了答案,“正所谓善恶有报,在没有鬼的时代里,人类会向上向前发展的。” “嗯!” 看来时间门流速是不一样的,怎么说都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世界。映见虽说在来到这边开始就准备过新生活,但是那边未竟的祸端始终都是挂念着的。在听荧这样说完后,她才算是真正的放下心来。不过…… “所以,你真的是异世来的旅者?” 以前她和其他队员都以为这只是他们兄妹俩的中二发言,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映见目光复杂。 “你还好意思说,你不会到现在才确认真假吧?”荧抓着映见的肩膀赌气地晃了晃,“当年我们可是经常一起出外勤!你竟然不信我。” “我错了我错了。”映见非常识相的举起双手,“这太超出认知了嘛。” 荧眯眸鼓起了腮帮,只是还没质问下一句,就听到一旁少年的声音。 “映见,你们……在说什么?” 荧这才想起来漏了个人,她转过身来,先是眼睛一亮,然后便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白发少女。 “你眼光真是不错,欸,好像也不能这么说。还是该说雷之国度的神明真是有品位。”荧毫不吝啬的夸奖道,“不但制造出这样一位美丽的人偶不说,还省得自家闺女被外面的坏小子给骗了,真是位智慧与武力并存的神明呀。” 雷电散因为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感到有些懵,但荧最后说的这句他是能听懂的。在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后,雷电散紫眸微弯:“嗯,谢谢夸奖。” 映见本来还因为荧说的话在羞恼地推搡了下,结果在雷电散这样说后,身旁的金发少女若有所思地拖了个“哦”的长音,映见顿时觉得脸上更烫了。 “害羞什么,人家都不害羞。”荧打趣着,在把对方给弄炸毛前,她非常识趣的抬起手来,毫无诚意道,“不说啦不说啦,再说下去马上脸都比烈焰花还红咯。” “你……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 自知在嘴皮子上面能把映见拿捏的死死的,荧抬手按上了少女的肩,空下来的一只手和雷电散热切地打了个招呼。 “之前就听闻鸣神巴尔使用了坎瑞亚的技术制造出了近乎人类的人偶,可惜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见到后不得不说,鸣神果然很厉害,恐怕是坎瑞亚的有着大才能的人也很能有这般杰作。”荧毫不吝啬地对雷电影的才能大为称赞,但实际上也同样是表达了对雷电散本人的认可。这让雷电散对眼前的人也不由心生好感,之前被冷不丁打断的那事就抛在了脑后,不再计较了。 “我和阿映是很好的朋友和战友,之前……呃。” 映见看到荧说了一半卡住后看向了自己,微微歪头,便想到了什么原因:“我之前没同他说过,但知道也没关系的。” “哦——”荧又拖了个长音,赶在映见想要怼她之前,又面朝了雷电散,笑着继续重复了之前的话,“之前经常同阿映一起出外勤来着,想当年我和她可是联手把上弦四给解决掉了,可谓是过命的交情。想当年阿映才那么小一点,刀都快比她还要……” “好啦,你要是不说重点就我来说了。” “你都不让我夸你。”荧表达了不满,但不满无效,她摸了摸鼻子,继续道,“总之关系很好就是了,之前在从鎹鸦那里得知了阿映的死讯后我和哥哥都难过的很,所以在从听说你也在……” “死讯?” 映见对于荧的陈述并没有异议,对于自己在那个世界已死的事实也没有什么感觉。但在雷电散开口的时候,映见看到了他的愕然,才想起来自己并未和他说过这件事。 “准确的来说,我是带着记忆转生到这个世界的。既然转生了的话,上辈子肯定是死了的。”映见道,“人类的寿命有期限的限制,死亡是自然而然会发生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不用很在意的。” 人偶自身不会消亡,也同样没有见证过他人的死亡。但这本就是自然规律,映见便用最为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少年解释。只是少年展露的忧虑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改变,反而像是更深了。 眼见着映见完全没有get到点上去,荧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对雷电散道:“放心,阿映运气不错,现在算是半个降临者,总之寿命的限制暂且可以不提,可以很长很长哦!” 映见这才明白。于是点了点头:“嗯,不过,半个降临者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很简单,我之前还特地研究了一下。”荧双手叉腰,哼哼道,“大概就是现世的躯体和异世降临的灵魂,我专门托我的秘书去找了你的资料。深渊本就联通的是异世,转生不在本土世界也很正常。原本的白狐幼崽根本无法挺过深渊的侵蚀,你的灵魂便降临在其上……总之什么乱七八糟的阴阳差错我也讲不清楚,但大概就是,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又是这个世界的人。” 荧这话说的有理也有理,但究竟是个什么理真去总结也总结不出来。但荧看上去挺满足的,甚至还微微抬了抬下巴问她:“明白了吧?” “大概吧,我对自己的认知好像更完善了。”映见棒读,这件事多想也没什么别的头绪。于是她将之前就想问的东西说了出来,“你之前说,你在这个世界属于坎瑞亚的阵营?” “没错,怎了?” “那那个炼金术士,呃,好像是叫做‘黄金’的人制作出来的人造人……” “阿贝多?” “是,不对,不是,就是……” “哦,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荧微微抬头,想了想,“我记得他好像被‘黄金’喂给他心爱的魔龙了。总之已经没了,你提他做什么?” “欸?”映见微愣,“没了?” “好像是冒犯了某位神明吧,我也不太清楚,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和‘黄金’那种家伙搭上什么关系。”荧的眼中出现了几分厌恶,“坎瑞亚是不信奉神明的国度不错,但和神明的表面关系还是要维持的。‘黄金’她向来懒得处理这些弯弯绕绕,我觉得她可能就是图个方便——将事情从根源上解决掉来平息神明的质问,倒是合她的性子。” 荧说的轻描淡写,但落在映见耳中就换了一种滋味。 听她的口吻,她和莱茵多特的关系并不好,对具体的情况也不甚了解,但映见心下微沉,知晓事情可能与她想象的不离十。 有些遗憾,但也谈不上很难过。毕竟相处的时间门不长,他还从头把自己给坑到尾。最后误入深渊一事虽说也不是他故意的,但怎么着也脱不了干系。 但唏嘘还是有的。 “你认识他?” “感慨了一下命运无常,又想了想,付出没有回报的事情比比皆是,所以也只能感慨了。”映见眯了眯眸,“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有心情在旁边偷看半天,” 一听对方就是在质问自己,荧心虚地视线微移:“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看呢?” 映见:“?” “这叫不小心,然后又不好意思打扰,就这样啦。”荧逐渐理直气壮起来,“其实是蒙德那边的羽球节到了,我受了温迪的邀请来到蒙德玩玩,很正常吧?” “哦?” “……咳,其实是想来看下深渊。”晓得自家朋友肯定是知道她在鬼扯,于是荧又很是果断的改了口,“坎瑞亚那边出了些问题,几年前莱茵多特那边的有了深渊的样本,证明两者可能有些关联。我也就来了。” “样本?”映见心知十有都是炼金术士带回去的那个,但她没有提及,而是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要说发现吧,有也有,没有也没有。”荧道,“喏,发现了你。真是有缘啊,你来这也和深渊有关?” “说来复杂,但和深渊有关是真的。” “喔,耍赖。” “别较真啦。” 这边好友许久未见,热火朝天地就聊了起来。雷电散本来也不想多做打扰,但是越想刚刚听到的话越觉得不对劲,最终还是没忍住,在两人聊天的空档间门插了句嘴。 “蒙德的羽球节,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六月末开始。”雷电散道,“但现在不应当是二月末吗?” 荧缓缓打出一个“?” “怎么会是二月?明明现在是七月才对。”为了表达的更为准确,荧还给了个确切的数字,“七月三日,我从蒙德城那边过来的,总不会差那么多。” “怎么会,我应该只用了几天……”雷电散忽然想到什么,声音一顿,看向了同样有些疑惑的白发少女,“映见,你在那里大概过了多长时间门?” 映见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应答:“半个月的样子,至多一个月。怎么了?” 虽然在那种没有太阳的地方黑灯瞎火的让人体感度日如年,但到底是没过那么长的。映见这样说完,便看到了雷电散微怔的神情。 “时间门流速不一样。”少年垂眸,“现世中,你已经消失了三年了。” “……欸?” 荧看了看雷电散,又看了看映见。深知自己现在好像有点多余,但她选择调侃: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荧凑映见耳边道,“但目测一下,小别胜新婚啊。” 映见:“?” 映见刚酝酿起来的歉疚忽然就被损友给打的一点不胜,荧乐呵地朝旁边一躲:“哎呀,我这就给你们留点空间门。你们继续,我去一旁继续……嗯?” 身上忽然被笼罩了一层阴影,荧抬头望去,是如宝石一般美丽的冰蓝魔龙。 “特瓦林?” “七神会议提前开始,巴巴托斯先去璃月了。他说赶得正巧,让我把雷神家的两个孩子带上。”风魔龙落在了地上,收起羽翼看向了荧,“荧,你去吗?” “哟,温迪说的?”荧听到也乐了,“反正要是神明不欢迎我的话锅也是他背,那我肯定去嘛。深渊的话……改天再来,麻烦你啦。” 第34章 034 七神会议从表面意思来看乃是尘世七位执政之间对诸多事宜进行商讨的会议,商讨什么不谈,但在人类的眼中,总归肯定是些有关整个提瓦特的大事。什么一句话决定某一处的命运啊,什么这块地要不然还是给xx国算了吧,神明之间的会议哪能是小事?那必须得在天空岛那种地方召开,场面也一定是气派的不行。 但实际上,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神明会议上所说的内容或许会和提瓦特有关,但政事犯不着邀请七位神明。所谓的七神会议,其实就是七个国度的执政因为某些事情进行的小会,并不经过天空岛那边的审批,按照执政们的话说,大概就是朋友之间的小聚而已——至于这“朋友”是否是真的朋友,那可就不好说了。 总之,不是敌人就是了。 这次七神会议的召开是在璃月港,璃月七星提前从岩王帝君那边知晓了情况,一应器具饮食都按照礼仪的最高标准来。一如仙人喜静,神明这边鲜少有侍者仆从。神明聚会的消息未有透漏给普通民众,但千岩军那边接收到了七星的任命,早早便将方圆几里的地方给封锁,协同七星配合安保方面的事宜。 绝云间平白显现出一所宫殿,至于从何而来——仙人知晓,但民众不知。分明那宫殿拔地而起甚是恢宏,可从远处来看,只能看到山间的蒙蒙雾气,人只道仙人所居之地凡人不可窥视,却不知其中竟有这种玄机。 “嗯,大概就是这样了。” 眼前坐在石头上的的是一位头上有着麒麟角的少女,她有着一头冰蓝色的微卷长发,身穿一件带金色纹饰的白色短旗袍,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仙气。倒是没有说错,据少女自己陈述,她的体内流淌着人类和仙兽的血脉,本就是半仙。便是如此,除却仙气之外、言语之间还带着烟火气,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等特瓦林把他们几个带来之后,会议已经开始了。据特瓦林所说,温迪虽然没有迟到,但也大差不差,匆匆忙忙就过去了,没来的及把荧给带上。荧本来对七神会议就没多大感觉,也就是温迪提了一嘴、加上好久没见的故友也要过来了才跟着一起来了这边。就没有不识趣地半途过去,而是和拦住她们闲逛的仙人聊了起来。 “之前就听闻璃月是仙人庇佑的国度,却未曾想仙人也会人类的组织中担起要务,真是很负责呢。” 听到雷电散这样夸赞自己,甘雨腼腆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只是遵循与帝君的契约,为百姓谋求最大的福祉而已,都是我的分内之事,实在没有什么好夸赞的。” “璃月的仙人真是生的好看,这么有礼貌又好看的仙人就更少了。”荧坐在映见身旁,感慨道,“比那只仙鸟说话好听多了,明明是她徒弟来着。” 甘雨还因为荧说的前半句话感到无所适从,结果听到下半句话,美眸微微睁大:“咦……?您认识我的师父吗?” “认识,之前来璃月游玩的时候见过。”荧微微抬头,思考着什么道,“起初她一副不愿意欢迎我的模样,但到后来可能是觉得没人和她唠嗑,就和我说了些有趣的故事,比如什么球一样的小麒麟将吞掉她的魔兽给噎住……” “那、那个!”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激动,甘雨脸颊微红,“这个……还请不要说了。” 坐在荧身旁的映见看了看一脸羞涩难当的甘雨还有一旁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的荧,顿时便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想到这种反差的对比不由笑出声来。在感到甘雨的头低的更狠的时候,映见识趣地捏了一下荧的胳膊。结果对方就没忍住笑着靠在她肩膀上了。 以前一起共事过几年,映见一看荧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刚刚憋笑憋的有多辛苦。只能给那边的甘雨道个歉,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荧的脑袋给推开。 “好无情啊阿映。”荧表示抗议,但抗议无效。 “话说回来,你好像对璃月的风土人情都很熟悉,是来这里很长时间了吗?”映见有些好奇,也就问了出来。 “不光是璃月哦,七国的土地我可是都踏了一遍了。”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荧摸了摸鼻子,“也就是玩玩啦,我和一位结交的同伴一起在七国旅行,认识了多少人我不敢说,但风土人情还是知晓不少的。” “是空吗?” “不是,空的话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为了去寻找他,我和戴因一起进行了旅行。”荧晃了晃小腿,道,“反正我肯定是要找到他再走,妹妹为了寻找哥哥踏上了七国的旅程——很有史诗感吧?要是温迪在这里,多少得编出一首诗来。” “空不会有事吧?”映见有些紧张地问道,“现在找到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 “放心放心”荧揽住了映见的肩膀,给她吃了个定心丸,“已经找到他了,但是还在沉睡当中,搁坎瑞亚那边好好呆着呢。” 荧这番话让映见心下放松了不少,那边甘雨听不懂他们的话题,但并没有多问,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坐着。荧注意到了那边的甘雨低着头睡眼蒙眬,看上去随时都要昏过去一样,道:“甘雨小姐,我们在这边自己转转就好。看上去您很是劳累了,就不多麻烦您,回去休息吧。” “欸?”甘雨顿时清醒过来,晃了晃脑袋,道,“没事的,你们都是贵客,接待不周才是我的失礼之处。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同我说,我会尽力办到的。” 映见也发现了甘雨的疲惫,听完她的话后,问道:“当真?” “欸?当、当真。” “客人的心愿就是希望甘雨可以去好好休息,要不然我们会内心有愧的。”在对方愣神的时候,映见笑了笑,“这点小心愿还是可以满足的吧?” “这……” “好啦,我们不会去打扰他们开会的,就是在附近转转嘛。”荧道,“我们都是应了风神的约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是风神全责,到时候随帝君怎么处置他啦。” “嗯,好的。”甘雨松口,点了点头,“周边有仙家和千岩君,很是安全。还请两位客人慢逛,这边我就先失陪了。” 等到完全看不见甘雨之后,荧又将目光落在了对面的雷电散身上。 “我和你女朋友有悄悄话要说,是女孩子之间的事情哦”荧双手合十,比了个拜托的手势,“一会会议结束你们可就要被鸣神带走啦。” “女朋友?” 雷电散将那三个字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的时候,映见看着荧勾起的嘴角,顿时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耳根烫着着推搡了她一下。那边少年看到这一幕也想明白了,于是紫眸弯了弯:“嗯,那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之后见。” “好耶,谢谢!” 映见一看就知道荧又是在逗弄她,忍不住扶额。但又知道她这样做肯定是有想和自己单独说的事情,于是也没有拦下她。 “该说了吧?” 荧看着雷电散的身影逐渐消失,叹了口气,偏头又靠在了白发少女的肩膀上。 “好累啊。 “嗯?” “你说,阿映,你觉得神明是怎样的人呢。” “……咦?” 荧抬眸看着蔚蓝的天空,缓缓地抬起一只手,又缓缓地将手握住,天空之上的岛屿就像被收握在掌心一样,消失不见。这个视角是独数她一人的,就在这番动作结束之后,声音也终于在耳畔响起。 “在我原本的世界里,人只能依靠自己来与鬼厮杀获得生存的空间。相信鬼神不如相信自身。”映见垂眸,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最大的感受便是羡慕有神明庇佑的人,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神明并不能救所有人哦,你运气很好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有这种运气。”荧道,“我曾去过没有鬼神存在的世界,那里只有人类,无论是战争还是和平,人类永远都能达到相对稳定的平衡。为了不让自己的亲人死去或者为了不让国家消亡,人们总会想尽办法地提升,由此世界的文明也会不断提升。” “嗯,如果没有鬼的存在,人类能够掌控世界的话,那相当不错。”映见点了点头,“但这个世界有神明不是吗?拿这次的会议来说,七位执政坐在平级的王座之上,同样也是相互牵制,谁也不会先动手。‘神明庇护之下的国度享受着相对的安逸,让人类有足够的空间去发展和变化’——这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事实吧?” “但坎瑞亚不是。”荧闭上了眼睛,“坎瑞亚是人类的国度,坎瑞亚的王也永远无法抢占七把座椅的任何一把。人类即便发展的再如何强盛顶多也就是比肩神明,但如果神明之上还有着更高一级的存在呢? 人类好不容易才达到了比肩神明的地步,结果更高一级的存在却依旧能够掌控生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神明。” 映见并没有想那么多,或者说,也没想过自己这位友人会想那么多。但等她说完之后,她好像也能理解了。 坎瑞亚是无神的国度,荧又同自己说过她在这个世界上是坎瑞亚人。生出这种顾虑并不意外。 “我将温迪视为好友是真,但不敢任性地信任神明也是真。因为我所在的国度是无神的国度,走错一步就会堕入深渊。” 荧将阿散支走的原因也逐渐清晰了——因为那是神明的造物。 “你不担心我吗?”映见微微偏头问道,“我很有可能是站在神明那边的人哦。” “嗯,很有可能,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是朋友之间的聊天嘛。” 荧久久没有说话,暖洋洋的太阳照着,她闭着眼睛小憩,就像睡着了一样。良久,她才又道。 “如果神明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向无神明的国度宣战,你依旧觉得这是合理的吗?” 第35章 035 “如果神明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向无神的国度宣战,你也同样认为这是正确的吗?” 映见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怎么会呢?她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但瞧见对方的神情,她也就把之前的心思收了下去。 ‘荧是认真的。’ 如果说之前那些话都只是朋友之间的互叙家常,那么现在这一句话,可能才是她之前做铺垫的意义所在。也是她为什么特地把阿散支走的原因。 对方给她的是信任,信任她不会将这番对话说予他人听。哪怕她现在站在的地方是稻妻,她也依旧从自己这里求证。她的话语并不足以干涉神明的决定,这点荧必然知晓,所以她只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答案而已。 “不是的。”映见同样认真的给出了答案。 荧微微挑眉,神情变得放松下来:“自从空陷入沉睡之后,我也遇到了不少伙伴。但见到你还是忍不住想要问这个问题。” “是坎瑞亚和神明发生什么矛盾了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按照发展来看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呢。”荧伸了个懒腰,“日本那边崇尚鬼神不就是这样的?君主为了让自己的领地不再干旱,满足魔神的任何要求,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孩子献祭给魔神蚕食。魔神便保佑他的领地风调雨顺,以此来维护自己的权威。但殊不知干旱的本身就是魔神造成的,挺戏剧化的。” “是有这种事情发生不错……”僧人的面貌在映见的脑中一闪而过,随之她就狠狠德晃了晃脑袋,“这要看是哪个世界的魔神吧,提瓦特的魔神是爱人的,爱人的魔神会因为人类并非落籍于自己的国土去攻伐和厌恶吗……” “只是随便聊聊天,别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担心模样嘛。”荧笑着抬手捏了捏硬件的脸,“要是我与神明关系不好的话,温迪也不会那么放心大胆的把我邀来参加七位神明之间这场会议的吧?” ‘说的也是。’映见最初的时候也是以为荧和神明交好,但在她同自己聊完这些话后,映见又变得不确定起来了。 “话说回来,你真的不去参加会议吗?”映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就换了话题,“风神大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吧?” “去,当然去。就是半途插进去有些不太好意思而已。某些脾气比较爆的神明估计会很不爽我。所以我现在需要一个台阶下。”荧微微抬了抬下吧,“这不?说什么什么到。” 映见顺着荧的目光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位精灵一般的女孩。 女孩穿着白色的小裙子,纯白的发间绿叶发饰苍翠欲滴,带着几分灵动和活泼。明明是幼小的孩子,却带着与孩童不甚相似的气息。浅绿色的眸中带着笑意。 “布耶尔,你怎么来了?” 荧站起来和大慈树王打了个招呼,映见听她这么说也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行了个礼节:“树王大人。” “不用多礼。”大慈树王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站定,她看向荧,笑道,“巴巴托斯前不久还说着自己把坎瑞亚的公主给请过来做客了,结果半天都没有等到,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聊会天而已嘛,就等着你们聊的差不多我再过去,不然多扫兴致呀。”荧摊手道,“布耶尔怎么出来了?是那边快接近尾声了吗?” “也不算是,只是现在他们聊的事情和我关系不大,便就出来欣赏一下璃月的景色。”大慈树王微微抬头,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道,“这几年太过忙碌,倒是很少有时间像现在这般闲暇了。” “那你慢慢欣赏,我就先去赴个约啦。”荧拍了拍映见的肩膀,“之前的事还没做完,一会会议结束我大概就和温迪一同去蒙德那边过个羽球节。之后我们就用信件联系吧,寄过来的信我一定都会回的哦!” “嗯,好。” 映见点头,抬手与荧道别。直到对方远去,身旁的那位却动都不动,让映见不由又有些好奇。 早就在书上听说过须弥的那位智慧之神,画中的形象明明是成熟的女子,却未曾想真正见面时却是孩童的形象,偌大的反差感让她有些讶然,还有几分隐隐的雀跃 她这辈子遇到的武力方面厉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由就对这种聪明的角色毫无抵抗力的憧憬。更何况眼前的人还是真正意义上的智慧的化身。 “在想什么,小家伙?” . 映见回神,道:“您好,我是映见。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带……呃……” 她在说什么呀!她又不认识路!映见说完自己下意识的客套话后忽然有些尴尬起来。 “自己赏景本就缺少乐趣,既然你愿意,那就一起走走吧。” 大慈树王的声音空灵,温柔的和春日暖风一样。映见自然不会有意见,于是点头应下。 绝云间的景色巍峨秀丽,走一步便又是一处丰饶美景。映见在大慈树王身旁走着,正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了大慈树王温和的声音。 “其实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映见。”大慈树王道,“你知道世界树吗?” “……欸?” 完全是意想不到的说辞,映见抬头看向神明。 “提瓦特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在世界树中,世界树记录着提瓦特的一切。” “就像地脉一样?” “对哦。”神明弯眸,“地脉是世界树的分枝,同样也在记录着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树根的养分最终会输送到枝干。从而世界树也就全知全能了。” “据说元素力便来自于地脉……那么世界树岂不是元素力的源泉?” “与其说世界树是元素力的源泉,更准确的形容便是——世界树是世界的源泉。”大慈树王道,“如果没有世界树,整个世界都会崩塌瘫痪,世界树的存在和世界一样重要。” “嗯……非常非常重要。”只是从树上了解过一星半点的映见再听完这些话后感到很是震撼,但这挡不住她的疑惑,“这与您找我的目的有关吗?” 大慈树王点了点头:“从巴尔哪里听说,你有着净化污秽的才能,对于世界之外的存在,也就是深渊,也同样有着不被侵蚀的能力。如今亲自印证之后便更是确信了。” 映见有些懵,听大慈树王继续说了下去。 “自从世界之外的知识在沙漠蔓延,那些知识将世界树污染。地脉被污染之时会呈现各种极端的气象或者异常事件。你所熟知的祟神祸患便是其中的一种。而作为离世界树最近的须弥,魔麟病等灾厄几乎在暗中席卷了整个须弥。” “那如果是世界树被污染的话……” 大慈树王看到映见思考的样子,知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停住了脚步,身旁的少女也随着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仅凭我自己的力量修复世界树,其进程实在太过漫长,而以此种灾厄的蔓延速度,或许受害的将不止于须弥一地。” “惭愧的说,虽然这本应是我的责任,但我亦在寻求同行者。我已经问询过巴尔与影武者,她们说由你自己来决定。” 大慈树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所以,可以请你帮我一起拯救这个世界吗?” 她已经说的足够清晰,也足够有力。让映见无法拒绝。但她依旧有最后一个疑问。 “你为什么愿意相信我呢?” 这么重要的地方,重要到需要一国的神明亲自守护的地方。她即便有着这种才能也不会这样就轻易相信吧?还是说,是因为雷神的担保呢? 对方执起了她的手,给了她答案。 “这枚指环是世界树的树叶所化,我并未察觉到世界树受损,但它确乎便是。”大慈树王道,“世界树并不排斥你,你便是可信的,小家伙。这便是我愿意选择你的原因。” 第36章 036(二合一) [致亲爱的家人:] [妈妈,真阿姨,阿散,斋宫阿姨,还没机会见面的神子,还有鸣神岛的大家,近来可好?] [今天的天气很暖和,不知道你们那里怎么样。春天的樱花乃是人间盛景,很适合去游玩和野餐,但树王大人说最近世界树的问题愈发严重起来,今年恐怕是赶不上一起了。] [自我来到须弥已经是第年,树王大人对我很好,除却定期去帮忙祓除一下污秽之外,她经常性的让我去参加一些讲座,在学术方面她也帮我良多。须弥不愧是智慧的国度,在这里的学术氛围很是浓厚,我闲暇时阅读了很多书籍,也学习到了很多的新知识……啊,这些你们早就知道啦,前段日子树王大人教习了我一些政事方面的内容,学了之后才知道处理政务到底是有多难,每当看到那些令人头秃的案件分析的时候心里也只有一句话:真阿姨好辛苦。但总归进步颇多,树王大人还夸奖我了呢!总之,每一天都过得很是充实。] [前段时间道成林那边地脉异常逐渐增多,死域对路过的行人也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便受他人拜托前去帮忙。嗯……我还是不太习惯使用雷神之眼,魔物的清理果然还是用水元素力顺手,总之——很轻松的就解决掉啦。] [贤者告诉我,拥有神之眼的人对死域的侵蚀有着很强的抵抗作用。我就忽然想起来在来到须弥的第一年,我将入侵雨林的变异的那个大覃兽……呃,就是那个绿色的像孔雀一样的草鸡,把它给解决掉了之后眼前出现的神之眼。现在想来,你们是不是在悄悄庇护我呀?当然啦,我知道神之眼是天空岛发放的,但我还是很开心,这就像你们陪在我身边一样。顿时就很有安全感了呢!] [上一次回去还是在冬日祭的时候,转眼间又快到夏日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听说柊家主最近引进了温泉的技术还有一些其他的新奇玩意儿,真想回去试试。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回去,就不要让阿散来找我啦,他最近也很忙吧?上次来的时候他还同我说大祓又到时间了,斋宫阿姨要他一起来着,嗯嗯,这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还是大祓的事情重要,这可不能出错。] [能够帮助到他人是件很开心的事情,每天都很有满足感呢!所以也请不要担心我,当然可以想我,我也很想你们。希望下一次回去的时候,能让你们看到更为,就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吃顿火锅慢慢聊吧。] [雷电映见,敬上] 最后一个字写完,映见将手中的笔放下。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桌上放着的装在鞘种的刀上。刀镡是美丽的蝴蝶模样,雕琢精细,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秒就要翩翩而起一样。 映见支着右手托着脸,看着那把刀,眼角微弯。 这把刀是当初在绝云间,临行前便宜妈妈塞给自己的。 她在深渊许是只过去了十来天,但现世中却是实打实的过去了年。她都快把这件事给忘掉了,却没想到便宜妈妈还记得,将锻造好的刀交给了她。由最接近太阳的矿山顶端的矿石冶炼而出的刀剑,在这个没有鬼的世界上并没有多大用处。或许是为了纪念什么,她将其起名为‘日轮’。 在意见上达成一致后,她便和树王等待着会议的结束。雷电散没过多久也回来了,等到便宜妈妈和真阿姨来到这里,树王就不见了。她们聊了很长很长时间,具体聊了什么她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在自身体会到那种重逢的欢欣,在被便宜妈妈拥入怀的时候,她才觉得,她好像比她想象中的重要一些。来到须弥之后成天到晚收到的信件又让这种猜想更被证实了——这就是后来的事了。 最开始她还是有些忐忑的,但这种忐忑很快就在雷电真的话中烟消云散了。 [“大慈树王是智慧的神明,她的仁慈和宽厚护佑着须弥的子民,是值得尊敬和信赖的神明。”] 雷电真用这样肯定的言语去赞美,足以见得大慈树王在神明之间也都有着足够的分量。雷电影和阿散本来想让她回稻妻一段时间休整休整,但雷电真却是摇了摇头,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大慈树王已经说到了那种份上,映见也担心会出什么祸端。即便再想回去也还是做出了和大慈树王一同离开的决定。雷电真认可了她的选择。 事实证明她的确可以净化世界树,除此之外,对于清除地脉的污染方面她也很是得心应手。作为帮忙的报酬,须弥境内的任何知识她都可以学习,教令院的权限也被开至了最高,任何的书籍她都能够翻阅查询。唯一令她遗憾的就是,即便是外邦人都可以使用的[虚空],大慈树王没有给她使用的权限。 最开始还是给了的,在进入须弥境内的第一时间,大慈树王便将‘虚空’交给了她,只是她刚将‘虚空’挂在耳边,切实的体会到它的神奇之处,想要感谢大慈树王时,看到的却是她微怔的神情。 [“抱歉,因为一些原因,你可能并不适合使用‘虚空’。”] 她当时并不知晓为什么,但大慈树王没有明说,她也自然不会刨根问底。大慈树王在其他有关知识的权限方面没有对她做出任何的限制,她也很快就从书籍中知晓了‘虚空’的用处。而最令她在意的无非是那一点: [虚空终端佩戴者能够根据自己拥有的权限,阅览虚空中的知识。同时,虚空可以读取佩戴者的记忆,并加入数据库之中,成为所有虚空佩戴者共享的资源。] 这么想来,她所知晓的知识这个世界本身具有的知识几乎格格不入。虽然没有具体的根据,但她想,大慈树王不让她使用虚空终端的原因问题就是她所知晓的“世界之外的知识”。 ‘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明明是完全无害的记忆,结果被冠以‘禁忌’的名讳……怎么想都很是奇怪。不过大慈树王除去虚空的使用权外并没有表现其他什么地方的阻隔,她也渐渐的就不去思考这件事了。 ‘既然我可以清除世界树中的禁忌知识,那我自身存在的禁忌知识也就不用多做忧虑了吧。’ 映见将信笺折好放在了信封中,她拿起的刀化为星点碎片消失,纳入了无形的背包之中。站起身来时,腰间的雷神之眼微微晃动,她朝外走去,打开门之时,看到的是一位抬起手来正欲敲门的学者。 “映见小姐,好巧。”学者将手放下,挠了挠头,“贤者大人托我过来,说是树王大人在净善宫等你。” “树王大人?好,我知道了。”映见想了想,问道,“那个,可以麻烦你帮我寄一下信吗?” “没问题。” “谢啦!” 净善宫为大慈树王的宫殿,位于须弥城的顶部。须弥城学术氛围浓厚,沿着道路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学者。直到快要接近宫殿之时,学者才逐渐变少,改为十人团的人驻守,防卫森严。若是他人入内必然是要展示相关的证明,但映见这几年已经来到此地不止一次,基本也都熟悉了。看到是她也就直接放行,一路畅通无阻。 等映见进入净善宫内,坐在堆积着厚厚书籍桌前的大慈树王便抬起头来。 “树王大人。”映见抬手按在心口处,微微颔首。 “你来了。” 大慈树王看向映见,微笑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听巡林员说你帮了大忙。死域减少,林行者也比过往要多了不少呢。” “小事而已。”映见不好意思道,“不过死域还是在不断生长……这次的清理只是暂时的而已。如果世界树不能彻底根除病灶……以后还是会有很多麻烦。” “你已经帮了足够多的忙了,映见,我替须弥的子民感谢你的奉献。”大慈树王道,“剩下的就交予我来便好,今天早上我收到了鸣神的来信,说希望你可以回去稻妻。” “真阿姨?”这些话让映见有些意外,“但是,您不是说近来世界树的情况不甚乐观,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小映见,我可是神明呢。”大慈树王笑道,“鸣神找你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所在,等那边的事情忙完,如果你还愿意的话,还请再来帮忙呀。” “嗯!好。”映见点头应下,“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这段时间有多麻烦您了。” 等到映见向她道别离开,大慈树王嘴角的弧度才渐渐放下,她低头看向桌上被累起的书遮挡的信纸,信纸上的字迹娟秀工整,是很柔和的模样。 [我同其它几位执政应召前往天空岛,许是过不了多少时日,硝烟便将弥漫。届时稻妻境内恐有外患,影需在外征战,前段时间拜托您帮忙教习了映见一些政务上的知识,如今许能有些作用。劳烦您转告让她回来吧。] “巴尔阁下……你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吗。” 她的指尖轻抚桌上的信纸,眼睫微敛。 “但如果猜想成立的话,我不得不这样做。你是明白的。世界树中的禁忌知识可以被消除,但我与她不行。” 她的视线微移,在信纸的旁边,是一封字迹未干的、尚未写完的信笺。 [致巴尔阁下:] [……] [死亡可以抹除禁忌知识,但与世界树相连的她即便死亡,记忆依旧会被世界树保留。] [她手上的指环为世界树上最为纯净的枝丫上的一片树叶所化,我不知她是如何获得,但我知晓,这树叶并不属于这个时间的世界树。但它确乎将映见与未来的世界树相连。我亦不知晓她是如何了解虚假之天——那些记忆支离破碎,并不完整,就像是刻意为她灌输禁忌知识,又不让她领悟实际内容一样。若不是她链接了虚空终端,我也不知她身怀禁忌知识。] [我知你并不忍心,设身处地,若我的眷属遭此劫难,我同样难以忍受,更何况是亲人。但是,巴尔,你明白世界树的重要性,也应该能明白我的选择。我本以为只要世界树中的禁忌知识被全然清除,它便会回到的原本的模样。但现在看来……好像已经不得已了。] 大慈树王的声音很轻,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本想将这封信寄给你,但按照你刚刚寄来的那封信所说,如今的你已经打算那般做了,想想,这封刚写的信也无法寄到你的手中了吧。” “即便你将她用此理由召回也依旧不是长久之计。世界树的裂痕已经逐渐扩大,我会尽量将其它的禁忌知识完全抹除。争取更多的时间,但是,就像你做出独自前往坎瑞亚的决定一样,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偌大的宫殿中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抱歉。” 时隔将近半年的时间,映见再度站在稻妻城中时,生出了不少感慨。 稻妻城依旧是原本的那种热闹模样,街头巷尾传来热切的吆喝声,路上有打闹的孩童,有笑谈着拼酒吹牛的人,和弥漫着学术氛围的须弥城不同,处处都充满着烟火气。 在稻妻城买了一些零嘴小吃,映见便就朝天守阁方向过去。 这一次她回来并未提前告知她们,本来想的就是给他们一个惊喜。但没想到的是刚到门口,她就被拦下来了。 抬头看着眼前的粉毛大姐姐,还有那对看起来非常好rua的大耳朵,映见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漂亮姐姐,我们认识吗?” 结果下一刻就是一个脑瓜蹦,映见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就听到眼前的粉毛女子的笑声。 “哎呀,小家伙,第一次见面,我就是因为去修炼错过了和你见面的八重神子啦!” “咦??”映见还没来得及表达一下自己的惊讶,就被八重神子按着肩膀朝前推。 “大家都在等你,哦,可要做好准备哦。”八重神子神秘兮兮道,“现在的影看上去可是一口一个小狐狸哦。” 映见:“???”不至于吧?她就是偷摸跑回来一次而已! 当正式见到雷电影的时候,她才知道八重神子口中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是我的女儿却更习惯用水元素?不行,从现在开始,我教你用神之眼。” 于是,本来还在众人那里接受着夸赞的映见被雷电影一句话戳中了心脏。像个小鸡一样被提溜走了。 除了刚回来的时候有些闹腾之外,之后的日子里,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最初的那种平静的生活。 大慈树王一直没有找她,她便就在稻妻继续生活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雷电真叫她回来,总之没什么事是需要她做的……喔,要是硬说还是有的。 每天经受着雷电影的魔鬼训练,映见才知道,自家便宜妈妈软的时候是真的软,硬的时候是真的硬。 再又一次被对方打倒之后,映见手肘撑着地面喘息,听到的是雷电影的声音。 “想象着雷元素力从虚无的空间之中生出,继而迸发、以至割裂空间,不但可以吞噬掉对方的攻击,甚至可以实现空间转移之用——这是只有雷元素力才能做到的事情。”她道,“站起来,再试一次。” 手上已经磨的伤痕累累,若是最开始的映见,或许还会以“现在并没有危险”一事向雷电影撒娇,说休息一下。但到如今,她的便欲盛了。 她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的手在握上刀柄时,手便完全不抖了。她将刀插在地上站了起来,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了刀柄。 “请指教。” 之后的大多时日都是如此,最初雷电影对她现有的武学能力很是满意,越往后越是苛刻,再往后便又开始满意。那时她已经能用熟练的运用两种元素力和御舆千代打的有来有回。武道上的进步也让她有了不少满足感。虽然和自己设想的咸鱼生活大相径庭,但怎么说日子也算过得不错,说的那么保守自然是有别的原因。她到现在都没法忘掉八重神子说过的那句话。 “你妈妈都这样爱你了,你是不是要回报一下她呀?” “嗯!” “那你看,你妈妈最近在学做饭,但她经常对自己的菜很不自信,吃什么都觉得不好吃。所以需要有人试吃,我天天被斋宫叫着去神社学习。这份恩情,就交给你来揽了,可以吗?” “可以呀,这哪能叫恩情,都是我应该做的嘛。” 当时的她是笑着说的。 之后的她是强颜欢笑着吃的。 她至今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用那么正常的食材和配料,做出那么……不可思议的饭。 之后她将这份恩情转交给了雷电散,他最开始的时候很开心,但吃了第一口的时候的那个表情,映见觉得—— 如果是刚吃过便宜妈妈做的饭那会儿的雷电散,大概死都不会去深渊捞她吧。 转眼间,从她回到稻妻,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映见从未见过雷电真,基本都是雷电影亲自执政,看起来苦恼的紧。好在她跟着大慈树王学了不少,于是在狐斋宫忙碌的那段时间里,她也能帮忙处理一些事务。起初还很生疏,渐渐的便熟练起来。 至于后来狐斋宫忙完抽时间回来看两眼,看了映见处理的事务后,表示映见比她这个半吊子强,于是撒手不管继续去忙鸣神大社那边的祭典事宜——这就是映见彻底成为社畜的开始了。 但好在能让便宜妈妈放轻松不少,映见也就继续干下去了。 至于雷电真不在,她也从狐斋宫和便宜妈妈那里听到了缘由:各国执政应召前往天空岛,天空岛的流速和他们这里不同,他们这里过去了那么长时间,神明在天空岛其实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但思念是不会变的。每次映见坐在眉头紧皱的雷电影身旁处理如山的文件时都会忍不住心想: 如果真阿姨在就好了。 当她晚上回去径直钻到温暖的被窝捂住脑袋的时候便是这么和雷电散说的,他有时候会忍不住笑,惹她生气后再去拿甜点去哄她。她就又有了精神,然后聊起最近遇到的有意思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他们逐渐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明明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修炼、处理公务、吃饭、睡觉……但又每天都有新的乐趣和收获,一切岁月静好。 她好像真的很幸福,幸福到前世做梦都无法梦到的那种程度。 家国安宁,亲人朋友陪伴。一切一如世上最幸福的模样。就像美丽的泡泡,在阳光下泛出五彩斑斓的光彩,美丽绚烂。 但她却从未想过,一切也一如泡影,转瞬即逝,一触即破。 在雷电影没有说一句话便消失在稻妻时,她有些不安,但什么都没发生,她便一如往常,继续处理着政务。那天乌云密布,阳光没有透过云层哪哪怕一丝一毫,整个稻妻都弥漫在乌云之下。呼吸之间皆为压抑。 ‘不会有事的。’ ‘如果神明都会出事的话……不可能的。’ 映见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有的没的抛出去。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她开始强迫自己思考别的事情。 ‘话说回来,那封信已经寄给荧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没有回信?是不是中途运送的时候丢掉了,要不要再送一封呢……’ 新写的那封信终究是没有送出去。 第37章 037 坎瑞亚覆灭的消息出现在了折子之上时,映见第一反应便是脑中嗡鸣,第一反应便是这一定是笑话。 怎么会呢? 科技如此发达的一个国度,如此庞大的一个国度,如此独特的、以人类的力量支撑起来的国度……怎么可能会在转瞬间就破灭了? 但一切好像又不是笑话。 坎瑞亚的首席炼金术士“黄金”用世界之外的力量制造出了漆黑的灾厄抵御神明的讨伐,却未能保护自己的国家。最终灾厄降临到了七国之中,引发了从未有过的恐怖灾难。 雷电影自从离去之后就再没回来,稻妻的子民皆知将军携眷属与士兵前往边境镇守疆土,紧张的心情便又放松下来。对于他们而言,只要将军在,稻妻便就不会出事——这是他们对雷电将军的绝对信任。也是因为她的诏令,人们对那位暂时执掌权政的‘大殿下’很是信服,便生出内外皆无忧患的踏实。 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位人人敬爱的将军大人、那位被他们信任着爱戴着的大御所大人,已经在征讨坎瑞亚一战中身陨。 [‘如果神明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向无神明的国度宣战,你依旧觉得这是合理的吗?’] 在底下的官员向她请事之时,她的脑海中不自禁地又浮现出了这一句话。 她无法说出“合理”一字,但至今的她也依旧无法在两人之间做出取舍。 她所感受到的只有无止尽的痛苦,她感觉头很疼很疼。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为什么她要独自前去呢?’ ‘那个时候……荧就已经预料到了吗……’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 “大殿下,您还好吗?” 听到带着担忧的声音,映见将扶着额头的手放了下来。 “无事,我知晓了。”她的声音疲惫,有些沙哑,“预算去找柊家主交接便可。” 城中城外并不安宁,八重神子坐守鸣神大社。狐斋宫和御舆千代、天狗家主他们也都前去清理从漆黑之中产生的魔兽。稻妻城中除却武将之外,则由她与阿散镇守,倒也没有生出祸端。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平淡,平淡地让人逐渐麻木起来。 好像一切都没变。 在听说了御舆千代被黑暗侵蚀后反叛,被鸣神斩断一臂一角后,她也只是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便再度前往了天守阁,处理如山的政务,一如过往。 好像一切都变了。 那些往日美味的佳肴再度吞吃入腹时,却全然没有味道。映见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有便宜妈妈做的饭菜做对比,那一定会好吃不少吧。 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过往每晚睡前都会和雷电散聊天,装着有趣的故事入眠。但如今每次便是倒床便睡,或是在处理文件的时候不小心睡着,等到醒来就是深夜,也就疲于回去了。 她见到的人越来越多了。 形形色色的官员,形形色色的百姓。他们或是信任自己,或是不信任,这都没有关系了。总归,只要继续做下去就好了。 妈妈将这件事委托给她,不能让她失望啊。 ‘等到便宜妈妈回来的时候,一切也都该平息了吧。’ 她怀着这样的想法,复又拾起了些干劲。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却在从下属那里听说狐斋宫独自一人前往鸣神岛污染最为严重的镇守之森时,那根弦彻底断了。 细沙落入掌之中,明明是小心翼翼的捧着,一阵风吹来便全都散了。直到顿悟之后愈发抓紧,细沙却从指缝间流逝,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抓住。明明还有着大把的力气,但升起的却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无力。’ 周围有人唤了她的名字,她却毫无察觉。 ‘无能。’ 自以为是的认为足够强大,自以为是的认为天塌下来都有亲人顶着,自以为是的将自己放在了被保护的位置……却殊不知一切变故从不会提前告知。明明过往的她习惯了独自一人生活,但现如今的她却连独当一面的勇气都不在了。 明明稻妻是最需要人的时候,她们让她留守天守主持政务。却从未告知她那些无法抵御的风险。 那位如月亮一般皎洁的鬼族少女、那位勇武到仅在将军之下的少女,明明背负着振兴鬼族的荣光,明明应在三重巴旗下立下赫赫战功,却被漆黑的魔物吞噬了理智叛逃。 那些武将,那些她所熟知的护卫着稻妻的士兵,那些她所熟悉的面孔,一个又一个的不见了。 为什么呢? 身体的本能使她朝着镇守之森的方向奔去。耳边吹来了风,还有魔兽的喧嚣、刀剑出鞘的声音、而后便是魔兽的悲鸣。 脸上有些冰凉,应当是血。她这样想着,又一次的收刀入鞘。 耳边的风声愈发大了。 明明一直在跑着,她的手脚依旧冰凉。直到眼睛感到酸涩的时候,她才发现,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天空依旧是压抑的喘不上气的阴天,乌云之中伴随着闷声的雷鸣,就像是嘶哑的喊着什么。 雨越来越大了。 但她不想再听到雷鸣了。 所以再又一次的斩杀魔物时,她没有再用雷神之眼。 水光斩断了雨,鲜血从魔物身上流下,颜色很是相近,教人难以分辨。 她看向前方,魔物愈发的密集。 ‘为什么呢?’ 她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她感觉呼吸变得很是艰难。头也愈发疼痛起来。 祟的气息愈发浓郁了。 那种气息让皮肤都开始刺痛起来,却全然无法抵抗,只能任由其腐蚀。 ‘为什么一直是阴天呢?’ 好闷。 如果是那个粉毛狐狸,这个时候一定会笑着说:阴天最适合躺在床上睡觉了。 是啊。映见微微抬头,看向连绵黑云的天空。 好累啊。 好想回去啊…… 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想。或许她也是被灾厄控制住了吧。 好像也不错,好像没有那么累了。 她看到日轮刀抬起,又再一次的落下。她看到簇拥而来的魔物被斩杀,她看到原本远处的鸟居不知何时已经在自己身旁,又被自己甩在了身后。 好疼啊。 肌肉被拉扯到极限,仍旧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她感觉到了撕裂的疼痛,却无法将手放下。 ‘我是想要做什么的?’ 在斩杀着眼前从漆黑中诞生的魔物之时,映见开始思考最初的目的。直到斩杀着魔物逐渐向前,赤眸映着被魔物之间露出的被泥污弄脏的巫女服的衣角之时。她才记起来了。 “我是要带你回家的……” 这是神明都难以抵抗的灾厄。 这是稻妻最有威望的仙狐宫司。 责任? 守护? 明明早就知道结局的。 ‘为什么呢?’ 她看到蚕食着巫女的魔兽被落雷斩杀,她听到了自己刀尖上滴落鲜血的声音,她感到腿上沉重的就像压了一块石头,她的双膝跪在了地上,沾着鲜血的手将被漆黑腐蚀的巫女轻轻托起。 她听到了雨的声音。 雷声掩盖了很多声音,她又与雷声和解了。 直到比雨还要冰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她睁开了被雨蒙住的眼睛。 “疼吗……” 映见感受不到疼痛,所以她摇了摇头。她看到了无奈的浅笑。 “阿映,你要告诉影。” “要不受蒙蔽,走在所坚信的道路上。” “我爱着你们。” 她感到了不对,所以她站了起来,想要将女子抱起。但那实在太轻了,轻的就像是羽毛一样。 她看到女子的身形逐渐变得虚无。白色的光照亮了如在黑夜一般的树林。许是害怕闭眼之后女子就消失了。她从始至终没有眨眼,在膝盖不再弯下的时候,怀中的人已经化为了光影,融入到了她所守护的天地之中。 她想眨眼,但很干,酸涩极了。她感到雨水变得温热起来,于是她抬手,慢慢掩住了脸,想要留下那缕温度。 雨声遮盖了很多声音。 附近没有人,没有生灵,只有如亡灵一般又围过来的魔兽。 那是很熟悉的感觉,或者是比起过往更为浓郁。 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身上所染之祟便很是沉重。映见抬起手来,看着几乎贯穿手掌的伤口处流动着的漆黑。微微垂眸。 好像,比那时候要过分多了。如果她还是当初的那副孱弱模样…… 哪怕是有着净化的能力,也应当因为过多的负荷,失去性命了吧。 “坚信的……道路吗。” 她喃喃了一声,很快又被王兽的声音掩盖。她放下了手,抬起了头。 那是如山般高的猎犬,露着凶恶的獠牙。 “……” “嗯。” “总归不会更糟糕了。” 在将白狐之野的魔物清理殆尽后已是深夜,雷电散回到了天守,却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见的人。 ‘是回去了吗?’ 太长时间没有见到映见好好休息过,雷电散有些意外,又有些说不出的放松。 作为世界的边缘,七国之中国土最为狭小的稻妻。所经受的灾厄要远超其它国家。他自是比谁都清楚稻妻此时的危机,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有些私心在。 曾经少女告诉过自己,休息是人类必须要做的事情。他想……如果可以的话,休息一下吧。有他和其它人在,不用那么辛苦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听到了武将惊愕的声音。在听到熟悉的称谓后,他转过身去,看到了走来的少女。 她走过的地方,雨水混杂了血。脚步很稳,稳的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在发觉她身上缠绕着的恶祟时,少年瞳孔微颤。 他喊了少女的名字,少女却像没有听见一样,径直朝着殿内走去。直到他将她强行拦住,那双空洞的眸才望向自己。 “我没事的。” 少女没有听到他说的哪怕任何一句话,只是摇了摇头。 “有些累了,我想休息一会儿。” 她听到了少年撕喊着自己的名字,但她却已经睁不开眼了。 失去意识后,她好像陷入了一场美梦。 她提前知道了雷电真选择独自前往坎瑞亚,也一起跟着去了。 她看到雷电真独自站在满是魔物的漆黑灾厄之中,没有其他神明,只她一人手执尚未开锋的梦想一心。 她将那些灾厄斩杀,护住了那位神明。 但好像又是一场噩梦。 她失而复得地拥住了至亲,却看到荧从魔物之间手持着剑走了过来,向她质问: “神明侵犯我之国土,便是对的吗?” 她从梦中醒来,看到的是熟悉的少年,少年与她紧紧相拥,就像失而复得一样。 “映见……” “不要离开我……好吗……” ‘怎么会想要离开他呢?’映见不明白,但她感受到了少年的颤意,所以她闭上了眼睛。 “嗯。” “我会陪着你的。” 有了狐斋宫的第一波镇压,镇守之森的魔物削弱了不少,若是不趁机将它们解决,很快魔物就会再度回复能量。她便忍着祟将镇守之森以及周围的魔兽全部斩杀,再落下结界封印。恶祟侵蚀的很深,好在性命保住,只是她的脾气好像逐渐变得糟糕起来了。 整个稻妻都弥漫着灾厄,即便是过往最为纯净的天守阁,祟也依旧弥漫。 鸣神大社宫司死亡,交接事宜忙的很。雷电影在外处理魔物,她必须做好代理执政的位置,不然城中定会大乱。她本以为自己侥幸活下来之后可以像之前一样,但并不是。 明明过往能够轻松处理好的事情,现在的她却总是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为了一点小事就发起脾气,恍然惊醒却全然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做,周而复始。再又一次的下出错误的决策后。八重神子放下忙碌的神社事宜,将那边的事情交托给他人,自身参与到了政务之中。 再然后,八重神子告诉她,她需要休息一下。所以她回到了最开始居住的庭院。 樱花依旧很美,她看着落在厚厚积雪之上的樱花发呆。 神子说,她被镇守之森的漆黑污染了,污染很深,所以要好好休息一下。 阿散说,那些事情交给他们来做就好,不要这么勉强自己,还有他们在呢。 她想起了大慈树王的来信。 [听闻你前不久染上恶祟,八重宫司向我问询可否有解决之法。很抱歉,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 [祟为魔神残渣,此为可以净化之物。但你身上怀有禁忌知识,即便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依旧是存在的。这冒犯了神明之上的更高的存在,是至高者所不允许的禁忌,也是坎瑞亚被讨伐的真正原因。] [‘知识的增多会让人陷入癫狂。’其中所谓的‘知识’正是‘禁忌知识’,在你链接虚空之时,你所掌握的知识就已经被储存到世界树之中,即便我并未告知,但至高者依旧知晓了此事,因为那链接着地脉,是世界之树。] [至高者不允许,因而你所染之祟便无法解除。这或许是伪装,也或许是最为直白的威慑。] [好好陪陪家人吧,之后,还要拜托你帮我一个忙。] “所以……只会越来越糟糕吗……” 她想起了之前荧同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人类即便发展的再如何强盛顶多也就是比肩神明,但如果神明之上还有着更高一级的存在呢?”] 更高一级的存在……即便是整个坎瑞亚国度都无法抵抗,又何况是人类。 真是渺小到无法拜托掌控啊,就像提线木偶一样。 她闭上了眼。听到了将士的私语,听到了他们悲痛的声音。 她做了很错误的决策,害死了很多人。 她因为犹豫不敢再下决策,导致足以造成巨大灾厄的魔物无人管控。雷电散去了。 直到现在也没有再回来。 神子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因为神子也知晓那不是雷电散的能力足以对抗的魔物。 ‘她在做什么。’ 明明口口声声说着要守护好稻妻,明明在狐斋宫死后便暗下决定再不让自己爱的人受到伤害……归根结底,没用的还是她啊。 漆黑的灾厄。 祟的侵蚀。 约定。 糟糕的代理执政…… 她听到了自己的呜咽和悲鸣,她捂住了脸,滚烫的泪融化了雪。 明明已经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着羁绊,但当羁绊被斩断之时,又变得脆弱起来。 哭的失去气力后,她感到大脑很沉很沉,沉的想好好睡一觉。 于是她冻僵了的手撑着冰凉刺骨的雪,站了起来,走向了屋内。 屋里很温暖。 她的指尖抚上那枯萎了的花环。 “嗯。” “我不会离开你的。” 第38章 038 记忆中,好像已经很长时间门没有看到映见笑过了。 将映见带回来后,他本以为往后他们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但她答应了大慈树王,将军大人和巴尔大人也并未拦下。即便再是万般不舍,他也依旧没有阻拦。 因为将军大人告诉他,前往须弥并不只是帮忙,同时也是映见的一场修行。能让她变得更好的事情,他不会提任何的反对。即便他的内心不停的告诉他:同映见说吧,就说你还想和她再待一段时间门。 这是自私的。但映见告诉过他,无论是谁都会有自己的私欲,这不是错误的。所以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在发觉到少女为难时,他便又改了口,说刚刚的话只是玩笑。 他不想让映见为难,这同样也是他的私欲, 映见前往须弥之后,他又在游历中明白了很多东西。比如,他为什么讨厌那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那种亲吻是爱人之间门才会做的事情,他喜欢映见。 所以,他讨厌那个被映见偏袒的人。这同样也是他的私欲。 只是映见至今好像也不懂。在雷电真将映见传唤回稻妻后,雷电散发现了这件事。 映见好像一直没将他的话当做认真的,哪怕他再三强调,她也依旧只会笑着点头,然后继续将他当做家人对待,一如六年前那般。 现在的他已经不甘心只做为她的朋友或者家人而存在了,而是……更为特殊的那种。他比任何人都要确定这一点。 他想以爱人、以伴侣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好在时间门还有很长很长,他会让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在映见从须弥刚回到稻妻的时候,他便是如此想的。 但雷电散从未想过变故会来的这般快。 那些故去的人,对于他与映见来说都是最为重要的家人和朋友。但当看到映见强忍着痛苦管理着稻妻的时候,他在映见的面前也就收敛了原本想要倾诉的悲伤,而是告诉映见,还有他在。 他会守护好她,无论发生了什么。 眼见着恶祟逐渐吞噬了映见的理智,使她做出了错误的决策。他便压下了将士的愤懑,在八重神子的协助下安抚好亡者家人,致以歉意,提出自己前往,将事情平息。 八重神子劝过他,但他非常清楚自己应当这样做。如今的映见应该好好休息,她有着自我净化的能力,只要放松下来,或许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不能让她有后顾之忧才是。’ 他知晓自己不能死,不然映见会难过的。所以他活下来了,九死一生。 不知道映见这段时间门过得怎么样,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会因为帮不上忙而感到自责吧。但她必须好好休息才行,在这一点上没什么好商量的。他偏头看向草地上开的很是美丽的花。 ‘会让她开心些吗?’ 庭院静悄悄的,有着厚厚的积雪,雪上还有些脚印,通向温暖的屋里。 ‘应该是想出来赏雪觉得冷,又折回屋里了吧。’ 想起过往的时候白色的小狐狸藏在雪里,趁自己不注意跳出来吓唬人。散兵不由笑了起来。 他怀中抱着鲜花,上面还携着雪花化成的露水。 “映见,我回来了。” 屋里没有回应,雷电散便放轻了动作。 ‘是睡了吗?’ 那就把花放在床边,等她一醒来就能看到。应该会开心些吧。 他很轻的将门打开,却还没迈进去一步,便就僵在了原地。 “……映见?” 眼前的是触目惊心的红。 洁白如雪的发丝被地上的鲜血染红,穿着白裙的少女安静的躺在地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怀中的花散落到了地上,原先抱着它的主人却丝毫不知晓,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意识到了什么,他才走了过去,跪在了她的身旁。 “你在生我的气吗……” 他看到了少女身旁放着的那把沾着血的刀,还有手抚着的枯萎的花环。 “我快要死掉了,但为了你,我还是回来了。” 他托起了少女的背将她扶起,轻柔的将她拥入怀中。 “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所以……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阿映。” 少女依旧没有回应,他颤抖的手臂便又拥紧了几分。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离开我的。”他轻声道,“为什么要骗我。” “真过分啊……” 梦中的情景支离破碎,少年惊醒,猛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他坐在草坪上,草坪旁边是他刚采好的鲜花。 ‘原来是梦。’ 雷电散想起来之前的情景——他九死一生从洞窟中出来,见到了美丽的花将其采摘,却因为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好在身上染的魔兽的写能够驱散一些低阶魔物。’雷电散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抬起手来,却发现自己落下泪来。 ‘……只是噩梦而已。’ 他站了起来,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他告知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但脚下的步伐却加快,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周围有不少护卫的武将。有人看到他很是震惊,但雷电散却完全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的意思,直直地朝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直到推开了门,看到地上的血泊时,他的瞳孔骤缩。 右肩被按住,雷电散转身,看到的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灰蓝色头发的男人。 这幅打扮他很熟悉,当初他在深渊不知从何处找起的时候,就是这个人为他指了方向。 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和当初见到的那个人好像不大一样。 “你是在找那位美丽的少女吗?我知道她在哪里。” 博士抬手,指向了西北。 “我可以帮你找到那里,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放心,不会是亏本的买卖。” 那是一棵足以用‘壮观’与‘神奇’来形容的树。 几乎透明的枝干之上是樱粉色的遮天树冠,根干盘曲,枝节交错。流光沿着枝干而上,如若观赏漫天的星辰,璀璨夺目,华美倾奇。 少女靠着树干坐着,双臂抱住曲起的双腿。而站在她身前的,则是一位白发女孩。 “我知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带你来这里。” 少女摇了摇头,轻声问道:“您为什么要救我呢。” 被自己用刀剑贯穿的地方依旧残存着阵阵的痛意,但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愈合。 “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害死了很多人。” 映见低下头来,埋在臂弯之间门。 “我的存在已经没有必要了,而且,我还有没有完成的约定。” “我不能食言。” 映见觉得糟糕透了,至少大脑已经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无论怎样都无法清明。 好乱。 耳中传来的是无数的杂音,让她头疼欲裂。直到大慈树王的声音传来,杂音才短暂地消失了。 “这不是你的错,映见。”大慈树王道,“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大慈树王抚上少女的头,温柔道:“鸣神说过,大慈树王是最为智慧的神明,那么,大慈树王是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的。” “所以,如果难过的话,就好好大哭一场吧。” 映见觉得脑中的某根弦断掉了。 那些积攒了很久压抑了很久的痛苦和悲伤倾泻出来,她听到了自己狼狈的哭声。 等到少女的哭声逐渐停歇,大慈树王再度开口,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带着歉意。 “抱歉,映见。我之前同你说过想让你帮我一个忙。现在我的力量所剩不多,甚至已经不足以离开这里,所以,只能是现在了。” 在听完大慈树王告诉了她理由和要做的事后,映见有些怔愣。 “与世界树相连的你我即便死亡,禁忌知识依旧。所以,我将抹除你的存在,再之后,让下一任的草神抹除我。”大慈树王微微低头,道,“抱歉,但作为报答,我也会帮你。” 她已经尽可能地尝试着延缓时间门,等待稻妻度过难关。但已经不行了。 大慈树王并没有说她究竟会帮助什么,但映见也没有问,只是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看着树根,过了一会儿,才道: “那,我可以回去,和他们道个别吗?” “……” “我明白了。”映见摇了摇头,“我不怪你,反正,本就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吧。” 祟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最可怕的莫过于她知晓理智一点一点的崩溃坍塌,却完全无法掌控或是制止。 ‘总归,浮萍也就归处了。’ 映见低着头没有发现,在她说完那句话后,大慈树王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抬头看了眼天空之后,并没有再言语。而是抬起了手,草元素力从四面八方涌入,莹莹的碧叶从虚空之中升起。 大慈树王将手按在了树干之上,草元素力顿时充盈。粗壮的树根盘成的道路之上,能量向其中涌动。映见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还有从感知过的、如此浓郁集聚的元素之力。 “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用。”大慈树王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有些无力,“这里的一切都将被融入世界树中,而在之后,世界树将暂时封闭与外世的相连,直到下任草神的到来。” “我很快就会被您抹除了吧。” 不知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混沌的大脑反而有些清醒起来。 “我有点庆幸。”映见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臂逐渐变得虚无,“如果我的命运注定是死亡,被遗忘掉了的话,也就不会让别人难过了吧。” “你愿意忘记鸣神吗?” “……” “你不愿意,对吧。”大慈树王温柔道,“所以,要记得回去。” “回去?” 映见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随着意识逐渐沉了下去,她也无法再问出来。 直到少女的身形完全消失,大慈树王微微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她的脸色微变,转身看向毫无一人的远处。 “怎么会……不行。” “不能让他也……” 第39章 039 “咦?我们刚刚打的是地脉吧?地脉花里面怎么会长出来一只……呃,狐狸?”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是很奇怪,难道是在陨石的影响下,地脉花也出现了什么问题?” 好熟悉…… 眼皮很沉,映见想睁开眼睛,但怎么也睁不开。 “如果地脉出现异常,正常来说会有更多的魔物聚集过来才对。难道说地脉花其实是食人花,把未开灵智的小狐狸骗过来吞了进去?” “那我觉得应该是刚吞不久,看它呼吸的有起伏,还活着呢。” 映见终于想起来那股熟悉感是从哪来的了。 这!不是!阿散吗! 在认定“雷电散还活着”这个事实后,映见就自动把他们话语中的逻辑给忽略掉了,非常积极的开始拿回身体的主动权——从做到把眼睛睁开始。 “啊啊,不管了,好不容易把地脉打出来,旅行者,你说我们是吃烤肉排还是蜜酱胡萝卜煎肉呀?” 映见:“?”你是怎么突然扯到吃的去的? “烤肉排吧,背包里的胡萝卜吃完了。” 映见:“??”阿散这是准备做饭? “不知道和野兔松鼠比起来怎么样呢。” 与这句话同时响起的是剑拔出鞘的声音。 映见:“!” 映见睁开了眼,映见朝后一跃,映见抬起头来看向两脚兽,然后恍然大悟。 喔,这个高度的视角,合着她就是那个狐狸啊。 映见:“……” 她有一句话想骂,也骂了出来,只是脑子里想的是人话,嘴里溜出来的是小兽的嘤咛。 “哇,好可爱!” 映见:“…………” 谢谢,她这是第一次被人夸之后毫无心情波澜。 “醒了?” 随着刀出鞘的声音停住,映见看着眼前的黄毛还有旁边的不明飞行物,再一次沉默了。 哟,老熟人啊。 这个黄毛麻花辫,这个劲瘦小腰美少年——不就是空吗? 之前在鬼杀队的时候她与荧共同作战的次数比较多,空倒是几乎没有怎么见过,黑历史倒是从荧那里听说过不少。冷不丁的突然这么一见面,映见寻思着:你俩声音真像啊。 这么说来第一次听到阿散说话时还真有一种莫名的即视感来着,不过当初的她很快就把这种感觉抛在脑后,如今再次见到挚友的哥哥,映见不禁有些感慨。 如果她现在还是个人的话,会非常干脆直接的sayhello,然而现在。 映见面无表情的看着黄毛旅者手里反着光的剑刃,优雅的抬起爪子,然后扑了过去。 “哇,旅行者,它好像很喜欢你欸!” 派蒙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另外一只手指着躺在旅行者裤脚旁翻开肚皮撒娇的小白狐狸,发出了激动的声音。 “嗯。”空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蹲了下来开始揉毛茸茸的脑袋,“突然有点舍不得吃了,要不然派蒙再饿一饿?一会儿回到安置昏睡者的领地后我再给你做饭。” “好吧,那回去之后我要吃……黄油煎鱼!” “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不过没问题。”空在小狐狸眼前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刚刚在地脉花中和你一起出现的物件,是你的吗?” 映见看到空手中的熟悉的扇子发饰,蹭了蹭空的手。 “真是你的啊。”空有些惊讶,想了想,先将发饰收进背包,然后将小狐狸一捞,站了起来,对派蒙道,“我准备先把它带回去。” 冷不丁的被抱在怀里的映见将爪子按在了空的肩膀上,缓缓的打出了一个“?” 合着怎么都得图个新鲜,她从食材升级变成储备粮了是吧? “活生生的小动物从地脉里面长出来什么的确是太奇怪了。”派蒙叉着腰点了点头, “唔,这么说来被我从河里钓上来的小派蒙也很奇怪呢。” “哎呀,这不一样啦!嗯……好像也差不多?” “那和派蒙一样以奇怪的方式出现的小狐狸,说不定也有大玄机呢。”空一边揉着小狐狸的脑袋,一边笑道,“这边的陨石基本上清理干净了,我们快些去荻花洲那边和菲谢尔会合吧。” ‘荻花洲?’映见寻思了一下,这风格应该是璃月的地名。所以她现在是在…… “?”她怎么在璃月? 小狐狸下巴垫着空的肩膀,开始发呆。 在派蒙和空路上的聊天中,映见东拼西凑的大致了解了一下现状。 他们两个本来是和一个叫做菲谢尔的人一起行动,因为路上遇到了一些能够使人昏睡的陨石,为了防止路过的人不小心接触陷入危险,空就留下来先将这些陨石给清理一下,顺带着还打了个地脉,开了个盲盒,把它给开出来了。 他们现在要去找一个人,好像是和蒙德那边有关。 信息采集到此为止。让大脑稍微活跃一下后,映见极为不情不愿的的开始思考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话说回来,她好像是被大慈树王抹除了来着。 …… 那可是神明!毫无疑问的很牛逼的神明!她说抹除了肯定就是抹除了,那问题就来了—— 她为什么还活着? 映见再度开始沉思。 大慈树王曾经说过,提瓦特的记忆被地脉收纳,再由地脉汇入到世界树之中,形成整个提瓦特世界的信息洪流。按照空的说法,她是从地脉花中长出来的,所以,她这是从世界树中出来了? 不对呀,她不是知道禁忌知识吗?那按照大慈树王的说法,她肯定是完全没有活路可……咦? ‘她之前是知道什么禁忌知识来着……’映见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回想不起来。 当时大慈树王说她知晓禁忌知识的时候。她就猜测那肯定与在深渊遇到那个戴着眼镜的小白脸之前触碰到的紫色符文有关,当时她脑海里蹦出的那些不知所云的碎片声音大概率就是禁忌知识。当时那些声音就像在她脑海中扎根了一样,无论过去多长时间都记的一个字不差。但现在的话—— 脑海中完全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空的手法很棒,小狐狸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然后继续思考狐生。 如果现在她能说话,她高低都要问一句现在是个什么时代。但很快她又想起作为储备粮的她现在的目标是别寄在老熟人的手里,于是她就看着景色转而开始遗憾。外面的风景和稻妻相差真大,可惜之前没来得及好好玩玩,不然也不至于连个逃跑路线都规划不出来。 好在她感觉空应该也是个毛绒控,她的小命应该问题不大,暂时不用去思考怎么逃命,或者说逃命也没啥用。 万一路过个不是毛绒控的冒险家直接把它变成两块兽肉,她哭都没地方哭。 果然身为狐狸还是稻妻最快乐啊。映见伸出爪子埋住了脑袋。 这里是璃月,距离稻妻还有很远。她就是想回去也得恢复力量变成人类后才能回。映见郁闷地甩了甩尾巴,被空一把捞住后,她更郁闷了。 璃月她唯一有点印象的还是甘雨,但她现在还不知道世界树把她吐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反正要做好她也不认识自己的可能。不过,如果是那么温柔的甘雨小姐的话,肯定不会说把它变成兽肉吃掉的。 因为,甘雨,只吃素。映见欣慰。 感谢甘雨,之后就去找你。 “菲谢尔!” “我之扈从,尔等可让本皇女好等。” 听到派蒙的声音,小狐狸的耳朵竖了起来,紧接着就听到了非常、非常、非常熟悉的声音。 “这些就是你在等的同伴吗?真是有幸。” 空丝毫没察觉到怀中小狐狸的僵硬,看到站在菲谢尔身旁的那位带着市女笠,服装打扮奇特的少年:“这位是?” “你好。”少年笑道,“我是来自稻妻的浮浪武士,刚才正在救助倒在地上的先生,恰巧这位小姐也过来了……真是有缘分呢。” 第40章 040 在听到那很是熟悉的声音时,映见有些恍惚。 那声音很是温和有礼,在自己的记忆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不由得唤起了她最不想回忆起的“生前”的记忆。 但现在没关系了。映见甚至觉得之前的那些担忧现在都无所谓起来了——因为雷电散在这里。 ‘他还活着。’ 直到她确定了这一事实后,才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的转过头来,甚至让抱着她的空都感觉到了那过分急切的动作。然后她就石化了。 的确是一张脸。这说明她没有听错,像空这种和阿散音色重合度那么高的人全提瓦特应该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刚刚空没有说话,映见自然而然的觉得肯定是雷电散了。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漏了一个人。所以——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散兵在这里。 映见:“……” 麻了,世界毁灭吧。 “咦?你认识他吗?” 空察觉那么大的动静,自然第一时间就问了这件事。回答他的是小狐狸扭回头来埋到他臂弯的动作。如果映见此时此刻的思考可以具现化的话,那她的头顶一定写着一串大字: ‘不认识,不了解,不要打扰我思考人生。’ 虽然是老熟人不错,但之前这位老熟人临走时说的话可一点都不友善喂! 映见安详的闭上了眼。 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是以白狐形态出现的了。她只是一只普普通通无辜可怜还不会说人话的小狐狸而已,映见是谁?小狐狸不知道呢。 话说回来,他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是怎么说出这样的温声的?事出反常必有妖,了解此人尿性的映见顿时就竖起了耳朵,然后又很快塌了下去,继续安详。 ‘反正空打得过,问题不大。’ 就在她安心摆烂安心咸鱼的时候,少女惊讶的声音响起:“我之扈从,你是从何处寻来的洁白使者?此间森罗万象,莫非这便是幽土结缘?” 什么扈从?什么使者?映见听得一头雾水。就觉得脑袋被空的手摸了摸,耳边传来派蒙的声音。 “我们是在清理路上陨石的时候……” 派蒙将来龙去脉同菲谢尔简单的说了一下,菲谢尔和奥兹对视的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茫然雾水。包括派蒙自己也是,毕竟从地脉之中长出来生命体什么的,一听就很离谱。这同样引起了稻妻浮浪人的好奇。 “我听闻璃月境内有一种名为琥珀的树脂,会将过往的动物甚至路人困在其中,解救的方法便是将其打碎。你们所遇情景与这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若是出现地脉花之中,倒还真是匪夷所思了。”散兵微微颔首,思索了一会儿,看向空,道,“地脉花之中除却出现了这只狐狸外,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空点了点头:“有的。” 映见本来还在继续装死,结果冷不丁的听到空这么一说,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空已经腾出来了一只手,将从背包中拿出来的东西展示在几人面前。 “就是这个。” 小狐狸刚伸出去的爪子又默默收了回来。 ‘空,你真是年度最佳坑队友选手。’映见磨牙,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什么异常。郁闷的甩了一下尾巴,继续下巴垫在空的肩膀上装死。 ‘这个漂亮的人类的发饰和小狐狸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之,在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让对方察觉到她是谁明显不是个好的决定。而且说不定他已经忘了她呢,本来就只是相处了几天而已。再或者,这个国崩说不定还是没见过她的国崩呢。 在看到他时,映见就做好了自己已经身处某个平行世界的准备,但既然所谓的平行世界是存在的,“国崩还没有去深渊”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保险起见,她还是好好扮演着一无所知的动物的角色为好。 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少年在看到空手中的发饰时,微微一怔,他的眸光微沉,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这种花纹和款式,应当是稻妻那边匠人的手艺。”散兵道。 “稻妻?所以说,璃月的地脉花里面长出了……稻妻的狐狸?” 派蒙震惊,空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位先生说的是发饰,和小狐狸没什么关系吧。” “在稻妻,狐狸是受雷之国度神明庇佑的种族,她同样来自稻妻也并非不可能。”散兵有些感慨道,“自从稻妻闭关锁国令下达之后,在外国云游的我便再没去过稻妻。看到你怀里的白狐不禁有些想念……不知可否可以让我抱一下呢?” 映见:“?”闭关锁国?什么闭关锁国? “就如吾之眷属夜鸦一般,与幽夜净土缠绕着因果之丝。” “小姐的意思是,此为合情合理的请求。” 不是,什么叫合情合理??她现在想着正事呢能不能不要这么轻易的帮别人做决定啊喂! 还好,她现在是被空抱着的。空怎么说都是当哥的应该有点东西,总不至于被对方伪装出来的良善模样给忽悠了吧? “狐狸在稻妻那边原来还有这样的寓意吗。”空本身也没准备拒绝,听了那边主仆一唱一和,也就道,“可以的,没关系。” 映见:“……?” 等到这个问号打完,映见就已经落入了另外一个人的怀中。 她收回刚刚的话。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坑队友的人! 少年的指尖冰凉,此时正在抚摸着她的脊背,让她不由得打了个颤。又因为早就知道对方的德性,心中的不安让她此时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僵住了。 “它似乎有些害怕我。”少年像是感觉有些奇怪。 ‘既然知道这一点就抓紧把她还回去啊,她又不怕空来着!’ “诚如我刚刚所言,狐狸这种生灵对于稻妻的子民往往心有好感,就算不至于喜爱,也不至于害怕才对。” 映见寻思着一番散兵的话,想到了狐斋宫、八重神子还有鸣神岛上的小狐狸们,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默默为他的判断点了个赞。 “狐狸对于稻妻子民的喜爱是刻入骨子中的,相传古时有一位罪大恶极的杀人犯被押赴送往刑场,中途休缓之时,狐狸尚且愿意将寻来的果实与饥肠辘辘的他分享。当然,许是有些夸张和艺术性的成分在其中。”他垂眸道,“依照我们先前的判断,她应当与稻妻有着不小的联系,真是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过往同我有过……” 话音尚且未落,他便感到脸测传来柔软的触感。只见白色的小狐狸抬起脑袋蹭了蹭他的脸,少年的心情也随之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抚上小狐狸的脑袋。 “原来是认生啊。”散兵笑道,“我还以为是被嫌弃了呢,不过的确很久没去过稻妻了,若是有空,还要多回去看看才是。” ‘说的跟真的似的。’ 映见一边不情不愿地做着表面功夫伪装自己,一边吐槽着。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假的地方,但他去稻妻肯定不会干什么好事就对了。想起国崩在深渊的时候所讲述的有关他自己的故事,映见确信如此。 但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映见百无聊赖的时候,余光看到了少年腰间的那枚被遮挡住的邪眼发出的微光,顿时动作一滞。 空道:“果然如你所说,她很喜欢你。” ‘有危险!’ 她刚想挣扎来提醒空,耳边却传来了陌生的声音,邪眼的光芒顿时又暗了下去,就像刚刚的闪光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各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走过来的是一位手中执枪的高大男人,较之前见过的服饰有些改变,但映见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千岩军。 派蒙道:“是千岩君!来的正好,这里有一位触碰陨石之后晕倒的人。” “既然千岩军在这里,那我应该也看不上什么用场了。”散兵道,“她只是什么稻妻人都喜欢而已,看起来诸位最近有不少事情要忙,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暂且帮你们照顾她,想必作为稻妻人,她与我相处会更为愉快呢。” 映见差点炸毛,还好及时收住,没有露出破绽。 不是,这家伙铁定认识她吧! ……不对啊,就算是看到了发饰也很难把小狐狸和她联想到一起吧……总而言之,他都这样说了,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就对了! 映见对此深信不疑,心中非常庆幸路上的时候对空的态度蛮不错的,至少不至于再把她当成两块兽肉,多少会有点不舍得然后把它给要回去吧?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映见:“……” 她现在要点名批评一个人,她还要大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大哥!你这是把她朝火坑里推啊!! 清理陨石的时候周边常常会有魔物聚集,一不小心或许就会伤到没有自保能力的小狐狸,没有人愿意帮他带几天也是好事。空刚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小狐狸从对方的怀里挣扎跳了下来,然后死死抱住了他的腿。 空:“咦?” “我去的地方可是很危险的。”空蹲了下来,点了点小狐狸的鼻子。 小狐狸感觉痒,抖了抖毛,然后又坚定的抱住了空的手腕。 ‘笑话,再危险能有你眼前的这个国崩危险?’ “好吧。”空没忍住笑,然后将雪白的绒球一把捞了起来,微微颔首,不好意思道,“抱歉,多谢你的好意了。” “没关系。” 散兵笑道:“那我便先走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第41章 041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映见趴在草坪上看着那边旅行者正清理着被陨石的元素力聚集过来的魔物,陷入了沉思。 如果散兵真的记得她,并且根据那个发饰将她认定成“映见”的话,会就这样走了吗? 这不好说,忘了也有可能。但偏生他的态度奇怪,让人摸不到头脑。 所以映见决定先回归现实,满眼复杂的看着空打魔物。 虽说魔物打的是挺行云流水的不错,那为什么从头到尾都用风元素力?以前荧当剑士的时候那元素力的颜色可是花里胡哨,突出的就是一个“强”字。但现在的空…… 即便很轻松的就可以打败这些魔物,但映见还是很清楚的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 ‘实力变弱了,还不是一星半点。’感觉如果是现在的空去打鬼的话,下弦都不一定能打过。 映见开始寻思起来,只是视线一直没有移动,那边的空察觉到了这边,再清理完最后一只魔物时,朝她走了过来。 “看呆了?是因为打斗太过帅气了吗?” 映见干脆利落的摇头,空捂住了心口,很是受伤。 “旅行者,她真的能够听懂我们说话欸!” 派蒙激动道,小狐狸抬眼看了眼派蒙,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前腿就被提溜起来,下一秒又被抱在怀里。 “其实想想,风也可以产生灵智。璃月那边有仙人,稻妻那边有那边有妖怪——好像就变正常很多了。”空笑道,“我们抓紧去冒险家协会吧,凯瑟琳小姐说帮我们找寻的那位占星术士应当已经来了。” 至于为什么要找占星术士,其中原因很简单。触碰到陨落的陨石的人都陷入了昏迷,在之后的调查过程中,他们发现那些人醒来之后都说自己做了一个攀爬雪山的梦境。这种类似于诅咒的事情还是需要找专业人士帮忙,于是凯瑟琳便邀请了云游四海,现如今暂住在蒙德的占星术士莫娜。 占星术士的名头听上去还是挺玄乎的,映见猜测应该类似于那种算命的人,那算的肯定更准一些,毕竟这里是提瓦特大陆,无论发生什么好像都不至于让人惊讶。 现在她还是有些担心空、或者说是自己的安全。 要知道她对空的实力判断都是来自于大正年代,但眼见为实之后,映见很快就下了判断——至少现在,空加上菲谢尔还有那只鸟都不可能打得过散兵。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和散兵对上才是。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过往的记忆离自己好像都很是遥远。在世界树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这种可能,或许是大慈树王的那些话让当时的她平静下来宽恕了自己,如今再度醒来,她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好的心态。 还有可能是现在所处的世界并非原本世界的原因吧——在看到散兵的时候她就做出了这种判断。在她没有犯下过错的世界里,她更愿意选择将那些负罪感埋在心里。 不会有人喜欢听人发牢骚的,更何况,她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吧。 无论是在平行的世界之中,还是被世界树抹除掉的原本的世界之中。都是如此。 但有些东西即便是她刻意的藏住,也如石块一般沉甸甸的。在不知道怎样做为好时,便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比如,荧。 兄妹二人的关系之好她比谁都要清楚,她想到了之前自己做的那个梦,梦中的好友眼中再不见笑意,向她质问:神明侵犯人类的疆土,便是对的吗? 她不敢去见荧,同样也不敢见空。 提瓦特或许会有平行时空,在时空之中自由旅行的他们,却有可能是唯一的。 这也就是她至今尚未寻找方法证明自己身份的缘由。 直到空带着自己来到了冒险家协会的窗口,见到了那位天才占星术士后,她深刻的感受到了老天如果想玩她的话,完全能玩死她。 “我们去找一个地脉影响较小的地方进行占卜吧,蒙德城里的环境并不合适。” 空欣然答应:“没问题。能请莫娜小姐再帮一个忙吗?” “说吧,如果有足够价值劳烦占星术士的话。” “从地脉花中长出的狐狸——这个课题价值还可以吧?” “!” 于是映见摆烂了。 “真是奇怪……”莫娜眉头紧皱,看上去是遇到了很大的难题。 “怎么了?”派蒙紧张的问,“难道她真的有很大的来头吗?” “我不知道。”莫娜收起了水盘,抓了抓头发,“怎么会……我能看到她在提瓦特的星轨,但是吧……” “是不是观测人的轨迹还是太……” “不可能!我可是天才占星术士,基本没有失手过。”莫娜打断了派蒙的话,“如果是看不到的话,我探查时肯定会有一层阻隔在,就像是我观测旅行者时候的那样。但她不是。” 莫娜继续道:“我可以观测到她的星轨,只要提瓦特的星空存在着星轨的位置,我就能看到。就是里面记录的内容有些闻所未闻。” 当事人本人也开始好奇起来。 最初的时候她以为莫娜会观测不到,被世界树中抹除了存在便不可能在提瓦特留下记录。更不用说她很可能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鬼杀队剑士,水之呼吸……嗯……可能是我游历的国家还不够多,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说法,但年代的话,不应该是全提瓦特统一记录吗?” 坐在草坪上的小狐狸一愣,紧接着就听到了空震惊的声音。 “……同事?!” 映见知道自己瞒不住了。空这一嗓子喊了出来,那几人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派蒙。 派蒙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回神之后眼睛睁大:“同、同事?旅行者,你是说你认识她吗?” “我不好说,但万一我认识呢。”空咽了口口水,蹲了下来,就看到小狐狸伸出爪子拍了拍面前的土地。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新鲜出炉的字:羽沢。 空:“……” 空:“!” “原来是你!”空看上去很不可思议,非常热切的抬起小狐狸的爪子握手,“早就听荧经常念叨你……啊,我们之前好像见过一面,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我。” 映见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握手机器,点了点头。 这时候再瞒下去装傻的话,万一之后马甲掉了就说不清了,映见就直接自爆,反正她现在也不会说话。要是他知道了荧那边的事和自己有矛盾的话,也好说,不至于那么尴尬。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此时的空颇有一种异地遇老乡的激动感,恨不得上来一杯酒好好诉诉愁,其中的激动溢于言表,非常真诚。 直到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站了起来,问道:“莫娜,我记得你说过你所占卜的是提瓦特的星空……对吧?” “没错,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甚至怀疑这些术语不是提瓦特的。”莫娜道,“你们认识?” “是老乡,你刚刚看到的东西……”空感到裤脚传来拉扯的力道,他安抚的对小狐狸笑了 笑,然后解释道,“隐秘家族的继承人,知道些稀奇的事情不足为奇。莫娜小姐好厉害!” 派蒙拍手附和:“是呀是呀,莫娜小姐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么多东西,好厉害呀!” “那、那是当然。”莫娜被夸的有些飘飘然起来,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 “嗨,看上去几位聊的正欢——方便带我一个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 第42章 042 不远处,身着黑衣的少年笑着冲他们打了个招呼,看上去态度很是友好。但熟知他的映见深知这一切只是假象。 他并不擅长伪装自己,更为准确的来说,他并不介意自己的情绪被别人感知到。这些于他而言都是无所谓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情况下以反常的姿态笑着打招呼——一定不是什么好迹象。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散兵腰间邪眼亮起来的同时,映见就听到了身后传来莫娜的惊呼声。随后干枯的地面激起层层波澜,波浪翻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到落雷却已经来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映见下意识的躲避,落在了水镜的范围之外。 她最后看到的是操纵着水镜的莫娜眸中的惊愕和慌乱,下一秒,几个人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映见:“?” 映见低头看了一眼刚刚为了躲避落雷移动开来的地方——地面已经成为焦土,让人毫不怀疑,如果那雷落到了自己身上,生存的概率小到几乎渺茫。 ‘还好躲开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她刚刚感受到的杀意切实而真诚,即便那杀意可能是针对群体,但仅按照此时此刻看来,那份从一开始就落在自己身上的杀意也从未消失过。 ‘所以,这个国崩并不认识她吗?’ 如果认识的话……映见的思维一顿。 [最好祈求我们不会再见,否则,我可不是会对仇人心软的人,你应当清楚的。] ‘……这是最糟糕的可能。’ “上次难得有缘相遇了一场,本准备顺手解决掉,却没想到千岩军会来的那么及时……在千岩军的面前对拯救邻邦的名人下手,多少有些麻烦呢。” 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映见很清楚此时的她没有退路,如果现在轻举妄动引起了散兵的不满,依照散兵的性格,甚至很有可能任凭自己心思将她杀掉。 更何况,空他们刚刚逃走,散兵的心情一定是糟糕的不行。 而且,在不确定对方认不认识她之前,她要尽可能的保证自己像没有灵智的动物,表现的自然一些。 散兵过往没有见过狐狸形态的她,只要…… “该说你是漏网之鱼、还是称呼你为‘未被在意的留下来的宠物\&039;更为恰当?” 身后传来了散兵戏谑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夹杂着明显的烦躁。 “看你上回如此坚定的选择了主人的怀抱,本以为应当受尽主人宠爱,可惜如今看来,不过只是普通的家畜罢了。” 散兵说出的话听上去有些失望,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依旧冰冷——或许是惺惺作态的怜悯、或许只是嘲讽。总之,让映见很不舒服。 ‘如果不是散兵冷不丁落下雷来打断了行动的话,她早就和他们一起离开过了。’就在她愤懑的想着的时候,肢体的动作和意愿完全相违。她趴了下来,看着几人消失的地方,发出了小兽的嘤咛。耳朵耷拉下来,圆圆的红瞳中充斥着疑惑。就像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小兽一般。 ‘伪装也是一门学问。’映见并不擅长这一点,但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选择。直到耳旁传来了少年的轻笑声。 “被丢下的感觉不好受吧。” 耳旁传来衣服摩擦的沙沙声,身后的少年蹲了下来,冰凉的手触碰到自己的皮毛,她的肌肉下意识绷紧。少年察觉到了这一点,复又笑了一声,手轻轻的在她的毛发上抚摸,直到落在了她的颈间。 “作为被圈养的一方,你可没有能力去复仇……哦,当然,你或许想不到这一点。对于你来说被抛弃的事实就已经奠定悲惨。作为宠物,连主人都无法服侍好,无法讨得主人的欢心,也是相当无用,没有价值可言,所以——” “让我来帮你结束这种可悲的痛苦吧。” 颈间被收紧,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再度涌上。就像是野猫捕捉到了老鼠,戏弄似的加大力度,不愿直接结束她的生命,而是享受着她死亡的过程。 也正是如此,她的意识才不是一下便就消失,而是想起了更多的东西。 ‘熟悉的窒息感。’ ……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的场景。散兵不由分说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声音冷漠到如坠冰窖。 ‘当时他是为什么放开自己?’ 想不起来……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使她重新在这个世界醒来,在自认为已经死亡的她的眼中,这都是新生。 ‘不能就这样死掉。’ 与当初在世界树之下安静等待被抹除的她不同,在大慈树王的开导下,如今的意识已经完全恢复清醒的她,脑中中闪过了大慈树王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 [“所以,要记得回去。”] 散兵漫不经心地将手收紧。手下的脖颈远比人类要纤细,只要它的力度稍微大上一点,脖颈都能被他掰断。 ‘真是脆弱啊。’ 他静静地看着小兽挣扎的力度缓缓减弱,直到温热的触感传至肌肤,酥痒的感觉传了过来。 小兽此时正舔舐着掐着她的手,就像完全没有将这个快要杀死她的少年视为仇敌一样。 映见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或者说,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就算是一口咬下去能争取到片刻的逃离时间,依照散兵的性格,也绝对会将她直接杀死。 她并不是第一次直视散兵的喜怒无常,但如今的他,比起上次相见,无论是实力还是周身的气质都大相径庭。 他好像变了很多。 掐住脖颈的手松了开来,呼吸再度顺畅。长时间的窒息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感到自己的下巴被抚摸着,仍旧是冰冷的指腹。 “我对欺凌弱小向来不感兴趣,但你的主人确乎让我不悦了。”少年似乎是在解释,但完全听不出来任何的诚意。反倒像是施舍与怜悯一般,将因果告诉了她,“弱小者习惯依附强者生存,为此谄媚者占多数,对此我来者不拒,何况你还是被邻邦名人看中的物什……倒是有几分眼力见。” 后颈被提了起来,她落在了少年的怀中。与在空的怀中不同,少年的手带着久久未被驱散的寒意,指尖抚摸过的地方带来了一阵颤栗。 劫后余生的映见依旧有些恍惚,她就这样……没事了? “散兵大人,请您吩咐。” 不知什么时候,三个穿着愚人众服饰的人单膝跪在了下来,毕恭毕敬地低下头,等待着少年的指示。 ‘散兵?’ 映见听到了这个陌生的词汇,很显然,这称呼的是少年。 少年明明同自己说过他叫“国崩”……这个称呼又是什么?职阶? “如果我将那三个人杀了,你应该会感激我吧。”少年并没有理会身体一僵的小狐狸,而是唇角微勾,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兵士,“去,将那三个人……” 天上突然传来离奇的动静,散兵转身看向天边正在坠落的陨石,眉头逐渐收紧。 “大人!” 映见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站在高处之上的戴着面具的女子跃了下来,跪在地上,手按在胸前,恭敬道:“又发生了异动,这次坠落的陨石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一颗、” “嘁……罢了,还是先以任务为主。”散兵的眉眼中透露了几分烦躁。 就在这时,一位兵士站了起来,恭敬请命道:“大人,追杀那三个小鬼的事情就交由属下去做吧。” 感受到散兵周身升起的冷意,映见直觉不妙,望了过去,那位请命的下属身旁,同僚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你是没有听清我说的话吗?” 散兵的语速不快,一字一句很是清晰。 “还是说……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自作主张的权利了?” 啊……果然。 尽管第一次遇见散兵的时候,他的性格也很糟糕。但现在……映见感觉,她看着现在的散兵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对伦理道德失去了最为基本的感知,对生杀予夺一事也不再有任何的同理心。 或许过往也是如此,但至少在深渊的时候……她没有看到过。 如果说在深渊那时见到的散兵可以用偏执与疯狂来形容的话,她现在见到的散兵,便只有望不到底的冷漠。 她忽的感觉心脏有些难受,明明没有人在禁锢,却仍是觉得压抑的很。 但好在,空他们现在应该安全了。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又听到了散兵的声音。 “不过,我给予你这个机会。” 在怀中小兽惊愕的目光下,散兵唇角微勾。 “如果自己主动请命却无法做出点像样的成绩,便自裁谢罪吧。” “是……是!” 第43章 043 直到眼前忽然换了一个场景,空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刚转身准备询问莫娜,就看到她慌张的目光。 “怎么了?”空疑惑的问。 “那个,你带来的那只狐狸为了躲避那个愚人众执行官的落雷离开了水镜传送的范围……!”莫娜紧张道,“当时传送已经开启我没办法停止了,现在我们距离那里应该有将近一公里……” “等、等一下,你刚刚说愚人众执行官?!”菲谢尔震惊,发现自己的失态后,很快就干咳了两声,装作镇静自若的模样。 “那人之前我们见过一次,看上去像是一个良善的人……” 派蒙还没说完,就被莫娜打断了:“就算用最为基础的占星术我也看出了他的执行官的身份,他刚刚绝对不是友好的和我们打招呼,甚至很有可能是杀意。” “啊!”派蒙惊叫一声,“那,她还在哪里,我们该怎么办?” “那是我的朋友,我必须马上过去。”尽管没见过几面,也没弄清楚羽沢映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映见就算没有和荧的这层关系在,空也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他太危险了,就算是我们一起恐怕也……”莫娜看到空毫不动摇的坚定目光,烦恼的抓了抓头发,“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一定听,我和你一起去。” “作为幽夜净土的皇女,理应有着保护自己扈从的职责。” “小姐的意思是——她也一同去。” “可是……” “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不是吗?”空犹豫的声音被莫娜制止了,“总之,就算打不过,我们三个一起的话,至少逃走没有什么问题。” “那,谢谢你们!” 心中的感动自不必多说,空也不打算再多做推辞。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真不一定能够保证羽沢映见的安全。当务之急是立刻回去,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却看到了几人顿时变得紧张的神情。 空转过身来,看到了身着愚人众装束的兵士。 “还好没有跑远,不然就难向大人交代了。”其中一人叹了口气,“接下来,就请受死吧。” ‘他到底在说什么?’ 被抱在怀里的动作并不算是轻柔,少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刚刚他的意思是要杀掉空他们?为什么?’ 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矛盾,听他们上次的谈话很明显也是第一次见面,映见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到底是哪句话触碰到了散兵的神经,让他必须以杀掉他们作为结局。 路上并没有别的事可做,映见又重新回忆了一遍,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结论—— ‘没有,完全没有。’ 所以,为什么? 她真的很想问这个问题,但她说不出话来。第六感也疯狂的在告诉她此时最好不要扫散兵的兴。 散兵的心情颇为愉悦。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映见对这种曲调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很快这种熟悉感就有了源头。 ……似乎是稻妻的民谣。 映见记起来,在深渊的时候,散兵就曾提起过他在稻妻的踏鞴沙居住过一段时间。这样想来,他会稻妻的民调也不奇怪。 散兵曾说过他因为力量上的瑕疵被造物者遗弃,又被踏鞴沙的友人背叛,最后受到了愚人众的邀请前往至冬,被任命‘深渊探索’的任务。能够制造出散兵的“造物者”毋庸置疑只能是雷电影,但按照雷电影的性格,映见实在想象不到她为何会抛弃人偶。 在她看来,单从人偶的完成度上面来说,散兵和雷电散无异。甚至在力量上,附加邪眼的散兵更在雷电散之上,哪怕是不用邪眼,散兵也不会弱到哪里去。记忆中的雷电影虽是在某些方面固执严苛,当绝大多数的时候有着她与生俱来的温柔——连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弱小生命都愿意竭力拯救,更何况是自己的拥有灵智的造物。 之前的她未做过深究,只是对遭遇不幸的国崩感到同情和愧疚,但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是她必须了解的。 当然,还有一些她自己的原因在其中。 ‘想要补偿些什么。’ 从大正来到提瓦特大陆,她很轻松的便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与新生。但再度醒来,她便无法再坦然了。 哪怕再如何避免回忆起过往,那些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也让她感到自责和无力,尤其是…… 映见闭上了眼。 大正时的她总是在为了一个目标活下去……现在依旧。 ‘需要做些什么。’ 不然,会像死掉一样的。 或许是连话都说不了的她连解闷的价值都没有,散兵一路上并没有对她说什么,或者真说了什么才会让人感到奇怪——按照派蒙的话来说,她现在和两块兽肉的差别不大。正常人谁又会选择对牛弹琴呢? 也好在如此,她才有充足的时间去理顺思路。 但很快她就被打脸了。 “在这个时候分散人手并不是什么好主意,我与他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恩怨。但比起理性的思考,我更愿意遵循自己内心的心愿。” 映见稍稍反应了一下,才发现散兵是在和自己说话。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很在意他呢,毕竟可是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我的邀请。虽说也不在意被动物讨厌,但你这番动作让我不禁好奇,那位旅行者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少年的声音夹杂着笑意,就像是普通闲聊一般,他漫不经心的抚摸着狐狸的毛发,道,“即便是家畜也会选择更为有利的主人——事实证明了这一点,正如你现在为了讨好我动也不敢动一样。实话说,有些无聊。你要是挣扎着跑下去去找你的主人,我或许还会高看你一眼。” 映见闭着的眼睛眼皮动了动,很快又压了回去,暗搓搓地磨着牙。 ‘话说的倒是好听,要真像这样做她不找死?’ 哦,或许不会。映见心无波澜的想。大概从一开始的时候就被散兵掐死了。 “你看上去有些不满?” 映见:“?” 完全不知道散兵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狐狸抬起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散兵的手,眯着眼睛发出安稳的呼噜声——这是完全放松警惕的表现。 散兵周身冷冽的气息少了几分,似乎颇为愉悦:“是条好狗。” 映见:“…………”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 ……怎么有种把自己也骂进去了的错觉。 “有点好奇,如果你看到了旅行者的尸体,是否还能够坦然的认我作为新主。”散兵道,“嗯……如果想活下去的话,不这样做也没有别的办法吧。” 散兵似乎是很认真的在思考着这件事的合理性,映见很难想象到他此时的心理状态。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而她悄悄抬头看去,只能看到少年微微扬起的唇角。 “无趣”与“有趣”,他将此作为行动的基准,并且无聊到和她这只“完全听不懂人话”的狐狸探讨自己的想法。 ……他在想什么? 但现在她对空一行人的担心占据了脑海中的大半,偏生那种焦躁并不能表现出来——散兵对于情绪的直觉很强,只能尽可能的伪装。她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于是便看向远方。却会想到不远处竟然会是扎好的营地。按照散兵之前的说法,她以为会直接去找那颗陨石的。 营地中的下属也看到了散兵,毕恭毕敬的行礼,眼中除了敬意之外,还有着肉眼可见的无法遮掩的畏惧。 好在,散兵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径直向一个营帐走了过去。映见探出头,看到那些下属在散兵离开之后都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好像也不难想象为什么他们会这样。’ 映见内心感慨了一句,耳边就传来了成熟女子的颇为烦躁的声音。 “斯卡拉姆齐,你知道你让我等了多久吗?” 那是一位如火般的女子。映见在看到对方艳丽的容貌和高挑的身材后,根据第一印象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看上去就是一副不好惹模样。映见又暗暗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我自然也有我要紧的事情做,况且作为第八席,在此等待一段时间也并不过分吧。”散兵并未理会罗莎琳的不满,而是将椅子扯出坐了下来,“还是说,那些无用的下属并没有招待好你?我不介意由你来惩治。” “呵,你怀里抱着的那个难道也是所谓要紧的事情?”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也只能承认她比你更要紧一些。”散兵道,“至少她不会让我觉得吵闹。” “你……!” “你现在应该忙着夺取岩神之心吧,怎么还有闲工夫到这里找我闲聊?难不成是让‘公子’那家伙做主场……这种愚昧也挺有乐趣。” 散兵漫不经心地打断了罗莎琳的话,殊不知这句话在映见的心中激起了多大的波澜。 “要知道在结束岩之国度的事端后我将奉命前往稻妻——即将对你‘故乡’制造出莫多事端,恰当的做法应当是好好感谢我才对。兴许我还会心情好,趁乱再帮你多添上几把火。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帮助,前提是闭上你那咄咄逼人的嘴。” 回应她的是散兵的笑声。 “真是有趣,竟然能将自己破坏的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可惜……”散兵笑道,“我只对雷神之心感兴趣罢了,其余的祸端你随性便好,我不干涉。” 第44章 044 “我只对雷神之心感兴趣而已,其余的事情与我无关,你随性便好。” 如果说之前罗莎琳所说的“夺取岩神之心”已经让映见感到惊讶和虚幻的时候,散兵最后的这句话更是给了她当头一棒,彻底懵了起来。 她看了看罗莎琳,又看了看散兵。缓缓打出了一个“?” 即便是她这个后来者也知道位于至高王座之下的七位尘世执政的实力之强,与人类相比更是云泥之别。经历过魔神战争厮杀出来的七个座位,执掌着天理和其影子之下的最高权柄,绝对不是人类可以触及和挑衅的。 但现在站在她眼前的、虽说不一定是人类,但总归也是隶属于提瓦特的生灵,为七位神明所庇护……且不说从实力上谈起就与过家家无异,单从毫无敬意这一方面就已经很受诟病。 抛去这些来说,最令她在意的还是散兵说出来的话—— [雷神之心] ‘夺取,雷神之心。’ 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而且,怎么可以有这种不敬的…… 映见的思维一滞。 她第一反应便是认为此为“不敬”,在鸣神统御的国度之中,在靠雷电将军自然庇护而屹立下去的稻妻之中——哪怕是最为底层的民众也不会对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有着这种不恭敬的想法。但她唯独忽视了一点: 现如今的散兵,认为自己是被鸣神庇护的稻妻的子民吗? …… 回想起散兵同自己说过的那些事情……她好像无法站在他的立场上说话。 但是,既然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就绝不能让他成功实施像开玩笑一般的计划。无论是不让雷电影烦心,还是……拦住他。 心里传来的烦闷让人喘不上气来。少年似乎是察觉到了怀中小兽的萎靡,有一下没一下的开始抚摸着柔软的毛发,一边唇角微勾的看向自己身前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讽意:“我的时间也足够宝贵,若是没有好好完成女皇大人交予的任务,我会毫不客气的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耽误了我的时间的你身上。” 映见听到了一声“啧”声,悄无声息的将目光移了过去,看到的是罗莎琳将欲发火却强行忍住的神情。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性子……真是难为他们了。’作为旁观者的映见感慨了一句。由此看来,眼前的这个人大概率和散兵的身份大差不差,或许也是个执行官什么的。难得有一个和他那张嘴打得有来有回的人,不知道散兵会不会心怀感激呢。 ……还是算了吧,感觉这两人打起来的可能性更大。 “层岩巨渊那里出现异变,女皇大人派遣愚人众前往那里调查深渊的事情,你应当知道。”罗莎琳道,“待我履行女皇大人的意志,同摩拉克斯签订契约后,搞不齐会出什么幺蛾子——当然,这是其次。希望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要给我找什么麻烦。” “女皇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前去协助调查?” “是‘丑角’。”罗莎琳道,“他说,那里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嘁……总是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语。”散兵显得有些烦躁,“我知道了,等我将这边的事情完成就过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了,你的时间金贵。况且我还想多活两年。”罗莎琳嗤之以鼻。 “如果是想多活两年的话,我奉劝你还是少带着‘那家伙’行动。你的实力和头脑本就堪忧,两人一起行动就更是雪上加霜了。”散兵道,“他可不像是听话的人。” “我自然有地方用得着他。”罗莎琳叹了口气,言语之中却连丝毫遗憾的意味都没有,“像你这种家伙,恐怕这辈子也不会被安排和同僚一起行动。当然,至于博士,我敬佩他这一点。” 散兵的眼眸微眯,然而罗莎琳说完便直接转身,随意地摆了摆手,便在营地兵士的护送下离开了。 “……啧。” 映见直觉感到散兵心情不好,刚想抬头看一眼,却就被一直放在她身上的手按下脑袋,视野直接就被限制住了。 耳朵贴着少年的胸腔,那你传来呼吸不稳的声音。让她不由的思绪回到了很久之前。 在从深渊回到地面的第一天,她便发现了雷电散与以往不同的地方:他在尝试着像人类一样呼吸,无论是频率还是声音的大小都恰到好处,若是完全不认识他的人看见,定无法分清他究竟是‘人偶’还是‘人类’。 当她问起为何要这样做时,雷电散回以微笑。 【“我想变得更像人一些。”】 【“人类可不是因为会呼吸所以才是人类。没有必要靠这个来证明自己嘛。”】 【“那个……其实……”】 【“嗯?”】 【“我……我是想和你更接近一些。你同样会呼吸,我想尝试你的感觉。”】 “……” 映见眼睑微落。 ‘……好想他。’ 她很快的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现在。灵敏的耳朵中传来的是少年有些不稳的呼吸声,让她感到有些疑惑。 ‘散兵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样做呢?’ 在她的印象中,散兵对人类的厌恶至深至切。也正是如此,才更让映见感到不解。 下意识的将他当做雷电散,也就导致映见并没有对听到的呼吸声多加在意——就像人类并不会对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为什么要吃饭’这一点表达疑惑一样。直到现在他的呼吸出现紊乱,映见方才发现了这件事。 ‘他在生气?’ 映见并不确定,她的脑袋被按在怀里,无法窥见散兵的神色。从刚刚他们的谈话之中可以看出,虽说他们口舌之上不和,但散兵也没有像他口中所表达的那样反感罗莎琳。那个女人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只要散兵想的话,毋庸置疑的可以让对方讨不到好处。映见对散兵那张嘴很有信心。 但问题就在于,散兵出奇地并没有反驳。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映见再一次不由得这样想。 少年坐在了椅子上,因为心中的不悦,他手上的动作变得更为蛮横。本来被抚摸毛发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但散兵的这种动作却让她不由的炸毛,在还没炸开之前又被压了回去,周而复始,搞得她心也心跳加速——纯属气的。 先许是她这个解压工具起了作用,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后,他的呼吸又再度变得平稳下来,而映见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毛肯定乱成了鸟窝。出自兽类的本能,她下意识的想要去舔毛,脑袋却又被一把按了回来。就在她不爽的发出呼噜声后,她感到了梳子梳理毛发的触感,以及,头顶传来的轻笑。 “?” 有什么好笑的! 映见更气了。总之遇到这家伙就没有好事情发生,她开始思索着之前想要为散兵做些什么的决定是否是清醒的脑子里面能够出现的想法。 ‘没救了,自生自灭去吧。’ 就在她没好气的这样想着的时候,她感到下巴被挠了挠,毛发被理顺,再度变得清爽起来,映见体感很是舒适。刚想舒服的眯起眼,忽然就僵住了。 “……”冷静,冷静。打一巴掌给个枣吃的事情可不能被忽悠。 “同行者什么的,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映见竖起了耳朵:帐篷里面没有别的人,只有他们两人,或者说,一人偶一狐。 ‘这些话不是说给她听的。’映见明晓了他在自言自语。 “我也没有那个闲工夫与他们周折。总归,除我以外,皆是比我更好的选择。”少年轻叹了一声,微微抬头,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声音带着讽意,“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选择更为优秀的同行者亦是如此……呵。” “……” 算了。 少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映见低头,脑袋将他的手抬起,微微蹭了蹭。 ‘……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一次好了。’ 第45章 045 此为防盗章“啊啊,莱茵,你是不是故意的?”艾莉丝不爽地拖着脸嘟囔道,“要知道我可是特地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想同你庆祝一下的,你也太敷衍了吧?” “你所说的最快的速度就是指整整十年?果然,不老魔女的时间观念就是与常人不同。” “嗯哼,不过你这说的都跟你不是个长寿种似的。那孩子……我记得是叫阿贝多吧?才刚诞生这些时间,你不会是让他整整做了十年的研究吧?” “我不否认。” “喂……我要是有了孩子可千万不能交给你带,非得让她从小随心所欲的玩到大才是” “劳逸结合自是应当,但伊始阶段,他本就应当灌输大量的知识优秀的成长,才不枉费[白垩]的价值。” 来。 “喔,好吧,你是他的老师,你说的都对”艾莉丝耸肩,目光一移,贴近了身旁那位满脸写着严格的女士的脸,状似不经意的提出了疑问,“那之前的那位……” “那不过是用黑土制造出来的失败品而已。”莱茵多特阖上了眸,声音冷淡,“现在还未处理掉他,只是日后可能还会有价值。但作为失败品,他只能给阿贝多增添不必要的污点罢了。” “不是给你增加污点?” “也算吧。”莱茵多特没有否认,她看向艾莉丝,微微叹了口气,“你这次回来,不光是为了阿贝多吧。” “真是的,那么早就揭穿我了吗?那我可就真和你说啦!”艾莉丝乐呵地抱住了莱茵多特的胳膊,道,“我这次去的那个世界啊……” 屋里的人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当然,绝大部分是艾莉丝单方面的热情。莱茵多特大多时间都是听自己这位友人说着,时不时的点头附和一下,目光装若不经意地扫了大门一眼,便又被友人的声音拉了回来。 “又有一位降临者出现了哦!” 靠在门侧墙边的人在听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那里,又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叩开了另外一个房门。 “是你啊,有什么急事吗?” “你的那个课题……可以交给我来做吗。” “嗯?你……” “求你了。” 抱着一摞书的少年显然有些惊讶,直到看到对方低下的头,和那隐隐颤抖着的抓住自己左臂的右手。 “如果你想的话。”他道,“不用勉强自己,完不成的话交给我来就好。” ‘什么叫做完不成的话交给他就好呢?’ ‘怎么可能完不成呢?既然上天都在眷顾他的话。’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平凡的存在,世界上只有成功品和失败品。就像在一副棋盘之上再找不出第三种颜色一样——这个世界本就是非黑即白的。 失败品和劣等品只能被淘汰,只有真正具有价值的那个才有资格留存下来——这本就是自然而然的淘汰。 与创生之法相比,人偶根本不值一提。只不过是拙劣的仿制品罢了,即便再怎么像人也同样没有人类的心脏,只是在机械的重复着设置者的指令,本人却丝毫不知罢了。 一旦他完成了这个课题,他便成为了那个成功品。而最大的希望与运气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一切的希冀不过都是迟早的事。 如同艾莉丝女士和公主那般的降临者,已然是超越凡人、能够与[黄金]比肩的存在,是绝对完美和成功的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又怎允许一个劣质品插足? ‘映见小姐一定也是像他这么想的’阿贝多如此认为着——直到他听到了映见带着冷意的声音。 “如果你继续这样说下去的话,我觉得我们可能没有必要合作了。” ——明明只是人偶而已。 似乎是猜测到了他的想法,映见提出的要将他送离这里——但这也意味着他一切的努力都将白费,而且…… “仅靠你是难以破解这个谜题的。”炼金术士按住了自己的心脏,浅绿色的眸直直的看着映见,“我可以帮助你很多,也可以协助你用最快最安全的速度解决这件事……对了。” 开始的语气还很正常,但越往后面,炼金术士的语速就不自觉的加快,甚至隐含了几分激动。 “你不是说过吗?你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我的名号,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都值得信任。映见小姐,您提出的这可不是什么聪明人的建议。” “我知道你很可靠,但如果你会让我的朋友感到不悦的话,我宁愿麻烦一些。”映见道。 能够第一眼就看出来雷电散人偶的身份,映见已然知道他实力也不俗。如果对方贬损的是自己,她为了尽快的解决祸端也不会同他起什么争执……但是雷电散不行。 映见护在了雷电散身前,此时此刻却是内心忐忑,完全不敢转头看他的神色。 她之前一直都觉得雷电散性格大条,一向随心行事。直到上次他同自己闹了脾气,映见才发现她家小人偶或许在有的时候,心思比孩子还要敏感。 一想到雷电散会难过,她也就不乐意了。 她自己都舍不得欺负小人偶,哪能让外人这样说?就算是真阿姨认可的也不行! 正当映见以为刚建立好的良好合作关系马上就要彻底告吹的时候,只见面前的少年低下头去,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我刚刚失言了,请原谅我刚刚的无理。”少年低下头来,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语气之中却尽是诚恳之意,“我受师父所托来到稻妻,即便并不是本地人,也不忍心让雷樱的祸端持续下去了。如果能有你的配合,我相信一定很快就可以解决这一祸端,请继续与我合作,可以吗?” 对方的态度转变实在太快,道歉的态度也很是诚恳挑不出半点瑕疵。好像真跟刚刚那些话只是无心说出一样。反倒是因为这样,映见才一愣。直到感到袖子被轻轻拽了拽。 “没关系的。”雷电散摇了摇头,对上映见担忧的目光,笑道,“他都已经道歉了,这还有什么理由责怪他嘛。还是雷樱树的事情更重要,你不是一直想帮将军大人做些什么吗?” “可是……” “而且会更安全的。”雷电散认真道,“你之前不是说这件事很危险吗?我还是不太放心,你要是继续同他合作的话,我会心安很多的。” 雷电散向来不会说谎,而且他语气也很坚定。如果他都不在意了的话,映见也就放下心来了。 ‘反正只是当个临时的合作伙伴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这把刀和雷樱树的污秽是有关联的吗?” 听到映见的问话,炼金术士也就明白了她的态度。于是点了点头:“刀上的气息与污秽的气息出自同源,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特地挂上了冒险家的名号,前来调查这颗雷樱树。” “然后就差点被这把刀给弄死了?” “这不是你来了吗?”炼金术士无奈一笑,“上天注定的运气真是逃都逃不掉。” “这点我赞成。”映见蹲了下来,盯着掉在地上的那把刀看了半天看出个所以然来,“究竟有个什么门路?看上去好像挺普通的。” 映见抬手想要触碰,忽然想起可能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停住了,转头看向看上去什么都懂的炼金术士。 “这把刀可以碰吗?” “哦,你说这个啊。”炼金术士神色微妙,“它好像已经在你手上了。” 映见:“?” 映见低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手里的断刀,眨了眨眼。 “……咦?” 下一刻,手便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别过来!”映见尝试着控制自己的手,却发现它完全不听使唤。 “阿贝多!这是怎么回事?!”映见偏头想找炼金术士询问,却发现他已经站的离自己老远,手里还拿着一本陈旧的笔记。 映见无法控制手上的动作,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武士的模样——武士双目无神,但挥舞着刀剑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卡顿,其间章法清晰自如,绝不是毫无意识的。 她现在同样有着意识,但她的手好像有了另外一份意识——这份意识来源于手中的断刀。 “准确的来说,这是一把妖刀。” 她听到炼金术士的声音。 “我在和小船辉聊完天后,知晓他口中所说的信息并不可信,便从他宅院的暗格中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你直接切重点行不行?合着拿着刀被控制的人不是你是吧?” 刀暂时停住了,但这并不妨碍映见凶他。但被凶的那人依旧不紧不慢,炼金术士翻着那本旧的泛黄的笔记,道:“你手中握着的刀是小船家的名刀,自从被小船辉的太祖父小船宗下失踪之后这把刀便不知去向。而小船宗下失踪的那一次偏偏和阪下武藏有关,你说巧不巧?” “嗯?巧?什么巧?” “这次不幸被这把刀结果的生命的唯一‘幸运儿’,就是阪下氏哦。” 映见听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没等她说什么,她的手就开始颤抖起来,准确的来说,是刀开始震颤起来。 如同泣血一般,她乎听到了从刀身之中传来的悲鸣声。那断裂的刀顷刻之间燃烧起了火焰一般的妖气,那愤怒与不甘经由刀柄传达至持刀人的血肉之中,情绪的共鸣带来的是又一轮的乃至灵魂的震颤。 “但他现在已经被你损坏,加之你本身就可以净化污秽。刀中的灵大概很快就消散掉了。”炼金术士道,“如果想要找到根源的话,就好好听听它说的话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能听它说什……” 余光注视到刀剑反射的寒光,而在那刀剑挥下之时,看到面前刚架着浪人起身的少年,映见瞳孔骤缩。 “我听你说!!!” 那刀剑距离少年的脖颈几乎只有毫米之隔,映见白皙的手上青筋暴露的格外明显。她用尽最大的气力制止了刀的挥下,在确定眼前的少年平安无事后,那种极度紧张下绷紧的肌肉便在顷刻放松下来,就像凝固的血液再度开始流动,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到了不正常的程度,额角的汗顺着脸庞滑下,她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第46章 046 此为防盗章‘这样一来……主公的人情,应该还清了吧。’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不时传来几声嬉闹调笑。宫沢映见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一柔和的力道托起,那触感温热柔和,夹杂着几分笨拙的小心翼翼。 “……这不太好办吧?” “‘愿赌服输’。”另一个女子语调微微上扬,“这个是你自己说的哦,阿影。” ‘谁?’ 映见确认自己从未听过这两个人的声音,但身体依旧沉重的不像样子。原本的痛意似乎都全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名为困意的疲倦。 “我们如此吵闹,小家伙竟是还睡的香甜。” “毕竟还是幼崽,如若不是染上恶祟……即便她无父无母,狐斋宫也可将她养育长大。” 狐斋宫?恶祟……? 前世她的生命定格在了与上弦二交手的15岁,即便实力再过优越,心思也无法做到面对这种全然未知的情况也依旧强韧。映见只觉内心慌乱,但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世界依旧是停留在最后一幕——她死亡前所直视的漆黑。 “喂……你、醒醒。” 映见感觉自己被晃了晃,而后一道温柔的力量传入了体内。她的心情也随之平复了下来,随着身前人的又一次略带焦急的呼唤,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和她所预料的一样,眼前的人她从未见过。 她很难用言语形容眼前之人的美丽,即便她从未见过最为美丽的宝石,她也相信,眼前女子的那紫色的瞳眸是足以超越其百倍的存在。仿佛是上天的宠儿,眉眼之间精雕细琢,端坐之中带着几分拘谨,但眸中却是与之有些格格不入的焦躁。 直到看到她睁开眼睛,女子的眉才舒展开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刚看你的抖的厉害,是做噩梦了吗?”女子绷着脸,努力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却即便是映见的眼中,也可以看出她此时的别扭,“……不必言谢,总之,就算是孩子也不应为未知而怯懦。我在呢。” ‘言谢?’映见想到了刚刚那令人心安的温暖。 所以刚刚流到体内的力量,是她做的吗?映见眨了眨眼。 ‘上一份情谊尚且没有还尽呢,她这又是被哪位好心人给救了?’ “噗……” 听到友人没忍住发出的笑声,挽着紫色麻花辫的女子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气愤,在映见的眼中,女子的耳根也渐渐染上了红意。 “狐斋宫,你能不能……”听到身旁又传来压抑着的笑声,女子不可置信的偏头看去,“真?” 身后的狐斋宫映见看不到,但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去,映见也小小的诧异了一下。 那是和眼前女子几乎完全一样的面容,只是穿着略有差异。雷电真抬手虚虚掩着唇,看到映见朝自己的方向望了过来,美眸弯了弯。 “你好呀,小家伙。”雷电真笑道,“我家妹妹表达含蓄,让我来帮她转述一下。简而言之就是——‘不必惊慌,恶祟之染于我而言不过小事,以前的你历经诸多苦难,今后我会护你无恙。’” 映见似懂非懂,就听抱着自己的女子微微颔首。 “嗯。” 映见依旧是云里雾里,张口想问什么,但声音发出,听到的却是小兽的嘤咛声。 羽沢映见:“?” 看着眼前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微微歪头,女子闭了闭眼睛,耳根的红意更浓了。 “愿赌服输,以后请多指教。”她道,“你以后就是我女儿了……哦,对,你叫什么名字?” 羽沢映见:“……?”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环境……还有自己这幅陌生的身体。羽沢映见不得不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这年头投胎的效率都那么高的吗?而且现下的情景——映见稍微捋了那么一下,瞳孔地震。 她好像跳过了那个生出的过程直接认妈了。 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才怪啊! 问题也太大了好吧!她三途河是过了个寂寞吗? 狐斋宫见雷电影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她摊开手来,摇了摇头。 “我并不知晓她的名字,但看上去是刚出生的幼崽,父母并不在身边。约莫……”狐斋宫话语未尽,又道,“既然你有着一层名义上的身份在了,总归需要一个称呼,就交给你来取吧。” “嗯?我吗?” 迎着狐斋宫和自家姐姐的鼓励的眼神,雷电影低头,眉间微微蹙起,很是认真的想了起来,过了半晌,才道: “小白?” 三人:“……” “咳。”为了不拂自家妹妹的面子,雷电真抬手轻咳了一声,“不必着急,可以多想想的。” “嗯……”雷电影如他们所说,又开始思考起来。 “那。”她道,“大白?” 雷电真:“……” 映见觉得自己就像是漂浮在茫茫大海的一叶扁舟,在风中凌乱。甚至还做了一点可有可无的挣扎扭动了一下身子。 “喜欢?” ‘不,完全不!’映见恨自己不能说人话。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灵魂可的的确确是人类的喂!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很合适的名字。” 在这个时候听到雷电真的声音,映见只觉得那声音宛若天籁,泪汪汪地就看了过去。 只见雷电真双手放于膝前,眼中带着笑意看着她。 “既然小家伙是因为染祟最深才被送到这里来的,那么等到小家伙的祟神之染全然消散之时,或许预兆着好运不是?兴许稻妻因此遭受的祸端也会少上几分。”雷电真看向映见,笑道,“你的无恙映见着稻妻生灵所希冀的未来,那么,便唤你为映见,如何?” ‘……咦?’ 这是真实存在的概率吗? 在通往不知道是哪里的路上,抱着自己的巫女姐姐一路上一直在同自己聊着天。她无法提问,只能在对方停止说话的时候用爪子扒拉一下对方的衣服,眨巴着湿漉漉的眸望着巫女姐姐,对方就会忍不住摸一把它的毛。 “真是的……应该还是未接触世事的孩子吧,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呢。”看上去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巫女声音温柔,“那我继续同你讲将军大人的事好了。” 在她所讲述的故事中,羽沢映见总算对这个世界有了基本的认知。也让她确认了一件事——她确乎是转生了,还是转生成了一只毛绒绒的狐狸幼崽。 不知道是该说遗憾还是庆幸,她携带着在大正时期的所有记忆来到了这个新的世界。前世她困于窘境之时被主公招揽,自此修习剑术,很快便以一己之力持刀斩杀下弦。作为鬼杀队的九柱之一的水柱,她奉行着灭杀恶鬼的指令。直到最后一刻也是耗尽自身气力而死,无愧于主公与天音大人当年的施舍。 他们之间无形的契约也就此结束,倒也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本身她的存在就可有可无,只希望那些人会听她的话逃走……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会听的。 在那种情况下,无论怎样挣扎都是徒增没必要的牺牲。他们还有等他们回去的人,自然不会愚蠢到选择留在那里送命。 至于狐斋宫之前所说找寻不到她亲生父母一事——如果换做别人或许会有些难过,但她并没有多作在意。 即便是亲生的父母也会忍心将自己的血肉丢下,养母或许还会更慈爱也说不定。羽沢映见趴在巫女的臂弯中,阖眸想着心事。 既然已经来到了新的世界,她也会和之前一样好好的、崭新的活下去。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名为提瓦特的大陆。这个世界在经历过魔神战争之后,七位神明作为尘世七执政掌管着国家。同时,这个世界与她曾经所在的世界有着很大的不同,这里有着七种元素的存在——风、岩、雷、草、水、火、冰,而刚刚她所见到的则是此间最为殊胜雷霆化身的鸣神,作为幕府的最高统治者,以雷电将军的身份执掌着这个国家。 “将军大人无论是武技还是谋略都是至高的存在,正是因为有她,稻妻的政务上下才被打理的井然有序。抵御外敌,镇压魔神,将军大人的武力同样是毋庸置疑的强大。” 第47章 047 此为防盗章“为什么呢?” “我不想看到人们再受伤了。”映见回答道,“如果这件事我能帮上忙的话,这就是令我最为开心的礼物了。” “好吧,既然你这样坚持的话。” “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听我的心声,心声是不会骗……欸?” 映见赤色的眸微微睁大,不可置信的看向雷电真。 “都说啦,当初设定这个功能本就不是验证你话中真假的,只是一个交流工具而已。既然现在你已经可以同我们交流了,祟也已经完全消散。那这个功能也就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啦。” 映见只觉得眼前闪过若隐若现的紫色光芒,不到一息的时间,雷电真已经把手放了下来:“好了,已经失效了。以后可不准把信任建立在没有生命的物质上哦,明白没有?” 等映见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乖巧点头了。 “小小年纪就决定担起责任来了,不错嘛映见。”雷电真笑,“既然决定去做就记得要鼓足干劲好好做哦。不得不说,你和影的性格真像呢。” “都是决定了某件事就要固执做到底的人。”狐斋宫叹了口气,无奈道,“要是影在这个地方,肯定会第一时间就答应映见你的要求,一边拍着你的肩一边说着‘不愧是我女儿’吧。” “啊,好像是阿影能做出来的事。斋宫你说的太生动啦!” 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映见还有些恍惚。 她都做好被彻底拒绝的准备了,结果突然之间俩人跟商量好了一样,竟然都同意了。 “但这件事情的根源不在于大祓,归根结底要调查的也不只是祟神之污。所以在去之前我得先给你恶补些知识。”狐斋宫道,“但事态有些紧急,最近鸣神岛闹出了些古怪的事情,并不能耽误太长时间,所以大概明天就要动身了。” “嗯!没有问题。不过……”映见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唯一就是…… “可以给我一把刀剑吗?”映见道,“我现在还没有趁手的武器。” “武器?”雷电真被点醒了,眉头微扬,“如果说这任务是我和斋宫送你的礼物,那影可还是什么都没出。这样,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等回来之后我同她说,让她给你锻造一把。” “欸?什么样的都可以吗?” “当然,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可不要不好意思。”雷电真笑道,“阿影可巴不得能锻造出更好的刀剑,你提出的要求越多,她大概率会更开心才是。” 听到雷电真这么说,映见才完全放下心来。 “那,我想要最靠近太阳的山的矿石造出来的刀……如果没有的话,只要是整天都能晒到太阳的矿石就好啦。” “只对材料有要求吗?” “嗯!”映见点头,“我觉得阳光是最为光明的东西,长时间和太阳打交道的矿石造出来的刀,感觉一定很棒!” “这种矿石的话……我觉得弘嗣指定有门路。”狐斋宫拍了拍胸膛道,“包在我身上啦” “你怎么又剥削弘嗣了?” “这叫他的份内之事哦对。”狐斋宫想到什么,看向映见,“到时候你出发就直接去找柊家家主、勘定长柊弘嗣就行,这件事情我也挂上冒险家协会的委托了,还有其他人在一起想着办法解决,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尽力去做就好。” “我明白的。” “哦,对,还有一件事。”雷电真忽的想起了什么,看向狐斋宫,“之前影就同我说过,她各种武器都精通用法,唯独法器方面难以把握。也是因此,她当初创造阿散的力量体系时偏向于使用法器。既然映见现在已经全部恢复了,要不斋宫,你对法器精通,你带他一段日子?” “阿散?是影制作的那个人偶吗?我好像没见过他,不过没问题”狐斋宫很爽快的便同意了,“怎么突然想到让他精进武艺了?” “前段时间有人同我说训练场那里来了位陌生的客人,见他衣着打扮不似平民,便同我汇报了一声。”雷电真挑眉道,“总归一个月过去了也没出什么意外,孩子既然有想做的事,大人当然要尽力去满足啦。” 狐斋宫道:“好,好,保证完成任务不过这几天我除却筹备庆典事宜之外还有些别的麻烦要忙,我想想……三天之后吧,我会在神社那里等他。” “谢啦。”雷电真将手搭在映见的肩上,笑道,“刚好这段时间你也要出去忙,就要一起努力了哦。” “嗯!谢谢真阿姨和斋宫阿姨!” 从听到雷电真突然谈论起小人偶的能量体系的时候,映见心里就隐隐有了些猜测,直到真正确定下来,映见才毫无保留的雀跃了。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如果小人偶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 “看你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得了便宜呢。”狐斋宫调侃道,“新刀的锻造一定不会那么快,弘嗣正好欠我一个人情,你到时候直接去他那宝贝库里挑选就行,记得一定要挑最好的哦!可不可以不要给那家伙省钱。那么,现在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嗯!” 等到映见关上门离开,确定她确实走了之后。狐斋宫才转过身来,和雷电真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股心虚的情绪。 “万一孩子受伤了怎么办?” “您问我?这不是你自己率先答应的吗?”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小映见都不安成那个样子了……哎呀,我一会去问下千代。虽然相信小映见但是……我还是再确定一下吧。” “那我一会也跟弘嗣说一声,让他准备点保命用的物什当做赠礼送给映见的吧……” “小人偶!” 大老远的就听到映见的声音,少年挥剑的动作停下,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步伐雀跃的少女。 “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要同我分享吗?”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哦,联系的功能已经没了。”映见摸了摸发饰,而后眯了眯眸,神秘兮兮地凑到了雷电散的面前,“嘿,那现在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是你的,一个是我的,你要先听哪个?” “没有了吗……” “小人偶?” “啊,先听你的吧。” “我的好消息就是——在真阿姨的确定下,我已经完全痊愈啦而且我还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帮忙的机会,明天我就要出发去外面做任务啦。”映见甜蜜的叹气道,“唉,一个月不活动筋骨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终于能出门做些有意思的事情了。” “恭喜你,映见。”少年弯眸,“你还没有出去过呢,虽然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但应当也能做个好向导的。” “不不不。”映见伸出手指,神秘兮兮的摇了摇,“你不用和我一起……” “为什么?”少年下意识的反问,随后才发现自己打断了对方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我应该可以帮到你的忙吧?” 映见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常,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就要提到关于你的好消息啦!” “欸?” 映见将狐斋宫和雷电真的意思同雷电散复述了一遍,雷电散也正如她想象的那样,听完之后,眼中都有光了。 “那真是太好了,怪不得我觉得使用刀剑时颇感力不从心……原来是因为我更适合修习法器啊。”这几天的郁结也解开,雷电散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映见殿下。” “跟我客气什么,又不是我的功劳。”映见摊手,“斋宫阿姨说让你三天之后去神社报道,到那时候你再好好和她道谢就行。” “三天之后吗……您什么时候出发?” “我啊,今天稍微准备一下,大概明早就要去勘定奉行那边了。” 第48章 048 此为防盗章 映见拖长了语调,少年还在想着怎样哄她,听到她这么一问,下意识的便进行思考和回答。 “我们是路过的冒险家,从冒险家协会那里接到了任务。”雷电散按照映见之前的说辞道。 只是守卫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有冒险家出了事儿才暂且封锁上的,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如果非要继续这个委托的话,还请出示一下冒险之证。” 雷电散一怔,看向映见。只见映见耸肩,表示她也没有。 看到雷电散果然开始为难起来,映见嘴角微翘,很快就压了下去,视线偏到了另外一边:“咳咳,如果非要向我求助的话也不是不可……” “这位是巴尔大人的养女雷电映见,受巴尔大人委托来到此地。”雷电散偏头看向映见,真诚发问,“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映见:“……” 雷电散问的人是映见,但真正受惊的人是守卫。 将军大人有了位养女,稻妻的老百姓知道的较少。但作为天领奉行的人,小道消息几乎佐证了这一讯息的真实性。只是现如今,那位殿下还从未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此、此话当真?!” 雷电散并没有在意守卫的问话,只是看着映见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尴尬,有些不确定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守卫的目光随之转移到映见身上。 “……不会有人在鸣神的国土上拿这件事情来开玩笑的吧。”映见就算是想不承认也不行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如果在此时改口,定然会被认为是对鸣神大人的不敬,被放进去就不太可能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别的方面不知道多少,但对于“稻妻的子民有多么信任将军大人”这件事——她已经相信的不能再相信了。 “抱歉殿下!请恕我之前的无礼。”守卫立刻放下了长枪,恭敬的行了一礼,“请问您需要随行吗?” “不用了,多谢。” “既然您来了,事情一定会被顺利的解决的。” 守卫的声线微微颤抖,其中的激动之意溢于言表。雷电散见紫眸微弯,看向映见,却发现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感到开心。不禁有些疑惑。 「被人这样信任……不是值得喜悦的事情吗?」 “我只是进去调查一下……但并不能担保一定可以解决这件事。”映见认真道,“我会尽我所能的。那,我们先进去啦。” 守卫应是后,雷电散便被映见拉走了,开始走的速度有些快,直到走了一段路,看不见守卫的影后,映见才停了下来。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将双手按在少年的肩膀上。 “这种方法是很直接方便不错……但是阿散,你要知道一件事。” 雷电散第一次看到映见这么认真的和自己说话,略微有些不安起来。 “有的时候大话和家人说说没关系,但是如果把希望给别人给的太足,却无法实现他的希望的话,落差也就会越大。明白吗?” “嗯……” 映见刚想夸他一点就通,结果下一句话直接打回原形了。 “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当然不是啦!”映见没想到雷电散会想到这一茬,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想说,有的时候最快最方便的方法不一定是最好的。就比如……在稻妻,任何人都对将军大人有着绝对的信任,爱屋及乌,同样也对我和你有着信任。但实际上,将军大人的确无所不能,但我们不一定。” 雷电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无论是将军大人的养女,还是将军大人的造物——这些无非只是一个名头而已。归根结底我们与其他生灵并没有任何区别。无论家人的身份再过特殊那也同样都是家人,对吧?” 映见继续道,“但是在别人眼里,头衔的存在本身就带着包袱,他们会因为这件事给予更大的期望,所做的事情成功与否就已经牵扯到了将军大人的威名。但实际上无论这件事是否与将军大人有关,我们都会尽力去做这一件事的。” 雷电散从头至尾都在认真的听着,在对方询问的时候,他稍微顿了顿,看着映见,道:“但如果提前将头衔暴露出来,却因为能力的不足完不成任务的话,更为相信我们的人会更为失望,也会使巴尔大人的名誉受损……是这样吗?” 得到的回答是映见捏了捏他的脸。 “聪明”映见笑,“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必要的时候,不真诚反而是有必要的。” “嗯!”少年点头,“映见也很聪明。” 映见挑眉:“你之前不还说我不聪明吗?” “嗯?没有,我不是否定了吗?”雷电散显然有些意外。 “欸?那,那你之前为什么要犹豫一下?” “哦,你说这个啊。”雷电道,“我那时只是在思考你既不复杂又那么聪明的原因而已。” 合着半天是这样……映见感觉有些复杂,但也好像并没多意外:“那你想出答案了吗?” “嗯!”雷电散与映见对视,道,“应该是因为我很了解你吧。” 映见微怔,不知怎的,她感觉自己的耳根隐隐有些发烫起来。 “说、说的也不错啦。” “我想到了,这就是你之前在村落的时候说自己是冒险家的原因吗?”雷电散问道。 “嗯。”映见点头,“不过看你的模样,大概率真以为我们是冒险家了吧?” 雷电散被戳中心声有些尴尬,目光微移:“我觉得你说的肯定是对的。” “那可不一定。”映见乐了,“察言观色与生存的必要一环嘛,走啦。” 她忍不住笑了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雷电散的肩。只是刚转过身,心脏就是猛地一跳,下意识的便将手扣在了刀柄上。 眼前的是一个足足有两人多高的狸猫,映见保证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大的这么离谱的,结合了稻妻的风土人情,映见第一反应就是眼前的家伙是妖怪。 ‘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 这才是她真正想要关心的事。按照往常来说她早就该发现了才是……是她放松警惕了吗? “你就是臭狐狸说的那个……呃,御建鸣神大御所大人的养女,叫什么来着?” 映见:“?”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结果雷电散就抢先一步回答了。 “不,不是。”雷电散抬头看着妖狸,摇了摇头,“我们只是路过的冒险家而已。” 映见:“……”崽,这话不是用在这个地方的啊! 要知道她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个妖怪是敌是友,唯一的确定的就是它目前好像还没什么杀气……当然,既然妖狸上来就直接说出了她的身份,那肯定是刚刚听到什么了。就算否认也没用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映见又一次地感到欣慰。 她家阿散就是聪明,虽然用的时机不太对,但能看出来他已经听进去了。 “喔……吾辈想起来了!你叫映见是吧?” 这下映见是真确定妖狸认识她了,于是搭在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您认识我?” “没错!吾辈可谓无所不知!”妖狸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之前想去见见那位可怕如……呃,伟大的鸣神大人会收养个怎样的家伙,但万一她不开心就麻烦了,咳咳。” “怎么感觉是你害怕了?” “没有!怎么可能!”妖狸大声反驳。就在这时,雷电散“啊”了一声,豁然开朗。 “我想起来了,您是负责镇守镇守之森的大妖怪,妖狸大王五百藏,对吗?” “镇守之森?”映见自然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不由疑惑,“这里不是影向山吗?” “咳咳!”五百藏强行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抬起眼皮道,“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人类是有腿的生物,你们要找的那个家伙被我困在镇守之森了,那样他就不能出来为祸人间啦!” “?”雷电散没听明白,从映见身后探出个脑袋,问道,“我还是没搞懂,你为什么要在这儿?” “咳咳咳!” “你生病了?” “喂!”五百藏气的跺了跺脚,“能不能稍微察言观色一下啊!” “你说话就好好说,别吓唬小孩啊。”映见伸手把少年挡在后面,眉头敛着不快道,“你不想说的话我们就走了,反正是在镇守之森是吧?” 五百藏被凶了一下霎时间就泄气了,嘀嘀咕咕道:“还不是臭狐狸说这段时间忙让吾辈帮她照料一下她族人,要不然吾辈为啥把它困在我领地啊。” 喔。映见悟了,合着是这妖狸刚刚觉得丢人不想说啊。不过…… “那你不和她说?合着天领奉行之前在影向山找人都白找了啊?” “他们怎么样吾辈不知道,吾辈又不想和人类说话。反正吾辈的领地是要糟透了。”五百藏越来越委屈,“吾辈来这就是为了找臭狐狸抓紧把我那里的烂摊子给解决了,小辈们因为那个家伙可都躲了好多天不敢出来了。这不发现了你,想让你帮忙说一声嘛……” “你还堂堂‘妖怪大王’来着,连个小小的人类都对付不了?” “吾辈试过了嘛!那个人类不是坏人,坏的是他手上的刀。吾辈就没法惩戒他了,要不然臭狐狸肯定要骂我。”五百藏叉腰道,“所以我把他圈在镇守之森!他就没法出来做坏事啦!” “哦,原来如此。”映见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冒险家,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来着。” “嗯?冒险家?你是说那个外地人?”五百藏坐在地上点了点头,“有一个来着,那家伙死赖着不走。所以吾辈就把他和那个拿着坏刀的人类一起封锁在镇守之森啦!” 映见:“……” “那你找对人了,我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映见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目光坚定,“这件事交给我就好——所以你先把那个冒险家的位置告诉我吧。” 五百藏:“?”不是要解决浪人的事吗? 有五百藏的辅助,映见和雷电散很顺利地越过了镇守之森的结界。按照五百藏给的位置,映见便和雷电散以最快的速度向东北角的沿海滩涂过去。 当然,五百藏也提出过需不需要一起去,但映见非常果断的拒绝了。她感觉被困在这里三四天的冒险家和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的五百藏见面,那一定得擦出奇怪的火花。 ‘现在只要那个人没事就好……’映见额角渗出汗来,当来到指定的位置时,她脚步慢了下来。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看向周围。 在滩涂之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如梦似幻的樱树。那樱树之上隐隐有雷光闪烁,而在那樱树之下,则是单膝跪在地上、不知在观察着什么的米金发色的少年。 “那是……” 映见瞳孔微缩。 在少年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浪人,而那冒着诡异红色的太刀,此时此刻正被武士双手紧握,横于少年的头顶一米处。 雷电散也发现了那边的状况,只是“小心”还没来得及喊出来,身旁刀剑出鞘的声音就已然响起。 “水之呼吸柒之型—— 雫波纹击刺!” “你所说的最快的速度就是指整整十年?果然,不老魔女的时间观念就是与常人不同。” “嗯哼,不过你这说的都跟你不是个长寿种似的。那孩子……我记得是叫阿贝多吧?才刚诞生这些时间,你不会是让他整整做了十年的研究吧?” “我不否认。” “喂……我要是有了孩子可千万不能交给你带,非得让她从小随心所欲的玩到大才是” “劳逸结合自是应当,但伊始阶段,他本就应当灌输大量的知识优秀的成长,才不枉费[白垩]的价值。” 来。 “喔,好吧,你是他的老师,你说的都对”艾莉丝耸肩,目光一移,贴近了身旁那位满脸写着严格的女士的脸,状似不经意的提出了疑问,“那之前的那位……” “那不过是用黑土制造出来的失败品而已。”莱茵多特阖上了眸,声音冷淡,“现在还未处理掉他,只是日后可能还会有价值。但作为失败品,他只能给阿贝多增添不必要的污点罢了。” “不是给你增加污点?” “也算吧。”莱茵多特没有否认,她看向艾莉丝,微微叹了口气,“你这次回来,不光是为了阿贝多吧。” “真是的,那么早就揭穿我了吗?那我可就真和你说啦!”艾莉丝乐呵地抱住了莱茵多特的胳膊,道,“我这次去的那个世界啊……” 屋里的人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当然,绝大部分是艾莉丝单方面的热情。莱茵多特大多时间都是听自己这位友人说着,时不时的点头附和一下,目光装若不经意地扫了大门一眼,便又被友人的声音拉了回来。 “又有一位降临者出现了哦!” 靠在门侧墙边的人在听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那里,又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叩开了另外一个房门。 “是你啊,有什么急事吗?” “你的那个课题……可以交给我来做吗。” “嗯?你……” “求你了。” 抱着一摞书的少年显然有些惊讶,直到看到对方低下的头,和那隐隐颤抖着的抓住自己左臂的右手。 “如果你想的话。”他道,“不用勉强自己,完不成的话交给我来就好。” ‘什么叫做完不成的话交给他就好呢?’ ‘怎么可能完不成呢?既然上天都在眷顾他的话。’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平凡的存在,世界上只有成功品和失败品。就像在一副棋盘之上再找不出第三种颜色一样——这个世界本就是非黑即白的。 失败品和劣等品只能被淘汰,只有真正具有价值的那个才有资格留存下来——这本就是自然而然的淘汰。 与创生之法相比,人偶根本不值一提。只不过是拙劣的仿制品罢了,即便再怎么像人也同样没有人类的心脏,只是在机械的重复着设置者的指令,本人却丝毫不知罢了。 一旦他完成了这个课题,他便成为了那个成功品。而最大的希望与运气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一切的希冀不过都是迟早的事。 如同艾莉丝女士和公主那般的降临者,已然是超越凡人、能够与[黄金]比肩的存在,是绝对完美和成功的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又怎允许一个劣质品插足? ‘映见小姐一定也是像他这么想的’阿贝多如此认为着——直到他听到了映见带着冷意的声音。 “如果你继续这样说下去的话,我觉得我们可能没有必要合作了。” ——明明只是人偶而已。 似乎是猜测到了他的想法,映见提出的要将他送离这里——但这也意味着他一切的努力都将白费,而且…… “仅靠你是难以破解这个谜题的。”炼金术士按住了自己的心脏,浅绿色的眸直直的看着映见,“我可以帮助你很多,也可以协助你用最快最安全的速度解决这件事……对了。” 开始的语气还很正常,但越往后面,炼金术士的语速就不自觉的加快,甚至隐含了几分激动。 “你不是说过吗?你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我的名号,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都值得信任。映见小姐,您提出的这可不是什么聪明人的建议。” “我知道你很可靠,但如果你会让我的朋友感到不悦的话,我宁愿麻烦一些。”映见道。 能够第一眼就看出来雷电散人偶的身份,映见已然知道他实力也不俗。如果对方贬损的是自己,她为了尽快的解决祸端也不会同他起什么争执……但是雷电散不行。 映见护在了雷电散身前,此时此刻却是内心忐忑,完全不敢转头看他的神色。 她之前一直都觉得雷电散性格大条,一向随心行事。直到上次他同自己闹了脾气,映见才发现她家小人偶或许在有的时候,心思比孩子还要敏感。 一想到雷电散会难过,她也就不乐意了。 她自己都舍不得欺负小人偶,哪能让外人这样说?就算是真阿姨认可的也不行! 正当映见以为刚建立好的良好合作关系马上就要彻底告吹的时候,只见面前的少年低下头去,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我刚刚失言了,请原谅我刚刚的无理。”少年低下头来,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语气之中却尽是诚恳之意,“我受师父所托来到稻妻,即便并不是本地人,也不忍心让雷樱的祸端持续下去了。如果能有你的配合,我相信一定很快就可以解决这一祸端,请继续与我合作,可以吗?” 对方的态度转变实在太快,道歉的态度也很是诚恳挑不出半点瑕疵。好像真跟刚刚那些话只是无心说出一样。反倒是因为这样,映见才一愣。直到感到袖子被轻轻拽了拽。 “没关系的。”雷电散摇了摇头,对上映见担忧的目光,笑道,“他都已经道歉了,这还有什么理由责怪他嘛。还是雷樱树的事情更重要,你不是一直想帮将军大人做些什么吗?” “可是……” “而且会更安全的。”雷电散认真道,“你之前不是说这件事很危险吗?我还是不太放心,你要是继续同他合作的话,我会心安很多的。” 第49章 049 璃月被称为是契约的国度,是自古以来就与神同行的国度。在外国人看来,最有名的可能还是这里的美食颇丰美景颇盛,许多人到璃月游览也正是为此。 之前的时候只和荧一同前往过仙人所居住的绝云间,其他地方都没来得及观光。光顾着聊天,甚至难以把它说成为一次短暂的旅程。本来想只会议结束之后能和雷电散好好玩一番再回去,至少也尝尝闻名七国的美味佳肴,结果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走了。再往后来就没有时间出远门了,每每想起来还是挺遗憾的。 映见一边闻着空气中传来的菜品的香气,一边有些走神的想着。璃月的服饰和其他国度相差都比较大,也是因此一眼望去便可以看出此时此刻的街上有着不少的相对于璃月而言的外国人——怎么说都是一年一度的请仙典仪,逢此盛况,许多外国的人都慕名而来也不难想象。混迹在这样的人潮之中,她和空也就没有那么显眼了。直到费了一番周折在本地人那里打听到了地点,几人来到请仙典仪的场所玉京台上,才更有参与盛况的体验。 “这里应该就是刚刚那位枫丹人说的……呃……许愿炉了吧?”派蒙想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一个看上去比较合适的词汇,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对两人道,“都说在请仙典仪这一天许愿都很灵验的,我们一起试试吧。” 空刚点头,就看到了映见略带诧异的视线。映见也很快地给了他解释:“我只是在想,这一天更为灵验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岩王帝君……”但你之前才说过,岩王帝君也可能是你的敌人。 后半句话映见并没有说出来,但空已经领悟了她的意思。浅笑着摇了摇头:“嗯,但归根结底只有一位,如果并不是他的话,祈愿可以图个彩头。如果是,那我也希望我的声音可以传达给他。不过你的话就没有关系了吧?要不要试着许个愿呢?” “……”映见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们许愿吧。” “好,那我和派蒙去排个队,你稍等我一下。” 空想要许下的愿望是什么,就算是用头发丝儿都能想得到。想到那位金发少女,映见的心下微沉。就在这时,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转过头去。 视线与一双水一般湛蓝的双眸相交。 那人在目光对上之后,丝毫没有偷窥被发现的自觉,而是弯了弯那双好看的眼睛,抬起手来来向她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 这里的人太多,视线落在哪里都无可厚非。映见微微颔首示意,刚准备转回头来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腰侧挂着的神之眼上,目光一顿,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至冬的神之眼吗……’ 在不同的国家获得神之眼,样式上都会有区别。拥有神之眼的人大多是一个国家之中的佼佼者,至冬离璃月更是远的没话说,所以能在璃月这个地方见到至冬的神之眼拥有者,说不感到稀奇是假的。 看着那边正在闭上眼睛许愿的空和派蒙,映见的思绪又开始放空起来。 印象中见到的至冬人很少,按理来说她这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到至冬的神之眼,但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啊……” 映见想起来了。 散兵身上的那枚雷属性的“邪眼”,好像和那位青年身上的神之眼是一个款式。不过并不奇怪,国崩之前告诉过她愚人众是至冬的组织,邪眼制作成同种款式也不奇怪……或许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空和派蒙都已经许完愿回来了。刚打了一声招呼,不远处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请仙典仪要开始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原来还有些松散的人群瞬间就朝中心主场的位置围了过去。 “呜哇,简直就是人挤人嘛!” 派蒙飞在天上躲避着不要撞到人,一边紧紧的靠在空的身旁,生怕一不留神就被挤丢了。 “听说每逢一年一度的请仙典仪,岩王帝君都会降下神谕,指引未来一年璃月的商业发展方向。应该有很多商人提前就过来等着,想要掌握第一手消息吧。”映见想着之前在书上看到的东西,对派蒙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凑热闹来看的游客,比如我这样的就挺好奇的。” “糟糕,人那么多的话……看上去很难见到岩神了。” 映见微微低头:“神谕结束之后岩王帝君大概就不会多做停留了,那么多人,得先让他注意到你才行。” “嗯……是啊。”空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得赶快往里面挤些才行。” 正当映见准备回应的时候,那道视线又落了过来。再度回头,看到的是目光落在空身上的蓝眸青年。又一次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青年向映见看了过来,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映见见到这样的情景,眸光沉了些许。 “人太多,我就不过去了。我在外围凑个热闹就好。”映见对空道。 “嗯,那过会儿再见!” 映见点了点头,看到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后,才转过身来。 内围的人比较拥挤,但外围的话松松散散,只是走路什么的并没有多大影响。所以站在那个人的身前时,时间并没有过去多少。 “啊……竟然被发现了第二次吗……”率先开口的是青年,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挫败。 “你也没作掩饰。” “这说的也是。”青年叹了口气,随即又精神起来,摊手道,“那位拯救了蒙德的骑士最近在整个提瓦特上都颇有风声,看到了就不由自主的关注了一下也是正常的吧?” 青年的语气很是直爽,听不出来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但映见就这样与他那双眸对视,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无奈道:“当然,也有一点别的原因在,但这就是私事了。” “他竟然拯救了蒙德吗……” “嗯?”听到了映见的喃喃,青年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 在看到映见诚实的摇头后,他眼中的讶然就更盛了:“看上去你们应该是同行者,没想到还没我这个外人知道的多。” 映见反问道:“因为我是同行者,所以你也在观察我吗?” “可以这么说,英雄的同行者应该也是某种大人物——这种想法很正常的。而且事实也证明,你的确在旅行者没有察觉到的前提下发现我了,所以就算我猜测成立。”青年笑道,“相逢就是有缘分,叫我‘公子’就好,你呢?我该怎样称呼比较恰当?” “公子?” “是个代号而已,可没有不礼貌的意思。”达达利亚似乎是看出来了映见的想法,湛蓝的眸弯了弯。本来还在等着映见说出自己的名字,谁知在他解释完之后,眼前的少女却是怔住了,他疑惑地拿手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直到自己的手腕被少女抓住。 “代号的话,是类似于‘博士’,或者……‘散兵’,那种吗?” 这次换成是达达利亚愣了,两人说话的时候甚至连凝光那边已经举行完仪式都没发现。直到耳边传来巨大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寂静的如同死水。直到女子带着愠怒的声音响起。 “帝君遇刺,封锁全场!” 顷刻之间,人群像炸了锅一般开始骚动起来。映见还没有收回刚刚起了波澜的思绪就下意识地转身。结果刚一有动作,就被有力的手臂揽着拉了过去。当余光扫到向后散去的人,映见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与此同时,头顶便传来了青年的轻笑声。 “嗯……看上去我们还有挺多可以聊的东西。总之,作为刚刚帮了你一把让你没有被撞到的报酬,可得好好和我打一架啊。” 第50章 050 实话说,映见并没有想通达达利亚究竟试图表达什么。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来看,明显不会有人把“好好和我打一架”当做自己帮助了别人的报酬。但达达利亚显然并不觉得这样奇怪,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反而是郑重其事地说的。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过想想,愚人众的家伙也没有不奇怪的。更何况眼前的橘发青年还是被赋予了“代号”的人。 她无法确定的给拥有“代号”的下定义,但从她所接触的那些愚人众的人中,除却高层的人,普通兵士相互称呼并没有使用代号一类,而是直接叫名字。 在深渊的时候,少年也告诉过自己“他没有名字,如果非要找个称呼的话可以叫他‘国崩’”。而现如今他的手下都恭敬地称呼他为“散兵”,这显然是之后才得到的新名字。 “执行官……吗?” 她的声音不大,躁动的人群中大概只有距离自己最近的达达利亚能够听到。在看到他微微睁大那双澄澈的眼睛时,映见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其实并不确定,但如果只是询问的话,谁也不会愿意告诉一个陌生人精准的事实吧。 “谢谢。”映见稍稍与达达利亚拉开一些距离,在人群中张望了一番,看到了那显眼的金发,他的神情紧张,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应该是在找你吧。” 映见刚想应是,便看到空和派蒙从人群中悄悄溜了出去。 达达利亚挑眉:“咦?看来是准备先离开了。”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映见便很快想明白了空这样做的缘由。空如今认为是神明将荧给带走的,来到这里的原因也是为了确定岩神是否是那位神明。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岩神同样有着很大可能是他的敌人,如果在这里被逮捕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周围的守卫不少,混出去有些麻烦。我没有作案的动机,甚至连工具都没有,就算是被审讯问题也不大,很快就能出来。倒是你——”映见偏头看向达达利亚,“你们刚刚在邻邦闹出过不小的动静,身份和立场很容易被怀疑吧?”或者很大可能这本来就是你们搞出的事。映见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我只是认识到了一个问题,就算我想离开你大概也会拦着我吧。虽然我想和你打一架,但这里明显不太合适。”达达利亚无奈道。 “你的目标是我的朋友,等过一会儿再跑那也来得及。”映见没有否认。 “那也不一定是敌意吧?” “也有可能只是好奇,但我也很好奇你,所以想把你留下来观察一下。”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不擅长隐藏情绪。” “嗯?” “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不开心模样,现在的话,脸上可是写满了‘担忧’呢。” “……” 映见沉默的时候,听到身前的青年叹了口气,下一秒,手就被抓住了。 “既然担心旅行者会出事又不愿意让我一个人离开,那就一起走吧!” “欸?!” 先是被带着穿过人群,后来大概率是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也没有阻止。外面的千岩军有不少,但事发突然,步调和安排都有些凌乱,有很多机会可寻。若是有千岩军可能发现的话他们便躲在隐蔽的地方等待时机,一路上有惊无险,甚至还能聊上两句闲话。 “那个……” 顺着映见的目光看去,达达利亚这才松开了手,不好意思道:“情况紧急,抱歉。” 映见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复杂:“话说,这样一来我不也成嫌疑犯了……” 青年压低声音笑道:“在璃月的古话中,这应该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映见:“……并不觉得很应景。”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负责这种大场合安保工作的千岩军大概率都是精英部队。如果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空她说什么也不会担心,但是现在的空应付起来这些人……不能说是麻烦,只能说有被发现的风险。 ‘至少得让他逃走再说。’虽然她并不觉得岩神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就算现在过去也不一定能找得到空了,至少也要把这位完全可以用不安定因素来作比的“公子”给看好。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是诚心想帮旅行者一把的。” “?” “北国银行是至冬的产业,千岩军不会来过问,那里比较安全。”说完这句话后,达达利亚眸光微凛,“快,来这边。” 虽然青年看上去不太像是会骗人的那种人,但映见还是稍微留了些心眼,观察着达达利亚的一举一动。 从躲避的地点和抓取的时机以及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很容易便能看出达达利亚的体术之优。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还能这样冷静地去判断,以及那近乎野兽一般的敏锐到不可思议的直觉——是个极为出色的战士。 映见得出了这个不出所料的判断。 再度绕出了一个地点,千岩军的数量明显增多。前方已经没有什么能当做掩体的地方, “走。” 抓取到了一个所有千岩军都没注意到的时刻时,映见低声说了一句后便从一旁的栏杆翻了下去。达达利亚紧跟其后,落地的声音在技巧下被压的很小,没有引起千岩军的注意。 “很利落嘛!我刚还担心来不及呢。” “嗯。”在确定方向后,映见抓住了达达利亚的手腕,带着他在千岩军转身的时刻闪到了一个小巷当中。 “基本已经到外围了,应该安全不少了。”映见话刚说完,就听到了达达利亚略带惊讶的声音。 “那边的是旅行者吗?” 映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巷子的尽头是蹑手蹑脚正在往外走的旅行者。得益于优越的听觉,空那边传来了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映见的耳中显得格外清晰。 “……” “快!在这里,快抓住他!!” 那边空当机立断地开跑后,映见缓缓抬手捂住了脸。 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本来以为已经到了外围快要冲出去了,却没想到竟然在最后的关头出现了问题。他和派蒙一路顺着楼梯朝下跑去,却被左右包围过来的千岩军给完全堵住了。正当他神色一凛拿出剑准备迎战时,手里的剑却被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身后过来的人拿走。雷光闪过,正在空愣神寻思着什么时候映见过来了时,肩膀就被拍了拍。 “跟我来。” 完全陌生的青年冷不丁出现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空感到迟疑,直到看到映见朝他点了点头,才下定决心,追着青年跟了过去。 她本来应该是完全不会被怀疑的对象,无奈被卷入纷扰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尽量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映见并没有他们打倒,只是将眼前的千岩军给逼退,看到从上面又赶来的部队,她当机立断的便从楼梯上跃了下去,开始朝着和公子截然相反的方向跑去。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送仙典仪的会场出了什么事情,在这种热闹时候外面也是人山人海,很适合进行躲藏。随着千岩军的涌入,人们也开始感到不安和惊慌起来。但在这种情况下千岩军也很难施展开手脚,甩开追兵的过程比想象中的要顺利不少。在绕开大街小巷,确定看不到千岩军后,映见开始向周围的人打听起北国银行的位置来。 相比于稻妻城,璃月港要绕很多。于是在来到北国银行附近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一会儿。 “明明应该是这儿才对……” 这样想着的时候,映见感受到了熟悉的注视,于是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公子趴在栏杆上朝自己摆着手。这才知道北国银行原来是在楼上,接着便顺着朱红的楼梯走了上去。 “羽沢。你没事吧?!” 刚来到北国银行的门口,映见就听到了空担心的声音。她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剑还给了空,解释道:“我不太想伤人,就稍微绕了点路甩掉了。花的时间也就长了一些。” “那就好。”空松了一口气,“抱歉,当时如果叫上你的话很可能会对你不利,我就没有去找你一起。” “我当然知道啦,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想因为逃跑被通缉啊。”映见看到空一脸愧疚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们刚刚有聊什么吗?嗯……你手里的这个是?” 空道:“是百无禁忌箓,说来话长,现在我需要抓紧去一趟绝云间寻访仙人,我们路上再说吧。” “一会儿我和她说就行,羽沢小姐和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身为拯救邻邦的骑士实力定然不俗,人少先反而更容易行动。”达达利亚开始是和空说的,说了一半的时候又转向了映见,“怎么样?” 似乎是看出了映见的犹豫,空笑道:“我没问题的,通缉令不会那么快下来,只要我动作利落些就好。之后再在这里见面吧。” “好。”眼前的人并不需要她过多担心。映见便点了点头,“那,路上一定要小心。” “没问题!” 空说完之后便挥了挥手和映见道别,朝楼梯下面走去。直到身影消失,映见才收回目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接下来,我们……” “在璃月这个国度,似乎有着若是心情不佳便去大吃一场的习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达达利亚打断,只见眼前的青年似乎是确认了什么,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映见道,“所以,为了我们之后的交流顺利——我们去吃顿饭吧。” “……欸?” “小姐,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不是,那个……” “好啦——我请客,走吧!” 作为至冬开设在璃月的重要产业之一,北国银行里面向来有不少办理业务的人。如今的大厅亦是如此,只是比起过往的嘈杂,此时此刻要安静不少。 得到了那位突然造访的消息,负责的经理连忙赶了过来,一切的业务都转手给自己进行操办。 “散兵大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位喜怒无常的执行官第六席便安静下来,偏头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面上看不出情绪。 北国银行里面本就不嘈杂,又或许是这位执行官的缘故,大厅里面很是安静。因此外面的动静甚至都传到了厅内。经理人战战兢兢地猜测或许是外面的纷扰烦到了这位大人,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外面应该是公子大人回来了,需要属下去同他……” “不必,随他去。” 少年的声音如常,经理人悄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大人物。能够做到这个位置,经理人对自己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是有信心的,所以在察觉到他心情不佳时,经理人很快地便低下了头。直到外面的声音停止,少年有些烦躁的用眼神催促她,她才又恭敬开口道:“我会尽快将您的要求报给富人大人,请问您计划何时动身呢?” “计划?”少年似乎是想了一会儿,“那就明天吧。” “明、明天……?!” “有问题吗?” 看着明显是临时想了个时间随口说出来的少年,经理人微微睁大了眼睛:“散兵大人,一天的时间可能……” “这是你该考虑的事情,若是做不到便就是你的失职。” 她听到那位执行官语调带着调笑,眼中却丝毫不见笑意。 “啊,如果完不成的话……这个位置大概就保不住了。要努力才是,祝你好运。” 第51章 051 “那个……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在第一波搜索结束之后,璃月港的大街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少了不少人,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说得上是冷清。只是比起过往来说,现在的话题一致性都非常高——讨论刚刚过来的千岩军,以及讨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有嫌疑的人都被封控在了当场。千岩军正值最为忙碌的时候,导致对于未去参加请仙典仪的本地人来说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周围的话题高度一致的嘈杂声中,映见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地步,有些紧张地与达达利亚对视。 “如果说真的要找万无一失的地方,当然还是新月轩或者琉璃亭什么的。但那些地方都要预定,预算再多也派不上用场。”达达利亚耸了耸肩,右手的手背托着脸,如同天空一般美丽的双眸带着笑意,“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放心。反正也不在乎多跑一次了,如果这次可以遇到更为强劲的对手,那甚至是有些赚了,哈哈。” 映见:“……” 映见扯了扯帽檐,并不想附和。 本来公子提出要这个时候请客她就感觉很不可思议了,结果竟然还选在了小吃摊的位置。达达利亚或许也是知道这样有些不妥,所以在来这之前还非常热情的带着她来到了服装店,选了一个带着兜帽的斗篷,说是把那太过显眼的白发给遮一下……虽然到最后是没忍心辜负他的好意,但是有一句话她出了服装店后就没忍住说了出来。 [“你难道不觉得你更显眼吗?执行官先生。”] 显然他知道,但他并不在意。又想起了前不久才刚发生的事情,映见有些烦恼地拽了拽兜帽:“我之前就在想了,你是不是还挺期待和这里的……那些人打一架的。” 想到了这里是公共场合,映见将差点说出口的“千岩军”给咽了回去。 “嗯?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达达利亚眼睛微微睁大,而后叹了口气,“毕竟是精锐,早就听说璃月的武术方面很出色。我还从来没有与之交手过,你明白的,不太方便。” 映见:“……”何止是不方便。 “毕竟刚刚那么理所当然可以动手的地方却被你给抢先了嘛——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可以看出来他们的实力没有让我交手的价值,也就没关系了,你不要在意。” 映见没有点头,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这样闹了一番之后,派过来的应该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是啊,真是期待!” 映见:……她就知道! 眼前的人丝毫没有被抓包或者是做错事的自觉,在认识到达达利亚是个武痴的同时,映见也发现了一点:那就是他真的不是故意而为之,至少并不是怀着坑她的念头来的。 眼前笑的看上去没心没肺的青年大概率并不是她之前见到的那几位一个比一个心眼多的执行官。他大概率真的是因为说了要请她吃饭,又觉得在外面吃被抓现行也没关系,所以就安然地坐在了这里,甚至还很悠闲地和她聊天。不过…… “谢谢。” 不论怎么说,达达利亚的确是帮了空,如今的关心也不似作伪,直视着对方显露出惊讶的眼睛,映见道:“说实话,现在的你和我第一印象差距挺大的,是个很体贴的人呢。” 无论是配合了她的行动,还是注意到了她的状态不佳,没有上来就刨根问底,而是多费周折帮她做了这些事……都很值得感激。 “体贴……吗……我还是第一次被家人以外的人这么评价呢。”达达利亚看上去有些开心。 “家人?” “嗯,大概是看你年纪小,把你当做妹妹一样照顾了吧。”说到这里,达达利亚唇角微微勾起,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我家里的那些弟弟妹妹总是淘气,要是不耐心点的话可治不住他们。” “有你这样的家人在,他们一定很幸福。” “我也是这样希望的。”达达利亚笑了笑,露出了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神情,“趁点的菜还没端上来——如果你有心情的话,要不要聊一聊呢?” “嗯,没问题的。” 在和达达利亚聊了不短时间的天后,不知何时躁动的心早就已经安定了下来。她听到了达达利亚疑惑的声音:“我之前就很好奇。如果是那位骑士能够将我联想为执行官我会坦然接受,但是你的话,你是怎么想到的?” “愚人众执行官那么气派,广为人知也很正常吧?” “广为人知也并不代表你知晓嘛。如果你同样是能熟练记得所有执行官代号的家伙,在听到我自称‘公子’的那时就该确定的说‘你是执行官’,而不是先将‘博士’和‘散兵’的名号抛出来反问呢。” 达达利亚条理清晰,没有给映见反驳的余地——当然,也没有必要反驳。 “我和愚人众……有些缘分在吧。”映见斟酌着措辞,“加上你的话,我已经见到四位了。” 达达利亚心大了些不错,但既然是执行官,绝不可能只有她眼前看到的这样。自己在他的眼中是完全的陌生人,如果想要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或许说实话很危险,但总比被怀疑好。 达达利亚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讶然。映见眼睑微垂,捧着倒上热茶的水杯,不经意地继续道:“说起来,我认识他们可比你要早很多。” “早很多?”达达利亚惊愕地眨了眨眼,“多早?” “嗯……大概是散兵去深渊探索的那会儿吧。” “散兵被女皇大人派遣到深渊调查的时候……一百年前?” 达达利亚愕然抬头,这句话同样让映见心头一惊,但她很快就压下了内心的异样。眼神微微偏移:“没错。” ‘一百年前?’ 虽然早就知道现在所处的时间绝对是散兵在深渊探索之后,可是当真的确定了其中相隔的时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对于百年来说,他们曾经相处过的日子大概就像是投入大海中的石子,怎么想都被泥沙掩埋、销声匿迹了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知怎的,映见觉得心口有些沉闷起来。 如今就算是再见面了,恐怕他也认不出来自己了吧。就像现在的她想起幼时寺庙里的那些孩子,面容和名字都一概忘却了,只记得玩闹的时候应该是开心的——在记忆中,这也不过只是过去了十年左右而已。 离别的时候弄的那样不快,明明应该是好事才对……是因为他与雷电散可能是一个人吗?就在她感到疑惑和不解时,青年出声了。 “作为人类,这个时间是我难以想象的。” “嗯,是啊。”已经足够长了。 “那么,你和我谈论这些,应该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事情吧。” 映见抬头看向达达利亚,缓缓点了点头:“我想问你有关散兵的事情。” 仔细想来,坎瑞亚战争发生一年左右她就前往世界树了。那个时候因为灾厄的侵蚀,她的意识一直都很混乱,逐渐地将雷电散可能出事了变成一定不在了……但如果他没有死亡的话—— 时间大概正好接应的上在深渊时散兵所说有关自己故事的始端。 “你知道他来愚人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或者说,他是为什么会加入愚人众的……可以告诉我吗?” 或许连映见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貌似平稳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迫切。面对着那双赤色的眸,达达利亚道:“我和其他那些执行官的关系大多算不上好,对于散兵,我只知道他过往是稻妻人,嗯……似乎是被博士引荐给丑角的?” “博士……引荐的?” “他们两人来往貌似挺密切的。怎么说呢,对我来说,那两人都是很奇怪的家伙,我同他们合不来。”达达利亚眉头微皱,表情有些微妙,“他们的弯弯绕绕实在太多,我加入的晚,知道的讯息也大多只局限在我加入的那几年中所发生的事情。你问的那些博士应该挺清楚。当然,我不建议你去问,他的思维难以用常人定义。” 映见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是吧!”看到对方和自己产生共鸣,达达利亚不由感慨,“我只要有架打就好,把时间花在了解他们上面还不如多花些时间去精进武艺。” 再次感受到青年对打架和武艺的异于常人的执着,映见笑笑回应,犹豫了一下,又道:“散兵……在愚人众,过的还好吗?” 达达利亚似乎对这个问题的提出很是惊讶,湛蓝的眸盯着少女看了一会儿,道:“之前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你们是什么关系?” “嗯?” “如果只是作为那位拯救了邻邦的旅行者的伙伴,对愚人众多加调查或者关心都无可厚非。但调查也不至于调查到私事上去吧。”达达利亚道,“如果真的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因为某些缘分萍水相逢的见过几面——那同样作为萍水相逢的人,我可没感觉到你对我半点兴趣在。” “……” 达达利亚有些怅然地耸了耸肩,映见则是碰着逐渐变凉的茶杯低头不语,直到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达达利亚也不指望能从映见这里听到什么的时候,便听到了细微到有些难以察觉的声音。 “……家人吧。” 在达达利亚震惊的目光中,映见只是垂眸看着平静无波的茶水。 她不知道这样说是否恰当,因为这样的说法,完全是将两个人的身影重合后的判断。 她也想过换个可靠一点的说辞,比如“朋友”,但这种单方面的判断如果真的被那个人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吧。在他的眼里,比起朋友、应该是仇人两个字更为恰当。但这种话明显是不能和达达利亚说的。 她现在向达达利亚打听散兵的消息只是为了她自己的私心——因为他可能是雷电散,是那个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忘却的、心中最为重要的那个人。 ……只是这样而已。 在她绞尽脑汁为自己的说辞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时,脑海中却浮现了熟悉的声音。 [“我与他只是同一片时空被切割成的平行世界中的同一存在而已……人各有命罢了。] [“……他已经足够幸福了。”] [“你没有选择我,那便就是背叛我了。”] 本该随着时间褪色的记忆原来一直都牢固地扎根着,被掩藏在漫不经心之下的疤痕与痛楚即便是在回忆之中,共情起来依旧是让心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总归,除我以外,皆是比我更好的选择。”] [“同行者什么的,没有存在的价值。”] 她下意识的问了这些,真的只是为了阿散吗…… 映见眼睫微垂,缓缓开口。 “说实话,我也有些害怕他……他的性格糟透了,喜欢玩弄人心,没有同理心,性格孤僻怪异,做违背道德的事情连一点愧疚心都没有……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他那样难相处的人。” 即便能列举出上百条的缺点,即便差点死在了他的手下,但在看到少年对无论是否认识的人都抱有着敌意的时候,她总是会感到很难过。 ‘明明可以更信任别人的。’ ‘……明明他可以更幸福的。’ 她依旧有些迷茫,但她最终选择了顺从自己的心。她抬起头来,认真道: “或许你会觉得我不知所谓,但……我想要了解他。只出自于私心……我想要知道他更多的事情。” “我想和他同行。” 达达利亚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瓷器落地发出的碎裂的声响。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地上是碎裂的茶杯以及倾撒的茶水——如果仅是如此,应该只是随便看一眼便就可以把视线给收回去了的。 但不光是她,即便是达达利亚也没有收回目光。 侍者匆匆过来收拾碎裂的茶具,而那个原本坐在位置上的人却慢悠悠地起身,即便只能看到侧脸,也能看出他的烦躁与不耐。或许是两人的视线太过炙热,他微微偏头,看向了这边。在映见愣神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过来,左手按上了桌子。 “本只是想品尝下璃月的苦茶,却未曾想能在这里见到任务在身的家伙……真是有闲心。” 散兵看着的是坐在自己对面的公子,但就算是这样,映见此时如擂鼓一般心脏跳动的声音也在振彻鼓膜。 “哈哈,劳逸结合也是必要的嘛。”就在映见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她看到达达利亚给她使了一个眼神,眼中隐隐含有鼓励的意味在。突然之间,映见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那种预感也很快的就应验了。 “说来也是凑巧,菜刚上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唔唔唔——??” 慌里慌张的站起抬手捂住了达达利亚的嘴,映见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此时运转地已经快要冒烟了。 她的确是想和散兵好好谈谈不错但是那么突然的话她真的反应不过来啊! 就在达达利亚的眼中显露出疑惑,映见大脑宕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椅子被抽出的声音传来,刚刚站着的人已经坐了下来,看着她捂住了达达利亚的手,目光有些玩味。 “女士是完全不指望你做事了?这个判断倒是彰显了她难得的聪慧……闲成这样不如抓紧给我倒上茶,体现一下你那为数不多的价值好了。” 第52章 052 即便女士从蒙德的那位风神那里顺利夺取了神之心,但根据她所做的那些汇报文书,不难看出突然出现在蒙德的旅行者给愚人众的活动带来的多大的麻烦。 故意激怒的风魔龙在金发旅行者的手下被净化,原本打算让它在蒙德大闹一场,等到兵荒马乱之时,引出那位从不在蒙德现身的风神。却没想到风神与旅行者联手,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便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如今的旅行者下一站又是璃月,如果不将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解决掉,势必会对愚人众的计划产生不小的影响。 可惜第一次并没有动手成功。 好奇是人类的本能,本想试探两句便将他解决掉,却未曾想,旅行者拿出了那枚熟悉的扇形发饰。 [“这是和她一起发现的,不知道和她的身世有没有关系。”] 他听着金发旅行者带着探究的声音,看向了他怀中抱着的小兽。 如果不是千岩军突然到场,他大概会按照最初的计划将他们解决掉吧。 再度见面时,他远远地看到那些人正在其乐融融地聊着什么。明明是难得的机会,但是他还是停住了。直到听到了他们口中谈论起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羽沢’啊。 特地将小兽留了下来,他看到了地上写着扭扭曲曲的字。 明明共同经历了那场幻境……难道以为他认不出来吗?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与那个家伙更不是,所以—— 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种怒火是无法遏止的,再度扼上了她的脖颈时,怒火却又化为了恨意。却又不知为何最后收了手,将它带走。 ‘你应当以为我不认得这样的你吧。’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小兽的反应很是有趣,比起毫无灵智的宠物或是那些愚笨的属下,她带给自己的乐趣要多上不少。 自从从踏鞴沙离开之后,他便觉得无需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世上应当没有从来不会生气的人,他也同样为映见毫不在意地出现在这个世界感到憎恶。但既然她可以为自己带来闲杂时刻的乐趣的话,他也并不是不可以暂且的留下她那脆弱的生命。 他这样想着,直到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小兽的变化——在他在不经意间发着牢骚的时候,小兽第一次没有受胁迫的,主动地靠近他。 ……可笑。 在发现她变得更为顺从时,他感到了一阵心烦。于是在前往进行那最后的调查时,他本没有必要,但还是选择了将小兽带了过去,将它放在了不会被陨石的能量影响的地方,假装触碰到了陨石陷入沉睡。直到暗处的人现身,把远处的小兽带走,才真正将手贴上了陨石。 一切都好像是出自于本能,他无法摸清自己的动机。 ‘总归我也已经厌倦了。’ ‘在任务面前,她根本不值一提,徒增拖累罢了。’ 他思索着在外人眼里看来可以被称之为是“拙劣”的借口,心说没有必要为了根本不重要的人烦心。直到接到冰之女皇派遣的任务,前往北国银行进行资金上的交接,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她来璃月了?’ ‘她究竟想做什么。’ 又是一阵难以言说的烦躁涌上心头,外面的人丝毫没有顾忌地在北国银行的门口闲聊着,言语间轻松愉快,就像是朋友之间在话家常。他听到了少女用着担忧的声音同旅者道别,也听到了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热情地邀请少女去吃午饭——一切都自然地像是本就该如此一样。不知何时,他的手掌已经收紧。直到外面的声音小时,经理人小心翼翼地向他询问。 直到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地方落座,甚至出于不惹眼的心思将市女笠收起。他再度感到了那种烧心的躁意。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围很是嘈杂,他尽可能地将自己的气势收敛,要了一杯茶水。 ‘公子素来令人难以放心,他只是闲来无事想看看他又准备闹出什么祸事而已。’ 起先两人只是有说有笑地话着家常,大多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不知为什么他们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愉快,难以理解,这是只有头脑简单的家伙才能共鸣的话题吗?这种他难以理解乐趣何在的对话让他为来到这里而感到后悔。直到听到他们谈论起愚人众,那份失去的兴趣才又渐渐恢复过来。直到那话题越来越偏,逐渐偏移到了他的身上。他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要打听他的消息?’ 不光是他感到疑惑,就算是达达利亚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他直接了当的问了映见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听到这里,他也忍不住有些好奇,垂眸看着茶水的目光带着些玩味。 ‘她会怎样说呢?’ ‘素不相识的人’、“只是想知道而已”,还是虚伪的声称他们是朋友,来帮旅行者获取更多有关愚人众执行官的信息? 她这样说的原因不可能有其他,只有可能是旅行者拜托她帮的忙。这是唯一的解释,他可不认为她会对两度险些将她杀死的人抱有哪怕是一丁点的好感。 直到他听到了少女的回复。 “……家人吧。” 家人? 哈……在开什么笑话。在你心中能够被称之为是家人的只有那个家伙,你这是在把我当做谁看的?! [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成为你的家人!]在不知是什么情绪的驱使下,他没忍住险些将这句话说出来。却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少女从迷茫转为坚定的声音。 “或许只是出于我的私心……但我想要了解他更多的事情。” “我想和他同行。” 他见过太多虚伪讨好他的人,哪怕是再为精巧的阿谀奉承也无法将他欺瞒。但凡少女的言语之中有着一分一毫的飘忽或是犹豫,他都会觉得好笑至极。但偏生那声音坚定,就像是破开了迷雾寻找到答案一样,她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明明有着无数种借口可以委屈与蛇,偏偏选择了这种最好笑的说辞。就像是她真的在意他一样——但哪怕有一丁点,当初在深渊的时候也不会那样果决的选择了那个人吧? ‘好啊。’ ‘口口声声的说着在意他,那他便也就这样认为了。’ ‘但我为什么要回应你呢?’ 人偶的记忆可以保存很久很久,久到他现在都能回忆起炉心之中那炙热的火焰,以及出来时、人们那恐惧与厌恶的神情。但在真正的生命面前,在人类面前,百年的时光足以磨削绝大多数的记忆,而你又有什么资本让我记住呢? 只是因为他记忆力很好而已,少女在自己的人生之中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过客,没有任何被他记忆的价值。他这样想着,等回神的时候,发现原本手中端着的茶杯已经掉到了地上摔碎,他便站起身来,走到了一直在意着的那张桌前友好的同达达利亚打了个招呼,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时候就已经抽出椅子落座,颇感兴趣的看着两个人震惊的目光。 “散兵?你怎么在璃月?” 这位年轻的后辈在面对他的时候明显没什么礼貌可言,他也并不在意:“层岩巨渊那里需要人手。” 看到散兵的那一刻映见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还好达达利亚看出了她的窘迫,率先随便扯了句有的没的的话打破了僵局,才显得他们这边的气氛没有那么突兀。 是的,没有多突兀。 坐在这里的少年并没有戴着那戴着斗笠时很有压迫感的话,那么现在取下斗笠的少年则显得柔和了不少。在不开口的时候,那张美丽的面容逐渐与记忆中的容貌重合,很是养眼。 当然,前提是不说话。听完他最开始说的那两句难听话后,就连他现在老老实实地回答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都令人有种忍不住泪目的感觉。 映见本来还在心惊胆战,结果发现散兵在回答完那一句话之后就不说话了。除却最开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也没有再和她有过任何的交流。 ——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 在发现这个事实后,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映见有些发呆的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菜品,眼中的光微微黯下去几分。 她早在先前就已经做过了假设,也深知自己的设想本就有可能成为现实。而且,就算他不记得自己了,她之前下定决心想要做的事情依旧是不会变的。 只是按照她印象之中的散兵的性格,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安全。不过,看上去他现在心情好像不错? 映见对自己的这个判断持怀疑态度。不过散兵刚刚应该没有听到她说他的那些坏话,不然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会对她这个口无遮拦的‘陌生人’动手的。 那按照这种逻辑进行一个推理。他好像的确心情还可以。映见想起在深渊时,散兵一直以来对食物的很低,甚至探索期间连一点干粮都不带在身上。那现在他主动过来蹭桌,一方面可能是璃月的饭菜真的很香,另一方面,应该也是他有心情吃吧。 散兵不记得自己了其实是一件好事,如果那时的恩怨还在,她可能很难面对他。但话是这么说,她现在就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切入好了。 想起散兵之前对素未相识的莫娜他们的态度,映见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秃了。就在这种尴尬微妙的僵持下,过了一会儿,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僵局了,才声音微弱道:“那个……可以动筷了吗?马上就要凉了。” 映见:“……” ……她刚刚在说什么啊!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开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头,映见连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的心都有了。就在她尴尬地低下头双手包着茶杯不知所措时,余光却掠见散兵有了动作。 在散兵动筷之后,映见愣了一下,才缓缓伸手将餐具上的筷子拿起,一边内心忐忑,一边默不作声地开始吃起菜品来。. “喂,你们这气氛未免也太尴尬了吧……?” 达达利亚看着两人谁也不睬谁,就真只是吃个饭而已,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嗯……我说,虽然有些地方认为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比较好,但在这种市井的氛围下,难道不该好好聊聊天吗?” “哦?和你吗?”散兵瞥了他一眼。 “……这就算了。” “我可没那个兴致——这些菜不够吃,再加些。” “你使唤人起来可真是理所当然啊。”达达利亚叹了口气,看上去对这种情景毫不意外。他又看向映见,“你刚刚同我谈论半天他的事,现在人就在眼前了,不尝试问一下吗?”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映见手一抖,险些没让水撒出去。 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映见内心悲愤。虽然这个时候被推一把是好事,但很明显这不是什么适合的开场词。 “谈论我的事情?”散兵眉头微皱,神情明显有些不悦,就在映见紧张的时候,却看到散兵的目光朝向的是青年。 “要是富人知道他拨的款被花在了这种地方……也罢,他本来也就这点用处在了。虽然这是你们的任务,但我想,在女士的视野之外,我多少也有义务干涉一下。”散兵紫眸微眯,“做好你该做的事,无意义的琐事和并不重要的人脉并不属于你的职责范畴。不要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如果你当眼睛还有用的话,那就好好拿它来辨别。” 散兵的言语一如既往的刻薄,听着他每次扯到愚人众的同僚时都能非常自然地贬上一番,映见很难不去想——他在愚人众里面真的有‘人缘’这种东西在吗? 想到达达利亚是诚心想要帮自己,却从开始就莫名其妙被骂了好几次。映见已经从最开始的单纯愧疚变的有些生气了。 “说这种话多少有些过分了吧……” 感受到目光时,映见才发现自己不知觉地将心里话说出声。已经至此,她抿了抿唇,将自己没有说出的那些想说的话道了出来。 “既然被冰之女皇委任了执行官的席位,公子先生在这种方面的判断自然是可信的。而且……”她垂下眸,缓缓道,“如果你真的认为我完全没有用处在,恐怕就算是一同用餐的资格你也不会给我吧。” 第53章 053 她总是很难理解散兵的想法。 时而比谁都要坦诚,时而遮掩着什么,刻意的就算是外人都能察觉。虽然用那种话来形容他可能并不是很恰当……但真的就像是孩子一样别扭。 仔细想来,散兵坦诚的时候,似乎是能从在他的身上窥见几分雷电散的影子。他向来不擅长说谎,也不喜欢说谎。虽然有的时候有人让人有些难以招架,但过往的她最为喜欢的便就是雷电散的这份坦率单纯的真诚。 只是散兵素来喜欢用着语气与神情掩饰那份坦率,让人只把关注点用在了对他态度的气愤上,鲜少去在意这一点——至于她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从第一次见到散兵到现在,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没有欺骗过她。哪怕是懒得欺骗也好,哪怕是不在意也好,总之从她眼中看来,结论便是如此。 就像现在的他,虽然一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达达利亚对话,但对于她这个不知道怎么和公子搭上边的、完全的局外人,他不可能一点都不关注。但就是这样谨慎的他,此时却十分刻意将她忽略。却不知晓这样一来反而会更容易让人察觉他的遮掩。 听到了她的反问,散兵看向了自己,他嘴角的弧度已经扯平,面色比刚来的时候要沉了些许。那双紫色的眸中没有波动,就这样静静望着她,映见不由抓紧了杯子,心下也有了些许的紧张。 ‘她刚刚的做法显然不理智。’ 依照散兵的脾气,她大概率会被骂句难听话。这里那么多人在,他不会动手。 ‘提前做好准备了。’映见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刚准备放弃和散兵对视的时候,却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散兵轻笑一声,“到底是怎样深厚的交情,才让你甘愿冒着冒犯我风险替他说话?” “这不是交情不交情的事情吧,我只是……”话说了一半,映见突然顿住,偏过头闭上了嘴。 “继续说。” “……” “你还真想被我报复不成?”他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将你没说完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我便不做计较。” ‘报复?这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映见心里郁闷,无论是出于什么考虑她都不想和他交手:“……真的?” “嗯。”散兵有些不耐烦了。 “你保证。” “……” “我说。”趁着散兵没说出什么难听话之前,映见道,“我刚刚想说……我只是听你的那些话感到不爽而已。” 散兵那边还没有回应,就听到了一声忍不住的笑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达达利亚已经捂住了肚子,乐的肩膀都有些颤抖。 “我以为按照你的性格会说‘我何时给过你插嘴的权利的?’……哈哈,不行,我忍不住了。果然你们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啊!” 散兵:“……”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哈哈哈,当然如果你想要和我打一架的话,我一定会认真迎战的!” ‘从某方面来说,公子真的是个难缠的家伙。’映见内心感慨了一下,又悄悄抬眼看向散兵。 “所以,你果然记得我,对不对?” “可笑,你在自作多情什么?还真能被公子的几句话给带进去,你的脑子是木头做的吗?”散兵眉头微皱,随后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吃个饭都那么聒噪,我真是闲的在这里和你们浪费时间。” 眼见着散兵站起身来就准备转身离开,映见没来得及多做思考,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抓住了他下摆的衣角。感受到散兵不善的视线,映见下意识地想松开手,但好在理智回归,她又紧紧抓住了,抬头看向散兵,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可笑,你有什么……” “我回答你的问题了。”映见没有让步,有着这种机会,她无论如何也要弄明白这件事。 “所以?” “出于礼貌,你也应该回答我。” “拿你的那套善恶良知来规范我?”散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出声来,眼中尽是不留情的讽意,“天真可不能帮你多活两天。” “但我想要知道。”映见直直的看着散兵,认真道,“所以在没有答案之前,我也不会让步的。” 他不记得自己是好事,但她明显感到了散兵言行之中的违和。 或许在这个时候不去多做考究是更好的选择。但她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而且,她本来就是为了他才来到璃月的。 散兵没有再回复她,这种情况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不远处传来的很大的声音给打断了。 “她在那!抓住她!!” 本来他们的确是不怎么显眼,但他们刚刚谈论的有关“愚人众”的话题明显不是普通人会谈论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众人的目光就已经移到了他们这里,只有当事人完全没有这个自觉。这种情况自然吸引了到处巡逻的千岩军的注意,在看到那些穿着熟悉装束的千岩军时,映见心下一紧,松开了散兵的衣服,转而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怔神的时候,便拉着他朝千岩军过来的反方向奔去。 “喂!你……” “配合一点,要不然真要被抓住了!” “那关我什么……” “求你了。” 在映见说完这句话后,散兵便没有再开口。而是跟着她的脚步,绕了几个路段躲避追兵,直到闪到了一个堆积着杂物的巷子内,眼看着追兵从自己的眼前跑了过去,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终于松下一口气来。映见便听到了身旁带着冷意的声音。 “所以呢?要是说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总归你来了不是。多谢你配合,要不然就麻烦大了。”在散兵皱着眉还没开口前,映见看向他,郑重其事道,“我是因为你才来到璃月的,所以在我没有找寻到想要答案之前,可能要叨扰你一阵子了。” “为了我来的?”听到了这个答复,散兵没忍住笑了,就算不用去看他的表情,映见也知道他绝对没有信。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 “勇气可嘉,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 “嗯。”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不放手了?” 映见一愣,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他们交叠的手。犹豫了一下,闷闷地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们愚人众会传送之类的法术,如果我松开的话你肯定就走了。” “……” “你要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不会拖到现在吧。” “你以为我不舍得出手?” “……动静大会引来千岩军的。好在只是多费一些力气而已,我之后还是会找到你……咦?”映见一怔,发现了一个盲点,有些不太确定地道,“你刚刚说的是‘不舍得’,但明明如果……” “抓着异性的手不放,你是完全不会感到羞耻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散兵强行切了个话题打断,映见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微微低头。在对方的耐性快要达到极限时,她道:“嗯……没什么的。当然我更愿意和亲昵的人这样做,你应该也是。只是情况所迫之下也没有必要在意这种小事了吧。” “……” 原本握着的手忽然用了很大力气想要抽出,映见自然是不能让他有这个机会,手上的力气重了几分,赤红的眸中明显有些焦躁: “你真奇怪,公子就完全不会在意这种事……要是你生气的话我和你道歉,但我还是想要听到你回答我刚刚那个……” “你说什么?” 第54章 054 眼前的少年神色有些可怕,映见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嘶……疼,你改变心意了?” 与自己交握的手力道比起先前明显不同。看着刚刚还想甩开手的少年此时却紧紧的抓着自己,映见有些不确定地提出这个猜测。 少年似乎也是刚发现自己不知觉地与自己刚刚的动作相悖,蓝紫色的眸中染上了几分烦躁。 “欸?不是吗……” 映见有些失望,就在这时,她感到后背撞上了冰凉的石墙,交握着的手也被抵在了墙壁上。刚微微抬起头,就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眸,那里面倒映着她的模样。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诚的人,却没想到你原来谁都不挑啊。” “咦?”映见有些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忠诚?对谁?” 少年沉默着没有回答她。实在是难以忍受这种诡异的安静,映见毫不避讳的直直与他对视:“我想从你的口中得到真实的答案,所以,如果你有想要问我的事情,我也会如实回答。” “……” “有什么想要说的话,直接传递过来就好了。不然你再怎么看我我也不明白的,你本来就不喜欢正常说话。” “你在抱怨?” “我没有……也算是。”映见闷闷道,“如果你能别那么别扭,稍微坦诚一些,这个话题就早该结束了。” 散兵的眸光沉了些许,就在映见感觉有些撑不住了,刚想着偏过头去的时候,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的下属可没有你这么蠢的存在,我自认为已经表达的足够明晰了,如果你连这都理解不了,只能说明……” “嗯,我就是蠢。”映见打断了散兵的话,再次看向了他,“如果你不说出来的话,我就永远不会知道的。” “……” 什么啊。 散兵只感觉空无一物的胸腔传来无休止的烦躁,那种躁意愈演愈烈,像是逐渐变大的火势,不留情面的燎烧着。他看着眼前执着地寻求答案的少女,无意识的“啧”了声。 明明她说她看不懂自己……但他才是真的看不懂映见。 他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在想什么。但他向来擅长窥探人心,见过世人千千万长面孔。自然知道少女所说一字一句皆为坦诚的真话,也知道她并没有在算计什么,只是按照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然后再静静等待他的回应。 蠢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难以想象。” 虽然知道这家伙的德行不可能改,但是毫无防备的被贬了一句,映见还是觉得胸口被插了一刀:“……我可以自嘲,但你能不能别这么说。” “你刚刚应得不还是挺开心的?” 看到终于有一次少女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散兵微微挑眉,心情愉悦了几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情不愿地道:“……真是蠢死了。” “?” “我说,除了那个生活在蜜罐里的家伙,你还能对谁忠诚?” “蜜罐里……你是说阿散?”想到自己身边的人散兵应该也就知道几个,排除掉便宜妈妈,那就只有阿散了。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微讶,“也就是说你果然记得深渊时候的事,对吧?” 看来散兵是完全不打算回应这个话题,映见也就当他默认了,心情有些复杂的同时,又注意起前后句的关系来:“忠诚……这不应该是用在下属和上司之间的吗?为什么提到他就要生气?……啊,我是说在这个场合中。” 听着少女下意识对雷电散的维护,散兵眉头难以察觉地微皱:“你是他的恋人,若是他知道你和别的……” “等、等一下!!”映见连忙打断了散兵的话,脸上是好不作伪的震惊,“恋人……不是,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 “他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如果非要说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那也应该是姐弟。”看着对方完全不信,映见深呼吸了一口气,解释道。 “说谎。”散兵冷声抛下这两个字,“脸红成这样,明明就是被说中了心事。” “……明明是你说的那些话的错!” 映见觉得自己有嘴也说不清了,干脆别过头来,不去看那张让人生气的脸。 “好,好,就算不是,你一女孩子家家就随意和男人牵手?” “我都说了是情况所迫!” “那公子呢?” “公子?”想起了刚刚自己说话的时候好像的确是提了一句。但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真的有些生气了,“牵手本来就不是恋人的特权,朋友、家人、或者陌生人都可以,这和你有什么关……唔!” 没说完的话被封住,面容在自己眼前放大。唇上传来冰凉的润意,一触即离。她怔住的时候,听到少年俯在自己耳边,带着戏谑的声音。 “和除他以外的人这样做,也没关系?”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并对此感到了不悦。 ‘她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他这样想着,从她的耳边稍稍拉开了距离。还没有看到她的神情,耳边就传来了声响。 ‘……咦?’ 脸上传来痛意,他没有动作,有些怔愣,似乎是在想着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在还没有想出来门头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少女带着颤意的声音: “……你为什么总是故意误解别人的意思。” 她应该生气的。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脏那里会传来阵阵的痛意。让她感觉鼻尖微微发酸。 “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我明明……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你说过谎……” 是因为这张脸吗?还是因为眼前的人可能是阿散,所以一想到他会这么想自己,心里才会这样难受。 “你为什么老是认为任何人都在骗你呢……” 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明明有时和阿散一样坦率,但从一开始他们背负的东西就是不同的。所以,她所见到的散兵总是一般坦率的说着想说的话,一边将不该说的或者不愿意说的找个土堆埋住,明明一副谁都敢招惹的模样,却像是野猫一般,谨慎细微,对所见之物都从未信任过。 野猫是自由的,虽然活着的年限不如家猫,但可以凭借着谨慎与机敏,自由自在地从出生走到死亡。 与野猫不同的是,眼前的少年给自己带上了项圈,获得了更为长足的生命,却又同样对风吹草动报以警觉,浑身长满了刺,回避着与他人的接触,也失去了被信任的机会。 散兵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于是很轻松的,她松开了与之交握的手。抬起双手,捧住了散兵的脸,让他看向自己。 “我以前没有骗过你,现在没有,以后也一直会这样,” 她抬起头来看着散兵的眼睛,一字一句,用最为认真的语气,缓缓道: “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在大正生活过的人,是知道我秘密最多的人,也是最可能对我抱有恨意和杀意的人。但我保证即便这样,我也依旧会履行我的承诺,这和你信不信任我无关,只是我自己任性的决定。” 她知道自己任性极了。这个时候以散兵惯常恶劣的性格,大概会不留情面地嘲讽她“高估了自己的价值”。但她知道自己心里的这些话无论如何也要传达出来,所以在散兵没有说话之前,她继续道: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值得信赖的人,或许他们不会一直对你说实话,但偶尔的谎言并不可以否认他们的真心。” “不是任何的真相都需要你试探无数次才能去确认,如果你执着地想否定这一点的话,我也会一遍一遍的告诉你。” 她看着散兵,眸中是干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的认真。 “我永远不会欺骗你,我保证。” 第55章 055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现在的她可能只是脑子一热临时起意,这种贸然的宣言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换来后悔与不解,但此时的她选择了听从自己内心的意愿,不加任何考虑的将想要告诉他的话传达。 不可否认,在面对眼前的少年时,她一直以来都是心存胆怯的。愧疚压过了一切可能产生的感情,让她即使只是站在他的面前也会感到无地自容。. 她也曾想过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自己所偏爱着的一方与需要自己的一方,无论是谁都能很快的做出抉择……但她无法做到这样坦然。 正是因为接触过这个人,才知道他究竟是用了怎样的心情将那些事情告诉自己,才知晓他是抱有着什么期望才会将自己的伤口展露。 她与少年有些地方是相似的,但如果不是被动的陷入了名为“过去”的幻境,过往的经历,她上辈子,以及这辈子,从来没有同任何人讲述过。每当有人问起。她往往会用“没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地方”带过,别人也会以为她并不想多做提及,不再多做深究。她一直以来都自认为是觉得会影响到别人的好心情,或者不想传达糟糕的情绪。但更深一层次的原因,是她自己刻意忽视掉的。 她不想回忆起那段日子。 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为充实,努力让自己的每一刻时间都被任务给填满,这些都是她在逃避而已——只要足够忙碌,就不会有时间去思考过去的人生。只要看向未来,便不会被过去所束缚。 ‘这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 她不敢回想起潦草的过去,所以才选择逃避。正是因为知道不逃避有多痛苦,才明白若无其事地同自己叙述着过去的散兵,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怀着期许。 “对不起……” 失去了与眼前人对视的勇气,映见低下了头,手也缓缓放了下来,声音微微颤抖。 “真的……很对不起……” 如果同样的情景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定还是会选择阿散。只是背负的罪孽并不会随着选择的落定消失,只会愈发的沉重,直至呼吸都变得艰难。 如果可以……我也想将你拉出来,就像是天音大人和主公那样——这种话苍白无力极了,她也无法说出来。 曾经没有做到的事情,弥补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她什么也做不了。现在说的这些话也都是自私到了极点的自我安慰,大概散兵已经在心里嘲讽了她的自不量力和虚伪,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想传达出来。 “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嗯……?” 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怔神之时,指腹已有抚上了她的脸侧,带来一片湿润。。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泪来。 “你……” “话说完了吗?” 映见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还没反应过来,于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他的语气好像比之前要生硬一些。 “你还真敢说啊……从来没有欺骗过我。” “欸?” 映见绞尽脑汁地回想也没想起来,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越来越不善,映见脑中才缓缓有了一个不太确定的想法。 “……博士那次?” “不然呢?” 散兵的反问无疑是肯定了她的说辞,她微微抬头思考了一下:“那件事不会对你有什么危险,告诉你也只会徒增烦恼。而且我最后也没有什么……” “如果这就是你的诚心的话,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聊下去了。” 看到他转身就想离开,映见顾不及去想别的,急忙就拉住了他:“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态度变得那么快?不会是想随便找个借口先把我留下来吧。” 与他想象的相反,映见没有犹豫的便摇了摇头,认真道:“我说不会就是不会了,如果我刚刚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的话……对不起。” “……” 散兵沉默了片刻,终于好好看向了少女:“为什么。” “嗯?”少女有些疑惑,“什么……为什么?” “之前恨不得抓紧从我身边逃走,你现在又在做什么?自投罗网?自讨罪受?”散兵紫眸微眯,“还是你那同情心作祟,宁愿放下最为重要的人也要来接近我?” “我……没有在同情你。” 虽然停顿了一下,但很快映见就摇了摇头:“我思考了一下,如果是我也不想被同情……因为‘同情’这种情感毫无用处。” 散兵眸光微闪。 “我不希望被同情,但我希望能有人可以拉我一把。”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映见垂眸看着脚尖,嘴角上扬了微小的弧度,“我明明没有任何的价值可言……但即便是这样糟糕的一文不值的我,也有人愿意帮助我。所以,我也想这样做。” “你想让我感激你?” “不是。我只是在偿还我的过错,还有……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希望你可以幸福。” “被天音大人带到主公面前后,他给了我容身之地和支撑我活下去的意义。年幼的我惶恐地不知道该怎样偿还他们的恩情……那时的他应该是看出了我不安,告诉我了一句话。”映见道,“他说,他帮我,是为了让我在遇到和我同样处境的人时,能够再去帮助他。并不是完全没有代价的。所以,这也是我的私心。” 映见右手按着心口,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意思。再度鼓气勇气,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所以,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想让你变得不再那样谨慎,想让你逐渐学会信任。 想让你能够更为自由自在的活着,而不是被束缚于仇恨与痛苦的泥沼、一辈子无法挣脱锁链。 或许最初来见他有想要确定他是否和阿散有关的原因在,但现在的她却已经没有在这么想了。 眼前的人无论是不是阿散,他都是散兵,都是现在的她有着愧疚之心和执念的人。 ‘想要做些什么。’ 几百年前的记忆再度涌上,她想起数百年前的她也有着与现在相同的想法。但又与那时不同,现在的她……真的有这个机会了。在失去了所有的目标和存在的价值后,她又有了新的存在的意义。 少女这次没有再逃避,哪怕他久久都没回应,少女也依旧是看着他,执拗地想要获得一个答案。 “普通人可无法和愚人众一起行动,你要是真有心,不如先加入愚人众如何?”像是想到了什么,散兵唇角微勾,声音细不可闻,“……若是如此,真想看看她会是什么表情。” 后半句话映见并没有留意到,她想着前半句话的重点,道:“那我就加……” “你知道愚人众是个什么组织吗?” “不算是好组织,但也没坏的明目张胆。”映见想了想,道,“至少能够光明正大的主持着落于璃月城内的银行,说明是还受官方信任的。仔细想想,深渊的探索和对陨石的调查,这些也都是正常的行为。当然你们执行官的问题很大,没一个像是好……人……等、等等。” 忽然想起来什么,映见咽了一口口水,磕磕巴巴道:“那个……你之前和那个红衣服的姐姐在营帐里说的……夺取神之心什么的,是说着玩的吧……?” 散兵微微挑眉,环抱着道:“哦?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因为……那个,岩王帝君可是武神,是尘世七执政之一。愚人众就算势力再大也是神明庇佑之下的人类,怎么可能敌的过神明?” 这是任何一个提瓦特的人都能清楚弄明白的事实,所以之前的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当真。 ‘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散兵的带着略些慵懒的声音传来。 “那如果我坦言说——我的目的就是夺取雷神之心呢?” “……?” “如果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的话,乐意至极。” 少年伏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着她最不想要听到的话。 映见张了张嘴,但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有些生硬地道:“……你会被杀的。” 他有理由去报复那位抛弃了他的神明,可那位神明是她的母亲……即便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散兵低低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连后面的话都带着笑多了的颤意:“当然,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将军大人’。但她可不是你的母亲,和你更没有半点关系。如此以来,选择了守护我的你,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对想要杀了我的‘将军大人’下手吧。” 即便不去照镜子,映见也知道,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是惨白。 “你好像还在犹豫,看在你给我提供了足够的乐子上——你随时都有机会改变主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等到做好这个觉悟再来找我,否则,你会后悔的……一定。” 低着头愣神的映见在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 他怎么又这样直接传送走了! 映见开始懊恼自己刚刚怎么就疏忽了,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头发抓的乱的一团糟,她靠在墙上,无力的蹲了下来。 “又是……选择吗……” 刚刚的下定的决心,此时此刻却都像是在笑话她一样,让她的心脏愈发感到疼痛。就在她抬起双手捂住脸的时候,忽然脑中想起了一件事。 她刚刚说在营帐里发生的事时,散兵好像没有反驳来着。所以说,他知道白狐就是她。 “……” 不是,合着他当时是真想弄死自己啊! 第56章 056 如果爱人和你家人同时掉到水里,你先救谁?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世纪难题,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都很难有人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当然,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他们的关系无论是从哪里看都不能和恋人沾上边,但好像是最为契合现在情况的。 “爱人吗……我现在还没有爱人,所以我肯定救家人。” 然后达达利亚就给了自己很准确的答复。 “那、如果不是爱人,就是除了家人以外的,对于你来说在这个世界最为重要的人呢?” “嗯?这个啊,大概只有冰之女皇吧,但女皇大人肯定是用不着我来救的。所以还是家人吧!” “……”映见觉得这个话题没必要和达达利亚继续说下去了。所以她看向了在自己身旁陷入沉思的空。 “你呢?” “我的话,肯定是妹妹第一重要,但她应该也用不着我来救,总觉得在没找回来实力之前她能一拳两个我……” 映见:“……我觉得你说的对。” 空:“我希望你好歹可以反驳一下!” 这种程度的抗议自然是被理所当然地无视了,至于为什么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怎么走到一起去了——这些时间要向前移: [一天前] 帝君遇刺之后,七星对千岩军的布置很是混乱,寻找她的追兵也不是很多。在甩开追兵之后,映见再次回到了北国银行进了门去,果不其然,达达利亚正在最里面坐着,听到脚步声方才抬起头来,同他打了个招呼。 “你可真是放心,就这样抛下我和散兵跑了?” “身为执行官第十一席,你的实力甩开他们很容易吧。” “散兵是第六席。”达达利亚强调了一下数字,“按照你这么个说法,你并不是担心他,而是找他有什么事情,对吧?” “你不都已经很清楚了……” “别这么冷漠嘛,我只是好奇什么事情必须回避着我才能说出来……好啦我不说了,看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你和他谈崩了?” “……” “正所谓‘昨日之事不可追’,他本来也不是好相与……欸欸欸?等、等等,你别哭啊!” 在还没有整理好心情之前,她并不知道该怎样解释。看到达达利亚慌张的模样,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抬起手臂却怎么都无法将眼泪擦干,只能很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 好狼狈啊,她。 为什么会这样呢…… 再之后,达达利亚带她吃了晚饭后,带她到了某个至冬经营的的旅店住下。熄灯之后,她躺在床上,月光从窗户越过倾泻而出,心中的思绪就像是散落在地上交错凌乱的毛线一样,明明急着想去解开,最终的结果却只能是越理越乱。 一夜无眠。 第二天,侍者敲响门之后,将达达利亚的信转交给了她,上面写着让她去北国银行,在按照约定来到之后,远远的便就看到达达利亚在门口等着自己,旁边站着的是金发的少年。 按照达达利亚所说,空已经完成了应该做的事情,现在他要带着他们去找一位能解决‘岩王帝君的仙体被七星藏匿’这件事的能人,地点是琉璃亭。于是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发生了最开始的那段对话。 聊了没几句之后,达达利亚便在一个路口和他们暂时分开了,说是要去接一位重要的客人。让他们先到琉璃亭,自然会有人招待。与他告别之后,空看向了映见。 他本来想活跃一下气氛,但看到映见微微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眉头不由的微蹙,担忧道:“羽沢,你真的没有事吗……?” “嗯?嗯……” “呜哇,羽沢,你的黑眼圈好重啊。”之前映见一直都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这次抬起头,派蒙才看到映见的脸色,“你、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觉吧?” “啊……昨晚的床有点硬……好了我说。”被空的如锥子一般的目光盯着,映见觉得后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只好举双手投降,“那个,我先继续再问几个问题吧,如果你愿意好好回答的话,就帮了我大忙了。” “嗯!尽管问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映见道,“如果一个人……就是,你亏欠了很多的一个人,但他问你‘如果他和你的家人一起掉到河里’你救谁这样的问题,你……” “家人。”空想都没有想就回答,“不过他问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吧?你亏欠了他,补偿他也是理所应当的。怎么会有人因为你爱自己的家人而觉得你无法补偿他呢?” “……”映见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斟酌着措辞,道,“如果我想补偿他的……他所缺失的那部分东西,与我的家人有关呢?” “嗯?”听出了映见难以形容的苦恼,空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家人做出的事情与他的不幸有关,所以你才想去补偿他的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想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已——但具体的原因她无法解释,索性这个误解的解答同样可以回答她正在迷茫的那个问题,所以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如果是我的话……这样说可能不太好,但是对我的妹妹有着仇恨的人,我大概无法做到坦然的与他交往。”空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道,“因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荧做出什么,而且就算我想去接近他,他也不会领情,只会希望我能离多远是多远吧。” “……咦?” “因为他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无条件地护着荧,哪怕是她做错了。这大概就是亲人吧。”空道,“这样的话,他不讨厌我就已经很难得了。” “果然是被讨厌了吗……”听完空的话后,映见有些苦涩的笑了笑,“也是,毕竟那两次他都是真的想杀了我啊……” 空:“是啊,所以还是……等、等一下!” 映见微微歪头,只见空眼睛睁大,震惊道:“你、你说他杀你……两次??” “啊。”映见这才发现自己的话容易让人误解,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他只是警惕性有些高而已,而且第二次都是我的……” 派蒙:“这、这已经完全不能用警惕性高来形容了吧!” 空狠狠点头赞同了派蒙的说法,偏头看到了映见失落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确定那些事情都和你的家人有关吗?我的意思是,你想维护的家人,为什么会这样做,你知道吗?” “我……”映见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她看着脚下的地面,“我好像……不知道。那些事情都是他和我说的,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你信任你的家人吗?” “我当然信任她!” “但是你也同样也想信任那个人,对吧?” 映见的声音微微一滞,好像有什么东西冒出的尖头,就要破茧而出。就在这时,她感到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羽沢,在我刚刚给你说的那些话中,我愿意护着荧,其实还有一个前提条件。”空顿了顿,看向映见,道,“那是因为我相信荧,相信她哪怕做出了什么事情也一定有着她自己的原因,绝不会平白无故伤害别人。正因为我信任着她,所以才会得出那些判断。而且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个仇恨着荧的人,我并没有将他带入熟人的角色。” 看到映见微微颤抖的瞳,空安抚地笑了笑,道:“但你是想相信那个人的,所以对你来说,那个人也很重要。我也能明白你感到痛苦的原因。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去寻找真相吧。正所谓要对症下药,否则事情的源头没有解决,无论你再怎么想弥补也只是聊胜于无。而且,说不定搞到最后就只是一个误会了呢,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定吧?” 好像要抓住什么了。 “虽然出于朋友的角度考虑,我更希望你可以安全一些。但如果做好了决定但不去做的话,一定会很后悔的,所以,想去什么就去做吧。”空拍了拍她的肩,笑道,“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找我帮忙,作为朋友,我也是很值得信任的。” 抓住了。 什么都不了解的她试图用着帮助的名义去束缚对方,还大言不惭地用着幼稚的语言和岌岌可危的立场述发着壮志豪言。一直以来,她都在与正确的方向背道而驰。自以为有着坚定的信念,但在被拒绝之后还是会忍不住感到怯懦和想要逃离。现在想想,她根本没有资格委屈。 既然下定决心要做好这件事……必须要去稻妻一趟了。 “话说回来羽沢,我记得你五百年前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你在这个世界是有了新的家人吗?” “嗯?是的。” 看到映见在听见“家人”两个字后变得柔和起来,空笑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拜访一下你的家人。” “嗯,会有机会的。大概……” “喂,‘大概’是什么意思啊!” ‘怕你们打起来了。’但这种话很明显是不能那么直白说出来的,所以映见若无其事地切了一个话题。 “话说,公子之前让你去做什么了?” “哦,那个,他给了我名为‘百无禁忌箓’的符咒……” 聊着聊着,便已经来到了琉璃亭门前,在报上公子的名号后,琉璃亭的侍者很快便有礼地将他们带到了包间,里面还没有来人,空空旷旷的。在给他们倒好茶之后,侍者也就告退了。 “我们刚刚说到了哪里来着……啊,绝云间的景致是吧!”空回想了一下,道,“绝云间那边风景真的很美,又柔和又壮丽,柔和的话,那非仙人所居之地莫属,仙人看上去也是挺会享受的,无论是布景还是洞府的选址都极为讲究,就是那种看一眼就会发出‘这里一定是仙人居住的仙境!’的感慨的那种,至于壮丽嘛——” “这个我知道,肯定是绝云间那座高耸入云的宫殿,对吧?” 想起了之前和荧一起去七神会议时的情景,映见很是自信的抢答道:“那个宫殿真的好生气派,虽然没有进去,但只是在外面看过去,也觉得灵魂被震撼了呢。不过想到那里是七位神明进行会议的场所,也就很理所当然了。” “等一下,羽沢,我们说的是一个地方吗?那里有宫殿?” “?”映见疑惑,“是绝云间……我没听错吧?”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被拉开,而后就听到了熟悉的爽朗声音。 “骑士、还有映见小姐,你们速度挺快嘛。” 057 幕府军与反抗军 青年人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映见和空转头看过去,正是达达利亚。而他身边则站着一位陌生的男子。 “公子,这就是你找来的那位能够帮到忙的人吗?”派蒙问道。 “没错,这位是钟离先生。”笑着点头回应后,达达利亚抬手对那位男子,也就是钟离,道,“先请落座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映见总有一种对方在注意着自己的感觉。钟离外表看上去很是年轻,但是直觉告诉她,有着这般气质的人不是一般凡人。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以前见到大人物的时候她也总是有这种直觉。在看着钟离落座之后,映见的脊背都不由地挺直了些许。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朋友名为钟离,是往生堂的客卿。也就是我之前所说的,能够助你们破局的道上人士。” “你好,我是空。” “派蒙!” “我是羽沢映见,您好。” 不自觉地就加上了敬语,就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钟离友善地微微颔首,然后就开了一个话题: “羽沢小姐吗?刚刚在门外时听到你与旅行者似乎在谈论绝云间的风景,我对璃月的名胜风景有粗略的几分了解,若是有争执的话,或许我能提出浅薄的见解。”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映见总觉得不如他不如所说地这般考虑单纯。 “其实也没有什么。在来之前,为了洗清刺杀岩王帝君的嫌疑,我去寻访了居住在绝云间的仙人。”空道,“我虽然也没有时间观赏景色,但羽沢说那里有一座很是宏伟高大的宫殿——我想,如果真有那种存在,我肯定是会看到的。” “大概是云雾太多遮住了吧。”映见托着脸道,“等到这件事结束,我们再去一次,一定让你见到。” “仙人居住之地的宫殿?听上去就很气派!请务必也让我一起去。” 达达利亚眼中露出了惊讶,随后就附和着提出了请求。只有钟离微微垂眸,很快又看向了吵吵闹闹的三人:“璃月的古书上的确有记载,每过一段年限,绝云间都会有一座直入云霄的宫殿凭空出现。” 钟离说话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纷纷看向钟离。 “大多数人只将那认为是传说,但听羽沢小姐这般确认,约莫就是真的了。等有机会的时候,真想见见那宫殿的模样。” “书上……”映见不由喃喃出声,忽然想起什么,她有些磕绊地道,“对、对啊,这样想来我可真是幸运,竟然能那么有幸的碰巧见到那种神迹……” 派蒙在空中跺了跺脚,看上去有点激动:“哇,这么听下来,我也好想见一见!这种神迹什么时候才会发生啊?” 映见眼睛微微睁大,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钟离的声音。 “书上并没有记录。” 听到这个回答,映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按照钟离的话来说,‘绝云间的宫殿’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东西。最为重要的是,那个宫殿很可能是在举行七神会议的时候才会被搬出来……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能够配的上七位神明的地方自然也得是个厉害点的地方,直到这时候才想明白这一点的映见忍不住想以头抢桌。 她怎么就以为这个就是个人尽皆知的建筑了喂! 之前想着璃月的神明是仙人,仙人居住在绝云间,就自然而然地认为那个应该是岩王帝君的宫殿。就像是天守阁一样,不是谁都去过,但应该谁都知道和看过……结果原来真就只是一个一次性建筑。 映见忍住了叹气的。心里寻思着快点换一个话题,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往生堂……我记得是璃月的官方殡葬机构吧,听闻往生堂的历任执掌者皆为学识渊博、行事慎重之人。能够被这种组织招为客卿,想想就好生厉害!” 赞美的话经由心声,完全没有做伪。钟离微微颔首:“过奖,全凭堂主赏识罢了。” “呜哇,刚刚听到道上人士和往生堂什么的,还以为是……那种可怕的机构。”派蒙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原来是殡葬机构,那就没问题啦!” 开篇聊了几句之后,几人也逐渐开始熟悉起来。之前积攒的那点尴尬也很快就化为了乌有。当然,此行并不是为了闲聊来的,很快便自然而然地进入了正题。 “七星之中的天权星凝光,如今阻止任何人瞻仰岩王帝君的遗体。如果想要确认什么,只有借这一次‘送仙典仪’来获取机会了。”达达利亚对空解释道。 “遗体……空,你是想确认岩王帝君是否是真的仙逝了吗?”低头捧着茶杯沉默了有一会儿的映见抬起头来看向空,不确定地问道, 空点了点头:“嗯,如果他真的离世了,我就可以去下一个国家了。” “喂,伙伴,你这话说的很像是要刺杀神明的样子啊。”公子忍不住吐槽。 “空,你说……天权不举行送仙典仪,是不是有可能帝君并没有离世。”在空讶然地目光下,映见垂眸看着杯中的茶水,道,“那可是神明,就算人类有着匹敌神明的力量,但又怎么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被杀害?我无法相信。” “此事确乎蹊跷众多,将怀疑落在参加请仙典仪的人类身上,本就不是明智之举。不过,听羽沢小姐这般说,你很崇敬神明?” “钟离先生,您叫我羽沢就好……”有种长辈对自己用敬语的感觉,映见浑身都不得劲。只好先这样提了一句,然后继续道,“嗯,我来自稻妻,稻妻皆由雷电将军一人保护,只要将军大人在,稻妻就永远不会毁灭——这些话都已经被印入灵魂之中了。在被将军大人守护的稻妻境下,不会有人不崇敬神明的。也正是因为知道将军大人的强大,在得知有着武神之称的岩王帝君遇刺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便是这是假的……是很正常的吧?” 达达利亚投来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灼热,映见根本就无法忽视。甚至最后的声音都弱了几分。 “看来你是将军一派啊。” 听到达达利亚的感慨,映见有些懵:“将军……一派?什么意思?” “啊,你应该是锁国令之前就离开稻妻了吧,不知道也正常。我也是因为愚人众的消息灵通才知道不少。”达达利亚像是并不在乎共享情报,给映见解释道,“锁国令开启之后,反抗军和幕府军正式开战。这是经由稻妻内部分裂成的两派,之后旅行者如果前往稻妻的话,很容易就会知……” “等等!反抗军?”映见越听心里越惊,忍不住打断达达利亚的话,拽住了他的衣角,“这是什么?” “映见,你冷静点……” 察觉到自己失态,映见赶忙松开了手。道歉之后,又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达达利亚,眼中溢着紧张。 “反抗军是由海祇岛那边的人组织而成,目的大概是为了抵抗雷电将军颁布的‘眼狩令’,简而言之,就是命令幕府军将发放给稻妻子民的神之眼强行收回。‘受到神明的注视才拥有的东西,神明理所应当可以随意处置。’鸣神这样去做。自然会引起拥有神之眼之人的反抗。毕竟神之眼代表的是‘愿望’,失去了神之眼,‘愿望’也会被一并剥夺。” “海祇岛……守护着他们的魔神在一千年前被将军大人斩杀,在这之后,海祇岛才正式成为稻妻的领地。如果是他们作为反抗军的话……倒是更好理解一些。”想到这里,映见有些疑惑起来,“但是仅凭海祇岛的人,说什么也不可能值得幕府军全力以对。” “没错,但是如果有失去了神之眼的人、和其他的普通人加入呢?” “虽然我是第一次听说‘眼狩令’,但也明白,这仅仅是针对拥有‘神之眼’的、极少数的被选中的人。这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关系,正因为不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所以,应该不会有多少普通人为了那些拥有神之眼的强大的人而战的吧?” “不错,正是如此——所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另外的原因?” “战争势必会引起纷乱,自愿为了保护强者而战的弱者很少,但若是这种纷乱的战争波及到了自己原本平稳的生活、或者是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家人。人们对本应庇佑稻妻安稳的幕府的信任就会产生裂痕,进而产生反抗的念头。” “怎么会……” 完全没有想到如今的稻妻竟会沦落到现在这番模样。之前她只知道“锁国令”,现在还是第一次知晓埋藏在“锁国令”之下的伤痛。 稻妻……究竟发生了什么? “将军大人……是位特别温柔的神明,这其中一定有原因在,她绝不是为了自己去剥夺他人幸福的人,绝对。” 脑子里面依旧是乱糟糟的时候,映见已经不由自主地反驳出来。 “温柔?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评价。”看着低着头,脸色有些发白的少女。达达利亚唇张了张,过了半天后,他有些不确定道:“论道理说,在锁国令颁布之前,稻妻的两大阵营之争就已经在提瓦特大路上闹的纷纷扬扬,蒸汽鸟日报更是天天将那些新闻放在首要版区……这些你完全不知道吗?” “……我不太关注新闻,很早之前我就已经离开稻妻旅行了,所以并不清楚这些事。” “这样啊……自己热爱的国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一定心里很不好过。抱歉。” “不、不用道歉的,这和你没有关系。我早晚要知道的。” 空一直静静地听着映见和达达利亚的对话,在看到映见很是勉强地说出最后这一句话后,他的眼中是浓浓的担忧。或许是知道这样的情景没办法多问,他看向了钟离,委婉道:“那个,我打扰一句——我们是不是偏题了?我答应帮助你举办送仙典仪,接下来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空这个话题转的很刻意,但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钟离道:“愚人众会提供资金,需要麻烦你做的是筹备送仙典仪的几种材料……” 又是一段时间过后,钟离同空交代清楚。在用餐完毕后,空和达达利亚准备一同去北国银行提行动资金,至于映见,则是刚准备起身的时候就被钟离叫住了。 “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谈谈,现在方便吗?” 058 你曾到过绝云间吗? 方便自然是方便的。映见应下之后就又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动作神情都显得更为拘谨。 原来人多的时候还没有感觉,人少的时候,映见忽然就觉得压力大起来了。 ‘他想和自己说什么呢?’ “你无需这般拘谨,我也只是和你一般的普通人而已。” 钟离这样说着,映见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对学识渊博的学者致以最高敬意是惯常的礼仪,钟离先生见识广博,是我所不能及的,所以情不自禁就觉得应当更为尊敬一些。” 虽然自己的实际年龄可能要比眼前的这位要大上不少。尽管如此,映见也总有种对方的阅历要比自己多了实在是太多的感觉……这不是错觉。 “对学识渊博的学者致以最高敬意——这种说法,我似乎在须弥那边听说过。” “是、是的。的确是须弥那边的说法。”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一下子就猜出了来源,映见眼睛微微睁圆,“我之前在须弥那边进修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这个习惯也不太能改的掉了。” “须弥学术氛围浓厚,知识在那里也被奉为了比黄金更有价值之物。对知识的适当敬畏是好事。” “嗯!” 在没有目的的简单闲聊几句之后,之前那种尴尬的氛围渐渐缓和了。钟离先生外表看上去严肃古板,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难以接近。在交流的时候更像是一位长辈——映见有着这样的感觉,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您找我应当是有什么事情吧,请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可以帮到您的,一定会尽力去做。” 钟离听完,似乎有些惊讶:“若是恶事呢?” “您不会的。”映见摇了摇头,“我这点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大概。” 按理来说她是该理直气壮的,但在这个人的面前,映见不自觉地就硬气软下来不少。 ‘总觉得夸下海口不太礼貌……’ 这种感觉冷不丁地又出现了,映见有些苦恼。不过她想来第六感很准,或许也就说明眼前的这位的确是位很厉害的人。但是……为什么要和愚人众站到一起呢? 公子无论表面表现地再怎么和善或好接近,本质上都是归属于邪恶阵营的愚人众。仅是他们要夺取各国神明的神之心这一点,就势必已经和她站在了对立面。身为执行官的公子更是大敌。 “若是有什么想要问的,尽管开口就好。”似乎是察觉到了映见内心的纠结,钟离对低着头呆呆看着茶水的映见道。 映见听到这句话后,微微顿了顿,道:“现如今,愚人众已经夺走了风之国度的风神之心,现在也正欲将其他几个国家的神之心一并夺走。说不定达达利亚就是为了和女士一起抢夺岩神之心才来的这个地方,您作为璃月人……难倒并不害怕同公子这样的人合作,最后反而会威胁到自己国度的神明吗?” 这或许不是她该多做过问的地方。只要他现在的行动可以帮的上空,这就已经足够了。但她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正如须弥是崇尚知识的国度——璃月是契约的国度。在我与愚人众达成的那份契约上,我需要押上同样的分量。此即为‘约定’的重量。” “……嗯,我明白了。” 映见早有预料自己不会知晓真正的原委,但在获得这个答案之后,她感觉了轻松了不少。 “你果真很是相信神明。” 听到对方这样说,映见先是一愣,抬头看向了钟离。只听他道: “你刚刚所说,是‘威胁到自己国度的神明’,不是吗?” “……”映见没有否认,“神明的力量与人类绝非一个层次,也不是这般轻易便会被刺杀。除非是……坎瑞亚时期,但现在的提瓦特足够安宁,神明不会这样轻易陨落的——璃月的民众绝大多数会和我是一个想法吧?” 她本以为钟离会认可她的说法,却只是见对方轻轻摇了摇头:“在与神同行几千年的国度之中,璃月的子民同样不会相信神明的陨落。但在七星都确定了岩王帝君的死讯之后,几乎所有人的观念都从‘不相信神明的陨落’变成了‘对未来的担忧和迷茫’。因为七星是岩王帝君的代行者,她们所确定的事情,同样也代表着岩王帝君的意愿。但你不一样。 你并不相信所有代表着岩王帝君的人或物,你只是单纯的相信着‘神明不会轻易陨落’。就像有关眼狩令之事,寻常人往往会自觉同弱者共鸣,更何况你同为神之眼的拥有者——但你从始至终都是站在雷电将军的立场上,从未想过与普通人共鸣。说明你对神明有着绝对的信任。” 映见无法否认。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这一点,被钟离这样三言两语地点了出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正如他所说——如此崇敬着神明,如此信任着鸣神的她,却连眼狩令和反抗军的事情都完全不知晓。这种完全违和的说法,即使钟离没有直说,想必他也早就发现了。 “……我没法辩解。”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如果她最开始不像钟离提出疑问的话,会不会自己也不会收到这种问题?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但很快她就知道这种可能并不成立,因为这个人从一开始,大概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把她留下来的。 “七神会议并不固定于哪个国家召开,但若是在璃月进行的话,绝云间的宫殿便会从云间升起,只有处于内侧之人才能窥见其全貌。上一次进行七神会议的时间,是在五百年前。” 所以,之前钟离所说的“不知道”是假的。他很清楚只有五百年前的人才能看到那副光景。 “这些也都是古书里面记载的吗?古书里面怎么什么都有……” “不,神明之间的官方会谈并不记载于人类的历史之中,因此,古书中并没有相关的记载。” “……咦?” 映见很难想象到眼前的人开玩笑的样子,也并不认为对方会开玩笑。但是…… ‘既然不会被记载于人类的历史之中……他为什么会知道?’ 某个答案呼之欲出。映见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天除却七位神明来访之外,只有风神的眷属载着坎瑞亚的公主一同前来。坎瑞亚公主受到了风神的邀请,却迟迟未前往会议,最后交由草神亲自前往,将她带了过来。过去的时候我认为那时故事的发展就算有少许奇妙的波折,也定然会按照记忆中的道路去走。只是我如今有些不确定了。”他问道,“作为未被任何形式记录下来的发生改变的一部分,我有些好奇——五百年前,你也曾到过绝云间吗?” 59. 059 唯一的答案 送仙典仪一事没有那么简单。在达达利亚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的前提下,还需要准备几种坊间难以买到的特殊的材料。为了确保材料万无一失,钟离和空决定在第二天的时候一起前往。映见则没有和他们一起去,而是在第二天的早上,来到了某个人少的地方。 眼前的是璃月的传统建筑,也是隶属于七星的秘书机构,月海亭。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周边有几个巡逻的千岩军,但她并没有多作隐匿身形。与过往不同,那些千岩军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将她视为通缉犯,而是如常一般继续进行着巡逻。 这并不出意料。 昨天谈话的最后,钟离提及当晚会给七星和部分仙人托梦帝君未死的消息。今日七星便就放弃了对刺杀犯人的凶手的通缉。在他人的眼中看来,大概会以为是七星已经得到了可靠的有关于犯人的线索,对七星一直以来的信任也不会让他们升起怀疑。知道内情的她也已经可以不用顾忌地站在这里了。 也只是站在这里——现在的她看着眼前的建筑,不由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在她如实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对方,没有隐瞒。同样也是因为没有必要隐瞒。青年没有直说身份,但他的言语之中,最后的结果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嗯,果真如此。” 钟离对她所说的‘事实’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就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一样。虽说是知道有着六千多岁年龄的岩王帝君大概是什么都见识过,但正因为她知晓世界树对于整个提瓦特的意义,才会感到好奇,甚至是忍不住去询问。 “历史被自动修正的事情……过往也是存在的吗?” 钟离表现的实在是太自然了,自然到她刚刚所说的事情只不过是喝水一样的日常小事一样。但有关地脉的事情,总归不至于被归纳到“小事”的行列。 “或许存在过,只是作为提瓦特的存在之一,就算是被修正了,也不会察觉到什么异样。”他道,“那些被写成了传说,被说书人口口相传下来的故事。兴许就有着被修正之前的印记,其中真假难辨,‘存在’或是‘不存在’,无论怎样纠结也无法得出最为确切的答案。” “……我明白了。” 前不久,那位风神大人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为了应对这种‘失去’,记忆会被记录诗歌之中,或是璃月的说书人,或是须弥的童话。] 地脉会修正“错误”的历史,但本就是半真半假的东西,即使是地脉也无法分辨。 “因为那是人类的智慧。” 在映见得出答案并且说出来之后,钟离的目光似乎有些欣慰。让映见那种面对长辈的紧迫感又多了一分。 “我其实……还有一点无法确定。” 眼前的人是所有神明之中最为古老的神明,他的学识和智慧无论是谁都会信服。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她如今正感到迷茫之际,趁此机会,便希望从值得信任的人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在得到对方的默许之后,映见握着水杯的手微微收紧,有些紧张道: “我……我不能确定,这个世界是否是我过去所在的那个世界。”犹豫再三之后,映见缓缓道,“我之前醒来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 眼前的人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映见将从未给别人说过的、五百年前在深渊遇到了散兵的事情,尽数告诉了钟离。 “……就是这样。我之前一直无法确定他们究竟是否是一个人。如果不是,那我所处的世界大概与我过往的世界完全不同,或许只是一个平行的世界;如果他们是一个人也可以说得通,散兵来自于四百年后,在我被‘清除’之前,所以保留了对我的记忆。但有一点我始终无法明白。”映见的声音微颤,“他们为什么有着全然不同的经历,就像是两个人一样……就算是修正也应当只是把我的存在全部抹除而已,他不该有着这样的人生才对……” “与你过往所在的世界是否是一个世界,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映见低头,没有否认。 在温迪同自己叙说深渊教团联合愚人众盗窃了时间神殿时,她就已经得出结论了。只是如今的她依旧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而已。 一切都是她在逃避而已。 “我……我真的很怕……”发现茶杯中的水开始荡漾,映见缓缓松开了茶杯,将颤抖的手放在膝盖上,藏在了桌下,“如果……如果真的是因为我的原因,害得他遭到了这样的修正……我无法接受……” 如果是这样,在提瓦特的灾厄与雷电散的灾厄之中选择,她会选择后者。 这是她的自私。 她死亡与否都无所谓,映见自知像她这种人能够得到那些幸福已经足够奢侈。当时被带到世界树前的她已经被祟污染地无法思考,如今冷静下来,雷电散或许并没有死亡。 那些痛苦的声音夜夜伴她如梦,不知从何时开始,还没有酿成的惨剧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上演,最后被她认定为“既定的事实”,从而一步步迈向深渊。 大脑变得越来越混乱,也变得越来越疼。就在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的时候,头顶覆上了温暖。 她愣愣的抬头,只见钟离不知何时抬起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上,眼前的桌上则是放着一块干净的手帕。 “世界树可以消除任何事物的存在,为了不让世界发现异常,破坏原本所拥有的秩序。世界树会对所有被记录在地脉之中的人类的记忆进行补正。”钟离声音语调变化不大,但听在映见的耳中,却莫名觉得温柔了几分,只听钟离继续道,“世界树连修正全提瓦特人的记忆都可以做到,但却偏偏留下了最有可能泄露秘密的人,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咦?”映见微怔。 这时,钟离道:“我记得之前看到,你的手上有一枚碧绿的戒指。” ‘戒指?’ 映见将右手从膝上抬起来,食指上正是那枚戒指。 从深渊回来之后,这枚树叶化成的戒指就一直佩戴在她的手上,她曾使用过很多种方式取下,但都没有奏效。她也同样问过被誉为智慧的化身的大慈树王,对方给她的回答是“没有害处,不用在意”,她虽然心里有疑惑,但也就放下心来了。 当是看出了映见的疑惑,钟离道:“大慈树王自五百年前消失后,须弥教令院的学者发现了拥有神之心的新神小吉祥草王。在她初登神坛之时,我曾前往须弥拜访过。” “小吉祥草王……” 她记得大慈树王说过,她的意识与世界树相连,就算是死亡也无法消除她所背负的禁忌知识所以她必须找到一位有能力将她抹除的‘人’。但当时并没有那种人的存在,所以,大慈树王应当还没有消失才对。 但是,一个国度会出现两位拥有神之心的神明吗? 她没有心思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很快,钟离的下句话又传到了耳中。 “我虽只同小吉祥草王见过一面,但我基本可以确定,你的这枚指环,与她的气息很是相似。” “她?您是说,和小吉祥草王……?” 抱着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心态问出了这个问题,得到的是对方的默认。映见的赤眸微微睁大。 “我猜想,这应当同你保存着过往的记忆有关。至于给你戴上这枚指环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亦或是指环同小吉祥草王的关联。这都要从往后的旅行中获得答案了。”钟离道,“至于散兵的事情,我可以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那便是他被改变的过往与因为你被抹除而造成的世界树的自我补正,二者毫无关联。” 从最为古老的神明口中得出的最为确切肯定的回复,毫无疑问地让映见能够放下心来,在钟离最后的解释中,她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钟离说:“越是刻意或大费周折去修正的事情,越容易出现漏洞。世界树的能力再强,也不至于给每个人都安排上不同的全新的人生。” “嗯!”映见重重点头,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谢谢您!我大概知道之后该怎么办了。” 钟离微笑着应和。 “岩……钟离先生,不知道这样问您是否合适。”映见犹豫了下,而后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仙人的时代正在过去,人类的时代即将来临。如今的这个节点,人类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我此般离去,也是因缘巧合之下,对人类的考验罢了。” “因缘巧合?和愚人众有关吗?” “正是。” “嗯……和稻妻是完全不同的做法呢。虽然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但如果人类没有通过您的考验,璃月依旧会是神明治世吧。”映见想到了什么,有些纠结道,“不过这件事的开端七星好像没有处理的很好,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 “我不否认,不过其中也有别的原因掺杂。”钟离抬起杯子抿了口茶水,道,“近来她们正在苦恼另外一件重要事件。能在两者兼顾之下做到这种份上也算不错,只是送仙典仪她们的准备工作要慢上不少。” 在钟离的话中,映见没有听出怒气。她本来以为钟离会对“没有及时举办送仙典仪”的七星很不满,但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似乎是察觉到了映见的想法,钟离道:“还在合适的时间之内,她们并未违约。” ‘原来如此。’映见好像明白了什么,看向了钟离。 “与其说是七星不作为,更多的可以说是我主动揽下了这件事,且帮她们分担一些。毕竟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不出所料的答复。’这种事情都需要本人亲自帮忙,映见有些难以想象到“之后的考验”又会是什么。为璃月的子民默默祈祷了一下后。映见想起了钟离刚刚的话,好奇道:“您说的那个、七星正在苦恼的事情,我可以问下是什么吗?” “璃月的人不少都知晓,并不是需要隐瞒的事情。”钟离道,“近来层岩巨渊发生异动,尚不知后续会如何发展……” “等、等等,层岩巨渊……?” 在解释清楚之后,钟离给她介绍了这个地方。 现在的层岩巨渊限制了普通人的进入,她一个完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未知人士,如果想要办理前往层岩巨渊的通行证的话,只能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后门。 ‘希望顺利。’ 心里这样想着,她向前走去。 60. 060 总务司特别搜查官 不出所料的被拦了下来,就在对方询问自己来到这里的意图时。从大门那里走出了一个人。 说熟悉也谈不上,但那位的特征实在是太明显。就算是几百年过去了,映见也很难忘记她。 从门中走出的少女有着一头冰蓝色的微卷长发,身穿一件带金色纹饰的白色短旗袍,比起那张柔和温婉的容貌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头顶的那对黑红色的麒麟角,昭示着她体内的仙人血脉。此时,那双琉璃一般的粉眸有些迷离,她怀里抱着一些文件,正垂眸看着地板向前走去。 “甘雨小姐?” 就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一样,在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后,冰蓝色长发的少女身体微微一颤,那双一瞬间清明了不少的琉璃眸看向自己,很快便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疑惑。 “您是……?” 映见这才想起来对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抿了抿唇,整理了一下有些失落的心情,换了种说法道:“我有些事情想要麻烦您,是钟离先生推荐我过来的。” “钟离先生?”甘雨想了一会儿,才恍然道,“啊,是那位往生堂最新聘用的客卿吗?不好意思……加班有点久,刚刚大脑有些昏沉。” 一边说着,甘雨不好意思地腾出一只手来按了按脑袋,随后看向原本正在问询映见的女子,道:“百闻,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些文件送到群玉阁吗?” “没问题,交给我就好。” 那个名叫百闻的女子将甘雨的文件给抱了过来,很快便就离开了。 ‘进展的好顺利……’ 甚至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甘雨温和的声音传到了耳中。 “外面不太好说话,我们去里面谈吧。” 映见自然不会不答应。在路上的时候,看着略走在自己前面一步带路的甘雨,映见忍不住问道:“钟离先生……是将他的身份告诉您了吗?” 她原本以为钟离向璃月七星和众仙人传达的只有他尚且未亡的消息。他还有着确切的要考验璃月人民的计划在,怎么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把自己“钟离”的身份给透露出来。但看甘雨这幅表现,让映见对自己的猜测都产生了怀疑。 要不然为什么只是听她这么说一句话就招待自己了。甘雨的身份,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月海亭的核心才对。 “嗯?身份……往生堂算是璃月的事业机关,胡堂主招收了一位学识渊博的新客卿一事,这个消息还是可以得到的。” ‘完全误解她的意思了。’ 甘雨说这些话的时候实在是太坦然,完全不像是隐瞒了什么的样子。根据上一次见面时对她的印象,映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说谎说的那么自然。所以说,甘雨是真的不知道钟离的真实身份。 不过想想也是,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很轻松就和甘雨说上话了。她没有什么仙人的架子,待人也很随和,这样想来。对“第一次”见面的她、连身份都没查就放她进来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最后,她被带到了一间会客室内。在侍者给她们二人倒上茶水之后便就退下了。在确定门也被带上之后,映见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甘雨。 “我来找您,是希望您可以批准我前往层岩巨渊。”在对方接过自己手中的信封后,映见看到对方一脸疲惫的模样,也不忍多拖时间,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通行证的话,有钟离先生的推荐信的担保,我可以帮你开一个表层层岩巨渊的通行证明。但是只能限于表层的部分区域。” 甘雨有条理的回答了映见的问题,“最近层岩巨渊的异动频繁,已经有一些矿工从层岩巨渊那里回来之后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前天的时候凝光小姐已经下令暂时性的进行全面封锁。有着钟离先生做保,我相信您有着能够自保的实力。但很抱歉,权限也只能开放到这里。” 甘雨的回答映见并不意外。钟离也同自己说过,前些日子层岩巨渊还没有完全封锁的时候,尚且还允许冒险家进入探索莫名出现的异动。但从前天开始,冒险家的探索也被禁止了。只有当时尚且还在层岩巨渊的冒险家被允许继续进行探索。 原因不难想到——岩王帝君遇刺一事已经够让七星焦头烂额,两个大事一起处理明显不如先解决其中一件事的效率来的高,当然,这肯定也是在七星的多次权衡之后做出的决定。 这一点她也早就想到了,想起了钟离先生当时对她说的话,映见道:“钟离先生如果我遇到了难处的话,就请您看过这封信就好。” 刚刚对话的时候,甘雨并没有急于检查信件。因为已经知道里面是推荐信,内容是什么也能基本猜想的到。在映见这么一说后,甘雨才重新将视线放在了身前桌上的信封。 将里面折叠好的信件取出展开,在刚压平信纸,看清楚上面的字迹时,甘雨的眼睛微微睁大,粉眸中是惊愕。 “这、这是……!” 她的声音不再复往日的平静,拿着信的手也微小却可见的颤着。就像是不可置信一样,她将信件拿的离自己的眼睛近了一些。 “帝君的字迹?!” “果然钟离先生没有将自己就是“钟离”这件事告知七星和仙人吗……他真的很信任您呢,甘雨小姐。” 甘雨的反应不出所料。想着五百年前的时候甘雨也被任命在内围驻守绝云间,被安排这种工作可不是普通的信任值可以达到的。映见不由感慨了这么一句。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甘雨眼中的愕然更深了,她的视线从手中的信上收起,目光转向映见,说话时明显有些失措:“那、那个,钟离先生是帝君……不对,帝君不是遇刺了吗?怎么会……” 映见:“咦?” 这下不光是甘雨脑子转不过来了,映见也跟着一起懵了。 “帝君遇刺?岩王帝君未亡的消息您不知道吗?” 回答她的是甘雨愣愣的摇头。 映见眨了眨眼:“但是钟离先生明明说他昨天晚上同七星以及诸位仙人托梦……今天撤销的对我的通缉令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 “……啊!”甘雨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些迷茫道,“我、我昨晚加班,没有睡觉……” 映见:“……” 没、没想到的道路。 61. 061 帝君亲自委命之人 “我明白您的顾虑,执意前往层岩巨渊也的确出于我的私心考虑。但是我会协助进行此次异常的探索,尽可能地调查清楚异动的缘由。”在甘雨自我懊悔了一段时间后,看到她的状态恢复的差不多了,映见也就停止了安慰,再度谈回了正题,“钟离先生的考验尚且没有结束,现在你们应当无瑕顾及层岩巨渊之事。让我参与调查和搜索,也不失为一件助力解燃眉之急的好事吧?” 这是她和钟离的另外一个约定。 在映见向钟离陈述了个人的缘由后,钟离很快的便答应了她的请求。但是同时希望她能帮忙处理层岩巨渊的异动。如果是岩王帝君还在的日子,那里的异动解决并不困难。但现在一切即将归于人治,钟离就不能以神明的身份出面解决问题。映见想,钟离虽说说要考验人类,但还是很担心层岩巨渊的祸端会危及璃月的。在这种时刻,钟离让她去帮忙的考虑也就很明显了。 受恩在先,映见也断然不会拒绝。 甘雨原本羞愧的一直双手掩面,在听到映见的声音后,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放下了手:“嗯,这种事情帝君都会告诉您,说明您是值得信赖的人。我会给您出具通行证。但因为刚下禁入令不久,若是如此快便有普通人进入,七星这边也会很难办。所以,我希望您能暂时加入总务司,以总务司特殊搜查官的身份进入探索。” “没问题。” “好,那我稍后会为您开具证明。”甘雨点了点头,道,“除此之外,您可能会在层岩巨渊那里见到同属璃月官方机构的人。总务司有名的那位情报员夜兰小姐正在那里进行调查。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直接出示身份证明寻求协助,包括矿区之下的补给也都通过身份证明进行发放。还请切记。” 再之后,甘雨认真的同自己讲了很多有关于层岩巨渊的注意事项。映见将那些话都好好地记在了脑中。在了解到现在层岩巨渊发生的情况后,原本的“危险”不再只浮于表面。映见原本就没把去层岩巨渊这件事当成儿戏,但如此以来,她知晓自己必须更为谨慎才行。 直到注意事项全部说完,甘雨微微抬头想了想,再次看向映见,道:“千岩军都已经从里面完全撤出,贸然在这个时候放你进去搜查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职位肯定是要稍微高一些……为了不能让内部的人对突然上任的你起疑,我可能会在同凝光小姐协商之后对您的身份进行适当的编撰,可以吗?” “当然没有问题。” “嗯!那就好,办理的时间可能会有点长,我会尽快,但大概也需要三天的时间。” “那我三天之后再来月海亭,麻烦你们了。” 有着甘雨的帮助,她的通行证很快就被顺利的批下来了。出于一些考虑,映见和甘雨商量过后,决定将“钟离就是岩王帝君”这件事情暂且隐瞒住。只对七星说她是帝君推荐的人。至于她们后续是怎样处理的,她不清楚。但如今她的确是拿着通行凭证站在了通往层岩巨渊的道路,这是切实的。 ‘层岩巨渊有异动’这件事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原本她是准备先帮空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再去层岩巨渊,一是她认为有必要帮助自己的同伴,二则是因为她也想暂时逃避,不愿那么快就再和拒绝自己没多长时间的散兵碰面。但在她知道了层岩巨渊出现了异动之后,这些都不重要了。 能够让七星紧急封锁层岩巨渊的事情,绝不会是小事。并且她也很清楚,就算是像探索深渊那种事情,散兵都不会去管里面存在的危险,一心只去完成自己被委派的任务。更不用说是层岩巨渊最近才发生的异动了。 散兵的实力或许很强,但她也无法放心。 ‘绝不能让过往的事情重蹈覆辙。’ 抱着这样的念头来到了这里,映入眼帘的是乌泱泱的人。 ‘发生了什么?’ 那边的人声音很是嘈杂,入口通行的地方就是在这里,映见也没法从别的地方绕道。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再次抬脚向前走去。渐渐的,更为清晰的声音传到了耳中。 “层岩巨渊突然封锁,你让我们这些矿工怎么办!” “到现在还没查出来是怎么回事吗?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你们至少把原因给公布一下啊!” “我老婆重病在家必须要买药!我不怕死,就算真出事了也没关系!让我上工行吗!” “矿产是我们商会的根,再这样下去的话就全都完了啊!” 映见一边费力的往里面挤着,一边听着他们的声音。 呐喊,恐慌,痛哭,各种各样的声音掺杂,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层岩巨渊被封锁……影响这样大吗?’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抗议的人实在太多,不光是矿工和商人,还有人拖家带口,也有人脸上写着绝望。 终于快要来到内围,忽然之间,人群又开始莫名的骚动起来。就在映见感到疑惑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洪亮的声音。 “麻烦大家冷静一下!” 就像是那话中有着震慑力一样,那声音响起了之后,周围的嘈杂全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很快人群中就安静了,只有鲜少的议论声。 “那是刻晴大人……!” “是刻晴大人,刻晴大人来了!” 刻晴?映见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很抱歉突然封锁层岩巨渊给大家带来了困扰,但此次的异动凶险万分,作为代行帝君旨意管理璃月的七星,我们必须要对璃月的民众负责。” 映见踮起脚来,从人群的缝隙之中隐约看到了站在前方的少女……的头发。 “前几日帝君遇刺,追缉凶手刻不容缓,但与此同时,层岩巨渊的事关系国计民生,我们也绝没有一丝松懈。 此次的异动主要来源于岩下矿区,七星设阵封锁了岩下矿区。为了保证地下的污染不会被携带到地表引起更大的危害。在异动解决之前,层岩巨渊采取只进不出的策略。与此同时,七星派遣了相关人士率先进入查明情况,在问题没有初步查清之前,只允许部分冒险家协会的最高等级的冒险家接取探索委托。” 在人群终于安静下来之后,人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着那么多的肢体动作。本来就已经快要挤到前面了,但高大的人阻挡了自己的视线,映见便又往前面挤了些,最终终于站到了最前方,看到了正在向众人宣讲的紫发双马尾少女,还有站在她身旁的总务司专员沐宁先生。 甘雨说进层岩巨渊的时候要把凭证给沐宁出示,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太合适。映见决定再稍微等一会。 “层岩巨渊造成的影响,经由七星商议,从明日起会统一携相关证件办理手续。总务司会给诸位安排工作,或是进行经济上的补给。绝不会放着大家不管,今晚之前将会在璃月各地的公告栏中登出相应的文件,还请大家放心!七星会尽可能的解决问题,而且,在帝君遇刺之前,帝君已经察觉到了层岩巨渊的危险,前不久,我们得到了帝君留下的手信。” 映见听到“帝君”两个字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当听到最后的“手信”时,那种不好的预感就更烈了。 “帝君在手信中推荐了一位调查此次层岩巨渊异动的人选,那位同时也是过往一直在他国行动的总务司特殊调查人员。在翻阅过帝君的手信后,总务司便紧急将那位召回了璃月,并任命她为特别搜查官,今日便会正式开始搜查,相信有着‘帝君钦定’之人的协助,层岩巨渊一定会尽早的解开封锁,还请诸位放心!” 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原本安静的人群就又开始骚动起来。不过与之前的骚乱不同,这次大家虽然依旧都还是很激动,但并不是负面的激动,而是…… “帝君大人……如果是帝君大人推荐的人,那肯定没有问题!” 诸如此类。 映见现在只想退回人群,并且开始疯狂谴责前不久还往前挤的自己。 编理由归编理由,帮忙归帮忙,她肯定会尽力……但这种完全不属实的情况,她一是觉得自己恐怕没有哪个能力回应期待,二是实在是有点承受不住这种场面。 周围的人都是一副很是激动的样子,低下头的目光飘忽的映见便在这种情况下变得格格不入起来。完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的映见忽然感觉身上传来一股炙热的视线。 映见的心脏猛地一跳。 “您是……羽沢小姐?” 啊,所以。 她为什么要朝前挤。 如果有时光机的话,她一定会把前不久的自己给解决掉。但现实情况就是,只能在众人齐齐的视线之下,摆脱掉自己僵硬不自然的状态,状似自然的摸着头发转过头去,对刻晴微微一笑。 “你好。” 她觉得以前执政时候的经验、像是公开场合进行演讲之类的,这些还是有不少作用的,比如现在的她直到被刻晴拉了过去,她也依旧保持着快要挂不住了的微笑。 她听到刻晴又说了不少话,不过基本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最后她来了句“羽沢小姐,作为总务司的特别搜查官,你有什么想和大家说的话吗”的典型煽动发言时,映见捂上了自己的心口,道: “我……加油。” 人群又是一阵沸腾。 别人都以为她捂住心口是在宣誓,只有映见一个人知道——因为她良心有点疼。 直到人群散去,自己被刻晴带到了没人的地方的时候,刻晴关切的问她是不是不太舒服,映见摇了摇头,道:“我没多大能力,之前想着的是尽我所能帮忙解决问题,但是现在吧……” 刻晴:“现在……?” 映见安详闭眼:“现在,如果不彻底解决,我大概会剖腹谢罪了。” 刻晴:“!” “实在抱歉……” “我明白的,现在璃月的形势不容乐观,仅凭补偿之类的话很难让人们安心。但是帝君的分量是不一样旳。”不想让刻晴有着太多的心理负担,映见笑道,“所以没关系,尽管用我就好。” “不,我还是要对您说一声抱歉,帝君的手信里面的确是写了您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协助我们,但我至少应当询问一下您的意见才……” “等、等一下。”映见微愣,指向自己,“您的意思是,手信里……就是,帝君说了……我有用?” “当然,您不知道吗?” 映见愣愣的摇了摇头。 刻晴明显有些惊讶,随后便微微一笑,把手搭在了映见的肩膀上:“帝君大人只给我们托梦言说他未亡,但帝君只对您一人有着这样的安排。说明他非常信任您的能力的。” “可是……” “在这种时候,能够参与层岩巨渊调查的可靠且有实力的空闲人士实在难找,有着帝君的手信在,您一定是可信任的。如果您愿意帮助我们的话,酬劳是绝对不会少的,您有什么要求也都可以尽管开,能实现的我们都会尽力帮你完成。” 映见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在听完刻晴讲完这些后,她摇了摇头:“既然帝君有着这样的说法,酬劳什么的都没关系的,我会尽我所能提供帮助。” “非常感谢您!” “您太客气了……” 映见表面很是正经,但内心已经是受宠若惊。 她原本以为那只是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允许通行的事情而已……无论怎样,她不能做差才行。 “说起来,层岩巨渊周围的防守真的很严密啊。” 为了暂时结束这段客套,映见想着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感慨了一句。却没想到刻晴抬手捂住了头。 “嗯……其实是刚加强不久,几天前有人闯入了层岩巨渊的地下矿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总不能让那种事情再发生才行,要不然七星的颜面都难以保住了。” “还有愚人众的那些人……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不从那里撤离,不过他们既然决定了也就不能让他们出来了……啊,抱歉,不小心自言自语起来了。进入地下矿区之后千万要小心,我还有些事情需要赶快回去处理,剩下的交由沐宁给您说吧,他对矿下的了解比我还要清楚不少,我先失陪了。” 第62章 062 “这里……就是层岩巨渊的地下矿区吗?” 从阳光明媚的地方突然来到了暗无天日的地下。鞋底传来是泥土湿软的触感。开始的时候,眼前的世界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道路,过了有一会儿,眼睛才逐渐适应了这种昏暗的光线。 得益于非人的天赋,她的视力要比人类强上不少。但即使如此,在完全没有火光的地方,她的视距还是狭窄了不少。 层岩巨渊暴露在阳光底下的表层区域已经被来回探索了好几遍,确定了异动是来源于地下。想起在愚人众的营帐时女士所说的那些话——既然是女皇委任散兵接管的地方,也只能是地下的未知区域了。 和刻晴分别之后,映见按照她所说的去找了总务司的沐宁。从他那里映见了解了不少现在的情况:地上矿区的人已经被全部驱逐,地下矿区因为很多区域的危险性,在层岩巨渊封锁之前,进入地下矿区的组织和个人都是经由登记过的。璃月派了人向地下矿区登陆在册的人说明了情况的危险性,并告知他们“如果不离开的话,为了防止未知物质被带离,地下矿区会被直接封锁,只进不出”,绝大部分的人听到这种裸的威胁都离开了,但依旧有没有离开的。 一是以至冬国的官方组织的名义前往地下矿区,为了保护璃月人不受“漆黑污染”而寻找污染源头并且试图解决问题的愚人众号;二是一些认为越危险越有探险价值,认为“如果此时后退就违背了冒险精神”的部分冒险家。 这两者为官方组织,并且的确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努力。所以他们的留下经由了七星的许可。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类似于盗宝团之类的、他们也不想走——这是不被七星允许的,一是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考虑,二是觉得他们只能添乱,并不能实际做出什么贡献。于是进行了强制驱逐。 按照沐宁的意思,总有盗宝团的人会认为亮晶晶的价值大于生命,他们又很会逃跑,根本抓不到。所以也只能放弃他们,但是补给什么的璃月概不提供——这也是前提告知过他们的威胁警告。 至于有没有作用,这个不好说。 映见抬手捏了一个雷光的聚合体,类似于稍微大上一些的雷灵。光球飘到了身旁,有了光亮,眼中所看的东西变得开阔起来。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惨叫。 “救——救命啊!!” “……” 悠闲的心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肌肉开始紧张起来。映见握住了手中的刀,略带警惕地看向不远处朝自己这边踉跄奔跑过来的人影。 ‘这个人没有威胁。’映见一瞬间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是…… 或许是这边的雷光很是显眼,那个人很快就注意到了映见的存在。脚下一转立刻就朝她的方向跑了过来,但跑到半路就被脚底凹凸不平的地面绊倒了。映见下意识地扶了一把,他这才稳住。 “什么在追你吗?” “是、是愚人众!愚人众在追杀我,求您救救我!” “……咦?” 愚人众?这好像比她想象中的相遇要早多了。本来以为在这么大的地方找人要费不少周折来着。 这样想着的时候,没有被雷光照亮的地方出现了阴影,伴随着那个人的出现,缓缓抬头,头盔发出“吱嘎”的声音,映见收起了刚升起的那份庆幸,握紧了刀。 ‘不祥的气息。’ 在那个“人”再度抬脚的同一时刻,映见离开了原本站着的位置,下一秒,刀刃裹挟着雷光落下,空间被刺眼的光芒照亮,很快又再度归于寂静。 听到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映见将刀收起,微微叹了口气。 “这哪里是愚人众……连人类都不是。” 心中难免地有些失望,但好歹救了个人。 “不是愚人众,但你刚刚说被愚人众追杀什……咦?” 转过身去后,原本应该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让映见有些奇怪。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磁性的男声, “逃跑是盗宝团的拿手好戏,不过这种速度,在盗宝团里面也称得上是佼佼者。” 走过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有着一头浅金色的短发,即便是戴着半边面具,也很难掩饰他棱角分明的俊美样貌,他身后的如同星空一样璀璨的披风格外引人注目。就在映见观察着男子时,男子那双深蓝色的眸中也静静的倒映着她的模样。 “无需紧张,只是偶然遇到而已。”似乎看出了映见的警惕,男人解释道,“黑蛇骑士的力量不容小觑,我本准备出手,却没想到你竟然轻易便就解决了。果然不愧是神之眼的拥有者。” “黑蛇骑士……好熟悉的称谓。” 在确定对方的身上没有敌意后,映见缓缓蹲下开始检查倒下不动了的黑蛇骑士。也正是如此,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完那句话后,男人微微睁大的蓝眸。 被称为“黑蛇骑士”的“人”,映见抬手想要试着查看它身上的盔甲,却发现盔甲似乎已经与这个人融为一体,无法分离。 “果然不是人吗……”虽然早就通过它身上的气息得到了这个结论,但看着体格和人类几乎无异的骑士,映见微微颔首,开始查看起他的武器来。 她现在也背负着必须调查清楚真相的任务,在这里出现的新的怪物兴许就是契机。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看到了什么,微微一怔。 “这个文字是……坎瑞亚?” 她喃喃出声的时候,左肩忽然被一只大手扣住,映见偏过头来,刚刚那个人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盯出来一个洞似的。 “你认识坎瑞亚的文字?” “嗯?是,我看过坎瑞亚的一些卷轴,里面的文字和武器上的文字很相似,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卷轴?……什么卷轴?” “大概就是一些可以让没有神之眼的人使用元素力的方法吧,不过具体的内容记不清了。现在想想,坎瑞亚的技术真的像是奇迹一样。” 映见没说假话,自从醒来之后,以前很多事情的印象都变得模糊起来了,像是当时在深渊里面看到文字时听到的那些声音,或者是炼金术师给自己看的卷轴,这些印象都不深了。不过,本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五百年的时间里忘掉不少也很正常。 出乎意料的是,映见这次并没有很快的得到男人的回答,她有些疑惑地微微歪头。这时,男人才缓缓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嗯?” 映见这才忽然想起这个世界已经是五百年后的世界了,她所说的那些事情在以前的那个时代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但对于五百年后的人,刚刚她说的那些话,大概很少有人能听懂了吧。 “坎瑞亚虽然亡国了,但是仍有不少文献和机器被保留下来。比如现在外面常见的‘耕地机’还有别的机关。我曾在须弥学习过一段时间,也结交到不少研究有关坎瑞亚故事的学者,这些资料可能有些难得,但我还是机缘巧合之下有一些了解。”映见斟酌着措辞,半真半假道,“只是对坎瑞亚的历史有些兴趣的普通学者而已,你不用那么警惕的。” ‘他又是谁呢?’ 映见执着于和他搭话的原因,除却他自身带有的独特气质外,还有着她对这个人身份的怀疑。 如果沐宁所说的是对的话,那这里应该只有愚人众和冒险家,以及其他一些故意躲藏的人。 ‘眼前的人又是出于什么原因留在这里呢?’ “若你真是钻研坎瑞亚的学者,你知晓‘耕地机’这个称谓实属正常——你见过丘丘萨满吗?” 男子莫名其妙跳转的话题让映见有些迷,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丘丘萨满他们并没有神之眼,使用的力量完全来源于随身携带的卷轴。准确来说、是卷轴上书写的东西。在炼金术师的领域内,一般称呼那些卷轴为禁咒绘卷,曾有人研究过绘卷之上的奥秘,但最终无一不陷入了癫狂。”男子紧紧地盯着映见,在确定她脸上的疑惑不是作伪后,才又继续道,“那上面的古书形象抄本只是因为‘禁忌’而被下的遮掩法而已……破译了最初的表面后,真正的内容便会出现。” “……所以,丘丘萨满是因为利用了卷轴上使用元素力的方法,才能使用元素力的。既然被破译之后就会陷入癫狂,啊……原来是这样……” 映见的声音越来越小,眼中的疑惑也逐渐散去。最终叹了口气。 “这是‘禁忌’啊。” 坎瑞亚亡国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科技威胁到了提瓦特。大慈树王曾经说过,世界树是整个提瓦特的根源,只有‘禁忌知识’会对世界树产生影响,那么,触怒天理的只会是坎瑞亚的“禁忌知识”。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炼金术师的话她依旧记得。 ……一切都串起来了。 坎瑞亚亡国之后,那些无论如何也无法清理干净的污秽,那些可怖的被坎瑞亚最高位炼金术士制造出来的猎犬和恶龙,那些如今想来也令人畏惧的灾厄——如今也依旧存在。 五百年前没有想通的问题,五百年后的她也一直都在思考——因为过于强大的科技威胁到了世界便要灭国,这是正确的吗? 荧的质问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 或许除了科技以外,不断膨胀的禁忌力量,才是坎瑞亚被灭国的最为主要的原因吧。但是,如果没有这种力量的存在,他们恐怕也无法不依靠神明发展到那种地步。 “不过现如今……探讨事情的对错也没什么必要了。” 她轻声的对自己这样说着,缓缓站了起来。看向身旁那位依旧没有离去念头的男人。 “能够知道这些的人,能够试图探究这些的人——您又是谁呢?” 回答她的除却男人的声音外,还有他伸出的手。 “戴因斯雷布。” “羽沢映见。” 在交换了名字友好的握上手后,映见后知后觉的一愣。 “……传说中的坎瑞亚宫廷卫队暖心小棉袄?” 戴因斯雷布:“?” 第63章 063 在说出那个称谓的时候,两人之间的空气静止住了。 过了良久,先开口的是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的映见。 “那、那个,这个可不是我说的!”映见有些慌乱的举起手来,暧昧不明地解释了这么一下,然后眨了眨眼,“先确定一下……您是坎瑞亚宫廷卫队的那位队长,戴因斯雷布,对吗?” “嗯?啊……没错。”苦恼于自己没用先开口打破沉默,戴因斯雷布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您果然不简单……” “……” 接上他这一句话的又是短暂的一阵沉默。在映见思索着该从哪里开始说的时候,戴因斯雷布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和荧的关系不错?” “啊,是……大概吧……”原本肯定的语气又弱了几分,映见张口又缓缓闭上,最终抿住了唇。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她可以坦然的向眼前这个人介绍自己,眼前的人是靠谱的伙伴,如果有他能一起调查的话,很大概率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是…… 戴因斯雷布是坎瑞亚人,从五百年前的立场来看,她毫无疑问是拥护侵略者的那一派。并不隶属于普通的国民。如果是荧站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不会再认自己这个朋友了吧。 毕竟她什么都没做到。 戴因斯雷布并没有催促她,这让映见的心里更觉得难受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男人。 “你大概不认得我。刚刚我所同你说的不假,我曾经确乎是在须弥作为学者呆过一段时日。那段时间虽然无法相见,但我同她经常寄信,她经常会提到你,我也就记住了——你知道荧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荧曾经说过,戴因是她这个世界最为重要和亲密的旅伴,映见想这件事戴因一定知晓。和她猜的没差,戴因点头回应了她。 “我和她相识于更早以前,也就是说我和她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认识的。” 映见不想欺骗眼前的人,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于是暂时地将坎瑞亚的那段纷争忽略过去。 ‘她在逃避。’她无法不承认。 戴因斯雷布果不其然很是惊讶,只是话中的内容和映见想象中的有些偏差:“荧的确在那几年的时间里经常向须弥的智慧宫寄信……没想到谜底竟然在五百年后揭晓了。” “咦?”映见赤眸微微睁大,“你知道她寄信的事?” 这样看来的话,世界树没有消除这一段故事,或许只是将寄信给了谁给模糊掉了。 “当然,她也曾找各种借口偷懒,让我帮她送过几次信。”戴因按了按眉心,头疼道,“当时认识她的人不少人都在猜测她究竟是寄给谁的,但单从信件外面只能看出‘羽沢’两个字,原先私事也不必过问,直到次数多了,我偶然问了一句,你猜她回答什么?” “什么?”映见好奇心起来了。 “荧神秘兮兮的说,这是她‘留学须弥多年未归的暧昧对象’。” 映见:“?” 映见原本以为收信人会由世界树自动更改,但看这个结局…… 太有荧的风格,世界树达不到这种境界。 而且,她在此世的名字从一开始就是“雷电映见”,“羽沢”这两个字没有被世界树修改,也就能够理解了。 “你刚刚的自我介绍也是‘羽沢映见’吧?有着这个前提在,我现在清楚你和荧的关系很不错了。” “你也是,能被荧起出‘暖心棉袄’爱称的戴因,荧肯定也很喜欢你。” “……这个就不用了。” 戴因的声音带了深深的无奈,映见由心地笑了笑,抬起右手按住胸口:“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或许能够暂时的成为可信赖的搭档?” 荧是他们都认可的人,在确定了这一点后,映见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心里基本上已经确定对方会同意。 “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咦?” 戴因斯雷布的神情认真,映见缓缓放下了手:“请说。” “在荧加入深渊教团之后,我已经无法避免地与她走上了对立的道路。现如今,我与她是敌非友。”不顾映见的惊愕,戴因斯雷布没有停顿,继续道,“如今的你,依旧是站在隶属深渊教团的、她那一边的人吗?” “……我不太能理解你的意思。”映见缓缓说出了这句话,眼中是无法散去的疑惑和迷茫,“深渊教团,是什么?” 这次换做戴因斯雷布惊讶了。 “你不知道?” 五百年前她从未听说过这种组织的存在。深渊的力量她知晓,但所谓教团—— “是有关于‘深渊’的某种组织吗?” 映见自从这个世界苏醒也没有过多少天,虽然知道五百年间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苦于还没有时间去了解。在看到戴因的表情后,她才发觉自己大概是说错了话,因为或许那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那个,抱歉,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言说的秘密,相信你对我这个活跃在地表之上的坎瑞亚遗民也有着不少的疑惑,但你并没有问我,所以,你也不必这样愧疚。” 就像是猜测到了自己的心声一样,在映见纠结着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戴因先一步宽慰了她,然后没等她表示感激,戴因就继续向她说明了有关“深渊教团”的事情。 随着戴因的说明,映见愈发觉得心惊。 ‘利用着来自世界之外的深渊的力量,企图颠覆神明治世的组织。’ “既然现如今教团都由坎瑞亚的遗民组成,那他们的目标除了报复,或许还是为了……复国?” 映见说着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接着就获得了戴因的肯定。 “但如果真的只是复国的话,你一定会加入他们那边的。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坎瑞亚是被‘天理’要求毁灭的国度,祂又怎会给自己留下祸患?即便是神明动手也照样会留下漏网之鱼,所以,祂对坎瑞亚的人民下了‘诅咒’。”戴因斯雷布道,“避免了自然的死亡,但灵魂和□□会不断的磨损——深渊教团的遗民在受到深渊的邀请,尽管在接受深渊的力量之后借由着与深渊同化避免诅咒的降临,但如今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是站在人类对立面的扭曲的魔物。” 戴因斯雷布平静的说着这些可怖的话语,映见的唇动了动,声音微颤:“但是,你明明……还是人类。” “我有一个东西,正是那个东西帮我抵抗着诅咒,但即便这样,我的灵魂也一直受着诅咒的磨损。”他道,“现如今大陆上绝大多数的丘丘人,都由因为诅咒而变异的坎瑞亚的遗民。” 戴因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时,映见只觉腿脚失去了力气,不由地朝后踉跄了半步。 她捂住了唇,赤色的瞳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样……明明可以直接结束他们的生命,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明明都是人类啊……!” “或许是作为触犯禁忌的惩罚,或许是作为长久的威慑而存在,或许是有着别的想法,这个世界的至高统治者的心思,凡人难以猜测。”身侧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收紧,过了半晌才又松开,戴因斯雷布看向映见,道,“荧接受了深渊的邀请,如今深渊教团的目的也只有两点——颠覆神明的治世与复国,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覆灭全提瓦特的人类与其他生灵。” ‘明明都是人类。’ 戴因在说完后便不再说话了,而是静静的看着低着头的映见,等待着她的回复。 “我……无法接受这种做法。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也没有资格蔑视人类的生命。” 一直低头看着地面的映见缓缓抬起头来,道:“如今的荧也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我会找到她,阻止她,让她醒过来。” “为什么?” “因为我是她的朋友。” 映见听到了一声轻笑,肩膀被一只手搭上。 “我也一样。”戴因道,“我一直在寻找她,直到上一次我追击深渊司铎时,它开启了深渊教团特有的传送门。我紧跟着他进来,便被传送到了这个地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深渊教团设定的传送位置定然是有建立的必要性,也就是说,深渊教团大概率准备在这里做些什么事情。” 戴因斯雷布开始同自己讲这些后,映见也就知道对方已经认可了自己。只听他继续道: “正如我刚刚所说,我体内的诅咒一直腐蚀着我的灵魂,但在这个地方,我却感受到了久违的舒适。”他道,“体内的痛苦就像是被安抚一样,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打算在这里好好调查一番。你呢?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被点名的映见想了想,道:“我是接受了璃月官方的邀请,调查和解决最近层岩巨渊出现的异动。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找人。” “嗯?这里竟然是层岩巨渊吗,怪不得我没有印象。”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戴因问道,“这里现在看上去可不太妙,你准备找什么人?或许我见过也说不定。” “唔……我要找散兵,愚人众执行官的第六席,那个市女笠应该还挺显眼的。”既然决定了合作,那么戴因迟早会知道,映见也就没有隐瞒,“他应该是前天的时候到这边执行任务的,你有见过吗?” “我知道他,但在这里没有碰见过。不过,你找他是为了什么?” 第64章 064 [你找他做什么?] 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 想告诉他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和离开——这些只能同自己最为亲密的那个人倾诉,也只有他能够听懂。所以在回答戴因的这个问题时,映见想了想, 用了最为简单且易于理解的回复。 [“他是我的弟弟, 我无法认可他现在所走的道路。”她道,“所以我要将他带回来,还有……向他道歉。”] 无论他是否还记得,她都需要为她五百年前的不辞而别道歉。而且,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 散兵现在的情况一定和她有关…… 她或许是害他至此的人。哪怕钟离已经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她也依旧无时无刻地在反思着自己的错误。 ‘如果……如果当时的她能再坚强一些……’ “羽沢?羽沢!” 耳边的传来变大的喊声,映见一惊, 回过神来。 “你怎么又走神了?若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同我说说。”戴因斯雷布道,“虽然还不算知根知底,但作为暂时的旅伴,我有义务听你倾诉。” “谢谢,我没事的。”映见摇了摇头,“你刚刚发现什么了吗?” “嗯。”映见这样说了, 戴因斯雷布也不再继续追问, 他看向眼前成块的散发着漆黑色泽的淤泥, 道,“这种物质我们见了不少, 基本上确定了这就是深渊的污秽,从最开始的地方追查到现在,随着污秽的变多, 驻扎的人也越来越少。我有一个猜测——或许拥有神之眼的人可以抵抗这种污染, 但没有神之眼的人大概率会更容易受到污秽的影响。我虽没有, 但自身的体质足以让我抵抗这种力量。”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里的污染或许与出现异常情况的那些矿工有关?” 沐宁在来这里之前曾告诉过她具体的异常情况:最为明显的就是, 在地下矿区进行开采的矿工频频出现呕吐与发烧的情况,部分重症,甚至还有人因此死亡。也有人莫名其妙的记忆力开始衰退,甚至出现了痴呆,甚至神志不清的情况。其中大多数的人在被送出地下矿区的之后都没有得到好转。甚至连带着照顾他们的家人也有人出现了异常。 除此之外,不知为什么,有不少人都目击了丘丘人成群结队的朝层岩巨渊的地下矿区过去。而且那些丘丘人到了地下之后也是一样的萎靡,根本无法像地面之上的丘丘人那样活跃。据矿工说,他们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是这样想的,但也只是猜测。”戴因斯雷布抬头,“你看那边。” 顺着戴因斯雷布的目光看去,映见看到了远处的火光,揉了揉眼睛之后,那火光依旧存在,甚至上面还冒着黑色的烟。 ‘真有人会在这里驻扎吗?’ 看出了映见的疑惑一样,戴因斯雷布道:“能够在那里停留的人,要么是为了进一步深入探索的有能力之人,要么就是不留意误闯过去的能力不足之人。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我们都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 “嗯……” “虽然你最开始说希望先帮我解决问题,但去问问营帐中的人也不是坏事。或许能找到线索呢——不管是异变还是愚人众的动向。” 就像是察觉到了映见的逃避一样,戴因斯雷布轻轻地推了少女一把:“走了,路上要小心些,尽量不要碰到这些淤泥。” ‘戴因是个很温柔的人。’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看出来她的犹豫却不点出来,而是用着自己的语言推着她前进。 但尽管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她的脚步依旧是越来越重,心中的紧张一点点地弥漫。 ‘如果……如果那里真的是阿散在的地方的话……’ 在脑海中反复构思的话在这时成了一团浆糊,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快走了两步 ,跟上了戴因斯雷布的脚步。 “咦?是没有人吗?” 随着火光的亮度越来越盛,映见看到了不远处在柴火之上跃动的火光,随着逐渐的靠近,上面的跳跃的火星都能看得很是清晰。可也正是如此,在发现周围并没有人在时,映见才会觉得疑惑。 “看柴火的燃烧程度,应该是刚点燃不久。”在查看完之后,映见得出了结论,“所以,那个人应该……” 话还没有说完,映见神色一凛。站着的戴因斯雷布也同样察觉到了异常,于是在弩箭发射过来的时候,便先一步将它击了个粉碎。 不远处传来了压抑的惊呼声,随之便是明显慌乱了几分的脚步声。但那脚步还没响几声便停了下来,映见撑着地借力站了起来,看向不远处被戴因反押过来的男人。 “……咦?”映见微讶,“是你?” 眼前的人身上穿着熟悉的服装,按照戴因的说法,他应该是隶属盗宝团的人。虽然下半张脸用黑色的布给遮住,映见依旧是认出了他。 “当、当时是你自己冲上去的!可不是我害得你!” 那个人提高了音量,但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强撑。映见想了会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才摇了摇头,道:“没关系的,你没事就好了。” “……什么?” “我说,你没事就好了。是我自己要帮你的,不过那的确不是愚人众就是了。”映见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说、说谎的吧……” 映见这样坦然的反应反而让盗宝团的那个人愣住了,就在这个时候,戴因斯雷布道:“如果你保证不跑的话,我就放开你。” “是、是!我哪能跑得掉啊。” 就像他说的那样,戴因很干脆的撤掉了对男人的束缚。 “介绍一下自己,还有,来到这的原因,以及她问你的事情。” 被戴因斯雷布的态度吓到,男人肩膀缩了缩,小声道:“……我是巴特,如你所见,之前是盗宝团的人……” 戴因:“现在不是了?” 巴特郁闷地点了点头,眼底有些阴沉:“那些家伙,明明是我救了他们的命,现在却为了躲避风险把我给丢到了外面……该死……那些该死的家伙一定会……” “我们可不是在这里听你发牢骚的。” “对不起!”巴特很识相的弯腰鞠躬道歉一气呵成,“我原来是跟着盗宝团一起行动的,后来你们也直到,层岩巨渊被封锁了嘛,然后我们就出不去了,渐渐补给也就给断了。外头又不让我们出去,总不能真就饿死吧?于是我就去偷了些别的组织的补给……” “等等。”映见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愚人众?” “啊,是他们。”巴特点了点头,“问题其实不是很大,他们可是和璃月官方那边都有合作的,少了补给什么的不就一句话的事吗?竟然就这样追杀我追到了现在,真是的,一点面子而已嘛,真不会为人处事。” 映见悄悄看向戴因,只见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些。 “你是怎么做到从他们那里把补给给偷过来的?”戴因斯雷布问道。 “这个简单,我老师可说过大力夸赞过我的技术,说我是盗宝团第一的小偷!别说是从愚人众那里偷补给,就算是从神明殿下偷东西我都轻而易举!”巴特自豪的挺了挺胸脯,“要知道,我当时可就是因为这个绝世无双的技能才被大力邀请进盗宝团的,那些可恶的抛下我的家伙……” “咳咳。” “对不起!”巴特再次深深鞠躬,“从这件事情之后,我了解到了‘大人物都很讲究面子’这个道理,所以我寻思着你也得找上门把我给干掉。虽然听起来被两方厉害的人追击很帅,但我还是 想活到层岩巨渊再次开启,所以,我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戴因斯雷布道,“在这里?” “对啊。”巴特坦然道,“你看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有时间烤烤火,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这破地方真不是人呆的……真该走的时候多顺两件衣服。” 这次映见和戴因斯雷布一起沉默了。 “单纯的匪夷所思。” “……把他放在这里会很快死掉吧。” 巴特:“!” “你有没有想过这里为什么没有人?”映见认真问道。 “因为没有搜索价值呗?要不然盗宝团早来这边逛一圈了。” “嗯,有道理。”戴因环抱着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很危险?所以他们不敢过来。” “……啊?” 巴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映见已经将手贴上了他的额头。过了几秒后就放了下来。 “不是很妙,应该是发烧了。” “不出意料……毕竟没有神之眼。” “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巴特听着映见和戴因一来一去的说着,只有自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一脸懵的问道。 “意思就是。”映见叹了口气,道,“你再待在这里就真的要死了,我们带你离开这里。” “什么?不是,我怎么就……啊我不想让大男人碰我啊!” 戴因斯雷布根本不听他的抗议,直接将他捞了起来。正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漆黑的阴影处却来了几个人。看到那些人巴特也不反抗了,立刻就躲到了戴因斯雷布的身后去。 “想让他走还得问过我们才行吧,两位。”一个从未见过的、但是穿着愚人众制服的人声音低沉道,“把这个小贼放下,留你们两人一条命。不然,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第65章 065 “饶!饶命, 大侠饶命!”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说‘如果再不识相的话’就杀了他们的几个愚人众兵士,很快就变成了受惊的鸟一样抱头蹲在了地上。一边还疼的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叫你们想要欺负大爷我!也不看看我身边的两位是什么人在动手?蠢货,就凭你们还想……哎呦——!” 刚刚还躲在戴因身后瑟瑟发抖的巴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他身后站了出来, 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俯视着那些人,直到戴因斯雷布实在看不下去, 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他才眼泪汪汪的再次朝映见和戴因鞠躬。 “对不起!” 映见:“怎么感觉你一遍说的比一遍顺了。” 巴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多谢夸奖!” “……我觉得她并没有在夸奖你。”戴因一言难尽的叹了口气, 将刚刚打斗时捋起的袖子扯了下来,一边整理,一边看向蹲在地上的那几个人道,“不好意思,事出突然, 刚刚的行为只是为了让你们冷静一下而已,毕竟是你们先动的手。” 映见点头附和,比起戴因斯雷布的平淡语气,映见多带了些歉意道:“抱歉,明明是巴特的错却让你们挨了一顿打。等你们冷静之后再打他一顿就行, 他应该的。” 巴特:“啥?” “他们是来找被偷掉的补给的, 你不是和盗宝团的那些人决裂了吗?带他们过去,把补给还给他们就行。”戴因斯雷布道, “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东西, 物归原主也是应当的。” “当、当时也是被逼无奈嘛!如果不偷的话根本就活不下去嘛……” 随着巴特的声音越来越小,映见的目光有些些许复杂:“层岩巨渊在封锁之前就已经给你们说过问题的严重性。除了同官方有合作的组织之外,七星是不会提供任何的补给物资的——当时说的那么绝情, 目的就是在于想让你们知难而退。结果你们明知道前面是条死路还偏生留在这里……” 映见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但含义已经很明显了。戴因微微颔首认可了她的话, 接着道:“既然为了宝物连危险都可以置之不顾,那想必你们也应该有着为了寻找宝物,饿死在这里的决心吧。” 戴因的话让巴特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他才低着头嘟囔着道:“那总不能让他们真死了吧……” “嗯?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说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肯定已经吃光了!” “胡说!”愚人众的一个人听到这句话,就像是被激起的猫一样,上来就是一个反驳,“这才过去两天时间,怎么可能用完!” “我们盗宝团人多还不行吗,要我说……要我说那些东西也就够我们撑上三……不,一天!” “……”映见抿了抿唇。 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一块面包都会被掰成两半儿吃,怎么可能会那么奢侈的使用物资…… 映见与戴因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直到戴因对自己点了点头,映见才偏过头去,叫停了还在和愚人众进行口舌之争的巴特。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巴拉特的眼睛刚一亮,那边愚人众又开始气愤的喊起来。 “你相信他又有什么用?他吐出去的物资如果不能被收回来的话会被杀的是我们,又不是他这个小贼!”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的物资我可以……” 映见还没解释完,左肩就被戴因按住,只见戴因斯雷布从她的侧边朝前走了一步,对愚人众道:“我听闻公鸡属下的愚人众分队来到了层岩巨渊,目的是帮助璃月调查漆黑污染的源头。既然与官方有合作,他们自不会放任不管。只要传封信件,想必物资很快就会给你们补充。二来就算是看守出了失误也不至于沦落到生命危险,还是说你们愚人众的命就是这般轻贱?” 映见听完戴因的话后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不过…… “愚人众难道不会为了这种事把下属杀掉吗?” 听到少女在自己耳边悄悄的询问声,戴因语塞了一下:“不会,怎么说也是至冬的官方组织。” “哦……” 想起那些在散兵面前如履薄冰的下属——映见心里对戴因的话存疑。 “要是原来还真没什么事,但自从散兵大人来到这里……” 说了半句之后,那个人就被旁边的雷萤给踩了一脚,立马就又噤声了。 “散兵?” 听到这个代称,映见说不出来自己是该惊讶还是不该惊讶。不过他们说了一半就不说了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无法沉默,于是她有些紧张道:“那个、可以再多说点吗?” 回答她的是沉默。 “我知道说上司坏话不好,但我保证这附近没有其他人在。” 还是沉默。 “……如果你们老实说的话,我就把我的物资交给你们,填补上你们的空缺。” “!” 几双眼睛顿时唰唰的望向自己,映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句话明明是最开始的时候她就想说的,只不过被戴因给提前一步拦下了。现在却将本来就准备给他们的补偿作为报酬使用……多少良心有点痛。 映见稳定了一下神情,按着心口道:“没关系的,请告诉我,不然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护着你们。” ‘良心更痛了。’映见内心如此道。 “你的补给?你又是什么人?” 一个人皱眉打量着映见,“冒险家?如果是冒险家的话,分到个人身上的补给又能有多少?” “嗯……我不是冒险家。” 这话一出,让那些人刚刚亮起的眼睛又暗了下去。 任谁都知道,现在处于这里的受到官方补给的就只有愚人众和指定的冒险家,映见如果二者都不是的话,也只能是出于自己意愿留在这里的个体。就在人们各有想法时,映见又道:“……准确来说,我现在应该是总务司的人。现在的暂时职位是特别搜查官,负责……嗯……负责对漆黑污染源头、以及本次异变的探索。从某种方面来说,与愚人众的工作算是殊途同归。” 当看到她手上的通信证时,便没有人再再质疑她的话。戴因看上去并不意外,反而是巴特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道:“你、你是总务司……” “嗯,所以实话说,我应该协助愚人众把你抓起来的。”映见如实道,“对至冬前来帮忙的使团不敬,我应该把你抓走交给千岩军。” 巴特:“!!” 对于突然又绕到自己背后躲起来的巴特,戴因无奈道:“你躲到我身后也没用,我和她是一伙的。” “你别吓他了。”映见看着都快要哭出来的巴特,笑了笑,又看向那些目瞪口呆的兵士,道,“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作为官方组织派遣员,帮助友好的外国使团排忧解难也是我的工作。嗯……看在我帮你们的份上,把刚才的话说完,可以吧?” “……如果我们拒绝的话?” “戴因,可以再帮我一下吗?” “好。” 看着又捋起袖子的戴因,兵士众;“慢、慢着!你别过来!!” “大人是前不久才来到的这里。我们是公鸡大人的手下,但按照公鸡大人的部署,现在我们暂时归散兵大人管辖。”一个人被另外两人给推了出来,只能硬着头皮道,“在愚人众里面,散兵大人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呃,总之,第一次整队的时候见到他,感觉他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就是后来……” 映见:“后来……?” “后来就越来越暴躁了。”那人左右观望了一番,用蚊子大的声音捂脸道,“然后我们几个丢了补给,本来还慢慢悠悠的找。心想着找不到的话就再申请一轮。结果没想到被他知道了,就说给我们一天时间,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要知道在这个鬼地方要是脱离队伍了那准没活路!这不就和死了差不多?” 巴特:“不至于吧,我也脱离队伍了,现在活的生龙活虎呢!” 就在他自信满满的说着的时候,映见和戴因不约而同的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 巴特:“……哈哈,是吧,你们为什么这么看我?我不会真要死了吧……?” 戴因:“快了。” 巴特:“啊??!” “总之,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把东西带回去!”兵士悲痛欲绝地指着巴特道,“我们明明比他惨!” “嗯,好惨。” 映见认真的表示了自己的同情,道:“巴特在偷到你们的物资后被逐出了盗宝团,躲到了这种地方呆着。你们在这里探索了那么长时间,也应该知道这些淤泥有多可怕了。不过他之后受的罪是他应得的。” 巴特一愣:“咦?那个、搜查官大人,您说的是……” “总务司那边给我分下来半个月的补给,在冒险家的补给站。我带你们去就好,至于巴特。”映见道,“你道歉之后我就和上面联系,让他们带你去治疗。” 想起之前戴因和映见的种种表现,巴特这才想明白原来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低头发愣的时候,听到了映见这样说,立马抬起头来,感激道: “咦?真的可以吗!谢谢您!那个,这里那么危险的话,那些人……” “事后我会再帮你联系一下原先盗宝团的那些人,告知他们危险性,尽可能再帮你们安排一次离开的机会,你就不用再担心了……啊,如果他们走不掉的话你肯定也走不掉的,要做好这个准备。”映见道,“至于之后他们会选择完全没有头绪的宝物还是命,这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戴因偏头看向映见:“这样好吗?” “总不能放着他们不管……我相信璃月那边也是这样想的。” 看着眸中逐渐变得坚定的映见,戴因唇角微微扬起,点了点头,看向那边乖巧向盗宝团致歉的巴特,一边压低声音问映见道:“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确定他会什么时候离开,所以我必须先去一趟愚人众。”映见声音呆着歉意,“所以抱歉……可能要之后再见了。” “无事,同样的事情在每个人心中优先级都不相同,不过如今我才确信,他对于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嗯,很重要。”映见轻笑道,“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们又会再见的,到时候可不要吝啬情报,我们可还是合作伙伴呢。” “当然。”戴因轻笑。那我先去漩涡的中心等你了。 “一路小心。” 与戴因道别之后,映见便将巴特带到了冒险家的营地那边。按照冒险家那边的医师的话说,巴特被污染的情况还不算特别重,最主要的还是要在没有污染的地方呆着。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把他们送出去。 “那你们是如何规避污染的呢?”映见有些好奇,也从他们口中得到了答案。 他们有研发的流明石触媒,但是那种触媒的原石很少,以现在的技术只能制造出少数的几个,在营地点燃的流明灯可以阻隔污染延伸到营地的污染。同时,每次出去进行探索的冒险家小队都必须携带流明石触媒,这才使得他们不会有事。 但这些不足以分给别的为了不正当行径留在这里添麻烦的人。映见能够理解。然后她就写了信,信里面写了有关地下矿区情况的一些记录,以及传达了现在还留在这里的非官方组织可能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希望他们能再给他们一个机会,统一一个时间离开并进行隔离、诸如此类。在写完信封之后便交给了这边负责联系的人,让他们帮忙转交给总务司。 冒险家协会对于愚人众并不戒备,想来他们依旧认为他们是一起探索的盟友。只是当时听过女士和散兵谈话的映见心里不由会想,如果他们知道璃月的愚人众正在策划着夺取岩神之心的话,是不是这种时候就不会那么友好了。 ……不过也说不定,岩王帝君本人都和愚人众关系不错,在她说出愚人众暗中策划的阴谋时,钟离也只是说没关系。说不定他们根本完不成这种“壮举”呢。 顺利拿到了物资,将物资放回了补给处的愚人众兵士看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映见,差点心脏没有跳出来。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你们后面,你们没注意而已。”映见严肃道,“如果警惕性还是那么低的话,这种被偷的情况还是会再一次发生的。” 众兵士被说的哑口无言,彼此面面相觑之后。 “那个……您还有什么事吗?” 看到映见一副赖在这里没有想走的样子,一个兵士忍着紧张感,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有事需要你们帮忙。”映见本来以为存放补给的地方就是愚人众的营地,结果发现和自己想象的不同,不由得有些郁闷,“散兵在营地吗?我想麻烦你们带我去一趟,我不知道位置。” 回应她的是沉默,正在她有些奇怪的时候,便看到了他们难看的脸色。 ‘啊……他们好像刚被散兵威胁过来着。’ “只要送到稍远的地方就好!”映见补充道,“我自己过去就行。” 沉默。 “我找他当然是有官方的交涉,要是因为你们延误了交涉的实际……” “明、明白了!请跟我来!” ‘呼……’ 映见松了口气,说了那么多次之后,良心好像也没那么痛了。于是她扬起笑容:“谢谢!” 鞋踏在地上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传来回音,映见低着头看着脚尖,又一次的叹了口气。 ‘真的又要见到他了。’ 比起前几次,她这次心里难得的没有紧张,反倒很是平静。 ‘如果不是岩神大人的那番话,她恐怕到现在也无法理清自己的心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停下了脚步。映见抬起头来,看到他指向的方向。 兵士对映见道:“那边就是营地了,我也需要去营地那边交接一下。您先过去吧,我可不敢现在触霉头。等到你们开始谈后我再……” “再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让兵士愣在了原地,他的脊背爬上了一股彻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颤。而在他的眼前,少女抬起头来,正看着他的身后。 “大、大人!我刚刚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 他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恐惧感爬了上来冲击着大脑。他的额头抵在地面上,瞳孔颤抖,却听着上司的脚步声径直越过了他,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这么一件小事都能想那么长时间,可真是难为你了。” ‘咦……?’ 散兵没有在和自己说话。兵士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的大脑依旧被恐惧冲击的混沌,甚至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年的话语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但他却莫名从其中听出了几分……愉快? “不是小事。我很认真的去想了的。” 听着少女有些不满的反驳着散兵,兵士心下一紧,却听到了自己那位喜怒无常的新上司轻笑的声音。 “好,那我倒要听听,你思考出来了怎样的结果?” 映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眼睛弯了弯,下一秒,她抬手来,抱住了眼前的少年。 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无论怎样变化,他都会是她最喜欢的那个人。 所以…… “这次,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66章 066 赴层岩巨渊至冬特殊部队,原隶属‘公鸡’麾下,现在至冬女皇的任命下,由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散兵’暂代管理。 从接到讯息开始,他们这些几乎从未于散兵接触过的人就怀着敬畏之心等待着传说中的那位到来。结果直到层岩巨渊彻底被关封的那一刻也依旧没有音讯,就在他们都以为那位大人又改了什么计划,绝对不会来了的时候。那位就来到了他们营地,接手了这边的所有事务。 ‘散兵大人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这是他们对这位传闻中评价差的离谱的第六席的第一评价。 在散兵第一天接管这里的时候,他似乎经常的会看向已经被封闭上的通道。布置任务和整顿军纪的时候态度算不上好,但态度很平静,也很好说话——实话说,比起情绪没有什么波澜,他看起来更像是走神。 至于散兵大人究竟是在想什么——这些就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他们只觉得自己的日子或许不会过的太差。 第二天的时候,他们就想收回第一天的观感了。 他的脾气绝对烂透了! 在因为一些小事被处置了不知道第几个人后,这一天,他们过的战战兢兢,来到璃月做正义使者的大爷第一次做了孙子。 第三天…… 补给失窃的事情被那位大人得知,事后的事情不必多说:在如此广大且危机四伏的层岩巨渊独自前去寻找一个不知道跑到哪里的小偷和补给物资,无异于大海捞针,甚至有可能还没找到就先死在路上。在补给站的三人受命离开营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们的命运下达了死刑。 然后就见到了奇迹般再次出现在营地的其中一人,那人神情恍惚,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能出现的事情。他们或关心或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问他散兵大人交代给他们的事情办的怎么样的时候,那人过了好半天才回神: “啊……我在路上正好遇到了总务司的搜查官,她心地善良,好心的帮我们把补给的事情给解决了。” “喔!你可真是好运啊,比尔!” 好运?的确是好运。 至少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没事了——事实也正是如此。 那位不好惹的大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或许只是空气一样的存在。说的更发自内心点,他大概不该呆在那里。 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散兵都没有说该怎样发落他,那他就可以完全当做没事了,也不会傻乎乎的去追问。比起这些,那位大人嘴角勾起的弧度更让他感到震惊。 ‘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散兵会来这边,临时改变决策的原因……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人吗?’ ‘不、不,那可是女皇大人的决策!’ 话虽这么说,但在看到散兵周边的煞气荡然无存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脑子出现了问题。 “您这幅样子,不会是遇到散兵大人了吧?” “咦??!你怎么知道?!”比尔大惊,看到他这幅模样,眼前的人噗嗤一声笑了。 “也只有那位大人能只打一个照面也能把人吓到这个份上了吧?本来大人还在这边训话,结果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朝你来的方向看去,然后就走了。我这才猜是这样的。”女子掩唇笑道,“之前站在你旁边的那个白发妹妹就是你所说的总务司的人?” “啊?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散兵大人总不会同一个不明来历的人单独会面。话说我还真没想到,以那位的性情竟然会亲自过去迎接,这人的来头看上去不小,得是高层吧?” “高、高层说的……大概也不错。” “是吧是吧!我又猜对了。”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得意洋洋的,只见她摸着下巴,思索道,“看来不把那位邀到营地招待的原因也是如此了,璃月有句古谚‘隔墙有耳’,这是怕我们这些小卒听到呢!” “这样说……好像也对……诶呀!夏洛你掐我做什么?” “你除了这句话还能说点别的吗?那位又不在这里,凭咱俩这多年的交情难不成这点消息还透露不了?要知道我可都做好偷偷给被放逐出营地的你送吃的的准备了!” “呜,我在说实话啊!好吧好吧,如果你真想听的话……”比尔神色复杂,东张西望了一眼,确定周边没有别人在后,在离夏洛耳朵边近的地方压低声音道,“我感觉,他们大概率是情侣……” “啊,原来是情——什么??!” 好、好安静…… 映见在少年朝后半步的位置走着,低头看着被少年拉着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她应该没说错什么吧,阿散好像没有生气……应该是没生气吧? 她有些不确定起来。过去的少年心思很好读懂,但现在的他心情虽然也是摆在脸上,但完全让人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就像是现在,她本来以为他会回应什么,但在他却在听完她的话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她走了起来。 映见本来以为他是要带着自己去营地,之后再慢慢聊什么的。回头时却发现“说是要去营地处理些事”的比尔却和散兵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她倒是不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映见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戴因说过的,能够抵御这些污染的就只有神之眼的拥有者和携带着流明触媒的人。 “那个……你有带流明触媒吗?” 少年的脚步一顿,偏过头来:“没有,如果难受那就走快……” 他的话没有说完,目光落在了她腰间。只见他眉头微皱:“你不是有神之眼吗?还觉得不舒服?” “不、不是的。”映见很快就摇头否认,“我没有关系,但我记得你没有神之眼……营地应该有流明灯吧?我觉得或许回去会比较好一些。” “你不想和我独处?” “欸?” 看到少女赤色的眸变得圆圆的,散兵没忍住笑了起来: “真是的,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他环抱着,唇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结果竟然是在担心我的危险?难不成你忘记我只是具人偶了?” ‘人偶……?’ 曾经散兵在深渊之中与她谈起的过往的经历,却于此刻在脑中浮现过往的场景。不知何时她已然开口: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说……” “嗯?” 少年看上去对她的反应很是意外,映见藏在袖下的手微微收紧:“人偶也是会受伤流血的。” 听完映见的话,散兵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略微沉吟了会儿,微微歪头问道:“所以呢?”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 但我不想听到你这样说。这样就像你没把自己当做一个人类而看一样。 “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优点,即便是普通人类也可以借用流明石做到这种程度,也不会麻烦很多……”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映见第一次觉得匮乏的表达能力是这样令人生厌。说出来的话也完全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就在她苦恼该怎样弥补自己糟糕的表达时,听到了很轻的叹气声。 “邪眼。” “……什么?” “我说,邪眼。”散兵又重复的一遍,“邪眼和神之眼同样有着与元素的沟通能力,上面还有着女皇的庇护。这些东西无法影响我。” 完全没有想到散兵会在这个时候说出了实话,映见不可置信的眼睛眨了眨。散兵却是很快的移开了视线:“就在这吧。” “不走了吗?” “这里就已经没人会不识相的多加打扰了。” 刚刚是突然停下来的,就算是从他刚刚的话中也可以听出他们还没有走到目的地。但散兵却说不走了,这很难让映见不觉得奇怪。 话题停了下来,心中的困扰消失,她终于有时间去注意周围的环境。 经常在野外出任务的经验让她对环境很是敏感。于是她也很快就发现了这里与之前所处地方的不同——漆黑的淤泥视野之中已经几乎看不见,再往远处看去,前方的道路中淤泥的存在更是几乎少之又少。 ‘难得的干净之地,如果能再往前走些就更好了……等等。’ 映见眼睛微微睁大:“你不会是担心‘没有神之眼’的我才……” “没有。” “但是……” “我可不是你的那位忠心耿耿的狗,你以为我会有什么立场在乎你的死活?”散兵的眼中浮现了一丝讽意,“自作多情也该有个限度,我没杀了你就已经足够宽容了。” 虽然确定了眼前的少年和阿散是同一个人,他这顶多就是自己骂自己而已。但听到这句话后,映见还是有些不舒服。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要这样认为。” “随你怎么想吧。”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烦躁,就像是不想听映见再这样说下去一样,转了一个话题: “想了几天的时间才得出答案,你的决心也不过如此而已。可惜那家伙不在这里,不然真想好网 第67章 067 啊……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散兵短暂的反思了一下自己这样的行为, 很快就放弃了思考。 或许是以前的束缚太多,如今的他做太多的事情都是顺遂着自己的心意:无论是在小巷逼迫着少女做出选择, 还是从来到这里便期待着尽早的与少女再度重逢, 再或者是将自己的希望强求地加在她的身上——这些都顺遂着他的心意,并没有特殊的理由。 在再度尝试杀掉少女无果后,他就得出了一个答案, 一个来自自己内心的答案。 ‘他想要得到她。’ ‘即便她曾经背叛了自己……他也依旧要得到她。’ 这种情绪被藏在了心底太长时间,他一度以为这同当时在深渊时他的身体本能地无法对少女下得去手一样, 是少女做了什么手脚。直到听到少女并不在意被达达利亚牵手的事后, 他无法否认一点——即便只有很短的一瞬,他也确乎对自己的那位同僚起了杀意。 他不想让少女被别人触碰。 或许凌驾于爱意之上的是更为强烈的占有欲,他想让那双赤色的眸中盛着自己,不想让她看向其他人。任何人都不可以从他的身旁再将她夺走, 他也无法忍耐她擅自离开自己。 哈……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心中的怒火从未停歇, 明明仇恨的漩涡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明明当初灭门雷电五传之时也丝毫没有手软。但在看到最后一次背叛自己的人时, 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他很确认自己恨她。 明明是她把自己推向了更深一层的绝望, 他却依旧给了她远离深渊的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 真是糟糕透了。他曾自嘲的想。这样优柔寡断的懦弱的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去报仇?那个曾经毫不犹豫的选择另外一个自己的人,又怎么会选择自己? 即便如此,他也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那种期待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的消磨,化成了漆黑的泥沼。 ‘她做的是正确的选择, 将这个机会给予给她的就是他自己。’ ‘那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直到那个人又一次地来到了自己面前,柔软的手臂抱住了他。 [“这一次, 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了。”] “这次,你还会回去吗?” 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或者说, 他又一次的重复了映见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明明只要将她最初的那句话作为回答, 她便不会再有任何的理由离开自己。他又是在做什么? 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还是只是想要确定什么,才故意在这个时候,再让她重复一次? 回答他的是少女温暖清越的声音。 “不会。”她道,“就算你要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了。” “……” 他为什么要忍耐呢? 抬起手来遮住了少女的唇,在对方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轻轻吻在了自己的手背。 “唔……” 在意识到少年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放下了手抬起头来,紫眸中是未尽的戏谑笑意。 “只是这样都能脸红成这般模样……明明都做过那么多次了,一点进步都没有。” 少年的声音带着叹息,然而听到这里的映见却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火烧的热度已然燎上脸颊与耳根,她缓缓抬起有些颤抖的右手,掩住了自己的唇。 “你……” “我可是勉强照顾了一下的情绪,至于谢意就不必多做表达了。”他抬手抚上少女入雪般的柔软长发,挑起一缕,垂眸玩弄起来,“你可以尽情将他作为你的家人,但我不是他,羽沢映见。” 他的声线平 静,就像是在阐述一个再容易理解不过的事实一样。 “我想要当的可不是家人那么简单,他恐怕也是一样……呵呵,如今想来还真是要同情他,直到最后也没有被你当做除了‘弟弟’以外的任何人。” 散兵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的时候,映见却觉得脑中乱了起来。 “这不可……” 理性让她下意识的进行反驳,最终却在没有任何人制止的情况下,话说一半后停了下来。 她无法忽略一个事实,那个她刚确定不久的事实: 散兵与阿散,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你说过的,除了亲人之外,只有特殊的人才能亲吻……他是吗?”] [“我好像……有了……很过分的想法……我好像嫉妒了。”] [“如果我亲吻了别人,你会难过吗?”] [“我想要亲吻你——既然我是被允许的,那就可以了吧?”] 以前那些被她当做是懵懂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的话,却在此时无比清晰的浮现在了脑海之中。就在她怔住的时候,少年不悦的声音响起: “看样子,你是想起什么了?” “……那时的他还年幼,不过只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两三年的时间而已,大概只是单纯的模仿。”映见声音有些微弱,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是吗?”散兵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我将你送出深渊的那时故意亲吻了你,你或许并没留意,但从我的方向看的可很分明——你所认为的那年幼懵懂的弟弟,眼中可是冰冷到浓稠的杀意呢。” 映见赤眸微圆,无意的向后退了半步。就像是提早发现了她的脱力一样,她的腰被揽住。距离拉进,耳边传来轻笑。 “可惜我没有看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不过想想也能猜得出来,你那位可爱的弟弟定然在你的眼前表现的很是如平常一样乖巧懂事……不,或许再刚离开的时候并不是那么自然。我猜,他一定会借着你无法拒绝他这一点向你撒娇,或是故作可怜的贬损我的无耻、再或是借着‘学习’的名义向你索取、想要对你做出不合‘家人’身份的事情……当然这在你的眼中看来,也全然都是‘亲人’对你的依赖和关心呢。” “别说了……” “只可惜他天真的以为不会有人从他的身边夺走你,因为那份自始至终从未变过的偏爱便变得有恃无恐起来。想想真的愚笨至极。一切想要的东西当然是要尽早的拿到手里,不然就像现在一样——他喜欢的人就这样轻易地投入了别人的怀抱,直到最后还一无所有。” “为什么……明明……就算不告诉我的话……” “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为了表示一下对他的同情?” 他感受到了少女微微颤抖的躯体,那是如此的温暖到令人眷恋。此时就算不去看她的神情,散兵也知道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他感到空无一物的胸膛传来疼痛,原本微扬的唇角不知何时已然平直。 ‘明明可以不告诉她的。’ 只要让她把那个人当成家人不就好了吗?他为什么非要让她体会到那个人的情愫呢? 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再一次的明白,那个人对于眼前少女的意义呢? 同情?这是最为可笑的笑话。 他憎恶着那个与自己的命运截然相反的幸运之人——明明有着他梦寐以求的幸福却不去珍重,明明得到了一无所有的他所渴望的一切,却将那当做是理所当然,独留他一人偏执,唯一给他指出道路的人却只是看中了他的价值,将他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凭什么那个人能得到幸福呢?’ ‘连自己的幸福都无法握住的人,凭什么拥有幸福? ’ “我收回我的话……不是同情,而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他道,“就算你发现了那个人爱着你,你也回不去了。” 我不会让你回去。 “是他将你弄丢的,这是第二次。” 所以。 “你现在是我的,就算你后悔,我也不会再给你任何的机会了。” 揽住少女纤细的腰的手微微收紧,另一只手按住了少女的发,再度吻上了她的唇。 他不想再隔着什么了。 他想触碰她。 少女按在他胸膛的手起初有着微弱的抵抗,但很快就像是放弃了一样,接受着他的索取。 “等……唔……” 细碎的颤音再度被淹没,他的心中升起了如同报复成功一般的快感,与此同时升起的,则是细细麻麻传至五脏六腑的疼意。 明明之前还抗拒成那般模样,现在却是截然相反的顺从……在被他索取的时候,她在想着谁好像也不言而喻了。 不过但那又怎样呢? 是你自己说绝对不会再欺骗我的,也是你自己说的,你再也不会离开我的。 ‘如果这一切又都只是一场骗局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映见。’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怀中的低下头的少女胸膛起伏,略带急促的呼吸着,贴近的躯体依旧感受着她的体温,不知何时,雪白的发丝中露出的耳朵肤色已经染上一片绯红。 在少女还在喘息着平复的时候,他轻轻吻上了少女额间的发,触碰着她的手捕捉到了她身体的一瞬僵硬。在映见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底流出一丝难以平复的躁意。 “且不谈他同你做过多少次……单是我们之间也不止一次这样了,到现在只是亲吻都能狼狈成这样,人类的学习能力就是如此弱吗?” 他没有想到的是,少女好像是愣了一下,抓着他衣服的手紧了几分,发丝下露出的肌肤似乎更红了,就像快要滴血一样。好听的空灵声音此时也带了几分局促和恼意。 “他……他才没有这样对过我……明明都是你……” “……你说什么?” 第68章 068 朋友在成为自己的朋友之前, 一定先是成为了他人的朋友。 所以他不需要朋友。一旦一个人有了许多可以在乎的人,那么他便会为了任何一个人说出同样的话、做出同样的事情。 或者,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在对方的心中是有多么重要, 可真的面临选择时, 当自己被称为了抛弃的一方,当自己信任的人将自己放弃, 转而迎来更好的友人时——之前所做的一切事情就都没有意义了。 他很早以前就在想,他可能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因为任何人都不会只有一个在乎的事物, 任何人都不会像他一样胸膛之处空有一片荒芜。而他不会再给任何人背叛自己的可能, 所以,他将再无信任之人。 但直到今日,他才发现了另一件事。 如果朋友以前有着其他的朋友,只要她完全的属于自己, 甘愿抛弃过往的一切的话, 也不再追寻任何未来的东西的话——他便可以接受和容纳这个人的存在。 爱人也是同理。 所以,他便放任自己接受了这个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的“绝对不会再离开他”的少女。 她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境地,只是凭借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怜悯之心想要救赎他而已。 不过没关系。 拥有着“选择”意味着存在“背叛”的可能性。所以……他不允许她会有第二个选择。 “你说, 他没有这样对你过,对吗?” 不同于之前的掠夺,这一次吻上唇角的动作甚至可以算的上是轻柔, 即使是这样, 也激起了怀中的少女颤抖。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 他的眼中带笑, 在她通红的耳边道:“你不会骗我的, 所以我相信你。” 映见已经羞耻的几乎无法说出话来, 但即便是脑中一团浆糊的她也依旧能够察觉到少年那未加掩饰的愉悦。 ‘他的心情……好像不错?’ “那个……你不问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实在是受不了这股热意, 不知道他到底还会做出什么举动, 映见偏过头去,磕磕巴巴地换了一个话题。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都困惑的事。她以为散兵最先问的就会是这个,结果他好像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没有必要。”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如果我问你‘你是来找我的吗?’你会怎么回答。” “我……” “你刚还说过不会骗我,我没有必要给你我找不快。不是吗?” 他松开了揽住少女腰的手,坐在了一旁及腰的石头上,“反正你走不掉了。”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比起陈述事实更像是某种威胁,只是映见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言外之意。而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 然后就陷入了一阵寂静。 “有什么要说的就快点说。” “咦??你看出来了?” “……你难道真以为自己能藏住什么事吗,全都写在脸上了。” 映见想以手掩面掩饰一下自己的丢人,但被对方盯着明显浑身都不得劲,于是她平复了一下气息,犹豫了一下,最终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声音微小道:“那个……我离开了深渊之后,博士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说完这句话后,散兵没有很快地回应她。本来就是一片死寂的地下矿区,此时此刻映见只能听到自己略带屏息的呼吸声。 或许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但在等待之中,却像是过了很久一样,一秒钟的时间也被拉了很长很长。 “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价值吗?” 等到的是少年一如既往带着刻薄讽意的声音。 “相比你于已经逃跑无法追回的你来说,当然 是即将得到冰之女皇的认可、成为愚人众执行官之一的我更有价值。”他道,“如果你真的心有愧疚,当时就该留下来才对,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担心你。 说不出来。 心中的那句话到达了嗓子,却再也无法再向上一步。背在身后的左手收紧。 是啊,就像他所说的。事后的关心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伤害了他,这无关她所做的事情是否正确。单从结果而言,她一定会伤害其中一者——无论是过去的他还是未来的他。但即便现在的散兵让他再一次的说出她的选择,她也依旧会握住雷电散的手。所以,她有些庆幸散兵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为什么要放我离开呢?” 她想要了解他,即便这种迟到的关心让她感到了无与伦比的羞愧和局促不安,甚至于连注视他的勇气也没有。 “你是知道阿散在那里……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将我带过去的,对吗?那根本无法用巧合来解释。” 他为什么会放她离开呢? 在她的印象中,散兵偏执、孤单,与自我。会为了排除一切不稳定的因素,甚至于无视人类生命的价值。会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兴趣去观察人类各式的表情,会为了自己执着的东西,哪怕倾尽一切,哪怕燃烧自己也丝毫不会犹豫。 为什么这样脆弱的、偏执的他,会在那个时候选择让她离开呢? 散兵所讲述的那些属于他的故事已经在她的脑中翻来覆去的重现了无数遍。但如果仅是止步于他愿意告诉自己的那些东西,她将永远无法进一步的理解眼前的这个自己所疼爱的重要之人,也无法……知道事情的真相。 “呵呵……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少年低声笑道,“因为我护不住你啊。”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的时候,对上了那双眼底如深渊一般的蓝紫色双眸。 “如果我将你留下,你就将成为‘我的东西’。”他道,“既然是我的东西,我便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但那时的我做不到,明白了吗?” 映见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少年明明依旧是之前的那番语气,甚至还带了几分烦躁和不悦。但是…… “我不想承认自己无能,但如果那种家伙都能对我的东西下手,我也同样无法忍受。换而言之,你当时的运气不错。”散兵唇角微勾,“若我当时已经是执行官了,你就不会有机……会……” 话还没有说完,脸颊便被柔软的长发抚过,还未察觉到痒意,脖颈便传来温暖的热意。 “谢谢你……”阿散。 我真的很开心。 他或许变了很多,或许也从未变过。 “你真的是……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谢什么?” “知道,当然知道。” 谢谢你一直喜欢我。 明明知道他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明明直到他已经变了太多。但在发现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为了自己而做出某些事的时候,她的心中竟然会忍不住地升起喜悦。 “我想,我一定很自私吧。” “喂……” “我做过了很多错误的决定,所以,谢谢你又出现了在我身边。”她的声音带笑,“虽然大概不是你所希望的那种喜欢……但我也一直喜欢着你,这不是谎言。” “……!” 映见听散兵没有回答,刚想起身,却又被他一把按着后脑勺揽了回去。 “不用强调我也知道你不敢说谎。”将少女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上,散兵微微偏头,回避着让她看到自己泛起热意的脸,“我不管这些,不过我希望你能尽快将喜欢改变为爱意。我不需要什么亲情。”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耳边传来少女闷闷的声音,他顿了一下,道:“说。” “为什么一定要是爱人呢?” 少女已经挣脱了自己的束缚,手撑在他所坐着的石头上,赤色的眸倒映着自己的面容,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内里充满着疑惑。 散兵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因为爱人是最为特殊的,也是唯一的东西——”他抬手抚上少女的脸,唇角微勾,“至少不会有人光明正大的宣扬自己有两个爱人吧?” ‘特殊的东西。’ 映见并没有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但她好像也并不意外。 她从未看到过散兵有任何喜欢的东西。仔细想来,他或许一直都近乎执拗地寻求着某种特殊的东西。 “亲人也是特殊的。” “那是他的。”他有些不悦,声音带了几分冷意,“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他只是想抓住什么而已,亲人也好、朋友也好、爱人也好。映见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是她最重要的人,是她拼命也要好好守护的人,她亏欠了他太多,作为补偿,散兵要什么都不为过。而她只需要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就是在满足他了。 但是…… 即便她按照他所想的去做了,面对着伪装出来的虚假爱意,他真的会如她想象的那般幸福吗? 她对他的感情……又是什么呢? 思考并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突如其来的震动使得身躯瞬间紧张起来。只是刚一稳定住,耳边就传来了震震刺耳的嗡鸣。其中蕴含的是无法掩饰的痛苦与恐惧,而且绝对不止一道声音。 是四面八方。 69 069 你是笨蛋吗? 那是一阵又一阵的悲鸣。 听力的敏感让映见有些难以忍受刺耳的鸣声。在听到散兵略带焦急的问询后, 映见已经基本适应了这种声音,她摇了摇头,借力站直身体, 看向散兵的身后。 “那边最近。” 没有询问她是怎么确定的,两人相视一眼后,便一同朝那个方向快速前去。直到声音越来越大,映见终于看到了“怪物”的原貌。 “丘丘人?” 这么说或许也并不确切。 “我在来之前, 总务司那边的人告诉我,近来层岩巨渊异动的表现之一便是不停的有丘丘人成群结队的来到地下矿区,并且进去了的再也没有出来的。”映见看着那边抱着头在地上哀嚎的围成一片的丘丘人, 眸光微沉, “你已经来到这里了几天,应该也知晓,这里的丘丘人大多只是生命力稀薄的‘尸体’, 和地面上那些活跃的丘丘人差距很大。” “只是如今的它们可完全不像是生命力稀薄的模样。”散兵没有否认映见的话。 “我去看看。” 映见刚向前走了一步,手腕就被拉住。刚刚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年已经越过了自己。 “我说了,你是我的东西。” “……” 映见没有拒绝他别扭的好意, 散兵的实力比起当时在深渊时的那会也已经精进了不止一点, 就算再离谱也不至于栽在暴动的丘丘人手下。但没有想到的是, 还没有来得及靠近那些丘丘人,一股杀意就毫不掩饰地涌了过来。 “唰——” “锵!” 刀刃交接, 胜负在一刻分明。穿着盔甲的人在水波下被击倒,但很快, 他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啧……又是这群家伙。” 有着类似装扮的“人”又围了过来,他们有不少也在捂着脑袋,就像是在承受着什么痛苦一样,拿着武器的手都不稳。即便如此, 他们还是强撑着挡在了丘丘人的身前。 散兵的眉间透露着烦躁,映见注意到了他的神情,问道:“你之前也见过他们吗?” “嗯。”他道,“看上去像是人,但其实是一群没有神智的怪物。” “……之前是人的,不过现在,就像你所说那样,已经不是了。”映见道,“我之前也遇到了他们。戴因告诉我他们曾经是坎瑞亚宫廷卫队的骑士,在坎瑞亚被下了诅咒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不老不死、但是失去神智的怪物模样。” “戴因?” “之前遇到的一个人,我可以确信他不会骗我。”现在这个时候多做解释并不是好的决策,她看向黑蛇众身后的那些丘丘人,心情微沉,“我曾经在须弥那边……听说过一个故事。五百年的提瓦特也是有着丘丘人的存在的,这个你知道吗?” 散兵没有回答。 “……总之,五百年前、也就是坎瑞亚没有覆灭之前,提瓦特上也存在着丘丘人,那些是经受了同样的诅咒的存在。或许灭国的原因与坎瑞亚也大多相同,比如龙脊雪山曾经的国度。而在坎瑞亚被灭国之后,也就是如今,丘丘人的数量比起五百年前甚至要翻了百倍之多。所以我想……或许,这个世界的丘丘人大多是坎瑞亚的国民所变。” 看到映见放下了手中的刀,缄默不言的散兵眉头微皱,按住了她的手腕,“你想做什么?” “戴因说过,已经变成怪物了的骑士不再应当被视为人类。但是……”映见垂眸,握住刀柄的手微微收紧,“如果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曾经的国民才站在这里的,我有些难过。” “……你可真是信任他的话。”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的。前不久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类险些被他们杀死,所以,就是单为了保护人类,我也会动手的。”映见道,“喧闹声逐渐变小了,他们也快‘清醒’过来了。” 散兵静静地望着映见,没过多长时间,耳边痛苦的哀嚎声便逐渐弱了下来,最终完全消失。随之响起的是举起兵器的声音。 失去了理智,只知道“保护”的曾经的人类。即便曾经是坎瑞亚宫廷卫队的精英,也依旧无法架得住他们的联手。很快,那四名黑蛇骑士就倒在了地上,掀起了一片尘土,就在散兵看着那些似是靠在墙上沉睡的丘丘人抬起手来的时候,映见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他们很快就将迎来生命的尽头了。”映见道,“不用打扰他们了。” “……”散兵放下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 “呵呵……” “那么开心?” “因为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映见笑了笑,“我不想和你有矛盾,所以如果你硬要出手的话,我大概也下不了决心拦下你的。” “那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咦?” “比如告诉我,你刚刚说的‘戴因’究竟是谁?” “总觉得你没安好心……” “你说对了。”散兵唇角微勾,“听起来他知道的事情不少,兴许抓过来多少能派上些用处。” “……没必要这样做的。”映见有些无奈地道,“在找到你之前我和他就已经约定好合作了。不过你没有说错,如果想要解决这次的异变,最为关键的人物可能就是他了。” “原因?” “他是坎瑞亚宫廷卫队的队长,也是如今深渊教团公主殿下曾经的挚友。因为他的一些经历,基本能够确定深渊教团会准备在这里进行什么大动作。所以这次的异动、包括刚刚丘丘人和黑蛇骑士的异常,很大可能与深渊教团有关。我觉得现在还是尽快找到他同他汇合比较好……那个,你在听吗?” 最开始还只是正常地进行着阐述,但在散兵的视线下,映见说话的声音逐渐不确定了起来。 “在听,听的很清楚。”他道,“我现在不仅确定了你信任他,还确定了他也同样很信任你,否则也不会将这些事都同你说。” 映见之前没有明白他为什么看上去心情不好,但在他这么一番话后,映见好像明白了什么,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也只是同他见过一面,他愿意告诉我这些,大概也只是因为我能派上用场而已。” “第一次见面?认识那么短时间你就那么信任他了?你是笨蛋吗?” 很明显,散兵是带着不可思议的心情质问的。总觉得不解释会真的被当成笨蛋…… “不是的,我之前就听说过他。曾经深渊教团的公主,也就是曾经坎瑞亚的公主殿下是我的……我的朋友。同我说过不少关于戴因的事情。”映见收回了本来应该加上的着重修饰词,心里默默地对挚友荧道了声歉,又继续同散兵道,“……总之你相信我就好了。” 就在映见有些紧张地想着他会不会相信自己的时候,便听到了散兵的答复。 “嗯。” 就算他不信任自己也是正常的,映见本来是做好再找些别的解释的准备了的。在听到散兵的声音后,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下也有些开心。 没有付出什么努力就得到信任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或许是个好兆头也说不定。 她不想被他猜忌,映见想。如果刚刚他没有回应的话,她大概会有点难过吧……当然,只有一点点而已。 …… 还是不要了。 “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映见果断摇头,坚决不让对方察觉到她刚刚在想的事情。 ……实在是太丢人了,再怎么说她都是姐姐。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引来了散兵的不悦,就在他开口准备说些什么时,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他猛地转过身去,看到的是一个站在远处静静凝视着这边的,穿着盔甲的人。 ‘他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这个想法同时出现在了两人的脑海中。明明外观和黑蛇骑士很是相似,但他们先前遇到的那些黑蛇骑士并没有“窥视”这种意识在,也绝不至于让他们直到现在才有所察觉。 “站住!” 他并没有按照所愿的那样停下,也没有向他们冲过来。只是转身离开。映见和散兵见状,当下便立刻追了过去。 “该死……” 追了一会它便消失了踪影,又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追了一段距离,结果却连那个家伙的影都没看到。让散兵有些恼火地握拳砸了一下墙壁。 “这里的路段好像变得复杂起来了,还有……”声音停顿,映见眸光微凛,“不要躲了,出来吧。” 随着她这句话的说出,耳边传来的雷声的轰隆巨响,只见顿时粉尘纷飞,而在散兵唤出的紫雷的破坏之下的墙壁,此时此刻则坍塌崩坏成了大块的砖瓦,砸中了墙后的人。只见文件散落了一地,那人揉着头从废墟里面坐了起来。然后,很是拘谨且不确定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你、你们好啊,哈哈……” 70 070 人会本能舍弃无用之人 那人很是拘谨的同两人打了个招呼, 只是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他有些尴尬地抬了抬眼镜。 “两、两位!如你们所见, 我只是来这里调研的学者而已!”那人很是奋力的辩解, 甚至为了取得信任将双手都抬了起来,“不是什么魔物!身上也没有钱和补给!你们就是打劫我也没有用的,我可不是官方组织里面的人……” 很明显对方把他们误认为成什么抢劫的恶人了。不过想来也很有道理, 他们两个也没有穿着制服, 身上也没有携带着什么标志性的徽章什么的,很大可能都是在七星下达驱逐令之后偷摸着留下来的。就像之前的盗宝团一样,自己留下来的人是没有补给的,所有的资源都来自于自己原本从地上带来的。这也怨不得这个人会这么想。 到底也是对方先来的这个地方, 他也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映见正在想着怎样处理现在这个事态的时候,身旁的少年先开口了。 “把头抬起来。” 散兵的声音冷淡, 隐约含着些敌意。映见看向了跌坐在地上的那个人, 只见他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动作有些迟疑的缓缓抬起头来, “那、那个……你们不会是要记住我的脸, 然后报复我吧?” “这倒不至于。”散兵轻笑,“说不定现在就直接报复了呢。” “!” “你叫什么名字?” “啊?叫我渊上就行。” “身上连神之眼都没有……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的组织在哪里?”散兵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向那人发问, “带我们过去。” “咦??!你们两位是有其他事情要做吧?真的没有必要把时间花在我这种人身上……” “没有关系, 反正追不到了。”这次接话的是映见, “所以还请尽快些说吧,这附近并不安全,你有很大可能会遇到危险, 把你送回去你不是应该感谢我们吗?难不成……周围还有你的其他同伙在?” “没有……哈哈,那当然是好……” 学者摸着头发笑呵呵地回答着,一边坐起身子准备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文件来, 只是还没有碰到,就有另外一只手将文件拾了过去。这一幕让学者眼镜之下的瞳孔微缩,就在他的手上腾起火焰之时,一把刀插在了他身前的地面上,发出石头碎裂的声响。 “你应该感谢她救了你一命。”散兵拿起了那张写着字的纸张,“如果你的攻击没有被打断的话,现在碎掉的就不是石头,而是你的手臂了。” “……” 学者面色凝重起来,视线扫向了身后,就在他刚一有动作的时候,就听到了刀被拔出地面的声响,以及少女随之发出的声音。 “从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有些眼熟,现在,我好像记起来你是谁了。” 学者的动作一僵,脖颈旁传来彻骨的凉意。眼珠微转,架在脖颈上的刀刃泛着冰冷的寒光。 “好久不见。”映见道,“上次没有来得及问你的名字,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喂……要不然咱把刀放下好好说话?这种东西还是太危险了。”学者动弹不得,映见也没有放下刀的架势,他只得叹了一口气,“叫我渊上就行。” “你认得他?” 那边的散兵已经将手里的纸张放下,也没有再去捡起别的文件,就像是了然了什么一样。 映见点头:“你还记得我们在深渊陷入幻境的那会吗?那幻境好像都是他搞的鬼。” “你你你先别生气!小心点儿小心点儿!”看着稍微压上一点就能把自己砍了的刀,渊上连忙举起手来:“最后也没产生什么影响不是吗?你看你们都好好的站在这儿呢!” 散兵:“把他杀了吧。” 渊上:“!!!” “等一下!虽然我知道你说的是个玩笑话,但这个玩笑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渊上的声音听上去都快要哭出来了,“你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我真的没法和你们讲,那个谁,你叫羽沢是吧?当时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小心看到那个东西,怎么能在现在反过来怨我呢?” “你看到了什么?”散兵看向了映见,声音比起之前要低了几分,“为什么当时没有和我说?” “当时……忘了。”映见的目光躲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哇,难道羽沢小姐没有和这位说吗?要知道当时如果不是你的话他根本就没法从幻境里面……唔唔唔!!” “怎么能这么说?明明就是你们设了圈套才连累了他吧!” 映见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连忙反驳他。 当时的她真的以为自己是不小心看到的墙壁上的那些文字,但其实只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从一开始他们被幻境困住就是一个圈套。在开始的时候一同进入,让她知道其中的危险所在,然后再单将她给拉出来,拿散兵的命作为要挟让她服从安排…… “你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至今没有想明白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直到她死亡也依旧没有受到任何的威胁。如果她不是侥幸活下来了的话,她就会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带着手上的那枚指环死亡。 “意义吗……”渊上回味着那两个字,在散兵的耐心快要清空的时候,他叹了口气,“你还活着,这不就是意义所在吗?” 映见:“……!” 映见瞳孔微缩,她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只见散兵已经抬手揪起了渊上的领子,声音如同于置于冰窖一般冰冷:“说明白一点,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啊,难道小姐还没告诉过你吗?这可是在我意料之外的……那她是怎么跟你解释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渊上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尴尬,“这种事感觉不适合由我来转述,不然若是惹了小姐不开心我就麻烦大了。还是让小姐亲口告诉你吧。” “是你自己说不需要的……”感受到了散兵的目光,映见视线微偏,“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过会儿我会全部和你说。但这个坏家伙明显是在转移话题,我必须要先问完我想问的事情。可以吗?” 散兵并没有回答,映见也就当他默认了。于是再度气势汹汹的看向了渊上。 “你说我还活着是怎么一回事,是和这个有关吗?” 映见抬起了手,手指上的碧色指环如同新生的绿芽一般娇嫩欲滴。但指环的主人早就已经无心欣赏它的美丽。对于这个如同神之眼一样,无论如何丢弃也一定会回到自己身上的指环,映见只能感受得到不安。 即便大慈树王告诉过她指环并非存在着恶意,而是世界树认可她的标志。他也依旧得到释然——尤其是在五百年后再度苏醒,发现这枚指环又出现在了自己身上时,那种不安就更甚了。思考至此,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什么画面,以及…… [“这枚指环是世界树的树叶所化,我并未察觉到世界树受损,但它确乎便是。”] ——第一次见面时,大慈树王曾同她说过的话。 如果在那时的大慈树王看来世界树并未受损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化成她手上指环的那片树叶,折自于四百年后。 “当时,在深渊中同我达成交易的那个你……是来自‘未来’吧。”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无论是愚人众还是你们,如果你们都是来自于未来的话,从出口离开之后,你们就又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映见道,“所以,那个时候的深渊是属于‘四百年之后’的深渊。真正的入侵者、或者说故意被你们引诱的人就只有我和阿散而已。” 这是唯一的答案。她早该想明白这件事的。 “巴巴托斯大人曾经同我说过时间神殿失窃的那件事——这件事这与‘时间的残骸’也有关系,对吗?” “即便我不回答你也会坚持这个说法的,所以我说不说话都无济于事了。”渊上叹了口气,眉毛都快皱成一团,看上去苦恼极了,“现在肯定要被人骂了,不过这都是被你自己猜出来的,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映见身侧的手收紧,“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渊上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来,将食指抵在了自己的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再说什么的,如果再说下去的话,我照样也会被那位杀了的。”感受到杀意的渊上闭上了眼,就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威胁一样打了个哈欠,“按照道理来说我是什么也不能说的,但是吧,很有可能我也有错,所以我会悄悄地和你说一点东西。之后等你见到我的主人时,或许就能知道了全部的因果了。” 散兵紫眸微眯:“你的主人?是指那位深渊的公主殿下吗?” “深渊?”映见知道散兵说的定然不假,在他的提醒下,她也发觉到了异常。 这里只有她一人有心跳声,所以……渊上也同样不是人类。 “你是魔物?” “如你所见。”渊上叹着气点了点头。 “公主……荧?”听到他的回答,映见想到了什么,有些焦急道:“你是深渊教团的人?那你是不是知道……” “我知道,所以呢?”渊上抬眸,有些为难的笑了笑,“你要我为你带路吗?去见公主殿下?” 映见的动作微微一滞。渊上余光瞥见映见如此的反应,唇角勾起。 “你不敢见她,我多说就也无益了。”渊上摊手,“如你所见,我是她重要的下属,如果你要我带你去见她的话我会如你所愿,但如果你要把我杀了,她会更恨你的,小姐。” 虽然殿下听到她这么说可能会臭骂他一顿,但单将此作为脱身的计谋而言,倒算的上是不错。如果记录是真实的,那映见一定…… “我要见她。” “所以说你就把我放了……等等,什么,你再说一遍??” 映见看着渊上,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麻烦你带我去见荧。” 这次换做是渊上石化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等……你难道不害怕她质问你?!要知道可是你的家人将坎瑞……啊!!” 身前措不及防地落下一道落雷,稍微偏一公分那道雷就会落在他的身上。差点没命了的危机让渊上额上冒出了冷汗,大脑就像停止了运转一样,呆愣愣地看着焦土。 “不想死的话就照做。” “认、认真的啊……”看到散兵又抬起手,渊上立马蹿了起来,“请跟我来!!啊,这些拾起来的文件可以还给我吗?” 散兵:“掉在地上就是无主之物了,谁捡起来就算是谁的。你有问题?” 渊上欲哭无泪:“没有,完全没有。” 渊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弱弱地问了一句:“你看完那些之后可以给我吗?我还要交任务的。” “你猜呢?” “对不起!” 渊上可谓是一秒变脸,非常圆滑地转过了身去快走了几步在前面带路。散兵没有继续看那些文件,而是看向了在自己身旁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少女。 “别的你随意,我需要知道你的‘死亡’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毫不遮掩的冷意与厌恶,“连保护好你都做不到……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不过也正是因此,我想通了一件事——” 他微微俯身,在少女的耳边轻笑道:“人会本能地舍弃无用之人。大概就是这样你才会对那个废物彻底失望,于是又转而选择我的吧?映见。” 71 071 “那家伙是个笨蛋。”…… 明明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异变与深渊有着密切的关系, 现在一个活了至少百年以上的魔物,同时还是兼职公主殿下亲信的人就站在他们身前带路。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也该知道现在应当从渊上身上套些消息出来,而不是利用宝贵的时间说些题外话。 但散兵很明显不属于其中之一。 想到眼前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映见也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对自己“死亡”这件事这样在意。她不至于这样没有自知之明。虽然她不太想回忆起当时做的事情, 但这些散兵是有权利知道的。所以映见并没有打算隐瞒。 但率先开口的并不是她, 而是突然发问的散兵。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选择我的,对吗?” 映见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微怔地与散兵对视。 ‘……他在说什么?’ 这是映见的第一想法。 以前虽然也听散兵明嘲暗讽过雷电散不止一次, 但那个时候她并不能确定他们俩就是一个人。在确定了之后, 每次散兵骂过去的他自己的时候, 映见内心都会有些微妙,不过她一般不会太作干涉,因为这样只会让他不悦而已。 ‘究竟怎么办才好’——她也曾想过这样, 但是如果她告诉眼前的这个人:你就是雷电散,是我最为重要的家人。他一定不会信的,只会更生气而已。 如果换成她的话,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她也绝不会相信。 ‘只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好了。’ 这样想着, 但她迟迟无法张开口回应,最终只是避开了他的视线。很快, 手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让映见下意识的缩手, 但又被不由分说地抓住握紧。 “你生气了?” “……” “是因为我说了他?” 少年的声音平静,但习惯了他的映见却很轻易地便听出了他藏在平静之下的压制的不悦。 “不是,我只是……”映见无法反驳他的话,在这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情况下, 她微微偏头,躲开了散兵的视线。 “果然还是因为他吗? ”他并没有遮掩自己的不悦,抓着她的手不觉增了些力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就算我将这话说给他本人听他也只会无从辩解。” “这和你……不,不是,这和阿散一点关系都没有。”映见及时地纠正了自己的说法,她看向散兵,有些急切地道,“应该道歉的人只有我,都是因为我才……” 身旁的人停下了脚步,映见不解之时,却只看到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脸。 “你哭了?” “啊……” 映见这才发觉脸上的湿润,她抬起袖来想要擦拭掉眼泪,但却怎么都止不住。 “对、对不起……”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缓缓抬起左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就像是可以遮掩住什么一样。 这和以前的任何一次话题都不一样——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已经无法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我曾经想过好多次,如果能再见到他的话,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说对不起……” 在这个没有人记得‘雷电散’的世界中,她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安与慌张无法从没有机会得到任何的宣泄。 ‘她怎么总是这样脆弱和无能呢?’ “啊,你刚刚不是想听我说有关于‘死亡’的事情吗?”映见仍在擦着眼泪,道,“我会和你说清楚,等你听我说完后,你一定会改变想法的……还有……” “还有什么?” “没、没什么。”将没有说出的话咽了下去,对投来疑惑目光的渊上摇了摇头,“麻烦你继续带路就行。” 继续上了路,在元素力所设的元素屏障之下,映见平复了一下呼吸,开始轻声讲述起散兵想听的‘故事’来。 或许最初的时候她还是很镇定的吧,只要以旁观者的视角将一切都陈述出来就不会掺杂多余的情感——每次任务结束之后汇报情况的时候她都会这样做,但这一次好像有点困难。 在她讲述起周围人纷纷谈论雷电散或许已经死在了魔物口中的时候,她的声音就已经颤地不成样子了。尽管她再如何克制,她依旧感到手脚逐渐变得冰凉,与自己阔别已久的恐惧与痛苦又一次的涌上心头,让迈出的每一步都变得沉重无比。 “我曾经将我的臆想误认为是现实,以为死亡就可以摆脱一切了,所以……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去反抗。” 她一直都不敢回忆五百年前的最后时刻发生的事情,也尽量避免着回想起世界树。这其中的缘由只有她自己清楚,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 ‘在从大慈树王的口中得出自己必须消失的时候,她有尝试着反抗过吗?’ 答案是否。 每当想到这件事,她总是会以“就算反抗也是徒劳”、或者是“用自己的命就可以拯救更多的人”来宽恕自己。但潜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个答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当时的我心里想着的,大概就是‘放弃算了吧’,诸如此类的怯懦想法吧。” “我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他会离开我,我一直、一直……都很自私……” 低着头的少女轻声的说着,无法抑制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 “你之前说过,阿散他总是仗着自己足够幸福才有恃无恐。但真正仗着被喜欢就有恃无恐其实是我。” 相信他无论如何也会找到自己,相信他无论如何也会陪在自己身边——相信世界上只要有他的存在,她便就有着活下去的意义。 “你知道吗?从阿散在深渊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相信了……相信我无论怎样他都不会离开我。那时的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的未来竟然会没有他的存在。” ‘因为那个世界没有了他,所以也没有再值得留念的了。’这与产屋敷大人教给自己的道义相悖,如果过往的她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种话,大概一定会觉得那个人很糟糕吧。 “所以,我真的是很糟糕的人……” 阿散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一定会很担心吧。 ……都是她让阿散陷入了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只觉得——能活下来这件事大概就是对她的惩罚。但直到从钟离那里得到了确认,她才相信这并不是惩罚,而是给了她弥补的机会。 散兵选择不追问她的时候,她当时松了一口气。现在想来,大概是她害怕了。害怕因为这件事让散兵认识到她的卑劣……但如今的她已经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手了。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 “你可以不要讨厌我吗……”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这句话说出口时,映见先是一愣,而后就垂下了眼睫。 这是在陈述这一切之前,她就想说却没有说出的那句话。 明明她是在正主面前承认错误,明明无论他怎样评判都是她应得的。但如果他真的讨厌她了……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恨你。” 就像是一盆凉水浇了下来一样,让本就冰冷的四肢又覆上了一层寒意。映见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想要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但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到。就在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将手抽出的时候,却很快就被察觉到了用意,借着就又被握了回去,甚至力道也比先前要重了些。 “但他不会。” 散兵顿了顿,有些烦躁地偏过头去。 “虽然我讨厌他……但他和你一样是个笨蛋。恐怕那家伙就算是知道了这一切也大概只会想着——‘如果我能早一点回来就好了’,所以你不用担心那家伙会恨你,因为他一定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但就算他会这样,真正伤害到他的还是……” “那家伙不会这样想吧。”他看向映见,“他绝对不会想看到你因为他而难过的样子,这样只会让他更有负罪感而已。” “你是最了解那家伙的人,也应该清楚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是这样斩钉截铁的得出了这个结论,“如果不想让他更痛苦就抓紧忘掉这些苛责自己的想法,带着他的期望心怀感激的活下去吧,和我一起。哦,还有……” 就像是提前预料到什么一样,他自顾自地又开始补充起来。 “我可没有在帮他说话,只是讨厌你老是因为他牵动心绪而已。如果你真的因为心存愧疚而对那家伙念念不忘一辈子……” 他轻声道: “我会嫉妒的,映见。” 第72章 072 说不烦躁是假的。 他绝不是为了那个家伙才这样说的, 而是因为不想让映见因为那家伙的事情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他只觉得刺眼。 按照他的性格,他大概率会接着映见的话问句“那他死了没有?”,但一想到映见听到这句话后又要掉眼泪, 他就忍住没说出来。 “行了, 别哭了。” 他动作有些粗鲁地揉了揉少女柔软的发丝, 然后在她的额间印上一吻。 “总归最开始是同一个,我或许比你更了解他也说不定。”有些受不了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散兵眉头微皱,“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映见乖巧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红彤彤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年。 她之前也尝试着提及“他和雷电散有关系”这种信息, 但就算只是透露出芝麻大小的一丁点, 散兵就又是生气的不行,半天没有搭理她。也就是那一次后, 她才暂时打消了将事实告诉散兵的念头。 但是, 他却会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是、是为了我吗?” 映见的语速有些快, 她捧住了少年的脸。当事人则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是为了你还能是为谁……”那种话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说第二遍了。 他看向少女, 她已经不再落泪, 只是眼眶还泛着红,就在他叹了口气,准备将她脸上未干的泪水拭去的时候,却在听到笑声时怔了一下,看向微微低头笑的很开心的少女。 “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就算只是现在。” “……”散兵道,“如果这么害怕的话,从一开始就隐瞒住不就好了?” 她的回答的详细程度在于她自己,如果她不想告诉别人的话, 这些事情一辈子都不会被他知道。 他等着少女的回答, 却只见她摇了摇头, 捧住他脸的手绕道了他的颈间,拥住了他。 “我说过不会再骗你了,也绝不会隐瞒你。”她的声音带着柔和的甜意,“我想得到你的原谅。” 散兵很快就理解了映见的意思。 ‘所以你是希望从和他相像的我身上得到安慰吗?’ 他想这样质问,但说出来的却又是另外一句话: “你应该同他说,而不是同我。” 他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些冷硬,就在他有些担心映见会又一次消沉的时候。却觉得环着自己的手臂用力重了些许。 “等到有机会和他再见面了,我一定会和他好好道歉的。” “……” “啊,就算有那一天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忽然想到了什么,闭上的眼睛睁了开来。映见放下了手臂拉开了些距离,有些慌张地解释道,“我不会食言的……只要你还愿意坚持的话。” 她的确担心以后知道了真相的散兵会怨恨自己,但总不能因此不再珍惜眼前的时光。 在坎瑞亚一战中,她学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珍惜自己还活着的每一秒——因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嗯。” 散兵的回答比想象的要冷淡些,他没有再重新牵起少女的手,而是转过身子,抬头看去。 “所以,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有些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是一座悬在空中的一座城池。目光下移,落在不远处的地面,映见缓缓打出了一个“?”。 “他是什么时候逃跑的?”映见眼中疑惑,“我承认我刚刚走神了……但你也在,我们两个居然都没有察觉吗?” 不是一个人的锅,映见理所当然地把渊上逃跑的原因推到了他高超的逃脱手段上,但很快就被浇了冷水。 “从你哭了开始。”散兵道,“我猜你不想让人看到你失态的样子,所以我就放了他一马。” “对不起……!”映见完全没想到真就是她一个人松懈了没发现,但转念一想她就觉得不对劲起来,“但总归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任由他逃跑了吧?” “哦。”他声音平静道,“我也不想让他看到,但那个时候杀了他或许会有些影响你的抒情。我就放了他一马。” “……” 拳头硬了。 但自己也完全占不到理,映见只能忍痛让自己忘记刚发现的关键人物。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太理解:“调查这里的情况不也是愚人众的任务吗?,明明是好不容易才有的线索,为什么你却好像并不在意呢?” 散兵用了百年的时间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愚人众执行官的位置,绝不会是一时兴起。如果女士所说不假的话,这次的层岩巨渊的调查任务是冰之女皇委任给散兵的,他不至于会处理地这样散漫。 她自苏醒以来一直都想弄明白一件事,就是为什么他会这样地为愚人众卖命。怀着这样的试探,她问出了让她感到不解的事情。 “这个吗……”他微微抬头,似乎是想着什么,过了会儿他才缓缓道,“我只是在想,或许没有必要了而已。” “欸?” “不用在意我刚刚说的话。”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确定散兵铁了心地不会再同自己说下去,映见觉得一口气被闷在了心里,她拉住了散兵的胳膊,在对方疑惑的神情下,她认真道:“我会一直等着你告诉我,所以我也会一直在意下去的。” 或许是没想到映见会这样说,少年的目光有些错愕。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不太确定的试探声音。 “……羽沢?” 散兵下意识地将映见挡在了身后,目光微凛地看向来者。 “你是什么人?” 没有等到来者的回应,先出声的是身旁的少女。 “戴因?你也在这里?” 本来准备汇合的熟人在意外的情况下重逢,映见除却惊讶之外还有种说不出的惊喜,只是她还刚想向戴因那边走过去,就被散兵拉住了手腕。看到散兵薄唇微抿的样子,映见有些不解: “那个,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戴因,他……”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散兵道。 根本就没有让映见说完,散兵便已经又一次地向对方质问。戴因也停下了脚步在不远处站定,目光环过散兵和映见,微微叹了口气。 “我先前追着一个有些熟悉的黑蛇骑士过来的,但在这附近的时候就跟丢了,在周围找寻了一番无果,却没曾想见到了你们。”戴因简单地回答了一下,然后看向散兵,道,“想必你就是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了。” “哦?是她同你说的。” “早有耳闻,不过也正是因为她在你身旁,我才如此快地确定了的。”戴因道,“你们谈的怎么样?” 意识到戴因看向的是自己,映见想起前不久戴因问她‘为什么要去找愚人众的第六席时’她给出的回答,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又很快的摇了摇头。 “一半一半……吧。”至少歉是道了的,映见心里这样想着,有些不好意思道,“有劳您费心了。” 话刚一说完,映见就觉得气温好像冷了些。 “你们谈了什么?” “不用在意刚刚说的话……” “你又有想瞒着我的事情?” 她刚刚那句话是照搬了前不久散兵敷衍她的语录说的,映见绝不相信他那么快就忘掉了。但偏偏散兵的视线毫不躲闪,倒像是她做了亏心事。但如果把当初和戴因说的那些直接说给散兵听,他一定又会生气。 就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为难一样,戴因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她是为了你才来到的这里,不愿同你说也自然有苦衷在。多信任些她吧。” 第73章 073 在戴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映见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预感来源于她的直觉。但很快直觉就化为了感官上的认知,她感到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收紧,突如其来的疼意让她的手微微一颤。 “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干涉我们的事?” 戴因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目光移向了映见被抓住的那只手腕,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我与你素不相识, 但确乎与她在前不久达成了合作关系。”戴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重, 那双象征着纯粹坎瑞亚王室血脉的瞳眸静静地凝视着散兵, “我的伙伴执意找你是她的意愿, 我无权干涉, 但若是看到她有了危险,我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危险?”散兵只觉得好笑, “她都没说话,你一个凑上来的外人又有什么……” 他本只想转过头向少女逼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没想到看到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你……” 他的目光落在了握住少女手腕的手上, 当意识到了什么时,他的神情微愣, 手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在散兵松开手后, 她便将手收回藏在身后,不经意地将袖子向下扯了扯。就在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听到了散兵有些低的声音。 “为什么不告诉我。” “欸?啊……没关系的。” 又被莫名巧妙的原因牵连误伤了, 甚至在情形上的相似还让她不由得回忆起来在深渊他们刚见面时发生的事情。映见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摇了摇头。 “说起来, 这也说明你很在意我吧?”映见微微抬头想了想, 然后一笑, “所以没关系。” “……” 散兵没有回应, 而是转身离开, 映见看到他的动作有些懵。 ‘他是让自己跟上去的意思吗?’ 但是怎么能就这样走啊。 脑内的想法很多,但思考起来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她刚抬脚准备追上散兵将他拉回来,胳膊就被另外一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 “……戴因?” 几乎没有来得及反应,一道雷光就擦过自己的身旁落下,也就是同时,一道星空一般的屏障将刺眼的雷霆尽数吞噬。 “把手放开!!” 随着一声携着怒火的声音响起,戴因斯雷布将抬起的手放下,并没有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将手松开,而是顺着力将少女揽到了怀里。 “……咦?” “冒犯了,还请忍耐一下。” 戴因的声音很小,但因为离得很近,映见清晰地听清楚了他的话,下意识想挣开戴因的手臂也卸下了力气。 就先前的了解,戴因斯雷布绝不是一个没有任何打算就鲁莽行事的人。所以,他想做什么? “该死……你……!!” “如果你还执意要动手的话,势必会伤到羽沢小姐。”戴因道,“我想,现在我们或许可以好好谈谈了。” 正如戴因所说,散兵的抬起的闪烁着雷光的手很快地便放了下去,望着这边的紫色眸中是几乎想将对方生吃活剥一般的怒意。 “映见小姐是我重要的朋友,如果我就这样坐视不理的话,恐怕会有人怨我的。” 映见很快地便想明白了戴因的意思。或许是因为不方便提及荧,戴因换了一种表达的方式。至于最后的那句……他指代的只能是那一个人。 想到了荧,映见的心里微微的刺痛,垂下了眼睑。 “戴因,你不用……” 话没有说完,戴因就打断了她的话。不过并不是向她说,而是对散兵。 “羽沢小姐先前同我提起你时,她同我说一定要找到你,就算竭尽一切也要让你走上正确的路。我想你们之间定然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这些外人不曾得知,作为有幸被选中的倾诉对象,我只知道一点。”戴因道,“她很珍惜你这个家人,所以我想给你一个忠告,执行官。不要做让以后的自己后悔的事。” 空气短暂地停滞了一瞬,映见没想到戴因会为了她说出这样的话,她刚想说些什么打破这种令人呼吸压抑的寂静,就听到了少年的低笑声。 “哈……家人?我可不是她的‘家人’。” 映见瞳孔微颤: “不、不是的……!” 散兵口中的‘家人’,指代的一定是她和‘雷电散’的关系。即便她的内心再明白他们两个就是一个人。但散兵是不知道的。 他一定又会以为她是因为雷电散才来找的他。 “有什么好否认的?我又不会在意。” “……咦?” “过来,映见。” 映见:“……!”这可完全不像是没事的表情! 捕捉到了少女眸中一闪而过的抗拒,散兵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映见见此,连忙开始说起正事。 “那个、我觉得我们还是好好谈一下可以吗?”映见有些急忙道,“虽然你不在意……但是这个任务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还有别的要做的事情的话,我和戴因一起去调查也是可以的!这样或许效率还会要快上不少。” 无论是在深渊探索的时候还是调查陨石一事的时候,但凡被散兵经手的任务,映见没有一次见到他没有认真完成过的。虽说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他对冰之女皇应该还是挺忠心的。听女士的话说这次的任务也是冰之女皇临时委任给散兵来做的,他肯定也是一如既往地想完成任务才对。 这么一推理,之前她质问散兵为什么要放任渊上逃跑的时候,他冷不丁地说出的那句“或许没有必要了而已”,很大可能是因为他判定了这边的事件和他的任务没有关联。 说到底,她现在了解的也只是至冬驻璃月层岩巨渊的那批愚人众队伍的任务,散兵的真正任务不一定就和他们一样来着。 映见越想觉得推理正确。 “我没意见。” “怎么可能让你和他一起去!”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映见的头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那,一起?” “我不介意。” “绝不可能!” 映见:“……?” “该死……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有什么你认为可以利用的地方!” 散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怒意,如果不是她还在这里的话,恐怕他早就已经动手了。而映见听着他说着这样贬损他人的也无法坐视不理:“将别人比做道具什么的未免有些……” “至少在这次的行动中我会成为好用的道具。”戴因又一次地打断了映见的话,对上映见包含歉意的目光,戴因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道,“对于羽沢小姐来说,现在的我更有利用的价值。而你看上去并没有帮她完成愿望的想法,自然没有理由强求她留在你的身边。” “哈,你又是从哪里来的底气确信她需要你?” “难道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听到羽沢小姐说的话吗?”戴因道,“如果没有听到的话,那就让羽沢小姐再亲口同你说一遍吧——‘关于她是否需要我的帮忙’这件事。” 在戴因斯雷布看向自己的时候,映见还有一种不真实的虚无感。 ‘到、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没事的。”又是一如既往的压低的声音,戴因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不用为难,他会回答的。” ‘为什么你会这样确信?’ 映见脑海中浮现了这个问题,就像是读懂了他的心声一样,戴因又多接了一句话: “他不敢听到你的回答的。” ‘什么?’ 她还没有想出来原因,少年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又一次的响起。 “……我也有调查的必要。” 他道。 第74章 074 从那场争吵结束之后, 散兵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至始至终牵着她的手没有放开,和戴因隔了一段距离走着。 她没想到散兵会那么干脆的同意了与戴因同行。在那种情况下,连她都感受到了戴因言语中的火药味, 依散兵的性格,就算他本来就有别的需要去做的事情, 也不会就这样认可戴因的说法的。 她想尽力地证明戴因的帮助是必要的,也希望散兵可以相信。因为她想要的结果是可以帮到散兵。但在察觉到他对此丝毫没有兴趣后,她也无法就此收手的原因,则就完全是因为深渊了。 更为准确的说,她必须要见到荧。 “真的没有问题吗……?” 她尚且无法确定是否会因为她的缘故让散兵无法去做他本来应该完成的任务, 所以在发现他一路都缄默无言后,映见有些不确定地询问道:“如果你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的话,还请不要担心我。” 身旁的少年脚步一顿。 “然后就只留你们二人在一起?” “没、没关系的!” “……” 散兵站住,直直地盯着眼含疑惑的映见。而后就烦躁的撩起了刘海,表情难看地叹了口气。 “你不想要我陪着你吗?” “肯定是想的。”映见语气坚定道,“但我也不想妨碍你, 这也是出于我的私心。” 散兵:“你对那家伙也会这么说?” 映见现在已经会自动地将“那家伙”和阿散连线了,所以她几乎没有犹豫的回答:“当然了, 肯定是他自己的事更重要吧?” 散兵神色奇怪, 但看上去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那还真是令人同情, 你到底怎么做到一脸无所谓的说出这样的话的?” “嗯?” “我说你惯会气人。” 散兵放下了手, 紫眸微眯地看向那边同样停下来的、正看着这边的男人:“看够了就继续带路。” 戴因并没有在意散兵糟糕的态度, 而是看向了一旁: “已经到了。” 顺着戴因的目光看去, 眼前的是令人震撼的光景。 眼前的是一座倒立的城池, 就像是地面和顶部翻转过来一样。那座宫殿的造型奇特, 并不像是七国之内的建筑, 更像是…… “坎瑞亚的建筑?” 映见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在察觉到戴因的视线后,映见解释道:“之前在须弥的时候过有关各国建筑学的书籍,虽然看起来被损毁了不少,但从结构上感觉同坎瑞亚有些类似。” “没错。”戴因点头,“的确很类似,但并不是。我想,这大概来源于更早之前的文明。” “这样吗。”映见若有所思,“更早之前的文明书中并没有记录,像是雪山古国……”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无事被天理覆灭是既定的事实。祂自然不会允许违逆神意的国度文明肆意流传。” 戴因的声音平静,但映见知道他的内心定然不会是如表面那般。在从荧那里和从他人口中得知的有关于“王族宫廷卫队队长”的所有消息之中很容易就可以知道,戴因绝对是最想守护住国家的人之一。 她自知应当说一声抱歉,却在还没开口的时候视线就被挡住。散兵朝前站了一些,语气不耐烦地对戴因道:“来这里做什么?” 戴因道:“那名令我熟悉的黑蛇骑士最后消失的方向是这边,我就带你们过来了。不出意料,这里果然有值得探索的地方。” 散兵问:“只是这样?” “我先前同羽沢小姐提及过,我身上的诅咒长年累月地给我的□□和灵魂积攒着痛苦。但在来到层岩巨渊后,那种痛苦被缓解了许多。”戴因看向那座倒立的宫殿,“站在这里的时候,身上的痛苦甚至如同不复存在一般,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戴因是深受天理诅咒的坎瑞亚人,处处线索也表明这里发生的状况同深渊教团有着莫大的关联。任凭谁都能在知道这些线索的情况下得出答案,但少年却偏生又反问了一句:“所以呢?” 戴因看着依旧带着敌意的散兵,微微叹了口气。 “我相信你已经明白情况了。”戴因道,“那里看上去并不好走,砖瓦也损毁过重,你们注意脚下,不要掉下去了。” “我自会保证映见的安全,至于我就更不需要你关心了。” 结果收到的是戴因一言难尽的凝视。散兵刚一皱眉,就听戴因道: “走了如此之长的时间,如果是身为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的你的话,总不至于连来到了什么地方都未曾察觉到。”戴因抬手按了按眉心,“在我说‘到地方’的时候,你脸上也露出惊讶了。” 散兵:“……” “好、好啦,我们快点过去吧。”总感觉再不拦一下会出什么问题,映见见状抱住了散兵的胳膊,笑了笑,“走吧。” * 散兵真的没有抗拒,映见微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人真的会很容易吵起来……虽然好像大多是散兵在没事找事。 不过这样说来,她的战略还是对的!只要顺着散兵的话来不反驳就行,要不然估计他们早就吵了不止一架了。存心思想着要和散兵打好关系的映见再一次确定了自己战略的合理性。 本来映见还想着要不要问一下冰之女皇交给他的任务是什么,但是…… “在想什么?” “嗯?在想如果现在问你任务的具体内容你会不会生气来着。” “会。” “那我不问了,你当没听到就行。” 映见装乖的很是果决,她的目光不由被旁侧的景象引过去。 “又是将死的丘丘人吗……” 这里的一切都可以证明戴因话语中的真实性。相比于其他地方,这里的丘丘人聚集的更多,往往三五成群地或倒在地上,或靠在墙上,就像睡着了的人一样。 “他们在成为坎瑞亚的国民之前,是七国之内不信仰神明的七国国民。”戴因道,“他们并非坎瑞亚人的血脉,但也因此受到牵连遭遇诅咒。如今他们的寿命逐渐消减,死亡对他们而言才是最终的解脱。” 戴因的解释很简洁,但很轻易地便能听出他的安慰之意:不要为此感到伤感。 “坎瑞亚覆灭滞后,对神明没有信仰的人类也依旧会居住在被神庇佑的国度……”映见低头看着眼前的路。“彼此都相互憎恶着,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即便中间隔着散兵,她也依旧察觉了来自于戴因的无法忽视的目光。 “啊,抱歉,是我擅自评定了……” “不,我只是感到有些惊讶。”戴因摇了摇头,“我只是听荧说起过,你是一位极为信仰神明的人。所以我未曾想过会从你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信仰神明……” 那种奇怪的违和感又一次的出现了。 世人不再记得她的名字,所以她定然是被世界树抹除了。由此一来,世界树会对原本世界的所有违和之处都进行合理的修补。说实话,戴因还能记起‘荧的须弥挚友’这件事就已经够让她惊讶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更为详细的确切补充,映见思绪有些微妙。 ‘有必要进行这种程度的补全吗?还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删除这些细节。’ 她也未曾见过真的被世界树删除的事物,所以也无法断定她的怀疑是否有必要。也就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了脑后,回答戴因道:“生命是无辜的,这与是否信仰神明无关。” 或许提瓦特自然有提瓦特的秩序在,在那场漆黑的灾难后她也意识到了,恐怕坎瑞亚已经做出了危害整个提瓦特的事情,而这件事才是神明覆灭坎瑞亚的导火索,但…… “我只是无法接受仅是因为‘背弃了神明’,人类就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不信任神明并不是他们的错。在大正的时候,她也从未信任过任何的神明。世上总有神明看不到的死角,信仰神明的不一定是被神明眷顾的人,但背弃者却一定是没有被注视到的人。 她只是好运而已。作为被神明爱着的人,她也同样会以最忠诚的信仰去爱着她的神明。 “我似乎明白荧为何会选择与你为友了。” “是、是吗……” 映见的眼神微微躲闪。 她依旧认为荧是她的挚友,但是荧恐怕是再也不愿意与她相见了。 映见没有注意到的是。她并没有否认戴因所说的“极为信仰神明”这句话,身旁的少年沉默着听完了他们的对话,道:“神明有什么值得爱的?” 映见眼睛微微睁大,却看着散兵,无论如何也无法违心否认她对神明的信仰。 那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给予她温暖之人,她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在这点做出虚伪的让步。 所以她只能沉默。 “如果我成为神了呢?” “你……等、等一下,什么?” “你不是听到了吗?之前在营帐的时候。”他道,“如果我夺取了雷神之心……” “散兵!!” 散兵一怔。 他是第一次听到映见叫了自己的代号,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慌张的目光。 “我说的玩的而已,你还真当真了?”散兵抬手掩面,忍不住笑道,“那可是要交给冰之女皇的,我要是擅自拿走,岂不是会被女皇直接制裁了?” “所以绝对不要这么做!” 映见完全没有吃他这一套,抓着他肩膀的手忍不住地颤抖:“我不想你出事,唯独你,我绝对不想。” “……” “你不要不说话啊……” 她不会看错的,刚刚的散兵绝对是认真的说出那种话的。 “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一定活不下去的。”她颤声道,“所以,拜托了,就算为了我,你也绝对不要……” “够了……!” 散兵突然提高了声音,掩面的手下,蓝紫色的瞳孔微微颤抖。 ‘恐慌。’ 没有心脏的胸腔传来一阵阵的绞痛,让他几乎无力站直身体。 ‘好疼……’ 就像要裂开一样。 耳边隐约传来焦急的声音,但他却什么也听不清。就像这一切都来源于身体的本能——他完全无法控制。 直到手上传来湿润,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瞬间,身体便就僵住了。 ‘这具身体……在哭?’ 为什么? 几乎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他推开了扶住自己的人后就转过身去。语调平淡道:“那个门是开的。” 说完便就快步走了过去,完全没有给两个人反应的时间,随后,很快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映见完全不知晓散兵刚刚发生了什么,但他痛苦的那副模样绝不会是假的。在反应过来时,散兵几乎已经走到了门前,映见很快就追了过去,抓住了在门口停下脚步的少年的胳膊,焦急道:“你刚刚怎……” 她的声音一顿,目光停留在了不远处。 就像是察觉到了映见的视线一样,那个人也转过身来。在空旷的壮似祭坛的区域中间,那双熟悉的金眸望向了自己。 第75章 075 这是一个足够宽广的房间, 中间是类似于祭台的布置。祭台的中央静静的立着一个不知道功能为何的装置,而最为显眼的则是在装置之上的泉水。 和这座倒立的宫殿相同,那源源不绝地流淌着的泉水也倒立地挂在头顶的地板上。 四周的大门都无所顾忌的敞开着, 装置旁,一位身着白裙的少女在装置旁站着, 她的发色如同灼热的太阳的一般, 与这里的阴冷与沉郁格格不入。 少女的手搭在装置上轻轻地抚摸着,眼中的光珍重且爱怜。直到身后的台阶传来清晰可闻的声响,她才眼睑微垂。 “好玩吗?” 少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在那平静的反问过后。少女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随之传来的是有些恭敬的回应。 “据我刚刚的观察,泉水的‘净化’作用相当有成效。我想,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 还是有必要继续进行的。”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渊上。”少女的声音蓦然压低了几分。 “……抱歉, 殿下。”尽管对方并没有看向他的方向, 渊上依旧是恭敬地微微弯腰行了一礼,“我不慎被他们抓了,作为您忠诚且得力的下属, 为了还能在您的手下继续发光发热,我不得不将他们带来了这个地方。而且我已经尽可能地带着他们绕远了不是吗?” “你是否对自己的定位认知太过模糊了?”荧道。 “啊,这个嘛。”渊上笑了笑,抓了一把头发, “您本来也想和羽沢小姐聊聊,对吧?” 荧道:“这用不着你来擅作主张。” “但‘记录’的事情总有一天要做出确认, 如果那是假, 公主殿下——”渊上道, “您就可以更坦然地面对自己这位‘过往世界的朋友’,甚至能将她拉入‘人’的阵营,这也是你所期许的。” “……” “殿下,请原谅我的无礼。”渊上复又行了一礼,看着依旧不愿转过身来看自己的金发少女,微微叹了口气,“一百年前的那次决定,我本有机会拦下您。只要我将那件事告诉教团的其他人,想必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支持您的决定——但我相信了您,殿下,我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我知道。”她道,“如果不是确定如此,我也不会让你活那么长时间了。” “呃……我或许应该感动一下?” “虚伪。” “哈哈,不过现在也不是感动的时候。”渊上笑了声,“为了帮你,我可是都已经布置好了。” 金发少女这才正眼看了渊上,他那张和人类相差无几的皮囊带着笑。 “您听到脚步声了吗?”渊上抬起食指抵住唇,神秘地问道。 “……” 没有在意少女依旧沉默,渊上手抚胸前深深行了一礼,眼前的传送门展开之时,他迈了进去,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之中。 看着那空档无人的地面,荧微微叹了口气。 “真的有意义吗……” 在对上那双再熟悉不过的金眸时,映见怔住了。 记忆再度涌入了脑海之中。之前那些被她刻意遗忘和隐藏的记忆又再度从角落里面钻了出来。让她几乎一时间被刺抽干了气力,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荧?” 明明是叫过了无数次的挚友的名字,此时再度说出的时候却感到了无法言说的晦涩。 ‘她早该做好准备了的。’ 戴因已经说了这里和深渊有着密切的关联,渊上也早在先前就已经展露了他与荧的关系。明明是她主动让渊上带自己过来的…… 她早就想象过她们的重逢,只是这重逢有些猝不及防。原以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荧怎么能这么巧就在这个地方?况且渊上中途就溜掉了,也没曾想过他真就会将他们老老实实地带到荧的附近。 ‘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她?’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苍白极了,直到后背被轻轻按住,她才像得到了支撑一样,眼前摇晃的世界才又稳定了下来。 “没事的。” 她听到戴因的声音,心情也随之平定下来。就在她想表示感谢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那股完全无法忽视的视线。 映见这才想起来她并未和散兵说过有关她和荧的事情,刚想说“之后会和你解释”,却未曾想台下少女的声音先传入了耳中。 “好久不见,阿映。” 荧一定是记得自己的,映见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同属于降临者,同样没有被世界树所记录,就算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荧也一定会记得。 散兵:“你执意来到这里所说的‘重要的事’,难不成指代的就是见她?” 散兵的直觉太过敏锐,映见虽说最开始的时候来这里只是为了找到异动的源头,但她无法否认在见到了荧后,她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已经改变了。 “我有话必须要同她说。”映见道。 “深渊教团那位‘公主’,竟然会主动同你打招呼,你还真是厉害。”散兵毫不客气地道,“明明站在神的阵营,与愚人众沾上关系就罢了,竟然还同深渊公主有着交情——我之前可是小看你了?” 深渊教团企图颠覆的是神明的治世,也就是说,即便是将“夺取神之心”作为目的的愚人众,他们也是同深渊教团为敌的。 荧道:“她同我的确是挚友。” 映见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在转身看向少女后,那个声音依旧没有停下。 “先前就听阿映谈起过你,若不是后来亲眼所见,还真会信以为真当你是个良善之人。”荧的眸中如同一潭静水,连一丝波澜也没有,但说出口的话确是夹杂着显而易见的讥讽,“但如今看来,你可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懂事。” “废话太多了,‘公主’。”散兵加重了语气,笑了声,“也不怪你会感到离奇。映见和你说的那人是另外一人,并非是我。愚人众执行官若是都能被称之为‘良善之辈’,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嗯?这你可就说错了。”荧挑眉,“难道说一百年前被困在深渊幻境里的那位并不是你?” 散兵一惊:“你怎么知道……等等,难道当时是你……?!” 映见几乎是同一时间想通了其中逻辑。 之前在深渊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了渊上。如今在层岩巨渊,第一次遇到渊上时,他的言辞中也尽数展现了他同荧的不浅交集。既然荧自己说了她曾在一百年前的深渊见过散兵的话……那就无法避免的去思考概率最大的那个可能。 荧道:“现在才明白过来吗?” 这句话打碎了她最后一点的希冀,映见看向荧,瞳孔微颤:“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为什么要这样,你才应该是最清楚的吧。毕竟当时散兵被困在幻境里面,外面的可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荧道,“还是说,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不知道指环和那串文字的用处?” 映见下意识地将左手覆上了右手的指环,明明指环的温度没有丝毫改变,但此时她却觉得指环覆盖的地方出奇的烫。 散兵:“指环和文字……你们在说什么?!” “嗯?看来你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同他说过。”听到散兵的厉声质问,荧似是恍然大悟,“也是,当时的你完全不值得信任。不过好在阿映足够在乎你,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 散兵:“……什么?” 映见心下一紧,不好的预感刚一涌上,就听到荧不紧不慢道: “难不成你真的以为仅凭你当初的力量就足够从‘虚妄’里面逃出来?”她道,“你不过只是用来交易的手段罢了,托你的福,阿映可是非常配合地满足了我的条件——就只是为了救你出来而已。” 映见完全不敢去看散兵。直到现在她依旧无法理解为什么荧要说出这种话。 “明明让我隐瞒住指环存在的也是你。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精心设计这一切?’ 荧道:“为了你啊,阿映。” 映见的眼睛微微睁大。她看着站在正中央的少女,金色的头发在光芒之下熠熠生辉,她就是那样浅笑着看着自己,始终回避着她的质问。 ‘为什么?’ 她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她有一种预感,如果错过了这次,或许以后都再不会有机会。于是她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是想朝荧走去,想要面对面地问她一切的原因。于是她向前迈了一步,眼前的光景随之一变。 漆黑到浓稠的空间,无法窥见五指,抬头却能看到深紫色的斑斓星空。 不远处,金发少女正向自己走来。 “戴因应当已经同你说过,深渊教团所创传送门的布置,空间维度上是网格一般的节点,我们所处的正是两个节点之前的区域。”荧道,“这里是独属于我们二人的空间,不会再有他人干扰。” 荧在映见的身前站定,抬手将她耳边的银白碎发撩到耳后,动作轻柔。 “阿映,我从未恨过你,但很抱歉,我也从未原谅过你。” 感到映见的躯体僵了几分,荧眸光微黯,无奈地苦笑道:“你知道吗?在这一次的‘时间’里,我在世界树那里看到了曾经的我留下的‘记录’——你想你应该已经知晓时间残骸了。” “时间残骸……”蓦然想起了温迪曾经同自己说的事情,映见抓住了荧的胳膊,迫切地问道,“五百年前我误入深渊的那次,遇到了来自未来的阿散——这都是你做的吗?” 荧的目光落在了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是。” “……巴巴托斯大人说过,愚人众和深渊教团合作前往了时间宫殿的废墟。所以……荧,你是和愚人众……不,博士,你和他……有交集吗?” 当初她离开深渊之后就已经感受到了深深的违和感——阿散说是一位好心人给他指路,才让他最终找到了自己。她也早就知晓那人便是博士。但博士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明明博士认为她有利用价值,却就这样任由散兵带着她离开。这一切都没有情理可言。但她的确顺利离开了深渊,当时的她认为再也不可能与“另一个世界”的博士相见,她也就没有多做思考。但在如今看来,她曾经所认为的“平行世界”并非是真正的“平行”,而是确乎会在现实中出现的未来。 映见只觉得心脏的跳动变得越来越沉,声音越来越重。她抓住了荧的手臂,目光几乎是带着卑微的祈求。 ‘如果一切都是她的妄加猜测就好了。’ 眼前的人是她在大正时最为重要的朋友,即便现在她没有勇气再度面对她,她也依旧是她心中最为重要的存在之一。 她用尽所有气力祈求的结果是金发少女无奈的笑。 荧抬起手来,抚上了少女的脸,金色的瞳静静地注视着映见。 “你变了很多。”荧道,“变得更为稳重了,也变得更为怯懦了。” “……荧?” “我以为你会更直接地质问我——为什么你要和那种人合作。或者怀疑我做了什么害你的事情,这些明明都是最为接近事实的可能,不是吗?” “别开玩笑了!”映见抬手抓住了荧的手腕,“你不会这样做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荧手抚上了额头,笑的发颤:“你在说什么啊映见,怎么还是那么蠢——你的家人可是覆灭了我最为珍视的国度啊!” 映见:“你刚刚亲口说了不恨我的。” “我随口说的话你就信了?你知道其中的……” “你说的我都会信。” 荧的笑声停下,她扬起的唇角渐渐抿地平直:“为什么?” “为什么……?”映见眼中露出些许疑惑,“因为你是荧。你有资格和理由去不相信我,但我一定会相信你。” “为什么?”荧又紧逼了同一句。 映见张了张嘴,顿了一下,手微微收紧。 “……因为你从未背叛过我。” 回顾大正时期的人生,与荧成为朋友是她最值得庆幸的事。 在被天音大人带到鬼杀队后,她第一次的任务便是协同荧进行,从那之后,荧就成为了她第一个朋友,直到她死亡的那一刻,荧也依旧是她的挚友。 ‘是她辜负了荧。’ 但她无法说出道歉的话——那实在是太无力了。因为她无法将自己的家人视为仇人,眼前的挚友却已经对她的家人恨之入骨。 除了回应荧的问话外,她只能一语不发地沉默着。 “哈……哈哈……” 荧捂着脸笑了起来,映见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荧笑着问道:“我说,阿映,如果你的家人向我举起刀来,意图将我杀死。你若是就在那里的话,又会怎样做?” 映见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回答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荧说:“你以为你有能力拦下神明?” “我没有。”映见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不决,“但如果我在的话,我一定会让你死在我之后。” “……什么?” “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下你,就算死亡也没关系。”映见道,“这是身为朋友的我理应做的,也是我一定会做的。” 我很抱歉无法阻止神明覆灭坎瑞亚,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一定会选择救下你们。 “这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对不起,荧。”映见低头,“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真的……对不起。” 说这些都是徒劳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现实。 如今她最为庆幸的就是荧还活着,她还有弥补的机会——即便会使荧更加厌恶,她也必须要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荧渐渐停止了发笑,只是依旧抬手掩着面,发出了不知是否可以称之为感慨的语气。 “记录果然是真的啊……” “记录?” “嘛,你先前不还在问我‘博士’的事吗?”荧叹了口气,“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时间神殿失窃的事情是深渊教团联合愚人众一起做的。你之前在深渊所经历的一切——也都是早就被设计好的。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我知道你一定想要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没等映见说出任何话来,荧便就继续道,“是为了‘让你活下来’。不过没有必要为此纠结,就把这当成理所应当的补偿就好。” 她道, “毕竟我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值得信任。故而这是我背叛你的补偿,阿映。” “我需要你活下去。” 第76章 076 我从没有后悔过 “荧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映见生硬地扯了扯嘴角, 她想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是难看,“你说的一切我都听不懂,你怎么可能会背叛过我你是在开玩笑, 对吧” 她很少有恐惧的事物,即便是死亡她也不曾恐惧。也正是如此, 她才可以那么轻松地便接受了自己转生的事实。她惧怕的从不是这些。 被父亲以爱的名义哄骗着呆在家中,听到的却是他要把自己卖掉救母亲的决定。明明是被僧人捡走,却最终将她推入了恶鬼的巢穴如果从一开始父亲便直言要将她卖掉,若是僧人一开始就说明白她必须要牺牲她半点恐惧都不会有。 不过只是一条贱命罢了, 无论怎样使用都可以只要告诉她就好,她会不加一丝抗拒地接受死亡。 “荧荧你不要不说话” 拜托了, 求你了。 一定不要是真的 她的呼唤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荧只是语气平淡地道“我所说皆为事实, 如今的我已然做出补偿。你依旧可以恨我, 我不会怪你。” “这到底算是什么啊” 或许是没有想到映见的声音会突然激动起来,荧微微一怔,有些头疼地按上了额头“好了,我想知道的事情已经没有了,现在我带你出” “唰” “去” 荧的声音猝然停住, 目光滞在那振反着寒光的刀刃上,唇刚张开, 视野就就被鲜血染红。 银发少女不加丝毫犹豫地用手中的那把打刀贯穿了自身的肩胛,荧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瞳孔骤缩。 “你在干什么” 荧下意识地想要朝映见那里跑去,却刚动了一步就被冰冷的声音喝住。 “不要过来。”映见垂眸道,“我这一世并非人类,这点小伤是不会死的。” 荧“你到底在” “你不是说需要我活下来吗” 映见的抬起头, 勉强地扯出难看的笑来,“如果我依旧是死了,我就不会欠你什么了吧” “我都说了这都只是补偿而已,你这样轻贱自己的生命那我做的这一切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那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 又一次地被晃住,荧怔住了。 印象中,映见好像从来都没有生气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概是她们成为朋友开始吧。阿映一直都是一如既往的笑着看着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阿映这幅模样。 “你有什么资格擅自为我做决定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想要活下去做那什劳子补偿你又怎么评断我到底想要什么” 刀刃贯穿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的热意,鲜血顺着刀剑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只是映见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疼痛,呼吸因为情绪的波动变得不稳,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怒意,近乎竭力地质问着她第一个自愿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友人。 “我到底算什么啊荧。” 明明不想让自己那么狼狈,明明想要更有气势地去想眼前的人质问。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心脏也传来了一阵阵的绞痛。 “如果真的将我当成朋友的话就把一切都告诉我啊” 说话的时候,她将刀缓缓抽了出来,这一次剑尖对准的是心脏。 “我需要知道真相,也需要知道所谓补偿的价值。”映见道,“如果你依旧要瞒着我的话,我会将你所给我的没有意义的补偿,再度还给你。” 她蹭见过太多次那双赤眸中的坚定神色,却从没像这一刻一般,在看到那双赤眸后,心脏无法抑止的产生了动摇。 荧毫不怀疑映见过往从未犹豫地斩落鬼的头颅的手,此时也会丝毫不犹豫地贯穿胸膛。 于是荧道“如果你死了,你的那位也会活不下去的。” 她看到银发少女的眸中明显动摇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她便再度握紧了手上的刀。 “你同样重要。” “哪怕我背叛了你” 映见没有回答,但荧却分明看到映见的目光再无动摇。 “” 她叹了口气,刚往她的方向走,就见映见条件反射一般朝后退了一步。 “我给你止血。”荧道,“一边止血一边说,真是的,以前怎么没觉得你那么倔呢。” 荧一边抱怨着,一边走了过来,手上温润如水一般的元素力抚过那疼痛到几乎麻木的伤口。 “好啦,我知道你的决心了,先把刀放下。”看出了映见眸中的警惕,荧苦笑道,“我就算现在制止了你,你之后也会自残。我可不会给你那个机会。” 直到映见将信将疑地将手里的刀给放了下来我,荧才开始专心治疗起来。 “事实没那么有意思,我也只是知道记录而已。”荧道,“直到刚刚我才确定记录的真实性没想到你真的会是个傻子。” “傻子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荧重重地叹了口气,在确定映见的伤口没有再流血后,她解开了手上护腕,元素力闪过,光洁细腻的手臂之上浮现了发着红光的数字“0”。 “如果记录没错的话,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回溯了。” 她道。 正如荧答应的那样,在映见的疑惑下,她继续说了下去。 “嗯让我想想,除却第一次的回溯开始之前,时间门神殿的残骸给了我三次的机会。”她想了想,道,“在坎瑞亚覆灭的四百年后,时间门神殿再次出现在提瓦特大陆,这件事除却深渊教团知道之外,愚人众那边也得到了消息。所以正如你后来所知晓的那样,我们达成了某种合作” “愚人众同样将深渊教团视为敌人,而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我想无非是那位博士个人的兴趣而已。不过我不介意,因为他的确帮上了不少忙来着。” 就像她所说的那样,他们与愚人众合作后,成功在神明视线的盲区盗窃了时间门神殿的残骸。但可惜的是,愚人众并没有在这次的“窃取”中获得任何的果实。因为残骸在荧触碰之后便直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刻印在荧手臂上的如血般的鲜红数字。 “最开始的时候是3,当时我还没有理解是怎么一回事。但后来发现,这似乎是回到过去的办法。” 每次使用的时候都会来到相同的深渊某处,只要穿过通道就会来到四百年前的坎瑞亚未覆灭之前,取代那个世界的荧而存在。 “在博士告诉我,残骸或许能够回溯时空时我便有所警惕。为了防止通过深渊的那扇门后我会失去过往的记忆,所以我简单的在深渊里面留下了信息,毕竟深渊是并不属于提瓦特大陆的存在,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永久地保留信息的地方。时间门神殿的残骸到底是提瓦特世界的法则,是无法对深渊产生任何影响的。” 或许是为了防止通道关闭,也或许是急于求证“时间门回溯”的猜想。她所留下的那些信息简短,记录的并非详细。只是将一些事还有一些人给记录下来。紧接着她便迈入了通道。事情按照最坏的那种料发展,她的确忘记了一切。 “还记得我们当时在千风神殿遇到的那次吗就是你刚从深渊出来的那会儿。”荧道,“当时坎瑞亚已经发觉了神明想要动手,所以黄金那边才那么急于在炼金术上利用污秽来制造魔物。我当时说的不假,就是受黄金所托,来调查深渊的,毕竟当时千风神殿那里还有深渊的裂缝,而且温迪的关系和我也不错嘛。” “你当时也没有问我,所以我也没有告诉过你当时你见到的我,是刚从深渊里回来的我哦。”荧道,“也是看到了记录的我。当然,那已经是第三次回溯的时候啦时间门第一次回溯的时候,我大概率并没有在千风神殿和你碰面。” 那是她自己记录下的东西,她的元素感知力要比一般人强大的多,也绝不会认错记录者。所以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感到了慌乱,但很快就信了。 “事实证明,黄金的计划失败了。坎瑞亚终究还是被覆灭,我必须要找到一些别的出路才行。而在我所看到的记录中,你从始至终隶属的都是神明的阵营。在雷之国度的神明死亡之后竟然还为了保护神明的国度而战我真的,无法相信。” “我记得在大正的时候你曾说过你从不信任神明。如果真的有神明在的话,人类便不会遭受着恶鬼杀戮的苦痛。明明人之子才是人类本身,我从未想过你会站在神明的阵营与我对立。” “我自知感到了背叛,阿映。” “所以我找了你,说服你来到坎瑞亚的国度,你也同样喜欢上了由人类自己建造的、展现着人类勇气与强大的国度。” “当时的你依旧是隶属于鸣神的国度,就算你表达了对人之国度的喜欢,也依旧不愿意抛却稻妻国民的身份,站在坎瑞亚一方。一旦我提起神明的恶意,你就会反驳我,并相信你亲眼所见的所谓的真实所以我没有再同你争辩下去。” “我需要有人帮我扭转局面,而你则是那个契机。至于契机是什么那就是禁忌知识了,所以抱歉,这里我得继续瞒着你。因为你并非是完全的降临者,同样被世界树束缚着的你,依旧被笼在了法则的大网之中。” 荧没有告诉映见“虚假的第一王座”的事情,但当时坎瑞亚的覆灭时间门近在咫尺,她必须要揭开天理的真面目。以此来让神明倒戈。 “在我与戴因的第一次旅行中,天理已经注意到了我,即便当时的我尚且身为降临者,依旧无法逃脱天理的视线。” “所以我请求了同为降临者的你前往,不过当时的我尚且不知道,你并非是真正的降临者。” 荧将她所看到的记录告诉了映见,拜托映见可以协助她阻止这场灾难。而映见也无法忍心看着人的国度覆灭,也想阻止些什么,于是她答应了荧的请求,前往了保存着天理的弱点和世界真相的、曾经被空间门神天理覆灭了的渊下宫。 “你看到了白日纪事,身为半个降临者,你并没有直接被处死。但很快你就被天理发现,很快就被抹杀了。”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也是被世界树记录着的。” 坎瑞亚再度覆灭之后,她又进行了第二次的回溯。这次她同样在深渊记录下了新一次发生的事情。 “你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我就放弃你了。唯一让我感到意外的就是,上一次你前往渊下宫所知晓的禁忌知识直到这一世也依旧污染着你,并没有因为回溯而消失大概这就是半个降临者的坏处吧。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总有一天天理会发现你,或者那位势必要将所有的禁忌知识都抹除的大慈树王会找上你。” “到那时你应该会死吧,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也没有那个精力了。你在发现了我作为坎瑞亚的大国师而存在后,你找过我很多次,但我几乎每次都是拒绝了你。直到被你缠的受不了了,我才把坎瑞亚覆灭事情告诉了你。” “我大概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吧,反正现在我也忘了。总之,你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了稻妻,直到坎瑞亚战争爆发。” “坎瑞亚再一次陷入火海,我心想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和刚苏醒的空逃离提瓦特。但那鲜红的链锁让整个世界都像是陷入了末日一样,我便知道这次又失败了。” “我想着啊,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既然坎瑞亚无法拯救的话,我一定要把哥哥带出去。所以我这次没有再想着逃跑,而是向天理举起了刀。” “我想要杀掉她在她将我和空分开之前。就算出了什么事,只要在死前回溯就好了。但我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你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出现在那个战场上。” “在我准备回溯的前一刻,在天理企图将我抹杀的前一刻,你为我挡下了刀。” “我当时真的想不明白啊,明明这和你完全无关。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呢” “天理本来是可以不杀你的,因为你是雷电影之女,祂不会不知道这件事。但是祂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将你抹杀了,我想,大概是因为禁忌知识吧。” “我和空依旧没有逃脱,但这次我没有立刻回溯,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东西。因为只有最后一次的机会了。所以在找寻方法的过程中,我知道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看到了天空岛寄给雷电真的神谕,所以就来了,没有任何人让你过来,没有任何人让你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真的很笨啊,笨到我在第三次回溯的时候根本就无法想到世界上竟然还会有那么蠢的人。” 她搜集着信息,想着要找到挽救坎瑞亚的方法、要找到让她和空一起逃出这里的方法,却最终无果。 “为了躲避天理的追踪,我在和空分离之后便来到了世界树前,自愿选择了与提瓦特相融,彻底脱去了降临者的身份,成为了完全的提瓦特人。” “想了想,我又摘下了世界树上最为纯净的枝丫上的一片树叶。” “再后来,我在深渊里面记录下了你的事情,以及最后一次的回溯的愿望。” “反正坎瑞亚也救不了,我和空也无法逃走。那至少把你救下来吧。” 时间门的齿轮继续转动,第二次回溯的世界又往后度过了四百年。 “我选择和博士合作,在几百年的研究中,他得出了残骸并非只能用来回溯的结论。最后一次的使用,或许可以只是让我进入到不受提瓦特法则控制的深渊之中,但只要不踏过那扇门回到过去,我就可以再度回到现在所在的提瓦特。并且在他用了某些方法处理后,甚至还可以带着几人一起。” “而作为研究的回报,博士和我达成的交易是将最后一次时间门残骸的使用权交给他,据他所说好像可以直接带着记忆回到过去他告诉我他可以帮我的忙,把事情尽管托付给他就好,但博士是个疯子,我绝对无法相信他。” “于是在第二次回溯的四百年之后,冰之女皇派遣散兵前往深渊进行探索,我与博士同时来到了深渊,他利用那次机会回到了坎瑞亚未覆灭之前的世界,而我留在深渊里。或许是博士所做改造的某些副作用,他可能真没丧失记忆,但我明明没有跨过那扇门,记忆却还是依旧保留在坎瑞亚覆灭之前,庆幸的是以防不时之需,我在先前就已经做下了记录。” “在看了记录之后,我便知晓了最初的计划。虽然我并没有关注过雷电散,但我确定他是你很在意的人。所以我利用了你对他的情谊。后来你就知道了,在渊上的我将极少的禁忌知识提前灌注于你,并将身上携带的世界树的树叶交给了你。” “这样一来,以那位对禁忌知识的敏锐性,大慈树王一定很快就会发现你。按照历史的发展,大慈树王会不惜牺牲一切地抹除世界上所有的禁忌知识,所以你终究会被她同化于世界树之中。而我所交给你的那枚世界树树叶所化为的指环,则会让你的气息和世界树融为一体,使你免于死亡。因为下一任草神为世界树最为纯净的枝丫所化,而你将作为下一届草神的一部分而存在。世界树不会将你抹除。” “我本想只是制造出你被世界树抹除的假象,直到天理几百年后进入沉睡。却没想到大慈树王真的可以消除你所知晓的所有禁忌知识现在你确乎是绝对安全了。” 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荧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只是改变过去这件事或许真的让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就像我说的那样,在被提瓦特记录之后我已然没有了降临者的身份,发生的很多变化我或许都无法察觉异常。但就算是想想也知道,蝴蝶效应会来的多么可怕。俗话说无知是福,我也就懒得多想了。不过我的确无法喜欢上散兵雷电散那个家伙。我没记录过他的事情,但就看散兵那个样子。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比你替我挡刀还不理解” “我对雷电散是没有印象不错,但是散兵我是知道的,他绝对不是个好相处的嗯也很奇怪不是吗”荧吐槽了一半,若有所思道,“我把指环交给你之后就回来了,稍微动点心思调查了一下散兵的经历他明明就是在坎瑞亚战争发生之后被巴尔泽布制造出来的人偶,被废弃之后很快就被放置到了借景之馆。你和他根本就不可能认识才对,真是怪了去了大概这也是蝴蝶效应的其中一环吧,但无论怎么想还是很奇怪,为什么明明被世界树删除记录的是你,却把他的人生经历改变了那么多” 荧越想越苦恼,干脆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算了,不提这个。我得先说一句。” 荧认真地看着映见,但很快又别扭地移开了眼。 “如果记录不错的话。”她顿了顿,缓缓道,“在没有被回溯的第一次人生中,你应该是很幸福的活着的。” 这句话兴许是放在所讲述的故事的开头更为恰当,但或许是她一直回避着这件事吧。她绕过了这里,直接向下陈述了。直到最后的最后,她做了很长时间门的准备,终于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因为第一次的记录中并没有多么详细。但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她又有什么理由不会幸福呢 如果知晓了自己的三次不幸都是由同一个造成,她一定会无法忍住愤怒、甚至想要杀了她吧荧心想。 她将这一切都全盘托出,也已经想到了映见今后将会多么憎恶自己。 “所以真的是你该恨我,本来不想讲这些闹心话的但你一定要听,我也没什么法。” 怎么会这样 荧以为自己最多只会有些愧疚,但除此之外就不会再有别的感觉。 明明应该就是这样才对,但是 “总之啊,我算是还清了吧”荧扯了扯嘴角,目光微移,“就算你生气我也没法了,我想确定的事情已经确定完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也都告诉你了。虽然我看不惯散兵,但看得出来他真挺喜欢你的。总之你过的幸福就好。身处深渊教团的我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复国,所以你把我当敌人看就好,当然,你现在最后悔的肯定已经是交了我这个朋友了。嘛,也过了挺长时间门了,我把你送”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环住了。 猝不及防地拥抱让荧微微一怔,但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她听到了耳旁带着哭腔的抱怨声。 “对不起刚刚对你太凶了。但这都是你自找的,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这种补偿才不够呢,你不准再想着继续独自承受这一切了” “我才没有后悔和你做朋友呢笨蛋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77章 077 我不会丢下你的 “我才没有后悔和你做朋友呢笨蛋荧”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 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 曾经的友人甚至可能同自己拔刀相向。被鱼弄了整整三次的人生。却反过来说,一点都不计较什么的。世上不会有这种虚伪的愚蠢之人。 直到猝不及防的被抱住。感受到颈肩的皮肤,穿了一片湿润。她无意识地缓缓抬手按上了少女的背, 触碰的肌肤传来因哭泣而产生的颤抖, 她听到少女声音哽咽。甚至连话都难以说完整, 只是抱着她的力度越来越紧,哭的要紧。 “明明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为什么你要因为我这种人而心怀愧疚啊” 她听到少女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如果我能再强大一些的话,如果我没有那么懦弱的话” 映见说到这里便因为鼻尖再度涌上的酸意被迫停了下来, 稍稍缓了一会儿,她轻声道“我想在第二次回溯的时候,在为你和空挡下制裁的那一瞬间, 应该是我的心最为安稳和最为开心的时候了。” 荧微愣“你” “我什么都做不了。”她道,“这样一无是处的、连保护朋友都做不到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恨为了我而放弃最后一次机会的你啊。” 时间回溯 荧甚至走到了与深渊同谋这一步,五百年过去依旧想尽各种各样的方法复国。时间回溯对于荧来说的重要性几乎没有任何的悬念可言。 那或许是比她的命更为重要的东西。 或许即便有着前几次的经验,最后一次回溯的时候荧依旧无法改变坎瑞亚命运, 但至少是有希望在的。 她这么爱着坎瑞亚的国民和国家,一定更想从一开始就不让国民遭受诅咒的厄运。但是她放弃了最后一次回溯的机会,保国的可能不再,只剩下了亡羊补牢的复国。 荧永远都是这样的果绝和耀眼,像她这样一直在怯懦和软弱无能的道路上来回徘徊的人,总会不由自主的被她的光芒吸引,但如今熠熠闪光的她被深渊染黑这让她绝对无法忍受。 大概是映见的话并不属于她曾预想过的所有可能之一,荧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不久神情有些复杂,她垂下的另一只手渐渐收紧,又像脱力一般松了开来。 “你不是最讨厌背叛了吗” 在大正的时候,她与映见一直以来都是无话不谈的挚友。在她通过考核初次入队之时, 主公便将映见托付给她照顾,也就是在那时,她就知晓了映见加入鬼杀队之前的一切经历。 还记得在刚入队的时候,小小的孩子沉默寡言,即便鬼杀队之中各种性格的人都有,映见在那些人之中也显得过分孤僻。 荧是除了主公和天音之外,唯一一个知道一切的人。这些事情即便在后来映见彻底对她敞开心扉时,映见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一次寻日里的聊天中,荧曾经无意间问过映见最为讨厌什么,映见的回答是“被丢下”。 映见总是过于的贬低自己,总是认为自己无权得到她人的爱意。哪怕那人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她也不觉得自己会理所当然的得到偏爱。 “一切的回报都是要有付出作为支撑的。如果我没有办法带来任何价值的话,被抛下不是再不正常不过的事吗” 到那双不掺杂一丝杂质的澄亮赤眸带着些许疑惑地看着她说出这句话时,荧就已经知晓了这种思维几乎已经成了映见的信念,支撑起了她整个世界。 荧没有办法反驳,她也没有反驳。当时的她只是握住了少女的手,传达了自己的心意和坚定。 “我不会丢下你的,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价值的。” 现在想想,大概就是那句话把她们联系到一起了吧。就是因为和她这种人联系到了一起,才一次又一次的被迫遭受不幸。如果从始至终她们都不相识的话 现在的映见,应该会是自由而快乐的活着吧。 察觉到环着她后背的手松开,荧微微垂眸,却未曾想脸被双手捧住,白色的碎发下,是少女认真且赤诚的星眸。 “你曾经亲口和我说过,无论怎样都不会丢下我。”映见道,“如你所言,我看到的就只有你没有丢下我。即便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映见轻轻抵上金发少女的额头“我会永远相信你,就算有一天你厌倦我了,我也一定不会认为你会丢下我。你看,你现在不就是救了我吗” 少女的声音轻柔而坚定, “所以,可以听你的朋友说些话吗” “” “那我就说了。” 映见干脆的将荧的沉默当做了默认,微微拉开了些距离,拉住了荧的双手。 “你或许没有将这种小事记录下来过但在五百年前的那时,我尚且还在须弥的时候,我们经常有书信的往来。” “在书信里面,我经常性的听你提到陪你游历提瓦特的那位旅伴。我能看出来你对他的信任,有时候我甚至会有些羡慕他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但更多的是为你感到开心。你是很好很好的人,身旁也会聚集很多的好人。他是你信任的人,所以我也选择信任他。” “但我无论如何也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映见同荧对视着道,“你知道诅咒的事情吗” 她感到额间冒汗,很快便听到了对方的回应。 “嗯。” 荧道, “你也是要阻止我吗” 荧毫不意外会有这样的发展,或许就像是映见说的那样,她的身边聚集的大多都是“好人”,所以才完全无法与她共鸣。 她的眼底滑过一丝讽意“我想确定的已经确定完了,接下来便” “其实我也想过如果是你遭受了无妄之灾,我会不会去憎恨那些伤害了你的人。”映见扯了扯嘴角,“我一定会愤怒到想杀了他们的。” “”荧抬眸,“你不会的。明明只是个幻境而已,你却连将那个把你送给鬼怪的僧人杀了都不愿意,不是吗” 映见微怔,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荧的话,在荧失望地移开目光的时候,映见急道“不是的” “我、我不是不想杀了他我我只是” “只是觉得已经恩仇相抵了”荧想起了当初在虚妄幻境里面映见对散兵的解释。 “有,但也有别的原因。”映见微微低头看着地面,瞳眸微微颤抖,“我只是觉得孩子们是无辜的。” “什么”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荧的眼睛微微睁大。 映见并没有将话说的多么完整,但以荧对她的了解,很快就明白了她的全意。 映见并不是不恨一声不吭就将她献祭给鬼怪的僧人,如果只是为了破除幻境的话,她或许真的会对那人挥下刀来。 如果那些孩子没有在她挥刀的前一刻出现,担忧地询问着她在哪里的话。 “僧人一旦死了那些孤儿一定会活不下去的。” 在大正的年代,不会有人关心那座深山之中的庙宇,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孤野的亡魂。她或许最开始的时候一直都认为僧人做的是无可奈何的最佳选择,但在自身有了人格之后,她无法真的对僧人完全释怀。 因为如果当时的她真的死了的话,就没有机会再遇到那些亲爱的人了吧。 但她还是无法下得去手,因为孩子是无辜的,它们依旧需要信赖着的长者,那是他们的唯一慰藉。 “我无法告诉你我恨鸣神,因为对我来说,她是僧人于孩子一般的存在。”映见道,“我同样憎恶着伤害了你的天理,如果有一天与之开战,我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怨恨天理统御下的子民。” “他们是无辜的,荧。我真的真的不想让你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了。”映见的鼻尖又泛上酸意,她紧紧地握住了荧的手,传达着自己的祈求,“掀起灾难并不能让天理侧目,神明都只是被祂当做了战争的工具,人类于祂不过是筹码一般的存在而已 诅咒永不可逆。你是如此地爱着你的故国,你所爱着的人们一定也会回应你的爱意。他们想要的一定是让你好好地过下去的,深渊的国民已经被污染了。而你要做的是挽救那些像戴因一样虽然饱受诅咒摧残、却依然活下去的国民啊” 他们是需要你的。 他们需要在这遍地都是神明和仇恨的地方,获得自己最后的安详之地。 “可以做到这一切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荧。” “请你看看他们的未来吧,他们才是最为需要你的人啊” 映见看到过被诅咒的国民在层岩巨渊安静地迎来死亡,也听到过他们因痛苦而悲鸣的声音。 她素来不是能共情他人情感的人,却在那时,她仿佛听到了他们的求救声。 她看到了被诅咒却保有人类意识之人对荧走上歧途的自责,也看到了他拼命也要将荧拉回来的决心。所以她无法坐视不理。 眼前的是自己的挚友,是怯懦的她永远愿意交托后背的人。映见知晓自己究竟有多么不擅表达,混乱的心也让她无法修辞自己的言语,只能将自己想说的话一概都大声说了出来,在荧的面前。 在荧的印象中,无论是初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彻底熟悉之后,映见一直都是温和的人。所以在听到她近乎用了全部的气力才说出来的这番话时,荧怔住了。 她下意识的抬手,想拭去映见落下的眼泪。却在下一刻,空间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 “该死” 荧暗骂了一声,揽住映见的腰间拉到怀里。另一只手一挥,眼前的场景顿时发生了变化, 蓦然从昏暗转到明亮,为了适应这种变化,映见眯上了眼睛。却在没有防备的下一刻,感受到了脖颈后方传来的冰冷寒意。 “放开她” “荧,你在做什么”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映见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但她毫不怀疑,只要她稍微朝后退上些许,冰冷便会化为滚烫的血流下。 但没有杀意。 “倒是本事不小,竟然会想到扰乱空间的波动将我拉出来”荧“啧”了声,“倒还真是有一番赤诚之心在,比我想象中的要爱她些。”,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78章 078 你们本就是同一人 “我与她的事情用得着你来置喙”散兵几乎无法压抑住怒火,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开她,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嗯杀了我”荧瞥了眼手上的匕首, 唇角勾起, “你确定不会是她先死” “你” 散兵腰侧攥紧的手渗出血来, 他却浑然不知,只是愤怒地注视着罪魁祸首。 映见听到这紧张起来,虽然她知晓荧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但阿散定然不会这样想。只是她刚想有动作就又被按了回去。 荧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我有话要和他们说。” 感受到少女的僵硬,荧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掠过了望着自己的沉默着的戴因,落在了散兵的身上。 “我曾在记录上看到过你,雷电散,你是映见重要的家人。我本以为是可以全然信任你的。”想到了深渊之时她看到的那些东西,荧的眉头微皱,“但你的表现真是令我大失所望,连自己最为亲近的人都能伤害果然养不熟啊。” “哈别把我和那个废物相提并论” 映见一惊“等、等一” “哈哈不会吧你不会以为那个废物不是你吧”就像完全没听到映见说话了一样,荧忍不住笑了起来, “雷电不, 散兵, 你不会真以为没了家人的这层身份,她会多施舍给你一眼吧你在想什么呢” “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 像你这么恶劣的人,映见根本不可能愿意同你有哪怕一星半点的交集的。” 不、不是这样的 映见的大脑一阵嗡鸣, 嗓子却像是堵塞了一样,什么声音都无法从中挤出来。 荧没有了以前的记忆,她对散兵的印象就只有记录上的“家人”二字, 还有她在深渊里面所看到的一切。所以荧已经完全误会了他。 她想过要和散兵解释的,但如果是现在的话,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任何的解释。 她该怎么办 “荧,与其去管他们的私事,你难道不想同我好好聊聊吗”戴因皱眉打破了僵持。 他虽然也不甚能看的惯散兵,但无疑荧的做法更为恶劣。所以他很是干脆地打断了她。 戴因本以为荧会和过往一样毫不客气地讽刺他,却没想荧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他的腿刚一动,荧就像是威胁似的,握紧了她手中的匕首。 戴因道,“你不会伤害她的。” 荧无奈道“你很相信我。可惜,你身旁的那位似乎无法相信你的话。” 戴因偏头,看到的便是少年带着杀意的紫眸。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再朝前走上一步,少年就会毫不犹豫地对他出手。 “” 他停下了动作。 “荧。”戴因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净化那些丘丘人才这样做的。” “如你所言。”荧道,“复国需要国民。” “”戴因手掌收紧,“你明明知晓诅咒本就是因果所致。他们好不容易才迎来了不死诅咒的终点这样只会让他们更为痛苦而已。即便你再如何努力也无法让他们重新逆转回到人类的状态,这点你再清楚不过不是吗” 戴因的声音之中忍耐着怒气,一向平静无波的眼底此时泛起了层层波澜。由是呼吸也不觉急促了些许,他忍住了朝前迈去的脚步,只是含着悲切地看着许久未见的故友。 “” 回答戴因的是沉默。沉默着的荧抬头看向天空中倒立的泉水,微微叹了口气。 “总归你们是要阻止我的。”她道,“也罢,不过只是试验品而已算了。” 荧暧昧不明地说出了这句话。只有戴因瞳孔微缩,在他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同时,荧已经推开了映见,手上的匕首由此消失,下一刻,一个装载着星空的传送门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荧” 映见稳住身形的同时,一道身影从自己的身旁闪了过去,戴因如风一般的通过了那扇门。全程不过眨眼之间。 如果戴因猜测的没错的话,这个传送门通往的可能是深渊所标记的任意一个节点。即便紧跟着她离开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她,但是至少会有机会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一切的思考都在转瞬间,但那扇传送门毋庸置疑很快就会关闭。映见想都没想就要准备在传送门合上之前冲过去。却在刚一有动作之时,手腕就被紧紧的抓住。 “松手啊要来不及了” 她甚至无法去思考是谁会在这时拦住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要甩开牵制住自己的人,却在转过头来的那一刻,焦距再度收缩。 死死地抓住她手腕的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而她在那双紫眸中,看到的是从未见过的恐惧。 少年的脸色苍白,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仿佛周遭再没有别的他所关心的事物。 脆弱到仿佛一折就断。 先前的所有心思都于此刻一扫而空,在她停止的片刻。身后的传送门早就已然合上,偌大的空间中,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你不是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吗” 她听到了少年低声的质问,下意识地想要朝后退步,但手腕被紧紧抓住,伴随着力道之下的痛意。 “你所说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就是找到你那位挚友吗”他另一只手掩面笑了,“宁愿抛下我也要去做的事情,她对你而言就比我要重要那么多吗” “映见,你的爱真是廉价啊。” 少年的情绪波动蓦然激烈起来,完全不似平日的那般,仿佛只是为了泄愤才说出了这些话来。 第一次看到少年情绪失控成这般模样,映见感受到了触及肌肤的那只手的颤抖,她终于复又想起荧前不久才说过的那番话,顿时紧张的耳中嗡鸣。 “阿阿散,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仓促的否认之后便复又开始迫切地思考究竟该怎样和他说更为合适。直到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不知合适氛围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她微微一怔,忽的想起了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心下骤然漏了一拍。 “你不,你听我说,我” “阿散吗。”他低着头,额间的刘海遮住的他的神色,“有意思吗” “我说了不是的”映见的声音蓦然大了些,制止了散兵继续往下说下去。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的情况下,她只得咬了咬牙,将真相说了出来,“你和雷电散本身就是一个人,你只是把过往的那些事情都忘掉了而已。荧刚刚不是也说了吗你和他是同一个人的” “你在说什么呢”就像是听到了极为好听的笑话一般,散兵笑了起来,“如果我真是你那位疼爱的弟弟的话,我的母亲会将我放逐于荒野稻妻城中之人会将我当无礼之辈拦在城外你又会几百年来对我不管不问” “你在想什么啊,小殿下。”散兵松开了手,眼底闪过了一丝恨意,“你的眼中从来都没有过我的存在,所见所闻所说所感全都是在同你那位亲爱的家人何其可悲。” 他又何其可悲 他从未想过去询问映见雷电散的一切事情,他自己找的借口只是“没有必要去在意”,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究竟在回避着什么他回避着探究真实的原因。 “他是死了还是你再也回不去那个世界了”在说出这些埋藏已久的猜测时,他竟是平静地有些可怕,“明明我同他之间找不出任何的相同之处,所以只要是这张脸就足够满足你了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丧失这部分的记忆,但我也无论如何都会弄明白这件事。”映见只能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将自己颤抖的手背在身后,“我猜想这一定是与地脉有关,要想弄清楚这些的话我们或许要去一趟须弥但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但我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因为你一定不会信任我。就算你讨厌我也没有关系,但我真的我真的不想让你再离开我了”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再也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所以方才那会儿,你离开地便就是那般坦然吗” “我” “好了。”他道,“我已经没有耐心了。就算我如今承认自己便是雷电散,那又怎样呢” 他的声音凉薄,紫色的眸中带着嘲弄“整个世界也只会有你一个人记得我,一个人在意我。和如今又有什么区别” 在他话音刚落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刺眼的光亮,让场内都如同白昼一般。映见看到了大厅中央的装置发出了剧烈的光芒,也是同时,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四面八方都传来了丘丘人的悲鸣和痛苦的哀嚎,她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荧想要国民,获得人类国民的唯一办法便是将丘丘人从诅咒之中解脱出来。 这是触及因果的诅咒,或许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让他们重新回到人类之身,但却有百分之百的可能让他们在即将得到解放的最终受到人生最为苦痛的煎熬和折磨。 她绝对无法坐视不理。无论是作为人类还是作为荧的朋友。 必须要尽快终止它 映见焦急地额角流下冷汗,就在她就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在应付这块满载着能量的机关时,少年的声音分散了她的思绪。 “殿下,我只是卑微的泥土之中的草芥罢了,和那云端之上的宠儿没有半分的交集。但若你执意要将我认作是他,我也并不介怀。” 他道, “被所爱之人憎恨的感受,您很快就会体验到了。” 但她转过身时,身后已然空无一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79章 079 下一站就是稻妻,要一起去吗?…… 此为防盗章 但生为人类, 她也同样拥有着自己不可言说的私心。 既然这个世界不需要厮杀的话可以一直陪伴着她吗 既然从一出生便为最高之人心爱的造物的话可以不要陷入末路吗 既然可以自由的去选择一切的话可以不要悲伤和难过吗。 人类并不可以达到完美,人类可以享受与快乐,但人类不可以避免痛苦与别离。 但她希望她的小人偶可以不要体会到后者。 所以在发现他的第一次生气竟然是因为自己的时候, 即便只是闹出了个乌龙, 她依旧感到了自责。 这不是她想教给他的,也绝不是她愿意带给他的。 她曾暗下许诺要更为注意他的情绪,却没想到仅过了一天的时间,她又看到了对方无助的流泪。 在教习他练剑的时候, 她曾感慨人偶比人类更为坚韧。但直到这时,她才忽觉人偶比她想象的要更为脆弱。 在抚上少年的后背时,她才恍然意识到这件事。 “你没事就好” 紧紧抱着她手臂力道松了下来, 她感到颈肩的温度消失,少年跪坐在自己身前,抬起袖子擦了擦脸。 那如陶瓷一般细腻的皮肤上沾着有些狼狈的泪痕,那双美丽的紫色瞳眸垂下, 眼睫浓密而细长, 精致的不可方物。而那点着红妆的眼角泛着红意,就像刚被欺负过的小兽一样, 浮现着难以言说的脆弱。 “你睡了好久, 无论我怎么叫你都不理我。”雷电散只觉得越想越委屈,“你不是说没事的吗为什么还会这样您是不是” “等等等”映见抬起左手捂住了雷电散的嘴, 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我可一点事都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合着到最后惹哭他的还是她啊。 刚怀疑到炼金术士身上的映见有点心虚, 但目光刚一微移就又被她自己给转了回来。 现在得先稳住雷电散才行。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映见道,“阿贝多不是说这把刀说的话或许和污染的根源有关嗯” 那把刀已经不在她的手中了, 而是静静的躺在她的身侧,再没之前嚣张的样子。 “它已经被彻底净化了。” 映见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正是炼金术士。 “说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映见总觉得他有些不爽,所以她也开始不爽起来。 “阿散不懂你不懂吗和他解释一下都不行” “你可别冤枉我,我可是好好解释了的。只是你家这位可不听我说话,坐在你旁边抽抽搭搭的,真是好不可怜。”炼金术士伸出手来,“需要我拉你一把吗” 映见眯了眯眸,还没回应,就见身旁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向她伸出了手。 看到映见借着雷电散的力站起来,炼金术士识趣地收回了手,环抱着道“说说看,这把刀告诉你了什么。” 虽然映见看他不顺眼,但因为听到过雷电真之前说的那些话,她也知道眼前的人靠不靠谱不一定,但肯定是可信任的。所以她也就如实将自己之前在梦境里面看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那个人跑掉了,再然后我就醒来了。”映见道,“话说回来,你之前说这把刀的污染和神樱树这次的污染出于同源。也就是说,我看到的那些黑泥可能就是污染源了” “我想,是的。”炼金术士点头,“人类无法从中挣脱,而器物不一样拥有灵的器物更不一样。” 映见没有说的是,她在看到那翻滚的黑泥时,熟悉的感觉便油然升起。 那实在是太过熟悉,因为这正是她初来这个世界时所被纠缠的东西。 “由器物之中孕育而生的付丧神并没有被污染吞食,只是神性被磨损,记忆的只剩下主人被杀害的仇恨”炼金术士摊手,“很有意思不是吗” “哦,不觉得。” 炼金术士“” “这的确是破解了一个疑案,但和神樱树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映见的目光怀疑,但炼金术士并没有因此感到紧张。 “神樱树坐落于鸣神大社,散落在稻妻的雷樱树则是由它的根系延展生成。”炼金术士唇角勾起,道,“你又怎么知道在镰仓岛那里并没有雷樱树的存在呢” 映见红眸微微睁大。 “你既然意识到了那刀已经是付丧神般的存在,也应该明白,他给你展示这段记忆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炼金术士俯身捡起了那把刀断刀,抬手朝映见的方向递去,“他有想告诉你的东西。” 看着递向自己的那把断刀,映见还没说要不要接过来,雷电散就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炼金术士余光扫到了少年的动作“如果你再不听的话以他现在所拥有的灵,大概也只能坚持个一个小时不到了。” 映见本来就在想还是把这个刀给拿回去再做商量,但炼金术士这么一说,她这种想法立刻熄火了。 “他和我说话了。”炼金术士握着断刀道,“它说,自从那一次事变之后,镰仓岛便被迷雾封锁。后来者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那里。直到数百年后,现在的这位浪人遭遇海祸飘荡到了那里捡到了它。于是他就附着在浪人的身上,沿着神樱树的根部来到了陆地之上,所以” 炼金术士看向映见“它愿意告诉你通路,只要你答应能把那段不为人知的真相大白,这是交换。”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哦,他说我是外地人,不可信。” 映见“”嚯,不像演的。 如果不同意,等到它的灵散去,她就失去了知晓通路的机会。这次的行动可谓是大失败。 如果同意既然炼金术士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它握住,那么也就是说明,它没有反抗的力量。 “我答应你。” 雷电散自然也能权衡清楚其中利弊,即便心里还是因为刚刚的事情感到担心,却还是松开了手。 断刀再次被映见握在手中。 刀中的灵已经微弱到无法控制她,映见便顺着它的心意,跟着它走去。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雷樱树之下,手中沉重的太刀也抬了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 在雷电散和映见都没注意的地方,炼金术士唇角勾起。 就在这时,刀中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灵再度躁动,映见几乎没有来得及反应,刀已经横劈了出去。 在落日的余晖下,眼前的雷樱树被横着劈断,直到树干倒在地上的声音响起,映见才恍然回神。 “当啷” 断刀失去了掌握,掉在了地上。映见红眸睁大。 倒在地上的雷樱顷刻之间便全部枯萎,蕴含在雷影之中的雷暴顿时倾散开来,随之便是大地震颤。几乎在地面向下陷去的同一时刻,映见朝后撤去。刚刚所站之地已然被落雷劈成了焦土,隐约能看到其中冒着黑气的交错复杂的根部。就在尚且未看清其中样貌的时候,紫色的雷暴化为漩涡。如同秘境的通道一般铺摊开来。 “通道是找到了,只是似乎这雷樱树一枯萎,污染便蔓延开了。” 他说的没错。 正因为自有意识开始便携带着同源的污染,映见才对污染的存在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 她感到了污染逐渐在朝她脚下所站的地面涌动,就像是有生命的,随时都想要迸发一般。 她怔愣的时候,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那把断刀。 能够将器物都侵蚀成这般模样的污染,如果是对生灵的话 “只有可以净化污秽的降临者才可以平息藏于深渊之中的祸端。”耳边传来炙热的呼吸,炼金术士在她的耳旁,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可是你制造出的大麻烦呢映见殿下。” 映见惊愕地看向炼金术士,但对方却只是浅笑着。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不,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感受到了藏于地底的危险,似乎正顺着那开启的“通道”,一步一步的逼近。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如果现在回去的话 正如炼金术士说的那样,一旦污染侵蚀了这片土地,那她则是唯一的犯错者。 “深渊的污染是神明也无可奈何的。” 我尝试着用神力驱除你所沾染的污秽。但神明之力向来只能斩杀魔神,故而我也未报什么希望。 雷电真似乎说过同样的话。 我也想为你们做一些事,所以,请放心交给我吧。 如果让他们知道了的话掌心被指甲刺破,主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她好像没有退后的余地了。 “映见” 雷电散的声音将她的神唤了回来。 “这就是通道吗”雷电散走了过来,有些好奇的看向树根处出现的通门,“好生神奇但镰仓岛那边会很危险的。” “如果只是因为有些危险就放弃了,倒不如这一辈子都待在宫殿内不要出来。”炼金术士耸肩道,“非要有人来解决这件事,那也只能是不会被污染侵染的映见小姐了。”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好像从始至终都没骗过你吧。”炼金术士回答映见道,“不过在净化方面你需要些技巧。喏,试试这个。” 映见接过了炼金术士递过来的卷轴,和上次一样,那些她看不懂的语言出现在了她的脑中,再度睁眼之时,她抬起了手。 如同落入的石子一般。本来暗下汹涌的波涛随着一圈又一圈涟漪的荡漾,耳边的鸣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安宁。 与其说是净化,更不如说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到来就已经被悉数赶走。映见再次听到了炼金术士的声音。 “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映见垂眸。 “映见”雷电散看到映见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映见语调轻快,“如果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懂得如何净化的话,应该就不会被那恶祟侵染了。可惜现在才知道。” “嗯那就好。”雷电散拉住了少女的手,道,“那我们走吧。” “不行哦。” 听到声音,雷电散朝炼金术士的方向看去。 “你的能力并不足以解决这件事。” “但是总不能让映” “我会陪她去的。”炼金术士道。 雷电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肩膀被手搭上,雷电散偏头,看到的是映见。 “放心好啦,我不会有事的。”映见摇了摇头,笑道,“明天你还要去鸣神大社报道呢,你之前答应过我的,难不成你打算赖账不信守承诺可不是好孩子该有的习惯。” “我不想”雷电散顿了顿,松口道,“好,那我相信你。” “这才对嘛”,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80章 080 海中勾玉,雷暴平息 稻妻是由多岛组成的远东国度, 岛屿之间的往来多由船只进行。鸣神巴尔担任执政一位。崇尚武力,追逐“永恒”。外海常年由雷霆暴雨环绕,名谓“雷暴区”。苦于雷暴所困, 外海之人多难以进入稻妻境内。 “此为稻妻近年所施行的闭关锁国政策,环绕稻妻外围的雷暴阻拦了绝大多数的外来人士。除却部分拥有神之眼的人外, 普通人很难踏入稻妻国土。” 偌大的船上传来的是呼啸的海风,明明朝后看去还是一片晴空万里,但船只驶向的方向已然是阴沉一片。不远处的天空传来雷霆落下的轰隆声, 威慑着试图踏入稻妻边境的人类。身着浪人服饰的十岁的少年看着不远处即将进入的雷暴, 对身旁的二人这样解释道。 此人名为枫原万叶,据他自己所说, 他的友人为反抗“眼狩令”, 同稻妻的九条将军进行御前决斗, 输后被斩于鸣神刀下。而他不忍友人炙热的梦想被烙入冰冷的神像之中, 便抢走了那枚失去光彩的神之眼, 几番辗转之后逃出了稻妻,被北斗的“南十字”船队收留。后来便总是于海上航行, 四处周游。 仅凭个人的力量难以抵达稻妻。在接受了甘雨的建议后,映见和空决定去参加由“南十字”主持举办的“武斗会”。不出意外的取得完胜后,他们便向北斗提出了“希望可以载他们前往稻妻”的请求,那位爽朗的大姐头自然应下了他们的希望。今日此时便是已经在了前往稻妻的途中, 北斗大姐看到雷暴将近, 便去那边开始指挥船员。这边便只留下了空、枫原万叶、和映见三人。 加上参加武斗会的时间以及船队做出航准备的时间, 距离地下矿区的那次分别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映见也基本冷静了下来,知晓只是一味的懊悔和忧虑并没有意义,她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面对五百年后的全新的稻妻。 无论是作为曾经短暂的执政者还是作为鸣神之女,毫无疑问“稻妻”这个国家于她而言是远比她的生命更为重要的存在。先前在新月轩听到达达利亚提及的那些稻妻发生的事情时她就多少有了些预感, 随着她了解到的讯息越来越多,那分不安就愈发强烈了。 外国的人士很难知晓稻妻境内的具体状况,就算是富有名誉的蒸汽鸟报社也很难清楚地报导出已然锁国了的稻妻的实时状况。附加各种猜测的花边新闻实在是数不胜数。相比于那些多为了博人眼球进行种种艺术加工的新闻来说,映见更相信这位从稻妻出逃的原住民。 如果她没有听到那么多负面的信息,那就更好了。 映见抬头望着逐渐逼近的风暴出神。空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沉默不语的映见,眼中尽是担忧。 “我先前便想问了。”枫原万叶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斟酌着措辞问道,“映见小姐的发饰有着不少稻妻的传统元素,又如此忧虑稻妻的政局莫非映见小姐同稻妻有着渊源” 映见闻言一怔。先前北斗询问空去稻妻的目的时,他的回答是“需要去寻找稻妻的神明”。许是看出了她是和空同行的旅伴,北斗并没有过问她的目的。如今被心思细腻的枫原万叶看出了不对,映见想了想,道“嗯,我是稻妻人。不过在稻妻闭关锁国之前便就离开稻妻了,那时远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如今想要回趟稻妻,才发现已然变天了。” 映见拿出了过往的说辞。她的言语中没有假话,只是省略了一些部分。且不说她为“鸣神之女”这件事已经被世界树给修正,就算他们信任了她的说辞,也不过是给旅途平添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她最为重要的便是先到达稻妻。 各位扶稳站好要进入雷暴了 远处的北斗吆喝了一声,枫原万叶抬手示意“已然听见”,北斗便点了点头,再度转过身去。 “雷暴”。 映见再度看向那片阴暗的天空。 当初魔女“黄金”利用污秽制造出漆黑灾厄,那灾厄除却从深渊而来,还有不少是从坎瑞亚的国度度过重洋入侵稻妻。稻妻的士兵数量有限,光是应对内部的恶祟侵染就已经让人焦头烂额了。为了减轻负担,映见选择在稻妻境外布置雷暴抵御部分魔物的侵袭。彼时雷电影在外出征,她便引威能以布置屏障。只是那时的雷暴是为隔绝魔物而非人类,在第一波魔物入侵结束之后,她很快就将其废置,却没想到五百年后竟会又见到一次“自己的手笔”。 当时她是取了八尺琼勾玉作为镇物以唤雷暴,如今的话如果便宜妈妈亲自坐镇,施展这种程度的权能理应是轻而易举才对,万用不得她曾经的借力做法。 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船周是呼啸的雷暴,震耳欲聋的雷声让耳膜发疼。映见头脑放空思考着事情,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想要掩住耳朵,却没想下一刻,船体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 “小心” 突如其来的晃动让映见险些没有站稳,枫原万叶见此便就伸手扶住了她。映见道谢后,不远处就传来了船员的错杂的喧闹声。 “该死” 不远处走来的是按着额头的北斗,枫原万叶眉头微蹙,担忧道“发生什么了,大姐头” “虽说先前也来过稻妻,但那时运气好,兴许是找了条可靠的路段,雷暴没有这么凶残。”北斗头疼道,“这次倒好,出师不捷。要是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偏生还是船体的动力装置受损。” “影响大吗”空紧张得问道。 “问题倒是不大,照样可以行驶。就是若是再被劈上一次,船可就要开不了了,毕竟这片海域风浪太大,光是人力可不够用。”北斗道,“依照现在这种状况只能先回去了,等到那里修复好就可以再度启航。” 北斗简单扼要地说明了一下情况,在场的几人都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但空没有说话,只是抿唇看向了映见。 映见心下紧张“回去吗大姐头,若是再度启程大概要多长时间” 北斗道“受损并不算严重,加上回去的时间,大概再过个两三天也说不准,毕竟海上航行最为重要的就是天气。” 时间并不算长。映见清楚这一点 。但感性让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已经等了那么长时间她可以尽可能地保持冷静,但眼见着稻妻就在不远处,她就算是一秒也无法等待了。不只是为了稻妻,更重要的是要见到那个人。 “映见小姐” 旁边传来了枫原万叶担心的声音,映见腰侧的手收紧又松下,她抬起头来“抱歉可以稍等我一下吗”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事情,也就偏生是那一会,她好像感受到了某种微弱又鲜明的联系。 “只要一会儿就好。”映见道,“我或许会有法子。” 北斗只是定睛深深看了眼映见,便就收回了目光,爽朗的笑了声“好,我信你。” 紧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映见听到北斗转身走过去对着船员们说“再多躲着雷暴一会儿”时,发出了由心的笑意。随后她唇角的弧度就又一次抿平,走到了甲板之上。 周围是呼啸的海风和频繁的落雷,那些雷多数被防御装置拦在外面,但也有些屏障已经被轰炸出了洞来。映见所站的甲板就是防御失灵的部分。随着腰侧雷神之眼的亮起,周遭没有一道落雷落在她的附近,这更让映见有了几分确定。 映见抬手抚过双目,等到眼睛再度睁开之时,元素视野开启,雷暴之中的世界万物都化作了五彩斑斓的元素之力。在海面那一片发着微光的蓝色水元素力之下,紫色的一团元素力格外显眼。 虽然先前已然有了猜测,但真看到勾玉被使用时,映见还是感到了一分难以置信。 明明如今的稻妻是由雷电影亲自执政为何不直接使用权柄,还是用她曾经使用的小伎俩 很明显,她现在并没有时间去深究这个问题。她抬起手来,合上眼睛,低声念着停止的咒令。 万物皆受缚,物也亦然。稻妻素来信奉万物皆有灵,固有付丧神之存在。作为神器之一,寄托雷霆威能的勾玉能被作为工具释放,自然也可以应人所愿终止。一切的因缘牵引便是凭借不同的“咒”。 她不确定世界树究竟会修改多少信息。但这驱物用物的咒语是当初她特地请教八重神子学习的,变更的可能不大才是。就像是回应她所想一样,漆黑的海水之中勾玉紫色的光辉大盛,几乎将海水染色。蓦然光辉又全然消失,随着它光辉变得黯淡,雷暴也逐渐平息下来。天空的乌云如潮水一般褪去。当天空被蓝色的天空取代,身上被阳光照到之时,映见忽觉手中多出了什么物什。摊开手一看,正是一枚褪去了色彩的勾玉。 “咦” 她应该只是下了停止的咒令而已为什么勾玉会出现在手中 正当映见有些疑惑之时,身后除却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外,还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映见转身便对上了北斗的目光。只听北斗道“那个映见,刚刚是你做了什么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82章 082 再遇八重宫司 这边的映见不知她的话给托马带来了多大的凌乱,只是跟在组头身后走着。兴许是看他们很是配合,或者是并不认为他们会反抗勘定奉行,那些足轻并没有押着他们。映见静声打量着离岛,直到身边的派蒙忍不住了,飞到了映见身旁:“哇……映见,刚刚气势一下子就变了呢。” “咦?” “嗯!”空点头附和,“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你还好吗?” “抱歉,刚刚有些失态了。”这才察觉自己的神情可能有些不好看,映见含着歉意道,“毕竟曾经执政过一段时间,看到如今三奉行之一已然成了这番模样,兴许有些情难自禁……” “执、执政?!”派蒙凑在听着两人在说的悄悄话,完了里没忍住喊出声来,在吸引了那些足轻的注意后,连忙捂住了嘴,摇了摇头。那些人便狐疑地呵斥了声“不要耍鬼主意”,便就继续走了。 “嗯?”瞧见不只是派蒙,连空都是一脸惊愕时,映见顿了下,道,“我没同你们说过吗?” 空重重摇头。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做的很糟糕。”映见垂眸道,“现在的确是让人看不过去,我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见到了映见眸光黯淡下去,空制止了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派蒙,对映见道:“你打算怎么办?我都奉陪。” “走一步看一步罢。”映见无奈道,“如你所见,这里并没有人认得我。” “为什么?”空不解道,“我先前就想问了,你转生到了这个世界,还有着这层身份在,难不成没人记得你?” “……虽然不想承认,但如你所说。”映见解释道,“世界树修改了地脉的记录的东西,‘我’的大多故事被修改成为了‘没有我’的故事。” 不必再继续多做解释,空已经听明白了映见的意思。明白归明白,震惊归震惊。顿了片刻,他缓缓道:“我好像理解你之前为何在公子面前扯谎了。” 话中自然是指当初与钟离会面的新月轩那场饭局。映见无奈道:“就算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吧,之前你在被通缉,我一直没来得及同你说。现在……也算有时间。” 无视了足轻那些人紧盯着他们的目光,映见和空就像是在散步时话家常一样无所谓地聊着——当然,就算听清了他们在说着什么,恐怕也不会多做在意。 映见看着空,认真道:“我不认为妈妈她会是那位将你和荧拦下的那位,她那时并未上过战场。因为那位大人并没有将她一并召去。相对于其他几位执政而言,巴尔更为亲近旅者,与其说她执着于覆灭坎瑞亚,不如说她更想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毕竟她属于时间执政一派。” 空微怔:“……什么?”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断和猜测。”映见目光微黯,“那位大人的命令不可违背,神明爱人,对信仰自己的人类自是会有偏爱。谁又能料的到无妄之灾?” 雷电真当年故意瞒着雷电影前往战场,其中缘由说深不深,皆是无奈之举。 不愿对人类举起屠刀,又不愿稻妻的生灵受到战争的波及。以死亡作为落幕,以表对第一执政天理的忠信——稻妻已尽“全力”,甚至折损了最为重要的尘世执政,总归能制止天理继续将稻妻拉入战争的漩涡。 只是穷途末路的人类不会因此对谁特别优待,而是一视同仁的痛恨。面临国破人亡之境,持刀者皆为沉重包袱之上的稻草。 她也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来判定真假而已。说到底,她如今在说的都是饱含私心的风凉话——她只是想要为家人辩解罢了。 “你真的变了很多……” 没想到空会说这种与话题丝毫不沾边的话,映见看向空,只听他道:“你是我和荧的同伴,我自然是相信你。只是即便这样,我也依旧会留在这里——你的麻烦还没有解决不是吗?放着同伴不管,荧要是知道定然会骂我的。” 与好友如出一辙的金色瞳眸中展露的是坚定和鼓励,映见微怔,随之唇角微微扬起:“嗯。” 这不是该伤春悲秋的时候。 “从刚刚开始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那组头终于听不下去了,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们。 他早就开始注意。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他们站的地方本就不远,两人交流的声音虽然略加克制,但只要稍微注意便就能听见。他们的话题之中不乏有令人敏感的内容,让他感觉喜有羽毛在挠一样,心里痒的不行。 “呜,糟糕了!”派蒙下意识地惊吓出声,反应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事的。”映见安抚了一下派蒙,又对组头道,“我在说同他们两人介绍我的鸣神母亲,先前他们不信,在我多番证明后总归是信了。” 组头语塞,看向了空和派蒙。空察觉实现,认真点头:“要知道她可是鸣神的女儿,你们竟然敢抓她,真是胆大包天。” 派蒙:“欸?哦哦!胆大包天!” 组头满脸黑线,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其他足轻的耳朵也不约而同的放下来了。 派蒙挠了挠脑袋:“呃……我们是不是被鄙视了啊?” 映见摊手:“看吧,他们不信。” “哎,我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吗?”空抱怨了句。 派蒙担心的危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除。不过想想也知道——如果那个组头对他们说:“我可是雷电将军的儿子!”,大概在场的人都会给他一个白眼吧。 离岛自古以来就是多有商船停泊之地,尽管在她那个时候,稻妻并非只有这一道海关可以通行。但离岛在海外贸易上的繁荣也是毋庸置疑的。勘定奉行府坐落于离岛,这才使得身为家主的柊弘嗣有更多的机会收集各种海外来的有趣物什,或许也正是因此,柊弘嗣才能完成斋宫交代给他的委托,寻找到那高山之上最接近太阳的矿石。 如今已然过去了五百年,环视离岛,处处也都是外海商人,只是那些人看着勘定足轻的目光有畏惧也有憎恶,全然不见过往的一派和气。 愚人众意欲夺取六国执政的神之心,另以期削弱诸国实力。在营帐时映见就已经猜到愚人众早先便应当已经对稻妻下手,可亲眼见到后,才发现愚人众已经渗透的这般严重。连直属将军的三奉行之一都到了这般境地,不知勘定祖辈弘嗣若是知晓,又会是怎样痛心。 ‘这绝不是积极的表象。’ 映见无声地看着离岛上的一切,直到听到组头惊诧的唤声:“牟平坊大人?您这是……” 只见组头快走几步,迎上了甲胄打扮的一位高大武士,那武士扫了一眼映见一众的方向,眼中净是凝重。 牟平坊道:“慎介大人要见他们,直接带回奉行正堂。” 组头一惊,很快又整理好了神色,颔首应下:“是。” 能够直接见到如今的勘定奉行家住柊慎介自然是好,奈何来者之意非善。映见当即拦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倒是想问问你们——”牟平坊皱眉,“慎介大人脸色可是差极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就转身,丝毫不给他们再问一遍的机会。这边映见和空对视了一眼。 空眨了眨眼:“我能拔剑吗?” 映见:“……我也想,不过再忍一下。” 不知为何,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来到了奉行府,两人还没踏入正堂,只见一衣冠华贵之人步履匆匆地赶到了庭院,看到他们来到,当下便抬起发抖手来指着他们,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们,是谁阻断了外海的雷暴?!” 映见早就有这个猜想,被他这样提出来,心中只是微微一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她不确定另外两人会是怎样的神情,所以她只得先开口引住对方的注意:“阻断雷暴……?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站在柊慎介身旁的牟平坊道,“在那个时间段穿过雷暴来到稻妻的只有你们一行人,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映见心中不免想起被藏在腰封处的勾玉,眸色一凛:“无凭无据就这样污蔑人?难不成你们认为将军大人布置的雷暴仅凭我们便可以解决?你们未免也太过贬损将军大人的伟名了。” 在这种时候承认绝不是明智之举。勘定头并非是她相识之人,若是在这里吃了绊子被关入牢中,麻烦可就大起来了。 话是这个理不错,只是映见的说法明显是给勘定奉行的猜疑扣了顶帽子,牟平坊一塞,沉声道:“看模样……莫非你也是稻妻人?明明知晓眼前的可是勘定头,却连个敬语都不曾用,看来你早对稻妻积怨已深啊,这下动机也都齐了。” “……什么?” “你身旁的这位又是那位传说中的旅行者,将军大人本就只使用了丝缕权能才布置下的雷暴,谁又说得准就一定不是这位旅行者阻断的?”柊慎介抬了抬手,“来人——” “且慢!”映见即刻打断,看向柊慎介左手中握着的薄纸——那依稀可以辨认出原本当是一个人形。让映见确定那纸人是式神的,则是纸人脑袋上的那个用古语写着的“晴”字。 那是晴之介的式神,过往她尚且在须弥的时候,斋宫就常驱使这种式神送信,她不知晓驱使式神的人是谁,但想来既然是大阴阳师和白辰宫司的遗物,能够拿到晴之式神的人地位绝不会低。 “告诉你这件事的人是委托你找出人来不错。”映见看向柊慎介,“但若是非要为了逃避罪责或是急着立功交差,随便找个替死鬼上去,这可是要辜负了那位对你的信任。” “你这小丫头又懂什么?”柊慎介嗤了声,满是对眼前少女提醒的不在意,“好了,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自身清白吧?既然如此,那就……嗯?” 柊慎介一顿,看向自己的左手。那手中抓着的纸人用胳膊推开了他的手,慢悠悠地朝映见飞了过去,站到了映见抬起的手上。 “咦?”映见微微歪头,对这幅情况很是不解,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的轻笑声。 “哎呀,看来这里很是热闹嘛。” 女子的声音很是熟悉,胸口顿时泛起一阵热意,映见转身,便看到了那位朝自己款款走来的巫女。 “……神子?”:,,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84章 084 于世界留下的痕迹 既是年幼之时便于天守生活,映见对那好心收留自己、并无所保留地向自己投以善意的双生神明怀着无与伦比的憧憬与仰慕。正如大正之时她对主公的那般,或许还要更甚。 她不再作为守护他人之人,而是被守护之人: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她便将那些爱护自己的人当成了家人。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还那般的谨小慎微,自以为是的认为必须要作出回报才能获得永恒的善意的她,在意识到神明的强大与温柔后,坚冰便在无声无息之中渐渐融化了。 她努力地去了解自己的家人,以希冀能够更为珍惜这份独一无二的情感。也正是如此,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份鸣神所坚持的永恒。 御桌之前,那位最初的鸣神曾在陪伴她读书之时,目光怀着温柔和憧憬地提及过自己的夙愿: [“稻妻是永恒的国度,我期待着这个国家的人和物百世绚烂,永不凋零。”] 如果是由其他人来说,映见大概会将这当成假大空的好听话。但这是由巴尔说的,所以映见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有着这样一位温柔又坚强的神明执政,永恒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雷电真的愿景是时间的不断延展,人类的梦想让每个节点都熠熠生辉。身为神明的她注视着人类身上的崇高,人类的决心和勇气铺设着无限延展的未来,不断地行走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 雷电影是执拗的人。记得当初狐斋宫还拿这个同她打趣,说要不是雷电影是一根筋的人,便就没有可能达到武道的极点。映见心中应和:雷电影较真坚毅,若非如此,她或许也不会只是因为一场无所谓的赌局,便被狐斋宫忽悠着收养了自己。在她用着坚定认真的语气同自己说着“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女儿了”的那时,即便是她这般愚笨的人,也能基本确认了对方的秉性。 雷电影就是这样一位简单的神明。 也正是因此,在稻妻灾厄横行之时,向来将人类的安危排在首位的她,却在那时对在远方征战的雷电影更为担忧。 稻妻的子民信任他们武艺独步天下的将军,不知神明陨落的他们信任着那位承诺他们“永恒”的执政。但只有了解雷电影的人才知道,那位单纯善良的神明胸腔之内的心脏已然支离破碎。 雷电影失去了太多,所以,映见曾坚定的想,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努力成为母亲的慰藉。 ——直到她也背弃承诺。 微微低头的映见紧紧地握着勾玉,额间雪白的发下是失去血色的脸。她先前只是在无意识中回避着思考缘由,直到看到八重神子之时,理智才逐渐回归。回忆起了当初意志被灾厄摧毁的自己,究竟又作出了怎样糟糕的回应。 “映见?” 从回想中蓦然回神,映见偏头看到的是脸上写满了担忧的空。 “你还好吗?”飞到自己旁边的派蒙紧张道,“刚刚叫了你半天也没有回应……呜哇,你的脸色好差!” 映见摇了摇头:“抱歉……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 再次将目光放在眼前那名粉发巫女身上时,八重神子的眸中的情绪变得不明,就在被八重神子的盯着,映见已然觉得不自在的时候,手腕被轻轻牵起。 “……咦?” 回应她的是八重神子复又弯了弯的美眸。 “瞧我,明明是难得漂洋过海从外国而来的友人,我却上来就说这些不好听的苛刻请求,真是不应该,得好好反思才是~”八重神子故作夸张道,随后耳朵又扬了扬,“既然都来到稻妻奉行之一的勘定奉行了,还需得带着友人们好好参观一番才是,你觉得怎样,柊家主?” 被猝不及防地一问,柊慎介顿了下,脸色为难:“八重宫司,您可知他们二人皆是偷渡而来,违逆的可是将军大人的旨令。” “哎呀,人不能老是那么固执,多少拿出些平时为人处事时惯有的圆滑嘛。” 柊慎介眉头拧起:“八重宫司,这种话还请你谨言慎行。” “哦?难不成我说错了什么?”八重神子抬手掩唇,美眸中狡黠的眸光一闪,“要知道,九条家主可是对您的处事很是欣赏呢。” 柊慎介脸色一变,很快又像为了掩饰什么一样,抬起手来干咳了两声:“奉行乃将军麾下,相互配合本就是应该的,八重宫司可要谨言慎行。” 只是这语气相比较于之前来说,实在是弱了不少。 “开个玩笑而已,柊家主无需多做在意。”就像完全察觉不到柊慎介的异常一样,八重神子摆了摆手,微微侧目,带着笑意的美眸又映着映见,“走吧,带你们参观参观。” 从八重神子说着要带他们参观开始,映见就在思考她的意图。但直到她拉着自己进了大门,映见也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八重神子性格跳脱,玩心很重,说是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也有可能。于是在迈入门前,映见看向依旧有些怀疑的空,对他点了点头。意会到了她的意思,空也就没再迟疑,同样跟了过来。 注意到了映见的动作,八重神子的眸底闪过一丝光来:“小家伙,你看上去很信任我?” 映见点头,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信任是信任……但说不准你会玩心大起,坑我们一把。” 八重神子挑眉:“嗯?怎作此言?” “很明显是对我们产生兴趣了吧,如果找些麻烦事来’试探‘我们,倒不失为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映见道,“比如用你那忽悠人的本事让我和空帮你解决了一堆麻烦事,反过来还对你感激涕零之类的?” “我现在确定了,你可真是了解我呢。”换做以前的八重神子肯定不会这么快地就应下,但这时她也是不打算再掩饰了,而是笑道,“如你所见……不,如果你是五百年前见过我的话,现在我的身份已然与过往有些不同了。”她道,“现在的我除却是鸣神大社的大巫女之外,还是八重堂的总编大人。” 派蒙好奇:“八重堂?那是什么?” 八重神子看向映见,连带着另外两人也看向映见。映见看着八重神子那如火一般期待的目光,试探道:“……莫非是有关轻小说的?” “哎呀,猜对了,你果然很了解我嘛~” 八重神子肉眼可见的开心,完全抛却了之前的猜忌,就像是把“全然陌生的人如此了解自己”这件事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她微微抬起头,道:“轻小说的历史由来已久,毕竟无论是人是妖,都是需要在闲暇的时间找些事情聊以慰藉的。但八重堂设立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所以呀,在编辑部创立之初,我就从民间那边发了问卷,调查出最受欢迎的几本轻小说来作为镇堂之宝~那些轻小说可各个都是经典。” 她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要知道无论是哪里都会有些未解之谜,史书不能记录下来大人物看不到的小东西。甚至有些大东西也无法记录——比如天守莫名丢失的八尺琼勾玉、镇守之森出现偌大的狸猫雕像、名椎滩的倾奇者,抑或是柊家祖辈为何会突发奇想、去寻找那最靠近太阳的矿石献给将军、和海外那被严厉下令,决不允许踏入的那座孤岛……有意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很适合让人浮想联翩——聪明又具有想象力的人类就会将古来今往的谜题融入到生活与历史,编写出五彩斑斓的轻小说来,是不是很有意思?” “有本至今依旧畅销的镇堂之宝之一的轻小说就很好的综合了这些趣闻。”她继续道,“文中的主人公有着如雪般洁白无暇的长发,如朝阳一般的赤瞳。在转生到稻妻经历了诸多奇妙的冒险之后,于坎瑞亚一战后在灾厄之中随行将军,立下功劳,当被询问想要获得什么奖赏之时,她这般回答: ‘我想要最靠近太阳的矿石打造的太刀,以期破除永无止尽的黑暗。’ 将军大人应下,将刀交给了主人公。主人公未负使命,将自己的生命一并献给了稻妻。自此,那把刀便被置于天守之上。代替八尺琼勾玉,成为无冕的第四个‘神器’。” 八重神子讲述着轻小说中的故事,映见则越听越是惊讶。 虽说绝大多数都是魔改,但多少有些事情是真的被留下来了的。于是,那位自由的神明同自己说过的话又再度浮现于脑海之中: 【“为了应对这种’失去‘,记忆会被记录于诗歌之中,或是璃月的说书人,或是须弥的童话。”】 世界树修改的是记忆与与之相关的文本,但无法被修改和判定的,是属于人类的想象与记录。就像是寓言故事那般,就算是地脉也无法判定寓言中的人物是否会有原型。而在轻小说之中,她庆幸地倚靠着人类的想象,在世界中留下了痕迹。 注意到痕迹的是那位兼顾着美貌与智慧的宫司,她停了下来,靠在墙边,目光看向前面。 “你看,那也是其中一环。” 八重神子笑道,“主人公初到稻妻之时,柊家祖辈柊弘嗣赠予她了一把太刀防身。在故事的结局,柊家祖辈将那把太刀奉在刀室首位。至于在你面前的这座假山——” 她道:“小说中如是写:后来两人起了些争执,被那尚且未获神之眼的异世之人削下。当然,在小说以外的现实之中保留至今也是一桩奇闻。毕竟就连柊家本家的人也不知晓,为何这与勘定奉行格格不入的破毁假山,老祖宗却偏是不允许他们处理掉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85章 085 人偶……莫非是他 故事之中的主人公与柊弘嗣发生争执,争执的内容多在于两人政事上的意见不合。魔物被斩杀大半,灾厄即将平息。历经多年征战,将军大人终于回归天守。此时柊家祖辈从海外听说了“温泉”一物,便提议在天守造出一温泉会所以慰藉将军。主人公偏觉此事欠妥,正值危难之际,怎可任以玩乐为先?争执不休下,主人公动怒,便取出柊弘嗣曾赠予她的太刀来,一刀斩断了庭院假山。又将那把曾经赠予自己的刀还给了柊家祖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将故事完整的陈述完后,八重神子颇为感慨道:“想来柊家祖辈也气的不轻,本想将那把太刀折断。最终却放弃了,让侍从放到了刀库之中。主人公亡故之后,柊家祖辈又将那刀放在了尊位……自此便留了下来。” 八重神子口中所说的故事与事实出入不小,甚至可以说除却人说对了之外,其他的就没有一句话是符合事实的。映见有些无奈。 “情节冲突不断引人入胜……毕竟是轻小说,让人感慨人的想象力当真是无穷的。” 八重神子狐耳微动:“嗯?何出此言?” “毕竟将故事圆上了不是吗?但故事中的两人没一个能说是全然正确的,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柊弘嗣是狐斋宫是挚友,也是她敬重的前辈。听完故事,映见只觉对柊弘嗣很是抱歉——即便故事中的主人公和她的性格也完全不像就是了。 映见微微抬头看着那被平整削下的假山,思索片刻,道:“你觉得这样如何?众所周知,白辰大人同柊弘嗣本就是至交好友。听闻主人公需要一武器后,白辰大人便同主人公说:‘弘嗣喜欢收藏外海来的有趣物什,我同他已然知会一声,你就直接前往勘定奉行,寻些顺手的刀剑便是。’” 映见婉婉将一个与轻小说中截然不同的、崭新的故事道了出来: 白辰大人已然这般说,主人公自是不好推辞。只是她认为自己不过是草芥凡人之身,实在是不好意思无功受禄,在满目的奇刀之中,主人公只是挑了一把普通的刀剑。 这让柊家祖辈深感不解,他问道:“你作何寻这普通剑器?” 主人公微微颔首回道:“刀不同人一般,何须分尊卑贵贱?” 柊家祖辈听言叹气:“小孩子可别心气那么高,容易出事。斋宫嘱咐我千万为你寻一把宝刀,若你就这样回去,她定是要好一顿损我。” 主人公抬手指向庭院之中的假山:“再好的刀握于实力不足者手中,也不足以将此假山斩断。” 兴许是听懂了他潜在的意思,柊家祖辈先是一愣,后有爽朗笑道:“不过一景观而已,如此做一试刀台也无妨。” “于是刀光闪过,主人公真如他所承诺那般一击便将假山拦腰斩断。自是这景观便被留于至今,也成了一番佳话。”八重神子听完映见所说的全然一新的故事,唇角的弧度早早便就勾起,她抬起双手拍了拍,“有趣,真是有趣!” 旁边的派蒙和空也早就听的入了神,直到映见讲完才恍然醒来。派蒙也是微微睁大眼睛道:“呜哇……映见,你是怎么一瞬间编出这样完整的新故事的?” 没等映见回答,八重神子便附和:“没错,映见小姐当真是有当轻小说作家的天赋。所说的故事都像是自身经历过一样细节清晰——让人毫不怀疑比起轻小说之中的故事,映见的故事更为贴切自然呢。” 八重话中意有所指,最后的尾音也微微扬起。映见与八重神子对视,无奈地笑了笑。 映见目光移开,垂眸道:“就算我说我真的经历过这些,恐怕您也不会信吧。” 她并非近乡情怯,但也会不由的又去思考曾经无数次思考的那件事:她曾经做的那些错误的事情,真的可以得到原谅吗? 在知晓雷电影如今的状态后,她的内心便愈发动摇了,当然,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再如以前那般想着要逃避——这里是她的故乡,她的家人和热爱的一切都在这里,她有责任正视稻妻发生的一切、和她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 她不会再逃避,因为她要弥补她的罪过,还有……找回她最重要的那个人。也是因此,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过于鲁莽的说出事实只会让不明真相者觉得她不正常,所以也没有急于求成。 但八重神子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感到了惊讶。 “不是哦。”八重神子道,“我可是明确表示过了,认为你所说的故事更为贴合真相呢。” 映见转过头来,便看到八重神子已然低头凑了过来,距离之近让映见下意识超后退了一步,后背却是抵住了墙,退无可退。而后,她的鼻尖被纤纤玉指轻轻一点,复又听到了女子的轻笑。 “你要明白,可不是谁都知道狐斋宫同柊弘嗣有着这般要好的关系。大人物的私事哪能这样轻易便被无名之辈知晓?”八重神子眸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她眯了眯紫眸,“我记得你先前说过吧?五百年前你也被委以重任,说不准真是同故事的主人公那般在将军手下做事呢。” 八重神子此时所说的话已经不能用“试探”二字来概括了,完全就是在直白的陈述着自己的猜测。映见微顿,刚欲开口,唇就被八重神子滑下来的手指抵住了。 “你先前猜的不错,我的确有事情想要交托你们完成~就姑且将这当成一个考验如何?” 八重神子松开了手,站直身子来,美眸弯弯:“既然是有神识还被委以重任的白辰血脉,想必定然是从斋宫大人那里继承了什么本事才是。我考一考你:你可知大祓与小祓如何进行?” ‘是在怀疑她的说辞?’映见心有疑惑。好在之前斋宫阿姨委托自己行调查神樱之事,虽然那次的任务本就只是让她去调查异常,和祓除一事没大关联。但斋宫阿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小祓的方法教给了她。 “‘先罪天之鸣神,复罪国之海祇。复白镇词,息神之忿怒。’……” 映见回忆着之前狐斋宫教授于她的东西,将小祓的手段缓缓道出。过于专心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八重神子微变的神色,她将方法说完后,为难道;“小祓的内容大概就是这些,但大祓一事我并未学习过。” 映见的声音逐渐变小。八重神子静静的注视着她,让她很是疑惑和不适。 “我是说错了什么吗?不过时间过的有些久,有些地方说的不对应该也算正常……欸?” 八重神子抓住了她的手腕,眼中神色不复之前的玩笑,而是紧紧盯着她,道:“大祓一事凶险异常,过往全由斋宫大人一人完成,其余的巫女也只是略加协助而已。自斋宫大人离世之后,祓之法早已断绝,你又怎会知晓?” “断绝……?”映见难以置信,“怎会没有后人传承?” 身为稻妻之人,映见再清楚不过祓除污秽的重要性。即便那秘法再过凶险,映见也不认为狐斋宫会没有留下传承。 “斋宫大人离世后,将军大人任命我为鸣神大社新任宫司。在任职之后,我读了斋宫大人留下的遗书。”八重神子道,“信中说,事发突然,她没有来得及传授我方法。但她先前将此法授予过她教授过法术的学生。信中曾说她那学生不老不死,一旦又值大祓之时,他必然会出手,届时我便可从他那里学习方法,将大祓之法传承下去。” 她越说越感到不解:“为何斋宫大人不将那人的名字直接告诉我?且不提这件事,我可完全没见过斋宫大人那位学生出过手!斋宫大人如此信任他,却是这样一番下场……我无法接受。” 八重神子的声音停止,看向映见,眼中分明写的就是“那个学生是否就是你”这几个大字。 “不是我。”映见直接摇头,“我只知晓小祓的方法,而且我并未被她亲自教授过法术。我习的是刀。你当时为何不从白辰大人教导过的学生之中一个个问下去?应当也没有多少吧?” 面对着映见的疑惑,八重神子更是长长叹了口气,“为了将军大人,我可都是好好打听过了。任谁都没听说过斋宫大人曾经带过什么学生,换言之,我真的很是好奇,她有教过人吗?” 映见:“当然教过,她之前明明就……”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神情怔愣之时,八重神子冷不丁问了句:“谁?” “难道是阿散……” 映见喃喃自语,她回想起当初她和炼金术师前往镰仓之前,狐斋宫便就已然以“教授法术”邀请阿散为由前往鸣神大社修习,如此说来的话…… [不老不死,学生,修习法术。] 好像全齐了。 “阿散是谁?” 八重神子好奇询问,还在思考中的映见一惊,目光微偏:“是将军大人曾经制造出的一个人……人偶。” 她不单是想要如实回答八重神子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了解更多有关阿散的事情。映见心想。如今若是想要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就不可回避的必须要探寻真相。而且…… 那些本该属于阿散的幸福,她想要还给他。 “嗯?”八重神子眨了眨眼,微微抬头思索着,“人偶……莫非是他?”:,,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86章 086 本应记得之人 两人热切交流之际,周边围观者早已开始暗下躁动起来。 “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听到柊慎介带着愠怒的询问,组头一惊,连忙低下头来:“大人,在下也不知晓……我去将旅行者带来之时她就在那人旁边,执意要一同跟过来,我便没想那么多……” “荒唐!” 组头头低的更深,就在柊慎介愠怒之际,一直沉默不言的牟平坊俯在柊慎介耳边,低声道:“大人,那人同八重宫司交际颇深,听言恐或是五百年前的大妖,与将军大人可能还有着交情。当即之际,属下认为还是当不要再同她作对。” 柊慎介:“你的意思是……但那边如何办?” 牟平坊恭敬道:“要求偷渡到稻妻之人前往勘定府受检本就是合规,只要不做的更进一步,便不会再出事端。至于那边……总归不会被把事情真抖出来,这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 柊慎介闻言,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点了点头。又继续看向那边仍在交谈着的两人。 “那假山的逸闻我自小便就听说,只知那同弘嗣大人有关,却从未知其底细。却未想竟在我这一代听到了或许为真实的故事……” 柊弘嗣叹息的声音落在了牟平坊的耳中,他微微颔首,恭敬问道:“大人,您认为那位少女所说为真吗?” “至少那位宫司大人并未否认不是吗?况且,我实在不知她有什么好编撰的。”柊慎介闭上眼睛,过了半晌又缓缓睁开,“罢了,去吩咐人准备席宴,大人物来访,怎可不知礼数?” “是,大人。” 这边在映见回答后,八重神子便开始微微抬头,细细思考着什么。过去了约莫几息,她摇了摇头。 “没有这种可能才是。”她道,“将军大人的确制造出人偶来,可据我所知,那人偶从未在白辰大人生前活动过。又怎会被教授大祓法?” “怎会……” “不要着急小家伙——或许我该称呼你的名字?只有你认得我可不公平。” 映见压下了心中的焦躁,道:“……唤我映见便好。” “映见吗?好听。”八重神子又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就像是在逗弄对方一样,直到映见差点忍不住问个究竟,她才慢慢悠悠地开口,“将军大人曾经制造出人偶一事,如今的稻妻境内或许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即便是轻小说中也未曾出现过的事情,你又为何如此确信?” 八重神子道:“莫非……你同他也有过交集?” “神子,你口中所说的人偶,是否是一位紫眸的少年人?”在回答八重神子的问题前,映见已然先冷静下来。微微抬头与八重神子对视。 “没错。”对方爽快回道。 “……” 回想起属于“散兵”的那份记忆和经历,映见对八重神子认得散兵一事并无惊讶可言。注意到八重神子眸中的几分玩味,映见更是明了:眼前之人除却知晓母亲制作过人偶外,或许还知晓人偶如今已经成为了愚人众的执行官。 映见的心不可避免的沉了几分,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尽可能冷静的语调开口道;“不止是我同他有交集,你、千代统帅、白辰大人……连同战争前的将军大人,都本应当记得他才对。” 八重神子唇角的弧度渐渐平了下来,直到听到映见提及“将军”时,她的瞳孔微颤。 “你……” 那绝不是一个凡人该知道的事情。 稻妻的臣民只知稻妻有一位将军,此同为永恒之象征。即便是在雷电真未离世之前,也就仅有最为亲近的那几人得以知晓。眼前的少女虽是表达隐晦,但在知晓内情的她耳中听来,立马便明白了这其中意义非凡。 “神子,依你的聪慧应当足以判断我话中真假。”映见抬手抚上发间门头饰,毫不回避地同神子对视,“此物乃将军大人亲手锻造后赠予我,个中锻造技艺将军大人过目便可确认。我……” 映见尚且没有说完,便被神子伸出食指点住了唇。 “剩下的事情就等到路上再说吧。” ‘路上?’ 正当映见疑惑这言语中的意思时,只见八重神子俏皮的眨了下眼睛,同她道:“我方才不是问过你小祓之法吗?那可不是心血来潮问的。” 映见几乎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数百年过去,神樱所吸收的污秽早就已经抵达极点。名椎滩那边近来更是出现了诸多异常。我前些日子还正愁苦于该怎样解决呢。璃月的古言‘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是有道理,这不?方法自己就找上门了。” 尽管预判到了她会说什么,但当听到八重神子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用这种话题打断,映见心中的焦急早已按耐不住。就像是她的不耐也在算计中的一环一样,八重神子复又缓缓道;“且不问过往为何离开,只看如今你时隔百年又回到了稻妻,想必是要做到些什么事情。让我猜测的话,人偶之事必是其中之一。但你身为将军大人亲信……时隔百年岁月境迁,看到这片国土如今之景,看到这熟悉的勘定奉行——你当真没有别的想要做的事情?” 八重神子依旧是在绕圈子,在在场的其他人耳中听起来云里雾里的话,映见听的比任何人都分明。 看到如今的稻妻,看到腐朽的勘定奉行,看到柊弘嗣一手打造起来离岛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她又怎可能没有任何感触? “……我明白了。” 一番心绪翻涌之下,映见应了下来,但也并不只是如此。 “我会同你去进行小祓,这是我身为将军信赖之人理应完成的使命。”映见道,“但关于人偶一事——神子,你不能因为玩心瞒着我。” 八重神子眉头微挑,道:“他对你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映见没有半点犹豫,回答道,“他是我最为重要之人。” 八重神子唇角微勾,像是无可奈何了一般叹了口气:“好啦,知道了。事态紧急,我们现在就出发,如何?” 映见自然是没有异议。只是她刚一点头,便听到了一旁略带了几分急切的声音。 “两位,我方才安排下人去布置,不如且留下来用完午膳再去做事?” “你觉得呢?”八重神子看向映见。 映见轻轻摇了摇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便看向了派蒙和空:“你们饿了吗?” 派蒙诚实点头:“奔波了那么久当然饿……啊!” 头上被弹了一下,派蒙眼泪汪汪地看向身旁的空。一个激灵,叉起腰来:“就、就算饿了也不会吃你们的饭的!刚刚你们可是想把我们抓到牢里去的!” 柊慎介此时已经不像刚刚那样认为只要说“是按照流程做事”便能解决问题。眼前的人摆明和将军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若是真在这两人面前被抓住了辫子,恐怕会出大的问题。于是他抬手恭敬地颔首,道:“家臣实在是不懂规矩,我事后定会好好处置!还请您多放心,我必然会给您一个好的答复。” 组头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柊慎介,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他。顿时便就慌了神。 “大、大人,我只是……” “好了。” 打断他的是映见,她道:“怎样处置我没有心思去管。按照规矩调查偷渡至离岛的人本就是合乎规矩,无从苛责。” 听到这番话,柊慎介惊讶挑眉。他本以为映见不会这样轻易罢休,却没想到她在官场上也足够圆滑,知晓后退。正当他准备笑着应和声时,映见的下句话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弘嗣殿下同将军大人申请将离岛作为贸易港口,自那后便于离岛扎根。离岛由弘嗣殿下统领之时,船只络绎不绝,车水马龙,尽显繁盛。如今离岛却只见死气沉沉,外国商会来到稻妻全然未受到应有招待。明明身为贸易港口却如此排外。若是弘嗣殿下知晓……恐是要难解愤懑。” 柊慎介额上渗出些许冷汗,映见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继续道: “倒是国外商会与勘定奉行沆瀣一气这件事令我深感不解,于是我一直有一件事想问您,慎介殿下。”她道,“这一切莫非是同愚人众有关联?” 几乎就在她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柊慎介便立刻提高了音量:“还请慎言!” 柊慎介眉头紧皱,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您所指责的流程上的错误我定会命家臣整顿,若是说离岛的商会没有生气,那也只是锁国令下必然会出现的疲态罢了!您这样说同将我与‘卖国贼’相连有何差异,简直荒唐!” 正值心如擂鼓之时,柊慎介看到少女微微颔首: “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等柊慎介松口气,映见抬眸,道:“但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奉劝慎介殿下一句话:您如今仅为人臣。” 话毕,映见未再注意柊慎介的神色,而是走到了空面前,含着歉意道:“抱歉,接下来还是分开行动……啊。” 映见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 八重神子察觉到视线,微微歪头:“怎了?” “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映见将空想要面前雷电将军之事同八重神子说了。八重神子听完故事的来龙去脉后,遗憾的同空道:“我也很想帮你……但将军大人想要面前谁可不是我说了算。要是我随意帮她应下,恐怕定是要好好训斥我一番,那罪责我可难以承担的起呢。” 听到这番话,映见抬手扶住额头:“神子……” “哎呀,我说的当然是真话啦,映见,你要相信我才是。”八重神子露出为难之色,“就算是你,我也没法轻易带你见到将军大人。个中自然是有些难说的原因。” 八重神子难得正经起来,映见也收了心思,认真问道:“虽不知晓为什么……但怎样才能达到条件?” “大概是将军大人愿意主动见你们的时候?”八重神子望着空,意有所指道,“所以一定要多做些引人注目的事呢,小家伙。” 映见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刚准备问些什么,又被八重神子的声音堵住。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路上再慢慢说吧。至于这两位——”八重神子笑道,“远路而来的旅人自然有做客稻妻的资格,有劳慎介殿下帮帮忙,给小家伙们开个通行证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87章 087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尽管五百年的时间于映见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 但再度踏入稻妻的国土,映见依旧是有恍若隔世之感。 自从她苏醒到现在已有两个月的时间,中途历经的坎坷不少, 兜兜转转总归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一路上,映见见到了太多曾经的村落或是布景变了模样。若说看到景时只是感慨时间过的太快,等到穿过熟悉的地域, 那些村落里再无一个熟悉的面孔时,她才又一次的意识到五百年的长短。 “时间从不待人。”八重神子道,“妖尚且有机会在人世百年, 奈何人类寿命终究是短暂。” 映见无声微微点头。 在大正之时, 她一直都是作为人类而存在。在只有人与鬼存在的世界, 她从未感受到过生命的短暂。映见握着小臂的手微微收紧, 道“形体上的不死不灭只是虚无的泡影而已,与其追求长生,不如去热烈的活着, 直到生命的终结。” “你我同为长生种,又从何知晓人类的想法” “过往我曾遭遇窘境, 如果没有她们的话即便是身为长生种的我,自身的时间也会在那之后停滞在第十六年。”映见微微抬头, “所以我曾不止一次的想, 如果我可以帮到更多的人感受到满足的生命就好了。” 大正时的她只是为了任务去保护人类, 直到一次又一次的被拯救,她才发自内心的想要去爱这个给予她温暖的世界,和那些曾向她伸出过手的人们。 八重神子口中回味“使命” 映见道“比起使命, 或许责任这个词更为恰当些。” “这样吗如今只有我们二人,映见,我想知晓。自认肩负着这等责任的你, 对影而言的意义又是什么” 没有了外人的打扰,八重神子口中的称呼也变了一番。没有再用人前之时恭敬的称呼,而是将人人敬畏的“将军大人”以行走与人世间的名讳相称。 且不是稻妻子民所知的“雷电真”,而是从未被人听说过的,“影”。 八重神子已不怀疑映见知晓这一切,她确信少女会给她一个足够有力的答案。所以她说完后便就等着,直到少女给了她回复 “我曾被白辰大人所救,侥幸被影武者收作养女。”映见道,“如今我所试图去做的一切不仅是为回报养育之恩。而是我自认珍重这片生养我的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灵。” 即便心中早就有过千八百个猜测。但在听映见坦白后,八重神子的眉还是微扬。过了好半晌,她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真实发生的故事可比轻小说的幻想故事有意思多了呢。” 映见轻轻眨眼“你信我了” 八重神子笑而不语。 没有等到答复,先传到耳中的是从遥远的地方响起的震声呐喊。映见越过粉发女子看去,看到的是乌泱泱地朝这边涌来的穿着甲胄的士兵。 “哎呀,看来这里是反抗军的营地附近呢。”八重神子却一点动作都没有,就像这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一样。 “反抗军等等,反抗军” “或许你会问我为何不制止影但这并非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我想,你定然不是因为自己是身为将军之女才非要承担起这份责任来的。” “不是,神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身后有人奔走。 “敌、是敌袭快去禀报五条大人” 映见刚刚心不在此,直到听到这道声音,映见才意识到这里即将会发生什么。只是 那些穿着甲胄的士兵没有一个看向她们,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这显然是奇怪。 “安心他们注意不到我们的。”八重神子抬起手来,袖口中钻出了一个纸片式神。 “这是”映见偏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发现身上绘着“晴”的符文的式神依旧趴在自己的肩上。 “是惟神大人远去璃月之前,特地留下来的式神。”在周边空气逐渐焦灼之时,八重神子不急不慢地解释道,“如你所见,它们帮我们隐匿了气息,所以呀,不必着急,慢慢交谈便是” 这哪里是能不能被发现的问题 明显八重神子就是故意挑了这个地方,但她偏生回避了这个话题,在映见开口之时,唇角微勾 “所以用你的眼睛去见证这一切如何以崭新的视角去见证如今的稻妻,说不定会成就更有意思的故事情节呢。”八重神子微微歪头,耳上的神之眼轻轻晃动,“等到你描绘的故事真的引起了那位神明的兴趣,让她心甘情愿地再度敞开封闭的内心。想必这迭起的风云就会安然落幕了吧。” 八重神子说的飘渺,映见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暂且将责问的事情置于脑后,眉头微蹙“但你还没有告诉我” “知道知道,你想说的是那位人偶我就知晓你肯定最是在意他,所以才把你带到这的嘛。”八重神子悠悠道,“你都从离岛那边看到了,要是放着愚人众的执行官不管的话,恐怕将军大人定然会动怒吧。” “你知道他是等等,只要我同妈妈解释,她一定不会” “没错,影不会。”八重神子道,“所以我说的人是将军哦。” 这有什么区别 映见一头雾水,但这次又是没来得及问。只见八重神子抬起手来,手中出现了一御币。那是八重神子惯用的法器,映见正奇怪为何她会在这时拿出武器时,只见八重神子优雅的抬手在空中轻轻一挥,一道亮光闪过,而后就是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映见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耳朵,下一刻肩膀就被八重神子搭着转了个身。 “差不多了”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八重神子在她身后,贴近她的耳朵,轻笑道“接下来就拜托你了,映见” “等等一下” 映见心脏猛的一跳,但她的挽留没有派上用场。肩膀上的重量一下子顿时消失了。回过头来,却发现刚刚还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已经完全没了踪影,余光看到粉红色的尾巴从绿色的灌丛中一闪而过,映见刚准备去追,背后就传来一阵寒意,顿时心中警铃一响,转身抬手便当下来飞射而来的箭矢。 “锵” 雷元素化成的箭矢被击落,发出沉闷的声响。映见眸光一凛,看向了不远处。 然后沉默了。 “” 对峙的两军之间,雷电劈落的焦黑泥土清晰可见,横贯长度约莫有十来米之远。映见虽先前心中说着无法泰然自若,可真当八重神子抛下诸多谜语,她便完全将兵戈交接的喧嚣声当成了背景板,眼中只有即将离开的八重神子了。 冷不丁地又一次想起那完全半分留恋就跑了的粉红狐狸,映见只能心说大意,又被那狡黠的狐狸摆了一道。 “性格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映见忍不住捂住眼睛叹了口气。她虽然并不认为八重神子真的会害自己,但无疑,对方并不会对“给她找了个大麻烦”这件事有任何难言的羞涩或者不好意思。 正当映见心说麻烦了,为了不想面对现实,还在犹豫着什么时候将捂住眼睛的手挪开时,听到了女子冷厉的呵声。 “你是什么人” 自知躲避无用,映见松开了手,看向了不远处的两方兵卒。 她并不在战场的中心,而是在两方的势力之外,活脱脱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她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那个粉毛狐狸此时大概率还在什么地方悄咪咪地盯着她,若是尴尬了的话,肯定又是要被她笑话好一阵子。 好像还没打起来是被八重神子的刚刚那雷给断掉了 八重神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又想让自己扮演怎样的角色映见苦苦思索不得,又感受到一强强烈的视线,抬头便与那双金眸对视。注意到她紫色短发旁的鸦天狗面具,映见微讶。 天狗血脉 这番气质倒是与五百年前的那位天狗族长很是相似。 知晓他们的忍耐也有限度。映见又是一回想到八重神子关键的信息一个不说,只是来了堆谜语,心中便是烦躁。实在想不到法子也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她微微颔首“我只是路过的武者而已,刚刚那雷电并不是我所为,你们继续” 她本想抬手行个武者的礼仪,却在感受到手中重量时,心跳漏了一拍。抬起手来时,便看到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太刀来。 映见“” 哦,刚刚那箭矢攻过来时,她好像的确抬手挡住了来着。 手中的太刀熟悉无比,正是那流传甚广的轻小说中被置于天守的第四神器。也正是她的母亲赠予她的礼物这先不谈。 此时此刻比起回味这把刀的感人故事,更让映见关注的是上面用红绳挂起的勾玉,以及刀上那还噼里啪啦缠绕着的雷霆。 映见“” 行,不愧是你。 躲也躲不过,说也说不清,站在反抗军营地不远处的映见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了九条裟罗。对方也正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以及她手上的太刀。 “那是日轮刀” 九条裟罗冷然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错愕,随之她便又抬起了弓,大呵道“天守的宝物怎会被你窃取你也是反抗军的人” 我也想知道八重神子是怎么拿到这把刀的。映见心道。然后摇了摇头,“天守岂是凡人可登莫非你认为我这般无名之辈会有实力潜入天守,从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将宝物盗出还不如说是将军大人将此刀亲手赠予我更贴近现实些。” “黄毛小儿,休得胡说。”九条裟罗厉声呵道,“同为受将军大人所佑稻妻之人,竟然对将军大人这般不敬,简直荒唐” 映见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敬” “将军大人怎会将日轮赠予反抗统御背弃永恒之人诸将听命” 战事一触即发。已然被幕府军列入“反抗军”阵列的映见一头雾水“不是,就算是让反抗军自己来说他们也不认识我” “珊瑚宫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听令保护这位少女” “是” 映见“” 保护谁什么保护她 映见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边发号施令、明显身为主将的持弓少年。刚准备说什么,后背霎时传来一阵凉意。 “唰” 本能地身子向旁一侧,耳边传来破空的声响,震得耳膜发疼。她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手腕一转,太刀便挡下了飞来的箭矢。 “天真” 漆黑的鸦羽落下,眼前的人影消失。映见眸光一闪,弯膝挑刃,雷光闪过,直直朝身后劈去。 “什么” 刀刃蓦然砍了过来,本准备绕后袭击的九条裟罗被迫朝后拉开距离。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弓,看到了已然转过身来的持刀少女。 “速度果然很快。”好久没有动手,映见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虽说比起天狗族长还差上些,但还这般年轻,已然是极为优秀的新秀了。” 映见口中感慨让九条裟罗感到了几分奇怪。只是她没有时间多想,瞧见映见抬起刀来,九条裟罗即刻再度凝神。神之眼迸发出耀眼的紫光之时,手中的雷箭也于刹那间成型。 “雷光千道” 那支射出的箭裹挟着雷霆射向了天空,顿时间,周边乌云遮天,雷箭劈入云中顿时化为了数不清的鸦羽。先是轻飘飘地从空中落了下来,不出一息便化为了箭雨,数不清的雷箭犹如雷霆一般落下,顿时风声大作,战局逆转。 “这是防守快” 看到敌阵已然乱了阵脚,九条裟罗眉间依旧未有放松,而是再度搭箭。雷光从她脚下蔓延,在雷箭经过之处,雷霆落下更为密集迅猛。 刺眼的雷光朝自己袭来,映见却是放下了刀。 “什么” 九条裟罗眉头皱起,轰响之中,她只看到映见开口,却未听到她说了什么。 “全集中,水之呼吸。” 在放下刀的那一刻,注意力便全部集中在了呼吸法上。当再度睁眼之时,眼中的一切都变得极为缓慢,耳中一切都变得可闻。越过无数的人和数不清的雷霆,她的视线停留在被层层雷霆密集保护住的鸦羽。 找到了。 握住刀的手再度收紧。全集中的呼吸之下,所有的落雷都变成了间隔规律的屏障,赤色的眸中出现的是平时从未有过的绝对清明。耀眼的雷光再次跃上那被太阳偏爱的刀剑,不带任何杂念地落下刀来,雷障碎裂的声音响起。双眼后知后觉地因为雷光的灼热而感到隐隐作痛时,世界忽然便又恢复了寂静。 “咔嚓” 手中的弓箭发出崩裂的声响,九条裟罗瞳孔微缩“怎会” 九条裟罗这样震惊,映见并不觉奇怪。 方才那招为天狗族长独创之法,作为与山野作伴之人,他素来认为弓箭之中自有寄托神灵,于是便自己创出以武器之灵为眼作阵,以发挥出远超自己原本实力的巨大力量。相比另外三人而言,天狗族长的武道上的造诣并不算深。映见研磨武艺之时曾多次同天狗族长比试,却每次都输在这一招上,好在最后终于琢磨出了破解之法,才第一次地打败了那位对方。 九条裟罗的实力强大,年龄尚小,武道上的造诣却不输于那位天狗族长。 她一看就是能帮助自己精进武艺的友人映见的确是想这样说。但很明显,在战场上,这种说辞完全不成立。 映见本想同九条裟罗解释清楚,让她知晓自己并非敌人。但她却顿了片刻。 神子究竟是想让她做什么 不可能只是为了让她和这两支军队打个照面,是为了让她讨伐反抗军 八重神子知晓她的身份,身为将军之女,她理应支持幕府。反抗军试图推到神明政权便是同她的家人作对,同她站在的是绝对的对立面。但是 “神之眼代表的是愿望,失去了神之眼,愿望也会被一并剥夺。” 映见又一次地想起达达利亚说过的话。 “战争势必会引起纷乱,自愿为了保护强者而战的弱者很少,但若是这种纷乱的战争波及到了自己原本平稳的生活、或者是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家人。人们对本应庇佑稻妻安稳的幕府的信任就会产生裂痕,进而产生反抗的念头。” 这些举旗反抗的人,是因为珍重自己的愿望吗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映见握住刀柄,横着举起手中的太刀。最靠近太阳的矿石打造而成的宝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寒光。悬挂之上的勾玉发出清脆琅响。 “今日我一友人将两件神器交付于我一为镇守雷暴的八尺琼勾玉,二为大御所大人亲手所锻太刀日轮。此乃象征将军权威之物,也即为天给予我之使命。个中寄托之意我已明晓。” 周围的风声不知何时已然停了下来,映见抬眸之时,眼中已然是一片清明。 “如今我在此回应我之友人我将亲眼去见证一切,绝不单以人言和猜度定论正误与否。待到时机成熟之时,我将以雷电之名造访天守,向永恒的神明索求回应。” “作为神之眼的拥有者,我如今暂以自身意志于此停留。”她微微颔首,道,“所以,幕府的诸位,还请回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88章 088 雷神激推bot 映见很认真的思考过潜入反抗军的这个做法是不是正确的——她这样无疑是与幕府为敌,站在了妈妈的对立面。 “……” 前段时间自己还在痛斥这些端碗骂娘的反贼,下一刻她脑子一热竟然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反抗军的大家庭……这到底是个什么发展。 “真有你的映见!不愧是能将雷暴都给平息了的大人物!” 一路上不知道听身旁的少年激动地说了多少遍相同的话,映见的手依旧半掩着额头,麻木地点了点头:“过奖……运气而已。” 旁边随之又传来了欢呼声。 至于事情为什么发展成了现在这样——那就要回溯到前不久。 幕府军带的人数明显要比反抗军多上不少,奇袭打了个反抗军措手不及。无论在人数上还是在气势上,反抗军都占劣势。映见的加入便就成为了扭转战局的关键。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八重神子精心设计的圈套。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圈套布置好,映见还是不得不又一次地在内心佩服那位继任宫司的本事——她按照八重神子设计的那样站在了幕府的敌对方,意义是什么暂且不论。总之,反抗军也自然而然的入套了。 九条裟罗的实力是幕府军的巅峰,她一击落败,幕府军的士气顿时一落千丈。九条裟罗擅长用兵,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幕府军撤退后,反抗军便非常热烈地接受了映见这位横空出世的神之眼拥有者,并且默认了她刚刚的那番发言就是表示与“将军派”敌对,于是便非常快乐地带着她回去了。 虽然,这本来就是“目的”,但是……但是……! ‘听不下去。’ ‘完全……听不下去好吧!’ 映见默默地捂上了自己的耳朵,像是泻怒一般磨着后牙。 她是因为相信八重神子才加入的反抗军,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接受了反抗军。 妈妈她就是高高在上的人!她就是这个国家唯一的神明!!她的高洁和强大绝对绝对绝对不容违逆!!! 这群人竟然在与那位神明作对……!光是想到这一点映见就完全没办法坐的住,只想把腰间的日轮拔出来指着这些人痛骂一顿。明明是被仁慈的神明接纳的战败方,明明是在这片永恒的国土上深受眷顾的人……他们怎么敢……! “你们当时没去真的亏大发了啊,当时的映见阁下实在是太帅气了!” “哈哈,你们是没看到映见大人高举日轮刀的时候那九条天狗是怎样一副脸色。要我说啊,映见阁下当时在天狗面前摆出的那气势,就算是比拟将军大人也……” “啪!——” 刚刚欢快的交谈声瞬间戛然而止,话说了半截的那人声音卡在了嗓子里,瞳孔震颤地看着那深深插入地面的太刀,咽了口口水。 “我怎可与将军大人相提并论!” 映见听到这终于忍不住地喊了声,直到发现场面变得鸦雀无声,映见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眉毛跳了跳,干咳了一声,刚准备抬手将因为愤怒无处发泄从而插入地面的刀给拔出来,就听到旁边传来意味深长的一句“哦——” “看看你,真是不会说话!”那人爽朗的大笑,嗓门大得很,“映见阁下的意思肯定是……” “喀嚓——!” 随着日轮刀又一次地深入地下,周围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映见气的颤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柄。 ‘就是不用听也知道绝对不会是好话……!’ 映见觉得自己多在这里呆一秒就会忍不住杀人了,但她还是在内心不断地告诉自己务必要理智,不然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半途而废。于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将几乎只留了一个刀柄在外面的日轮刀给拔了出来。 土地又一次地受到了重击,发出了不堪重负地开裂声音。映见只是将日轮刀收回,然后把刀珍而重之地放到了腿上,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懊悔。 “真该死啊……” 她竟然没有收住手,她竟然连压制怒气都做不到——她竟然差点弄坏了妈妈送给她的礼物!! “咦?你们这是怎么了?” 手里抱着酒的五郎一走过来就看到了这边如坠冰窖一般的气氛,不由很是奇怪,目光一转,便停留在了盘腿坐在地上红着眼眶低头看着手中刀的白发少女。 “映、映见阁下,您这是……?” “啊……”映见道,“我真该死啊。” 五郎:“???” 映见那里已经完全陷入了e的氛围,五郎手足无措,正准备找在场的其他人问个究竟时,肩膀被轻轻拍了拍。回头一看,便看到那位有着琉璃一般美丽瞳眸的女子同自己微微一笑。 “剩下的交给我便好~” “是……是!” 虽然知道这是妈妈的杰作,肯定不会因为这一点小动静就会裂开。但映见还是忍不住去好好看看上面会不会出现哪怕是一星半点的磨损。虽然也知道是刀必然会有磨损,但是…… 母亲大人锻造的刀竟然被她毫不怜惜的用在了这种地方,她真该死啊! 她正懊恼悔恨着怎样才可以弥补过失时,被火光着凉的夜晚倏地投下阴影。映见抬头,便看到了那如梦似幻的美人。 “您好,大功臣。我是珊瑚宫的现人神巫女,珊瑚宫心海。”美人对自己会心一笑,琉璃一般迷人的瞳眸顿时夺了她的心神,“不知是否有失招待,您似乎……并不是很愉快?” 美人的声音带着三分落寞三分歉意,让映见完全无法说出难听的话来,态度比和之前那些糟老爷们呆在一块的时候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借力起身收刀入鞘。 “嗯。” 仅是如此。 珊瑚宫心海伸出的手久久没有获得回应,她眨了眨眼,复又微微歪头,看向了映见。 “您是讨厌我吗?” 周围的气压瞬间变得低了不少,并不是眼前的少女,而是周边的将士传来的隐怒。 即便如此,映见也无法说出否认的话。而是目光微微偏开,道:“我不喜欢肢体接触。” 准确的来说,是完全不想与背弃神明者有哪怕一星半点的接触。 映见避开了珊瑚宫心海的视线,以求不暴露自己的厌恶。大概是早有准备,从离岛到鞜鞴沙,八重神子话里话外都同自己说了不少有关反抗军的事。于是映见自然是知道“珊瑚宫心海”的名头。 如珊瑚宫心海所说,她是稻妻海祇岛珊瑚宫的“现人神巫女”,也是现任海祇岛最高领袖。如今海祇岛举旗反叛,这位集文韬武略一身的珊瑚宫大人,自然也就成为了反抗军的领头人。 也是幕府真正意义上的,敌人。 内心的怒火又一次地涌了上来,再察觉到这一点后,映见又一次地紧紧按住了刀柄,嘴巴长了又合,最终咬了咬牙,目不回避地看着那位琉璃一般的美人。 “我并非海祇岛之人,所以,恕我冒犯。”映见道,“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珊瑚宫心海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她的唇角微微勾起,眼中流光潋滟:“反抗军并非只有海祇岛之人,也有不少同您相仿感到迷茫者,您请说便是。” 映见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垂眸道:“我向来认为,人类难以忘本。” “嗯?” “如若一个人富贵之时,哪怕为那人献上黄金,那人也只会感到是正常来往,不会有所感触。但若是在一个人饥寒交迫几乎死亡之时,哪怕只是给它一块糟糠,那人也依旧会记得恩人一辈子。所以我真的很好奇——”映见道, “身为被罪者奥罗巴斯统御之下的族人,本该沦为众矢之的遭受排挤与磨难。将军大人却依旧不记前仇,宽容地将海祇岛纳入稻妻国土……如此值得感念之事,你们真是怀着决心、同那位强大的神明抗争的吗?” 人类真的是神奇的生物。 哪怕知道答案,哪怕不断的告诉自己必须要冷静下来、不能半途而废平白浪费功夫,映见也会选择将这句话问出来,无论给她十次还是百次的选择,她依旧会向反抗的首领质问—— 你们心中果真无半点不忍之意吗? 你们当真没有半分羞愧吗? 稻妻与那位大人如珠似玉一般的牵连——你们就完全看不见吗? 映见又太多想要质问的东西,即便当初的她多么坚定地说着那些话。她也无法忍耐同自己最为敬爱的神明作对的这些人。即便只是在这里同他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她的胸口就已经沉闷地不成样子。 ‘在妈妈知道有人向她举起反旗之时,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即便在人类面前表现地再如何坚强,妈妈她也是内心柔软的神明。 这样温柔又强大的她……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让她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伤害? 是的。 在见到反抗军首领时,映见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凡眼前的领袖口中有一句不敬妈妈的话,她便会毫不留情地拔刀,将八重神子的计划全然置于脑后。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自己家人受伤的人,这是她的底线。 “那么,映见阁下,您加入反抗军又是为了什么呢?” 得到的不是准确的答复,而是反过来的问句。 “您敬仰着天守的那位大人吧。”珊瑚宫心海笃定道。 映见搭在刀柄上的手短暂的一滞,沉默了片刻,道:“如你所言,我无意倒幕。”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珊瑚宫心海只是抬起了手,喧哗声就停了下来。她微微点头,示意映见继续说下去。 “稻妻是永恒的国度,将军大人即为‘永恒’本身。”映见抬眸,“稻妻的历史在将军大人的庇护下延伸,我等身为稻妻国民,仅是站在这片国土之上也足矣让人感念将军恩德,若是没有将军大人的话五百年前稻妻就已经亡了!所以我绝对不会将那位拯救了无数生灵的人因为一次两次的过失、就把她全然当成全然的‘恶’。人类的寿命确乎受限,但若视野也受限,全然将那如珠似玉的牵绊置于视野之外的话——那又何尝不是背叛?” 没有人回应,场下皆是死一般的沉寂。 “……我不否认,我的确是自愿来到这里。”映见道,“但我想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而已。” 她看着眼前的那位现人神巫女,眸中除却坚定之外,是隐含谨慎的审视。 “我要将曾经的那位将军大人带回来,我答应过一个人,一定会将这份心意传达给我们最为亲爱的神明。” 那是狐斋宫最后同她说的话,也是当时意识崩坏的她唯一记住的一句话。 “她的视野不必永远明亮,我会连同那位的一起、让她永不被蒙蔽,永远走在正确的路上。” 映见的声音不大,语调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那双赤色的眸中载着的是不属于她外表年龄的稳重和威严。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将她看作是简单的少女,因为那周身所流露的气态,全然是威严的上位者。 她冷静自持地坦白着自己的目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紧锁于现人神巫女。半晌,巫女轻笑了一声,伸出双手来,握住了映见搭在刀柄上的手,捧了起来。 “神明爱人,将军大人定然会以人类的幸福为优。在将军大人的眼中看来,此时即便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也同样是为了庇佑人类。但于我而言,我只希望族人安然无恙,稻妻百姓和乐。无论信仰,无论尊卑,我想做的事情与你并无差异。” 她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一起,把曾经的将军大人带回来吧。”:,,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89章 089 暗潮伊始 军师不愧是军师,反抗军的领袖也不愧是领袖。至于映见是怎样在千不忍万不耐的情况下承认这个事实的…… “真不错,果然是有大将之风呢~” 那位温润如水又耀眼夺目的美人悠悠地走在自己身旁,一边亲昵地揽过自己的臂弯。明明动作很是轻柔,映见尝试抽出却没有成功。 “珊瑚宫,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映见自觉今日一日都在水逆、或者说不止今天一天,连带着昨日都水逆到了极点。只不过昨天是在被八重神子坑,今天是在被珊瑚宫心海坑而已。 “唔,既然映见阁下也是诚心加入反抗军的,那么带您来参加军事会议也是正常的吧?” 女子的声音单纯懵懂,但这单纯的表象如今已经无法蒙蔽映见的眼睛。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外海雷暴的事情的……”那么多反抗军的视线下,映见难以做出掉敌方首领面子的事,只好放弃了挣开手臂的打算,空闲的手撑住了额头。 太糟糕了。 想到前不久被人围着惊呼“什么?!这位就是平息了海外雷暴的那位武士?”时,她的心跳差点都停了下来。也就是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五郎能在战场上面不改色地命令反抗军保护她这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八重神子尚且不论,她本来就是设下圈套的人。那珊瑚宫呢? “哪里有不公,哪里就有反抗。在‘眼狩令’下失去神之眼的人又不只是海祇岛的兵士。就算是在离岛,你也是又被注视着的呢。”珊瑚宫心海抬起食指点了点唇,“外海的雷暴突然停歇,随之上岸的就是被‘南十字’护送上岸的大名鼎鼎的旅行者和他的友人,任谁会觉得这是一场单纯的巧合呢?” 尽管不想承认,但映见知晓珊瑚宫心海说的不错。 她来到稻妻所见证的一切都无一不在向她宣告着明白的事实:反抗幕府统治的人不止是拥有神之眼的强者,还有无数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用瘦弱的臂膀举起反旗的弱者。 “明明早上的时候还很有精神,现在竟然变得那么消极,这可不像你。”珊瑚宫心海面色有些为难,“你还是很在意会议上说的那些事?” “……” 映见没有否认。 “虽说也有你把勾玉拿走的关系在,但其实在他们选择帮助你之前也早就做好承担风险的准备了。”珊瑚宫心海微微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旅行者他们已经被邀请前往了社奉行,想必那边近来也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将军麾下三大奉行两家暗中迂腐,一家坚守本心,但也蠢蠢欲动。这世道早已不比当年……天也该变了啊。” 映见垂眸:“万叶和北斗大姐她们完全是因为我才遭受的无妄之灾,我无论如何也不想牵连他们……可是……” 毫无疑问,一早便被愚人众盯上的他们在甫一入岛之时就已经被下达通缉。既然早已做好准备,自然也不可能放过穿越雷暴的协助偷渡者。 被抓住的不仅是映见和旅行者,另一边,南十字的船只也被拦住。根据反抗军的调查所说,幕府现在依旧在统计南十字的流窜者。 手紧了又无力地松下去,什么也无法做到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就在这时,身旁的人停下了脚步。 “他们可都是你的同伴,你要知道,他们也是很强的人嘛。”女子声音带着笑意,“看看是谁来了?” 映见抬头,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面容,不由微微一怔。 “……万叶?” 眼前的人穿着熟悉的武士装,枫糖色的眸温润入水,他绑着白色绷带的手扣着腰间的太刀刀柄,面上温润一笑:“又见面了,映见。” 一直在担忧着安危的同伴就这样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映见忍不住眼眶微红,向前走了一步扣住了少年的肩膀:“你、你没事吧?北斗大姐他们还好吗?幕府军有没有伤到你们?我……” 眼前的少年被自己一连串的发问弄的有些手足无措,映见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想要收回手去,手背就被少年温热的手搭住。 “放心,大姐他们都无事。” 枫原万叶的声音温和有力,瞬时便安抚了映见不安的心。枫原万叶道:“当时已经濒临海境线,幕府的船却追了上来。我当时便知你与旅行者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当时情况紧急,我便同北斗大姐说了声由我垫后掩护她们撤退,于是我便就留了下来。” “?”映见疑惑,“北斗大姐不会骂你吗?” “哈哈……您说的还真是直接呢……”枫原万叶很不好意思地抬手抓了抓头发,“被骂了。” “咦?” “出了海境线之外就是璃月境内,就算是稻妻的幕府军也无权越界。北斗大姐让船员们全力离开,她也同我一起留了下来。”枫原万叶道,“我自然是拗不过北斗大姐,在将那些幕府军击退后,我就同她一起潜入了稻妻城。在那里正好遇到了拿着通行证正欲启程的旅行者。” “所以,北斗大姐不在这里……你是同她分头行动了?” “正是。八重宫司的心思向来难以捉摸,我也实在放心不下你这边。我尝试着打探你的下落,便从路上遇到的反抗军那里得知你如今在鞜鞴沙……” “等、等一下。”映见抓到奇怪的点,“你从反抗军那里得知了我的下落?”他们会就这样告诉你? 映见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两人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枫原万叶微微一怔,越过映见看向她的身后:“您还未同映见说过吗?” “没想到会那么快见面,本身也是准备说了的。” 两人熟稔的交谈更让映见有些懵,只听珊瑚宫心海道:“枫原万叶曾在过往短暂地加入过反抗军,在我军也有着不小的人望。作为被幕府通缉之人,我们对他报以信任也是理所当然的。” “……反抗军?” “抱歉,之前未和你说。”枫原万叶微微颔首,枫色的眸露出些许歉意,“不曾想,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这里……或许也未尝不是命运。” 袖下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枚不再发光的神之眼,枫原万叶闭上了双眸,再睁开眼时,复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你与旅行者都是我和北斗大姐重要的朋友,既然又回到了这里,那么无论你想要去做什么,我都会全力帮你。” 本以世间早就没有真情在了,忽然冒出了这样直率地坦白心意的枫原万叶,映见不可谓不感动。但这份感动在未表达之前就被珊瑚宫心事截胡了。 “久别重逢真是令人心潮澎湃,如今反抗军又增两位猛将,这可都是映见你带来的福气呢。”珊瑚宫心海笑道,“既然难得相遇,不如我们再好好聊聊,正巧我有一件需要你帮忙的……” “不、不好了……快来人啊!” 那边的喧闹声打断了这边的交谈,转身看去,一个浑身是伤的兵士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在看到珊瑚宫心海的时候,失去光彩的眼中忽然又亮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剑鱼三番队那边,本是为了驱赶那些浪人,却不知怎的就出现了数只体型庞大的魔血之兽,他们拼死让我逃出来报信,如果……如果……” “在哪里。”枫原万叶光一凛,看向了身旁的白发少女,少女即刻会意,同样按住了腰侧的刀。 “快!带我们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90章 090 故人 战场战局向来瞬息万变, 即便是珊瑚宫心海这般人也有预料不到的变故。事发紧急,营地之内人手各有安排,映见和枫原万叶两人皆为神之眼拥有者, 主动请缨前去再合适不过。 那人伤的不轻, 即便这样也想着一定要将人带过去。最后被枫原万叶拦下, 才只将位置告诉了两人, 不浪费救援的时间。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尽管前一秒还在剑拔弩张,但归根结底都是稻妻的国民。映见绝无法坐视不管, 尤其是她非常清楚流血魔物对普通人意味着什么。 神明和拥有神之眼的人可以随意地调动元素力,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往往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在五百年前恶祟侵入稻妻, 土地魔物横行之时,一百个普通人的力量或许都无法比拟拥有神之眼的一人。 一定要撑住 心中的焦躁感越来越深,在听到震天的一声咆哮后,两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扫眼望去,约莫百米开外的地方是足足有四五人高的兽境猎犬。一旁的裂缝正冒着不详的黑气,如同裂变一样, 魔物将那些人和运送的货物包围, 模糊地看到有几人倒在了地上,只有一人满身鲜血在那里撑着长枪站着。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手拔刀,正欲向前冲去, 却在看到下一秒的光景后顿住了。 白色的寒光划破晚霞,刚刚还撑着长枪借力的兵士像是忽然之间盈满了气力。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双手将手中的长枪挥下,刹那间, 巨大的魔物便在那寒光下劈成了两半。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哀鸣响起, 污秽化为的魔物在挥下爪牙之前灰飞烟灭。 “什么” 映见赤眸微微睁大,看向身旁的少年,同样看到了他脸上的震惊。 耳边不知道何时已经难以听到声音, 只觉得世界一阵吵嚷的嗡鸣,鼻尖传来的都是血的腥味。 啊 魔物死亡前发出的哀嚎也难以听见,但在那身体被他手中的武器亲手斩断成两半的时候。早就被血蒙住的模糊视野,却在那一霎明亮起来。 明明是凶残的情境,明明没有半分的美感可言。但是 他好像,又重新得到什么了。 视野在眼前倾倒,明亮的双眸映出的是如火一般灼热绚烂的晚霞。随着长枪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本以为会很快感受到疼痛,却在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托力时,复又浑浊的眼中出现了迷茫。 “你” 有人在叫他 “喂你还好吗”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他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终于看到了扶住他的人。 白发赤眸的少年少女,长的很是好看,跟兄妹似的。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涌上腥甜,一句话都说不出,猛地开始咳了起来。 “我这就给你包扎,再撑一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映见见过了太多的死亡。无论是在大正还是稻妻。 她唯独最敬畏的、最为畏惧的,也是死亡。 拿着绷带的手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心中越叫嚣着平静下来,内心的恐惧便被放的越大。直到枫原万叶无声地和自己对视,将她手中的绷带拿走,映见的手依旧无法停止发颤。 他要死了。 这个看上去约莫只有三十岁的年轻人,流了那么多血,一定会死的。 明明在大正的时候已经见过了无数次凡人的死亡,甚至同伴的亡故。明明从最开始的痛哭不止到后来的麻木她早就认为已经习惯了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死 映见目光呆滞地跪在一旁,忽然,一道微弱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中。她的眼中顿时又有了光,紧紧地抓住了兵士的手。 “您刚刚有说什么吗能” 映见的声音戛然而止,与她一同沉默的是枫原万叶的呼吸声。 刚刚的壮年,乌黑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然变得雪白。光滑的肌肤也瞬间爬满了皱纹,眨眼之间,时间好像在他身上过去了几十个年头。 她听到了苍老的叹息声,看到那浑浊的眼睛中映照着晚霞,泪光在眼角闪烁。 “我好像又有愿望了” 如枯枝一般苍老的手费劲力气地抬了起来,五指张开又合上,嘴角露出欣慰的笑。 “那种力量一定是愿望吧” “注视着我的神明啊我的愿望是什么” 他的声音由坚定变得迷茫,就像是迷路的孩子一般,眼中朦胧一片。 “他名九忍作,曾经是我亲手将他邀请进的反抗军。” 映见怔住时,才发现枫原万叶是在同自己说话。 “眼狩令下,他的神之眼被回收嵌入千手百眼神像。自那之后不过半月,他便和原来全然不同了。” 枫原万叶低着头给他包扎,声音有些发闷,“神之眼是人类的愿望,失去了神之眼的同时他失去了所有的执念,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我不忍曾经那般耀眼的他就这样消沉,于是便邀请他来了反抗军,为的是想要给他一个执念。” 映见不知道枫原万叶后面有没有再说些什么,半晌,她轻声道“没有神之眼的人,愿望就不会被夺走吗” “我想,不是的。”他道,“只是对于拥有神之眼的人来说,那份强烈到极致的愿望,已经和他的生命融为一体了。” “” 正确和错误,向来没有明确的界限。 在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陷入个人的世界时,她就像是想要逃避什么似的猛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后退了两步。 “我我去看下其他人” 什么都做不到。 死亡永远是平等地注视着所有人,而她连面对死亡的勇气都消失了。 为什么她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却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神明的注视啊。 她那和生命融为一体的愿望,又会是什么 如果能再来早点的话,如果她能再快一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哭泣了 她还有要做的事情。 双手和双脚都像是忽然被抽干了气力,映见张了张嘴,又缓缓地咬住了牙。她刚一微微偏身,肩膀就被一只手轻轻按住。 “就是扫了一眼也知道这地上趴着的已经没有活人了,你不会还想着还能救什么人吧” 映见赤瞳微缩,只是手刚搭上刀柄。脖颈间便传来冰冷刺骨的凉意。 “羽沢” 那边传来枫原万叶焦急的喊声。将匕首抵在自己脖间的身后之人依旧声音慵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喂,小子,你最好还是继续给那个人包扎虽然看上去就救不活。但总比把你朋友的命也一起搭进去强。” 就像是为了彰显他话中的真实性一样,那人微微动了动手指,一点刺痛便从脆弱的脖颈传来,随之涌上的是鲜血滑落的热意。 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映见甚至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算刚刚她走了神。但她对于危险的感知力绝非一般人可以近身,尤其是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她才发现怎么可能 “嚯,果然是一副凶煞模样,果然提前用了隐匿气息的药物是个明智决定。”就像是猜测到映见想的什么一样,那人语气轻快的自报家门,“你们放心,我没有恶意哦,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毕竟我是准备把你们的物资给劫了的来着。” 声音,好熟悉。 身后的那人还在抱怨似的吐槽着“这些魔物可不是我的锅,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劫匪而已。”映见却只觉越听声音越熟悉,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人。就在她想转头看向那人时,刀尖又威胁似的抵了些许。 “不、要、乱、动。” “早乖点不就好了”在确定映见确实老实下来后,那人叹了口气,对枫原万叶抬了抬下巴,“你,看到那车的物资没把它们都烧了” “那些可都是他们拼死才”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活人的命重要还是死人的荣誉重要” 枫原万叶咬牙,将刚刚包扎好的兵士缓缓放在了地上,按照男人所说,点起了火。 火舌瞬间吞食了整个运输资源的拖车。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雾。男人或许是想要等那物资烧完,并没有着急脱身,也没有给映见反击的机会。 对方的实力暂且不论,他抵住的确乎是自己的死脉。如果他真的有些身手的话,即便是她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我说,人类真是矛盾的生物。” “你在说谁” 听到映见的声音时,那人短暂的一怔,直到映见又重复问了一遍,他才缓缓道“都是。” “嘛,我没有被神明注视的资格,所以完全想不通你们这些有神之眼的人究竟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他又补充了句,“执念我也是有的,但大概是经历的破事太多了,也没有和年轻人一般的冲劲了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这抱怨的语气,映见硬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和记忆中的哪个人能对的上号。她记忆中完全没有这号人,但偏生就是很熟悉。她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非常惊讶“我怎么可能和你说这不是给你机会让你抓我” 映见“”她竟然没法反驳。 “好了,我这边处理完了。那接下来的话” 远处传来喧哗声打断了那人的发言,他叹了口气。 “援军来了吗本来不想这样的,但奈何就算是天才炼金术师也很难兼顾武斗啊。” 随着一管试剂的落下,白色的烟雾瞬间升腾而起。此时援军将近赶来,忽然之间,裂开的缝隙之中出现了污秽凝成的猎犬。 “万叶小心” 枫原万叶闻声立刻抽刀斩杀,但随之而来的是从四面八方如浪潮一般涌过来的各种凶煞魔物。此时援军刚到,被这突然出现的魔兽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枫原万叶及时出手才堪堪躲下。只是这对于蜂拥而来的魔物来说不过只是九牛一毛。 “要乖乖去帮他们,你也不想看着他们出事吧” 脖子上的冷意消失,映见随之拔刀劈向身后。 “喂喂,别那么凶啊。”那人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有神之眼的人肯定能应付的过来的,就让我走咦” 他的声音顿住,眨了眨眼。 “不、不是吧” 如预想的一样,在自己刚朝后退的同时,少女就被蜂拥而至的魔物缠上。那人左手扣着面具,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是啊。”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低头轻笑了声, “神明总归是看看我了” “喂你站住” 映见本想直接冲上去,但奈何这边总是有碍事的魔物。她看向不远处带着兜帽和面具的少年,眼中是无法藏匿的怒意、本以为那人就会这样大摇大摆地在自己眼前消失掉,结果他却是站在那里和自己招了招手。 “你朋友还挺厉害的,这边留他一个肯定就够了。我的身上一看就有很多秘密在,你确定不来探寻一下吗啊,还有” 他笑了笑,道, “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哦。” 映见瞳孔微缩,下一秒抬手起势,一击将眼前的魔物清空。下意识地迈步过去,却又在刚有动作时停了下来。 “这里交给我们” 映见微怔。 “如今的我们太过被动,若隐患还在之后还会有更多人出事,所以映见,相信我”枫原万叶道,“这些魔物不是威胁,只会绊住你的脚而已,那边一定会更凶险,请你务必要小心” 话到最后已经不再是说服,而是前行前的嘱咐。映见握住刀柄,五指微微收紧。 “嗯”,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91章 091 如你所愿,我的朋友 缘分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东西。 从黑土之中诞生, 从出生就被打上了失败的烙印。无论做再多的事情、付出再多的努力在那位制造了自己的魔女眼中,他始终都只是一个象征着“耻辱”的残次品。 谁又会甘心承认自己不如人呢尤其是在肯定自己是一个人、而非是一个冰冷的物件时。那些落在和自己同位体的“成功之人”身上的赞誉,那些施以在他人身上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沉甸甸的期望, 最终都化为了锋利的刀刃,一寸寸地将那早已干涸枯萎的心脏伤的鲜血淋漓。 “将那机会给我吧。” 他曾向着成功之作低下头颅,只因为从绝望之中窥见了一丝的光明便鲁莽地冲了上去。丑恶的嫉妒之心跳动着, 他已经不在乎将尊严粉碎这不是失败品应该有的傲气。一切终止于他跪下之前, 与自己容貌相同的成功之作只是轻描淡写的答应了他,就像是抬手摘下路边的野花一样, 用最为简洁的话答复了他几乎用尽所有的尊严说出的恳求。 “好。” 成功之作不会因为失去这一次的机会遭受任何的苛责,但对于他这种失败之作,这将是他最后能抓住的稻草。 直到一切都失败了, 他所做的准备,所列下的计谋, 一件、两件、全都化为了乌有。在接受到魔女的传唤时, 他便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走到了尽头。 一个惹怒了神明的无用之作, 卑贱的姓名用来平息神明的怒火这是他的母亲给他选择的结局。 在同样作为孩子而诞生的杜林张开了他的嘴时,他是走神了的, 甚至忘记了死亡前的恐惧,只剩下了如迷路孩童一般的迷茫。 能被爱着, 是会幸福的。 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那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更为膨胀的情感,酸涩到要满溢出来了。 嫉妒倒算不上,但他好像真的有些羡慕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意识陷入黑暗,黑暗又迎来光明。他未曾想过死后的世界,但龙肚子里面绝对不会这样明亮才是。黄金的造物总归是有点东西在, 他活动了一下健全的四肢,看到了旁边快要腐蚀成骸骨的龙躯,他才明白了处境飞花流转,岁月更迭,几百年的时间早就将故土抹平,他所迎接的朝阳是不再背负失败之名的新生。 他走过了很多地方,见到了许多的人。也看到了与自己有着相同容颜的少年在朝阳下炙热的生活,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什么怨气。在背着书包的小姑娘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时,他也只是拉了拉自己的兜帽,心中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淡淡说了句“你认错人了”,然后在小姑娘疑惑的目光下,指向了站在合成台旁与学生热烈讨论着课题的金发少年。 “那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真的不想抱一下吗” 眼前的手递过来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他没有接过,只是看向又跑向那边的风风火火的小姑娘,道“那不是属于我的。” “那你来到蒙德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沉默了片刻,道,“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确认一下他想找的真的只有那一个人。 “时间会不停的流逝,故事也会一刻不停地被书写。”身旁的人咬了一口苹果,回答了他迫切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世界不会去修改已经停止的时间,在杜林身陨之前,你或许已经被世界判定为消失了。所以啊” 样貌年幼稚嫩的神明道“死而复生后被重新被记录于地脉的你,可是要成为能讲出独一无二故事的人了” “能讲出独一无二故事的人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微怔之时,身后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站住” 他转过身来,便看到了手中提刀,紧紧地望着自己的白发少女。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远处的人不仅头上盖着兜帽、脸上也还戴着面具,但就算是包的这样严实,映见的还是无法遏制的感到熟悉。不远处的人听完她的话,抬起了没有武器的双手 “你这样逼问会让我生出一种下一刻我的脖子就要被抹了的感觉,只是些魔物而已,虽然数量多了些,但你的那位朋友肯定能解决。” 那人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完全听不出来什么紧张感。甚至还夹杂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委屈。映见感到了些奇怪,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放心,我做的对你来说绝对是好事。”那人依旧举着手,彰显着自己的无害,“你看到刚刚那个快死了的兵士没没有神之眼却强行使用了堪比神之眼的力量,代价就是寿命被等价的抽取。这不瞬间就从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了。” 那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毫无半点的尊重可言,映见感到不舒服,眉头微蹙,就又听到对方开了口。 “刚刚的货里面就有不少邪眼。受人之托,我把那些不好的东西都给处理干净了,看吧,你该感谢我才是。” 他每句话中的信息量都很庞大,听到邪眼时她便立刻反应过来这又是愚人众的手笔。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她按耐下内心的不安,反问道“既然是正道的事,为什么非要去做胁迫人的勾当” 那人沉默了片刻,一言难尽道,“你是觉得你会上来就相信我,还是觉得直接说更省时间” 映见“” 她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寻思着能不能收回她刚刚说的话。 那人见到映见尴尬,竟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在映见紧紧的注视下,他缓缓抬起手来。 兜帽摘下,米金色的发暴露于空气中。随着少年将脸上戴着的面具也随意地揣在了腰间,映见已然怔住。 “至于那么惊讶吗”少年的声音带了些抱怨,一边朝映见走了过去,“虽说是很久没见不错但我刚刚好像无意间说了炼金术士这几个字来着这都没有联想到” 一连串的几个问句让映见有些无措,准确的说,在看到他容貌的那一刹那,映见整个人就已经愣住了,随着心跳加速,一起传来的是鼻尖的酸涩。 “炼金术士你还” 话还没有说完,身体就被结实有力的手臂抱住。 他揽住了少女的腰,一手将少女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力道渐渐收紧,近乎贪婪。 “我可是等了你很久了,映见。”他笑了声,听上去颇为无奈,“上来就刀剑相向可是很让人寒心的,多少要说句欢迎回来吧” 他曾以为自己的深如沟壑,却没想到仅仅是一个拥抱便能将他的空虚全部填满。 还好他早先便在稻妻等着了。 那样热爱着稻妻的人就算被全世界遗忘了,也一定会拼了命地回到她最初的故乡的。 就像他抛却一切来寻找她一样。 “欢迎回来” 他们之间的交集并没有那么深,实话说,当初从深渊回来之后听到炼金术士的死讯时,映见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沉沉的,除此之外再感慨一下世事无常,也就没有什么别的了。 但再见面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刚刚见证过死亡的她,再看到了本以为死亡的人又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种冲击带来的感情近乎于狂喜。如若把炼金术士也归于她没有护住的人的话,那么此时他再度出现,是否意味着更多的意义 她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她是确信的 “你还记得我,这是真的吗” 映见迫切地拉开了点距离按住了他的肩,在对方明显不情不愿的目光下,急切地追问道“你还认得我没有忘记我,是不是” “嗯虽然你说的不错但是,久别重逢难道不该哭一会儿吗我不介意肩膀借给你哦” “” “好了好了,是我自取其辱。”炼金术士叹了口气,缓缓抬手撩起了刘海,“个中原因还挺复杂,总之我可没像那个人偶一样把你给忘的一干二净的,这点不得要夸夸我” “人偶等等,你见过阿散了” “你真的是”对方抓的重点完全不合他的心思,炼金术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额角都没忍住跳了一下,“我现在叫塞西。” “嗯” “我的名字。”他抬手半握着拳掩唇,“一个吟游诗人给我取的,算是勉强用下来了。” 映见有些懵,但依照对方那眼中无法掩饰的期待来看 “塞西”映见尝试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如你所想。”炼金术士、也就是塞西,他的唇角微不可见的勾起,“我之前一直想要找你,但哪里都找不见你。问谁都不知道五百年前的雷电家中有一位姬君。我询问过的人们只当我的话是在说故事,毕竟世人皆难想象高高在上的将军会对儿女温柔似水。所以我就在稻妻住了下去,好在时间没有辜负我,很快我就遇到了你的那位人偶。” 塞西的心情似乎很好,他没有再兜圈子,而是抬手握住了映见的手腕,眼睛弯了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边走边说吧。” 在塞西说起“人们只将他的话当成故事”时,映见就隐约觉得那些小说肯定和这家伙有关。但他还是笑眯眯的,分毫没给她询问的时间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大概是一百年前来到稻妻的,那么长时间过去,这世上本就没人记得我了。但因为阿贝多那人实在是太过招摇,名声能传的大老远的来到稻妻真的受不了,完全受不了。为了防止被认错,我大多数时间是戴着面具的哦,偏题了。这个世界与我的认识相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人是你,另外一个是人偶。不知道该说庆幸还是不庆幸,总之百年之前,我就已经同那位身为执行官的人偶打了个照面。实话说,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人偶完全不记得他,还一心想着要要把雷电五传搞断绝。塞西实在是很难想象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映见知道了一定会狠狠骂他一顿。他带着看乐子的心态尝试着与人偶搭讪,想着从他嘴里能够得出什么有关映见的消息,结果令他很是惊讶。 人偶也并不记得映见。 “很奇怪对不对我也很奇怪,于是我就调查了一番他的经历,那可真是和你的阿散半点挨不着边。”塞西遗憾道,“他忘了也无所谓,我记得就好。你想想,等你回来的时候谁都不认识你,只有我记得,是不是很特殊光是想到你感动的要哭的样子我就可满足了,那一定非常有纪念意义。” 抢在少女炸毛之前,塞西加快了几分语速,声音也沉了下来,神秘兮兮道“你猜怎么着我从阿贝多那里听说你来到了蒙德,甚至还和愚人众的散兵有了不小的纠纷。当时我就在想,缘分可真是奇妙。” “”映见好奇,“阿贝多和你说的” “你可别误会,我可还是讨厌他讨厌的紧。但他硬要给我寄来信件我也没办法,哦,声明一下,我拆开看了后可很快就烧掉了。”赛西强调道。 “嗯哦,知道了。” “喂我认真的”塞西额角跳了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手便就泄愤似的用力揉了揉映见的脑袋,“稻妻锁着国我也不好跑路,说不定到那边又正巧和你错过去了。反正我想着你肯定怎么都会来稻妻,干脆就守株待兔得了。结果谁知道竟然把你家的人偶等来了。” 映见捂着自己凌乱头发,有些懵道“你那么生气做什么他骂你了” “他倒还不如骂我。”塞西越想越气,忍不住磨牙,“明明就是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眼,他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就过来逼问我有关你的事情。” “咦”映见一愣,然后抓住了塞西的宽大的袖子,声音急切,“那、那你告诉他了吗” “告诉了。真是的,明明第一次的时候我只是提了你的名字他就不耐烦地让下属把我赶走。结果百年之后再见面,他竟然连我当初有没有提到过你的名字都不确定了真够让人恼火的。” 塞西还在抱怨着,这边映见已经微微低下了头,五指紧紧抓住了心口处。 “我原本真以为他完全不在乎你了来着,结果他硬是要我一点细节都不落下的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他的态度糟糕的要命,我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去。反正他知不知道和我的关系又不大,我等的是你又不是他,但是” 在看到那双紫色的眸中蕴含着的绝望和近乎疯魔的执念时,恐怕任谁都不会拒绝向自己低下的高傲的头颅。 “愚者自愚。如今想来也觉得荒唐,他竟然会请求我这种蝼蚁那当真是愚人众的执行官我当时就在想,别搞笑了,太荒唐了,那明明是人。不是什么神明也不是什么人偶,那就是人类等等,映见你” 翻涌而上的情感已经无法再按耐,胸腔如擂鼓一般震颤。滚烫的眼泪穿过指尖的缝隙滑了下来,耳边传来焦急慌张的喊声,映见却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好疼。 心脏出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了一样,疼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以为阿散会憎恨她的不忠,也一直惧怕着他会受伤和痛苦。明明那少年已经背负了世界上最多的苦痛,她本想好好的保护他,让他再也不受伤。但到了最后她却无法不去承认,伤害他最深的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人。 明明最开始绞尽脑汁寻求着方法企图让散兵知道一切的人是她,但在散兵真的知道了真相后,最感到不忍痛苦的还是她。 明明这一切都是最为理想的发展才是由外人将真相全盘托出比任何的证据都要确凿。但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心中竟然是一丝一毫的喜悦都没有,反而是无止尽的恐慌涌了上来。 她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又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当明了信以为真的过往不过由无数的谎言构成,整个世界便会分毫不留情面的一寸寸的崩塌。无异于将匕首插进胸膛,将血淋淋的心脏挖出暴露。她经历过这种绝望,没有人比她更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当初的她身旁还有天音大人,但阿散的身边什么都没有。 她不在那里。 “塞西。” 塞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中还在想着映见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崩溃的时候,他听到少女近乎平静的声音。 “那个笨蛋才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他只会把你的话当做耳旁风,根本不会信的。” “哈” 塞西的尾巴没防备的被映见一踩,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对上了那双倒映着自己模样的赤瞳。 “但他一定会信我。”她道,“所以请你带我找到他,我一定会好好地、再告诉他一次。” 若说前一句话的时候还像是在强撑,那么在说最后这一句话,少女的目光已经全然是坚定,仿佛立下了誓言一般。 耳边是嘶哑的风声。 塞西静静地看着映见,就像是想在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似的。直到半晌过去,他才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映见疑惑的目光下,执起了她的手。 “如你所愿。”他在少女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轻笑道,“我的朋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92章 092 更深的绝望 “我不明白, 愚人众执行官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记忆之中,米金色长发的少年眼中带着疑惑和讽刺。即便是面对着威胁,那人也丝毫没有慌张, 就像是拿定他这位阴晴不定的执行官第六席一定不会动手一样。 当时的他沉默了很久才回复了对方“她一定想让我知道。” “噗哈哈真好笑啊,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比轻小说还要活久见 炼金术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赶在散兵发火的边缘, 炼金术士终于缓缓直起了腰,抬手拭去了笑出来的泪花,说了一句他做梦都没想到过的话。 “你在有关她的事情上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散兵早已习惯察言观色, 自然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嘲弄。只是那嘲弄的对象并不是自己, 而是炼金术士本身。 在像是放弃挣扎一般的陈述下,散兵看到了炼金术士眼底的那抹隐匿着的暗色。 那是分明的嫉妒。 炼金术士将他所知道的事实全都倒了出来, 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打量、分明是想要看他笑话。 “嗯我以为你多少会有些崩溃的,是冲击力不够大吗” 炼金术士嘴角的弧度拉平, 凑了上来, 百般不解地琢磨着散兵的神色。散兵只是朝后退了半步, 有些厌恶地躲开了对方刻意拉进的距离。 “嘛, 无动于衷也好。” 炼金术士放弃了继续纠缠,无奈地摊手“我告诉你也只是为了让我的朋友不会伤心而已,至于你怎样都无所谓, 最好她能对你彻底死心,那样我就放心” 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 强烈的杀意就已然如芒在背。炼金术士偏过头来,眼中沉的看不出情绪。 “你是雷电散也好、是散兵也好,只要是你, 她都会不加偏袒地爱着的。” “你又算什么东西”散兵强忍着胸腔的躁动,“你又怎知她便会这样想” “嗯我吗” 炼金术士摸了摸鼻子,微微抬头看着天空“我不重要。” “什” “我的意思是,她是唯一一个在知道了我的全部丑恶后还愿意接纳我的人。所以,什么深仇大恨什么人生耻辱、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还活着、还在好声好气的在这里和你聊天,这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 “我希望她能够幸福,仅此而已。” 灯火在暗沉的空间中摇曳,四周皆是没有尽头的死寂。就像是苦夏的晚风,带来的是潮湿的闷。 冰冷的铁皮在闪烁的灯光下映着刺骨的光,呼吸声愈发清晰。没有活物的空间如同深不见底的牢笼,只有机器运作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之中一遍遍地机械回响。 如同火炉一般的巨物被机械固定在高空之中,毫不避讳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那足足数十米高的装置高高在上,如有神智一般俯视着运转自己的工料。 也有人静静地望着它。 与那庞大的装置相比,人偶的身躯过于渺小。穿着黑衣的少年站在装置之下,火光映着那张近乎非人的昳丽容颜。那如同被神明深爱着的精雕细琢的面容之上,和宝石一般的紫眸之中同样映着火光。那火光并不灼热,微微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抬起手来,按在了自己胸前。 那里空无一物,不会跳动、不会灼热。分明是不能被称之为“人”的存在。 但却偏偏拙劣地学着人类的呼吸。即便最初模仿的原因只是为了在成为真正的人类之后,再将这个成为人类的自己一点一点地摧毁破坏,全盘否认。 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偏移的 在从博士那里接到传讯,让他在稻妻暂且接管邪眼工厂时,他便知道契机到了。果不其然,那个眼中只有自身利益的疯狂家伙向他抛出了诱惑最大的饵食 “如果你能在女士之前将神之心抢过来的话,那就逃去须弥吧。” “在那里,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神明。” 神明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有着裁断凡人生死的权利。甚至连愿望都可以随意剥夺神明无所不能,无所不可。 那是最为强大的力量。 当鲜红欲滴的果实压弯了枝条落在了触手可及的位置,又有谁会拒绝撷取正是因为这样相信着自己的意志,才会让他更为清晰地感受到在同意主持邪眼工厂的那一刻,他想的并不是给稻妻制造混乱后夺取神明之心,而是想到如果那个人知晓稻妻生灵涂炭遭受践踏,愚人众的爪牙蚕食着曾经鲜活的土地。她一定会因为力量不足而感到绝望。 没有能力去挽回任何东西,只能任由美丽的樱花在眼前枯萎凋零。这样爱着稻妻的她,一定会无法承受那些失望的目光和凄惨的哀嚎的。 “如果把你从地上的世界拉到深不见底的泥沼,和我一起沉沦下去或许你就能明白我了。” 与如浮萍一般的他不同,少女的身上缠绕着太多的枷锁。天命、责任、情谊她永远不可能像自己一样随心所欲,也没有办法和他一同堕落。那可是看到人受伤就会自责难过的善人,陪伴在她身旁的也本就是该是那纯洁无瑕的小少爷。兴许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几分过去的影子,但现在的他,最多不过是带了几分偏心的恶。 既然天真与肮脏无法共存,或许一同沉沦才是最好的答案。 是这样吧。 本该就是这样才对。 “砰” 死一般的沉寂被打破,散兵微微垂眸,敛住了眼底的情绪。却在刚转身之时便被朝着自己奔跑而来的人紧紧拥住、一同摔倒在了地上。 他感受到了趴在自己身上的身躯传来的颤抖,耳边是少女的哭声。冰冷的肩冷不丁地被温暖的双臂紧紧环住,就像是被当成了救命稻草一,死死的不愿放开。 “对不起呜” 明明喊疼的该是他才对,但怀中的少女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哭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的。 空无一物的胸膛传来一阵阵的抽疼,让他有种自己似乎有了心脏的错觉。他感到了撕扯与痛楚,灵魂从内到外的开始分崩离析。直到沉默的自我全部瓦解,驱使着手臂,直至揽上对方的腰肢。 他好像弄错了。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快地否决自己的判断。 感受着胸膛那硬生生撕扯一般的疼痛时,他微微低头,轻轻吻上少女耳边的发。 比起映见看到心爱之人哭泣的他,一定会感受到更深的绝望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93章 093 谁叫我喜欢你呢 “你知道了,那又能怎样呢?” 曾经高高在上俯视着他的愚人众执行官,如今竟然落得了这样一番境地。塞西说不上来是好笑还是感慨,只能说因果报应无偿。他已经足够宽宏大度地告诉了散兵真相,剩下的闲事分明没有必要再管。结果脑中又浮现了少女的样貌,心中顿时沉闷起来,烦躁地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最后认命似的重重叹了口气。 “我说啊,人偶。” 执行官抬眸,眼底冰冷昏暗。还有一丝强硬掩饰的,恐怕连本人都未曾察觉到的慌乱。 “提前声明,我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不让她难过而已。”塞西没有避讳地同他对视,环抱着道,“如果你不想让她受伤或者痛苦的话,那还是收手比较好。” “收手?”执行官嗤笑了声,眼中是讽刺,“先不提你有什么立场来劝阻我,单说‘收手’二字,我又何时动过手了?” 即使当时有多么气愤,即使当时放下了怎样重的狠话。他也没有决心再去做出什么狠绝的事情。眼前的这个自称是映见“朋友”的人,又是从哪里来的权利指责他? “嗯?这工厂不就是?”塞西反问,“还是说你觉得任由这种东西存在着,不会让映见受伤?” 散兵语塞,烦躁道:“这与我又没有……” “执行官,你最好想好答案再回答。”塞西不知分寸地打断了他的反驳,声音冷淡,没有一丝敬意或是惧意,“邪眼流入稻妻,这些苦难会让她平增多少难过与痛苦。而你现在是有能力制止这种事情发生的。还是说非得看到她流下泪来,你才会后知后觉的懊悔?别搞笑了!” 衣领被揪起,浓浓的厌恶感险些无法遏制地爆发出来。就在他动怒欲要动手的前一刻,对方地声音蓦然提高了几分。 “我对落井下石可谓是非常感兴趣!但我知道能让她真心欢笑的只有你,人偶。” ‘不会感觉错的。’ 散兵清晰地看到那双薄荷色的眸中充斥的情绪,愤怒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苦苦压抑着的偏执与嫉妒。 “非要将身边的东西全都赶走你才开心吗?既然有人爱着你那你就去抓住啊!明明是我这辈子都求之不得的东西,在你那里难道比草都轻贱吗?!” 啊…… 他们果真是一类人。 想到这,散兵不由地笑了出来。惹的对方眼睛微微睁大,咬牙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只是忽然想到,我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可都是会一如既往的爱着我的,所以你啊——” 散兵唇角仍挂着弧度,眼中闪过一道笑意, “真是太可怜了。” “那些物资是女士要求对接的。据我这段时间观察来看,稻妻的任务绝大多数被愚人众交给了女士,她在这种时候给反抗军大量的物资无疑是拱火。拱火的目的也很明显吧?只是物资的话的确没什么问题,但里面还有掺杂进去的‘邪眼’。” 按照约定,在被映见狠狠地骂了顿后,塞西乖巧非常地同映见解释着自己那样做的缘由。 “我一看你和那位武士就不好惹,肯定打不过你们,所以就只能出此下策……哎,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啊,我都说了那种程度的魔物肯定是伤不到那位拥有风神之眼的武士的,你放一百万个心就好!” 映见眼中仍是半信半疑,顿了片刻,她问道:“你又是从哪得到消息知道物资里面有邪眼的?那些物资也只是刚送而已吧?” 无论怎样想,塞西大费周折把物资烧掉的原因都只能是在做好事。但有些东西她觉得还是要问个清楚才行。 “人偶说的。” “……咦?” “他不想让你难过,可不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求着我去把这烂摊子给处理了吗?” “……” “……我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搞得我跟骗你似的。”塞西感到头皮发麻,“的确就是他找的我,我没骗你……啊,行了行了,他没求我行了吧?” 映见感受到了深深的违和感,过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问:“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偏袒阿散的样子?” “?”塞西一言难尽地指了指自己,“我?偏袒他??” “嗯,不是你还能是谁?” 塞西抓了抓头发,目光微偏:“实话实说而已。” 自然不是。 塞西一想到散兵那惹人烦的脸,心中又升起了一阵厌恶。 以前的雷电散他或许还不会那么抵触,但现在的散兵——话说轻点,那叫看上一眼他都生烦。 至于他为什么愿意帮散兵说话:那只是为了让映见开心些而已。总之散兵一定不会拆穿他的谎言,如果这样说就可以让映见更幸福一些的话……那他也就不在意去帮着讨厌的人说好话了。 他是这样想的,在看到身旁的少女眼中露出惊讶后,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很快又压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想他肯定也不会希望你难过的,所以你放宽心就好,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我、我才没有担心呢。”映见压下了内心的激动,同样嘴硬道。 塞西自然是看出了映见的那点小心思,但是他并没有点破。而是继续向前走去,一边道: “一个人尝到了甜头就会有第二个人紧接着去跟随——这种东西最多危害的只有自己而已。如果能借此实现自己的愿望的话,为什么不去使用呢?在力量不足的普通人眼中,‘邪眼’的作用可能比粮食什么的大的不止一倍吧。” “所以我才说——邪眼这个东西真是不讲理。让普通人自由地操控元素力不乱了套了?” 又一次地将拦住路的穿着愚人众军服的兵士打倒,塞西活动着手腕,不知道发出了第多少次的抱怨。 “还有多久能到?” 如果是以前,映见对他这句抱怨似的感慨不会生出任何的共情。但刚刚知道了邪眼意味着什么后,她只是沉默地应和了他的说法。 塞西最初要带自己来的目的地就是邪眼工厂,据塞西所说,愚人众的很早之前便在稻妻秘密运转着工厂。至冬的使臣早已将稻妻的“忠臣”驯服为听话的爪牙。至于为何要建造:其中原因不言而喻。无非就是如同至冬对蒙德和璃月所做那般增上乱子。毕竟至冬的那位女皇所敌对的将是整个提瓦特的生灵。 “砰!砰砰——!” 几道火铳的声音响起,映见下意识地一低头,转眼间身旁的铁墙就被打了几个漆黑的凹痕。起身之时拔刀出鞘,一道水光闪过,对方连嚎叫都没喊出来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塞西的“小心”还卡在嗓子眼里,就见映见已经三两下把守卫给撂倒。动作干脆利落,一套下来可谓是十分熟练。 “邪眼工厂对于愚人众而言可是针对稻妻计划的中枢,无论是机关还是防守都不是寻常地方能比……我知道你实力很强,但也别掉以轻心啊。” 刚刚的那几枪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看到映见只是堪堪躲过差点中招,塞西便忍不住心脏狂跳, “嗯?”映见眨了眨眼,“他们很弱。” 塞西:“……所以说叫你不要掉以轻心啊!” “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映见认真道,“你不用担心。” “……” 塞西刚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抬起手摸了摸头发,耳根微微泛红:“行,行,知道了。我又没说不相信你……” 话还没有说完,余光瞄到映见又开始发呆。塞西眉头微皱,试探道:“你不会是还在想那件事?” 映见垂下眼睫,没有回答。 “所以我才说你……哎,那又不是你的错。”塞西按着额头,“能获得神明注视的原神本来就不是等闲之辈,那人曾经和你一样是神之眼的拥有者,你觉得他会分不清个中利害吗?” “嗯。” 她都明白的。 究竟是要多么强烈的愿望才能引来神明的注视——映见也曾想过,如果自己忘记了自己的愿望,那她大概率会和那个人做出同样的选择。即便邪眼只能消耗寿命获得短暂的力量,但若那力量足以帮自己实现愿望的话,那她便会甘之若饴。 塞西告诉她,那个人身上佩戴着邪眼。邪眼让他在神之眼被收走的情况下再次获得掌控元素的能力,取而代之的是消耗寿命走向死亡。 “成了。” 该说不愧是炼金术师,邪眼工厂的机关不在少数。但是在塞西的眼下,所有精巧的设计都无所遁形。机械传来吱嘎的声响,又是一扇门被打开。不出所料,眼前出现的是拿着武器的兵士,在看到突然闯进来的他们后,守卫的脸上无一露出的不是错愕。只是两个闯入者却丝毫没有惊慌,甚至那个米金色头发的异国少年看上去悠哉悠哉,连武器都没拿出来,只是对他们露出了同情神色。 “你、你们是谁?!” 没有人给他回应。 “塞西。”映见道,“我们快点吧。” “嗯?” “我想要快点见到他。” 在来到最后一扇门的时候,映见心跳愈发快了。 眼前的是足足有着十几米高的大门,门口连一个守卫都没有,就像是早早的便在这里等候他们的光临一样。映见抬头望着那扇大门,直到肩膀被轻轻地推了一下。 “路上都叨叨了半天了,终于到了地方,还在这犹豫进不进去?” 塞西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映见的肩膀,苦口婆心:“我猜那家伙应该也做好决定了。想来接下来也不是我能干涉的事情,台子给你搭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不用他说她也知道的。 在来到这里之前心中尚且有着无数的担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不知道他会不会还在生气,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原谅自己。但真正到了站在这里的时候,所有的顾虑就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思念的细流积聚成河,大门缓缓打开,看到朝思暮想的身影的那刻,所有的事情都被抛在了脑后。 想要和他拥抱,想要问他过得好不好。但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眼泪不争气地一直落,丢人到无以复加,只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 “真搞不懂,有什么好哭的?” 头发被纤长的手指抚上,少年传来无奈的声音传到耳中。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该哭的明明是我才对。” 眼前的视线雾蒙蒙的,映见有些无法看清少年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好像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我这可是第一次放狠话没有兑现,你可真够厉害的,映见。” 唇上传来冰凉的润意,恍惚中,她听到了少年可谓是温柔的声音。 “谁叫我喜欢你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94章 094 一起逃吧 他果然是疯了吧。 明明先前还满是肮脏的想法,但在看到喜欢的人的眼泪的时候,他竟然是慌的无以复加。 “真是疯了……” 他自己都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却无法控制本能地再次吻上了爱人柔软的唇。 原来全心全意的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样子,只想看到她笑的样子。 真可笑,明明前不久的时候还为下属的恐惧感到愉悦,如今却是看不得她掉一滴眼泪。只想抓紧把她哄好,什么条件什么要求一点都不想要提了,只要笑一下就好。 “真是笨蛋……好了,别哭了。” 他不说还好,说了之后,他看到眼前的少女一愣,眼眶又红了起来。 “喂……真别哭了。”散兵一慌,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是多么温柔,就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我到底是有多讨你厌?见到我就哭个不停。” 映见本来脑子挺清醒的,结果现在脑袋变得晕晕的。她眨了眨水雾朦胧的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散兵?” “嗯。”散兵道,“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被叫了名讳,散兵唇角微微勾起,心情明显愉悦了些。直到少女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埋在他的颈间笑的微微发颤的少女,散兵一头雾水。 “你笑什么?” “就是有点不太相信你会说出这种话……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映见笑的停不下来,“我本来以为你会先挖苦几句呢,先前我还想着该怎样让你别生气,但刚刚的你真的好温柔呢。” “温柔……?” 散兵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少女的话,眼底微暗,就在这时,他的脸被捧起,让他不由地将目光再度放在眼前人身上。 “散兵。”少女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请你看着我的眼睛。” 听从了她的话,散兵望向那双澄澈的赤眸,赤眸之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现在我只是在看着你而已。”她道,“是经历了数百年磨难仍拼命地活下来的、身为愚人众执行官的你。” 散兵微怔。 少女的声音郑重认真,一字一句清晰的紧。分明只是短暂的几句话,却像是在发誓一样,执着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我的家人是个认真而温柔的人,当习惯成为自然,他的温柔我便可以不假思索地全盘接受。但你不一样,你性格很糟糕趣味也很恶劣、无论是对待自己还是对待下属都很苛刻,很傲慢又很多疑,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不在意他人的感受,肆无忌惮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眼看着自己一条条说下去,少年的脸也越来越黑。在对方快要忍不住开口的时候,映见忍不住又笑了:“但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什么?” “在这十多天的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最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过往的我一直都在逃避,逃避着去正视现在的你。真的……对不起。” 尽管在刚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次道歉,但在真正冷静下来后,映见又一次的低下头来,用最为认真的态度诉说着歉意。 “那过去的‘我’呢。” 少年冷不丁地开口,静静地注视着映见:“听上去和我可是半点边都沾不上——能被你记得这样久,我倒想听听他有多大的本事。” 映见没想到散兵会这样发问,她愣了片刻:“你认真的?” “嗯。” 再度得到确认的回应,映见将那不可思议的情绪收了回去。微微低头看着脚尖,半晌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次抬眸时,眼中已然是一片清明。 “阿散和我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坎瑞亚战争之后,他陪我度过了稻妻最为艰难的那几年,那大概也是我最痛苦的几年吧。”映见扯了扯嘴角,目光看着脚尖,“如果不是他的话我大概早就撑不下去了,看着稻妻每况愈下,看着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看着灾厄席卷国土,民不聊生。我几乎难以撑下去。” “我没有真的经验,没有斋宫的从容,也没有千代那般的果敢勇武,她们位位都是东南竹箭,却都最终为了守护故去。身为将军之女,我本就有着责任,却在被一纸诏令推到那高高在上的天守时慌了神,想来也很可笑——真她或许早就有预料,才让那位智慧的神明教授我治世之道。奈何我过于愚笨,无论怎样追赶也永远不及那位贤明的神……我做了很多错误的决定。” 少女的声音很轻,她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陈述着他人的故事一样。散兵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膛,那里一阵阵的疼。 那是属于这具身体的情感。散兵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喧嚣着,让他阻止映见继续说下去。但他完全不予理睬,即便那里传来再难言的疼痛,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安静地听着映见说下去。 “我经常会想着——就算是真那般聪慧的执政者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我大概是真的不适合做执政者。我总是不停地怀疑自己的决断,晚上总是被惊醒,想到那些因为我的命令而丧生的人,想到或许有一天这个国家会栽到我的手里:那样就完全睡不着了。毕竟那可是要成为千古罪人了。但是啊……” “他总是会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为我端上一杯清甜的茶水,每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他都会坐在床边等我再次入眠。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迁就着我,总是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陪伴着我。他是很温柔的人,温柔的容忍着我一次又一次的任性。在通往城区的防线无人防守时,在所有人都不愿意去猎杀那杀害了数百兵士的未知魔物时,他也是这样温柔地主动要求前往……消失在了我找不到的地方。” 映见微微抬头,昏暗的空间晕着沉沉的火光。她顿了片刻,准备继续的时候,听到了少年微低的声音。 “没有死。” 映见微怔,看向散兵。只见原本垂下眼睑的他抬起眸来:“我不是在这吗?” ‘该死。’ 那句话就像是本能一样被说出来,胸口已经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即便是认下了这个真相,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接受曾经的那个自己。如果从始至终他们都只是一个人话,那这五百年来的他,扮演的又是怎样可笑的角色? 偏执、傲慢、孤独……他无法将自己的苦难当做儿戏,也绝不会承认过去的那个人与自己有着哪怕是一分半点的关联。现在的他只是他自己而已,绝不会是那个人——明明该是这样才对,但他刚刚为何又会说出那样的话? 手心渗出汗来,他听到脑中传来嗡鸣。脑中的那根弦硬生生地被撕扯濒临断裂,难言的恐慌油然而生,就在他无意识朝后退了半步时,他的手腕被紧紧抓住。 “你在说什么呢?”少女眉头微蹙,疑惑反问,“难不成你还真就只想做我的家人?” “……嗯?” “唔……是我没说清楚吗……”映见看上去很是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焦躁道,“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我也没有说那就是你啊……总之,我是在同你说我的家人不错,但我不是说喜欢你了吗……” 映见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都听不清楚了。就算人偶的听力远超常人,少年也是微愣:“你刚刚说了什么?” “!” 脸上蓦然燃起一股热意,映见感觉自己的脸肯定已经红透了。只是想要捂住脸的手刚抬起来就被紧紧抓住,在这种焦灼下,她的心跳变得愈发的快了起来。 “你刚刚说了什么吧?再说一遍。” 少年的语速稍稍快了些,映见听到他再度重复的这句话,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了。 她、她真说了啊…… 不是!怎么、她怎么就说出来了! 明明只是坦诚的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而已,她不喜欢说谎,过往也坦率的说过不少话。但为什么……这次会这样慌乱? “我……我刚刚说的是……” 磕磕巴巴地又开了口,只是这样,映见都觉得自己已经把所有力气都花干净了。被抓住的手腕传来灼热的烫意,最终一咬牙,抬头直直地看着少年。 “阿散他是我最为重要的家人,这一点绝对不会变。所以——” 少女顿了一下,紧张的攥住了衣角,缓缓地碰触了少年的唇。 “可、可以请你做我的爱人吗?” 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自己眼前的少年和她的家人全然不一样,傲慢、偏执、疯狂……他总是孤僻地一个人躲在角落,像是刺猬一样回避着任何人的接触。明明是世界上最为单纯纯粹的人,却硬生生地被命运逼迫地不得不去猜忌。偏生就是这样的人一次又一次地选择着自己。无论面对着怎样恶意,哪怕自身遍体鳞伤,他也总是会悄悄地收起身上的刺,一次又一次地拥抱她。 她这个人软弱胆小,和坚强沾不上半点关系。面对着这样毫无保留的纯粹的喜欢,她不是看不到,只是没有那个勇气去看而已。 这样无能的她,真的有资格得到纯粹的爱意吗? 即便是生身父母也无法给予自己毫无保留的爱意,她从深渊伸出手来,能够抓住的就只有名为“利益”的绳索。直到迎来了新的生命,眼前的世界才逐渐变得明亮。直到明亮被再度剥夺,烛火一个又一个的熄灭,爱着她的人去了她无法到达的地方,她又再度蜷缩回了阴冷潮湿的角落。 直到又一次的被同一个人拉起。 哪怕世界都遗忘了她,他依旧记得。哪怕她再怎样自怨自艾,哪怕她做了怎样的错事,哪怕她真的一无是处——她都在被选择,在被爱着。 ‘被选择一定是最为幸福的事情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追逐的已经不是温柔的家人。当点滴的幸福积少成多汇聚成河,当她的眼中不再只有往昔,而是真正注意到‘现在’的时候,取而代之的便是满溢的爱意,叫嚣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偏执。 少年回应了她的祈愿。 腰肢被紧紧扣住,这次的吻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炙热。呼吸交错,心跳加速。如同掠夺一样的吻让她脑袋晕乎乎的,眼角再度泛起红意。 “记住你说的话……” 抚着她头发的手指逐渐划到了她的脸颊,起初还微凉的唇很快就变得火热。揽住腰的手力道不轻,像是要紧紧地桎梏住她一般。 “你是我的……映见……” “散……唔……” 他似乎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让映见几乎只是站直身子便已经竭尽全力。 与过去似乎完全不同了,她没有半点想要推开对方的念头。于是便任由对方掠夺气息,无声地回应着对方。就在少年不知分寸地又用力地吻住她时,身后传来的碰撞铁壁的声响。 “喂,我说你们差不多就行了。” 眼见着两人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过来,塞西放下了敲墙的手,靠着墙环抱着,目光微偏:“我刚刚听到动静出去看了眼,反抗军那边来人了,大概是来支援你的。打算怎么办?” 散兵皱眉:“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知道滚吗?” “……你不要逼我骂你。”塞西按了按额角跳动的青筋,微笑道,“所以呢?反抗军那边大概率是知道邪眼的事了,要不然把这位执行官给交出去?” “哦?挺有胆量。”散兵道,“你尽管可以骂一句试试,看在你先前帮了我的份上我保证不会杀了你。” 塞西:“……”合着你是一点都听不到正事是吧! 在塞西发火的前一刻,映见抓紧拽了拽散兵的袖子:“你别老是为难他,他帮了大忙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就是不爽。”散兵皱眉,“就像上辈子有仇似的。” 映见:“……”这个难评,好像真被你猜对了。 “稻妻对我而言并非是故乡,这是我最痛恨的地方,也是我最想破坏的地方。” 映见听到声音看去,少年正按着市女笠,抬头看着上空的核心。 “但我想了想,我好像做不到让你独自面对命运……想来还真是可笑。” 在他走投无路最为落魄的时候,是愚人众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就算那理由有多么荒唐,他也的确有了愿意容纳自己这个异类的地方。被给予了人人敬畏的力量、和那或许可以成神的机会。 一切好像都触手可及,奈何发生了他从未预料到的变数。 “和我这种恶人同行可不是好主意,仇家太多,说不定就会被当成共犯了。”他道,“就算是朋友也不一定会信你,人类向来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罢了。” 回应他的是与他紧紧交握的手。 “那就一起逃吧。” 既然你说了会站在我这一边,那我便一定会相信你。 没有说出的话彼此心照不宣,散兵只是看着身旁的少女,忍不住低声笑了。 “好。” 随着那个字的落下,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几乎将整个空间照的亮如白昼,随之传来的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只见那被众多的管道插入的巨大核心被在雷霆下被劈裂开来。火花爆炸的声音响起,顿时大火便席卷了整个装置,沿着管道熊熊地燃烧起来。 “喂……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火势在瞬息就变得大了起来,浓烟腾上,塞西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邪眼工厂几乎是愚人众布置稻妻计划的中枢,十几年的心血在这一刻被这样彻底毁损。散兵做的无疑是彻底背叛了愚人众……! ‘疯子。’ 愚人众对背叛者的追杀将会永无止尽,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根本不是再说他的过去,明明就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说起来是有些麻烦,但好在有她陪着我,勉强可以接受。” 散兵看向身旁的少女,紫眸弯了弯:“走了。” 火焰给了他太多的记忆。 他曾在篝火旁起舞,也曾亲手焚毁木屋。如今在众人推搡之下从火炉之中取出炉心的那双手,将摧毁自己唯一的后路和所有的渴望,继而踏上自己最为厌恶的道路。 他甘之若饴。 因为他在意的人同样没有放开他的手,所以,怎样都好—— 他会走下去的,只要是她所期望的。 既然你选择了我,那我会就一直陪着你的,映见。:,,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