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宁》 第1章 第1章 隆冬过后的三月,是广陵最冷的日子。 大雪纷飞,路巷里积雪厚重,若是没有官府的人领着人前来开路,压根无法下脚。 在这样本该是行人寥寂的日子里,广陵却热闹非凡,锣鼓震天。 几条街市人挤人被围堵得水泄不通,房檐上的冰水都被人呼出的热气给烘化了,滴滴答答落着雪水。 原因无它,沈太尉今日嫁女。 一双女儿都嫁出去了,且个个嫁得都很好。 嫡长女许的是昭庆侯的儿子崔宥,小女儿嫁得就更好了,如今谁不知道新科进士严韫,沈家一把手提携起来的人。 正得盛宠,当朝新贵啊,官家眼下炙手可热的人物。 姐妹二人同月同日出嫁,加上沈家在朝中的地位,这两场姻亲不可谓不显赫。 沈家的大门敞开,门口挤满了人,沈家和官府的人在两旁挡着来看热闹的路人。 侯府的人算着时辰已经来接了,世子爷崔宥立于红棕大马上,一身红色的喜服,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面若冠玉的脸上意气风发,围观的女子瞧他的样子,没有不红了脸庞的。 “崔世子真是一表人才”有人在偷偷打量,忍不住私下议论。 迎亲的队伍更是让人唏嘘,长到摆出去,一眼看不到头。 “崔世子是不错,可比起严韫还是差了一截,原先他还没有在广陵冒出头的时候,崔世子的身家才貌的确算得上咱们广陵第一郎君了,现在只能勉强屈居第二了。” 严韫取得功名,在广陵名声大噪,除了他在官场上的手段得了官家的宠眷之外,随之出名的还有他那张俊美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章成公主还给他写了一首诗,赞扬他郎艳独绝,当时闹得风风火火,本以为严韫得了公主的青眼,会尚公主做驸马。 有人唏嘘叹道,“谁知道到头来严韫还是娶了沈家的姑娘。” “你懂什么,严韫本来和沈家就有婚约。”更有人讲,“我怎么听说沈家原本要许给严韫的是嫡长女?” “我之前好似也听过,有婚约的是沈大姑娘。”议论归议论,却没有人敢大声的张扬。 “不可能吧?哪里听来的无稽之谈?沈湘宁真要许的是严韫,今日怎么可能又改嫁崔世子?” “你们这么一说,美人配君子,怎么看沈湘宁和严韫好像是更配些,”在广陵,沈湘宁也是名声大噪的第一美人。 行人嗤笑,“严韫虽说是当朝新贵,家底怎么比得上昭庆侯府?” 旁边的人不以为意,“怎么比不上?侯爷有几个儿子,世子之位虽说是落到了崔宥身上,可不好说了,严韫那是实打实得了官家眷顾的人,日后还有得升,怎么看都是严韫前途更好吧。” 随着不间断的议论声,喜婆大声喊,“新娘子出门咯。”沈家的爆竹点起来了。 长姐为先,沈湘宁最先由里头的人扶出来,崔宥亲自迎进了花轿。 昭庆侯府的人在前头先走了,沈家在后面拿出来的嫁妆一波一波的,而且都是四人抬的樟木箱子。 “沈家真是大手笔。” 路人的眼睛都看酸了,心里更是酸,这得多少金银财宝? 很快昭庆侯府的人走了,总算是没有那么拥挤了,严家来的人也多,只是没有侯府的人多。 很快有人发现不对,惊说道,“怎么不见新郎官严韫来啊?” 侯府的人走后,迎亲的队伍清了大半,行人却多了三数不止,想要看严韫的人可太多了。 时辰已经快到了,这再耽搁下去,误了吉时如何是好? 沈家的人也急了起来,面上还不能露出笑话,要是被外人看去,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不见到新郎官来接,新娘子怎么出门啊? 传出去不仅仅是脸面名声的事情了。 “小姐,奴婢听人说…严大人没有来。”此话一出,陪嫁的丫鬟忍不住面面相觑,这算什么事情。 “怎么会这样?” “大小姐那头,崔世子可是很早就来了。” 坐于铜镜前的当事人,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很久没有说话,她置身在舆论的漩涡中,一声未吭,好半响丫鬟们慌了好一会,终于静下来了。 她才出了一声轻柔的声,“知道了。” 知道了?就三个字没了? 旁边的丫鬟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喜婆凑到她的旁边,“小姐您不要着急,底下的人已经去禀告老爷,正派人去严府看,让人找严大人去了。” 宽大的喜袖下面,少女一双小手攥捏成拳头,掐进掌心当中,闻言,她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算是给了一声回应。 仿佛早就知道了,会出这样的事情。 默默等着时辰,好一会,外头终于有人进来了。 喜婆和贴身丫鬟连忙迎上去问,“怎么样,严大人来迎亲了吗?” 端坐着的人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好久都没有听到有人回答。 在等候时,提起来的心渐渐地沉落下去。 来的婆子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看铜镜前的姑娘,看到她瘦弱的双肩,单薄如柳絮的身姿,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是没有忍心说出来,只是轻摇了摇头。 “” 见状,屋内的人心沉入了谷底。 喜婆是外头请的,不是很了解沈家的情况,她没有顾那么多,“是没有找到吗?还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没有来?成亲可是头等大事。” 她在广陵牵了这么多年的姻缘线,还是头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来接亲。 若是小门小户,还能想办法给圆全过去,沈家是什么身份,严韫又是什么人物,全广陵的眼睛都盯在这里了,要怎么周全? 场面闹得也太难堪了。 “没有找到严大人。” 贴身丫鬟怕辞宁想不开,站到她的身旁去,蹲下来到她的身侧,叫了一声小姐,怕她想不开,想要宽慰她两句,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里不住的替她委屈,要想说不嫁了,姻缘大事不能乱来。 红盖头之下的少女始终未置一词,她一动不动,没有表任何的态,没有喧闹,也没有乱了阵脚。 喜婆盖上红帕之时,说了便不能再讲话了,也不能兀自取下来。 她真的没有再动。 安静到了极致。 “怎么办?”喜婆在一旁可谓是慌乱不止了,若是这桩亲事不成,她的招牌要砸了。 日后还怎么在广陵给人说亲事,本来想着借沈家嫁女的亲事能够狠狠捞捞名气。 正当时,外头来了人说道,“严大人手上有案子没有办完,眼下是赶不过来了已经派了人来替他接亲。” “替他接亲?”江辞宁身旁的丫鬟率先出了声,“接亲,怎么能够替,到底是什么大事忙得顾不过来了。” 喜婆管不了那么多了,“来的是什么人?” “严大人的胞弟。” “总归是严家的人,来了胞弟总比外人好,面子上好歹也能遮一遮了。” 外头已经闹开锅。 喜婆欢欢喜喜扶着沈辞宁出门去,门口人声鼎沸,窃窃私语议论的声音不断,几乎要把沈家门口的巷檐给掀翻了。 喜婆在一旁大喊,“新娘子出门啦!”沈辞宁进了花轿,依然能够透过帘子听到外头的声音。 “怎么沈大姑娘的嫁妆多得数不胜数,这沈家二姑娘的嫁妆,我天?我没有看错吧,居然就六…小抬?!” 因为有了前头沈湘宁嫁妆的事情,众人想看看沈家二姑娘的嫁妆到底有多少,方才严韫不来接,换了一个人,已经足够掀起大波澜了。 众人纷纷猜测为什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嫁妆太多了,谁知道四个人都不用,一人挑两担,居然就没了? 这未免也太寒酸了。 “沈家的人在搞什么?这嫁两个女儿,对比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听人说,沈家的小女儿不是大夫人生的,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自然舍不得多出一点陪嫁了。” “原来是不受宠的女儿啊,不受宠还能够嫁给严韫?” “严韫想必也不想娶吧?不然今日为什么不来接亲,看得出来是半点不放在心上了,沈太尉面子都不给,让他的胞弟来接,这真是旷古奇闻!替兄长接亲。” “咱们看个乐就行了,先前不是说,原先跟严韫有婚约的人是沈家大小姐?恐怕沈家的人攀上了侯府,所以才把小女儿嫁给了严韫,这才惹了严韫不快?” “盛宠的嫡女和不得盛宠的庶女,嫡嫡庶庶分不清,再者这沈家二小姐足不出户,相貌上或许” 几乎就这样听了一路的闲言碎语,终于在进了严府后,得了片刻的宁静。 里面静悄悄的,全然没有什么娶亲的喜悦。 本来以为严韫会不来的,沈辞宁已经听到了喜婆在和严家的人交涉,商量拜堂的事情要怎么办? 外头闹哄哄的,随后她听到有人说。 “新郎官回来了!” 随后安静到尴尬的场面,总算是有那么一丝丝热闹起来了。 耳畔听到了恭贺的祝词,在众多人声当中,她听到了一道回应贺词的男声。 极其清冷的,“嗯。” 称不上喜悦,甚至透出隐隐的不耐烦在里面。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1 第1章 免费阅读[] 第2章 第2章 兴致不高,毫无新婚娶得美娇娥的愉悦,她听出来了。 是因为娶的人是她,不是姐姐吗? 随后沈辞宁听到喜婆惊呼,“哎呀!怎么不换喜服啊?”适才热闹些的场面,随着这句话又瞬间给沉寂下去。 众人纷纷噤若寒蝉。 适才就光想着严韫露面了,经过媒婆这么一提醒,众人才留意到高大俊美的男人身上非喜服。 他一身绛紫色衣袍难掩的行色匆匆,俊美归俊美,但不合规矩啊。 “” 有人想出来打圆场,场面隆重,又不敢贸然替严韫开口。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若真是故意的,好心办了坏事,得罪了沈家和严家,可就得不偿失了。 严韫的胞弟严谨,以及上首的董氏见满堂的宾客,也忍不住面色凝重。 董氏顾着脸面,正要开口解释,严韫身旁的贴身小厮青云开口道,“案子棘手,那头等着交公文,大人忙碌不堪,一脱身就连忙过来了,故而来不及换喜服。” 如此说,这茬算是勉勉强强过去了。 在场的连忙打着哈哈,圆场说道,“严大人真是勤勉啊”很快又将话茬换到了恭贺上面去。 尽管场面不好看,沈辞宁的心还是随着男人的到来,回稳了些,不论如何,他还是赶回来拜堂了,不是吗? 思及此,小姑娘攥紧了手中的牵红。 叫人接亲暂且不说,过了吉时也不说,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喜婆张罗着让人伺候着严韫下去换喜服来拜堂,谁知道适才没开口说什么的男人,此刻却拒绝了。 “时辰耽搁得太久了,也不必换,拜堂吧。” 他的语气好随意,才闹腾起来的场子,瞬间又冷了下去,喜婆也是提心吊胆,生怕再出什么岔子,看向上首,得了严韫的母亲董氏的点头。 连忙吆喝人把牵红交到严韫的手上,“说得对,别再耽误久了。” 沈家过来的人也不好张口,毕竟大些的长辈都陪着沈湘宁去了崔府给她撑场面了,沈家并没有什么能够撑得住场面说得上话的人在严家。 没有人给默默无闻的辞宁做主,于是就这样,草草拜了高堂。 因为擦过了吉时的尾巴,没有再多耽搁,辞宁被人搀扶着送入了洞房,一路上过来都是清冷的。 贴身丫鬟香梅惦记着她什么都没有吃,悄悄凑近少女的耳畔,“小姐,您要不要用些糕点?” 她腹中饥饿无比,还是轻轻摇了头。 丫鬟们不能留在里面。 沈辞宁独自一人端坐着,她等了许久,整个脊骨背都麻木了,头上的冠并不是很重,尽管如此,簪戴久了依然觉得很重,压得双肩都疼了。 在心里细数了时辰,貌似已经到了丑时。 后院跟前院有些距离,被人搀扶着过来的时候,沈辞宁自幼记忆不错,似乎要绕过两处垂花门和廊庑还有甬道。 甬道旁边似乎种了寒梅,她那时候闻到了清浅的寒梅香气。 跟严韫身上的香气很像。 隔得有些远了,后院听不到前院的动静,严韫还没有来,她便始终静坐着。 “” 又过了好一会,门总算是传来了动静。 凭借出众的耳力,辨听出脚步声很是轻盈,不是他。 他的脚步声,辞宁在沈家听过很多次,即便是低着头,也能够听得出来,到底是不是严韫,来的人不是他。 如果可以,洞房花烛夜他也想找人替了? 小姑娘黯然的心头浮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来的人是沈辞宁的贴身丫鬟香梅,“小姐,前头已经散了。”沈辞宁没有吭声,好半响,她轻轻呢喃似的说出一句。 “他不过来了,是吗?” 香梅听到自家小姐苦涩的声音,蹲到她的面前,“小姐,您”要是想哭就哭吧。 这句话她不敢说,新婚之夜若是哭,会很不吉利的。 “前头的婆子来传了话,说是姑爷案子还没有处理完,让小姐先歇息。” 面都不过来,严韫身旁的小厮甚至都没来,就只派了婆子。 沈辞宁的心中更是黯然,她攥紧了拳头,强忍住鼻头涌上来的酸意,自己伸手取了盖头,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娇脸。 垂眸看着盖头上面,她亲手绣的鸳鸯戏水,嫩白的指腹摩挲着刺绣的纹路。 “那就歇息吧。” 次日晨起,沈辞宁很快就醒了,几乎是一夜未眠,迷迷糊糊中浅浅休憩了一下,香梅很快进来给她收拾,要过去给董氏敬茶。 严韫父亲早亡,就只有董氏一个孤母,下面还有一双弟弟妹妹,没有太多的亲戚。 董氏年过四十了,许是孤苦伶仃扶持三个孩子吃了不少苦,脸上依稀可见的愁苦病态。 尽管面相严肃,不难在脸上找出痕迹,证明她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 严韫不在,严谨和严凝分坐在两侧,身后旁边立着许多伺候的人。 “婆母安好。” 沈辞宁端端正正跪下给董氏敬了茶。 董氏盯着她看了一会,也不知道在辞宁的脸上打量什么,半响之后她淡嗯一声,接过辞宁手里的茶抿了一口之后放到旁边去,随后董氏身旁的人给辞宁送了两幅头面。 “有一份,是代替你公爹给的。” 辞宁也送了回礼,是她亲手绣的一身褙子衣裙。 见到香梅端呈上来,见到了东西,董氏的眼中浮现出愕然,“是你做的?”她的手抚过褙裙,辞宁用的料子很好,软和御寒,重要的是,针脚做的极其好。 她针线活百里挑一到让见过不少出众绣娘的董氏眼前一亮。 “嗯。”辞宁柔声回道,“是儿媳做的。”看出董氏喜欢,她心下也松乏了,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董氏还没有说话,左侧传出来一声嗤笑,因为正厅就那么几个人,委实安静,这声嗤笑就显得很冒犯,辞宁脸上的笑容僵了。 是严韫的小妹妹严凝发出的声音。 她没解释什么,眼里的轻蔑毫不掩饰露出来。 董氏沉声叫了她的名字,传达出斥责的意思,她才消停解释说道,“母亲,我只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并不是因为别的发笑。” 给二位弟妹的见面礼,也是辞宁亲手做的衣衫。 严谨双手接过,恭敬笑道,“谢过嫂子。” 他语气也好,还给辞宁送了回礼,是一块罕见的翡翠玉石,“先前在洛水与人赌石开出的翡翠,见面礼实在不知送什么好,这块翡翠还没经过打磨,嫂子可以请能工巧匠打磨些喜欢的珠钗首饰。” 严谨和严韫的性子截然相反,同等的俊美下,有着严韫没有的温润开朗,严韫总是不苟言笑,少年老成的模样。 辞宁欣然接受,浅笑着与他道谢。 到了严凝的面前,显然没有那么好过了。 她明显瞧不上亲手绣了送给她的衣裙,随意看了一眼,扬了扬下巴,让下人接了过去,“嫂子,您毕竟是沈家出来的大户,我没有什么好东西给您的,空着手了,嫂子不会怪罪吧。” 她的话语说得很刺耳,不难叫辞宁想到昨日被人取笑的嫁妆,或许她的深意正巧在这里,就是话头说得比较委婉而已。 辞宁摇了摇头,“不会。” 随后,董氏训了一会话,便让辞宁下去歇着了,末了,免不了提到严韫,“韫哥儿朝廷事忙,他眼下顾不过来,你既然嫁过来了,入了我严家的门就是严家的人,不用瞎想。” “安分守己,善解人意。” 稍一顿后,再道说,“待日后有了孩子,他就会收心了。” 话里话外说是护着辞宁,给她出谋划策的考虑,却也不算是。 听这么一番话,辞宁勉强会过来意见,适才敬茶的时候,董氏到底在她脸上打量什么,或许是在看她会不会因为严韫的彻夜未归而生气。 “儿媳省得,婆母放心。” 董氏点头,“去歇息吧,昨日你也累了。”话落,一旁的严凝又在笑了。 这次她连发笑的解释都没有。 辞宁带着香梅甚至没有走得太远,还能够听见正厅里面的声音,正巧听到她的出言奚落,“母亲,您不会和二哥哥一样眼皮子浅吧,这点子小家子气的绣品您还赞不绝口了。” 董氏还没有说话,一旁的严谨给辞宁出声,“小妹,你少说两句,哪有这样编排嫂子的?” 严凝毫无顾忌,还在絮絮叨叨。 “我看沈家也是大户,怎么沈辞宁就那么寒酸啊这送的什么呀,真是小家子气” 辞宁听到了权当过耳旁风,香梅低声给她鸣不平,“小姐,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她压根就不识货!” 辞宁按下心头的苦涩,那毕竟是废了好几个日夜,挑灯做的物件,她很认真,被人那样对待说得一文不值,免不了委屈。 委屈也没用,严凝不喜欢,她强迫不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事。” 回到了院子,辞宁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外头又下雪了,冷得要命。 她把箱笼给翻出来,露出一件能裹下两个沈辞宁的苍青色大氅,是她最用心做给严韫,熬了好几个日夜。 抱出来后,辞宁揣在怀中摩挲着上面的团密修竹纹样。 抬眼看着外头的簌簌而下的雪,鼓着腮帮子,心下做了一个决定。 辞宁和香梅已经在大理寺门口站了好一会了,朝廷重地,办案子的地方不许人进去,她便在外头等。 直至夜幕降临,香梅劝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吧,今夜姑爷许又不回去了,您的身子弱,别着凉寒气病倒了。” 小姑娘捏着油纸伞柄子,看着大理寺的门口,莹白如玉的小脸埋在围了一圈兔毛的斗篷中,更显她的瘦弱娇嫩。 “再等一会。” 香梅都站不住了,小姑娘愣是没有挪动,她专注认真盯着大理寺的门口。 好一会,听到吱呀作响的开门声,辞宁往前一步,见到陌生的脸,不是严韫。 他还没有出来。 原先给辞宁通传的人出来了,见到主仆二人还站在门口,忍不住问道,“严夫人,您还没走啊?” 香梅给辞宁拢紧了斗篷,她手里揣着的暖炉套子已经凉透了。 辞宁说,“他还没有出来。” 守门的人挠挠头,“不是啊,严大人已经离开了,严夫人没有见到吗?” 辞宁一愣,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香梅跟说,“我们在门口没见到有人出来啊?” 守门的人也不知道了,“正门没来,或许严大人走的后门?”他适才不在正门这头。 “真的走了吗?”她生怕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守门的侍卫确定点头,“里面已经没人了,各位大人都回去了,严大人是最后走的,但也是真的离开了。” 辞宁沉默半响,捏紧伞柄,即便斗篷的遮掩,她的手依旧冻得有些麻木了。 “好。” 香梅喊了一声小姐,主仆二人回去了。 进了严府绕回到后院,罕见后院里头燃着烛火,丫鬟们忙进忙出,在给她行礼欠安,辞宁鼻端闻到一股寒梅的冷香。 她往里看,隔着屏风见到了一抹人影,听到水声。 院里伺候的丫鬟告诉她,“夫人,公子适才回来了。” 沈辞宁浅点头,嗯一声,香梅抱着大氅低声问,要不要这会子送出去,小姑娘摇了摇头,“先拿下去。”她刚说完。 被屏风隔绝的身影露出了全貌,男人缓步行至她的面前。 香梅默不作声退下,把地方腾留给两人。 浓郁的冷梅香萦绕到了鼻端,辞宁心头猛跳,她才抬脸,见到男人俊美的脸庞,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头站久吹了冷霜雪风。 脑子还有些眩晕,便听到他冷声的质问。 “你不在家好好待着,漏夜去大理寺做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2 第2章 免费阅读[] 第3章 第3章 原来他知道她去了。 所以是真的不想见她,这才没走正门离开的吗?故意避开她对吗? 辞宁始终抬眼直视他,一时之间没有回答严韫的问话。 “” 与此同时哽住的,又何止沈辞宁一个。 眼前的少女眉眼精致,眼瞳清浅凌澄,仿佛幼鹿般单纯不谙世事,不掺和一点心计成算,她不说话,严韫沉眉看住了她。 “” 广陵人纷传沈太尉的嫡长女沈湘宁美貌无双,甚少有人知道小女儿沈辞宁。 因为她的身子弱,久居在后宅,甚少出门露面,知道她的人少之又少,严韫起先刚来广陵之时也不知道她,只以为沈太尉就一个女儿。 犹记得,那时候他刚入沈府拜见沈太尉,正是紫藤花盛开的季节,一时不察迷路误入甬道去了,见到一抹瘦弱单薄的身影,静坐在廊下。 两人的第一次碰面,沈辞宁窝靠近垂落的花丛,像藏起来一样的陷在花海当中,稍不留意并不知道她在这里。 严韫伸出了手,紫荆花里有不知名的飞虫,飞虫直奔着她嫩白的脸颊而去。 她好专注,沉浸在手上的卷面未曾注意到,严韫也不知怎么的,冒犯伸出手给她挡了回去,飞虫咬到了他的手背上,微疼。 他的眉头轻皱,惊到了手执书卷的少女。 她受惊不小,眼瞳骤缩,瞪圆了眼看着他,“” 严韫见到她精致的样貌,心里略愕,他很快就回过神,退后两步做了一个揖礼,从容不迫淡声跟她解释道适才有飞虫袭来,他才冒犯出手了。 辞宁见到男人作揖时露出的手背,青紫红肿,有些触目惊心。 她放下书卷,抿紧唇,没有说话,“” 严韫不经意扫了一眼,见到书卷的内容,并不是他原以为的诗词歌赋,广陵眼下时兴,授学至口口相传的美学诗论。 纹绣的花样,旁边有十分详细的注释,显然她自己也在注释的旁边做了很多更详细的注解。 字写得很是秀气,密密麻麻却不凌乱。 半响后,她从腰间取出药瓶,倒到他被飞虫咬伤的手背上,因为身量的差距,居高临下的姿势,严韫见到少女鼓起的粉腮,纤长浓密的睫羽。 他那时候讶异为什么她一个姑娘家会随身携带药罐,后来才知道原来沈太尉还要一个常年抱病在家的小女儿,病痛缠身,药罐子一个。 沈辞宁就像是蒙尘的明珠,更准确说,被藏起来了。 她有着不输沈湘宁的美貌,甚至更胜一筹,若说起沈湘宁冰雪昳丽,沈辞宁既美又纯,见过她绽放的一面,严韫知道她骨子里,还是魅的。 不知道怎么的,瞧见这双眼,忽然回忆起了往事。 想到后来的种种,男人脸上的冷意更凝重。 他不该想的,险些又被眼前女子给骗了过去,她根本就不单纯,徒有那张无辜的脸而已。 这张无辜的脸蛋把她的心计成算都遮住了。 “哑巴了?”又是一声质问。 在男人的呵责当中,少女渐渐回过神来。 “没有。”不知说什么,下意识就回了那么一句,沈辞宁扣紧了细指,她的鼻头微有些酸涩。 “外头下雪好大,风霜露重,我想给夫君送大氅。”她说话的时候,半垂下了睫。 “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他复又说道。 沈辞宁不说话,她忽然很想问,为什么去不得,找他不能去,什么地方是她该去的。 严韫这句话重重落在沈辞宁的心头,她年幼时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这一句,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只要她想出门透透气,就会有丫鬟出现,把她给拦回去,如果沈辞宁还想走第二次。 那么就会有人禀告沈太尉,她的父亲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好话,只会告诉她,也是这样告诉沈辞宁,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看起来是委屈的样子。 楚楚可怜,严韫瞧着她。 听到她的称呼,严韫又往前迈了一步,他微弯下腰,俊脸上似笑非笑,眼底的讥诮蔓延。 一字一句重复着她叫他的称呼,“夫、君?” 沈辞宁怔顿,她抬眼。 喉头哽住了,两只小手因为紧张和莫名的害怕揪得越发紧了,闻到少女身上的香味。 身体并不反感,正因为不反感,才变相的叫严韫更是厌恶。 有关这张脸蛋相关的某些记忆袭来,他还记得沈辞宁紧咬着下唇时,承受不住他的强势,拽紧了他的小臂,她的脸颊边凝出细密晶莹的汗珠。 不敢看他,将小脸别向左侧。 见到她白玉般的脸颊,便想起来沈辞宁的滋味了。 严韫缓慢直起身子,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严韫,男人看向别处,讥说了句,“以前不是很喜欢叫我姐夫吗?” 两人第二次碰面,已经隔很久了,严韫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得到了沈太尉的青眼扶持,并且有意促成他和沈湘宁的婚事。 府上人尽皆知,他成了辞宁的姐夫。 “这么快就迫不及待改了口?” 分明已经到了屋子里面,比外头暖和多了。 就是一句话而已,严韫的意有所指当然还是那件事情,沈辞宁却觉得浇透了她的心,从内到外地凉。 她瓮声瓮气,也有些气了,正色说道,“不是姐夫了。”她在提醒严韫两人已经拜过高堂成了亲。 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从那件事发生到现在,已经跟严韫解释过无数遍,她毫不知情,可是严韫并不听她解释。 姐姐当时闯了进来,他给辞宁盖住了身子,被褥留给了她,人却朝姐姐走过去。 事情怎么会发生成那样。 她真的不知道。 解释到口干舌燥,没有人在乎沈辞宁的说辞,没有人关心她的清白,她被关起来,然后姐姐另嫁,阴差阳错辞宁得偿所愿了。 最开始严韫冷言说的时候,辞宁还会不厌其烦跟他解释,真的不是她做的。 但是如果一个人在心里给你定了罪,你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不会有人相信,后来她索性也不说了。 严韫并不理会她细若蚊吟的说辞,他拿了外衫披起来,濯湿的发放到了后面,似乎要出去。 辞宁在原地站了一会,跟在他的后面,她默默无闻给严韫拿了擦拭湿发的帕子,严韫转过来的时候见到了,并没有接,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任由她的手尴尬顿在半空中,从她的身畔擦身而过,卷带起一阵冷意。 少女缓缓收回手,转身看向他。 严韫去了书房,翻阅着公文,好一会没有出来,应当是不会走了。 香梅进来伺候辞宁洗漱,在大理寺外吹了好一会凉风,她的身子真的很弱,泡浴时便闷声咳了好几声,眼看着又要病了。 香梅给辞宁擦着胸脯上的水珠,“小姐,奴婢让人给您备了驱寒的药汤,一会您先喝了再睡。” 沈辞宁点头,“好。” 她的目光又看向书房。 严韫自然也听到了浴房中传出来的声音,主仆二人的对话。 听见是听见了,毫无表示,一句问候也没有。 辞宁的湿发已经擦好了,香梅熬的驱寒汤,不是很好的,又苦涩又呛鼻子,辞宁想到严韫,也给他端了一碗进去。 “这是驱寒的,夫君喝一碗吧,对身子好。”严韫并不曾搭理她。 沈辞宁放在桌上,便一直站在旁边等,严韫似乎觉得她在碍眼碍事,冷声道,“不必。” “端走。” 辞宁抿紧唇,又小声劝了一会,他声音更不耐烦了,扫眼过来,“出去。” 辞宁停了一小会,出去了。 汤药没有端走,就搁置在旁边,浓郁的药汤热气氤氲散在空中,苦涩的味道萦绕鼻端,他问到极其苦涩的药味。 几不可查抬眼看出去,正巧见到她端着汤药喝,闻起来就苦涩呛鼻的汤药,沈辞宁一口饮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严韫稍顿,随后收回眼。 “” 男人一直在书房都没有出来,她在外室端坐着等,夜深了,沈辞宁的眼皮子微有些重,正考虑要不要进去催催时,盘算着时辰。 最终还是熬不住,她进去了。 一只脚还没迈进去,严韫起身过来了,他仿佛没有看到辞宁脸上的困意,又取了一本书册在看。 见到男人专注,辞宁也不好说什么。 乖乖坐回去在旁边等。 深夜,外头的雪又来了,他终于起身进了内室,辞宁松了一口气随后跟上。 严韫不让辞宁近身,本以为他是不想碰自己的。 躺下后没多久,被人攥住手腕,拉到身下,小姑娘吓到了,瞌睡跑了大半,她眼神懵懂看着男人近在迟尺,放大的俊脸。 紧张到语言凝塞,“”两只手放到身前。 他隔开辞宁的手,“怎么,很意外?”语气也在嘲落。 似乎在反问,她又在刻意伪装些什么? 严韫仿佛在例行公事,他的大掌落到沈辞宁细腰侧,淡声寡情,薄凉透顶。 缓缓而进时,问她。 “这不就是你所求的吗。”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3 第3章 免费阅读[] 第4章 第4章 听到男人的声音,辞宁怔住,鼻尖漾出酸意。 顾不得辞宁沉思多想,很快又被卷入进去,她的眼角溢出受不住的泪水,又忍着不肯掉。 娇嫩又倔强的模样,她纤细的颈子因为承情沾染了粉意,有种孤弱无依的美感。 这样瞧着,反而更招人疼了。 严韫厌恶她装模作样的姿态,却又觉得这样的春意尤为动人,一时之间反而挪不开眼睛。 狭长的眸子眯了眯。 本来应该匆匆结束的情事,意外的维系了很久。 到了最后,严韫缓缓退出来之后,沈辞宁累得熟睡了过去,她歪着脑袋窝在柔软的被褥里,面颊透着粉态的湿漉。 “……” 他招手叫人进来收拾,拿上外衫的手稍稍一顿,随后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昨日在大理寺旁边站着招了一场风寒,加之昨日夜里受了一场不温柔的猛烈,毫不意外,沈辞宁起晚了。 尽管她还记得要给婆母请安的日子,可是已经过了时辰。 翻个身都是疼的,别说下地了。 香梅为了给沈辞宁出气,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严韫。 “小姐,您是不知道姑爷出去时的样子,毫无留恋……真是太过分了!” 她在跟辞宁说着昨日严韫冷心冷情的模样,说他走得很快,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想要告诉自家的小姐,这样冷清冷心没有温度的男人压根就不值得她去爱,并没有好的地方值得她去喜悦。 低头再看的时候,沈辞宁似乎没有在听,她已经梳好了妆,低头弄着裙摆,旁边摆着喝光的药碗,碗底残留着黑乎乎的药渣。 “小姐,您到底有没有在听奴婢说话啊?”香梅恨铁不成钢。 沈辞宁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常的样子,“在听的。”她还乖乖点了点头。 一看少女的样子,香梅就知道她又只是过了耳朵,没有听到心里去。 “奴婢跟您说的你就没有考量吗?” “什么考量?” 沈辞宁整理好了裙摆站起来,不等香梅说出后话,前头来了丫鬟,说是董氏等着辞宁过去用早膳。 而今已经过了用早膳的时辰,她也没有料到董氏那边在等。 原本辞宁是想着梳洗好了之后,去给董氏请安赔罪来着,没有料到董氏率先派人过来了。 到了正厅,严韫不出意外的没有在,其余的三人还在等,许是等久了,严凝的脸色相当难看。 自打沈辞宁一过来眼神便不善看着她。 沈辞宁行礼请罪说是她一时不察贪睡起晚了,并没有提昨夜的事情。 不过严韫回来,在场都是他的至亲,严家几个院落并没有离得太远,那边的动静不可能不知道。 董氏并未说什么,也不曾怪罪辞宁起晚,点了点头叫她坐下。 董氏尚且没有说些什么,她旁边的严凝倒是率先闹腾开了。 她往后倒入圈椅抱臂,姿态略有些高高在上,下巴也扬了起来。 讽辞宁道,“还把自己当作没出阁的姑娘啊,睡到日上三竿,真是好大的小姐脾气,当这里还是沈家了,让咱们一家子人都等着。” 董氏皱起眉头,严谨拽了严凝抱住的手臂,叫她好好坐着。 乜了她一眼,在她耳边小声呵说道,“小妹,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 “住口。” “嫂子,您千万不要跟小妹一般见识,她年纪小有些骄纵习惯了。” 对于严凝的骄纵,沈辞宁自然是没有计较的点了点头。 轻声细语,抿唇淡笑说了一声,“没事。” 既叫了嫂子,刚刚又提及年岁,严谨忽而想起来,沈辞宁的年岁才是最小的。 她和严凝是同岁,要比严凝要小上几个月。 媒婆交换两家的庚帖择选吉期限的时候,董氏让兄妹二人也帮着拿主意,当时看到的沈辞宁的年岁。 这门亲事倒是处处登对,唯独两人之间的年岁,严韫和沈辞宁要差上许多。 相对而言,严凝未曾深想到,她没想过要叫辞宁嫂子,毫不掩饰对沈辞宁的敌意。 媒婆说了两人的八字是天作之合,是她合过最好的八字,她没了可以挑刺的地方,便攻击起沈辞宁的名讳,说她的宁不如她的凝,辞字也不好。 严谨那时候还在心里想过,叫一个年岁才刚刚及笄的人为嫂子,会不会难以张开口,事实如此,的确是难以张开口。 可是有了严韫事忙不去接亲,董氏让他代替兄长去接亲,经历过如此尴尬又难为情的事情,对比起来,叫一声嫂子,似乎微不足道。 今日提及起来,又不免想到。 按住了严凝,她倒是不闹了,严谨的脸反而不自然起来。 董氏最后发声,面色严肃说了两句严凝没有规矩,不懂事了,严凝听到母亲的训斥终于收敛了脾气。 “用膳吧。” 期间,倒是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严家的厨子不错,许昨夜累到的缘故,辞宁腹中空空,多吃了些许。 严凝没动几筷子便没好气说饱了,暗地里瞪了沈辞宁一眼,随后气冲冲出门去。 沈辞宁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时她正在专注于碗里的鱼脍,未曾抬首。 严凝走后,她才抬头从她消失的地方看去。 董氏也是头疼,对辞宁说,“不用管她。” 膳毕,严谨走后,董氏身旁的丫鬟递给沈辞宁一把对牌的钥匙,还有一个箱笼,里面放着账本。 “这是家里的开支账目,你拿回去看看。” 没有料到第二日而已,董氏便将家里的账目给她了。 看到辞宁迟疑蹙眉,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的样子。 董氏开口问道,“日前在家中没有学过管账?” 更叫董氏意外的是,她居然点头了。 “只看过一些书,并没有接触过账目。” 香梅在旁边着急,小姐怎么就那么实诚,问什么说什么。 沈家的情况,董氏多多少少知道些,她很意外沈夫人居然如此厚此薄彼,女儿家管账是必须要学的,沈辞宁就算不得宠,为了沈府的面子,该让女儿家学的东西,至少也得教给她吧? 就不怕她许了人家管不了账,被婆家训斥丢了沈家的体面。 不过,最让董氏噎语的是,沈辞宁照实说她不会,没有隐瞒。 稍一顿后,董氏微微颔首道,”若有不会的,多多寻人问了就是,慢慢学吧。” “儿媳知道了。” 回去北苑的路上,沈辞宁随手翻看了几页,香梅跟在身侧,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提点她。 “小姐,方才夫人问起,您怎么能那样直接告诉她,说您只看过书呢?” 真是在心里替她捏了一把汗,生怕董氏把账本给收回去,沈辞宁再也没管家的权了。 少女看得无比专心,“那应该怎么说?” “您……” 香梅教她道,“您应该说学过。” “没有就是没有。”她不想说谎,何况托大并不好,万一管家应付不来,照样也是要露怯,届时事情更多。 与其届时丢了脸面,不如坦诚。 何况,她不擅长说假话,有一便是一了。 香梅在旁边叹气,”奴婢忘了,小姐您从来不会说谎……” 话音未落,已到了转角处,沈辞宁低着头看账目一时之间没有察觉。 径直撞上了一方坚硬的胸膛,小脸拧成一团,疼得她眉头发皱鼻头发酸,倒退一步。 账目掉到了地上,她捂着鼻子,扬头见到男人的俊脸。 “姐…” 下意识的反应,姐夫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很快便改口了。 “夫…夫君。” 严韫回来了。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 “怎么不接着叫,不接着说了?” 显然是猜到了辞宁的后话是什么,他的语气有些讥讽。 鼻子明明很疼,痛蔓延到脸上,沈辞宁却觉得心里的堵更叫她难过。 又被他误会了,许是方才香梅说的那句话,叫他误会了,她的别有用心,实际上她并不知道他在转角,会听到。 “……” 她没有吭声,只用一双凝了泪,水雾雾的眼睛看着他。 严韫的目光淡漠至极,看着她发红的脸庞。 此时此刻,就在转角处传来两道争执的声音。 “得了吧,二哥你跟我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严凝不满的声音。 “她就是虚有其表而已,仗着生了一张好脸,天天卖弄无辜博人可怜,你是不是不知道她用手段,抢了湘宁姐的婚事嫁给大哥!我一看见她就觉得恶心,真是不要脸。” “今天故意起得那么迟,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吗!为了我昨天瞧不上她送的绣品,说她小家子气?今天来摆小姐架子。” 严谨说她是嫂子,“我们应该敬她,这些话日后不许说了。” “嗤…什么嫂子,我心里只认湘宁姐。” “她刚嫁过来的新妇,才两天而已,就这般没有规矩让婆母和小姑子等着,母亲为了等她用膳一直没动筷,本来母亲的身子便不好,这样饿着肚子等,你觉得好吗?” “便是她在这里,我也要说!她就是没有规矩教养!” “你处处向着她说话,该不会是接亲的时候跟她对上眼,看上她了?” 严谨高声斥道,“小妹,你在胡说什么!” “哼。”严凝撇开脸。 沈辞宁想要跟严韫解释他所听到的一切,不是这样。 可对上男人脸上滔天般瘆人的寒意,沈辞宁到嘴边解释的话噎了回去。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4 第4章 免费阅读[] 第5章 第5章 辞宁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就这样看着严韫,两人好像是狭路相逢顿在原地。 他不让她,沈辞宁也不知道怎么让路。 只要提到姐姐,提到那件事情,说再多,无非徒劳废了口舌无用功。 有关那件事情,翻来覆去说,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而已。 不是她。 何况,严凝说的没有错,是她侍奉婆母不够勤勉励,的的确确是她起晚了,更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再或者跟严韫说下次不会这样做了吗? 算了。 “……” 男人的眉头霎时间深皱起。 过往只要他一提及那桩事情,沈辞宁总是张口会跟他辩解,不是。 这一次她什么都没有说。 是不是因为别人提及,她实在心虚得过了。 少女不开腔了,严韫却发现心中的郁气没有一点消散,不知道是因为她默认的缘故,什么都不张口解释的缘故,总之她就看着他,只是抬头看着他。 姿态并不是心虚的模样,在严韫看来,认错就应该低头。 沈辞宁没有低头。 仰着颈子,露出她漂亮的脸蛋。 沈辞宁的瞳孔颜色比常人的颜色更浅,很漂亮,缓缓将手拿下来了,露出被他撞红的琼鼻,极诱人可怜,惹眼。 或许,她并不是因为心虚的缘故,而是换了招数对付他而已。 毕竟方才严凝也说了,沈辞宁生得很好,她再利用她本身的优势博取同情。 不得不说,这样的把戏比她干巴巴的辩解要好多了。 知道他过来了,故意借着丫鬟的口舌告诉他,沈辞宁不会说谎,知道自己解释不管用 ,开始借助于别人的口舌。 “一切都已经如你所愿,少在家中卖弄你的手段,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这是严韫今日对她说的第三句话。 良久之后,辞宁依然没有说话,严韫此次是回来拿昨日遗漏的公文,昨日他已经处理好的卷宗,停留得太久抽身的时候略微晃神,走得急便忘记了。 没有耐心等了一会,“我与你说的,你听到没有?” 她垂下鸦羽般的睫毛,慢吞吞点了点脑袋,表示她听到了。 男人眉头蹙得越发深,他抬脚走后,少女没有停留太久,跟香梅捡起地上的账目,也离开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人没有之后,原本在说闲话的兄妹二人才露面,严谨面色凝重,“小妹,你这口无遮拦的性子必须要改一改!” “若是刚刚大哥计较起来,后果…” 严谨话音未落,严凝不耐烦地打断他,“什么后果,二哥你是在说大哥会为了沈辞宁责骂我?” “她在大哥的心里有地位吗,没见刚刚大哥训她的样子,全然没将她放在心上。” “……” 小姑娘走得慢,话顺着风吹进耳朵里,风太大了,有些涩意,她攥紧怀中的账目快步远离这块地方,香梅在旁边愤愤不平。 严谨又道,“我瞧着不尽然…”,话就说了一半,严谨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毕竟严韫的态度,十分让人捉摸不透。 眼下叫他烦忧的事情可不止这一桩事情,刚刚严凝在一旁胡言乱语,可都是被听到了。 “小姐,你不要放在心上,三姑娘她不识好歹。” 严韫拿了公文便离开了,北苑这边就剩下沈辞宁一个人,她静坐在旁边,没有看账目,白玉般无暇的侧脸,纯澈的眼底有散不开的忧愁。 “她和姐姐走得近,不喜欢我是正常的。”就算没有那件事情,也改变不了严凝不喜欢沈辞宁。 两人的性子截然相仿,严凝跟沈湘宁的性格相若,自然就走得更近了。 有一次严凝来沈家找严韫,跟沈湘宁打了照面,两人的关系从那回便亲厚起来,沈湘宁更擅长与人交际,对比之下,沈辞宁的沉默寡言就显得笨口拙舌。 严凝隔三差五,便上沈家来,辞宁常常能够听到两人的欢声笑语。 她们共同邀约一道去做什么,谁家的铺子又出了新的首饰或者衣裙,值得前去看看。 对比之下,沈辞宁低头看看她做了一半的衣裙,再环顾四周,这安静得像是没有一丁点活气。 她不能够出门,没有闺中密友,衣裙多数是自己做的,钗环总戴几支,是经过她打磨的。 广陵的路她自小到达没有走过几次,街市甚至分不清楚,没有人牵引的话,沈辞宁会迷失在大街上。 她并不是笨,也不是记性不好,广陵作为都城,还是太大了,她出去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没事。” 少女低喃,不知道是对着谁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日的事情,严韫没有回来,除却要过去正厅用晚膳的时辰,她便一直在北苑不曾出门。 第三日,沈辞宁特地起了一个赶早过去给董氏请安,刚出院子没有走多久在廊庑下面见到了严谨,他似乎站在这里很久了。 辞宁快步走近,“出什么事情了吗?” 严谨一噎,“”不怎么好开口。 对上沈辞宁关怀的眼神,他磨蹭了半天,“嫂子。”半天了,未曾说出一句所有然。 “怎么了?” 严谨真不好说,他一夜没有睡好,此番前来是想为昨日辞宁听到的事情跟她解释一番,乍然见她风轻云淡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一时之间有些后悔他的鲁莽,不应该在没有酝酿好前言,一早便过来在这里等着。 “嗯?”少女的声音温软。 严谨伸手挠了挠头,“没有别的事情,就是不小心绕路走到这边来了,见到廊下池水中的红鱼,一时之间看住了眼睛。” 严家的院子,分四方而居住,北苑是严韫的院子,南苑是董氏的地方,东西两苑是留给两兄妹的。 绕路绕到这边的理由并没有信服力。 沈辞宁多思,她听出来了不对劲,并未拆穿严谨蹩脚的话,顺着他讲道,“红鱼的确好看。” 严谨连忙说是,“好看。” 早膳就只有董氏和严谨在用,过后,董氏问起辞宁看账目的事情,“能看懂吗?” 辞宁点头,“回婆母的话,能的,并没有太过于生涩的地方。” 严家就那么几个人,几处院落,除了严韫娶妻之外,旁的苑落就住着一个人,账目很清晰,并不冗杂,后厨的账目稍微复杂些,细细捋下来,却也不难。 “嗯,能看懂就好。” 董氏回去后细想了一番,就怕沈辞宁不能够接手。管家的梁子若是都挑不起来,如何能够帮衬严韫那一头,眼下看还是可以的。 她虽然没有学过管账,还能看明白,比董氏昨日预想过的结果好太多了。 严韫的仕途正在步步高升,日后少不了朝官之间的应酬往来,他的正妻必须要做得很好,不给他添乱是最基本的,重要的是中馈必须要掌得稳妥。 这也是董氏新婚第二日便把账目给沈辞宁的原因。 “我听人说你的身子骨并不是很好?”董氏的话锋忽而一转。 辞宁点点头,“近些年一直在吃药,好多了。” “能调理好吗?到什么程度了。”董氏刨根问底。 若是沈辞宁的身子调养不好的话,将来生出来的孩子或许会带有弱症。 往她的身上看,沈辞宁的身段不错,细腰丰臀,那张脸,更不用说。 只是她的脸色苍白,弱不禁风。“找个大夫来看看。” 严谨正巧认识广陵的一把圣手,原先董氏身子不好的时候,一直由着他调理,现下找来给辞宁看看,把过脉后,果真是由着沈辞宁说的,就是这两日招了点风寒,又休憩不好,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听到郎中这样说,董氏总算是放下心了。 不过郎中还说,辞宁的身子弱,需要多多滋养。 听罢,董氏原本还在催促孩子,眼下到时不叫她急了,“先养好你的身子,不然有了孩子也是吃苦受罪。” 辞宁手指动了动,“儿媳听婆母的。” 随后,董氏又说起明日归宁,“东西我已经让库房的人备办好了,明日你直接带过去便是。” 三日后归宁,辞宁险些都要忘记了。 她在沈家没有什么存在感,嫁到了严家来,打心眼觉得在这边有了归宿,纵然严韫并不喜欢她。 沈辞宁依然觉得在他身边很好,毕竟她从前最想的事情,盼望着有朝一日到严韫的身侧来。 尽管过程并不是那么地好,终归弄巧成拙得到了她想要的。 董氏没有提严韫是否会归家陪她一道去,沈辞宁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回了北苑后,接着看剩下的账目,颇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抬起头往外看。 晚膳严韫依然没有回来,董氏似乎看出来,她讲说,“韫哥儿事情忙碌,你要多多体谅,明日回门若是他不去,我会多派人跟着你去。” “好。”沈辞宁应下。 董氏很满意她的不吵不闹,十分的省事,不至于叫家宅不宁。 到了午夜时分,辞宁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外头静悄悄的,风雪太大了,守夜的婆子在廊下冷,被沈辞宁给遣散了。 院子里没有人在,她匍匐到窗桕边沿,闭上眼百无聊赖地趴着,就跟没出阁时的姿态一样。 刺绣累了不想睡,便总是发呆。 顷刻之间,院子里传来细微的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动静,原以为是误听,声响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了,沈辞宁倏而挺腰坐起,院里没有燃烛,置身在一片黑暗当中。 她心下害怕,又不敢此时出声叫嚷。慢慢躲进去,很快就藏了起来。 严韫踏进室内,没有见到人,到处都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进院起老远看到趴在窗桕口,跟只奶里奶气的猫儿一样的小人,此刻不知所踪。 他环顾周围一圈,目光锁定在半开的黑漆檀木柜前,走了过去。 大掌刚刚碰到柜门,正要拉开。 怀中扑进来一抹馨香,沉声责问,“沈辞宁,你又在搞什么?” 幺蛾子… 话还没有说完。 他被少女扑进来的力道,以及掌心下触碰到无比颤抖的双肩给震了回去。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5 第5章 免费阅读[] 第6章 第6章 她的姿态无一不在透露出她很害怕。 严韫在推开她之前,忽然想起来,被他给忽略的一点,沈辞宁的胆子小。 他忘了,她很怕生。 第一次见面她就被吓到,后来众人在提到沈辞宁的时候,除了说她身子弱,便是胆子小不爱出门见人,沈湘宁也常说,一年到头甚至见不到她几次,甚至于府上逢年过节不出来一两回。 的确是这样,好几次广陵过节,沈太尉邀约,盛情难却之下严韫留在沈府用膳,他也没见沈辞宁出来过,府上的人却习以为常,甚至没有人主动提起二小姐,好像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第一回的时候他还问过,沈夫人说过已经命厨娘给她送膳食过去了,她话少不懂人情,就不叫过来扫了众人的兴致。 他没有见到厨娘送,也不知道沈辞宁吃没吃到。 再后来,年关,阖家欢乐的日子,那时候董氏和严家两兄妹尚且没有到广陵,严韫留在了沈府过年,阖家欢乐的日子,他依然没有见到沈辞宁。 便又问了一次,或许是严韫从来都是多管闲事亦或者话多的人,场面有些微妙。 更有的,他和沈辞宁没有太多的交际。 仅仅算是一面之缘吧。 跟严韫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太多了,为什么偏偏记得沈辞宁,沈湘宁脸色不是很好,看着男人俊俏的面庞思忖。 沈夫人颇是苦恼说她不愿意出来见人,早些时候已经派下人去请过了,去了许多次,沈辞宁依然不愿意出门,便只让人把膳食给送到她的院中。 沈湘宁再说补充说道,“母亲说的是,辞宁怕生,又不喜欢跟人同桌用膳,幼年还总是喜欢黏在我的后面叫姐姐,现下跟我也不亲厚了。” 如此,严韫也不好再提及了,渐渐的他也没有再说过。 直到年关快要结束了。 严韫经过紫荆花盛开的甬道时总会下意识往那边看一眼,正是寒冬季,没有盛开的紫荆花了,只有光秃秃的枝丫在扭曲地爬在甬道上。 同样的,他没有再见到窝在紫荆花海中看刺绣的漂亮少女。 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梨花树下匍匐着一只慵懒的猫咪,猫咪的旁边还蹲着一个人,她垂至腰际的青丝扫到地上,将她整个瘦弱娇小的身躯给笼住,衬得她越发的玲珑。 侧脸如玉般剔透,因为晨光的缘故,打在她身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有点像儿时乡间小路上徜徉时挂在枝头上,身量长太高会碰到的水蜜桃。 “” 少女显然没有发现他,男人迈出一只脚,步子没有迈大,长身立在原地,没有出声。 她手里拿着剩了一半的膳食,猫吃饱了餍足地在休息,她的小手轻抚着猫的脑袋,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专注又开心。 严韫意识到此举不适宜,悄无声息要离开,不料蹲着的少女注意到了地上的影子在动,抬起了头,见到男人俊美无铸的容颜。 她是愣住的神情,上次就见过。 半响,长腿迈出去的步子又加倍退了回来。 “抱歉。” 打破两人之间凝固奇怪的气氛,是地上蹲着的猫忽然醒过来了,方才睡着之后还恣意休憩,眼下吓得缩了回去,少女将它抱起来,许是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它不挣扎了,乖乖窝在她的怀中。 先开口的人是沈辞宁,“你的手好了吗?” 她的视线落到男人修长干净的手上。 声音轻轻的,又很小声,要不是周遭寂静,严韫的耳力过人还真听不出来她在说些什么,只看到她饱满小巧的唇在动了几下。 他把手伸出来到少女的眼皮子底下,“好了。” 掌心碰到温软,不等他反应过来,被人放了几颗饴糖,好半响他定神一看不是饴糖,是用丝线做的饴糖,不能吃,栩栩如生而已,有点别致的可爱。 想起来那本刺绣的书籍,这是她亲手做的? 严韫不明所以看过去,少女抱紧了猫,耳朵红透了,蔓延到耳朵。 这次的声音比之前要更大一些,她说,“谢谢。”所以是谢礼。 还以为她会低着头的,没想到她抬着脸跟他说的,苍白的小脸上晕着红,眼瞳干净纯净,不谙世事,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纯粹。 胆子小,看起来貌似也没有沈家人的那么小。 但有一点,她的确是害羞的。 “严韫!” 两人之间忽然挤进来一个人,他的臂弯被人给挽住,冲击的力道不小,严韫下意识看过去,抱着猫的少女已经拉开了好几步的距离。 “原来你在这里,一直等不到你来,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是沈湘宁,她亲热挽着男人的手臂,笑得甜蜜无比依靠在男人的肩头。 小姑娘扫过两人挽在一起的臂弯,方才胆子还很大的人,此时此刻叫了一声,“姐姐。”随后便埋了首。 耳朵的绯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病态的感觉,这有几分怕生的样子了。 可是她不怕他,反而怕沈湘宁? “辞宁,你怎么出来了?跟着你的下人呢?”沈湘宁左右环伺,叫香梅的名字。 “她们就是这样伺候小姐的?不知道跟着你?若是你乱跑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沈湘宁的声音有些许大,她好像吓到了,抿紧唇,浓密的睫羽忍不住轻颤。 “不关香梅的事情,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她整个人手足无措到了极致。 严韫眉头一皱,这显然跟沈夫人说的对不上,很快,跟着沈辞宁身边的丫鬟匆匆来迟,把她给带走了。 临走的时候,严韫察觉到她的目光几次悄悄地往他这边看。 沈湘宁叹了一口气说,“辞宁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原先很听话的人,最近总是悄悄跑出来,她身子不好,冷风肆虐会轻易染上风寒,母亲也尝尝为此苦恼。” 听罢,大掌收拢,掌心的‘饴糖’丝线纹路碰触感异常明显。 他抽出被沈湘宁抱住的手臂,淡声道,“或许是闷坏了。” 没想到很快就再次见到沈辞宁,是三日后的晚膳上,她没有抱着那只猫了。 穿了件蔚蓝色小袄,外头罩了件水色的外衬,照理说衣衫厚重,会把人的身形也衬多几分臃肿,在她身上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沈辞宁端端正正坐着,她的目光往严韫这边看了一眼,在沈湘宁过来的时候又很快收回去。 沈家的长辈还有严家的人,在一起商议严韫和沈湘宁两人订亲的事情,婚期选定在严韫殿试之后,沈湘宁很会哄长辈开心,又没有太尉千金的架子,流转在两家之间,董氏对她很满意。 敲定良辰吉日后,两家众人问起两人的意见。 沈湘宁羞赧说好,转而问起男人,一遍之后也没有得到回应,半响又叫了一声,“严韫,你在想什么?” 男人才状似回神,语气平平,“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没有异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晚膳来的人多,沈辞宁的确是被吓到了,除了沈夫人介绍她的身份喊人之外,席间一言不发,低头小口吃着面前的膳食,她很不起眼,众人没有话茬是关乎她的。 沈湘宁落座在她的身侧,严韫的斜对面,她的脸几乎要埋到没有比她脸大多少的瓷碗当中。 谈妥了事情之后,众人坐下用膳。 沈湘宁给她夹了鱼脍,“辞宁,日后他便是你的姐夫了,这桩姻缘很好,你也为姐姐开心的是吗?” 随后。严韫见席间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小姑娘缓慢点了点头。 “恭喜姐姐。” 随后抬起头看向他。 她分明在笑,对上那双澄澈的眸子,却能让人感觉到她并不开心,仿佛有苦意在蔓延。 严韫听到她叫,“姐夫。” 回忆总是会席卷而来。 严韫伫立,他半夜归家,没有下人通传,多半是吓到她了。 明明知道自己害怕,为什么又要把周围守夜的下人给遣散,她又在弄一些招人心软的把戏,显然没有把他今日与她说的话听到心中去。 不等他反应过来之前将人给推远离,怀中的少女已经从他怀中抽身离开了,规规矩矩站在不远处,好像是犯错了,微垂着脑袋,也不怎么敢看他。 掌心的触感,以及乍然而来的馨香忽然抽身远离。 严韫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略有些不是滋味。 看着沈辞宁,他脸色一沉。 再害怕,沈辞宁也没有忘记严韫不喜欢她靠近过来,听到男人略带斥责的声音,她吓得提起的心还是缩了回去,人也跟着缩了回去。 “对不起,我只是吓到了。”沈家她住了许久,到严家没有多久,心中害怕。 外头严韫的小厮跟过来将北苑的烛火给点了起来。 漆黑的屋子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严韫没有听她的解释自顾自往里面走,很快他发现,他走到哪里,沈辞宁便跟到哪里。 男人手上动作一停,侧眸看过去,她显然也察觉到了,终于没有再跟在他后面。 只是目光还在一直跟着他,严韫到什么地方,她的目光就会到什么地方。 忙完手上的案子收尾,借助烛火,严韫将面前的少女看得越发仔细了些许。 “吓到什么?” 他坐在一侧,卷起看了一路的卷宗,拿着修长干净的掌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常年在刑部中流连,通身的矜贵当中隐隐约约当中透出几分煞气。 到了嘴边责备的话被她写满忐忑不安的脸色莫名其妙噎了回去,他的声音几不可查的稍微缓了些。 “害怕为什么又要把守夜的人给遣散?”严韫给了她解释的机会。 辞宁照实说,“外头风雪大,廊下冷,我便让人回去了,不必守夜。” 严韫一顿,显然没想到是出于她的好心,记忆拐到她给喂食的那只猫,刚要说什么时,目光落到他的身后,看见了贴身小厮。 男人放平的唇角又勾出冷笑的弧度,他差一点又要被沈辞宁糊弄了。 “你的贴身丫鬟不用在外守夜你也遣散回去了。” 不是。 是因为她想自己待着,也习惯了自己独处,就没有让香梅陪。 沈辞宁来不及说,就被人抬起了精巧的下巴。 对上男人深沉的眸子,“沈辞宁,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过问,便从来不会将我的话放到心里?” 他让她不要耍把戏,但是她没有听。 甚至总爱跟他玩弄不入流的手段,可笑的是,她屡屡在犯,他居然屡屡为沈辞宁动容。 少女的下巴精巧嫩滑,手感极佳,常年握尖的指腹在摩挲,男人的大掌止不住用力,“我午时才与你说过什么?” 捏得有些疼,已经出了红痕,她的眸子里泛起莹莹的水光,严韫见到了,心里那不是滋味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皱眉摒弃,冷眼看着她。 “你哭什么?” 沈辞宁把眼泪憋了回去,她轻轻地摇头没有。 “觉得很委屈?” 她的手抚摸上严韫的手腕,“疼。”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6 第6章 免费阅读[] 第7章 第7章 不比她说疼,严韫亦然能够感觉到她是疼的。 虽然他就使用了那么一丁点的力气,甚至于都称不上是力气,沈辞宁被攥住的下巴已经红了,眼眶隐隐可见泪水。 她皮肤白皙,严韫知道稍微用些力,就会留下痕迹。 是太过于娇嫩的缘故,偏生触感令人留恋,严韫痛厌沈辞宁身上感受到的美好感觉,是她的心计。 攥捏了好一会,他蓦然甩开,收回看她的目光,瞧向跳跃的烛火,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案桌面。 “不疼你不会长教训。” 什么教训,辞宁甚至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对上男人精致的眉目,凑近了看上面的厌恶尤其的分明,刺得心里很疼。 绕回来见到她脸上的委屈更甚以往,方才甩手的力气就那么一点大,至于连站都站不稳了。 “沈辞宁。”男人一字一句叫她的名字。 少女微晃住的身形堪堪站稳。 “过来。”男人声音低沉。 离得有些远了。 沈辞宁挪到他的身边,男人的眸光停留在檀木圈椅上,在他的对面。 自小便会看眼色的辞宁,眼下自然会过来严韫的意,乖乖坐到了对面,两只手摆到膝盖前,抬着水雾雾的眼睛,抿着发白的唇看他。 瞧着她可怜兮兮的一团,圈椅显得很大,严韫松开没多久的眉头皱到一起。 “收起你的眼泪。”他说道。 辞宁吸了吸鼻子,眼睛里的水雾倒是没了,憋得眼尾通红。 “……” “沈辞宁。” 他又叫了她的名字,比第一次更冷,更没有感情,很不耐烦。 “我与你说过许多次,不要把你在沈府的用的手段带到严家来。” 他说的严家,所以,少女垂了眸。 自始至终没有把她当成他的妻,没有把她当成严家人。 她的眸光暗淡,以为她在走神,左耳进右耳出,严韫声音重了些,“听好了。” 男人不自觉拿出在刑部审人的语气,而她是犯人。 “从前的事情…” 生以为他又要拿出来说事,沈辞宁的手攥紧了圈椅的把手,指骨节突出来,显得她更瘦了。 严韫观察到她的唇翕动了动,想要开口,在他后话出来之前,又憋了回去,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知道无从辩解,知道省口舌了。 如果她始终安分,也不必他三番五次的提点。 “从前的事情日后不要再提,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你也应该满意了。” 他指的是姐姐嫁给了崔宥,她也如愿能进了严家。 是如愿,苦涩的如愿,人真要得偿所愿,应该高兴。 但真的,不是她啊。 “不是我…”少女的声音低低的。 她的头也低下来,是缓解到头的无力,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告诉过自己不必再说了,沈辞宁真怕有一天连她自己都忘了。 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严韫适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男人不明白,自然就不知道沈辞宁的想法,沈辞宁过往都是仰着头说不是她,现在也觉得内疚了,所以垂着脑袋。 “是与不是,你心中有数。”一锤定音。 像那天,被发现的时候。 辞宁不吭声了。 她的脑袋越垂越低,险些就要埋伏到膝盖中。 严韫恰要顺着后面说,不料她把头抬起来,坐得端端正正。 “你既然入了我们严家门,做好你该做的分内之事,我不希望家宅不宁,若再让我知道因你而起诸多事端,你知道后果。” 沈辞宁很委屈,她不是一直都安分守己吗,做的也都是分内之事。 严韫今日对着她凶,是因为严凝的那番话,又提到那件事,是在替姐姐,还是替严凝?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越想越难过,不管是替严凝出头又或者是替姐姐出头,都不是替她。 她在严韫面前什么都不算。 “嗯。”她的声音非常低落。 严韫的语气稍平,话却薄凉。 “我要你听进心里去,别耍鬼皮子功夫。” “我听见了。”沈辞宁说道。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会听到心里去。”讲完,人又把头低下去,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瞧着,男人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严韫并未觉得他说的话又什么不对,她摆出这样的姿态给是看? 他的话并不很重,要再说重话,也差不多点到为止了。 “行了,歇吧。” 四个字,说歇息,高大的身影却往外走。 沈辞宁连忙追上去,“你…姐…夫…你要去哪?” “注意你的称呼。”严韫斥声道。 吓得她瑟缩,“……” 不是姐夫,叫顺口了。 自从严韫和沈湘宁的事情确定下来后,严韫常被邀在沈家,辞宁那时候常叫他姐夫,是顺口了。 后面她是想叫夫君,可脱口而出前一个字,又硬生生拼成了姐夫。 她的无心之失,总酿成错。 凸显她对严韫的觊觎之心,也提醒着过往,两人之间的身份之别。 两家的婚事定下来之后,沈辞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够出院子了,自从吃过那顿定亲宴的膳食后,说了一声恭喜姐姐和姐夫。 也仅限于出院子和家里人共同用膳,同时,严韫也在,沈湘宁挤到他身旁,她爱闹,多半都在叽叽喳喳说着话,严韫神情寡淡,偶尔嗯声。 沈湘宁跟沈夫人求来的,说她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妹妹的身体也快好起来了,她也到了及笄之年,未来不久该找婆家。 应该提早出来涨涨见识,多多出来走动,也不至于那么面生,将来也能学会些人情往来。 若放在之前,沈辞宁很想去,可…她拒绝了,父亲说她不懂事,自然就没有听她辩驳的话。 说到找婆家,辞宁面皮一紧。 “还…不急的。” 本来在桌上从来不说话只用膳的人,严韫听到她冒出了一声,他抬了眸。 不难看出来少女是着急的,方才吃的膳食匆匆咽下,似乎还没有咽完,腮帮子鼓着,就连她的唇边都还残留点沫,而沈辞宁浑然未觉。 沈湘宁最先挑明,“辞宁,怎么用膳还跟小孩似的。”她指向沈辞宁的唇边,“有汤水。” 沈辞宁闹了一个大红脸,整个人仿佛被蒸透了,“……” 连忙伸手拂去,真的很匆忙,向来不弄出动静的人,木筷掉到了地上,无伤大雅的事情,沈辞宁招到了沈太尉的训责。 这些,已经是尘封很久的往事了。 严韫留在这边的时日更多,明知道没有结果,但是能见到严韫,她把心思藏得很好,没有人发现沈辞宁的心思,她也不会让人看出来,更没有做出任何的逾越之事。 没有跟严韫说过话,说的更多的,便是不得已场合下必须叫的姐夫。 而这称呼一出口,更是时时刻刻在提醒沈辞宁。 她时刻谨记,没有抬头看过严韫,可正是因为如此,男人俊美的脸越发印在她的脑海当中。 辞宁能听出他的脚步声,闻到他身上的寒香气息,辨别出来他是严韫。 话结结巴巴就算了,男人的视线从上往下看,他的袖口被一双小手紧紧抓住,捏得皱巴巴。 “……” “刚刚说完又开始装傻,又怕了?” 沈辞宁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是,夜很深了,夫君还要走吗?” 总算没有叫错了。 “做好你的事,别管我的事。”不准她过问。 “很晚了…” “你还有事?” 言罢,他的目光停留在沈辞宁抓住她的手上。 沈辞宁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放开。 “没事。” 明日归宁,她不敢说。 严韫自出去后,一夜未归。 辞宁看着下人点燃的烛火,凝盯了好半响,她伸出食指的指腹悬在跳跃的火苗上方。 “……” 一直到了时辰,马车回门的物件备办好了,沈辞宁望眼欲穿,他始终都没有出现。 严家的人都在,香梅替沈辞宁不平也不敢多说什么。 董氏道,“韫哥儿事忙,许是顾不过来了,你先回去,待他回来,我让他亲自上门赔罪。” 既如此,辞宁只能点头,“好。” 见小姑娘吃瘪,严凝幸灾乐祸,“二哥,瞧我说的什么,呵呵呵…” 严谨头疼,见沈辞宁一个人进了马车,孤零零的回门。 他心里极不适,跟董氏道,“母亲,不如我陪嫂子去吧。”反正之前也是他去接的亲。 严凝跺脚,“二哥,你跟着插什么手啊,你难道真的…” 严谨拉下来脸,“小妹!” 董氏被两兄妹吵得头晕,沈辞宁见状,体贴道,“婆母,外头冷,您进去吧。” 言罢,对着想要帮助她的严谨柔声一笑。 “谢谢二弟的好意,我自己可以的。” 忽然听到二弟,严谨不适应的同时,也明白沈辞宁的用心,撇开严凝话里瞎扯的干系。 董氏很满意沈辞宁的圆场,嘱咐了几句话便进去了。 沈辞宁听着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真希望能慢一些。 可惜,天不顺意。 很快便到了,沈府很安静,辞宁由香梅扶着下马车时,一眼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郎君。 他身姿颀长,长身玉立站在姐姐的旁边。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7 第7章 免费阅读[] 第8章 第8章 他早就过来了,没有跟她知会一声。 香梅看见不远处的严韫,气得七窍生烟,转头要跟沈辞宁告状,眼见她已经瞧见了。 目光定定瞧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小脸刷地苍白起来,捏着马车门的手用力到了极致,骨指泛白到几乎要废掉。 “小姐…”想说回去,怎么行。 “要不然我们等一会,或者绕路从后门走?”香梅提议道。 沈辞宁看得定神,听到香梅的声音,她松了手却没有收回目光。 “不走后门。”她轻轻说道。 香梅不是很理解,“小姐,您不必过去,奴婢觉得见了难受不如就避开好了。” “不用。” 躲起来算什么,她不躲,也不走后门,她没有错,她是严韫明媒正娶的妻。 “奴婢怕您…” “……”沈辞宁没有说话,她摇了摇头。 下了马车后,整了裙摆朝两人走过去。 沈湘宁先喊道,“辞宁!”笑着朝她招手。 伫立在她身旁的男人随着喊声看过去,少女一袭淡蓝色的袄裙,随着她迈开的步子,裙裾蔓开,像翻腾的天水雾。 乌发仅用两支蓝色簪子就全部挽起来,后脑勺既圆润饱满又漂亮利落,为她多增添了一份干净。 从前见沈辞宁,她的乌发总是半挽半放垂落至腰间,是在闺中做姑娘时候的模样。 他记得青丝的触感,微微晃动的时候,会扫过他的掌面,严韫还记得十指穿入乌发时的顺滑,若是冒了汗珠会粘在她雪白的后颈和面颊边。 “……” 如今为人妇,需要遵循广陵的礼制全都挽起来。 严韫见她换发式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中莫名有淡淡的愉悦,沈辞宁挽起来的发,是因为他。 男人的唇边几不可查地勾起微小的弧度。 沈湘宁在严韫旁边自然窥见了,她状似不经意道,“今日回门,辞宁怎么穿得那样的素净,好看是好看,只恐怕不太好吧?她来得迟,竟然没有好好收拾?” 见到男人略沉的眉,沈湘宁笑得更欢了。 她还在催促,“辞宁,走快些,父亲母亲该等急了。” 沈辞宁果然加快脚步到了眼前。 想到刚才刺眼的一幕,她先叫了严韫一声,“夫君。”当着沈湘宁的面。 颇有种宣示主权的小倔。 没料想男人不曾应她,反而责问道,“你又起晚来迟了,是不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沈辞宁,“……” “不是…” 因为在家中等他,不确定他是否会回去,原本也没有耽搁,严凝在门口搬弄是非,才来晚了。 说实话,刚刚好,时辰并不算迟。 沈辞宁没有说话,严韫突然的责难真的是因为她来晚了? 或许是因为她的出现搅兴,扰了他和姐姐的独处。 方才她分明见到男人唇边有极淡的笑意,她一过来就没了。 她不说话,男人垂眸看着她的脸。 沈湘宁轻拍他的手臂,“好啦严韫,辞宁自幼身子不好,来得迟些也没什么?你就不要板着脸凶她了,瞧把她吓的。” 辞宁看着男人被拍过的手腕,忽跟沈湘宁直言道,“姐姐,我没有迟。” 她又转过来,对上男人略沉的眉眼,“时辰是刚刚好的。” 沈湘宁也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跟自己呛,这并不像沈辞宁逆来顺受的性子,她不爱说话,更不擅长解释。 “嘴硬?”男人眉更沉,“昨日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踩着时辰来你觉得很好吗,早起勤勉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到,如何能顺看好母亲给你的账目,掌管中馈。” 因为董氏把家中账目给沈辞宁的事情被严凝知道了,她不想让沈辞宁管家,怕沈辞宁克扣她的月银,尽管沈辞宁看起来并不敢这样做。 因此把这件事情捅到了严韫的耳边。 没想到,严韫虽然也意外董氏会那么早将家中的账目给沈辞宁,意外归意外,却没有说什么。 他扯开话道,“小妹,大理寺还有同僚等着我看案子,这件事情容后再说,你回去吧。” 严凝见他不打算理,也跟着急了,“大哥,你就不担心吗?” 男人头也不抬,声线极淡,“担心什么?” “母亲给沈辞宁账目的时候问她在家中有没有学过,你猜她是怎么回的?” 男人语气随意,“怎么回的?” 依照沈辞宁的性子,她的回答必然圆滑,滴水不漏。 “她说没学过!”严凝气道,“就看过些学,没接触过账目。” 看案子正在写论言的男人抬了首,看过来,“…没学过?” “对啊!” 不知怎么的,他想到了在廊芜拐角遇到沈辞宁,她手里抱着账目,身旁的丫鬟提说她不应该那样回夫人,还说她从来不会说谎。 思及此,男人的眉宇拢了起来,彻底搁下笔从繁复的公文中抽神。 “……” 严凝还在喋喋不休,“大哥你觉得她这样的人能接手家中的账目吗?”见到男人拢起来的神情,严凝以为他是赞同自己的话。 “大哥你也觉得沈辞宁接手不了是不是?” 男人答非所问,“她果真那样回母亲?” “什么?”严凝激动上了头,起先没有反应过来,随后会过来意,“是啊,她就是这样回母亲的。” 没好气道,“说是看过些书,没接触过账目。” “真的…”男人失语喃喃。 沈辞宁这样说的用意在什么地方?借别人的口舌告诉他,她不会说谎?她又是怎么知道他会在那时辰回府,在转角遇上她,故意说了,让他听到她不会说谎。 再者,她直言跟母亲说没有接触过账目,好处是什么,难不成她不想管家? “大哥你在怀疑什么,肯定是真的啊,这些都是母亲身边的人告诉我的,母亲身边的人你还不信?” 既然是真的,那沈辞宁的目的何在? 严凝并没有想那么多,抓住奚落沈辞宁的机会,便没完没了。 “大哥,你当初为什么会娶这样的女人?她一点都配不上你,除了那一张脸,没有什么地方比得上湘宁姐,唉…只可惜湘宁姐已经许了人,你们也算是有缘无份了。” “哼,我说她小家子气就是没说错,谁家的女儿在闺中不学些账目好日后管家。” 沈辞宁在沈家甚少出门,接触她的人更少,纵然是严韫冷情的性子,也隐隐察觉出来了,沈辞宁在沈家似乎没有那么受到重视,不知是因为她的性子不讨喜,或者是因为别的,她有心计。 “她就看过些书,还好意思当着母亲的面就说出来了,也不怕别人笑话,也不知道她在闺中都看些什么?净学些没用的…” “行了!”一旁的男人呵道。 严凝猛地一愣,“大、大哥…你凶我?” “你从来没有凶过我,你…是为了沈辞宁?”她不确定,确切来说,是不敢相信。 严凝是家中最小的,受到上头的宠爱,不说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小到大,重话也没有听过一两句。 男人捏了捏眉心,“不是…” 说了不是,严凝依然觉得委屈,已经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 “……” 听到严韫责骂的话头,沈湘宁原本心中在笑,下一瞬止住了,她没听错的话,沈辞宁居然已经得到了婆母的认可,接手账目掌快要管家了? 为什么,三日而已,她就这么快讨得婆母关心,在严家站稳脚跟? 少女听出来,男人在威胁她,也有些斥责她原先起迟了侍奉婆母不够周到。 沈辞宁不说话了,选择沉默。 她虽然柔软却也有自己的坚韧在,严韫为沈湘宁说话训责她,叫她忍不住红了眼眶,碍着场合,忍得眼尾有些红了。 “……” 恰逢此时,沈家的下人出来说膳食已经摆在了花厅,让三人过去用膳。 到了花厅沈辞宁才知道,原来是沈湘宁和崔宥一早便来了,随后严韫到了,迟迟不见她来,是沈湘宁提议说去府门口等她,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用膳期间,沈太尉找严韫和崔宥吃酒,沈夫人给沈湘宁布菜与她说训话,唯独沈辞宁默默无闻,在其乐融融中,像一个无人问津的局外人。 散了席面后,沈太尉有朝臣的急事要处理去了书房,沈夫人带着沈湘宁去清点回礼,没叫沈辞宁,她静静垂眸坐等。 崔宥在长廊下与严韫说话,“严兄,你真是好福气啊。”他指的是沈辞宁的相貌。 今日见到沈辞宁进门,见惯了美人的崔宥依然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沈辞宁的美貌太出尘了,令人见之忘俗。 男人闻言蹙眉,不悦睨向一旁说这话的崔宥。 回去后的马车上,严韫跟沈辞宁同乘一骑。 为着适才的事情,她没有看向严韫,倒是乖乖坐着,就是一直撇脸看向外头。 是昭庆侯马车消失的方向,很久了,也不怕拧了她纤细的颈子。 “没看够?”男人徒然发声。 沈辞宁不明其中意,她不想让男人见到她眼角的湿润,故而不曾搭理。 见她不理人,男人的脸沉了下来。 半刻后,他抓了沈辞宁的后颈,强迫她转过脸,正对他。 “没听到我说话,我问你在看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8 第8章 免费阅读[] 第9章 第9章 在依依不舍什么,是偷看崔宥? 崔宥夸赞沈辞宁貌美倾城,在用膳期间甚至寻她说话,崔宥问的她都应了,还对他抿唇淡笑。 严韫向来只知道她柔静似水,不喜多言,不知她原来在席间也会说话。 直到,他的怒意对上了一双含了水雾的眸子,才发现沈辞宁别过脸,是在偷偷躲着哭。 男人蓦然手一顿,见到她憋红的眼尾,声音更冷了几分。 “你哭什么?” 沈辞宁缓缓转过身对上他俊美吸人的眉目。 除却异于常人的俊美,上面有怒意,有不耐烦,有质问,有很多…… 总之,这些不好的情绪,是给姐姐不平。 方才她不过是辩驳了两句,他是不是觉得姐姐丢了面子,为了维护姐姐对着她发难。 所有的不喜都是对着她,严韫从来不会跟姐姐展示他的不耐。 越瞧心中越疼,沈辞宁挪开眼皮子,不再与他对视,又要将小脸给别过去。 还是那个拒绝与他交谈的姿态。 男人修长的大掌还攥捏在她的后颈上,沈辞宁动了动肩胛骨,想要从他的大掌中脱离,便往前送身子。 一时不察,叫她脱了手出去,情急之下,没有容他多想,他伸手攥住,力道用大了,沈辞宁显然也是没有想到。 严韫厌恶她,不会想碰她,不料措不及防的一攥,让她整个人都往后倒,栽入严韫的怀中,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 再次对上那双暮沉的眼眸,辞宁察觉到了危险,看着看着,叫人心里发毛。 为了姐姐,他就这样沉不住气。 委屈郁结于心,沈辞宁气不过,咬着唇手脚并用要爬出他的怀抱。 铁臂横过她的腰攥到怀中,用力束缚住她的腰身,沉声责道,“闹什么。” “沈辞宁。”一字一句叫她的名字。 “没什么。”她咽下委屈,声音轻柔之余,还有些哽咽。 “你竟觉得委屈了。”他嗤笑道,似乎觉得很可笑。 少女攥紧了拳头,她依然不吭声。 “不委屈。”她摇头道。 “一切都是你做的孽,别忘了有因才有果,你没有资格委屈。” “……” 忽然沈辞宁觉得有些心累,今日回家闹得不堪,让她疲惫。 “夫君不是说日后再也不提那件事情了吗?”她听倦了,好像那场算计将她钉在了荣辱桩上。 是不是上辈子沈辞宁做了许多坏事,今生才会如此坎坷。 “……” 他叫她安分守己做好分内之事,她都记着,可是他和姐姐…他自己呢。 严韫抬起她的下巴,“我问你方才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她顺着严韫的话回答道。 男人并不满意听到的答案。 “你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少女垂下眼睫。 她的眼睛一直对着外面,如果不是他发声,沈辞宁估计现在依然没有动作。 “夫君,我不会说谎。”好半响,她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眸道。“真的不会。” 这次她是直面直接告诉严韫的,没有假口于人。 对上少女澄澈的眼眸,男人那股子怒意并未有丝丝消除。 沈辞宁一直温软,今日看似和往常没有什么相差,严韫就是觉得不一样。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男人低低嘲道,手左右晃动她的下巴。 “嗯。”少女也轻应,语气平缓绵和。“我知道的,夫君不信。”她一早就知道。 严韫若是信她,早就信了,不用别人说,也不用她说,何况,是许许多多遍。 那次的事后两人都清醒了,沈辞宁浑身疼得散架,晕过去后堪堪醒过来,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发晕,浑身疼痛,她抱着双膝,长发散落到两侧。 乍见到男人轮廓分明利落干净的侧脸,她下意识喃喊了一声。 “…姐夫。” 严韫听到声音,宿醉般头疼尚且未散尽,看过来见到哭肿的一张小脸,唇也异常的红肿。 男人止不住的错愕,震惊。 “……” 是…沈辞宁,即将会成为他妻妹的人,而今跟他躺在一起,在一张塌上。 她抱着被褥遮住身子,下巴往下一点的颈子处有没遮好的红痕。 也不必再看那处有暧昧的地方,且低头看到繁乱不堪的现场,便知道昨夜发生什么了。 “……” 严韫适才轻启薄唇,要问怎么回事。 门就被人大力踢开,他眸光凝去,是沈府的丫鬟婆子,随后沈夫人跟着进来。 与此同时闯进来的还有沈湘宁,她哭哭啼啼嚷着,见到当场,便尖叫“啊!” 旋即受到了刺激,翻眼晕了过去。 沈夫人和身旁的婆子簇拥喊沈湘宁的名字,又传人去叫郎中,场面乱作一团。 来的人太多了,沈辞宁抱着被褥裹得严实,她吓得不轻,又衣不蔽体瑟缩着往严韫的身后躲避。 在沈家的正厅,两家的人都来了,场面一度凝固,众人脸色凝重,没有谁开口,预先打破僵局,都在等着对方的态度。 严韫不知名的头疼已经散去,此事不论如何是他占了沈辞宁的清白。 正当他要开口处理时,一旁窝在沈夫人怀中哭泣的沈湘宁突然扑了过来,拽着沈辞宁的双肩,不停地摇晃质问她。 “沈辞宁,到底为什么?” “你说话啊,姐姐我一向待你不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质问的少女一脸茫然,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她泪水婆娑,神情无辜至极,泪水打湿了她的长睫,“姐姐…辞宁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严韫见到她身上还是皱巴巴的裙衫,有一些破落了,是严韫起身找衣衫整理自己时,在床榻尾巴见到的那一身,被他神智不清的境遇下,手重了,撕坏的裙衫。 居然没有换干净整洁,她便过来了,站在中央。 乌发别得有些乱,想必匆匆过来的,一脸的憔悴,眼底是盖不住的乌青,那一张脸苍白到楚楚可怜。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沈湘宁怒吼。 旁边的婆子上来拽拉她,没有控住,她依然在哭闹,倒把沈辞宁从她的手上给解救下来了。 “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汤药不是你自发要去煎熬,又端过去给严韫的吗?” 汤药。 近来天寒,广陵刮剃骨的寒风,吹到脸上疼得厉害,跟刀剑刮脸一样的疼,不少人都受不住寒病倒了。 这病比一般的风寒都要厉害,若是沾染上了,一时半载难好,咳嗽不止,轻易便能伤到肺里去,很不容易好。 沈湘宁找宫内太医配的祛寒方子,说严韫走书院往来,怕吹病了,给他熬煮了常喝,是强健体魄的汤药。 严韫常年习武,身骨比一般人要好,他本不想喝,沈湘宁求来了,怕拒绝了又闹出什么,便喝了。 那日给他送药来的人是… 说实话,他并不记得了,总归是沈府的下人。 沈辞宁摇头,“姐姐,是辞宁熬的汤药不错,但是辞宁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药一熬好,我就让丫鬟送去了…” “你敢说你没去?” 少女一噎,“……”她的确是去了。 沈湘宁甩开扶住她的婆子,步步逼问,“送驱寒的一副汤药而已,你身子不好,为什么亲自去了?” “我…” 她并不擅长辩解,又被吓得不轻,此刻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 有些见不得光的,严防死守的,轻易漏了点出来,在场的众人,谁不是经历过来的人,只一点便看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到了她身上,皱眉的,厌恶的,意外的,充满鄙夷的。 “…真的不是我。”沈辞宁咬紧下唇,一双小手攥捏得特别紧。 “你敢说你没有心悦严韫,觊觎他,没有对他动过心思?”沈湘宁没有给她面子,径直挑破,逼问沈辞宁,在场变得针落可闻。 场面已经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少女的心意被人剥开,见不得光的喜欢摆到了台面上。 沈辞宁唇翕动不止,“…”脸白得滴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你敢说你没有吗!看着我的眼睛,沈辞宁。” 她颤抖还有道,“姐姐,我没有。”她拿不出证据,急得脸红透了。 “你怨恨我,便想抢走他,三番五次靠近他,吸引不起严韫的注意,便使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男人皱了眉。 沈辞宁依然摇头,“我没有,他是姐姐…姐夫,我没有想那样做。” 少女承认了她的心思,可这一承认,后面再也不会有人听她辩解什么。 “可是,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期间发生了什么。” 沈湘宁捂着脸哭诉,扑到沈夫人怀中叫母亲。 沈辞宁垂着脸,谁都不敢看。 正堂内俱是沈湘宁的哭声,沈夫人哄着她。 沈辞宁也在哭,她站得笔直,低着头,露出有红痕的后颈,眼泪大颗大颗砸下去,一点声音也没有,哭得太伤心了,便会用袖子擦一擦。 一炷香后,沈湘宁哭够了,再没有原先的咄咄逼人,她的语气软下来, “辞宁,我就你一个妹妹,一向疼你,自小到大不论有什么都是以你为先的,既然你喜悦严韫,当初为什么不说?” “我会让给你,何必要耍心机手段,抢夺我的人。” 所有人越发鄙夷看向沈辞宁,她被人从头轻蔑看到脚,摇头,“姐姐,不关我的事。” “父亲…”沈辞宁想让他去查。 可是沈太尉没有理会她的话,“够了!不嫌丢人的东西。”他伸手指着沈辞宁,咬牙切齿,“我当初是怎么就生了你,不如打死的好。” 沈辞宁一颤,她眼睛通红,显然是被沈太尉的重话呵懵了,不可置信看着他,小脸上受伤失落明显。 “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踏出家门一步。”他背过身,不想看沈辞宁,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沈辞宁被婆子带走了。 临走时,她都没敢看身旁的男人一眼。 “严韫,你预备如何?” 男人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此事严韫酿成大错,愿一己承…” 他话没说完,沈湘宁又插话打断,“严韫,不关你的事情,都是她糊涂了,因为你太好,她喜欢你才会这样剑走偏峰。” 严韫蹙眉,沈辞宁喜欢他吗? 她从来没跟他说过话,没有多看他一眼,”……”沈太尉摆手,“湘宁说得对,你不必自责。” 想到方才站在这里伤心不止,被泪水濯湿的面庞,楚楚可怜的身影。 男人思忖片刻,“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还是查清楚比较好。” 沈太尉眯了眯眼睛,没有立刻答应,董氏和沈夫人妇道人家谁都没有开口。 沈湘宁道,“这件事情难道还要再闹得人尽皆知吗?严韫你有没有为我们沈家考虑过?若是捅出去,旁人会怎么看我,怎么想辞宁。” “她那样柔弱的性子,若是被旁人戳脊梁骨,还怎么活?父亲不过骂她两句而已,她就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分明是她错了,惯会装可怜。” 沈湘宁可没有错过严韫盯着沈辞宁哭,皱眉的样子。 他在心疼? 严韫皱眉更深,若说哭,他也是第一次见沈辞宁哭。“可…” “行了,此事已成定局。”沈太尉打断他的话,最终拍音。“不必再查。” “你就快要殿试,若此刻闹出风雨,于你不利,对沈家来说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亲事,且后面再议吧。” 后来严韫殿试得了青眼,期间两人再也没有碰过面,沈湘宁遇到了崔宥,沈家两个女儿的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 沈辞宁低头看着手指,“我知道的,没有人信我。”从来都没有。 少女拨开他的手指,低喃道。 在严韫看来,她又在耍心机卖可怜了,他讽笑。 那件事情他也找人去查过,丫鬟说,给他煎的药沈辞宁不肯假手于人,旁人触碰不到。 若说下药,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 沈辞宁的侧脸如玉,透着朦胧剔透的美感。 让严韫想到崔宥说的有福气,以及沈辞宁看着崔府马车消失的方向很久不回头。 男人忽而问她。 “沈辞宁,你当初下药,到底是单纯想抢你姐姐的男人,还是真的心悦我?”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9 第9章 免费阅读[] 第10章 第10章 沈辞宁有一瞬,几乎以为她出现了幻听,可两人离得实在太近,她实实在在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他说什么。 少女澄澈的眼眸忍不住浮闪出水光,“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没听明白?”还要他再问第二遍吗。 他的确问了那样的话,觉得她不知廉耻,不明礼仪。 沈辞宁心中生出一股气,可良好的修养以及沉静的性子,叫她做不出沈湘宁类似的,遇事不平张口便是,甚至是勃然大怒的嘶吼。 羞愧的同时她又觉得压抑,鼻头算了,咬紧下唇使劲地忍着。 沈辞宁不能任性,没有人会给她收拾残局,本来场面就不好看。 男人冷眼看着她楚楚逼人怜爱的姿态,沈辞宁装可怜的功力越发深厚了。 见到她下唇咬出血,他的心中竟然隐隐自责,觉得他话说得不对。 “我没有抢姐姐的男人。”她选择明确回答。 “所以是心悦我。”严韫说出来问话的后半句。 “嗯。”少女点头。 “辞宁心悦夫君。”她抬起小脸,认真对着男人说道。 触碰到她眼底的明亮,严韫微微晃神。 旋即脸黑了,差一点,他就又被沈辞宁的无辜外表蛊惑动摇。 男人唇边讥诮的弧度愈来愈深。 “沈辞宁,你既说心悦我,那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心悦我的?” 被逼问的她沉默了,垂下睫。 真要说什么时候,她不知道。 “答不上来了?”男人大掌再度袭过来捏住她的下巴。 “承认有那么难吗?”方才她在看崔宥。 “我不是你姐夫,便把眼光放到了别人的头上。” 男人一口一个姐夫,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她。 少女被讥讽得气热上头,没有忍住,她身侧的小手捏得无比紧,掐进肉里。 “你放开我。”挣脱男人的靠近。 她说道,眼眶里的泪水你刚才还要积蓄得更满了,眨眨眼就会掉下来。 男人没放,脸色阴沉盯着她的脸庞,越过她的鼻梁,下移到粉嫩饱满的唇上。 严韫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攥她的下巴越紧,传来的痛感,让辞宁心生反抗,男人不松手,她就两只手都伸过去搬开他的指节。 勉强搬开了一根手指,过了没有多久,依然是徒劳无功,她的力气太小了,尽管她已经使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依然没有用。 男人就看好戏,沈辞宁索性破罐子破摔,她张开唇,露出洁白的贝齿,咬住了他桎梏自己的大掌。 也是很用力,不过这点力道对于常年习武的男人而言,并不疼。 肌肤上的疼痛是其次,重要的是,严韫被她的反抗激怒了。 “你咬我?”就是说了两句而已,被戳中了是吧。 在他看来沈辞宁的举措,除了被戳中心事,更是为了崔宥,另一个男人。 他掐着沈辞宁的腮帮子?逼迫她往后仰面。 撞入男人窥见薄怒的眼眸,沈辞宁以为他会拔光她方才咬他的牙齿。 谁知严韫居然低头吻了下来,因为沈辞宁是张了唇,他径直长驱直入。 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没有耳鬓厮磨,更像是撕咬一样的抢夺,惩罚。 少女的眼泪顺着面庞滑落。 她两只手抵在男人的肩胛骨处,抵制他凶残的吻。 殊不知她越是反抗,越是跟严韫抗拒,他更不会松手,反而更凶。 他这个吻的本意就是要她安静下来。 严韫极少吻过她,除了第一次之外,时隔久远,沈辞宁没有太多印象了,后面到现在,两人同房也不曾亲吻她 新婚之夜该行的周公之礼,就更别提了。 男人冷淡薄情,原以为他会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此生不会碰她。 现在呢? 称得上是戾气的攻势,沈辞宁没有感觉到一点耳鬓厮磨的舒坦,很快她的唇就传来痛意,红透了,只要碰一碰便会破皮出血。 她实在是难受,就又咬了严韫。 男人闷哼一声,该说不说,沈辞宁牙尖嘴利。 他不停止,没多久少女不反抗了,没过多久,男人终于缓下来,渐渐地温柔下来,卷着她的粉唇亲。 反而越待脸碰到她的脸庞,泪水黏糊到他脸上的时候,他一顿,他的动作终于停了,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 她已经哭成了泪人,眼泪连成线,还在下巴处滴着。 “……” 口口声声心悦他。 辞宁没有出声,她抬手擦去下巴的眼泪,无意识的习惯动作,咬下唇,碰到疼处,泪眼掉得更是凶猛。 男人看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脸色阴沉。 一会而已,他冷声叫车夫,“停。” 也不管哭得伤心的少女,掀开帘子带着随从离开了,把沈辞宁留在了回程的路上。 香梅不知内情,她掀开帘子,“小姐,公子怎么走……?” “小姐,您怎么了?”见到啜泣的沈辞宁。 香梅吓了一跳。 “发生了何事?”是不是公子离开,小姐挽留不下委屈,所以哭得伤心? 只是小姐的唇怎么红红的? 沈辞宁擦干净眼泪,摇头示意没事,“快回去吧。” 到家之后,尽管已经用冰丝帕敷了敷眼睛,没有那么肿了,眼尾依然通红,唇更是不能看。 董氏见了,到底没有直接问沈辞宁,就过问了回门是否顺利,沈太尉和沈夫人身子骨是否安好等场面话。 沈辞宁一一回答,董氏没有问,她也没有说别的。 夜里,沈辞宁喝了点清粥便躺下了,看着幔帐顶沉思,她想去窗桕趴着看看月明星稀,又怕出上次的事情。 “小姐,您睡吧。” “昨夜您就没有好好休憩了。”何止昨夜,自从沈辞宁嫁过来,香梅跟在她身边,几乎没有见到她好生安睡一个夜晚。 “一会就睡。”现在没有睡意。 严韫依然没有回来。 她伸手想去拿绣品,被香梅拿走了不给她碰,说是夜里做针线活,容易伤眼睛。 “要不奴婢陪您说说话?”沈辞宁自幼不能出院子,香梅便把外面的见闻谁与她听,香梅就像是沈辞宁的另一双眼睛。 知道她担忧自己,沈辞宁笑着说,“好啊。” “就说上次奴婢跟你讲的在东街卖果那…” 董氏让身旁的下人找了跟随沈辞宁回门的人问了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 听罢,她皱了眉,“……” 跟她十几年的贴身婆子说,“夫人且宽心,少夫人是个温软的性子,不会闹出家宅不宁的事情。” “说来也怪呢,公子性子冷素来不计较,处事面面周到,怎么就对少夫人凶了些。” 董氏点头道,“沈辞宁的确是个好孩子。”不吵不闹也不会告状,更不会埋怨,年岁小心性却沉稳。 “夫人是担心公子?公子向来心有成算,如今又是为官坐宰的人,您不必过于忧心。” 董氏道,“韫哥儿年少老成,很早他便能独当一面了,他爹去得早…家里内外弟弟妹妹,都是他在撑着。” “正因为如此,有些事情好也是不好…”他强势也武断,没了父亲,自幼也没有见过如何为人夫的例子。 “沈辞宁性子好瞧着却软,我就怕日后闹成怨偶。” “夫人不必担心,日子才起了个头,往后再看看,有您在前面掌着,家里能出什么事?不会出事的。” 董氏稍安些,却没有彻底落下心,叹出一口气。 “我老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 “公子还是孝顺的。” 见董氏忧愁,贴身婆子说道,“依奴婢来看,公子还是缺了孩子,不如趁早让公子和少夫人要个孩子,情况或许会好些。” 董氏在沉思,贴身婆子接着道,“有了孩子便安稳了,公子和少夫人之间便有了羁绊,孩子生下来,在您膝下养着也能给您增些热闹。” 提到孩子,董氏眉头松乏一会又紧促,“沈辞宁的身子骨…” “郎中上次也说了,没什么大问题,女子体虚是常事。” 董氏点头,“你明日起,让厨房往北苑多送些补汤去,让沈辞宁补补身子。” “夫人放心,奴婢会吩咐底下人做好。” “嗯。”董氏又道,“明日韫哥儿回来,你着人叫他过来一趟。” 末了,董氏又添了一句,“若是他不回来,你就叫谨哥儿去大理寺寻他回家来。” 果真被董氏给猜中了,后几日严韫依然没有回来,沈辞宁晨昏定省给董氏请安,伺候她用膳,闲下来便做针线活看账目。 夜深了,男人挟裹着晚寒骑马归家,俊脸浸在月色里,轮廓越发清晰。 修长的身影径直走过长廊,到了董氏的苑中,“儿子给母亲请安,夜深了,母亲怎么还不休憩。” 董氏看了他两眼,“韫哥儿,你怎么近几日都不归家?”严谨说没找到他人。 “朝中事物忙碌一时走不开,叫母亲担心了。” 大理寺最近遇上了棘手的案子,案子倒也不是太棘手到难解决的程度,就是牵扯的官员多,周全难了。 人人都说严韫年纪轻轻得了盛宠身居高位,殊不知登高跌重,一步都不能走错。 朝廷表面看着风平浪静,结党营私贪官腐败,他是皇帝挑中出来说话的人,每一步都需要慎之又慎。 “那母亲早些安息,儿子就不打扰了。” 董氏叫住他,“你坐下。”严韫依言,“不知母亲有何事?” “你娶妻已有些日子,是时候该要个孩子了。”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10 第10章 免费阅读[] 第11章 第11章 提到孩子,男人的眉心微促,“儿子觉得此事还不急。” 董氏料想他会这样说,“怎么不急?” “儿子成亲尚且不足半年,且朝中事务实在繁多,暂时抽不出身,待过些日子再说也不迟。” “你的年岁也不小了,身旁与你同龄的人谁膝下没有个一男半女,再不济也快要生了,就你整日没个动静。” 男人不说话,看神色瞧不出来是个什么态度想法。 董氏放软了声,没用必须的口吻,好言好语。 “母亲此言并非是责怪你,凝姐儿谨哥儿整日没个着落,你又事忙,我一人在家,在这大宅院里,终归冷清。” 男人转过来脸,“沈辞宁没过来陪伴母亲?”他眉心蹙起。 董氏一听他的口气,便知道他不满。 为着当初的那件事情,严韫与沈辞宁之间至今没有缓和。 “也还好有你媳妇时常过来南苑作陪,听我说话给我捏手捶肩,没想到她人看起来娇柔,手上还有些功夫。” 董氏常年头疼,是老毛病了。上次跟沈辞宁说着话的功夫,脸色瞬间就变白。 贴身婆子连忙去找郎中过来针灸,沈辞宁在旁听着,又细细询问了郎中,除了针灸之外有没有缓解的法子? 郎中说寻着穴道给董氏按头,会好很多,虽无法根治,日积月累也不会发得那么疼了。 沈辞宁回去仔细翻阅医书,早中晚都给董氏按,身上舒坦,睡得好了,近几日她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闻言,严韫也是意外,“她尽心服侍母亲便好。” 原以为沈辞宁会倦怠,没想到她侍奉母亲还算勤勉。 “嗯,她年岁和凝姐儿相若,性子却比凝姐儿好很多。”提起严凝,董氏避免不了愁态。 看来母亲的确很喜欢沈辞宁,他不在家一段时日,竟然对她赞不绝口。 不过,董氏的话要是叫严凝听见,指定又要闹。 “她勤勉就好。” 严韫淡嗯一声,看来先前与她说的话,她记到心里去了。 “韫哥儿……” 董氏原想提那桩事情,叫严韫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又怕蹙他眉头。 想想作了罢,话眼子又转到孩子身上,“孩子的事情加紧些。” “儿子…”严韫预要再说,董氏径直抢了话道,“孩子也不是说有即刻便有,总之需得趁早,也好能叫我早日抱到孙子。” “现下你功名利禄在身,也娶妻了,而今就差个孩子。” 严韫扭不过董氏,最终点了点头。 “儿子知道了。” 末了,董氏问起他一些体己,没耽搁太久,便让他回去。 临出苑门,男人的脚步停住,见他顿在原地,董氏问,“怎么了?” 男人转过身,想问,孩子的事情是不是沈辞宁提的。 “儿子没事,母亲早些休憩。” 外头靴子踩响了积雪发出咯吱脆响的声音。 沈辞宁心下一紧,即使伴随着融了雪的声音,她依然准确无误的识别出了男人的脚步声。 严韫回来了。 沈辞宁倚靠在被褥里面,忍不住揪紧了细指,她最终还是没有起身。 夜已经很深了,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归家,上次之后,沈辞宁心中仿佛仿佛落了一个疙瘩,即便过去几日,依然不能平静。 尚且没有想好如何面对严韫,索性选择装睡。 严韫走进内室,便见到床榻的最里侧拱起的一小团,像一座小山丘。 男人脚步一顿,目光凝在那里。 他不必去求证,就知道她在装睡,两人同塌的日子少,严韫却清楚的记得,沈辞宁睡觉不会乱动。 她无比规矩,两手交叠于小腹之上,平躺着一动不动,即规矩又美丽。 而今翻身拱于内侧,确实装得很像,叫人察觉不出她的异常,严韫一眼便得知了。 他在塌边静静伫立了好一会,少女状似平静,耳窝子听到脚步声判断出男人的位置所在整个人都跟着竖起来。 恰好,男人的目光落在她露出来的小耳朵上。 “沈辞宁。”他径直叫了她的名字。 塌上面的“小山丘”听到动静,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明明听到了,依然没有反应。 男人皱眉,“还装?”他径直掀开被褥,大掌攥过她的腰肢,把沈辞宁给翻了过来。 这么一闹,沈辞宁便是想要再睡也睡不下去了,她颤着睫,装出才睡醒的惺忪模样,“夫君…你回来了。” 严韫静眼看着她拙劣的演技,几乎是一眼就洞穿。 今天的她装得漏洞百出,心中却不厌恶,甚至觉得有丝丝的好笑。 尤其看到她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瞳时。 不厌恶的心里并没有维持多久,严韫很快就回过神。 “我听母亲说,你最近一直在她跟前侍奉,侍奉得很好。” 少女咬着唇,“嗯。” 严韫见她一副被问了话,紧张不适的样子,蹙起了眉头。 见到男人神色奇怪,沈辞宁未免忍不住。 “是我该做的份内之事。” 既做了分内之事,为什么摆出这样的神情,偏生又不好再问。 这次轮到严韫淡唔了,一声单字音节过去,很快男人又不说话了,气氛诡异的沉静下来。 沈辞宁心里打鼓,最后是她先开口打破了僵局,“我去叫人拿水进来伺候夫君洗漱。” 言罢,便从床尾给转过去下塌,男人高大的身影在门口堵着,几乎是将下塌的路堵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点点的缝隙。 沈辞宁尽量不叫自己碰到严韫。 她想要快些,又不得不小心翼翼,严韫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 见到她往前伸,露出一截莹白如玉且纤细无比的脚踝。 她的动作是在做什么?原先为了跟着他,追到大理寺门口吹一夜的冷风,现下又害怕跟他触碰。 欲擒故纵? 又是她在耍的把戏。 就当沈辞宁已经越下地时候,大掌伸过来把她的脚踝握住,顺着大掌看向男人俊美犹如神祇的脸庞。 “夫君?” 男人的指腹摸索着她的脚踝突出的那一块小骨头。 “今夜母亲叫我过去,说了些话。” 他边讲时,边观察着沈辞宁的神情。 不见她有什么反应,“你知道母亲叫我过去所为何事了?” 沈辞宁摇头,“不知。” “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不知道。” 她抬眸看过来,眼底分明,带着浅浅的迷惑,好半响她还是摇头。 “ 母亲说我们该要个孩子。” 江映儿不自觉咬住下唇肉,男人接着捏住她腿脚的功夫,把她拖到眼皮子底下。 “你近来一直在母亲跟前,她没有跟你提起过孩子的事情?” 男人的口吻是不信,方才在董氏的院子里,他便想问了。 “婆母未曾跟我提过,厨房倒是一直送来滋补的药膳。” “母亲从未跟你提过?” 沈辞宁实话实话,“提过两次。”先前的两次,怕严韫后面追问,她力求事无巨细。 男人抬眸,她又改口了。 “刚成亲的时候提过孩子,后来又问了我的身子,得知我常年喝药身子孱弱,便说先调理此事还不急。” “嗯。”男人口气淡漠,不难听出勉强。 “夫君若是不想要,便…” “便什么…”既然得知了结果不是沈辞宁自作主张跟母亲说要孩子,就是董氏的意思了。 孩子的事情…难推脱了。 沈辞宁心头扬起苦涩,姐姐婚事另许之后,父亲将她许给严韫,那会的她也渴望能和严韫有一个孩子,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眼下,心愿正在实现。 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严韫并不是那么想和她生孩子。 即便是有了孩子,若是父亲不喜,对孩子而言,是一种折磨。 因为沈辞宁感同身受,她的父亲就不欢迎她的到来,从而不喜她。 她左右不了严韫的想法,企图要说的话也被噎了回去,根本不好再说。 “没什么。” 严韫瞧着她的那副神情,越发忍不住沉眉。 小厮前来回禀,说热水已经烧好了。 男人起身去了浴房。 沈辞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颇有些怔愣。 没有耽搁多久,严韫回来了。 他换了中衣,宽肩窄腰,洁白无瑕的衣衫,加之神情淡漠,将他整个人衬托得犹如不沾人间烟火的谪仙。 沈辞宁看着他过来,最终在塌边停下来。 他发现沈辞宁又挪到里面去了,这一次还是最里面。 “过来。”他叫沈辞宁。 少女慢慢挪过来,严韫看着她动作磨蹭,伸手抓了她一把。 轰出的热气晕染了少女的面颊,汗珠滚落,模糊了视线,她别过脸,见到荡漾出弧度的幔帐。 娇嫩枝桠承受不住了,时隔了好几日,卷土重来的风雪比前几日都要大。 仿佛要把枝桠给弄断,下得比以往都要深。 “……” 翌日,贴身婆子来给董氏报信,说是昨日严韫留在了北苑,夜里还要了水。 董氏满意点头,“那便好。” 见到董氏展颜,贴身婆子也跟着笑,”这下夫人便可放心了,奴婢相信过不了多久,您一定能够得偿所愿抱上孙子。” “但愿如此。”董氏点头,“对了,你去找郎中抓点调理的药膳给沈氏。” 贴身婆子不明,“少夫人一直都在吃补身的药膳啊。” “跟郎中再说说,增些益气的方子,药膳也不能常吃一种。”董氏也是忽然想起来上次严韫留宿,沈辞宁体力不支请安晚了的事情。 ”一会派人去北苑说一声,这些日子就不必早起过来请安了,让她好生休憩,闲了再来陪我说话。” 贴身婆子很快让人去传话,沈辞宁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浑身都要散架了,要不是香梅她都不能好好站起来。 董氏院子里的人来得及时,沈辞宁想了想,怕严韫届时又揪她的不是,缓了一会,还是过去南苑给董氏请安,同她一起用早膳。 罕见的是,几日没见人影的严凝也在,严韫公事情繁忙从来不在家用早膳,严谨谋了个差事,渐渐也不在家了。 见到沈辞宁慢了三两步,严凝又开始呛她,“哟,又是踩着时辰来啊。” 沈辞宁弯腰便觉得酸疼,腿传来不适,香梅知道他不舒服伸手帮来一把。 严凝就在旁边一直挑刺,“真是小姐架子摆多了,请安行礼也要人搀扶,好厉害啊。” 沈辞宁隔开香梅的手,朝她摇了摇头,香梅心疼,也只能松了手。 董氏摆脸出声,“凝姐儿,这是你跟嫂子说话该有的口气吗?” “母亲?” 严凝夹菜的手顿住了,两筷之间的肉饺掉到了地上。 不敢相信,董氏居然也凶了她,同样的…是为了沈辞宁。 前些日子,严韫说她的事情,她的气尚且没有消,这不又来了。 还是往日疼爱她的母亲。 “怎么您也为了她数落我!” 对于严凝的骄纵,她很头疼,“你也该知些礼了。” 严凝才来一会,圆凳没坐热,倏地起身,恨恨瞪着沈辞宁。 她飞跑出去,故意走主仆二人中间,用肩去撞沈辞宁。 恰逢严谨从外进来,手急眼快扶住了要摔倒在地的她。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11 第11章 免费阅读[] 第12章 第12章 严凝没有成功将沈辞宁撞倒,又见到严谨的脸,想到他也是为沈辞宁说话的人,为此呛了她好多次。 “小妹…” 后者叫她一句,还没开口,严凝已经怨剜了一眼,不想听,蹬蹬蹬用力踩着地出去了。 沈辞宁站好后,迅速和严谨拉开了距离。 “多谢二弟。” 她没有忘记严凝误会两人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严谨眨巴眼,只感觉到手中有一抹嫩滑溜走,再后便听到了沈辞宁的声音。 “嫂子客气了。”他肃正了脸色,随之站定,朝沈辞宁做了一个揖礼,“方才实况紧急,不得已冒犯嫂子。” 沈辞宁摇头,“没有呢。” 要不是严谨她恐怕要重重摔下去,指不定要成什么样子,出丑是小事,只怕摔伤了。 对于严凝的脾气,董氏扶额叹息。 招呼两人过来坐下用早膳,下人连忙将严谨的碗筷添至,又问沈辞宁可有何处不适? “婆母忧心了,得亏二弟,媳妇没事。” 人虽说没倒,被严凝撞到的那块肩骨,现下疼得有些厉害,沈辞宁没有提,回去揉些药酒应当就没事了。 “待凝姐儿回来,我叫她来给你赔礼道歉。” 沈辞宁浅笑道,“小妹玩闹,不必道歉。” 真要让严凝上北苑去道歉,沈辞宁觉得吃不消,只怕她日后要怎么针锋相对,算了。 “你很识大体。” 董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叫沈辞宁做到身边来,给她夹了一筷梅香鸡丝,“这菜不错。” “谢谢婆母。”沈辞宁低头用膳。 这茬揭过去后,董氏转问起严谨,近些日子可还适应,手头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严谨回答说,“还好,就是跟着翰林院的人一同撰编录事,是个闲差,没有大哥忙碌,我听说大理寺日夜通明。” “翰林院来的人多,近些日当值的人没有定下来,儿子刚过去已经有人在,想着前几日一直忙碌不得空陪母亲用膳,便赶了回来。” 董氏笑说,“难为你还想着没陪母亲。”她也给严谨夹了一筷梅香鸡丝。 严谨不是很喜欢吃这道菜,觉得太酸口了。 瞥见到对面的少女闷声用膳,董氏给她夹的梅香鸡丝早已空了,她自己又伸手夹了几筷在吃着,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他也低头默不作声把梅香鸡丝给吃了。 “……” 用过早膳,严谨走了,沈辞宁边给董氏揉捏双额边,边听她说话,董氏不是话多的人,沈辞宁更是话少,对比下来,董氏反而成了话更多的人。 沈辞宁很会倾听,从前董氏也爱唠叨不休,三个孩子不在跟前,唠叨也没有人听,渐渐的也不爱说了,眼下媳妇娴静,常在跟前伺候,董氏比先前话更多些。 沈辞宁也喜欢听她说话,在董氏的口中,她听到许多有关严韫的事情。 严韫年少做事便谨慎了,细心备至,又努力好学,是临湘最出众的郎君。 少女默默听着,她一直都是知道严韫出众的,不仅仅是在临湘出众,到了广陵,同样声名远扬。 除却这些事情,董氏还跟她说起不少有关三兄妹的趣事,说严凝喜欢蜜桃,也不去买,要去摘,又带上了两个哥哥,结果招惹了蜂群,兄长给她抵挡,依然没用,三兄妹都被蜇伤了,叫她无奈。 沈辞宁指腹发酸,唇边带着淡淡笑意,想象不出严韫那张俊脸被蜇伤是个什么样子,会丑陋吗? 不免想起两人之间的初遇,严韫的手护着她被蜇伤了。 “……” 她很羡慕严凝,有兄长疼爱,这样的家庭和睦,她从未感受过。 无怪严凝会如此厌恶她,沈辞宁大约能够想象,本来是家中唯一的姑娘,多出来人,她自然不喜欢,何况,她还是严凝本来就不喜欢的人。 肩上的疼痛随着她揉捏的动作一阵阵传来,越发提醒着沈辞宁,她和这个家的格格不入。 回去后,沈辞宁褪了半边衣衫,见到肩骨的乌青,香梅惊呼,“怎么如此严重?” 连忙拿了药酒来给沈辞宁擦拭,又不敢下手太重,怕痛上加痛,让沈辞宁不适。 “不怕,揉开了就好,香梅,你用力吧。” 香梅还是不太敢,轻轻地揉捏着。 沈辞宁从旁拿着账目看,前不久的账目已经看完了,董氏见她做得不错,又想起她先前的说没接触过账目,怕直接接手不好,又给她拿了些来,叫她再看。 严凝不满沈辞宁管账,不仅找了严韫闹,整日在董氏面前哭闹不休,放狠话说要是沈辞宁管帐,她就不归家,这不出去好些日子,今儿好不容易回来,眼下又闹了气。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董氏总得迁就些许,便让沈辞宁多看些账目,并给她找了一个南苑的管家婆子教给她。 严凝最不满意挂在口头上说的,便是沈辞宁说的那两句实话,因此,董氏多叫她看着,既安抚了严凝,也能叫沈辞宁多学学。 香梅见她看得认真,在旁说道,”小姐,夫人原本说看完那些账目,就让您管家,现下怎么又拿了一些来,奴婢看着账目这样多,也不知道您要看到什么时候,夫人会不会是临时反悔,不叫您管家了?” 沈辞宁摇头说,“不知道。” “奴婢替您担心。” 沈辞宁语气十分平和,”不必担心,慢慢来就好…顺其自然吧。”若是董氏真的不让她管家,她也没有办法。 多看账目学学总是好的,免得接手了管家,应付不来。 “小姐总是这样,不争不抢,奴婢看着着急。” “不用着急呀。”她人小小的,侧脸旁还有没退却干净的稚嫩,口气却老成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沈辞宁淡笑,珠帘那处有些晃动,她下意识看过去,见到一身湛蓝色衣袂,顺着往上看,见到一张俊美的脸庞。 “夫君…” 严韫怎么归家了,也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 他脸色如常,眼眸凝看着沈辞宁。 她连忙放下账目,将衣衫给拉拢好,香梅还不知情,“小姐,奴婢还没给您擦好药呢。” 快步走到严韫身旁,“夫君回来了,用过早膳了么?” 男人不说话,香梅很有眼力见悄然退了出去。 见到男人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挪移到沈辞宁的右肩上,她拉得快,拢是拢好了,忙着迎接严韫,没有理得太规整。 见到严韫在看,少女伸手整理平顺。 谁知她才整理好,男人迈步进了珠帘,伸手给她拉开了。 方才珠帘遮挡,加之沈辞宁的婢女挡住了视线,没见到什么。 在少女单薄的肩骨处见到一片恐怖的青紫,旁的地方还有星星点点的红痕。 沈辞宁肌肤娇嫩白皙,他没用多少力,便会留下痕迹。 严韫下意识想到了昨晚,在那时候弄到的?他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却也不至于吧?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酒味,虽说两人之间已经做过无比亲密的事情,白日里坦诚相待,就算是只露出一片肩骨,沈辞宁依然觉得羞赧。 男人看了好一会不说话,眉头深深蹙起,沈辞宁伸手将衣衫给拢好。 “怎么弄到的?”他的问询声中含着丝丝不易叫人察觉的关怀。 真是他昨日不小心? “…不小心弄到的。”香梅在外头听着又忍不住替沈辞宁着急了。 她还指着小姐实话实说,能够让公子管管他的妹妹。 不料沈辞宁关键时候倒是学会说谎了,唉。 见到她说完便低下头去,眼神有些不自然,叫人一眼就反应过来,不是实话。 “说谎?” 香梅的心又随之提起来,公子看出来了,小姐总该说实话了吧? 沈辞宁抬了眸,“…不是。” “不是什么?”男人收回视线往里走,他很不满意沈辞宁对他说话。 他好好的问,她竟然隐瞒。 男人不悦,话像一盆凉水泼下来,“沈辞宁,你不是说你从来不会说谎么,这么快就做不全你的戏了。” 沈辞宁咬紧下唇,不知该如何辩驳。 她选择隐瞒,不过是不想将事情闹大,谁知道严韫突然归家,沈辞宁从未这么早在家中见到严韫。 本来在董氏那头就说没事,“夫君误会了” 说是误会,默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她的后言。严韫没有听了,他往里走。 随后又绕去书房,沈辞宁一无所措跟在他身后。 见到他四处绕,贴心问道,”夫君在找什么吗?” 男人停顿下来,沈辞宁脚步停得快,也险些撞倒他宽阔结实的后臂,他转过身,目光定在沈辞宁的身上,就一直看着她。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沈辞宁抬眼对上去。 相望无言好一会,男人挪开眼,“没找什么。”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便走了。 严韫带着小厮离开了北苑,香梅走进来,“小姐,您刚刚不应该撒谎。” 沈辞宁垂眸,她几乎是下意识就选择了隐瞒,“……” “奴婢方才听说,公子回来似乎是昭庆侯府的人去请的。” “姐姐?”沈辞宁呢喃一声。 “听说是凝小姐哭着跑出去后,登了侯府的门。” 原来如此。 沈辞宁的目光黯淡下来,他回来,是因为姐姐叫他来的。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12 第12章 免费阅读[] 第13章 第13章 严韫事务繁忙,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夜里晚归,很早便出门不在家了。 除非他归家,沈辞宁几乎从未在家见过他。 除了回门那天一起用过膳,甚至都没有在一起用过膳了,两人独处的时辰很短。 他总是不回来,沈辞宁去找,他不让。 只要是姐姐说的,有关于姐姐的话,他总是会放到第一位。 沈辞宁不知道怎么的,越想眼睛越发觉得酸涩,心中压抑不住的难过。 香梅见她神情失落至极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伫立许久,眼睛红红的,便知道她心中难受了。 上前哄说她道,“小姐,奴婢给您做红梅软酥糖吃可好?您先前不是一直惦记着么。” 沈辞宁低头,抬手轻轻擦去眼角积攒的泪水,软声软气,“好。” 严韫出了府门等了一会,待身旁的小厮从北苑出来了,主仆二人翻身上马,朝刑部过去。 一路上,小厮便将府上发生了何事的事情,一字不漏转述给严韫。 听罢,男人捏了捏眉心,“…” 想到那双发现他在家后,惊讶消散浮现出惊喜的水眸,以及被他奚落之后,仿佛霜打茄子般垂埋的小脸。 遍布在嫩如白脂玉上的青紫和星星点点的痕迹。 到了刑部,男人径直往前走,小厮在旁提醒,“公子,接下来该审案子了…”几位大人还在刑部大牢等着呢…… 公子是不是走错了。 他提醒之后,男人依旧充耳未闻继续往前走,入了总司后,男人找了药师,拿了上好的药酒。 他折返,吩咐身旁的小厮,“把药送到北苑。” 给少夫人的?小厮愣哎一声连忙接住。 严凝无处可去,出门之后便上昭庆侯府找沈湘宁,听到对方温言细语问她发生了何事,听她诉说,又忍不住哭。 “辞宁在家中亦是独来独往惯了,怪我这个做姐姐的,在闺中的时候没有把她给教好,让凝妹妹受委屈了。” “湘宁姐,你不觉得是我的错吗?大哥二哥和母亲都觉得我骄纵,没有规矩,都说我的不是。” 沈湘宁笑,“当然不是你的错。” “那为什么都认为是我的错。”严凝吸着鼻子。 沈湘宁给她倒了一盏茶,“因为你大哥二哥母亲都不够了解辞宁的性子。” 她一副操心的口吻,“她虽说不善言辞,却很会哄长辈欢喜。” 沈湘宁仿佛找到了共鸣者,不住点头,“湘宁姐,你说得对,她才来家中几日,母亲居然就把家中的账目给她了。” 沈湘宁喝茶的手一滞,装出惊讶的样子,“辞宁已经管家了吗?” ”可不是,要不是我以一己之力拦下,她现在已经掌着家里中馈了,指不定要怎么克扣我的月钱,还好我到母亲面前闹了,母亲没把钥匙给她,让她多学学账目,又叫她看账目,送了很多账目去,一时半会她也看不完。” 茶杯掩盖住沈湘宁唇边的笑意,抿了一口,她点头说,“管家之前多学学总是好的,你思虑周全。” 还好有严凝阻拦,否则她又落到沈辞宁后面了。 严凝听了她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话,心里好受多了。 “湘宁姐,你善解人意又美丽大方,那沈辞宁相貌美心地却不怎么样,我多希望你是我的嫂子。” 沈湘宁好笑听着她数落沈辞宁。 严韫是不错,当时她也在严韫和崔宥之间抉择了许久, 说着说着,严凝大声道,“大哥二哥一定是被她的脸给迷惑了!”提到相貌,沈湘宁唇边的笑僵了僵。 外头丫鬟来报,说是严家来人了。 “是不是大哥来了?”严凝想起来方才她哭得伤心,依稀之间听到沈湘宁叫婢女去告知严韫。 沈湘宁心下亦是一紧,不等她问,婢女说不是,“是严夫人身边的人,说来接严小姐回去。” 严凝嘴一瘪,“是母亲的人啊。” “也是,大哥怎么会管我!他上次凶我还说不是为了沈辞宁,现下有了媳妇,管也不管我了!” 沈湘宁闻言,低头若有所思。 本以为白日里闹得不好看,严韫又会跟之前一般闭门不归,没想到入夜里严韫回来了。 今夜他回来的时辰,比以往都要早,掌灯时分便踏进了院子。 沈辞宁刚用过晚膳陪董氏坐了一会,严凝的事情闹得她不舒服,早早叫沈辞宁回来歇了,沈辞宁在书房看账目。 严韫回来时,正见到她小小的一个,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挺直了细腰端端正正,穿了鸦青色小靴的足没沾到地上。 握着笔在写什么,无比专注且认真,侧脸莹白如玉,温婉柔情。 严韫盯着她看了一会,抬脚去了浴房,听到水声,沈辞宁抬头发现严韫回来了,她有些恍惚。 搁下笔墨,询问严韫的小厮,是否需要准备晚膳,小厮恭恭敬敬说道,“公子在刑部与诸位大人一道用过了。” “好。” 男人的内务皆由小厮打理,不叫沈辞宁碰触,她无法插手,在浴房门口站了一会,沈辞宁想着方才没有看完的账目。 没站多久,叮嘱了小厮好好伺候,若有需要便叫她,沈辞宁折返回书房。 严韫浴身出来后发现她还在书房,似乎一动不动,还是那个握笔的姿势,他擦着湿发看过去,专注到如此地步? 小厮留意到男人的目光,“小的去叫少夫人过来?” 严韫收回目光,淡睨了小厮一眼,反应过来多管闲事,后者迅速噤了声,“是小的多嘴了。” “……” 严韫擦了湿发,他躺到了榻上,书房里的烛火还亮着,屏风上的身影一动不动,右手写字的时候会动,偶尔翻阅账目。 接手的案子总算是处理完了整理卷宗是户部的事情,她现下倒是比他还要忙碌了,看向烧了没剩多少的烛。 再次将目光投向书房,看样子她半点起身的动作都没有,是不打算歇息了。 “沈辞宁。” 第一声过去,甚至没有反应。 严韫,“……”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这次的声音大了些,埋首于账目当中的少女总算是有点反应了。 她看过来,顿了半响起身,“夫君有什么吩咐?” 吩咐? 男人居高临下瞧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往外头看了看月色,“…子时。” “你打算彻夜不歇?”就算是彻夜不歇,那堆比她人都要高的账目恐怕依然看不完。 “没有…” “那你要看到什么时候?”男人又问了一遍。 “不看了。”少女答道。 说是不看了,依然在他面前杵着。 “还不去沐浴?”一日不见,沈辞宁仿佛变笨了不少。 “哦。” 香梅把热水抬进来,少女泡到浴桶里才有些回神。 严韫刚刚是在管她吗? 方才想着看账目,实际上看了一下午她也有些眼乏困倦了,本想着再拖拖,等到严韫睡过去后,再过来。 早晨发生的事,沈辞宁依然心有余悸,她还没有缓过来,尚且不知道如何面对严韫。 谁知道这么快他就回来。 他为什么那么早回来?难不成又是因为姐姐? 严韫发现沈辞宁今日沐浴很慢,磨磨蹭蹭半个时辰过去还不出来,烛火已经烧到了底,下人进来换了,沈辞宁还没有出来。 耐心消失殆尽,严韫起身往里走去。 不料,沈辞宁正从浴桶里起身,乍见男人站在门口,吓得抱住双臂,啊了一声,蹲坐回浴桶中,失魂喘息看着他。 “夫…夫君?” 她在遮什么?都已经有过亲密了。 不得不提,尽管有过,严韫也没有仔细看过沈辞宁的身子,见最多的,便是她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蛋。 其余的,他仅停留在触感。 沈辞宁的肌肤莹润,滑得细腻,像上好的羊脂玉,又像糕点,捏起来软软的,是香甜的。 “……”男人没有说什么,扫了她一眼,随后出去了。 沈辞宁静等着他出去后,快速从浴桶里出来披了衣衫。 香梅给她擦干乌发,抹上头油和润面的脂粉,沈辞宁才要上塌。 内室只燃了一支细烛,有些昏暗。 男人躺在床榻外围,身高腿长占了好大一半,幔帐没有垂落,沈辞宁悄悄往上看,见到他的目已经阖上,似乎睡熟了。 心下松了一口气,为防止出意外,沈辞宁还是试探性悄悄叫了一声。 “夫君?” 假寐中的男人听到了,也跟她先前一样没有回应。 沈辞宁见他神色平静,应当是睡了,沈辞宁心下松了一口气,小心上了塌,她刚躺下,男人便翻了身,似乎转朝她这边,沈辞宁霎时不敢动。 以为是惊扰了他,等了一会后她又偷偷看,抬眼就对上一双幽幽不知看了她多久的眸子。 “……”吓得她咬了唇。 严韫盯着她鼓起的腮,伸手过去碰了碰,“洗好了?” “嗯。” 提到洗,想到方才的事情她的小脸再次忍不住浮上绯红。 男人视线极好,借助微弱的烛火,也能看得无比清楚,少女的睫羽轻颤,面颊韫粉,红润冰透。 被他看得好不自在,严韫过往从来不会这样看她。 沈辞宁的睫半垂下来,样子看着很乖,像小猫儿一样窝着。 他视线下移,伸手拨开沈辞宁的亵衣,他修长的指间冰凉,沈辞宁轻颤。 “……” 想起昨日说的事情,严韫回来得早,又多番询问她,是为了孩子吧。 想象中的事,没有做成,耳畔听到问话,“你没上药?”他的声音微沉。 沈辞宁一愣,“药?”今日严韫的小厮来送药,她惊了,要不是送药的人是他贴身的下人,沈辞宁绝对会以为是假的。 见到肩头的伤,仿佛比白日里见到的青紫还要恐怖,甚至已经散到了雪软上,更严重了。 “用了。”严韫睥睨过来,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你在说谎。 “我给你的药用了?” 沈辞宁说,“下午时用了。” “方才没用?” 沈辞宁点头,“没用。” “为什么不用。” 沈辞宁实话讲,“怕药酒味浓郁,熏了夫君不好入睡。” 不管沈辞宁是不是真的那么想,总之严韫听了心头一软。 他起身下塌,在妆奁台轻而易举找到了叫小厮拿给她的药酒。 “过来。” 看样子是要给她上药吗?沈辞宁受宠若惊,“明日再抹吧。” 男人不满她的磨蹭,直问她,“你的肩膀还想不想好了?” “想…” 他晃了晃指尖的药瓶,“我不想说第二次。” 沈辞宁挪过来,男人嫌她太慢,伸手给她拉过来的,险些撞倒他怀里,少女抓紧了被褥,立住身子。 拨开衣衫,见到青紫,已经紫到发黑,蔓延的地方比白日里更广。 男人眉头蹙起,给她抹药。 大掌按上去后,用力揉,要推化瘀血,这样好得更快些,本以为她会禁不住,受不了太疼的话,会吭声。 没想到上药好了她连吭都没有吭一声,一直咬着下唇隐忍。 “好了。” 听到好了,她终于松开了下唇,被她咬破了,正在冒血珠。 男人放好药后问她。 “沈辞宁,既然觉得疼为什么不出声?”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13 第13章 免费阅读[] 第14章 第14章 幼年时,严凝顽劣,身上常年有伤。 又怕董氏发现她顽劣不听管教,便偷偷找严韫和严谨处理,一丁点破皮而已,抹药时她都能哭得无比伤心,甚至泪如雨下。 包括她的姐姐沈湘宁,嗑着碰着了,也非要找严韫哼哼,那时候他看,压根没有什么伤。 若是来晚些,恐怕都要愈合了,严韫很是不解,淡声安慰两句,便接着忙碌手头上的事情。 若那两人伤成沈辞宁这样,不知要哭成什么样,而沈辞宁居然没有哭,一声也没有出,甚至不曾跟他抱病喊痛。 从那次被人算计抓住之后,他似乎就再也没有见到沈辞宁哭过了。 没有,还是见过的,上次在马车里。 被他给亲哭了。 “不疼?” 这句话更像是在问她,今天为什么不说实话,忍得好委屈,又是何必。 可惜,被问到的当事人十分迟钝,压根就没有听出来男人的言外之意。 “不疼。”沈辞宁说道,她已经习惯了隐忍而已。 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疼,不如就忍着,反正迟早都会结束。 严韫盯着她的眉眼,找到了骗人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她在说谎。 若真是不疼,下唇何必咬到冒血珠。 男人抬起她的下巴,伸手抹去上面的血珠,挟到她的眼皮底下,“这是不疼?” 摆在台面上,明晃晃撒谎的证据。 少女垂眸,不欲看他指尖上的血,收敛了唇往内藏,不打算给他看。 谁知道男人霸道,大掌居然捏住她的两腮,少女的脸被她掐憋了,粉唇也成了一个哦的样子。 “……” 严韫轻而易举见到了她咬伤自己的地方,有残存的贝齿印子。 沈辞宁的肌肤太过于娇嫩,却也不至于轻轻一咬便破皮出血,方才一定很疼,否则她不会咬得这样重,何况是自己咬自己。 面对男人直接带着审视的目光,沈辞宁的羞赧卷土重来,她挪着腿往后躲,不想让他再看了。 男人被她的瑟缩招惹,覆上她的唇。 血腥味,又带着点甜。 碰触的时刻,沈辞宁一僵,好不容易抛开的记忆重回她的脑中,上次的凶残实在叫她吓到了,因此她往后躲。 男人正亲上,刚刚尝到甜头,谁知道她一直往后藏。 严韫不满地伸手掌住了她的后脑勺,不给她跑。 终于好好亲了她一会。 男人的攻势虽然轻柔,没有上次那般凶猛,只是沈辞宁的唇方才被她自己给咬破了,还是有些疼的。 偏生男人并没有浅尝辄止的自觉,反而越要深入,沈辞宁有些受不住了。 脑袋又被她给掌住,她便动了细腰,想要矮下身子,借此从他的掌下逃脱。 男人明显发现了她的念头,手伸过去攥住她的腰肢,不叫她跑。 就这样按着亲了好一会,男人才松口离开。 少女的粉唇被亲得高高肿了,虽说没有出血,看起来比方才还要恐怖些。 严韫也不知为何,“……” 从前他认为自己并不是重欲的人,对于男女之情冷淡。 在严沈两家订亲之后,沈湘宁时常赖到他的身旁,偶尔想与他亲密,严韫坐怀不乱,从未有过一丝逾矩。 沈湘宁所以他的清冷,十分不满,抱怨道,“严韫,你对我…就没有半点心思吗?” 当时的他还真没半点心思,甚至觉得有些抗拒。 嘴上说的却是,“眼下还不急。” 沈湘宁说,“我们两家已经定了亲事,待你过了殿选便能够成亲,早晚的事情,你为什么非要等到那时候,就连亲一亲都不行吗?” 广陵的民风开放,定了亲事的男女,并不用太严苛守礼,七夕庙会,街上多是手挽着手相约并行的男女。 别说亲一亲了,沈湘宁和严韫的亲密仅仅停留在挽住他的手臂,甚至于连手都没有牵过。 沈湘宁第一次挽住他的臂弯,还被他给抽出来,同样说的不合规矩。 若非沈湘宁板着脸要哭,严韫才稍微退步。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不举两个字,沈湘宁并不敢说。 “得道高僧。”他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俊颜,配着他的行径,真有几分意味了。 严韫闻言只笑,没有辩驳。 眼下,他对着沈辞宁…居然控制不住自己。 当时被算计的时候,药下得重且厉害,当时他误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梦里的女子看不清脸,潜意识却在提醒他,他不抗拒,甚至称得上喜欢。 他有些肆虐,没想到梦醒来,竟然是真的,那个女子,是沈辞宁。 相对于男人的沉思,沈辞宁心中所想的是,严韫回来,果然是为了那件事情。 严韫怎么会那么好差人给她送药,又给她上药,是想着她的身子快些好起来,能够早点有孩子,能够给家里交差。 见她眼尾红红,严韫开始还以为是他看错,凑近了看,发现是真的,沈辞宁居然又要哭了,是因为他亲了她。 男人脸色阴郁,“沈辞宁,你不是说心悦我?” 为什么和心悦之人行事,她会哭。 一想到她说的心悦是骗人的,男人心中阴气郁结,他松开了沈辞宁腰肢。 声音很冷,“歇吧。” 看着男人冷情的外表,沈辞宁忍不住抹泪,她缓缓躺下去,最终背过身。 男人看着单薄的肩脊,乌黑的长发拢到另一边放着,露出圆润的肩头以及细嫩雪白的后颈。 “……” 心里的阴郁不消反而凝聚的越发厉害。 沈辞宁两只小手紧攥到了一起,忍不住的委屈,憋了好久才把眼泪给憋回去。 昨夜不欢而散,醒来严韫居然还在家。 沈辞宁醒来时见到他,险些以为在做梦,她揉了揉眼睛。 严韫见她睡眼惺忪便先去梳洗,谁知道他从浴房出来,她竟然还一脸怔愣在榻上。 “你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听到男人的声音,沈辞宁连忙从榻上下来,香梅端着水进来为她梳洗。 这是沈辞宁来到严家后,严家膳桌上人最齐的一次,实际上严家并没有多少人,却总是凑不齐。 有严韫在,严凝竟然没有敢对着她阴阳怪气了,心里的气没有消,一直用力戳着碗中的水晶肉丸,仿佛那是沈辞宁。 见到夫妇二人一道过来,董氏心中欣慰。 严谨是最后到的,见到严韫,欢然喜悦喊大哥,“今日怎么大哥也在家?”甚至比他还要早到。 “接手的案子办完了。” 严谨笑着说,“那大哥可以好好休整休整了。” 跟母亲请安后,严谨又叫了小妹,严凝并不搭理他,随后严谨又叫了嫂子。 严韫听到称呼,往旁边看了一眼,之后他见到始终低着头,基本没什么反应的人,居然温柔笑着跟他的二弟打招呼,“早。” 男人眉头一皱,二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熟稔了? 沈辞宁慢热,不与人周全,极少与男子接触。 严韫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二弟在翰林院不忙?常在家中用膳?” 严谨没有察觉到男人的问话别有深意。 随口说道,“比不上大哥在大理寺忙碌。”严韫在大理寺主理,不止如此,在刑部还要主事,时常顾及御前。 严谨原先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忙碌,到了翰林院,跟户部的人一道誉写案子,过目之后便知道严韫到底有多忙碌了,上面清楚记录了大理寺和刑罚查案的过程细则。 他没什么心眼打趣笑说,“再忙也要陪母亲用早膳啊。” 严凝不理人,他顺带找了沈辞宁帮他一起附和搭戏台,“嫂子,你说是不是?” 被点到的少女,下意识点了头。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方才的点头是应了什么,偷偷窥了严韫的脸色。 他已经收起了笑意,神色如常,沈辞宁缺依稀感觉到他似乎不悦。 “…” 董氏笑开了声,招呼众人快些用早膳,又讲严谨若是当差去迟了,险些被罚俸禄。 旁边的男人余光扫到少女唇畔微微扬起,他的脸色沉下来,目光不经意掠过一旁自己的胞弟。 早膳过后,沈辞宁发现,严韫居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回了北苑,在书房看大理寺的卷宗,回来的全程没有搭理她一句,甚至严韫人高腿长,他步子迈得很大,沈辞宁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 沈辞宁清晰感知到严韫的确是不悦了。 至于理由,或许是方才在膳桌上,她不经意点的头。 沈辞宁抿了抿唇,她的账目还堆在严韫的右手边,本来是在正中央的,被他推过去了。 要去拿,必须要经过他的旁边。 她往后看了一眼,原本宽大的书房,因为男人的存在,瞬间变得狭窄了许多,太师椅后面还留有一条缝隙。 沈辞宁伸手比划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她的腰肢,小心些,应当是可以过去的。 如此想着,沈辞宁小心翼翼,尽量降低自己的所在,不惊动伏案整理卷宗的男人,往他的后面进去。 幸好到里面了,随后她轻轻抱起左手边的卷宗,有些沉,她只能慢吞吞拖过来,抱到怀中。 轻轻呼出一口气,正要原路返回。 谁知,原本静坐的男人,居然攘住太师椅的往后退了些。 整个人慵懒的往后倒,他的手里拿着卷宗依然在看,仿佛不知道沈辞宁进来了。 “……” 路瞬间变得无比狭窄。 出不去了…除非沈辞宁变小。 另外还有一条路,往前面走可是严韫的长腿就堵在前面,跨过去?显然更行不通。 思忖好半响,沈辞宁也不叫严韫,索性就在书房内侧看账目吧。 或许一会他就出门了。 沈辞宁放下账目,翻开睁开,看了一半不到,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把她从账目中给拉了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与严谨很熟了?”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14 第14章 免费阅读[] 第15章 第15章 闻言,沈辞宁第一反应是严韫的怒意,想必是为了方才的事情,她就不应该点头。 思及此,沈辞宁搁下书册,正正经经给他坦白道了歉,“夫君…对不起。” 严韫听到她的话,反而皱了眉,他眼神一顿,“……” 没有接话也没有出声。 沈辞宁揣测着他的意思接着往下说道,“我不应该点头的。” 她不应该附和严谨的话,也就是一句话,就是调笑的话,严韫或许觉得她失了规矩,又或者认为她还不算是严家的人吧…… 严韫懂了,她道歉是因为方才的事情。 “沈辞宁,不要答非所问。”这不是他要的回话。 什么答非所问?她眼里很是迷惑,“什么?”她不懂。 “……”等不到她的后话。 严韫反问,”你还要我再重复说一次?” 她脑中迅速返回想了想严韫最开始的问话,你是什么时候与严谨很相熟了? 难道不是为了方才她附和点头的事情吗?可绕来绕去,严谨? “说话。”男人听起来没有耐心,催促她即刻回答,不打算给她找借口的时辰让她在脑中琢磨。 “我和二弟并不相熟。” 二弟,男人冷嗤一声,眼下她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瞥得干净了,他接着翻了卷宗。 “不熟你方才与他笑什么?”又说了一句。“还与他互道晨安,这叫做不熟?” 沈辞宁并不认为礼貌地回应对方的问候有什么不对,何况严谨帮过她许多次,解除了她许多难堪。 在严家,若说除了董氏,便是严谨对她最亲厚,沈辞宁并不是一个不记恩情的人。 严韫这样说,是怀疑她和严谨有私? 他也跟严凝挂在嘴上所说的一样,觉得她… “我没有。”少女放下手中的账目,板着一张小脸,严肃地跟他讲。 “没有什么?” 男人扫了她一眼,显然没有将她凝重严肃的脸色放到眼中。 “我和严谨之间没有什么。”她径直就说了,气氛随着这句话凝固。 顷刻之后,男人放下手中的案卷。 她的笑脸依然板着,甚至有怨气,怨气?她有什么好怨的? 二弟都不叫了? 男人冷声提醒她道,“严谨尚未娶妻,也不曾相看女子,不要将你的那些心计手段,耍到他的身上去。” “沈辞宁,你是我的夫人,他的嫂子。” 这话沈辞宁听了只觉得屈辱,他居然真的把她想成水性杨花之人,勾引小叔子? “夫人?” “夫君有把我当成你的夫人吗?” 男人眯眼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辞宁捏紧了手指,“没什么意思。”她赌气一般将脸给别了过去,用后脑勺对着他。 “沈辞宁,你在跟我置气。” “…没有。” 她怎么敢,就是心下难受,不想让男人看见脸上的狼狈。 严韫既然如此厌恶她,甚至怀疑她和他的胞弟有私情,当初为什么要答允这桩婚事娶她进门。 如此一想,心中的悲戚止不住浮上来。 那桩事情发生之后,沈严两家商榷解决之法。 沈太尉不听沈辞宁的辨说,让人把她带下去之后便关进了柴房,说是反思,实实在在让人饿了沈辞宁好些日子,连补身的汤药也一并断了。 再开门的时候,是沈辞宁奄奄一息之时,郎中来治了,迷迷糊糊当中听到旁边的人议论她的出路,若非出家当姑子便被打死,总之日后不会有什么好人家会要了。 还有人说她不要脸,那严韫是什么人,是她的姐夫,觊觎自己的姐夫,还用这样的手段将人夺走。 “看不出来二小姐是这样的人。” “你们不知道夫人吧,二小姐是随生母的,听说当年…” 母亲? 后来的话,沈辞宁就再也听不见了,她强撑了许久,终于扛不下去。 药是喝了,因为之前断了补身益气的药,乍然补回来也没个好,沈辞宁发了高热,喝药禁足到了严韫殿试结束。 人瘦了一圈,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到净透,让人看着都心慌。 沈夫人身旁的人来了信,告诉她预备着嫁人吧。又给她丢了一堆丝线,让沈辞宁自己做嫁娶的喜服。 大病初愈的沈辞宁尚且没有回神,愣愣站在原地,“嫁人?” “是啊,二小姐好命,我们大小姐是个没福气的,严大人答允娶您了。” 严韫要娶她?她要嫁给严韫了? “什、什么?”她是不是听错了。 婆子的礼物不好,没好气说叫她自个备着,快要嫁人了。 “那姐姐呢?” 婆子翻了个白眼,讽了沈辞宁两句,“难为二小姐还惦记大小姐的婚事啊。” 沈辞宁纤长的手指攥紧了红色的丝线,“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行了行了,你跟奴婢说这些是没用的。” “也是托您的福气,要不是您动手脚,大小姐也不会寻得昭庆侯府的婚事。”婆子告诉沈辞宁,沈湘宁要嫁给崔宥了。 至于她的处置,沈太慰原本是要给她一杯毒酒或者白绫省得将来被人知道,败坏了沈家的家风,反正在广陵知道沈辞宁的人不多。 还是严韫提出来要娶沈辞宁,说是污了她的清白,对她负责,娶她过门。 沈辞宁眼泪珠子控不住啪嗒啪嗒掉下来,红丝线的颜色被晕染了许多。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府上操持着婚事,沈夫人给沈湘宁添了许多嫁妆,就连沈太慰也往里添了许多,唯独沈辞宁的面子冷冷清清的,就连她院子里的双喜还是香梅叫人剪了贴糊上去的。 沈辞宁所有的嫁妆全是她在沈家的物件,有两个箱笼,装的还是沈辞宁亲手给严家人做的刺绣。 严家没有给她添妆,沈家的人也不会提,就这样让广陵的人看了笑话,严韫甚至没有来接亲。 那会沈辞宁想,就算是嫁得不体面,她总归是嫁给严韫了,日后说不定顺遂起来呢? 她已经尽力去做本份的事情,听他的话,孝顺婆母体贴照顾,处处忍让…可他还是不满意。 沈辞宁打心底觉得她有些累了。 “……” 她甚至开始有些后悔,当初没有辩驳便嫁了进来,或许,她错了。 “沈辞宁,我不过说你两句。”严韫看见了她抖动的肩膀,想必又是在哭。 至于吗? “转过来。”他下令一般的口吻。 沈辞宁的脾气也是上来了,听见了没有动。 “沈辞宁。” “……”她依然置若罔闻。 严韫放下手中看了许久,没有看进去多少的卷宗,起身攥住她的双肩亲自把她给转了过来,想到她肩上有伤,动作不自觉放柔了些。 乍见到沈辞宁的通红的双眼,严韫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顿顿的,很不是滋味。 她竟然真的哭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但想必哭了有一会。 纤长的睫毛被濯湿,凝成一簇一簇的,她低着头伸手擦去眼泪。 “夫君,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 她这样问,把通红的眼眸抬起来直视他。 “这不是你所求的。”严韫反问她。 “就因为如此吗?你既然厌恶我,为什么要娶我。” 真要问,严韫也不知道为什么。 沈辞宁被带走后,两家并未商榷出结果,他和沈辞宁有了肌肤之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因此,与沈湘宁的亲事不可延续。 也没有提解除订亲,毕竟,若是他娶了沈辞宁,也是严沈两家结亲。 娶? 那时候他也诧异,为什么他会想到娶沈辞宁? 甚至想到娶沈辞宁,和得知要娶沈湘宁时候的心境不太一样。 至于怎么个不一样,说不上来。 殿试太忙,世家推进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不得不付出双倍的努力才能够在众人当中显眼。 终于,他当选了,得到陛下重任。 重任,朝廷甩下来给严韫接手的案子多得不能再多,每一桩都非常难处理,而每一桩都要处理得很漂亮。 否则,德不配位随时都会被替换,他一个寒门好不容易爬上来,想要抓他把柄的人多得要命,使绊子的人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有不满严韫的人,暗中派了杀手要了结他。 “你又为什么不说话?”少女的质问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沈辞宁,没有为什么。”他回答。 “是为了姐姐吗?”她问了这么一句。 严韫皱眉,关沈湘宁什么事,是他自己的决定,可在此之前沈湘宁确实来找过严韫。 “她的确说过,让我娶你,说你在家不吃不喝断食寻死,非要嫁给我。” 沈湘宁也跟他哭诉,说她就这么一个妹妹,千万不能让她出意外,就算他不爱辞宁,希望严韫也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善待沈辞宁。 严韫本来也有此打算,顺着她的话说了,“我会娶沈辞宁回去,好吃好喝待着。” “不是你要的吗,沈辞宁。”现在来跟他问为什么。 是,是她自求苦果。 少女擦干净眼泪,没有再哭了。 “夫君说得对,是我不知满足,不识好歹。”她耷拉着湿漉漉的眉眼,低喃说道。 少女的眼底是一片冷烬。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15 第15章 免费阅读[] 第16章 第16章 少女此话一出倒是噎到男人,见她神情寥落悲戚,与早起时笑着与严谨打招呼的沈辞宁,简直判若两人。 沈辞宁与旁人温声细语说话的样子,他见了觉得心中膈应,沈辞宁寥意失落,不理会他的样子,见了心里更是堵塞。 “……” 她站了好一会,没有再哭了,自顾自翻起账目,认真地看,一点眼神都没有分在他的身上。 严韫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随后转回到卷宗上,他难得有走神的时候,脑子里一只漂浮着方才与沈辞宁产生争执的对话。 所以她置气的缘由到底是因为什么? 严韫放下卷宗,转过脸去,恰逢此时,小厮急冲冲闯了进来。 “公子,出事了。” 严韫不耐转回去,眼刀横飞,冷声问,“什么事?” 小厮脖子一缩,“京、京郊发现两具尸体。” “死的人是孙大人的长子和…陈大人和朱大人已经到了,那头闹成一团,正等着您过去。” 无奈严韫起身离开,小厮在后收拾他看的卷宗跟上。 出了门。 男人停住脚,转身回头看了一眼书房里那抹娇小玲珑的身影。 严韫离开了好半响,沈辞宁才抬头,账目被泪水晕透,她伸手一把抹掉。 后几日严韫没有回来,沈辞宁足不出户也听说了他不归家的缘由,大理寺查案子。 孙大人的长子与其姨娘赤身裸体被人丢在了京郊的官道上,此时闹得沸沸扬扬,真可谓丢脸丢出城门去了。 一时之间,连带着各家世族的门庭也被议论纷纷。姨娘虽说不算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身份,到底也算是孙公子的后娘,这到底是谁做的? 凶手一直查不出来,皇帝震怒,命令大理寺迅速破了案子,以免人心惶惶四处纷说,像什么样子。 通过严谨之口,沈辞宁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大理寺之所以没有头绪,是因为凶手把现场处理得非常干净。 加之前夜落了雨,京郊那处积了雪水,尸体都被泡坏了。 沈辞宁默默听着,不曾搭严谨的话。 不多时,严谨也走了,家中就剩下严凝和沈辞宁陪着董氏。 严韫忙碌不归家,董氏叹气说孩子的事情,加紧让沈辞宁趁着严韫不在家,好好补身子多用些膳,又讲她胃口小,白日里就用了几口便说饱了,合该多用些饭菜,沈辞宁一一应下。 随后董氏叮嘱严凝,最近广陵不太平,叫她不要总是往外跑,在家好好呆着。 严凝瘪嘴,看了看给董氏捏肩的沈辞宁,“母亲不是已经有一个好媳妇了吗,还管我做什么?” 一说她就犟嘴,“胡说八道什么,辞宁是你嫂子,母亲让你在家中待着是为你好。” “我当母亲已经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她比董氏还要没好气。 “凝姐儿!真是越大越不知礼了。”董氏斥责了她一句,没威慑到严凝,反而把自己气得咳嗽,沈辞宁替她顺着背,给董氏倒了一盏花茶,柔声劝,“婆母消消气。” 严凝撇撇嘴站起来,看着沈辞宁道,“装模作样。”然后又出去了。 董氏撑着头,“凝姐儿,真是越大越难管教了。” 贴身婆子说,“夫人消气,姑娘日后许了人家,性子便好了。” “盼着她许了人家能改改性子…”董氏无可救药地摇头,她拍了拍沈辞宁的手背,“要是凝姐儿能有你半点温婉的样子,也不劳我如此操心。” 沈辞宁但笑不语,对于严凝的叛逆和奚落,沈辞宁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给董氏顺着后背匀气。 “……” 严凝也没去那严家刚来广陵,在这里也没有几门亲戚,虽说出了个严韫,严家随着他的高升,名声大噪。 只可惜世族的女子都有些矜贵气,愿意邀请严凝,心底却看不上她,嫌她寒门出身,虽说勉强是挤上了世族的行列,家底还是太薄了。 若是严韫没落,严家真不算什么。 严凝深知世家贵女的傲气,也少来往了,她最喜欢沈湘宁,相貌出众脾性随和。 再者沈湘宁是沈太尉最疼爱的女儿,身份也高,严凝跟她走得近,便也不用跟旁的世家贵女打太极了,只有别人巴着她的份。 “湘宁姐,你今日是怎么了?”到了昭庆侯府,发觉沈湘宁脸色不是很好。 “没什么。”近来试探侯夫人的态度,她并没有要给她管家的意思。 崔宥下面还有几个弟弟,个个娶妻了,她那些妯娌不是好对付的,谁不眼巴巴盯着管家的权,因此,沈湘宁一筹莫展。 “湘宁姐,若出了什么事你尽管和我讲,你对我好,我能帮你的一定帮,若我帮不了,还有大哥呢,大哥英明神武,没有他办不来的事情。” 沈湘宁笑,“我都是些内宅的事情,不算什么大事。” “说说你,怎么了?今日见你来,好似不开心?” 严凝说是啊,“能为什么,还不是那沈辞宁,母亲被她哄得团团转,为了沈辞宁母亲已经开始凶我了。”她两只手转着,脸上具是怨气。 “哦?”沈湘宁饶有兴致听着。 “从前有什么好的母亲都想着我,现下什么都送去沈辞宁的房中叫她补身子,我看等沈辞宁真的怀上大哥的孩子,指不定家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董氏已经在帮她相看夫婿,严凝一点都不想嫁,问她有没有瞧对眼的,她不回话。 “孩子?”沈湘宁脸色一僵,“她有孩子了?” “还没…”严凝嘀嘀咕咕,“母亲天天给她进补,又抓药吃,我估摸着也快了,不会大哥最近忙案子不回家,还不急。” 孩子…… 沈湘宁忍不住沉思,若是她与崔宥有了孩子,大房的地位稳了,侯府的管家权必然会落到她的头上。 这一次的不欢而散,足足有半月没有见面,沈辞宁从医馆回来,听到书房传来男人的说话声,意识到严韫回来了。 与此同时,男人也发现了她。 “就这样办…” 隔着屏风只看见她窈窕的身影,好似见到他在,从外室走外侧的小廊过去,直接到了内室,没有路过书房。 “……” “公子?”小厮还等着严韫的后言,没想到他的话戛然而止。 顺眼自家主子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还看见。 “吩咐人盯紧了,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是。” 严韫在书房忙碌,很晚了才整理好半月查到的线索。 他捏了捏眉心,抬首时,面前闪过一抹身影,本以为是沈辞宁,不是,而是她身边的婢女。 察觉到男人神情不愉,香梅快速禀事道,“公子,热水已经烧好了。” “她呢?” 香梅一愣,回道,“小姐已经沐浴好了。” 什么时候进的浴房,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严韫从浴房出来时,沈辞宁在内室等着他,低着头坐在妆奁台前默不作声。 严韫上塌,她也跟着上塌。 平躺下来,动也没动,他侧过脸往旁边看,她的轮廓隐在黑暗里,微弱的烛火映在一旁的内墙打出起伏。 “沈辞宁。” 她没应话,好似睡着了。 尽管她呼吸平稳,动也不动,严韫依然知道她没睡着。 他伸手探过来,攥住她的腰肢将要她抱过来。 刚动,果然没睡的人发出了声音。 “夫君,我今日身上不方便。” 所以她刚刚是听到话了,故意没有应他的声音。 “你还在气?”为着之前的事情。 “夫君说什么,辞宁不明白。” “你…”沈辞宁抢在他前头,打断了他的话,“夫君忙碌半个月,想必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她的嗓音清软,话却不中听。 男人不动了,手依然横在她腰上,沈辞宁不可能将他的大掌拿掉,便佯装翻身往里,刚脱出他的大掌,竟然又被他给攥了回去。 少女两只手拉着被褥,不肯过去,只可惜她的力气太小了,轻而易举被男人困到怀中无法动弹。 “……我身上不方便。”她又说了一遍。 男人置若罔闻,只给她丢了一个字,“睡。” 沈辞宁动弹不得,她稍微一动,大掌就会攥紧一分。 沈辞宁,“……” 她体虚难受,每个月的那几天手脚冰凉,身体滋养好了没那么痛苦,身上依然觉得倦怠,没有想到,被困住的一晚一夜好眠。 二日她醒过来,旁边已经空了。 要不是她睡到外塌的位置,沈辞宁甚至觉得昨天她依然是一个人。 后三日,严韫没回来。 人没回来,他身旁的小厮回来了,还提来了一笼通体雪白的兔子,一共有四只。 生得很漂亮,眼睛红红的,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四处张望着。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是不是送错了?”香梅也疑问。 严韫的贴身小厮说,“没送错,是公子吩咐属下送给少夫人的。” 给她? 沈辞宁看着笼子里活蹦乱跳的兔子,一直没有伸手接。 “公子说兔子温软可爱,送给少夫人解闷玩。” 送给她解闷玩? 严韫是什么意思,在哄她吗?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16 第16章 免费阅读[] 第17章 想到这种可能性,沈辞宁抿紧唇。 想必就是路上捡到的,不知安置,索性也就把兔子给她了。 严韫怎么可能会费心哄她呢?随手的吧。 他从来不会在乎沈辞宁,所以也不要有别的期待了,她垂下睫。 见少女盯着笼中的兔子迟迟不接手,小厮不明她的意味,“少夫人?” “不必了。”沈辞宁道。 香梅显然也没有想到沈辞宁会推拒,小姐明明很喜欢兔子,先前在院门墙角有一只跛脚兔子,她经常去喂。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沈辞宁不想收。 小厮挠头,“要不少夫人您再考虑一下?”沈辞宁收回眼背过身,整理丝线,继续手上的活计,依然摇头。 “好吧。”小厮重重叹了一口气,“公子说若是少夫人不要便叫属下送去珍馐楼。” 沈辞宁一动,“什么地方?” “珍馐楼。”小厮重复道。 是要把兔子做成菜,沈辞宁盯着那一窝兔子,可爱绵软跳来跳去,一想到要被人剃毛剥皮下锅。 半响后,她蹙着眉头说,“留下吧。” 小厮笑着说,“好咧。”公子果然猜到了少夫人会不收,提前交代他。 沈辞宁伸出食指穿过笼子,触了触了兔子的耳朵,柔软的触感,她的眉头不自觉舒展。 这窝兔子一点也不怕人,被沈辞宁碰到的兔子朝她靠近,另外的三只也跟着凑上来,围着她的手指轻嗅。 香梅在一旁笑着说,“小姐,这兔子一点都不怕人呢。” 沈辞宁也附和点头。 “不过,公子怎么突然给小姐送兔子?” 提及此,沈辞宁的手指蜷缩,“不知道……” 又过了四五日,沈辞宁从库房回来正准备去看兔子。 刚进内室,见到兔子旁边立着一抹颀长的身影,她身形一顿,脚步停滞。 男人一袭锦白色的圆领月衫,下颌线分明,鼻梁高挺,修长干净的手搭在笼子上,眼神专注看着笼子里的兔子。 叫她想起之前在沈府,那只跛脚兔子治好之后她很久都没有见过了,沈辞宁在院子周围找过很多次,一次都没有见过。 她不能走远,若是出了院子被人发现,又要被斥责了。 沈辞宁便日日张望着,终于有一次见到它又溜到了墙根脚下,沈辞宁欣喜,忙出去找它,谁知道那只兔子没良心不认人,沈辞宁一来,它就跑了。 一路追了去,追到了芍药花厅那一处,眼看那兔子跑得急,沈辞宁身体虚追上来的时候早就没了影子,在花厅绕了一会,正当她失落准备无功而返的时候。 在不远处的长廊之下,见到了单手提高了兔子与它对视的男人。 他身量好高,错落的花影投在他俊美的脸上,身上穿的也是与今日极其相若的一袭白衣,身骨清凛,好似风光霁月的谪仙。 沈辞宁没有上前,她预备离开之时,男人发现了她。 “沈辞宁?”他居然记得她的名字。 少女耳窝一动,转过身,抬头觑了他一眼,埋着脸,极其胆怯的模样。 “姐夫。” “你怎么出来了?”听到他问话,沈辞宁有些吓到了。 “……” 少女没说话,两只手藏在后面,抬眼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兔子。 尽管动作细微,男人察觉到了,“是你养的?” 她点头又摇头,就是不说话。 他把兔子递给她。 少女抱过兔子,小小声跟他道了谢,“…谢谢姐夫。” “嗯。” 留意到她脸色苍白,发鬓微有湿汗,发簪略松,想必她方才一路跑过来的,“你身子还没有好些吗?” 沈辞宁小幅度点头,“好些了。” “按时用膳喝药。”男人看着少女乌鸦鸦的鬓发,叮嘱了几句。 她又说,“谢谢姐夫。”这次的声音比方才大了些。 男人唇微微勾起。 “小姐?”是香梅来找,沈辞宁闻声转过头。 她要请辞,严韫先一步,“回去吧。” 沈辞宁收回神思,原本在看兔子的严韫发现了她。 “回来了?” 少女垂着首立在门栏,过了三月,广陵渐渐回暖,她身上的褙子已经没有穿了。 今日着了身嫩黄色的裙衫,乌发挽着,坠了一支后压的流苏坠子,耳垂上也坠了同色系的耳铛,说不出的清丽动人,散发着甜香的气息。 有些日子没见,她好像拔高了些。 也不知是不是除却了笨重冬衫的缘故,整个人的身量瞬间就显了出来。 鼓的,细的,婀娜动人。 “” 严韫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这句话说得奇怪,沈辞宁本来也在家,反观他忙着外头的事情有些时日没见到人影了。 北苑很大是严家最宽阔的院子,连着赏景的台子一并打穿了,少了一方墙,愈发的宽广。 严韫在北苑,他一个人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沈辞宁忽然觉得逼仄起来。 沈辞宁闲来时,喜欢在院里走走逛逛,带着兔子晒太阳。 严韫送来的这窝兔子粘人,沈辞宁不将它们拘束在笼子里,放出去玩了,也不走远,蹦蹦跳跳几个来回又窜到她的身旁。 “夫君。”她叫了一声算是回话。 听到她在喊,严韫的心头稍缓,如此一来,书房的那茬应该算过了罢? 近些日子为了孙家的案子忙碌不堪,几乎抽不开身,没回来的时辰,熬了些好几个日夜都是在衙门里头落睡,抽得空时,总算是休憩了。 能喘口气严韫却睡不着,无端想起在书房时,两人的争执,沈辞宁问他的那一句话,为什么要娶她。 还有她耷拉着湿漉漉的眉眼的低喃,不知满足不识好歹。 少女话里的低落无端叫他松不下心,沈辞宁说这句话是何意?他回来之后她有意无意躲着,难不成沈辞宁想和离? 和离的念头一冒出来,男人的胸腔涌起莫名的恐慌,越发难以入睡。 这又是沈辞宁的计谋罢,知道原先伪装单纯已经不管用了,因此才故意说那些话。 不会的,沈辞宁不会离开他,离开严家。 她的性子温软娇怯,连沈府都不大熟悉,在沈府都能走失迷路,何况是一个偌大的广陵,况且除了沈家的人之外,她在广陵再无别的旁系。 严韫坚信沈辞宁会一直留在他的身旁,离开了他,她还能去哪? 纵然如此想了,闭上眼都是少女哭得通红的眼睛,折磨着他,闹得头疼。 翌日去京郊查案子,出城门时,见到有人在买兔子,通红的眼睛还有温软雪白的样子,叫男人拽了马缰绳。 小贩见到他目光停留在兔子的身上,立刻上前。 “大人,瞧瞧我这兔子罢?家里养的,温驯亲人,可以带回去给大人的夫人养着玩逗个趣,不要几个钱。” “当真温驯亲人?”严韫问。 先前在沈府见沈辞宁,她在追兔子,若这一窝全都买了,四处逃窜,她该往什么地方追? “保管温驯亲人,不敢瞒大人。” 严韫思忖片刻,点头嗯,身后的小厮连忙掏银子付钱。 “你不用跟去了,把兔子送到府上给少夫人。” 小厮说是接过兔子正准备走,末了,男人又添了一句,“若是她不要,便告诉她兔子会送去珍馐楼。” 小贩,“” 小厮,“是。” 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两人始终聚少离多,他和沈辞宁待在一块的时日少之又少,毫不夸张,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叫了他一声之后,也不说话了。 看她的动向应当是要来看兔子,见到他在,绕去了书房,半柱香都没有出来。 气氛沉默到凝固。 严韫往书房走,谁知他刚刚进来,原本安坐低头看账目的人,收拾书籍就要离开。 “站住。”男人蹙眉。 她抱着账目听话站住了,也不看他,就乖乖地立在旁边,“夫君有何事吩咐?” “你的账目看完了?”他一来就走? “看完了。”早就看完了。 她方才不想进内室和严韫共处一块地方,才到书房来的。 “有没有晦涩难懂的地方?” 沈辞宁摇头。 眼看着她不说话,瞬间冷了下来,严韫也不是话多的人,素来在外头他更是沉默寡言,同僚私下都唤他冷面刑官。 “” 他伸手从沈辞宁怀中将账目给抽走,看看她有没有为了躲避他而说谎。 还真是没有,账目边缘有些磨损,想必看过许多遍了,一旁她做得无比认真,字也写得娟秀。 男人企图寻到一处问问她,通篇看下来,旁边的注释已经足够清楚,问也问不到什么。 她做事少见的认真。 严韫把账目放回去,视线掠过她低垂的睫羽,小巧的琼鼻。 “夫君若没有旁的事情,我先下去了。” 严韫也找不到借口留她,刚嗯出声,她脚步生风,很快就离开。 沈辞宁径直出了北苑,严韫到了晚膳时分才见到她,见也没有眼神接触,她给董氏伺候饭菜,看得出来十分用心。 董氏常吃的饭菜,她都知晓了,布的菜十分合董氏的心意。 反而她自己没用多少。 严谨好奇大理寺的事情,孙家的事情如何解决的?大理寺那头还没有理清楚,翰林院誊写卷宗,还要些时日。 他问了严韫许多,严凝时不时插嘴,董氏偶尔也说一两句,唯独沈辞宁一言不发。 用过晚膳,沈辞宁原本还想给董氏揉头被拒绝了。 “韫哥儿好不容易回来,你早些回去,两人一道说说话。” 男人在外头站着,见她欲要开口,但看她的神色,便知道是不乐意。 严凝在一旁讥说,“母亲,您就别往上凑了,真是给她脸。” 董氏又要说严凝,她扮了个鬼脸吐吐舌头,溜出了正厅。 董氏无奈,“好了,快去吧,韫哥儿在门口等你。” 沈辞宁抬头朝外看,正好严韫往里面瞧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第17章 免费阅读[] 第18章 男人面色微有不耐,也不知是真的等她等烦了,还是有别的。 或许严韫并不是真的在等她,不过是因为董氏误会的话,叫他心生困扰。 沈辞宁率先避开了他的视线,“那婆母好生休憩,若有不适,让嬷嬷去寻儿媳过来。” 近来沈辞宁自看医书,又追着郎中问,学到了不少本事,董氏偶尔需要针灸,郎中总是来回跑,严谨说不如就备一个郎中在家中候着,董氏嫌麻烦不肯。 因此,沈辞宁看账目之余,便去医馆跟学,郎中夸她聪慧,没多久的功夫,已经可以下针了,而今董氏这头的毛病,便是她在看着。 就连严府上有小病小痛,没银钱看郎中的下人,纷纷找上她帮忙看病,沈辞宁谦和,素来不会拒绝。 无形当中,沈辞宁在严府的名声越来越好,丫鬟们都喜欢这个温柔漂亮,说话温声细语,亲近可人的少夫人。 董氏欣慰笑道,“无事,你快些去吧,近些日子也累了,好生休憩。” 不管严韫是不是在等她,到了他的面前,沈辞宁依然按着规矩行了个礼数,“叫夫君久等了。” 男人的视线停在她的身上还没有收回。 沈辞宁静等了一会,男人没吭声抬脚就走,她默跟在后面。 本以为他照旧很快先回去,男人的步子悠悠,少女迈的步子小,他适应着少女的节奏,很快两人就并排了。 严韫斜睨着她的侧脸,“不想跟我一道?” 她抿了粉唇,抬了抬眼,一对上他的目光,似乎并不想跟他对视,害怕一般垂了下去,摇头说没有,“夫君误会。” 沈辞宁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了裙袖。 她有意无意拖延走慢,可旁边的男人始终与她同行,沈辞宁,“......” 再察觉不出来,沈辞宁便是真的迟钝蠢笨,严韫是不是有话要跟她说? “你将母亲照料得很好。”他果然说道。 “都是辞宁该做好的本分。”她滴水不漏的接话,反而把严韫给噎住了,从前他怎么不知道沈辞宁的口舌还是有几分伶俐的。 竟然用他跟她说过的话把他给堵了回来。 “你做好本分的事情,我也会好好地待你,原先在书房的事....” 明明那么多天过去了,沈辞宁一直是躲避的状态,眼下忽然又要跟她提这件事情。 她该说什么? 于是她又干巴巴重复了一遍,“夫君,我真的没有。”没有往严谨身上下所谓的心思,更没有使用什么心计。 严韫答非所问,“沈辞宁,当初阴差阳错我占了你的清白,别的暂且不论,我既娶了你,只要你恪尽本分,同理之下,我也会做好我该做的,好好待你,给你应有的尊荣。” 如此,她就不会再多想多问了吧,或者做别的事。 少女身侧攥紧的手松开了,忍不住自嘲一笑,沈辞宁啊沈辞宁,你怎么还会有期待。 严韫娶她,就算不是因为姐姐,也仅仅是因为责任而已,没有别的。 沈辞宁,“嗯,谢谢夫君。” 一道往回走,她比原先还要沉默,跟刚刚也没什么两样,可严韫就是觉得不对,明明已经解释清楚,为什么,他觉得沈辞宁的心绪好似越发的低落了。 “你近来身子利索了?”他忽而问道。 在大理寺的同僚,多数三十,已经娶妻生子。 严韫最年轻,又是新婚燕尔,他不爱说话,共事的大人比他年长,时常打趣他,说他查案子那么久不归家,会不会被夫人埋怨责备? 他还没有回话,就有大人翻出了原先从看门侍卫那里听到过的传闻,说严韫的新婚夫人曾经来找过他。 谈及此,又不免有人好奇沈辞宁。 被他三两句给搪塞过去,那些大人却不放过,就着严韫的态度,非要跟他讲经验之谈,说家中夫人还是要多哄哄,尤其他这新婚,少在大理寺忙碌,否则将来后院起火,那可比大理寺的案子要难处理多了。 严韫不以为意,敷衍扯了扯唇。 沈辞宁安静娇怯,她会闹吗?想不出沈辞宁会跟他喧闹的样子。 “向来只听说太尉大人有一女名唤沈湘宁,不想还有个足不出户的小女儿,实在不知品貌如何?” 说到品貌,严韫越发的沉默。 沈辞宁的相貌自不必说,她的品性...若单看沈辞宁的那张脸,任何心计谋算都想不到她的身上去。 “......” 严韫还没有说话,已经有人率先替他答腔了,“能入严大人的青眼,品貌还用说吗?再者沈大小姐可是广陵第一美人,她的妹妹能差到哪里去?” 听到旁人议论沈辞宁,他的心中总有一种被人觊觎私物的不愉感。 “催促仵作快些验尸,圣上给的时日不多了。”他打断了话,提到破案的时日,众人的脸色免不了凝重。 待到仵作来了之后,静等的时刻,众人在议论孙大人的长子与其姨娘的案情,不知怎么的,又绕了回来。 提到案子的凶手,众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孙大人的长子身上,排查他的仇家,以为是仇.杀,却忽略了那姨娘。 还是严韫顺藤摸瓜,理清了案件找到了真正的凶手,孙大人的大姨娘。 孙大人的正妻早亡,内宅一共有三房姨娘,正妻留下一子,次子乃是二房所出。 眼看着日后孙大人的一切都落到长子的手上,为了不竹篮打水,二房姨娘用了些手段,把跟长子相好的女子故意拉媒给孙大人,就等着将来东窗事发,孙大人恼了长子,父子二人翻脸。 这件事情被大姨娘知道了,一不做二不休,雇凶杀了两人,出了事情有凶手在前面挡着,往深入了查,二姨娘的嫌疑最大,她倒是撇得干干净净。 世上无往不利,她一直生不出孩子,旁人看她是无利可图,实则,若是孙大人的两个儿子都死了,她得不到的也不会便宜别人。 事情的真相令人唏嘘,在场的官员推己及人,说到自己的内宅去。 又说起女子的心思多数要顾一顾,讲着讲着便谈到了孩子,以及自家内人的身子,严韫并未接话,也被迫听进去许多。 听说夫人身上总有几日不适。 想到上次他伸手抱她,误以为他要什么,沈辞宁说不方便。 “好了。”不知道严韫问这句话的用意何在,沈辞宁依然回了他。 约莫是为了孩子的事情,董氏催得急迫,严韫又总是不归家,眼下孙大人家的案子了结,皇帝特意让严韫休憩。 “我听母亲说,你的身子调理好了罢?” 沈辞宁缓缓点头,“谢夫君关心,比之前好了许多。” 的确是好了许多,她的脸色也红润不少,只是身姿依旧瘦弱,没长多少肉,看起来依旧纤细。 “…….” 问了两句之后,一直到北苑,他都没有再说什么。 严韫方才那样说,前又问了她的内事,今夜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她现下并不想,又不能推拒。 若是表现出不愿,只恐怕又是惹恼了严韫,从前她好盼着能和严韫有一个孩子,而今…. 严韫进了浴房,沈辞宁在外头妆奁台前坐着,香梅要给她梳妆,她埋着脸说再等一会,还不急。 好巧不巧,厨房的下人着急来找沈辞宁。 “少夫人,周婆子发了高热,怎么都不肯去看郎中抓药,眼下疼得直叫,与她同住的人没了法子,又不敢惊动夫人,只能来找您了。” 沈辞宁连忙起身,“带我去看看。” 周婆子家中贫苦,底下又养着孩子,平日里缩衣节食,近来春寒交替,一不小心便会着寒。 沈辞宁给她抓了两味药,让人熬了给她喂下去,亲自守着,周婆子退了热,沈辞宁才回去。 来来去去倒没耽搁多久,回来时,严韫竟然还没有出来。 “小姐,夜有些深了。”眼看着两人的关系稍有缓和,香梅真怕闹得不可开交,届时苦的又是沈辞宁。 趁着没人的当口,香梅哄说了她几句。 沈辞宁出去一趟,回来时神情仍然低落,倒也不阻拦了,由着香梅给她卸除钗环,乌黑的发垂落下来,拢住她的脸。 脂粉洗净后,脸越发的白嫩剔透。 严韫在浴房时已经得知沈辞宁出去了,他才多等了一会,出来时,正见到她杵在一旁发愣,神情有些放空,也不知道是不是跑这么一趟累了。 出来了一会,她都没有发觉,严韫拿外衫时指骨敲了敲衫架发出声响,引得她回神。 “……” “夫君。” “嗯。” 严韫出来后下人进去收拾,她随后进了浴房,严韫听着水声响动,许久,沈辞宁才出来,香梅进来给她擦头发抹头油。 她上榻时异常的小心翼翼,慢吞吞的,少女身上带着幽幽的香气传过来。 严韫没叫她过去,攥住她的细腰将她压到了身下。 她紧张的,不自觉攥住严韫的手臂。 眼里慌张分明,纯情得像落入陷阱中的麋鹿,勾得严韫眸色深暗,大掌不自觉用力。 为您提供大神 宴时陈羡 的《辞宁》最快更新 第18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19章 攥住她细腰的大掌的力度越来越大,许久没有过亲热,沈辞宁有些受不住疼。 腰肢松动要躲,便左右挪。 奈何男人早已将她困在方寸之间,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他的桎梏,除非严韫主动让开,亦或者是沈辞宁把他给推开。 第二条明显是行不通的,纵然沈辞宁使尽浑身之力,也绝挣脱不开严韫,更遑论将他给推开。 她又伸手隔在两人中间,掉入陷阱中的麋鹿越发的慌张,眸子本就纯情,再凝上一汪水雾,简直纯情逼人到了极致。 男人的吻率先落到了少女的眼睛上,沈辞宁闭上眼睫,不自觉轻颤,呼吸都乱了。 男人的唇在她的眼皮上辗转,最后顺着鼻梁骨亲到她的娇艳欲滴的粉唇上。 一开始还温柔的,待到粉唇上流连两下,瞬间风卷雨来,攻势又快又猛,沈辞宁被吓到,她深觉得那种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恐怖感又卷过来了。 沈辞宁抗拒,偶尔钻得空隙喘息,发出的嘤咛倒不如说是点了一把火。 拨开了糖衣,一点点蚕食干净,最终如同她所想的,真将她给拆吃入腹了,沈辞宁受不住力道的时候,总是爱哭,她的声音娇弱。 又惯爱隐忍,若非严韫控制不住力道,有些狠了,她才娇泣两声,她越哭,男人越是用力。 “” 这场久违的暴雨维持了许久,结束的时候,饱受风雨浇灌的花已经恹恹垂下了脑袋。 严韫往外叫了香梅,抱着沈辞宁去了浴房。 快要好的时候她醒了一次,发现自己在浴桶中,抬了点眼皮子,想要说什么,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焉呆呆依偎在他的胸膛中。 小小的,娇娇的一团。 看到她疲倦到至极的睡颜,就这样依着他,男人的眸色染上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温柔。 “”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晚上,她恍惚惊醒,意识还没有回拢,身上的疼痛先将她从睡梦当中给扯了回来。 “小姐,您终于醒啦?”香梅放下手中的水盆。 沈辞宁睡得太久了,香梅原本也是打算进来叫她的,正巧,沈辞宁醒了。 “您小心些。”匆忙过去扶住沈辞宁,不叫她又磕碰到自己。 “什么时辰了?”她觉得自己睡了许久,酸痛不适感传来,沈辞宁往外看,天色已经昏暗无比,严府的高墙看出去,华灯初上。 “小姐,您已经睡了一天了。” 没有在室内见到严韫,想必又出去忙碌了,沈辞宁已经习惯了他早出晚归,甚至彻夜不归,颇有些见怪不怪。 甚至她也不会像最先结亲的时候询问严韫的下落,甚至巴巴去找他。 严韫一而再再而三叫她安分守己,做好本分,若是真的询问了他的去向,被严韫知道,若是不小心被听到,又要招烦。 所以,沈辞宁不问了。 “对了,周婆子的高热已经退了,您熟睡那会,她来了北苑门口找您,知道您在休息没有打扰,跪在门口磕了好几个头。” “她没事了就好。”沈辞宁说话也慢。 “婆母那头” 香梅笑着宽慰沈辞宁,“小姐放心,夫人没说什么,还叫婆子过来给小姐送了补汤。” 董氏已经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了,这倒也是,严家人都是一起用膳的,沈辞宁缺了一天,怎么会不知道呢。 沈辞宁看着补汤没有说话,她忽而觉得心累,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疲乏的缘故,董氏对她不错,她的话沈辞宁不会忤逆,基本照单全收。 前些日子喝多了药膳,眼下看着,略有些没胃口,她第一次没有喝,“先放着吧。” “好,奴婢先伺候您梳洗,一会就传膳了。”香梅也怕沈辞宁喝了这一盏汤水,待会就用不下晚膳了。 先前夫人送来的补身汤水固然好,份量实在多,沈辞宁本来饭量小,眼下这么一闹腾,回回吃不了多少,因此气色是看着好了,身上却没有长多少肉。 即便睡得很久,沈辞宁依然没恢复多少精气神,严韫从西苑回来时,正见到少女撑着脑袋在雕花圆桌上看书。 她的姿态有些绵软,细腰柔弱无骨倚着案桌的边沿。 小脸未施粉黛,睫毛像小扇子一般,侧脸被烛光笼罩,都能看到上头的细绒。 因为在家又是刚起,长发并未束起,泼墨似地披在后面。 看得没有太专注,听到后面传来响动,她转身过来。 眸光当中有惊讶,仿佛没有想到来的人是他。 “夫君。”呢喃喊了一声,跟猫叫一般。 沈辞宁的确是懵的,没有想到严韫居然在,即刻想到她还不修边幅,少女火速起身想要收拾。 不料起身太猛了,腿脚又软,账目顺着她的双膝掉下去,沈辞宁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人也匍匐往前,眼看着整个人倒栽下去。 她已经率先紧闭上眼睛,做好了摔伤的准备。 预想当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手腕被大掌攥住,被拽到了一个怀抱当中,闻到了冷冽裹着夜风的寒梅香。 待站稳之后,耳畔传来男人的问话,“沈辞宁,你慌什么?” 他是洪水猛兽还是魑魅魍魉,至于把她吓得慌不择路。 惶恐和慌张冲击着沈辞宁的大脑,身上又疼痛,她没有听出男人隐藏在话里的关怀,仅仅感受到责备。 “对不起。”少女挣脱出男人的怀抱,退后两小步,手扶着案桌力求站稳。 见到她不愿意借助自己,踉踉跄跄的笨蛋样子,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很疼?”她睡了许久,眼下还没有缓过来神,小脸上是散不去的倦怠。 沈辞宁抬了眼眸,抿紧唇,脸蛋染上羞赧的绯红,口是心非摇头。 “不疼” 又说谎了。 他昨日的确是有些控不住自己,“我看看。”男人说道。 沈辞宁怎么敢给他看,“不疼,就是有些累,不用看。”她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生怕他过来。 恰好香梅在外头说,董氏来人叫两人快些过去一道用晚膳。 幸好,沈辞宁松了一口气。 “我们快些过去吧,不要叫婆母等急了。”丢下这一句,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头埋着,怕严韫旧事重提。 严韫来北苑原本就是叫沈辞宁过去用膳,若是她还没有醒,也不用过去了,叫人把膳食端过来,恰好她醒了。 严韫的速度放得慢,许是知道她身上不适,沈辞宁慢吞吞跟在他旁边,还好去北苑的路不太远。 她有心快一些,身上实在酸乏,有心无力。 就在她慢速当中,她有意无意中感受到男人的照拂,严韫跟她是并排的,甚至还要更落在她后面些,沈辞宁将头埋深,余光看着两人的脚步。 见此情态,男人以为她不行了,低声问道,“还能不能走?” 不等沈辞宁回话,腰肢被大掌给攥住,旋即周遭的景象一变,严韫竟然腾空将她给抱起来。 沈辞宁吓得茫然惊慌,“你,夫君放我下来。” 男人没有如她的愿,“你太慢了。” “我会快一些的。”快也快不到哪里去,严韫没有理会她的辩驳。 “夫”他打断了沈辞宁的话,低睥着眼看怀中的她,“母亲还在等,你要慢慢到什么时候?” 沈辞宁咽下话,“”严韫并不是照拂她。 是怕婆母等久了,饿到肚子。 严韫原本是要直接把她给抱进去,到了正厅外面,沈辞宁又开口,“放我下来罢”说还不算,她的双腿甚至都晃动挣扎着。 “”严韫只好将她给放下。 偷瞥见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沈辞宁便知道,是她耽误事情,又叫董氏久等,惹得他不快。 严凝眼尖看见了外头严韫抱着严凝的景象,嘴巴又管不住,没好气埋怨。 “真是越来越金贵了,让一家子等着都不算,几步路而已还要大哥抱过来。” 严谨闻言迅速也看过去,可惜没看到,他以为是严凝胡说八道编排沈辞宁,“小妹!” 严凝冷哼一声,将脸瞥到一旁,抱着手臂。 董氏也责说,“看你哪里还有半分姑娘家的样子?” 董氏招手让沈辞宁坐到她的旁边。 “媳妇失礼,让婆母久等了。”沈辞宁先跟她赔了礼数。 知道沈辞宁来迟的原因,董氏不曾责备,反而笑着说,“你的确应该好生休息休息,女儿家贪睡,不是什么大事。” 沈辞宁娇弱,招架不住严韫,在情理之中。 “用膳罢。” 严韫落座在沈辞宁旁边,跟董氏说过话后,她端正坐着,没有开口也没有看他。 用膳期间严谨偶尔说几句之外,严韫嗯他的声答上几句之外,就没有人开口说话了。 吃到一半,严凝忽然清咳两声,搁下了碗筷似乎有话要说,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大哥。”她叫了严韫。 “你知道吗?湘宁姐怀孕了。” 沈辞宁给董氏盛鱼汤的手一顿。 为您提供大神宴时陈羡的《辞宁》最快更新 第19章 免费阅读[] 第20章 严凝这句话像是故意说给沈辞宁听的,想要看她的反应。 也确实如此,严凝的确是说给沈辞宁听的。毕竟沈辞宁一直在催促要孩子,反而一点没有进展,湘宁姐却赶在了她的前面。 她就是要给沈辞宁难堪,叫沈辞宁知道,她比不上湘宁姐,配不上他大哥。 在场除了严凝想讽刺的当事人顿了一会,面色如常打好了鱼汤,送到董氏的面前。 鱼刺已经挑干净了,沈辞宁依然用匙勺仔细搅动浓白喷香的鱼汤,看看是否有残留的鱼刺,就怕不小心给董氏吃了进去,伤到喉咙。 “婆母,您小心烫。”少女的声音温软恬静,并不为严凝心中所想,她听到了甚至没有丝毫的触动。 “你没听到吗?”严凝径直问沈辞宁,没有尊称喊一声嫂子,没大没小,大呼小叫。 少女埋首看着眼前的饭菜,“听见了。”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姐姐有孕是喜事,待我闲下来该去贺一贺。”她将头抬起来,抿唇浅笑,“也好沾沾姐姐的喜气。” 严凝一拳打在棉花上,似乎还要再说,董氏率先重重搁下了鱼汤,“严凝!” 被自家母亲第一次连名带姓喊,严凝吓得一哆嗦,脸上的幸灾乐祸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忙着观察沈辞宁的反应,却忽略了在场除沈辞宁之外众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严韫脸色已经沉下来,阴看着她。 “大、大哥...” 而一旁的严谨已经在努力用眼神暗示她不要作死,偏生她毫无察觉,直到董氏一声冷呵下来,她才犹如惊弓之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母亲...大哥...” 沈辞宁头一次没有接话替严凝圆护场面,搁下筷子,始终缄默不语,严韫瞧了她一眼。 “行了,晚膳吃得差不多了,你们先回去吧,凝姐儿留下。”这便是要单独管教严凝的意思。 沈辞宁站起来,“婆母注意身子,早些休憩,儿媳先退下了。” 董氏面朝她神色稍缓,点头摆摆手,“去吧,好生休息。”言罢又叮嘱严韫,“好生照看你媳妇。”话外的意思,便是叫他哄哄了。 严谨有些磨蹭,怕严凝顶撞受罚,他想留下劝解两人,董氏让他先回去。 人都走了之后,丫鬟婆子把晚膳给撤了下去,上了一个软垫在正厅的中央。 “跪下。”董氏道。 严凝瞪大了眼睛,“母亲,您...” 董氏又重复了一遍,“跪下。”严凝咬着唇,到底不敢忤逆董氏的意思跪了下去,才跪眼泪花子便在打转转了。 “你自小到大母亲无一不顺着你,两个哥哥也疼爱。”正因如此,一点责罚,便叫严凝受不了了,她的眼泪花子打转落下,“母亲...” “你父亲去得早,他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你们将来各有姻缘婚配,儿孙满堂阖家欢乐。” 严凝抽着鼻子,“大哥不喜欢沈辞宁,他和...”董氏打断她,“这就是你三番五次挤兑沈氏的原因?” “正因为大哥自幼疼凝儿,湘宁姐和大哥原本是良配,都怪沈辞宁...” “事情已成定局,反复翻出来闹得家宅不宁,你觉得很好?母亲一直以为你虽说有些女儿家的脾气,到底还是懂事的,知道孰轻孰重,眼下....” 董氏冷笑,“越发没有规矩,如今我们举家到了广陵,天子脚下,沈家又德高望重,你大哥在朝中身居要职,表面风光,背地里少不了暗礁激流,母亲不要求你帮衬,只奢望你不要给他惹麻烦。” 若非沈辞宁能忍,性子和缓,家中恐怕闹开了。 届时传出去,恐怕不止后宅的事情那么简单。 严凝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一味哭得伤心。 董氏接着道,“母亲知道你和沈湘宁关系要好,也不会干涉你与她的交情,可下次再把她的事情闹到家中来,故意叫场面难堪,就不止是叫你跪半个时辰那么简单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半个时辰,严凝从小到大连重话都没有听过几句,求董氏无果,忍不住大哭出声来。 贴身婆子于心不忍,问道董氏,“夫人会不会罚得太重了?” “给她长个教训也好。”惩罚严凝,董氏自己心中也不好受,可不痛不痒申斥下去,放纵严凝,指不定后面会出什么事情。 沈辞宁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沉默,沐浴净身躺到榻上,她都没有多说一句。 平白无故,严韫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 是因为孩子的事情? 严韫淡睥过去,看到她的侧脸,“沈辞宁。” 少女睁开眼,无声回应他。 叫了她的名字却不知说些什么好,“难受吗?”因为严凝的那句话,或者是因为她和她姐姐之间的比较,落了后乘。 她的沉默令他的心绪无形当中跟着低落。 少女回望着他,这些日子她总是低着头,目不斜视,险些要叫严韫都给忘记了,沈辞宁大多数时候还是明目张胆的,最先嫁进来的时候,她辩驳的时候,姿态惯来仰着。 现下,她的模样好似又恢复到了刚嫁进来的样子。 “夫君不高兴吗?”她的话像是问,又不像。 “我为什么高兴?”男人不住皱眉,反问。沈湘宁有没有孩子,与他没有干系。 是啊,姐姐怀孕,他怎么会高兴,姐姐肚子里有的是与别人的孩子。 她垂下睫,又开始过于计较了,即便表面装得不动声色,内心依然掩饰不住的难过,“......” 见到她翻身过去,甚至蜷缩起来,变成小小的一团。 跟随圣上一起去猎场围猎的时候,有一些被误伤的幼小猎物便是这样,蜷缩起来,想要捂住伤口,独自舔舐。 看着少女瘦弱的肩骨,他的心绪也跟着跌宕。 后背贴上来一方胸膛,很快腰上被铁臂给缠绕,沈辞宁转脸过去,不等她看清男人亦或者与之对视,双唇就被噙住。 另一只大掌绕到她的后脑勺,将她困在怀里亲。 是温柔的。 沈辞宁本来不想与他亲热,诧异于严韫的温柔,他从来不会这样,一时之间忘记推开他了。 “......” 严韫是因为太难过了么? 姐姐有孕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他因此失落,想用她来填补空缺的失意。 沈辞宁要推开他,行动上没有,她感觉到自己沉浸流连在男人给的温柔缱绻里,毕竟严韫从来不会这样对她,他的轻柔让沈辞宁觉得,严韫对她或许是有一丝爱的罢。 她厌恶自己的沉顿和贪恋。 这样的沈辞宁,叫她自己都不喜。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无法控制自己,两张同样精致出众的脸蹭到一起,鼻尖挨着鼻尖,男人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少女的眼泪。 他抱着她的力道轻了一些。将她给转过来,正对着。 低头啄吻去她的眼泪,又辗转下来,将她的手束在头顶,不叫她再哭了,“沈辞宁,专心一点。” 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 她原来这么爱哭吗?就像是水做的。 好想抽身,男人困着她,就像是情绪一样,她已经不能够随心所欲左右了,没有办法摆脱,少女的眼泪掉得越来越多。 男人很有耐心的给她亲去,他的声音落在耳畔,“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暗哑的低语,沈辞宁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并不是因为喜爱孩子,或者是因为喜爱沈辞宁,才想有这个孩子。 她不想做了。 沈辞宁奋起反抗,她素来不会在榻上有回应,一向都是乖觉的。 眼下居然跟他犟,男人与她你来我往,变成了角逐的嬉戏,一来二去,很快就挣脱了本意,闹到了一起,双方都吁吁。 沈辞宁发现她挣扎不开,既然脱离了本意,她翻身想上去,她不是姐姐。 他不应该这样欺负她,用她来填补内心姐姐给的伤害。 她是沈辞宁,不是沈湘宁。 严韫察觉到她要上来的意图。 意外沈辞宁的大胆,又忍不住为她的举动而牵动心绪,她依然是纯情的,又带着无比惑人的媚色,尤其是她的眼角眉梢处。 叫他自始至终都挪不开眼睛,这样不为人知的沈辞宁,好漂亮。 “......” 严韫怔神的片刻,给她钻了空子上去了。 沈辞宁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下面的男人,她一直久久的没有动作。 因为身量的差距,从来都是严韫居高临下看着她,如今终于到沈辞宁居高临下看着他了。 男人容颜俊美逼人,沈辞宁的手指落到他的眉心处,碰到他丰神俊朗的脸庞,她藏在心底好多年。 她仔仔细细看着男人的样子,跟梦中并无区别,至多比梦中的清晰,更郎艳独绝而已。 少女并不怎么样,她纤细的手指描摹他的眼睛,鼻梁,薄唇,最后顺着他的下颌线划到了喉骨上。 “沈辞宁,你不能这样动。” 男人的声音暗哑,就让她短暂的占据主导,又将她给拉下来,旋即将少女卷入更大更猛的风暴,在这场暴风雨当中,沈辞宁试图抓住浮木借以稳住自己。 可是风暴实在太大了,她被冲得好厉害,很快就只能随之浮动,无法反抗。 等到沈辞宁再醒过来,已经过了一个日夜,香梅在旁边守着她,眼下她连起都起不来,意识回来,想到欢好的放肆。 她面上染了红霞,“......” 也不好再问时辰,香梅见到她一脸的粉意,翕动唇半天没有开口,便知道她害羞了,梳洗之时也注意避讳。 “小姐,奴婢给您炖了您喜欢的红枣薏仁糕。” 在沈辞宁吃的时候,香梅跟她说起严凝被处罚的事情。 “夫人让凝小姐跪了半个时辰,听说第二日公子又过去了。” “让她在严家家祠多跪了一个时辰,还不许她出门,听那苑的丫鬟说,公子放了话,若是她再上昭庆侯府,便停她的月钱,惹事也不会再给她善后。” 沈辞宁以为严韫过去是宽慰严凝,万万没有想到,是处罚严凝? 疑惑不已,“果真吗?” 香梅重重点头,“千真万确,凝小姐现在还哭着呢。” 严韫处罚严凝是为了什么,为了姐姐,不叫严凝上昭庆侯府带回姐姐和另一个男人恩爱的事迹? 就当她乱糟糟想时,香梅忽然看着沈辞宁说道。 “奴婢怎么觉得公子对着您好像变了点...” 为您提供大神 宴时陈羡 的《辞宁》最快更新 第20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1章 沈辞宁本来在发愣还在想严韫处罚严凝的事情,闻言更是怔,仿佛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香梅重复道,“奴婢觉得公子对您好似变了些。” 沈辞宁想到昨夜男人缱绻温柔的亲吻,沉默半响又问,“变了什么?”香梅手摸着下巴,半天说不上来一个所以然。 “总是就是变了一些,好像比之前...更在意您了。” 香梅这样说,沈辞宁恍惚,重复细嚼香梅所说的在意。 严韫会在意她吗? 难道不是因为严凝把有关姐姐和别的男人之间的好消息带回来惹怒了他,所以才处罚严韫。 “小姐,您在想什么?” 沈辞宁回神没有想什么,倘若严韫真的是为了她而处罚严凝。 思及此,少女的心间漾出莫名的欢喜,但茫然无措要更多过,她的手指不自觉揪紧。 “......” 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严韫的处罚到底是有效的,严凝伤心归伤心,终归安分了不少,也不敢明面上给沈辞宁冷嘲暗讽吃了,就是总用眼神冷瞪着她,到底不敢像之前那般动手,将她的肩膀撞得乌青。 沈辞宁照单全收,目不斜视。 这一月,严韫没有先前那般忙碌,大理寺的案子依然多,但没有很棘手,许是孙家的案子实在轰动,龙颜震怒,世族如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他每日还是回来的,在家中用膳,夜里丫鬟们也总能听到室内传来的低喘娇啼声。 大理寺的大人们见到严韫日日归家,私下调笑他,“看来上次苦口婆心终归还是起了效用。” “严大人总算是知道安抚内宅了。”严韫难得牵唇笑,对于同僚的调侃没有说什么。 这日严府来了不速之客,严凝几日不去昭庆侯府了。 见不到她人也没有音信,沈湘宁又想知道严府的情况,便主动上门来,来者是客,她又是沈辞宁的姐姐,自然不好推拒。 董氏还是好生招待进来,吩咐人上茶,陪着沈湘宁客套说了几句话后,便将场面交给了沈辞宁,让姐妹二人叙旧说话,暂时没有叫人去喊严凝。 “多日不见,妹妹可还好?”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瞧着许久不见的姐姐,沈湘宁总觉得她比之前丰腴不少。 沈辞宁点头,“辞宁一切都好,多谢姐姐挂念。” “几日不见,妹妹的气色好多了。”岂止是好多了,简直红润可人,精致妍丽。 沈湘宁一直在暗中打量她。 她的这位妹妹从前是容貌出众,到底不谙世事,清纯出众而已,沈湘宁心中嫉妒,到底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眼下她经了人事,身段渐渐张开了,她在沈辞宁的旁边,竟然被衬得没了颜色。 沈湘宁表面维持着笑,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的脸蛋。 “听说姐姐有了身孕,辞宁一直没寻得空去贺一贺姐姐,希望姐姐不要怪罪,恭喜姐姐。” 她为人处世也学会不少,会说话了。 “你我姐妹之间,哪就这般客套了?你呢,我听人说,严大人成亲后越发顾家了,妹妹好事要近了吗?”崔宥在朝堂上也听人说了,回来后,跟沈湘宁提了一嘴。 因为身子弱,月事时常不准,推迟也是常有的事情,眼下已经推迟几日了。 沈辞宁原本过几日找人来看的,“还没有。” “自从我有了身孕之后,母亲在我身边派了个懂些药理的医女,她会号脉,正好今日她在,不如就给妹妹看看吧。” 沈辞宁犹豫,沈湘宁一再在劝说,她就把手给伸出去了。 一炷香过去后,沈辞宁紧张等着,那医女摇了摇头,“严夫人并无身孕。” 闻言,沈辞宁的神色忍不住暗淡下来,伸手抚过小腹。 沈湘宁心中畅快,总算是好受那么一点了,嘴上在安慰她,“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妹妹无需太伤心了。” “嗯。”沈辞宁抿唇淡笑。 “湘宁姐!”远远传来一声喊叫,严凝很快奔至眼前。 “凝妹妹。” 两人亲热拉着手,欢欢喜喜说着话,一眼看过去,两人才像是亲姐妹,沈辞宁安静坐于一旁。 “湘宁姐,你是来看我的吗?”沈湘宁说,“是啊,东街新出了衣裙,料子是你喜欢的,原本等着你上门找我时给你,谁知一直等不到你来。” 言及此,严凝怨怼一旁的沈辞宁,随后亲昵挨蹭着沈湘宁的手腕,“...湘宁姐,咱们回我的苑子说话吧。” 沈湘宁故作为难站起来,“辞宁...” 少女善解人意笑着说,“姐姐去吧。” “湘宁姐,你与她废什么话...” 刚进苑子才坐下,严凝喋喋不休倒豆子似地跟沈湘宁抱怨不止,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干净。 “你大哥为了辞宁罚你?”沈湘宁蹙眉,不敢相信。 事情过去有些时日,双膝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提起这桩事情严凝依然愤恨得不行。 “大哥先前就为了沈辞宁凶我,原先他还不肯认,现在娶了媳妇,就知道护短了,被沈辞宁哄得七荤八素的。” 沈湘宁听着她埋怨严韫,甚至觉得有点荒唐。 严韫冷若冰霜,不近人情,对旁的事情素来不上心,会插手管内宅吗? 他厌恶沈辞宁,会给她出头,处罚自己疼爱的妹妹? “大哥不许我出门,故而没有去找湘宁姐了。” “还有母亲,母亲也说我不对。” 提到董氏,沈湘宁回神安慰她说,“或许,严韫和伯母是为了严家,并不是为了辞宁。” 严凝哼哼,“母亲身旁的婆子来过一趟,也是这样与我说的。” “说什么?” “就跟湘宁你说的一样,大哥和母亲处罚我,并不是因为沈辞宁,是为了整肃家风。” 沈湘宁笑,“嗯...”应当是的。 严韫那样冰冷,怎么会沉溺于私情? 严凝拿到了料子,迫不及待往身上比划,随后让身旁的婢女交给严府上的绣娘,快些裁剪新衣出来。 “湘宁姐,你的胎象还好么?” 沈湘宁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还好。” “唉……说起来,母亲已经将管家的钥匙给沈辞宁了。” 眼见家中稳固,董氏身子渐渐好了起来,为着上回严凝的事情,她处罚了严凝,翌日便将管家的钥匙给了沈辞宁,算是安抚。 沈辞宁思来想去,推拒了一回,董氏执意叫她拿着。 “辞宁正式管家了?”沈湘宁手抚着肚子,脸色的笑险些挂不住。“她不是还没有孩子吗?” “母亲哪里管这些?已经给了。”所以严凝才不敢得罪沈辞宁,毕竟现在她的月钱银子掌握在沈辞宁手中。 沈湘宁脸上干笑着,为什么她嫁入昭庆侯府,依然比不过沈辞宁? 怕沈辞宁在她的前面,沈湘宁心中盘算着要孩子,私下也找娘家吃了不少辅胎的汤药,想着有了孩子便名正言顺在侯夫人那头拿到管家权。 谁知四房的反而抢在了她的前面,不得已之下,只好先谎称有了身孕,为着那头也有人有了孩子,管家权虽说没有到她的手上,到底也没有落到别人的手上。 如今沈辞宁没孩子也管了家,严家的人待她也越来越好,严韫婚前冰冷薄凉,婚后却渐渐待她好起来,愿意为她出头。 崔宥呢... 起初一月倒是事事顺意,眼下热情退却,渐渐也敷衍起来。 自从她谎称有孕之后,两人之间便再没有行过房事了,明面上是为了她和孩子,背地里。 沈湘宁攥紧了手,严凝见她脸色苍白,“湘宁姐,你是不是累了?” “都怪我疏忽,隆冬,上茶来,要雨前龙井,七分烫。” 晚膳沈湘宁留在这边用的。 几人本就有纠葛,合该不要再见,先前为着她有孕的事情家里才闹开了锅,董氏略有不满不好表现出来。 总不能当着面赶出去,如今沈湘宁可是世子夫人,还需得端着敬着。 沈辞宁倒是面色如常,她细心嘱咐厨房,膳食要符合有身孕人的口味,切记发物寒物,不要端上桌来,叫沈湘宁误事。 不多时,严韫与严谨回来了。 见到沈湘宁在,他脚步一顿,沈辞宁看他皱起了眉,目光凝在姐姐身上。 “家里有客人呐。”严谨纵观局面不对,打着哈哈说道。 严凝讲道,“对,湘宁姐来看我。” 膳食用得不比先前安静,热闹非凡,大多数是严凝在和沈湘宁说话,她闷了许多日,仿佛又说不尽的话,全程都笑着,与面对沈辞宁的冷嘲热讽,完全是两个样。 沈湘宁很会周旋,人情世故做得比沈辞宁好,严谨时不时插进来几句,不止如此。 沈湘宁也会拉着董氏和严韫说话,她更多是问询严韫,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全程除了沈辞宁没有参与,一言不发,她偶尔低头用膳,照旧给董氏添菜加汤。 男人面对姐姐的询问很有耐心,他时不时应声低嗯。 沈辞宁余光打量到他唇边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没有一点面对她的不耐烦。 少女压下苦涩,垂眸,慢慢嚼着甜鸭。 视线中伸过来一双被修长的手执拿的木筷,她的碗中多了一块甜酥。 为您提供大神 宴时陈羡 的《辞宁》最快更新 第21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22章 那双手的主人的虎口上有一颗清浅的小痣,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是严韫的手。 昨夜还捏着她的雪软,带着暗哑低低与询问她说,似乎疑惑,“沈辞宁,你怎么这么会长?” 那盘甜酥已经所剩无几了,严凝很爱吃,端上桌没多久便被她夹走了大半,更多的都到了沈湘宁的碗中,当然严家的人都有唯独除了沈辞宁。 还剩最后一块,严韫给了沈辞宁。 严凝本来还要去夹的,严韫木筷在她的前面,见状,不情不愿娇哼。 始终目不斜视的少女终于抬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她没有动那块甜酥。 沈湘宁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再看严家的人除了严凝之外,都没什么反应,便知道严韫给沈辞宁夹菜,想必不是第一回了。 她攥紧了筷,从前有婚约之时,严韫何曾这样细心过,若非她一直叫他动,严韫可从来没有主动给她夹过菜。 旁的人看不出来,沈湘宁却知道,严韫面色冷淡,实际上他的注意力在沈辞宁那边。 “严韫,能帮我剔除一下鱼刺吗?”沈湘宁问道。 董氏看过去,沈湘宁即刻改口,她敲了敲脑袋,状似迷糊道,“啊,我失态了,总习惯喊顺口了你,一时之间竟然难得改过来。” “有孕之后,总是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妹妹你不要见怪啊。” 男人眉头深皱,沈辞宁大度笑着摇头,“没事。” 眼见少女原本要夹那块甜酥,转瞬就不拿了,吃了旁的。 男人的目光始终凝在她的身上,本来沈辞宁大度不曾计较没什么不好,可是,见她的态度宽和,严韫并不舒坦。 “......”她好无所谓。 严谨觉得场面的气氛有些微妙,跳出来说话解围,“夫人放心,府上的厨娘做事还算细心,断不会有鱼刺。” 沈湘宁跟个没事人,调侃道,“是我太大惊小怪了,素来府上一切小心,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我有些草木皆兵,让大家见笑了。” 她又提到孩子,严谨也不知接什么话为好。 本来场面就不太对,严凝记仇,为了气辞宁,竟然把沈湘宁碟盘中的鱼块递到了严韫的面前。 “不就是剥个鱼吗?大哥帮帮湘宁姐又有什么的。” 为了给沈湘宁帮腔,她倒是愿意喊沈辞宁嫂子了。 “母亲常说嫂子宽厚很能容人,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想必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吃醋计较罢,再说了湘宁姐是嫂子的亲姐姐,这关系里里外外的总有亲情在里头绕着,又不是那起子龌龊人对吧,能起什么龌龊事。” 她这话讥讽地尤其厉害,冲着沈辞宁来不说,还故意提了一嘴亲情关系,这不是借着这会子的事情在提原来三人的关系,叫沈辞宁难堪。 沈辞宁抬脸,没有说什么,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言论气笑了,她仅仅是一笑了之。 严凝不满她的反应,越说越来劲,“何况,湘宁姐也不是故意的,本来大哥从前就一直帮湘宁姐做这样的事情,一时习惯难改过来。” 沈辞宁睫羽微颤,男人抢在董氏训斥严凝之前开了口,“严凝。”他没有呵声叫,声音冷若冰霜。 严凝到底怕他,两个字就噎回去了,剩下的难听话,卡在颈子当中嘀嘀咕咕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一顿饭吃得剑拔弩张。 见沈辞宁也不管,男人看着她的宽和态度,眉头皱起,平日里她那起子心眼都生到什么地方去了,如今不见拿出一星半点来,不是说心悦他? 男人就看着少女平和的脸蛋,没叫下人,帮严凝端过来的鱼块细细检查了鱼刺,随后放到了沈湘宁的面前。 这下子,严凝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她在心中暗道,大哥压根就不喜欢沈辞宁。 严谨面色复杂在沈辞宁和严韫之间徘徊,他向来不会质疑严韫的做法。 眼下他觉得大哥的做法是不是有失偏颇了,纵然他没有成婚,也觉得大哥这样当着嫂子的面是不是不太好?把嫂子的颜面往什么地方放? 全场就董氏和她的贴身婆子看得明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张口插足。 晚膳过后,昭庆侯府上来人了,接沈湘宁回去。 有了晚膳上严韫剔除鱼刺的事,严凝故意道,“大哥,你与我一道送送湘宁姐罢?” 少女在一旁不说话,严韫的目光牢牢定在她的身上,仿佛没有听见严凝说什么。 严谨插足说,“大哥还有事务要忙,我去送吧。” “无事。”男人丢下两个字没有吭声,随后往门口走。 严凝和沈湘宁跟上。 “嫂子?”严谨留在原地,前看看后看看,这..... 沈辞宁盯着足尖良久,严谨低下头,“嫂子,您....”是不是哭了?他也觉得大哥的此番言论不妥当。 沈辞宁压下眼角的湿意,深呼一口气,仰头对着驻足在原地安慰她的严谨笑道,“没事。” “夫君送送姐姐没什么的。” 她不能露出嫉妒,也不能管束严韫,若是逾越过去,就不是安守本分了。 “二弟今日不忙碌么?前些日子,你用过晚膳总是要出去,今日如何得空在家。”不想他再提,沈辞宁转而问起严谨在翰林院上的事情。 “今日不用忙碌了,前些日是林大人吩咐....”两人在原地攀谈起来。 男人已经走远,眼神依然在正堂中,只见桌上不说话的人,言笑晏晏与他的二弟聊得正欢,她笑着,仰头看着严谨。 “大哥,湘宁姐正与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沈湘宁问起他近些日子还好么? 一直不听见严韫回答。 男人的目光从正厅收回来,没有管严凝,对着沈湘宁道,“世子夫人有心了,还是多关心关心崔世子罢。” 三人停了下来,沈湘宁的脸色有些难堪,目光受伤看着严韫。 “严韫,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语气淡薄,“没什么意思,夫人深虑了。” “既然有孕还是好生在府上安胎为宜,少走动,以免伤了胎气。” 沈湘宁瞧着男人的清隽如月的侧颜,纵然看多少遍,亦然觉得惊为天人,崔宥固然不错,天长日久,压根就比不上他。 想起他方才主动,默默为沈辞宁添菜的举动,想到近些日听到有关他破案如神的言论,又想到严韫原本是属于她的未婚夫。 越发后悔她当时不应该为崔宥所迷,不敢着于短见。 刚刚,他也为自己剥鱼肉了,是不是.... “严韫,你是在怪我吗?当初...” “侯府的马车等了许久,天色已晚,夫人早些回去吧。”男人不听,径直下了逐客令。 “大哥,湘宁姐是...” “回去。”严韫也不管,人送到门口话也说了,他大步流星径直离开。 沈湘宁看着他的背影,“......” 严凝急得跺脚,“湘宁姐,你不要难过,大哥只是...哎呀,我觉得他这是气话。” “......” 吃了一顿奚落,沈湘宁心有不甘,一脸不愉回到了侯府,进了院子下人告诉她崔宥外出,还没有回来,又说起四房今日到侯夫人面前讨巧去了,惹得侯夫人开心不已。 “夫人,您可得加把劲。”陪嫁过来的丫鬟,暗示沈湘宁的肚子。 原以为侯府光耀,嫁进来才知道一团乱麻,严家人少,董氏又温和。 这一对比...... “派人去看看世子爷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孩子的事情还没有底,她需要尽快落到实处,若是被人揭穿,事情败露。 “.....” 严韫送了人回来,两人还在正厅说话。 严谨与沈辞宁说起他在翰林院的趣事,她难得听见外头的事情,又是官场上的事,倒真被转移了注意力,心里没有方才那般堵,正细细听着严谨讲。 少女脸色带着温软的笑意,专心致志听着。 到底有多少话,还没有说完? “大哥!”严谨先发现的男人。 沈辞宁的目光到他的身上时,她脸上温软的笑意渐渐消失,对着他就收敛?没有笑了。 严韫冷嗯一声,算是应了严谨的话。 男人的眸色阴沉,严谨的后背骤起寒气,为什么他觉得大哥看着他的目光有些不善? 严韫没有停留,抬脚离开。 回到北苑,属下已经将大理寺堆积的案子,严韫需要过目的卷宗放到了书房,等着他一一批阅。 男人坐下没有多久。 属下很快发现,公子似乎心神不定? 批阅卷宗的速度比往常慢了许多不说,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往苑门口看去。 “公子,您是不是累了?”属下好心上前问候,却遭到男人的眼神问候,登时噤声。 望眼欲穿之时,苑门口终于出现少女的身影。 沈辞宁暂时不想回去,便绕去了花圃散心,香梅陪着她说了好一会话,她才勉强好些。 踏进内室后,有条不紊吩咐人做事。 她明显察觉到严韫心绪不佳,一灭烛火便拉住她,手上的力道也好大,甚至亲吻时咬住了她的唇。 冲撞的力道越来越重了,沈辞宁后背很快凝出汗珠。 她推拒,严韫攥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沈辞宁,你躲什么?” “与二弟闲聊时便笑,眼下与我便不快意了?”她自踏进北苑,到现在就没笑过。 说到严谨,沈辞宁就知道他在提什么,他总是把她想成那样的恶人。 沈辞宁消散的委屈和气凝聚回来,依然不肯服输。 小手用力嵌捏着他的臂膀,反问,“那你与姐姐呢?” 为您提供大神 宴时陈羡 的《辞宁》最快更新 第22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23章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又夹杂着破碎的娇吟,断断续续,不成调子。 男人只听得见只言片语,并未听清她连串的话,“你说什么?”他眯着眸子重复问一遍。 落到沈辞宁眼中,就成了她逾矩的质问。 “嗯?” 少女依然不愿意重复了,那一句是在气盛之下开的口,之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说。 她咬着粉唇,眼泪被撞出来,手指不断用力,只感觉到指尖都麻疼了,旋即小声忍不住低泣着,声音又娇又软。 她将头偏向一边,被泪水打湿的睫垂着,不愿与他对视。 严韫见到她抗拒的模样,想起她对着旁人柔声细语的笑靥,对比让他怒火中烧。 一直到结束,胸腔中堵着的怒火依然没有消散。 “......” 少女匍匐在里侧,泪水控制不住往下流。 明明昨日还不是这样的,只要姐姐一出现,就什么都变了,严韫对姐姐呵护有加,对她便是凶猛不知怜惜。 在花圃散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难受翻江倒海地涌来,沈辞宁捂着胸脯,有些想吐,又要强压下口中的不适。 见到她哭得伤心抖动的肩膀,严韫的心里仿佛被刀刮一样,“......” 他要伸出手时,少女闷头钻入被褥当中越往里侧靠去。长指就碰到被褥,不曾碰到她颤抖的肩骨。 男人的目光定格,两厢沉默许久,顿在半空中的手给收了回来。 背对而眠,谁都没有入睡。 沈辞宁躲着哭,她一直闷声不说话,万阑寂静时,再怎么小声,也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所就像是呜咽不已的幼兽,声音发出来一阵一阵的,像刀刃刮在他的心上,一下一下。 他把沈辞宁惹得好难过,甚至于躲起来哭了。 叫严韫平白无故想起来他和沈辞宁的第一次,她站在沈家堂中哭的样子,一切情由都怨责那起算计而来的□□。 次日,沈辞面容憔悴,香梅扶她起身之时与她说道,“公子叫身边人去帮小姐传话了,近几日厨房将膳食送来北苑,让您好生休息,不必过去正厅一道用膳。” “嗯……” 她心不在焉应了一句,对于严韫表现出来的关怀仿佛没有多大触动。 不管严韫是不是好心,总之她也不想顶着红肿成了核桃般大小的眼睛,出去见人。 董氏善解人意倒是不担心,就是严凝和严谨那头,恐怕不能轻易逃过去。 尤其是严凝指不定要怎么笑话讥讽,若是严韫不说,沈辞宁今日原也是打算不出门,让底下去找董氏说身子不舒坦,不过去用膳,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昨天哭得伤心,那起子干呕的劲还没有消散。 “公子也太不知节制了,竟将您折腾成这样。”边给沈辞宁上药边说道。 香梅不清楚两人在榻上闹了难堪,沈辞宁素来隐忍,在花圃散心时也没有提及太多。 还以为昨日蜜里调油,严韫又与之前一般控制不住力道了,沈辞宁身上痕迹多得不可控制,以至于哭得双眼红肿,神色恹恹。 直到少女忽然说了一句,“香梅,你说我是不是嫁错了?”的话出口之后。 香梅忽然吓了一大跳跳,不敢确定问道,“小、小姐,您说什么?”是不是她听错了。 少女神色怔愣,看着铜镜中哭得眼睛通红,小脸都肿了起来,憔悴不堪的自己。 她的身子比先前好些了,心里的乏累和疲倦只多不少,几乎要把她淹垮了,甚至她有了轻生的念头,从前都不曾这样过。 少女垂下睫,避开眼不看铜镜中的自己,目光落在妆奁台上的梳篦上,眼眶子酸。 香梅半蹲到沈辞宁的面前,追问她,“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一切不是好好的吗? 公子一直回来留宿,跟小姐也比新婚的时候还要浓情小意,小姐掌了家,眼看着日子越过越是顺遂,怎的忽就这样说了? “小姐,是不是昨日大小姐过来,叫您心中不痛快了?” 沈辞宁没有吭声,香梅给她端来了消暑的冰镇过的荔枝酸梅汤,“近来广陵热了,心里头躁呢,您喝点酸梅汤,解解疲乏。” “小姐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中,尽可与奴婢说了就是。” 沈辞宁借了酸梅汤,缓慢搅动着汤勺,没有喝。 “...从前在家中,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一门心思想着出去看看外头,后来...”紫荆花廊下偶遇到了严韫,她便更想出来了。 再知道两人身份有别之后,沈辞宁便一直在院中,再未出去过,只是将心思藏在了心底,旁人未曾得知。 阴差阳错,得偿所愿? 少女忍不住呢喃,“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是这样,是错的。” 她当时若是出家成了姑子,又或者一条白绫自缢而亡,或许都比现下活在姐姐和他之间,活在姐姐的阴影之下好吧。 香梅很是担心,“小姐,您怎么了?” 沈辞宁摇头,没说话。 当夜里,严韫没有回来,后半月依然不见人影,听下人来说,朝廷又出了新案子,朝廷押送赈灾的银钱被山匪给劫走了,为剿匪的事情,朝廷正在闹呢。 泉南水患很是厉害,百姓流离失所,从广陵拨下去赈灾的银钱不是一笔小数目,朝廷又派了重兵押送,山匪纵然凶悍,跟朝廷的御林军比起来,孰强孰弱,一眼分明。 若是没有人在暗中通气,如何会全军覆没。 剿匪的事情找武将便是,难题是大理寺追查之时,发现了有朝官与山匪暗中勾结,预图银钱。 皇帝将此事交给了大理寺和范丞相主理,刑部协助,务必要快些肃清。 因此,严韫又忙得脚不沾地了。 正巧,两人之间闹得不愉快,正好各自冷静,沈辞宁近来比刚嫁进来时还不爱说话。 她用的膳食又少,喝了董氏叫人准备的汤药,膳食动也不乐意动,眼见着人日渐消瘦,整日不是看着窗外发呆,便是盯着枝头的鸟雀。 香梅看着干着急,又不好跟董氏说,便将此事告知了严韫的贴身小厮。 严韫忙得抽不开身,贴身小厮说了之后,他有意要回来,奈何不能离开大理寺以免有人从中做手脚,便吩咐了小厮搜寻女子家喜爱的玩意送到严府去。 珠钗首饰,罗裙珠宝,蜜果小食,但凡广陵的新鲜玩意一出,严韫的贴身小厮都买了,出手大方不已,惹得人人称羡,说严大人宠妻如命,忙于事务也不忘记哄夫人。 事情传到昭庆侯府沈湘宁的耳朵里,恨得牙痒痒。 手里的帕子都要搅烂了。 就为着怀孩子的事情,她近来一直派人盯着崔宥的下落,惹了他不耐不说,今日下人来报,竟然发现崔宥在外头养了外室。 婚前说了一生有她一人足矣,这才多久,堪堪半年而已,就已经有了新人。 闭上眼耳畔俱是听到的严韫宠妻的传闻,气得她回来后把桌上的琉璃花盏和膳食全都一并扫砸到了地上。 “我竟然真的落到了沈辞宁的后面,被她给比下去了。”沈湘宁怒道。 有娘生没娘养的沈辞宁,要不是她的施舍,能过得这样好吗?还能嫁给严韫,严韫本该是她的未婚夫,就算是她不要的,也是她给的人。 女子精致的脸庞气得扭曲,手攥握成拳。 一旁的下人见她控不住了,连忙上前劝阻,“夫人,冷静啊,你就当是为了肚子小世子...” 小世子...呵,眼下内忧外患,管家的权都要没有了,外头又有小的。 哪里的什么小世子,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 沈湘宁的视线往下挪看,如今广陵越来越热了,她整日还要裹得严严实实,就怕露出一点破绽。 装了那么久。 “你叫我怎么冷静!” 丫鬟越是劝,沈湘宁越是控不住,她一把将藏在襦裙底下的假肚子给扯了出来,猛砸到屏风那处。 “夫人,您不能大动肝火。” 跟着陪嫁过来的人,忙将假肚子给捡回来,在旁边好言相劝,又把身旁的人给遣了出去,警告道不许人在外乱讲,否则小心自己的舌头。 “小姐,您如今已经是世子夫人,何必跟一些小的计较,二小姐再如何,见了您也是要行礼问安的,终归越不过您去,您就消消气。” “您眼下要紧的是孩子和收拾外头的,才最关要。” 叫人上了一盏茶给沈湘宁喝,要给她把假肚子装回去。 沈湘宁好不容易身上舒坦,“先放着。” “我只气自己眼瞎了,崔宥当时与我说得多好,什么生生世世,不会有旁人,可怜我糊涂,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若是当初她再坚持一会,没有被崔宥所迷,如今严韫的好,他宠的人该是她。 又怎么会轮到沈辞宁。 还是压不住心下的怒火,沈湘宁重重搁下茶盏,“贱人!” “哎呀,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嫂嫂生这样大的气?”外头传来一声问候,沈湘宁和她陪嫁的丫鬟,手忙脚乱把肚子给塞回去。 另一个机灵些的丫鬟,已经出去拦人周旋了。 四房的妯娌周巧月来拜访,“嫂嫂午睡才醒,适才我在外头听到好大的动静。”说着人已经绕过丫鬟进来了。 沈湘宁匆忙整理好,还披了件外衫。 “你来做什么?”她耐着性子问。 周巧月的目光落在她装得不平整,侧露出了一点衣角的肚子上,唇边的笑意放大。 “自然是来看嫂嫂和孩子。” 为您提供大神 宴时陈羡 的《辞宁》最快更新 第23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24章 沈湘宁察觉到她的目光,整了整外衫将肚子给遮好,吩咐人上茶。 周巧月的到来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来,将沈湘宁的怒火浇了个灭顶,冷静下来,隐隐有些后怕,方才周巧月进来地快,也不知她看见多少。 “辛苦四弟妹如此热的天儿也要挺着肚子兴师动众来一趟,既瞧过了,就回去吧。” 沈湘宁皮笑肉不笑下逐客令。 “想来平日里走动少了,才叫嫂嫂与我生分,我这一盏茶还没喝呢,嫂嫂便让我回去了?” 沈湘宁牵了牵唇,“没有的事。”她叫人上茶,坐等着周巧月喝光。 期间周巧月的目光一直在打量她的肚子,叫沈湘宁坐如针毡,她适才果真失了分寸了,千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叫周巧月瞧了出来。 好不容易熬过一盏茶的功夫,沈湘宁又要再次赶人,周巧月抢在她的前面,“嫂嫂安胎药的方子可否给巧月一份?” “巧月近些日子食宿不安,害喜呕吐得厉害,郎中也给拟了方子,母亲还找宫内的太医给看过,总不见好,我看着嫂嫂与我月份相似,咱们前后脚有的身子,嫂嫂倒是没什么症状,也不知吃的什么安胎药?” 沈湘宁心下慌张,面上勉力维持住,“不过是寻常的方子,你既要我让人送去给你,各人体质不同,害喜的症状也不相同。” 周巧月看着她的肚子,意味深长说了句,“是吗?” 她忽然探身过来要摸。沈湘宁被吓到,猛然站起来,护住她的肚子,警惕道,“你做什么?” “巧月逾矩,吓到嫂嫂的孩子了。”说着,笑着起身告了辞。 经此一事,沈湘宁始终惴惴不安,心神不宁。 * 一边要派人肃查百官的过往官史,另一方面又要查赈灾银两的下落,以免时日过长银两流失干净,再也无迹可寻。 百忙之中,严韫依然分了点神,挂念在家中的人。 又翻看了户部送来的一位官员的笔札后,男人往后仰靠,捏了捏眉心,闭上眼问起旁边的下属。 “她好些了么?” 属下很快反应过来,严韫问的人是谁,“跟在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夫人依然不思饮食,吃得也少。” 闻言,男人睁眼,目光倏地沉下来,声音也冷,“你没给她搜罗新鲜的玩意逗趣?” 属下战战兢兢,“全都依公子所言,每日都在办的,每天都送去。” “那便是送的不合心意了。”男人冷言。 属下登时不敢说话。 “属下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也请公子给个指点,属下实在不知少夫人喜好些什么,无从下手。” 这一句话问到了严韫,沈辞宁喜欢什么? 她好像从未伸手要过什么,衣着饮食也不挑剔,给什么便吃什么,没有什么禁忌,晃眼想起两人初见之时,沈辞宁手里拿着有关刺绣之类的书目,以及她作为谢礼给他的刺绣饴糖。 “丝线、布匹,再去书铺找刺绣有关的书册....” 过往他回家之时,内室的小几上有未完成的绣品。 “再找人买些丝针送去,要上乘的。” 下属一一记下,得了令即刻便去办了。 男人长叹一口气,小憩片刻,继续翻查过往官员的卷宗,看到第三个官员之时,“都察院御史霍旭...” 曾经是骠骑将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便得了文官的职。 还没到致仕的年岁,因为身子的原因,向皇帝告假养伤,如今不在广陵,回了老家潭江修养。 看到其过往的官途,竟然跟沈太尉交往甚密。 男人眉心微蹙,察觉出不对,既然关系亲厚,他在沈太尉身边,从未听他提过只言片语。 “霍旭?” 不知道是不是严韫的错觉,瞧着这位朝官的画像,总感觉眉眼处于沈辞宁有几分相似... 霍旭如何会与沈辞宁相似,天下人众多,眉眼有几分相似也不足为奇,或许他想着沈辞宁,才冒出如此荒谬的念头。 沈辞宁和霍旭会有什么干系。 “小姐,您快来看,公子今日叫人给您送了许多的丝线,花样繁多,皆是您过往想要的花色丝线。” 用过早膳,账房的人将上个月的支出账目送来给她对账过目。 管家的跟沈辞宁说,为着搜查百官的事情,近来有许多想走严府的门路的人,想方设法给严府送礼。 董氏已经在明面上说过,不许人收用,若有发现,一律驱逐出去,送官严查。 尽管如此,也有些经不住诱惑的,仗着在严府当中做事不显眼,便想着暗中吃严府的名头红利。 因此府上每一个下人的用账支出,董氏都叮嘱过,沈辞宁都需要一一过目,看看谁最近的走账不对,亦或者接触过什么人。 听闻严大人宠妻如命,那些个一门心思要钻严府的人,也没少将心思放到了沈辞宁的身上。 无论收到什么,沈辞宁记录在册原样退回。 其中不缺乏给她送丝线的,沈辞宁见了不少,那些都没有眼下严韫叫人送来的好,他想得很周到,还让铁匠给沈辞宁打了一幅引线的针。 少女再无触动,此刻看到针线,目光停留许久,没有挪开。 沈辞宁从前的针,是她早逝未曾见过一面的母亲留给她的,她一直用到现在,从未换过,这么多年,针已经有磨损了。 如今管家理事,又研习医术,已经许久不曾碰过了。 “公子对小姐可真是上心,他知道小姐喜欢什么便送了什么。” 见两人闹得异常的僵持,就连董氏都察觉出端倪,还找了香梅去问过情由。 香梅也不甚清楚,没有提沈辞宁说的那番话,就推说公子有时候不知道节制,沈辞宁身子弱,承受不住,因此神情恹恹,没什么精神。 董氏估摸着催孩子催得紧张了,沈辞宁的身子弱,又生过病,总是怀不上,未免董氏忧愁沈辞宁,想必她面上孝顺不说,心里已然有压力了。 “罢了。”董氏叹出一口气,“你且叫少夫人宽心,孩子的事情不急。” 如何不急,眼下沈辞宁忙碌,严韫那头更不必说,再拖下去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有? 两人同房的时日也不少了,听着北苑的丫鬟来汇报,要水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沈氏的身子果真好了么?”董氏深疑。那日她也听说了沈湘宁身旁的医女给沈辞宁把脉并未发觉她有身孕。 贴身婆子跟说,“夫人疑心郎中没有说实话?谎报夫人的身子没事?” 郎中跟沈辞宁走得近,董氏也不乐意往那边想,毕竟沈辞宁跟郎中走得近,是为了她的头疾。 想着先前在沈家闹出的事情,近些日子与沈辞宁相处,董氏实在难想出来,她这样乖顺柔软的一个人,会是耍心计,不顾自己的清誉,豁出去设计做出那样的事情,抢了她姐姐的婚事,嫁给严韫。 “....你说会不会是韫哥儿的身子?”董氏忽而问道。 “你找人去给大理寺给韫哥儿看看,就说是我担忧他日夜忙碌,怕累垮了要看看身子,也好叫我安心。” 如此,严韫不会不听。贴身婆子火速去办。 香梅见沈辞宁一直盯着,不说接,也没有拿,试探问道,“小姐不喜欢吗?” 旁边的下属也在等着沈辞宁的反应,好给严韫回话。 “小姐?” “....放着吧。”若是不收,只恐怕他人要来了。 严韫总是一个巴掌一颗甜枣。 她恨自己的没出息,为着香梅的两句话,心里又开始泛起点滴涟漪,说完那句话,沈辞宁收回眼睛,把注意力放到账目上。 “......” 严韫的属下和香梅对视一眼,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终于发话了。 带话回了大理寺,严韫面上的凝重有片刻的松缓,近来忙于事务,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待手上空一空,回去一趟。 而今已查到了银两的下落,需得布置一切,待周全好后,武将那边预备齐全。 过些时日去看她,届时她的气也该消了罢? 董氏派来人给严韫看了身子,严韫本不欲看,婆子搬出董氏的那一番话,严韫便依言了。 他问郎中沈辞宁的身子,郎中说道,“公子放心,少夫人一切安好。” 深夜里过完安排后,再次确认个遍,严韫嘱咐好接替的人后,从大理寺的角门出去,马车轱辘的转,素来波澜无惊犹如死水的心,此刻竟然隐隐不稳。 说不上是期待还是紧张?他见沈辞宁居然会紧张? 不过,他很想快些见到沈辞宁,长腿夹紧马肚,将马赶得更快了。 夜色浓重起了大雾,快到家时,路旁冲出两人,险些撞到严韫拽紧了马缰绳,没见到人,便听到了哭哭啼啼的声音。 “严韫,你帮帮我。”是沈湘宁和她的婢女。 沈辞宁睡下没多久,香梅从外头急匆匆跑进来。 掀开了幔帐,摇晃刚入睡没多久的沈辞宁,“小姐,小姐,您快醒醒!快醒醒!” 白日里很忙,沈辞宁适才睡下没多久,迷迷糊糊起身,揉着眼睛。 “怎么了?” 香梅欲言又止,“公....公子回来了。” 沈辞宁一顿,瞌睡依稀醒了一半,“派人出去迎了吗?” 香梅不吭声,脸色越来越怪,沈辞宁疑惑,“出什么事了?” 不等她追问,香梅心一横。 “小姐,公子带了大小姐一道回来...” 为您提供大神 宴时陈羡 的《辞宁》最快更新 第24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25章 严家灯火通明,场面少有的凝滞。沈辞宁到时,正厅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家中的人都到齐了。 下人林立在侧,董氏坐主位,严谨在一旁,多日不见的男人,她的夫君一袭湛蓝色的衣衫,长身立于正堂中。 男人的旁边立着她的姐姐,严凝在旁边哄劝问,让她莫要再哭了,沈湘宁身上还披着严韫的同色系湛蓝色大氅。 香梅跟在她的旁边亦步亦踌。 “儿媳给婆母请安。”沈辞宁先给董氏福身请礼。 董氏见她处事不惊,带有凝意的脸上渐缓出笑意,“来了。”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沈辞宁的身上。 她站在严韫的左前侧,许是刚起来得匆忙,外头披了件嫩青的斗篷,将她整个人的身形笼罩其中。乌发松松挽全,发鬓旁溜了碎绒发,露出一小截细嫩雪白的后颈,烛火映照着她并未佩戴耳铛的耳廓,笼着一层暖黄的薄光。 行了礼后,她并未有动作,不曾转身看他,也不曾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单是站着。 “今日叫你过来,是因为…”董氏看向严韫和沈湘宁,适才听了个大概,着实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不是自家的事情,可人是严韫带回来的。 董氏欲将事情丢给严韫,让他自己开口说明,男人还没思忖好, “辞宁…”沈湘宁先打破僵局,开口喊的少女。 她匍匐到沈辞宁面前,抓着她的手,哭着说, “姐姐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就看在我们姐妹多年的情分上,帮帮姐姐。" 沈辞宁神色平静,她还是没有开口。沈湘宁一直哭,眼泪怎么都掉不完的样子,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女避开沈湘宁的求助,转看向严韫,终于跟他对视了,男人见到她的眼眸平静,澄澈透亮的眸子里头似有水光,又仿佛看错了。 “……”,她的唇翕动了动。 “姐姐要辞宁如何帮你?”她轻轻说了一句,这是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她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几日来,今夜或许是因为喜爱的针线,罕见的睡得平稳,刚入梦没多久便被唤醒,打碎。 她的脑子里只有几个字,香梅告诉她,严韫回来了,带了她的姐姐一道回来。还在来的路上告知沈辞宁,在正厅里依稀听到了和离的字眼。和离…… 沈辞宁浑浑 噩噩,一路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到正厅的,是梦境?她的掌心好疼,在路上掐的,疼痛提醒她不是梦。怎么帮?她能帮什么。 “大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总要说清楚吧?什么帮不帮的,要小姐如何帮您?小姐近来身子不适,您不要这样摇晃她。” 香梅挡在沈辞宁前面,隔开沈湘宁的手臂。董氏也是被闹得晕了,竟然忘了叫几人坐下再谈。 沈湘宁的陪嫁婢女三言两语解释说,因为孩子没有保住,崔世子责备,两人起了争执,一怒之下要与沈湘宁和离,和离书已经写好了,还叫她滚,说再也不想看到她。 “昭庆侯府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所,我…” “辞宁,我没有脸面回去,除了爹娘,姐姐就你一个血肉之亲,你暂且让姐姐在这里躲躲好不好?侯府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等我想想,崔宥冷静下来,我再想办法,看看此事有没有回旋之地……" 后来沈湘宁说什么,沈辞宁都不大听得清楚了。 夜色已经那么晚了,严韫不是在大理寺忙碌吗?好久没归家了。姐姐前脚和离,他后脚便知道了? 看男人行色匆匆的样子,是迫不及待跟姐姐见面,从大理寺出去,接了姐姐一道过来。人也带进门了,事已至此,还问她做什么? 严韫丝毫没有顾及她的颜面和感受,他有考虑过她吗?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先斩后奏,通知而已,就像是当初发生的事情。通知,告知。没有人真正询问过沈辞宁的想法,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在乎。 沈辞宁只觉得讽刺至极,今日收到后令她觉得甜蜜的针,此刻深深扎到了她的心里,疼得她浑身都在窜气。 斗篷之下的小手攥捏成拳,她整个人肚子都觉得不适,反胃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她不想失态,奋力压了下去,生生将鼻端的酸涩给憋回去,不能落泪,才不至于叫人看了笑话。 “此事夫君如何看?”她低着头,问男人。 窥见她眼里的水色,严韫的眉头皱起来,沈湘宁连忙用手肘碰了碰她的婢女,后者即刻会意。"二小姐,严大人,我们大小姐小产不久,身子正是虚弱不堪的时候,未免老爷夫人担心,她不敢回去,如今外头又冷,怕找了客栈又被人知道, 届时闹得满城风雨,还盼着二小姐和严大人能够发发善心,容留小姐一晚罢?" 严韫看着沈辞宁,她又一次避开了严韫的目光,吸了吸鼻子。 二小姐与严大人六个字,听听,关系都撇开了,没有人会把沈辞宁当做严韫的夫人。严夫人,好像没有人叫过。 “二小姐,您在府上的时候,大小姐对您多番照拂,从未有过一丝怠慢,有什么好的,一直想着您,就算您犯了错被老爷责罚,都是大小姐给您挡下的,您还记得吗?" 香梅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开了腔, "小姐自幼懂事听话,什么时候犯错让大小姐帮忙挡过?"沈湘宁看向严韫,话却是对着辞宁说的, "妹妹,你都忘了吗?"沈辞宁拽住香梅,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开口。 “严大人,您当初来沈家的时候,不说别的情意,小姐对您亦是助益良多,老爷对您更是提携有加,有了沈家,才能够促使您平步青云,如今沈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您能不能帮衬一把?"严韫的眉头蹙了起来。 沈辞宁单是听着,默不作声。 实际上不需要人说这许多,严韫对姐姐情根深种,已经带了她回来,绝不会对姐姐不管不顾的。董氏见两人都不说话,好似在比着谁更沉默。一时摸不透到底是个意思。 沈湘宁以退为进, "妹妹不谙世事,前半生一直孤苦,如今得嫁严大人,过上了幸福平稳的生活,姐姐不详,实在不应该再来打搅妹妹,都怪我…深夜叨扰了,章珠,我们走。"言罢,就要领着随身的下人出去。 严凝拽住她, “湘宁姐,你不要走,我留你啊。”言罢,瞪了铁石心肠的沈辞宁一眼。“要不是湘宁姐,你能嫁给我大哥过那么好的日子吗?” 沈辞宁闻言,头次被严凝怼得快要气笑了,好日子?她垂下睫敛下情绪。这算是好日子吗? 严家有什么好的,喜怒无常,心不在她身上的枕边人,冷嘲热讽的小姑子,尽心尽力伺候的婆母,到了关键时刻却没有替她说一句话。 到了严家,衣食无忧,外人来看,是她踩着自己的姐姐,抢了原本属于她的良人过上了好日子。 可一切,压根就不关她的事情,真相固然不重要了。 所以,姐姐的苦难是她造成的?昭庆侯 府是她让沈湘宁嫁的吗?为什么姐姐过得好时没有人提到她,但凡日子不顺心,便是她的错了。 “大哥,你说句话啊?”严凝催着严韫开口留下沈湘宁。察觉到沈辞宁不开口,便知道她不想退步让沈湘宁留下。也是,这沈湘宁若是真的和离了,那她呆在严家,万一跟严韫旧情复燃。 沈湘宁正是踩着这一点,她这妹妹不肯退步,怕她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不正是说明了严韫对她并不是那天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在意。 眼下她假孕的事情被揭穿,在昭庆侯府已经待不下去了,她跟严韫. “小妹,不要插嘴!”严谨在旁边也是跟着干着急。 他沉不住气,觉得沈辞宁孤立无援,又想不到方法如何帮沈辞宁说话,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你听大哥的决断就好,不要闹。”严谨能做的,就是把严凝拉走。 “二哥,你放开我。” “闭嘴。” 沈辞宁始终不表态,沈湘宁在严家的后助没有人了,心下也有些慌, "严韫,谢谢你今夜带我回来,不叫我丢了面子。" “可也都怪我,扰了大家的清净。” “辞宁,你过得舒坦便好,姐姐就你一个妹妹,今日姐姐出去不会给你添烦忧了,将来若出什么事情,也不会叫人诟病到你的身上,妹妹放心。" 经过此一言,严韫开口了, "慢着。" 他之所以把沈湘宁带回来,正是因为沈湘宁和沈辞宁两姐妹的缘故,若是沈湘宁不回沈家,在严家的门口出了什么事情,难免不会波及到沈辞宁的头上。 少女第三次看向他,对上男人的眸子,轻声问, "夫君要留下姐姐么?" “沈辞宁。”他叫了她的名字。 还没有说,少女看着他,唇边忽而蔓开了笑, “我明白了。”“辞宁听从夫君的,没有异议。”两句话,她又把脑袋给埋下去了。 严谨和香梅极不理解,同时喊了她, "嫂子…"“小姐…你怎么?” 若说到底,最开心的人当属严凝和沈湘宁了。"湘宁姐,你与我同住吧?" 董氏身旁的婆子,在这时候讲道, "凝小姐尚未婚嫁,实在不 宜收留世…沈大小姐。"真要被人知道了,放在什么地方合适?这便棘手了,严家的院子就那么几方,纵然有多余的,也不好留人。 沈辞宁开口道, “北苑地方大,姐姐便随着我去北苑安置罢。”说完之后,她又笑着问了问严韫, “此番布置,夫君可觉得妥当?” 香梅简直不理解沈辞宁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何能够让沈湘宁入住北苑?连她都感觉到大小姐来者不善了! 小姐这是引狼入室啊。 “明日我会让人隔了苑子,先叫她居到北苑旁的院落。”就是原先打穿墙的那一处,本来也是做客厢房的地方,只是北苑的墙打穿了,如今归属于北苑。 隔得还挺远,不过是没了墙面在中间隔绝。 "暂且如此。"男人说道。少女始终笑着,像栀子花开, "好。" 说定了之后,沈辞宁起身,有条不紊吩咐旁的人收拾院子,添置沈湘宁要用的物件,再让人去找郎中。 恰在此时,董氏忽地开口,叫她不必忙碌了。“南苑不缺东西,我让下人准备。””就让人留在我的南苑,不过去叨扰了。” “韫哥儿也有些日子没同你媳妇在一处,这一趟难得回来,你二人好生说说话。”严谨听明白了,母亲是要叫大哥好生安抚嫂子。 董氏又讲道, “正巧我今日身子不适,叫了郎中来,一道看看。” 沈湘宁推拒道, "多写伯母忧心,湘宁的身子已经看过了,旁边也有医女照看着,夜深便不叫郎中来了,伯母既身体不适,不如让我身旁的医女瞧瞧?" 董氏没有接话,在她的目光中,沈湘宁身体略有些发毛,她面上维持着歉笑着。 "夜里深了,湘宁在这边只怕扰了伯母安静,跟着辞宁好些…"香梅正高兴能帮小姐把人给推出去了,不料,沈辞宁接了话。 “婆母身子不适,辞宁留在这边守您针灸,夫君带姐姐过去北苑休憩。”此话一出,饶是不喜欢沈辞宁的严凝也愣住了。 众人看着她的脸上带着善解人意的宽和,觉得很怪。适才她并不乐意沈湘宁进门,眼下却. 严韫眉头紧锁, “沈辞宁。”他又叫她的名字,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少女的宽和大度叫他心下十分 不悦,她就这样将他拱手让人? 她仰着小脸,对上他。 分明是在笑,看着她的眼睛,却叫人觉得她眼底有好深的一片忧愁和苦意,浓到散不尽。“…听母亲的安排。”他与她说道。 插曲很快过去,沈湘宁最终还是留在了南苑,严凝和严谨散了。沈辞宁默默跟在男人后面回北苑,她一直低着头,不吭声。 落了好几步,严韫停下来,沈辞宁不防,眼看着就要撞到他的后背。严韫捏住了她的手腕, "小心些…" 她好似回神了,又好似没回神,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神魂不在的样子。从他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纤细的手腕,微微退离了他。 想起香梅说她近来身子不适,眼下天色已晚,想必是累了。“还能走么?”他问。她点头, "能走。"一路无话,严韫本以为她会在半道问起,如何遇上的沈湘宁,怎么会带她回来? 毕竟她方才不愿意,也不曾松口让沈湘宁留在严家。 一直到洗漱完后,她始终安静,没有问,也没有过多说几句话。偏生看也看不出什么怪异,挑不出她的错。正因如此,严韫的心里堵了。 躺下来后,他看着里侧,闭上眼安睡的沈辞宁, "往日里我叫人送来的玩意,你可收到了?"“收到了。”少女不曾睁眼,平静回道。 “可还喜欢?” “喜欢,辞宁谢过夫君费心搜罗。”她话说得很平缓,真要喜欢应当笑的。沈辞宁没有笑,更没有睁眼看他。 "沈辞宁,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严韫思忖片刻,率先开口。少女没有即刻回话,好半响之后,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半转了点身子。他的心绪也随之浮动,等着她的后话。 谁承想,沈辞宁问道, "夫君近来事情很忙?""大理寺事务繁多,实在抽不开身。"忙到抽不开身,姐姐一出事,他便去了。 沈辞宁忍不住在心中自嘲,越发觉得心寒。她为什么还要确认一次?伤了自己。她太过满足了,一些物件便将她打发了,无怪别人瞧不起,严凝总说她小家子气。 此刻,她也觉得自己很是轻.贱,压抑许久的泪水涌上。男人靠近沈辞宁,寒梅冷冽的香气袭来,令 沈辞宁心尖一塞。 问起他的事务,想必近些日子他没有回来,她也应当想念他了罢? 他主动说起前些日子大理寺牵扯的事情,一直忙得不可交加,沈辞宁默默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她察觉不到半点缱绻的温情,心下有的也只是冷。 见她乖顺,不曾喧闹,严韫不由自主朝她靠近,伸手揽过她的腰肢,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浅浅一吻。 沈辞宁闭上眼睛,小小一个被他抱着,忍了好久的泪水晕出来打湿了她的长睫。 “过些时日手头上的事情过了,我得空,带你去梅州看看。”沈辞宁还没有出过广陵,那地方草长莺飞,民风朴素,她应当会喜欢。 又来了,次次闹不愉快后,他会给的甜枣。 沈辞宁轻轻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装作若无其事, "嗯。"“多谢夫君。”她终于也慢慢学学会了真正的演戏。 虚与委蛇,攻于心计。他眼中的沈辞宁便是这样。少女一言不发,由着他拥着。 翌日,严韫告了大理寺的假在家,他有些时日没有陪同沈辞宁,见她神情郁郁,也不闹,想着推了那边的事情,抽了空陪她。 再者,沈湘宁那头的事情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 昭庆侯府一直没个风声,严家的人不好直接上门问。 依照沈湘宁的口吻是说此事悄悄办的,在旁人看起来,她和崔宥仿佛只是因为孩子起了齣器闹了别扭,何至于就闹到了和离的地步。 沈湘宁夜里不见,侯府竟然也不派人出来寻。 董氏说, “沈小姐在家中长住下去不好,当然若是你没出这杆子事情,姐妹之间走动,来来往往的,我们严家自然是万分欢迎。" “事情总要了结,这到底是侯府的事情。”说来说去,严家不打算插手。 儿女私情掺和在里头,就怕闹翻了后宅不宁,因此董氏站了出来。意思便是沈湘宁不能不明不白住在严家,真要是长住,也得有名有分。人都送回去了,沈家总不能再送来吧? 沈辞宁搅动面前的白粥没有说话,董氏说话时,她便给董氏舀汤,等着她说完话,放凉了喝。严韫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垂着睫,经过一夜,精气神也没恢复多少。 "也 怪湘宁昨日糊涂,给伯母带来麻烦了,湘宁一时气愤,从侯府出来,怕父亲母亲忧心,不敢回去。" “在广陵也有些手帕的交情,到底比不过血缘的关系,便想着来找辞宁没有顾忌太多,反而叫妹妹心中不快活,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 董氏眯了眯眼,沈湘宁的心眼太多了,沈辞宁并未开口,她字字句句攀扯沈辞宁,面上说的倒是歉意。 被点到的沈辞宁没有表态。 董氏挑明了话, "我并非是因为辞宁的缘故不叫你留下,她不曾露出一丝不愉,凡事都要有个章程,你也当明白。" 她说的这一番话,是在说沈辞宁不乐意叫她住下了,董氏今日替沈辞宁出头驱赶她,这是作戏呢。 原先没接触到沈湘宁,觉得她会周全人情世故,眼下来看,也是个被家中宠坏了的,做事总还是带着小姐的脾气。 第一次沈辞宁和严韫的事情发生了,沈湘宁当着两家的长辈喧闹,董氏当时还觉得她是一时接受不了,故而有些失心疯了,才那样的目眦欲裂。 想到昨晚她的样子,恐怕时常如此。 与崔宥一吵架便离开侯府出走,有家不回,也不顾旁人,想去什么地方,就要赖在什么地方。这一刻,董氏,深觉得沈辞宁的好。 能忍,办事也周到,做事细心,没有那么多千金小姐的性子使。当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方才也说到了那个份上,董氏也不怕得罪人了,接着道, “你做姐姐的,比沈辞宁年岁要长,眼见的比她多,处事也比她周到,如今她虽说管了个家,到底是年轻,不如你会来事。” "夫妻之间天长地久,吵架拌个嘴常有的事,当初侯府和沈家的婚事,也是共同商议的姻缘,如今牵扯了孩子,总要论个清楚,若真是侯府亏待了你,我相信沈大人和沈夫人疼爱大小姐,必然会有论断。" 沈湘宁被董氏说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她牵唇笑了笑, “伯母言重了。” 严凝是个缺心眼, “母亲,湘宁姐受了委屈,你怎么还净是说她了?”在她听来,董氏就是为沈辞宁出头。 董氏的贴身婆子给了她一个眼神,暗示她不要说话,又指了指她的膝盖。严凝想起上回受的疼痛,怕董 氏回头罚她,即刻闭上了嘴。“你觉得呢?”董氏问沈湘宁。“伯母教…说得是,湘宁受教了。” “韫哥儿、待用过了早膳陪同你媳妇儿一道送你的姨姐回去,谨哥儿今日翰林院若无差事,也一起去。" 严凝伸手, "母亲,我也要一起。" 董氏不应允, "你在家陪母亲,不要过去添乱了。""为什么二哥哥能去,我就不能去?" 贴身婆子连忙出来打圆场, "夫人身子不舒坦,家里不能少了主子,凝小姐不如就在家陪夫人罢。” “好吧。” 三辆马车一道从严府出去,沈湘宁自乘一辆马车,严谨在最后,严韫带着沈辞宁在前头。入了马车,她偏脸看着外面,实际上车帘垂落,什么都看不见。 “困倦了?” 男人问了一句,她没有反应,严韫叫她的名字, “沈辞宁?”她才转过来, "夫君唤我有何事?" “是不是太累了。”他询问, "若是太累,便先回去,我和二弟送回去就好。" 少女仔细看着男人俊美的面庞。让她回去,是不是觉得她太碍事了,届时阻挡了他和姐姐。 沈辞宁也不想踏足沈家,那里名义上是她的家,实际上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她在院落里的物件已经清空了,说不定那院落早就拆了。 “没事。”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再着,她固然不想回沈家也不想回严家,还要陪着董氏说话,万一她问起为什么半道而回,不知道要找些什么借口回复。 严凝牙尖嘴利,沈辞宁不想听她讥讽自己了。 “沈辞宁不要逞强。”她的脸色不好,苍白无力,素来透着粉润的唇此刻也无血色。“夫君就那么不想我去么?”严韫觉得她说话的意思怪怪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沈辞宁半垂下眼,两人中间的小几上有瓜果糕点,他的指骨微曲起来,将糕点推到她的面前,指骨又敲了敲案面。 沈辞宁询着声响看下去,看到绿豆冰糕。“你早膳没用多少。”男人说道。沈辞宁摇头, “我没有胃口,夫君吃吧。” >她拒绝了,随后将头撇朝向车帘的方向,少女的侧脸如白玉无暇,眼神专注认真!她好像透过车帘在看什么,叫严韫产生一种错觉,她生了想要离开他的身畔的心思。 想法来得快,消散得也快,男人觉得他又多虑了。 沈辞宁不会走,就是闹气了而已,过两日就好了,沈湘宁的出现叫她不悦,严韫明白,待将沈湘宁的事情解决了,忙过这一阵便好了,他会带着沈辞宁去梅州,她答应了的。 很快到了沈府。 下了马车后,他往后伸手,沈辞宁已经从一侧由着香梅搀扶下了马车。严韫, 门口的小厮前去通报,沈夫人很快出来了,出来后也没问缘由抱着沈湘宁哭,安慰她, “我的女儿啊,你受苦了。" 合该是母女情深,触动人心肠的场面,严韫的目光落到一旁少女身上,她也叫了一声沈夫人母亲,后者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她静立在一旁,看着两人相抱而哭。既让人懂事又深觉得可怜。 沈太尉也出来了,沈湘宁从沈夫人怀中抽身,扑向他的怀中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好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叫街坊看见了笑话,先进来。"沈太尉并未像沈夫人那样安慰沈湘宁,可在字字句句当中依然流露出了担心。 他招呼人接待严韫和严谨进去,对待沈辞宁,仿佛空气,没有问一句,同样的没有应沈辞宁喊的 一声父亲,光顾着哄沈湘宁了。 少女似乎习以为常,默默跟上,没有说话。 严韫见她备受冷落,心中泛起疼惜,他不动声色往沈辞宁旁又站近几分,与此同时不免想起过往沈辞宁在沈府时,也多少人关注。 没有人会在乎她,看着她乖顺的样子,想沈辞宁的心中有恨吗? 严韫的心中甚至冒出一个想法,沈辞宁当初那样做,以极端的手法促成了她和他的事情,会不会是因为沈湘宁的夫婿是他,那样做就可以博得所有人的注意。 很荒谬的想法,冒出来后,严韫居然觉得,如若真是他所想的这样,他竟然理解沈辞宁的做法情有可原。 到了正厅,众人一道坐下。 沈太尉先是答谢了严韫和严谨送沈湘宁回来。 严韫淡声, “举手之劳。”严谨也说不 是什么大事,未曾帮上什么忙。“嫂子也一道来了。” 经此一句,沈太尉和沈夫人的目光才看向沈辞宁,并没有客气答谢她,仿佛很不耐烦,敷衍嗯了句。 随后叫沈湘宁莫要再哭了,接着道, “侯府那头为父已经叫人去谈了,放心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将来你若是真要回家来,一世在家,父亲母亲待你亦是一世和气,不会短缺了你的衣食。" 沈辞宁听着这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本来神色淡淡的人,他留意到她唇边有笑意,像自嘲的笑,沈辞宁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母亲,侯府要是护不住消息走漏了风声,我若是回家,不知外头又要传成什么样子了。"沈夫人和沈太尉对视一眼, "这…" 严谨隐隐觉得事情恐怕又要与他家相关了。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因为下一瞬,沈夫人看了看沈辞宁,又绕到严韫的身上, “贤婿,湘宁不愿在家,不如就在你们府上修养几日?" “待我将事情处理好,再将她接回。” 严谨蹙眉,怎么又要跟着回去,为着这位姨姐,家中已经够乱了,何况大哥和嫂子中间…严谨觉得是时候发挥母亲叫他陪同一道来的作用了。 “恐怕不妥当,且不说大哥和沈大小姐之间容易被人诟病,再说大哥掌着肃清百官,追查赈灾银两的事情已然是千头万绪,后宅不方便安置…" 沈夫人这时候想起沈辞宁了。 "贤婿在外忙着,正好辞宁在家没事,照看湘宁,依我看正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者说了,辞宁自幼身子不好,你不会忘了姐姐一直待你很好罢?" 终于被人想起来的少女,抬头抿唇一笑,未置一词。 沈太尉看她,语气有些凶, "事关你姐姐,你到底是说句话啊?" "父亲要辞宁说什么?"她这样问。 “自然是要不要留你姐姐在严家,你会不会悉心照料你姐姐。”“辞宁在家不敢擅自做主,一切听凭夫君做主。”她把难题甩给严韫,面对沈太尉眼神的不满,一言不发。 沈夫人怨瞪了她一眼,要是严韫那么好说话,还怎么会用得上她!当真是个榆木脑袋,关键时刻 没有一丁儿作用。 “你姐姐如今深受苦楚,你做妹妹的锦衣玉食帮衬一把那么难吗?”沈夫人责问道,沈湘宁也在哭。 “母亲骂得是。”少女照单全收。 严韫越听脸色越沉,沈夫人还要再说,被他径直打断, "夫人最好谨言慎行。""贤婿…" “姨姐与崔世子的事情到底不关辞宁的事情,您如此怪罪,是觉得事情因她而起?”意外严韫的维护,沈辞宁抬头看了他一眼。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沈夫人干笑, "姐妹之间,本就应该帮衬帮衬,如今湘宁死活不愿在 家…" 严韫不耐打断, "既然不愿意在家,便在外为姨姐寻一处清净些的宅子好生休养就是,多多派人看着,待岳父与侯府谈妥融洽,再接姨姐回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了。”“如此甚好啊。”严谨立马答腔。 沈湘宁跳出来, “母亲,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外面,我害怕,若真叫女儿一个人出去,不如杀了我好了,一了百了。" "女儿害怕,若是侯府的人找上门,女儿…呜呜呜…."严韫听出怪异,依沈湘宁所言,怎么好像她做了什么亏心事,得罪了侯府的事情一般。 "辞宁,姐姐就想在严府好好休养几日,你就容留姐姐几日罢。"董氏那般下逐客令,她也要去严家,要说没什么所图,此刻谁会信? “严韫。”也不称护贤婿了,沈太尉连名带姓叫他, "你随我去一趟书房。" 严韫起身走后,严谨与沈辞宁留下,沈夫人嘀嘀咕咕骂沈辞宁, "如今过得好日子,也不想想是谁给你的,让你办点小事都做不好。" 被骂的人没有顶嘴,严谨听不下去了, "夫人,嫂子宽和,您说话还是注意些罢。" 除了严韫,严家别的人,沈夫人不曾放在眼中,奈何对方点破了脸,怕他跟严韫告状,沈夫人还是闭嘴了,低头哄着沈湘宁。 “放心吧,你父亲一定会给你办妥的。”这话像是故意说给沈辞宁听。沈湘宁像在闺中那般依偎在沈夫人怀中, "母亲…" “我的宝贝 女儿受罪了,瞧你满脸的泪痕,母亲带你去收整收整。”做了做样子让底下的人好生伺候严谨,严夫人带着沈湘宁离开。 人都走了之后,严谨宽慰沈辞宁, "嫂子,您放心,大哥一定不会让您受委屈的,他还是维护嫂子的。” 维护?委屈?她的委屈,大多数都是严韫给的。 “我没事,谢谢你。”沈辞宁朝严谨道了谢。"嫂子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沈辞宁但笑不语,看着眼前冷却的茶水,静静等着。 大 “母亲,你一定要让父亲跟崔家好生说说,总之不要漏了风声。”回了内室没人处,沈湘宁再三嘱咐。 沈夫人恨铁不成钢, "当初母亲如何与你说的,崔宥比不过严韫,你非要一意孤行。" 沈湘宁自知眼瞎, "是我识人不清了,没想到崔宥如此负心薄幸。"如今假孕的事情被揭穿,她没孩子,小的登堂入室,肚子里真的揣了货色。 沈湘宁心高气傲,侯府夫人一再打压她,叫她颜面尽失,她已然不想再回去了, “母亲,您一定要帮我。” 沈夫人接着说, "当初那事情过后,母亲也叫你仔细想想,侯府看着显赫,人实在太多了,世子之位只有一个,绝对是个事堆,严家门第干净,不如你就跟沈辞宁一道嫁进严家,你为正,让她做小的,也不会委屈了你,你现在知道后悔了?" 谁知道严韫外冷内热,还以为嫁给他就是守活寡,如今.. “母亲,女儿心中已经足够难过了,您若是要再说,女儿不如一头撞死得好。”“好好好,母亲不说了。” 等了三刻左右,沈夫人带着沈湘宁回来了,不多时,严韫和沈太尉也从书房出来归了席位。严谨急忙起身问, "大哥,谈得怎么样?" 男人俊颜上的神情凝重,没有即刻回答他的话,而是将目光转投到了一旁端坐的少女身上。 “沈辞宁。”他叫了她的名字。 和昨夜带姐姐回来时要留下她的口气一样。三个字,沈辞宁已经听明白了。她笑着说, "好。" 四个人一道回去,又是四个人一起打道回府,说是送沈湘宁回去,不如说三人一道陪她回沈家收拾 了衣衫物件,然后又回来了。 马车内,严韫同她说, “沈家当初帮衬了严家不少,如今你父亲要求还恩,我不好推拒。” 挟恩以还。 沈辞宁慢慢在心中重复这几个字眼,将来她那位厉害的父亲得寸进尺,要严韫娶了她的姐姐,他们又会如何处置她? “沈湘宁的身子养好,侯府的事情谈妥了,她便会离开。” “嗯。” 沈辞宁漫不经心应着,缓闭上眼。她累了。她谁都不欠,再也不想掺和进来。 董氏得知沈湘宁去而复返,还带来了一应要用的衣衫,这次不好打发了出去,毕竟正如严韫所说,当初没有沈太尉的提携,严家不会到如此地步。 严家欠沈家一个人情。 董氏宽慰沈辞宁, "你姐姐养在家中,我知你心中有些不愿,为了大局为重,少不了诸多忍耐,日子熬熬便过去了,韫哥儿面冷心热,他对你终归是有情意的,你也不要瞎想。" “如今朝廷交给他的事情多如乱麻,你需得多多帮衬。” 董氏也是沈辞宁心下不爽利,闹得家中不安宁。 少女乖乖的应声, “婆母放心,辞宁不会的,姐姐能来,辞宁不觉委屈,有的只是高兴,往后也多个作伴之人了。”她滴水不漏回说。 “如此便好,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董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叫我省心的。" 安顿好沈湘宁的落脚处,严韫用过晚膳又出去了,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而今要过去主事。沈辞宁沐浴后没有上榻休憩,在书房伏案不知在写什么。 香梅以为她在写账目,正要提醒她该休憩了。凑近了,便瞧见了宣纸上正中.央那三个大字。和离书。 第26章 香梅揉揉眼睛,闭了又睁,险些以为她看错了,产生了幻觉。 小姐不说是经历千辛万苦,但到底也算是几遭磨难,忍受了多少白眼和闲话,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嫁给公子,一步一步坎坷过来的,怎么会要和离? 多番确认之后,香梅的确没有看错,她家小姐伏案写的的的确确是和离书。她纵然认字不多,和离书三个字,香梅认得。“小姐?”香梅搁下手里的红烛。 "您…写这个是做什么?"要是被公子或者公子身边的人瞧见,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香梅往外看了一眼,严韫身旁的小厮和下人并不在旁边伺候。 少女专注写着,她动笔缓慢,一笔一触都无比地认真,听到香梅小心翼翼试探的问话,头也不抬,平静回道,“和离书,自然是和离。” “小姐,您糊涂啊!” 香梅忍不住抢了沈辞宁手里的狼毫笔,怕她又去拿旁的毛笔,于是又将砚台给抱走,研墨好的墨汁已经被打翻了,溅到了案桌的四处,晕到两人的裙裾上。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后,怕外院的人听见了揣测知道,香梅收敛了声。 劝说道, "小姐,您心中有什么,您就跟奴婢说好么?若有气,就朝奴婢身上使,不要闷在心里,擅自做主,这和离书写不得啊…" 沈辞宁接过她的话,说出香梅要劝解她的后言, "你是不是要说,我如今冲动行事,将来定然会后悔?" “是这样么?”她的语调没有一点变化,静静看着未写完的和离书。既以二心,难归一意… “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她念了几句,后面的没有写完,该是到祝各自安好,一别两宽,将来再遇两人,各有姻缘。 “届时这封和离书出去,想必所有人都会高兴的,父亲母亲高兴,姐姐高兴,严凝高兴,严韫高兴…" 香梅不忍再听, "小姐替所有人周全,那您自己呢?您高兴么?" 她自嘲轻笑,沈辞宁高不高兴,会有人在意么?从头至尾,没有人在意过她分毫。"我?"沈辞宁呢喃,指腹划过和离书的字眼。 轻声道, "我也坦然了,再也不用背负许多,终日活在姐姐的影子底下了 。" 那些挑刻在沈辞宁身上的担子,姐姐的欢欣苦难与否,都与她再不相干,当初众人皆觉得她欠姐姐的,如今正好还了姐姐。 “你不要觉得是我糊涂,因为姐姐的到来气昏了头。”她只是想明白了。 香梅说, "难道不是因为大小姐到府上修养,小姐您心中有芥蒂?奴婢觉得您还是想想,不要轻易就和离,若是…" 若是将来后悔。 香梅反向来劝, “您这样做,反而会叫大小姐得意的,夫人和老爷就等着您松口呢,您主动让开不是给她人做嫁衣吗…"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香梅。”少女说道。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用计抢了本该属于姐姐的…真的不是。" 香梅说, “奴婢相信不是小姐做的。”“相不相信不重要了。” 少女莹□致的面庞上波澜无惊,她的声音又轻又柔软,与此同时,透出浓浓的疲累。“真的。”时至今日,沈辞宁才深觉得她错了,错得离谱。 “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你不要再劝我。” 严韫的心中并没有她,他不喜欢沈辞宁,即便姐姐嫁了人,他的心中也只有姐姐。 对待沈辞宁不过就是一只养在后宅当中的小猫小狗,就像那窝兔子一样,恩威并济,高兴了给点吃的,不开心便远远踢开。 她要做的,就是乖乖待在笼子里,她从一出生,便是在笼子里,在沈家的笼子里,如今到了严家,原以为能够不一样,实则,是换了一个笼子而已。 束缚她的人从父亲母亲,换成了严韫,换成严家的人。 "小姐…" 见到少女消沉,她的脸上退却了白日里维持的善解人意,依照男人终日所要遵守本分浮于表面的笑意,也在一瞬消失殆尽。 此刻的她单薄的双肩耷下来,和离书被她攥握在手里。沉浸在悲伤当中眼尾渐渐染上红色,许是怕被人看见狼狈,伸手罩住有了水雾的眼睛。 见状,香梅心中也跟着抽疼。 香梅跟着沈辞宁过来,陪伴她,知道她这么多年,一路上一个人受了多少数不清的孤苦,没有双亲疼爱,没有兄长姐妹眷顾。 好不容易有个喜爱的人,却不 得钟意,没有善果,许了人也罢,在严家过得如履薄冰,小心坎坷。 "小姐…您真的不再想想吗?"实则,严韫比起一开始沈辞宁刚嫁进来之时,已经有些变化了。 正因为知道沈辞宁有多倾心严韫,她不得不再劝劝,就怕这封和离书放出去了,小姐若是在气头上,转过背便后悔了。 那时又当如何?恐怕是万劫不复,任由人拿捏。 “我当初不应该这样嫁进来的。”沈辞宁摇头。 回想过往的种种,沈辞宁觉得她错了,大错特错,她不应该抱有侥幸。“香梅,我想离开了,我真的好累。”短短几句话,她已经忍不住掉了眼泪,明明说好了不要 哭。 忍不住出声抽咽,回想种种,广陵没有值得她流连的人或者事,广陵也没有沈辞宁的容身之所。广陵是全天下最富饶宽广之地,竟然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沈辞宁。 既然广陵容不下,她离开就是了。 “小姐,您不要哭,奴婢给您重新拿宣纸和笔墨,你想去哪,奴婢都陪着您。” 香梅鼻端发酸,抱着泪眼滂沱的少女,给她拍着后背,轻声哄着她,安抚她崩溃的情绪,希望能给她一点安慰和缓解。 可惜,在严家,她纵然伤心欲绝,也不能放声大哭。 只能咬着下唇,压抑着哭腔,直至破皮,变得血淋淋的,泪珠从粉腮滚落混卷起血珠,砸到地上溅开血色的花。 当夜里,沈辞宁重新拟写了一份和离书,写下了她的名字,就放在书房当中,严韫常常会动的地方,只要打开便能看见。 随后跟着香梅一道收拾她的物件衣衫。 来的时候没有多少六个箱笼,走的时候更是子然一身,她整个人嫁过来身上所有的物件,甚至比不过今日沈湘宁带过来暂住的东西要多。 "小姐,这个兔子怎么办?" 抛开严韫不谈,沈辞宁很喜欢这窝兔子,它们粘人又可爱,沈辞宁伸手过去,立马就过来围着她了,嗅了嗅沈辞宁身上的味道,讨好似地蹭着她。 看沈辞宁与兔子玩得开心,香梅询问道, "小姐,我们要将兔子一并带走么?"少女摸摸兔子的脑袋, "不了。" />“那是留下?” 沈辞宁也想过留下,把兔子给姐姐?旁的东西都可以,就是这一窝兔子,她不是很想。"放了它们吧。" 香梅听罢,这也是最好的处置方法了, “奴婢找人好生给放了。”沈辞宁依依不舍摸着兔子的脑袋, “嗯。” “记得要找个好人户,别流落到膳楼里。”沈辞宁如此讲,香梅笑着说好。"对了,南苑…夫人那边?"沈辞宁闻言稍顿, "……" 董氏待沈辞宁也算是亲厚,未曾有过刁难,平心而论,也算是待沈辞宁好的人了,不过,客气归客气。 董氏要的,同样也是一个安分守己,善解人意的严家媳,一开始在沈辞宁初来严家,敬茶之时,董氏已经对她说得很清楚了。 “…再看吧。” 若是跟董氏说起她的去意,坦白写了和离书,恐怕她会勃然不悦,说沈辞宁前头应声应得好好的,后脚便闹了,再有的也只是责备,毕竟昨日董氏再三叮嘱,叫她以大局为重,不要生出是非。 怕说了便走不了,沈辞宁打算留下和离书直接走,离开广陵,去什么地方都好。 届时广陵这边发现了真相,为了面子,严家定然也不会声张,这是丑事,家丑不可外扬,不会对外说的。 “你快些找马车,安排好离开要筹备的东西,我们尽快离开。”她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香梅点头, "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在找马车了。" “嗯,不要出纰漏,走漏了风声。” 严韫没有回来用早膳,听严谨说,朝廷已经找到了藏匿赈灾银两的地方,派了御林军前去搜寻,同时让官兵上山围剿悍匪,务必打个措手不及,将其一网打尽。 事情由严韫主理,因此,他脱不开身。 少女祈盼着,他最好再忙些,多忙些时日,在香梅筹备好之前他都不要回来。沈辞宁谋算着日子,她要在严韫没回来之时,离开严家,离开广陵。 自进了严家后,不过休憩了一晚,沈湘宁的气色便好了许多。 董氏坐在主位上,沈辞宁与沈湘宁分着对坐,沈湘宁的下方是严凝,沈辞宁的一旁是严谨。原本位置不该是这样排,是严凝非要与沈湘宁坐一块,便将严谨赶到了对面去。 br />上早膳之前,严凝便跟沈湘宁叽叽喳喳说着话, "湘宁姐,你看起来好多了。"沈湘宁说, "是,多亏府上的人照顾得周到细致。" "便是家中的人再周到细致,也不会好得那么快。"严凝说道。沈湘宁闻言,垂在身侧的手微紧,脸也有片刻几不可查的紧绷。好在下一瞬严凝话锋转了, "定然是湘宁姐与我们家有缘,我们家的风水养湘宁姐呢。" 严凝约莫很想沈湘宁做她的嫂嫂,连这种鬼话都能胡诌了。沈湘宁放松笑道,脸带羞赧, "凝妹妹…"沈辞宁在一旁置若罔闻, ".…" 沈湘宁很会讨好董氏,嘴上功夫又甜,甚至抢了沈辞宁的活,给董氏布菜舀汤,嘘寒问暖。单看她的样子,真的不像是小产之后的人,不知道是养得好恢复得快的缘故。 如此对比,一家子其乐融融,沉默寡言不争不抢的沈辞宁反而更像是客人,显得尤其格格不入。她不说话,在众人之间反而更显得出众,那张漂亮的脸蛋仿佛遗世独立皎洁盛开的小茉莉。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是数一数二的,令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目光有意无意会注意到她。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董氏好言好语推说不用沈湘宁动手,有下人伺候,再者辞宁也在一旁,她周到细致。 沈湘宁滴水不漏的回说, "湘宁在这里白吃白住,心中愧疚,夫人就让湘宁多做做罢,都不是费力气的活,不要紧的。" “妹妹脸色苍白,想必近来身子不适,也好叫我这当姐姐的代替代替,让妹妹偷偷闲,好生休息一番。"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找的一个好借口。代替。 姐姐是想取代她了,取代她在严家的位置。沈辞宁听出了她的深意。 “妹妹能得伯母如此夸耀,比我这做姐姐的强多了,正好姐姐伺候伯母,妹妹在一旁看看,也好看看姐姐什么地方不行的,教教姐姐周全。" 沈辞宁扯了扯唇, "姐姐言重了,妹妹比不过姐姐。" 严凝听不懂内情,只瞧见了沈辞宁吃瘪,有几分幸灾乐祸道,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身子不适,哎…" 严谨越听越不喜欢沈家的这位姨姐,正好也 憋了不适,找了缺口说话要责备严凝,不承想严凝朝他假扮个鬼脸,跟他耍混。 “小妹!你怎么能如此说嫂子,简直不成体统,快向嫂子道歉。”严凝充耳未闻,董氏眼神警告严凝收敛。沈辞宁抬头抿笑,轻声道, "不碍事的。" 董氏见她乖觉大度,给她夹了一块鱼肉,主动询问道, "你看起来身子虚,是不是近日太劳累了?" “想必昨日没睡好罢!”严凝抢先道, "背地里躲着哭了也说不准。" 即便是揉了揉眼睛,又上了脂粉,少女脸上依稀可见憔悴和虚弱,一夜未睡,又小哭了一会,她的状态肉眼可见,并不是很好。 董氏出言呵责了严凝,问她是不是又皮痒了,她才勉强消停,闭上了她怼沈辞宁的嘴。 “若是近些日子不舒坦,账房的事情丢给手底下的人做,你在北苑好生歇歇,想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只管吩咐下人。" 沈湘宁默听着,心里却在暗暗高兴,沈辞宁若是丢了管家的权,对她是有好处的。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允?想必不会吧? 她进来后,沈辞宁管家,正是可以到她面前摆谱的好时候,沈辞宁想必不会轻易放过。 下一瞬,出乎沈湘宁的意料,沈辞宁很快答应了。 “婆母疼爱,媳妇恭敬不如从命了,最近身子不利落,有些力不从心,怕理账不清楚,反而给账房的增添麻烦。" 正好脱了手上管家的事情,沈辞宁还愁没有借口找董氏将差事给挣脱了手。不管董氏是不是因为沈湘宁收了她的管家权,这些她都不会再深想了。 “好好将养你的身子。”董氏嘱咐道,思及此,不免担心她的身骨,随后又说叫郎中来给她把脉。 说到底还是担心子嗣,毕竟之前找郎中给严韫瞧过了。 郎中回来报信说,严韫的身子强健,正是龙精虎猛的好时候,没有丝毫的问题,严韫没有问题,那问题还是出在沈辞宁的身上。 她身骨弱,自幼就在吃药,虽说已经补了许多,补得差不多了,娘胎里的弱症真的那么容易好?董氏甚至担忧,将来有了孩子,会不会波及孩子? 贴身婆子说,怕是沈辞宁管家太过于操劳,不如再让她休憩,好好养养身子,多派 些人手看着账房,定然不会出事的。 少女低嗯, “媳妇多谢婆母关心。” 这一茬翻了过去,众人接着用早膳,沈湘宁越发卖力伺候董氏,沈辞宁就看了一会眼便装作视而不见,她垂眼自顾嚼着小米粥,眼观鼻鼻观心。 严凝在一旁给沈湘宁详细说道,董氏爱用些什么饭菜,帮助沈湘宁了解董氏的喜好,博取董氏的欢心。 听着她欢欣喜悦的声音,沈辞宁想到过往,她刚伺候董氏时,严凝的语气从未脱离冷嘲热讽,还故意给她使绊子,误导她董氏的喜好,想看她出糗。 对比得如此强烈,叫沈辞宁不免在心中一哂。 不知道是不是被恶寒到,那股反酸想吐的劲又上来了,沈辞宁倒了一盏酸梅汤,喝了一大口,勉力压下去。 严谨注意到沈辞宁基本没动筷子夹菜,就嚼了几口小米粥,此刻又是一盏酸梅汤下去,那汤浅尝开胃,着实酸得很。 沈辞宁一盏喝到底,竟然面不改色。 他很是担忧提醒道, "嫂子,您早膳不吃旁的,要少喝些酸梅汤,仔细伤了肠胃。"“谢谢你。”她对着严谨笑着说道。 严谨这位夫弟,是帮她最多的人了,不管是前去接亲解了沈家的燃眉之急,帮她缓了难堪,还是到了严家,处处维护她,帮她说话。 沈辞宁发自内心,真心实意感谢他。 严谨见她唇边笑意勾起,漂亮的眉眼弯弯,眸中纯粹清亮,仿佛并没有被严凝和沈湘宁的言行举止所扰,心下放心多了。 “一句提醒而已,嫂子客气了。” 他真是不懂大哥,明明有沈辞宁那么好那么美的妻子,为什么非要跟沈湘宁攀扯不清,生平第一次,严谨觉得自幼崇尚的大哥,眼光也忒差了。 沈湘宁怎么会比得上沈辞宁呢?依他来看,处处都不如她。 得这样一位善解人意,温柔娴静,姝色联丽的妻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嫂子不常露面,不似沈湘宁那般被广陵人所知。 若是她家喻户晓,多少江南才俊求娶,哪还有大哥什么事啊,大哥真是不惜福。 r /> 董氏饭后要找郎中来家中,沈辞宁不想生事,怕人去了北苑,发现她收拾好的细软,便推说晚些时候,先将家中的账目和钥匙交给管事的。 主权最终还是要落到董氏的手上去。 严凝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跟董氏说。 “母亲,管账的事情,您不如让湘宁姐试试?湘宁姐在家中学过的,她打算盘可厉害了,先前我与湘宁姐出去买衣裙,都不等成衣铺里的人算出明细,湘宁已经快人一步先说出来了。" “可不比某人就只看过几本书。” 沈辞宁听罢默然,看来她的姐姐没少给她的小姑子灌迷魂汤,把她迷得神魂颠倒。 “胡闹!” “母亲,女儿只是看你身子不好还要管家,想着帮您分忧分忧。” 贴身婆子提点严凝, “凝小姐此话实在有失偏颇,沈大小姐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劳累。”严家的账目怎么能交到外人手上。 沈湘宁适时适度插嘴, "凝妹妹也是一片好心,心疼伯母头疾,辞宁无法管家,不如就让凝妹妹试试?女子将来嫁了人终归是要掌管中馈的,不如就让凝妹妹借此机会好生历练历练。" "若有不懂的,也好寻辞宁和伯母问了学。" 沈辞宁懒声听着勾心斗角的话,严凝有一句话,她很赞同,她姐姐的算盘打的真不是一般好。董氏看着沈湘宁的脸,半响后笑了, "家中的事情我自有论断,就不劳沈大小姐操心了。" 账目真要给了严凝,不就是变相到了她沈湘宁的手上吗?名义上严凝管家,真有不会的,她恐怕也只会找沈湘宁。 她的心眼太多了,若非沈家提携严韫的恩情在,董氏说话断然不会这般好听。又一次庆幸,还进了她们家门的人是沈辞宁。 严凝嘟嘴不满, “母亲偏心。”给沈辞宁管家干净利落,一说给她历练历练就断然拒绝。"待你好好多长些脑子,会自己想事情了,什么时候不会被有心的人牵着鼻子走,母亲会好好考虑让你历练管家。” 这话表面上是说给严凝听,却是在敲打沈湘宁。“沈大小姐说我说得对吗?” 眼下,沈湘宁面子上也微微有些挂不住了。 “凝姐儿的心思单纯,的确是需 要多多历练。”她干巴巴呵呵笑应道。 相对于沈湘宁的敲打,到了沈辞宁面前,董氏难见地朗声笑着让她休息,一定要记得找郎中,仿佛是做给沈湘宁看的,这才带着贴身婆子随后才离开。 严韫回到大理寺,他告假的一两日里,追查百官的事竟然毫无进展。 刑部和户部的人说, "文武百官,要追根溯源查找不是一件小事,况且不能有一丝遗落,未免百官的行迹与户部记录的卯册有误,还需要派人去追查核实,一时之间,难有进展,也在情理之中,大人不要着急。" 无疑于大海捞针,此法虽说费力气,但事无巨细,一定会彻底肃清百官的腐朽纵然不能连根拔除,收获也必然颇丰。 严韫向来沉得住气,告假两日也不知怎么的,下面的人明显感知他似乎有些心浮气躁了,难不成大人家中出了棘手的事? “嗯。” 面对下属的宽慰,男人漫不经心。 也不知为何,明明家中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心中却莫名的恐慌,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般。 脑海中,总是会出现沈辞宁昨日一反常态的缄默,逆来顺受的样子。严韫生出想回去的念头,可是眼下事多,不能回去。 "赈灾银两的地点已经找到了,内应若是再找不出来,消息传出去,转移了地方,那就要废功夫了。 他答应带沈辞宁去梅州,事情拖上一年半载,又或是三五年,还怎么去? 旁边的人说, "大人的意思是?"他看着埋头看卯册的官员,沉思片刻, "设一个假局,引蛇出洞。" 严家的账房。 沈辞宁仔仔细细守着账房的人,让管事把她在严家经手过的账对过一遍,确定没有一处又问题之后,才从账房离开。 她要走得干净,决不能让严家的人有话可说,编排她带着严家的细软财物逃离广陵,再落个声名狼藉的名头。 纵然她的名声在沈严两家并不好,但求问心无愧吧。 兔子已经送出去了,香梅动作很快,已经找好了马车,还备办了膳食。 入夜里,吹灭了北苑的烛火,香梅把丫鬟的衣衫递给沈辞宁之前,又问了最后一遍。“小姐,我们真的要走 吗?” 沈辞宁没有回她的话, “……”,没有因为她的问话有丝毫犹豫,径直接过衣衫,到了内室去换。 待出来后,吩咐香梅拿上东西,主仆二人悄然从角门出去,趁着夜色,马不停蹄离开了严家。 局设好了,已经撒了网下去。 严韫有条不紊吩咐人守在流匪被剿后可能逃走的所有路线埋伏,他也在山势险峻的要塞其中,这里一眼能够纵观广陵大小官道。 “大人神计,一切顺利。”御林军首来报。 闻言,立于大马上的男人没有触动。 一般露在月色另一半隐在黑暗中的俊颜神色清淡, "嗯,继续盯着。"他睥睨山下的火光,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 忽而心头莫猛然一悸,好似被蛮力生攥揪了一般,眼前闪过沈辞宁的脸。男人偏头叫来贴身的下属。 “你回家一趟,去北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