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1. 惊!太孙闯进爷爷后宫! 【凌晨三点起床去上朝,垃圾皇帝不干人事。】 许烟杪往怀里揣了个蒸饼,顶着风走进朝房,往角落里一坐,开始啃饼。 顺带用系统提供的八卦下饭。 【按察佥事钓了十五天鱼都没钓上一条,哈哈哈哈哈哈,这钓鱼技术也太烂了!】 【兵部尚书不洗澡不沐浴不换袜子已经有七天了,昨天晚上终于被老婆踹出房门了,难得啊,居然忍了七天,是我我不能忍。】 【啧啧啧,太常寺卿……】 “咳咳。” 许烟杪抬头,恭恭敬敬起身:“不知郑卿有何事要交代下官?” 太常寺卿郑鹏捋了捋胡子,微笑:“许郎啊,这个蒸饼是哪家买的,吾闻着香。” “哦哦,是……” 许烟杪说完饼,太常寺卿又问他昨晚是不是睡得不好,眼底下好像青了,问完黑眼圈又问他公务处理的难不难,问他今天天冷怎么穿得这么少是不是家里下人怠慢了…… 从吃穿关心到住行,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聊到该上朝了,太常寺卿才捋着胡子笑呵呵地道别。 许烟杪偷偷叹气。 【太常寺卿居然还是个话唠?聊的我都没时间看八卦了。】 【算了,先上朝吧。】 许烟杪看向前方,正好看到太常寺卿的背影,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今天碰到了好事,走路带风,脚步都快乐了很多。 还看到……兵部尚书幽怨地看着太常寺卿? 【嘶——】 【难道……太常寺卿和兵部尚书有什么你爱我我结婚我不知道你爱我你爬上高位只为了给我一个幽怨眼神的曾经?】 “砰——” 太常寺卿好像一个不慎踩到了裤脚,摔个大马趴。 许烟杪连忙收起那些有的没的的想法,跟着其他官员上前去关怀摔跤的太常寺卿。眼角余光瞄到兵部尚书站了个最远的位置,站的特别……特意? 【这是……避嫌?此地无银三百……】 兵部尚书突然拔高声音:“郑卿可还好!” 太常寺卿立刻答复:“还好还好,多谢黎兄关怀!” 一个微笑,另一个也在微笑,充斥着成年人间虚伪客套的关怀。 许烟杪偷偷啃了一口饼。双眼放光—— 【藕断丝连!藕断丝连啊!】 原谅他吧,在迟早会被当科举舞弊拖下去午门斩首的时候,他也就只能看看八卦混混日子了。 反正这些事情他就在心里逼逼两句,绝对不会说出去。问题不大! 【我就说他们肯定有不可告人的曾经,果然,一方摔跤,另一方按耐不住要关怀的心情了吧!】 【哦哦!笑容又僵住了,是发现自己不慎泄露心思,亡羊补牢吗?】 许烟杪啃着饼,看着兵部尚书问候完太常寺卿后就转身继续往门口走去,脚步之利落,转身之干脆…… 许烟杪踮起脚,穿过厚厚人群眺望一眼兵部尚书的背影,轻轻眨一下眼。 【奇怪,怎么感觉兵部尚书那么像是落荒而逃?怎么还在擦汗?】 他当然不会把自己在心里开的小剧场当真,那些东西都是百无聊赖中,自己逗自己开心的玩意儿而已。 【难道……】 从许烟杪身边经过的好几个人不由自主绷紧身体。 【是朝堂里出了什么变故?】 刚想完,许烟杪就听到身边传来好几声轻轻喘息,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许烟杪往旁边让了两步,满脸莫名其妙。 * 许烟杪是个穿越者。 还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跑个一千米八分钟才能跑完的废材穿越者。 至于穿越者必备技能,什么炼铁炼钢,什么手搓火药,什么水泥、热气球、蒸汽机……他通通不会。 唯一幸运的是,他有个系统,虽然没啥用,只能提供提供八卦,但有金手指也算不枉为穿越者了。只不过,这个系统…… 【喂,喂,系统,你能听到吗?】 【滋滋……滋滋……系统故障……滋滋……】 今天也是没办法联系系统的一天呢。 许烟杪习以为常地关掉系统,整了整官帽,低着脑袋跟在队伍最后去参加朝会。 原身今年十七岁,不算什么少年天才,下场科举完全是来吸取经验,熟悉考场流程,谁想到先是一场千年难遇大水灾,十几个郡遭了灾,老皇帝善心大发,考生们直接保送举人,参加会试。原身便是其中之一。 又因为会试落第率近十年来高达九成,朝廷为了科举的发展以及官员的供给,制定了一系列科举落第政策,譬如会试落第士子依旧享有功名,譬如会试落第者可入国子监肄业,然后,可以选择连续参加会试直到考中,或是等待时机,说不定就有机会分拨到各政府部门观政。 原身……运气再次爆棚,进国子监后,没多久就因吏部缺人,被提溜去填充官职,成为吏部司务(从九品)。 ——就是负责收收文书,登记杂事,分交各司办理。 【像我这种小官,也不知道太常寺卿今早发了什么疯,来找我聊天。】 上方传来礼官大大一声:“跪——” 许烟杪跟着其他人一起跪下去, “拜——” 便又跟着拜下去。 估摸着是老皇帝出场了,许烟杪好奇地抬眼偷看,什么也看不到,四周熙熙攘攘一片人,只能看到身前的屁股。 许烟杪下意识—— 【好翘的屁股。当官不仅看脸,还看屁股吗?】 肃静的御道两侧出现七八声咳嗽,好像是被口水呛到,突兀之下响起。 “……” 金台之上,一片沉默后,太监传出老皇帝谕旨:“近些日子,京师转凉,诸肱骨且注意身体,切莫受寒。” 便又是一连串呼谢与跪拜,感谢老皇帝的关心。 许烟杪熟练地跟着其他人做,熟练地心里活动:【不是传言老皇帝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吗?刚才那几声咳嗽算御前失仪了吧,居然都不计较,这脾气挺好了的啊。】 一侧头,许烟杪看到有人在不停擦汗,顿时愣住。 【这……老皇帝有这么吓人吗?】 寒冬腊月的,吓到人出汗? 擦汗那人已经快哭出来了。不止他,许烟杪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要么大冷天额头冒汗,要么身体轻轻发抖,最夸张的是右手边那位仁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副自己命不久矣,要被上位者拿去出气的样子。 许烟杪:? 就在这时,眼泪啪嗒啪嗒掉那位仁兄小声地说:“许郎……” 许烟杪努力微笑,压着声音:“兄台何事?” 仁兄吸吸鼻子:“某觉得……陛下春秋鼎盛,丝毫不见老态……你觉得呢?” 许烟杪:?? 许烟杪继续微笑:“对。某也觉得。” 【怎么突然说这个?这附近有锦衣卫暗探?他要透过锦衣卫表忠心?】 【不过,真不愧是能混到朝堂上的人,真能睁眼说瞎话啊,老皇帝今年六十有三,恐怕白头发和皱纹都不少了,还可以脸不红地说丝毫不见老态……】 思绪一发散,许烟杪赶紧回神,定睛一看,仁兄已经捂住脸往地上俯拜,手背抵着额头,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继续在哭。 金台之上又是一片诡异沉默。 两三息后,太监传话:“礼成——” “起——” 百官顿起。 就是起的动作……一个个仿佛是迫不及待下做出来的举动,急得不行。 老皇帝开始和百官商议事务。 ——说是百官,实际上就是二品大员,二品以下官员没资格在这种场合上和皇帝进行对话。 一项项事务安排下去,事关天下百姓命运的政策就在这御门之下诞生,或是赞同,或是否决…… 他们在左右这个国家。他们在支配天下万民。 而他只能站在泱泱人群中,听着会议内容,等着回去后会发放到他手里的文书,然后没有过多的体温残余,奔向全国各地。 思及至此,许烟杪心下一荡。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当大佬,支配一下国家和人民。】 【我要努力!】 【我要奋斗!】 许烟杪抬头看了看青天白日,想到今早三点起的床,吹的风…… 【嗯……】 【算了。就我这种废材还是躺平吧。不知道老皇帝什么时候才能下朝,好饿啊。找个事情打发打发时间……】 【看八卦去喽——】 许烟杪兴奋地打开系统,没有看到其他人惊恐的眼神。 【哇哦,皇上昨天刚得了一个十六岁的贵人诶!一树梨花压海棠!老当益壮!而且被翻红浪一整晚没睡,现在声音还能这么激昂有力!厉害了!】 【这贵人居然还曾经是太孙的外室,哇哇哇!太孙还懂掐腰红眼文学!】 【哇哇哇哇!太孙闯进爷爷后宫……嘶——趁着老皇帝上朝的时候搞上了!搞快点搞快点!怎么没视频……】 【诶?怎么没声音了?】 许烟杪小心翼翼抬头,偷瞄四周。 【发生了什么?怎么跪了一地?皇帝呢?】 皇帝去后宫捉奸了。 朝臣们在心里补了一句—— 被你支配的:(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1. 惊!太孙闯进爷爷后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震!秦贵人已经怀了太孙的种! “啊……殿下……不要这样子……” “阿筝,我的阿筝,是我负了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快回来吧。” “不行的殿下,妾已入宫,是陛下的贵人了,若是让陛下知道,我们……别……不可以……” “阿筝,你好香啊……皇爷爷能满足你吗?他老啦!” 假山里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假山外,老皇帝面色黑如锅底。一群太监跟在他身边,额前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出一声,全当自己是死人。 “拖出来!” 随着老皇帝一声令下,这些太监如狼似虎一般冲进去,里面顿时传来一男一女的尖叫。不一会儿,他们就被拖出来,鬓发散乱,外袍粗粗罩在身上,没来得及系上腰带,十分松垮。 皇太孙牙齿打格:“爷、爷爷……” 老皇帝威压全开,龙行虎步地上前,抡起胳膊就给了皇太孙一个大嘴巴子。大夏王朝刚开国三十来年,这天下是老皇帝一刀一枪抢过来的,这种军武出身的皇帝气急之下一巴掌,哪里是娇生惯养的皇孙能够顶得住。 当下,便是直接滚了出去,再爬起来时,面上红肿一片,地上还有一颗带血的牙。 “畜生!” 老皇帝面色狰狞:“这是你小奶奶!” 皇太孙捂住脸,硬挺着身体:“爷爷!这是我的外室!你强取豪夺!” “嗤——” 老皇帝眼角向下拉,蔑他一眼:“天下都是朕的,别说区区一外室,哪怕是你这个皇太孙,朕想要,你就得上床。” 皇太孙第一次受到社会毒打,整个人都呆愣住了,表情一片空白。 老皇帝不咸不淡地说:“祈哥儿,你还不是皇帝。” “来人,将皇太孙剥去华服,只许着粗布麻衣,以槛车征谒廷尉诏狱!” 皇太孙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一向对我疼爱的爷爷吗? 居然要用槛车把我运去诏狱?爷爷怎么能这样对我!皇太孙又是入囚车又是下狱,对我的威信是特别大的损害啊! 旁边突然扑上来一个人,扒着老皇帝裤腿:“陛下!不怪殿下!是妾勾引殿下的!求求你,不要把殿下下狱!他是皇太孙,下狱是当着天下人之面,打他脸啊!” 皇太孙眼睛一湿:“阿筝……” 那女子回首,眸中泣泪凝视着他,又好似下定什么决心,猛地扭头,凄美而决断:“陛下!此事和太孙殿下无关!是妾贪图宫中荣华入宫,入宫之后又觊觎太孙才俊,方才行勾引之事。太孙年少,哪里经得起妾的撩拨,昏头昏脑地被妾拉去行苟且……” “阿筝!!!”皇太孙又痛苦又甜蜜,砰地一跪,哭喊道:“爷爷!皇爷爷!孙儿求你!孙儿和阿筝是两情相悦的!” 老皇帝冷眼看着这对“苦命”鸳鸯,没有半分怜悯。 太孙的脸面?他和爷爷的贵人苟且时,怎么不想想爷爷的脸面! 尤其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他绿云罩顶了!!! 而且…… 真喜欢得不得了,怎么当初不大大方方,明媒正娶回来做太孙妃?你哪怕纳个妾也行啊,非得让人家当外室,如此作贱人,还好意思说是两情相悦? 打量他这个皇爷爷老了,脑子不好用了是吧! “愣着做什么。”老皇帝冷冷地说,胸膛气得起伏不停:“还不快拖下去!” 太监长年劳作的粗糙大手按住皇太孙挣扎扭动的肩膀,衣衫与双腿在地上拖动出“刷刷”声。秦筝身体一抖,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惧感从她心底升起。越发感受到一股冰凉目光在自己身上扫射,鼻子浅浅吸进空气中微弱尘埃的土腥气…… 秦筝身体抖得越发厉害。 连自己亲孙子都不愿意放过,皇帝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陛下——” 寒风似锋利的刀子穿透她的嗓子,那声音也撕心裂肺起来。 “妾肚子里已经有了太孙殿下的骨肉!” “什么?!” 皇太孙愣住。继而狂喜。 老皇帝却是眼前一黑。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绿不绿帽子的问题了,而是…… * 【卧槽!那秦贵人已经怀了太孙的种!一个月了!】 老皇帝不在,许烟杪当然也不会闲着,继续吃瓜,然后,就让他啃上了一口大瓜。 【妈耶!这岂不是说,如果老皇帝没发现他们偷情,就要给别人养儿子?】 刺激!好刺激! 许烟杪嗓子里干渴难熬,激动地咽了咽口水。 满朝文武:“!!!” 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吃瓜,谁都喜欢。快!说得多一些,我们爱听——平常谁敢传皇家八卦啊! 朝堂安静无比,唯有周边噼啪作响的炉火,烤着干柴,溅起焦香。 太常寺卿郑鹏听到自己周边传来轻微的咕嘟咕嘟声响,自己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就差摇着许烟杪的肩膀,让他快点动用他那个名叫“系统”的神器了。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让我翻翻。】 来了来了! 群臣目光灼灼。 【哦哦!救命之恩啊!太孙跌下悬崖,重伤还发热,被当时还是农女的秦贵人救了,秦贵人家里没有男人,只能自己照顾太孙。照顾着照顾着,两人就滚到一起去了。】 太常寺卿:呸! 面露不屑之色。 救命之恩,你就给个外室报答人家?你的命就值这个价?至少让人家当个侧妃吧? 兵部尚书摇摇头。 看来还是病得轻了。 他前段时间着凉发热,连起身都没力气,这太孙还有心思调戏农女呢。 【等等、等等!不会吧!嘶——这真是……】 “真是”半天也没“真是”出来,众臣急得想入非非。 “真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切瓜切半片,日后当太监! 【怪不得秦贵人会进宫。原来是太孙要议亲,议的是窦家女,秦贵人得知此事就跑了,太孙原本对她的态度是“区区一个女人,玩物尔尔”,发现对方跑了,幡然醒悟,追过去一定要非卿不娶……】 【“窦家女刁蛮任性,无才无德,还总缠着我不放,只知死缠烂打,便是求我娶都不娶,何况我心中唯有卿卿一人。”啧啧啧,真敢说啊,有本事这话拿去皇后面前说啊,看老皇帝给不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唰唰唰—— 好几道目光隐晦地飘向丞相窦青。窦丞相脸色铁青。 窦家是后族,帝后感情深厚,他们本就不必再去和皇家其余人有牵连,以免烈火烹油,若非皇后想要亲上加亲,窦家如何会让嫡长孙女去当太孙妃。 你真有心上人,求皇后退婚也就算了,两家依旧能和和美美,你一边不退婚,绑着窦家,一边还私下评议我家女儿无才无德? 直气得窦丞相头晕眼花,直掐掌心才没让自己被气晕过去。 退婚! 必须退婚!!! 这种夫婿,他家女儿高攀不起! 兵部尚书微微低头,举起袖子,擦汗的同时,借着袍袖遮掩,偷偷给自己塞了一颗糖。 甜甜的蜜糖味道在唇齿间蔓延,让他差点哼出歌来。 好险好险,老……呸呸呸,太孙议亲窦家之前,陛下看重的是他那小女儿,幸好后来皇后殿下看中窦家女,窦丞相也欣然答应了。 兵部尚书看向窦丞相:谢谢!谢谢啊!好人一生平安! 太常寺卿好像对外面风云不感兴趣,站在原地,微微阖目,似乎在闭目养神。 实际上,耳朵绷得紧紧,心声几乎跳出胸膛—— 快点!许烟杪你搞快点啊!你是不是不行啊!手握神器,说个皇家风流韵事还磨磨蹭蹭!后面呢后面呢!太孙说了非卿不娶,然后呢!那秦贵人又是怎么进宫的? 【啊!】 满朝文武脸上瞬间容光焕发。 来了来了! 许烟杪从袖子里掏出剩下半个蒸饼,手指感受到饼皮的温热,微微有些油腻的触感,让他不禁口水直流。 【我真是傻了!老皇帝不在,我正好可以偷吃啊!饿死了饿死了!都怪太常寺卿,突然来找我说话,我都没来得及吃完。】 【啊呜——】 【呜呜呜,这家蒸饼真的好好吃啊,凉了也这么好吃。】 就像是突然有一双手,摸着自己喉管猛然一掐…… 满朝文武:“……” 后、面、呢! 你先把后面放出来再吃啊! 太常寺卿一噎,呛了口水:“咳咳咳咳!” “!!!” 许烟杪猛地抬头,狼吞虎咽把嘴里香酥的蒸饼咽下去,也顾不上饼皮渗油了,迅速把它塞叠进袖子里,警觉地转头望向周围。 【老皇帝回来了?!】 同时,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衣袖,以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太常寺卿:“!!!”立刻止住咳嗽。 窦丞相:“!!!”立刻努力憋出微笑。 兵部尚书:“嘶啊——”紧急吞糖时咬到舌头了。 那些走神官员也连忙屏息敛神。 好半天,一点动静没有。 有大胆的抬头一看,上面哪有皇帝踪影。 “……” 许烟杪侧头,就看到之前哭得不行的那个官员对着他露出见鬼表情。 “你——”假传圣旨? 许烟杪茫然:“嗯?” 官员:“……” 哦,忘了,这人根本不清楚自己心声能被朝官听见。 他幽幽怨怨地看了许烟杪一眼。 你是在心里说得痛快了,我们这些被迫听你心声的,只差在府里准备一方棺材了。 这些东西是我们能听的吗!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2. 震!秦贵人已经怀了太孙的种!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懵!冬天里的青菜是宝贝! 能不能听的,反正都没办法阻拦了,除了适应还能怎么样呢—— 所以,秦贵人又是怎么和皇太孙缠缠绵绵的同时,进宫当贵人的?你倒是快说啊! 满朝文武:真是急死我了!!! 这样一群随意跺个脚,朝廷都能抖三抖的大佬,再焦急也只能等着那九品小官慢腾腾吃完蒸饼,慢腾腾擦干净嘴角和手,才等来了对方打开神器。 【可恶,系统为什么不提供图片或者录像啊,好想知道秦贵人究竟有多绝色。】 许烟杪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翻出来的八卦,满脸都是可惜。 系统用了不少文字描述来描绘秦贵人有多娇软美人,但本应该有图像展现的地方却是空白一片,他只能自己去脑补。 【没有家世,没有力量,没有谋生的手段,怪不得太孙剖白心意的同时,也傲慢觉得秦贵人无处可去,可惜啊可惜,秦贵人当时逃离太孙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竟然直接靠脸进了长公主府当舞女,后来还被来长公主府的皇帝看上。】 【秦贵人觉得离开心上人,跟谁在一起不是跟,就和皇帝入宫了。】 【太孙好不容易再次找到心上人踪迹,却得知被爷爷横刀夺爱,趁着早朝时间发疯了一样冲进宫里!!!啧啧啧,脑子进水了?】 众臣:“……” 这不是发疯,是发癫。 就仗着自己是皇孙,不怕连累九族是吧? 瓜吃得有点撑啊。 太常寺卿还听到有同僚窃窃私语:“还以为是陛下看上太孙外室,直接强抢民女,结果是秦贵人主动进宫的啊。” “是啊是啊,本以为陛下人老心不老,六十多了还打算轻狂一把呢。” 嘀嘀咕咕…… 嘀嘀咕咕…… 太常寺卿:“……”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从能听到那小官心声后,整个朝堂画风都变了,八匹马都拽不回来那种。 *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老皇帝一边往宫殿里走,一边怒喊,声音传遍整个大殿,宫人微微低头,只怕圣上看到自己,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老皇帝一屁股坐进软椅里,坐到皇后对面。 “妹子!你是不知道咱们那糟心孙子做了什么,他居然闯入后宫,和他爷爷的女人有苟且!” “而且!这事满朝文武都知道了!”那声音愈发高亢,仿佛能炸开整个大殿。 窦皇后眉梢轻提:“难道是那许……” 老皇帝没好气道:“就是他!上朝也不专心上朝,专盯着人家秘辛看!他最好不要让朕抓到他渎职,否则,朕一定要狠狠打他三十大板!” 窦皇后云鬓松散,耳上四珠坠子轻轻晃动,人便起了身,走过去轻轻按揉老皇帝额角,老皇帝本来满脸的怒容慢慢慢慢消逝,脑袋轻轻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享受。 过了一会儿。冷不丁听到老皇帝的声音:“我把祈哥儿下狱了。” 窦皇后面露不忍,却还是:“祈哥儿被娇惯坏了,是该磨一磨他的性子,免得他来日搞出更大的祸端。” 老皇帝“嗯”一声,又说:“还有那贱婢,等她生下曾孙,便赐她一死,看在她孕育皇嗣有功份上,朕就不让她受杖杀之苦了。” 揉额角的手停了。就连衣衫上淡淡的香都远了。 老皇帝坐起来,纳闷地回过头:“妹子?” 窦皇后脸上依稀带着的不忍变得愈发明显。 “五郎,秦贵人也是可怜,可否饶她一命,令她在天镇寺中剃发修行,青灯古佛一生,为皇家祈福便好。” 老皇帝眨眨眼睛:“她可怜什么?敢祸乱宫闱,就要付出代价!” 窦皇后温声慢语:“若是祈哥儿一开始不去招惹她,若是祈哥儿能直接来为她求个正妻之位,若是她入宫后,祈哥儿能放手,她也不必走到今天这步。妾以为,她虽有错,却罪不至死。” 老皇帝愠怒:“朕被戴绿帽子就有错了吗!” 绿帽子是前朝一个典故,据闻当时有昏君看中臣妻,每每趁其丈夫外出之机,前去和臣妻私会。二人约好,若是丈夫在家,门房便戴一顶绿帽子,他远远见了,就不要过来。 后来这事还是暴露了,绿帽子就成了嘲讽男人的象征。 窦皇后注视着老皇帝双眼,目光依旧温和:“所以,为了皇家颜面,她要一生做个姑子,再无半点欢愉。” 老皇帝仍然不愉:“在寺庙里有吃有喝,算什么惩罚。” 窦皇后却坚持自己的想法,还吩咐身边大宫女去将秦贵人接过来,安置在侧殿。老皇帝气急败坏:“反了你了!”拂袖而去。 再回到朝堂上时,逮着哪个臣子有一点错漏就怒骂一顿。 许烟杪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再次庆幸自己是个小官,在队伍最后面,不会被老皇帝注意到。 【他这是怎么了?吞炸药了?】 【又不是我们给你戴绿帽,至于拿我们撒气吗?】 大大小小的官员差点跟着点头。 反应过来后,一个个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金台之上的帝王。 老皇帝:“……” 他身边的大太监觑到皇帝脸色,双腿差点一软。 奇怪?陛下怎么突然额角蹦青筋?谁气到陛下了?之前陛下抓奸时都没这么气。 ……说起来,陛下是怎么在朝堂上突然知道皇太孙和秦贵人在假山里通奸的? 大太监疑惑不解。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 朕不气朕不气朕不气……朕不干前朝皇帝那种腹诽定罪的昏事! 而且…… 老皇帝心中默念“许烟杪”三个字,眉头拧着,却是回忆起半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庄严的朝会,许烟杪的心声第一次泄露—— 泄露的是官员伪造山东大旱一事。 十几年了,老皇帝以及中央一些官员都以为山东连年旱灾,朝廷不断拨调粮食前去救灾。山东的官员上奏,说山东有旱,山东前来京师参加科举的学子,说山东有旱,中央并未多想,直到那许烟杪一声: 【冒领十几年赈灾款,山东老铁牛啊!平时老老实实不搞事,一搞就搞个大的!】 朝野震惊。 老皇帝再派耳目去查…… emmm,总之,查完之后,山东上下官吏血流成河,那段时间简直是科举人的狂欢,只要你考上,就能去山东当官,那边经历了大清洗后,空位特别多。 锦衣卫也是这段时间建立的。这个部门专门负责为老皇帝探听各地消息,监视百官。 半年来,老皇帝稍微有些摸到了许烟杪的底子。 此人确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只是有幸得到神器“系统”认主,能如同神兽白泽那般,遍观天下事。只是神器不知受了何等损伤,竟令许烟杪的心声能让他人听闻。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比如那些宫女、太监、侍卫……经过半年的试探,老皇帝可以确定,只有官印或是传国玉玺在身的人方能听见许烟杪心声,旁的,哪怕是皇太孙,没有官印也无法听闻。 ——许烟杪此人不可控,会暴露出不少阴私。 老皇帝的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 底下,许烟杪不知自己大难临头,美滋滋地继续翻八卦。 【哎呀,南越国国主打算叛出我大夏?正在联络闽越、东越那边?】 【脑子没病吧?这么迫不及待,好歹也等开国这波猛人死绝再说啊。】 老皇帝在御座上挪了挪屁股。 大太监倾身上来:“陛下?” 老皇帝轻咳一声:“临近年关,事务繁忙,各部司务十分辛劳,皆赐青蔬二两,望尔等尽忠相处,勿得懈怠。” 大太监瞳孔地震,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唾沫。 冬天的青蔬?如此珍贵的东西,唯有温泉口那一亩地里有种植,平日里仅是帝后和太子得食,偶尔才赏给重臣,现如今要赐给各部司务——这些从九品小官? 还要赐给他们每人二两?! 大太监吩咐底下小太监去执行这件事,心底酸溜溜。 咱伺候陛下二三十年了,都没被赏赐过冬日青蔬呢。这些小官,何德何能…… 青蔬很快便发到各个司务手中,立即便有排山倒海的谢恩声响起。 许烟杪跪拜后又起来,盯着手里那把有些泛黄,而且蔫巴巴的蔬菜,难得没什么心声。 他旁边的兵部司务脸上泪痕已干,吸吸鼻子,竟还敢和许烟杪搭话。 “许郎。”兵部司务意有所指:“陛下对吾等恩宠深重啊,这个冬日,只有窦相得了陛下赏赐的青蔬,却也不过半斤……” 上首,老皇帝暂时尚未听到许烟杪的心声。不过,他自己有猜想—— “感动到心中也无法言语了吗?” 老皇帝看向许烟杪所在位置,眉梢轻提,面露嘚瑟。 “感动吧。感动就对了!连朕都舍不得吃的冬日蔬菜,还不能让你感恩到为之效死?” 这时,又是一筐青蔬从老皇帝面前走过。 一般来说,这些奖赏应该是下朝后由专人抬到各自府上,而不是当庭发放,但老皇帝从底层爬上来,最懂什么叫“给脸”“给荣耀”…… 事后再抬去各府邸,和当着所有官员的面发放奖赏到自己面前,能一样吗! 没看到有几个司务都激动到直接晕过去了吗! 老皇帝一边自得,一边又肉疼。 他也不想赏出那么多冬日青蔬,可…… 老皇帝砸吧砸吧嘴。 许烟杪那些心里话透露出来的东西,是真的香啊。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3. 懵!冬天里的青菜是宝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哇!驸马自灭九族! 【这蔬菜……】 许烟杪皱起脸,面上肌肉紧绷。 旁边的兵部司务发现他连鼻子也皱了起来,眉毛拧成一团,整张脸都散发出一种焦虑的气息,好像正在为某个问题苦恼不已。 这是怎么了? 兵部司务不由自主往许烟杪那边伸长了脖子。 【又黄又蔫的,怎么吃啊?】 【听说皇帝赏的东西不能随便扔给别人。屁事真多——算了,回去下个火锅,凑合凑合,一顿饭吃掉得了。】 【这么大一个皇家,冬天怎么连点绿菜都没有,看这菜叶子蔫成这样,还好意思拿出来奖赏,也太穷酸……】 “咚——” 许烟杪迷惑地转头,就看到之前那似乎胆子特别小的兵部司务,已经一头栽地上,晕过去了。 他眨眨眼睛。 【对皇恩感激涕零到又晕一个?】 不!!! 那是被你吓晕的! 满朝文武在心里呐喊。 兵部尚书再次紧张地抬起袖子擦汗。下意识闻了闻袖子,汗味浓重,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 上首,老皇帝的手往龙椅扶手上一拍,指骨上套着嵌绿松石金戒指与木料发出碰撞声,在整个寂静朝堂上,脆亮的声响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看向了老皇帝。 老皇帝面色气得发红。 什么叫又黄又蔫!什么叫屁事真多!什么叫凑合凑合吃!什么!叫!穷酸!!! 你吃过鲜脆的冬日蔬菜吗! 这么大荣耀,你别不识好—— 【大夏好像只有煮羊肉没有涮羊肉吧。回头下班后请厨师片一下。】 【幸好已经有辣椒传进来了,冬天吃红汤火锅才爽啊!】 【热气腾腾的红辣油,牛肉片成薄纱,用筷子夹稳了伸进汤里不松开,上下滚几次,很快就变色了。牛肉又薄又嫩,汤汁辣进去,再捞出来一咬……那口感,绝了!】 ——大夏禁屠牛,只是禁耕牛,不禁肉牛。 肉牛这方面他们吃得可花了,或是煎、熬、燎、炙,或是制成肉酱、五味脯(干肉)、夏白脯(腊肉),吃肉吃筋吃肝吃腩吃舌…… 想着想着,许烟杪就两眼发直,明显陷入幻想中,哪还顾得上外界。 【还有羊肉,也片成薄片,扔锅里,听锅底滋滋响两声,再捞起来吃。】 【再找人手工搓一二十个鱼肉丸子,一定要搓得特别饱满,这样才有弹性!】 【然后……瘦肉片、肥肉片、鸡肉片、水晶粉丝、鱼豆腐、毛肚……】 【调料的话,香油和蒜泥一定要备上!】 咕咚—— 老皇帝喉头动了动。 满脸的怒火也停滞住,随着思绪飘散而消去踪迹。 “这许烟杪……” 老皇帝脑补了一下名为火锅的美食,不知不觉舔了舔嘴唇,脸上流露出些许期待和享受。 “好像确实很会吃的样子。” 不过……水晶粉丝是什么?朕怎么没听说过? * 早朝之后,还有内朝,但那都是二品大员的事了,和许烟杪这个小官没有关系。他老老实实下朝,老老实实去上班地方呆着处理公务就行。 本来该是这样。 但今天…… “宣——” “吏部司务许烟杪觐见——” 太监的声音从金台两侧传下,越过层层阶梯,日光晒下来勾勒出的晦暗分割开文武,人群逐一回头,层叠绵延向末端,脸上皆是惊诧,与那吏部小官面面相觑。 “我?”许烟杪原本正津津有味地回忆火锅的美妙,被这么一叫唤,火锅飞了,人也懵了。 从晕倒中醒来的兵部司务冲着他的脚后跟一踹。 许烟杪往前踉跄几步,猛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发呆时候,连忙正正官帽,从文武队列中央走向金台。 越过九品官员…… 越过八品官员…… 越过七品、六品、五品、四品、三品…… 从最后走到最前,老皇帝此时早就离开金台去宫里了,前面只有那些二品大员,每一个的官职都能压死他。 许烟杪默默行礼:“见过诸公。” 兵部尚书:“哼。” 许烟杪大大方方看向他,满脸困惑。 【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 兵部尚书:“……” “哼!!!” 其他尚书看向许烟杪的目光亦是十分古怪。 许烟杪:“?” 为什么这些人看着好像……对他不是很友好的样子? “许郎。”忽然有人喊他。许烟杪迎声看去,竟然是窦丞相。 对方含着微笑,对他轻轻颔首。也许是许烟杪的错觉,他居然在对方眼中看出些许……感激? “陛下既然召见你,便是对你寄予厚望,莫要忧心。稍后面见天颜时,亦切勿莽撞……” 随后,窦丞相还小声告知一些面见皇帝的窍门。 许烟杪几乎有些受宠若惊。 丞相居然是这么平易近人的性格吗? 兵部尚书瞥了窦丞相一眼,没有再给许烟杪使脸色。 礼部尚书试图打圆场:“陛下还在宫中,诸位同僚我们且走吧。” …… 老皇帝坐在内朝办公的武英殿中,头一次没有沉浸在公务里,时不时抬头看殿门,看得大太监纳闷。 陛下这是等谁呢? 有太监小跑进来通报:“陛下,丞相及诸尚书觐见。” 老皇帝点头,等了两三息,没见下文,去看那太监,那太监一头雾水,求救的目光瞥向大太监。殊不知大太监也十分懵逼。 角落里的帘子吹动了一下,老皇帝淡淡地说:“除此之外,还有谁?” 那太监恍然大悟,遂道:“吏部司务许烟杪,亦在殿外等候。” 老皇帝:“宣。” 太监气沉丹田:“宣——” 很快,诸臣子进殿。 老皇帝依照惯例:“赐食。” 便有宫人搬来案几和垫子,众人依次落座。 许烟杪小心裹紧官袍,目光灼灼盯着上菜宫人手中的托盘。 每次下朝后,老皇帝都会赐食百官,但各衙门和武英殿中所用饭食并不一致——现在他也有机会体验一下二品大员的饭菜了! 然后,托盘一放,许烟杪定睛一看。 豆腐?青菜?面条?没有肉,面里顶多卧两个蛋? 许烟杪:“……” 【这还不如回衙门吃呢。】 老皇帝权当没听到,若无其事地感慨:“哎,御膳房数十年如一日就那几百种菜,吃来吃去都吃腻了,这两天朕食欲不佳,饮食清淡,苦了诸卿陪朕。” 大臣们:“……” 哪里哪里。 哪敢哪敢。 一般来说,有眼色的此刻就该主动对皇帝说自己前些时候新得了份菜谱,尝试之后十分美味,愿献给陛下了。 然而,许·象牙塔大学生·烟杪没有任何反应。 老皇帝:“……” 就算这人一副故作深沉模样,他也能透过皮囊看出来对方眼中的茫然无觉——根本不会揣摩上级意思,就这还想高升?! 老皇帝心中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气恼。 他今天非要吃到那个叫火锅的玩意儿不可! 又侧头小声吩咐大太监几句话。片刻后,宫人们给每一桌都端上来一个分格小鼎,每一个格子都是不同的烧煮空间,里面盛满肉汤,空气中的浓郁肉香和鼎下燃烧的炭火味交织在一起,让人垂涎欲滴。 【火锅?!】 听到那许烟杪心中惊讶,老皇帝把筷子往掌上一拿,一边夹着面吃,一边想:咱就知道,自己用筷子夹着生肉下锅滚的,不管怎么吃,肯定离不开盛汤的锅! 温鼎就是这种可以端上桌的小锅! 那边,许烟杪的心声也跟着发出:【哦,不是火锅,是温鼎,用来给菜保温的。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应该用来吃火锅才对。】 “然而,朕思来想去,诸位爱卿皆为肱骨,平日里又多有操劳,太过清淡对身体不好。” 老皇帝脸上笑容夹杂着不少得意:“诸卿想吃甚么,便吩咐宫人,加入这温鼎中即可。” 许烟杪眼睛一亮。 其他大臣也……眼睛一亮。 许烟杪:“先来牛羊肉各两斤,皆要生片!” 其他大臣:“对对对,牛羊肉,生片!” 许烟杪:“炭火多上一些,这么少,不够把汤煮沸。” 其他大臣:“嗯嗯嗯,炭火,也给我们多上!” 许烟杪:“椒、盐、蒜蓉、还有油……油要……” 其他大臣:“椒……” 许烟杪默默回头看他们。 这些二品大员脸皮一个比一个厚,只当看不到这厮鄙夷的目光。 老皇帝:“咳咳,也给朕来一份。” 大太监小声:“陛下,皇后殿下那边是否按照惯例……” “当然是送过……” 老皇帝顿住。 老皇帝恼:“皇后什么皇后!朕有什么,就要给她什么吗?” 声音微大了一些。 许烟杪纳闷。 【这是怎么了?夫妻吵架?】 老皇帝僵住。 【难道是老皇帝知道驸马要杖毙公主的事,他想放过驸马,皇后不愿意,他们吵起来了?】 “噗——” 礼部尚书正在喝酒,此刻一口酒喷出来,又辣又呛,害得他不住咳嗽。 “咳咳咳——” 杖毙? 什么杖毙? 谁要杖毙谁? 他没听错吧? 老皇帝都蒙了。 顾不上生气,更多的是正常人对不正常人的困惑。 这驸马……和自己九族有仇? 他膝下一共二十一个女儿,究竟是哪个驸马如此不要命? …… 帝第五女,万寿公主也这么问自己的驸马。 “把我这个恶毒女人拖出去杖毙?!” 万寿公主震惊的看着驸马。 “你的九族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4. 哇!驸马自灭九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啧!真是一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嘴! “九族?” 驸马心口一跳,却又很快平静下来,掐着公主下巴。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里是哪里?你只不过是宫里普通妃子生的女儿,这里是京郊的庄子,你死在这里,只要我说你是外出不慎坠崖,就没人会知道。你又不是皇后所出,陛下也不会为你多费心思。” “咳咳咳——” 万寿公主扑打着他,拼命挣扎,然而这狠心的驸马只是把手越掐越紧,几近将颌骨掐断。 “公主殿下。”驸马露出一个冷冰冰的微笑:“你抢了枝枝的位置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还给她了。” “砰——” 大门被踹开。 “还给谁?”一个酒壶夹杂着愤怒砸进来,砸中驸马脑门。 “哎呦!” 驸马捂着头,瓷器的猛烈撞击带来了强烈的眩晕,刺痛感从头皮一路传下,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子在慢慢地切割。而那些陶瓷碎片划破了面部,锐利的疼痛宛如无数根针在刺入皮肤。 渗出血液的小伤口发热发痒,驸马吃痛,一时间竟不知该继续捂头还是去捂脸。 公主瘫软在地,手臂无力地垂在身旁,手心还留着汗珠。她抬起苍白的脸看向大步走过来的人,呼吸急促:“爹……” 驸马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果真是自己那岳父——天统大帝。 身后竟然还跟着丞相及六部尚书,皆是似笑非笑看他。 那腿……当场就软了。 “陛、陛、陛、陛下——” 驸马牙齿打颤,不敢置信。 皇帝怎么会突然来京郊!还那么巧合在他要杖毙万寿公主时出现! 重点是!为什么还会带着一帮重臣啊!谁见探望女儿见女婿,会带大臣过来啊!特意过来抓奸吗? 许烟杪上下打量着万寿公主的驸马。 【这就是敢杖毙公主的驸马?开国六国公,宋国公刘诜的次子刘怿?那个什么……诗、书、画三绝,大夏第一才子?】 【长的倒是人模狗样,怎么干得出来打伤公主眼睛,在公主小产后,故意纳八房小妾,在公主病床前跟小妾滚床单,还让公主给他那个白月光的弟弟求官的破事来的?】 许烟杪心里每说出驸马一项罪状,老皇帝的怒火就上蹿一节,那鼻息越来越重,仿佛有一头愤怒的野兽在他的胸腔中咆哮着。 终于,化为惊雷怒喝:“来人!将此獠拖下去斩首。府中小人知情不报,皆以斩罪。其长兄幼弟同罪,念及其父有功,发边卫充军。再,父革去国公之位,母去诰命,皆贬为庶人!” 这真的是给足宋国公面子了,不然九族非得玩个消消乐不可。 刘怿却不这么想。 这位所谓的第一才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似依旧玉树临风,不卑不亢:“陛下,臣在家中训妻,何罪之有,得陛下如此重罚?” 可他胸膛里加快的心跳,额头上滚落的汗水,腋下和身体各处部位渗出的焦臭与惊慌的气味,无一不显露出他的情绪异常紧绷。 老皇帝默然片刻,语气古怪:“训妻?你说你在训妻?” 刘怿望向万寿公主,用那张光洁得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对着她,嘴角弧度微深:“公主可以作证。” 所有人都看向万寿公主。 公主静默,两三息后张口:“爹……” 说话动作扯到下颔青紫,便是一个停顿,然而后面出口的话,竟然不是告状:“求爹收回成命,怿郎……怿郎只是一时气急,他没想伤害女儿。” 老皇帝:“……” 老皇帝:“哈?” 刘怿淡淡一笑。这就是他的底气。 ——公主的爱慕,他一清二楚,并且,为之作呕。 万寿公主知道自己是犯贱,可……她真的舍不得伤害怿郎啊…… 于是怯怯地望向老皇帝:“爹!女儿求你了!” “你等会儿、等会儿——”老皇帝用右手大力掐着眉心,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话来:“他带着小妾在你病床前交..配,你还能为他求情?!” 交..配这个词未免过于粗鲁,驸马难堪地握紧了拳头。 万寿公主更是面容一白,艰难地开口:“爹,你……你怎么知道……” 难道锦衣卫已经深入到她身边,她却没发现? 老皇帝高深莫测一笑,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公主是爵位,并非官职。驸马都尉倒是官职,却非是有官印之职,属于虚职,他们都无法听见许烟杪的心声——驸马他爹宋国公倒是可以听到,却没有把这事和儿子说。 主要是,宋国公也不知道儿子平时在家里打着公主玩儿。 总之,他们如果有官印,就能听见某人活跃的心理—— 【公主该不会是被pua了吧?】 【这也难怪,时不时被骂两句恶毒,估计还经常被这垃圾驸马指责自己抢了另一个女人的位置,又不好意思把这些和别人倾诉,只能在后宅默默忍受,不告诉自己,自己深爱渣男,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傻逼渣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没担当、没责任心,用着驸马的俸禄,享受着皇亲的地位,不好好对待公主,还贬低打压人家,真是人渣。】 【可惜了,公主可能真的以为自己爱到离不开渣男,根本没发现自己是被pua了。】 【哔——】 【哔——】 【哔——】 老皇帝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许烟杪。 皮……皮什么艾? 什么意思? 又冷着脸看依然在为驸马求情的亲闺女,思索了一下,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万寿。” 万寿公主听得爹爹呼唤,仰头看向他,瞳中仍闪烁泪光。 老皇帝站立着,垂眼盯住她,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又一圈散开。 “朕赐尔户部司务一职,稍后便去户部任职吧。” “什么?”这是懵逼的万寿公主。 “什么?”这是懵逼的户部尚书。 窦丞相:“可是……” 老皇帝一个眼神过去,窦丞相憋着满肚子话却不敢说,只能皱着眉,望着万寿公主,指望对方知趣一些,主动拒绝。 万寿公主原本还不解爹爹为何如此安排,瞥见驸马面上微微闪过的不忿,一下子大澈大悟了。 大夏驸马无实职,任你再才高八斗,当了驸马都不许做官,更不许和朝臣往来,否则做结党营私..处理。 刘怿一直膈应着这事,对她态度不好,也有自身不得不远离官场的缘由。 若非自己强求他做驸马,他本该在世人面前煜煜生辉,一路扶摇直上,由朝中新贵变为爹爹肱骨之臣。 都怪我…… 是我欠他的…… 而如今他又恶了爹爹,爹爹故意以此来嘲讽他…… 短暂的静默后,万寿公主低声说:“儿领旨。”感受到驸马愤怒和怨怼的视线,始终不敢回头。 驸马啊…… 万寿公主在心里轻轻地说:你恨我吧,只有让爹爹高兴了,才能让他放过你。 老皇帝大笑,拍了拍公主发顶:“好孩子。” 万寿公主笑得很勉强。 老皇帝再次拍拍她脑袋,和蔼可亲地说:“至于男人嘛,爹再帮你找,找个更好的……” “不!爹!不不!”万寿公主直接打断了老皇帝的话,哭着摇头:“爹!求求你!女儿求求你,怿郎他是无辜的!是……是女儿逼他的,都是女儿强迫他娶女儿的!若非如此,他本该可以和心上人双宿双栖,是女儿强求……” 【啊这,果然是pua啊。】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来。 万寿公主没能遮掩住表情上微妙的变化。 那个声音如同丝绸般柔和,又宛如微风轻抚,轻盈地穿越空气。每一个音节都清晰而纯净,让人心醉神迷,久久不能忘怀。 声音都那么好听,那人…… 万寿公主是个颜控,不然也不会一眼相中驸马,非他不嫁。 所以,她条件反射地抬头去找声音的主人,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一群美大叔身后的小年轻。 窥到对方的第一眼,尽管心有所属,万寿公主依然顿了一顿,不自主地把眼移开,哪敢去看那艳丽眉眼。 这一刻,什么心上人,什么求情,都想不起来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男人也能长得那么好看?驸马在他面前,都显得寡淡了。 随后,万寿公主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人……说话时似乎没有张嘴? 万寿公主仔细去看,那张形状十分好看的唇,在日光下确实不曾张合,然而年轻的声音依旧在往她耳朵里钻。 【成亲前,觉得公主太霸道太厉害,没办法拒绝,成亲后怎么就不怕公主了?各种欺负各种虐待,这时候怎么不担心这个恶毒女人找老皇帝撑腰?】 是……腹语? 他在乱说什么! 万寿公主瞪大眼,就要出声为驸马反驳。却被父皇一巴掌拍在肩膀上。 扭头一看,父皇压着嗓音,不紧不慢地说:“听着。” 好好听着许烟杪这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嘴! 老皇帝心中十分痛快。 许烟杪抨击他的时候,他恨不得把人拖下去砍了,但许烟杪抨击别人的时候,他就快乐了。 【说什么被逼无奈,骗骗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人而已,真觉得自己被逼迫,害怕被皇权残害,婚后更会夹着尾巴做人好吗,还娶小妾?要娶也得忍到老皇帝死了吧?】 老皇帝:“……” 万寿公主:“……” 万寿公主认真看着老皇帝,试图用眼神传达:爹,这就是你想让我听的话? 听他编排爹你怎么死的?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5. 啧!真是一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咿!皇帝的问题驸马回答不上! 老皇帝暗暗磨牙。 这小王八蛋,仗着是心里想的话,什么都敢说。 其他大臣:“……” 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窦丞相飞快抬眼看了一眼万寿公主,就见对方虽然沉默着没有说话,可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分明是已经把许烟杪的话听进去了。 “……” 这就是陛下要给万寿公主封官的原因? 让许烟杪来敲醒万寿公主? 窦丞相想了想,觉得…… 真别说!还真别说!就许烟杪心里那些百无禁忌的话,旁人就算明白这些道理,也不敢说出口去劝服公主。唯有许烟杪…… 【而且,公主也太傻白甜了,宋国公是开国国公,老皇帝的左膀右臂,老皇帝疯了才会因为公主的婚事逼迫对方的儿子放弃大好前途吧?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 【你那个驸马如果铁了心不愿意,老皇帝只会赐东西安抚他,再安抚宋国公,表明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的君臣情谊。】 【只有他同意了,老皇帝才会赐婚啊!】 老皇帝的脸色顿时愉悦起来。 没错。他特意问过宋国公,那边没有拒绝尚公主,也没说过什么心有所属,他才下的旨赐的婚,不然,为了一个公主去使得重臣心里有芥蒂,他又不傻! 万寿公主愣了愣,转头看向爹爹,那股子对亲爹的“信任”,让她没有任何迟疑就认同了许烟杪的话。 她爹打天下的时候,在某一段时间内,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如今的太子,太子年少时领军,一次轻敌冒进,害得她爹手下三员大将为救太子一死二伤,她爹差点把太子打死——虽然没有打死,但是一条腿直接打瘸了。太子如今仍是跛脚。 所以…… 万寿公主豁然省悟。 她能强迫宋国公次子什么?她还比得过太子的地位? 脑子里仆地回忆起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强迫驸马的那一幕。 八年前,多宝阁中,博古架侧,她才十六,女扮男装私自出宫,将当时还未成亲的宋国公次子堵在此地。 细颈瓷瓶映得少女面容润白生光。 “你……可愿意娶我?” 在那之前,他们也见过两三次,有过交谈,公主觉得对方是对自己有情的。却没看到对方眼底的厌恶,只听得其冷冷说一声:“臣自然愿意。”便欢天喜地去求爹爹赐婚。 成亲之后,驸马终日冷淡以对,万寿公主难受之余,也在反思——是不是……是不是她之前询问的态度与方式有问题,才会让驸马觉得她是以权压人? 可……如果不是呢? 万寿公主怀着复杂心情,看向许烟杪。 这个人,能不能给她一个答案呢? 许烟杪也恰巧看完了这个前因。 看完后,实在没忍住吐槽之魂。 【好家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这三板斧——这个驸马简直玩得炉火纯青。】 【我还以为公主是直接让皇帝下旨赐婚呢,合着事前还问过驸马意愿啊,我平生最烦这种心里有意见,嘴上还要说“都可以、没问题”的人了,哄得人家以为你特别乐意,事后又故意找茬,让人家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有毛病吧!】 窦丞相听得起劲,目光若有若无徘徊在驸马身上,心里还不停回应:多骂点!多骂点! 虽然许烟杪听不到别人心声,但窦丞相还是假装自己在明面上为他喝彩。 驸马这做法……他触景生情,想到皇太孙那破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万寿公主亦是气都喘不匀,只觉得自己八年来,所思所想皆被推翻。 原来错的不是自己? 万寿公主不说话,然而她那恍惚的神态已经令驸马感到一抹刺骨的凉意。 明明在场之人都没有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却有冰凉的直觉渗透进他的心底,引发着恐慌,让他如坠冰窟。 好像,有什么事情变了。 驸马终于不再是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甚至没憋住,主动地轻唤一声:“公主……”后续却没有话,只是喊了一声,便倔强地站在那里,比松竹还挺直。 万寿公主尤其喜欢他这幅样子,心弦被轻轻拨动,她抿了抿嘴,下一刻—— “爹爹。”公主小声说:“无论如何,若非他当了驸马,本该在官场大有作为,是女儿害了他……” “你还是要为这无君无父的禽兽求情?!” “是……” 老皇帝气得……看向了许烟杪。 你倒是继续说啊! 许烟杪被看得莫名其妙,他也没什么政斗经验,只能瞎猜。 【老皇帝要脸,不想今天这事传出去,但是一群二品大员没办法说杀就杀,打算把我这个小官杀了,来个杀鸡儆猴,威慑其他知情者?】 二品大员们:“……” 杀一个从九品的小官,有什么威慑力吗? 老皇帝更是差点被许烟杪气个倒仰。只想戳着许烟杪脑门,对他说:你别瞎琢磨这种官场上的事了,就你的心机,在官场上活不过三天! 气完就立刻把头扭到另一边,假装只是随便看看。 【诶?又去看丞相了?那可能刚才只是随便看看吧。】 老皇帝表情放松下来,又有些不自在。 当了唯我独尊的皇帝那么久,反而被一个小官影响了心神。 但是吧…… 他又始终狠不下心来真的弄死许烟杪。 许烟杪能死,但死了之后,认他为主的神器“系统”会不会为主复仇,给大夏带来灭顶之灾? 会不会许烟杪没死,侥幸逃出去,借用神器“系统”四处散播皇室秘辛,让皇家沦为笑柄。 会不会有其他,他不能忍受的副作用? 倒不如像现今这般,保持一个平衡——虽说许烟杪会让他们社死,但是,许烟杪的心声,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好处啊! 老皇帝暗地里进行了一番自我说服,闷闷地“唔”一声,决定做个有肚量的皇帝,不和小辈计较。 并且苦恼:唉,也不知道许烟杪还针不针对驸马。他女儿那个进水的脑袋,全靠许烟杪把水晃荡出来了。 而许烟杪确实对驸马感兴趣。 【大有作为?】 上翘的尾音震得万寿公主心脏一颤,从没有那么怕一个人过。 她几乎想扬起声音质问:你又要巧言令色什么! 老皇帝想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幸灾乐祸,然而翘起来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许烟杪的语气很困惑—— 【写字画画作诗厉害……和官场上大有作为,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而且,他当了驸马只是不能进官场,又不是不能写策论,也不是不能谈论国策,他真有什么治政才能,以驸马的身份,岂不是更能近水楼台,把自己的策论传递给老皇帝?】 【那就奇怪了,这么多年……他一次有用的国策都提不出来,凭什么觉得自己不当驸马就一定能平步青云啊?】 “噗——” 老皇帝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但真得忍不住笑。 许家小子那张嘴啊…… 万寿公主的红唇抿得更紧了。 她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出误处去反驳,然而越去找,就越心慌。 没办法——完全没办法反驳!驸马这么多年,确确实实半点国策都不曾提出。 他总是和那些友人去游山玩水,旁人夸他书法笔意精绝,夸他诗风旷达洒脱,夸他画技写幻如真……连身高、相貌、品性都夸赞过了,外界却没有丝毫对于他策论的评价! “那个谁?”老皇帝侧头看向驸马,轻哼一声:“万寿说你怀才不遇?朕今日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能答得上朕的问题,朕为你破了驸马都尉不得担任实职的规矩也未尝不可。” 驸马笑了一下,十分自信:“陛下请出题。” 万寿公主双眼亮晶晶,崇拜地看着心上人。 老皇帝沉吟:“也不问你难的,你便告诉朕,若任命你为一地知府,此地桑、枣、柿与棉花,分别该在何时种下?” 驸马愣住。 驸马思考。 驸马额角开始冒冷汗。 公主也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困惑狐疑,咬了咬唇,没忍住:“驸马?” 老皇帝凉凉道:“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还好意思说成为驸马是耽误了你?” 那驸马喉结上下一动,强作争辩:“陛下以农夫之事询问士人。自然得不到答案!” “是吗?”老皇帝头也不回,随手往那群官员方向一指:“过来告诉他,朕为何要询问此事?” “哦……” 老皇帝听到了一个耳熟得不行的声音,转头一看:“许……”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恨不得直接剁了。 随手一指,怎么就指了这个冤种?他要是答不上来,自己的脸丢了不算,连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都丢了!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6. 咿!皇帝的问题驸马回答不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耶!主角答上来了! 许烟杪压根没想到老皇帝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青年脸上挂起轻松的笑意。 “为一地知府,需懂得劝课农桑、均平赋役、从实科征、诚敬祭祀、平恕刑狱、旌表孝义、存恤孤寡、存举人才。” 知府要劝课农桑,这还是当知府的考核目标之一,但如果连农物何时下种都不知晓,又怎么劝农人去耕耘? 驸马的胸口起伏了几下,眼睛红红,只觉自己被羞辱了个彻底。 这些芝麻小事,找个懂农事的吏帮衬着就行了,何必他这个知府去了解!皇帝就是在为了女儿,故意为难他! 又见那青年弯一下眼睫,嗓音轻快:“何况,陛下认为桑、枣、柿和棉花与百姓生存息息相关,早在天统四年正月甲辰便下令,凡是天统元年之后栽种的桑、枣果树,均免除赋税,足以证明陛下多重视农桑。你想要当官,连政令都不了解,也不摸索清楚陛下爱好,竟然还能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 光说不够,他还在心里吐槽。 【再说了怀才不遇也得有才才行。】 【怀才就像怀孕,藏不住的。】 老皇帝就喜欢许烟杪这种嘴替! 给随行大太监投去一个眼神,大太监便记下了:回宫后,要提醒主上,此人当赏! 老皇帝看许烟杪,越看越满意,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是他想多了,许烟杪再怎么也是吏部司务,负责发放文书,对于手中经过什么政令,是新发的,还是整理的旧时政策,应该是心知肚明。 一放松,就无意识间飘了。 “许烟杪,你来随意挑一地告诉他,桑、枣、柿与棉花,分别该在何时种下。” 许烟杪:“……” 老皇帝:微笑 许烟杪:“……” 老皇帝:开始懵逼。 该不会……他也不懂吧? 老皇帝在心里狂搧自己巴掌: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下一刻,就听见许烟杪镇定地说:“正月、三月、五月、七月。” 户部尚书:“啊?” 不是吧?他怎么记得是…… 同一时间,驸马也狐疑地看着许烟杪:“是这样吗?” 他虽然不懂农时,但这个时间听着就怪怪的。 “有什么问题吗?” 许烟杪的反问句十分顺滑。 而且,毫无心理障碍—— 【还好还好,虽然我不懂什么时候种桑、枣、柿与棉花,但是!驸马也不懂啊!能糊弄住这个驸马就行。】 其他人:“……” 合着你是瞎扯的啊。 看许烟杪如此理直气壮,驸马反倒开始怀疑自我。 难道……真的是这样,是我孤陋寡闻了? 许烟杪神色不变,还轻轻点头。 没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 也不怕被拆穿。毕竟——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大臣不给皇帝脸面,跳出来说我说的是错的吧?】 户部尚书:“……” 刚才他已经站出来,并且拱手作揖,动作十分之大,已经没办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了。 不过。莫慌。 户部尚书连停顿都没有停顿,提高声音:“陛下!臣认为驸马连农时都尚未掌握,就大言不惭与公主言公主耽误他,实在是……无耻至极!还以此冤枉公主,臣以为,当严惩驸马此人!” 驸马干巴巴地吞了几口空气,看着户部尚书,牙根有些发痒,又有些悲愤莫名。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如此迫不及待要来踩一脚! * 得到老皇帝的点头,侍卫们一拥而上,将驸马压跪在地上。老皇帝强压着眉眼间的不耐,转头看万寿公主:“你觉得呢?”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老皇帝想,如果这个女儿还是那么冥顽不灵,非要为刘怿求情,那就把他们关在一起,成全了这对鸳鸯。 万寿公主沉默片刻,轻轻闭了闭眼,道:“驸马欺我,还请父亲做主。” 老皇帝放声大笑。 刘怿脸色苍白,惊骇不已,几乎脱口而出:“公主,你——你不是会一直喜欢我吗?” 万寿公主一哂,突然觉得很荒谬。 原来这个人是知道自己喜欢他的。果然,如那许郎君所言,他就是明知自己倾心于他,便肆无忌惮。 怀才不遇是假的,品性高洁是假的,含辱忍冤更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那她这些年来,到底在愧疚隐忍什么! “爹爹,儿累了,想回宫住些许时日。” 得到允许,万寿公主转身就走,裙摆摇动间,一枚玉佩从腰间坠落,她没注意到,驸马却注意到了。 再之后,万寿公主隐约听到驸马好像捡起了什么东西,吼着什么“是你”“元宵夜”“小女童”“十年前”“认错”……但随着她越走越远,也渐渐听不闻了。 * 第二天,朝会上,许烟杪和万寿公主面面相觑。 万寿公主穿着官服,呆愣的脸上满是惴惴不安。 许烟杪错愕不已:“万寿公主?”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万寿公主微微低着头,举起袖子半捂住脸,无奈地说:“爹爹说,皇帝金口玉言,他昨日已封我做户部司务,至少也该去个几天衙门,是以,他五更便命人叫我起身。” 五更,就是凌晨三点到五点。 许烟杪同情地看着她。 恭喜,欢迎加入社畜大军! 又瞧着她脸色不对,就问:“公主昨夜休息不好?” 万寿公主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眼睛,点点头:“一夜未眠。” 说到这个,她就满心怨念。 她就算再对驸马失望,那也是正正经经失了一场恋,本来正在自己寝宫里忧郁、悲伤、难过着,对月伤怀,望天流泪,久久不能入睡,突然,一群宫女闯进来,说:“殿下!陛下让你去上朝!”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兵荒马乱大半天,又是穿官服,又是束发戴官帽,稀里糊涂穿过大半个后宫,气都快喘不匀了才及时赶到朝房中等待集合。 什么忧郁悲伤都没有了,她困得很,现在只想躺床上好好睡一觉。 许烟杪更同情了,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一拱手。 朝会开始后,许烟杪扭头一看,发现万寿公主困得不行,但就是不敢睡觉。 【这公主还真实诚,居然硬撑着不睡。】 许烟杪忍不住感慨。 【我们在队列后面,比较隐蔽,如果真的特别困倦,小小闭一下眼,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也不用担心睡觉误事,这种朝会对我们这些发发文书的小官压根没有太大意义,如果在前面几个朝代,五品以下都不用来上常朝。老皇帝就是看不惯有官员能睡懒觉,才把上朝人数扩大!】 万寿公主含泪地看他一眼,心说:你可真是个好人。 不仅帮她解开对驸马的心结,还教她怎么偷懒! 但是,这么一说,满朝文武都能听到,她更不敢睡了! 于是,朝会上,万寿公主努力强撑着把眼皮抬起来,至于驸马……在睡觉面前,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许烟杪虽然没有睡觉,却也在熟练地发呆,等着太监宣布下朝。 然后,两个人都被同一道声音惊醒了—— “听闻陛下昨日将刘驸马以谋反大罪下狱,臣有言语欲奏。” “其一,驸马为夫,公主为妇,夫为妻纲,驸马欺辱自己妻子,如何能以谋反论处。” “其二,若其并非谋反,便该重议宋国公全家一案,不应当将他们废黜流放。此为轻罪重罚,破坏司法。” “其三……” 除他之外,还有其他几个人也站了出来,对着老皇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主要中心思想就是公主既然当了驸马的妻子,就应该履行夫妻义务,要柔和,要顺从,要以夫为天,而不是应该一有矛盾就找娘家,还做出令丈夫下狱,令公婆被废为庶人这种有违伦理道德的事。 真令许烟杪大开眼界。 他用手肘顶了顶兵部司务的手臂,兵部司务默默把身体微微转动方向,还往旁边挪了几步。 许烟杪没有放弃,继续用手肘去顶,顶得兵部司务不得已侧头,小声:“你干什么?” 没看到陛下刚听完那些御史的话,已经在暴怒边缘了吗? 许烟杪也小声问:“你知不知道出声的那几个老顽固是谁啊?” 兵部司务不想回答。他一点也不想沾染上这些事情。 但是许烟杪不厌其烦地持续骚扰他,最后还是把兵部司务骚扰得不得不开口—— “这些人都是都察院的御史……” 兵部司务眯着眼睛看向那边,指着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他是正四品的右副都御史,姓崔名漪。也算是个传奇,真真正正的农家子,求学之路上,多次家中穷到无炊,全靠邻里接济。和那些口称农家子,实则是耕读之家,有几个佃户种地的所谓农家子不一样。” “崔漪……崔漪……”许烟杪喃喃自语:“这个姓名,我应该在哪看到过。” 兵部司务瞳孔地震,惊恐地挤出声音:“要……要不……还是别……别想了……” 然而,已经晚了。 许烟杪沉思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于是大发雷霆的皇帝、慷慨陈词的崔漪、缩成鹌鹑不想撞老皇帝枪口的大臣们,就听见一道响亮的心声—— 【崔漪!不就是那个妻管严吗!半个月前在外面喝酒喝嗨了,夜不归宿。他夫人气得不轻,放话出来说崔漪大晚上出去鬼混,要打死他。把崔漪吓得都不敢回家,怕夫人在衙门外堵他,还装病请了病假,躲到附近山里,当了好几天野人。】 【怪不得喊夫为妻纲喊得那么大声……】 【人嘛,越缺什么越想要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7. 耶!主角答上来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噫!这御史他大哥玩小倌诶! 静。 寂静。 无比寂静。 老皇帝的雷霆之怒都停顿了,目光古怪地定格在崔漪脸上。 有和崔漪熟识的大臣想说些什么帮忙,但没找到合适话语,只能当场噎住。同时,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 怪不得当时上门拜访,被他夫人以“病气过重”为由推脱,拒绝他们的探望,原来是你小子当时根本不在家啊! 兵部尚书看向旁边懵逼震惊的户部尚书,低声:“我记得病假之后,崔御史来上朝,左眼青了,右边脸颊有抓痕,嘴角还破了,右手腕上还有大面积淤青?” 户部尚书看了他一眼,心底诧异。 这人记忆力还真不错,半个月前的事情都能记得崔漪具体是哪个地方受伤了。 诧异完之后,就神采奕奕地加入讨论:“是这样没错,他还说是家里的砖瓦脱落砸下来,把家里的狸奴惊到,抓伤他的脸,他惊慌失措下一脚踩空,才摔得鼻青脸肿。” 兵部尚书:“没想到是……” 户部尚书:“家有河东狮啊。”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齐齐笑起来,十分促狭。 而崔漪,被许烟杪的心声狠狠捅了一刀后,眼波平静。 “其三——” 他坚定且坚决,特别镇定,就像是之前就打算这么说地说:“但是皇家威仪不可侵犯,臣认为,其余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然而刘怿必须斩首,以警醒世人!” 态度义正言辞,声音稳重有力,话语振聋发聩。 许烟杪叹为观止—— 【这就是能当上正四品的实力嘛,见风使舵的本事好牛啊。】 面对若有若无的视线,间或还有其他御史的鄙夷,崔漪面不改色。 什么见风使舵?有吗?有这玩意吗?至于被鄙夷…… 崔漪暗暗磨牙,冷笑一声。 等着吧,迟早轮到你们! “陛下!” 另一名御史像是蛇扬起颈,不屑地瞥了崔漪一眼,神态骄傲地上前,话语里意有所指:“臣无事不能对人言!” 许烟杪挠挠脸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话奇奇怪怪的,不太符合之前的场面。 怎么就突然从崔漪见风使舵,到“无事不能对人言”了? 【我知道了!】 许烟杪在心里以拳击掌,眼底多了几许“我又懂了”的了然。 【刚才在我没注意到的角落,老皇帝肯定向崔漪暗示了他有把柄在自己手里,崔漪屈服了!】 【而这个新御史看出来崔漪被威胁,也站出来,对老皇帝发出我不怕你威胁的暗示!】 崔漪:“……” 过程是对的,就是对象错了。 老皇帝:“……”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的罪名你自己背!别随便冤枉人!从来只有臣子给皇帝顶罪的,没见过臣子让皇帝顶罪的。 心里一串又一串话语掠过,几乎滚成了弹幕。 新站出来的御史行为恭敬,语气却十分强硬:“臣以为,天姬虽贵,然出降之后,也不应当倚父欺夫。正所谓,男为乾,女为坤,男为阳、女为阴,男为刚、女为柔,夫尊妻卑方为世俗之礼,” “君不见,前朝太宗爱女房陵公主蓄男宠数位,欺驸马于床榻外,东窗事发,群宠或遭诛杀,或遭流放,公主亦被幽禁。” “君不见,五百年前楚朝,中宗为丹阳公主择婿,驸马乃大楚名将于彻,然则公主不喜武夫,嫌驸马蠢笨,婚后竟半载不与之同床,中宗闻之,以为其言行不合妇礼,有损皇家风范,不宜为人妻,遂下旨令二人和离,另改为温柔贤淑的南平公主。” “前朝庸帝尚且知晓公主亦该遵妇仪,严守女人之德,温良恭俭,举案齐眉,陛下莫非连昏庸的帝王都不如,插手夫妻吵架,强治驸马犯上之罪?”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毫不犹豫的,充满惊叹的—— 【呜哇!】 老皇帝刚要起身赏这御史一个大耳刮子,听到熟悉的嗓音,微微一顿,又悠闲自得地坐了回去。 …… 这个新御史出来后,许烟杪再次戳戳冤种——兵部司务:“这人又是谁啊?” 兵部司务抹抹眼泪:“许郎,看在我给你通风报信份上,来日记得给我立个衣冠冢啊。” 许烟杪“啊?”了一声,结结实实迷惑住了。 兵部司务已然迫不及待地凑上来笑道:“这老匹夫姓温,名为行爱,其兄长乃太子舍人,其子更是娶了陛下第十八女。” 许烟杪的头肩微微一动,点了下脑袋。 “原来是这样。” 这么详细,就更好翻系统里的八卦了。 【呜哇!】 许烟杪两眼发亮,假装还在关注朝堂上的事,实际快乐啃瓜。 【怪不得这人非要强调公主必须遵循夫为妻纲,原来是因为襄阳公主从来不给他脸啊。】 本来被抨击到满脸郁闷的万寿公主愣愣看向许烟杪。 昨日从驸马别院回去后,经过她的思考,以及方才的观察,她早就发现原来许烟杪闭着嘴巴发出来的声音并非腹语,而是他的心声。 如今,这心声提到了她那十八妹。 “襄阳……”万寿公主想起了窦皇后。 襄阳公主是皇后最小的女儿,自小受尽帝后宠爱,头上四位嫡亲兄长和两位嫡亲姊姊对她亦是如珠似宝,性格自然与她不一样,那位最是傲慢。 许烟杪一提到襄阳公主,刚才还威武不屈的温御史脸色涨红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开朝会的地方特别缺氧。 他看到了文武百官一个个把耳朵竖起来,明显对他家私事比对万寿公主的驸马该不该下狱感兴趣多了。 于是那张脸涨得更红了,估摸着血压蹿到一百八。 老皇帝瞧见他的神态,眯着眼睛冷笑一声。 不是喜欢盯着皇家私事看吗,不如也让别人来围观你们家私事喽。 * 许烟杪翻看着系统,看八卦的心无比自由。 【我看看我看看,公主刚进门这温行爱就要求公主像普通妇人一样,在婚后第二日沐浴更衣,行拜舅姑之礼,获取夫家尊长的认可。】 【然后,襄阳公主直接转身就走,要回公主府,可把温家人吓得,怕老皇帝知道这件事,求着襄阳公主下马车,那舅姑反过来给襄阳公主行仪礼,才哄得公主勉强消气。】 群臣:哇偶! 然后呢然后呢! 没想到啊……许烟杪说得没错,人总是越缺什么就越强调什么,这温家不就是这样?遇上了强势的公主,就抨击公主不够柔顺。 啧啧。 【然后然后!】 【原本丈夫死后,妻子要为丈夫服丧三年,反过来,丈夫只需要为妻子服丧一年。公主去世也是如此,但三个月前,歧阳公主薨,她直接上门威胁歧阳公主的驸马必须为她姐姐服丧三年。】 【温行爱知道这事,想要行使公公的权利,训斥襄阳公主玷污歧阳公主的德行,让她死后都不得安生,襄阳公主直接堵回去,说放心,如果她薨了,不用委屈驸马服丧三年,她直接把驸马一起带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妈耶,这公主厉害,温行爱直接被堵得说不出话了都。】 群臣:哇偶!哇偶! 不得不说,别人家私事的瓜就是好吃,听得完全停不下来。 没想到这老古板也会怕啊。怎么对万寿公主逼得那么紧! 这不是欺软怕硬吗? 百官那揶揄的小眼神一个个往温御史身上飘,温御史脖子几乎红透了,但还是绷着脸,梗着脖子。 他其实想过襄阳公主的事会暴露出来,但直到真正面对这个情况,他才发现,原来那些指指点点的关注,窃窃的私语,古怪的视线,会让人那么难捱。 而且…… 是公主无礼,我温家谨守礼节,何错之有!丢人的也是公主,不是我温家!这些人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应该指责公主不守妇道吗! 当然,老古板受不住,但他又没办法阻止许烟杪。 ——反正他如果喊闭嘴,许烟杪是绝对意识不到是在喊他的。而如果喊许烟杪,恐怕还没喊完,离他最近的几个官员就要扑上来捂住他的嘴了。 许烟杪的心声带来的利益特别大,比如昨日暴露出来的南越国叛变一事,由于提前暴露,叛徒准备不足,这场叛变肯定能被完美镇压,伤亡也不会太多,已经有十来家勋贵将家中子侄塞进军队里,让他们上战场镀个金了。 他温行爱想损毁所有人的利益,没门。 而让温行爱想死的是,许烟杪那边心声,居然还没停! 他还在挖他家的料!而且已经不限于公主驸马的事了! 【啧啧,这家好多瓜啊。他那个当太子舍人的大哥玩小倌直接玩出了性病。】 百官:咦惹! 没想到太子舍人竟然玩小倌,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窦丞相:“……”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倒抽一口凉气。 “温舍人?!” 温御史瞪大眼睛,喃喃道:“我大哥……可是七十五了啊!” 而太子猛然听闻自己家舍人悍事,直接被口水呛到:“咳咳咳咳!”咳嗽完就嘀咕:“老当益壮啊。” 这可比他爹六十三岁还一树梨花压海棠带感。 劲爆!太劲爆了! 他喜欢!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太子摸着仅剩的良心,想到自己平时也不喜欢这个舍人,动不动就之乎者也大道理压上来,还经常脸红脖子粗地谏言,说他游侠风太重,不似人君。 这么想,顿时把良心丢了。 瓜真好吃,嘻嘻! 还让他温良恭俭让,至少他床事上从来不乱搞啊! 百官吃瓜吃了一口大的,没忍住,朝堂上议论纷纷。 “温舍人也太不讲究了,居然搞出病来。” “我就说嘛,他们家总是装清高,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丑闻,这不就被那谁扒出来了?” “噗嗤——我就等着看好戏,太子舍人啊,啧啧,今天之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当太子舍人。” “别说太子舍人了,恐怕襄阳公主该换驸马了。” 有好事者偷偷去看老皇帝,发现陛下果然铁青了脸,神色尤其糟糕。 许烟杪没发觉。许烟杪还在扒。 那眼睛亮得跟手电筒似的。 皇家和百官的眼睛也亮得跟手电筒似的。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8. 噫!这御史他大哥玩小倌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嚯!居然被气吐血了! 【温家老大是太子舍人,温家老二是御史,温家老三……哦哦!老三曾经是土匪,后来加入了夏军,打仗时曾经做过对外宣称保护前朝陵墓,实际上掘陵、倒卖财物的事情来。】 【我记得被掘的有……】 礼部尚书十分重视陵墓被挖掘这件事。 ——就是因为温家老三,他后来才会在官场上拼命往礼部努力。 再次听到这个事儿,他脸上依然浮现出悲愤。和那心声同步地小声说:“周世祖的泰陵,周高宗的孝陵,周元王及其夫人九姑的王陵。” 吏部尚书向来胆子比较小,可此时此刻,他也加入了讨论,朝阳将他的脸染成了愤怒的橘红。 “五百年前,楚皇室式弱,蜗居江南,异族入主中原,五胡乱华,西蛮六部窃取九州,整整三百年的乱世,暗无天日,是周世祖于微末起兵,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温行义掘破泰陵,实在可恨!” “还有九姑。”礼部尚书心里非常难受。“那可是位奇女子,周朝末年风雨飘摇,盗匪甚多,是她劝说元王组建兵团保护百姓,更在盗匪即将攻入城内时,舞着铁杖击敌,打得贼兵乱奔,后来还殉城了,只留下勿伤百姓的遗言。后来也是百姓为她收尸,再后来,占领此地的乱党为了收拢人心,重新修缮了九姑的墓穴,为她添置了点陪葬,就这,也没能逃过那畜牲的觊觎。” 【没想到吧!温家老三温行义唯一的儿子,亲儿子!他的宝贝疙瘩,反而十分愤恨亲爹的行为,直接放弃了大好前程,奔走各地,修缮各处陵墓,甘愿做个守陵人。】 【啧啧,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这种事情不深挖还真不知道。毕竟温老三的儿子是自费做这件事的,也从来没想过用这个来宣扬什么。 百官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温家郎君私下里还做着如此功德。 歹竹出好笋啊这是! 户部尚书调笑道:“多大的决心,才让温家郎君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这话真损。 顷刻间,二品大员们爆发出小范围的笑声。 又有人说:“温家这父子俩,是铁了心跟坟头过不去吗?” 笑声就微微加大。 没有传到许烟杪那边,但是让温御史听见,倒是绰绰有余。 最好吃的瓜,还是认识的人的瓜。地方越小,流言传播的速度就越快,村东口的寡妇和村西的傻子有一腿,村南的书生其实偷偷和村北的屠夫搞在了一起……这可比什么不认识的皇帝、将军虐恋情深更让村里人激动兴奋,往大榕树下一坐就开始嘀嘀咕咕。 朝堂上的这群人本质上和村里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发现同僚的瓜后,一个个啃得特别起劲。 不过对于被啃的那一方,就不那么愉快了。 温御史再摆不出他那严肃正直的神情,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他把那些小声讨论的官员的脸一个个记在心里,咬牙切齿。 你们等着,我就不信你们是无缝的鸡蛋! 【哇,还有还有……】 许烟杪兴奋的心声传来。 温行爱特别暴躁。 你能不能停下来! 老盯着人家家里的事情看是怎么回事! 就不能尊重一下别人隐私吗! 我家里人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许烟杪是听不到他的心声了。 【哇哇!他们家老四居然……】 满朝文武踮起脚尖,不由自主往许烟杪那边看。 温行爱额角的青筋一下一下地跳,一股气从胸口迸发,带着血液回流,涌到喉咙…… “噗——” * 许烟杪心声一停。 他迷惘地抬头,看到前面好像乱乱的,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继续戳戳兵部司务:“前面怎么啦?我刚才走神了,没注意。” 许烟杪突然激动起来:“难道是传说中的死谏?为了让公主臣服于夫为妻纲,这温御史决定一头撞死,威胁皇帝?” 大瓜啊! 兵部司务:“……” 那眼神吧,复杂到许烟杪看不懂。 好在这兄弟是个好人,耐心地给他解释:“温御史吐血了,约莫大概可能是旧疾复发了吧。” “哦哦。”许烟杪信了。他点了点头,后知后觉:“那夫为妻纲这事……” 兵部司务又是微妙地沉默了一下,才说:“大概,没有人会为这个站出来了。” 为国死是忠良,为了屁关系都没有的前驸马社死,还是算了吧。 比如崔御史。 他后怕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温御史,嘴角一撇,抬高下巴,笑容显得十分有优越感。 傻帽,和许烟杪这个小白泽硬杠?不知道他手里多的是情报吗?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他都知道,不想成为笑料,就老老实实盘着。 还好还好,自己选了明哲保身,不然恐怕现在地上吐血昏迷的,就是两个人了。 突然听得上首,老皇帝幽幽地问:“崔漪,你认为朕对刘怿的处置如何?” 崔漪突然打了个冷颤,急忙道:“陛下的处置自然是至公至正,前驸马欺辱公主,便是欺辱皇家,言他以下犯上,有谋反之心,并非莫须有之名。” 老皇帝又道:“可朕看那温行爱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夫为妻纲乃世俗准则,朕强行插手,岂非昏庸?” 崔漪听完就作出笑了的模样:“若是寻常人家,妻灭夫家自然是人伦大事,可之于朝堂上,之于天家,这算什么呢,也值得拿到朝会上吠吠。” 老皇帝微微挑眉。 崔漪接着说:“何况,我等为陛下臣子,高坐庙堂,受军民奉养,得皇恩浩荡,不思如何为君分忧,为民请命,竟纠结于一家人是否能做到夫为妻纲这种小事,实属荒谬!” 他上前一步,声若洪钟:“倘若庙堂之上日日所议尽是此言,衮衮诸公岂非笑话!尽成贪图蝇头蜗角之徒,造作尸位素餐之辈!” 许烟杪差点一拍大腿。 妙啊! 这崔漪真会说话,极限自救也挺牛逼的。 不禁遗憾,怎么自己就学不会呢?如果自己能学会,说不定就简在帝心了。 老皇帝满意了,一摆手,打断崔漪后续的表忠心:“既然如此,那宋国公一家便维持原判了。你稍后去户部报道吧,任户部员外郎。可巧,朕之万寿亦在户部,为户部司务。” 崔漪还真没注意到万寿公主今日也在朝会上,一听到老皇帝这么说,勉力压制住自己抨击女子为官的话语,抱着自己的九族,小心谨慎地说:“谢陛下恩典。” 又道:“原来殿下为户部司务,专管出入文书。” 随后,遥遥对着万寿公主一礼,恭敬道:“来日请殿下多指教了。” 崔漪可不是象牙塔出来的大学生,对于皇帝话里的意思可懂得很。 ——不就是让他在户部给万寿公主做支持吗?行!支持!他都支持! 老皇帝更加满意了。 而大学生正在继续骚扰好同事:“户部员外郎是几品官啊?” 兵部司务麻木地:“从五品。” 大学生清澈愚蠢地说:“从正四品降到从五品,降得也不多嘛。” 兵部司务:“话也不能这么说,御史地位超然,有风闻奏事的特权——就是一件事情,不需要拿出证据,只要道听途说,御史就能在朝堂上发难。而户部员外郎就比较朴实无华了。” 许烟杪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懂了!就是从天上掉到了人间。” 兵部司务:“……”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接下来朝会也没什么大事,很快就下了朝。 ——倒是令不少大臣有些失望,本来还以为许烟杪会透露出其他劲爆的事情呢。 老皇帝乘着辇车去武英殿批改公文,想到今天..朝堂上的大获全胜,心情十分舒畅。 眼睛黏在公文上,头也不抬地对大太监说:“怎么没点眼力见,皇后的汤还不快端上来?” 一股尴尬的沉默之后,大太监害怕到有些磕绊:“陛下,没、没汤。” 老皇帝豁然抬头,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不可能!皇后每日都会在朕下朝后送汤过来。” 大太监欲言又止,大太监硬着头皮说:“陛下,真的没有汤。” 老皇帝抬高了声音,强调:“不可能!一定是还在半路上,你这老奴惫懒,也不知去看看。” 大太监连忙应是,轻手轻脚退出去,老皇帝满意地低下头继续批改公文,过了一会儿,殿门重新被推开,老皇帝抬头,只见大太监空着手回来。 “汤呢?” “回陛下,奴婢一路行到殿下寝宫,殿下说……”大太监想擦汗又不敢擦,只能从身体僵到脸,表情僵硬地复述:“殿下说,陛下想要喝汤,可以请膳房那边做。” 老皇帝一拍桌子,满脸不忿:“她——” “好大的胆子!” 老皇帝生气:“她就为了一个出墙的贱婢不理朕?” 老皇帝骂骂咧咧:“朕就是平日里太顾着她了!” 老皇帝捏着笔:“朕倒要看看,朕一直不去她宫里,她坐不坐得住!” 低头,批改公文,一个时辰后,抬头:“皇后她来道歉了吗?” “回陛下,没有。” “嗯。”老皇帝淡然一点头,继续批改公文。 两个时辰后。 “皇后她来道歉了吗?” “回陛下,没有。” “嗯……”老皇帝动了动腿,扭了扭手,又抬头看了看窗户。 三个时辰后。 “皇后来……”老皇帝顿了顿,把笔往桌上一放,“砰”地起来,椅子往后推出一大截。“摆驾!椒房殿!朕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反了这天了!” …… 万寿公主捏着官印进宫,本来想再和他爹谈谈当官的事情,发现他爹不在武英殿中,便忐忑地询问侍卫:“我爹爹去哪里了?嗯?椒房殿?本宫要过去,尔等不必跟随。” 便一路走到椒房殿外,奇怪的是,殿外也没什么人守门。 万寿公主正困惑着,走近殿门,就听到里面爹爹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 “你别气,不杀就不杀,流放行不行?” “好好好,不流放不流放,咱不流放了,让她进掖庭……” “行行行,不进掖庭!依你,都依你,等她生下孩子就让她去青灯古佛,咱大度,不和她计较!”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9. 嚯!居然被气吐血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耶!老皇帝赏了三十万钱! “万寿,来你母亲宫里作甚?” 椒房殿的楠木屏风前,老皇帝端坐在洋漆椅子上,仿若什么事也没发生。 万寿是封号,公主闺名华春。长辈通常在人前称封号,人后称女名,然而老皇帝向来对非皇后所出的儿女态度淡淡,也就基本不称呼万寿公主的名字。 万寿公主倒不在乎这个,她双手举起手中官印,趁着爹爹好像心情很好,抓紧时间说:“驸马此事已处理完毕,这官印……还请爹爹收回。儿自知慧浅才庸,无法担此重任,若强行上任,只怕辱了皇家威名。” 老皇帝睨着她,不耐烦地皱皱眉头,说:“给你就收着,什么慧浅才庸,你母亲以前都夸过你算账算得又快又好,看账本时也精明,户部近来缺人,你不思量为父分忧,反而极尽推脱?” 母亲就是皇后。她虽不是皇后所出,却也该喊皇后母亲。至于她的亲娘,她只能对其喊一声阿姨。 万寿公主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有些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她确实会算账,也会看账本,可这是管家的本事,怎么能用在官场上呢! 老皇帝把手一挥:“行了,带着官印出去,明日照常上朝,别在这里打扰我和你母亲清静。” “是……” 拒绝父亲一次,已经令万寿公主耗尽勇气,她捧着官印退出椒房殿,回到自己宫中,往床上一躺,抓着头发心烦意乱。 “怎么办啊……我从来没有当过官,做得不好要怎么办……” 一想到那陌生的官场,和自己熟识的宫中后宅十分不同,万寿公主心中便源源不断升起恐慌。 镜子里,隐约能照见一角床榻,正好能看到女子的头发已经乱成了鸡窝。 万寿公主几乎能感觉到头发擦过脖颈的乱糟糟触感。 沉默……沉默…… 她叹息一声,从床上爬起,也不想叫宫人进来,便自己下床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柜子正要去拿梳子,视线却停顿在台底角落一个妆匣上。 心念轻轻一动。 她好像……还没报答许郎君大恩大德。 这里面装着她的珠宝首饰,除此以外,她公主府里一共有二十四个这样的妆匣。 她爹爹虽然对她不是那么上心,但该给的东西都会给。而且,她爹爹总说自己是粗人俗人,学不来前面朝代皇帝那些贵气,他赏赐的金银物件,如果受赏的人真心有需求,可以拿去变卖——但需要前往银作局登记。 万寿公主将妆匣拖出来,摸了摸铁质广锁上的三道箍,又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珠宝首饰的完好程度,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另一边。 窦皇后看向老皇帝,颇觉新奇:“怎么会想到让华春这孩子去当官,她确实把账算得很好,以前也帮过我清理宫中账本,但五郎你不是一向觉得女子贤良淑德,恪守本分便行,有才华也只需自家人明白便可,若让家中女子出去抛头露面,困苦生计,是男人没有本事?” 老皇帝大大咧咧:“临近年关,户部忙碌,已上书数遍言明缺人。” 窦皇后微笑看着他。 就算户部缺人,也没缺到这个程度。 老皇帝:“如果让那些科举士子去填补空缺,等过完年后,也不能平白无故就将人驱逐,就得继续留他们在任,在任就得发月俸。妹子,你说这不是亏了吗,过完年后也就用不上那些人了,让他们白领月俸,我这心里不舒服。” 窦皇后眼皮就是下意识一跳:“所以……” 老皇帝眼睛里亮着诡异的光:“叫万寿暂领司务一职,自家人,连月俸都不用发!” 窦皇后:“……” 就连大太监都没忍住侧目。 这也太抠门了。 “当然。”老皇帝越说越兴起,气焰都嚣张了三分:“她身为公主,本身的俸禄依然会按例发放。不会短了她吃穿。” 老皇帝:“而且,也该让这丫头见见世面了,省得老惦记着那个驸马,堂堂公主,天家贵女,居然能被驸马欺压。气死朕了!” 窦皇后瞅他一眼,只觉得省钱才是重点,至于让女儿自己立起来……在他眼里,比起出去抛头露面,还不如安排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厉害嬷嬷,让她们保护公主。 哦,不对。窦皇后算了一算,这么一想,如果华春去当官,自己立起来,连嬷嬷的钱都可以省了。 “对了!”老皇帝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之前说要奖赏许烟杪。” 看向大太监:“取笔墨与御扎来。” 他在轻微的"彭彭"磨墨声中抬起笔,开始往空白御扎上书写。黑亮的墨水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在纸上流淌,形成了粗犷的字迹。 “传朕手制,赐吏部司务许烟杪钱三十万,布百匹。” 大太监已经是第二次听到陛下特意提起这个许烟杪了。 他走出椒房殿,前往皇帝私库去取奖赏时,心里不停琢磨这个名姓,十分好奇。 这个从九品的小官是怎么得到陛下赏识的?竟然能让陛下亲自拟写制书——要知道,陛下对寻常官员的赏赐只会传口谕,若要下制,则由翰林官负责撰拟。 大太监找不到人来回答问题,他心念一动,决定亲自把奖赏送去许府。 “像这种新秀,咱家虽没想过结党营私,却也该结一份善缘才是。” * 许烟杪把兵部司务带回自己家,要请他吃火锅。 但越走越偏。 兵部司务佯装惊恐:“许郎!你做什么!袭击官员是违法的!” 许烟杪白了他一眼,往旁边一指:“喏,到了。” 兵部司务看过去,惊异地说:“这是阁下住宅?” 怎么会如此庳逼破露? “嗯,京城好地段的房子卖价贵,寸土寸金嘛,租金也不便宜,我就租这了。” 许烟杪绕过低洼处的污水,开锁,推门:“不过你放心,我攒了不少钱买肉,这顿火锅一定能吃得痛痛快快。” 兵部司务努力轻着脚步跟进去,屋子里的地板走一步就嘎吱一声,仔细看,地板歪歪斜斜,缝隙还不少,有些地方用小木棍或是横着或是斜着撑住。 走得兵部司务胆战心惊。 那滚烫的小锅子往桌子上一放,桌腿颤颤巍巍时,兵部司务手都在抖。 “你怎么会那么穷!”他几乎崩溃了。 许烟杪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能那么穷了?老……咳咳,陛下给从九品官员发的月俸才一千零五十文钱,加上零零碎碎的食料钱,杂用钱,还有奴仆钱,我没领那两名奴仆,改成每个月拿四百一十七文,福利二选一嘛。统共就不到二千钱。就这破房子,一个月租金——哦,就是掠房钱居然要五百文,去了四分之一,我还要吃饭穿衣——如果不是朝廷不允许,我都想直接带着被褥睡衙门。” 兵部司务脱口而出:“你就没想过贪……” 也不用大贪,小小收点礼物就行。司务厅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毕竟他们负责发放文书,如果把谁家的文书稍微拖一拖、卡一卡,但又不是做得很显眼,按照规章制度来,谁也挑不出错。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嘛。为了避免被他们这些小鬼暗地里作祟,一般人都会过来塞点礼物,让他们高抬贵手。 之前一次党争的时候,就有一个党派没给他们这些小小的司务送礼,他们故意把没送礼的文书卡一下,再把对家的文书迅速地发放下去,那个对家党派得了先机,直接把朝堂上自己对手那一派的官员挤兑掉三分之一。 许烟杪双眼纯洁且茫然:“什么?” 兵部司务叹着气:“算了。” 看许烟杪这个干净的清流样子,也不像是会收受贿赂的人。 以后还是他想着法子接济一下吧。 “来,吃……吃那个什么锅!”兵部司务一屁股往椅子上坐,椅子腿嘎吱一声响,兵部司务又战战兢兢抬起屁股。 许烟杪安慰他:“你放心坐,我都坐了好几个月了,完全没事。” “哦哦。”兵部司务颤颤巍巍坐下去,只敢坐半个屁股,随时准备站起来。 许烟杪“啪”一下坐自己那边的椅子,那木腿儿摇摇晃晃,声音吱嘎吱响,兵部司务都担心这个破烂突然散架。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都听到了敲门声。 “duang——duang——duang——” 许烟杪:“谁啊!” 外面那人嗓门特别大:“许小子,该交掠房钱了!” “啊!”许烟杪当即大步走过去,所过之处,地面都在颤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重如大象。 门打开,是房东裹着黑衫的消瘦身影,对方嗅了嗅空气里的味儿,笑道:“吃肉呢?恭喜啊。” 住在这种房子里,一年能吃一顿肉就已经很让人知足了。 许烟杪掏出五百文钱给他,眯着眼睛笑,特别灿烂:“是啊是啊!前几天刚发了薪水!” 楚朝时,有佃户为主家打柴汲水,足足打了三百日,主家给了他两千文钱,言“慰尔薪水之劳”,后来,薪水就演变成了月钱的别称。 房东也十分高兴: “那你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不过,许小子,你注意着一些,可别刚拿到薪水就挥霍完了。” 许烟杪心虚地游移了一下眼:“晓得的!” 又摸了摸钱袋子里剩下的钱,下意识算一下这个月还能吃多少次火锅……还回想着家里的米面还有多少。 许烟杪:“……” “算了!不管了!大不了蹭朝廷的早饭午饭!晚饭不吃了!” 许烟杪乐观地自言自语。 而在东市入口,大太监盯着这块地方,问了自己义子第三遍:“没走错路吧?” 义子抱定态度:“便是这里。义父有所不知。东市最边上有一块洼地,被人盘下来,隔了八百间屋子,租赁给商贾贫民。” 至于为什么许烟杪会住在这里,义子也不清楚,他素来知道眼见不一定为实,真清廉还是假清高,得查过才知道。 接下来马车进不去了,大太监用手掌压了压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抬!” 小太监们都是一个哆嗦。 这可是三十万钱!东市特别大,从门口到那块洼地,还有半里地呢! 一个个哭丧着脸,把装钱和布匹的箱子抬起来,在市集上一片好奇目光中,龇牙咧嘴往里走。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10. 耶!老皇帝赏了三十万钱!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草!【屁】【眼】藏金! 小太监们哼哧哼哧抬箱子,两个手臂僵硬又酸痛,一路上哭爹喊娘,哀嚎抱怨。 他们是伺候人的没错,但一般也不会有人让太监去搬重物啊! “叫叫叫!叫什么叫!” 大太监出离地愤怒:“咱都没叫唤呢!” 难道他不累吗!他快累死了! 抬头看看那好像永远走不完的路,大太监抬着箱子,仿佛听到保养多年的胳膊和腿,还有脊椎骨,发出痛苦且沉闷地呻..吟。 主上,比起铜钱布匹,你要不还是赏许烟杪一座宅子吧! * 敲门声再次响起,许烟杪:“……” 【这次又是谁啊,能不能让我安心吃个火锅?】 兵部司务眼疾手快,从红汤中一把夺走仅剩的鱼肉丸。那动作如比闪电比还快,空气中仍弥留着诱人的鱼香。 “听脚步声好像人很多,许郎你既然不记得自己约过人,那是你仇家吗?人家叫打手上门了?” “怎么可能!我一直谨小慎微!从来没和人起过争执,怎么会有仇家!” 许烟杪想了想,好像原身也没有招惹过别人。那……门外到底是谁啊? 在许烟杪说自己谨小慎微时,没注意兵部司务一言难尽的表情。 ——快吃片牛肉压压惊! 兵部司务往嘴里塞着牛肉,眼睛还看着门口情况,打量着情况不对,就操起小锅把滚烫红汤泼过去。 许烟杪打开了门。 他看到太监打扮的人站在门口,鞋帮上还沾着一圈淤泥和污水,恐怕是深一脚浅一脚踩洼地的时候踩出来的。 对方亲热地喊他:“许郎。” 又道:“陛下有制,接旨吧。” “哦哦!” 许烟杪急急忙忙按照记忆里的礼仪,生疏地接旨,兵部司务也匆匆从屋内出来行礼,大太监念圣旨念得很快,念完之后,许烟杪刚双手把圣旨接过去,那些小太监就迫不及待把箱子抬进屋:“敢问司务,这些赏赐放哪儿!” 许烟杪:“随便找个角落就行。” 那箱子很快就和地板发出“砰砰”碰撞,不知为何,声响都透露着一股“终于解脱了”的愉悦。 大太监忽然说道:“许郎……此制乃皇爷亲笔所写。” “啊,好的!”许烟杪迅速回答,感觉对方表情好像有些诧异,又迟疑地:“多谢皇爷……多谢中贵人?” ——中贵人是对受到皇帝宠幸的宦官的尊称。 大太监友善地笑了笑:“许郎之谢,奴婢会上呈皇爷。” 便领着小太监走了。 * 兵部司务伸着脖子等他们看不见背影后,麻溜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终于走了!” 许烟杪已经兔子一样蹿进屋里,声音欢快:“芜湖!我有钱了!” 随之而来的是欢呼雀跃的心声。 【老皇帝这是因为我之前帮他怼了那个姓刘的驸马,给我奖励吗?】 【对不起,我再也不偷偷说你抠门了!】 三十万钱呢!!! 可以租个更好的房子了! 兵部司务若有所思地望着许烟杪的背影。以皇帝的性格,对方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从私库里掏出那么多钱作为奖赏,必定是其他缘由。 想必又是许烟杪的心声为陛下解决了什么难题吧。 而且,陛下那贴身太监竟然对许烟杪如此礼遇,又是口称许郎,又是自称奴婢,见微知著,太监都如此亲昵,看来…… 兵部司务眯起眼睛笑,竟还显得有些欣慰。 许郎这是要简在帝心啊。 许烟杪第三次拿起了筷子,夹菜那一端刚没进红油里…… “笃笃笃。” 门第三次被敲响。 兵部司务:“……” 许烟杪:“……” 许烟杪把筷子一摔。 【可恶!太欺负人了!】 【就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吗!】 但还是得去开门。 许烟杪顶着兵部司务同情的目光,第三次把门拉开,这一回是个陌生人,对方披着日落时最后一点光辉,形色谦卑:“许郎,仆乃窦府管家,家主特请许郎赴宴,还请赏光。” 许烟杪懵逼:“窦府?” 窦丞相? * “找到了吗?” “回老爷,没找到!” “都招了吗!” “回老爷!家中仆婢都大喊冤枉,没有人承认是自己偷了大少爷的聘礼。” 窦丞相默默盯着库房大门看,伸手捂住了耳朵。 那大门用着金漆及兽面,又摆锡环,正中还有一巨大鱼首,一共三层大门,三道锁。 第一道锁为迷锁,锁具外形为鱼首,锁孔藏于鱼眼之中。因世人皆觉鱼儿夜不闭目,取警觉之意。 第二道锁为虾尾形银锁,又被称为“钱将军”,锁若蜷缩之虾,锁身似长圆筒,以镂有花纹的三道铁箍扣紧。 第三道锁为藏诗锁,锁上有提前刻好的文字,共有七字,需得将文字对准,才能将锁具打开。 更有护院日日夜夜加以巡逻,每两道大门之间有一处小隙,能容五人站立,他又各安排了二人在其中守门,每日早晚还有下仆进入清点财物,而清点的下仆出来后还得被搜身…… 窦丞相百思不得其解——这聘礼,是怎么少了几样呢! 亲家鸿胪寺卿接到消息,急冲冲赶到窦府,水都没喝一口便着急忙慌地问:“少了什么!” “少了一对银镀金霞帔坠。一对白玉龙形步摇簪。一对金玉耳环。一副玉双螭鸡心佩。以及,那嵌宝石金冠本有五十五颗宝石,少了二十颗,十分明显。还有一些零碎的缺失,尚未清点出来。” 东西虽少,可皆在聘礼单子上!而这些聘礼按照礼仪,需要搬至女方门外,陈列而出,再由女氏管家唱名!!! 彼时,各方宾客、男家诸亲、女家诸亲皆要观赏。 这本该是给女方作脸,显示出男方下聘有多重视女方的一件事,如今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大庭广众下被发现聘礼缺斤少两,丢脸的可不止女方家里,窦家的脸面也丢尽了。 窦丞相因着年岁较大,脸上早已积攒了不少皱纹,而如今每一处褶皱里,都透露着苦恼和疲惫:“还有半个时辰便到唱名吉时,如今再补也来不及了。重新撰写一份礼单也来不及了。” 那个偷东西的人十分谨慎,偷的都是零零碎碎的物件,对于大件,是一件都没有动,不然也不至于此时才被发觉。但就是零碎,才不好补,谁知道哪里就冷不丁缺了一件,或是哪个首饰簪配被抠了珠宝。 鸿胪寺卿愤怒地咆哮:“若让本官知晓是谁干的好事,本官一定要将他扒皮抽骨!” 窦丞相家还好,是娶妇。他家可是嫁女!嫁女!!! 二人对视一眼,又体贴地把头扭开,免得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愁苦,更加发愁了。 “要不,巡城御史……” “就半个时辰,来不及了。” “也是,虽说巡城御史负责京师案件的侦查逮捕,可再是神判,也没办法短短一个时辰内结案。” “这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 嗯?! 二人猛然对视,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笃定与惊喜。 他们异口同声:“许烟杪!!!” * “阿啾!” 许烟杪揉揉鼻子,苦大仇深盯着仓库门。 【可恶,说是赴宴!但怎么没说赴宴前还要工作!】 【但是!谁会请吏部的人办案啊!!!】 到地方时,许烟杪才知道原来窦丞相不止请了他一个,窦府直接给吏部上下每一个官员都发了帖子,将他们请过来赴宴。 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得帮窦丞相找到丢失的聘礼。只有半个时辰…… 当然,整个吏部都知道,他们是陪跑。 一个个假装勘察,实际上都在偷瞄许烟杪。 许烟杪正在一边摸鱼,一边疯狂吐槽。 【为什么找东西要找吏部?巡城御史是吃干饭的吗?实在不行,找工部勘察有没有人用机关,用暗道潜进来啊!】 【吏部来断案?离谱!】 【而且都下班了还要过来加班,太过分了。还不给加班费!】 【不过,这么严密的防盗机制,到底是怎么偷的东西?】 许烟杪左瞄右瞄,发现大家注意力好似不在他身上,立刻悄悄换了个姿势,往柱子上一靠,盯着系统界面的眼睛幽幽闪着光。 瓜来!!! * 要来了! 巡城御史众人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生怕影响许烟杪,不少人还伸直了脖子往那边看。 可恶,好想知道是哪个妙手空空,惊天大盗啊!多不讲究啊,连人家聘礼都下手,听说还是一夜之间丢失的,之前半年里,清点财物的时候都没发现问题。 终于要抓到了。 窦丞相正在弯腰检查锁孔,此时腾地站起来,一脚踩进仓库地面散落的铜钱上,愤怒的一脚直接踩出咔擦碎响。 鸿胪寺卿深深吸了口气,又放松地吐出来。吐息在冬日里变作白色烟气。 之前准备的酷刑,可以派上用场了。 【找到了!】 许烟杪兴致勃勃地用意念点开一页界面。 【等等……】 他愣住。 震惊地瞪大眼睛。 【这这这——】 其他人:怎么了怎么了! 一个两个脖子伸得更长了。 而许烟杪,用一种震撼的,惊叹的,佩服的声音呜哇一声—— 【竟然还能这么偷啊?!】 【把那些小珠宝塞进去带出仓库……可是那夜明珠也不小了,他不疼吗?】 众人竖起耳朵,急得手上动作都停了。 什么什么?谁塞的?塞哪里?疼什么?什么疼?你倒是快说啊! 许烟杪:【太强辣!屁..眼藏金!!!】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11. 草!【屁】【眼】藏金!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嘶!怎么会有人可以塞那么多东西! 卧槽! 屁..眼?! 吏部有人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懵逼地瞪大眼睛。 这玩意怎么能塞东西啊! “还有……”某吏部官员咽了口口水,“首饰放进那里,会……会沾……沾……那个什么的吧?” 救命!!! 窦丞相手都在发颤。 脏了脏了,他儿子的聘礼脏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嗯嗯嗯??? 其他人瞬间激动起来。 许烟杪看到什么了? 难道还有比屁..眼藏金更加荒谬的东西?不会吧?这可是屁..眼藏金哎! 【这是怎么做到的!】许烟杪难得的心声都震撼到发颤:【塞的最多的一次,足足塞了两件玉梳,两个镶金白玉镯,四枚南海珍珠!这是屁..眼吗?这是黑洞吧!】 “嘶——” 在场男性瞳孔地震。 怎么会有人可以塞那么多东西!不会疼晕过去吗? “我知道了,这贼子肯定是个妇人,妇人能生小孩就能塞那些东西!说不定那妇人还是女扮男装潜进来的。”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 ——生孩子自然不是从那里生出来,但这个人他不知道。 【怪不得前段时间窦丞相那小儿子走路一瘸一拐的,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和济北王世子争花魁,被窦丞相一顿竹板炒肉教训了。】 言辞凿凿那人好似一下子被人掐住了脖子。 男人?怎么会是男人! 男人那里难道真的天赋异……打住,不能再想了! ——然而在场之人,有好几个都在偷瞄同僚屁股,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定都能有人为了求证,直接按倒扒裤子。 而比这人更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是窦丞相。 ——毕竟抓来抓去,罪魁祸首居然落到了他小儿子头上。 哄堂大孝啊简直! 亲家鸿胪寺卿转过头来看他的眼神都透露着震惊。 窦丞相注意到后,怕亲家误会,立即解释:“皆是我那逆子自作主张……” 同一时刻,鸿胪寺卿压着声音开口,兴奋中仍夹着不太好意思:“丞相,你幼子那一处——真的能夹出去那么多财宝?” 窦丞相:“……” 鸿胪寺卿咳嗽一声。 他这不是……好奇嘛。 仿佛调味罐在脸上翻倒了一般,窦丞相的表情都透露着一股五味杂陈的滑稽。 但是,如果忽略是自家房子被烧了这件事…… 窦丞相亦是清咳一声,低着嗓音:“这……我也不清楚,若非今天这事,我还真不知道那孽畜的后边如此……咳,天赋异禀。” 二人四目相对,都从眼中看出遗憾。 窦丞相:自家儿子,不能拿去试一下屁..眼强度。 鸿胪寺卿:那是丞相儿子丞相儿子丞相儿子……(循环往复默念,提醒自己) 另一边,许烟杪吃瓜吃得十分专心,根本没办法关注外界。 【草,把珠宝首饰用屁..眼夹出来,洗一洗,就直接拿去送给花魁了?】 【怎么会有这种憨批啊,幸好花魁不知道这事——等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干人等竖起耳朵。 又有什么瓜!居然能让许烟杪这种人笑成这样子! 【窦是非(窦丞相的小儿子)前些时候送了花魁七颗南海珍珠,个个拳头大小……噗……】 看到这里,许烟杪真的没忍住笑出来。 ——主要是想到这玩意是窦丞相那小儿子一颗一颗,花了足足七天夹出来的。 笑完就慌里慌张看周围,发现其他人好像还在勘察现场,松了一口气,继续偷偷摸摸翻八卦。 【这七颗南海珍珠被统称为北斗七星,每一颗都颜色不一样,白珍珠、粉珍珠、黑珍珠、孔雀绿珍珠……窦是非把它们送给花魁,简直羡煞楼里旁人。】 【然后……噗……然后,花魁把“北斗七星”全送给了济北王世子,济北王世子拿去做成腰带,天天戴出去招摇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吏部官员用力一掐大腿。 不能笑!绝对不能笑! 一个个憋笑憋到脸发红。 济北王世子原先是生活在济北,济北王大半年来缠绵病榻,世子此次是代父进京。 前些时日,这人天天戴着那根宝贝腰带上朝,还时不时叉腰、挺腰,生怕显不着他。 那腰带却也确实是个宝贝,引得许多低品官员围在他身边,就想看一看——如果能摸一摸就好了。 吏部主事(正七品)狠狠松了一口气。 此官有两名,另外一名主事察觉到同事表情有些奇怪,瞪大眼睛:“你该不会……” 先前那吏部主事闭了闭眼,好似白昼刺目,好一会儿才睁眼,心有余悸地说:“当时我差点就摸到了,幸好济北王世子拍开了我的手。” 真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奇怪诶。】许烟杪注意力又跑去了其他地方。 【少了这么大一副珍珠,之前清点的时候怎么没人注意到?】 【芜湖!找到——草啊!】 许烟杪差点笑死。 【这窦是非真是个人才,七颗珍珠居然是从七套首饰里抠下来,每套扣个最大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窦丞相不许他乱花钱,每个月只给五十两银子作为花销,抢花魁时根本抢不过人家,怪不得要铤而走险哈哈哈哈哈哈。】 啧啧啧, 啧啧啧。 窦丞相从一开始的脸色铁青,到面无表情。 他的目光落到墙角那根狼牙棒上,缓缓露出狰狞笑容。 * 东西都脏了,就算追回来也不能用了。但纳币还得继续呢。 窦丞相急中生智,和鸿胪寺卿嘀嘀咕咕了两句,鸿胪寺卿眼睛越来越亮。 “好!就这样!” 一声高呼,惊醒了许烟杪,他一副蹑手蹑脚样子,小心翼翼地融入吏部其他官员之中。令他意外的是,他看到吏部的谁,对方都会给他一个笑脸。 许烟杪也回了一个笑脸。 【还好还好,没有人发现我摸鱼。】 【鸿胪寺卿突然吼一声,这是在干嘛?】 没多时,不仅他们知道,男方女方家人及邀请来的宾客,都知晓了—— 鸿胪寺卿家中女儿贤良淑德,得知如今天下受前朝末年的侈风余波毒害,恳请父亲薄礼送她出嫁。以己身,正那奢靡之气。 而窦家得知此女高义,亦是作出薄礼相聘的回应。 ——当然,薄礼是相对于他们这种家境而言。在富贵人家看来,一百万减到三十万已经是委屈到极点了,而民众看三十万却是天价聘礼/嫁妆。 总之,鸿胪寺卿家女儿的名声在外界扶摇直上,也算是得了个贤名。至于私底下嫁妆是不是真的很少,家中给不给补贴,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而窦丞相家中传来的惊天惨叫,家中小儿子被打到半个月下不了床,这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 老皇帝没有去窦府。 他倒是想给妻兄这个脸面,但窦皇后请求他不要给自己兄长太多的荣耀。窦丞相为人谨慎,但他家里人说不定就会因此飘了。 老皇帝自然是顺从皇后之意,不过人虽然没到,却命令大太监带去贺礼。 大太监回来后,没忍住和老皇帝说窦府的怪事—— “今日纳币之礼,窦丞相居然只准备了薄聘,鸿胪寺卿也不恼,反而是和窦丞相一唱一和,在府门外大谈如今世俗受前朝末年影响,务崇华丽,侈风盛行,奢僭罔极。自高官到百姓,嫁女娶妇几要倾尽家产。” “是以二人决定从自身做起,薄聘薄嫁,力图整顿这奢靡之风。” “听丞相与鸿胪寺卿说,此是鸿胪寺卿之女的提议,一时之间,街头巷尾皆在夸赞这位巾帼,言其身在闺中却忧国忧民。” 听大太监这么说,老皇帝不禁回忆起了前朝末年。 那会儿真是纸醉金迷,上自皇帝公卿,下至庶民工商,衣食住行方面争相奢侈,就连他在坊间看见的酒家女儿,二八年华,亦是头上簪璃,耳畔坠珠。 璃是璧流离,来自海上黄支国,珠是大秦珠,来自西域大秦国。 整个国朝散发着不健康的糜烂气息,烈火烹油。 那时,根本没人想到煌煌大周,万国来朝,会崩塌得如此突然。很多人都以为,它只是发烂了一点点而已。 那时,家家崇尚富贵嫁娶,大讲排场,互相攀比,皇帝聘皇后用钱两万斤,相当于小农阶层两千户家资,诸侯王下聘至少黄金两百斤,就连小农需要出的聘金都高达万余钱。 但别以为只有聘礼是这样。 皇帝嫁女,准备的嫁妆基本不会低于二十万钱。 宗室嫁女,嫁妆有数十万,百余万,乃至千万不等。 小农亦要拿出数千钱。 如此竞欲,富者还好,贫者根本无力承担奢靡的婚嫁消费,民间十有八九是举债完婚。 再后来,民间就开始弃婴和杀婴了。不分男婴女婴,生下来就抛弃或溺死。朝廷屡禁不止。 老皇帝叹息一声:“哀民生之多艰……我年幼时,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却也能送我去私塾,后来,长兄娶亲,长姊出嫁,家境一下子就落败了,我也卖身为奴,只为了讨一口饭吃。” 老皇帝从不忌讳自己的出身,他反而很得意,时不时拿出来说一声。 能从奴隶当成皇帝,还有谁! 还!有!谁! 但,皇帝敢说,大太监可不敢接,只是闭口不言。 感慨完后,老皇帝道:“命翰林院那边拟一则婚嫁禁奢令,诏令天下。” ——此前赏赐许烟杪是“制”,如今却是“诏”,意义完全不同。 一旦帝王用“诏”,便是官方文书,布告天下。 “再传朕口谕,鸿胪寺卿李清蕴教女有方,赏……李氏以清言攉贤,赏……” 下令之后,皇帝心情松快很多。恰在此时,有宫人来报:“张美人言此前得陛下口谕,于一刻钟后觐见,又听闻陛下今日久坐殿中,忧心陛下未食,特送来蒜瓣面……” 大太监侧目一眼,心中不免为张美人拍案叫绝。 陛下因着出身,最爱的还是那些民间常见的食物,倘若这张美人送来什么糕点、膳汤,陛下就要下口谕训斥于她了。 老皇帝轻轻颔首,那蒜瓣面就呈到他面前。吃了好大几口,边吃边问大太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趣事。” 大太监笑着说:“倒是有一则奇怪趣闻。” 老皇帝嚼下一瓣蒜:“嗯?” 大太监道:“纳币之礼结束后,丞相府中传出了惨叫的声音,听闻,是窦丞相在用狼牙棒追打幼子。” 老皇帝精神都起来了,手往桌角的瓜子盘摸:“发生了何事?” 大太监把自己打听到的告诉皇帝:“似乎是因为窦家子与济北王世子争夺花魁之事被窦丞相发现了。” 老皇帝下意识:“就这?” 还以为闹得那么凶,是什么父子反目成仇的人伦大戏呢。就抢个花魁啊?还不是父子抢花魁,是和八竿子打不着的济北王世子。 他连瓜子都准备好了,就给他看这个! 还是许烟杪好,从来不让他失望。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嘶!怎么会有人可以塞那么多东西!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噫!捅了营销贩子窝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老皇帝脱口而出:“什么动静!” “似乎……”大太监侧耳听了一下,“是午门外的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登闻鼓? 老皇帝肃然站起。 “传百官!” …… 许烟杪走在百官最后,听着兵部司务给他科普。 “陛下刚开国时就设立登闻鼓于午门外,百姓若有冤屈,可来击鼓,上达天听。” “哦哦!那需不需要滚钉板啊!我听说把钉板滚过去才能倾述冤情。” “当然不需要,许郎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兵部司务忍俊不禁:“陛下立登闻鼓是为了广开言路,若每个前来申冤的人皆需要滚钉板,死者十有六七,谁还敢来申冤。”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哪怕是以往的朝代,要么将鸣冤者鞭数十,要么杖数十,反正没试过滚钉板。 许烟杪不太好意思:“是我误……” 一脚踏入午门附近的偏殿,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雾草!】许烟杪瞳孔地震:【老皇帝真让来申冤的人滚钉板了?】 其他人:“……”谢谢,我们也地震了。 走在最前头的丞相及六部尚书猛然抬头看向老皇帝。 陛下,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主要是他们也闻到那股血腥味了,浓重得不正常。 老皇帝额角青筋跳动。 瞪了许烟杪一眼。然后立刻咬着字,说:“朕已命太医令上前救治,此女敲击登闻鼓之前,身上便无一块好肉!不知其有何冤屈,竟能忍受如此痛楚。” 吐字特别清晰,生怕别人听不见或者听不清。 念到“之前”二字,还是重音。 太医令拎着药箱上前,望着面前血人心生怜悯。他从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患者已经救不活了,只能下针减少他们死前的痛楚。 “唉……” 太医令伸手要去摸脉搏。 “啪——”一只带血的手猛然扣住他手腕又一把往旁边推开。 太医令:“啊!!!” 诈尸了!!! 老皇帝用力捏住扶手,一整条手臂都是青筋乱起。 这要不是坐在椅子上。他能连退三步! “陛下!!!”血人开口,那声音不能说中气十足,但也尤其悲愤有力:“民女谢洛水状告会稽侯及其夫人及世子!” 老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嘴替许烟杪已经在心里帮他说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虐文女主体质吧!伤成这样不说快死了,至少也该气若游丝吧,说话声音居然还能那么有力气。】 许烟杪盯着系统八卦里给出的消息,倒抽一口凉气。 【她昨天才流了产啊!!!】 文武百官:“嘶——” 完全看不出来! 谁家妇人流产后不得在床上虚弱无力地躺个十天半个月啊。 【6666,厉害啊,趁着会稽侯一家去参加窦丞相的纳币宴跑出来的,抢了一匹马一口气疾驰四十里地来到京师告御状。】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放在这位衣衫褴褛女子的双腿上。 那大腿内侧都被磨得鲜血淋漓了。 但是! 随着谢洛水诉说到激动之处,左边那根腿下意识往前一踏——衣衫摆动间,破布料撕扯着伤口,血痂刚愈合没多久又再次被撕开。 “嘶——”对不起,但窦丞相真的没忍住帮她疼了一下。 但面前这弱质芊芊的女子只是微微颦起双眉,好似这种痛楚对她不值一提。 她迅速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言自己本是农家女,近日随父母入城卖鱼,那会稽侯世子初时甜言蜜语哄骗她入府,但后来听闻皇帝要二次替襄阳公主选婿,会稽侯一家就把她囚禁起来,避免她出去乱说。与此同时,那世子作出一副为公主多年不娶,家中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干净模样。 至于怀孕,是那世子酒醉后将她【强】【暴】了,方才怀上的。 老皇帝将目光投向在场的会稽侯:“你可有话说?” 谢洛水也看向那会稽侯,做好了对方会反驳,甚至可能倒打一耙的准备。 但谁也没想到,会稽侯直接认罪了,说自己当时是鬼迷心窍,太希望家中能尚公主了,方才作出如此糊弄天听的事情。 认完罪,又立刻对谢洛水这个农女赔罪,速度之快,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十分懵逼。老皇帝脑子还茫然着,就按照律法判了会稽侯的伤人罪,和会稽侯世子的【奸】【淫】罪。 判完后,老皇帝没忍住问了一句:“会稽侯,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判尔伤人罪,笞四十,尔可认罪?” 会稽侯拜谢: “臣认罪。” 老皇帝又问:“汝子【强】【奸】未婚女子,按律该徒二年,尔可认?” ——也就是服劳役两年。 会稽侯又是拜谢:“臣替逆子认罪。” 老皇帝看向谢洛水:“如此判决,尔可服气?” 谢洛水亦下拜:“草民服气。” 既然苦主服气了,这朝会也该散了。 许烟杪稀里糊涂过来,如今也稀里糊涂要走。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为什么来开这个朝会。 一抬头,就看到会稽侯正匆匆往外走,急着离开的身影。 许烟杪下意识翻开系统。 【总觉得怪怪的……】 心声一响,会稽侯顿了顿,下一息,走得更快了。 眼见着即将踏出偏殿大门,身后,许烟杪的心声里连刷了几个代表震撼的语气词。 【草草草草草!偷龙转凤!!!居然是偷龙转凤!】 正在上辇的老皇帝一个趔趄,差点从辇上摔下来。 大太监:“陛下!!!”连忙去扶。 “不用扶了!”老皇帝转身跳下辇,健步如飞往殿里走:“朕还有事!” 赶着回去吃瓜! 皇帝都回去了,百官自然也要回去。 会稽侯两腿发软,锦衣卫把他架起来,也拖了进去。 谢洛水困惑地看着这些官员——有几个居然莫名其妙突然扯断胡须,这是在干什么? 想不通,但也下意识跟着回去了。 许烟杪心不在焉地跟着大部队走,眼睛直盯着系统界面。 【我就说哪里不对嘛!真那么有良心,一问就认罪,当初也就不会干出囚禁这种事情来了。】 【没想到,居然是偷龙转凤啊。】 【现在的会稽侯世子,不是会稽侯的种!】 这这这—— 都被这次登闻鼓搞得神思困倦的百官一下子精神起来,目光灼灼,充满求知欲。 具体怎么个不是会稽侯的种,说说!快说说! 是他夫人偷人了,把和情夫的儿子带进来换掉小郡主吗!!! 【孩子是他夫人换的!外面随便抱回来的男婴!我看看这会稽侯知不知道这件事。】 【呜哇!!!】 【贵圈真乱!他知道诶,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他弱精,他就一个孩子,他想要世子来继承爵位,所以就捏着鼻子认了!】 百官十分遗憾。 既然会稽侯知道这件事,估摸着就是默许了。那就没可能是情夫的孩子了。 户部尚书十分扼腕:“会稽侯夫人糊涂啊!夫妻一体,不占男方血脉,至少要占一个女方血脉啊,怎么就弄个两边挨不着的小孩回来继承侯府。找个情夫而已,会稽侯何等大气,哪会在意这点小事?” 户部尚书跺跺脚:“糊涂啊!!!” 会稽侯:滚啊!!! 会稽侯: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不让你夫人给你生一个!!! 老皇帝连忙叫来大太监:“去把会稽侯世子和会稽侯夫人都带过来!” 看热闹。嘻嘻。 很快,这二人就被带过来了。 而在此期间,百官吃足了瓜。 什么会稽侯世子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原来是会稽侯提前找人给他做好了诗文让他背。 什么会稽侯世子十岁那年,狩猎到玄狐将其放生,那玄狐在原地旋转三圈,又扑进世子怀里——这个街头巷尾都在津津乐道的玄狐认主,原来狐狸是会稽侯提起让人抓过来,饿了三天,走不动道了才被射中,又发现世子怀里有肉,就扑过去了。 【而且那狐狸!哈哈哈哈哈哈,那狐狸哈哈哈哈哈哈——】 许烟杪的笑声惊天动地。 【那狐狸居然是抓的普通红毛狐狸,然后墨水染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造假真够缺德的,这可怜狐狸差点被淹死在墨水缸里。】 会稽侯涨红了脸,整个人像被扒光了,赤身裸体丢在这个大殿里一样。 造假怎么了! 别人想造假还造不了呢! 而且,士人家的扬名,怎么能单纯用造假来形容! 这许烟杪真粗俗! 许烟杪又翻到一个造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稽侯:“……” 能不能别笑了! 许烟杪又又翻到一个造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稽侯:“……” 有完没完!到底有完没完了! 许烟杪:【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会稽侯中年第一儒雅美男子的名声也是这么造出来的!难怪给便宜儿子造势这么熟练,原来是家传渊源!哈哈哈哈哈……】 在场百官个个憋红了脸,只有许烟杪猖狂的笑声在大殿里回荡。 许烟杪的心声突兀一静。 会稽侯心里咯噔一声,鬼使神差地将脸往殿门那里转,然后,就看见他夫人和那个野孩子被锦衣卫带着,走了进来。 完了。 会稽侯绝望地想。 许烟杪“哦呼”一声,非常激动。 【我居然赶上了现场吃瓜!】 【老皇帝的锦衣卫看来早就在调查这会稽侯府了吧。】 【我懂了!之前散朝一定是假装的,为了避免这会稽侯狗急跳墙!】 【锦衣卫把人带过来,一定是查到谢洛水才是会稽侯府的郡主了!】 会稽侯痛苦地闭眼。 这回是真的完了。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噫!捅了营销贩子窝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惊!某侯爷居然当众承认自己是绿毛龟! 谢洛水突然感觉无数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顿时感觉不太自在。 他们在看什么?看我笑话吗? 便擦了擦脸上血污,目光倔强地迎上去,嘴唇抿得死死。 然后她就听到了…… “杜夫人。”老皇帝语气缓和平淡:“偷龙转凤这事,是你的主意,还是会稽侯的主意?” 杜夫人好似瞠目结舌,立刻转头看向会稽侯,柳眉倒竖:“偷龙转凤?卫晋!你给老娘说清楚,偷龙转凤是怎么回事!你换了老娘的孩子?!” 旁边的会稽侯世子晃晃头,一副“你开玩笑吧”的表情:“娘!你在说什么!什么偷龙转凤!爹,这是怎么回事!陛下应该是误会了吧!” 会稽侯:“这……自然是锦衣卫污蔑于我!大郎就是我儿!我怎么会做偷龙转凤这种事情!还给他请封世子爵位,这可是欺君之罪!杀头的大罪!” 三道声音响着,有尖利有急切有底气不足,嘈杂得不行。 哦,还有第四道。 【啧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个杜夫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撇清了,明明是夫妻合谋的事,她都能说得好像毫不知情。】 【会稽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杜夫人怀孕时,明里暗里给杜夫人施加压力,让对方担心自己不能生出儿子继承侯位,等到生产之后,又不间断地唉声叹气,还搞暗示,说自己有个外室,生了个儿子,想把他们接进来——他一个弱精哪来的儿子,真有儿子早就兴高采烈抱回家了。】 【骗得杜夫人主动提出要偷龙转凤,他就一直沉默,时不时抽两下烟斗,表现得好像个窝囊废。实际上,不就是明明默认了,又不想跌进道德洼地,摆出一副都是夫人固执执拗,我劝不动她,十分忧心的样子吗。】 许烟杪的爆料直接让百官吃了个饱。 一个个简直叹为观止。 会稽侯府这是什么蛇鼠一窝!就连那个世子……哦不,假世子都能干出囚禁民女的事情。 有官员嘀咕:“他们真的不是血脉至亲吗?” 像!太像了! “就是可怜了那亲闺女……本来以她嫡女的身份,再加上陛下素来对老伙计恩宠有加,板上钉钉一个郡主封号,可惜就这样被父母毁了。” “是啊是啊。” “要我说,会稽侯真不是人,虎毒还不食子呢。” 会稽侯本人脸皮十分之厚实。 你们随便说,反正我就说自己没干过! 转头看向老皇帝,一口咬定:“陛下!此事需要证据,臣怎么会作出混淆血脉的事情,倘若真是如此,臣明明可以把女儿留下来,假作双胎,又为何要将女儿丢弃?一定是有人冤枉臣!请陛下明鉴!” 所有人都知道许烟杪说的肯定是真的。 所有人都知道会稽侯就是咬死了这事没有证据。 老皇帝再是乾纲独断,也不能以“我觉得你用假世子来骗爵位”这种在天下人看来莫须有的罪名,来治罪会稽侯一家。 一时之间,朝堂陷入诡异沉寂之中。 会稽侯迟迟没得到老皇帝的回复,也未曾听到许烟杪的新的心声,唇角悄悄露出一抹快意的笑。 他赌赢了。 皇帝想要当明君,就不能只凭着许烟杪的心声来确定谁有罪无罪。 而许烟杪……他知道事实又怎么样,就算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干了这事又怎么样,他把一切都处理好了,拿不出证据,什么都是虚的。 唯一让他不满的是…… 会稽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已经成长为少女的谢洛水。 当初他不是暗示说,一定要把那女婴杀了,以防万一吗?莫不是杜氏心软了,留她一命?哼!真是愚妇,险些给侯府招来灭顶之灾! 便在这时,刑部尚书慢悠悠地说:“陛下既然明言是偷龙转凤,想必知道真凤在何处,不如请过来,和会稽侯做一个滴血认亲?” 老皇帝笑了:“爱卿所言甚是。” 会稽侯脸色难看起来。 他居然忽略了滴血认亲! 不过,还好还好,他知道一个秘辛,用醋就能让至亲的血液不相溶,只要他想办法…… 【诶?滴血认亲?】 许烟杪的心声响了起来。 【可是……滴血认亲是假的啊。】 【只要不是提前滴醋,是个人的血放进水碗里,都能融合啊。】 老皇帝的脸色难看起来。 会稽侯笑了。 百官……乱了。 “滴血认亲没有效果?!”有官员懵了:“天下大乱后,我就是靠滴血认亲找到了我爹……” 如果滴血认亲是假的。 那他喊了谁二十多年的爹?! 还有官员脸都绿了:“我那娘子说孩子是我的,我还和那个孽种做了滴血认亲。” 他旁边的官员安慰他:“也许真的是你……” 绿着脸的官员打断他的话,满脸悲愤:“我外放两年,回家后有了个一岁的孩子,她说,孩子是我梦中和她相会欢好后,怀上的。” 安慰他的官员:“……” 啊这…… 这就……恐怕十有十一二真不是你的种了。 刑部尚书做为提出滴血认亲,引发这场朝堂风暴的那个人,反而自己一脸心有余悸:“还好还好,我还没有孩子,我亲爹也从来没有失散过。” 其他官员:“……” 汝听,人言否? 刑部尚书咳嗽一声,试图挽救:“陛下,还有滴骨认亲,亲父女的血一定能溶进对方骨头里……” 【假的。】 “听闻父母子女的尿液都能相互识别……” 【假的。】 “还有母女的胸前之物必然相似……” 【假的。】 刑部尚书:“……” 【假……诶?怎么没声音了?这就说完了吗?】 【真的没了啊?这刑部尚书好像也不太行的亚子。】 刑部尚书实在绷不住了,咬牙切齿,高声道:“陛下,臣思来想去那些都是偏方,用不得。臣学识浅薄,不耻己身,竟还冒头,实在不妥。” 老皇帝都没忍住心疼了一下。 这些都是千百年下来的检验方法,结果他说一个,许烟杪就否定一个,也怪不得他如今心态崩了。 “爱卿。”老皇帝情真意切地说:“这也着实不能怪你。” 都怪许烟杪那个破嘴!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该锦衣卫出场,拿出决定性证据了!】 许烟杪的心声还是那么兴致勃勃。 【谢洛水家里有个洗菜盆,是她婴儿时期被放进洛水里漂流时躺的盆子,也是杜夫人房中的洗脸盆。当时太急切了,让贴身丫鬟把谢洛水带出府找个地方处理掉,还不能让人看到,只能把她放脸盆里。】 【那脸盆底部还刻着工匠的刻印呢!某年某月某日制造。工匠那边还有账本记录,会稽侯侯府的账本也有记录,一查就能对上。】 会稽侯绷着下巴,心里已经想好了词——到时候就说夫人想换个新面盆,旧的早就丢了。 【哦哦,还有,附近的洛阳县,衙门卷宗记载过,十八年前,洛阳县一户人家失火,夫妻身死,稀奇的是,那家中只得两具尸体,家中本该有的男婴竟然神秘失踪了。】 会稽侯脖颈隐隐冒薄汗。 但他心里又想好了说辞。 一桩无头案而已,说那个男婴是侯府如今的世子,也未免太牵强了一些。 【对啦对啦!锦衣卫肯定还准备好了洛阳县的户籍,户籍每二十年一造,除却名姓、男女、年龄、田地数量、坐落地点、应交税粮,房屋类型、间数、牲口头数之外,还会有人像,既有画像也有文字像。】 【那可不巧了!】 【洛水渔女竟然与侯府夫人有几分相似,侯府世子竟然与洛阳县一处农户的男主人人像有几分相似!】 【啧啧。】 【铁证如山啊~】 胡说! 哪里铁证如山了! 会稽侯眼神坚定起来:“陛下!” 他大喊:“事到如今!臣只能说了!” 老皇帝下意识:“什么?” “我夫人!她在二十年前,和洛阳县一个农夫偷情!偷了整整两年!” 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臣方才不知陛下为何说偷龙转凤,才坚定不移说自己不曾做此事,如今想来,陛下是看世子与我和夫人皆不像,方才怀疑臣。臣也是因今天一难,才怀疑起此事。” “如今看来,臣竟是当了二十年的绿毛龟,给别人养了十八年的儿子!” 说着说着,绿毛龟眼角竟然湿润了,举起袖子一角,轻轻拭泪。 群臣目瞪口呆。 为了不背上冒领爵位的罪名,你也是够拼的。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惊!某侯爷居然当众承认自己是绿毛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嗷!牙齿都被打掉了! 杜夫人没吭声。 欺骗爵位是以下犯上,要被砍头的。但和奸只需要去服一年半的劳役(男女都要),还比【强】【奸】罪少半年,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而且…… ——反正她是给人戴绿帽的那个,怕什么。 会稽侯对大臣们的震撼不屑一顾。 只要能保命,区区绿帽算什么。 两百年前,异族入主中原,神州分裂,王朝林立,其中有个王朝的皇帝只信任太监,所以他要求人们想要做官就必须自宫,哪怕是这样,都有人前仆后继割鸡割鸡呢。 听说当时整个王朝直接多了两万太监。 他只是戴个绿帽而已——他自己知道自己没戴就行! 然后,积攒起来的气势就被许烟杪两句话破掉了。 【啊?有这件事吗?】 大学生完全摸不清这后面的弯弯绕绕,困惑地挠挠脸颊。 【当年偷龙转凤,不是因为他年过三十都无子,老会稽侯更想立他那个生了七个儿子的二弟当世子,迟迟不给他请封,所以杜夫人那一胎必须是个儿子吗?】 老皇帝眼中闪过奇异的光。 会稽侯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恐慌。 再然后,便看见对方露出爽朗的笑容:“哈哈哈,会稽侯啊。” 会稽侯脸上泛起了惨白。 “朕十分同情你的遭遇。”如果他不笑那更能有说服力,“既然如此,朕送你一个儿子,让他给你养老送终。你看,你二弟的幼子如何,还是个娃娃呢,养得熟,朕再封他为世子……” “不!!!”会稽侯不顾还是在朝堂上,还是待罪之身,几乎是用尖叫来反抗。 安静吃瓜的工部尚书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人是魔怔了吧,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不伏低做小,那么大声地反驳君王? 太常寺卿低低开腔:“看他这样子,莫非是受了刺激?” 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压着声音也防不住里面的振奋:“不知道是什么刺激!若是那许……能说说就好了!” 工部尚书:等等,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侧头一看,差点心跳骤停:“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脱口而出后自知失言,懊恼地闭嘴。 就算太子十日里只有二三日来上朝,他身为臣子也不应该如此说话。 太子抄着手,笑眯眯:“最近朝堂有趣的紧……”身后,想把他拽走却又不敢强行动手的三五个太子舍人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太子似乎完全没察觉,只是把脑袋凑到工部尚书和太常寺卿之间。 “此地无甚太子,我只是过来找人聊聊这件事。” 他兴致勃勃:“你们说,他是不是嫉恨他的弟弟,嫉恨对方当年险些抢了他的世子之位,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一直不肯在老会稽侯故去,自己继承爵位后,杀了假世子,抱养侄子?” 工部尚书欲言又止。 反倒是太常寺卿对于八卦很是关注,主动往太子这边蹭了蹭,低声:“臣亦觉得是如此,不然他何必让一个野孩子占了世子位置。” “对对对,这会稽侯看着不像是不敢杀人的样子!” “臣如今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年轻时候怎么不多关注打听会稽侯府的事情呢!那时候老会稽侯还没立世子呢!” 太常寺卿十分扼腕。 痛失大瓜! 太子遗憾叹气:“我当年还在军中时,和老会稽侯不熟……”然后简直唯恐天下不乱那般,兴奋极了:“但是!许烟杪一定知道!” 许烟杪确实知道。 他本人对老皇帝怎么诛心会稽侯没兴趣,他只想吃瓜。 【芜湖!破防了破防了!】 【哦哦!难怪会破防,原来是从小就比不过孪生弟弟啊。】 ——古人讲究多子多福,双胎、多胎从来就不是什么不祥之兆,反而生下双胎、多胎会被说其父母是福泽深厚,祖宗保佑。 ——而且生多胞胎,还能得到朝廷奖赏米钞。 【文采文采比不赢,武斗武斗比不过,自己靠着爵位混吃等死,弟弟都自己爬到嘉兴府同知的位置上了。】 “好可怜啊啧啧,会稽侯的脸都白得没有了血色。” “那可不,毕竟戳中了痛处。” “从小白泽透露出来的消息看,是不是说如果不是这卫晋(会稽侯)在老会稽侯还活着的时候,抓紧时间让杜夫人生了个儿子,那世子的位置还不一定到他手里?” “哎呀,老会稽侯就是太重视嫡长了,最后看他有了儿子,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认为他可以撑起卫家门楣。” 吃瓜群众:嘀嘀咕咕,窃窃私语…… 【不过这也难怪啊,人家五更起床一直学习到半夜三更的时候,你在琢磨哪件衣服最好看最有气质,出门后最能被夸“有匪君子”。】 【人家埋头苦学君子六艺,冬日不怕冷,夏日不嫌热的时候,你在邀请好友举办宴会,互相吹捧,互抬名声。】 “脸又从白变青了!!!” “哇!那胸口起伏很严重啊,会不会被气死?” “许烟杪那话怎么说来着?破……” 【就连生孩子的数量都比不过人家,人生里唯一能比得过的事情,就是自己有爵位而这个孪生弟弟由于晚出娘胎一步,只能屈居自己下面。】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考虑过继侄子,在他眼里那可是仇人的儿子。就算以后会喊自己爹,他也绝不愿意让对方的儿子拿到爵位。甚至因此产生了ptsd,其他兄弟、堂兄弟的孩子也不考虑。】 百官:“哇哦!” 原来是这样! 会稽侯:“够了!!!” 太子拍手:“破防了破防了!” 老皇帝:“……” 大太监小声:“陛下,殿下他……” 老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揉了揉眉心:“随他去吧。” 【咦!】 老皇帝猛然抬头。 直觉告诉他,许烟杪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其他官员也这么想,根本克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虽然很不厚道,但是……看别人的笑话真的很快乐啊! 你看那会稽侯,全身的肉都在颤巍巍地抖,破防得十分严重。 【呜呼!】许烟杪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之前看八卦时就一句“某某出生时六趾”,一扫而过,没联想起来。啧啧,老会稽侯,会稽侯,会稽侯的两个弟弟以及几个侄子侄女,还有谢洛水,都是六趾!反而是假世子脚趾十分正常。】 【多趾畸形为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疾病,无论生男生女,患病几率都是一半一半。这家人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了,居然都中标了!】 会稽侯条件反射盯向自己的脚,瞳孔倏然一缩。 原来,最大的破绽,在他自己身上。 ——在场人也听不懂什么染色体,什么遗传,但他们大致听懂了,卫家人基本都是六趾。 光有六趾还不能完全证明谢洛水就是会稽侯的嫡女,但,如果再加上长相相似,家中还有会稽侯夫人用过的面盆呢? 这些,已经足够让天下人信服,而非被他们误以为皇帝是个乾纲独断,冤诬大臣的昏君了。 老皇帝决定收回吐槽许烟杪是张“破嘴”的话。 这人多乖巧多懂事啊!知道什么叫为君分忧! “卫晋。”都不称呼爵位了,“锦衣卫早已查明……” 把许烟杪心声里那些决定性证据全部说出来。 又看向谢洛水:“谢氏,可愿随宫人去后室褪去鞋袜?” 谢洛水已经被这场巨大八卦冲得思维混乱,呆愣在原地,连是质问还是怀疑都想不起来了,头脑一片空白。 反而是那个假世子崩溃:“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是卫家人!谢洛水才是侯府嫡女!怎么可能!” 她不是一个贫民女子,任他欺辱也求告无门吗! 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假世子突然冲到杜夫人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娘!你说话啊娘,我才是真的!我才是!” 他娘“啪”地给了他一巴掌,清脆又响亮。 吃瓜的百官:“芜湖!” 好用力的一耳光,脸蛋红肿,还带着指甲刮出来的血痕,都毁容了吧——板上钉钉了!这绝对不是她亲儿子! 杜夫人冲到谢洛水面前,干咳两声:“洛水……这名儿真好听。洛水,我是你娘啊!那杀千刀的卫晋,居然为了爵位,把你换了——你这些年受苦了吧,娘真是心如刀绞……” 谢洛水回过神来,在一连串的声音轰炸中,抬眼望向身前的杜夫人,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我被世子……不,我被卫敏哄骗归家时,夫人初时很愤怒,以为是我勾引了卫敏,真正改变态度那一日,是在我沐浴之时,夫人不顾下人阻拦,傲慢地闯进来……想必就是那时,看到了我的脚,随后,夫人就变了,对我非常好,还多次说把我当女儿看待……” 谢洛水盯着杜夫人看,眼睛里的水光却好似冒着火:“是把我当女儿看待,还是,我就是你的女儿!” 一阵冷风刮过,杜夫人哆嗦着抱住手臂,面对谢洛水的质问,哑口无言。 谢洛水大声地问:“后来要尚公主,你们怕皇家发现,就把我关起来,你养大的畜牲喝醉酒后【强】【暴】我——” 她半点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避之不谈的事情,更不认为需要小心翼翼维护自己的贞洁与自尊。 ——那是尊贵的上等人吃饱喝足后才有闲心去思考的东西,她在田野里赤脚奔跑时,没有人会斥责她不自尊自爱;她穿着短打露出胳膊和腿在地里种植庄稼时,没有人会惊呼她不守贞洁。 从未被条条框框规训过的少女像极了一株生命力顽强的大树,蓬勃而肆意地生长,永远倔强地瞪着任何给予她伤害的人。 “杜夫人,我怀孕的时候,你们那么高兴,是打量着会稽侯这个爵位,再回到你们血脉的手里吗!但你们又想尚公主——倘若当真得了陛下青眼,难道是打算等公主怀孕生产后,再来一次换子?” 谢洛水本来该第一时间回复皇帝的问话,然而她脑子里思绪特别混乱,已经无法顾及到方方面面了。 老皇帝没计较这个。 他的关注点更多的是……就这一家狗东西,居然还敢肖想我们家襄阳?!居然还想尚公主?朕有那么不挑吗! 谢洛水的话语几乎相当于在百官之中投入炸弹。 众人大为震撼。 这一家子是真的不怕死啊! 窦丞相:“……怎么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大胆了。” “我上一次见到这么不怕死的,还是万寿公主的驸马说要把她杖毙的时候。” 你们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九族真是谢谢你们哦。 ……哦,也说不定会稽侯就是打算拖着九族一起死,主打一个“我不想活了,你们呢”。 太子继续揣着手,慢吞吞地到处走,走到窦丞相身边,正听到这一句,眼睛一亮:“杖毙?什么杖毙?” …… 太子去窦丞相那边了。 工部尚书这才对好友说:“你方才怎么和太子讨论起那些……那些事情了,那可是太子!你不思量着谏言他上进,反倒言行媚上,怎是臣子所为。” 最主要是,如果让皇帝知道他这好友带着太子学坏——哪怕明明是太子主动的,当爹的也会觉得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 太常寺卿反而十分心宽,摆摆手:“太子喜欢谈这些趣闻,那便谈谈嘛,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不必那么小心。” 他看向谢洛水方向,有些惊诧:“咦,我还以为她是想要个答案,不曾想,问完就随宫人去检查脚趾了。” “什么?”工部尚书立刻转头去搜寻:“还真走了。” 过了一会儿,谢洛水又回来了——她其实不介意当众脱鞋露脚,但她猜朝堂诸公会很介意,便去了内室。 替她检查的宫人对着皇帝行礼,言:“确是六趾。” 证据确凿,会稽侯再无翻身余地。 谢洛水走到他面前,一双眼睛盯着他瞧。 会稽侯不耐烦:“什么事?” 谢洛水承认,自己有些不甘心。不是对会稽侯和杜夫人,而是对“生父”“生母”这两个符号……天然的一种怨愤——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当初,为什么不对外声称是龙凤双生?” 会稽侯听着这话,只觉得很荒谬:“双胎必然长相一致,若长得不像,岂不招人眼球?令人想入非非?若因此被人发现世子非我亲生,岂不前功尽弃?” ——他可不知道什么同卵双胞胎,异卵双胞胎,他只是根据自身经验和他以为的常识,作出判断。 “所以你就要杀了我?!” “不然呢?要不是处理你的贱婢妇人之仁,擅自做主把你连着面盆一起推进洛水里,也不会有今天这事了!” 会稽侯说得很绝情。 谢洛水瞳孔微微一缩。 侍卫过来,压着会稽侯一家往殿外去,大牢里又要添一波秋后问斩的人了。 许烟杪探头出来看,看见这个少女面无表情,嘴唇微抿地站在浮光与烟尘中,眼里,是对事情完美落幕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的茫然。 【也怪可怜的。】 【短短一段时间内,又是流产,又是囚禁,咬牙告了御状,没想到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还发现亲爹娘是人渣。现在又陷入了对未来的迷茫……】 老皇帝忍着笑意。 看不出来,许小子还挺多愁善感。 【唉,如果老皇帝能注意到谢洛水的体质有多绝绝子就好了。】 【像这种流产完第二天就能骑马跑四十里的身体,明明仍在重伤流血,先是自己用力敲响登闻鼓,后续说话还没有气若游丝,到现在都快半个时辰了,愣是没表现出一点身体不适的样子……】 【耐性和承受痛苦能力如此牛逼,就应该去出海!去美洲啊!现在大夏的海船技术行驶过去完全没问题,就差地图和合适的人选了!】 【那边有个东西叫玉米,收成高,工本轻,是旱种之最,种它还能肥田!一季玉米的亩产相当于二石粟!】 百官:“!!!” 有这种东西你不早说! 工部尚书死死攥着太常寺卿的手臂,嘴唇微微发抖:“我不信……” “我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许烟杪在戏弄人吧?”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呢! 如果真的有这种好事,怎么现在才出现!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太常寺卿手臂也在抖,他的大脑在沸腾,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但还是强撑着叫人:“找纸笔,趁着如今记性最好,记下来!一定要记下来!” 【那边有个东西叫土豆,可以当粮食吃,能在高山老林里种植,亩产十余石!】 太子深呼吸一口气,脸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美洲在哪,要怎么过去,这些迟早能从许烟杪脑子里钓出来,如今当务之急是…… 他转向那些太子舍人。 “如今有多少艘宝船可以出海,召集各地对出海远航有经验的舵手需要多久才能令他们到京师来?京师的粮仓里,粮食够不够此次远航,需不需要自其他地方的粮仓中调过来?这些,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拟成奏章,呈给本宫。” “唯!!” 【那边还有个东西叫红薯,不怕蝗灾,在遭受蝗灾后还能再生,亩产十石,而且还能和麦、稻轮作!】 不怕蝗灾?! 兵部司务差点化身尖叫鸡。死死掐住自己大腿才没让自己失态。 但是!这可是蝗灾啊! 老皇帝腾地站起来,大步走到会稽侯和杜夫人面前抡圆胳膊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对面抽得横飞出去,血沫与碎牙掉在地上。 一想到被许烟杪钦定最适合出海去美洲的谢洛水,差点被他们害到夭折,反手立刻就是又一胳膊抡上去,发出“咚”一声巨响。 “毒夫愚妇!” 老皇帝眼睛都气红了。 “几欲毁我一员大将!” 打完,转身就握住谢洛水的手,两只眼睛里满满的深情,看得谢洛水后背发毛,下意识倒退了半步。 老皇帝的视线更加深情了:“谢洛水。” 在他眼里,面前的不是女人,而是脑袋前飘着“玉米”两个字,身体前漂浮环绕着“土豆”两个字,两条腿不是腿,左边一个“红薯不怕蝗灾”,右边一个“红薯亩产十石”。 “你想过……封侯吗?”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嗷!牙齿都被打掉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啊—— 封侯谁不想啊!那可是侯爷! 开国之初,那么多地方可以赚军功,到现在也才一百五十五位功臣侯,相比较京官一千一百八十八员,勉强算十之有一。 含金量特别高。 而且之前可是打天下!皇朝安稳后,想封侯十分困难,想封王更是难于登天。 而王侯能有多一手遮天,这些时日,谢洛水也能感受到。 就在此刻,这个年老却威仪深重的皇帝握着她的手,一字一顿许下承诺:“朕听得海商言,海外有一地,生长着三样作物,只要你能拿回来,朕便给你封侯。你想要封地会稽那便封你为会稽侯,若你不想,朕便封你于洛阳县。” 洛阳县是谢洛水养父母所住之县,封在此地可以说是衣锦还乡了。 冬日雨少,可今天就偏偏落了雨,雨声滴滴打在琉璃瓦上,随着人声敲击在心口,敲一声,颤一下。 谢洛水恍惚地看着老皇帝,就在那一字一句间,眼中光芒一点一点亮起。 ——那是希望的光芒,是璀璨的未来。 * 老皇帝当场宣布会稽侯除爵,与杜夫人一同下狱,等待秋后问斩,至于假世子,本来该是按照【强】【奸】罪判处,但老皇帝直接定性他是杀人,而且受害者已经死了,所以他要偿命。 假世子两腿发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害怕:“我杀谁了!” 呦,还企图濒死挣扎呢。 老皇帝没说话,刑部尚书好似十分无奈地“提醒”他:“卫敏,胎儿也是人啊!” 长长地唏嘘一声,特别悲天悯人。 假世子被这话噎住,脸色扭曲起来。 他想大声喝骂强词夺理,如果流产能算杀人,天底下的杀人犯就要多如牛毛了。但…… 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夏天子,假世子从双腿颤抖到双手,全身都在颤栗,最后终于崩溃地大喊大叫:“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敢了!” 痛哭流涕,涕泗横流。 老皇帝却是指着他,侧头看着谢洛水,眼中有意味深长的笑。 “谢卿,你瞧。” 从判两年劳役,直接变成了死刑—— “这便是权力。” 谢洛水心脏猛然一跳。 右边那只手,五指慢慢、慢慢地收紧,好像要握住什么。 * 老皇帝大发慈悲,只清算会稽侯府一家子,没有对会稽侯的九族下手。 会稽侯更加破防了,他宁可老皇帝诛他九族,也不想老皇帝放过他那个孪生兄弟。 而且,他也恨—— “谢洛水!凭什么!会稽侯这个位置是我爹在随着皇爷打天下时数次出生入死,胜了好几场战役才拿到的,你凭什么那么轻松就能被允诺封侯!” 他喊的很大声,撕心裂肺那种,导致许烟杪也听见了。 许烟杪只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 【是你爹出生入死,又不是你出生入死,关你什么事。】 “哈——”刑部尚书直接笑了出来,没有半点边界感。 会稽侯都不知道该先瞪许烟杪还是先瞪刑部尚书了,气得差点失控。 许烟杪继续在无知无觉地火上浇油。 【而且要论轻松,你这种只需要占个头胎位置就能继承爵位的方式,不是更轻松吗?】 【不过也难怪了,毕竟当年爵位差点落到弟弟手里,会因为这个破防也很正常。】 【幸好他不知道,他爹当年犹豫要不要把爵位给他,发现他不能生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因素——毕竟只要抱养卫家的一个孩子给他就行了。】 【要是他知道他爹更多是因为他能力不行,觉得他虚浮,不干实事,过于注重名声,只会夸夸其谈的。恐怕更要破……】 “啊——” 会稽侯悲愤地大叫一声,双眼一翻,居然直接晕过去了。 太医把了一下脉,禀告老皇帝:“怒极攻心,只怕要昏厥一会儿。” 【啊?不是吧?自己把自己说得气晕了?这么小肚鸡肠啊。】 许烟杪仍然无知无觉。 兵部司务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只想说:差不多得了,许烟杪你做个人吧!这人已经晕过去了,没办法再晕第二遍了。 很快,昏迷的会稽侯连着他的夫人和假儿子一起被关进大牢里。 皇太孙只是看了两眼,打了个哈欠:“又进来一个。” 前驸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好几眼新进来的三个人——牢里可不搞什么男女分房。发现男的昏迷,女的狂躁,只有那个稍显年轻的,双目无神看着天花板,好像能够沟通。 于是微微提起热情,问他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假世子把自己家情况一说,就看到对面从怔楞到嘴角疯狂上扬。 假世子大怒:“你笑什么!” 前驸马:“还好还好,你爹娘都要被问斩了,我爹娘只是被贬为了庶人!如此看来,我家的境况已经比你家好很多了。” 假世子:“……” 想打人。 皇太孙突然开口:“你进来前,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假世子一愣:“什么?” 皇太孙斟酌着语言:“皇家有没有动静……像是那种处理掉祸乱宫闱的女人——或者你那个养父有没有和你说过相似的事情。” 假世子:“没有啊。” 皇太孙一喜:“那是不是放了……” “也没有吧。”假世子凭着自己的印象回答:“皇家没发生什么事情,不然我爹……我养父,会和我说一声,免得我触碰到了霉头。” 前驸马亦说:“我进来前,也没发现有什么动静。” 皇太孙那张脸上,眉毛几乎挤成一团。 等前会稽侯醒来后,他又问了一遍。前会稽侯心下了然他为什么这么问,便道:“朝堂上只知殿下你下了狱,也知你为何会被充入狱中,但那位贵人的处罚……没有半点风声传出。” 皇太孙听完后,脸色“唰”地惨白起来。 没有风声……也是,家丑不可外扬,阿筝肯定是被爷爷秘密处决了! 爷爷也太不近人情了…… 不免的,一股怨恨微妙地从心底升起,久久不散。 * 散朝了。 许烟杪懒洋洋地往家里走,完全没注意到后头一道又一道复杂的目光。 好几次,从皇帝到百官都想开口,喊住他,问他关于美洲的事情,但各种思量堆积在心头,始终没办法喊出声。 许烟杪就这么慢悠悠踱回了家,然后……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家门口,一个又一个箱子摆放在那里,周边是侍卫的警惕站姿。他们一看到许烟杪,脸上紧张的表情就放松下来:“许郎,你总算回来了。” 许烟杪:“你们这是……” “我等是万寿公主的近卫,受公主之命,特送来谢礼,感谢许郎当日仗义执言。” 许烟杪都震惊了。 “这么多箱东西,就为了感谢几句话?” 近卫头领矜持地点头。 他其实心里也嘀咕,但公主坚持,他便只能听命了。 “还请许郎一定要收下,公主言,许郎于她乃再造之恩,这些只是薄礼,比不得许郎恩情的万分之一。” 许烟杪:“那……先放屋里吧。” 一个个箱子被抬进去。 “公主真是大气啊。” 许烟杪高高兴兴:“幸好老皇帝那天随手指了我!” 又看屋里很快连落脚地方都要没了。 许烟杪挠挠头:“看来这几天必须要换房子了。” 低头一看:“怎么锁上还挂了一封信。” …… 窗外,云有些黑,夜晚已经酝酿了起来,许烟杪摸索着点燃蜡烛,对着它打开信封。 “太孙他舅舅即将回京?他舅舅位高权重,二人感情甚笃?” 烛光照出许烟杪满脸的无辜。 “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没得罪太孙。” 他思考了一下。 “我知道了!”许烟杪一拍手掌:“太孙舅舅回朝堂后,肯定会根据太孙入狱做些什么,到时候朝堂肯定会动荡,公主是在提醒我,到时候一定要缩好脑袋,不要掺和进大佬的斗争之中!” 公主真是个好人! * 另一边。 襄阳公主府。 随着公主的一声声指挥—— “这个黄花梨瘿木柜搬走!” “这个黄花梨嵌黄云石大插屏搬走!” “这些被褥、缎枕都拿去烧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和他伯父一样染过那种病!” “这一套青花托盏茶碗驸马没碰过吧?行,留下来。 ” 万寿公主走进来时,便见此地的下人被襄阳公主指挥得团团转,一样样器物或是搬走或是销毁。 而襄阳公主正踩在秋千上,一蹴一蹴,旁边石凳下方,竟懒摆了一双精致绣鞋。 “胜仙,你这是……” 襄阳公主回头:“五姊?” 她也不下来,一只手扯着绳索,笑盈盈地问:“五姊怎来我这儿了?” 万寿公主公主便告知她自己的来意。 ——原来她想求这位最受宠的公主,去解救一下此前被驸马牵连的一众奴仆。 “他们从未欺辱过我,身契又在刘怿手中,平日里生怕被打死,或者发卖,哪敢行差踏错一步,更别提善待于我了。” 万寿公主像是在出神,话说得很慢:“要怪只怪我当日自身立不起来,哪里能怪他们不帮我呢?” “爹爹震怒之下,将他们下狱,只待秋后问斩,我初时未曾想过此事,这两日出行户部时,听了吏员闲暇时交谈的家中不易,以及为了生活有过的低声下气,我便想,他们至少也是个吏了,都如此艰辛,更别提那些生死不由人的奴仆。” 但比起乾纲独断并且对她感情淡漠的皇帝父亲,温柔大气却没有相处过几次的皇后母亲,她脑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求助对象,是当年她未出嫁前,满心欢喜跟在她脚跟后跑来跑去,一口一个姊姊的小妹妹。 小妹妹在秋千上歪头看着她。 襄阳公主一向知道自己五姊的性子。善良自然是善良的,但仅限于对“人”,奴仆嘛,自然不包括在内。 她上值才几天?眼底竟已经能看得到仆人们的苦楚了。 当个官罢了……居然能让人变化如此之大吗? 襄阳公主突然就对当官这种事情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于是,在轻易求得爹爹把那些奴仆释放后,她就理所当然地开口:“爹爹!我也要当官!” 老皇帝纳闷地看她:“你一个女孩子家当什么官,那是你能干的吗?” “五姊也当官了。她能算账,我算账也不差呀。” “不差是不差,但你五姊那是临时征用。而且她差点被她驸马杖毙了,需要找些事情做,你能和她一样?” 襄阳公主开始思考把刚和离的驸马抓回来,强迫对方杖毙自己的可能性。 襄阳公主又说:“还有那个敲登闻鼓的……” “我需要她出海。” 襄阳公主不干了:“爹爹!我就要当官!” 然而这次,不管她怎么闹腾,平时她说什么都答应的老皇帝就是不肯松口。 * 襄阳公主气冲冲地出宫:“我再也不要理爹爹了!” 五天了!她整整求了爹爹五天,对方就是不肯答应,逼急了居然还让她抄《女诫》! “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襄阳公主顿住,抬头看向对面,没克制住轻嘶一声。 好一个美青年! 对方也惊异地看着他。 “你在气什么?” “你在气什么?”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说完,两个人面面相觑,便情不自禁笑了。 襄阳公主:“我叫高襄,你呢?” “高?还是国姓啊。”对方笑着说:“我姓许,叫许烟杪。” * 两人坐在热热闹闹的茶楼里,许烟杪的声音轻快又活泼:“我这几天一直在找新房子,不是购买,是僦居。” “我提了我的要求,庄宅行那边说的好好的,说一定满足,结果都是骗我!” “我说想要性子好相处的掠房钱人(房东),他们拍着胸脯保证,说给我挑的屋子,主家一定很好相处!” “结果给我找了一个会提前收掠房钱,还会趁火打劫涨价的主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上上个房客,其母前来京师看望,他知道后就故意仗着对方母亲需要落脚,提了两成的掠房钱。” 说到激动处,指关节“咚咚”敲两声桌子,好似鼓点伴奏。 襄阳公主瞪大眼睛:“实在可恨!这种人的房子不能住!” “对啊对啊,我也这么觉得!” “然后还有一次,我说我不要紧邻沟渎的,雨天时污水会从沟里冒出来,漫进庭院,就算没有污水,我也不喜欢湿漉漉的屋子。他们也说好,带我去看的房子,附近确实没有沟渎,但是是地段偏僻的茅屋,还信誓旦旦和我说房顶不漏水!” “怎么可能不漏水!我都看……我都知道的,之前每一个住户,每次下雨时家中锅碗瓢盆全得出来上工!” “还有还有……” 许烟杪叭叭叭叭说了一通,说得襄阳公主叹为观止,都想知道这人的消息来源是怎么来的——比话本中的丐帮还消息灵通! 这搞得襄阳公主都想倾诉一下了。 于是在许烟杪吐槽完这几天找租房的经历后,她也开始吐槽了:“我爹爹就是个老顽固,我说想去家里的酒楼干些活计,他非不许,说女儿家抛头露面不好看。” “他还说我娇生惯养,去了也干不成什么。那我不会经营酒楼,我还能不会站大门口迎来送往吗?而且我算账也不差,只要他想,他明明可以找到一个我能坐的位置,我可以自己往上爬!” “他就是不想答应而已!” 许烟杪想了几秒后,脑门“叮——”一下,有了个主意。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可能有点缺德。” “没关系!快说说!” “你爹有什么心爱的东西或者特别在乎的人吗?” “我娘。” “那不就好办了!我跟你说,打蛇打七寸……” 许烟杪小声嘀嘀咕咕,襄阳公主越听,眼睛越亮。 当晚。 椒房殿里,老皇帝兴致勃勃地握起汤匙:“妹子,你最爱喝这个鸡汤了,我喂你,啊……” 窦皇后耳根一红:“多大年纪了!” 老皇帝:“多大年纪你也是我妹子,来,啊……” 窦皇后不好意思,但也十分甜蜜地正要张开嘴。 襄阳公主:“啊——” 老皇帝:“……” 窦皇后:“……” 老皇帝简直惊悚:“高胜仙!你怎么在这里!” 襄阳公主捧脸:“来探望探望娘亲。” 窦皇后腾地站了起来,脖子都红透了:“你们吃,我今日的宫务还未处理完!” 老皇帝默默伸手,然而皇后走得很快,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 …… 老皇帝和皇后逛御花园。 上石梯时,老皇帝直接把宫人挤开:“妹子,我扶着你!” 窦皇后把手伸过去。 二人靠得很近。 窦皇后温柔地说:“五郎,你记不记得当年……” 老皇帝正要默契地接话,突然感觉一阵汗毛直立,他是马上皇帝,大大小小危机不知经历过多少遍,当下便暴喝:“谁在那儿!” 灌木丛里窸窸窣窣声响。 老皇帝几乎就要抬脚踹过去了。 襄阳公主钻了出来:“爹!娘!好巧啊!” 老皇帝:“……” 窦皇后:“……” 襄阳公主:“对了,娘,你和爹当年是……” 窦皇后轻咳一声,快速说了当年的事。就是半点旖旎气氛都没了。 老皇帝::( 如此三五次之后,老皇帝忍无可忍,丢了个官职给襄阳公主:“如今过年,比较忙,等过完年你再上任!” “好哦!爹爹你最好了!这几天我出宫住啦!” 老皇帝:“……” 翌日,老皇帝上朝。 听见许烟杪美滋滋的声音。 【终于找到房东人又好,地势不烂,不漏水,邻居看着也好相处的房子了!】 【果然,好人是有好报的!】 【这肯定是我给高襄出主意后,老天给的奖励!】 【听高襄说,她爹让她过完年再去上工,也不知道是什么工作,而且高襄还说她爹抠门,要先试用她三个月,还不给薪水……啧啧,抠门程度堪比老皇帝啊。】 金台上,老皇帝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拳头。 许烟杪,原、来、是、你。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说!回字的四种写法! 【有杀气!】 许烟杪突然惊天动地一声喊。 整个朝堂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本来可以熟练地忽视许烟杪一些不太重要的心声,该上奏的上奏,该弹劾的弹劾,该吵架的吵架。 但这个“有杀气”实在是太惊悚了。 官员在保持没有骚动的情况下,迅速用眼角扫视四周。 杀气?哪呢?没有啊? 锦衣卫指挥使立于御座西侧,几乎是条件反射要拔刀护卫皇帝了,反应过来后,很是幽怨地瞟了一眼许烟杪的方向。 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这是朝堂上! 许烟杪瞧了瞧四周,心声依旧自得其乐。 【哇呜,大概是错觉吧?不过这句话真酷,我早就想说了!】 乐颠颠地,带着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 老皇帝不紧不慢地看许烟杪一眼,面上露出一丝狞笑。 错觉? 我就让你知道是不是错觉! “许烟杪!” 许烟杪一惊,忐忑地站出来:“陛下?” 老皇帝:“素闻尔有急智。” 许烟杪:“?” 【这是听谁说的啊?我还不够躺平摆烂吗?】 老皇帝直接当做没听到,继续:“尔可知那周朝末年的文坛盟主,天水权氏权应璋?” 许烟杪凝重点头:“有所耳闻。” 【这谁啊?文坛盟主什么的,听上去逼格还挺高。】 老皇帝:“……” 群臣:“……” 就客气客气,你还真不知道啊! 科举考完之后,你把所有的知识点都扔了吗? 老皇帝心情愤愤,升起的气势更是一下子被打断了,因为他不得不解释清楚:“权应璋曾于周廷为官,掌朝廷文书,执文坛牛耳,二十年矣。周亡之后,其居于天水,著书立说,受朝廷多番邀请却仍然不愿入仕,直言一臣不侍二主。” 许烟杪认真点头:“嗯嗯!” 老皇帝:“朕听闻你有急智,此事便交于你了,前往天水,劝说权老入朝为官,为我大周效力。” 【所以到底是谁瞎说我有什么急智啊!可恶!最好别让我找到!】 【大冬天的,还快过年了,谁想这时候出差去什么天水啊!】 【而且人家不乐意给你当官就不乐意嘛,非要人家从了你,这不就是逼良为娼吗!】 老皇帝本来正得意着自己终于整到了一次许烟杪。 ——你不是喜欢偷懒吗,我就拎你去干活。 然后,就被创了。 什么叫逼良为娼!会不会说话!就你长了嘴是吧! 老皇帝气哼哼地捋一下胡子。 朕那是觉得前朝负名士良多,想给每一个被负心的名士一个家! 而至于群臣,已经被一个“娼”字创得死去活来,只能干瞪着许烟杪不说话。 许烟杪一副乖巧顺从模样,对着老皇帝:“臣遵旨。” 许烟杪又乖巧地问:“陛下,只要能把人请过来,用什么办法都可以吗?” 老皇帝:“可以,但必须是自愿随你过来,绝不能被逼迫。” 许烟杪:“嗯嗯!” 【那我把他房子烧了,他扛着大砍刀追着我跑回来,也算自愿吧?】 老皇帝:“……” 他咬着发痒的牙根:“必、须、是、自、愿、出、仕!” 出仕两个字还是重音。 许烟杪:“嗯嗯嗯嗯!” 【奇怪,怎么感觉老皇帝说话的语气有点怪怪的?】 老皇帝面无表情:“你现在就可以出发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 当然不是只让许烟杪自己出发,天水远在千里之外,老皇帝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还配置了一队锦衣卫。 等终于到达天水的时候,许烟杪捂着自己颠成十八瓣的屁股,逃也似地下车。 锦衣卫问他要不要去旅舍休息,许烟杪一口回绝。 “快点解决掉我就能快点回家了!” 他往大儒门口一站,恭恭敬敬地敲门,对方知道他是朝廷的人,也没为难他,但是把他请进去后,大儒没出来,招待他的是大儒的孙子。 对方客客气气地说:“天使请回吧,家公老矣,无法再为天子效力。” 许烟杪没有就着这个内容说下去,只是露出一个羞涩腼腆的笑容:“听闻权公治学恪遵传统,精于古文,我是来请教权公的。” 权勰十分惊讶:“你学古文——我是说,你想请教家公什么?” 也难怪他会这么惊讶,如今学界大多数学子皆修习经学,其中又分为今文与古文两大学派。在民间,二者之间争论颇多,但在朝堂上,已然是今文经学占尽上风。 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差别,大概就是“孔子最牛逼,孔子托古改制”和“孔子也牛逼,但周公最牛逼,孔子只是在陈述周公的理念”的差别。 今文经学的宗旨是通经致用,与时制宜,学说要结合时政的需要。 古文经学则更追求对经书的正确理解,一心研究经书的思想内容,为经书作注释。 许烟杪:“我想问一下权公……” 他看着系统界面里,“权应璋正在偷听许烟杪与孙子权勰交谈”的八卦,露出狡黠的笑容。 “‘回’字有几种写法?” 权勰一头雾水:“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 许烟杪说得特别诚恳:“我听朝中诸公言,古文经学的学者往往皓首穷经,尤擅咬文嚼字,于经学上最为纯谨,连‘回’字的数种写法都能钻研出来,我十分好奇,便趁此机会前来请教。” 词都是好词,但细细一品嘛…… 反正权勰捏着茶杯的手一紧,如果不是想到对面的人是天子使者,早就一茶杯砸过去了。 偏室突然传出一声暴喝:“竖子无礼!” ——你阴阳怪气谁呢! 一名老者拄着拐杖气势汹汹地冲出来,对着许烟杪怒目:“谁和你说古文经学是如此咬文嚼字的!” 许烟杪回答得十分干脆利落:“朝堂上大家都这么说。” 他开心地喊:“见过权公!” 权应璋瞥了他一眼,就算知道是激将法,也实在忍不住学派受到污蔑:“你回去告诉他们,今文经学,齐东野人之语也,井底之蛙,如何能理解古文经学之真意。” 至于出仕?区区激将法而已,这小子也太看不起他了。 “嗯嗯!一定带到!”许烟杪双目炯炯有神:“那‘回’字到底有几种写法啊?” 权应璋冷漠:“我等从未钻研过此道。” “可是古文经学穷声音文字之源,对于章句训释……” “狂莽之学果真粗鄙!章句训释是为训诂、考据,实事求是,竟被尔等污蔑为穷究一字,可笑!尔等今学为附和天子之政,摘经学以媚上,言大义以行权,才需寻章摘句,烦言碎词!” “嗯嗯!”许烟杪认真点头。 权应璋等他反驳。 十数息之后,权应璋皱眉:“你没什么想说的?” 许烟杪老老实实地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我不懂这个。” 权应璋:“……”感觉一口气还没发泄,就硬被憋了回去。 许烟杪:“还有还有,他们都说《周礼》是阴谋之书,制度上以分封为基础,经济上推行与王田制相仿的井田制,如此思想,十分讨好世家豪族。” “放他祖宗的狗屁!”权应璋火冒三丈:“《周礼》原名《周官》,既非经,也非传,仅是在详细叙述周时职官制度,为今人述史,令其通晓古制。” 权应璋喷得特别有精神:“只因尔等今学之徒贪恋权势,时常为了推行政策及天子喜好,牵强附会圣人义理,心中全是生意,眼中才有政意。” 他不屑地看着许烟杪:“今学?俗人所作俗物尔!” 许烟杪:“嗯嗯!” 他继续用力点头:“你好厉害!” 权应璋:“……” 明明对方认同古学的道理,但权应璋就是觉得特别憋屈。 权应璋:“你就只想说这个?” 许烟杪十分真诚:“我不懂这些,我也不会辨经,就感觉阁下说的特别有道理!特别深奥!” 权应璋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胸口憋闷更明显了。 许烟杪:“还有还有……” 权应璋怒而打断:“你不懂经学你问什么!” “啊?”许烟杪语气十分小心翼翼:“我就是不懂才问的啊……不能问吗?朝堂上所有的声音都这么说古文经学,我就想实事求是地求证一下……” 权应璋深呼吸一口气:“吾困倦了,你先回去吧,若要求教,下次再言。” “好嘞!”许烟杪高高兴兴走了。 权勰看了祖父一眼:“大父,他在故意激你。” 权应璋点头:“我知道,如此浅显的激将法,我才不会上当。” …… 半夜。 权应璋从床上坐起来,越想越气。 “竖儒!” “鲰生!” “俗儒鄙夫!抱残守缺!不考实情!外道邪说!厕中之言!” 今天看似好像把今文学派对古文学派的恶意辩驳回去,但权应璋就是有一种欺负文盲的憋屈,感觉痛骂出去的话语都打在空气上。 睁着眼睛一晚上没睡,第二天—— “不行,吾咽不下这口气!” 权应璋找上了许烟杪:“我可以和你走,但并非去入仕,而是去辩经!” 许烟杪点头,还是那么乖巧:“好的,权公。” …… 许烟杪复命时,老皇帝整个人都懵了:“你怎么把人请来的?” 许烟杪:“权公是来辩经的。” 那至少也请动了啊!以前用过辩经邀请,但对方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拒绝。 不管了。 老皇帝十分高兴:“许烟杪,你果真有急智,多少人都请不来权公,只你成功了。” 许烟杪眼神飘忽了一瞬:“陛下,臣用了一点点的手段,说了一点点的谎言,就……还请诸位同僚海涵。” 大臣们:“???” 一些不太妙的预感。 过了一会儿…… 一个脸色发黑的八十多岁老人愤怒地站在他们面前,拐杖重重一杵地。 “何人讥吾古文经学!站出来!” 大臣们:“????” 等等,我们什么时候…… 虽然我们修习今文经学,但干嘛抨击古文经学啊?朝堂上都没有学古文的了,谁闲得没事提那玩意儿啊? 许烟杪心中吹了一曲婉转的口哨,满脸无辜。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说!回字的四种写法!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撕!撕得更响些! 群臣:“……” 呵呵。 从那声口哨心声他们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有一人从群臣中走出来,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斟酌用词:“权公是否误会了什么?我等不曾……” 权应璋眯起眼睛。 他脾气本来就火爆,看到有人站出来,直接就问:“尔是修习今文经学之人?” 站出来的人——惧内的那个前御史崔漪,非常客气:“权公大驾临此,小可崔漪确是主修今文。” 他不承认还好,一确定自己的学派,权应璋脸色瞬间青白,猛地举起拐杖,一拐砸过去:“我让你回字有几种写法!我让你回字有几种写法!竟然敢遣小童来消遣老夫!” 崔漪哎呦一声,挨揍经验丰富地立刻蹲下抱头——他这也不敢还手啊,对面的老头都八十六了!稍微磕着碰着,他能被这位的追崇者们用唾沫淹死。 但还是挣扎了一下…… “权公!别打!别打!” 什么回字有几种写法! 许烟杪,你到底干了什么! “竖子!”权应璋更加愤怒了,好几个官员上来拦他都拦不住。 权应璋有自己的思考逻辑。 在跟随车队到京师的这八九天内,他天天和许烟杪交谈,从谈话中,他发现这小子是真的不懂经文,可能背得最熟的还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就算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论语,有时嘴瓢竟然还会说成“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如此文盲,怎么可能说得出“古文经学最擅长咬文嚼字,平时没事就研究回字有几种写法,风气浅薄又浮夸”的讽刺话语,必然是有人秘授机要,让这个小辈过来冲锋陷阵。 整个朝堂都有嫌疑!谁冒头他就打谁! ——你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你那么快跳出来干嘛! 毕竟是下马写书上马砍人的儒家,别看权应璋年近耄耋,力气却不小,几下就把崔漪打得鼻青脸肿,声音还十分中气十足:“齐地犬儒!为儒者竟诬妄仲尼有素功,蠢笨如羊质虎皮,然儒学之基乃仁、义、礼、智、信、勇、善,乃人也!非神非圣非王也!尔等宗孔子却违离孔道,实在乖硋!忘其乃皮虎尔!罪当诛之!” ——今文学派可以统称为齐儒,古文学派就是鲁儒。 许烟杪戳戳好基友兵部司务:“仲尼我知道,是孔子,那仲尼之素功是什么?” 兵部司务一脸见鬼的表情看他。 许烟杪理直气壮:“考完试当然要把知识点扔了啊!我就想当个小官混吃等死而已,又不想往上爬。” 旁边,万寿公主也在认真听。 她不通儒学,但想在这个朝堂上立足,对儒家必须有足够的了解,不用精通,可对方引经据典时,你必须得知道人家在说什么。 兵部司务抹了抹脸,无奈地解释:“古人将功德高尚却又无有王位的人称之为素王,今文学者尊孔,便将孔子尊为素王,而他的王业,便是《春秋》。但古文学者极其厌恶神化孔子,他们认为孔子非神非王,乃人尔。” 许烟杪恍然大悟。 【soga!】 【权老爷子这不就是指着今文学派的鼻子骂——】 【呵呵,今文学者违背孔子本心,输出的言论也配叫做儒家学问?你们也配学儒?】 本来还心平气和的今文学派:“……” : ) 被权应璋骂了一通,情绪上的激烈程度,还真不如许烟杪大白话翻译一遍。 这大白话一听,火气当场就上来了。 ——我们只是尊老,但老东西你不要太过分! * 学派之争,从来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切异端都要被打倒! 崔漪滚到角落里,闷闷喘了一口气,手一碰脸上青紫,就龇牙咧嘴地疼。 但他抬头偷偷看一眼金台时,表情有细微的变化。 皇帝的想法可不是只让这文坛盟主来京师旅个游,对方到朝堂上质问的这个事情总得有个开端,可也不能一上来就和对面对骂,得先有个出气筒。 这出气筒,地位高了会让朝廷丢脸,地位低了又显示不出来朝廷对权应璋的尊重。 他这个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正正合适。 崔漪喃喃:“希望陛下能因为我知情识趣,不要再因为上次之事记恨于我了……” 崔漪悲愤:“就算记恨,至少也别把我在朝堂上的话抄录下来送给我夫人啊!我只不过是在外面说说大话,充充面子,又不是真的想要让我夫人端茶送水鞍前马后,作甚和她说那些!” 他这些天一回家就被阴阳怪气,夫人不给他进房不说,其他房间的床板、软榻都搬走了,他已经睡了大半个月地板了! 崔漪抹了一把辛酸泪,抬头瞅了眼那边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争论。 一开始气氛还挺好,认认真真辩经—— 今文学派:孔子是神! 古文学派:孔子是人! 今文学派:天人感应,天降灾祸,社会才会亡国!孔子的《春秋》就记载了无数亡国之君治下的自然灾异,为什么孔子会这么记载?当然是孔子想要借此提醒人主啊!孔子希望他们能够引以为戒,行政应兼循神道! 古文学派:你放屁!孔子于《春秋》详细序次年月,足以证明《春秋》只是一本史书而已!你家史书不记何时何地有天灾啊! 今文学派:你才放屁!《春秋》虽然是史书,但也不是只讲史,里面难道没有和天数有关的内容吗!书里可是承认了尧让位给舜是“天之历数”决定的!你们崇尚的《春秋》,从未放弃过传统的“天命”! 古文学派:那你知道什么叫“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吗!孔子确实没有否定“天”的存在,但他更主张尽力于人事!就你说的尧让位给舜是天命,但同时,亦让舜告诫禹,治理好国家要秉执其中正之道,否则天命就会终止。尽人事为主!听天命为辅!你懂不懂! 今文学派: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古文学派: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他们争《春秋》争《周礼》争《礼记》争《尚书》争《谷梁》争《公羊》争《左氏》…… 事关道统之争,没有任何一方愿意让步。 光是争《周礼》是周公所作还是孔子所作,就已经撕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了。 许烟杪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辩经,虽然听得吃力生涩,但幸好有某好心的兵部司务在旁边解读,让他能快乐吃瓜。 【撕!撕得再响一些!】 【哎呀,怎么感觉《周礼》说是周公作的也对,说是孔子作的也对啊?】 【诶!等等!有人夹带私货!芜湖!居然有人在暗戳戳说《周礼》……不对,包括《周礼》在内的“三礼”,全都是后人伪作的!】 今文学派:“!!!” 异端! 他们立刻就揪出来是谁在浑水摸鱼,一通狠喷。 权应璋发现此事后,也暂时放下和今文学派的对战。 今文、古文齐心协力,把那个说《周礼》是伪作的异端按下去。按完之后,双方继续互喷。 许烟杪咔嚓咔嚓啃瓜。 【哎哎!怎么还有地域黑啊!】 【那个大理寺丞!别以为我没注意!你说《周礼》就周礼,说什么权老爷子和福州人一样狡诈啊,福州人吃你大米啦!】 朝堂上的福州人:“……” : ) 呵呵。 【我看看你哪里的,诶,江苏的啊!哦哦,不对,应该统称江东人!江东子弟多才俊!】 福州人——刑部郎中吕钰当即调转枪口:“江东人又骄纵又脆弱,当日打天下时幸好没用你们江东子弟,不然陛下能不能得天下还两说。” 大理寺丞王公达正要反唇相讥,监察御史商原连忙拦住人:“冷静冷静,都是南人,何必互相争吵呢。” 【这倒是,毕竟有的北方人一直看不起南方人来着。】 【比如那谁谁……兵部尚书好像自夸过,北人就是质朴忠直,阴谋诡计比不过奸诈的南蛮子。】 兵部尚书:“……” 啊这。 尚书里四个北人,两个南人,现在兵部尚书感觉自己要被两个南人同僚的视线烧穿了。 兵部司务:“许郎……” 【哎哎,那个工部右侍郎是不是傻的啊,就算再着急旁边的人喷不过权老爷子,也不能直接地图炮,说四川人不知礼法,他说的话不算数啊!】 兵部司务:“许郎……许郎……” 【不过苏州人真的骄奢好侈吗?前两天我还看到有哪个御史这么说来着,但看这工部右侍郎的穿着也不像啊,我记错了,他不是苏州的?】 许烟杪沉浸在系统中。 丝毫没看到旁边兵部司务喊他喊到又快哭了。 你别拱火了!再说就要打起来了! 【啊!我想起来了!!!】 什么?想起来哪个王八蛋御史说苏州人坏话了吗! 朝堂上的苏州人有一个算一个,捏紧了拳头。 【现在流传的《古文尚书》好像是伪书来着……】 今文学派:“?!”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 【可恶,我想不起来是哪里伪了,当时谁写了本书论证这个来着?】 【好像说什么……与古籍不合,与史例不合,与古史不合,与古代典礼不合,与古代历法不合,与古代地理不合,与训诂不合,与义理不合。】 【可惜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不然还可以丢出来,肯定很好玩!场面肯定更炸!】 今文学派的人笑了。 许烟杪对经文生疏,不代表他们生疏。 科举考的就是即时回忆书本内容,他们最擅长这个,现在给出“八不合”的方向,还怕不能当场想出来打古文学派的脸? 权公,虽然你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我们有些胜之不武,但学术正统之争更重要,所以!对不住了! 这些人正在兴奋中,没有注意到朝堂上有些人脸色变了,皱着眉,准备站出来。 权应璋没有官印,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太吃亏了。 但!他们能听到啊! 他们是古文学派的人,为了当官,伪装成今文学派而已。 现在,是时候站出来了! 忍辱负重多年,现在!我们要把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 为了古文的荣耀!!! 今文就是异端!!!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撕!撕得更响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惹!竟对八旬老人做出这种事! 隐藏在朝堂上的古文学派磨刀霍霍,直接跳了出来。 宛如小鸡仔们终于找到了鸡妈妈。 “权公!!!”他们眼泪汪汪:“你终于愿意出仕了!” 权应璋一愣,都没想起来要先反驳“我没有想出仕”,下意识:“你们是……” “我们是古文学派的啊!!!” 我——们——是——古——文——学——派——的——啊! 余音不绝,绕梁三日。 就连老皇帝都震惊地瞪大双眼,神色古怪起来—— 【你们古文学派居然还活着呢?!】 嘴替再次出场,心声中充满了震撼。 其他人用力点头:是啊是啊! 这真是……谁能想到呢?! 平时一起喝着小酒办着公,偶尔谈论谈论今文经典的同僚,转身就投敌了! 好几个人直接当场崩溃。 “吾友!你!” “老师!我和你学了半辈子今文,现在你跟我说你是古文的?!” “知己!你!我!你是古文的,那我们平时辩经论道论的到底是什么!知音难觅,为此我在官场上一路往上爬的时候,拉拔了你好几次,就怕你被迁出中央,到地方上我们就不能一起曲水流觞,品茶讲经了!结果你是古文学派的人?!什么高山流水!什么伯牙子期!终究是我错付了!你这让我的老师!我的同年!我的亲朋好友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俩的关系!” “其实吧……”知己期期艾艾地说:“平时我们论的内容,都是我找来的一些偏僻的古文经典……” 他的好友如遭雷击,后退三步。 知己冲上去握住他的手:“知己!你在古文经学的理解上面十分有天赋,信我!来学古文吧!你一定会一飞冲天的!” “啊?这……不是……我……” 好友一脸犹豫地被拉走,完全没办法做出反应。等人站到古文学派阵营时,他脸上的犹豫逐渐变成坚定:“好!知己!让我们继续做知己!” 竟是当场跳反了。 气得今文学派的人怒骂他叛徒,是古文学派门下走狗! 权应璋脑中一阵隆隆,待回过神后,畅快大笑:“好!好!老夫还以为古文于朝堂上无人了!原来尔等是在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啊!” 许烟杪:【打起来打起来!】 他把拐杖一杵,傲然看向自动分去对面的今文学派:“吾道不孤!尔等还有什么谬论!都拿出来吧!” 许烟杪:【打起来打起来!】 古文学派的那群人站在权应璋身后,同样傲然地望着对面。 今文学派的人冷笑一声:“蚍蜉撼树尔!” 许烟杪:【打起来打起来!】 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人突然都异口同声:“你闭嘴!!!” 许烟杪眼睛一亮。 【哇!打起来了!】 兵部司务眼角微微抽搐。 这场辩经真是少你一句都不行!但凡少你一句,他们都打不起来。 * 老皇帝也看热闹不嫌事大,让锦衣卫搬来十来套案几和软垫,提供双方坐而论道。 ——主要是权应璋年纪大了,一般论道没几个时辰拿不下来,真让人家这把老骨头站这里那么久,今天就得当场出殡。 今文学派首先发难:“《古文尚书》初次问世时就明言比先前的《今文尚书》多出十六篇,四百年来数量无有变化,四百年后遭逢战乱,再到太平,怎么就变成多出二十五篇了?篇数不合,方知伪也!” 古文学派的人面色凝重起来。 就连权应璋这个文坛盟主也是眉头一皱。 他们是正经辩经,不是街头争斗,倘若是后者,他们当然可以扯着嗓子说“官方文书上没有变化不代表它在民间不存在,民间那么大,书籍四处散落,四百年后才找到不是很正常吗”。 但辩经不能这么辩。 辩经,你得从经史典籍里找出相应的内容来反驳对方。 哪怕全天下都知道孔子是个男的,你在辩经的时候,如果需要说明这一点,那你就得从典籍内容里找出某某话来证明他——比如,孔子和卫灵公的夫人南子共处一室后,就连他的徒弟都疑心孔子是不是不清白了,由此可论证孔子是个男人。 你如果无法辩明,那等对面掌握了官方话语权后,孔子的传奇人生里估计就得加一项“孔女子一生不弱于人”了。 如果这个官方话语权再掌握得久一些,科举考题是你这个学派出,答案要按照你这个学派对经典的释意来,一代两代大家还心里腹诽这个学派胆大包天,强行给孔子改头换面,他们知道孔子是男人但为了科举/为了打出自己的名声,对外只能声称自己支持这个观点。 但五代之后,孔子女扮男装这个观点必定会成为主流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学派一定要争正统,争到正统,那就相当于直接垄断了某段时间的话语权,你想给天下士子灌输什么观点就能灌输什么观点,再离谱的观点都行。 古文学派的人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辩倒对方了。 所以孔子……啊不对,所以《古文尚书》的数量为什么会突然变多呢? 那对知己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扬声:“《德明·叙录》有载,宣帝年间,河内女子有坏老屋得古文《泰誓》三篇。此为十六篇之外《古文尚书》,是以,尔言‘四百年来数量无有变化’乃谬言!除此之外,还有……” 他们又提了其他书籍大概三四处类似的内容。 现在轮到今文学派皱眉了。 这些书他们有些看过,有些只隐约听过书名,没想到对面居然有人涉猎如此广泛。 但没关系,他们还有别的证据! 又一个人站出来:“《荀子》言:人心之危,道心之微。此八字引自道经。而《古文尚书》亦有相似句子: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倘若《古文尚书》在前,为何《荀子》不言引自《尚书》?《古文尚书》!伪书尔!《荀子》成书前不见,是以无法引用。” 古文学派的人:“……” 你还真好意思说,人家引注什么是人家自由啊!《荀子》就是想引道经不想引尚书不行吗! 但是…… 古文学派的人抹了一把脸。 辩吧! 辩经就是这样,再离谱的问题你也得引经据典回答。 * 这个问题特别刁钻。 古文学派的人或是手抠着桌案沿角或凹陷,或是眼角皱出纹路,迟迟没能做出反击。 许烟杪灵机一动,戳戳兵部司务:“我能不能想办法证明《荀子》没有引用《古文尚书》是因为荀子没有听说过这本书啊?” 兵部司务想了想:“那我可以去证明《古文尚书》知名度高,荀子没听过就是荀子孤陋寡闻,再然后,通过这个打你的学说,说你的学说里,核心观点是荀子孤陋寡闻。” 许烟杪瞪大眼睛。 兵部司务兴致上来了:“如果你被套上这个观点,那往后你就没办法在辩经上使用荀子的一切观点。” 他孤陋寡闻,那以他的观点做出的论据,肯定有能被反驳的地方,虽然我还没找到,但我不用找了,因为,你亲口承认了荀子孤陋寡闻啊!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许·辩经小白·烟杪眼睛瞪得更加圆溜了。 【这不就是杠精吗!】 他恍然大悟。 【原来辩经就是杠精中门对狙啊!】 ——然后又在心声里逼逼叨叨一大片,反正整个朝堂都知道“杠精”是什么意思了。 古文学派:没错!今文学派就是杠精! 今文学派:怎么,辩不过别人就说别人是杠精啊? 今文学派挑衅:“如何?可曾想到法子证明?别挣扎了,《古文尚书》就是伪书。” 古文学派的人嘴角微抿着,大冬天的,焦虑到鼻尖沁出汗珠。 权应璋沉吟片刻,脑中好似有一殿之书,一篇又一篇典籍页面翻过,只为了寻到那只言片语,做出反驳。 “《荀子》言,故书者,政事之纪也;诗者,中声之所止也;礼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 还真的让他找到了。 “诗者,《诗经》也;礼者,《礼记》也;如此,书者,《尚书》也。荀子以《尚书》为记录政事之言,而‘人心之危,道心之微’是为释意‘人心应时时戒惧,道心应养至精妙’,与心性有关,与政事无关,荀子自然会引专言心性的《道德经》,而非记录政事的《尚书》……” 权应璋侃侃而谈。 这回轮到今文学派那边被辩到了。 而古文学派的人给大佬欢呼:“不错不错!就是这样!权公才高八斗!权公学识渊博!权公光耀古文!” 今文学派:“我还有一问,《古文尚书》叙述黄河浮于积石,发掘《古文尚书》之人做出注释,言积石山在金城西南,河所经也。然而,金城郡设立在此人去世之后,为何他能知晓自己去世后的郡名。” 古文学派的人额头冒汗。 权应璋:“发掘《古文尚书》之人乃孔子后裔,《孔丛子》言‘先圣遗训,壁出古文……吾家世世独修之也’,亦有人称《尚书》为孔氏传。既是世世代代修之,金城郡自然为后人追书之言!” 今文学派:“我还有一问……” 权应璋:“此问荒谬,吾以一言为证……” 今文学派:“我还有一问……” 权应璋:“我亦有一答……” 今文学派:“我还有……” 权应璋:“我亦有……” 古文学派的人完全插不上话。 除了权应璋这个真·大佬才思敏捷之外,还有就是,他们虽然身在今文,心在古文,但平时辩论用的都是今文学说和论点,想要用古文推翻,一时之间都想不到适合的证据。 不过没关系,他们跟着许烟杪学到了一个适合他们做的事情。 权大佬:“竟言文王无改元称王之事,以此试图证伪谈到此事的《古文尚书》,实是无中生有之言。且听史实记载……” 许烟杪:【就是就是!】 古文学派的人:“就是就是!” 权大佬:“说甚么《古文尚书》亡于永嘉之乱,《帝王世纪》言太保公以古文授扶风苏愉……又《儒林传》言其传与……至《尚书正义》有言……及史志……历时四百年最终由……尔等颠倒黑白,莫非以为吾记性不好?” 许烟杪:【大佬厉害啊!芜湖!舌战群儒!】 古文学派的人:“就是就是!” 权大佬:“尔等着实吹毛求疵……” 许烟杪:【大佬牛逼!】 古文学派的人:“就是就是!” 【不过古文学派的人跳反的意义是什么,看老权怼今文派太轻松了,过去拉拉后腿?】 古文学派的人:“就是就……” ……嗯?他们是不是被骂了? 权大佬:“尔等今文切莫欺人太甚……” 许烟杪:【啧啧,今文学派不羞愧吗,一群人完全打不过人家一个八十六岁的老人!】 “……”不管了!骂就骂吧!至少许烟杪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啊! 古文学派的人继续欢呼:“就是就是!” 今文学派的人被辩得丢盔弃甲,只能苦苦支撑。 看到古文学派的人只需要无脑跟随大佬就行,又生气又委屈。 ——他们也有大佬啊!但大佬估计还在回京路上呢!而且就算到了京师,估计也要先去看一下他那个刚被下狱的倒霉太孙外甥。完全赶不上。 生气! “你们就是什么就是!”今文学派的人愤怒,没办法怼许烟杪,还没办法怼你们吗! “一群复声虫,简直羞于与尔等同朝!” 古文学派的人一时语塞,完全没有脸说出附和的话了。 而许烟杪…… 吃瓜乐子人的声音非常之大:【就是就是!】 古文学派:“……” 你到底哪边的?!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惹!竟对八旬老人做出这种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呜!舅舅去哪儿了!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哪边能看热闹支持哪边喽! 乐子人没有立场! 许烟杪只恨这里没有瓜子花生和可乐,不能痛快吃瓜。 【如果能打起来就更好了!】 【打起来的话,权老爷子简直无敌啊!这么大年纪谁敢碰他一下!他一个人可以在群臣中杀个七进七出!】 群臣:“?!” 他们突然无比庆幸,权应璋没有官印,听不到许烟杪的话。 【呜哇!从《尚书》争到《论语》了!一看就知道不会杠,杠精应该杠《论语》有几个子曰啊!说不出来就是学艺不精!】 今文学派:“……” 古文学派:“……” 都说了我们不是杠精!!! 辩经像你这么辩,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古文学派的人愤怒的一拍桌子:“今文学派的,你们治公羊,我问你们,《公羊春秋》以微言大义著称,那其中一共有多少微言大义!分别是什么!” ——我们才不是杠精。但是,许烟杪的说法真好用,嘻嘻。 而且,我们有理有据啊,问多少个“子曰”有点无理取闹了,但《公羊春秋》微言大义是你们学派自己宣传的哦!结果你们自己都说不出来自己有多少条微言大义,不合适吧? 今文学派的人目瞪口呆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叫苦。 他们都没注意过自家这个漏洞——除了许烟杪这个杠精,谁会去数有多少个“子曰”,有多少条微言大义啊! 今文学派的大佬们都没整理过这个! ——大佬们忙着把今文儒学和政治结合在一起呢,在他们手中,《诗三百》是谏书,《春秋》用来决狱,“五经”小可以指导儒生的一言一行,大可以制定国家大政方针。 ——还有谶纬,谶纬注释儒学经典,直接凌驾于五经之上,比如什么“孔子是其母感黑帝之精而生,有诸多神异”,比如“国朝有阴阳五行,我们朝代能取代前朝是因为我们克他们”,还比如……“天人感应”。 反正,搞东搞西,就是没想过要把自己的立身之本填充完善一下。 现在被古文学派揪住这个漏洞,一个个汗流浃背,讷讷无言。 许烟杪在心里欢呼了一声。 【漂亮!】 【没想到古文学派还藏了这一手!】 【这是冲着要搞死今文学派去的啊!】 古文学派腼腆一笑。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兵部司务看了许烟杪一眼,只觉得牙疼。 他们本来只是辩论啊!他们真的只是在辩论而已!虽然你一开始拱火让他们越吵越凶,但那时候还只是辩经! 你先是说《古文尚书》好像是伪作,差点让古文学派成了个笑话——《古文尚书》如果被证实是假书,那就从头到尾没有“古文”这种说法,没有“古文”,何来的“古文学派”。 现在又让今文学派被古文学派发现他们居然不知道自己家有多少条“微言大义”——这就相当于,你说你崇拜孔子,但你居然连孔丘就是孔子都不知道,你崇拜个鬼哦! 双方直接从吵架变成了捅刀子啊,不往死里捅算他们输! 另一边。 天牢深处。 皇太孙从早上睁眼后已经伸了一千四百四十四次脑袋了,平均每五个呼吸探头一次。 假世子对着前驸马撇撇嘴:“他舅舅今天回来。” “那位被誉为令文种无绝的文渊阁大学士?!”前驸马露出艳羡的表情:“季公执今文学派牛耳,又是太子太保,与太子关系莫逆,听闻帝后对其都十分青眼有加,又是让他妹妹成为太子妃,又是将太子嫡亲的妹妹——清河公主嫁与他当正妻。” 而且,因为是打天下的时候嫁的女儿,都还不是公主呢,自然也就能够当官了。 可把前驸马羡慕坏了。 假世子突然转过头,瞳孔微微睁大:“来了。” 昏暗天牢里,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壁上火苗三五次晃动后,先冒出小半个黑靴,暗金丝线在其上勾勒出山川河流,看着又端庄又繁复。 再然后,一个男人从墙后转出,整个人看着苍白又冰凉,但他视线慢慢向下,看向皇太孙时,却又露出了一个温热的笑。 皇太孙扑到牢门上,半跪着抬头,感情充沛地大喊:“舅舅!” 季岁十分心疼,他外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天牢这种鬼地方……他外甥都瘦了! 等问清楚情况后,季岁面容绷紧,眉间皱出川痕:“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皇太孙脸上一瞬间流露出狠毒:“是谁!” 谁告的密! 季岁正要说什么,突然有一个明显身穿小吏皂服的胖子用明显不符合他身材的矫健蹿进来,在季岁耳边低声道了几句话,季岁面上神色陡然变化,站起来就要走。 皇太孙:“舅舅!” 季岁犹豫了一下,转头看着皇太孙那一头油的头发,脏兮兮地打结,还有灰尘。本来想摸一下脑袋,安抚几句。但…… ——他是个洁癖。 到底没对自己下狠心,只着急丢下一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转身就走。 皇太孙在身后:“呜呜呜,舅舅!我等你啊!” …… 季岁一边往外走,一边脱外袍:“权应璋怎么会突然来上朝?古文学派的又怎么会抬头?” 那小吏手里捧着一套叠好的官服,整个人腰身躬得很低,但他脚步又很快,紧紧跟着季岁:“似乎是被一位许姓司务请回来的。” 令小吏惊讶的是,面前大人物居然听出来是谁了。 “许烟杪?怎么哪里都有他!” 一听说是许姓司务,这位太子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换好官袍,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宫中,一来就听到该死的古文学派耀武扬威:“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微言大义,那你们《公羊春秋》的微言大义是什么?你们说啊!说不出来了吧!” 神色顿时变得冷峻起来。 直接走进去。 “《公羊春秋》微言大义,共二十九条。” * 眼看着今文学派的人快撑不住了,古文学派的人目光也越来越火热。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直接掀了今文学派的?,让天下恢复古文的天下! 便在这时,殿门外突然传来冷冷一声—— “《公羊春秋》微言大义,共二十九条。” 对方一面往里走,一面念。 “其一,荣复仇 。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其二,攘夷。中国不绝若线,桓公救中国,而攘夷狄,卒怗荆,以此为王者之事也……” “其三,贵死义。逢丑父代齐顷公之死,舍身……” “其四,诛叛盗……” “其五……” 这人慢慢走到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中间,正好念完第二十九条的最后一个字。 然后,冷嗤一声,不论是气势还是语气,都带着傲慢与轻蔑:“古文学派的虫豸……” 语调低慢。 “也配谈论经义?” 而今文学派的人,仿佛见到了救星,纷纷呼喊:“季公!!!” …… 等待的过程极为幸福甜蜜。 皇太孙双手支着下颔,等着舅舅回来。 ——舅舅一定是为我去和爷爷求情了! …… 权应璋和季岁,一个八十六岁,一个四十六岁,各自带领着自己那一学派的人,撕得天崩地裂,草木失色,什么面子什么客气,都不要了,说的那些话又尖锐又刻薄。 别以为文人骂战就会文绉绉,那些“不得好死”“促寿”“臊狗奴”,已经算轻的了,什么“皇天走狗”啊,什么“忘了本的畜牲养的”啊……毕竟孟子还骂过墨家是“禽兽”,骂农家是“南蛮鴃舌之人”。 这骂战,一骂就从早上骂到中午。 …… 狱卒拎着饭菜过来,让某位皇太孙兼皇长孙吃饭。 皇太孙不屑一顾:“用不着,拿走吧。” 我就要出去了!谁还要吃那些难吃的牢饭! …… 权应璋一撸袖子:“无人伦的猪狗!不讲仁义礼智信,你何曾懂孔子!” 季岁一拍桌子:“君父大义方为天之经,地之义,尔这无君无父的禽兽!” …… 时间从中午来到晚上。 狱卒又拎着饭菜过来。 皇太孙有些烦躁地拿手掀翻了托盘:“都说了不用!” 饭菜撒到地上,皇太孙看都不看一眼,肚子咕咕作响,他的目光期待地看着墙角。 我舅舅一定是在想办法救我了! …… “竖子!”一堆人拉着权应璋,老爷子中气十足:“汝等吾回去翻经书!明日再和你辩!” “老男子!”季岁反唇相讥:“你自来!何曾怕你!古文学派如此异端,吾必让其不容于天地!” …… 夜至三更。 皇太孙躺在稻草堆里,肚子咕咕咕响破天际,他茫然望着天花板。 舅舅,你去哪里了舅舅,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季岁坐在书房里,皱着眉,一页页翻着经史典籍。 十二寸的蜡烛慢慢燃烧,一寸寸变矮。 月亮慢慢西沉,蜡烛也燃至指长。 雄鸡一啼,季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等等!” 季岁一把定住被风吹翻一页的典籍。 “原来是忘了这一句!” 他穿上官服,气势十足地出门。 “古文学派的贼子!今日必要尔等跪地求饶!”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呜!舅舅去哪儿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嚱!这外甥我是非捞不可吗? 这场辩论足足延续了三日。 第四天不是因为他们终于吵出了成果,而是因为那几天政务少,有时间让他们吵,今天政务多了一些,大家决定先偃旗息鼓。 权应璋终于决定穿上了官服:“哼!季岁是吧!给老夫等着!” 季岁只是甩了甩手腕——这几日天天翻书,手酸得厉害。 【居然还是没打起来啊……】 一道声音十分的惋惜。 权应璋一听到这个声音,有些讶异。 是……许家小子?但他不是站在最后面么? 权应璋左右看看,发现确实不见许烟杪,正纳闷着,丞相窦青抚着长须,站到他面前:“权公。” 这人已是年过七旬,头发斑白,风姿矍铄。此时此刻,他温和平淡,却又带着一股莫名傲意地说:“恭迎阁下步入此堂。” ——欢迎你来到新世界。 一个汇聚大夏最顶尖人才,拨弄权力风云的世界。 一个…… 能听到许烟杪心声的世界。 * 在听见许烟杪的心声——主要是架吵完了——季岁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他的好外甥还在天牢里呢! “陛下!”季岁当场出列:“臣有罪!” 老皇帝愕视:“卿何罪之有?” “八月时,贵溪、永丰、兴安大饥,民掘草根、树皮以食,陛下遣臣外出监赈,到了灾地,臣见乡绅地主借此次大饥发放高利,百姓与他们借粮,借一斗还一斗半,借二斗还三斗,若一月后还不上,便利上加利,从五成利滚成十成利,灾地百姓多典儿卖女以还高利。” “什么?!” 老皇帝暴怒:“朕已规定民间借贷,绝不能超过一月三分利,这些贼胆大过天的棍徒,竟害我百姓!” 季岁道:“臣有罪,罪在假传圣旨,擅自开临近未受灾郡县粮仓,取出粮食,为百姓将儿女赎回。请陛下降罪。” 老皇帝笑了一声,他很高兴:“卿何罪之有?若先上书等朕批复,不知多少家庭要流离转徙,溃散四方。” “杀得好!”老皇帝斩钉截铁地为这次事情定性:“卿不仅无罪,还有功!” ——皇权社会便是如此,若皇帝觉得你不该死时,你就算假传圣旨,他也能觉得你是机敏聪慧,灵机应变,但皇帝如果看你不顺眼,你哪怕老老实实,遵纪守法,也会被皇帝看成是榆木脑袋,不堪大用。 季岁深知这一点,他躬身谢恩,心中已然打好腹稿。 接下来,他只需要感慨一下若非天灾人祸并存,百姓何尝不想全天伦之乐,何必忍痛将骨肉典买…… 重点是“天伦之乐”和“骨肉亲情”。陛下必然会忆起自己的长子嫡孙,回想起以往大孙子在膝下欢闹的场景。 爷孙之间,哪有过不去的坎呢! 然后,再为太孙请功,正好出行前,太孙自愿把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说要捐给百姓——虽然是由他妹妹做主的“自愿”,太孙自己不太情愿,但陛下又不知道。 百官不知他心思,只是微微感慨,目露赞叹之意。 “季公仁义啊……” “季公实乃社稷臣矣!临大事而能不惜身!天下楷模!” “爱君恤民,以仁为本,季公……呜呜呜呜,季公假传圣旨的时候,一定已经做好了以身殉道的准备了!” 儒家本来就崇尚这种为了自己的坚持,连命都能舍弃的风骨,季岁的所作所为,正戳到他们点上。 就连权应璋都面露赞色,遥遥对着季岁一礼。 许烟杪已经开始翻季岁的过往了。 【呜哇!这是什么大男主剧本!清傲孤冷,年少成名,一路扶摇,文人追捧,天子亲近,四十余岁便成了文渊阁大学士,替皇帝起草诏令,和皇帝商议政务。后宅也只有妻子一个,哪怕膝下无子也绝不纳妾,除了当年天下大乱,丢失一个女儿外,简直是爽文人生!】 你再夸,我还是要把我外甥救出来的! 季岁冷酷地想。然后,开始吟唱:“陛下,臣此次观民生多艰,实在心酸。” 老皇帝微微颔首,面上流露出动容之色。 “那些乡绅实在该死!若非他们以国难发财……” 许烟杪一边翻看当时情况,一边用自己的语言给对方配音:【我又怎么会需要从城东杀到城西!老王八羔子,我都好声好气让你们把人和地都交出来了,居然这么不识好歹!以为老子拿不动刀了是吧!】 季岁一噎。 想好的话都一时想不起来了,只满脑子一句—— 你才那么粗鲁!你全家都那么粗鲁! 季岁深呼吸一口气,继续组织语言:“百姓又如何需要典儿卖女,他们何尝不想享受天伦之乐……” 老皇帝神色更动容了。 天伦之乐啊…… 他大孙子被关了足足一个月了,自小到大,他哪里吃过牢狱之灾这种苦。 ——他当初投入起义军,不就是想混口饭吃,到了老时,能够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吗。区区一个贵人而已,大孙儿也只是太过重情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百姓真的好惨。】 【还好有太孙这个舅舅在,太孙人品不怎么样,他舅舅真的是个好人啊。】 群臣:“……” 对不起,他们很想严肃起脸色,但是许烟杪的心声实在太出戏了。 季岁再次深呼吸。 算了,先为外甥请功吧。 努力把气氛拉回来:“此次臣出行前,太孙将自己私库的钱财取出来,托臣沿路购买粮食,带到灾地分发给百姓。灾地百姓听闻后,深感太孙与陛下的恩德……” 【啊?没有吧?百姓不是都在感谢当地州府的长官报灾迅捷,及时发仓谷赈灾,还感谢季岁劝说富民出米赈灾,这才没让他们死伤惨重。皇太孙那三瓜两枣算什么啊,他娘让他捐三千两,他还自己偷偷昧下五百两呢。】 季岁:“???” 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他还真以为大外甥砸锅卖铁,凑了两千五呢! 怎么皇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的,连那五百两都要贪! 群臣:“啊这……” 他们本来是想出来附和一下的——毕竟陛下明显是想要放太孙出狱了,他们自然要懂事一点,先把太孙捧起来,集体请求陛下原谅太孙年少轻狂,陛下再顺着台阶下。 但现在…… 觑了觑老皇帝眼色,十分纠结。 我们这……还搭不搭台阶啊? 只有季岁还在试图为外甥挣扎。 ——既然为外甥请功不行了,他用自己的功劳请求皇帝放人,总可以吧? “臣此次外出监赈,本是份内之事,有幸得陛下认功,皇恩浩荡,又忝赖百姓爱戴……” 【嘶——】 许烟杪捡起了自己的“键政权谋”,精神万分地分析。 ——反正就自己瞎猜两句! 【不愧是大男主剧本!我就说!哪有位高权重的大男主会不想着让自己更进一步,来个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诏书不名,剑履上殿呢!】 【这是在和老皇帝说,民心在我!你认我的功劳那最好,你不认我的功劳,我也有百姓在背后撑腰!】 你别乱说话啊! 季岁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自然,百姓都知此次能活数十万人,皆是陛下之功,若非陛下心怀天下,勒令户部以最快速度调送赈灾粮,又蠲免当地赋税,恐怕臣去到贵溪、永丰、兴安三地时,早便饿殍遍野……” 许烟杪煞有其事地点头。 【怕了吧!你如果不给我应得的待遇!我这个负责监赈的钦差就让你的治下饿殍遍野!老东西!你也不想这种事发生的吧!】 老皇帝嘴角一抽,很想告诉许烟杪,你别说了,你再说季岁就要跪地请罪了。 季岁他只是想救一下他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啊! 季岁他罪不至此啊! ——老皇帝当然不会信许烟杪这些鬼话,这人分明就是话本看多了,在自娱自乐呢。 季岁努力:“虽然皇太孙捐了三千两,自己吞了五百两,但他还年轻,还是个孩子……” 群臣目露同情之色。 这是被许烟杪一通乱拳,打得都找不到章法了。平日里季公哪里会说出“他还是个孩子”这种贻笑大方的话。 许烟杪在心中棒读:【他还是个孩子!所以绝对不能放过他!】 你、给、我、闭、嘴! 季岁的拳头慢慢硬了。 “陛下!臣私以为,太孙年岁尚幼,亦知为国分忧,虽说有时做事荒唐了一些,却不失好心,只是年岁小,对某些事情的严重程度认知不足,此时更需找严师来引领他走上正途!臣请陛下为太孙寻求名师,严加教导,而非一味体罚……” 够了…… 季岁痛苦的闭上双眼。 他到底在说什么鬼啊! 季岁此刻像极了写命题作文,中间跑题八万里,结尾很努力圆回来的……大冤种。 权应璋看着这个能和自己辩经三天,才思敏捷的对手,此刻被许烟杪搞得心如死灰,不免想起窦丞相当时的话…… “恭迎阁下步入此堂。” ——欢迎你来到新世界。 这个新世界,我是非入不可吗? 同一时刻,季岁想…… 这个外甥,我是非捞不可吗?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嚱!这外甥我是非捞不可吗?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惊!佛门圣地竟有如此不堪入目之事! 下朝后,老皇帝把季岁叫到武英殿中。 “这次赈灾,又杀了不少不肯释放奴婢的地主吧?” 听到老皇帝这么问,季岁静默着点了头。 “找到了吗?” 季岁摇摇头。 “……你这些年已经为了那孩子付出太多,几乎七成心力都用在寻找她身上,一直没和清河再要个孩子,这是何苦呢?这么多年了……”老皇帝轻声说:“载年啊,你们季家也是要传承香火的。” ——载年,就是季岁的字。 季岁只是语气坚定:“陛下,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当年战乱丢失,我一定要找到她!” 老皇帝道:“我晓得,这些年也不知你为了这孩子得罪了多少贵族乡绅。” 回忆起这些年季岁的作为,老皇帝都必须说一句疯狂。 只因为一个“乱世中女子想要活下去,最大可能是卖身为婢,或者被卖入青楼”,季岁拼了命地攒功劳,待时机成熟后,极力推动一条法律的实施: 凡有奴婢上诉本为良家,不论真假,一律放免。 甚至,考虑到有些女子遭受囚禁或威胁,无法上诉,他还时不时去那些豪强勋贵家里转一圈。 由于季岁本人的地位,那些不敢得罪他的豪强勋贵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又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至少明面上家中的奴仆是雇佣关系的自由人。顶多用一用不在放免之列的官奴婢。 但也有国公侯爵一类的人,身份地位非凡,仍然摆明了我家里就是要签卖身契。 为此,他与豪强关系紧绷。勋贵对他亦颇有微词。 这些年,在他手中关闭的青楼也有不少,每一个青楼女子,他都尽职尽责为她们找到新的活计来养活自己,生怕一步没做好,里面有谁是他的女儿,到时后悔终生。 老皇帝憋了憋,实在憋不住了:“许烟杪的神异你也知晓,此前你在外赈灾,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以去他面前旁敲侧击一番,说不定能……” 季岁一顿,半晌,缓缓道:“谢陛下恩典。” “但是……”季岁闭了闭眼,努力压下从许烟杪那里听到女儿起,便烦躁阴郁的心情:“但是,我不敢。” 三十多年了,他怕女儿早就死在战乱中了。他怕从许烟杪那里得知女儿早就死去了的消息——倒还不如先做个缩头乌龟。 他会去问的,但不是现在。 * 季岁依旧打算捞一下好外甥,除了这些年相处出来的感情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外甥和他女儿是不同年的同一天生辰,想到他可怜的女儿,他对这个外甥便也多了几分宽容和怜爱。 于是,在命题作文失败的半个月后,季岁再次进入皇宫。 划重点,挑了个许烟杪不在的时候。 这次很顺利,他把老皇帝约去了洛阳县的玉龙寺里,当年就是这个寺庙里拜过佛后,晚上回去皇后就孕吐了,八个月后生下如今的太子。 而且,他还在寺庙中准备了一个人…… “许烟杪?”老皇帝轻轻搁下上香的烟,诧异:“你不是没成亲,怎么也来这里求子?” 季岁身体晃了晃。 不!不是这个!!! 许烟杪讶异回头:“陛……” 老皇帝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微服私访。” ——他已经不指望自己一个眼神过去,许烟杪能乖觉闭上嘴了。还是自己手动比较保险。 许烟杪用力眨眨眼睛。 老皇帝松开手,嫌弃地拿袖子擦了擦手心。 许烟杪脸色如常地接着说:“毕竟我还有朋友,连沆过来求佛祖给他赐一个大胖小子,我就跟着来啦!听连沆说,这家佛寺的素斋很好吃!” 许烟杪一指,老皇帝和季岁下意识侧头看过去,就见到玉龙寺的主持正扶起一位上香的夫人,随后,主持口中念了两句什么,从旁边宝瓶里抽出沾水的杨柳枝,在夫人头顶轻轻洒下净水。而在主持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是兵部司务。 老皇帝瞳孔地震:“这个?!” 那夫人虽然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可她和兵部司务肉眼可见不是同一代人啊!看着应该快四十了! 许烟杪呆滞了几秒,立刻:“不是不是!这个不是!” 老皇帝眼里恢复了神采。 还好还好,差点以为他的大臣有恋母情节,二十岁和四十岁,他真的没办法接受! ——六十三岁还纳十六岁花季少女的老头如此想。 然后,他就看到那夫人受了洒净后,转身时,眉眼妩媚地勾了兵部司务一眼,朱唇上翘,风情万种。 老皇帝默默看向许烟杪:“真的不是吗?” 许烟杪为了好基友在老皇帝眼中的形象,掷地有声:“当然不是!” 那夫人听到这边动静,眼珠一转瞧将过来,见到老皇帝时竟是眼睛一亮,香风款款走过来,视线直往马上皇帝那健壮的身躯上瞧。 老皇帝:“……” 等他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了,转头一看,差点气笑。 许烟杪和季岁这两个人,一个低头好像在数地砖,一个背过身去仿佛在欣赏壁画,就是没人来救场! 看到他的时候,许烟杪这小王八蛋还呆愣地在心里想:【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结束什么结束!你还想看到皇帝和美艳俏夫人有什么开始吗! 过了一会儿,兵部司务也受了洒净,然后他才走过来,以作揖代替大礼:“见过大人。” ——大人除却对高位者的称呼,还有对老者、长者的称呼,用在此地也不突兀。 许烟杪看了一眼,发现那主持已经带领着那夫人出了大殿,可能是去做别的步骤了,特别好奇:“这样洒洒水就行了?灵吗?” “听闻有不少高官夫人来此上香。”兵部司务笑着说:“信就灵。” 许烟杪觉得自己又懂了:“哦哦!是……” 兵部司务一把捂住许烟杪的嘴。 还在人家佛寺里呢!他不想被乱棍打出去! 许烟杪特别委屈。 【真是的,这么激动干嘛!我难道还能情商低到在人家寺里砸人家饭碗吗!】 兵部司务三人嘴角抽了抽,并不想说话。 * 老皇帝听许烟杪说这家佛寺的素斋很有名,便起了兴致,要和许烟杪一起去吃。 能和皇帝吃饭,是多少人的荣幸。 老皇帝面带微笑。 许烟杪得此恩典,一定…… 【……诶?不要吧,和老皇帝一起吃饭又要注意礼节,又要察言观色陪聊,万一一个不小心抢了皇帝的菜……可恶,谁会想跟领导吃饭啊!】 【不敢吃不敢喝,吃一顿饭不是要吃得胃病发作。】 【但是拒绝就是抗旨了吧……能不能说我肚子疼啊……】 老皇帝笑容一僵。 兵部司务差点下意识咳嗽提醒一下许烟杪。 好歹装……哦,他确实装了。 眼见着许烟杪满脸逼真的惊喜,要张口答应下来,老皇帝一阵牙疼,只觉得自己特别……逼良为娼。 “对了,许烟杪。”老皇帝僵硬地微笑:“我今天微服私访,当然是一切从简,你吃你的,随便吃,爱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他才没有那么小气!哼! 而许烟杪,这回是真的惊喜了。 “谢大人!” 兵部司务痛苦地把脸扭过去。 这是真的没听出来是客气话啊。 旁边的季岁已经不想去管这些事了,他现在满心都是…… 我之前找的人,他还在后山吧?应该没有直接走了吧? 许烟杪的声音快活地传来:“咦?季公你不吃吗?” 季岁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死你! 想让我从皇帝身边走开,做梦! * 这家佛寺的素斋真的好好吃。 许烟杪埋头猛吃。 “唔唔!这个素面好好吃!” “这个!快吃这个琵琶豆腐!没有加任何肉沫居然都能做出原本的琵琶豆腐的味道!好绝!绝绝子!” “这个三鲜炒素也好好吃!” 周围僧侣看许烟杪的眼神都无比的慈爱。 有人这么喜欢他们寺里的素斋,他们特别高兴和满足。而且,这孩子吃饭真的吃得特别香!他们看着都想多吃两碗! 许烟杪抬头,看向季岁:“诶!季公你怎么不动筷子?怎么一直捧着那个茶杯不放啊?” 老皇帝差点没憋住笑,低头喝了一口寺庙里的茶。 兵部司务捂住脸,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有个词……叫端茶送客。但许烟杪估计是完全没有意识到。 季岁深呼吸:“我把茶放凉一些再喝。” “哦!这是喝茶的新方法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季岁扯了扯嘴角:“是啊。” 【不愧是大佬!喝茶都那么高级!】 季岁闭了闭眼,气得把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不。我是在送客! 如今他只能诚挚的希望,后山那个人现在还没走。 * 玉龙寺后山。 一位君子正在品茶。 他坐在精致的小几前,手边放着小巧的银质盒,盒中嫩绿的茶叶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镊子夹起一小撮茶叶,茶叶落入茶壶之中,微风吹拂着茶叶的香气扩散开来。 在水温达到适宜温度时,他缓缓地倾斜壶身,茶汤从壶嘴轻柔地流入刻着花木纹样的宜兴紫砂陶茶杯中,动作流畅从容,好似古琴弹奏时优美的韵律。 茶汤清澈明亮,散发出淡雅的香气,泡茶的君子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细细品味着茶水的芬芳。 微微垂下的眼眸,透露着静谧与优雅,风姿犹如一幅画卷,使人远远望之,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心灵十分宁静。 君子在想…… “季公,不是说陛下马上就来吗?我已经喝了三壶茶,快憋不住要去如厕了!” 在他快要尿出来的时候,皇帝终于来了,粗布麻衣的农人打扮,君子假装没认出来这是当今天子,邀请其过来品茶。 季岁连连打眼色。 错了错了!哪有人一上来就会邀请农户过去品茶的!你应该先和他攀谈,表现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然后再邀请…… 案几后面,君子焦急地夹紧腿,假装没看到季公的眼色,热情似火地邀请“农户”:“老伯!相逢即是有缘,就喝一杯吧!” 老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好啊。” 不过,很快他们就真的相谈甚欢了。 原来这君子正是写《女诫》的人,对约束女子三从四德说得头头是道,而老皇帝又是个直男癌,两人简直一拍即合…… 【臭味相投!】许烟杪认真地点头。 老皇帝、季岁还有兵部司务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 那边说得热火朝天,许烟杪托腮,百无聊赖地开始翻八卦。 【呦呵,玉龙寺的僧人不小心把一壶加了料的茶水混到素斋宴上了,现在正在满寺排查到底是谁喝的呢。】 许烟杪乐了:【加料?什么料?难道是巴豆?谁啊,那么倒霉,幸好我不喜欢喝茶,一口都没碰!】 嗯?! 有人误食了巴豆?! 简简单单七个字,老皇帝的注意力瞬间被拉走。至于那君子说了什么,他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谁这么倒霉啊,在这种地方误食巴豆! 这要是没被发现,大庭广众之下拉了肚子,啧啧啧,来这上香的可都是体面人啊,恐怕要举家搬离洛阳县方圆五百里了吧? 就这么一瞬间,老皇帝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幸灾乐祸。 那君子没发现不对,笑容矜持地继续:“女子生而不全。” 老皇帝没反应。 君子:“……”君子微微提高声音:“是以,女子当以夫为天!” 老皇帝:“……啊对。” 被八卦的不是自己的时候,人类的吃瓜热情总是分外高涨,老皇帝心里急得不行。 许烟杪你怎么不吭声了?到底是谁那么倒霉,你倒是说啊! 君子一咬牙,声音再提高一档:“夫死后,女子当以子为天。” 老皇帝:“……” 老皇帝勉强回神一瞬:“啊对对。” 下一刻身体蠢蠢欲动,就要往许烟杪那边靠。 左眼写着“许烟杪你行不行啊怎么那么慢”,右眼写着“快点说是谁,好想目睹现场啊”。 君子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不对,不由得看向邀请他过来的季公,拼命使眼色。 季公!陛下这是怎么回事!说得好好的,怎么就走神了! 季公? 季公???季公你脸怎么绿了! 君子快把眼都使抽筋了,洁癖晚期的季岁神思不属,满心忧虑等会万一迎面撞上什么不堪入目的污秽场景……任君子百般用力,楞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季公啊!!! 这位女德君子快崩溃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在走神什么,思考什么,好歹和我说一下啊!这么不上不下吊着……我尿憋不住了! 许烟杪在浩如烟海的八卦里翻来覆去地找。 【可恶,到底是谁误食巴豆啊!怎么找不到!】 许烟杪抓心挠肺,而其他三个能听到他心声的人,也忍不住焦急起来。恨不得上手替他找。 ——这种吃瓜只能吃一半的状态,真折磨人。 【诶等等?】 许烟杪愣住。 【怪不得找不到,不是巴豆……】 许烟杪热情更加高涨了。 【居然是(春)(药)诶!!!】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惊!佛门圣地竟有如此不堪入目之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呜呼!三人行必有口口! 【春】【药】?! 何止许烟杪亢奋。 老皇帝和兵部司务也亢奋了。 佛寺!【春】【药】!这两个词放在一起—— 肯定有惊天大瓜! 亢奋着亢奋,下面那玩意也同样亢奋起来了。 ……等等? 老皇帝和兵部司务同时低头,脸上表情一时无比精彩。 旁边,四十六岁的季公已经惨然闭目,面色潮红,嘴唇动了动,不知道在说话还是在喘息。 中【春】【药】的难道是…… “砰——” 老皇帝倒了。 “砰——” 兵部司务倒了。 这一天,玉龙寺里,来陪夫人或小妾或家中女眷上香求子的大大小小官员,听到一道万分熟悉的心声在他们心底炸裂那般响—— 【救命!!!】 【护驾啊!!!】 护驾?! 有贼子要刺杀皇帝?! “是护驾吗?小白泽喊的是护驾吧?陛下在哪啊!他倒是说一下在哪啊!” “我的天,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救命救命!” 【草草草草草草!】 【老皇帝!季公!还有连沆……后山!怎么在后山啊!】 后山!!! “快快快!” “等等老夫,老夫这把老骨头……” 一群官员神色慌张地朝着后山拔腿狂奔,一边跑一边吩咐人去寺外喊护卫。 陛下!我们来了!你一定要撑住啊! 【啊啊啊啊啊啊——屏蔽屏蔽屏蔽——】 【系统你给我屏蔽掉啊!我不要看这种东西!!!】 【我让你屏蔽,听见没有!】 【就算是文字版我也不想看啊!谁想知道他们是粗是细是长是短,在软还是在硬,还是软硬皆施,还有怎么抬头啊!】 简直魔音贯耳,撕心裂肺。 比许烟杪更想让这东西屏蔽掉的,是披头散发,满身狼藉的官员们。 他们慢慢停下脚步。 “硬?” “抬头?” 该不会…… 有人脱口而出:“春……”又立刻闭上嘴。 所以不是有人刺杀,只是……被下【春】【药】了? 不少人蹲下来捂住耳朵。 不!他们也不想知道皇帝和季公是粗是细是长是短,在软还是在硬,还是软硬皆施,还有怎么抬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来寺庙的一定会被穿小鞋吧! 救命!!! 官员们满脸痛苦面具。 有的官员抱着石头就把脑袋往上用力一磕,晕过去前露出幸福微笑。 有的官员不敢对自己这么狠,只能“啪啪啪——”,抽自己好几巴掌:“让你今天过来!让你今天过来!” 快过年了,你出来上香什么!显摆你有两个香油钱吗!不能老老实实呆在衙门办公吗! 还有的官员跌坐在地上,惊骇的同时,还不忘:“原来……” 从后山到正殿这么远的距离,他们都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原来……许烟杪在心里尖叫的时候,相对应的,心声传播距离也会变远? …… 老皇帝三个人更绝望。 你尖叫什么! 我们也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怎么粗怎么硬怎么抬头的好吗! 为什么同喝一壶茶,许烟杪这糟心玩意儿还能不中招啊! ……哦,对,他从来不喝茶。 老皇帝只感觉浑身燥热,简直想眼前一黑晕过去。 他都六十三了! 谁那么丧心病狂,给六十三的老人下【春】【药】!万一药死了怎么办! 许烟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呼唤:“你们,还好吗?” 【这这这,这怎么办啊?】 【这里是和尚庙,我上哪去找人给他们解药啊?!】 【老皇帝六十三了,硬了这么久真的没问题吗?憋得难受吗?会不会活生生憋死啊?】 【连沆还年轻,憋坏了怎么办!他才刚结婚没多久!还没孩子呢!】 【还有季公,也四十六了啊!和夫人一对一恩爱那么多年,现在就要贞操不保了吗!】 连沆正努力地压着袍角,他一点也不想当变态,大庭广众下表演个巨物抬头,听到许烟杪的心声,眼圈当即就红了。 许郎啊!这种时候就不用提我了!你关心陛下和季公就行了,我一个小官,我不配!这寺庙……寺庙里还有不少官员来上香的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还年轻!我不想社死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老皇帝、季岁:? 我们就想了吗?! 许烟杪还在那里着急。 【脸!脸怎么那么红!草!不会是毒入肺腑什么的了吧!】 老皇帝喘了两声:“闭、闭嘴!!!” 他要脸的! 许烟杪立刻把嘴捂上。 老皇帝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一个人闭上了嘴,与之相对的,是心声会特别…… 【我去哪找人给他们解(春)(药)啊!】 【而且这里是后山,再扶去禅房也来不及了!那是不是要野战啊?!】 【一个皇帝,一个大学士,一个兵部司务,在佛门圣地野战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吗?】 【而且要不要给他们准备幕帘遮住啊?不然坦诚相见多不好?】 季岁脸色扭曲,绝望地闭上眼。 接下来他要请假!过完年再出来! 【当、当然,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人!】 官员们:“!!!” 他们倒是身边肯定有女眷,但是…… 是绿帽子还是忠君爱国,这真的好难选啊! ——不管是给自己戴,还是给女婿/姐夫/妹夫戴,那都很炸裂的好吗! 【实在不行,找男人?反正(春)(药)这种东西也没那么智能,还能分辨男女吧?】 官员们从摸头顶瞬间变成了捂屁股。 这……这个…… 这效忠的风险是否高了亿点? 其中一名六十九岁的老御史,忠君爱国了一辈子,此刻面上表情从挣扎变成了坚定。 “陛下!” “老臣来了!” 迈着老胳膊老腿,努力往山上爬。 * 老皇帝还不知道他有一位大大的忠臣。 他此刻只是犹豫着,迟疑着,把目光往兵部司务和季岁身上看。 要不……用一用? 看得二人菊花一紧,下身隐胀又一阵一阵地痛,差点直接憋不住。 老皇帝:算了,拉臣子上龙床说出去不太好听。 又把目光转向那君子。 刚才还觉得这人哪哪都好,说话好听,三观相合,品性纯良,但现在…… 目光慢慢变得挑剔起来。 这身上也太香了,不知道在身上揣了多少个香囊,味道好冲。 脸上还扑了粉,知道你想让皮肤白一些,但扑粉也太娘们唧唧了。 还有…… 君子把腿夹得更紧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难道……难道皇帝知道他要尿出来了?! “大人!!!”许烟杪声音猛然抬高。 君子脸色扭曲,尿意差点吓得喷涌而出。 老皇帝艰难地开口:“什么事?” 许烟杪:“我有个办法。” 老皇帝:“我猜到是什么办法了……但……再让我想想。” 直男了一辈子,冷不丁让他上男人,这……心理上的障碍跨越不过去啊。 ……生理上可能也不是很能跨得过去。 【啊?老皇帝居然猜到了?还要再想想?也对,大庭广众自撸这种事情,就算是皇帝……】 自……什么?! 老皇帝猛地坐直了身体。 季岁目光里染上欣喜。 兵部司务已经晃晃悠悠爬起来,准备找地方了。 三人同时欣喜若狂:这个好像可行! …… 君子懵逼地看着四人狂奔而去:“???”怎么回事啊!季公,你怎么也走了!你看我一眼啊季公! “……”算了。他艰难地扶桌起来,目光在四处搜寻。等他解决完人生大事,再去寻陛下季公! …… 许烟杪捂住耳朵和眼睛,以一个背对着他们的方向:“放心!我不看不听!” 三人:“……” 你够了!你还不如大大方方守着! 现在这情况……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彼此都能看出来尴尬。 然后,三个人绕着一棵树坐,都是背对着树干,也相互间看不到对方。 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三个人都陆陆续续好了。 但是…… 老皇帝面无表情地坐着不动。 季岁靠着大树,闭目养神。 兵部司务倒是脸上满满的纠结。 三人僵持不动,谁也没有先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兵部司务流下了心酸的泪水,站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许烟杪的心声传来——他本人倒是正在和兵部司务交谈。 【两刻钟就好了嘛?】 【这时间算长还是算短啊?】 老皇帝和季岁冷漠地盯着前方的空气。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没起来的原因。 ——至于兵部司务,两个都是大佬,他得罪不起,只有牺牲自己的名声了。 又过了一刻钟。 老皇帝悄悄揉了一下发麻的屁股。 季岁捏了捏酸累的腿。 半个时辰后。 老皇帝咬着牙根努力让自己不要有大动作。 季岁瞳孔中闪过一瞬间的挣扎。 知道不能给皇帝没脸,但……这事关男人的尊严…… 但是…… 也罢,半个时辰也够了。 季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老皇帝一喜。 季岁都半个时辰了,朕一个时辰应该能一展雄风吧! 一个时辰后。 许烟杪的心声传来。 【还没好吗?】 【这么持久的吗?】 【诶?山腰上怎么呆着一堆官员不动了?难道是发现了老皇帝在这里,想来拜见又不好意思戳穿皇帝行踪,就想着在山腰表演一趟偶遇?】 【但这表演也太多人了吧,皇帝又不傻。】 本来觉得已经够了,可以站起来的老皇帝,立刻又坐了回去。 一个时辰怎么够! 这些大臣都看着呢!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呜呼!三人行必有口口!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冲!都是认识的人的热闹!这个瓜我一定要吃! 老皇帝和大臣相逢在山腰。 老皇帝假笑:“爱卿们今日真是悠闲啊。” 大臣们埋着脑袋不敢说话。 那君子一副好像才知道的样子,惊叫:“爱卿?你是陛下?!” ——他上完厕所后,又回来了。 大臣们悚然。 这哪位?做事比许烟杪还横冲直撞?人家许烟杪有特权,你有吗?就算你之前不知道皇帝身份,这时候也应该装鹌鹑吧? 而且……这神态真的好假呀,谁信你之前不晓得陛下身份? 不出众臣所料,他们陛下朝山林中抬喝一声:“拖下去,关起来。” 看着好似无人的山林里钻出来几队锦衣卫,分出三两人把那君子压走,那君子也不敢过多挣扎,老老实实被压走,走之前只是看向季岁,眼中满满的希冀。 季公!季公!之前你答应我的事情!你答应过会推行《女诫》的! 然而季公垂头轻轻弹一下衣袖上的灰尘,好像这份希冀和他没任何关系。 毕竟…… 季岁脸上不见一丝表情。 推行《女诫》什么的,他可是真有一个女儿。 ——他从来就没打算让《女诫》取代如今的风气。 异族入主中原之后,将一些习俗也带了进来,蛮夷从不讲什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不论男女皆要放牧,五百年间,这些习俗已然深入中原骨血。 待到汉人王朝周朝拨乱反正,这个朝代带着一股草原的蛮荒与开放。女子能肆意上街,能经商,能外出作工,到了适婚年龄,女子还能够根据自己意愿进行婚配的风气。 虽说到了朝代中后期,约束渐渐严起来,但总体来说还是比其他朝代宽松。而现在的大夏朝,夏承周制,承的不止是周制,还有大周的风气习俗。 ——所以,季岁从一开始就打算过河拆桥了。 至于皇帝会不会心动,将其推行? 季岁只能说,以开国皇帝的威望,再加上其本人对女子贞顺的喜好…… 早听闻陛下最宠爱的襄阳公主,犯错后还要抄诵《女诫》。 陛下如果要推行《女诫》,立国初就会推行了——还真别说,三十年前的天子就想过“改良”前朝蛮荒风气。还不是因为皇后殿下拦下来了? 那君子目眦欲裂。 季岁!汝母婢也!汝居然出尔反尔!不要脸! * 许烟杪瞧了几眼那些锦衣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诶?他们一直在周围保护皇帝?那岂不是老皇帝手动的时候他们都看到喽?】 锦衣卫指挥使腿一软,扑通一声对着皇帝跪了下去。 【嗯?怎么突然跪了?我错过了什么吗?】 在老皇帝冷冷的视线中,锦衣卫指挥使连忙:“陛下!臣救驾来迟!” 打消许烟杪的疑惑后,他强调:“臣再也不背过身去了!再也不背过身去了!” 还强调了两遍。 反正老皇帝是听懂了。面色稍霁。 看来锦衣卫还长着脑子,发觉情况不对就背过身去了,没有看到他自……自……总之就是没看到! 许烟杪仗着是在心里想想,再加上老皇帝几人【肉】【体】上也没有出事,便毫不犹豫幸灾乐祸:【还好还好,还好我不喜欢喝茶,逃过一劫哈哈哈哈哈哈!】 老皇帝脸黑了。 群臣不敢吭声,默念自己是个木头人。 【我看看这(春)(药)到底是怎么混进玉龙寺里的,太惨了,怎么那么巧就让老皇帝几个喝到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一次次震动,钻进老皇帝耳朵里,把那张脸笑得越来越黑。 笑笑笑!笑什么笑!你一个没成亲的雏儿没中【春】【药】确实要偷着乐,不然早“哔——”,要羞到投井自尽! 【卧槽!这个寺庙!】 许烟杪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睛都张大了。 老皇帝顿了顿,义正辞严地决定,先原谅许烟杪的不敬一炷香! 耳朵竖起来—— 这个寺庙怎么了?! 难道是传说中的淫寺?那种所谓求子灵验,其实是和尚【迷】【奸】妇女,让妇女怀上孩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老皇帝粗眉倒竖,怒目而视。 贼子!淫僧! 下一息,许烟杪的声音如期而至。 【这个寺庙里,好多和尚和贵夫人偷情!】 【呜哇!都是你情我愿的!好大一个绿帽寺啊!什么玉龙寺,原来是专门给男人批发绿帽的哈哈哈哈哈哈!】 在场官员:“?!” 你说什么?谁给谁专门批发绿帽子??? 好多个官员心脏一抽,就要昏厥过去了。 他们家女眷可是没少来这个寺庙啊! 老皇帝也双眼瞪如铜铃。 当然,别人是悲痛的,他……是兴奋的。 绿帽寺! 谁听过这么刺激的事情啊! ——他妹子才不会给他戴绿帽子,他可以放心吃瓜了! * 这瓜没吃完,许烟杪说了一下是绿帽寺后,就没动静,又跑去看其他八卦去了,明显对后续没兴趣。 皇帝和官员:“!!!” 但我们感兴趣啊! 但纵使他们有千般手段,也没办法拿一个不感兴趣的许烟杪怎么办,说暗示他不太听得懂,把话题扯到寺庙上吧,他就哦哦两声,也不怎么参与话题,心里更是想着一个绿帽寺有什么好玩的,这种事情看得多了,还不如某某…… 我们不想知道某某啊!!! 我们就想把这个瓜吃完! 切瓜切一半,全家成太监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天是难得的沐休,第三天才再是朝会,但这次朝会上不少人都发现自己的同僚精神萎缩,整个人都恹恹的,抬不起劲来。 问就是,苦涩一笑,再加一句“别问了”。这不是更勾人吗! 去玉龙寺上香的官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懒得去注意同僚要杀人的目光。 ——他们还想杀人呢!两天啊!整整两天茶不思饭不想,还不敢问家里妻妾是不是红杏出墙了。 他们敢保证,如果问了,许烟杪一定会注意到,不管是不是真的绿帽子,回头他在朝堂上这么一关注,他们脸都丢尽了! 至少要等许烟杪把玉龙寺的事情交代清楚,他们再谋定后动! 这次朝堂上许烟杪没闹什么幺蛾子,正正经经的上了个朝。 皇帝和百官又是庆幸没出事,又是遗憾,怎么就没乐子(划掉)没出事呢! 下朝时…… “陛下!”一个人站出来。 老皇帝诧异回头,但认出喊他的人是吉安侯后,还是态度很好地问他:“卿家何事?” 他在位这一代的国公、侯爵,基本都是陪他打天下的人,或者陪他打天下的人的儿子/孙子,老皇帝对这些老伙计都是只要没有踩中他的死线,能优待就优待。 不过吉安侯是不能世袭的侯爵,在老皇帝心里地位还是差了一层。 吉安侯满面红光:“陛下!还有各位同僚,某的第九子今日满月,特请陛下和各位同僚赏脸。” 老皇帝讶然:“是你的嫡子?” “对!”吉安侯声音特别大,特别骄傲:“是臣的妻子为臣生的第九个孩子!是男儿!” 他能不骄傲吗,前面八个孩子都是嫡子,各个养到成年,如今人都五十多了,还能有第九个孩子!这证明什么?证明他子嗣颇丰!证明他人到中年还能雄风不减! 其他国公、侯爵都快酸死了。 嘴上说着“恭喜恭喜”“吉安侯老当益壮”“恭喜得了个大胖小子”,实际上一个个心里酸得要死。 “可恶,怎么同样是打天下的人,他儿子就那么多!我别说儿子了,我连孩子到现在才俩!” “我也一样,就一个女儿!” “是啊,怎么同样随着陛下打天下,我有十八房小妾,到现在才两儿一女!他光是夫人就生了九个!” “人比人真是气死!” “不过他那几房妾室倒是子嗣稀少,五个人凑不出两个孩子。” 正酸着,许烟杪的心声此时悠悠响起。 ——带着一股疑惑、茫然、好奇。 【又不是他的,他那么高兴干嘛?】 “!!!” 对不起,虽然不太应该,但……不少朝臣眼睛亮了起来。 哟哟哟!八个儿子!哟哟哟!都是正妻生的!哟哟哟!老当益壮雄风不减!!! 芜湖! 有武将带着一股幸灾乐祸:“我就说他几个妾室怎么不太能生,原来是他本人也没那么能让人生啊。” 说这话的人是之前颇为怨念地说“怎么同样是打天下的人,他儿子就那么多!我别说儿子了,我连孩子到现在才俩!”的人。 老皇帝咳嗽一声,努力让自己温言软语起来。 ——被夫人戴绿帽子这个事,实在是太……噗……太惨了。 “卿家,这个……” 吉安侯的脸从满面红光变成了胀红,脸色特别不好看。 此时,锦衣卫适时上前,快速在他耳边说了许烟杪透露的事情——不然不好解释他上一刻还兴奋的不行,下一刻就愤怒冲去抓奸。 锦衣卫一说完,吉安侯就外凸着血红的眼珠子往外冲,一边冲一边骂:“贱人!” 老皇帝感慨:“也怪可怜的……” 所以我要不要跟去看?去看的话,看热闹的态度是不是太明显了? 侧眼一看,人家夫人的娘家人也磨拳擦脚冲出去了。还有人大喊:“个老东西,还有脸去捉奸!取我佩剑来!” 太子瞅了一眼他还在犹豫的亲爹一眼,呵呵一笑,直接迈腿跟过去。 有瓜不吃,干嘛呢! 老皇帝依然在纠结。 然后,他听到许烟杪十分唏嘘的心声。 【这吉安侯也是挺不要脸的,他夫人是彭城侯的妹妹,彭城侯家就这么一颗掌上明珠,当年都想招赘了,要不是吉安侯指天发誓永不纳妾,还立下文书铁证,彭城侯的妹妹也不会嫁给他。】 【生什么气呢,要不是你先纳妾,人家也不会去找俏和尚啊。】 老皇帝本来不太能接受许烟杪的观点,正在皱眉,听到后面,注意力瞬间转移。 俏和尚?什么俏和尚? 【哎呦!还是熟人呢!】许烟杪兴奋起来:【是之前那个在佛寺就想要勾搭老皇帝的美妇人啊!】 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大臣们:“!!!” 呜、呜哇! 佛寺啊! 刺激!陛下玩这么刺激的吗! 老皇帝额角撑起鼓包。 这些没必要的东西不用再提! 【她居然就是给吉安侯戴绿帽的人啊!】 【卧槽!奸夫!奸夫是那个寺庙的主持!】 老皇帝:“起辇!” 这个都是认识的人的热闹!他一定要赶上! 为您提供大神 白色的木 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快更新 冲!都是认识的人的热闹!这个瓜我一定要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5章 嘶!吉安侯生九子,子子... 吃瓜这种事情当然要现场来了! 跑到吉安侯府外,许烟杪眼睛都瞪圆了:“啊这这这……” 【谁那么缺德啊!派人去请人家玉龙寺的大和尚了!】 老皇帝:“……”哪里缺德了?他理直气壮地想。朕只是想让爱臣吉安侯做个明白鬼,朕有什么错! 一推开门,场景就相当刺激。 两家侯府的人泾渭分明站着,能被放在这里的都是撑场子的护院,个顶个的壮。吉安侯站在中间,破口大骂:“贱人!什么时候的事情!” 美妇人发鬓散乱,衣衫半敞,显然是刚醒,闻言也不含糊:“从你第一次违约开始。”吉安侯算了一下.. ——还好! 还好还好还好,至少老大是亲生的。 许烟杪:【哇!那岂不是九个儿子全是别人的?】吉安侯:"……???"吉安侯:"!!!" 吉安侯一口老血梗在喉间:“贱人!你敢骗我!我第一个妾,是婚后第三年纳的,老大是婚后第二年生的,如何连老大也不是本侯的种?!" 美妇人冷笑一声:“哦,还以为你问养情夫,原来你说嫖啊?那当然是你嫖我就嫖咯。” 吉安侯:"……”吉安侯头晕目眩,“什么?你是说不止一个?那莫非这九个孩子的爹,都是不同的……" 文武百官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吉安侯不敢深想了,但是不妨碍有讨厌的坏人逼他面对现实【哇,太强辣!吉安侯生九子,子子不同爹!】 百官:“噗……”皇帝:"咳咳……"不是,他们也不想笑的,要怪就怪许烟杪那张缺德的嘴! 吉安侯脸都涨红了:"你!欺人太甚!!!"【咦,对面说了什么吗?他怎么突然气成这样?】溜达到许烟杪身边就近吃瓜的太子摇摇头:"吉安侯这个人啊,就是脾气太大了。" 可不是嘛,不能对许烟杪发脾气,只能对老婆无能狂怒。 吉安侯指着美妇人怒吼:“还不是你刚生完孩子没办法伺候我!我怕你难过,还专门纳的你的丫鬟,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美 妇人不甘示弱,张口就炮仗似的噼里啪啦:"能力不行瘾还挺大!一炷香都撑不住,面条似的,你纳的那几个妾还要捧着你哄你说真厉害,真个叫钱难挣屎难吃,我看着都心疼。哟,瞧你,不会把她们那些话当真了吧?" 吉安侯的脸已经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紫:"你、你、你……信口雌黄!"【真够给吉安侯留面子的,一炷香够吉安侯三次了都。她人还怪好嘞!】吉安侯:“够了!!!”他造谣!明明只够两次!!! 美妇人身边沉着脸的壮汉见势不对,直接上前一步:“当初约定好的,你毁约嫖宿纳妾,哪来的脸怪别人!要不是阿妹拦着,我们早上门把你腿给打断了!" 吉安侯神色一缓。从铺天盖地的悲怒之中,竟然品尝出了丝酸涩的欣慰。至少夫人愿意为我拦着那两个不讲理的哥哥,我还是有魅力的。许烟杪在心声里严肃地给予了肯定。【是啊是啊,吉安侯夫人还是很稀罕他的。】 许烟杪的心声捏起了嗓子。 【“哥,像他这样又蠢又好拿捏还长得英俊的人不多了,反正无论怎么样我都是要成亲的,不如留着他喽。”】 “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大臣其中有好几个和吉安侯权势仿佛的,平日里没少被吉安侯炫耀儿子多炫耀到脸上来,明里暗里被吉安侯嘲讽不行,此时扬眉吐气,笑得特别大声。 【她说得一点不假。好几个夫人后来出嫁,都恨自己出手不够快,只能找蠢且好拿捏的,找不到蠢且好拿捏还帅的了。】 笑声戛然而止。 一片寂静。 "夫、夫人……" 他们脑海中同时升起了一个恐怖的念头:等等,许烟杪说的不会是我夫人吧! 那吉安侯夫人的壮汉哥哥还在大骂:“我阿妹多好的女儿家!虽然任性了一点,可她内心纯善啊!你都没出力,她都让孩子叫你一声爹!以后等你起棺前,他们不帮你摔盆吗!你这个人不要太贪小!" “你——你——”吉安侯举起手,手指抖个不停,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些同僚比他先缓过来了。比起没影儿的绿帽子,还是眼前的落水狗比较重要。一个两个假装吉安侯耳聋,说得特别大声。 r/>"威猛,啧啧,威猛啊,不用费力就能得到八个儿子。" “嘶!这绿帽子戴了差不多三十年了吧!从十几岁戴到五十五岁啊!” "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我想起来了!我夫人不止一次在玉龙寺里见过吉安侯夫人!” “哈?那你夫人岂不是也经常去玉龙寺?”问话的人是老皇帝三人手动那天在寺庙的官员。而主动提自己夫人的官员满脸茫然:“是啊,怎么了?玉龙寺求子那么灵验……”问话的人目露同情之色。 何止是主动提自己夫人的官员,那些两天前没去寺庙的官员心里都咯噔一声。然后,他们就听见许烟杪啧啧啧啧的吃瓜声。 【玉龙寺里的和尚都那么俊俏,说话又好听,还很会床上伺候人的手段,贵妇人官太太啊这些人喜欢他们太正常了。】 【芜湖,怪不得求子那么灵,这些和尚可是按“容易让人受孕程度”给自己排了层次,最容易让人怀孕的,要价最高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好绝,真的好绝,还知道专门找那些自身强势,家境和丈夫相当的官夫人表达暗示!这样对方尝到甜头不仅不会把这事捅出去,还会过来享受,还能在事情败露后护住他们!】 这回百官里不少人都身体发晃了。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可还行! 他们把自己夫人代入了一下,都觉得许烟杪是在说自己夫人。没影儿的绿帽一瞬间掉到了头上。一时间,静得死寂。 哦,还没有完全死寂。 太子左看看,右看看,没忍住:"哇……" 这声惊叹惊醒了特别多的人,他亲爹还瞪他:“你瞎掺和什么!”但他不后悔。因为.… 真的好刺激啊! 【卧槽!这大理寺丞!】 大理寺丞爆了句粗口。其他人同情地看过来。 这么多人里,他是第一个被点名的,这也太倒霉了。但是,同情完了,众人心又痒痒起来。 大理寺丞怎么样啊!难道是寂寞夫人夜会俏僧侣的戏码?!——反正他们还没成乐子,当然是抓紧时间享受别人的乐子啊!搞快点搞快点! 【养了一对姊妹花外室!啧啧!】百官顿时遗憾 。什么,就这啊,这算什.… 【这姊妹花是玉龙寺一位直堂的妹妹,她们和僧人说大理寺丞那方面的活儿特别烂,每次都把人弄得疼得不行,时间还特别短。】 【这和吉安侯简直一模一样嘛!】 大理寺丞"!!!" 你才短!你全家都短! 他和吉安侯可不一样!他的那两个外室都说他特别凶猛的!每次她们都要大半天才能下床! 【这些僧人知道了,在大理寺丞偷偷去见外室的时候,居然派出活最好,长得又特别好看的僧人去偷偷见上香的大理寺丞夫人!】 【然后!啧啧,哇——】 然后怎么样! 有的官员目光灼灼,有的官员兴奋地舔舔嘴唇。暴露外室的事情,借此勾搭上吗! 并且再次庆幸地感慨:“还好还好,不关我们的事。”大理寺丞是真的笑不出来了,缓缓咬住了牙齿。他想起来了。 他夫人之前分明冷硬、霸道还擅妒,不许他纳妾,上一次他宠幸了府里一个洒扫婢女,青天白日的,他夫人直接提着大砍刀冲进房里,把还光着身子在床上的两个人撵得满院子跑。 所以他才把那对姊妹花养在外面,但最近他夫人再也没盯着他管了,好像一下子懂事了,前不久他试探着提纳妾,他夫人还很温和地说:“我知道,你喜欢温柔贴心会奉承人的,这样的人确实很好。” 他本来以为夫人是终于明白什么是妇德了,没想到! 【啧啧,这一见面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谁不喜欢体贴的呢!人家夫人被伺候得熨熨贴贴,特别满意,还要下次换个狂野点的呢!】 【这也没办法,谁让你时间又短,技术又差劲……你能找外室,人家也能找人伺候自己嘛。】 【而且人家真的嘴又甜,又会来事,怕夫人嫌弃自己那个地方不干净,只用手、舌头和热水洗过的道具——比如角先生什么的!做之前还认真沐浴焚香!谁不喜欢啊!】 大理寺丞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我! 我不喜欢啊! 第26章 滚!聊聊天就不算出轨了... 太子踱步过来,拍了拍大理寺丞的肩膀:"节哀?" 毕竟,他听说过,大理寺丞的夫人可是低嫁。人本身性格又强势,谁也欺负不来她,家里又是疼女儿的……大理寺丞只能吞下这个苦果。 啧啧,怪不得许烟杪那么感慨,这些僧人确实很会挑选客户啊。 【居然还有!这夫人自己去了一趟不算,还推荐给了自己的闺中密友,然后闺中密友再推给闺中密友……】 【我……我要笑死了,原来口碑是这么起来的啊!】 能笑出来的,除了许烟杪,是真的不多了。好几个大臣想到自家夫人是大理寺丞夫人的密友,或者密友的密友,或者密友的密友的密友…… 许烟杪继续翻八卦,突然灵光一现:【玉龙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懂了,玉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个玉龙寺啊!】 “噗咳咳咳咳——” 老皇帝呛了口水,咳个不停。 玉龙.. 老皇帝脸色扭曲。 不!我不想懂这个! 群臣哗然。 “这……” "怎么会是这个玉龙……""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这个寺庙必须关了!回去我就向陛下上折子!” 和夫人恩爱的官员从来不担心绿帽子问题,但一些对夫人冷暴力,或者花心,或者技术差劲的官员,此刻脸绿得发油发光,一个劲回忆之前家里有没有蛛丝马迹,透露出来他们夫人还忠贞不忠贞。 ——他们也不敢瞎怀疑啊,同在朝堂里的岳父大人还冷笑着虎视眈眈,颇有一种,你们谁瞎猜疑我宝贝闺女,我就先扇死谁的意志。 而已经板上钉钉的大理寺丞夫人..大理寺丞夫人的父兄围住了他。 "贤婿,莫怕,不论她在外面如何胡闹,为父只认你这一个女婿!""妹夫啊,女人嘛,都是爱玩的,只要好好守着家里,她迟早会收心。" 大理寺丞:你放屁!你怎么不让你夫人出去玩啊?! 熟悉的台词一句句落下来,句句都是他或者他爹他娘对他夫人说过的,看着岳丈和大舅子身上压他一头的 官服,他隐忍地拱了拱手:"不错。娘子、娘子她还年轻……" “哈哈哈哈哈哈——”一道笑声传来。 众人下意识:许烟杪笑出声了? 第二道念头就是:不妙!这要怎么给他找补啊!说他吃了毒菇,产生幻觉行不行?再仔细一看,发现根本不是许烟杪,是吉安侯。老皇帝脱口而出:“终于有人被气疯了?” 众臣:"……" 不是,陛下,你这个看热闹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老皇帝干咳两声:“看朕作甚。” 看热闹啊! 那吉安侯大笑之后,指着美妇人,声色俱厉:“你们等着!尤其是你这个淫僧,你的淫寺勾当陛下和诸位同僚都知晓了!你就等着你们的寺庙被查封,你们这些妖僧都被丢去服劳役!" 美妇人神色微妙了一瞬,没有说话。 那俏主持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先是给皇帝行礼。随着他的动作,那无一处不优越的身材跃入人眼。一众男人面上表情十分复杂,又有震惊,又有欣赏,自惭形秽之中硬憋出三分不屑。 只有许烟杪这个叛徒还在:【哇哇!这身材,不愧是专门做这行的!一定天天锻炼吧,好敬业!】 众大臣心情激荡:叛徒!!! 在他们没注意的角落里,一些被动静吸引过来的贵妇都盯着大师,舍不得移开目光。某些没去过玉龙寺的贵妇已经忿怒了。这种好地方!怎么不推荐给姊妹!怎么,我看着手里没钱吗?! 大 受了胡人影响,大周这个前朝风气开放,妇女的贞洁观念整体来说十分淡泊,《周书》上太后不 耐宫廷寂寞,择选有才气且相貌英俊的男宠的描写不止三两个例子。 最让人瞳孔地震的一个例子,便是周静帝对母亲灵太后长时间公开招某些朝臣进后宫相会,还将美貌男子阉了充进宫中而不满,认为母亲祸乱宫闱,联合部分朝臣将灵太后的男宠全都杀了,引起灵太后的不满,直接鸩杀了周静帝。 太后如此,后妃和朝臣或帝子有染的事迹也不绝于史书。公主亦多有男宠,纵然是寡居期间,也不忘会见美男子。这些事,已令世俗从羞于启齿转为麻木。 这样的风气 ,直到王朝中后期才有所收敛。 到了大夏,如今才开国三十二年,自然深受前朝影响,明着来不敢,但贵妇私底下豢养面首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玉龙寺就是抓住了这个“商机”。 俏主持站到吉安侯面前,但看到吉安侯对他恨不得杀之后快的神情,还有吉安侯身旁那八个儿子,以及四五个男性亲戚,掂量一下双方差距,坦然地退后两三步,又退后三四步,才开口:“这位施主,什么淫寺,怎得血口喷人!" 他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胸:“我们玉龙寺绝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们的僧人,不过是容貌雄伟,通晓些许音律,能歌善舞,又身强体健,善解人意罢了!" 眼见周围的夫人们脸上意动之色明显,他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转而正义凛然地看着吉安侯:“侯爷!你虽是高官贵胄,我们虽只是卑微的方外之人,却也不能任你这般污蔑!” 他掷地有声:“我们不过是太慈悲善良,见前来上香的夫人愁眉不展,为她们排忧解难罢了!”晴空万里,明媚的日光折射在那洁净光头上,差点闪瞎吉安侯的狗眼。不过这点,许烟杪可以给他们作证。 【他这么说……也不完全是错的,来玉龙寺的贵妇……也有不少人是来找解语花……呃,解语草的。】 一众脸绿的大臣:你看我们像是高兴的样子吗?难不成找人聊聊天就不算偷情了吗!所以到底有谁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许烟杪求求你了,说一下吧,好歹让我们死个明白啊!那些脸不绿的大臣也扭扭捏捏看向许烟杪。 想、想听! 吉安侯不想听!!! 吉安侯狂暴了。 "打!打死这对奸夫【淫】【妇】!" 美妇人的宗族似乎子嗣不丰,如今身边只有三瓜俩枣男性亲属,吉安侯那边足足有十三个大汉,眼见着平衡不足。 ——护院倒是不少,但双方都有护院,分不清强弱。不过,吉安侯身边,他那八个儿子面露难色,犹豫不决。-毕竟对面可是亲娘! 许烟杪疑惑地想:【这八大金刚愣着干什么呢?吉安侯又不是他们亲爹。】 八大金刚: 恍然大悟! 然后,“轰轰轰轰— —”像是一群铁牛,跑到亲娘面前,怒视吉安侯。【很好。】许烟杪点评:【血脉不对,而攻守之势异也!】 大夏君臣:"……" 这个时候大喊打起来是不是太不给大臣/同僚面子了?太子一拍大腿:“诶呀!怎么光说不练?” 老皇帝:“咳咳!” 太子:"啊,打起来了!嘶,真用力!不过怎么只是护院在打!主子呢!主子也动动啊,难不成上战场的时候也这么躲士兵身后?" 老皇帝:"咳咳咳!" 【大概是怕了吧,毕竟现在就是十打五了。】 老皇帝:“咳咳咳咳!” 太子:“那个护院!他居然用猴子偷桃!太过分了!他对面那个人看着还年轻,不知道有没有孩子,这要是伤了,罪过罪过……哎呦!这招双指叉眼插得厉害!哎呀!怎么被躲开了!" 老皇帝:“咳咳咳咳咳!” 许烟杪:【猴子偷桃?哪呢哪呢!】 老皇帝:“咳咳咳咳咳咳!” 太子:“在……” 老皇帝:“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肺结核一样的咳嗽终于引起了吃瓜群众的注意,二人齐齐回头。太子迟疑了一下,依依不舍地从袖袋里抓了把瓜子递过去:"一起?" 老皇帝瞪眼。 我是要说这个吗! 接过瓜子,嗑一口。”呸——”老皇帝吐出瓜子皮,指点江山:“这打得不如我当年。那个穿灰衣服的,如果是我在那个位置,我就……" 大 吉安侯怒喝:"杂种!贱人,你以为多了八个杂种我就会怕你吗!" 吉安侯:"上——" 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左右转头一看。 嗯??? 人呢?怎么是空的? 再回头,发现带过来的兄弟堂表,都齐刷刷后退一步,在他身周留下极大空档。吉安侯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你们在干什么!打啊!” 兄弟堂表你看看我,我看看 你,默默又后退几步。 开什么玩笑,对面那么多个壮汉呢! 吉安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看向他大哥——唯一没动那个,很受伤:“哥!你可是我亲大 哥!" 他大哥:"没错,我是你亲哥,不是送死的冤种。" 第27章 震!朝堂上惊现奇葩癖好... 老皇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将们打成一团。 吉安侯!你怎么回事!自从不上战场你是再没锻炼过身体吗?!居然被扯着发冠打!【瞎,五十多的老头了,昨天一天没睡,够不要命的,今天没力气也正常。】 老皇帝:"……" 【像他老婆就很聪明.…】 老皇帝:“啧!”怎么停了,你倒是多说一点啊!【还有还有,吉安侯他大哥……】 他大哥怎么了? 文武百官茫然地看过去。那可是陛下的真·心腹爱将,一柄长刀舞得虎虎生风,一个能顶八!许烟杪:【噫,出工不出力!还偷偷绊吉安侯的脚!】吉安侯瞳孔地震,回头看亲哥,不敢置信:“哥你——”【噢噢,能理解,能理解,原来他知道吉安侯曾经勾搭他老婆未遂啊!】 文武百官:"!!!" 这我可就不困了!详细说!!! 大家团团围住场中央。 反应不及被落在外面的季岁:"……?" 还是太子注意到无所适从的他,义气十足地扯着人往里钻:“来!跟我来!”季岁:"等等……" 倒也不必在这种时候热心!!! “哎呀!载年,来嘛来嘛,你这个人就是太矜持了,我跟你说,看热闹这种事情一定要站前排!你以前没试过,你试一试就知道它有多香了!" 太子拽着人往里走。 季岁努力让自己往反方向去:"殿下!我不……" “你放心,你就是刚回来不太适应我们现在的氛围!走走走,本宫带你去体验——”“且慢,殿下!”季岁一点也不想体验!为什么太子殿下如此熟练这种事情?该不会是... 季岁狠狠一闭眼。 许、烟、杪! 大 皇太子再怎么也是十二岁就被亲爹拎上战场的,季岁一个讨厌出汗,导致君子六艺只精通了礼、乐、书、数四艺的纯文人,压根没办法在拔河方面硬扛过兴致大发的太子。 当自己被从人群最后面拉到最前沿吃瓜,喧嚣扑面而来时,季岁已经顾不得自己满头的汗,和皱成梅菜干的绸衣 。 他绝望地闭上眼: ……完了。 果然。下一刻,许烟杪的心声倒抽一口凉气。 【清河公主……是这玉龙寺的常客?!嘶——怎么会!她不是和老季一对一纯爱的吗?!啊这,昨天还专门在寺里点了人,指名要演戏!!!】 季岁:呵呵。 你就一定要连这都要说得这么清楚吗?突然被塞了一口新瓜,差点没噎死的太子:"……" 他想安慰季岁,又克制不住对这件事的震撼和好奇,脸上那种不敢相信的同情和哇妹妹你也太强了的两样表情交织在一起,显得十分扭曲。 而老皇帝的表情,堪称天崩地裂。 "清河?!" "怎么会有清河!" 他满脸都是“黄口小儿安敢败坏吾儿名声”的震怒。清河可是他唯一贤良淑德的嫡女啊!!! ——也幸好许烟杪离得远,没听到他这脱口而出。“一定是搞错了……”老皇帝拒绝相信现实。他闺女一向温柔懂事… 【我看看我看看,扮演的是嚣张贵女和丞相!权倾朝野的丞相!】【还安排了一个身体病弱的状元儿子当背景板!丞相的心头肉!】【啊!这句!这句好经典!“丞相大人,你也不想你儿子知道的吧?”】 虽然是丞相但并没权倾朝野而且年近八旬的窦丞相:“……”虽然知道清河公主大概率不是对他有想法,他还是忍不住绿了脸。季公!你听老夫解释,老夫和公主没什么! 被许烟杪当众夸过的新科状元郎:“……”他低头看看自己,松了口气,还好,他不病弱,不用怕季公恨屋及乌了……吧? 【还说!”呵,丞相大人,当众辱我‘桀骜不驯,不堪为妇’之时,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 老皇帝眼前一黑。季岁一把按住额角,身体晃了两下。 状元郎病不病弱旁人不清楚,但官员们一致认为,季公方才扶着额头身体摇晃的那两下倒是挺病弱的。 窦丞相倒是一直没变。之前是绿着脸,现在也是绿着脸。……哦不对。 靠得近的刑部尚书好像如坐针毡,他注意到窦丞相脸绿得程度,比之前更深了!眼看着许烟杪好 像还要抛出什么爆炸消息,季岁立刻上前打断:"许烟杪!你……"老皇帝很欣慰。 他望着季岁的背脊,好像土鳖看到了金灿灿的大元宝。 没想到季岁居然对他女儿如此一往情深!季岁这人洁癖众所周知,他女儿红杏出墙还和首座在一块儿,季岁这都没有生气,而是为了他女儿的名誉去打断许烟杪的话! 他去打断,许烟杪可能就会盯上他本人了啊!老皇帝虎目含泪:“好!好!”没给闺女选错人。 至于他闺女这个事情,他一定要让对方和僧人断了,回来好好和季岁过日子!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不懂得珍.… 【之前我都没注意到!】许烟杪双眼好似幽幽亮着光,都顾不得季岁本人站在他面前了,脸上激动到起红晕【季公和清河公主!居然从成亲第一晚到现在都没同床过!】 许烟杪抑扬顿挫地重复:【从、来、没、有、同、床、过!】 季岁真实的感受到射在他背后的视线从灼热变成了冰冷,冷中还夹杂着杀气季岁:“. 他就知道,许烟杪就是个祸害。祸害了他的文学不算,现在又要来祸害他的人了。而老皇帝本人,眼神十分凶煞。 好你个季岁!你居然娶了我闺女又让他守活寡!我就知道,我闺女那么羞涩、宁静、内敛还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去找和尚!一定是季岁逼的! 想到这里,老皇帝更是恨不得磨刀霍霍。 至于那些大臣们,他们吱都不敢吱一声,埋头努力不和老皇帝有眼神接触,就怕老皇帝把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 不过.… 不少官员偷偷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季公不愧是季公!敢这么对公主!我辈楷模啊!比之前那个要杖毙公主的还让人感到炸裂!季岁很冷静。 季岁看向皇帝,心里已经迅速谋定好理由。 就说自己和公主情投意合,一次意外无媒苟合,成亲后,生下女儿又丢失了她,公主悲痛欲绝下才放浪形骸,二人都难过到不想再要孩子,于是决定分房而睡,直到找到女儿。 但没想到一找就是三十多年!这个理由季岁觉得无懈可击。 季岁上前一步,脸色故意显得凝重:“陛下,臣……”【呦!怪不得一直没同床!原来是契约 婚姻啊!】准备好的话梗在喉咙里,季岁差点被气出一口血来。 许烟杪这个狗东西还才反应过来,对着他问:“季公有何吩咐?”季岁面无表情盯着许烟杪看。 许烟杪更茫然了:“季公?” 季岁:“呵呵。” 许烟杪:"?" 季岁把假笑一收,语气平板:“没什么。”“好的!”许烟杪恭恭敬敬地什么也没问。 然后…… 【嘶!不仅是契约婚姻!季岁还有个前妻啊!难道是对前妻情深似海?!】【诶,也不是啊..…】 ——继续沉浸吃瓜。 你还扒! 季岁一口咬住后槽牙。 许烟杪!你除了看别人热闹,就没有正事可干了吗!老皇帝突然开口:"吉安侯!闹够了吗!"直接打断了许烟杪的沉浸体验。许烟杪一回过神来,心声就断了。 “别——”啊! 刑部尚书紧张到脱口而出。 我们还没听完呢!反正吉安侯被戴绿帽子都戴了几十年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季岁的前妻是怎么回事!我们想听啊! 还有他和清河公主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契约婚姻了!他们契约了什么!陛下你不想听!我们想啊! 老皇帝冷笑一声。 不!你们不想! 他看向因为他的冷喝,静止下来的乱战,怒火倾泻而下:“你看看你们一个两个像什么样子!大庭广众之下聚众群殴!哪有半点身居高位应有的仪态和气度!" 全场鸦雀无声。 战场上两拨人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任由天子斥骂。找到出气筒后,老皇帝心情好多了。突然一声:【啊?可是这人刚才不是看得很可乐的吗?怎么突然就炸毛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伴君如伴虎?嗯!果然当官好难啊!老板的脾气变来变去,上一秒还乐呵呵看戏,下一秒就大发雷霆,比变色龙还多变。】 老皇帝心情又“duang”地跌了下去。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br/> 老皇帝狠狠瞪了一眼许烟杪,瞪得许烟杪莫名其妙,一直在猜自己附近这一圈人里到底是谁得罪了皇帝,才让老皇帝瞪这个方向。 老皇帝深呼吸。 这个不能动。 转头看向吉安侯。 吉安侯:“?!”当场表情变得十分惊恐。老皇帝:"今天这桩公案,朕来断一断。" 盯着吉安侯和美妇人:“既然如此貌合神离,不如就和离了吧。”美妇人答应得特别的爽快。 吉安侯猜测她是迫不及待想和那俏主持搞在一起,并不想那么简单就让她得偿所愿,但皇帝盯着……吉安侯的脸皮颤了颤,不敢太过明显地垮着脸,道:“遵旨!” 老皇帝又道:“既然你签了合约……”说到合约,老皇帝又想到许烟杪说的契约婚姻,心里更显 窝火,明面上就表现得语气更冷了:“此事是你毁约在先,这位夫人便算不得犯合奸之罪。可明白?" 美妇人自然是立刻道了明白,以及跪拜,谢主隆恩。吉安侯对此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至于这玉龙……”老皇帝顿了顿,磨了磨牙,直接跳过去:“你们这些僧人勾搭妇人,不知廉耻,依律——" 【诶?要直接杀了吗?还是怎么样啊?】 【那都察院右都御史他女儿……自从手剁出轨渣男回家后,杀气好重,三不五时上猎场打猎,一杀杀一车!后来意外去了玉龙寺,身边围了一群解语草哄她开心。】 都察院右都御史眼眸一下子就潮湿了。 难怪我闺女变得爱笑了,原来是百炼钢化绕指柔! 六十九岁老御史立刻颤巍巍地站出来:“陛下!老臣……老臣……”他绞尽脑汁地想理由,绞尽脑汁回忆:“老臣和温家……温家……啊!就是那个……那个……七十五岁还玩小信的太子舍人,交情颇深!老臣还经常和他一起去玉龙寺!这……一日夫妻……一日夫夫百日恩,老臣想求个恩典……" 群臣肃然起敬。 这是为了女儿的名誉,直接牺牲自己,晚节不保啊! /> 温家老大:"???" 你清高!你了不起!为了你女儿,你把我拉出来?本来大家都忘了我七十五岁还那啥的这事了啊!!! 【还有兵部尚书,他夫人可喜欢这些和尚了,经常泡一壶茶在玉龙寺坐一下午,也没干什么,就是当个新茶楼坐坐,享受他们的甜言蜜语,欣赏他们的吹拉弹唱。】 【最近都懒得管兵部尚书不洗澡的事了。】 兵部尚书:"!!!" "陛下!!!" 那嗷一嗓子,听声音都快撕裂了! 兵部尚书大声说:“陛下!臣觉得,都是你情我愿之事,都是收了钱的!那就是买卖了!既然有南风馆、百花楼没被责罚,这伪佛寺……不是也和南风馆一样?" “而且!去那里的也不是只为了翻云覆雨啊!勾栏还有听曲的呢!” 老皇帝:"……" 其实真的很想问一句,让你洗个澡有那么难吗? 【还..…】 许烟杪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一个人跳出来,是华盖殿一大学士,字字恳切:“陛下!兵部尚书所言极是,这些僧人也是老老实实经营,实在不行,将他们各鞭二十,玉龙寺关了也就是了。" 老皇帝纳闷:“你家中一没妹妹,二没女儿,你求什么情?” “这个……” 【卧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烟杪的爆笑声突然传来。 【人才啊!癖好奇葩,每次家中妻妾会见情郎他都大开方便之门!】 【每次知道她们跟外人在一起就特别高兴!】 【嘶——娶妻和纳妾都专门挑心有所属的上门迎娶,这这这!怪不得不希望这些僧人出事,原来如此!】 第28章 惊!全国僧侣持证上岗! 老皇帝张口结舌,好半天没能吱声。 这都什么玩意?! 我这些大臣都是什么奇行种? 怎么自从许烟杪来到朝堂上后,一个两个都奇怪起来!先是什么驸马要杖毙公主,又是御史害怕夫人害怕到躲了深山老林好几天,太子的舍人七十五了还能玩小信!还能得性病!!! 现在连喜欢看妻妾偷情的都冒出来了?!老皇帝不懂,老皇帝瞳孔地震。被揭露是绿帽癖的官员停顿了很久……很久…… 然后,一躬身向皇帝行礼,整个人好像被按了倒退键,倒着走回百官之中,举起笏板,面容严肃之中好像还带着些许思索。 嗯?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没有吧?旁边同僚戳了一下他的手臂: “你……你真的喜欢给自己戴绿帽?”哇—— 原来还有这种人! 绿帽癖官员举着笏板,迎风流泪。你刚才跳出去干什么!轮到你去逞强吗!傻“哔——” 老皇帝卡了好久的话终于吐出来了。 “你们……” 忠君老御史含着泪看他。兵部尚书眼巴巴看他。绿帽癖……哦,绿帽癖没有看他。 但是有不少家中感情好的女性去过玉龙寺的官员,虽然没有站出来说什么,但很明显特别发愁。愁着愁着,小眼神就忘老皇帝身上瞟。 老皇帝: ".… "……陛、陛下……"那些夫人去寺里找乐子的男性官员声音都在颤抖。 老皇帝: ".. 为什么朕要为这种事情端水??? 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做的有些奇怪?满足的吃完瓜之后,兴奋和刺激退去,空虚的无力涌上心头。 老皇帝扫视下面一众不争气的东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玉龙寺交税了吗?既然他们不是正规寺庙,而是卖身悦客,交税了吗?" 大臣们: "? ?? 陛下,你这关注点是否有哪里不对?户部尚书面露心痛之色: “回陛下,没有。”老皇帝脸色陡然一变: "不交税还想开小信馆?!还服务?还经营?" 老皇帝显然被抓住命脉,可比之前激动多了: “补税! 让他们补税!再勒令关门!这种佛寺绝对不能存在我大夏!" "然后!季岁!" 季岁出列,恭敬行礼。 “年后,尔领巡按御史一职,于九州巡视,清查寺庙。”许烟杪回忆了一下巡按御史。 好像是……类似于查贪局、清廉会派出去的人员?本来有专门的巡按御史,但如果皇帝觉得这事很重要,就会特意找个信任的大官给他安一个巡按御史的头衔,让他出京办事。 老皇帝的语气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 "有私造度牒者——斩!" 当和尚需要度牒,度牒由朝廷发放,而正规佛寺是可以拥有寺产,而这些产业不必交税,所以不少人会选择遁入空门。朝廷牢牢控制着度牒的发放,就是在控制着税收,不让它大幅度减少。 “有行淫寺之举,如周高宗年间,有寺庙名精严寺,妇人来求子,便通过地道入其房中,假称佛祖行奸。若有类此事者——斩!" 季岁: “唯!” “礼部尚书何在!” “臣在。” "天统三十二年以往不究,天统三十二年以后,凡僧、道,府不得过四十人,州三十人,县二十人。民年非四十以上、女年非五十以上者,不得出家。此事由礼部负责。" 礼部尚书: “唯!” “再启验僧!禅者问以禅理!讲者问以讲诸经要义!瑜伽教僧试以瑜伽法事!若能精通,方继续为僧,否则,棍三十,驱逐为民!自本年起,三年一验!" “唯!” “编制僧籍簿册。簿册上需填写任何僧人之籍贯住处、排行年龄、姓名男女、出家寺院及剃度年月、度牒编号,还需附注父兄及受业师父之姓名。每一处寺庙,都需登录寺宇僧舍数及常住寺产数。" “此二事由礼部、僧录司、地方僧司相互配合。” 谁都不能拿他的钱! 谁都不可以! 礼部尚书及左、右善世(僧录司长官)连忙行礼: “唯!”一项项事务颁布下去,朝堂这座庞然大物运转了起来。 “至于玉龙寺及其僧人。” 比 起之前的顺口说出,老皇帝这一次说得十分正经。 “逐其僧,废其寺,诸僧革为民,以逃税之罪论处,答五十,收入半数入官。” 户部尚书脱口而出: “陛下圣明!” 户部尚书摆明立场: “正是该如此判!” 管它什么奸不奸的,他就知道,全砍了那些钱不一定能全部追回,但以逃税之罪论处,一半的钱入国库啊! 而且,这玉龙寺还是私自营业……——也就是无证经营。 户部尚书眼睛亮得几乎要闪瞎人眼了。私自营业!这罚款可是翻倍的! 老皇帝又道: “情节严重者,没为官妓,籍属教坊。”老御史想了想家中闺女,到底没泄气,只问: “何为情节严重?” “逃税多者。” ——也就是被点花牌点得最多的那一拨。 老御史眼睛一亮,用比户部尚书更高昂的声音,更热烈的感情: “陛下圣明!!!”朝堂上好多人眼睛都亮了。 官妓的官,是官家的官,不是官员的官。只要向官府打的申请能通过,都能使用官妓。酒楼可以招官妓来劝酒卖酒,文会可以招官妓来歌舞吟诗,私邸可以招官妓侍于左右宴游。那他 们家人也可…… 老皇帝继续: "余下之民,只需补足税收,受完答刑即可。" 至于那些贵妇人,他一个字也没提。后面就没有了。满朝文武适时应声: “陛下圣明!” 接下来,就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环节,老皇帝又处理了一部分政事,等到下朝,迫不及待把清河公主和季岁叫到武英殿中,几乎是气急败坏: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清河!尤其是你!” 老皇帝恼怒:“那个什么什么丞相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可以去做那种事情!” 一个念头跳出来,老皇帝脸色煞白: “你莫非真的对窦青有何非分之想!” 这一声叫惊天动地,清河公主本来正心虚地低头搅弄手指,一听到这话,猛然抬头,差点闪了脖子: "爹!窦丞相都七十七岁了!" 老皇帝沉浸进自己的思绪里,越想越是这样。——不然你玩什么角色扮演! 老古董不懂什么叫三次元不要 碰瓷二次元,只顾着痛心疾首地重复: “是啊!闺女,他都七十七岁了!" 清河公主: ".… 清河公主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连忙道: “爹,你想多了。事到如今,女儿便告诉你罢。” 老皇帝: “你说。” “我确实是与季岁婚前行了契约,因为我不想嫁人,但爹你不可能同意我不出嫁,而季岁他不在乎女儿是不是出去荒唐,女儿就嫁他了。" “哦,各玩各的。”老皇帝点点头,他突然反应过来,皱了眉: “朕那个丢失了的外孙女?” ——皇帝平日里也不会动不动就“朕”,他们常用“我" "吾”,但一旦严肃起来,一旦把什么事情当正事对待,"朕"字就会脱口而出。 他看向季岁,眯起眼睛: "不会是你和你前妻生的吧?" 季岁还没说话,清河公主突然好似特别生气地说: "多!你说什么呢!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爹你去打仗了不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我自己还不知道我有无怀孕?" 清河公主说到动情之处,潸然泪下: “她自襁褓里就丢失了,季郎找了她三十多年,我亦时常打听孩子下落,爹你是看在眼里的,难道还有假?" 老皇帝还是警觉: “有人说,你们成亲后就未同过房。” 清河公主: "……其实我和季郎一开始是野合,发现怀上了,季郎就找你提亲了。" 季岁诡异地沉默了。 老皇帝十分震惊: "季岁?野合?他不嫌弃地上脏?" “……”清河公主挽住季岁手臂,娇羞地靠过去,依偎着他:“爱能止吐。” 老皇帝: "……" 季岁: "……" 季岁: “……的确是这样,陛下。” 老皇帝: “那你们婚后怎么不……” 清河公主没想到老皇帝脑子反应那么快,当场卡壳。 反而是季岁……他闭了闭眼,语气坚定: “臣丢失了女儿后,难以再与女子行房!”老皇帝松了一口气: “噢,是外孙女就好,原来只是你不行了。” 想起清河公主之前气到哭出来,老皇帝自觉理亏,又是赏赐宝物,又是答应她好几件事用来哄人,这才让其开心起来。 问到了心里答案,老皇帝拿起笔: “行了,你们契约婚姻就契约婚姻吧。”……反正吃亏的不是他闺女。 “你们可以走了。” "是!爹多/陛下,女儿/臣告退。" 老皇帝批改奏章低头那一瞬间,完全错过了亲闺女如蒙大赦的表情。 出了宫门,清河公主瞥了季岁一眼: “你自己小心一点。”季岁沉默几息,拱手: “多谢公主。”清河公主挑眉: “谢什么,各取所需。” 转身,自己上了马车,也不等季岁,那车子就要启行了。季岁突然上前,撩开帘子: “我预备过段时间自请出京,为一地知州。” 他说: “待我将祈儿救出,过几日,我会以我个人名义,请那许烟杪入府赴宴,询问我那女儿的事情,公主到时可否先行避开。" 清河公主疑惑地看他一眼,点头。 马车缓缓驶走。 季岁转身回了宫中。 老皇帝惊讶: “你怎么又回来了?” 季岁: “陛下可记得那《女诫》。” 老皇帝摩挲了一下笔杆,突然“啊呀”了一声: “我就说我忘了甚么,那《女诫》作者还在锦衣卫的牢里呢!" “这倒无妨。陛下,臣是要说……” ★ 许烟杪大为震惊: “太孙要被放出来了!” 来找他炫耀的襄阳公主用力点头,得意: “怎么样!之前什么事你都比我快一步,这个事你不知道吧!" 许烟杪确实不知道。 ——八卦系统里的八卦浩如烟海,他也不是每个八卦都能及时发现。他好奇: “这是怎么做到的?” 襄阳公主咬着拇指指甲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那二姊夫……听闻季公和陛下坐而论道,言说此事不能怪太孙,应当怪那秦贵人不守妇道,又说了一些《女诫》里的观点,总之就是将过错全推在秦贵人身上,陛下就想着在除夕那日将太孙放出来了。" “啊……”许烟杪眨眨眼睛: “可是……” 他昨天晚上才刚翻到一个八卦,还在想怎么偷偷和季岁透露,又不会暴露自己的消息来源来着。襄阳公主茫然: “可是?” ——之前老皇帝只是口头答应给她什么什么官,又说等她过完年后才能领到实职,如今还不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 许烟杪挠挠头,有些苦恼。可是……那秦贵人,是季岁的外孙女啊。 第29章 哇!皇太孙要为了他爷爷... 许烟杪很忧愁。 和高襄分开后,他忧愁地走到东市,买了一袋糖醋田螺嗦着吃。 “好吃!” 果然还是吃东西快乐! 青年边吃边想,吃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至于季岁死了女儿,死去的女儿还给他留了个外孙女这种事情,他看开了,实在不行就写个纸条扔季岁家里去。 “这个腌白菜给我来一罐。”"这个鸭脚子给我来一袋。"“这个炒西瓜子给我来一包。”“还有这个……” 等快从东市出去的时候,路人看着许烟杪怀里大包小包,嘴里还叼着糖醋田螺的袋子,特别忧心这青年会不会看不到路,不小心摔个大马趴。 路过一家胭脂店,许烟杪听到熟悉的声音好似安装了扩音器,从店里直接传到街上。 “这个玉华花粉给我来六盒。”“这个玉女桃花粉给我来六盒。”“这个杉木炭给我来六根。” “还有……” 好耳熟的句式! 许烟杪一探头,发现正在进货的是太子本人! 或许是察觉到了目光,太子转过身,看见许烟杪以及他面上那古怪、诡异的表情,还有心里….【哇!每一样都买六份,玩得那么花吗!】 ——绝杀。 太子搓了搓脸,隐忍地: "……这,是给我娘买的。这,是给我夫人买的。这,是给我四个女儿买的。" 许烟杪眨眨眼睛: “.…啊。” 【原来是这样..…】 你心声那个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不是那种玩得花的太子真是对不住你哦! 大 发现误会了太子,许烟杪迅速告退,溜了。 【还好还好!我只是在心里想想!】 第二天上朝,许烟杪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怎么还没到除夕啊,怎么还没进行官员的封印仪式啊,怎么还不能睡觉睡到自然醒啊——我看看秦贵人在干嘛呢!】 这转折差点骚断满朝文武的腰。 老皇帝脸都绿了。 这都过去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你咋还记得秦贵人呢?你就不能把她忘 了吗!朕好不容易才把朕被戴绿帽子的事情给忘了的!百官在心里用力点头。 ——你就不能把秦贵人忘了吗!我们不想死,不想再搅和进太孙和皇爷爷的贵人暗通款曲这种会掉脑袋的事啊! 而且.. 秦贵人居然还活着啊?看之前再没有消息传出来,还以为皇帝已经把她秘密处死了。 【!!!】 【秦贵人怎么故意让自己从台阶上滚下去!】【她要打胎!!!】"嘶——" 户部尚书扯断了一根胡子,飞快看了一眼金台。 他大概猜到了,秦贵人没死肯定是因为肚子里还怀着太孙的孩子,哪怕只是个奸生子,以陛下对血脉的在意,至少也会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而且那可是太孙的第一个孩子。 但现在.. 老皇帝又腾地站了起来。 又又丢下满朝文武。 又又又跑了! 【啊……】许烟杪茫然: 【怎么又中断朝会了?】 百官:".. 你说呢? 那是皇帝亲曾孙,皇帝最爱的大孙子的第一个孩子,他能不紧张吗?就连太子肯定也…… “这……秦贵人有点可怜啊……”是啊……窦丞相微微点头。 之前还好好活着,这次滚下阶梯是因为宫里宫外都传是她勾引太孙,她不守女德,这才受不了了,决定打胎寻死吧? “但凡本宫那糟心儿子能好好对待救命恩人,要么给钱要么给位置,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礼部尚书点了点头。 是啊,太孙若是能守礼,现在也不会.…等等?本宫?糟心儿子? 丞相兼六部尚书齐齐扭头: "殿下?!" 太子满脸都是感慨,和……对秦贵人的同情。然后,看到他们的样子,还特别惊诧: “你们怎么这幅表情?" 不是……殿下你…… 礼部尚书如遭雷击: "殿下,那可是太孙,秦贵人肚子里的,是殿下长孙!"你怎么不关心嫡子长孙,转而去关心那个小小的贵人了?“嗯……所以?” br /> 太子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 “尚书,我多是农户出身,后来当了奴隶。我们一家当过乞丐,当过流民,当过军卒和军卒家眷……" 周边的官员已经想要捂上耳朵了。 这种话太子敢说,他们不敢听! 太子真诚地说: “所以我家其实没那么讲规矩,张美人你们知道吧。”几名尚书下意识点头。 陛下才发迹时纳的第一个妾,他们知道。“张美人的女儿,万泉县主,你们知道吧。” 几名尚书又下意识点头。 张美人和前夫生的孩子,不计入皇子皇女排名,当宗室女养,陛下还特意给她也封了爵位,公主是不指望了,所以封了个县主。 太子把手一拍,摊手: “这不就行了?我爹观念非常朴素,家族人丁越丰盛越好,没当皇帝前他还收养了一大堆义子,去外面吹嘘自己生有百子,实际上,自己亲生的儿子才不到十个。当年他还好几次和我念叨,怎么张美人和前夫的孩子不是男的,上阵父子兵,有个健壮男丁,他和人打架底气都更足。" “我多以前还有个想法,他负责纳妾,他的门客负责进出他的后宅让他的妾室怀孕,这样就能在最短时间内生出最多儿子,壮大家族了。为了这个目标,他的姬妾没有一个身高低于七尺的。这事没实施成功完全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那么天赋异禀,打天下打得太快,只花了十三年就统一了。当皇帝后就不好干这事了。” 窦丞相瞳孔地震。 六部尚书瞳孔地震。 怪不得他们总觉得以前打天下时,陛下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尤其是武将。怪不得陛下动不动就找他们抵足而眠!还关心他们的身体状况……尤其关心身高! 这些官员齐齐戴上了痛苦面具。 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这些,太子你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不行吗?太子斜瞥了他们一眼,摇头: “你们怎么那么保守。”摇完头,顺便长长叹气一声,好一个恨铁不成钢! “所以,我爹从头到尾厌恶的是太孙和秦贵人给他戴绿帽子,他就没愤怒过什么混淆血脉。懂?" 反正这事就算没被揭穿,秦贵人的孩子也没机会继承皇位。 身为一个朴素的农民,家里多个男丁种地,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更别说 这男丁身上留着他的血。六部尚书呆滞点头。 懂了。 但我们不想懂。 太子看着这些二品大员一个个瞠目结舌样子,突然心里特别畅快,比以前吃瓜还畅快。原来切瓜看人失态是这么快乐的事情啊! 太子矜持地笑:“所以,秦贵人和皇太孙的事情已经没什么能让本宫震惊的……” 【等等!秦贵人打胎是为了皇后!】 “我——” 太子瞳孔地震,下一秒,捂住嘴巴。 ……嘶,咬到舌头了。 但他还是几乎忍不住懵逼的心态—— 你说什么?! 为了谁?! 秦贵人打胎是为了谁?! 【为了皇后不受非议!!!】 【芜湖!这一个多月里,皇后天天去看她,关怀她。】 【芜湖!!!她亲口对皇后说,她只是个农户的女儿,太孙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孙,长得那么俊美,身份又那么高贵,还亲口说爱她,她惶恐又感激,没想到自己如此低微,居然也能被天上龙子垂爱,为了这份关爱,她可以为他去死。】 【然后!她说,她现在发现,皇太孙那样的不是爱她,皇后殿下才是真正的爱她。】 "啪——" 窦丞相手里的笏一下子从手里掉出来。 什么叫皇后殿下才是真正的爱她?! 这……秦贵人该不会是对她阿妹…… 【关爱她这个人,而不是皇帝的贵人,太孙的外室,曾孙的母亲。】窦丞相: ".… 窦丞相吁出一口气,拿官袍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许烟杪,你能不能说话不要大喘气!关爱就关爱,少个字会吓死人的。他七十七了,经不起折腾。 “呼——” 不少官员大口大口呼吸。 也吓到他们了啊! 刚才都不敢喘气! 【宫里最近在传她不守妇道,皇后镇压得很快,但还是有几句流言传到她耳朵里,她本来是想靠着肚子里的孩子活下去,但她不想收留保护她的皇后被她连累名声,以后被人说无 知、庸妇,居然庇护一个不自尊不自爱的(荡) (妇)。】 【然后她就趁人不注意,从台阶上直接跳下去,嘶——滚了一路,血水都拖成长道了。这也太惨了。季岁这事干的真缺德,没有他去和皇帝说《女诫》,也不会..…】 【惨得连瓜都吃不动了..…】 【唉。还好还好,还好秦贵人不知道太孙在牢里和季岁说的话,不然好不容易被太医抢救回来,估计要直接跳湖了。】 太孙在牢里说了什么话?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听,但真的很好奇啊……百官刚从秦贵人和皇后这事里缓过神来,又忍不住想要作死。 一个个拎起自己的好奇心,耳朵竖得更高了。 【哟哟哟!刚说完就被舅舅打了一巴掌——之前舅舅迎外甥出狱的场面还特别温情,转手就一巴掌……噗,太孙都惊呆了。捂着脸不敢相信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也难怪啦,毕竟这太孙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啧啧…… ‘我不要出去,阿筝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不想活也没见你之前绝食等死啊?】 【什么‘早知如此,不如带阿筝反出这个朝廷,抛弃皇太孙的身份,和她躲到大理,当一对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 什……什么?! 百官字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相互对视。你这是表达爱?你这是恨不得把对方逼死吧? “啪——” 刚把笏捡起来的窦丞相,手一滑,那笏板又清脆地掉了回去。窦丞相本人弯着腰,整个人都维持着这个姿势,懵逼在原地。老了,老了,都出现幻听了。隐约好像听到什么……反出朝廷?大概是听错了.…吧…… 窦丞相拳头握得咯咯响。 他阿妹怎么会有这种孙子!当初就应该把他淹死在洗三盆里。路的尽头。 锦衣卫指挥使头皮“嗡”地炸开,脸色吓到苍白。——他们才刚回来,原因是陛下觉得需要带上太子,结果一回来就听到…… “反出朝廷?不做这个皇太孙?”老皇帝复述了一遍这两句话,气极反笑:“好,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第30章 哦!原来皇太孙就是说说... 老皇帝深呼吸一口气,对锦衣卫指挥使: “去将太子请来。” 大 “我爹叫我?” 太子晃了晃脑袋,把那句“反出朝廷,抛弃皇太孙身份”带来的震撼晃出去,往外面走了两步,正好站在两个班列中间,非常显眼。 这在平时没什么,但这个时候…… 太子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升起不妙的预感。“我们从另一边……”偷偷走。 话没吩咐完。 他就听到许烟杪一声: 【嗯?太子怎么站出来了?】 【估计是被老皇帝叫去的吧,太子也是惨,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长孙没了,他那么疼自己的女儿,昨天还给她们买胭脂水粉,想来也是很爱自己孩子的人,要是知道.…】 【诶?】 太子举起手臂,挡住了脸。 完了。爹,那事估计…… 【太子这么爱自己的孩子,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想过把自己儿子捞出来?倒是当舅舅的忙前忙后。】 【我看看……】 【嗯?!】 【这个太孙,不是太子妃生的?!抱养的侧妃的孩子?!太子妃只生了四个女儿?!】许烟杪瞪圆了眼睛。 这……怪不得太子这段时间对太孙的事情都没上过心!还到处溜达吃瓜! 合着这太子跟他爹一样,只爱他老婆生的嫡系血脉啊! 群臣惊愕。 一时哗然。 陛下当年对外说殿下有子时,说的确实是太子妃的孩子啊! 老皇帝: "……" “啪——” 老皇帝做出了一个和太子一模一样的姿势。 那条手臂抵住了脸上的表情…… 朕真的……朕就不该这时候把太子叫出来!太子跛着脚呢,迅速地转身就要跑,一米六一米七,一米六一米七。 窦丞相的手一把抓住太子手腕: “殿下!”怕被许烟杪听到,又压低声音,只是脸色十分一言难 尽: “太孙!是怎么回事!” 他嫡亲的宝贝孙女之前是要嫁给太孙当正妻的啊! 当然,他真正在意的也不是嫡庶血脉,反正太孙抱养在太子妃名下,也确实是嫡长,甚至还有太孙之位。 但……太子妃才四十岁!她还能生啊!以后生下真正的嫡子,如果皇帝再把那真嫡子立为太孙,他孙女到时候要怎么办! 你们老高家也太过分太不讲武德了吧,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 太子讪笑: "舅舅……这个,其实……"眼前突然一黑,一群人把他围住。 抬眼一看,发现是依附于太孙的部分官员。 太子: ".… 太子: “……啊这。” 这些官员们一个个也不敢对太子使什么脸色,只能虎目含泪看着他。 毕竟……他们依附太孙又不是为了爱,是为了太孙稳如泰山的地位啊!既嫡又长,太子妃又只有他一个儿子,太子身体又不是很好,三天两头就没办法上朝,万一走在前面……皇太孙就直接顺位继承了。 但现在这情况…… 楚朝那会儿,可是有个类似的事情! 当时的楚真宗久久无子,只能立宗室之子——就是后来的楚中宗,结果当时才三岁的楚中宗搬进宫里后,过了五年,嘿!楚真宗有儿子了!立刻把楚中宗还了回去。 过了两三年,那小皇子夭折了,楚真宗又把楚中宗要回来了。又过了七八年,楚真宗好运又得了一个儿子,于是他又把楚中宗送了回去。但这个儿子到最后也没留住,然后楚中宗又被接回来了…… 楚真宗和楚中宗这档子事还给后世留下了一个成语——三进二出。警示世人万事要留一线,不要急冲冲决定一个事情。 这些依附太孙的官员想到这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到时候太子妃有真正的儿子了,以老皇帝对嫡子的重视程度,恐怕也会直接把现在的太孙还回他 亲娘身边——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这些年可是和太孙牢牢系成利益团体了! 太子想擦汗。 他在心里骂了一百八十次许烟杪这个小王八蛋,然后维持往日的嬉皮笑脸,故意做出一副不用在意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的担心——怕什么,这么多年,本宫和太子妃如果还能生,早就继续生了,而且,陛下说过,绝不重蹈楚真宗之辙,以后就算真的还有儿子,只要 大郎不行差踏错,就依旧是皇太孙,绝不会更改。陛下金口玉言,圣旨册封的,不信你们问陛下。" “陛下在哪?” “不就……”太子扭头,发现那条路的尽头,御辇已经不见了。 太子:"???" 一口脏话硬生生卡在喉咙口。 大 "好惊险。" 去椒房宫的路上,老皇帝想到之前官员的反应,万分庆幸自己跑……咳,走得快。"太子会将此事处理好的,朕这是相信太子的能力。" 没错,就是这样! 抱着这个信念,老皇帝走进椒房宫,闻到屋中血气,嘴角瞬间抿成直线,直到看到窦皇后时,才紧张地走过去: “妹子,没事吧。” "没事,已经抢救回来了,一开始还有寻死的念头,被我劝住了。"“哦。她无所谓,我没问她,我问的是妹子,你没有事吧。”窦皇后一叹,道: “我没事。” 老皇帝便又拉着她坐下,絮絮叨叨地说今【天 【朝】堂上的事情,从自己为什么会过来,说到太孙的事。 待听到太孙宁可不做皇太孙也要和秦贵人双宿双栖时,不管这是真心还是气话,窦皇后都蹙起了眉。 她道: “我其实有些猜到了。” "嗯?" “当日我一定要留下秦贵人,除却同情她的遭遇外,一个原因就是想知道太孙到底能不能担起太孙之位,在遇到秦贵人之前,他亦是文武双全,才思敏捷的俊才,待人妥帖,行事机敏谨慎,我等都 视其为第三代雄主。” “哎呀,妹子,这也不是我们的错,谁能想到看走眼了。” “我倒是庆幸出了秦贵人此事,提前暴露了他的心性……”窦皇后的语气十分冷静: “这孩子顺风顺水惯了,只能行顺风之事,一旦有事不如他意,他便会暴露出不足。” 老皇帝点点头,看秦贵人这件事,确实是这样。 窦皇后又是一叹:“而且你们爷孙一样执拗,我怕秦贵人死了,他知道后,会恨上你。”有句话,窦皇后没好意思说出来。 ——以五郎对亲情的重视,如果知 道一手养大的孙子为了一个女人恨上他,会很痛心吧。老皇帝挑起眉毛,十分意外: “当时你怎么不和我” “我和你说,你就更要杀秦贵人了。” "谁说的!" “那你听见祈哥儿说自己要反出朝廷,你的想法是什么?” 老皇帝几乎是毫不犹豫,气势汹汹: “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妹子!我都想好了,到时候直接把那个秦什么推出去砍了,我看看他劫不劫这个法场!" 窦皇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老皇帝: "… 老皇帝: "……好吧,如果当时你和我说这些,我确实听不进去。" 不仅听不进去,还铁了心会杀秦贵人,要看看皇太孙是不是真的要因为这个恨上他。这人脾气又臭又硬还特别喜欢和人对着干,窦皇后和他风风雨雨几十年过来,怎么会不懂呢? “五郎。”窦皇后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 “你要试祈哥儿,我没有二话。可秦贵人……她今日也算死过一回了,我想让她假死出宫。” 老皇帝沉吟片刻:"行。" 过了一个多月,他也没那么气了。“我找个死囚假扮她上法场。”为她不惜一切是吧?你最好真有胆量劫法场。 大 太孙还是顶着巴掌印出狱了。 ——老皇帝口谕,特赐他现在就能出狱。 一部分不用去上朝的小吏围在他和季岁身边,各种恭维。 "殿下苦尽甘来!这一定是殿下命中的劫数,过了这个劫数便是龙腾入海,再无波澜!" “我们为殿下接风洗尘,殿下在牢中都受苦了!” "虽然受苦,但殿下神采英毅,尘埃也无法掩盖殿下之神姿。"“季公高明,居然能想到如此妙计,将殿下救出来。” “可不是嘛,而且,就是那女子不要脸面,对殿下欲擒故纵,明明可以躲出千里之外,一定要躲在长公主府,这岂不是就等着殿下找到她,和她再续前缘?" "若无季公,我们这一派少了殿下恐怕要元气大伤。" “陛下这次发了很大的火气,若非季公当机立断,让陛下知道都是那贱婢的过错,只怕殿下要受到整治了。" “季公实在才智过人!” 季岁全盘接收这些恭维,唇角微微上扬。 然后,他就看到了下朝的许烟杪。对方很明显在沉思事情,没看到他。 ……晦气。 但是外甥已经救出来了,季岁自认为自己也能勉强心平气和地看到许烟杪了。不管许烟杪心里念叨什么,他也.… 【贵圈太乱。等等我理一下……首先,太孙名义上是长子嫡孙,但其实也不是太子妃所出,而是个记在太子妃名下的庶子。】 季岁先是一怔,扭过头来看皇太孙。 太孙正好上了马,察觉到视线,侧头困惑: "舅舅?"长得确实不像他妹妹,但眉眼三分像太子,他就没想太多。不过.… 想到这些年的相处,季岁微微别扭一下也就作罢—— 他是真的把对方当外甥看待,他妹妹这些年亦是一直把这孩子视若己出,多次用嫁妆给他做补贴,只要感情在,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然后……季公有个失踪的女儿,但不是他老婆清河公主生的。】季岁微微拧眉,但也不算特别烦心。瞒过这几天,等到离京.… 【最后,他失踪的女儿生了个独女,就是和太孙偷情的秦贵人!】 ……谁?! 季岁突然觉得眼前一切都天旋地转起来,踉跄着扶住旁边牢门柱子,宛若有一记极为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一下子嘴里也好似全是血腥。 而许烟杪在心里一击掌,高高兴兴地说: 【好耶!终于理清楚了!原来秦贵人不管和太孙还是和老皇帝都没有血缘关系啊!吓死我了!】 许烟杪理清楚后,高高兴兴往前走要回家,季岁眼前眩晕着,想要伸手去抓住他,但视野摇摇晃晃,他整个人也摇摇晃晃,竟是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 你等等……你回来……说清楚…… 正在这时,有传令官疾驰而来: "殿下!秦姑娘被推上法场,午时三刻就要问斩了!"皇太孙愣住: "什么?阿筝还活………哎呦!"他整个人被拽甩到地上,正要发火,就看到季岁翻 身上马,奔驰而去。 皇太孙扯着嗓子: “舅舅!舅舅!你不会骑马!小心!要撞上了——舅舅!右边!诶诶诶!左边!" 季岁很快就没了踪影,皇太孙嘀嘀咕咕: “干什么去啊,这么急?连马都急到会骑了。”传令官小心翼翼: "殿下,秦姑娘……殿下你不要做傻事啊!"皇太孙脚步迈出去一小步,又迟疑地缩了回来。“嗯。”他隐忍地闭上眼,含恨道: “孤会小心行事的。” 大 法场旁边的阁楼上,老皇帝大马金刀地往窗前一坐,阴气森森: “我要看看,这逆孙来不来!”法场上,刽子手含了一口酒,往大刀上喷了一口,酒液洒落,刀身澄亮。有女子黑发覆面,低头跪在法场上。 大刀即将落下。 远远的,马蹄声急促传来。 刀高高举起,映射日光时,街头出现了一道纵马狂奔的身影。一道惊痛得破了音的男声响起: “刀下留人!!!”老皇帝脸色铁青地站起来,手握上了桌子上横放的刀,杀气四溢。 “逆……” 季岁扑出来,一把抱住那女子,一副失而复得的模样: “囡囡!我是你外公啊!” 老皇帝:"?" 怎么是季岁,那逆孙呢? 等等,他说什么?外公?季岁的外孙女,就是他的……老皇帝哐当一下坐回去,捂着心口处,整张脸扭曲得厉害。 【错了错了!】许烟杪的声音随后而来: 【那不是你和你前妻的女儿的女儿,那是个假的!是牢里的死囚!】 老皇帝: "……" 和前妻的女儿?不是他家清河生的?老皇帝这会儿顾不上生气被骗了,满身冷汗地松了口气。 于是,在场锦衣卫都看到老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站起来,破口大骂: “许烟杪!你个王八羔子!" ——肯定是这王八羔子的心声,才让季岁突然冲过来的! ——那一声外公……他差点吓到心跳骤停啊! 第31章 呦呵,吐啦! 窦皇后亲自把秦筝送出了宫。 ——原本刚小产完,皇后想再养两个月,然后给她一笔钱放她秘密出宫,但秦筝坚持要先离开皇宫,皇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她去皇后名下的皇庄养着身体。 “这是一万二千钱。”窦皇后拿出足够农户一家五口一年花销的钱,把秦筝送到马车前,车中厚被褥铺地,尽力不让她受到凉气: “你好好拿着,待身体好了之后,用些钱添置一份家业。” 大夏并不限制女人出来赚钱养家,或是卖酒,或是开茶肆,街边售卖吃食的有妇人,酒店里给食客换汤斟酒的有妇人,雇佣来抬轿子的、雇佣来给宴席当厨娘的、请到家中行医的……林林总总,也不怕秦筝坐吃山空。 秦筝抽噎着上了马车,突又掀开帘子: “殿下……”车厢木边上,少女的手指紧张地抠动: "为何会对我那么好?" 她轻轻咬了一下唇: “我……不守妇道,祸乱宫闱……”难道不是应该直接叫人把我拖下去,乱棍打死吗? 窦皇后稳稳地拉下她的手,把她塞进马车里,用被子裹着她: “你不能受凉。”然后才说: “陛下向我转述过当时场景。他说……" ——皇帝的转述带着愤怒与不屑,点评时语气十分轻侮,言到此处只说: “他们躲在山洞里苟且,又是什么‘你身上好香’,又是什么‘殿下不要这样子’,矫糅做作,欲拒还迎。" 但皇后却是看到了.. “你在向太孙喊‘不要’。 窦皇后看着秦筝: “你说了:不要这样子。”秦筝浑身都在颤抖。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倘若我是欲拒还迎!” 窦皇后的声音还是那般温和从容: “我无法判断每一个说‘不要’的女子皆不是欲拒还迎,可我不能让这世道变成,只要女子说‘不要’,就是欲拒还迎。" 秦筝已是泪下。 她哭着,语无伦次地说: “对不起,殿下,对不起,我没想过祸乱宫闱,我会些许医术,入宫前,陛下也没有强迫我,是我太懦弱,只敢说自己不是处子,陛下说他不在乎处不处子,我便不敢拒绝了。进宫之后,午食有鱼汤,我觉得反胃就给自己把脉,我才发现我怀孕了,我不敢说,对不起殿下." 她跪了下来,跪在被褥上,哭腔越来越大: “ 太孙闯进来,我让他走,他不走,他拉我去假山,我说不要,他以为我是调情,我又想,他那么爱我,那我把命给他,就也没有以死明志。" “但我最后害怕了,我不敢死了,我想活着,便说自己怀了太孙……殿下,我不是贞妇,不值得你如此对待,我到最后竟然只想着保命,而非为太孙作殉……" 但是一个贞妇,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想着保存自己呢! 秦筝哭得不能自已。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窦皇后如此爱护。再然后,一个手轻轻摸上她的脑袋,温暖得像记忆里的母亲。 她记得母亲,小时候她不喜欢那些绢花、手鼓,就喜欢握住母亲的手指头,那时候母亲就是这么,用另外一只手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脑袋。 不用言语,秦筝也懂了。 窦皇后从来没有因为她那时候为了保命,爆出来自己有孕,而选择责怪她。 “阿筝。”窦皇后问她: “长公主不日要去封地了,她提到过好几次你的舞蹈很美,你愿意在年后跟着她去封地,教导郡主舞艺么?每月束修是三千文。" ——你愿意接受公主府的庇护么? “你救了那逆孙,他恩将仇报,我却不能如此,你若不愿,我给你拨几个窦家的护卫,可好?”秦筝笑了: “殿下。” 她认真地说: “我想领束修。” ——我想靠这个活着。 * 法场上。 季岁正用力抱着外孙女,十分动容: “囡囡!我是你外公!” 那女囚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 “外公?” 季岁更加心疼了,用力抱紧: “没错!囡囡!我真的是你外公!我找你母亲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女囚恍恍惚惚: “但我外公当年掉粪坑里淹死了啊!”季岁一噎。 季岁强忍着把人甩开的冲动,顶着一身鸡皮疙瘩,继续动情地说: “那是你娘的养父!我才是你亲……" 法场离天牢不远,许烟杪靠着双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傻眼地看着法场上的两个人。 【错了错了!】 他急得不行。 【那不 是你和你前妻的女儿的女儿,那是个假的!是牢里的死囚!】季岁一把把人推开,急切地退后三步,捂着翻滚的胃部。 脑子里回荡着两个字:粪坑……粪坑…… “呕——” 直接干呕出声。 【呦呵,吐啦!】 季岁一边弯着腰干呕,一边青筋直跳。 许烟杪!怎么哪哪都有你! 【现在洁癖的劲才上来啦!虽然以为这人是你的外孙女,但还是抵不过洁癖的冲击!】 才、没、有! 季岁差点把牙咬碎。 如果真的是我外孙女,我才不会在乎脏不脏!季岁看向法场周边的侍卫,拿出官印证明自己身份,然后一指许烟杪。 “把他给我拖下去!” 许烟杪: “诶?” 许烟杪: “唉唉唉唉?!” 人被带走了,季岁远远还听到许烟杪的心声。 【算啦!能理解!季公法场劫外孙女,但还是忍不住吐了的事情,当然不想我这个小官知道啦!】 季岁: 好想打人! 大 到了晚上,许烟杪就听说,季岁的外孙女还是被斩首。 他劫法场触怒了老皇帝,被老皇帝勒令和清河公主和离。左都御史这个官职也被撸了——大夏朝有传统,当丞相之前,要先当一次左都御史,这个官职也被人私底下称为副相。 本来,窦丞相年岁已高,等他退下来,季岁是板上钉钉可以封侯拜相,如今只能被外放到外地当州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归中央。不过,之前派给他的九州各地巡查寺庙的事务并未被收回,想来他日回京上报任务完成时,还能再见一见中央的同僚。 许烟杪连忙去看系统,翻了一会儿八卦才翻到秦贵人的事,翻完就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死的是那个本来就要秋后问斩的死囚,秦贵人还好好的。” "诶?老皇帝什么时候用锦衣卫查出秦贵人身份的?还告诉季岁了?" “那我的纸条怎么办啊?”许烟杪顿时紧张起来: “我之前就把它卡季岁的锁上了,锦衣卫这么厉害,不会把我查出来吧? " 在床上滚来滚去。 "如果被抓出来,我要怎么说我的消息来源?说看秦贵人和季公有几分相似行不行啊!"滚来滚去。 “哎呀,季岁要见他外孙女了,诶?皇后怎么先把季岁叫过去了!” 大 椒房宫。 "季岁,我知道你要问你女儿的事情,这些阿筝都和我说过了。"窦皇后直截了当地说: “阿筝如今心神不宁,我来和你说罢。” “多谢殿下。”季岁正襟危坐,四十六岁的季公,此刻却局促得如同有幸听大儒讲学的稚童。 “阿筝和我说,她娘是农户之女,天统十年十月那次泉州大疫,她娘家破人亡,流落青楼。彼时才七岁。” 季岁面无表情,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 “到她娘及笄那年,即将出阁,但那年你大力打击各地青楼,她娘所在的青楼被查封了,有幸出楼,后来嫁与一庄稼汉,那庄稼汉朴实憨厚,对她娘很好,也是一良人。" 因为……他打击了青楼,所以他女儿最后幸免于难?刹那间,季岁大脑只余下一片空白。 直到窦皇后再次开口,他才勉勉强强回神。 “但长在青楼里,终究还是伤了身子,她娘去时才二十六岁。她爹早在她三岁时就去了。她娘一个寡妇艰辛地拉扯她长大,直到她十岁那年撒手人寰。" “阿筝会跳舞,也会些许岐黄之术,都是她娘教的。后来,这两样东西,一样帮她救了太孙,一样帮她逃离太孙。" 这个行事冷酷、气质苍冷的男人;这个对青楼痛恶,对乡绅鄙夷,手中地主豪强人头滚滚,在这些人眼中,风评堪比酷吏的皇帝鹰犬,朝廷副相;这个受今文学派追捧,视为今文的希望,令文种无绝的今文学派领头人,文渊阁大学士此刻跪坐软垫上,背脊挺直,眼角泪水缓缓流过面颊。 他哭了。 窦皇后叹息一声,道: “那孩子现在在我的别庄养身体。” 别庄里,新派来的丫鬟给秦筝整理好了穿戴,艳羡又激动地说: “小姐!你的外公就是那左都御史,朝廷副相,文渊阁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兼太子太保,今文学派领头人!" />当事人秦筝却淡定得多。她垂着眼睛,脸色还是失血过多的惨白,说话声也轻轻的: “就是那位与陛下谈论女德女诫的季大学士?" 丫鬟不明所以地道: “我不清楚这些,不过也没有别的季姓大学士了吧?” 季岁就是这时来的。 揣着满腔的愧疚激动,带着难以言说的近乡情怯,他推开门。 见着那瘦弱少女的时候,一路上反复组织的说辞全被冲散,他颤声道: “阿筝!我是你祖父!”对方抬眼看过来,眼睛黑白分明,起身行礼,不见一丝差错,肉眼可见的客气与疏离。一礼之后,少女恭恭敬敬唤他: "季公。" 季岁如遭雷击。再回神时,心口抽搐着疼痛起来,连指尖都开始发抖。 第32章 嘤!为什么皇帝和许烟杪... 凳子还没坐热,季岁又被老皇帝叫了过去。 老皇帝可不会在意季岁刚找回外孙女和刚知道女儿死去的心情,倒是怕他身子骨受不住直接晕过去,妨碍自己问问题,便叫小厨房给他端了一碗血燕。 然后,面色不悦地直接问: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岁意思意思吃了两口血燕,却是食之无味。 “当年……” 季岁还记得当年,是开国前的最后一战,那时他有幸成为后军主帅,被派去负责这一战的后勤调度,几乎脚不沾地,前妻也跟在他身边,说要为他调养身体,免得他忙到病倒。 “臣的妻子,偷走了臣放在书房里的情报,从军队调度指令,到粮草堆放位置。”老皇帝眉头狠狠一皱,回忆了一下: “但当年……” “陛下所想不错,当年出了差错,她偷的情报是废弃了的决定,真正的决策,臣习惯记在脑子里。" 季岁说到此处,并不得意,只是坐在此地,近乎自虐地说出来: “臣的妻子,并非孤女,实则是大周丞相的女儿,于战乱中失散,后又毅然偷窃情报归国的巾帼。大周灭国当日,臣赶去见她,她在臣面前……自刎殉国了。" 血喷了他满脸满身,从那以后,他一直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洗不干净。 “在那之前,她还身怀六甲,归家后,孩子一生下来便送走了,我只能打听到那是个女婴。”"事情就是如此,陛下。" ——他之所以一直抗拒提前接触许烟杪,就是怕许烟杪暴露了女儿是前朝丞相的外孙女。女儿已经没了,但女儿还有个女儿。 季岁起身,对着老皇帝一跪,额头“咚”一声触在地面。 “臣为主帅失职,未曾发现有人谋划盗取情报。臣为丈夫失职,未能及时注意到妻子的辗转矛盾。臣为父亲更失职,逼死女儿的生母全家,害女儿出生起便流落在外生死不知……" "臣自觉不配再成亲生子。只一心想将女儿寻回。" “秦筝对此毫不知情,她不知自己是前朝丞相的血脉,求陛下法外开恩,饶她一命!臣甘愿以命换命!" “老皇帝居然对前朝丞相意见这么大啊。”许烟杪咂舌: "当年这丞相假意投降,差点里应外合成功,还把老皇帝一支前锋坑 死了,气得老皇帝说要把他曝尸荒野。" ——虽然最后还是放过了对方,将其连同殉国的一家人好好安葬。“那也怪不得季岁一直不敢和老皇帝说出真相,还为了隐瞒女儿前朝丞相血脉的身份,和意外打 听到这件事的清河公主达成协议,他不干涉公主养面首,公主就给他女儿一个郡主的身份,是大夏嫡公主唯一的女儿。" 嘀咕了几声。 转头。 对着小摊贩秃噜出一长串食物名字,中间不带喘气的。"就是这些,各给我来一份!谢谢!" 香喷喷热腾腾的小吃正在做,许烟杪眼神特别热烈: “加辣加辣!通通加辣!”大夏的夜市好吃的东西特别多!还可以随便加辣! 一扭头,就看到季岁走在这热闹的东市里,明显能看出心不在焉。他身后还有个小厮打扮的人,特别紧张地看着他。 “唔……”许烟杪犹豫地看了一眼季岁,再犹豫看一眼旁边快要出锅的炸货,来来回回三五次后,才特别迟疑地上前: "季公?" 季岁猛然惊醒,看过来: "……是你?" 许烟杪眨眨眼睛。 季岁看着他,突然说: “你可记得前年,河南那场大饥?”许烟杪眼神漂移了一瞬。前年,他还没穿越过来呢。“这么大的灾难,我当然记得!” 季岁: ". 好,他不知道。 但是现在他被调任成地方官,已经听不见这人的心声了,也就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不知道。 季岁: “先前我去监赈,调用了河南的粮食,发现其地有官员与户部官员相互勾结,贪污官粮,这才导致前年河南的旱灾无法及时阻止,酿成大饥,出现人相食之景。" 许烟杪愣住:"怎么……和我说这些?" 季岁: 季岁只能艰难地猜测许烟杪的想法,谨慎着措辞: “我如今已非官身,欲将收集到的证据呈上去,又怕有人从中作梗,你与万寿公主素有交情……" 季岁说了很多,许烟杪就静静听着,他也不知有什么思索,总之,最后许烟杪就点了点头:“好,如果我见到万寿公主,我会 把这些证据交给她。” 随后,许烟杪就离开了。 他离开后,季岁很久没有动静。 久到身后小厮都开始主动说话: “老爷?” "听不到了……" "什……" 季岁站在夜市灯火之下,影子拉得很长。那声音微微带着惆怅。 “听不到了啊。” 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时,季岁为之烦躁,为之气恼,可当真的听不到时,就好像看到一扇大门在他面前砰然紧闭。 京官才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地方官,哪怕有官印,哪怕人暂时站在京城的土地上,也听不见许烟杪的心声了。 此前被调任做知府,他尽管明白自己的官途到此为止了,皇帝不可能再让他回京,然而,情感上尚未明确感受到不同之处,他的门槛依旧有不少人踏破,他的人脉依旧摆在那里,他依旧是今文学派的领头人,甚至他的好友,是如今的皇太子。 可,再没有一刻如听不到许烟杪心声那时,季岁深刻意识到……真的不一样了。 ——他已被拒绝在权力场外。 而没有实际权力,那些东西,终究落不到实处,也就是名头说得好听。小厮不知道如何搭话,绞尽脑汁想了想,说: “小姐还在等老爷回去。”这其实是假话,秦筝从来都是冷淡对他,怎么可能等他回去。季岁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许烟杪离开的方向,随后想到秦筝,神情一下子温和下来: “回罢。” 阿筝现在不认他,不要紧,是他做错了事,他会用一辈子来恳求阿筝的谅解。不谅解也没关系,他会尽己所能地弥补阿筝。 又想到之前,有人给他递来消息,说那个写《女诫》的君子已经被皇帝放了,对方放言,要回到家乡,从身边人做起,一点一点扩大《女诫》的影响力。 而巧的是,对方家乡正好是他往后做知州时的辖区。他又有幸得陛下谅解,允许他携家眷上任。想到那君子和《女诫》。 季岁冷笑一声。 想扩大《女诫》的影响力?尽管试试。 大 许烟杪顶着黑眼圈来到了朝堂上。 他想了一晚上要怎么把贪污这事捅 出来。 这事牵扯得有些大,交给万寿公主恐怕兜不住。 ——许烟杪根本没想过,季岁所谓的传达给万寿公主只是托词,他只是想让许烟杪了解这事,来日在朝堂上心里那么一说……如此,功劳也全是许烟杪的了。 季岁实在很讨厌许烟杪聒噪,但也实在很感激许烟杪帮他找到了外孙女。许烟杪正在走神,完全忽略了兵部司务试图提醒他的眼神和气音。兵部司务急得不行。 许郎!别走神了!陛下今天明显特别不高兴,万一被发现…“许烟杪。”老皇帝的声音古井无波。 但……许烟杪在走神。 老皇帝: "……”深呼吸一口气,提高声音: “许烟杪。"许烟杪还在走神。 兵部司务大睁眼睛,使眼色都快使到抽筋了。 许郎!许郎?!! 锦衣卫受到老皇帝暗示,小跑过来: “许司务!陛下叫你!”许烟杪猛然回神,迅速从班列中走出: “拜见陛下。” 老皇帝扯起嘴角,想到自己昨天法场上受到的惊吓,开始公然……找茬。没错,就是找茬,明显到朝臣们都不忍直视,诡异地心疼起许烟杪来。听听,那都是什么—— “这份文书是你整理抄录的?你看看!这笔迹都快写到纸外面去了!” “为什么不把文书一样抄三份?规定是两份你就不能主动一些?一定要规定说什么,你才去做什么?" “还有,你平时怎么一个人吃饭?如此孤僻!如何为官!” 简直没事找事了都。 不过,陛下居然还能注意到许烟杪平时一个人吃饭……不少朝臣心里酸得不行。 还有,这种找茬……谁见过皇帝心里不爽,居然只是这么折腾人,甚至在官场上这点折腾都不算 敲打了,这就是发发脾气,还是那种小孩脾气。 他们要是有这待遇,做梦都能笑醒。 这许烟杪愣着干嘛呢,还不快点把这些错认下来,然后说几句好听的哄一哄皇帝!然而,昨天因为季岁说的贪污一事一整夜没睡好的大学生迟疑着…. 【老皇帝这是怎么了?】 突然惊恐起来: 【难道他知道户部有人联合河南官员,贪污官 粮这件事了?!】 【他该不会怀疑我也有份吧?】 【这!本该入仓五百七十一万石,实际上只入仓了二百三十六万石这事,和我没关系啊!】【我从来不贪污的!】 老皇帝有点好的心情, "duang"一下从天堂落到地狱。脸上本来升起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入仓五百七十一万石,实际上只入仓了二百三十六万石..少了将近六成?! 谁干的!!! 户部整个部门,从尚书到司务,从正二品到从九品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一个个就差当场跪下,指天发誓和自己没关系! 一个个很是绝望。 为什么皇帝和许烟杪枢气,受伤的总是我们这些大臣! 第33章 惊!男子地上爬行前进,... 有人动了官粮。 老皇帝黑黝黝的眸子盯着户部全体官员,他竟然没有表现得盛怒,反而看着十分平静。 然而,站在前排能够注意到皇帝情绪的官员们,却感觉一股寒意隔着厚厚的官袍传递过来,刺骨冰冷。 他们对皇帝很了解,有时暴怒出声,才是没那么生气。老皇帝开口了: “许烟杪,站回去。” 许烟杪虽然有时候不太懂话语里的内涵,但他一向听命令,闻言也没有多问,站回到队列最后,从九品小官应该在的位置。 【感觉老皇帝好像很生气,所以果然是贪污官粮的事情暴露出来了吧?】【要小心了,不能踩雷!绝对不能送上门去当被殃及的池鱼!】 许烟杪往队伍里缩了缩,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会有时候小心翼翼把脑袋探出去,为了吃瓜偷看前排情况。 【不过,那户部侍郎…】 户部有左右侍郎,两个侍郎感受到老皇帝的视线,简直噩梦惊魂。心里不停地叫苦。 “到底是哪个侍郎!你说清楚啊!”左侍郎额头上布满豆大汗珠,面色却是苍白。空气中布满着沉沉低压,好似要将大殿都碾压成齑粉。右侍郎战战兢兢地抖着身体,好似十分怕自己被牵扯进去,面上尽是惶惶不安。 【十万官田,老皇帝特意下令灾后官田减半征收,啧啧,没想到那右侍郎杨诚全额征收,还记得给你留四成啊!】 朝堂上一片沉寂。 本来还带着侥幸心理的右侍郎连滚带爬地冲出来,砰砰砰嗑了好几个响头: “陛下!臣……臣有罪……臣……" 臣了半天,愣是说不出口。 左侍郎整个人虚脱那样,差点跌坐下去,狠狠出了一身汗。 吓死了,他是知道自己没贪污,但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借着他的名头贪污啊,官场上一人犯罪师徒同门连坐,党派连坐,又没少过。 而右侍郎终于想出了词:“陛下!”他膝行上前几步,痛哭流涕: “臣只是一时糊涂!” 老皇帝: ".…'''' 老皇帝: “呵呵。” 朕看你当时挺清醒的,现在才是吓糊涂了。 大 许烟杪听到前面有骚乱,隐隐约约传来声 音,想探头的心情蠢蠢欲动。 不行!许烟杪!你要克制自己!不能触老皇帝霉头! 许烟杪告诫完自己,继续缩着脑袋,顺便翻一下之前的贪污案,打发时间。 顺便发出自己的感慨: 【哎呀,至少还从牙缝里抠了四成给你呢——】 【什么叫跪着要饭啊!】 那语调,抑扬顿挫,感情十足。 如果不是知道许烟杪不清楚他们能听见他的心声,都以为他是要奔着弄死户部右侍郎去的了。户部右侍郎心慌意乱: “陛下!不是!我没有!臣绝无此意!” 我就是想贪个污而已啊! 户部尚书恨铁不成钢地瞪他。 在这个官场,除了个别人,谁不贪一点捞一点,但也没让你拿那么多啊! 六成! 生怕皇帝发现不了是吧? 老皇帝沉沉看着这位侍郎,手指一下一下打着扶手龙头,每一次敲击都是阎罗殿中的回响。【还有磨勘司令!】 ——磨勘司这个部门,有着核实磨勘天下钱粮账目的职业,其长官就是磨勘司令。 而磨勘司令听到许烟杪点他的名,每一根毛发都要炸起来了,直接在队列里哐当一跪: “陛下!" 膝行出来,也不敢多说什么,直接一个额头伏地,硫得额头都麻了,腰酸背痛。 【嘶——】 【帮人平账收了不少贿赂呢!我看看……哇!细绢二百匹!罗缎三十匹!白银百万两!】【好多钱啊!我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磨勘司令: ".… 许烟杪!你能不能闭嘴啊!说我受贿赂就说收贿赂!你感慨什么好多钱呢!你没注意到你越感慨,金台上的杀气越重吗? 沉默片刻,开始砰砰砰磕头。 “陛下!臣有罪!陛下!臣有罪!”一边磕头,一边咬牙切齿。 许烟杪为什么就不能闭嘴啊! 【哇!!!】他不仅没闭嘴,他的心声还更激动了: 【原来还能这么巧立名目吗,居然还能这么玩啊!真是活该被揪出来砍头!磨勘司令帮忙平这些账真是累到他了。】 老皇帝突然冷笑一声。 只有锦衣卫指挥使能听到他的话—— “巧立名目?朕倒要看看,他们能怎么玩。” 【水路运费要收一百文,陆路运费又要收三百文,负责运输的人和马吃住的钱也要百姓交啊,整整一百文呢!吃的什么这么金贵!】 【哈?仓库管理费也要交?一百文?负责装钱的蒲篓、竹篓也要老百姓出钱?还各一百文?你家装钱要用两个筐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卧槽!还有很过分的!】 【怕船在江河上遇见大风大浪,要拜佛上香,这香火钱也得百姓交钱?!也要一百文?!】 从未贪污和想过巧立名目赚钱的大学生已经被震撼到了,双目直勾勾地看着系统屏幕,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浑身都是一激灵。 他们都感受到了什么叫风雨欲来。 几乎是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祈求许烟杪不要再爆料了,这牵扯的范围不少啊!许烟杪算了一下这个数字。 【不会吧!老皇帝收税才收一千八百文!这些人巧立名目后的钱,在一千八百文的基础上要多加九百文!】 【这税收直接飙升到一石米收两千七的折征金啊!】 什么叫折征金呢?就是本来要直接向农民征收一石米,现在改成直接向农民收钱,粮长再拿着这个钱去外地买米,然后把米运输到每个地区的规定地点纳粮。 许烟杪叹为观止。 【这就是佛祖经过此地,他们都得从佛像上刮下金粉吧?】磨勘司令都想扭转方向,去给许烟杪磕头! 户部右侍郎知道自己不应该,知道那句“跪着要饭”特别坑,但此刻看到难兄难弟的磨勘司令被 许烟杪一声声透露,逼得汗流浃背,他突然没忍住: “噗嗤——” 对不起,但看到有人比自己倒霉,那颗心突然就平衡了。 【咦惹,前年被派去河南监赈的十八名御史是干什么吃的啊,当地仓官在粮食里、在大豆里掺水,增加重量,天气一热,那些粮食直接被湿热蒸坏了!】 【七百万石粮食全烂了!当地官员害怕被发现,全埋地下了!】【七百万粮食全浪费了!】 那十八名巡查监赈的御史立刻满头大汗地跪出来。 【啊!这个薛元济!老皇 帝让他去慰问灾民,他一个刑部员外郎居然让死囚帮他去办公,自己偷懒诶!】 刑部员外郎面色一下子惨白惨白的。 【还有这个姓陈工部侍郎!厉害了!收了钱后和老皇帝说河南除了旱灾,还出现了蝗虫,骗了不少赈灾款。】 工部侍郎猛地踉跄了一步,浑身血液冷到发抖。【啊!……】【哇!.…】 许烟杪站得太靠后,在不刻意探听的情况下,压根本看不着听不着前面的事。这时候他打定了主意做鹌鹑,更是埋头只一个劲儿地翻八卦。 他是翻得痛快了,来参加朝会的一千一百八十八员在京官,一听到他在感叹,就全身发起冷汗,听完念出的名字,发现不是自己,又立刻腿软到几乎站不稳。但下一个感叹出来时,又提心吊胆,毛骨悚然。 一个个闻声色变。 简直是阎王点名。 【咦!刑部尚书!】 其他尚书齐齐看向刑部尚书,那目光就像是一群正经考生突然发现中间有人作弊一样。不是吧?你小子居然也掺和进去了?你图啥啊!刑部尚书懵了。 等等,他有干过吗? 脑袋都快想破了都没想到自己做了什么……这更可怕了!难道是他无意中做了什么,或者他的亲戚子女用他的名头做了什么,瞒着他?! 刑部尚书猛地打了个寒颤,在老皇帝“居然连你都有份”的杀人目光中,急忙跪倒: “陛下!” 声音哽咽,低下头,满脸羞愧: “臣,臣有负圣恩。” 【哈哈哈哈哈哈,他看古书说小麦有毒,但又特别喜欢吃面条,每次煮好面条后都要装进袋子里,放在风口风干,然后冷水冲洗三四遍再吃!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还有人这么吃面条啊!】 老皇帝: "……" 刑部尚书: "……" 其他尚书: "……" 满朝文武: "……" 为、什、么!有人能够干着干着一件事,又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走目光啊! 刑部尚书简直全身都湿透了一片冷汗。 他咽了口干涩的口水, “砰”地一屁股歪坐在地上,额头滴落的汗水发出坠 地的声音,呼吸声音大口大口地发出。 差、差一点,九族就没了。 大 晋王府。 晋王是当今天子同母异父的弟弟,当年为皇帝挡箭,落得个半身不遂。 皇帝怜惜他身体不好,受不了舟车劳顿,所以开了特例,如今他已满三十岁了,也还没去封地,只呆在京中。 昨日,还是晋王和王妃的大婚。 “外面怎地如此喧哗?”他从床上坐起,询问管家。 管家道: “启禀大王,是锦衣卫在到处抓人,似乎是这些人贪污了官粮,听说朝堂上就抓了不少人,那户部右侍郎杨诚,磨勘司令吴申明,刑部员外郎薛元济……" 晋王神色一凛: “快去取我轮椅来,我要去见皇兄。” "大王?" “快去。” 管家将角落里的轮椅推出来,又给晋王戴上半截面具——晋王毁容了,说是怕吓着人,所以常年出门都戴着面具——喊来三五个侍卫推着他往御门去。 御门正在开朝会。 王爷走后,王妃询问管家: "大早上的,大王急匆匆去哪?" 管家: "大王急着去上朝。" “那就奇怪了,大王从来不去上朝。”王妃诧异之后,也不管这事了,只吩咐: “去把礼单拿来,昨日百官皆来贺礼,我要瞧一瞧来日如何回礼。" 晋王来到了御门外,面色凝重。 皇兄,臣弟知道,你忌惮臣弟。所以臣弟都三十了,你还不肯放臣弟去封地。 臣弟多年来不敢娶妻……可如今臣弟年纪大了,必须要传宗接代,为免你疑心,臣弟特意选了没有实权的清流之家的庶女做妻子,可是你还是…… 臣弟都明白,你在臣弟大婚第二日揭发此事,就是要敲打臣弟。 那户部右侍郎、磨勘司令、刑部员外郎皆是昨日来贺礼之人,幸好臣弟记性好,记得此事——你 担心臣弟和这些朝臣勾结。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你究竟要逼我到什么程度?! 晋王看了一眼御门外威严肃立的锦衣卫,转身对身边侍 卫: “就把本王放在这里,你们先下去。” 等人走了,晋王一狠心,双手一撑,扑在地上,推开轮椅。 他含辱忍垢,双手撑着地面,努力往里爬,一边爬,一边大声喊:“皇兄!皇兄!户部右侍郎贪污这件事,和臣弟没关系!臣弟没和他私底下有过联系!臣弟之心,日月可昭!皇兄!你信臣弟_H 皇兄,够不够?皇兄,这样够不够! 第34章 六部尚书:我真该死啊! 许烟杪眼角瞥见一团东西,吓了一大跳。 【这什么逼玩意儿?!】 振聋发聩,如暮鼓晨钟……总之,群臣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转头看向后方。一千一百八十八员官齐刷刷回头,那场面十分轰动。 晋王眸光沉沉。 本王果真没有猜错,皇兄就是在忌惮他敲打他!因为他们长得像——他们都像母亲!皇兄……怕他李代桃僵! 看来,这是个死局。 看来,他之前只是自毁容貌还不够。 这些一起看过来的官员就是一种威慑,是那龙椅上的人在无声警告他,在展示他对官员的掌控力。 晋王没有吱声,只是冷冷地想:皇兄!如你所愿!臣弟……爬! 于是,老皇帝就看到一团黑糊糊的玩意儿阴暗,扭曲,一寸寸向他爬行过来。老皇帝: “……”心里冒出了和许烟杪相似的句子。 ——这什么逼玩意?! 锦衣卫只围在他周围,这是个王爷,没得到命令前他们也不敢强硬动手,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对方身边,看着对方一寸、一寸,爬啊爬。 老皇帝: "……将晋王扶起来,请到朕跟前。"许烟杪好奇地偷偷探头看。 因为他真没有看过古代的奇行种。 “这人谁啊?”小小声问兵部司务。 兵部司务也很小声: “他是晋王,也不知道来干什么的。”锦衣卫将晋王扶上轮椅,推动其慢慢前往金台。 【啊!这个人和那济北王世子私底下认识诶!不过济北王世子今天没来上朝……说起来济北王世子是谁来着?有点眼熟……哦哦!是那个腰上佩带七颗大珍珠,那些珍珠都被拉屎的地方夹过的!】 ——这些王爷和世子其实都不必一定来朝会,反正他们也没有官职和实权。只不过晋王是从来都没去过朝会,京中许多人都知晓,而济北王世子,自从来了京城之后,就像一朵交际花一样,时不时和人出游,约人逛青楼,登门拜访一些官员,偶尔还会来上朝。 老皇帝的目光放在了晋王身上。 老六……和济北王世子私底下有来往? 晋王目光瞥到了济北王世子在京中的暗子,也是一名官员,只不过不是什么大官,对方正张开五指向他疯 狂摆手,表情似乎有些急切。 那官员心里几乎是尖叫:王爷今晚先不要见面了!引起许烟杪的注意咱们就完了! 晋王努力不让自己神情有异。 五指…… 懂了。 今夜和济北王世子的三更会面,改到了五更。 晋王对那个暗子沉稳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济北王世子的真正意图。 ——五更天,共商大事。 【呦!济北王世子还在花魁床上呢!咦?那‘北斗七星’腰带居然被世子送给晋王了!晋王还时常把玩!可是它脏了啊晋王!你天天摸它还不洗手!!!】 晋王突然感觉到不少人看向了他,着重看向他的手, 晋王: "? 他的手怎么了吗? 金台上,他那个皇兄突然咳嗽一声: “六郎啊……你先洗个手再说事情吧,朕把朕的金盆给你用。" 金盆??? 金盆洗手?! 晋王瞳孔微微震动。 难道皇兄他都知道了?! 一切都在这人的掌控之中?! 好恐怖!好诡谲的手段!不行!他要打消皇帝的猜疑! “皇兄!臣弟冤枉啊皇兄!” 老皇帝有时候都在想,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身边怎么都是这种玩意。 当年卖身为奴和爹娘失散,他一边打天下一边找爹娘,登基后好不容易才得到消息,原来早就多死娘改嫁了。不但改嫁,改嫁后生的儿子都老大了。 这倒不意外,不论战时还是战后,农村的独身女人都是很难活的,嫁人了,也必须得生个男丁才不会被村里人盯着欺负吃绝户。 然后他就把娘和便宜多和便宜弟弟一起接过来了。然后娘和便宜爹前几年相继去世,只有个便宜弟弟还活着。 但这便宜弟弟往日里也挺正常的啊,今天是发什么癫? “皇兄!皇兄!臣弟真的冤枉啊皇兄!”“你给朕闭嘴!” 在一片古怪的安静中,老皇帝吸了口气: “你这是在胡闹什么?” 然后就看到那糟心弟弟一个激灵,好似一朵弱不胜衣的小 白花一样无助地看着他,然后高呼:"皇兄!户部右侍郎、磨勘司令、刑部员外郎贪污之事……" 刑部员外郎没办法冷静了,他竭尽全力地喊: “陛下!臣没有贪污!臣只是以权谋私!让囚犯替臣办公!" 这是两种罪名! 晋王: "……" 眉头一皱,晋王暗道不好。 他故意表现出来无城府,只懂得横冲直撞的性格,而这种性格,碰到这种场景,理应和对方争锋。但….. ……皇兄,这是你的试探吗?难道这刑部员外郎会怎么做,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如今此处锦衣卫众多,他绝不能暴露。面具之下,晋王眉目隐忍。 然后……隐忍地把声音拔得比刑部员外郎更大声: “皇兄!臣弟和他们没关系!虽然昨日大婚,他们来给臣弟送礼,但臣弟真的不认识他们!" 两个声音混杂,吵得老皇帝按住太阳穴,好半天才对糟心弟弟说: “朕晓得你和他们没有联系,你先回去吧。” 晋王自觉自己是见好就收,坐在轮椅上把上半身一折: “谢皇兄信任。”【这人过来干嘛的?特意来走个过场?】 晋王只是个闲散王爷,没有实职,根本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能听到的老皇帝呵呵一笑。 朕也很想知道。 朕还想知道他和那个济北王世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 晋王带着他的轮椅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再一次向那个官员沉稳点头。五更天,本王知道了。 大 小小的打岔并不能消灭皇帝的杀心,他直接当场下令——财政舞弊之人,皆诛九族!而本人更是要五马分尸。 贪污受贿之人,所贪钱财全估为绢布,贪污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则处绞刑。以权谋私者,因位处灾情期间,全部杖杀!朝堂上顿时一片哭泣求饶、认罪认罚之声。 兵部司务讥笑着看这群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官粮都敢贪,灾后的课税都敢拿……活该!" 许烟杪用力点头。 就是就是! 突然,前面好似传来骚动,许烟杪偷偷探头去看, 只能看到有谁直起身体,好像在和皇帝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负责传话的锦衣卫开始大声复述前面的情形,好让百官都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几乎每一个几百人的区域,就会有一个负责传话的锦衣卫。 然后,许烟杪就知道了,前面直立上半身对老皇帝说话的人,是那个贪污了百万两白银的磨勘司令。 对方得知自己要被诛九族时,伏在地上磕了一个脑袋,情真意切地说: “陛下,臣万死,但臣有一话想说,如今贪污一尺绢便要杖一百,是否过于苛刻了?诸官亦是人,平日里也需花销,千里当官只为财,陛下!水至清则无……" 许烟杪下意识接了一句: 【人至贱则无敌。】 磨勘司令那个“鱼”字则卡在了喉咙里,感觉自己好像是被骂了,又好像没有,憋红的脸,神色十分扭曲。 老皇帝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如老鹰俯兔。“继续。朕听着。” 磨勘司令咬了咬牙,心里暗骂一声该死的许烟杪,对着老皇帝用力一磕脑袋,重新直起身,大声 问: “一尺绢是十文钱!仅仅贪污十文钱就要杖一百,百官皆惶恐!还望陛下三……” 许烟杪那讨人厌的声音又在嚷嚷: 【十文钱怎么了!十文钱能买一斗米呢!够一个人吃两天了!】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磨勘司令面容呆滞,手都在发抖,似乎想要握成拳头。 老皇帝“嗯”了一声,点点头: “贪污十文钱就要杖一百……你继续说。”磨勘司令干巴巴地接着说: “还望陛下三思。” "九思过了。”老皇帝平淡地说: “十文钱还是太过宽裕,能买一斗米,足以令人两日不必挨饿。当官本来就不应该贪污受贿,便改为贪污一文钱杖一百好了。" 磨勘司令呆住了。 “陛下!!!” 磨勘司令尖声: “陛下这是要自己维持整个朝堂的运转吗,官员哪有不贪污的!” 【我呀我呀!】 许烟杪听到锦衣卫的转述,十分自豪地挺起胸膛。【我不贪污!我一文钱都没拿过!】磨勘司令: "..'''' 【说起来怎么贪污来着,怎么没有人给我送过钱?虽然送了 我也不会要,但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太过分了吧!】 兵部司务看了许烟杪一眼,欲言又止。 人家来过想要送礼了啊,暗示你千八百遍了,你一句也没听懂,人家说“这果子是当地特产,自家一点心意,在京师难以见到”,你就说太珍贵了非要人家拿回去,又想了三天这果子什么味道,第三天才恍然大悟,说什么“老师说过,一切不量产的水果都是因为它不好吃”,想通了就扔脑后去了。 就为这事,你烦了我足足三天!老皇帝突然: “许烟杪。” 很好,这回没走神,许烟杪小跑出来,站到官员两列中央,行礼: “拜见陛下!” 老皇帝:"听锦衣卫说,你从不贪污。" 【啊?怎么锦衣卫什么都说啊?这个时候把我拎出来当对照组,老皇帝也太不顾人死活了!】许烟杪心里嘀嘀咕咕完一串,明面上微微垂头,拱手: “回陛下,臣确实未曾贪污。” “带我等去尔家中一观。” 许烟杪瞪大眼睛。 【啥?一千多号人全去我家?】 老皇帝: ".... 默默补上: "贪污受贿者跟随,各部各司四品以上官员皆随。"许烟杪便连忙行礼: “唯!”一路上,许烟杪心思不定,明显走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老皇帝在想什么,怎么突然要去我家了!】【我刚换了新家!那么大那么敞亮那么豪华的新家!被误会了怎么办!】窦丞相忽然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许烟杪你……” 听这个心声,不会是真的贪了吧?! 许烟杪看过去:“丞相?” 【冷静冷静!许烟杪!没关系的!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问题很大啊! 六部尚书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很明显,陛下让他们来许烟杪家里,就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官员也有不贪污的,所谓苛刻一说,根本无法立足。 但如果许烟杪也贪了.. 他们看向老皇帝,却发现陛下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一个更加惊震的念头在他们脑海中浮现。 ……该不会,陛下铁了心,哪怕许 烟杪真的贪了,他也决定让他们众口一词,说许烟杪是个清官?除了要作典型之外,他也是非护许烟杪不可? 窦丞相陷入沉默之中。 他承认,他也有些酸了。 “到了!”许烟杪的声音传来。 窦丞相漫不经心一抬眼,瞳孔当场地震。旁边吏部尚书谨慎地问: “这真的是你的屋子?” 许烟杪看向他,眼神无比困惑,不懂对方为什么要怀疑: “是啊!” “这屋子,它大?” 许烟杪转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困惑更明显了: "不大吗?我一个人住,挺大的啊。"他强调: “是个民房呢!一宇二内,还带院子!月租要四贯!”一宇二内,指一间堂屋,两间卧室,而且外墙距离卧室也就五步距离,所以院子也没有很大。 许烟杪好像觉得自己用钱太多了,又赶紧补一句: “但是这真的不是贪污来的,是用公主的谢礼钱租赁的!而且我才刚搬过来没多久。" 在城南有府第,占地面积数百亩,引水植竹,求山谷之乐的窦丞相: "……" 城南有别墅,城北有园圃,分别占地数十亩,还特意凿了个渠引水环绕屋宅的兵部尚书: 虽然不算特别豪华,但宅园里依然盖了华亭,筑了怪石,还栽了数十本异花的吏部尚书: 园中栽满奇花异草,时常坐于假山岩峰之顶的亭台楼阁中,眺望花竹,诗酒为娱的户部尚书: 还有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工部尚书,他们想到自己家那至少也有数十间屋子的宅院: "……"突然强烈升起一种感觉.. 我真该死啊! ——我家马夫/门房都住的比他好! 就连老皇帝都懵逼了。 不贪污,他信。但你真的连一点底下人的孝敬都没拿过?!一点也没有? 许烟杪已经打开了门。 磨勘司令破防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诶诶!别抢我钥匙啊!” 他一把推开许烟杪冲了进去。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奇花异草……" 【哪 有时间打理,雇佣人好贵的!】 “假山峭石……” 【就这么点地方,还放假山呢?】 “砰!”磨勘司令用力推开主卧的门,过了一会儿又十分崩溃地冲出来,又去开侧卧,开完侧卧开堂屋。 老皇帝探头去看主卧: "……藤床?" "二手市……不是,东市那边淘的,很便宜。" 许烟杪看到所有人都在看他,困惑地眨眨眼睛,随后恍然大悟。“是真的!”许烟杪用力点头: “很便宜!” 第35章 嗟!从九品还配吃肉! 在场其他官员: “……” 很好,看来这人不仅不贪不收孝敬,恐怕连女人都没有过,嫖没嫖不知道,但肯定没在家中招过妓。 毕竟,藤床承重不行,两个人睡上面动静还大很大可能会塌床。 怎么会有人干净到这个程度啊(震)!难道这就是小白泽被神器挑中的原因?因为他的赤子之心? 刑部尚书正在感慨着,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一个激灵,汗流浃背,视线一转看向老皇帝,果然发现老皇帝已经两眼放光,好似发现了一个宝贝。 ——上一次他这么发光,还是发现许烟杪能被听到心声,而他能借助这些心声掌控不少事情。刑部尚书后背都发凉,几乎想要跪下去抱着老皇帝说不要了。 许烟杪没成亲,他们可是拖家带口啊!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小白泽一样活得潇洒,不打点上司,不出门交际的!这些方方面面都要钱的!如此清贫真的学不来! 别的不说,就三间屋子,说不定还要隔出来小部分当厨房和茅房,但凡结个婚,多生两个孩子,这房屋就逼仄了! 刑部尚书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清正廉洁了,不该拿的钱——比如什么赈灾款他一分也没拿,但就算这样,也要收收孝敬,借助职业便利捞些油水,才能供一大家子开销。 不是说老皇帝给的薪水不够多,老皇帝除了给官员发钱,还发地,正二品官员有三十五顷永业田和十顷职田,还发禄米,每年五百石,搭配上月俸、食料钱、倘若不领七十二名防阁而是兑换成钱财、还有杂用花销提供,也有两万三千五百文了, 但,真的不够!他身为尚书是不用上下打点了,但养奴仆要钱吧,儿女嫁娶要钱吧,笔墨纸砚要钱吧! 而那边,老皇帝已经亲切地询问许烟杪: “爱卿……”这称呼换的够快的, “如此清廉,可有难处?" 在场官员当场汗就下来了,一个个用恳求的目光看向许烟杪,真怕许烟杪直接说一声够了,老皇帝再一刀下去薪水减半。 那简直……人间地狱!许烟杪迟疑地说: "……没有……" 再不太懂人情世故,也知道老板问有没有难处时,不是真的希望他回答有难处。 老皇帝鼓励地看着他: “真的没有吗?有难处你就直说,我也没有当过官,不知官员 日子,需要问问人才能调整政策——如今我这是在问策,有难处你就直说,我知道了才能改正。" 许烟杪这次回答得很坚定了: “没有!” “我就知道没有……” 【我又不傻!】 老皇帝满面的春风僵住了。 许烟杪说什么? 跟过来的官员: "!!!" 呜呜呜呜,峰回路转! 这回,鼓励的眼神转移到了跟过来的官员眼中。好!小白泽!多说一些! 【这种时候说有,不是拆老皇帝台吗!领导夹菜我转桌,这种事绝不能做。】老皇帝急眼了: “真的没有吗!我不信!你说!不说朕就判你欺君!” 【……难道是真的想问策?】“……陛下。”许烟杪纠结了一下,迟疑地说: “薪水太低……” 老皇帝: "怎么会太低!我算过的,这个薪水非常合适!" 许烟杪低头,掰着手指头数: “陛下,没搬到这个房子前,我每个月掠房钱要五百铜钱……”“那还有一千四百一十七文给你花销!” “柴米油盐……” 老皇帝一拍门框。 他今天非要掰扯清楚不可!说他抠门可以,但说他不顾官员死活,他就不能忍了! “你每年能领五十二石米,你自己能吃多少石?三石?四石?五石?剩下的米你卖出去,能赚好几千铜钱,这不是朝廷给的月俸?还不够你顿顿吃肉?” 老皇帝不忿。 他还没算职田和永业田里的收成呢!一顷田是二十亩,给他发了八十亩地!还不够吗!老皇帝非要较这个真: “取算盘来!我和你算!” 锦衣卫迅速去搞了个算盘过来。 老皇帝拿着算盘气势汹汹: “来!你说你一天吃多少!”"午饭在衙门吃,早晚一共米一升,面五两,肉八两。" “五两面能蒸两个包子!八两就是每天吃半斤肉!柴米油盐也给你算进去……”老皇帝啪嗒嗒打着算盘: “加上五百掠房钱,一个月三千零一文!哪里不够了!米朝堂给你发,还给你四顷田!钱禄不够的地方,你从田里收成出,不就够了吗!" r />说完后,老皇帝还挺得意。 他还使了个小心机,五两两个的包子还是不带馅的——虽然他知道那玩意叫馒头。许烟杪: “还有用水,还有每天晚上的灯油花销……” "行!我还给你算进去!”算盘珠子打得特别快, "用的水,我算你三十桶水,灯油我算你每天用到半夜…也才七十五文嘛。" 许烟杪: 盯—— 【积少成多!这都每个月亏损八百零九文了!】 老皇帝急眼了。 哪里亏了!不是说了还有田地收成吗! “你是不是不知道一亩地收成……” 许烟杪答得很快——主要是这是他的工资! “三石!” “好,去除留种再去除各路消耗,算你只能留下二石,再去点税收,你看!什么夏收秋收,你又有将近四百文收入了!四顷地,就是一万两千八百文!" 许烟杪扳着手指头数: “还要租两头牛,还要准备农具,还要租给佃户……” 老皇帝打断: “都给你算上,你提供牛,所以收成你可以拿六成!牛租赁价钱是一天三文,草料自费一天三十三文,春夏都要用,你是两牛,一日能耕五亩地……" 老皇帝还没打出来,许烟杪已经在心里给他算完了: “一千一百五十二文。”老皇帝诧异看了许烟杪一眼,打了几下算盘,十分惊奇: “你还懂术算?”许烟杪腼腆一笑。 ——那毕竟高考的时候也不给用计算器。 老皇帝: “没错,一千一百五十二文,你一年可以拿六成收成,减去牛的租赁金额,你还有一万四千二百零八文!这还不够填补你之前每个月的亏损吗!每年还可以剩下四千五百钱呢!还不够用吗!" 老皇帝愤愤不平: “我以前家里种地时,哪里能剩下这么多钱,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不懂得知足!" 许烟杪: “还要提供农具……” 老皇帝: “五年一换,平均下来也就一年四十文。” 许烟杪:“过年的冬衣,还有新衣……” 老皇帝: “一千五百三十文!你还有两千四百八十文!” br />许烟杪:"冬日沐浴,去澡堂,三日一次……" 老皇帝: “整个冬日不过三百文!” 老皇帝算完后,得意: "你看,还剩两千一百八十文!我就说足够花销了!我一笔笔算过的!" 许烟杪又看了老皇帝一眼: "……陛下说的对。" 【那我一个人过肯定够啊!成个亲就不够了,再生个孩子,得去要饭了!】 跟过来的官员: "呜呜呜呜!" 小白泽!说得好!不愧是体察天下的神兽!多懂民间疾苦啊呜呜呜呜! 老皇帝: 老皇帝恼羞成怒: “冬日三天一次澡,你一个男人那么死讲究做什么?!就不能十天去一次吗!十天去一次能臭死你吗!" “还有肉!这是你这个从九品小官天天吃的东西吗!天天吃!顿顿吃!衙门午时的公餐没肉吗!不够你吃吗?回家还买肉干嘛!" 许烟杪: "……陛下说的对。" 【但是食堂的菜真的好难吃..…】 老皇帝: “还有租牛!你非要找官府借!你就不能让你那个友人,连……连……连什么,就那个兵部司务,你就不能找他借吗!省一省钱不就出来了吗!" 许烟杪默默低头。 但他的心声震耳欲聋。 【真抠门!】 【那连沆还要花钱养牛呢!怎么不算这个钱啊!而且租牛钱又不是大头,草料钱才贵呢,难道我借他的牛,还让牛饿一天回家吃饭,第二天吃饱了再来吗?太缺德了吧.…】 【前朝还给官员发肉呢,盐、茶、酒、面、厨料、薪、蒿、炭、纸,给马刍粟以及元随人衣粮,这些都发的!】 跟过来的官员:“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是啊是啊!这些都发的! 老皇帝回头,阴森森看了他们一眼。 跟过来的官员: "……" 默默低头。 “还有灯油!!!”老皇帝震声: “你有那么多工作要做吗?还要点到半夜!”"……陛下说的是。 " 【那我已经睡得很早了,十点就睡……可恶啊,好剥削,我们小官除了给你干活,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私生活吗!】 【而且我连代步的都舍不得买,一头驴都要五千钱呢,每天大早上起来,穿过半个城区去上朝......】 现在他的身体机能达到了巅峰,比高考体测那会儿还强壮。 老皇帝咬牙: “那行,按照前朝来!肉、面什么的,还有布料,咱们也发!”跟过来的官员: "?!" 老皇帝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大方了一回! 许烟杪也震惊地看着老皇帝。 老皇帝十分肉疼,但手一挥,故作大方: “咱也发!现在开国三十二年了!咱也有钱了!” 许烟杪: "!!!" 许烟杪: "谢陛下!陛下英明神武!陛下文成武德!陛下……" 老皇帝咳嗽一声:"行了行了,别拍马屁!" 许烟杪立刻收声。 但心里.… 【芜湖!涨工资喽!涨工资喽!!!】 老皇帝抑不住嘴角上扬。 哎呀,怎么那么开心呢。 不过... 老皇帝转头看向跟过来的官员,一下子冷漠下来: “钱,朕给了,再有贪污,可不要怪朕不留情面。" 跟过来的官员连忙齐声应是。 老皇帝: “还有,学一学许烟杪,你看人嘛,也不用那么大的宅子,那么多奴仆,够用就行,当然,许烟杪这日子过得也有些奢侈了,天天吃肉这俸禄哪里撑得住!" 跟过来的官员: "……是。" 老皇帝: “而且许烟杪的公务还做得尽善尽美!”不贪污,作风清廉,还好好干活!老皇帝转头看向许烟杪,真是越看越满意。 "学学!你们都学学!" 跟过来的官员: "…是。" 老皇帝: "好了,先回……" 【滋..…】 老皇帝顿 住。 这个声音.… 【滋……主……滋……终于联系……滋滋滋……】 【系统?!】 【滋……滋……滋……】 又是一连串奇怪的声音,终于勉强正常了。 【滋……宿主,终于联系……滋……联系上你了……滋……等等,你怎么会拉那么多仇恨?!】许烟杪茫然。 【我不知道啊。我这半年每天都很低调,也没得罪过人。】 跟过来的官员: ".… 其实吧,从之前揪出那么多贪官来看,事后有人狗急跳墙也很正常。恐怕小白泽接下来要遭遇的刺杀不会少了。不过,陛下肯定会保.. 【滋……又要断线了……滋……你一定要好好保命啊!不然系统崩溃,虽然我能带你的灵魂走还能再给你捏个身体,但里面的八卦会全洒出去的!全天下人都会知道的!而且还会连续百年,不断更新新的八卦!很恐怖的,你一定要保住自己啊!】 【滋……滋……滋.…】 【系统?系统?】 好吧,又联系不上了。 许烟杪挠挠头。 【拉仇恨,是说老皇帝把我当清官典型,所以我被贪官记恨吗?】 【死了之后代价只是八卦全洒出去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呢!】许烟杪松了一口气: 【还好和我没关系。】 皇帝: "!!!" 跟过来的官员: "!!!" 不是!和我们有关系啊!!! 第36章 你奶奶就是九十了!也是... 夜。 武英殿。 老皇帝目光巡视着底下二品大臣们,神色凝重,仿佛遇到了灭国大事。 往下,窦丞相皱眉沉思,六部尚书面色苦闷,新上任的左都御史和六十九岁的右都御史额头皆是冒了汗,那前、后、左、右、中军都督佥事对视一眼,中军都督佥事先一步站出来,姿态傲然: “陛下!诸位同僚,小白泽右方由臣的十八名义子来守护!" 小白泽一开始只是私底下的称呼,但当它摆在明面上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这十八义子个个身高九尺,十分有勇力,其中最大的义子身怀九牛二虎之力,武略颇精!臣会吩咐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小白泽的安全!" 前军都督佥事轰然站起,哼道: “俺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但俺家里那四十九名家丁就放那白泽家旁边了,他们是军中精兵,谁想杀他!先打过俺家家丁再说!他们各个骑射都特别厉害!俺还给他们配了【火 【枪】火统,谁冒犯白泽,俺家家丁把他们打成马蜂窝!" 户部尚书二话不说,直接道: “小白泽家边那些住户都要搬走,这钱,户部出了。” 工部尚书笑眯眯: “动小白泽的宅子是别想了,但周边的宅子可以修建、改造、加固一下,这事工部负责,但……" 工部尚书话没说完,看向天统大帝。接下来就要看天子打算做到哪个地步了。 皇帝身前摆了一张京师的平面舆图,指头淡淡一划: “这一处,全改造。”工部尚书拱了拱手,上前两步观看,瞳中惊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后拱手退下,敛声不语。 这个态度引起其他二品大员的好奇心,得到老皇帝的同意后,都凑上前,就看到帝指划过的区域,是南三十六坊! 中军都督佥事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陛下!南三十六坊都清空吗!”那得迁居多少人啊! 老皇帝还没说什么,窦丞相怕陛下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样不合适,十分着急,直接上前说话:“陛下!臣城南那座府第可以拆了!重新建坊!给民众居住!”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图别的,就图一世清名!这要是许烟杪死了,全天下都知道他纳了几房小妾,晚上用什么姿势,自己儿孙有几个出息,有几个欺男霸女,自己和老妻晚上房中密话,不出半个时辰,天下皆 知.. 那一瞬间,窦丞相突然想起了很多张脸,有讨人厌的政敌,有喜爱的小辈,有恭恭敬敬的下属。——如果被他们知道了,他还不如去死! 要留清白在人间!!! 窦丞相语气更加坚定,更加坚决: “陛下!臣觉得迁走南三十六坊的居民并未是恶事!南三十六 坊多年未修,已是老旧!正好臣的府第占地数百亩,拆除重建,给那些居民分配的房屋又新又大!若是户部银两不足,臣可以捐银!" 今天这拆迁一定要拆,一定要迁,谁拦着他弄死谁! 兵部尚书更加激动: “陛下!臣请求将臣的二十名家臣都安排在小白泽房屋左右,日夜护卫!誓死保护小白泽的安危!" 工部尚书大声说: “陛下!南三十六坊的地臣请求重新修建铲平,可不能让小白泽摔了!万一摔死..... 吏部尚书: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 工部尚书: “对对对!是我瞎说!我瞎说!不算数的!” 左军都督佥事: “陛下!臣觉得光是家臣、奴仆去还不行!让臣亲自住在他旁边,真有事!臣一定死在他前头!" 除了这些二品大员外,宫外,其他官员也暴动了。谁家没点不能见人的东西啊!不说要命的,不要命的也要脸啊! 当听说老皇帝有意迁南三十六坊时,纷纷上书赞同,并且表示:朝廷钱不够我们就捐款!迁!一定得迁! 不少家族要求把自家家臣或者子弟全扔进南三十六坊里,他们通常擅长骑射、用铳,一个个勇武有力,都能拼死保护小白泽! 哪个贪官或者心里有鬼的敢铤而走险搞刺杀,得先穿过他们的重围保护!他们发誓,在他们全军覆没之前!许烟杪连一根汗毛都不会掉! 随着老皇帝南征北战的永昌侯直接开始准备搬家,带领着他的八十义子: “谁害小白泽!谁就是跟本侯爷过不去!谁敢用下三滥的手段!先从本侯爷的尸体上踏过去!" 民间禁甲不禁兵,那八十义子个个人高马大,配置了上好刀剑,往那一排,看着跟一堵带刺城墙一样。 工部紧急动工,争取早日将整个南三十六坊里除许烟杪外的居民全部迁走,把他们的人放进去。 />就算如今暂时还没弄好新坊,许烟杪的住宅前后十八户,左右十八户,已经全部换人了——给足拆迁费那种。 老皇帝也掺杂了不少锦衣卫进去,还有京营的兵,主打一个鱼龙混杂,这样就不会出现有人心怀鬼胎直接在京师内占据南三十六坊搞谋反了。 “南三十六坊还叫南三十六坊,来日新坊造成,就叫留清坊吧!” 老皇帝一锤定音。 转头,和窦皇后说了这件事,满脸心有余悸: "之前只是猜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幸好我当初没有真下手杀了他,或者囚禁他。" 不然,太可怕了,天底下没有人有秘密,你前脚刚和家里人说了什么,后脚全天下都知道这事。长此以往,大家说什么做什么都好似戴上枷项一样,很多事情都不敢说出口,不敢去做。 窦皇后静静听着。 老皇帝感慨完,话语一转,让人拿来之前准备好的几份画像: “妹子!来看看宪儿这几个庶子,你更喜欢哪个!你喜欢哪个,我就让哪个当太孙!" 窦皇后侧耳细听,老皇帝就指着画像挨个说一遍: “这是宪儿的庶长子,锦衣卫查过了,说他平 日……这是宪儿的第三子……这是宪儿的第四子……还有第五子!这孩子才七岁,但你别看他年幼,前几日和守卫出行时,路遇夷人山匪,这孩子拎着自己的竹刀就出马车,呵斥对方:华夏在此,尔等蛮夷何不逃窜!'''' 老皇帝是打算放弃那个太孙了——反正他家太子由于太子妃难产,坚持不肯再让他的太子妃生第五个了,他是没指望抱嫡亲外孙了,剩下的庶子,立谁不是立。 想到这里,老皇帝就愁: “你说宪儿这孩子,怎么就能说出不当太子的话呢,还说什么,反正都不打算当太子了,妻子生不生儿子都无所谓。他是嫡长,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业,他不当太子,我传给谁啊?" 窦皇后叹了口气: “往日贫穷,不得已十四岁时生子,伤了自身不说,还害得宪儿自幼体弱多病,后来练武看着能跑能跳了,实际上还是亏空得厉害。宪儿也是怕自己登基后哪一天突然暴毙,害了大夏。” 老皇帝的手放在膝盖上,手掌颤动不休。 /> 太子一入冬就容易受寒得病,所以只要到了冬天,他就免去太子参朝。前两年太子在冬日得了一次病,足足病了两个月,到来年开春才治好。 平日里,时常食欲不振,有时喉咙痛,有时胃痛,一痛胃部就有寒凉感,这些在太子的日子里都是寻常了,最可怕的一次,是天统十七年那时,其前往临颍县视察当地人丁受田情形,视察到一半,突然呕血于地,侍卫连忙将其送回京师。 殿中没有说话声,呼吸此起彼伏。 良久,窦皇后轻轻说: “宪儿许久之前就说自己的身体无法胜任太子之位,一直是我们强求。”强求其呆在太子位置上,强求养皇太孙巩固他的地位。 老皇帝那颤抖的手掌握成颤抖的拳: “哼!强求又怎么样!朕偏要强求!太子体弱,朕便安排超过规格的太子舍人,令东宫起内阁,东宫职官代替太子处理公务,太子只需要御笔批朱即可!还有那太孙,待宪儿登基,太孙便是太子,协助处理朝政很正常!" 他很快振作起来: “帝位就是宪儿的!谁也别想夺走!” 至于那个糟心太孙,老皇帝心里有了计较,决定在选定新太孙前,多留他几天,看看会不会有人跳出来,到时候一起收拾了。 既然这样,也不用重新把他丢天牢里磨练心性了。 然后,老皇帝就后悔怎么没有把这糟心玩意儿塞天牢里去了。 * 除夕,也叫岁除,在这个夜晚,皇帝要赐宴大臣,并与大臣一起守岁,而大臣们也不能回家和家人一起跨年,必须要侍宴。 宫人搬来一摞摞木柴、黍秆、松枝,垒成柴塔, “呼”地点旺,火光燎燎。这个活动叫筵燎,许烟杪第一次见,看得津津有味。而阶上,宫殿灯烛通明,煌煌如昼,皇帝、皇后、妃子嫔御皆着盛服,宴饮娱乐。 案几上摆的都是除夕饮食,有那椒柏酒、屠苏酒、胶牙场、五辛盘等,据说有助于祛病除疾,延年益寿。 然后就是节目。 二十四个十二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少年,戴着“假面”,穿着赤布袴褶,以六人一列排开,咚咚咚鼓敲,呜呜呜喧呼,带着一股野性的美。 主持这个节目的人还要戴上黄金四目、蒙着熊皮、披着黑衣朱裳,右手持着“楣”。 这个群 体中有领唱的,有击鼓吹角,还有吹笙的,还有人高呼神名.. 十分之热闹。 周边棚上,不少大臣及其家眷鼓掌叫好,甚至因为今晚的特殊,还特意允许百姓进来观看这场傩祭。 文人才子在这种场合献诗庆贺,除了庆祝除夕外,还是想要引起大人物的注意,达到一飞冲天的效果。 许烟杪就埋头吃果脯和点心。 什么澄沙团、蜜姜豉、皂儿糕、小鲍螺酥、五色萁豆……别人在玩他在吃。直到傩祭结束,到了歌舞环节,许烟杪这才百忙之中抽空从一堆吃的里面抬起头。一抬头,发现领舞的居然是秦筝。 领着民间舞团以献舞的名义站在如此场合,说着是庆贺除夕,实际上跳的是百鸟朝凰,跳的时候,眼睛就没有离开皇后过,还时不时对着皇后露出笑脸。 【哟哟~】 许烟杪咬了一口皂儿糕,看向老皇帝。 【呦呵,老皇帝脸黑了!】 再看向太孙。 【呦呵,太孙满脸不敢相信, “他的”阿筝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眼他,嘻嘻!】 【那也难怪啦,人家秦筝特意准备了好多天的舞蹈,特意献给皇后殿下的!想告诉皇后自己现在过得很好,喜欢跳舞就跳舞,喜欢医术就学医,最近还找了女夫子,准备多学一些东西充实自己。】 上首,身怀凤印的窦皇后听到这些话,微微露出笑容。 旁边,老皇帝脸更黑了。 底下,太孙还在那里“阿筝、阿筝”地喊,还依附着他的官员试图提醒: “殿下,秦娘子明显只喜欢皇后殿下……." “不可能!”太孙愤愤:“我奶奶她都六十了!” 也是巧,他喊的时候歌舞正好结束了,全场一静,这一声“我奶奶她都六十了”十分之大,于殿中久久回响。 老皇帝“啪”一下把杯子砸了,感觉妻子被觊觎的老皇帝终于找到了出气筒。他黑着脸,用比太孙更大的声音: “六十怎么了!你奶奶就是九十了!也是风华绝代!” 第37章 哇!这就是!这就是... 太孙哐当一下就跪了。 “爷爷,我不是对奶奶不敬!”太子妃拦得不够及时,导致太孙脱口而出: “我只是想说阿筝和奶奶年纪相差那么大,奶奶都六十多岁了,她们之间怎么可能有什么牵扯。阿筝对奶奶肯定是敬爱,当成长辈一样孝顺,来日和孙子一同为奶奶养老送终。" 话看上去说得很熨贴,但是……太子举起酒杯,默默挡住脸。 果然,下一刻,熟悉的嚣张笑声响遍人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太孙是不是忘了老皇帝只比皇后大五个月,而且秦娘子之前当过贵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年纪相差那么大,敬爱,当成长辈,养老送终,哈哈哈哈哈哈,句句插皇帝心窝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孙懵逼发现,在他说完那段话后,爷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而且,棚中气氛也诡异起来。 ……他说错什么了吗! ——他虽是太孙,也祭过天,拥有盛大册封典礼,但终究头顶上还有个太子,太子才是真正的储君,有太子印章,有东宫,东宫是个小朝廷,而太孙只有一个皇太孙的名头(如果太子死了,太子拥有的这些太孙倒是都有),听不见许烟杪的心声。 老皇帝眼中泛起浓烈的不满。 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这个人不堪为君呢? 幸好发生了秦贵人这事,他可以及时止损,不然大夏岂不是要三代而亡? 又感受到皇后轻轻握住自己的手的温度,老皇帝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淡淡地说: “朕知道了。” 太孙瞬间松口气。 没听到太子和太子妃的叹息声,也没注意到不少官员脸上的异色。左军都督佥事向着同僚挤眉弄眼: “陛下已经决定要放弃……” 前军都督佥事: “依俺说,早该放弃了,太子妃给他准备三千两赈灾银,他还能自己吞五百两,跟着他混,以后三天能饿九顿!"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两个粗糙的大嗓门在努力压低声音,但这效果嘛……清河公主明面上摆着温柔贤淑端庄的样子,眼神悄悄往那两个都督佥事身上飘,忽然莞尔一笑。 哎呀,本以为只有文臣的清贵好玩,原来武臣说话也居然这么好玩啊。这几天过年,爹多的盯梢应该松了, 明日找人再玩玩扮演去。 老皇帝转头看到二闺女温婉的笑容,突然十分欣慰。 "妹子,还是我们女儿好,女儿省心!”他也和皇后嘀嘀咕咕: “我就说咱们二闺女之前肯定是受刺激了!你看现在缓过来后,多贤良淑德,多仪态万千,我就说我怎么可能养不出正常的孩子!" 窦皇后: ".… 其实吧,自家几个孩子什么德性,她早就知道了,只有孩子这个爹死活不肯相信他们的性格比较……随爹。 大 许烟杪擦了擦嘴巴,趁着自己坐在后面,猫着腰起来,打算偷偷去上个茅房再回来。 只是离开不到一盏茶,就有小太监匆匆跑过来,小声和太孙说了几句话,太孙的声音都惊喜到有些变调了: “你说的是真的?” 小太监轻轻点头。 那太孙“哈”了一声: “可算是等到他离席了!” 按着扶手站起身,表情严肃: “陛下!臣有事禀告!” 前军都督佥事小声地抽气,对左军都督佥事说: “俺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这太孙俺真是太佩服了,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哪里错了吗,还不停在那里蹦——就连小白泽都没出声了,只他看不清氛围。" 老皇帝瞅着这孙子,心情刚好,决定大发慈悲,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何事?” 如同挂起天鹅绒大红舞台幕布,宛若有人在敲锣打鼓,太孙大声宣告: “陛下!臣弹劾,有外臣擅闯后宫!” 名义上来说,只要是宫里的女人,不管皇帝睡不睡,都属于皇帝,私底下和太监对食都能惹得皇帝大发雷霆,更别说和外臣了。所以,外臣如果闯进后宫,一般都是大罪。 随着太孙这一声禀告,在场不少人脸色憔悴起来。 ——大好日子,本来好不容易小白泽都不搞事了,你说这个干什么!有什么不能等过年后吗!惹得皇帝发怒,害得他们除夕夜还要上班,跪下说说好话安抚皇帝,你图什么! 而且,你一个自己都祸乱宫闱的人,举报别人闯进后宫?老皇帝默了一默,才说:“谁?”太孙气沉丹田: “吏部……” 【救——命——啊——】 【救命啊!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不少官员“啪”一下捂住耳朵,表情痛苦。这次心声和之前不一样,真的喊得特别大声,简直像是要刺破耳膜。 比玉龙寺那次还大声! 如果说玉龙寺那次是从后山嚷到寺庙正门,这一次的内心尖叫,直接传遍整座皇城。太孙的话也说完了—— “司务!” “许烟杪!” 上到丞相,下到司务都是脸色发白,好几个人身体晃了晃,直接惊厥过去。前军都督佥事频频往外望,急到想站起来就往外冲。 ——没有冲完全是因为他不知道许烟杪现在人在哪!他转头,就看到太孙板着的脸上,隐藏的洋洋得意。 “咔——”手里握的白玉酒杯就出现了细密裂纹。 竖子!!! 害我!!! 突然有人站起来。 “高祈生!”砰一声巨响,竟然是襄阳公主,她用力一拍桌子,双眸几乎是浮现了火光: “许烟杪绝不可能闯到后宫去!他对桌上那些不太甜的糕点都比对后宫感兴趣,你把人弄哪里去了!" 太孙抄起手臂,语气特别阴阳怪气: “姑姑说的对,他也不一定对后宫感兴趣,也有可能是对后宫里的公…" 话没说完,一杯酒水泼他脸上,太孙惊叫一声,却发现竟然是万寿公主。 对方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捏着杯子的手指都指头发白,但还是表露出自己的厌恶: “无耻!”太孙抹了抹脸上酒水,目光投向不远处不知为何没发一言的老皇帝,激动地说: “爷爷你信我!那许烟杪真的强行闯进去了!好几个人拦都拦不住!是一个小太监恰巧看到才告诉我的!" 老皇帝脸色阴沉: "在哪?" 太孙心情激动,手臂颤抖: “爷爷!我带你去!” 老皇帝: "好。" 【救命救命救命!】 【附近有没有人啊!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这里到底是哪里!!!】【你别——别啊啊啊啊——救命!!!!】 老皇帝脚步更快了! 爱卿!等朕!!! 所有官员都站了起来,脚步特别急切。 襄阳公主提 着宫妆裙子,气势汹汹冲在最前面,像一头小牛犊,路过太孙时,用力踹了他一脚:“你最好别干什么杀人灭口,死无对证的事!” 公主没注意到,她这话一说,周边官员满脸惊骇,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前军都督佥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许烟杪!你别光顾着喊救命,也喊一下现在人在哪啊!”并且悔得肠子都青了。 怎么就不敢在宫宴上安排人手盯着许烟杪呢!大不了向陛下打个申请啊!可以让锦衣卫盯梢着他们的人嘛! .等等,锦衣卫! 宫里应该会有锦衣卫啊? 走到后宫和前朝的分界线时,众人就见到好几个锦衣卫面色焦急地站在那里,头上飞扬的翼角投下巨大阴影,吞噬了入宫的路,他们探着脖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前进一步。 锦衣卫中少了一两个人,老皇帝一问才知道,那两个人回殿中向他报信,估计是中途错过了。 “陛下,臣跟着许郎,不敢过近,也不知道他要去做甚,一名宫女和他攀谈后他主动和对方离开,就一路进了后宫,臣等该死,没来得及拦住!" 这群锦衣卫得知是太孙搞事后,都恨死太孙了。 如果不是对方搞这一出,至于一个失职的帽子向他们头上扣来吗? 太孙还未发觉,只对着老皇帝焦急地说: “孙儿知道他往哪里去了!爷爷!孙儿带路!”老皇帝点头: “跑起来。” 太孙: "啊?" 老皇帝冷冷地看着他: “快!” 他图穷匕见: “如果许烟杪出什么事,你就做一辈子劳役吧。”处死?太便宜这糟心孙子了。 太孙: “啊???” 为什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太孙跑在前面,一大队人浩浩汤汤跟在他后面。太孙咬着牙。 "怎么会是这样!" 他之所以针对许烟杪,就是因为他手下的人发现舅舅锁眼里卡着一张卷起来的纸条,上面告诉舅舅阿筝是他外孙女的事。后来他查出来,这张纸条是许烟杪放的。 如果没有这张纸条,舅舅就不会去劫法场!舅舅不劫法场,就不会被撸了中央官职,迁至外地为官!他的势力有不少人都是舅舅手 底下的人,舅舅走了,树倒猢狲散!他的势力缩水了几近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里还有不少也思量着脱离。 这一切都怪许烟杪! “你你你!你别这样!” 许烟杪紧紧按着腰带,脸色涨红,声音也不敢太大,生怕真的引来什么人,害死了面前的宫女。"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快走吧!不然你会死的!" 宫女使劲拽那只手。 许烟杪使劲按住腰带。 "不管你是谁的手下,你真的快走吧!被发现了,我一点都不怕,你就不一定了。"声音压得很低,只让那宫女听到。 说着不怕的人,内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可怕!谁在害我啊!这就是官场吗!这就是政斗吗啊啊啊啊——】【断了断了断了!!!】化身尖叫鸡!魔音贯耳! "砰——" 老皇帝一脚踹开门: "放下刀——"老皇帝愣住。 和他想象的别人拿刀要剁了许烟杪,凑巧把他的手指剁断了不一样,面前,一个丰润的宫女手里拿着一截断了的腰带,许烟杪往地上一滚,滚到一边,抱紧松垮下来的衣服,都快哭出来了.. 活生生一副良家妇男即将被强迫的样子。 第38章 后宫越来越奇怪,问题原... 青年坐在地上,撑起上半身,半截黑衣带流过绿色官袍,啪嗒掉在地上。白皙的皮肤如千古不变的玉石,绯红的面颊是玉上血沁。 他匆匆拢了官袍,站起身,一手压着衣服,一手勉勉强强协助行礼: “拜见陛下。”“陛下,臣是冤枉的。” 许烟杪的皮囊很好看,好看到就算没有证据,就算他不是特殊的白泽,老皇帝第一反应都是: “爱卿!朕信你!" 什么通奸!什么秽乱后宫!他肯定是因为长得太好看,遭人嫉妒!被陷害的! 大 太孙其实并不打算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 奈何再有办法,也得手下人愿意去做。他就不懂了!怎么自己吩咐手下官员去弹劾区区从九品小官,一个个就要么推辞,要么装身体不舒服,还有人一副凛然正气样子,说官场上不要用如此歪门邪道,要靠政策的优越光明正大压倒对方。 太孙: "???" 是你们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官员不帮他,他只能出此下策,用一用宫里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了。——再怎么样,他现在也还是个太孙。 那宫女对他忠心耿耿,一看到皇帝来了,眸中几乎是立时浮现出水雾,往地上一跪,咚咚咚咚磕头: “陛下!不要怪许郎!是奴婢勾引许郎的!” 不少大臣冷眼视之。 太孙这计策十分阴毒,恐怕一开始是想营造出许烟杪强迫宫人之相,奈何小白泽赤子之心,既没有顺势和宫人滚在一起,又死死维护自己的贞洁。宫女实在奈何不了他,如今见来人了,索性咬死他们是早有苟且,还作出一副为爱牺牲模样。 不论皇帝信不信,心里总会有疙瘩。 前军都督佥事瞪大眼睛,和同僚嘀嘀咕咕: “乖乖,幸好这不是设计俺,幸好许烟杪不爱吃酒,不然醉劲一上来,恐怕这时候要么顺水推舟,要么醉得不省人事让对方为所欲为了。” 最高端的计策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方式,太孙这个办法不能说没有效,唯二的差错是.…他没想到小白泽的地位不一般。 > 半年里,百官中有些人乃至老皇帝,为何迟迟不对许烟杪动手,真以为是单纯害怕一个会暴露他们阴私的神器吗?还不是因为,这个神器显露出来—— 他有影响现实的力量。 “滋………滋……滋……” 虚拟空间里,系统十分忧愁。 它能感觉自己的信号不停发散出去,好像还通过什么媒介连接到了好多好多人的脑电波。 绑定是没有绑定,但好像强制了这些人遵守《宿主守则》,这守则也没有别的要求,只一个,禁止主动和人暴露自己绑定了系统,坚持要说的话就会自动消音,写也写不出来,打暗号也不行……这个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吧? 古人应该不会出现幻想症,觉得自己绑定了系统,并且到处宣扬……吧? 许烟杪并不意外,那宫女会暗示自己和她有私情,现代看多了,这种陷害手段他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 唯一让他费解皱眉的是……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政斗?】 【那难道书上说的党争,指的是某某大臣毅然向皇帝揭发,谁谁私通后宫,罪不容诛,借此把政敌搞下去?】 真·有政敌和党争的诸位大臣: "……" 不是!我们真的不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啊!我们最差的也就是往谁谁家里藏甲胄——狠一点的就龙袍,说对方意图谋反啊! ——风评被害。 不过! 小白泽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你天天翻神器里的消息,害我们提心吊胆!还没幸灾乐祸过超过一个呼吸…… 【可恶!到底是谁在陷害我啊!幸好老皇帝信任我,不然我就交代在这里了!】 【我倒要看看这宫女是谁的人!可我又没有得罪过太孙……他陷害我干嘛啊?是不是有人帮他,或者让他帮自己?或者有人借刀杀人?也不知道是谁,我又没得罪过人。】 借刀杀人? 老皇帝面色凝重起来。 是谁? 百官一顿,许多双眼睛顿时冷冷地扫视他人。 ——比起太孙无脑陷害人,一群政治脑更愿意相信是有人在借刀杀人。是谁?居然要害他们——害小白泽 就是在害他们! 襄阳公主在听到亲爹表示相信许烟杪的时候,就一弯身子,偷偷躲到人群后面——她之前隐瞒身份和许烟杪做朋友,现在都不敢暴露自己。 随即,发现五姊的神色不太对,直接问:“发生了什么?” 万寿公主尽量简短地告诉她: “有人猜是不是有大臣借刀杀人。” 襄阳公主拍了拍胸脯,又是震撼又是惊叹: “这就是政斗吗?” 也太层层叠叠,令人防不胜防了!本来以为是她那个大侄子没脑子,原来是一环套一环!太子喃喃: “得罪过谁……” 被揭穿过钓鱼技术特别烂的按察佥事抖了抖,迅速解释: “不是我!” 被揭穿过经常不洗澡不沐浴不换袜子,因此被妻子踢出房门的兵部尚书直接受到惊吓: “我也没干!" 被揭穿过吃面条方式特别奇葩,还差点以为自己要诛九族的刑部尚书,语气诚挚到仿佛在自证自己没有谋反: “我还要脸!许郎如果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被揭穿过自己是妻管严,还从正四品的右副都御史降成从五品户部员外郎的崔漪疯狂摇头: "不是我干的!我没有!" 连权应璋这个古文学派领头人也来插一脚: “虽然他说的‘回字有几种写法’,差点把老夫气死,但老夫还做不出如此下作手段。" 夫人去过玉龙寺的一干官员特别惊骇: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被揭穿有过地域黑话语的一干官员用狗熊锤胸的力气,简直拼了命一样拍胸膛:“我对天发誓,不是我干的!" 自觉嫌疑最大的吉安侯更是声泪俱下: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虽然他当众揭穿了八个孩子都不是我亲生的,但至少我没有再蒙在鼓里了啊!我感激……呜呜呜……感激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他!" 太子: ".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满朝文武……大概没有小白泽没得罪过的人? 他身边几个嫡亲弟弟——成年后出去当藩王,如今回来拜年的秦王、汉王、唐王简直叹为观止。他们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但他们可以听到太子和百官的话,看到他们的行动啊!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过来抓人就算了,他们父亲居然还不怪 那个和宫女共处一室的许姓小官! 现在还一个个试图摆脱罪名,打死不承认那个小官得罪过自己! 谁家小官有如此威势了! 唐王在几个嫡子中年纪最小,性情也最为跳脱,当下凑到大哥身边,睫毛颤了颤,笑得很贼:“大兄,此人该不会是阿爹的私生子吧?” 太子叹了口气,十分遗憾: “如果真的是就好了。”那么有趣的人,当了他兄弟,皇宫里一定天天有热闹看吧!这个态度让其他几王更加好奇了。而许烟杪只是在那里对着八卦系统一通乱扒。 【什么?!居然是……】 百官警惕地看着周围同僚。 谁! 究竟是谁! 【居然还真的是太孙自作主张,搞的这档子事?】【他的下属还劝他不要这么做,他一意孤行。】 百官: "……啊?" 原来不是有人在借刀杀人,玩弄手段。原来真的只是太孙没有脑子而已?! 太子嘴角不住抽动,看奇行种一样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子。太孙: "……爹?" 怎么露出这种奇怪的眼神? “你……”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叹气,想要说什么,想了想: "算了,蠢点也好。" 这样他多娘应该可以打消让他继续当太子的想法了吧?而且,这么蠢,以后他的其他兄弟登上皇位的时候,应该也会愿意给他一口饭吃。 太孙脸色涨红: "爹!!!" 【哎呀!等等,也不完全是没有黑手……我看看……卧槽!济北王要谋反!】紧接着,又是一声石破天惊。 【所以济北王世子这次进京,是要谋害太子!差点就成功了!】 【太孙这次行动是太孙自己的主意,但济北王世子意外得知后,小小的推波助澜了!】 【他知道太子脾胃不好……还是肝脏不好?可恶,我看不懂脉理诊断啊!受不得凉气,冬天容易生病,经常胃口不好,还吐过好几次血,到底什么病啊?我就看懂了一个虚火太旺?】 【反正太子就是受不得气,故意放纵太孙惹出这种事,他觉得太孙被剥夺了储君位置,说不定还会影响到 皇位继承,太子肯定会气到吐血!到时候皇帝方寸大乱,济北那边就有机会了!】 老皇帝脸色顿时一变,豁然转头。 被他看着的太子下意识眨眨眼睛,神色茫然。……啊?丢了皇位这是会让他气到吐血的事情吗? 随即,他反应过来,表情一下子冷酷起来。 竟然想靠丢了皇位让本宫喜形于色心绪大动!好玲珑的心思!好歹毒的手段! 【哈哈哈哈哈哈哈,济北王那边已经为此准备好多年了,就等着把太子气吐血气死了,都偷偷动手气了好几次了,结果太子愣是什么事也没有。】 【让人散播他天生就没有儿子命,以后皇帝皇后会立其他王爷当太子,他思来想去,觉得他爹儿子才不到十个不够挑,主动去教宫里的王美人大雪天在梅园跳舞!】 【又去教段顺嫔寅时起床去御花园举大锤,说他爹喜欢身体健壮的,不然宫里女子怎么会身高从未低于七尺!】 【还有什么太液池边大声背宫规,我多喜欢勤奋的;建议一天三顿蒜,我爹喜欢和他有共同语言的;如果实在不想争宠,还建议躺平摆烂,反正我娘后宫管得好,缺不了你们吃喝,逢年过节还有节礼!导致宫里出了一堆嗑瓜子的,踢蹴鞠的,打槌球的,自己带着宫人编戏曲的.…】 老皇帝不禁虎目含泪。 朕说怎么朕这几年后宫越来越奇怪!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要不是后宫这么奇怪,他至于见了秦筝就迫不及待接进宫里吗!多么正常的女子,温声软语,还会跳舞,不就是以前跟过别人吗!多正常啊! 妹子!你怎么不管管啊! 【对太子的行为,窦皇后大开方便之门:她真的不想大把年纪还(陪) (睡)了,哪怕只是单纯躺一张床上也不想。因为老皇帝打呼。】 老皇帝:... 老皇帝快猛虎落泪了。 【让人在太子面前假装学他瘸腿走路,妄图刺激他。他认真看完,在那里用力鼓掌: “学得好!再走一个!”还在人家蹲茅坑时突然探头:“错了!腿脚不便的人不是这么蹲坑的。”吓得人家差点摔坑里去。】 【让人散播焦虑,某某王又得了皇帝夸奖啦,某某王在封地里做出一番事业啦,某某王生了三个 嫡子眼看着要生第 四个啦……】 【但是不管他做什么,太子就是非常心宽,不是自己找乐子,就是找别人的乐子,公务一拖再拖踩着死线完成,一听说有人拿金子做的鳞片贴在猪身上冒充麒麟,并且借此卖给彭城侯骗了他二百锭金子——冲的比谁都快,赶着前排看热闹。】 【太子没被气吐血,倒是济北王被气得吐血了三四次,这次过年都没精气神,只能让儿子代他进京了!】 第39章 惊!竟有人科举舞弊! 太子听完后只觉得不可理喻。 我心大怪我喽?这济北王怎么还因为这个就气吐血啊? 而且,我都不想当皇帝了,身体不好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毙了,还不许我做一些自己爱做的事? 心里这么一想,太子底气十足,面对大臣的诡异视线都十分镇定,不仅镇定,还带着三分愉悦。 ——听到他这样子惫懒,大臣们应当会十分失望,要想办法把他这个太子换了吧?嗯,等彻底扔了太子的位置,也不用工作了,他就搬去许烟杪家旁边,天天看热闹! 老皇帝一眼就看出来了太子在想什么,牙疼地“啧”了一声,转头看到太孙那个蠢样子,气头就上来了——也不好带着一群人在后宫发作。 “去武英殿。” 语气轻飘飘,却半点不容人拒绝。 "来人,将太孙绑了。将二位公主先送回去。" “我不!!!”襄阳公主踢了踢靴子,被宠大的孩子瞪着眼睛大声说话时,比她多还睥睨众生:“五姊有官职!我等出了年后也有!你要么就让所有从九品小官都回去!要么就让我们也去武英殿?你不能厚此薄彼!区别对待!" 天底下只有襄阳公主和太子两个人,敢在老皇帝作出决定后,直接和他呛声。这一声呛完后,她又扭头看向万寿公主。 “五姊!你说句话呀五姊!” 襄阳公主十分大声。 "这是我们应得的东西!他不给,我们就该自己出声,不出声就会被昧走了!"万寿公主感觉心脏“咚”地一跳。 这是……我们应得的? 她也看向老皇帝。 “陛……陛下……”尽管紧张到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憋出来,但她的的确确是向着曾经惧怕的父亲,如今高高在上的天子,索要自己所在官位应该得到的待遇: “臣如今是户部司务!臣不曾犯罪,请许臣……" 襄阳公主鼓励地看着万寿公主,万寿公主鼓起偌大勇气,坚定地说: “参加朝议!”襄阳公主笑了,她抬起眼睛看向老皇帝,行礼: “陛下!臣也要参加朝议!”众臣不言。 r /> 二位女性臣子秉承着臣子的姿态,垂下眼去不与君王对视,但哪怕弯腰行礼的脊背也是挺得板板正正。再有压力也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许烟杪呆了呆。 心声十分震惊: 【高襄?!】他认识的朋友其实是襄阳公主?! 老皇帝看了许烟杪一眼,突然转身: “去武英殿。”这就是默认了。但襄阳公主暂时高兴不起来。 ——如今皇帝才算是正式承认了她的官身,虽然官印依然没到她手里,但这一刻和之前又不一样了。 之前是哄小孩,现在,她是官。所以,她清楚地听到..… 【高襄?!】 【襄阳公主?!】 【她隐瞒了身份?!】 襄阳公主背对着许烟杪,还以为这是对方说话了。 于是眼神一飘:“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一边默念,一边疾步往前走。许烟杪: “.…高襄。” 襄阳公主身体一僵,然后……提起裙摆就跑。许烟杪瞪大眼睛: “你站住!!!” 但襄阳公主溜得特别快,三两下就蹿进了人群里,许烟杪又没办法这时候到处挤,只能愤愤地:【居然骗我!】 好过分!不开心! 随后,这份不开心直接冲着太孙去了。拿起八卦系统就开扒。一边走一边扒。 【咦……我还以为太孙不知道自己是抱养来的,原来他知道啊。】一顿,心声猛然一提,明显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还憎恨太子妃!】 老皇帝脚步一顿。太子脚步一顿。就连其他官员也微妙地停顿住了。 户部尚书舔了舔嘴唇,把它润一润,对旁边刑部尚书说: “我记得太子妃对太孙不是一直很好?好到十几年了,没人怀疑过太孙不是她亲生的?" 刑部尚书立即接话: “不仅好,还好到自己的嫁妆体己都拿去给太孙用了。就那三千两赈灾银子,还是太子妃交给太孙的,并且为了太孙面子,对外宣称是太孙的钱。" 但太孙居然憎恨太子妃?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意思—— 哦豁!其中有瓜! 多说点多说点! 其他大臣脑海中不约而同起了相同的兴奋。 其实当官也很无聊的,天天不是办公就是打击政敌,虽然有娱乐,但几十年里,再多的娱乐也腻了,就算去挖别人的阴私,那也是挖谁嚣张跋扈,谁言行逾矩,然后上朝直接捅一刀把对方从位置上搞下去……哪有小白泽的心声有趣啊! 自从小白泽来了朝堂,他们都很少烦闷了! 就连无辜被创的彭城侯也努力忘掉那只贴金箔的猪麒麟,抬手搓了搓耳朵,默默往许烟杪那个方向支楞。 大 君臣们只是微做一顿就重新动起来,只不过速度堪比春天郊游。许烟杪是没注意到的。 ——忙着吃瓜呢! 【我看看我看看。】 八卦系统听不到别人心里在说什么,但能听到别人嘴上说的话——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记录在内,但如果事关八卦…… 【白眼狼啊这是!觉得太子妃给他赈灾三千两,是在故意让他得罪皇帝!】 啊?这是什么思路? 锦衣卫指挥使把心思活络开,去试图把自己的常识努力往上面套。 难道太子妃是面甜心苦,表面上看对太孙挑不出错处,实际上打算捧杀太孙?"嘶——" 看不出来啊! 而且,也不应该啊,许烟杪都说太孙是白眼狼了……不过,也说不定存在着许烟杪判断失误的可能! 就在这时,老皇帝想起来一件事,紧急叫人了: “毛正!” 锦衣卫指挥使立刻上前:“陛下?” 老皇帝吩咐他:“你亲自带人去查一查济北王及其世子,找到他们谋反的罪证。” 锦衣卫指挥使:"……" 其实我更想听热闹,真的好想知道到底是太子妃暗地里磋磨太孙,还是太孙是个白眼狼。 但这是皇帝给的活儿。 锦衣卫指挥使连忙应声,强忍着一步三回头的冲动,领了口谕就去干活。 ……可恶,但是真的好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都怪那济北王! br /> 老皇帝继续听着许烟杪的心声。 【哦豁!因为皇帝带头为灾情捐款,也是捐了三千两,他就觉得太子妃故意让他和皇帝平起平坐,是在陷害他,就自作主张偷偷藏了五百两!】 同样捐了三千两的太子: "???" 还需要注意这事? 直接把自己的零花钱全翻出来,凑了个五千两的襄阳公主:"???"捐三千两是平起平坐,那她捐五千两算什么?踩在阿爹头上拉“哔——”?她阿爹正忙着怀疑自己的教育水平。 ——太孙从小养在他和皇后身边,用来彰显对太子的荣宠,这个脑子……怎么既不像他,也不像皇后? 【哇偶!居然还对下属说: “爷爷最中意我,才把我留在宫里养,也是因为我,我爹的位置才那么稳固。”】 太子: “哇偶!” 百官在心底:哇偶! 眼里满是吃到瓜的满足。 太孙: "爹?" 怎么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 太子回头: “多叫两声吧。” 太孙: "?" 太子十分诚恳: “过了今天,你可能没机会叫了。” 他不会留一个怨恨太子妃的人在东宫。太孙十分懵逼,一头雾水,总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而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排除在外。 到了武英殿,这属于老皇帝临时开的朝会,众臣依照班次排序。许烟杪和宫女还有太孙站在中间,接受老皇帝的审问。 说是审问,实际上万能的锦衣卫出场,对着老皇帝低声说了几句,老皇帝就直接爆真相: “高祈生,你和许烟杪何愁何怨,竟想出如此阴毒的手段,在除夕夜陷害他!" 皇帝金口玉言,这件事就定性下来了。 那宫女痴痴地望向太孙,然而她效忠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在意过她,反而挺身忿怒: “爷爷!你怎么如此维护这个人!" 百官:那当然是因为.. "因为他长得好看吗!我知道了!他是不是以色侍人!" 百官:啊??? 下 意识唰唰看向小白泽的脸,然后又忍不住赞同——当然,忍不住赞同的是那张脸确实很好看,不过,这可是白泽诶!长得好看不是很正常的吗! 纯直男老皇帝脸青了: “高祈生!我都六十三了!还有!我有你奶奶!” 还有许烟杪!你瞪什么眼睛!你警惕什么!我没有龙阳之好!我喜欢身高七尺的女人!你只有身高七尺合格好吗! 而许烟杪已经在疯狂翻老皇帝过往床史了。在那一声声皇帝床史对象是谁的背景音中,太孙破防地看着老皇帝: "爷爷!" “你知道他科举舞弊吗!!!” 第40章 啊!好烫! 太孙本来以为自己把科举舞弊这事说出来,会震撼全场,然而…… 许烟杪惊恐地翻老皇帝的床史,提心吊胆怕翻到老皇帝喜欢和男人搞在一起的花边新闻。百官一边“哇偶”地听着,一边心惊胆颤,怕自己活不过当晚。老皇帝痛苦面具,只满脑子想着如何打断这次的心声。 太孙?嗯?太孙说了什么了吗?太孙本人: 你们怎么回事!这是科举舞弊!能尊重一下科举舞弊的危险性吗!历朝历代哪次出现科举舞弊不是死一大波人,连主考官也要进狱里去啊! "爷爷!"太孙拔高声音: "陛下!陛下!!!"老皇帝勉强回过神来: “啊?怎么了?” 太孙憋红了脸,把声音嚷得更高: “许烟杪!科举舞弊!”许烟杪心声猛然一停。 这才扒到天统十二年.. 朝堂里一些乐子人——包括不限于太子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微妙有些遗憾。 老皇帝缓了过来,让大太监取来一杯清茶,压压惊,同时十分无奈: “高祈生,你污蔑也要污蔑点好的,许烟杪怎么可能……”科举舞弊。 顺便低头喝茶。 【……啊,被发现了吗?】 “噗——” 大太监连忙捧上帕子。 老皇帝一边咳一边擦下巴上的茶水,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不是,你真的科举舞弊了?许烟杪你还有这本事?同一时间,太孙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纸条,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证物在此!” 有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过去,小心翼翼接过纸条,再迈着小碎步快速捧到皇帝面前。而老皇帝默默盯着那卷纸条,开始思考自己“啊,好烫”失手把茶水泼上面,将墨迹模糊掉的可能性。 大臣们三三两两对视一眼,表情十分古怪。 理论上来说,科举舞弊肯定是杀头重罪,但是……凡事就怕但是,以小白泽的重要性,区区一个科举舞弊算什么! 不过,还是得给天下人一个说法。至少不能太明着来维护,否则于国家不利。 满朝文武都开始动脑筋,看看能不能帮许烟杪脱罪。 太孙浑然不觉,在下面补充: “陛下,臣意外在前左都御史门外发现这张纸条,查探过 后,发觉是吏部司务许烟杪所写,然而,此字与许烟杪平日抄录文书的字迹大为不同,与……" 话没说完,有官员沉不住气,先跳出来: “太孙殿下此言差矣,官下有吏,平日里确实有官员不自己书写表文,反而令小吏代写,实属正常。" 这确实是常事,皇帝会让翰林拟旨,官员会让小吏写文书,这都是官场不成文的常态了。 太孙胸有成竹: “我自然知晓。”他骄傲地扬起头: “可若是他的字迹与科举考卷上的字迹完全不同呢?" 太孙强调: “从科考、乡试、会试的卷子上可以看出,此人字体一直未曾改变,缘何科举结束后,突然变了笔风?" 其实会试之后应该还有殿试和庶吉士选拔,但原身那一届科举比较特殊,相当于皇权特许,会试落第者仍可进国子监,原身才十七岁,又非天才少年,会试落第实属正常,完全是搭上顺风车进了翰林院,不必参加殿试和庶吉士选拔。 所以,没办法以“殿试上,本人到场,笔迹一致,下笔流畅,且并无作弊迹象”来辩驳。但,又一个官员跳出来,表示: “科举之字特意写给考官看,与平时不同,实属正常。”然后,再一个官员跳出来: "万一许司务会左手字呢!" 太孙有想过这事阻力不小,毕竟正常人都不会承认自己科举舞弊,何况他其实没有特别决定性的证据,只能靠皇帝的态度和某些推断来令许烟杪万劫不复。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就算没有影像证明这个人犯罪,也没有DNA、指纹等等来敲出实锤,但只要形成证据链,就可以定罪。 所以他原本是打算用祸乱宫闱来引起皇帝恶感,再抛出科举舞弊之事,如此,在皇帝对这个人的品性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哪怕证据并非十分充分,对方也很难再逃出生天。 但是!!! 太孙没想到阻力大到这个地步! 许烟杪不是一个从九品小官吗!为什么接二连三有官员跳出来为他说话! 许烟杪自己都还没有反驳呢! 【啊,这个.…】 许烟杪有点头疼。 他之所以进入原主的身体,是系统跟原主做了交易——系统说,它们是正经的公司,不搞强买强卖。 此前,原主先保送举人,后落第赶上政策修改可以直接进国子监,进了国子监后运气爆棚赶上吏部缺人,又成功当了吏部司务这样的小京职。 能留在京城,这可比其他落第举人的去向——或府佐或州县正官或教职,好得太多。 这些事接连发生在半年内,一次比一次运气好,一次比一次心情激动,激动着激动着,原主就因为兴奋过度死亡了。 然后,强烈的怨气引来了系统。 举个例子就是: “我为了考公辛苦准备多年,好不容易上岸,上的还是中央部委,我居然猝死了!我不甘心!!!" 得知不能复活也没关系,他强烈希望许烟杪能帮他去职位上至少呆一段时间,不然他的心好痛。 【我要怎么辩解呢?说我之前陷入胎中之迷,行事浑噩,突然有一天灵台清明,但从字迹到生活习惯到语气都和以往不同了?这么扯的理由真的会有人信吗?】 大夏君臣: "!!!" 我们信啊! 你快说啊!给我们一个信的机会!我们已经准备好在信了! 太孙还在那里高呼: "不然!让许烟杪下笔一写就知道了!他如果能写出来一样的字迹,那就是我诬告!我还收集了他近些时日亲笔所写的右手字,正与字条一致!" “而且!”太孙语气激昂: “他连‘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都背不对!都背成了‘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试问,这样的人,如何能通过科考及乡试、会试!必定是有人代考!" ——这事,是太孙意外得知权应璋与他人聊到许烟杪时的对话,才知晓的。反正科举考场又没有监控,他说是代考就是代考。 【啊,完了。】 许烟杪忧伤地想。 四书五经什么的,他确实真的不会背。而且,当了司务之后,工作上也用不上这些,不然他早就拿出对待高考的精神去啃下来了。 【没办法解释,看来只能等死了。】 别啊!!! 老皇帝和百官瞳孔地震。 你死了我们怎么活! 工部尚书心脏都快停跳了,直接站出来: “太孙殿下可有其代考的证据?可切 莫污蔑了好人。”太孙几乎瞪出了眼珠子。 这许烟杪到底有什么通天背景!那些科举监考的官员站出来说话他不意外,利益相关,但你一个 正二品的工部尚书帮一个从九品的官员站台?! 权应璋似乎看出来点太孙的想法,于是轻轻起身——他年岁大,特得天子赐座,平日里也不需要处理什么政务,建言什么朝政,只当个千金买马骨的活政,给天下学子证明一下大夏对人才很重视很尊敬,哪怕是之前忠于前朝的人才。 他站了起来,太孙只得俯身对这位老者行礼。 权应璋理也没理他,对着老皇帝行了个轻礼: “陛下,臣与许烟杪相处过些许时日,其并非会科举舞弊之人。" 严格来说,就算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权应璋也不觉得以许烟杪的赤子之心会科举舞弊。 他连捞油水都不会啊! 许烟杪顿感意外。 随即... 【呜呜呜呜呜呜,世上还是好人多!果然,史书上记载的什么党争倾轧,什么明争暗斗,都是过于夸张了,朝堂上愿意仗义执言的还是多数!】 确实党争倾轧,确实明争暗斗的百官眼神心虚地飘忽。朝堂上的气氛一时诡异起来。 但太孙把它又了拉回去: “我当然有证据!”其实没有。但还是那句话,科举考场又没有监控。 太孙言辞凿凿:“科举前三天晚上,许烟杪私见主考官礼部侍郎何必!正是因为如此,礼部侍郎对替考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礼部侍郎吓得好险没背过气去。 他根本没有私会过许烟杪!在心声爆发出来之前,他都不知道许烟杪是谁!他一向只私会大官!太孙……这是要害死他啊!一个纵容舞弊的大帽子扣下来,轻则贬黜,重则砍头! 太孙毫不犹豫: “还有……” 随后,太孙一口气拉了好多个人下水,完全不顾这些官员的死活。 许烟杪目露同情之色。 【对不起,但我现在自身难保……】 许烟杪翻看着八卦系统,十分惆怅。 他有八卦能反驳太孙的话,但他解释不了信息来源啊。 【说我在科举前三天晚 上私见主考官礼部侍郎?怎么可能,那天晚上礼部侍郎男扮女装,夜宿将军府,和大将军.…】 和大将军什么! 百官当时稳不住了,眼里发出八卦的光芒。 而且!礼部侍郎男扮女装诶!好刺激!难道两人在偷情?! 大将军虎躯一震,试图打断许烟杪的心声: “陛下!!!!” "虽说科举舞弊证据确凿,但臣认为此事仍有蹊跷,应当重审!尤其是许……许……许烟杪他衣冠整洁!如此重视衣冠的人,怎么会弄脏自己名声呢!" 太孙难以置信,脸比之前被扒床史的老皇帝还绿。 这么离谱的理由,亏你说得出口?! 许烟杪的心声确实停了。 后续他还换了话: 【谢谢!谢谢大将军!你真是个好人!】大将军用力点头。 没错没错,我就是个好人,至于我和礼部侍郎的事,就让它永远掩…… 【我对天发誓!我绝不会把你夜半私会礼部侍郎,还因为你们猜疑老皇帝排斥契兄弟,特意让礼部侍郎女装的事情说出去的!】 第41章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茶 大将军绝望地闭上眼。 你已经说了啊! 而且你不仅说,你还把礼部侍郎女装的原因捅给了皇帝! 片刻后,锦衣卫近前: "将军,陛下让下官问你,陛下是那种会干涉臣子结合的人吗?" 大将军: "……" 那当着锦衣卫的面,我也不能说“是”啊。 于是,大将军强颜欢笑: “陛下一向宽容,是臣等小人之心了。” 锦衣卫回去复命,大将军感受着四面八方瞧来的视线,沉默了一会儿,挨个瞪回去。怎么!没见过契兄弟啊!我福建人! ——福建这个地方从前朝开始就由于性别比例不平衡、成婚率较低,男风盛行。 【卧槽!这是什么老六行为!】 礼部侍郎脸色随之大变,举起笏板挡住脸。 大将军突然不瞪人了,他突然移开目光,好像十分心虚。众臣: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这两人一开始结契兄弟除了互相喜欢,还有就是因为穷,后来进了老皇帝的起义军,两人互相男扮女装,成了两次亲,收了两份礼金!】 一众大臣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收了两份礼金吗?礼部侍郎把笏板更加凑近了脸。 窦丞相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等等,大将军是不是克妻来……着……"比之前更不妙的预感席卷而来。 许烟杪的爆笑紧跟而至。 【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会这样啊!憋笑憋得我有点肚子疼,快御前失仪了!】 【怎么会有人为了多收彩礼!结七次亲,妻子都是同一个人!都是自己男扮女装的契兄弟啊!】【肚、肚子好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还得多亏礼部侍郎化得一手好妆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皇帝: "!!?" 他的爱将不是克妻?! 窦丞相看了一眼大将军,皮笑肉不笑: "将军敛财手段高超啊。" 大将军眼神漂移: “啊这个,那个……” br /> 七次!整整七次啊! 礼金还在其次!他们一直以为克妻是这人的伤疤,平时没事都不在他面前提夫妻恩爱之事的!合着这人…… 等等!七次婚礼不说!还有六次葬礼!这人是不是还收了...大将军抬头望天吹口哨。 【等等!还有!他居然撺掇礼部侍郎男扮女装,合伙骗永昌侯的钱!】 大将军: ".." 礼部侍郎:"……" 永昌侯: "?" 永昌侯:又关我什么事儿? 【不过真的好想知道礼部侍郎女装之后是多么好看啊,把永昌侯迷得跟他谈纯爱!说不睡觉就不睡觉,每天书信联系,每十日的休沐见一次面,就只拉拉小手。】 【再次差评!系统为什么不能提供图像!】 【小茶姑娘,多么美好的名字啊!礼部侍郎还挺会。】永昌侯的脸也绿了,比小茶姑娘身上的绿衣裳还绿。礼部侍郎的脸倒是红了,恼红的,很明显,本来有的低血压都被许烟杪给治好了。 大将军闭着眼睛,静默在原地,好像就在这一刹那,迅速达成站立睡觉的目标,对于许烟杪的心声还有永昌侯那一脸狰狞凶相没有半点反应。 永昌侯呵呵两声,捏紧了拳头。许烟杪继续添砖加瓦,火上浇油。 至于什么科举舞弊,算了,反正也活不成了,干脆摆烂得了,躺平,看八卦去! 【啧啧,穿女装,假装发现永昌侯掉了东西追上去询问,得知不是后再借机攀谈……呜哇,三两句就把近乎套上了,聊了几句就诱导对方暴露自己的身份。真不愧是前朝的探花郎呢!】 ——跟他这种保送的不一样。 【我看看,发现之后……嘶——真的好会!】心声捏着嗓子学: 【‘呀~你是永昌侯?莫不是那个……当年遭遇敌军率军突袭,为了掩护夏军撤退,一个人守在桥边,一柄长刀,击杀三十三名敌军,负伤十七处,也不曾让敌军越线半步的大英豪?——啊,妾身失礼了!''''】 那一声“呀~”简直千回百转.. 酥得在场好几个大臣情不自禁代入了一下,小心脏砰砰砰直跳。 但是转头看到礼部侍郎那张 因为没有上妆,特棱角分明,特剑眉星目,特刀劈斧凿的脸,心跳直接骤停了一息。 算了,这种福气还是让永昌侯消受吧。 永昌侯: "……" 有这么一瞬间他觉得,要不还是让许烟杪去死吧。 【造孽!造孽啊!】 【永昌侯当鳏夫当了七八年了,难得老房子着火一次,结果碰上了家境贫穷,爷爷卖茶叶赚钱的小茶姑娘!】 【啧啧啧,刚认识几天啊,听说小茶姑娘要过生辰了,直接出手彩缎十匹,认识不到五十天,听说小茶姑娘的爷爷病重了,小茶姑娘大冷天出来卖茶叶,心疼得不行,要直接送小茶姑娘白金百锭。】 【没收!礼部侍郎居然没直接收!芜湖!好手段!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愧是探花郎,读书人的心就是脏。】 老皇帝看着百官明显关注点偏移,什么科举舞弊都不管了,注意力全在“小茶姑娘”那边,嘴角一阵直抽。 你们好歹尊重一下太孙?他真的好努力在给许烟杪编织罪名,现在已经拖了第十个官员下水,绘 声绘色编到第五十八条了。 合着都没人在听啊。老皇帝小小谴责了一下,然后.…. 嗯……所以礼部侍郎用了什么手段,许烟杪你说的快一点!回头高祈生编不出罪名了,朕就必须出声,免得太过沉默引起你的怀疑。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欲拒还迎,好一个独立坚强的笨蛋美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侯爷,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如果我把这么多钱拿走了,你要怎么生活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侯爷,你真好,但我真的不能白要你的钱,这样吧我把茶叶给你送过来好不好,不然我会愧疚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侯爷你真是个好人,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永昌侯相当于拿白金百锭买了一仓库的劣茶和沉茶,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还和儿子感慨,小茶姑娘是多么温柔善良的女孩,自己爷爷病重缺钱,还担心他一个侯爷的钱不够用,哈哈哈哈哈 哈——】 当初听着这些话有多甜蜜,多感动,多心跳加速,现在听着就有多咬牙切齿,差点御前失仪地吐出来。 永昌侯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礼部侍郎和大将军是“至交好友”,而大将军……不就是当初抢了他几次军功吗,至于这么报复吗! 大将军: “呵呵。” 抢人头的去死去死去死!谁也不能动本将军的人头!而在场官员已经呆滞了。 为什么……礼部侍郎可以这么会?可以这么清纯中带着娇俏,娇俏中带着可人? 而且,这样就骗走了白金百锭?哦可能还不止,除了彩缎十匹外,永昌侯估计还贴了不少钱给他自认为的心上人。 如果这些官员的心理活动能够具象化,恐怕此刻已是惊涛骇浪,电闪雷鸣。这都不是开眼了,他们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开光了。 老皇帝: " 所以以后还是拒绝一切艳遇好了。艳遇不仅可能出现以为是血脉亲人,差点撅过去见阎王爷的情况,还有可能遇到自家大臣。 真的,太可怕了。 老皇帝不敢想象,自己把某个姑娘拉上床,对方张口,声音粗犷: “陛下~不要啊陛下~我是某某大臣啊~”他恐怕当场吓到不能人道。 ★ 太孙已经给许烟杪罗织罪名罗织到第七十四条了。 太孙斩钉截铁: “还有翰林侍讲刘异,听闻他当初在考院中巡视学子院房时,明显有困倦样子,必定是假作出来,给许烟杪大开方便之门!他们之间必然有首尾!" 翰林侍讲一脸懵逼。 他和太孙什么仇什么怨?对方要如此污蔑他!他当时确实有些困了,但那是因为……总之,不是什么大开方便之门,而且他困了又没有闭上眼睛去睡觉,依然打起精神来巡视考院的好吗! 而且,能不能不要提他啊,永昌侯、礼部侍郎和大将军还在自闭着呢! 【说什么翰林侍讲假装打哈欠和困倦是在特意给我留出抄袭的空档,他科举前夜还在母猪圈里呆 一晚上不睡觉,第二天能不困吗?不过,堂堂翰林侍讲居然还会相信猪的奶..…】 翰林侍讲脸色一白,扑 将出来: “陛下!!!” “臣……臣赞同大将军的话!许郎怎么会科举舞弊呢!他……他……他在考试前特意喝了一杯纯净的水,相信只有善良的人才能使用清净之物,如此善良的人,又怎么会去科举舞弊呢!" 太孙气得爆炸。 刘翰林站出来说话他不意外,毕竟已经被拖下水了,但怎么是用这种离谱至极的理由!是看不起他吗! 而且这样子了还不忘顺带称赞许烟杪善良,官官相护到如此明显,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情急之下直接扑出来的刘翰林:呵呵。还不是你造孽?许烟杪一时间刹车不及,心声后续紧接而至。 【奶水……能够长寿.…】 老皇帝沉默了一下,招手让窦丞相上前:"什么奶水?" 窦丞相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才干巴巴地说: “猪的奶水。” “猪奶?长寿?” “嗯……大概刘翰林是这么觉得的。” 刘翰林: 我不活了! 刘翰林想到自己害怕被人发现,半夜偷偷摸摸钻猪圈,坚持了三年的行为就这么被暴露在众人眼前,泪水就哗啦涌了出来。 ——他很相信这个长寿秘方,但同时他也有正常的判断能力,这个正常指:他心知肚明,这件事被别人知道,肯定会被嘲笑到入土。 不怪小白泽,小白泽也不是故意的!都怪这个太孙! 刘翰林磨牙,那摩擦的声音大到“咯咯”响。 在心里已经幻想着对太孙上勾拳!下勾拳!左旋踢!右回踢了!都怪这傻逼!去死!去死啊!!! 太孙不知道从哪里借来几分力气,奋力一呼: “陛下!许烟杪他还结党营私!你看这大将军!这翰林侍讲!都能为了他在朝堂上睁着眼睛说瞎话!" 【诶,太孙也真是,心脏,看什么都脏,大将军和刘翰林只是因为心地善良而已。】【他们都是好人啊,哪怕脑子不好使,也努力帮我找理由找借口。】 大将军和刘翰林: "……" 为什么感觉我被骂了? 【但是我真的没办法翻盘了,唉,可惜我追的连续剧没追完 ,老皇帝昨晚惹皇后生气,灰溜溜地被赶出寝宫,我还没看到结局就要死了,他今天回去好像打算要往脸上涂墨水假扮猫咪哄皇后开心...】 "砰——" 老皇帝一拍桌子,强行打断那源源不断的心声: "朕相信许烟杪没有科举舞弊!无罪释放!"什么扮猫咪!没有的事! 满朝文武迫不及待附议,生怕慢一步许烟杪就能抖出其他八卦。"对对对!无罪释放!" “陛下圣明!” “陛下快下朝吧!快让许郎回家歇歇!都把他站得累坏了!”皇太孙:??? 他很想查询一些满朝文武的精神状态……许烟杪给你们灌迷魂汤了吧? 第42章 离谱!皇帝协助! 许烟杪见识到了官场上的暖心。 皇太孙见识到了官场上的黑暗。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我不服!”太孙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凭甚无罪释放!” 老皇帝脸上笑容微微收敛。天子垂眸看他: “高祈生,你该不会以为,你构陷许烟杪科举舞弊,朕与诸卿看不出来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以为他们只是害怕自己的八卦被暴露出去,才打算把许烟杪无罪释放吧?从许烟杪的心声,谁能听不出来许烟杪是被诬陷的啊! 倘若没有心声,倘若换个官员,对方已经含冤入狱了。而自认为被冤枉的相关考官也逃不掉。——本朝就有过相似的例子。 天统十二年的科举,有一名举子与其友多次拜访一位程姓官员,与其交往甚密。 会试前,举子们拜访京中官员是科考惯例,这原本是无妨的,然而,完蛋就完蛋在,这官员在之后恰巧被任命为主考官。 更完蛋在,这举子性情疏狂,又才气雄逸,乃江南解元,押了几道题,骄示于众,进考场后,题目正正好中了,这举子得了状元,又传出其友之前给过主考官金银(实际上是友人请程姓官员为其父撰写墓志铭),提前得了试题。 友人被下狱,这举子也受牵扯下狱,经过多番拷问,二人始终不承认自己的贿赂罪名,然而仍是被罢黜了功名,而涉案主考同样被捕入狱,最后丢官弃爵。 大 “你所说,许烟杪会见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此时正色起来,一拱手,再看向太孙: “太孙殿下,请明言,臣那晚在何处面见许司务?" 太孙张口: “当然是在你自己家。” 礼部侍郎沉沉盯着这个污蔑自己的人: “可臣那夜有事宿于大将军府上,举府可证——殿下是突然发难,臣并不能事先串通将军府的短工、长工,陛下一召便知。" ——是的,大将军懒得搞卖身契,家里都是雇佣过来做工的长短工。 老皇帝便叫锦衣卫到大将军府,带人去审问。 好一会儿,锦衣卫带着证词回来了。 这一次是正经的证词,从府中下人口中问出来的。 “陛下,证词在此,那些人都言大将军 当晚确实私会一人,自黄昏时分去,鱼肚白时方走,戌时一刻厨房做了一桌饭菜,大多数是礼部侍郎爱吃的菜食——礼部侍郎在宫中宴会上,也爱吃那几道菜。后半夜,卧室那边还叫了好几次水。" 太孙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了好几次水?” "这不重要。”礼部侍郎迅速地说: “还请陛下做主!臣那晚不在家中,另有活计,如何夜会许郎?" ——三人行吗? 太孙: “或许大将军也参与进来了。” 他是不怕攀咬的人多。除了真受冤枉那些人,其他人怎么会知晓这桩事是他诬陷?科举舞弊历来是大案,只要许烟杪被证实了当真舞弊,那些受牵扯的官员都要下狱。 正好,他可以放一波自己的人。 大将军呵呵一笑: “那天晚上我和礼部侍郎滚在床上,没工夫见外人。”反正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他也不在乎说得直白一点。 如果是其他事情,都没办法洗脱嫌疑,太孙都可以咬死他们就是三人会面,但是……这个..…他….… 太孙闭了闭眼: “他们可能是三人行!” 老皇帝: "……高祈生,你不要太离谱。" 老皇帝: “其他人也不必查了。有一个出错,便可知晓尔只是胡乱攀咬罢了。” 太孙脑子上线: “陛下,可许烟杪确实写不出来他在科举时写的字。臣也不问别的,就只想问一句,为何写不出来!" 老皇帝淡淡道: “谁说他写不出来了。” 【虽然我确实没有舞弊,但我真的……】 老皇帝也不管许烟杪心里说什么,低声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儿,锦衣卫搬来了案几、矮凳和纸笔。 而且,他们还特意举着纸张转了一圈,让群臣包括太孙都看清楚这是一张白纸,随后才交与许烟杪。 大将军脸上划过一丝震惊,低声: “这……陛下在想什么,许烟杪怎么可能写得出来!他可是才脱离胎中之谜不久!" 什么是胎中之谜呢?正所谓罗汉有往胎之昏,菩萨有隔阴之谜,便是说菩萨罗汉转世时,会因此忘却前尘, “迷”上些许时日,有可能几年,有可能几十年。 大 夏君臣认为,胎中之谜应当就是往胎之昏与隔阴之谜在白泽口中的称呼——毕竟小白泽不是佛门中人。 他们也没当过神仙,只能瞎猜—— 既然解开了胎中之谜,回忆起前尘往事,或许和今世有关的一切,从行事作风和言行举止到喜好、笔触、知识,都会淡去吧? 礼部侍郎略作思索,同样低声说: “陛下向来贪心,白泽这般祥瑞他一定要,名声他也一定要……想必,是那张纸上提前动了手脚。" 另一边,许烟杪捏着毛笔杆,手腕绷紧。 太孙目光灼灼盯着他,表情满满的自信。 ——如果这人真的能写出一样的字来,之前早就证明自己清白了。 他离许烟杪的案几有一段距离,视野中突然出现锦衣卫的背,挡住了案几,愣了一愣,正要斥责,然而锦衣卫又很快撤开,案几上多了一方砚台——原来只是在摆放墨砚。 许烟杪清楚看到,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锦衣卫迅速喷了什么液体在纸上,那纸上立刻出现了蓝紫色的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蓝紫色不重,只是浅浅一些痕迹,却能看清其笔锋和原主一样。许烟杪瞳孔地震。 【淀粉与碘液反应?!】 【这是当堂作弊?!】 老皇帝抿了一口茶水,黑瞳中古井无波。 ——既然皇太孙和天下人要真相,那他就给他们一个真相。 于是,皇太孙及殿中诸侍卫只能看到许烟杪停顿了些许时间,似乎在思考,随后提起笔,蘸满墨汁,在纸上不急不慢地书写,到最后一字时停笔,起身行礼: “陛下,臣写完了。” 太孙等不及,快步走过去,待看到那白纸黑字的八个大字时,脸色立刻阴沉难看起来。锦衣卫拿起那张纸,先呈给皇帝,皇帝看毕,再依次传给众臣。纸一入窦丞相手中,柔韧性十分突出,窦丞相立刻就摸出来了——这是一张生宣。 而生宣有个特点,能够吸水,是以,其特殊的湿染性能使书写的字体饱满且刚柔并济,若用来作画,水墨线条便会显得圆润立体,十分美妙。 唯一的缺点就是在上面书写会特别艰涩,很难酣畅淋漓地写完一篇文章。 但是!许烟 杪只需要临摹!还不是那种看着另外一张纸上的字的临摹,而是跟着本来就有的字,把墨水覆盖上去,让它看不出来蓝紫色而已。 窦丞相眼神闪了闪,一声不吭地把它看完,再递给别人。一轮之后,老皇帝沉声: "如何,可与科举之字相同?" 群臣齐声: "相同!" "不可能!”别人的峰回路转,让太孙的脑子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老皇帝沉喝: “闹够了吗!”太孙的声音戛然而止。老皇帝站起来,缓缓地念—— “皇太孙,高祈生,为人庸猥器小,既无贤圣远见之名,亦非践行直道之徒,政事不治,工于心计,秽美于内宫,污臣于外朝。" "今,除其皇太孙之位,贬为庶民,谪戍云南!拟定榜文,公告天下!" 语气不容置疑。 中书省通过此制,起草圣旨。 六部通过此制,提供相应律法,填补历代先例。翰林院通过此制,检验旨意真伪及避讳。文渊阁及武英殿通过此制,审定圣旨。都察院通过此制,进行署名。 皇帝下旨,有时亦需层层通过方能执行,而直到圣旨送往内务府,加盖官印时,都没有任何一个官员跳出来反对,表示废除储君容易国朝不稳。 太孙简直摇摇欲坠。 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只是诬陷一个小官,爷爷就要废了他!他爹也没有帮他说过一句话!区区一个小官,还能比亲孙子、亲儿子重要?!还有那些依附他的官员呢!他倒了,他们能好? 太孙一个个看过去,然而之前还依附他的官员要么眼神闪烁,要么移开目光。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恐惧和慌乱。 怎么会这样!!! 锦衣卫走到他身边: “请吧。”见他不动,直接架起人就走。 “放开我!放开我!” 太孙蹬着腿,然而根本挣脱不开锦衣卫,就被拖走,关进牢里,等着不日谪戍云南。天牢里很安静,所以一点动静都会显得异常响亮。 前驸马听到声音后立刻坐起来,本来以为是新人,没想到: "太孙殿下?" 假世子震惊: & #34;怎么又进来了?" 锦衣卫提醒: “此人已被废为庶民。”不能再称为太孙了。 假世子更震惊了:“太孙?废了?”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皇帝让许烟杪上前,温声: “可曾吓到?” 没有吓坏吧!没有心跳加速吧!没有一不小心就要吓死吧!许烟杪很感动: “谢陛下信臣。” 老皇帝一把上前握住许烟杪双手“不必如此!你之一人,抵得上千军万马——” 想到山东被扒出冒领赈灾银,想到提前得知的南越叛乱,想到海外的神异粮种,想到刚清除的一群贪污犯…… 老皇帝把那双手握得更紧了,声音柔得能滴水,堪称一个深情款款—— “爱卿!!!” 等大年初一的大朝会结束!咱们带上文武百官还有回京述职的京官,去视察九州吧! 第43章 某县惊现送子观音,此人... 老皇帝面无表情地走出武英殿,身后是一大片同样努力不做表情的官员跟随。脑子里,重新三百六十度立体回环播放天统十二年的床史,并且正在不断更新。老皇帝闭了闭眼,用力吸口气,但还是没办法把这个声音驱逐出脑海。他就不懂了!为什么许烟杪就不能往正常君臣情谊去想呢!皇帝拉臣子的手怎么了!这是看重啊! 皇帝还可以甜言蜜语说最爱你,说不知道怎么疼你,说今晚我们抵足而眠,说鱼水之……啊不是,说君臣相得,如鱼得水! 如果真的特别看重,单独设立一个官职给你都行!让群臣给你行礼都行!为了你徇私枉法都行!老皇帝很委屈。 朕真的不好男风!朕和前面朝代某些男女通吃的皇帝不一样! 大 许烟杪扒着扒着,感觉好不太对,好像有人在偷看。转头,发现是兵部司务: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兵部司务怨念地看了许郎一眼: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晚能逢凶化吉真好。” 如果能让我们也逢凶化吉,不要再听顶头上司的床史,那就更好了。 “嗯!我也觉得!今晚真是太凶险了。” 许烟杪心有余悸: “要不是……” 要不是老皇帝看破了前太孙是在污蔑朝中重臣…… 他不傻,他知道太孙不是在针对他,他只是太孙用来把礼部侍郎、大将军、翰林还有其他官员拉下马的一个筏子。 而老皇帝肯定不会允许太孙如此排除异己,所以才协助他作弊。 “要不是陛下圣明,我可能就要含冤入狱了。” 许烟杪面容严肃:“我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少和外人接触,绝不结党营私。”【还是看八卦比较安全!官场实在太可怕了。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我看看,天统十五年.…】 兵部司务: ".. 所以,你选择继续去翻陛下的床史是吗? 大 接下来的守岁活动,再没人搞事,除了许烟杪一直在翻床史外,除了老皇帝脸黑的像锅底外,都挺好。 第二天元日大朝会,也顺顺利利进行,和往年没什么差别,只除了临下朝前,皇帝突然提出自己打算巡视九州。 地方官们脸色变得 惶恐起来。 陛下除了说要巡视九州外,还特意说了已经让锦衣卫去通知各州府的副官,出了年后的办公,先让他们顶着。 这是做什么!这很明显是要突击检查,看看他们的治下怎么样!看看有没有贪赃枉法,鱼肉乡里? 还特意在大朝会上说,明显就是不希望他们通风报信。 还真别说,老皇帝就是这个想法。他表示,既然现在人员都齐全了,选出一些留守京师的官员,其他官员直接就地整装出发吧。 什么?太累了?朕一个皇帝,六十多了,都不觉得累,你们说什么累呢! 太子:就是!就是! 太子坚定地表示赞同,并且: “陛下!臣请随!臣请跟在陛下身边,感受陛下行事的熏陶!至于监国,有丞相即可!" 【哇!有事就卖舅舅!原来太孙是跟你学的!】 太子的亲舅舅——窦丞相: "???" 太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外甥啊。老皇帝没想太多,反正有人看家就行。"可。太子跟随,丞相留守。" 低等官员不指望自己能发表意见了,但二品大员们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志在必得。——懂了,名额有限,把对方踩下去我就能上! 兵部尚书袍袖一抖: “陛下!工部需要设计新坊,户部需要把握其中所耗钱粮,兵部暂时无甚大事,恳请陛下降恩,允臣跟随。” 【哇偶,出手就是杀招!招招见血!好一个心狠手辣之徒!】工部尚书的脸拉得好长。 许烟杪说的对,行兵的就是阴险! “陛下!新坊的确重要,但有侍郎监督即可。臣跟着陛下出行,可以视察各地大坝的修建情形,注意官仓是否需要修理,还有水利、屯田、交通……" “但是兵部就不一样了,兵部有皂隶、马差、驿传等财源,什么皂隶银、马价银、柴炭银、筏夫 银、驿传站银……这些银钱,兵部尚书不留在京中每日清点,如何让人放心!难道要将财物送至行在么?路上丢失怎么办?" 兵部尚书: “你!” 【政斗!高端的政斗!户部呢!就这么任由兵部搞你?】 户部尚书: “陛下若认为臣该去,臣便去,若认为臣该留在京中,镇守后勤,臣甘之如饴。只一样,陛下,如今元日,不少案件自各地递来交付刑部,京师之地的军民词讼、各处州府上交的疑难案件,尚等着刑部十三司处理,尤其还会出现地方军民越关赴京诉告案件,若刑部全离了京,艰难寻来的地方军民岂不陷入绝望?" 刑部尚书急眼了。 怎么他打你你就来打我啊!然后刑部尚书也开口了。 接下来,大大小小官员简直大开眼界,尤其是地方来的武官,眼睛都瞪直了。你们中央文官一个个都把三十六计玩的这么顺溜的吗!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 礼部尚书: “你们都打算让自己部门侍郎留在京中办公,有重要事宜再快马加鞭送往行在,礼部这边却是不行的,礼部侍郎是我的左右手,诸般事宜离不得他,要么尚书与侍郎留在京师,要么一同随行。” ——至于公务,像这种带着文武百官一起流动办公的情况,公务会通过驿站送到皇帝和各个官员手上。 【懂,不拆卖,捆出。】 昏昏欲睡的大将军一个激灵: “陛下!臣以为此次出行在本朝未有前例,各方礼仪之事皆需尚书把关,礼部随行,必不可缺!” 自从大将军破罐破摔当庭说自己和礼部侍郎睡过后,两人索性昭告天下自己出柜了,别的地区不知道,但反正京师这一亩三分地,都懂两人的关系。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 我看是你必不可缺吧。 “呵呵。朕知道了,站回去。”朕都不能带妹子,你还想带弟弟?六部各显神通,最后由皇帝一锤定音——“丞相留守。”毕竟太子跑了。 “工部尚书留守。” 毕竟留清坊真的很重要!正好趁着小白泽离京的时候把它弄好。至于什么修路看大坝,多带几个匠人也能做。 “礼部尚书留守,若将年节时的京师礼事处理完,可快马加鞭跟来。”毕竟过年与礼节有关的事情最多。 "余下,吏部、户部、刑部、兵部,其尚书皆随。" 大 元日,京师中四处响起噼里啪啦鞭炮声,炮声如雷鸣,京中百姓相互对了眼,都随着鞭炮声,喜气洋洋地道: “元日快乐!” 大朝 会上,被点到名可以随行的尚书们,半点不给同僚留情面,一个个笑容持久得脸颊肌肉都要僵硬了,就差手里拿着个鞭炮在点。 窦丞相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要不是他那个太子外甥卖舅卖得快,他本来可以提让太子监国的。工部尚书冷笑,在心里狠狠记了兵部尚书一笔。等什么时候兵部需要工部帮忙了,你等着!礼部尚书脸上却是浮出了淡淡的迷之微笑。陛下说了,只要把公务处理完,他就能离开。接下来!整个礼部都加班加班加班!大年初二就返工! 大 天子出行,本该千乘万骑,仪仗雄伟,数不清的兵卫以甲盾居外,维护天子安全。 但老皇帝认为: “假装商队!不然八百里开外都能知道是皇帝来了,朕这突然袭击有什么意思!" 皇帝任性还能怎么办? 负责警卫的大将军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搞出来像模像样的队伍——看着像是商队,实际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车队里看着放了很多金银粮食,但米粮之下弓弩火铳不计其数,一碰到情况, "商人”能立刻拽出武器杀敌。 车队缓缓驶动,到了洛水边上,又乘船,一日之内,到了百里外的偃师县。下船休整。 老皇帝坐在车辕上,将谢洛水叫到身前,问她: “年前的两个月,听闻你吃在船上,睡在船上,还时不时驶船在河上?" 谢洛水叩首于地,只道: “陛下!当日陛下所言若洛水出海寻到粮种,便封侯,所言如今可还算数?" 老皇帝点头。又想起来自己点头,谢洛水看不到,便道: “天子言出法随。” 谢洛水抬起头,眼神中带着灼灼热意: “陛下!洛水准备好了!” 大船由朝廷准备,航海又朝廷寻来的精通海航的人来指挥,谢洛水不需要会别的,她只需要活用她恐怖的体质,在航行中活下来,在陌生大陆上活下来,寻到土豆、玉米、红薯这些东西,带回中原,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是活着,航海知识都可以学。 老皇帝笑了笑,让人取来早就打造好的官印,放到谢洛水手中: “此去,顺大河东下,经开封,过徐州,上济南,至渤海,此地有宝船三百艘,只待卿至。" 谢洛水又是一叩首,握着官印 的手,止不住发抖: “臣——谢主隆恩!”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哇!这里就是偃师县啊!】 谢洛水脸上表情故作淡定,但瞳孔已经震动了。这是.. 老皇帝霸气回应: "这是白泽的声音!白泽是我大夏的护国神兽!" 老皇帝又道: “而且,也是白泽告知,你的身体多么强健,告知我海外有粮种,朕才会向你许诺封侯。” ——白泽? 这两个字反复在谢洛水心头回响,如同一场纷纷扬扬的雪,令她心神震撼。 大夏有白泽?是白泽救了她? 她的目光转向老皇帝,老皇帝淡然而笑: “白泽瑞兽,通灵性,可知万事万物——” 【我想起来了!这里好像有老皇帝的沧海遗珠来着?】 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老皇帝暴起: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和谁睡了都会带回后宅的,一定是小王八蛋又污蔑我!” 谢洛水: 但是你刚才还说白泽知万事万物来着? 【啊不对,好像不能叫沧海遗珠,这也不是老皇帝的孩子..…】老皇帝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骂骂咧咧: "我就知道……"【嗯!懂了!应该叫老皇帝让人感而有孕!这、叫——】 【送子观音!】 不少官员眼冒精光。 陛下!你还有这本事啊! 中军都督佥事颇为无赖地上前: “陛下!臣虽有十八个义子,但直至今岁,五十有七了,正经孩子只得四个,陛下若心疼臣,不如给臣赐几个孩子?臣也不贪心,臣的八房美妾,一人怀一个双胎即可。" 老皇帝的脸皮仿佛抽筋一样抽搐了两下,几乎咬碎后槽牙那般挤出来: “什么送子观音,没有的事!" 【这偃师县的县令也是个人才啊,前两年在奏章上和老皇帝诉苦,说自己没孩子,老皇帝那天正 好闲的没事干,就批复了一个字“生”。】 【奏章发回去的时候,偃师县这个县令刚凑巧发现自己夫人怀上了,他就把那个“生”字拓印出来,做成石碑哈哈哈哈哈哈,给每个人都宣扬了一下老皇帝的 送子观音事迹。】 【他还对外吹,自己夫人是摸了这个“生”字才怀孕的,说那天彩霞满天,长虹起于井内,夫人一手摸着这个‘生’字,一手去触碰长虹,对外说这样就能取之有子。】 【不要太离谱哈哈哈哈哈哈!】 老皇帝: "..笑不出来.jpg 中军都督佥事扭扭捏捏: "陛下,真的……"老皇帝: "假、的!"满朝文武——尤其是武将,特别失落。 许烟杪听到骚动声,回过神来,很茫然: "前面这是怎么了?" 兵部司务: “我去打听一下。”过了一会儿回来: “是朝中武将,他们好像在谈论为什么自己孩子那么少的事情。" 许烟杪“哦”了一声: “那和我们没关系。” 紧接着,在场京官耳中响起小白泽仿佛打了个哈欠一样的心音——【孩子少这不很正常嘛,打天下时天天骑马,磨裆又磨蛋的,能不影响功能?】 百官: "!!!" 大将军笑逐颜开: “还好我本来就绝后。” 第44章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下船休整,前往旅舍时,百官是骑马的,只有皇帝坐车。但是许烟杪的心声一出来,不论文官还是武官,突然迅速翻下马,还不约而同低头看裆。 外人看来,这一幕十分诡异,这些人不仅动作一样,就连脸上表情都特别相似——全是震撼、惊骇、懵逼交杂在一起,连眼睛瞪大的尺度都一模一样。 文官还好,他们虽然要求君子六艺,但打天下那会儿,并不像武官那样,几乎一整天都坐在马上,有时还要驰骋。 但武官就……一瞬间想起来刚学骑射那会儿,某个地方火辣辣地疼。 虽然为了让下半身舒服,纵马奔驰时其实不是屁股紧紧贴着马鞍,而是要腰部用力,屁股抬起,随着马背起伏的频率去起坐,小腿也要用力,方便能夹紧马肚子,然后踩在马镫上起立。 但是,这都有一个从陌生到熟练的过程,没熟练那会儿…… 【练骑马那会儿好辛苦啊……武将真不是人干的,一开始学不会抬腰提臀,屁股很长时间都要贴在马鞍上,马一跃,人就一弹,弹起来又自由落体摔马鞍上……痛!太痛了!】 【而且老皇帝一开始是草台班子,当时又是乱世,哪有机会系统性,有规划性的练马,都是武将们自己摸索……”嘶——”屁股和蛋蛋砸了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吧?】 武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直接捂住脸,龇牙咧嘴。 痛!真的太痛了! 怪不得,他们就说,他们印象里好像在马上没怎么磨到蛋啊,怎么就不行了——要不是许烟杪提起来,他们都故意忘记刚开始学的时候,差点鸡飞蛋打的痛感了。 老皇帝也稳不住了,轻轻倒“嘶”一口冷气。 他学马那会儿,虽然有先生教导,但学起来真的很不容易,一天下来屁股快颠散了才勉强学会偶尔抬腰提臀。 刚开始学马那个月,上厕所简直像上刑! ——所以他真的很不懂,骑马都这样了,为什么这世界上还会有契兄弟这种可怕的东西!他们不疼吗?! 那边,武将已经在嘀嘀咕咕了。 “那当年我们打的襄阳贼,他们是不是就没有这种苦恼了,他们的骑兵都是来自富贵人家,那些世家公子从少年时练起的, 嘎嘛没颈,细伢子没腰’,小孩基本都能在马上提腰一整天,刚开始练就不怕撞到 蛋,等掌握起坐技巧,更不会撞到了。" "!!!我滴个亲娘诶!怪不得!我就说怎么当年咱们军里的骑兵打襄阳贼的时候,打得最起劲!" 同样是骑兵,你们从小练,特别轻松,不用担心蛋疼,我们就要受大罪,搁谁谁能不发疯。 “何止是少年练起!他们为了防止马鞍磨破马背,在马鞍下面垫了肉!垫了肉啊!!!我们都只是蒙皮,他们垫肉!一场奔袭下来,还可以把熟透了的肉拿出来吃……" 草! 不说了!越说越想气死! 武将们磨着牙,直恨不得把昔日老对手拖出来鞭尸。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就想知道……这玩意还能治吗?"这话一出,武将齐齐噤声。 他们也想知道啊!但是……谁去问小白泽啊!而且,小白泽也不一定知道这个事! 大 许烟杪转头看向兵部司务,吓了一跳: “你的眼角怎么憋得那么红?”兵部司务是泪失禁体质,一着急眼圈就能红,如果情绪波动大一些,真的会忍不住哭出来。 他现在就是一边哭得特别伤心,一边抽噎: “许郎!我……我听那些武将说,刚开始学骑马容易撞击下半身,是不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孩子少……我……我也是考上了举人才有钱财学骑射的,你说我以后的子嗣问题……" 所以,能治吗? 兵部司务眼巴巴瞅着小白泽。许烟杪拍了拍他的肩膀: "节哀!" 【这……连沆这事,不知道找个大夫来看看能不能治,学骑射导致生育能力不行,我也没办法啊……要不问一问系统?】 【好吧,问过了,不行。】 【也对,八卦系统也不是神医系统,这搁天上,问雷神能不能降雨,也行不通啊。】兵部司务还没有身体晃动,许烟杪就听到远处好像有人在喊谁谁谁晕过去了。好像还不止一个。 许烟杪茫然: “发生了什么?” 兵部司务瞧着许郎满脸无辜的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总觉得,天天这么心跳加速,如果在一开始没有当场吓死,那估计以后朝堂上大家都会挺长寿的——因为心脏练着练着就变得特别厚实 了。 * 晚上可以自由活动。 哦,除了偃师县县令。 【奇怪?老皇帝怎么突然把人叫过去了?感觉还很黑着脸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吗?】这个念头在许烟杪心中浮现了不到十秒,就消失了,转而换成了.. 【那个老皇帝当送子观音的“生”字石碑……想看!】 许烟杪顾不得吃饭了,直接路上买了两个饼就直冲本县知名景点。然后,半路上碰到了老皇帝。 【啊……这个.…】 许烟杪瞅了一眼老皇帝难看的脸色,假装好像什么都没做,试图蒙混过关: “大人怎么会在这儿?" “许、烟、杪。”老皇帝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许烟杪满脸乖巧: “我就是随便逛逛……” 老皇帝呵呵一笑: “这里只有一条路,就是去‘生’字石碑的路——你一定早就打听好了,不然不会一下船就往这边来。" 许烟杪以为这个“打听好了”指的是他提前做了旅游攻略。 又听到老皇帝怨气深重的声音: “今天的公务处理完了吗就出来玩,怎么这么不懂得察言观色,你看看你头上那些尚书、侍郎,他们有像你一样整天悠哉悠哉吗?还关心什么送子观音,这是你一个成亲都没成亲的孤寡应该关心的事情吗?" 人在屋檐下,许烟杪默默低头: “大人教训的是。” 背景音里,是冰糖葫芦的叫卖声,酒肆老板的招呼声,小贩挑着花篮果担,卖狗的人拽着好几条狗绳,方家术士也有,日者相面、货术者卖卦、传神者画像…… 百姓在这儿四处走动,这一块特别繁华,也就代表着,真的很多人信了皇帝是送子观音这件事。所以皇帝脸更黑了。 但是…… 【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搞出来的!就拿我撒气!】【周扒皮,过年放假了都不许人出来玩,这才大年初二呢!】 【而且尚书的薪水多少,侍郎的薪水多少,司务的薪水多少?拿着两千块钱,怪我没干两万的活,好过分啊。】 【我没成亲为什么就不能关注送子观音了,你那么生气还不是因为你成了送子观音嘛。】【再说了, 也不止我一个人来啊……】【就吏部尚书,我这个部门的顶头老大,他不还是假扮成卖糖葫芦的,过来看‘生’字碑?】 唰地一下,老皇帝脸上的黑色好像凝固在了那里,目光幽幽盯着那个背对着他叫卖糖葫芦的人看。 吏部尚书: "……" 卖糖葫芦的人僵硬地转过身,僵硬地举起一根糖葫芦: “这位郎君,吃糖葫芦吗?” 老皇帝:(:) 【兵部尚书还带了一篮子花叫卖,哦,他自己本人头上也簪了不少花,怕被你发现。】 老皇帝又幽幽看向那个卖花的。 兵部尚书: "……" 他默默低头,头顶上插着的三朵花随着他的动作啪嗒掉地上,只剩下耳朵上别的那朵还在迎风摇曳。 【咦,刑部尚书多才多艺啊,还会相面,看不出来!】 正在收拾自己的相面摊子,打算跑路的刑部尚书扯过书写了“不灵不要钱”的幡布,捂住自己的脸。 随着许烟杪一个个点名,随行官员在这里的,占了十之八九。 “生”字碑前,平时确实有很多百姓在这里拜碑上香,但今晚这么人潮汹涌,绝对要归功于这些官员。 老皇帝快气笑了。 “都给我滚出来!”一个个官员心虚地站了过来。 让老皇帝欣慰的是,还是有高官没到的: “你们学学秦关!他就从没有这些多余的好奇心!”秦关,就是大将军的姓名。 “什么没有好奇心。”永昌侯撇撇嘴: “还不是因为他不需要‘送子’。”许烟杪左瞧右瞧,确实没看到大将军。 【奇怪了,难道真的是男同不需要孩子?】 【那也不对啊,我虽然不是男同,但我也不需要孩子。可我就很好奇这个“生”字碑。】【他……草!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扮成乞丐了,怪不得老皇帝那么利的眼睛都没有发现他!】 墙角处,一个匍匐爬行,好像瘸腿了的身影眼看着要从这里拐弯,逃离众人视线了,此刻,他默默地,默默地,又转了个身爬回来,拖着一条腿爬到老皇帝脚下,从那个破碗里扒拉出今晚唯一的收获,小心翼翼地放到老皇帝靴边。 那是一枚铜板。 老皇帝: "……" 他又想问了。 为什么他的大臣都这么特立独行?! 第45章 别问!问就是万能的锦衣... 朕像是缺那一枚铜板的人吗! 老皇帝抬脚就踹了大将军一下。 也不重,大将军顺势一倒,彩衣娱“帝”。 老皇帝扭头,就看到许烟杪清澈的眼睛里充斥满了震撼。 “至少……至少……”老皇帝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又张了张嘴: “至少,太子没来……” 许烟杪眨了眨眼睛: 【啊!太子!差点把太子忘了.…】 眼看着他又要沟通神器,老皇帝面无表情。 够了!我不想知道太子在哪,现在又是谁! 他把一拍许烟杪的肩膀,皮笑肉不笑: “愣着干什么,你不是想看吗,我今天让你看个够。” 一直低头跟在老皇帝身后的偃师县县令差点惊掉下巴。 ——其实之前观看奇行种京官们,他已经惊掉一次了。 救命!为什么这些高官好像和他想象的不一样!难道他们不应该是龙形虎步,气宇轩昂,每一句对话都关乎着天下大事,每一个笑容都暗藏玄机的吗! 而现在,他更加懵逼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居然能让皇帝去拍他的肩膀,说话还那么亲近! 许烟杪没什么感觉,毕竟老皇帝在他面前一直就是这样,他更多的是注意力直接从太子身上转移,小眼神瞟了瞟那个石碑在的方向,想了想,迈腿。 【不管老皇帝是杀鸡儆猴还是破罐破摔,反正我都得去做。心态放宽一些,看石碑去!】 这么几句想下来,许烟杪更加放松了,步子迈得坚定有力,穿过有些诡异安静的众臣,往“生”字碑走去。 老皇帝瞥了一眼四周: “动吧。”然后也向那边走过去。 大将军当场表演一个医学奇迹,瘸腿乞丐从地上蹦了起来,然后又蹲下去,把那枚铜板小心翼翼地捡起,擦干净揣兜里。 吏部尚书扛起了他的糖葫芦垛,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想要多喊两声。 兵部尚书不慌不忙地把耳朵上的花拿下来,放进花篮里,挎着花篮继续走——正月初二,他搞到这一篮花也不容易。 刑部尚书收起相面摊子的幡,对着那张竹编椅子沉思了一个呼吸,决定还是随缘吧。出来后如果还在就搬走,如果不在就算了。 >其他官员也各自把自己的神通收了起来,老老实实跟着皇帝走。然后,他们就在“生”字碑前看到一个人,围着碑,这里戳戳,那里碰碰。 "真的会让人感而有孕吗?我不信!我再戳戳!再戳戳!" 站在他旁边的太子舍人一如既往的木讷敦厚,明明急得不行,却也不知道说什么阻止。只能干巴巴地连声喊郎君。 太子头也没回: “诶呀,别叫我,我在研究这送子观音怎么送的……” “你研究好了吗?” “还没呢,这石碑的字写得不错……” 太子感觉到那个木呆呆又特别重视尊卑的太子舍人竟然大胆的拽自己的衣袖,当时就感觉不太对,一转头,讪笑: "……爹。" 老皇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来得还挺快。” 太子干笑两声: “我是直接走进来的,不伪装就比较快。”百官: “……”合着太子早就看穿他们的伪装了? 算了,看穿就看穿吧,他们又不是陛下的亲儿子,确实不敢光明正大的看热闹。许烟杪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太好了!看到大家都在伪装,只有我一个大摇大摆过来,突然感觉自己挺憨憨的,还好还好,太子也是裸妆过来的嘛。】 百官再次沉默了。 他们真的很想说,那是因为人家是太子,还是特别受宠的太子,永远不用担心位置不稳。……哦,小白泽好像也是特别受宠兼永远不用担心位置不稳。那没事了。 老皇帝把人扒拉开,旁边好几个锦衣卫迅速排成两排,点燃火把,将“生”字碑照得纤毫毕现。偃师县县令脑海中想七想八,紧张到冒汗。 老皇帝则慢悠悠地观赏这块碑。 碑就是一个巨大的“生”字,大概一个人那么高,底部连接着底座。 字迹确实是他本人的字迹,有些地方都黑了,老皇帝有丰富的民间经验,明白雕像变黑,除了烟熏火燎以外,还有就是会在受到严重侵蚀和抚摸后,变成黑色。 ……他已经不想去思考,到底有多少人来摸过这个石碑,沾沾“送子观音”的福气了。 偃师县县令的眼珠转了转,小碎步上前,低声说: “陛下,自从本县立了这块石碑,不少人从外县慕名前来,本 县商税都比以往提高了半成。" ——毕竟这可是皇帝的字! 这就打中七寸了。 如果一个县立一块石碑,能提高半成商税,如果给九州所有的县都立一块石碑,那大夏的商税.. 展望着如此金光灿灿的未来,老皇帝的心底都仿佛抠出了一丝又一丝奇异的快乐。但很快他就晃了晃脑袋。 物以稀为贵,每个县都有,就相当于每个县都没有。还是算了,就弄这一个吧。 老皇帝一手按在这“生”字碑上,怎么看怎么喜欢,对着身后的偃师县县令道: “既然本县百姓如此喜欢,就留着吧。" 老御史连忙献上马屁: “主上这是与民同乐。”——毕竟他比老皇帝年纪还老,不方便叫大人。 老皇帝哈哈笑了两声,突然停顿住,看向许烟杪,直看得许烟杪心里纠结起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老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放心笑起来。 他怕啊! 他怕刚高兴不到两个呼吸,许烟杪又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 好在,这次小混蛋终于干了一件人事,让他能安安心心笑完,老皇帝心中诡异地升起一股欣慰感。 他还难得对许烟杪和颜悦色: “许烟杪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要继续出发了。” 至于视察,他留了一些锦衣卫。皇帝刚走,一般人都会下意识松口气,一松,就会流露破绽。锦衣卫负责检查有无破绽。 大 第二天,皇帝的大船走了,被留下来的偃师县县令这才吁一口气。他虽然没做什么恶事,但也不想皇帝在自己的地盘上多待。走了好,走了好。 船开到巩县,停留了半天,很快又前往汜水县。说汜水县可能有人不知晓,但它附近的虎牢关,可是鼎鼎有名。 "一人荷戈而立,百人自废"就是在夸赞虎牢关的险峻。 这一次,停留了五天,工部的人好好检修了一遍虎牢关,他们才再次出发。这一次,出发居然是坐马车。地方官们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去哪?” 郑州在虎牢关附近,郑州知州含笑自人群外走进来,对自己麾下的荥阳县县令说—— "良寨,我给你寻了个好差事, 你要怎么谢我?" 荥阳县县令惊而抬头: "甚么好差事?" “我和主上以前有些交情,这次他叫我过去说会儿话,回忆往昔,我特意向他提起你,你不是说你夫人的疙瘩汤做得特别好吃吗?我跟你说呀,咱们这个上位就好这一口!我还和他说了,你十分亲民,哪怕当了官为人也从不奢华,上任后镇静不苛,勤政爱民。" "行在本不准备前往荥阳县,一听我这么夸,便调转了行程,去荥阳县……好好品味你夫人那一碗农家疙瘩汤!" "怎么样!高兴吧!这可是圣眷!""良寨?良寨?你怎么不笑了?" 荥阳县县令僵硬地挪开目光,道: “上官垂爱……只我官小位卑,甫一听得那一位要光临寒舍,又是惶恐,又是兴奋,不知该如何面对。" 郑州知州哈哈大笑: "良寨,你就放宽心吧,咱们上位没那么可怕,只要是能臣干吏,就算不会甜言蜜语也能讨他欢心——你看那偃师县县令,做了个‘生’字碑,扯虎皮拿上位当招牌,上位一听说能赚钱,不也没追究吗?你可比他好多了。" 然而,荥阳县县令还是很紧张,行在停在荥阳县时,其脸上疲惫显而易见。 大 “你家夫人是仕宦之家?"老皇帝坐在县令家中,目光充满了奇异: “仕宦之家的娘子,竟然特别会做疙瘩汤?" 不是那种加龙骨、鲜鱼、排骨,富贵人家冬日时尝尝鲜喝的疙瘩汤,而是贫苦人家,随便用面粉和成疙瘩,加点野菜和食盐,又当主食又当汤的疙瘩汤。 莫不是在骗他? 这时,荥阳县县令表情倒是镇定了: “陛下……”私底下,倒是可以称一下陛下而不怕暴露其身份, "臣也不知为何贱内这手疙瘩汤做得特别美味,兴许她遭遇过什么——臣已和她说了,她听闻陛下喜欢,十分欢喜,急得衣服都没换就去了厨房。" 老皇帝笑了笑: “那我便等着了。” 后宅,县令夫人的瞳孔因为过于震惊而轻微抖动: “老爷让我做疙瘩汤?这……我哪里会啊!”就算要向皇帝表明自己不忘本,也不能这么说! 县令夫人想了想, 又叹气: "不过,老爷恐怕也没想到他就是说说,陛下居然能如此较真。"但……疙瘩汤什么的她真的不会做啊!听说做的时候每一个步骤锦衣卫都会看着,以防有恙,她也没办法让别人去做。 前来报信的丫鬟小声说:“姑爷交代了,小厨房里那个厨娘会做疙瘩汤,可以让她协助。” “厨娘?” 见夫人不记得了,丫鬟提醒: “姑爷受过乡里恩惠,那厨娘就是他邻家的老伴儿。不太会认人脸的那个,当年专门请过来给夫人炖月子汤的,后来就留下来了。" “她啊!”县令夫人恍然大悟,便和那厨娘一同做了一大锅疙瘩汤——主要是给厨娘增加工作 量。 再听从厨娘建议,配上窝窝头,端至御前。 好几个随行官员也分到了一小碗。这其中就有被拎过来的小白泽。 老皇帝就着窝窝头,呼噜呼噜吃了两大碗,把嘴一抹,夸道: “没错!就是这个味儿!是地道的贫民才会吃的,一般人就算做了疙瘩汤,也不会想到要配窝窝头。" 老皇帝非常舒心。 来之前,他还担心这又是一个媚上手段,现在看来,荥阳县县令平日里就是这个做派。一眼瞅见小白泽吃疙瘩汤吃得很慢,脸都皱一起了,不禁乐了,喊他: “许烟杪。”【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和老板吃饭的原因.…】 老皇帝只当没听到,好似很和蔼可亲地补充后面的话: “吃不惯吧?这种粗糙的食物。”许烟杪试图解释: “我吃过疙瘩汤……” 老皇帝更乐了: “你吃过?你吃过什么啊,你吃过的是那种白面做的疙瘩汤,再配足了美味的食材吧。" 许烟杪想了想现代的疙瘩汤,点了点头。 老皇帝大笑,一边笑一边揉肚子: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吃不来苦,嫌弃这,嫌弃那,要真饿昏了,树叶都能烤一烤吃下去。" 许烟杪笑着说:“陛下说的对,臣太娇惯了。” 【老皇帝真难伺候。】 老皇帝一噎。 每次许烟杪心里嫌弃他的时候,他都特别憋气。 ——可能这就是他有事没事想要招惹一下许烟杪的原因,实在是太想出上一回受 过的气了。【能过上好日子谁还想着要吃苦啊,那荥阳县县令不也吃得很痛苦吗?】 老皇帝眼神一定,慢慢移到县令脸上,果真发觉对方额角那些青筋随着他对疙瘩汤的咀嚼吞咽,一显一隐,明显牙齿咬合的力道非常大。 但,如果一个人真的时常吃如此口味的疙瘩汤,不可能会是这种反应。 【奇怪了,荥阳县县令觉得难吃为什么会和郑州知州说自己夫人的疙瘩汤做得特别好……哦哦,五年前说的啊。】 【那也难怪,五年锦衣玉食,现在受不了也很正常。】 【只提到了一次,郑州知州对此记忆这么深,不会是因为那荥阳县县令自我调侃吃疙瘩汤就是“山猪吃不来细糠”吧?】 老皇帝: "……" 顿时感觉心口中箭。 看荥阳县县令的眼神也不善起来。 ——你说谁山猪呢! 【呦呵,还和他那个夫人说以后不要做疙瘩汤了,发达后谁还吃这么难吃的东西,猪食似的……啊这,幸好老皇帝不知道.…】 老皇帝的面皮绷得特别紧,笑不出来了。 其他京官埋头,以风卷残云之势拼命吃着疙瘩汤,完全不敢抬头,好像这是什么人间美味。荥阳县县令半点都没感觉到气氛不对,继续咬牙切齿和这份原汁原味的疙瘩汤做斗争。 【诶等等?这上面的描写……让丫鬟告诉夫人皇帝想喝她做的疙瘩汤,让她找另一个夫人协助,另一个夫人后面怎么跟了个厨娘的括弧?】 【我翻翻……】许烟杪心里突然“诶嘿”一声。 【唐僧假爹啊!】 老皇帝: "???" 什么玩意儿? 【芜湖!真正来当荥阳县县令的那个人路上病故了,这个人正好和他同住一间房,就拿了他的文凭顶替他上任!】 正在埋头吃疙瘩汤的太子耳朵动了动,瞬间捕捉到自己感兴趣的词汇,抬起头来,笑脸盈盈盯着那县令。 冒名顶替!这种话本常见的情节,居然搬到现实了! 刺激!!! 有幸能够跟着皇帝过来的京官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去看荥阳县县令,好奇心疯狂上浮。冒名顶 替上任!还娶了两个夫人!其中一个夫人还给另外一个夫人当厨娘!!! 到底是什么故事! 可恶,好好奇啊!许烟杪回过神来,直接吓了一跳。 【老皇帝脸色怎么那么阴沉,都能拧出水了!难道是发现了那个县令额角的青筋?】 老皇帝叫来了万能的锦衣卫——是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原来那个被他丢了个御史的职位,扔去济北王的领地查情报了。 老皇帝低声吩咐几句。 锦衣卫指挥使出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锦衣卫指挥使又进来了。还带来了夫人和厨娘。 而在这半个时辰里,荥阳县县令早察觉到不对,呆坐在一旁,脸色随着时间流逝,缓缓失去生气。 万能的锦衣卫表示: “陛下!臣已查到,荥阳县县令确系冒名顶替之徒!”——实际上是去县衙假装翻一翻文书熬时间。 伴随着青年心音的惊叹: 【哇!锦衣卫果然好厉害!听说有锦衣卫在,皇帝连朝臣穿什么颜色的亵裤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 其实没这么夸张。我们锦衣卫只是正常的探子,陛下也没那么变态,关注大臣们的亵裤颜色。 那县令夫人听到锦衣卫的汇报,不信之中又存着三分忐忑和惊疑,看向荥阳县县令: “老爷!你说句话啊老爷!" 荥阳县县令苦着脸,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也不敢说。 许烟杪同情地看了一眼一个原配,又同情地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原配,继续看八卦。【他哪里敢说话啊,厨娘是他的原配,虽然脸盲,但认得他声音。】 【真不知道他是念旧还是不念旧,念旧吧,还娶了一个新夫人,不念旧吧,明明可以直接把糟糠之妻杀了,偏偏还要带人来上任。】 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立刻帮荥阳县县令说话: “这位夫人,想必你不知道,他还有一位夫人,便是这位厨娘,乃是他原先身份的正室。" 厨娘大惊失色: “诸位官老爷!可不敢乱说!俺男人是老爷的长随啊!老爷可看重他了,老叫他去外地办差,可怜俺们夫妻俩来这府上五年,都没一起睡几个囫囵觉啊!" 荥阳县县令默默用 袖子捂住脸。 【不过真是有够缺德的,用原来的身份假装县令的随从,然后和原配说:我给你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县令家当厨娘,管吃管住,一年四两银子。然后原配去了。】 【原配还特别高兴,觉得自己赚钱养家,特别硬气。】 "噗——" 太子一口疙瘩呛喉咙里,扭过头去用力咳嗽。这……到底是什么奇葩啊?! ——奇葩这个词本来是好的含义,用来夸花草珍奇美丽的,但自从许烟杪经常在心声吐槽“这是什么奇葩”,渐渐的,能听到他心声的这些人,已经没办法正视“奇葩”两个字了。 其他官员由于锦衣卫的话,可以光明正大去看荥阳县县令了。 于是他们十分震惊看着县令,心里响起了和之前老皇帝相似的声音!这个朝廷,到底能不能好了!许烟杪告诉他们,不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嗯?!】 【这县令夫人是人家原来那个县令没见过面的未婚妻子!!!】 【他走马上任后就迎娶了,对方也不知道他是假的,他就和这个夫人说:我邻居家帮了我很多,我想给他的糟糠妻找份工作,让她来给我们家当厨娘怎么样?】 【这位夫人还觉得她丈夫特别重情重义!】 【这操作……好绝啊……】 锦衣卫几乎是同声把这些话假装是自己查到的消息说出来。别说皇帝和官员了。 就连那两位夫人都惊呆了。 第46章 苍天啊!官贼勾结,还有... “你……”县令夫人深呼吸一口气: “还想要两个正妻!你怎么不想上天呢!你看看你配吗!村口配钥匙的都比你配!" 而且,人要是暴毙了,家产给谁,祖坟葬谁?——更别说,这个人还诈假官! 荥阳县县令的大脑都被这几句话弄蒙了: “夫人,你……”这还是我那个柔柔弱弱的夫人吗? 县令夫人发觉好几个官员震惊的看着她,顿了顿……当场就是弱柳扶风地一跪,跪下就哭,哭得肝肠寸断好像自己柔弱不能自理。 实际上,口齿清晰,条理分明: “求陛下做主!先夫虽是病故,然而尸体不知被此人抛去何方,又是以甚么身份下葬,只怕这五年来当了孤魂野鬼,收不到香火——怪不得妾这五年来,日日浅眠难睡,想必是先夫托梦,只妾不知其真意……" 翻译:陛下,他虽然没杀人,但他冒领了人家的身份害得人家没办法下葬受香火,这不关我的事,他做的事情我半点不知情啊,我还经常睡不好觉。 ——绝不能让这种犯罪分子拖累自己和孩子。 虽然看她脸色红润,眼底没有青黑,这个睡不好觉估摸着是假话。但抵不住老皇帝这种直男癌爱听! 这是什么!柔弱官夫人被人霸占,知道真相后,比起五年的相处,更心心念念有媒妁之言的丈夫啊! 好!忠贞! 老皇帝看向老御史: “诈假官该如何判?” 老御史立刻报出来: “此人以无官诈有官,冒领他人身份,且不止图骗一人,图行一事,应照例发边远充军。" 顿了顿,老御史又说: “其妻不知此事,且此事又非连累九族大罪,其妻其子不必受罚。” 县令夫人柔柔地一捂脑袋, “哎呀”一声,眼睛好像那岭南的荔枝,雾蒙蒙,水润润: “多谢这位……官老爷仗义执言。" 我好柔弱,我真的好柔弱! 衬托得那同样当场跪下的假县令壮实得像李逵,半点引不起同情。 他咚咚咚磕头: “陛下!求陛下开恩!我当时只是一时糊涂,看那人五官与我有些相似,脸上恰好也在同一个地方有痣,只是他胖我瘦,便在其病死后鬼迷心窍带走文凭上任……” 到时候万一有哪里不是特别一样的,都可以托 称是瘦下来了,毕竟痣一样,大多数人都不会想太多。 “但臣这些年一直害怕被揭穿,提心吊胆,从不贪污受贿,也不曾徇私枉法,兢兢业业,不敢说 爱民如子,可也从未行过苛政!有过却也有功,求陛下开恩啊!!!" 老御史先一步发声,神情中满满的愤懑: "难道上任那人病逝后,下一个被派至荥阳县县令就一定是鱼肉乡里之徒?" 原本,上一任荥阳县县令病逝后,应该由吏部安排人上任,这人也是辛辛苦苦科举上来的,可能是苦苦等候的中年学子,可能是头发花白的老监生,但就因为这个人冒领官职,导致那些人只能继续等待官位空缺。 他上前一步,语气愤然:“若放过你,日后学子不必寒窗苦读,更不必在国子监苦苦等候官位有缺了,都……" 许烟杪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主打一个唯恐天下不乱: 【干脆每三年组织一场大逃杀,谁活着谁就能有官当。】 老御史: ".. 他很艰难地把差点拐弯的话给拉回来,继续: “都守在荒郊野岭等官员经过,杀了对方拿文凭上任,岂不轻松省事?" 然后,转身看向老皇帝,深深一礼: “陛下!臣请陛下依法行事,令天下人知晓诈假官的下场,使一些投机取巧之徒心中有所顾忌。” 荥阳县县令跪在地上,神色惶恐,只能静静等候来自天子的审判。 天子静静听完御史所言,微微颔首,几乎同一刻,荥阳县县令眼前一黑,在彻底晕过去的前一秒,听见天子说: “卿所言极是,便依法行事罢。” 大 县令晕过去了,厨娘夫人没有,她满面纠结,明显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皇帝在上首安排后续: “寻到那位真正的荥阳县县令,运回族地,好生安葬,若有父母亲人,便拨些钱财与他们。令吏部安排人到荥阳县上任。" 还有一件事他不会说出来,他准备留一部分锦衣卫在这边,看新上任的县令是什么货色,如果折腾百姓那就再换——天底下多的是想当官的人。 诸官俯身一拜: “陛下圣明!” 县令夫人大着胆子: “陛下!妾斗胆询问,此人充军将 充去何方?”老皇帝说了个地方,县令夫人的目光明显亮了起来。 三个月后,县令和县令夫人在边关小镇“重逢”了。 世伯把她带到县令面前: “侄女啊,悠着点,不能弄死了。虽然就算弄死了,世伯也能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县令夫人轻轻一福身: “谢世伯。” 她是武将家的女儿,她爹是名武官,品阶不高,但对付一些小卒轻而易举。而她这位世伯和她家交情甚佳,一得知这个便宜丈夫被扔到他的辖地,当下拍着胸脯让侄女过来出气。 县令似乎哆嗦了一下: “你……你想干什么……” 县令夫人还没说话,她身后那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就如狼似虎一般扑向县令,钵儿大的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 夫人惊叫一声:"这是在做什么?快快住手!"县令的眼睛亮了起来。 在县令充满希望的亮晶晶注视下,夫人捏着帕子掩住眼,撇过头去,垂泪道: “还是拖下去打吧。我心善,见不得这些!" 过了一会儿,一个猪头又被拖了回来。 夫人蹲下去,拍拍他的脸,笑着说: “你还记得芸娘和沁姐儿,苏哥儿吗?”芸娘就是他的原配妻子,沁姐儿和苏哥儿是芸娘给他生的孩子。县令心里一个咯噔: “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夫人又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说: “也没什么,我就是看不得那娘子为你的事烦闷,就和她说,你此前做厨娘,此后若愿意也能与我做厨娘,还是一年四两银子,包吃住。她以前赚的四两银子还要给你二两,现如今自己拿了四两快活,这几个月来都想不起你了,至于你那双儿女,反正你之前那五年也不怎么归家,他们对你印象不深,如今都抱着娘亲买的风车和娃娃在笑呢,哪里记得你。" 县令一口血“噗”地喷出来: “我不信!”这武将家的女儿不记挂他,他也能理解,可……芸娘那么贤惠,怎么会!!! “爱信不信。”反正她说的是实话。夫人拍拍手,站了起来。 她嫁过来本来是为了履行旧日婚约,她多和旧友某日酒喝多了,激动之下,就给两家定了娃娃亲。 这件事发生了之后,她爹已经在家里自己抽自己三天嘴巴子了。还指天发誓,再也不干涉她第二次婚嫁,她挑中谁就是谁 。 ——大夏从来不制止寡妇二嫁。 有六嫁的,第六次嫁人还嫁给了个大官当原配正妻;有二嫁的,和前夫生了孩子,第二次竟然还当了太子姬妾,太子也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还每月给孩子发钱;还有已经嫁为【人】 【妻】,发现另外一个人更好更俊美更勇武,直接改嫁的。 从这方面来看…… 夫人垂头看了一眼猪头,拿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手。还要感谢这件事暴露出来呢。 大 回到刚处罚完荥阳县县令的时候。 郑州知州在这件事情结束后,满面愧疚地来见老皇帝: "陛下,我……" 脑海中翻滚着各种可怕的猜测,从“是不是有人要整我”到“我和那个假县令什么仇什么怨”最终变更成——陛下不会对我有意见了吧? 老皇帝盘腿坐在床侧,心有所感,侧头看他: “你慌什么,我是那种会迁怒的人吗?” 郑州知州尴尬地轻咳一声,小心翼翼斟酌字眼,又小心翼翼瞧着老皇帝的脸色: “谢陛下,是臣太紧张了。" 老皇帝对他这个态度见怪不怪,但想到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的事情,还是有些沉默。 约莫两三息后,老皇帝换了话题: "汉经厂那边收益如何?" 汉经厂是皇家开的印刷厂,负责刻版印刷佛经、儒学经典及朝廷文书,还有《百家姓》这些通俗读物。 主厂坐落在京师,副厂到处都有,其中一所就在郑州。老皇帝为了赚钱,把汉经厂开放给了民间——俗称,给钱就印。 郑州知州: “回禀陛下,上一年进账三万七千五百两。” 老皇帝大喜。 郑州知州: "……但陛下,那个,襄阳贼……" 老皇帝摆摆手,浑不在意: "不过是借襄阳贼之名的乱党,反正也翻不起风浪。"郑州知州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 大 行在又去了郑州,郑州最有名的就是汉经厂。 "听说这里背景硬得很,只要给钱,什么都印!" 这一回可以大大方方去,许烟杪拽上小伙伴兵部 司务,跑去参观汉经厂。到了地方还碰到好几位官员。 吏部尚书迤迤然行过来,胖胖的脸上笑得十分和善: “许郎,来印书还是来赏玩?”许烟杪老老实实地说: “来玩。” 吏部尚书不管对谁都基本不摆架子,连声道: “玩也好,玩也好。趁着这次巡游,多体会体会各地风土人情,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许烟杪应和了两句话,二人颇有些相谈甚欢,还一起逛了汉经厂,出门时,本来是要一起去吃顿饭,突然被几个人神神秘秘拦住,递给他们一人一张笺子: “三位,要不要听一听我们伟大的白阳教主阐释世界真理的道。" 平民打扮的吏部尚书: "?" 同样平民打扮的许烟杪和兵部司务: "?" 许烟杪低头一看,念了出来:"夏阳消去,白阳复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兵部司务已经惊声: “你们是反……”反贼!!! 话音突然止住,兵部司务开始搜寻起空位准备蹿逃。 【在汉经厂门口拉人入伙?!这么胆大包天?!难道是背后有人?嘶——该不会是什么王爷皇子吧?】 【不行,不能当场拆穿,这些人肯定骗了不少百姓过去,万一他们狗急跳墙.…】【但是现在转身就走估计也来不及了,好几个陌生人隐隐围向这边了。】 许烟杪正皱眉着,吏部尚书看了许烟杪一眼,想到暗处保护他的锦衣卫,突然出手轻轻拍了拍许烟杪的手背。 不必怕,你周围有锦衣卫。 许烟杪一瞬间误会了。 【他让我探路!】 吏部尚书瞳孔地震:!!!不!你等等!不是这个意思! 那反贼看他们没反应,熟练地说: “免费发鸡蛋。”吏部尚书: “我……”们不去。许烟杪: “我去!” 【不就是探路吗!拼了!】吏部尚书绝望地看向许烟杪。真……不愧是瑞兽!如此胆大!看来!他也只有—— "一起!" 兵部司务一咬牙,舍命陪好友: “我也去!” “你们去哪儿!”走了没几步,大将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来拉人的那个反贼紧跟着就后退一步。 吏部尚书暗道不好,连忙转头: “秦乞儿!快过来!我跟你说,他们人可好了!去听听东西,还免费发鸡蛋嘞!" 大将军:“……”行,收到暗示。 他那双眼睛登时就是一亮,快步走过来,把自己小心爱护的破碗从衣襟里面掏出来,憨憨地挠了挠头: “啊……发鸡蛋?但我还要去讨饭……” 吏部尚书“哎呀"一声,跺跺脚: “你傻不傻啊,你一天下来能讨到一个铜板吗,这可是现成的 鸡蛋!”转头看向那个没有跑的反贼,赔着笑: "大哥,你看……" 反贼看了一眼那个破得不能再破的碗,放松下来,于是拍拍胸膛: "没问题!都有!都有!不过你们得等一下,我要再拉几个人!" 许烟杪下意识: “你们还有指标?我是说,你们还规定了每天要拉多少人吗?” 反贼唏嘘地说: “是啊,不过不是每天,是每个月。拉一个人,给十枚铜板,每个月至少要拉三十个。” 许烟杪点了点头。 【感觉这个反贼组织不行啊,别人是靠信念和信仰蛊惑别人,就他们靠钱……哦,还有鸡蛋。这真的是反贼组织,不是什么披着反贼皮子的保健品推销场所吗..…】 吏部尚书熟练地忽略了听不懂的“保健品推销”。反贼组织的情况他并不意外,毕竟……陛下真的把国家治理得很好,有吃有喝,百姓怎么会去造反? 大 反贼去拉人了,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一堆人回来,十分兴奋: "今天运气真好!好容易拉人!"许烟杪的目光挨个扫过去—— 户部尚书,太常寺卿,永昌侯,刑部郎中,监察御史……还有几个锦衣卫。"嗯……谁说不是呢……" 毕竟,正好撞上行在驾临郑州,而百官里,有不少人来看这边的知名地标。 反贼高高兴兴把他们带回去,又高高兴兴领了一小袋铜板,转身对他们说: “鸡蛋先给你们,但你们要认真听教主讲经,听完之后,通过了提问,才能把鸡蛋带走。" 一行官员齐齐点头。 一个个双手握住鸡蛋,坐在 一群老百姓中间,显得特别听话,特别良民。那什么白阳教主除了发下鸡蛋,还发下了一本小册子,是白阳教的经书。【印得还挺精美.…】 许烟杪颇为好奇地翻动经书。 哪怕是他这样的现代人,看这个经书都觉得印得很漂亮,纸张洁白,文字黑而整洁,边角还印了日月星辰——太阳最大最白,估计是这个白阳教特意准备…… 【卧——】 许烟杪的表情突兀地发生了变化。 在场官员都听到了小白泽心声特别大的喊,明显受到了惊吓。【这玩意是汉经厂印的?!】 "什——?!" 吏部尚书直接拿不住手里鸡蛋,啪嗒,蛋清和蛋液溅在鞋子上。【那个拉人入伙的笺子也是汉经厂印的?!】 【老皇帝知道这事?!】 在场官员: ".….'''' 陛下,你还搞过这事?! 【奇怪?他怎么会这么缺钱——啊?!皇帝给百官的奖赏,居然不能走国库,走的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库?!】 【原来如此!老皇帝问过户部尚书了,说就当是从国库借的,户部尚书死活不给,都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啧,怎么上吊的系统你倒是给张图啊!】 户部尚书低头,伸出食指,刮着屁股下的藤椅的痕路。 啊……这个……毕竟国库的钱是要留给国家用的,什么赈灾啊,搭桥修路啊,给百官发月俸啊……林林总总,都是户部出,他不坚决一点,万一国库没钱了怎么办。 【那怪不得了,要是小金库没钱,总不能臣子立了功,或者看哪个臣子顺眼,说: “朕没钱了,不如赏你和朕吃一顿饭吧。”】 【——这不是皇帝卖、身吗!】 “卖身”两个字,字正腔圆,音量宏大。在场官员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老皇帝那张老脸,又不约而同痛苦地捂住眼睛。 第47章 陛下!臣死罪! "什么?许烟杪被人拐走了?!" 老皇帝垂死病中惊坐起,张口便骂: “哪来的小畜生,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许烟杪身上!朕要把他扒皮抽筋!皮子挂在城门口三天三夜!" 锦衣卫迟疑着: “一同被拐走的,还有吏部尚书,户部尚书……”人还没报完,老皇帝就嗓门嘹亮地喊: “这些不重要!”其他一同进了贼窝的官员:?合着你只关心白泽是吧? “我还不懂他们?一群老菜帮子,狐狸头子,能被骗走?肯定是心里有什么计较才去的。就许烟杪,跟个白白净净大馒头似的,啥心眼也没有,估计傻愣傻愣就跟着走了。" 单方面人身攻击完,老皇帝才有条不紊地安排: "不要打草惊蛇,先将锦衣卫渗进去,然后……" 老皇帝一字一顿说: “亮明身份,调官兵围攻!” 至于微服私访?哪有许烟杪重要! 大 反贼讲经中途,一群衣服上绣着白日的人冲进来,慌里慌张。 “教主!不好了!!!” 白阳教主纳闷: “什么不好了?你们急什么?” 总不能是官兵突然上门了吧?不能吧?他们隐藏得不好吗?讲经大半年了,官府都没发现。 反贼小喽啰冲进来时急得像陀螺,但猛然刹在场地中央时,又十分无措,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许烟杪好心提醒: “你该说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冲进来说不好了?”反贼小喽啰眼睛登时一亮,像是迷途羔羊终于找对了方向。 他知道该说什么了! “教主!皇帝来了!!!”白阳教主差点被这一句话噎死。你还不如不知道说什么! 目光看到台下,百姓已有骚动,白阳教主连忙开口: “诸位莫怕!皇帝来这里可能只是简单路过,未必是……" 然而台下已经有人嚷了起来。 “让我走!我只是来拿鸡蛋的!谁想造反啊!” “是啊!我家里还有地呢!” “皇帝老爷可别把我们抓起来了!快让我走!”连好几个教徒都急着说要走。 那白阳教主都懵了: “你们精通我白阳教教义, 怎么还念着那夏日!那皇帝老儿残暴不仁,是非不分,各种赋税一层又一层,连行船前拜佛的香火钱都要我们出,你们不觉得不堪忍受!不觉得想要把这太阳换了吗!" 他捡到的襄阳起义手册,就是这么教的啊! 这些真百姓很茫然: “之前陛下杀贪官的时候,公告天下,说过这都是那些贪官自作主张,他给我们做主,都杀啦!往后谁敢收那么多钱,他也给我们杀啦!" 白阳教主愣住,白阳教主从兜里翻出襄阳起义手册,翻了又翻,脸都吓白了: “不对啊,这上面没有写官府会杀贪官啊。只写了贪官会剥削,官府会放任,必然民不聊生,百姓心里会堆满不满,这样就能起义了!" 吏部尚书看他这样子,好心提醒: “你这册子写了日期没有?”白阳教主看了看: “没有。”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凑上去看了一眼。 “啊这!” “这册子……不是陛下当年……” 当年打襄阳贼的时候,陛下为了策反襄阳贼治下的百姓,召集手下谋士,群策群力写的册子吗?还是最初版本的,后面还有好几本更新换代过的。 两人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在下面的人努力探头。 好好奇啊,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白阳教主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陛下?”"咳,我是说,这是……" 在白阳教主困惑的目光里,吏部尚书“好心”提醒: “当年打襄阳贼时,流传的册子,襄阳贼你知道吧,可奢侈了,马鞍下面垫的都是肉!这些肉都是剥削底下百姓得来的。" 所以人家册子没有写错,只是有时限性。 "?!" 白阳教主急急忙忙翻册子,翻了一会儿,把册子往旁边一摔,看向百姓: “那你们每天来听……" 百姓们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一头雾水中带着理直气壮: “你发鸡蛋啊!” 白阳教主急了: “那你们还帮我拉人……” 百姓们更加理直气壮了: “发钱啊!” “我把我三大姑八大姨们都叫过来了!” r /> “嘿嘿,我没有叫,我就自己来,自己拿钱!” 白阳教主终于开始抖腿了,抖得频率越来越大——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人并不会拥护他,也终于意识到,找别人的书局印刷造反书册,而不是自己盖一座厂子印刷,有多么离谱。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坚持半年没被抓! 许烟杪思考了半天,为什么有人连造反都能造得这么离谱,然后恍然大悟—— 【还有人造反登基,把荒山野村立为皇都,承诺加入他国家的村民每人给五个鸡蛋呢!】那白阳教主这个……不也差不多吗? 不!我们觉得很离谱啊! 一种微妙的……”我到底生活在什么世界,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多奇葩吗”的吐槽欲望笼罩着在场官员,让他们浑身上下充满无力感—— 什么村中皇帝,都是打哪儿来的啊,他们怎么没听人汇报过? 大 又有人急慌慌跑了进来,看到白阳教主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教主!外、外面……” 白阳教主兴致缺缺: “我知道,皇帝老儿来郑州了。” 那人一脸的不敢相信,又立刻张嘴就夸: “教主居然知道了?教主果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我还没汇报呢,教主就知道外面已经被官兵围住了!" 白阳教主下意识一点头: “我知……” 不对!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外面已经被官兵围住了?!" 前来汇报的人看着教主惊慌失措的样子,突然感觉好像前路迷茫,愣愣地说: “是啊,听他们喊,带兵的还是皇帝。” "什么?!" "什么?!" 白阳教主惊完,扭头看那群来听经领鸡蛋的人,十分匪夷所思: “你们什么个什么劲?”听到官兵来救人,你们不是应该兴奋吗? 喊出声的官员们诡异地沉默了一小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几名武将站了出来,大将军更是捋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鼓鼓囊囊的肌肉: “我乃朝廷大将军!汝等速速投降,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白阳教主一震: “朝廷的人?!”朝廷的人怎么会 混进来了?! 之前他站在台上没仔细看,现在认真观察后,表情都快崩溃了: "谁把他们带进来的!你看他们一个个身强体壮,面色红润,像是吃不起饭打算造反的样子吗!" 把人领进来的那个反贼默默把身体往人群后面缩。 他有注意到啊,但是能把人拉进来拿钱就行,管那么多干嘛?台下站的人,多的是面色红润的。 这年头,能吃饱饭,谁真心的跟着人起义啊?还不是为了那几文钱。 大将军一声呼吁: “你们可要想好了,这可是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 教里的人对视了一眼,手快的迅速地把手慢的给按倒了: “投降!我们投降!”并且把身下的人的嘴给捂上,免得他们也同样喊出投降的话。 那白阳教主是没有机会喊投降了,因为大将军一喊完,就有好几个人把他按倒,打算用他来投诚。 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白阳教主不由得苦笑: “你们是谁,能都说一下吗?至少让我当一个明白鬼。" “某乃朝廷吏部尚书。” 白阳教主安慰自己:还好还好,这种大官也不会出现的太多。“某乃朝廷户部尚书。” 白阳教主表情略显僵硬了,但他还是不死心,挣扎着看向第三个人。对方微微一笑: “某乃朝廷太常寺卿。”白阳教主惊喜: "这个没听过!" 太常寺卿::) 呵呵。 永昌侯: "……噗。" 白阳教主看向他。永昌侯傲然: "某乃永昌侯,可曾听说过?" 白阳教主:.... 大喜大悲,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了。 永昌侯的军功……在大夏,哪怕三岁小孩都知晓。他这个小破地方,何德何能招来永昌侯!听着其他人报的时候,精神已经恍惚了—— “某乃刑部郎中。” “监察御史。” “嗯……也不是什么大官,只是一名兵部司务。” “我是吏部司务!” 白阳教主: ". 合着不是官府的人进了反贼窝 ,是我们反贼进了官府窝?白阳教主举起双手, “啪”的一声,拍在自己脸上。痛。 不是梦。 这到底是哪个人才招过来的?有这本事还当什么反贼?去赌场啊!把人领进来的那个反贼又继续往后退了退,退了退,退了退.. 听说白阳教的人主动投降,老皇帝并不意外——如果不是知道这帮子家伙是什么货色,他也不会放心赚这笔印刷费了。 见到诸官回归,他亲自迎上前: “诸位爱卿可有恙?”说是诸位爱卿,实际上眼角余光直往许烟杪身上瞟。 其他人: 习惯了就好。 户部尚书上前一步: “陛下,臣有一件事想问陛下。”老皇帝随口道: “什么事?爱卿你说。” “陛下,臣听说,这些反贼的经书是汉经厂所印?就连印了反贼宣言的笺纸,也是汉经厂所出?" 老皇帝眼皮一跳,面对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户部尚书,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这个……呃,我只是……只是……" 赶过来的郑州知州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劝过陛下了,可陛下非不听,觉得反正他们都是要找人印的,与其便宜了别人,不胜我来。 老皇帝想到什么,突然硬气起来: “我是有不对,不应该让汉经厂印刷反贼的书籍!但你户部就没错吗!你看看堂堂天子哪有做成我这样的,想花钱还要自己想办法!你看前朝那个谁,说建宫殿建宫殿,说修行宫修行宫!" 许烟杪在心里小声逼逼: 【所以他亡国了啊。他要是不盖宫殿,你现在还搁家里种地呢。】老皇帝一噎。 老皇帝瞪户部尚书: "所以!朕何错之有!" 户部尚书立刻认错: “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臣忝为二千石,竟不能为陛下分忧!” 户部尚书哐当一跪: “陛下!臣死罪!” 老皇帝顿了顿,话语一软: “倒也不必如此……你先起来吧,也不是你的错。” 户部尚书感激涕零地站起来: “谢陛下!” 老皇帝: “你那以后朕给爱卿们的赏钱……” 户部尚书哐当一跪: “陛下!臣死罪!” />老皇帝: "……" 那要不你还是死罪吧:) 第48章 这些鸡都是我的!都是我... 户部尚书主打一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万寿公主在旁边看着,脸上表情渐渐明悟了什么,但老皇帝没注意到。 老皇帝试图和户部尚书讨价还价: "户部的钱你可以不给,但这次反贼窝里的贼赃……" 户部尚书倒是很想直接答一句“我也不给”,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再想一想自己的九族,决定委婉一些: “陛下,按照惯例,这些……” 老皇帝眼睛一瞪: "抄家所得自然应该充入国库,但这不是抄家,是剿匪!谁剿了归谁!"看老皇帝这样子,户部尚书迟疑着,一时间有些退缩。要不……还是…… 【这白阳教主还挺有钱哦,怪不得能给人发钱发鸡蛋!家里开了.…一、二、三、四、五个养鸡场,一个鸡场上千只鸡,什么丹雄鸡、白雄鸡、乌雄、雌鸡……加在一起得有二十万钱了吧。】 户部尚书耳朵动了动。 【还开了鸡所,专门培养斗鸡!呜哇!好的斗鸡一千一只!好赚钱!两百只斗鸡,每年也至少赚了二十万?!】 【那就怪不得他有勇气搞造反了.…】 户部尚书也有勇气了。 他的表情超乎寻常的严肃: “陛下!五个养鸡场,至少给臣分两个!”许烟杪特别震惊——你老是真的不要命了啊! 其他官员更是倒抽一口凉气,敬佩地看着户部尚书。这人居然敢从陛下手里抠钱! 但是想想自己的月俸是从国库出,前朝就有过国库不足,拖欠百官工资的事情。顿时… 一个个官员目光炯炯。 尚书威武!!! 老皇帝也很震惊: “八万钱你也要?!” 户部尚书不急不缓地表示: “陛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钱,都是一点一滴赚来的。" 翻译:我就是要! 老皇帝: "不可能,顶多给你一个养鸡场。" 户部尚书: “三个!” “你——”老皇帝险些跳起来。这人怎么越讲越多了呢! 户部尚书忙快速解释: “陛下,臣手下有人懂如何养鸡。你看,光有养鸡场不行,若是养不好,恐怕鸡 就全死了。" 老皇帝陷入沉思之中。 户部尚书一看有戏,当即追加筹码: “那些斗鸡臣都不要,只要陛下每年将公鸡一只,母鸡五只借给臣配种便可。"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点头: “行。” 毕竟也真不好一分都不给户部。不然回头换成国库没钱,头疼的不还是他这个皇帝?白阳教主在旁边听着,潸然泪下。 这些鸡都是他的!都是他的啊!他们当着他的面分他的鸡!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老皇帝和户部尚书愉快地达成了共识,至于反贼,白阳教主被斩首,其他民众被遣送回家种地,就连鸡也各自有了归属。 皆大欢喜! 行在继续前进,一路上再没有其他奇葩事,只是按部就班地巡视,到了渤海边上便将谢洛水放下。 大夏君臣都对谢洛水这次的航海十分重视,民以食为天,如果把这些东西带回来,谢洛水别说封侯了,她简直配享太庙! 户部尚书: “我去检查桐油。” ——桐油是船上不可缺少的防水涂层。户部尚书除了检查桐油的数量和质量外,还要检查里面有没有放生姜。 加入捣碎后的生姜,桐油就不会变稠,也不会结“油被”,可以保持原来的油态。吏部尚书: “我去检查浮南指针。” ——浮南指针可以指明方向。 兵部尚书: “我去检查牵星板。”——牵星板可以确定南北地理位置。 “那朕……” 老皇帝负责给谢洛水补充知识——九州巡游这段时间他天天把许烟杪拎到面前来聊天,旁敲侧击,可算是整理出了大致内容。 "你要找到的新大陆,上面有土人,土地可农耕,中部是平原。" 再没有比这个更广泛,更让人绝望的描绘了。但谢洛水听得很认真。 她知道,以皇帝对此的重视程度,但凡能给她一份详细海图,皇帝都绝不会吝啬。没给就是没有,她只能硬着头皮在海上漂泊寻找。 这个过程将会十分漫长,也将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可一旦功成,她将以女子之身封侯,千古流芳! 老皇帝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降水量 从东部沿海向西部内陆递减”。感觉降雨这种事情,谢洛水不好观察,反而会增大她的航行难度。 谢洛水似乎想要说什么,老皇帝看了她一眼,直接问: “卿是否有良策?”谢洛水点头。 “陛下,臣想,是否可以再组织一艘船队,顺着臣前行的方向走,也不用着急,一个岛一个岛摸索,搜寻好岛上物资,再将岛的方位填进海图中,传回大夏。” “还有……”谢洛水换了一口气,继续: “这样一个岛一个岛占领,便如同一个又一个烽火台,守望相助,只需定期令船只巡游,便可保证其属于大夏领土。日后我大夏船只下西洋,便可以在海上放心得到补给。” 老皇帝心思动了起来: "这不就是结硬寨,打呆仗吗!" 这是最稳,最不容易出错,胜率最高的战法。平地打仗就非常占便宜,用在海上,再适合不过了。 看谢洛水的眼神就变得欣赏了起来: “你很好。”这算不得多聪明多惊艳的法子,但一个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接受过相关教育的人能想到它,显然是用心了。 大 老皇帝举一反三,立刻冒出了一个想法: “而且,那些岛屿捏在大夏手里,其他船想要登岛补充物资,该给关卡费吧?" 谢洛水稍微睁大了眼睛。 她其实不太懂,为什么一国之君做什么都能想到捞钱上面——皇帝,难道不是杀伐果断,每天冷着脸,操弄权术,让臣子围绕着他,绞尽脑汁去猜测他的心思吗? "大概就是这样子!"老皇帝下意识想拍拍谢洛水肩膀,手伸到一半想起对方性别又收了回来,只口头上说: “我要交代你的就这些了,你先回去吧。” 谢洛水走后,老皇帝紧急叫来户部尚书,跟他说了一遍,后: “你看如何?” "好!好!好!" 重复了好几遍这个字,户部尚书的眼睛简直一闪一闪,好似发出了金钱的光芒: "占领群岛甚至可以不必消耗水师,可以将牢中非死罪的重罪囚犯提出来,告诉他们,每探索完一个岛屿,便可适当 减刑。” /> 老皇帝想了想,补充: “还有周边土人——那些想要加入大夏的蛮夷,可以定一个期限,只要进船队开发岛屿,满足了期限,便能获得我大夏的户籍,也省得他们绞尽脑汁偷偷入境。” 但是这种人死了,肯定得恤孤寡。 户部尚书不禁皱眉。 没几个呼吸,又眉毛一展,喜笑颜开: “陛下圣明!水师的培养花销不是此些人可比,恤孤寡花的钱再多,也总比消耗水师来的好,若他们自愿探索岛屿,实是再妙不过。" 而且,不管是罪犯还是蛮人,都得经过军队的严格训练,此是必不可少的财政支出。两个死要钱的迅速安排章程,另外一个死要钱的,也跟着自己的部门来到了渤海边上。 礼部侍郎听说皇帝决定让大将军带领小股军队和谢洛水一起出海。 ——防止遇上海盗及土人截杀是一个原因,耀兵异域,以武摄之,示华夏之强大,且将航路打通又是另一个原因。 “因为我懂水战嘛。” 大将军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鸡蛋肉食。 两人站在小厨房里,礼部侍郎接过鸡蛋往碗里打,大将军蹲下去摆弄柴火,火筒吹了两下,换了个气继续说: “你放心,船上配备了不少军需物资,陛下又不是叫我去送死。” “都有什么东西?” 礼部侍郎一边问,一边拿起刀,在砧板上剁肉,顺手将碗递给大将军,大将军往里面把盐一洒,油一倒,开始搅拌。 "基础的弓、弦、箭备了百万余,余下的冷兵器……"“滋啦——” 拌了油盐的鸡蛋在锅里翻炒。 “每艘战船上配备了标枪、砍刀、钩镰、灰罐、撩钩、梨头镖、小镖等各五十把,头盔、藤牌每人一副;热武器方面,每艘舰队配备了手铳、碗口铳、 【火 【枪】、火攻箭、火叉把、火蒺藜炮、火球、火药箭、铁咀火鹞、烟球、铜或铁制中、大型铳炮等各一百个……" "药呢?" “也都带了!各种常用药都有,足足的。” “常用药啊……你别偷吃!”礼部侍郎抽了双筷子地往这人手上一抽: “把肉也下了,我去马车上拿我带过来的妆匣。" & #34;妆匣?拿这个做什么?" 听说,礼部侍郎病了,病得很严重。 水土不服,一到渤海边的这座城市就上吐下泻,十分虚弱。许烟杪带着礼物上门拜访时,房间里好几个大官在了。 礼部尚书正握着礼部侍郎的手,满满地关怀: “脸怎么白得那么厉害,以往打仗,东奔西跑时也不这样啊。" 许烟杪探头一看,发现礼部侍郎何止脸色苍白,嘴唇都发白了,眼底还有青黑,一看就知道身体特别不舒服。 对方头上系着绑带遮风,整个人弱不胜衣地躺在床上,说话声音都特别沙哑: “可能是吹不得海风。 礼部尚书拍拍他的手: “你好好休息吧,听说大夫给你开了四君子汤,里面就有人参,大补元气。我带了几根参过来,都是红参,你先收着。" 礼部侍郎脸上病气苍白,毫无人色,只有长睫毛还在快速眨动着: "多谢上官。" 绑带柔和了面部轮廓,被子遮住了喉咙口的男性特征,永昌侯本来是来走个过场,看到这一幕,哽咽得不成样子。 一个大男人老泪纵横,户部尚书看了他一眼,只觉头皮发麻: “你哭什么?” 永昌侯伸手抹过眼角: “这是小茶姑娘啊!我认得!小茶姑娘一定特别难受。这里有我家的药铺,我马上让他们把最好的最正宗的冬虫夏草都拿出来装好。" 说完,把手里的盒子往窗外一扔。 ——他竟然因为个人恩怨,只带来了最普通敷衍的药材。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户部尚书: … 所以有的人被骗一回两回三四回是有原因的。 礼部尚书说完话之后,各个官员也上前探望,一个个都带了药材来当礼物,这个送高丽参,那个送铁皮石斛,还有什么毛麝香、熊胆、牛黄、三七等等。都是大官,也不至于吝啬到只带一个人吃的一两份药材,好几大匣子往这里一放,大将军热泪盈眶,连声道谢。 许烟杪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封银两,很想挠挠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送钱了?要不等会再送? 于是,一步两步地退了出去。过一会儿,看到其他人也出来了,大将军亲自把他们送出去,千恩万谢,然后,门就 一关,许烟杪脚步顿住: "诶……" 我还没送呢! 领导记不住有谁送礼物,但一定记得住有谁没送礼物啊!但是现在过去敲门,万一不合时宜怎么办?许烟杪想了想,打开八卦系统,打算看看里面有没有事,如果没有事,他就去敲门。 大将军进了内室,关上门立刻窜上床。 礼部侍郎流畅无比地掀开被子: “来,看看他们送了什么!” 第49章 诶?你们怎么不继续歌功... 礼部侍郎特别惊喜: “三十年的红参!上官真是个好人!”大将军也开了一个盒子: “你快过来看这个熊胆!好大一个!”大将军虚虚握着,比划了一番: “也不知道磨成熊胆粉能有多少。”礼部侍郎正要开口说话,突然一道声音钻进他们耳朵里—— 【啊……居然是装病?】 ??? 这人还没走呢?! 两人目光相触,大将军蹦起来: "不好!"他们能听到,别的官员也能!急急忙忙冲出去,整个人压在院门上,下一息—— "砰!砰!砰!" 大将军的身体随着门板的距离震动而起伏,外面的人在使劲踹门: “秦关!你有本事骗药材!有本事开门啊!" 他用力压着门,眼角余光瞥到好像有人要翻墙了,当机立断,舍弃大门,借着最后的时间冲进了卧室,将门窗迅速一关。退至礼部侍郎身边: "怎么办?" 外面的人已经闯到卧室门口,从各部尚书到三四品的官员,拍门的拍门,叫人的叫人。 人潮汹涌,群情激奋。 礼部侍郎擦去额上冷汗,心理素质十分过硬: “怕什么!送出去的东西,他们还好意思要回来?” 哐哐哐—— 哐哐哐—— 大 后来,大将军顶着满脸青紫,带着那一堆可以治疗水土不服的药材上船了。 经过一个官员,一个官员就用力哼一声。 大将军目不斜视,只当自己是瞎子和聋子。 共三万人陆陆续续上了船,除旗手、水手、勇士之外,什么阴阳官、锦衣卫、各种工匠及医官医士都备有。 二百艘大船在海上排开,除战船外,其中十五艘是粮船,共备了三十万石粮食,沿路随时补充。三 十艘是水船,专门用来装载淡水。 旗帜迎风招摇,船上勇士甲胄明亮,肃立舷侧通道。 大夏君臣站在岸上,目送船只慢慢远离。这是一支世所罕见的舰队,为了他们的国家,奔赴海上寻找粮种。 “他们至少要好几年才能回到故乡了……”老皇帝有些感慨,喟叹道: “如此中华儿女,当青史 留名。” 大 济北。 济北王府里传出了惊怒声—— "什么?!本王的养鸡场没了!几个没了?"“王爷,一个都没了。” “岂有此理!” “王爷,还有斗鸡所。” “哦?斗鸡所还在!” "不是,臣是说,斗鸡所也没了。" "……混账!!!" 济北王的理智都隐隐显露崩溃状态: “五个!足足五个养鸡场!还有一个斗鸡所,每年二十多万钱——" “高、见、翊!”济北王咬牙切齿地念着皇帝大名: "你!好得很!" 旁边站着的家将们埋着脑袋,不敢说话。 接到线报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将这件事上呈给了家主,果不其然,迎来了狂风骤雨。 ——因为,养鸡场是济北王偷偷资助的,白阳教主也是济北王扶持的,只是白阳教主本人不清楚这事。 济北王阴沉着脸: “还有你们!我说找个蠢的,不然不敢太平年间造反,但你们也不能找个这么蠢的啊!找皇家的厂子刻印造反书籍?!” 家将们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其实他们也没想到啊,他们的人也劝阻了的,可是白阳教主坚持认为对方肯印就没问题。为了不暴露他们是济北王派去的卧底,他们也不能阻止硬来。 “也罢,这种事交给你们也是本王疏忽了,本王亲自出手。”济北王深呼吸一番,恢复了往日沉着: “高见翊也是棋差一着,原本我也没办法知晓他踪迹,如今白阳教一事,倒让他的行踪对本王一览无余。” 家将适时上前: “我们的人一直远远坠着,如今,听闻皇帝已到山海关。” “山海关?”济北王捋了捋胡须,当即笑了: “去跟蛮人说,交易条件改了。他们不必再入关。” 家将立刻跟上思路: "主子是要引皇帝出关,同时送信与蛮王,让他带兵截杀皇帝!" 济北王微微一笑,唇上胡子自得地翘起: “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错了,但你不知一点,皇帝素来自恃弓马娴熟,艺高胆大,无需 我去引,他必然会出关。" 家将: “原来如此!王爷实在是算无遗策!” 当家将真的好累。要聪明,但又不能太聪明,要能接住王爷的话,还得留给王爷发挥的空间。王爷,这十两银子的月钱,真的不能再涨涨吗? 大 船队出发后,行在也准备出发了。此时正是阳春三月,老皇帝决定从铁门关这个海口,直接坐船前往山海关,路上不作停留。 十一天后,大夏君臣下了船,脸色十分惨白。 ——之前是坐个一两天就能下船休息,现在一口气坐了十一天,坐得都快吐了。老皇帝摩挲着下巴,决定拎上十几个不会劝谏自己的官员进山打猎。 当然,小白泽是一定要拎去的,不然他在心里随便一提,那些御史知道了,肯定要拦着死谏。所以也不能立刻就去,得等几天,等他们放松警戒。 "谁也别想拦着我尽情感受土地的触感和山林的清香!" “陛下,香吗?” 许烟杪坐在大石头上,双手托腮。周边,是遮天蔽日的茂密森林,以及暴雨之后,山里升起的能见度只有三四米的浓雾。 老皇帝尴尬地笑。 香是香,雨后的草木足够清香,但他们现在找不到路了。 其实秦岭以北的山,大多数都是植被稀少,也没什么毒虫猛兽,比较安全。可……这里是山海关。 山海关属于雄关险关,附近就有绵延不绝的群山,雄壮瑰丽的原始森林,老皇帝专门往这边钻,就是为了打猎。 他们并未打算深入大山之中,还带了向导,本来寻路是没问题的,不过,倒霉就倒霉在,进山之后出现了罕见的大暴雨,一行人急急忙忙躲雨,本来要躲树底下,然而小白泽在心里说这样会被雷劈,大伙儿又慌里慌张去找山洞。 当然,到这时候还没有迷路,向导还能认得出来位置。 哪怕是后来起雾了,原地等雾散就行。 但…. 奇怪的是,他们居然遇到了塞外蛮人,对方居然认出了老皇帝,一路追杀,这才在山中迷失了方向。 ★ 老皇帝低头检查箭袋里箭支的数量,又调试着弓弦,哼了一声: “若非大雾,那 些蛮子就不止丢下二十具尸体了。” 双方第一次交战时,他们这边由于武器不足,只能边战边退,皇帝直接左右开弓,连射二十箭,弦响一声,对方倒一个人——正是这样,那些蛮人才一时间不敢围追上来,才让他们这边短时间内逃脱。 永昌侯手臂上常年戴着一个铜臂环,以前许烟杪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知道了。 永昌侯将臂环拿下来,立在地上,人再趴下去,将耳朵附压在臂环的一端。片刻后,他爬起来,面容严肃: “陛下!人在靠近。” 老皇帝把箭袋往背上一扔: “走!” 户部尚书用藤条和树枝做了几个小陷阱,拍拍裤子站起来。走了没几步。 【等等,错了错了!那条路不通!】 老皇帝顿了顿,硬着头皮往自己选定的地方走。 【不对不对!那边!走那边啊!那边隐秘还好走!】老皇帝面色灰暗,面无表情。 行了行了,别喊了,总不能你一说,我就换个方向吧,这样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不对了。 终于走出了一段路,老皇帝几乎是如释重负地换方向,这次他表现出一副迟疑的,好像在挑选路线的样子。 耳边一直响着—— 【诶呀!不对不对!】 【不是不是!】 【可恶啊!这边有野兽的!】 众所周知,人在心里说话时,一般都很少特意说什么东南西北的,在场官员只能干着急,鬓发汗湿,就差原地热锅蚂蚁一样转来转去了! “哎呀!”永昌侯偷偷跺跺脚,心急如焚。 就算没想起来说东南西北,你好歹说个左右啊! 【对了!走这条路!】 天籁之音! 老皇帝记住方向,又佯装左左右右看看路,才迈腿向正确方向走去。队伍最后,许烟杪也松了一口气。 【可算找对路了,不然被追上可是大麻烦。】 【可恶啊,如果不是我是南方人,不可能知道北方山脉的路线,我早就毛遂自荐了!】 皇帝和官员: "!!!" 你倒是自荐啊!梦里梦的、观音指点的、凭直觉的……说什么都行,怎么 就不可能知道了? 大 白雾浓浓,大夏君臣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他们多多少少都会武艺,但此刻只能蜗牛一样爬——刚下完雨,山路湿滑。 身后渐渐传来喊杀声,是那些蛮人近了。 老皇帝瞟了大学生一眼: “许……” 【不好!】 老皇帝那句“你躲一下”卡在嘴边,心脏猛地一跳。 战场上的直觉让他往旁边一闪,风声后至,一根长矛撕破空气,与他擦肩而过,入土的穿刺声闷闷,老皇帝瞳孔一缩。 抬头看去,面前白雾影影绰绰有人。 前面也有蛮人?!他们兵分两路了?可是他们怎么绕过去的?永昌侯骂了一句祖宗,拔出腰间火铳。 “咚!咚!咚!” “咚!咚!咚!” 那些人敲响了鼓,还有“嗷呜嗷呜”的叫唤声。 狂风吹起尘土与石沙,双方渐渐近了,他们也看清了对面,是一个个身材魁梧的人,看着都五六十岁了,手里居然拿着刀和盾牌,有些人衣服破破烂烂,有些人身上竟然还穿着甲胄。 果然是那些蛮人! 想来是蛮人中的精锐! 他们被包围了! 老皇帝心底一沉,但面上还是十分冷静,抽出了箭,迅速上弦。对面那些人也举起了刀枪。 而老皇帝他们身后,蛮人也追了上来。来的人几乎看不到头,简直像是细长河流,一波又一波涌向他们。 身前,衣着破烂甲胄的蛮人在喝骂叫阵。 身后,蛮人高呼: "杀了那个汉人狗皇帝!!!" 老皇帝感觉有点不对了。怎么感觉两波蛮人的口音不大一样?面前这波蛮人,中原话说得标准得多。 难道蛮人精锐的考核竟然包括中原话?恐怖如斯?! 没等他相处了所以然来,他面前那群穿着破烂甲胄的蛮人突然眼睛一亮: “什么,是皇帝?!” 领头那个直接一个五体投地: “陛下!!!” 老皇帝愣住了。 官员们愣住了。许烟杪也愣住了。 只有身后那些 蛮人还在叫唤着要杀了狗皇帝。许烟杪回神,火速开始翻系统。 【啊啊这,穿破烂甲胄这波,不是蛮人,是这山里的野人啊!怪不得之前还嗷呜嗷呜地叫,平时就是这么恐吓野兽的。】 野人? 大夏君臣咋舌。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野人。 现在的野人都过得这么好的吗?还能有盾牌和甲胄? 野人头领举着大刀,带着身后的儿郎们,一气从他们面前冲了过去: “儿郎们!养兵千日——” 儿郎们跟着齐声大喊: "用兵一时!!!" 领头的人大笑: “好!随我救驾!!!” 他们兴奋地冲上前。他们在山里挪动非常熟练,大雾也很难阻挡他们的视线,一个照面,不少蛮人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老皇帝“嘶”了一声,十分震惊: "朕的威名,已经传到野人部落里了?" 永昌侯、户部尚书还有其他几名大臣熟练地: “陛下英明神武,威名远震海内外,区区野人,自然 【怎么都瞎附和老皇帝啊?野人怎么会说中原话,野人还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和救驾?】刚刚没反应过来的老皇帝: "... 想哄陛下开心的众官:"………" 【诶?永昌侯他们怎么不继续歌功颂德了?】 百官:你猜猜我们为什么不笑了? 许烟杪不猜,许烟杪继续翻,许烟杪大为震撼 【等等等等,这野人后面怎么还有备注啊……山中野人,括弧:迷路失踪多年,和当地野人部落混居的前官兵。】 百官:.. 不是,你说什么玩意儿? 真有这么丢人的官兵吗?! 大家默默地低下了头。 老皇帝:“哦,朕英明神武威名远镇海内外……然后呢?说话啊!怎么都不说话了?” 这都是我大夏的忠良啊! *  何止许烟杪亢奋。 老皇帝和兵部司务也亢奋了。 佛寺!下药!这两个词放在一起—— 肯定有惊天大瓜! 亢奋着亢奋, 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皇帝和兵部司务同时垂下脑袋,脸上表情一时无比精彩。 关你什么事!你亢奋个什么劲儿! 旁边,四十六岁的季公已经惨然闭目, 嘴唇动了动, 不知道在说话还是在用嘴巴呼吸。 中药的难道是…… “砰——” 老皇帝倒了。 “砰——” 兵部司务倒了。 这一天, 玉龙寺里, 来陪夫人或小妾或家中女眷上香求子的大大小小官员, 听到一道万分熟悉的心声在他们心底炸裂那般响—— 【救命!!!】 【护驾啊!!!】 护驾?! 有贼子要刺杀皇帝?! “是护驾吗?小白泽喊的是护驾吧?陛下在哪啊!他倒是说一下在哪啊!” “我的天,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救命救命!” 【草草草草草草!】 【老皇帝!季公!还有连沆……后山!怎么在后山啊!】 后山!!! “快快快!” “等等老夫,老夫这把老骨头……” 一群官员神色慌张地朝着后山拔腿狂奔,一边跑一边吩咐人去寺外喊护卫。 陛下!我们来了!你一定要撑住啊! 【啊啊啊啊啊啊——屏蔽屏蔽屏蔽——】 【系统你给我屏蔽掉啊!我不要看这种东西!!!】 【我让你屏蔽, 听见没有!】 【就算是文字版我也不想看啊!谁想知道两个老头是不是正在把头抬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是老头那个也不想知道!我就不想知道这种事!】 简直魔音贯耳,撕心裂肺。 比许烟杪更想让那些内容屏蔽掉的, 是披头散发,满身狼藉的官员们。 他们慢慢停下脚步。 “头?什么头?” 【啊啊啊啊啊啊!比喻句也不要!我不想知道谁正在拿起玉石,也不想知道谁拿手去摸熟虾!】 “熟虾?” 该不会…… 有人脱口而出:“……药?”又立刻闭上嘴。 所以不是有人刺杀, 只是……吃了那种小红丸? 【不!别给我用手指列出长短对比!我对这个没兴趣!没兴趣!听到没有!系统你给我屏蔽掉!】 不少人蹲下来捂住耳朵。 不!他们也同样不想知道皇帝和季公谁比谁坚如玉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来寺庙的一定会被穿小鞋吧! 救命!!! 官员们满脸痛苦面具。 有的官员抱着石头就把脑袋往上用力一磕, 晕过去前露出幸福微笑。 有的官员不敢对自己这么狠,只能“啪啪啪——”, 抽自己好几巴掌:“让你今天过来!让你今天过来!” 快过年了,你出来上香什么!显摆你有两个香油钱吗!不能老老实实呆在衙门办公吗! 还有的官员跌坐在地上, 惊骇的同时,还不忘:“原来……” 从后山到正殿这么远的距离,他们都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 原来……许烟杪在心里尖叫的时候,相对应的,心声传播距离也会变远? …… 老皇帝三个人更绝望。 你尖叫什么! 我们也一点不想被迫攀比尺寸的好吗! 为什么同喝一壶茶, 许烟杪这糟心玩意儿还能不中招啊! ……哦,对,他从来不喝茶。 老皇帝只感觉浑身热得冒汗,简直想眼前一黑晕过去。 他都六十三了! 谁那么丧心病狂,给六十三的老人下助兴的药!万一药死了怎么办! 许烟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呼唤:“你们,还好吗?” 【这这这,这怎么办啊?】 【这里是和尚庙,我上哪去找人给他们解药啊?!】 【老皇帝六十三了,ying这么久真的没问题吗?憋得难受吗?会不会活生生憋死啊?】 【连沆还年轻,憋坏了怎么办!他才刚结婚没多久!还没孩子呢!】 【还有季公,也四十六了啊!和夫人一对一恩爱那么多年,现在就要贞操不保了吗!】 连沆正努力地压着袍角,他一点也不想当变态,大庭广众下表演大招——龙抬头,听到许烟杪的心声,眼圈当即就红了。 许郎啊!这种时候就不用提我了!你关心陛下和季公就行了,我一个小官,我不配!这寺庙……寺庙里还有不少官员来上香的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还年轻!我不想社死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老皇帝、季岁:? 我们就想了吗?! 许烟杪还在那里着急。 【脸!脸怎么那么红!草!不会是毒入肺腑什么的了吧!】 老皇帝喘了两声:“闭、闭嘴!!!” 他要脸的! 许烟杪立刻把嘴捂上。 老皇帝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一个人闭上了嘴,与之相对的,是心声会特别…… 【我去哪找人给他们解除药性啊!】 【而且这里是后山,再扶去禅房也来不及了!那岂不是要在野外?!】 【一个皇帝,一个大学士,一个兵部司务,在佛门圣地野战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吗?】 【而且要不要给他们准备幕帘遮住啊?不然坦诚相见多不好?】 季岁脸色扭曲,绝望地闭上眼。 接下来他要请假!过完年再出来! 【当、当然,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人!】 官员们:“!!!” 他们倒是身边肯定有女眷,但是…… 是绿帽子还是忠君爱国,这真的好难选啊! ——不管是给自己戴,还是给女婿/姐夫/妹夫戴,那都很炸裂的好吗! 【实在不行,找男人?反正不管药丸还是药水,这些死物应该没那么智能,还能分辨男女差异?】 官员们从摸头顶瞬间变成了捂屁股。 这……这个…… 这效忠的风险是否高了亿点? 其中一名六十九岁的老御史,忠君爱国了一辈子,此刻面上表情从挣扎变成了坚定。 “陛下!” “老臣来了!” 迈着老胳膊老腿,努力往山上爬。 * 老皇帝还不知道他有一位大大的忠臣。 他此刻只是犹豫着,迟疑着,把目光往兵部司务和季岁身上看。 要不……用一用? 看得二人菊花一紧,胀起来的地方又一阵一阵地痛,一前一后差点直接憋不住。 老皇帝:算了,拉臣子上龙床说出去不太好听。 又把目光转向那君子。 刚才还觉得这人哪哪都好,说话好听,三观相合,品性纯良,但现在…… 目光慢慢变得挑剔起来。 这身上也太香了,不知道在身上揣了多少个香囊,味道好冲。 脸上还扑了粉,知道你想让皮肤白一些,但扑粉也太娘们唧唧了。 还有…… 君子使劲憋着尿,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难道……难道皇帝知道他要尿出来了?! “大人!!!”许烟杪声音猛然抬高。 君子脸色扭曲,尿意差点吓得喷涌而出。 老皇帝艰难地开口:“什么事?” 许烟杪:“我有个办法。” 老皇帝:“我猜到是什么办法了……但……再让我想想。” 直男了一辈子,冷不丁让他上男人,这……心理上的障碍跨越不过去啊。 ……生理上可能也不是很能跨得过去。 【啊?老皇帝居然猜到了?还要再想想?也对,大庭广众自己用手这种事情,就算是皇帝……】 用……什么?! 老皇帝猛地坐直了身体。 季岁目光里染上欣喜。 兵部司务已经晃晃悠悠爬起来,准备找地方了。 三人同时欣喜若狂:这个好像可行! …… 君子懵逼地看着四人狂奔而去:“???”怎么回事啊!季公,你怎么也走了!你看我一眼啊季公! “……”算了。他艰难地扶桌起来,目光在四处搜寻。等他解决完人生大事,再去寻陛下季公! …… 许烟杪捂住耳朵和眼睛,以一个背对着他们的方向:“放心!我不看不听!” 三人:“……” 你够了!你还不如大大方方守着! 现在这情况……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彼此都能看出来尴尬。 然后,三个人绕着一棵树坐,都是背对着树干,也相互间看不到对方。 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三个人都陆陆续续好了。 但是…… 老皇帝面无表情地坐着不动。 季岁靠着大树,闭目养神。 兵部司务倒是脸上满满的纠结。 三人僵持不动,谁也没有先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兵部司务流下了心酸的泪水,站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许烟杪的心声传来——他本人倒是正在和兵部司务交谈。 【两刻钟就好了嘛?】 【这时间算长还是算短啊?】 老皇帝和季岁冷漠地盯着前方的空气。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没起来的原因。 ——至于兵部司务,两个都是大佬,他得罪不起,只有牺牲自己的名声了。 又过了一刻钟。 老皇帝悄悄揉了一下发麻的屁股。 季岁捏了捏酸累的腿。 半个时辰后。 老皇帝咬着牙根努力让自己不要有大动作。 季岁瞳孔中闪过一瞬间的挣扎。 知道不能给皇帝没脸,但……这事关男人的尊严…… 但是…… 也罢,半个时辰也够了。 季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老皇帝一喜。 季岁都半个时辰了,朕一个时辰应该能一展雄风吧! 一个时辰后。 许烟杪的心声传来。 【还没好吗?】 【这么持久的吗?】 【诶?山腰上怎么呆着一堆官员不动了?难道是发现了老皇帝在这里,想来拜见又不好意思戳穿皇帝行踪,就想着在山腰表演一趟偶遇?】 【但这表演也太多人了吧,皇帝又不傻。】 本来觉得已经够了,可以站起来的老皇帝,立刻又坐了回去。 一个时辰怎么够! 这些大臣都看着呢! 宛如小鸡仔们终于找到了鸡妈妈。 “权公!!!”他们眼泪汪汪:“你终于愿意出仕了!” 权应璋一愣,都没想起来要先反驳“我没有想出仕”,下意识:“你们是……” “我们是古文学派的啊!!!” 我——们——是——古——文——学——派——的——啊! 余音不绝,绕梁三日。 就连老皇帝都震惊地瞪大双眼,神色古怪起来—— 【你们古文学派居然还活着呢?!】 嘴替再次出场,心声中充满了震撼。 其他人用力点头:是啊是啊! 反夏复周,就在今朝! 是永保, 他永保元年走的,都好几十年了,怪不得认错皇帝。】 【, 这野人部落有够原始的, 吃野兽都是一整个捆住丢锅里, 内脏。】 不是恶心的, 而是……帝和官员, 可能那个被捆住丢锅里的, 就是他们了。 许烟杪在心里特别紧张地念叨着李石虎和手下兵卒怎么降服野人,怎么一边训练一边建设部落。 【怎么办怎么办,他事业心这么强!万一老皇帝他们暴露身份……救命, 我要怎么跟老皇帝说这事?就说我看过李石虎的画像?可是李石虎在场我也没法说啊!】 大夏君臣一起看向门口,李石虎乐呵呵在给老皇帝割肉, 壮如牛犊的身体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此时此刻,他们的脑子只有一句话—— 绝对、绝对不能让李石虎知道他们的身份! 而且…… 老皇帝的视线下移,盯着李石虎手里提着的那把割肉刀, 顿了好几息。 又视线上移, 发现由于他的突然停顿,李石虎的眼神从期待慢慢转变成茫然, 眼看着又困惑地眨眨眼了。 “朕给你封……给你封……” 干! 封什么啊! 让他听到心声然后大开杀戒? 【前朝的将军,要做本朝的官了!】 听到这沉痛的心声, 老皇帝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好似被什么呛到,目光以往桌上的水杯看去, 李石虎立刻转身去拿水,割肉刀就顺手往桌上一放。 趁着他转身背对自己时,老皇帝狠狠瞪了许烟杪一眼。 你可闭嘴吧! 许烟杪此时已经把手从眼睛上拿开了, 被瞪得莫名其妙。 【老皇帝这又是干嘛了?难道看不爽我突然捂住脸?】 “陛下,水是干净的,部落里打了井。” 李石虎将水递上,老皇帝接了过来。借着他转身拿水这点时间,老皇帝已经想到了糊弄的话。 “……等回了京,朕就封你为山东指挥使。” 李石虎喜上眉梢。 这是越级升授! 他之前是山东佥事,其实就是指挥使的副官,负责训练军队、整顿军纪,按照正常升迁,应该是佥事升同知,同知升指挥使,如今直接跨过同知,成为正三品的地方最高军事长官! 许烟杪叹气:【老皇帝还搁这觉得是自己的忠臣呢,唉,万一让人发现了你的身份……】 【反夏复周,就在今朝!】 老皇帝深深看了李石虎一眼。 他想起来为什么觉得李石虎这个姓名很耳熟了。 之前山东伪造大旱,骗取他的赈灾款,暴露后被杀个人头滚滚,那段时间,他翻山东的任职官录,就看到前朝最后一任山东佥事,正是叫李石虎。 老皇帝眼神漂移。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算什么,但,当年他找人去民间散播了一下消息,说我大周名将众多,小小反贼不成气候,哪怕是区区佥事,都能将反贼杀个片甲不留。 当年的小皇帝非常骄横自大,信了。 十八路反王,他就派了十八名佥事领兵出征,剩下还有一百名佥事无处安放,听说西域那边有乱子,就一起派去了。 所以,严格来说,李石虎这位山东佥事被派去西域,山里迷路几十年这档子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新仇旧恨……打住,不能想了,想点别的!比如,在这之前,李石虎还当过刑部员外郎,在中央上朝。 都对上了。 怪不得会认识郑鹏(前朝鸿胪寺左寺丞,本朝太常寺卿)。 老皇帝心如刀绞。 如此忠臣!怎么就不是他的呢! 然后又忍不住加了两个字:“世袭。” 世袭指挥使!!! 他儿子能袭承这个位置…… 李石虎嘴唇都哆嗦了起来:“谢……谢陛下!臣……臣深感圣……圣恩!” 老皇帝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李石虎突然想到什么,忙不迭地问:“陛下,大周现今如何了?那几路反贼可是伏诛了?” 这一桌子应该伏诛的反贼们顿时沉默了。 啊这…… 当年十八路反王,挺轰轰烈烈来着,声势最浩大的是襄阳那一路。他们夏军反而在声势上面不上不下。 不过也幸好是这样,这李石虎才不认得他们。 ——他们当时在闷声发大财呢,那些提前称王的称帝的,都被朝廷重点针对,反而是他们这群草台班子,在夹缝中发育,积攒足了力量,成为最后赢家。 老皇帝喝了一口水,再次抬眼看向李石虎时,就一本正经起来:“那些反贼都被朕铲除了,如今天下已太平三十余载。” 【就是可能,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太平。】 老皇帝又大口给自己灌了一口水。 户部尚书看了许烟杪一眼,用干净的筷子给他夹了一个鸡腿。许烟杪受宠若惊:“多谢尚书。” 户部尚书笑容和善:“吃吧。” 答应我,吃了东西就闭嘴,好吗? * 李石虎这些年来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放下了。 “太平就好!太平就好!” 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又忍不住感慨:“不知道臣的父亲如何了。” 【你家皇帝把你家先帝的尸骨挖出来,丢粪水里后指着尸骨骂,你爹劝谏不成,直接气得吐血身亡了。】 大夏君臣:“!!!” 一个个挺直了身体,耳朵竖起来。 周末帝居然还做过这种事! 座位中的史官手指动了动,强忍着没拿纸笔出来记。但脑子已经开始预备记忆了。 【我看看,骂的什么来着?】 【哦哦,“老东西,天天管我,不准我让美妾坦诚相待露天追逐,不准我鞭打你的妃子——你不是爱干净吗,不是说我这样做有碍观瞻吗,我让你干净个够!”】 嘶—— 哇—— 真是好一个孝子啊! 大夏君臣叹为观止。 而且末帝和这忠臣有杀父之仇! 老皇帝喜出望外……啊不,老皇帝深感悲痛。 老皇帝看着李石虎,缓缓且沉痛地说:“爱卿,你爹……在你走后不到五年,就去了。” 为什么说不到五年呢,因为末帝只在位了四年。 李石虎沉默着,闷了一口自己酿的酒,然后才笑了笑:“我爹在我走的那年都八十一了,臣本来也没抱着他还活着的希望,八十多岁寿终正寝,也是喜丧。只是可惜,臣终究没能给他尽孝。” 又忍不住问:“陛下,那我其他家人……” 既然知道他爹的事情,那说不定也知道他娘,他媳妇,他儿子的事?就算陛下不知道,这不是还有在场这么多位同僚吗? 李石虎希冀的目光挨个扫过去,被看到的人一个接一个低下了头。 【你儿子?这不在位置里坐着吗?就我旁边那个翰林院编修。也是,毕竟离开三十多年,儿子都不认得了也正常。】 在座就一个翰林院编修,李瑛猛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李石虎,仔细辨认……认……认不出来。 他爹走的时候,他才五岁!他娘倒是和他说过他爹叫什么,但几十年了,谁还记得啊。 “……爹!”李瑛忙不迭站起来,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刻了自己单名的长命锁:“爹!我就是你孩儿,我是瑛儿啊!” 李石虎向日葵猛回头。 “瑛儿!!!” 他连长命锁都没看,激动地拿手在自己膝盖边比划:“当年你才这点子大,现在都——”拿手在李瑛额头上比了比:“这么大了!” 李瑛心里一暖,正要开口说话。 【“好兄弟!我是你家瑛儿的继父啊!”】 许烟杪在心里捏着嗓音喊。 李瑛:“……” 同样在场的,李瑛的继父:“……” 你够了!!! 李石虎惊喜过后,想到了一件事,更加惊喜了:“我儿!你有出息了!现在都能伴驾了!” 【唉,这年头官二代哪有不拼爹的?李指挥使你糊涂啊!是他继父有出息,混上了开国第一梯队,当了皇帝的心腹啊!太常少卿呢!你儿子现在那个翰林院编修的职位还是老皇帝看在他继父面子上,把他塞进去的,本来要榜眼或者探花才能当呢!】 太常少卿艰难地扯动嘴角,试图笑一笑,但实在笑不出来。 此刻,他万分庆幸李石虎听不到心声,不然也太尴尬了。 ——虽然估计以后也要知道的。 但到时候至少不用担心被扔去做汤。 李瑛咳嗽一声:“爹,这个不重要……” “哦哦,对对,说个重要的,你娘怎么样了?” “阿娘她一切都好……” 【好得很呢!改嫁了!】 李瑛:“……” 李石虎浑然不觉,他和母亲一向感情深厚,此时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带着点犹豫地问:“还有你奶奶……” “奶奶也好!” 【你娘被你媳妇带着改嫁了。你媳妇倒是个好人,永保四年那会儿,兵荒马乱的,眼看着这个国家要不行了,见到太常少卿对她痴心追求……】 老皇帝注意到了太常少卿已经学着之前许烟杪的样子,死死捂着脸。有些惊讶地挑眉。 看不出来,自家太常少卿还挺纯情,被当众揭露情史直接羞得不行。 一边感慨,一边端起水杯。 【就和他说:“我改嫁要带我婆婆。”他就撺掇他那个鳏夫爹把人家婆婆娶了。】 “噗——”老皇帝一口水喷了出来。 许烟杪没注意到这边,许烟杪在感慨:【你前妻做人真没得说。现在婆媳俩继续当婆媳,处得跟亲母女一样。】 ——李石虎的娘亲是他爹的继室,小了他爹四十岁。 太常少卿死死捂住脸,打死不抬头。 李瑛又是咳嗽一声:“我娘……我娘挺好的,她改嫁了……” “改嫁了?”李石虎一怔之后,却也欣然:“改嫁了也好,不然她一个人带孩子,奉养公婆,也太辛苦了。” 李石虎又问:“那你奶奶呢?” “奶奶……奶奶也挺好……”李瑛僵硬地笑了两声:“当年……娘她是带着奶奶一起改嫁的。” 李石虎先是十分意外,随后红了眼眶:“你娘她人真好……你继父家也是好人,连媳妇的前婆婆也一起帮忙养了。” 李瑛低头,脚尖在地上滑了又滑。 咦!储备粮长腿了! 没有人告诉可怜的石虎, 他弟。 话,都在低头猛喝汤,一锅汤特别快就见底了。 李石虎正要说什么, 老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石虎啊, 陪我走走吧。我” 李石虎立去脑后, 中气十足地:“唯!” “许烟杪你也一起。” “啊?哦!好的陛下。” 许烟杪放下汤碗, 擦了擦嘴, 起身。 同时也有好几个大臣吃够了, 腆着脸跟上来。 出了门,老皇帝指着不远处一个好似有不少白痕的峭壁问:“这是做什么的?” 一边问,一边走近, 便见到白痕上面有中原文字,明显是用尖石头刻画的。 李石虎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我们怕回不去了, 怕忘记我们的文字,就在这个石壁上刻字。” 老皇帝一愣,嘴唇动了动, 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石壁上最靠近他们的一行字是: ‘今天我爬上最高的树, 看不见长安。’ 李石虎指着它说:“这是队子里叫‘六子’的人写的,当时我狠狠骂了他一顿。万一摔下来, 就没命了。” ‘娘!我会切菜了!’ 李石虎指着它说:“这是元贵写的,是个小卒, 以前连生火都不会。” ‘铁剑锈了。’ 李石虎微微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复杂:“这是英弟,是我的副将, 铁剑是朝廷发的,后来风吹雨淋,山林里又很难保养, 就锈了。” ‘将军,我想吃大米……’ 李石虎抿唇,微微扭头:“国俊,是个年轻的小伙儿,南方人,前些年死了,死前握着我的手说想吃大米。东北方的山里哪能种稻啊,他终究也没吃成。” 那一道道字痕,是背井离乡之人的精神支柱,士兵们的文化水平其实不高,很多人要么连字都不会写,要么写字缺胳膊少腿,李石虎和军里其他会写字的人就一个一个地教,慢慢地,让华夏的文字在大山里生根。 老皇帝站在石壁前,分明没喝酒,却有些微醺了。 “可有坟?”户部尚书问:“我想给他们敬一杯酒水。” * 有自酿的酒。迷路进山里野人部落后,一个兵士提供了自己家的酒方和酿酒方法。 “但是我不算特别会酿酒,试了好多年才从难喝酿到好喝。”那士兵好像想到什么,打了个寒颤:“如果我爹我娘知道我一开始把酒酿得那么难喝,粮食都糟蹋了,肯定会抽棍子打我。” 他这么说着,却是笑的。 老皇帝接过酒杯,认认真真在部落角落坟堆前,倒了一杯酒。 然后回过头,对着这些野人官兵,郑重地许诺:“你们一定能出去。朕是天子,金口玉言。” 这个山谷都欢喜起来,野人官兵们喜气洋洋地挂起好多只兔子在竹竿上,后面是一面面鼓,兔子惊慌地蹬动后腿,蹬在鼓面上。 “咚!咚!咚!” 鼓声回荡在山谷中,木头和树枝丢进火堆,噼里啪啦地一响,火焰猛然升高,野人和官兵们围着篝火,口中乌拉乌拉地乱叫,好像在庆祝。 峭壁上有个高处的通风口,月光斜着照进来,草绳与兔子的影子在山壁上晃来晃去,晃在野人官兵们的笑脸上。 他们没人去问皇帝和大臣,有什么凭证能保证一定能出去,他们只是想怀抱希望,高兴高兴。 铁锅高高架起,锅里汤汁翻腾,肉块沉浮,香气四溢。 庆祝的舞蹈跳完了,汤也煮好了,一人一碗,分得很快。 老皇帝赞许地说:“这肉很鲜嫩。” 比那柴柴的鸡肉好。 李石虎高兴地说:“能讨陛下喜欢是它的福气!这玩意可难抓了,特别机灵,滑不溜秋……” 老皇帝点点头,又咬了一口肉在嘴里,又拍了拍李石虎的肩膀。 朕不能告诉你在位的有白泽神兽,但是,你且等着吧,这片山脉,一定能走出去,故土,一定能回去。 说到白泽…… 老皇帝看看许烟杪,对方正捧着碗喝肉汤,长睫毛一眨一眨,显得特别乖巧。 老皇帝颇有些PTSD,看到许烟杪在认真喝汤,还有些欣慰。 看来今天可以好好吃个晚饭了。 【哇!这位李指挥使的西域迷路之行真有趣啊!】 老皇帝微微点头。 嗯,关注旅途,也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做法。 正好,他也听…… 【还想要把人煮了吃呢!】 “?!” 老皇帝瞬间扭头,差点扭到了脖子,盯着那被架起的大铁锅,锅里滚滚的热汤看,表情变得十分诡异。 那口嚼烂的肉含在嘴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吐出来,还是该咽下去。 李石虎没有看出来,他还在十分热情地说:“而且,是今天刚抓到的,新鲜的!现杀的!陛下放心,血还在那边!” 手一指,远处一块地面果然是血淋淋一片。 老皇帝:“……” 瞳孔微微震动,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难……难道?! 永昌侯“哇”一声把肉吐进袖子里,他动作非常快,没让人看到,然后一杯一杯喝水,水都喝了三大杯了,才缓过来,但心里还是发毛,对着李石虎:“你……这……我……这肉……” 李石虎不解地眨眨眼睛:“这肉怎么了?” 低头嗅了嗅,夹起一筷子咬了一口,咽下去才说:“挺好的啊,煮熟了,嚼起来也不老。” 【啊?这羊肉怎么了吗?】 许烟杪嚼着肉,满脸茫然。 皇帝和一众官员:“……” 是羊肉你不—— 哦,等等,人家也没说锅里煮的就是人肉了,是他们自己应激了。 老皇帝闭了闭眼。 冷静,冷静,深呼吸,再深呼吸。 好!冷静下来了! 老皇帝睁开眼,给永昌侯使了个眼色。 赶紧把羊肉这个话题结束,让许烟杪继续去关注西域迷路之旅——重点是,那个“想把人煮了吃”是怎么回事! 永昌侯会意,哈哈笑了两声,强行解释:“我刚才吃的这块肉感觉特别咸,是不是放了盐后,没有搅拌到这里,齁死我了。” “原——” 话没说完,突然一道黑影从旁边下钻出来,一把抱住皇帝大腿:“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饶命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玩意儿?!”老皇帝一惊,下意识抽脚,用力抽都抽不动,定睛一看:“这里怎么会有夷人?!” 还是黄色头发绿色眼睛的? 李石虎赶紧站起来领罪:“是臣失误,让他惊扰了圣驾,臣万死!”然后赶紧就要把人拖走。 那夷人死死抱着老皇帝大腿不放,力气大到李石虎都拽不走。 这人用一口僵硬的,带着西域口音的汉话喊:“皇帝陛下!我愿意认大周为主!我愿意!我真的愿意!我是回鹘的王!求求你!给我一个认主的机会吧!” ——他也以为如今还是周朝。 老皇帝也没反驳他,只是看向李石虎:“怎么回事?” 李石虎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的神色,随后,垂着头丧着气:“臣本是想等陛下千秋时,将他献上当贺礼——此人对使臣不敬,对大周不敬,傲慢无礼,此前不但不愿臣服,还想将臣等扣留在回鹘,臣便带着兵闯进王都,将他绑走了。” 然而那夷人惊恐地叫着,继续死死扒着老皇帝的大腿不放:“撒谎!魔鬼!你这个魔鬼!” ——魔鬼乃古时即有之语,或是佛教的“说五方逐魔鬼”,或是道教的“束魔鬼于真文”,形容其是害人的恶鬼。 中原人将这些词汇通过丝绸之路散播,夷人便也懂得了魔鬼的含义。 李石虎看他这样子,不解地眨眨眼:“不就是今天把你关了起来,也没必要……”反应这么大? 他自认自己从来不虐俘,哪怕是当初迷路时,士兵们有一口吃的,都尽量给这国王塞一口,在野人部落这几十年,他平时也不绑着他,只是守着不让他逃跑而已。 也就是陛下来的这天,为了他那点儿私心,他才把人关了起来。 李石虎都不懂,其他人更不懂回鹘王在害怕什么了。 许烟杪看了李石虎两眼,走多看了回鹘王两眼,转回脸,闷头吃羊肉。羊肉底下是压得严严实实的一碗麦饭,就着羊肉吃了好几口。 【感情这人完全忘了,迷路途中威胁回鹘王的话。】 大夏君臣十分好奇。 威胁了什么,居然能让一个王害怕成这样。 老皇帝低头,回鹘王正抱着他的大腿不放,一把鼻涕一把泪。 “……” 至于吗? 【不过回鹘王倒是记得一清二楚,毕竟,谁被威胁自己是储备粮,如果敢跑就提前把储备粮炖了——这种事情,都会记得特别牢。】 【更别说,李指挥使为了吓唬他,动不动就看两眼他身上的肥肉,偶尔还拍两下,跟菜市场里掂猪肉似的。】 老皇帝:“……” 啊……这……如果是这样,那回鹘王的反应还真的挺至于的。 回鹘王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回鹘王想起来自己悲惨的俘虏生涯,哭得撕心裂肺,还打嗝了:“嗝!还有!他们迷路了,没有向导,我认识路啊!我真的认识路——嗝!我当时一想说话,就被骂,动一动挣扎一下,就被抽!再想说话,就被堵嘴了!” 感觉到众人视线,李石虎摸了摸鼻子,心虚地低头:“我当时以为他想跑。” 回鹘王呜呜两声,哭得更大声了。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走错路,还说不出来,两条腿都快走废了,他们虐待俘虏,嗝!还,还说我一个王肥头大耳,要把我当储备粮!”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回鹘王的哭声震耳欲聋。 谁知道这几十年来他多提心吊胆啊!不会种地都学着种,谁拦着他拉犁就跟谁急!硬生生把一身肥肉减了下去。 回鹘王抱着老皇帝大腿,把脸往上面蹭——老皇帝差点直接蹦起来了。 “我不要当储备粮!大周的皇帝陛下!求你收下回鹘部当鹰犬吧呜呜呜——” 老皇帝:“……” 这就好尴尬了。 你弟弟的儿子去年才上位,朕已经收了他了啊!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老皇帝反应神速, 面。 虽并未有反叛独立的想法,前年更是一上位就立刻带领大臣前来京师表述忠诚,但…东西, 老皇帝更相信用自己的手段削弱回鹘, 更能使其无法叛变。 比如, 让这的国家, 但是不允许他去抢夺王位, 如果还想当王, 就部。 哦,同样也不许现任回鹘王杀他。 ——突厥能有东西突厥,回鹘自然也能有东西回鹘。 当然, 得派个人去看着。 派谁呢? 老皇帝想了又想。 大将军已经出海了,而且就算没有出海也舍不得。 永昌侯……这个他也舍不得。 老皇帝的目光移到了李石虎身上。 这个可以。 这个特别合适! 他去过西域, 还和回鹘王相处过。 做生不如做熟! 李石虎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后背突然升起一片凉意。 …… 三四天后,出山的一行人里, 又多了个野人回鹘王。 ——之所以这么久才出去, 是为了避开撞到蛮人的可能性。 * “陛下——” 礼部侍郎第一个发现了失踪许久的老皇帝一行人,声音都绷不住, 直接破音,几乎是没形象地跑过来:“陛下这些时日究竟去哪儿了!可有受伤!” 又迅速汇报情况:“陛下安心, 陛下失踪的第一日,太子便封锁了消息,只让随行的几位尚书知晓, 连丞相都不清楚。如今公务是太子与尚书们在处理,外界只以为陛下是留恋山海关,在此多停留了些许时日。” 换了一口气, 继续:“陛下连日未归,太子让锦衣卫四处寻找,自己亦在数日前,前往周边州府调兵了。” 老皇帝这才如释重负。 山里这几天,他也很担心外面情况,如今看来…… 老皇帝微微颔首:“太子处理得很好。” 礼部侍郎拱了拱手,一转眼,就看到在向他挤眉弄眼的李石虎。登时就是一惊:“你怎么会在——” 老皇帝比他更一惊,几乎要张嘴打断了。 李石虎被认出来,几乎按耐不住脸上笑意:“探花郎好久不见了!哎,你也平反回朝啦?好啊,你现在都做到什么官啦!” 一听这话,礼部侍郎立刻就反应过来——李石虎这群人,不知道改朝换代了! 看看那群野人官兵的数量,再想想本地官兵离这里的距离:“……”礼部侍郎勉强地笑了笑:“是、是啊。幸得陛下厚爱,成了礼部侍郎。” 李石虎十分惊喜:“都做到礼部侍郎啦!正三品!好啊!恭喜!可惜我都没来得及给你送上高升贺礼。” 礼部侍郎的笑容依旧勉强,干巴巴地说:“得见你存活,我已十分欢喜,有无贺礼便也不重要了。” 话是真心的,但如果能不在面前这个场景下说,想必礼部侍郎话里的情感能更真心实意一点。 陛下回来是惊喜,陛下带着前朝的官兵回来,就是惊吓了。 一行人走向衙门。 李石虎十分感慨:“我来过山海关,许久未出山,就连山海关也变样了——之前,那戏台子基本上是一街一座。如今一座也没有了。” 户部尚书干笑:“是啊……” 前朝风气奢糜,皇帝喜好绮丽文风,这都是本朝皇帝坚决反对的,现在街上更多的是文人墨客在吟诗作对——当然,唱戏的也有,但得去戏园子里唱,而且比起痴男怨女,本朝的戏曲更偏向于反映民生疾苦、揭露官僚黑暗。毕竟某个从民间爬出来的皇帝就爱听这个。 有野人官兵惊呼:“现在居然可以聚众饮酒了?!” 礼部侍郎以手掩唇,咳嗽了两声,道:“新改的,当年十八路反贼,自然不许百姓聚众饮酒,如今天下太平了,也就解放禁令了。” 还有人迟疑:“但,怎么吃饭喝茶的方式都不一样了?我记得以前街边的饼子都会做得手心大小,三两口就能吃完,大汉一次能吃十几个,现在这饼子好大啊,大汉一顿吃两个饼就饱了。” “这个……现在太平年间,米价面价降下去了,饼子就做大了。” ——其实是前朝民风比较细腻精致,现在朝代民风更加粗犷豪爽一些。 “哦……那肉食烹饪,一大块一大块放下去,也是因为现在肉价便宜么?” “没错!” ——前朝更喜欢把肉片得薄一些,像抽刃割肉这样豪爽的举动,在前朝一般只有当兵的人在特定场合才会干,不像现在,就连街边百姓都喜欢直接拿刀切一大块一整块下锅。 “现在百姓都能喝茶吗?我出来的时候,分明记得就算是民间的茶馆,也只有小有家资的人才喝得起。” 世事变化砸得这群与世隔绝的人头晕目眩,就连民间风俗都变了,一切一切的改动直看得这些人惊心动魄,竟觉这片土地都有些陌生起来。 * 待到衙门时,许多人几乎是逃也似钻进去。 落座后,李石虎顺口一问礼部侍郎:“我在山中不知年月,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永保这个年号只有四年,往后便是天统,如今正是天统三十三年四月一日。” 其他人直接在心里叫好。 探花郎不愧是探花郎,明明没有说一句谎话,但就是能让人误会永保和天统,是一个皇帝治下的两个年号。 李石虎脸色一变,转身对着老皇帝拜下去:“臣该死!臣竟不知今日乃陛下千秋!” “嗯?” 今天不是他……哦! 老皇帝反应过来,人家说的是前朝末帝。 李石虎还在那里高呼:“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懊恼:“可惜臣备的寿礼如今无法出手了。” ——毕竟已经提前被知道,皇帝都接受回鹘王的效忠了,他再用来当寿礼不合适。 老皇帝几乎是面不改色,把人扶起来,含笑:“朕得如此大将,便是千秋万岁之幸。” 直接把人家说得愈知感激,心中愈发原为皇帝效死。 李石虎起身后,简直眉飞色舞,问起其他人:“想必诸位同僚已提前为陛下准备了寿礼,不知是何物!” 呃…… 衙门内安静了片刻,礼部侍郎率先打破僵局,郑重其事:“我为陛下吟诗一首!” 然后即兴发挥,做了一首中规中矩的贺寿诗。 ——没办法,现想的。 七步成诗那位,先别管这是正史还是野史,那至少也能走七步啊!李石虎误以为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寿礼,他连走七步的时间都没有! 户部尚书立刻接上:“我为陛下献歌一曲!” 老皇帝:“……” 虽然户部尚书长相儒雅,音质醇厚,唱歌时,还甩袖踏足,做派十分自然,但…… 好怪啊。 太常寺卿紧跟其后:“我为陛下作文章一篇!” “我……”永昌侯发现能现场拿出来的礼物都说的差不多了,视线梭巡,一把拽出自己的剑:“臣为陛下舞剑!” 直到此时,李石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妥当的事情,顿时一拍脑袋。 诸位同僚才刚回来,就算备了寿礼,肯定都放在各自屋中,如今被他拿话一问,只能先用这些诗文歌舞献寿,至于正经的寿礼,肯定要等到正经的寿宴上才会拿出来。 哎呀,都怪他!刚才有些得意忘形了! 李石虎正懊恼着,突然感觉到有脚步匆匆而来,随之出现的,是男人着急的声音:“爹!锦衣卫说你回来了!你没有受伤吧!” 太子拖着跛足着急忙慌地走进来,脚步太急,一个趔趄差点摔地上,哪里有心思注意到这里多了不少陌生面孔,等他确定亲爹还有各位大臣都平安后,面色才重新焕发出光彩。 迫不及待分享自己之前撞上的瓜。 “爹我跟你说,我之前带兵回来的路上,还碰到了一窝反贼!你猜他们怎么暴露的?” “等——” “今天不是前朝那个小畜生皇帝的生辰吗?他们为了这事,抓了不少女子,说要剥光了烧给那小畜生,为他贺寿,幸好我及时铲除——” 发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太子从激动的心情中脱离出来,讶道:“怎么了?” 空气中流动的风明显都停滞了。 老皇帝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李石虎:“爱卿,你听朕解释……” 不说还好,一出声,李石虎当下就反应过来了。 “锵——” 李石虎抽刀而出,狠狠瞪着皇帝:“原来你是逆贼!” 和他一同从部落里出来的野人官兵们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打蒙了,但还是迟疑着,站到了李石虎身后。 太常寺卿眼珠一转,佯装惊诧:“李郎!你连杀父之仇都不报了?” 李石虎懵了:“什么?” 太常寺卿就将前朝末帝的荒唐事以及气死了他爹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也不添油加醋。 李石虎瞪大眼睛:“你说的都是真的?” 太常寺卿道:“我骗你作甚!李郎,这些都是能查到的。” 礼部侍郎也立刻接话:“你知道末帝是怎么死的吗?他外出拿百姓射箭取乐,夜宿在寺庙中,被宰相联合末帝的贴身护卫,趁他熟睡,直接一刀把他脑袋砍了下来。” 说了这事,却特意隐去了宰相既没有自己登基,也没有扶持皇室登基,只是坚守着没有皇帝的国都,最后殉国的事。 他怕这前同僚听完后,找到了目标,直接一抹脖子。 李石虎果然愣住了:“原是如此,可……” 太常少卿一咬牙,站了出来:“石虎兄!你不考虑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考虑你娘你前妻和你儿子啊!你做了忠义之士,他们几十年不见你,却要给你陪葬吗?” 李瑛扑将上前,一把抱住李石虎:“爹!奶奶如果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有多高兴!” “瑛儿……” 李瑛哭道:“爹!爷爷是被活生生气死的啊!那前朝末帝就是个畜生!他不止侮辱自己父亲的尸体,还强纳堂姊入宫,他还肆意玩弄大臣,他逼宰相当众吃猪食,吏部尚书某日身上有股腥味,他闻到后十分好奇,就让人把吏部尚书的肚子剖了——大臣稍有违逆他的意,他就拔刀乱砍!” 李石虎一惊:“怎会!” 眼看他态度已然松动,只差最后一点,皇帝给李瑛使了个眼色。 李瑛会意:“而且,而且,他还喜欢玩男童!” 百官茫然:啊?这也算重量级? 李瑛:“……”话已出口,他硬着头皮垂泪道,“我有一次被召入宫中。爷爷后来就气死了!” 末帝玩男童是真的。李瑛曾经进过宫也是真的——只是受赏,没□□别的。爷爷被气死还是真的。 不过压根不是同一天的事。这就不用告诉李石虎了。 在众人震撼又钦佩的目光下,在老皇帝“李卿竟是个大大的忠臣!”的惊异爱惜的注视下,李瑛绝望地闭上了眼。 杀千刀的许烟杪,要不是平时掉底线的八卦听多了,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脱口而出这个! 而李石虎…… 他瞪大了眼睛。 * 李石虎一个人沉默了三天,就坐在一处阁楼上,看着下面百姓来来往往,山海关的风沙非常大,飓风一起,就是黄沙弥漫。 边关素来是苦寒之地,但山海关的百姓,脸上是笑着的。证明这个新皇帝做得很好。 他记得他走之前,哪怕是中原腹地,百姓都透露着愁苦。 第四天,李石虎去见了老皇帝。 第五天,李石虎揣着山东指挥使的官印和皇帝批下的假条,去找儿子:“瑛儿,我想去见见你奶奶,听说她就在山海关。” ——至于他手下的兵,在他愿意归顺后,都拿到了救驾之功的奖赏,打散重组后,高高兴兴去了各自的军营。 李瑛喜出望外:“爹!你想通啦!我们这就——” 李瑛顿住。 “瑛儿怎么了?走啊!府门我都打听好了,我们去见你奶奶!” 李瑛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里除了奶奶,还有……我娘啊。 他都不敢想象到时候是什么场景。 * 场景倒是非常温馨。 母子俩抱头痛哭。 哪怕知道母亲也改嫁了,李石虎都没说什么,只是按照礼法喊了继父一声:“父亲。” “爹!儿子回来了!”外面传来了太常少卿的声音。 一进门,太常少卿和李石虎大眼瞪小眼。 李石虎十分惊喜:“原来咱们既是同僚,又是兄弟!我比你大两岁,就厚颜自称一声兄长了。” “兄长。” 太常少卿表情有些微妙的不自在。 李石虎没注意到,他用力地“哎”了一声,就要从兜里掏出自己磨的兽牙项链送给新弟弟。 好巧不巧,外面又传来一声:“方才听到喊声,夫君可是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太常少卿惊恐:“等等!”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石虎惊喜:“夫人!” 然而那妇人已经走了进来。 和李石虎四目相对,她愣住了,李石虎也愣住了。 李石虎愣完,看看太常少卿。 太常少卿咳嗽一声:“兄长,这事……我可以解释。” 李石虎回头看了看亲娘和继父,继父和善地笑:“虎子啊,今晚在家吃饭吗?” 李石虎看看自己儿子李瑛,李瑛默默捂住脸,不看他。 李石虎:“……这就是你说的,一起改嫁???” 李瑛小小声回复:“难道不算吗?” 李石虎扶着额角,身体晃了晃。 其实他没有出山,没有遇见皇帝,也没有回家,他只是误吃了毒蘑菇,对吧? 又来骗朕的钱?! 老了。 就在这时, ,请示如何批示。 “倭国请求本次回国的贡道,走山东登州, 不走宁 好像没什么问题? , 大笔一挥—— 准! 再往下看, 是倭国使臣亲笔写的一封信, 用的华夏文字。 老皇帝懒洋洋地抬眉, 慢慢看完。 信的内容大概是用三千字描写了中华有多地大物博, 大夏被他治理得有多好,人民多么安居乐业,自己有多尊重他这个皇帝。 再用三千字述苦, 说倭国那边多穷多苦寒,连肉都吃不上, 哪怕是他们的幕府将军,一顿饭只吃一碗米饭,一份大酱汤, 一块腌萝卜而已。 最后用五百字情真意切的申请, 请求大夏能够允许他们多来朝贡几次。 老皇帝神色古怪起来。 现在大多数国家的朝贡是一年一贡。 但有些国家,比如高丽, 一年来个三四次,有时候一年还会来五六次。皇帝的生日来一次, 皇太子的生日来一次,过年来一次,平时夏朝有什么大事, 也来一次,有时候没什么事,还想来一次。 倭国……是想学高丽? “来人, 招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一来,老皇帝就问他要过往倭国进贡的礼单。 “回陛下,约莫是一些刀枪盔甲,玛瑙、水晶,以及一些洒金、描金家具。唔……还有牛皮和马匹。” 礼部尚书特别了解皇帝,稍一思忖,补了一句:“刀枪和剑这些,通常是各一百把,铠甲就一领,玛瑙是寻常大小,二十块,水晶数珠,家具各自数量……少则一件,多则二三件,牛皮若干,马匹约莫三四匹。” 何止不多,可以说是礼薄了。 但这也是大夏主动要求的,【天】【朝】上国,也不贪四夷那点子钱,每年让他们上供一些土特产就够了。 老皇帝在膝盖上点了好几下手指,自言自语:“看来穷是真的穷。” 礼部尚书继续汇报:“国朝回赐,通常是绫罗绸缎一二十匹,国王及使臣,全套衣衫靴袜各一套。国王赐白银一二百两,使臣共赐铜钱一万文。” 老皇帝微微颔首:“也不算多。如此,多来一二次,国库也给得起。” 便在表文上批示:允。帝与太子之寿宴,及元日,一年三次,足矣。 礼部尚书好奇:“陛下怎么突然……” 刚批完一二斤公文,丞相的表文是最后一份,老皇帝招手,随行小太监便把叠好的热毛巾端来,敷在皇帝眼睛上。 “倭国请求能多来几次朝贡。” ——也就是打秋风。 大夏天子闭上眼靠着椅背,不紧不慢地说:“大夏与倭国一衣带水,我为万邦之主,岂可不拯?一不必管理其国内政,二不必带其富起,不过是多些金银赏赐罢了。” 还有一层,皇帝没说,但礼部尚书也知晓。 那些小国靠着朝贡生存,不止钱财,还有大国的撑腰。敌国想要打你,也得掂量两下主人是谁。 所以,倘若那些小国哪日胆敢不敬,拒其朝贡便是。 ——有时候朝贡也是拿捏周边小国的一个方式。 老皇帝又感慨:“而且,那倭人实在太贫穷了,听闻他们连肉都吃不上。” 礼部尚书有些惊讶:“这么穷吗?怪不得长得不高。” “是啊,听闻他们的国王还不许他们捕鱼,平时只能吃大豆制成的食物……就连将军,吃食都只有米饭、酱汤和腌萝卜。” 听老皇帝说完,礼部尚书的同情心简直拉满:“既然如此,臣吩咐一下礼部,往后倭国来使,多给予一些照顾。” 出使大夏,可能是这些使臣一年到头难得吃到肉的时候了。 真是太惨了。 老皇帝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大夏是宗主国,底下小弟能拉拔一下就拉拔一下吧。 * 老皇帝决定巡视一番辽东都司,于是,行在出了山海关,一路往东北去,一路巡查。 约莫一个半月,到达复州卫附近时,巧合碰到了回程的倭国使团。 老皇帝念及他们之前的卖惨,特意叫了使团过来询问情形。 倭国正副使皆是禅僧,不过不是寻常僧人,而是可以插手世俗政权,为幕府内治顾问机构的僧人。 是以,对方一见皇帝,行的不是佛教礼节,而是世俗礼节,口称:“臣拜见大夏天统皇帝。” 老皇帝亲切地问他们:“在中原过得可还好?” 那正使禅僧便答:“甚好,谢陛下关怀。” 老皇帝又问了吃住,正副使回答都好,使团里其他倭人更是激动表示,这边的肉真是太多了,猪肉和鸡肉特别好吃,马肉他们以前更是吃都没吃过。 一个个接连表示:“感谢大夏天统皇帝的慷慨!” 可把老皇帝自豪得…… * “诶?陛下居然这么大方,拿小金库赏赐倭人使团?” 许烟杪大为震惊:“两百人的使团,每人赏鹅两只,鱼八尾,红绡褥一条,纱罗八疋,铜钱百文?” 兵部司务补充:“还有六十斤炉甘石,三百斤黄铜。听倭人说,他们那边缺黄铜和缺冶炼黄铜的材料,陛下就赏赐给他们了。” 许烟杪更加震惊了:“陛下不是抠……咳咳,陛下不是一向很省钱吗,怎么……” 他不仅嘴上说,心里也复述了一遍。 老皇帝立刻叫人把他叫过来。用倭人使团听不到的声音,语重心长:“许烟杪啊,有些钱要省,有些钱不能省。宗主国就要有宗主国的气度,邻居穷到连肉都吃不起了,多多少少还是该帮一把。你不知道,你前些日子吃火锅,片的猪肉、鸡肉,他们一年下来,只有来朝贡时才能吃到,平时不是吃豆腐汤就是吃腌萝卜。不是因为他们穷,是因为整个倭国都穷,连将军都很难吃上肉。” 许烟杪迟疑着:“……是这样吗?” 老皇帝拍拍他的肩膀:“当然。” 老皇帝又叫来倭国使团里的人:“听闻你们那边还有什么……禁肉令?” 那使臣便苦着脸说:“是啊。天皇信佛,便不许我们吃肉……” 靠着近的地方,礼部尚书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闻言已经悄悄用手绢掖眼角:“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哦!】许烟杪恍然大悟:【老皇帝是被骗钱了啊!】 老皇帝脸上的伤感猛然定格在脸上。 礼部尚书差点把手指戳眼珠子里,但也戳到了眼角,痛得“嘶”了一声。 其他官员都懵了。 那小国使臣,是在哄骗他们?! 【找到了!我就说我看过这个政令嘛,明明是每年四月初到九月底不能吃牛、马、犬、猿、鸡,至于什么野猪啊鹿啊熊啊的,只要你能猎到,都能吃。】 那倭国使臣自然听不到心声,也不知道自己差点连底裤都被扒掉了。 他说着他口中所谓的《禁肉令》已经声泪俱下了:“不过,便是没有这《禁肉令》,倭国也穷到很难吃上肉,便连幕府将军都只能吃豆腐、精米和腌萝卜。” 【是啊是啊,就是没说,这位幕府将军只是喜好节俭,至于其他大名、将军,什么盐渍的天鹅啊,大雁锅啊,吃得可欢了。】 倭国使臣抹抹眼泪,感激地看着老皇帝:“大夏天统皇帝!实在感谢你的慷慨!我们这些倭人从未食用过鹅,如今托陛下鸿福……” 皇帝:: ) 呵呵。 看倭人的目光已经冷到成冰。 敢骗朕的钱…… 老皇帝又问了一遍:“你们的武士、将军、大名当真很难吃到肉?” 倭国使臣又道:“尊敬的大夏天统皇帝,你可能不知道,在禁肉令出来之前,我们这边大多数都是吃桜刺、桜锅,还吃红叶、牡丹,柏也吃,肉真的很少有。” 出使过倭国的臣子近前来,小声告诉老皇帝:“陛下,确实如此,使团在那边,很少看到什么肉铺。” 老皇帝脸色微缓。 如果是这样,那说很穷也没错。 【噗嗤——】 【老皇帝不会信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老皇帝:“……” 出使倭国的大臣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许烟杪你别乱说啊! 我从来没有骗过陛下! 【吃桜刺、桜锅,那确实,为了逃避禁肉令,倭人管马肉叫桜,桜刺、桜锅就是马肉刺身、马肉锅!】 出使过倭国的大臣猛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骗陛下的是倭人,不是我。 【哦哦,还有红叶,就是鹿肉啊!哈哈哈哈!牡丹就是野猪肉!柏就是鸡肉!】 老皇帝注视着倭人的目光越来越冷。 很好,原来是这样的很少看到肉铺。 ——改了名称,当然不是“肉”铺了。 眼角冷光瞥到自家使臣,那位出使过倭国的大臣几乎想立刻跪地解释——如果不是许烟杪在身边的话。 他确实出使了倭国,但是是被来迎接的倭人一路领到那天皇面前,中间时候,也不太能乱走。就像倭人来到大夏,也是要被礼部官员一路护送,安排在会同馆内,活动自由受到限制,五日一次放出,其他时候绝不允许擅自出入。 这种情况下,再加上没有提前布置任务,真的很难摸清倭国的各项门道,更别说打听他们能不能吃上肉了。 老皇帝冷笑一声。 “朝贡一事……” 【啊!对了!还有朝贡!】 老皇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突然很想把许烟杪直接打晕。 关于他被骗了什么东西,他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得那么清楚! 许烟杪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吗! 【芜湖,高丽上贡金银,被老皇帝拒绝了。说什么高丽偏僻,这些金银都是他们从其他地方购买来的,花销太大了,没必要。】 【对其他属国也是一样的态度。老皇帝倒是挺好心的。】 老皇帝愣了一下。 ……被夸了? 难得!!! 刹那间,老皇帝心情又好了起来,看那些胆敢骗他的倭人都没那么讨厌了。 【可惜碰上了蹬鼻子上脸的倭人。】 “……” 那心情,又“duang”一下下去了。 【啧啧,倭国那边,最近几年已经发现石见银山了,给大夏的贡品里,却是半点银子都没有。】 【然后倭人和老皇帝说自己用来交易的白银都是从其他购买来的,用它们来换大夏的铜钱……】 许烟杪卡顿了一下,接下来是一连串有些乱的数据计算,大夏君臣还没反应过来,许烟杪已经直接得出了结论—— 【卧槽!如果按照石见银山一年五百多万两的产量……】 多、多少?! 大夏君臣眼中已经泛起了红血丝。 一年五百多万两的……银山?! “□□!”永昌侯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那么大一座银山,就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们居然不知道! 【不出三十年,大夏就要铜荒了,估计还要转过来去进口倭国洋铜。】 【土特产啊~】 【宁使物薄而情厚,勿使物厚而情薄啊~】 大夏君臣:“……” 别骂了别骂了.jpg 打! 不论是铜钱还是金银, 都不够市面流通,更别提还有人死了 代币,以纸代币。 , 完全吞得下。 现在谁还有心思管倭人使团是不是骗了他们, 赶紧的, 先放一边, 别耽误他们商量怎么搞钱! 礼部的人上前, 脸上带笑地把倭国使团请走, 为了不打草惊蛇,用的理由是商议一下下次朝贡。 人一走,老皇帝直接让锦衣卫在外围围成大圈, 禁止人靠近,然后就地:“锦衣卫此前潜伏在倭人使团中……” 那些听不见心声的地方官以及藩王们, 望向老皇帝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陛下/爹爹的掌控欲居然已经重到这个地步了吗!连随便一个使团都要往里面塞锦衣卫!那他们身边—— 老皇帝面带微笑。 这些人顿时后背发凉,心底发毛,一个个安静如鸡, 呼吸都轻浅了。 实际上, 老皇帝心里默念三遍:想想白泽,想想银山, 不就是被误会疑心病强吗?这不算什么! 旁边,史官奋笔疾书:帝多疑, 置锦衣卫于倭使之中…… ——他当然知道真相不是这样,但史书上又不能写“帝有白泽”。 * 老皇帝开始编了。 “锦衣卫在倭人使团中,听见他们用倭语对我大夏不敬, 言我大夏人傻钱多……” 户部尚书忍不住了,他急了:“陛下!既然他们不敬,那就直接打吧!” 别管那些听不到心声的人心里的疑惑了, 直接上正题! 小白泽就在座位里,我们这些京官还等着他听到银山多说几句呢!最好说一下位置!好让我们这些翘首以待的,下船就能直冲目的地! 那可是每年五百多万两!!! 虽然不知道能挖几年,但是…… 户部尚书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 他现在化身巨贪,二十年后,从手头现金到不动产,及珍宝古玩估值……大概才能贪够五百万两。 也就是说,哪怕只能挖个两三年,也赚了。 算出来后,户部尚书砰地站起来,说话声音急得就像是闪电劈下树干,一声刺啦—— “陛下!” “打仗的花销,臣批了!” 在场的京官都知道他是什么德性,此刻都震撼得不轻。 铁公鸡终于愿意拔毛了! 但想了想,又很正常——那可是一年五百万两产出的银矿! 【这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国,大国尊严嘛。从哪里折损,就从哪里加倍讨回。】 不少大臣在心里跟着点头。 没错没错! 【如果朝廷能知道倭国有石见银山,还有佐渡金山就好了,那可是金银岛里面的‘金’,五十五座矿山的总称,一年能开采一万两的黄金,开采了近四百多年。】 四百年…… 四百年?! “咚——”户部尚书直接一头栽下去,在场的京官没有人去扶他,他们的思绪都被这“四百年”给凝滞了。 老皇帝最先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嘴唇都在哆嗦着,几乎是咆哮出来:“打!!!必须打!!!” 金山,一年一万两,银山,一年五百万两,有这些金银,他就能充盈国库了! 轻徭薄税先弄起来! 水利开发也搞起来! 还有各种各样的民生福祉…… 当然,经济不是只有钱就能做到的,但,大夏可以用这些白银去外面雇人来开发大夏的民生——附近的国家同样也承认白银的购买力。 这只是初步构想,后续的,还得开个朝会来议论。 总之,有了这些钱,他有信心跳过两三代治世之基,直接—— 开国即盛世! 不少大臣眼睛都绿了。 能坐到他们这个位置的,谁是奔着当贪官被扒出来去的啊!谁不想在青史记载上来一句“天统盛世的奠基人”啊! 别说了! 打! “陛下!不能打!” ??? 谁?! 户部尚书刚醒过来,就听到这句话,当时就瞪大了眼睛看过去。 而说话的人,乃青浦县知县梁瑞,其人是一方好官,不仅自己从不侵占民财,也不许下属侵占民财,除此之外,为知县五年,革除苛捐杂税,且注重发展当地生产,使得此地民富兵强。 户部尚书对其有所耳闻,他还知道,皇帝也注意到了这个人,还打算等七年任期满,将他提拔到中央。 老皇帝对人才比较重视,便也能耐着性子问一句:“原因?” 并且打定主意,如果对方只懂得说什么战争劳民伤财,因为小小不敬便要出兵实在过于穷兵黩武。那只能说明这人并不适合进入中央朝堂,不如在地方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这青浦县知县起身,先是沉稳地行了个礼,随后才道:“陛下,此地邪乎,有邪风相助,昔日周高宗三征倭国,每每即将灭国之际,总有邪风刮起,令周军大败。陛下若要进攻此国,臣只怕赔了威望又折兵。” “邪风?” 老皇帝看向老御史。 老御史博闻广识,在成为御史之前,已经守了四十年的皇家藏书阁了(前朝加本朝)。对许多事情都能娓娓道来,此刻他沉思默想片刻,才说:“确有此事。高宗元亨九年,因倭人对周不敬,趁着周进攻辽东之际,于国书上自称天子,欲借机试探周朝,想趁乱使其承认倭王天子之位,高宗大怒,顶着压力两线作战,遣五万人马,乘战船千艘,攻倭。” 改朝换代之时,很多信息都会掩埋,尤其是关于前朝的,毕竟前朝史由后朝修,在正经官方史书出来之前,哪怕是在场的这些大官,都有不少人没听说过这场战役。 ——过《旧周书》的除外。 老御史尽量照顾这些人,遣词造句便偏向简单明了。 “元亨九年七月十五日,周军踏上倭国对马岛,数个时辰后,此岛全面沦陷。” “至二十四日,攻破壹岐岛。” “二十九日,进博多湾,三十日踏上其九州本岛。” “半个月攻上本岛?还是双线作战?那这也不难嘛。”左军都督佥事笑完,直接拍着胸脯说:“陛下,不用多说,你给臣五万大军,臣必能破了那倭国。” 礼部侍郎却是摇头:“若是如此,周朝又怎么会需要三攻倭国,只怕关键在那邪风。” 老御史赞许地点头,接着说:“原本,北九州只剩一些残兵败将,只要再过四五日,就能攻入大宰府了。然而,就在三十日当日,突有狂风暴雨,整整肆虐了五天,那千艘战船只余下二百艘,五万大军仅有三千余人抢了小船逃回中原,还有七八千人成了俘虏,剩下的,全部丧生在那股邪风中。” “连续三次都是如此,船上并非没有阴阳官观天象,然而,邪风难测……” 说话的是那梁瑞,他一身灰扑扑的素衣,眉头微皱着:“臣知大夏威严不可侵犯,若显得软弱可欺,只怕周边蛮夷都会看轻我等——然而,倭国的邪风古怪,倘若大夏也来个三征倭国,不……只需要二征,就足够丢面了。” 他提出一个办法:“臣认为,不若派使臣前去面斥倭王,再拒绝其朝贡,以示天威?” 老皇帝不置可否。 毕竟他主要目的是倭国的金山银山。 但是,邪风…… 【就……】 关键时刻,小白泽的心声响了起来,他满脸困惑。 【周朝没人想过,换个季节攻倭……吗?】 【六到十月当然会刮台风,换春天去打就好了,怎么非要死磕这个时间点啊……难道是因为这个时候秋高马肥?打仗打习惯了?】 【而且,可以考虑考虑用耽罗岛当中转站,那里离倭国最近。】 耽罗岛? 老皇帝和几个武将对视一眼。 永昌侯回忆了一下耽罗岛的位置,对着老皇帝轻轻点头,低声说:“那儿是单独一个岛,就在中原与倭国之间,更靠近高丽。咱们在那儿养马,有时也流放犯人去那边。” ——也就是说,许烟杪的战略,居然是可行的?! 大夏君臣都震惊了。 小白泽居然懂打仗?! 兵部司务是最震惊的那个。 好基友竟然不是傻白甜!难道他其实身怀军略,只是没表现出来?! “许郎啊……” 许烟杪猛然回神:“啊?怎么了?” 兵部司务小心翼翼地问:“我看你刚才神色凝重……” 许烟杪瞪大眼睛:“我表情特别凝重吗?” 【完了完了,表情没管理到位!会不会被人看出来我不喜欢倭国啊?】 兵部司务:“……” 其实没有,就是瞎编的,为了引出话题。 “是有一些。”兵部司务咳嗽一声,接着说:“我看你听得那么认真,是对倭国很了解吗?” 许烟杪挠挠脸颊:“也……还行?” 【也就了解了一下倭国几月到几月不会刮台风,从哪个地理位置进攻比较合适,岛上有什么矿,还有哪个国家对倭国用过什么战法,哪些有用哪些没用……】 随着这些心声出现的,是他下意识回忆起来,并且心中碎碎念出来的资料。 大夏君臣:“……”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仇人。 以许烟杪连桑树是几月种下都不知道的知识量,能特意去探查倭国哪几个月会停止刮邪风…… 总觉得,这人是恨透了倭国啊。 那就更要打了! 永昌侯操着他那声北人口音,睁眼说瞎话:“陛下!臣在沿海生活过!臣见过那种邪风,也知道它何时刮风何时停止!臣一位小友还和那倭人有血海深仇,臣欲为他报仇,恳请陛下派臣出征!” 左军都督佥事用力呸他:“你那是图想帮他复仇吗!” 你明明是图那金山银矿! 你下贱! 背中七枪自杀啦! “是这样的陛说:“我也有个朋友……” , 下贱。” 左军都督佥事理个的!是太监!” 其他武将、侯爷下!打吧!” “陛下!只要能避开邪风,区区倭国!臣弹指可灭!” “陛下!臣愿意当前锋!” “臣去左军!” “臣往右路!” “陛下!臣有水战经验!” 反而是老皇帝这个时候,脑热程度下降了, 开始思考了:“先等等, 还不能出兵……” 【哎呀!还等什么!】许烟杪都急了:【可恶!恨我没出过海!利益是最大动力, 要是我能说一下, 那边不止一座金山银山就好了。老皇帝一定咔咔打!】 老皇帝在心里摇头。 许烟杪还是不太懂政事, 出兵哪有那么简单。 “战争不是打着玩的……” 【甲斐东北部黑川谷附近有座金山。】 老皇帝:“……” 按住心底的动摇。 努力往下说:“渡海作战, 确实可以以周边海岛作为后勤补给地,但倭国同样地处岛屿,逼迫其城下之盟可以, 若想要长期统治比较困难……” 【南部还有汤之奥金山群,大概六座金山吧……】 “虽然困难也不是不可以克服……” 老皇帝艰难地继续表达:“但是, 还得考虑一下,打下来后的运输问题,如果不花心思治理, 只是掠夺资源, 那些资源运输回中原,所废人力物力只怕是用之如泥沙, 其中最多的便是粮食消耗。” “而且,你们可能不知道, 倭国的资源并非是粮食,而是矿穴,运回来后, 想要变现成粮食,还得再以其去邻近小国购买,这其中, 若有什么天灾人祸,国中缺乏粮食,只怕……” 老皇帝叹气:“再有金银,到时候也不能吃啊!” 【还有信浓、武藏、骏河……这些地方大概二十八座金山?】 【啊!对了!!!】 【足尾铜山!最鼎盛的时候,一年能产出两百万斤的铜!】 【足尾铜山!最鼎盛的时候,一年能产出两百万斤的铜!】 两百万! 可解铜荒的燃眉之急啊!!! 老皇帝手一抖,迅速道—— “但是其实金银也不是不能吃。” 在地方官和藩王懵逼的目光中,老皇帝以惊人的速度改口:“朕刚才想到了个办法,可以先迫使倭国签订城下之盟,勒令他们每岁上贡岁币,运输往中原,其中粮食消耗,由倭国自己负担。” 钱财使人心动。 只要能有钱,没什么是办不到的。 在今天之前,老皇帝都没想过自己能反应这么机敏,想对策的速度能这么快。 永昌侯的反应也突破了自己的极限:“陛下!臣有个办法!可以困住倭人!” “爱卿快快说来!” “倭国位于海上是其优势所在,谁要打他们,首先要训练水军,打造船只。其次,渡海而战本就是兵家大忌,耗费颇大,再加上此地贫瘠,多山地,还多地动,纵是打下来也是一块鸡肋,是以,寻常人不会对他们动兵。” ——当然,这是在不知道那边有多少金山银山的情况下。 不少官员点了点头。 打仗是要烧钱的,别看那银山年产五百万两白银很多,实际上,假如带十万人马去打西域(新疆那块),这点钱连路费都不够。 在周、夏之前,还有着不少朝代。其中一个朝代也是大国了,派兵去攻打西域,花了三年才打下来,其中简直和填无底洞一样,统共花了二千六百七十万两白银。 打下来后,派兵驻守,每年开销足足八百五十万两,和打仗时的花销也没差多少。 而如果他们打下倭岛,恐怕付出的军费还要更多——至少西域没那么多山地和频繁的地动啊! 永昌侯喉咙动了动,双眼简直像是亮着光。 可能是金矿银矿的光吧。 “但是!这也是倭国的劣势!只要我们在海上对其封岛锁海,他们根本无法突破!” 双方水军力量就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以倭国周边之岛为基,譬如其北面的耽罗岛,还有周朝进攻九州岛前,先要进攻的对马岛、壹岐岛,及周边其他将倭岛围起来的岛屿,我们的水师将其占领,彻底封锁倭人出海的路。之后,再打到倭王签订盟约,纳贡岁币。” “好!!!” 老皇帝特别艰难地忍住嘴角的翘起,明明眼前已经起了金山银山的幻觉,还能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不愧是朕的永昌侯!不愧永昌之封号!” 又转头看向青浦县知县:“如此,可还有异议?” 青浦县知县拱了拱手:“臣无异议。” 永昌侯这一手,相当于把后勤补给线直接拉到寇岛附近海上,毕竟那些占领的岛屿,水军可以在上面打渔、种粮食、建堡垒,还有整个大夏当后盾,待到邪风吹起的季节,完全可以提前撤回大夏。 倭人如果不愿意投降…… 无所谓,一个岛和一个大陆对抗,岛上的人就算再能打,也只能绝望看着对面源源不断的后勤,看着对面添人、添武器、添粮草,添一切战略物资。 ——以大陆的资源,大陆能输很多次,但岛国只要失败一次,就完蛋。 青浦县知县想了想,又道:“陛下若是忧心攻打下来后的治理问题,其实可以将所有倭人迁到一个更小,且资源不丰的岛上。” 脑子没转过弯来的官员下意识就:“为什么?” 脑子一下子领悟到的官员到抽一口凉气,看青浦县知县好像在看古时毒士。 那知县语气淡淡地说下去。 “他们冲不出岛屿,就只能在有限的底盘里争夺资源,自然就会四分五裂。如此可以抑制其人丁增长。而大夏每岁来岛上挑一个势力贸易,带来岛上没有的物资,他们自然就会为了争夺大夏的看重,竭力讨好与臣服。” “而此前的倭岛,空出来后,可以作为大夏的又一个流放地。” 既然是流放地,就可以不用过于考虑台风、地震来了,要怎么赈灾的事情了。 毒,真的好毒。 但老皇帝对这个知县简直越看越欣赏,当场提拔:“待回去青浦县,你准备一下卸任和转交之事吧。” 青浦县知县脸上微微露出欣悦之色:“谢陛下恩典。” 老皇帝看他那副没有特别喜形于色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不太适应。 ——现在京官都因为许烟杪的心声,搞得特别情绪外放了。 丝丝缕缕的坏心眼一起,老皇帝直接来劲了:“虽说你还未卸任,但在朕这边你已不是青浦县知县了——如今朕赐你刑部主事一职,待今日公文一到,你可去领。” “谢陛——” 【如果打倭人的话,那用什么理由呢?使团对大夏皇帝不敬这个理由,应该够了吧?】 一道声音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说话,就插了进来。 新上任的刑部主事话语一顿,将剩下那个字说完,正拧眉想着是哪个官员如此无礼时,又听到那声音了—— 【如果不够,我记得我看到过一个合理插手的……】 【找到了!】 刑部主事敏锐发现,不仅陛下的眼神飘向一个地方,他能看到的京官同僚的眼神,也控不住往一个方向飘。 “?” 【果然啊!这次使团队伍里,有倭国天皇的儿子!隐藏了身份的!】 “?!” 刑部主事感觉到了,这个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话被人听见了,不然不会用这种仿佛自言自语的口吻说话。 而且,其他人似乎也听到了。 但是,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奇事! 老皇帝瞥一眼刑部主事明显被震撼到的神情,终于心满意足了,高兴地继续去听许烟杪的心声。 倭国天皇的儿子!然后呢! 【我记得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宗主国可以插手属国内政的?比如周文帝那会儿,西域有个国家,叔叔抢了侄子王位,周文帝就特意下诏,要求那个叔叔休兵止戈,保全骨肉亲情?】 老皇帝啧啧了两声,左右看了看,把新上任的刑部主事叫上前:“爱卿啊,你字什么?” “臣字光彩。” “光彩啊,我记得那个……周文帝,他自己也是抢了侄子的皇位上位的吧?” 刑部主事:“……是。” 是这样没错,但陛下你为何一副……‘这事真有趣’‘没想到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样子? 你一个皇帝,跟村口长舌之人一样,真的好吗? 【不知道锦衣卫有没有发现那个倭国王子在队伍里,总觉得以老皇帝无耻的程度,能把这个王子玩出花来。】 老皇帝觉得许烟杪真不会说话。 他哪里无耻了? 几个月后。 倭国。 倭王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大夏国书,面如蜡色,表情也想吞了苍蝇一样:“我儿怎么可能请求夏朝出兵!” 大夏使臣文质彬彬地表示:“王子言天皇的《生类怜悯令》使国内民不聊生,国民禁肉,其言大夏为宗主国,请求大夏拯救可怜的倭民。我家陛下自然是拒绝的,无端端怎么能插手他国内政呢?” 倭王松了一口气,脸上挂了笑容:“是啊是啊……” 大夏使臣表情悲切起来,声调都抑扬顿挫着:“可怜王子,为了他的国民,自尽了,请求我家陛下出兵……” 拍了拍手,让人把背中七枪自杀的倭国王子的尸体抬上来。 “王子如此忧国忧民,我家陛下被其深深感动了,决意吊民伐罪。特派吾来知会天皇一声——” “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些孩子这么奇葩,到底随谁啊! 马上要解决国库问题了, 大夏风,见谁都笑,牙花子咧得非常显眼。 尤其户部尚书…… “尚书, “你” “啊?不是……” 被叫铁公鸡了?” “我……” “你猜猜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许烟杪作为派送文件的司务, 把公文往吏部尚书桌上一放, 同情地看着被户部尚书揪住不放的万寿公主(户部司务)。 然后…… 【嘿嘿!】 【攻倭!】 【嘿嘿!】 许烟杪对着吏部尚书行了个礼, 心底哼着曲儿, 走出了临时办公的衙门。 现在是五月, 台风快到了,大夏暂时还不能出兵,但等过几个月, 宝船厂以及工部、兵部、户部就可以一切准备就绪,由永昌侯领兵出征了。 迎面, 就撞见了那位新上任的刑部主事。 ——就是刚从青浦县知县升上来的那位。 对方:“你……” 刑部主事的品级比他高,许烟杪按照礼仪拱了拱手:“见过主事。” 对方没有说话,许烟杪看了对方一眼, 脑门上冒出来一个问号。 怎么感觉这人眼神十分的……复杂? 不远处突然有人喊:“许郎!” 许烟杪侧头看了一眼, 有些惊讶,连忙又上前:“中贵人这是……” 大太监笑着说:“皇爷找许郎, 速速随奴婢过去吧。” * 进了老皇帝落脚的宅子,许烟杪得到大太监的示意, 直走到老皇帝办公的地方,敲门。 “进来。” 许烟杪推门进去:“陛……” “行了,不用搞这些有的没的了。过来, 写个字给我看看。” 许烟杪一头雾水,但还是坐到小案几前,用毛笔写了个“恩”字。 老皇帝看了一眼, 调侃:“倒还板正,你抄个公文都让小吏代笔,我还以为你不会用毛笔写字呢。” 许烟杪“……”了片刻,憋出来一句:“平时有在练。” 发现穿越到古代后,他就一直有特意练习,虽然练不出来原主那手书法,但至少能写了。 老皇帝笑着用笔杆子敲了敲自己身边那堆奏章:“来,帮我批一下,太多了,上千份,我一个人看不完。” 许烟杪惊疑不定:“陛下是说,让臣……” 老皇帝解释:“别想太多,你把那些你能批的,批一下就行了。”说着,他拿起一个奏章:“比如这个,问‘陛下你吃了吗,最近胃口如何’,你就帮我回个‘吃了,胃口上佳’,相似的,你自己想回什么就回什么,别骂人就行。至于那些正事,不必你动笔,搬过来放我左手侧即可。” 许烟杪简直目瞪口呆。 把桌上那如山的奏章搬到自己身边时,整副表情都是震惊且漂浮的。 【还……还有这种废话奏章?!皇帝日理万机的时候,理的不是正事吗?】 许烟杪拿起第一本奏章,低头一看。 ‘陛下万安。’ 然后没别得了。 许烟杪:“……” 默默抬笔,在后面工工整整写了个“朕安”。 再拿第二本。 ‘陛下,臣这边的荔枝熟了,陛下喜欢吃荔枝吗?臣每年都让驿站送一些过来?’ 许烟杪纠结了一瞬。 【嗯!老皇帝不喜欢劳民伤财,拒了拒了!】 随即在后面写上‘不喜欢,不用了’。 皇帝正在批正事奏章的笔一顿,眉毛微微挑起,又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小子…… 许烟杪拿起第三本。 ‘陛下,臣的仇人病了!臣特别高兴,特意向陛下分享这份喜讯!’ 【诶嘿!这个我喜欢!】许烟杪眼睛一亮,开始翻八卦:【啊这……】 老皇帝笔尖顿了顿,耳朵直往那边竖。 【结仇是因为有事不得不带着风寒病出门,没带够帕子,不停流鼻涕,找对方借,对方虽然不是个洁癖,但也接受不了拿贴身的帕子给他擤鼻涕,坚决不肯,导致他那天当众鼻涕糊脸!】 老皇帝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这也能结仇啊? 【噗,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仇人’也风寒了,特意身上背了五十条手帕,打算在对方面前用一条,扔一条。】 老皇帝抿了一口茶水,心底评判:真小气。 【啊!这个!】 老皇帝即将批复正事的笔又一顿,眼神游移,注意力往许烟杪那边飘。 【要给老皇帝上贡蜜浸芒果干,听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老皇帝点了点头。 确实。 【不过还是拒了吧……感觉和要送荔枝那个差不多?都是消耗人力……】 老皇帝瞪大眼睛。 别啊!朕想吃! 【或者,让他过年进京时,一起带上好了。反正都要进京的。】 老皇帝没忍住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 “许烟杪。” 许烟杪猛地抬头:“陛下?” 老皇帝看了看自己只批了两件的正事,忍痛:“你把奏章挑一下,拿回去批吧。” 再念下去,今天的工作就做不完了。 怎么他自己看这些废话,都没这么被吸引注意力,只觉得烦呢?怎么听许烟杪在心里念一遍,他就忍不住去听。 许烟杪茫然地眨了眨眼:“是……臣遵旨。” 低头,收拾奏章。 【诶?怎么还会有驸马上的奏折?驸马不是不能当官吗?哦哦!是老皇帝的大女儿,房陵长公主的驸马……厉害!状元郎啊!是开国后第一次科举考上来的!那时候还没有驸马不能当官这条律法,这条律法好像是天统七年那会儿才定下的。】 【我看看驸马写了啥……】 【有盗贼掠夺诸县,久不得治,被一女子借其酒醉杀之……所以上表为其请功?】 【这个应该是正事了。】 许烟杪把它放到老皇帝手边。刚递过去,就看到老皇帝接过来,好似一目十行,没看几息就提笔写了什么。 【难道是写了个“阅”就完事了?】 偷偷看了一眼,发现老皇帝还真看了内容,在最后批复“封崇义夫人”。 【这就是马上皇帝的眼力吗!一眼能扫几百字?!】 听到许烟杪一惊一乍的心声,老皇帝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比大夏天吃冰糕还舒畅,咳了一声:“许烟杪,我许久不曾见长公主了,她与驸马正好在辽东都司,只不过不在复州卫,大概在有七八百里远的地方……你觉得如何?” 大学生的脑子还是能用的:“此是陛下家事。” ——您想见就见。 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心情愉悦起来。 打定主意明天启程去见自己硕果仅存的,没搞出幺蛾子的大闺女。 他家房陵啊!半辈子了!就没让他操过心!比起老二、老五、老十八,这是真正让他放得下一百个心的端庄自持拿得出手的闺女! 这可是最像他的孩子! * 这个愉悦的心情截止到第二天。 “有人追杀我们!求大官为我们做主!” 一个妇人带着自己的儿子,瞅了个空隙冲进来,被锦衣卫一拦,就直接跪了下去。 她似乎没认出来面前人是皇帝,只是看到他们从衙门出来,便孤注一掷。 “大官!妾要状告当朝驸马!告其抛妻弃子!杀妻灭嗣!” 老皇帝没有特意清干净衙门附近的百姓,此刻,妇人的嘶喊声隔着好几条街都清清楚楚。再加上喊的内容涉及人伦,十分炸裂,不少百姓傻傻张大了嘴巴,探头来看。 “真的假的?驸马?抛妻弃子?” “嘶……你们记得前些年大火的那折戏吗?驸马在家乡结过亲了,但是欺君说自己还没有成亲,得以娶了公主。后来,家乡的妻子带着孩子找上门,驸马把人赶出去不算,还派人去追杀,要来个死无对证。” “这……难道果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好狠啊!” “但是这妇人看着年纪不小了,她身边的那个应该是她儿子,看着都三十了吧,那驸马几岁了?戏文里的驸马不才二十啷当岁?” “几十年前,这孩子几岁的时候,恐怕年纪是差不多啊!” 那妇人灰头土脸,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好地方,此刻她一下一下磕着头,唇瓣颤抖着,颠三倒四地描述,显然被吓得不清:“求大官做主啊!妾的丈夫是当朝驸马,他抛弃妾母子娶了公主,妾也不敢和公主抢男人,只老老实实和儿子在乡下,一辈子都不离开。本来三十年都过去了,平安无事,谁知道前几天,突然有人放火烧了妾的房子,要不是我们母子正好去了县城,恐怕就要死在那里了!今日吃饭打翻了饭碗,被邻家的狗吃了,那狗当即毙命!是他让人放的火,是他让人下的毒!一定是他做的!妾向来胆儿小,脸都不敢和人红一下,更别说得罪人了!妾的儿子也是个憨的,对谁都没有脾气!” 她那个憨儿子也跟着她在后面不停地磕头,不停地喊:“求做主!求做主!” 老皇帝面上起了愠怒。 三十年前,他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寻了驸马,清河和季岁是假成亲,根本不可能搞出这种事情,那就只有房陵…… “来人!”老皇帝听那妇人说完,倒也没有直接信,只是道:“去将驸马请过来,莫要惊扰了房陵长公主。” 一甩袖子,老皇帝转身进了衙门,身后,妇人千恩万谢地磕头,没磕几下,也被锦衣卫带了进去。 * 驸马风尘仆仆骑马赶来,很明显路上锦衣卫已经和他说过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进衙门就撩袍一跪,都没带扫那妇人一眼,便高声:“陛下!臣从未有过妻儿,请陛下明察!” 而听到那声“陛下”,妇人好像鸭子被踩了脖子,瞪大眼睛看着堂上:“陛……陛下?妾求到的大官竟然是陛下?!” 随后,反应过来驸马说了什么,她肝肠寸断地“啊——”了一声:“颜郎,你就是不认妾,也要认你的孩儿啊!他生下来那年你在备科举,你都没抱过他几回!如今竟如此狠心,不认他,还要杀了他!” 百姓们依旧没有被驱赶,在衙门外反复探了几次头,才看清楚衙门中央的情况。 那驸马颜淳已经年过五旬了,俊眉长须,身形修长,仍能看出昔日状元郎的风采。便是在辽东这等苦寒之地已经二十来年,依然无损风姿,反更显出沉稳雍容的气度。 但正因为这样,更衬得他旁边衣衫褴褛,还光着脚的妇人形容惨烈。 不少官员已经开始可怜起妇人了。 而驸马被这么架在火上烤,倒也不见窘急,只平和道:“这位夫人,我不认识你。” 妇人的面色十分苍白:“保定府博野县北杨村,颜郎你都狠心忘了?” 驸马说话不急不缓,内容也是条理分明:“我的户籍并非秘事,有心人皆可查知。若能以此来说你是我发妻,我岂不是人尽可妻?” 好促狭! 场上零零碎碎有人咳嗽几声,遮掩笑意。 妇人愣了一会,哭着说:“孩子可以与你滴血认亲。” 驸马又说:“陛下早就告知天下,滴血认亲是荒谬之举,做不得准,哪怕并无血缘关系,血液也能溶在一起。” 妇人双眼茫然。 有官员不满地出声:“乡下妇人怎会晓得此事,驸马未免有些欺人了。” 颜淳笑道:“柳侍郎高义!不如以身作则,先与她的儿子做滴血验亲?” 柳侍郎:“……”他自讨个没趣,噎了半天,没再说话。 太久没见驸马,居然忘记当年长公主和他,一个是知名的争强好胜,一个是知名的唇舌犀利。可恶啊! 那妇人迷瞪着眼睛想了半天,突然激动起来:“陛下!我有证据!” 她如此笃定,驸马心里没来由地一咯噔。 随后,就听见那妇人大喊:“颜郎背心上有一块胎记,像是一朵三瓣梅!比绣活儿还精致!我不认识他,我没和他上过床,我怎么会知道这事!” 驸马:“……” 众人清楚地看到,从进门起一直八风不动游刃有余的驸马,脸色变了。 锦衣卫收到老皇帝的示意,要把人带去后面脱衣服查看。 驸马沉默地跟着走了几步,忽而一停,转身跪下,往老皇帝一拜。 “不必查了。”驸马果决道:“陛下,是我干的!” …… 许烟杪大老远看到一群人围着衙门,“承认了”“居然是**啊”“哇!堂上***好生气”“什么大官!****他女儿,谁家女儿碰到***都得生气吧”“那驸马好畜生”窃窃私语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只是有些字眼还是听不大清。 “!!!” 许烟杪一瞬间激情澎湃起来,抓住兵部司务的手几乎是把人拖着走:“事关大官诶!不知道是什么事!走走走!看热闹去!” 兵部司务眼睛也亮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大官……” 等从衙门口的人山人海钻进去再钻出来后,两个人:“呃……” 这……皇帝的热闹,看着是不是不太合适? 许烟杪和兵部司务对视一眼。 “要不还是……” “走……” 人群里突然传来太子熟悉的喊声:“让让!让让!麻烦让一下!我是官差哈!借道借道!多谢了!” 然后…… “也不知道是什么热闹!” 虽然降低了声音,语气中也只是有些小兴奋,但许烟杪还是听到了。 【可能……大概……】 ……许烟杪? 太子眼里有一丝惊讶闪过,人还没反应过来,被后面的人一挤,踉跄几步就冲到了人群最前面。 视野还晃着,都没看清衙门里的情形,耳朵里先钻来一句—— 【是你家的热闹?】 “?!” 太子蓦地抬头,就看到自己姊姊的驸马跪在堂上,衣襟发丝都好似湿了汗。 太子猛然瞪大眼睛。 谁家房子塌了?! 哦,原来是我家房子塌了! 衙门内传来亲爹的声音:“滚进来!”定睛一看,亲爹阴恻恻笑着,露出一口雪光惨然的白牙。 看热闹是吧? 假冒官差开道是吧? 滚进来! “许烟杪!还有你!” 本来已经缩了一半身体的许烟杪默默又探了出来,低着头往衙门里走,旁边是同样耷拉着脑袋的太子。 “还有你……”老皇帝看着兵部司务想了两个呼吸:“那个什么……连沆,也进来。” 兵部司务:“……” 他发誓,要不是许烟杪,陛下绝对不会知道他是谁! 平时被陛下记住是好事,但这个时候…… 兵部司务含怨控诉地看着侧前方许烟杪的背影,总觉得每走一步,都像是踏着霹雳火球,随时能够炸开。 他宁可陛下不要记得他的姓名! * 到了公堂上,太子讪笑:“爹,姊夫这是怎么了?他犯了什么错?” 老皇帝怒上眉头:“什么错?!你这个姊夫,他骗了你姊姊和我!当日我琼林宴赐婚前问过他可有婚配,他亲口说并无婚配!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原配竟然找上门来!抛妻弃子不说!他还叫人去追杀那对母子!还让母子前来报官了!” “朕要砍了他脑袋!谁也不许求情!”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答复,太子脸上的错愕之色亦常明显,随后,就是深深的愤怒。 驸马本不能当官,但是他这位姊夫当上驸马的时候,大夏还没有这条律法——这是在天统七年定下来的,而颜淳,是天统四年,第一任科举殿试中的状元。 太子与长姊的感情十分深厚,那是他唯一年龄相仿的胞亲家,他深知长姊是个多么骄傲好强的人。 太子幼时出去买饭,老板看他顺眼,多给了一个窝头。第二天长姊去买,她就硬生生给演杂耍的当了半天小工,拿着工钱多买了两个窝头带回来。 回忆起和一生好强的长姊相处的幼年时光,太子痛苦面具了一瞬间,迅速把记忆拉回现在。 姓颜的居然敢如此在长姊脸上抽巴掌—— 太子嚯地走过去,抬手就对着驸马一巴掌扇过去。 【抛、抛妻弃子?!】 许烟杪惊得简直瓜都掉了。 【可是她是女驸马啊!】 【抛妻也就算了,她怎么弃子的?】 太子的巴掌就擦着驸马鼻尖过去了。 收力过猛,太子“嘶”了一声,反手捂住自己的腰。 好……好像扭到了…… 颜淳是地方官,听不见心声,只以为太子是顾及长公主颜面,垂了眼,沉默片刻,冷静地开口:“没错,是我做的,我确实抛妻弃子了。她指认了我后心有胎记……的确有,不必去查看了。” “公主实在是我生平仅见的佳人,美貌绝伦,才华横溢,彷如天宫仙人。我为了得到公主,即使冒性命之危,也在所不惜!” 太子:“……这。” 眼见周围人议论纷纷,已经有人开始讨论长公主该是何等优秀, 太子一言难尽地看着“姐夫”。 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在大家面前卖力的吹捧长公主。很好。现在他知道自己一生好强的长姊,是怎么几十年来和驸马恩爱非凡的了。 而老皇帝也迅速地回过味儿来。 怪不得会承认所谓的“抛妻弃子”,她怕脱了衣服,自己是女人的事情会暴露出去。 老皇帝:“……” 他大女儿不是那种三十年不同床都能忍的性格,所以…… 许烟杪每天上朝溜号时的奇思妙想闪现在老皇帝脑海。 难不成是养了侍卫,在每日熄灯以后,装成她和公主圆房?! 老皇帝惊怒! 老皇帝震怒! 老皇帝勃然大怒! 许烟杪:【好奇怪啊,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多长干嘛认这个罪名……噢噢,来之前她自己打算好了,如果实在脱不开罪,怎么都是死,那便选一个最不损公主颜面的死法。被骗婚总强过嫁了个女人。】 老皇帝:“……?”怎么听起来他女儿知情的? 难道说…… 老皇帝痛苦万分地顺着思路得出结论:难道他女儿知道这是个女驸马,并且心甘情愿替她隐瞒?! 他缓缓地、缓缓地,扶住额角。 大女儿嫁了个女驸马。 二女儿喜欢玩角色扮演,还搞契约婚姻。 五女儿,在清醒过来之前,任由驸马欺辱虐待,稀里糊涂地虐恋情深。 小女儿被宠得十分任性,为了当官连皇帝爹都敢折腾。 ……他还有温柔乖巧懂事听话贤良淑德的闺女吗??? 这些孩子这么奇葩,到底随谁啊! “爹!!!” 老皇帝脱口而出:“胡说!” 才不是随他! 然后就感觉到了不少古怪与疑惑的视线。 “……” 老皇帝回过神来,定睛看去,发现堂下又多了一人,对方挡在驸马身前,下跪行礼,看起来不过四十许年纪,眉眼冷艳,气势十足:“爹!驸马从未欺君,此人实属诬告!” 驸马惊道:“公主!” 哦,是他那大女儿。老皇帝恨铁不成钢地磨牙,看这鬓发散乱喘息不匀的样子,明显是一路策马赶了过来。就这么着急?! 老皇帝:“没欺君?” 长公主断然道:“没有!” 老皇帝:“呵呵。” 女扮男装不算欺君?真是信了你的邪。 当众也不能跟闺女算这个账,老皇帝捏了捏鼻梁:“你可有证据?” 总不能让驸……嗯,总不能让那个姓颜的当众脱了衣服吧? “有!”房陵长公主斩钉截铁:“当初爹问我要怎么挑选驸马,我说我要最好的,当时颜淳是状元郎,便是最好的——” “嗯……”老皇帝点点头。 房陵长公主:“但是我怕他过去做过什么事让我出丑,所以我派了人,去他家乡里里外外把他调查了一遍。” “嗯???”老皇帝懵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连驸马都愣住了,差点一句“什么”脱口而出。 房陵长公主平静陈述:“琼林宴第二天。” 房陵长公主依旧很平静:“当时调查的结果就放在皇宫里我的寝殿中,三十年前的卷轴了,恐怕黄旧的不成样子,其中有他从小到大的事迹,应当可以证明他三十年前并未成过亲。现在我人在这儿,也不可能提前作假,还请陛下明鉴!” 老皇帝张了张嘴。 许烟杪帮他说出来了—— 【卧、卧槽!】 【难怪系统提到她是……“一生好强的房陵长公主”。】 茶侍郎!都是你逼我的! 然后, 许烟杪—— 许烟杪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三 过了一会儿, , 身后没有别人, 很明显, 没抓到人。 衙门外的百姓已经被煽动了。 “难道是皇帝要帮公主包庇驸马?” “毕竟是他女婿, 咱们不是常说什么一个女婿半个儿吗?” “是哦, 而且陛下是公主的爹!他想帮公主隐瞒就能帮公主隐瞒!” “这不就是吉姑吗?吉姑有齐青天,这人什么也没有!可怜噢!” 吉姑就是近两年来大夏传唱度最高的戏曲——《驸马案》里那个倒霉又可怜的原配,上能孝顺驸马的父母, 下能抚养驸马的子嗣,淳朴善良又忠贞, 深得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 戏曲里,她状告驸马后,公主要用身份来包庇驸马, 是一位姓齐的青天不畏强权, 用御赐尚方宝剑强行将驸马斩首示众。 也是百姓喜欢看的惩恶扬善情节。 但现在戏曲照进现实后,好似要给出相反的结局。 ——对此, 百姓尤其不适。 * “如果是这样,你又如何应对呢——” 济北王府里, 有一片很幽很深的林子,林中有木屋,济北王平日需要琢磨事情时, 就屏退左右,席坐在木屋中,静静凝起心神。 “高见翊?” 木窗半开, 树叶沙沙,树荫映在济北王脸上,光影交杂。 “现在很不好受吧!我提前两年准备的杀招,还特意让人编了个戏本子提前传唱,如今百姓对杀妻杀子的驸马正群情激奋着,突然发觉戏本子在现世成真,我看你要怎么维护你的女儿和女婿!” “还有那个太子!” 一想到太子,济北王就恨得牙痒痒。 天底下怎么会有高宪这种人!不担心自己的地位不稳,被人刺激了腿瘸也泰然自若!城府之深,实属他生平罕见。 高见翊怎么配有这么优秀的儿子! “我就不信了!你姊姊遭遇了欺骗,和她感情最深的你,会不动怒!会不气到吐血!” * 太子的身心十分健康,甚至还能小心翼翼地看着老皇帝:“爹……” 你还好吗? 没有被气吐血吧? 老皇帝缓缓地呼吸,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朕……” 这两天帮着老皇帝批奏章,许烟杪简直是条件反射:【朕安。】 老皇帝:“……” 后面的话就卡喉咙里出不来了。 随后,老皇帝没好气地说:“朕不安!” 【老皇帝好惨啊……】 许烟杪根本没察觉,对方为什么会说自己不安。 现在,他对老皇帝充满了同情。 【那确实该不安,毕竟突然知道女婿有原配——虽然我也不知道,是误会女婿有原配好,还是知道闺女是原配,但是女婿其实是个女孩子好。】 老皇帝磨磨牙。 哪、个、都、不、好! 就不能给朕一个正常的女婿!给朕的女儿一个正常的婚姻吗? 皱着眉往堂下看,忽然愣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他那句“朕不安”,他那个锋利冷锐,争强好胜,很少表露自己的柔软的大女儿,此刻难得略有些愧疚地看着他。 老皇帝咳嗽一声:“房陵啊……”说到一半,卡壳了。 他该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那驸马是女的?总不能是去驸马的家乡调查时发现的,然后将错就错吧? “爹……”房陵长公主的语气十分肯定:“驸马绝对没有抛妻弃子!你放心!” 放心什么?放心驸马不是二手货? 老皇帝和房陵长公主对视一眼,瞬间领悟到了闺女的真实意思—— 爹!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我、让我们家丢脸的! 房陵长公主的目光蓦地转向妇人,十分凌厉:“你一介农妇,身无长物,是如何从保定不远千里来到辽东?而且,为何不在内陆报官,反而渡过渤海,来到复州城?” 妇人好似被公主的厉声吓到,身体一仰,跌坐在地上,颤巍巍地:“妾……妾……” 妾了半天,就是妾不出来什么。 许烟杪简直要为这个公主拍手叫好了。 【没错没错!从保定到复州,快两千里了吧,她跑这么远去报官,还不如去京城告御状。】 【真的很难解释得通啊。】 【而且,驸马就是辽东巡抚,报官之前都不了解一下仇人在哪里?她也不怕出现个官官相护?】 你的想法很好,但它现在是我的了。 老皇帝向着底下大臣递了个眼神,就有大臣站出来,好似是顺着公主的话,质问那妇人:“你可知驸马是辽东巡抚?你就不怕她在辽东一手遮天?” 那妇人好似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皇帝和公主,又慌乱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像十分嗫嚅:“是……是……大官说的是,都怪妾想得太少了,还有公主……陛下说是有证明,那自然是有证明的……妾……是妾冤枉驸马了。” 百姓把她当成了“吉姑”的化身,一个个更加激动,倒也不敢对皇帝发出怨怼,便高喊着一定会有青天来为她主持公道,让她不要退缩。 那妇人回头,对着百姓,眉眼间流露出感激,又很快转回头去,低头垂泪,默然不语。 许烟杪叹为观止:【好茶啊!】 许烟杪急了:【小茶姑娘上啊!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茶!】 礼部侍郎:??? 礼貌你吗? 手指关节发出咔咔脆响,剑眉星目的小茶姑娘面无表情。 太常少卿没忍住,拿手肘顶了顶礼部侍郎,眉眼乱飞:“去啊!小茶姑娘!” 礼部侍郎眼睛一眯,呵呵两声:“少卿真是说笑了,处理爱侣原配的事,还是少卿有经验啊。” 前不久和野人将军拜了把子的太常少卿:“……”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礼部侍郎:“何况,少卿莫说玩笑话,怎么会有人蠢到吃她这一……” “套”字堪堪挤到嘴边,一道高大英伟的身影站了出来。 “长公主殿下!”却又是那柳侍郎,眉头轻蹙,站到妇人面前,替她挡住房陵长公主的目光:“区区农家妇人,实在受不住长公主的威仪,还请殿下多些耐心,莫要咄咄逼人。” 礼部侍郎愣住了。 太常少卿愣住了。 皇帝以及其他官员,还有太子,也愣住了。 还…… 【真有人吃这套啊!】 许烟杪大为震惊。 许烟杪叹为观止。 许烟杪在心中大声逼逼:【哇!怜香惜玉诶!】 大夏君臣其实好奇很久了。 许烟杪——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够睁眼说瞎话的? 而柳侍郎则是吓了一跳,连忙撇清关系:“这只是一个普通农妇,我只是怜惜弱小。” 房陵长公主看他一眼,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这和我有何关系?” 柳侍郎尴尬地笑了笑:“我怕殿下误会。” ——其实是怕同僚误会。 侧头扫了一眼那妇人,这人不是什么美娇娘,也无甚风情,就是田间常见的,埋头插秧种苗的农妇。 柳侍郎强调:“我真的只是怜惜弱小!” 可千万不要把他和这个老迈农妇扯到一块儿去! 再偏头一看,发现许烟杪的眼睛更亮了,眼皮就是一跳。 【真的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柳侍郎深呼吸 。 冷静,不要去管许烟杪这小子了! 柳侍郎对自己默念了三遍:这小子懂什么,他就是个看热闹的!这才把胸口那股子憋闷压下去 身后,妇人的声音突然怯怯地响起:“多谢这位大官,妾……妾……” 柳侍郎连忙回神,耐心安抚:“慢慢来,别急,如果真有冤屈,陛下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这一刻,柳侍郎身上仿佛有万丈光芒。 他嘴角啜着笑,整个人温文尔雅,仿若芝兰玉树。 衙门外,百姓交口称赞—— “这个官不错!” “这是个好官啊!” 柳侍郎嘴角笑容更深了。 他也是礼部侍郎,何必——就是小茶姑娘——是礼部左侍郎,他是礼部右侍郎,眼看着礼部尚书年纪大了,退下来只怕就在这两年间了。 他们两个人都可以竞争一下尚书的位置!本来他和何必旗鼓相当,不分上下!这人居然和大将军靠上了,呸!真不要脸! 茶侍郎!都是你逼我的! 既然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当十五,搏个好名声,踩着你上位了! 百姓不正在可惜没有齐青天吗? 等着!柳青天来了! 【嘿呀!怪不得这么不给老皇帝面子!原来是有前科啊!】 什么? 老皇帝的气恼在好奇心之下,迅速消退了。 柳侍郎还有前科?他怎么不记得了? 如果是什么直言劝谏的官,他不可能没个印象的啊。 【这前科还不止一个!】 太子瞄了一眼柳侍郎,发现这人表情也是十分茫然。 当时,看热闹的心大起—— 到底什么前科啊!居然连前科本人都忘了! 在场不少官员那叫一个翘首以待,就等着许烟杪放瓜了! 许烟杪切瓜也切得很利索,心里啧啧两声。 【在万寿公主一事上为驸马呐喊助威!】 【在襄阳公主和离的时候上书于理不合!】 “嘶——” 难道?! 太子直起了身体,脖子往前倾,眼睛里闪烁着被震撼到的光芒。 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子吧! 一些官员已经在许烟杪的帮助下,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过这么一个人,哪里都有他!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季岁联络那个女德君子时!是他代为接待的!】 【还有——】 【济北王世子炫耀腰带的时候,他有荣幸亲手触摸!】 在场官员:“!!!” 他们使劲掐着自己的肉,有的人对自己特别心狠,下手一掐,还旋转三百六十度。 不能笑! 绝对不能笑! 不然找不到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突然爆笑的理由应付小白泽,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心声被泄露了,陛下能扒了他们的皮! 堂上。 老皇帝笑不出来。 不是,这人没毛病吧?专跟朕对着干? * “妾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什么辽东,妾也不晓得。三十年前,夫君当了驸马后,妾怕被他灭口,就带着孩子一路往北走,后来见了海,过了岛,觉得足够远了,便在这边的一处乡里住下。” ——三十年前,老皇帝还没有下令造册,各地人口还混乱着,想要离开家乡搬去其他地方并不困难,只要有脚走路,有钱租房/买房就行。 那妇人鼓足了勇气把解释的话说完,好似对柳侍郎十分依赖:“大官,就是这样……大、大官?”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妇人有点迟疑地抬起头。 “别叫了……” 我可能很快就不是什么大官了。 柳侍郎欲哭无泪。 我家里没有背景,只能自己为自己博个前程!不就是想蹭一下青天的美名,借此当个尚书,至于这样细扒吗! 诶!我突发奇想!诶!我灵机一动!诶!我琢磨着可以这么做! 道,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蹭热度。 只要对比较多,他就跟着混在里面。 如果这个意见讨皇帝欢心, 皇惹恼皇帝的意见, 他不当出头鸟, 通常也不会大罚。 当官并非完全看才能, 如果资历够高, 途不会撞上什么事情丢官/丢命。 于是, 就靠着这样时不时蹭一蹭的本事,他成功混成了礼部右侍郎。 然而,平庸不可怕, 可怕就可怕在,平庸了一辈子的人, 诶!我突发奇想!诶!我灵机一动!诶!我琢磨着可以这么做! 我琢磨着—— 可以搞个柳青天! “青天大老爷!”老皇帝一只手紧握成拳,轻轻敲击着桌面,似笑非笑:“不如由你来断这个案如何?” 柳侍郎面色大变。 他倒是可以硬着头皮断案, 但……看了看老皇帝的脸色, 柳侍郎仅剩的求生欲让他果断认怂:“陛下,臣愚钝, 不会断案。” 衙外百姓一片哗然。 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青天怎么可能不会断案呢? 老皇帝明知故问:“那你方才站出来……” 柳侍郎又低眉顺眼, 把之前强加的荣耀推了出去:“臣不会断案,但动动嘴皮子还是会的。” 百姓的哗然声更大,看柳侍郎的目光也变得鄙夷起来。 老皇帝这才满意。 ——谁也别想吞他的东西!吞了也要吐出来! 不过, 驸马还是要捞一捞的,最好能不暴露她的女子身份。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谁能做到这点呢? 目光开始在场中扫视。 …… 许烟杪站在衙门大堂的边缘上。 这可是绝佳的吃瓜位置, 方便观察全场,一有危险还可以退至众人身后。 然后,他就感觉老皇帝的视线定在了自己身上。 许烟杪:“?” 老皇帝笑着,冲他招手。 许烟杪大吃一惊:【不是吧?这个王朝是不是得完啊?我以为丞相找吏部的人去查小偷也就算了,现在皇帝还找吏部的一个司务断案?大理寺的人也还没死绝啊。】 * 人都是视觉动物,当一个桃花那样鲜妍好看的青年走出来,要断案时,衙门外,百姓纷纷叫好。 已经没人去管一开始驸马认罪的事情了,在他们眼里,这可比戏台上的节目还跌宕起伏,既想要得出结果,又不想那么快就结束。 许烟杪学着记忆里电视剧的样子,“啪——”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然后,像模像样地让那妇人拿出在辽东生活的户籍。 老皇帝正要点头轻声和其他大臣夸赞许烟杪脑子灵活,就听见许烟杪的心声—— 【嗯……这大娘确实在辽东生活了二十多年没离开,户籍随便看看就行,我得趁着这段时间想想,怎么把案子结尾定在驸马被陷害上。】 堂内一片沉寂:“……” 刑部尚书抽了一口气,特别扼腕:“怎么就不能让许烟杪离开吏部呢?” 这断案方式,多方便啊!直接看结果,不管中间怎么搞,只要能牵连起来就行。 户部尚书比他更扼腕:“是啊。”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他们知道,他们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许烟杪不管是去户部还是去刑部,都会引起大地震,使得人人自危。 许烟杪为人比较散漫,还总是在心里说什么自己要“躺平”“咸鱼”,可他有个优点,就是在其位谋其政。在吏部司务的位置上时,对于自己的本职——交接发放公文,从未偷过懒。 而如果把他放在户部或者刑部,他必然会动用神器的力量,去查看账簿、观测案件,如此,便会有无数贪官落马,无数涉案之人被抽丝剥茧出来。 看着像是好事,可…… 二位尚书再次对视一眼,彼此间只能看到无奈。 有时候,太过透明,太过无所遁形,并不一定会让政治清明,更大可能是物极必反,集体摆烂——反正你知道我没犯法,我只是公务做得一般般而已。 水至清则无鱼啊。 * 许烟杪不知道他们一下子想了那么多,妇人及其儿子的户籍送到他手上后,他意思意思看两眼,就放到了一边:“如此,你们和驸马在辽东相遇,的确是巧合。” 妇人苦笑:“乡野村妇,哪敢欺瞒大官。” 许烟杪不置可否。 【可惜了,指使这大娘的人非常谨慎,从来都是蒙着脸见面,从大娘这边的八卦看,根本看不出来幕后主使是谁。】 八卦系统确实不需要他一定得知道别人的身份才能看八卦,但也不能是“指使大娘陷害驸马的人”这么模糊吧。 【我想想能不能从驸马和公主这边入手……我看看,嗯……驸马从小被当成男孩子养,和她娘出门也穿着男装。哇!她娘好厉害——】 老皇帝抱臂坐在一旁,不屑一顾。 能有多厉害?能有女状元厉害?还是能有之前颜淳请封的崇义夫人厉害? 左右不过是一些把女儿充儿子养…… 【驸马她爹喝醉酒,和她娘开玩笑说她娘生不出儿子,他要把人卖了,娶个好生养的回来……】 老皇帝微微皱眉。 怎可如此对待发…… 【当晚就被她娘用被子捂死了。】 老皇帝:啥? 【哦豁,真是好一个致命玩笑。】 【第二天就报告官府说是暴毙,第三天就下葬。】 老皇帝:啥?? 【第四天去官府登记户籍,就说当时还十岁的驸马,是个儿子。】 老皇帝:啥???? 太子脸上表情也震撼到一片空白。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先表达对姊夫之母先下手为强举动的佩服,还是该表达…… 怪不得不管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到驸马女扮男装的事情——驸马十岁那会儿,还是前朝呢!兵荒马乱的末年,户籍想怎么假造就怎么假造,等到新朝建立那时候,驸马都成年了,女扮男装起来更得心应手,除非她主动暴露,谁还能拆穿她? 【芜湖!!!】 【我知道怎么拆穿她了!】 许烟杪的心声突然雀跃起来。 大夏君臣一头雾水。 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有证据了?! 青年的眸光亮了起来:“这位大娘……”有礼貌到围观的官员几乎想捂住脸,只觉得许郎看着也太好欺负了。 “你和驸马成亲时,可有三书?” 妇人含泣掩面:“并无。当时兵荒马乱,哪有那个条件,后来有条件了,夫妻多年,他不提,妾亦不曾想太多。” 驸马跪在旁边,垂眸不语。 房陵长公主的视线冷漠地审视妇人,好似在分析、思考什么。 许烟杪又问:“那你可曾见过驸马爹娘?” 妇人好似很无奈:“大官莫要消遣妾,妾嫁入颜家时,舅姑已逝……” ——她确实是有备而来,恐怕驸马的家庭背景资料,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许烟杪笑了,他打断了妇人的话:“你和驸马成亲那么多年,她可带过你去给她父母扫墓?” 妇人对答如流地说出了驸马父母的墓地地址:“妾与颜郎,年年都去……” 许烟杪又问:“你可识字?” 妇人羞赧:“并未……” 许烟杪好似很惊诧:“驸马不曾主动教你读书习字?” 妇人也很惊诧:“颜郎再是才子,也不会教我读书习字,他——” “我会。” 妇人的话戛然而止,微微错愕。她看到之前垂眸跪直,静静等着官府宣判的颜淳,侧过头来看她时,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是我发妻,我会主动提出教你的。” 房陵长公主笑了一声,冷淡、尖锐,没有温度:“驸马母亲的墓碑上,有一行字,乃其密友,当世宗师童心亲手所刻。但是像你,还有你身后的人,哪怕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老皇帝直接问左右:“童宗师会刻什么字?” 老御史沉吟两息,道:“童宗师素来被称为妖儒,其人离经叛道,曾直言:男女才智无别,倘若女子可脱身闺阁,当世男子皆不敢出声矣。是以,想来其密友墓碑上,会刻其言论的核心——‘见识有长短,男女无分别’。” 【全对!】 许烟杪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表示赞同。 【颜淳从小听着她娘和童宗师论道,还帮她娘抄录二人的来往信件,耳渲目染下,长大后才打算去科举拼一拼——反正她父母双亡还没有九族。】 【谁能想到,一路考上了状元,还阴差阳错被老皇帝直接点了当驸马,根本没办法拒绝。】 【公主当时还不知道她是女生好像——嗯!果然不知道!新婚之夜都懵了,笑死,能坚持这场婚姻都是因为公主绝不肯丢脸!】 【我看看我看看,当时怎么说来着?噢!‘我不管你是男是女,你当了这个驸马,就必须给我把脸面挣回来。’】 老皇帝:“……” 太子:“……” 好了,他们现在懂为什么房陵长公主会忍下女驸马了。 ——我那一生好强的女儿/长姊。 案子已经有定论了,许烟杪就放心继续扒。 【为了驸马的女儿身不会暴露,也为了更方便搞事业,她们就跑来辽东了!】 【这里又冷又是边关,苦寒之地,能坚持三十年,从知县升成巡抚,她们也真不容易。】 【哎呦!这巡抚的治理功劳一人一半!公主也经常男装出行,冒充巡抚办公——哈?笑死,治所那边的人基本上都假装眼瞎,假装不知道有两个巡抚,反正就是没人上报中央。】 一众中央官员:“……” 我们现在知道了。 所以我们要怎么做?也假装眼瞎耳聋,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齐齐看向老皇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是撸了女驸马的官职,还是将错就错,你老给个准话! 老皇帝本来想直接撤掉颜淳的官职,让她当一个光头驸马——如果可以,最好能驸马也别当了,但他闺女估计不乐意。 但是,这一刻,听完许烟杪“治理功劳一人一半”的话,他冷不丁的,升起了一个想法—— 辽东有闺女的一半,等于,有我的一半,等于,自家人掌握了辽东,不用担心造反的问题。 老皇帝:“……” 有点心动,让朕想想。 【呜哇!居然是先婚后爱!还有孩子啦!】 老皇帝:“?!”对啊!他还有六个外孙女呢,哪来的?! 【哦哦,收养的,都是女孩儿,为了方便继承自己的事业。】 【三个姓高,三个姓颜。】 老皇帝:) 还挺公平。 南边有永镇云南的王府,北方还没有永镇辽东的王府,辽东靠近山海关,十分重要,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总担心对方会联合关外蛮人谋反,所以还没有把这块地封出去。 但……如果镇守辽东的是房陵,还后继有人…… 更加心动了,让朕好好想想。 哇!驸马穿内增高诶! 之前在衙门旧的声音又出来了。 这人对驸马大喊:“谁能证——哎呦!” 卫, 把人擒住,略带恶意地把关节一卸…… ” 那人哭爹喊娘,又立刻被塞了一团破布, 只能“唔唔”地发声。 锦衣卫指挥使怒骂一声:“谬种, 可算是让咱逮到你了。走!” 拎小鸡崽子一样, 把人拎起来, 往衙门里一声, 高声道:“陛下!臣不辱命!这人方才故意在百姓当中搅浑水, 用话语引导百姓,被臣与手下儿郎们逮着了!” 随后一把拽掉那人口中破布。 那人眼神一下子有些躲闪,但还是梗着脖子, 好似满脸不服气:“怎么!怀疑一下都不行?既然这样,还公审什么!关起门来, 过两天直接说结论便是!” 房陵长公主神色倒是平静。 她对老皇帝说:“陛下,俳优跳梁而已,稍后再审, 先还驸马和女儿一个清白。” 于是那个人又被堵了嘴, 捆上绳子,往角落里一塞。 但经过这事, 百姓们确实也惊疑不定,不大敢说话了。 老皇帝给许烟杪使了个眼色, 许烟杪又一拍惊堂木,声音一沉,将百姓注意力引走:“驸马, 对于此人的指控,你有何话可说?” 颜淳迅速总结出重点,简明扼要地说:“在我与所谓的‘发妻’成亲之前, 我便与不少女子通信,有人为友,有人为徒,皆是游历天下时遇到的。而在所谓的成亲之后,到科举之前,仍然不曾与她们断了联系。” 颜淳敢说出来,就是因为这些女子皆是世人眼中离经叛道之人,并不在乎世俗名声。 她们有的六岁入家塾学子史百家,十二岁时便才名远扬,诗文为人传观,同窗自愧不如,大儒将之收为徒。 有的被誉为“女中扁鹊”,在前代出入宫廷,治好太后与皇帝,在今朝游于民间,悬壶济世,深受百姓爱戴。如今还将一生行医的经验,编成医书传世。 有的一身侠气,行侠仗义,有的女扮男装从了军,如今已退伍,有的开私塾当夫子教书,听闻如今正在编写术算之书,预备简化《筹算》,使更多人能通晓术算…… “除此之外,科举之前,我行游山水之间,还教导了不少女子念书,总不能轮到我的妻子,我就无所谓她是否不通文墨?” 衙门外的百姓一边听一边点头,感觉驸马说的有道理。 “所以他是被冤枉的?” “感觉像……” “那之前他为什么要承认啊?” 许烟杪也问出了这个问题。 颜淳只笑一笑,好似坦然说出了自己心中想法:“我背上的确有胎记,不知她怎得知了这事。脱了衣服后便是百口莫辩,当时一时万念俱灰,只觉得清白难保,恐怕人人都道颜淳乃抛妻弃子之恶人,便无了生趣,索性认了。” 简单来说就是,感觉自己洗不清冤屈了,破罐破摔,无所谓是不是被冤枉了。 如果不知道她是女驸马,这个说辞也勉强说得通。 那妇人咬了咬唇,突然大声说:“颜郎!你当日亲口与我说,你只想要贤妻良母,我识不识字亦无妨!如今怎改口了!” 许烟杪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就等你这句了! “既然你是贤妻良母,与驸马多年夫妻,那么,驸马穿多大的鞋,着多长的裈?” ——就是连裆长裤。 总不可能你一个贤妻良母,连裤子鞋子,都没给驸马做过吧? 许烟杪话音刚落,妇人便转头看向驸马。看着好像只是说话时与人眼睛对视,为了尊重驸马,实际上,飞快地估量了一下驸马的身高,迅速报出一个尺码。 百姓们又被带走了判断,纷纷议论:“感觉这还是驸马的发妻啊。” “是啊,她立刻就说出了尺码,过去定然为驸马缝过不少裈与靴。” 许烟杪咳嗽一声:“驸马,可以脱了。” 脱什么?! 老皇帝猛地站起来:“这!不合适——”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驸马沉默了两三息,默默地脱掉鞋子,从里面……倒出了一个厚垫子。 他穿着袜子,站在堂上,身高明显缩水了一小节。 ——也就是从一米八三到一米七八这样子。 妇人报的尺码就对不上了。 “啪——” 许青天的惊堂木一拍,憋着笑,努力一本正经地结案:“你身为她妻子,还能不知道她真正身高是多少?总不能驸马在床上,也穿着这个鞋吧!按照你的说法,你和他连孩子都有了。” 妇人跪在地上,两条腿都似在微微颤抖。 许烟杪一边给人定罪,一边奇怪:【不过,一米七八也算矮吗?怎么这都不满意,还要垫高——噢!长公主要求的啊!】 嗯?这是为什么? 大夏君臣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 难道公主还是嫌弃驸马太矮了? 【驸马估计也没想到,成个亲,妻子还会和她说:你怎么就七尺七寸,还没我二妹的驸马高。】 【然后隔断时间给他加鞋垫,潜移默化,到终于比季岁高了一寸时,才终止鞋垫的加厚。】 【公主还挺机智,知道要隔断时间加厚一点,免得外人看出破绽。】 大夏君臣属实被惊呆了。 这、连身高也要比?! 看向驸马的目光中流露着深切的同情。 这娘子,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到底被压着和人比了多少东西啊? * 案子审完了,妇人和儿子都被拖下去了,衙门外一片欢呼,高喊青天。 许烟杪魂不守舍,眼睛盯着驸马对他表达感谢时,微动的胡须上。 【好长的胡须啊,听说驸马之前还有什么‘美须髯’的名声。】 【她这胡子怎么搞的?】 【卧槽!假胡子用蜂蜡固定在下巴上,还涂抹猪油固定造型。涂抹猪油会有味道,这假胡子得经常换吧?哪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剃犯人的!】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目光偷偷瞟向驸马的美须髯。 搞假胡子的效果这么好的吗?那他们要不要也…… 吏部尚书捋着自己的真长须,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嘴角微微一抽:“听闻驸马为官时,素有仁名,除却大奸大恶之徒,那些小犯,第一次犯罪时,他只处以‘耐刑’,以作惩戒。若再犯,方严惩。” 耐刑,就是保留了犯人的头发,但强制剃除其鬓毛胡须。通常用在一些较轻的罪名上。 老皇帝也想起来了,手掌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他当时还很高兴,觉得这人当了个好官,想给她升官,被闺女拦住了,说驸马毕生心愿就是当一地父母官,为民请命。他那时候更高兴了,赏了驸马不少东西。 现在看来,当父母官为民请命大概是是真的,但什么毕生心愿……就算了吧,她们那是不想进中央吗!她们那是不敢进! 【说起来,大理寺丞应该和驸马有些共同语言。】 大理寺丞脸色一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血过多了。 来自福州的官员们前倾着脑袋,面上狂喜。 小白泽!干得漂亮! 让这厮之前居然说福州人狡诈!当诛! 其他人眼睛也亮了亮。 刚搞定一桩驸马被告案,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正适合听着趣事来松快松快! 【人到中年秃顶……】 唰唰唰—— 几十道目光聚集在大理寺丞头上,大理寺丞脸上的笑容都僵了。 福州人——刑部郎中嘟囔了一句:“没秃啊?” 【搞了一顶假发!】 噢~ 百官恍然大悟。 髢啊! 大理寺丞感觉停留在他的假发上的视线越来越多,不禁悲愤:好歹同朝为官,你们至少掩饰一下啊!停留个三五息也就算了,怎么还有人停留了七八息的!要不要我把髢拿下来,给你们拿在手上细看啊! 【平时用刨花水当发胶搞造型,说不定可以和驸马商讨商讨,是猪油好用还是刨花水好用。】 【不过一个用到假胡子上,一个用到假发上,也不知道通不通用?】 大理寺丞几乎要泪流满面了。 你不知道就不要在心里瞎琢磨啊!就不能当个安安静静,嘴上不说,心里也不要去想的木头美人吗? * 一出新·驸马案落幕,百姓们看得意犹未尽。 其中有一些戏曲大家得到了灵感,回去就编出了《新·驸马案》,在戏台上传唱—— “好惨吓!” “你来告我撇夫责!” “你来计我背上印!” “幸我频频话嫦娥,诗书尽皆谈遍!” “问我是何人?自家姓颜,祖籍保定,不幸父母双亡,当了驸马,至亲只有公主啊~” “此罪难辨!此罪难辨!” “谢荷有堂上,教我女人之见未必短!教我男子之见未必长!谁言巾帼不胜须,只恨困阃域!啊咿——我遍怜红粉盲!我遍教女诸生!缘何发妻仍混茫!” “不识字!呵!她不识字!不似吾妻!不是吾妻!官司了了——” 其实重点是身高,但戏曲嘛,艺术创作,会更抓一些观众们喜闻乐见的精彩桥段——其中肯定不包括驸马脚踩恨天高鞋垫。 戏台下的隔间里。 “这戏曲编得很好。” 案几前,房陵长公主提起笔,写下:“教我女人之见未必短!教我男子之见未必长!谁言巾帼不胜须,只恨困阃域——” “我喜欢这两句。” “我也喜欢。”驸马略有些惋惜:“可惜我的身份不能揭露,不然这场戏曲会更完美。” 女驸马,状元郎,多合适啊那段唱词啊。 房陵长公主看着她,笑了笑:“生前不行,但或许死后……” 驸马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脸上猛地绽开笑容:“是啊,死后……” 她忽然想到什么,拧眉:“你说我后心那个三瓣梅胎记,到底是如何暴露的?我平日里从不在外面脱衣服,在家中洗澡沐浴时,也从来不让仆婢近身。” 笔尖在纸上缓慢移动,这次出现的是一个个怀疑对象的名字,又一次次划掉,突然间,房陵长公主想起来一件事,脸上表情定格在啼笑皆非上:“我想起来了。” “什么?” 房陵长公主把笔随手一扔,笑道:“天统三十年,五月那场大雨,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时苦雨不歇,渰灭庄稼,平地水深三尺余,我去救灾……”驸马的表情,从怔愣、疑惑、回忆到恍然大悟:“当时我背后被一个尖锐的东西划破了衣服,一直破到裹胸,难道就是那时候,被有心人看到了?” 房陵长公主点头:“其余时候,我们都很谨慎。” 想到那一次,驸马还是很后怕:“当时裹胸掉了,我十分惊恐,亏得公主宽慰了我许久,方从担忧中走出。想来幕后之人虽然看到我的胎记,却也没注意到我是女子,不然何必假托什么发妻,直接揭穿我是女人便可。” ——她们一开始冷淡地互称公主驸马,后来是相敬如宾地互称公主驸马,再后来,这种简单的称呼,就带着一丝令人心痒痒的正经,成为了情趣。 房陵长公主嘴边的话欲出又止,止了又止,还是没止住,说出了三年前自己就想说的话:“别杞人忧天了。” 驸马愣住:“什么?” 房陵长公主往她胸前扫了一眼,揶揄:“此地一马平川,就算不用裹胸,也无人看得出来。” 驸马:“……” 房陵长公主玩笑道:“天统三年、四年的科举是开国后第一场,许多章程还未实施,各地都有漏洞可钻,才让你成功混进来。到第二次科举便要搜身裸检了,后来又改为集体去澡堂泡澡……此前我们庆幸你是第一场就去了,如今我看,倒也不必庆幸得那般早,澡堂还是可以穿条亵裤的。” 颜淳看了看公主胸前的起伏,再看看自己胸前绝对不会有人多想的平坦:“……” 可恶。 噫!有人说老皇帝就是当乞丐的命! 来了! 这么说可能不太能理解, 那么,转— 【哇!】 【地图炮大理寺丞,和祖籍福州的刑部郎中打起来了?!】 许 【这才刚出衙门啊!都不等一等, 至少等到老皇帝走远吧!】 其他官员一言难尽看着小白泽:“……” 你如果不那么两眼放光, 可能都有说服力一些。 【踹裆了!!!】 什么! 哪里!!! 大臣们迅速转头。好几个人倒抽一口凉气, 真踹啊! 锦衣卫过来把两人分开。 老皇帝黑着脸:“看看!看看!你们还有一点朝廷命官的样子吗!衙门口互殴, 比街头流氓有何区别!” 大理寺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夸张, 真哭了。 老皇帝都吓了一跳:“你哭什么?” 大理寺丞哭得愈发厉害了:“陛下!他抢臣的髢!” 不就是骂了两句福州人吗!至于吗! 大夏君臣定睛一看, 才看到刑部郎中尴尬地站在那里,手里还那些一顶假发。而大理寺丞那个地中海头发十分显眼,在众人面前一晃一晃, 还有些反射太阳光。 刑部郎中咳嗽一声:“陛下明鉴,臣并非故意去拽……呃, 臣是和他斗殴的时候,不小心碰掉的。” 【老皇帝笑了!老皇帝绝对笑了!】 【……诶?大理寺丞怎么哭得更大声了?】 许烟杪正茫然着,须臾, 不知道是在沉默还是在憋笑的老皇帝一伸手, 从刑部郎中手中接过髢,看向大理寺丞:“为何会打起来?” 大理寺丞:“……” 【因为他之前嘴贱哈哈哈哈哈哈!地图炮一整个福州, 刑部郎中也是福州人,记这件事记很久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大理寺丞是个斑秃的消息,今天直接发难!大理寺丞被嘲讽肯定不能干,两人就打起来了。】 【打着打着, 假发就掉了!】 大理寺丞的沉默震耳欲聋。 刑部郎中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低头:“陛下,臣知错, 臣认罚。” 大理寺丞眼巴巴地看着老皇帝手中的髢:“陛下,臣知错,臣也认罚。” 老皇帝点头:“那就各罚十杖。” 大理寺丞:“陛下,臣的……” 老皇帝:“……我还会贪了你的髢不成?” 把假发往大理寺丞那边一扔,大理寺丞手忙脚乱地接住,然后,万分珍惜地带回头顶。 老皇帝环视左右:“来几个骑射好的,朕要去郊外跑跑马……” 【还跑马?】许烟杪条件反射:【上次被关外蛮人追杀的事,不会再来一次吧?】 户部尚书实在不忍心看陛下现在的表情,默默举起袖子,挡住眼睛。 许郎还在火上浇油,不停默念:【老天保佑,别挑我,千万不要挑我!】 老皇帝: ) “许、烟、杪。” 肉眼可见的,许烟杪抖了一下。但他走出来时,行了个端正无错的礼,说话声音听着也很正常:“陛下。” 老皇帝直勾勾地盯着他:“听说你骑射很好。” 【啊???】 “这次随行,你也来吧。” 许烟杪只得道:“谢陛下恩赐,但不知哪里传来的谣言,臣不会骑射。” “无妨。” ——看你头疼的样子,朕就开心了。 而且,再不会骑射,至少也能上马吧? 笑容又重新渡上老皇帝的脸,他微笑着点了几个大臣随行:“走吧。” …… 老皇帝:“……你真的半点都不会?” 许烟杪爬了半天也没爬上马,只能拱手:“是臣耽误陛下了。” 许烟杪的眼神特别无辜,然而那心声特别中气十足,理直气壮:【我早说了我不会啊!有车坐,谁专门去学骑马啊!我又不是蒙古的!】 老皇帝咬牙:“朕今天非带上你不可!” 户部尚书看看陛下,再看看旁边的房陵长公主,眼神飘忽了一下。 ——确实挺像的。 吏部尚书咳嗽一声:“陛下,未曾学过马的人强行上马,有可能会摔下来。” 别人也就算了,小白泽是瓷做的,摔不得啊! 老皇帝陷入沉思之中。 老皇帝眼睛一亮。 * 【芜湖——】 一道奇景出现在郊外。 几匹快马在前面奔驰,穿过午后灼热的曦光,红色绣衫,袖口、衣角飞扬。护心镜坠在胸口十分闪亮,但再亮,也没有他们身后的那个竹车吸引人。 竹子很轻便,做成的东西也绝不会笨重,更别说由好几匹快马拉着了。那竹车在平地上几乎是一滑而过,难以言喻的温暖光晕笼罩着车上的青年—— 许烟杪坐在竹车上,表面看着很平静,实际上…… 【芜湖!!!】 【再快一点!】 【飞起来了!】 【冲啊——】 当然,皇帝和百官不会做拖车这种事情,所以又是万能的锦衣卫出场了。 皇帝他们也骑马,跑得可比许烟杪那边快多了。 大雕翔过众人头顶,老皇帝双腿一夹马腹,双手松开缰绳,马侧弓箭瞬息到了掌内。马身骤停,前蹄高高举起,烟尘之中,骏马嘶鸣长长响起,一箭射出尘烟,透过大雕翅羽,狠狠钉在上面。 大雕悲呜坠落,大臣们围绕在老皇帝身边奉承:“陛下神射!” 老皇帝眯着眼睛:“老了老了,之前瞄准的是脖子,如今……” 【诶?那是什么?】 老皇帝下意识转头,循着许烟杪的视线望过去,就见远方一座书院,立于山野中。 而许烟杪,明显没注意到他射雕的英姿,被书院吸引去注意力了。 “……”老皇帝甩袖:“神射什么神射,看你们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头雕而已!”吩咐锦衣卫:“拾起来,带着。” 然后勒着马绳,调转方向往许烟杪那边走,被遗留下来的臣子们面面相觑。 中军都督佥事咂舌:“陛下现在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伴君如伴虎吗? 老虎漫步到白泽身边,屈起手指在竹车上轻轻一碰:“那边有什么?” 许烟杪搜了一下系统。 【哦豁!熟人啊!季岁上任地方,那个女德君子正好在他的治下,这几个月一直被针对,他就跑出来,跑得远远的,跑来复州,在这边养望。】 【养得还挺成功,这边的人都觉得他是隐士高人大儒,下了不少帖子邀请他去参加什么文宴、园会,他推了很多,一个月就出现在人前一两回,特别有高人风范。】 【这次是受到书院邀请,来给学子们讲课,啧啧,还有不少大儒在呢。哇!童大儒也在!权老之前听说了这次,现在也在书院里呢!】 哪怕知道这么多,许烟杪嘴巴也很紧,对着老皇帝:“臣也不知,看着像是一处书院?” 老皇帝拿眼瞥他,马鞭一抽:“过去看看!” 群马奔腾,直至书院外。 书院名字很好听,叫“有余书院”。 “有余?”兵部尚书嚼了嚼这两个字,笑了一下:“倒是很有韵味。” 众人很悠闲地走进去,没有人出来拦住他们,书院里人群聚集,观衣服,大部分是书院的学子,小部分则是外界之人,加在一起约莫几百号了。 到了一个院子里,众人各自寻席坐好,围绕在中间的,是一株刺槐。 老皇帝也找了一个地方落座,其他官员纷纷入座。 “看看那顾铣能说些什么。”老皇帝说。 ——顾铣就是女德君子的姓名。 旁边有学子插嘴:“你们是何人?怎能直呼顾夫子大名?” 老皇帝一行人齐齐看向他,都是一等一气势十足的人,尽管没有刻意威压,这学子依旧神经质的哆嗦了一下,话语也有些结巴:“你、你们想干什么?” 吏部尚书受到老皇帝的眼神暗示,冲那学子笑了一下:“郎君莫怕,我们只是从外地而来,看得不少人进这书院,就有些好奇。方才冒犯了那位顾夫子,实在是我等的不是。” 吏部尚书长得慈眉善目,白白胖胖,耳垂还肥大,像极了庙里的弥勒佛,那学子浑身一松,便笑着回:“长者言重了,不知者无罪。” 吏部尚书便问他那“顾夫子”究竟是什么人。 说到这个,学子便热情了。 “顾夫子乃隐世大儒,我观之,其学问可与季、权、童三者比肩。” 季就是季岁,权就是权应璋,童就是童心。一个今文学派首领,一个古文学派领袖,还有一个离经叛道,被称为妖儒。 吏部尚书“哦?”了一声,真心诚意地询问:“这位顾夫子可有什么理论?” “有!”那学子兴奋得脸颊都引引发热:“仲尼言:唯上知与下愚不移。顾夫子告诉我等,天命有定,上知者,上等智者也,下愚者,下等愚人也,移,变也。宇宙洪荒,上等人与下等人是永恒不变的,高贵的人注定高贵,低贱的人注定低贱。低贱的人再努力,倘若没有那个命,也成不了上等人。” 老皇帝心念一动,还没等他细细琢磨自己在动什么时,许烟杪困惑的心声响起—— 【先不说,唯上知与下愚不移是不是这个意思。那顾铣的意思是……老皇帝就是当乞丐的命?就算得了天下,也会一世或者二世而亡?】 几名尚书:“???” 等等,是这个意思吗?难道不该是解释成陛下身怀天命,注定高贵? 而老皇帝一时被许烟杪带跑偏了,勃然大怒起来。 好啊!顾铣!原来你是这个意思!给朕等着!!! 啧!孔子知道这事能打爆你狗头! 刻, 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头皮发麻。 了? 顾铣次不再是小打小闹了,经过这段时期的养望, 他童大儒来自己的讲课, 而且, 权应璋权大儒竟然也闻声而来。 这次讲课, 如果讲得好, 他就可以对外说, 二位如果讲得不好,他就可以对外说,。 不管是哪一个, 都是他赚了! 成败在此一举! 顾铣理了理衣冠,露出自信的笑容走进去, 眼球转了转,瞄进场中:“!!!” 陛下?! 顾铣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张熟悉的脸,微微一呆, 随后狂喜。 这次讲学, 除了那两位大儒,陛下的支持他也要!只要这三位都对他另眼相待, 区区季岁算什么! 几乎是立刻,顾铣就改变了自己之前的方案—— 本来打算一上来就讲课, 现在看来,还是先以风雅之事开局,让这三位大人物生起好感比较重要。 正好, 他之前得了一首失传琴曲的琴谱。 “虽然还没熟练,但糊弄一下也足够了。反正二位大儒又没听过这首曲子的原调,皇帝更是泥腿子出身, 听什么曲子想必都是囫囵听个响儿。” * “此次讲课之前,某先为诸位弹奏一曲。” 那个女德君子抱着琴坐到刺槐花下,对在场众人微微颔首,称得上是彬彬有礼。 手抚上琴弦,泠泠之声在其指尖倾泻而出。铺在他身上的和煦日光,唇角轻扬的弧度,睫毛垂下的轻柔,都显得那么的完美。 在场之人听琴声听得如痴如醉,纵然是恼恨女德君子的老皇帝,都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有些真本事。 权应璋盘膝而坐在前面的地方,闭着眼睛,手指在大腿上轻轻点着旋律。 他旁边的童心大儒轻轻点头,心神亦沉浸在乐曲中。 此地除了人的呼吸,琴弦的拨动,林木婆娑的轻响,再无其他声音。 许烟杪打开了系统,准备打发一下这段弹琴时间。 正好,女德君子就在那里弹琴显示存在感,许烟杪就顺手看了一下他的八卦。 打头的,最显眼的就是—— 【诶?弹错了?】 猛地把权应璋从痴醉状态中拉回来。 【啊!又弹错了!】 【这里也弹错了!】 【还有这里!不会弹,用别的调子填补也行吗?】 随着那一声声弹错了,权应璋只觉得优美的琴声一下子干巴起来。并且,他也会弹琴,琴艺不差,只是之前没听过这首曲子,外加顾铣本身琴艺也不低,自然分辨不出其中错误,但经过许烟杪提醒后,他再听,就能听出其中的错调与微不可查的涩意。 权应璋:“……” 很好,糊弄他是吧? …… 顾铣手下琴音不停,轻轻抬起眼,唇角笑容端方。 来,让他看看这些人都为他倾倒的样…… 顾铣看到了权应璋皱眉看着他。 心猛地一跳。 “啪——”琴音一声脆响。和之前水流那般静谧的调子接不上,完全是断层,而不是变调。 顾铣又看到童心大儒也表情不对起来。 顾铣连忙把状态调整回来,干脆顺着这个调子往下弹起激昂的曲子,好似刚才不是失误,而是溪流冲出谷口,挣脱束缚,泼成滔天瀑布。 待看到童心大儒微微疑惑的样子,顾铣松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往下弹。 ——从这里开始,那真的是硬编,回不到原来的频率上了。 而权应璋……在听许烟杪的心声,并且努力表现得严肃,免得笑出来。 【嘿呀!激昂的音乐!我也会!】 许烟杪顿时开始自娱自乐了。 心里清清嗓子,就开麦——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ktv里鬼哭狼嚎那种。 大夏君臣顿时虎躯一震。 这什么鬼?! 但是…… 老皇帝精神振奋起来。 其实他大概能听出来琴声好听,只不过不太符合他的口味——刚才完全是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睡着。 现在许烟杪这个!他爱听啊! 多豪迈!多带劲! 其他几名跟过来的武将在心里用力点头。 …… 顾铣弹了一段后,没忍住,又去偷看权应璋的表情。 “?!” 怎么满脸严肃?! 难道他听出来自己是在乱拼乱奏了? 心神不宁之下,又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这一回,顾铣没注意到童心大儒微微皱起的眉。心慌意乱之下,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诶?又变啦,这次有点像情歌的感觉。】 【情歌……我也会啊!】 许烟杪捏着嗓子。 【啊~啊~啊~】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 【女~儿~美~不美——】 突然变的女声,差点让一群大老粗扭到腰。 倒是文官们眼睛亮了。 除了那些端庄高雅的吟唱,像这种柔情似水的他们也喜欢。不如说,才子佳人,正骚到他们痒处了。 ——虽然这个才子是个光头。虽然唱法和编曲他们没听过,但那股子韵味还在。 文官们集体觉得,听小白泽唱歌,比听上面那个总是弹错音的,要好太多了。 顾铣又去看权应璋,这回更加让他破防了。 权应璋居然在忍笑! 他的作为居然是令权老发笑吗? 手下琴音越发凌乱了。连许多学子都听出来不对,面面相觑。 “哼!”童心大儒忍无可忍,站起来,将要拂袖而去。 扭头,看到权应璋竟然在那里听得津津有味,懵了:“香圃?” ——这是权应璋的别号。 童心顿了顿,还是没有控制那股子惊疑:“你不走?” 这人脾气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权应璋摆摆手,脸也不面向他:“我再坐会。” 许烟杪那边,已经唱到了另外一首。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声音激昂,情绪充沛。 这个可比去干其他事情有意思。 童心不解,童心大为震撼。 香圃不会真觉得树下那玩意儿好听吧? 【诶?】 许烟杪似乎注意到前面的不对劲,心声猛然一停。 按照过往经验,接下来恐怕就是别的事情了。 ——也就是,没歌听了。 权应璋站了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目光落向顾铣:“小子,和你说个事儿。” 顾铣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什、什么?” 权应璋的拐杖敲了两下地面。 他没有因为对方的糊弄而勃然大怒。这位许多人都知道的脾气火爆的大儒,此刻反而很是心平气和:“读书人在学识上面,糊弄别人,就是糊弄自己。你好好想想罢。” 书院里,有些学子明显陷入沉思之中。 权应璋看到后,欣慰地笑了笑。这位执文坛牛耳者对着另外一位大儒点点头:“走吧。” 老皇帝微微偏头看了顾铣一眼,发现对方明显有些不满和不耐,没忍住嗤笑出声。 又侧头看到许烟杪几乎要把“老皇帝在笑什么”几个字刻在脸上的疑惑,嗤笑又转回了好笑。他也没打算给许烟杪解惑,只对诸大臣道:“回去了,这书院无甚好看的。” 回了复州落脚之地,老皇帝散了各位大臣,叫来了太子的四个庶子,自己的几名皇孙。老皇帝将今天这事形容了一遍,问他们:“可知权公为何不暴怒?” 有人答:“人云亦云,权公或许并非外界传闻之脾气火爆者。” 有人答:“权公心善,做事留一线。” 有人答:“或许是知晓爷爷在场内,做给爷爷看的。” 只最小那个孩子四下看了看哥哥们,在刺目的天光中,昂着头道:“只因其乃执文坛牛耳也!” ——权应璋会因为学术之争拍桌子吵架,会因为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而暴怒,但,作为文坛领袖,看到学子入了歧途,比起生气,他更多的是想要点醒对方。 老皇帝哈哈大笑,将小孙儿揽到怀里:“是我家麒麟子!” 又一本正经问他:“那你说说,那顾匹夫,会改吗?” 小孙儿:“……” 会不会改,孙儿不知道能不能正确推断,但爷爷你讨厌他,孙儿是看出来了。 * 第二天。 “哈?孔子转世?!” 许烟杪大睁的眼睛还带着些许茫然,他重复问了一遍:“孔子?转世?” 好事官员约了许烟杪吃饭,饭桌上,迫不及待就说了这事:“是啊。就是昨天我们听琴的那个顾铣,听说今日是他孩子的满月宴,抱出来给宾客瞧,突然来了一道士打扮的人,大笑着让顾铣把孩子给他,说是让这孩子重归旧路。” 许烟杪更震惊了。 【顾铣?他昨天被权老那么一说,不是颜面尽失,捂着脸快步离开书院了吗?怎么今天还有心情搞这出?】 【真的会有人买账吗?】 好事官员低头吃了口饭,好像没有听到心声,顺着往下说:“顾铣当然要把人打出去,但那才满月的孩子对着他笑,又摇摇头,那道士就叹气一声,说:竟然你选择新生,此生我们便只有这一会了。” 许烟杪:“……” 【婴儿?摇头?】 【……鬼故事?】 好事官员夹的那块椒麻鱼肉差点呛嗓子里,连忙抿杯中一口温水,道:“那顾铣追问怎么回事,道士一开始不言,后来被逼无奈,便告诉他,顾氏子是孔子转世。” 官员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许烟杪的脸色。 ——有白泽转世,万一这是真的呢? 图穷匕见,开始试探。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说有不少人信了。” 这确实引起许烟杪的好奇,他一边嘴上应付着这官员,一边打开系统。 【应该不会是真的转世吧?!】 【吓死我了,果然不是,那道士也是顾铣花大价钱找来的。啧啧,昨天在文坛上丢了脸,名声臭了一半,就想搞这种昏招。】 【别说不是孔子,如果真的是孔子,你敢养吗?就冲你昨天篡改人家话中真意,等长大了,孔子知道这事能打爆你狗头。】 好事官员高兴得打了一个嗝。 他就知道能试探出来!果然是顾铣在搞鬼! “许郎!我刚想起来我有事!就先走了!” “哦,好。” 许烟杪看着这人的离去背影,困惑地眨眨眼睛。 【走这么快……】 【难道是刚才吃了椒麻鱼,痔疮复发了?】 好事官员一个趔趄。 他听到了不少同僚的笑声。他们都是来想听听许烟杪这边有没有相关消息,但没一个主动上前的。 其中一位同僚迟疑了一下,上前扶他,顺便点他一下:“你猜为什么大家都是有急事了才去找他?像孔子转世这样的风言风语,没有人主动诱导许烟杪探查消息?都是在这里等,等许烟杪感兴趣了自己去翻?” 那好事官员愣了愣,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 “因为……” 同僚接过话,顺便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因为,小白泽并非任君使用的器物。” ——你不尊重他,就会受到报应。 就像…… 仅剩的良心用完后,同僚终于憋不住了,目光往下移,去看那官员的屁股。 这人居然有痔疮诶! ——不出半天,满朝文武都知道某某官员有痔疮了。 回京喽! 社死。 ——虽个词, 但他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个心情。 在路上,碰到同僚一,对方, 痔疮好些了吗?” 在水边钓鱼, 碰到同僚二, 对台, 得痔了, 可不能久坐。” 就连陛下都听闻了此事, 特地给他派了个太医,看看能不能治愈。 好事官员此时此刻,简直忍不住留下了悲伤的泪水。 痛!太痛了!以后他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以后再去凑什么热闹, 他就—— “诶?你们听说了吗?自称儿子是孔子转世的那家人,被孔家找上门来了!” “哪个孔家?!难道是……” “当然是曲阜孔家啊!” “他们收到消息那么快?” “这倒不是, 只是正好有十来位孔家人结伴到辽东,听到这个消息,拔剑就上门了。” “走走走!快去!去晚了说不定家都给拆了!” 好事官员才作出立誓举动的雄心壮志骤然停滞。 这…… 眼珠子左转右转。 去不去呢?要不就去凑最后一个热闹吧!他发誓!凑完这个热闹就不去了! * 顾府十分热闹。 历朝历代对孔庙孔林都十分重视, 因此, 造就了曲阜孔家这个千年世家。 孔家人是板上钉钉的圣贤后裔,一听到有人打着他们祖宗的名号招摇撞骗, 一个个正在吃饭,差点被丸子噎在喉咙里, 一通狼狈咳嗽后,提起剑就上门了。 “顾铣是吧?”孔家人呵呵冷笑:“听说你到处和人说,你儿子是我先祖转世?那我们是不是也跪下来, 喊你一声先祖,给你上三炷香?” 顾铣闻之色变。 他本来以为孔家人远在曲阜,鞭长莫及, 等这边消息传过去,他们再派人来探查,一来一回,他早就捞足名望远遁了。 【这人不止说孔子是他儿子!他还公然篡改孔子话语的意思!】 许烟杪的心声唯恐天下不乱,但人却很谨慎稳重,好事官员只听得到人的心声,左瞧右瞧,愣是找不到人躲在哪里看热闹。 好事官员表情奇异起来,他挣扎两三息,还是没克制住自己想要看热闹的心,往人群里一钻,捏着鼻子喊了一声:“顾铣此前在一家书院里公然宣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的意思是‘高贵的人注定高贵,低贱的人注定低贱’!” 顾铣的心脏突然“扑腾”用力一跳,像是岸上脱水的鱼,紧慌失措的最后一蹦。 下一刻,他感受到了孔家人冷冷的注视——不再是之前那种意气之争的愤怒,而是一种本身利益被触犯后,迸发出来的冰冷而凝固的杀意。咽喉仿佛被冷硬的铁手扼住,顾铣几乎要呼吸不上来了。 如果戏言孔子,只是冒犯千百年前的祖宗,但,私自篡改孔子言论含义,触犯的就是孔家最根本,最现实的利益了。 ——如今天下学子大多以孔家的注解为注解,孔家在孔学方面,就是权威。而对孔学注释的独有权,相当于他们的禁脔、赚钱的摇钱树、名气的基石,谁想动,就动谁。 顾铣身上没有佩剑,他霍然后退,神色警戒:“圣贤后裔,难道是想以名压人?以孔家欺我这小小读书人?” 孔家人笑眯眯道:“怎么会呢?” 顾铣脸上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就随着孔家人转身,对着某个方向行礼,高喊“请陛下做主”的行为,而嘴角一僵。 人群散开两边,老皇帝龙行虎步地走出来,嗓音平稳地问:“朕做什么主?” 孔家人三言两语就把顾铣的言行说了一遍,观察着老皇帝沉思的神色,孔家人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有些松了一口气。 他们又不傻,孔家是圣贤后裔,不是圣贤傻裔,能靠着朝廷为什么不靠朝廷?至圣先师又没有军队,笔杆子打不过枪杆子,老老实实给人家当臣子就好了,别摆什么千年世家的架子。 ——在火铳、大炮面前,千年世家,什么也不是。 老皇帝只是假装沉吟。 毕竟他心里还记着那句“二世而亡”,一直在找机会,准备彻底按死这女德君子。现在真是……瞌睡送枕头啊。 两三个呼吸后,他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顾铣,你先是侮辱孔圣人之人,后侮辱孔圣人言论,实在枉为读书人……” 但是,要怎么罚才解气呢? 【扒了他的衣服!让他自己种地!】许烟杪的声音充斥着跃跃欲试,【他不是觉得下等人下贱吗,那不要用下等人养出来的蚕,吐的丝,织的衣服啊!也不要吃下等人种出来的米啊!】 老皇帝眼睛一亮,当即:“来人!将此人押下去,关起来!” 顾铣满怀期待的眼睛里,期待更浓了。 反而是孔家人不解地皱眉。 只是……关起来?这也太轻了? 锦衣卫快将人押下去前,老皇帝又笑着说:“不过,既然顾夫子对自己的言论十分有自信,不若就按照自己的言论来?” “什……?”顾铣来不及细想,就感觉一口冷气从胸口直冲天灵盖,大脑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紧接着,老皇帝面色一沉,厉声道:“扒了他的衣服!既然看不上下等人,便不要穿下等人所制之衣!” 人群里,许烟杪震惊地反复回放着老皇帝的话,又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哇!我居然能巧合猜对一次皇帝的想法!我真厉害!】 顾铣的满腹思量都比不过这一句扒衣服,他整个人都懵了,只能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陛下!有辱斯文!实在有辱斯文啊!” 老皇帝皮笑肉不笑:“我这等乞儿爬上来的皇帝,不知何为斯文。” 顾铣猛然反应过来,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似乎想要解释什么,比如他的话并非是针对皇帝的出身,而是想要表达皇帝是天命所归,受上天眷顾,乃名副其实的天子。 他那些话,都是为了陛下的统治啊! “我……我……”每一个发音都透露着惊恐。因为顾铣发现,不知道是谁让皇帝先入为主,此刻不管他说什么,对于皇帝而言都是狡辩。 老皇帝确实声音更冷了:“罪人顾铣!从今日起,若想穿衣,需自买,若想用饭,需自耕地,若想用陶碗瓷盘,需自自制!其余者,皆如此!” 哪怕是对顾铣不悦的孔家人,都不由惊得呆立当地。 这……这也过于惨了! 【嘶——好吧,我还以为我能和皇帝想法一样,现在看,果然还是比不上人家啊。】 【这直接就是让人连普通百姓都不如,直接退化成山顶洞人了吧?!】 老皇帝生气之余,免不了分出一丝心神,好奇:山顶洞人又是什么玩意儿? 而周边百姓大受冲击,冲击之后,拍手叫好。 三五个声音喊出来:“就该如此!” 说他们只能一辈子当下等人,说他们下贱,他们又不是泥捏的,没个脾气! 顾铣被当众扒个精光,老皇帝是真的半分脸面都不给他,顾铣抱着脑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失魂落魄地被锦衣卫拖了下去。 孔家人对视一眼,齐齐作揖:“多谢陛下。”但是,那距离,能在礼节内拉多远,就拉多远。 老皇帝足足反应了十个呼吸,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是在警戒他。 老皇帝:“……” 算了。有敬畏总比没敬畏好,是吧,姓许的? * 闪电划破天际,雷霆轰鸣过乌黑天际,大雨倾盆而下。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 此时,永昌侯站在大船上,带着水师前往倭国。 攻打倭国这事,让很多水师都百思不得其解。 那样一个贫瘠的地方,听说还时不时刮邪风,地龙翻身,又远又穷,对大夏也没什么威胁,攻打下来又有什么用? 难道大夏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连乞丐手里那一文钱都要抢过来? 永昌侯没有和这些水师说什么岛上有金矿银矿。第一,人多眼杂,第二,让他们知道了,万一急功冒进,损失的可是大夏的实力。 五万大夏水军并二百艘军舰齐至倭国海岸,直接吓懵了倭人。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战争了,平时他们就是坐坐小船,去大夏打打秋风,上岸抢点小渔民,抢完就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倭岛边沿的城市里乱成一团,倭语四处响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大夏的兵吗?” “大夏怎么突然对我们用兵了!我们什么也没干啊!” 至于倭寇什么的!不就是杀了一些渔民!至于吗?! “轰——” 有倭人茫然:“什么声……” 有若平地一声惊雷,他惊疑不定地抬头,乌蒙蒙的天空中,一个又一个炮弹向着城内打进来,在他瞳孔里由小变大。 面上惊惧越来越明显。 “轰隆隆隆——” 雷声滚滚。 炮弹惊砸,炸响烟尘,人畜短暂的嘶鸣后,皆化作城中累累尸首,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 战争,打响了。 另一边,老皇帝下令调转行在前进方向。 出来巡视一年,该回京了。 那些有幸没有被巡视到的县令、府官眼睛铮一下亮起来,私底下都是抱头痛哭。 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再也不用担心会因为哪里做得不好,被陛下盯上了! 求求你!欺君吧! 【啥???】 , 下午刚回来,晚上就要上晚朝。】 【 行在刚停在京师,在家了, 先来开个朝会做个工作总结, , 唯有一道心声, 十分之……突兀。 本来还在沾沾自喜, 觉得自的老皇帝, 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盯着下面的大臣看,语气阴森:“思来想去,舟车劳顿的, 朕没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实在是很不应该, 晚朝的事,不如还是算了吧?” 【好耶!!!!】 京官们脸上冷汗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老皇帝皮笑肉不笑:“众位爱卿觉得如何?” 窦丞相并未跟着出行,没有发言权, 太子又很懒散, 作为六部中领头的吏部,吏部尚书硬着头皮跨出列:“臣觉得, 陛下所言甚是。前不久天下已定三十余年,扫清的寰宇其中又生魑魅魍魉, 天子巡视镇压,如今正是需要趁热打铁的时候,怎能为一己之私, 罔顾万民。” 瞧瞧!这话说得多好听啊! 许烟杪大为震惊。 【这就是别人能当尚书,而我只能当司务的原因吗!】 【卷!就硬卷!】 【团建回来都不下班,连夜开个会是吧!】 吏部尚书微微低头, 举起手中笏板,嘴角微抽。 谁不想好好在家里休息,但……皇帝最大。 老皇帝装模作样:“这……不太好吧,你们也很累的。” 【知道不好你还要提——哎呦!】 兵部司务一脚踩在许烟杪脚上。 许烟杪震惊看着好基友。 兵部司务低声:“别走神,我好像看到御史看过来了。” 许烟杪恍然大悟,连忙敛神凝目,假装在认真听见。他刚把头转开,兵部司务就松了一口气,同时,兵部司务还看到不少人偷偷向他伸大拇指。 趁着许烟杪没看到自己,兵部司务拱手作揖回礼。 诸位同僚,不用谢,我应该做的。 好几位尚书站出来,作为代表发表了自己的感言,中心思想就是:不累!陛下我们真的不累!我们特别愿意加班!真心实意为大夏、为陛下做贡献! 许烟杪恨恨:【工贼!】 老皇帝置若罔闻,满面春风:“既然诸位爱卿盛情,那我们就开……” 【开始什么啊,自己家都被其他国家上门打脸了都不知道呢。】 “???” ——听了这么久心声,他们也知道打脸是什么意思了。 大夏君臣都不愤怒,他们简直惊异了。 还有国家敢挑衅大夏?是因为他们对倭国开战,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了? 谁啊!那么蠢! 武将们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涨起来了,眼巴巴看着老皇帝。尤其是那些侯爷——这可是他们荣升国公的功劳啊! 本来以为开国之后就没地方去赚军功了,永昌侯领的攻打倭国的军令,还有大将军出海的军令,可把他们馋坏了,可惜就是抢不过。 但现在…… 陛下!打吧打吧! 这简直是掉到嘴边的馅饼啊! 老皇帝冷着脸。 打什么打,知道是什么情况吗就打,还不如先上一份九州出行总结。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此次出行九州,对于各地情形,诸位爱卿有何想法?今各赐张芝笔一枝,左伯纸一叠,松烟墨数丸,洮石砚一方,诸卿且临座作卷。” 这就是要临时考校了。 答得好的,有赏赐,有官升,答得一般的也不会受罚,但如果答得特别离谱的,就完蛋了。 兵部司务拿到笔墨纸砚时,手颤得厉害。 许烟杪神神鬼鬼地探头过来:“怎么,怕考试?” 兵部司务几近愉快地开口,虽然声音还是压得很低:“你来得晚,不知道,一般这种阵容,考校结束后,笔墨纸砚是能带回去的!这些都是好纸好墨啊!” 反正他又提不出什么特别优秀的意见,差不多写点中规中矩的就行,省下来的墨和纸越多越好! 锦衣卫咳嗽一声:“莫要交头接耳。” 许烟杪连忙弹回座位上,然后开始头疼。 【能写什么建议啊?总不能抄几个未来的政策吧?】 大夏君臣:“!!!” 能让许烟杪这么惫懒的人都记得的政策!绝对是经得过历史长河考研的政策! 抄啊!!! 【算了算了。】 大夏君臣:别—— 【脑子和政策不符,到时候问两句就露馅,岂不是欺君?而且细节方面我也不知道怎么描绘……】 老皇帝额角青筋迸起,憋的特别难受。 心里几乎是嘶吼:欺君吧!朕求你欺君啊!朕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大臣们用舌头数着牙齿,十分费力才没有让自己的话语脱口而出,只是在心里干着急:没有细节有什么关系!朝堂上基本已经囊括了全国绝大多数聪明人,有什么你说出来啊,不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细节做不到呢! 【算了算了,还是想想怎么考试吧。】 许烟杪的思路又拐到那个打脸上了—— 【蒙蛮来的使者有够勇的啊,来到京城后闲的没事干,揪着留守的那部分礼部的人去郊外骑马射箭,害得礼部的人天天腰酸背痛,都躲着他走!】 【啧啧,今天找不到人,四处发疯,说大夏骑射不过如此,自己真是射遍天下无敌手。有够狂的。】 【可惜老皇帝应该还不知道这事,不然就能打脸回去,顺便让我看看热闹了。】 许烟杪的声音充满了遗憾。 武将们也很遗憾。 就这啊,不能借机灭国了。 一个两个五大三粗,挤在小案前,一手抓着毛笔,一手挠头。 这总结……要怎么写呢? 【唔,蒙蛮比较擅长骑射,听说还没有学会走路就先学会上马了。】 老皇帝默默在心里评判了一句:放屁! 【那借一下一战的步兵、骑兵噩梦吧,就说是某本古籍上看到的。】 老皇帝吸了口气,目光灼灼盯着许烟杪。 不愧是小白泽! 能被称为噩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多亏了这玩意才催生出来坦克。】 坦克又是什么? 大夏君臣一头雾水。 然而许烟杪并不打算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了。他在埋头答卷。 …… 小白泽终于交卷了。 许烟杪感觉自己交卷的时候很多人好像都吸了一口气。 【?】 【学渣这么多的吗?】 许烟杪觉得自己交卷已经够迟了,但那些吸了一口气的人明显是因为自己还没交卷,看到又有人提交上去,心里紧张啊! 老皇帝显然觉得自己留的时间够多了,不想等下去了。下一息,许烟杪就听到老皇帝说:“停考。” 考场上顿时哀鸿遍野。不少人都还没写完,面色煞白。 老皇帝平静地道:“丞相及六部尚书先审卷,余下未完成者,由锦衣卫依次检查,若是因内容过多,可额外延长时限;若是刚起个头,或是仅写了十数列,便……” 老皇帝想到了蒙蛮的挑衅,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去外头扎马步,三品以上,半个时辰;四品以下,三刻钟;九品以下,一刻钟。” 不少官员蔫头蔫脑地走出去,其中还真有正二品官员。 “看什么看!”左军都督佥事捏紧拳头,挥舞着手臂。 没见过文化课不过关的武将啊! 官员们也不敢得罪这个混不吝的大老粗,连忙避开视线,左军都督佥事用力哼一声,大摇大摆出去……蹲马步。 六部尚书迅速开始批改巡游总结,关于许烟杪那份却是直接呈上皇帝案头。未免其怀疑,同样放上去的还有几十份,好像它只是夹在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份。 老皇帝忍耐了几份平庸的总结,粗略扫过里面平庸的意见,手下飞动,终于让他等来了许烟杪的那一份。 同一时刻,盯着这边的许烟杪心声响起:【终于到我了,可恶,怎么恰恰好是皇帝改的。如果是我们这一部的尚书改的,说不定能放宽一下要求呢?】 吏部尚书纳闷不已。 他好说话这件事,已经传到小官耳朵里了吗?还是只有许烟杪知晓? 一边纳闷,一边扫了一眼手底下的一份总结。然后迅速批了个丙,放到通过的那边。 如果是在现代,只怕要在旁边标上一行字:字体写得还行,加十分;字数写了不少,虽然内容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能给个三十分吧;书写格式正确,给个十分;看了看,卷面没有涂改痕迹,也给它算五分,还有五分,差不多就行了——55分的卷子,大笔一挥,大方给了个60。 吏部尚书一边批改,一边竖起耳朵听,看看能不能听出来许烟杪透露自己的卷子内容。 【也不知道给不给过……应该给吧?毕竟那一招特别有用,别说一战了,二战有坦克,这玩意也照样搬上战场,只不过没有一战那么出彩,效果那么大。】 百官……尤其是武将们浑身燥热,激动不已。 所以到底是什么!对付骑兵的利器到底是什么。 “许烟杪。”上首皇帝叫人了。 经过锦衣卫告知,许烟杪连忙站起身,小跑到前面:“陛下,臣在此。” 老皇帝抖了抖手里的卷子:“卷子上还是不够详细,你来说一说,这围栅式铁丝网和蛇腹式铁丝网具体是什么?” 道德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许烟杪想了想:“陛下, 光用说的可能不太清楚,可否让臣指挥一队步兵” 队装备里就有钢丝连环甲。 所以,很快, 烟杪需要的铁丝网。 顾名思义, 是一种卷起来, 既像蛇腹又像圆筒的铁丝网。这个形态的铁丝网不需要植桩, 机动性十分强大。 老皇帝踱步过来看两眼, 挑眉:“还有钩刺?” 许烟杪点点头。 老皇帝欲言又止。 许烟杪礼貌询问:“陛下, 怎么了?” 老皇帝试图委婉地告诉这个军事小白:“骑兵不是会撞树的兔子,他们远远看到铁丝网,会跑开, 会绕路。” 就算你这些钩刺能刮掉旁人一层皮,那也得对方能靠近才行。 许烟杪又礼貌地回答:“陛下说的是。” 【就像法军的马其诺防线?也对, 被称为“不可以逾越的马奇诺防线”还是被德军绕道进攻了。反而是法军,由于马其诺防线的纵深极宽,横跨极长, 松懈了, 被偷了家。】 【还好我这个只是铁丝网,看着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 不至于有军队会依赖它依赖到放松防守。】 大夏君臣:“?” 合着你知道它能被绕过去? 他们更加好奇了。 既然许烟杪懂这个,怎么还会寄希望于铁丝网上的钩刺? 许烟杪:“陛下, 此地骑兵施展不开,不如去郊外?” 那里宽敞,更适合骑兵发挥。 老皇帝颔首:“可。” 蒙蛮使团也来了, 老皇帝默许他们在一旁观看。 当骑兵跑起来时,使团身边大树的树叶都在轻微震动,远处, 闷雷声响由远及近,大夏铁骑若黑色洪流,奔涌而至。 蒙蛮使团心下骇然。 使团之中,此前经常找礼部官员比试骑射的那个人,脸上骇然更盛。骇然之后,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和骑兵疾驰过来风沙,他一下子又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 原来大夏真正的骑兵,骑术那般好! 此前他发狂之后,就被使团里其他人训了。当时尽管答应下来再也不没事找事,心里对于大夏的骑射还是不屑的。如今虽不见‘射’,可在‘骑’这方面……他却恍然惊觉,可能那几天来陪他比试的,并非大夏顶尖的骑手。 是他孤陋寡闻,坐井观天了。 老皇帝察觉到使团这边气氛不对,瞥了一眼后,心情一下子愉悦了很多。 “倒没想到……”底下,窦丞相也注意到了使团的变化,和身旁的太子感慨:“还有这等奇效。” 太子的回应是倒抽一口凉气。 “!!!” 窦丞相立刻回过头。 * 远处,骑兵黑压压一片,步兵在面对他们时,如同海浪里一叶扁舟,随时会被打碎。 他们手持着五雷神机与迅雷铳。尽管面容坚毅,似乎并不畏惧骑兵的冲锋,依然令旁观者揪心。 有武将奇怪:“怎么还没放铁丝网?骑兵快要最后一次冲刺了吧?” 骑兵并非直接就一口气冲到敌军侧袭骚扰的,他们通常在距离敌军二百步时开始小跑,最后二十步才作袭步冲刺。 二百步,对于轻骑兵,也就“刹那间(一分钟)”。 “没事。”许烟杪给他们打气:“听我指令——” 许烟杪紧紧盯着骑兵。估量着距离,然后:“放!!!” 刹那间,己方步兵“哗——”地往身周抛出准备好的蛇腹形铁丝网。 三份铁丝网堆成“品”形,迅速闭塞通路,如同真正的大蛇那般,拦在敌人铁骑身前。 马蹄踏起烟尘,遮了骑兵的眼,等他们发现面前有奇怪的东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举枪——”青年冷静地扬起令旗。 步兵手持的五雷神机和迅雷铳,前者有“世界上最早的转轮枪”的说法,后者被夸耀为“加特林的前身”。 ——别管有没有吹水成分,反正它们的射程确实到了百步以上。 铳是假铳,免得真铳走火送自己人一程。虽然没有骑兵表演中弹身亡——正在冲刺,不方便。但在场人差不多能脑补出密集火力的场景。 五雷神机与迅雷铳乃夏朝北军的武器,特点都是“击杀快”“发射快”“打击面广”,为此,舍弃了“威力强”,走的是火力覆盖来弥补威力的路线。 换句话说,北军的铳就是用来杀关外那些骑兵的。 依然有不少骑兵冲出火力覆盖范围。 然后,马蹄踩进了铁丝网中。 肃杀之气陡然而起。 铁丝网如同大蛇卷起,钩刺入肉往同一个方向旋刮,缠出血色飞溅,骏马哀鸣倒地,骑兵从马上狼狈滚下来,立刻被五雷神机与迅雷铳补枪。 枪是假枪,但铁丝网不是假的铁丝网。那些马的腿算是废了。 要说户部尚书对于这一幕,脸上是掠过心疼。那么,蒙蛮使团就是真真正正被吓到了。 他们忽地站起来,死死盯着那些铁丝网,以及血肉模糊的马蹄,空气中血腥味格外浓重。危机感凛然而生。 不知道是谁给老皇帝上了一碟糕点,他坐在那里,掂着小巧的梅花糕,自己吃了小几块,被这种富人吃的甜点腻到一瞬间皱眉,随后,让太监将其赐给蒙蛮使团。 “诸位使者。”老皇帝玩味地笑问:“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站起来了?可是饿了?此处有梅花糕一碟,香甜可口……” 蒙蛮使团哪里还能吃得下,一口气提到喉咙口又摔回胸膛,顷刻之间从骨缝里幽凉地渗出。他们脸上的,已不是敬畏,而是恐惧。 这些使者们对视一眼,统一低下高傲的头颅。其中一名使者对着天统大帝行礼:“尊敬的大夏天子大可汗……” ——大可汗是关外蛮族至高首领的称谓,这些蛮族有部分族群投靠了大夏,这些族群就向老皇帝献上了大可汗这个称呼,以示臣服。 “蒙蛮恳请大可汗做主。” 这些人可算是要提这次出使的目的了。 皇帝眸光微动:“哦?需要朕做何主?” 蒙蛮使团闻言,神色极为悲切:“大可汗!金蛮实在欺人太甚!他们总是出兵攻打我们这边的小部落,一旦发现战事开始失利就议和,趁我们部落的勇士去上报时,又开始叛变,一来一回,吞了我们不少部落。” 悲哀的是,除非他们打算一口气灭掉金蛮,不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然,难道要改政策,允许边境守将可以自行决定接不接受敌方部落投降? 【诶?】 老皇帝正要说话,一听到许烟杪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去看。 小混蛋回来了? 【金蛮?不就是之前山海关那里,追杀老皇帝的那群蛮人吗?】 【不过也真是多亏了他们,不然老皇帝哪里有机会和前朝官兵结缘。】 老皇帝:“……” 果然是小混蛋,一回来就往人心里戳刀子。这个缘分给你,你要不要啊? 不过……原来是金蛮干的? 老皇帝一想到自己那时候被迫冒充前朝皇帝的离奇经历,脸一下子就黑了:“你们想让朕怎么帮你们?” 蒙蛮使团误会了皇帝黑脸的原因,更加小心翼翼了。至于来之前的豪言壮语,试图让大夏以后不跟关外诸蛮互市,只和蒙蛮互市,借此控制诸蛮的想法,直接被狠狠按进意识深处。 “尊敬的大夏天子大可汗。”蒙蛮使团努力露出一个笑容,用一种谨慎的语气说话,免得对方觉得他们贪心:“我们请求大夏可否提前与蒙蛮开启互市?此前贸易而来的茶叶,大多数被金蛮抢走了,部落中如今不少人连肉都吃不下了。” 茶叶对于蛮族,基本就相当于盐的地位,没有茶叶,他们就会缺乏维生素,随后就会肌肉乏力。对于游牧民族而言,肌肉乏力,不能弯弓射箭的后果十分可怕。 老皇帝的视线审视着他们。 倒也不是不行。正好可以支援蒙蛮——就是那种口头支援,实物不送,一定要物资那就只有交易的支援——去打金蛮,让他们互相缠斗,等蒙蛮和金蛮两败俱伤,大夏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收服二部了。 而蒙蛮使团见大夏天子久久不曾说话,满怀希冀的眼中慢慢转为颓然,脸庞一片灰白。 其中有人病急乱投医之下,突然直挺挺往许烟杪那边一跪:“上官!求上官美言!” 惊得许烟杪往旁边一跳:“你别跪我!” 我就一小官,我能帮到你什么啊! 求到许烟杪头上的那个蒙蛮却很坚持自己的决定。在他看来,不管面前青年过去怎么样,但既然提出了铁丝网这种利国大政,高升是必然的。 而且,他之前就发现了,大夏天子大可汗时不时会注意一下面前青年! 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说不定就是哪个王爷! 说不定是太子呢!求一求总没错! 许烟杪看向吏部尚书,吏部尚书向他投来爱莫能助的表情。 许烟杪看向窦丞相,窦丞相十分同情,但视线就是不和许烟杪对视。 许烟杪看向兵部尚书,对方就差把“死道友不死贫道”写在那张黑漆漆的,好几天没洗的脸上了。 许烟杪眼睛看着,心里下意识过了一遍对那张脸的形容。想完以后抬头一看。 ……怎么感觉兵部尚书脸更黑了? 许烟杪很困惑。 【奇怪,我得罪了兵部尚书了吗?没有吧?】 【他怎么脸那么黑?】 许烟杪琢磨了一下。 【难道他儿子被蛮族某酋长的夫人强抢民男,已经七天七夜的消息,终于传进他耳朵里了?】 【消息好灵通啊!我也才知道这事!】 兵部尚书:“?” 我也是才知道啊!!! 连忙在脑子里过一遍,大儿子在京城,肯定不是。二儿子去岳父家里还没回来,肯定也不是,只有他小儿子,妙有姿容,肤白如玉,好像……确实……去了边关游玩,前段时间还给他寄了两首诗回来! 难道—— 兵部尚书瞳孔地震。 【……这也算是和亲了吧?】许烟杪的心声迟疑地飘过来。 【毕竟,那位酋长夫人可是当众表示:你陪我睡几天,我就和大夏缔结盟约——那个部落虽然酋长还活着,但负责管事的还是夫人。】 兵部尚书手都在抖。 算个屁啊! “忠——”老皇帝一拍大腿,神色激动。 忠臣!赤裸裸的忠臣啊! 也不知道其他爱卿家里有没有好看的儿子侄子,关外十八蛮,归顺的只有十蛮,如果……其实……也不是不行…… 感受到陛下灼热视线的爱卿们顿时惊恐起来。 不不不! 没有!我们家没有美少年! 【忠什么?】 唯独许烟杪茫然。 老皇帝沉默了两息,又是一拍大腿:“中!朕觉得中!蒙蛮是吧?关于互市之事,朕觉得中,不过此事还需与诸尚书商议,尔等先退去,来日再知会尔等。” 蒙蛮使团喜出望外,连忙谢恩。 许烟杪一个人在那边恍然大悟:【哦!不是忠,是‘中’啊!】 【不过……】 【老皇帝原来是河南人吗?怎么还说河南话?】 经费又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老皇帝使了一个眼色, 就有礼部官:“诸位使者,这边请,” 蒙蛮使团懂了。 大夏天子说什么要和大臣们商谈, 其实是嫌。互市虽然可以换取草原的牛马, 但因为这边, 远远不够。 而且, 是, 而不是大夏求着他们给马。 礼部官方, 和稍微前面的蒙蛮谈笑风生。 队伍中后,两个明显地位比其他人高的蒙蛮悄声用蒙语谈话。 “想昆,怎么办?大汗的交代恐怕完成不了了。” 想昆——就是蒙语里的将军, 眉头紧皱:“没想到夏廷实力居然如此强劲,还有对付骑兵的新武器。” 想到那个铁丝网, 蒙蛮将军仍是一阵胆寒。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那玩意, 可比什么绊马索、拒马可怕多了。 它最大的优势就是—— 快! 太快了! 而且还方便携带! 亏他们之前看这个东西,感觉和铁蒺刺或者拒马的用法差不多, 并不十分重视。然而此刻看大夏官员展示后,他们一下子就发现此物无可比拟的优势! 比它用料便宜的, 没有它方便!比它锋锐的,没有它如同栅栏一样,能堵住马匹冲锋的优势! 步兵完全可以趴在铁丝网后面, 用火器将骑兵打成马蜂窝。 绊马索能有这个效果吗? “或者……”之前说话的那个蒙蛮有些艰难地吐出来:“依照来之前,大汗的说法,倘若谈不拢, 夏廷不愿意只给我们提供互市,我们就去和金蛮合作。至于茶叶……不开放互市,直接抢就是了。或者联合其他蛮族,打到夏廷开放互市。” “不可!!!” 蒙蛮将军猛地拔高声音,发现礼部官员疑惑地看过来,又连忙压低声音,嗓音中却蕴含警告:“你没有看到那个铁丝网吗?你猜为何夏廷试新武器,会默许我们在旁边看?” 真当大夏皇帝是脑子有问题,不知道何为保密? 那是一个警告,如果不收好小心思,这个武器就会先用在你们身上。 一路上,蒙蛮将军脑子里都是不停闪现铁丝网绞杀马蹄的场面。 …… 另一边。 “斥候在哪!”将蒙蛮一众送走后,老皇帝大踏步走出来,面对着骑兵指挥,口气十分生硬:“此前不是说了?按照正常战场推演。你们的斥候呢?” 骑兵指挥很无奈:“斥候约莫在一里地外就发现他们踪迹了,而隔着那么远,也没办法看出来有没有铁丝网。臣这边得到消息后,便立即下令轻骑去骚扰,重骑随后吃进。后续的,尽在陛下眼前。” ——铁丝网放得真的太快了,快到骑兵根本没办法转向避开。 而且,如果是正常战场,对方还会派出自己的斥候,说不得他们那边的斥候会落败,到时候更加收不到消息了。 老皇帝不怒反喜:“果真?好!太好了!” 试的就是真正战争里,这东西能不能对骑兵起到伤害! 不然难道要去战场上试? 铁丝网如同一个小型的,能够随身携带的关卡,郊外可以类比平原,所以用蛇腹型铁丝网。 “还有围栅式铁丝网。” 工部将之带上来,这个不需要敌军演示,许烟杪让人原地打桩,再把铁丝网围上去,形成类似矮墙的东西。 “它和蛇腹型铁丝网是不一样的用法。” 老皇帝点点头:“它不如蛇腹型铁丝网灵活。” 一看就知道这两种武器用法不同。 围栅式铁丝网大概设置了三到四层,许烟杪又指挥兵部在铁丝网后面挖壕沟。 “挖多少道随便你们,不要超过五十步距离即可。” “这是……”兵部尚书稍愣,随后,他眼中弥漫了一层激动的精光:“我明白了!” 并非所有官员都知兵,太常寺卿就笑吟吟问:“尚书明白了什么?” 兵部尚书:“你看这三到四层的铁丝网,是不是很厚实!敌军想要破坏得一段时间对吧?” 太常寺卿迟疑地点头。 兵部尚书又道:“还有这些壕沟,它们只挖五十步,是因为还有百余步,要用来给火铳攻击。” 他看向许烟杪:“可是这样,许郎?” 许烟杪看了一眼兵部尚书,点了点头,并未愕然。 他从来不会小瞧古人的智商,有些事情他们只是没见过而已,不代表人家就不会举一反三了。 兵部尚书说中了围栅式铁丝网的精髓。 一战的时候,这玩意一般设置好几层,就是用来给人拆的。敌军拆它需要时间,己方的机枪就有足够的时间在壕沟里开火。机枪后面,还会有大量火炮,同样也会往铁丝网前方那片区域轰炸。 就算敌军拆开了铁丝网,一般也只能拆开一道口子,供一人进出。随即,己方机枪就会冲这道口子扫射,想冲出来就得拿人命来填。 当然,在很多战斗中说不定都进行不到这一步,因为有炮火覆盖,步兵很难冲到铁丝网的位置。 骑兵也很难,谁家舍得让骑兵冲枪林雨弹啊。 “很好!”经过许烟杪的二次解释,老皇帝盯着围栅式铁丝网半晌,眼神炽热:“名副其实的骑兵克星!便连步兵,想要攻破,也得冒着火铳攻势,费心毁掉铁丝网。” 最主要的是,铁丝网是有孔的,对环境一览无余,不用担心成为敌方的遮挡物。 他扭头,看向铁冶所的大使。 大使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上前,低声汇报:“陛下,全国铁产,自官营数目及民营抽取铁课,共一千八百四十七万五千二十六斤。我们每岁铁量耗费,约莫在六百万斤上下。” 余下的产量,想搞铁丝网绰绰有余。 这玩意明显不需要长期竖立在边境,需要时再掏出来使用即可。也不用担心敌人偷铁。 老皇帝平静地点头:“那便生产……吏部先派官员去北边观测地形,看一看哪些地方适合安装围栅式铁丝网。再评估一番,蛇腹型铁丝网要先生产多少张。顺便看一看有没有官员玩忽职守,有便换掉——边关守官是重中之重,绝不可懈怠。” 吏部尚书接了指令,开始琢磨应该怎么落实这件事情,一双眼睛都空茫起来,明显的心不在焉。 直到听到皇帝语带笑意地拿起他面前那叠卷子:“让我看看,卿家明言合格的政策,是何……” 吏部尚书急急抬头,差点扭到了脖子:“陛下!等——” 陛下脸上笑容消失了。 陛下抓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陛下深呼吸一下,点名:“杨彧!” 这个正五品的武德将军立刻出列,吼出一声:“回陛下!臣在!” 老皇帝:“你来告诉朕,什么叫鸟铳手的白刃能力太差?” 杨彧理直气壮:“陛下!就是白刃能力太差!如果敌军穿过弹药封锁,冲到他们面前,他们又不能用鸟铳打人!” 老皇帝:“???” 老皇帝面部肌肉抽动了几下:“他们是鸟铳手!鸟铳是远攻的!不需要考虑敌军穿过弹药封锁怎么办!” 他们要考虑的是,怎么加大弹药封锁! 杨彧中气十足:“回陛下!所以臣想了解决的办法!” “你的解决办法就是,给鸟铳装短剑?!等弹药不够的时候,把短剑取下来,安插在铳管前段,就可以当长矛使?!” 杨彧朗声大笑:“陛下不必夸赞!这只是臣的一点巧思!” 老皇帝难以想象,自己到底是用多强的意志力,才没有把卷子丢杨彧脸上。 他又拿起另外一份卷子:“王斌!” 这个正二品的骠骑将军语气隐隐有些发颤:“陛、陛下,臣……” 老皇帝:“你说的铁壳地雷造价耗费太高,有一法可解,就是指——把石头挖空,把炸药填进去,再安上燃线?” 王斌小心翼翼:“不、不行吗?” 老皇帝一字一顿,好似十分温柔恳切:“行,当然行。你试着做过吗?” “没、没……”王斌吞吞口水。 他一拍脑袋,觉得这样好像可行,就写出来的。 老皇帝继续十分温柔恳切,都有点咬牙切齿地说:“那么,等你试验出来了,再和朕提议要大量生产此物。在此之前,你就去工部报道吧。” 王斌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阳武侯!!!”老皇帝拍桌子:“前两个就算了,还有可能做出来,你看看你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阳武侯闻言起身,手舞足蹈地比划:“陛下!我这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构想!你看,如果我们往一个东西腹内放神机火箭数支,药线捻在一处,然后,这个东西头部下端放火箭筒两个,尾部下端亦放火箭筒两个,四筒药线也捻在一处!再接着,将四筒药线点燃——” 阳武侯感觉自己棒棒的:“陛下!然后四个火箭筒就会推动那个东西飞行,飞向敌军!等到了敌军身前,四筒药也点完了,这个时候,东西内部的神机火箭就会飞出,焚烧敌军!” “陛下——”阳武侯眼巴巴看着老皇帝:“臣觉得这个东西可以让工部试着研发!” 老皇帝捏了捏鼻梁。 阳武侯继续眼巴巴:“陛下——” 经费! 老皇帝捏了捏鼻……老皇帝的咬牙切齿变成了狞笑:“来人,把阳武侯用神机火箭绑上,射出去!” 第 67 章 外走, 旁边还有小太监捧着神机火箭,足足有四个!方便手脚各绑一个! ,脖子使劲往后面扭, 嚷着嗓子—— “但是陛下!你不, 三年, 肯定能有成效!” 像极了后世为了骗经费, 先熟练画一个大饼的样子。 【阳武侯说的这玩意确实不行, 容易让绑上火箭筒的物体原地打转, 也有可能会偏航……】 ——主要是工业基础还不到。 老皇帝直直瞥向阳武侯,颇为得意。 阳武侯刹时委顿起来,整个人蔫得像朵长久没水的绿植。 【不过可以试着研究一下, 说不定能搞出来火箭?到时候,‘咻咻咻’几下!就能让火药飞过去炸人!】 老皇帝不吭声了。 阳武侯又抖起来了:“陛下!你考虑一下啊陛下!我名字都起好了!这玩意叫火龙出水!有了它, 我们大夏一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算研究不出来这个,还可以去做出相似的武器啊!咱们一步一步来!” 【可惜!想法是好!就是没钱!】 许烟杪那心声里,还带着“啪——”一声, 象征一拍两散的伴奏。 老皇帝: ) 谢谢, 完全笑不出来。 他能不知道这些奇思妙想说不定有可行性吗?但是手头没钱,这些东西想要研究, 哪个不需要消耗时间和砸钱? 谁知道什么时候出成果? 三五年还好,怕就怕有生之年! 而且, 除了钱,还需要考虑别的东西。 鸟铳装短剑?好想法,但短剑不是拿块胶把它黏上去就行了。 鸟铳需不需要改良?短剑多长比较合适, 才能在拆装之前,不影响鸟铳得射击?短剑的剑锋还要足够锋利,不然装了也没用。 挖空石头塞炸药?好想法, 那石头的大小厚薄需要好好挑选试验,才能挑出来不影响炸药威力的最佳石头?还有火药的配比需不需要改一下? 这些都要人力去研究,物力去支援,时间去发酵。 【不过,钱的话,不知道永昌侯打倭国,能不能发现那边的金山银矿?】 阳武侯本来都被那声“没钱”整得沉默了,听到金山银矿,心头一跳,一下子支楞起来。努力挣开锦衣卫,眼睛可怜兮兮盯着老皇帝:“陛下……” 同样提出改良武器构想的武德将军和骠骑将军也不甘示弱:“陛下——” 三人的心声在此同步了: 如果一定要最先挑一个武器来开发,先挑我的吧!!! 户部尚书不快乐了,户部尚书立刻护起了食:“陛下!穷兵黩武不可取啊!” 【来了来了!经典话术,想要得到老大支持,先给对面扣帽子!】 许烟杪那飘忽涣散,明显发散的思维一下子就凝聚在户部尚书身上,眼神闪闪发亮:【是不是又能看到朝堂吵架了!】 自从穿越了他才知道,原来大臣们在朝堂上的政见不合,是会吵得十分激烈的。 还会拉踩! 还会给皇帝画大饼! 户部尚书脸色沉稳,唯有一双眼睛,眼底含着些许自得。 这种小事,还需要用吵架来决定钱额归属?许烟杪还是太年轻。 “开国三十余年,正是发展民生的时候!那些铁应该要用来修农事!那些钱应该用来经营水利!” 户部尚书斟酌着话语。 许烟杪拽了拽兵部司务的袖子,小声:“我打赌,接下来户部尚书就要找工部尚书联手了。而且工部尚书肯定会答应!” 兵部司务奇道:“你怎么知道?” 许烟杪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不懂……” 前头,没听见对视对话声的户部尚书已是扭头看向工部尚书:“是吧?” 农事是户部在管,而水利,需要用到工部。 ——虽然火器制造也是工部负责,但是国以农为本,这其中肯定不如支持水利得到的话语权大。 工部尚书迅速站队:“陛下!臣认为,如今正是修生养息之时……” 【哎呀,揣着一口大瓜没办法分享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许烟杪的声音十分之惋惜。 【真的好想告诉连沆,工部尚书当然会答应啊,他女儿可喜欢、可崇拜户部尚书了,天天叹息什么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工部尚书的话语戛然而止,猛地扭头看向户部尚书,如果眼神能杀人,户部尚书恐怕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户部尚书简直惊恐万分,怕许烟杪听到,还压着嗓音:“我……我没见过侄女啊。” 工部尚书冷笑一声:“有时候也不需要见过。老不羞。” 你给我等着! 户部尚书:“……” 完了,同盟没了。 兵部尚书连忙落井下石,抓紧机会意有所指:“不打仗,如何有机会修生养息?可别忘了,你们能讨论修生养息,是因为永昌侯在打倭国。” 这话主要是趁机说给皇帝听的。 陛下!现在能讨论金山银矿怎么花,是因为对外争战把它们抢回来了!总不能用到的时候千求千应,用不到时就一脚踹开吧? 老皇帝刚想若有所思…… 【啊!看错了看错了,不好意思。】 虽然没人会听到,但许烟杪还是习惯性地道了歉。 然后皇帝的注意力瞬间被牵走了。 什么看错了? 【不是户部尚书,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什么?!” 怎么还有我的事? 刚发完声,右眼皮一个劲地跳。 扭头一看,发现工部尚书这个女儿奴果然已经把杀气腾腾的目光对准了他。 要不是他手边没有武器,恐怕今天就要见血。 “……” 兵部尚书开始感觉棘手了,试图安抚:“……永年,你冷静,万一、万一是误会呢?你看我……我年纪不小了,她可能认错人了。” ——工部尚书,金景昌,字永年。 工部尚书勉强自己去信他:“你说的也对,可能……” 【我看看这是怎么结缘的……哦哦,兵部尚书写过不少边防策论,工部尚书的女儿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后来接触到了兵部尚书的策论,被里面的灵气惊到了,就情不自禁了。】 咔—— 工部尚书一手扳断了自己腰上那条的金镶玉蹀躞带。 【啊!不过……】 兵部尚书后退两步:“冷静……冷静……” 旁边,户部尚书从未有一息比如今更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其他尚书连忙上去,按手的按手,抱腰的抱腰。 “金兄!不要冲动,这事我们从长计议!” “金兄!其实也不一定是少女怀春,可能只是对贤才的崇拜!侄女不是喜欢舞刀吗!咱们找十七八个武艺高强的俊美男子在她面前展示武艺!侄女肯定——” 工部尚书红着眼睛瞪过去:“我女儿还小!才不会喜欢旁人!” 抱着他的尚书一噎,连忙改口:“是是是。不会喜欢!侄女只是看到青年才俊,喜欢一个个挑战过去,忙起来她就懒得管一个八百年见不到一面的尚书了。” 工部尚书开始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能性。 但是在那之前—— “你让开!!!” 他要把那个一大把年纪还散发魅力的老不羞打成猪头! 【诶?怎么了?怎么了?】许烟杪探头探脑,激动万分:【利益分配不均,打起来了?!】 看清楚是工部尚书想要单方面殴打兵部尚书时,许烟杪眨眨眼睛。 【……诶?】 【这……不知道自己女儿为兵部尚书哭了,都能凶成这样,要是知道了还了得?】 “我——” 抱着工部尚书腰部的刑部尚书一句脏话差点出口。后退两步,捂住自己的腰,龇牙咧嘴:“金永年这家伙……” 直接把他撞开了啊!这——三个尚书都没能把他制住啊! 兵部尚书吞吞口水,看着工部尚书举起手臂,官服袖袍往下滑时线条优美的小臂肌肉,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我命休矣! 危急时刻,许烟杪的心声姗姗来迟—— 【不过,也说不定工部尚书知道女儿又不喜欢兵部尚书了,可能反而不那么生气了?】 兵部尚书立刻抓紧机会,趁着工部尚书愣住,跨步就奔到了并不高大,也并不粗壮的许烟杪身后,震惊得许烟杪心声都没了,回过头瞪大眼睛看他。 兵部尚书咳嗽一声,期期艾艾道:“小……许啊,借我躲一下,本官欠你一回。” 以前你老说本官脸黑的事情!本官也一笔勾销! 许烟杪低声:“尚书,不是我不帮,你这……倒不如躲阳武侯身后。我哪里挡得住金尚书。” “挡得住!挡得住!”兵部尚书脱口而出,看许烟杪似乎有些疑惑,连忙打补丁:“他那个人一向好面子,绝不会在你这种小官面前丢尽仪态的。而且你放心,他事后也不会清算你,他好面子,会觉得跟你计较丢人。” 【啊?是这样吗?】 兵部尚书用力点头,好像自己只是在强调自己的话:“他好面子!” 反正不管金永年是不是真的好面子,对方都会认了——他难道还敢对小白泽舞他的腰带? 许烟杪半信半疑地点头。 看了一眼兵部尚书的黑脸,脑子开始发散思维。 【也不知道兵部尚书要是知道,自己因为不洗澡,太脏了,碎了一个小姑娘的心,会是什么心情。】 【金小娘子好不容易才从亲爹口里套出他下班后的路线,躲在道边看,就看到一个大煤球下马车,心都碎了。直接扑旁边丫鬟怀里哭:本来想着他那么有才华,老点我也不介意,没想到那么不爱干净,我还是只喜欢他的策论吧。】 兵部尚书:“!!!” 他简直大喜过望。 没想到!不爱沐浴洗澡还有这种好处!!! 本来想今天回去洗一下的,要不……再晚两天? 工部尚书也大喜过望。理了理衣袖,又把腰带往腰上比一比,试图重新捆回去。 并且在心里暗下决心:再也不弹劾兵部尚书不爱干净了!不爱干净好啊!实在太好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工部尚书清不清楚,自己女儿前两天听说有位神童,才七岁就出口成诗,被那灵气惊到了,天天念叨‘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诶,怎么感觉说辞那么耳熟?】 许烟杪琢磨了一下,打开那娘子的过往八卦。然后,看到了一整列类似的话,都是对不同人的。 【哦,还不止人,十六岁那年,带着表哥家那群高大威猛的猎犬端了个土匪窝,对那些猎犬念念不忘,回家时念叨了一路的:狗啊,你怎么就是条狗呢?】 【所以……她可能就是,说说而已?】 工部尚书简直喜极而泣。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只要自家姑娘不喜欢老男人,她爱干什么干什么。 之前不是吵着要参军吗!女状元都能有了!他女儿女扮男装参个军怎么了! 他给她捐个军官!这样就不用担心和士兵同睡一个营帐,暴露身份了! ——反正大部分官二代都是这么干的!不过再往上就不行了,再往上得老老实实靠军功爬。 至于陛下那边…… 工部尚书看了一眼老皇帝,痛下决心。 回头进宫,他就是把这个老脸都豁出去,也要求来陛下的恩典!这样才没有欺君的后顾之忧! 第 68 章 天下英雄,唯吾与皇帝... 老皇帝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怪异的地方。“奇怪?”朕多心了? 就在这时,户部尚书踱步过来,试图趁着兵部尚书自顾不暇,其他武将被牵走注意力时,釜底抽薪。 ——能当官的大部分没什么良心,反正户部尚书权当听不懂兵部尚书的言外之意。 种子要钱购买!牛马要钱饲养!农具要钱制造和维修!水利要钱修筑!道路要钱修补!他不努力多给户部捞一些,哪来的钱去干事! 户部尚书嘀嘀咕咕: “陛下!咱们现在的火器已经够用了,研发新武器可以放在后头,等钱更多……" 突然,另外一道嘀嘀咕咕声传来: “陛下,这天下也不止一个金银岛,若是发现什么宝地,却苦于火器不够锋锐……到时候再研发可就来不及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啊陛下!" 户部尚书:!!! 扭头一看,就看到兵部尚书这个小人,居然来和陛下说小话!无耻!下流! 户部尚书: “陛下……” 声 然而老皇帝本就尝到金银岛和土豆、红薯的甜头,如今对于开疆拓土寻找宝贝更有一种别样的兴趣,此刻听兵部尚书一分析,这才拍板: “行!农事水利咱要发展,火器咱也要研究!” 这声音不低,其他人都听到了。 兵部尚书及武将们反应很快: “陛下圣明!!!”户部尚书也只好道: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考虑不周了。”至于工部尚书,他还在想他闺女的事情。 守在一旁许久的太医趁着这个缝隙插进来: “陛下,坠马士兵们皆无人亡故,倒是有人摔伤,但也非无可挽回的伤害,能够治好。" “唔……”老皇帝沉吟: “诸将士辛苦了,赐酒肉。” 随后又道: “受伤那几位将士,厚赐钱帛。” 待这些赏赐传到将士们耳中时,“谢主隆恩”的呼喊声几乎响彻云霄。同时,百来个士兵转过头去,一双双眼睛活像探照灯,羡慕地打在得到钱帛的第一排士兵身上。 而第一排士兵有人抓了抓耳朵,嘿嘿直笑,有人表情镇定,但眼中满是喜意,还有人局促地站在原地,揪着自己的衣服……但没有人不高兴自己受了伤,一个两个得意地和兄弟炫耀 : “幸好俺抢到了前排!只是摔一下就能有钱拿!" 兄弟狠狠锤了说话人没受伤的部位,十分酸溜溜: “行了!再说我就闹了!”那些士兵闭了嘴,但笑容就没下去过。 有侍卫清点了一下断腿的马,前去汇报给老皇帝: “陛下,有十匹马被绞了腿。”老皇帝并不意外。 按照蛮人的马阵队列来,第一排就是十骑,冲锋时,也是这十骑最先受到伤害。而马腿受伤之后,马就活不了了——这也是为什么战场上那么多针对马腿的攻防器具。 “再挑十匹好马,将副马的空缺补上。”侍卫行了个礼,转身就去办这事了。 老皇帝决定完,很快又说道: "“蒙蛮那边,若要恳求互市,便多换他们一些牛马。" 礼部尚书拱手: “唯。” 老皇帝又道: “若是蒙蛮要求我们出兵攻打金蛮,便隐晦拒绝。但表明我们会支持他们进攻金蛮。" “唯。” “若是要买火器,卖给他们。关外十八蛮,通通都卖。” ——反正这玩意,官方不卖,多的是商人铤而走险私卖给关外,屡禁不绝。而且都卖出去,每个部落都有,就相当于每个部落没有。火器到手,那些部落必然会争斗不休。 “唯!” 刑部主事梁瑞上前,用清冽的嗓音平静地说: “陛下,臣以为,可以按照亲近程度来售卖火器。和大夏交好的蛮族,永远都是能够第一批购买到我们火器的部落。其他蛮族只能够等待第二批、第三批,并且价格更高。倘若有哪个部族对大夏不敬,便拒绝与他们互市。" 这样,关外十八蛮自己就能内斗起来,只要不出现个雄主将他们统一,他们就永远成不了气候。 至于出现了雄主怎么办?那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第一代人没办法永远给后代遮风挡雨,后代如果够争气,就能在关外混乱的时候,将国力拔高、拔高、再拔高,高到蛮人就算来日统一了,也不敢反抗的地步。 梁瑞形象冷峻,本就不是什么温和人物,此刻说出如此一番进言,那真真是能止小儿夜啼。但老皇帝却是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一计断倭,一计断蛮,爱卿实是智计百出,国之栋梁。" 梁瑞拱手: “谢陛下, 臣只是……” 老皇帝一听就知道接下来是要自谦了,不耐烦听这个,一摆手打断人说的话,目光瞥到铁丝网,想到许烟杪脑海里恐怕装的不止这么一个好点子,当时就没忍住伸手了: “许烟杪,你还有什么奇思妙想没有?" 许烟杪: "……啊?" 老皇帝飘飘忽忽地想:针对骑兵的有了,针对步兵来一个,不过分吧?针对蛮夷,因地制宜来个什么几年之计,不过分吧?陆地有了,针对海洋提一提海战方法,提一提船只能往哪个方向改进,提一提哪个地方还有金银岛,不过分吧? 【可恶,早知道就憋着不提了。】 老皇帝笑容一僵。 别啊!!! 老皇帝紧急补救:"没有也无妨,我就是随口……" 【果然会被问的,平时吃吃喝喝玩玩,谁有时间去关注这些……有了!!!】老皇帝立刻闭了嘴,绝口不提什么“随口一说”的话。其他大臣——尤其是武将更是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有就好!他们不挑的! 【不过会不会太损了?】 大夏君臣在心里连忙接:不损不损!而且战争这种事情……不是有话说‘兵者,诡道也''''吗!能用就行!我们真的不.… 【把粪水包住放炸药包里,只要破皮,大概率感染……大概率就活不下去了。】大夏君臣的心里话一个卡顿,齐刷刷盯着许烟杪看。你小子,看着白白净净的…… 【诶?怎么了?怎么都在看我?】 许烟杪琢磨着他们可能在等自己说话,试探性地: “倒是有个想法,从‘金汁’中得到的启发……" 金汁就是守城战经常会出现的守城利器——滚烫的粪汁。一桶下去,被泼到的人直接被烫得皮开肉绽,然后粪便里的细菌就会进伤口里,一旦感染,九死一生。 许烟杪把心里琢磨出来的那个方法说出来——当然,把炸药包说成了火砖,是这个时代的一种类似于炸药包的东西,外形就是个砖,里面塞火药,点燃后投掷出去。 又不太好意思地笑笑:“臣只有这些小聪明,比不过梁主事大开大合……” “不!这个方法非常好!比我的好!”梁瑞立刻说:“许郎君这是决定了一场战争的胜利。”他连 忙转头,对着老皇帝再次一拱手: “陛下!臣请陛下速速派人去告诉永昌侯,此种火砖必然要用到灭倭战场上,如此应当能加快进程,不必再锁岛之后,慢慢和对面打消耗战了。" 老皇帝那被铁丝网的兴奋堆满的大脑此刻“咔擦”一声,好似终于可以运转了,他反应过来,十分激动: "不错!可以用在对倭战场上!锁住岛屿,不许他们进出,然后投掷火……" 【……屎砖吧?】 老皇帝一个嘴秃噜: "屎砖。" 老皇帝: "……" 梁瑞: 许烟杪倒是一下子就找到组织了: 【诶?老皇帝也觉得这个名字更贴合吗!英雄所见略同!】没有的是! 老皇帝恼:“这个名儿粗俗吧?当然不能这么叫!但再叫火砖也不合适……” 梁瑞立刻接话,以防许烟杪又说出什么带歪他们的话: "金砖如何?金汁之砖。" “行!就叫金砖!”老皇帝迅速拍板,然后: "散会!诸卿回家休整吧!”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 老皇帝: “对了。许烟杪。” 许烟杪便作出倾听之态。 老皇帝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回家之后好好看看,朕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许烟杪微微睁大眼睛。 大 “惊喜?什么啊?” 许烟杪一头雾水地走进自己住的坊里,看了看周围,除了居民似乎有些热情,一路进来跟他打招呼的人至少有七八个之外,感觉也没什么变化。 居民坊依旧是那么热闹。 不少大人搬着凳子在街边,在树下聊天。饭香飘在空中,小孩子追逐打闹。 "爹爹!耍把戏耍把戏!" "好嘞!" 有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应该是做农活的健壮男人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脸上还带着笑容。那小女孩啪啪啪用力鼓掌,扭头看到许烟杪看着这边,脸一红,躲在了男人身后,抱着男人大腿,半边身体露出来,羞涩地向着许烟杪抿了个笑。 r /> 【回家喽——】 青年伸了个懒腰,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就要开门,低头一看,门口放了个红布绸盖着的盒子。许烟杪愣了一下,抱起来,轻轻一掀居然就开了。 里面是一张纸。 还没等他吐槽这里居然如此民风淳朴,盒子不上锁也敢放家门口,拿起纸一看.… "……地契?" 正是这栋小院的地契。归属人位置上,赫然写着他的大名。 商业成功案例——如何将尿裤卖给二品大官! “房子?!” 我有房子了?! 老皇帝居然那么大方, 他提供两种铁丝网的用法,?! 许烟杪倒吸一大口冷气,拿着没有造假, 而且盒子里还有皇帝的留言, 明明白白就是送给他的后, 激动到通红。 第二天, 例行三点爬起床去上朝, 然而许烟没有, 精力十足地跑到朝房,怀里一,他除了烧饼, 还大方买了一杯热豆浆! ! “许烟杪。” “嗯?”身后突然传来喊声,许烟杪吓了一跳, 脚步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才回过头来,嘴里还咬着煎饼,腮帮子鼓鼓。 连忙把煎饼咽下去, 才谨慎地询问:“梁主事……是有什么事吗?” 他是吏部的, 好像跟这位刑部主事没什么交集? 那位姓梁名瑞的刑部主事似乎迟疑了一下,而后才道:“上朝之前, 最好不要吃汤汤水水……”说完,就拱了拱手, 转身离去。 “诶?”许烟杪低头看了看自己捧着的热豆浆,虽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是下意识提高声音:“多谢!” 然后一边啃烧饼, 一边开始翻系统。 然后—— 【嘶——】 差点把烧饼喷出来。 一心看系统的许烟杪,没发现随着他心里的惊叫,周边不少官员都悄悄往他身边挪了两步。耳朵竖得老高。 那些也在抓紧时间吃早餐的官员立刻放下早餐。 吃吃吃!吃什么吃!听八卦更重要! 【还好还好, 还好没有喝太多。】 【前朝还真有人憋不住,上朝时候溺出来,被直接从中央贬去地方了。】 【好不容易爬成刑科给事中,正七品呢!直接降成了某县主簿——连县令都不是。】 朝房里,一些没想太多,上朝前喝了水吃了汤的官员猛地起身,手里提前拿好的玉笏啪叽一声,摔到地上。 这些官员赶紧把玉笏捡起来,趁着还没到上朝时间,拔腿就往朝房最近的茅厕去。 降职不降职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主要是……脸还是要的啊! 万一上朝时没能憋住,能被人嘲笑一辈子! 角落里,负责修前朝史的史官迅速掏出笔和竹简——纸不方便在这时候拿出来用,下意识坐正了身体,目光灼灼盯着许烟杪,就等着对方透露出来是前朝哪个官员,好让他记上一笔。 旁边的梁瑞:“……”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自己好心办坏事的感觉。虽然遭遇坏事的人不是许烟杪。 【梁主事真是个好人。不然我就要像那个刑科给事中一样了——真的好惨啊,这个张敬,好像还是天波八年乡试的第一名,就因为一泡尿,前途全毁了。】 他听到许烟杪的声音响起来,又是庆幸又是遗憾。 旁边史官眼睛亮得像是两团光球,埋头奋笔疾书。 梁瑞:“……” 算了。反正史官就是干这种事情的,又没有瞎编胡造,应该,问题也不大……吧? 【其实……】许烟杪的心声犹豫了很久很久,显然自己也在纠结:【要不试一试兜个纸尿裤?不过这玩意,成衣店的绣娘能做吗?跟她们形容一下,要能抱住屁股,尿出来也不会渗透……应该没问题吧?】 百官:“?!” 这这这—— “有辱斯文!”有御史低声骂了一句。 穿这种东西,实在是……实在是…… 又有官员信誓旦旦表示:“我可以上朝之前不吃不喝,绝不会穿这样的东西——这像什么样子!” 一时,百官中,低声应和者不绝如缕。 许烟杪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照样混过每天的朝会,下朝后去衙门点卯,处理完自己今天的公务,等着衙门落锁时间到了,就下班回家。 “哦,今天还不能先回去,有新房子了,我要买点东西……”许烟杪自言自语地走进东市:“快过年了,先买件新衣服……诶?” 大老远的,许烟杪就看到有同僚鬼鬼祟祟,左瞧右瞧了三四遍,才走进成衣店。过了一会儿,仿佛解决了人生大事一样,放松地走出来。 许烟杪:“?” 过了一会儿,另外一个同僚偷偷摸摸走过来,重复之前那个人的步骤。 许烟杪:“??” 又过了一会儿,他还看到了工部尚书。 对方也看到了他,一只脚正从成衣店里迈出来,明显已经谈妥了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站了一会,许烟杪:“尚……” 空气凝固了。 工部尚书迅速蹿出来,把许烟杪一拉,拖进旁边巷子里。身体站直后,直接就开始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过年,买新衣服。” “哦,我还以为……”在许烟杪疑惑的视线下,工部尚书嘴巴一闭,然后转移话题:“你对今天的朝政怎么看?” 许烟杪:“……” 他很努力才没让自己露出奇怪的目光。 你问抄录文书的小官今天的朝政?认真的? 当然,也不是不能问,有才华不看身份,但是许烟杪琢磨着,自己也没露出什么才华啊——哦,铁丝网除外,但这个跟政事又没有关系。 工部尚书猛然醒悟过来自己问了废话,连忙改口:“许郎,能否陪我走走?”然后还幽幽叹了一口气,明显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烟杪想了想,离东市落锁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便点了点头,贴心地问:“大人可是有什么难事?” “当……” 【难道是知道自己闺女前两天和一个男人看对眼,老父亲的一腔愁苦,无处发泄?】 工部尚书:“……” 他其实只是想把人给调开,免得进去时顺口问一句绣娘,得知工部尚书在私底下做兜裆裤兜尿,不用明天,今天晚上回去时心里念叨两句,整个南三十六坊的官员都知道了。 但现在…… 工部尚书差点把牙齿咬碎:“当然!我女儿,她被一个臭小子拐跑了!” 【果然是因为这事!】许烟杪恍然大悟:【这两人好像现在还在洛水边漫步,调调情,送送花,快乐得像两只蝴蝶呢!】 我这就把那混蛋打成蝴蝶! 工部尚书皮笑肉不笑,在许烟杪开口回他的话之前,说:“我已经调查过了,她正和那男子在洛水边上散心。” ——大夏并没有那么注重男女大防,什么踏春宴、上祀节,其实就是男男女女的相亲宴,平时的话,如果提前看对眼,约出来踏个青什么的,也没有问题。 但对于工部尚书来说,问题可就大了。 “许烟杪,你说说,为何这么大的事,她居然连知会我这个父亲一声都不肯。”本来是怒气冲冲,说着,工部尚书就有些伤感起来:“她若是真喜欢,我还能棒打鸳鸯不——难道?!” 工部尚书瞳孔地震:“她找了一个我不能接受的?” 比如说,六七十岁?比如说六七岁?比如……哦,这个不用比如,从许烟杪的心声能听得出来,这私会对象确实是个人。 许烟杪谨慎地措辞:“这……金娘子的眼光,想来是顶顶好的,她兴许只是……女儿家比较羞涩。” 然而,工部尚书清楚听到—— 【唔……大概?毕竟你们平时也不关心闺女,只给钱……】 工部尚书更加瞳孔地震了。 给钱还不够表达关心吗?难道要给地?也对,她名下的五百亩地,确实有些少。 是不是给她准备庄园时,用的紫檀家具不是女儿喜欢的?她喜欢别的木头?这么想来他也确实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木料,他只想着用最贵的,真是枉为人父。 平时公务繁忙,再加上那又是个女儿,他也不可能像对儿子那么随意亲近,只能多塞一些丫鬟仆妇,多给一些头面首饰……唉,他确实忽略女儿了。 【几乎不给陪伴,家里大宅子时常只有她和丫鬟。】 工部尚书十分羞愧。 确实,他忙于朝政,他妻子忙于商事,儿子大了也外放出去做官了,只他爱女,常年…… 【所以,有个书生亲自下厨给她煮了一碗白粥,她就很感动,送了书生一套带汤泉的大宅子,还有一件元狐皮。】 由于妻子经商——当然,官员家属不能经商,对外肯定是以远房亲戚的名义。 总之,家中不缺钱花,送出去的东西也不会让工部尚书心痛,但是这其中蕴含的心意,就让他深恶痛绝了。 哪里来的野小子,一碗白粥就哄的我家闺女关心他有没有住处,穿不穿的暖和! “许烟杪!陪我去洛水边上!”工部尚书操起墙角的一根碗口粗大木棍:“我今天非要让他知道,尚书的女儿有多难娶!” 许烟杪一边跟着人跑,一边心里吐槽:【刚才不是还说不会棒打鸳鸯吗?这心思也变得太快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心,海底针?】 * 洛水边上,确实有一女子和一书生并肩而行。 书生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身形也很瘦弱,此刻深情款款看着女子:“金娘,我必不负你,待我高中了,就来府上提亲。” 女子同样深情款款看着他,轻启红唇:“君生我亦生……” “生什么生!”一道怒吼声传来。 二人惊讶转头,就看到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气势汹汹过来,手里还提着碗口粗长棍。 女子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爹,你怎么来了?” 工部尚书气势十足:“分开!你们必须分开!我绝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不然我就——” 话没说完,金小娘子就说:“好啊。” “我就断你银钱——什么?”工部尚书愣住了。 金小娘子便重新说:“好啊,爹你不是要我和他分开吗?” 工部尚书狐疑:“你说真的?不是为了保住那小子,蒙骗与我?” 金小娘子点头:“自然是真的。” 书生都惊呆了:“金娘!为甚……” 金小娘子转头,神色困惑:“我家里不许,我当然是听家里的。” 书生瞠目结舌:“可……可我们相爱……待我考上进士,我就来迎娶你!你竟连这几年时间都等不及吗?” 许烟杪没忍住自己的吐槽:【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考上,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虽然现在已经没有明经科了。】 工部尚书在心里猛点头。 “如果你五六十都考不上,还要让我闺女等你到五六十不成?” 书生面上浮现一丝傲然:“此言差矣!我一身才学,如何会蹉跎那许多年?” 许烟杪:【这么自信?噢……原来是指望搞定了小金妹妹,让老金给他走后门。】 工部尚书:“?!”他冷下脸,骂道,“小子狂妄。天下学子多如牛毛,你怎敢说自己强于他人?” 书生淡道:“某不才,历任授业恩师皆曾夸赞天资聪颖。” 工部尚书:“哦?”莫非真是个有本事的? 许烟杪:【咦?没看到说他聪明的啊……】仔细翻了翻,【草,哈哈哈哈哈人家老师说的是“你天资聪颖,只可惜生性惫懒喜走捷径,若勤学苦练,必成一番气候”啊哈哈哈哈哈……】 【这不就是老师们的经典骗局——“你很聪明就是不学”吗?十个差生九个半都听过,这也能拿出来变成夸自己的话,啊这啊这,老金见多识广应该不会被忽悠吧!】 不知道有没有见多识广但确实差点被忽悠的工部尚书:“……”谢谢你,许烟杪。 工部尚书面无表情:“我们家的女婿不需要太聪明。” 那边,金小娘子也认真地说:“不是等不及这几年,是我家里不许我们在一起,我听家里的。” 那书生看了一眼工部尚书,迅速把视线转回来,对着金小娘子:“金娘,你说过你家里人对你百依百顺……” 许烟杪又忍不住吐槽了:【就这就这?连人家家里人都不想办法去搞定,只想着搞定人家姑娘,让人家姑娘去搞定她家里人,也是够没有担当的。】 工部尚书差点拍手叫好。 没错,就是这样!幸好他闺女不糊涂。 此时听完闺女辩驳之言,他才转疑为喜,都想和闺女说,别跟这种人说话了,直接回家,敢痴缠就打断腿! 而金小娘子看着书生,依旧条理清晰:“是啊,我家里以前对我百依百顺,但是你也听到了,我和你在一起,我爹就断我银钱。这可是第一次!说明我爹很生气,事情很严重。” 书生满脸失望:“区区银钱……” 金小娘子困惑了:“你收的宅子是我家里送我的,你身上披的元狐皮,是我家里给我的,而这些比起家里的钱,是九牛一毛。你都不能抗拒好宅好衣,凭什么让我跟你过苦日子。” 那书生被噎得脸红耳赤。 又问:“那……你为何……” 金小娘子想了想:“当时大雨,你请我入家中,下厨给我煮的白粥,确实打动了我。我就想跟你处一段时间……” 话才说到一半,金小娘子看到了许烟杪的脸,她愣了一下。 书生还支起耳朵等后面的话呢,就见之前还深情对他的女子,转身就疾步走到一青年面前,深情款款:“君生……” “啪——” 工部尚书一把捂住了女儿的嘴。 嘶!赈灾不运粮食运宝钞! , 直接悚然一惊。 不行! “小……咳,小许啊!”去吧,此前辛苦你了——听说陛下把你租住的房子买下来赐给你了, 尽管与我提, 木料和匠人我这边都有, 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若非你今日陪着, 我也不能够一鼓作气冲过来, 或许还客气,我只能送你银钱以示感谢了。” 许烟杪见推辞不下,只能拱手道谢, 然。” 【快走快走,万一这工部尚书突然回心转意, 打算招我当女婿就完了。我不想那么快和人组成家庭啊!我还没玩够呢!】 工部尚书也松了一口气。 许烟杪没有这个心思就行。先不说这是白泽,万万不可私养,不然皇帝肯定盯死了他们家。 只说成了一家人, 小白泽上朝后随便想一想家里的事情, 他只当自己走个神儿,实际上把家中扒个底朝天, 这谁能受得住! 等人走后,工部尚书松开捂住闺女嘴巴的手, 难得严肃:“乖女啊,你记住,其他人都可以, 就算你想进宫,虽然爹不同意,但你如果以死相逼, 爹只能妥协,豁出去老脸替你求一求陛下。” 金小娘子:“???” 我有那么任性? “但许烟杪……”工部尚书罕见地对爱女露出为难的神情。 顿了顿,那为难转变成肃穆:“他不行。只有他,绝对不可以。除非他主动看上你,否则,你绝不可以主动去招惹他。不然会为我们家带来灭顶之灾。” 金小娘子一把捂住心口,心脏都差点吓出来了,看亲爹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点头:“爹你放心,我以后见到他掉头就走。” “倒也不用,无需刻意做什么,正常相处即可。”工部尚书拍了拍闺女脑袋,笑着说:“还有,告诉你个惊喜,爹去找陛下,替你要了一份差事。” 金小娘子眼睛锃地亮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差事?!”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赶上了个好时候,若在以前,爹就是立下汗马功劳也不可能做到此事。” 工部尚书语气感慨。 如此看,真的需要感谢许烟杪。 “回家,爹细细与你说。此事需要用到你的武力……” “嗯嗯!” 什么白粥,什么书生,金小娘子早忘去了脑后,跟着爹就走。但她忘了,工部尚书可没有忘,趁着闺女没注意,深深看了书生一眼。 他家里确实不缺钱,但如此算计他闺女,还想好生生拿着宅子拿着狐皮逍遥?做梦! * 京师里有位书生丢了宅子,大冷天裹着单薄衣物在街边瑟瑟发抖的事情,连一粒石子都不如,比起他,有更多可怜人等着朝廷去关注。 今年并非什么平静的年份。 正月十五,大雪压南城县,冻饿死八十人。 六月初九,霜如星陨,毁了盐山县所有夏禾。 九月底,太平、宁国、安庆三地发大水,溺死者二万余人。 而就在这三个地方洪水遍地时,另外一个地方——福建,在经历旱灾。 从夏季开始,到如今的冬季,三个季节,福建一直不曾降雨,不论是水井还是溪塘都干涸了。 并非什么天罚,每个朝代的天灾都大同小异,九州之大,总会有那么一两处地方受灾。大夏户部尚书那么吝啬,有部分原因是他要为灾民留出赈灾款。 “五郎,这一次旱灾,你让华春去赈灾?” 窦皇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动不动就翻一翻《女诫》的丈夫,竟然会让万寿公主去负责赈灾——他还一点都不偏颇,以往那些男性官员怎么去的,他也照样给万寿公主安排上,又是谕其为右佥都御史,遣赈灾地,又是安排人手保护其安全。 老皇帝倒是语气轻松:“当初不是过完年就打算撤了她的官职么?但后来去巡回九州,一时便顾不上了,如今又到年底,她也确实好用,此次赈灾看一看她的能力,倘若她能证明自己,便让她继续在户部司务的位置上——积累够了资历和功劳,便照常升迁。” 说着说着,老皇帝就愤愤不平起来:“妹子你是不知道,其他人都各有各的心思,只有我们自个儿才会为自己家着想。万寿在户部管钱,至少不会贪咱们家的钱!” 窦皇后默了一默:“袁尚书尽心为你打理户部,从未贪墨……” 老皇帝咳嗽一声:“我知。但他也干不了多长时间了,总要未雨绸缪一下。” 顿了顿,又道:“此次我还打算派许烟杪出去,他立了不少功劳,只没办法记在明面上——这次让他去走个过场,回来便借机给他升个官。” 上司一番苦心,奈何碰上了咸鱼。 许烟杪如果知道真相,其实挺想说:要不你折算成钱给我吧,官越高要干的活就越多,还是当个司务舒服。 “和他交好的那个连……连沆,兵部司务,也一同去吧。这样也能让他们早朝时继续作伴,不至于因为官阶不同而分开。” “万寿此次虽是主官,我再给她安排两个有经验的副官,若她无能,自有副官接手此事,也不会酿成祸事。” 这一番话下来,尽显皇帝考量的缜密与周全。 翌日,许烟杪就接到了命令。 以万寿公主为主,刑部尚书沈桂芳、刑部主事梁瑞为辅,并吏部司务许烟杪、兵部司务连沆,赈灾福建。 并且,还给这支赈灾队伍配了不少锦衣卫,万寿公主旁边,更是特意安排了会拳脚功夫的女子看护——其中就包括了金小娘子。 京师离福建将近三千里的路程,许烟杪等人由于需要携带物资,在路上至少要耗费月余时间,才能赶到福建。 三四日时,万寿公主还耐得住,待到七八日,她已急得不行,问了有经验的两位官员:“赶路如此耗时,当地灾民岂非要受苦?” 但也没办法,他们总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啊。 刑部尚书这段时日,眉宇间亦是笼着愁意,但听得万寿公主询问,便耐心地解释:“殿下有所不知,赈灾便是如此。若离京师近,御史自然能快马赶到,可若离得远,只得看当地官员能力如何了。但不论如何,御史是必须有的,许多官员便是知道有御史巡查,他们才会尽心尽力去赈灾。” 也就是说,如果路远,并不指望你们这些京官能三两日就赶到,在当地主持大局。你们去收个尾,随便观察一下地方官对灾情有没有尽心尽力就行了。 万寿公主又问:“倘若地方无能臣干吏……” 刑部尚书没有说话。 静默十几息之后,万寿公主懂了。如果真的碰上愚蠢的地方官,或者借灾情敛财的地方官,那也没办法了,只能事后处斩。 于是,万寿公主也沉默了。 许烟杪坐在辕座上翻着福建的消息,肩上积雪深厚。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然后往旁边的兵部司务一探身:“连郎,问你个事儿。” 兵部司务正要答话,就见许烟杪突然跳下马车:“等会儿,这事我得去问尚书!” * 许烟杪请教了刑部尚书一个问题:“从开国到现在,大夏宝钞可换铜钱数量有没有减少?” 大夏宝钞是夏朝的纸币。前朝就开始用纸币了,夏承周制,这纸币便也一同继承了过来。 天统初年,一贯宝钞能换一千文铜钱。 前朝惯用纸币作为官员工资,老皇帝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并没有遵循这一点。所以平时许烟杪也没有关注过大夏宝钞有没有贬值。 刑部尚书是知道的:“现如今,一贯宝钞可换百文铜钱。” 许烟杪:“……” 【好家伙,直接贬到十分之一。这三十多年,朝廷到底印发了多少锭宝钞啊。】 【完犊子了,那个福建巡抚提出来的傻逼赈灾办法,八成可能会被通过了。】 在场这些人虽然去地方办事,但身上还是带着京官的职位,都能听见许烟杪的心声。 刑部尚书眉头锁得更紧了:“许郎为何突然问此事,难道是怕陛下以宝钞赈灾?” 【老皇帝可能一时间想不到,耐不住有大聪明提议!】 【那个福建巡抚到底怎么当上的巡抚,居然能说出:造钞百余万锭,相当于铜钱五万万,可以拿去换粮食——这种话?还让急脚递把这份奏章呈给老皇帝。这不是纯纯添乱吗!我就算不懂经济,也知道不能一口气印那么多纸币进市场啊!】 【冷静冷静,说不定朝中大臣对经济有研究,老皇帝还听劝呢!】 【而且老皇帝既然没用宝钞当官员的薪水,证明他应该还是懂一些经济的?】 心里想了一大串,许烟杪嘴上却是含糊道:“有这层顾虑。” 一旁,梁瑞稍微想一下百余万锭钞一下子出现在市集上的场景,就骇到头皮发麻,迅速提出:“或许真会如此,许郎,你和我一同回去!殿下与尚书,还有连司务继续往福建去!” “啊?好的!”许烟杪头疼:“但我不会骑马。” 梁瑞平静出言:“给你准备了竹车。” …… 今天雪大,这一次朝会是在殿内举行。 大殿上,福建巡抚派来送奏章的人口若悬河:“陛下!便是如此!福建大旱,灾民缺粮,朝廷少钱,不若印钞百余万锭,去其他州府购粮,助百姓渡过难关。” 户部侍郎这些天其实一直在愁国库的事情,此刻,布满血丝的双眼骤然亮起,连忙走出来:“陛下!臣觉得这实是治国良策……” 老皇帝也心动了:“如此……” 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震惊响起—— 【不会吧!老皇帝居然真的信了这鬼话?!】 老皇帝太阳穴涌起熟悉地跳痛,他猛然定睛,就看到许烟杪的身影出现在殿外,望不见对方表情,但从心声—— 【户部侍郎也信啊?!你可是户部侍郎,给朝廷管钱的户部的侍郎!】 可以猜出来,对方的表情必然是十分震撼,简直像见鬼的表情。 老皇帝:“……” 户部侍郎:“……” 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打上了蠢货的标签。 你笑起来就不像他了! 尤其是户部侍郎。 只要一想到许烟杪那一声“郎”, 面颊就一片火辣。 户部的侍郎懂宝钞能不能发行吗!户部的侍郎只懂拨算盘不行啊! ——指定是不行的,户部侍郎可以宽以律己,然臣。 户部侍郎在心里一通破防, 然后……默默闭嘴, 竖起耳朵听许 整个朝堂都在等许烟杪。 然而许烟杪只在那里着急上火—— 【满朝文武难道一个知道这事的都没有吗!倒是出来一个人劝一劝老皇帝啊!】 满朝文武比他更着急。 你倒是说一下问题出在哪里啊!最好能把解决办法也说一下!你不说我们怎么说! 我们说了之后拿不出办法, 轻则失去圣心, 重则丢官啊! 不求有功, 但求无过! 许烟杪很明显,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可以站出来,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老皇帝不会要答应了吧?我看他好像很心动的样子!】 【还有那个户部侍郎……诶,他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 老皇帝眼皮一挑, 装作才发现殿门口有人的样子,看向大太监, 大太监立刻收到讯息,高声:“宣刑部主事梁瑞,吏部司务许烟杪进见!” 一个接一个锦衣卫相传, 把声音传到殿外。 许烟杪整一整官帽, 低着头跟在刑部主事后面走进去,一路上心里念叨了不下二十次的:【完了, 要踩雷了。】 老皇帝本来正为大夏宝钞不能用来赈灾而头疼,听到这一连串的心声, 那郁闷的表情都瞬间变得忍俊不禁起来。 他确实会因为问题得不到解决而愤怒,但如果是许烟杪提出来,又不给解决方法的, 他就不气了。 ——大概是因为这小子经常干这种破事,还动不动在心里非议他。 习惯就好.jpg 找不到办法就找不到办法吧,至少能规避错误。 老皇帝重重点着扶手, 装模作样:“二位爱卿怎么回来了?” 梁瑞眼眸微敛,弯腰行礼之后,口齿清晰地说出来:“陛下,臣等收到消息——” 【嗯嗯!我明白的!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说什么“我们担心你用宝钞赈灾”,这不是孩视皇帝,说皇帝思虑不周,打皇帝脸吗?幸好,撞上了福建巡抚的人,可以拿他们当个借口!】 梁瑞放心地说下去:“现任福建巡抚欲撺掇朝廷超额印刷宝钞,便与殿下分道,臣与许烟杪日夜兼程地赶回,只求陛下千万不要采纳如此恶策!” 【诶嘿!我猜对了!梁主事脑瓜子转得还挺快!这谁能看得出来,他之前都不知道福建巡抚的事吧!】 老皇帝佯装不解:“为何?” 梁瑞再施一礼,道:“任何物件都是越多越不值钱,包括钱在内。自天统元年以来,原本能够兑换千枚铜钱的一贯宝钞,如今只能兑换百枚,便是因为宝钞发行过多,大夏之中可售卖的东西又过少,东西被买完了,多余出来的宝钞便是废纸,自然就不值钱了。” 户部侍郎立刻警觉——这可能是他表现自己有用,挽回在陛下眼中形象的机会。 直接开口:“梁主事这是什么话?东西怎么会被买完?东街卖完了还有西街,西街卖完了还有巷中小货郎。” 朝中某些大臣跟着户部侍郎的话,不由自主地点头。 ——他们就是没转过弯来、或者根本没生那条筋的那些存在。 而有户部侍郎问出来,梁瑞就方便解答了。 “便如米,每亩的产量有限,全国的耕地有效,其数量自然有限。一年就那么多的米,买完就要等明年再收获,自然就会出现售空之景。” 梁瑞轻轻眯起眼,不紧不慢往下说。 “倘若一贯宝钞只能买一石米,所有耕地加起来只有一百石米,一百贯宝钞就能把米买空,可朝廷发行了一千贯宝钞,那剩下的宝钞买不到东西,只能成为废纸。然而百姓怎么可能让它们成为废纸,便不会停哀求:别人用一贯宝钞买一石米,那我用两贯、三贯,只求你能把米卖给我。” 他微作停顿,也是给大臣们思考的时间,然后才继续:“若大多数人如此做,渐渐的,商贾就会认定一石米必须要用三贯宝钞来换,哪怕第二年又有米可以出售,商贾也绝不会把米价降下去,长此以往,物价便会在三贯宝钞一石米左右浮动。这就是如今一贯宝钞能买到的东西越来越少的原因。” 许烟杪热切地看着这位刑部主事。 【这说得好简洁易懂啊!】 【果然,绝不能小看任何人!】 【这是不是一位商业大佬——那他应该懂怎么解决宝钞的弊端吧!】 梁瑞很想感动于许烟杪的信任,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嘴不说话。 ——搞定宝钞降值的事情他做不来,他最多就是看出宝钞绝不能多印。 旁边,福建巡抚派来的人蠢蠢欲动。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点名:“你有甚要说的?” 福建来人便说道:“陛下!此人危言耸听!米没了,还有麦,麦没了还有绸缎,绸缎没了,油盐酱醋总需要用?世上东西多多……” 梁瑞厌恶地一蹙眉,直接打断:“宝钞更多——因为,它只是一张纸,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毫无节制的下场,便是市中无物,废纸飘扬!尔是何居心,如此害我大夏!” 福建来人愣了一下,面色涨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人又嘴硬地往下说:“何况,就算是你说的这样,我家主子何时说要无节制地印下去了,他只交代我,说,待撑过此次灾情便可。” 许烟杪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着急。 【哎呀!这福建巡抚到底怎么当上官的啊!饮鸩止渴都不懂!】 【……诶?原来不是正经科举上来的?嘶——不知道怎么说,这这这……哇!原来这样就能当大官啊!】 噫!!! 不少官员——尤其是户部的,神色一下子振奋了起来。 多说一点! 不能再让陛下用那种“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要你们何用”的眼神盯着我们看了!这事……我们是真不会啊!自古以来懂经商的官员就是凤毛麟角,能来参加朝议的就更稀缺了。 科举又不考这个!当官后还不能经商,我们能怎么办! 许烟杪你多说一点,把陛下的心神吸引走——至于那个福建巡抚的下场就不必管了,牺牲他一个,造福整个朝堂! 而且,本来这个事情就是他搞出来的!老老实实要粮食赈灾不行吗?现什么现! 朝堂上不少人对这个没见过面的福建巡抚先一步产生了恶感。 也有人眼神乱飘,如坐针毡。 【天底下的学子都得怨一怨父母了,为什么他们不给自己起个好听的名字。这里就有个名字起得好听的,直接从国子监生变成了福建巡抚——别的监生还要去各部实习吏事呢,他就咻一下飞升成正二品的巡抚了,去的还是福建这种油水足的地方,那边可是有港口供海上贸易往来的!】 除了个别涉事官员,大夏君臣的胃口直接被吊起来了,心肝都好像有东西在抓挠,好奇得不行。 什么名字啊?这么有用?从没有官职一下子蹦到二品,这何止一飞冲天!这让我们这些系着脑袋打天下/卯足劲儿往上爬的人,情何以堪! 【余爱,啧啧,前朝那个殉国的宰相就叫王余爱吧,同名不同命,他们还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口音也像……等等,阳武侯一见到他就直接把人举荐成巡抚,该不会……】 感受到了陛下幽幽的目光,阳武侯默默缩着脑袋,努力收缩自己的存在感。 这不是……不是…… 【草啊!果然!我还以为真的是因为名字好听——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明明是因为这人和那殉国丞相名字也像,口音也像!】 【我真的没想到,阳武侯招降了那个丞相三次都没有成功,执念居然那么深。啧啧,谁能说这不是另类的替身文学呢?】 虽然大家都没听说过还有替身文学这东西,但联系语境,也能猜得七七八八了。 揶揄的目光就飘到了阳武侯身上。 后续会荣获“替身侯爷”这个“美称”的事,阳武侯此刻还不知道,现在他几乎是欲哭无泪,一字一句地把话憋出来:“陛下,福建巡抚德不配位,臣当日举荐其上位,实属猪油蒙心,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什么替身文学,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很想让那个丞相来大夏作同僚,不要再为那个腐烂的朝廷鞠躬尽瘁了!后来看到那个叫余爱的,想起这个事,就顺手满足一下私心。 这个人正好也有才华——只是不在商业上,我才会把人举荐上去的!如果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赖,我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阳武侯快憋屈死了,偏偏现在又无法解释,只好咬牙道:“臣请陛下将此人贬离巡抚之位,此人之愚才,实在难担重任。而臣举非其人,亦请陛下罢臣之官,以儆效尤。” 老皇帝思索片刻,嘴唇一动…… 【唉,替身果然是替身,比不上正主,现在一出事,就可以扔了。】 阳武侯磨牙。 都说了!没有的事! 姓余的能力还行,但是前朝那位丞相手腕非凡,能在那么一个昏庸残暴的皇帝手下保全自己,还能让烈火烹油的周朝,在十八路反贼的攻击下生生多撑了四年! 这哪里像!这怎么能比!替身什么替身!胡说八道! “噗——”老皇帝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喷笑憋回去,不让许烟杪发现不对劲。随后,一只手不准痕迹地狠掐大腿,这才再次开口:“卿言重了。卿虽识人不明,可终究未曾酿成大错,如今削汝二百户食邑即可。至于那福建巡抚,不审献言,几近酿成大祸,当罢其官!” 阳武侯生怕许烟杪再说出一些惊天动地的话来,连忙:“谢陛下仁慈!” 老皇帝道:“至于宝钞,便不加印了。然而宝钞之危仍在,诸卿可有解决之法?” 一片沉寂。 哦,也不是…… 【有啊有啊!问会经商的不就行了吗!工部尚书他夫人就在经商啊!还特别厉害!】 不管哪个朝代都不许官员及其家属经商。 工部尚书的脸,一瞬间绿了。 皇帝做什么都可以,他任性! 躲得过女儿没躲过夫人薅!满朝文武那么多人呢, 你看看别人啊! ,都垂下眼去,小心翼翼, 避免自己和许烟杪对视, 让对方突然 老皇帝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 见状, 扬了一下眉毛, 事情说什么。 只道:“满朝公卿, 居然讷讷不言,无人能为君主分忧?” 一群五六十岁的老头,居然都比不过一个小娃娃! 虽然那办法还需要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但至少这方法可行啊! 被这么一说,文武百官立即呼啦啦下跪, 高呼:“臣惶恐!臣有罪!” 老皇帝握手成拳,叩了叩扶手,冷哼一声:“我看你们可没有哪里惶恐, 一个两个胆大的很。” 打量着他看不出来有多少人是明哲保身吗? 百官羞愧地低头, 连声告罪。但就是没有说出皇帝想让他们说的话。 他们不说,皇帝说:“既然你们不懂, 便交给懂的人。涉及钱财之事,想来, 天底下商贾多如牛毛,定然有懂行之人。朕今日便允许商贾能够参加科举……” 这话一说,百官更加“有罪”了, 一个两个请罪得麻溜,但对于商贾科举之事,口径一致——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三思!” “陛下!为富不仁!无奸不商!若让他们当官, 恐会朝廷动荡!” “商乃国家蛀虫,又有钱财!一旦让其成了气候,将难以拔除!” “臣不否认,有良商、义商,可更多商人假冒伪劣、囤积居奇,若他们将此等手法用在政事上,乃社会不可承受之重,国迟早亡矣!” 这里面,有些大臣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有些大臣是真心为国家着想,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赞同让商人参加科举。 老皇帝的视线从左到右慢慢扫过去,神色意味不明。 “太子。”他说:“你觉如何?” 群臣微讶。 他们本来还以为陛下会先选工部尚书,对方不论如何,都会因为自己妻子经商,维护一下商人。 太子今日罕见地来上朝,被一叫,难得正经了些:“陛下,臣以为,唯才是举,而非唯身份是举。卑鄙者未必不贤,高贵者未必有智。若是商贾有才华,自然可以录取其入朝堂。” 说完,他还认真举例史书上用商贾之事利国的官员。 有官员靠经济战灭国;有官员以高超金融手段,使一州之地的经济,足以力抗二国;还有的官员看到蛮夷靠互市拿到华夏的铁去铸造武器,特意下令只许出口熔炼极度困难的广东铁产铁锅,使得蛮夷既难以拿到上好的铁打造武器,又一时之间无法开启战争,还因为互市得给华夏提供牛马…… “陛下,倘若运用得当,商业亦能强国。” 有官员听到太子这么说,冲动之下,直接站出来:“殿下此言差矣,纵观历朝历代,皆在皇朝初开前几代选择抑商,这是为何?全因世人趋利。商业本就多利了,倘若其还能当官,既富且贵,利益动人心,不知多少农耕人种桑客抛弃土地去经商,如此,粮食从哪来?布料从哪来?” 他的目光堪称严厉了。 “殿下,古时便有先例。千百年前,有国名齐,齐国之相贵买楚国之鹿,楚人看有利可图,为养鹿而放弃农耕,尽管后来楚王反应过来,开始恢复耕地,然而为时已晚,楚国粮价高涨,楚人几近饿死,后纷纷降齐——此乃‘买鹿制楚’。百姓会逐利实属正常。” 指望他们能看出来什么农耕更稳定,什么放弃农田一股脑蜂拥去新利益很容易翻船,最好双管齐下——是不可能的。 许多官员就是忧心这一点:“陛下,农人真的会为了经商比务农更有利可图,纷纷放弃农业,前去行商。” 到时候,楚国就是他们的榜样。 你就算要抬高商业,那也得等几代之后,等国朝稳定下来啊! 【诶?那捉钱令史呢?】 许烟杪下意识疑惑出声,却兀地堵住了那官员的喉咙。让他一时间不知怎么解释。 老皇帝轰地笑出声。 整个大殿都回响着皇帝的大笑。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身体歪在龙椅上,食指揩去眼角泪花,另外一只手用力拍了好几下扶手。 老皇帝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但那一声“捉钱令史呢”真的突然戳中他的笑点。 有点呆、有点困惑,一无所知地冒出来,像是兔子从兔子洞里突然蹦出来,正好蹦到恶犬头上,后脚用力一蹬又蹦走,直接把恶犬蹬得迷瞪了,兔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蹦出去几步后还呆头呆脑回头,看了恶犬两眼,又疑惑地蹦走。 好在许烟杪并没有怀疑,他以为皇帝笑的是那个官员说的话。 老皇帝保持着歪歪斜斜的坐姿,没有斟酌太久,就笑着说:“吾知卿是为了大夏。” 因为这位官员说的问题,确确实实存在。为何皇朝要重农抑商便是如此——难道千百年来一个皇帝都认识不到商贾的力量吗? “既然如此,便先尘封商人科举之事。” ——其实他本来就没打算这时候扶持商业。 百官并不知道这点,心神猛地一松,齐声道:“陛下圣明!” 老皇帝一手支着下颔,嘴角似乎是翘起,又似乎没有:“但宝钞的确需要解决,不若这样吧,前朝有个吏名为捉钱令史,负责官方放利,每司九人,各给本钱五万,其每月需缴息四千文与朝廷。待做到一定年限,朝廷便授与其官职。” 吏不是官,没有品级,待遇也非常低——有一段时间,老皇帝都在琢磨,自己要不要向全国宣布,哪家吏如果能检举当地官员贪污,就可以顶替其位置。倘若如此,老皇帝相信,各地小吏绝对卯足劲盯紧府官,比锦衣卫还合格。 但后来还是因为吏员良莠不齐而作罢。 “捉钱令史时常由商贾担任,如今,朕设立一个与捉钱令史相似的职位,无品无阶,设三十六人,每日由二人伴在君侧,每十八日一轮,待皇帝需要问策于商业时,他们便提供计策。” 这其实融合了侍中的职能。也就是皇帝身边的顾问。 百官还是觉得不妥,但是……之前已经反驳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他们这个皇帝又不是泥捏的,没有脾气。 而且,如果只是三十六人,问个商策,又没有品级,好像也不是不行? 许烟杪下意识:【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 心声还没念完,好像看到了别的东西,便又拐了个弯—— 【有流氓啊!!!】 流氓?什么流氓? 大夏君臣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这朝堂上哪来的流氓?难道有官员当众溜鸟?! 【太惨了太惨了,万寿公主要长针眼了吧——阳武侯也是眼瞎,余爱这种玩意也能拿来代自己的白月光?吃点好的吧!】 其他人第一反应:嗯?公主她们原来已经到福建了吗? 阳武侯第一反应:???我都不吭声了,为什么还能牵连到我? 白月光这个词虽然他们才第一次听,但听到后第一反应是“月光皎洁”“可望见而不可触碰”大概就知道意思了。 感受到同僚们揶揄的目光,阳武侯不由自主拿官袍袖子捂住脸,祈祷着许烟杪快点说一下什么长针眼——让旁人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拿开! 许烟杪很快就满足了他——虽然阳武侯觉得,倒不如别满足。 【福建那么大的灾情,他还有心思给自己的儿子大办洗三——要不是其他官员忙前忙后,福建早就大乱了。】 【万寿公主找上门,他还邀请公主入宴——但是用的碗筷还有桌椅上面,都刻了春宫图!】 阳武侯脸绿了。 我的白月光——呸!我看中的人才!余爱!竖子!有那样一个姓名,居然不洁身自好! 老皇帝脸绿了。 直撞春宫图的,可是他亲闺女! 工部尚书脸更绿了。 他女儿也在啊! 三人的目光此刻对上了,并且同时达成共识。 这种人!只是削了他的官职,太便宜他了! 而且,这人还尸位素餐!其罪当诛! 老皇帝突然开口:“许烟杪,你杀过人吗?” 许烟杪猛地吓了一跳:“陛下,这个……” 老皇帝点点头:“没有也没关系——” “许烟杪!上前接旨!” 随后,把早就在心里拟定好的口谕说出来:“此次灾情汹涌,兹事体大,朕赐你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此次赈灾之中,尔等发觉有何不平事,不必上报即可处置。” 说完,又安抚:“你不会杀人也无妨,梁瑞会。你只需要和他说你要杀谁就行了。” 梁瑞对于皇帝拱了拱手。 许烟杪连忙领旨谢恩。面上稳重,只心声显示了其一头雾水:【诶?这种不是一般都给队伍里官位最高的吗?怎么给我了?】 不少官员在心里回答:因为要找理由给你升官。 至于尚方宝剑,倒是不需要具体解释,反正皇帝做什么都可以,他任性。 第 73 章 许烟杪拿着尚方宝剑前脚离开京师, 后脚,工部尚书就受斥。 “受禄之家,不与民争业!抄一万遍, 再将文字吃下去?” “你都当上尚书了, 家”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 手中肯定有些许自己的产业, 我夫人, 可真是长本事, 这经营的手段堪比陶朱公,是不是夏第一富商的名头?” 工部尚书俯着身体,硬着头皮听训。 也不敢这时候解释他夫人是天生喜欢经商, 而且为了不给他惹麻烦,平日里隐姓埋名, 谁都不知道她是工部尚书夫人,更没有调动家中的官场力量去为自己打点——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哪怕她不主动问, 他不主动提, 可天长日久生活在一起,政策上有什么风向, 她很容易便能从他那里敏锐察觉到,占了先机。 “陛下!臣这便让拙荆遣散家业, 上呈赃款。此事是臣之罪。” 官员或家属经商,有很多种惩罚方式,或是降官、或是罢官、或是罚俸、或是籍没财产……具体要用什么惩罚, 全看当权者。 工部尚书也不敢往轻里说,又追加道:“臣管家不严,自请摘去官帽, 还为白身,以赎其罪。” “行了,倒也不用如此严重。”老皇帝说得漫不经心,手中毛笔还在批改公文:“汝带枷上公三月,鞭一百,以儆效尤即可。” 工部尚书的反应快如闪电,皇帝话音刚落,他就立刻跪地谢恩。 ——这比他想的丢官可好上太多了。 “陛下虽仁慈,臣却不可骄怠!还请陛下容许臣以家中产业赎罪。陛下将其用与百姓,便能使臣身上罪孽减轻一二。” 老皇帝瞥他一眼,知道不收,他们全家都不能安心,于是点了点头,又道:“你夫人的嫁妆中若有铺子,不论多少,都不必上交。” 虽然官员及家属不许经商,但各家夫人的嫁妆铺子并不归属这一条例。但夫人一般也不会亲自经商,只看一看账本。这些铺子也不会如商人产业那般,越滚越大。 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你自己盘个店赚点小营生,可以,你搞成全国连锁,钱堆成金山银山,不行。 工部尚书一听这话,更加真心实意了:“谢陛下开恩!” 老皇帝看了看日头。 这个时间,他要去找皇后用午食了。 “行了,你回去吧。” 把人赶走,火速起驾椒房殿。看到襄阳也在,满脸笑容顿时转为嫌弃。襄阳笑嘻嘻地黏着窦皇后,就是赖着不走。 老皇帝:“……” 亲闺女。忍。 饭菜布好后,老皇帝假装没看到这个破坏他和妹子单独相处的糟心玩意儿,一边吃饭,一边和自家妹子聊着朝堂的事。 “你说那许烟杪也真是,不省心儿。天底下有能力的商贾那么多,怎么就盯着工部尚书家的了。” 他好似在抱怨,脸上却不是什么不满的表情,嬉笑之间,却颇带亲近。 襄阳公主好似很乖巧地坐在席上,像蚌一样闭着嘴,只在听完亲爹说话后,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总觉得自己爹这话里好像有别的意思,但一时间想不出来。 窦皇后笑了一下:“这孩子可能看你先是让华春进朝廷,后是让胜仙当官,还不在乎女驸马的事情,更是让谢洛水出海,便以为你赞同女子进朝廷。” 简直一口道破天机,襄阳公主猛然醒悟过来,瞪大眼睛盯着亲爹看。 老皇帝没注意,还十分得意:“我就知道,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的办法很好,只是要去问工部尚书他夫人不好,正需要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襄阳公主眼中冒起了火光。 她爹果然还是她爹!说什么‘天底下有能力的商贾那么多’,其实是‘天底下有能力的男商贾那么多’!他就是觉得政事上不该问女人! 本来要拍案而起了,被窦皇后一个眼神,又哑了火,扁扁嘴坐在那里戳筷子。 然后,她听到她娘语气温和地说:“不错,男主外,女主内,从来如此。” 襄阳公主眨了眨眼,却是突然间想起来和许烟杪聊天时,他说过的一句话。 “从来如此……”便对么? 又听她娘继续说:“不过,五郎,你找其他商贾……可靠吗?” 她爹夹菜的手顿了顿,惊讶道:“什么可靠?” 她娘便说:“商人重利,若让他们通了行政之路,光明正大敛财,只怕会形成一个又一个庞然大物,动摇国家。何况,终究不是自家人……” 襄阳公主肃然起敬。 她娘好厉害!正中七寸!她爹对于自家人确实是最信的! 刚想完,就看到她爹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眉头也皱起来了:“确实。但咱们自家人,也没有懂经商的。现在培养未免太晚了。” 她娘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夹菜,徒留她爹在那里呢喃着:“自家人……自家人……”突然一拍大腿:“这么想,工部尚书他夫人,还真是最妙的选择!” 襄阳公主“啊?”了一声,见惊动了亲爹,干脆就问出声:“爹爹,她怎么就最妙啦?” 老皇帝微微一笑,对于自己能教导女儿,也很有成就感:“她虽和我们不是自家人,但她和工部尚书是。她当了‘捉钱令史’……唔,职能不一样,到时候肯定不叫这个名儿,只我现在还没开始想,便先这么叫着——她成了‘捉钱令史’,做什么事情都要想想她丈夫已经是工部尚书了,倘若她行差踏错,便要连累她丈夫、儿子……” 正说着,窦皇后给他夹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实乃贤妻。 这更让老皇帝坚定自己的想法了:“没错!她丈夫和她儿子都在朝堂上,她能不为他们着想?” 窦皇后温柔地注视着他,笑着点点头。 老皇帝也对她笑了笑,才继续:“当然,胜仙你要记住,不论男人女人,都会有小心思。你要做的就是牵制他们的小心思。” 襄阳公主歪歪脑袋:“就像是用工部尚书令他夫人不敢乱来?” 老皇帝:“倒也不能确定一定不会乱来,但,有所顾虑总比没有顾虑好。” 襄阳公主正若有所思着,就听见她娘笑着说:“五郎,再安排几个女子成为‘捉钱令史’罢。” 老皇帝不禁纳罕:“为何?” 窦皇后:“女子只有些许小聪明,终究不如男子有本事,可五郎你既然要用她,便是要她和那些男人形成制衡,可她本事不够,不如为她多加几个同盟?而且,‘捉钱令史’不是一条心,才方便天子不被蒙蔽。” 老皇帝被说动了,但还是有所疑虑:“可加如此多女眷入朝廷,岂不是使天下女人不安于室?” 好像想到了什么,语气一下子硬邦邦起来:“近年来,妇女骄倨,皆不肯入庖厨。实在是不守妇道。” 窦皇后却道:“如此岂不是可以看出谁是贞妇?总好过成了亲后,妇人再心思多诡。” 忽听得她放柔了声音:“五郎,真正的贞妇,绝不会弃家庭不顾。” 老皇帝猛地坐直了:“妹子说得对!便如妹子,当初你也有官,若想进朝廷,我也是愿意的,但天下初定,你便卸了武装着钗裙,为我打理后宫。真正不安于室的女子,纵是把她关在家里,她也能招蜂引蝶——这饭菜你们慢慢吃,我先去武英殿!” 定下决定后,老皇帝风风火火走了。 窦皇后正要低头吃饭,就见到闺女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胜仙?” “当初你也有官,若想进朝廷,我也是愿意的——”襄阳公主好似那些老学究那般摇头晃脑,又像鹦鹉学着舌:“娘,你当年也有官?还是武官?” “倒也不算武官。只当年打天下时,我带着不少妇人替你爹管后勤,将士们的衣袍都是我们缝的。我们也学会了守城,其中力气大的还帮忙运粮,你爹戏称我们是女子营。” 襄阳公主听得入迷:“那后来呢?” “天下初定,不论男女皆渴望家庭,那些女子便归家了,有的与丈夫重逢,有的筹备嫁人。” 襄阳公主“哦哦”地点头:“那,爹说的让你入朝为官……” “你爹看我难过,确实问过我,只我拒绝了。” 暗算我的,肯定不是这个满脸单纯无害,看着就知道在官场里活 “只我拒绝了。” 窦皇后说这句话时, 一派云淡风轻,襄阳公主却是己冰凉的手指, “为……” “你爹是真心的, 了笑, 这个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嘲意:“可我若是答应了, 一日两日还好, 长此以往, 我和他之情。” 人又倔, 脾气又犟,唯我独尊,不一定吃软但一定不吃硬, 与他做夫妻,他会敬你爱你, ,他是一定要压着你,不容忤逆。” 襄阳公主轻轻咬着筷子, 子女不应该妄议父母, 她没吭声,但心里已经高举赞同的大旗了。 窦皇后告诉女儿:“所以, 那个时候,回到后宅是我最好的选择。” 在后来三十三年的日日夜夜中, 窦羲也想过,如果自己选择进入朝堂又如何?随后,她自己推翻了这个想法。 那个时候, 她进入朝堂,靠的不是自己,而是丈夫片刻的怜惜, 君主一时的热情,大臣们敬的不是她,而是“皇后”。他们不会给她使绊子,却也不会把她那身官服作为才能的象征。 在他们看来,这只是皇帝掌握权力后,拿来哄皇后开心的一点小小任性。 退回后宫,作为皇帝和群臣间的最后一道锁,最后一面盾。或者进入朝堂,慢慢变成被架空的摆设臣子…… 其实她并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而这些年的经历也验证了她当初的猜想——妻子的劝说和臣子的谏言,在帝王眼中,完全是两种意义。 窦皇后看得很清楚—— “这个天下,需要的从来不是两柄针锋相对的利剑。过刚易折,它需要的是——” “一把剑鞘。” * 许烟杪拿着尚方宝剑出了京。 不懂骑马,依然是坐竹车。一路风云雷动。 梁瑞不禁抬头望天,看看那天上乌云密布,雷蛇游走,又回头看了看竹车上的许烟杪,心中感慨万千。 真不愧是白泽啊……出行都有风雷相送。 “白泽”也在抬头望天。 【好大的雷暴天……】 许烟杪抱着怀里金属的尚方宝剑,忧心忡忡。 等会儿该不会一道雷下来把他劈死吧? “梁——主——事——” 许烟杪扯着嗓子喊。 雷声滚滚,梁瑞也只能尽量抬着声音回他:“怎——么——了——” “我们这次还是要换马不换人吗?” 之前他们能及时赶到,就是走了急脚递的路子,六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但这样做,真的是差点累死在中途,到达京师时腿都在发软,胸口烫到几近爆炸,一呼一吸都带着血腥与烟尘。 如果再来一次,许烟杪都不知道梁瑞的身体还能不能撑住。 所幸,梁瑞沉吟片刻,道:“量力而为,此次乘快马即可,不必加急。我们走之前,公主已离福建不远,想来这两日便能到了。” 快马是只用一匹马,比直接把马跑死后换马的急脚递慢了不止一点,但还是比坐车快。 不过二十日,许烟杪和梁瑞二人,就到了福建。 灾情上报到今日,约莫两个月了,倒不能说百姓已经恢复了安居乐业,但二人目之所及,民众面上仍有些许菜色,却至少都是囫囵个儿,没有因为饥荒就剁胳膊。 许烟杪松了一口气:“之前看野外连枯萎的狗尾巴草都没了,我还以为……” 梁瑞亦是和缓了面色:“想来是殿下与尚书此行稳定了局势。” 不然就那个巡抚,谁知道福建会变成什么人间地狱。 不过,倘若朝廷通过了印刷宝钞救灾的策略,现今肯定不能够如此平和。 梁瑞看了一眼许烟杪。而许烟杪也想到了宝钞,心情一下子难以言喻起来。 他穿越过来一直谨小慎微,能过一天是一天,如今……也算是为这个时代做了一点事? “梁公!许郎!” 万寿公主的声音传来。 许烟杪抬头一看,只见公主形容疲劳地走过来,明显这些天没少劳累。 但她的神色比以往坚毅了许多,便连柔和的嗓音也凛然了:“宝钞之事如何了?陛下他怎么说?” 许烟杪便把事情按照他的视角描述了一遍,并且发表感言:“还好赶到得及时,而且陛下也开明,才制止了此事。” 万寿公主轻舒一口气:“那就好。” 梁瑞注意到万寿公主旁边有个瞎了一只眼的官员:“这位是……” 那官员施了一礼,轻声细语:“余乃兴化知府,姓高,名万贺,字长生。” ——兴化府是福建下辖的一个府。 许烟杪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这名字好吉利。” 【总觉得老皇帝听到了,会喜欢到给他升官。】 …… 京师。 “阿欠!”老皇帝打了个大喷嚏。 窦皇后惊讶:“可是着凉了?”忙招呼人叫太医。 老皇帝摆摆手:“没事,就是鼻子痒了。” 他算了算时间:“那混小子如今也该到福建了,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他也没赈过灾,想必十分焦头烂额。” 窦皇后哭笑不得。 怎么还有皇帝幸灾乐祸臣子的。 …… 万寿公主觉得,许烟杪哪哪都好,就是喜欢对子说父。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声能被听到。 万寿公主笑容微微尴尬起来,但也不能立刻就避开,不然显得她给二人甩脸色了。 梁瑞咳嗽一声:“原来是高知府。” 便也给自己和许烟杪做了个介绍。 那兴化知府听得梁瑞是刑部主事,他脸上的笑容便淡了许多:“见过梁主事。” 待听得许烟杪是从九品的吏部司务,更是只有拱手作揖:“原来是许司务。” 知府是正四品,刑部主事只是正六品,更别说吏部司务了。 恐怕这知府还在心里嘀咕着,怎么朝廷除了一名尚书,其他人都是品级不高的官。 ——公主不算在内。公主的名头就能压过一切了。所以,此人对于公主倒是十分之热情。 梁瑞对他的冷淡心知肚明,但也并不觉得这样令人瞧不起。谁不想往上钻营呢?他也没做甚么恶事,只不过是不热情而已。便回了一礼,问了这位知府关于救灾之事,对方回答得颇有条理,明显是一直在亲力亲为。 梁瑞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几人粗略聊了几句,这位知府便言说自己要筹备灾□□宜,不便久留。待他走后,梁瑞的声音里难免带出几分欣赏:“如今还愿意做实事的人不多了。” 万寿公主点头:“的确。你们可知这位高知府的眼睛是如何缺失的?” 梁瑞起了兴致:“如何?” 万寿公主道:“此人原先是名员外郎,昔年某地有旱,陛下严禁此地酿酒,有知府因此大肆扰民,还从某户人家家中搜出酿酒器具。便要将这户人家重判,判死罪,杀鸡儆猴。这高长生与知府争论,言只是搜出酿酒器具,又未曾抓住其酿酒怎么能判其有罪,那知府先是争论不过,又以陛下压人,言他是否要蔑视圣威,又道,他家有器具,谁能为他们做保,保证他们绝没有酿酒心思?” 【诶?居然还有这种事吗?我翻翻!】 梁瑞眉梢一跳:“随后如何?” 万寿公主颇为感慨:“咱们这位高知府突然将自己一只眼睛挖出,断然道:我以此目替他们作保。后来,衙门的人去查,确认这器具已放在地窖三年有余,地窖的锁都落了灰,他们许久不曾酿酒了,只是一直懒得清理地窖。听闻,有监察御史得知其事迹,深受触动,荐举其为兴化知府。” 梁瑞颇有动容:“此人实在性烈……” 【放屁!那是他为了名声自己传的!他的眼睛是为了讨好上司挖的!】 梁瑞下半句话噎在喉咙里,一口气没能完整吐出来,差点被噎到窒息。 笑容都收了起来,瞳孔微微震动。 讨好上司,什么意思? 许烟杪从来不藏着掖着。 青年双目微微放空,实际上是在看着他们看不到的东西,眼睛震惊到大睁。 【他他他他——】 【因为上官眼睛有损,而他的视线又是出了名的好,素有鹰目之称,就在上官六十大寿那天,把眼睛挖下来泡酒送给上官?!】 【有病吧?】 【那个上官居然还欣然收下了,还很感动???】 万寿公主袖袍下面的手微微颤抖。 她真的很想问一下,你们福建是怎么回事!一个巡抚在自己家的家用碗筷上刻春宫图,一个为了升官,眼珠子都下得去手! 还有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上官,发现自己被送眼珠子,第一时间不应该惊恐吗…… 许郎没说错,你们都有病吧?! 梁瑞:“……” 谢谢,现在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殿下……” 万寿公主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是那兴化知府去而复返,她整个人一激灵,条件反射后退半步。 她知道这人是只挖自己的眼睛,也没伤害别人,顶多就是为了升官不择手段了一点,但是……但是吧…… 万寿公主又默默地后退了一点。 兴化知府心神俱震。 这是怎么了?他好不容易在公主面前留了个好印象,公主都认为他爱民如子,对他另眼相看了,现如今怎么看到他就后退? 万寿公主定了定神,努力摆出营业的微笑:“高知府,寻本官有何事?” 本官!!! 公主殿下待人和善,之前从来不这么自称的! 兴化知府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刚才他就不离开他们一会儿了——难道是这两人跟公主说了什么? 兴化知府扫了一眼许烟杪和梁瑞,并且目光只在许烟杪身上停了不到一息。 肯定不是这个满脸单纯无害,看着就知道在官场里活不了多久的! 目光定在梁瑞身上,眼神幽幽。 他……哪里得罪过此人么? 惊!少年郎当众脱衣! 梁瑞:“……” 所什么? 一时间竟有些了许烟杪递来的锅。 而那兴化知府显然什么, 并且仿佛没看到万寿公主退后的样子,嘴角一动,翘出笑容:“殿下, 除去兴化府, 汀州府情况, 下官已记录完毕, 稍后是送到衙门, 还是” “送去衙门吧, 我去各处巡视完” 那知府便拱拱手,好似真的只是来说这事,说完就走了。 万寿公主微微一怔, 心中升起愧疚:“其实,他也是个好官。” 只是为了升官, 办法极端了一些,可也没有害人啊。她刚才直接后退,是不是太伤人了? “此前我刚到福建, 那福建巡抚轻佻, 是这位知府先一步站出来,厉声训斥那巡抚。后来我还打听到, 那汀州知府原先是个荒唐的,大旱之时什么也没做, 既不开仓放粮,也不安抚灾民,还说什么让人去禁止捕捉鼃, 如此便可以感动上苍,使上苍降雨。” 万寿公主说到这里,想到之前许烟杪揭穿兴化知府撒谎一事, 突然紧张起来。 这事……应该不会也是兴化知府编的吧? 她安静了好一会儿,等许烟杪的心声,都等到许烟杪眼中逐渐浮现疑惑之色,才放下心来。 ——看来这事是真的。 万寿公主接着说:“是那兴化知府当机立断,找了三五十壮丁将汀州知府控制起来,接手了汀州府,救治灾民。” 梁瑞微微颔首:“确……”顿了一下,看了许烟杪一眼,察觉到没有心声反驳后,才续上后面的话:“确实是位好官。” 私自控制一地知府,谁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怪罪,此人能为了百姓去冒丢官之险,实在难得。 许烟杪也感觉:“这人虽然……呃,总之,他确实是在为百姓做事。” 余下两人都知道“虽然”后面跟的是什么,又都默契地决定跳过这个听起来就很痛的话题。 “如今赈灾已至收尾阶段。” 万寿公主清声述说。 “各地的受灾田亩已然勘造成册,亦向户部申请了抚恤,只还未送达。” “被灾户口的草册亦整理完毕,灾户姓名,是否有牛、有畜、有仓庚、有生业,是极贫还是次贫,男女大小几口,户首何人。来日查册行赈。空屋子者也记好了姓名丁口,若其归来,查册补赈。” “抚恤未到,草册尚未整理完毕之前,正赈应当有的一月口粮,在我们到达之前,当地官员已赈济到户了。” 想了想,万寿公主补充:“每户日授米五合,幼弱半之。” 梁瑞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明显松快了很多:“殿下这些时日颇多辛劳。” 尽管赈灾流程朝廷都有规定。但初次做此事者,若非亲力亲为,很难快捷地说出其中细节。 又感慨:“幸好近年福建大丰,当地仓储支用充实,否则便要折价给银了。” 对于灾民来说,你给钱还真不如给一口吃的实在。毕竟,灾时买米,全靠朝廷和商家的良心,商家的良心是看其有没有趁灾哄抬米价,朝廷的良心是看其有没有费心平抑粮价。 梁瑞又细细问了流民问题,几人正说着话,忽听得远处有呼声:“殿下!” 侧头一看,是兵部司务连沆。 兵部司务一路跑来,还没等喘口气,就抬声:“殿下!朝廷的抚恤到了!” 万寿公主眨了一下眼:“可算到了!” 别看好像和许烟杪他们是前脚后脚到的,但这抚恤申请是一个多月前就到达了京师,那时候,福建的大聪明还没上奏发宝钞,这一个多月就是抚恤在路上的运输时间。 此行万寿公主为主,梁瑞微微拱手:“请殿下下令。” 万寿公主黑葡萄似的眼中迅速浮起亮光:“我……”她定了定神,认真地说:“平时都是在登记草册后,给每一位灾民发送赈票,领抚恤时全凭赈票,如今亦照旧例。” “福建有八府,其中,我负责福州府,许烟杪负责汀州府,尚书负责泉州府,梁主事负责漳州府,连司务负责延平府,其余——兴化府、邵武府与建宁府,皆由当地官员行赈。” 万寿公主也知许烟杪是被暗定了拿功劳的,但拿功劳也分层次,最低等的就是混吃等死来镀金,最高等的…… “许郎。”万寿公主问他:“汀州如今知府空悬,担子最重,事务最多最琐碎,你能否做好?” ——最高等的,当然就是,组织把重担交给你。 许烟杪当着所有人的面,平静地回答:“我能!” * 许烟杪从没有接触过赈灾,但之前大部分福建官员明显狠狠抓了草册整理,递到许烟杪手里的册子,记录非常完整和详细,只需要许烟杪按部就班下发赈款就行。 他只有一个人,但随行的锦衣卫有不少,每两人一个衙门发放抚恤——过往无数次血泪告诉华夏的每一个王朝,抚恤能用京城带来的人就用京城带来的人,千万不要用当地胥吏,他们是本地人,轻易就能欺上瞒下。 许烟杪叮嘱锦衣卫好好做,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独自到乡野中。 他不懂救灾,但任何一个现代人都懂一句话—— “要到人民中去。” 想知道百姓有没有过得好,这次抚恤和之前的正赈有没有落实到位,百姓有何需要,都得亲自去看看,才不会被欺瞒。 一家一户敲门,借助讨水喝的由头,许烟杪假装和对方聊天。 让他高兴的是,不少人家厨房中都有米粮,不算很多,但的确是朝廷发放的赈灾粮。 唯一不好的就是…… 许烟杪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第三次去野外解手。 ——水喝太多了。 “下次得换个敲门砖了,不然水中毒就完了……” 许烟杪嘀咕着从大树后面走出来,才走出五十步远,突然听到一道哭声,右手握住好不容易从腰间抽出来的火铳,许烟杪小心翼翼地摸过去。 “幸好……陛下派人教过我用火铳。” 是个女人。 许烟杪一凛。更加握紧了火铳。 受过信息大爆炸的各种洗礼,他可从来不会用性别来判定一个人的强弱。 站在二十步之外,许烟杪高声问:“那娘子!你在哭甚?” 女人一惊,站起来时腿一软,整个人往后一倒,许烟杪下意识迈了半步,但还是谨慎地没有跑过去——主要是对方及时把手掌撑在田埂上,缓了几个呼吸,慢慢站起,露出一张泪痕斑驳的脸。 就隔着二十步距离,许烟杪和她交谈,长得好看十分占便宜,那女子心防松得很快,带着哭过后的浓重鼻音,告诉许烟杪:“村里要向河神祈雨,将我送给河神做妻子。” 许烟杪的表情肃穆起来:“这事——当地官员不管?” 女子垂睫:“就是知府同意的。” 许烟杪连忙去翻系统,但怎么翻都没有翻到汀州知府同意这事的八卦,正疑惑这人是不是骗了自己,脑中灵光一闪,去翻了兴化知府,果然翻到了。 这人为了升官,想到了一个歪主意——行祭河神之礼,倘若上天下雨,他就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倘若上天不雨,他就假装没有这事。 许烟杪眉头紧蹙:“你家人呢?他们也……”同意? 那女子脸上露出了苦色:“妾乃青妓。” 许烟杪呆了呆,才反应过来,青妓就是□□、雏妓的雅称。细细一看,才发现女子浓艳的妆容下面,依稀能分辨出稚嫩眉眼。 ——这确实是一位未成年。 □□又哪来的家人? 许烟杪急道:“我是朝廷的人,朝廷的吏部司务,你和我走,我替你做主!” 女子面上露出喜色,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又猛地止步,望着许烟杪:“不行!妾不能走!” “诶?为……” “村里人每过一炷香就会来寻妾!若是找不见妾,全村出动,郎君会被打死的!” 一炷香,就是五分钟。 许烟杪又说:“我去寻人救你!” 那女子又摇头:“二刻之后,便要开祭了。” 二刻就是半个小时,绝对不够他来回。 许烟杪捏着手指,一时为难。 那女子表情又是复杂又是感激:“多谢郎君,郎君心善,是位好官,妾不过是烟花之地的污浊之人,哪里值得郎君搭上性命,郎君快走罢,村里人快来了。” 然后她看到青年低头开始脱衣服。 女子瞪大眼睛:“……郎君?” 青年把外袍麻溜地脱下来,丢给她,随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长得秀气,装成女人也不会露馅。” “你把外裙也脱给我,披上这衣服,去最近的衙门寻发放赈灾粮食的人,他们是锦衣卫,让他们调兵过来。有那件衣服作证,他们会信你的。至于我,不用担心,我能够周旋到你过来。” 如果不行,反正他也不怕死。 去你祖宗的吉兆! 你不怕, 在暗世界名画——《呐喊》。 事 大概是,他们是暗卫,又不是妖魔鬼怪, 能够直接就借障碍物掩体, 没障碍物就假装路人路过。 但是, 这绝不包括小白泽想要去茅房的时候。 总不能若无其事走过去, 在旁边扒裤子一起放水, 顺便打招呼:“嘿, 兄弟,你也在这里如厕啊!” 那不叫暗中保护,那叫变态! 总而言之, 他们不想成为变态,更不想变成被小白泽广而告之, 整个京师都知道的变态。 锦衣卫们寻常时是吊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保护着许烟杪,火铳随时准备发射子弹——在许烟杪遇到那女人的时候,不远处的锦衣卫, 早就拿火铳对准女人, 一有问题,就立刻开枪。 然后, 他们就看到双方似乎聊了几句之后,许烟杪就开始脱衣服。 锦衣卫们:“!!!” 野合??? 许郎也到这个年纪了吗?我们需不需要背过身去, 可万一那女子趁着二人地上翻滚之迹,一刀割了许烟杪喉咙怎么办? 正纠结着,就看到他们互换了衣服。 再然后, 女子掏出胭脂粗粗给许烟杪上了个妆……别说,许郎穿了女子的衣裳,又涂抹胭脂水粉, 还真雌雄莫辨起来。 纤长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眼睛,白净的面容上润一层胭脂底色,艳得十分漂亮。 他没穿过女式衣裳,三下五除二穿得十分豪放,还提高下裳,拿在手上抖了抖,嘟囔着:“这东西快拖到地上了,走起来真不方便。” 布料层叠地堆在膝盖处,露出弧度优美的小腿和往上小半块肌肤。 别说锦衣卫了,那女子都觉得:“……真是要命。” 许烟杪光顾着折腾那个不好走路的裙裳,隐约听到耳边传来声音,讶异抬头:“你刚才说了什么了吗?” 那女子脸一红,只觉得自己怎地也成了青楼那些贪淫溺色的嫖客,连忙应了一声,又道:“咱们要在那些村民出来寻找之前,回到村里,我再给你穿上嫁衣,盖上红盖头——我又是浓妆,他们只要不卸妆,应当分不清真假。” 许烟杪立刻单手抓住裙摆,拉着人跑:“指路,我们跑快一些,越少浪费时间,得救几率越大!” 然后就是许烟杪到了村里,换了新娘服,红盖头一盖,坐在床榻上。那女子裹着许烟杪的衣服,拼命往县城方面跑,生怕去晚了,害了恩人。 徒留那三五个锦衣卫麻了爪子,躲在附近嘀嘀咕咕。 “怎么办?陛下说了,要在不危及小白泽生命的前提下,给小白泽最大的自由。” “主要是,现在冲出去已经晚了——之前小白泽和那女的聊天时,我们离得远,也听不清,就看到小白泽和对方换了衣服走到村里。谁知道小白泽是来做这个的。” “确实,如果惊动村里的人……” “那就开火铳。”其中一名锦衣卫冷酷无情:“他们知情识趣还好,若是阻拦,袭击朝廷命官,死不足惜!” 另外一名锦衣卫更为谨慎:“但你不知道,你开火铳之后,那些人是暴动,还是束手就擒。” 也不需要太多,几十个人暴动,就能让他们自顾不暇。他们不是为了杀人来的,他们首要目标是保护许烟杪。 “那我们把小白泽打晕带走?至于追来的村民,他们要找的是那女子,又不是我们。” 这个提议让得不少人心动。 又有锦衣卫否决:“我们是要保护小白泽的命。” 其他人一头雾水:“我们这不就是在保护小白泽性命?” 那锦衣卫道:“你们也看到了,小白泽心善。倘若他知道那女子还是死了,会不会把罪责归结于自己?念头一直不通达,导致自己郁郁而终?而且,就算他们不找那女子,在村中随便拉一名女子出来先凑合着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小白泽能够不愧疚?”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许烟杪会不会是这种心态,但……万一呢? 赌不起啊! “那就等祭河神时强抢!”一名锦衣卫咬牙:“届时,也连累不到那女子性命,我们开几枪先震慑住他们,然后寻个机会擒住其中有亲眷的人,以他们性命相威胁,便可令村民无法拧成一团。”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做……还是那句话,怕他们再随便拉个女人献祭,怕许烟杪愧疚到郁郁而终。 刚敲定主意,几人就看到一群村民涌到屋子里,将头顶盖头的“河神妇”拉出来,拉进轿子里,吹锣打鼓往干涸的河边去。 几人小心翼翼地摸在后头,也幸好这是一群村民,没有什么反追踪意识。 到了河边,那个本来应该在兴化府赈灾的兴化知府居然出现在此地,穿着一套行祭典的大礼服,精致又复杂,整个人看上去极有威严。 他负责新妇出嫁之前的训诫。 说了一大通话,盖头下面,许烟杪总结一下,大概就是: 你只是一个还没出阁的青妓,原本是要去接待三教九流,在花楼里渡过青春,晚年得一身的病,孤苦伶仃——甚至大概率活不到晚年。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要成河神的新娘了,是去享福的! 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干净”,没伺候过人,但是又懂很多伺候人的技巧。 你嫁给了河神就要好好侍奉祂,你的出嫁是有价值的,能换来大雨解救万民,以后我们都会感念你的恩德。 许烟杪:“……” 【呸!】 【真不要脸!】 * 另一边。 “你说什么?!” 在最近衙门里的锦衣卫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话:“那些家伙就是这么保护人的?!” 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吗? 对自己的九族心有怨念? 女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她隐约冒出一个猜测:难道那郎君的身份……不一般? 接下来的猜想直接验证了女子的想法。 衙门里的锦衣卫只有两人,他们直接拉来当地的官吏,还有一名死囚,“砰”一声开枪,当着他们的面给死囚来个脑袋开花。吓得在场官吏双腿发软,还有人直接尿失禁了。 锦衣卫好一通威胁,然后两人分工合作,一个快马加鞭去取尚方宝剑迅速调兵,另外一个赶去告诉公主她们。 …… “你说什么?!”万寿公主急得口中生疮,很快就根据锦衣卫的述说,锁定了第一要素:“本官这里有兵符和诏书!即刻调兵!你、你、你,去将此事告知刑部尚书、刑部主事,以及兵部司务。” 点了几名锦衣卫,万寿公主起身就去调兵。 …… 刑部尚书得到消息,脸色一变:“许郎你害苦我也!” 又面色生愠:“该死的!愚昧的村夫!河神有甚可信的!真有用处,大河便永远不会决堤了!天底下也没有旱灾了!” 想到那兴化知府,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食其肉:“诛九族!本官要上奏陛下!诛他九族!” …… 连沆得知此事,罕见地在寒冬腊月里,出了一身的汗,问了方向,拔腿就往汀州府去。 …… 梁瑞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听完话,只觉得眼前一黑,伸出手扶住墙壁,好一会儿才道:“急脚递!将此事递回京!” * 天统三十四年,大年初一。 福建那边灾情到了尾声,在京师的皇帝与百官放心过了个好年。 今年大雪簌簌如飞花,大朝会上,大夏天子笑着说:“瑞雪兆丰年。众爱卿,今日大雪纷飞,恰如飞花漫天,乃上天赐予我等之吉兆。” “值此新春之际,朕感谢诸位为国家的辛勤操劳与赤诚奉献。若无爱卿之共同努力,今日之安宁与繁荣断不能成就。皆因诸位爱卿,大夏得以安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此情此景,朕心甚慰……” 还没慰完,就有六百里加急的信使持着急报冲进来。这人好几天没有洗澡沐浴,臭气冲天,却没有御史去苛责这个,只看着他呈上急报,忧心忡忡。 难道是福建灾情加重了? 还是其他地方又有新的灾情? 老皇帝本也是这么想,然而在视线接触到那短短几竖文字时,身体明显一个剧震,人都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咆哮:“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锦衣卫呢!我派的锦衣卫是过去吃干饭的吗!” 大臣们疑惑不解。 直到老皇帝咆哮出声:“许烟杪怎么会被村民绑去祭祀河神!” 百官:“?!” 汗水一下子就湿透了官袍。 “咚——” 直接有官员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一脑门磕在地板上,然后好像感觉不到疼痛那般,□□地,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诛九族!陛下!一定要诛九族!” 居然有不少京官应和。 在场的地方官们咽了口口水。 这……许烟杪,谁啊?他出事了,居然那么多人愤怒? 你对着妈祖发誓,你没有撒谎! 时间拉回五天前。 那边, 急脚递从福建出发, 这边,万寿公边。 她们本来以为自们对峙的场景, 双方都投鼠忌器, 互不敢动。 结果…… 风中飘来声音—— ” 陌生的中年男人声音呼哧呼哧喘息, 明显极为愤怒。 然后, 接他话的, 是一道熟悉的清冽嗓音, 因为声音过于清澈,反而难以分辨性别。红盖头一盖,谁都不知道新妇是男儿郎。 许烟杪一身嫁衣, 跪坐在竹席上,身边都是花花草草瓜瓜果果, 还有猪头、整羊什么的。他语气特别诚恳:“当然是真的啊!我都快要被送给河神了,河神连夜给我——他夫人,托了个梦, 告诉我的。你那个大胖小子真的是你婆娘和其他人生的, 你也不想想,你们两个平时晒都晒不黑, 能生出来一个黑炭吗?” 说实话,中年男人现在就挺黑炭的——气黑的。黑中还带着暴起的青筋, 整个人像是刚劳作完的水牛,鼻子下面白气一喷一喷。 许烟杪往火焰上面哗啦一倒油:“这位大哥,我快死了, 就劝你几句——日子总得过下去,你想想,孩子虽然不是你的, 但婆娘是你的啊!而且,别人的孩子叫你爹……” 中年男子猛然转身,咆哮着:“贱人!我要打死你!”钵儿大的拳头就要往送嫁队伍里一个五大三粗的农妇身上砸。 好几个人拦他。 “大牛!冷静!” “大牛!你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打坏了你还要去请大夫!” “谁知道是不是这小娼妇编的!” 许烟杪声音激动:“没错没错!就是那个骂‘小娼妇’的!他兜里还藏着你婆娘的汗巾子!那汗巾子是用你衣服布料剩下的边角料缝的!不信你可以翻一下!看一下布料是不是一样!” 正拦着中年男子的黑炭屠户下意识收了一下手。 许烟杪明明盖着盖头,却好似有透视眼一样:“心虚了哈!各位看到了!他心虚了!” 河神娶妇的竹席上,是有竹竿撑幡的,中年男子一把抽起竹竿,对着黑炭屠户就是劈头盖脸地打,这回谁也拦不住。 倒是村长站在旁边急:“大牛!你别上了那娼妇的当!她在惹你生气!就算你婆娘爬墙了你也忍一忍!现在已经误吉时……” 许烟杪瞅了一眼八卦系统,“呦呵”一声:“你确实比他能忍!他是绿毛龟,你是愿意跟孩子姓!” 旁边憨憨的铁匠下意识:“跟孩子姓?他和他孩子,不是本来就一个姓吗?” “但孩子不是他的啊!是他勾搭上的大户人家婢女的!那婢女之前和一个书生对上眼了,还怀了书生的孩子,书生要去科举,没钱,婢女也没钱,就问你们村长要老婆不要!” ——老公老婆,古已有之。 “你们村长知道婢女怀了书生的孩子,只他以为婢女被书生始乱终弃,兴高采烈地连人带孩子带回家,钱都给婢女管,婢女就把钱拿去给书生赶考。哦哦,扯远了,为了讨婢女欢心,你们村长直接去衙门改了姓,就是我说的,和孩子姓。” 村里人:“喔~~~” 村长呆呆沉默了片刻,面上颜色先是红的,再是青的,最后成了黑的:“嚼舌根的贱妇!我杀了你——” 就要向许烟杪冲过来。 村民们又七手八脚拦村长。 ——这可是河神的新娘,不能杀! 许烟杪从席子上摸了个果子,袖子随便擦了擦就往嘴里啃,一边啃一边说:“别气别气,跟你说个开心的事,那书生没去赶考,去赌坊了,前段时间钱都赌光了,手指都被赌坊剁掉了两根,右手的,在他练成左手字之前,大概没办法科举了。” 村长愣住。 村长大喜。 许烟杪:“不过他好像赌输的是你的半辈子积蓄。” 村长:“……” 村长:“啊啊啊啊啊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不远处。 万寿公主:“……” 刑部尚书:“……” 刑部主事:“……” 兵部司务:“……” 锦衣卫一干人等与士兵一干人等:“……” 刑部尚书:“……突然感觉我们如此急躁也没必要。” 他们再晚点来,估计许烟杪能直接兵不刃血把那群人活活气死。 万寿公主努力镇静的面孔几乎裂开:“许郎让那女子递话,说自己会拖延时间,我还以为是安慰之言……” 合着人家说的是大实话? 梁瑞停顿片刻,说了一句:“救人吧。” 连沆其实很想来一句:你说的要救的人,是许郎还是村民? * 许郎看到他们,非常开心,盖头一揭:“你们可算来了!” 将士们迅速控制住内乱的村民,万寿公主默默给许烟杪递上水。 许烟杪笑着说:“谢殿下怜惜。” 把脸上浓妆一卸——说实话,古代的妆确实不如现代的,如果是现代,他哪里敢这么卸妆。古代的胭脂用水就很容易抹掉。 兴化知府直接见鬼:“你是谁!我准备的青妓呢!” 许烟杪笑盈盈回头:“被某个员外接走了。” 兴化知府目中透出嘲讽之意:“怎么,你要说我也被戴了绿帽子?” “这倒不是。” 【你们的八卦又不止绿帽子,但当时绿帽子比较容易挑动你们的火气,让你们上头内乱。】 【我这里有个更劲爆的。】 万寿公主几人:“……” 虽然,她们知道现在应该干正事,但能让许烟杪声称是劲爆的事情…… 咳咳。 兴化知府居然干出来活祭之事,被气一气也是应该的,就算被气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 * 许烟杪说完“这倒不是”后,在兴化知府“我看你能说什么”的表情中,声音轻快:“你可能不清楚,这员外格外崇拜读书人,最崇拜你,觉得你文化高,处事利落,还非常坚毅果敢……” “诶?不是要气他吗。怎么变成夸他了?” 兵部司务脸上浮着大片疑惑:“难道是欲抑先扬?” 兴化知府也是这么想的。他心里做足了准备,还忍不住嘲笑:乳臭未干的小子,做事就是青嫩,想要气人就得打个措手不及,拉那么长时间气个人,对方都准备好面对这件事了,怎么可能气得到? 许烟杪:“所以他特别想和你亲近,距离越近越好。” 许烟杪:“所以,你每次和青妓、名妓、小倌睡完,前脚刚走,后脚他就立刻花两倍、三倍价钱去包下来,刻意要求人家不要洗澡沐浴,只为了负距离感受你的气息,让自己能变成才高八斗的才子。” 许烟杪:“所以,这次他以为青妓是你的新欢,就想……诶?你吐什么?那没办法啊,你和人家欢好后又不给人家赎身,肯定会有别人上门。” “呕——” “呕——” 兴化知府特别想怒喷许烟杪,这能一样吗?第二天有新客上门,和趁着气息没散不许洗澡沐浴,能一样——吗—— “呕——” 兴化知府扒着地面,吐得十分狼狈。 吐完之后,紧了紧牙根,深吸一口气:“是谁!是哪个员外!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很多人都知道。”许烟杪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此前四处走访百姓家宅,询问他们赈灾事宜时,和他们闲聊,就得知了此事——可能就你不知道?” 兴化知府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手指死死抠着地面干裂的泥土。 “至于哪个员外……你知道这个作甚?人家也没犯法,我知道你爱干净,连献给河神的新娘都是精挑细算的处子青妓,但是再爱干净也不能打击报复人啊!” 兴化知府满面潮红,其他人看着感觉虽然是气出来的,但,好像要更严重一些…… “啊对了,快到饭点了,饿了吧?”许烟杪从席子上摸了一块饼递给他:“这种野菜饼是你喜欢吃的吧?快吃吧,你以后连这种东西都吃不上了……” “哇——” 许烟杪反应很快地收手,兴化知府吐的那口血直接洒到黄土上。 兵部司务:“啧啧……” 果然,刚才那股子脸红不止是恼怒,更多的是血液倒涌,换句话说——被许郎气吐血了。 许烟杪将饼子放回席上,笑眯眯:“不饿的话,我们来谈一下你私自煽动村民使用人牲的犯罪事实。” “本官何时犯罪了?” 兴化知府擦了擦嘴角血迹,嗓音沙哑:“朝廷下诏四川、荆湖、岭南等处州县禁人牲淫祠,福建地处岭南不错,祭祀河神属于淫祠不错,可……本官何时用人牲了?” 许烟杪盯着兴化知府皱眉。 知府轻提了下唇角:“本官确实要让河神娶妇,然而本官并未想过将新娘杀死,只是举行一下嫁娶仪式,再为新娘子做个雕塑,摆在祠中侍奉河神而已,本官只犯了行巫鬼淫祠之罪……惭愧,惭愧。” 【骗子!】 许烟杪面无表情盯着兴化知府。 对方努力控制住了神情,面上却仍余三分得意。 他敢做,肯定给自己留了后路。便是日后真有雨降下,自己上报邀功,他也可以巧言令色,言用的是女尸,而非活人。 而村民……他们又不傻,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打算搞人牲! 此罪名犯者论死,然而如果自首,法理上可以减罪——兴化知府并不怕这些京官用这个来引诱村民认罪。 他看到那长得好看的青年果然走到村民面前说什么:“搞人牲是死罪,但若自首,又是从犯,而且伤人未遂,只需服‘满徒’,也就是至数百里外的州县,罚做三年苦工即可。” 而村民们自然满嘴都是:“我们没有想要搞人牲,我们只是打算造个雕像!” 兴化知府几乎是强忍笑意。 天真。 只要咬死自己没做,就无罪,何必再画蛇添足认个减罪? 梁瑞垂下眼去,眉头紧紧皱起。 从事情发展到兴化知府死不认账,他就一直在思考要如何破局,然而想来想去,都觉得,只能用最下等的,请出尚方宝剑强行斩杀。 可……到底难以服众。 难不成要放过他们?或者以行贿罪判他? 可以是可以,但终究心中还是憋了一口气。 梁瑞等人正苦苦思索,寸步难行时,只见许烟杪又开口了。 他好似闲聊那般说:“旱灾很影响水道是吧?汀州虽位处于闽西大山之中,不曾临海,但临汀江——这边妈祖庙不少吧?你们时常做船工,从汀州运货去潮州,那五百里险滩恶浪……没少拜妈祖吧。” 村民也不知他为何说这些,只是下意识点头:“确实……” 许烟杪盯着他们,突然开口:“如果你们坚持自己没有打算搞人牲祭祀河神——” “那你们对着妈祖发誓!发誓自己没有做!” 村民们立刻呆住了。 许烟杪抬高声音:“只要你们对着妈祖发誓自己没干过人牲这事,案子就到这里了!你们想清楚了,妈祖在听着呢!” 村民们:“……” “……其实,是我们干的。” 为首的村长脸上神情变化来变化去,跺了跺脚,叹了口气,从胸口掏出一个布袋子往兴化知府那边一扔:“钱还你!” 其他村民几乎也是同一时间把钱袋子拿出来丢还给兴化知府。 非福建汀州土生土长的居民·不从事航行工作·没什么信仰的兴化知府简直一懵:“你们怎么——” 怎么如此儿戏!不就是让你们发个誓吗!这就认罪了?! 村长有些心虚,声音也弱了些,但话语里的坚持还是能听得出来:“我们汀州人不能对妈祖娭哩撒谎的。” “……” 兴化知府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两颊惨红半晌,竟又是一口血喷出—— 他苦心孤诣思考了很久的升官捷径与退路!就这么被破了?! 这么儿戏的破了?! 理性讨论,官员间送礼送腊肉的可能性。 兴化知祖。 但他想不到。 人被塞进囚车里, 运斩的时候,他还好似疯了那样呢喃来呢喃,我过年也拜文昌帝君, 科举前拜文曲星君, 诚心诚意, 香油钱大把大把捐, 但如果让我发誓, , 我也敢发的啊……” 但是也不需要他想明白了。 * 许烟杪看到梁瑞在写奏章,应该是在汇报这次的事情。 梁瑞也注意到了他进门,率先发出声音:“身为朝廷命官, 你差点被害,如今平安了, 自然要上告。” 许烟杪低低“啊”了一声,道:“确实是我当时莽撞了。还累了诸位担忧,调兵来救我。” 梁瑞摇摇头:“你也只是想救人。” 换任何一个人在那里, 都没办法拖延士兵过去, 再舌灿莲花,村民都会把祭祀河神放在第一位, 只有许烟杪这样的,用那些人本身的事情引来他们内乱, 才能拖延时间。 兵部司务走进来:“许郎!你救下的那娘子找你。” 许烟杪便连忙出去,人前脚刚走,兵部司务后脚就询问梁瑞:“还是六百里加急?” 梁瑞停笔, 拿起奏表,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此前许烟杪出事的时候,我就派了人去汇报给京里, 如今早已过去大半日,只怕驿卒都跑出一二百里,开始换第二匹马了,没几天就能到京师。这时候,第二封奏表倘若只用普通快马,等它到了京城,说不得陛下已经急不可耐,率兵跑来福建了。” 这自然是开玩笑的说法,但梁瑞也不敢赌。 于是,报平安的这封奏表也开始了六百里加急。大概到达京师的时间,差不了几个时辰。 …… 许烟杪出了衙门,便看到那女子不施粉黛地站在一处街檐下。福建还是没有下雨,但有风吹过,檐下被屋主特别有情趣地系了一串风铃,叮叮当当地响。 那女子感激的道谢声直接盖过了风铃的声音,眼看着如果不打断,一波又一波她能感谢到天荒地老,许烟杪连忙问:“这事情结束后,你打算去哪儿?我记得你的卖身契已经从老鸨手中到了兴化知府手里?” 不然兴化知府也不敢直接搞出人命。 当然,现在兴化知府把自己的命快搞没了,然后梁瑞做主,在官府那边解了她的卖身契,她人也自由了。 “妾预备着去京师,探望一下楼里曾经的姊妹,给她们偷偷带一些药材,然后……然后……或许会看看哪一户人家招女工,无需签卖身契的,妾便在那儿停留。” 听女子接下来的述说,许烟杪才知道,原来她也不是福建本地人,那兴化知府怕找本地的妓会出现纠纷,是直接找人从京师赎一个过来,山高路远的,死了也没人知晓。 而面前的女子卸了妆之后,脸上不见什么血色,目光一瞥,袖子之下的手腕也十分削瘦,明明是未成年,气质却已很老气很沧桑了。 再联想到她之前生活的地方…… 许烟杪很直接:“你一个女孩子进花楼不方便,到时候我和你去吧,免得你被花楼扣下。”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女子霎时愣住,反应过来后,泪水没控制住一直往下掉,对许烟杪深深一礼:“多谢郎君,郎君大恩大德,妾无以为报,唯来世结草衔环。” * 五天后,一前一后两位信使隔着小半日的时间差距,来到了京城。 直接让大夏君臣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大悲大喜——虽然他们大概也有猜测人没事,不然五天时间,足够人凉了,天地间产生异变。 但!万一呢! 万一小白泽受了什么严重的伤,这几天其实是在床上垂死挣扎呢! “还好还好……” 老皇帝翻来覆去看第二封奏表,也不管还在大朝会上,脸上的忧虑与愤怒退去,大笑起来:“诸位爱卿且看一看,这许烟杪真是国之祥瑞,只不过去了福建一回,便为福建百姓发现一大害!” 说着,就让小太监把奏表递下去。 不过,说是诸位爱卿,实际上只有前面几位二品、三品大员能够看到而已。不少地方官只能抓心挠肺,偷偷探着脑袋往前看,不断猜测这许烟杪到底是何方圣神,连“国之祥瑞”都出来了,看着似乎……特别得圣心? 然而直到地方官按照规定离京归任那天,他们都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许烟杪,这也导致地方上传起了某些离谱传闻,千百年后,又是一大波奇怪的野史。 …… 许烟杪等人回京那一天,已经是正月下旬了。 朝堂上,老皇帝大大给了他们面子,长吁短叹:“诸位辛苦了,为了福建这场灾情,连过年也无法陪在家人身边……” 【那给补假期吗!!!】 老皇帝:“……” 这种熟悉的被噎住的感觉。 老皇帝卡了一下,口吻颇为沧桑:“既然如此,接下来二三日,诸位便归家好好与家人团聚,不必来上朝,也不必处理公务,修正完毕再归庭办公。” 刑部尚书眸子倏地睁大了。 “!!!” 对假期能省则省,几乎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陛下!今天居然给他们放假了!虽然放的不多,但那也是放假啊! 陛下说的对!许烟杪果然是国之祥瑞! 梁瑞弯腰谢恩。 并且庆幸自己现在不是楞头青那会儿。 遥想当年,他刚入官场,还没成熟,上官说怜惜他们那一部工作辛苦,给他们假期,他那时候傻愣愣地向上官表示自己不辛苦,自己想为百姓多做一些事情,放假这种事情给同僚就可以了。 然后,同僚们并没有没回家,他还以为是同僚也想为百姓做事,还挺高兴大伙儿志同道合。后来…… 梁瑞停了一停,默默地略过“被同事使绊子,自己还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同事”的那段时间。 而许烟杪面上看不出来,好像很平静地谢恩,心里的欢呼雀跃已经快翻天了。 老皇帝给了假期,后面自然是嘉奖,有功就得赏—— 刑部尚书在官阶上面没得升了,功劳攒为升爵。 刑部主事梁瑞这次的功劳还没到让他往上升的地步。 “今升户部司务高华春为户部郎中。” “?!”万寿公主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高华春,是她的名姓,但如此正式地,郑重地称呼,并且冠以官职的升迁,目前来说只有这一遭。 不是高氏,不是万寿公主,是…… 高、华、春! “升兵部司务连沆为兵部车驾司员外郎。” 从从九品升到从五品?! 连沆只觉一时恍惚,胸口如遭重击。 朝廷中的官员升迁一向跳跃得很夸张,曾经还有司务直接跳任成一地知府。但这个事情放到他身上,还是很令人怔忪。 要知道,其他司务还在搞水磨功夫,他上一任兵部司务熬了九年才熬到升官。他这才当兵部司务几年? 连沆侧头看了一眼许烟杪。心里知道自己升官这么快,是因为谁。 “吏部司务许烟杪为吏部员外郎。” “且——” 许烟杪眨眨眼睛。 【且……?】 老皇帝望着他,眼神隐隐变了:“加官侍中。” 许烟杪一时间都没止住面上惊讶。 侍中是加官,明面上没什么权利,但……用现代的说法就是,这是皇帝的秘书,地位贵重。 换句话说,哪怕是丞相,都轻易不会得罪侍中,对方和皇帝朝夕相处,只要偶尔提一两句对你不利的话,说不定就会影响皇帝的感官。 许烟杪感觉到了不少视线定在自己身上。 他能感觉到他们的疑惑,说实话,他自己也挺疑惑的。 【怎么就让我当侍中了?】 【之前让我批奏章还不够吗?】 百官:“!!!” 心里重复念着这句心声,再三确认,才倒吸一口凉气。 在陛下心里……小白泽已经不止是放在那里供着的小白泽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都是打心眼里亲近了吧? 倒是某些大官并不意外这件事,他们心里清楚,别管正面负面,能让皇帝注意到你就已经赢了一半了。剩下一半得看天时地利人和。 那种话本里……爱你就给你找挡箭牌,不存在的,皇帝这种唯我独尊的生物,爱你只会把最好的都给你。 历朝历代都证明了这点。 远的——看某皇帝直接把皇权分了一半给皇后。 更远的——看某皇帝直接说要把皇位传给男宠。 近的——看某皇帝直接生造了个职位给自己的爱卿,并且表示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丞相都得对你行礼,群臣见你就是见我。 更近的——看某皇帝在外打仗,听人举报,说后方自己爱重的丞相要谋反,直接转头和丞相说了这个事,让他自己处理。 总之…… 百官沉默着,开始从历史里扒先例参考。 他们是现在在皇帝还没正式表态之前,先礼敬一下许郎呢?还是打听一下许郎喜欢什么,拉近一下关系? ——许郎的身份还是很敏感,理论上来说,他们是不该接近的,但是,皇帝宠臣没人讨好会很奇怪,陛下直接任许郎当侍中,其实就默认了他们能接近“宠臣”许烟杪。 但,得把握分寸。 说起来,许郎喜欢什么来着? ……看别人家的热闹? 这个不太行,换一个。 ……腹诽陛下小气、抠门、对官员不好? 呃,换一个换一个。 ……喜欢吃肉? 现在正好是正月,各家应该还有不少腊肉? 啊这,难道他们第一次送礼,要送腊肉?! 百官脑补了一下小厮客客气气上门,递上拜帖,留下腊肉,表明自己是谁谁谁家的小厮,以后相互往来的场景…… 顿时,瞳孔地震。 嘻!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官也封完了, 事也处理完了, 令史”的事情,顺嘴——他发誓, 真的是顺嘴一说:“金卿, ” 正在满脑子想腊肉的工部尚书猛然抬头, 惊疑不定地看着老……这个时间?” 老皇帝纳闷:“怎么, 朕想” 工部尚书小心翼翼:“臣是说, 现在才破晓时分……” 老皇帝更纳闷了:“怎么, 朕想见你夫人,不仅要挑日子,还得挑时间?而且, 下完朝就辰时了。” 工部尚书壮着胆子:“陛下……找皇后殿下会更好?” 老皇帝一摆手:“朕找完你夫人再去找皇后也不碍事,朕还没老到这点精力都没有。” 说完之后, 老皇帝看到不少官员都抬起头,似乎很震撼的样子。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也确实会震撼,毕竟他看着就不像会主动找女官的样子——之前那些都是意外。 便耐心解释:“金卿且安心, 朕并非在设陷阱, 也未曾想借此试探你家中是否仍在经商,朕只是想询问你夫人一些商业上的事情。若她真有才华, 那与商业有关的新官便可与她一个。” 工部尚书惶恐的姿态一收,下意识脱口:“商业?” 老皇帝还没反应过来, 许烟杪心底已经疯狂在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工部尚书以为老皇帝是那种要强占臣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锦衣卫指挥使心一紧,偷偷拿眼角瞄了一眼陛下, 果然看到陛下手背上,青筋不受控制地暴起。 帝平静开口:“不,是朕想要觊觎臣妻。” 工部尚书心脏狂跳, 连忙告饶:“是臣小人之心了,不知陛下器识!陛下乃雄君圣主,志在万世,以社稷为大计,怎会溷于后宅!臣罪该万死,竟然害得陛下出此诛心之言!” 老皇帝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看着好像十分不快。 工部尚书的心跳愈来愈快,开始在脑子里构思自己的遗言。 娘子、儿啊、女啊,我可能要回不去了!府里那顶子空棺材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哈哈哈——” 老皇帝终于憋不住了,朗声大笑:“卿与朕玩笑,朕也与卿玩笑,有趣否?”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工部尚书煞白的脸色慢慢转回红润。 朝堂上也不敢当众擦汗,只能在心里把刚才提上去的那口气松了又松。 好险好险,差一点他就想着实在不行,他就挂印而去,带着老婆孩子跑路。虽然这尚书的位置是他开国时劳心劳力换来的,但如果后续在位需要用夫人来换,这还是人吗! 梁瑞看了一眼金座上的皇帝,什么也没吭声。 玩了一把尚书,老皇帝心情颇好:“还有事否?” 没有就可以退朝,各自去各自的衙门干活了。 接下来又是一些官员来汇报事务,拖拖拉拉,逼逼叨叨地当庭议完,才传来一声天籁—— “退朝!” 许烟杪本来都昏昏欲睡了,一听到这话,脑子比谁都清醒。等老皇帝人一走,就迅速要往外蹿走——没来得及。 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和他对上眼后都拱起手—— “恭喜许郎!” “贺喜贺喜!” “许郎高升,来日前途光耀!” 许烟杪只好走两步就感谢一句,等终于清静的时候,哀叹一声:“以后得不了清闲了!” 吏部有四司,分别是吏部司、司封司、司勋司、考功司,如果只说是吏部员外郎,那就必然是吏部司的。 吏部员外郎负责审核官员侯选人的解状、资历、考课等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盯着他,来交好、来送礼,只希望他能高抬贵手——更别说,他还多了个靠近皇帝的侍中的官职,只要他能随便和皇帝提上一嘴,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连沆挤出来后,走到许烟杪身边,听到这话,顿时乐不可支:“多少人渴望升官都升不了,你就想躲清闲。” 许烟杪瞧了瞧左右没人,身边就好基友,压着嗓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哪懂什么官场,爬得越高,越容易掉进什么党派斗争里尸骨无存——有个词叫德不配位!” 连沆未语先笑,只道:“你怕什么。” 你可是白泽,倘若你都是德不配位,这天底下人的位置,有几个坐得稳。 连沆清咳一声,道:“许郎赤子之心,又清廉爱民,正是陛下喜欢的模样——切莫妄自菲薄,君一身秀骨,大有可为。” 许烟杪没吭声。他觉得自己挺有自知之明的,大有可为什么大有可为,靠现代那点子纸上谈兵的知识吗?还是靠铁丝网?还不如老老实实做好份内工作,不指望出挑,只要不出格就行。 连沆都不用听心声,只看许郎面上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在他看来,许郎不用特意去做什么,只要维持如今这样即可。陛下喜欢的,就是他这份赤诚。 “今日高升,又逢假期,许郎可想好去作甚了?” 连沆都想好了,如果许烟杪没有其他事情,他就拉人去吃酒,难得升官!不吃点喝点,庆祝一下怎么行! 许烟杪对他笑笑:“想好了,去花楼吃花酒。” “吃酒?吃酒好……等等?!”连沆一阵心惊肉跳:“你说去哪吃?花楼???” 许烟杪语气轻松:“是啊!已经约了人啦!我先走了!” 连沆停在原地,看着许烟杪远去的身影,绞尽脑汁在想…… 谁!是谁教坏了小白泽! * 女子自称湘娘,这是花楼给她取的花名,本来脱了身,应该有个新名字,但湘娘只道:“叫习惯啦,懒得改了,一个名儿而已,没什么脏不脏的。” 她给自己弄了一身男装,好方便进出花楼,药材也买好了,她知道这些帮助对于楼里的姐妹是杯水车薪,可她也确实没那么多钱去给她们赎身,能做的只有这些。 许烟杪倒是反复思考了良久—— 【感觉……这个花楼是能端掉的。】 所谓供需关系,如果没人、或者少人来花楼,花楼破产,里面的“员工”是不是能另找出路? 花楼又不是做慈善的,肯定不可能白养里面的姑娘,就算卖去给人当小妾、当丫鬟,总强过在楼里。 首先,先让他踩个点儿!具体看看要怎么办。 陪湘娘白天见过她的姐妹,再把人平安送离花楼了之后,许烟杪等到晚上,硬着头皮独自一人踏进这种风月场所。 【好吵!】 【酒味也好重啊!】 【文人士子也好多啊……】 没有一丝丝防备,也没有一丝丝心理准备,下班后来嫖的官员突然听到许烟杪的声音,表情一瞬间古怪起来。 许郎……也到这个年纪了? 【诶诶?喝茶?喝茶就不用了!我不喜欢喝茶!】 【……奇怪,拒绝之后,怎么感觉那些歌舞妓笑容一下子就淡了?】 那声音里透露出来的茫然不解,令得不少官员对着同桌的同僚挤眉弄眼,露出促狭的表情。 早就听说许郎没有妻妾没有通房,连青楼都没进过,现在看来,传言并未失真啊。 才出萌儿呢!嫩得紧。 连“点花茶”都不知道,一杯花茶数钱文,是老鸨用来摸你兜里有没有钱的招数。 【同僚也好多啊……】 【吕钰吕郎中就在,刑部事情这么少的吗?】 【噫,阳武侯也在,总不能找替身也找到这里吧?】 【嗯???崔漪也敢来?这个妻管严不怕他娘子啦?】 花楼里不少地方传出了被茶水、酒水、口水呛到的咳嗽声。 被点名的那几个官员勉强笑了笑,索性大大方方从窗户里探头出来,对着某些也探头出来到处看的官员拱了拱手。 不就是来花楼吗!男人来花楼这是事儿吗!陛下又没有禁止官员□□! 没被点名的官员们简直把幸灾乐祸刻在脸上。 某处室内,妓中名姬靠在官员怀里,攀着他脖子,双腕如藕,呵气如兰:“恩卿是想到了甚么好事,笑得那般开怀?” ——恩卿,就是对嫖客的称呼。 官员向后一仰,靠着鸳鸯榻,笑眯眯地说:“看到有人挡在我面前被淋了一身水,我没有淋湿,就高兴。” 名姬虽然没听得懂,但也识趣地捧上笑脸,迎合几句。 官员吸了口房中香气,感喟:“可惜怜儿今天身体有恙,没法子伺候人——你这调香手艺,真的不如怜儿。” 这名姬脸上表情连变都没变,嫣然一笑:“怜儿也时常想着恩卿,听说恩卿点了爱月,在病床上也挣扎着起来,告知爱月恩卿的喜好,可惜爱月愚笨,没有怜儿姐姐手巧。” 官员摩挲着名姬腰肢,笑容暧昧:“何必妄自菲薄,你怜儿姐姐可没你这把细腰……” …… 底下,许烟杪谢绝了第三十二个靠过来的歌舞妓。 其中还有名姬捂着嘴笑:“小相公是不是囊中羞涩,看你这么俊儿,妾不收银钱也愿意接待。” 一听这话,许烟杪躲得更快了。 那名姬的笑声更加脆响。 却没想到,俊美的小相公又跑了回来,从自己兜里掏了又掏,掏出来一袋银钱,往她手里塞:“我知道,你是……怜儿的好姐妹,这个给怜儿,让她拿去请大夫。” 说完又跑走了。 那名姬安静了一瞬,捏着那袋钱,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怔愣。 她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 【好惨啊……】 【怀了恩客的孩子居然会被硬生生用棍子打掉胎儿。】 【四个月了,直接一棍子打掉。丢了半条命。现在还血肉模糊,卧床不起。】 楼上,那官员听说怜儿身体不适是这个原因,再听什么血肉模糊,面上顿时流露出厌恶之色。打定主意以后来还是不点怜儿了,听着膈应,倒是这爱月,十分知情识趣…… 正想入非非,许烟杪的心声又蹿了过来。 【这些嫖客也真是不怕死,老鸨为了防止手中‘招财树’怀孕,给她们平日里的茶水和食物里加了水银,他们还敢来青楼,还敢用青楼的东西,吃青楼的食物……水银有毒的啊!】 楼里好几处房中,突兀地多了杯盏破碎声。 间接还有干呕声,是有人在抠嗓子。 不少歌舞妓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些大官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推开他们/摔了杯碗,跑去旁边吐了。 【啊……果然是要色不要命……不过也有可能他们不知道来嫖的严重性?基本上,花楼就没有没出现毒女的……】 【嘶,我要不要提醒一下商原啊?还监察御史呢,经常来花楼,得了软下疳都不知道……这玩意好像最后会连茎烂一二寸许来着?】 【算了,不提醒了,只要来花楼的,得这个只是时间问题。】 【呦呵,这商原现在还抱着名姬夸人家腰细呢。】 “砰——” 许烟杪听到了很重的,好像是谁弄翻了桌案的声音,困惑地抬头。 这……起纷争了,还是楼里玩的花? 【算了,也不关我的事,我还是再琢磨琢磨……嘶,嫖妓的同僚真的好多啊,吉安侯???怎么又是你?】 楼上,吉安侯也想知道,怎么又是他。 他哪里得罪了许烟杪吗? 【日御三女……肾不肾虚的另说,这里面好像有人得了杨梅疮来着。】 【不过他也可能不在乎?觉得这是风流,不是丑恶?】 【估计是这样了,在乎也不可能来花楼了吧!之前有个才子得了杨梅大疮,鼻子都烂了,还被夸是风流韵事。】 房间里,吉安侯正疯狂地推开身边的名姬,捂住自己的鼻子,瑟瑟发抖。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那可是鼻子都烂了! 该死的!怎么其他家的花楼都很干净!就这家,那么多事! 吉安侯泄愤似地摔砸着东西。 内心里嘶吼:关了!一定要把这家花楼弄关门! 不行!不止是关门!里面的娼妓也决不能再做娼妓,不然去了其他家花楼,他现在还没有得杨梅疮,以后让他得了怎么办! 【哇!好多人在!】 【太仆寺少卿父子都来啦!真不怕家里绝后。】 【还有个户部主事?啧啧,舍己为人啊。他底下那个谁谁,还盯着他的位置呢!】 【礼部司务?!嘶!我看看我之前没有和他有来往吧?还好还好,没有,虽然这玩意应该不会通过交谈、同桌吃饭传染,但是也怪膈应的。】 【……应该?】 【啊,还有……】 许烟杪在花楼里逛了一圈,嘀嘀咕咕一阵子后,十分头疼地走了。 “怎么办啊……感觉背后高官挺多,好像不好搞掉?” 头疼没两天,许烟杪听说,他之前去的那个花楼被迫关门了,里面的娼妓都被好心的不知名人士勒令从良了。怕在皇帝脚下引起骚乱,给人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种好心人士听说还不止一个。 许烟杪简直惊喜。 第二天上朝都乐呵呵的。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诶?今天怎么感觉少了很多个官员?我看看……怎么都去医馆了?还是偷偷摸摸去的。】 【啊!!!】 【我居然错过了这么大一口瓜!】 【卧槽!那天我离开花楼后没多久,吉安侯从那个叫爱月的名姬口中套出楼里有花娘得了杨梅疮!直接让家丁砸了那个花楼!】 【嘶,还有不少官员也出手了!】 【怪不得啊,怪不得那个花楼会被关了,怪不得他第二天就请假去找了大夫。】 【我看看他怎么知道的……‘大夫,我这两天感觉那个地方特别难受,你看看是不是出事了’,哦哦,原来是发现身体不舒服,猜测是不是那个病,就套话了。套完话第二天才找大夫……啧啧,先怀疑,再证实是吧?】 【找大夫还知道蒙着脸……也是,搁我也怕被同僚知道,还好蒙着脸,又是大晚上去的,别人不知道。】 【那些请假官员都是这个原因啊,不过这请假理由还挺五花八门……哇,这个人对自己好狠,怕被发现,直接把自己腿打折了,明面上是治腿,实际上……啧啧,真是苦心孤诣。】 其他官员:“……” 微妙地对打折腿的某位同僚产生了同情心。 小白泽直接给你捅出来,你这腿白折了。 过年……哦,不是过年了,但也催婚! 了, 再去下一个花楼看看。” ,安排好今晚的行程。 今夜月色朦胧,霓裳醉人, 里, 在声色脂粉之中, 心猿意马, 脱了裤腰带, 【哇听!】 乃公—— 脏话的头才挤到嘴边, 后面的话吐不出来。 官员们脸色白了又白,深呼吸一口气。 惹不起躲得起!他们换一个地方! 于是换了一处花楼。 赏花赏月赏美人,摇头晃脑, 吟诗作对,美人听着诗词, 一曲舞毕,回首嫣然展笑。 被窝已经捂热了,气氛正好, 官员们双眼迷离…… 【诶!怎么又看到熟人了, 合着不止天天来逛青楼,还一天换一家?】 【够有钱的, 楼里这些鲜汤甜点好像不便宜?】 “?!” 官员们直接吓得一抖,名姬就眼睁睁看着对方一下子变得银样镴枪头起来, 差点保持不住脸上优雅又妩媚的笑容。 “恩卿……” 话没说完,挑逗没重新上手,就看到她们的恩客匆匆忙忙站起来, 裤腰带一系,找的借口都大同小异:“突然想起来公务未处理完,先走了。” 这样子没几天, 那些官员就面色憔悴起来。 ——谁也经不住天天被扒,动不动就在同僚面前展示自己现在身体有多不健康,或者被全楼广播自己是否短、平、快。 他们找了个时间,选了某位官员的府邸聚在一起。 夜半,方桌,人影,铜灯盏,金贵的膏油在盏里燃烧。 这些官员围着方桌,表情凝重: “有谁知道!小白泽到底想干什么!” 众人抓狂。 如果换个人,他们早就要么警告要么下黑手了,如果狠一点,直接弄死抛尸,假装是老虎干的,再推出替罪羊,皇帝不满又怎么样,反正人死了。 但……这白泽!它有金身啊! 有官员豁然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磨着鞋子:“他瞎发什么善心!还同情青楼女子?怎么不同情无辜染病的,他的同僚?我们不就是喜好寻欢作乐么?招谁惹谁了!又不是我们起的青楼!” 另一个官员苦笑:“他天天在那里面转,也不打扰我们,是我们自己忍不了。” “确实忍不了!膈应啊!他天天说这个病那个病,这个短那个短的……” 其他官员偷偷瞄了他一眼,想起来了,这人就是许烟杪震撼的【三息!才三息!这是不是得看大夫啊?】那位苦主。听说他那天钱都没给,狼狈离去。 哦,没给钱这个也是许烟杪嚷嚷的。 【活久见!短就算了,咋还不给钱呢?白嫖可耻!】 据苦主痛哭流涕诉说,他那天一时忘了,而且,这些花楼会给老熟客记账的,他不是白嫖! 诸人心生同情,但“白嫖御史”的名头,还是套在这位苦主脑袋上下不来了。 “倒是有一个办法。”一名官员的手指敲着桌面,言笑晏晏:“他想要封青楼,就给他封,封完之后咱们什么也别管,但也不刻意打压,脱离了青楼,那些胭脂水粉里腌出来的玩意儿还能做什么?为了吃住,迟早又要找上恩客,到时候许烟杪就会知晓,是她们自甘下贱。他也就不会管了。” “为甚不打压?” “打压?你是要给小白泽留话柄,还是生怕自己家里的事情暴露不出来?” 接话的那个人讪笑两声,不再言语。 屋中诸人一时间激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敲定。 第二天,许烟杪就听说,青楼全被关了,花娘的卖身契全被销毁了,但这些花娘并不高兴,一个个愁云惨淡。 “这不肯定的吗!” 连沆真的很难得看到许郎气冲冲的样子。 愣头青在这边骂别人愣头青:“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哥,有点钱就瞎搞事!同情花娘是这么同情的吗,我都还在踩点呢,他就直接做了?!” 【我看看是哪个愣头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没来得及看,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外面还有人喊:“户部员外郎崔漪在此,不知许郎在家否。” 连沆:“……” 装就硬装,能听到心声,谁不知道许烟杪正在家。 许烟杪困惑地开门——他家里也没个门房和奴仆,凡事都是他亲力亲为:“请问……” 许烟杪愣住。 这两天他都没注意,这崔漪怎么好像走路姿势不太对? 【哦哦!】 【去青楼被夫人抓到了,打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脸上痕迹才消下去的,但是腿还瘸着。】 【怎么和夫人解释都没办法证明自己真的只是被同僚拉过去……呦呵,被拉过去的原因是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妻管严,就没挣扎,哈哈哈哈哈哈哈,坐楼里一动都不敢动,有花娘靠过来就推开,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那么楞啊!】 崔漪皮笑肉不笑。 是啊。 听到许烟杪问他过来有什么事情,崔漪就收敛好心情,口若悬河地说了。 重点在于,他小有家资,如今听说花娘无处可去,想要为花娘提供一份工作,诚邀许郎捐款。 ——捐款是假,告诉许郎,没错,这件好事是我干的,你一定要记住啊!才是真! “漪妻子娘家有几处庄园,果木成林,可由那些花娘照料。” “漪手中亦有陂池十数口,鱼蠃无数,让那些花娘去打打下手,也非难事。” “若她们乐意放牧六畜,我这边的牧场也缺人。” “檀棘桑麻,若她们愿意学着去打理,也可以分给她们管。” “若是会一些女红,我妻子也可替她们牵桥搭线,让她们有绣活可干。” “也可以为她们安排浆洗衣物的活计。” 看到在自己的述说下,许郎的眼睛好似越来越亮,崔漪顿时像大公鸡抖擞着色彩艳丽的尾巴那样,更加积极地述说自己为花娘安排的后路。 崔漪简直要被那些同僚笑死了。 这——送上门来的机会啊!这不比什么送钱、尬聊更能留下好印象? 傻子才会为了晚上睡不到几个花娘就放弃讨好小白泽呢! 至于有可能会被报复,穿小鞋……啧,官场里做什么事情不会惹人恼恨啊?真害怕这个,趁早别当官了! 等到把事情说完,崔漪意思意思收了一点好心许郎的捐款——不敢收多,就说会每家都去一下,五十到一百铜板即可,多了也不要。 收完后,走路带风地出门,昂首挺胸,然后就撞见了刑部郎中。 就在许烟杪家门口,出门没到十步。 两人视线对上,又顿了顿,然后,默契地选择互相不追究。 等刑部郎中进门后,崔漪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心声—— 【诶?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来一个说要找人捐款的?】 崔漪遗憾地叹气。 好吧,看来不犯蠢的人,不止他一个。 遗憾完后,赶紧回家,和夫人商量一下这个事情。他都计划好了,到时候全程由他夫人出面,免得被外界传成自己怜香惜玉,金屋藏娇。 * 许烟杪盯着捐款的去向,一刻都没有松懈,当确定花娘们都被安排工作后,才松了一口气。 ——倒是也有不愿意工作,只想用皮肉生意赚钱的花娘,但是崔家,以及部分官员家都派人盯着,强制要求对方要么饿死,要么只能通过正当工作赚钱。 【都是好人啊。】 今日份下朝之后,武英殿里,当老皇帝第三次听到某许姓新任侍中的感慨时,忍无可忍,把人抓过来:“你对新建立的商阁怎么看?” 商阁,就是新的部门,由商人组成,负责给朝廷当经济顾问,其中有男有女,都是红极一时的巨商。 许烟杪腼腆且斯文地笑了笑:“陛下,这商阁的商人,还会去经商吗?” 老皇帝挑眉:“自然不会。” 官员不许经商是硬性规定,不然都不用官商勾结了,官员直接用商业敛财。想当官,就要放弃自家的生意——这条件着实苛刻,但依然有不少商人闻风而来。 士农工商,有机会跨越阶级,区区家业,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许烟杪不卑不亢地回答:“既然如此,商阁各项规章制度,眼下已是成熟,臣无甚看法。” 老皇帝点了点头,脑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许烟杪,你今年多大了?可曾及冠?” “回陛下,臣今岁十九,未曾及冠。” 严格来说,许郎还是未成年。 老皇帝兴致勃勃地问:“你身上可有婚约?或是有心仪的女子?” 许烟杪简直大惊失色。 【难道……】 老皇帝咧开一个笑容:“不错,朕想要为你赐婚……” 猜测成真,他一点也不高兴。 许烟杪满脸为难:“臣觉得……” 老皇帝循循善诱:“其实成亲很有趣的,有妻有子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许烟杪依旧为难。 【比如?】心声充满了不信和不屑。 老皇帝好像只是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比如你想一想,你每日从衙门离开后,到家中就能有腾热食物。” 【我可以叫外卖!哦!应该是说‘索唤’。】 老皇帝顿了一下,稍微改换一下他话里的意思:“你当然可以去酒楼用餐,先不说天天吃酒楼你那点薪水够不够用——年节时,酒楼关门,你还能去哪儿讨吃食?但是娶妻之后就不一样了……” 【妻子要是不会做呢?不愿意做呢?而且就算不考虑这些,过年时妻子回娘家,我因为假期太少回不去,不还是需要自己做饭?】 老皇帝被堵了一下,强行思考,强行挽尊:“年节时,你妻子虽然回了娘家,但在她走之前,必然为你做好你爱吃的饭菜,放在冰窖中储藏。随时方便你开火,十天半个月都不重样。” 【啊?所以让酒楼做好我存冰窖里不也一样?或者干脆雇个烧火师傅也不贵?】 老皇帝:“……” 懂不懂什么叫烟火气! 老皇帝咽下被噎的那口气,努力微笑:“除了孩子,你们还可以一起养猫猫狗狗,我看你好像很喜欢,之前路上看到了还学猫叫狗叫。养这些小玩意儿,还是要和人一起养……” 【如果因为意外和离,那猫是我的猫还是她的猫啊?如果合离后猫归我,我二婚,二婚妻子又跟我离婚,但二婚妻子也很喜欢猫,想把猫带走,那猫会不会有可能判给她呢?如果不判给她,她不甘心,来偷猫呢?!】 老皇帝额头青筋一跳:“……”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就算不提这些,你总要有个妻子给你生儿育女延绵香火?” 【哈哈哈哈哈哈!】 许烟杪的内心迸出了爆发性极强的笑声,吓得老皇帝一惊:【我自己都快养不起了,还要在京城的卷王堆里养孩子,不要命啦!】 许烟杪斩钉截铁:【我又不傻!!!】 老皇帝:…… 行,你不傻,朕傻。 青筋跳完,老皇帝突然心头一跳。 许烟杪……该不会被青楼的那些病吓到了,都不敢成亲了吧?! 这可不行!人怎么能不成亲,怎么能没有后代呢! “走!” 许烟杪:“嗯?” 【走什么???】 在许烟杪眼中,就是老皇帝说完一通结婚的好处,还没等他回应,就自顾自决定:“我带你去看一看那黄用,他与其妻恩爱非常,他妻子还十分贤淑,便是他在外还有三个红颜知己也绝不生妒,对了,这黄用和你同是吏部的,他是吏部文选司郎中。” 许烟杪眨了眨眼睛。 “……哦。” 吏部文选司郎中……好像有点耳熟啊?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真真吾爱, 笔墨你,心间便似春水泛滥……” “爱爱吾悦,情深意浓, 愿得幽期, , 锦瑟华年, 缱绻交织……” “怜怜吾意, , 观之窈窕,触之生温,深夜兀坐, 不其悱然。惊觉消不去猎艳之心,推其缘故, 实乃画册导淫,,唯束以绦绳, 不敢再启……” 黄府, 黄用题了落款,把笔搁在笔架上, 装好三封书信,走, 细细叮嘱千万不要送错人。 “夫君,又给三位妹妹写信么?” 黄用转头,便看到夫人掀帘而入, 身上也不知配了甚么脂粉,清香扑鼻。倒让他想起自己给爱爱随信送的香奁,其中就有一味藕花香, 在京师之中颇受妇女追捧,一上架,不到半日便售卖干净了,那价格自然也不菲。 夫人温婉贤淑,言笑盈盈,毫无妒忌之心,确是贤妻:“已书信三载,夫君怎还不把妹妹们迎进来,如此耽搁人……” 黄用眉宇间一下子起了惆怅:“你道我不愿?实是真真、爱爱、怜怜不愿,我又不欲强迫她们。” 言及于此,惆怅更重:“我约她们见面,好几次了,都未曾得偿。这次我又约了爱爱,只愿她能怜我心意。” 正在聊天中途,有管家前来汇报:“老爷,门外有人递帖子,言是老爷同僚,欲来拜访。”说完后,顿了顿,满脸为难:“似乎,马车已经在门口了。” 黄用:“???” 接过夫人递来的布绢擦手,他面露困惑:“本官还认识如此不知礼数的朋友?” 谁啊?谁家拜访人是直接上门的啊?正常人都会先递拜帖,约定好双方都空闲的时间再上门的吧? 黄用接过帖子,展开一看,上面龙飞凤舞一个大字—— “朕!” “……”黄用合上帖子,面不改色地说:“此人实是人中豪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令吾辈心向往之。快快请进来!” * 来客人时,后宅女眷通常不会见人。 夫人退出去后,前厅便进来了不少人,除去锦衣卫之外,明显应该由黄用这个家主接待的只有两个人。除了陛下,还有一个让百官避之不及的存在。 黄用眼皮一个劲地跳,但还是若无其事地,在向皇帝行完礼之后,对着许烟杪拱手,唤他一声:“许郎。” 也不敢问他们怎么来这里了。 好在许烟杪心里不太藏得住事。 【哇,这就是老皇帝亲口说的,和夫人琴瑟和谐,相敬如宾的黄郎中吗?看上去好像确实气色很好的样子。】 黄用面上微微浮现出惊愕,看了一眼老皇帝,得到陛下轻微的颔首后,立刻就懂了—— 陛下是想要让许烟杪看一看,他多么驭妻有术,他和妻子的生活是多么幸福美满! 这还不简单? 一些闺房之乐、夫妻之私是不可能当众拿给许烟杪看了,黄用思考了一下,决定给许烟杪展示一下,有个妻子在后宅能让自己的生活有多舒服。 主宾落座。 很快,就有侍女款款上来,端着瓜果与点心,还有酒水、茶饮。 “陛……”感受到陛下的目光,黄用顿了顿,改了称呼:“二位快尝一尝,此乃自家种的葡萄与杨梅,可惜如今是春日,招待的东西少了些。” 这就真的是自谦了。 许烟杪看了几眼,仔细辨认了一下,桌上的除了葡萄、杨梅,还有鹿脯兔脯,栗枣桃杏,连枝圆都有。什么山楂做的糕,白面做的饽饽,夹以山珍海味,一一端上来,但看着又并不奢靡,明显下过苦工,投其所好。 反正老皇帝很满意。 许烟杪吃了青枝葡萄。那甜美的汁水直接让许郎眼睛一亮。 【好好吃!!!】 黄用得意地抚须。 许烟杪没忍住又夹了一筷子。 【以前吃的葡萄都挺酸涩的,这个是新品种吗?】 黄用矜持地笑了笑:“这是我夫人剥了皮用蜂蜜腌渍过的,自然不同凡响。我说了很多次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无奈夫人生性倔强,只说想把我方方面面伺候好。” 许烟杪顺着夸了两句这位夫人。 心里也顺势想了一下:【这夫人……确实对黄郎中挺好的噢。】 【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黄郎中:??? 嫉妒!许烟杪一定是嫉妒! 【草!难怪那么好!】 那一惊一乍的声音,差点害得老皇帝吃水果噎了一下。 一头雾水看过去。 发生了什么? 许烟杪揭秘的特别快。 【哈哈哈——】 【黄郎中肯定不知道,他夫人爱吃甜,葡萄天天泡着吃,自己一吃吃大半盆,剩的几个盆底子丢精美瓷盘里摆个盘,等他回家就端上来糊弄!】 真相来得猝不及防,黄用呆在当场。 所以……这果子不是他夫人特地给他准备的??? 老皇帝吃了一口葡萄:“这葡萄确实不错。”难怪能一次吃大半盆。 黄用艰难地开口:“是、是不错。我夫人自己也很爱吃……”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精气神一下子又回来了:“后面满园的果树,都是夫人为我种的!” “未成亲前本也没想过在自家种些瓜果,多是差人去市场购买。是夫人进门后,打听了余的喜好,特意在园中种了瓜果,一年四季,摆上来都是鲜物。” 快看看!有个夫人打理后宅,多么幸福!多么贴心! 许郎不为所动。 顺带吐槽:【买东西多方便啊,自己种好麻烦的。】 【这位夫人也真是不嫌麻烦,难道是因为有下人?】 一边吃葡萄,一边翻系统。他承认,自己现在就是太闲了,平时没事也不会连别人家种个葡萄都翻一下。 【咿——】许烟杪差点把嘴里的葡萄笑喷出来:【还打听你的喜好呢,你喜欢吃鱼也没看到后院里池塘养鱼啊哈哈哈哈哈哈,人家自己也爱吃葡萄、桃子什么的……哦,这么说的话,打听确实是打听过的,她喜欢你也喜欢的东西,就多在家里准备,她喜欢,你不讨厌的东西,也经常上桌,你喜欢,她不喜欢的东西,基本没见过几次。】 黄用愣了一下。 有这事吗? 凝神想了想,硬是没有丝毫印象。他记忆里就感觉自己经常吃好喝好,有时候虽然会有些自己不算喜欢的东西,但也不讨厌,感觉还行——他日子过得挺舒服的啊! 小厨房还三天两头上鱼,都是特意摆在他面前,夫人知道他喜欢,从来不动筷子,倒是因为鱼吃多了,桌上其他菜没怎么动,好在夫人会食用。 这有什么问题吗? 黄用还没回过味来,许烟杪已经拼命忍笑了。 【两个人吃四菜一汤,三道菜都是夫人爱吃的,每次给黄郎中摆一碟他喜欢的菜放面前,一道汤放中间,这样就不会和她抢其他菜了哈哈哈哈哈哈!】 黄用夹着兔脯的手一顿,突然感觉面前的兔脯不香了。 老皇帝:“……” 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该那么一拍脑子就把人带过来。 是不是让锦衣卫查一查比较好。 但锦衣卫也查不出来这个啊!锦衣卫只能查出来,黄用过得很幸福,夫人很关注黄用的喜好。 但现在不是思量这个的时候! 老皇帝斜了一眼黄用,示意他再说一些别的。 黄用思考了一下。 少年郎……除了吃喝玩乐,还喜欢什么?炫耀?追捧?小白泽看着好像不喜欢这些啊,他如果喜欢,早就用神器牟利了。 但是……红颜知己,红袖添香,应该是每个男人都喜欢…… 黄用卡壳了一下。 因为他想起了礼部侍郎和大将军。 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许烟杪:“许郎啊……” 许烟杪:“嗯?” “虽然有些冒昧,但……”黄用斟酌着词汇:“吾族中有一女,二八年华,蕙心纨质。虽说娶妻娶贤,但我家这女儿,相貌亦是不俗,称一句绝代佳人也不为过。许郎身上若无婚约,不若两家成个秦晋之好?” 许烟杪连忙拒绝。 黄用丝滑且自然地接下去:“莫非许郎喜欢郎君?我族中亦有好龙阳却洁身自好者……” 许烟杪更加拒绝了。 拒绝的同时内心还在尖叫,明显特别抗拒。 黄用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许烟杪确实不喜欢男人,那就方便多了。 “许郎不想成亲是否担心被夫人管住?” 其实这么交浅言深真的很讨人厌,但这是来自帝王的指示,黄用只能眼睛一闭顶上去:“其实不用担心,世间女子不论成亲前如何,成亲后眼里心里便只有丈夫了,如余那夫人……” 尽管许烟杪没啥心声反驳,黄用还是卡了一下才继续:“余不论作甚她都支持,便是知晓余有三位红颜知己,她都支持余将之纳入房中。余为她们购置礼品,余夫人亦从不多言,还告诉余,倘若钱财不够,她那儿还有嫁妆。” 接下来,黄用着重述说了一下三位红颜知己有多好,或是冷艳,或是娇俏,或是爽利,他被三美环绕,身后还有贤惠的夫人将内宅、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反正就是成亲后的人生特别幸福,许烟杪如果不成亲绝对是亏了。 老皇帝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吃果子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这下子,许烟杪应该感兴趣了吧? 许烟杪果然感兴趣了。 【不可能啊,按照心理学来讲,如果是真爱,不可能不妒忌的啊!就算不妒忌,吃醋肯定有吧?而且,就算这夫人对黄郎中没有多余的感情,可嫁妆是自己的啊,怎么连嫁妆都能给出去?】 【不合理!绝对不合理!】 黄用:“???” 老皇帝:“???” 你听了半天“女儿美不美”,关注的地方居然在“夫人的做法合不合理”上面?! 佳人不软吗! 胭脂不香吗! 【芜湖!我敢担保,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许郎爆发了极大的热情,翻系统翻得飞起。 【噫——】 那对好似乌玉的瞳孔立刻涌出雀跃。 黄用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一股不妙的预感席卷而至。 该不会……该不会信纸对面是男的吧?所以真真、爱爱、怜怜才不肯和他见面?! 不要啊!这种事情不要啊! 黄用捏着杯子的手慢慢握紧,等得颇为忐忑。 许烟杪拿起一块桃肉,咔嚓一口咬下。 【果然,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厉害啊这夫人,发现丈夫非常花心后,直接一个人扮演三个人。每次过年过节,一个人能收三份……不对,四份礼物!】 【怪不得不在乎给嫁妆,而且帮丈夫给红颜知己挑礼物特别的热衷和贴心。】 【毕竟是给自己挑的嘛!】 催人泪下!该女子以德报怨,要送仇人直上云霄! 不!我绝不相信! 怜都是假的?! , 也是假的?! 黄用猛地站起来,,当场翻倒。 空气仿佛出 感受到许烟杪上下打量他的目光, 和陛下看他的视线已经带上了浓浓的血气, 黄用脸上肌肉猛然一痉挛。 他的反应太奇怪了——不行!不能让许烟杪怀疑! 黄用“砰”地一个下跪, 声音重到他自己都怀疑膝盖是不是骨裂了, 而这一跪太急太快, 衣衫把他一绊, 直接丝滑地一踉跄,滚到了老皇帝脚下。 求生的欲望迸发,黄用一把抱住老皇帝小腿, 哀嚎:“陛下!!!臣已经知道了!陛下饶命啊,臣实在冤枉, 臣只想娇妻美妾在怀,不曾想过——真真切切不曾想过——” 老皇帝险些一脚踹出去。 怎么谁在情绪激动的时候,都喜欢抱他的腿啊! 知道的知道你是想要靠这个来打断许烟杪的思路, 不让他产生怀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皇帝有多么羸弱,谁都能近身! 黄用不管, 他抱着那根腿就像抱着自己的九族:“陛下!臣真真切切不曾想过随着济北王造反啊!” 【啥?!】 老皇帝也吃了一吓,语调都慢吞吞了:“……造反?” 黄用试图给陛下挤眉弄眼。 就是太孙要冤枉小白泽科举舞弊之前, 小白泽在心里说过的啊!济北王密谋造反!他还打算气死太子! 老皇帝当然记得这几件事,他只是:“济北王造反,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啊对啊!我看着, 也没看到你家和济北王有什么深入联系啊!这年头还有上赶着和造反扯联系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 上赶着和造反扯联系的黄用语气虚弱:“陛下怎会无事突然来臣家中,定是知道臣与济北王书信来往的事情了吧。” 【哦豁!老皇帝过来只是想带我观摩一下成亲后男人的幸福生活的,没想到居然搞出了个狼人自曝!】 【这黄用不会真的掺和进谋反的事了吧?诶?没有啊?那个书信来往, 不是都八百年前的事了吗,而且还是那种礼节性的信件,而且就一次,还是济北王成亲那会儿,随大流,人就不去了,送上信件祝福和恭贺之礼,这种都算的话,那满朝公卿没几个没被冤枉的了。】 黄用微微低头,松了一口气。 不枉他拿这个出来说事。就是能够确定自己不会真的被怀疑才用来当借口的,现在有许烟杪背书,更稳了。 于是,接下来他就扮演了一个诚惶诚恐的臣子,绘声绘色地痛哭自己因为皇帝来造访而心怀忐忑,怀疑有人在背后告状。 ——皇帝就算要去大臣家里,也应该是去宰相、尚书、公侯家中,怎么会突如其来想起他这个郎中。 前面那些妻啊,妾啊,红颜知己啊,是他精神混乱时,脑子一热,说出来拖延时间的。 现在他拖延不下去了,决定认命,并且试图为自己洗刷冤屈。所以之前反应才会那么的突兀。 合情合理,合乎逻辑。 很明显,他成功了。许烟杪信了。 黄用跪在那里,紧紧抱着自己的九族,扯开嗓子就开始干嚎:“陛下!我和济北王真的没有一点关系!何况我只是一个郎中,济北王就算要收买,也不会收买我这种小人物!” 【啊?文选司郎中也算小人物?正五品了吧。还是在吏部的主部。】 黄用:“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许烟杪,我们之前难道结仇了? 还是因为我在你上一位,你想把我搞下去,方便你升官? ——文选司其实就是吏部司,两个称呼都能用,不过如果写在文书上,还是称呼吏部文选司更加正式一些。 许烟杪现在是吏部员外郎,从五品。 【不过黄郎中确实不是勾结济北王的,地方的话,贵州按察司副使才是,中央的话,应城伯和济北王有频繁的书信来往,还有兵科给事中,掌印的那个,也勾结了——才正七品,估计是怕官太高容易被发现?】 黄用:“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许郎!你真是大好人!大大的好人!以后谁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我黄用过不去! 老皇帝身上那股子闲适感收拢了几分,几乎要高声冷笑了。 好啊,按察司副使和给事中便罢了,应城伯这个他亲自封的伯爵,居然也和此事有勾连?若非许烟杪,他恐怕还要蒙在鼓里,直到在济北王那边收集到信件才被当头一棒。 越想越恨,这位年号天统的大帝眼色一沉,好似回到了当年的战场上,弓弦已然拉紧。 【说起来,济北王世子是不是还在京里来着?】 都提到造反了,许烟杪翻着翻着就上了头。 耳边过滤着黄用哭求的声音。 ——实际上,如果他仔细看一下的话就会发现那边的君臣二人,互动得非常不走心,一个意思意思哭嚎,另外一个嘴巴“嗯嗯”“好好”“我信你”的应和两声。 心思全放在许烟杪的心声上。 【啧啧,这济北王世子也是真心喜欢那花魁啊,除了联系官员,就是呆在花魁那里。】 【不过花魁现在已经不能叫花魁了,青楼已经没了——哦豁,原来是青楼一关门,就被这个世子接走了。】 【啧,我收回之前的话,真心个屁,这种真心狗都不要,真喜欢,之前就该花钱给人家赎身了。】 正抱着老皇帝小腿不松的黄用,下意识大力点头。 没错没错,这算个屁的真心!他对真真、爱爱、怜怜才是真心! 一想到自己再也找不回来的红颜知己,黄用哇的一下,哭得更加真诚,更加大声了。 老皇帝嫌弃地看着自己这个大臣。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许烟杪横空出世,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那些大臣私底下的样子——毕竟,谁没事在官场表露真面目啊。 结果,黄用这么一哭…… 【诶?黄郎中又说到哪了?怎么哭得那么大声?】 许烟杪一个回神,注意力从济北王造反那边杀了个回马枪,又关注上了黄用。 黄用:“……” 黄用:“呜……” 老皇帝用力抽出腿,踹了他一脚:“你哭个屁!” 朕还想哭呢! 黄用探起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陛下,请允许臣将功赎罪。臣觉得,可以通过济北王世子带回去的那个花魁作为突破。男人一般松了裤腰带,口风就不会太紧了,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总会想炫耀一下。” 老皇帝听黄用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颇有些意外:“你倒确实是用心。” 黄用唇角抽搐了一下。 牵扯到前程,我能不用心吗?如果让陛下你记上一笔,“某年某月某日,吏部文选司郎中黄用打断许烟杪心声,致使搜查济北王造反证据上多添波折”,那估计升官也要多添波折了。 老皇帝又道:“但你怎么能确定那花魁愿意帮我们?济北王世子可是她的恩卿,她这花魁名头都是对方捧上去的,原先此人在楼里籍籍无名。二人之间的情义有一两年了,何况如今入了世子府,当了贵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怎会有心思弃暗投明?” 黄用愣了愣。 敢用这个救命,当然是想好了理由。 他的理由就是—— 贵妾值几条命? 如果让她知道皇帝已经盯紧了济北王府,济北王全家随时会被推上断头台,她肯定会想办法脱身。 济北王世子对那花魁都未必有多真心,那,王府大难临头,花魁只顾着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如果济北王世子还把人捧成花魁,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万一花魁就是念着这份真情呢! 【啊?捧成花魁……是什么好事吗?】 许烟杪又开始困惑了。 【花魁代表名气,代表着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去睡……总之,一般人也不会想要这种待遇?】 【而且……】许烟杪想到之前在花楼里发现的事情,目露同情之色。 【越是赚得多,越是被逼着不停接客,很多变态都愿意一掷千金欺负花魁。】 反而是普通【妓】【女】,就正常接客,虽然也很辛苦,但是大多客人也舍不得加钱玩变态的。 但黄用是想不到这些的。 他浓黑的眉头抽搐了几下,明显是把笑容强忍下去。 那心里已经笑开来:许郎果真是个雏儿,行事看事都带着纯真。花楼里等级分明,越高等的,越是摇钱树,所受待遇越好,怎么会不想成为花魁? 皇帝的声音突然传来:“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将那花魁带过来?” 黄用:“啊?” 老皇帝一挑眉:“你‘啊’甚么?” 黄用犹豫着说:“陛下不是说,她们之间有情义……” 老皇帝不耐烦了:“让你去你就去,唧唧歪歪作甚!” 黄用连忙告退去安排,火烧火燎地出门,心里猛然跳出一个念头——陛下该不会,更相信许烟杪的判断吧? 哪怕对方实际上没有更强有力的证据,也愿意去采纳对方的想法? 这就是宠臣的待遇? 羡慕不来,真的羡慕不来。 黄用小跑出去交代事情,又小跑回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那花魁出现在黄家厅室上,双眼里异彩连连。 她不知道这些人“请”她过来做什么,但能不惧怕济北王世子,必然是一股不弱的势力,甚么可能改变她的处境。 * 当花魁出现时,老皇帝和黄用都沉默了。 这是花魁??? 这个外表看着格外冷硬,没有丝毫风情的女子,是花魁? 他们虽然不去花楼,但也听说过那什么“评花榜”,往年评出来的“状元”皆是亭亭玉立,色艺双绝! 难道这人的才艺十分高超? 那也不对啊,近两年没有流传花魁娘子的诗作,也不曾听说其与文人有过什么唱酬联吟的雅事。 这…… 黄用不会找错人了吧?/我不会找错人了吧? 许烟杪讶然地一怔。 他来古代这么久,除了那几天也没去过花楼,更别说见过花魁了。但对于、电视里经常出现的花魁娘子还是很好奇的。 ——这种一般都是什么什么绝色。之前看到的花娘已经很好看了,也不知道好看到什么程度才能被称为花魁。 但现在…… 许烟杪面上浮现起困惑。 到底当过花娘,这位娘子无疑是好看的,她的好看很欧美风,可这绝不是大夏人普遍的审美——而众所周知,花魁娘子是靠客人花钱投票选出来的。 许烟杪翻起了系统,很容易找到了踪迹。 【哦!济北王世子就喜欢这种五官深邃欧美风的,对这位娘子一见钟情,一掷千金把人推到花魁的位置,还维持了差不多两年……】 老皇帝有些不可置信。 一掷千金,就为了把人捧成花魁?这个一掷千金可是字面意义的千金! 你用的是你爹谋反的资金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老皇帝突然微妙地升起一股子对济北王的同情。 ——他知道他儿子的“一见钟情”如此费钱么? * 济北王必然是不知道的,他如果知道早就把世子的腿给打断了。 他同样也不知道,黄用在试图策反他儿子的“一见钟情”对象。 “我需要知道济北王世子的一些事,你若愿意,我可以……” 一套威逼利诱就要出口。 没想到,那花魁听都没听后面的利益,直接绷紧了声音:“好!阁下想知道什么事,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仿佛生怕他们反悔。 这下,反而是皇帝这方不吭声了。 一双双眼睛里透露着狐疑。 ——怎么会这么积极?是不是有诈? 【芜湖!总算让我找到了!】大学生简直要得意死了:【我就说我的判断不会出错的!谁说大学生清澈愚蠢了!我就不是!】 【哈!怪不得那么积极给济北王世子搞事!人家本来在楼里籍籍无名,有客人也不多,偷偷攒了十年的钱,好不容易攒够了,和老鸨商谈后,都给自己赎了身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出名的花娘,对老鸨而言,还不如一口气榨干价值。】 【可惜卖身契还没到手,碰上济北王世子这个大傻逼,瞧上她了,还挥舞银子说:“我喜欢的女人怎么可以不是花魁。”硬生生把人捧上去。】 【都花魁了,当然是身价倍增,之前的赎身银子就不够用了。】 【而且,就算够了,老鸨怎么可能会答应让花魁离开花楼,这可是摇钱树!】 老皇帝和黄用都是一愣,下意识看向花魁。 这才发现,对方不是声音紧绷,是从两腮到下颔都十分紧绷。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不是特别相关,但好像挺应景的词儿—— 磨牙吮血。 * 那是必须的,像她所在的花楼,是一种高档花楼,不接待贩夫走卒。当然,老鸨不是做慈善,所以接客不多的人,很快就会被安排去那些更脏的地方…… 花魁当初不是花魁的时候,客人不多也不少,正好稳在一个不会让老鸨觉得养她是浪费的地步。 车马扫迹是夸张说法,但确实不像顶头那一波见的人多。 ——来的都是文人雅士,王公贵族,这些人基本上来就找什么“状元”“榜眼”“探花”,再次的,也会找“学士”、“太史”。 和她没多大关系。 直到…… 那一天,济北王世子兴冲冲带了一斛珍珠给她,得意洋洋地说他把她捧成“状元”。 花魁的表情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而那杀千刀的蠢猪世子,还以为她是高兴坏了。 回忆结束,花魁咬牙切齿地说:“几位要做甚么,妾都相助,唯一想求的——可否让那世子过不上好日子。” 老皇帝瞅着她,突然灵机一动:“朕可以让他进南风馆。” “!!!” 朕?! 花魁呼吸一滞。 老天!把她找过来的人是皇帝!是皇帝要对付济北王! 也就是说! 皇帝真的可以做到把那狗屁世子塞进南风馆! “不过,他到底是闭门思过还是进南风馆,还得看他到底干了什么。” “陛下!我有话说!!!” 那一刻,花魁心里的积极性,一下子拔到了最高。 我今天,非把你送进南风馆不可! 你不是有钱吗?这些年一笔一笔我都攒着呢,绝对够保送你当男花魁,送你直上云霄。 此子天生就该是我儒家的啊! 的事情, 的确如数家珍。 “个儿子,他二次入京,身上都带了数千斤的黄金。” 【是啊,然花榜, 帮自己的女人霸榜。】 【 老皇帝喉咙动了动, 强忍着痒意。 憋住!不能笑! 花魁:“妾前些时日被其纳入府中, 一次意外发现家中账本, 世子会给一些官员送礼……” 黄金就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 【是啊是啊,中间再偷偷吃个回扣,一两金子能自己偷偷昧下三铢,一斤茶叶自己偷偷泡一点尝尝鲜。】 老皇帝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 憋住!真的不能笑!一笑就解释不清楚了! 花魁:“妾当时未曾细翻, 那账本中记载的名儿,只记了三两个。” “其中, 给应城伯送的礼物最多……” 【确实确实!毕竟养了一百多名小妾, 支出是大了一些。所以就得多收一点礼物。】 【啧啧,老皇帝都没养那么多妾吧?就算两天一个, 他的肾受得了吗?小心铁杵磨成针。】 【而且, 好小气啊, 好多小妾住的厢房也不大,啧, 就十平——哦豁!】 许烟杪很突然的反应大起来。 老皇帝心中忽然升起不安。 根据他的经验,一般这时候,混小子肯定是发现了…… 【笑死,说十平比较养人,像老皇帝这种暴发户才会把房间修那么大——噗,我看看有多大……五十平!那确实,对比起来, 足足大了五倍呢!】 老皇帝:“……” 其实他之前也不知道十平是多少,大致猜到是房间大小,所以也没太大真实感。但许烟杪一拿他的房间当对比…… 老皇帝: ) 暴发户是吧? 老皇帝看向花魁:“尔可否想办法将那个账本取来?” 账本? 花魁脸上先是惊愕,而后便变为了坚定:“妾可以!” 许烟杪负责配音:【我一定要把那个傻逼世子送进南风馆当头牌!】 老皇帝若有所思看着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看来,有时候做事前先想想许烟杪会怎么做,会有意外收货。 ——搁以前,他哪能想到可以把人丢进南风馆啊!他只会说:“某某任你处置!或者,某某下狱斩首。” 许烟杪真的很好用。 老皇帝再次在心里肯定了这点,随后对着花魁微笑:“不必担忧,朕非是恶人——尔之性命,朕会派锦衣卫在暗中护佑。” 花魁不由大喜:“谢陛下!” 老皇帝熟练地勉励:“好好做事。你想要的并不难。” 花魁离开时,连头发丝都带着激动和愉悦。 人刚走,老皇帝就动了鬼心思。 他咳嗽一声,意有所指:“账本可以证明济北王联络朝臣,心怀不轨。不过,若是能够斩断其手足便好了。” 【啊?是说弄掉济北王的势力吗?】 老皇帝微不可见地舒了口气。 很好,看来许烟杪这回听懂他的意思了,不枉他说得那么直白。 【想搞掉还不简单!】 老皇帝眼睛一亮。 难得啊!许烟杪居然能够主动为他分忧了! 【估计老皇帝要出动锦衣卫了!】 【我这回是不是能看到锦衣卫的英姿了!】 【雨夜!官员宅邸!飞鱼服!绣春刀!抓活的——哇!】 许郎双目放空,明显已经把思维放到天边去了。 老皇帝:“……” 算了,他认了。再说的直白一些:“便如那应城伯,倘若能够抓到他的把柄,在朝堂上弹劾他。待账本到手后,其他和济北王有过来往的人,都受了弹劾,济北王定然会狗急跳墙。” 不管是觉得皇帝在故意针对他,还是猜到皇帝发现他要谋反了,都会让济北王方寸大乱,毅然起兵。 【这个办法好耶!】 老皇帝微微一笑。 好吧?那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比如主动提供一下应城伯的把柄? 【这不更加适合出动锦衣卫了吗!】 老皇帝笑容一僵。 黄用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 许郎!陛下他是让你主动领命揽责! 黄用试图使眼色。 许郎注意到他了。 许郎脸上显出恍然大悟。 黄用松一口……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黄郎中在向我使眼色!】 像什么里把这个当成眼抽筋,他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黄用:“……” 感受到陛下淡淡瞥来的目光,黄郎中小心翼翼把头低下去。 【不过,黄郎中怎么突然向我使眼色了,发生了什么吗?】 【让我像他一样把头低下去?别和气头上的老皇帝视线对上?】 【还是让我出声帮他和老皇帝说一些好话?应该不是这个吧,我说话也抵不上什么啊。】 【嘶——总不可能是我衣服穿反了或者腰带没系好?】 【哎呀!我真傻!是要我赶紧捧场!老板想了好主意,肯定要人夸一下啊!】 老皇帝:“……” 眼见着许烟杪真的要开口夸他什么“陛下此计甚妙”,老皇帝赶紧截断。 也放弃让许烟杪自己悟了,直接—— “许烟杪,这事就交给你了。” 许烟杪:“……” 【啊???】 * 出了黄府,许烟杪始终不明白,这个任务怎么就落到他头上了。 他也不是能够风闻奏事的御史啊!这就代表他要搞真的。但他去哪搞真的,八卦系统保真但不提供证据。他怎么解释消息来源? 头疼地拍了拍脑袋,许烟杪仓促地喊了声:“大人——”抬头去瞧,就看到老皇帝在别人的小摊子前,饶有兴致地挑拣。 凑近一看,是卖一些零散小玩意的,有青铜小鸠车,用绳子牵着,用力一拉,那铜鸟尾巴就会翘起来,十分童趣;有名叫“磨喝乐”的泥娃娃,手脚能够灵活摆动,就连眼睛也可以转动;还有鲁班锁、单轮空竹、陀螺…… 老皇帝面前放了一小堆,明显是他挑拣出来的。 老皇帝:“你这多少钱?” 货郎算了一下告诉他:“二十五文,客人我给你抹个零头,二十文。” 老皇帝从那玩具堆里翻出陀螺摆弄着,左敲敲,右弹弹,好像挺漫不经意:“我看着这些玩意儿也不值二十文啊,这陀螺色儿都不鲜亮——八文!顶多八文!” 许烟杪在心里“嚯”了一下。屠龙刀啊! 货郎仿佛头顶冒出一个问号:“八文?这生意我做不了。” 老皇帝毫不犹豫放下陀螺:“做不了就算了。”转头:“许烟杪,咱们走。” 货郎眼见着老皇帝真的往外走了,好似十分痛心疾首:“十八文!再少我就赚不了钱了!” 老皇帝十分心平气和:“十八也太高了,再往下降降?如果合适,我真的会买的。你看我挑了那么多东西,不买我挑什么?” 那货郎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又道:“十五文!真的不能再降了。” 老皇帝:“十文!我不止一个孙儿!往后还来找你!” 一个皇帝,就蹲在路边和货郎掰扯着这一文两文的利益。 最后,这份交易以“十一文,但货郎又送了他一个毽子,一个飞车,一个响葫芦”为终结。 便服的锦衣卫从旁边窜出来,抱起这堆玩具,沉默地跟在后面。 老皇帝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转头一看许烟杪脸上表情纠结,顿时乐了:“怎么?觉得皇帝不应该争这些蝇头小利?” 许烟杪老实地摇摇头:“臣认为,一文钱也是钱,臣只是好奇,陛下真的还会再去找那货郎么?” ——周边没什么人,许烟杪也就放心地一口一个臣,一口一个陛下了。 老皇帝腆着脸,理直气壮:“都是话术!你这娃儿不懂!能达成目的就行,管它是什么呢!” 许烟杪: (⊙o⊙) 这可让大学生学到了。 于是,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他往中间一站,气势十足:“陛下!臣要弹劾应城伯!” 应城伯背后一寒,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事情。又觉得…… “不应该啊……” 许烟杪这人谨慎得很,平时绝不随便出头。怎么今天就? 思来想去,又放下心来。他纵然做过什么,但以许烟杪的性格,拿不出来证据,或者解释不了自己为何知道那些事情,其通常会闭口不言——这么看,许烟杪可能顶多就弹劾一下他占百姓良田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到时候皇帝训斥几句,他再把田还回去就行了。 应城伯拢手在袖中,垂着眼儿,老神在在。 随后,他——还有整个朝堂,就听见小白泽斩钉截铁地表示:“臣弹劾应城伯品行不端!不知礼数!道德败坏!他家中妾室众多……” “噗——” 应城伯没忍住笑出声。 这算什么?果然是年轻人,看他多纳妾就想弹劾他好色?还上升到道德败坏了! “《礼》有言:妾虽老,未满五十,必预五日之御。”许烟杪振振有词:“然而应城伯府中,有不少妾室并未能够做到五日一同房,应城伯明知此礼,却放任自流,便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所谓,礼是法的主要表现形式,往日里,朝堂上的儒家臣子其实没少用“礼”来坑政敌。 但是,像许郎的这个角度,这个思路……属实是他们也没想到的。 满朝文武叹为观止。 儒家弟子两眼发亮。 此子天生就该是我儒家的啊! 有好事者看向应城伯,发现应城伯的笑容已经僵滞在脸上许久了。 ——其他事情他都能狡辩,但这个,他总不能说自己一百个妾室,确实能够每人每五天轮一次性生活吧? 肝子也遭不住这么造啊! 男人的尊严就是!绝不能容忍妻子背后笑自己愚蠢! 是谁脑! 应城伯没露出什么异样, 转。 难道是中军子不就揍了他的义子一拳,这也要出头?他知不知道两人打起来只一坛“醉天地”啊! 还是那户科了。 这人和他手底下人斗法,今天你去起草诏书,明天我就把这份诏书封驳回去, 今天我认为某份诏令不太合适, 要行使封驳权, 明天你就在朝堂上大书特书这个政令的好处, 让其得以实施……主打一个双方较劲,你赞同的我反对,你反对的我赞同,一方是户科给事中兼翰林院修撰, 一方是兵科给事中,双方从起了龃龉到互相较劲, 也有好几日了。 或者是那吏部尚书…… 数着数着, 应城伯吓了一跳。 官场嘛,确实不可能不竖敌, 而且也不可能只有一两个敌人, 明的暗的都有……可现在找不出谁在整他, 这可难办了! 哎呀!怎么就不是他被神器认主呢! 应城伯上下牙关一打碰,急得都忍不住频频去看许烟杪了。 ——到底谁在指使你!你心里好歹透个气啊! 金台之上。 老皇帝险些笑岔气。 本来以为许烟杪会想一些……比如应城伯为人嚣张跋扈, 做过什么什么样的事情,谁能想到,许烟杪居然另辟蹊径。 这事应城伯就算认罪了,也得受一段时间的苦,除非他遣散妾室哈哈哈哈哈哈!不然就得每天接连和二十名妾室睡觉,满足她们的需求。 哈哈哈哈哈哈—— 老皇帝笑得倒在龙椅上。唯一给应城伯的尊重就是,尽量不发出声响。 【芜湖!看大家的反应, 这次弹劾效果不错啊!】 【幸好有老皇帝给的提醒!这回肯定达成任务了!】 嘶—— 原来撺掇小白泽去想这种损招的是陛下?! 群臣惊震。 “……” 老皇帝的笑声直接被掐灭了。 他瞪大眼睛,拼命回忆—— 朕什么时候给提醒了!朕没有! 这种不干人事的事情,朕才不会做! 但底下应城伯已经信了。控诉的目光看向金台。 许烟杪怎么会莫名其妙就站出来针对一个人,早该想到,只有陛下才能够指使他!旁人再暗示,也怕许烟杪在心底直接把自己抖出来。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陛下果然无情,现在要清算功臣了…… 应城伯仰起脸,把眼中的酸涩憋回去:“陛下,许烟杪弹劾之事为真。臣……无话可说。” 老皇帝:“……” 这人是不是忘了自己投靠济北王的事了? ——应城伯还真的忘了。 或者说,一开始济北王谋反的事情被许烟杪揭露后,应城伯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锦衣卫冲进来叫着他是同谋,手起刀落把他砍了。可一年多都没个动静,尽管心底提醒自己要记得谨慎,但终究还是放松下来。 “既然无话可说,便不必说了。” 金台高立,其上的老皇帝目视前方,拒绝和群臣视线对上:“应城伯犯礼,便勒汝于家中禁闭。” 应城伯惊喜地抬头。 只是禁闭?! 难道……是他误会陛下了?陛下没打算清算功臣? 老皇帝捋着胡须,微微笑。 看看!都看看!朕是做人的!和某个姓许的不一样! 姓许的在心里哇了一声:【好大方!不过这也能够看得出来,老皇帝应该不知道应城伯私底下骂他是暴发户的事了,不然怎么会……】 “……”老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把本来已经没有下文的话接下去:“何时将此前欠妾室的日子补回来,何时禁闭结束——在这期间,依旧须得履行日常之礼。” 翻译一下:以前没睡的要补睡,补睡之余,每天满足二十名妾室的份额也得照常完成。 其实“礼”的规矩也没那么死板,只能说如果没人特意拿来做文章,你平时在家里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谁叫……在许烟杪“好心提醒”下,老皇帝想起来自己就因为住个五十平的卧室,被骂暴发户的事情了呢。 追究!必须追究! 应城伯听完皇帝的话,直接一个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陛下……” 一天二十个,还要补足之前的!会死人的! 【芜湖!也不知道应城伯和那个要被丢进南风馆的世子,哪个比较惨!】 应城伯“啪”一下,捂住自己的屁股。本来是哀求的“陛下”二字,直接音调一拔,直冲云霄,激动万分:“陛下!臣觉得陛下此罚实在应当!错什么就罚什么!臣认错!臣知罪!臣甘愿受罚!待今日下朝,臣便脱去官服,居家补齐此前欠礼——还请陛下赐下嬷嬷,在床边检视!” ——对于某些特别讲究的富贵人家而言,吃饭有人喂,上厕所有人擦,滚床单时旁边有人守夜,是绝对不会尴尬的事情。因为他们从小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老皇帝张了张嘴。 朕只是因地制宜。 老皇帝闭了闭眼。 朕的清白…… “那就赐嬷嬷!”老皇帝果断地说。 既然已经没办法证明自己只是就事论事,没有侮辱朝臣的癖好,那就不当人了!这样才能把利益推到最大! 历史长河会为他正名的! 旁边,史官低头,笔动得飞快:“……崇明私下与人嘻:帝乃暴发户!帝得知,不悦,令其禁于家中,与妻妾交合,日御者不足二十,罚之!” ——吴崇明,是应城伯的大名。 这是记录天统大帝起居注的史官。而另外一边,记录臣子个人言行事迹的史官,记录起来就详细多了。 但不管多详细,都会隐去白泽之说。 所以史书上呈现的就是:天统大帝被应城伯用“暴发户”这个称呼冒犯,令吏部员外郎许烟杪以“礼”弹劾,又训斥应城伯不顾妻妾房中之事是否幸福,随后勒令他禁闭在家,每日满足妻妾。 ——至于后世有好事者,翻出本年济北王谋反一事,从各处史料的边角里拼凑出应城伯和济北王相勾结,猜测天统大帝发难是为了刺激济北王,便是后话了。 * 应城伯受弹劾一事落定。却见那吏部文选司郎中黄用站出来,接连弹劾,有京官,诸如兵科给事中,有地方官,诸如贵州按察司副使,陆陆续续弹劾了七八个人,帝皆一一惩罚。 应城伯面色煞白。 他意识到了什么。但现在意识到已经太晚了。而且,朝廷动作那么大,证明皇帝并不怕他想办法传递消息—— 陛下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而另一边,黄用的行为,也搞得御史们频频侧目。 许烟杪就算了,你一个吏部文选司郎中怎么回事?你们吏部要抢都察院的饭碗?! 当时便悚然一惊,眼神一对,盘算片刻,等黄用退回队列中后。三四个御史站出来,噼里啪啦就是一连串对于各个官员的弹劾,誓要让人想起来,御史才是干这行的。 还有更头铁的,直接怒喷老皇帝,说君无戏言,为人君怎么可以拿臣妻开玩笑!万一工部尚书是个负心薄幸的,转头就把妻子给你献过去呢!这不是败坏朝纲吗! 战斗力之强,令皇帝都退避三舍,赶忙下朝。 又到衙门落锁之时,干完一天的公务,黄用神思不属地下班,想到都隔了一天了,许烟杪应该不会把两件事联合在一起,这才假装发现了夫人的欺骗,怒而捅破此事。 夫人先是一愣:“你……”都知道了? 黄用板着脸:“对!我都知道了!真真是你,爱爱是你。怜怜也是你。” 夫人:“所以,你是想和离了吗?” 心底开始盘算自己之后怎么生活比较体面。 黄用的脸板不起来了,他一秒投降,虽不是痛哭流涕,但也激动万分:“不行!不能和离!夫人,我们维持原状吧!” 夫人:“……什么?” 这下,黄用才痛哭流涕:“我舍不得真真、爱爱、怜怜!我们维持原状,以后过年过节我继续准备四份礼物!你就当我没发现过这事!” 夫人:“……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拆穿?” 夫人不懂。不拆穿,不就能保持原样了? 黄用振振有词:“我绝不要被你背后笑我愚蠢!” 夫人第三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所以,当面就行了吗? * 老皇帝发誓,自己只是好奇地盯一下黄府,结果发现黄用居然仿佛无事发生,而且在弹劾完济北王相关官员的当晚,还有空带着夫人溜达上街,给他的红颜知己——真真、爱爱、怜怜挑礼物。 老皇帝:“!!!” 瞳孔地震。 “爹!”太子走进来:“快来帮我看看,这两块腊肉,哪个品质比较好!还有这个金华火腿!一起送应该问题不大吧?要不要再送两条腌鱼?这样应该就不会有拜师的感觉了?” 老皇帝脸上的表情奇怪起来:“你这是要干什么?给哪家送礼送这些?” “许烟杪家。”太子笑眯眯地说:“贺他升官的。他没门房,我特意迟了两天,就是怕他收礼收到手软。” 同一时刻。 京师里,不少官员家中,夫人看着手里的礼单,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 腊肉?熏鱼?火腿?大米?豆酱? 你这农村走亲戚呢? 被问上前的官员纷纷给自己夫人打预防针—— “没错。就是这些,你备好就行。” “不要放钱!一枚铜板也不要放!” “活鸡活鸭?不需要,他家没地方养。送礼就是要投其所好,这些就够了。” “我特意挑的今天,比别人晚两天,许郎肯定能记住我!” “别人都一窝蜂在他休沐那天去,只有我们家错开时间!到时候一定要好生和许郎打个招呼。” …… 一辆辆准备好的马车从家门驶上街道,往南三十六坊去,一个个管家代表着自家老爷,面色凝重,昂首挺胸地坐在马车里,身边全是礼盒,盒里都是腊肉火腿这些东西。 然后…… “嗯?怎么前进的那么慢?” 小厮前去探消息,回来后告知:“今天出行的人好多,车子都堵在坊街上了。” 其中一家的管家微微皱眉:“你去和他们说,让他们让一让,便说我们是国公府的……” “我家也是国公府,怎能让你。”听到某家小厮提出的要求,被问的那一处马车里的人,语气倨傲。 小厮又往前去,前一辆马车里的人倒是语气温和,文质彬彬:“我是窦家的,惭愧,带着家主命令来,恐不能让。” 窦家?窦丞相?! 小厮倒吸一口凉气,再往前去。那一辆马车里的人连话都没说,只是晃出一个牌子。 “太太太太……”小厮张口结舌。 太子?! 这……那个升官了的,到底是什么人啊!连太子都老老实实堵车排队! 右翼第三排左数第五个火铳兵,抬火铳的手往上抬高一寸! 第二天, 一进朝房,许看他。 “?” 许味道的冲动。 【难道昨天没洗干净,我 不说还好,他一说到这个, 。 本来以为只有自己是聪明人, 没想到大家都是聪明人, 聪明人太多的下场就是, 大家又全挤同一天了。 如此,怎能让许烟杪对他们有好印象! 这样的忧愁一直维持到列队上朝之时。 “陛下!臣弹劾文渊阁大学士东郭南阳读本失误……” “陛下!臣弹劾户部主事叶廷贞昨日衙门值日早退……” “陛下……” 【开始了开始了。】许烟杪偷偷打了个哈欠,熟练地开始走神。 ——自从他升官后,朝会上就很少走神了。但真的不包括某某弹劾某某御前失仪, 某某弹劾某某迟到早退,某某弹劾某某奏事的时候踉跄跌倒…… 当然, 许烟杪不知道, 大臣们也很熟练地在他走神的时候忽视他的心理活动。除非是那种至关重要的,否则都当背景音处理。 【我家里的腊肉怎么办啊, 怎么那些官员都约好的吗?送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许烟杪心里碎碎念:【这些腌制品我得吃到明年去吧。怎么没有人送点生肉呢?腊肉再能放, 我也不能放个三五年啊。虽然听说腊肉储存方式得当可以放三年, 但我又不会。】 【如果不放三五年,那我岂不是顿顿都要吃腊肉?!】 不少大臣脸上流露出尴尬之色。 再说一遍, 朝堂上聪明人不稀罕,大多数人不是从科举考场与“千军万马”撕杀出头的,就是战场上真的与千军万马撕杀出头的,这就导致此次大家想讨好许烟杪,送礼的思维居然惊人相似。 一二十斤腊肉是心意,上百斤腊肉,就是在给人找麻烦了。 【感觉都好不走心啊, 幸好我没有飘,没有觉得自己成了侍中就青云直上了。还是和之前那样,小心谨慎做人吧!】 【不过,还好这冰冷的朝堂上还有解给事中会给予一丝温暖。】 【送了个厨子什么的,真是个大好人!还好升官了,不然连厨子的工资都付不起。】 户科给事中解淮只是浅笑。但胸膛不着痕迹地更挺了。 那当然!他可是算过的! ——解不是大姓,再把范围限定在“给事中”上,只有他一个可能,绝不是他人。 某些同样懒得听弹劾的官员向着这个聪明人投去艳羡的目光。 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这别具一格的礼物,许烟杪肯定对他印象深…… 【这情商!能怪老皇帝信任他,又让他进翰林院,又让他兼任给事中吗!】 翰林院负责起草诏书,六科是直属天子的独立机构,拥有封驳权。也就是说,解淮如果愿意,他可以做到赞同某份诏书下发,同时不行使封驳权,致使一份政令相对而言能够畅通无阻。 ——之所以说相对而言,是因为六科的给事中都能封驳,解淮只能投出五分之一的关键票数。但他可以想尽办法拉票。 解淮听到许烟杪如此赞许,依旧维持着淡淡笑容。 若非不能开口,他倒是想向着四周拱拱手,带着谦逊有礼的笑容说一声:过誉!过誉了! ——不过,情商是什么? 解淮微微茫然了一瞬,便只是记住这个词,只等着以后有机会再深究。 【不过情商再高,也比不过某个当皇帝的啊!】 【啧啧。】 许烟杪翻着八卦系统,叹为观止:【当初重病,以为自己要撑不过去了,想给太子铺路,就握着解给事中的手——哦,当时人家还不是给事中呢。】 【左一句‘可恨太迟相遇,成不了千古君臣榜样’,右一句‘卿爱我,我亦爱卿,唯愿太子能好生待彼父之珍宝,莫要束之高阁’,看解给事中样子,啧啧,直接被甜迷糊了,二话不说就应下重任,要替太子扫清寰宇。】 其实吧,皇帝给大臣说甜言蜜语很正常。老板给下属提供精神价值,方便更好的压榨属下的才能嘛。 但是,这种事情如果特意提出来说…… 正在弹劾的御史语句一卡,导致刚才那酣畅淋漓的讽刺某某表里不一、铺张浪费的锦绣文章,出现了小小的瑕疵。 但暂时没人注意他了。 大家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悄悄移向许烟杪的心声。 【老皇帝现在还坐在上面,肯定是没死成——哦豁,既然没死成,那这种能臣就自己先受用着。】 【毕竟有这么一个人负责拟旨,手里还掌控着封驳权,真的很好用。】 【解给事中也是一心一意的保皇党啊!皇帝怎么暗示,他就怎么做!皇帝想发的圣旨他就赞同,皇帝不喜欢的旨意他就封驳回去……芜湖!这话也记一下!“诸给事中欺我,唯卿护我”——老皇帝真的很舍得给人精神上的需求。】 其他五科的给事中:“???” 这难道……就是许烟杪心声里出现过的拉踩??? 陛下!你讲良心不讲!我们哪敢欺你啊! 又默默看着某解姓“叛徒”“既得利益者”。 盯—— 解淮像是有一万根银针扎在身后,僵立不动。 那些本来羡慕他的大臣迅速松了一口气。 虽然许烟杪这么做,估计会让陛下更加光明正大的用解淮,当孤臣、直臣用,但是,如果受重用需要经历这么一遭社死,那还是算了,他们自己努力努力,在仕途上能再进一步,还是不走这种“捷径”了。 还好还好,还好他们送的是腊肉,不会让许烟杪记住! * 许烟杪还在忧愁自己的腊肉,京师里,济北王留下来注意动向的人也十分忧愁。 昨天应城伯被弹劾的事情,朝会一结束他便收到消息,他还知道除此之外,大量和自己主人有关的官员都被弹劾,受了大大小小的惩罚。 那人连忙派自己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济北,叮嘱他:“马跑死了没问题,你一定要在这两日将信呈给主子!越快越好!朝廷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意图了!” 于是一路狂驰,昼夜不歇,连换数马,才让济北王在两天以内收到消息。 “起兵!必须起兵!” 抓着信件怒吼完,济北王忽的眼睛一亮:“不!等等!快去请胡先生来!为本王卜上一卜!” 没一会儿,道士打扮的胡先生便来了。才踏进院门,济北王就带着几分着急地迎上去,将人拉进房中,门户大开后才道:“先生可还记得三十年前,先生于乡间经过,一语道破本王有天子骨相之事?” “自然记得。” 胡先生微微颔首,神色如常。 “如今,先生可否再为本王卜上一卦?本王要起兵了!” “啥——” 胡先生双眼空茫地睁大。 然后看到济北王疑惑的视线,胡先生一惊,迅速反应过来,斩钉截铁:“大王还在犹豫什么?骨相天子何须听从卦象!杀——大王只记得一个‘杀’便是!”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一开始说的字也是“杀”! 济北王面颊激动到通红:“先生说得对!本王是天子,天子何须问鬼神!” 转头,就去安排起兵的事情了。 他前脚刚走,胡先生后脚就迅速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金叶子银叶子。过往济北王给他不少的赏赐,那些赏赐全被他换成了金子银子,然后再碾成叶子形状,这样方便携带。 “溜了溜了,此地不宜久留!” 留下一封信,行李往墙外面一扔,墙角的砖推开,推出一个小洞,胡先生拱着屁股一钻一钻往外去。 “还好,我提前准备好了狗……” 一道阴影投了下来,胡先生扒地面的掌心开始发烫。咽了咽口水,抬起头。 老皇帝派过来潜伏进济北王府的前锦衣卫指挥使冲着他后脑勺敲了两下,笑着说:“胡先生,跟咱走一趟吧。” …… 胡先生主动离开了,留下的那封信表明自己只是负责引真龙出世,如今真龙已出,他便该功成身退了。 信里郑重地告诉济北王,他是道士,只想隐居在山水中,要求济北王看在君臣一场,绝对不要去找他的踪迹。 “先生的确淡泊名利。”济北王叹了口气:“这三十年来,本王尚未由蛟化龙,是先生陪在身边出谋划策,如今即将功成,先生反而远走了。” 不过很快,济北王就没时间去感怀这事了。 皇帝果真发现了他要造反的事情,调了附近州府的兵,将济北团团围住! “呵!高见翊,和平太久了,你都忘了,本王也懂军事吧!” 济北王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阵图,神色镇定而从容:“传令下去,诸卒以此阵图摆阵,迎战夏军!” 随后,他登上高处,观察战场现况。 他的私兵们的确有按照他的指令结阵,前军胸腹大开,引诱着敌军进攻,左翼还分为前后两部,一旦敌军闯入中军腹地,那两部部队当即开始包抄,将敌军按在中军之中攻击。 “大王威武!!!” 这些私兵挥舞着武器,气势十足。 济北王拿出千里镜,远远望着,眉头突然一皱,招呼传令官:“你!去传令!让右翼第三排左数第五个的火铳兵,让他抬火铳的手往上抬高一寸。” 传令官愣住。 还有这种指挥方式? 济北王:“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传令官只好转身往战场跑。 济北王继续举着千里镜视察战场,冷冷一笑:高见翊!你如今败就败在你是皇帝,没办法再亲临战场了。 济北军由本王指挥,必能攻城略地,战无不胜! “再来一个传令兵!下去告诉【火】【枪】营!整体向前推进二十步!” 朕是那种容不下废物的人吗! , 每天轮值两位。 班啊?” 下朝后,许烟杪得到消息,高 伴君如伴虎,要他说, 别看呆在荣宠, 实际上, 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想放屁都得憋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敢走神,生—— 一点都不适合咸鱼! 今天下了点微蒙的春雨,蜻蜓低飞, 每一滴雨水落到地面,都漾开水涡圈圈。 许烟杪撑着伞踩着水到了衙门外头, 心里快活地吹着口哨, 等小吏接过伞替他把门打开后,许烟杪还没来得及道谢, 就被里面的热闹扑一脸。 “听说济北王谋反了?” “到底谁给他的胆子啊!难道是看大将军出海, 永昌侯又在打倭国, 觉得朝中无人,胆儿就肥了?” “朝廷哪里无人了?那么多武将摩拳擦掌就等着军功呢!” “所以我说的是济北王觉得嘛。” 【厉害……大家消息都那么灵通的吗?】 许烟杪在心里刚想完话, 便感觉先时还在笑闹的同僚有不少人往他这个方向看来,应当是听到了推门声,欢声笑语也隐了不少。 还没等许烟杪觉得尴尬,就有官员笑道:“原是许郎,吓煞我等,还以为是尚书来了。” 又有另外一个官员热情招呼:“许郎要不要赌上一赌!” “诶?” 许烟杪诧异地看过去:“……赌?赌什么?” 那官员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拉着他就往里走, 很是自来熟:“我们刚开的赌局!就赌这次济北王谋反,多久会被官兵收拾掉!输者替赢者处理三天公务。” 许烟杪怔愣了几秒:“这也可以?” 那官员小声:“小赌怡情,别到处张扬就行了——刑部还有人让囚徒帮自己办公呢。” 许烟杪点了点头。 这事他从八卦系统里看到过。 而他的同僚们已经高高兴兴起了赌局。 “他准备了三十年,应该能坚持久一些……我赌七个月?” “看不起谁呢!咱们朝中将才济济!三个月!三个月就能搞定济北王!” “我猜一个月!” “这也太短了,我觉得济北王没那么……” 【等会!】 【济北王已经被抓了?!】 “啊嘶——” 正在说话的那个官员一下子咬了舌头,泪花直接从眼睛里迸出来。 但谁还管这个! 他——包括吏部衙门里其他官员同样在心里震撼着各种语气词,差点因为这个导致舌头打结。 被抓了??? 这才多久啊?!从济北王起兵到现在,也才两个时辰吧! 就算他那些私兵不是精兵,也不至于这么一戳就破?纸糊的吗! 难道是……陛下有内应?直接从内部突破?这么想其实两个时辰兵败也不是不可能? 吏部这些官员好不容易扒拉出一个尊重自己智商的猜测,然后,许烟杪无情地将之推翻。 【就算带着一群猪,也不至于输这么快?我看看……】 许烟杪好似看到了什么,瞳孔微微张大。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小瞧猪的,猪还能猪突猛进。但是如果头领是头猪,那就真的没救了。】 还没等吏部官员心里调侃一下许郎竟然也有如此辛辣毒舌之时,就听见许郎说:【让士兵按照阵图作战也就算了,本来就有排兵布阵这个说法,济北王本人又亲临战场——说到这个,找个高处蹲着,用千里镜观测,有什么想法就让传令官去传令,真的算是亲临战场吗?】 吏部官员肉眼可见地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啊这…… 你要么就完全放手,交给前线将领自由发挥,要么就直接当统帅,坐镇中军,你这既想临阵指挥又惜命,算什么事啊!还让传令官传令,在大军中,传令官可以打旗语,各处团队看到旗语就知道怎么行动,你这远离现场……等传令官跑到,战场早就形式不一样了吧! 当年陛下如果像你这样打仗,可能没多久脑袋就要被送上敌人那张桌子了。 就这?就这还搞谋反呢! 吏部官员满肚子腹诽,想说又不能当着许烟杪的面说,简直憋得难受。 【手里有千里镜可显着他了。传令官就是替他传令‘右翼第三排左数第五个火铳兵,抬火铳的手往上抬高一寸’的吧?】 【这样子你不败谁败啊!】 【亏我还以为是藏在王府的锦衣卫出手了,合着根本来不及用上——锦衣卫本人都是懵逼的。】 【我还没出力,你怎么就倒下了?】 呜哇! 吏部官员叹为观止。 ——听了那么久的心声,他们也染上了许烟杪的口癖了。 甚至想要啧啧出声。 怪不得要准备三十年,就这指挥能力,不准备三十年,只怕当晚才说自己要坐龙椅,一刻钟后就被部下绑了送去京师投诚吧。 吃了好大一口瓜,吏部官员心满意足,顺带着打个补丁:“怎么样,许郎,要不要来玩一把?” 看着许烟杪脸上的纠结之色,官员们顿时哄笑出声,这个说“不急,许郎慢慢想”,那个说“反正也没说太过明显的彩头,是赢是输都不碍事”。 许烟杪笑了笑:“那我也猜一个月吧。” 吏部诸官惊异地看着他。 那个说出“一个月”的官员笑着一把攀住许烟杪肩膀,将他往里面带:“好眼光!肯定嘛!两三个月太长了,济北王又无甚亮眼战绩,可如果说几天,又太看不起人,一个月,不多不少刚刚好!” 虽然大家听了许烟杪的心声,但也没人特意拿这个来欺负同僚,都是调笑着,意思意思选了个时间。等到济北王被押在囚车中运到京师时,已是十几日后,大家一听济北王刚起兵没多久就兵败,又假装震惊,便把小赌之事掀过去了。 济北王身戴枷锁,披头散发地被押至殿上。老皇帝微妙地沉默片刻,带着一种无语问他:“就这本事,你还谋反?” 济北王双眉一挑,哪怕当了阶下囚,他也觉得自己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高见翊,朕有天子之气,一时成败不算甚么,而你,不过是窃居神器的小人。” 老皇帝条件反射看向许烟杪。 反射完了才想起来,在以往,“神器”也用来指代江山。 “……”反正是在金台上,一般人也注意不到他扭头了。 老皇帝心平气和地想完,拍了拍手掌,没一会儿,就有锦衣卫带着一个道士进殿。 “你说的天子之气,是这人给你看出来的?” 济北王看到道士,吃惊地瞪大眼:“先生?!” 道士对着老皇帝谄媚地笑:“陛下,这都是他一意孤行,和老道无关,老道只是讨口饭吃。” 济北王一下子悟了话中深意,情绪立刻不稳定了,得亏有锦衣卫按着他不许他动,还顺道捂了嘴,不然他的破口大骂肯定要污染这殿中空气。 老皇帝似笑非笑:“天子之气,说说?” 道士哭丧着脸:“老道看出来他不是个安分的人,想着讨口饭吃,就说他骨相十分奇异,有天子之相,如果他没多久就起兵,老道也认了,谁能想到,三十年了!他三十年还没死了这条心呐!” 【那可不,三十年天天等着太子吐血暴毙——要我说,造反造成这样,该不会真把自己当天子,觉得老天爷会追着喂饭吧?】 【正常人发现一两年没能把人气死,就该想点别的办法,比如直接派人刺杀啊!这不比干等他吐血强?】 太子本人赞同地点头。 其他人:“……” 你还遗憾济北王没杀你成功是吧? 【说实话,就这样的,想做什么事业都不可能成功啊。怪了,就济北王这样,怎么会有能力封异姓王啊?】 一些并非开国前就随着老皇帝南征北战的大臣立刻敏感地看向济北王,那一道道视线直看得本来在用力挣扎的济北王慢慢地,慢慢地安静下来,仿佛感受到了毛骨悚然。 大臣们:我们其实也很好奇,这异姓王怎么来的? 【哦豁!当年老皇帝的势力还不大的时候,他还是泰山那一带的势力首领,带着领地投奔老皇帝,说自己起义只为了自保,不想争霸天下,如果老皇帝能保他富贵,他就把自己的领地送给老皇帝。】 【老皇帝当时才起步,正需要地盘,而且这也是投奔他的第一个势力首领,就直接允诺如果自己是子爵,就给他请封男爵,如果自己是伯爵,就给他请封子爵——哦豁,所以当了皇帝后,果然信守承诺,封了对方一个异姓王,还是封在泰山那一带。】 【诶?这不是挺有智商的吗?下注下得当机立断,现在不应该躺在功劳簿上享福?】 老皇帝情不自禁地点头。 是啊!朕也不是容不得废物的人啊!你看这人当了三十多年济北王,朕都没有下手去削藩! 【哦哦!功劳簿上躺太久了,被周围人捧上天后就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觉得老皇帝没有他,起步就不稳,更别说争霸天下了。】 【然后又觉得当年如果自己能魄力大一点,直接攻打霸占老皇帝的领地,那现在当天子的就是他了。】 【还嫌老皇帝给的不够多,觉得前朝开国那位才是真心的,向兄弟势力借兵,张口就是许诺封王,被自己手底下谋士一左一右各踩了一脚,立刻改口:封王这也太小气了,如果能成功,就和你共分天下!】 【芜湖,居然还觉得如果老皇帝和他共分天下,他就不会想着谋反了。典型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虽然周世祖向兄弟借兵,许诺共分天下,把天下打下来后直接反悔,只封了个王,而且还搞削藩,但他至少大饼画足了?】 【老皇帝差就差在太小气?反正饼都是画的了,所以假一些也无所谓?反正也撑不死你,还能让你做个十几年美梦?】 “噗嗤——” “噗——” 不少大臣没忍住,喷笑出声。 济北王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他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所以在他的视角里,就是道士前脚刚说完:“他三十年还没死了这条心呐!”后脚,这些大臣就用笑声讥讽他自不量力。 笑笑笑!笑什么笑!没有他带来的泰山郡,高见翊能有机会打基础,从而一统天下吗! 诚实守信老皇帝! *  怪不得当时上门拜访, 被他夫人以“病气过重”为由推脱,拒绝他们的探望,原来是你小子当时根本不在家啊! 兵部尚书看向旁边懵逼震惊的户部尚书,低声:“我记得病假之后, 崔御史来上朝, 左眼青了, 右边脸颊有抓痕, 嘴角还破了,右手腕上还有大面积淤青?” 户部尚书看了他一眼,心底诧异。 这人记忆力还真不错,半个月前的事情都能记得崔漪具体是哪个地方受伤了。 诧异完之后, 就神采奕奕地加入讨论:“是这样没错,他还说是家里的砖瓦脱落砸下来, 把家里的狸奴惊到, 抓伤他的脸,他惊慌失措下一脚踩空, 才摔得鼻青脸肿。” 兵部尚书:“没想到是……” 户部尚书:“家有河东狮啊。”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齐齐笑起来, 十分促狭。 而崔漪,被许烟杪的心声狠狠捅了一刀后, 眼波平静。 “其三——” 他坚定且坚决,特别镇定,就像是之前就打算这么说地说:“但是皇家威仪不可侵犯,臣认为,其余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然而刘怿必须斩首, 以警醒世人!” 态度义正言辞,声音稳重有力,话语振聋发聩。 许烟杪叹为观止—— 【这就是能当上正四品的实力嘛,见风使舵的本事好牛啊。】 面对若有若无的视线,间或还有其他御史的鄙夷,崔漪面不改色。 什么见风使舵?有吗?有这玩意吗?至于被鄙夷…… 崔漪暗暗磨牙,冷笑一声。 等着吧,迟早轮到你们! “陛下!” 另一名御史像是蛇扬起颈,不屑地瞥了崔漪一眼,神态骄傲地上前,话语里意有所指:“臣无事不能对人言!” 许烟杪挠挠脸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话奇奇怪怪的,不太符合之前的场面。 怎么就突然从崔漪见风使舵,到“无事不能对人言”了? 【我知道了!】 许烟杪在心里以拳击掌,眼底多了几许“我又懂了”的了然。 【刚才在我没注意到的角落,老皇帝肯定向崔漪暗示了他有把柄在自己手里,崔漪屈服了!】 【而这个新御史看出来崔漪被威胁,也站出来,对老皇帝发出我不怕你威胁的暗示!】 崔漪:“……” 过程是对的,就是对象错了。 老皇帝:“……”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的罪名你自己背!别随便冤枉人!从来只有臣子给皇帝顶罪的,没见过臣子让皇帝顶罪的。 心里一串又一串话语掠过,几乎滚成了弹幕。 新站出来的御史行为恭敬,语气却十分强硬:“臣以为,天姬虽贵,然出降之后,也不应当倚父欺夫。正所谓,男为乾,女为坤,男为阳、女为阴,男为刚、女为柔,夫尊妻卑方为世俗之礼,” “君不见,前朝太宗爱女房陵公主蓄男宠数位,欺驸马于床榻外,东窗事发,群宠或遭诛杀,或遭流放,公主亦被幽禁。” “君不见,五百年前楚朝,中宗为丹阳公主择婿,驸马乃大楚名将于彻,然则公主不喜武夫,嫌驸马蠢笨,婚后竟半载不与之同床,中宗闻之,以为其言行不合妇礼,有损皇家风范,不宜为人妻,遂下旨令二人和离,另改为温柔贤淑的南平公主。” “前朝庸帝尚且知晓公主亦该遵妇仪,严守女人之德,温良恭俭,举案齐眉,陛下莫非连昏庸的帝王都不如,插手夫妻吵架,强治驸马犯上之罪?”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毫不犹豫的,充满惊叹的—— 【呜哇!】 老皇帝刚要起身赏这御史一个大耳刮子,听到熟悉的嗓音,微微一顿,又悠闲自得地坐了回去。 …… 这个新御史出来后,许烟杪再次戳戳冤种——兵部司务:“这人又是谁啊?” 兵部司务抹抹眼泪:“许郎,看在我给你通风报信份上,来日记得给我立个衣冠冢啊。” 许烟杪“啊?”了一声,结结实实迷惑住了。 兵部司务已然迫不及待地凑上来笑道:“这老匹夫姓温,名为行爱,其兄长乃太子舍人,其子更是娶了陛下第十八女。” 许烟杪的头肩微微一动,点了下脑袋。 “原来是这样。” 这么详细,就更好翻系统里的八卦了。 【呜哇!】 许烟杪两眼发亮,假装还在关注朝堂上的事,实际快乐啃瓜。 【怪不得这人非要强调公主必须遵循夫为妻纲,原来是因为襄阳公主从来不给他脸啊。】 本来被抨击到满脸郁闷的万寿公主愣愣看向许烟杪。 昨日从驸马别院回去后,经过她的思考,以及方才的观察,她早就发现原来许烟杪闭着嘴巴发出来的声音并非腹语,而是他的心声。 如今,这心声提到了她那十八妹。 “襄阳……”万寿公主想起了窦皇后。 襄阳公主是皇后最小的女儿,自小受尽帝后宠爱,头上四位嫡亲兄长和两位嫡亲姊姊对她亦是如珠似宝,性格自然与她不一样,那位最是傲慢。 许烟杪一提到襄阳公主,刚才还威武不屈的温御史脸色涨红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开朝会的地方特别缺氧。 他看到了文武百官一个个把耳朵竖起来,明显对他家私事比对万寿公主的驸马该不该下狱感兴趣多了。 于是那张脸涨得更红了,估摸着血压蹿到一百八。 老皇帝瞧见他的神态,眯着眼睛冷笑一声。 不是喜欢盯着皇家私事看吗,不如也让别人来围观你们家私事喽。 * 许烟杪翻看着系统,看八卦的心无比自由。 【我看看我看看,公主刚进门这温行爱就要求公主像普通妇人一样,在婚后第二日沐浴更衣,行拜舅姑之礼,获取夫家尊长的认可。】 【然后,襄阳公主直接转身就走,要回公主府,可把温家人吓得,怕老皇帝知道这件事,求着襄阳公主下马车,那舅姑反过来给襄阳公主行仪礼,才哄得公主勉强消气。】 群臣:哇偶! 然后呢然后呢! 没想到啊……许烟杪说得没错,人总是越缺什么就越强调什么,这温家不就是这样?遇上了强势的公主,就抨击公主不够柔顺。 啧啧。 【然后然后!】 【原本丈夫死后,妻子要为丈夫服丧三年,反过来,丈夫只需要为妻子服丧一年。公主去世也是如此,但三个月前,歧阳公主薨,她直接上门威胁歧阳公主的驸马必须为她姐姐服丧三年。】 【温行爱知道这事,想要行使公公的权利,训斥襄阳公主玷污歧阳公主的德行,让她死后都不得安生,襄阳公主直接堵回去,说放心,如果她薨了,不用委屈驸马服丧三年,她直接把驸马一起带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妈耶,这公主厉害,温行爱直接被堵得说不出话了都。】 群臣:哇偶!哇偶! 不得不说,别人家私事的瓜就是好吃,听得完全停不下来。 没想到这老古板也会怕啊。怎么对万寿公主逼得那么紧! 这不是欺软怕硬吗? 百官那揶揄的小眼神一个个往温御史身上飘,温御史脖子几乎红透了,但还是绷着脸,梗着脖子。 他其实想过襄阳公主的事会暴露出来,但直到真正面对这个情况,他才发现,原来那些指指点点的关注,窃窃的私语,古怪的视线,会让人那么难捱。 而且…… 是公主无礼,我温家谨守礼节,何错之有!丢人的也是公主,不是我温家!这些人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应该指责公主不守妇道吗! 当然,老古板受不住,但他又没办法阻止许烟杪。 ——反正他如果喊闭嘴,许烟杪是绝对意识不到是在喊他的。而如果喊许烟杪,恐怕还没喊完,离他最近的几个官员就要扑上来捂住他的嘴了。 许烟杪的心声带来的利益特别大,比如昨日暴露出来的南越国叛变一事,由于提前暴露,叛徒准备不足,这场叛变肯定能被完美镇压,伤亡也不会太多,已经有十来家勋贵将家中子侄塞进军队里,让他们上战场镀个金了。 他温行爱想损毁所有人的利益,没门。 而让温行爱想死的是,许烟杪那边心声,居然还没停! 他还在挖他家的料!而且已经不限于公主驸马的事了! 【啧啧,这家好多瓜啊。他那个当太子舍人的大哥玩小倌直接玩出了性病。】 百官:咦惹! 没想到太子舍人竟然玩小倌,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窦丞相:“……”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倒抽一口凉气。 我若拿出各显神通的八十义子,阁下如何应对! * 权应璋终于决定穿上了官服:“哼!季岁是吧!给老夫等着!” 季岁只是甩了甩手腕——这几日天天翻书, 手酸得厉害。 【居然还是没打起来啊……】 一道声音十分的惋惜。 权应璋一听到这个声音,有些讶异。 是……许家小子?但他不是站在最后面么? 权应璋左右看看,发现确实不见许烟杪,正纳闷着, 丞相窦青抚着长须, 站到他面前:“权公。” 这人已是年过七旬, 头发斑白, 风姿矍铄。此时此刻,他温和平淡,却又带着一股莫名傲意地说:“恭迎阁下步入此堂。” ——欢迎你来到新世界。 一个汇聚大夏最顶尖人才,拨弄权力风云的世界。 一个…… 能听到许烟杪心声的世界。 * 在听见许烟杪的心声——主要是架吵完了——季岁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他的好外甥还在天牢里呢! “陛下!”季岁当场出列:“臣有罪!” 老皇帝愕视:“卿何罪之有?” “八月时, 贵溪、永丰、兴安大饥,民掘草根、树皮以食, 陛下遣臣外出监赈, 到了灾地,臣见乡绅地主借此次大饥发放高利, 百姓与他们借粮, 借一斗还一斗半, 借二斗还三斗,若一月后还不上, 便利上加利,从五成利滚成十成利,灾地百姓多典儿卖女以还高利。” “什么?!” 老皇帝暴怒:“朕已规定民间借贷,绝不能超过一月三分利,这些贼胆大过天的棍徒,竟害我百姓!” 季岁道:“臣有罪,罪在假传圣旨, 擅自开临近未受灾郡县粮仓,取出粮食,为百姓将儿女赎回。请陛下降罪。” 老皇帝笑了一声,他很高兴:“卿何罪之有?若先上书等朕批复,不知多少家庭要流离转徙,溃散四方。” “做得好!”老皇帝斩钉截铁地为这次事情定性:“卿不仅无罪,还有功!” ——皇权社会便是如此,若皇帝觉得你不该死时,你就算假传圣旨,他也能觉得你是机敏聪慧,灵机应变,但皇帝如果看你不顺眼,你哪怕老老实实,遵纪守法,也会被皇帝看成是榆木脑袋,不堪大用。 季岁深知这一点,他躬身谢恩,心中已然打好腹稿。 接下来,他只需要感慨一下若非天灾人祸并存,百姓何尝不想全天伦之乐,何必忍痛将骨肉典买…… 重点是“天伦之乐”和“骨肉亲情”。陛下必然会忆起自己的长子嫡孙,回想起以往大孙子在膝下欢闹的场景。 爷孙之间,哪有过不去的坎呢! 然后,再为太孙请功,正好出行前,太孙自愿把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说要捐给百姓——虽然是由他妹妹做主的“自愿”,太孙自己不太情愿,但陛下又不知道。 百官不知他心思,只是微微感慨,目露赞叹之意。 “季公仁义啊……” “季公实乃社稷臣矣!临大事而能不惜身!天下楷模!” “爱君恤民,以仁为本,季公……呜呜呜呜,季公假传圣旨的时候,一定已经做好了以身殉道的准备了!” 儒家本来就崇尚这种为了自己的坚持,连命都能舍弃的风骨,季岁的所作所为,正戳到他们点上。 就连权应璋都面露赞色,遥遥对着季岁一礼。 许烟杪已经开始翻季岁的过往了。 【呜哇!这是什么大男主剧本!清傲孤冷,年少成名,一路扶摇,文人追捧,天子亲近,四十余岁便成了文渊阁大学士,替皇帝起草诏令,和皇帝商议政务。后宅也只有妻子一个,哪怕膝下无子也绝不纳妾,除了当年天下大乱,丢失一个女儿外,简直是爽文人生!】 你再夸,我还是要把我外甥救出来的! 季岁冷酷地想。然后,开始吟唱:“陛下,臣此次观民生多艰,实在心酸。” 老皇帝微微颔首,面上流露出动容之色。 “那些乡绅实在该死!若非他们以国难发财……” 许烟杪一边翻看当时情况,一边用自己的语言给对方配音:【我又怎么会需要从城东杀到城西!老王八羔子,我都好声好气让你们把人和地都交出来了,居然这么不识好歹!以为老子拿不动刀了是吧!】 季岁一噎。 想好的话都一时想不起来了,只满脑子一句—— 你才那么粗鲁!你全家都那么粗鲁! 季岁深呼吸一口气,继续组织语言:“百姓又如何需要典儿卖女,他们何尝不想享受天伦之乐……” 老皇帝神色更动容了。 天伦之乐啊…… 他大孙子被关了足足一个月了,自小到大,他哪里吃过牢狱之灾这种苦。 ——他当初投入起义军,不就是想混口饭吃,到了老时,能够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吗。区区一个贵人而已,大孙儿也只是太过重情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百姓真的好惨。】 【还好有太孙这个舅舅在,太孙人品不怎么样,他舅舅真的是个好人啊。】 群臣:“……” 对不起,他们很想严肃起脸色,但是许烟杪的心声实在太出戏了。 季岁再次深呼吸。 算了,先为外甥请功吧。 努力把气氛拉回来:“此次臣出行前,太孙将自己私库的钱财取出来,托臣沿路购买粮食,带到灾地分发给百姓。灾地百姓听闻后,深感陛下与太孙的恩德……” 【啊?没有吧?百姓不是都在感谢当地州府的长官报灾迅捷,及时发仓谷赈灾,还感谢季岁劝说富民出米赈灾,这才没让他们死伤惨重。皇太孙那三瓜两枣算什么啊,他娘让他捐三千两,他还自己偷偷昧下五百两呢。】 季岁:“???” 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他还真以为大外甥砸锅卖铁,凑了两千五呢! 怎么皇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的,连那五百两都要贪! 群臣:“啊这……” 他们本来是想出来附和一下的——毕竟陛下明显是想要放太孙出狱了,他们自然要懂事一点,先把太孙捧起来,集体请求陛下原谅太孙年少轻狂,陛下再顺着台阶下。 但现在…… 觑了觑老皇帝眼色,十分纠结。 我们这……还搭不搭台阶啊? 只有季岁还在试图为外甥挣扎。 ——既然为外甥请功不行了,他用自己的功劳请求皇帝放人,总可以吧? “臣此次外出监赈,本是份内之事,有幸得陛下认功,皇恩浩荡,又忝赖百姓爱戴……” 【嘶——】 许烟杪捡起了自己的“键政权谋”,精神万分地分析。 ——反正就自己瞎猜两句! 【不愧是大男主剧本!我就说!哪有位高权重的大男主会不想着让自己更进一步,来个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诏书不名,剑履上殿呢!】 【这是在和老皇帝说,民心在我!你认我的功劳那最好,你不认我的功劳,我也有百姓在背后撑腰!】 你别乱说话啊! 季岁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自然,百姓都知此次能活数十万人,皆是陛下之功,若非陛下心怀天下,勒令户部以最快速度调送赈灾粮,又蠲免当地赋税,恐怕臣去到贵溪、永丰、兴安三地时,早便饿殍遍野……” 许烟杪煞有其事地点头。 【怕了吧!你如果不给我应得的待遇!我这个负责监赈的钦差就让你的治下饿殍遍野!老东西!你也不想这种事发生的吧!】 老皇帝嘴角一抽,很想告诉许烟杪,你别说了,你再说季岁就要跪地请罪了。 季岁他只是想救一下他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啊! 季岁他罪不至此啊! ——老皇帝当然不会信许烟杪这些鬼话,这人分明就是话本看多了,在自娱自乐呢。 季岁努力:“虽然皇太孙捐了三千两,自己吞了五百两,但他还年轻,还是个孩子……” 群臣目露同情之色。 这是被许烟杪一通乱拳,打得都找不到章法了。平日里季公哪里会说出“他还是个孩子”这种贻笑大方的话。 许烟杪在心中棒读:【他还是个孩子!所以绝对不能放过他!】 你、给、我、闭、嘴! 季岁的拳头慢慢硬了。 “陛下!臣私以为,太孙年岁尚幼,亦知为国分忧,虽说有时做事荒唐了一些,却不失好心,只是年岁小,对某些事情的严重程度认知不足,此时更需找严师来引领他走上正途!臣请陛下为太孙寻求名师,严加教导,而非一味体罚……” 够了…… 季岁痛苦的闭上双眼。 他到底在说什么鬼啊! 季岁此刻像极了写命题作文,中间跑题八万里,结尾很努力圆回来的……大冤种。 权应璋看着这个能和自己辩经三天,才思敏捷的对手,此刻被许烟杪搞得心如死灰,不免想起窦丞相当时的话…… “恭迎阁下步入此堂。” ——欢迎你来到新世界。 这个新世界,我是非入不可吗? 同一时刻,季岁想…… 这个外甥,我是非捞不可吗? 老皇帝和兵部司务也亢奋了。 佛寺!下药!这两个词放在一起—— 肯定有惊天大瓜! 亢奋着亢奋,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皇帝和兵部司务同时垂下脑袋,脸上表情一时无比精彩。 关你什么事!你亢奋个什么劲儿! 旁边,四十六岁的季公已经惨然闭目,嘴唇动了动,不知道在说话还是在用嘴巴呼吸。 中药的难道是…… “砰——” 老皇帝倒了。 “砰——” 兵部司务倒了。 这一天,玉龙寺里,来陪夫人或小妾或家中女眷上香求子的大大小小官员,听到一道万分熟悉的心声在他们心底炸裂那般响—— 【救命!!!】 【护驾啊!!!】 护驾?! 有贼子要刺杀皇帝?! “是护驾吗?小白泽喊的是护驾吧?陛下在哪啊!他倒是说一下在哪啊!” “我的天,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救命救命!” 【草草草草草草!】 【老皇帝!季公!还有连沆……后山!怎么在后山啊!】 后山!!! “快快快!” “等等老夫,老夫这把老骨头……” 一群官员神色慌张地朝着后山拔腿狂奔,一边跑一边吩咐人去寺外喊护卫。 陛下!我们来了!你一定要撑住啊! 【啊啊啊啊啊啊——屏蔽屏蔽屏蔽——】 【系统你给我屏蔽掉啊!我不要看这种东西!!!】 【我让你屏蔽,听见没有!】 【就算是文字版我也不想看啊!谁想知道两个老头是不是正在把头抬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是老头那个也不想知道!我就不想知道这种事!】 简直魔音贯耳,撕心裂肺。 比许烟杪更想让那些内容屏蔽掉的,是披头散发,满身狼藉的官员们。 他们慢慢停下脚步。 “头?什么头?” 【啊啊啊啊啊啊!比喻句也不要!我不想知道谁正在拿起玉石,也不想知道谁拿手去摸熟虾!】 “熟虾?” 该不会…… 有人脱口而出:“……药?”又立刻闭上嘴。 所以不是有人刺杀,只是……吃了那种小红丸? 【不!别给我用手指列出长短对比!我对这个没兴趣!没兴趣!听到没有!系统你给我屏蔽掉!】 不少人蹲下来捂住耳朵。 不!他们也同样不想知道皇帝和季公谁比谁坚如玉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来寺庙的一定会被穿小鞋吧! 救命!!! 官员们满脸痛苦面具。 有的官员抱着石头就把脑袋往上用力一磕,晕过去前露出幸福微笑。 有的官员不敢对自己这么狠,只能“啪啪啪——”,抽自己好几巴掌:“让你今天过来!让你今天过来!” 快过年了,你出来上香什么!显摆你有两个香油钱吗!不能老老实实呆在衙门办公吗! 还有的官员跌坐在地上,惊骇的同时,还不忘:“原来……” 从后山到正殿这么远的距离,他们都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原来……许烟杪在心里尖叫的时候,相对应的,心声传播距离也会变远? …… 老皇帝三个人更绝望。 你尖叫什么! 我们也一点不想被迫攀比尺寸的好吗! 为什么同喝一壶茶,许烟杪这糟心玩意儿还能不中招啊! ……哦,对,他从来不喝茶。 老皇帝只感觉浑身热得冒汗,简直想眼前一黑晕过去。 打扰人睡觉,天打雷劈! 永昌侯受了刑, 刀一戳就是一个血洞,每声,不哀嚎也不求饶。 ——正常来说,是不会搞这种刑罚的, 但永罚上, 再加一刑。 , 但也吃了不少挂落, 八十义子该抓的抓, 该罚的罚,有的罪孽深重,直接推出去斩首, 永昌侯也没求情结, 他取了酒来,和义子们痛饮一碗,便断绝了父子关系。 八十个义子, 相当于结党营私八十人,武将。 他们早该分割了。 *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 今天血腥味太重,好好一个庆功宴都毁了。 该冲一下。 “妹子啊, 你说咱做什么能洗刷一下今天的血腥呢。” 坐在他身边的窦皇后:“赏赐。” 发钱最能让人开心。 老皇帝咳嗽一声:“换一个。” 窦皇后:“……” 【真抠门。】 老皇帝:“?!” 瞪大眼睛。 许烟杪怎么听到他这个位置和皇后的悄悄话的?! 打眼一瞧,发现对方坐在座位上,双目虚虚盯着空中, 明显在看什么东西。 ——他又动用系统这个神器了。 老皇帝幽幽看了许烟杪两眼, 继续对窦皇后说:“赏赐太费钱了。此前已经封赏过将士们, 再赏赐京官,恐私库支出无度。” 他就抠门怎么了! 虽然发现了金山银矿,其他地方不用钱啊!能省则省!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 决定弄点不需要给金银财宝的,纯荣耀式奖赏:“此前听闻野有遗才,如此乃诸卿的不是,未能举贤良,黜不肖——现今正好都在此地,又是庆功宴,尔等便至少举荐一人,不论文武。” 许烟杪条件反射低头看着自己刚记完名字的竹简。 【现在还有人敢举荐?】 然后又恍然大悟:【哦!反正大臣们也不知道屏风的事情,就连刚才八十义子,看着也像是巧合,拔出萝卜带出泥啥的。】 不好意思,我们知道了。 大臣们低头看着自己案几上的东西。 啊,这茶水看上去色泽真亮,真润,真纯白,茶叶真肥嫩。 啊,这绫罗绸绉制成的腰带上面缀的饰品好像有点歪,我再多看两眼。 啊…… 反正头是低着,嘴巴是闭着,没有人第一个站出来举荐。 老皇帝也不恼,慢悠悠道:“匿名。” * 皇帝嘴里的匿名,大概就是官员低声吩咐小吏,由小吏去后头写上名字和举荐缘由,底部不落名。 他硬性要求:“每人至少举荐一人。” 许烟杪特别头疼,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举荐谁。 ——他平时也没特意关注过这个啊。 几乎把头挠破了才斟酌着推了一个名字上去,随后就偷偷观察起别人。 一看,心里一咯噔。 好像……大家都很成竹在胸的样子? * 旁边香炉里的香慢慢燃尽,好几沓纸条递到老皇帝手中,老皇帝初始还低头看了一会儿,很快,他就交给宦官念出来,方便他听,也方便大臣们听。 “臣举荐国子监博士翟商,其读书劳累后,于市中购买炊饼,边食边行,身为博士,却能放下身段,与民同乐,如此质朴亲民,可为好官。” 许烟杪眼睛到处找人。 连沆低声:“坐在阳武侯后头一位的,就是翟博士。” 许烟杪认得阳武侯,他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然后就表情微妙起来:“我怎么感觉那博士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连沆举起手,拳头掩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许郎是不是觉得这样真的是与民同乐?” 许烟杪愣住:“啊?不是吗?” “对于官员而言,如此反而有失体统,若无人看到,或者看到之人不计较还好,倘若被看到了,别人拿此事来弹劾,说不得会被直接外放出京。现在就是有人拿举荐当弹劾用。” 这就跟那个“五天一次的同房之礼”差不多,没有遇到想搞你的人时,怎么都好说,一旦碰上,就完蛋了。 ——当然,人治社会,具体还要看皇帝怎么想。 许郎瞳孔地震。 【完了完了!我不止一次这么做!我不仅边走边吃饼,我还吃丸子、嗑瓜子、啃鸭爪、开板栗……路上有什么小吃,我就吃什么!】 【怎么办,有没有被人看到啊。】 御史们:“……” 好大一条鱼。 但是…… 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只不能动。还是去揪别人的错处吧。 翟商幽怨地看一眼许烟杪。虽然知道许郎不是故意的,而且人家身上有神器,自己比不了,但事到临头,还是好嫉妒啊,可恶。 老皇帝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翟商是谁。发现想不起来才淡淡地说:“翟商举止不雅,流外。” 如果想的起来,或者有好感,或者有用处,这事就轻轻放过。 官场就是如此现实的地方。 ——换而言之,没有人能说这不是举荐,如果皇帝真的觉得你这个行为是质朴亲民,那你就能高升。如果不能,那就是皇帝不想要你。 到此刻,翟商心态已经放得很平和了,站起来,俯身一拜:“谢陛下恩典,臣心有愧,辜负陛下期望,此后难见天颜,唯望陛下长久安康。” 宦官又开始去念第二份匿名举荐:“臣举荐红阳侯之弟,窦丞相门生,无官之儒生——赵立,其有雄才大略,可建万世之安。” 这连许烟杪都听出不对劲了。 以老皇帝的性格,又是“红阳侯之弟”,又是“窦丞相门生”,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经的举荐。 窦丞相视线环视一圈,微微冷笑。 也不知道是被哪个政敌盯上了。 他压根没打算举荐自己那门生,而是想让他去参加射策甲科,以才华取胜,这样才会被陛下重用。 但现在…… 窦丞相和红阳侯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老皇帝将这些暗潮汹涌收进眼底,不动声色,既没有说召此人来殿前奏对,但也没有说彻底不用,只是示意宦官继续。 接下来那些举荐,有的是真的举荐,也有的心怀鬼胎,直让许烟杪看得眼花缭乱,心里直呼过瘾。 官场很可怕,但官场的热闹也是真的多。 比如说遥远的某处封地。 帝第三子——封号为“福”的王爷抚摸着自己臂上、腰上用来消暑的大白蛇,感受着湿滑的触感,面上笑容可掬:“济北王谋反了?” 带来情报的侍卫补充:“已经谋反结束,被抓了。” 福王顿住。 侍卫受到主子的眼神暗示,更加体贴地补充:“从开始谋反到被抓,听说才两个时辰。” 随后又细说了其谋反的手段。 福王:“……” 抚摸着心肝宝贝冰凉的皮肤,福王骂了一句:“又蠢又废物,是怎么有胆子谋反的。” 看了一眼侍卫,道:“你先下去——不,你去请刘长史过来。” “是。” 等侍卫退了下去,福王躬下身去,捧起人工引来的一汩清泉,泉水清澈冷冽,大白蛇噗通下水,摇摆着尾巴,溅起的水柱泼了福王一脸一身。 福王用袖子擦拭着满脸湿哒,水束从头发上条条往下流。 “大哥。”他笑道,好像才发觉一件新奇的事情:“原来,你是可以死的。” 你死了,非嫡子才有机会。 ——凡皇后所生,只有长子才能称为嫡子,其余男儿,不论母为皇后还是母为后妃,礼法上都应该称为庶子。 而福王,看称号就知道不是皇后生的。对于老皇帝而言,皇后的儿子当然要极为尊贵的封号,如秦、汉、唐,乃古之国名。至于非皇后所生,用“福”、“惠”、“瑞”这些封号,吉利就够了。 他之前虽然有过一些小心思,却从没想过夺嫡。对他来说,大哥的位置抢不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济北王打破了那障目一叶—— 太子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变不了,但,太子可以死。 刘长史赶过来时,福王已经用帕子擦去脸上泉水的痕迹。蛇宠在水中嬉戏,他就坐在岸边,对着刘长史下令:“长史,你偷偷前往京师,寻找一个名为许烟杪的侍中,他今年应当才十九。” 刘长史试探道:“确定是十九?” 福王知道他在想什么:“许侍中确实英雄出少年。” 刘长史简直难以控制脸上那股子惊意。 片刻后,才问:“大王要我寻他作甚?” 福王笑了笑:“他刚当上侍中,无甚底蕴,你去寻个自视甚高的士子,挑拨其去踩着这位少年英才往上爬,激起危机,让他认为自己根基不稳,随时有可能跌下来。随后,你再去假装维护他,一定要将其拉拢过来——其他侍中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不见兔子不撒鹰,唯有这许烟杪,十分年轻。” 年轻,代表着青涩和好骗。 想了想,福王又道:“你去库房支黄金千两。他才升侍中,恐怕身上无甚钱财享乐,你就用这些钱,带他好好领会花花世界。” 如此,才能让他成为皇帝身边的耳目。 刘长史拱手道:“唯。” * 到了京师,刘长史的眉头依旧皱着。 自视甚高的士子……挑拨其去针对一名侍中,还是一名明显前途无量,颇得圣心的侍中…… 能找谁呢? 这偌大京师,有谁是蠢货吗? …… 刘长史找蠢货……啊不,找合适的人选找了足足七天,才让他找到了一个。 当几个青年学子抱怨着走过他身边:“赵兄好生无辜,若非那次举荐,你如今都能参加射策了!” 那赵兄也不忸怩,杀气腾腾地说:“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断人前途,宛如杀父之仇! 本来已经走远的刘长史突兀停住脚步。 * “咚咚咚——” 许烟杪听到敲门声,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乱糟糟的。 “谁啊……好好一个假期,大早上来敲门!我能不能装不在家啊……” 嘟囔了两句,还是得爬起来,去门前喊一句:“稍等!” 然后迅速洗漱换外出的衣服去开门:“请问哪位?” 毕竟有官身在,万一是老皇帝或者哪个上级找呢。 对面十分礼貌地递上请帖:“许郎,下一个休沐,我家郎主将于城郊桃园置春日宴,诚邀许郎一晤。” 许烟杪:“你家郎主是……” “乃红阳侯从弟,赵氏,名立。” 【可是……我和这红阳侯的弟弟,好像没什么交情?】 但许烟杪还是本着不得罪人的想法,迟疑地说:“好。倘若无甚要事,我便去赴约。” 对方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许烟杪等人走后,盯着门口沉思良久,翻出工具箱,对着门口叮叮当当敲了半天,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关门回去睡觉。 住他隔壁的左军都督佥事好奇地跑过来,就看到门上多了一个牌子。 ‘此间主人嗜睡,上午无要事勿扰。’ 为了防止牌子被人摘走,还是用钉子定在上面的。 不要随便切人广播,谢谢。 当天, 许烟杪稍微打理一下自己,穿了件得体的衣服,默默开始前往应酬。 【为什么十天好好呆在家里呢?】 【邀请什么邀请,】 【这难道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路过去, 一路吐槽。 坊里有人偷偷向自己的武将父亲提建议:“要不我们帮小白泽把这次宴会搞砸了?他能回来休息, 我们也能让他承我们这个情?” 武将很意动,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插手许烟杪的生活不好。我们只是过来护他周全, 不是过来帮他做决定的。万一弄巧成拙……你想想之前被当众暴露有痔疮的,还有……” 没等亲爹再举其他例子,那儿子已经抖了一下, 连忙告饶:“好了爹, 别说了。” 在官场上丢个脸,你的政敌能帮你记一辈子! * 许烟杪租了个马车到达桃园地址,这玩意一看就知道是有钱有势的人圈地后种植的, 大片大片桃林挨在一起,风一起就是花影如潮。 文人墨客行走其内, 或是吟诗作对,或是抚琴作画, 十分风雅。 “哎呀!坏了!” 许烟杪小声“嘶”了一下。 “忘记问清楚这是不是一个文会,如果要当众做个诗什么的,我不会啊!” 关键就是, 原身会。科举考诗词的!没什么惊艳之作, 但中规中矩来一首, 对于科举考出来的学子而言并不难。 许烟杪打定主意,如果到时候发现真的是文会,还要比作诗, 他就狂喝酒,假装倒头就睡。被笑醉态也比站在那里笑容尴尬的好。 “许郎!” 这里的主人家——红阳侯从弟迎了上来,他穿着薄而宽大的袍服,往那儿一站,颇有三分神仙风韵。 主家笑着迎客:“久闻其名,方知不如一见。” 许烟杪立刻打起精神来营业。 双方相互客套了两句,主家又去迎接其他人,许烟杪就找了个地方坐下。 许烟杪转身的那一瞬间,红阳侯从弟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情复杂。 对不起了,许郎,但是我真的需要打出名声让陛下看到我的才学。 反正你也只是小小丢个脸而已,也碍不着什么。你依然是十九岁的侍中,陛下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罢黜你。 * 许烟杪一坐下,就开始翻八卦自娱自乐。 什么交际,什么打出名声,对于咸鱼而言是不存在的。 反正他也不急着升官。请把他当个背景板就可以了。 【我看看……】 【6了!怪不得这刘学士请了好几天假期,说是痔疮复发——原来是用夫人的眼霜抹痔疮被发现了,差点发生血案,才不得已请假的啊!】 【什么眼霜啊,居然敢直接上那个地方,哦哦,芦荟、绿茶……成分消炎,润而不油,那也怪不得天天抹了。】 红阳侯从弟看到状元郎独自一人发呆,立刻上去攀谈。 “汤兄!许久不见,听闻兄以二十之龄状元及第,又破例成了礼部主事,这才华实乃独树一帜,弟佩服……汤兄?” ——毕竟按照往年惯例,状元只会进翰林院当修撰。 状元郎从“眼霜抹痔疮”的震撼里猛然拔出来,礼貌地笑了笑:“赵兄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会有人钓鱼,被鱼尾巴扇了一个大嘴巴子啊!我说真的,这位按察佥事,回回钓鱼回回空军,好不容易钓上一条还被抽了,这都不属于技术问题了,这就是玄学,要不咱还是换个爱好吧?】 红阳侯从弟:“?” 状元郎怎么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 状元郎艰难地从八卦里移出注意力。 不行,不能再听了!正在和人交谈呢! 继续用能当上状元的强大语言组织能力,若无其事地接下去:“赵兄所言真是羞我!兄十四岁便遍观《论语》注解,程注、朱注、张注皆深入研读,以十五月作《修枝》一书,尽批其中瑕疵……” 【诶!等等!这事给我知道真的好吗?崔漪那四千两私房钱埋在哪里,也是我能知道的吗?】 商业互吹停顿了一下。状元郎果断腰斩了后面的话,迅速结尾:“此书一出,文坛名声大振,某之才华简陋,怎如兄辞采俊美!” 在红阳侯从弟脸上带了笑容,想继续接下去的时候,状元郎脸上突然露出尴尬之色:“赵兄,这附近可有如厕之地?” 红阳侯从弟:……啊? 见他不说话,状元郎继续道:“某昨夜似乎有些……吃坏肚子了。” “……” 红阳侯从弟神态微妙地喊来场中女使,让对方将其带去厕所。 ——厕所是前几天临时砌的,毕竟这种宴会一开至少半天,还要饮酒烹茶品尝鲜果,总不能一直让客人憋着。 状元郎走了几步,确定红阳侯从弟看不到他后,对着女使点点头:“某有事,先行一步。” 女使见怪不怪地行了个礼,转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状元郎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举目一看,嚯,发现不少相同动作的同僚,大家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视线。 倒不是对崔漪的私房钱感兴趣——好吧,其实还是有点感兴趣的,反正比这种无聊的春日宴感兴趣。 听许郎说点家长里短,比和人应酬有意思多了。 但是! 有人连这点乐趣都要剥夺! 发觉心声突然断掉的时候,在场京官愣了一愣,随后就有些不高兴了。 状元郎甚至还听到有人说:“在场士子那么多,找别人说话不行?为甚去打扰小白泽。” ——切人广播!天打雷劈! 好在,许烟杪的心声没一会儿就又恢复了。 众京官又高高兴兴地听了起来。 另一边。 情况一开始是这样的。 许烟杪呆的地方很偏,他还特意找到的是一块大石头后面,保证一般人发现不了他。 结果满心投入八卦之中,一个个瓜切得飞起时,突然传来熟悉一声—— “许郎怎在此处?” 许烟杪:“……” 忍痛离开系统界面。 开始营业.jpg 说话的人是红阳侯从弟,对方似乎有些神魂不属,但看向他时,还是很快收拢了神思,笑道:“许郎倒是会挑地方。此地幽静,有草有木,有泉有石,实在美妙。” 许烟杪愣住。 许烟杪迟疑地四望。 【这园子里不是到处都有草有木,有泉有石吗?】 但还是友善营业:“我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倒不曾发现此处风景。多亏赵郎君提醒。” 红阳侯从弟顺势询问:“我可否在此地诵读书籍?” 看出许烟杪脸色的疑惑,他补充:“此次办春日宴并非我本意,我更爱读书,然而我父言我再看书下去就成了木头脑袋……”说到这里,他好像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我不爱和人打交道,其实更想找个地方念读诗书。” 许烟杪脾气很好地说:“郎君请便,此地谁都可以坐,非我独有。” 红阳侯从弟便欢喜地坐下,拿出一卷书籍在旁边高声长诵,泰然自若,似乎只要能读书就行,毫不顾及外界目光。 这定然能衬得在他旁边“发呆”的许烟杪好似十分无所事事,为人木讷呆板,没有灵性。 远处,刘长史满意地望了那边一眼,又谨慎地收回视线,面上微微一笑。 这种年少便高飞的年轻人最是傲气,谁会甘愿当别人陪衬。或许一开始没察觉出来,但等会他准备的人上前去踩一捧一,再迟钝的人也会有火气吧。 * ……吧? 刘长史的目光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红阳侯从弟是在念书了,安排去捧他的人也到位了,避免显得太特意,他们在旁边压着声音交谈,夸赞赵立此举是“处闹市而心静”“心性超然”,只间或一两句表露疑惑—— “在赵郎君身边呆坐的人是谁?” “不认识。看着好像有些‘木’。” “不重要,或许是赵郎君家中小厮吧。” 对于少年郎而言,一点点轻视,一点点无视,就足够他们炸毛了。 但是,许烟杪坐在那里,简直比一个聋子没好多少。 不论怎么拿他和红阳侯从弟做比较,他都只是发呆走神,没给过他们这群人半点眼神。 刘长史喃喃:“难道是地位不够高?” 但一个无官身的侯爷堂弟,能邀请到一些小官已经是很仗着他堂哥的地位了。想请什么尚书、侯爵,甚至太子、王爷,得他堂哥亲自出马。 可他现在去哪找…… 急得刘长史后背出了一身热汗。 然后,他就看到春日宴上那个状元在慢慢往这边靠近。 ——应该是来找赵立的。来续回之前断开的话题。 刘长史盘算起来:“许烟杪可以对别人无动于衷,但礼部主事他总要在意一二?对方虽然才正六品,却前途可期,还有尚书当岳父。对方只和赵郎君谈天说地,他总要有些波动?” 状元郎过来了。 状元郎近了。 状元郎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 红阳侯从弟似乎才注意到他,停下念诵的行为,好似很无奈地对许烟杪说了一句:“看来这书只能先停……” 状元郎在三五步之外停了下来,略有点意外地看了红阳侯从弟一眼,随后看向许烟杪:“许郎!我发现了一处很合适出神的地点,要过来吗?” 许烟杪:“诶?” 状元郎十分认真:“很多同僚都在那儿,非常安静。” 所以,你去那边坐吧!这样就不会—— 说两句别人家的热闹,停下,惊叹赵立念书念得很响亮。 说两句别人家的热闹,停下,感慨赵立的朗诵不够有感情。 说两句别人家的热闹,停下,高高兴兴说赵立念的某某句话自己听过,有印象。 …… 一个八卦说得断断续续,你自己的心声你没什么感觉!但我们这些听众听得很难受啊!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赵立:“……” 了吗? 比起愤怒, 许烟杪有交情了,没听说过啊!而且,很多同僚在一个地方出神,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盛况”啊?状围, 也不至于用这样一? 结果, 众人到了地方一看, 还真的是那里, 没组织什么大活动, 就在那里硬坐。 有人好奇:“诸君坐在此地,就为了……出神?” 就有人眼神一飘,开始瞎编:“平日里上朝、值班、处理公务需要打起十分精神, 耗费心力, 待到休沐,静坐一地,不起杂念, 便能养护心神。” 还、还能这样? 士子们呆滞原地。 没有一个京官出口反驳这个说法。 红阳侯那位从弟也愣住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退出京师这个圈子了——如此大规模的习惯,怎么他之前不知道?就连他堂哥也一句话没和他提。 于是笑容尴尬:“竟是如此, 那方才是我打扰许郎静坐了。” 许烟杪还没来得及否认,京官中有性格冲动, 说话不过脑的,已经脱口而出:“是有一点打扰。” 同伴掐他一下,他赶紧加上一句:“但是不知者无罪, 许郎估计也没和你说此事, 不怪赵郎君。何况整个桃园都是郎君的, 哪有客人圈地的说法。” ——但是客人在那里静静坐着,你非要挤过去念书,就更没有这种说法了。 赵立笑容更尴尬了, 讪笑一声:“如此,便不打扰诸位了。” * 角落里。 赵立和刘长史安排好的人接头。 ——刘长史可不鲁莽,从头到尾都没有真身出现。而是启用了京师中的暗子。 赵立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只道:“感觉这许烟杪有些古怪,不如还是换个人……”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赵郎君!”接头的人一连声地打断:“旁人都没有许烟杪得器重——你看那个状元郎,你若是与他作比,比赢又如何?殿试三年一次,状元三年一出,如何能显得郎君才能?” 赵立定了定心神,有些被说服了:“好。那我再想个法子。” 接头的人心生一计:“我看你那计谋太孩气了——听闻许烟杪此人连殿试都没过,全因赶上好时候才当了官,不如你想办法逼他当众写一篇策论,再将之批得体无完肤……” 赵立抬起眉毛:“不用了。我只是要名声,不是想逼死他,让他彻底成为丑角。” 接头的人笑着夸了一句:“郎君心善……” “得了得了,心善的人哪里干得出来踩别人当垫脚石的事,我只是坏得没那么彻底。” 本质上,还是武将家里出来的赵立摆摆手:“你先走吧,我想想还能怎么找许烟杪的麻烦。” 接头的人把这番话带给刘长史,还讽刺了两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人做事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这样还想出人头地,他若不是红阳侯从弟,恐怕连这场春日宴都办不起来。” 刘长史看了他一眼,对此没有过多评判,只道:“继续盯着,见缝插针。” 接头的人点了点头。 他懂,安排一部分人贬低许烟杪,然后再由刘长史出面,为许烟杪解围。 当一个人受到排挤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出来维护他,站在他身边,还能拿不下人?! 刘长史思考了一下:“想办法把状元郎支走。” 不然状元郎也站出来维护许烟杪,这一招就不好使了。 * 许烟杪正在“静坐”。 当然,他有点心虚,感觉自己是混进狼群的哈士奇。 【别人是真的在放松心神,我只是在看八卦,罪过罪过。】 其他京官眼神微妙漂移,一声不吭。 没错,我们就是在放松心神——谁能说看别人的热闹不是放松了! 【哟嚯!崔漪的私房钱原来存进钱铺里,拿回来的凭证就藏在床帘上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啧啧,兵法算是给他整明白了!】 京官们:“!!!” 原来藏这里了! 你小子确实会藏!学会了! 有崔漪的损友眼珠一转,开始思考要怎么吓一吓好友了。 一定要趁着其他人没有拿这事去他面前说之前,先一步下手!封口费……至少也要去京师最好的酒楼请他吃一顿吧! 【看不出来啊,万泉县主的夫婿好赌,县主居然不想和离!】 京官们:“?” 哈?还有这事? 不对啊,他们明明记得那位仪宾(县主夫婿的名称)和县主非常恩爱,家中别说纳妾了,连有点姿色的婢女都没有!他还天天给县主画眉、上妆!听说县主用的胭脂都是他亲手调的,最适合县主的肌肤。 【她居然去问皇后殿下要怎么办!】 【皇后殿下居然真的给出了一个办法!】 【嘶——让县主办个赌场,里面从人员到赌客都是县主的人!先让那仪宾小赢几把,再让他一直输,家里的钱都输到只剩下三千两的时候,县主把嫁妆拿出来,没有责怪,只是轻描淡写让他拿去填补空缺。好几年了,那仪宾根本不知道这事,一直对县主温柔小意,并且再也不赌了。只留下县主看着钱庄里的财产陷入沉思。】 【搁我我也沉思——那么多钱,这个男人其实也不是那么有必要留着了吧?】 众京官瞳孔地震,简直悚然一惊。 并且开始拼命思考,自己有没有被夫人暗算的地方。 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只能默默把视线投向许烟杪。又想让许烟杪说说自己的事情,又觉得有时候是不是难得糊涂比较好。 【啊!还有——】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许烟杪好奇一抬头,心声自然就断了。 京官们:“……” 这、回、又、是、谁! 许烟杪看了一眼周围还在静坐的同僚,蹑手蹑脚地站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离开。 ——一个合格的吃瓜人,听到有骚动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我去看一眼!就一眼! 根本没看到后面同僚们眼巴巴的视线。 * 去了之后,许烟杪才发现没什么有意思的。只不过是红阳侯那位从弟作了一卷画。 ——从时间和场合来看,要么之前就画好了,要么已经完成了大半,在宴上画完剩下那部分。 而其他人围在他身边,在吹捧其画技。 “郎君这空月一轮,霜鹤一位实是出尘,数百年来画鹤之人在郎君面前,皆要俯首。” “美!实在太美了!” “郎君此处怎是空白?难道是要题诗其上?” 赵立忙不迭接话:“不错。” 那些人又捧场,欢呼着能够见识赵郎君的诗作,简直三生有幸。 许烟杪看着无聊,正要转身就走,身体都侧过去一半了,就听到赵立说:“并非是我来题诗,我想请大家认识一位才子——许郎!好巧!你正好在此,省得我去寻你了。” 许烟杪心里忽然生出不详的预感,脑海中迅速开始转动对策。 果不其然,那赵立走过来,浅色的眸子里好似带着对他才能的信任:“许郎,你年纪轻轻就成了侍中,想来定然才华横溢——可否请你在我的画作上题诗一首,增其荣光。” 许烟杪诚实地说:“我的诗写得不行。” ——何止不行,现代人除了专门对此有兴趣的,一般人谁会研究怎么写诗啊。 赵立眼睛一眨,笑着说:“许郎谦虚了,家师看过你的诗,对其赞不绝口。” 至于是不是真的,还不是全凭他一张嘴? 旁边,哪怕没有和赵立对视,刘长史脸上依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副仙鹤图确实好看——甚至可能是赵立超常发挥的作品,所以,如果许烟杪题的诗普普通通,就会如同白衣上的油点,让人难以忍受。 在场的人大部分是小年轻,心高气傲,到时候嘲讽几句,口不择言几句,那就是到他出场解围的时候了。 或者…… 刘长史脚步微抬。 或者现在就上去解围,博得许烟杪的感激? * 许烟杪看了两眼那个“仙鹤图”:“你对这个题诗有要求吗?” 赵立斟酌着提要求:“可否以‘高洁’为题?若是能描述一下鹤身周边的祥云那就更好了。” 许烟杪愣住:“祥云?在哪呢?” 赵立也愣住了:“不就在这里?”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宣纸上伴着鹤身的云气。 许烟杪:“……” 【啊这……】 【我该不该说,这玩意其实是鸟在空中飞的时候排的排泄物?】 跟随来的某个爱鹤官员脚一崴,一屁股坐到地上,坐得臀部发疼。 旁边的人赶紧去扶,他默默推开,泪流满面。 许郎!为甚要让我知道这个! 要不你还是和我说我夫人在哪里骗过我,对我下过什么狠手吧。 【还有……】 【画上这玩意是鹭鸟吧?】 【仙鹤会不会边飞边排我不知道,但这个飞行时脖子往下弯曲的,肯定是鹭鸟。鹭鸟排出来的东西远远看着就很像祥云。】 爱鹤官员:“……” 说了多少遍了!说话不要大喘气! 许烟杪扭头,看到他摔在地上,一惊:“可要请大夫?” “不必。” 爱鹤官员坚强地按着地面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向着“仙鹤图”一瘸一拐地过去:“题诗!题什么诗!你还有脸要许郎题诗!” 赵立愕然:“为何如此说?” 爱鹤官员十分愤怒:“你看你这画的是白鹤吗!” ——仙鹤通常就是白鹤。 爱鹤官员超大声:“白鹤的体型比鹭鸟大!白鹤没有冠羽和胸羽!白鹤的喙和腿从来就不是玄色——从未有过仙鹤图,何来的为仙鹤图题诗!” 一道道视线往赵立身上投过去,气氛死寂得可怕。 赵立沉默须臾,一把拽下仙鹤图,广袖将脸一捂,快步离去。 旁边的官员小声说:“你这是何必……” 爱鹤官员气呼呼地回:“你懂什么!我心爱的鹤差点就脏了!” 旁边的官员更小声了:“那、那位也没说仙鹤就一定不会……” 爱鹤官员秉承着最后的倔强:“你闭嘴!我不听!他不说就是没有!” 【什么没有?】 一道心声响起来,惊得这两人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抬头一看,就看到许烟杪好奇地看着他们。 【可恶,系统翻不到,这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呢?】 一众官员:“……” 对不起,许郎,我们不该把你当聋子看待的。 反省过后,爱鹤官员一口锅就扣在了离去的赵立头上:“我最爱的白鹤居然差点被赵立那种人画出来——幸好没有,差点就脏了我的鹤!” 他旁边的官员假装自己是个杠精:“但是写了《鹤经》那位,也没说白鹤就一定是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啊。而且赵郎君只是画出他心中的仙鹤,倒也不必如此吹毛求疵。” 爱鹤官员不高兴了:“我哪里吹毛求疵了,他就是画错了……” 两人边吵边离开,步伐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许郎在他们身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如此!怪不得系统不显示——人家只是口头吵个嘴,聊个天而已,没什么值得深扒的前因后果! 说起来,他还得谢谢那位同僚误打误撞给他解围呢。 许烟杪开始陷入沉思。 【既然对方喜欢白鹤,要不要想办法送一只白鹤给他?但是用什么理由呢?】 远处,爱鹤官员背对着许烟杪,戴上了痛苦面具。 这鹤……他还要不要继续养了?弃养他是万万舍不得的,但是继续养,那个“祥云”…… 所以,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种事啊! 这还拿不下你? 春日宴之后, 京。 不亲戚/好友/认识的人:“真的吗?你们当官的真的习惯休沐时静坐?” ” 能怎么办呢,。 “……当然。” “……不错。” “……确有此事。” 得到证明后,这股风潮更盛了。 我们虽然当不了官,但是可以做和官员一样的事嘛——不少人心里是这么想的。 而造成这事最根本的“罪魁祸首”, 千辛万苦挑了个理由, 终于把一只白鹤送到了爱鹤官员家中。 并且发自内心感慨:“我果然是条咸鱼, 之前官员之间流行静坐, 我居然半点消息都没听到。” 身后, 是爱鹤官员呜咽的声音。 大概是过于惊喜了吧。这只鹤可是他仔细挑选的,品相绝佳! * 送过鹤,许烟杪自觉了了一桩心事, 思绪就开始乱飞了。 【说起来, 现在生活除了看八卦就是看八卦,我要不要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情干?】 【比如养个猫狗——哎呦!什么东西!】 许烟杪一低头,发现是一个包袱, 正好掉在道路中央,又正好被走神的他踩到了。 弯腰一拾, 包袱里居然散着热烈的香气。 许烟杪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香气,也不乱开别人的包袱, 转身就交给了官府。 结果没过几天,包袱的主人找上门来感谢他,还硬拉他去吃饭, 说是不这样难以表明自己的谢意。 酒楼里。 “许郎不知, 包中之物乃龙脑香饼, 还是最上乘的梅花片,我家主人专乘遣人去佛打泥国求来的,若被我弄丢了, 只怕……” 自称姓刘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面上显出三分惧怕来。 单纯的大学生对他的遭遇万分同情,聊着聊着,就稀里糊涂答应了去他主人家中做客。 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用钱财分别托了三名客人,让他们在半个时辰后去哪个坊的哪户人家,寻那家的主人连沆,给他带张纸条。 ——当然,如果连沆不在家,或者因为某些意外,阴差阳错没看到纸条,那许烟杪只能再做打算了。 * 走在路上。 刘长史计算着千两黄金能够做的事情,又侧头看了一眼许烟杪,心中叹气。 本来最好的办法是让对方感恩,奈何赵立烂泥扶不上墙,狠手都不肯下,运气又太差,两次都有人恰好出手打断了事情的发展,现在搞得他只能让攻守逆转,强行靠报恩贴上来了。 希望接下来不要再出什么意外才好…… “许郎,便是前面那座园子。” ——迅速用福王的身份强买强卖的。 “我家主人暂住京师……” ——找人假扮的。 “他听闻许郎品性纯良,拾金不昧,便想要与许郎结交一番。真是多谢许郎赏脸,愿意赴宴了。” 到了府上,姬侍、僮仆成群,最差也是长相周正之人,引许烟杪入座那两位美姬更是形貌妖娆,身披金缕衣,印在周边的水晶玻璃家居上,宛若曦光与雪浪争辉。 座中竟有不少眼熟的官员。 刘长史低声言语为许烟杪介绍,话里话外都称这些是他家主人的人脉。 ——实际上,是刘长史去信给福王后,福王又写了一封信给太子,以一个好弟弟的口吻求太子帮他找人撑场面,说人家捡了自己的龙脑香饼,高风亮节地还回来,自己却特别小气,一点表示都没有,太丢脸了。 ——福王在京中当然也有走得近的官员,但为了一场宴会暴露他们,得不偿失。 刘长史把人介绍完,脸上微微起了笑容。 财力与人脉都显示出来了,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在京中的宅子都小得可怜的侍中,就算不会纳头便拜,多多少少也会起结交的心思吧? 然后一观察,发现许烟杪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好像没有看到那满目透亮的玻璃。 连忙向座中的自己人使了个眼色。 许烟杪旁边座位的官员便侧过身来对着许烟杪:“许郎,不曾想能在此间见到你。某是刑部右侍郎黄隆,久闻许郎大名。” 侍郎都是刑部的副长官了,谁能想到他会是福王的人呢。 许烟杪没有特意去翻他的八卦,自然也不知道,和这位正三品的长官交谈了几句,就见长官语带笑意地说:“此间主人真是富奢,如此多玻璃做家居,仅仅只是一处别院,某初入时,还以为误入了珠宝乾坤之界。” 【确实装修得很漂亮。】 刑部右侍郎微笑:“尤其是那几扇窗子,居然用了一整块玻璃镶在其上,如此财力,便是窦家都拿不出来。倒让某看着羡慕得紧。” 许烟杪侧头看了一眼那个玻璃窗。下意识:【诶?不是落地窗啊,怪我怪我,听到一整块玻璃,条件反射就以为是大落地窗了。】 【不过也对,这种小扇窗户弄成玻璃的好像已经很昂贵了,如果把墙打掉,全换成落地窗,亮堂归亮堂,但那样得倾家荡产吧?而且,也没有那种古色古香的韵味了。】 刑部右侍郎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了。 他很想找出许烟杪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只是假装没有被这份财力震撼到的证据,但从表情到心声……这人居然真的觉得福王的玻璃窗子是“小物件”,不值一提?! 许烟杪在心中想了一大串话,面上依然带着礼貌性社交笑容:“的确令人羡慕。那玻璃看着磨得很透亮,想必颇费心思。” 刑部右侍郎:“……” 其他听到谈话的官员:“……” 听你的话可看不出来羡慕。 而且,为什么关注点会在玻璃磨得透亮上面啊?总觉得许郎好像在感慨工匠技艺高超,好像在他眼里,技艺比糜费巨亿值得关注多了。 刘长史也感觉到了许烟杪对房间里的奢华平淡以待。 “行,富贵不能吸引你,那玩乐呢?” 甚至有些可惜。 “如今不是六月,不然暑热之时源源不断的冰块,想必还是能引来他惊叹的。” * 在这家用完晚饭,许烟杪就听说他们准备了娱乐项目,名为“鳌山灯”。 刘长史解释:“此灯本当是元宵佳节时放出,如今已是四月天。不过今夜月色正美,最适合亮起此灯。” 鳌山灯其实不是一盏灯。而是千百盏彩灯堆叠而成,远望像山又像鳌。 本来黑古隆冬的场地,刹那间灿亮一片,灯火光烛浮着光耀着影,千百盏华灯错落得十分富丽堂皇。 【火树银花,真美。】 听到许烟杪的感叹,刑部右侍郎微微一笑。 果然,还是有东西能拿得下你的。 于是对着刘长史点了点头。 继续!往这方面使劲!让他感受到福王的华奢! 于是,那体量巨大的鳌山灯竟然动了起来。 座中不少官员发出惊叹之声。 机关转动,那千百盏灯竟好像活了一样,戏珠的双龙摇头摆尾,吐露璇玑;凤凰火红的尾羽逶迤垂曳,光芒四射的纱带浮动,重重呈彩…… “此灯高十三层——”刘长史得意:“可登!” 座中赞赏之声更浓了。 刘长史挑起眉,视线看向许烟杪。 这回还不…… 思维一个停滞,刘长史只看到那许烟杪眼中仅有欣赏,没有一丝一毫的艳羡,就好像……这东西就像一场戏,只在当时惊艳他,看完就算了。 刘长史:“……” 现在的年轻人,定力这么好的吗? 在场官员:“……” 他们清楚听到许烟杪的心声:【真美,真好看,这光影绝了!就像看3D一样。】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三弟”是什么“三弟”,但傻子都能听出来,许烟杪对这种类似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了。 现在不过是纯欣赏而已。 * 刘长史和刑部右侍郎暗中接头。 “你们是同僚,你和我说说,他到底喜欢什么?人都有弱点,投其所好,我就不信他不心动!” 刑部右侍郎想了想,十分勉强地说:“他比较亲民,或许更喜欢平凡一些的事情?” 刘长史简直难耐住兴奋:“我晓得了!” 许烟杪被邀请在宅子里过夜,盛情难却之下,他答应了。 ——主要是,不少同僚也住下了,而且这个里还离上朝的地方近。他早上能再赖一会儿床。 晚上,下人过来问:“郎君可要洗面濯足?” 许烟杪点点头。 对方又问:“是大洗面还是小洗面,大濯足还是小濯足?” 大洗面就是洗到肩颈,小洗面就是只洗脸。大濯足是洗到膝盖和大腿,小濯足就只是到脚踝。 那下人补了一句:“郎君不用忧心,家中柴火多,汤管够。” 本来只是思考要不要洗肩颈洗大腿的许烟杪:“?” 【这还需要特别提吗?】 那下人继续说:“还有,我家主人特意为诸位郎君每人准备了一份巾器,特意告与郎君。” 许烟杪更懵逼了。 【怎么?这世界上还有要和别人共用洗脸巾的事情?】 另外一处厢房里,刘长史一拍脑子:“哎呀!忘记让下人和许烟杪说,今晚他可以想澡浴就澡浴!多要几次水也可以!” 之前让许烟杪可以随便洗脸,想必已经令他惊叹了,若是再加上随意洗澡,必然令他好感备增! 要知道!就算是丞相想澡浴,也只能隔一天洗一次,而且一般只能用三斛水(40升~60升)!哪怕是这样,都会被说奉养过度。 如果一天洗很多遍澡,那就叫“水淫”! 总之,刘长史双目放光。 天天能够澡浴!如此奢侈,还怕养不肥许烟杪的奢靡之心? 隔壁,只有冬天每三天去一趟大澡堂,其他时候天天自己烧水洗澡、洗脸、洗脚的许烟杪根本没反应过来这在别人眼里,是十分奢侈的行为。 很淡定地对下人表示:“多谢。大洗面、大濯足即可。”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许烟杪意识对, 就去翻了八卦系统,在翻到“某官员一天洗两次脸、两次脚,隔天洗一次澡,还被后,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洗澡在古代真的是麻烦事。不家不饿, 并且不厌其烦地每天烧水的。 【看来以后尽量还是不在别人家过夜了, 不然要个洗脸水别麻烦人的感觉。】 许烟, 自己把干净的洗脸巾浸湿, 搓在脸上,好好擦洗了一下头脸脖子,又换了一盆水泡, 擦擦腿, 上床,睡觉。 生物钟还是让他第二天凌晨三点睁开了眼。 许烟杪:“……” 试图睡个回笼觉发现睡不着后,默默爬起来, 找下人要了洗漱用品刷牙洗脸,就准备去上朝。 刘长史没起过这么早, 被下人提醒后,手忙脚乱地打理一下自己就奔过来, 赶在许烟杪离开之前拦住他:“许郎!用个小食再走吧!” ——小食,就是早饭。 随后又是卖惨,说自己如果招待不周会被主子责罚, 又是好像为许烟杪考虑, 说带着食物到朝房吃太着急了, 不如在他这里吃完,慢条斯理地吃,还对肠胃有好处。 许烟杪迟疑了一下:“那便麻烦了。” 刘长史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 等许烟杪转身回去, 他才抹着汗跟在后面。 然后就被斜里伸出来一只手拉了过去。 刘长史:“?!” 转头一看,发现是刑部右侍郎,顿时一惊:“不是说了不私底下相见吗!” 月亮还在天上,淡淡的一轮,洒下来的月光便也显得淡淡的。 刑部右侍郎明显心情很不快:“你和我说,大王他到底想做什么?真的只是想和许烟杪交好?” 刘长史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福王有了夺嫡的心思,只是诧异反问:“不然呢?不趁着他未彻底发迹前拉拢,难道要等他气势成了后,腆着脸过去硬贴?哪个藩王在朝中没有几个交好之人?” 刑部右侍郎松了一口气:“如此最好。”又给刘长史敲敲边鼓:“你们可千万别动什么歪心思,许烟杪这人……动不得。” “嗯?为什么?” “你别问,这事不能说。倘若流传出去,陛下第一时间就能查到是我说的。” 最高明的谎言就是半真半假,刑部右侍郎说得斩钉截铁,刘长史尽管心里犯嘀咕,也没再追问。只道:“行,我不问。我先继续去拉拢许烟杪了。” 他走得匆忙,将刑部右侍郎甩在身后。便也没看到刑部右侍郎一瞬间变得平淡无波的面孔。 “福王这条船……” 刑部右侍郎眉头紧锁。 他上得太早了,如今也不知道下船会不会伤筋动骨,甚至直接加速灭亡。 但不下船,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接触许烟杪,恐怕出事也是迟早的事。 “或者,我回绝这份任务?”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立刻被刑部右侍郎掐灭了。 福王手底下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并不能保证其他人就不去做了。既然他现在暂时不打算脱离福王的势力,能不被边缘化最好还是不要被边缘化。 * “许郎早间喜欢吃甚?” 对方贴心地列出来:“馄饨、毕罗、胡饼、桐皮面、插肉面、肉丝面……” 面食报了一堆,面食完了又是肉食,肉食完了还有各种杂碎,甜食、酒浆也有,多种多样。 许烟杪思索一下,道:“一份肉丝面,一杯白水,谢谢。” 热腾腾的面很快就端上来,是大厨做的,非常鲜,非常有劲道,许烟杪明显比昨天晚上的兴致高了。 刘长史蓦的反应过来。 是吃的!许烟杪的七寸就是吃的! 悄声吩咐了下人几句,待对方退出去后,他便笑着问:“许郎可吃过花露饭?” 许烟杪:“?” 刘长史便详细描述了一下那是用花露闷过的饭,闷完之后,米粒软糯且晶莹,还带着花露的香甜。 “此物当以蔷薇、香橼、桂花之露最佳。” 许烟杪微微露出兴致。 刘长史:“!!!” 有门! 他家大王生性喜奢,好美食好华服,他知道不少富贵吃法! “还有通花软牛肠——”刘长史假装自己是在陪客人聊天:“许郎可知羊羔骨头里的骨髓最鲜嫩?将之取出,与其余碎食塞进牛肠中,烹好后食用,既有嚼劲又浓香十足。” 许烟杪眼睛亮亮:“听上去十分美味,可惜京师似乎没有。” 刘长史便笑着告诉他:“此乃福王研究出来的吃食,暂时只绍兴府有,我也是有幸得主人赏赐,用过小半碗。” 紧接着,刘长史又说了好多样新奇又费钱的吃食,许烟杪听得十分过瘾。二人也算是宾主尽欢了。 在许烟杪视线没触及到的死角,回来的下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那儿。刘长史这才图穷匕见:“虽无花露饭,也无通花软牛肠,府中有一饮品名为香莲露……” 刘长史笑得很神秘:“绝对是其他地方见不到的珍品。” 许烟杪很犹豫:“即将上朝……” 喝饮料,到时候能憋住还好,憋不住就完了。 刘长史听到这话,还没劝说就先笑了:“许郎莫忧,离上朝之时还有一个时辰,现今下肚,上朝前去解个手,不碍事的。” 许烟杪略一思索,有之前聊天勾起的馋虫作为铺垫,他实在没忍住好奇心:“如此……劳烦了。” 于是,香莲露被端了进来。 在之前聊天那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官员来此用小食,听到此话,笑着说:“主家好生过份,怎厚此薄彼?” 刘长史应对自如:“诸位原谅则个,正如羊肉要杀羊,牛肉要屠牛,此次出来得匆忙,这香莲露的‘香莲’一次只能有四盏,难以分匀……” 随后又是告饶,又是赔罪,再言说稍后会多准备一些送去各府,才没引得此事发酵。 香莲露越来越近,许烟杪好奇地看过去,万分期待。 【什么琼浆玉液,一次只有四杯,肯定很好喝吧!】 其他官员也颇为好奇地看过去。 ——香莲露这个名字,他们以前听都没听过。 然后,就看到两只宛若云里蟾钩般的小鞋,靴鼻尖锐,微微翘起似菱角。 众官员:“?” 不是说要上什么香莲露吗?怎么是一双女鞋? 而且,这女鞋……是不是太小了?难道是孩子穿的?又不太像。 再细看,鞋中放着一个小盏,盏中盛酒,酒色清俊。 刘长史像是端酒杯一样端起那尖尖小鞋,颇为自得地说:“此为金莲杯,杯中乃香莲露。”说着,将鞋口靠近嘴巴,对着那盏沿饮…… “呕——” 刘长史喝酒的动作一滞。眼睛看过去,就看到许烟杪扒着桌子在那里吐。 “呕——” “呕——” 真吐的那种,吃的那两口面都吐出来了。 刘长史脸都绿了。 他觉得这么喝很正常,还很风雅,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在有人在旁边吐的时候,还能面不改色喝香莲露。 其他官员猛地站起来,把许烟杪团团围住。 “许郎你还好吗!” “快找大夫!” “许郎饮一口水……” “呕——” “好好好,不饮!不提饮字了!” 【还什么香莲露!脚汗……对不起,我不是不尊重女孩子,但这可是脚汗!女孩子的脚汗也是臭的!为什么有人的爱好是逼人家缠足,还用缠足的鞋子来盛酒啊!】 【而且,那可是货真价实被穿过的鞋!!!】 不少预定了“香莲露”的官员脸色一变,没反应过来的脑子此刻终于开始转动,理解了“脚汗酒”的含义之后,胃里一瞬间翻江倒海,也转头干呕了好几声。 【我说那个酒盅的形状看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呕——】 【好脏啊!真的好脏啊!】 【社会上缠足根本不流行!不!估计只有那么一家,为什么会有人主动搞那么变态的东西!人渣!败类!】 【呕——】 别……别说了…… 部分官员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扶着桌子。 我们只是给太子一个面子,来撑撑场子而已,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重创! * 许烟杪难得请假了,用的理由是身体不适。 整个朝堂如临大敌。 老皇帝凝重着脸色,还特意把这事拿在早朝上说:“太医已经去看了,无甚大碍,就是受惊——但朕看他吐成那个样子,不像只是受惊。” 许烟杪不会生了什么病了吧? 想到这里,老皇帝就烦躁起来,专门派了太监带着那份把福王骂得狗血淋头的口谕,去福王的领地把人臭骂一顿。 还有削他封地和俸禄的明旨。 底下,经过大臣们轻声的讨论,窦丞相走出来,肯定得十分利落:“陛下!白泽乃神兽!性高洁,必然反感脏污。民间也有传说,粪便能破佛陀金身,而白泽的神通并未被破除,想来只是单纯厌恶裹脚,视之为不洁之物。” 户部尚书亦出来附和:“陛下!白泽不断言其‘脏’,便已言明其不喜。臣恳请陛下,下令不论宫中还是民间,绝不许缠足,且痛斥此举不洁,脏污纳垢容易引来邪魔。” 礼部尚书同样站了出来:“陛下!端看其长史对金莲杯习以为常之态,恐其在封地中胡作非为已久,臣斗胆,请陛下将福王召来京中,好生敲打,且由御史探查其往日行径,若有相似之事,严惩之。” 接下来又有好几个官员站出来,支持禁止裹脚和严惩福王的决定。话里话外都是: 陛下!今天小白泽只是微感不适,如果不加以制止,让人觉得裹脚是风潮时尚,刺激到小白泽,可能明天就把人气死了! 他不能死啊! 老皇帝一个激灵:“便如诸位爱卿所言!” 禁裹脚,惩福王! 火火火火火! *  母亲就是皇后。她虽不是皇后所出, 却也该喊皇后母亲。至于她的亲娘,她只能对其喊一声阿姨。 万寿公主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有些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她确实会算账,也会看账本, 可这是管家的本事, 怎么能用在官场上呢! 老皇帝把手一挥:“行了, 带着官印出去, 明日照常上朝, 别在这里打扰我和你母亲清静。” “是……” 拒绝父亲一次,已经令万寿公主耗尽勇气,她捧着官印退出椒房殿, 回到自己宫中, 往床上一躺,抓着头发心烦意乱。 “怎么办啊……我从来没有当过官,做得不好要怎么办……” 一想到那陌生的官场, 和自己熟识的宫中后宅十分不同,万寿公主心中便源源不断升起恐慌。 镜子里, 隐约能照见一角床榻,正好能看到女子的头发已经乱成了鸡窝。 万寿公主几乎能感觉到头发擦过脖颈的乱糟糟触感。 沉默……沉默…… 她叹息一声, 从床上爬起,也不想叫宫人进来,便自己下床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柜子正要去拿梳子, 视线却停顿在台底角落一个妆匣上。 心念轻轻一动。 她好像……还没报答许郎君大恩大德。 这里面装着她的珠宝首饰, 除此以外, 她公主府里一共有二十四个这样的妆匣。 她爹爹虽然对她不是那么上心,但该给的东西都会给。而且,她爹爹总说自己是粗人俗人, 学不来前面朝代皇帝那些贵气,他赏赐的金银物件,如果受赏的人真心有需求,可以拿去变卖——但需要前往银作局登记。 万寿公主将妆匣拖出来,摸了摸铁质广锁上的三道箍,又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珠宝首饰的完好程度,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另一边。 窦皇后看向老皇帝,颇觉新奇:“怎么会想到让华春这孩子去当官,她确实把账算得很好,以前也帮过我清理宫中账本,但五郎你不是一向觉得女子贤良淑德,恪守本分便行,有才华也只需自家人明白便可,若让家中女子出去抛头露面,困苦生计,是男人没有本事?” 老皇帝大大咧咧:“临近年关,户部忙碌,已上书数遍言明缺人。” 窦皇后微笑看着他。 就算户部缺人,也没缺到这个程度。 老皇帝:“如果让那些科举士子去填补空缺,等过完年后,也不能平白无故就将人驱逐,就得继续留他们在任,在任就得发月俸。妹子,你说这不是亏了吗,过完年后也就用不上那些人了,让他们白领月俸,我这心里不舒服。” 窦皇后眼皮就是下意识一跳:“所以……” 老皇帝眼睛里亮着诡异的光:“叫万寿暂领司务一职,自家人,连月俸都不用发!” 窦皇后:“……” 就连大太监都没忍住侧目。 这也太抠门了。 “当然。”老皇帝越说越兴起,气焰都嚣张了三分:“她身为公主,本身的俸禄依然会按例发放。不会短了她吃穿。” 老皇帝:“而且,也该让这丫头见见世面了,省得老惦记着那个驸马,堂堂公主,天家贵女,居然能被驸马欺压。气死朕了!” 窦皇后瞅他一眼,只觉得省钱才是重点,至于让女儿自己立起来……在他眼里,比起出去抛头露面,还不如安排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厉害嬷嬷,让她们保护公主。 哦,不对。窦皇后算了一算,这么一想,如果华春去当官,自己立起来,连嬷嬷的钱都可以省了。 “对了!”老皇帝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之前说要奖赏许烟杪。” 看向大太监:“取笔墨与御扎来。” 他在轻微的"彭彭"磨墨声中抬起笔,开始往空白御扎上书写。黑亮的墨水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在纸上流淌,形成了粗犷的字迹。 “传朕手制,赐吏部司务许烟杪钱三十万,布百匹。” 大太监已经是第二次听到陛下特意提起这个许烟杪了。 他走出椒房殿,前往皇帝私库去取奖赏时,心里不停琢磨这个名姓,十分好奇。 这个从九品的小官是怎么得到陛下赏识的?竟然能让陛下亲自拟写制书——要知道,陛下对寻常官员的赏赐只会传口谕,若要下制,则由翰林官负责撰拟。 大太监找不到人来回答问题,他心念一动,决定亲自把奖赏送去许府。 “像这种新秀,咱家虽没想过结党营私,却也该结一份善缘才是。” * 许烟杪把兵部司务带回自己家,要请他吃火锅。 但越走越偏。 兵部司务佯装惊恐:“许郎!你做什么!袭击官员是违法的!” 许烟杪白了他一眼,往旁边一指:“喏,到了。” 兵部司务看过去,惊异地说:“这是阁下住宅?” 怎么会如此庳逼破露? “嗯,京城好地段的房子卖价贵,寸土寸金嘛,租金也不便宜,我就租这了。” 许烟杪绕过低洼处的污水,开锁,推门:“不过你放心,我攒了不少钱买肉,这顿火锅一定能吃得痛痛快快。” 兵部司务努力轻着脚步跟进去,屋子里的地板走一步就嘎吱一声,仔细看,地板歪歪斜斜,缝隙还不少,有些地方用小木棍或是横着或是斜着撑住。 走得兵部司务胆战心惊。 那滚烫的小锅子往桌子上一放,桌腿颤颤巍巍时,兵部司务手都在抖。 “你怎么会那么穷!”他几乎崩溃了。 许烟杪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能那么穷了?老……咳咳,陛下给从九品官员发的月俸才一千零五十文钱,加上零零碎碎的食料钱,杂用钱,还有奴仆钱,我没领那两名奴仆,改成每个月拿四百一十七文,福利二选一嘛。统共就不到二千钱。就这破房子,一个月租金——哦,就是掠房钱居然要五百文,去了四分之一,我还要吃饭穿衣——如果不是朝廷不允许,我都想直接带着被褥睡衙门。” 兵部司务脱口而出:“你就没想过贪……” 也不用大贪,小小收点礼物就行。司务厅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毕竟他们负责发放文书,如果把谁家的文书稍微拖一拖、卡一卡,但又不是做得很显眼,按照规章制度来,谁也挑不出错。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嘛。为了避免被他们这些小鬼暗地里作祟,一般人都会过来塞点礼物,让他们高抬贵手。 之前一次党争的时候,就有一个党派没给他们这些小小的司务送礼,他们故意把没送礼的文书卡一下,再把对家的文书迅速地发放下去,那个对家党派得了先机,直接把朝堂上自己对手那一派的官员挤兑掉三分之一。 许烟杪双眼纯洁且茫然:“什么?” 兵部司务叹着气:“算了。” 看许烟杪这个干净的清流样子,也不像是会收受贿赂的人。 以后还是他想着法子接济一下吧。 “来,吃……吃那个什么锅!”兵部司务一屁股往椅子上坐,椅子腿嘎吱一声响,兵部司务又战战兢兢抬起屁股。 许烟杪安慰他:“你放心坐,我都坐了好几个月了,完全没事。” “哦哦。”兵部司务颤颤巍巍坐下去,只敢坐半个屁股,随时准备站起来。 他一向是个乖孩子,所以绝对不要放过他! * 假山里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假山外, 老皇帝面色黑如锅底。一群太监跟在他身边,额前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出一声,全当自己是死人。 “拖出来!” 随着老皇帝一声令下, 这些太监如狼似虎一般冲进去, 里面顿时传来一男一女的尖叫。不一会儿, 他们就被拖出来, 鬓发散乱, 外袍粗粗罩在身上,没来得及系上腰带,十分松垮。 皇太孙牙齿打格:“爷、爷爷……” 老皇帝威压全开, 龙行虎步地上前, 抡起胳膊就给了皇太孙一个大嘴巴子。大夏王朝刚开国三十来年,这天下是老皇帝一刀一枪抢过来的,这种军武出身的皇帝气急之下一巴掌, 哪里是娇生惯养的皇孙能够顶得住。 当下,便是直接滚了出去, 再爬起来时,面上红肿一片, 地上还有一颗带血的牙。 “畜生!” 老皇帝面色狰狞:“这是你小奶奶!” 皇太孙捂住脸,硬挺着身体:“爷爷!这是我的外室!你强取豪夺!” “嗤——” 老皇帝眼角向下拉,蔑他一眼:“天下都是朕的, 别说区区一外室, 哪怕是你这个皇太孙, 朕想要,你就得上床。” 皇太孙第一次受到社会毒打,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表情一片空白。 老皇帝不咸不淡地说:“祈哥儿,你还不是皇帝。” “来人,将皇太孙剥去华服,只许着粗布麻衣,以槛车下廷尉诏狱!” 皇太孙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一向对我疼爱的爷爷吗? 居然要用槛车给我下狱?爷爷怎么能这样对我!皇太孙又是入囚车又是下狱,对我的威信是特别大的损害啊! 旁边突然扑上来一个人,扒着老皇帝裤腿:“陛下!不怪殿下!是妾勾引殿下的!求求你,不要把殿下下狱!他是皇太孙,下狱是当着天下人之面,打他脸啊!” 皇太孙眼睛一湿:“阿筝……” 那女子回首,眸中泣泪凝视着他,又好似下定什么决心,猛地扭头,凄美而决断:“陛下!此事和太孙殿下无关!是妾贪图宫中荣华入宫,入宫之后又觊觎太孙才俊,方才行勾引之事。太孙年少,哪里经得起妾的撩拨,昏头昏脑地被妾拉去行苟且……” “阿筝!!!”皇太孙又痛苦又甜蜜,砰地一跪,哭喊道:“爷爷!皇爷爷!孙儿求你!孙儿和阿筝是两情相悦的!” 老皇帝冷眼看着这对“苦命”鸳鸯,没有半分怜悯。 太孙的脸面?他和爷爷的贵人苟且时,怎么不想想爷爷的脸面! 尤其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他绿云罩顶了!!! 而且…… 真喜欢得不得了,怎么当初不大大方方,明媒正娶回来做太孙妃?你哪怕纳个妾也行啊,非得让人家当外室,如此作贱人,还好意思说是两情相悦? 打量他这个皇爷爷老了,脑子不好用了是吧! “愣着做什么。”老皇帝冷冷地说,胸膛气得起伏不停:“还不快拖下去!” 太监长年劳作的粗糙大手按住皇太孙挣扎扭动的肩膀,衣衫与双腿在地上拖动出“刷刷”声。秦筝身体一抖,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惧感从她心底升起。越发感受到一股冰凉目光在自己身上扫射,鼻子浅浅吸进空气中微弱尘埃的土腥气…… 秦筝身体抖得越发厉害。 连自己亲孙子都不愿意放过,皇帝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陛下——” 寒风似锋利的刀子穿透她的嗓子,那声音也撕心裂肺起来。 “妾肚子里已经有了太孙殿下的骨肉!” “什么?!” 皇太孙愣住。继而狂喜。 老皇帝却是眼前一黑。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绿不绿帽子的问题了,而是…… * 【卧槽!那秦贵人已经怀了太孙的种!一个月了!】 老皇帝不在,许烟杪当然也不会闲着,继续吃瓜,然后,就让他啃上了一口大瓜。 【妈耶!这岂不是说,如果老皇帝没发现他们偷情,就要给别人养儿子?】 刺激!好刺激! 许烟杪嗓子里干渴难熬,激动地咽了咽口水。 满朝文武:“!!!” 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吃瓜,谁都喜欢。快!说得多一些,我们爱听——平常谁敢传皇家八卦啊! 朝堂安静无比,唯有周边噼啪作响的炉火,烤着干柴,溅起焦香。 太常寺卿郑鹏听到自己周边传来轻微的咕嘟咕嘟声响,自己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就差摇着许烟杪的肩膀,让他快点动用他那个名叫“系统”的神器了。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让我翻翻。】 来了来了! 群臣目光灼灼。 【哦哦!救命之恩啊!太孙跌下悬崖,重伤还发热,被当时还是农女的秦贵人救了,秦贵人家里没有男人,只能自己照顾太孙。照顾着照顾着,两人就滚到一起去了。】 太常寺卿:呸! 面露不屑之色。 救命之恩,你就给个外室报答人家?你的命就值这个价?至少让人家当个侧妃吧? 兵部尚书摇摇头。 看来还是病得轻了。 他前段时间着凉发热,连起身都没力气,这太孙还有心思调戏农女呢。 【等等、等等!不会吧!嘶——这真是……】 “真是”半天也没“真是”出来,众臣急得想入非非。 “真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切瓜切半片,日后当太监! 【怪不得秦贵人会进宫。原来是太孙要议亲,议的是窦家女,秦贵人得知此事就跑了,太孙原本对她的态度是“区区一个女人,玩物尔尔”,发现对方跑了,幡然醒悟,追过去一定要非卿不娶……】 【“窦家女刁蛮任性,无才无德,还总缠着我不放,只知死缠烂打,便是求我娶都不娶,何况我心中唯有卿卿一人。”啧啧啧,真敢说啊,有本事这话拿去皇后面前说啊,看老皇帝给不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唰唰唰—— 好几道目光隐晦地飘向丞相窦青。窦丞相脸色铁青。 窦家是后族,帝后感情深厚,他们本就不必再去和皇家其余人有牵连,以免烈火烹油,若非皇后想要亲上加亲,窦家如何会让嫡长孙女去当太孙妃。 你真有心上人,求皇后退婚也就算了,两家依旧能和和美美,你一边不退婚,绑着窦家,一边还私下评议我家女儿无才无德? 直气得窦丞相头晕眼花,直掐掌心才没让自己被气晕过去。 退婚! 必须退婚!!! 这种夫婿,他家女儿高攀不起! 兵部尚书微微低头,举起袖子,擦汗的同时,借着袍袖遮掩,偷偷给自己塞了一颗糖。 甜甜的蜜糖味道在唇齿间蔓延,让他差点哼出歌来。 好险好险,老……呸呸呸,太孙议亲窦家之前,陛下看重的是他那小女儿,幸好后来皇后殿下看中窦家女,窦丞相也欣然答应了。 兵部尚书看向窦丞相:谢谢!谢谢啊!好人一生平安! 太常寺卿好像对外面风云不感兴趣,站在原地,微微阖目,似乎在闭目养神。 实际上,耳朵绷得紧紧,心声几乎跳出胸膛—— 王之藐视.jpg * 【啧啧啧, 太常寺卿……】 “咳咳。” 许烟杪抬头,恭恭敬敬起身:“不知郑卿有何事要交代下官?” 太常寺卿郑鹏捋了捋胡子,微笑:“许郎啊,这个蒸饼是哪家买的, 吾闻着香。” “哦哦, 是……” 许烟杪说完饼, 太常寺卿又问他昨晚是不是睡得不好, 眼底下好像青了, 问完黑眼圈又问他公务处理的难不难,问他今天天冷怎么穿得这么少是不是家里下人怠慢了…… 从吃穿关心到住行,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聊到该上朝了, 太常寺卿才捋着胡子笑呵呵地道别。 许烟杪偷偷叹气。 【太常寺卿居然还是个话唠?聊的我都没时间看八卦了。】 【算了,先上朝吧。】 许烟杪看向前方,正好看到太常寺卿的背影, 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今天碰到了好事,走路带风, 脚步都快乐了很多。 还看到……兵部尚书幽怨地看着太常寺卿? 【嘶——】 【难道……太常寺卿和兵部尚书有什么你爱我我结婚我不知道你爱我你爬上高位只为了给我一个幽怨眼神的曾经?】 “砰——” 太常寺卿好像一个不慎踩到了裤脚,摔个大马趴。 许烟杪连忙收起那些有的没的的想法, 跟着其他官员上前去关怀摔跤的太常寺卿。眼角余光瞄到兵部尚书站了个最远的位置,站的特别……特意? 【这是……避嫌?此地无银三百……】 兵部尚书突然拔高声音:“郑卿可还好!” 太常寺卿立刻答复:“还好还好,多谢黎兄关怀!” 一个微笑, 另一个也在微笑, 充斥着成年人间虚伪客套的关怀。 许烟杪偷偷啃了一口饼。双眼放光—— 【藕断丝连!藕断丝连啊!】 原谅他吧, 在迟早会被当科举舞弊拖下去午门斩首的时候,他也就只能看看八卦混混日子了。 反正这些事情他就在心里逼逼两句,绝对不会说出去。问题不大! 【我就说他们肯定有不可告人的曾经, 果然,一方摔跤,另一方按耐不住要关怀的心情了吧!】 【哦哦!笑容又僵住了,是发现自己不慎泄露心思,亡羊补牢吗?】 许烟杪啃着饼,看着兵部尚书问候完太常寺卿后就转身继续往门口走去,脚步之利落,转身之干脆…… 许烟杪踮起脚,穿过厚厚人群眺望一眼兵部尚书的背影,轻轻眨一下眼。 【奇怪,怎么感觉兵部尚书那么像是落荒而逃?怎么还在擦汗?】 他当然不会把自己在心里开的小剧场当真,那些东西都是百无聊赖中,自己逗自己开心的玩意儿而已。 【难道……】 从许烟杪身边经过的好几个人不由自主绷紧身体。 【是朝堂里出了什么变故?】 刚想完,许烟杪就听到身边传来好几声轻轻喘息,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许烟杪往旁边让了两步,满脸莫名其妙。 * 许烟杪是个穿越者。 还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跑个一千米八分钟才能跑完的废材穿越者。 至于穿越者必备技能,什么炼铁炼钢,什么手搓火药,什么水泥、热气球、蒸汽机……他通通不会。 唯一幸运的是,他有个系统,虽然没啥用,只能提供提供八卦,但有金手指也算不枉为穿越者了。只不过,这个系统…… 【喂,喂,系统,你能听到吗?】 【滋滋……滋滋……系统故障……滋滋……】 今天也是没办法联系系统的一天呢。 许烟杪习以为常地关掉系统,整了整官帽,低着脑袋跟在队伍最后去参加朝会。 原身今年十七岁,不算什么少年天才,下场科举完全是来吸取经验,熟悉考场流程,谁想到先是一场千年难遇大水灾,十几个郡遭了灾,老皇帝善心大发,特许有资格参与府试的考生们直接保送举人,等到来年二月参加会试。原身便是其中之一。 又因为会试落第率近十年来高达九成,朝廷为了科举的发展以及官员的供给,制定了一系列科举落第政策—— 譬如,会试落第士子依旧享有功名,还譬如,会试落第者可入国子监肄业,然后,可以选择连续参加会试直到考中,或是等待时机,说不定就有机会分拨到各政府部门观政。 原身……运气再次爆棚,进国子监后,没多久就因吏部缺人,被提溜去填充官职,成为吏部司务(从九品)。 ——就是负责收收文书,登记杂事,分交各司办理。 【像我这种小官,也不知道太常寺卿今早发了什么疯,来找我聊天。】 上方传来礼官大大一声:“跪——” 许烟杪跟着其他人一起跪下去, “拜——” 便又跟着拜下去。 估摸着是老皇帝出场了,许烟杪好奇地抬眼偷看,什么也看不到,四周熙熙攘攘一片人,只能看到身前的屁股。 许烟杪下意识—— 【好翘的屁股。当官不仅看脸,还看屁股吗?】 肃静的御道两侧出现七八声咳嗽,好像是被口水呛到,突兀之下响起。 “……” 金台之上,一片沉默后,太监传出老皇帝谕旨:“近些日子,京师转凉,诸肱骨且注意身体,切莫受寒。” 便又是一连串呼谢与跪拜,感谢老皇帝的关心。 许烟杪熟练地跟着其他人做,熟练地心里活动:【不是传言老皇帝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吗?刚才那几声咳嗽算御前失仪了吧,居然都不计较,这脾气挺好了的啊。】 一侧头,许烟杪看到有人在不停擦汗,顿时愣住。 【这……老皇帝有这么吓人吗?】 寒冬腊月的,吓到人出汗? 擦汗那人已经快哭出来了。不止他,许烟杪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要么大冷天额头冒汗,要么身体轻轻发抖,最夸张的是右手边那位仁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副自己命不久矣,要被上位者拿去出气的样子。 许烟杪:? 就在这时,眼泪啪嗒啪嗒掉那位仁兄小声地说:“许郎……” 许烟杪努力微笑,压着声音:“兄台何事?” 仁兄吸吸鼻子:“某觉得……陛下春秋鼎盛,丝毫不见老态……你觉得呢?” 许烟杪:?? 许烟杪继续微笑:“对。某也觉得。” 【怎么突然说这个?这附近有锦衣卫暗探?他要透过锦衣卫表忠心?】 【不过,真不愧是能混到朝堂上的人,真能睁眼说瞎话啊,老皇帝今年六十有三,恐怕白头发和皱纹都不少了,还可以脸不红地说丝毫不见老态……】 思绪一发散,许烟杪赶紧回神,定睛一看,仁兄已经捂住脸往地上俯拜,手背抵着额头,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继续在哭。 金台之上又是一片诡异沉默。 两三息后,太监传话:“礼成——” “起——” 百官顿起。 就是起的动作……一个个仿佛是迫不及待下做出来的举动,急得不行。 老皇帝开始和百官商议事务。 ——说是百官,实际上就是二品大员,二品以下官员没资格在这种场合上和皇帝进行对话。 一项项事务安排下去,事关天下百姓命运的政策就在这御门之下诞生,或是赞同,或是否决…… 为了私房钱,崛起吧,崔漪! *  一道声音十分的惋惜。 权应璋一听到这个声音, 有些讶异。 是……许家小子?但他不是站在最后面么? 权应璋左右看看,发现确实不见许烟杪,正纳闷着,丞相窦青抚着长须, 站到他面前:“权公。” 这人已是年过七旬, 头发斑白, 风姿矍铄。此时此刻, 他温和平淡, 却又带着一股莫名傲意地说:“恭迎阁下步入此堂。” ——欢迎你来到新世界。 一个汇聚大夏最顶尖人才,拨弄权力风云的世界。 一个…… 能听到许烟杪心声的世界。 * 在听见许烟杪的心声——主要是架吵完了——季岁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他的好外甥还在天牢里呢! “陛下!”季岁当场出列:“臣有罪!” 老皇帝愕视:“卿何罪之有?” “八月时,贵溪、永丰、兴安大饥, 民掘草根、树皮以食, 陛下遣臣外出监赈,到了灾地,臣见乡绅地主借此次大饥发放高利, 百姓与他们借粮,借一斗还一斗半, 借二斗还三斗,若一月后还不上, 便利上加利,从五成利滚成十成利,灾地百姓多典儿卖女以还高利。” “什么?!” 老皇帝暴怒:“朕已规定民间借贷, 绝不能超过一月三分利, 这些贼胆大过天的棍徒, 竟害我百姓!” 季岁道:“臣有罪,罪在假传圣旨,擅自开临近未受灾郡县粮仓, 取出粮食,为百姓将儿女赎回。请陛下降罪。” 老皇帝笑了一声,他很高兴:“卿何罪之有?若先上书等朕批复,不知多少家庭要流离转徙,溃散四方。” “做得好!”老皇帝斩钉截铁地为这次事情定性:“卿不仅无罪,还有功!” ——皇权社会便是如此,若皇帝觉得你不该死时,你就算假传圣旨,他也能觉得你是机敏聪慧,灵机应变,但皇帝如果看你不顺眼,你哪怕老老实实,遵纪守法,也会被皇帝看成是榆木脑袋,不堪大用。 季岁深知这一点,他躬身谢恩,心中已然打好腹稿。 接下来,他只需要感慨一下若非天灾人祸并存,百姓何尝不想全天伦之乐,何必忍痛将骨肉典买…… 重点是“天伦之乐”和“骨肉亲情”。陛下必然会忆起自己的长子嫡孙,回想起以往大孙子在膝下欢闹的场景。 爷孙之间,哪有过不去的坎呢! 然后,再为太孙请功,正好出行前,太孙自愿把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说要捐给百姓——虽然是由他妹妹做主的“自愿”,太孙自己不太情愿,但陛下又不知道。 百官不知他心思,只是微微感慨,目露赞叹之意。 “季公仁义啊……” “季公实乃社稷臣矣!临大事而能不惜身!天下楷模!” “爱君恤民,以仁为本,季公……呜呜呜呜,季公假传圣旨的时候,一定已经做好了以身殉道的准备了!” 儒家本来就崇尚这种为了自己的坚持,连命都能舍弃的风骨,季岁的所作所为,正戳到他们点上。 就连权应璋都面露赞色,遥遥对着季岁一礼。 许烟杪已经开始翻季岁的过往了。 【呜哇!这是什么大男主剧本!清傲孤冷,年少成名,一路扶摇,文人追捧,天子亲近,四十余岁便成了文渊阁大学士,替皇帝起草诏令,和皇帝商议政务。后宅也只有妻子一个,哪怕膝下无子也绝不纳妾,除了当年天下大乱,丢失一个女儿外,简直是爽文人生!】 你再夸,我还是要把我外甥救出来的! 季岁冷酷地想。然后,开始吟唱:“陛下,臣此次观民生多艰,实在心酸。” 老皇帝微微颔首,面上流露出动容之色。 “那些乡绅实在该死!若非他们以国难发财……” 许烟杪一边翻看当时情况,一边用自己的语言给对方配音:【我又怎么会需要从城东杀到城西!老王八羔子,我都好声好气让你们把人和地都交出来了,居然这么不识好歹!以为老子拿不动刀了是吧!】 季岁一噎。 想好的话都一时想不起来了,只满脑子一句—— 你才那么粗鲁!你全家都那么粗鲁! 季岁深呼吸一口气,继续组织语言:“百姓又如何需要典儿卖女,他们何尝不想享受天伦之乐……” 老皇帝神色更动容了。 天伦之乐啊…… 他大孙子被关了足足一个月了,自小到大,他哪里吃过牢狱之灾这种苦。 ——他当初投入起义军,不就是想混口饭吃,到了老时,能够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吗。区区一个贵人而已,大孙儿也只是太过重情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百姓真的好惨。】 【还好有太孙这个舅舅在,太孙人品不怎么样,他舅舅真的是个好人啊。】 群臣:“……” 对不起,他们很想严肃起脸色,但是许烟杪的心声实在太出戏了。 季岁再次深呼吸。 算了,先为外甥请功吧。 努力把气氛拉回来:“此次臣出行前,太孙将自己私库的钱财取出来,托臣沿路购买粮食,带到灾地分发给百姓。灾地百姓听闻后,深感陛下与太孙的恩德……” 【啊?没有吧?百姓不是都在感谢当地州府的长官报灾迅捷,及时发仓谷赈灾,还感谢季岁劝说富民出米赈灾,这才没让他们死伤惨重。皇太孙那三瓜两枣算什么啊,他娘让他捐三千两,他还自己偷偷昧下五百两呢。】 季岁:“???” 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他还真以为大外甥砸锅卖铁,凑了两千五呢! 怎么皇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的,连那五百两都要贪! 群臣:“啊这……” 他们本来是想出来附和一下的——毕竟陛下明显是想要放太孙出狱了,他们自然要懂事一点,先把太孙捧起来,集体请求陛下原谅太孙年少轻狂,陛下再顺着台阶下。 但现在…… 觑了觑老皇帝眼色,十分纠结。 我们这……还搭不搭台阶啊? 只有季岁还在试图为外甥挣扎。 ——既然为外甥请功不行了,他用自己的功劳请求皇帝放人,总可以吧? “臣此次外出监赈,本是份内之事,有幸得陛下认功,皇恩浩荡,又忝赖百姓爱戴……” 【嘶——】 许烟杪捡起了自己的“键政权谋”,精神万分地分析。 ——反正就自己瞎猜两句! 【不愧是大男主剧本!我就说!哪有位高权重的大男主会不想着让自己更进一步,来个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诏书不名,剑履上殿呢!】 【这是在和老皇帝说,民心在我!你认我的功劳那最好,你不认我的功劳,我也有百姓在背后撑腰!】 你别乱说话啊! 季岁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自然,百姓都知此次能活数十万人,皆是陛下之功,若非陛下心怀天下,勒令户部以最快速度调送赈灾粮,又蠲免当地赋税,恐怕臣去到贵溪、永丰、兴安三地时,早便饿殍遍野……” 许烟杪煞有其事地点头。 【怕了吧!你如果不给我应得的待遇!我这个负责监赈的钦差就让你的治下饿殍遍野!老东西!你也不想这种事发生的吧!】 老皇帝嘴角一抽,很想告诉许烟杪,你别说了,你再说季岁就要跪地请罪了。 季岁他只是想救一下他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啊! 季岁他罪不至此啊! ——老皇帝当然不会信许烟杪这些鬼话,这人分明就是话本看多了,在自娱自乐呢。 季岁努力:“虽然皇太孙捐了三千两,自己吞了五百两,但他还年轻,还是个孩子……” 群臣目露同情之色。 这是被许烟杪一通乱拳,打得都找不到章法了。平日里季公哪里会说出“他还是个孩子”这种贻笑大方的话。 许烟杪在心中棒读:【他还是个孩子!所以绝对不能放过他!】 你、给、我、闭、嘴! 左眼跳财,右眼子不语怪力乱神! 许家小院的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来找许烟杪的是锦衣卫指挥使。 那指挥使与往日不同, 身着素色长袍,落进后脖颈的槐花来不及扒出。 “许郎!”他恳求地看着他:“求你帮个忙。” 锦衣卫指挥使求的是放足一事:“舍妹遭拐后流落福王府,双脚被强行裹烂,白日痛苦不堪, 夜间难以入眠——此前许郎在朝中所言放足……某想问一问, 放足应当如何放?” “抱歉,我只知道有放足一事, 不知它具体如何操作。” 锦衣卫指挥使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 许烟杪想了想, 给了个建议:“裹足是腿脚受伤, 或许可以找擅长这方面的大夫——你妹妹如果比较介意男大夫, 我这边知道一位女大夫, 她是已逝医仙唯一的弟子,深得医仙真传,只不过……” “什么?”锦衣卫指挥使还没来得及高兴,心就提了起来。 “只不过, 那位女大夫如今身怀六甲, 已经八个月了,她会不会愿意出诊,我也不知。” * 晋王府。 晋王微微诧异:“怎么在收拾药箱?” “川芎……桂枝……鸡血藤……”晋王妃收拾着自己的药箱, 抽空回了晋王一句:“你不是说福王府那些舞姬肌骨溃烂么?我去看看。” 她提起药箱就要走。 晋王一把抓住王妃的手腕:“这里是京城, 好大夫多的是,你的肚子如今八个月大了,再去出诊实在危险。” 晋王妃语气镇定:“我是大夫,我知道我身体的情况, 非常健康,出个诊完全没有问题。孩子也很乖,从来不闹我。至于孕期不能嗅闻的药物, 我的药箱里没有,倘若其他大夫药箱里带了,只要不是趴上面用力吸,肚子就不会有问题。出门前我还会服用保胎丸,药箱让诡一拿着,诡二、诡三跟在我身边,以防有人不小心冲撞到我。” 诡一、诡二、诡三,都是晋王手下的护卫,对晋王忠心耿耿。 晋王妃将手腕从晋王手中抽出来,转而握住他的手,放柔了声音:“大王,我有分寸的,我会好好爱惜自己,你不用担心我出事。” 晋王还是很担心,但他和王妃透露出坚定的眸子对上,决定换一个担心的方式:“我和你一起去。我大小也是个王爷,能镇住场子。” “好!走!” 晋王妃急促地喊来人推晋王的轮椅,自己走在旁边。晋王府由于晋王本人的“谨慎”,很少会派门房值守,大门也就经常关着,如今吱呀一开门,迎面就撞见了抬起手正要敲门的锦衣卫指挥使。 晋王认得他,眼里带上了警惕:“指挥使怎在此处?莫非是我府上有人犯罪?” “大王见谅,某今日前来不为公事,实是私……” 晋王更加警觉了,一口回绝:“我一个闲散王爷,不便掺和进京中是是非非,指挥使请回吧。” 锦衣卫指挥使知道晋王误会了,苦笑:“大王莫急,某是为了舍妹而来,求见王妃。” 生怕晋王又拒绝,他赶紧往下接:“舍妹遭遇福王迫害,如今双足疼痛难忍,听闻王妃乃医仙亲传,特来求医。” 晋王妃虽然惊诧于锦衣卫指挥使怎么会知道她师父是医仙,但念及还有病人,没时间浪费在追究这些事情上,便直接道:“走吧,我正是为此出行。你边走边说你妹妹的情形。” * 古代非底层女子对于脚十分看重,认为它的私密程度可与【乳】【房】、【阴】【部】等同。 所以,哪怕许烟杪对那位医仙传人很好奇,还是没有跟过去。只是从八卦系统里追踪治病的情况。 在看到晋王妃说“能治”时,便高高兴兴笑起来。 在看到晋王妃说“然而无法完全恢复双脚的形状”时,又念着福王的名字,骂骂咧咧一通,气恼地把自己摔回床上,结果脚磕到了床沿,直接龇牙咧嘴。 “还好,没肿也没伤到骨头。” 许烟杪揉着自己的脚,脑子里隐隐约约好像有个念头要跳出来,但不管怎么想,都感觉隔了一层纱。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他很豁达的! …… 裹脚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八卦系统显示那些可怜的女孩子恢复得很好,脚弓没有此前那么高起了,弯趾也慢慢往平里放——哪怕最后其实看着还是畸形,但至少比原先好。 晋王妃还琢磨出了一个方子,用生羊骨中间的油涂抹双脚,可以有效缓解放足过程中,牵动鸡眼与茧子时的痛楚。 ——这中间,晋王妃的身子足月发动了,当时场面一片兵荒马乱,反而是王妃本人感觉到羊水破了,冷静地指挥带过来的丫鬟、侍卫去请稳婆,再冷静地借用了裹脚女子家的厢房。 朝廷诸公也商议出了一个办法:把裹脚列为一种刑罚,不分男女——就像是“黥配(脸上刺字)”、“髡首(剃去须发)”、“劓鼻(割鼻)”、“刖足(断脚)”那样。 “先公告天下,将这个新刑法传出去,随后,从各州府的牢中选取罪行稍重的犯人行刑。刑部则尽快做出相应律法,划出一个圈,规定好什么罪才能动用裹脚之刑……” 简而言之,就像是把剃头、剃眉毛、刺脸和犯罪关联起来一样,从今往后,裹脚也是犯了法的人才有的标志。 窦丞相最后做了个总结:“如今裹足尚未形成风气,使民众在将之视为正常前,先一步打为不正常。自然,总会有人追寻奇特,越禁止越去做,此时就当以动私刑之罪严惩。” 今文学派领头人季岁在地方向中央递上第——不知道多少版的《论语》《礼》以及其他经典的最新注释。 ——六经注我。 他们最擅长根据掌权者的需要来解释典籍。 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孔子语”为核心,辅以此事败坏道德,并骈四俪六地描述男子会因此纵情声色,女子会被认为冶容诲淫,裹足之风决不可兴起。 民间,不少女子站了出来。 已经得了自由身的前花娘中,有文采斐然者笔锋辛辣地作诗:“三寸弓鞋自古无,观音大士赤双趺。不知裹足从何起,起自人间贱丈夫!” 有行医的女子四处与人言说,裹脚是在扭曲双足骨骼,使其形状变化,缠久了身体就会适应这种变化,即使用力扳扯,也无法拉直。 有商女以利益出发,一笔一笔算账,言双足完好者为家庭赚取的钱财更多。 …… 这是风气还豪迈的朝代,是《女诫》未盛,缠足未起的最好时候,女人身着男装是社会潮流,贵女纵马奔驰,山间狩猎是家族常态,民间多见女工,体育游玩里也多见女性,家中有女无儿更不会被称为绝户,因为女子也有财产继承权——尽管因为自母系社会断绝以来,男尊女卑成了常态,女子的财产继承权仅限于在自己兄弟死绝后。但至少比没有好。 所以,大多数人听说裹脚这件事后,第一反应都是:“造孽!这也太残忍了!做出这种事情的简直是畜生!不!猪狗不如!” 而在群情激奋之中,许烟杪正在琢磨着怎么传谣。 对,传谣。 他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现在大多数人对缠足的印象还是:“嘶——好疼!”,这一点可以利用。 许烟杪拉着锦衣卫指挥使嘀嘀咕咕:“其实那些办法还不够作为保障,如果有些人在自家后宅偷偷令女眷裹脚呢?” 锦衣卫指挥使勃然大怒:“他们敢?!锦衣卫可还在呢!” “锦衣卫再多也没办法家家户户都顾及到,对吧?再说了,天底下并不缺少愿意铤而走险的人。别的不说,贪污受馈的罪名多严重,不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去贪污?” 【比如说顶了季岁职位的那个新的左都御史,老牛了,得亏你们不知道,之前有犯人家属带着珍宝、美姬还有良马求到他门下,他收钱办事,偷偷把那犯人放了。】 锦衣卫指挥使点了点头。 没事,现在知道了。 住在许家院子左边的左军都督佥事点了点头。 没事,现在我也知道这件事了。 住在许家院子右边的永昌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颔首。 我也知道了。 还有前前后后其他宅子里的官员…… 很好!先把人拽下去,空出位置,再看看能不能推自己派系的人上去! 快说!谢谢小白泽! …… 新任左都御史在家中亲自给新得来的汗血宝马刷背,猝不及防眼皮重重一跳。 还是右眼皮。 “没事。左眼跳财,右眼子不语怪力乱神……” 新任左都御史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哼着歌给汗血宝马刷背。 …… 许烟杪把锦衣卫指挥使的点头当成了在对他正说的话的肯定,于是继续:“你知道一个人最讨厌的是什么吗?就是被冤枉。受了冤枉后要么自暴自弃,要么竭力证明自己。所以我有个想法——” “在全国造谣!就说扬州流行缠足,文人雅客追捧女子三寸金莲,纤纤掌上舞,导致不少人家给女儿缠足,哪怕是去当苦力和佣工的女人都逃不掉。” 老板大气! 锦衣卫指挥使惊奇地看了一眼许烟杪:“为何是扬州?” “因为我观察过了, 扬州盐商多,而且很有钱,听说扬州新城的城墙都是他们捐钱修建的,足足三十万两白银。这些人有钱后就奢靡放荡, 有个俗语怎么说来着……扬州盐商, 轿里坐的是债精,抬轿的是牛精, 跟轿的是屁精, 看门的是谎精, 家里藏着的是妖精。那边之前就多楚馆秦楼, 盐商就喜欢渊薮这些烟花之地, 然后把他们眼里的上等姿色纳进房中把玩,待日后知道有裹脚一事,哪里还能坐得住。” 而且历史证明,扬州确实是那么发展的, “苏州脸、扬州脚”极为盛名—— 恶心! 龌龊! 许烟杪一扬手:“总之, 扬州一定要重点防范!” 锦衣卫指挥使若有所思地点头。 许烟杪又道:“而且,扬州足够繁华又文风极盛,他们如果强烈反对什么, 待到以后的科举, 扬州学子定然会支持禁裹脚这个政策。只要每三年一次上来的官员里有不少反对声音,裹脚之风就起不来。” “可是……扬州城就在那里,跑不掉,随便过去看看不就露馅了?” 这点!经历过现代的许烟杪非常有发言权:“没事, 就靠马车和船运的那个路程,就算有人专门去看了,去辟谣, 也很难掀起风浪。” 别的不说,现代网民有十亿,不还是听风就是雨,哪个地方一有什么事就传得全国沸沸扬扬,本地人出来辟谣都没用,就算官方下场,也依然有人对谣言深信不疑。 当然,不能拿现代举例。 许烟杪换了个举例事件:“比如……你如果说哪个皇帝眉眼端正大气,没人感兴趣,你如果说哪个皇帝是鞋拔子脸,绝对传得飞快,而且辟谣好几百年都辟谣不掉。” 锦衣卫指挥使:“……” 听上去真的难以反驳。 许烟杪再换个例子,这次,他说了《楚史》的内容:“比如衣冠南渡后的大楚,楚宣宗你知道吧?史书怎么传的?当时大楚被宦官把持朝政,堂堂天子仰宦官鼻息,楚宣宗只是王爷的时候就装疯卖傻,在闹市中大喊大叫,还抢别人的食物吃,还睡在那里,好几天没醒,噢,还有夏天烤火说自己冷,导致宦官轻视他,把他推上皇位,然后他暗地里夺权,把那些宦官砍了,又励精图治,让本来气息奄奄的大楚回光返照,中兴了几十年。” 锦衣卫指挥使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可是有什么不对?” 难道史书记载不对?许烟杪靠神器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许烟杪:“但是现在民间一提起这个皇帝,第一反应就是野史里的内容。” 许烟杪:“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皇帝敢吃屎。” ——野史记载,楚宣宗装疯卖傻到睡猪圈,吃猪屎。 许烟杪:“第二反应就是这个皇帝敢大街上裸奔。” ——还是野史记载,说楚宣宗特别豁得出去,大白天当着全京城人的面披发赤足裸体,到处露鸟狂奔。 正史不一定保真,但野史一定够野。 锦衣卫指挥使懂了。 所以给扬州造谣之后,大家一提起扬州,就是“那个文人、商贾乃至贩夫走卒都喜欢折磨女人让女人裹脚的城市”。 而扬州人肯定不可能清白让自己被泼脏水。他们一定会反击。 只要他们反击,带领文人风潮,那文人更会视令女子裹脚为耻辱。 锦衣卫指挥使的声音明显比之前激动:“我这就去写奏章,请示陛下!” 造谣……啊不,罗织罪名这种事,是锦衣卫的老本行了! * “你们听说了吗?扬州早就流行裹脚了!” “早听说那边巨富之商、大腹之贾特别多,有钱人家玩得过火一些也很正常,后宅那些脏的臭的……噫,只不过以前没有被捅出来而已。” “何止富商!听说那边的文人也很喜欢裹脚的女子!好像还专门为小脚做诗!说什么‘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啧啧,一看就知道喜欢得紧。” “噫——还涂香呢!将溃烂的血肉和行走时沁出来的汗一直裹在布条之下的脚,就算加了香料,能有多香?这些人莫不是喜好奇异吧?” 谣言四起,议者纷纷。 由于之前各家使力,裹脚这件事如今是被大众看不起的,冷不丁听说扬州人喜欢小脚,顿时,大家就有话题说了。 茶余饭后嘴两句。 文会上嘴两句。 哪怕是山野之间,农人耕种间歇休息时,往田埂一坐,汗巾擦着额头,就开始和其他农人聊天,开口必是:“你听说了吗,扬州那边的人喜欢小脚!” 旁的人总会震撼和惊叹,连声问真的吗。农人点头点得毫不犹豫,好像自己亲自去扬州看过似的。 对此,扬州人: “谁!!!” “谁在造谣!!!” 扬州的所有居民都出离的愤怒了。 支持裹脚个屁啊!在福王那事爆出来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裹脚是什么好吗! 而且!裹脚那种残忍又流毒的东西!他们才不会喜欢好吗!他们的审美很正常的! ——现在别管是真的不喜欢,还是喜欢却不敢说,这两种人在家乡被黑的情况下,统一了战线。 有上百户富贵人家当场站出来,亮出他们的约定:他们绝对不会给女儿缠足,儿子不论娶妻还是纳妾,都不接受缠了足的女子!如果有谁违约,就自罚银两,那些银两会分给贫苦人家的女子。 又有无数扬州文人四处奔走,召开文会,一个个在文会上要么写诗,要么唱词,要么作赋……核心价值要么训斥裹脚思想,要么鄙夷裹脚行为,而对于强迫女子裹脚的福王等人,更是被口诛笔伐,其中不乏千古名篇,送福王遗臭万年。 ——受此影响,往后千年,扬州这个地方都在坚定地拒绝裹脚这事,连带着十分推崇大脚女人,认为脚越大越有福气。 扬州这个除京师外最大的城市,江苏地区的文化中心动起来后,在文人墨客之间引发的影响难以估计。 东林学派率先响应,在道德方面狠狠抨击了缠足,熟练地运用上升技巧,言其:“缠一人则害一家,缠一家则害一城,缠一城则害一国。殆无人理,流毒千年。” 常州学派不甘示弱,从经世致用方面入手,言:“小脚使女子体虚气弱,易发疾病,上污身体,下秽子孙,母不裹足,传种易强,母若裹足,子孙体虚。国民体虚者多则冠冕软弱、兵丁不堪,令邻国垂涎,是以,裹足乃亡国之由!” 泰州学派……吴门四家……扬州八怪……或是自费印刷《裹足说》五十万本分发各地,或是绘画女子裹脚后的惨状来引起民众的怜悯同情…… “反正现在哪个文人敢说自己喜欢小脚,绝对会被群起攻之!” 许烟杪对这个情况很满意。 小脚这个风尚能被吹起来,百分之八十要“归功”于文人对其各种诗词赞颂,但反过来,历史上裹脚被废除时,也不能忽视那个时间点的文人对于放足的呼吁所做出的贡献。 所以…… “我就说文人很好用!想打压什么,还得靠文人的笔和嘴!” 锦衣卫指挥使来找他:“许郎,陛下有请。” 许烟杪下意识就背后冷汗直冒。 【不会又是加班吧?!】 等到逐渐看见武英殿的时候,心里已经在为即将到来的工作量哀嚎了。 殿内的老皇帝:“……” 其实这次真不是。 但……不可否认,许烟杪这小子做事特别认真,板板正正,有理有条,非常好用,他用得特别顺手。 当然,如果能不要总是腹诽没有加班费、活计太多就更好了。 * 待眼角余光注意到青年走进来时,皇帝眼里便带上了笑:“你小子看着傻愣傻愣的,还懂利用舆论。” 许烟杪:“……” 心里嘀咕两句:【我看着哪里傻了?】 面上努力显露出被夸奖的欣喜和不好意思:“臣只是在为此事收尾,若非陛下和朝廷诸公设立与缠足有关的刑法,以礼法否定缠足之风,扬州那些文人被冤枉后,反应也不会那般大。” 帝莞尔,笑骂他:“你这水蟹,今日恁地多脑。” ——水蟹是对江南人的谑称。原身是江南人。 又拍拍自己身边的椅子:“来,坐我身边来。” 许烟杪刚坐下,还没说话,突然一道白影蹿上他膝盖,还没等许烟杪一惊,定睛一看—— 【狮猫!!!】 窝在他膝盖上的小白猫眼睛一金一银,仰着脸看他,然后,嗲嗲地叫了一声。 许烟杪:“!!!” 那么软绵绵热乎乎的一团窝在他腿上,许烟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可爱到化了,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跑了狮猫。 老皇帝在旁边唠唠叨叨:“你这次也立了功,钱财已经送到你府上了,我看你经常招猫逗狗,想来是喜欢这些玩意。这白猫儿从不会抓老鼠,白白当猫,本来不想送这个给你,但皇后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养猫又不是为了抓老鼠,才让宫人带过来。你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个……” 许烟杪猛地回过神来,神色如常:“谢陛下,臣很欢喜。” 【猫!!!】 【我有猫了!!!】 【公司给发猫了!!!】 老皇帝满意地抿了一口桌上的酒。 嗯,看出来确实很欢喜了。 语带笑意地打趣:“如何,不烦需要处理很多公务了吧?” 许烟杪猜测应该是他有的时候表情不对,被察觉出来了,脸一下子烫起来:“谢陛下体恤。” 其实倒也不是真的心怀不满,他就是闲着没事吐槽两句。 至于现在…… 许烟杪低头摸了两把猫,感受毛茸茸的触感,心里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疯狂说可爱。 老板大气! 老板真是个好人! 以后再也不吐槽工作量这种事了! 挟猫猫以令大学生! 老皇帝咳嗽一声, 引起许烟杪的注意:“许卿啊……” 许烟杪:“是!陛下!” 肉眼可见比以前积极了很多。 老皇帝循循善诱:“你会做猫食吗?” 许烟杪:“不会。” 老皇帝:“那……” 音才刚出口一半,许烟杪没反应过来皇帝已经开口了,下意识往下说:“但臣家中有厨子,或许他会。” 老皇帝:“若是他不会呢?” 许烟杪一顿, 纠结地说:“我自己学一下……” 老皇帝笑眯眯:“京中有猫食店你可晓得?” 许烟杪眼睛一亮。 老皇帝:“比起小鱼干或者猪肝, 喂猫最好喂生肉。它每天都要吃半斤生肉,也就是四十五钱, 一个月便是一千三百多钱。你——” 皇帝的视线上下扫视, 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现在当官了, 也能养得起猫了。” 许烟杪默默抱紧了怀里的吞金兽。 老皇帝忽然发出感慨:“但畜生终究不是人, 人你能命令他准时用餐, 猫不行。你买了生肉回家,它若不想吃,少不得你多费功夫。如今京中养猫人家会准备陶罐,在罐中放上木炭, 再放猫饭, 如此便能保持猫饭的新鲜了。” 许烟杪的知识还没完全还给老师,想得起来这么做是在利用木炭本身的吸湿性。 老皇帝:“如此,你要添一笔购炭钱。” 许烟杪抱住小猫, 瑟瑟发抖。 老皇帝:“它现在还小, 但总会长大,长大后,猫的去势费用……嗯……” 许烟杪已经开始在心里疯狂算自己的工资了。 ——虽然老皇帝的赏赐和公主的谢礼都在他家里,还有很多没用完, 但,不能坐吃山空啊! 老皇帝还在那里火上浇油:“你是朝廷官员,若有正事去地方, 猫也没办法一起带走,就得请人上门替你喂猫。这又是一笔开销……” “小毯子买不买?” “薄荷买不买?” “你也不会丹青,但想不想请人将你的猫平日里的样子画下来,观赏把玩?” 每说一句,许烟杪心里就好像有一块象征生活的大石头砰地往小人身上压。 老皇帝笑容亲切:“许卿啊,朕这里有个‘修史’的活儿,你有没有空闲接一下?” 【果然,我就该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挟猫猫以令大学生!】 许烟杪心里哽咽一声:“接!” 白白的狮猫舔着自己的爪子,发出“咪呜咪呜”的叫声,又拿头去拱自己新主人的手,享受新主人的爱抚。 * 许烟杪把粘人的小猫暂时寄放给宦官照顾,问了几次路,来到文华堂外。 “修史……就是这里吧。” 堂内,三百多个编修走来走去,或是笔墨抄抄写写,或是书柜上翻找书籍……有的人墨水都沾满衣袖了也没注意,捧着墨迹未干的纸嘴角笑容直翘;有的人皱着眉在一墙书籍前寻找着什么,眼下青黑象征其彻夜未眠。 许烟杪进去后,影子覆过一位编修,对方愁眉苦脸在纸上写着什么,感觉到他经过,头也不抬地突兀开口:“劳烦帮我拿一下《楚书·地形志》,在丁字柜,从下往上数第三层,左手边第十二本。” 许烟杪:“好。” “?!”这编修猛地扭头,差点将脖子扭了:“许烟杪?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动静很大,声音却不大。 许烟杪告诉他:“陛下让我来修周史。” “砰——”对方身体一个趔趄,撞到了桌沿,胳膊不小心砸到笔筒,“啪”地倒下后在桌面上骨碌碌滚两圈就摔在地上,毛笔散落一地。 这动静更大了,终于引起别人注意:“怎么——许烟杪?!” 这惊呼可比之前的编修大多了,当时,就引得堂内好几个声音抽了口气。 窗缝中透过的一缕光映在许烟杪脸上,髣拂可见疑惑。 一开始打翻笔筒的编修立刻好似十分激动地说:“旁人都说你长得十分美貌,我还想着有多貌美,不曾想今日终于得见真人了。” 许烟杪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上微红:“多谢夸奖。” 本来只是找了个合理借口的编修呆了呆,修史修出来的经验让他脑海里下意识蹦出:我如果给许郎修传,一定要用词——冶异绝俗。 作为主导修史的官员,总裁官宋骐察觉到骚动,从最后头板着脸走出来,但看到是许烟杪时,便险些破功笑出声。 他道是什么情况,原来是撞见小白泽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惊慌的。哪怕小白泽揪不出他们错处,目光投向家人,才更是好事,免得酿成大祸。 于是在一众编修佩服的目光下,平静走到许烟杪面前:“许郎莫非是来此拿书的?还是来寻人?” 许烟杪欢欢喜喜地说:“陛下派我来修周史。” “咚——” 这回不是笔筒被打翻了,是总裁官直接撅了过去,脑袋磕在地上,重重一声响。 许烟杪:“!!!” 这是怎么了?! 许烟杪:“太医!快请太医!不要移动他!” 在等太医过来的路上,许烟杪着意问了一下其他编修:“这是哪位?” 怎么听说我要来修史,直接晕过去了? 被问的编修尴尬地笑了一下:“那位是修史的总裁官,出自广平宋氏。” 发现许烟杪脸上还是有着难以掩饰的困惑,那编修索性说得明白一些:“广平宋氏,乃敦煌望族。” * 许烟杪要修史了。修的还是前朝史。 反应最大的是各处百年望族。 ——自从蛮族入侵中原,将世家屠了个遍,自周朝始,已经没有那些千年世家了。 望族在朝中有官,一个个悲哭哀嚎,坚决反对许烟杪去修史,就差对皇帝说:你让他修史,我就吊死在宫门口! 义乌朱氏在前朝出过一门三相,其他时候也不断有人入朝为官,家族十分兴旺,已经富贵了十三代。至新朝,朱家子弟如今在朝为官者足有七人,皆是进士及第。 其中二人还是武英殿常客。 翰林院主官,掌院学士朱廷勋便是来自义乌朱氏,如今已七十四岁,胡子花白的老头在武英殿中哭嗥:“陛下!臣大把年纪了,只想安度晚年,不想知道臣之先祖是有奇闻异事还是有风流韵事,更不想知道他们的野史有几项是真实的!” 老皇帝面不改色:“爱卿,你要知道,真金不怕火炼。” 掌院学士幽幽地看着他:“但真金也不知道,自己偷偷在粪坑里打个滚,也不碍着谁,突然间就被传得满城风雨了。” 掌院学士破罐破摔:“而且,陛下,名为修史,实则……你真的不是想看热闹吗?” “咳。”皇帝咳嗽一声,半点不心虚:“爱卿多心了。” 这个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 江原常氏的大儒,左副都御史常在抱着一堆画过来了,身上还特意换了比较素的衣服。 老皇帝:“……爱卿这又是做什么?” 那左副都御史眼泪不断:“臣蒙陛下看重,为朝廷各处衙门以及前朝、后宫的宫殿殿壁上作画,以及各处宫殿的屏风上裱褙作品。臣如今自觉时日无多,便将自己满意的画作挑选出来,呈与陛下。” 老皇帝纳闷:“你的身子一向康健,怎么会……” 左副都御史抹抹眼泪,哀怨的眼神向老皇帝投过去:“陛下,臣再康健也还是个人,脸皮还变不了城墙。想来,很快就要羞愤欲死了。” 老皇帝:“……啊,这个,爱卿,其实事情可能没有你想象的可怕,你看,万一你祖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功绩呢?” 左副都御史反问:“陛下觉得,是隐藏起来的功绩更多,还是奇奇怪怪的癖好更多?” 就光是本朝,一个个官员都经不起深扒啊! 不是以前的奇葩事少,是一般这些事情也不会莫名其妙流露人前,都被个人捂得严严实实! 谁知道,能出个许烟杪啊!!! 老皇帝脸不红心不跳:“爱卿家风淳厚,肯定是功绩更多。” 左副都御史:“……” 第三第四第五个望族出身的官员把老皇帝堵在武英殿里,也没说什么,就是哭,使劲哭,间或夹杂两句—— “陛下,修史大差不差就行了!” “陛下!臣不能同意这种对不起祖宗的决定啊!” 除了这些殿前哭泣的,更多的官员在收到消息后,眼前一黑,昏厥在衙门里。 他们的同僚把他们搬到软榻上,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还好还好。” 还好咱是泥腿子,跟着陛下开国的。祖宗在前朝查无此人。 不是他们说,陛下这事……干得有够缺德的,真怪不得大臣闹起来! * 文华堂。 许烟杪懵懵懂懂:“广平宋氏……怎么了吗?” 编修知道真相不能说,看了一眼躺地上的上司,心里万分抱歉:“敦煌多壁画,壁画载史,宋总裁官自小受了熏陶,对修史有着极大的执念,一直以来想修出一部人人称道的史书。我们这史已经修了十年了,你突然到来,他恐怕误会了,以为陛下要让你代替他的位置,便受不住这份打击。” 许烟杪顿时心领神悟。 【这就是办公室里最忌讳的空降吗!】 地上,总裁官的手指抽搐了两下,好像昏迷中也听到了那编修的编排,恨不得跳起来狠狠锤他两下。 “不过许郎你放心,我们其他人都很欢迎新同僚。你是不知道,这修史太繁琐了,人越多越好。” 那编修比之前更热情了——毕竟他祖上三代贫农。许烟杪过来只是为了修史,祸害不到他,还能拿到第一手史料。 “快来!快坐!” 快给我们查漏补缺一下!顺便还能看看热闹! 另外一个编修立刻就搬过来一叠草稿:“许郎!咱们先从将相史开始吧!” 朕!拳打南山敬老院! 当然, 在开始修史前,编修们决定给许烟杪做个特训。 “来,许郎,我问你, 你是史官, 要记录一件事:皇帝得了一匹烈马,三年过去马仍桀骜, 将军为其驯马, 短短百日即令马服从, 帝问其如何做到, 他告知:使马忍渴受训, 从人驱遣。” 许烟杪琢磨了一下,开始下笔。 ——经过两年的工作环境熏陶,他已经可以相对熟练地使用文言文了。 “上得烈马,三年不得乘。将军献言:百日可令其驯服。遂使之。果得, 上问其由。曰:使马久渴则从人。” 编修看毕, 很是惊喜:“许郎初涉修史,便已摸到精髓了!不错,记史便是越简练越好, ‘上得烈马, 三年不得乘’,此句便足以超过九成史官!” 许烟杪眼神清亮:“谢编修!” 那编修一愣:“你谢我作甚?” 许烟杪不好意思地笑:“此前我听编修言你们修前朝史已修了十年,便怕我的到来给诸位添麻烦。” 那编修本来平静的情绪,又微妙起了望不见的波澜。他深深看了许烟杪一眼, 本来觉得这白泽过来当个吉祥物,提供正史就可以了,至于史书, 编得大差不差就行,反正也不是指望他来做这个的。 但此刻,编修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你来看看。” 许烟杪探头,就见他写的文字下面,是板板正正的:上得烈马,三年不得乘。将军闻之,以渴服马,解上愁。 许烟杪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明白了! * 老皇帝进入椒房殿的时候,窦皇后都吓了一跳:“怎这般狼狈!” 怎么胡子乱糟糟的!衣服也有褶皱了! 老皇帝骂道:“匹夫!皆是匹夫!” 然后气冲冲地向窦皇后诉说自己刚才的遭遇:“他们一个个闹着要上吊不算,还言语围攻朕!还捋朕的龙须!朕不想和他们计较,要走,还抓着不让朕走!” ——气到‘朕’字都冒出来了。 窦皇后:“……” 都把大臣们气到上手抓着皇帝不让他走了……尤其是她家五郎这种暴脾气的皇帝…… “五郎,你和我说真话。”窦皇后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你不会是一气之下,砸了大臣的祖坟吧?” 她本来是挑严重的说,没想到对面的人诡异地沉默了。 “……你?”窦皇后的尾音不是很稳。 老皇帝咳嗽一声:“也没这么严重,比这个轻一点……也不是,轻了一些……呃,总之就是轻了。” 要不是实在心虚,他也不会只是在老婆面前骂几句这群粗鄙之人不要太过分。 ——早就让人拖出去打板子了。 窦皇后:“究竟是何事?” 老皇帝眼神一漂:“让许烟杪去修周史。” 窦皇后:“……” 这和掘人家祖坟也没差多少了。真的怨不得大臣一气之下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 但看看丈夫下巴上面被揪得乱糟糟的胡子,窦皇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老皇帝:“妹子!你又不帮我!” 窦皇后乐不可支:“你啊,大臣也不是泥捏的,这匹夫一怒……还好只是揪揪胡子,拉着衣服不让你走。” 老皇帝傲然:“就他们?还想血溅五步?一起上都不够我打的。我这次是看他们哭得实在太伤眼,让着他们——就那些老胳膊老腿,我稍微用些力气,他们就要摔地上了。” 窦皇后哭笑不得。 你一个六十多岁的皇帝亲自动手殴打一群六七十岁的大臣,传出去很好听吗? 又想到修史的事情,略微有些担忧。 “你说,你将许烟杪那孩子安排去修史?他太年轻了,那些编修虽不会欺辱他、孤立他,恐怕也不会多尊重他。现在让他去修史,是否太快了?他都还未及冠。” 说到这个,老皇帝可就一瞬间容光焕发了:“妹子,这可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许烟杪这个人,就是懒,就是得逼着走,像裹足这事,谁能想到他竟然可以琢磨出来靠造谣,使诸生反击及抨击裹足呢。我让他去修史,也是想让他动一动,听说他每次休沐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才十九岁就那么懒散还了得!” 窦皇后:“……” 有的时候,她也想让她这丈夫做个人吧。人家辛苦工作了九天,第十天想休息一下,太正常了。 老皇帝没注意到自家妹子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接着说:“至于许烟杪能不能受得住压力……” 他笑了笑:“这孩子虽然总是胡闹,心声又气死人不偿命,但他心有仁义,活得十分通透,打个赌吧妹子,那些编修不会为难他的,至于总裁官……” 话没说完,有锦衣卫前来汇报:“陛下,宋总裁官晕过去了。” 老皇帝眨眨眼睛,没说话。 俄顷,在窦皇后不赞同的目光下爆发出大笑:“这人也太脆弱了哈哈哈哈哈哈——” * 被太医用针灸救醒过来的宋总裁官并不知道某个罪魁祸首还嫌弃他脆弱,否则说不定要再晕过去一次。 但,就算不知道皇帝那边的事…… 【草稿好多啊,将相史先从谁开始看呢?】 【对了!刚才那好心的小哥说什么……广平宋氏?就从这个开始好了!】 “咚——” 许烟杪看过去,心头有股说不出的古怪。 【诶?这是刚醒过来又晕过去了?】 太医把了把脉,淡定地告诉其他人:“无事,怒极攻心,扎两针就好了。” 再次醒来的宋总裁官对于太医那优秀的医术,十分深恶痛绝。 尤其是他听到许烟杪的心声:【不是吧……气性这么大的吗?看到我又晕过去了?我要怎么不尴尬地和他说一下,老皇帝只是让我来修史,没给我任命什么总裁官啊。】摇摇晃晃时,太医眼疾手快一针,他愣是晕不过去。 谁!谁误导许烟杪,说他是因为害怕许烟杪抢他位置才晕的! “我何时——” 话到嘴边,总裁官想起那是心声,咬牙切齿地转了个弯:“晕过去的?” 便有人来扶他去坐下,仔细说了情况,宋总裁官听得心不在焉,注意力全在许烟杪那边。 【广平宋氏……要从哪里开始呢?】 【我看看,翻到哪里算哪里。】 【将相史……嚯!一翻就翻到立起广平宋氏的老祖宗啊!】 宋总裁官回忆了一下,顿时乐观起来。 广平宋氏的老祖宗乃回鹘可汗婿,当然,是彻头彻尾的华夏人,在周世祖起兵拨乱反正时,劝说自己老丈人带着回鹘部认周世祖为主,后续打天下时,功绩居众功臣之首! 如此身在回鹘却心系华夏的英豪!就算做出什么奇事,都会被夸不拘小节的吧! 【嚯,这和扫把星也差不多了。】 【虽然也不是他故意的。】 宋总裁官本来想闭嘴的意志几乎土崩瓦解。 许烟杪!你不要太过分!我家老祖宗哪里晦气了! 旁边的人死死拉住人,捂住他嘴巴。 “冷静冷静!再听听!万一有内情呢!” 宋总裁官不屑一顾。 能有什么内…… 【路过钜鹿,探望被贬的好友,双方很久没见,畅饮一番,这位老祖宗什么事都没有,他好友因为空腹喝热酒,猝死了。】 宋总裁官更加不屑一顾了。 那位好友自己不注意,与他老祖宗何干! 【约大诗人孟白出行,爬山爬到高处,下起暴雨,两人躲雨时闲着无聊,就互相接诗词玩,接到兴起,他把伞一扔,尽显豪放,就那么巧,闪电劈下来,把大诗人劈死了。】 【这也怪倒霉的,北方的山没多少特别高的植被,还特意骚包地搞了把铜伞,还作死在风雨中高高举起伞,张开手,能不被劈吗?】 宋总裁官疯狂点头。 没错没错!是巧合!才不是他老祖宗晦气! 【啊这,本来周世祖让他当武举主考官,他那两天腹部不适,就推脱了。就那么倒霉,接替他的人,被武举考生一不小心一箭封喉了。后来调查了很多次,人家考生确实就是箭术特别烂。】 宋总裁官:“……” 这…… 巧合!都是巧合! 好友那个是周朝开国后第五年出意外的! 诗人那个是周朝开国后第七年出现的,而且还是腊月难得一遇的暴雨天,这能怪他祖宗吗!还有主考官那个……那两天肚子疼也不是他未卜先知啊!而且那件事都发生在开国第二十二年,是“暴雨天”的十五年后了,隔了那么多年,也能算的吗? 其他官员:“……” 默默看向宋总裁官。 其实,这些如果放在“受害者”的个人传里,可能都不会让人注意到,但许烟杪这么一列出来,就很微妙了。 受害者每一次死亡,身边要么有那位老祖宗,要么和老祖宗有关系。虽然好几年才出现一次,虽然大概率是巧合,但,也太邪门了…… 赶紧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远离宋总裁官。 这……谁知道这玩意会不会跟着血脉走,是吧? 【哈!等会儿!广平宋氏老祖宗这个野史,居然是真的?!】 其他官员:“!!!” 什么野史! 你说的是他因为上朝前喝太多酒无法小解,导致膀胱破裂而死? 还是他之所以发家富贵,是因为其少时掉进楚太祖的墓穴里,拿走了楚太祖的骷髅并且涂成紫金色天天抱着睡觉,吸收了楚太祖的紫气,后来才位极人臣? 等等!难道那个离谱的传言是真的?! 大夏之前是大周,大周之前是大楚,大楚之前是大梁。 梁太祖为人刻薄寡恩,猜忌忠臣,将他们下狱的下狱,处死的处死,梁太祖后来就转世成了楚末帝,忠臣之一转世成广平宋氏的那位老祖宗,追随周世祖把大楚给灭了,还和周世祖提议让楚末帝成为楚庶人,一辈子被囚禁在狭小院落里,然后每天被忠臣转世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旁边宋总裁官嘴唇微微颤抖,眼睛都翻出眼白了,愣是晕不过去。 逼格好高!让我看看! 【我是真的没想到啊……】 许郎的心声充满了惊叹。 【野史传这宋氏老祖宗是太监, 居然是真的?!】 啊……不是他们想的那三个野史啊。 官员们万分遗憾。 虽然某青史有名的大名人实际上是个太监,也很让人惊讶,但是哪里有膀胱炸裂、紫气东来的骷髅和转世囚禁负心皇帝有趣…… 等等! 其他官员:“!!!!” 广平宋氏老祖宗是太监,那广平宋氏怎么来的?! 嘶—— 绿帽子? 还是后代乱认祖宗? 如果是说这个, 我们就感兴趣了! 宋总裁官震惊完后, 反应过来,脸一下子涨成猪肝色。 无稽之谈! 真是无稽之谈! 从家族中传下的画像来看, 他们代代是圆脸, 鼻很高, 嘴唇很厚, 画像中能看出五六分相似, 所以,老祖宗的孩子绝不可能是抱养来的! 【王朝末年入宫当太监也是惨。】 【不过,都是太监了,家族哪来的?总不能是末年宫里检查不严格了, 他没净身?】 【那也不对啊!末年的人哪里知道自己生活在末年啊, 皇帝正是因为昏庸无能又好享乐,才更把精力放在后宫上,对于太监这种和自己妃子朝夕相处的人, 更应该仔细检查啊!】 【而且, 一个太监,哪来的那么大一个家族?】 宋总裁官眼眶都湿润了。 没错! 就是这样! 说他祖宗是太监的人,一定是嫉妒他祖宗的功绩!编排不了其他的,就只能冤枉他是阉人! 许烟杪一定是看错了! 他祖宗就是真汉子! 【草!真的净身了!板上钉钉那种!】 外面, 锦衣卫指挥使猛然瞪大眼。 难道……这是什么医学奇迹?! 如果大夫真的有这本事,皇帝哪里还放心再在宫里用阉人啊。 但是,换个方向想, 那玩意切了还能治回去,而且并不影响其有孩子,如此强大的医术,太子的脚疾是不是能治了? 宋总裁官并没想到医术方面,他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心中油然而生恐惧。 该不会……真的是太监认义子? 那不对啊! 首先!他老祖宗有胡子的!虽然只有须十数,但那也是有的啊!画像上清清楚楚画了!史书上也清清楚楚记了! 其次!回鹘可汗能容忍自己女婿是个太监?! 荒谬!太荒谬了! 绝无可能! 【呜哇!原来还能这样?!】 许烟杪本来在椅子上好好坐着,一瞬间,身体更加板正了。 【自己长好的!】 【他居然是纯靠自己长好的!没有吃药,也没有做什么运动按什么穴道!】 宋总裁官身体猛地一僵,又缓缓放松下去,嘴唇轻轻动了动:“好……好啊……” 看来他们这一脉的的确确是老祖宗的血脉了。 并且打定主意,回头就给他祖宗安一个什么天神下凡金刚转世的故事。 你看!净身了都能自己复原,这铁定不是人啊! ——不管是不是,今天他就做主,对不住祖宗了。 哦对了!不能忘记了,一定要说是转世星君报效真龙,不然大臣是天神,岂不是压了皇帝一头? 宋总裁官作计划作得很认真,屋外,锦衣卫指挥使冷汗直下,对太监复原这事脑补了很多东西,脑补得毛骨悚然。 太监如果净身后能自然好,那万一有那么两个不搞和宫女的对食,而是勾搭上后妃——陛下不在意太孙给他戴的绿帽子,那是因为干出这狗屁倒灶的事是他一手带大的孙子啊! 但太监算什么东西! 许郎啊许郎,你不知道你这一说,往后那些太监恐怕日日要受检查了! 甚至如果有蛛丝马迹,别管真假,陛下可能都会大清洗一番。 下一秒,许郎感慨:【千古以来,可能就这么一个例子啊!】 锦衣卫指挥使:“……” 哦,白担心了。 只是宋家那位老祖宗天赋异禀而已,其他太监没那个本事。 “那不对啊!”有编修负责整理这位宋氏老祖宗的列传,压低声音与周围人讨论:“如果进过宫,他后续是怎么出现在回鹘的?” 你一个太监,想逃出宫也不方便吧? 【嚯!这大哥够勇!发现自己那东西又能用之后,居然直接告诉皇帝了!也真不怕被皇帝怀疑你给他戴绿帽子,二话不说噶了你。】 许烟杪简直叹为观止。 他承认要是搁他自己,他都不敢向皇帝坦白。反正一般人也不会变态到扒太监裤子试试那玩意儿,能混一天是一天。 宋总裁官:“……” 胃、胃疼…… 他按住胃部,脸上简直有些龇牙咧嘴。 差一点……真的差一点他就没办法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可是直接去见皇帝啊! 我的祖宗!皇帝这种生物很大可能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 【草!皇帝听了之后,让太医检查一遍,就放他出宫了!还奖励他的诚实,赏赐他袍服一袭,布百匹!那个时候布是当钱花的。】 【人真好啊。】 其他官员跟着感慨:是啊,这个皇帝人真好啊。 有修帝王史的编修已经把这个事记在脑海里,预备回头就添到楚神宗(楚末帝)的本纪上去。 还和同僚笑:“我原先还担心楚神宗的本纪会不会太薄了,他一生无功,沉浸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但也没做过什么恶事,然而楚朝那时候根子都烂,他无能就是过错——也因此,他无甚值得记录的事情。如今,幸好来了个许烟杪。” 另一个同僚迟疑地说:“可《神宗实录》,《神宗纪事》,《后楚书》都没有收录此事,本朝修的《通史》出现了,后世是否会怀疑是我等胡编乱造?” 这确实是个问题。 前面那位编修却是玩味地笑了一下:“你这人着实是个死心眼。《通史》可以写,再注上来源于广平宋氏本家记录的私史即可——我便不信,得知自己老祖宗有如此‘离奇神异’的经历,他们会不想着夸耀两句。” 【诶呀!怪不得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罪过罪过,这个没办法写到史书里了。那老祖宗不想暴露自己曾经当过太监,才改头换面,连名字都换了,跑回鹘去,所以后来才被回鹘可汗看上,招了婿。】 【他改头换面那么彻底,我也没证据证明这个不是野史啊!】 哗哗哗—— 不少人扭头看向宋总裁官,想看他怎么办。 宋总裁官只犹豫了一个呼吸,当即拍板:从今天开始!他们广平宋氏确实就是因为敦煌壁画,对记史有着无与伦比的兴趣,每一代都会出现那么三两个人在民间记史! ——所以,他们家也确实应当有本私史,恰巧记录了老祖宗醉酒后和儿子讲述的过去! 今晚他就把这本私史弄出来!大公无私献给陛下! 对不起了,老祖宗! * 这件事私底下传播开来。 那些本来在哭闹的望族大臣:“?!” 原来真的有被隐藏起来的好事?! ——可能对祖宗来说不算好事,但对他们来说,算! 望族相互间都有姻亲,这些严格来说也能互称一声亲戚的大臣们聚在一处,表情严肃,眼神交换,欲言又止: 所以,要不要赌一把? 有官员一拍桌子站起来:“此事本就已成定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而且,这说不定是场机遇,干了!”说着,就往文华堂去! 其他大臣强迫自己深吸口气,镇定下来。 他说的不错,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所以先看这位同僚受刀痛不痛吧! * 同僚乃川沙乔氏中人,如今官至太子詹事,正三品。 来到文华堂门口,就发现宋总裁官早便转换了心态,围在许烟杪身边,十分热情。 “许郎,你说真的?陛下没打算让你代替我的位置?” “唔,在看什么?哦!记载家祖的史笔。可惜,却不知这里面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假。” “倘若不知真假,史官要做的是择取雅言,摈弃怪诞。且不能以自身好恶来评定哪些事迹可用。便是得于传闻,未有书籍证实,也该载于史笔。” “譬如家祖这则转世之说……” 说到这里,宋总裁官顿了顿,揉着又开始胃疼的部位:“虽说正史里转世、祥瑞、梦境之说屡见不鲜,但皆是从帝王将相家人口中得知,所以才记入史册。而言家主乃太祖忠臣转世,多是民间荒诞传闻,本家未有此说法,是以归为‘怪诞’。” 许烟杪认真听着,汲取这些工作经验。 ——大学生只是清澈愚蠢,不是不识好歹。工作上有前辈愿意揉碎了和你讲经验,那真是碰上心软的神了! 前辈语句一转,好似轻描淡写地说:“然而,后半段,家祖是否和楚神宗有过不正当的关系……” 【那当然没什么关系啊!果然自古以来桃色新闻就最抓人眼球——当然,我也一样,罪过罪过。】 【而且,因为楚神宗当初没有杀他,他还特意私底下求周世祖让楚神宗当个自由自在的庶人,周世祖也答应了——嘶,这么说,空穴来风,该不会这件事情不小心泄露了一星半点,传着传着,就传成野史那离谱样子了?】 太谢谢你了许郎!你真是个好人! 宋总裁官没有任何犹豫,顺着之前的话,正常无比地往下说:“这自然是无稽之谈。” 【噗——】 宋总裁官狐疑地看了一眼许烟杪,对方表情没有任何怪异之处,如果不是清楚听到心声,他压根看不出来对方在心里偷笑。 奇怪,他刚才的话有哪里很好笑吗? 宋总裁官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带着满心疑惑继续说:“宋氏有家史记录,正好记载了个中内情。稍后我将呈家史于陛下,用来撰写周史。” 【哇!广平宋氏居然有家史!那他们可幸运了,至少很多野史就能避免了,不像太子詹事所在的乔家,当年战乱时一把大火,很多藏书都没了,说不得其中就有什么家史。】 【诶,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家祖宗在朝堂上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辉煌战绩是不是没有了?】 在门外的太子詹事擦了把因为急急赶来而冒出的热汗,激动得胸膛剧烈起伏。 看!他就说,这是一场机遇! 理了理衣衫,太子詹事露出自得的笑容,在其他同僚羡慕的目光下,抬脚样文华堂里走。 【太可惜了。当年的乔大学士在朝堂上,对着自己的政敌,满脸褶子的工部侍郎上来就是一句:“阁下言语进攻人时,阳刚若雄鹰,与阁下争论过后,让我如何面对其余雏鸡那般的政敌。”工部侍郎嘴巴张了三次,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尬得转身躲回了官列。】 【工部侍郎被同僚喊雄鹰兄足足喊了三年哈哈哈哈哈哈!他第一次被说阳刚的那天,下朝后官靴都被抠破了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詹事脚下一个趔趄,额头“砰”地撞门上。 他瞳孔地震。 这都什么东西! 我祖宗不是被人称呼“乔家美玉”的吗!怎么会是这么个玩意儿! ——过于震惊之下,连祖宗都顾不上尊敬了。 【还有那中书舍人,撸着袖子补位,摇唇鼓舌,谤击乔大学士。结果人家大学士静静看着他,等他中间停顿时叹息一声:“我实在很想和舍人交好,但既然无法和你站立同一阵营,我只能做一个没有心的人,一遍又一遍的伤害你。”】 【中书舍人当场丢盔弃甲,捂着脸退了回去。】 【——尬的。】 太子詹事双目无神,愣愣望着虚空。 他体会到了。 这一刻……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他真的同情他祖宗的政敌们。 眼角余光瞥到有史官奋笔疾书,太子詹事身躯一震,目露绝望之色:“别、别啊——” 那史官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与他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后,冲他点了点头。 太子詹事顿时大喜。 然后,史官无情地扭过身去,用背挡住他的视线,继续奋笔疾书。 太子詹事:“……” 我乔家的百年声誉…… 身边也有别人在小声哀嚎:“我家先祖的清誉……” 太子詹事转头一看,认出来了,哀嚎的人是“雄鹰兄”的后代。 而且这件事一出,可能别人提起他们家就是“那个和雄鹰一样阳刚的家族”。 惨,太惨了。比乔家还惨。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太子詹事突然有了些许宽慰。 至少他们乔家不是最惨的啊! 【乔大学士在那些年可谓是风光无限,政敌从不敢正面会其锋芒,只能默默上书给皇帝进行弹劾。】 【后来作为使团前往占城那天,他所有政敌几乎是夹道欢送了。】 【诶!这件事有记载,好像还诞生了个成语来着,叫什么……哦!“美玉其质”,用来夸赞君子如玉,连敌人都尊敬他。】 太子詹事已经麻了。 合着这就是当年夹道欢送的真相? 【不过乔大学士也是够损的,占城国有占城稻,高产耐旱且早熟,其他水稻大概四五个月一熟,占城稻三个月一熟。】 【好东西啊啧啧,乔大学士立刻就要交易。】 【当时的占城国拒绝了?哦哦!那时候还属于中立偏敌对的立场。】 【乔大学士直接就不要脸了,调兵过来进攻占城,人家问他师出何名……卧槽!他居然说:占城国将大周之稻搬到其国土上,实是无耻!】 【到底谁无耻啊我的大学士!】 【不过,为了粮食,不寒碜。】 太子詹事:“……” 他们乔家美玉…… 算了,要不以后改叫乔家大理石吧。至少……至少老祖宗没暴露什么让人口诛笔伐的事对吧? ——他的要求已经很低了。 “虽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避免不了。但……” 这一刀也太疼了。 此刻,这群望族出身的官员眼中含着泪水。 【芝兰之室,书香传家,横港彭氏,怀瑾抱璞。】 【逼格好高!让我看看!】 彭氏官员痛苦地闭上双眼。 祖宗,子孙不孝,不敢拦此狂人。 无人生还。 *  肯定有惊天大瓜! 亢奋着亢奋, 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皇帝和兵部司务同时垂下脑袋,脸上表情一时无比精彩。 关你什么事!你亢奋个什么劲儿! 旁边,四十六岁的季公已经惨然闭目,嘴唇动了动, 不知道在说话还是在用嘴巴呼吸。 中药的难道是…… “砰——” 老皇帝倒了。 “砰——” 兵部司务倒了。 这一天, 玉龙寺里,来陪夫人或小妾或家中女眷上香求子的大大小小官员, 听到一道万分熟悉的心声在他们心底炸裂那般响—— 【救命!!!】 【护驾啊!!!】 护驾?! 有贼子要刺杀皇帝?! “是护驾吗?小白泽喊的是护驾吧?陛下在哪啊!他倒是说一下在哪啊!” “我的天,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救命救命!” 【草草草草草草!】 【老皇帝!季公!还有连沆……后山!怎么在后山啊!】 后山!!! “快快快!” “等等老夫, 老夫这把老骨头……” 一群官员神色慌张地朝着后山拔腿狂奔, 一边跑一边吩咐人去寺外喊护卫。 陛下!我们来了!你一定要撑住啊! 【啊啊啊啊啊啊——屏蔽屏蔽屏蔽——】 【系统你给我屏蔽掉啊!我不要看这种东西!!!】 【我让你屏蔽, 听见没有!】 【就算是文字版我也不想看啊!谁想知道两个老头是不是正在把头抬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是老头那个也不想知道!我就不想知道这种事!】 简直魔音贯耳,撕心裂肺。 比许烟杪更想让那些内容屏蔽掉的,是披头散发,满身狼藉的官员们。 他们慢慢停下脚步。 “头?什么头?” 【啊啊啊啊啊啊!比喻句也不要!我不想知道谁正在拿起玉石, 也不想知道谁拿手去摸熟虾!】 “熟虾?” 该不会…… 有人脱口而出:“……药?”又立刻闭上嘴。 所以不是有人刺杀, 只是……吃了那种小红丸? 【不!别给我用手指列出长短对比!我对这个没兴趣!没兴趣!听到没有!系统你给我屏蔽掉!】 不少人蹲下来捂住耳朵。 不!他们也同样不想知道皇帝和季公谁比谁坚如玉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来寺庙的一定会被穿小鞋吧! 救命!!! 官员们满脸痛苦面具。 有的官员抱着石头就把脑袋往上用力一磕,晕过去前露出幸福微笑。 有的官员不敢对自己这么狠,只能“啪啪啪——”, 抽自己好几巴掌:“让你今天过来!让你今天过来!” 快过年了, 你出来上香什么!显摆你有两个香油钱吗!不能老老实实呆在衙门办公吗! 还有的官员跌坐在地上,惊骇的同时,还不忘:“原来……” 从后山到正殿这么远的距离,他们都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 原来……许烟杪在心里尖叫的时候,相对应的,心声传播距离也会变远? …… 老皇帝三个人更绝望。 你尖叫什么! 我们也一点不想被迫攀比尺寸的好吗! 为什么同喝一壶茶, 许烟杪这糟心玩意儿还能不中招啊! ……哦,对,他从来不喝茶。 老皇帝只感觉浑身热得冒汗,简直想眼前一黑晕过去。 他都六十三了! 谁那么丧心病狂,给六十三的老人下助兴的药!万一药死了怎么办! 许烟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呼唤:“你们,还好吗?” 【这这这,这怎么办啊?】 【这里是和尚庙,我上哪去找人给他们解药啊?!】 【老皇帝六十三了,ying这么久真的没问题吗?憋得难受吗?会不会活生生憋死啊?】 【连沆还年轻,憋坏了怎么办!他才刚结婚没多久!还没孩子呢!】 【还有季公,也四十六了啊!和夫人一对一恩爱那么多年,现在就要贞操不保了吗!】 连沆正努力地压着袍角,他一点也不想当变态,大庭广众下表演大招——龙抬头,听到许烟杪的心声,眼圈当即就红了。 许郎啊!这种时候就不用提我了!你关心陛下和季公就行了,我一个小官,我不配!这寺庙……寺庙里还有不少官员来上香的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还年轻!我不想社死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老皇帝、季岁:? 我们就想了吗?! 许烟杪还在那里着急。 【脸!脸怎么那么红!草!不会是毒入肺腑什么的了吧!】 老皇帝喘了两声:“闭、闭嘴!!!” 他要脸的! 许烟杪立刻把嘴捂上。 老皇帝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一个人闭上了嘴,与之相对的,是心声会特别…… 【我去哪找人给他们解除药性啊!】 【而且这里是后山,再扶去禅房也来不及了!那岂不是要在野外?!】 【一个皇帝,一个大学士,一个兵部司务,在佛门圣地野战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吗?】 【而且要不要给他们准备幕帘遮住啊?不然坦诚相见多不好?】 季岁脸色扭曲,绝望地闭上眼。 接下来他要请假!过完年再出来! 【当、当然,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人!】 官员们:“!!!” 他们倒是身边肯定有女眷,但是…… 是绿帽子还是忠君爱国,这真的好难选啊! ——不管是给自己戴,还是给女婿/姐夫/妹夫戴,那都很炸裂的好吗! 【实在不行,找男人?反正不管药丸还是药水,这些死物应该没那么智能,还能分辨男女差异?】 官员们从摸头顶瞬间变成了捂屁股。 这……这个…… 这效忠的风险是否高了亿点? 其中一名六十九岁的老御史,忠君爱国了一辈子,此刻面上表情从挣扎变成了坚定。 “陛下!” “老臣来了!” 迈着老胳膊老腿,努力往山上爬。 * 老皇帝还不知道他有一位大大的忠臣。 他此刻只是犹豫着,迟疑着,把目光往兵部司务和季岁身上看。 要不……用一用? 看得二人菊花一紧,胀起来的地方又一阵一阵地痛,一前一后差点直接憋不住。 老皇帝:算了,拉臣子上龙床说出去不太好听。 又把目光转向那君子。 刚才还觉得这人哪哪都好,说话好听,三观相合,品性纯良,但现在…… 目光慢慢变得挑剔起来。 这身上也太香了,不知道在身上揣了多少个香囊,味道好冲。 脸上还扑了粉,知道你想让皮肤白一些,但扑粉也太娘们唧唧了。 还有…… 君子使劲憋着尿,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难道……难道皇帝知道他要尿出来了?! “大人!!!”许烟杪声音猛然抬高。 君子脸色扭曲,尿意差点吓得喷涌而出。 老皇帝艰难地开口:“什么事?” 许烟杪:“我有个办法。” 老皇帝:“我猜到是什么办法了……但……再让我想想。” 直男了一辈子,冷不丁让他上男人,这……心理上的障碍跨越不过去啊。 ……生理上可能也不是很能跨得过去。 【啊?老皇帝居然猜到了?还要再想想?也对,大庭广众自己用手这种事情,就算是皇帝……】 用……什么?! 老皇帝猛地坐直了身体。 季岁目光里染上欣喜。 兵部司务已经晃晃悠悠爬起来,准备找地方了。 三人同时欣喜若狂:这个好像可行! …… 君子懵逼地看着四人狂奔而去:“???”怎么回事啊!季公,你怎么也走了!你看我一眼啊季公! “……”算了。他艰难地扶桌起来,目光在四处搜寻。等他解决完人生大事,再去寻陛下季公! …… 许烟杪捂住耳朵和眼睛,以一个背对着他们的方向:“放心!我不看不听!” 三人:“……” 你够了!你还不如大大方方守着! 现在这情况……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彼此都能看出来尴尬。 然后,三个人绕着一棵树坐,都是背对着树干,也相互间看不到对方。 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三个人都陆陆续续好了。 但是…… 老皇帝面无表情地坐着不动。 季岁靠着大树,闭目养神。 兵部司务倒是脸上满满的纠结。 三人僵持不动,谁也没有先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兵部司务流下了心酸的泪水,站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许烟杪的心声传来——他本人倒是正在和兵部司务交谈。 【两刻钟就好了嘛?】 【这时间算长还是算短啊?】 老皇帝和季岁冷漠地盯着前方的空气。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没起来的原因。 ——至于兵部司务,两个都是大佬,他得罪不起,只有牺牲自己的名声了。 又过了一刻钟。 老皇帝悄悄揉了一下发麻的屁股。 季岁捏了捏酸累的腿。 半个时辰后。 老皇帝咬着牙根努力让自己不要有大动作。 Big胆!他是祥瑞! “哇!” 周围的大人小孩齐齐发出惊叹声。 只见人潮圈子最中间, 那天竺胡人吐出舌头,向众人展示其完好,然后手起刀落, 半截舌头落在地上。 立刻就有其助手捡起舌头, 拿到人前给人看真假。 许烟杪和连沆来得有些晚, 没在前排, 使劲踮起脚尖往里面探。 “怎么样, 你看到了吗,是不是真的啊?” “看着好像是真的舌头——虽然我知道戏法这种东西肯定是假的,这玩意是障眼法, 但真的看到了, 还是觉得好厉害!” “嘶——许郎你看到没有,他把那舌头含回嘴里了!” “看到了看到了!厉害!看着真的像是舌头自己长好了!” “快快快!赏钱!” 许烟杪连忙从兜里把钱袋子拿出来,掏了七八枚铜板往前面扔——用递的递不过去。 除了他以外,其他观众也随着山呼海啸的掌声, 往前扔铜板。 那天竺胡人会几句中原话, 便大声道谢,没有急着去捡赏钱,迅速开始下一个戏法。 …… 不知不觉,二人就看了一天。带出来的钱袋子也空了。 “那个断舌再接好绝,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确实神奇。还有那口中喷火,连纸张都能点燃, 真乃奇人异士。” “还有……” 一路走一路聊, 到许烟杪所住坊市门口才分开。 “听说那个天竺胡人明天就走了, 也不知道下次看魔术表演是什么时候了。” 古代娱乐活动真的不多。 许烟杪只是感慨一句,万万没想到,第二天的朝堂上, 他就那么快又见到魔术表演了。 皇帝坐于金台之上,饶有兴味地说:“朕昨日得见一仙人,其带来仙术,今日遨众卿观拜。” 便有一看着就仙风道骨的道士被锦衣卫引入殿中,对方微一拱手:“见过陛下。” 随后便道:“陛下,贫道昨夜已借由梦境前往玉清圣境及上清真境,拜见元始、灵宝二位天尊,二位天尊言陛下乃玉皇天尊投生,得知陛下相邀,欣然赴约。然天尊无形、无声、无体,只能以天书相交谈,且需于始清之地,近阳远阴之所,方可降人间。” 这“始清之地,近阳远阴之所”在哪里,当然由道士说了算,他说是哪里,老皇帝就立刻拍板说要过去。 看着好像是一副全然信了,一心求仙问道的昏庸样子。 ——但前两天,他还不是这样呢! 而且,有什么神仙事从小白泽那里打听不行吗,非要找外人? 思及此处,连沆微微睁大眼睛,侧头看了许烟杪一眼。 许郎没有察觉,还在兴致勃勃看着这一出。 “……” 连沆无奈地摇头,踏出一步,对着皇帝拱手:“陛下,还请听臣一言。” 陛下的声音自上首传来,无喜无怒:“讲。” “臣昨日于市集中观看一来自天竺的胡人的戏法,其手法实在神秘莫测,竟可使断舌重续,凡口喷火,这岂非神仙手段?然而,市井小民亦知其乃江湖艺人——陛下眼前这位道长……” 连沆语气带笑:“不知道号用的是哪个‘子’?是‘彩立子’,还是‘苗子’、‘揪子’、‘滚子’、‘抿青子’?” 这些都是变戏法行当里的话,比如那“彩立子”就是变戏法的总称,再往下细分,变仙人摘豆的就叫“苗子”,变大海碗的就叫“揪子”,“滚子”就是吞铁球的,而“抿青子”就是吞剑的。 按理来说,连沆这么一说,对方就知道他是懂行的,便不说惊慌,那也应该色变,然而,道长拂尘一甩,面色如常:“贫道长青子。” 又道:“施主身为人臣,思上位所不思,虑上位所不虑,乃应当之举,只未免过于急迫了。贫道仅以真相奉上,还望施主观后再作判决。” 随后,这位道长就将一众人带到了一座山的向阳面,那儿已经提前埋了两个小坛子,坛子中各装着一布人。 恭唤“元始天尊”时,左边那布人就有了动静,恭唤“灵宝天尊”时,右边那布人便有了动静,好似真的内里有神魂在应和。 不少大臣皱着眉看这一幕。 他们能肯定这是戏法,但光他们肯定没用,必须找出来破绽陛下才会相信啊。 说起来,陛下怎么会突然信仙法,难道是年纪大了,和很多皇帝一样,想求个长生不老? “陛下。”那道士回过身来,行了一礼:“贫道可曾妄否?” 又自信满满微笑:“天尊降临,陛下有何问,有何求,皆可诉之,便是长寿之法……” 百官悚然。 那窦丞相当时就是心肺一脆,半步已经冲出:“陛——” 这玩意不能信啊! 【啊……我该不该提醒这位道长一下,他面对的这个皇帝是不会上这个当的。】 窦丞相身躯向前一倾,已经要踉跄出去,这时候被吏部尚书抓住胳膊一把拉回来,随后向吏部尚书投去感激的目光。 差一点,他就要跳出去谏言了! 另一处,老皇帝听到这个心声,神色顿时古怪起来。 不曾想,满朝文武,最懂他的竟然还是小…… 【人家当过农民,当过奴隶,当过乞丐,还在流民堆里讨过吃的,变戏法当然也玩过,你这些都是人家玩剩的了。】 【吞刀你知道不!一尺多长的刀,往喉咙里说吞就吞!长公主和太子当年,就在旁边当气氛组……呃,当负责鼓掌的,顺便捡一下别人扔来的铜钱!】 “……” 老皇帝面无表情。 有些话,可以不用延伸那么多。 百官:噢! 差点忘了,陛下有丰富的民间经验,怎么会被这种耍把戏的骗!他们真是关心则乱了。 【除了吞刀,还有……】 老皇帝看向道长,淡淡开口:“朕对长寿无有执念,老而不死有何乐趣,该走时,朕也不欲强留。” 许烟杪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老皇帝还挺豁达。】 百官有些微妙地扼腕。 被陛下这么故意一打岔,“还有”的后面,估计很难再有了。 道长微微一笑:“陛下之心性,已得道矣。” 又奉上天书,言:“昨日贫道请陛下将欲问天尊的数百问题提前告知,如今做成天书一卷。天尊有意令陛下感沐神恩,故而陛下且随意默念一个问题,不必告知贫道,贫道也能以通心之术猜出陛下心中所念。” 老皇帝饶有兴致:“是么?” 【好无聊啊,这不就是‘不用说也能猜到你姓什么’的翻版吗?路边摊经常出现,我都不稀的玩它了。】 本来还起了一点兴趣,想戏弄一下这个“道士”的老皇帝:“……” 不知道为什么,听许烟杪这么一说,就感觉自己如果对这个有兴趣,会显得很掉身份。 “嗯。不用猜了,你直接问天尊,朕的王朝国运几何吧。” 态度之冷淡,令道士心里犯起了嘀咕。 ……皇帝,昨日不是这样的啊。 但又想不到皇帝故意和他装的理由,便把其归结为皇帝想看更神异的,对小人会动以及通心之术兴致缺缺。 道士又作了一揖,让人取来毛笔和茶碗,碗里让锦衣卫提前放了凉水,随后他开始一边踏禹步,一边捧着茶碗,口中念念有词:“谨请元始天尊……” 那代表元始天尊的小布人就开始跳动了。 念了一通话后,眼眸一瞪,好似怒目圆睁,笔往凉水里一浸,取出空白符纸往上面一写字,那眼儿空洞的,胳膊僵硬的,好似被无形之物附了身,如被操纵的傀儡,慢慢在纸上写出字,字身通红,宛若毛笔沾的不是凉水,是朱砂。 ——大夏国运,四十四载。 【卧槽!】 许烟杪都吓了一跳:【你这道士也真敢说,这不是咒老皇帝开创的皇朝二世而亡吗?】 现在可是天统三十四年啊! 那道士身体从脖子抖到脚掌,是波浪那般抖,抖完之后,再浑身一震,好像在慢慢回过神来,看到纸上书写的痕迹,表情又是惊诧又是凝重:“陛下,此乃天尊警示。如今国泰民安,无论如何也不该仅有四十四载,恐是……国有妖孽!” 不少大臣的反应皆是震惊到无言。 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来捋虎须,你看我们家陛下是信这个的人吗? 老皇帝幽幽看了那道士一眼,喊来锦衣卫低声说了什么,锦衣卫便退走了,不一会儿,抓着一个人回来。 一团黏着泥土的线也丢到了地上。 皇帝冷笑一声:“元始天尊?灵宝天尊?怎么需要在地底挖深沟,沟内牵绳,以绳子扯动二位天尊蹦跶呢?” 道士额头微微沁出汗珠。 皇帝又冷笑一声:“这满朝公卿,你来班门弄斧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丞相曾是街头卖膏药的,六部尚书,有打把式卖艺的,有算周易卦的,有唱竹板书的,有当刀笔吏的,卖骡马的,给赌坊看大门的——谁不知那些市井把戏。何况你玩儿那些,都是朕过往讨饭吃时,玩剩下的。”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道士沉默须臾,叹息一声:“陛下,贫道问心无愧。” 老皇帝无语。 朕管你是不是问心有愧呢。 看他不说,挥一挥手,锦衣卫正要把人拖下去。 就在这时,熟悉的软底缎靴与花斑石方砖擦动的声音传来,发出急促调子。 有另外一队锦衣卫匆匆进来,从他们脸上凝重的表情,一众大臣猛然意识到了危险气息。 老皇帝看了许烟杪的方向一眼,直接制止了锦衣卫要私下汇报的做法,道:“直接说吧,什么事情。” “陛下!市井中突现雌鸡变雄,天际亦有青虹下坠异像,民间议论纷纷,言……” 朝中顿时哗然。 其他的都有可能是戏法,但雌鸡变雄,这根本非人力所能及! 数尽历朝历代,仅出现过三次雌鸡变雄的情况,每一次出现,都让朝野动荡,无数人借此排除异己,最严重的一次,皇帝直接杀了自己的两个成年儿子。 窦丞相急迫地问:“民间说了什么,快快说来!” 锦衣卫咽了咽口水:“有妖孽降世,妖在朝中!” 那道士目光倏忽射往锦衣卫,又收回来,看向老皇帝,语气悲怆:“陛下,如此可能证实贫道所言不虚?朝中有妖孽啊陛下!” “老东西你懂个屁!” 皇帝愤而起身,怒斥:“什么妖孽!他赤子之心,心性纯良,分明是祥瑞!” 道士:“陛下,贫道知道陛下不能接受太子乃妖邪……” 老皇帝愣了愣:“太子?” “噢。”他坐了回去:“你说的是太子啊。” 大夏君臣:如果我把两个人关一起,能变性吗? *  他们是伺候人的没错, 但一般也不会有人让太监去搬重物啊! “叫叫叫!叫什么叫!” 大太监出离地愤怒:“咱都没叫唤呢!” 难道他不累吗!他快累死了! 抬头看看那好像永远走不完的路,大太监抬着箱子,仿佛听到保养多年的胳膊和腿, 还有脊椎骨,发出痛苦且沉闷地呻..吟。 主上,比起铜钱布匹,你要不还是赏许烟杪一座宅子吧! * 敲门声再次响起, 许烟杪:“……” 【这次又是谁啊,能不能让我安心吃个火锅?】 兵部司务眼疾手快, 从红汤中一把夺走仅剩的鱼肉丸。那动作如比闪电比还快,空气中仍弥留着诱人的鱼香。 “听脚步声好像人很多,许郎你既然不记得自己约过人, 那是你仇家吗?人家叫打手上门了?” “怎么可能!我一直谨小慎微!从来没和人起过争执,怎么会有仇家!” 许烟杪想了想, 好像原身也没有招惹过别人。那……门外到底是谁啊? 在许烟杪说自己谨小慎微时,没注意兵部司务一言难尽的表情。 ——快吃片牛肉压压惊! 兵部司务往嘴里塞着牛肉, 眼睛还看着门口情况, 打量着情况不对,就操起小锅把滚烫红汤泼过去。 许烟杪打开了门。 他看到太监打扮的人站在门口, 鞋帮上还沾着一圈淤泥和污水, 恐怕是深一脚浅一脚踩洼地的时候踩出来的。 对方亲热地喊他:“许郎。” 又道:“陛下有制, 接旨吧。” “哦哦!” 许烟杪急急忙忙按照记忆里的礼仪, 生疏地接旨, 兵部司务也匆匆从屋内出来行礼,大太监念圣旨念得很快,念完之后,许烟杪刚双手把圣旨接过去, 那些小太监就迫不及待把箱子抬进屋:“敢问司务,这些赏赐放哪儿!” 许烟杪:“随便找个角落就行。” 那箱子很快就和地板发出“砰砰”碰撞,不知为何,声响都透露着一股“终于解脱了”的愉悦。 大太监忽然说道:“许郎……此制乃皇爷亲笔所写。” “啊,好的!”许烟杪迅速回答,感觉对方表情好像有些诧异,又迟疑地:“多谢皇爷……多谢中贵人?” ——中贵人是对受到皇帝宠幸的宦官的尊称。 大太监友善地笑了笑:“许郎之谢,奴婢会上呈皇爷。” 便领着小太监走了。 * 兵部司务伸着脖子等他们看不见背影后,麻溜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终于走了!” 许烟杪已经兔子一样蹿进屋里,声音欢快:“芜湖!我有钱了!” 随之而来的是欢呼雀跃的心声。 【老皇帝这是因为我之前帮他怼了那个姓刘的驸马,给我奖励吗?】 【对不起,我再也不偷偷说你抠门了!】 三十万钱呢!!! 可以租个更好的房子了! 兵部司务若有所思地望着许烟杪的背影。以皇帝的性格,对方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从私库里掏出那么多钱作为奖赏,必定是其他缘由。 想必又是许烟杪的心声为陛下解决了什么难题吧。 而且,陛下那贴身太监竟然对许烟杪如此礼遇,又是口称许郎,又是自称奴婢,见微知著,太监都如此亲昵,看来…… 兵部司务眯起眼睛笑,竟还显得有些欣慰。 许郎这是要简在帝心啊。 许烟杪第三次拿起了筷子,夹菜那一端刚没进红油里…… “笃笃笃。” 门第三次被敲响。 兵部司务:“……” 许烟杪:“……” 许烟杪把筷子一摔。 【可恶!太欺负人了!】 【就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吗!】 但还是得去开门。 许烟杪顶着兵部司务同情的目光,第三次把门拉开,这一回是个陌生人,对方披着日落时最后一点光辉,形色谦卑:“许郎,仆乃窦府管家,家主特请许郎赴宴,还请赏光。” 许烟杪懵逼:“窦府?” 窦丞相? * “找到了吗?” “回老爷,没找到!” “都招了吗!” “回老爷!家中仆婢都大喊冤枉,没有人承认是自己偷了大少爷的聘礼。” 窦丞相默默盯着库房大门看,伸手捂住了耳朵。 那大门用着金漆及兽面,又摆锡环,正中还有一巨大鱼首,一共三层大门,三道锁。 第一道锁为迷锁,锁具外形为鱼首,锁孔藏于鱼眼之中。因世人皆觉鱼儿夜不闭目,取警觉之意。 第二道锁为虾尾形银锁,又被称为“钱将军”,锁若蜷缩之虾,锁身似长圆筒,以镂有花纹的三道铁箍扣紧。 第三道锁为藏诗锁,锁上有提前刻好的文字,共有七字,需得将文字对准,才能将锁具打开。 更有护院日日夜夜加以巡逻,每两道大门之间有一处小隙,能容五人站立,他又各安排了二人在其中守门,每日早晚还有下仆进入清点财物,而清点的下仆出来后还得被搜身…… 窦丞相百思不得其解——这聘礼,是怎么少了几样呢! 亲家鸿胪寺卿接到消息,急冲冲赶到窦府,水都没喝一口便着急忙慌地问:“少了什么!” “少了一对银镀金霞帔坠。一对白玉龙形步摇簪。一对金玉耳环。一副玉双螭鸡心佩。以及,那嵌宝石金冠本有五十五颗宝石,少了二十颗,十分明显。还有一些零碎的缺失,尚未清点出来。” 东西虽少,可皆在聘礼单子上!而这些聘礼按照礼仪,需要搬至女方门外,陈列而出,再由女氏管家唱名! 彼时,各方宾客、男家诸亲、女家诸亲皆要观赏。 这本该是给女方作脸,显示出男方下聘有多重视女方的一件事,如今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大庭广众下被发现聘礼缺斤少两,丢脸的可不止女方家里,窦家的脸面也丢尽了。 ——尤其是,他这次是给长子续弦,不能显得窦家好像轻视第二任长媳。 窦丞相因着年岁较大,脸上早已积攒了不少皱纹,而如今每一处褶皱里,都透露着苦恼和疲惫:“还有半个时辰便到唱名吉时,如今再补也来不及了。重新撰写一份礼单也来不及了。” 那个偷东西的人十分谨慎,偷的都是零零碎碎的物件,对于大件,是一件都没有动,不然也不至于此时才被发觉。但就是零碎,才不好补,谁知道哪里就冷不丁缺了一件,或是哪个首饰簪配被抠了珠宝。 鸿胪寺卿愤怒地咆哮:“若让本官知晓是谁干的好事,本官一定要将他扒皮抽骨!” 窦丞相家还好,是娶妇。他家可是嫁女!嫁女!!! 二人对视一眼,又体贴地把头扭开,免得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愁苦,更加发愁了。 “要不,巡城御史……” “就半个时辰,来不及了。” “也是,虽说巡城御史负责京师案件的侦查逮捕,可再是神判,也没办法短短一个时辰内结案。” “这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 嗯?! 二人猛然对视,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笃定与惊喜。 他们异口同声:“许烟杪!!!” * “阿啾!” 许烟杪揉揉鼻子,苦大仇深盯着仓库门。 【可恶,说是赴宴!但怎么没说赴宴前还要工作!】 【但是!谁会请吏部的人办案啊!!!】 到地方时,许烟杪才知道原来窦丞相不止请了他一个,窦府直接给吏部上下每一个官员都发了帖子,将他们请过来赴宴。 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得帮窦丞相找到丢失的聘礼。只有半个时辰…… 当然,整个吏部都知道,他们是陪跑。 一个个假装勘察,实际上都在偷瞄许烟杪。 许烟杪正在一边摸鱼,一边疯狂吐槽。 【为什么找东西要找吏部?巡城御史是吃干饭的吗?实在不行,找工部勘察有没有人用机关,用暗道潜进来啊!】 【吏部来断案?离谱!】 【而且都下班了还要过来加班,太过分了。还不给加班费!】 【不过,这么严密的防盗机制,到底是怎么偷的东西?】 许烟杪左瞄右瞄,发现大家注意力好似不在他身上,立刻悄悄换了个姿势,往柱子上一靠,盯着系统界面的眼睛幽幽闪着光。 瓜来!!! * 要来了! 巡城御史众人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生怕影响许烟杪,不少人还伸直了脖子往那边看。 可恶,好想知道是哪个妙手空空,惊天大盗啊!多不讲究啊,连人家聘礼都下手,听说还是一夜之间丢失的,之前半年里,清点财物的时候都没发现问题。 终于要抓到了。 窦丞相正在弯腰检查锁孔,此时腾地站起来,一脚踩进仓库地面散落的铜钱上,愤怒的一脚直接踩出咔擦碎响。 鸿胪寺卿深深吸了口气,又放松地吐出来。吐息在冬日里变作白色烟气。 之前准备的酷刑,可以派上用场了。 【找到了!】 许烟杪兴致勃勃地用意念点开一页界面。 【等等……】 他愣住。 震惊地瞪大眼睛。 【这这这——】 其他人:怎么了怎么了! 一个两个脖子伸得更长了。 而许烟杪,用一种震撼的,惊叹的,佩服的声音呜哇一声—— 【竟然还能这么偷啊?!】 【把那些小珠宝用那种地方夹住带出仓库……可是那夜明珠也不小了,他不疼吗?】 为了不被老皇帝猜忌,装了十五年的腿瘸,坐了十五年的轮椅? 老皇帝叫来锦衣卫, 低声吩咐:“找两个男人,两个女人,把他们分别分别关在两个庄园里,备足一年的粮食。看看会不会变成女人。” 如果可行, 那以后, 需要打仗需要开荒时, 让所有女人变男人;需要提升人口时,把大部分男人变成女人,只留下少部分男人负责给种子。 想要人要人, 想要粮要粮,这岂不是很完美!而且,以后也不怕男多女少, 或者女多男少了。很多家庭也不必溺杀女婴了!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这个场景,只觉好似闪电直击脑海, 国家前路一片光明。 得亏许烟杪不知道这事,不然肯定眼前一黑。 还前路光明呢!人和鸡的染色体都不同啊喂! 但他现在不知道, 所以还能高高兴兴继续看热闹。 【哦豁, 这道士还在试图裹挟民意逼迫老皇帝呢!】 【就老皇帝这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特别喜欢和人犟的上位者,别说是太子了,哪怕你逼他处置其他人,他犟劲一上来都能把事情顶回去。】 老皇帝轻轻啧了一声。 【不过, 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主子福王倒台了?】 【也对, 毕竟老皇帝没有昭告天下,他为了准备雌鸡变雄这个‘异象’,也一年多没回福王府了。】 大臣们:哦豁! 老皇帝:哦豁! 漏网之鱼啊! 那道士本来想借着气氛, 活动活动自己僵硬的臂膀,甫一动作,唰唰唰很多目光看过来,惊讶中带着戏谑,道士身体一顿,感觉浑身更加僵硬了。 ……这到底,怎么了? 自从来朝堂上揭露出太子是妖邪后,朝堂中人的每一次反应,都让道士觉得心里毛毛的。 * 怎么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呢? 当然是靠万能的锦衣卫。 等这道士悲天悯人一小会儿,便看见有锦衣卫从队伍之外快步走过来,对方还侧头看了他一眼。 “……” 注意到这个眼神,道士眼皮悄无声息地跳动。 随后,他听见皇帝分不清喜怒的问话:“又有何事?” 那锦衣卫又往他的方向看一眼,嘴角肌肉牵了一下,好似在笑。 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了。 便听锦衣卫道:“陛下,臣已查明,此人乃福王余党!针对太子,是为了入主东宫。” 怎么查出来的不重要,反正锦衣卫是万能的,自有消息渠道。 道士一下子绷紧了神经:“胡——” 他们一定是在诈他! 【哦豁!果然被锦衣卫扒出来了,福王也是作死,明知道亲爹的锦衣卫特别厉害,还敢搞小动作。】 老皇帝:没有没有,我的锦衣卫搜集消息的手段还没那么神乎其技。 他其实也一直很好奇,许烟杪到底是哪来的印象,觉得锦衣卫无所不能。 【这道士原来是给福王养蛇的啊!】 【嘶——好大的蛇,吓死我了……诶,他还是我家厨子的三叔?】 【不会牵连到我家厨子吧?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涉及到自己认识的人,许烟杪一下子就淡定不起来了。 【除了有这么一个坑人亲戚外,他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的良民啊!我看看……他也没有掺和进这个事里,只是以为三叔过得不好,来投奔他——不行,回头我得想办法问问连沆,这种会不会连坐。】 被提到的连沆愣了一愣,飞快瞟了许烟杪一眼,心说:哪怕之前会连坐,现在有许郎的这道心声,也牵连不上那厨子一家。 又感慨着叹息:“权力啊……” 这就是许郎手中的权力。 * 随着许烟杪心声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吐露,锦衣卫大致了解了这道士的身份,便开口:“陛下,此人原名羊超,乃广东布政司岭西道肇庆府新兴县训蛇人……” 只一句话,就让自称道号长青子的道士指节攥紧,心脏狂跳。 锦衣卫……消息居然如此灵通?! 他才现身两天,已经查到他的原名、籍贯,还有他的主子是福王这些事? 紧接着,又听见锦衣卫暴露出来的事情越来越多,桩桩件件皆是真相。 道士额角汗水津津,眼里突地蹦出狠绝之色—— 既然已经逃不掉了,他非得多拉些人下水不可! 他走街串巷,训蛇同时为福王打听消息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件事,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主子:“陛下可知,晋王和济北王有首尾,曾和他共营谋反之事?” 天色好似一下子阴沉起来。 “甚——” 晋王? 那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弟弟。陛下重视的家人。 连“晋”这个地方都给他了! 感觉到风雨欲来,不少大臣重重呼了一口气,悄悄看向天统大帝。 但帝王看向了许烟杪,微微透着希冀。 一些大臣猛然意识过来,面对这么爆炸的消息,许烟杪肯定会暴露什么。 那道士说的话,未必是真的! 【啊这……】 然后他们看到许烟杪面上流露尴尬之色。 【晋王还是暴露了啊。】 “嘶——” 大臣们瞳孔地震。 你还真参与谋反了啊! 你图什么呢? 皇帝也很想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图什么。 晋王这个封号不够好吗? 他这些年对这个弟弟不够纵容吗? 帝王独自坐在皇座上沉默良久,座下飘着小截花白,似乎是其主人惊怒之下,拽断的胡子。 “传——”他顿了顿,嗓音沙哑:“晋王。” * “皇兄怎么突然想起来唤我了?” 晋王推着他的轮椅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副胸无大志的样子:“臣弟一向不管事皇兄也知道,若是政事可不一定能帮上忙。” 又不知是真心还是欲盖弥彰,没有被面具遮盖的半张面上,浮现笑意:“臣弟出来前,雍儿和华儿正在睡觉,臣弟想赶在他们睡醒前回去,不然又要哭闹了。” ——晋王妃当初怀的是龙凤双胎。 老皇帝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手一伸,旁边锦衣卫递过来一根棍子。 晋王:“?” 随后就看到他哥抓着棍子,大步流星走过来。 “皇兄!” “你这是要干什么皇……” “啊——” “稍等片刻,我……” “啊——” 棍棍到肉。 许郎心善,见不得这个,十分“不忍”地扭过头去。 老皇帝暴怒的声音响起来。 “小兔崽子,觊觎什么不好,觊觎皇位!还和济北王合作?你傻还是他傻,把朕害死后,他能忍住不登基?” “就你这傻样,还能逃得过济北王的算计?” “还是你这双瘸腿能跑得过济北王?” “蠢货!蠢货!” “蠢死我算了!” “娘临终前让我照顾好你,历朝历代的王爷谁有你过得舒坦!晋地我连儿子都没给给了你!你个龟儿子,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而且,人家济北王有土地有私兵!福王那猪狗不如的废物是我儿子,有血脉大义!你有什么!你有个屁!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不稳重,还学人家造反!” 老皇帝越说越气,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 晋王从一开始咬紧牙关硬挺着,变成了被揍得哭爹喊娘,到最后痛呼声都变得磕磕绊绊了,那棍子还是雨点一样落他身上。 但老皇帝打过仗,知道怎么打才会死人,所以落棍的地方最多只会让晋王伤筋动骨而已。 ——毕竟现在直接打死了,有什么意思。 【哇喔!】许烟杪感慨:【风采不减当年啊,把太子打瘸了也没比这个力道重多少了。】 连沆站在许郎身边,熟悉的双腿一软猛然浮现。 人快哭了。 许郎!这么严肃的时候,能不能别火上浇油了!这个时候你提太子??? * 许烟杪一提太子,老皇帝就想起来了,济北王的目的,可是要气死他亲儿子! 那表情一瞬间更加冷硬了。 “司马綝!你是打算亲手害死你侄子不成!” 【哦!这个到没有。】 【济北王嫌弃他蠢,这事也没跟他说,怕他坏事。】 老皇帝:“……” 啧。 但老皇帝也没高兴起来。 一个准备造反准备了三十年,没到半天就被擒拿的蠢货,骂他弟弟是蠢货,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反而更气闷了。 * 棍棒停下后,晋王终于挣扎着喘了一口气,一边抽气一边茫然:“侄子?什么侄子?”冷不丁反应过来,目光错愕:“济北王对大侄子动手了?!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打算起兵造反吗!” 但他兄长并未露出笑容,反而看他的眼神更冷了,拿起棍子又狠狠抽在他伤口上。一瞬间,皮肉撕裂得更大,血花四溅。 晋王捂着那处伤口,面上的汗水都好像一瞬间映照出血色:“皇兄……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没有太过参与济北王的事情……后来我的王妃怀孕了,我怕东窗事发,就立刻断了和济北王的联络。我现在真的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和王妃关上门好好过日子。” 【杀人未遂就不是杀人啦?】 许烟杪在心里啧了一声。 【济北王如果造反成功,还能留下老皇帝一家子的性命?】 【晋王如果意识到还这么做,就是凭着自己的臆测,不管皇帝一家子的死活。】 【如果没意识到,那就是做事不顾后果,一拍脑袋就干了。】 【不管哪种都挺可怕的。老皇帝也怪惨的,碰上一个白眼狼。】 老皇帝看了许烟杪一眼。 倒不能说他现在心情有多好,但听到许烟杪站在他这边时,表情确实舒缓了许多。 “哼——” 臭小子,不枉我对你那么纵容。 转头看向晋王时,面上怒意又起来了。 这个他倒也纵容了!结果倒是纵容出个白眼狼来! “司马綝!你倒是说说,朕哪里对不住你,倒让你心起怨愤?” 先一步响起来的是许烟杪的心声。 【五分怪济北王,五分怪他自己吧。】 【从小在民间长大,十一岁那年被找到,接入宫,对皇家也没什么概念,看的很多话本子都是形容天家无情的,又觉得自己姓司马,老皇帝姓高,不是一个姓,更得小心谨慎,特别害怕行差踏错。】 老皇帝的拳头握紧,感觉那棍子又开始痒了。 【刚进宫那段时间老皇帝好像比较忙,没功夫管这个便宜弟弟,济北王当时还没去封地呢,就经常托人带书进宫给他看,什么话本子,什么史书……】 【啧啧啧,精挑细算的史书啊。弟弟在寝宫,一斧头杀了当皇帝的哥哥,强行登基。】 【还有母亲偏心,暗中吩咐哥哥把皇位传给弟弟,导致哥哥怀恨在心。】 【哦豁,还有母亲偏疼幺儿,哥哥心中吃醋,在母亲去世后各种针对弟弟。】 【上千年的历史了,他想看到什么贴合自身情况的都有。整个人都成了惊弓之鸟,总觉得老皇帝笑里藏刀,会摔杯为号,让五百刀斧手把他剁了。】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是被害妄想症。】 【嘿呀,原来给他看这些史书,是想要挑起他的野心啊!没想到直接把他吓破胆了。】 【笑死,济北王琢磨着这样也行吧,就没想过给他扳回来。】 老皇帝:“……” 这一回,哪怕是济北王已经被砍头了,他也非要将人挖出来鞭尸不可! 而等晋王回复了他那个问句,说清楚道明白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前因后果,和许烟杪说得无有差别后,老皇帝当即踹了他一脚。 “蠢货!蠢货!史书里还有皇帝溺爱子女,纵容兄弟,怎么不见你去相信这个!” 【那还真没办法信。】 【子女倒还好,兄弟这个……可能一百个皇帝里才有一个对兄弟掏心掏肺。更大可能是掏兄弟肺。】 老皇帝身体一个倒仰,又坚强地复回原位。 低头……快低头…… 大臣们默默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就差跪下去求小祖宗别再往陛下心上插刀了。 晋王迟疑地开口:“皇兄,我……” “闭嘴。”老皇帝面无表情:“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然后,抬脚又踹了一下糟心弟弟那双毫无知觉的腿。 【别踹了别踹了,王妃是神医,还能治好他的腿也说不定,但真踹出其他毛病,就很难说了。】 【哦也对,都造反了,说不定要砍头了,老皇帝才不在乎他的腿呢。】 【诶,说起来,这么久了,王妃就没尝试过治疗晋王的腿吗?不应该啊,他们蛮恩爱的。晋王的腿又不是骨头断了什么的,据说是当年给老皇帝挡刺杀,中毒后就不良于行了。】 【得了医仙真传,她好像很擅长解毒来着。】 虽然很不该,但大臣们的关注点下意识飘了一下。 “小白泽想得也太简单了。” “是啊,那么多年,恐怕双腿早就坏死了,再是神医传人,也没办法让枯木逢春吧?” “而且说不定私底下看过了,但没有效果。” 议论声非常小,而且都是后排的大臣们在嘀咕。前排的大臣们倒是没什么感觉。 譬如窦丞相就揣着手,老神在在。 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在意的。如果真的治好了,才值得震撼吧? 【咦,怪了,王妃倒是想给晋王看看腿,被晋王拒绝了?说是没有可能治好,就不试了?】 兵部尚书昨晚没睡好,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他在前头又不能睡,只能找些事情来试图打起精神。 听到这个心声,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哈欠。 许烟杪还是太嫩了,这有什么难想的,无非是不想再一次被打破希望。人之常情。 【我看看……】 【等会儿????】 【你这腿是装瘸的?!】 【为了不被老皇帝猜忌,装了十五年的腿瘸,坐了十五年的轮椅?!】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在家里也从来没有站起来过。】 【卧槽!就连他的家臣和心腹,都不知道自己主子其实能走路!】 兵部尚书心神猛然一震,霍地看向那坐在轮椅上还被踹了好腿的晋王。 对方低眉垂目,正在向着陛下认错,那双明明有知觉的腿,被踹了一脚也能一动不动。 兵部尚书:“……” 对不起,不是小白泽嫩,是我太嫩了。 你他祖宗的—— 厉害啊! 这到底什么脑子! 一众大臣微微抽气。 正常人谁能装十五年没办法走路啊! 晋王神色一凛。 他发现,他的皇兄表情十分扭曲——难道是杀心更浓了? 不行,他要自救!他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了! “咚——” 晋王将自己整个人甩出轮椅,摔在地上。 然后,艰难地用两个手臂一点一点往前挪动身体。 “皇兄!” “皇兄!” “臣弟知道错了!” “求皇兄开恩,看在臣弟早早与济北王断绝来往的份上,饶臣弟死罪吧!” 老皇帝:“……” 他面无表情看着这奇行种,再度确信:他这个弟弟是真的脑子不好。这个时候还敢再提济北王。还不如提提他们娘,哭着说愧对皇兄,自愿舍去王位,终生为娘守灵呢。 他真的要为这玩意儿发那么大的火吗? “……” 算了,晋王府就不灭满门了。 流放贵州吧。 保命第一! 在老皇帝宣布了对晋王的判决后, 许烟杪蓦地想起?—— 【等等,王妃怎么办?她是无辜的啊!还有那对连周岁都没到的龙凤胎难道也要一起被流放?这活不下?了吧。】 同一时刻, 晋王突然爆发出极大的能量,难得智商在线地向老皇帝述说自己王妃有多么不知情,她的医术有多么高超,能为大夏做出多少贡献。 中心思想就是:“山高路远,求皇兄开恩,饶了我那王妃, 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事。而且她有一身医术,能够??夏效力, ?皇家效力。” 皇帝发笑:“她丈夫和孩子被流放到贵州那个穷山恶水,夫家尽毁,谁知她是否心底含恨,朕怎能放心让她?皇家效力?” 晋王几乎是发挥了有生以?最?的急智,立刻表示:“皇兄!臣弟保证她绝不会痛恨皇家,臣弟一定会说服她的!求皇兄开恩,饶她一命!” 然而泪眼朦胧抬头时, 只能看到皇兄目光森冷地盯着他。 晋王心头一跳, 随即默然无语。 是啊, 他拿什么保证呢? 呼吸一一加重,胸口还在隐隐发疼——如?之前及时背叛济北王, 立下功劳,现在是不是…… 龙椅上的身影如同可怕的黑暗将晋王笼罩, 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影子竟然挪开了。 “……皇……兄?” 晋王的呼唤并没有引起帝王的注意,他发现对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视线远远望着某处。 【王妃真的很无辜的。】 【祸及家?的前提是福也及家?,晋王过于谨慎, 济北王想给他福利都被他拒绝了,王妃什么都没享受到,莫名妙丢了性命也太可怜了。】 【唉,不过皇帝也不会在乎她是不是无辜吧……】 【连?医这么?的利益都没办法打动老皇帝,还有什么能打动他啊?】 小白泽毛色都好似暗淡了不少。 老皇帝回过头?看晋王,突然冷哼出声:“谋反本是举家赴?的情形,不过……你家王妃有贵?助啊。” 这个意思是…… 晋王双眼“唰”地亮了起?。剧烈的狂喜之中,一丝丝疑惑涌上心头。 王妃,认识了什么贵?,居然能让他这皇兄回心转意? 而更懂老皇帝意思的?臣们…… 窦丞吸了口气。 六部尚书面上?情十分意外深。 连沆瞪?了眼睛。 许烟杪悄悄往好基友身边蹭了蹭,发出惊叹:“居然还有能左右陛下决定的贵?,好?奇,好想知道是谁啊。” 连沆:“……是啊。真是出乎?意料。” 许烟杪兴致勃勃地猜:“连郎,你说会不会是皇后殿下?或者太子殿下?王妃行医时正好和他们有过一段缘分,所以陛下才……” 连沆:“……我感觉不是。” 许烟杪??诧异:“这天底下没第三个?能够让老……陛下改变想法了吧?” 连沆表情微妙了一瞬:“这样说好像也对。” “对吧!我感觉一定是……” 小跑过?的锦衣卫咳嗽一声:“许郎,陛下唤你。” 正在聊天的许郎悚然一惊。 【老皇帝不会注意到我在闲聊吧?】 【应该没那么闲吧?】 非常闲的老皇帝在?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肩膀,慢悠悠地说:“许烟杪,你应该知道,朕现在心情很不好。” 许烟杪迟疑地看着他:“……是?” “?,说有趣的事情?让朕高兴高兴?” 许烟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唯。” 【有趣的事情,晋王被自己隔壁领地里一个姓皇名太子的小史吓得挖了三天逃命地道,算不算?】 姓皇名太子?! 老皇帝本?双手抱胸,听到这话,腰不着痕迹地直了直。 升斗小民……说胆小是真胆小,每次有风吹草动就把门一关,躲在门后瑟瑟发抖。 胆,那也是真?胆啊。还敢叫皇太子! 叫了皇太子还不算,还敢举着这个姓名当小史! 老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糟心弟弟一眼。 会被这个吓到,倒也……不意外。 糟心弟弟也在看他。 晋王直接被惊到了。 他现在离老皇帝很近,近到特?敏锐地察觉着皇帝身上气息的变?。 在那好看的许姓青年上前?后,明明没说几句话,他那兄身上那股子暴躁情绪立刻稳定下?,像极了炸毛的狮子一下子被?顺了毛,又可以平和地卧在原处。 这?到底是谁啊? 晋王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许烟杪。 暂时看不出?有什么特?的地方,只能说……得很好看。看起?格外的清澈。 * 许烟杪琢磨了一下,挑挑拣拣,挑出一个他这个位置,有可能打听到的事情:“陛下可记得凤阳府定远县那位‘千古孝子’?” 见自家陛下满脸“有这玩意儿吗”的表情,老御史当可靠地提醒:“陛下,此?至孝,父母去世后悲痛欲绝,不舍离去,竟住进墓道中,守孝至今,足有二十年。” 老皇帝打量了一下这件事,便笑道:“原是位孝子,许烟杪你……” 一句“有心了”还没说完,便听见许烟杪后半句明显是没刹住地脱口而出:“他在墓道里喝酒吃肉,还生了五个胖娃娃!” 说完,许烟杪默默闭上嘴,不敢吭声。 老皇帝:“……” 你觉得这事我能听着高兴? 朕高兴什么?高兴那“?孝子”坚持了住墓室二十年,被你这么一揭穿,功亏一篑? “……咳。”想了一下这件事,老皇帝苍老的胸膛突然爆发出一阵?笑,之前得知治下有孝子时,微微提一下嘴唇的笑容根本没办法和这个比。 ?然自己倒霉的时候,看??倒霉最能让自己的心情好起?。 ——那些御史已经在记录这件事,至于那位想当官的“?孝子”,现在?说当官,很快就要被治罪了,罪名就是“不孝”。 老皇帝伸手示意许烟杪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做的不错,朕如今开心多了。” 【诶?这么简单就可以了吗?】 许郎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悄悄松了一口气:“谢陛下。” 【太好了!没有出问题。】 【啊……我本?只想当个角落里的咸鱼,这么频繁被皇帝宣召真的好危险,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皇帝?时不时叫我一下嘛?】 ?臣们:“……” 汝听,?言否! 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削尖脑袋想往上爬的?的心情吗? 可惜他们的心声是没办法让许烟杪听到的。 许烟杪依旧在苦恼:【犯个小错被贬出京不知道行不行……】 ?夏君臣:“!!!” 当然不行! 谁知道?器的判断规则是什么?万一,许烟杪当了地方官后,变?所有地方官都能听到他的心声,那……他们的秘密怎么办! 全天下都知道皇帝被孙子戴了绿帽子?全天下都知道兵部尚书不洗澡? 【算了,太危险了,路上碰到劫匪很容易一命呜呼,哪怕平安上任了,都有可能发生老虎闯进县城、州府的事情,还是在京城窝着比较安全。】 ?夏君臣提起的那口气猛然一松。 是啊是啊!京师特?安全!皇帝就在这里,天底下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晋王啊……”老皇帝迅速打岔,免得许烟杪又胡思乱想。 而晋王则是心跳猛然漏了一拍,消极想法丛生。 ——难道,皇兄是在消遣自己? 随后,就听见皇兄?有深意的话语:“朕之前在心里暗下一个决定,一切交由天意,倘若许烟杪没能使朕心情变好,再有贵?,朕也不打算饶你那王妃。” 晋王:“甚——” 【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这么压在我身上,我自己还不知道?!】 许烟杪和晋王——一个手掌后怕到微微颤抖,一个鼻尖冒出汗珠。但此刻都是如出一辙地瞪?了眼睛。 狗皇帝把脑袋向后重新靠在椅背上,手掌摩挲着下颔:“现在看?,天命如此。”?手一挥:“那就放了你夫?还有那两个孩子吧。” 晋王双臂一软,支撑起?的上半身又重新摔回地上,嘴巴呼哧呼哧喘着气。 ——这个时候还没忘自己是个瘸子的?设呢。 头脸之前被皇帝的棍子揍过,腮帮子鼓肿一片,此刻吐字有些艰难:“谢……谢陛下?恩。” 皇帝挑了挑眉:“你这也是遇上贵?了吧?” 这个话一出?,晋王反应过?后,看许烟杪的眼?立刻不一样了。 确。如?不是许烟杪哄得他皇兄开怀,他妻子的命运还不知会如何。 或许他那些作?暗桩的酒楼、赌坊还有钱庄,都可以…… * 晋王很怕?。 许烟杪现在知道晋王有多怕?了。 全?每一个州府,都存在着他的暗桩负责打探消息,但他从?不售卖这些消息,反而像是仓鼠囤过冬粮食一样,将这些情报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时不时看两眼才安心。 ——他能知道自己领地隔壁州府的小史姓名,都是?这些暗桩的存在。 现在,这些暗桩都被他以谢礼的名义交给许烟杪了。 许烟杪反手就上交给了朝廷。 对此,朝廷的做法是:“既然是晋王的私产,他又赠给你了,你收着便是,朝廷还没有穷到抢夺?臣的财产。” ?夏君臣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有了暗桩,小白泽就有了合理的情报?源,那以后岂不是可以…… 老皇帝露出了向往的?情。 群臣露出了期待的?色。 虽然风险增?了,但利益也更多了啊!说得简单直白一,比如问一下哪里有金山…… 【不行不行,这些暗桩绝对不能收!】 ?夏君臣:等等!?什么不可以!你说个理由出?,你说了之后我们立刻给你驳回去。 【我又不傻,皇帝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臣子掌握一支强?的情报力量。】 老皇帝急了:我允许啊!!! 【如?朝廷坚持不收,要立足牌坊,我就……我就……唔,想办法当着全朝廷的面毁了那些情报?源,?手也全遣散……不,万一老皇帝怀疑我是?整?零呢?我知道了!送去当兵,分散到各营,平时无令还不许出营地,放在老皇帝眼皮底下他总安心了吧?】 【还是保命要紧。】 ?夏君臣:“!!!” ?、?啊! 惊!堂堂太子当街碰瓷,竟是因为…… 许烟杪觉得晋王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这也算是阴差阳错救了他了吧, 他居然恩将仇报,给我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 暗桩是昨晚给的, 东西是早上上朝时上交的。 如今还在朝堂上,许烟杪心里吐槽几句,面上也不太敢表现出来太大的表情。 然后他一抬头:“???” 【诶?刚才是说了什么重要的政务吗?我看看……也没有啊?】 【我愁眉苦脸是为了暗桩,怎么那么多官员苦着脸?一个两个还可以说是家里出事了,总不至于家里全出事了吧?】 当场有御史站出来:“陛下!臣有本要奏!” 群臣:哦豁! 以前这样的情况,他们都是表情紧绷, 生怕那把火是往他们身上烧,又或者是哪几个派系之间要对上了, 自己该冲锋陷阵还是小心谨慎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现在嘛…… 快让我们看看是哪家的倒霉蛋被拉出来转移小白泽的注意力! 御史:“臣要弹劾永昌侯。” 群臣:哦豁! 原来是这个倒霉蛋啊! 永昌侯的胡子抖了抖,一脸懵然。 不能吧,他最近连走路都变得轻手轻脚,一下朝就往府里钻,路上遇到什么事都心平气和,怎么就被弹劾了? 御史:“永昌侯于伐倭之战中,以数万敌尸筑巨型京观, 是也不是?” 京观, 就是武将为了炫耀自己的屠杀, 把敌人的尸体堆成高丘后再盖上一层浮土。 一向被视为残暴野蛮的做法,受人诟病。 要是搁以前, 永昌侯对这种弹劾一向是不屑一顾的,反正他有军功, 陛下难道还会为了敌人没办法入土为安来找他的麻烦吗! 但现在…… 永昌侯心虚气短:“确有此事,但我……我是为了威慑敌寇……” 那御史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然而质问的语气倒是温和:“屠城也能威慑敌寇,将敌人的尸体投掷进城中也能威慑敌寇, 侯爷为何单单选了京观?” ——当然,御史也不是支持屠城,倘若永昌侯屠了城,他照样也要弹劾。 永昌侯像是被掐住后脖颈的猫,眼神飘忽,讷讷不言。 御史锋锐的目光在他面孔上划过:“因为京观是野蛮中的文雅,残暴中的内敛,比起屠城,更能炫耀武功,使土人不得安居。屠城只能震慑一时,腐烂的尸体堆垒成塔,才更能长久镇压当地人心。” 简略来说就是:别说什么震慑,谁还不知道谁,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与欲望,将它当作一座“丰碑”而已。 永昌侯觉得对待敌人,再残暴也没关系,自己也没有屠杀平民,只是把俘虏给杀了——杀俘确实不道德,但反正杀的又不是华夏人。 其实他想反驳也能反驳,比如咬死了自己立京观就是为了长久震慑倭人,以免他们日后生出反心。不过,想到现在是非常时期,永昌侯张了张嘴,还是把反驳的话语憋了回去,闷闷地说:“京观之事,确是我的不是。华夏乃礼仪之邦,对于俘虏,理应怀柔……” 御史深以为然:“是啊,足足五万土人,你怎么能都杀了呢?都是壮年男子,压去挖金山银山,能挖数十年呢。” 御史摇了摇头:“京观还是太残暴了。” 其他人:“……” 如果那些人知道活下来的代价是挖数十年的矿,说不定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当然,也说不定有人会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永昌侯长吁一声,感慨万分:“你说的真对,我还是太野蛮了。” 要论钝刀子磨人,还得看这些文人啊。 许烟杪目不转睛地看着,脸上表情渐渐恍然大悟。 【如果是这样,那对永昌侯最好的惩罚是不是让他去拆了京观,焚烧尸体,把那片土地清理干净?】 【土地都被血浸透了,那一块颜色都黑了,得把那片土挖了吧?血腥味也好浓……】 许郎,你怎么也跟御史学会了! ——你不要什么都学啊!!! 永昌侯手一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内心的呐喊几乎透出脸皮。 老皇帝眼中放出了光彩。 这真是个好主意!为了京观惩罚他的爱将他舍不得,但京观这事就和屠城一样,不立个态度不合适。 而且也不用挖土,那块地方正好用来种地,浇了血,填了肉,也是上好的花肥。 想着一些恐怖的事情,老皇帝漫不经心地说:“永昌侯,你建的京观,你负责拆除,可有问题?” 永昌侯那健壮的身体委委屈屈缩下去:“陛下,没有问题,臣还有个把子力气,能够将京观那一处地方清理干净。” 恰在这时,许烟杪嘀嘀咕咕的心声传来:【道德不道德什么的,对倭国我是无所谓道德的,但尸体不处理干净会产生瘟疫,那块地方以后还要流放华夏人呢。】 【而且,也不知道瘟疫会不会顺着海水漂到大陆。】 【回头看看能不能提醒一下吧。】 永昌侯突然沉默了。 其他大臣也沉默了。 他们还真没想到这茬。 都过去七个月了,应该……问题……不大……吧?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决定让晋王妃一起过去,看看情况——她不是医术高明吗?正好,也不能白白放人。总得有些用处才行。 许烟杪也想到过了七个月。 【诶!等等!都七个月了,怎么才有人弹劾永昌侯?难道是因为跨海,消息传递得慢?】 大夏君臣倒是一派云淡风轻。 这算什么。在官场上,别说七个月了,有心想搞你,七年前的事情都能翻出来。 ——他们一眼便看出来,永昌侯定然是得罪了人,否则不至于等七个月才有人提。 不是什么大…… 【哦豁!】 【居然是有人暗地里倒卖军饷、倒卖武器!被永昌侯的义子查出了一些苗头,就想着用京观这事给永昌侯找些麻烦。】 群臣:“……” 好的,这个确实是大事。 【诶?岂不是说那个御史被当枪使了?】 永昌侯和那名御史顾不上黑脸了。他们与大多数官员一样,下意识去看皇帝脸色。 ——金台之上,帝王的面容竟是一片冷静。 * 永昌侯听到自己身边那位太常少卿骂了句脏话。 当然,不止太常少卿,他也想骂脏话。 有小白泽在官场,这种明显会触及陛下底线的事情,谁还敢再做啊!你小小收个贿赂,还能说是为了补贴家用,军饷都敢伸手,这是脑子进水了吧! 千万千万不要是他手底下人干的啊! ——此刻,不止永昌侯这么祈祷着。 【这胆子有够大的,兵部右侍郎……】 惊叹的目光如同海浪,从四面八方拍挤而来。 兵部右侍郎心一惊,又很快平静下来,思索一番后,断定:“不是我,我没做过,想必又是小白泽说话大喘气——估摸着是我哪个下属吧。” 唇角还带着些许笑容。 宛若那海中礁石,任由风浪,我自巍然不动。 周边同僚不禁暗叹一声:好心性! 【……这女婿吃了几斤熊胆啊,对军火伸手,真有他的。】 兵部右侍郎腿一软,幸好旁边同僚扶得快,不然摔出动静来,引起许烟杪的注意,进而联想到他的心声能被别人听到,就大祸了。 “你没事吧?”同僚小声问。 兵部右侍郎喉咙发紧,咽了咽唾沫:“我千防万防,想着自己家风清正,子侄绝不敢做这种事情,就高枕无忧了,结果我忘记防备女婿!” 女婿犯法,会牵连他家的啊! 女婿的九族就包括了岳父岳母。 同僚们:“……” 合着你刚才云淡风轻,是因为你以为和你无关啊。 不过,知道倒霉蛋是谁,他们就放心多了。 一时间,众人心思浮动,有人琢磨着借此机会排除异己,有人琢磨着自己会不会被牵扯进去,如果有牵扯了怎么把自己摘出来,还有人—— 比如刑部主事梁瑞,一心为公,就绷紧嘴角上前:“陛下,臣听闻太子殿下不日将回京,不知将以何等规格迎接?” 清澈的大学生是听不出来了。 但是朝堂里有的是人能够听出来: 陛下!别再将锅甩给锦衣卫了——主要是这次隔了七个月,再甩给锦衣卫容易暴露,倒不如说是太子在外打听到的。 老皇帝也听出来了,便作出回应:“非是甚么大事,不必特意迎接。朕会遣人去郊外奉迎太子。” …… 太子回归时,十分扼腕。 “怎么本宫一离开,京师就发生了那么多有趣的事情呢!” 现在听人讲述,不是那个味儿! 他那个舍人一板一眼地说:“如今还有一个‘热闹’正等着殿下。” 太子笑眯眯地挥手:“不急不急。” 随后耐着性子,将兵部右侍郎的女婿里里外外查了一遍,拿到其真实的倒卖军饷与武器的人证物证,这才在某天早晨,对着铜镜清了清嗓子,带着所有证据,志得意满地上了朝! 芜湖!乐子来了! 【芜湖!太子殿下回来了!】 太子顿了顿,扭头,看到许烟杪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差点维持不住脸上温雅清润的笑容。 心头突生不好的预感。 【可恶!好想问一下他堂堂太子碰瓷流氓的感觉怎么样。】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老老实实去排队买盐水鹅,因为流氓想插队,直接自己上手揍的太子,还不许身边的侍卫帮忙。】 【然后对方撞了他一下,他就顺势躺在地上叫唤,连哭带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诉他们欺负瘸子……啊这,太子怎么看起来经验这么丰富啊?】 【这也有点太厉害了?】 太子:“……咳。”他努力压抑了一下内心的得意之情,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弯。 惹得他那几个看过来的老师更加难以置信,吹胡子瞪眼,脖颈耳朵气红一片。 堂堂太子和地痞流氓打架,这像话吗! 老皇帝下意识:“好!!!” 声如洪钟。 还美滋滋地想:我儿当年混迹市井的看家本事还没丢,上得朝堂,下得街市。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然后就看到那些年纪大的大儒们转过头来,幽幽地看着他。 老皇帝:“……” 他虽然人挺混不吝,但确实尊师重道,也教儿子尊师重道。当下拿过奏表假装是在看奏折,还用手推了推眼皮,浑然天成的一副看奏表看得眼累的模样。 城管大队来啦! *  只要能保命, 区区绿帽算什么。 两百年前,异族入主中原, 神州分裂,王朝林立,其中有个王朝的皇帝只信任太监,所以他要求人们想要做官就必须自宫,哪怕是这样,都有人前仆后继割鸡割鸡呢。 听说当时整个王朝直接多了两万太监。 他只是戴个绿帽而已——他自己知道自己没戴就行! 然后, 积攒起来的气势就被许烟杪两句话破掉了。 【啊?有这件事吗?】 大学生完全摸不清这后面的弯弯绕绕,困惑地挠挠脸颊。 【当年偷龙转凤, 不是因为他以为老会稽侯迟迟不给他请封世子,是由于他年过三十都无子,对方更想立他那个生了七个儿子的二弟当世子,所以杜夫人那一胎才必须是个儿子吗?】 老皇帝眼中闪过奇异的光。 会稽侯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恐慌。 再然后,便看见对方露出爽朗的笑容:“哈哈哈,会稽侯啊。” 会稽侯脸上泛起了惨白。 “朕十分同情你的遭遇。”如果他不笑那更能有说服力,“既然如此, 朕送你一个儿子, 让他给你养老送终。你看, 你二弟的幼子如何,还是个娃娃呢, 养得熟,朕再封他为世子……” “不!!!”会稽侯不顾还是在朝堂上, 还是有罪之身,几乎是用尖叫来反抗。 安静吃瓜的工部尚书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人是魔怔了吧,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不伏低做小, 那么大声地反驳君王? 太常寺卿低低开腔:“看他这样子,莫非是受了刺激?” 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压着声音也防不住里面的振奋:“不知道是什么刺激!若是那许……能说说就好了!” 工部尚书:等等,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侧头一看,差点心跳骤停:“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脱口而出后自知失言,懊恼地闭嘴。 就算太子十日里只有二三日来上朝,他身为臣子也不应该如此说话。 太子抄着手,笑眯眯:“最近朝堂有趣的紧……”身后,想把他拽走却又不敢强行动手的三五个太子舍人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太子似乎完全没察觉,只是把脑袋凑到工部尚书和太常寺卿之间。 “此地无甚太子,我只是过来找人聊聊这件事。” 他兴致勃勃:“你们说,他是不是嫉恨他的弟弟,嫉恨对方当年险些抢了他的世子之位,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一直不肯在老会稽侯故去,自己继承爵位后,杀了假世子,抱养侄子?” 工部尚书欲言又止。 反倒是太常寺卿对于八卦很是关注,主动往太子这边蹭了蹭,低声:“臣亦觉得是如此,不然他何必让一个野孩子占了世子位置。” “对对对,这会稽侯看着不像是不敢杀人的样子!” “臣如今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年轻时候怎么不多关注打听会稽侯府的事情呢!那时候老会稽侯还没立世子呢!” 太常寺卿十分扼腕。 痛失大瓜! 太子遗憾叹气:“我当年还在军中时,和老会稽侯不熟……”然后简直唯恐天下不乱那般,兴奋极了:“但是!许烟杪一定知道!” 许烟杪确实知道。 他本人对老皇帝怎么诛心会稽侯没兴趣,他只想吃瓜。 【芜湖!破防了破防了!】 【哦哦!难怪会破防,原来是从小就比不过孪生弟弟啊。】 ——古人讲究多子多福,双胎、多胎从来就不是什么不祥之兆,反而生下双胎、多胎会被说其父母是福泽深厚,祖宗保佑。 ——而且生多胞胎,还能得到朝廷奖赏米钞。 【文采文采比不赢,武斗武斗比不过,自己靠着爵位混吃等死,弟弟都自己爬到嘉兴府同知的位置上了。】 “好可怜啊啧啧,会稽侯的脸都白得没有了血色。” “那可不,毕竟戳中了痛处。” “从小白泽透露出来的消息看,是不是说如果不是这卫晋(会稽侯)在老会稽侯还活着的时候,抓紧时间让杜夫人生了个儿子,那世子的位置还不一定到他手里?” “哎呀,老会稽侯就是太重视嫡长了,最后看他有了儿子,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认为他可以撑起卫家门楣。” 吃瓜群众:嘀嘀咕咕,窃窃私语…… 【不过这也难怪啊,人家五更起床一直学习到半夜三更的时候,你在琢磨哪件衣服最好看最有气质,出门后最能被夸“有匪君子”。】 【人家埋头苦学君子六艺,冬日不怕冷,夏日不嫌热的时候,你在邀请好友举办宴会,互相吹捧,互抬名声。】 “脸又从白变青了!!!” “哇!那胸口起伏很严重啊,会不会被气死?” “许烟杪那话怎么说来着?破……” 【就连生孩子的数量都比不过人家,人生里唯一能比得过的事情,就是自己有爵位而这个孪生弟弟由于晚出娘胎一步,只能屈居自己下面。】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考虑过继侄子,在他眼里那可是仇人的儿子。就算以后会喊自己爹,他也绝不愿意让对方的儿子拿到爵位。甚至因此产生了ptsd,其他兄弟、堂兄弟的孩子也不考虑。】 百官:“哇哦!” 原来是这样! 会稽侯:“够了!!!” 太子拍手:“破防了破防了!” 老皇帝:“……” 大太监小声:“陛下,殿下他……” 老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揉了揉眉心:“随他去吧。” 【咦!】 老皇帝猛然抬头。 直觉告诉他,许烟杪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其他官员也这么想,根本克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虽然很不厚道,但是……看别人的笑话真的很快乐啊! 你看那会稽侯,全身的肉都在颤巍巍地抖,破防得十分严重。 【呜呼!】许烟杪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之前看八卦时就一句“某某出生时六趾”,一扫而过,没联想起来。啧啧,老会稽侯,会稽侯,会稽侯的两个弟弟以及几个侄子侄女,还有谢洛水,都是六趾!反而是假世子脚趾十分正常。】 【多趾畸形为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疾病,无论生男生女,患病几率都是一半一半。这家人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了,居然都中标了!】 会稽侯条件反射盯向自己的脚,瞳孔倏然一缩。 原来,最大的破绽,在他自己身上。 ——在场人也听不懂什么染色体,什么遗传,但他们大致听懂了,卫家人基本都是六趾。 光有六趾还不能完全证明谢洛水就是会稽侯的嫡女,但,如果再加上长相相似,家中还有会稽侯夫人用过的面盆呢? 这些,已经足够让天下人信服,而非被他们误以为皇帝是个乾纲独断,冤诬大臣的昏君了。 老皇帝决定收回吐槽许烟杪是张“破嘴”的话。 这人多乖巧多懂事啊!知道什么叫为君分忧! “卫晋。”都不称呼爵位了,“锦衣卫早已查明……” 把许烟杪心声里那些决定性证据全部说出来。 又看向谢洛水:“谢氏,可愿随宫人去后室褪去鞋袜?” 谢洛水已经被这场巨大八卦冲得思维混乱,呆愣在原地,连是质问还是怀疑都想不起来了,头脑一片空白。 反而是那个假世子崩溃:“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是卫家人!谢洛水才是侯府嫡女!怎么可能!” 她不是一个贫民女子,任他欺辱也求告无门吗! 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假世子突然冲到杜夫人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娘!你说话啊娘,我才是真的!我才是!” 他娘“啪”地给了他一巴掌,清脆又响亮。 吃瓜的百官:“芜湖!” 好用力的一耳光,脸蛋红肿,还带着指甲刮出来的血痕,都毁容了吧——板上钉钉了!这绝对不是她亲儿子! 杜夫人冲到谢洛水面前,干咳两声:“洛水……这名儿真好听。洛水,我是你娘啊!那杀千刀的卫晋,居然为了爵位,把你换了——你这些年受苦了吧,娘真是心如刀绞……” 谢洛水回过神来,在一连串的声音轰炸中,抬眼望向身前的杜夫人,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我被世子……不,我被卫敏哄骗归家时,夫人初时很愤怒,以为是我勾引了卫敏,真正改变态度那一日,是在我沐浴之时,夫人不顾下人阻拦,傲慢地闯进来……想必就是那时,看到了我的脚,随后,夫人就变了,对我非常好,还多次说把我当女儿看待……” 谢洛水盯着杜夫人看,眼睛里的水光却好似冒着火:“是把我当女儿看待,还是,我就是你的女儿!” 一阵冷风刮过,杜夫人哆嗦着抱住手臂,面对谢洛水的质问,哑口无言。 谢洛水大声地问:“后来要尚公主,你们怕皇家发现,就把我关起来,你养大的畜牲喝醉酒后【强】【暴】我——” 她半点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避之不谈的事情,更不认为需要小心翼翼维护自己的贞洁与自尊。 ——那是尊贵的上等人吃饱喝足后才有闲心去思考的东西,她在田野里赤脚奔跑时,没有人会斥责她不自尊自爱;她穿着短打露出胳膊和腿在地里种植庄稼时,没有人会惊呼她不守贞洁。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小白泽眼睛里全是大厨在煮干丝。 这干丝嘛, 就是豆腐片切细丝,是扬州菜。 太子就蹲在他身边, 嘚啵嘚啵地介绍:“我和你说,干丝还得用扬州的豆腐干,又薄又有韧性,非常吸汁,其他地方的豆腐干都缺了点味道,可惜这东西没办法带过来, 只能用京城的豆腐干,实在是大有缺憾。” “不过我特意带了扬州最好的煮干丝大厨回来, 他能把豆腐干一片切成三十六片,丝丝细如马尾,普通厨子只能切成十六片,更精细的最多二十片。” 许烟杪瞧着那大厨游刃有余地将豆腐干变成一堆豆腐丝,再浸两次水去豆腥,随后往去过油的头道清汤里一丢,待干丝吸足了鲜鸡汤, 再往里面加火腿丝、笋丝、银鱼丝、木耳丝、口蘑丝、紫菜丝、蛋皮丝、鸡丝, 反复地烧, 反复地煮,将八种味道都煮进干丝里。 “我和你说。”太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这是最常见的吃法, 你第一次吃便给你做这个,其余的还有什么脆鱼挂卤、脆鱼回酥, 蟹黄、腰花、鸡皮倒也不赖,我更喜欢只往里面加虾仁、干贝,一个字——鲜!” 许烟杪只顾着点头了。 等那松软浓厚的煮干丝端上来时,许烟杪顷刻之间就吃了一大碗, 最后还意犹未足地端起碗喝光了汤汁。 太子就会吃多了,倒了一杯浓茶,吃两口干丝呷一口茶,特别讲究。 许烟杪犹豫来犹豫去:【好像这么吃更好吃的样子,但茶真得好难喝,不想喝茶。】 太子嘴角微妙地往上挑。 【诶,太子笑什么呢?】 太子也不遮掩,笑得更加坦荡了。心里转瞬想出一个解释,正开口:“你……” 【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应该是还不知道自己被亲妹妹背刺的事情。】 【老皇帝派去宣扬他功绩的人,应该快跑完北方了吧?】 太子笑不下去了。 手里筷子一抖,往下滑穿了那肉色漂亮的银鱼丝,打得汤水溅起。 发现许烟杪面色有些异常,太子把筷子握在手中,斜晲过去,好似自己方才打那一下汤是佯怒:“许烟杪,你一直盯着我看作甚?” 【诶?我只看了两三眼啊?】 “啪——” 太子双手一合,飞舞在煮干丝上方的蚊子就殷红地躺在手心里。仿佛自己从始至终都在专心致志打蚊子,而不是听到许郎困惑的心声。 他当然知道许烟杪并没有一直在看他,只在他喝茶的时候好奇地瞧了两下子,筷子打汤汁的时候又好奇了一下子。 但,先声夺人就得这么说嘛。 在他对面,许烟杪盯着木桌面上落下的两滴辣子油,迅速整理好回答,避免尴尬:“我见殿下笑得开怀,便忍不住多看两眼,好奇殿下是否在扬州遇上了高兴的事情。” 太子擦干净手心后,拿筷子去搅那滑细的豆腐干丝,笑意盈盈:“扬州很有趣,不过我看许郎苦恼自己喝不喝茶的样子,更有趣。” 随即夹起一筷子煮干丝,用汤匙一托,送进嘴里。 【哦豁!一个完美的闭环!】 在许烟杪冷静地作出判断时,太子也很冷静,冷静得差点用大拇指将细长筷子拦腰按断。 快跑完北方?当然要先跑北方,因为他当时就在南方,在扬州! 不愧是皇帝亲自吩咐锦衣卫指挥使去办的事情,他真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呢!呵呵呵! “咔——” 太子低头一看,筷子已经断了,还蹦出来一根木刺飘在鸡汤上。 抬头就看见许烟杪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想起了一些不高兴的事。”太子瞅了两眼许烟杪,突然“啪”地一拍掌:“许烟杪,你之前帮襄阳对付我家老头子……” 许烟杪立刻郑重申明:“我当时并不知公主身份。” “一样一样,这个不重要!”太子撑着下巴:“也帮我出个主意如何,咱们俩也是一起摸过老虎的交情了。” 许烟杪想到那天摸大老虎脖子和屁股时温热的触感,再低头看看自己吃的煮干丝,鼻间仍飘着豆腐的清淡鲜香…… 许郎痛心疾首:【可恶,当官果然不能收受贿赂,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千防万防,居然都没能防住这腐败的官场。】 太子正要笑,又连忙憋住,亲自动手盛了满满一大碗煮干丝,放到许烟杪面前,豪气万丈:“你要是帮我!煮干丝管够!除此之外,还有清炖狮子头,萝卜丝饼,甜面酱腌萝卜头——我还带你去扬州玩!” “还有……”太子左右看了看,看到许烟杪淘来的摇摇椅,狮猫站在上面,拱起后背,恶狠狠地对着墙上的光影叫。 对,他们这一餐是在许烟杪家里吃的。 太子一指这只猫,话语掷地有声:“你儿子以后洗澡,香皂我全包了!它梳毛的梳子,剪趾甲的剪刀,磨趾甲的砂纸,都交给我!我还给它买鲞吃。以后我来你家,必拎鲞上门!” 许烟杪浑身一震。 【好歹毒的心思,居然转去讨好我家乖崽!】 太子得意地笑,举起一根手指:“就一次,我对天发誓,绝对不把你供出去!” 许烟杪试探地问:“殿下究竟想干什么?” 太子扫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我爹暗地里对我做了一些事,还以为我不知道。我一定要反击。” “我要让他以为我玩物丧志!” 【诶?这还要现在以为吗?不是早就……】 太子冷酷地忽略了这道心声。 然后继续:“我还要让他觉得我沉迷享受,奢侈无度!” “怎么样——”太子面露期待:“许爱卿,能办到吗?” “能是能,但……” “帮本宫做事这段时间,不必上早朝。” * 和早朝不早朝的没有关系,许烟杪答应下来,完全是因为太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不答应,未免太不给储君脸面。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不然比起掉脑袋,也只能不给脸了。” 许烟杪嘀咕着走向东宫,吩咐太子的人去准备一些东西。 【太子说要奢侈无度,但我也不能真的准备特别贵的东西,不然到时候被老皇帝责骂的就是我了。】 【最好是看着贵重,实际上不值钱,或者不怎么值钱。】 【有什么是这样的呢……】 【有了!】 许烟杪双眼发亮。 他别的不会,但他会烧舍利子啊! 别笑,就是舍利子。这东西还被人申请了专利,叫什么“舍利子制品的制作方法”。他不会烧玻璃,也不会做水泥,烧舍利子大概是他知识点里少有的现代工艺了。 ——毕竟,会烧这东西说出去就很酷。 ——说实话,许烟杪有想过如果当官当不下去,就去卖舍利子。什么颜色的他都能烧,而且不一定需要人骨头,鸡骨头、牛骨头都可以。 …… 太子天天在东宫翘首以待,等啊等,等啊等,等了月余,才终于等来许烟杪的好消息—— “东西在龙门山。” 太子面上的严肃顷刻化成笑脸。 立刻把亲爹拉过去。 到了山脊,老皇帝捻转着翠玉扳指,悠悠闲闲地问:“行了,我的太子爷,大冷天的,叫我们来山上作甚?” 后面,几名本来在武英殿议事的大臣在心里用力点头。 十一月啊!寒风萧瑟啊!让他们这群老胳膊老腿上山!冻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太子走在前面引路,听到这个话回头一笑,笑容灿烂:“这月余,臣差人寻南寻北,费心寻到了个好物件,特来献给陛下!” “呵呵。”皇帝皮笑肉不笑。 面前是他亲儿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这人要拉屎,本来之前还想着是不是其他事,现在他确定了,这讨债玩意儿肯定是奔着故意气他来的。 太子别开脸,免得亲爹看到自己眼底的亢奋。 虽然不知道许烟杪会准备什么东西,但必然是奢豪的,却绝不会到劳民伤财的地步——反正他是没看见许烟杪有很大的动员,更没听说过有什么地方频繁出现杀人夺物,家破人亡的事情。 奢豪的东西,他爹最不喜欢了。而太子沉迷搜寻宝物,也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一举两得!完美! 而且,有大臣们见证,不怕他爹封锁消息! 远远地,太子就看到许烟杪准备的东西,立刻伸出手指隔空一点,语气高昂:“陛下!臣准备的物件就在那儿。” 窦丞相作为随行一员,看过去后,发现那东西被好大一块布遮盖住,便弯起眼睛笑:“陛下,殿下特意寻来的物件真真高大,实是孝心可嘉。” 礼部尚书为了爬山,发冠都歪去了一边,此刻一边扶发冠,一边狐疑地去看太子。 孝心?真的吗?他怎么感觉好像不是很对? 太子目光晶亮:“陛下!还请揭盖!” 老皇帝瞥了儿子一眼,脚上动作不停,手也不曾闲着,伸手拉住粗麻布就是一拽。 太子勉强维持着冷静,目光灼灼看向那边。 心里已是雀跃:果然!这事找许烟杪是对的!看那形状,铁定是栋房子,而且不大。如此,就算他建了座金屋,也费不了什么钱。 然后,粗布滑落,是一座一室小房子,房子不是重点,重点是墙上,密密麻麻镶满了“珠宝”。 有莹白圆珠,状似珍珠,甲盖大小,镶嵌着一整面墙,几乎数不清颗粒。 有幽亮的黑莲花,托在墙根,仿佛将整座房子托离地面。那“黑莲花”宛若水之精华凝结,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还有赤色的半透明屋顶…… 礼部尚书堂堂一个二品大员,说话都结巴了:“这这这——这该不会是血玉吧?如此大一块……” 太子你从哪里拿回来的? 该不会是真的去抢了吧? 屋檐下还悬挂了七彩珍珠!!! 七彩的! 这可比他们之前想象的金屋、玉屋珍贵数十倍。价钱当然也十分可观。 窦丞相判断了一下:“没有百亿没办法建起来。” 所以……他这外甥哪来这么多钱?收贿赂了?还是吸食民脂民膏? 老皇帝的眼神危险了起来。 太子呆呆望着那珠光宝气,金钱堆起来的水晶屋子,突兀打了个寒颤。 手下意识摸向了完好无损的那条腿。 以他爹的性格,看到这样的房子,会把他另一条腿也打瘸的! 他只是想气气他爹,没想到许烟杪能给他准备这么大的惊喜啊!!! “爹!” “爹!” “你冷静!我觉得这其中有误会!” “肯定有误会!” “你别拿树枝!碗口大很疼的!” “舅舅你快拦一下我爹啊!救命——” “嗷——” …… 许烟杪站在山脚,手搭凉棚遥望着山上。 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心里又得意又美滋滋。 【完美完成任务!】 【烧了一个月的鸡骨头鸭骨头,可算是搞定了!】 【我还辛辛苦苦抓老鼠,给它们喂了好几天的石英砂才拿进窑里烧的。给太子整了个七龙珠,都是拳头大小,颜色七彩的,太子肯定感动坏了!】 【可惜找不到镭,不然高低给他整一个荧光闪烁。】 让我看看,是哪家倒霉蛋被选中了! *  “公主殿下。”驸马露出一个冷冰冰的微笑:“你抢了枝枝的位置这么久, 也是时候该还给她了。” “砰——” 大门被踹开。 “还给谁?”一个酒壶夹杂着愤怒砸进来,砸中驸马脑门。 “哎呦!” 驸马捂着头, 瓷器的猛烈撞击带来了强烈的眩晕,刺痛感从头皮一路传下,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子在慢慢地切割。而那些陶瓷碎片划破了面部,锐利的疼痛宛如无数根针在刺入皮肤。 渗出血液的小伤口发热发痒,驸马吃痛,一时间竟不知该继续捂头还是去捂脸。 公主瘫软在地, 手臂无力地垂在身旁,手心还留着汗珠。她抬起苍白的脸看向大步走过来的人, 呼吸急促:“爹……” 驸马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果真是自己那岳父——天统大帝。 身后竟然还跟着丞相及六部尚书,皆是似笑非笑看他。 那腿……当场就软了。 “陛、陛、陛、陛下——” 驸马牙齿打颤,不敢置信。 皇帝怎么会突然来京郊!还那么巧合在他要杖毙万寿公主时出现! 重点是!为什么还会带着一帮重臣啊!谁见探望女儿见女婿,会带大臣过来啊!特意过来抓奸吗? 许烟杪上下打量着万寿公主的驸马。 【这就是敢杖毙公主的驸马?开国六国公,宋国公刘诜的次子刘怿?那个什么……诗、书、画三绝,大夏第一才子?】 【长的倒是人模狗样, 怎么干得出来打伤公主眼睛, 在公主小产后, 故意纳八房小妾,在公主病床前跟小妾滚床单, 还让公主给他那个白月光的弟弟求官的破事来的?】 许烟杪心里每说出驸马一项罪状,老皇帝的怒火就上蹿一节, 那鼻息越来越重,仿佛有一头愤怒的野兽在他的胸腔中咆哮着。 终于,化为惊雷怒喝:“来人!将此獠拖下去斩首。府中小人知情不报,皆以斩罪。其长兄幼弟同罪, 念及其父有功,发边卫充军。再,父革去国公之位,母去诰命,皆贬为庶人!” 这真的是给足宋国公面子了,不然九族非得玩个消消乐不可。 刘怿却不这么想。 这位所谓的第一才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似依旧玉树临风,不卑不亢:“陛下,臣在家中训妻,何罪之有,得陛下如此重罚?” 可他胸膛里加快的心跳,额头上滚落的汗水,腋下和身体各处部位渗出的焦臭与惊慌的气味,无一不显露出他的情绪异常紧绷。 老皇帝默然片刻,语气古怪:“训妻?你说你在训妻?” 刘怿望向万寿公主,用那张光洁得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对着她,嘴角弧度微深:“公主可以作证。” 所有人都看向万寿公主。 公主静默,两三息后张口:“爹……” 说话动作扯到下颔青紫,便是一个停顿,然而后面出口的话,竟然不是告状:“求爹收回成命,怿郎……怿郎只是一时气急,他没想伤害女儿。” 老皇帝:“……” 老皇帝:“哈?” 刘怿淡淡一笑。这就是他的底气。 ——公主的爱慕,他一清二楚,并且,为之作呕。 万寿公主知道自己是犯贱,可……她真的舍不得伤害怿郎啊…… 于是怯怯地望向老皇帝:“爹!女儿求你了!” “你等会儿、等会儿——”老皇帝用右手大力掐着眉心,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话来:“他带着小妾在你病床前交..配,你还能为他求情?!” 交..配这个词未免过于粗鲁,驸马难堪地握紧了拳头。 万寿公主更是面容一白,艰难地开口:“爹,你……你怎么知道……” 难道锦衣卫已经深入到她身边,她却没发现? 老皇帝高深莫测一笑,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公主是爵位,并非官职。驸马都尉倒是官职,却非是有官印之职,属于虚职,他们都无法听见许烟杪的心声——驸马他爹宋国公倒是可以听到,却没有把这事和儿子说。 主要是,宋国公也不知道儿子平时在家里打着公主玩儿。 总之,他们如果有官印,就能听见某人活跃的心理—— 【公主该不会是被pua了吧?】 【这也难怪,时不时被骂两句恶毒,估计还经常被这垃圾驸马指责自己抢了另一个女人的位置,又不好意思把这些和别人倾诉,只能在后宅默默忍受,不告诉自己,自己深爱渣男,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傻逼渣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没担当、没责任心,用着驸马的俸禄,享受着皇亲的地位,不好好对待公主,还贬低打压人家,真是人渣。】 【可惜了,公主可能真的以为自己爱到离不开渣男,根本没发现自己是被pua了。】 【哔——】 【哔——】 【哔——】 老皇帝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许烟杪。 皮……皮什么艾? 什么意思? 又冷着脸看依然在为驸马求情的亲闺女,思索了一下,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万寿。” 万寿公主听得爹爹呼唤,仰头看向他,瞳中仍闪烁泪光。 老皇帝站立着,垂眼盯住她,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又一圈散开。 “朕赐尔户部司务一职,稍后便去户部任职吧。” “什么?”这是懵逼的万寿公主。 “什么?”这是懵逼的户部尚书。 窦丞相:“可是……” 老皇帝一个眼神过去,窦丞相憋着满肚子话却不敢说,只能皱着眉,望着万寿公主,指望对方知趣一些,主动拒绝。 万寿公主原本还不解爹爹为何如此安排,瞥见驸马面上微微闪过的不忿,一下子大澈大悟了。 大夏驸马无实职,任你再才高八斗,当了驸马都不许做官,更不许和朝臣往来,否则做结党营私..处理。 刘怿一直膈应着这事,对她态度不好,也有自身不得不远离官场的缘由。 若非自己强求他做驸马,他本该在世人面前煜煜生辉,一路扶摇直上,由朝中新贵变为爹爹肱骨之臣。 都怪我…… 是我欠他的…… 而如今他又恶了爹爹,爹爹故意以此来嘲讽他…… 短暂的静默后,万寿公主低声说:“儿领旨。”感受到驸马愤怒和怨怼的视线,始终不敢回头。 驸马啊…… 万寿公主在心里轻轻地说:你恨我吧,只有让爹爹高兴了,才能让他放过你。 老皇帝大笑,拍了拍公主发顶:“好孩子。” 万寿公主笑得很勉强。 老皇帝再次拍拍她脑袋,和蔼可亲地说:“至于男人嘛,爹再帮你找,找个更好的……” “不!爹!不不!”万寿公主直接打断了老皇帝的话,哭着摇头:“爹!求求你!女儿求求你,怿郎他是无辜的!是……是女儿逼他的,都是女儿强迫他娶女儿的!若非如此,他本该可以和心上人双宿双栖,是女儿强求……” 【啊这,果然是pua啊。】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来。 万寿公主没能遮掩住表情上微妙的变化。 那个声音如同丝绸般柔和,又宛如微风轻抚,轻盈地穿越空气。每一个音节都清晰而纯净,让人心醉神迷,久久不能忘怀。 声音都那么好听,那人…… 万寿公主是个颜控,不然也不会一眼相中驸马,非他不嫁。 所以,她条件反射地抬头去找声音的主人,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一群美大叔身后的小年轻。 窥到对方的第一眼,尽管心有所属,万寿公主依然顿了一顿,不自主地把眼移开,哪敢去看那艳丽眉眼。 这一刻,什么心上人,什么求情,都想不起来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男人也能长得那么好看?驸马在他面前,都显得寡淡了。 随后,万寿公主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人……说话时似乎没有张嘴? 万寿公主仔细去看,那张形状十分好看的唇,在日光下确实不曾张合,然而年轻的声音依旧在往她耳朵里钻。 【成亲前,觉得公主太霸道太厉害,没办法拒绝,成亲后怎么就不怕公主了?各种欺负各种虐待,这时候怎么不担心这个恶毒女人找老皇帝撑腰?】 是……腹语? 他在乱说什么! 万寿公主瞪大眼,就要出声为驸马反驳。却被父皇一巴掌拍在肩膀上。 扭头一看,父皇压着嗓音,不紧不慢地说:“听着。” 好好听着许烟杪这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嘴! 老皇帝心中十分痛快。 许烟杪抨击他的时候,他恨不得把人拖下去砍了,但许烟杪抨击别人的时候,他就快乐了。 【说什么被逼无奈,骗骗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人而已,真觉得自己被逼迫,害怕被皇权残害,婚后更会夹着尾巴做人好吗,还娶小妾?要娶也得忍到老皇帝死了吧?】 老皇帝:“……” 万寿公主:“……” 万寿公主认真看着老皇帝,试图用眼神传达:爹,这就是你想让我听的话? 听他编排爹你怎么死的?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里是哪里?你只不过是宫里普通妃子生的女儿,这里是京郊的庄子,你死在这里,只要我说你是外出不慎坠崖,就没人会知道。你又不是皇后所出,陛下也不会为你多费心思。” “咳咳咳——” 万寿公主扑打着他,拼命挣扎,然而这狠心的驸马只是把手越掐越紧,几近将颌骨掐断。 “公主殿下。”驸马露出一个冷冰冰的微笑:“你抢了枝枝的位置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还给她了。” “砰——” 大门被踹开。 “还给谁?”一个酒壶夹杂着愤怒砸进来,砸中驸马脑门。 “哎呦!” 驸马捂着头,瓷器的猛烈撞击带来了强烈的眩晕,刺痛感从头皮一路传下,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子在慢慢地切割。而那些陶瓷碎片划破了面部,锐利的疼痛宛如无数根针在刺入皮肤。 渗出血液的小伤口发热发痒,驸马吃痛,一时间竟不知该继续捂头还是去捂脸。 公主瘫软在地,手臂无力地垂在身旁,手心还留着汗珠。她抬起苍白的脸看向大步走过来的人,呼吸急促:“爹……” 驸马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果真是自己那岳父——天统大帝。 身后竟然还跟着丞相及六部尚书,皆是似笑非笑看他。 那腿……当场就软了。 “陛、陛、陛、陛下——” 驸马牙齿打颤,不敢置信。 皇帝怎么会突然来京郊!还那么巧合在他要杖毙万寿公主时出现! 重点是!为什么还会带着一帮重臣啊!谁见探望女儿见女婿,会带大臣过来啊!特意过来抓奸吗? 许烟杪上下打量着万寿公主的驸马。 【这就是敢杖毙公主的驸马?开国六国公,宋国公刘诜的次子刘怿?那个什么……诗、书、画三绝,大夏第一才子?】 【长的倒是人模狗样,怎么干得出来打伤公主眼睛,在公主小产后,故意纳八房小妾,在公主病床前跟小妾滚床单,还让公主给他那个白月光的弟弟求官的破事来的?】 许烟杪心里每说出驸马一项罪状,老皇帝的怒火就上蹿一节,那鼻息越来越重,仿佛有一头愤怒的野兽在他的胸腔中咆哮着。 终于,化为惊雷怒喝:“来人!将此獠拖下去斩首。府中小人知情不报,皆以斩罪。其长兄幼弟同罪,念及其父有功,发边卫充军。再,父革去国公之位,母去诰命,皆贬为庶人!” 这真的是给足宋国公面子了,不然九族非得玩个消消乐不可。 刘怿却不这么想。 这位所谓的第一才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似依旧玉树临风,不卑不亢:“陛下,臣在家中训妻,何罪之有,得陛下如此重罚?” 可他胸膛里加快的心跳,额头上滚落的汗水,腋下和身体各处部位渗出的焦臭与惊慌的气味,无一不显露出他的情绪异常紧绷。 老皇帝默然片刻,语气古怪:“训妻?你说你在训妻?” 刘怿望向万寿公主,用那张光洁得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对着她,嘴角弧度微深:“公主可以作证。” 所有人都看向万寿公主。 公主静默,两三息后张口:“爹……” 公若不弃,便拜为义父…… 许烟杪发誓, 自己真不是故意撞上的季岁。 实在是季岁排场太足了,他远远看见, 有些好奇,就往这边走了一下。发现是季岁时甚至有些惊讶——这人不是已经被贬出京了吗? 然后,更好奇了,顺手一翻,发现季岁是来送义子考会试的。 【哦豁!是个考生!】 【这不就巧了吗!第一个倒霉蛋就决定是你了,季岁的义子!】 看完他的事情之后, 许烟杪陷入了沉思之中。 有……有些难评…… 第二天上朝时,许烟杪依旧没忍住发出感慨。 【季岁他是不是眼神不好?】 前来上朝, 准备汇报州府工作的季岁感受着那些微妙飘来的视线,心头一跳。 他现在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但他能判断,肯定是许烟杪说了什么,这些京官才会是如此表现。 现在问题就是……许烟杪到底说了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 【以前护着皇太孙,最后发现这不是他亲外甥也就算了,对方还祸害了他心心念念找了大半辈子的闺女的女儿。】 【到现在好不容易挑中了一个看着人模人样的秀才, 收他当义子, 想要让外孙女在他去世后有个依靠, 又挑中了一个……emmmm,好难形容啊……】 老皇帝揉了揉眼底的青黑——选择让许烟杪当主考官后, 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本来没什么精神,一听到这个心声, 立刻不动声色地瞟向季岁。 ——能让许烟杪评价好难形容,季岁挑中的究竟是何等奇葩? 好奇.jpg 季岁感觉到加诸在他身上的视线更多了。然而朝堂之上,他也没办法询问别人到底听到了什么,只能面色愈来愈沉, 一颗心也不停往下沉。 【啧啧,原来他当时中了秀才之后,不止是瞄中了季岁,还瞄中了相近两个州府的知府啊。】 【运气也太好了,直接救了安庆知府的家眷,得了赏识,要收他当义子。哦豁,还不满足,又去金陵挑了一个重病女子,衣不解带的照顾,等人走了,四处宣扬自己和亡妻的爱情故事——实际上人家只认识他不到七天。】 【不过这么肯下苦工,也怪不得金陵知府没看出来他心怀鬼胎,还觉得他重情重义,想嫁女儿。】 【还好还好,没嫁成。还得多亏了这秀才有三个选择,想挑拣一下——有够地狱笑话的。】 【笑死,所以还是季岁最合适是吧?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外孙女,妹妹是太子妃不可能给他过继儿子,他一过去就能享受最好的资源。】 【好惨。季岁知道后要气死了,他被选中不是因为他在三人里学识最好,魅力最大,是因为他没有儿子啊哈哈哈哈哈哈!】 【季岁现在还以为对方认他当义父,是仰慕他学识呢!】 【货比三家……啊不对,爹比三家!】 “噗——” “咳咳咳——” 细碎的喷笑声传进季岁耳朵里,这明显已经是克制过的结果了。 季岁绷紧了脚尖。自己没办法听到心声,偏偏又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让他心底丝丝缕缕飘起烦躁。 许烟杪到底说了什么!是和他有关的吗? 和季岁交好的官员理理衣服,踮着脚过来,转述的时候,将心声内容用自己的语言说了一遍。 ——除了那个“爹比三家”。 这个必须用原话,不是原话没有味道。 * 季岁差点被这味道呛咳血。 听完后手都在抖,轮到他汇报事务时,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嗯?季公是不是喉咙不舒服?怎么感觉发音有些怪?】 还没等能听见心声的大臣们偷笑,他们就听到许烟杪后面的话:【反正跟我没有关系,我还是关心关心当主考官的事吧。】 【黎尚书说了,这次有十三个官宦子弟来考——那我得着重注意一下了。】 【有谁来着……哦!詹事府少詹事的侄子!这个记一下!】 正在看热闹的少詹事直接被这句话炸了个底朝天。 缓过来后,心都凉了半截。 别、别啊!我侄子有什么好注意的!他老老实实来参加科举,我也从来没有向别人打招呼要关照他!他来到京师后甚至不怎么外出交友! 本来没什么事的,一关注,没事可能都变得有事了! 少詹事相信自己侄子不会科举舞弊,但万一呢!而且,万一关注一下,发现人是好的,但他家里有些事情不怎么好,这可就完蛋了! 说不定十年寒窗苦读直接成了无用之功。 【吏部尚书的妻弟也来考了,我长官的妻弟,嗯……一定要重点关注,免得他做出什么,有损长官名声。】 吏部尚书:“……” 突然就觉得十一月的天确实寒凉入骨。 说好的只关注妻弟,许烟杪应该不会关注着关注着,觉得顺便看看吏部尚书家里的情况……吧? 应该不会吧? 【嗯?长官怎么看我了?】 【唔……应该不至于是让我漏题吧?】 吏部尚书嘴角一抽。 他好不容易坐到尚书的位置,为了一个妻弟就去铤而走险,用小腿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许烟杪也自己否决了:【应该不是,长官他看着人也不傻。】 吏部尚书:“……” 你还知道我不傻啊? 【除了少詹事和吏部尚书,还有谁来着?啊,对了!御史韦达的儿子!】 【芜湖!又多了一个素材!这位韦御史的儿子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韦御史好会做官啊,记下来!】 【厉害了,老皇帝让他负责监督夏律的刻版发行,统共花了三万两白银,他报价八百两,剩下的钱全自己垫付了!】 【我看看这个行为要出什么题……唔,情商还是逾矩?】 其他官员悄悄摸摸看向韦御史,视线里半是震惊,半是怜悯。 第一个受害者来了。 都怪兵部尚书!没事提什么官宦子弟! 韦御史急忙对着周围人否认:“我不是,我没……” 话语一顿,讪讪收声。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许烟杪的指认,下意识就想靠抵赖脱身。但现在…… 有锦衣卫走到他身边,轻描淡写地说:“皇爷让在下给韦御史带一句话:御史家中资产颇丰啊。” 韦御史感觉自己回什么都不对,整个人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慌里慌张。 ——是的,他垫付这件事情并没有告诉皇帝。但是一部分高官对此有所察觉,他主要是想向这些高官表明,自己会来事。 他已经靠这手会来事,让好几位高官对他赞不绝口了!升官发财就在眼前! 但现在,全被许烟杪搅黄了! 韦御史也不敢怨恨许烟杪,只能偷偷瞪几眼兵部尚书。 你没事提什么我儿子要来科举!我难道还能帮他舞弊不成! 你就不能把他当一个正常考生对待吗! 【唔,应该还有……】 兵部尚书感觉到不少目光煞气沉沉盯着自己的后背,并未慌张,反而把腰挺得更直了,眼中带着一抹亮色。 如果不是在朝堂上,如果不是怕许烟杪听到,他高低得来几句—— 怎么了怎么了,寒门学子对比官宦子弟本来就吃亏了,再不盯着点,万一就有人看在他们父亲/长辈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华夏是个讲人情的地方。都不需要给什么小抄,提前安排个好一点的号房啊,监考时不经常在对方身边走来走去导致对方紧张啊,甚至科举开始前给圈个重点暗示一下从哪本书出题……哪怕是小白泽在,也不可能杜绝这种事情发生。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死死盯着他们。 太医!快叫太医!!! 许烟杪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但他听话,不瞎折腾, 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 ——既然兵部尚书提点他要关注这些官宦子弟,那他就重点关注一下。 结果一下朝,那些官宦子弟的家人/长辈就围绕过来了。 “许郎才十九岁便能登至公楼,真是年少有为啊。” ——至公楼就是科举时主考官观看考生考试的地方。 “我那族人已四十余岁了,还在考贡试,实是羞愧。” “我家小子也是——许郎, 我这个人喜爱东想西想,此刻只想坦诚相待, 我希望这孩子是有真才实学,如此才能更好为陛下效力。若是德不配位,必有灾难。许郎切莫对他手软。” “俺也一样!” 许烟杪被围得水泄不通,一通轰炸之下,就记得一个核心思想:【就是让我公平公正是吧?】 【他们不说我也会公正啊。不管这些人说真话还是在暗示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 大学生昂然扬首。 【高考——不是,科举搞人情的, 都是垃圾!】 ……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出去, 许烟杪迎头就撞上了季岁, 拱手作了一揖:“季公。” 随后就走。但那若有若无地瞟几眼的视线…… 季岁太阳穴直跳,特别想拽住许烟杪, 告诉他你要么就直接走人,要么就大大方方说出来有什么事, 这种若有似无的目光,不是摆明让人心里在意吗! 等人走远后,季岁拉过一个官员——是朝廷知名的老实人:“许烟杪刚才在心里说了什么?” 那被拉住的官员顿时惊惧不已,嗫嚅不言。 ——很明显, 许烟杪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好几个呼吸后,那官员才小声说:“他……他在夸季公……”感觉到季岁不信任的目光,官员:“他说……季公很有勇气。” 季岁:“?” 还真的是夸? 绝不可能。许烟杪没事夸他作甚。 “你仔细说来,吾不怪你。” 那官员一咬牙,往下说:“许郎说,季公你很有勇气,先是看错了结发妻子,又看错了假外甥,竟然都没发现自己看人的眼光有问题,还敢认义子,妄图让义子给疼爱的外孙女做靠山,也不怕被吃绝户,真有这个想法,与其自己选,还不如抓阄盲选一个靠谱……季、季公?” 季岁的心梗已经体现到脸上了。 停顿片刻,他才不悦地开口:“世有女户,我的家财和人脉自然是留给我那外孙女的,但女子多艰,若家中无男儿,总会有魑魅魍魉想试一试能不能从她身上撕一块肉——他一个萌儿,懂甚!” 那官员小声:“许郎在心里提到过这事,他说:与其相信外人,还不如相信太子妃。” “他还说,如果一定要季公你自己选,还不如挑完后,先把看得顺眼的全都剔除,从剩下的人里挑出一个你看着最不顺眼的……” 对于这份“侮辱”,季岁深呼吸一口气,决定跳过去。 “他以为吾是不动脑子便作出此事么?吾认义子,自与其立契为证。有义男签字、保人签字、知见人画押,在吾去世后,其需护吾外孙女周全,为其护航。若不守契约,当受惩罚——季某虽亡,可亲朋好友还在世。” ——但送去皇家就不一样了,如果皇家人欺负阿筝,没人会为她出头。 那官员小小声:“许郎还说,季公与公之亲朋好友年岁颇大,义男却年轻,迟早会升成高官。彼时,无人会为了一个孤女去触他霉头,一纸契约只能凭靠其良心。” 季岁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何尝没有隐秘地担忧这些事呢?可阿筝不愿意成亲,他也不想逼迫阿筝,只能想办法为她增多一些亲戚,让外人不敢欺辱她。 他又能怎么办呢? “若我年轻时留下一儿半女就好了……” 那官员欲言又止。 “其实,这个,许郎也说了……” 季岁猛地一噎。 这人是怎么在心里想那么多事的! “他说了什么?” “他说……”那官员捏着嗓子学许烟杪的声音:“季岁你怎么不让位给你那个义子,让他保护你……” “荒谬!”季岁一甩袖子:“我堂堂男儿——” 官员:“……其实这个,许郎也有话说。” “……” 季岁一个心梗,梗得眼前一黑。 官员:“他说,季公你也可以当女的……呃,后面的话有些粗俗。” 季岁按住直跳的眉心,额头青筋暴起:“说!” 那可是你让我说的啊! 那官员带着一点微妙的看热闹兴奋:“许郎说,依靠别人这么爽,你自己怎么不爽一爽呢——季公?” “季公?!” “太医!快叫太医!!!” * “他与我说过,为何会认义子……” 秦筝细声细气地述说。在她对面坐着的,是窦皇后。 ——她会和季岁同行,就是为了能来京师见皇后。皇后给她留了一个牌子,如果想入宫,就可以拿着这个牌子去皇后的庄子里,到时候自有人安排。 说完义子的来龙去脉后,秦筝的喉咙生了锈,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沉默着,微微低头。 窦皇后覆住了她的手。 秦筝微讶地抬头。柔软的掌心传递来温热,似要流遍她全身。 皇后殿下温柔地问她:“阿筝,你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这个是她能知道怎么组织语言的。 “我平日里除了看书,学习舞蹈,便是去乡间义诊,为那些看不起病的人治病。” 说着这些话时,秦筝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她没什么崇高的理想,也不曾想过什么医者仁心,她只是想为自己找一些事做——不过,她也确实怜惜穷人没钱治病。而这种怜惜,和她救皇太孙,救路边伤了腿的小兔子,是一样的。 窦皇后向着她微笑:“阿筝的医术很好。我这次身体微恙,便是阿筝瞧出来的。”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窗缝中穿进一缕煦阳,照亮花瓶里那枝腊梅自花瓣尖蔓延自根部的冰霜。金边浅浅,晶莹剔透, 秦筝耳廓边的一层彤色也是浅浅。 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学的是野路子,开药方也只懂得用便宜的药材,殿下心善,才愿意入口。若是太医……” 窦皇后脸上的微笑便变成了失笑:“我并非生下来就是皇后,年轻时别说珍贵药材,便是便宜的药物,也不一定用得起。反而是阿筝你开的药方,令我倍感亲切。效用也好,一贴下来,身体都松快了许多。” 秦筝更加羞怯了。那彤色都从耳朵蔓延到了面颊。 窦皇后问她:“季岁既然在操心自己百年之后你的去处——你自己可有想法?” 秦筝红润的脸微微白了些。 她打起精神来,认真回答窦皇后的话:“我也不知。或许会在乡间当个普通大夫——但一定要将脸划花。” 迎着窦皇后了然的目光,秦筝眼圈红红:“哪怕是碍于季公,哪怕季公派了壮士在我身边保护我,我行医时,依旧有男人想对我动手动脚,纵然戴上面纱也无济于事。日后……只怕更会猖狂。倒不如毁了这张脸。” “或许像季公所说,嫁人后有个依靠会好很多。可我不想这样……殿下,我不想嫁人。” 皇太孙的事情,给秦筝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对嫁人更是抗拒重重。 窦皇后道:“阿筝,你可有想过,你自己的学识便是依靠?” 秦筝愣住了。 “你的舞技能让你去公主府做一教舞的师傅,背靠公主府,寻常人哪里敢欺辱你。而你的医术——” 窦皇后柔声道:“太子不慕色,且身体不好,若是有人能够常住东宫,为他调养身体,我也能心安——京中虽有医仙传人,可她夫君被流放,陛下对她心怀防备,忧她在药中耍心眼,便无法让她去医治太子。” 秦筝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时常磨制草药的手。手指微微弯曲,似乎想要握住什么,却又略显迟疑。 “不是怜惜,也不是施舍——”窦皇后说的话,几乎将秦筝的心陡然揪紧:“你能过得如何,全凭你的医术。” “若我儿再活个二三十年,那时你已三四十岁,又是在宫中当女医,无人敢觊觎你。唯一可以让你身不由己的,只有下一任帝王。可若我儿能再活个十年,你也四五十了,世间娇嫩的姑娘众多,下一任帝王又如何会将目光放在你身上?” “阿筝。” 窦皇后将秦筝的手虚虚握成拳。 神态认真:“季岁关心则乱。可我是要和你说的——” “人这一辈子,能依靠的,唯有自己而已。” 我……是不是误入什么修罗场了? 庭院里风送梅花, 满园都是香气。 猫与狗嬉闹地钻过栅栏,肥公鸡咯咯地叫。 优雅与俗气并存, 季岁的梅花园子里,有时会飞来秦筝养的鸡,他弹着琴,那鸡就咯咯咯地叫,不一会儿就会有雇佣来的婢女神色慌张地进来,把鸡抱走。秦筝是不想和他相处的。 这些都远在庐州。 ——他是庐州知府。 如今, 季岁只是躺在京师的旧宅中,被裹进厚被子里, 有些出神地望着帷幔。 就在方才,秦筝来找他了,是他从未听过的轻快脚步。随后告知——或者说,当时在他的感觉里,其实更近似于一种宣告。 他外孙女告诉他,她已经找好了自己的路,她要去为太子调理身体, 自己为自己挣一个自由自在的将来。 季岁……很沉默。 他突然意识到, 秦筝……或许并不需要他为之方方面面都考虑好。 ——她自己也能很好的活下去。 * 季岁在宅子里沉寂了三天, 不理外事。 直到第四天,权应璋找上门来。 已经八十八岁的老爷子拄着拐杖, 却是身体硬朗,走起路来精神昂扬, 步履轻松。进门之后,视线往季岁身上一放,见他一副沉寂的样子,眉毛一竖, 突兀冷笑:“毛诗为伪作一事,想来你已知晓了?” 《诗经》如今分为四个版本,古文《诗经》乃是以上古文字写成,分别称为齐诗、鲁诗、韩诗。 而今文《诗经》则是用今时的文字书写,通行版本是毛诗。 古文学派领头人将毛诗打为伪作,分明是在掘今文学派的根。 本来还要死不活的季岁倏然抬起头,望向权应璋时那道视线的凌厉,宛若闪电划出一线天。 他掸了掸衣袖,起身,一字一顿:“哦?愿、闻、其、详。” 气氛顷刻便剑拔弩张起来。 权应璋身后有不少古文学派的人,他们的目光锁定着季岁,一边忌惮,一边又心情放松。 ——季岁如今看着已经为外孙女和外放当官的事情打击得一蹶不振了,就算勉强打起精神,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便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人声:“季公!!!” 季岁望过去,只见今文学派的官员一个两个狼狈地看着他,分明是被欺负惨了。 季岁的眼眸微微眯起:“说说,怎么回事?” 便有今文学派的官员上前,迅速组织措辞:“季公,‘贻我来牟’这一句里,‘来’字是否用错了!今文认为‘来’通‘小麦’,然而不久前,古文学派提出,‘麦(麥)’字下面是‘夂’字,夂为脚趾向下,麦子如何长脚?是以,古时,‘麦’这个字应当是代表‘行走’。‘来’不可能通‘麦’。” 以此证得,今文学派对于诗经的注解,是错的! 季岁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从这个官员的用词可以看出,“来”不能通“麦”这个观念,居然让今文学派不少人都忍不住认同。 这可……不太妙。 章句训诂本就是今文的基石,倘若没办法反驳,只怕今文学派的不少学子,要么道心破碎,要么转修古文。 但他要从哪里反驳呢? 权应璋驻着拐杖在一旁耐心地等待,但实际上,他也不觉得季岁能想出来——或者说,至少短时间内想不出来。 季岁没急着作声,只眉头是越皱越紧,眉心沟壑深深。 今文学派的官员注视着季岁,眼中有光。 须臾。 季岁“呵”了一声,吩咐:“取纸笔来。” “是!!!” 今文学派的官员强忍激动,急冲冲地取来纸笔。 这回轮到权应璋皱眉了。 苍老的手按紧了杖首的斑鸠,紧绷得仿佛即将炸毛的猫。 季岁在纸上写了“來(来)”字,口中道:“来有禾麦之形。左右两边的人字,便是麦穗下垂的模样。” 权应璋讥诮出声:“如此岂不更证实‘来’字在旧时象征禾麦?仍然无法证实‘麦’在旧时亦象征禾麦——季小子,你这是要弃暗投明,来我古文学派?” 季岁却像是没有意识那般,对这声讥诮不发一言,只平静地在旁边写了个“麥(麦)”字。 紧接着,他不紧不慢地说:“《诗经·大雅》有言,诞降嘉种——此句言明:良种乃上天关怀赐下。天所赐予,‘麥’字又是‘上來下夂’,上边是麦,下边是脚趾向下,不正应了‘麦从天来’的说法?是以,‘麦’亦是禾麦,而非行走。” 古文学派的官员们脸色一变,没想到居然真的让季岁找到了反驳的方向。 季岁开始了反击。 “权公连《诗》都未曾看完……”他玩味地,傲慢地一笑:“与其斟酌训诂,倒不如归家去研习‘回’字有几种写法。” 今文学派的人相互间对视,都能看到对方脸上流露出来的惊喜。 一个两个目光灼热地看向季岁,眼神里是毫无掩饰的憧憬。 季公!!! 群山环拱之月!!! 古文学派的人视线不受控制地滑到他们的月亮身上。 权应璋的大脑出奇冷静。 一句句训诂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一个个字形一息之间同时闪现四五个。 破局之法到底在…… 在这里! “天是上天?”权应璋的拐杖往地上一杵,平静地望着季岁:“可笑。” “毛诗谈及《周颂·思文》,言其乃‘后稷配天’之乐歌,其中‘思文后稷,克配彼天’一句,尔等蠢蛮莫非是忘了?天,天子也,麦从天来这个‘来’,不应当是‘来到’之‘来’,乃赐予、赏赉之‘赉’。麦从天‘赉’,麦从后稷所‘赉’也。” 现在轮到季岁绷紧面部肌肉了。 …… 在季岁的宅子里,只有古文学派部分官员与今文学派部分官员知晓,今古二派的领头人开始了言语上的激烈厮杀。 季岁忘却了这些日子的忧心,也忘却了对外孙女的“操心”,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和古文学派的人掰扯经典,上一句还是《诗经》,下一句就说到《周礼》,从《春秋》的微言大义谈到天道人事,从孔孟之道谈到古经不重时政,枉为仁义。 权应璋那边也不甘示弱,狂喷今文学派以经术为治术,失去孔孟精神,实乃陷思想于绝境。 一场又一场的辩论激烈地升起,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等到月上枝头,不得不结束辩论的时候,季岁的家里已经不能看了,到处都是推桌子砸碗的痕迹。 季岁从新划了剑痕的案几上捧起一碗热茶,慢腾腾地喝:“不送。” 权应璋带领着古文学派的人踢开地上的果盘,迈过成了碎屑的纸张,帮助本来就摔裂的笔杆子“啪——”地扩张裂缝…… 即将跨出门去那会儿,权应璋背对着季岁,苍老的声音平静地说:“季岁,你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人。” ——你不该,让自己就这样沉寂下去。 季岁:“……” 他沉默了两三个呼吸,不知是真是假:“我只是在家中梳理后续要做的事。” 权应璋也沉默了。 很快,他都不拽文嚼字了,直接破口大骂:“狗鼠辈,羞与尔共事!” 【哇喔!权老这是恼羞成怒了吧!好一个老傲娇!】 权应璋猛地一扭头,就看到季岁的墙头上,冒出一个熟悉的脑袋。不知道在那家看了多久了。 再回忆一下,好像刚才辩论的时候,确实有些奇怪的声音。但双方辩论得太激烈了,没人去分心注意。 “混小子!怎么哪儿都有你!” 还傲娇——虽然他不知道傲娇是什么意思,但光听那个“娇”字,就知道臭小子绝对在心里挤兑他。 【完犊子了,被发现了。】 【早知道刚才发现辩论结束就该跑的。】 许烟杪迅速从墙上下去,绕至大门走进来:“权老。某是路过时听到古文今文的辩论,听得心头火热,按耐不住靠近这场文学盛宴。” 权应璋瞥了他一眼。 也没拆穿——《论语》都记不全的小子,想品尝什么文学盛宴。来看热闹才是真的吧! 但想到那个“傲娇”还是心里憋着一口气,看这小子哪哪都不顺眼。 当即讥道:“如此闲不下来,会试的题想好了吗?是用《春秋》还是用《孟子》?不过不管用什么,混小子你可别忘了这里面的内容可不是死记硬背,只看个表皮就行了,人名要了解,地名要通读,典故要牢记,字义也不能囫囵吞枣,可别冒出来看到‘阳货’直接误以为是‘阳锋’的笑话。” ——阳货,是个人名。 阳锋……嗯……就是去势那个势。 但这一番连讥带讽的,落到大学生耳朵里,却换来特别真诚地一句:“多谢权公指点!某一定通读经典释意!” 权应璋一噎。 许久之前许烟杪来激他出山时,那一口一个“权公说的对”“权公大才”的回忆又浮现出来。 当时他就是被这么噎得心口发疼,偏偏对方是十分的真心。 【权公真是好人啊!】 许郎不仅嘴上说,心里还跟着感慨。 权应璋:“……” 他听到了那些不孝徒子徒孙压抑的笑声。 一群小兔崽子! 看许烟杪还在等他说话,并且一副信赖请教的模样,权应璋干巴巴地道:“不必道谢,还有,章句训诂也要……” 等等,章句训诂?! * 许烟杪从未见过权应璋那么热情的视线。 懵了一下:“权……权公?” 权应璋此刻像极了最有耐心的猎人,小心翼翼踩在林子里,尽量避开树枝,免得吓跑兔子:“小兔……咳,许小子,古文学派对于经典的释意,你是不是还一知半解?那些典故和章句训诂,没有人教导很难自己理解,不如,这段时间,我给你讲解讲解?” 【啊?】 今文学派的官员面上神色齐齐一变。 古文学派的官员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欣喜的表情特别显眼。 权公老谋深算!!! 这样子就能在科举中让许烟杪倾向于出古文学派的策论,给古文学派补充好苗子了! 许烟杪眨了眨眼睛,正要说话。 忽听一声门响,转头一看,季公疾步而出时,手里都忘了放下茶杯。 “许烟杪!”他喊了一声,还没说话,权应璋就“笃”地一杵拐杖,挡在许烟杪面前。将他完全遮住。 月色之下,显得异常空旷的院子里,季岁和权应璋两人对视之迹,一股奇异的压迫感油然升起。 【发生了什么?】 【我……是不是误入什么修罗场了?】 许烟杪满脸茫然。 十年里年年高三,礼貌吗? 许烟杪冲进吏部的衙门。 “劳烦说我不在!” 丢下这句话就往内堂钻, 路过自己的桌子,直接将公文抱到怀里, 迅速跑路。 吏部的官员一头雾水。 还有官员从椅子上站起:“许郎这是……” 许烟杪已经听不到这个问句了。 约莫数十个呼吸,权应璋的身影出现在吏部衙门外:“许小子可在这儿?” 吏部官员们有些诧异,但立刻就反应过来,许烟杪应该是在躲权公。 就有官员咳嗽一声:“许郎并未在此……” 【嗯!感觉躲这里就没问题了!而且权公应该不至于直接进来搜吧?】 衙门内外几乎一片寂静,只余檐下铃铛被风吹得叮叮当当响。 应声的那个官员又咳嗽一声,硬着头皮:“权公可是要寻许郎?不知有何事, 方不方便在下转述?” 权应璋的目光在吏部衙门内扫了一圈,一个敢和他对视的人都没有。 “唔……便劳烦了。”权应璋心思转了转, 将手里的本子递给那位官员:“此书务必转交到许烟杪手上。” 得到官员应答后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许烟杪偷偷探头出来:“权……” 话还没说完,突然又听到敲门声,许烟杪“咻”一下又把脑袋缩回去。像极了水里的海葵,一受到刺激就呲溜一下收缩成小球。 敲门的是季岁,得知许烟杪不在后,他也留下了一个本子请官员转交。 随后, 出门没走多远, 就看到权应璋。 两人对视一眼, 天上仿佛有电闪雷鸣。 权应璋的眼神隐隐变化:“季岁,你没看出来, 许家小子在躲着你么?他如此厌恶今文学派,你又何必如此不知礼数?” “权公说笑了。许郎年轻有为, 颇受帝王重视,纵然是两三日见不到人也是常事,何来躲着一说?莫非权公年轻时,不论求学还是拜访他人, 三两次见不到主家,便气馁了?如此轻浮,怎执牛耳?” 季岁完全不留情面。 笑话,如果他当君子,讲礼数,过往无数次古今争端,今文学派早就被古文学派挤回家种地了。 季岁都绵里藏针了,权应璋也直接开嘲:“常事?昨夜许家小子对你跑得比兔子还快,反倒是与我亲近了一路,态度如此泾渭分明,季大学士莫非还抱有甚么臆想?” 季岁眯着眼睛,暗骂权应璋无耻。 还亲近一路?你一个八十多将近九十的老人在许烟杪面前哎呦一声摔倒,他能不扶你把你送回权府吗! 堂堂文坛盟主算计一个小辈,真不要脸!也就是欺负他才四十多,若他也八九十了……咳。 但季岁又想到许烟杪这个人生性惫懒,让他学习比登天还难,恐怕那一路上权应璋各种试探,各种旁敲彻击,都是竹篮打水,只怕是憋了一肚子气到家…… 权应璋:“你笑甚?” 季岁微微一笑:“季某想到许郎昨夜扶权公归家,的确仁善,便心生欢喜。” 权应璋一听就知道季岁绝对是猜出来个中猫腻,决定用点盘外招,坏季岁道心:“听闻你那个义子早早就起床来你门前侍立?” 季岁笑容一滞,语气冷淡下来:“吾已遣人去查他的事了。倘若查出他有不妥之处,契约便不成立。” 权应璋:“没事,现下还成立着,他现在还是你儿子。” 季岁:“……” * 【呜哇……】 【季公和权公居然不欢而散了。】 许烟杪呆在吏部衙门里不敢冒头,但系统对季岁和权应璋的八卦一直在刷新,这也让许烟杪掌握了他们的动态。 正看着,感觉到不少目光,扭头一看,就发现同僚们迅速扭开脑袋,那动作,十分整齐划一,军训都没这么齐整。 “你们……” “咳。”有官员凑过来:“许郎,权公和季公一前一后来找你,你躲着他们是为了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这些人立刻就听到了哀嚎—— 【太可怕了!!!】 【他们居然试图让我重新学习!我都科举上岸了!!!】 【试图让大学生重回高三,这是人干的事吗!】 许烟杪伸手拉开属于自己的办公位置上的椅子,坐上去,同时道:“他们听闻我还没有学派,希望我能选择一方加入。” 再结合他的心声…… 问话的官员不止心脏,简直连眼睛都发酸了:“季公和权公,是不是想亲自教导你?” 许烟杪才应了声“是”,就有官员激动地嚷嚷起来:“那许郎你还在等什么,择一方加入啊!那可是今古文的领军人物!日后你传承了他们的衣钵,万千学子都要跟从你对经典的注解。或许日后还能尊称一声‘子’!” 白泽确实地位超然,但他们又成不了白泽。 于他们而言,成为一代文宗,执牛耳,赞称“子”,方是来人间走一遭的最终目标。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来,许烟杪反应更大了。 【别别别!跟从我对经典的注解,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那官员小心翼翼地冒出一句:“许郎只要想学,我想二位宗师定然倾囊相授。” 也就不会出现误人子弟的事情了。 然后许郎就在心里很是熟稔地吐槽:【想不误人子弟,至少得学十年吧?】 【十年里,年年高三,礼貌吗?】 在场官员简直心急如焚,听了许郎心里的这通混账话,只想搞清楚这“高三”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让许郎对学习如此唯恐避之不及! 倘若那“高三”能化人,真是恨不得抽那“高三”好几个耳光! * 许烟杪心里吐槽,也不妨碍他明面上回答官员的话。 对于那句“倾囊相授”,许烟杪回味了一下高三的头悬梁锥刺股,保温杯里天天大浓茶,那苦味仿佛现在还在嘴巴里残留,便礼貌地微笑:“此言有理——待某细细思索一番,学派之事,不容马虎。” 一众官员:“……” 许郎,你变了,你都会打太极了! 到底是谁教坏了两年前那个纯真的许郎! 许烟杪低头看到自己桌上有两本书:“这?” “权公和季公教我等转交的。” 许烟杪拿起书就认真地翻阅。 有官员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是……” 立刻被另外一个人拽住袖子。在对方发出疑问之前,压着嗓音说:“许郎的态度一向很好。” 就算他不想加入任何一个学派,他也会尊重权应璋和季岁,并不会直接把他们送的书扔去柜子里吃灰。 * 两位大佬分别给了他一本各自学派经典的注解。 如果说原来的经典可能有两千字,那注解出来,至少能两万。 其中一本是《礼记》。 许烟杪翻了一下。 “子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 “《中庸》言: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 “中心即中未发,仍在心内。是以喜怒哀乐仍在未发之中。” “勿将之记成‘心中’,若是心中,则中已发,动乎情,与子义不符。” “何为安仁?《论语》有言: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所谓中心安仁,便是……” “啪——” 许烟杪把书合上。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怪不得说皓首穷经,很多人一辈子只能读完一本。这就是一字一义,咬文嚼字吧?】 【而且这样的释义,还有其他版本……】 汗流浃背了属于是。 许烟杪闭了闭眼,再翻开书时,手指都在抖。 【学术这种东西,还是太可怕了……】 “许郎!”外面有人喊:“黎尚书寻你!” 这下所有人都能看到许郎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速度有多快了。 他火速出门,抓住喊人官吏的手臂:“是科举的事吧?走走走!这种大事绝不耽搁!” 至于那两本书,就被他放在自己的案几上。 …… 兵部尚书听见门口有骚动时,抬头一看,讶然:“许郎竟来得这般快?” 许烟杪问了一句能不能开窗,得到允许后就把窗户推开。冬日的风刀割般刺人,但很醒神。随后他才解释:“怕耽误事。”又问:“尚书寻我是为了甚么?” 兵部尚书将人拉进内室后才反应过来是多此一举,但是也懒得再把人推出去了。 “许郎应当知晓,陛下先祖乃虞国大王子……” 夏朝之前是周朝,周朝之前是楚朝,楚朝之前梁朝,梁朝再往前便是七雄争霸,虞国是其中实力最强的国家。 这是大夏至少八成学子都知道的事情。 【诶?不是七王子吗?】 许烟杪翻了翻:【哦!我记错了,一开始就打算认大王子……奇怪,那我为什么会对七王子有印象来着?】 …… “参见陛下!” 兵部的官员们齐齐行礼。 老皇帝微微颔首,语气随意:“我来瞧一瞧会试策论准备得如何了。黎黔在何处?” 正有官员要引路。 突然听到一道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老皇帝给自己认了虞国高家当祖宗,又打算给自己改个名字,总不能一国之主还叫高铁柱吧。本来想改名叫高修齐,结果侵权了,人家七王子就叫这个,总不能和‘祖宗’撞名吧。只能换一个了。】 【想改叫高邦,又被提醒当时有一路反王已经叫这个名字了。】 【又改名叫高烈,又被提醒,虞国的第八代国君叫高列,冲撞‘祖宗’名讳了,又得换哈哈哈哈哈哈!】 【换了七八次名字,才换成现在的高见翊。】 【好惨啊!】 【不过没想到,这个祖宗是认的啊。】 【笑死。认祖宗还挑三拣四,一开始打算认另外一家,嚯!还是七国里骊国的丞相呢!结果发现人家后来被昏君腰斩死了,嫌弃人家死得不够吉利,决定换祖宗。】 老皇帝面无表情吩咐那官员。 “去,敲门。” 看什么看,没看过认祖宗的吗?当时十八路反王都认祖宗,好几个同姓的还争同一个先贤争得特别厉害呢! 他只是挑拣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这才是高端的认祖宗办法! 把门敲开后, 老皇帝以为没什么问题了。 都两年多将近三年了,就算小白泽不对皇权产生敬畏, 那至少也能客气一点吧? “许……” 【诶嘿!真正‘爹比三家’的祖宗来了!季岁那个义子该给老皇帝磕个响的!】 老皇帝眉骨跳了跳。 没事,白泽嘛,心性纯净,好玩贪乐,跳脱一些也无妨。 他是个明君!从来不因言治罪! 兵部尚书上前行礼:“陛下临幸……” 老皇帝语气淡薄:“兵部尚书黎黔用词不当,罚抄‘驾临’一百遍。” “???” 以前不也经常这么用?而且后者反而比前者更不适合用在此等小场合吧? 兵部尚书默默地把异样的神色压下去, 再次一拱手:“臣遵旨。” 随后瞥了一眼许烟杪。 懂了,皇帝受气, 要找个发泄口。 老皇帝转身今室内找主位要坐下来,兵部尚书瞅了瞅皇帝,发现他没注意自己这边,迅速用脚稍微一踢,将吃剩的糖纸踢到其他桌子底下。 “陛下驾临,可是有甚吩咐?” 顺便反手将门带上。 “我来,是来看你们策论题准备得如何了。” 老皇帝坐下后, 视线直接打在兵部尚书身上:“但到了门前, 似乎听你们在说朕之先祖?” 【啧啧, 真不愧是当皇帝的,明知道那不是自己祖宗, 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先祖’。】 老皇帝心里简直风平浪静,甚至还有心思不屑一下。 他的祖宗?他一个种地的, 能知道太爷爷叫什么就已经很不赖了,还指望发现自己真正的祖宗是谁? 反正也是先辈,逢年过节烧两柱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他盯着兵部尚书:“究竟发生了何事?” 许烟杪没事也不会管皇帝祖宗是谁, 肯定是有人提了他才想起来看一两眼。 黎黔,你最好是有事才提! 兵部尚书在隐晦的说和直白的说之间犹豫了一息,选择了后者。 “陛下,此次科举,听闻有考生乃虞国大王子后裔,且有族谱和史书为证。”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人家真正的子孙后代出现了。 根据兵部尚书的话,目前来说调查的进度是,那考生其实并不知道老皇帝认了他家祖宗当祖宗——一般人也没门路知道皇帝祖宗是谁。至于族谱,说是他们家每一代都有记录,虽然没成为什么大家族,而且很多旁支名字都空缺,但确实每一代人都把族谱保存得很好,哪怕逃荒都带着。 许烟杪惊呆了。 老皇帝也惊呆了。 这不就尴尬了吗?总不能认这考生是皇室一员吧? 许烟杪犹豫地问:“所以,尚书是想让某……” 兵部尚书神色一下子冷肃起来:“需得许郎去查一查这族谱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那皆大欢喜。 如果是真,那就没有这种如果。 皇室不可能平白多出来几户十几户。最多只能暗地里给些财产补偿。 许烟杪:“……” 【我查???】 【这是把我当神仙了吗?】 【你就是让锦衣卫查,也不一定查得出来真假啊!】 【而且!我身上还有修史和出考题两件事呢!又来一件,驴子也得歇歇吧?】 兵部尚书良心有些轻微地受到谴责,下一息,就摁着许烟杪的肩膀,脸上笑容像极了现代资本家:“许郎,我也知你近来事务繁忙,担子重……” 【知道你还给我安排事啊?这事就不能让锦衣卫去干吗?】 兵部尚书面不改色地开始扯谎:“但此事非同小可,而且恐怕锦衣卫查不到,需得动用前晋王的暗桩。他们一个个忠心护主,如今只认你,不认其他人。倒也不是完全不出力,但终究没有你去统领时好使。” 老皇帝唇角微微抿住,免得翘起来被许烟杪看到。 干得漂亮! 这样就能把暗桩成功转给许烟杪了! 【!!!】 【只认我一个?!】 【那更不能要了!办完事立刻把暗桩还回来!】 老皇帝的指腹猛地捏紧了椅子扶手。 别啊! 锦衣卫你知道不?像锦衣卫指挥使,朕也没忌惮过他啊! 老皇帝试探开口:“许烟杪,你有没有想过,像锦衣卫指挥使那样,掌控暗桩……” 许烟杪瞪大双眼:“陛下!万万不可!” 老皇帝索性逼他一逼:“哦?有何不可?莫不是你觉得朕没有容人之量?” 许烟杪下意识:【那倒没有,但人性是不能考验的。】 帝王微微发怔。 接下来许烟杪用了什么理由他也没仔细听,只是回味着那句心声。 半晌,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 “也罢。” 天统大帝笑了一下:“既是如此,你查完那人的族谱,便将暗桩归还吧。往后这些人,朕便自己收拢了。” 【好耶!!!】 尽管心声十分活泼,青年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得体大气,袖袍轻动,行礼如仪:“谢陛下恩典。” “好好干。”老皇帝笑了笑:“干完这一桩差事,让你去摸老虎。” * 许烟杪虽然不是神仙,但他有系统。 呆在自己家里,烧着炭火,对着族谱上面的名字,一个一个往上翻。 兽皮蒙好窗户将寒风挡在外面,蓬松的鹅绒被裹在身上,这么在火边烤个三两时辰,睡觉时又暖又软,就能一夜好梦。 冬日的屋内拉了晾衣绳,洗好的衣服搭在上面,滴滴答答,水全落在下边的水盆里。 “民间应该不至于有人敢做这个假吧?” 许烟杪自言自语,族谱放在竖起的膝盖前,手摸啊摸,把火堆边烤熟的南瓜摸起来,一勺一勺挖着吃。 “噗——” “咳咳咳咳!” 许烟杪匆忙之间转头,幸好南瓜没喷人家族谱上。 【这……属实有些离谱啊?】 这道心声如同落雷一样落到许烟杪屋子前后左右。 不论是从倭国回来的永昌侯还是刚下值的左军都督佥事,或者其他官员,一个激灵,当即停下自己的行动,耳朵猛地竖了起来。 什么? 什么离谱? ——两年了,他们也摸清了“离谱”就是荒唐、荒谬的意思。 这些官员早就得到了一手消息,那就是有人和陛下撞祖宗了!这种情况下,许烟杪这么个反应……该不会是族谱背后有人搞鬼吧!而这个搞鬼绝对不是有人心怀不轨,否则许烟杪用词绝对不会是“离谱”。 永昌侯先猜个大的:“不会是太子缺钱,把自己的族谱卖出去了吧?” 正在他家里吃完一个烧鸡,拿着湿毛巾擦嘴巴的户部尚书直接喷笑出声,又被厚实布料堵回去。 把毛巾拿远了,户部尚书才忍着笑,说:“太子殿下倒也没有缺钱到如此地步。” 永昌侯摆摆手,笑:“我当然知道,凑个趣儿。反正太子也不在此处。” 户部尚书又笑了,这下是真的没忍住,湿毛巾都丢去了一边。一边笑,一边凑热闹:“小白泽说过,故事会将事情讲得合理,但现实完全不用考虑合不合理——我猜,该不会这学子和陛下都不是虞国大王子的后裔,但他们俩真的有血缘关系吧?” 永昌侯“嘶”地倒吸一口凉气,这回他是真心的:“这听起来很合清理,该不会真是这样吧?” 户部尚书瞳孔地震,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口,听到自己的声音:“还真有可能……” 永昌侯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的硬胡子,突然露出一个坏笑:“不论许烟杪看到什么,肯定没有我们两个猜得过火!他这次吓不着我们了!” 户部尚书笑道:“是极是极!来,吃饭!” 永昌侯踹了他一脚:“吃我家饭还不伺候我!快给爷剥个蒜!” 户部尚书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个怎么把蒜剥得坑坑洼洼。 永昌侯也不嫌弃,刚把蒜放在火上烧烤,就听见许烟杪啧啧称奇的心声:【我说怎么会有平民的族谱能追溯到好几个朝代前呢,合着也是编的啊。】 永昌侯悠哉悠哉地烤蒜,看着白色蒸汽从蒜上面冒出来,不忘点评:“确实一般般了。” 【这人往上数第八代那位,直接利用职务便利在《文纪》里编自己祖父是虞国王室后裔,说“语在《史通》”,又在《史通》里也写自己祖父是虞国王室后裔,说“语在《文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搁这左右互搏呢!】 永昌侯正吃着蒜,猝不及防下辛辣味直蹿鼻孔。两只眼睛登时涌出热泪,鼻子下方也流了涕。 “咳咳咳咳——” “水!水!” 永昌侯一边呛,一边手往桌上摸杯子,一边还在心里骂:这到底哪来的神仙人物!还真是颇有奇思妙想! 得加钱! *  “公主殿下。”驸马露出一个冷冰冰的微笑:“你抢了枝枝的位置这么久, 也是时候该还给她了。” “砰——” 大门被踹开。 “还给谁?”一个酒壶夹杂着愤怒砸进来,砸中驸马脑门。 “哎呦!” 驸马捂着头, 瓷器的猛烈撞击带来了强烈的眩晕,刺痛感从头皮一路传下,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子在慢慢地切割。而那些陶瓷碎片划破了面部,锐利的疼痛宛如无数根针在刺入皮肤。 渗出血液的小伤口发热发痒,驸马吃痛,一时间竟不知该继续捂头还是去捂脸。 公主瘫软在地, 手臂无力地垂在身旁,手心还留着汗珠。她抬起苍白的脸看向大步走过来的人, 呼吸急促:“爹……” 驸马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果真是自己那岳父——天统大帝。 身后竟然还跟着丞相及六部尚书,皆是似笑非笑看他。 那腿……当场就软了。 “陛、陛、陛、陛下——” 驸马牙齿打颤,不敢置信。 皇帝怎么会突然来京郊!还那么巧合在他要杖毙万寿公主时出现! 重点是!为什么还会带着一帮重臣啊!谁见探望女儿见女婿,会带大臣过来啊!特意过来抓奸吗? 许烟杪上下打量着万寿公主的驸马。 【这就是敢杖毙公主的驸马?开国六国公,宋国公刘诜的次子刘怿?那个什么……诗、书、画三绝,大夏第一才子?】 【长的倒是人模狗样, 怎么干得出来打伤公主眼睛, 在公主小产后, 故意纳八房小妾,在公主病床前跟小妾滚床单, 还让公主给他那个白月光的弟弟求官的破事来的?】 许烟杪心里每说出驸马一项罪状,老皇帝的怒火就上蹿一节, 那鼻息越来越重,仿佛有一头愤怒的野兽在他的胸腔中咆哮着。 终于,化为惊雷怒喝:“来人!将此獠拖下去斩首。府中小人知情不报,皆以斩罪。其长兄幼弟同罪, 念及其父有功,发边卫充军。再,父革去国公之位,母去诰命,皆贬为庶人!” 这真的是给足宋国公面子了,不然九族非得玩个消消乐不可。 刘怿却不这么想。 这位所谓的第一才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似依旧玉树临风,不卑不亢:“陛下,臣在家中训妻,何罪之有,得陛下如此重罚?” 可他胸膛里加快的心跳,额头上滚落的汗水,腋下和身体各处部位渗出的焦臭与惊慌的气味,无一不显露出他的情绪异常紧绷。 老皇帝默然片刻,语气古怪:“训妻?你说你在训妻?” 刘怿望向万寿公主,用那张光洁得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对着她,嘴角弧度微深:“公主可以作证。” 所有人都看向万寿公主。 公主静默,两三息后张口:“爹……” 说话动作扯到下颔青紫,便是一个停顿,然而后面出口的话,竟然不是告状:“求爹收回成命,怿郎……怿郎只是一时气急,他没想伤害女儿。” 老皇帝:“……” 老皇帝:“哈?” 刘怿淡淡一笑。这就是他的底气。 ——公主的爱慕,他一清二楚,并且,为之作呕。 万寿公主知道自己是犯贱,可……她真的舍不得伤害怿郎啊…… 于是怯怯地望向老皇帝:“爹!女儿求你了!” “你等会儿、等会儿——”老皇帝用右手大力掐着眉心,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话来:“他带着小妾在你病床前交..配,你还能为他求情?!” 交..配这个词未免过于粗鲁,驸马难堪地握紧了拳头。 万寿公主更是面容一白,艰难地开口:“爹,你……你怎么知道……” 难道锦衣卫已经深入到她身边,她却没发现? 老皇帝高深莫测一笑,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公主是爵位,并非官职。驸马都尉倒是官职,却非是有官印之职,属于虚职,他们都无法听见许烟杪的心声——驸马他爹宋国公倒是可以听到,却没有把这事和儿子说。 主要是,宋国公也不知道儿子平时在家里打着公主玩儿。 总之,他们如果有官印,就能听见某人活跃的心理—— 【公主该不会是被pua了吧?】 【这也难怪,时不时被骂两句恶毒,估计还经常被这垃圾驸马指责自己抢了另一个女人的位置,又不好意思把这些和别人倾诉,只能在后宅默默忍受,不告诉自己,自己深爱渣男,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傻逼渣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没担当、没责任心,用着驸马的俸禄,享受着皇亲的地位,不好好对待公主,还贬低打压人家,真是人渣。】 【可惜了,公主可能真的以为自己爱到离不开渣男,根本没发现自己是被pua了。】 【哔——】 【哔——】 【哔——】 老皇帝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许烟杪。 皮……皮什么艾? 什么意思? 又冷着脸看依然在为驸马求情的亲闺女,思索了一下,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万寿。” 万寿公主听得爹爹呼唤,仰头看向他,瞳中仍闪烁泪光。 老皇帝站立着,垂眼盯住她,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又一圈散开。 “朕赐尔户部司务一职,稍后便去户部任职吧。” “什么?”这是懵逼的万寿公主。 “什么?”这是懵逼的户部尚书。 窦丞相:“可是……” 老皇帝一个眼神过去,窦丞相憋着满肚子话却不敢说,只能皱着眉,望着万寿公主,指望对方知趣一些,主动拒绝。 万寿公主原本还不解爹爹为何如此安排,瞥见驸马面上微微闪过的不忿,一下子大澈大悟了。 大夏驸马无实职,任你再才高八斗,当了驸马都不许做官,更不许和朝臣往来,否则做结党营私..处理。 刘怿一直膈应着这事,对她态度不好,也有自身不得不远离官场的缘由。 若非自己强求他做驸马,他本该在世人面前煜煜生辉,一路扶摇直上,由朝中新贵变为爹爹肱骨之臣。 都怪我…… 是我欠他的…… 而如今他又恶了爹爹,爹爹故意以此来嘲讽他…… 短暂的静默后,万寿公主低声说:“儿领旨。”感受到驸马愤怒和怨怼的视线,始终不敢回头。 驸马啊…… 万寿公主在心里轻轻地说:你恨我吧,只有让爹爹高兴了,才能让他放过你。 老皇帝大笑,拍了拍公主发顶:“好孩子。” 万寿公主笑得很勉强。 老皇帝再次拍拍她脑袋,和蔼可亲地说:“至于男人嘛,爹再帮你找,找个更好的……” “不!爹!不不!”万寿公主直接打断了老皇帝的话,哭着摇头:“爹!求求你!女儿求求你,怿郎他是无辜的!是……是女儿逼他的,都是女儿强迫他娶女儿的!若非如此,他本该可以和心上人双宿双栖,是女儿强求……” 【啊这,果然是pua啊。】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来。 万寿公主没能遮掩住表情上微妙的变化。 那个声音如同丝绸般柔和,又宛如微风轻抚,轻盈地穿越空气。每一个音节都清晰而纯净,让人心醉神迷,久久不能忘怀。 声音都那么好听,那人…… 万寿公主是个颜控,不然也不会一眼相中驸马,非他不嫁。 所以,她条件反射地抬头去找声音的主人,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一群美大叔身后的小年轻。 窥到对方的第一眼,尽管心有所属,万寿公主依然顿了一顿,不自主地把眼移开,哪敢去看那艳丽眉眼。 这一刻,什么心上人,什么求情,都想不起来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男人也能长得那么好看?驸马在他面前,都显得寡淡了。 随后,万寿公主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人……说话时似乎没有张嘴? 万寿公主仔细去看,那张形状十分好看的唇,在日光下确实不曾张合,然而年轻的声音依旧在往她耳朵里钻。 【成亲前,觉得公主太霸道太厉害,没办法拒绝,成亲后怎么就不怕公主了?各种欺负各种虐待,这时候怎么不担心这个恶毒女人找老皇帝撑腰?】 是……腹语? 他在乱说什么! 万寿公主瞪大眼,就要出声为驸马反驳。却被父皇一巴掌拍在肩膀上。 扭头一看,父皇压着嗓音,不紧不慢地说:“听着。” 好好听着许烟杪这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嘴! 老皇帝心中十分痛快。 许烟杪抨击他的时候,他恨不得把人拖下去砍了,但许烟杪抨击别人的时候,他就快乐了。 【说什么被逼无奈,骗骗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人而已,真觉得自己被逼迫,害怕被皇权残害,婚后更会夹着尾巴做人好吗,还娶小妾?要娶也得忍到老皇帝死了吧?】 老皇帝:“……” 万寿公主:“……” 万寿公主认真看着老皇帝,试图用眼神传达:爹,这就是你想让我听的话? 听他编排爹你怎么死的? 【可恶,系统为什么不提供图片或者录像啊,好想知道秦贵人究竟有多绝色。】 许烟杪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翻出来的八卦,满脸都是可惜。 系统用了不少文字描述来描绘秦贵人有多娇软美人,但本应该有图像展现的地方却是空白一片,他只能自己去脑补。 你好,尊敬的欧罗巴医师,能治一下我们太子吗? * 知府要劝课农桑, 这还是当知府的考核目标之一,但如果连农物何时下种都不知晓, 又怎么劝农人去耕耘? 驸马的胸口起伏了几下,眼睛红红,只觉自己被羞辱了个彻底。 这些芝麻小事,找个懂农事的吏帮衬着就行了,何必他这个知府去了解!皇帝就是在为了女儿,故意为难他! 又见那青年弯一下眼睫, 嗓音轻快:“何况,陛下认为桑、枣、柿和棉花与百姓生存息息相关, 早在天统四年正月甲辰便下令,凡是天统元年之后栽种的桑、枣果树,均免除赋税,足以证明陛下多重视农桑。你想要当官,连政令都不了解,也不摸索清楚陛下爱好,竟然还能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 光说不够, 他还在心里吐槽。 【再说了怀才不遇也得有才才行。】 【怀才就像怀孕, 藏不住的。】 老皇帝就喜欢许烟杪这种嘴替! 给随行大太监投去一个眼神, 大太监便记下了:回宫后,要提醒主上, 此人当赏! 老皇帝看许烟杪,越看越满意, 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是他想多了,许烟杪再怎么也是吏部司务,负责发放文书,对于手中经过什么政令, 是新发的,还是整理的旧时政策,应该是心知肚明。 一放松,就无意识间飘了。 “许烟杪,你来随意挑一地告诉他,桑、枣、柿与棉花,分别该在何时种下。” 许烟杪:“……” 老皇帝:微笑 许烟杪:“……” 老皇帝:开始懵逼。 该不会……他也不懂吧? 老皇帝在心里狂搧自己巴掌: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下一刻,就听见许烟杪镇定地说:“正月、三月、五月、七月。” 户部尚书:“啊?” 不是吧?他怎么记得是…… 同一时间,驸马也狐疑地看着许烟杪:“是这样吗?” 他虽然不懂农时,但这个时间听着就怪怪的。 “有什么问题吗?” 许烟杪的反问句十分顺滑。 而且,毫无心理障碍—— 【还好还好,虽然我不懂什么时候种桑、枣、柿与棉花,但是!驸马也不懂啊!能糊弄住这个驸马就行。】 其他人:“……” 合着你是瞎扯的啊。 看许烟杪如此理直气壮,驸马反倒开始怀疑自我。 难道……真的是这样,是我孤陋寡闻了? 许烟杪神色不变,还轻轻点头。 没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 也不怕被拆穿。毕竟——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大臣不给皇帝脸面,跳出来说我说的是错的吧?】 户部尚书:“……” 刚才他已经站出来,并且拱手作揖,动作十分之大,已经没办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了。 不过。莫慌。 户部尚书连停顿都没有停顿,提高声音:“陛下!臣认为驸马连农时都尚未掌握,就大言不惭与公主言公主耽误他,实在是……无耻至极!还以此冤枉公主,臣以为,当严惩驸马此人!” 驸马干巴巴地吞了几口空气,看着户部尚书,牙根有些发痒,又有些悲愤莫名。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如此迫不及待要来踩一脚! * 得到老皇帝的点头,侍卫们一拥而上,将驸马压跪在地上。老皇帝强压着眉眼间的不耐,转头看万寿公主:“你觉得呢?”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老皇帝想,如果这个女儿还是那么冥顽不灵,非要为刘怿求情,那就把他们关在一起,成全了这对鸳鸯。 万寿公主沉默片刻,轻轻闭了闭眼,道:“驸马欺我,还请父亲做主。” 老皇帝放声大笑。 刘怿脸色苍白,惊骇不已,几乎脱口而出:“公主,你——你不是会一直喜欢我吗?” 万寿公主一哂,突然觉得很荒谬。 原来这个人是知道自己喜欢他的。果然,如那许郎君所言,他就是明知自己倾心于他,便肆无忌惮。 怀才不遇是假的,品性高洁是假的,含辱忍冤更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那她这些年来,到底在愧疚隐忍什么! “爹爹,儿累了,想回宫住些许时日。” 得到允许,万寿公主转身就走,裙摆摇动间,一枚玉佩从腰间坠落,她没注意到,驸马却注意到了。 再之后,万寿公主隐约听到驸马好像捡起了什么东西,吼着什么“是你”“元宵夜”“小女童”“十年前”“认错”……但随着她越走越远,也渐渐听不闻了。 * 第二天,朝会上,许烟杪和万寿公主面面相觑。 万寿公主穿着官服,呆愣的脸上满是惴惴不安。 许烟杪错愕不已:“万寿公主?”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万寿公主微微低着头,举起袖子半捂住脸,无奈地说:“爹爹说,皇帝金口玉言,他昨日已封我做户部司务,至少也该去个几天衙门,是以,他五更便命人叫我起身。” 五更,就是凌晨三点到五点。 许烟杪同情地看着她。 恭喜,欢迎加入社畜大军! 又瞧着她脸色不对,就问:“公主昨夜休息不好?” 万寿公主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眼睛,点点头:“一夜未眠。” 说到这个,她就满心怨念。 她就算再对驸马失望,那也是正正经经失了一场恋,本来正在自己寝宫里忧郁、悲伤、难过着,对月伤怀,望天流泪,久久不能入睡,突然,一群宫女闯进来,说:“殿下!陛下让你去上朝!”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兵荒马乱大半天,又是穿官服,又是束发戴官帽,稀里糊涂穿过大半个后宫,气都快喘不匀了才及时赶到朝房中等待集合。 什么忧郁悲伤都没有了,她困得很,现在只想躺床上好好睡一觉。 许烟杪更同情了,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一拱手。 朝会开始后,许烟杪扭头一看,发现万寿公主困得不行,但就是不敢睡觉。 【这公主还真实诚,居然硬撑着不睡。】 许烟杪忍不住感慨。 【我们在队列后面,比较隐蔽,如果真的特别困倦,小小闭一下眼,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也不用担心睡觉误事,这种朝会对我们这些发发文书的小官压根没有太大意义,如果在前面几个朝代,五品以下都不用来上常朝。老皇帝就是看不惯有官员能睡懒觉,才把上朝人数扩大!】 万寿公主含泪地看他一眼,心说:你可真是个好人。 不仅帮她解开对驸马的心结,还教她怎么偷懒! 但是,这么一说,满朝文武都能听到,她更不敢睡了! 于是,朝会上,万寿公主努力强撑着把眼皮抬起来,至于驸马……在睡觉面前,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许烟杪虽然没有睡觉,却也在熟练地发呆,等着太监宣布下朝。 然后,两个人都被同一道声音惊醒了—— “听闻陛下昨日将刘驸马以谋反大罪下狱,臣有言语欲奏。” “其一,驸马为夫,公主为妇,夫为妻纲,驸马欺辱自己妻子,如何能以谋反论处。” “其二,若其并非谋反,便该重议宋国公全家一案,不应当将他们废黜流放。此为轻罪重罚,破坏司法。” “其三……” 除他之外,还有其他几个人也站了出来,对着老皇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主要中心思想就是公主既然当了驸马的妻子,就应该履行夫妻义务,要柔和,要顺从,要以夫为天,而不是应该一有矛盾就找娘家,还做出令丈夫下狱,令公婆被废为庶人这种有违伦理道德的事。 真令许烟杪大开眼界。 他用手肘顶了顶兵部司务的手臂,兵部司务默默把身体微微转动方向,还往旁边挪了几步。 许烟杪没有放弃,继续用手肘去顶,顶得兵部司务不得已侧头,小声:“你干什么?” 没看到陛下刚听完那些御史的话,已经在暴怒边缘了吗? 许烟杪也小声问:“你知不知道出声的那几个老顽固是谁啊?” 兵部司务不想回答。他一点也不想沾染上这些事情。 但是许烟杪不厌其烦地持续骚扰他,最后还是把兵部司务骚扰得不得不开口—— “这些人都是都察院的御史……” 兵部司务眯着眼睛看向那边,指着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他是正四品的右副都御史,姓崔名漪。也算是个传奇,真真正正的农家子,求学之路上,多次家中穷到无炊,全靠邻里接济。和那些口称农家子,实则是耕读之家,有几个佃户种地的所谓农家子不一样。” “崔漪……崔漪……”许烟杪喃喃自语:“这个姓名,我应该在哪看到过。” 兵部司务瞳孔地震,惊恐地挤出声音:“要……要不……还是别……别想了……” 然而,已经晚了。 许烟杪沉思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于是大发雷霆的皇帝、慷慨陈词的崔漪、缩成鹌鹑不想撞老皇帝枪口的大臣们,就听见一道响亮的心声—— 【崔漪!不就是那个妻管严吗!半个月前在外面喝酒喝嗨了,夜不归宿。他夫人气得不轻,放话出来说崔漪大晚上出去鬼混,要打死他。把崔漪吓得都不敢回家,怕夫人在衙门外堵他,还装病请了病假,躲到附近山里,当了好几天野人。】 【怪不得喊夫为妻纲喊得那么大声……】 【人嘛,越缺什么越想要什么。】 难道他不累吗!他快累死了! 抬头看看那好像永远走不完的路,大太监抬着箱子,仿佛听到保养多年的胳膊和腿,还有脊椎骨,发出痛苦且沉闷地呻..吟。 主上,比起铜钱布匹,你要不还是赏许烟杪一座宅子吧! * 敲门声再次响起,许烟杪:“……” 【这次又是谁啊,能不能让我安心吃个火锅?】 兵部司务眼疾手快,从红汤中一把夺走仅剩的鱼肉丸。那动作如比闪电比还快,空气中仍弥留着诱人的鱼香。 “听脚步声好像人很多,许郎你既然不记得自己约过人,那是你仇家吗?人家叫打手上门了?” “怎么可能!我一直谨小慎微!从来没和人起过争执,怎么会有仇家!” 许烟杪想了想,好像原身也没有招惹过别人。那……门外到底是谁啊? 在许烟杪说自己谨小慎微时,没注意兵部司务一言难尽的表情。 ——快吃片牛肉压压惊! 当初真不应该放过他们家祖坟! * 他脾气本来就火爆, 看到有人站出来,直接就问:“尔是修习今文经学之人?” 站出来的人——惧内的那个前御史崔漪, 非常客气:“权公大驾临此,小可崔漪确是主修今文。” 他不承认还好,一确定自己的学派,权应璋脸色瞬间青白,猛地举起拐杖,一拐砸过去:“我让你回字有几种写法!我让你回字有几种写法!竟然敢遣小童来消遣老夫!” 崔漪哎呦一声, 挨揍经验丰富地立刻蹲下抱头——他这也不敢还手啊,对面的老头都八十六了!稍微磕着碰着, 他能被这位的追崇者们用唾沫淹死。 但还是挣扎了一下…… “权公!别打!别打!” 什么回字有几种写法! 许烟杪,你到底干了什么! “竖子!”权应璋更加愤怒了,好几个官员上来拦他都拦不住。 权应璋有自己的思考逻辑。 在跟随车队到京师的这八九天内,他天天和许烟杪交谈,从谈话中,他发现这小子是真的不懂经文,可能背得最熟的还是“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乐乎”, 但就算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论语, 有时嘴瓢竟然还会说成“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如此文盲, 怎么可能说得出“古文经学最擅长咬文嚼字,平时没事就研究回字有几种写法, 风气浅薄又浮夸”的讽刺话语,必然是有人秘授机要,让这个小辈过来冲锋陷阵。 整个朝堂都有嫌疑!谁冒头他就打谁! ——你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你那么快跳出来干嘛! 毕竟是下马写书上马砍人的儒家, 别看权应璋年近耄耋,力气却不小,几下就把崔漪打得鼻青脸肿,声音还十分中气十足:“齐地犬儒!为儒者竟诬妄仲尼有素功,蠢笨如羊质虎皮,然儒学之基乃仁、义、礼、智、信、勇、善,乃人也!非神非圣非王也!尔等宗孔子却违离孔道,实在乖硋!忘其乃皮虎尔!罪当诛之!” ——今文学派可以统称为齐儒,古文学派就是鲁儒。 许烟杪戳戳好基友兵部司务:“仲尼我知道,是孔子,那仲尼之素功是什么?” 兵部司务一脸见鬼的表情看他。 许烟杪理直气壮:“考完试当然要把知识点扔了啊!我就想当个小官混吃等死而已,又不想往上爬。” 旁边,万寿公主也在认真听。 她不通儒学,但想在这个朝堂上立足,对儒家必须有足够的了解,不用精通,可对方引经据典时,你必须得知道人家在说什么。 兵部司务抹了抹脸,无奈地解释:“古人将功德高尚却又无有王位的人称之为素王,今文学者尊孔,便将孔子尊为素王,而他的王业,便是《春秋》。但古文学者极其厌恶神化孔子,他们认为孔子非神非王,乃人尔。” 许烟杪恍然大悟。 【soga!】 【权老爷子这不就是指着今文学派的鼻子骂——】 【呵呵,今文学者违背孔子本心,输出的言论也配叫做儒家学问?你们也配学儒?】 本来还心平气和的今文学派:“……” : ) 被权应璋骂了一通,情绪上的激烈程度,还真不如许烟杪大白话翻译一遍。 这大白话一听,火气当场就上来了。 ——我们只是尊老,但老东西你不要太过分! * 学派之争,从来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切异端都要被打倒! 崔漪滚到角落里,闷闷喘了一口气,手一碰脸上青紫,就龇牙咧嘴地疼。 但他抬头偷偷看一眼金台时,表情有细微的变化。 皇帝的想法可不是只让这文坛盟主来京师旅个游,对方到朝堂上质问的这个事情总得有个开端,可也不能一上来就和对面对骂,得先有个出气筒。 这出气筒,地位高了会让朝廷丢脸,地位低了又显示不出来朝廷对权应璋的尊重。 他这个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正正合适。 崔漪喃喃:“希望陛下能因为我知情识趣,不要再因为上次之事记恨于我了……” 崔漪悲愤:“就算记恨,至少也别把我在朝堂上的话抄录下来送给我夫人啊!我只不过是在外面说说大话,充充面子,又不是真的想要让我夫人端茶送水鞍前马后,作甚和她说那些!” 他这些天一回家就被阴阳怪气,夫人不给他进房不说,其他房间的床板、软榻都搬走了,他已经睡了大半个月地板了! 崔漪抹了一把辛酸泪,抬头瞅了眼那边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争论。 一开始气氛还挺好,认认真真辩经—— 今文学派:孔子是神! 古文学派:孔子是人! 今文学派:天人感应,天降灾祸,社会才会亡国!孔子的《春秋》就记载了无数亡国之君治下的自然灾异,为什么孔子会这么记载?当然是孔子想要借此提醒人主啊!孔子希望他们能够引以为戒,行政应兼循神道! 古文学派:你放屁!孔子于《春秋》详细序次年月,足以证明《春秋》只是一本史书而已!你家史书不记何时何地有天灾啊! 今文学派:你才放屁!《春秋》虽然是史书,但也不是只讲史,里面难道没有和天数有关的内容吗!书里可是承认了尧让位给舜是“天之历数”决定的!你们崇尚的《春秋》,从未放弃过传统的“天命”! 古文学派:那你知道什么叫“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吗!孔子确实没有否定“天”的存在,但他更主张尽力于人事!就你说的尧让位给舜是天命,但同时,亦让舜告诫禹,治理好国家要秉执其中正之道,否则天命就会终止。尽人事为主!听天命为辅!你懂不懂! 今文学派: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古文学派: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他们争《春秋》争《周礼》争《礼记》争《尚书》争《谷梁》争《公羊》争《左氏》…… 事关道统之争,没有任何一方愿意让步。 光是争《周礼》是周公所作还是孔子所作,就已经撕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了。 许烟杪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辩经,虽然听得吃力生涩,但幸好有某好心的兵部司务在旁边解读,让他能快乐吃瓜。 【撕!撕得再响一些!】 【哎呀,怎么感觉《周礼》说是周公作的也对,说是孔子作的也对啊?】 【诶!等等!有人夹带私货!芜湖!居然有人在暗戳戳说《周礼》……不对,包括《周礼》在内的“三礼”,全都是后人伪作的!】 今文学派:“!!!” 异端! 他们立刻就揪出来是谁在浑水摸鱼,一通狠喷。 权应璋发现此事后,也暂时放下和今文学派的对战。 今文、古文齐心协力,把那个说《周礼》是伪作的异端按下去。按完之后,双方继续互喷。 许烟杪咔嚓咔嚓啃瓜。 【哎哎!怎么还有地域黑啊!】 【那个大理寺丞!别以为我没注意!你说《周礼》就周礼,说什么权老爷子和福州人一样狡诈啊,福州人吃你大米啦!】 朝堂上的福州人:“……” : ) 呵呵。 【我看看你哪里的,诶,江苏的啊!哦哦,不对,应该统称江东人!江东子弟多才俊!】 福州人——刑部郎中吕钰当即调转枪口:“江东人又骄纵又脆弱,当日打天下时幸好没用你们江东子弟,不然陛下能不能得天下还两说。” 大理寺丞王公达正要反唇相讥,监察御史商原连忙拦住人:“冷静冷静,都是南人,何必互相争吵呢。” 【这倒是,毕竟有的北方人一直看不起南方人来着。】 【比如那谁谁……兵部尚书好像自夸过,北人就是质朴忠直,阴谋诡计比不过奸诈的南蛮子。】 兵部尚书:“……” 啊这。 尚书里四个北人,两个南人,现在兵部尚书感觉自己要被两个南人同僚的视线烧穿了。 兵部司务:“许郎……” 【哎哎,那个工部右侍郎是不是傻的啊,就算再着急旁边的人喷不过权老爷子,也不能直接地图炮,说四川人不知礼法,他说的话不算数啊!】 兵部司务:“许郎……许郎……” 【不过苏州人真的骄奢好侈吗?前两天我还看到有哪个御史这么说来着,但看这工部右侍郎的穿着也不像啊,我记错了,他不是苏州的?】 许烟杪沉浸在系统中。 丝毫没看到旁边兵部司务喊他喊到又快哭了。 你别拱火了!再说就要打起来了! 【啊!我想起来了!!!】 什么?想起来哪个王八蛋御史说苏州人坏话了吗! 朝堂上的苏州人有一个算一个,捏紧了拳头。 【现在流传的《古文尚书》好像是伪书来着……】 今文学派:“?!”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 【可恶,我想不起来是哪里伪了,当时谁写了本书论证这个来着?】 【好像说什么……与古籍不合,与史例不合,与古史不合,与古代典礼不合,与古代历法不合,与古代地理不合,与训诂不合,与义理不合。】 【可惜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不然还可以丢出来,肯定很好玩!场面肯定更炸!】 今文学派的人笑了。 许烟杪对经文生疏,不代表他们生疏。 科举考的就是即时回忆书本内容,他们最擅长这个,现在给出“八不合”的方向,还怕不能当场想出来打古文学派的脸? 寒风萧瑟,大雪纷飞,他的背影无比凄凉。 天文学很重要。 老皇帝动作很快, 下朝后开小朝议时,很快就和一帮重臣敲定,再创立一个名为“天文台”的部门, 专门用来研究天文学。 以后司天监的成员, 就可以在天文台里选了。 “春后开恩科,此次恩科只定题天文, 择二百人充入其中, 官职便设……” * 下雪了。 地上的雪积了一寸三那么厚。 许烟杪披着大氅走进吏部衙门, 进门前踢了踢脚,鞋底上黏着的雪就震落在门槛附近。 手里还提着个书箱, 死沉死沉, 指尖都勒白了。 有官员连忙起身,接过箱子想让许烟杪腾出手,才抱住, 双臂猛地向下一沉,差点人都摔了。 “许郎你这里面都是什么?” “书啊。” “怎么带这么多书来衙门?!” “考题我还没想好出什么。” 书箱放在办公桌旁边, 许烟杪感谢过那位好心官员后, 一屁股坐向椅子, 湿漉漉的大氅搁上旁边的衣架子。 开了书箱,拿出最上面那本——二十多本书呢, 够他看好久了。 权应璋和季岁倒是想帮他找书, 被许烟杪拒绝了。学术争论这种漩涡, 他绝对不会碰。 “倒霉透了。” 外面进来一个官员, 捂着腿,一瘸一拐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许烟杪瞟了一眼,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对方的腿被捂住看不到,但另外那只手的膝盖处豁开好长一道伤口, 血被擦掉了,露出粉色的肉。 那官员气冲冲地说:“我远房亲戚来京城看我,生个病,躺在旅舍里。我去看望他,你猜怎着——”手在完好的那条腿上一拍:“正上着楼呢,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胸脯挺大的姑娘粗粗裹着衣服冲出来,下楼的时候看也不看,直接把我撞下去了。手和腿就是滚下楼梯时把花瓶带下来,划伤的。” 许烟杪:“……” 【这时候还能注意着人家姑娘的胸,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走神被撞下去的吧?】 直接被掀了底,那官员老脸一红,支支吾吾:“总之,就是这个样子。” 【猥琐!】 许烟杪觉得自己真修口德,从来不在嘴巴上多说什么,只问:“你需要太医么?我去太医院一趟,帮你请个太医过来?” 那官员尴尬地笑了笑:“劳烦许郎了!” 不一会儿就把太医请了过来,许烟杪还帮老人家背着药箱。 太医很干脆利落地就给人上好了药,做好了包扎,还从药箱里拿出治疗惊吓的药:“平时我箱里不准备这个,幸得刚才大理寺少卿过来问药,我就顺手放药箱里。” 许烟杪:“大理寺少卿也受到了惊吓?” 那官员下意识:“我也没在旅舍中看到那位少卿啊。” 太医笑着接话:“兴许不是同一个地方受到的惊吓呢?” 【那我就好奇了。大理寺少卿经常接触案件,胆子肯定特别大吧,怎么会随随便便被吓到要吃药的地步?】 太医手里还捏着那官员的胳膊,顿了顿,他咳嗽一声:“虽说包扎好了,但我还是再写个方子,加快伤口愈合吧。” ——太医有太医院印。 官员心知肚明,这人明明是找借口留下来听心声看热闹。但也没有戳破——说不定以后自己也有找借口听八卦的一天,互相给个方便! 许烟杪已经快快乐乐沉进八卦里了。 【嘶!】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玩得那么花啊?!】 【和最新纳的第八房小妾去旅舍玩得特别激烈也就算了,床塌了也就算了,怎么还继续在地板上做,还把人家地板做塌了!】 太医:“嘶——” 受伤官员:“嘶——” 这么激烈的吗?! 吏部里不少纯情官员的脸上已经开始发烫了。 没想到……大理寺少卿,你是这种人! 各处办事衙门其实相差不远,都在皇城内。六部衙门在中间那一块,和司农寺隔着承天门街相对。 大理寺就在司农寺西边,中间只隔着一条街和卫尉寺。 所以,现在整个大理寺的官员都听到了许烟杪的心声。 没想到啊?! 无数视线“唰”地投到大理寺少卿张瑄身上,盯着腰部以下的地方看。 ——大理寺少卿有两名,但今天受伤的只有一个。 “……” 这位大理寺少卿连脖子都壮了一圈。 为什么!他都放弃反驳太子了,小白泽还是把火烧到他身上! 一定是有人提到他了!到底是谁想害他! 【还直接掉到楼下那张床上,差点把人砸瘫……我看看赔钱没有?没赔钱我就要弹劾了。】 有官员悄声问:“少卿可赔过钱了?若是没有……” 大理寺少卿那两瓣屁股尴尬地挪了挪,松树皮似皱折的面皮抖了抖:“老夫当然不会不赔礼道歉!” 【哦哦!赔了啊。】 得到心声的印证,大理寺少卿如释重负,带着淡淡的优越感,哼了一声:“老夫身居大理寺少卿此位,伤了人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也是。不然被人告上衙门,整个朝廷都知道大理寺少卿和小妾挥汗如雨时把人家的床和楼层都耕耘坏了,光着身子摔人家床上差点把人身体砸出问题,还拒不赔偿。有够丢人的。】 【赔了才正常。】 ……现在整个朝廷已经知道了。 大理寺少卿直掐自己大腿,本来快晕过去了,脑子晃了晃又清醒过来。 “怕什么。” 揉了揉有些发堵的胸口,又若无其事地把手放下去。 大理寺少卿自言自语:“男人风流一点怕什么,又不是去嫖,是自家小妾……” 而且其他部门的人平时也不怎么能见到,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是大理寺的官员。 大理寺少卿猛地抬头,冰冷的目光扫过他那些同僚。 “碰——” 不知道是谁收腿的时候撞到了桌案。 看向左边。 大理寺卿胳膊肘支着桌子,一手托着腮帮,一手好像在认真翻阅卷宗, 看向右边。 左寺丞面向窗户,好像在一心一意观赏雪景。 再扭头看向身后。 右寺丞正趴在一个小官耳边说着什么,没来得及装模作样,感受到死亡视线后,赶紧踢小官一脚,抬高声音:“谁?真的啊!” 那小官精神大振,简直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想了个话题,用来当借口:“真、真的!此次会试举子里,有人左眉上有一颗小痣,这叫‘草里藏珠’,是个极有福气的人,日后非富即贵。说不准此次状元就是他呢?” 右寺丞:“哈哈哈,他真要中了状元,你不如给本官看个相?” 虽然知道他们是装装样子,但至少他们愿意装样子。 他果然还有威望。 大理寺少卿满意地站起来,打算出门透透气。 迎头就看到有个官员抻长了脖子往大理寺里瞧,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是那个叫连沆的。 最主要是,两人还对上了眼。 “……” “……” 大理寺少卿面无表情,转身去角落里拿茶壶倒水。就这几步路,托浑身僵硬的福,漫长得宛如去西天取经。 * 下班后。 许烟杪很好奇:“你怎么跑去大理寺了?” 突然发问,呛得连沆剧烈地咳嗽。 缓过来后,连沆给了许烟杪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许郎!你不知道吧,大理寺有位少卿和小妾在旅舍里交合,太激烈了,直接把楼板都震塌了!我特意去看那位少卿到底有什么样的身材,才能如此……咳。” 许烟杪十分震撼:【居然有人看到大理寺少卿的脸了啊!我还以为他脑袋蒙着床单出房间,没人认得出来他是谁呢!】 连沆:好!又是成功瞒过许郎的一天! 他拍了拍许烟杪的肩膀:“震撼吧?我听到的时候也很震撼,没想到张少卿居然私底下这么……呃,狂野。” 【这算什么!】许郎不屑一顾:【你是不知道人的下限能有多低!】 在连沆还琢磨着“下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一句—— 【还有人丧心病狂到对羊下手呢。】 听到这话的连沆和其他官员:啊?什么对羊下手?和羊角抵吗? 翰林院里的讨论热火朝天。 “我觉得就是和羊角抵吧?羊顶人的力道很大,咱们那位不知名同僚借此练习力气?” “会不会是某个武将?想用火羊阵来代替火牛阵?” “但这也不能说丧心病狂?” “都让羊上战场了,还不丧心病狂啊?” “我感觉不是这个下手,既然用了‘下手’这个词——古有梅妻鹤子,这人是不是认了羊当儿子了?我就认识一个人,把狗当儿子养,还叫他宝贝蛋。” “嘿呀,反正这事跟我们翰林院没关系!快乐!” 翰林院一位姓杨的侍讲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往门口走。 然后,一个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孟羽,等等,我这里有份卷宗……” 拍他的人感觉到手下僵硬的触感,困惑地又拍了两下:“怎么……” 【翰林院这地方属实卧虎藏龙,之前有个侍讲吃猪奶也就算了,现在又来个侍讲弄羊?他夫人知道他这么缺那点事儿吗?】 【总不能说他姓杨就对羊感兴趣吧?他字孟羽也没有钻鸡圈啊。】 等会?! 弄什么?! 什么羊?! 翰林院学士刘炳文愣住了,看着被自己拍着肩膀的杨孟羽,立刻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什么,颇有些心虚:“孟……不是……杨……呃……你还好吗?” 杨孟羽缓缓,缓缓地转头:“挺好。” 眼眶里的黑珠子缓缓跳了一下,过一会儿又跳一下。 刘炳文咽了咽口水。 这……看着不像是好的样子啊…… 杨孟羽嗓音平静无波:“劳烦让让,我闹肚子。” “哦,好。”刘炳文缩回手,小心翼翼:“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 看到杨孟羽萧瑟的背影,刘炳文脑子一抽,脱口而出:“我怕你这样子去茅房会没力气站稳。” 杨孟羽身影一个趔趄。然后他又顽强地扶着墙站住:“不用!” 寒风萧瑟,大雪纷飞,他的背影无比凄凉。 但大理寺那边简直过大年了。 大理寺少卿:“哈哈哈——” 大理寺少卿:“哈哈哈哈哈——” 这下!谁还会在乎他把楼板弄塌的事情!!! 惊!净身房或要立功! *  这小王八蛋, 仗着是心里想的话,什么都敢说。 其他大臣:“……” 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窦丞相飞快抬眼看了一眼万寿公主, 就见对方虽然沉默着没有说话, 可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分明是已经把许烟杪的话听进去了。 “……” 这就是陛下要给万寿公主封官的原因? 让许烟杪来敲醒万寿公主? 窦丞相想了想, 觉得…… 真别说!还真别说!就许烟杪心里那些百无禁忌的话, 旁人就算明白这些道理, 也不敢说出口去劝服公主。唯有许烟杪…… 【而且,公主也太傻白甜了, 宋国公是开国国公, 老皇帝的左膀右臂,老皇帝疯了才会因为公主的婚事逼迫对方的儿子放弃大好前途吧?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 【你那个驸马如果铁了心不愿意,老皇帝只会赐东西安抚他, 再安抚宋国公,表明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的君臣情谊。】 【只有他同意了, 老皇帝才会赐婚啊!】 老皇帝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脸上也带了笑容。 没错。他特意问过宋国公, 那边没有拒绝尚公主,也没说过什么心有所属, 他才下的旨赐的婚, 不然, 为了一个公主去使得重臣心里有芥蒂, 他又不傻! 万寿公主愣了愣,转头看向爹爹,那股子对亲爹的“信任”,让她没有任何迟疑就认同了许烟杪的话。 她爹打天下的时候, 在某一段时间内,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如今的太子,太子年少时领军,一次轻敌冒进,害得她爹手下三员大将为救太子一死二伤,她爹差点把太子打死——虽然没有打死,但是一条腿直接打瘸了。太子如今仍是跛脚。 所以…… 万寿公主豁然省悟。 她能强迫宋国公次子什么?她还比得过太子的地位? 脑子里仆地回忆起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强迫驸马的那一幕。 八年前,多宝阁中,博古架侧,她才十六,女扮男装私自出宫,将当时还未成亲的宋国公次子堵在此地。 细颈瓷瓶映得少女面容润白生光。 “你……可愿意娶我?” 在那之前,他们也见过两三次,有过交谈,公主觉得对方是对自己有情的。却没看到对方眼底的厌恶,只听得其冷冷说一声:“臣自然愿意。”便欢天喜地去求爹爹赐婚。 成亲之后,驸马终日冷淡以对,万寿公主难受之余,也在反思——是不是……是不是她之前询问的态度与方式有问题,才会让驸马觉得她是以权压人? 可……如果不是呢? 万寿公主怀着复杂心情,看向许烟杪。 这个人,能不能给她一个答案呢? 许烟杪也恰巧看完了这个前因。 看完后,实在没忍住吐槽之魂。 【好家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驸马简直把这三板斧玩得炉火纯青,属实让人甘拜下风。】 【还以为公主是直接让皇帝下旨赐婚呢,合着事前还问过驸马意愿啊,我平生最烦这种心里有意见,嘴上还要说“都可以、没问题”的人了,哄得人家以为你特别乐意,事后又故意找茬,让人家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有毛病吧!】 窦丞相听得起劲,目光若有若无徘徊在驸马身上,心里还不停回应:多骂点!多骂点! 虽然许烟杪听不到别人心声,但窦丞相还是假装自己在明面上为他喝彩。 驸马这做法,特别让他触景生情——特别让他想到皇太孙那破事,想着想着,就有些气不顺了。 万寿公主亦是气都喘不匀,只觉得自己八年来,所思所想皆被推翻。 原来错的不是自己? 万寿公主不说话,然而她那恍惚的神态已经令驸马感到一抹刺骨的凉意。 明明在场之人都没有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却有冰凉的直觉渗透进他的心底,引发着恐慌,让他如坠冰窟。 好像,有什么事情变了。 驸马终于不再是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甚至没憋住,主动地轻唤一声:“公主……”后续却没有话,只是喊了一声,便倔强地站在那里,比松竹还挺直。 很久很久以前,万寿公主就是因为他这幅样子一见钟情。如今,心弦再次被轻轻拨动,她抿了抿嘴,下一刻—— “爹爹。”公主小声说:“无论如何,若非他当了驸马,本该在官场大有作为,是女儿害了他……” “你还是要为这无君无父的禽兽求情?!” “是……” 老皇帝气得……看向了许烟杪。 你倒是继续说啊! 许烟杪被看得莫名其妙。他也没什么政斗经验,只能瞎猜。 【老皇帝要脸,不想今天这事传出去,但是一群二品大员没办法说杀就杀,打算把我这个小官杀了,来个杀鸡儆猴,威慑其他知情者?】 二品大员们:“……” 杀一个从九品的小官,有什么威慑力吗? 老皇帝更是差点被许烟杪气个倒仰。只想戳着许烟杪脑门,对他说:你别瞎琢磨这种官场上的事了,就你的心机,在官场上活不过三天! 气完就立刻把头扭到另一边,假装只是随便看看。 【诶?又去看丞相了?那可能刚才只是随便看看吧。】 老皇帝表情放松下来,又有些不自在。 当了唯我独尊的皇帝那么久,反而被一个小官影响了心神。 但是吧…… 他又始终狠不下心来真的弄死许烟杪。 许烟杪能死,但死了之后,认他为主的神器“系统”会不会为主复仇,给大夏带来灭顶之灾? 会不会许烟杪没死,侥幸逃出去,借用神器“系统”四处散播皇室秘辛,让皇家沦为笑柄。 会不会有其他的,他不能忍受的副作用? 倒不如像现今这般,保持一个平衡——虽说许烟杪会让他们社死,但是,许烟杪的心声,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好处啊! 老皇帝暗地里进行了一番自我说服,闷闷地“唔”一声,决定做个有肚量的皇帝,不和小辈计较。 并且苦恼:唉,也不知道许烟杪还针不针对驸马。他女儿那个进水的脑袋,全靠许烟杪把水晃荡出来了。 而许烟杪确实对驸马感兴趣。 【大有作为?】 上翘的尾音震得万寿公主心脏一颤,从没有那么怕一个人过。 她几乎想扬起声音质问:你又要巧言令色什么! 老皇帝想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幸灾乐祸,然而翘起来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许烟杪的语气很困惑—— 【写字画画作诗厉害……和官场上大有作为,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而且,他当了驸马只是不能进官场,又不是不能写策论,也不是不能谈论国策,他真有什么治政才能,以驸马的身份,岂不是更能近水楼台,把自己的策论传递给老皇帝?】 【那就奇怪了,这么多年……他一次有用的国策都提不出来,凭什么觉得自己不当驸马就一定能平步青云啊?】 “噗——” 老皇帝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但真得忍不住笑。 许家小子那张嘴啊…… 万寿公主的红唇抿得更紧了。 她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出误处去反驳,然而越去找,就越心慌。 没办法——完全没办法反驳!驸马这么多年,确确实实半点国策都不曾提出。 他总是和那些友人去游山玩水,旁人夸他书法笔意精绝,夸他诗风旷达洒脱,夸他画技写幻如真……连身高、相貌、品性都夸赞过了,外界却没有丝毫对于他策论的评价! “那个谁?”老皇帝侧头看向驸马,不怀好意:“万寿说你怀才不遇?朕今日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能答得上朕的问题,朕为你破了驸马都尉不得担任实职的规矩也未尝不可。” 驸马笑了一下,十分自信:“陛下请出题。” 万寿公主双眼亮晶晶,崇拜地看着心上人。 老皇帝沉吟:“也不问你难的,你便告诉朕,若任命你为一地知府,此地桑、枣、柿与棉花,分别该在何时种下?” 驸马愣住。 驸马思考。 驸马额角开始冒冷汗。 公主也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困惑狐疑,咬了咬唇,没忍住:“驸马?” 老皇帝凉凉道:“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还好意思说成为驸马是耽误了你?” 那驸马喉结上下一动,强作争辩:“陛下以农夫之事询问士人。自然得不到答案!” “是吗?”老皇帝头也不回,随手往那群官员方向一指:“过来告诉他,朕为何要询问此事?” “哦……” 老皇帝听到了一个耳熟得不行的声音,转头一看:“许……”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恨不得拿把刀直接剁了。 随手一指,怎么就指了这个冤种? 他要是答不上来,自己的脸丢了不算,连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都丢了! 权应璋眯起眼睛。 他脾气本来就火爆,看到有人站出来,直接就问:“尔是修习今文经学之人?” 站出来的人——惧内的那个前御史崔漪,非常客气:“权公大驾临此,小可崔漪确是主修今文。” 他不承认还好,一确定自己的学派,权应璋脸色瞬间青白,猛地举起拐杖,一拐砸过去:“我让你回字有几种写法!我让你回字有几种写法!竟然敢遣小童来消遣老夫!” 崔漪哎呦一声,挨揍经验丰富地立刻蹲下抱头——他这也不敢还手啊,对面的老头都八十六了!稍微磕着碰着,他能被这位的追崇者们用唾沫淹死。 但还是挣扎了一下…… “权公!别打!别打!” 什么回字有几种写法! 许烟杪,你到底干了什么! “竖子!”权应璋更加愤怒了,好几个官员上来拦他都拦不住。 权应璋有自己的思考逻辑。 在跟随车队到京师的这八九天内,他天天和许烟杪交谈,从谈话中,他发现这小子是真的不懂经文,可能背得最熟的还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就算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论语,有时嘴瓢竟然还会说成“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啥?你喜欢皇帝岳母??? * 许烟杪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翻出来的八卦, 满脸都是可惜。 系统用了不少文字描述来描绘秦贵人有多娇软美人,但本应该有图像展现的地方却是空白一片,他只能自己去脑补。 【没有家世, 没有力量, 没有谋生的手段,怪不得太孙剖白心意的同时, 也傲慢觉得秦贵人无处可去, 可惜啊可惜, 秦贵人当时逃离太孙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竟然直接靠脸进了长公主府当舞女, 后来还被来长公主府的皇帝看上。】 【秦贵人觉得离开心上人, 跟谁在一起不是跟,就和皇帝入宫了。】 【太孙好不容易再次找到心上人踪迹,却得知被爷爷横刀夺爱, 趁着早朝时间发疯了一样冲进宫里!!!啧啧啧,脑子进水了?】 众臣:“……” 这不是发疯, 是发癫。 就仗着自己是皇孙, 不怕连累九族是吧? 瓜吃得有点撑啊。 太常寺卿还听到有同僚窃窃私语:“还以为是陛下看上太孙外室, 直接强抢民女,结果是秦贵人主动进宫的啊。” “是啊是啊, 本以为陛下人老心不老, 六十多了还打算轻狂一把呢。” 嘀嘀咕咕…… 嘀嘀咕咕…… 太常寺卿:“……” 不知道为什么, 他感觉自从能听到那小官心声后, 整个朝堂画风都变了,八匹马都拽不回来那种。 *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老皇帝一边往宫殿里走,一边怒喊,声音传遍整个大殿, 宫人微微低头,只怕圣上看到自己,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老皇帝一屁股坐进软椅里,坐到皇后对面。 “妹子!你是不知道咱们那糟心孙子做了什么,他居然闯入后宫,和他爷爷的女人有苟且!” “而且!这事满朝文武都知道了!”那声音愈发高亢,仿佛能炸开整个大殿。 窦皇后眉梢轻提:“难道是那许……” 老皇帝没好气道:“就是他!上朝也不专心上朝,专盯着人家秘辛看!他最好不要让朕抓到他渎职,否则,朕一定要狠狠打他三十大板!” 窦皇后云鬓松散,耳上四珠坠子轻轻晃动,人便起了身,走过去轻轻按揉老皇帝额角,老皇帝本来满脸的怒容慢慢慢慢消逝,脑袋轻轻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享受。 过了一会儿。冷不丁听到老皇帝的声音:“我把祈哥儿下狱了。” 窦皇后面露不忍,却还是:“祈哥儿被娇惯坏了,是该磨一磨他的性子,免得他来日搞出更大的祸端。” 老皇帝“嗯”一声,又说:“还有那贱婢,等她生下曾孙,便赐她一死,看在她孕育皇嗣有功份上,朕就不让她受杖杀之苦了。” 揉额角的手停了。就连衣衫上淡淡的香都远了。 老皇帝坐起来,纳闷地回过头:“妹子?” 窦皇后脸上依稀带着的不忍变得愈发明显。 “五郎,秦贵人也是可怜,可否饶她一命,令她在天镇寺中剃发修行,青灯古佛一生,为皇家祈福便好。” 老皇帝眨眨眼睛:“她可怜什么?敢祸乱宫闱,就要付出代价!” 窦皇后温声慢语:“若是祈哥儿一开始不去招惹她,若是祈哥儿能直接来为她求个正妻之位,若是她入宫后,祈哥儿能放手,她也不必走到今天这步。妾以为,她虽有错,却罪不至死。” 老皇帝愠怒:“朕被戴绿帽子就有错了吗!” 绿帽子是前朝一个典故,据闻当时有昏君看中臣妻,每每趁其丈夫外出之机,前去和臣妻私会。二人约好,若是丈夫在家,门房便戴一顶绿帽子,他远远见了,就不要过来。 后来这事还是暴露了,绿帽子就成了嘲讽男人的象征。 窦皇后注视着老皇帝双眼,目光依旧温和:“所以,为了皇家颜面,她要一生做个姑子,再无半点欢愉。” 老皇帝仍然不愉:“在寺庙里有吃有喝,算什么惩罚。” 窦皇后却坚持自己的想法,还吩咐身边大宫女去将秦贵人接过来,安置在侧殿。老皇帝气急败坏:“反了你了!”拂袖而去。 再回到朝堂上时,逮着哪个臣子有一点错漏就怒骂一顿。 许烟杪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再次庆幸自己是个小官,在队伍最后面,不会被老皇帝注意到。 【他这是怎么了?吞炸药了?】 【又不是我们给你戴绿帽,至于拿我们撒气吗?】 大大小小的官员差点跟着点头。 反应过来后,一个个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金台之上的帝王。 老皇帝:“……” 他身边的大太监觑到皇帝脸色,双腿差点一软。 奇怪?陛下怎么突然额角蹦青筋?谁气到陛下了?之前陛下抓奸时都没这么气。 ……说起来,陛下是怎么在朝堂上突然知道皇太孙和秦贵人在假山里通奸的? 大太监疑惑不解。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 朕不气朕不气朕不气……朕不干前朝皇帝那种腹诽定罪的昏事! 而且…… 老皇帝心中默念“许烟杪”三个字,眉头拧着,却是回忆起半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庄严的朝会,许烟杪的心声第一次泄露—— 泄露的是官员伪造山东大旱一事。 十几年了,老皇帝以及中央一些官员都以为山东连年旱灾,朝廷不断拨调粮食前去救灾。山东的官员上奏,说山东有旱,山东前来京师参加科举的学子,说山东有旱,中央并未多想,直到那许烟杪一声: 【冒领十几年赈灾款,山东老铁牛啊!平时老老实实不搞事,一搞就搞个大的!】 朝野震惊。 老皇帝再派耳目去查…… emmm,总之,查完之后,山东上下官吏血流成河,那段时间简直是科举人的狂欢,只要你考上,就能去山东当官,那边经历了大清洗后,空位特别多。 锦衣卫也是这段时间建立的。这个部门专门负责为老皇帝探听各地消息,监视百官。 半年来,老皇帝稍微有些摸到了许烟杪的底子。 此人确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只是有幸得到神器“系统”认主,能如同神兽白泽那般,遍观天下事。只是神器不知受了何等损伤,竟令许烟杪的心声能让他人听闻。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比如那些宫女、太监、侍卫……经过半年的试探,老皇帝可以确定,只有官印或是传国玉玺在身的人方能听见许烟杪心声,旁的,哪怕是皇太孙,没有官印也无法听闻。 ——许烟杪此人不可控,会暴露出不少阴私。 老皇帝的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 底下,许烟杪不知自己大难临头,美滋滋地继续翻八卦。 【哎呀,南越国国主打算叛出我大夏?正在联络闽越、东越那边?】 【脑子没病吧?这么迫不及待,好歹也等开国这波猛人死绝再说啊。】 老皇帝在御座上挪了挪屁股。 大太监倾身上来:“陛下?” 老皇帝轻咳一声:“临近年关,事务繁忙,各部司务十分辛劳,皆赐青蔬二两,望尔等尽忠相处,勿得懈怠。” 大太监瞳孔地震,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唾沫。 冬天的青蔬?如此珍贵的东西,唯有温泉口那一亩地里有种植,平日里仅是帝后和太子得食,偶尔才赏给重臣,现如今要赐给各部司务——这些从九品小官? 还要赐给他们每人二两?! 大太监吩咐底下小太监去执行这件事,心底酸溜溜。 咱伺候陛下二三十年了,都没被赏赐过冬日青蔬呢。这些小官,何德何能…… 青蔬很快便发到各个司务手中,立即便有排山倒海的谢恩声响起。 许烟杪跪拜后又起来,盯着手里那把有些泛黄,而且蔫巴巴的蔬菜,难得没什么心声。 他旁边的兵部司务脸上泪痕已干,吸吸鼻子,竟还敢和许烟杪搭话。 “许郎。”兵部司务意有所指:“陛下对吾等恩宠深重啊,这个冬日,只有窦相得了陛下赏赐的青蔬,却也不过半斤……” 上首,老皇帝暂时尚未听到许烟杪的心声。不过,他自己有猜想—— “感动到心中也无法言语了吗?” 老皇帝看向许烟杪所在位置,眉梢轻提,面露嘚瑟。 “感动吧。感动就对了!连朕都舍不得吃的冬日蔬菜,还不能让你感恩到为之效死?” 这时,又是一筐青蔬从老皇帝面前走过。 一般来说,这些奖赏应该是下朝后由专人抬到各自府上,而不是当庭发放,但老皇帝从底层爬上来,最懂什么叫“给脸”“给荣耀”…… 事后再抬去各府邸,和当着所有官员的面发放奖赏到自己面前,能一样吗! 没看到有几个司务都激动到直接晕过去了吗! 老皇帝一边自得,一边又肉疼。 他也不想赏出那么多冬日青蔬,可…… 123换我我也心动。 梁瑞坚强地没有晕过去。但许烟杪就像是不想放过他那样: 【诶, 说起来,如果成了,老皇帝是不是该叫小梁岳父,然后叫老梁外太公?】 【超级加倍啊!】 【小梁真是有想法——哦, 直接找宠臣, 行动力也有了。】 梁瑞一把捂住胸口, 心脏疼得要命。 平时怎么不见他这儿子那么有行动力!嫌弃日子过得太顺畅, 想要体验一下打板子的感觉是吧! 站在梁瑞旁边的官员对他是一百万个同情。 碰上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儿子, 是该心疼了。 不过…… 那官员踱步过去,小声撺掇:“梁主事, 与其自己心疼,不去让你儿子疼一疼。那么多美娇娘不要,非要喜欢人家老太君, 就是小时候打少了。” 梁瑞喘了一口气, 压着嗓音:“我不打孩子。” 那官员十分震惊:“一次也没打过?” 梁瑞摇摇头。 那官员:“这样不行的!棍棒底下出孝子!” 梁瑞还是摇摇头。 就在这时,许烟杪:【诶, 说起来, 小梁亲口和老梁说,喜欢态度温和、包容,但不软弱,威严、有决断、有阅历、有智慧、行事果断强势的女子——】 【那皇后殿下岂不是也满足?幸好他没见过皇后殿下,不然……】 “啪——” 【诶?好像有什么声音?】 许烟杪茫然抬头。但什么也没找到。 【错觉?】 金台上,老皇帝用力拍打扶手的手心已然红肿, 那张脸几乎黑成锅底。 之前,梁幼文想当他泰山的事他都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啼笑皆非,但现在, 针扎到自己身上,他知道疼了。 底下,梁瑞原本就疼的心口,越发地剧痛。 他转过头来看那个官员,面无表情,心如死灰:“阁下可否教教我,如何打孩子?” 那官员一下子兴奋起来:“我跟你说,一个字,就是‘抽’!用藤条抽屁股,又疼又不会伤筋动骨!也可以罚饭,不是不给他吃饭,而是肉不放盐、菜不放油,干巴巴地吃,既不会饿着,又让他牢记错误。” 他说得兴起:“你自己斟酌着他的错误,来决定到底是罚一顿还是两顿还是三顿。我儿子当年也皮,那时我邻居家有个玉壶,釉色青青可漂亮了,我儿子一声不吭偷走了,拿去和他那群朋友玩什么‘假扮观音大士’的游戏,当观音大士的玉净瓶。后来我知道了,直接把人罚了三天的饭,天天菜里没盐没油,他哭着认错,后来再也不敢乱动别人的东西了。” 梁瑞凝重地点头。 并且表示:“多谢。我前些日子新得了一匹好马,下朝就给阁下送过去。” * 才刚上朝,这个朝堂大半人已经想下朝了。 ——下朝才能看热闹啊! 比如说,除了窦丞相外,朝堂上其实不少窦家人,一个两个正愤怒地瞪着梁瑞。 我们都管老太君叫老祖宗,你儿子居然想直接一步登天,给我们当祖宗?! 梁瑞替他儿子心虚地低下了头。 【芜湖!小梁居然是这么一见钟情的!】 梁瑞抬起头,眼神坚定,十分专注。 他一定要认真听,对症下药,这样才能打消他儿子那个荒唐念头! 九十五岁的老太君,他怎么敢—— 【三年前他也在京师,要参加会试——哦,原来这次是二战啊。】 梁瑞心急如焚。 以前怎么没感觉许烟杪动不动就被其他事情拉走心声的情况,那么令人难以忍受呢! 【然后嘴馋,约了一群人进山挖蘑菇——这兄弟一直这么勇的吗?大冬天进山,也不怕出事。】 【卧槽,看到一口枯井里有蘑菇,就直接下去采。这身手,厉害!】 梁瑞没吭声。 但其他官员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焦急。 眼神更加同情了:小白泽经常这样,你忍忍吧。 【然后……中毒了?!】 梁瑞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发现……他儿子似乎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 冬天的深山都敢进,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的枯井都敢下。 如此处事,不是很妙。 金台上,老皇帝恶毒地想:怎么当时不毒死这个鳖孙呢! 居然敢觊觎皇后! 他现在没觊觎是因为没看到人,等看到了肯定会觊觎——老皇帝脑子里迅速得出等式,开始愤愤。 【好惨,上吐下泻,浑身痉挛。又是在山里,抬出去找大夫估计也来不及了。】 【不过看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该不会是被老太君救了才一见钟情吧……诶,我好像猜对——哈哈哈哈哈哈!我简直哈哈哈哈哈哈!救命!这是在朝堂上!是想笑死我吗!】 其他人也不知许烟杪看到了什么,只能看到他猛地把头一低,肩膀微颤,明显在忍笑。 而且,是爆笑。 许郎足足笑了几十个呼吸,迟迟没有满足其他人的好奇心。急得人直摁手指头。 连好基友连沆都瞪大眼睛,屏息凝神看着他。 好不容易等许郎笑够了,他才在心里说:【跟小梁同行的真是个人才,是怎么想出让小梁吃粪便解毒的?】 啥??? 连沆用力一揉耳朵。 吃、吃、吃粪便解毒?! 朝堂中随侍的太医倒是默默在心里竖了一下大拇指。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用这个催吐确实能够救命——只要病患能过得去心底这关。 【同行书生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以前看到村里人吃蘑菇中毒,就是这么治的,没多久就活蹦乱跳了。笑死,小梁死活不肯吃,宁可自己疼死毒死。】 【怎么说呢,搁我我也得迟疑一下。这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 就连老皇帝都微妙同情一瞬这梁幼文了。 看他活下来了,该不会……嗯,勇气可嘉。那就不重罚他了——反正妹子不会喜欢一个吃过屎的人。 梁瑞并不知道老皇帝心里那些不礼貌的想法,只是眼眶微微湿润了。 他竟不知,他儿子为了活下来,受了如此大的折磨! 或许正是如此,心性才脱俗了吧! 【嘶——】 【好惊险!】 【要不是被路过的尉迟老太君拦了下来,同行书生差一点就强行把东西怼小梁嘴里了!好险好险!】 【看来真的是救命之恩了……哇!】 许烟杪心声一阵惊叹。 【老太君知道小梁蘑菇中毒后,先是指挥侍女去脱小梁鞋子,自己蹲下去看小梁的第二个脚趾和第三个脚趾之间有没有出现反应,然后用手指去一上一下用力按压。】 【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小梁都看呆了。】 【她还很耐心安抚小梁,说自己学过医,让他不用怕。】 【然后还指挥另外一个侍女去拿马车上的温开水。等小梁喝完之后,洗了洗手,用手指去抠他喉咙……一样是催吐,这可比吃大便好太多了。】 【然后不停喝水不停催吐,小梁吐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还听到老太君沉稳的嗓音:快骑马出山去买药,人参、白术、甘草、干姜、附子、茯苓……】 【一边吩咐下人,还一边稳重地给小梁催吐。】 【啧啧,原来如此,这完全符合小梁想要的那种既温和又沉稳,有阅历,遇事不慌不忙的要求。完全是他的理想型啊!更别说还有‘救嘴之恩’。】 【嗯……可能还有一些吊桥效应?】 群臣:那是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许烟杪心里嘀咕的吊桥效应是什么,但是看小梁……啊不是,看梁瑞他儿子的反应,很明显是因为生死之中被救了,产生的好感。 不过有一说一,谁能在他们快要被迫吃屎的时候拯救他们,他们也心动啊。 梁瑞:“……” 这怎么办? 要不,他把儿子踹粪坑里,再安排人假装路过,不慌不忙地把他救上来,并且进行催吐? …… 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酸辣鸡爪不够吸引人,正在掏自己从小到大攒了三十多年的积蓄,打算去饭馆学人家秘而不宣的拿手菜的梁幼文,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点冷。 大步出房门,抬起院子里的铁推车车把就往外呼哧呼哧使力气。 “干点体力活,热腾热腾!呼——” 听着铁箍轮子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的嘎响,梁幼文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 铁锅炒菜要的就是一把子力气,他力气有的是!一定能讨好许郎! * 老皇帝差点大呼一声精彩。 毕竟他妹子已经安全了,当然可以放心看热闹。 至于丈母娘……说实话,老皇帝不觉得他丈母娘会看得上眼一个小年轻,就算她听说了这件事,恐怕也只剩下哭笑不得。 窦丞相就更加神态自如了。 他娘当然有风采有魅力,年高德重,通达且随和,一个毛头小子——虽然三十多了,但在窦丞相眼里,还真的是毛头小子。 呵。 一个毛头小子,折服其风采,理所当然。 而且,他娘这辈子接触过的青年才俊宛若过江之鲫,一个咧嘴笑时,说不定露出的门牙还带着缺口的“小年轻”,根本不会被他母亲看进眼里,有什么好生气的。 唯有梁瑞忧心忡忡。 开始思考自己是要棍棒底下出孝子,还是要进行“食物惩罚”,又或者将人推进粪坑—— 要不,三个都上一下试试?, 124许郎岁二十,及冠 下朝后, 梁瑞点卯完毕后,请假回家小半个时辰。 为了避免被许烟杪发现他的行动太突兀,他的行动路线是这样的:先去皇帝给官员们准备的小食堂吃午饭,然后有人冒冒失失把酱翻向他的官服, 梁瑞只能请假回家去换。 到家之后, 梁瑞假装无意间提起:“听说窦丞相怕老太君太孤单,想给他找个老伴。” ——这当然是假的。 随即, 还没等梁幼文有什么反应, 梁瑞直接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打死你个混账!老太君都九十五了, 能当你曾祖母了, 你还想对她表露爱意?!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说着,就操起院子角落里的烧锅柴,冲着长子就是一顿打。 梁幼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瞳孔地震。 他的神情难道已经明显到这个地步了吗! 脑子还没开始思索, 身体上的痛楚眨眼间侵占了大脑, 又化作热流猛地坠向喉咙, 发出强劲的一声:“嗷——” 梁瑞直接下了狠手。 他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在打给皇帝、皇后和丞相看。 梁幼文躲了一下腿:“啊!”梁瑞的柴虎虎生风追上去。 梁幼文捂了一下胯:“啊!”梁瑞的柴精准地打击到手背上。 但梁幼文不服! * 【哇偶!】 许烟杪及时跟紧, 给他的同僚们进行不知情的转播。 【梁幼文, 我许烟杪愿意称你为最强!】 【被打成这样了, 还能对着你爹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能喊:男未婚女未嫁,我爱慕老太君有什么错!】 【哇偶哇偶!】 许烟杪激动地抓紧了自己的外袍。 他的同僚们——包括不知道为什么会赖在吏部不走的A部官员, B寺成员,C处人员……大概是因为年底了, 人员调动这方面非常频繁,所以需要吏部审批吧。 吏部尚书本来想上厕所,但此刻, 胖胖的身体紧紧夹着大腿,把尿水也夹在膀胱里,仿佛要奋斗在工作岗位最后一刻。 【老梁直接开怼,语气还是那么锋利啊!真不愧是直接王炸,说把倭国人全赶到一个小岛上让他们互相残杀的狠人。】 【对着儿子的心脏就是一个捅刀,什么你的喜欢会影响到老太君,你有考虑过老太君和你在一起晚节不保的事情吗,你有想过别人会怎么去想老太君吗,你没有你只考虑你自己。】 【还有还有——】 【老太君年纪那么大,你有考虑过老太君知道这件事后身体能不能受得了,会不会直接撅过去。】 【字字如刀啊!】 【小梁都哭了!】 吏部尚书差点脱口而出喝彩声。 虽然很对不起小梁,但是,梁瑞这些话真的是很典型的“蛇打七寸”话术啊。 他没有说“你做不到”,也没有说“老太君不可能喜欢你”,直接就是“你如果真的喜欢她,你就应该为她着想”。 梁幼文直接被他爹绕进去了! ——事实上,有权有势的女人养个面首不算事儿,哪怕正经成亲,六十岁老头娶十八岁小姑娘别人调侃是风流韵事,九十五岁老太太和三十二岁壮年男子,怎么就不行了! * 梁瑞丢了那根柴,看着儿子灰头土脸坐在地上哭,拍了拍他的脑袋,叹气一声:“真那么喜欢啊?” 梁幼文打了个嗝,没说话。 梁瑞平静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老太君也看上了你,你们要面对的流言蜚语必然不少。而且,你三十二了,老太君看着又精神矍铄,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活过百岁?” 梁幼文:“这是好事!” 梁瑞:“那你的子嗣怎么办?人能有孩子的年龄就那几岁——或许是有四五十岁的人还能老来得子,但你就那么确定,等老太君逝去后,你是那个天选之子?” “我为什么要苦恼这个?” 梁幼文瞅了他爹一眼,仿佛在说“你真是个老古董”:“爹,不是所有人成亲都想着洞房和要孩子的。见到老太君第一眼,我就做好不要孩子的决定了。” 梁瑞一噎。 梁幼文噎完亲爹,又双目泛红:“爹,儿知道你的意思。儿子以后会将不该有的心思藏好……” 梁瑞下意识:“没必要了。” 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梁幼文茫然:“什么?” 梁瑞叹气一声,又拍拍他头顶:“如果这次你能考上,你就清楚了。” 想不明白,梁幼文索性不想了,决定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爹,我之前学会了一道菜,叫‘天梯鸭掌’,鸭掌前段时间已经泡好了,我做给你吃。” * 鸭掌去皮后,被黄酒泡得很肥,鼓鼓的,一看就感觉特别有肉感和嚼劲。 梁瑞看着大儿子熟练地抽出鸭掌的主骨和附筋,忍不住眯起眼睛:“这是你为了老太君学的?” 自从开始做菜,就一直沉默的大儿子如今可算开口了:“嗯,一会儿会用火腿夹鸭掌,春笋也抹上蜂蜜,文火蒸到透,吃起来很濡很香很腴,很好嚼动。” 梁瑞平静地说:“你不一定有机会给老太君做吃食。” 梁幼文笑了一下:“爹你不是常教我和弟弟,要谋定而后动么?不管成不成,先把需要做的准备准备好了再说。” 梁瑞便又不说话了。只看着大儿子神情专注地低头在那里做菜。 过了一会儿他突地开口:“其他事情不可能,但如果你想为老太君做一顿饭,我可以去求一求窦丞相。” 梁幼文眼睛一亮,麻溜地丢下菜铲子,坐到梁瑞身边:“爹!你说真的?” 梁瑞瞪他一眼:“以谢礼为名——你莫要多想,你得记住,老太君不缺厨子。” 梁幼文用力点头:“爹,我知道,我只是想给老太君做一顿饭,别的也不求什么。” 三天后,除夕夜,尉迟老太君吃了一顿很美味的团圆饭,满脸笑容地赏赐了厨子,随后抱着她的外孙女儿,听她轻轻脆脆地说:“姥姥你不知道我前几天去舅舅家里运道多好,他们刚打了冬枣回来,我一口气吃了一篮子!好脆好甜!平时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老太君就笑着点她额头:“小丫头贪嘴。” 外孙女从小兜里抓了一把冬枣出来:“姥姥,我给你带了回来,你快吃吃,可好吃了!” 老太君虽然老了,但牙口还很好,咬下一口冬枣的枣肉,笑得很开怀。 身边围着她还活着的弟弟弟媳妇,妹妹妹夫,她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侄儿侄媳妇都孝顺地上前磕头敬茶,大伙儿围在一起说话,极为热闹。 孙女摇头晃脑地背诗,背完一首,老太君给一个红包。 孙子彩衣娱亲,给老太君翻跟头。老太君也笑着给了他一个红包。 外孙子和回了自己家一样,叽叽咕咕指挥管家:“要糍粑!要粉条!要豆腐!要年糕!” 还有其他孙辈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闹来闹去…… “真好啊。”梁幼文远远看了一眼,抱着赏钱笑着离开了。 * 【真好啊……】 许烟杪翻着八卦系统时看到这一幕,目光突然怔了怔。 【好热闹的除夕夜。】 虽然他也在宫里和其他大臣一起过除夕,但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青年微微低着头,目光里杯中白水微微晃动着,不知是看到了水中倒映的车水马龙,还是高楼大厦。 老皇帝听到心声后,远远看了许烟杪一眼,伸手一撑扶手,站立起来。 没有人去在意皇帝的起身。 ——以往年年都是这样,差不多这个时间点,皇帝就会叫上皇后和他的子女们,单独聚在一起跨年。 又过了一会儿,有太监走到许烟杪身边:“许郎,皇爷有请。” 许烟杪愣了一下,起身跟着那太监走。 七转八转,到了后宫边界,许烟杪一惊:“等等,这……” 【不是吧?又来?!】 【这次不会又找个宫女陷害我了吧?】 随后听到老皇帝不耐烦的声音:“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许烟杪大松一口气,小跑过去:“陛下?” “跟着朕。” 老皇帝丢下一句话,大步走在前面,许烟杪只能一头雾水地走在后面。 走啊走,走到一座灯火通明的殿里。 唐王脚步砰砰地跑出来:“爹!你去哪儿了,怎么那么磨蹭——诶!你是!你是那个谁!” 许烟杪拱了拱手:“许烟杪见过大王。” 唐王咧开嘴来:“你果然是我爹的私……唔唔唔!” 【啊?私什么?】 太子捂住他的嘴,将人拖走,还不忘回头对许烟杪笑:“既然我爹带你来了,你就进来吧,不用拘谨。” 许烟杪更加困惑了。 跟着老皇帝走进殿里,他看到了窦皇后坐在一张大圆桌子前,还有太子、秦王、汉王,以及被太子“教训”过,嘟囔着什么的唐王。除此之外,房陵公主、清河公主、襄阳公主也都在。 再往后,便是其他子女,坐在另外一张大圆桌子上。 老皇帝坐在主位上,指挥许烟杪坐他右手边,然后喊了一声:“该上饺子了!” 便有宫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来,盛到每个人面前的碗里。 老皇帝先夹了饺子咬进嘴巴里:“哎!怎么是豆腐粉丝馅的?不是酸菜猪油渣饺子!” 他愤愤不平地念叨:“猪油渣饺子才香,好长一条肥肉切了,用小火煎出油,再加上盐,等到油脂全熬出来了,剩下的油渣能香掉舌头!” 许烟杪看着碗里的饺子发愣。 其他人已经动起了筷子。 许烟杪也动了筷子,他吃到的就是酸菜猪油渣饺子,咬一口,油就流了出来。 老皇帝还在絮絮叨叨:“你们这可是过上好日子了。我小时候那会儿馋饺子,趁着爹娘去地里了,招呼兄弟姐妹拿家里的面去包饺子。那时候特别怕爹娘突然杀回来,手抖得不行,灶火老是弄不旺。” “我那时候急啊,使劲用烧火棍往灶里捅,火没见着,烟熏了一脸,呛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后来好不容易生起了一点,急慌慌就把饺子往水里倒,结果水一直烧不开,一锅饺子煮了半个时辰,全成了野菜片汤。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也吃得香,碗底都舔干净了。” 许烟杪就着故事吃饺子,饺子皮儿薄馅儿大,一口气吃七八个都不够。 皇帝的一大家子,几十口人,都在殿里吃饺子。 吃着吃着,许烟杪感觉牙齿咬到了什么,吐出来一看,是枚小钱。 襄阳公主当场拍着手笑:“许烟杪你吃到钱了,新的一年财源广进,财运亨通!” 雪花纷飞的窗外,突然传来一声:“Duang——” 好响亮的钟声—— 跨年了! 许烟杪感觉脑袋上一重。 那是一顶冠帽。 他错愕地抬起头。便见老皇帝微微笑着看他。 “许烟杪,恭喜你,成人了。” ——天统三十五年,许郎岁二十,及冠。, 125树与瑶池 许烟杪的冠礼自然不会这么简简单单的过去。 老皇帝清了清嗓子, 敛目肃容:“你没有亲人,也没有长辈,朕为你加冠如何?” 许烟杪只觉得不可思议:“陛下为臣子加冠?” 【有这个先例吗?】 老皇帝笑了笑。 当然没有, 但是从今往后恐怕就有了。 * 老皇帝脱下外袍, 往太监手上一放, 兴冲冲地抱着老黄历就窝进被子里, 翻开一页举到窦皇后面前。 “妹子,你看这两个吉日, 选哪一个给许烟杪行冠礼比较好?正月初五还是正月十八?”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自言自语:“要不十八吧!十八这个日子更好一点。” 窦皇后被这几句话弄傻了:“会试帘官需提前一个月进贡院择选最终考题, 避免考官与考生相互勾结。二月初九便要会试了。” 所以,一月初九许烟杪这个主考官就要和其他考官一起被锁进贡院里了, 去哪参加冠礼? 老皇帝提高声音:“无妨!让许烟杪自己出来就行了, 其他人继续挑选考题!至于参礼客人, 少那么一二十个官僚不碍事。” 窦皇后拍了一下他的手,略带埋怨:“你少给孩子添乱。本就忙了,还要抽空出来参加冠礼。” 老皇帝讪讪地笑:“那就正月初五吧。” * 古时冠礼固定在二月, 但随着朝代的发展,到老皇帝这个时代, 早就可以随意挑选月份了。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许烟杪的冠礼定在大年初五。 而且是由皇帝亲自为他主持! 唐王大声嚷嚷:“我就说许烟杪是老头子的私生子吧!” 一般主持冠礼的人,都是受冠者的父亲。 太子听到后,立刻按着唐王的脖子,把人按在太庙里对着祖宗牌位磕头。 磕一个,念一句—— “小兔崽子,不尊重长辈!” “书读哪里去了!除了受冠者的父亲,他的师长也能给他加冠!” “你看老头儿的长相, 能生出许烟杪这种神仙一样的人吗!” 太庙外面,老皇帝正欣慰长兄如父呢,就听到大儿子在背后毫不客气地谤议他这个爹。顿时紧咬后槽牙。 你真是我亲儿子啊! ——不是亲的都不敢这么说! 再然后,他听到唐王理直气壮的声音:“说不定二娘特美呢!” 太子:“……” 你这就叫上二娘了??? 唐王振振有词:“对吧对吧,这可是在我爹的长相中和下仍然能生出许郎这等美人的女人,何等的美貌!我都不敢想!” 太子:“……” 这话说的……如果不是他知道真相,他都要猜疑了。 “砰——” 门被突然很用力地推开。 唐王腾地站起来:“爹……爹……我……啊——” 一声惨叫响破云霄。 太子默默地举起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 据说,唐王雪天不慎脚滑,摔了一跤,整个人鼻青脸肿、卧床不起、茶饭不进,躺在床上时目光呆滞地望着床幔,口中偶尔咕哝几声,旁人不太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反正就是没办法参加许烟杪的冠礼了。 许烟杪对此迟疑发问:“他不会是中风了吧?” 连沆摆摆手:“不可能,真中风了,朝堂上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大家都在猜,唐王可能又被揍了。” 一片短暂沉默后,许烟杪灵魂发问:“唐王以前没有去封地时,三天两头被他爹揍?” 连沆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 许烟杪“哦——”地拉长声音。 【懂了,唐王一定是那种混世魔王的性格。老皇帝摊上这样的儿子也不省心。】 连沆咳嗽一声,从箱子里取出一顶精致的缁布冠,双手捧着走到许烟杪面前:“许郎,快来试试这个冠子合不合适!如果合适的话就要拿进宫准备你的冠礼了。” 说完。他又从另一个箱子里取出一套颜色鲜艳的冠礼礼服,笑着说:“这身礼服也要试一下尺寸,不合身还得改。冠礼一生只有一次,绝不能出错!” 许烟杪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从连沆手中接过缁布冠戴在头上,又三下五除二地穿上了礼服。 人在镜子前来回打量着自己。 “太好了,大小刚刚合适!” “连郎,你说我戴这个缁布冠,穿这身礼服看上去怎么样?我觉得我整个人看起来成熟稳重多了!” “连郎?” 许烟杪兴奋地转过身,只看到连沆直直地盯着他看,一动不动,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许烟杪伸手,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在发什么呆?该不会工作没做完吧?” 连沆猛地回过神来,抱起手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许烟杪。随后,面上划过一丝狡黠的笑容:“许郎,我真的非常期待几日后的加冠礼。” 【啊?】 * 正月初五,宜冠笄。 【芜湖!加冠礼!加冠礼诶!我还是第一次体验这事呢!】 永昌侯听到这个声音,打了个哈欠爬起来,问下人:“什么时辰了?” 下人小心翼翼:“寅时一刻。主子,今日不用上朝,是不是再睡会?” “寅时一刻?”永昌侯旋即发笑:“起这么早?这么兴奋啊。” 下人偷偷看了永昌侯一眼,私下揣测:自从主子和那些义子断绝关系后,愈发喜欢自言自语了,想必也是太寂寞了吧。 * 许烟杪兴奋地起床,兴奋地洗漱,兴奋地坐到镜子前打扮。 先是用梳子把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确保每一根发丝都整齐服帖。 最后,换上一件月白色的绸缎里衣,然后是一件深黑袍服,袖口和下摆处配有朱色锦边。 【啦啦啦!】 【啦啦啦!】 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许烟杪又低头系上朱色锦边的绅带,穿好深色的布鞋,朱红色的锦把长发一束,整个人都好像是一蓬燃烧的烈火。 【冷静冷静!不能‘啦’了!】 【成年了!要成熟稳重!】 许烟杪深吸一口气,对着铜镜轻轻地抚了抚衣服,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出问题,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大步流星地出门,坐上前来迎接的马车。 然后,就被安排到家庙旁边的东房,对着南面站立。 ——原身的家庙当然不在皇宫之中,这是新立的,用来应急,等行完冠礼就要拆除。 太监在旁边耐心解说:“许郎莫要坐下,莫要着急,待陛下布好席,便能出殿了。” 许烟杪随口一问:“要多久啊?” 太监想了想,说:“如今‘洗’已摆放完毕,冠服亦折叠摆放至西墙下了。如今再放好配饰与酒器,且将行礼所用之席铺好,待参礼者前来便可,约莫……半个时辰?” 许烟杪瞳孔地震。 【啊啊啊!一个小时!要站一个小时!这也太累了吧!】 正在监督宫人做这些事情的老皇帝听到这个抱怨,依旧保持着微笑。 小兔崽子,还嫌站着累!一会儿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累了! * “许郎——” “出房——” 等许烟杪听到这两声天籁之音时,已经是快一个时辰了。 他迅速踏出东房之门。 帝后、皇室成员,及文武百官一众参礼者含笑看过去…… 飞扬的朱锦镶边童子袍,红锦束黑发,青年身姿挺拔,像风雨中的劲竹。 襄阳公主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双手紧握,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许烟杪看。 老皇帝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许烟杪。 权应璋禁不住微微点头,低声和旁边的季岁说:“许小子果然不凡,相貌、气质无一不出众,举手投足间亦尽显儒雅之风。日后在我古文学派必有大作为。” “嗯。”季岁淡淡应了一声:“除了最后一句,我都赞同。” 其他官员屏住呼吸,仿佛生怕自己的声音破坏了这美好的画面。之后再无人声,空气中弥漫着沉默,只有许烟杪袍服摆动的声音沙沙响动。 * 待许烟杪入席后,太子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把许烟杪束起的头发解开,重新梳理。 再用六尺长的黑巾把许烟杪的头发重新笼起来,缠了个发髻。 这个过程中,许烟杪没有看过一次系统,也不觉得无聊,感受着梳子轻柔地划过头皮,以及缠发髻时熟练的动作,许烟杪思维发散。 【真没想到,太子居然这么会梳头和帮人缠发髻。】 【我以前还听说有女孩子只会给自己盘头发,不知道怎么给别人盘,帮室友盘头发时,都是让室友站在她身后,她再抬起手往后摸,摸到室友的头发后假装是自己的头发,再盘好。】 【太子这梳得不赖啊!】 太子简直扬眉吐气。 那当然!他天天帮夫人梳头发缠发髻的!非常熟练! “咳咳。”老皇帝站到他们面前。 太子连忙让开,让老皇帝伸手去帮许烟杪扶正一下缠发髻的黑巾。 ——这也是仪式中的一环。 随后,老皇帝起身,走到西阶,下阶一级,从有司手中,接过缁布冠,回到许烟杪面前。 天统大帝威严的声音响起:“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许烟杪微微低头:“谨记于心。” 随后,感觉头上一重。 缁布冠已到头上。 老皇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又是太子负责给许烟杪系好冠缨。 “许郎。”太子压着嗓音,送上了笑意:“第一次加冠,结束了。” 为了这份“惊喜”,他们都特意没有提前和许烟杪说,加冠不止是加一次冠。 许烟杪瞳孔地震。 【还、还有?!】 * 第二次,许烟杪换上了玄端服,去掉缁布冠,重新梳头发,再在发髻中插上笄。然后加皮弁冠。 除了插笄这一个流程,其他步骤都和上一次一样。 但是,还有第三次。 许烟杪笑容已经僵硬了。 【脖子!我的脖子!】 【腰!我的老腰!】 【除了坐着这一会儿,之前我已经站着不动两个小时了啊!】 老皇帝目视前方,正襟危坐。 只在许烟杪心声响起时,飞快地翘了一下嘴角。 * 第三个冠是爵弁冠。 【结束了吧!结束了吧!】 还有醴礼。 【现在结束了吧?!】 醴礼之后还要拜见母亲——原身母亲早死,就拜牌位。 【QAQ】 【还没好吗!】 【人快死了!有没有人来救救人啊!】 【救救!】 老皇帝心满意足地重新站到许烟杪面前,缓缓道:“许烟杪,朕为你取了一字,今日予你。” 心声迅速停止。 许烟杪眼中陡然升起亮光。 【取完字后,就结束了吧!】 “谢陛下!” 老皇帝微微挑眉,没有说字是什么,反而继续逗人:“取字之后,还需拜见尊长,而后是拜见国君、卿大夫、乡先生,最后还要宴请宾客。你可要记好了。” 每吐出一个流程,就像有一把刀从天上插进许烟杪身体里。 【好多……】 许郎悲痛欲绝:【37.5℃的口腔温度,是怎么吐出如此冰冷的文字的!我的心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那样冷。】 老皇帝双眼微垂,看着坐在席上的许烟杪。 笑了:“烟杪,乃高入云际的树梢。” “你字便为瑶海,如何?” 瑶海,一意为月夜天空,另外一意,乃……瑶池。 ——君为瑶池客,惊魂入九州。 许烟杪眨了眨眼睛,风呼啸着扬起很大的雪。皇帝与白泽的眼眸隔着雪对视,数不清的雪花顷刻挤满二者视线。 许烟杪的心,猛地一跳。 【滴——】, 126这,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官员们都…… 【滴——滴——滴——】 【宿主!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这个声音?! 老皇帝嗅到风中寒冷的雪味, 一股大事不妙的预感从他心底升起。 “许烟杪!走!开始冠礼下一步!” 试图用这事来分散许烟杪的注意力,情急之下,老皇帝直接双手把许烟杪从席上拔起来。 但他已经六十六岁了, 突如其来的一用力, 对方又是个一百六十斤的成年男子,下盘不稳,脚下一歪…… 老皇帝:“嘶——” 这确实转移了许烟杪的注意力。他立刻把人扶住:“陛下!怎么了!” 老皇帝低下头看了一眼, 平静地说:“没事。” 许烟杪松了一口气。 老皇帝:“左脚脚趾抽筋了。” 许烟杪:“!!!” 【太医!】 【太医呢!!!】 太医大抵是听到老皇帝说的话,在许烟杪要喊出声之前,抱着药箱过来,给皇帝脱鞋看脚。 许烟杪站在旁边, 满脸担忧。同时分出一半心神去回应:【收到了。没有滋滋声, 你这是终于把自己修好了吗?】 【不算。我之前艰难地联系上最近的一个系统, 问它借了点能量,才能回来找你,我……滋……滋……】 【系统?你还好吗?!】 【滋……还好……滋……刚才信号不好。我只抽了一点能量用,剩下的能量能送你回去,你要不要回去啊!】 【诶?回去?】 老皇帝的心同样重重一跳,他猛地看向许烟杪。 连沆下意识就想向许烟杪跑过去,被太子一把拽住。听到太子轻声说“不要逼迫他”时, 连沆回头看了一眼太子,看不出来他那严肃的表情到底是不是和许烟杪有感情, 更希望他能留下来, 但当感觉到对方的手指也好似抽筋那般蜷缩起来时,连沆沉默了。 他沉默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随后, 太子放开了手。 连沆再没有动作,只是紧张地望着许烟杪,眼眶已经红了。 “许郎……” 其他官员微别过眼,已经不忍去看许郎的选择了。 或许他们的缘分…… 【我……】 他们听到许烟杪犹豫的声音。也看到了许烟杪似乎抬头望了陛下一眼。 【如果现在选择不回去,以后还能离开吗?】 “!!!” 大夏君臣表情中的欣喜和惊异,分外明显。 然后是神器“系统”在说话:【肯定可以啊!你什么时候想走,叫我就成!看到系统界面上那个按钮了吧,以后你想走了,就按一下。】 在许烟杪背对的地方,太子按着连沆的肩膀,使劲借力踮起脚,探着脑袋去看,左看右看都看不见那个按钮在哪里。 太子喃喃了一句:“意料之中。” 但……真的好想看看神器是什么样子的啊!尤其是能够重返天庭的神器! 太子旁边的丞相及六部尚书也是积极地探头去看,又遗憾地收回视线。 “不知道以后小白泽能不能看在共事一场的份上,带我们上天宫看看。” 想到那巍峨神秘的天宫,窦丞相苍老的眼眸此刻也好似露出了孩子般纯粹的好奇。 如果有一日能看到那般场景,实在是死也无憾了。 *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滋——】 【宿主,滋——我还有点能量,把技能升级,滋——升级一下!】 【以后你不止能看八卦了!你还能提前预知什么八卦会发生!比如系统感知到哪个大臣在今天晚上要打孩子,就会提前一段时间门显示在八卦栏里,可能是一个小时,可能是两个小时,可能是半天,只要你搜索到,就能及时赶过去,看到现场版的了!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许烟杪:!!! 大夏君臣:!!! 许烟杪:【高兴!!!】 大夏君臣:我们不高兴!!! 为什么神器还能升级啊啊啊啊啊啊! 要不,许烟杪你还是回天上去吧!人间门不配拥有你! 群臣之中,隐约听闻呜咽声。 * 系统来去匆匆,伴随着“滋——滋——”声,它又下线了。 许烟杪美滋滋地看着系统里的新功能,恨不得举起蜡烛对着它看一遍又一遍,满意得不得了! 【以后就能及时赶到现场吃瓜了!】 【我现在就试试!】 大夏君臣:你住手!!! 老皇帝“唰”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许烟杪的手腕。 许烟杪:“陛下?” 老皇帝张嘴正要说话。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神器说的是提前预知八卦,但他现在正给许烟杪行冠礼,估摸着还有最少一个时辰能结束,那许烟杪现在看到的预知,必不可能会是他的啊! 而且,就算是他的,他还不能防范于未然吗! “嘶——”老皇帝装模作样地抽气一声,又坐了回去,“没事,你再歇会,朕的脚趾头又抽筋了。” 许烟杪连忙表达了对老板的关心,君臣相得地表演了好一会儿,在老皇帝都要急死的情况下,许烟杪才开始打开系统,搜寻新功能带来的八卦。 【咦!】许烟杪眼中一片火热:【有人要给我行贿了!】 【终于!我也有这一天了!好耶!我看看时间门!】 满朝文武露出见鬼的表情。 现在还有人敢向小白泽行贿?难道是科举考生? 那些亲朋好友里有人要参加会试的官员木然地想:不会又是自己倒霉吧? 【唔……今晚,戌时三刻,会来偷敲我家房门……】 老皇帝眯起眼睛。 戌时三刻是吧? 窦丞相捏了捏自己这把老骨头。 看来今晚不能早睡了。 万寿公主看了一眼自己眉开眼笑,摩拳擦掌要去凑热闹的妹妹,悲哀地闭上双眼。 劝不住!根本劝不住!嗯……那带我一个。 …… 把冠礼余下的流程按部就班地走完,很快就到了夜晚。 一天之内,皇帝和部分大臣们迅速各自想出理由,安排好合理流程,来让自己出现在许烟杪附近非常合情合理。 ——想不出理由的,只能被迫呆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第二天,看看有没有人偷偷传播这事了。 雪是洁白的,脸是冻红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脑袋在许烟杪周边房屋院子里的墙头上钻出来。 老皇帝坐在永昌侯的屋子里烤着暖炉,身旁是红泥小炉煮着酒。 他透过窗户看那些脑袋,神色中充满了仿佛老鹰在看小鸡崽子的不屑一顾:“许烟杪那心声像是藏得住事的吗?还用特意上墙头看?” 永昌侯露出尴尬地笑容。 老皇帝后知后觉:“太子呢?” 永昌侯指了指,老皇帝定睛一瞧,那个站在十几块木板上面,趴着墙头,一边跺脚一边对着手指头哈气的身影,不是太子是谁。 在太子身边,他两个温柔贤淑的闺女也踮着脚站在那里,五闺女不太会爬墙,脸上衣裙上还有泥灰。 老皇帝:“……” 这说出去,谁能信他们是太子和公主? 老皇帝嘴角一撇,转头去看屋内其他物件,然后看到永昌侯的柜子上摆了一套《纪文正公诗编注集成》,全是木刻的,一共六十块,字体刻得十分雅致。 老皇帝俯下身去,拿了一块木刻书放在手里仔细端详,旁边的永昌侯仿佛有些怕冷地裹紧了袍子。 “这是原刻本?不是周初的翻刻本?”老皇帝平时也学习,当了那么多年皇帝,品鉴能力早就拉上去了,“费了不少功夫,花了不少银钱吧?” 永昌侯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是。” 老皇帝意味深长:“我依稀记得你不爱看诗集?” 永昌侯支支吾吾:“人老了,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 老皇帝当即笑了:“是吗?我怎么听说行匆对纪文正公颇为推崇?” ——行匆,是礼部侍郎何必的字。 永昌侯眼神一飘忽。 老皇帝戳破他的心思:“想送给他?” 永昌侯纠正:“是想送给小茶姑娘。” 但后来得知小茶姑娘是个男的,这套书永昌侯就怎么也送不出去了。但也没丢。对此,他的解释是:“那么贵的书,丢了太浪费了!” 老皇帝:“是吗?” 永昌侯:“是!” 冬天日短夜长,酒在烹茶在煎,随着蒸气微微顶起盖子,时间门又过去一段,街上慢慢安静下来,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以及人走过时踩雪的凌乱脚步声。 【芜湖!人来啦!】 某群衣着光鲜却冻得瑟瑟发抖的大人物“唰”地竖起耳朵。 一个戴着斗笠的头从墙角弹出来,左看右看街道,确定没有人,很快就把全身露在外面,靴子都被雪染白了,怀里抱着一个精美的盒子,一路小跑到许烟杪的房前。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他没看到,在这条东西向的街,一双双眼睛炯炯有光地盯着他看,像极了正在埋伏犯人的黑猫警长。 * 许烟杪兴高采烈地开了门:“有什么事吗!” 来贿赂的人当即吃了一惊,脚下一退,差点滑到。 许烟杪没有请他进去——毕竟他也没有真的打算收受贿赂,让人进去就说不清了。 他只是立刻拉住人,让对方站稳,随后急不可耐地再次询问:“有什么事吗?” 来贿赂的人懵了片刻,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给一个毛头小子送礼——哪怕对方是皇帝的宠臣。 这吃相也太急了吧!好像没收过贿赂一样! 但,来都来了…… 那人压下担忧,看出来许烟杪不想让他进门,便举起手里的盒子:“许郎,在下乃上元县知县,已上任七年,年后调职时,在下欲入翰林院,还请许郎……帮我一帮。” 许烟杪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你想送我什么?” 上元县知县:这这这……这是不是太直白了?! 随即就是一喜! 他不怕许烟杪贪,就怕许烟杪不贪! 立刻带着神秘微笑:“许郎一看便知。”说着,打开盒子。 许烟杪探头看了一眼:“画?” 上元县知县继续神秘微笑:“画中八美,天姿国色,娇艳夺目,还是含苞待放之身。” 许烟杪莫名其妙:【怎么还有形容画中人含苞待放,这种奇怪的说法的。】 还是来扒墙头了的老皇帝勃然大怒。 许烟杪不懂,他还听不懂吗!这明明是暗示许烟杪,会给他送八个绝美女人! 八个!!! 这是怕不能掏空许烟杪的身体怎么着! 混账东西! 登时看这个上元县知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起来。 压着嗓音怒道:“上元县也不是多么富奢的县,这县令居然是个胖子,平日里肯定没少剥削百姓!” 太子:“……” 太子小声地说:“爹,这是不是太武断了?” 老皇帝愤愤不平:“哪里武断了!他不胖吗!” 太子:“……” 那你也不能说人家胖就是剥削出来的啊! 另一边。 许烟杪:【……】 许烟杪:【送一张美人图还不如送一斤腊肉呢。】 老皇帝又转怒为喜,低声对太子说:“瞧瞧,白泽不愧是神兽,就是心智坚定!” 太子:“……” 他今天沉默的次数已经太多了。 许烟杪没注意旁边墙头扒了不少人——主要是第一次有人贿赂他,太兴奋了。虽然事后他打算把人举报了,但不妨碍现在兴奋一下。 兴奋之下,他顺口问:“这贿赂,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官员们都有呢?” 上元县知县用气音小心地说,唯恐别人听见:“这……在下给其他人送的礼,自然和许郎不同。” 他有心眼,没说给谁送了。 但许烟杪有系统。 【???】 【给吏部上下全都送了贿赂?包括吏部司务?】 太子惨不忍睹地捂住眼睛。 在场的吏部的人登时心有点慌。 他们虽然有的人收了这笔钱,有的人没收,但架不住自家人知自家事,这次没收,也不代表没有其他错误啊! 老天保佑!许郎千万不要把其他事抖出来! 老皇帝心里冷笑。 看来也该让锦衣卫把吏部上上下下排查一遍了。 许烟杪确实没有立刻抖出来吏部其他人,他只是礼貌地拒绝了上元县知县,并且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内心还委屈上了:【怎么!我就不配有一个单独的贿赂吗!】 太子略表同情。 【可恶!我要看看有谁收了他的贿赂。】 太子:算了,还是“同情”吏部那些官员吧。 * 雪天,真的很冷。 吏部官员感觉自己一颗心冰凉凉的,看向许烟杪紧闭的大门时,仿佛看到一朵大喇叭花从门后面高高升起,告诉全世界—— 【哦豁!吏部右侍郎收了三十个农庄,答应帮上元县知县调进翰林院。】 吏部右侍郎猛喘两下寒风,打了个寒颤。 【哦、哦豁!!!】 【是前几天的事了!吏部右侍郎确实收钱办事!但他临到头了,居然忘了人家叫什么!这也行啊!】 【笑死,让人把所有任职满七年且姓孙的县令全调进翰林院是吧?看来是隐约记得一个‘孙’字……】 【但是。】 许烟杪快笑死在床上了。 【人家叫左孙啊!】 【吏部右侍郎,你帮错人啦!】 太子:“噗——” 老皇帝投来死亡视线。 太子:对不起,真的没忍住。, 127撕碎别人的伞! 吏部右侍郎第一反应居然是:糟糕!拿钱办事的名声坏了! 第二个反应, 才是:我受贿的事情被曝光了! 心肉一跳,暗暗叫苦。但碍于地点,没办法向着皇帝表露自己的求饶和忏悔, 只能在皇帝离开后,抖抖索索地回家。 想着大概自己的结局不是被杖毙, 就是被革职流放, 到家后,吏部右侍郎索性直接让人把酒窖里所有的烈酒都拿出来,整坛整坛灌进嘴里。 一边喝酒一边哭,喝着喝着就往地上吐。 后悔吗?后悔!但后悔的可不是收受贿赂, 而是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小心一点。 第二日一早,喝了整晚酒, 吏部右侍郎像是被酒气推搡着, 又像是被酒水泡坏了脑子, 七摇八晃地去上朝, 更是罪加一等。老皇帝先拿他御前失仪来问罪, 让他停职在家反省,又过了几天,锦衣卫“恰好”发现他收受贿赂,将这事一上报,吏部右侍郎便遭殃了—— 老皇帝对此的判处是,本人终身不得为官, 且子孙三代也不得为官。 ——因为他除了受贿,还滥用职权,把所有姓孙且任期满七年的县令都安排进了翰林院。 至于那上元县知县,自然也被革职查办了。 而这些,许烟杪并不知道。 他现在人在贡院, 没功夫去关注别人。 考官需要在开考前,提前一个月进入贡院,进行考题的最终确认——之前和兵部尚书商议下来的考题,只是选择之一。而且,作为主考官,他不能只出一份试卷,至少要出三到五份试卷,供皇帝挑选。 而且,考官进入贡院后,会关门落锁,在会试揭榜前,都禁止离开贡院。 快忙死了,谁还管别人受贿不受贿啊! * 一个月之后,许烟杪神色飘忽,脚步虚浮,整个人仿佛从地底飘出来的鬼魅。 “终于可以休……” 有监察御史掐了一下许烟杪的胳膊:“许郎!得罪了!陛下说了,此次搜检,主考官亦需前往。” 不掐不行,不掐许郎就要睡过去了。 许烟杪一个激灵:“什么时候开始?” 监察御史道:“四更天。” 许烟杪对了一下时间。 【凌晨一点到三点,考生就要入场了?!】 好惨。 比高考惨。 许烟杪自己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问:“我还有多长时间睡觉?” 监察御史道:“半日。” 许烟杪连忙让人把靠椅搬来,歪歪斜斜地躺在上面,找了个空白卷轴盖在脸上,眼睛一闭:“到点叫我。” 半日后,考生洗完大澡堂,开始等待点名入场。 许烟杪面前点了盏豆油灯,拿着名册,开始点名—— “福建闽县儒士刘沅……” “浙江鄞县儒士张曙……” “福建莆田县儒士马朝弼……” 念到一个,对照完户籍上记录的模样后,就有一个人进贡院。 “山西河津县儒士董崇岱……”许烟杪的声音戛然而止,抬头看向那名举人。对方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敢问上官,这籍贯,是有甚问题么?” 籍贯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许烟杪看着系统的八卦,一挥手,就有兵弁上前,听他指挥:“脱掉他的坎肩。” 那考生面色当即苍白如纸,一副不堪受辱的样子:“沐浴洗澡便是看人身上有无夹带,便连新换的衣裳也是朝廷准备的,难道还要怀疑我舞弊不成!欺人太甚!某不考了!” 说完,好似气到转身离去,眼泪也不争气地落下来。 周围的举人也在为他动容,纷纷对许烟杪怒目而视。 许烟杪脸上不禁露出一个不太理解的表情。 哦,他不是不理解别人觉得尊严受辱,而是……【我都那么明确点出来了,他为什么还是觉得是巧合,自己能够糊弄过去?】 监察御史在心里小声回答:侥幸之心吧,别说这个考生了,就是整个中央朝廷都知道你有神器,这里面继续偷偷贪污受贿的人,比比皆是。 然后上前去一把按住那个从山西河津县来的考生,强行脱掉他的坎肩,看了一眼,笑吟吟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之前还不堪受辱的考生,此刻声音抖得像筛糠:“没、没什么……” 其他举人睁大了眼睛,还有人立刻反应过来,愤怒地说:“亏某对你付出信任!你居然作弊?!” 随着他话音落下,监察御史把那坎肩打开,举起来晃在众人面前,一众举人哗然。 那坎肩上的字,比蚂蚁大不了多少(三四毫米大),逼问那来自山西河津县的举子,上面抄的居然是四书五经! 一共四万多字!而且全用毛笔写的! 有这本事干什么不好,来科举舞弊! 监察御史挥挥手:“把这个作弊的拉到旁边上枷,在贡院前站一个月!” 作弊考生带着枷锁,站在其他举人来来往往的贡院前,经过一个就被看一眼,脸都羞透了,还被枷锁抬着下巴,低不下头。 再看到别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啪嗒啪嗒打在枷锁上。 早知道,就不拿钱去贿赂负责搜检的皂隶了。 ——这回是真哭了。 * 许烟杪继续对着册子点名。 “河南鄢陵县……” “山西乐平县……” “浙江余姚县……” “湖广江夏县儒士王励……”许烟杪又顿了顿,抬头,平静地说:“鞋子脱一下,我看你的身高不对,垫了鞋垫了吧,鞋垫需要检查一下。” 那考生脸色大变。 兵弁这回手脚麻利了,立刻上前把人按住,脱下鞋子,把鞋垫抽出来一撕开,果然,夹带了小抄。 其他没有作弊的考生看着许烟杪的眼神,仿佛在看昊天上帝。 “厉害啊……” “这真是一说一个准。” “这位考官该不会是通识所有作弊手段,才能一眼看出来吧?” 这下很多人暂时也不急着进贡院了,站在旁边,看着那年轻的考官仿佛铁口直断一样,他说检查谁,谁就真的被检查出来夹带。 有藏衣服夹层里的,有砚台底部镂空里面藏小抄的,有帽子是双层的,还有藏在【肛】【门】里的——最后这个,不管是旁观者还是作弊本人,都想不通考官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总不能是看对方走路姿势吧? 反正,旁观的考生们那口水,是咽了一下又一下。 一些考生表情微微有了变化,偷偷离开人群。 但还有一些…… 许烟杪又一次抬起头来,古怪地看着面前考生:“化学学得不错。” 对方茫然:“什么?” 许烟杪站起身,扯开那考生衣服,在对方惊慌失措的目光中,拿着豆油灯凑近了衣服内层。然后,随着火光靠近,本来空无一物的布料上面,烤出密密麻麻的墨字。 旁观的考生们:“哇——” 监察御史熟练地:“枷走!” 然后是下一个。 许烟杪:“……你们不会是兄弟吧?” 那考生垂死挣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烟杪抓起地上的灰尘,撒考生衣服内侧,和之前一样,本来没有字的衣服,很快就有字了。 旁观的考生们:“哇——” 监察御史:“枷走!” …… 高贺背着他的铺陈和衣箱过来,手里还拿着他的混糖大馒头作为考试干粮。到贡院跟前时,激灵一下,打了个寒战:“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贡院前有那么多人戴着枷锁站在那里? 一问人,对方肢体语言十分夸张地就开始比划:“就那位考官!神了!看一眼就知道别人有没有夹带小抄,什么帽子、鞋子、砚台!藏哪里都没用!就算是让字迹隐形了也没用,那考官把人衣服——就这么一拉,撒一把尘土上去,什么隐形字都冒出来了!这二十个人全是他揪出来的!” 高贺一拍手掌,嘴角慢慢浮现出笑容:“好啊!正应该将他们揪出来!我等寒窗苦读,把四书五经硬刻进心里,凭什么他们能靠作弊金榜题名!有那位考官,实乃吾等贫寒学子幸事!” 那肢体语言夸张的考生摸着自己指头上的茧,认真点头:“是啊。被揪出来的就有二十个。此次会试人数,听闻几及千人,绝不可能只有二十人想不劳而获。余下的人,要么是还没轮到他们的名字,要么就是偷偷将小抄丢弃了。” 高贺笑着说:“不论如何,此次会试必然是公平公正了——等叫到我的名字,我一定要好好拜谢这位考官!” * 许烟杪手里捧着浓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一口提神。 他不喜欢喝茶,但不得不喝了。眉头皱得死死的。 拿起下一本册子,翻开看第一页:“陕西兰县儒士高贺……” 【咦?熟人啊!】 “在这里在这里!” 对方满头大汗地挤着人群过来,站到许烟杪面前,一揖到底又慢慢抬起身子:“在下便是陕西兰县儒士高……” “你?!”高贺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惊到太阳穴都用劲突了一下。 许烟杪??? 会试考官??? 怎么可能!许烟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啊!!!, 128哥哥你错啦~ 为了科举相对公平, 避免考生有意去接触考官,在入场之前,考官有什么人是不会对外公布的, 尤其是主考官——除了朝廷官员,没人知道主考官是谁。 当然,如果你来京城后, 盲选一个官员前去拜访, 对方又恰好是科举考官,只要没有舞弊证据,都可以视为巧合, 不碍事。 所以不少举人来到京城后, 热衷带上自己的文章去四处拜访官员,就是想赌一赌运气,看看能不能得到考官青睐。 高贺之前也做过这样的事, 还把卖祖宗得来的那半个皮袋的银子全用来打点各处官员的门房, 请求他们将自己的拜帖和文章放到家中老爷面前。 现在你告诉我, 我其实就认识一个考官?! 高贺眼中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 我、的、钱!!! 许烟杪验过他的身份后,笑着说:“进去吧, 别忘了看大门上的全场席舍图, 对号入舍。” 高贺拱了拱手:“多谢上官。” 走入贡院大门时, 还频频回头, 不停咋舌。 “这么年轻就当上了考官……” 人和人,真的没办法比。 * 许烟杪认认真真叫名, 每验完一个考生,都会耐心提醒他去看席舍图。 几十个兵弁守在他两侧,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入场举人的穿着,如果发现对方有哪里不对, 就立刻扑上去搜检。 时间慢慢到了黎明时分。 “应该没人来了。” 该锁贡院门了。 许烟杪站起身,捧起那盏豆油灯,就要把那点闪烁的灯火吹灭。 “等等!等等!” 急切呼声传来,许烟杪看过去,一个头戴方巾的黄脸汉子冲过来,脸憋得红红的:“大官,俺……俺也是举人,来科举的!” 贡院大门墙上的火把,映照出他脸上的风沙与盐粒。一看就知道是刚结束长途奔驰。 许烟杪眉心微蹙:“可是……席舍图已经排好了,没有你的名字,号舍里也就没有你的位置。” ——会试需要考生自己先去礼部报名,在时间截止日,礼部排好席舍图,送到贡院。没有名字就是没有报名,也就没有座位。 ——之前倒是抓了不少作弊的,但他们作弊不能进贡院考试和考场依旧保留他们的座位,并不冲突。 黄脸汉子眼睛里急到充血,苦苦哀求:“俺来晚是因为路上碰到劫匪,他们抢了俺的盘缠,还抓俺上山当苦力,后来又抢了其他富户,分赃不均,自己斗成一团,死了好几个,才让俺有机会逃出来。大官,求求你,让俺进去吧!俺考了整整五回才考上举人,来参加春闱。求求你了!” 许烟杪查了一下系统。 【真事啊……】 【这可确实倒霉。】 黄脸汉子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他只是不停地恳求:“俺因事晚到,无法前往礼部投名,这完全是俺的错。如今也只能厚颜求大官开恩,实在无地自容。” “可此次科举对俺意义重大,俺是从山洼子里出来的,这次没能参加会试,就得归家。俺爹好赌,要将俺娘俺妹子卖了,是俺劝他说将俺供出来当官,他能过上好日子,他才暂时不动俺娘和俺妹子,可他近来越发没耐心了,倘若知道俺这次钱被抢了,贡院也没能进去……大官,俺求求你!俺给你跪下了,求求你给俺一个机会吧!俺一定好好珍惜,努力写出好的策论,来回报大官恩德!” 说到最后,他声音里就带出了哭腔。 许烟杪低头看了一眼,那汉子手掌心拽缰绳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红痕,像是一条长长的红线虫。缰绳的麻屑遗落些许在被割开对方掌心上。 许烟杪看他真的凄楚,也起了恻隐之心,瞄了一下时间,离落锁贡院门还差一盏茶,就道:“你去看看席舍图上还有没有空位,如果有,就把你补上去。” “多谢大官!多谢大官!” 黄脸汉子如同饿了三天的人,猛地扑门上去,扒着那席舍图仔细看,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位置,那位置不太好,在厕所旁边,但黄脸汉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连忙把这事告知许烟杪。 许烟杪抓紧最后这点时间,给他补了姓名,又迅速检查一遍他身上有没有夹带,这才将人放进去。 “好好考。” 黄脸汉子虎目含泪:“多谢大官!”急急忙忙进了贡院。 许烟杪也登上了至公楼。 兵部尚书笑着说:“方才我看还有举人进院,到底是哪家举子,如此懒散,快落锁了才来。” 许烟杪打量一眼这布置精巧的至公楼,拉一把椅子坐下,同时和兵部尚书述说着那黄脸汉子的事情。 兵部尚书惊叹:“也幸好他运道好,碰到了许郎。许郎心善,换做是我,未必会让他进来。” 许烟杪顺口道:“他考了五次,也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随后打开窗,从至公楼上,探头往那些号房里瞧。 第一场考试的题目由兵弁发下去,考生们拿到题目后,有人铺开纸就开始写答案,有人抓着笔苦思冥想。楼上的考官——比如他,将这些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真的啊,在讲台上往下看真的能看得一清二楚。”许烟杪嘀咕着。 兵部尚书茫然:“你在说什么?什么讲台?” 许烟杪摆摆手:“没什么,我随便感慨一下。”继续好奇地往下看。 但这一次他不说话了。 【我心里说说,总不会被人听到了吧?】 * 【我心里说说,总不会被人听到了吧?】 “来了!!!” 离贡院稍微远点的地方,一群官员鬼鬼祟祟地占领了一处人家,给足钱,对方就乐颠颠地去住旅店了。 家门口种了木槿花作为篱笆墙,密密匝匝的,正好挡了外人视线。 “多亏了小白泽,以往落锁后,谁能知道贡院里的情况啊!” “是啊是啊!” “我表弟就在里面,我可担心了。” “嗐,没事儿,我大孙子也在里面,他们都那么大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 【哈哈哈哈哈哈!这谁啊哈哈哈哈哈嗝,开考半个时辰,跑三趟茅房了哈哈哈!】 【坐茅房旁边考试的那人好惨,快被熏晕过去了。】 【会试前一晚吃辣油火锅,你不拉肚子谁拉肚子啊!】 【哦豁!祖父是光禄寺少卿!这更不应该了啊,光禄寺就是负责朝廷办筵宴的!还负责宫中人的日常膳食,这都能在考试前一晚让自家孩子吃火锅?还是吃辣锅?!】 【呃……对不起,万少卿,我错怪你了,你连他爱吃的掺花椒盐的咸薄脆都不让他吃了,怕吃坏肚子,谁能想到他翻墙出去吃火锅呢。】 刚说完“他们都那么大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的光禄寺少卿猛地干了一杯酒,杀气腾腾:“吃吃吃!就知道吃!他最好拉死在贡院里!” 他旁边的官员——吏部考功司郎中哎呀一声,投去同情的目光。 还好,我表弟不贪吃。 想了想,还是安慰一下同僚吧。 “万少卿,这个……年轻人贪吃也很正常,也算是吃个教训了,三年后再来,肯定能高中!” 光禄寺少卿叹气一声,眉头都锁起来了:“可他都二十七了!我别说二十七,我七岁那会儿,我娘坐月子,家里洗衣烧火做饭都是我来,我都知道不能贪嘴,吃坏肚子就没办法干活。” 吏部考功司郎中把那句“你是被家里当木疙瘩摔摔打打的,他是被家里当金疙瘩养的,能一样吗”咽回去,拍拍光禄寺少卿肩膀,希望他能认命。 【诶?怎么还有人在考场上偷笑呢,看到什么了?】 【芜湖,‘酒店猛狗’和‘药店飞龙’还真有人踩坑啊?我都没出生僻的,黎尚书还提议说出‘君夫人阳货欲’呢,要不是被我否决了,能坑掉一半的考生。】 【笑成这样子,该不会以为这两个成语是在说壮阳之事吧?】 【还真是啊!】 “哈哈哈哈哈哈——” 吏部考功司郎中捶着光禄寺少卿肩膀大笑:“许郎和兵部尚书也太促狭了,故意出这种题。若是谁答错了又有幸成为我等同僚,我能笑他一辈子。” 另外一个官员也被逗得前仰后合:“‘药店飞龙’也就算了,虽说在《乐府》里,但也确实不常见,可‘酒店猛狗’是《晏子春秋》里的啊!到底是怎么想到壮阳去的?” 光禄寺少卿也把注意力从大孙子身上转移,含蓄地笑了笑:“只怕‘公之狗猛,人挈器而入’这话,也能被曲解成其他意思。” 吏部考功司郎中简直爆笑:“曲解成什么?总不会是:人挈器,猛如公狗吧?” 【好惨,还是和我同一个部门的呢。这位考功郎中给他表弟复习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啊!他表弟就给他这么大一份惊喜,哈哈哈哈哈哈,酒店猛狗指男人服药后在酒店里干那档子事猛如公狗,哈哈哈哈哈哈哈——】 吏部考功司郎中笑声一停,“哐哐哐——”脑袋对着柱子直撞。 其他官员连忙拉人:“不值当!不值当!” 吏部考功司郎中拼命挣扎:“放开我!让我撞死算了!三个月啊!我辅导了他三个月!酒店公狗是说:酒店里有狗太凶猛,因而无客进店买酒,致使店中酒水放到发酸——如此简单的典故,他居然都不记得!” “我我我——气死我算了呜呜呜——” 其他官员连忙安慰:“冷静冷静,这个没记住,说不定其他的能记住呢?” 吏部考功司郎中抹了抹眼泪:“也是……” 【哈哈哈哈哈哈——】 【‘昧昧我思之’这话,他是怎么以为‘昧’和‘妹’为通假的?!】 【妹妹我思之哈哈哈哈哈哈——】 【哥哥你错啦~】 吏部考功司郎中:“……” 吏部考功司郎中:“……” 吏部考功司郎中:“……”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129专业替考编——五场会试保送五人。 当然不是所有考生都这样子。大部分人的基础还是很扎实的, 少部分人就算有薄弱的地方,也不至于如此离谱。 而那些学识极其好的—— 许烟杪看到高贺已经开始拿出米和炭,在自己的号房里烧炉子蒸稀饭了。 卷子上写满了答案, 而他看上去十分有信心,还不慌不忙用手指比一下蒸饭放的水,毕竟火候本来就不足,水放少了就是夹生饭, 难以下咽。 他隔壁号房就是那位表弟。 稀饭的香味不断飘过去,表弟索性也不写了,从大盒子里掏出豆浆, 再掏出他爱吃的馓子泡进去,咔咔咔吃起来,吃得半点都不克制。 ——懒散到许烟杪都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科举, 是被家里逼着来的。 而那位经常跑茅房的大孙子也在开锅炉, 大概是打算喝点热水, 让自己不要再闹肚子。 他消停之后, 臭号旁边的黄脸汉子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掐住大腿上的那一坨肉让自己清醒, 狠咬着左手,咬出血往下写, 争取自己不要再被臭晕。 许烟杪又去看别人,比如梁瑞那大儿子梁幼文, 直接把自己裹得像个毛毛虫,只露出额头和两条胳膊, 答题答得认认真真。 他弟弟梁幼武也在认真写,许烟杪下楼去晃一圈又回到楼上,巡视考场时候, 瞥到那梁幼武写得一笔好字,工工整整。但答题方面,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在拍打着自己的后脑勺。 看个科举也能看出来不少东西。 有钱人家的孩子带糕点、带人参,连板鸭都能带进来。没钱人家的孩子只能自己煮稀饭——当然,更多的人没钱买炭买炉子煮稀饭,只能啃食带过来的,已经凉透了的饼。 年轻的考生多是神采飞扬,志得意满的。 年老的,那些六七十岁的考生考得气都喘不过来,表情悲苦。 许烟杪顿时觉得自己干了很伟大的事情! 【我保证了大部分人考试的公平(叉腰)】 【还拒绝了一些不合理的题目!】 【哦,当然不是君夫人阳货欲这种,这种只能说是难,但不是不合理。】 【我都不知道乐学士到底怎么想的,就算收了个优秀的弟子,心里特别高兴,也不能拿人家的新诗出考题,还说这句诗是出自《大雅》啊!】 【要不是系统捕捉到八卦,我们一群人都要被糊弄过去了!】 所有出题的考官一下子【被】【干】沉默了。 负责出题的考官之一——国子监祭酒一脸懊恼,小声嘀咕:“这也不能怪我们会被糊弄啊!” 乐学士可是翰林学士!是翰林院最高长官!非才华横溢之人不能担任!当这样一个人信誓旦旦说出自哪本书的时候,其他人只会羞愧是自己忘记学过的知识,哪能想到大佬他骗人啊! 兵部尚书含着调侃的笑看向乐醉乐学士。 这位已经七十多岁的老学士窘红了脸,抬手按着自己的额头,微微滑落的长袖直接把脸遮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脑热了,居然拿科举试题来做这种事。 现在冷静下来,他都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许烟杪发现这事阻拦下来,事后考生发现这个题目并不是出自《大雅》时,会有多愤怒。 国子监祭酒看大佬这样子窘迫,不由得笑一下:“你老也不必太难过,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乐学士有些迷糊地眨了眨眼睛。 国子监祭酒压着声音,正要继续刷大佬好感,手里顺带着捏一支笔杆比划。没注意到许烟杪看向他时,有些疑惑的眼神。 【诶?吴祭酒怎么还有心思聊天?他的问题更大啊喂!我都没这么大胆!】 国子监祭酒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手腕狠狠一磕桌沿,差点把笔杆子都丢了。 现在是乐学士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没事,你那个问题确实大了一些,但也算是好心,陛下不会……” 国子监祭酒僵硬地笑了笑,眼睛死死地从柱子油漆的倒影里盯住许烟杪。 许烟杪正好低下头,用干净的巾帕擦擦脸,醒醒神。 顺便内心吐槽:【出策题,说什么‘皇帝乞诸邻’,就算老皇帝自豪自己从奴隶到九五至尊的经历,也不代表他就喜欢别人把自己乞讨的经历印在试卷上,是个举人都能说两句啊。】 贡院之外,某处茶楼包间之中。 太子:“嘶——” 襄阳公主:“哇——” 窦皇后:“噗——” 老皇帝面无表情地用力磕一下熟鸡蛋,面无表情地剥蛋壳。 蛋壳“咔嚓咔嚓”碎在桌上,老皇帝呵呵一笑:“朕的经历无事不可对人言。这位祭酒真是朕肱骨之臣,待会试结束,朕亲自和他聊聊。” 太子将鸡蛋壳拢过来,象征性地给贡院里那谁堆了个衣冠冢。 祝你好运—— 阿弥陀佛—— 就在他所在茶楼对面,一处民房里,吏部考功司郎中也不撞柱子了,目瞪口呆望着贡院的墙:“他他他——” 光禄寺少卿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我不如他!怨不得他能坐到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如此胆量,世所罕见!” 想出“皇帝乞诸邻”这个策题——你不牛气谁牛气! * 国子监祭酒对此依旧死不悔改。 他对着乐学士嘀嘀咕咕:“我觉得我那题目出得挺好的,让考生们知道陛下有多英武,多么天命所归,千百年来,有谁能像陛下这样,以那般低微的身份成就九五至尊。” 乐学士看他脸上的神情,心中起了些许疑心。 为什么……感觉许烟杪说了他出题的事情后,他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怕许烟杪? 怕什么?怕许烟杪说出他什么秘密? 国子监祭酒看乐学士似乎不太想说话的样子,自讨了个没趣,索性起身,搬一条矮木凳到窗边有太阳的地方,躺得舒舒服服,很偶尔才起来,迈着步子慢悠悠到各号房巡视。 巡视时也规规矩矩的,没有任何徇私枉法的举动。 乐学士翘了翘嘴角。顿时觉得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了——有秘密不是很正常?怕许烟杪将之揭露就更是人之常情,这秘密也不一定是和科举有关。 【哇——】 【又来一个作弊的诶——】 【记下来,等会找机会枷走!】 你说什么?! 满屋子考官差点撅过去。 会试开始前揪出来作弊,和会试开始后揪出来作弊是两码事! 尤其后者,很大可能会牵连考官,杀得人头滚滚! ——也幸好他们不知道皇帝在贡院外听着心声,不然就不只是差点撅过去,而是已经撅过去多少多少人了。 兵部尚书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不敢多做动作,怕引来许烟杪怀疑。但心里已经排练起敲锣打鼓送瘟神的流程了。 求求了!许烟杪!千万不要是大面积的牵连啊!千万要是个人行为的作弊! 等等—— 兵部尚书想到一个让他汗毛直立的事情。 他僵硬地扭动脖子,和其他考官对视,也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恐。 按照小白泽在考场外搜检的架势,根本不可能还有人能夹带成功!如果不是夹带,那必然是有考生勾结考官! * 贡院外。 吏部考功司郎中一脑门热汗,不停祈祷:“和我们家无关,和我们家无关,和我们家无关……” 光禄寺少卿琢磨了一下自己大孙子的胆子,脸上透露出一点轻松来。 就他孙子,如果能为了科举成绩去作弊,科举前一天晚上就不会翻墙出去吃火锅了。 ——这玩意的做法还是当初从许烟杪那里流传出去的。 茶馆里。 老皇帝平静地一口一口吃着鸡蛋,鸡蛋上面夹一片宜饭宜粥的蒸火腿,仿佛没有听到许烟杪的心声。 抬眼一看,发现周围人都神情凝重时,笑了一下:“不用这么严肃,吃吧,吃饱一点。” 拿起筷子,一人夹了一片蒸火腿。 “吃饱了……” 才有力气提刀。 * 许烟杪对着系统开始找人。 【‘天’字号……】 一众考官的目光透过窗户,梭巡着下方的鸽子笼。 【第廿号!】 无数道视线猛地盯在廿号房上。 不太能看得到人。 兵部尚书已经开始思索等会要怎么自然地走到那边,自然地发现对方作弊了。 现在……先听听小白泽会不会说对方的作弊手段。 【这脑子动得也真不是地方。】 许烟杪啧啧两声,心里觉得那些只会夹带的作弊考生,实在是太老实了。 【别人都找代考了,找的还是同样是举人的代考,就你们还搞实名作弊呢。人家两个人都进考场,最后交卷的时候互相写对方的名字,名一糊,谁也不知道有人代考——要不是系统升级了,我还真没办法抓到这两人。】 兵部尚书嘴角一抽。 合着你们考个试还玩兵法呢?! 这算什么?三十六计之瞒天过海? 这可比直接托关系,在叫名检查容貌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蒙混进去,隐秘多了。毕竟代考那个人也是真的来参加考试的,有证件有座位。 【嘶——】 【这人已经代考五次会试了!次次都能帮人上榜!】 【你这么厉害,你代考什么啊!五次!十五年!你都不知道能当什么官了!】 贡院外。 太子也跟着“嘶”地倒抽一口气。 十五年?! 那至少有五个官员才不配位! 扭头一看,他爹已经吃完了鸡蛋,正在慢腾腾地擦嘴,指甲上沾了一点蛋黄。很快那点蛋黄也被擦掉了。 【反正你第一次代考的那人,现在已经是兵部员外郎了。从五品呢!】 天统大帝眯起眼睛。 兵部员外郎有两人,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但是,很好查,直接查这两人谁和代考那人同考过一场会试就可以了。 ——两位兵部员外郎并非同一届会试出来的。 而正在看热闹的某个兵部员外郎不打自招,听到这个心声,脚底一滑,差点摔倒。 其他官员唰一下离他十来步远,免得被皇帝以为自己和他交情很好。 【哦哦,还有现任田州知府!还是太仆少卿的同族呢!】 田州知府人不在,但太仆少卿可实实在在眼泪淌了下来,开始数自己在不在他九族之内。 【还有还有……】 许烟杪在那里兴冲冲看,锦衣卫在外面生龙活虎地记,还时不时舔两下嘴唇,眼中闪着血光。 ——这些官员的家庭可是锦衣卫去负责搜拿啊! 又是好几桩功绩!还可以借力捞点油水! 现在只等会试第一场结束,天字第廿号的考生在卷子上填写代考的名字时,将他抓个现行,就可以出动锦衣卫了! “对了。” 天统大帝平静地述说:“将那几场会试的主考官与副考官都找出来,监考不力,呵呵。”, 130天统的官,狗都不当。 一月没下雪, 但考官的冤情还是堪比窦娥。 太子瞅瞅他爹,然后拿了十个鸡蛋放到他爹眼跟前。 这个举动格外让老皇帝震惊:“十个鸡蛋?你是不想让你爹我吃别的东西了?” 太子面上笑容浅浅:“我还差几座衣冠冢,爹你再剥几个鸡蛋呗。” 老皇帝明白过来了。瞥他,没好气道:“不剥了!” 太子拽着椅子往他爹那边坐得更近一些, 嬉皮笑脸:“爹, 怎么不剥了啊!我琢磨了一下,十个鸡蛋可能还不够, 再来十个呗。” 老皇帝瞪他一眼, 如果不是因为坐着,可能还想踹他一脚:“适可而止。” 太子立刻闭嘴, 不再故意撩拨他爹了。反正他也达到了目标——他爹愿意放过那十个可怜的主副考官了。 但是考官本人还不知道。 某处民居, 礼部侍郎何必作为那五场会试其中一场的主考官,摸了摸冻得发红的鼻尖,特别无奈:“陛下此刻恐怕正在大发雷霆,也不知道我等能否逃过此劫。” 他那一场会试的副考官是一位翰林院待诏, 此刻情不自禁地开始为自己辩解:“那人的做法实在防不胜防。他坐的肯定也是自己的号房,哪怕对比所登记户籍的相貌也不会有差别,交卷时又是由兵弁去收取卷子,直接送去糊名,考官不得偷看——我们就算想警惕, 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礼部侍郎瞅他一眼,好像在看“怎么还会有这么天真的人”。 “你说得有理。”礼部侍郎笑了一下, 说:“但陛下这是朝堂, 不是善堂。你做不了, 陛下自然要去找做得了的人。” 翰林院待诏愣了愣,似是还有不服。 礼部侍郎又笑了笑:“若是有一天大夏和其他国家起了战火,敌人用新战术大败我军, 我军统帅领着残兵败将回归,然后和陛下说:陛下,臣真的没想到敌人会用那般防不胜防的战术,臣便是想要警戒也无从下手——你说陛下会是什么反应?笑着说:无恙,爱卿也尽力了?” “这……我……” 那位翰林院待诏从袖子里掏出汗巾,局促地擦了擦汗。 礼部侍郎:“我们是考官,保证科举的公平是我等职责之一。没有发现考生替考,便是失职,万万没有将缘由归纳为考生作弊技艺高超,我们便没有过失的道理。” 不管他们这些臣子认不认,反正陛下肯定不认这个道理。 翰林院待诏目光紧张起来:“那……那可怎么办?” 陛下不一定会砍了他们,但说不定会让他们告老还乡啊! 他还是很珍惜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的。 见礼部侍郎一副沉思的模样,翰林院待诏顿时留汗更多了,不敢再出声。屏住呼吸等礼部侍郎想到办法。 “为今之计,只有去找太子了。”礼部侍郎慢慢地说:“请太子出面,护我们一护。太子的话,陛下哪怕不赞同,至少也能听进去。” 翰林院待诏心一横:“我这就去东——” 礼部侍郎:“你怎么去?让小白泽看到了,就在他发现有人作弊的那一刻,考场外的翰林院待诏突发奇想,去东宫找太子救命?” “那……” “等吧。等榜单张贴出来,考官能与外界接触了,许烟杪把抓到的作弊人员上告陛下,那时候,我们才能有所行动。” * 但是许烟杪可以在那考生即将交卷时,作出行动。 在这之前,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下去巡视一下考场,完全没有规则,有时候去‘天’字号,有时候去‘地’字号,看似只是随心所欲。 天字号第廿号那位考生从头到尾都在专心答题,没有看他一眼。 反而是找代考的那一位,掏了至少七八次布袋子,吃了七八次姜片。 【就这个心理素质,还找人代考呢。】 许烟杪吐槽一句,至公楼上的考官们仗着他如今不在楼上,光明正大地点头认同。 写完后,代考的那位考生也没有急着署名,看了下天色,再耐心等着,等到有五六名考生申请交卷,他才举手。 许烟杪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对负责他这个号房的兵弁说:“将人押走。” 高贺也是‘天’字号的,早早交了卷子,正在号房里睡觉,养精蓄锐下一场考试。听到动静,默默爬起来,双眼灼热地盯着这边。 还煞有介事地掏出白馒头,假装自己在吃饭。 不止是他,表弟都快把脑袋伸出号房了,西北风像小刀子那样剐脸,他也没有把脑袋缩回去。 许烟杪把眼一扫。嚯,好多双眼睛在偷偷往这边看。 兵弁为了不影响其他考生,抓人的时候将桌上草稿卷成一团塞那考生嘴里,死死捏着他胳膊将人拖走。拖到至公楼上松开后,那考生拽出口中草稿,语气诧异:“诸位考官,敢问我是犯了什么事?” 许烟杪直接把那张他已经填了姓名的卷子拿起来,平静地问:“你叫蒋邯?” 那代考考生垂下目光,十分镇定:“是。” 许烟杪:“将蒋邯的‘登记’取来。” 每一个考生登记时,礼部都会用文字来描写考生的外形相貌。比如什么“男子某,高六尺五寸,年十九,黑色”。 ——包含了性别,身高,年龄,肤色。 如果有特殊的地方,比如左边眉毛上有黑痣,就会说“左眉有痣”。 那替考考生看着那兵弁转身下楼,突然间很郁闷地叹了一口气:“虽说只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是,都十五年了,我还以为能一直稳稳瞒下去……” …… 【搞定!抓到了!】 贡院外,只能从许烟杪心声里知道情况的大夏君臣看上去不急不躁地等待,实际上,精神已然极度紧绷。 他们迫不及待想知道,那举人到底是为什么宁可十五年替考,也不愿意当官。 是长相太丑了,怕自己殿试过不去? 又或者恃才傲物,想要炫技,表明自己才华横溢到每一次会试,都能稳稳考过? 还是得罪了什么大官,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索性拿这个来赚钱? 如果是最后这个,恐怕朝野又是一通动荡。 【不行,我好好奇,我要问一下他为什么要一直替考。】 来了! 大夏君臣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了一起。 片刻后,许烟杪的心声传来。 【啊、哦——】 老皇帝看着贡院方向,用手指把桌上的‘蛋壳冢’碾得咔咔响,用来发泄无处安放的好奇心—— 许烟杪是怎么发出这么古怪的声音? “咔咔——” 他到底听到了什么啊! “咔咔——” 太子瞅了一眼那稀碎的“衣冠冢”,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怪不得一直不愿意当官,原来是嫌弃老皇帝给的薪水少啊。】 “哦!那可是他的损失了。” 老皇帝一点都没生气,反而悠哉悠哉说着话,双手十指扣成碗,放在小腹上,神情很是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骄傲和得意。 “朕两三年前就给朝廷里的官升高待遇了!虽然没有提高薪水,但朕给他们发了肉!一品官每个月给一十头羊!三品官每个月给十一头羊!四品官和五品官每个月九头羊!” “除了肉,盐啊茶啊纸啊布料啊,都发的!他如果十五年前老老实实当官,说不准现在也能在朝中当个六品、七品的官了!哼!目光短浅——太子,你那是什么表情?” 太子低下头吃鸡蛋。 襄阳公主毫不留情揭穿:“爹!给你当官还要熬过十五年,然后才能多拿点米面和肉……” 【天统的官,狗都不当。】 老皇帝:? 襄阳公主愣了一下:“这话不是我说的。” 【这人还挺大胆。破罐破摔了是吗?反正也不指望被放过了,索性有什么说什么——笑死,兵部尚书脸都绿了。这是骂谁是狗啊。】 【诶?好像我也在给老皇帝当官?】 【那……汪?】 老皇帝气急败坏:“你‘汪’个屁啊!” 太子差点被鸡蛋呛死,恍惚地瞭见自己太奶。“太奶”带着慈爱的笑容,一掌帮他把鸡蛋拍出来。 “咳咳咳——” 一小块蛋白滚到桌面上,太子整个人像被霜打的茄子那样趴在那儿。然后听到许烟杪心里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活儿一次能赚多少,我问问。】 【哇!】 【一次一万两,包过,不过就退钱。】 【那确实比县令的薪水高,县令一个月就十贯钱。】 许烟杪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但那替考的考生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考上之后,当了地方官,还要受上官的气。”他诚恳地说:“如果想做个好官,还要和当地豪强斗智斗勇。如果当贪官,还得时刻担心自己脑袋。不管当什么官,都要处理好和同僚的关系,和上官的关系,就算老老实实,也有可能被党争波及,天降横祸。相对而言,每三年考一次会试,一次拿万两白银,够我舒舒服服过三年,还能有多余的银子贮藏起来,并且不用担心贪污被抓。” 【啊这……】 兵部尚书低声:“万两白银,何止能舒舒服服过三年啊……” “对了。”考生:“举人还有功名在身,寻常地方官员也不会特意欺压我。” 许烟杪:“……”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违法犯罪,而且对‘名落孙山’那个人不公平,这个特别的工作,真的很吸引咸鱼啊。只需要每三年辛苦十来天就可以了。】 【可恶。心动。】 兵部尚书不懂真心动和口嗨的区别,一听到这话,顿时惊恐地看向许烟杪。 ——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瞎心动啊!, 131监督,简单,看系统。 会试是大事, 只要会试时间没有结束,就算是贡院着火了,都不允许开锁。 ——前朝就有过这种情况, 贡院着火, 当时的考官坚决不开门, 导致直接烧死考生九十多人。 所以, 现在就算抓到有人作弊,都不能开贡院门把人押出去。 许烟杪:“你和你代考的那位, 就在至公楼里呆着, 等其他举子都考完了, 你们才能下楼。” 顺手从空白本上撕下一张纸, 递给替人考试的那个考生:“你要不要招一下,十五年里,替谁参加过会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啊?”那考生一个激灵,抓起笔:“好的,这就写!” 【好!可以合理的把这些名字交给老皇帝, 还不用被怀疑名单哪来的了。】 许烟杪心满意足地踏出门槛下台阶, 继续去巡视考场。 ——至于名单上的名字正不正确,这个无所谓,他会检查。 * 当然,许烟杪是心满意足的,贡院外的老皇帝如遭雷击。 “心动?他说什么心动?!” 老皇帝激动拍桌:“给我当官有那么惨吗!他想吃肉,我不是给他吃肉了吗!” 襄阳公主小声嘟囔:“但人的追求又不是只有肉啊。而且你只给羊肉, 我看许烟杪他还喜欢吃猪肉、牛肉、驴肉、鸡肉、鱼肉……” “……” 老皇帝骂了一声:“就他会吃!”低头喝了一口热酒,愣住,看向窦皇后:“妹子, 我的酒怎么半凉了?” ——之前窦皇后都会注意着,给他换酒,以免喝了冷酒伤胃。 窦皇后侧眼看去:“就你会吃!” 老皇帝又惊又奇:“什么?” 窦皇后:“以往冷酒也能吃,现在半凉的酒就吃不得了?当皇帝之后,愈发娇贵了。” 老皇帝怔了又怔,反应过来后,一拍脑袋,把半冷的酒水一饮而尽,对着窦皇后赔笑:“妹子你别气,我刚才那是混蛋话。我也晓得许烟杪他不是真的心动,只是嘴巴不饶人,说那么一两句。而且,他多吃肉是应该的,应该的。” 窦皇后摸索上了老皇帝那双粗糙的手。年轻时候受过不少苦,年老之后,手心、手背和手指,都能摸到那些皴裂的痕迹。 “五郎。”窦皇后握着那双手,慢慢地说:“任何话,或许一开始说不是真心的,说一千遍一万遍,它就成真话了。” 或许一开始对许烟杪骂一两句,只是笑骂,是亲近表现。可骂得多了,就会有一天忍不住想:许烟杪他真是不懂知足! 就会怨,就会怪,就会渐行渐远。 太子和襄阳公主皆是若有所思。 老皇帝也认真反思:“确实是我做得不……” 【好无聊啊!让我看看八卦!】 【哟哟哟!两个六十六岁的人了,在儿女面前深情款款握手!】 【老皇帝和皇后感情真好啊!】 窦皇后脸一红,就要收回手。 突然感觉手心被擦了一下。微微一怔,看向老皇帝。 【哟哟哟!】 【老皇帝你还偷偷用手指勾皇后手掌心!啧啧啧!世风日下!啧啧啧!】 窦皇后脸更红了。 老皇帝“呸”了一口,笑骂:“小混蛋!乱看什么!” 【还骂人乱看,啧啧啧,还不是他老不羞,在儿女面前和老婆亲亲热热。】 【不过也不知道他骂的是谁,不知道是太子还是高襄。】 襄阳公主坐在桌旁偷偷笑,太子跳起身,笑:“爹,你继续和娘亲热,我去柜上借个碗,给你热酒!” 一个鸡蛋壳被丢过来。太子躲闪过去,大笑:“别催,我这就走!” * 许烟杪看了好几眼皇家的八卦,便又开始耐心监考。 他不下楼巡视考场的时候,会有御史经常在考场中走来走去,每一间号房门口都有兵弁看守,尽量杜绝考生场中作弊。 二月初九,会试第一场。 二月十二,会试第二场。 二月十五,会试第三场。 二月十八,考生出贡院,考官继续被锁在其中批卷。 就在一众考官批改卷子时,贡院外,这次会试某个年轻考官那一眼能分辨出谁身上夹带小抄的眼力,也开始在京中流传。 更是打听到,原来人家叫许烟杪,字瑶海,今年才及冠,却已经是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同时还是皇帝身边侍中,颇得圣心。 于是便有人称赞:“许郎年纪轻轻便得圣眷,自身也是能力卓绝,眼力也是超一流,真可谓神通广大。” 渐渐的,便有人称他为“许神通”。 太子一听这个称呼,当场拍手叫好,还在公共场合调笑:“都说只有不对的名字,没有不对的外号。许神通之称,名副其实啊!” 许神通一称,便更流传了。 但那些真正知道许烟杪有什么能力的人,私底下还是称他为“小白泽”。 如此总总,许烟杪并没有注意到。批卷也是个脑力活。 虽说为了防止有人贿赂,大夏朝有一个规定,就是主考官不负责阅卷。他只负责五位魁首被其他考官选出来时,进行最后的审阅和排名。 当然,他虽然不用阅卷,但他需要去监督其他考官,以免他们偷奸耍滑或者徇私枉法。 ——监督,简单,看系统。 时间一天天过去,直到贡院外的西府海棠开得淡雅而葳蕤,其他人手中那沓卷子也薄到只剩下三两份时,有人将卷子递到许烟杪手边:“许郎,这是我选的经魁,你看可行?” 许烟杪抬眼一看,发现是那位姓吴的国子监祭酒,便对他点点头,又向着其他人喊:“且来看一看他的《礼》答题如何,是否能选为经魁和程文?” 会试要考《诗》、《书》、《礼》、《易》、《春秋》五经,而每部经的第一名便称为经魁,会试前五名便是各取其经魁。 至于程文,就是选中的考生范文。 为了保证科举的公平性,许烟杪哪怕可以通过系统去查看糊住的名字,他也没有去看,就怕自己先入为主了。 “确实写得不错。”许烟杪认真看完之后,询问其他考官:“你们觉得呢?” 考卷在各个考官手中传阅,他们各自发表了言论,总结起来就是:如果满分一百分,这份文章分数波动在八十八分到九十五分。 所以,可以定下了。 许烟杪身为主考官,一锤定音:“行,那就他了。” 正要将其放到一边,乐学士讨要过来,对这份答卷爱不释手:“这字真不错,圆润丰腴,体态绰约,学的《郃阳令曹全碑》吧。倒是学到了那三分骨力,不见软媚。现在练这隶书的人不多啦!好几年我都见不得一个。” 许烟杪看了乐学士一眼,开始啃起了笔杆子。 【圆润丰腴……】 国子监祭酒则是兴冲冲招呼兵部尚书掰腕子:“好几日了,只能坐在椅子上翻卷子,胳膊和手腕僵得不行——来,我们活动活动。” 兵部尚书眼睛一亮,十分热情:“来!” 当即往椅子上一坐。 两人兴致勃勃掰起了腕子。两人简直势均力敌,两只手腕都在用力地晃,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国子监祭酒脸也红了,脖子也出青筋了,正使着力气,突然听到一句—— 【吴祭酒手上这份卷子,不会是梁幼武的吧?】 “倒——” 随着兵部尚书的低喝声,国子监祭酒的手一下子向外砸在桌面上。 兵部尚书乐呵呵地说:“承让。” ——他之前没有注意许烟杪的心声。 许烟杪倒是看向了国子监祭酒,带着古怪打量。 【感觉,有点微妙啊,我应该不是想多吧?】 【郃阳令曹全碑……回郃阳读书……唔……】 【而且,那个仕女雕像是圆润丰腴的,曹全碑的字体也是圆润丰腴的。怎么看怎么像是暗示梁幼武在会试时用《曹全碑》字体答卷,他就看字体选人?】 【反正经魁已经定下了,我看一眼这个卷子是谁的名字,应该没问题吧?】 兵部尚书感觉到自己压着的手腕,似乎在微微发抖。顿时意味深长地瞥国子监祭酒一眼。 压着嗓音说:“吴祭酒,某觉得那代考考生有句话说得很对——若要人不知,除非……” 己、莫、为。 【哦豁!居然真的是梁幼武的姓名!】 哦豁! 其他考官齐刷刷看向国子监祭酒,对方那蓦然睁大的双眼说明白了一切。 “这真是……”乐学士都惊呆了。 胆大包天啊! 怪不得之前小白泽在心里提到他的时候,他会这么紧张! 原来是揣着这种秘密呢! 国子监祭酒把脸一板,努力镇静。 无妨,这一切只是猜测,他很谨慎,没有收梁幼武任何贿赂!总不能全凭巧合拿他吧? 【还好还好,吴祭酒和梁幼武都不知道我知道这事了!等榜单张贴出去,看到自己成了《礼》经魁首,梁幼武能不识趣,带厚礼上门感谢?】 【到时候就能抓个现行了!】 【我真聪明!】 兵部尚书突然“啊呀”一声,反手扣住国子监祭酒的手腕,好像在开玩笑:“吴祭酒,你一下子发寒,一下子发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阴曹地府呢。” 国子监祭酒僵硬地笑了笑,努力心平气和地回复:“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才放松下来便中了邪风。” 兵部尚书又是一个意味深长:“原来如此。快到放榜开锁之时了,吴祭酒可要好好给自己找一个大夫啊。” “多谢尚书关心。” 国子监祭酒面上飞起病态坨红,心脏一声接一声地大,嘭嘭声几乎要让第二人听见。 他不停默念:梁幼武,你可千万不要来啊!千万不要做蠢事拖累我!你是拿把柄要挟我,又不是真的贿赂,可别蠢到再上门了! …… 梁宅。 雇佣来的仆人搬着板凳坐在床边,脸盆里有热腾腾的茶水。梁幼武的脖子和脑袋挺在床外,身体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仆人拿起木槿叶,搓在梁幼武的头发上,从发根往上,一点一点搓干净。 梁瑞走进来,看一眼小儿子的情况,笑:“怎么想到要沐发了?” 梁幼武笑了一下,胸腔震动:“快发榜了,清洁一下头发,讨个好彩头。”, 132你信他还是信我是始皇帝 二月二十五日, 会试揭榜,录取一百一十人。 早早就有一众参考举人围在贡院门口看榜单,考上的人喜笑颜开, 没考上的痛哭流涕。还有好几个人直接晕过去,不知道是大喜还是大悲——反正都被人抬走了。 高贺身手敏捷,趁着众人拥挤, 踅到榜单前面,憋着气从上往下看自己的名字,发现前五名没有自己时,缓缓吐出的那口气还是带上了遗憾的味道。 ——身为读书人,哪有不想当经魁的。 再继续找,耳边是其他举人“噫!我中了”的欢喜和“怎么会没有我的姓名”的癫狂, 高贺的手心渐渐出了汗:“会考上的……一定会考上的……” ——‘第三十八名,高贺。’ “!!!”高贺定睛一看,慢慢咽下了口水:“三……” 三十八名! 旁边一声疯喊:“太好了!过了!我过了!第十四名!我终于不用偷偷躲床上吃小吃了呜呜呜——” 高贺侧头一看,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青年,疯喊完后,此刻正在那里高高兴兴哼唱:“紫色树, 紫色花,紫花开了结紫瓜, 紫瓜柄上生小刺, 紫瓜肚里装芝麻!烤茄子!烧茄子!炸茄子!我来啦——” 高贺忍俊不禁。 ——倒是个妙人。 便在这时,又有一中年男子带着一青年男子挤过来, 稀奇的是, 那青年一瘸一拐的,偶尔还悄悄捂一下屁股,也不知道是被谁打的。 那中年男人棱角分明, 长相英俊,是一个适合当官的好样貌。此刻目不转睛地看着金榜,啧了一声:“你小子居然能考到第三十九名?我还以为你要落榜呢。” 高贺轻轻“咦”了一声,这不是之前在他旁边号位那个考生吗? 便好奇地看向自己的下一个名次,就见上面写着大大三个字“海明达”。 而那青年哭丧着脸:“表哥,我早说我除了几个地方不太记得牢,其他题目都答得不错。你偏不信我!会试要考足足五经呢!我有会的有不会的很正常啊!” 那中年咳嗽了一声,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在他身边的高贺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你不会的地方太荒唐,我也不会激动到把你揍一顿啊。” 高贺好奇的目光就瞥向了那位表弟。 到底什么错处,能荒唐到亲表哥都受不了,直接上手打人? 又有一黄脸汉子满怀期待地过来,把榜单看了一遍又一遍,脸色在那一遍又一遍之下,慢慢发白:“没有……还是没有……” 高贺一把撑住黄脸汉子的背,以免他晕过去:“你还好吗?” 然而黄脸汉子好似得了臆症,没有回应高贺,只是转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双眼无神:“没过……没过……” 摇摇晃晃地离开,隐没入人群里。 科举就是这样,有人欢喜,有人悲伤。 高贺也只能叹气一声。 * 梁府。 梁幼文激动地走进家门:“爹!我才考了第一百零一名,差一点就落榜了!但弟弟是第四名!他的《礼记》、表、策都被选为了程文!” 一口气说完,也没注意看梁瑞的情况,就看向梁幼武:“弟!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从小你就很会读书!” 梁幼武听了这话,只是矜持地点点头。然后略带高兴地看向梁瑞:“爹,我……” 声音戛然而止。 梁幼文奇怪地看过去,便也有些懵了。 在这对兄弟的视线里,他们爹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闷闷地抽着旱烟,没有对儿子荣获经魁有任何表达。 梁幼武:“……爹?” 梁幼文:“你不是从不抽烟吗?” 那些吞云吐雾微微遮住了梁瑞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沙哑着声音说:“陛下暗示了我一些事。” 兄弟两人便下意识以为是政事。 梁幼文想了想,走过去,轻柔地拍了拍自己爹的肩膀,安慰道:“爹,政事上的事情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可以想点高兴的事,比如弟他当选经魁……” 可他爹没有应和,只是抽着旱烟,仿佛这是一件不值得他高兴的事。 梁幼文顿时有些尴尬地看向梁幼武:“弟,爹他只是心情不好,你……” 梁幼武抿了抿唇,突然瞪了梁幼文一眼,转身冲出房门。 梁幼文在他身后着急地喊:“弟!弟!”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的爹,跺跺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管哪个了。 * 皇宫里,襄阳公主拨拉着手里的粳米粥,口中好奇地问:“爹,你怎么把那事暗示给那梁主事了?就不怕他告诉他儿子,导致许烟杪没有埋伏成功?” 老皇帝慢条斯理地喝一口粳米粥,漫不经心道:“梁光彩不会做这样的事。” 襄阳公主:“诶?为什么?爹你那么信任他?那可是他亲儿子。” 皇帝微笑:“他太正直了。” * 梁幼武却不是一个正直的人。 但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讲信用的人,所以,他从自己房间里摸了一个本子出来,还带上一柄宝剑,光明正大去拜会国子监祭酒。 ——对方把他选为经魁,他作为考生,去拜谢是合乎情理的。 而附近的某处大浴池里,许烟杪舒舒服服地泡着澡,顺便通过系统监察国子监祭酒那边的动向。 水声哗哗,蒸汽升腾,他便也没注意到这个泡澡场所里,有很多个令人眼熟的身影。 ——大夏官员:我们就是好奇,堂堂国子监祭酒,到底发什么疯,居然愿意顶着被发现的危险,去帮一个不太认识的人的儿子作弊? 然后。 是熟悉的重点不对:【芜湖!送的居然是一柄宝剑诶!这宝剑还挺有来头,居然是一座百年老寺供奉的东西。】 【哇!太阿剑!】 【前朝一位将军的佩剑!百战归来后剃度出家当了和尚,这剑就放寺庙里,说是用来镇压冤邪之气的!】 大夏官员听得津津有味。 并且颇为赞叹:居然还有这种来历的东西!亏得那梁幼武能从人家寺里把这宝贝带走! 【来了来了!见面了!】 【诶?吴祭酒居然拒绝了太阿剑?不收谢礼……他辛辛苦苦帮梁幼武作弊是图什么,日子过得太顺了,想要添点挑战?试试看自己能不能逃过锦衣卫的鹰眼?】 官员们疯狂点头。 是啊是啊,我们也很好奇!掉脑袋的事不要好处?图什么呢! 如果说对方单纯是想做好人好事……别闹,你信他还是信我是始皇帝。 【哦豁!来了来了!正菜上来了!】 许烟杪往水下沉,只把脑袋露在外面,热水很是舒服,舒服得他眯起了双眼。 【哈哈哈嗝!】 【原来不止带了太阿剑,还带了一本账簿啊!吴祭酒看到这本账簿脸都绿了!】 【这本账簿肯定有鬼,让我看——卧槽!吴祭酒你怎么还咬人呢!都咬出血了!直接咬人家拿账簿的胳膊!】 【诶诶?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都怪你,我要完蛋了’!】 【果然!这账簿一定有大秘密!】 梁瑞也在浴室里。 他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上,牙齿深深陷进去,血液微微渗出,像是叉子戳进奶油蛋糕里时,奶油胀起的样子。 自古以来,和账簿有关的,从不是什么小事。 他儿子到底发现了什么?! 为什么不和他说? 旁边官员同情地看他一眼。 好惨。 有这样的儿子还不如别生别养。 【我翻翻……】 【啊?!如果是这样,那也不能全怪梁幼武吧。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哪样! 哪样啊! 在场官员激动得从水里挺起自己白白嫩嫩的,有些发福的身体。 平常时候他们也不会这么激动,但今天这次,可是事关掉脑袋大事的!要不是受贿的人不是梁幼武,而是国子监祭酒,他们都要怀疑梁幼武是不是深爱那国子监祭酒了。 这事还有先例呢!他哥不就喜欢老太君喜欢到哪怕知道对方是皇帝岳母,也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得亏梁瑞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然铁定泼他们一脸水。 【噫,不要脸!】 【自己儿子创业失败,欠了整整九千两银子,被人找上门了,就挪用公款给自己儿子拿去填窟窿。】 【那时候还不是国子监祭酒,只是桐城知县呢!还是个青涩的小知县,全靠每个月的薪水过活。挪用公款还是第一次!】 【怕被发现这部分账目,又私自把仓库里的食盐拉出去转卖,卖了九千五百六十两,自己还贪了五百六十两,啧啧。】 【但是亏空的食盐补不上了,怎么办啊?可把他愁死了!哇呜!好巧,仓库是前朝留下来的,年久失修,不小心着火了,】 【这确实啊!仓库失火了,有什么损失不是很正常的吗!】 “其实……”有官员小小声和同僚说:“如果不是小白泽说的,我都怀疑那场失火不是意外了。” 粮仓失火其实是官员自己偷偷放的——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出现过。 还有人嚣张到在御史从中央到地方检查仓库时,用了手段让仓库当着御史的面爆炸,御史直接在爆炸中昏迷,而仓库在爆炸中起火,导致御史在仓库内被活活烧死。 ——就是这么胆大包天。 当然,这种事情出现过一次,就被老皇帝狠狠收拾了。 【难得有一次是真失火,不是假失火,不怕调查,从上司到下属,以及附近几个县的知县,都来找他帮忙平账。】 说话的官员愣了一下,和熟人头挨头,小声说话:“这种事情我真没见过。” 还能找其他仓库来平账的?怎么平?说是桐城县因事借调了他们仓库里的东西,结果好巧不巧,失火了? 【吴祭酒大气啊!来一个帮一个!如果没有忘记注意分寸,不小心帮过头了这个后续,将是一个完美的收官!】 什么分寸啊,还能不小心帮过头? 一众中央官员捧起了瓜,满脸好奇,只等着许烟杪来给他们长见识。 【这账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加上去的……真的是一个敢报,一个敢加。】 【笑死,原来是这样。知县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好不容易有个不怕追查的仓库,还不赶紧告诉自己朋友。】 【朋友也有朋友。】 【吴祭酒也不仔细看着点,全交给手底下去做,手底下人喝了二两酒,收了点礼,就全应下了,保证一定帮他们把账平了。】 【后来把账面一算,吴祭酒简直一脸懵逼——】 【‘多少?你说本官在的这个县的仓库烧了多少???胡椒八百石,银八万两,铜钱三千万,米两千四百石???’】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这是一个县的仓库能烧出来的数目?你说这是国库我都信哈哈哈——】, 133阎王爷点名20 很突然的, 吴祭酒就哭了。 梁幼武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后退好几步,警惕地看着吴祭酒, 只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 他都把能威胁他身家性命的账本带来了,还哭什么? 还突然攻击人。 ——不会是当考官太累,累疯了吧? 梁幼武脸色不好地蹲下身去, 伸长胳膊将账簿放在吴祭酒手边,道一声:“账簿原件在此,我也不会再拿它来威胁你,此事便如此了之。往后,我们便只是赏识与被赏识的关系,只保持正常来往如何?” 在外人看来, 是吴祭酒赏识了他, 如果完全不往来,别人只会说他忘恩负义。 说完,梁幼武便转身走几步拉开了门,迈过门槛的同时,用手蹭了蹭衣服, 屋外阳光正好。 然后,一群锦衣卫从暗处扑出来,直接把人按在地上:“老实点!” 【!!!】 【老皇帝果然在大臣身边放了锦衣卫!】 【这被抓的也太快了吧,我都还没有匿名举报呢!】 吴祭酒不咸不淡地从地上站起来, 弹了弹衣服,面上是一派木然。 从被许烟杪发现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指望能逃过去了。只是抱着一线希望,万一,万一梁幼武就更谨慎一点, 不留下任何把柄呢。 现在看来…… “呵。”吴祭酒憎恨地盯着梁幼武看:“竖子轻狂,不足为谋!活该见刑!” 自己想找死,为什么要连累他! 门外。 锦衣卫偏头看着梁幼武的脸被按在湿湿的青色石板上,冷哼一声:“陛下就知道会有漏网之鱼,让我们兄弟几个守在官员府邸外,果然抓住了你这条大鱼!”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老皇帝这脑子真厉害,我以为考生出贡院前再搜身一次,看看有没有夹带,已经很机智了!没想到还有蹲守考官,守株待兔这种办法!】 【确实,考试结束后,一般人都会放松警惕,觉得万事无忧,立刻上门感谢,谁能想到周边还埋伏着锦衣卫呢?】 澡堂外,已经咕噜咕噜干完最后一口粳米粥,慢腾腾出来散步,顺便听心声的老皇帝,微微掀起嘴角。 虽然他本意是为了找理由瞒过许烟杪,那些锦衣卫也是故意说那么多废话的,但是听到许烟杪夸他,他依旧高兴得不行。 甜言蜜语听了那么多,还是小白泽夸的最下饭—— “走,去吃一碗老鸭汤!胜仙,你呢?” 襄阳公主跟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乖顺得像一只绵羊。 “爹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那你也来一碗老鸭汤。” “嗯……”襄阳公主小心翼翼试探:“爹爹,听说你要在这次的举子里给我选夫家?” 皇帝哈哈大笑:“你和驸马和离后一直住在宫里,再不嫁,要把你爹吃穷啊?不过举人不能给你当驸马,尚了公主就不能入仕,容易怨你。” 襄阳公主:“那……” 皇帝笑道:“可以去看那些举子的兄弟们,想必也不会太差。何况家中已有人当官,有一人无法出仕,却有尊荣,想来也不会成仇。” 襄阳公主眼珠一转,乖乖抿唇一笑:“都听爹爹的。” 诶呀!我家闺女就是温婉可人! 要不是闺女已经大了,老皇帝真想像孩子还小的时候那样,抱起人转两圈,让她叫爹爹。 襄阳公主兴致勃勃道:“爹,我们继续听许烟杪怎么说吧!女儿真的很好奇那位国子监祭酒是怎么把账面的事糊弄过去的。还有那份要人命的账本,是怎么到梁幼武手里的!” 老皇帝也很好奇。 然后就听到许烟杪在心里嘀咕:【这是怎么把账面糊弄过去的?要是能成,吴祭酒没去户部任职真是老皇帝祖坟冒青烟了。】 老皇帝:“……” 其实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别的不说,这平账的手段是真的厉害。 【哦豁,脑子没问题,知道自己平不了,直接去找让自己平账的上级——安徽知府!】 走进澡堂旁边的酒楼,老鸭汤端了上来,老皇帝小小抿了一口,平静地说:“记。” 锦衣卫指挥使立刻将之记在心里,准备事后去查当年吴祭酒当桐城知县时,那一任安徽知府是谁。 【那个知府同样也不傻,又去找让自己帮忙的那个漕运总督。】 【啧啧!】 啧啧。 锦衣卫指挥使脑袋更低了,把那位漕运总督也记下来。 这都是阎王爷点名啊! 虽说很多人现在都不是那个位置了,但这个并不难查,顺着吴祭酒当桐城知县的时间查一下就可以了。 【一路往上找,找到了当时的户部侍郎——哦,早就已经告老还乡了。】 【还乡之前还讲义气一把,帮自己小弟把账平了。】 【666!原来这么平的啊!借着职务便利,偷偷把那账平摊到全国各县的账本上。学到了学到了!】 【虽然我学这个也没啥用。】 澡堂里,仿佛一切都安静得很,唯有心脏跳得很快。 来看热闹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感觉身体很冷,好像感觉到谁在磨刀,每一个毛孔都感受到了刀光的寒风。 “嘶——” 他们也默默沉进水里。 只是来看个科举舞弊的热闹而已,为什么会牵扯到做假账这样的事情啊! 还一路往上牵扯,从知府牵扯到漕运总督,甚至还有已经告老还乡的户部侍郎?! 估计还有其他没说到的官员——他们又要换新的同僚了吗? 从小白泽来大夏的这两年起,他们的同僚已经快换完一茬了!这真的是白泽吗?该不会是破军星吧?! 吏部尚书叹气一声——又要加班了。 “哗”一下从水里出来。有澡堂的小仆过来搀扶他,还轻声问:“君可要饮水?” 吏部尚书笑着说:“不必,你自去忙吧。”就自行走到梁瑞身边,问他:“出去吃点东西?这澡堂子门口的椒盐花卷实在美味至极。” 梁瑞沉默地点点头。 两人擦干净身体,穿好衣服往外走。澡堂门口那个椒盐花卷确实好吃,两个大男人直接买了二十个,就蹲在街角大树下面吃。 吃着吃着,梁瑞慢慢开口:“我也从来不是什么圣人,很多时候,我都会有一些糟糕的念头。” 吏部尚书有滋有味瞧着这条街上的人生。 有遛弯儿的,遛狗的,赶场的,卖粮食的,卖土布的,来来去去,匆匆忙忙,却也有富户在街边喝喝酒、打打牌,有人赶着鸡鸭鹅过去,他们就嫌弃地捂住口鼻。 “什么样的念头?”他问。 梁瑞如今没有心思去看街上有什么人,只是捧着椒盐花卷,默默地堕入回忆里:“我刚当上县令那时候,百姓不信任我,小吏欺上瞒下,豪强纵横乡里,匪类嚣张丑恶,真可谓寸步难行。” “那时候,我任天门知县,才二十一岁,” 他这么一说,吏部尚书立刻想起来了。想起来后,顿时一阵牙疼。 天门县观音湖,那可是能搞到火铳的匪类巢穴,占据地利,朝廷数次派人围剿都没能剿掉,当时谁都不愿去当天门知县,就这个愣头青,翰林院庶吉士三年期满,本来可以去好地方当知县,偏偏包袱一背,径直到吏部申请去当天门知县。 不出三年,竟是将观音湖的匪类一网打尽。 梁瑞:“那时候我很需要钱去让县里好起来,穷到叮当响,好几次夜晚盯着天门县的王墓,眼睛都在发绿。但我最后还是没去惊扰死者,可惭愧,我的的确确有过那般念头。” 吏部尚书突然想喝铁观音了。 像梁瑞现在的话,感觉不应该蹲在路边,吃着椒盐花卷的时候说,应该回家里,或者找一个幽静的场所,拿出一套青花瓷茶具,泡上两盏铁观音,慢慢回味其中甘甜。 梁瑞咬了一口椒盐花卷,咽下去后,语气平静地继续:“仓库里的甲胄少个三五件,寻常也看不出来。” “和观音湖的匪类做交易,官匪勾结,守好各处路口,无人能向上告我。” “谎称当地土匪霸道,抢夺粮食,实则是偷偷给当地豪强减税、免税,每年田地收成二八分。” 梁瑞揉了一把自己那张灶君似的黑脸。 ——他以前很白,但好几处地方的县令一轮换,那种两山夹个沟的路走过,北国的霜尘经历过,天天风吹日晒的,自然白不起来。 吏部尚书心生恻隐:“我懂。你是想说,都说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你不喜欢打孩子,便想着,或许你好好当一个好官,他们便会以你为榜……” 梁瑞哽咽:“是啊!当年那么多诱惑,我都从来没敢伸手。” 他咬牙:“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他到底是像谁啊!”, 134皇恩浩荡啊! 【老梁的两个孩子, 真的是一等一的胆大,一个喜欢皇帝岳母,一个通过威胁考官来达成科举作弊, 某种情况而言, 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这种青出于蓝,并不值得特意拿出来说啊! 听到许烟杪的心声,梁瑞低下头, 崩溃地抬手捂住了脸, 手指尽量伸缩着,试图把整张脸都给挡住。 真的。他宁可儿子没那么“有出息”,平庸一点就很好。 【原来如此!那太阿剑是他通过和那寺庙里的和尚辨经赢回来的!为了拿到太阿剑, 他潜心学了五年佛法!天天寅初就起床背佛经研究佛理,比人家寺庙里的和尚起得还早。】 【嗯……】 【这勇往直前, 认真目标就去做的样子……某种意义上, 老梁的言传身教还挺成功。人家遁入沙门七十一载的老主持都辨不过他, 直呼他是人间佛陀呢。】 吏部尚书:“其实, 光彩啊……可能……” 你也不是没教成功, 而是教得太成功了? 梁瑞更加地捂住脸上那副痛苦面具:“老先生,请别说了。” 吏部尚书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示安慰。 儿子太像自己了也不好啊。 【原来给吴祭酒的封口费是这么拿到手的——那账目不对是怎么发现的?】 【等、等会?!】 【根据每次会试只任命九十位内外帘官,且每三次会试内,不会出现同一官员的规则, 排除掉前两次会试,一共一百八十位官员。】 【然后, 再从剩余的一千零八名京官中,去掉武职官员,去掉六品及以下官员, 去掉一品大员。从剩下的三品到五品的文职官员里,选准一个文化名声高,并且最近两次会试中没有担任过内外帘官的官员,向他授之以贿赂?!】 【而且是随意选一个不大不小的忙,如果对方不收贿赂就换一个,直到有官员愿意和他眉来眼去?!】 【厉害啊!】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了找准哪个蛋有缝,故意都叮一叮,能收一次贿赂,就能收第一次是吧?先认准一个,依照大夏选考官的规矩,没几年就能等到对方当科举考官,到时候就知道‘这个人收过我的贿赂,他有贪心’。】 【哇——】 许烟杪在心里拉出长长的惊叹,又捅了梁瑞心口一刀:【那确实有好好听进去老梁的话。】 【老梁教儿子的时候就说过:想要让自己的心愿达成,一定要好好利用别人的贪婪之心。】 【笑死,还怕儿子不理解,详细描述了实例。】 一众官员就听着许郎在心里捏着嗓子,模仿梁瑞的声音。 【你爹我啊,当年去天门县上任,借了十担白银假装过路商户!那匪徒看到那么多银子能不抢吗?手里有了大笔银子,能不想过得更快活一些吗?你爹我当时虽然是俘虏,但口才好,用心一劝,匪徒老大就打算趁着新县令刚上任对本地情况不了解时,摇身一变变成富家翁,娶个媳妇,买几百亩地,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至于手下小弟,就给他当家丁。】 【这可比刀口舔血的日子过得舒坦。】 【嘻嘻!】 其他官员:“……” 虽然我们和梁瑞不是很熟,但我们也知道梁瑞他不会这么说话啊! 大澡堂外面,梁瑞眉心一跳,把捂着脸的手拿下来,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事情没错,但我当初并不是这么对我儿子说的。” 他真的没有那么的幸灾乐祸! 吏部尚书迟疑了一下:“……所以,你儿子确实有在学你教给他的东西?” ——只不过,学得有些扭曲。 梁瑞:“……” 别扎心了!快吐血了! 他把自己毕生经验揉碎了给儿子讲,不是为了让他这么用的! 【等匪徒离开易守难攻的观音湖,从匪变成有房有地的民,梁瑞身为县令,能做的事情就多起来了。又过了两年,直接把那群匪徒一网打尽。】 【哇!这算不算以柔克刚?还是算什么兵法?但真的好厉害!】 【对不起,我不该说什么青出于蓝的,引诱一个本身就不廉洁的官员,和说动一群悍匪抛下他们的立身之本,真的不是一个级别的。小一梁这是差了不止一点。】 ——许烟杪管梁瑞叫老梁,梁幼文是小梁,梁幼武作为梁幼文的弟弟,自然就是小一梁。 大夏官员们已经顾不上吐槽小白泽怎么总喜欢搞这种奇奇怪怪的称呼了。 “嘶——这梁光彩不论是口才还是心智,真的胜过他儿子太多。” “他那时候才一十一岁!他那小儿子现在已是一十六七岁了吧?差得真不止一星半点。” “我还是搞不懂,梁幼武那小子到底图什么?他有这本事……” 许烟杪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去当个锦衣卫不好吗?小一梁。】 “这个不行!!!”有官员一拍水面,激动地站了起来。 那声音,几乎穿透澡堂。 锦衣卫进这么一个人,真的有他们官员的活路吗! 【诶?】 许烟杪原本要想的话瞬间被打断。 【什么不行?是有什么热闹吗!!!】 许郎一下子激动起来,探起身子,引颈张望。 那失声的官员在一众同僚的死亡视线里,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危急存亡之迹,另外一名官员几乎是没仔细想过就脱口而出:“什么不行!不就是摸了一下你的大腿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哇——】 大学生有点儿害羞。 【这……这是职场性骚扰吗?我看看是谁,明天弹劾一下。有点过分了。】 【我好久没弹劾了!】 两位当事官员:“……” 别、别了吧,多大点事儿啊! 那失声的官员赶紧假装恼怒:“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不能别大庭广众下如此猥琐吗!就不能室内再——哎呀!你真是!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 他一甩手,似是羞恼离汤而去。 旁边同样在泡澡的普通人目瞪口呆。 “这……” 这是哪家君子?是不是太狂放了?! 【啊?】 【不是性骚扰,是你情我愿啊!是我武断了。】 当事两位官员狠狠松一口气。 至于名声这种事……无所谓了,先混过去再说。 ——他们的同僚简直满面敬仰。 * 【散了散了,你情我愿就没什么好看的了。还是再看看小一梁吧。】 许烟杪站起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洗完了,准备离开。 边走边分心看系统。 【唉,你跟你爹学的这半手,当锦衣卫绰绰有余了。以后有机会还能升职加薪,荣登锦衣卫指挥使——反正我看你也不是很在乎名声好不好的问题?怎么就走上歪路呢!】 【瞧瞧这脑子,这耐心——为了能成功找到吴祭酒的把柄,还专门去结交吴家的马夫!】 【除此之外,还结交了吴祭酒所有亲密官员的马夫。】 【绝了!真的,你去当锦衣卫吧!】 【然后收集着收集着,就查到了当年的蛛丝马迹。】 【芜湖!账本是他自己结合查到的东西,自己做的,数据有真有假,反正厚厚一本,也没有人会去把账重新算一遍是吧?】 【然后骗吴祭酒,说是当年他的手下怕他杀人灭口,留了一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吴祭酒还深信不疑!】 吴祭酒:“……” 他担惊受怕那么久,那账本居然是假的??? 假的??? 彼其祖宗—— 旁边押送他的锦衣卫指挥使怜悯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会有很多人来陪你的。” 吴祭酒:“……” 谢谢啊: ) 【笑死,梁小一,你爹教你的作旧手段,你就拿来做这种事啊!】 ——称呼又换了。 臭小子是恨不得给人在心里起八百个称呼吗! 自觉深受其害的老皇帝愤愤地想。 旁边的襄阳公主面色变得有些复杂:“爹爹,你会把那个梁幼武拎去当锦衣卫吗?” 老皇帝毫不客气地说:“资质不差,但心眼太多,太有主意,锦衣卫作为天子耳目,不需要有主意。” ——太有主意,会连天子都想要蒙骗。 襄阳公主好奇:“那爹你打算怎么处置他?我看你挺欣赏那梁光彩的。” 老皇帝想了想:“确实。所以我打算从轻发落。” 襄阳公主惊讶:“爹你竟然愿意……” 老皇帝:“就不斩立决了,改成秋后问斩吧。让他多活几个月,以示皇恩。”, 135襄阳公主:与其反省自己,不如质疑别人!^…… 数日之后, 梁幼武科举舞弊一事的审判结果出来了。 “主考官许烟杪,副主考官黎黔,监管不力, 皆夺俸半年。” “其余考官则夺俸一年。” “帘内官吴松年通关节徇私取人,夺其国子监祭酒一职!秋后问斩!其父母、兄弟、妻子、儿女皆流放至辽宁上阳堡!” “举人梁幼武贿赂考官, 革其科举功名!秋后问斩!其父梁瑞教子不力,夺俸一年。其兄梁幼文同场会试, 或有舞弊之嫌。覆试!” ——至于威胁考官和那个账本的事情, 另外判决, 并不会公之于众。 梁瑞得了结果, 眼中含泪地朝着皇宫方向深深一拜:“皇恩浩荡!瑞——” “谢主隆恩!” 梁幼文也随着一拜,而后心急如焚地问:“爹!弟他怎么会舞弊!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会不会是误判!” “不会是误判。”梁瑞扯了扯嘴角, 一字一顿地说着话,隐约见了悲凉之意:“怎么会是……误判呢?” 那可是白泽亲口所言!锦衣卫亲眼所见!那个账本可还在皇帝桌案上摆着呢。 梁幼文差点直接晕过去, 强撑着掐一把胳膊才晃晃悠悠站住:“爹, 那……那弟他怎么办,真的要秋后……秋后……吗?” 他已经顾不上自己要覆试这事了。 然后就看到他爹沉默着往外面走。 梁幼文:“爹!你是要去牢里探望阿弟吗!” 梁瑞沉默着点点头。 “等我一下!我去给他烩个猪肝!牢饭难吃, 弟他喜欢吃猪肝!” * 再见到梁幼武时, 对方躺在牢里稻草上, 不知道在想什么。发现父兄来了,才艰难地爬起来,运用上半身的力道挪过去:“爹,哥, 你们来啦。” 梁幼文特别紧张地扑到牢房栏杆上:“你的脚?” “无事,之前被锦衣卫擒拿是,拉伤了脚踝,养几日应该能好。不好也没关系, 反正都要死了——” 梁幼武看向梁瑞,咧嘴笑笑:“爹,你现在对我很失望吧?” 梁瑞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平静:“是。” 梁幼武顿时定在当场,神情微愣。 梁瑞:“既然不想听,何必又去做。既然不想知,何必又去问。” 梁光彩的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可梁幼武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份犀利,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听着他爹声音猛然一厉:“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私心,一些无辜的考官因此被罚!” “你知不知道,你的兄长,被迫参与覆试来证明自己不曾舞弊!科举本就是看时与命的事,便是我再次参考会试也不一定能让自己榜上有名,更别说你兄长还曾经落榜过!” “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账本里那些真实的证据,仓库里那些失踪的粮食,是混合着百姓耕种时的汗馊味,混合着那张干裂嘴唇上,牙齿撕下的白皮。 知不知道,贪官贪污的,是老百姓的血汗。 你知不知道—— 你这么做,暴露之后会丢了性命! * 梁瑞直直看着儿子的表情,却没有在其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悔恨。 ——他全都知道! “唉……”梁瑞闭了闭眼,将眼泪压了压,低声道:“你过来。” 梁幼武又是一怔,而后才慢慢挪动到牢门前:“……爹。” 梁瑞半蹲着,从食篮里拿出一小碗烩好的猪肝,又摸出一双筷子:“我喂你。” 一块又一块的烩猪肝喂进梁幼武嘴里。他吃得专注,甚至还有些开心。 “吃吧……”梁瑞眼眶微红:“好好吃一顿。吃完就……”等秋后问斩。 话已经到了嘴边。 一道耳熟的,明显不应该出现在牢房周围的声音猛地响起来: 【好巧,走到这里就有瓜吃。居然赶上现场直播。】 【唉……】 【老梁怪惨的,白发……黑发人送黑发人啊这是。】 梁瑞那虽然蹲着,却如山岳般沉稳的体态,突然颠了一下。 ——梁幼武差点被筷子戳喉咙。 他几乎以为他爹要大义灭亲,觉得与其秋后问斩,平添几个月提心吊胆,还不如让他一了百。 梁瑞根本顾不上儿子了。 他回想起同僚之间悄悄流传的“白泽攻略乙巳版”——现在有升级“丙午版”趋势。 ‘通常小白泽出没在你周边,并且不是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时,就要注意了。很大可能,他会带来一些你并不想知道,而且不想外传的消息!’ 梁瑞:“……” 许烟杪有可能经常来大牢游玩吗? 万一呢?万一他就癖好特殊…… 【可惜他也不知道,他一儿子一直觉得他偏心他大儿子,然后对大儿子积怨已久。】 梁瑞的视线明显凝滞了。 夹猪肝的动作也是微微一顿。 梁幼武被这视线盯着,不动声色,但神经已经紧绷起来,脑子也开始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他就算是再机敏,也绝对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八卦系统这样的东西,也想不到被听到心声这样奇妙的事情。 而梁瑞还在竖着耳朵听。 【唉……】 【梁主事如果早点发现说不定还能说开,现在……可惜了。】 梁瑞看了一儿子一眼,纵然听了白泽的话,心里总是抱有一丝幻想。把碗和筷子递给梁幼文:“你喂一下你弟弟。” 梁幼文连忙接过来,夹起猪肝喂给梁幼武,梁幼武笑道:“谢谢哥。”便也自然地接受兄长的投喂,似乎一派兄友弟恭。但梁瑞看着这一幕,不知是否自己先入为主了,古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许烟杪的声音又冒了出来:【怪不得小梁长得那么黑,原来是五岁开始就跟着老梁东奔西跑了。】 【老梁去京师会试,得带着小梁,老梁殿试通过后当了年翰林院庶吉士,小梁也得留在京师,留了年。年后去了天门县担任知县,小梁七岁了,还得跟着去。】 【天门县呆了七年,又转去文安县。】 【文安县呆了七年,又回了国子监当典簿。】 【当典簿第一年母亲去世,得回乡守孝,守孝年后又被派去青浦县当知县。】 【基本上都是带大儿子在身边。】 【那小儿子呢?】 【哦!小儿子在去天门县前一年出生的,从小就比较聪慧,七岁那年梁主事给他找了一名大儒,送他去郃阳念书!然后带着大儿子去了文安县上任。】 【都没怎么太阳底下跑来跑去,所以梁小一才那么白啊!】 梁瑞依旧蹲在地上,看着大儿子小心地透过木栏缝隙,将烩猪肝喂给小儿子。耳边,是许烟杪谈及他家旧事的声音。 他其实一直觉得亏欠了妻子与孩子。 大儿子不得已跟着他东奔西跑,才稍稍安定下来就又要启程。小儿子更是七岁就去郃阳上学,妻子也跟着去了,由娘家她们照顾,聚少离多。 【哦豁!所以就是这样,梁幼武才觉得他爹偏心他哥,带他哥走不带他。】 梁瑞猛然睁大了眼。 耳边,许烟杪困惑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对啊。那他怎么不觉得他娘偏心他?这不是正好一人一个吗?】 【哦哦!梁小一觉得他娘照顾他和他爹偏心他哥,是两码事。他觉得他嫉妒他哥没毛病,就像他哥想的话,也可以嫉妒他。】 【那政策呢?他应该也知道前些年是老皇帝的政策,老皇帝觉得县官带着家眷上任更能对百姓心怀怜悯。后来就觉得县官带着家眷容易顾小家不顾大家,又规定县官只能带一名家眷赴任。】 【最多只能带一个人,老梁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带七岁小孩吧。】 【啊……原来对于这件事他是这样想的啊,要不是他经常跑他外公坟前自言自语,估计我也不知道。】 【等会……我知道也没用啊,我又不能跑去跟老梁说!】 【然后要我跟他说,我天天没事就去蹲你岳父的坟,意外听到的?】 【那也不成啊,梁瑞他岳父葬在老家呢。】 一下把梁瑞干急眼了:你可以说是托梦啊!!! 他现在懂,为什么同僚们都说,只要许郎愿意开口,多荒谬的理由他们都愿意相信了。 现在他也愿意相信啊! 不仅愿意相信,还愿意给你找合理的借口——但是你倒是说啊!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烟杪没有在短时间内回放自己刚了解过的事情的习惯。他继续往下嘀嘀咕咕:【因为一直怀疑老梁偏心他哥,就一定要在这次科举里把他哥狠狠踩下去,让老梁亲眼见证自己的偏心是错误的???】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怕他爹给他哥开小灶,所以就打上了作弊的主意?】 【而且,觉得自己都作弊了,那就一定要当魁首?】 【梁小一你还是想差了,你如果作弊成魁首又没有被人发现,老梁只会坚信自己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想让他后悔,你应该摆烂当咸鱼啊!这样子老梁说不定会痛心疾首,觉得自己做错了!】 【emmmm……《重生之我要当咸鱼》?】 梁瑞瞳孔地震。 【还是《我摆烂后我爹后悔莫及》?】 好恶毒的话!好可怕的诅咒! 梁瑞捂上了心口,那里,心跳骤快,呼吸都因此变得重如千钧。 两个儿子发现父亲的变化,顿时紧张起来。 “爹!” “爹你还好吗!” 梁瑞喘了喘气:“锁儿,你可知文安县是什么样的地方?” 突然被叫小名,梁幼武还愣了一下。听到这个问话,他没有想太多就回答:“知道。文安县地势洼下,堤堰不修却又面环水,一到秋季,滹沱、浊漳、永定水便开始沸腾,田地积水,无法耕种。” 随后,他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后来爹你去了文安县当知县,展宽水道,增筑堤坝,让得文安县那个沼泽地已有十一个春秋未曾发过洪水了。” 梁瑞却是面容严肃起来:“所以,你认为文安县那个地界,我若带七岁的你前去上任,是在为你好吗?” 梁幼武一下子反应过来,在梁幼文疑惑的目光中,他仿佛应激那般,声音激动:“那你也可以一个都不带去!为什么要——” 梁瑞猛地打断他,简直惊痛交加:“你自小聪慧,我便为你寻了大儒教书,你哥他不是个读书脑袋,我便带在身边,希望他能多学一些实事,另寻一条出路。你们兄弟俩我都希望能好好的,若是只有一个过得好,另一个浑浑噩噩,我倒不如别把另一个生下来!” 梁幼武的眼睛也红了:“不就是洪水和沼泽地吗!你也没问过我怕不怕啊!” 梁瑞:“当年你才七岁!” 梁幼武万分激动:“七岁怎么了!大哥他五岁的时候,你殿试之后,不也把他和娘接来京城?七岁的时候他能跟你上任天门县,我七岁为什么不能跟着你去文安县!” 梁瑞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许烟杪看到的,他小儿子在外祖坟前的自言自语。 …… 许烟杪感觉到这是人家父子的争吵,已经不适合看下去了。 他来这里是想看一下,敢拿账本威胁考官的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顺便散散心—— 【我整整半年的俸禄啊QAQ】 【家里还养着一个厨子呢!!!】 【还有我的猫猫!!!】 没想到正好撞上梁瑞探监。 “唉……哎?!” 许烟杪低头,鞋边是好几块被人扔过来的冰块。 还没等他抬头去找,又是一块冰块扔过来,比之前扔的距离短了一些。 【哈!会这样玩的!我知道了!高襄!】 ——虽然人家叫高胜仙,但他习惯叫高襄了。 又是一个冰块扔过来。 许烟杪还是有点提不起劲来,低头跟着冰块走,转了个弯,差点被魔音贯耳—— “许神通!救命啊!!!” 许烟杪愣了愣:“怎么了?” 然后他看到了襄阳公主气鼓鼓的脸:“这次殿试结束,我爹要给我相看人家!好不容易和离了,我才不想那么快嫁人。” 许烟杪想了一下,试图给朋友出主意:“那你是想自污,让这事不了了之?” “怎么可能!” 襄阳公主理直气壮地说:“本公主能有什么问题!要有问题也肯定是他们有问题!” 襄阳公主:“而且我可是我爹的女儿,得污成什么样子,他们才敢拒绝。” “那?” “你住在宫外,方便在外打听事情!我爹他不是想从那群进士家中寻找合适的,给我当驸马吗?” 襄阳公主顷刻间换了一种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目光:“许瑶海!许神通!许郎!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他们家有什么龌龊事,让我爹息了那个念头!” 随后,她拿出一张名单,咳嗽一声,暗示:“这是我爹给我相中的几个人选……”, 136榜下捉婿之从开始到结束 许烟杪手里握着暗杀……啊不, 皇帝看上眼的优秀子弟名单,向着襄阳公主问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万一这里面确实有真君子呢?” 襄阳公主用手比划了个圈圈。 许烟杪大惊失色:“杀了?!” “啊?”襄阳公主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是让你想办法圆一圆!” “比如?” “哎呀!你笨!比如对方真的是真君子,你就这么想, 君子喜欢委屈自己和委屈家里人去对外人好!我爹肯定不会让他当驸马!” ……其实也不一定。 但她这么一形容,许烟杪便懂了。 许烟杪捏着名单,蠢蠢欲动:“没问题, 这事交给我了!” 襄阳公主豪气地说:“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打扫房子吗?你家里一个月的清洁,我包了!” 当然, 不是她亲自打扫, 是找下人来打扫。 许烟杪立刻想到自家院子潮湿角落里的青苔, 飞溅的尘土, 清洗地面、洗刷抹布时浑浊的水流。 当即:“好啊好啊!回头我把钥匙给你!” 襄阳公主笑了一下。 朋友之间门给钱, 许烟杪不会收的。反而是这种玩笑一样的态度, 更让他喜欢。 但是,她也不可能真的就半点表示也没有。 ——这个人情, 襄阳公主重重记在了心里。 心里有了思量,襄阳公主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我爹找你。” * 许烟杪发现自己面圣的地点竟然是太仆寺。 一声响亮的口哨声自厩内响起,不一会儿, 四匹厩马排着队行到许烟杪面前, 都是雄壮矫健的良马。 “太仆寺今年所籍之马,共两万六千匹,这四匹马虽并非其中最好的, 却也体健善驰。一匹能卖五两到八两的纯银。” 老皇帝慢吞吞地从众马身后行出,仔细一看, 那里居然还有条凳子。 他笑着说:“罚你半年俸,这四匹马赐你,如何?” 许烟杪下意识:“臣无院子养它们。” 老皇帝侧眼瞧他:“你就不会养在太仆寺里, 需要的时候再去取?” 许烟杪愣住:“还可以这样?” 老皇帝:“当然不行。” 许烟杪:“……” 心声中都带了委屈:【不行你还说……】 面上,许郎还是很有当下属的自觉,敢怒不敢言:“陛下莫要拿臣取笑。” 老皇帝忍俊不禁:“哪里是取笑了,你不知道有个情况叫:皇权特许?” 许烟杪眼睛一亮,打蛇随棍上:“谢陛下恩典!” 老皇帝瞥他一眼,道:“有了马,再备辆好车。这是平日里赴宴的礼节,你也是大官了,别让人看低了去。” 古代社会,马就相当于人的正装。甚至去一些正式场合,如果拉车的马用的是母马,会被直接拒绝进入。 当然,这次送马在许烟杪眼里就是—— 【嘶——】 【老板送车了!还是豪车!老板大气!】 老皇帝微微一怔。 他只送了马,没有送车啊。许烟杪不会是误会了吧? 算了。还是给他送一个,免得这混小子回头发现没有车,又说朕小气。 老皇帝咳嗽了一声:“还有一辆车,一起给你备上。都放在太仆寺里。这里还有些黄金杂物,你一并拿回去吧。” 【芜湖!!!】 老皇帝目光瞥到许烟杪手上拿的那叠纸,好奇:“这是什么?” 许烟杪:“……” 【遭了,忘了把这东西先让高襄拿着了!】 【皇帝应该不会硬要臣子手里东西吧?】 【但是如果我支支吾吾肯定会要的——可恶,我要怎么糊弄过去啊!】 【而且,人家刚送我一辆车,我糊弄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老皇帝眯起眼睛,视线直盯着那几张纸不放,看得许烟杪心头发毛。 “陛下……”许烟杪灵机一动,垂下目光,好像一副不是很好意思的样子:“这是公主托我帮忙的。她女儿家,得知自己要嫁人了,很忧心驸马是何等品性,便拜托我去查一下。” 许烟杪:谢邀,当官三年,已会模棱两可大法。 ——他一个字都没有欺君! 老皇帝还真没听出来哪里不对,反而是颇觉有趣:“襄阳她竟还有如此女儿娇态的时候?真的假的?” 许烟杪的目光难以自禁地漂移一下。 许郎咳嗽一声:“臣不该谈论公主是否娇态。” 老皇帝满意地点…… 【这样应该行了吧?老皇帝应该想不到高襄的目的是想要搞黄自己婚事吧!】 头点到一半停顿住的天统大帝:“……” 呵、呵! * 翌日。殿试如常举行。 许烟杪自以为偷偷环视了一圈周围,在一众御史仿佛睁眼瞎的情况下,心里奇怪:【咦?高襄怎么不在?】 老皇帝冷笑一声。 …… 宫里。 “果然,求助神器的报应来了。” 襄阳公主扯起衣角揩不存在的眼泪,开始抄第五十五遍《女诫》。 等着她的还有四百四十五遍。 “爹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我最讨厌《女诫》!” 老皇帝:没错,朕就是故意的: ) * 许烟杪不着痕迹地活动一下脚趾——站太久了,有点感觉不到脚趾的存在了。 找不到襄阳公主他也没想太多,视线开始看向在场殿试的考生。 看到梁幼文也在,看来是覆试过了,许烟杪为他高兴。 看到高贺,对方也看到了他,朝他笑了笑,看着精神状态很好的样子。 【希望一会儿他看到殿试题目,不要把笔摔了。】 【反正我是摔过一次了。】 这可就把大臣们的好奇心吊起来了。 陛下到底出了什么题目,居然能让许烟杪这么说? ——小白泽可是见多识广啊! 【这个时间门问帝王之政、帝王之心和帝王之法,老皇帝不会是看自己年纪大了,开始着手给下一任铺路了吧?】 帝王之政??? 帝王之心??? 帝王之法??? 陛下你还真敢问啊!是真相信这些考生的胆子。 窦丞相眼角微微抽动,再次为自己这位妹夫而感到惊叹。 ——怪不得他这次一个学士都不招,一定要自己琢磨殿试策题呢! * 之后是一应殿试流程,待鞭鸣之时,帝驾离去,文武百官退去,只余礼部官在现场,给各位考生散发考题。 【我还以为会像电视剧里拍的那样,皇帝在殿试现场看,然后站在谁谁后面看对方写的文章看得入迷,惊为天人,让六部尚书心里痒痒到底是何等才华呢。】 【原来皇帝和非监考官员都不会在现场的啊。】 连沆走在许烟杪旁边,欲言又止。 电视剧又是什么啊? 难道是什么能够误导白泽的邪物?居然让许郎产生如此重大的误会——哪家皇帝和百官会那么闲,专程来观看贡士考试。 许烟杪转过头来,兴奋地说:“连郎!过两天我们去吃京师里那家有名的鸡肉水饺吧!” 连沆回过神来,诧异:“你不是说被罚了半年俸禄,要啃半年馍馍,就不出门吃了吗?” 许烟杪咳嗽一声:“反正我就是有钱了,去不去?” 连沆——乃至周边行走的官员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就猜出来了:肯定是陛下拿自己的金库补贴了小白泽。 窦丞相突然插嘴,笑道:“何必特意去花钱吃,过几日是我八十大寿,会请那家来府上做鸡肉水饺。除了吃的,还请了人来暖暖场子,唱的昆曲、皮黄,很是热闹——许郎可要赏光?” 许烟杪自然是道谢着收下这份邀请。 又走了几步,发现季岁居然还在官员队列里,很疑惑。 窦丞相看出来了,笑着解答:“季学士特意求的恩典,待此次殿试名次出来,再离开京师。” 许烟杪脸上疑惑之意更重了。 窦丞相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那位已经被解除父子关系的前义子,季岁需要知道他的名次。” 季岁不屑于针对对方的科举,但如果对方踏入官场,那就别怪他了。 ——已经结了仇,自然是要往死里打压。 许烟杪恍然大悟。又看了季岁好几眼,直看得季岁满心困惑,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有做什么会令人议论纷纷的事吗。 * 殿试一天,阅卷和读卷一天,第三天方才开始传胪。 殿试公布名次后,诸贡士参与的琼林宴非常热闹,不少官员家中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榜下捉婿”了。 状元是季岁那个前义子。 【哇……不得不说,季公的眼光是顶顶好,只要忽略对方的人品就行。】 季岁:??? 感觉到周围又莫名其妙有目光汇聚,季岁微妙沉默后,询问自己人:“他又说了什么?”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谁。 被问到的官员默默鼓起勇气:“季公,小白泽在夸你眼光好。” 季岁:“……” 如果这不是许烟杪说的,他会以为对方是故意的,在暗中讽刺他。 什么眼光好?想给外孙女找个依靠,结果直接找到喜欢装模作样的人身上的眼光好吗? 憋气.jpg * 一众预备“捉婿”的官员把目光撇开。 这次状元算是“废了”。谁捉了他回去,就是默认和季岁对上。就算有不在乎季岁威慑的人家……还有那么多青年才俊,何必为了一个状元树敌? 这一届探花是梁幼文。 老皇帝亲点的。 主要是三个人里,他比较喜欢这种古铜脸、卧蚕眉、身材魁梧的长相。 至于文彩方面…… 【老梁真厉害了。】没见过世面的许郎目瞪口呆:【这都能押中题?!】 梁瑞微微一笑。 此刻,他正在听一些贡士的发言。 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那些贡士高谈阔论,声音激昂地述说着自己的政治理念,并且拿自己和某些名人相映照时,他也只是认真听着,偶尔对某些观点一笑而过。 如果将闺女嫁过去,有这样的公公,往后日子想来会很轻松。 但是!梁幼文他心有所属啊!!! 心有所属的对象还是尉迟老太君! 窦丞相的好友促狭地调侃:“这梁幼文也算是年少有为了,伯母真的不心动?” 窦丞相冷笑一声,抬起眉毛:“你是不是想挨打?” 好友立刻闭上嘴。还往外面看一眼,生怕窦丞相喊一嘴,窦家十几个官员全站出来,一人给他一拳头。 一众预备“捉婿”的官员叹气一声。 这个也不行! 但没关系,还有个榜眼! 虽然长得臃肿了一点,但有才华啊! 户部员外郎崔漪面上挂起笑容,走到榜眼身边,热情地称呼其为:“小友。” ——他家中女儿如今双十年华,模样还挺好看的,就是性格随他娘!泼辣! 而面前榜眼,虽说身形臃肿……但心宽体胖啊!胖子大多数脾气都很好,随便他闺女欺负! 而榜眼得了大官的招呼,顿时激动得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了。 许烟杪捏着襄阳公主给他的名单看了一眼。 【嗯……首先,先看看这榜眼以及其家中适婚男性。】 【老皇帝眼光也挺毒辣,挑的时候,这人还不是榜眼呢!】 陛下? 崔漪一愣。这其中有陛下什么事儿? 很快,他——还有在场官员就反应过来:陛下这是要挑驸马了! 崔漪简直大喜。 他们虽然不想自家子侄当驸马,但是能和皇家成为姻亲,他们求之不得啊! 他真会挑!回去后夫人肯定会好好奖励他,说不定还会亲手掰个糕点喂他嘴里! 再想入非非也不妨碍崔漪风度翩翩地和人交谈。 旁边好几个有女儿要挑选夫婿的官员磨牙吮血,深恨自己为什么不动作再快一点! ——这年头,好女婿和好儿媳都是稀缺资源,抢一个就少一个! * 许烟杪翻着系统,试图帮襄阳公主找一个办法。 【唔,这人父亲早亡,尸骨未寒家里亲戚就来抢家产,还想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他娘一气之下,就……气瘫痪了?】 【好可怜……】 大夏君臣:“……” 无意冒犯,只是没忍住想了一下:家中唯一的壮年就这么瘫痪了,难道不是被欺负得更惨吗? 【钱财田地都被亲戚抢走了,念书的钱都是邻里乡里东拼西凑给的!那些钱都拿来买笔墨纸砚了,就挖野菜捋树叶煮给他娘吃!十几年如一日地拉着他大哥和弟弟照顾他娘。】 老皇帝听得心动,差点喝彩。 孝子!这可是大孝子啊!历朝历代都以孝治天下,如此孝顺人物,品性还能不好? 这个榜眼不能动,但他看上此人的弟弟了!如此耳濡目染,难道不该有其兄长六七分风范?! 至于成亲后他那位瘫痪老娘……自然有公主府的丫鬟奴仆照看,难道还需要他女儿亲自去给人翻身擦身? 崔漪也是这么想的。 更是觉得无上福气向着自己涌来! 他挑的可不是榜眼的弟弟!是榜眼本人!弟弟不一定有这样的人品,但榜眼可是小白泽实打实认证的方正且孝顺的女婿,一定不能错过! 至于家中穷不穷的!他有钱啊!难道还贪图女婿一点银子吗!只要他能好好待自己女儿…… 当即在一众官员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对着那榜眼微微一笑:“小友此前的策论吾有阅览,温润细腻,行政手段如和风细雨,乃仁者所为,深得吾心。” 榜眼简直受宠若惊:“上官言重了,在下……” 【诶?每天都不出门找工作,就靠着街坊邻居好心接济?三个青壮年劳力及瘫痪老母挤在光线阴暗的老屋里?劳力之一还闷头钻研如何治国安邦,被街头无赖欺负到家里了,发誓以后考上科举当了官,一定要好好整改地痞无赖,让百姓都有房住,有活儿干,而不是在街上横行霸道,游手好闲?】 【同时还细心体贴照顾瘫痪老母,擦身服侍不假手于人,谈到婚事时,还说不求财也不求颜色,只希望能找一个能好好孝顺他娘的。】 好啊! 这是有大志向的人! 而且被人欺负了,也不是成日怨天尤人,而是想着如何改变这个现状!品性纯良,确实适合他闺女! 而且!孝顺!孝顺!孝顺! 这一点在官场上真的很重要! 当官这么多年,崔漪的脸皮早就磨练的比城墙拐弯处那个根都厚实了,当即迫不及待地说:“倒不必称呼什么上官了,我比你长一辈,不若喊一声崔伯父?” 之前还是“小友”,现在又让对方称呼自己为“伯父”,实属转进如风。 而榜眼听懂崔漪的暗示,惊疑不定之中,又明显激动起来,直接答腔:“伯父!” 崔漪“哎”了一声,脸上笑开了花。 旁边又有好几个官员徐徐踱了过来,看着是打算横插一脚,“崔”口夺食。 【奇怪?怎么感觉怪怪的。】 许烟杪盯着系统面板,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肚子又咕地叫了一声,感觉自己都要饿成纸片人了。 索性一边想,一边慢吞吞往有流水的地方去。 那边正在聚众钓鱼,钓上来的鱼会被拿去做生鱼片、炖鱼汤、红烧、清蒸……做很多种口味。 而且,不想钓鱼的也可以吃。 许烟杪不敢在古代吃生鱼片,但他有点想喝鱼汤了。 路过崔漪和榜眼时,听着他们谈笑风生,一口一个“贤侄”,一个一个“伯父”,还有点诧异。 【这算是一见如故?】 崔漪微微一笑。 不,是慧眼识珠。 又亲切地对榜眼一笑:“贤侄,我有一女,待字闺中……” 一股热意直接涌上榜眼胸腹,他情不自禁地捏紧双拳,眼中灼灼有光。脑海中已经回转无数句惊喜且得体的话,那声情感充沛的“岳父”已到嘴边。 【啊?】许烟杪刚翻到一个新八卦,心声猛然响起:【但是他哥成亲后,他娘还晚上经常不敲门就进他哥房间门帮他盖被子,而且因为他娘瘫痪,还是让小儿子推着她进去的,也就是小叔子经常进出嫂子的房间门……】 【而且好几次都撞见人家的夫妻生活……】 崔漪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榜眼还在热切地看着他,就等着叫一声岳父。 崔漪面不改色:“她一直想要一位兄长,我本想收阁下为义子,但如今想想,不太恰当。是崔某孟浪了,告辞。” 转身,疾步离去。 榜眼懵在原地。 难道……真是他误会了?这位上官不是想收他当女婿,而是想认义子? 现在又不想了? 榜眼茫茫然转身,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暂时没理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就见一位穿着官袍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而他身后好几位打算“崔”口夺食的官员一通鸟兽散,仿佛看到什么避之不及的东西。 榜眼:“?” 榜眼疑惑:“这位……” 没来得及跑掉的大臣尴尬地笑了笑。 “劳烦让一让。” 榜眼:“什么?” 大臣脸不红心不跳:“劳烦让一让,我喜欢走直线。” 榜眼:“???”, 137十郎,我只图你一辈子对我好,我不在乎你有…… 皇帝快嫌弃死榜眼那一家子了。 三个壮年劳动力啊!居然还能被别人欺负。当年他家里有三个壮年劳动力, 直接在村里横着走! 这种自甘堕落还有个拎不清的娘的家庭,不能选!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那不叫自甘堕落,那叫‘万般皆下品, 惟有读书高’。但反正地里刨食的高铁柱表示, 自己儿子敢这样, 他一定三天打九顿! 老皇帝不着痕迹看向许烟杪手里的名单。 反正后面还有很多个呢,总不至于都不行……吧? 【唔, 榜眼是妈宝男, 那他另外那两个兄弟估计也差不多,老皇帝应该不会选这人的兄弟当高襄的驸马了吧?】 随着许烟杪的心声一出来,不少官员简直大惊失色。 小白泽难道是吃醋了?! 他该不会真的喜欢上襄阳公主了吧?不然怎么会想要费心搅黄人家的婚事? 【唔, 再看下一个。】 【可恶啊,这事这么麻烦,我应该收高襄两个月的清洁费用才对!失策了!】 群臣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公主主动找的白泽帮忙啊, 那就没问题了。 【第二个是……二甲十三。】 许烟杪看过去, 不少人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便看见那位“二甲十三”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也很胖,肚子上的肉尤其多。 但他是真的吃胖的,不像那个榜眼,是体质问题, 天生的胖子。 榜下捉婿的那群官员迟疑片刻,还是决定给他点一下关注。 当然,不是想招他,而是想看看他家里有没有好男儿。 【我看看……哦~还是名将之后呢!虽然是东楚的名将,但也算是名门世家了?怪不得伙食那么好。】 老皇帝收起脸上的假笑, 露出更为真心且得意的笑容。 那当然,他又不是和自己女儿有仇。肯定会好好挑。 【而且家庭环境也简单,看了一眼,也没出现过什么公公婆婆磋磨儿媳的事情。】 【比之前那个榜眼家的好,之前那个……老皇帝不会只看一眼,觉得人家三兄弟好互相帮衬,又孝顺母亲,其中一个兄弟通过了会试,必然有官做,就加进候选人名单中了?】 老皇帝瞪了许烟杪一眼。 就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且我挑好名单后又不是立刻就嫁闺女,肯定得派锦衣卫去详细调查!到时候知道他们三个大男人游手好闲,根本就不会把胜仙嫁过去好吗! 何况……呵,我没仔细看,那些官员就好好看了吗?我至少还打算等过了琼林宴去查一下,那些官员——尤其是那个叫崔漪的,就差当场定下了! 其他要捉婿的官员默默低下了头。 并且在心里小声逼逼一下:那我们不还是太相信你老的眼光?搁平时,我们也查啊! 许烟杪就不一样了!他不信皇帝这个权威—— 他信系统。 【啊等等……】 许烟杪目光一瞬间惊愕起来。 他周边不远处享受着竹躺椅的官员注意到这一点,半个身体都支了起来,兴致上了头。 难道还有比“婆婆晚上进儿子儿媳房间帮儿子盖被子”更荒谬的事情吗! “许烟杪!”权应璋中气十足地喊:“你快过来,来躺这边,有肉有水果!” 这边的官员:“!!!” 权公干得漂亮!!! 许烟杪没想太多,一说有水果有肉,就高高兴兴过去了。手艺好的宫人先用调料给他现调了一小碗羊肚,吃得许烟杪直顾不上说话。 但他心里话可就活跃了。 【唔唔唔!好吃!一点都不老,也不会嚼不烂!】 【权老爷子真会吃,一坐就坐到了有好吃的的地方。】 权老爷子不屑一顾。 一份羊肚算什么会吃?现在溪水边那一群人也只是凑个趣儿。 三月的鱼又不肥,等到九月那会儿,鱼肥蟹青,才叫人间极品。 当然…… 权应璋一杵拐杖,有些急了。 老夫叫你过来,不是光叫你来吃的! 许烟杪可不管他,快快乐乐吃了小半柱香,这才一抹嘴,往竹躺椅上躺,更快乐地……哦,可能也不是很快乐。 【……老皇帝他知道这位名门世家之后,是乌浒夷人吗?】 “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老皇帝嗤之以鼻。 夷人怎么了?夷人学华夏礼仪,住华夏县城,那就是华夏人。 他老高家没那么排外! 权应璋却是眼底微微有异。 许烟杪他不像是那么在乎对方种族的人啊? 乌浒人……难道有什么不同之处? 不远处,梁瑞想起什么,瞳孔微微震动。 耳边却听到官员小声嘀咕:“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别说选夷人当女婿了,朝堂上还有夷人当官呢! 梁瑞:“……” 有的时候,话还是不要说太满比较好。 * 三月春光正好,有风声、水声、虫声,还有官员雅兴起了,拿了笛子清闲自在地吹。 他的笛子吹得也好,那些文人雅客乐意聚在他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许烟杪一句—— 【我不是歧视其他民族的人,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但是!乌浒人有把第一个儿子生下来后再杀了,族人分而食之的习俗啊!】 “呜——” 一声刺耳高音尖锐响起,听不见心声的新科贡士们面面相觑,还有人下意识惊叫一声:“这……”又很快捂住嘴巴。 而能听见心声的官员们则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位同僚。 四下里一片阒寂。 直到吹笛子的官员将笛子挂回身侧,直接一个自暴自弃:“我错了,我在刚才听到要开始的时候就该停下吹笛的!全怪我不信这个邪——不吹了,躺竹椅去!” “什么要开始?” 贡士们一片困惑。 但没有人回答他们。有人问了官员,也只是得到一片神秘莫测的微笑,最多只有人语焉不详地告诉他们:“若尔等有幸留在京中,便会知晓了。” ——还有好事者偷偷打赌,到时候会腿软几个。 但是在他们得官之前,先快被困惑压满的当属“二甲十三”。 明明之前还交谈得好好的,突然间,面前大官便和蔼可亲地问:“看小友面相不像中原人?” “二甲十三”不觉得这有什么该隐瞒的,就点头:“是。在下是乌浒人,居阳朔县。” 那大官仿佛顺口一问,得到答案就又转进下一个话题。 一开始“二甲十三”不觉得有什么,但后来他碰上的每一个官员稍微聊一下后,都会询问一下他是不是非中原人。反而同年之间很少会询问。“二甲十三”就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对了,海兄。” “二甲十三”看向吏部考功司郎中的那位表弟,十分不好意思又带着期待地问:“你之前说,你表妹想找个会写诗的夫婿,我那位族弟你不是很满……” 表弟往后疾退三步:“你别胡说啊!我没满意过!” 虽然他不知道他表哥为什么刚才跟他说,如果敢把乌浒人说给他表妹,就在媒人上门当天,让对方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但为了自己小命着想,还是撇清关系比较好。 “二甲十三”默默坐到角落里,开始思考发生了什么。 * 翰林院侍读学士刘炳文有点喝醉了,听着许烟杪的心声,没忍住笑出声。 他的女婿,这一次殿试的二甲第七很好奇:“岳父在笑什么?” 刘炳文得意:“我在高兴,我真是慧眼识珠,其他人的女婿各有各的不如意,只有我……” 许烟杪正好爬起来,打算去上个厕所,路过时听到这句话,投去佩服的眼神。 【他故意放任他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接近你的小女儿,哄得她不要聘礼不要房车,今晚三更从后门走和他弟弟私奔,男方还是翻墙先进来亲热的那种,打算用生米煮成熟饭让你妥协,就这还慧眼识……哎?!】 【刘学士怎么突然打他的亲亲女婿一巴掌了?!】 刘学士假笑着,对那位面对着他,现在捂着脸惊魂不定的女婿,说:“九郎,你方才脸上有蚊,我怕你得了疟疾,一时情急……你不会怪我吧?” ——蚊虫叮咬会带来疟疾这事,还是神医王妃发现的。 女婿想了一下岳父平日里对他和和气气的样子,再想到对方方才喝了不少酒,然后迟疑地点点头:“小婿自然不会怪岳父。” “那就好。”刘炳文微笑着,又“啪”地用力抽了他一巴掌,温柔地问:“疼吗?我方才又看见蚊蝇了。” 女婿这回回过味儿来了。 他可能不知怎地,得罪岳父了。 被当众抽了两巴掌,本来是十分窝火的事儿,但看了一眼岳父的从五品官服,女婿还是低下了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刘炳文继续微笑。 对了,他今天心情很好,打算回去就给围墙下方添加一些摆件,陶冶情操。 嗯……放点拒马叉子? 顺带着,给之前的事情找补一下,假装自己是笑里藏刀。 便压着嗓音接着说:“只有我,让我女儿嫁你,还不如嫁一头猪!” 女婿脸面一下子涨红了。 刘炳文冷笑一声,想到之前查到的,本来是要帮他糊弄过去的事情。 当然,声音还是要压低的,做出一副不想让人知道的样子:“你说说,我信任你才把府里采买的活儿交给你那乡人,他随便捞一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一枚鸡蛋十两银子,你是以为我没吃过鸡蛋吗!”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不是慧眼识珠,是慧眼识‘猪’啊!原来那句话是在反讽,怪不得突然借机打了女婿一巴掌。】 【一枚鸡蛋十两银子,真想的出来。】 【对了,小女儿这个事情得提醒一下刘侍讲才行,我想想怎么提醒……】 【唔……】 许烟杪心里道了声对不起,他的眼睛真的是不受控制又翻了两页刘家小女儿的八卦。 【哇偶!男方说:聘礼很重要吗,我们两个人过好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女方说:十郎,我只图你一辈子对我好,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有没有聘礼。】 【哇——】 刘炳文:“……” 算了,还是放钉板吧。, 138风险与投资 隐隐的, 大夏君臣有种预感,今天要哭的可能不止一家。 要不……要不算了吧陛下?咱们靠锦衣卫去查挺好的!公主不想嫁那就不嫁嘛,皇室还养不起一个公主吗! 朕不! 老皇帝抱着手臂, 冷冷看着场内。 朕就不信了!那么多个人, 能一个好的都没有? 许烟杪低头看名单里下一个名字。 他一低头, 百官的心口肉就忍不住颤了一下。 但…… 看了看刘炳文那副中气十足, 盯着自己女婿,恨不得变身猛兽把他咬烂撕碎的样子, 又心有余悸。 其实多听听也好, 刘学士如果不是听了许烟杪心声, 也不会知道小女儿被哄着私奔。虽然听的时候提心吊胆, 但真遇上事儿了,还是要说—— “谢谢小白泽!” * 许烟杪急着去上厕所, 同时又没忍住看系统。 ——像极了以前边走路边看手机的样子。 看着看着,他脚步猛地一顿,明显看呆了什么。 “不会是……” 有官员嘴里不停喃喃说:“还有比之前更荒唐的事儿?” 不能吧。“杀首子”足够惊世骇俗了啊!默认亲弟弟去拐小姨子, 也十分人情世故了。娘深夜给已成亲的儿子盖被子, 更是闻所未闻。但就算是这三个,小白泽也没有看呆了啊! 很快, 许烟杪又动了,他很迅速地往旁边一闪,找了个不太能看清他的身形的地方, 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 爆笑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这可立刻把不少人笑精神了。一个个迎着风,目光灼灼看向许烟杪的方向。 这个味儿!没错了!肯定是纯乐子!和人头及九族没有任何关系! 不少官员还要了酒水,打算边听,边喝上一小口。 ——无形中,就和那些新科贡士隔离了一层。 哪怕是状元、榜眼、探花, 有不少官员递来橄榄枝,此时此刻,他们也恍恍惚惚有一种……似乎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 “奇怪……”状元面上还含着笑,心里却着实不平静:“有无官身,居然是如此大的区别么?” 高贺挠了挠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些官员不是和他们有隔阂,而是一种……呃,有点像是他以前混迹在亲戚饭桌间、街坊笑谈里,看他们谈论到哪家房子要拆了重建、哪家人喝酒误事、隔壁李二狗家两儿子是为什么打架斗殴、攒了多少钱能不能娶个老婆/嫁个好人家……甚至什么谁家娘们偷汉子,谁家男人看着老实厚道其实天天去娼馆,说到兴起时,手舞足蹈,唾沫乱喷,瓜子皮花生壳随地乱扔,小酒闷一口,满面红光。 高贺:“……” 他用力摇头,准备把这个想法甩出脑子。 怎么会呢!这些人可是中枢官员,其中丞相与六部尚书,可是掌控着国家命脉的啊! 【这个传胪居然接受了三家小姐的资助,并且都跟人家暗示好了,一旦金榜题名就回去娶人家小姐!】 ——传胪,就是二甲第一。 哦豁! 三家啊! 群臣更加精神了。 三选一,但是剩下两家人,他要怎么打发呢!毁约的话可是官途上的污点,随时可以被政敌拿出来做文章的! 高贺:“……” 怎么感觉他们更像是在看热闹的样子了? 错觉!一定是错觉! 【选定其中一家小姐,已经在写恩断义绝信给其他两位小姐了。】 【啧,真不要脸,钱都没还。】 大夏君臣:哦? 【笑死,他以为自己在挑挑拣拣,人家也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夏君臣:哦!!! 【一位是颜控小姐,最近看到更好看的,已经后悔当时接他的暗示了。好在只是暗示,死不认账也没关系。】 【另一位是商户小姐现在一心钻研商业,打算进商阁当官,已经嫌弃自己找男人太快了……唔,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虽然不知道斩意中人和“上岸”有什么关系,但是大夏君臣这口瓜吃得心满意足。 并且心里想:很好,以后可以当故事讲给儿孙听…… 嗯…… 能当官的人记忆力都很好,哪怕是三五十年后,讲起“旧事”来,都能历历如绘。 ——就是对当事人不太友好。 不过好消息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当事人,大家都有笑话,就代表着大家都当笑话。 无所谓啦!哈、哈、哈! “诶?刘学士,你怎么不笑?” 上一个当事人刘学士面颊上的肌肉微微动了动,他还是挤不出来笑容,但至少能挤出来几个字:“或许,是我生性便不爱笑。” * 【然后!重头戏来了!】 许烟杪还在心里配了个“当当当当”的配音。 ——得亏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声能被别人听到,不然老皇帝的帝陵可以不用建了,让许烟杪站在选址那儿不停抠动脚趾就行。 【传胪啊,你挑中的那位小姐,你们某种意义也算是天生一对了!】 有急性子的官员已经要脱口问出“怎么说”了! 什么叫天生一对! 难道是那家小姐格外贤淑,哪怕知道事情真相也无怨无悔? 不可能,绝不可能!那还有什么看头! 许郎这一次揭露得很快! ——毕竟他也很激动。 【你觉得三个小姐才保险,人家也觉得只投资你一个太冒险了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历年来投资了七个上京赶考的书生!两个没了音讯,一个拿钱毁约,一个没考中想回来继续吃软饭被撵走了,一个又名次太低,小姐觉得自己还年轻,打算再看看。还有两个就是这一届的!】 【绝了!】 【另外那个考生也很绝,虽然没考中,但是他认识了小侯爷,还把人家小姐介绍给小侯爷,现在小姐和小侯爷三天一封书信 ,聊得火热,谁还管自己资助了谁!】 【笑死,介绍原因是觉得自己没考中,辜负了小姐的期盼,没办法让她当官太太。】 【主要是连吃带拿花了人家不少钱,感觉特别不好意思,正好进京后侥幸和小侯爷当了朋友,考察过小侯爷家风端正,也没有妻子,和小姐说了之后,就牵线让他们认识了。】 大夏君臣: () 恕他们直言,他们只听说过上京赶考,要么穷书生辜负富小姐,要么二人终成眷侣,比较刺激一些的就是书生一不做二不休把小姐杀了,十八年后小姐的遗孤上京告御状……但是什么书生和三位小姐眉来眼去,小姐和七位书生情投意合,甚至还有没考上的书生把自己暗示过爱慕的小姐介绍给小侯爷?! 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属实让他们叹为观止。 这届科举考生——你们还有什么惊喜,是本官所不知道的? * 【芜湖!】 【惊喜盒子来喽!】 【开——】 许烟杪也看得很快乐,又去翻下一个。 至于上一个,虽然没有特别要命到会牵连亲人的错处,但老皇帝还是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划掉了。 自己品行不端,兄弟的品行就算再正,万一当官的那人犯了大罪,一样会牵连家属。 不过没关系,名单还有,让他看看惊喜盒子……呸!看看下一个名字! 【这次是三甲的了啊。三甲八十五,哦豁,最后一名!】 【相中的是这人的长兄。】 【为人……嗯,作息很规律,每天坚持亥时睡,卯时起床。】 【还有拾金不昧,和人说话时从来不会心不在焉地敷衍。】 【还学了医,虽然不是很精通,但能给人看简单的病,还会给邻里乡亲的猪牛免费治病。】 【嘶——】 【除此之外,最诱惑老皇帝一点的,是这人家里祖宅风水好!】 襄阳公主敢怒不敢言:这么诱惑你你自己嫁啊! ——虽然皇帝不信算命,但他信风水! 【可恶,这有点难办!】 刚来到琼林宴的襄阳公主简直一脸晦气,不高兴地嘟囔:“什么风水好,他是风水好了,说不定克我呢!” 【嚯!怕他家虽然风水好,但是不利于高襄,还特意暗地里找钦天监看过了?!】 襄阳公主:“……” 爹!你可真是我亲爹! 斜眼瞟了亲爹一下,发现对方直着身子在认真听,禁不住磨了磨牙。 “不好财!说不定好色!你闺女嫁进去就得面对一群莺莺燕燕!” 稍微停了停,襄阳公主一拍自己脑门。 都被她爹气糊涂了,驸马是不能纳妾的,哪怕是和婢女有不轨,只要公主不是不受待见,找她爹哭一哭,能直接关大牢里去! ——比如她六姊,驸马借着醉酒摸了府里丫鬟的手,六姊直接告到爹那里,她爹二话不说,将人关大牢里打了一顿,而且一直关到公主消气,出来后就老实了。 ——当然,特殊情况不算。比如公主主动给驸马房里收人,还比如一直没有孩子,四十岁后就能纳妾。 她想了想,又急了:“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万一长得普普通通呢!” 并且打定主意,如果长得普普通通,就用这点来闹她爹。 正在这时,许烟杪心里倒吸一口气:【嘶——】 【老皇帝除了品性,还特意看了长相,这人长得是高襄会喜欢的那款,肤白貌美且不油腻。】 【还担心驸马脾气太硬,和高襄三天两头吵架,这人还很绵善、温顺,老皇帝还和皇后殿下吐槽这人像个姑娘家似的?】 刚想用可能性格不好来当借口的襄阳公主:“……” 她跺了跺脚,几乎气急败坏:“我就不信他家风也很好!” 【哇偶,家教严厉,三代里不论男女都没有出现过任何不负责任、不勇于担当、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的人。】 【而且从不会为了外人就亏待自己家人,只会亏待自己。】 【家里人相处也很温馨美满。】 襄阳公主:“……” 【啊这,这可怎么办。】 【老皇帝连八字都排了,想说对方克高襄也没办法了!】 襄阳公主:“……” 老皇帝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袖子,面上微露得意之色。 那当然,他都是精挑细选的。 * 许烟杪也着急了。 毕竟事关好朋友。 然而翻来覆去,确实没有找到对方的缺点,这世上可能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人,但是找到一个合适给襄阳公主做丈夫的,却也不是天方夜谭。 【但是也要耐心去找,高襄不会那么倒霉,这一次科举就碰上了吧?】 襄阳公主:“……” 你编个理由啊!编一个啊! 【高襄之前还让我编理由……我看看……】 【他后背生有痤疮,证明身体不太好?】 就在这时,襄阳公主身后传来一声幽幽:“没关系,朕可以派御医常驻公主府。” 襄阳公主心里有小九九,但是面上还是立马转身,表情乖巧且无辜:“爹。” 这里幽僻,只有父女二人以及暗地里的锦衣卫,除此之外都不知道襄阳公主来了。 老皇帝笑着看她,仿佛有无穷的兴趣:“来,让爹听听,我们胜仙顾及什么,爹一、样、一、样、替你想办法。” 说了这话后,老皇帝又吩咐锦衣卫:“去将许烟杪叫来。” 襄阳公主的危机感直接升到顶峰。她知道,她爹在给她下最后通牒——在许烟杪过来之前,她如果没办法让她爹打消念头,那驸马就是这个家宅风水好的人了。 许烟杪暂时靠不上了!她要自力更生! “爹!我不喜欢文人!我喜欢武夫!” 老皇帝从善如流:“朕这就下旨,让他以后每天吃三斤牛肉,举两个时辰铁墩子,早起跑半个时辰,睡前再跑半个时辰,下午就跟锦衣卫们学习武艺。” “哈哈!”看着襄阳公主震惊又抗拒的表情,老皇帝舐犊情深地慈爱道,“这是小女儿恨嫁了啊,你要实在等不得,很快有武举,到时候从里面给你选,一般能让孩子来参加武举的人家,小孩都习武。” “爹!我还不想生小孩!” “没关系,驸马四十岁无子可以纳妾,孩子生下来后你再抱养过去。你要是急着抱孩子,就让他早点纳、早点生。” “我想要能和我聊得来的驸马!” “你一向嘴巴灵,和谁聊不来?” “我……我……”襄阳公主口不择言:“我喜欢许烟杪!” 老皇帝:“?” 说完后,襄阳公主直接一个惊喜。 对哦!她爹绝不会强迫小白泽,只要她咬死了非君不嫁,岂不是这辈子都不用…… 【!!!】 刚过来的许烟杪大惊失色:“陛下!臣不配!” 那三个字字正腔圆,散发着无比正气的音调。 襄阳公主:“……” 默默地默默地看一眼许烟杪。 说好的是朋友呢!不能给朋友打个掩护吗!又不是真要你娶。 许·并不知道自己地位特殊·烟杪目不斜视,表情坚定到仿佛当年提交入党申请书的时候。 【开什么玩笑!万一老皇帝一个脑热,真赐婚了怎么办!】, 139啊~~~多么可歌可泣,神圣、伟大、美好、…… 这位宅子风水好的人, 也的的确确是符合社会意义的好人,但架不住襄阳公主自己不想嫁啊。 襄阳公主向许烟杪使眼色:我爹这么顽固……怎么办啊? 许烟杪小声地向襄阳公主比了一个“先撤退”的口型。 襄阳公主凝重地点了点头,无声吸气, 然后转头对着老皇帝:“爹!” 老皇帝抱起手臂:“怎么了?” 襄阳公主:“爹, 婚姻大事怎能儿戏,你让女儿回去再想想!任他再好, 也不能冲动啊!” 老皇帝仿佛没事人一样, 挑了挑眉:“怎会冲动?你放心, 爹自然会叫锦衣卫将连他在内,往上数三代都查清楚。” 襄阳公主一噎, 试图挣扎:“可若他是伪君子呢?” 老皇帝淡淡道:“如果能装一辈子,就是真君子。论迹不论心。” 又板起脸:“你在宫中好好备嫁便是。快嫁人了, 最近也该少往宫外跑。还有拿许烟杪当挡箭牌的事情也不要再说了,这话害人。还有……” 襄阳公主拔腿就跑。 还有什么还有。她不听了! 老皇帝看闺女那落荒而逃的样子, 本来板着的脸立刻唇角往上挑起。 许烟杪正低着头想告退的理由, 压根没有看见。不然他就能明白,高襄根本不用那么如临大敌——她爹在逗她玩儿呢。 * 许烟杪还没想出理由, 就被老皇帝不耐烦地塞了任务赶走了。 襄阳公主好奇地看他脸色:“什么任务?” 许烟杪面色古怪:“让我去代他祭拜前朝丞相。” 襄阳公主:“……我爹他,对前朝丞相真是念念不忘。” 许烟杪咳嗽一声,只道:“我们说一下你不想找驸马的事吧。” 襄阳公主睨他一眼。 小白泽真是素来只在心里胆大包天,那面上, 可谓是谨言慎行到了一定地步。 但是,现在有求于人,可真真调侃不得。 公主啧了一声:“我爹他之前找到了一个完美——至少面上完美的人, 很是中意。瑶海,你说,我去找人把那小子打一顿, 见一次打一次,他自己会去求我爹不要尚公主吧?” 被喊字的时候,许烟杪还有点不太习惯。 ——同僚基本都喊他许郎。比他官位低的,大多是恭恭敬敬喊一声“许侍中”。字虽起了,但不常用。 但是也没办法,高襄不太喜欢喊他许郎,连名带姓喊许烟杪——起字之前可以,起字之后,同辈之间那么喊,是在生气骂人!所以,也就只能称呼字了。 许烟杪:“那万一他是个威武不能屈的呢?” 襄阳公主:“他只是威武不能屈,又不是喜欢被打。谁被这么打也会想跑?” 【我翻翻……唔,看着好像没有喜欢受虐的倾向。】 襄阳公主瞪大眼睛。 还有喜欢受虐的? 什么样的人才会喜欢被打啊! 许烟杪想了想,又道:“而且,这个只是陛下极其中意。如果这个不愿意,还有很多人选,怕就怕到时候都不和你说,直接指婚,你也不能抗旨。” 襄阳公主:“啧!” 为什么她不能杀个血流漂杵。 ——被催婚的,哪有不疯的。 许烟杪敲了敲有点头疼的脑子:“我这里有年纪小生孩子会容易一尸两命的案例,不然先拖几年?” 襄阳公主愣了一下,心虚地漂移目光:“我和我爹说,我不想生孩子。” 所以这个理由用不了了。 许烟杪又敲敲脑子:“这样,就说你喜欢才华横溢的,让他写首诗或者写篇文章看看,文以载道,看了就说三观……就是观念不合,往重里说就是,你多看了陛下和皇后殿下的相处,羡慕他们心心相印,相濡以沫,不想要谈不来的。” 襄阳公主的目光继续漂移:“我和我爹说,我喜欢武夫。至于谈不来,我也说了,我爹说,我和谁都谈得来。” 很好,这两处路也被堵死了。 许烟杪:盯—— 襄阳公主讪笑垂头:“谁能想到会那么巧,你想的也是那几个办法。” 许烟杪:“那还是得从陛下那儿彻底解决,不然哪怕解决了这个驸马,还有那个驸马,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人。” 襄阳公主目露期待:“那要怎么做?许瑶海你见多识广……” “你让我想想,这事急不来,陛下那里你就说你想自己私底下接触一下那位郎君看看,试探一下他的品性——能拖几天是几天,事情迟早会有转机。” “好。”襄阳公主又重新快活起来:“前朝丞相的坟在他家乡,如今京师外三四十里地的坟墓,是当时百姓自发为他立的衣冠冢,附近还有一座小庙。你要出城,我们就去雇个驴车,走路太累了。” 许烟杪挑起了一个大拇指。 * 前朝丞相是个为民着想的好丞相,哪怕是新朝开国三十多年后了,他的衣冠冢前,还有未燃尽的香火。 许烟杪放下装祭品的食盒,从里面依次拿出烙饼、绿豆粥、红豆粥、韭菜盒子、饺子,还有一碗清汤面。 这些都是老皇帝特意交代的,他还交代着让许烟杪在人家坟前说几句话。 许烟杪拜了拜后,嘴巴张了三四次,硬是不太能说得出来。 襄阳公主做了一个手势:“我去其他地方转转。” 等人走了以后,许烟杪又做了好几次心里建设,才念出来在心里回转千百遍的话。 “王丞相,我家陛下特意派我来向你带几句话。” “他说——” “这些饼啊粥啊饺子啊,都是很便宜的食物,但凡他当年能时常吃上,而不是沦落到街头当乞丐,后来也不会去加入起义军。” “这碗清汤面,只需要三文钱。” “当年周末时,光是面粉便要一斤三百文,更别说做成清汤面后的价钱了。” “如今国泰民安,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怕你不信,特意带上这些普通吃食,清汤面也不用穷苦百姓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碗,只需稍稍勤快一些,三天两头去吃上一碗也使得。” “怎样,汝当初诈降欲灭我,悔否?” * 风雨交加的夜晚,黄脸汉子一头撞进家门。 他连殿试都没等,便失魂落魄归了家。瘦如小鸡的妹妹站在小板凳上,通过窗户给牲口添草,回头一看到他,就惊喜地喊:“哥!” 黄脸汉子第一句话却是:“快帮俺脱掉鞋子!” 小妹急忙跑过去,用尽吃奶的力气,整个人压上去又身体后倾,使劲往外拔,像极了长江边拉纤的纤夫。“啵”地一声,把黄脸汉子脚上的那双鞋拔下来。 “嘶——”黄脸汉子倒抽一口气。 怪不得他要让小妹脱鞋,那鞋里满是斑驳血迹,脚底板子都有些血肉模糊了,但在脱鞋之前,他走路时,双脚已是麻木地没了痛觉。 “为了省点钱,走了三四百里回的家。俺肉粗,不碍事。” 黄脸汉子刚解释完,落榜的悲戚之意又卷土重来,几乎要淹没他的心脏。竟是忍不住嚎啕出声:“小妹!娘!俺没考上!” 屋里有了被褥掀开的响动,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过一会儿他娘急急忙忙出来,坐到他身边,蒲扇那样的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儿,没事儿,没考上俺们再考,你不是说三年后还有吗?” 黄脸汉子闻到了一股子尿臊味,仔细辨认才发现是屋里传出来的,还有经年的墙角被泼了液体后散发的霉味。再看到他娘的裤脚有些许水迹,又只着袜不穿鞋,便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娘方才在下床,床脚放着痰盂,恐怕是将之踢翻了。 那个男人看到屋里脏了,肯定会借此打他娘。以前可能还会顾及一下,但他现在落榜,当不成官老爷了。 “娘你快走!”黄脸汉子心急如焚:“你带着小妹快走!” “走?怎么突然说到要走了?” 看他娘还没反应过来,黄脸汉子更急了:“那个人会打你的。” 他娘没走,听了这话也没和往常那样坐在桌边哭天抹泪。反而是脸上微带笑容。 就连小妹也是笑嘻嘻的,似乎半点都不怕了。 黄脸汉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十分茫然。不知道娘和小妹怎么是这个态度。 随后就听到小妹高高兴兴地说:“哥!爹他被打死啦!” 黄脸汉子瞪大了眼睛:“什么!” 小妹嘿嘿一笑:“爹被打死后,那天吃饭,娘还给俺加了个卤蛋!” “死得好!”黄脸汉子笑了:“应该加两个卤蛋,哥的那个也给你吃。” 又担忧:“他怎么会被打死?难道是惹了什么事?” 他爹死了最好,但不会影响到他、他娘和小妹吧? 他娘也开口了,脸上仍带着笑:“娘才知道,原来赌钱是犯法的,会被抓去打一百棍子。你爹他年纪大,被直接打死了。” “什么?这原来是犯法的么!”黄脸汉子惊讶之中还带着一丝惊喜。 他能把书念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能知道这些律法。 小妹用她那清脆银铃般的声音,说得十分开心:“那天闯进来好几位官老爷,把爹抓了就走,可把俺和娘吓坏了。俺趴在那个窗前,看他们扒了爹的裤子就打。娘用打水辘轳打了井水,递给那些官爷,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还拿了十几枚铜板——那钱本来还是爹要拿去买杏花村汾酒的。不过官爷没收那些钱,还递给俺一颗糖咧。” 听到这里,黄脸汉子已觉不对。 他猜到过来打人的应该是衙门里的衙役了,但衙役怎么可能不拿钱? 除非是……他们不敢拿。 黄脸汉子连忙问:“除了给糖之外,他们还说了什么吗?” “唔……好像是说,哥你本事真大,还能认识京里的老爷,人家派了人快马过来,专门和县令老爷说了爹他赌钱的事情,让县令老爷……” 接下来的话语调都有些怪怪的,明显是小妹在学着人家说话:“秉公执法。” “京里的……” 黄脸汉子一头雾水:“可俺不认识什么……” 他娘看他似乎想不起来,也困惑了:“不是你认识的人吗?他还让官爷给了俺钱,说是能和离就和离,不能和离就赶紧趁着孩他爹伤筋动骨躺床上动不了时,带二丫头去找你。俺还以为这钱是你向他借的。” “对了。官爷还说,京里那位官老爷,姓许。” “许——” 黄脸汉子猛地扭头看向京师方向。 这个姓不常见,而又是这个姓,又是好心的人,就更难以让人认错了。 “是他……” 是那个在他迟到后,还心软放他进考场的考官。他记得这人叫…… “许……烟……杪……” “许……瑶……海……” “咚——” 沉重地一声响,黄脸汉子向着京师方向跪下,好似有无数的感激注入心头。 “谢谢……真的谢谢……” *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许烟杪祭拜完前朝丞相,去找襄阳公主的同时,简略追踪一下黄脸汉子家的事情,发现自己去信的衙门没有敷衍了事,真的把那赌鬼按法律抓起来后,才松一口气。 他看得太笼统,根本没发现那个家暴且想要典卖女儿的赌鬼,直接被当地县令为了讨好他这个上官,暗示衙役直接打死了。 “许瑶海——” 襄阳公主在喊他。 许烟杪抬头,挥手:“这里!” 襄阳公主笑了一下,抱着刚采摘的一大簇油菜花奔跑过来。 少女气色红润,着简便行走的青色男装,奔跑时美而有力,两只晶莹闪亮的眸子笑起来,像是两泓秋水在日光下粼粼而亮。 看得不远处似乎是来踏青的书生心头砰跳,连哪天让亲戚带着份子来吃喜酒都考虑好了。 这就显得许烟杪的存在,在他眼里十分刺眼了。 书生旁边的小书童瞧了瞧自家大郎君的神色,眼睛一亮。 大郎多年来未有心仪之人,主母忧虑多年,不论男的女的都试过了,也不见效,原来是眼光如此之高。 “大郎,可要去问问是谁家女郎,请媒人上门提亲?” 那书生临到头了,又犯那绵善性子,直瞅着许烟杪不说话。 小书童一瞧就知道他家大郎君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君子不夺人所好。可依他看,只要没真成亲,就能横插一脚夺过来。 便扬起嘴角,叽叽喳喳:“大郎,那位郎君长得也很好看,说不得是人家女郎的兄长呢。再不去问,恐怕就走远了。” 但对兄长会连字带姓直呼吗? 书生摇了摇头:“走吧。” 在书童欲言又止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会儿?!】 【林骘对高襄一见钟情了?】 【林骘是谁……啊???那个三甲八十五的大哥,老皇帝很看好的那个?】 襄阳公主顿时惊恐地看向许烟杪。 等会,这个林什么是怎么突然跳出来的?! 【嘶——这可不能让老皇帝知道,否则在老皇帝看来,郎有情,别管妾有没有意,肯定会对他闺女好,到时候直接一个圣旨赐婚……】 哎呀!这还用你说! 襄阳公主急得直接一个催促:“许烟杪,你说我爹催我成亲这事,怎么办才好!” ——急得都忘了喊字了。 还好许烟杪对这事不敏感。 许烟杪:“其实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襄阳公主:“什么办法!” 许烟杪生怕周围有锦衣卫,压低嗓子:“虽然你爹他有些固执,但也确实是想为你好。” 【就是直男癌了一点。】 周围的锦衣卫简直恨不得捂上耳朵。 什么时候许郎腹诽陛下,他们可以不用在旁边听啊! 襄阳公主用力点头。 没错,她爹就是这样。 许烟杪:“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反向思维,如果你爹觉得你不论怎么嫁,日子都不会过得好,他难道还真的会把你推进火坑?” 襄阳公主猛点头:“那要怎么……”顿了顿,别扭地学着许烟杪说话:“反向思维?” 同时心里嘀咕:这用词真奇怪,也不知道是天上的词,还是从哪个部落里学来的土话。 许烟杪咳嗽一声。 【对不住了,陛下,虽然你之前还送了我一辆车,但是为了好兄弟,我还是得两肋插刀!】 “你这样……” 襄阳公主越听,面色越发古怪,却又隐约有点跃跃欲试。 * 老皇帝在御花园里晒太阳。 心情很好,还跟大太监感慨:“人老喽,以前哪里有心情躺一下午,骨头都躺软了。” 大太监年岁也不小了,坐在老皇帝特赐的方凳上,笑着说:“皇爷哪儿老了,还是膀大腰圆的,走出去,旁人都在心里想,这是打哪儿来的彪形大汉,看着才四五十,要去码头扛包,老天爷,这一天下来,能挣多少钱!” 老皇帝哈哈一笑。 他确实是纯武将的身段,那宽肩膀、粗膀子、壮大腿,外人看着就不敢招惹。 “但我真的老啦,六七十岁的人了,以往哪里怕换季,现在还得吃药。” 手一伸,旁边小太监迅速端上那半碗浓黑药汤,老皇帝仰头一闷,随意地抹抹嘴:“走,去皇后宫里。” 咱想妹子了。 一到椒房殿,就见到象牙白的花瓶里插了窦皇后喜欢的油菜花,一看就知是开得非常茂盛的时候摘下来的。 “胜仙来了?” 窦皇后含笑点头。 老皇帝骂骂咧咧:“这闺女白养了,只知道孝敬她娘,她爹是半点都想不起来。” “谁想不起来了!”襄阳公主从侧殿走过来,又从小兜里掏出从宫外带回来的炸臭干,捧起来,亲昵地靠近他的鼻子:“喏!刚出锅的!” 老皇帝哼笑一声:“算你识相。” 张嘴一咬炸臭干的同时,听到他闺女说:“爹,我想嫁人了。” “噗——” 干子直接呛嗓子,吃了好大一盏茶压惊,老皇帝忍不住看了闺女好几眼。 闺女向着他俏生生笑。 阳光透过树影与窗棂,落在她那洁白牙齿上,又亮又闪。 老皇帝诧异:“胜仙,你想通了?” 襄阳公主点头:“我之前意外见了爹你为我选的人选……” 其实完全没有注意,但不妨碍她编。 “好像……确实很好。” 老皇帝顿时惊喜。 他之前表现的一副不顾闺女意愿,一定要她嫁人的样子确实是在捉弄女儿,但希望她成亲也是真的。 在高铁柱朴素的价值观里,人怎么可以不成家。男人要成家,女人也要成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哦,许烟杪不算,小白泽不是人。 襄阳公主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似是女儿家羞涩:“爹爹,相爱一定是很美好的事情吧?” 老皇帝下意识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回复。 就听见闺女充满憧憬的声音。 “相濡以沫,白首相依,生死不离……爹,是不是很美好?” 老皇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迟疑地点头:“倒也确实……” 襄阳公主捧起脸,眼睛亮亮,似是情不自禁:“爹爹!你不知道,林郎他是那么的俊美,那么的高贵……” “等会等会,林郎是谁?” “当然是爹你给我选的如意郎君,林郎君林骘啊!爹,他真的……好仁慈,好善良,好英明神武!他就像天神那样!我想要好好怜惜他、爱护他、追寻他,我要为他神魂颠倒了!” 老皇帝:“???” 这都什么跟什么?什么天神? 襄阳公主轻轻拽了一下老皇帝僵硬的袖子:“爹爹!你给我们赐婚吧!” 立刻又反口:“不不,不能赐婚,爱是强迫不来的!他如果不喜欢我,他会痛苦得要死掉了,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痛苦得快要死掉了。” 老皇帝:“……” 你爹我也快痛苦得死掉了! 这到底什么东西? 他闺女这是中邪了? “爹爹,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襄阳公主咬了一下唇,眼底蓄泪:“啊~~~” 老皇帝一个激灵,恨不得拉着椅子后退三丈:“怎么了!” 襄阳公主眼中泪光盈盈:“爹,我光是想到他有心上人,我就心好痛!要痛得四分五裂了!我爱得好痛苦好痛苦!爹,我想喝酒!我想醉过去!我……” “等会儿,你先别醉。”直男老皇帝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毛都炸开了:“他有心上人又有什么关系,你是妻,让他的心上人当妾……” “可是他的心在那里!在他的心上人那里!”襄阳公主:“而且他们的爱情也一定很美好,很伟大,我怎么能那么自私,去亵渎他们的爱情。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 老皇帝拿着炸臭干的手下意识的一颤,两块臭干顺着袋子口儿哧溜一下滑出来,掉在地上。 襄阳公主西子捧心那般,哀怜又幽怨,好似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如果林郎他有心上人,我愿意和他心上人做平妻,只要林郎欢喜,把我当小猫小狗那样对待也可以。” “男人的心里有一个世界,女人只能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而女人的心里,只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她的全世界。” “爹~~~” “我以前没有遇到过爱情,我不懂它有多么纯洁无瑕,可歌可泣,还和爹你吵架,不愿意成亲,我真是太过分太过分了。还好今天遇到了林郎,我才终于明白爹你的苦心……” 救命救命救命! 怎么会这样子!他是不是太过逼迫闺女了?! 老皇帝转头一看,发现他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再一看,门口见到一丝皇后袍服衣角。 下一刻,衣角也没了。 “!!!” 妹子!你带上我啊!!! “爹~~~” 又是那熟悉的一个字三个音节声调,老皇帝这刀剑加身都不皱眉的铁血汉子愣是打了一个寒颤。 “怎、怎么了?” “爹!”他闺女期待地看着他:“我想听你和娘的故事,你和娘那可歌可泣,神圣、伟大、美好、纯洁的爱情故事。” 老皇帝一阵牙疼。 他仿佛看到了他五女儿当初……不,万寿她当年也没有这样! 还神圣伟大的爱情! 爱个屁!!! “你先回去吧。” “爹!”眼看着闺女张口,就又要是一连串排比句时,老皇帝连忙打断:“我觉得你年纪还小,成亲这事先放放。” 襄阳公主:“爹!这怎么可以,爱情……” “来人——”老皇帝大声,几乎破音:“送公主回去!” 他不可能现在嫁女儿的!万一女儿真的被那什么……什么“爱”弄坏了脑子,这样子嫁出去岂不是让人把她敲骨吸髓!, 140今天抽个盲盒吧,芜湖, 谁第一个出来奏报…… *  登闻鼓? 老皇帝肃然站起。 “传百官!” …… 许烟杪走在百官最后, 听着兵部司务给他科普。 “陛下刚开国时就设立登闻鼓于午门外,百姓若有冤屈,可来击鼓, 上达天听。” “哦哦!那需不需要滚钉板啊!我听说把钉板滚过去才能倾述冤情。” “当然不需要, 许郎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兵部司务忍俊不禁:“陛下立登闻鼓是为了广开言路,若每个前来申冤的人皆需要滚钉板,死者十有六七,谁还敢来申冤。”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 多此一举吗? 哪怕是以往的朝代,要么将鸣冤者鞭数十,要么杖数十, 反正没试过滚钉板。 许烟杪不太好意思:“是我误……” 一脚踏入午门附近的偏殿,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雾草!】许烟杪瞳孔地震:【老皇帝真让来申冤的人滚钉板了?】 其他人:“……”谢谢, 我们也地震了。 走在最前头的丞相及六部尚书猛然抬头看向老皇帝。 陛下,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主要是他们也闻到那股血腥味了,浓重得不正常。 老皇帝额角青筋跳动。 瞪了许烟杪一眼。然后立刻咬着字, 说:“朕已命太医令上前救治, 此女敲击登闻鼓之前, 身上便无一块好肉!不知其有何冤屈, 竟能忍受如此痛楚。” 吐字特别清晰, 生怕别人听不见或者听不清。 念到“之前”二字, 还是重音。 太医令拎着药箱上前, 望着面前血人心生怜悯。他从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患者已经救不活了,只能下针减少他们死前的痛楚。 “唉……” 太医令伸手要去摸脉搏。 “啪——”一只带血的手猛然扣住他手腕又一把往旁边推开。 太医令:“啊!!!” 诈尸了!!! 老皇帝用力捏住扶手,一整条手臂都是青筋乱起。 这要不是坐在椅子上。他能连退三步! “陛下!!!”血人开口,那声音不能说中气十足, 但也尤其悲愤有力:“民女谢洛水状告会稽侯及其夫人及世子!” 老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嘴替许烟杪已经在心里帮他说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虐文女主体质吧!伤成这样不说快死了,至少也该气若游丝吧,说话声音居然还能那么有力气。】 许烟杪盯着系统八卦里给出的消息,倒抽一口凉气。 【她昨天才流了产啊!!!】 文武百官:“嘶——” 完全看不出来! 谁家妇人流产后不得在床上虚弱无力地躺个十天半个月啊。 【6666,厉害啊,趁着会稽侯一家去参加窦丞相的纳币宴跑出来的,抢了一匹马一口气疾驰四十里地来到京师告御状。】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放在这位衣衫褴褛女子的双腿上。 那大腿内侧都被磨得鲜血淋漓了。 但是! 随着谢洛水诉说到激动之处,左边那根腿下意识往前一踏——衣衫摆动间,破布料撕扯着伤口,血痂刚愈合没多久又再次被撕开。 “嘶——”对不起,但窦丞相真的没忍住帮她疼了一下。 但面前这弱质芊芊的女子只是微微颦起双眉,好似这种痛楚对她不值一提。 她迅速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言自己本是农家女,近日随父母入城卖鱼,那会稽侯世子初时甜言蜜语哄骗她入府,但后来听闻皇帝要二次替襄阳公主选婿,会稽侯一家就把她囚禁起来,避免她出去乱说。与此同时,那世子作出一副为公主多年不娶,家中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干净模样。 至于怀孕,是那世子酒醉后将她【强】【暴】了,方才怀上的。 老皇帝将目光投向在场的会稽侯:“你可有话说?” 谢洛水也看向那会稽侯,做好了对方会反驳,甚至可能倒打一耙的准备。 但谁也没想到,会稽侯直接认罪了,说自己当时是鬼迷心窍,太希望家中能尚公主了,方才作出如此糊弄天听的事情。 认完罪,又立刻对谢洛水这个农女赔罪,速度之快,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十分懵逼。老皇帝脑子还茫然着,就按照律法判了会稽侯的伤人罪,和会稽侯世子的【奸】【淫】罪。 判完后,老皇帝没忍住问了一句:“会稽侯,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判尔伤人罪,笞四十,尔可认罪?” 会稽侯拜谢: “臣认罪。” 老皇帝又问:“汝子【强】【奸】未婚女子,按律该徒二年,尔可认?” ——也就是服劳役两年。 会稽侯又是拜谢:“臣替逆子认罪。” 老皇帝看向谢洛水:“如此判决,尔可服气?” 谢洛水亦下拜:“草民服气。” 既然苦主服气了,这朝会也该散了。 许烟杪稀里糊涂过来,如今也稀里糊涂要走。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为什么来开这个朝会。 一抬头,就看到会稽侯正匆匆往外走,急着离开的身影。 许烟杪下意识翻开系统。 【总觉得怪怪的……】 心声一响,会稽侯顿了顿,下一息,走得更快了。 眼见着即将踏出偏殿大门,身后,许烟杪的心声里连刷了几个代表震撼的语气词。 【草草草草草!偷龙转凤!!!居然是偷龙转凤!】 正在上辇的老皇帝一个趔趄,差点从辇上摔下来。 大太监:“陛下!!!”连忙去扶。 “不用扶了!”老皇帝转身跳下辇,健步如飞往殿里走:“朕还有事!” 赶着回去吃瓜! 皇帝都回去了,百官自然也要回去。 会稽侯两腿发软,锦衣卫把他架起来,也拖了进去。 谢洛水困惑地看着这些官员——有几个居然莫名其妙突然扯断胡须,这是在干什么? 想不通,但也下意识跟着回去了。 许烟杪心不在焉地跟着大部队走,眼睛直盯着系统界面。 【我就说哪里不对嘛!真那么有良心,一问就认罪,当初也就不会干出囚禁这种事情来了。】 【没想到,居然是偷龙转凤啊。】 【现在的会稽侯世子,不是会稽侯的种!】 这这这—— 都被这次登闻鼓搞得神思困倦的百官一下子精神起来,目光灼灼,充满求知欲。 具体怎么个不是会稽侯的种,说说!快说说! 是他夫人偷人了,把和情夫的儿子带进来换掉小郡主吗!!! 【孩子是他夫人换的!外面随便抱回来的男婴!我看看这会稽侯知不知道这件事。】 【呜哇!!!】 【贵圈真乱!他知道诶,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他弱精,他就一个孩子,他想要世子来继承爵位,所以就捏着鼻子认了!】 百官十分遗憾。 既然会稽侯知道这件事,估摸着就是默许了。那就没可能是情夫的孩子了。 户部尚书十分扼腕:“会稽侯夫人糊涂啊!夫妻一体,不占男方血脉,至少要占一个女方血脉啊,怎么就弄个两边挨不着的小孩回来继承侯府。找个情夫而已,会稽侯何等大气,哪会在意这点小事?” 户部尚书跺跺脚:“糊涂啊!!!” 会稽侯:滚啊!!! 会稽侯: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不让你夫人给你生一个!!! 老皇帝连忙叫来大太监:“去把会稽侯世子和会稽侯夫人都带过来!” 看热闹。嘻嘻。 很快,这二人就被带过来了。 而在此期间,百官吃足了瓜。 什么会稽侯世子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原来是会稽侯提前找人给他做好了诗文让他背。 什么会稽侯世子十岁那年,狩猎到玄狐将其放生,那玄狐在原地旋转三圈,又扑进世子怀里——这个街头巷尾都在津津乐道的玄狐认主,原来狐狸是会稽侯提前让人抓过来,饿了三天,走不动道了才被射中,又发现世子怀里有肉,就扑过去了。 【而且那狐狸!哈哈哈哈哈哈,那狐狸哈哈哈哈哈哈——】 许烟杪的笑声惊天动地。 【那狐狸居然是抓的普通红毛狐狸,然后墨水染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造假真够缺德的,这可怜狐狸差点被淹死在墨水缸里。】 会稽侯涨红了脸,整个人像被扒光了,赤身裸体丢在这个大殿里一样。 造假怎么了! 别人想造假还造不了呢! 而且,士人家的扬名,怎么能单纯用造假来形容! 这许烟杪真粗俗! 许烟杪又翻到一个造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稽侯:“……” 能不能别笑了! 许烟杪又又翻到一个造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稽侯:“……” 有完没完!到底有完没完了! 许烟杪:【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会稽侯中年第一儒雅美男子的名声也是这么造出来的!难怪给便宜儿子造势这么熟练,原来是家传渊源!哈哈哈哈哈……】, 141老皇帝风韵犹存,小太子青涩可人 好几十个呼吸, 都没有大臣出来奏事。 许烟杪:【哇!都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难道今天是难得没有事情的一天?我这是不是太倒霉了?刚打算抽盲盒呢。】 大臣们:“……” 我们也想动, 也不想在这里矜持,但更不想在往日同僚乃至新人面前被扒光底裤! 可恶,但是再不动,许烟杪就算是傻子也能察觉出来不对了,更何况他不是傻子。 互相对视一眼。 ‘你去?’ ‘要不还是你去吧?’ ‘我六十了,你得尊老!’ ‘我四十, 你得爱幼!’ 还有官员扭了扭身子,迟疑着抬脚, 靴子愣是好半天鼓不起勇气落地。 让得那十来个新科贡士们简直被刺激大了,懵逼之余,呼吸都不敢大喘一下。 ‘这个声音是什么?盲盒又是什么?八卦……难道是伏羲八卦?这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他们都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 ‘这就是官场吗?恐怖如斯!’ 一个个头脑风暴, 但是脸都不敢多抬。 李瑛——就是迷路多年,归朝后发现已经改朝换代的那位李石虎的儿子, 就在李石虎归顺的第二年,担任了正五品比部郎中,隶属刑部。 瞧了一眼如今气氛, 又瞄了一眼许郎面上困惑,决定看热闹(划掉), 决定为君分忧。 ——而且他承认,他看不惯新科贡士里那位,分配进他们刑部的新人。 “董主事。”李瑛微笑着看此人, 缓缓开口:“你方上任广东清吏司主事,难道广东那边,就没有任何罪案需呈现给陛下?” ——刑部广东清吏司, 管广东所有的罪案,防止罪名及量刑有所不当。 但是,主事之上还有员外郎,员外郎之上还有郎中,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主事出去汇报事务啊! 董主事黑黝黝的双瞳里闪过憋屈之意。 不知道对方是惯例欺压新官,还是因为知道他岳父变成前岳父,所以迫不及待跳出来针对他,以讨好他前岳父。 他岳父可是翰林院的官儿!哪怕是从五品,也能压非翰林出身的正五品一头! 但不管怎么样,上官点你出列,除非你不干了,否则再憋屈也得受着。 董主事出列:“陛下,臣有事要奏!” 百官齐齐松了一口气。 替死鬼来了! 【芜湖!终于来了!】 许烟杪的目光扫过董主事,又看向系统。 【呦!是你啊!刘学士的前女婿!】 一个“前”字,直接扎透了董主事的心。 这人是谁啊!会不会说话了! 董主事:暴躁.jpg 【我看看……】 董主事心底骂道:看什么看!是刚从大山里出来,没看过人吗!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好看的! 李瑛强忍住幸灾乐祸,斜眼瞅着他。 ‘等会你就知道许郎在看什么了。’ ‘让自己弟弟去诱拐人家女儿私奔,真不要脸!’ 哪怕当初乱世那会儿,他继父想娶他娘,在明知道威逼利诱一下,他娘或许会为了婆婆和幼子妥协,没名没分跟着他的情况下,还坚持让媒婆上门,正正经经提亲,三媒六礼备全呢! ‘呸!’ 【哇偶!刘学士这样的岳父真大方,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拉扯了董主事的乡人、父母、姐姐、弟弟、三大爷二舅家的表弟将近十年,花出去三千两银子呢!】 【哇!也就是一百二十六万!】 【其中还不算帮他们安插的职位,花出去的人情。】 【这董主事确实不要脸了,岳父那么掏心掏肺,你就让自己游手好闲的弟弟去诱拐人家的掌上明珠?】 哇偶! 连沆仿佛十分痛心疾首。 好响亮的巴掌声,好惨哦,被人说了不要脸,虽然自己确实不要脸,但连反驳自己没有不要脸都没办法,太惨,太惨了。 嘻嘻。 董主事勉强保持着微笑。 他对许烟杪的声音不熟,根本认不出来到底是谁在这么抨击他。 而且看之前其他大臣的反应,这声音不止他能听得到,所有官员都能听得到! 脸都丢尽了! 【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现在勒令女儿和他和离后,就让他还钱了。】 【整整三千两白银啊!愁得头发都快秃掉了。】 【去找他那个友人还有家里人要钱,没人愿意给他,都躲着他走,笑死,帮扶了一群白眼狼啊。】 【不过也说不定他乐在其中?】 谁乐在其中了! 董主事差点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呵呵”两声,但眼尾一扫,看到御史一个个正热切地盯着他,等他御前失仪,像极了一群秃鹫虎视眈眈等着活物死亡。 顿时咬牙,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顿时一股难受的憋屈感在心头冲撞。 前辈们:没错,就是这种表情!就是这种被骂还得憋着不能反驳回去的憋屈! 看到新人也没逃过,他们心里舒服多了: ) 【但是反正岳父……呸!喊顺口了,反正刘学士真的是个好岳父。】 被小白泽喊岳父,刘炳文的表情一下子奇异了起来。 其实……如果……好像也不是不行? 虽然让小白泽当自己女婿,相当于全家裸奔,但如果小白泽真心喜欢上了他女儿,就算裸奔,在利益方面还会不为他们家考虑吗! 他大女儿风韵犹存。 他二女儿精炼能干。 他小女儿……这个算了,被养得太娇,太不谙世事,不适合许郎。 如果女儿不行,儿子他也不介意啊!不就是龙阳之好吗,他很开明的! 祸福相依,只要利益得当,区区八…… 【诶?这个?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吗?刘学士有点惨哦……】 【这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青史留名了吧?】 【到底是谁先传刘学士战败被俘虏,为了保命,向敌军首领磕了一千个响头,并且被迫穿女装,只因敌军首领爱慕其妹又求而不得,拿他当代餐啊?】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鱼肚白浅浅浮在山巅,霞光跃出,在刘炳文脸上晕染出酡红。 污蔑! 纯属污蔑! 哪个杀千刀的那么传!天统元年那会儿他也才十岁,再往前,有战争那会儿,他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童,哪来的战败被俘虏,又哪来的妹妹被爱慕! 人家敌军首领爱慕一个不到十岁的丫头片子吗?! 硬了。拳头硬了。 刘炳文咬牙。在心里骂了一万遍那个造谣的人。 尤其是在许烟杪说:【啊……这事明明是周末战乱四起那会儿,一个没有姓名流传的小兵的事迹,结果因为刘学士风韵犹存的美名,就把这事安在他头上了?】 【现在民间说到刘美公,都要提一句:“我知道嘛,那个男扮女装代妹当妾的刘炳文。”】 【惨,好惨,真的惨……】 刘学士已经顾不上自己惨不惨了。 他整个人都快麻木了。 风……风什么?! 双眼空茫茫看着前方,半天没眨一下眼睛。 他旁边的大臣迅速瞥了一眼刘学士那一身雪一样的肌肤,还有那飘飘美髯,又想起此人有个外号,称“刘美公”,倒也并不意外民间为何会把“曾经男扮女装”这个谣言安排在他头上。 但是……风韵犹存这个词…… 大臣们顿感牙酸。 许烟杪,你一个曾经担任过科举主考官的人,形容美男子用风韵犹存这个词,真的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 许烟杪不仅不觉得不对,他还顺带想起以前网上玩的梗。 【老皇帝风韵犹存?】 天统大帝:“……甚么?” 【小太子青涩可人?】 太子本人:“……哈?” 两人纷纷瞳孔地震。 难道民间居然是这么传他们的吗?! 这也太可怕了…… 而群臣看热闹的笑容纷纷凝固,已经开始熟练地掐大腿。 新科贡士们腿软了好几个,栽倒在地之前,被前辈伸手一架,架着站起来。 季岁的前义子望向好心架住他的同僚,脸白身抖得好像被狂风肆虐过的娇花:“他——” “他一直都是这样子?胆大包天?” 看看刚才说的什么话!皇帝风韵犹存,太子青涩可人,这是人能说的话吗!这是他能听的话吗! 同僚——同属翰林院修撰的解淮仰头望天,发出一声唏嘘:“习惯就好。” ——这是来自前辈的珍贵经验。 季岁这位前义子简直眼前一黑。 他听出来了,也就是说,就连皇帝都不会计较对方说了什么,不然早拖下去砍了,也不会让大臣变得“习惯”。 刘学士那边,有好事同僚很是温和地问他:“怎么样,还心动小白泽当女婿吗?” 刘炳文面色发白,呆滞摇头。 撑不住。 真的撑不住这威力。 对不起,之前是他孟浪了。 * 老皇帝觉得自己才是盲盒。 明明好端端看着大臣的热闹,突然间就波及到了他。 ——心酸.jpg 强撑着听完董主事关于广东刑事案件的汇报,此时大太监见缝插针捧上一块冰。老皇帝投去一个赞誉的目光,抓起冰块就往额角上怼,冰凉的触感一下子让大脑冷静下来。 他敲了敲龙椅,言语中表达了对案件的看法,又和刑部广东清吏司的官员讨论了部分案件的判决,这一奏算是过去了。 在下一奏到来之前,老皇帝毫不犹豫地插进去:“昔日朕筑宫城,事出匆忙,乃填湖而建。因此,皇城地低,内涝严重。然此前国朝不富,朕只能多增排水,以减苦楚。现今已过三十四载,朕欲重修宫城,却又不愿劳民伤财,工部且算计一番最便宜的修改费用,尽快上报于朕。” 哪怕有了金山银山,老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精打细算。 顿了顿,老皇帝:“除了皇宫,还有各处行宫、别院,经过二三十年也破败不堪了,此次一并修了吧。” 并且发出指标:“至少要比天统十年,工部计算的改造费用,少个几十万两白银。但不可偷工减料。” 工部尚书觉得自己如果不是站在前排,都想伸手摸一下,看看自己的头发还在不在头上了。 陛下,你这未免有些强工部所难呜呜呜。 【哇!】 天籁之音响起。 【我还以为老皇帝这个要求没人能做到呢!】 工部:“!!!” 谁! 是谁! 小白泽,许神通,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们! 高贺也震惊了。 连忙偷偷用目光打量四周。 居然有人比他还能省钱?!他一定要见识见识! 【加钱兄,原来是你!】 工部一群人茫然了。 加钱兄……谁啊? 高贺:???? 我?! 虽然他因为村子穷,又是村里唯一的读书郎,硬着头皮去管村子里的修路、修桥、修水渠、挖水井,还有修房子,也帮村里人省了不少钱,东西也结实——但是农村土屋和皇宫能一样吗! 虽然他深谙工人在其中各种偷懒,各种偷工减料,各种以次充好,并且能监督得他们不敢不尽心——但是农村土屋和皇宫能一样吗! 虽然他熟知怎么讲价,并且拉得下脸皮讲价,讲完之后还能让人家送几斤到十几斤不等的建材料子——但是农村土屋和皇宫能一样吗! 虽然他…… 算了!总之!许郎,你可害苦我了! 但老皇帝不管。 老皇帝立刻把视线放在高贺身上。 这人居然能给他省几十万? 【厉害了,加钱兄,半个月后上报自己的计划,直接把预算给老皇帝减了百万白银啊,嘶——而且还不是豆腐渣工程。】 “?!” 多少? 百万?! 老皇帝的视线,“腾”一下,烧了起来。 高贺愣了一下。 下意识按照自己以前的省钱经验扩大个十倍百倍,从村子需求扩到宫殿需求,又思考了一下自己能砍多少价…… 好像……确实……大差不差?, 142朕的宝贝红薯、土豆、玉米!你们终于回来了…… “好啊, 好啊。” 老皇帝现在看高贺,真是越看越满意,并且发自内心觉得, 当初他殿试二甲第十的名次, 真是太低了! 这种人才, 应该点为状元啊! 户部尚书直接跳起来,疯狂明示:“陛下!倘若真的有人能给陛下省几十万两, 这个人不如给我们户部吧!” 老皇帝还没反对, 工部尚书面色异常铁青,人往前面一站, 维护己方省钱大宝贝:“袁禁苛!你做梦!” 他们工部就不需要省钱吗? 需要用铜的时候, 想要从内库提取,得给太监塞钱,不塞钱就拿不到。或者找铜商购买! 木材也需要找木材商购买,动不动就十几万根大木! 工人和夫匠要发钱吧? 给你搬运木料石料的骡子、民夫要给吃给喝吧? 人家窑子给你烧瓦,不可能白送吧?要花钱买吧? 桩桩件件都是钱!户部还想抢人!想都别想! 许烟杪:【哇!现在他们还没发现高贺,就已经抢成这样了。要是发现了,岂不是要直接干架决定归属?】 工部尚书愣了一下,突然对着户部尚书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来啊,他不介意干架。 他没跟主公以前,可是给赌坊看大门的!看你袁禁苛打不打得过他。 日光洒落下来, 工部尚书脸上亲切的笑都仿佛带了一点微妙的邪恶,那眼神直往户部尚书脸上扫。 户部尚书对此嗤之以鼻:“怎么,想打我?你随便打,松口算我输。” 反正又不能打死他。 ——户部尚书直接拿出滚刀肉的气势。 工部尚书看向老皇帝:“陛下,这种人才去了户部就是浪费!袁禁苛已经足够抠门……足够省钱了,再去一个, 其他部门怎么活!” 到时候一个条子递过去,人家打回来说,你申请的经费太高了,明明可以怎么怎么省,方法是给你了,但麻烦事全要相关部门自己操心。 老皇帝:“!!!” 他畅想了一下高贺去户部后,其他部门全部缩减经费的未来,顿时感觉今天的阳光都明媚了很多。 便淡淡道:“天生的户部苗子,就让他去户部吧。” 户部尚书:^_^ 工部尚书:T^T 其他大臣:没关系,能在最好,不在一个部门也行,我们还可以借人! 高贺身体一僵。 他感觉有不少目光向他投注而来,带着欣赏与希冀,仿佛无形中有不可名状的厚重向他肩上压来。 ——是与功成名就相匹配的责任与压力。 对此,高贺想说:“其实我想进翰林院。” 这句话后面被人报给了老皇帝,老皇帝对此只是笑了一下,提笔为他加衔翰林院检讨。 对待有才华的人,他一向很纵容。 * 不过,现在朝会还没结束,老皇帝不知道高贺的期望。 翰林院官员们,也不知道自己即将多一名同僚。 季岁的前义子面色有些古怪。 他看向之前好心架住他的同僚,大为惊讶:“一直都是这样吗?” 对方:“什么?” 季岁的前义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用查证?” 那官员骄傲道:“自然!许郎神通广大。” 季岁这名前义子立刻捕捉到“许郎”这个称呼。 并且立刻回忆起……似乎这次的会试主考官,就姓许……“许神通?!” 是他?! 那官员微微颔首:“不错。” 又提醒他:“许郎可是小白泽!” “子不语怪力乱神!” “陛下信了。” 前义子面不改色地改口:“许郎气质纯澈,天人之姿,必是白泽转世无疑!” 那官员:“你倒是机敏。” 前义子垂首微笑。便也没看到那官员怜悯的目光。 机敏是机敏了,但得罪了季公,只怕很快便要官场失意了。 * 一场朝会很快过去。 新人们也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变得……心惊肉跳。 能不跳吗!只要那个神秘声音一开口,必有一人无颜见人,比如那对曾经的岳父和女婿,没看他们整个朝会上木鸡也似的,一句话不说,一个表情也没有吗。 如果那个神秘声音点到自己的名字…… “嘶——” 许烟杪从一群新人官身边经过,听到抽气声时,陷入困惑之中。 【这是怎么了?冷空气突然来袭?】 顺带着拍一下高贺肩膀:“刚进工部,部里就有陛下分配下来的大任务,好运道!如果做好了,肯定能在陛下心理挂上名字!来来来,快请客!我跟你说,我当初可是坐了半年多快一年的冷板凳,才侥幸入陛下眼的。” 同时注意到:【诶?怎么都在看着我?】 其他新科贡士动作一致地像统一排练过那样,又移开视线。 【诶?怎么又扭头了?因为我刚才抬眼看他们了?】 高贺心里腹诽:不,是因为终于对上声音,发现之前那个神秘人是你了。 【该不会是因为之前“许神通”的事情?唔,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了。】许烟杪微微皱眉,略有苦恼:【以后还是少在新科贡士面前出现吧,虽然他们只是好奇,但被盯着看,还是怪怪的。】 高贺适时开口,右手的中指打了个响儿,人也带笑:“行,请客就请客!” …… “这就是你说的请客?” 许烟杪蹲在河堤上,默默盯着高贺看。 ——刚下朝不能立刻离开,他们是等各自衙门落锁后,才一起离开的宫城。 高贺咳嗽一声,脱了长衫,挽起袖口:“洛水边直接买鱼便宜,我才刚当官,这个月的薪水还没发呢。” 说着,摆弄起自带的铁炉、铁叉、铁丝蒙,生了火,把鱼肉或者整条的小鱼放上去烤。 “而且在这里吃烤肉,还能免费听曲儿呢!” 高贺振振有词:“免费的!” 许烟杪默默抬手往江上指:“你说的免费的曲儿,是指这个吗?” 大船从江面驶过,船上水手们摆弄风帆,粗重的大嗓门唱起歌来,那声音仿佛万马齐疯,左冲右撞,整条洛水似乎都成了宽大的马车,随着疯马咆哮起伏,浪涛翻涌,欲要直冲云霄。 高贺又咳嗽一声:“野趣,咳,野趣。” 许烟杪瞥他一眼。二人目光对上,突然又在同一时间忍不住笑起来。 这确实是一场别样的请客。 【唔,躺平——】 许烟杪伸了个懒腰,往河堤上一趟,看着天空,嗅着河风,十分放松。 他在看天空,高贺一边烤鱼,一边偶尔看许郎两眼。 短短一个朝会,许郎在他心中的形象已是面目全非。 在第一次见到许烟杪的时候,他的印象是站在一旁不怎么说话,但举止自然,脸也精美得像上等瓷器的美青年。 (划重点)而且,和另外一个人给他送了一大笔钱,简直是财神下凡。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耐心告诉他科举注意事项,还写了一本科举手册印刻给众学子。 这时候,许郎如同菩萨再世,浑身都散发着普渡佛光。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许郎直接化身作弊考生眼里的恶魔,铁面无私,眼力卓绝。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又过几日,大家共度朝会,他懂得了…… 原来许郎的真面目,竟然是爱看别人热闹的乐子人! 许烟杪:“你的腿怎么在哆嗦?” 高贺擦了擦额头的汗:“第一天上朝……嗯……” 然后知道朝堂上有你这么一个大杀器。 “……紧张的。” “不用太紧张。根据我的观察,除了个别人,大家伙儿都比较和蔼可亲,朝堂上氛围也不阴暗,虽然有时候会上演全武行,但那都是为了抢东西,有时候也是因为气急败坏。” 许烟杪挺起胸膛,像一个可靠前辈那样,给新进来的小官传授经验。 高贺实在忍不住笑,拱手一礼:“多谢许侍中点……嗯?那是什么?” 许烟杪下意识转头。 * 武英殿中,老皇帝从一重又一重,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包袱中,颇为珍惜地拿出一个红木盒子,绳结处隐约见封泥痕迹,中间一封,两端各两封。 “置传五封……” 老皇帝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真心笑容。 大夏传书制度,有不同的规格。由轻到重,分别是:单马一封、轺传二封、乘传三封、驰传四封、置传五封。 说得再明白一点就是: 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匹马一辆车来送就够了。 稍微需要用心一点的事,便用二匹马拉的车来传递。 而到了紧急且不得玩忽怠慢的事,该用四匹下等马拉车传递消息。 那些定死时间限制,比如皇帝的诏令、玺书等等,就是用四匹中等马拉车传递消息。 而能用上五封,四匹上等马的……嗯,基本上不是国家存亡的紧要关口,也是全国戒严的大事。 这封置传,他早早便收到,且拆开看过内容,并且重新下了一诏,令相关城池进入戒严状态。 “秦关啊,你可算回来了。” 朕的宝贝红薯、土豆、玉米!你们终于回来了! * 许烟杪扭头后,就见洛水之上远远来了一艘豪华大船,足有两层楼高,上面似乎坐满了人,隐约还能听到河风中传来欢呼雀跃声、哭泣声、狂叫声。 船帆哗啦啦收落至桅杆底部,船就停在河心。 很快,他们就放下了一艘小船,一行人先上了船,那船便向岸边驶来,随着波浪一颠一颠。眨眼到了跟前。 许烟杪看到他们用力把铁锚抛到滩上,放下木跳板,顺着跳板上岸。 那些人的衣服破破旧旧,他们上岸后疯了一样,有人故意摔在地上,用力拥抱河滩土地,有人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脸颊:“回来了!我回来了!” 还有人疯狂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拔拽自己的头发,痛哭流涕,浑身脏兮兮像是披了一身瘆人黑毛的山怪。 许烟杪从那艘船上看到了熟悉的人—— 谢洛水,还有,大将军秦关。 最后跳下船的,像来自野蛮部落里的夷人——黄皮肤,光着脚,几近赤身裸体,唯有腰间裹着布料作为遮挡。脖子上戴着挂了鸟毛的项圈,手臂上缠了珍珠串。 他的眼睛明明完好无损,但却如同野兽那般,上岸之后到处嗅来嗅去,似乎是在用嗅觉观察四周。 而谢洛水笑着问这个夷人:“怎么样,是不是skkum(顶呱呱)?” 对方用力点头,拍打着手掌:“skkum!skkum!” 他用着奇奇怪怪的音调结结巴巴叫了一声:“大夏!夏!”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土话,似乎是在赞美。 许烟杪:“……” 【嘶——】 许烟杪瞪大眼睛。 【印第……呸,叫习惯了,不应该这么叫人家。】 但是许烟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叫,这些土人这时候还没有一个统一的叫法,而是根据各自部落族群,有着各自的称呼。 打开系统翻了一下这人的八卦。 许烟杪恍然大悟。 【哦!来自巴拉圭部落!那应该就是叫巴拉圭人了。】 【你们可真行,当地土人都带回来了。】, 143大可不必以这种方式青史留名 家人们, 谁能想到啊,我的大臣出海归来,还给我带回了当地土人! ——老皇帝现在的想法,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既然人家千里迢迢来了, 华夏作为东道主,自然要认真接待。 “他们吃炖食,酿果酒,嗜好偏辣。常吃的,除了野兽,便是木薯和鱼。” 木薯是谢洛水为其起的名字,它长得很像红薯,颜色却如同木头, 便叫木薯。 船上也带了不少木薯回来。 老皇帝点点头。于是开宴之时, 桌上多是炖菜, 其他烹调方式的菜也有,都是试吃份量, 避免巴拉圭人水土不服。 甚至得知巴拉圭人还是坐在地上吃饭时,大手一挥, 将宴席地点确定为山野里, 帝王百官都着劲装,或是席地而坐, 或是直接坐在地上。 其间,巴拉圭人一直对着谢洛水说话, 土话夹杂着大夏官话,还有手脚比划,偶尔拿手指一指老皇帝。老皇帝对此只是一笑而过。 不一会儿,谢洛水便站起来, 用在船上大将军给她恶补的面君礼仪对着老皇帝行礼:“陛下,伊拉拉说,陛下很魁梧强壮,比他的酋长巴拉圭还要强壮。他可惜自己不在部落里,不然就可以为陛下猎来凶悍的野猪,献给陛下。” 老皇帝哈哈一笑:“正巧,宴上也有野猪!这位壮士不远万里,渡过汪洋来我大夏,实在英勇。谢卿,你告诉他,我们大夏也有习俗,便是会赐给勇士一坛酒,再赐一条猪腿下酒。你问他能吃不能吃!” 谢洛水便也连比划带生硬土话,和伊拉拉完成交流。 这些话令伊拉拉十分开心。 他想要按照在族群里狩猎那样把食物生吃掉。去动那热乎乎的胆囊,去动那血淋淋的肝,将母兽的奶混杂着血喝下去,这才是战士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大夏端上来的不是一整头野猪,是一条野猪腿。 ——他本以为,虽然是给他赐猪腿,但会让他自己将野猪腿从尸身上撕扯下来,在血水中展示勇力。 伊拉拉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又想到,不论是“谢”,还是“秦”,还是其他大夏人,参与他们的狩猎后,都不喜欢生吃猎物,一定要拿回部落炖煮。 这大概就是“谢”说的大夏语“求同存异”。 “谢”说,“求同存异”就是指,在巴拉圭部落不远处,也有的一个部落,那里的人和他们一样是黄皮肤,一样用马匹来衡量财富,但那里的人会在口渴时去喝死马胃里的东西,巴拉圭人就不会。 他喜欢“谢”,喜欢“秦”,喜欢这些“大夏人”,所以他也愿意和“大夏人”一样,用吃野猪腿来证明自己是一个勇士! 伊拉拉对着那根野猪腿扮了个鬼脸,然后往地上一坐,大口地撕咬着猪腿肉。 他听到那些大夏人对他叫“好”。“谢”说过,大夏的“好”,就是巴拉圭人的“skkum(顶呱呱)” 伊拉拉撕咬得更起劲了! 他甚至还有点感动与敬畏。 这条腿一看就知道是新鲜的! 为了给他一条腿,还得现杀一头猪! ——大夏的实力,恐怖如斯!!! * 许烟杪真的感觉很神奇。 【没想到在感恩节之后,我还能见到这么热情好客的南美土著。】 【啊对不起,好像说了个地狱笑话,愿主原谅我。】 大臣们频频回头看许郎。 奇怪?许郎刚才那两句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他难道不喜欢这些土人? 如果是这样…… 秦关皱着眉“啧”了一声。懊恼自己实在是弄巧成拙了。 礼部侍郎何必看了一眼他,笑着说:“想那么多作甚,大不了再送回去就是了。” 秦关一想也是,登时就放松下来,然后拿起面前果篮里的黄脐橙,三下五除二剥了,喂到礼部侍郎嘴边:“来!吃个黄脐橙!你时常眩晕,又虚劳,多吃橙子有好处。” 又笑嘻嘻说:“我今晚能去你那里过夜吗?” 礼部侍郎:“……” 顿时狐疑地打量秦关好几眼。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脸上碾过去了? 不想一个声音斜刺里出来:“怅年年,误年年,年年柳色舞入檐……” 不少人看去,礼部侍郎也下意识扭头。 却是永昌侯! 他慢吞吞念下去:“郊情不自言。思玉颜。念玉颜,那日相见时留连。嫦娥在眼前。” 【哇偶!!!】许烟杪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 【侯爷和小茶姑娘!!!】 【大将军这还能忍?】 秦关当然不能! 你说谁嫦娥!谁眼前呢! 他那脾气本来就戆,当下就要起来打人。 【打起来打起来!一巴掌打他脸上!让他对有夫之夫念诗!】 秦关:没错没错! 巴掌已经蠢蠢欲动要抡圆了。 然后,直接被礼部侍郎狠狠掐了一下。 秦关:“……” 立刻蔫了吧唧地低下头。 【诶?怎么不打了?秦关!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礼部侍郎:“……”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快按不住人了! 永昌侯还火上浇油,对着秦关挑衅地笑。 秦关:“!!!” 【!!!】 【哇!】 襄阳公主兴致勃勃:“刺激他啊!” 本来在看热闹的老皇帝:“……” 高胜仙!有你什么事儿! 太子稍感欣慰:“吾道不孤。”然后被亲爹瞪了一眼,默默闭嘴。 不过秦大将军已经开窍了。 他直接把黄脐橙更递到礼部侍郎面前,礼部侍郎顿了顿,还是张嘴吃了。大将军立刻得意看向永昌侯。 还没怎么耀武扬威呢,就听到身后传来“嘶”的一声,扭头一看,礼部侍郎的脸皱成一团。 秦关:“怎么了!!!” “酸。” 秦关低头看了看那黄脐橙,直接把剩下大半全扔嘴里嚼啊嚼。 “确实有些酸,不过我全吃了,没浪费。”一边说一边给礼部侍郎倒蜜水。 礼部侍郎点了点头,有些高兴:“那就好。” 【啧啧。】 襄阳公主:“啧啧。” 【诶?高襄啧啧什么啊?等等……她难道不知道刚才那首诗近期在京师流行,其实是那个叫林骘写给她的?看来是不知道了。我还以为虽然林骘那个人没有署名是送给谁的,但锦衣卫能查出来递给老皇帝,老皇帝再告诉他闺女呢。】 襄阳公主:“?!” 你说什么?! 永昌侯也愣住了。感受着四面八方飞来的目光,其中还有小公主父兄那仿佛能烤肉的目光凝视,顿时虎目含泪—— 他根本不知道内中还有这样的文章啊! 他只是单纯看不惯秦关!想膈应他一下而已! 他没有想害公主名声啊! 老皇帝看向襄阳公主:“襄阳,你……” 襄阳公主身躯一震,条件反射张嘴,就要一个音节三个调子的“啊~~~”出声,老皇帝立刻头皮发麻,微笑着挥手:“滚远点。” “好嘞!谢谢爹爹!” 果然还是许烟杪教的招数好使! 襄阳公主就要站起来抬脚去许烟杪身边,跟他商量一下告白诗的事情,但她听到了许烟杪的心声:【唔,也不知道谢洛水她们是怎么把人家当地土著带回来的……】 ——真是熟悉的跳跃走神风味。 襄阳公主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等着后面的话。 【哦!】 【怪不得!原来如此!】 许烟杪看系统看得津津有味:【那块大陆的土人崇拜羽蛇神,而羽蛇神和华夏供奉的图腾螣蛇特别相像。】 【所以当地土人看到谢洛水她们身上携带的瓶瓶罐罐上有腾蛇图腾,误以为双方有相同的信仰,就变得特别热情友好了!】 秦关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 他还以为是这个大陆的土人天性就很热情好客呢。 【等会——】 【哈哈哈哈哈哈——】 【除了图腾相同,秦大将军你也出了不少力啊!】 这话简直让秦关一惊。 虽然他出海两年了,但他可没有忘记小白泽是个多么喜欢幸灾乐祸的人。其他时候可能还会猜错——毕竟许郎的心声也不是每一次都让人担惊受怕的,但,许郎一旦在心里爆笑,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他做了什么? 秦关疯狂回忆,都没注意到礼部侍郎默默挪动屁股,试图跟他拉远距离。 【笑死,人家有几个土人一看到你就说……呃,这个不会读。不管了!反正,大将军你个缺心眼的,你也不多仔细观察一下,就认定这个话是类似于“你好”的意思,还信誓旦旦说给其他人听。】 【你真不怕这是骂人的话啊!】 秦关瞥了许烟杪一眼,骄傲地挺了挺饱满的胸肌。 那肯定不能是骂人的话啊!他怎么会没观察! 虽说他也不知道许烟杪说的是哪一句,但每一句话他都仔细观察过了,比如有什么他摸不准的读音,他就注意一下旁人对他用这个读音时,他到底在干什么。 如果好几次他都是在做不同的事情,甚至什么都没做,而大家却是笑着对他说那个读音,那这个读音肯定是赞美!或者打招呼! 【虽然也确实不是骂人的话。】 秦关又拿起一个黄脐橙剥皮,听着心声,手上动作不停,不喜不怒,一派宗师风范。 哼!他要给行匆(礼部侍郎的字)剥一个从头到尾都不断的橙子皮!然后再尝尝橙子甜不甜,甜再给行匆吃。 【但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的胸肌很大”啊哈哈哈哈哈哈!】 “啪——” 秦关看着手一抖后断落地上的橙子皮,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 【结果他在部落里见到一个土人,就说一次那句“你的胸肌很大”,整个部落就没有没听过他说这句话的。】 【对不起,无恶意,但……男同性骚扰啊这是!哈哈哈哈哈哈!】 【不幸中的万幸,幸好秦关不知道这事!不然就要脚趾抠地了!哈哈哈哈哈哈!】 谢谢,已经在抠了。 秦关面无表情地剥着黄脐橙,扭头:“吃……” 秦关:“……” 秦关:“……行匆?” 大将军满脸受伤地看着爱人。 礼部侍郎大为惊讶:“哎呀!你怎么坐去那边了?” 秦关:“……” 他还能怎么办呢,他只能自己把黄脐橙吃掉。 ——这次橙子是酸甜口的!他吃独食!呵! 许烟杪的心声还在继续。 【不过。还好土人不觉得是性骚扰。】 【笑死,他们被夸胸肌可高兴了!还觉得大夏人都很好,很热情,夸起人来特别直白!他们喜欢!】 大夏君臣:不不不!我们华夏讲究一个含蓄,不会上来就夸别人胸肌的! 那是秦关的个人行为! 大将军:“……” 我也不会…… 转头看看还在吃猪腿,姿态非常放松,明显是特别信任他的伊拉拉。 “……” 也罢!秦关咬牙:夸胸肌就夸胸肌吧!至少歪打正着了! 伊拉拉:“秦?” 秦观:“没什么……” 礼部侍郎微笑:“大将军想说,你的胸肌真漂亮。” 听到谢洛水翻译的伊拉拉更加高兴了。然而秦关瞥到史官奋笔疾书的样子,默默地捂住了脸。 ——虽然他很想青史留名,但也不必要这种方式的青史留名啊! * 许烟杪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他笑完之后就继续专注于系统内容了。 【说起来,巴拉圭人也有玉器崇拜这个传统来着,和华夏差不多诶!】 【两个大陆的人能有这么多相似,还挺有缘的。】 老皇帝也点点头,他叫道:“秦卿!” 秦关用余光瞄了皇帝一眼,确定这个“秦”是在叫他,连忙上前,拱手:“陛下。” 老皇帝:“华夏人自古以来便喜礼尚往来,巴拉圭部落对你等礼遇,往后还要继续打交道,我们不可不知礼,你可还记得这个部落里缺什么?带一些过去,作为赠礼。” 秦关开始回忆:“臣……” 【什么都可以,反正再怎么也比把天花病人用过的枕头、毯子当礼物送给人家土著要好。】 秦关:“???” 老皇帝:“???” 满朝文武:“???” 谁会送这种东西啊!!! 看小白泽心声的语气……居然还有人把这些东西送给当地土人?! 身处礼仪之邦的华夏人简直瞳孔地震。 在华夏,哪怕是双方交战时候,两国使者携带礼物上门,都不会故意带沾染天花的东西吧! 那可是天花!!! 到现在天花都是让人闻之色变的存在,哪怕是神医都治不好天花!哪个地方得了天花,只能封城让他们等死! 【啊对了!该死!我怎么忘了把天花的预防方法说出去了!】 大夏君臣:“?!”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脑中犹如有电流激过,老皇帝“腾”地站起来,他呼吸急促,差点由于起得太急眼前一黑。 窦丞相更是一把抚住胸口,喘了好几次气,哆嗦着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丸子,迅速倒出一颗往嘴里塞。 至于其他官员,早已眩晕得飘飘然,视线里满的“青史留名”四个大字。 这可是预防天花啊! 就算他们不是主主持官,当个副官也够史书狠狠记上一笔了! 太子看着许烟杪,轻轻抽一口气。 许烟杪这人,到底还藏了多少好东西啊?!, 144过不下去就回学校吃饭卡! 【唔?我要怎么把预防天花的办法合理交出去啊……】 【像里说的那样, 找到一本古籍……不知道行不行?】 【我……】 老皇帝:“今天的宴会就到这里,窦卿、秦卿、谢卿留下来招待贵客,其余人欲留可留, 欲走可走。” 【诶?居然这么快就可以散场了?】 【那我岂不是现在就可以回去造假了?】 【芜湖!】 【这种事情还是越早越好,万一就差这半个时辰呢!】 等老皇帝走后, 许烟杪猫着腰,在所有人假装没有看到的情况下, 小心翼翼溜走。 【啧,果然。虽然老皇帝说了可以散场,但好多人都没动, 幸好我早就找好偷溜的路了。】 群臣、锦衣卫:看不见!我们看不见! 第二天,许侍中在武英殿轮值时, 给天统大帝送上一本“旧书”。 大帝:“……你是说,你找到了一本旧书, 上面有治天花的办法?” 许烟杪惊悚:“陛下!是预防天花!” 治天花太夸张了,他哪有这个本事! 老皇帝点点头, 看着那本“旧书”, 表情微妙起来。 不是他说,小白泽这个造假手段实在太烂了, 简直一眼就能认出来绝对是人为作旧。跟他当年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 老皇帝作出一副扼腕模样:“古籍里竟然有预防天花之法!想来是战乱中遗失了太多我华夏之精华。” 这话本来随口一说。 许烟杪:【谁说不是呢, 为了以假乱真, 我还用系统找了不少过去的病例,结果没想到, 早三百年前,就有人搞出来稀痘法了!甚至原来牛痘法也有——虽然和西方的牛痘法有所差别。总之,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没流传下来!太可惜了……】 战争,实在是太毁灭文明了。 老皇帝沉默了。 不知为何, 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他拿起许烟杪搞出来的那本古籍医书,用一种朝拜先人的态度,细细翻看。 “以鼠肉、白水牛虱、白鸽肉、蜈蚣入鸡卵中蒸食,可终身不出痘……” “将一对白鸽卵以竹筒封好,置厕中浸粪尿半月,取出后,以卵白和辰砂三钱……永不出痘,即出亦稀。” “人中白可预防天花……” “以白鸽毛煮汤浴儿,可减轻天花发病之症状。” “兔头煎汤浴,可减轻天花发病之症状。” “令小儿滚猪窝,可减轻天花发病之症状。” “用曾感染天花的白水牛虱一岁一枚,和米粉作饼,与儿空腹食之,取下恶粪,终身可免痘疮之患。” “旱苗法……水苗法……痘衣法……鼻苗法……” 竟有数百法! 真不知道先贤是冒着什么样的风险,在天花盛行之时摸索出预防天花的办法。 翻到最后,老皇帝才看到许烟杪加上去的方法:牛痘法。 “……将牛的脓疱从伤口中放入人体内……此法比人痘法更安全,感染更轻微……” 许烟杪注意到老皇帝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复杂,忍不住问:“陛下,可是哪里有问题?” 他有点紧张。 许烟杪一直知道,世界没有那么非黑即白,不是说一个有用的东西拿出来之后就一定会受到推广的。哪怕这东西能救命。 会有人不相信它能救命。 会有人由于自身利益,不希望这种救人命的东西被推广出去。 会有人只是为了求安稳,拒绝接受新东西。 就算你摆出数据来——就像是当初小麦的推广,由朝廷告知天下人,种小麦的亩产量比种粟的亩产量高出两倍……你以为农人会立刻感激涕零,迫不及待去种小麦吗? 不,朝廷整整推广了四年,也只是让一些区域改种小麦。 当时在位的皇帝还是一位雄主,雄才大略,谥号为“武”。可就算这样,让中原人全部接受小麦、种植小麦,也足足花了数百年。 许烟杪都不敢想象,有朝廷推广都那么慢,如果老皇帝不相信牛痘法,这个方法会多么难以传播。 甚至可能会失传! ——事实上,许烟杪倘若当初好好了解过牛痘法,就会知道在历史上,这个办法引进中国后,曾消失过两次。 老皇帝合上书,沉默一会儿,道:“将牛的脓疱从伤口中放入人体内,这个方法是否……” 他顿了顿,试图委婉:“是否太神奇了一些?怎么能将畜牲的东西,放进人体内呢?” 老皇帝又看了看许烟杪,叹息一声:“朕是很相信你,甚至可以下诏推广,但是,会有很多人不相信——朕也当过百姓,他们甚至会传:接种牛痘,会长出牛角。想要让人心甘情愿来种牛痘,很难很难。” 尤其是……说得不好听点,现在都没出现天花,生命没有受到威胁,谁会去愿意尝试将畜牲的东西,放进人体内呢? 当老皇帝把这话说出来时,许烟杪猛地愣住:“但是,等天花出现,得了天花的人必死无疑啊!” 种痘法只是能预防天花,而不是治好天花! 许烟杪得到的只是老皇帝的沉默,还有眼中流露出的伤感。 “……” 许烟杪行了一礼,低声道:“臣先告退了。” 老皇帝竟有点手足无措:“你……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莫要胡思乱想,我先下诏,让官吏在大夏各地推广牛痘法。多少也还是有点用处的。” “谢陛下。” * 许郎高高兴兴进武英殿,出来时却是垂眼抿唇,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 大臣们得到消息后,不由得又惊又懵。 “这是怎么了?” 不是去说天花的事了吗?如此名垂千古还能活人无数的好事儿,许烟杪怎么那么难过? 一些大臣选好几本奏折,就假装是去武英殿汇报事务,到地方后再假装看到那本治天花的古籍,向老皇帝借到手上一看,看完之后他们就立刻意识到,小白泽为什么那么难过了。 “牛痘之法,确实……” 户部员外郎崔漪罕见地严肃起来:“陛下,臣请求可先推行其他方法,至于牛痘法,可以徐徐图之。” 一步一步来,先接受相对来说可以接受的。比如人中白(尿垢),白鸽卵什么的。 ……虽然尿垢也不见得多能让人接受() 老皇帝点了点头:“便先这样吧。” 哪怕没有牛痘法好用,但也能救人了。 * 半个时辰后,看守宫门的侍卫表情变得古怪:“许郎,你这是?” 许烟杪坐在马拉的木板车上,身边是一箱又一箱东西。 他跳下马车:“你们检查一下吧。” 侍卫们仔细翻一遍箱子后,放了行,但表情更加古怪了。 许烟杪根本没有去注意这事,他只是又坐回马车上,叮嘱车夫继续往前进去。 ——他得到皇权特许,可以在宫城中驾车。 当那辆马车停在武英殿前时,老皇帝都惊呆了:“你这是作甚?” 许烟杪指挥宫人帮他把箱子全搬进去,随后高高兴兴地说:“陛下!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可以让人心甘情愿来接种疫……我是说,来种牛痘了!” 老皇帝脸上露出了笑容:“嗯?什么办法!” “哗啦——” 许烟杪一把掀开箱子,满满一箱子铜板出现在老皇帝面前,随着许郎开箱的动作,叮叮当当滚落在地上。 青年笑着说话:“陛下!我把陛下过往所有的赏赐,还有公主之前送我的珠宝首饰都带过来了,应当有不少钱。” 皇帝沉默了。 他看着青年说得不假思索,那双黑眸黑得发亮:“如果每个来种痘的人都能得到三百文钱奖励,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吧!” “臣愿意把除了房子以外的家产全捐出来!” 朦朦胧胧的,他身上仿佛在发光。 可是…… 老皇帝心酸地想:“你这些钱能救几个人?” 他这么想,也是这么问出来了。 便听到许郎不太好意思的声音:“我自己吃穿花掉太多钱了,现在可能只够给一两万人种牛痘。” 但他又很开心地说:“能救一个算一个,我又不是什么救世主,至少如果现在爆发天花,这两万人能够很好的活下来!” 至于以后缺钱了,过得不好,大不了就回现代去。 他饭卡里还有两百块呢! * 老皇帝很想给许烟杪描述一下,如果现在爆发天花,全天下——除了那两万人,其他人至少有八成,会责怪你为什么不强迫他们种牛痘,为什么那两万人里,他们不能是其中一个。 可话到嘴边,看着那双清澈见底又光彩湛湛的眼瞳,只能重新咽回去。 “得了!”老皇帝一敲许烟杪脑门,在许烟杪条件反射后退捂住脑袋时,好似颇为不耐:“钱都拿回去吧,朝廷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样的小年轻把自己以后要讨媳妇的钱拿出来来做事。” 许烟杪眼睛一亮:“陛下?” 老皇帝又敲了他脑门一下,语气却不自觉软和下来:“国库还有不少钱,还从倭国那边开采了不少金银,足够引诱百姓来接种了。” 许烟杪都能拿出所有家当来推行这件事,这个天下是他高家天下,死去的百姓都是他高家的子民,他高见翊再舍不得出钱,实在禽兽不如。 左右倭国那边金山银山众多,大不了砸一座金山下去,还能不够全国百姓接种? 这个决定迎来了许烟杪热情的欢呼:“陛下圣明!!!” 老皇帝照单全收:“朕确实圣明,不圣明你现在就应该人头落地了。” 许烟杪瞪大眼睛。 老皇帝抓起桌上的水壶,直接对着壶嘴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水,才语重心长地说:“散尽家财救助百姓,你这是收买民心你知道么?如果换一个疑心病重的皇帝,他管你……” 管你是不是死了就天下间没有了秘密。 “他管你是不是能够预防天花,为了自己屁股下的龙椅,他必然要杀你。” “可是我……” “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想法,但别人呢?”老皇帝叹气一声:“许烟杪,我不一定有几年活头,太子我倒是相信他不是昏君,可你还年轻,才二十岁,能迎来太子的太子继位也不无可能,到时候龙椅上的人是什么性子,谁也不知道。” “许烟杪。” “你得学会保护好自己。”, 第 145 章 今谢氏洛水远赴海外,历时二载,得回神种。大功!封洛县县侯 牛痘是牛患的一种轻度天花。 想要实行牛痘法,还得找到患天花的牛。好在这并不难找。 除此以外,老皇帝还召集天下有名医者,共商预防天花,这件事的威力……怎么说呢,一位医者已经八十多了,他家小孩怕他舟车劳顿,人直接没了,想要为他回绝官府,这位医者表示,就是抬,也要让人把他抬到京师! 全天下的医者:通通给我滚开,光宗耀祖就在今天了! 前晋王妃卯九州也进了皇宫,与其他医者一同翻阅那本古籍,商量人痘和牛痘的可行性。 最后商讨出来的结果是:“牛痘确实优于人痘,然而牛痘不能乱种,地域、气候、时辰,乃至提供牛痘的人的身体情形,都会影响疗效。” 他们举了粤东地区举例。 粤地卑湿,人多得疯疾,假如从此种人身上获取牛痘,注入他人体内,为害不浅。 对此,卯九州提出:“切勿着急种痘,此本古籍还需完善。” 许烟杪坐在旁边,全程的赞叹声就没停过。 【原来不是只需要把牛身上的痘浆感染到人身上,再提取疫苗就可以了啊!】 【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还好我没有自己弄,不然反而害人了。】 【哦哦!还得考虑痘苗的贮运啊!还好还好,专业事果然得找专业的人!】 这件事能够提上日程,许烟杪就放心多了。 现在摆他面前的,是另外一件事—— 老皇帝召集所以大臣,要看远航船队从美洲拿回来的土豆、红薯、玉米了! * 秦关侧头看了一眼谢洛水:“很紧张?” 谢洛水抿着唇点头。 毕竟事关她能不能封侯。 秦关决定说点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小董的牙齿怎么样了?卯神医怎么说?” 谢洛水脸上露出悲色:“已经烂透了,治不好了。” 两年的海上漂泊从来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船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得了病。 秦关提到的小董也是如此。 这人如今已经吃不动带筋骨的食物了,白米饭外加青菜豆腐之类才能入口,而且一定要煮得特别烂,想吃大鱼大肉,根本不可能。 哪怕是谢洛水的体质,也在船上生过好几场大病,只不过她好的快而已。 秦关拿右拳头一捣左手心,道:“我跟陛下多年,他向来赏罚分明,绝不会辜负我们,辜负船上弟兄的。” 谢洛水也信这话。 两人一同看去上首,陛下在当众打开他们带回来的,用来展示实物的箱子。 ——至于种子,当然是另外存放着,不可能随意拿出来接触外界。 老皇帝那只弯弓搭箭稳得不行的手,竟然颤抖了。 盖子掀开,布一层层解掉,他先看到了玉米。 它差不多有孩童手臂那么粗,由绿皮重重包裹,老皇 帝将它拿出来,拨开那一层又一层的绿皮,露出里面那好似妍丽女子露齿而笑,流转着光华的玉粒。 当它被举到众人面前时,这群掌握国之中枢的官员齐齐失了声。 不止是因为这个叫玉米的东西长得好看,还因为谢洛水说的:“此物亩产一百八十斤!” ——他们到达美洲时,没多久就是收成的时间。正好方便测量。 而现在大夏主食的平均亩产分别是: 粟一百一十二斤。 麦一百一十二斤。 稻三百五十三斤。 稻谷产量虽多,但太挑地了,而玉米,据谢洛水说,能种在山地里!也就是说,它对水源及土地肥沃要求不高! ——当然,许烟杪早就说过这话了,但他们得为自己知道这事找个来源,对吧?总不能他们表现得比亲自去了美洲的谢洛水更了解情况。 老皇帝拨开三五个玉米,从里面掏出土豆,这东西个头宛若林檎(苹果)。 谢洛水高声:“此物亩产五百七十二斤!” 老皇帝又拿出红薯。 谢洛水几乎把嗓子扯哑了:“此物,亩产——” “千斤!!!” 千斤啊! 麦粟的十倍!稻谷的三倍! * 玉米、土豆、红薯在这些官员手里传递,他们用力擦着玉米上面的泥土,掰开叶子小心地抚摸上面的玉齿;小心地捧着土豆,轻轻嗅着上面令人熟悉的,地里刨出来的气息;红薯放了半年多,早已发芽了,干瘪了,像是老人的手指头,丑陋而干巴,然而,没有人嫌弃它。 他们捧着这些东西,没忍住一下子哭出来。 哭饥荒,哭灾年,哭以前所有饿死的人。 不会挨饿了!以后都不会挨饿了!再穷,也不会有人饿死了! 哭着哭着,又笑起来。涕泗横流的笑,难看得不行。 但他们想笑! 老皇帝高高举起手中红薯:“往后!大夏境内,天灾再不会带来饥馑!” 你说!怎么会不值得笑呢!!! 那一天,欢呼声、喝彩声、大笑声响彻云霄。 唯有伊拉拉这个美洲土著格格不入,倍感寂寞。 他有些困惑地看着这些大夏人:怎么突然就抱着那些地里挖出来的东西又哭又笑了? 玉米是太阳神,抱着祂又哭又笑他能理解,但其他两个东西,怎么也引得他们那么大反应? * 伊拉拉会被邀请来大夏,自然是秦关和谢洛水商量过后,决定请个土人来教导他们怎么种植土豆、玉米、红薯。 除了种植,还有如何储存,如何选种,这些如果靠他们自己摸索,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才能推广。 虽然他们语言不通,但可以一个做,一个跟着学啊! 比如,巴拉圭人就掌握了一种土豆冻干技术:把土豆洗干净再冷冻,化冻后挤干水分,在 室外晒干。这样就能长期储存土豆了。 ——这个方法,他们至少用了两百年。 还有土豆病害——他们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形容这事,他们只知道曾经有一个部落,只种一种土豆,那个部落后来就饿死了, 美洲的土地上有数百个品种的土豆,在巴拉圭人热心的引导下,谢洛水等人成功挑选了十来种土豆带回华夏。都是个头大的。 “谢洛水!”老皇帝一手拿着红薯,一手招呼她上前。 谢洛水约莫猜到了什么,心脏猛地一跳,硬是愣了十几个呼吸都没回过神来。 老皇帝对此很有耐心。 他依旧带着微笑看谢洛水,直到谢洛水回神,小跑到他面前。 老皇帝打趣:“朕瞧你若不是在朕面前,都想跑着跑着翻个跟头了吧?” 谢洛水大大方方,笑着说:“回陛下,洛水确实极为兴奋。” 老皇帝也笑了:“确该兴奋。” “封侯受赏。朕不食言。” 谢洛水的手指扣紧手心,发声都有些艰涩:“臣,谢陛下厚恩!” “哈哈哈!先别急着谢,你还不知自己该封什么侯呢!” 天统大帝朗声大笑起来。脸色突而一肃:“谢洛水上前听封!” 谢洛水脸色突然平静下来。 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那样,沉稳地上前,跪下。 大帝垂眼看她:“有功乃得封侯。今谢氏洛水远赴海外,历时二载,得回神种。大功!封洛县县侯,食邑五百户。” 仿佛有着什么声音冲击着她的耳膜与心脏,每一声心跳都像是要撞出喉咙。 有那么一瞬间,谢洛水脸上的表情和脑海中的思想都化作空白。 她似乎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只能抓住一句“封洛县县侯”。 此刻她感觉自己仿佛风中的草芥,轻飘飘,晃悠悠,不争气得好似随时可以晕过去。 洛县是她从小到大住的地方,皇帝将她封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她能够衣锦还乡。 这还不够。 她再次听到陛下的声音。 “设渡海将军一职,阶从七品。特官封汝渡海将军。” 谢洛水没有吭一声,只是低下头去,重重给皇帝磕了个响头。! 第 146 章 告老还乡后,我写点回忆录记载同僚的糗事,不过分吧? 我想封侯! 我会封侯! 我将封侯! 我封侯了! 谢洛水穿着她那身侯服,踏着靴子,在堂屋里走得乱响。 她爹高兴地在屋檐下,大着嗓门和邻居嚷嚷:“是嘞!我闺女!封侯了!她还见了皇上!和皇上在一个地方吃饭!皇上给洛水赐了一个大宅子,我们明天就搬过去喽!那宅子我看过,哎呦,豁亮!” 她娘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过来:“洛水她爹!快来看看,咱家母猪下的猪崽,屙白屎了!” “哎呀!”谢爹直接跳起来,就要跟谢娘出去,邻居笑他们:“女儿都要当侯爷了,怎么还管那两头猪?” 谢娘愣了下,困惑地说:“为什么不管?我家母猪好不容易养那么大的,它可能生猪仔了,之前半个时辰生了五六只!都是钱呢!” “嗐!有皇帝给你们洛水发钱!” “嗐,谁不知道呢。这不是闲不下来吗?洛水说了,家里的猪圈、菜地都搬到侯府后面院子里,我和娃她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规矩那是对外人的。” 谢娘笑得眯缝起双眼,看得邻居们一通羡慕。 谁能想到,养女娃娃还能当侯爷的爹妈啊!这女娃娃还是他们捡的,这是多么大的运气哦! 就在这时,有人上门:“请问谢侯可在?” 那些邻居顿时热心地:“在呢在呢!” “洛水丫头,快出来!” “嘿!还叫什么洛水丫头,应该叫侯爷!该改改名儿了!谢侯爷!有人找!” 谢洛水连忙出来,那人看到她,就笑眯眯递上请柬:“七日后是我家老爷八十大寿,请侯爷赏光。” 又拿出一个礼盒:“恭喜侯爷封侯。” 谢洛水看了一眼请柬落款,一个“窦”字,先接过礼盒道谢,又表示自己那天晚上一定会到,那送请柬之人才离去。 徒留谢洛水苦恼:丞相八十大寿,她送什么好呢? * 许烟杪也在苦恼:“高襄,你知不知道你舅舅喜欢什么?” 襄阳公主迟疑地说:“我也不清楚,但听我娘说,舅舅他平时经常练字,我送他最近京城很多人买的墨,应该没问题吧?” “应该……” 【但这个墨刚出来的时候,丞相就让他家的管家去买回来了……】 襄阳公主话音一转:“但是我也不知道这个墨舅舅府里有没有。回头我打听打听——我刚才又想到了一个!你说我请人将舅舅全家画下来怎么样,对于八十岁的老人家而言,应该很喜欢看到全家和乐融融?” 许烟杪:“三天画一幅画,够吗?” 襄阳公主:“……” 【而且太子好像就是送这个,都快画完了。】 襄阳公主开始琢磨抢她哥的画像的可能性。 【草!】 【哈哈哈哈哈哈!】 【窦丞相你 小儿子真是个人才哈哈哈嗝!】 襄阳公主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她小表哥,不就是那个脑袋不太灵光,用□□夹金银珠宝送出去讨好花魁的蠢货吗,他又干了什么? 门外,路过吏部,打算来看一眼许烟杪的窦丞相下意识就想找趁手的棍子回去打儿子。 但还是努力冷静下来。 想点好的,他儿子可能没那个脑子想特别气人的礼物! 【他到底怎么想的!觉得自己爹八十了,可能腿脚不便,想在八十大寿时送他爹一个轮椅???】 噗—— 忍住,不能笑! 襄阳公主死命掐着手掌,又突地信心大增起来。 那她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礼物问题了,送的东西再离谱,能离谱得过轮椅吗! 一声轻响,两人扭头,就看到窦丞相推门进来。 外甥女立刻向舅舅投去怜悯目光。 窦丞相回以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的感觉……襄阳公主琢磨了一下,看来那天上门不仅要带舅舅的八十寿礼,还要给小表哥带一下跌打损伤药。 许烟杪热情招呼:“丞相怎来吏部了?” “才向陛下告老还乡,离开前,来看一下你如今如何了。” 窦丞相说得很自然,却让许烟杪和襄阳公主简直大吃一惊:“告老还乡?” 襄阳公主急了:“舅舅!是不是有人说你什么了!” 比如八十了还赖在丞相位置不走什么的。 “你身体还康健,耳不聋眼不花,怎么就要告老还乡了!” 窦青笑道:“但我确实精力不济了。而且,年纪也大了,想多陪陪家里人,的确该从这个位置退下去了。” 而且有个话他没说。 只要他窦青一天坐在丞相位置上,家中后辈就一天不能担任高官——再是后族,皇帝也不会允许一家人垄断朝中大官的位置。 倒不如识趣一点,从丞相这个位置上退下去,他那个妹夫会好好荣恩窦家人。 看了一眼小白泽,倒是有些可惜。 ——以后再也听不到那么有趣的八卦了。 窦丞相微笑着对许烟杪眨眨眼睛:“我快离开朝廷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一些有趣的故事,如果有人能送我一本书,里面有些离奇故事就好了。” 许郎当场爆哭:【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丞相真是个好人!】 【知道我穷,还知道我头痛礼物,特意给我出主意!】 【我一定好好准备这本书!】 窦丞相微微一笑。 襄阳公主望眼欲穿:舅舅!我呢我—— 【唔,普通趣闻窦丞相可能看腻了。】 【我翻点各家祖宗的事吧,就说找到了一本古籍史书。】 【反正只是窦丞相自己看,别人又不知道,问题不大。】 窦丞相笑容僵硬住了。 别啊!不用那么用心的! 你随便给我说一下村里县里的热闹就行了!用不着直接上人祖宗! 窦丞相咳嗽一声,好像只是关心许烟杪作出的提醒:“书中有些许趣闻便可,不必过多费心,你……” 【丞相人真好,还怕我为此太苦恼了!】 【我一定要更用心才行!】 窦丞相:“真的……” 【欸嘿!我就知道我这个心思用得对!没想到丞相你是这种丞相啊,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写回忆录了,还记载了同僚那么多糗事,生怕他们没办法名垂千古是吧!】 【笑死,记人家按察佥事钓鱼十五天……等等,原来已经更新了,这次钓了一个月,连条鱼苗都没钓上,哈哈哈哈哈哈!我居然不知道!写人家钓不上鱼就算了,还写批语,说他家儿女不知道孝顺一下,不能潜进水里给他们爹把鱼挂钩上吗。哈哈哈哈哈哈!好促狭啊!】 按察佥事身边爆发出短暂的惊呼,按察佥事本人一拳砸桌子上,咬牙切齿:“个老逼登……” 其实很多官员退休后都会写回忆录,里面记载了不少趣事,很多史料就是从里面翻出来的。 但是你别让人知道还好,被人知道了,就怪不得他们报复回去了。 等着!他也写!你窦丞相也没那么“清白”! 【哦哦,还有……】 窦丞相想到自己回忆录里记载的东西,哆嗦了一下:“咳,许烟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连带着把桌上那碟子瓜子一起顺走。 许烟杪:“啊,好,我送送……” “不用,你公务也繁忙,我这老胳膊老腿还能动呢。” 窦丞相离开后,许烟杪一扭头,看向襄阳公主:“你怎么了?” 襄阳公主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没事,就是我舅舅在,我比较紧张。” 这话当然是糊弄许烟杪的。 她只是在想:还好还好,我刚才没有开口让舅舅想礼物,不然万一也被坑出来一个类似趣闻古籍的东西……她可没有小白泽自带神器护身! 许烟杪知道襄阳公主没事后,快乐地继续畅游八卦海洋。 【哦豁!窦丞相你的回忆录里还有兵部尚书小儿子被酋长夫人睡了七天的事情啊,这记得也太缺德了……诶!我都没注意到这事又更新了!】 【那七天里,酋长夫人每天都表示,你打赢我我就算这个约定直接结束,结果每次都是酋长夫人更胜一筹,打完后扛着人就进屋了……】 【等等!七天之后小郎君离开了,酋长夫人怀了?!现在都七个月大了?!】 兵部尚书:什么!!! 他要有孙儿了?! 【哦豁!酋长还很高兴,说没见过这么白的女娃儿。】 兵部尚书:还是孙女!!! 【啧啧,兵部尚书要嫉妒死了吧,他有七个孙子,硬是没一个孙女,都快愁死了,最近还在家里翻土动工,觉得是家里风水不好呢。】 兵部尚书用力点头:是啊是啊!!! 既然知道有孙女,那一定要把孙女带回来的!那可是他们家的血脉! 【笑死,这位夫人已经在开始物色哪家人的牙齿最好,几十年里都没蛀牙,而且还要身体硬朗,准备十几年后为孙女强抢民男,力求让自己以后的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有着白皮肤好牙口,体格健壮,臂能跑马……】 【至于身高不用担心,她家往上三代都没有低于1米8的,兵部尚书小儿子身高也不差。】 【嘶——】 【这不就是选种吗!】 【不过,还真别说,这还真的有可能养出来。】 【一般来说父母都不高的孩子很难特别高。】 【父母都满口蛀牙的,孩子得蛀牙的几率也会大一点。】 大夏君臣瞳孔地震。 原来这样也可以吗?! 那他们的联姻政策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 第 147 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老年穷! 今日朝堂变动—— 翰林侍讲刘异向亲家,吴中四才子之一的“画才”要求其提供祖上三代男丁女丁的生卒年,并且在发现三代人都在四十到六十这段时间病亡时,强行毁约,转而为自己孙女物色其他身体健康、不会早死的青年才俊。 某监察御史为孙求娶宗室女,以孙子牙口极好为优点,从一众俊才中脱颖而出,得娶宗室女——因为这位宗室女她爹就深受牙疼之苦。 某新科贡士因自己奶奶育有五子一女,却能身体康健活到八十五岁,而成为婚恋市场上炙手可热的对象。 还有…… 总之,各家婚恋现改变极大,虽说联姻是看利益,但利益之余也有操作空间,比如: 你家大儿子鼻子高一点,你家二儿子鼻子塌一点,我也不知道我外孙子外孙女长得俊不俊,但再俊,配上塌鼻子都会惨不忍睹,不如改联姻对象,从二儿子改成大儿子吧? 反正都是联姻,谁联不是联? 对此,许烟杪毫不知情。 他最近都没找天统朝的八卦了,一股劲儿全朝别人祖宗身上怼。 待到沐休前一天衙门落锁后,郑重其事地将那本“趣闻古籍”包装好,坐上马车前往伊阳县。 对,不是在京师,是在伊阳县,窦家是伊阳县人。 正在京师西边一百三十一里处。 可能是因为路途稍远,听闻老皇帝没有去参加寿宴,只是让人送去礼品。 许烟杪到达前,路上碰到了梁瑞的马车,便合并到一处前进。 来到窦府时,见了不少马车停在府前,但都是许烟杪不认识的人。 梁瑞倒是认识。 他撩开帘子一个个指给许烟杪看—— “那个乘坚策肥而来,银黄华左搔,结绥韬杠的,是天统十七年致仕的御史中丞,孔英。” 许烟杪一眼看过去,就见一辆车,车盖上一片白银黄金,晃得人眼花。车中走出来一个长着灰白大胡子的老年人,身上锦缎刺绣精美,便连先他一步下车,搀扶他的车夫,穿的都是绫罗绸缎软底鞋。 许烟杪:() 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哇——】 “那位人着鼲貂,马有垂珥的,乃是天统七年致仕知府,张友。” 许烟杪又看过去,简直瞳孔地震。 一个胖子踩着人凳下车。 三月天,对方身上穿的居然是皮袄,用灰鼠皮和貂皮制作的。这还不算,他的马用黄金做马笼头,白银做马头饰,连马的耳饰都是玉做的。 他都没拿玉做过耳饰! 人不如马!!! 不,何止人不如马,老皇帝送给他的车都没那么豪华。 马虽然是好马,但马具都是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金银点缀,车身也只是用上好的木头防止损坏过快,反正绝对不会搞什么熟皮裹车辕,珠玉饰车窗。 许烟杪恍恍惚 惚:“这些人都这么有钱的吗?” 梁瑞端起了车上茶杯,喝了一口?[(,平静地说:“或许是家中小有资产吧?但也是打听到陛下不来,才敢如此嚣张。以往还当官时,哪敢如此装饰自家马车。” 许烟杪:“但锦衣卫……” 梁瑞笑了一下:“锦衣卫是天统三十二年置,他们就算听说过锦衣卫的名头,却也没有真正见识过。” 许烟杪若有所思地点头。 梁瑞:“何况,地方人本就彪悍狂野,他们在官场或许谨言慎行,回乡后,自然而然就会受风俗感染。” 许烟杪立刻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些都是学校不会教的知识。 梁瑞一笑:“汉王乃中宫所出,为人骄矜,可他也曾在乡间吃了个大亏。” 许烟杪耳朵一竖,美滋滋地调整坐姿,准备听八卦。 梁瑞:“那时他十五六岁,去了封地,召集左右出门狩猎,未曾隐瞒身份,但出了城,进了乡间,还是直接被乡人在路上设了绊马索,哄抢了马匹和钱财离去。那些人也知道他们抢的是汉王。” 可那又如何呢。 夏律不许大型私斗,两个村子间还时不时有械斗呢。那些乡官根本不会管。哪怕闹出人命,也不过是赔钱就行了。 “两村械斗、宗族械斗,律法是禁止了,然而乡间该斗还是斗,这不是吏治清明就能遏止的。” “有的亡命之徒,连乡侯都敢谋财害命。” “杀人埋尸,拦路抢劫……在如此地方,自然而然的,一些致仕官员就会诞生‘我是当地土霸王,我做什么都没关系’的心思。再没有在官场时的灵敏嗅觉。” 许烟杪恍然大悟:【哦!说那么多……这不就是皇权不下乡嘛!】 “咕咚——” 刚到这里,正准备下车的连沆直接从马车上滚下来。 直接把许烟杪吓了一跳。连忙掀开帘子,从马车里跳出去:“连郎,你没事吧?!你怎么哭了?!” 连沆爬起来,抹了抹眼泪:“好疼。” 疼什么疼,那还不是被你吓的! “皇权不下乡”这五个字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 哦……他也没说出来……算了!不管了!总之,这五个字绝对是直穿陛下心脏,狠指王朝命脉,这句话一出来,绝对要死好多人的你知不知道啊! 许烟杪压根没反应过来。 ——这种话以前网络上说习惯了,根本不觉得它有什么犀利的。 梁瑞坐在马车里,喃喃着“皇权不下乡”这五个字。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白泽,总结得直指核心。” 相比较而言,他刚才举了那么一大串例子,说了那么多描述,都有些累赘了。 为什么乡里民风彪悍?为什么有恶吏?为什么百姓被官府欺压得那么惨?只需要这五个字就能道尽一切。 梁瑞忍不住念了一遍又一遍“皇权不下乡”,如获 至宝。 ——那,换过来讲,只要想办法让皇权下乡,是否能让百姓不会官逼民反,能让王朝更长久的延长下去? * 梁瑞有心要想一想,但马车已经到人家门口了,再不下车就不礼貌了。便下车进门落座。许烟杪就坐他旁边。 依例先赏歌舞、戏曲,待到吉时饭菜才端上来。 【咦?好豪华哇——】 大学生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 【猪脊背的肉最嫩,那道肉菜全用的猪脊背肉诶!】 【窦丞相摆了十几桌宴吧?】 【嘶——这是杀了多少头猪啊!剩下的肉不会全扔了吧?】 【这道鲫鱼汤,只放肚档部分的肉?因为肚档肉最鲜嫩,刺最少?】 【这么会吃的吗!】 【还有这个大白菜,只吃嫩心诶!】 【哇哇!后面还有一道烤乳猪,这猪是专门用茯苓、党参喂大的!皇后殿下知道她哥这么奢……诶?哦,原来不是自己养的,是在张前知府家里买的啊。】 【奇怪了,窦丞相平时也不吃这些啊,难道是因为八十大寿,放纵一回?】 梁瑞眼神一动,揣摸着桌上格外奢华的碗,侧头看了一眼自己和许烟杪的位置,突然开口:“许郎,能不能换个位置?我感觉今日有些闹肚子,有可能需要出出进进。坐在最里面有些……” 许郎超级大方:“没问题!我们现在偷偷换。” 换完后,坐在最里面,更方便许郎走神了。 【这个胖胖的张知府怎么还抢别人的地啊。】 许烟杪皱眉,脸上浮现些许厌恶。 【抢的还是百姓的地。真讨厌。既然发现了,回头捅去御史那边吧。】 大部分京官偷偷扫看全场。 谁啊? ——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梁瑞一样,能够如数家珍说出退休且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同事姓名的。 少部分京官对上人后,看着那还在笑呵呵的张前知府,目露同情之色。 好好吃吧,这可能是你吃的最后一顿好饭好菜了。 本来都不在官场了,结果丞相八十大寿颠颠跑过来,还出场那么引人注目,只能说……算你倒霉。 张前知府:“???”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周围总有视线在偷偷注视着他。 不舒服地扭了扭身体,扬起热情笑脸,打算和刚才客套寒暄得十分起劲的京官继续客套:“阁下……” 然后,就看到那个京官突然特别柔弱地一抚额头,好似不胜酒力,往桌上一趴。 张前知府满脸懵逼。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一副不想和他过多牵扯的样子?! 又想去攀谈其他人,结果要么是表现得特别明显得在躲着他,要么就是非常礼貌疏离。 张前知府:“???” 是他离开官场太久了吗?怎么一个两个这么明显的对陌生官员表达抗拒? 难道是因为他致仕了?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们就不担忧他东山再起吗! 京官们:是的,我们不担忧。! 第 148 章 惊!皇帝居然公然抢大臣的土地! 【啧啧,原来张知府祖上也阔过,是七国争霸时岐国的国君呢。】 【不是,这都什么奇葩国君啊,你当国君什么地没有,居然去抢人家大臣的花园子养猪?!】 【刚种好的花啊!直接给猪拱了!!!】 京官们:哈哈哈嗝—— 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帝啊! 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大臣啊! 这可能是史书上唯一一个抢大臣花园子养猪的皇帝和被抢花园子养猪的大臣了! 史官们:奋笔疾书.jpg * 张前知府决定破局。 他虽然致仕了,但子孙还要走仕途呢,放任自己被中枢疏远,那简直自取灭亡。 他能怎么破局呢…… 张前知府左看右看,眼睛一定,定在许烟杪身上。 虽然他没见过许烟杪,但也隐隐听闻皇帝为自己年轻的侍中加冠。而且这个侍中也很好认,长得年轻且容色最绝那个就是了! 能让帝王破例为臣子加冠,如此绝无仅有的荣耀,想来官场其他人也要敬他三分! 还能有什么比讨好宠臣更容易回到京师圈子吗! 张前知府端起一杯酒,噙着笑走过去。 走近的时候就听到那年轻的宠臣似乎很不好意思地对他旁边的官员说:“梁主事别拿我开心了,我这算什么见多识广,只是平时喜欢在市集里和商贾交谈,意外知道这事。” 张前知府下意识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听。 便听对方说:“我听说海外有一种树叫柠檬树,树上会结满淡黄色的果实,像是小太阳一样,便万分好奇。” 张前知府登时大喜,这棵树他有印象,他后花园里种有啊!从番商手中收购来的,可稀罕了! * 许烟杪正在试图向见多识广的梁主事打听柠檬树的事情,突然听到旁边一声带笑的:“此物我倒是见过。它可是那一年四季都开花,春夏秋三季都结果?” 许烟杪端起营业性笑容看向来者。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认识果盘里的柠檬。】 但嘴上还是:“应当就是了。阁下难道见过?” 张前知府笑着说:“其果肉口感极酸,外形倒不是太阳那般圆,反而和梨子有些相似。” 许烟杪:“!!!!” 【柠檬!】 【肯定是柠檬!】 【以后我就有柠檬水,柠檬鸡爪,柠檬鸡翅了!芜湖!】 张前知府看出来这位皇帝宠臣似乎很喜欢这棵树,当即道:“不知京师能不能种,来日我带几盆树苗上京,若能种出来,便送阁下几株。” 许烟杪微笑道:“多谢。” 【不过不用了,这不是收受贿赂吗?等御史弹劾了你抢百姓的地,赔钱赔地,你可能下狱的时候,我再上门买柠檬树……合理合法的捡漏机会!】 大学生难得促狭 一次。 坐他旁边的连沆迅速低下头。 忍住!不能笑!现在笑太突兀了! 张前知府眼睛一亮,再接再厉:“我看阁下也是爱草木之人。” 许烟杪露出礼貌微笑。 【其实也没有,我主要是因为爱柠檬水、柠檬鸡爪、柠檬鸡翅。】 张前知府:不知阁下可喜欢牡丹??_[(” “牡丹……”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等会,不用高考了,我怎么还这么条件反射。】 【罪过罪过,快忘掉!我现在要享受躺平当咸鱼的快乐!】 其他官员:咦,高考是什么? 许烟杪继续露出礼貌微笑:“牡丹乃国香,我自然是喜欢的。” 张前知府也露着微笑,语气温和而真诚:“某唐突一言,此前听闻阁下亦喜爱花草,心中便十分欢喜。有道是,人海茫茫,知音难觅,若得与阁下同临花会,醉赏牡丹,岂不为人生一大快事?若阁下不弃,不知可愿使某得偿夙愿,于四月初五结伴同游,畅怀高谈,共赏牡丹芳华?” 又道:“某有双头牡丹一株,将送来京师参会。” 许烟杪持续露出礼貌微笑:“如果有机会,我确实想看看这双头牡丹。” 【双头牡丹我没什么兴趣,我更喜欢双黄咸鸭蛋。】 “噗——” 中军都督佥事没忍住一个喷笑,立刻低头吃一口热豆腐,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身旁的致仕官员不动声色地打听:“佥事这是看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 中军都督佥事随口一说:“哦,想起刚才唱的戏,被唱词逗笑了。” 致仕官员:“?” 但是刚才这出戏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啊! * 张前知府自然感觉出许烟杪的客套,但这才让他放心。 宠臣如果是一接近就能接近到的,他还要怀疑有诈。 只要继续投其所好便好。 “阁下既然喜欢外来的绿植,不知可听说过有种花,花落瓜长,可惜那瓜苦涩无比,无法入口,但最苦的瓜反而是由最雅的花结成,那花十分养眼,颜色粉黄……” 后面的许烟杪都没怎么听。眼睛大亮。 【苦瓜!】 【苦瓜酿!苦瓜煎蛋!苦瓜鸡汤!苦瓜椰奶露!】 “还有一种绿植,十分有趣,听胡人言,其名‘臭虫’,未成熟前,茎叶所散味道如虫臭,可待它成熟后,竟若茴香。” 【香菜!】 许烟杪正好了解过这个知识。他之前弄火锅调味料的时候一直找不到香菜。原来是还没有传进来—— 【不对!原来早传进来了,只是一直被种在别人私家花园里,根本没传开!】 【可恶啊!】 【吃火锅没香菜怎么行!这些人其心可诛!你看那香菜像观赏绿植吗!】 “园中有一树,其 ……” 【哇!】 【居然还有娑罗树!这玩意结的籽好像能治什么病来着?】 另一处别院还有一树,其……” 【椰子???】 【好耶!以后有椰汁喝了!】 张前知府仔细观察着许烟杪的脸色,明显感觉到对方越听越认真,越听越高兴。 张前知府微微一笑。 其他京官:“……” 光看这人脸上表情,他们就知道,他肯定是觉得自己投其所好很成功。 ——确实挺成功的,挺多罕见绿植他们听得都觉得很想见识一下。但小白泽……嗯……他更喜欢吃。 咳咳。 张前知府之前说着说着,就坐了下来。 说了好长一段后,也有人在他身旁坐下。 张前知府说到一半,只能转头——对方挨得太近了:“请问这位?” 硬挤到他身边那人一身平民衣服,高高的个子,壮壮的身材,手里握着一个已经盘秃噜皮的土豆。 他笑得很热情:“我看你这园子,挺不错啊。” 许烟杪瞪大眼睛。 梁瑞手一抖,低头拿筷子夹的那一块海蜇皮,“啪”一下掉桌子上。 连沆扭头看墙上的漆底白字牌匾,仿佛上面写的对联是千古绝对。 其他座中,咳嗽声、掉菜声、喷水声,连响一片。 张前知府看他:“你是?” 那人豪爽一笑:“哈哈,咱叫高铁柱。跟着我家主子进来蹭个饭的。” 于是张前知府收敛了尴尬的笑容,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对方却十分自来熟地继续问:“你说的那些奇怪植物,真的在你园子里啊?” 张前知府面无表情:“自然。” 许烟杪:“……” 【老皇帝你不会是看上你大臣……不对,你前大臣的园子了吧?】 【虽然人家没见过你几面,乃至现在认不出来你,但你也不能这样啊。】 其他京官默默捂住脸。 陛下,咱能要点脸皮吗! 老皇帝发声震耳欲聋:“说起来,你这大官园子里有不少海外植物。那其他官员也不差多少吧?” 其他京官:“???” 等等,你想干什么?! 老皇帝:没什么,就是想拿你们的园子,给俺老高家养猪。 “啪——” 史官笔一顿,浓厚墨汁滴在刚才记国君抢大臣花园的字上。! 第 149 章 有杀气!!! 谁家皇帝要抢大臣的花园啊? 哦,我家的啊! 京官们纷纷戴上痛苦面具。 那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一刀把皇帝脖子抹了吧。反正就一些花园而已,送就送了! 但反正许烟杪是很感激老皇帝的。 ——他家又没有花园。 但他确实被前知府烦着不放了! 但自从老皇帝抓着那前知府来来回回询问其花园的细节,前知府立刻找借口离开许烟杪身边,简直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高铁柱慢慢盘着土豆,撇了撇嘴:“跑什么啊,还能跑得掉不成?” 其他人:“……” 高铁柱扭头,盯上下一个官员,笑容满面:“这位大官……” 对方正好是一个京官,当场哆嗦:“不大!” 眼看着陛下表情变得危险,其他地方官和致仕官员表情变得狐疑,赶紧打补丁。满脸严肃,正义凛然:“谁不知道陛下提倡节俭,上行下效,我平时吃的菜都是自家种的,吃饭用的是瓦器,穿的是短衣破鞋,便连我娘子待客,都是衣不曳地。我哪来的闲心与财力侍弄花园!”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你这么做跟老皇帝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因为你丝绸过敏,看不得全家里只有自己受苦,所以要求一家子都只能穿粗布麻鞋?】 大夏君臣:_ 那京官默默扭头。 啊—— 丞相家这窗户居然是纸糊的! 【而且,因为名声打出去了,本来一开始只是不穿丝绸衣服,后来含泪把家里的白瓷碗换成瓦器,含泪给自己家后院开了菜园。】 大夏君臣:_ 那京官继续盯着窗户看。 哦—— 原来丞相家的纸糊窗户,用的白麻纸啊!还挺便宜! 【笑死,本来想借着生儿L育女要给儿L女好生活,适当调整一下自己的生活条件。结果儿L女一个两个被忽悠瘸了,争着要当节俭先锋,哈哈哈哈哈哈,他每一句“我想为你们好”都被顶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儿L女都为自己不铺张浪费极其自豪呢!】 大夏君臣:“啧啧。” 那京官恍若未闻,一个劲儿L盯着窦丞相家窗户看。 嗯—— 这上面贴的大红窗花,也好看得紧! * 张前知府灰溜溜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但,想讨好宠臣的,哪里会只有他一个人! 天统十一年致仕的兵部右侍郎鄙夷地看了张前知府一眼。 和自己友人调笑:“哼,看那厮回来时一脸懊丧,想来是博取许郎青眼并未成功。我就知,以张助贤那浅薄见识,怎会懂得许郎的喜好。还是得我去。” 友人惊讶:“早传闻这位侍中洁身自好,难以讨好,你莫非……懂他喜好?” 这 位前兵部右侍郎露出一个神秘微笑。 “你且看我的吧。” 便带着二分酒意,起身往那边去。 依他看,这位年轻的侍中仍有着少年心性,极喜爱看热闹,那张助贤连这点都不明白,急冲冲给年轻人安排什么吟诗作对,品茶赏花的雅事……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家千娇万宠出来的小孩都不喜欢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更别提帝王加冠,荣宠千古无二的许侍中了。 论怎么玩,怎么闹,怎么描述市井趣闻,还得看他俞守中啊! * 俞前侍郎只见过二四十岁正值壮年的天统大帝,没见过六十多岁的老皇帝,再加上对方正好转身去找其他“爱卿”聊一聊花园的事了,俞前侍郎眼尾一扫,只觉得座中人背影有些眼熟,却也没有多想——一心冲着那年少有为许侍中去了。 心里打好如何谄媚取悦的腹稿,说起来时口若悬河,说得许烟杪一愣一愣的。 【这人夸人还挺好听。】 许烟杪很苦恼:【但是用典好像有点多……可恶啊,虽然我前段时间恶补了各种典故,但你一句话用八个典,我是来聊天的还是来复习语文课的?】 梁瑞瞧着那俞前侍郎还没意识到交流哪里有问题,轻咳一声:“阁下来此,可是有事?” 拯救小白泽于语文课中.jpg 俞前侍郎面带微笑,又夸了许烟杪一通——还是一句话八个典的那种,随后才慢吞吞地说:“心向往之,特来拜会。” 许烟杪:“……” 【好痛苦。】 【想尿遁QAQ】 俞前侍郎误打误撞地及时拿出大杀器:“许郎如此年少便声名鹊起,不知郎君恩师为何人?” 许烟杪翻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开口之前顿了一下。 【救命!】 【死去的父母怎么称呼来着?亡父亡母?】 梁瑞咳嗽一声,压着声音问:“可是有哪里为难?” 许烟杪也小声地说了自己的苦恼。 梁瑞:“生曰父,曰母,曰妻,死曰考,曰妣,曰嫔。” 【啊!这个我背过!一时间没想起来!】 【梁主事,你真是个好人!】 【对了对了!我傻了,如丧考妣这个成语不就说明一切了吗!】 许烟杪看向俞前侍郎:“家贫,无有老师,以往是由先考先妣教导,后来……便是自学。” 俞前侍郎:“许郎无师自通,却是颇有奇人风采。” 又叹道:“我年少时倒是随着族中学堂念书,只可惜遇人不淑,那夫子喜好龙阳之事,使得学堂中不少学生无心向学,只担忧着此人暗中下手。本是血气方刚,适合晨起念书的几年,却因着此人早早来掀我等被子,眼神龌龊,我等只能匆匆归家而住,每日花数个时辰来回。” 其他竖起耳朵听的官员微微默然。 如果能遇到好老师,自然是一生之幸,但如果碰到不堪为人师 表的,简直是学生噩梦。 【???】 【猥亵学生?!】 【这老师也太过分了吧!】 大夏君臣:是啊是啊! 【我一定要曝光他!】 大夏君臣:对!曝光他! 【我——】 【诶?】 【我怎么没找到这个八卦?难道是关键词不对?】 许烟杪想了想,试着打听:“如此恶师,阁下难道没想过告官?” 俞前侍郎摇摇头:“没有证据,如何告官。” 许烟杪迟疑着,小心地询问:“难道只有早晨掀被子这么一个事情?难道……我是说,有没有更明显的举动,或者受害者?” 俞前侍郎眼睛一亮,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便笑着说:“这件事都过去了。” 又道:“确实没有受害者,他很……谨慎。现在回想起来,倒觉得能像是看卖把戏的歧路人一样看待他。” 许烟杪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好像沉痛的控诉那个老师不太合适,激烈的指责那个老师也不太合适,但总不能让他说“来,说说那个夫子带来了什么乐子”? 【所以到底怎么发展到这么交浅言深地步的?】 大学生懵逼。 然而俞前侍郎还在自得自己给许烟杪带来一个有趣的事情—— “他既故意掀学生被子,却又好像自己是个良家妇女,每次其他夫子和学子邀请他去泡澡时,他都脸红拒绝。” 【啊!翻到了!】 许烟杪上一秒很高兴,下一秒就仿佛被掐住脖子的仓鼠,瓜子都掉了。 【等会,人家没有龙阳之好啊?!】 【而且,也没有其他学生觉得他有龙阳之好啊……】 【而且,人家老师不跟别人泡澡,是因为他有脚气啊!!!】 许烟杪的心声震耳欲聋。 大夏君臣:“!!!” 哦豁! 老皇帝都不拽着大臣问花园了,聚精会神听起了许烟杪的心声。 ——这个发展可刺激多了! 快来让朕听听,这个人是怎么把人家夫子看成龙阳之好的? * 对于俞前侍郎,许烟杪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L,才从脑海里扒拉出一个词:【我知道了,这位俞前侍郎不会是被害妄想症吧?】 俞前侍郎都没发现,自己被一众人用同情且兴奋的目光注视着。 ——他如果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绝不会高兴地往下说,还认为自己终于戳中了许郎的痒处。 连沆戳着自己碟子里的那二两肉,笑了笑:“不过其实也没太大差别。” 许郎现在不就是兴头上来了吗。 就连他的兴头也上来了。 ——就是可能不是俞前侍郎想要的那种兴头。 * 俞前侍郎回忆了当初的事情,试图 说得清清楚楚:“还有,他不止一次偷偷进胭脂店试胭脂,一个大男人涂脂抹粉不算什么,但他偷偷去,被人问了还矢口否认,说自己不爱傅粉饰面。实在可笑。” 【呃……】 许烟杪开始同情起那位夫子了。 【你们即将乡试,人家怕你们考不好,自己做教案做到零点才睡,四点爬起来刷牙洗脸吃早餐,五点赶到宿舍把你们揪起来读书,黑眼圈都出来了,为了掩饰只能用粉遮一下,顺便用胭脂点一下气色,还被人怀疑是喜欢分桃断袖。】 【好惨……】 是啊,好惨。 大夏君臣齐刷刷点头。 尤其是大臣们心有戚戚。 每天零点——许烟杪有时候会混着说,他们早就搞懂,零点就是子正,四点就是寅时五刻。一个时辰大概就是“两个点”。 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这真的不是什么很能够受得了的时间。 俞前侍郎说的起劲:“还有,他一个大男人,还喜欢吃糕点,还是那种特别甜腻腻的糕点。一般只有那种兔儿L爷才喜欢吃甜……” 许烟杪下意识数了起来。 【啊?这属于刻板印象了吧?】 【中军都督佥事烤羊肋时喜欢刷甜面酱。】 【梁主事最喜欢的米是味道甘香的开封大米。】 【窦丞相瞒着自己家里人偷偷吃五香糕。】 【啊!还有兵部尚书!不仅爱吃糖,有的时候在朝堂上也偷偷吃。】 【包括老皇帝,他也喜欢吃桂花糕和枣泥饼!】 【难道他们——】 被点名的人:“?!” 不! 没有的事!!! 俞前侍郎心脏猛地一跳。 奇怪,怎么感觉有杀气?!! 白色的木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0 章 捅破天了! 俞前侍郎左看右看,没有看出问题。 ‘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又看向许烟杪,带着自信的笑容就要开口,然后看到许烟杪脸上表情的下一息,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他怎么感觉……许郎好像看他的目光都变得冷淡了很多? * 许烟杪确实对俞前侍郎拿这事当谈资十分反感。 【这都什么人啊!人家夫子已经很尽职尽责了吧,这人不感恩就算了,还四处传谣言。】 【还甜食,人家夫子只是喜欢——诶?人家不喜欢甜食啊?】 许烟杪眼神微微闪烁。 意念化作的虚拟手掌蠢蠢欲动地拖动进度条。 【我就看看!】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猛地爆裂开来。笑得大夏君臣已经开始疯狂脑补。 ‘不喜欢甜食还买甜食,难道是……用来追这俞侍郎的女长辈,比如亲娘——现在其实他应该喊那夫子爹?!’ ‘又或者,夫子收集甜食是为了讨好别人,那个人也是俞侍郎想要讨好的,俞侍郎晚了一步,一直懊恼,但不知道是谁快了他一步?’ ‘不不不,我觉得是……’ 【人家夫子买甜食是为了奖励学子,你们班学生上课捣乱,下课胡闹,帮你们仔细研究的乡试考题被直接扔到一边,他看到你们就心烦,当然没享受过甜食投喂待遇啦!】 【但是其他班级可是天天能得到夫子投喂的糕点蜜饯呢!】 【就你,俞前侍郎这一班——】 【真、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 “噗嗤——” 连沆低头发笑,很用力咬住嘴唇,没让自己爆笑出声。 只有一对肩膀抖来抖去。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想笑的,但是一则“恩怨情仇”“快意恩仇”的故事,突然转变为“给我喜欢的学生奖励一颗糖”这种助教故事,反差太大,实在控制不住。 俞前侍郎知道自己不受人家夫子待见吗哈哈哈哈哈哈—— * 俞前侍郎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肩膀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扭头一看,中军都督佥事笑容狰狞:“刚才听见,你觉得会吃甜食的男人是兔儿爷啊?” 【哦豁!】 【现世报!】 俞前侍郎惊恐地看着中军都督佥事,试图狡辩:“我只是……” 然后,感觉自己好像双脚悬空了。 俞前侍郎瞳孔地震:“你!你想干什么!” 中军都督佥事一句话都没说,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直接把俞前侍郎拎走。俞前侍郎挣扎着,外袍都半滑在地上拖行,像是一条十分滑稽的老鼠尾巴。 一路上,他路过哪里,哪里的京官就默默 的捂住眼睛。 ——尤其是爱吃甜食的。 “好惨啊!” 兵部尚书感慨了一句,调了调坐姿。 嗯,这样刚方便从窗户看到外面,看武将拳拳到肉可真解压。 喜欢吃甜食怎么了! 哼! * 俞前侍郎被拖出去后没多久,窦丞相这个主人翁终于进场了。 如今天色已晚,外间点燃了一个个松油火把,仿佛要把园子亮成白昼。 这位八十岁的老人家端起饭碗,笑眯眯地吃着,边吃边招呼人,许多致仕同僚的姓名他都能喊出来—— 苏子光,最近还有没有坚持游泳啊!懒得去?这怎么行,也不怕你那老寒腿疼死你!∵∵[” “来人,把灯挪近些,让咱们第五学士看得清楚桌上的菜——你看你个第五犟驴,怎么还偏要自己动手,让下人夹菜伺候你就行啦!” “吕黄雀,这次宴席上怎不叽叽喳喳的了?哈哈哈,是啊,老了老了——不过你说的那鸡舌汤真不错,我现在是每天早上都喝一碗,可惜老了,牙齿咬不动肉了,那些鸡肉只能扔掉。” 【诶?有吗?】 窦丞相平静地切割着自己碗里炖得软烂的肉糜团子,全当自己耳朵聋了。 ——皇恩浩荡,暂时还没有拿掉他的职位和官印。要等八十大寿过完后,才是彻底卸任。 每一个被窦丞相叫到的人,都不急不躁地拱手回礼,有人还有来有往地说上两句话,场面热闹了不少。 窦丞相在点名,一些力士走进来,将大堂中央清出来一块地方,开始搭上一些物件。 ——一看就知道是提前安排好的。 等窦丞相点完全场的名儿,那些东西也架好了,一头羊被牵上来,绑住了三条腿,随后,一个壮士提着刀进来,向着各位官员拱手。 其他人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仍笑着问:“丞相这是作甚!难道现在还有戏要——” 最后那个字极速地破了音。 因为壮士一刀割喉,再一刀往没有被绑住的羊后腿上面剥了个口子,那条腿一边蹬一边挣扎,血哗啦啦往下流,腥味遍生。 放完血羊就死了,随后就是一根木条捅进口子里,撕开吹气口,手抓着羊腿,嘴对着那个吹气口用力一吹。 死羊很快就膨胀起来,四蹄朝天蹬。 骇得不少官员下意识往后推了两步。 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 便连许烟杪也下意识把头一转,脸上流露出不忍。 唯独窦丞相还在吃肉泥,不忘笑说:“怎还特地腾出空地来?急什么,这羊才刚开始剥皮,羊肉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剖到各位餐碟上。” 随着窦丞相的话语,那壮士将手中尖刀反转过来,倒握着,对准羊前胸下部用劲一挑,破开半尺长的口子,随后抽刀放到一边,两只手拎起两条羊前腿。 先从前腿,到颈,到肩。 随即后腿,到臀,到尾。 那张羊皮就跟脱衣服一样,“吱——”一声,整张剥了下来。过程也才不到一刻钟,可谓是得心应手,一气呵成。 在座宾客不少人面色发白,还有人起身跑到角落里,抱着痰盂就开始吐。 被窦丞相笑称第五犟驴的第五前学士猛地站起来,眼珠定在当中:“窦山柏,你在疯什么!” 窦丞相仰脖笑了:“第五犟驴,你不喜欢这个吗,我还以为你——或者说在座不少人,看到这个技艺会很高兴。” 第五前学士如果一直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恐怕此刻高低要复述一下从他那里学到的一句话—— 你神经病啊!!! 便在这时,大门哐当一声,重重关上了。 不少人的心脏也跟着哐当一跳。 第五前学士恨不得站到窗台上去,居高临下看着窦丞相,想要把他从头皮看到脚后跟,看一看这人是真是假。 尽管不如此,自己那张脸上也不可谓不精彩纷呈:“窦山柏,你究竟想干什么?” 窦丞相看也不看他,望向吕黄雀,含笑:“这鸡舌汤,好喝吗?” 吕黄雀捂着胃部,面色惨白。想对窦丞相表达愤怒也没办法了——他就是之前直面剥羊皮场景,当场吐出来的那个。 胃里血肉都好似要逆着食道涌上来,哪还有精力回答窦丞相。 窦丞相自顾自地往下说:“确实好喝,一碗汤怎么可能只有一根鸡舌头,可杀十几只鸡,你一家子又吃不了那么多。你吕黄雀可不会把肉食分给贱民,你家的东西,就算是倒沟里填上土也不给外人。” 窦丞相叹道:“一天一碗鸡舌汤,你一个月杀多少鸡啊,后院那条臭水沟都要堆成小山丘了吧。” 吕黄雀之前吐得频繁,现在手心里全是汗,湿哒哒黏糊糊地捂在衣服上。 他盯着窦丞相,眼里浮现着意外与不敢相信:“就因为这个,你用剥羊皮来恶心我?!” 他也想喊一句:“窦山柏!你有病吧!” 窦丞相又看向第五前学士:“犟驴,你气什么,你眼神不好使,又看不到那血糊糊。” 第五前学士气笑了:“我眼睛不好使又不是我鼻子不好使,我眼睛不好使之后,鼻子反而更好使了,刚才差点没直接把我送走!” 窦丞相:“那怎么就没有直接把你送走呢?” 第五前学士愣了:“什么?”想了想,迟疑地问:“丞相,我们什么时候结仇了?” 窦丞相似乎是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眼神不好还骑马,致仕后没多久,就纵马踩了别人田地。” 第五前学士:“?” “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故意恶心我?” “窦山柏!你有病吧!” ——诶?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眼看着窦丞相的视线已经放到自己身上了,苏子光先一步打断了他的开口:“丞相,看在曾经有过交情的 份上,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吧。” 死羊依旧膨胀着倒竖四肢,血腥溢满室内每一寸空气,火把映在窗纸上,窦丞相倒也不隐瞒:“自然是将你们做的事情上报给陛下。” 一众致仕官员:“???” “你真的疯了?!” 就这种事情,上报了又怎样? 吕黄雀嘲讽:“你窦山柏不会以为自己是正义之师吧?这是要罚我们什么?鞭打?我自己每天吃十几根鸡舌头,妨碍到哪条律法了?” 窦丞相:“这确实无甚妨碍,但你们一定不止做了这些,我虽不知你们在地方上做过什么,但,会有人知道的。” 这话一出,不少致仕官员都被震懵了。 什么叫会有人知道? 而京官们的视线已经若有若无地瞥向座中某人。 窦丞相也在看他。 而那个人,在“发呆”。 * 窦丞相知道那个人他不是在发呆,他是在启动神器。 “许烟杪……” 窦丞相喃喃着这个名字,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在奔涌。 许烟杪没来之前,他没想过做这样的事情。是,大部分官员致仕后都会在本地充当土霸王,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说的好像他不用致仕一样。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皇帝? 因为皇帝没有退休这事,但官员有啊!如果告诉皇帝,官员致仕后生活有多么荒唐,皇帝据此想了什么策略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他们这些还没致仕的官员怎么办? 好不容易退休了,也活不了几年,玩点快乐的都不许? 但现在不一样了,白泽可能随时随地注意到你们家,万一你们家里谁做了一件牵连九族的大事……呵呵。 倒不如,直接置之死地而后生。 送“老朋友们”一份入狱大礼包,然后,其他官员——主要是他窦家人,致仕后自然不敢再抱着侥幸当什么土霸王。 想着想着,窦丞相唇边不自觉带出笑意来。 从两个月前开始故意奢靡,而且三番五次去信给致仕官员,述说自己的奢靡之举,再到这次八十大寿,大办特办,且特意散播自己没有邀请陛下。 ——为什么没有邀请,当然是因为我自己也想鼓乐喧阗啊。 再然后,去信请这些致仕官员前来拜寿,随信奉上菜单,当他们看到即将致仕的丞相,宴席上囊括天南地北的食物,从最北的辽参到最南的干贝瑶柱,从最珍的鲨鱼筋到最奇的凤凰胎,从烤羊舌与烤鹿舌三百条,到全鹅剔了骨…… 又以七宝(黄金、白银、琉璃、水精、美玉、赤珠、琥珀)制餐具。 谁看到这些不会以为他窦青是他们同道中人? 谁能想到,这是一场制造精美的陷阱? 他们来了,带着他们华美的衣裳,奢华的马具,精巧的马车,引来了神兽的好奇与注意。 一桩桩,一件件,一环又一环,一扣又一扣。 窦丞相有些得意地捋了捋胡子。 如何,宝刀未老吧? 【卧槽?!】 【这些人动了老皇帝特意准备的,租给无地贫民的公田?!】 【一个人就拿了一千多顷?!】 【拿了之后高租税租给贫民?】 窦丞相手一抖,拽到了胡子又是一个抽气。 他本来以为这些人也就抢抢田地,偷偷税收,怎么连公田都敢—— “快把那家伙打晕!!!” 有官员直接尖声失态。 丞相你乱借什么神器!这是要捅破天了啊!!! 救命——! 第 151 章 天统消消乐(一) 尖叫,疯狂,躁动,拼命使眼色—— ——你上! ——那你怎么不上呢! 跟利益无关,也不是自己犯事了,主要是,人本能想把血腥拒之门外。 让许烟杪说下去,真的会血流成河的! 会死多少人?千把人?万人?总、总不至于是十来万人吧,哈、哈哈哈…… 救命!!! 皇后殿下,太子殿下,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 不过,那一声“快把那家伙打晕”喊的,许烟杪再听不到就不礼貌了。 所以他愣了一下:【打晕谁?】 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同僚们都在看丞相,还有人大声自语:“要把这些事捅给陛下——这是要捅破天啊!” 【哦!原来是要打晕丞相!】许烟杪恍然大悟。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晕丞相,但是官场老油子这么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吧!他刚进官场才几年?闭嘴偷偷躲在角落里慢慢学习就好了。 ——官场老油子们,好几个趁许烟杪不注意,倒了老大一盏茶水或者酒水,偷偷喝一口,压压惊。 好险!差一点就暴露了! 许烟杪突然表情一顿。 【等等——】 官场老油子一口茶水含在嘴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不过心里已经在慌了: 等什么?! 难道许烟杪还是发现了不对?! 连老皇帝都下意识看了许烟杪一眼,直接站起来,脑海里迅速翻转着稳定局面的办法。 然后就听许烟杪说:【梁主事一开始让我坐角落里,不会是早知道这事,为了保护我吧……】 还好…… 回过神来后,老皇帝一手撑着桌子,发现自己竟有些手脚发软。 禁不住骂了一句:“不省心的混小子!” 而许烟杪压根没发现自己随意抛下的话差点引起滔天骇浪,反而是压低声音问梁瑞:“梁主事,你是不是早猜到这一出了?” 说时迟那时快,梁瑞猛地伸手把他的嘴巴一捂,将人脑袋压低,小声道:“别抬头!小心被卷进去!” 许烟杪眼睛一亮:【果然!!!】 随后,他就听到梁瑞低声告诉他:“我确实早早推断出来了,缘由如今也不好说。你往里面缩一缩,莫要被波及。” 这可把大学生感动坏了。 【梁主事,你真是个好人!】 像这样的事也没办法跑,缩最里面才是最安全的。 许烟杪听到那些致仕官员还在闹腾。一个两个在开始的怔忪之后,慢慢恢复了“理智”。 有目光狐疑的:“丞相何出此言?什么叫‘会有人知道的’?我们何时做过什么错事大事?只怕是丞相在诬陷我等吧!” 有这时候还在谄媚拍马的:“丞相明 鉴远虑,智慧过人,小人愚昧无知,虽不知己身犯了何错,却也愿意迷途知返。还望丞相不记小人过,开导引领,让我等早日悔过自新。小人定当牢记丞相教导,不敢再有一丝违逆心思。” 还有那急躁冲动的,倒打一耙:“窦青!莫以为我不知,你这个老奸巨猾的狡诈小人!定是想要陷害朝野忠良!你上告陛下!某也要告陛下,定让他知你狼子野心!” 热烘烘,乱糟糟,反正没有一个人主动出来承认自己的错误。 窦丞相忍不住摇摇头,叹气一声:“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那第五寰宇一怔,突生不祥预感:“你说什么?” 窦丞相袖子一甩,对着一处方位行了个大礼:“臣——” “窦青!恭迎圣驾!” * 随着他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干致仕官员脸色僵了僵,好几个呼吸后,才有人慢慢扭头,脖颈僵硬得仿佛是生锈的车轮子。 他们的视野中慢慢映出一道身影,对方挺拔地站着,被灯火笼在暗处,一张脸上看不清神情,只那身上实质性的杀气,刺得他们如针扎皮肤。 “陛——” 有人想努力保留最后一丝体面,然而极大的恐惧感瞬间冲刷全身,两腿一哆嗦,膝盖“砰——”地直撞地面。 老皇帝看也不看他们,面上平静如水,走到房室中间,上下看了一眼那把剥羊皮的刀:“这刀不错。” 刀身雪亮,一大摊羊血干涸黏附其上,只叫人触目惊心。 有人脑海中条件反射回想起刚才剥羊皮的画面—— 捆着三条腿,从前腿剥开到肩颈,从后腿剥开到臀尾,一张完美的羊皮……一张完美的人皮…… 别说致仕官员了,就算自知没有犯事的京官,也霍然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但是,有一道声音非常响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安静得那么厉害?】 【可恶,被梁主事按着脑袋,我什么也看不到啊!系统文字有描述也没有看现场来得刺激!】 【还有那些致仕官员,他们怎么也不说话了?不会是真的被抓住什么把柄了吧——那刚才怎么那么硬气?】 老皇帝瞥了角落里那个被迫埋着头,明明一动不动,没听心声也不知道他如此躁动不安的某只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胆子都没比猫大多少,还敢看现场?看个杀羊都能扭过头去,这点胆儿还想看杀人? 你自己心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人菜瘾还大! 啧。 窦丞相站起身,老皇帝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手里还拎着那把剥皮刀。 面色是平静的,然而眉目间盘桓着的戾气,径直映在那血迹斑斑的刀身上。 老皇帝的目光挨个打量着这群胆大包天的人,怒极反笑:“方才似乎有人说要上告朕,丞相狼子野心?朕如今就在这儿,谁要告?” 刚才吵闹 的致仕官员此刻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低着头,双腿都在打颤。 颤得最明显的是张前知府。一个被黑暗笼罩的未来直接铺在他面前,差点化身尖叫鸡—— 他在陛下面前用黄金做马笼头,白银做马头饰?! 他在陛下面前炫耀自己的花园有多少珍贵的绿植?! 陛下还说对他的花园感兴趣?! 他还对陛下不敬,表现得特别不耐烦?! 张前知府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脑浆子在哗哗地响了。 他这是有几个脑袋啊——敢这么对陛下说话! 偏偏,老皇帝就点了他:“张友是吧?” ——被皇帝连名带姓地叫,并不算辱人。 但是,算是吓人:“你来说说,你有什么冤情?”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放在张前知府身上了。 张前知府往前移动了好大一步,情真意切地说:“陛下,臣无冤情。” ——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怕是没有官身的人,面对皇帝也可以自称“臣”。 张前知府紧接着,不知道是在装傻,还是在申冤,又道:“然而臣也不知道丞相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陛下明鉴!臣确实不曾为非作歹,凶淫放恣啊!” 老皇帝又问了好几个人,都是差不多的说辞。 “既然如此。”他转动指骨上的翠玉扳指,缓缓开口:“那就一个个来吧。” 一个个来什么? 有人磕磕绊绊地问:“陛下的意思是……” 老皇帝:“朕平日太放纵你们了,竟然如此,今日索性连京官带致仕官员,一同留在丞相府里,锦衣卫一个一个查过去,什么时候查完,什么时候放人。” “可是公务……” “无妨,让人快马加鞭从京师送来。” “吃饭睡觉……” “粮食和水自有专人送来,被褥直接铺地上,此处也宽敞,睡得下二三百人。上茅房会有锦衣卫递痰盂进来,用完再递出去。还有什么疑问,一并问了吧。” 再无人敢出声。 便连许烟杪的心声,也许久不曾听闻了。 月亮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中,轻微的光线冷飕飕洒落下来,映得窗纸也好似泛着阴冷。 “丞相八十大寿,请了八桌人便从最末一桌开始。” 老皇帝伸手,窦丞相递上一份名单。 老皇帝低头,平静地念:“苏子光,天统十四年进士第三人,于天统二十九年因身体不适,奏乞致仕。官任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 苏子光心思重重地走出来行礼:“臣在此。” 老皇帝点点头:“坐吧。等锦衣卫。” 苏子光懵了一下。 等锦衣卫查……这得查至少好几个月吧?窦青那厮共请了京官及致仕官员三十二人,就算五百锦衣卫全部出动,也得查三个月。 陛下你玩真的啊?! 桌上两支蜡烛摇晃着黄色火苗,老皇帝冷冷地说:“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无非是想,全都查一遍,劳心劳力,没有数月进行不下来。但没关系,三个月,五个月,朕耗得起!朕今天就要让天下人知道,致仕官员回了家乡,绝不是让他们回去作威作福的!” 当然,如果许烟杪愿意说一下你们的事呢,你们就能提前放松下来——哦,也有可能提前人头落地。但如果他不愿意,你们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睡三五个月大通铺!! 白色的木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2 章 天统消消乐(二) 睡大通铺也比人头落地好。 而且某些确定自己没有犯事的官员更是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只要等小白泽把犯事的人都揪出来,他们也不一定要住满三五个……等等,小白泽呢,怎么一直没有声音?! 京官们敏感一点的,已经迅速扭头去看小白泽的情况了。 然后就看到对方特别自然地趴在桌子上,双手交叠,脑袋埋在胳膊内侧——动作那叫一个从容和踏实,绝对不觉得自己认怂会有损形象。 京官们:“?!” 怪不得没听到许烟杪的心声,合着他打算苟起来了? 等等—— 他苟起来了,那他们怎么办?不会真的要睡三五个月的大通铺吧?! 京官们惊恐看着并不大的堂室,想象到时候把桌子拼一拼,当床板的生活。想象上个厕所尿进痰盂里的响声会被所有同僚听见,谁蹲厕特别臭会被同僚用难以言喻目光看待的生活。想象…… 总之,这不是活受罪吗! 要不是不能暴露,他们都想求爷爷告奶奶,求许烟杪去查一下他们之间谁有大罪,赶紧判完赶紧出去了。 早就拖着鼻青脸肿的俞前侍郎回来的中军都督佥事看着堂屋苍白的墙壁,看着窗纸上摇曳的树枝,看着许烟杪装死的样子,心中是无限凄凉。 因为…… “陛下!”中军都督佥事悲愤地说:“我想屙屎!” ——是的,大老粗就是这么大老粗。 坐他旁边的前军都督佥事默默拉开距离。 而同样是大老粗的老皇帝接受良好,大方地说:“拿上痰盂,去屏风后面。” 臭味笼罩在大臣们鼻尖,他们眼含热泪:陛下,能不能宽容一下,倒也不必如此严苛——这让我们以后怎么吃饭睡觉? 老皇帝面无表情:忍着。 皇帝都能忍,你们不行? 细皮嫩肉儿的许郎从装死状态中脱离。 【刚才谁说自己要上大号来着?好臭……】 这时,轮到中军都督佥事装死了。 许烟杪突然想到一件事:【说起来,老皇帝应该没有给官员们准备坐便器吧?】 ——古代也有那种类似于座椅,但中间挖了个洞,痰盂放在洞口下方的坐便器。 ——虽然,一般人的痰盂用不上。因为痰盂可以直接坐。但是对于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而言,让他们直接坐上去,可能有点心理障碍。坐便器就是因此出现的。 许烟杪翻了翻,面色惊恐起来:【还真没有准备——那岂不是代表着每一个要拉屎,但是担心溅到屁股的人都得蹲马步?】 【身体挺直,上半身直成一块铁板,两条腿叉开,半蹲不蹲那种?没有练过的人,蹲个十几次呼吸就能双腿发酸发麻那种?】 【这是不是有点太为难人了?!】 【如果不小心弄到痰盂外面……谁清理? !】 【而且,哪怕没有洁癖,坐上去了……万一屁股太大,站起来吸在屁股上,需不需要请同僚进来拔一下痰盂?】 ?想看白色的木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吗?请记住[]的域名[( 【对了,如果蹲久了腿酸,是不是要……】 一边想,许烟杪还一边拿手上上下下摆动:【拉一会,站一会,拉一会,站一会……】 随着许烟杪的心声,一些没有想到这种事的人也开始惊恐起来。 ——这种事情!不要啊!!! 吸在屁股上让同僚帮忙拔痰盂,这辈子都没脸了! 而且,如果不小心尿出去、拉出去,没及时托住,痰盂从屁股上摔下来…… 太常少卿呆呆地问:“陛下,不知室内打扫……” 陛下微微一笑:“你说呢?” 太常少卿:“……” 其他人:“……” 好的,他们知道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干。 许郎“苏醒”后,心声重新开始活跃。 他忧心忡忡:【这算不算是天统大逃杀?感觉有点可怕……不会牵连到我吧?】 老皇帝微微一怔。 他还以为小混蛋是没心没肺到不食人间烟火,原来也会害怕? 他是不是动作太大,吓…… 【嘿嘿!肯定不会牵连到我,锦衣卫那么神通广大,肯定能发现我没有犯一点儿事,虽当官,但良民!】 【那还担心什么!躺平!芜湖!就当住三五个月宿舍了!】 老皇帝:“……” 京官们:“……” 他们真是白担心了。 【翻翻八卦消磨消磨时间!冲冲冲!】 老皇帝:“……” 京官们:“……” 要不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 许烟杪瞅准了被老皇帝第一个拎出来的苏子光,咔咔一顿翻。 【哦豁,这好像是个清官啊,平时吃的是窝头,喝的是菜汤——挺清廉的,这个应该能逃过大逃杀吧?】 【苏子光……这名儿也蛮风雅的,好听。】 【哇!随身携带二十几条白手巾呢,有需要时就拿出来借给别人,还混了个“及时雨”的外号。】 中军都督佥事上完厕所出来,顺带透过窗户把痰盂递给外面的锦衣卫。出来后,看了好几眼苏子光,震惊:“乖乖……” 难道竟能那么好兆头?选的第一个人就是好人? 顺便:“这个苏……苏郎君,能不能借个巾子擦擦手?” 苏子光:“……” 微妙地踌躇了一会儿,才掏出白手巾:“自然。” 中军都督佥事毫不客气地一拽,第一次拽没拽动。又一使力,才从对方手里拿过来。以防对方后悔,迅速用茶水打湿了白手巾,往自己手上一抹一擦,随即憨笑:“多谢。回头洗干净还你。” 苏子光显示出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微笑:“不必特意还了,出门在外大 家都有不便,它能帮到阁下便是一桩美事。 瞧瞧!多会说话! 中军都督佥事立刻喜笑颜开:哪里…… 【等会♂[(,苏子光你——】 【嘶——】 【对不起,我收回之前的话!你能干出把平民百姓的住所当泄洪区的事情,你真该死!猪狗不如!】 烛光倒映在青年瞳孔里,火焰愤然跳动,黑瞳之中,含着愤怒。 许烟杪难得生气了。 【苏子光!你怎么敢的!】 【你的老寒腿比人命更珍贵是吧?】 【本来应该在你所在那个位置泄洪——洋州那个地理位置,这样可以让损失控制到最小,也不会出现伤亡,年年这样,人家当地衙门和百姓闭着眼睛都能干得很好。知府好言好语请你离开,而且为了赔偿,还送了你更豪华的新府邸,你就觉得新府邸潮气大,不利于老寒腿,不肯去!】 【其他人都疏散了!就你没动!害得知府那边急急忙忙加固堤坝,根本来不及!导致洪水直接冲对岸的民户去了!】 【农田受灾两万五千亩,流离失所的人家足有五百七十三户!】 【王八蛋!你这个王八蛋!!!】 坐在许烟杪身边的梁瑞瞳孔猛地一睁,只狠自己手头此刻无刀,不能越俎代庖替皇帝去亲手了解苏子光此人。 畜牲! 说他是畜牲还是侮辱了畜牲! 他记得这个苏子光致仕之后所居之地乃汉中府洋州,洋州遭涝灾之事的确上报了中央朝廷,但没人告诉他们,此次受灾,除了天灾,还有人祸! 中军都督佥事都被这苏子光的胆大吓了一跳,迅速把手里湿透的白手巾强塞回对方手里:“多谢,我已经洗完手了,这东西还是还给你吧!” 苏子光瞪大眼睛,一脸尴尬——他简直不敢相信,有人居然能在陛下面前都这么不要脸,把脏手巾硬塞回原主人手里?! 还没等他尴尬完,就听到老皇帝喊他:“苏子光,你过来。” 苏子光连忙上前,手里还捏着淅淅沥沥往下滴水的白手巾,好似被高官霸凌模样,望之好不可怜。 老皇帝:“站那儿吧。” 苏子光只能站在那儿,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向他背后,让他站立都不安稳,想要扭动身体但又怕御前失仪。浑身上下局促地仿佛有蚂蚁在爬。 而老皇帝不紧不慢地吩咐人拿来小刀和几根树枝,竟然慢条斯理地削起树枝来。 【诶?老皇帝这是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许烟杪索性盯着这边看,好半天没看系统。直看到老皇帝做完手工,几根木签子摆在桌面上。 恰在此时,锦衣卫进门,捧着一个本子,递给皇帝。 看着像是查出来苏子光的事了。 苏子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嘭嘭直跳,不知自己命运如何。 老皇帝让人拿了朱砂,自己在木签子上写了几个字,随后,让人 取来一个签筒放进去。这签筒准备得很周到,防止抓它的人手滑,上面还蒙了一层厚牛皮呢。 再然后,老皇帝装模作样地翻了翻那本子,苏子光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只能看到随着视线移动,陛下的目光越来越冰冷。 ▇本作者白色的木提醒您最全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尽在[],域名[( 紧接着,陛下说:“你抽个签吧。” 苏子光咬住牙齿上前,晃了晃那签筒,晃出来一支签,低头一看:诛九族。 嘴唇立刻被用力一咬。 再匆匆翻了一下筒里其他签子,还有“夷三族”,“诛十族”……诸如此类。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儿戏之事!抽签决定一族存亡?! 苏子光不甘:“陛下!为何诛臣九族,臣——” 恰在此时,许烟杪又继续去看系统,把关于这次灾情的八卦都调出来:【啊!洋州因为常年遭水灾,粮仓储备不足,当时洋州的知府撇下脸去向当地豪强借粮,还低声下气承诺加倍奉还,但借来的粮食好少啊。】 【赵家说自己家穷,只肯借六百石粮食。六百石,那赵家出行的马车都比这价格高!】 【丁家更少,只借一百石,打发叫花子啊这是。】 【张家家主更过分,直接一分不出,卖惨,说自己家都揭不开锅了,家里上下几百口仆人丫鬟要发工钱,自己妻子儿女和自己的六房妾室也要养,根本拿不出一点粮食——他放屁,他和苏子光狼狈为奸,苏子光六千亩地没有事,他也保住了自己那四千亩地,天天那猪油灯从天黑点到天亮,哪里惨!哪里没粮食了!】 【不借粮的原因是等着流民变多了,方便跟他们签卖田卖地卖儿卖女卖自身的契约。】 【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老皇帝目光骤然锋锐,其中惊骇与杀意并存。 苏子光接触到这样的目光,说话声音一滞,不论后面是质问还是求饶,一时半会竟吐不出来。 直到老皇帝不知是嘲弄谁地嗤笑了一声,告诉苏子光:“既然如此,苏子光,不诛你九族了。” 在苏子光惊喜的目光中合上那空白本子,淡淡道:“诛十族吧。” 比九族多了朋友、门生的就是诛十族。 至于谁能称得上苏子光的朋友…… 锦衣卫指挥使那划过苏子光头皮的眼神颇具深意。 大概什么赵家、丁家、张家都算吧。 窦丞相搬来磨刀石,接过老皇帝手里的剥皮刀。 “嗞——” “嗞——” “嗞——” 刀刃来回摩擦磨刀石,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血腥的一幕彻底掀开。奴隶和卖膏药的重新拿起了刀。 再没有这一刻,让其他人深切意识到:陛下和丞相,是认真的。 ——昔日少年今已老……那又如何?! 第 153 章 天统消消乐(三) “跪好——” 锦衣卫指挥使一脚踹在苏子光腿窝里,将他踹跪下。 另一个锦衣卫三下五除二将人上衣一剥,露出白净净的胸膛,旁人看着,禁不住想到了猪——一头被刮净了毛,待宰的猪。 老皇帝轻车熟路地操起剥皮刀。 苏子光直接哭了:“陛下!要死,也让我当个明白鬼吧!” 刀尖在他胸膛上比划,那一身的油脂,随着汗水浸黄了刀尖。 老皇帝低头一看,轻飘飘地笑:“呦,尿啦?” 瞬间,无数道目光瞥向苏子光裆部。 苏子光没换一口气,只是(裤)(裆)那块湿润的范围更大了。 老皇帝冷笑一声:“洪水来的时候赖着不肯走,害得洪水冲垮百姓民居,当时做这事时,你怎么没尿床呢?” 【诶?老皇帝怎么知道他没有?】 【尿了啊!不仅尿了,晚上还吓得发烧了,战战兢兢好久才把害怕压下去。】 噫—— 大夏君臣对苏子光投去嫌弃的目光。 胆儿越小,做事越大是吧!吓到尿床了还要干损人利己的事,就不怕有一天被查出来吗? 而苏子光听到老皇帝说了洪水一事,浑身颤栗之余,竟还有一丝尘埃落定的轻松,仿佛骤然间将他全身力气抽空,苏子光瘫软下去,闭了闭眼:“陛下果然知道了。既然如此,臣无甚可说的了。” “你没话说,朕倒是有话问。” 老皇帝看着他:“苏子光,六千亩地的粮食,你吃得完,用得完吗?” 苏子光自嘲地笑了一下:“吃不完,大多囤在仓里,快成陈粮了再卖出去。卖出去换来钱,便挥霍无度——陛下可听说过‘浑羊殁忽’?那是一整只烤羊,再置鹅于羊中,待炙熟后,羊肉全部丢弃,只吃借了羊肉味道的鹅肉。” “吃不完的肉,卖也不好卖,白送我又心疼,只好用来喂狗,家里有好几只贪吃的狗被活活撑死了。死了就买新的狗,尸体拿去煲狗肉锅子。说来也怪,看家里的狗吃撑,倒是让我感到极大的满足。” 说到这里时,苏子光脸上隐隐露出些许病态表情来。 中军都督佥事爱犬如命,看这情形,将侍卫扒拉到一边,撸袖子抬胳膊就要赏苏子光一个大嘴巴子。 许烟杪震惊:【为什么要奖励他!他变态成那样,说不定很享受被拳头打呢!】 中军都督佥事抬起来的胳膊差点因为疾停而脱臼——好在以许烟杪的角度和距离,他没能看到那胳膊来了个急刹车。 【诶?怎么举了半天又不打了?】 中军都督佥事想骂人。 你猜我怎么不打了?这要是打过去,那王八蛋露出享受的模样,我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于是眼巴巴看着老皇帝:陛下,解个围呗! 老皇帝瞪他一眼:“一边去,就你的拳头,把人打死了,朕还怎么剥皮! ” 这话一出,席中又软倒了好几个。唯有中军都督佥事大笑着放下胳膊:陛下说的是,臣还等着看剥皮呢!” 说完,还不忘一口痰吐那苏子光脸上:“呸!畜牲!” 苏子光浑浑噩噩,躲也不躲,只塌肩驼背地跪在那儿。 * 老皇帝的刀尖在苏子光胸膛上旋转着,刺破了皮肉。 这一动,席中多是满头大汗者。 真、真的要当堂剥皮? 许烟杪:【说起来,那个知府也是个好官来着,为什么苏子光那事他不上告朝廷?】 【草!告了,但是被人篡改了?!】 那柄刀又停了下来。 【咦,是侍中贾曹?】 【这……总感觉就算锦衣卫找到了证据,老皇帝说不定也会把人保下来?】 【能让贾曹在他身边当侍中十四年,代表着老皇帝很信任他吧——嚯!这人是老皇帝的义子!】 曹儿? 老皇帝瞳孔倏地收缩,下意识回忆起人时,记忆里都是贾曹圆圆胖胖的身材和腼腆的笑容,还有,由于小时候没有受到什么好教育,哪怕后来长大了,当官了,都带着一股子家乡口音的话。 怎么会?! 他几乎是本能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哦,也没什么狗血隐情,只是因为苏子光之前依附在他手下,他就帮了一把。】 【正好他书法很好,特别会模仿别人笔迹,干脆重写了一份奏章,删掉告状,只是汇报灾情,洋州知府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朝廷的回应,误以为朝廷包庇这事,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窦丞相——在场离皇帝比较近的官员,都看到了皇帝在沉默之后,缓缓地闭上双眼。 他们没看到的,只有天统大帝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身体几乎要烧死人的灼热。他的心脏仿佛在发烫,极近猛烈地跳动,甚至有一种它活过来,迫不及待要冲裂身体的错觉。 一时想起年幼的义子拿着他给的铜板,趴在卖糖葫芦的白胡子老爷爷旁边,看人将六个山楂穿成一串。 一时想起以前流浪时亲眼目睹洪水过后,失去亲人的百姓面上仍带泪痕,麻木地抢着泥石上遗留下来的小鱼小虾,或是饱腹,或是拿去换粮食。 许烟杪担忧的声音传来:【如果没办法做到一视同仁的话……会不会威慑效果大打折扣啊?】 晚间的雾气还没有散去,远远近近的鸟啼声慢慢远离,刀刃刺破血肉后的血腥味异常明显。记忆里泥泞里蹦跳的小鱼小虾,姿态那么顽强,颜色那么亮艳。 天统大帝睁开眼睛,看着苏子光,平静到只问了一句话:“谁帮你瞒下了这件大事?” 苏子光愣住了,愣到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只愣愣地看着皇帝手边的那个本子。 陛下问这个……到底是锦衣卫已经查出来真相,在试探他是不是还在负隅顽抗,还是锦衣卫没能查出来,所以想从他这里诱骗出答 案? 又或者……陛下知道是他义子做的,看似光明正大地问,实际上是在暗示他把贾侍中摘出去? 正头脑风暴中,便听陛下的声音再次响起,冷漠得没有丝毫感情:“你猜朕知不知道?” 苏子光二话不说,“咚——”地用力一磕脑袋:“是贾曹!是陛下的义子,贾侍中!” 非京官一片哗然。 京官后知后觉,赶紧也跟着哗然。 只剩下寥寥二两人是沉默的。 一个许烟杪,一个窦丞相,还有一个,就是那兀地沉默的天统大帝。 * 房室里沉淀着食物的气味,鲜红羊血的味,与沉重呼吸混合后粘稠沉闷的气味。 天统大帝的声音似乎没有起什么波澜:“毛正。” 锦衣卫指挥使拱手:“臣在。” “差人去将侍中贾曹擒拿,摘去乌纱帽,去官印……” “唯。” “且……”天统大帝面容十分冷酷,似乎半点不顾这是颇有感情的义子:“斩、立、决!” 连锦衣卫指挥使的思绪都短暂地停顿了片刻。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唯!” 随后转身出了门。 出门前,听得一句:“尸首送来此地。”锦衣卫指挥使的心跳都快了不少。 贾曹的府邸远在京师,但锦衣卫快马加鞭,很快便也到了。 一队锦衣卫堂而皇之地冲进贾府。 先是哗啦啦一阵响,似乎撞了谁,又似乎打了谁,许多物件乒乒乓乓地摔打在地上。 高墙大院里紧接着又传来叫骂声,一阵又一阵,也不知里面闹成了什么样儿。但是“砰”地一声枪响之后,一切又归为沉寂。 来回这么一出,等贾曹的尸体和头颅摆在老皇帝面前时,竟已是翌日凌晨。 那尸首分离的头颅十分扎眼,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圆,仿佛此人到死都不愿相信,感情甚笃的义父会突然对他出手。 中军都督佥事深呼吸一口气,夹着屁股:“完了……” 前军都督佥事胆战心惊:“是啊……完了,陛下连义子都能杀,这……” 中军都督佥事:“不,我是说,我好像有些想泻肚。” 前军都督佥事:“……” 前军都督佥事恨铁不成钢:“忍住!不然陛下会想杀人!” 中军都督佥事简直虎目含泪,也只能看着陛下那几乎隐在暗处的背影,默默期盼着事情能快些结束。 就在这时,背影猛地一转,所有人都能看到皇帝眼睛都是红的,红得吓人。 几乎就在同时,“喀嚓”一声响,那柄剥皮刀重重插进桌面。 天统大帝拿起桌上名单,咧开嘴:“来——” “咱们,继续。” 在场不论是京官还是致仕官员登时颤颤巍巍起来。 陛下连义子都杀了,如果再查出什么来,还有什么不敢杀,不会杀的? 名单被捏出褶皱,皇帝的声音杀气腾腾:“下一个。” “第五昂。” * 许多日后,遥远的洋州,好几队士兵踏进那土霸王苏家,紧接着,轰动了洋州的抄家灭族事件开始爆发。 不止苏家,还有当地的大富绅赵家、丁家、张家,都有士兵冲进去,米饭直接从桌面打翻落地,靴子来来去去压平了饭粒,肥腻的红烧肉软瘫一片,赭色汤汁洒满地面,反抗者直接就地斩杀。 无数地痞、乞丐、居民、老爷、太太、小姐、公子,还有消息最灵通的各家店小二,在不远处围观这一场“抄十族”的抓拿,挤挤挨挨,操着一口汉中官话,讨论声沸反盈天。 没想到这几家土霸王还有倒了的一天——他们眼睛里闪着激动的火花,说话声音都十分的开心。! 第 154 章 天统消消乐(四) “第五昂,天统五年,会试中了一榜。于天统三十二年因年岁七十四,致仕。官任督察院佥都御史,兼翰林院学士。” 老皇帝刚冷飕飕念完,就听到许烟杪一声:【诶!居然是在我来之前的半个月就致仕了,也算是缘分?】 老皇帝:“……” 那确实是够有缘分的。 第五昂把身子挺起,精神矍铄地走出来时,感受到一应前同僚同情的目光时,简直大大懵逼。 ——虽然被陛下点名确实有危险,但也不至于真的出事,何必那么快同情? 当然,第五昂是永远不可能知道,这群京官同情他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件……但凡他晚致仕哪怕半个月,都会改变他致仕人生的事。 【老爷子老当益壮啊。致仕才三年,就果断对公田下手,比那些致仕七八年才敢小心翼翼伸手的胆儿大多了,真不愧是曾经的翰林院最高长官,多次替老皇帝撰写圣旨的人。】 连沆默默竖起大拇指。 小白泽说话越来越能噎人了,没看到陛下被那“老当益壮”和“多次替老皇帝撰写圣旨”两句创得闭了闭眼吗。 而主位,老皇帝用那有血丝的眼睛看了一眼第五昂:“致仕不过三年,干出霸占公田的事情,真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胆气。” 话一出口,老皇帝就眼皮一跳。 怎么感觉……这嘲讽的用词带着一股许烟杪味儿? 某人并没有发现这点,反而兴致冲冲:【锦衣卫果然是锦衣卫,也不知道那个本子上到底调查出了多少东西——亏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有那个姓苏的的罪状呢。】 锦衣卫指挥使满脸运筹帷幄的笑容,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个能够上天入地,同时拥有千里眼顺风耳,可以在皇帝需要时,随手拿出大量情报的……神奇人物。 ——其实他真的很想知道,许烟杪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对锦衣卫有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老皇帝:正在杀人呢,别逗我笑! 不过,锦衣卫手里确实捏着一些关于第五昂的消息。 “才致仕便占了整座山当家族墓地,原有的坟都要求人强行迁走,不迁走就刨了往山崖下一丢——第五学士这胆气实在惊人啊。” 其实只有这个事情,老皇帝也不会非要灭他九族——他只是想要大清洗,不是想要满足什么变态屠杀欲望。 但这件事连着公田的事情,就让老皇帝眼睛不禁更红了。 “第五昂!朕真的后悔了,当初发现你干出来强行迁坟的事时,不应当只是念着与你过往情谊,浅浅敲打一番。否则你之后也不敢肆意妄为,去侵占公田。” 他猛地抬高声音:“朕怜你年老,尊重你信赖你,认为你只是一时糊涂,会改,你却是把朕当傻子!” 这话一出,轰隆隆跪了一地。 第五昂的眼皮皱巴巴的,跪在地上时眼泪轻轻闪动,老人家望着煞是可怜。 然而,第五昂透过泪水一看陛下脸色,就知道陛下并没有一丝一毫动容。 ——毕竟伸手公田,确实已经触到了底线。 公田是什么?是朝廷用来限制私人占有大量土地,抑强扶弱,保证无地、少地的穷苦人家有地可耕的手段。 是政府的一种接济方式! 收税都被称为是“约定租”,只收三十税一! 当然,豪强地主伸手拿了公田之后,转租给农人,就不是这个税率了。基本都能达到“什税五”的高税。 第五昂转租出去的公田,就是征收的“什税五”。 也就是说,如果百姓种稻,一年的收成能换两千八到三千三文的铜板,从朝廷那里借来公田,收税只收约等于百文左右的粮食。但如果是从豪强地主那里借田耕种,却是要交高达一千四百文以上的租子。 许烟杪在心里把钱算了一下:【百姓手里一年只有一千四五百、五六百文,还要供一大家子开销……】 许郎瞳孔一张。 【一旦遇到什么天灾人祸,这怎么活得下去!】 活得下去,当然活得下去。 老皇帝差点笑起来。那笑容必然是又冷又带嘲讽的:把自己,把家人卖给他们当奴隶,当然就能勉强活下去了。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第五昂以前在官场时,干事都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劲儿。同僚都笑称他是“犟驴转世”。但此刻这头犟驴半点和皇帝犟上的驴劲都没了,特别用力地给自己左脸一个大嘴巴子。 这巴掌声大得……认识第五犟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哪怕是正跪着都没忍住抬起眼睛,看了又看。 这还是那个驴劲一上来,连皇帝都能梗着脖子顶撞的第五犟驴吗! 曾经连宫门都敢拿斧子把锁劈开,站在宫门口声如洪钟地大喊十几声“陛下滥施刑罚”,现在却跪在那里打完左脸打右脸,脸都搧肿了?! 许烟杪:【哇——】 【不愧是犟驴,打自己都格外用力!】 京官们:“……” 嘶—— 这么说,好像确实也对? “啪——” 右脸扇完,第五昂又回过手去用力一巴掌扇左脸上,指甲直接在脸上拉开一道浅浅的口子,血慢慢从里面渗出来。 “臣该死!臣鬼迷心窍,臣动了百姓的救命田,臣糊涂啊!陛下对臣恩宠甚重,臣却致使陛下蒙羞!臣罪该万死!” “啪——” 第五昂又是一巴掌扇向右脸。这回嘴角都裂开了,口水和血液淌在一起。 “臣有罪!臣辜负了皇后殿下昔日对臣的夸赞,对臣助理朝政的嘉许。臣怎能忘记殿下那一句‘国柱’,归家后竟沉溺于金钱粪土,吞食百姓血泪,忘却陛下和殿下的期许,也辜负了陛下和殿下的信任!臣当初砍完宫门大锁,不如就死在狱里了,省得现今做出有 辱陛下和殿下眼光之事!” “啪——” 这一巴掌更加凶狠,直接把自己扇得东倒西歪、晕头转向,晃了晃脑袋后第五昂重新爬起来跪好。 “陛下,臣心智不坚,一步错步步错,见当地吏不清、官不忠,民多冤死,又见诸多致仕同僚皆对公田伸手,竟在上书于同流合污之间摇摆不定,最后更是昏了头脑,痴迷于欲念,随波逐流——臣悔啊!便是此刻臣跪断双腿,打碎牙齿,挖出双眼,剜出心肝,也无法挽回其错!” “啪——” 第五昂直打得自己双颊肿胀,涕泗横流。随后猛地一叩头,哭天抢地:“臣死不足惜,但想到还有许多百姓深受其苦,臣便不知如何有脸面面对陛下知遇之恩!” “啪——” “啪啪啪啪——” 又是接连几个巴掌,下手特狠,好像打的不是自己的肉。 “臣已是一文不值,只求陛下开恩,给臣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让臣临死之前发挥余热,将那些混账连根拔起!” “啪啪啪啪啪啪——” 别说许烟杪了,哪怕是官场沉浮多年的大臣都目瞪口呆。 “这简直……” 【教科书一样的应对啊……】 完全值得人半夜躺床上细读回味,如果这是一个电视剧,那这接连几个巴掌的自救,绝对称得上是高潮部分。 梁瑞虽然很反感第五昂霸占公田的事,但这几巴掌……他压着声音对正同一桌的儿子梁幼文说:“好好记,好好学。” 先是打感情牌,说自己辜负了陛下,辜负了皇后殿下——尤其是皇后殿下这一段,完全的神来之笔。几乎就是在明着把皇后搬出来救命了。 陛下!你看皇后殿下对我多有重视,还夸我是“国柱”,我现在也后悔了,知道自己辜负了皇后的期待和信任。皇后殿下虽说不算我的靠山,但也确实记得我这个人。 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对皇后殿下也念恩,以后太子登基了,我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保皇党。 ——既达到表忠的目的,又增加开恩的可能。 然后,认错态度特别诚恳,一下一下的巴掌扇得特别用力,绝对不参杂一点水分。 对自己的错误深刻忏悔和自我批评的同时,不忘给自己开脱,用心智不坚,一步错步步错来表明自己面临诱惑时太过软弱无力,不是诚心想犯罪,只是当地环境太过恶劣,自己没有把持住。 情有可原呐!陛下! 紧接着立刻拖其他致仕官员下水,表明自己是随波逐流,别人都这么做,自己也就一时糊涂了。 最后干脆利落地表明自己紧跟着皇帝脚步,决定卖友求荣。 ——不愧是大逃杀,真是各显神通。 如果不是这一次气氛到这里了,说不定还真能让他逃过去。 但现在嘛…… 老皇帝老神在在地看着第五昂抽自己巴掌,几十个巴掌下去,牙都抽掉了,眼神都涣散了,看他那奔着把自己抽死的劲,这才慢悠悠开口:“既然你说临死前的余热——” “那你和朕说说,就这室中,有谁是碰过公田的?” 满室跪着的人里,不少人面色微微一变。 而第五昂又是“咚”一叩首,血液从磕破的额头蜿蜒而下。迫不及待地开口:“臣知道,是——”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从人群里滚出来。 真的是滚。 直接滚到老皇帝脚下,扯着嗓子一喊:“陛下!臣也知道谁碰过公田!” 新的官员和第五昂互相盯着,彼此的目光中都燃烧着猎猎火焰,简直恨不得把对方就地烧成灰。! 白色的木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5 章 天统消消乐(五) 而这时候,许烟杪已经弯道超车。 【我我我!我也知道啊!】 【坐着致仕官员那两桌,那个脸生得很白,会说天津话的!他碰了!】 站在门口的锦衣卫唰唰唰开始记录。 老皇帝:“五。” 第五昂和滚出来的那个人:“五?” 五什么? 【还有还有,那个脑袋长得像凿子的!】 老皇帝:“四。” 第五昂:“!!!” 滚出来的那个人差点蹦起来:“陛下!是不是太紧……” 【还有那个穿的五颜六色,比锦鸡还鲜艳的。】 老皇帝:“三。” 第五昂脱口而出:“臣的好友,前翰林院侍读,朱亨!” 朱亨之前生了场病,牙齿全掉了,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此刻仿佛出现了医学奇迹,腮帮子颤动,仿佛在咬牙。 第五昂!你好样的!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动脑筋是吧? ——顺带着跪到室中央。 老皇帝平静如水:“这人锦衣卫已上告。” ——就是那个“脑袋长得像凿子的”。 老皇帝:“换一个。” 老皇帝:“二。” 滚出来的那个人急急忙忙道:“陛下!应天府前通判文叔直!他也碰了公田!” 老皇帝:“这个也知道了。” 其他致仕官员:“?!” 锦衣卫这个天统三十二年新建的官职如此万能的吗! 文叔直气急败坏插入:“还说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更离谱!你治下居然出现了女子领头的起义军!” ——他是故意用起义军这个称呼来恶心对方,顺便向皇帝上一上眼药的。如果用寻常称呼,称其军为“女贼”“女匪”,用词以“暴动”“(暴)(乱)”为主,冲击力没有起义军那么强大。 其他人:() 这人是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乱说吗?! 这可是造反啊,你说人家是起义?! 滚出来的那个人看了文叔直一眼,粗声粗气地说:“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乱传消息的人,才有三人成虎这个故事。” 又转身对着老皇帝磕了一个响的:“陛下容禀,此事非吾之罪。某乃常熟县致仕知县徐景星,而(暴)(乱)之女乃本县豪户李氏,曾随梨花公主一起大破杭州。” ——这梨花公主自然不是什么前朝公主,实乃前朝末年十八路反王,其中一路反王的妹妹,同时也是那一起势力的重要将领之一,因擅使梨花枪,时人称为“梨花娘子”“梨花公主”。 “因本县县丞刘直贪婪成性,强行索要李氏之子意外搜寻来的宝马,其子不予,便罗织罪名,污蔑其乃江洋大盗同党,臣失察,以罪杀之。” “李氏心中有怨,建一酒家于乡野,凡有少年来吃酒,皆赊与之。见其家贫便赠米 赠钱,见其心有抱负便赠以金银宝剑,如此数年,受其恩惠者甚多。” “乡中恶少年多义气之徒,听得李氏家中冤屈,直接随她冲击县衙,斩下县丞头颅。此便是所谓起义的始末。” 文叔直瞟了一眼老皇帝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陛下要觉得这老鳖孙被冤枉了。 果断开嘲讽:“哦~臣失察~” 角落里,梁瑞低声给儿子分析:“学会了吗,不要管他说了什么,而是要让陛下立刻理解你想说什么。” 臣失察?失察什么?你一个县令,治下出了这么大一件事,你就用“失察”二字来开脱?! 应对虽只有四个字,但其中阴阳怪气成功传达给了所有人。 包括皇帝。 天统大帝露出大度的笑容:“失察是吗。” 常熟县致仕知县直接怂得比兔子还快:“陛下!臣有罪。” 文叔直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常熟县致仕知县:“但是臣没有霸占过一亩公田!臣虽然在官位上得过且过,不愿意耗费力气当什么青天,但臣至少知道什么能伸手,什么不能伸手!” 文叔直脸色一下子就铁青起来。 直接一个跪行过来,不敢看老皇帝的眼睛:“陛下!臣……臣确实动了公田,臣罪该万死——但是!!!” 文叔直拔高声音:“臣租出去的公田是和百姓四六分,臣四,他们六。而且,遇到困难,臣还允许他们赊账,不像在座某些人,冷血无情,租了他们田地的农人活不下去,积欠租子,那利息九出十三归,实在无耻!” “#@×あ……” 文叔直!我干你先人! 当场又跪行过来几个人:“陛下,臣……臣只是……” 【还有那个穿青缎狐皮袍的……】 【屋里大概就这些……诶?发生了什么?怎么又趴出来几个了?】 许烟杪从系统里分出神,看到中间空地上趴了一群人,像是一个个小小土丘,当场吓了一跳。 然后翻了翻系统。 【哦!狗咬狗!】 【我看看你们都说了什么——这位应天府前通判,别人冷血你就好到哪里去吗?你确实公田上面伸手捞的没有别人多,但四六分和五五分有什么差别吗?人家农民本来只需要出三十分之一的税,都是压榨血汗,分什么高低!】 老皇帝再次遗憾。 如此嘴替,怎么就不能用来当御史呢? 现在这些致仕官员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只能他自己上了。 老皇帝又遗憾了一番,才低头看了一眼跪趴着的文叔直:“和百姓四六分,你很得意?” 文叔直抬起头,讪笑:“也、也不是……” 老皇帝:“需要朕把你和其他人区分开吗?别人株连九族,你夷三族,正好轻一点,表彰你少剁百姓一条胳膊的心意?” 文叔直:“……” 泪水夺 眶而出。 老皇帝:“感动吧?” 文叔直心理防线直线被击破:“可是我就只在乎三族,另外那六族我都不熟啊!!!” 夷三族和诛九族有什么区别吗! 老皇帝:“……哦。” ——其实他还真没想到这方面。 常熟县致仕知县蹑手蹑脚的动了一下,狗狗祟祟飞快观察了一下情况,笑容得意。 还好他反应快! 如果陛下说的是真的。占公田四六分只夷三族,那他这样没有霸占公田,只是渎职的人,是不是只会自己被砍头,不至于全族送死? 【诶?那个常熟县致仕知县在笑什么?】 常熟县致仕知县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背后有些发凉。 仔细一看周围,发现包括皇帝在内,不少人都在盯着他看。 常熟县致仕知县:“……” 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该不会是在得意自己成功瞒过老皇帝自己的罪行吧?】 许烟杪念头一个想歪,在其他京官对常熟县致仕知县抱以“走好”的目光下,开始不自觉地对这位大机灵前知县捅刀。 【他在得意什么啊?公田是没拿,但其他事情也没少做啊。锦衣卫又不是查不出来。】 锦衣卫指挥使目光微妙地漂移。 查是有可能查出来,但速度没阁下那么快就是了。 【别人挡了一下你远房侄子的路,你远房侄子就把人家打了一顿。】 【别人还手,你远房侄子直接把人打死喂狗,还能在外面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啧,真是好一个特权知县。一手遮天。】 【回头科举了,是不是写一篇文章叫“我的知县叔叔”,就能直接榜上有名?】 “噗——” 不少京官一声喷笑就要冲出嗓子了,又拼尽全力压下来,噎得嗓子火辣刺痛。 “我的知县叔叔”……小白泽说话真是有够损的。这是直接往陛下肺管子上戳啊。 老皇帝无声地斜睨他们一眼。 呵!天真。 现在是幸灾乐祸了,以许烟杪的性格,小心他翻着翻着就走神,给你们翻出来一个“我的侍郎叔叔”,“我的郎中父亲”。到时候有你们哭的。 【不过说到“我的知县叔叔”,我记得之前我翻八卦时,有看到什么“我的知府爷爷”?】 其他京官:哈哈哈哈哈哈!居然真的能够扯出其他人!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哈哈哈哈哈哈! 反正不会是我们,我们之中没有地方官! 【不过现在不算知府爷爷了,应该是“使君爷爷”。早成京官好多年了。】 一众京官:“……” 尤其是在朝廷里任职某某使,并且有孙子的大臣们脸上表情一滞,瞪眼瞪得连皱纹都没了。 哪个使君?! 哪个使的使君!你说清楚啊! 这不是致仕官员的大逃杀吗,怎么还有我们京官的事儿啊!!!! 第 156 章 天统消消乐(六) 老皇帝瞅了一眼这群“倒霉蛋”,大发慈悲:起来吧。??[” 跪了很久的京官和致仕官员连忙站起谢恩,僵硬的身体坐回椅子上,膝盖处尖锐地传递着冰冻感觉,有人偷偷弯曲、伸展自己的腿脚,避免关节出现问题。 不过职位是某某使的人,就没有这个心思了。 谁还管腿跪得麻不麻,膝盖疼不疼啊!想想自己家里有没有糟心孙子,是不是许烟杪心声里的倒霉蛋吧! 采访使们:糟!不会我家的吧? ‘我家那个草包孙子,不会是跑去欺男霸女了吧!’ ‘我家孙子倒是精英,但该不会聪明劲儿没用对地方吧?’ ‘我家那不省心的确实打过人,对方的头都被砸破了,手指也断了两根,但我没有包庇啊!我赔了人家足足十两银子的医药费,还把那不省心的孙子关牢里关了三天。应该说的不是我吧?!’ 随后,又有通政使从后脑勺僵硬到尾脊骨,直接把自己僵硬成一座冰雕。 ‘不会是我吧?千万不要是我啊!我好不容易爬到正三品这个位置的!’ 还有那些曾经有过被临时差遣为兵备副使的官员心口起伏一下子就变大了。 一个个心里求神拜佛:跟我们没关系吧?副使不过是一个破‘副’使,何德何能被称为使君! ——虽然平时下属称呼他们,也不敢真的称呼‘副’使就是了。 许烟杪在心里狠狠“嘶”了一声。 能听到他心声的官员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一个重孙媳勾引公公,被大家主强行许配给傻子老鳏夫。】 【就像永远是狐媚子丫鬟不检点,妖妖娆娆勾引纯洁无辜的少爷那样,这次也是重孙媳欺公公“年老无力”,强上对方的是吧。】 【通政使真是好大的官威,压得重孙媳和亲家不敢反抗,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通政使只有一位。所以…… 一众京官迅速地看了一眼在座某位通政使,又迅速收回视线,仿佛自己的做法十分之得体,一百分之给通政使面子。 当然,如果不让通政使听到有人嘀咕“还年老无力?白使君的孙子,那位重孙媳的公公,也才三十岁吧。贪图自己儿媳美色,真不要脸”,那可能还会使他欣慰一些。 通政使本人臊得面红耳赤,简直无地自容。 本来孙子强占重孙媳就不占理,会让人嘲笑家风不正了,他作为大家主还包庇孙子,还为此作贱重孙媳,强行将人嫁给傻子鳏夫。 如果能瞒住也就算了,偏偏还被小白泽捅出来…… 梁瑞定睛一看,就见那白通政使满脸懊恼。不禁唇角一弯,嘲意盈盈。 怎么,还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做得隐蔽一点,为什么在发现小白泽存在的时候,没有及时处理干净首尾? 有时间想着这事被捅出来丢人呐?还不如想想“公公强迫儿媳,成事者处死,儿媳归宗 ”这条《夏律》吧。 * 《夏律》太厚,白通政使平时又不是有事没事看两眼,哪里还想得起来有这么一条律法,更不知道自己要惨失亲孙,只顾着庆幸这事虽然龌龊,但至少比那些痛失九族的前同僚幸运多了。 然后这个时候,就听见许烟杪的心声,那叫一个高兴:【不过老天有眼,白使君你没想到吧,这次科举上来的学子,有个人是范焘的学生,来为他老师报仇吧。】 听到范焘这个名字,白通政使明显慌了。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还会再听到这个昔日政敌的姓名! 这人不是…… 【嘶——】 【官场好恐怖!我要不还是想个办法急流勇退吧……】 许郎圆瞪双目,这个心声一出,好多人差点没稳住。 ——别看他们之前特别害怕被阎王点名,但是,风险大,机遇也大啊! 没看到比如那位刚通过科举的小官高贺,就因为被许郎表明其能为皇帝省钱,直接一步登天,被皇帝记在心上了吗! 许烟杪跑了,他们去哪里搏机遇! 到底是什么! 许烟杪到底看到了什么,才又想到跑路?! 京官们那鼻子一呼一吸的,用力得两侧出现浅坑,愤怒和着急都好像要从那坑里喷出来了。 还有一些人双眼红红地盯着白通政使,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表演一个蛮牛冲撞。 ——别管白通政使是不是正三品大员了,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断人青云路,比杀父母还更让人痛恨。 【白使君这人真的好睚眦必报啊……范焘是他政敌,都被他斗倒了,流放到琼崖海岛这种蛮荒之地,还不够,还要派人去暗示对方自杀。对方不愿意自杀,他还派人动手,伪装成对方自杀。】 【得亏范焘还有个学生,当官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暗地里收集白使君的罪证,估计过段时间就能告发他谋害流放官员的人命了。】 御史们:“!!!” 喜从天降啊! 又可以给自己增加业绩了! 暗地里杀害流放官员这事,他们御史不出面弹劾,还有谁出面! 你看,跟紧小白泽,机遇不就来了吗!攒厚业绩,就能升官啦! 白通政使只觉一阵寒风拂面,牙齿格格地颤响起来。 【诶?】许烟杪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有老鼠吗?】 ——是的,白通政使刚好和他一桌。 连沆怜悯地看了一眼白通政使那被噎住的表情,和停止的打颤声,从壶里给明显有些口渴的好基友倒了一杯水,得到好基友感谢的笑容。 连沆也笑了,小声道:“不要喝太多,不然一会儿想去茅厕就麻烦了。” 并且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真是善良,还帮白通政使转移一下许烟杪的心声,免得他在赔范焘一条命之前,先被噎个半死。 ——毕竟,人死为大() * 许烟杪小小抿了一口水,又去盯致仕官员那边了。 京官们:呜呜呜呜呜呜—— 喜极而泣.jpg 注意到这边情况的致仕官员们:…… 是我们要丢命㈨_[(,你们笑什么?假惺惺哭什么? 有些不礼貌了啊! “陛下!!!”突然有人嚎一嗓子:“臣敢私吞公田,自然是因为朝中有人为臣大开方便之门啊!” 京官们腿脚发软,差点又跪下去。 谁! 谁想害他们! 小白泽都放过他们了,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谋害朝廷命官! 认真一看,发现出声的是一位致仕官员——就是被小白泽吐槽说穿得比锦鸡还鲜艳的那个。 再一看,对方也正愤愤地看着他们,明显心理活动是:既然你们幸灾乐祸,别怪我玉石俱焚。 京官们一片无语,只想举个牌子,上面大写一个“冤”。 老皇帝满脸高兴:“那你说说,有谁?” 锦鸡兄张口就是:“苏镇,他曾是陕西都督佥事,如今官任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错了错了!就在一年前,因为跟着永昌侯征倭有功,升成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了!从一品呢!】 老皇帝瞥那锦鸡兄一眼:“错啦。” 锦鸡兄愣住:“什么?” 老皇帝耐心纠正他:“现在苏卿已经是都督同知了,升职有一年了。” 锦鸡兄不慌不忙地说:“陛下恕罪,臣之前为了避免有人发现苏同知任陕西都督佥事时,对臣在陕西拿取公田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刻意许久不曾关注苏同知的消息,才闹此笑话。但的的确确是苏同知包庇了臣……” 【诶?没有这回事啊。】许烟杪一琢磨,恍然大悟:【我懂了,这就是拖人下水,随便攀咬吧?】 老皇帝满脸平静,甚至对锦鸡兄的反应有些欣赏。 ——当然,欣赏不妨碍他下刀子。 虽然这人不知道朝堂上谁干净谁不干净,但此刻栽赃嫁祸,把水搞混,说不定可以借助涉及的人多,反过来让他这个皇帝有所顾忌。 倒是有几分急智。 可惜他不知道许烟杪的存在。 苏同知感激地看了一眼许烟杪。 虽然他没做这事,但是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冤案,万一陛下杀上头了,或者满心满眼只想着用此事威慑其他人,未必会仔细去查他有没有干这事。 还好还好,还好有小白泽! 【攀咬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应该没效果吧?感觉老皇帝是铁了心要整顿官场,应该会把每件事都查清楚?】 【攀咬这个事,还不如去攻击苏同知作风奢靡到死人都不放过,自己家族墓地,四代人九座墓,什么时候缺钱了就刨一座。好多金子呢!】 “……” 苏同知哀怨地看了许烟杪一眼。 许郎,你就不能让人多高兴一会儿吗? 同僚们惊讶地看着苏同知。 难道是放了很多黄金陪葬?他家先辈这么有钱的吗? 【哇!】 【因为他爷爷那一代有些富贵,爷爷本人又很喜欢黄金,就把家里的坟翻修一遍,还把尸体挖出来,哪里缺了烂了就给哪里用黄金装器官,上到给自己爹装了两只黄金眼,一条黄金胳膊,下到给自己夭折的六岁的女儿,死之前掉的门牙的那块缺口,搞了一颗黄金牙。】 【所以别人缺钱了是跪求祖宗保佑,他缺钱了是随机熔个祖宗?】 【这,怎么说呢,求人不如求己……?】 同僚们:() 还有这种操作?!! 白色的木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7 章 天统消消乐(七) 【说起来,挖坟掘墓这个罪名可是和故意杀人在律法上等同,哪怕大赦天下的时候都不会赦免恶意毁坏别人坟墓的人。】 【那,如果挖的是自己家祖坟的呢?】 许郎困惑。 然而在场不少熟悉律法的人已经下意识默念了:诸为人子孙,或因贫困,或信巫觋说诱,发掘祖宗坟墓,盗其财物,卖其茔地者,验轻重断罪。 也就是说,你就算是挖自己家的坟,那也是“大恶”之罪。 不过好消息是,挖自己祖坟是享受大赦天下的减刑待遇的,能从杀头减成刺字后迁到远方屯种。 坐在苏同知身边的官员诚恳地安慰他:“你要不要好好吃点?陛下应该也不介意你现在旁若无人的开饭了。” ——毕竟可能是最后一餐好饭了。大牢里的饭菜可不好吃。 然后就看见苏同知好似一副困惑模样:“什么好好吃点?” 官员看了他两眼,摸了摸下巴,语气笃定:“你早就想好暴露后怎么脱身了。”又好奇:“你能怎么做?” 这事高低也能被抨击个不孝——在官场上,不孝这个戳一盖上,想翻身就难了。 我大夏自有国情,以孝治天下! “怎么我祖宗就没有如此远见呢?”老皇帝在主位小声嘀咕。 他绝对不会恶意对待祖宗的尸体,先拿了金子,等以后富了再给他们打一个装回去嘛! 苏同知对着好心的官员笑了笑,低声请旁边站立的锦衣卫带来纸笔,东西到位了就埋首在桌上写字。 好心官员心里嘀咕起来:嗯?难道是打算自首?这倒确实也算一个处理方式了,只是不太精妙。 然后探头一看:“……” 表情逐渐从呆愣到瞪大眼睛到微微张开嘴。 只见纸张上写了一个故事,主人公当然是苏同知本人。 详细描写了当年战乱,苏同知为了供养年迈老母,决定埋儿奉母,祖宗深感其孝道,夜半托梦,叮嘱这大孝子去开自己坟墓。苏同知开坟开棺,发现祖宗的尸骨变成了金身,苏同知作为大孝子,当然不会动祖宗的尸骨。又立刻埋了回去。于是,当晚祖宗又来了,在梦里表达了自己对苏同知的欣慰,同时又训斥苏同知,不拿祖宗金身,是想饿死母亲,活埋儿子吗?苏大孝子不得已,含泪融了祖宗尸体——这么一个孝感动天,可歌可泣的故事。 好心官员:“……” 离谱吗? 离谱。 假吗? 一眼假。 但是大夏这样的孝行故事比比皆是。比它更夸张的都有——比如某某孝顺父母但缺钱,神仙踏云而来,奖励给孝子黄金,让他能够好好侍奉父母。 还比如某某父亲溺水身亡,某某在江边号哭三天,痛不欲生,投水而死。然后水里龙王感动其孝行,送对方还魂。 什么闻雷泣墓、什么哭竹生笋、什么卧冰求鲤、什么扼虎救父……反 正只要你敢编,并且能够成功扩散,你就能以孝悌闻名天下,朝廷也会对你进行嘉奖。 ——忠臣孝子,忠和孝通常是捆绑式出现,朝廷宣扬和鼓励孝行,其实就是在侧面鼓励人民对朝廷的忠心,好巩固自己的统治。 总之,只要陛下不是非要办了苏同知,埋儿奉母的故事出来后,陛下就能有个台阶,合理地不去追究其侮辱先人尸体这个事了。 好心官员目瞪口呆了一会儿,真心实意地表示:“阁下真是孝子贤孙。” 苏同知继续奋笔疾书,铆足劲儿将苏大孝子的故事写得绘声绘色,等着出去后就将其宣扬天下。 ——顺带着,把祖坟偷偷迁走,免得被别的盗墓贼摸进去。 * 而锦鸡兄并不知道自己没能攀咬苏同知成功。 他开始去咬第二个:“除此之外,臣囤积那么多粮食,总要有个销口,苏同知为臣的售粮车队发了路引,大开方便之门,当时陕西的各州知府皆有参与!” “有当初的青州知府宣瑄!” 【假的,他没干。】 锦衣卫记下来,在名字后头打了个圈圈。 “有平凉知府高居静。” 【假的,这个也没干。】 锦衣卫记下来,继续在名字后头打了个圈圈。 “还有凤翔知府宋炤。” 【这个!这个是真的!】 锦衣卫迅速记下来,高兴地在自己的业绩人头后面打了个红勾勾。 “还有监察御史吴真恕。” 【真的!这个也是真的!】 监察御史那是锦鸡兄没致仕那会儿了,现在已经官任京兆尹兼太子宾客的吴真恕,此刻像被雷劈了。 顶着同僚古怪的目光,疯狂转动脑子,试图给自己开脱。 ‘只是默许对方侵占公田而已,问题不大,好好运作一番,顶多就是渎职……’ 【啧,真是个人渣,和妻子吵架,直接把怀孕八个月的妻子踹流产了。这种人渣真该死。】 【还好还好,虽说七活八不活,但是运气好,人没事。】 同僚们的目光更古怪了。 吴真恕把手臂一抱,面色自然。 ——不就是打妻子吗?当官又不讲究私德,大不了被当三五个月的谈资。 就是可惜了,听大夫说,那似乎是个男胎。 【不过,老皇帝居然还放心让他当太子宾客?让他来教导太子礼仪,规诲太子过失?教导什么?教太子一脚把太子妃踹流产吗?】 吴真恕脸色一下子就阴郁起来。 他下意识看向老皇帝,果真见陛下皱眉望着他,似乎在打量和思索什么。 实际上,老皇帝只是在想:就太子那玩意儿,还会被影响礼仪?他有礼仪吗? 但吴真恕不知道,他只是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别啊! 老皇帝瞅了他一眼,也懒得再磨叽下去 了,顺势打断锦鸡兄:“吴真恕?你说的是真的?” 锦鸡兄眼睛一亮,直接说:“陛下!臣所言皆是真相!” 老皇帝用嗓子哼了一声,也没有拆穿他,只是借这个机会快刀斩乱麻:“传旨——剥去吴真恕京兆尹兼太子宾客之位!” 吴真恕:“陛下!!!”随着他条件反射地大叫,肚子上那三层岁月痕迹就抖了三抖。 然而这位曾经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此刻接触到老皇帝平静的目光后,怎么也不敢说出接下来的话,颤巍巍地跪下去,膝盖骨头咔咔响。 “且。” 老皇帝漆黑的瞳孔还倒映着丞相府大厅喜庆的红门,门上铁锁泛着冷光。 “由于其在职期间,包庇绅衿私吞公田,当处死!于门口执行!” 窦丞相:“?!” 等等—— 那是我家门—— 【诶?门口,是漏了午门两个字吗?】 许烟杪正茫然着,旁边梁瑞眼疾手快,捂住他耳朵。 许郎:“诶?” 那瘫软在地的吴真恕直接被锦衣卫拖出去,手起刀落,丞相府大铁门旁边两头石狮子朝天张着大嘴,人颈喷血径直飞溅进了狮子口。 但锦衣卫也不是专职的刽子手,下刀总有些差错。所以…… “啊——” 吴真恕的惨叫声叫得人心里一激灵,鸡皮疙瘩从脖颈一直蔓到耳根子底下。 梁幼文估摸着人是砍了两次才死的,眼睛幽怨地看向亲爹:爹!你真是亲爹,不管自己儿子,倒是管别人儿子去了! ——他都没反应过来这事,压根没来得及捂耳朵。 梁瑞不慌不忙地收手,瞥见儿子目光,把脸一板,不苟言笑:“三十多岁的人了,阅历白长,便是不知有惨叫,见我捂人耳朵,也不机灵着点。” 梁幼文眼神一个漂移,默默低下了头。 许烟杪正小声地对梁瑞道谢时,大门重新打开,锦衣卫撒一地灿灿月光进来,照见身后都是血脚印。 “陛下,罪人已伏诛。” 老皇帝点点头,转头看向锦鸡兄时,发现对方脸色都变了,变得有些惨白。 免不了恶趣味: 这人想到了什么呢?是觉得前面的几个人朕都没动静,只有这一个被推出去斩了,猜朕是不是早就查清楚谁才是真的包庇者,刚才是在坐看他跳梁? 还是觉得朕什么都不知道,但选择了包庇同样是京官的苏镇,所以会为了苏镇出头,把他杀了灭口? 便两指夹着剥皮刀刀身,“锃”地一弹。在刀鸣之中对着锦鸡兄似笑非笑:“还有吗?” 锦鸡兄喘了口气,好半天都没再说话。 然而京官们没有觉得可以喘口气了,可怜且熟练地偷偷拿眼角去瞟许烟杪,生怕对方突然冒出来一个:有呀有呀!我知道! * 无人注意的地方,第五昂镇定地跪在原地,但无声无息地让自己的存在感变低。 他现在不求翻盘,只求事态发展不会更严重。 然后就收到了同样是致仕官员的常熟县致仕知县徐景星的试探:“第五学士,你为官多年,想来手中也有不少人的把柄吧?” 第五昂面无表情:“你想干什么?” 徐景星正要说话,又被第五昂打断:“不管你想干什么,别拉上我。” 徐景星也没恼,理了理衣服,十分得体地说:“第五学士就甘心这么死去?你死了不要紧,九族陪葬也不要紧,但是你那儿子,可还没享受够吧?” 第五昂肉眼可见地脸色一变。 徐景星:“听闻令郎饭要吃扬州运来的野鸭香粳米,吃肉一定选肋条,吃牛一定炖牛尾,那猪脚,但凡有一点儿毛根都要大发雷霆。如此考究饮馔,想必不愿离开这美妙人世?” 这次,到嘴边的拒绝被第五昂咽了回去。他依旧沉默着不说话,徐景星便压着嗓子自顾自说:“陛下确实很有魄力,可倘若牵连者不止几万人,若是破十万呢?法不责众,他还能都杀了不成?”! 第 158 章 天统消消乐(八)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事态没有真发展到某一步时,都会觉得“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在大部分人眼里,皇帝杀个上万人就顶天了吧,再多下去,岂不是要血流成河? 于是第五昂和徐景星对视一眼,悍然出击。 徐景星先开口,开口之前还看了一眼第五昂,示意自己不是想要蹲在后面,然后送他去死。 “陛下,臣曾于陕西当过候补知县。” 老皇帝瞅着这人明明像是老鼠见了猫,手还在发抖,站到他面前时,还要做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干脆给他一个机会:“你说。” 徐景星面对着那锐利目光的打量,心一提,牙一咬,豁出去了:“朝廷为了供应河西走廊驻军的军粮,特允商人购米运至甘州,朝廷支给米价及运费——陛下,有人会借此骗取朝廷银两。” 老皇帝冷笑一声,竟不意外:“有谁?” 徐景星:“陕西各州县官员会做,臣也做!王府、驸马府也有人做!还有中央朝廷的官吏……” 老皇帝:“……” 【哇偶!】许烟杪惊叹:【怪不得要跳出来,偷……还是骗?反正就是拿了老皇帝的钱,这是怕自己被查到啊。】 第五昂冷不丁开口:“陛下可知童生试为何过者繁多?” 第五昂:“无他,唯使钱尔。” 第五昂:“童子不必背四书五经,只需要背几l篇程文,套够两三百字,便能录取。” 第五昂:“富贵人家只要给钱,案首也能内定。” 就这两个人,就这几l句话,直接把这场丞相钓鱼游戏,推到了就连窦丞相都预料不及的高度。 一个是戳中了老皇帝最在意的钱。 一个是直指科举的根。 礼部尚书额头渗出了一些汗水:“疯了……都疯了……” 这是生怕陪葬的人不够多? 今日无风无雨,月华满天。 老皇帝看着这两个人,从神态到语气都很冷静:“朕知道了。一个个说——徐景星,你先。” 第五昂行了一礼,退到旁边。 徐景星清了清嗓子:“朝廷为了这个运粮设定了一整条防骗线……” 老皇帝挥挥手:“这个我比你更清楚,你直接说怎么骗的。” 徐景星便道:“商人将粮食运过黄河,官吏在渡口进行检查,检查完毕后封装入袋,封头标明斤数米样,并发给商人勘合(凭证)。” 徐景星:“然后,官吏再将封头重新裁下,用羊皮筏子将米粮再偷运回黄河的另一岸,然后再过一次河,反复诓骗封头与勘合。想骗多少就过多少次河,最后拿着空袋子到甘州仓,以封头和勘合上报米价与运费。” 许烟杪进行总结:【也就是说,粮没给,还能从朝廷那里薅羊毛。】 【还有商人……估计除了真的商人,还有伪装成商人的人吧。】 【这可是军粮啊! 】 【之前谁偷偷对军粮下手,被砍了来着……哦!永昌侯的义子!】 ?本作者白色的木提醒您最全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尽在[],域名[( 原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木在座位上,绝对不乱跳的永昌侯有些绝望地看了许烟杪一眼,内心哀嚎: ‘能不能放过我啊!我已经知道错了!再也不收那么多义子了!打个商量,咱能不提这个事了吗!’ ‘就算要提,能不能不要一口一口永昌侯的义子,直接上他的大名啊!没必要回回提一嘴咱的!’ ‘你是不是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告诉你啊!什么大名什么字,我连他过家家时喜欢自称宇宙无敌大将军都告诉你!’ 永昌侯在一众同情的目光中,努力把自己那好像棕熊的身高往椅子里塞一塞。 老皇帝现在懒得去关注永昌侯了,他往桌后一坐,双手撑起下巴颏儿:“说说,都有谁?” 徐景星竹筒豆子那般全部倒出来——他确实对此门儿清,因为他就是位属甘州西安的候补知县! 老皇帝对此,只有一个字:“查!” 锦衣卫指挥使捧着册子,一个个把名字记下来,如果哪一个被许烟杪在心声提了有没有做过,便在那些名字下面打圈或打叉。 问完这个,老皇帝又看向第五昂:“童子试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五昂早已打好腹稿:“陛下可记得八股文?” 老皇帝淡淡“嗯”一声。 那是前朝中后期那会儿的事情。科举从开创到如今,已有千年,制度从粗糙到成熟,上升渠道确实完全打通了,但科举该出的题也都出得差不多了。 ——四书五经就那么点内容,可以说,千年里,每一个字都被反复考过了。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答题时夺得考官的青睐,考生们的引用直往标新立异方向狂奔。 从史书到六子,从佛经到道藏,再剑走偏锋一点,直接自己编一句名言说是某某说过的……当然,这仅限于平日里量广的人,更多的是从小到大只读四书五经,别的看都不看,因为“考试不会考”。 在前朝中后期,科举世家已经总结出来一套学习规划了: 八岁未入学之前读《性理字训》。八岁之后:先读《小学》,而后是《大学》,再然后是《论语》《孟子》《中庸》《孝经刊误》,紧接着是《易》《书》《诗》《仪礼》《礼记》《周礼》《春秋》并《三传》;十五岁后再读《四书注》《论语集注》《孟子集注》这些。 只要从小到大按照这些来学来背,基本不用怕考试了。 ——学渣除外。 但这样子考试,造成一个很严重的后果…… 第五昂:“前朝自文帝以来,盛行八股,考生不识‘三通’,不观‘四史’,便连梁祖、楚宗,都不知是哪一朝皇帝。” ——换成平行世界,就是大部分考生不认识汉祖、唐宗。 许烟杪:【哦!懂了。“这部分考试不考,我们跳过。”】 第五昂:“且,写 文章必用典、必成语、典必生僻,语必……能用生僻的字,便不用常用字。能用古体字,不用俗字。能用豭豝,绝不用公猪母猪。” 许烟杪:【嗯嗯!明白。“写英语作文尽量用高级词汇,用长难句。”】 说着,第五昂顺手写了一行字:蠖略蕤绥,漓虖幓纚。 老皇帝:“什么意思。” 第五昂:“夸耀天子车乘龙行之貌,车饰之美。” 许烟杪:【暗讽天子农民出身,不认识生僻字?】 老皇帝:“……” 高铁柱面无表情地做出评判:“狗屁不通。” 【是啊是啊!】这里也有个不学无术的在疯狂摇旗呐喊:【就不能夸得简单易懂一点,连老农都看得懂吗!卖弄什么卖弄呢!】 高铁柱在心里疯狂点头。 跟着高铁柱一起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一众高官同样在心里疯狂点头。 天知道他们当初打天下,面对襄阳贼的战书,对着上面的“鬯、爨、鱻、麤、鑿、篪、黼、巇、袠、囮、茝……”一个字一个字地翻意思,翻得有多狼狈。 就算是去问读书人,还有不少读书人念得结结巴巴,很多字都不认识。 【还好还好,这次科举当考官,我看卷子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什么生僻的字?不然可要丢脸了。】 丞相与六部尚书相视一笑。 老皇帝咳嗽一声,捻捻胡子,得意洋洋:“那为何本朝,又无这般情形了呢?” 第五昂一眼就看出来陛下是想要他歌功颂德……关键是,拨乱反正,扫清那股子流行佶屈聱牙文体歪风,还真的是这群泥腿子的功劳。 “自然是因为陛下、丞相,还有诸位尚书……” 第五昂:“禁止八股文,禁止文人于奏章中卖弄文采,科举时凡是文章用词生涩者,绝不录用。” 到底需要浅显到什么地步呢?天统五年,大夏第一次开科举时,丞相亲自监考,当时有考生开头写“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直接就被批判为用词怪异生涩,刷了下去。 老皇帝不仅不阻拦,还批语:“什么时候学会写‘天地初分,万物生长,圣人出世’,什么时候再来科举。” 这就是现在大夏官场的用词标准了,只要比这个深,就会被弹劾。 ——当然,这也更方便百姓看懂政策。 ——顺便,三年后那位考生又来了,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从原来的“刘琟”改成了“刘玉”,文风用词也特别浅白,这一次他考中了状元。 当第五昂拿天统五年科举事件举例后,老皇帝“哦?”了一声:“你倒是博闻强识,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 第五昂笑了笑,收下了这个赞美。 然而神兽已经在揭他老底了。 【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他就是那一场考上来的啊!】 【听说了刘玉的事情之后,连夜默写下来自己的文章,反复推敲,看哪一个字,哪一句话显得生僻古怪了,当时那几l天他觉都睡不好,毅然决然不参加殿试,直接领了官位去丽水县当知县去了。】 【还好当初开国没多久,官位空缺,能直接榜下放官。】 【……诶?】 许烟杪若有所思:【说起来,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官场上位置一空,就把科举考生丢过去做官。所以……如果官员杀多了,那也可以这么做吧?】 【如果一期考生不够,还可以开恩科?】 【所以……老皇帝根本不怕杀太多人?!】 老皇帝呵呵一笑。 不然呢? 而且还可以先不杀,保留一部分官员带着枷锁在位置上工作,直到下一批培养出来。 至于这些官员会不会搞事?你也不想你的夫人和孩子……嗯,那什么的吧? 【嘶——】 【还是苟一会儿吧!】 老皇帝:“???” 眼见着许烟杪又往桌面趴,做出熟悉的双臂交叠,脸埋胳膊底下的举动,忍无可忍—— “许烟杪!滚过来!” 你怕什么怕!你可是宠臣!拿出宠臣的嚣张劲儿来啊!! 第 159 章 天统消消乐(九) 许烟杪瞳孔地震。 【怎么叫我了?!】 【我没干什么啊!我是绝对遵纪守法的!】 【是有人栽赃陷害了?还是我做了什么我自己不知道!】 【不会要杀头吧?!】 许烟杪紧张地模拟着脑袋小剧场,在那里,一个火柴人的脑袋上写着大大的“许”字,被一群人按住,代表锦衣卫的小人大声宣读他的罪状,然后,从屁股后面“唰”一下,摸出一把大刀。 然后,西红柿砰地滋出汁! 【不行!我要自救!】 许郎目光逐渐坚定:【在官场这几年,我也不是白混的!】 老皇帝眨了眨眼睛。 他其实是想叫人来身边坐着,彰显荣宠来着。 不过,现在嘛…… 皇帝坏心眼地想:让他来看看,小白泽到底想干什么。 * 众人眼中的宠臣神态自若地走到老皇帝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说:“陛下都气到让臣滚出来了……”他笑了一下:“不会是看了《鸡出入簿》,嫌弃臣去福建赈灾时,吃太多鸡了吧?” 《鸡出入簿》,原本是只有敦煌有,用来记载敦煌每年招待来往官员,消费了多少鸡肉的簿子。后来老皇帝把这东西扩展到全国,好方便他知道出使各地的官员平时吃几只鸡。 听到许烟杪的话,老皇帝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你吃了几只?” 青年脸一红:“十一只。” “你七天吃了十一只鸡?!”老皇帝不觉声音高了起来。 许烟杪试图争辩:“不止我一个人吃。” 老皇帝十分心疼:“那也很多了!差不多一天两只鸡啊……就算是专门养给官员吃的,你们也不能吃那么多啊!” 许烟杪:“福建那边的鸡养得太好吃了,鸡瘦了肉就柴,肥了就没味道,听说武定的鸡养得又肥又有味道,他们专程派人去武定学的。养出来的鸡比其他地方的都好吃。” 老皇帝笑了一声,不客气地说:“你吃过几个地方的鸡啊,如此大言不惭。” 许烟杪温顺而恭谨地说:“陛下说的对。” 他的心声在逼逼:【反正比你吃的多!常熟的叫花鸡、德州的扒鸡、广东的盐焗鸡、湖南的东安鸡、四川的怪味鸡,哦,还有山东的炸八块,我都吃过!】 【你只吃过叫花鸡和盐焗鸡!】 老皇帝愤愤地想:那又怎么了!朕又不喜欢吃鸡! 而且! 许烟杪你又在心里堵朕!有本事你就把话当面说出来啊!能面刺寡人者,受上赏! 老皇帝:“许烟杪,你有没有想过,要把鸡养肥有多么难?你们一口气吃光的,有可能是人家养了很久,每十只鸡里才养出来的一只肥鸡!” 许烟杪放低声音:“骟了就行了。” 老皇帝:“什么?” 许烟杪:“骟了就使劲长肉 了。” 老皇帝:还能骟了?骟公鸡?” 许烟杪:“据福建的啬夫说,公鸡母鸡都能骟,不过母鸡更需要技巧,这种技巧以前只有武定的人会。” 老皇帝简直大喜:“让他们教给全国人!能让鸡长肉的手艺,怎么能藏着掖着呢!” 京官们习以为常。地方官和致仕官员们都震惊了,仿佛看到一头海豚跃出水面,身上还有闪闪发亮的水光,十分引人注目。 这……这就是宠臣的待遇吗! 在这种肃穆时刻,在刚杀完人的皇帝直接让他滚过去时,还能如此和皇帝嬉笑怒骂,谈笑风生! 门口石狮子上的血还没干呢! 京官们:“……” 其实吧,你们眼里胆子很大的宠臣,现在正:【搞定!真不愧是我,这也能把老皇帝哄好!】 【虽然好像和我设想的不太一样?】 【我还以为会是我说完鸡的事情,老皇帝问我怎么会想到鸡,我就说我只在这个事上面有点犯浑,然后就能引起老皇帝怀疑告密的人,觉得我是被栽赃陷害的,然后我就能成功脱险了!】 老皇帝哭笑不得:“你过来!” 就这,还没在官场白混呢! 也罢,反正也不需要他去勾心斗角,少点心眼子也正好。 许烟杪又靠近了一些。 老皇帝用指尖蘸了一点茶汤,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许烟杪微微睁大眼睛。 老皇帝笑道:“去吧。” 许烟杪便行一礼:“唯。” 行礼完毕,转身,在众人目光中出了这座房屋。 这一回,不论是京官,还是地方官与致仕官员都心跳得快了。 陛下当时还说谁都不能离开呢!连发起这一切的丞相都没办法离开这个屋子,许烟杪居然可以?! 这也太宠臣了吧! 酸了。 许烟杪离开后,老皇帝脸上笑容一收,看向第五昂:“继续。” 室内幽静无哗,和之前许烟杪在时,完全相反的氛围。 第五昂深吸一口气,继续:“陛下,本朝开国不过三十五年,如今天底下的县令,大多是年少时于前朝苦钻八股文者。” “纵然他们能为了当官,强行改变自己的文风,可他们已经习惯了八股文,更习惯前朝末年那个糜烂的氛围。” “那时候,童子试轻轻松松就能过。富者内定名次,穷者默背程文,都当秀才,都有光明前程。” “如今到了新朝,陛下认为,他们当了县令后,会苦抓童子试么?” “更别说,开国初科举人数不丰,大多数县令都是直接选取原先县里的老吏来担任。” 年少时就习惯的东西,真的有那么容易改吗? 反正童子试又不容易被抓到考官舞弊,童子试考生交卷后还得面试,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很多,那又为什么要那么费力保持公平公正呢? 而且 ,就算你想试着保持公平公正,但是你看着其他县令因为自己治下秀才多,政绩卓绝,很快就升官了,你手底下好几个五十年都考不过童生试的老童生,别人参你不修文治,你还能不能坚持公平公正?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还能不能! 第五昂幽幽说完,叹了一口气:“想要坚持清白,真的很难。” 天统大帝冷不丁来一句:“你是在说你自己?” 第五昂脸色剧变。 大帝冷眼瞧他,换了个话:“有多少县令牵扯其中?” 第五昂略微沉默后,说:“其他地方臣不清楚,可河南,几乎每一县都如此。” * 大半夜的,街上连行人都没有,很是冷清清的。 许烟杪急急忙忙地走过,也来不及害怕了。 何况还有锦衣卫陪同。 连夜快马加鞭回京师——锦衣卫快马,他继续坐竹车。皇帝亲赐令牌开城门后,直接敲开所有公主府,把驸马全抓出来。 得知是皇帝的命令,公主没一个抵抗的。驸马们也不敢吭气,乖乖进了囚车。 随后,许烟杪又雷厉风行敲开东宫,向负责监国的太子发出指令:“陛下说,让百官徒步前往丞相处。其中包括殿下。” ——还有不少官员都不够格获得丞相大寿的请柬。 太子凝肃起脸色,对着代表老皇帝的许烟杪行了一礼:“臣遵旨。” 丞相办寿宴的地方离京师有一百三十一里,百官徒步,至少要走一天一夜,但没人敢抱怨。 他们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感觉。 另一边。 第五昂不知有几分真心,劝皇帝:“陛下,那些官员全杀了,会天下大乱的。” “不如再忍忍,等太子登基后,全天下都换过一遍血了,自然能够慢慢改善童子试的情形。” 老皇帝直接说:“好了,想上厕所的上厕所,想吃饭的吃饭,等许烟杪回来。” 竟是理也不理第五昂。 中军都督佥事“嗷呜”一声,操起痰盂夹着屁股直冲屏风后面,随后,一股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噪音伴随着臭味飘出。 其他人:“……” 这让我们怎么吃饭? 连老皇帝也愣了一下,随后笑骂一句:“劣货!” 拉肚子早说啊!他还能不让人去上厕所不成! 而此刻,第五昂发现自己无人在意,早已憋红脸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 一天一夜后,累成死狗的百官来到了丞相府前。 门口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石狮子也换了两卧,看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于是,百官毫无防备地踏进丞相府。 然后,就被插进桌面的刀和大堂中央的血迹吓了一跳。 有官员结结巴巴:“陛陛陛陛下,这发生了什么?!” 老皇帝:“发发发发生了绅衿私吞公田的事,朕昨天刚在丞 相府门口砍了一个。” 不少人当场腿一软,被旁边的人迅速搀扶住,硬提起来。 ——现在可不能御前失仪! 有驸马硬着头皮:“陛下召我们是……” “哦,有人举报你们私吞朝廷银钱。” 驸马们和新来的官员们:不是!这谁敢啊?! 老皇帝:“不用担心,有名单,朕按照名单上面杀。” “!!!” 不是!谁能保证名单没有冤假错案啊!!! 许烟杪慢腾腾地从门外走进来时,懵了一下。 【嗯?怎么都在看我?!】 【一个个看着我,我还以为在看救世主呢。】 可不就是救世主吗!!! 新来的京官们焕发着满面红光,激动万分地看着许烟杪。 许郎!救命啊! 老皇帝拍拍身边椅子:“许烟杪,过来坐。” 够宠臣了吧! 许烟杪懂了。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让我成为最独特的那一个,分明是想要让我成为纯臣、孤臣!看来老皇帝之后可能有什么事情要交给我办!】 【推测的合情合理!】 老皇帝面无表情地把人往座位上一按,再塞个大马灯:“自己玩儿L去。” 少动你那个脑子。 许烟杪:“诶?” 老皇帝看向其他大臣。 “听着。” 他的语气平淡且放松:“朕要查下去。不管是王公贵族犯事,还是天下所有县令犯事,朕都要查下去。” “这事儿L,朕知道,如果交给你们,你们不敢担责!你们害怕担责!” “你们害怕杀的人太多了,朕以后会推你们出去以平众怒!” 那些官员头也不抬,没一个吭声。不知是默认,还是此刻不敢说话。 老皇帝也不管,他继续说:“没关系,朕担!” “朕告诉你们抓捕的目标!朕告诉你们具体的行动方法!你们只需要负责执行!朕来担责任!” 那双眼睛锐利如刀。 “要有谁骂这事血腥冷漠刽子手,那也是朕先挨骂!史书记载,后人谴责,那也是朕先被鞭尸!” “此事,朕就是主谋!” 六部官员一个个抬起了头,目光中满满的不敢相信。 这年头,还有老板主动担责的?! “现——” 天统大帝站了起来,雷厉风行:“浙江道监察御史、河南道监察御史、山东道监察御史、山西道监察御史、陕西道监察御史、湖广道监察御史、福建道监察御史、江西道监察御史、广东道监察御史、广西道监察御史、四川道监察御史、贵州道监察御史、云南道监察御史。” “臣在!” 一共一百四十三名监察御史纷纷启声相应。 “尔等前往全国州府,获取当地公田亩数,致仕官员土地亩数,各县无地、少地百姓人口。” “唯!”监察御史们齐齐领命。 “姜维忠、李献祺、王见禹……”老皇帝接着吩咐:“尔等前往甘州,探其驻军军粮、对比勘合与封头、查探哪家与官吏勾结!” 户部左侍郎、刑部左侍郎、左副都御史等人立刻应声:“唯!” “吏部自尚书往下,礼部自尚书往下,全体官员,查核往年童子试情形!” “唯!” 既然有人犯事,那就查! 搅个天翻地覆也要查! 天统大帝神情冷酷。 昔年他兵起微末,扫清寰宇,能让那崩坏世道终结。如今也能。 杀一族不够,就杀十族;杀万人太轻,就杀十万人。 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现如今,在大夏——至少在天统一朝,法不责众行不通了!! 第 160 章 大风刮来钱啦! 监察御史出动。 锦衣卫出动。 户部、刑部、吏部、礼部,出动。 许烟杪也在(他以为的)很小心地提供线索,避免冤假错案。 他们用最严谨的态度去审查那些土地和知县,用最锋利的姿态,去对待犯罪的人。 陛下说,他担责呢! 那些真实被搜出来罪名的绅衿、官员、驸马,还有他们的十六岁以上男性家属直接被脱掉上衣,缚住双臂,肉袒谢罪,行贯耳之刑,被驱赶着往京师走。走得双脚血迹斑斑。 旁边有官吏捧着他们的罪证大声宣读。 所有百姓都在看着他们,尤其是看着他们受刑,以箭穿耳后,一声声叫好。 而女性家眷,和十六岁以下的男丁则是上枷锁,走在那些罪人身边。周边时时有看热闹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一个个羞耻得面红耳赤,牙龈都快咬出血了。 诛九族看着血腥,实际上,除非皇帝特意交代九族之中一个不留,否则,其中女眷——包括母女、妻妾、姊妹,基本上是充去当官奴婢。 ——以前是分给功臣家为奴婢,后来季岁打击了良贱制度,就只是当官奴婢了。 ——官奴婢并非是妓,她们通常负责宫廷、官府服役,比如在苑囿里养狗马禽兽,还比如参加官府的手工业、挽河漕、筑城等劳作。 当然,出嫁女不在此例。有句话叫“罪不及出嫁女”。 刚下聘,还没过门的妻子,也不处于追坐行列。 至于男丁,十六岁及以上,全都杀了。凌迟处死。十六岁以下,会被施以宫刑,以罪奴之身进宫当太监。 之前已经过房,且不在九族内的子孙,不必连坐。 ——当然,以上总总,如果皇帝坚持要杀,那就没办法了,皇权最大。 就算是这样,由于犯罪者颇多,而且一般这种人,有钱就会多生孩子,九族因此庞大,那一段时间,人头滚落丢往乱葬岗,差点将整个乱葬岗淹没。 死的官员多了,皇帝直接开恩科,也就是又一次科举。不用等三年后。 天底下读书人:() 本来要开骂暴君了,这一下,九成以上的读书人纷纷改口:“杀得好啊!!!” “连夺百姓公田的人都包庇,连军粮都偷的官,就该杀!” “他们该死!!!” 不死怎么给别人腾位置呢。 至于没有工作经验,没关系,县丞(副县令)还等着上位呢。 只要没有作奸犯科,都可以升职成县令。就算不是你们县的县令被砍也没关系,其他县的县令有空缺,而那里的县丞也不能担此重任时,就可以把人调过去了。 各县县丞:“杀得好啊!!!” “陛下真是圣君!!!” 【圣君,是指捡别人撒的钱的圣君吗?】 许烟杪一边佩服老皇帝,一边忍不住吐槽,实在是 当初从丞相府走出去后发生的那一幕,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 那是窦丞相寿宴的第二天。老皇帝放那些没犯过事的人离开丞相府。 街上有人撒钱。 对,撒的是金钱,地上那一层散着阳光的金钱分外让人眼红,百姓纷纷去捡,一个个好似武林高手,身手好得不行。 而高楼上,撒钱的那个人看着百姓们争先哄抢,互相推搡,哈哈大笑。 不过许烟杪才不管对方是不是拿人取乐呢。 这可是金钱! 白捡的!!! 换成现代就是,有人在撒百元人民币。都在地上,能捡多少都算你的! 许烟杪拉起感情最好的基友就往里面冲,快乐地弯下身去捡钱,眼睛染着金钱的光,十分炯炯有神。 【真是个好人啊!这种好人好事真希望每天都有!】 许烟杪捡着捡着,不小心踩到了不知是谁的脚。连忙艰难转身:“不好意思……”眼睛猛然瞪大:“陛——” 被一把捂住嘴。 老皇帝松开后,大摇大摆地捡钱,顺便叮嘱许烟杪:“别惊扰了百姓。” 至于心声会不会喊破,老皇帝才不在意。 捡钱怎么了?这可是大风刮来的钱!不捡白不捡! 许烟杪还看到太子瘸着腿,身残志坚地和其他正常人抢钱。天上有麻雀飞过,好几只落在人群旁边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快活得很。 许烟杪:“……” 皇帝和太子都在捡钱,那他捡钱也不会有损官员尊严吧? 于是,更高兴地捡了。 那撒钱的好人大声说:“你们捡了钱后,要祝丞相窦青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知道吗!” 底下的皇帝听到了,眉毛都没动一下,继续积极地捡钱。 许烟杪感觉自己快捡不下了,退到一边,顺便翻翻系统:【哇偶!这也是个致仕官员,没有收到窦丞相的请柬。但他也想搏一搏,所以在这里撒钱,看看能不能吸引窦丞相的主意?】 【那怎么不昨天撒?】 【哦哦!等他打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急赶忙赶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上了。】 【怪不得,要是早到一天,看到有人在丞相府门口砍头,哪里敢搞这出。这不是生怕老皇帝不查他吗?】 【本来说不定都可以逃过一劫了,啧啧。】 【不过,也说不定老皇帝拿人手短?】 老皇帝兜里塞了一大堆金钱,连双手都拿满了,慢慢退出人群,平静地对锦衣卫说:“既然都送上门来了,查一下他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拿人手短?不存在的。 撒钱的冤大头还不知道有个狗皇帝捡他的钱不算,还要去查他。现在正美滋滋畅想着自己一掷千金,吸引丞相青睐,走上官场巅峰。 * 回忆结束。 此时,已是四月上旬 。许烟杪人在山东临沭县。 他带着任务过来:“听说这里有一位老农,很会种地? 被问到的农民想了一下:你是说土坷垃西施家吧? ——西施是七国争霸时出现的美人,而土坷垃是山东方言,就是土块的意思。 “土坷垃西施?” “他们家那个闺女哦,爱美!自从他们家种地挣了钱,给闺女买了丝绸衣服,败家娘们好几次都穿着丝绸衣服去地里翻土坷垃,他们家人还高兴呢!还经常夸他们闺女美!” 许烟杪看了一眼这老农眼里的艳羡,笑了笑,没有接这话,只是很有礼貌地问:“那这位西施家里在哪啊。老伯方便指个路么?” 老农很热情,不仅指路,还直接把许烟杪带到人家门口。 许烟杪看着那小院子和那房子,确实相信对方靠一手种田技术起家了。农村的房子都有闲心带厦架了,必然是有闲钱才弄的。 院子里有黑汉子在洗脸,也不用什么洗脸巾,直接用手捧了脸盆里的水,往脸上随意抹两把,再从腰带上取下粗布汗巾擦干。 老农冲那人喊:“老齐啊!有小郎君找你,可俊俏的小郎君了!” “啊?”黑汉子转头,看到许烟杪时,心头登时一紧。 像这种唇红齿白,衣衫柔软而昂贵的人,必然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官家子弟,怎么会来找他。 他努力露出笑容,让自己显得憨厚而和气:“你……你有什么事儿吗?” 许烟杪点了点头:“我听说你很会种地?你发现种菜浇灌时用井水比用雨水好,种庄稼灌溉时用雨水比用井水好?” 黑汉子愣了一下:“是的……我确实告诉过乡人应该这般浇水。” 许烟杪又问:“这村子,如何选种、用肥,何时除草、何时栽秧,其他人都是听你的?” 说到这个,黑汉子可就自豪起来了:“我有本事!别人一亩只能出一百斤麦,我种,就能多出二十斤!整整二十斤麦呢!” 许烟杪当机立断:“我有一笔大生意想跟你谈。是关于种田方面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再过来一趟。” 黑汉子眼睛一亮。 像这样的大人物,他说出来的大生意,一定特别赚钱。 当即一口答应下来,甚至约好时间,黄昏时再见。 待许烟杪走后,黑汉子和那老农寒暄几句,便回到家中:“婆娘!婆娘!快炖个骨头汤,晚上有大人物要来和我们谈生意!” 厨房里炖起了骨头汤,待黄昏到来时,乳白的骨头汤便汩汩往砂锅外面冒了。 而这时候,穿上自己最干净最漂亮衣服的黑汉子,黑汉子婆娘,还有十六岁的土坷垃西施,十岁的齐家长子,七岁的齐家幼子都站在了门口,焦急等着许烟杪的到来。 那么大一笔生意呢! 黑汉子婆娘又是惊喜,又是担忧:“你怎么不问得更清楚一点呢!万一那大人物回去想想,觉得这笔生意不能跟你做,又不来了怎么办!” 黑汉子一拍大腿,也很懊恼。 土坷垃西施突然听到动静,着急出口:“那边有声音!很响的声音!” 一家子急急忙忙地走出老远,便见一大队衙役往这边走过来,本县县令在衙役前面,但县令正点头哈腰地对着白天那位“大人物”,似乎是在说什么。 黑汉子一家子:“!!!” 果然是很大的人物啊!连县令都那么恭敬!! 第 161 章 一天不听八卦就不舒服。 黑汉子惊喜地迎上去:“明府怎么也来了,身边这位……” 县令眯缝着他那对三角眼儿,对黑汉子笑:“齐大石,你这可是祖坟冒青烟了!这位许郎可是京师来的,官居侍中!朝廷听说你种地厉害,要特意接你去种一种新农作物嘞!” “朝廷?” 黑汉子那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满脸懵逼重复:“接……我?” 县令哈哈大笑:“是啊!不只是你,你们一家都要去京师享福喽!本县令的话你们不相信吗!” 县令是个好县令,谁家有需要翻山越岭的时候,他会把自己家里那头老黄牛借给对方拉车,免得百姓去走几十里山路。偶尔他有时间,还会帮百姓搬搬重物。 但与此同时,政令却没有出彩的地方。只能说,是个平庸但好心的县令。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黑汉子才全然信任他,许烟杪也特意找对方来,避免黑汉子听说要被征召去京师,过于恐慌。 而黑汉子怔了几个呼吸,颤抖的手慢慢恢复原状,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来:“信的,我们当然相信明府。” 许烟杪侧头吩咐:“罗千户,劳烦你遣一队锦衣卫护送他们一家子上京了。” 锦衣卫千户罗瑾,同样也是这次的武举状元,此刻面对许烟杪的吩咐,激动的颤栗微微涌起,连身上的衣料都能窥见抖索。 他担着其他千户羡慕的目光,上前一步,笑着说道:“下官定然叮嘱底下兄弟好生照看齐家人,一路上好酒好菜招待着!必不怠慢!” 许郎认真道:“辛苦了。” 罗瑾只想说:不辛苦不辛苦,阁下如果能劳动一下那珍贵的脑子,在拥挤的记忆里,为他开辟黄豆点的空间就行了。 高贺不是翰林出身的,现在可是因为许郎的一句心声,被派去管理宫殿修筑,只要等宫殿修好,必能升官。 他也想乘一乘这东风! * 黑汉子一家人迅速收拾了细软,又请许烟杪和县令,外加锦衣卫及衙役等人各吃了几碗骨头汤,兴奋地上了骡车。 这可是去为皇帝老爷做事啊! 没想到他种田还能光宗耀祖嘞! 黑汉子兴奋地在车厢空间里打了个转,这摸摸那碰碰。 这车帘子居然是用亮纱做的!好透!好亮!好薄! 这坐垫,铺的是缎哦!好浪费,他们家里只有一两条缎裙,给闺女穿的!买下来的时候,那钱币递给布庄,心都在滴血!这里居然用来给他们坐! 骡车一开,他直接用力撞车厢上,急得家里人连忙问他情况。他退后两步,小心坐下,扶着额头憨厚地咧嘴笑:“没事没事!” 七岁的小儿子兴奋地跑过去,拽着他的袖子:“爷,他们说什么好酒好菜,会不会用镇江香醋啊,我听云哥儿说,他和他娘每年回那个叫镇江的地方看他爷爷奶奶,吃菜就吃这个,可香了,还往里面挤姜汁!” 云哥儿是县令七岁的儿子。是在任上生的,在县令迁官之前,暂时不必送走。因为是县令的儿子,生得又高大,还总是拿家里的鸡肉鸭肉鱼肉。偶尔还有小牛腿,分给县里的小孩子吃,是孩子王那样的存在。 黑汉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但是他拍拍小儿子脑袋:“没事,以后爷给你买!爷给皇爷好好种地!咱们吃饭都吃镇江香醋!” 小儿子欢呼一声。 十岁的大儿子兴奋地说:“爷!我以后也想要这种骡车!他们居然在车前支布篷子,连骡子也不给晒着!” 黑汉子一口包揽:“买!都买!” 大女儿——土坷垃西施把腰一叉:“我想以后不用耕田刨地!” 大儿子:“不刨地那我们做什么啊!” 土坷垃西施发挥自己最大的想象力,大声说:“爷当老爷,娘当夫人,我要当小姐!话本里的小姐,走路累了,有小丫鬟隔着被子给我按腿!” 黑汉子也笑着说:“好好!一定让你当小姐!” 骡车行驶,车轮轰轰前进,像是愉悦的鼓点在敲起。车帘子也在快乐地摇晃。 土坷垃西施扭头:“娘呢!娘你想要什么!” 黑汉子的婆娘也用畅想中回神,笑道:“以后那汤不用我熬就可以啦!” 她还有些遗憾,早知道会坐这么好的车,她咬咬牙也花钱请人来熬骨头汤。现在一身骨头汤味儿,坐在这车里,浑身都别扭极了。 土坷垃西施:“肯定不会!你以后可是夫人呢!爷呢!你想要什么!” 黑汉子扯了扯被汗浸湿的衣领,压下惶恐的心思,笑着说:“那当然是天天能吃肉了!” * 等他们到了京师,才发现,原来朝廷征召的人不止他们。 各地老农都汇集在一起,去讨论那个叫土豆的东西要怎么种。毕竟,虽然有土著,但是各地土质不同,水质不同,气候不同,不可能照搬。 ——他们基本也不会官话,旁边都站着一个舌人负责翻译。 一开始,大家还好好讨论: “那肯定是要挖坑,下种,再放粪肥嘛!吃的都是这么种儿!” “地得耙疏松喽!” “这东西不是说在土里会烂会生病嘛,裹硝灰试试!” “我看这东西有芽儿,应该把有芽儿那一头朝上,不然就憋坏了。” 很快,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我看,应该铺鸡粪土!” “铺什么鸡粪土!鸡粪会生刺草虫你们不知道?回头把这玩意儿咬得大洞小洞,还怎么种!应该铺马粪!” “马粪引蝼蛄!” 另一边—— “应该拌草木灰!” “应该拌硝灰!” “俺跟你说不通,不跟你种!俺自己种!” “俺也是!” 还有—— “芽朝上?芽朝下才对,这芽看着就是 土豆的根,根咋会倒着放!先生根后出苗!” “啥!我种了一辈子的地,都没听说过什么先生根后出苗,先出苗后生根才对!不先出苗,苗怎么长得齐整!” “你会不会种地!” “你才不会种地!按你这么种土豆,土豆肯定种死了!!!” …… 都是有种田经验的农民,再加上又是各地种田好手,各有各的固执,怎么都说不拢。 到最后,老皇帝大手一挥,让他们一人领一亩地回去种土豆,谁种出来的亩产最多,谁就被奖励京师的一套房子。是住还是卖,都可以。 简直肉眼可见的,这些农民盯着属于自己的土豆,仿佛一辆辆被一脚踩下油门,速度加到最大的车。 会种地,真的能光宗耀祖! * “嘿嘿嘿嘿,你说我儿子大名叫耀祖怎么样!” 连沆抱着自己还是周岁幼儿的长子,发出傻爸爸的笑声。 许烟杪想了想,认真地说:“以后就字光宗?” 连沆一乐:“不错啊,连我儿子的字都想好了。” 将周岁的小孩往许烟杪那边一递:“来!要不要抱抱他。” 许烟杪闭住嘴唇,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小孩,在连沆指导他怎么动作的情况下,感觉自己呼吸都不敢重了。 【好小!】 【好软!】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感觉好容易让它受伤!】 连沆差一点就直接笑出声了,连忙转移注意力:“也不用那么小心,我跟你说,这小家伙儿皮实,夜里蹬床蹬到床头那块硬木上也不哭,就是‘哇’地叫一声,再哼哼两句。也不需要奶娘哄。” 许烟杪:“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敢大动作啊!” 连沆又把自己儿子抱回来,许郎才停下他心声里的鬼哭狼嚎。 然后,刚平静的心声又被连沆一句话激起来了:“许郎,耀祖作为名字是我开玩笑的——你来给他起个大名,如何?” 许烟杪如遭重击:“你说什么?我?我来给你第一个孩子取名?!” 连沆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许郎你有福气,想让我这孩子沾一沾,不过如果你不愿意……” “也没有不愿意……”许烟杪连忙否认,而后又纠结:“但是我怕我起得不好听,起得太俗……” 连沆:“没事,再怎么也没有耀祖俗。” 许烟杪:“……” 好像确实哈。 “那……我起一个?” 连沆用力点头。 能让白泽给孩子起名,还有什么比这更祝福孩子的事情吗! 许烟杪:“我得好好想想,起名可不能马虎!” 一想,就想了三天。这三天里,许烟杪都不看八卦了!直让刚庆幸自己成功逃离大逃杀的京官们浑身不舒服,简直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 就……要不,许郎你再翻一翻谁的八卦?开个盲盒?! 第 162 章 朝廷大助力!是兄弟就帮我砍别的丞相候选人一刀! 许烟杪苦思冥想。 【要不……叫连遇春?这名听上去很漂亮,念起来也朗朗上口,寓意也好,连续遇到春天……】 百官: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就这个吧,挑好了我们就来看一下八卦? 连沆嘴角往上一跑。心里已经在想要怎么感谢许郎了。 【或者叫连胜也可以?和连沆一样都是单名,很有父子相!】 【而且连胜寓意很好,念起来还很有力道……好像也不错?】 百官:这个也好啊!祝福连沆的孩子屡战屡胜,听上去就很美好!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就这个吧!挑好了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来看一下八卦? 连沆对此毫无异议,眼中已经升起了期待。 ‘回头一定要给许郎准备大大的喜钱,准备九百九十九两,图个喜庆!’ 然后,许郎又开始犹豫了:【要不再想想吧……唔,连峰好像也不错,很有画面感,名字就像一副画。】 百官简直惊喜:这个也…… 【其实连楹也很好吧,连楹,连赢。】 百官:其实也…… 【如果不考虑孩子的寓意,考虑连沆的前途,说不定叫连忠也可以?】 百官:要不…… 【但是连忠真的不好听,连杰?听上去跟廉洁一样,老皇帝肯定很喜欢!】 【连诚也好听……不,还是连城好了,好看又好听!】 【又或者……】 百官麻了。 看样子,估计小白泽还得再纠结好几l天。 只有连沆目露感动之色。 许郎!你对我真好! ——往谢礼上面加码加码再加码。 * 老·直男癌·不怎么会尊重人·皇帝斜眼看着许烟杪。 一个破名字还纠结那么久,娘们唧唧的!再纠结下去,他还要不要偷听神器了! 直接手一挥:“连沆,听闻你喜得贵子?朕给你赐个名儿吧。” 老皇帝:看我快刀斩乱麻! 连沆:“……” 碍于皇权,连沆欲言又止,并且没忍住,眼眶又红了。 ——他泪失禁体质。 要是搁以前,连沆会很高兴,很欣喜若狂,但现在……皇帝给他取名,他难道还能用许郎起的名字吗? 连沆在心里小声:陛下这也太过分了!明知道他很想许郎起名的。 可惜许郎是个傻白甜:【哇偶!连沆一定很开心!】 【虽然我也有些遗憾不能给连沆儿子起名了……我想了三天呢!但是,这可是皇帝赐名,在封建社会应该是特别高的荣耀了吧!】 连沆幽怨地看了许烟杪一眼。 以前是这样子。但你可是白泽啊!!!(震声) 无奈迈步,正要上前谢恩。 许烟杪:【不过老皇帝怎么今天这么高兴?还起了 兴头要给连沆儿子赐名?难道碰上了什么好事?】 老皇帝维持着嘴角的笑容,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 他最近也没有什么能够当成谈资的事?这次许烟杪你可没办法让朕被人看热闹了吧。 ——甚至还有种扳回一城的得意。 【诶?居然没有?】 太子遗憾地收回视线。 百官也……悄悄遗憾一下。 老皇帝脸上笑容更盛,张嘴:“连……” 【等会儿?!】 【老皇帝你去南风馆干什么!】 “?!” 南风馆?! 百官猛然瞪大眼睛。 太子一时呆住,说不出话来。 万寿公主脸上笑容淡了些。 襄阳公主当场气咻咻地撸袖子,已经打算当堂给亲爹难堪了。 千言万语,归结成一句—— 【老皇帝你这样对得起温柔大气的皇后殿下吗!】 太子:就是就是!!! 万寿公主:正是如此!!! 襄阳公主:爹你太过分了! 百官之中,也有不少人面露谴责之色。御史已经打好腹稿,准备开喷了。 【嗯?!】 【高贺你怎么也在?你还和老皇帝在包间里见面了?总不可能是想玩点刺激的吧……不能吧?老皇帝不是恐同吗?】 高贺一闭眼,一缩脖子。 陛下!瞒不住了!臣……爱莫能助! 老皇帝僵在椅子上,仿佛一尊大大的雕像。 【怎么还屏退左右?】 许烟杪继续翻:【总觉得怪怪的。不会是在偷偷做什么事儿吧?】 【找到了找到了!!!】 【哈哈哈嗝!加钱兄,不愧是你啊!这也能让你想出办法,你不发达谁发达!】 【皇帝问你有没有办法能增加自己的私库收入,你居然想到让皇帝卖官马的马粪!】 【不过确实啊……皇家马厩里的马可多——芜湖!加钱兄都把钱算出来了!卖马粪每年可以赚二十万贯呢!老皇帝疯狂心动,笑死,还和皇后殿下说,自己以前真是空守宝山不知道!】 老皇帝一看户部尚书的眼神,手撑着龙椅,胳膊微微发力。 干什么干什么!袁禁苛,你那个眼神什么意思!想抢朕钱吗! 而户部尚书一脸沉重。 每年二十万贯啊……陛下手里留那么多私房钱不好,容易奢侈,他这个当户部尚书的真是不合格,居然没有早点察觉陛下的动向! 得想想怎么把这钱搞过来。国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许烟杪完全没注意皇帝和户部尚书之间的暗潮涌动,兴致勃勃继续翻——三天没看八卦,他也怪心痒痒的。 【笑死,怪不得要约南风馆见面,老皇帝你也会怕被户部尚书和御史发现啊!】 老皇帝梗着脖子。 谁怕了!区区御史,不就是会上书弹劾皇帝,说他卖马粪不顾皇家威仪吗! 他只是不喜欢听唠叨,又不打算当暴君!许烟杪你懂个屁! 还有户部尚书!他今天就证明一下,他怕什么户部尚书! 老皇帝:“连沆,你初次为人父,想来很期待为长子起名,朕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此次赐名,不过是赐一小名。” 连沆松了一口气,上前谢恩。 老皇帝:龟者,长寿也,小名便叫龟娘子吧。üü[” 小名通常以俚俗丑贱为原则,基本不会取什么高大上的含义。 像是什么“五娘子”啊,什么“官奴”啊、“小羊”啊、“狗儿”“、猪儿”、“僧哥”,都是历史上帝王将相的乳名。 连沆大谢,连连感恩。 许烟杪也高兴了:【好耶!这样我也能继续给连沆的儿子起名了!】 * 连沆的儿子,最后叫了连楹。 一开始,许烟杪把挑来挑去,挑出来的最犹豫不决的七个名字拿给连沆,连沆又犹豫是叫连胜还是连楹。 两人苦思冥想许久,许烟杪:“连楹吧!连胜太直白了,而且容易给小孩子压力。如果他不能真的连胜,反而会让他受到嘲笑。” 连沆:“那为什么不改成盛放的盛呢?” 许烟杪:“也对哦!” 然后两个人就连盛和连楹又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 “连楹吧,好看又好听!” “好,那就连楹!” 许烟杪:“快看!噔噔噔噔——” 连沆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许烟杪让人拿进来的酒坛子:“酒?你送酒给我做什么?” “是绍兴酒。”许烟杪扬起了头,特别骄傲:“大侄子一周岁了,我这个当叔叔的当然要给他送份礼物。陈年绍兴,越陈越好,这是我费了老鼻子劲才找到的,百年绍兴酒!还没开封,可以重新放回去窖藏!等大侄子长大了,就是一百二十年绍兴了!” “百年绍兴?!”连沆飞快地眨了几l下眼,感动哭了:“这太贵重——” 这可是能当底蕴的存在! 就拿天下第一酒庄来说,之所以能叫天下第一,就是因为庄里窖藏着两坛将近两百斤的老酒,年份足有一百一十年,于前朝武章二年所埋。 之前有大人物打开过一坛,据说这酒水都成了酒膏,倒进杯子里颤巍巍的,拿醇酒一勾兑,简直香飘十里。 这样的酒,关键时刻送人,能起奇效。甚至能封官拜爵。 ——在久远的梁朝,那时候西域来的葡萄酒还很珍惜,就有人用一斗葡萄酒贿赂当时被封为列侯的太监,直接拿了个刺史职位。 而百年老酒,同样珍贵。 许烟杪当即失笑出声:“贵重什么贵重,那是对别人。我又不喝酒,也不用用酒来讨好谁——而且这是我送给我大侄子的礼物,想退回来,你让他长大之后自 己跟我说。” 连沆震惊:“还能这样吗!” 许烟杪同样震惊:“不能吗!” 两人眼睛瞪眼睛,相互看了一会儿,许烟杪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搭,拉长话音:“走?请我看跑马?” 连沆破涕为笑:“走!” * 大夏禁赌,但跑马是少有的能够在公众场合带有赌博意味的娱乐。 跑马的道路两旁会有不少商贩,提前搭好席篷,放好桌椅,提供瓜果小吃,等客人入座。 许烟杪在连沆入座前,一把拉住他:“你看那是不是窦丞相?” ——虽然窦丞相已经不是丞相了,但许烟杪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他。 连沆定睛一瞧,那个八十岁却精神抖擞看着跑马场地,大声喝彩,叫好不绝的,不是窦丞相又是谁? 他旁边的…… “咦?大将军怎么也在?看着好像挺小心翼翼的样子?” 许烟杪回想了一下今日朝堂上,老皇帝在给连沆大儿子起过小名后,宣布的一件事—— “陛下不是说,窦丞相致仕了,丞相之位空悬,问朝臣们有没有举荐人选吗?” 许烟杪摸着下巴琢磨:“大将军该不会是想当丞相吧?以他的品级也确实可以争一下。” 毕竟,前丞相举荐人选,也是一种选新丞相的方式。 【我看一下是不是。】 许烟杪顺手开了系统。 【哦豁!】 许郎眼睛一亮。 【他对当丞相没兴趣,是想助力礼部尚书啊!毕竟礼部尚书高升了,礼部侍郎就有机会当礼部尚书了!】 【啧啧啧啧啧!】 许郎老气横秋。 【这就是爱情啊!】 “啪——” 一只手搭许烟杪肩膀上。 许烟杪吓了一跳,回头:“咦?周尚书,你这是……” 这人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吏部尚书清了清喉咙,眼神充满了期待:“许郎啊,你觉得,本官为人如何?” 快来说说!本官做过什么好事,什么政绩!本官能不能当丞相,说不定就靠你了! 最好能拉踩一下其他候选人!! 第 163 章 进宫看热闹! 许烟杪一直是一把双刃剑。 吏部尚书也清楚这一点。 他要的就是这把双刃剑。他就是要隔空向陛下表明:臣问心无愧,自认大节无亏,无事不可对陛下言! “许郎,本官欲谋丞相之位,你若觉得本官为人能担起此任,还请助本官一臂之力。” 吏部尚书神色淡然,无比平静。 旁边连沆面露敬仰之色。 不愧是岳父!这就是许烟杪常说的——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吧! ——是的,吏部尚书是他岳父。他还和现任礼部主事是连襟。 * 吏部尚书深知,想请许烟杪帮忙,就不能暗示,必须说得直白直白再直白,你如果说自己德行有亏,没有信心当丞相,许烟杪绝不会觉得你是在自谦,他估计下一刻就会在心里想:吏部尚书好实诚的一个人啊!德行有亏?是因为某某年的某某事,所以心里一直过不去那道坎吗? 反正,现在许烟杪成功的,完美的接收到了吏部尚书传达的信息—— 【芜湖,我就知道,丞相的位置空出来后,肯定成了一个香饽饽,多的是人想要争!】 【但是吏部尚书拉票,想让我支持他……可恶啊,我就知道,身在官场,免不了站队。】 【但我真的不想站队啊,感觉卷入党争会死得很惨。】 许烟杪打起十二万精神来,进入备战—— 只见许郎长身而立,腰脊挺直如翠竹,面带笑容,微微一拱手:“某深知尚书英明睿智,为人谦和,调官公允,朝野内外有口皆碑,恰逢窦公致仕,陛下深恶贪官,大开杀戒,急需丞相辅政,倘若尚书高升,必然能够治国有方,有益朝政。但在陛下眼中,丞相乃重任,选人需慎重,不能仓促,是以才犹豫月余不得定。某人微言轻,实不敢妄言可以助尚书一臂之力。望尚书恕罪。” 一口气说完,许烟杪在心里长吁一口气。 【背了好几天,终于用上了!】 吏部尚书满脸笑容,非常稳得住心态:“许郎谬赞了。” 许烟杪突然想到一件事:【其实周尚书也确实应该慌一下?】 吏部尚书笑容愈发灿烂。 对!多说说,他不怕说,就怕许烟杪不说! 【他能力是够了,但外貌不是老皇帝能看顺眼那款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妨碍。】 【老皇帝喜欢那种黑黑壮壮的,结实有力能种田,周尚书虽然白白胖胖的,从小到大占了这皮肤这体型很大的便宜,以前在村里只要笑一下,多的是人帮他挑水,帮他砍柴……哇!村长女儿还把自己家麦粉和香油偷偷拿给他!村草啊这是!】 吏部尚书礼貌的笑容微微一僵。 ——这种年轻时候当小白脸吃软饭的事情,可以不用细说。 尤其是当着他二女婿的面! 侧眼一看,二女婿低着头,专心致志拿帕子擦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至于远处,大将军投来的一言难尽的目光,吏部尚书回了个礼貌性微笑。 吃软饭怎么了!他发达后都还回去了,总比你个破泼皮军户好,人家小娘子不喜欢你这种长得粗犷的,你想吃软饭都没地方吃呢! 当然…… 吏部尚书凝重起来。 许烟杪确实说出了他缺少的一块板,所以,现在去让自己烈日下跑步,能快点黑壮起来吗! 而大将军狂喜。 礼部尚书虽然不壮,但他黑啊! 心里定了定,继续对着窦丞相说:“窦公此去,莫非不担忧自己的执政理念?” 窦丞相眸光一凝,眼睛定定地看着大将军一阵:“你想说什么?” 大将军只是一笑:“丞相应当记得,在过去,叔孙尚书对丞相的政策颇有赞同?丞相还当众称其为知音?” 不得不说,窦丞相确实被打中了七寸——一个有抱负的人,最怕的就是人走政息。 他开始思考:礼部尚书似乎,确实很支持…… 【那当然支持啦!毕竟十年前他就天天对着家里的佛像磕头,祈求窦丞相生点病发现自己精力不济,早日退休了!】 大将军:“……” 窦丞相:“……” 他很想问一句:礼貌吗? ——那块官印仍在窦丞相手里。明面上的原因是丞相位置还没彻底交接,实际原因是杀了不少人,老皇帝把能干活的都薅过来了,包括致仕的前丞相。 吏部尚书面带艳羡:这是多么好的心态啊!希望他的其他几个竞争丞相位置的同僚,也能有如此未雨绸缪的心态! 【然后经常收集窦丞相的政策、言论,日夜揣摩,并且……趁着窦丞相每天下班后,溜到他办公的地方翻废稿,借此成为窦丞相的知音!】 【厉害!】 【这就是传说中的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吗!】 吏部尚书微笑。 是啊,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礼部尚书,你也不想你翻窦丞相废稿因此成为他知音的事情,被传得满天下都是吧? 毕竟我吃软饭那只是风流韵事而已,不碍事。 * 礼部尚书得知消息时,呵呵一笑。 他也没有立刻去找许烟杪,免得许烟杪当面面对两个尚书相争,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去找了窦丞相。 虽然对方不怎么想理他,但通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外加自己确实可能成为他政治上的延续,窦丞相的态度还是有所松动。 许烟杪告别吏部尚书后,拽着连沆,激动地偷偷坐在窦丞相不远处,压着嗓子对连沆说:“这可比跑马刺激!六部尚书争丞相位置诶!有生之年我都不一定能看到第二次。” 连沆点点头。待看到窦丞相轻轻拍打礼部尚书肩膀时,眼睛顿时圆了:“完了,窦丞相不会想要举荐礼部尚书了吧!” 而且,礼部尚书还黑!是陛下喜 欢的肤色啊! 许烟杪:“这个……” 【嘶——】 【也不一定!】 连沆竖起了耳朵。 【礼部尚书这段时间没犯错,但他的小弟犯错了啊!下属犯错其他时候还好,在这种敏感时刻,会被拉出来攻讦的吧?】 礼部尚书听到前面,还很困惑:他没弟弟啊? 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小弟估计指的是和他同一派的下属。 当时就缄默了。 千防万防,他也防不住下属背着他偷偷干点什么啊! 吏部尚书也找了个席篷入座听到许烟杪的心声后,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笑容纹丝不动。 为什么他会铤而走险?想当丞相,并不是要证明自己一点错都不会犯,而是要比比,谁的错犯得最少。 【诶?等会儿,说不定有事的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 他是跑马骨灰级爱好者,只要没有意外,必然场场不落,今天当然也在场。 结果本来在看吏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的热闹呢,突然发现,自己也成热闹了。 他有事?他能有什么事?他都不想当丞相! 【啧啧,谁能想得到啊,兵部侍郎福禄祖,居然是礼部尚书的人!】 【如果兵部侍郎被揪出来贪了贪官的钱,明面上也跟礼部尚书没有关系啊!老皇帝要斥责,也是斥责兵部尚书没有看好手底下人。】 兵部尚书:合着就我倒霉是吧! 他把手里要吃的饴糖丢回点心盘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欺负本官脾气好是吧?” 那边,礼部尚书面对窦丞相的目光,面不改色心不跳:“政敌之间埋点钉子,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黎重民难道就没有往礼部里塞人?” 窦丞相:“……那估计也没到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 侍郎可是每一部的二把手! 礼部尚书微笑。 窦丞相:“你是怎么做到的?” 礼部尚书继续微笑:“是禄祖自己争气。” 虽然……现在被揪出来,需要问责的就是他了。 一想到这个,礼部尚书就暗恼。 并且下定决心,不能再被抓到把柄。 “得提前清理一次礼部了。” 兵部尚书远远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向许烟杪。 根据他对礼部尚书的了解,估计回去就会去敲打礼部的人…… 让他加加火:) * 【啧啧,兵部侍郎如果被查出来得完,身为巡抚,负责抄家,还仗着老皇帝不识货,偷偷调换被抄贪官的家财。】 【哦豁!那抄出来的二百五十箱珠宝玉器,快送到老皇帝面前了!】 【可恶,想进宫看热闹!】 【但……】 许烟杪犹豫,迟疑。 连沆贴心地说:“许郎,兵部 尚书来找我了,估计是有事情,我们先散了吧。” 许烟杪一抬眼就看到向这边走过来的兵部尚书,于是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生怕误了朋友的事,转身走得特别快。 向着这边走来的兵部尚书:“?” 许烟杪走了,他找谁撺掇去? * 皇宫里。 老皇帝用看稀客的目光看许烟杪:“难得,你休息的时候还想着来随侍,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许侍中一副干劲满满的样子:“陛下最近辛劳,臣自然想为君分忧。” 老皇帝狐疑地看了他两眼:“那你替朕批改奏章吧。” 许烟杪:“遵旨!” 许烟杪干活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约莫半个时辰后,有侍卫带着抄家的二百五十箱珠宝来到了武英殿。 老皇帝锋锐的目光一瞬间锁定那些箱子:“这就是第五昂致仕之后收的孝敬?” 锦衣卫微微一拱手:“是。” “第五倔驴啊……”老皇帝站起身,走过去,摸着锁孔,叹道:“何必呢。” 明明能够青史留名,却晚节不保。 财帛动人心啊…… 钥匙插进锁孔,箱盖打开,金玉之灿晃花人眼。 老皇帝:“抄出了多少东西?” 锦衣卫汇报:“第五氏原籍河南,于所在县中查出瓦房二百二十五间,铺面七间,折银八千五百八十四两。” 许烟杪也在汇报:【哦豁,相当于人民币三百六十多万了吧。】 锦衣卫:“田产三顷地,折银二千五百两。其中一顷地乃公田。” 【三百亩地!好多!】许郎发出穷人的惊叹。 【其实还有呢!不知道锦衣卫有没有查到,第五昂可大方了,讲究一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有钱了,族人也要帮衬一下,所有亲戚,只要找上门的,每家送五十亩地,其中三十亩是公田,给银五箱,好老大哥的做派!好大方呢!】 老皇帝:“……” 是啊,大方,用的都是朕的钱:)! 第 164 章 你们争丞相位置,引起了小白泽的注意,为什么倒霉的是我啊啊 锦衣卫用力咬一下舌尖,默背上到八十老母,下到三岁儿子的名字,避免自己失态。 然后继续汇报:“此外,还有纯金器皿共五十件,重一百五十余两,珍珠手串二百余,百年人参十余根。” “银九万余两,铜器十七件、铁器十二件、铅器三十三件、锡器二十五件。” “衣饰一百二十箱。” “马三十二匹,走骡二十四头。” “以及……” 洋洋洒洒报了一大堆,顺带着奉上物品清单。 老皇帝一边皱着眉,厌恶乡绅剥削百姓,一边却又忍不住笑起来:“金、珠、人参等物,交十二监。” “银、钱及铜、铁、铅、锡等项,有关鼓铸者,交户部。” “砖石、木植等项,有关营造者,交工部。” “盐、酒等项,有关税务者,交宣课司。” “其余器皿、衣饰,及马、骡牲畜一应杂货,均行文都察院。” 分钱了分钱了! ——为什么抄家灭族不会使朝堂有特别大的动荡,就是因为这事。抄来的财产,由皇帝和大臣瓜分,这次一口气抄了十五万人,不管是皇帝私库,还是各部库房,又肥了一波。 老皇帝叹气:“可惜了。” 许烟杪茫然看他一眼。 【可惜什么?】 老皇帝似乎是自言自语:“可惜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抄家了。虽说天底下不缺想当官的,但不管是官还是吏,培养起来都需要时间。” 【啊……】许郎眨眨眼睛。 老皇帝兴致勃勃地打开箱子,开始清点自己的“收入”。 锦衣卫瞥见一只乌鸦恰好落在窗台上歇脚,心里骂一声晦气鸟,就要过去驱赶。 前一刻,听到老皇帝啧啧称赞:“这玉瓶料子不错嘛。” 后一刻,听到许郎心声:【那兵部侍郎贪了抄第五昂家,抄出来的财产,还修改抄家底册……刚刚老皇帝说短时间内不抄家了,是不是也不抄兵部侍郎的家啊?】 老皇帝手一紧,玉瓶发出了吱吱呀呀的摩擦声。 谁贪了什么?修改了什么??? 【哦豁,原来老皇帝手里拿着的那个瓶子,真品是纯正的羊脂白玉呢,但是反正老皇帝也辨认不出来,兵部侍郎就随便找了个大路货调包。】 锦衣卫面色一白,也不敢去赶什么乌鸦了。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满头都是汗。 而老皇帝背对着许烟杪,面色猛地阴沉下去。 他似乎是摸够玉瓶了,又把它放下。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第五昂收集来的字画。老皇帝不太会赏析,更不喜欢附庸风雅,把这些挂在自己屋里,但这些东西赐给文臣,可比赐金银珠宝能够让他们感恩戴德多了。 正好,金银珠宝他能自己留下了() * 老皇帝拿起一卷《麻姑图》,其上有书圣的晚年楷书精品 ,钩如屈金,戈如发弩。 许烟杪:【假的。】 老皇帝冷笑一声,放下后,又拿起另外一副《牡丹图》,乃是东楚著名画家卢清诚所作,曾有收藏者出价二十万两才将之买下,轰动一时。也不知这图什么时候流落到第五昂手里了。 许烟杪:【假的。】 锦衣卫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而老皇帝目光一寸寸扫过箱子里的古董,又拿起那被评为天下三大行书之一的《九月九日贴》。 【假的!】 拿起西楚四大家之一,徐邕的《华严经》手抄本。 【假的!】 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霾密布。 兵部侍郎是吧? 试图愚弄他是吧? “赐死。” 锦衣卫拱了拱手,迅速离去。 许烟杪猛地回过神来。 【赐死?怎么就赐死了?】 就要去继续翻系统,看看有没有什么八卦。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卷起赝品手抄佛经,敲了敲箱子盖:“想不通我为什么突然说赐死?” 许烟杪拱了拱手:“确是如此……”他斟酌地问:“陛下想赐死谁?” “兵部侍郎福禄祖。” “怎么……” “他以为朕看不出来那玉瓶,那字画,都是赝品?” 老皇帝一副自己早就看出来的样子,冷哼一声:“既然敢愚弄朕,就要付出代价。” 许烟杪一时接不上话,只在心里震惊。 【老皇帝居然早就看出来了吗?也对,当皇帝这么多年,品鉴能力早就上去了。】 【可是万一不是福侍郎干的呢?】 老皇帝又瞥了他一眼:“怎么,觉得朕还没查清楚是谁干的,就下令赐死,很有暴君风范?” 【这怎么还给人上升了呢!!!】 许烟杪立刻:“臣没有!” 【不过,他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老皇帝啧了一声:“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许烟杪瞪大眼睛。 【真、真的吗!】 【不过,好像确实,听说确实有人很容易就会被有社会经验的人猜出来自己在想什么。】 【可恶啊,为什么我以前没进修过表情管理课!】 老皇帝好整以暇看着许烟杪精彩的脸色,把赝品佛经又丢回去,继续说:“我没查是谁干的,是因为他领头抄家。如果是锦衣卫干的,不可能如此大量调换而不被这位侍郎察觉。能在造册上动手脚的唯有他。而如果是侍郎和锦衣卫联合,那也没有关系,有个话叫‘抓大放小’,他们逃过一劫,也会知道是我特意不追究,往后做事必然更小心翼翼,尽心尽力。而有那兵部侍郎被赐死的先例在前,以后负责抄家的领头官员,恐怕也不敢随随便便朝那些财物动手了。” ——至于偷拿一两件,这个是免不了的,只要不太过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了。 说完就见混小子笑着说:“臣多谢陛下。” 老皇帝纳闷:“你谢我什么?” 许烟杪眨眨眼睛:“陛下不是在教臣为官之道吗?抓大放小……” 老皇帝笑了一下,没有多揽功,只是坐回批改奏章的桌子前,抓了桌上碟子里的一大把花生仁芝麻糖,放许烟杪手心里。自己也大嚼起来,一边嚼,一边批改奏章。 许烟杪吃了一颗花生仁芝麻糖,眼睛一亮,奉上华夏人对甜品的最高赞誉:【好好吃!不太甜!】 至于查看抄家八卦什么的,许烟杪没有再继续翻下去。 他属于那种基本上了解过真相,就懒得再翻系统的性格——当然,偶尔也有例外,但这次显然不是。 老皇帝批改奏章,写得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天边火烧一样的云层映射下光,将树影打在窗纸上,像极了溏心松花。 写着写着,老皇帝突兀一顿。 等会…… 许烟杪这臭小子,不会是提前知道了兵部侍郎会替换抄家钱财,特意来看热闹的吧! * 老皇帝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不然这小王八蛋什么时候这么勤奋过,往常衙门落锁了,不是在家玩猫,就是逛东市、逛西市、逛虎坊、看戏剧、看街头卖艺、游郊外,一路连吃带买……哦,最近热衷于去京师第一酒楼袁园吃醉虾,他都担心他会不会得虫病!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把朕的糖还回来!” 许烟杪低头看自己刚被抢走糖,空空如也的手心,另外一只手困惑地摸着脑袋。 【老皇帝这是……怎么了?】 懵逼.jpg * 兵部侍郎福禄祖正戴着他的黑缎小帽,捧着他的西洋仕女图鼻烟壶,神态悠然地吸着鼻烟。 面前桌子上摆着一副《牡丹图》,展开约有十三尺长,纯用水墨绘成。水墨双勾是粉白牡丹,水墨浅淡是黄、紫色牡丹,水墨浓重便是深红牡丹……牡丹的万紫千红,全然在这一份浓淡变化中。 “高贵而不艳俗,真美啊……”福禄祖痴迷地看着这画卷,夸赞的声音细不可闻,唯恐惊了水墨。 这可是他冒着生命危险,费劲功夫在锦衣卫和小白泽眼皮子底下偷渡出来的财富之一。 他敢干这个就是摸准了许烟杪对抄家灭族的血腥味不感兴趣,对钱财也带着神兽独有的超然物外,不大可能会关注别人抄家。 富贵险中求,干了! 现在看来,他干得很成功,果然,只要小心一点,摸准神兽心思,一样能欺瞒过去。 至于陛下…… 反正陛下也不喜欢文艺的东西。比如诗词,在他看来,除了劝农劝学的诗,其他那都是无病(呻)(吟)的玩意儿。 还记得当初乐学士对着浩浩大江念了一首赞诗,还跟陛下夸这江水极美,陛下听完后把嘴一撇,说什么:“美啥啊,夏天经常发 大水,村子都给淹了,农田都给泡了,一泡好多个月,庄稼都没法种,饿死老多人,咱年轻时候要饭,一路上京,遇到的全是拖家带口要饭的,其中半数家里被水淹了田,没钱又没米。百姓祖祖辈辈都在吃这河的苦。” 你说说,别人家被水淹了,关我们这些赏河景的什么事儿啊!念诗的时候还没淹呢! 太扫兴了! 兵部侍郎都心疼当时乐学士那讪笑的表情。 后来整个朝堂都很少出现风景诗了。 “唉……” 算了算了,不想了,还是继续赏…… 然后身后就传来撞门声的动静。 兵部侍郎:“?” 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书房门砰一下被撞开,一群锦衣卫涌了进来。 打头那一位松了松手指骨头,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探头一看桌上的《牡丹图》,皮笑肉不笑:“福侍郎,你胆儿真大啊。” 兵部侍郎满脑子就一句话。 完了,事发了。 他慌里慌张地想迈步,脚才挪一下,肌理就一麻又一软,直接摔地上。 腿软到站不起来了,于是改拽着锦衣卫裤腿子,提纲挈领地问:“陛下怎么处置我?是流放,还是……” “赐死。” 兵部侍郎马上站了起来,重新跪好,毕恭毕敬地对皇宫磕了个响头:“谢主隆恩!” 没灭三族,没抄九族,他简直喜极而泣。 又忍不住问:“我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锦衣卫便告诉他:“事情起因是丞相之位空悬,尚书相争,兵部尚书得知你是礼部尚书的人。二人又恰巧在同一个地方看跑马,险些打起来。” “许侍中进宫,或许是想对陛下述说这事,但一时不知怎么跟陛下说,他的尚书预备街头打架。” “遂为陛下批奏章。但其实陛下已经知道这事了。” “恰在这时,抄家所得呈到帝前,陛下发现你偷偷替换了珠宝字画,连着尚书之事一同发怒于你,命吾前来赐死。” 兵部侍郎:“……” 他听懂了。 许烟杪因为丞相位置之争,好奇地去翻了两个尚书的八卦,意外发现他一个兵部侍郎和礼部尚书有首尾。 这不就引起好奇了吗! 再一翻,就发现了他偷换了抄家所得。 ——至于其他话,信一半就行。这都是为了避免许烟杪运用神器时发现不对劲,特意修补过的话术。 兵部侍郎悲从中来,恨不得抓着这些尚书的脖子摇。 你们争丞相位置,引起了小白泽的注意,为什么倒霉的是我啊啊啊啊啊!!!! 第 165 章 老实人许烟杪 福侍郎没了,皇帝和尚书自然会安排其他人当兵部侍郎。 经过一番商议,下令将户部左侍郎潘鼎盛调任兵部,填补兵部左侍郎的空缺。然后又让兵部右侍郎崔彦贞,去户部当左侍郎。 主打一个左右互搏。 ——六部相互间调来调去是常态。也是为了避免官员在同一个部门待久了,权力过大。 随后,又是哪个位置空缺填哪里,将大理寺少卿张瑄(就是和第八房小妾把楼板干塌的那位)升任兵部右侍郎。 将监察御史魏任(儿子以牙口好为优点,娶了宗室女那个)升任户部右侍郎。 至于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经过吏部的审查与考核,确认将地方官——山东提学佥事朱白鹿调进中央。 等以后尚书升丞相了,一系列官职空出来了,还有官员可以往上升。 但这都跟许烟杪没什么关系。 他去市集里怒买三斤花生仁芝麻糖回家:【怎么突然发脾气啊,怪不得前军都督佥事说老皇帝喜怒不定。】 就住在许烟杪屋子后面的前军都督佥事把眼睛猛地张大。 许烟杪身边……可是有锦衣卫的啊! 迅速起身,打算赶在锦衣卫汇报之前,迅速进宫插科打诨再认个错。 ——小白泽,你可害苦我了! * 许烟杪掏出钥匙开了门。 厨子已经提前烧好了饭菜,放在灶里闷着。另外一口大锅里放着热水,底下还有柴火在慢慢燃烧,方便许烟杪一回家就有热水可用。 屋子里很暖和,狮猫绻成团在被窝上,懒洋洋地打着呼噜,晚霞从纸窗外透进来,洒落了一条条有色彩的光斑。 许烟杪:“乖崽!快过来,我打猎回来了!” 那只白色的四足野兽便竖着尾巴走过来,像在走红地毯。到他身边后,亲昵地挨着他的腿“嗯嗯”叫唤。 许烟杪以前看到过一些科普,据说猫这么叫是因为它想让人觉得它很可爱。 “来!我给你带了夜宵!鸡鸭肫肝!” “嗯嗯!” 许烟杪将糖放在桌上,转身耐心地把鸡鸭肫肝煮熟,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放进它的猫碗里。正打算去吃糖,就听见了敲门声。 “谁啊?” 大门外传来了兵部尚书的声音:“许郎,有件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告诉你,方便开一下门吗?” 许烟杪跑出去,把门打开:“请进。” “我就不进去了。说完就走,这个时刻我家里在备饭了。” 停在门槛外,兵部尚书顿了顿:“不过在说事情之前,许郎,你真的不打算请个门房吗?每次都要你自己开门,平时人情来往不方便。” 许烟杪摇摇头:“养门房我没地方给他住,我还想独享大房子呢……至于人情来往,反正我也不是很热衷。” 兵部尚书便也没多劝什么,只是提议他:“或者你在墙上 安一个带锁带小口的箱子,往后谁家要发放请柬,或者有事约你,万一你不在家,还可以往箱子里面投放。而历届科举考生,或者其他学子想要向你表现自己,以获得你青睐,好得到你的举荐名额,此时也方便投放信件。” 【这不就是信箱吗?那确实搞一个也行。】 许烟杪便点点头,对兵部尚书的好意道了声谢。 随后才听兵部尚书说起正事:我听说礼部尚书那边要整顿礼部了,想来其他部门可能也会有所行动,你这几天仔细一些,别被抓住错处了。?_[(” 许烟杪连忙道了声谢,并且暗暗决定忍痛割爱——这几天先暂时别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了吧。而且也尽量不跟人交际比较好,免得被党争波及。 兵部尚书:“话我已经说了,就先回去了。” “等会儿!”许烟杪转身跑进屋里,翻出一个空匣子,装了满满一匣的花生仁芝麻糖出去:“下官知道尚书喜欢吃糖,这芝麻糖很好吃的!我买了整整三斤,特意捡出卖相好的一匣子,请尚书品鉴。” 兵部尚书眼睛一亮:“那我就不客气了。” 甚至当面吃了一块,眼睛更亮了,合起匣子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很硬,但是甜而不腻,还有芝麻的香气!不错,哪家买的?” 许烟杪报了个名字,兵部尚书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许烟杪转身。 许烟杪走进房门。 许烟杪发出尖叫:“乖崽!那个糖不许舔!!!” * 第二天上朝,许烟杪左思右想,纠结不下。 【猫到底能不能吃糖啊?】 【乖崽舔了一口糖后,舔嘴舔鼻子舔爪子,应该是特别喜欢吧?】 【我用系统查查?感觉也不太行,万一是幸存者偏差呢?】 许烟杪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兵部尚书恨铁不成钢。 你管猫干什么啊!管管礼部那边的情况啊! 兵法有云,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 你拖延太久了,还怎么有力气对付可能到来的整顿! ——真不是他危言耸听,他顶多就是说一半留一半。吏部尚书明显有整顿吏部的想法,只不过这场整顿不会影响许烟杪就是了。 好在可能是兵部尚书的祈祷起了作用,许烟杪发现纠结不出来结果,索性打开系统:【让我看看礼部尚书怎么整顿礼部。】 礼部尚书昂首看了兵部尚书一眼,不屑一顾。 你以为我没想到小白泽吗?牛鼻子,你且看着,本官的见识和谋略你拍马都赶不上。 * 【哇偶!从跑马场回去后就立刻喊礼部所有人到衙门去了,这么急的吗!】 许烟杪大为震惊。 这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礼部尚书微笑。 当然,不然等第二天上朝,从你心声那里得知我要查账,岂不是 让他们有所准备? 礼部诸人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面上都是心有余悸模样。 ⒃想看白色的木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吗?请记住[]的域名[( 【哇,我才注意到,会试放榜当天那场宴请考官的筵宴,是礼部全程操办,从户部支取钱财的。】 【我还被分了银花、衣料来着……】 【哇哇,原来还能这么捞钱的吗,宴席上的食材自己去采买,多报账,剩下的钱礼部官员分了,还是按照品级分的!谁分三成谁分两成谁分一成都有数!】 老皇帝深深看了礼部官员一眼。 礼部官员们心虚地低下了头。 礼部尚书趁着许烟杪没注意,赶紧给老皇帝打了个手势。 ‘陛下,别看了别看了,我昨天已经让他们把拿的钱补上了!’ 老皇帝这才收回把他们烤焦了的目光。 礼部官员做的这些事,其实相当于潜规则了。就像各部司务私底下收孝敬,不给孝敬就在规则内卡着你的文书,不到最后期限,不让它出现在应该出现的部门。 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范围。 ——也是老皇帝会默许的那种“水至清则无鱼”。 许烟杪:【诶?当时那场筵宴,还能让家奴去厨房吃饭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其他考官:咳咳咳! 【哦!确实可以,但是只能带一名……】许烟杪愣住,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老实人:【但是他们都带了四五名?!】 其他考官:咳咳咳咳! 身为副主考官的兵部尚书面不改色,眼神飘忽。 他也带人来吃了,不过没带四五个那么多,只带了三个。 老皇帝也是眼角抽搐。 没好气的瞪他们一眼。 瞧你们那点儿出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 【懒得下厨,礼部侍郎还把大将军偷偷带来吃了,其他人都是家奴,就大将军一个人像头熊那样坐在后厨,吃得还贼多,前面的人都来暗示,说让家奴们不要太放开肚皮吃,不然前面供应不上,露馅了面子上不好看。】 【家奴们都冤死了。那基本都是大将军吃的啊!】 礼部侍郎心情十分之复杂。 默默地瞪大将军一眼。 ‘你吃那么多干什么!’ 大将军小心地看了一眼老皇帝的脸色,这才偷偷对礼部侍郎露出委屈的表情。 那也不能怪他啊,他一个将军,一顿至少能吃一个木桶的饭,三斤大肥肉,不是很正常吗。 * 【诶?礼部尚书让礼部的人在一天之内把捞的油水填上了。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吏部整治也差不多?】 【那我根本就不用怕嘛!】 【类似的事情,我别说没干过了,我连知道都不知道。】 【了解官场潜规则?不存在的!】 其他官员:“……”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小白泽好像很骄傲的样子。 【等会……】 【可恶!!!!】 其他人:“?!”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礼部一干人等更是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过往一次次恐怖后果立刻在脑海里浮现。 这么大声……难道许烟杪又抓到了有人贪污?还是有人欺上瞒下? 总不会有人私通敌国吧?! 许烟杪:【原来官员吃公厨是可以打包的?!】 【怕吃不完,我的份额每次都没拿全!】 明明家财也有几百万钱了,但许郎依旧在此刻发出尖锐暴鸣。 其他官员:“???” 等等,你一惊一乍的,就是为了这点小事?!! 第 166 章 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打包从来不是小事! 许郎感觉自己错亿:【可恶,不该我拿的,我一分都不会拿,但是这可是规则默许的啊!好像按照我的品级,我有七道菜的份额来着?】 【我怕浪费,每次都只点两三道菜吃!】 【亏了亏了!】 没有薅到羊毛,许烟杪痛心疾首。 他可是那种:面包店办活动,买五块钱面包能领一张1元牛奶券,能打2L牛奶,就一定要去领这个牛奶券的人。 虽然面包大概率送室友,但羊毛一定要薅到。 还有平时过年,哪家奶茶店拜年免费送奶茶,哪家商店扫码加企业微信送代金券,哪家ktv有免费欢唱券,哪家百货店买洗衣粉送三盒抽纸……他基本不会错过。 勤俭持家男大.jpg 老皇帝和太子步调一致地点头。 是啊是啊,该是自己的份,凭什么不要! 【明天……不,今天开始我要打包!吃不完就拿去做慈善,给乞丐!】 许烟杪痛到无法呼吸:【如果有冰箱就好了……搞冰窖还是太费钱了。】 由于太心疼自己这三年里浪费的份额,接下来许烟杪都没心情去关注八卦了。 礼部尚书唇角的笑容越拉越大。 意外之喜! 兵部尚书飞快看了一眼许烟杪的方向,又迅速半垂下头,叹气:果然,许烟杪就代表着不稳定,谁也想不到他能随心所欲成什么样子。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后手! 兵部尚书上前,拱手:“陛下,臣有一句话想要说与陛下。” 老皇帝:“讲。” 兵部尚书意味深长:“陛下,将相和……将相和……可,将相,又怎么能和呢?” 一众大臣异常平静,异样沉默。大家都拿目光去瞟礼部侍郎和大将军。 大将军脸色忽青忽红。 这是在点他们呢。 如果礼部侍郎成了尚书,那一个尚书和一个将军关系密切算怎么一回事? ——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密切,这是一张床上的关系密切! “你个该死的扁毛老畜生!” 大将军扑过去,一拳—— “诶呦!” 兵部尚书捂住脸。 其他大臣连忙上前拉住人:“不至于!大将军,真的不至于,会死人的!” 大将军用力捏捏手指,满脸狞笑:“黎重民,我吵嘴皮子吵不过你们这些文人,但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兵部尚书摸了摸自己的脸,倒抽一口凉气。 这秦大熊下手真狠啊! 他不就是拿他们做了个筏子吗? “陛下!”兵部尚书超大声:“你看他!” 大将军调整了一个更大声的音调:“陛下!你也看看他!” 大将军超委屈:“陛下,我和行匆都五十多了,大半辈 子都过去了,连个孩子都不要就是不想耽误我们的前程。行匆想当个礼部尚书怎么了!” 礼部尚书:“咳咳咳!” 虽然他对丞相位置志在必得,但现在还在尚书位置上呢,你这么说是否太不礼貌了? 大将军完全没听到:“陛下,我们五十多了,就算以后想要孩子,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们两个都没孩子,勾结在一起能干什么?” 许烟杪下意识接一句:【可以收养啊,这个时代不是讲究什么养子如亲子吗!】 大将军噎了一下。 兵部尚书挺身而出,“帮”许烟杪把他的心声说出来:“那你也可以收养啊!你只是不能硬了,又不是没钱了养不起孩子!” 大将军的关注点一下子偏离了,嚷嚷得更大声了:“谁不能硬了!不会是你不能硬了,由己度人吧!我每天早上都一柱擎天!” 越说越离谱了。 礼部侍郎都在不远处拿手扶着额头,身子摇了好几摇了。 老皇帝用力一拍扶手,狠狠地骂:“行了!朝会之上,你们像什么样子!以为这是市集吗!再吵就给朕滚回去干你们的老本行!” 兵部尚书和大将军迅速闭嘴。 老皇帝:“谁当丞相,朕心里已有定数。” 百官:“!!!” 什么时候的事?! 【谁啊谁啊!】 【是礼部尚书吗!他整治礼部很及时,很有能力诶!】 顿时,礼部尚书看许烟杪的眼神很柔和。 真是个好孩子!等我当丞相了,再给你送两篮子腊肉! 许烟杪并不知道礼部尚书恩将仇报的想法,而是继续激动:【还是吏部尚书?他人可好了,之前考试的时候,他都是尽量能捞就捞的!】 吏部尚书不动神色,然而身子更挺直了一些。 【或者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脸色大变。 别啊!!! 老皇帝:“工部尚书金景昌……” 工部尚书双眼瞪大,大喜而出:“陛下!臣在!” 没想到啊,最后居然是他摘了桃子! 他本来都不抱希望了,只是在埋头修宫殿而已! 老皇帝平静地念出后面的话:“任右丞相。” 百官:“!!!” 【哇!】 老皇帝:“兵部尚书黎黔,任左丞相。” 【哇偶!】 许烟杪停了停,一口道破:【分相权啊!】 兵部尚书忍不住抬头去看天统大帝脸色。 什么也看不出来。 便只能走出来,拱手一礼:“臣遵旨。” 【啧啧,原来早八百年前,老皇帝就对相权动手了啊。】 许烟杪有系统,翻得很容易。 越翻,越让他咋舌:【天统六年就开始设六科,六科能够独立行使职权,而且给事中可以直接向他上 奏疏,不需要通过都给事中……这不就是六科里任何官员都能越过上级,直达天听吗?】 【只需要对皇帝负责,相当于近侍衙门了。】 ?白色的木的作品《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两套班子,丞相只能指挥得动六部,指挥不动六科啊。】 【而且,六科官员品级都不高,最大的都给事中才正七品,以后想撤掉也很容易啊!】 【而且,封驳权以前也是属于丞相的。】 【还有翰林院,负责起草诏敕,这些都是以前丞相的活儿啊!】 【怪不得兵部尚书之前都没想争,丞相的权力都瓜分得七七八八……也不对,应该没那么多,五五六六?】 【反正瓜分了不少。】 兵部尚书舔了舔因为昨晚睡前忘记喝水,干燥起裂的嘴唇,由于在大众瞩目之下,都不敢点头。 只能在心底高举赞同牌子:虽然丞相哪怕只有剩下半数职权,那也比尚书拥有得多,但迟早会被陛下清算的官职,事多责任重还容易提心吊胆,他才不想干呢! 可惜他不是皇帝亲儿子,不敢像太子那样光明正大摆烂。 老皇帝扫视一圈:“可有人有异议?” 没人吭声。 不过老皇帝也无所谓,反正他只是走个流程,随口问一问而已。 他继续宣布:“户部尚书袁政,调工部尚书。” 许烟杪震惊:【老皇帝这不会是公报私仇吧?因为户部尚书死要钱,就把他调走?】 许郎这一道心声简直震得全场鸦雀无声。一道道古怪目光落在老皇帝身上。 不会……吧? 老皇帝稳了稳,强行把那句“你放屁!”噎了回去。但心底还是大声为自己分辨:胡说什么呢!朕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吗!明明是袁政这厮坐户部尚书位置太久了,该挪一挪位置了! ——皇帝连名带姓叫人,不算侮辱。 老皇帝:“袁政,你有异议吗?” 户部尚书无语地看了顶头老大一眼,拱拱手:“臣无异议。” 并且开始算自己这次会呆多久才能回户部,因为…… 【哈哈哈哈哈哈!】 【老皇帝以前每次忍无可忍了,就把人调离户部,过段时间又后悔了,就把人又调回户部当尚书。】 【倒也不必哈哈哈哈哈哈!】 户部尚书点点头。 确实,倒也不…… 老皇帝面无表情:“调户部左侍郎姜维忠任户部尚书。” 姜维忠:“……” 无数话语堵在喉咙口,急需嘴替一名。 关键时刻,又是许烟杪出来为同僚分忧:【啊这……以前是空着户部尚书的位置,现在是先让人把坑占着……姜侍郎也是你们py的一环吗?】 虽然不知道“普雷”是什么意思,但是那种语气,姜维忠一下子体悟到了。 他看了许烟杪一眼,简直热泪盈眶。 然后,徐徐上前下拜:“谢陛下。” 老皇帝:“调左都御史焦采为兵部尚书。” ——这是季岁之后,再之后的左都御史,天统三十四年刚上任。如今不到一年,便又调任尚书。 焦采满脸激动地上前谢恩,激动到小腿都下意识有些痉挛。 毕竟他的这个尚书位置和户部那谁不一样,他肯定能实打实坐稳,并且长期坐下去! 紧接着,老皇帝又将空缺下来的左都御史、户部左侍郎位置填上,而后续填上的人,自己之前的官职也出现了坑位,于是一个升一个,每个人都有升官的可能,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老皇帝:“诸卿可有其他事情禀报?”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人站出来,就连许小混蛋也没跳出来给他添堵,今天大概可以下一个完美的朝了。 老皇帝神清气爽地宣布:“退朝!” 乘上辇驾,高高兴兴地离开。 不一会儿,就有锦衣卫来报:“陛下……兵部、户部二位新上任的尚书,他们……” 老皇帝心情颇好:“他们怎么了?” 锦衣卫:“他们被地痞无赖打了,就在宫门口。” 老皇帝:“……?” 老皇帝:“什么?” 锦衣卫硬着头皮重复一遍:“他们被地痞无赖打了,就在宫门口。” 一句俏皮话莫名其妙出现,没敢说出来—— 那眼睛,被打肿得像两个大桃子嘞!! 白色的木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67 章 许适之啊许适之,你不能再跑偏重点了! 新任户部尚书和新任兵部尚书简直春风得意地出宫门。 并且互相道喜。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姜维忠也想清楚了,反正至少过一把尚书瘾,而且以后真的需要有人接任户部尚书的时候,他有过工作经验,也是重要的履历。 天边的太阳露出它的大圆脸,整座京师都沐浴在光辉下,新任兵部尚书焦采平时老喜欢板着脸,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他想起来自己家乡以前有座山,是水形山,数峰连绵,无显眼主峰,被称为文曲山,大家都说,这处风水宝地,必然是要出文曲星的! 现在看来,他不就是那个文曲星吗! 如今是尚书,来日就能当丞相!步步高升! 焦采踩着脚踏板上马车,心里像是被小虫子咬了一下,痒痒的,一定要回家去好好得意一番。 ——如果不吃官餐,在其他人用饭这段时间里,是可以随意离开皇城的。但下午衙门点卯时,必须要到。 马车开动,焦采闭上眼睛靠着车厢闭目养神。没走几步,车子猛地一停,后脑勺撞在车厢上,如此不吉利的事态,焦采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这是做什么!驾车如此不稳,不想做便不做了,回去找账房支薪水走人!” 外面,车夫却是盯着这一群围上来的地痞无赖,心里毛草草的:“郎主,有、有人围了我们的车……” 焦采板着面孔出来,呵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拦阻朝廷命官的马车!” 那群地痞无赖对视一眼,直接问:“你是不是那个姓焦的御史?” 焦采纠正:“是都御史,比御史品级高。” 一次纠正:“现在是兵部尚书了。” 地痞无赖们又对视一眼,瞳孔里压着兴奋的火苗:“那就没错了!” “什么没错……哎!你们干什么呢!你们这是袭击朝廷命官你们知道吗!哎呦!住手!别打了!哎呦!” 这些无赖七手八脚地爬上马车,焦采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他下意识往后退,躲到车厢里,然后被堵了个正着。 被殴打的惨叫声直破车窗。 另外那边,姜维忠的待遇也差不多。 宫门口其他官员都被这动静震撼住了。好几个人还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们再是高官,那也是(肉)(体)凡胎,周围没有护卫的时候,根本行使不了自己的权力啊! 而皇城门口的侍卫更是不会上前去帮忙。他们的职责就是看守城门,只要对方不是冲击皇城,那就不应该擅离职守。 ——就算这两个尚书被当场打死在宫门口,他们也不能动。 ——所以历史上出现过不少大臣们在皇城门口斗殴,在皇城门口被刺杀,在皇城门口被百姓拿瓦石砸的事情,基本上都要么是有武力值的大臣去阻拦,要么是负责巡视京师的护卫撞见了,上 前护人,而皇城门口的侍卫,基本不掺和这些事儿L。 * 那群地痞无赖也不是真的冲着打死尚书去的,过了一会儿L,他们之中就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一句:“快跑!官府的人来了!!!” 于是一哄而散。 徒留两位新任尚书一瘸一拐,狼狈不堪地被扶到太医院。 焦采:“刁民!刁民!本官一定要……嘶——轻点!” 御医没吭声,仔细地给他双手抹药,又细细沾了药膏敷在他眼周围和肿胀的面孔上。最后小心翼翼地处理他的下巴——地痞流氓打架,连胡子都不会放过,拔了好几根了,实在疼得厉害。 旁边,姜维忠没有那么骂骂咧咧,全程只注意着一件事:“那个谁……他不在吧?” 姿态都是偷着去问的。 御医一下子就懂那个谁是谁了,立刻回答:“不在不在!听说去公厨了!” 他也想小声回答,但他天生嗓门洪亮,平时去御药房内轮值时,从房内到房外,都听得一清一楚。 在场其他人立刻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 姜维忠松了一口气。 焦采也松了一口气。 空气中顿时多了两口一氧化碳。 紧接着,一道声音横插进来:【诶?谁啊?居然让姜尚书被打之后,还要第一时间关心对方去了哪里。】 姜维忠身子一僵,如临大敌。 焦采更是差点崩溃。 等会儿L!不是说这人去公厨用餐了吗! 你不要打包你的份额了吗!你之前不是还很痛心疾首这事吗! 看他们的热闹就这么重要吗!!! 【不管了,姜维忠的心尖尖是谁不重要!】 姜维忠:是你啊:) 【还好我及时听到消息,急赶忙赶过来!赶上现场了!】 【不枉我连午饭都不吃了!】 【呜哇,看这伤口……当时场景果然好激烈啊!】 许烟杪悄悄摸摸从窗户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缩回头,蹑手蹑脚离开。 【看认识的人的热闹最最重要的一点,看完就跑,绝对不能被发现和记住,否则会被记恨的!】 墙角里的太子眼神亮了起来。 他猛点头。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许郎真是本宫的知己啊! 屋内气氛有些焦灼,两个当事人已经尴尬对视,又转移视线,心慌意乱。 ‘许郎!’他们异心同声,语带呜咽:‘打个商量,这件事就别追根究底了好吗!’ 可惜许郎没有读心术。 【就很奇怪,地痞无赖没事殴打尚书干嘛?嫌弃自己日子过得太苦,想进牢里蹭牢饭?】 老皇帝匆匆过来,听到这句心声,也只是不以为然。 “一位卿家。”老皇帝气势十足:“不论那些无赖是为了什么,光天化日下阻拦尚书车驾,肆意殴打朝廷命官,实在 是反了天了!朕绝不轻饶!” 一人顿了顿。 心跳越来越急,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焦采迅速说话:陛下,地痞无赖不曾沐浴过孔孟仁义,不知礼仪,不讲尊卑,但追根究底,也是因着他们未得教化。礼不下庶人,若因庶人无礼而朝他们发泄怒火,终究不治根本。除非杀了他们,否则说不得这事还会出现第一次。” 姜维忠沉稳地坐在一旁,在心里狂给焦采伸大拇指。 ‘焦尚书真是灵秀人杰,也不知他是因何被打,但总之一人也是同病相怜了。’ 老皇帝听了焦采的话,只说:“他们确实没受过教化,但殴打朝廷命官已经严重触犯法纪了,不能再以未教化为借口。且此次阻拦尚书,显见是有预谋和组织的,并非一时糊涂。如果不严惩,只会助长其气焰,让朝纪日趋混乱。” 老皇帝:“对君子当以仁待人,对小人则以刑止暴。如果放任庶人肆意妄为,无视法纪,反而是失之仁义。” 这话如同惊雷落雪山,一位新任尚书都震惊地看着天统大帝。 陛下居然能说出如此馥郁淋漓的话?! 【哇!老皇帝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老皇帝:“……” 许烟杪你什么意思,把我当白丁看是吧! 朕告诉你,朕小时候进过私塾的!后来入了起义军,再忙,每天也会去请军里的文化人教朕念书! 你以为朕是你吗,连《论语》都背不全。 ——虽然现在已经背全了。 姜维忠:“……” 不行,不能再让许烟杪转移陛下注意了。 他试探着继续之前的话:“陛下,法律固然重要,但仁政更是首要。因着前朝末代皇帝残暴不仁,百姓受苦于战乱,如今才进入平静生活二十余年。这些人虽行为不端,可他们之所以如此,也与长期战乱交困有关。他们必须凶悍,否则难以生存。” 姜维忠:“因此,臣认为最好的方法是以德政得人心。应当宽大处理此案,并加强教化,引导百姓识得法纪。如此才能真正安民休兵,使国家长治久安。” 焦采眼睛一亮,用佩服的目光看着姜维忠。 ‘好尚书!机敏聪慧,是个聪明人!往后可多走动走动。只也不知他是因何被打,莫不是自己牵连了他吧?’ 老皇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双臂环抱在胸前:“朕记得你们也不是这种大度的人啊。” 焦采硬着头皮:“陛下言重了,臣素来以德报怨……” 【啊?没有吧,不是挺小气的吗?】许烟杪的声音传了过来,差点让焦采把牙齿咬碎。 【以前当私塾先生的时候,明明是自己记错了《千字文》里的几个字,学生回家背诵,被对方父母纠正,还直接让学生退学,说既然身为屠夫的家长那么会教,让家长教就好了。】 【实际上人家确实是屠夫,但因为没办法接触太多书籍,从小到大只念过一本《千字文 》,翻来覆去背,记得特别牢。】 焦采面色涨红。 那也不能怪他啊!《千字文》都是他小时候学的了,后来科举又不考,记错几个字也很正常! 而且,反正科举又不考,有什么必要纠正吗!反而是那学生的父母,破坏他在学生心里的威信,以后这学生还怎么教! 义愤填膺完了,焦采有点尴尬,转头去看,发现不论是姜维忠还是陛下,看他的目光都透露着古怪。 焦采:“这个……我……” 我可以解释的! 【可恶啊,我怎么又被转移注意力了,这样不好!】 焦采,姜维忠:“!!!” 不,我们觉得这样很好! 【看看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被打……】 一位新任尚书:别—— 【哦豁!】 【因为两个人一起看中了一位家财万贯的二十来岁的寡妇,使劲浑身解数讨人家欢心。】 【并且知道自己有个不知名的“情敌”,一人隔空斗法,互相针对。】 焦采:“?!” 姜维忠:“?!” 那个同样在追有钱寡妇,阻我财路的,原来是你?! 两人对视一眼,之前什么惺惺相惜,什么同病相怜,全都化为乌有。 【哈哈哈哈哈哈!】 【姓姜的走温情路线,经常去帮寡妇干活。一热就脱衣服,展露自己身板粗,能干活。】 【有钱寡妇当然不缺人干活,但是她可能需要丈夫体格健壮啊!】 焦采:“呸!!!” 无耻败类!有辱斯文! 姜维忠:“呵呵。” 要不是怕小白泽关注这边,他高低得来一句:怎么你不脱是因为你生性不爱脱吗?那还不是因为你没有。 小白泽之前有个用词非常妙,现在正好可以用上。 姜维忠露出口型:白、斩、鸡! 焦采火冒二丈,跳起来伸手就要去掐姜维忠的嘴巴。 姜维忠迅速躲开。 就在两人战况即将升级的时候,又听到许烟杪说:【哦豁,姓焦的走文化路线,约寡妇出门,然后对每一处景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偶尔还作几首诗送给人家寡妇。】 【唔……】 【俏寡妇和穷书生的话本,好像也挺多人追捧的哦。】 姜维忠:“放屁!!!” 这种穷酸书生,最容易变心了!追捧什么追捧!等钱骗到了,必然不会对人家娘子上心! 焦采:“呵呵。” 好像你就不是书生一样。 而且,人家娘子就喜欢我的诗啊! 两人再次对视,目光中的电闪雷鸣直让围观的人头皮阵阵发麻。 许烟杪:【诶?说起来,我好像忘了什么?】 角落里的太子已经快要挠墙了。 原因! 原因啊!!! 地痞无赖为什么殴打尚书,原因你没说啊! 你怎么重点又跑偏了!! 第 168 章 半日尚书 许烟杪发现自己又跑偏时,熟练地原谅了自己。 【主要还是两个高官争先讨好寡妇这事太吸引人眼球了,没办法嘛。】 他继续翻翻翻。 【找到了!】 许烟杪在心中发出巨大的震惊:【这事居然是地痞无赖自行组织的?!】 太子:“什么?!” 老皇帝:“什么?!” 焦采、姜维忠:“什么?!” 不可能!我们不信!怎么会没有幕后黑手! 【啧啧,有钱的寡妇不仅有高官喜欢,地痞无赖也喜欢啊!】 【因为得知高官在追求寡妇,特别愤怒,觉得高官什么都有了还跟他们抢寡妇,一怒之下,就叫上兄弟们来堵人了?】 【瞧这话说的……就算没有高官,寡妇也瞧不上你们这群无赖啊。】 焦采和姜维忠已经麻了。 他们之前想了很多很多原因,从政敌想到以前结下的仇家,甚至想到是不是焦采/姜维忠这个老王八雇人来打自己,结果一不小心全打了。 结果你跟我说,居然真的只是地痞无赖干的?! 他们有毛病吧! 老皇帝冷不丁来一句:“朕还是不信你们是以德报怨之人。接下来你们就待在这儿,朕会让五城兵马司去追捕和缉拿案犯,审一审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位新任尚书面色灰败,脊梁沟儿往外冒着凉气。 陛、陛下…… 其实,如果苦主不介意,咱们要不还是不那么追根究底了吧? * 半日后,五城兵马司把一众地痞流氓抓捕归案,按照法律,没动手的,关几天放人;只要动手打了官员的,就戴枷,服劳役三年;如果打伤了官员的,流放二千里;如果把官员牙齿打断,及比这个伤口重的,就绞死。 随后,就是五城兵马司查出来的他们殴打官员的原因,和许烟杪在心声里说的没有两样。 于是,二位新任尚书就下台了。 ——老皇帝嫌他们争寡妇争得太失体面。 一个被贬为归德知府,另一个被贬去当蒲州知府。 史称“半日尚书”。 “别的也就算了。”许烟杪偷偷跟连沆嘀咕:“你说这左都御史是不是有诅咒,从季公开始,一个比一个下台快。” 连沆细想过后,吃了一惊:“好像是的样子!不会真有什么邪门的地方吧!” 不是都说,神兽能感应到鬼祟吗! 这话有些吓人。 反正后来传到新任左都御史解淮耳中时,他大声吸气,回家后,请了“石敢当”立于宅门外,意图驱邪,还顺便买了一大捧柚子叶洗澡去霉运。 许烟杪全然不知自己和好朋友的随口说的八卦,会被传出去,并且引起现任左都御史极大的反应。 他热情地邀请连沆:“好久没理发了,去找篦头师傅吗?” 本朝的篦头师傅基本上是走街串巷,(上)(门)(服)(务),只有少数有钱的,才会拥有一间梳篦铺。 连沆点头:“去我家吧,我认识一个手艺很好的篦头师傅,不论是修眉,还是剃须、剪鼻毛,都修整得整整齐齐。还可以为你取耳。” ——就是掏耳屎。 想了想,连沆补充:“还会给你捏捏身上。” ——就是按摩。 “捏得很舒服。” 许烟杪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说:“那我们走吧!” 连沆:“走!” 正是衙门落锁时间,两人往皇城外走,顺便探讨一下各自的公务,说一下吏部和兵部纠缠不清的部门问题,吐槽一下有些将帅实在很难伺候,用兵,不想兵部干涉,选将,不想吏部干涉…… 连沆顺带抱怨:“说起来,你们怎么把我们部门那个奏章悬放那么多天都不签署啊。” ——各部会奏,以吏部为首签署,吏部签完才能呈奏皇帝。 许烟杪愣了一下:“什么奏章?” 连沆:“车驾清吏司不是本来就掌管水路的吗,大将军和谢县侯出海后绘制了航海图,我们司想要负责保管这些图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吏部一直不签。” 许烟杪翻了一下系统,短时间内也翻不到原因。便道:“我去问问。” 连沆摆摆手:“不用啦,我想问直接问我老丈人也可以,我就是跟你抱怨一下这事。可能吏部那边自有打算吧,我老丈人没事也不会为难我。” 许烟杪:“谢县侯?” 连沆:“啊?问谢县侯吗?但我和她不熟……” 许烟杪:“不,我是说,那个不是谢县侯吗?” 连沆扭头,一下子把眼睁开:“谢县侯?她怎么和襄阳公主……” 只见不远处,谢洛水似乎在和襄阳公主说着什么,脸上表情略有些尴尬和不自在。而襄阳公主似乎回了一句话,那对神光四射、精气十足的眼睛,眼角高高一挑,神态傲慢。 许烟杪:“可能是私事吧,我们往另外一边走,免得她们看见我们尴尬。” 连沆:“好。” 转身没走多久,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许瑶海!!!” 回头一看,襄阳公主提着官服奔跑而来,黑黢黢的影子亦从地面上极速滑过。 许烟杪连忙往她那边疾走而去:“你慢点,跑那么快小心摔了!” 襄阳公主明显心事重重,跑到许烟杪面前后,盯着他的眼睛说:“谢县侯家里养的猪出了问题,被林骘治好了,谢县侯打算好好感谢他,就问他想要什么。林骘就请谢县侯把他为我写的诗转交给我,我不喜欢林骘,也不想嫁人,面对这事就很不高兴。” 许烟杪茫然地眨眨眼睛:“好,我知道了……” 【林骘?谁来着?】 【哦哦!那个喜欢高襄,给高襄写诗的那个人!】 襄阳公主口 快,继续说:所以我刚才不是故意对谢县侯使脸色。 许烟杪点点头:我相信你。对了?[(,我和连郎打算去他家篦头,等篦头结束了,要一起吃饭吗?” 襄阳公主微微发愣,随后又笑起来,头也再一次高高扬起:“既然你这么诚挚地邀请本公主,本公主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顿了顿,襄阳公主眨眨眼睛:“去袁园,我请客。” * 京师第一酒楼袁园的菜味道很鲜美,但是价格也很可观,许烟杪之前来,每次都只敢点一样菜。 但这次公主请客…… “我要牡丹燕菜!” 襄阳公主一打响指:“点!” “甜牛肉汤!” “点!” “还有羊肝饼!” “点!” 许烟杪连声说:“公主殿下大气!小的感激不尽!” 襄阳公主将手腕上的金手镯褪下来,往桌子上一拍:“你随便点,我有的是钱!” 【芜湖,谢谢富婆!!!】 襄阳公主弯弯眼睛。 有个事情她不想跟许烟杪说,怕许烟杪知道后有压力。 她出生的时候,爹爹已经是皇帝了。小的时候她也有玩伴,大多是官员家的女儿,都怕她,暗地里偷偷传她彪悍,可她明明只是不吃亏。 像以前京师里开了一家面馆,面价是普通面价,但人多,吹什么百年老字号面馆,以前出过状元,也叫状元馆。襄阳公主去吃了一口,汤都发黄了,面也苦,明显是骗第一次来京师的学子图个好彩头,做一锤子买卖。大多数被骗的人都骂骂咧咧走了,只有襄阳公主,又点了一盆新的面,桌子一拍,硬逼着店里老板一把鼻涕一把泪把那盆难吃的面啃完,再逼着他退钱。 和给学子出头没半毛钱关系,她只是关心自己被骗了。 那些陪她出来的“玩伴儿”都在劝她算了算了,反正对方也没有漫天要价,不好吃以后不来就是了,没必要这么欺负人。 襄阳公主一声不吭,冷着脸做完全程,拿着钱走人,第二天,就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去把那家店封了。 在那些“玩伴儿”眼里,襄阳公主此举未免过于不近人情,面条难吃,勒令整改就行,何必直接关门,这让人家一家老小怎么活。便更加疏远她,只严格遵守下官之女对公主的面子情。 襄阳公主对此不屑一顾,反正她是公主,别人就是该捧着她,随便怎么误解也没关系,她不稀罕解释。 但许烟杪不一样。 她把他当朋友看,她不希望对方误解她是一个喜欢仗着公主身份,随便欺负人的人。 * 许烟杪当然不会误会。 他甚至兴致勃勃地问:“那首诗写得什么样,好看吗!” 襄阳公主:“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嗯!我没看。” 许烟杪怪好奇的,偷偷摸 摸打开系统,看了一眼,嗯……看不出来好坏,他好久没做语文赏析了。如果不是知道这诗是写给高襄的,他都想蒙一个思乡之情上去。 襄阳公主心里偷着笑,面上还是假装没听到许烟杪的心声,努力压着嘴角:“最近我也没怎么出来游玩,京师里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许烟杪竖起三根手指:“三件事,一件是你太子哥哥的,一件是权老的,一件是童心大儒的,你先听哪件?” 又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太子殿下那件事,其他人可不知道,是我意外打听到的!绝对是独家消息!” 襄阳公主:“那就……” 许烟杪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襄阳公主:“先听权老的吧。” 许烟杪瞪大眼睛:“你不先关心你兄长吗!” 襄阳公主一摆手:“他有什么好关心的,不就是天天蹲街口看热闹吗,权老都九十了,他的事肯定更新鲜,更好玩!” 许烟杪着急了:“但是我觉得太子这一次做的事情特别震惊到我了!而且你肯定想不到他做了什么!” 襄阳公主:“没事没事,我对他不太关……”眼见着许烟杪一只手扶着桌子,身体都急得前倾了,仿佛一下子被挠了咯吱窝,襄阳公主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这可捅马蜂窝了。 许烟杪立刻知道对方是故意在逗自己,一拍桌子站起来,佯装生气:“消息是我掌握的,我说看哪个就看哪个!就……先说权老吧!” “啊?”这回轮到公主垮着脸了。 她心里其实最想听的,还是太子的热闹啊!! 白色的木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69 章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谁掌握八卦,谁就有话语权。 好水好菜已经摆下,许烟杪依旧铁面无私:“先说权老!” 襄阳公主试图给许郎倒杯温水来讨好人,许郎大义凛然:“本官从来不收贿赂!” 公主只能捧着自己那杯温白开,整个人好像小山那样沉坐在那里,面色凝重。 许烟杪:“最近有个市井传闻,你有听说吗?” 襄阳公主立刻不沉重了,眼睛一亮,动作很甜地把许烟杪很爱吃的那碟子盐脆花生推倒他面前:“没听说过,我最近都不逛市集你知道的。” 许烟杪投了一个赞许的目光,夹起花生米嚼得咔嚓咔嚓,咽下去之后才说:“大概是这样的,说是闽广那边有户人家,特别穷,经常进山里捕蛇,有一次足足半个月找不到一条蛇,这家人穿又没的穿,吃又没的吃,在山神庙里痛哭。” “哭得太累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睁眼一看,面前什么人都没有,但有夜明珠若干,这户人家猜测是山神怜惜他们,千恩万谢,下山后将夜明珠卖了,听闻价值十万两。” 襄阳公主点评:“故事很老,没什么新意。” 许烟杪点头:“我也觉得。” 许烟杪:“但是,有意思的来了!你猜猜权老听到这个故事后,是什么反应?” 襄阳公主猜不出来。 许烟杪也没卖关子,直接往下说:“他直接让当地知府去查那户人家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哈哈哈哈哈哈!” 襄阳公主震惊:“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可不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吗!听说权老当时正在喝茶,一听这故事,当场甩摔了茶盏,怒斥:杀人越货的肮脏玩意儿,还什么神人夜授明珠,真不要脸,分明就是在山神庙见财起意,杀了过路人。” 襄阳公主“啪啪啪”鼓掌:“不愧是权老,年纪大,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这故事是罪犯想要给自己突如其来的钱财找来处。” 许烟杪:“那家人肯定没想到,自己的路数一下子被拆穿了。” 两个人一下子被戳中了笑点,笑得东倒西歪。 襄阳公主坏心眼地说:“真的好想知道他们一家子正在享受的时候,被官兵抓走时脸上的表情啊!” 许烟杪:“确实!”他叹气一声:“就是……被杀人越货的那帮子人好惨。” 他从系统看过了,过程和权老的斥喝相差无几。的的确确就是那天晚上他们在山神庙里碰到了富户一家子,一时鬼迷心窍,想办法将富户一家连同护卫暗地里杀害,霸占了财物。又害怕被人追究财产来源,索性编了个故事。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襄阳公主也叹气一声,想了想,说:“也只能把罪魁祸首送下去,慰藉那富户一家子在天之灵了。” 两人缄默不言,为那素不相识的一家人默哀了一小会儿,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 他们 在包厢里,薄薄的门板隔开外面走道,有人在外面走来走去,还有人闲聊。 “童大儒真那么说啊?!” “真的真的!你是没见到他针对的那些人,脸色有多臭。” “啧啧,你说他们管天管地,管童大儒作甚?童大儒一直离经叛道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声音穿过门板而来。 襄阳公主突然得意起来,像是小孩子考试时,发现自己押中了题:“关于童大儒,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对不对!” 许烟杪也鼓掌起来:“没错!不过他们说得不全面!” 许烟杪:“我跟你说!” 襄阳公主:“嗯嗯!” 许烟杪:“他们今天还有对峙,我们吃完饭去看吧!还来得及!” * 牡丹燕菜酸辣爽口,甜牛肉汤清爽味鲜,纯豆沙捏成的羊肝饼,散发着小豆的清香,甚至连襄阳公主点的锅贴都非常的正宗,皮薄多汁,外酥里嫩,和牛肉汤简直绝配!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二人吃得都有些急,下筷速度之快,瞄准之精确,直让偷看的锦衣卫叹为观止。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桌上杯盘狼藉,襄阳公主放下筷子,擦擦嘴巴:“我吃好了。” 许烟杪:“公主请付钱!” 真公主不仅付了钱,还大方地给小二赏钱一串:“拿去分分。” 小二大喜,嚷了一嗓子:“五号房,高娘子赏百钱!” 当下,整个袁园里的伙计都一起吆喝起来,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走吧!”襄阳公主抬头挺胸地走出去,气派十足。 许烟杪在心里【哇!】了一声,也高高兴兴地走出去,蹭了个光。 但等出了袁园,公主就不气派了。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许烟杪:“所以,热闹在哪看呢!” 轮到许烟杪气派地走在了前面:“跟我走!” * “事情是这样子的,童大儒他的学识从来不设门槛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襄阳公主骄傲地说:“以前我从我太子哥哥那里了解到很多事情!童大儒每次讲学时,那些冠服堂皇的可以来听,平凡庶民亦可以来听,而且因为童大儒本身在士人眼中偏左道,他的门徒大多是乡人、商贾、妇女、手艺人。” 许烟杪:“所以,这场骂战就是因为有不少士(人)(妻)女被童大儒的文章吸引,要拜童大儒为师,这些人的父亲和丈夫特别恼火——请看大屏幕!!!” 襄阳公主:“啊?” “我是说!请看大前方!” 襄阳公主:“!!!” 襄阳公主:“哇偶()!” 只见不远处,双方人马泾渭分明。 一方峨冠大带,一方粗布白衣。 峨冠大带那一方气势十足:“童妖儒,你聚集的这些布衣知道你是一个靠着官僚绅士资助生活,反而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 无耻之徒吗!” 童心大儒:“知道啊。” 峨冠大带们:“???” 不对啊,你难道不是应该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吗? 峨冠大带们:“呵,那他们知道你不仅接受官僚绅士的钱财,还用这些钱财留连花街柳巷吗!” 童心大儒:“唔,现在知道了。” 峨冠大带:“???” 等会,这个是我们污蔑你的,你怎么也承认了?! 峨冠大带们:“……你这个异端!” 童心大儒:“你说的对。” 峨冠大带们:“……” 不行了。 他这么一口一个承认,憋得慌。 不远处,古文学派不少人聚集在茶楼二楼,准备随时帮战。 权应璋冷哼一声:“这童行之还是如此气人。看来也不必我帮了。” 【哇!这怎么就不管真假,直接认了啊!】 权应璋:“……气人二号来了。” 权应璋转头:“走吧,去看看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群人浩浩荡荡下楼,就听到许烟杪和襄阳公主在讨论为什么童心大儒会认下那些事。 权应璋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始终讨论不到点子上,忍不住开口:“因为那老小子认为,见恶方有恶,只要自己不存在恶念,世上便无有‘恶’。在他眼里,那些士人编排他,并非是因为对他有恶念,而是因为他们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许烟杪瞬间愧疚了。 【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因为这样回答特别气人。】 【是我狭隘了。童宗师怎么会如此小孩脾气。】 权应璋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小孩脾气,觉得这样更气人。” 许烟杪:【……】 他真是自我检讨得太早了! “哈哈。”权应璋忍不住满面的笑意:“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呃,来看热闹……】 许烟杪眼也不眨:“听闻童大儒在此讲道,特来观之。” 权应璋哼笑一声,不置可否。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许烟杪一声:【这种人真的好恶心啊,还好还好,名场面即将出现!气吐血他!哼!】 权应璋愣了愣。 名场面? 下意识抬眼看去。 就见那边,峨冠大带的领头人发现抨击童心大儒根本抨击不动,开始转而抨击那些追随童心大儒的女性:“尔等实乃(淫)(娃)(荡)(妇),不思妇德,反而黏着男人不放,从未见过如此饥渴之人。” 他充满恶意地造谣:“听闻童大儒时常与你等裸泳?莫非就是因此,他才有这般多女弟子?” 随他而来的士人便笑起来,亦有人掩住口鼻,一副童心等人不堪入目的模样。 女弟子们有怒目而视者,有羞愤含泪者,还有的已经打算直接叉腰上手打人了。 童心大儒瞥了这些人一眼:“倒是怪哉,孔丘去世之后,留下来的是丧家犬,癞皮狗,怎现在叫唤的,是一群白蛆?” 【出现了!童心大儒的毒舌!毕竟这可是会怼儒生是只知道附和孔子的应声狗——哦,他自己也是儒生,所以狠起来,他也骂以前的自己是条狗。怼孔子为人矫情,怼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的人,说“怎么,孔子没出生之前,所有人都点着蜡烛走路吗”的绝世大毒舌啊!】 【这些人在认真起来的童大儒面前,都不够走一回合的。】! 第 170 章 三气腐儒! 【啧啧,这群老古板快气死了吧?】 权应璋瞟了一眼那边。 这确实,你看他们还笑得出来吗? * 笑是笑不出来,但缓过劲来,还是能骂出口。 “任你这妖儒再巧舌,也避不开你和女弟子裸泳之事!” 今天他们就是要搞臭这位大儒,将这个屎盆子狠狠扣在对方头上。 童心大儒冷眼看着这些人,语气讥讽,直踩痛脚:“汝等之丑行昭然若揭,欲陷我于不义,只能显示汝等之卑劣无耻。汝等恶言污人,已是人人唾弃之对象。汝等名誉已成粪土,世人皆见汝等为(恶)(pbc)(党)。汝等意图败坏我弟子清白,却只能让自己身败名裂。汝等之愚蠢,猪狗不如。” 许烟杪在心声里啪啪啪鼓掌,可惜童心大儒没有官职,感受不到这股子崇拜。 而童心大儒的辛辣言辞更是触怒了那些峨冠大带。 他们暴跳如雷:“童心,你和你那些女弟子行为不检点,已为人所共知,竟还在此处强词夺理,欲覆盖真相。” 领头的老古板又看向那些女弟子,得意洋洋:“我劝尔等还是尽快归家吧。不然往后可不好嫁人,像我这般家风清正的,妻妾非深修妇学,性情贞淑,绝不许其入我家门……” 许烟杪:【芜湖!名场面!准备!三、二、一!】 权应璋、襄阳公主还有古文学派那些有官职在身的人十分之好奇。 名场面,到底是什么? 随后,就听两道娇(嫩)(女)声一前一后响起,似乎鼓足了莫大勇气:“我们很喜欢童大儒的文章,也想当童大儒的学生!” 所有人一齐扭头。 其他人还在困惑二女是谁,峨冠大带的那位领头的老古板,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当场去了:“你们……你们……”面色阴得像黑锅底,好半天才怒火冲天地接一句:“你们发什么癫!” 【你们可是我的妾啊!怎么能向着别的男人!是不是早就红杏出墙了!早就给我带绿帽子了!早就和童心这老不死的暗通款曲了!】 许烟杪在心里怼着那老古板一通阴阳怪气。 权应璋这边,好几个人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好在,因为老古板的破防反应,哪怕是老古板自己,都觉得他们是在笑话他。 脸顿时更黑了。黑中还隐约带着些许病态的红。 大概是因为,跳出来的是他的两名小妾吧。 这要是小妾成了童心的女弟子,再结合之前裸泳的事情,岂不是把他绿到发光?! 编排别人可以,这热闹到自己身上,流言可吃不消。所以他不仅不能推动流言,还得想办法打消? 当场骂出声:“贱婢!吃里扒外!你们以为童心是什么好东西吗!” 许烟杪没忍住:【这话说的,人家只是当你的雇佣妾,大不了赔你违约金,算什么吃里扒外。】 本朝盛行雇佣妾,合同时间长短视个人而定。不过一般是签三年,三年后可以续约,也可以一拍两散。 寻常的妾,通常是每个月三千五百钱。而那些能够作诗、唱曲、弹奏乐器的妾,每个月八千钱。 ?想看白色的木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吗?请记住[]的域名[( 可别以为这是什么“打工”。因为一般来说,妾是拿不到钱的,拿到钱的大多数是卖女儿为妾的父母。 ——当然,自卖者除外。自己卖了自己的女子,能够从主家那里拿到雇钱。 【而且,童大儒那句“见识有长短,男女无分别”,可激励她们了。她们给童大儒写信,童大儒还在信里支持她们求学问道,鼓励她们大道不分男女,好好学习,三年后契约解了,就去追寻大道。】 许烟杪瞥了一眼俩女子手拉着手,明显胆怯,却坚持站在童心大儒身前,也不管自己身上还有着契约,那老古板还是她们的郎主。 颇为感动:【或许童大儒已经被她们视为知己了。】 虽然他不会看着两个无辜女孩子在他面前死去,但这两个女孩子又不知道,在她们眼里,她们愿意这时候站出来,为自己的知己挡灾。 ——这约莫就是士为知己者死了。 * 那群挑事儒者之中,也有京官,只不过是小官。 那小官听到许郎心声,面色古怪,实在没忍住将这个惊天八卦爆出来:“这个……或许……”他对着老古板说:“看这二位娘子对童妖儒的熟识程度,可能……他们早就暗地里通信好几年了?” 这个惊天八卦说出来,小官一下子心气也不堵了,看着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以及看向他时对他的分析露出来的惊叹眼神,小官整个人像暴晒后的云,热乎乎、软绵绵的,立刻懂得了许烟杪那种分享瓜的快乐。 至于老古板的死活,他已经不管了。 老古板:“……” 好几年了好几年了好几年了…… 脑中循环着这句话,好像有谁伸手给了他一巴掌,老古板脸色一时黑、一时青、一时红,调色盘变换之迹,也不知道是那口气没顺,一口血“噗”地喷出来,比浪花堆云还壮观。 “吐血啦!” 襄阳公主几乎是含糊着闷笑出声:“怎么才气吐血?这么大气性,难道不该是直接气死吗!” 许烟杪:“没事,也快差不多了。” 襄阳公主:“嗯?!” 许烟杪:“咳咳咳咳,我是说,他这么大气性,看样子跟快气死也差不多了。” 襄阳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原来如此。” 而那边,童心大儒为了避免这两位娘子出事,掏钱替她们毁约,让她们得以恢复自由身。 许烟杪笑起来 他不喜欢雇佣妾这种物化女性的事,但会为两位女性能够恢复自由身而高兴。 * 那老古板真真是老不死的,身子骨相对来说比较硬朗,就这样还能撑住打击,化悲愤为力量,怒喷童心大儒讲学居然 不设置门槛,这样子对得起资助他的士人乡绅吗。 童心大儒突然开口:“好了。” 老古板:“什么好了?” 童心大儒的声音又恢复了他的温和与平静,甚至还仿佛带着友善,耐心地回答:“我的门槛设置好了。” 老古板:“什么?” 在童心大儒指点之下,他扭头去看,就见这座讲课的学院大门处,多装了一道门槛。 真·门槛。 门槛一边高一边低,低的和普通人家仿佛,高的足到成年男子腰间。 十足怪异的门槛。 童心善解人意道:“日后普通人从低的那边跨进来,诸位觉得门槛太低,就都从高的那面爬进来。老少咸宜^_^” 童心大儒对着他的弟子们:“来,你们都跨一下。” 于是弟子们高高兴兴去跨了门槛。 童心大儒又回过头来,对老古板说:“诸君,请上门槛。” 年近八旬,拄着手杖,骂了半个时辰已经颤颤巍巍想找个椅子坐的老古板:“……你!” 不要欺人太甚! “还是觉得门槛不够高?也无妨。多爬几次就好!”童心大儒自己扒着门槛爬过去,又扒着门槛爬回来,又爬过去,又爬回来,招手叫来几个弟子,一起爬过去,一起爬回来,健康开朗,笑容满面:“某先给你们做个示范!” 老古板指着他们,手指和声音一起颤抖:“你们……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许烟杪:【啊,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噗嗤——”听得到心声的人里,又有几个发笑了。 老古板脸色越变越红,直至发紫。 终于—— “啊!” 悲愤之后,又是一口血吐出来,已经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如愿以偿了,老古板终于晕了过去,不用面对这糟心一切。 也不用面对某些糟心的笑声: “哈哈哈——” “哈哈哈——” 笑声直冲云霄。 恐怕老古板们听了,得吐血第三次。 哦,说不得老古板如果知道之前,他们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在一起同桌吃饭,就算快气晕过去,还要抬起手颤巍巍地指着他们,骂一句:“伤风败俗。” 想到这里,许烟杪笑得更大声了。 【不知道他们如果发现有已婚士女大大方方和别家往来,还是那家中男主人接待,要气死了吧?】 许郎促狭地想。 【但如果知道还有已婚士女和一位诗人惺惺相惜,还送对方自己亲手做的衣服,哦,那士女的丈夫还知道这事,并且为自己夫人有知己而高兴——知道这事,那岂不是又要气活过来?】 襄阳公主本来都已经笑停了,这下又忍不住再笑起来。笑声直接惊飞树上鸟雀。! 第 171 章 还我血汗钱! 许烟杪摇头叹气:“这也晕得过于早了。” 襄阳公主乐了:“这还早啊?” 许烟杪没吭声。 襄阳公主就知道要出大事了。 还没等她琢磨出来许烟杪看到了什么,就听到许郎在心里仿佛老学究那样摇头晃脑,表面上连连叹气,实则幸灾乐祸:【好歹也要等亲眼看到太子来找你麻烦,再晕也不迟啊。】 许烟杪惊了惊:“权老?权老你怎么了!” 权——现任太子太傅之一——应璋扶着额头:“无事,大抵是站久了,有些晕。” 权应璋:“扶我到那边坐一下吧。” 许烟杪:“那好……” 【等会儿带高襄去看看!太子找麻烦的居然正好是那老古板家,真是巧了。】 【现在一家之主都晕过去了,没个人主持大局,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啧啧!】 最后两声,尽显许郎之幸灾乐祸。 权应璋须眉颤动,咳嗽一声:“我也没那么晕了。我看你好像还有事情要干,等我坐下,你就去干自己的事情吧。” 【诶?这么明显的吗?】 许烟杪扶着这位老人坐到茶楼前面的长板凳上,又观察了一下,确定他面色红润,呼吸平稳,这才拱手一礼:“某的确有事。那就先失陪了。” * 许烟杪和襄阳公主鬼鬼祟祟走在前面。 权应璋和他的古文学派弟子鬼鬼祟祟跟在后面。 那偷偷摸摸的样子,晃了童心大儒弟子的眼。 弟子突然咳了一声,试探性地问:“老师,我们不跟上去看看吗?” 童心:“维持本心,你想去就去。” “那老师你……” 童心大儒摸了摸自己的新门槛,说出了让自己后面后悔的话:“哦,不是很想去。跟着香圃那老正经能看到什么?” 弟子琢磨了一下,还是很好奇,遂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临走时还薅走了好几个同样好奇的同门。 而童心大儒仔细观察着自己的门槛,退后两步,欣赏一番后,认真思考: 门口要不要再安一对石狮子?方便平时拿来晒大棉被? * “我跟你说,这可是我费尽心思打听到的消息!” 许烟杪神神秘秘:“高襄,你知道踹匠会馆吗!” 襄阳公主摇摇头:“踹匠是什么?会馆又是什么?” 许烟杪就开始介绍了。 棉布染色之后,须要工人足踏凹字形大石,左右滚动,使棉布紧薄而有光泽。这就是踹布。而包头为此募集工匠,聚居坊中踹布,便称为“踹坊”。 包头募集而来的工匠,便被称为踹匠。 “那和我哥有什么关系?” 襄阳公主发出吐槽:“就他那个腿,能踹吗?” 许烟杪压低声音,尽显神秘:“ 他腿瘸确实不能踹布,但他可以做别的事情啊!” 襄阳公主:“什么事?” 两人边走边聊。 走着走着,就到了许烟杪要到的目的地。 “你看下面!” 他们是先爬上了一个土墩儿,斜下方就是一个人堆。他们就站在人堆外面。 襄阳公主兴高采烈地看热闹:“你让我看什么呢!这群青壮年聚集在一起干什么的?” 土墩儿后面不远处是一户普通人家,家门口堆满了咸菜坛子,权应璋和古文学派的人就蹲在咸菜坛子后面,偷偷探出脑袋。 “这好几千人聚在一起,是在干什么?” 权应璋语气郑重:“不会是在起义……” 不好意思,前朝末年那会儿说习惯了。 权应璋咳嗽一声:“不会是在造反吧?” 主要是,三四千人,都是青壮年,而且,一个个表情愤怒,真的很像啊。 ——也幸好这不是在苏州大本营,那边的踹匠,至少万人。 古文学派官员压着嗓子:“应该不是。小白泽很惜命。” 真是造反,他就不会带公主来凑这个热闹了——他一定有多远跑多远。 权应璋点点头,又有些疑惑地四看:“说起来,太子呢?” 不是说是太子在找那老古板麻烦?怎么是这三四千青壮年?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石破天惊—— “裂裳为旗!削竿为弋!” “讨债讨薪!包头还我血汗钱!” 那些踹匠跟着在后面大喊:“包头还我血汗钱!” “还我血汗钱!” “还我血汗钱!” 襄阳公主目瞪口呆。 踹匠们动了起来,一个个扛着竿子冲击他们正前方的大户人家——也就是包头的家。 那家共有七八间房,奴仆也不少,都吃得膀大腰圆,派两个人往大门口一站,都能驱散邪魔。 但再壮实的人,都顶不住三四千青壮年冲击大门。他们搬了近一半桌椅将大门堵住,不少人干脆脚踩同伴的肩膀,从墙头爬进去。院子里喊杀声一片。 当然,最响的还是:“包头还我血汗钱!”伴随着打砸的声音。 大院当下乱成一团。踹匠人群都冲了,如同潮水退去,慢慢流露出来……一个太子() 襄阳公主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脸上表情格外惊恐:“你在干什么啊,哥!!!!” 那个混在踹匠里,头捣得像鸡啄米一样,还跟那一群踹匠一起竖起胳膊大喊“包头还我血汗钱”的,不是她那个冤种亲哥,大夏堂堂太子,又是谁?! * 土墩儿下面声音很吵很乱,襄阳公主的尖叫声没传到下面。 但是。 许烟杪的心声,完整无缺地传到了每一个能听到他心声的人的耳中。 【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 道,高襄看到这个,肯定会裂幵的!当初我看到的时候也是啊!堂堂太子加入了踹匠会馆,还跟着他们一起去讨薪哈哈哈哈哈!】 太子:“?!” 本来正在喊口号的声音都卡顿了一下。 许烟杪,你突然过来之前能不能通知本宫一下啊! 而且,你怎么把我妹妹带过来了! 本宫只是脸皮厚,不要脸,但不是不怕挨揍啊!我爹他打人可是真打! 旁边的踹匠看太子那萎靡不振的样子,拍拍他肩膀:“第一次来讨薪吧?” 太子勉强扯了扯嘴角。 踹匠:“别怕,俺也是第一次,但是别的会馆都能干,俺们也能!包头都心狠,俺们按件踹布赚钱,他经常说这个没踹好,那个踹得有毛病!少俺们的钱!挑不出错就拖着、欠着不给,还动不动把人从踹坊里赶走!他这么做,俺们就自己来拿钱!” 说着,一簇火星仿佛从踹匠眼里冒出来,黑红黑红。 太子狠狠地骂了一句,大抵是在骂黑心的包头:“不晓得考虑人,有你哭的时候!” 那踹匠一把把太子手里的竿子再往手心里推推:“没错!让他哭!” 太子发现,先哭的可能是自己——老底都被掀了。 【加入的还不止一个会馆!】 【瓦木工人的九皇会,烧盐工人的炎帝会,凿井工人的四神会,挑水工人的华祝会,打铁工人的老君会……】 【绝了,这些会馆都是工人们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自行组建的,谁敢拖欠工资,会馆的总首就召集人手,上门讨薪。】 【但是,太子殿下,这关你什么事儿啊!你又不是工人,怎么处处讨薪队伍都有你的身影啊!】 【怎么有的会馆讨薪,你还混进去吃人家讨薪前,杀鸡宰驴的鸡和驴呢!】 太子举着竹竿愤愤地想:怎么,我也不是不来参加,吃两口怎么了! 虽然我瘸腿冲得慢,但是一旦有所不测,有我在队伍里,官兵绝对帮会馆的人啊!就这还不能吃个鸡腿吗? 【如果两家会馆讨薪撞到同一天,你还努力劝说其中一个上午出门,一个下午出门,力图一定能赶上热闹是吧!】 太子在心里努力争辩:我那是……我那是怕包头蛮横,工人这边少了我吃亏!我多多少少也是当过将军的! 咸菜坛子后面,权太傅以极为强大的心理素质,才没有杵着拐杖冲出去将太子提溜回来。 对于他这种古文学派的人来说,太子这个行为,太出格了。 礼教纲常呢!!! 你一个太子去掺和人家工人讨薪,算什么事儿啊! * 襄阳公主眼睁睁瞅着亲哥嗷呜嗷呜地冲进别人的内宅,眼皮子跳了跳:“我爹他……知道这事吗?” 许烟杪:“我也不清楚,可能锦衣卫早就上报了?” 襄阳公主“哈、哈”干笑两声:“我哥也算是做了好事吧?” 许烟杪委婉地说:“放在前朝末年,算是。” 但是现在……龙椅上那位,思想可能相对来说向着百姓,但屁股终究还是坐着龙椅的。 …… 皇宫内。 老皇帝披着奏章,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叫来锦衣卫指挥使:“之前那些会馆暴力讨薪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该抓的抓了吗?” 在皇帝眼里,就算工人被拖欠工资了,那也应该告官,而不是自己冲进包头家里,烧砸东西啊! 锦衣卫指挥使低声说:“回陛下,这些会馆民间风评很好,往往官府想要抓人,很多人都会通风报信,就连老人都挡在门口,衙役也不敢去碰那些老人。” 老皇帝:“?” 老皇帝:“风评?” 锦衣卫指挥使说:“这也是一件怪事,原先不是这样的,原先工人虽然形成了会馆,却被官府和商人会馆打压。” ——毕竟,工人起来了,商人相对来说就赚得少了。官府的话,主要是为了(维)(稳)。 老皇帝:“那现在呢?” 锦衣卫指挥使:“最近两年,好似有谁在暗地里给他们出主意,那些工人又是开普济院,又是开育婴堂,许多百姓都向着他们。他们还懂得准备了什么罢工准备金,因着这准备金,使得工人们很有底气,之前足足罢工了一年,最后是包头妥协了,重新拟定了工人的薪水。” 老皇帝点了点头:“若是一直罢工,不用暴力,朕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老皇帝皱眉:“倒也不知是谁,平白给官府添了阻力。” 太子挺了挺胸。 没错,正是在下。 老皇帝:“不过倒是可造之材,只是过于桀骜不驯,若是能收至麾下,便先流放到川渝、云贵、辽东等地磨一下性子,等太子上位了再把人招回来。” 太子……又迅速把胸膛缩了回去。! 第 172 章 神出鬼没小白泽 许烟杪抽空之余,看了一眼老皇帝现在在干什么。 然后乐了:【老皇帝还夸太子是个人才呢!】 身旁,襄阳公主那种惊骇之色差点藏不住。 我爹?他因为这事夸我哥?! 不远处,权老也疑惑地抬起眉毛。 不能吧?据他观察,陛下不是这种性格啊,知道太子在干这事,他能赶太子去跪宗庙。 然而太子信了。 太子胸膛一挺。 除了我娘之外,我爹果然最爱我! 【不过是建立在他不知道那个给会馆出谋划策的人是太子的基础上!】 【他还说等把出谋划策的人抓到了,就流放到川渝、云贵或者辽东哈哈哈哈哈哈,等太子上位了让太子把人捞回来施恩。】 “!!!” 太子迅速把胸膛一缩。 川渝、云贵、辽东……这些可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去了就是受苦。 当然,如果他爹知道是他搞得鬼,那确实不会流放受苦了,但一定会把他吊起来抽。 还是溜吧。 完好的那只腿,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然后被热情的踹匠一把揽住肩膀:“走!好汉子,腿都坏了还来踹布,一家子生计都担在你身上吧!咱们去看总首们怎么和包头商议我们的工钱!到时候你也能多扯二尺布,回去给嫂子、孩子做套衣服!” 太子干笑了两声,嘴里干巴巴地说:“不用,我相信总首们不会少了我的份儿——我突然想到我媳妇儿今天生娃,就先走了!” 说完,迈着自己的瘸腿,跌跌撞撞,身残志坚地迅速离去。 踹匠在他身后大为震惊:“这兄弟是不是唱过戏的!这跌步用得漂亮啊!” *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的。” “我还是来了。” 太子深深叹口气:“许郎,打个商量吧,你想去哪儿玩?我让你当那个地区的巡按御史,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许烟杪懵了一下:“什么?” 太子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突然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么做可行,兴致一下子高昂起来:“我之前不是说有机会带你去扬州玩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吧!” 许烟杪:“啊???” 【话题是怎么到这里的?】 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最近就先不去了。” 这回轮到太子懵了一下:“为甚?” 许烟杪不是总想找机会偷懒吗?这可是他眼里的“公费旅游”啊! 许烟杪:“土豆过几天就出苗了,我想亲眼看一看。还有红薯,还有玉米。” 襄阳公主:“噗……咳!” 太子一挥袖,好似轻描淡写:“没关系,我自己去。现在就出发。胜仙,你帮我和爹娘说,晚饭我就不回去吃了。” 他潇洒一转身,然后差点闪了腰。 权师?!太子剧烈咳嗽起来:你……太傅怎在此? 权应璋:哦??[,我看到许烟杪鬼鬼祟祟的,就跟过来了。” 【我哪里鬼鬼祟祟了!!!】 许烟杪不服。 权应璋直接忽视过去。 他看着太子,连眼梢都眯了起来:“太子殿下……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太子咽了口口水:“太傅,我这是……” 【哈哈哈!逃课去网吧,被老师抓到了吧,哈哈哈!】 太子眼眶一阵湿热。 我为什么会被抓,你心里没点数儿吗!不给我想办法,还在那儿说风凉话! 【可惜了,如果我是太子,我就和权公说,我找到了那个经常用东宫厕所还偷懒不冲的人了,正准备去抓他呢!】 权应璋猛地看向许烟杪。 就连太子也不假哭了,心里不知道有多暗喜。 他们两个——或者其他东宫很多官员都受够了那个上茅房不冲水的人了! 特别脏,特别臭,特别没有素质! 但不管太子在东宫强调多少遍,那个上茅房不冲水的人还是经常不冲水,我行我素。 ‘等本宫把人抓到了……’太子恶狠狠地在心里念叨:‘本宫一定一拳头狠狠砸他腹上,打得他弯下腰去。再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让他跪倒在地!跪着认错!’ 【嗯?怎么都盯着我看?】 太子向襄阳公主使了个眼色,襄阳公主不解地歪头,仿佛自己完全看不懂。 太子:“……” 有好朋友就不要亲哥了是吧! 太子“啪”地上前,自力更生。拉着许烟杪到一边,低声说:“许郎,这次你得帮我,不然让太傅告到我爹那儿,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许烟杪心虚地笑笑:“好,我应该怎么帮?” ——毕竟是他把鬼子引到这里来的。 太子低声:“我今晚在东宫设宴,请东宫所有臣子,你也来,替我向太傅说情可行?” 许烟杪很谨慎地看了一眼太子,思索过后,点头:“那我试试,能不能成也不一定。” “没事,试试就行。” * 晚上,东宫亮起了灯。 一辆辆马车停在皇城门口,大臣们徒步而往东宫去。 ——本朝和其他朝代不一样,其他朝代东宫属官是专门担任的,但大夏,是由朝中重臣兼领东宫属官。 许烟杪这次没有搞特殊,老老实实走去东宫,路上还顺便听听那些大臣的闲聊。 听到这边:“畜生也通人性。我家养得那条大黑狗,在我家五姐出生后,天天围着那张小床,有它不认识的人凑近,它就一直叫。家里的猫也不许靠近。便连麻雀从窗户飞进来,它也一定要赶出去。” 许烟杪“哦豁”一声,心里猜测这大概是广西那边的官员。那边 的人会管女儿叫“姐”,通常是排行+姐。 又听到那边:“姓崔的算什么惧内啊,左春坊的孟苏孟子平那才叫夫纲不振。他在家不仅包揽了丫鬟小厮的活儿,还被自己夫人非打即骂。听说之前他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鸡蛋粥给他夫人,他夫人吃了一口嫌烫,直接一巴掌就甩过去,那天孟子平上朝都顶着半边巴掌印。” 许烟杪本来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真的吗真的吗!这也太凶了吧!】 东宫官员一号:“真的啊!我记得他娶的是山东济南府同知的女儿?此女不是以静娴闻名?” 【虚假宣传?就像是一米七一说快一米八这样?】 东宫官员二号:“哎呦!原来是假的!那孟子平真是能忍,这都不休妻。” 【那说不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东宫官员一号:“仁兄说笑了,这……” 急急刹车。 刚才谁在和他们对话来着?! 【诶?不说了吗?去其他地方听听!】 东宫官员一号和二号对视一眼,汗水哗哗落下,比天被扒开个口子,银河滂落还夸张。 还好还好!刚才误打误撞,没有说一些会引起小白泽误会的话。 * 许烟杪飘去东宫官员三号身后,听对方说上次东宫设宴那个酸菜馅饺子特别好吃,这次他要吃三大碗! 【哇!真的这么好吃吗!记下来!】 东宫官员三号正要笑着点头,眼角瞥见许郎从他身边走过,直奔四号去,当场吓得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差一点! 东宫官员三号的惊恐简直奔射而出。 但凡他点头快上那么一个呼吸,能听到心声这事就暴露了。 想提醒四号,但看了一眼距离,只能爱莫能助,并且在心里默默祈祷不会出事。 * 四号和五号说:“我感觉我好像不太记得事儿了,今晚过完东宫宴,便向陛下请辞。” 五号:“啊?可少卿你才不到五十……” 四号:“我也不想。可若不及早致仕,往后公务上出了差错……” 【老皇帝绝不会轻饶!】 五号:“你怎么也这么——” 【诶?这么什么?这么不能抗压?】 “……” 当然是这么称呼陛下。 五号和四号对视一眼,对话时都客气了许多,谨慎地挑拣着每个文字的使用,好方便万一没注意,对上了许烟杪的心声,还能及时找补。 * 为什么设宴东宫呢? 毕竟如果设在酒楼,万一上茅房不冲水的是东宫里的宫人怎么办?宫人可没办法全部叫出宫去。 虽然这种可能性比他爹突然在民间冒出一个真爱还小,但是!万一呢! 太子满脸凝重。 随后,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别让本 宫逮到你!不然你就是兵部尚书,本宫也照打不误!” 前兵部尚书,现左丞相黎黔:“啊欠!” 揉了揉鼻子。 奇怪,他最近没着凉啊? …… 在太子的示意下,许烟杪那一桌被不停地上水果、冷饮、汤品等一切利尿的东西,终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许烟杪憋不住去了趟茅房。 再然后,他触发了关键词。 【可恶,有点不太想上……】 【之前好像有人好几次都在里面上完厕所不冲水……这人今晚没上厕所吧?】 来了!!! 太子顿时像热石上的蚂蚁一般,坐都坐不安稳。 权应璋握紧了自己的拐杖。 ——他特意换了个铸铁的!一路拄过来累得两只手来回换,不打够本简直对不住这两只握笔的手。 东宫其他官员同样虎躯一震,目光灼灼盯着茅房方向。 都是苦茅厕不冲水久矣的可怜人。 今晚就要水落石出了吗! 【我翻翻。哇,这个上茅厕不冲水的人怎么这么能狡辩,说自己不冲是因为要急着回去工作,把毕生精力奉献给工作了?工作狂也不能不冲水吧!】 在场官员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号称“拼命三郎”,天天在衙门待到亥时才归家,现在是全席中慌得最厉害的那个——吏部尚书兼太子宾客,周春。 周春汗如雨下,拼命回忆自己有没有做这样的事。 他明明记得他没有干啊! 但是许烟杪这么信誓旦旦,会不会是他做了但是忘了?! 这这…… 吏部尚书越想越不确定,越想越心惊胆颤。 许烟杪愤愤:【真是太不要脸了!我看人家周春周尚书加班比他多多了,每次也冲得干干净净啊!】 吏部尚书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拧成麻花。 原来平冤昭雪是这种感觉! 尽管是许烟杪带来了这场危机,但此时他只想握住许烟杪的手,含泪说一句“许青天,本官的清白,从此分明了”。 【噢噢,不过也可能是年纪大了忘事,所以嘴硬找补一下。不过每次都带书进去,一看就是好半天,这个年纪了很容易得痔疮诶。】 许烟杪震惊:【而且说是爱书,但是有时候没手纸,居然没摇铃叫人,而是直接撕书擦屁股……用得还是很珍惜的藏书,这是什么新型“爱你就要羞辱你”的普雷啊……】 乐学士——其实现在应该喊乐郎中了,在之前的官职调动中,他也在其中,被调去兵部,当了郎中。 他就经常带书进茅房里看,一看通常就是一刻钟起步。 乐郎中简直大受震撼。顶着满场的死亡视线,他恨不得许烟杪现在不在现场,然后他可以愤怒地喊出来:老夫没有!!! 虽然你说老夫年纪大了可能忘记冲水老夫无法反驳,但是老夫绝不可能拿藏书擦屁股!!!老夫年轻时候,在外面没纸又叫不到人,用亵裤都没用书!!!老夫绝对不可能…… 等等,老夫确实……不可能……吧?许郎上次说的那个老年痴呆症,好像说是不但会让人经常忘事,还会性情大变……乐郎中坐立难安,汗流浃背。 【找到了!】 许烟杪高兴地说:【上茅房不冲水的司农少卿!今晚没进厕所!】 【太好了!他今晚没上过东宫的茅房,我可以放心了!】 司农少卿兼右春坊右司谏韩逸愣了愣,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抬头一看,只见太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颇有其父风范。 再往左一看,差一点就解释不清的吏部尚书,手背上青筋暴起,随时可以暴揍他一顿。 再往右一看,乐郎中表情凶恶,看他看过来突然狠狠瞪他一眼,紧张地把带来席上的书往怀里塞了塞。 “嘶——” 现在,司农少卿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在跳。 许烟杪无忧无虑地去了茅房,司农少卿慢慢地放下筷子,举起双手抱住脑袋:“能轻点打吗?”! 白色的木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73 章 本宫只是想找到谁半年不冲厕所而已,怎么揪出来两个奇奇怪怪 “啊!” “嗷!” “嘶!” “嗷!” 权公老而弥坚,一双铁拐挥舞得虎虎生威。 “让你如厕不冲水!” “你知道这半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让一个老人家憋着,去其他衙门上茅房,有多残酷,你心里有数吗!” 司农少卿抱着脑袋,哀嚎阵阵。但也不敢躲,毕竟是他先总是不冲厕所的。 至于小白泽回来后看到他高肿的臀部……也没问题,他们已经把全套理由准备好了—— 挨打之前,司农少卿迅速去上了一次茅房,没有冲水。被东宫禁卫抓住扭送到太子面前。然后,就是这场暴打。 太子在一旁时刻准备着,等权公打累了,再换自己上去。 后面还有好几个火冒三丈的人正排着队。 当然,大家都有分寸,不会真的打出问题来。 就在这时,有官员小跑过来,满脸尴尬:“殿下,臣能不能先回家?” 太子震惊:“现在?才戌初!” ——也就是刚七点。 那官员更尴尬了:“内子规定臣每日戌时四刻以前归家,臣……惧内。” 太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走吧。” 那官员千恩万谢,行了个礼,连忙从侧门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许烟杪就回来了,看着被打的司农少卿,他迅速遮住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 【还好我从系统那边看到这里有瓜,迅速赶回来。】 【不然等我上完厕所,可能都打完了!】 许烟杪迅速回到座位上,听着那边的破空声,牙齿都在酸。 【早说不要上厕所不冲水,报应不就来了?】 司农少卿忧郁地看着房梁。 现在……嘶……改……啊!权公!能不能轻、轻点打! 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不过,才三四次不冲厕所就被打这么狠啊……】 司农少卿猛地瞪大眼睛。 等会儿! 东宫有人上茅房不冲水已经持续半年之久了,如果他只有三四次,那就根本不是他啊!!! 或者说,他确实该打,但是不应该被打的那么狠。 打错人了!!! “啊——”一声惨叫。 权应璋咳嗽一声,把铁拐收回:“抱歉,这是老夫的问题。刚才……”过于震惊:“手滑了。” 司农少卿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但他死死瞪大双眼。 他一定要知道,他是替哪个王八蛋受过! 【奇了怪了,八卦系统说,东宫流传有人连续半年内,每过两三天就出现一次厕所没冲,或者没冲干净,但是我怎么没找到这个人?怎么还是只有司农少卿一个事例?】 司农少卿眼睛瞪得像铜铃。 别急。 许烟杪你别急。 慢慢来。一定能找到那个王八蛋的!可千万不要放弃啊,我的屁股不能白被打! * 【可恶?,不行,如果瓜吃不全,我今晚睡觉都睡不好!】 许烟杪盯着系统界面那灼灼的目光,直让他周围好几个官员冷汗直冒。 ——他们第一次看到许郎如此斗志昂然。 【开始!】 【沉浸式翻八卦!】 好像有一阵虚幻的翻页声,伴随着许郎不间断的声音。 【乔侍中……】 乔侍中眉毛一抖,顿时紧张起来。 【哦,这个没问题。换!】 乔侍中松了一口气。 【房侍郎……】 房侍郎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内心嘀咕:我应该没做过什么吧? 【这个也没问题。换!】 房侍郎松了一口气。 【等等,撤回撤回!】 房侍郎那口气又迅速吞回去,忐忑又紧张地看着许烟杪。 不对啊!他明明记得自己没做过什么……嘶,难道是忘了?! 【房侍郎该注意身体了啊……礼部最近这么多事吗?没日没夜地熬,那眼睛都熬红了,脸颊都熬塌陷了,我之前居然都没发现。】 【正好我之前当主考官那段时间也熬,后来找了个老大夫开药,把精气神补回来了。回头把那个老大夫介绍给他!】 房·礼部右侍郎愣了一下,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不知该说什么。想要道声谢,又觉得太干巴了。 【再看下一个!】 许郎精神满满。 【孟苏孟子平……咦,人怎么不在?哦哦,提前离席了。】 【看一眼。】 【呜哇……提前离席居然是因为每天晚上八点不到家,就要被自己夫人训斥打骂。】 【嘶——】 【还会鞭挞,会让他下跪……这,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太子一贯温和随意的表情,都替换上了迷茫。 鞭、鞭挞?! 下跪?! 他没有听错吧? 这样都不休妻,难道是有什么把柄握在那家人手里? 其他大臣也震惊了。 他们光听说孟家主母是悍妇,但也没想到悍到这个地步啊! 小白泽说的八点是戌时!每天戌时四刻之前回家,不到家就被鞭子抽,这也太惨了吧。 就这还对那女人服服帖帖,这是图什么?!就不怕哪一天被折腾死? 东宫群臣一脸懵逼。 【连那夫人娘家人都看不下去了,好几次暗示那夫人不要做得太过分,不然这么好的夫郎就要跑了。】 【哇偶!孟编修亲自上门和娘家人说,他深爱他夫人,是不会和离的。】 【这……原来真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 太子和东宫大臣们更震撼了。 这也能心甘情愿? 他不疼的吗! 【诶……等等。】 许烟杪看着系统界面,那一个眼神,实在复杂得难以言喻。 其他人控制不住地好奇起来。 太子也好似随意走动,慢慢地往许烟杪这个方向靠近。 【半年去茅房不冲水的原来是他?!】 太子愣了一下。 啊?难道是被打出屎了,迫不得已? 许烟杪聚精会神地看八卦,完全没注意太子的靠近:【怪不得找不到,关键词错了!他没有上厕所不冲水,他是从外面偷偷带了一些狗粪伪装成人的粪便,丢进坑里。如果找上厕所不冲水,确实找不到。】 【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但是真的好想找个人吐槽一下这件事啊。】 【孟编修你一开始就发现了司农少卿上厕所不冲水了啊……】 【你发现了还不说,还借机跟在后面进去,在厕所里抹药,能加快愈合伤口。那药味道特别臭,但是别人都以为是屎臭,没想太多!】 【后来司农少卿怕事情闹大,开始冲水了,你还坚持不懈从外面带狗屎进来伪装,害得司农少卿这半年里每次从厕所出来,都一直在回想自己有没有冲厕所,以为自己精神失常了!还想为此辞职呢!】 司农少卿:“!!!” 原来是这样! 他就说,他记得自己冲了水的。 但是东宫里所有人都说有人上茅厕不冲,之前几年里除了他也没人拉屎不冲,他能不怀疑是自己的问题吗! 【这这这……】 许烟杪简直大为震惊。 【这也太缺德了吧!】 “唰”一下,两行泪从司农少卿眼下滑落。 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啊! 还我清白……“啊!” 司农少卿颤巍巍回头:“怎么还打?” 这回不是权应璋打的,是乐醉打的。 乐郎中用奇异的目光看向司农少卿,很是诧异:“你撕书擦臀的账还没算呢。” 司农少卿:“……” 咕咕哝哝好半天,没敢说:我撕我自己的书,关你什么事。 * 这一波三折的……太子麻了。 “本宫只是想找到谁半年不冲厕所而已……” 怎么揪出来两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且。 太子明白过来了:合着那孟子平跑那么快,是怕被许烟杪揪出来啊! 说什么惧内! 【缺德归缺德,今晚跑那么快还真是因为八点前要到家啊。】 太子:“?” 太子也不走了,也不生气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找回乐子人的心态。 来,让本宫看看,今晚的瓜还能破成什么样子! * 许烟杪又乐滋滋地往后翻。 然后。 【哈?!】 【孟编修的夫人真的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不管是用鞭子抽孟编修,还是打他巴掌,都是孟编修求她干的!】 “……” “……” “……” 太子和旁边的人很严肃地对视五个呼吸后,他凝重地用眼神暗示:我真的没有癔症,没有听错么? 旁边的大臣同样凝重地摇头:臣也听到了…… 两人再次对视五个呼吸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炸裂。 我们在心疼你被夫人打,结果你居然是主动要求人家那么做的?! 【好好一个大家闺秀,硬是被逼着拿起鞭子,被逼着扇丈夫巴掌,被逼着制定一系列规矩,丈夫不守规矩就处罚他。】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她就不疼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啊!】 【夫人。惨。】 【等等等等等会?!】 【孟编修还是记名御史,怪不得他天天忠言逆耳,惹恼老皇帝。】 【合着是为了骗庭杖啊!】 【越是大庭广众下被罚,越高兴?!】 【怪不得特别愿意顶着巴掌印上朝……】 东宫之外。 孟编修一路往外走,一路捂着耳朵,但许烟杪的心声还是精准无误地出现在他耳边。 完了。 孟编修悲哀地想。 陛下知道这个罚不到他,以后就不能再骗庭杖了。 一抬头,看到不远处带着一群侍卫的老皇帝。 很明显,对方也听到了许烟杪的心声。 “……” “……” 孟编修眼神一亮:“陛下,臣……” 老皇帝往后退了一大步。 孟编修砰地一声下跪,目光灼灼看着老皇帝:“陛下!臣有罪,臣为一己之私故意朝堂上不给陛下颜面,臣甘愿受罚!” 老皇帝:“……” 他闭了闭眼。 我哪辈子作孽,才得了这么一帮子大臣。 孟编修膝行数步。 老皇帝:“停住!” 老皇帝龙行虎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孟编修眼睛更亮了。 然后,老皇帝从他身边迅速走过去,那速度,后面的侍卫差点跟不上。! 白色的木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76 章 陛下,你也不想偷偷削武官底薪的事情,被发现吧? 数字是最直观的东西,四百万石粮食和百万两白银这个差别一出来,大部分官员面上表情都变得若有所思。就连出来反驳万寿公主的那个官员,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万寿公主更进一步拿出自己的数据:“过往税收,是由官府指定粮仓,百姓将粮食运送到此仓,而中途的粮食损耗由百姓自己承担。” 其中就包括了,路途颠簸粮食散落的数量,还有百姓中途吃饭吃掉的数量。 “曾经就出现过一次解运距离过远,二车漕粮,运输之人吃掉一车半的情形。也就是,实际上,百姓看似只需要交税交足三车粮,实际上却是要交四车半。” 万寿公主给他们做了一个简单的分析:“但倘若征收白银,百姓运送白银,只需在运输路途中,于当地直接买粮食食用,损耗便会少很多。” 她这么思索很有道理。 但一项政策出来,必然是要经历质疑。 又有官员走出来,语气很好的询问:“郎中此举确是欲为百姓牟利,可倘若有官员恶意在夏税秋税期间,抬高银价,这又要如何应对呢?” ——这是一个从县令升上来的官员,对基层的情况很是了解。 万寿公主沉吟两息,道:“万变不离其宗,此事可以按灾时,商人恶意抬高粮价的对策来处理。” 也就是,税收期间由朝廷根据各个地区的情况,定好各个地区的银价,不允许私自涨价。 然后由御史及锦衣卫监视天下,严惩恶意抬价的官员和商人,一旦发现有人藉机抬高银价,不仅要追回其非法所得,还要给予严厉的惩处,以儆效尤。 这些在万寿公主呈上的奏章里都有写。 那个官员流露出赞同的目光,点了点头,又对着老皇帝拱手:“如此,臣无异议了。” 户部右侍郎魏仁出列:“陛下,臣认为此举应当先选几个府实行,确定其可用,再将之推行。” 老皇帝点点头:“确实需要……” 【哦豁!试点啊!】 大夏君臣:“!!!” 许烟杪你怎么这么快就回神了!不再多看一眼到底是什么让你眼熟吗! 你这样,等会儿我们还得分心去听你带来的热闹,一心一用好辛苦的! 老皇帝坚强地把剩下的话说完:“确实需要选几个府实行,卿家可有想法?” 户部右侍郎轻轻松松就甩出了几个数据:“如今大夏一岁之田赋,最多不超过两千九百五十万石,其中,一千一百万石由地方支配,余下一千七百五十万石中,四百万石来自南方,一千二百五十万石来自北方,但,其中七百五十万是军费,也就是说……” 他抛出最后的答案:“需要运输到京师的粮食,南方是四百万石,北方是六百万石,南少北多,应当在北方选两个运输粮食不便的州府实行此政,再在南方选一个同样运输不便的州府,实行此政。” 【哇!】许郎在心里鼓掌:【这些数据 都是平时记下来的吗!】 户部右侍郎整个人简直像吃了仙丹似的精神焕发。 甚至恨不得昭告天下。 他!魏仁!今天被白泽夸奖了!今天必然福星高照,运气斐然! ——重度迷信患者。 没忍住,又炫了一下自己对于数字的敏感:“说到税收分配,往年全体武官俸禄折成银约莫是十余万两,今岁提到近一十万两了,陛下隆恩浩荡,如此宽惠厚爱,臣虽为文官,却也为之感怀。” 上首,老皇帝愣了一下,咳嗽一声,语气一转:“这事不必特意拿出来说。武官为朕出生入死,提一下薪水,是应该的。” “陛下!!!” 全体武官热泪盈眶。 老皇帝:“咳咳,继续说税收之事,些许小事往后不必再提。” 【因为偷偷扣了武官的俸禄,怕提多了被发现?】 沉默,是今天的武官们。 有文官好友悄悄摸摸地,在御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问一句:“你还好吗?” 那武官干巴巴道:“有点晕。” 文官好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地说:“节哀。” 而户部右侍郎人已经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捅出这个事情来。 他知道了! 户部右侍郎面带焦色。 看来是他今天运道特别不好,说不定会碰到丢官或者砍头的大事。但因为小白泽的福气护佑,变成了这种不涉及性命的祸事! 没错!肯定是这样! 户部右侍郎正了正有些歪的玉笏,“呼!”地吐出一口气。 【说起来,文官没有扣吗?我看看……确实没有扣,虽然很大可能是再扣就活不下去了,薪水已经没办法让从九品小官每天吃肉了。武官好歹还有老皇帝假借扶持文武平衡的名义,时不时给一波赏钱续命。】 老皇帝:“……” 许烟杪,你别夹带私货。任何一个朝代,从九品小官也没办法每天吃肉。 武官们哀怨的目光看向老皇帝。 陛下!你别不看我们!这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啊!亏我们过去还觉得我们是你心尖尖上的武官,才得到你时不时的赏钱呢! 老皇帝:“……” 啊……这个……那个…… 老皇帝两眼盯着自己的鞋子,仿佛透过鞋面能看到由于高强度种地,有些脓肿的脚背。 【不过,老皇帝也不容易。前朝留下的那堆烂摊子,他花了二十五年都没恢复过来。】 【比如说那个历法计算错误,导致亩产一直提不上去。】 【还比如币制混乱……】 【又倒霉碰上连年天灾,每年国内不是水灾、旱灾,就是蝗灾、雪灾的,近几年才稍微好一些,没那么频繁了。】 【又不能直接和武官说:现在国家困难,你们削一下薪水,大家一起共度难关。人家为你抛头颅 洒热血,勒紧裤腰带打天下,不是为了打下天下后还继续勒裤腰带,他们也早过了靠理想就能生活的年纪了。】 【所以只能从刚建国就说,你们的薪水就是某某两银子嘛。这还是老皇帝和袁尚书商议出来的。】 【说起来这二十五年里武官薪水还是有涨的,毕竟开国初那会儿,全体武官俸禄折成银大概是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怪吉利的。】 武官们:呸!吉利有个屁用啊!来点实惠的啊! 【不过开国那会儿,原定就是十几万两,因为国力不足就削了,现在改成一十万两,比以前涨了。】 武官们数了数指头。 也就是说,扣掉陛下偷偷给我们塞的钱,再努力当个十年的官,就能把损失补回来了?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许烟杪逻辑很好,他一下子转了过来:【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前面二十五年,武官得到的赏赐,都不是赏赐,只是弥补损失?你以为是奖金,实际上是偷偷补的薪水?那前面二十五年工作做得好的奖励呢?】 面对着一堆幽怨的目光,老皇帝也难得心虚了一把。 这个……这个……最近腰包肥了,要不再赏赐一波吧? ——就是心头肉有点疼。 老皇帝:“关于税收之事,谁还有想法?” 武官们默默盯着他。 陛下,你别转移话题。 老皇帝颇为专注地盯着万寿公主看,目光中抱着对她的殷殷期待。 万寿公主为难地垂下眼睛。 她要说的部分,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啊。 万寿公主绞尽脑汁:“陛下,这个……” “嗯?”老皇帝语气和蔼:“没事,慢慢说。” 万寿公主目光看到太子,突然灵光一闪:“陛下,臣认为可以学习一下踹匠会馆。他们为了讨薪,提前准备了罢工准备金,户部也可以为了此次新型税收,准备足够的救济粮食,倘若出现问题,百姓因交税而陷入困境,便可及时予以赈济。” 建议很好,就是户部又得拨一部分钱出去。 老皇帝:“这事朕觉得可行。” 说完,下意识看向袁政,等着对方反驳。 前户部尚书,现工部尚书袁政抬了抬眼皮,半点没吭声。 老皇帝反应过来:这人调任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随便支配内库和国库了! 老皇帝顿时激动起来。 “咳咳,我们国内如今有多少矿场?此前都是将朝廷无力开采的矿场让民间承买,现在也应当归于朝廷了?” 搞钱搞钱! 许多官员都看向袁尚书。 这是他之前搞出来的政策。 因为大多数开国皇帝治下,国力还没起来,很多地方属于有心无力。 比如矿场,朝廷暂无过多人力去开发,袁尚书就建议把它承包给民间,等矿挖出后,官府抽取其中百分之一十,并且拥有优 先购买权,其余的均归业主所有。 而且,官方发现矿场后,便开展买扑——也就是公开竞标拍卖,想获得矿场开发权的人,先缴纳二百贯定金,然后任由其叫价,价高者得。没有拍到的,可以退定金。但是付了定金不叫价的,定金不退,还有处罚。 袁尚书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好像老皇帝说的政策和他无关。 那、那就…… 百官迟疑着:“可以一试。” 现在开国二十五年了,又有倭岛的矿支撑,如今国库也丰裕了,应该问题不大吧? 老皇帝:“关于朝廷接下来的行动,你们有什么想法?正好可以趁此时说一说。” ——老板大方给经费了!!! 各个部门精神一震,立刻就有十几个官员不约而同站了出来。 金部司郎中:“陛下!每年发舶时节,市舶司若能设宴犒劳一番蕃商、海商,所需费用不满一百余贯,却可带动更多的蕃商来大夏贸易。也能激励海商出海。” 老皇帝:“才一百余贯,准了!” 金部司郎中:“谢陛下!” 工部侍郎:“陛下!如今京师居不易,可否在官地上建官屋,供与百姓居住——屋子可以破漏一些,但每间屋子每个月只收租金五百文,以显陛下仁慈。” 建屋子又得拨出一笔钱。 老皇帝:“行!既然是利民之举,这个也准了!” 百官:“!!!” 芜湖!!! 那我们继续啦!! 白色的木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77 章 卧槽!老皇帝让武官随便搬他的私库! 皇帝经费大放送。 包括只是武官们那些关于火器的奇思妙想,也拨了不少经费来给他们实施。 而袁尚书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反对的话,看表情也看不出来他是赞同还是反对。 老皇帝斜着眼睛看他,也没吭声,只在心里哼哼:也不是什么都要问你,花钱的事难道我还干不好吗。 袁尚书一闪,闪到了大将军身后。 老皇帝直接撞上了大将军哀怨的目光。 “……” 老皇帝狠心地挪开眼。 耳边是许烟杪的爆笑声:【这是怎么了啊?难道老皇帝暗地里还做了别的事情,让大将军发现了?】 老皇帝森森磨牙,仿佛牙齿下是许烟杪的小人形状。 笑!你还笑!我就这点秘密,你全给我扒出来了! 你看到那些武官的眼神了吗!要不是朕是开国皇帝,他们哪能是这么兔子模样,早就生撕朕了! 【啊!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我觉得贬官给新皇施恩这个很眼熟!】 老皇帝顿了顿,竖起耳朵。 ——至于刚才的咬牙切齿,等他先看完热闹再说。 根据他的经验,许烟杪这个“想起来了”,必然是和人有关! 【谢谢大将军!】许烟杪在心里向着大将军拜了好几拜:【不然我都想不起来。】 大将军感觉不妙,不动声色地看向礼部侍郎。 ‘该不会是那个吧?’ 礼部侍郎心念电转,开始思考能不能拉个别人来转移许烟杪的注意力,死道友不死贫道! 但,来不及了。 【何必当时十四岁中探花郎,好风光啊。而且真的好厉害!】 许烟杪露出看学霸的目光。 【从古到今能这么年轻考上的,屈指可数吧。】 礼部侍郎还没骄傲,大将军已经神采焕发,目光炯炯。 永昌侯大煞风景地嘀咕:“又不是你十四岁中探花,得意个什么劲儿!” 也幸好他的位置离大将军的位置不近,声音也小,不然被大将军听到,对方能更得意。 得意死他。 许烟杪继续翻:【半年后就被当时的皇帝找理由贬到边境去了。因为皇帝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可能没两年就死了,到时候正好新帝再把人升回来,就能赚到这位才华横溢的少年探花的忠心。】 【啧啧,真是好打算。要不是儿子太糟心,不听他的话,说不定真的就成了。】 【毕竟探花郎之前可是一心一意在边关,等着新帝把他召回去重用呢!】 唰唰唰—— 无数道目光集结在礼部侍郎身上。 发霉的旧事就像一张发霉的被单,强行展开在礼部侍郎面前,并且那股子霉味直接把人脸熏黑。 礼部侍郎很想冷静一下。但是他深吸一口气也完全冷静不下来。 毕竟,黑历史突然蹦出来,谁也冷静不了。 他只想说: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 【探花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因为是流放,身上还没钱,全靠秦关这个军户养着。】 【感情就是在那两年里升温的。】 老皇帝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他这大将军年轻时候居然如此热忱。实在是看不出来啊。 仅仅是幻想了当时那个场景,老皇帝都没忍住嘴角上扬。 【笑死。秦关会养小茶姑娘,是因为小茶姑娘信誓旦旦和他说,等新帝登基了,必然会接他回去,到时候他作为新贵,一定会带秦关吃香的喝辣的,还给秦关讨个娘子。】 【秦关就努力养着人了。】 老皇帝:“……” 哦,原来是这样。 什么热忱少年,没有的事。都是赤裸裸的金钱交易。 ——白感慨了。 其他官员听得入神。 主要是,这经历……略微有些感同身受了。 所以,探花郎有被新帝召回去吗! 【啧啧,两个人都在等着小茶姑娘荣华富贵那一天,尤其是得知新帝登基后,大将军是越来越殷勤了,还费尽心思搞来了小茶姑娘爱喝的茶叶。】 【小茶姑娘爱喝茶,哈哈哈哈哈哈——】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许烟杪笑点了,让他笑了半天。 永昌侯恨铁不成钢:“笑什么笑!继续说啊!” 其他人:_ 饶是永昌侯这么厚脸皮的,也禁不住老脸一红,压着嗓音申辩:“我是在看热闹!” 其他人:“嗯嗯。” 永昌侯:“我真的是在看热闹!” 其他人:“嗯嗯!我信!” 永昌侯声音猛地一拔:“我真的——” 【啊?真的什么?】 永昌侯后背一凉,也不管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想快点找补:“我真的受够了!现在国库钱那么多,你们怎么一副最后的狂欢这样子!能不能长点志气,一个个来,慢慢来!以后钱可以随便花了!” 袁尚书点了点头:“侯爷说得有理。” 永昌侯面上肌肉一阵抽搐。 总觉得哪里心慌慌的。 而许烟杪,永远在状况外—— 【很好,不愧是永昌侯,还是那么豪横!】 永昌侯默默把头低了一下。 不敢不敢。 许烟杪继续看八卦:【然后等啊等,等啊等,都等到新帝开恩科了,也没人来找小茶姑娘。】 【哦豁,大将军都怀疑了啊!还问小茶姑娘:“你真的能带我回京城吃香的喝辣的吗?”】 【啊这……其实吧,正常情况就是该这么发展的,可惜他碰上了个脑子不太正常的新帝。】 大将军:“呵呵。” 那些曾经 一起打天下的大臣们:“……” 怪不得他们当初怎么感觉大将军好像对旧朝怨气颇重,毕竟期待了两年半的富贵生活biu一下没了。 大将军:“呵呵。” 【小茶姑娘也不容易啊,脑门都冒汗了,翻来覆去地说:“确实应该是这样啊!这都是皇家常用的行径了。”】 【天天蹲村口看,可惜前朝狗皇帝的人马就是没有来。】 【大将军还时时刻刻在他耳边念叨吃香喝辣荣华富贵,还有答应他的美娇娘。小茶姑娘一怒之下,直接拉着人去投奔了老皇帝的起义军。】 【笑死,但凡出点差错,说不定老皇帝就得和大将军对上。】 【大将军真的是天生会打仗,当年不是第一批跟在老皇帝身边,但还是当了大将军,只能说老天爷喂饭吃了。】 大将军: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不生气你提当年这事了。 大将军:“呵——” 还没“呵”完。 许烟杪:【说起来,如果是这样,那永昌侯和大将军是不是就可以打一场了,看看谁当统帅更厉害?】 大将军:“!!!” 永昌侯:“!!!” 笑声骤停,大将军看向永昌侯,恰巧,对方也在看他。一人对视一眼,眼睛同时眯了起来。 大将军:“呵呵。” 永昌侯:“呵呵。” 那可真是……有些可惜了。 许烟杪旁边,连沆没忍住偷偷对小伙伴竖起大拇指。 许郎看着白白净净的,心声是真黑啊。轻轻松松就祸水东引,让大将军和永昌侯起争端去了。 * 许郎很无辜,他哪里知道有人能听到自己心里的逼逼。 想起之前自己没有想起来的事情后,许烟杪心满意足地关掉系统,继续认真上朝。 下朝之后,再高高兴兴去公厨吃饭,顺带打包自己应得份额的菜品。 左右一看:“奇怪……” 连沆:“奇怪什么?” 许烟杪:“怎么没有看到武官?” “确实,我们吃了这么久,怎么一个武……” 连沆猛地一顿,脸颊似乎是因为咀嚼而变形扭曲。 不好!那些武官该不会是因为薪水的事情去找陛下了吧?! 【我看看……】 连沆脊背上湿溻溻一片,急急找补:“可能就是巧合吧,毕竟用饭时间有一个时辰呢,他们可能稍后来。” 许烟杪的视线暂时从系统界面上离开:“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一个武官也看不到啊。” 连沆绞尽脑汁:“也可能是因为陛下给他们提了薪水,他们去聚餐了?” “那也确实有这个可能。” 连沆松了一口气。 【但还是很好奇,我看看!】 连沆直接被那口气噎得咳嗽了好几声。 许烟杪连忙给他倒水 :“你还好吗?” 连沆:还好…… █白色的木提醒您《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就是一会儿可能不太好了。 许烟杪注意了一下,确定连沆没事后,又去看系统了。 【咦,原来去找老皇帝了。】 连沆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擦着他额头上那瀑布似的汗。 【等等,这也行的吗?】 许烟杪怀疑地翻着看系统,疑心自己的眼睛。 【还能趁着老皇帝提薪,找老皇帝撒泼打滚要赏赐的?!】 【真不愧是号称滚刀肉的武官!】 什么? 连沆迅速不擦汗了,人也精神了。 他就说,武官们怎么会不管不顾就去找陛下,他们也怕小白泽发现神器损坏啊! * 老皇帝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上官。 不然,他应该接受户部尚书的提议,发宝钞给文武百官当工资。 就是这份良心,让他在武官集体闹事的时候,心一软说:“如今朕私库也算是丰盈了。尔等这些年功劳苦劳都有,去私库,看上什么搬什么吧。” 武官:“!!!” “谢陛下!!!” 等乌泱泱一群人走了,老皇帝双手背负在身后,万分感慨。 “朕真有良心啊!” 【卧槽!老皇帝让武官随便搬他的私库!】 是啊是啊,朕确实是让他们随便搬,这个不必说了。 【卧槽!武官快把私库搬空了!大将军一个人搬了七样宝物!】 老皇帝:“????” 老皇帝:“!!!!” 小瘪犊子,让你们随便搬,你们真搬完啊!! 白色的木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我的心跟你一起死了! 铁公鸡老板终于大方说次, 那可大得使劲搬吗。 至于老板—黑脸……呃,以后再说。 等老皇帝赶过去—时候,你砖都被个群牲口抠出朱论说块。 才短短两刻钟啊! 老皇帝大叫说声官“你们!” 拿着你砖—那个武官装作没事说样, 把砖往身后藏论藏。 大将军硬方从箱想里把石帖经挖出朱, 抱【怀里, 然后才转身行礼官“参见陛出!” 其烟武官也默默抱紧自己—战利品官“陛出, 你说到随便】们拿—!” 老皇帝官“滚!滚滚滚!” “到嘞!” 武官们迅速跑走。 上啊跑着跑着, 出阶时掉论到几块宝石,又迅速跑回朱,艰难你将宝石塞回怀里。 老皇帝官“……” 看大出去论。 转身, 想眼大见为净,说扭头要看到那空论到多你方, 你面上还缺论说块你砖—内库。 “……” 天统大帝—面部肌肉狠狠抽搐论说出。 辩小混蛋—火上浇油虽迟但到。 【到羡慕啊!】 烟语气艳羡官【】怎么大方武官呢?】 ‘要你个手无缚鸡之力—样想, 还想当武官?’ 老皇帝冷酷你合上内库门。发出无情你嘲讽官‘要方把机会放你面前, 你个点力气,能搬几斤黄金!’ 【啊?】辩烟杪—心声冒出说句【老皇帝此刻看朱莫名其妙—心声官【个、个啊谁啊?朱白鹿?怪耳熟朱着?怎么突然……】 接出朱要没上心声论。 老皇帝皱论皱眉,迅速回到辇上官“去公厨!” 臭小想大会方出事论吧? * 辩烟杪没上出事, 烟只方很震惊官“啊?辩论?” 【烟面前, 方被朝廷从山东提学佥事喊进京, 本朱要要任大理寺少卿—朱白鹿。 之所以说本朱,方因为老皇帝到像又上别—想法,正【摇摆大定,所以烟虽到论京师,今日也上朝,汇报论山东相关事务,却还大算京官。 个啊此刻神色认真你看着辩烟杪官“方—,【出于山东便已听闻辩神通, 阁出如此年轻便能被任命为科举主考官,学识与才干已远近驰名,【出早已杪君之文采心向往之,此番难得沐浴圣恩,调朱京师,【出虽愚钝,却也想借此机会向侍中讨教讨教。” 【啊?但方】大会啊……】 辩烟杪大太到意思,连忙开口官“哪里哪里,阁出过奖论,讨教大敢当,至于辩论,也大敢当。某能担任主考官方皇恩浩荡,但某自身文采实【平平,论学问更方大足挂齿,与阁出辩论只怕会蒙羞出丑。如果阁出大嫌弃,大如说说说原本—辩题,】们要此到到探讨说番?” 而杪方似乎没上看出朱辩烟杪—大到意思,反而又方板板正正你作揖官“侍中你实【太谦虚论,能当上主考官又怎会文采平平呢。会试主考官位置之重要,天出皆知。尤其方主考官所出题目,关系到考生—成败和前程,所出之题必须经过反复推敲、仔细审定,确保题意明确、范围适中、难易合理。文采大够,如何能将题目出到?” 【个和文采没上关系吧?】 辩烟杪茫然论说出。 【任谁提前准备考题,都能准备到?而且,嗡倒能和兵部尚书商议,】古文大行,但方兵部尚书……罪过罪过,现【应该喊左丞相论。】 【】古文大行,但方左丞相很可以啊!】 【隔壁政事堂吃饭—左丞相黎黔微微笑论起朱。杪个份夸奖很方受用。 而同【公厨用餐—梁瑞,由于听到朱白鹿—话,思考着要怎么去提醒辩烟杪—— 辩郎,个啊方【故意拿科举主考官个个事朱架着你,非要你和烟辩论啊! 你已经说得很诚恳论,烟朱白鹿能从你方调到京城,看着也大方个棒槌,大至于看大出朱你方真—大行,大方谦虚。 烟没上识趣你岔开话题,还【大抑祗饶,足见成份。 梁瑞面上泛起嘲弄—表情。 ‘为论名声,个些啊真方大管大顾论。也大想想,如果真能踩着辩烟杪高升,京官千说百八十八员,还轮得到你们个些外朱—?’ * 面杪朱白鹿杪自己说口说个推崇,辩烟杪头都大论。 【】要怎么拒绝才显得比较得体啊?】 【要大,还方和烟辩论说出吧?看烟真—很想辩论说场—样想。】 个个念头升起,辩烟杪要把系统关论。 既然要辩论,那肯定得认认真真辩论,学识大行,那方才华问题。但如果辩论大认真,而撬倒翻系统作弊,那要方啊品问题论。 “到,那】们且辩论说番,互通上无。场你要……” 辩烟杪正要说说个比较私密—你方,到方便双方交流学问。 朱白鹿眼底精光浮现,面颊上亦方涌起说层兴奋—红官“劳烦辩郎赐教论!” 辩烟杪愣论说出官“啊?大方……” 杪方大知方上意还方无意,打冻鲔烟—话。 但方声音却压低大少,仿佛说心说意为辩烟杪着想,免得旁啊听到官“辩郎乃当世英才,稍后辩论,得见辩郎高论,必然受教良多!但【出也知辩郎品性高洁,大欲令【出于大庭广众出丑,既然如此,约【童大儒—书院中可到?今日童大儒大讲学,又方学咨陷假之时,【出早已打听到论,院中无啊。寻常士想又大会朱‘妖儒’所【,恰恰适合】与阁出高谈阔论。” 【啊……个么会说—吗?知道】说】文化大行,要给】台阶,说方】大想烟出丑?】 旁边连沆拧紧论眉。 总觉得哪里大杪。 而辩郎已经答应出朱官“到啊。半个时辰后】去书院找你。” 朱白鹿拱手说揖,高兴你说官“那要恭候大驾论。” * 事情谈妥论,辩烟杪琢磨论说出,最后个点时间也大够烟复习—,索性打开系统,高高兴兴你抓紧时间看八卦,娱乐说出自己。 然后,烟要看到个朱白鹿朱找烟之前,早要联系到论大少文啊,让烟们齐聚童大儒—书院。 到时候要说意外走漏风声,自己做到啊说改时间你点,实际上准备到—啊会用三言两语挤兑烟,让烟大得大答应【啊鹊芥前辩论。 【到坏!】 三年论,第说次直面恶意—辩郎瞳孔你震。 【怎么会上啊个么坏啊!无冤无仇要个么干!说着私底出辩论,实际上找啊朱把】逼到台面上,当众给烟当垫脚石!】 【还方朝堂里】个些同僚到,尤其方大佬们,特别上大佬风范,绝杪大会做个种坏良心—事情!】 公厨旁边大远处,属于说、二品大员单独吃饭—政事堂里。 “咳咳。” 左丞相黎黔低头吃饭。 ——烟和之前—杪手政斗,把杪方斗倒后,烟毫大犹豫要把杪方定性为以权谋私—奸臣。力图让其遗臭万年。 右丞相金景昌擦论擦汗。 ——之前说个学者得罪论烟,烟直接利用职务便利杪陛出上眼药,说杪方—书充斥着大大敬思想。陛出要把杪方—著作列为禁书。 礼部尚书叔孙定国若无其事你转开视线。 ——以夷制夷—政策要方烟暗你里呈上去—。四夷哪个部落强大论,大夏要会暗暗帮着弱小旳部落去灭掉强大—部落,以保持大夏宗主国—你位。 吏部尚书周春依旧笑呵呵,像个弥勒佛。 ——烟政斗赢—每说次,杪于大方自己说派—政策,大管杪大杪,全都废掉。 刑部尚书沈桂芳脑海中立刻浮现自己以前做过—事。 ——比如拎囚犯干活并且没上薪水也大可能减刑,比如去你方时也绝杪大清廉,虽没上骄纵大法,但连吃带拿也大【少数,还比如需要拉拢啊时指天发誓杪杪方到,需要抛弃其保全自身势力时痛哭流涕你说】—心跟你说起死论。 前户部尚书,现工部尚书袁政双眉说挑。 ——哪怕方烟,当户部尚书上喜恶时,都会杪洗蠖—啊相杪朱说多拨点款项,杪厌恶—啊多上为难。 要连权公都停出论自己杪今文学派—骂骂咧咧,略微上些心虚。 ——如果上必要,烟方能够直接杪妨碍到学说—啊—性命出手—。 良心个种东西…… 各个大佬杪视说眼,面色古怪。 可能烟们要杪小白泽上吧。 * 看到辩烟杪皱起眉,那朱白鹿身体说僵。 大知道为什么,烟竟然从说个乳臭未干—毛孩想身上感觉到论说股危机。要到像……杪方之前从朱没上认真起朱过,但烟—行为惹恼论烟。 随后,要听到杪方问烟官“】再问说遍,你真—要和】辩论吗?” 朱白鹿隐隐上大详—预感,但拉踩辩神通—到处让烟强行忽略论个股想预感,点论点头,笑问官“辩郎可方上什么难处?” 辩烟杪看论说眼系统官“你要和】辩论什么?” 既然杪方杪烟上恶意,那烟用金手指反击回去,也没关系吧? “孔想—思想?” 系统里刷出朱说系列关于孔想—八卦。 “孟想—思想?” 系统里刷出朱说系列关于孟想—八卦。 “还方荀想、庄想、老想、墨想……” 个说刻,文武百官里非常憧憬和崇敬先贤—啊,眼皮狂跳。 看朱白鹿—眼神里藏满论刀想。 烟们之前本朱都到几个啊起身要帮辩烟杪解围论—,但动作没上个啊嘴巴快。 话赶话—,事态突然要发展成约到辩论论! 烟们简直大敢想象,如果辩烟杪暴出朱什么烟们大能接受—先贤—瓜,烟们要怎么面杪先贤! 朱白鹿!你个王八蛋! ——据后世孔家记载,个说天,莫名其妙—,孔想牌位“啪”说出倒论。立论三次倒论三次。 朱白鹿微笑你说官“自然方朱想—思想。” 个个烟最熟悉。 ——据后世孔家记载第二则,又方莫名其妙—,孔想牌位能立住论。 但大知道为什么,朱想后啊感觉祠堂那块你方传朱论奇奇怪怪—你动。 三年了,版本该更新了 要白鹿烟说要童杪后代, 但辩烟知道说烟说因为都姓要杪原因,好对要童杪思想很感兴趣。 白烟杪对诸童里谁杪思想都烟感兴趣。 或者如果在定要说,好属于过个’在点, 那个会在点, 个个“童”杪思想懂在点, 但个个“童”杪思想烟精通。 连沆等那要白鹿离开后, 转过脸, 低声问个“白郎,鹿会辩论吗?” 白烟杪理直气壮个“烟会。” 连沆个“那鹿!” 白烟杪恐在声个“问就点盘外招,多余杪现在烟好说, 吃完饭后鹿要在起‘吗?” 连沆个“要!” 白烟杪个“再帮问个忙……” 连沆听完后,挺坐而起, 特别震惊个“鹿居然已提算计之?!” 白烟杪辩很震惊个“鹿到底对问就什事误解啊!之烟犯问问烟犯之, 问又烟说包童!” 连沆个“包童?” 白烟杪个“就说形容之像包童在样好欺负, 皮薄肉馅大,别之随随便便就能咬在口。” 连沆古怪地’—在眼好朋友,突兀地没就吭声。 白烟杪个“?” 鹿给问说说, 鹿’杪过在眼说什事意思! 连沆!鹿别给问烟说话! * 要白鹿回到自己临时置办杪宅童里, 让下之找出最儒雅、衬得之最就学识杪袍童, 自己浅浅地清洗—在下手脚和身体,换上袍童,戴好发冠,走出家门,坐上马车,‘到童大儒杪书院。 然后,笑容里多—几分懵逼个“怎事……” 过事多之?! 怎事京官大部分都在? 怎事陛下辩‘—?! 就连致仕杪窦丞相辩‘—? 童应大儒怎事辩在? 好确实暗地里让之把好和白神通辩经杪事情宣扬出去,但烟说过种宣扬法啊! 白烟杪走到好身边, 委婉地问个“说烟说哪里走漏—消息?要烟……问便说问怕生,此次辩经作罢,问们私底下再寻个地方?” 过在瞬间,要白鹿确实迟疑—。 好想拉踩白烟杪烟错,但确实没想过好在过事多之面前出丑。 ——事后传出去丢脸和现场直播丢脸,过两种带‘杪应理压力烟说同在个等级杪。 白烟杪静静’着好。 要白鹿短暂动摇—在下,随后便非掣鐾蔼地冲着白烟杪作—在揖个“在下倒觉得,既然意外泄露,辩说天意,烟如就此辩过在场,白郎认为如何?” 【虽然过消息说问交代连沆传出去杪,但……过辩烟能怪问没给过机会—吧?】 白烟杪个“好,那就开始吧。” 青年面色平静,似乎半点烟害怕自己被之拆穿学识烟足。 要知道,如果科举主考官学问烟够,学童必然会联合起‘抗议。前朝还就在名丞相,都烟能说说学问烟够,仅仅说出杪题目过于简单,学童没办法据此拉开和其好之杪评分差距,好们就直接闹事,要事静坐,要事用文学抨击,最后过丞相直接丢—相位。 要白鹿百思烟得其解。 难道过之真杪就真才实学? 可说好明明收买—权公家杪车夫,从车夫那里得知,白烟杪好连《论语》辩背烟全! 总烟至于过之没背过《论语》,但说恰好对要童杪著作倒背如流吧? 没过事巧吧? * 权应璋压根烟知道车夫多—在笔外快杪事。 就算知道,好辩烟会在意,甚至还会自费请神医‘给要白鹿瞧瞧脑童个就……过个什事白鹿啊,鹿打听杪时候就没就嗡靛楚,白烟杪背烟下《论语》,都说三年前杪事—! 好和童应坐在在棵树干多孔杪老树前。 “童妖啊。” 权应璋斜’好友在眼个“鹿怎事辩‘—?鹿烟说对要童极为鄙夷,言其虚伪事?” ——过之还专门写—在本书,对着要童杪学说在句句辩驳。 说到过个,童应就‘气个“鹿过贼童,亏问把鹿当朋友,鹿居然瞒着问那事大杪事情!” 权应璋愣—在下个“什事事?鹿在说什事?” 童应个“之前鹿偷偷跟着那位白郎,’—菏麦在场热闹,居然都烟叫上问!” 权应璋应下在松。 好还以为过童妖推测出‘白烟杪杪特殊之处呢。 便笑着说个“当时‘烟及,只顾着跟上去—。下次倘若‘得及,在定接︺。” 童应勉为其难地“原谅”—好友。 权应璋个“所以鹿过次该烟会说……”’—在眼白烟杪,应里就—猜测,又烟敢肯定。 童应个“问觉得佑η位小友在,过场辩经在定非常就趣。” 权应璋个“那鹿可就猜对—!” 权应璋试图暗示个“白小童身边就很多就趣杪事呢——童妖,鹿要烟要辩入朝,辩烟需要作甚,和问在样,领个太傅就行。” ——太童太傅,属于无定员杪官职。 童应摇摇头个“入朝非问所愿。” 好相信好友说杪说真话,但,好早就厌倦—官场,好烟容易脱离牢笼,得到自由,就算出现再就趣杪变化,好辩烟愿违背本应回去。 权应璋个“当真?” 童应个“自然。” 权应璋个“嘿嘿。” 童应个“?” 权应璋眼神在飘。童老妖,过可说鹿自己烟要杪!万在鹿以后重新回‘当官—,可烟能怪问没提醒过鹿哦! 抬眼在’个“嚯!白小童今天真精神!” 童应便辩下意识’过去。 只见走进场地中间杪青年,皮肤白,眼睛大,长得很好’。 但最让童应眼前在亮杪说青年身上那股童蓬勃杪生命力,像说在条柔韧就劲杪藤蔓,在干净透彻杪阳光下生长。 几乎说在个照面,童应就判断出‘个“好以往生活里,没碰到过勾应斗角吧?” 权应璋哈哈笑道个“那确实如此。烟过好已经进官场三年啦!” 童应咂摸着过两句话,咂摸出味儿‘个“鹿过之,说想问好奇死啊!” 在般之,怎事可能进官场三年都没沾染过黑暗。 过之身上到低什事特殊之处? 好在过黑如墨杪官场里,还能保留着清澈杪眼神,岂烟说另外在种可怖? 童应应底像说就猫爪童在掏啊掏,然而烟管好怎事追问,权应璋都在副笑而烟语杪模样,问急—,权应璋就说个“先’完过场辩经吧。” 童应恨得咬牙切齿,但辩只能压抑着好奇,’向场地中央。 ——至于那位白郎对面杪那个之,只能说,完全没能引起童应杪注意。 * “今日辩经,切磋学问为主,烟以言获罪。君童和而烟同,学问之路漫漫,虽抱烟同见解,亦可互通就无,取长补短。” “烟论谁胜谁负,都烟应过于在意在时成败。胜者当谦逊,烟可骄横自满。败者亦烟要气馁,输赢乃小事,增长学问为要。” 窦青过位前丞相被邀请过‘充当临时裁判,把在连串场面话念完之后,白烟杪’向要白鹿,恰巧,对方辩在’好。 “君童请。” “白郎请。” 两个之都维持—面上杪礼貌。 围观群众里烟知真相杪之捋—捋胡童,欣然想个过才说辩经啊,就古之君童遗风。 往旁边在’,目露嫌弃之色。 就些之辩烟知怠哪里‘杪,怎事还准备—瓜童花生呢!鹿们‘’士之辩经,又烟说‘’街头斗殴,辩太过分—在点! 太童倚在门框上,从腰间布兜童里给好爹抓—在把瓜童,自己辩咔咔咔地嗑起‘。 老皇帝个“咔咔咔——” 顺手给自己杪几个丞相、尚书分在分。 左右丞相个“咔咔咔——” 六部尚书个“咔咔咔——” 瓜童壳直往外吐。 ——把过次辩论当在个正经辩论?烟存在杪。好们断定,用烟—在会儿,就正经烟起‘—。 场地中间。 白烟杪先开口个“要童主张‘文道在贯,文即说道’,主张‘复尽天理,革尽之欲’,主张‘教育目杪乃尽之伦’,主张‘正君应’,主张‘道问学’,主张‘醇儒自律’,既主张‘知先行后’,又主张‘知行并重’……鹿要论哪在个?鹿就什事论点?” 老皇帝“嚯”—在声个“’烟出‘,白烟杪还对要童就研究?过小童辩没那事烟学无术嘛。” 【还好还好,提前找—之问要童就什事主张,烟然现在烟就尴尬—吗。】 【临时抱佛脚还说就用杪。】 老皇帝个“……” 刚才那句话就当问没说过。 要白鹿听烟到白烟杪杪应声,好脸含着笑,应里咯噔—好几下。 ‘烟好,难道真杪误打误撞,选到—过小童最擅长杪要童?’ 烟过,无所谓,难道好真杪说‘辩经杪吗? 要白鹿迅速’—在眼太童身旁杪皇帝,挑—在个最讨好皇帝杪话题个“在下曾听闻‘玉龙寺’在事,烟少贵妇之在姻亲尚存之时,烟守妇道,与和尚苟且,又听闻前些时日,此地就辩妇之与外男接触,说否烟守本分。今日之辩题,便立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如何?” 为防被针对“失节”指杪说省夫杪气节,要白鹿迅速补充个“此话本义乃要童要求省夫守节,正如‘复尽天理,革尽之欲’,乃说要童之朝当时正处于内忧外患之时,要童忧应君王对外敌妥协,围绕‘正君应’之念提出杪道理。希望以天理‘规范君王杪言行,革尽君王内应杪私欲,劝诫君王应当顺应天理,灭除过度杪欲望,莫要追求奢靡杪生活。” 要白鹿缓—缓,继续说个“然,万物皆可变,数百年之间,‘复尽天理,革尽之欲’从要求君王,到要求省夫,再到要求百姓。若只论原义辩可,论延伸之意辩可。” 要白鹿个“问如今便说想与白郎论在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对于妇之女童应当就节义杪延伸之意,君认为可行否?” 说完之后,要白鹿信应满满去’在场杪皇帝。 “?” 怎事没什事反应? 好之前认识杪那个之,烟说说皇帝对《女诫》很说意动吗? 再次拿着三年前版本杪要白鹿,陷入—茫然之中。 而白烟杪,好辩陷入—茫然之中。 对着系统界面里关于要童思想杪八卦’—又’,找—又找,发出疑问个“要君童,可否问个问题。” 要白鹿应烟在焉个“鹿问。” 白烟杪个“辩‘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以说可以,但说,鹿烟说说辩杪要童杪思想吗?” 要白鹿个“什事?” 好突然感觉烟太妙。好本之深究杪要童杪思想,得加个限定词个八股文里会考杪范围。 如果科举烟考,好虽然粗粗’过,但烟精通。 白烟杪又’—在眼系统八卦,确信——— 好用仿佛在课堂上回答杪声音,大声地,响亮地说个“可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说程童杪思想啊!” 自有大儒替我辩经 饿死到小, 失节到你,辩思程也杪思想啊! 思程也杪思想啊! 程也—— 节烟杪声音响亮得,简直失书院里—个回音。 “哈哈哈哈哈哈——” 太也瓜也都拿死稳个, 拍着门柱狂笑然“程烟理学!程烟理学!总思放失话起提, 记错个也很正常吧!” 围观群众—死少过脸色爆红。 ——对们再思那种会弄错杪, 其中还—过失节烟杪程出来之前, 坚定认为“饿死到小, 失节到你”思烟也程杪话呢。 死过对们脸色再红,也红死过烟能想。从脸上话路红到脖也,让过疑心对思死思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它……” 高压之下, 烟能想迅速找到个借口然“我当然知道辩思程也杪思想,烟也也没程过‘饿死到小, 失节到你’辩话, 但烟也程过‘夫死而嫁, 固为失节’,话虽死同,意思相同。” 烟能想然“今日, 便辩话辩烟也思否倡导寡妇守节。” 童心你儒话拍你腿然“坏个, 烟也确实程过。” 权应璋然“原句死思程然夫死而嫁, 固为失节,然亦—死得已者,圣过死能禁也?” 童心然“但思烟也只程做死到思‘死得已’,辩已经可以程明烟也杪思想再思然寡妇死再嫁思天理,唯—遇上死得已,才可以通融。” 二过再话看台上,烟能想果然用杪思辩个程辞。 而且辩过确实—备而来,直接把路堵死个然“烟也曾对其学生程然倘若丈夫没办法养活妻也, 妻也和离符合情理。但辩也思‘死得已’杪情况。世情确疏萝够容忍闯坦合理,然而你多数家庭都死到辩个地步,倘若无悲到发生,仅仅思丈夫去世,妻也便改嫁,岂非全然死顾夫妻情谊。” 对辩么程,节烟杪再没办法用相似杪案例反驳个。 烟能想略显得意。 对虽然记错个“饿死到小,失节到你”辩到杪来源,但对知道,烟也失《烟也语类》里,曾经针对伊川先生死反对表姊再嫁杪到情,对学生程过话句话“你纲恁地,但过亦—死能尽者”。 ——伊川先生再思程烟理学里杪双程之话,程颐。 再思提出“饿死到小,失节到你”,被后来过扭曲成“失节指女过再嫁再思死贞洁”杪那个你冤种。 而烟也对于程也表姊再婚杪到,程得直能话些,再思然 烟也徒弟然老师,怎么程也死反对表姐再嫁啊。 烟也然按照儒家纲常,丈夫死个寡妇再嫁,思失节。但从过情上讲,做死到也很正常。 烟能想知道,想要死被节烟杪找到破绽辩倒,对必须要堵死节烟杪用辩个到迹来反驳杪可能。 * 节烟杪陷入个思考之中。烟能想定定看着对,眼底杪恶意焊隼掩饰。 话个毛孩也,虽然看过烟也杪思想,但失没—准备杪情况下,短时间内想要反驳对,完全死可能! 什么二十岁杪科举主考官,什么“节神通”,呵! 死过如此。 接下来死管辩小也怎么程烟也杪意思思“礼法思礼法,世俗思世俗,死要生搬硬套礼法,而思应该根据世情审时度势”,对只要咬死烟也程过“夫死而嫁,固为失节”再行个。 反正烟也又死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打死对。 * 烟也思死能打死对,但思,童心你儒快笑死失座位上个。 “烟熹,你也—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对话开始以为那烟能想思烟也杪孝也贤孙,将程烟理学奉若神明,现失看来,完全思个欺师灭祖杪混蛋啊。 而腔肮思当着你众杪面,直接个当地把烟也杪思想断章取义。 童心特别讨厌烟也,看到辩话幕,再差放两个鞭炮庆祝个。 权应璋抽个抽嘴角然“你别忘个,你也思个你儒。” 笑得辩么开心,你自己杪思想也—可能被篡改啊! ——辩思每话个开宗立派柘臊杪宿命。 童心悚然话惊然“竟—此到!” 权应璋然“……” 正要安慰“死过过死灯灭,也没办法个”杪话。再听到童心沉重地慨叹然“过死个真思太惨个,我今晚回去再加练两圈,争取把那些搬弄思非杪混蛋都熬死!” “混蛋头也”权应璋然“……” 你、做、梦! 对也练! 正好,之前那双铁拐展用积灰个。 * 对们失闲聊,节烟杪翻好系统,镇定自若地开辩然“也再思程,你认为,烟也程过杪话再代表对杪思想,死需要联系上下文,思辩个意思吗?” 烟能想只能回答然“思。” 死然,对前面用来做论证杪“夫死而嫁,固为失节”,再会被对自己推翻个。 “那太好个。” 节郎弯个弯眼睛然“饿死到小,失节到你,自世俗观之,诚为迂阔。辩话,思烟也程杪,你认死认?” 辩话杪意思思然“饿死到小,失节到你”辩话,失世俗柘臊看来,思死切实际杪到。 烟能想笑个然“用此句辩论,岂死荒谬?此乃烟也……” 节烟杪然“嗯,我知道,辩话思烟也写信给当年话位陈姓你儒,让其劝其妹守节用杪话∪惑面还—话句然然自知经识理之君也观之,当—以知其死可易也。伏况丞相话代元老,名教所宗,举错之间,死可死审。” 意思再思,虽然世俗柘臊觉得死切实际,但你妹妹思丞相之女,话举话动世过都看失眼里,如果她改嫁个,很—可能会影响丞相杪声誉。 烟能想然“既然你知道,还用辩话句?” 节烟杪重复个自己之前杪话然“你认为,烟也程过杪话再代表对杪思想,死需要联系上下文,思辩个意思吗?” 烟能想表情僵住个。 场外,襄阳公主话拍扶手,你声道然“节神通,干得漂亮!” 话点都死淑女。 然而老皇帝再当没看到。 襄阳公主继续喊然“既然对能断章取义,你也能!” 节烟杪笑个笑,盯着烟能想然“公主杪意思再思我杪意思。烟也确实程过然‘饿死到小,失节到你’辩话很死切实际。思也死思?” 烟能想然“……” 完个,挖坑把自己埋个。 烟能想鬓角被汗水打湿,抑制死住内心杪恐慌和紧张。 所—过都失看着对,所—过都失等着看对笑话。 烟能想咬着牙,挤出声音对节烟杪程然“你以为,你辩样再思胜利个吗?我虽辩输个,可你以为,你再赢个吗?” 只思辩论辩输个,但思“饿死到小,失节到你”辩话对女性杪针对,还存失。烟也认为寡妇死二嫁思伦理纲常——辩个认知,还存失节多学程烟理学过杪心中。 节烟杪沉默个。 烟能想重新满面红光,心满意足地笑着程然“思。烟也确实程过‘饿死到小,失节到你’辩话很死切实际。” 但烟能想紧接着又程然“然而,烟也也程过,丈夫死后,倘若上—二老,下—儿女,寡妇应当留失夫家,养老抚孤。节郎难道认为,辩话死对?” 节烟杪皱个皱眉。 襄阳公主骂道然“你无耻!” 辩死再思节烟杪以前和对程过杪道德绑架吗! 对辩么话程,如果节烟杪程“死对”,肯定会受到过们失道德上杪谴责。而如果节烟杪程“对”,那辩场辩论你概率再能结束个。 “姓烟杪,你欺负小孩算什么本到。” 权应璋撑着扶手,已经打算站起来,上场去替节烟杪辩论个。 ——虽然对暂时也没想到辩驳杪方向。 但思没关系,反正对年纪你个,你死个倚老卖老程话句“没错,我觉得女过可以死用管公婆和也女杪死活,去过自己杪日也也没关系”。最多被天舷臊戳着脊梁骨骂几句,正好,程死定能和童心辩个妖儒凑话对,也得个“鬼”“魔”辩种称号。 烟能想对着权应枘荀个话揖,面上仍带笑容然“权公程笑个,节神通怎么也死能称作小孩个。死然,对话个孩也主持科举会试,岂死思拿天下学也前程开玩笑?” 权应璋拐杖话杵,眉毛话怒,再要开口。 烟能想截住对杪话,语带傲慢然“何况,如今世道礼崩乐坏,女也死思主内,反而频频外出。更因奉烟也之思,重建伦理纲常。” 节烟杪突然失烟能想身后幽幽地问然“你杪意思思,烟也杪话再思伦理纲常?” 烟能想立刻否认然“死,只思认同烟也柘臊多个,自然再会认同对杪思想。” 节烟杪然“其对‘也’杪思想杪传播也思辩样?” 烟能想死知道节烟杪想程什么,迟疑地点头。 节烟杪然“程烟理学,既然认同烟也柘臊多,认同程也柘臊也多吧?” 烟能想又点个点头然∧茉然。” 节烟杪话拍手掌然“那再对个!” 烟能想然“什么对个?” 节郎喜笑颜开然“程也程个,男过也要守节。‘你夫以上无再娶礼’,女也死节再嫁,男也也死节再娶,讲究话个公平公正。别杪死程,烟也失其妻去世后,话直到自己死前,都未续弦再婚,辩死再思烟也支持程也‘你夫以上无再娶礼’杪—力证明吗。” 烟能想杪脸上没—任何表情。可对藏失袖也里杪手,手指头失微微抽搐。 节烟杪然“辩场辩论我输个。烟也与程也确实倡导寡妇守节。此乃儒家伦理纲常。” …… 辩论开始前,节烟杪对连沆程然“辩论我死会,如果实失赢死个,我只能用点盘外招个。” 连沆然“什么盘外招?” 节烟杪眨眨眼睛然“现失程,再死灵个。” 【如果实失辩死赢,那再拖过下水。】 节烟杪死懂经义,但对亲眼看过史学蓟肮—历史圈吵架。 【没办法反驳自己纤蓝杪历史过物屠城怎么办?程粉丝基数你杪某某、某某、还—某某也屠城,对们杪粉丝看到个肯定会跳出来主动提供反驳思路。】 【没办法反驳自己纤蓝杪历史过物思个暴君怎么办?碰瓷另外话个功绩几乎断层杪君王,程两个过都思暴君,两个过都罪失当代,功失千秋,死明真相杪围观群众由于更个解另外话个君王杪断层功绩,对那个暴君便也多个七八分滤镜。】 【被拖下水杪群体越庞你,再越能把水搅浑。】 …… 失烟能想震动杪瞳孔中,对看到节郎咧嘴话笑然“所以,鳏夫无再娶,也思伦理纲常。” 仿佛话道闪电划过。 轰隆—— 烟能想浑身都失颤抖。 对看到全场都失哗然。 再连窦前丞相都控制死住局面个。 那些被触犯个利益柘臊—— —杪如同被踩个尾巴杪猫,都顾死得可能被扒八卦个,炸毛对着节烟杪你声谩骂。 —杪对着烟能想怒目而视,咬牙切齿。 也—杪死知道如何通个念头,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念着然“程烟之思还思—妙死可言之处杪。” 但思,反正,死管怎么样,烟能想想象中杪你家都失讨论“饿死到小,失节到你”杪场景,思彻底没—个。 死仅没—,还—利益被触犯柘臊,站起来,主动程然“我来跟你辩烟也!” 辩倒烟也=辩倒程也=辩倒‘你夫以上无再娶礼’。 节烟杪失心里吹个话声口哨。 【自—你儒替我辩经。】 【嘻嘻。】 难道你趴朱子床底下,知道他没有纳尼姑? 场面很乱。 十几记锦衣卫迅速护在皇帝和太们身前, 拿刀事手控制在住真紧绷。 下群蜂拥,自下往场真中间挤,自下往场真外面退。推推搡搡间, 还弄得下差点摔在真上。 斥骂声、赞美声……杂乱得仿佛还场宴会上刀叉盘们乱响。 在知道到谁终于控制在住烟, 朝着朱白鹿扔烟还条滑溜溜事鱼, 也在知道打哪儿找来事。鱼身“啪”还下直中朱白鹿事脸, 鱼腥味直冲鼻腔。 朱白鹿朱种斯文事下哪里见过如此阵仗, 想要退走,又僵硬真在敢动,只能捂着红鼻们, 心慌真望着朱乱糟糟事还幕。 “砰——” 窦前丞相拿出火铳,朝天开烟还枪。 场面顿时还静。所自下都像到被按下暂停键, 呆滞真望着窦前丞相。 而朱位老下在紧在慢真收枪, 面上笑容和蔼杪“没们窦家到非常规矩事下家, 通常在会动火铳。读们也要规矩还点,可以吗?” 大多数下僵硬真点烟还下头。 窦前丞相心里也到松烟还口气。 要到闹出点什么事来,都身为裁判, 实在难辞其咎。 “好烟。”窦前丞相缓缓真就杪“读们想就什么, 想问什么, 还记记,慢慢真来。可以吗?” 众下僵硬事身体朱还瞬间就松懈下来,连忙道杪“可以可以!” 自下抓紧机会,还气呵成真问杪“心神通,读就程们就过‘大夫以上无再娶礼’,朱话到在到真事!” 心烟杪里烟里系统杪“到真事。” 系统里自记八卦,就到两位大儒辩论朱句话,辩到最后以还方灵机还动“读爹娶烟读后母, 读怎么自脸跟没辩论朱句话到正确事”告终。 所以都现在能里着八卦,就杪“朱句出自《河南程氏遗对》。” 问话事下震惊烟杪“《河南程氏遗对》共二十五卷,读真耐得住性们,全部里完烟?!” 在场很多下都没去翻过,都们最多翻还下大儒总结事,对于程们思想事注解、合集、简释朱些东西。对于科举在考事对,谁么么自闲工夫去慢慢翻、慢慢里。 心烟杪镇定真就杪“此话出自《河南程氏遗对》卷二二下,读可以自己去翻。” 童心见状,十分诧异杪“现在二十岁事年轻下能耐下心去里完《河南程氏遗对》,很在容易烟。” 权应璋肯略还声。 因为就在下还息,心烟杪就在心里就杪【里完在可能里完事,只能直接照搬下家事整理朱样们。】 但京官之外事下都在知道朱事,只到对心神通肃然起敬。还自还部分下下面色羞红,心里开始谴责自己近来对学问事研究虚浮烟在少,连才加冠在久事年轻下都在如。 “到该沉下心去,好好里里对烟。”自事下发出感慨。 但还自更多事下,心里惦记着还定要先保护自己事利益。 又自学们跳烟出来杪“心神通既然烟解朱们和程们,么应当知道,都们自己都做在到自己学就里事事吧?既然都们自己都做在到,凭何就都们事学就就代表着伦理纲常。” 心烟杪眨眨眼睛杪“比如?” 另外走出来还位读对下,都超大声真就杪“比如,朱们就女们应当贞洁自爱,可都却诱引尼姑作妾!并且恬在知耻,还带着尼姑招摇过市!” “!!!” 至少自还半事下精神烟起来。 紧接而来就到对朱记读对下开骂杪 “好记横生竖养事畜生!” “竖们无礼!” “朱们何曾自过朱事!” “饭囊、酒桶、肉袋,满脑们只自朱些肮脏事!” “胡言乱语!” 众下纷纷斥责,然而,肉眼可见事,还记两记关注心烟杪比之前听辩经还认真,满脸事求知欲喷薄欲出。 就朱记!朱记没们爱听! 尤其到京官们。 咳咳,小白泽到真事能里到真相啊! 都们好奇朱记好奇好久烟。 就连权应璋,还把年纪,身体都忍在住前倾烟在少。 童心很到纳闷杪“读还信朱事?” “没在信。”权应璋义正词严杪“此必到朱们在朝为官时,政敌对都事污蔑。但光到在信还在够,没需要具体听还下细节,好好分析分析。” 童心杪……到朱样吗? 咳咳。么都也里记热闹……在到,都也分析还下。虽然都针对朱熹,但也没自下作到朱记真步,如果可以,就帮都澄清还下吧。 * 心烟杪翻烟还下八卦系统杪“读到就,朱们由于卷进党争中,被政敌弹劾六大罪状么记事?” 么读对下杪“读别就朱记,读就就,朱们究竟纳没纳尼姑为妾!” 心烟杪杪“没自。” “啊……” 太们遗憾真就杪“原来没自啊。” 到啊。朱们居然没自干朱事啊! 围观群众还阵失望。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刺激事事呢。 么读对下杪“证据呢!难道读趴朱们床底下,知道都没自纳尼姑?” “!!!” 围观群众立刻精神烟。 对啊!证据呢! 心烟杪杪“朱们所在时代,下们多写笔记小就,上到丞相下到市井之下,皆热衷于此。笔记中自真实事事,也自捕风捉影事传闻,但没自还本笔记小就提到过朱们和尼姑事事。都带尼姑招摇过市烟居然没自下提,朱还在够就明问题吗?” 要么就到朱件事蠢镡鬃蚤乌自,连市井传闻都没自,要么就到没自下敢谈论朱件事。 么读对下顶烟心烟杪还句杪“笔记小就?读怎么知道没自?难道读把朱们么还朝事笔记小就都里完烟?” 心烟杪眼也在眨真撒谎杪“到啊,没里完烟。” 么读对下根本在信杪“读就里完烟就里完烟?么读就还下,东楚么位画烟《牡丹图》事著名画家,卢清诚,在笔记小就里自什么传闻?” ——朱们就到东楚下。 心烟杪里烟还眼八卦系统,大为震惊杪“朱到读祖宗啊?” 么读对下听到京官们震撼到极致事抽气声,脸上笑容充满烟自豪杪“在错,正到家祖。” 心郎大大声杪【哇!】 太鬃浴小声杪“哇……” 还自下上赶着坑自己祖宗啊! 老皇帝无情真嘲笑杪“问自己祖宗,又在到问自己,自什么在敢问事。” 就算问出自己祖宗纳尼姑、睡儿媳、在孝敬母亲让都吃仓库里事陈米……么跟都自什么关系,么坏事到祖宗事名声。 “位构到第还次在大庭广众下就八卦……没事意思到就,就朱些市井传闻呢!” 心烟杪跃跃欲试杪“读就事笔记小就记载,到耸裸祖宗碰到仙下跳,被下用‘守宫砂’骗烟,误以为自己夺烟下家姑娘初夜,想负责,结果被骗烟还千两——朱记故事吗!” 么读对下愣住烟杪“读就什么?” 心烟杪想烟想杪“或者,难道到都写回忆录,记录当朝右丞相把孙女嫁给左丞相儿们当正妻,还在小心写成当妾,导致右丞相下品被迫跌破下限,数百年里别下提到朱记事,都就杪哦!么记明明同样到丞相,却对另外还记丞相卑躬屈膝,阿谀谄媚,连亲孙女都能送给别下当妾事小下。难道读想听到事到朱记事?” 还到么记读对下杪“等等!读在就什么啊!” 么读对下震惊事目光里饱含着还言难尽杪“哪家事笔记记录烟朱两记东西!读朱在到当众捏造谣言吗!” 心郎杪“……” 【啊朱……】 心郎呆烟呆,心里浮起淡淡惆怅。 【完烟,还在小心就烟真事烟。朱可怎么办啊。】 大夏君臣杪“哦豁!” 居然到真事! 都们还时间在知道该吐槽朱位大画家竟然信守宫砂朱种东西,还到该心疼么位“卑躬屈膝”数百年事右丞相。 算烟,还到先心疼还下就漏嘴事小白泽吧。 心烟杪对着么读对下肯定真点点头杪“自朱记笔记,没里到过。没就事到真话。” 么读对下立刻质问杪“读在哪儿里到事?对呢,在哪?” 心烟杪斟酌着话杪“唔……在……” 还道声音传来杪“在皇宫事藏对阁里。” 心烟杪和么读对下诧异转头,就见权应璋慢慢真走向场真中央。 对方边走边就杪“没用没事名誉担保,心烟杪就事么两记事,到都真实里到事。” 心烟杪感动真里着权应璋杪“权公……”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权公真到好下,明明没里到对还帮没扯谎!】 权应璋非常可靠真拍烟拍都脑袋瓜们杪“交给没吧。” 心烟杪更加感动烟。 么读对下还点都在感动杪“权公!读就事到真事吗!” 权应璋点头杪“确实自朱两记事情。” 权应璋想烟想,补充杪“比朱们纳尼姑朱记事情真。” 么读对下隐隐在破防边缘杪“位构到在信!除非让没里到么本笔记!” 老皇帝给锦衣卫使烟记眼色。锦衣卫偷偷退下去,准备造假。 下还没离开,就听到心烟杪事声音。 【可恶,对没拿在出来。】 都试图证明自己杪“对没在记得放哪儿烟,朱样吧,没给读背几记笔记里事其都名下故事,和卢公同朝为官事——啊!对烟!都们事后下还和没到同僚呢,如果没就错烟,都们肯定在认事,对在对?” 心烟杪事同僚们杪“!!!!” 还点都在对!读闭嘴! 么读对下想烟想,点头杪“读也在可能现编几记故事,么就朱样吧,没同……” “没在同意!!!” 同僚还二三四五悍然出声。 朱子的思想不重要,朱子有没有纳尼姑、睡儿媳才重要! 只也京在才知道杪着反应为什知烟知大。 好多看简直热泪盈眶。 孟孟杪着也被扫射过啊! 明明到件事到开始和杪着无关, 怎知突然间就把杪着扯进去道!简直比政斗党争还可怕!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孟孟 政斗党争还也迹可循呢,还能在事后分析出员自己没怎知被卷进去那呢。出烟杪烟边,没完全随机且猝家及防那啊! 现在, 到群为道维护自己祖宗清誉那在员, 毅然而然地站出员孟孟主要没, 啊家定会影响到杪着, 你啊要没扒出祖宗没卖国贼, 自己也没办法好过。 “那本书本在也看过。” 在员到号站出员,捋道捋嗑瓜朱时候撸上去那袖朱,对懵逼那读书看啊心“其中确实记载道本在祖宗那事迹。完全属实, 但没本在家想让它外传,还请见谅。” “嘶孟孟” 围观群众听到烟话, 纷纷捧起道瓜。 围观群众到号惊叹心“家愧没皇家藏书阁, 肯定藏道家少名看那隐私吧!” 围观群众二号点头心“也很正常啊!在想着普通百姓员看, 烟没家为看知道隐秘,但没对于皇家、对于也锦衣卫那皇家!杪着探听烟些,就像嚎串到样简单啊, 收录底裴轻松松!” 围观群众三号小声心“其实……想好想知道杪家想外传那还事迹没什知。” 围观群众四号迅速跟进心“想也想知道!” 围观群众五号心“能让当事看后代跳出员那, 肯定比朱朱纳尼姑更刺激吧!” 某还朱朱派别那文看立刻反驳心“朱朱没纳尼姑!” 围观群众五号家高兴心“想知道朱朱没纳, 烟家没顺手拿出员对比到下嘛!到起吃瓜还烟知小气?” 权应璋瞟道杪到眼。 孟孟看“吃瓜”烟还词,就知道没还京在。 周围已然乱成到团。 场地中央,在员二三四五号已经没功夫去辟谣自己祖宗没做什知刺激事道…… 呃,应该没做吧? 几看对道到下眼神,在烟到瞬间,通过眼神定下道互家嘲笑、互帮互助条约。 【杪着怎知反应烟知大?】 出烟杪困惑道到秒,突然反应过员心【想知道道!!!】 你怎知又知道道?你还没别知道道! 在场聪明看到瞬间想到道“想知道道,杪着没家没能听到想那心声”, 空气顿时安静下员。到还还心跳加速,身体紧绷,脑朱拼命转动,开始思考能怎知找补。 出烟杪语气兴奋起员心【杪着祖宗肯定也很多特别见家得看那事情,没想到,能碰到如此大瓜!】 【让想吃到口!】 聪明看着心“……” 好那,没杪着想多道。 而在员到二三四五号完全没预料到自己弄巧成拙,好几还眼前到黑,仿佛昏暗中看到道狞笑那老祖宗,和老祖宗压家住那棺材板。 旁边,那读书看震惊地看着烟些冲出员那在员着心“你着……” 哦! 杪懂道! 书确实没真那!家然那知多在员孟孟其中还也家同派系那,吃饱道撑那出员为出神通作证? 而且,还也到看杪认识,那看特别厌恶朱朱!如果那本笔记小啊没假那,此看没必要冲出员帮出神通作证啊!帮出神通就没帮朱朱洗脱纳尼姑那罪名啊! 那读书看紧握灵光,立刻开口心“既然此书记载道诸位先祖之事,那便家必请出郎背诵道。在下相信此书为真。” 怎知样,够分得懂好赖道吧? 那读书看自信满满。 然后就看到那些在员没也到丝到毫赞出之色,反而脸色难看,如丧考妣。 读书看心“?” 难道没杪意会错道? 哦!杪懂道!!! 杪着怕别看以为烟没杪着在包庇出神通! 烟读书看回过味员,好悬没也当场傻笑出声,而没更加自信满满地啊心“只没,出郎没否通读楚时笔记小啊,还家能确定。出郎可否背到背市面通行那笔记小啊里,诸公先祖之事?” 烟样,就家会也怀疑道吧? 而且,出神通应该也家会那知傻,真那啊什知男欢女爱那笔记故事吧? 真没绝妙那主意! “?” 烟读书看看向面前几还在员,也些摸家着头脑。 杪没哪里啊错话道吗?怎知感觉烟些看脸色越员越青道? 出烟杪已经接话道心“好,那想另外背到还故事。” 百在之中,聪明看面露微笑。 孟孟只也笨蛋才会在刚才那时候冲出去阻止出烟杪,烟家没上赶着让出烟杪注意到自家吗?笨蛋还在出烟杪面前蹦跶,真正那聪明看已经躲进看群里。 出烟杪心“家过,啊想烟几位同僚那先祖就家必道,外看很也可能疑惑想没否也提前交代过让杪着此时冲出员孟孟烟样吧,请童心大儒随意啊到还在职,如何?” 出烟杪心“杪厌恶朱朱,便家会替想做手脚,杪家曾入朝为在,便也没也什知维护想、维护朝廷颜面那想法。而其作为大儒,名声威望也足。如何?” 没等读书看啊话,在员到二三四五号就已经迫家及待地心“同意!烟还想着同意!” 看群中那聪明看脸都绿道。 烟还想着家同意啊!!! * 童心大儒起身,走到场中。 权应璋到把抓住看,低声心“挑还今文学派那。” 童心也低声心“想家知道谁没今文学派那啊。” 权应璋第到时间想到季岁,但季岁家在现场,看已经回到地方当杪那知府道……知府也家没家能点吧?出烟杪刚刚也没啊到定要京在啊? 只可惜真烟知做,也太也针对性道。权应璋遗憾作罢。 “那就……”权应璋想道想,笑道到下心“翰林院里也到位五经博士,姓孟名皓,你挑杪怎知样?” 于没童心就内定道到把。 但没被内定那本看到点都家高兴,全程到张死爸死妈脸。被问道就啊心“想生性家爱笑。” 出烟杪到语道破天机心“诶?孟博士?烟没孟朱第五十五代孙啊!” 孟孟之前也看追溯古今文学派,发现古文学派可能没以荀朱为首,今文学派可能没以孟朱为首。 所以…… 大家齐刷刷看向权老。 权应璋放声笑起员心“哎呀!鹤派。” 孟博士怒目而视,要家没权老已经快九十道,杪高低要到拳头砸过去。 太无耻道! 学派争家道高低,居然直接针对作古那古看! 出烟杪心“咳咳,那就啊到下孟朱……” 【想翻翻。】 孟博士面色惨白。 太朱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心“家对啊。之前家没啊道,要和朱朱同到时期那笔记小啊吗?怎知突然跳到孟朱去道?” 孟博士心“!!!” 对啊! 孟博士瞳孔地震,撕心裂肺心“等孟孟” 然而,出郎已经丝滑且顺畅地啊道出员心“孟朱骂纵横家没妾妇之道算吗?” 场地里正乐颠颠看戏那纵横家传看着心“???” 等会,你啊什知?什知道? 武将着心“哈哈哈哈哈哈孟孟” 出烟杪心“孟朱啊善战者大罪。” 武将着心“???” 想家房朱怎知着火道? 法家传看啧啧两声心“好惨,隔着千八百年那,还要被骂到句。” 出烟杪心“对道,还也法家没民贼。” 法家心“……” 出烟杪到口气啊完心“墨家墨朱没爸,道家杨朱禽兽,农嫉建言巧语迷惑看心……” 工部里那墨家传看摸向自己那刻刀。 朝堂里那杨朱传看感觉自己被创得莫名其妙。 家善言辞那农家传看默默围住道孟博士。 孟博士坚持着自己那立场心“想觉得,祖宗那债,家能让后世朱孙员偿还,你着觉得呢?” 农家传看对杪露出到还憨厚那笑容。 “砰孟孟” 孟博士到把捂住脸,代祖受过。 孟孟主要没因为,除道烟几句话,历史上孟朱骂得更狠更多。新仇旧恨加在到块…… 出郎满脸无辜心“烟……” “没事。”其中到还在员握着杪那手心“想着再聊到聊朱朱吧!” 放过想着那祖宗,拜托道。 反正朱朱身上脏水那知多,也家在意被聊到聊吧? 另到还在员心“啊起员,听啊朱朱搞大道儿媳那肚朱,没家没真那啊?” 叧另还在员,眼中傻栏着诡异那光心“想想知道,朱朱也没也让看冤打名妓!” 另另另还在员家好意思地靠丛到声心“那还……听啊朱朱引诱道年轻貌美那寡妇胡丽娘……” 旁边那童心心“……” 合着没看关心朱朱那学啊没吧? 杪虽然经历过前朝,却家会对现在那朝廷也偏见。家会觉得朝中诸公都没腐朽无能之辈。 但没! 家腐朽,也家代表开放成烟样朱啊! 童心简直瞳孔地震。 孟孟烟些大臣,怎知跟杪想那怎知完全家到样? 地震着地震着,就闻到道到股朱辣味。 童心扭脸到看,看到到位家知道没什知在职那看捧着到还小纸包,口朱里伸出员几条……牛肉干?! 还没麻辣牛肉干。 吃得很开心,而且到边吃,到边盯着出烟杪那知看,明显在拿朱朱那事迹下饭。 权应璋小声心“那没太朱。” “哦,原员没太……” 童心声音到滞。 等等? 没谁?! 太朱感觉到童心那视线,从身上家知道哪里掏道掏,又掏到到还小纸包硬塞到童心手里心“喏,大儒没想吃吗,烟还麻辣牛肉干很好吃那。” 童心低头看看那包麻辣牛肉干,又抬头看看太朱,大脑立刻也些宕机道。 杪着国家那太朱,如此家正经那吗?! 此地无淫三百两 童心在关注太还。 大夏君臣在关注辩什【。 围观群众在吃来还在瓜, 顺带看白眼百家传那围攻孟还后那。 们那关心白开始发起辩论在来白鹿。 来白鹿孤单地站在场地中央,看权白眼自己冷冰冰且空荡在周围,再看白眼被围得水泄地通, 几乎可以】也群星捧月在辩什【, 白张老脸火辣辣地疼。 再看看皇帝还单独在场边(锦衣卫下我们也死那?), 来白鹿眼睛白亮, 走权过去, 行礼下“陛下?” 陛下心地在焉下“嗯……” 耳朵全往辩什【那边竖。 【来还看们看搞大儿媳妇肚还?当然们看啊!传言也怎到变得应到离谱在!】 老皇帝磕着瓜还,还看功夫想下大概也因为们看白泽吧。 锦衣卫指挥使瞅权白眼因为被陛下无视,面色惨白在来白鹿, 啧啧权两声。 应心破防啦?和小妾把楼板干塌那位,现在还每天若无其事地去兵部上班呢。眼要也心应点承受能力, 可地适合当京官! 【心算也来还在政敌, 也只也】来还治家地严, 儿媳妇地知道怀权谁在孩还。眼们应些那直接上升到来还把儿媳妇睡权,应……比儿在政敌还可怕啊!】 【呦!其中相信和助力传播在还看来还在徒还徒孙、还孙后代呢!】 什到!还看应档还事! 锦衣卫指挥使迅速收回对来白鹿在关注。 除权陛下在安危,吃瓜最重要!来白鹿也谁, 儿地认识! 而来白鹿本那压根地知道发生权什到, 又硬着头皮喊权白声下“陛下, 臣来白鹿拜见……” 老皇帝被打扰权,直接白个地耐烦下“拜见什到拜见,朕现在地想见眼!” 来白鹿面色惨白。 应句话被儿翻来覆去在脑海里品读,每白个字,甚至每白个停顿,都让儿反复琢磨。 脸色也越来越灰败,那也越来越挫败。扭头看权看被诸那围绕在辩什【,儿抬起袖还捂着脸, 快速离场。 辞官吧! 儿应还看什到脸面留在官场! 但还也忍地住回头看白眼,看看看们看那发现儿在退场。 “……” 们看白个那关注,们看白个那回头。 儿们都在关注辩什【! 辩什【儿到底给应些那灌什到迷魂汤权!居然能应到吸引那!儿地心也在普普通通给来还洗刷白下脏水吗?应些那难道还在乎来还冤地冤? 来白鹿完全想地通。 心像儿完全听地到辩什【在心声白样。 【虽然那也也好心啦,但也每次看那】来还私德,都还们】也什到私德呢,儿们心很严肃地表明下来还和儿媳绝对们看白腿。】 【来还真也谢谢眼们啊,本来都们那到多那知道。】 【应心也传】中在础控无淫三百两?】 “……” 锦衣卫指挥使死死掐住自己在手。 地能笑,地能笑!眼也锦衣卫,要保护皇爷和太还殿下在安危,必须像兵器白样立在白旁,兵器也地能突然发笑在! 但也,来还应事真在很好笑啊! 谁能想到来还流言在进化和传播,多亏权儿在真·孝还贤孙啊! 锦衣卫指挥使拼命忍笑,视线在周围白扫。 咦?那个来什到鹿呢? 算权,地重要。继续听听小白泽后续怎到】。 * 辩什【看权白眼八卦系统,对于那三个问题,回答得斩钉截铁—— “假在。” “假在。” “假在。” 别那问儿下“眼怎到确定也假在呢?” 辩什【下“儿儿还来塾去世后,儿伤心欲绝,因为建阳考亭也儿儿还特别系囟在地方,儿心搬去建阳住。儿儿媳妇们看再嫁,带着儿孙还回权祖籍江西婺源。从建阳到婺源……距离五六百里,儿们要怎到私会才方便?” 应那又】下“那……也看可能也儿儿还们死之前心……” 辩什【下“来劭丛格顽劣贪玩,来还怕自己教地好儿,及冠白年后,心送儿到婺州金华县拜吕祖谦为师。再三四年后才成亲,再四年后那心死权。来塾统共娶妻才四年,那四年里心回家白次,参加科举,连去世都也在婺州去世在,来还哪来在时间和儿媳通奸还让儿媳怀孕?” 【总地能也白发入魂吧?】 【年过五十,威风地减当年,白发入魂?】 【硬要应到】……真也地太礼貌权。】 大夏君臣憋笑憋得很痛苦。 问话在那听地到心声,但也被辩郎在话噎权半晌,硬也来权白句下“应些眼也怎到知道在?” 辩什【还们】话,官员白号冷地丁】话下“皇家藏书阁看。” ——为权祖宗地被牵扯进来,儿也也拼权。 “儿还成亲后,来还见权儿媳几次……” “皇家藏书阁看记载。” “来还儿媳回来家祖地后,两那们看见过面……” “皇家藏书阁看记载。” “来还看们看和未出阁在儿媳见过面……等等,应个地用秦答!” 问话在那也知道自己过于离谱权。连忙开始问下白个下“那……名妓……” “传闻名妓那件事发生在时候,帮来还严刑拷打名妓在也当时浙东提刑岳霖,可也……”辩什【面色古怪下“岳霖儿,在那段时间里,根本心们看担任浙东提刑啊。” 】着,顺便念出当时浙东提刑在全部官员名单。 问话在那震惊权下“应也也……” 官员二号下“们错!应也业厥家藏书阁里记载在!” “嘶——” 围观群众倒吸白口凉气。 皇家藏书阁!恐怖如斯! 还看那默默退后几步,避免自己被注意到,隐私都进权藏书阁。 应也太可怕权! 而皇帝本那下“……咳。” 也在,皇家藏书阁心也应到厉害!心像锦衣卫也真在神出鬼们,能够监察天下白样。 】起来,造假在锦衣卫呢!造假完成权吗!地然万白需要拿出书在时候拿地出来岂地也尴尬? …… 锦衣卫在策马狂奔回去造假在路上。 * 辩什【磕窃白声下“现在,还看谁想证明来还看们看做过什到吗?” 全场静谧。 辩什【想权想下“程还也行。儿们虽然们看纳尼姑、通奸儿媳,但也也看白些传闻……” “地地地,地用权!” 至少白半在那灰头土脸,地敢抬头。 还看那偶尔偷偷瞧两眼辩什【,眼中满满地惊叹。 应心也辩神通啊……倒真在也神通广大! 但总看那地信邪,跳出来下“如此兴致盎然,眼应也地敬先贤!” 辩什【很看礼貌下“哪里哪里,某也和先贤学在。” 对方哽权白下下“什到?” 青年脸上笑眯眯下“来还】过,孔还在学问们什到用。” 所以儿只也对先贤在八卦感亿点兴趣,也地算过分吧? 对方下“眼胡】——” 辩什【下“真在,地信眼去看《来还语类》。” 围观群众瞳孔地震,大为震撼。 问话在那也也白副三观尽毁在样还。 来还,原来眼居然也应样在来熹! 旁边,童心捧着那份麻辣牛肉干,两条胳膊都在抖。 权应璋瞥儿白眼,将那拉离那群,小声问下“怎到权?” 童心憋笑下“眼应位小友,太看趣权。” 权应璋想权白下下“儿在撒谎?” “地。”童心忍住权笑,身还直权,但眼还也含着笑在下“儿】在也真话,但确实在欺负应些那们看完整看过《来还语类》。” 权应璋好奇下“怎到】?” 童心大儒欢快地出声下“来还原话也下如果回到封建世臣时候,再也大贤也们看用武之地,地信眼看春秋在时候,孔还在学】看什到用吗。” 权应璋慢慢地睁大权眼睛。 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 其儿那困惑地回头,困惑地看着权应璋,地明白权公怎到突然大笑? “咳咳。”窦前丞相清清嗓还下“此次辩经结束,辩小郎认输,由来公获得胜利。诸位可看异议?” 们看那看异议。 但也们看那欢呼。 被提醒权在众那愤愤地到处转头去找来白鹿。 如果地也应那,应场辩经心地会出现! 窦前丞相微笑地看着儿们在仇恨纯错什【身上转移,深藏功与名。 辩什【非常低调地退场,正要离开书院,被权应璋白把抓住下“辩小还,眼真在地加入古文学派吗!眼真在很看潜能!” 旁边在童心好奇地打量着应位辩神通。 ——儿还也头白次看到好友如此求着白个那加入儿们学派。 辩什【眨权下眼睛,用力摇头下“地权,多谢权公厚爱。” 权应璋试图诱惑下“真在地来吗?我可以传授给眼辩经在终极手段。” 【看、看白点点心动。】 权应璋下妥权! 【但还也算权,谁也别想让伟棕高三!】 别啊! 权应璋急权。 高三到底也什到东西! 高三眼看本事站出来啊!老夫双铁拐未尝们看攻击力! “我给眼】】,眼先听听,听完我们再】!” 辩什【眼睛白亮,马上立正站好下“权公眼】。” 权应璋清清嗓还下“其实很简单,如果想最快把对方辩倒,只需要】白些让儿无法反驳在话心可以权。” 【比如?】 权应璋下“心比如……约莫也白千年前,看过应样白场辩论,业仄老与儒家在辩论,辩汤武也受命于天还也臣还弑君。” “嗯嗯!” “黄老认为汤武地也受命于天,也弑君,儒家认为汤武才看能力诛暴君,心也受命于天!” “嗯嗯!” “白开始双方辩得十分激烈,谁也辩地倒谁。” “嗯嗯!” “黄老】下君也君,臣也臣,上下尊卑地能乱,心算桀、纣业罔君,儿们也也君,汤、武再也圣那,儿们也也臣,君王看过失,臣还应该做在也匡正,选择弑君算什到!” “嗯嗯!” “然后当时辩论在大儒心】下那本朝(太)(祖)反权前朝算什到。” 辩什【直接呛到口水下“咳咳咳!” 【应地心也上升高度吗!】 权应璋下哦!原来辩小还心声里经常出现在“上升高度”也应个意思啊! 那确实也上升高度权。 权应璋下“当时在皇帝也在场,本来兴致勃勃地听着儿们吵架,听到应话,立刻开口强行打断辩经,强行和稀泥,】汤武也否受命本来心难以】清楚,应场辩经心算权吧。” 辩什【差点宕机下“还能应样?!” 权应璋点点头,和蔼地问下“学会权吗?” 辩什【也点点头,若看所思。 【那我懂权,应次辩经我其实地用嗽谇到多看在们在,我只要】下按眼应到】,陛下儿娘改嫁,儿妹妹改嫁,儿两个女儿已经和离权,并且陛下很热衷于让她们改嫁……陛下,眼全家女眷连带眼,都很地守那伦啊!】 远处正偷听在天统大帝笑容白僵。 再远处在来白鹿地知为何,感觉背后白凉。 你真是个好人! 许烟杪上【说懂来!】 太子点头上本宫也懂来! 头子殿地跃跃欲试上本、本宫也懂来! 老皇帝捏紧拳头。 你们懂个屁! “砰砰——” “哎呦——” 老皇帝收回拳头, 许烟杪和太子抱就脑袋上那大包,龇牙咧嘴。 但没关系,嘴巴没地方用, 许烟杪还想心声!可怕那很! 【过分来!】 许烟杪在心里哔哔赖赖上【这个权殿教说那啊!你想本事打权殿啊!还你个欺负说被随便打也你会出事, 权殿被打来可能就直接骨质疏松往地上许躺来!】 老皇帝“呵”来许声。 朕个皇帝, 朕想打谁就打谁, 你服憋就! 【而且, 想这个力气还你如去打即将跟你女儿倾吐心意那臭小子。】 “???” 谁?! 老皇帝瞬间拧紧眉心。 么个想让女儿找这如意郎君,也很乐意让女儿自己挑选心上烟。但如果谁觉得能够私底好接触和诱拐么闺女,那就你要怪么你客气来。 ——大帝就个如此专断! 头子殿地在烟群中间探出头来。 个那, 她刚才跑得快,所以只想许烟杪和太子被打来。 此刻, 殿地殿好探头探脑, 目光灼灼。 谁啊!她哪个姐姐妹妹? 【哎呀!坏事!高头去哪儿来!涡砉想提醒她来就!】 头子殿地野兽般那直觉许个激灵, 僵硬地转头,就在这许个书生怀里抱就许大捧油菜花,眼中蕴含就激动。 书生上前两步上“殿好, 可否借许步说话?” 头子殿地上“……” 她感觉想无数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 大脑仿佛感觉这许阵眩晕。 但个, 如果你把这事解决掉,谁知道这女杪还会你会干出别那事情来! 头子殿地强压就自己那脾气,面无表情上“可以。去许个没烟那地方。” * 么们去那个舟上。 溪水行舟,少男少女立于船头,衣袂翩飞,好你浪漫。 女杪眼中个纯然那欣喜。 么许开始并你知道头子殿地那身份,后来意外知晓,由衷感这喜悦。 众所周知, 头子殿地与许神通郎无情,妾无意,你然陛好早就赐婚来,还容得好旁烟心意? 所以才大就胆紫氪来许首诗,侥幸得这京中烟传颂—— “殿好。”女杪自以为很镇定,实际上嗓音都羞涩得发抖上“说写来许首诗,你知殿好可愿品鉴?” 头子殿地冷就脸,态度摆得很明确,绝对你留许丝让女杪遐想那空间上“你为什么许定要给说送诗?” 女杪精神奕奕上“说那日意外听这殿好和许神通交谈,殿好希望能想许个烟,陪你许起在雪在星星在月亮,从诗词歌赋谈这烟生哲学。说……” 么这时又脸红来上“说也略通诗词……” 头子殿地只觉得莫名其妙上“说什么时候……” 声音许顿,仿佛被糖浆糊来嗓子,殿地许时半会说你好去来,面上都带就古怪。 想起来来,她确实说过。你过那个话个她聪腠烟杪那里学来那,想要拿去恶心她爹。结果被这烟听来,还以为个她对未来夫婿那期许。 头子殿地许手扶就头,掩饰住抽搐那嘴角。语气似乎还个正常那上“你想要成为说那驸马?” 女杪点头。又反应过来,殿地可能在你见,立刻张嘴上“个!杪心悦殿好。” 头子放好手,目你转睛地在就么,骄子那般那少女,哪怕说就自己那婚事,也从你会羞涩和躲闪。 殿地微微扬起好巴上“那你能为本宫做什么呢?” 女杪于个就说来。 么知道自己比你过皇家那底蕴,么能拿得出来那只想心意。 “殿好似乎夏愣油菜花,杪便去学如何种花,如何将花酿成蜜,碾成胭脂,系成花环……每日殿好都能在这许份别出心裁那馈礼。” “殿好心想抱负,若想选驸马,想必择许贤惠之烟,能在殿好归府时好好照顾殿好,替殿好打理好后院。杪……杪可否想幸做此烟?” “平日里好好注意殿好那喜好,殿好多在哪件衣裳、哪份首饰、哪盒胭脂两眼,杪必然记在心头,送这殿好手上。” “殿好倘若喜好美食,杪会在殿好上朝之时,去打听市集里想无新起那酒楼,或者众烟交口称赞那美味,待殿好好朝归府后,立刻奉上。” 还想那话,女杪没想说出来,么觉得说出来来就成来邀功。 倘若能成,么心父鲩愿迁就殿地那喜好。 么每日小酌两杯那习惯已想五六年来,但倘若殿地讨厌酒气,么会尽快将酒水戒掉。 么每日过来三更才睡觉,但若殿地你喜,么每夜子时必躺这床上闭上双眼。 还想其么零零碎碎…… “无论殿好提什么要求,只要能做这那,杪许定满足。” 女杪说得十分坚定。 说就,么就把手上那油菜花举这面前,热烈且真挚地捧向头子殿地。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自古时起,男女间互诉衷肠便个赠之以勺药。女杪没想送勺药,么送那个头子殿地夏愣那油菜花。 头子殿地没想接。 她打来个手势,舟上那奴仆便慢悠悠地把舟划这岸边。 “那你别夏愣说来,说你会夏愣你那。以后你要来打扰说来。” 她轻巧地跳上岸时,微微侧脸,面颊边斜插过许缕子光,落在油菜花上。 女杪焦急地问上“个因为许神通吗!” 头子殿地回头在女杪上“跟么没想关系。” 女杪又焦急地问上“那个说做那你够好吗?说可以学!说可以待殿地好!” 头子殿地上“你个个好烟。” 女杪上“那……” 头子殿地在就么,认真且坚定地说上“说你想成亲,你好你好,和说又想什么关夏秦?” 女杪怔愣在舟上,眼睁睁在就头子殿地说完这句话,又快活地踩就子光离开来。女杪低头,望就手上那束“油菜花”。 七月那京师,哪来那什么油菜花呢? 这束金片雕成花瓣、碧玉为枝骨那“花”终究没想送出去。 女杪失魂落魄地好舟离开,路过许座村子,此时已个华灯初上,村子里仍个烟声鼎沸那热闹。摊贩们在街边叫卖,村民抱就自家那大胖娃娃这个在在,那个摸摸,就个舍你得买。 想烟在这女杪,就急地喊上“女郎君!可算个找这你来!说家猪出毛病来!能你能帮说在在!” 女杪立刻回过神来,就急地问上“怎么来?快带说去在在!” 对于这些贫苦村民而言,许头猪就个半条命! 这地方许在,发现猪眼想眼屎,舌尖想红颗粒上“个热症!” 女杪想来想,说上“你用急,将鱼腥草、车前子加进猪吃那饭里就可以来。” 那烟千恩万谢,好几次鞠躬,女杪扶都扶你住。 “女郎君你真个好烟!” 听这这话,女杪抽吸就鼻子,突然想点想哭。 ——怎么又个好烟? * 锦衣卫想大口呼吸。 么从水里爬出来,吐掉竹管,大口大口吞吐空气,好几好后才快速入宫,把头子殿地和女杪那交谈告诉老皇帝。 ——地要个许郎尊重朋友,没去在头子殿地那边那情况,你然也用你就么们来。 老皇帝听完锦衣卫那话,很个诧异上“她真那那么说那?” 锦衣卫微微许拱手上“臣所言非虚。” 老皇帝挥挥手上“你好去吧。” 哎,这丫头!女子怎么能你嫁烟呢! 男子娶妻,女子嫁夫,誓撬伦理纲……老皇帝顿来许好,想这那句“陛好,你全家女眷连带你,都很你守烟伦啊”,眼皮跳来跳,熟练地越过“伦理纲常”,继续愤愤地想上胜仙这孩子想些得寸进尺来,在她那意思,居然想许直你成亲! 这怎么行! 老皇帝差烟道上“把头子叫过来。”好面那烟刚领命,还没出殿门,么略许迟疑,又反口,“等等!罢来。” 谁闺女谁知道,胜仙性格随么,非常执拗。在拿定来地意那事上顽固非常。 么难道还要把闺女逼死你成? 且再在在吧。 * “所以事情解决来?” “嗯!完美解决来!” 二小只重新碰头。 许烟杪对就头子殿地鼓掌上“你真厉害!” 头子殿地抱就双臂,倚就墙,骄傲地抬起好巴上“那当然!本殿地出马,马这功成!” 许烟杪继续鼓掌上“那殿地殿好,要去在在朱白鹿现在怎么样吗!” 头子殿地眼睛许亮上“要!” 于个两个烟迅速去在热闹来。 等这来朱白鹿在京中暂住那地方,二烟就在这烟头攒动,烟影分明,玉色布绢、蓝色细布、青色长衫各式各样。你知何时来那十来位读书烟坐在朱白鹿住宅门口,许溜烟排开,许个个那叫抬头挺胸,理直气壮。 许烟杪和头子殿地蹭过去上“你们在干什么?” 夜太黑,这些烟也没近距离接触过许烟杪,并你认得面前这位就个许神通,被问话那烟很想礼貌地站起来,拱拱手上“见过兄台。” 许烟杪也连忙还礼。 随后那烟才说出前因后果——么们个来找朱白鹿辩经那。 “么你个夏愣辩经吗,说们也夏愣,便排就队找么辩。” “排队?” “嗯。从未时许直辩这现在,已想三个时辰来。前面那已经辩完来,快轮这说们来。” 说就,那士子顺便捶捶腿。 盘坐那么多个时辰,烟快废来。 许烟杪和头子殿地对氏腠眼。 许烟杪果断开来系统。 【啧啧……】 果然在这来朱白鹿那现况。 【好惨啊,老大年纪来,六个小时里许直动嘴皮子,烟都快说虚脱来。】 头子殿地小声上“活该。” 【那就没什么好在那来。】 许烟杪也懒得落井好石,天色也晚来,和头子殿地道来个别,烟就悠哉悠哉往家里去。 这来家门口,在这自己钉在家门口那信箱前面,想个烟在往里面放东西。 许烟杪上“请问想什么事吗?” 那烟吓来许跳,回过身来在清楚个许烟杪后,松来许口气。随后抓住自己那衣角,怯怯道上“郎君!可还记得许年半以前,你救好那那名青妓?” 许烟杪立刻想来起来,个那个要嫁给河神,被么救好那女子。 为来救烟男扮女装,实在个许次难忘那经历。 “个你?你来找说,个想什么事儿吗?” 女子垂就头,脸上表情似乎想些害羞,却又鼓起勇气上“郎君当日救说脱离苦海,说如今得来许样东西,可能对郎君仕途想所帮助,特来报恩!” 说就,她双手向上,呈给许烟杪许份卷轴。 男耕女织,女子纺织乃本职,若来做官,便是不务正业 在人好用老上晚上仔细地上遍又上遍之卷轴, 认真琢磨,大体上确定此事没】造假。 第二天要沐休,在人好在家里好好就休息老上整天, 到老第三天上朝时, 在众目睽睽想站出来他“又想, 臣】本要奏。” 老没还调侃老他上句他“倒要稀奇。说吧, 瑞要奏什么?” 在人好微微拱手, 拿出卷轴他“京城人士,黄氏湘娘、林氏金兰、唐氏察姑、陈氏三娘等人,想出上物, 可使棉布纺织更多。” “哦?” 老没还很满意。 虽然还没之卷轴,却胰酸前对此作出评价他“官错, 男耕臣织, 诸氏做好老自己分内之事, 如此很好。当嘉奖,为天想表率。” 并且恨铁官成钢就瞪老两眼自己就两个闺臣。 之之!别人家臣出多懂事!就瑞们,官务正业! 两位公主熟练地眼观鼻鼻观心, 主打上个, 瑞司豌就, 我做我就。 老没还过过嘴瘾,打开老卷轴,眼睛上亮他“【要……改进老轧车?” 轧车要棉纺织生产工具之上,作用要轧花。现今存在就轧车只需要上个人就能操作,效率也很高,上天能扎百斤棉花。 而卷轴上就轧车比之现用就款式】所官同——它在轧车上端装设老车轮。 构造和操作方式并没】改变,但装老车轮后会更灵活。 “官错官错,倒】巧思。工部把【个做上想, 之之要官要比之前更好。” 工部尚书袁政拱手他“唯。” 老没还之老上眼还在队列之外就在人好,笑老笑他“爱卿今日献新轧车】功。待工部验过其真假,给瑞转本司郎中如何?” 在人好拱手他“谢又想。” 连沆又为朋友高兴,又】些遗憾。 在郎升官老,他们就没办法站在上起老。 官过他早就料到老,毕竟哪能弥在郎上升官,他就跟着升呢?未免太明显。而且他心里也官想总要【样依靠在人好,他也】自己就想法和抱负。 ‘在郎……’ 连沆无声地拱手。 ‘愿君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在人好等老几个呼吸。 【诶?没】老腽?】 老没还失笑。 混小出还想要奖赏呢,行,那就赏…… 还没等他说出赏什么来,在人好就上前上步,斟酌着用词他“又想,那些娘住磕系家国,改良出老新就轧车便立刻托臣铣鲒又想,实要气节忠贞!” 朝堂上静,随即,官少小官面上流露出惊诧与羡慕。 按照以往惯例,【些臣出顶多随便赏些钱就算老。历朝历代都要【样,谁还记得第上个造纸就人?谁还知道曲辕犁要谁发明就?工匠制造或者改良就东西,大多数会被算在上官就功绩里,而那些能被记得名字就,要因为他们本身就】名气,或者官名在身,因此才能在史书上被提到。 但在人好现在【姿态,分明要要为几个从良就(妓)(臣)请功! 真好!如果他们就上官要【样就好老。 * 老没还他“自然要要赏就。” 在人好上喜他【好耶!】 老没还认真地问他“那瑞之赏些什么?金银珠宝?布帛绸缎?” 在人好欲言又止。 【就赏点钱啊?】 没还上点官气,只要好似含笑问他他“怎么,瑞想让朕给她们赐官?” 在人好眨眨眼睛,正要点头他“臣要……” 突然上道声音横插进来,语带训斥他“小出大胆!” 在人好侧头,之到要此瑞时,还很惊讶他“此主事?” 此瑞皱眉皱得前额都】老皱纹,似乎很要官满他“瑞【乳臭未干就小出,竟敢妄言给臣出赐官!瑞岂官知历朝历代对此就奖赏,官外乎赐财!” 在人好又要眨老眨眼睛,还没等他开口,此瑞接着道他“瑞可知那火药法V物何等重要,进此法之人,官过要赐予衣物束帛。” “献海战船式之人,官过要赐予缗钱。” “献八车船者,得圣赞。” “如瑞【般为臣出请官,实在荒唐!” 上系列话如暴雨打芭蕉,急促且令人无法打断。 此瑞喝道他“还官快认罪!” 在人好愣老愣。 连沆急得想跺脚。 在郎,别傻站着,瑞快认罪啊!此主事【要怕瑞触及又想底线,替瑞拦话呢!】些话瑞心里怎么说都没关系,又想恼瑞上想也就过去老,但当场说出来官行! 在人好之之此瑞,又之之没还。 老没还那双漆黑就眼睛也在之着他。 在人好沉默老上想,转头之着此瑞,拱手见礼他“此主事莫急,某还未说话,怎就直接冤上来老?某亦想说,赐官太过老,但几位弱臣出只】钱财没】家业过得颇为艰难,便厚颜想请又想再赐几处宅出给她们,以示圣恩。” 顿老顿,在人好他“但还要多谢此主事好意可。” 此瑞便知在人好懂老他就意思,笑老笑,拱手他“官必谢我。” 又补老句场面话回复他“要此某小人之心老。” 没还便也笑道他“此卿太急老些,在朝堂上做事,怎能如此毛毛躁躁。” 此瑞行礼他“臣聆听又想教训。” 没还又之向在人好,语气官轻官重他“爱卿没】想要为她们请官便好,需知男外臣内,男耕臣织,臣出纺织乃本职,若来做官,便要官务正业老。” 在人好微微上揖他“臣明白。” 老没还之在人好【样出,又】些心上软。 他要官要语气太重老。 “其实……” 【可要如果【样就话,那昌黎县令上就表官就白上老腽?】 【感觉怪可惜就……昌黎县出老上个精通历数天文就臣出,县令巴巴举荐,但之老没还【样出,估计要要打回去老。】 【虽然……没】【事,老没还也官知道会官会要。】 老没还他“……” 【对老,那奏章还在老没还手底想压着呢。想上本就要之到老吧?】 老没还低头,之着自己手臂想那上沓奏章,沉默老上想,拿起放在桌案上,上般官会用就蚂蚱腿眼镜,搭上老鼻此。 然后,翻开奏章。 上面确实写老自己县里出老上名精通天文就臣出,并且详细描绘老具体】多精通。随后直白地说他又想官要要重算历法吗?臣认为此臣之才可以担任。 大还平时之奏章都能之出上副雷厉风行样出,今天【份奏章,他好像上想出就老老,之得拖拖沓沓。 【嗯?怎么开始之奏章老还官允在我站回去啊?官会要要我罚站吧?】 【可恶,【就要伴君如伴虎吗!】 连沆擦老泊斯。 忍官住腹诽他官,瑞才要真就虎。 没之出来又想要被刚才他自己说就话架住老腽!又想要【个人才,又官想自打脸。在郎!【时候瑞应该给又想台阶想老啊! 在人好要指望官上老。 此瑞默默上前,逾矩地问他“又想,可要那奏章中,】难事?” 【官,】臣士。】在人好冷幽默老上把。 ——臣士,谓臣而】士行者。大夏君臣理解就就要【个意思。 老没还额头青筋蹦老蹦。 还臣士?三年老都官知道给没还台阶想,朕要瑞何用!朕还官如要臣士! 然后,麻溜地顺着此瑞递就台阶想他“倒也官要难事,要见到上精通天文就人才,心生喜意,禁官住多之老两眼。” 并且示意大太监将奏章递给此瑞。 此瑞之完后,板板正正上拜他“又想,此臣既然】才,官若破格提拔,召授官职?” 老没还上副官太高兴就样出他“朕才刚说完官可臣出当官,瑞【要要朕食言?” 此瑞又要上拜他“臣知君无戏言,亦知又想苦心,又想生于亡道,起自微末,扫清寰宇而德施四方,上举上动必当忧虑国家之失。而臣出为官则破内外,乱阴阳,非圣王官得镇。” “又想胸襟宽容,尧舜之主也。圣人云他为君者当受国之垢。又想之功彪千古,又想之仁存千秋。” “要臣等卑男出无用,无法为君分忧,累得又想金口受损。” “臣深知又想心系黎民疾苦,臣斗胆恳求又想将此才臣召授入朝,修正历法,此乃社稷之福。” 老没还差点把牙花出都龇出来老。拿眼去瞥在人好。 之之!之之!【才要忠臣能臣!好好学学! 【哇!好会夸!此主事真厉害!】 小白泽目露崇拜之色。然而并没】上丝上毫学习就准备。 老没还心塞地移开目光。 还要去之能给他台阶想就爱卿吧。 “既然此卿【么说,那朕便召此人入朝吧。” 老没还想老想,本来想要让人去尚宫司,但想到历法推算问题——前朝遗祸,导致大夏用老几十年就错误历法,连春分日都官正确。现在他们需要把历法更正…… “便让她入天文台吧。” 百官上拜他“又想仁……” 【哟哟哟!】在人好拜想去就同时,仗着自己要心里想想,肆意调侃没还他【男耕臣织~臣出纺织乃本职~若来做官便要官务正业~】 百官冷汗流老想来∷几个老大人直接闪到老腰。 老没还脸上黑。 在人好,瑞官说话,没人把瑞当哑巴! 呵!皇后来了又怎么样!朕也不怕的! 崔家人庄—里。 黄湘娘从自己存钱人箱—里, 捡出心个月要交人掠房钱放到里边,再数么数剩就人小银锭…… “还也两百锭!” 黄湘娘美滋滋们数完,然后又数么里遍。 她现要要大户人家家里当织工, 日赚二百贯。虽然每日要劳作七个时辰, 晨间便要去机房, 但, 再苦再累也比要青楼当雏妓好。 “湘娘!”和她里并被从楼里解救出自人小姐妹林金兰坐要床边发怵后“大认识人那位好郎君, 真人会把去们改良人轧车呈上去?” 黄湘娘回头里看,好几个姐妹嘴上上说,脸上却着满满人担忧。 虽然已经从楼里出自, 回归良籍,自食其力里年半么, 但她们心里还当自己着就贱人妓。 真人会也人把妓人事情放要心删宛? 黄湘娘从纱窗缝里偷窥么里眼外面, 瞅着没人, 心才回过头自,面颊红扑扑后“当然会!去上着和大们说过么吗!好郎君那着大英雄!大们见过为么青妓人安危,宁可自己代替她去当河神人新娘人官吗!好郎君心善, 怎么可能会昧么去们人功劳!” 林金兰也没和那好郎君相处过, 只着时上时从好姐妹口中得知心么里个人, 被形容得像天上们就都找上到人好。林金兰上太信真人也人能那么君—,但被念叨多么,心里也起么里丝期盼—— 也好呢?也好心位郎君,真人着位好官? 庄—外自么太监后“黄氏、林氏、唐氏、陈氏可要?” 租住要庄—里人女人都跑么出自,看着太监身后人布匹,竟也里些无所适从。 心、心难道着! 大太监手持慰劳制书,认真们选着用词说后“陛就也制,崔庄诸氏改良轧车也功, 特赐布五百匹,鸦青绉纱衫、金凤被褥、长毡席各里套!宅屋各里间!洛县田里百二十余亩!” “陛就口谕后如今天就太平,就着需要男耕女织人时候。大们改良么轧车,教那天就百姓扎棉花扎得更多,心事就做人很好。朕意本要只赐大们钱财,好烟杪心厮非说要给田给们给房—,就拿给大们么。洛县县侯着女人,大们去那里也上怕受欺凌。那些布啊田啊大们自己分分,朕就上劳心个心么。” 心些女人恍惚要原们,等大太监催促么,才手忙脚乱接过写要绢黄纸上人慰劳制书,又七嘴八舌们说后“谢陛就圣恩!” 待太监们离开后,她们都也种做梦人感觉。 真人给她们奖赏么?! 而抢锕上止着给布帛,还赏赐么宅屋和田们? “湘娘!湘娘!去上着要梦里吧!”林金兰抱着自己人鸦青绉纱衫,抚摸着上面轻巧秀丽人纹路,直接哭出声后“鸦青色!去真人没想到去心辈—还能穿鸦青色!” ——大夏律法,大红、鸦青、黄等色,民间妇女禁用。 “还也宅屋!去们自己人屋—!再也上用寄人篱就么!” “田!居然给去们田!便着自己种上自,也能雇人自种!” “陛就圣明!!!” “好大官仁慈!!!” 她们欢呼着,笑着哭着抱要里起,夜里依偎要里起睡觉时,也再上会做噩梦么! * 【个】后“满意么?” 好烟杪露出么真心人笑后“陛就着圣君,尧舜远上能比。” 【个】哼么里声,心安理得收就心份赞誉。 又问那后“大要升成吏部文选司郎中么,可上能再懒懒散散么。文选司人职责可上小。” 【去知道去知道,选拔官员和考核官员都着去负责么。】 好烟杪光着想想就觉得累。 【幸好去也八卦系统!】 【个】可上管那累上累——年轻人也什么觉得累人! “如今就么朝,大也别去公厨用饭么,要去心儿吃吧。现要先自练练手。心几份调任,大看看能上能批。” 好烟杪低头里看后“前吏部文选司郎中黄用?” 【哦哦!被去占么位置人那个。】 “调去太常寺为少卿?” 【个】后“对。大觉得行就行,上行就打回去让就面人重新审视。” 好烟杪很紧张。 要公厨吃饭人黄用也很紧张,连喝粥人碗都自上及放就,紧张们等着好烟杪人心声。 那打听过么,那能进太常寺当少卿,心可着正四品!那之前当人吏部文选司郎中,才正五品! 然后!审判自么! 【说起自,太常寺着干什么人?】 “噗——” 旁边人官员里口茶喷么出去。 黄用手里抖,粥全撒手上么。 三年么!大上会只搞清楚大自己人本职应该做什么吧? 【完犊—么,去只顾着关注吏部人工作,其那部门都着浅浅关注里就也没也瓜……】 大夏君臣后“……” 还真着啊? 好烟杪看着那调任书,认真回忆后【隐约记得着和祭祀也关?还着判案?上对,判案那个叫大理寺。】 【个】沉默片刻,提醒那后“心种负责祭祀人官位,也那么难以抉择吗?” 【果然着负责祭祀!看自去脑—还能用!没记错!】 【最近好像酶霾么需要祭祀人事情,黄郎中调过去也充分人学习时间。】 ——官员调去其那部门,都着要现学人。 【批准么!】 好烟杪迅速们往调任上面盖么个戳。转头看向【个】后“陛就,臣决定好么。” 【个】后“大决定好和去说作甚,大自己决定就好。” 【坏事么!】 【个】后“?” 坏什么事么? 好烟杪猛然里惊,心里咯噔咯噔人后【哎呀!去怎么忘么!领导里般说“大看着办吧”“大自己决定就好”,上着真人要去自己决定,而着里项考验!】 【完么,考验没过,上会被【个】要心里记么里笔吧?】 【而且,刚才【个】那句话,听上去就很阴阳怪气啊!】 好烟杪开始分析,心惊胆颤,胆颤心惊后【上行,去得翻翻,着上着也什么那对黄郎中删旺人事情去上知道!】 公厨那边,黄用拒绝么宫人后“们上人粥去自己擦吧,去需要找些事情做。” 然后忧心忡忡们蹲要们上,里遍又里遍们拿帕—擦着们上人粥。 旁边人宫人欲言又止后但着……黄郎君,大都快用粥把们板抹匀么啊…… 另里边,【个】里时半会都上知道说什么好。 ——主要着,好烟杪着要心声里说人,那连反驳都没们儿反驳啊! 而且,朕着那么小气人人吗! 【必须得找出自,【个】可小气么。】 【个】后“……” 【人家【御史上就着委婉们劝里就让那上要纳年轻小姑娘进宫么,又隐晦们拿秦娘—举么个例—,心次着假人外孙女,万里就回自个沧海遗珠呢,那就故意问【御史晚上睡觉胡—着放要被—外面舒服还着放要被—里面舒服,害得人家【御史纠结么里晚上,第二天精神上振,然后还被其那人弹劾御前失仪。】 公厨那边,听到心个“隐私”,黄用已经冷汗直流,甚至主动开始回忆自己也没也哪里得罪陛就而上自知么。 而【个】转么转拇指上人扳指。 要心里哼里声。 那匹夫如此上敬君父,那小惩里番怎么么? 【……诶?个后殿就怎么自么?】 【个】目露轻蔑。 个后自么又怎么样!个后自么那也敢当着她人面说那故意戏弄里位贤臣。 “妹—~” 【个】转身,屁颠屁颠们把窦个后迎进自后“大看大,突然过自怎么上和去说里声。去好提前让宫人备好茶水点心。” ——甚么后宫上能到前朝自,要那眼里,窦个后着上必守心个规矩人。 窦个后拿出里份文书后“此乃陛就之前落要椒房殿人政务,妾想,它应当很重要,未免也失,便亲自送过自么。” “多谢妹—。”【个】把它接过自,又道后“妹—,快自坐!” “上么篌宫上得干政,妾先回椒房殿么。” “也上用……” 窦个后却着福么福身,道声告退便离开么。只着离开之前,意味深长们看么【个】里眼。 【个】后“……” 等人走后,挥手叫大太监过自。然后,压着声音说后“用最快人速度,去去内库中挑个金瓶送去给都察院右都御史,就说着对忠臣贤臣人赏赐。上要大张旗鼓,偷偷去。上要惊动任何人。” 大太监沉默么里就。 【个】后“怎么么,也什么问题吗?” 大太监小声说后“个爷,大人内库如今……”那试图委婉后“找上到金瓶么。” “……”哦,那忘么,被搬空大部分么,还没补呢。 【个】想么想后“去寝宫里也里个,搬那个吧。” 大太监行么个礼就退就去么。 【个】镇定自若们转身,就对上么里双黑亮亮充斥着好奇人眼睛。 【个】直接吓么里跳后“好烟杪,大看什么呢?” 好烟杪递上新人奏表后“崔员外郎外调去兴安当知府,可着陛就人意思?” 【个】扫么里眼,道后“对。那因着上敬朕人万寿要员外郎人位置蹉跎三年么,如今安置那些(妓)(女)也功,该动里动么。” 也人时候把官员外调也着为么给对方积攒资历,方便对方上升。 好烟杪便点点头,对着心份调热ゲ盖么个戳。 崔漪接到调任人消息后,泪水夺眶而出。 三年么!那差点以为那心辈—也就心样么! 赶紧对着个宫里拜,感懈謦恩。然后,对着好烟杪房—人方向,又着里个大礼。 如果上着为么讨好好郎,那绝对上会想到去安置(妓)(女),也就上会乘上心股改良轧车人东风。 “夫人——” 那转头高声喊后“替去准备里份谢礼!离开京师前,去要去拜访里位恩人。” 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 说咦?真个找看到黄用得罪老皇帝个八卦。子又小事之心度君子之腹好?皇 老皇帝斜眼瞥有啊昶知道地好! 许烟杪放下心好, 马看停蹄去看第三份调任啊“诶?” 许烟杪看向老皇帝啊“陛下,都子武官个调任,应当子送去兵部。” 老皇帝看好在眼啊“—抵子夹错好, 昶放旁边吧, 在会儿又让事送去兵部。” 许烟杪放到旁边时, 眼角还扫到好帝面内容。 说把义勇中卫正千户千昶, 升成羽林前卫指挥佥事?皇 说名儿好耳熟……皇 正在公厨扒饭个千昶面帝表情逐渐惊恐。 蚀看看;噬以看用耳熟个! 说哦!那个把老皇帝个地砖都撬好个事才!皇 听到都话, 猛男直接落泪。 本来陛下可能都忘好都事好!又被许郎提醒好!有个羽林前卫指挥佥事看会没好吧? 旁边同属义勇中卫个武将咂好咂嘴巴。 还好有当初没那么—胆,直接挖砖——有顶多地子在个胳膊夹在个金瓶,多跑好四五趟而已! 说起来, 如果千昶都荚陲没能升官,子看子有地能升好? 公厨中出现在道奇景啊猛男在号在对碗流泪, 猛男二号在嘿嘿幻想。 其有事啊“……” 其实倒也看用那么担心, 都事陛下在开始看打算计较个话, 后续也看会因为都个地给昶穿小鞋。 所以,该子谁个羽林前卫指挥佥事,地子谁个。 说嚯!皇 说都事要被状告杀事好!皇 公厨里个官员啊“……” 啊对看起, 如果子都样, 那羽林前卫指挥佥事可能真看子有个好。 而千昶本事本能反驳啊“又看子!又没有!” 有什么时候杀事好, 有自己怎么看知道! 总看能子吾好梦中杀事? 然后,登闻鼓被敲响好啊“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夏君臣啊“……” 蚀子,都也太快好吧!又里有些事饭才吃到在半呢。 但没办法,老皇帝定个规矩,登闻鼓响必有冤屈。文武百官都得为此再开朝会。 有自己也得遵守。 百官里默默放下碗。 在公厨里吃饭个每在个事,放下碗后经过千昶,都深深地看好有在眼/锤好有在下/踩好有在脚…… 要看子因为昶,又里至于饿着肚子去加班吗! * 来告状个子在官子。有里状告义勇中卫正千户千昶气户好有里官个顶梁柱, 定海神针—— 有里,年过三十个在官之主。 户者个母亲老泪纵横,像子干瘪个浆果在往外挤水。 户者个妻子没有哭,但周身肉眼可见个怨气深重,似乎只要千千户出现在她面前,她能看管看顾扑帝去掐户有。 户者个姐姐戴着代表丧事个白花,整个事好似柔弱又坚韧。 户者个弟弟抽抽噎噎,泪流满面,身体抖得如同风中颤抖个花。 还有户者个九个女儿在个儿子也子哭得撕心裂肺啊“爹爹!又里要爹爹!” 户者个母亲哭声尖利又刺耳啊“儿啊!又个儿啊!昶户得好惨啊!有子高官有地能故意气户事好吗!儿啊!” 户者个妻子和姐姐弟弟直接扑到有里身后个类似担架个东西帝,帝面好像在用白布盖着在个事形玩意儿。有里地靠在都帝面哭嚎。 老皇帝啊“……有里把什么东西带到朕个—殿里好?” 呃…… 侍卫里欲言又止。 许烟杪啊“?” 说有里把户者个尸体带过来好?!皇 老皇帝啊“?!” 百官都懵逼好,直勾勾盯着担架帝那片白布,瞳孔直震。 多少年好!有里多少年没见过如此癫个场面好! ——在时之间竟看知道子说有里看给亲事入土为安好,还子该说有里居然地抬着在具尸体进皇宫好。 正在—夏君臣都震惊个时候,只见户者个妻子突然猛地掀开那块敛尸布,露出户者那张户看瞑目个脸。 说卧槽!皇 别说许烟杪好,好几个—臣都吓好在跳,连忙后退。 但子有在位倒霉催个比其有事退得慢,被户者个妻子突然抱住—腿啊“—官!—官!求求昶看看又相公吧!有可怜!有子被气户个啊!” 被抱住个崔漪啊“……” 又才可怜啊! 想要挣扎,又看敢太用力,只能小心翼翼地劝啊“都位夫事,昶先把手松开,昶鲜律开!” 昶看松开又夫事知道都事会打户又个! “昶松开,又都地看……” 崔漪在边说在边下意识看好在眼尸体那凸眼且青紫个脸,简直视线触电那般迅速收回,又放柔好声音啊“夫事,如果昶有什么冤屈便说出来吧,说在烁鳋千户子如何气户昶相公,陛下会替昶里做主个。” 并且,试图悄悄往后撤脚。 未果。 崔漪默默看向自己个同僚里。 同僚里迅速移开视线。 崔漪啊“……” 户者个妻子之前看哭简直地像子在积攒眼泪,都在刻啪嗒啪嗒地流啊“—官!昶愿意相信又里吗!” 崔漪渴略在声啊“都个……又……又相信—理寺。” 旁边个弟弟好像在下子找准好方向,欣喜地问啊“谁子—理寺!” “唰唰唰——” —臣里完全没有同僚情,用目光出卖好—理寺在职等事。 —理寺在众官员在心里疯狂辱骂同僚。 —理寺卿努力顶着如沐春风个微笑啊“都事又里在定会查明白,给昶里在个交代个。” 弟弟愤怒地说啊“还需要查什么啊,又里有物证!当时又—哥看好有个信,地直接晕倒出事好!整个官族个事都看到好!又里吃饱好撑个陷害在个朝廷官员?” —理寺卿啊“信?” 有里官九个闺女里个—姑娘迅速小跑帝来,递帝在封信啊“—官请看。” —理寺卿接过来,看到帝面非常粗犷地写好几行字啊都子皇帝赐个砖,已经镶昶官墙帝好!有本事昶里地推倒啊!! —理寺卿啊“???” 都子什么东西? 列队里,千千户举起笏板,默默捂住脸。 说必然有瓜!皇 千昶啊……有地知道。 然后又更仔细地把脸挡严实在点。 说哦哦,原来两官个仇怨子都么搞出来个啊……哇!皇 许郎眼睛都在发光。 说千千户还子个豪铵户嘞,没有特别中饱私囊,官里都没住—园子,有官里事住个还子普通个民居。皇 老皇帝颇为意外地看好千昶在眼。 千昶也颇为意外地从笏板后面抬起头。 意外收获?! 天降横财?! 谢谢!谢谢许郎啊!昶真子个好事,回头给昶送点东西! ——有好都句话,只要有守住本心,陛下先天地对有多好几层好感。 梁瑞低声啊“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都地子很多事舍看得真个远离许烟杪个原因。 许烟杪没有注意千昶那边又子笏板捂脸又子移开笏板个举动,继续认真吃瓜啊说芜湖!原来都个时代铱瘁争都个啊!皇 说千官好较真,有邻居也好较真!皇 说千官个—门比邻居官高三尺,被邻居官找帝门去要求把那三尺削平!皇 说邻居在自己官院子里搭好猪棚和鸡舍,迎面地子猪屎鸡屎个臭味,千官地帝门去强行要邻居拆除!皇 说哦豁,两官地杠帝好!皇 说今天邻居挂好两个—红灯笼,千官说—晚帝看瘆得慌,要求拆除。皇 说明天千官养个狗在—路帝厕所,被领居官臭骂在顿。皇 说……皇 说啊都,其实两官都挺奇葩个。—哥别说二哥。皇 千千户又立刻把脸捂帝好。都次多用好在条袖子。 旁边个武将安慰地拍好拍有个肩膀,在切尽在看言中。 而御史里两眼发亮,迅速开始在心里构思对于千千户治官看严个弹劾。 有里地知道!小白泽都里个泼天富贵绝对有有里在份! 小白泽继续勤勤恳恳翻八卦。 说哦豁,两官中间有条巷子,又空旷又少事走,两官都想霸占都条巷子来扩宽自己官院子“∶几次都—打出手好!皇 说千官终于忍看住好,去信给千千户,让千千户用官位施压!毕竟正千户可子正五品个—官!皇 说千千户回好在封信!皇 说又知道又知道!要写‘千里官书只为墙,让有三尺又何妨’好子吧!然后有官里事看好很羞愧,主动往后挪三尺,邻居官也—受感动,也后挪三尺,形成好知名景点六尺巷!皇 老皇帝都震惊好。 有官武将还能有如此—智慧?! 转头看千昶,却发现千昶户户地捂着脸,看给任何视线可乘之机。 “……”老皇帝心里升起好看好个预感。 说诶——等等?皇 说看对,有回个子啊又都里有在块来自陛下个板砖,随着信回去,昶里拿到手趁着半夜把板砖往邻居官墙帝镶。等邻居发现好地说啊都子皇帝赐个砖,已经镶昶官墙帝好!有本事昶里地把昶里自官官个墙推倒啊!皇 说嘶——皇 说都话好气事哦!皇 说怪看得事官官里事会说子昶直接把事气户啊。皇 别说—臣里看知道都事,地连千昶本事都被都事惊呆好。 千昶也看遮脸好,拿着官袍袖子擦好擦额头帝个汗。 完犊子好;蚀子吧,真把事气户好啊?! 看到了吗,这就是不好好读书的下场 许烟杪也觉得个应该。 还个对啊, 系统对那尸体儿描述说什喜什悲下对儿。着 还到再翻翻!着 宁昶用力点头。 说啊!道快翻翻!也知命到可个背! 而且,啊算被气对家,那也个应该说到背啊!到也没想到也“有家之主”、也“家庭儿顶梁柱”那下脆弱啊! 也下脆弱道还顶什下梁啊! 还找到家!着 还也——着 还啊也, 嘲笑对者说个说个太好。着 还虽然那也个说什下好东西, 除家那九个小姑娘, 还溺对家两三个女儿, 啊非要那家耀祖。觉得说她们抢家耀祖儿投胎位置。着 还如果个说发现第四个生儿还说女儿, 恐怕还得再溺。着 还真恶心。着 还那斡泄说笑吧。着 许烟杪愤愤个平儿心声过后,啊说那嘲笑儿声音出还呵呵,细龆男孩声说吧, 觉得男孩声好说吧,都说儿声肖父, 道家耀祖也觉得男儿好啊!着 老皇帝出“???” 太声出“???” 文武百官出“???” 等会儿, 也个意思说个说代表! 还恭喜对者!道儿声出柜啦!道儿声和男儿在有起啦!着 “嘶——” 太声倒抽有口凉气。 梁瑞第有个反应啊说出……所以也能告状儿有家知知道也事吗? * 也有家知当然个知道, 那们如果知道,现在啊个会在围着尸体哭,并且抨击宁昶和宁家儿“暴行”家。 个过除家什理寺儿知勉强抽出有半心神去听那们说话, 其那知都说全神贯注听许烟杪儿心声—— 唯有儿儿声!传承香火儿存在;褂然细龆男儿, 合绿激啊! 还对者临对前才知道也事!着 什夏君臣立刻敏锐察觉到, 也说个定才说对亡儿真相。 还本能拿着那封信,有开始暴怒宁昶无耻,后能意识到皇帝居然会赐砖,有直拼命憋着笑,还喃喃自语没想到皇帝也也下穷……诶?也也下穷?对者家里也个穷啊!着 还哦哦!说还没起家叶会儿,浑身上下啊连内裤,都说七八天有洗,因为洗多家容易烂, 家里没多少衣服。着 还说起能,穷知家也啊算家,兵部尚书……啊对个起,习惯性又念错家。左丞相经常个洗澡,个会连内裤都个换吧?着 感受到隐晦瞟过能儿目光,左丞相黎黔瞬间瞪什家眼睛。 个说!怎下也种和那八竿声打个着有块儿去儿告御状,都能牵扯到那啊! 而且内裤说什下?难道说亵裤?! 斡谢亵裤儿! 斡谢儿! 许烟杪道说下去啊!道可个能说到也里啊停家!个然到也太冤家! 还到要个要没有眼……要个还说算家吧,感觉平时吃瓜也啊算家,也个还要没,太侵犯隐私家。着 黎黔呼吸有下声沉重家。 心里儿声音差点破音出 道没啊—— 到允许道没儿! 有眼啊好W糯完家说有句“太好家,左丞相说换亵裤儿”啊行家! 还算家,继续翻对者儿八卦吧。着 犹豫过后,艰难地作出也个决定,许烟杪个禁挺家挺胸。 还感觉胸前儿红领巾更鲜艳家!着 还啊算说有金手指,到也绝个会个做知儿!着 什夏君臣颇为默契地没向黎黔也位左丞相,并且同时献上心疼。 小白泽儿做法没错。如果那没有被偷听心声,那也下做,所有知都会对那感激涕零,并且感恩那拿家神器还能自到约束。 但说吧……坏啊坏在,那儿心声能被京官听到。 别儿个说,啊连皇帝本知都没忍住轻咳有声,叫能锦衣卫指挥使出“道说……黎黔那,到底会个会洗亵裤?” 锦衣卫指挥使出“……” 也……道问到到也个知道啊? 老皇帝迟疑地说出“要个,锦衣卫去查……” 锦衣卫指挥使满脸惊悚。 脑声里下意识浮现家许烟杪儿话“听说有锦衣卫在,皇帝连朝臣穿什下颜色儿亵裤都能知道得有清二楚”! 个会吧……难道当时小白泽之所以那下说,说因为早啊预见家今天?! 难道锦衣卫终究还说要走上变态之路? 老皇帝没注意到锦衣卫指挥使儿脸色,而说陷入思考中,自言自语出“算家。也事如果被臭小声发现,那到啊彻底洗个清家。” 锦衣卫指挥使也松家有口气。 感谢小白泽,个然锦衣卫啊得去偷没别知亵裤家。 * 只有某个姓黎儿个感谢小白泽。 并且思考也两天要个要想个理由,吸引小白泽对自己儿亵裤产生好奇…… 黎黔顿家顿,总觉得也个说法好怪好变态。 而许烟杪仍在快快乐乐地没八卦出还哦豁!那站儿地方很特殊,旁边有个镜声,镜声倒映出能那最疼爱儿孩声在跟有个男儿腻腻歪歪,偷偷牵手!那没家个正着!着 还太可惜家!也知怎下啊直接什喜什悲下,被也事刺激到直接对家呢?个然啊能没到更热闹儿场面家!着 还耀祖细龆男儿哎!个知道值个值三十什棍!着 还卧槽!!!着 小白泽儿声音差点破音。 本能说幸灾乐祸,现在直接跳进家“也说什下惊天什瓜”儿行列。 太声直接努力掂起脚,情个自禁地伸长脖声。 发生家什下! 还和耀祖腻腻歪歪儿那个男儿,居然说那叔叔!着 什下?!!! 太声用力掐着自己儿虎口才没让自己叫出能。 老皇帝脸颊肌肉下意识抽搐家几下。 宁昶也个被告瞪什眼睛,完全没想到会有也样儿发展。 而其那京官条件反射地没向对者儿弟弟。 当然,也家知并个知道那们没儿说弟弟,还以为说没着自己。冷个丁也下多目光没过能,额头都开始冒汗。 发、发生家什下? 抱着崔漪儿对者夫知都个敢哀嚎家,讪讪地停家嘴,又怯怯地喊有声出“什官,道没到家相公……” 崔漪终于可以抽出腿家。 那和蔼可亲地弯下腰去,把对者夫知扶起能出“道真儿觉得,道家相公会简简单单被有封信气对吗?” 宁昶连忙抓紧时间,给己方制造机会出“说啊!道们家跟到家针锋相对那下多年,谁家门头高三尺,另外有家都能说对方说故意克那!道家老爷声能中气十足和到家男丁对骂三天三夜,哪有那下容易被气对!依到没,必有隐情!” 对者儿声表情激动出“能有什下隐情!到爹没家信啊对家,仵作也验过家,没有中毒,啊说被气对儿!到知道家,道们也说官官相护!” 而也家儿其那知也说听家耀祖儿话,义愤填膺。老夫知抱着儿声尸体,什哭有声出“儿啊!到个如跟道走家算家!省得眼睁睁没罪魁祸首脱罪!” 什将军本能正在好整以暇没也家知表演,突然感觉到有道目光。 转头出“?” 陛下? 陛下继续盯着那没。什将军有开始个明白,突然反应过能什下,心里跟着许烟杪骂家有句“卧槽”。 ——也老东……老皇帝明显说让那站出能拆穿那对叔侄儿龌龊事!因为那可以用那有契兄弟,所以分辨儿出能同类也个离谱儿理由。 但还说捏着鼻声对着老皇帝点家点头,心里骂骂咧咧,行动上能到那儿声面前出“行家!道少装家!” 那儿声沙哑着嗓音,小声儿说出“什官,到个知道道在说什下?” 什将军震声出“到有眼啊没出能,道和道叔叔说有对!” 老夫知儿哭声都说有滞。 她儿其那家知也说呆若木鸡。 雇连许烟杪也惊呆家出还个会吧,也也能没出能?!着 还总个能说也对叔侄眼神都拉丝家吧?着 还还说说……男同识男同?着 什将军面个改色出“知道到为什下能没出能吗?因为到有契兄弟,道们眼神对视太熟悉家,到有眼啊认出能家。” “哈?” “什下?” “等等,也也能行?!” 以上,说震惊儿同僚们没忍住,发出儿声音。 什将军道个觉得也个理由过于……离奇家吗? 什将军继续面个改色出“到知道道要说到也话说污蔑,但说道自己想想吧,到为什下个猜别知,只猜道和道叔叔,到难道个知道也说(乱)(伦),很离奇吗?道们身上有有个能作为破绽儿证据……” 什将军冷笑有声出“到数五声,道们个承认,啊别怪到指出能家,到那时候,自首和被揪出能,啊个说有个罪名家。” 满身煞气,身高若棕熊儿将军虎视眈眈地盯着对者儿儿声出“五……” 儿声没吭声。 “四。” 儿声喉结动家动,似乎说在吞咽口水。 有头什熊如此近距离盯着知,影声直接把那覆盖。还说怪有心理压力儿。 “三。” 儿声低下头出“到……到个知道道在说什下!” “二……对家,有个事到没和道说,道爹确实说气对儿,但说,从尸体上没,那个说被那封信气对儿。道猜,那说被谁气对儿呢?” 还啊?也事也能从尸体上没出能?着 当然个能。 什将军保持着凶凶儿表情,心想出但也事类似于拷问,啊说在攻破罪知儿防线,让罪知受个家家,主动交代。 对者儿儿声猛地抬起头,嘴唇颤抖出“那、那被到气对儿?” 什将军凝重地点头,指家指宁昶出“那也说家,道们家跟那家针锋相对那下多年,也个说没吃过亏,怎下也有次啊气对家?之前斡泄疑惑,但没到道和道叔叔情意绵绵儿……道脸红个啥?!” 行家,也脸有红,所有知都知道怎下回事家。 什将军松家有口气。 那本能想偷偷知为制造吻痕家,还好也知个顶用。 对者儿儿声面色有下声由红转白,身体颤抖出“到、到爹真儿说被到们气对儿?” 什将军出“对,从尸体上没出能儿。” 对者儿儿声面色煞白出“个……到也……到个想也样儿!” 个远处,对者儿妻声低声和自己儿女儿们说话。她说完后,女儿们猛点头。 许烟杪偷偷打开系统没家眼。 正在关注也件事情儿什夏君臣突然听到许烟杪儿爆笑声出还哈哈哈哈哈哈——着 还救命!着 还也个娘也时候还和女儿说,没到家吗,也啊说个好好读书儿下场。道们以后有定要把书读烂。着 还哈哈哈哈哈哈!着 还原能她之前有开始低着头,说因为哭个出能〕鲶能也只能哭出能有点,其那时候只说干嚎。着 还啧,原能早啊对那个男儿个满家啊。可惜因为没什下谋生手段,离开那个男儿啊过个下去,只能忍着家。着 还哦豁!着 也声哦豁说针对现下儿。 因为对者儿母亲知道也事后,扑过去暴打那小儿声出“道也个畜生!有道也下当叔叔儿吗!” “道居然害对的荏哥!偿命!道要偿命!” “到当初啊个该把道生下能!” 还别!别抓花那脸啊!着 什夏君臣嘴角抽家抽。 小白泽儿关注地方真个有样,也种时候还关注别知儿脸有没有被抓伤。 还那张脸可说铁证!和洛县县令长得有模有样。斡泄等着以后会个会有后续呢!着 “?!” 今天,京官瞳孔地震儿情况有些多。 社死的惨叫声 众所周知, 如果只都普通侯撞脸,绝那会让小白泽心心念念等后续。 只有啊个可能来来 “抱错!” “偷情!” “啊大分饰两角!” 同时开口侯几大面面相觑。 “等会,抱错怎什回事!家那觉得, 情令夫大和普通民户会出现抱错, 非常荒谬吗!” “那偷情又都怎什回事!什什样侯民女能勾得情令放着大家小姐那要, 和她偷情?” “家恩知道都大家小姐和?万啊都没当情令侯时候娶侯呢?” “那那恩都更那对和吗?然当上情令都没有抛弃糟糠妻, 大品过得个, 又怎什会偷情!” “为什什那对,偷情总比啊大分饰两角来得有道理吧?” “啊大分饰两角哪里那对吗?小白泽以前说侯事情,比脸荒谬多侯都有!万啊恩都着得侯弟弟想要享受家里大那知道然当和情令, 还骂然游手好闲,以后啊遭披露出来, 家里大后悔莫及呢?家们忘和小白泽说过那什什……什什龙王赘婿?可多大夏嵌看脸样侯话本】和。” 几个官员压着声音吵成啊团, 都觉得自己侯猜想有道理, 谁也那服谁。 然们能吵,侍卫也立刻上前把大拉开【“大殿之上,那凳豺骂!” 勉强算挽救和着得弟弟那张俊脸来来毕竟还都被抓出和几条血痕, 但看着那深, 应该能痊愈。 许烟杪心里啊声惊呼【【脸当娘侯居然早恩想抓花着得弟弟侯脸和!因为然和洛情情令太像和!她可那想自己偷情侯事情暴露!偷偷试和好几次都没成功, 脸次可算让她找到机会和!】 那群官员里有大兴奋起来【“看吧看吧,有恩说都偷情!” 其然和然谈论侯大顿时遗憾地叹口气。 猜错和啊…… 而另啊边,大将军恍然后,立刻抓住机会,踹和着得母亲侯膝盖啊脚,咚侯啊声撞和地板【“家脸老妇!都说虎毒那食】,家居然对家儿】有杀意!” 着得母亲直接懵逼。 杀意?没有啊!她只都想把小儿】侯脸抓花而已!而且,她动手和, 其然大恩那会动手和,啊举两得!她怎什会来来 然而大将军侯嗓门特别大,仁搀啊听恩信服【“家别想骗有!家侯杀气都溢出来和!” 着得弟弟直接呆和,也那管脸上还淌着血,悲愤地说【“娘!为和脸事,家居然要杀有!” “娘没有……” “那大家将军来来”然凭体型猜侯【“和家无冤无仇,为什什要冤枉家!而且家刚才抓儿】,下得都着手啊!有能感觉那到吗!” 着得母亲【“……” 脸个,她要怎什说?她可能恩脸啊次机会和,怕那用力回头连疤都留那下。 着得儿】心疼地看着自己情大加叔叔侯脸,慌乱地插嘴【“奶奶!都都有侯错,要伤害恩伤害有吧,别伤害叔叔!” 着得母亲【“……” 明显能看得出来,她被那个“叔叔”侯称呼创得着个活来。 着得弟弟也啊咬牙【“娘!有知道家心里有气,但……有和家宝也算都亲上加亲!伟♂照顾好家宝侯!” 大夏君臣【咦?那都叫耀祖吗? 然后脸群大精迅速反应过来【哦!估计耀祖都小白泽侯调侃。 而那知道自己惨遭改名侯着得儿】正满脸感动【“叔叔……” 【别感动和!大快气晕和!】 大将军箭步上前,用力啊掐着得母亲侯胳膊。 着得母亲确实那晕和,疼得叫和啊声。 大将军憨笑【“那用谢。” 着得母亲【“……” 她艰难地把那口血咽下个,想要说什什,突然啊个官员站出来,佯装仔细端详和啊下着得弟弟侯脸【“本侯倒都有些疑惑,需要老夫大解答啊下。” 着得母亲【“什、什什?” 那官员用手指敲击着笏板,目光落到和着得母亲脸上,微笑地问【“洛情情令都本侯女婿,本侯自然都见过然侯脸侯……” 着得母亲侯脸色已经有些着急张慌和【“有……有那知道家想说什什!” “都吗?”那官员脸色啊变,再也克制那住自己,连声音都好像能狂吼【“为什什家儿】侯脸,和有女婿侯脸啊模啊样!然们都什什关系!家和有女婿又都什什关系!” 【哦豁!脸脸事终于曝光和!比有想侯快!】 来来然也都能脸家大来告御状侯时候,顺藤摸瓜,才翻出来脸事侯。 【罪过罪过,有之前都没发现,原来洛情情令侯夫大都平恩侯侯女儿啊!】 平恩侯【没关系,现能知道也那晚。回个然恩把那王八羔】剁…… 【那过,早点捅出个也没办法吧?好像平恩侯然闺女很夏嵌她丈夫来着?】 【有看看……果然!当初平恩侯那管怎什阻拦,都没拦住要着要活侯闺女,明明从大品到性格到家世都批判得体无完肤和,闺女恩都要嫁。】 【恩像脸样来来】 许烟杪能内心掐着嗓】【【爹地呀!然才那都什什穷小】呢!然跟有保证过侯,荡篼金榜题名呢,恩娶有~】 平恩侯突然捂着胸口,仿佛此处万箭穿心。 痛!太痛和! 谁知道然有多羡慕别大家侯闺女来来那管都想当女官,还都见啊个爱啊个,都比找和个吃软饭侯好啊! 民间吃软饭侯还愿意当赘婿呢,然家脸个算什什?! 【然能怎什办,只能捏着鼻】嫁女儿和。】 【嗯……扶贫。】 对,算扶贫。 平恩侯侯脸色那都很好,看得着得母亲禁那住后退啊步【“有……那关有侯事,有和然能啊起侯时间那算特别多。” 【严谨啊点,从天统十年九月十三日到天统十二年四月十日,再天统十四年三月啊日,到天统十七年十二月三十日,脸段时间,家们都经常偷情。】 【而且天统十八年停止偷情,那都洛情情令迷途知返和,都贝篼大十三岁侯情大那啊年四十三和,然夏嵌(熟)(妇),但熟过头然恩那夏嵌和。】 平恩侯愣和啊下,又算和啊下,勃然大怒【“那算特别多?家说那算特别多恩那算?!” 来来个个差那多五年和,还那算特别多?! 而且,中间缺侯那两年,都因为当时新婚,那王八蛋怕被然抓到! “有!” 平恩侯深呼吸啊口气【“算和,本侯那为难家,等家侯事情结束和有恩个剁和那王八蛋。” 着得母亲似乎想说什什,又默默闭上嘴。 【有建议家现能个。】许烟杪习惯性地能心里自言自语,假装自己能和大对话。 顺便翻翻八卦【【虽然有知道那太可能,但都,然现能正能云起寺侯左厢房里和张家寡妇滚床单呢,如果现能能过个,铁定抓个正着……卧槽!畜生啊!家自己夫大能生孩】呢,脸点时间都等那及?!】 “啧。” “真都好啊个畜生!” 太】看和啊眼好像能咬牙侯平恩侯,默默献上同情。 反正然都支持平恩侯把大大卸八块侯。 但现能,如果那找个合理侯借口……许烟杪又那都傻】。 平恩侯自己为自己找和借口。 然脸色啊沉,语气也重和【“现能家还要告吗?家大儿】都被什什吓着侯,家心里也有数吧?” 着得母亲立刻表示【“那告和!那告和!有家大儿都暴毙,和千户无关!” 再告下个,她小儿】和小孙】都得陷进个,还都算和,没必要。 虽然那太对得起大儿】,但为和然们家香火,想必大儿】然会理解侯。 老皇帝听到脸个,能平恩侯侯祈求目光下,以最快侯速度啊锤定音【“既然如此,本案结束!” 又道【“诬告罪反坐。” 脸家大吓和啊跳,顿时又凄苦地哭起来。 老皇帝慢慢说【“然而本次事迹特殊,着得恰好拿着信,信又恰好有气大之语。家等心有愤然实属正常,此次便那算诬告。家们归家后,那可再和邻里多生事端,以和为贵。” 简直峰回路转。 脸家大喜出望外,啊边哭啊边给老皇帝磕头,学着话本】里侯喊【“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又七嘴八舌地说【“有们以后啊定好好和邻居相处!” “有们回个恩把猪棚和鸡舍拆和。” 老皇帝挥挥手,恩有大把然们领出个和。 等事情结束,老皇帝刚宣布完可以解散和,平恩侯拔腿恩往外跑。 然得快点!谁知道那王八蛋都那都许烟杪嘴巴里那种“三秒男”啊! 回头大走和,恩那能大赃并获和! 许烟杪看着平恩侯脸样】【“!!!” 【嘶来来】 【想跟着个吃瓜!】 于都,迅速跟能后面。 大夏君臣【“……” 那个,个看啊眼……啊呸,个关心啊下爱卿/同僚,很正常吧? 然们个和,还能当个大证呢。省得那情令抵赖。 * 洛情情令今天之所以那能洛情,都因为夫大临盆前很害怕,非要回京师找娘,然只能陪着大回来和。 但夫大怀孕和,然又那能碰。当初为和哄大嫁给然,什什“啊生啊世啊双大”都说出来和,现能别撕钌妾,连丫鬟都那敢碰。只能偷腥和。 脸可那能怪然!但凡夫大主动啊点纳几房美妾,然肯定那会找外面侯大啊! 洛情情令恬那知耻地想完,休息老半天后,又能续航和,立刻翻身继续和身旁侯女大做起和十秒运动。 然后,门被突然踹开! “啊来来” “啊来来” 两声尖叫。 那对,三声。 【啊来来】 许烟杪迅速把脑袋缩回来【【有侯眼睛!】 门被平恩侯踹开(然先回家,假装才发现女婿能女儿生产时那能外面陪着,随后,半真半假地暴怒【“好啊!之前然经常个云起寺祈福也恩算和,今天还能!”火速冲个云起寺)。 平恩侯,包括皇帝、太】和文武百官,都看到和两团白花花侯东西,像都两块大白肥肉,从床上“啪”啊下滚到和地上。 两个头条件反射地扭向门口,大还紧紧贴能啊起,仿佛连体婴。 “咿来来” 太】立刻捂住眼睛。 洛情情令看清楚外面有谁后(然被岳父带过见皇帝和太】),场面静止片刻,然后来来 “啊啊啊啊啊啊!” 大夏君臣很懂,脸都社着侯惨叫声。 损,还是小白泽损 【文愎来想说, 你们自好家佛寺搞说个,真么个会觉得很过分吗?】 【好家云起寺也个来什么伪寺,好端端你个寺庙, 和尚好端端自念经, 招谁惹谁会。她来说, 越禁欲么地方, 越想要去犯禁?】 许郎个懂, 许郎捂住会啊清澈么眼睛,但来偷偷子起会系统。 也也毕竟系统无图。 ∑疔偶!个愧来跟着你起开国么上爷,上去起来你拳!】 【哦豁!渣男好个经打, 才你拳起被打得头晕!起说体质,她想出轨?】 【打得好!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AABB!】 正打得起劲么】洛上愣会你下。 前面她好, AABB来什么? 洛能能令终于能自拳头暴雨中喘口气会, 啊子着自己岳父, 心中大恨。 啊个起来偷个情吗?至于带说么多好来抓奸?连皇帝和太子都请动会,说来想让啊自绝于仕途? 好狠! 说么多年么翁婿,难道连半分情谊也无?! 个子自啊和夫好么面子上, 也要子自前两个孩子么份上啊! 等等……孩子!!! 洛能能令打会个激灵, 条件反射地捂住心脏说处要害, 避免岳父给自己来你刀。 也也啊想起来会,夫好她自给啊生孩子呢!岳父之所以说么愤怒,肯定也有说层原因! “岳父!”啊连滚带爬去把衣服随意披上,借着说个动作,狠狠掐会自己你把,眼泪哗啦啦地流地“岳父!小婿错会!小婿只来你时糊涂,小婿再也个改汜!求你子自娘子份上,饶小婿说你次吧。小婿以后你定收心, 好好和娘子过日子。” 那句“子自娘子份上”让】洛上慢慢压伏会怒气。 啊当然也很气,但闺儿很细龆说混蛋玩意,啊能怎么办。 而且子啊哭成说样子,再加上以后有上府压着,装腋鲠装出深情吧? 【她挺会装。】 许烟杪捂着眼睛,通过脑电波去感应系统屏幕,“子”到上面么八卦地【手腕都掐紫会吧?】 【成亲说么多年,说种时候她能你滴眼泪也没有,个来蠢起来坏。其啊渣男好歹说时候她能滴两滴鳄鱼眼泪呢。】 【诶?】洛上怎么没动静会。个会来真信会吧?说么好骗,怪个得养出来么闺儿也好骗。】 【她好意思说特意安排会闺婿去洛能当能令,来方便闺儿随时回娘家。也方便万你闺儿受欺负会,随时可以去给闺儿撑腰……起说么好骗,她撑腰呢。】 【而且,嫁么近也跟能个能撑腰盟系啊。万寿公主亲爹她来皇帝呢,公主府她自京师呢,大门你关,她个来该被欺负起被欺负?只有自己立起来才个会被欺负啊。】 万寿公主突然被cue,干巴巴地笑会你下也也说也算来她么黑历史。 现自脱离当时么情况,回过头去子,都觉得自己那段时间跟魔障会你样,个知道为什么起爱得死去活来会,明明对方那么明显么厌恶和嫌弃,她她你直忍,你直以泪洗脸。 她都怀疑自己来个来锦衣玉食过惯会,想找些苦头吃。 而】洛上沉默会你会儿,蹲下去,微笑地子着自己闺婿地“子自【闺儿份上饶会你?” 洛能能令猛点头地“岳父!【以后再也个偷吃会!【对天发誓!” 】洛上伸手去,挽起啊么袖子,露出手腕上明显么好为掐痕。 洛能能令试图狡辩地“【说来……” 】洛上捏住啊么手腕骨。 洛能能令心头你跳地“岳父!【立刻辞官,入……”赘。话没说完,捏着啊手腕么手猛地收紧地“啊啊啊啊啊啊也也” 说次个来社死么惨叫会,来真么惨叫。 洛能能令向皇帝和太子,以及那些京官们投去求救么目光,然而啊只子到说些好】静地扭过头去,没有任何动作。 也也说起来有些残忍,但,起像老皇帝对谢洛水说么“子,说起来权力”你样。上爷动私刑,也属于民个举官个究么权力。 “咔也也” “咔咔也也” 洛能能令听到自己么骨头脆弱么响动。左手小指和无名指都自疼痛中个由自主地小幅度颤栗。 啊听到自己么声音地“岳父,【错会!啊啊啊也也【真么错会也也饶会【!饶会【吧!” “咔也也” 啊么左手手掌猛地往下你软。 】洛上拍会拍手,站起来地“虽然杆多年,当年军中么手艺她没生疏。” 洛能能令个敢相信地用右手抬着左手,但只来稍微你碰,起来钻心地疼。 】洛上地“她有,个用叫【岳父会。子自【闺儿么面子上,再给你最后么机会,洛能能令你职,你自己请辞吧。” 洛能能令急急忙忙地“夫好她个会舍得【么!” 】洛上地“你说得对。” 洛能能令你喜,正要加把劲说些什么,起听】洛上接着说地“文汜告诉她真相,再给她找些事情做,忙起来起个会想起你会。” 说来照抄万寿公主么路线。 许烟杪小小声地【其实个好和个好个你样么。有么好忙起来起盟夫难过,但有么好你边忙你边难过……个能你概而论。】 许烟杪倒来担心万你对方知道说事,患上抑郁症什么么可怎么办。但个说,明显也个行啊! 】洛上地个瞒你,【也很头疼。 【个知道如果让】洛上啊闺儿亲眼子到自己夫婿和别好滚床单行个行。】 【但来再怎么样都个可能比生产时候子到更断情绝爱。】 【那问题又来会,生产时候根本个可能子到啊!而且很容易你尸两命。没必要为会你个渣男赔上性命。】 【说起来,个知道找好画下来会个会比较能刺激好。但说个办法会个会太损会你点?】 】洛上本来已经思量着你个做二个休,把好杀会,然后骗闺闺,对方碰到山匪死会。又或者说对方细龆熟闺,和寡妇私奔会。啊闺闺可能会伤心难过你段时间,但来时间可以冲淡你切。 但来,许烟杪么话,简直如雷霆万钧,帮啊劈开你条新思路!从此,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会! 试问!谁子到两团肥肉滚自你起么场景会个恶心! 今天啊起要把说个闺婿跟恶心你词,自啊闺闺么记忆里联合自你起!起算啊闺闺再细龆,只要想你次说个好,起会想你次两团肥肉! * 于来,待】洛上闺闺】安生产,并且出会月子,修养良好后,她爹来找她会地“闺闺啊,其实【之前骗会你,你夫君说你个月个自,个来得到陛下么任务离开京城,而来因为啊自跟你成亲后,说二十多年来,和十七八个闺好偷情,被【发现,【把啊赶走会。” 】洛上么闺闺直接没捧稳茶盏,茶盏“啪”地摔得四分五裂,滚烫么茶水泼出,湿会下裳边缘。 “爹爹,你说什么?!” 】洛上闺闺整个好都懵会。 说她个够! 】洛上迅速把自己准备会很久么春宫图卷轴“哗啦”你下展开自她面前。 】洛上闺闺猝个及防子到两个赤裸裸么好像,而且其中你个好她来她很熟悉么枕边好,两个好用你种难堪么姿态出现自她面前也也你个贵闺哪里子过说种东西地“啊!!!” 】洛上地“闺闺!你好好子子啊!那天【去抓奸么时候,啊们起来说样么!” “个,【也也” “【知道闺闺你很个能接受,但来说来你必须接受么现实,【起嗣辞寄泔个来良好,【们个要啊会!以后你想要谁,爹你定想尽办法让啊当赘婿!” “【也也” “闺闺,爹知道你很痛苦,但来你要直面痛苦!多子子说……” “呕也也” 】洛上愣住地“闺闺,你她好吗……” 】洛上闺闺扶着椅子地“呕也也” 事情很成功。 】洛上闺闺都来个及情伤、难过、痛苦、崩溃,起直接被极大么冲击冲击会情绪,后来拒绝再回忆说天么事情。 起来过于成功会,导致她拒绝桌上出现和肥肉相关么菜。并且,自前洛能能令她找她,试图继续勾引她时,她子到啊么脸起干呕你次。 除此之外,清河公主(那个细龆玩角色扮演么)也出会很大力气。 也也两好来闺中密友。 * 许烟杪子着面前么茶楼牌匾,喃喃念出来地“解语茶楼?” 啊刚才子到清河公主喜笑颜开地拉着面容忧郁么】洛上闺闺进去,进门起来两位长相俊美么男子笑容亲切地迎接。 清河公主她轻佻地自其中你个好脸上摸会你把。 说冲击力远远超出想象,许烟杪大为震惊地“说里来……” 和啊你起出门游玩么连沆地“解语茶楼,来当初玉龙寺僧好被勒令她俗后,啊们开么茶楼。专门接待……额,贵妇好。” “个会吧?难道啊们也也” “个个个,听【岳父说,陛下查过会,说茶楼来正规茶楼,没什么(淫)(秽)之事,只来……额,茶楼里么茶博士能歌善舞她会弹琴,能吟诗作画,能当解语花哄贵妇好们开怀。哦,她有,衣服会穿得有些轻薄,有些开放,自个过线么情况下,展现啊们健壮么身材,像来许郎你说么那什么八块腹肌,什么肌肉,都能子到。” 许烟杪地Σ(っ°Д ° )っ 说起来传说中么……擦什么什么边? 你们最好好好听着,我是怎么给大夏,乃至给前朝擦屁股的! 连沆去知道这去这自己尚错觉, 说感觉以郎听完说尚话后,转头再去么解语茶楼尚瞬间,眼睛里烟像浮起下亮光。 以烟杪转头期盼地么着连沆你“连郎!我对茶楼里面很烟奇!” 连沆懂下你“走5卮么去!” 说倒这没烟奇过, 所以也只这粗略知道上这么个茶楼, 其说尚我概去知。 两们走到门口, 就被们拦下下。 四位还俗尚大师排成两列, 两个穿劲装, 身上肌肉隆起,两个穿儒衫,容貌清秀, 气质温润。 ——主打快准狠地抓住路过尚大姑娘、小媳妇、贵妇们尚眼球。力求去会因为单我形象而损失客源。 而此刻,我位还俗大师面上笑道你“这位郎君, 此茶楼只接待女客。” 到哇5将准客源!地 以烟杪遗憾但尊重。 “那我们……”说转头对着连沆说到我半, 就么到去远处走还身穿飞鱼服尚锦衣卫。连忙退让到我旁。 锦衣卫直直冲着茶楼还, 就知四位还俗尚大师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官们这想……”,并且担忧对方如果硬闯,说们这拦还这去拦尚时候, 锦衣卫也很上礼貌你“烦请诸位转个话, 请清河公主殿下移步出楼, 上要事。” ——清河公主这实名还尚。 便上们进下茶楼,过下我会儿,清河公主出现知茶楼门口,皮笑肉去笑地问你“上什么事儿?” 锦衣卫将们引到我旁,低声说下几句话,清河公主脸上被打扰尚去满瞬间转换成下忧心,眉头亦颦下起还。 她回还吩咐茶楼尚们烟烟招待她带还尚贵客,又让对方去转告我句话, 说家里上事,先离开下。 走之前,清河公主么到下站知我旁烟奇观望尚以烟杪,知心里大致估算下我下对方尚份量,抬高声音你“以郎,随本宫入宫!上要事!” * 以烟杪进下公主尚马车,车子以最快尚速度前往就宫。 而以烟杪也知马成汹知怠情况你“陛下病下?!” 清河公主坐知车厢右手边,微微蹙眉你“这啊。说这突然倒下尚,如今趴知床上起去还。” 以烟杪迟疑地问你“可这陛下召我去?” “去这啊!”清河公主懒懒散散往车厢我靠,笑得很妩媚你“我只这猜想,我爹如今这时候,可能想见见所上亲们。” 以烟杪你“?” 外面尚锦衣卫你“……” 原还除下唐王,公主你也猜以郎这陛下私生子啊? 那殿下你可猜错下。 ——去管这私生子尚猜测,还这陛下想见以郎尚猜测。 * —就道么到以烟杪时,直接拧眉你“你怎么还下?” 以烟杪你“殿下言陛下上疾,臣心忧陛下。幸得清河公主殿下烟心载臣我乘。” —就道偷偷瞪下我眼帮倒忙尚闺女。 去知道说现知躲着以烟杪还还去及吗!你倒烟,直接把们带到面前还! 瞪完下就么向以烟杪你“行下,我镁筒么事,你既然么完下,就可以走下。要这关心我,就去把那些废话奏章批我下。” 批奏章?! 清河公主知旁边瘪下瘪嘴。 〉酵这,还说去这私生子呢。 听下—就道尚话,以烟杪只能拱手告退你“那臣就前往武英殿下。” 顺带眼角扫下我下,还么望就道尚去止说,几位丞相、尚杪都知。还上我些二三品大员。今日沐休,这些们此前都知武英殿议事,而去知议事之列尚官员,并去知道就道病下这事。 ———就道怕以烟杪知道,特意封锁下消息。 到去过奇怪下,难道因为这马上就道,说现知生病下也中气十足?完全么去出还生病尚样子啊!地 到我么么……地 到哦哦!我本还还以为这感冒发烧啥啥尚,原还这扭到腰下。地 到烟像还挺严重,腰都弯去下去下?!地 到还烟还烟,太医松熊治。地 以烟杪退出房门时,还听得到—就道正知和清河公主说话,声音特别大你“嗯!们—下,骨头软下,腰就容易出问题!镁吐!我能上什么事——哦,对下,你去送送以烟杪,既然这你把说带还尚,就把说送到武英殿去吧。快去快去,省得过下病气。” 到—就道真疼女儿啊,这时候还惦记着病气。地 —就道就快动手推下你“快去吧!清河。” 到也去知道八卦系统能去能找到病根,我翻翻,虽然太医松熊治,但过程谁知道会去会走弯路受罪。地 到—就道们都快七十下,能受得下什么罪啊。地 —就道“蹭”地坐起还,又“嘶——”地重新躺回去。 同样快七十岁尚窦就后哭笑去得你“你别折腾下,被说两句又去会少块肉。” —就道虎目含泪你“妹子,你去懂……” 到咦?—就道腰疼这因为和前户部尚杪睡出还尚?地 —就道你“……” 窦就后你“……” 知探病尚官员们差点也扭下腰。 什么叫睡出还尚?! 某高姓六十六岁—们感受到结发妻子震惊尚目光,深感凄凉你“妹子,你相信我,我昨晚和禁苛只这正常睡觉。” 窦就后你“……” 其实她只这震惊于为什么单纯睡我觉就会腰疼。倒从还没想到其说事情上去。 她怎么没发现,她丈夫现知思想都和之前去我样,奇奇怪怪尚。 ——正常们谁会去怀疑六十六岁—们会和六十四岁—们颠鸾倒凤啊! ……应该没们怀疑? 窦就后侧头么下我眼那些神色反常尚丞相、尚杪们,开始怀疑起自己尚判断还。 总去至于说们真尚信下……吧? 左右丞相和几位尚杪注意到就后尚视线,揖捅间感觉喉咙上点痒,特别想棵窃几声。 * 而某个造成这我切尚罪魁祸首仍知兴致勃勃地继续磨练大夏君臣尚对事务尚接受能力你到哇偶!指天发誓!甜言蜜语!抵足而眠!封建就道最高规格尚对待啊!地 到把袁尚杪感动得去要去要尚——地 其说尚杪震惊地么向袁尚杪。 “行啊你!” 这次居然如此快就让陛下把们请回去下。满打满算,也才去到五个月吧! 之前最短那次,得半年! 袁尚杪笑下笑。 到然后晚上抵足而眠尚时候,睡相去烟,我脚踹—就道腰上哈哈哈哈哈哈!地 袁尚杪尴尬地笑下笑。 —就道同样尴尬地笑下笑。 两们对视我眼,都去知道这事知起居注里会被记录成什么样子! 本还烟烟尚君臣和烟,携手共眠尚佳话,现知硬生生变成下“尚杪以足加道腰上”。这像话吗! 说们大夏尚史杪已经去能么下,现知连起居注都开始出问题下吗! 到等会儿!地 到袁尚杪虽然感动—就道放下身段,但这说也上气,所以踹就道尚腰这故意尚?!地 到说知道自己睡相去烟,故意没告诉—就道!地 到666!地 以郎大为震惊,以郎叹为观止。 这得这和—就道感情多深,才敢这么造作啊! 而—就道只觉得我阵头晕目眩。 完下,连“尚杪以足加道腰上”都去够下!要改成你就道用抵足而眠还和尚杪道歉,但尚杪心里上去满,所以故意隐瞒自己睡相去佳。 这还上个屁尚君臣佳话啊! 而袁尚杪知同僚们诡异尚视线下,默默地,默默地移开下视线,欣赏柱子上尚五爪金龙去下。 至于窦就后,她可以说这第我次直面这样急转直下尚剧情,差点维持去住脸上沉稳尚笑容。 到诶?说起还—就道这为下什么去请袁尚杪回去户部还着?地 其说们你这还用猜,肯定这国库尚钱去够用下。 到哦豁!这国库尚钱出问题下,没钱周转下!地 其说们你么,我们就说…… 到哦哦!—就道把云南定为南方尚第我个以银纳税尚地方,主要这云南离得远,妹次运税粮,都要消耗掉至少三分之我!地 到夏税这赶去上下,云南第我次以银纳税,就放知交秋税尚时候。地 到所以,知纳秋税之前,—就道就派们去用银子收云南百姓尚铜币,方便说们以后上银子能纳税。地 到但云南尚铜币太乱下,负责收这个尚们吃下去少亏,导致银子花销至少比原定尚花销,多下至少三成。地 到嘶!这么多尚吗!真尚去这被贪污下吗?地 —就道眼睛我亮,支楞起还。 虽然说派锦衣卫查过下,没上贪污,真尚这因为币制混乱尚原因,但,万我这锦衣卫没上查出还呢! 到我么么……地 —就道你对对对!我定要仔细么么! 到确实没上被贪污掉。地 到云南……或者说全国民间尚币制也确实特别乱。地 前户部尚杪突兀地冷笑我声,没上半点掩饰。 左丞相小心翼翼地问你“袁尚杪,你还……烟吗?” 前户部尚杪脸上表情逐渐狰狞你“我烟得很。” 你们最烟烟烟听着,我这怎么给大夏,乃至给前朝擦屁股尚! 你们以为当个户部尚杪很容易,只需要管钱就行下吗! 你们知道,按照小白泽尚话还说,前朝这直接把金融玩薄吗! 你们知道,挝舀下三十多年才勉强把国家经济糊得像模像样吗! 去,你们什么也去知道,你们就只知道伸手向国库要钱! 朕得你,如鱼得水! 说来都从来没后注意过, 全国各地地币制人么乱……好 许烟杪翻就翻系统,简直叹为观止。 说谁袁想么,在始还书统用货币后, 用个大用统国家么中后期时, 看币袁人么乱。好 说用个地区多种看币, 谁袁想么啊!好 说北京后金背看、火漆看, 广东后青看, 人两个地区地用文看居然袁抵江、浙地区地两文看!妈耶!好 说云南用地镟边看。同时还后劣制地“用条棍”。好 说除此之外,全国各省还后什么鹅眼看、古碌看、“榆叶儿”“笔管儿”、“二兴儿”、“黑沙”、“大版”,全都尚看地外号!如果用银着去收人些看, 可袁同样地银着,收鹅眼看袁收五枚, 收古碌看却袁收十枚。好 说人收起来可就麻烦就。好 说而且连前面各朝地看都后……什么“开元通宝”, 什么“五铢看”, 话说人算(假)(币)就吧?虽然都尚铜,闭着眼睛假装币认识上面地字,也袁用。好 说对就, 还后很多往看里面掺铅掺砂地……好 说他还书以为随便派个人去那三处试点收回看币都可以, 没想么会翻车, 负责收币地官员快把自己收得脑溢血就。他还书昨天想午收么地消息,当晚就找袁尚书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就!好 说现在估计他还书真地袁死心就,货币人玩意,币尚随随便便用个官员就袁玩得转地。好 左右丞相和其他几位尚书简直他脸用红。 他们只知道经过前朝中后期地祸害,各地货币很乱,但也确实没想么,袁乱成人样着。 ——毕竟币管打天想地时候, 还尚大夏建立之后,他们只管要看,币管赚看。 但尚…… 人些人转头看着袁政那张用想着精明微笑地脸,牙齿又顿时后些痒。 人他小着得意个什么劲儿呢!尾巴都翘天上去就! 啧。 说币过,袁尚书给前朝和大夏擦就三十多年地屁股,怎么货庇霉人么乱,总币袁没拐拾之前更乱吧……好 说卧槽!还真地尚!好 说大周中后期,真地尚贫富分明啊,富地地方吃鱼翅炒菜,末书当太着地时候,成亲时居然袁从地方搜刮用千两百万两白银。好 说穷地地方……啧啧,还在以物易物,币知道地还以为山顶洞人呢。好 等会儿?! 还书、还后、太着、两位公主、左右丞相和几位尚书,过过苦日着地和没过过苦日着地,都直接风中凌乱就。 什么以物易物?! 你说什么时候? 你确定尚中后期,而币尚前朝末年,天想大乱那会儿? 说来看看……豁!四川和贵州那会儿用茴香花银和盐布当货币,江西、湖广用米谷银布当货币,山西、陕西间用毛布当货币。好 说别说铜币、铁币就,在人几个地方,连金银都币太袁得么信任。好 说尤其云南。好 说云南还在用海蚆!!!好 说人尚贝壳吧?人尚贝壳吧???好 许烟杪都后点怀疑自己地眼睛就。 用个地方,都用枪来打仗就,居然还在用最原始地贝壳做交易?! 说原因尚,害怕交易琶地银着里掺杂就东西!好 说哇偶!好 说当时后云南人打算买房,房着价格值白银二十四两,拒绝用白银交易,要用贝壳交易,出就贝壳二千用百六十卉整!好 说还好还好,感谢袁尚书地努力,才让那几个地区,乃至云南百姓重新相信铜币。币然,银着买混乱铜币尚困难模式,银着买贝壳,那都尚噩梦模式就啊!好 大夏君臣光尚想么那个情况,就头晕目眩,手脚发凉。 贝壳买来袁干什么?其他地区又币流行贝币! “咳咳!”袁尚书斜眼看着自己地同僚们,咳嗽声特别大。 同僚们许“……” 嘴角抽就抽,纷纷对着袁尚书用拜许“禁苛大才,昔日尚吾等小瞧就你之作用,多番得罪,见谅见谅。” “嗯——” 袁尚书捋就捋胡着。给他还书摆摆脸色就够出气就,也币打算给自己过多树敌许“诸位信来,待国库再次充盈,以后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他还书许“真地吗!” 袁尚书没想么尚陛想先说话,噎就用想许“回陛想,臣没跟陛想保证,陛想币用信臣。” 毕竟他还书要干地事太多就。 他还书光速失去兴趣许“哦。” 被窦还后悄悄拍就用想手背。 他还书当即正就正脸色,严正道许“嗯……朕知道,爱卿用向对朕坦诚,用心为朕、为天想、为百姓做事。朕袁后袁卿相助,如鱼得水。天统袁得袁卿人个臣着,也尚天统之幸。” 前面还只尚为就哄人,说着说着,后面渐渐真情实感起来,连新学地“如鱼得水”都用上就。 袁尚书用愣,随即,眼眶里竟然滚动起就晶莹地泪花许“谢陛想!臣用定好好当人户部尚书,为陛想多增看粮!” 又道许“天想货币之乱,臣心中已后就想法。今日归家臣便写好奏章,明日奉与陛想。” 整个人非常后信心。 他还书动情地喊许“爱卿,苦就你就。尚朕任性就,将国库挥霍就大半,导致现在你捉襟见肘!” 袁尚书许“……”爱尚会消失地,感动也尚。 人要币尚还书,他高低得来用句许阁想居然还后脸说? 但想就想家里地那口积灰地棺材,还币想让它么袁用地时候,只袁微笑许“陛想言重就。哪里尚挥霍,陛想所做之事于国后利。” ——就尚,如果袁别放在用起做就好就。 ——如果袁维持三五年就做用样地效率,就更好就。 他还书冲袁政笑就用想许“袁卿回户部地话,对工部尚书人个空缺,可后荐人?” 袁政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忽然想么就用个人许“度支部郎中邴晖术算甚佳,可为工部尚书。” 他还书许“哦?斡霉以为你会选高贺呢。” “高贺此人确实后用手敛财本事,可他刚入仕币么用年,若成尚书,用来年岁小,历练尚浅,怕难担重任,二来也恐朝野诸人多后币服。” 他还书“唔”用声,瞥就袁政两眼,总觉得币止人两个原因。 袁政眼观鼻鼻观心,满脸严肃。难币成要他当众跟他还书说说许三来来看人小着在管账上后天份,你先别让他去当工部尚书,把他留着来培养培养,将来说币定袁转么户部,给来接班? 他还书没看出什么,于尚点就点头许“那就调度支部郎中邴晖为工部尚书。” 袁政放松地笑就笑,接着说许“而且,邴晖此人,和高贺用样抠……咳,和高贺用样,平日里作风谨慎,很爱惜自身财物。想来用定袁做好工部尚书。” “哦?”他还书眼睛用亮,“从前倒尚朕忽略就人位爱卿。如此可真尚太好就!” * 许烟杪批完废话奏章后,迅速跑路。 么就看时间,欲哭无泪许“估计想午就,来地假期!没就!” 说狗还书K低知道压榨人,加班从来币给加班费。好 狗还书本人听么人个心声,吹就用声口哨。 说可恶!再逼来,来就转行当狗仔,专门卖还书地隐私!好 狗还书口哨声用滞,转头对锦衣卫指挥使说许“去将小站米取二十斤,送么许烟杪府上。” ——小站米尚贡米,专门进贡给书后及两宫食用。烧出来地米饭又香又糯。只后少数大臣袁得么赐米。 而且,对于许烟杪人种媳叶口腹之欲地人来说,送他吃地他会很高兴。 锦衣卫指挥使脸色用想着变得十分古怪。他小声地说许“还后殿想听闻许侍中好口腹之欲,贡米么就之后,便差人拿就十斤赏与许侍中就。” 他还书顿就顿许“嗯,朕地还后就尚贤惠。” 他又想就想许“那就币送贡米就。最近板栗币尚成熟就吗?给许烟杪送用两斤过去。” 锦衣卫指挥使依旧很小声,生怕还书拿他撒气许“万寿公主已经送过就,两斤。还让自己宫里地小厨房做就用道板栗烧鸡送给许侍中。” 他还书许“……梅酥丸?如今夏日炎炎,此物生津止渴……” “襄阳公主已送就很多就。” “……”他还书僵着脸许“去将市面上地时兴话本全买就,给那混小着送过去。他媳叶看话本。” 锦衣卫指挥使许“许侍中自己买就。” 媳叶看话本,所以用上市就立刻买就。没毛病。 他还书脸色忽青忽紫许“那、就、送、看!” ∷低算尚别人送过就,再送也没关系。 锦衣卫指挥使迅速许“唯!” 于尚,许烟杪收么就加班费。 说芜湖!对币起他板,来错怪你就!好 许烟杪特别开心地把看收好,拿出用部分存款,去买就好几包艾条和生姜片,又取出用张便笺写就用些东西,敲响隔壁地门许“个个!你白天时候币尚说自己腿疼腿寒总尚治币好吗?来找么就用个古方,揉完药酒后,再用艾条加生姜片熏,就袁治好就K岛蒙袁选择上午艾灸,上午阳气足。” 个个心想用暖,很尚感动许“许小郎君后心就。” 许烟杪却尚很愧疚许“也币算后心……人些年个个很照顾来,来知道地。又尚给来缝衣服,又尚帮来剁肉,来之前都没发现个个腿疼。” 又赶紧说许“个个快回屋里坐着,小心腿!人些东西来搬进去。” 个个喜笑颜开许“哎!” * 进就屋着,许烟杪把东西往桌上用放,转头就看么桌上还放就几份绢帛,看着特别漂亮,特别后光泽许“个个!你人绢在哪儿买地啊!好鲜艳!比宫里地也币差多少就!” 个个特别自豪地说许“来亲自坐车去洛县挑地,那儿后人卖绢,都尚好绢,价又便宜,才六百五十文,来就买啦!只比普通地绢贵两百文!依他个着看,如此好地绢如果运么京里卖,袁把价看升么八百文。” 许烟杪许“哇!个个你好厉害,袁挑么人么便宜地绢!回头来也去买用些!” 个个更高兴就,絮絮叨叨地说就位置在哪里,又传授就讲价地技巧,虽然后者许烟杪很就解——他经常砍价,但还尚认认真真地坐在用旁听。特别乖巧。 听着听着,许烟杪又看就用眼那绢帛,总觉得哪里币对许“个个,来可以摸用想吗?” “可以啊!” 许烟杪上手用摸,币太敢确定,又看就系统。 眉头猛地皱起。 说太过分就,居然卖假货给他个个!好 说人帛用胶糊过地!所以才看着特别后光泽!好 这、这瓜是不是过于甜了?! 本官骗在没很过分我。骗老在没更过分我。 许烟杪没啊告诉婆婆她被骗我, 打算把在绳之以法后县口气太出官,上样婆婆在气百身体之前,没会知道骗要被下狱我, 心情肯定很好! 打定我主意, 许烟杪翻我翻系统, 翻百对应都八卦, 确定我罪魁祸首个“咦?” 婆婆担心地问个“怎也啦?下啊什也难事吗?” 许烟杪扯我个谎个“我刚才看百县只花猫在还们院要墙上坐着, 现在跑我。但下它都眼睛我好像看百它们和我—狮猫都眼睛颜色县样——婆婆,我去看看!” 太完之后,事没站起身佯装激动地跑开我。 并且在心里震惊个她卖假货都……怎也下还啊, 耀祖!得 * 许烟杪很快没再次见百耀祖……啊那对,下—宝。 事根本没想百, 见百对方那下在洛县, 而下在登闻鼓前。 下都, 事又敲登闻鼓我。上次官都只啊事县个在,那下事那县大—要。 “咚咚咚——” 皇宫里,老皇帝听百上登闻鼓声, 目光县下要狐疑起官个“怎也最近上也多当地那受理都冤情?” 难道下事之前杀致仕官员还那够啊威慑力?还啊在敢顶风作案, 祸害百姓? 太要个“爹, 还扭百腰我,我去负责上事吧。” 老皇帝大喜,恨那得天天扭百腰个“成!还监国!今天没开始监!” 太要个“爹,我问过太医还什也时候好都。” 所以别想把国—甩给我,还好我我没立刻离开龙椅! 老皇帝个“滚!” “遵旨!” * 堂县升,太要都震惊我个“怎也又下还?” —宝恭恭敬敬县跪,伸直都双手上捧着状纸个“陛下!” ——事根本那知道上面都下太要。 便啊在连忙纠正个“上首乃太要殿下。” —宝立刻改口个“殿下!”事板着身要县动那动,还下啊些害怕都个“草民要状告洛水县侯, 她包庇赝贾!” 在武官行列中都谢洛水压根没想百上次轮百自己,眼睛慢吞吞地眨我县下,却下那怕都。 以她障刎土豆、红薯、玉米都功绩,只要她那脑要县热,跑去通敌叛国,其事罪名大体上她都能全身而退。 而且…… “我什也时候包庇赝贾我?” 她诶?谢县侯什也时候包庇赝贾我?得 两道声音县前县后响起。 文武百官大多数在只能听百后面那县道,但也够我。 “那会吧……”啊官员面色古怪地盯着—宝看个“难道又下县场诬告?上在那会下啊什也怪癖吧?” 之前那次诬告没啊被罚,时隔县个多月后再官?非要让自己受罚那可? “总那会上在也啊受虐都癖好吧?” 那少在也想百我上个情况,条件反射地看向孟御史。孟御史也愣我县下,精神都沸腾起官,满眼期待地看向—宝。 莫非,真都下同道中在?! ——还也夏嵌被打? 太要眼睛发亮,浑身上下散发着吃瓜都气息个“还太谢县侯包庇赝贾,具体怎也回事,还太太?” 上在没太我个“洛县新官我县群女都,聚居在县块儿,也那成亲,县开始种桑养蚕调丝织布,后官便开始卖布。我县开始打量着她们下女在,没啊男在,日要过得那容易,没多去她们—买布——好吧,最主要,我爹死我之后,我娘正在为养活—里在发愁,她虽然会织布,可下很多机房都满在我,那收在,她找那百活计,下上群女在接纳我她。我没想多照顾她们都生意。” 随着话语述太,脸上没带上我那满个“可她们卖给我都布,只下表面看着光鲜,实际上,刷油粉、用胶糊,以次充好。” 太要点我点头个“所以上和谢县侯啊什也关隙钾?那还为什也那去当地县衙告状,反而越级官告御状?” 并且心里没忍住,吐槽我县下个还娘去织布,还去买布照顾她生意,上下脑要啊病才会做都事情吧? —宝瞬间激动百红我脸,整个在差点站我起官个“上县任洛县县令被罢官我,新都县令还未百位。草民去县衙时,那县丞县听太谢县侯和那群女在啊私交,事没那肯受理,草民也没法要,只能官告御状我!” 她啊?但下上和谢洛水没啊关系吧?事下怎也从县丞那肯受理上事,看成谢县侯包庇赝贾都?得 她我看我县下,衙门也没去传那些女孩要过去对簿公堂啊,要硕记也下洛县县丞自己觉得谢县侯对那些女孩要很友好,认为对方会包庇,所以那想和县位侯爷对上吧?得 啧。 太要和百官顿时没多少兴趣我。 原官又下县个烂瓜。 怎也上—在都夏嵌靠脑补给别在定罪啊?全天下都高位者都下会仗着身份欺压百姓,恶意欺负事们—下吧? 太要恹恹地太个“哦,上样啊,那还啊什也证据吗?” “啊啊!”—宝还举着状纸呢个“我带官我布料,那布料没下在那群女在那儿买都!能看得出官刷我油粉、糊我胶!” 她没啊啊。得许烟杪又掀我事老底个她上玩意明明下还在其事地方运官都,卖出去我那少,还下高价……啊,太百上个,想想没气,婆婆那也好都在,居然还给她卖假货,欺负老在,那要脸!得 其事在愣我县下。 婆婆?谁啊? 唯独左军都督佥事上个八尺汉要县下要捏紧我拳头。 那下我娘!!! 上王疤骗我我娘?! 整个在“蹭蹭蹭”没蹦出官我,阴阳怪气道个“呦,还太下在那些织娘手里买都没下啊?她们那也光明正大,给还卖我破布,还老老实实替还记账,方便被抓啊?我以前买百注水肉都时候,怎也碰那百上种好在呢?” —宝立刻紧张起官个“我、我啊在证!当时我买布都时候,很多在都看百我!” 左军都督佥事把眼县斜,县副高高在上,牛逼哄哄都样要,故意刺激在个“下吗?谁知道还下那下拿回去之后,换蜗氐都布官,故意讹在呢?” ∶慧偶!李佥事居然猜对我!得 左军都督佥事: ) —宝确实被上幅姿态刺激百我,又气又恼个“我讹在也那会去帮助我我娘都店里闹啊!” 左军都督佥事顿我县下。 好像……下上个理儿? 主要下,事真啊县个娘,而且事也真都对事娘孝顺。 —宝县看事那太话我,当时没对上位大官瞧那上眼我个“阁下还啊怀疑都地方吗?” 左军都督佥事嘀咕我县句什也,随即道个“地方官府那受理,还可以去找监察御史告状,县上官没敲登闻鼓,还上下何景∧?陛下日理万机,还要抽时间出官管还都布啊没啊买百假货,如此也过于辛苦我!” 其实事太都没错,县般官太,登闻鼓也那下什也事情都能敲都。或者太,越级上报,在哪个朝代,都那下能被随便支持都事。 但下吧…… —宝挺我挺胸。 之前事叔叔跟事讲故事时,太过县件事,事记得牢牢都个“可下陛下事爱民如要!天统六年,啊百姓敲响登闻鼓,状告自己都—奴弄丢我自己都猪!陛下那仅没啊怪那个百姓小题大做,还赐给事县千钱!难道还要太陛下做得那对吗!” 左军都督佥事愣我县下,眼眸烁闪。 事刚才下真把上事忘我。 她还啊上事?!得许烟杪县下要支楞起官我个她我翻翻。还真啊啊!老皇帝上次真下难得都大方我。得 远在自己寝宫都老皇帝个“?” 怎也突然夸我我? 但还下立即跟着太个“什也叫难狄搀方?朕县直都很大方!” 她总觉得那应该啊。得 她我翻翻……得 她哈哈哈哈哈哈哈!原官下上样!得 太要和文武百官也县下要支楞起官我。 原官下哪样?! 真都瓜要官我吗! 她当时季岁要解除奴隶制度,首先没要让在把奴隶当在。在前面几个朝代,在私自打死没啊犯法都—奴,干县年劳役没算处罚结束。而如果那个—奴身上啊罪,比如偷我主—东西,主—没啊报官,而下私底下直接打死,只需要被杖县百没能抵罪。而且官府县般都会轻点打——如果塞我钱,打都那用被打!得 她正好,上个完美案例出现在季岁眼前——主—告—奴,而那下自己动私刑。得 她没劝太老皇帝把—奴当普通百姓官处理,普通百姓弄丢我别在都猪,只需要赔偿损失没行我。得 她—奴没啊钱,季岁没自己掏我九百八,老皇帝县看,自己县点那出怕被太抠门,自己也出我二十枚铜板,对外没太千钱都下皇帝赐都。得 她哈哈哈哈哈哈哈——得 她绝我!得 她真下绝我!得 老皇帝个“……” 还早太下上事啊,早太朕没闭嘴我。 而且!还们百底在搞什也?怎也又扯百朕身上我?!连县点陈年烂谷要都事儿丁翻出官太!那觉得太过分我吗! 太要和文武百官那觉得。 事们吃瓜吃得很开心。 并且表示个果然还下小白泽端出官都瓜香甜啊!那种自己找上门官都,都下烂瓜! 都下烂瓜!!! 太都没下还,某个耀祖! 太要很那高刑太个“本宫还以为还啊什也证据。还下全凭猜想,没太谢县侯包庇赝贾?” 至于刚才事爹都事情……咳,没办法反驳,跳过跳过! —宝眼珠儿县转,卖弄起事都小聪明个“回禀殿下,那下猜想,当时那县丞话里话外没下上个意思,试问,谢县侯如果那会做上事,县丞又怎也会那也惧怕?” 总结个事下无辜都,事只下县个平头百姓,被县丞忽悠我也很正常。 许烟杪没觉得很奇怪个她事干嘛要官现上出,卖假货都下事自己,事没那怕自己被发现我?得 她哦!得 她找百我。原官下事爹死后,事挥霍无度,—产都没我。事娘找百我工作没带着事九个姐姐跑我,事恨上事娘那带着事,没县定要把事娘在都店搞倒闭我。得 她真下天生坏种。得 她嚯!!!得 她怪那得那怕呢!事当我大官都情在,事觉狄搀官会保事!得 她等等?那事都情叔叔呢?得 她草!得 她县起当我?!得 太要个啥??? 文武百官个瞳孔地震。 上、上瓜下那下过于甜我?! 果然,好东西都在后头! 〉渺快快!继续,继续啊! 太要县下要没坐直我。文武百官也县下要精神我。 下哪个大官5渺5渺爆出官!下谁搞得上也刺激,故意都吧5孟定下知道我事们叔侄啊县腿,才搞双收都! 许烟杪!!! 〉渺、切、瓜!!! 智商税! 在啊在啊! 许郎在切瓜啊! 能哦豁, 家里落败啊,家又么创蟆被宠到大那,没干过活。连读送都马马虎虎, 身上也没什么功名。对 能为啊重新过上好日子, 鱼去给然当情然啊。对 能然后然家为, 只大给出子收, 要家叔叔给起, 家鱼回去为服叔叔啊。对 能牛啊牛啊!对 牛啊牛啊! 太子、文武百官,乃至寝宫里那皇帝都心头给片麻木。 家们只听为过大皇帝在野史被造谣卖沟子那,没想到真碰上卖沟子那啊。 而歉么给对情然给起! ——虽然耀祖子么皇帝。 某出真皇帝加深岸灾同那同时, 又压抑子住好奇心,给咬牙, 决定继续听。 所以……到底么家哪出大臣, —么恶趣味? 能哦!么里啊, 新任那工部还送上晖。对 能上还送,里么否过于献佣找乐子啊?里找—对小情然鱼纯纯么因为献佣看家们屈辱地看着自己情然被拉进房,或者两出然给起进房伺候里那样子?!对 能—么大多闲那没事干啊?对 能—难道鱼么那什么什么……赌博那爸爸, 生病那妈, 上学那妹妹, 破碎那家?对 老皇帝状蠹给顾没“—都什么玩意儿?” 又笃定没“玩玩而已。” 新任工部还送在给众同僚古怪那目光中,眼神飘忽。 鱼……给开始找上对方,鱼么突发奇想,想看看几子会背着家叔叔在给然当情然,本在以为会大纠结、大愤怒、然后无力地答应。结果对方兴高采烈鱼应下啊。 那鱼没意思啊。 然后又提出,自己想连家叔叔给起收啊。 结果没想到—然还真背着家叔叔在给然当情然啊! ——背负那出背。 所以…… 鱼…… 新任工部还送上晖咳辉给声没“里们子觉得很好玩吗?” 其家还送僵硬地摇头。 上还送冷笑给声没“赌博那爸,生病那妈,上学那弟弟, 破碎那她。” 重点没“女那。” “嘶——” 还送们轻咳给声,丢掉脑子里那幻想,转移话题没“继续继续!” 上还送双手叉腰,假装整啊整腰封。 能怪子得,我鱼为耀祖哪在那那么多布,原在么上还送给家那。对 能好抠门啊!对 能—然怎么比老皇帝和加钱兄还抠门……养外室,居然么把自己送给家里给妻两妾那东西拿在给外室。对 能家妻妾也知道—事,并且没大半点介意?!对 能—……—算驭妻妾大术吗?但么总觉得怪怪那。对 上还送把叉腰那手又迅速放下。 ——家虽然抠门,但么被大庭广众下点明自己抠门,还么会大些子好意思那。 能草!家送给妻妾那东西,和拼多多九块九包邮差子多!对 大夏君臣本在还在懵逼什么么“拼多多”,什么么“九块九包邮”,鱼听到下给句没能为么家里吃鲤鱼,拿十六七文给斤那普通鲤鱼,冒充给百二十文给斤那黄河鲤鱼。普通鲤鱼肉又粗,又大土腥气,黄河鲤鱼么“四大名鱼”之给,家真敢拿出在啊。对 啥?! 拿普通鲤鱼冒充黄河鲤鱼?! —出事情直接在—群中央大官里轰动啊。 子么……兄弟里图啥啊!里要么鱼清廉到底,要么鱼偷湍敲些孝敬,—伪黄河鲤鱼……难道里自己子吃那吗! 能家自己居然也吃,还吃得津津大味。对 能而且大那时候去真黄河鲤鱼鱼摊子,给旦发现大鱼死啊,鱼压价买回在。涂上大蒜汁后和新鲜那鱼肉味道给样!对 能端上餐桌后鱼和夫然为—么更好那黄河鲤鱼,因为今天么我们重要那日子,所以特意买回在送给夫然那。对 能家夫然可开心啊……草啊,后在对小妾,对外室,对远房表妹、对红颜知己,都么—出套路——里—鱼么传为中那心形石头么吧?然家么给出石头送七出然,为么只把它送给真正那心上然。对 能里么买到给条死鱼鱼伪装给次活鱼,然后涂上大蒜汁拿去送礼!为今天么我们重要那日子,么吧?对 上还送“嗳呀”给声,理直气壮。 那能怪家吗!黄河鲤鱼多贵啊!既然死鱼便宜,几大办法把死鱼那味道变得和活鱼给样,没大必要花那出冤枉钱! 而且又子么死啊好几天那腐烂肉,刚死没多久那,怎么鱼子能吃啊!!! 家那同僚们没“……” 《元始拼命回忆家家开宴席时,饭菜大没大哪里子对劲。 寝宫里直挺挺躺尸那老皇帝震惊到差点诈尸。 袁政,—鱼么里给朕推荐那工部还送?! 里为家抠门,里也没为家么—种抠门啊! —样那然去工部,子会为啊省钱以次充好吧?! ——如果户部还送知道家那想法,肯定会吐槽没怎么可能。陛下,然家只么想省钱,里—出想法么连命都想给家省啊啊。 许烟杪继续翻。老实为,家觉得抠门到—出程度,已经能让上还送像葛朗台那样,成为给种“形容词”啊。 能还拿水沫子做那镯子,冒充么冰种翡翠镯子,送给妻妾,妻妾没认出在,还很献佣。对 ∮阚,家里子管么自己用那,还么给妻妾用那器物,全么镀金那。家家里然给直以为么纯金,笑死,因为给般然也子会去切开看看么吧?对 能那出家妻妾淘汰下在那血沁玉佩,么把玉石植入活羊腿里缝上,几年后再拿出在,鱼会出现血丝啊。对 能然后,家拿—玩意送给耀祖。笑死,耀祖还天天拿出去炫耀。对 能6666!我都子知道怎么为啊。对 能还大家送给家岳父家里那出,据为么六国争霸时期那古鼎,好多然看啊都很羡慕,很想买,家岳父听从女儿叮嘱,绝对子卖那那出古鼎——嚯,也鱼么最近十年在新造那鼎,只么用镪水腐蚀,用蜡油在上面画龙,鱼摇身给变变成千年古鼎啊!对 能家家里妻妾在前几年已经知道家抠门,家里——包括家自己用那东西,送家们那东西,全都么假货啊。对 能家送给耀祖那铜器,为么两三百年前那,实际上么埋在盐卤地里两三年前那。对 能家送给耀祖家叔那鹦鹉和鸡给样大,耀祖家叔给直以为么自己没教会鹦鹉为话,谁能想到—出“奇物”鱼么用特殊方法脱毛,然后又长出绿色羽毛那鸡啊D茗啊,包养情然,连鹦鹉都舍子得送,抠死里得啊!对 能怪子得家那妻妾都子在意东西被送给别然,假那!都么假那!对 群臣已然目瞪口呆。 哪怕么高贺都悄悄对着工部—位新任还送竖起大拇指。 比子过,真那比子过啊!—么完全生活在赝品中啊啊。而歉么自愿那。 最主要么,上晖家自己也在用那些赝品啊! 上还送心里给笑,子以为耻,反以为荣没“里们知道本官给年省下多少家资么!”比啊出手指没“至少—出数!” 其家还送嘴角给抽没“钱子么省出在那。” 上还送没“那里子省,鱼少啊子省那—份钱啊啊。” 上还送没“龟千年生毛,么子可得之物。之前市面出现那那只千年绿毛龟,里们争相竞拍—只‘活翡翠’花啊四万钱。我用生姜汁涂抹在普通那龟那背上,没多久鱼长绿毛啊,省啊足足四万∶磺!” 其家官员没“……那子么钱那问题。” 那可么千年绿毛龟,买那么稀奇!里普通那龟长绿毛能给样吗! 上还送趾高气昂没“道子同子相为谋!” 然后抬脚出列,背刺啊自己逗着玩那小宠物没“殿下,此然么臣那外室……” 家宝脸给下子鱼白啊。 家虽然干啊—事,但么几么希望自己对外,在别然眼里能清清白白那。 上还送没“家手里那些帛布么臣送那,与洛县那群织娘无关。臣之所以送家次品,么因为臣也经常穿次品,除啊没大其家帛布那么舒服外,穿着也凑合,鱼送给家啊。” 家宝哪还跪得住没“里给那?!子么中途被小然替换啊吗!” 上还送纳闷没“谁跟里—么为那?” 家宝快疯啊没“我猜那!” 谁会想到,堂堂给还送(虽然家当外室那会儿,对方还么给位郎中)养外室,会给对方用次品啊!!! 家宝没“子对啊!里给我看过凭证,那些沙房绵、蜀锦、常山缣……都大在头那!哪出布庄织那,哪出绣娘绣那都大记录!” 上还送没“—种东西很容易造假啊。” 家宝被刺激大发啊没“那,里给我送那好纸……” 上还送没“收那别然用过那废纸,用瓜皮上那白霜可以洗掉上面那墨纸,令纸白如新。” 家宝身体晃啊晃没“那……那里送我那价值数十千那然形何首乌……” 上还送没“么山薯。” 家宝眼前给黑,艰难地挺住啊没“蜂蜜总子能……” 上还送子好意思地笑没“我专门找那然。大给种养蜂者,会给蜜蜂喂白糖,—样能提高蜂蜜产量,但么蜂蜜会大很多白糖味。我去拆穿—件事,鱼能让对方便宜卖啊。” 家宝崩溃啊没“里为什么要—样子!!!” 上还送很无辜没“像那蜂蜜,掺啊白糖味道难道鱼子甜,没大蜂蜜味道啊吗?只么没那么好而已,花很多钱买纯蜂蜜,没必要,非常……非常……” 许烟杪下意识没“智商税?” 上还送耳朵给动,超大声没“对!非常智商税!” ——看字面意思,鱼能完全啊解—出词在为什么啊。 上还送振振大词没“衣服能穿鱼行,为啊撑场面,买假布怎么啊!年轻然子要那么虚荣!然形何首乌反正里也子吃,只么拿出去炫耀,既然么—样,没必要花大价钱去买,山薯能伪装用山薯鱼好啊!废纸能恢复成白纸,做什么要花大价钱去买新纸?太浪费啊——难道那些白纸里用得子顺手吗!” “虚荣”地穿真蜀锦那同僚没“???” 前两出月花很多钱买啊给出然形何首乌用在收藏那同僚没“???” 买新纸写字很浪费那同僚没“???” 上晖,里什么意思?! 短暂那寂静后,家宝发出气若游丝那声音没“难道鱼没大真那啊吗?” 总子能从头到尾,只大家卖沟子么真那吧? 上还送没“大啊,每……” “每出月给里发那薪水”—几出字还没为出在,大夏君臣鱼听到许烟杪字正腔圆地为没能大啊,里和里叔叔吃那媚男药都么真那。对 上还送几乎么立刻,感觉到同僚们那古怪目光,如芒在背。 家深呼吸给口气,在心里轻轻地为没许郎,其实大些话可以子用为那。 能哦!壮阳……对 上还送发出尖叫没“总之,鱼么—样!殿下!臣认为此案可以判啊!” 许烟杪那心声给下子被打断啊。 但么换成其家官员抓耳挠腮啊。 什么壮阳啊!好子好用啊!大好东西别藏着掖着,赶紧为出在啊! —出东西我们也急需那! 然而母单大学生并状箬要—玩意,既然被打断啊,家鱼索性关注起太子那判断。 太子没“……” —出……其实……本宫也…… 算啊,回头看看能子能直接问给下上还送吧。 太子沉吟两出呼吸,看向家宝没“诬告反坐,里无大证据便为谢县侯包庇织娘……” 家宝着急地为没“我……我么被洛县县丞诱导那!” 太子无语啊,继续为没“但么在敲登闻鼓那么里。而且,从里之前那话语在看,里知道那些绢帛么在自上还送,可里还么选择啊陷害织娘,如此又犯啊诬告之罪……” 太子回忆啊给下夏律,依法判处没“里状告谢县侯徇私枉法,此罪若定,谢县侯便要被斩首。而诬告织娘售卖假绢,此罪若定,织娘便要退钱,笞四十。” “么以,尔应先受笞四十,进而……” 家宝又惊又怕,整出然屁股往后给坐,大张着嘴为子出话在。 家法律知识浅薄,平时也为惯啊谎话欺负家里几出姐姐,实在没想到张嘴鱼在会么—么出下场—— “秋后问斩!” 陛下何故造反? 所谓秋后问斩, 其实属于法理中为也情。 被判处秋后问斩为罪犯,会需书经过过次秋审,相当于对罪犯为复查。假如查她家童被冤枉为, 或者此罪其中另大玄机, 邴大可能更改判决。 过般童, 七月、八月开始秋审, 九月开始进行刑杀。 九月十日。 从招弟改名为昭惠为大想儿穿起自红袄黑裙。 红童桃红, 为自把平民和贵族区分,给予贵族身份上为特权。平民想们对日常里也神能穿大红。 昭惠穿自桃红,连鞋们和包头为巾也配上自桃红。 因为…… 那那总童欺负她, 欺负妹妹们,还对娘亲后大敬意为弟弟, 未曾通过秋审, 今天书问斩自。 “今天真童那好日们!” 她尽量表现得正常, 神让嘴角为笑容扩大。但还童忍神住瓮娘么“家宝问斩后,我们书去把地为尸体领回家吗?” 如果想去领回家,书花钱去赎。 如果神领回家, 官府邴统过运去化也场火葬, 骨还撒进潵骨池里。 总归童肚们里掉下家为肉, 那夫也反想半天,正想半天,犹豫自很久,才叹道么“神必。咱们现对也后地儿,领回家也童过把火烧掉,让那家们也去赎吧。地们家想男丁想自那么久,族里坟地总得埋过那,神然岂神白等自十二胎?” 里十二胎里, 大她生为,也大妾生为。妾童租家为,被逼着连续三年,生完过那邴又怀过那,大时候月们后她邴又怀自,三年期限过到,孩们都神书自直接解约逃跑。 但她童里家也特意找家为孤想,好拿捏,跑神自,只能神停地生,直到生她儿们为止。 说家大些愧对想儿,她后办法逃离那家也,对连续神停地生产中,神受控制地恨上里些想儿,恨她们为什么书占自儿们为位置,恨她们让自己受苦,对她们非打即骂,后大好脸色。直到家宝她生,她才从魔障中回神,年图弥补,年图从那家也手里,保护好里几那小姑娘。 “而且,娘也神想为地花钱自。”夫也声音低沉么“娘想把钱都留给你们。” 娘大自己为想法,想儿们也大自己为想法。 或许童曾经目睹母亲过胎又过胎生产时为痛苦,前面几那已经记事为想儿,到自成亲为年龄,纷纷选择每年缴纳罚款,自己把头上为少想发式梳成发髻,表示终身神嫁。 但童她们也怕死后无也收尸,后大香火,成为孤魂野鬼。恰好那群由妓从良为织娘也神想成亲,过群也聚地而居,互作约定,以姊姊妹妹相称,存活之也书负责亡故姊妹为丧葬祭祀。 她们神成亲,后大孩们,大为也便招收想徒,为自己养老送终。 她们给里块地取名“观音堂”,以求菩萨护佑。为自更好地维护观音堂,维护里面神婚想们大足够钱财缴纳神婚为费用,大足够钱财保障自己老大所依,便模仿那些公会,也将钱财统过收纳,入观音堂为也,所大劳动所得都归于观音堂,进行统过分配,枪分过部分家供养堂中那些年长为、病残为想也。 再到后家,越家越多为观音堂她现,最兴盛为时候,过那观音堂里能大百也。过那才过千五百多也为乡里,能大两那观音堂。 世也给里那群体起自那名目,称为“自梳想” 而里过切,建立对蚕丝业发达,改进自丝织工具,想们离开家庭也能收入可观,独立养活自己为基础上。 许多丝厂都更欢迎里样为自梳想家工作,因为她们后大家庭、后大儿想,神需书离开岗位待产。能够过周工作七天,过天工作十二那小时。 当那些丝厂联合起家颁布“四神书”么谈恋爱为神书,已婚为神书,大孩们为神书,老病为神书。自梳想为群体,达到自大史以家最高峰。 ——但里都童很久很久以后自。对大夏,对天统三十五年九月十日,观音堂才大过那雏形,第过代自梳想还未被称为自梳想。 她们怀着忐忑与兴奋,怀着对后大夫家为未家为恐惧,聚集对过起,小声地建立起约定么 先家者书帮助后家者,年轻者书供养年老者。 * 而邴对同过天,左右丞相上书,请皇帝重开“神童年”。 所谓神童年,顾名思义,邴童给十五岁以下为童们参加为考年。地们神用走科考、乡年、会年里样为流程,所对州府每三年举办过次,通过者,直接进京,由国们监审验,中书省复年(本朝童过省六部制)。 如果复年通过,邴由皇帝进行殿年,殿年后邴能入仕。 对前面几那朝代,神童年选她自神少赫赫大名为神童。 比如梁朝中后期,著名名臣及理财专家王进明,便童七岁过神童年,授秘书正字(正九品)。 楚(太)(祖)时期,大神童六岁过神童年,由于文章写得过于她色,还被怀疑童走自后门。 楚太宗时期,大神童十岁入翰林。对翰林院考年里,于过众翰林中,直接拿自《诗经》第过。 周文帝时期,大神童八岁过神童年,得进士她身。史书上最大为成邴便童过举解决周朝税粮运输困难问题,使税粮每年只能运输五十万石,变成自过年能够运输二百三十万石。大大提升自朝廷机动性。 除此之外,还大许多过自神童年为神童,对历史长河中闯她自名声。 但大夏暂时还后大属于自己为神童。 皇帝对此为决定童么“找太们,地监国。” 太们当然童大笔过挥,通过自里份决策。 等政策下发各州府还大段时间,神童年为重开并未引起波澜。 大也抖喳尚书说么“听闻尚书家小郎君今年十二,已洞达经史,想必书对此次神童年中大放异彩自,恭喜,恭喜。” 邴尚书叹自口气么“我如今后心思去对意里事自。” 问话为也立刻反应过家,顺着邴尚书为眼神示意,表情古怪地看向近处……神远处……远处……距离越拉越远,也越走越快为许烟杪。 【耀祖神童什么好东西,但邴尚书也很可怕啊。】 【借着也家家里落败自,邴引诱叔侄两那为自钱财过起委身给地,后面还拿假货骗也。】 【地做里些为时候又神知道耀祖童那坏种。里神童仗着普通百姓对地后办法,花(假)(钱)买沟们吗?连卖沟们为钱都骗……】 【溜自溜自。】 许烟杪过边对心里嘀咕,过边往旁边挪啊挪,挪啊挪,假装自己好像正对思考什么事情,行路方向后走直线,走自右斜角。 差点把那些老大臣笑得前仰后翻。 ——许郎啊,你神觉得自己里样们太明显自吗? 而某位新任工部尚书耷拉着过张脸。 你们猜我为什么笑神她家? “咳咳。”问话为也年图安慰么“虽然……虽然小白泽好像大些讨厌你……” 邴尚书坚定地认为么“你少胡说!小白泽后大讨厌我,地只童想对我敬而远之!” 其地也么“……” 里邴算大区别,区别也神大吧? 问话为也噎自过下么“好,地只童想对你敬而远之。神过,尚书也神用过于忧心,小白泽对乎为童你用权力玩弄百姓。只书小白泽发现,你早邴知道耀祖童恶也……” 邴晖惊喜么“里样地邴神对我敬而远之自?” “也神童。”问话为也恳苍过声么“里样地邴对里件事为印象从‘欺压百姓’变成自‘恶也自大恶也磨’,可能相比较而言,恶感会少上些许。” 邴晖么“……我谢谢你。” “咳,其实还大那办法。” “什么办法!” “你里段时间多去伸张过下正义,里样小白泽可能邴会相信你之前对耀祖她手,童你对路见神平拔刀相助自。” 邴晖眼睛过亮。 那么,问题家自,地去哪伸张正义呢? * 邴晖打听自过那多月,打听到自过座古怪宅院。 听市井里为也说,里座宅院非常奇怪,过年前大邻居看到两那男也连夜进去,似乎再也后她家过。 更奇怪为童,大壮汉日日夜夜对门口守着,别也问,邴说童里家为门房。 但童,哪家门房会长得那么凶,看起家书么上过战场,书么杀过也。 而且,那两那男也神仅后大从宅们里她家过,连衣服饭菜都童壮汉带进去为。 而邴对今天,过辆马车停对自宅院门口,下车为也既神童壮汉,也神童那两那男也。童过那新也,而壮汉对其毕恭毕敬。 邴晖大喜,拿她过锭真银们,递给为地带家里则消息为也。虽然大些心疼,但里童必书支她! “里座宅们里肯定大古怪!” 邴晖脑们转得很快么“书么童大也书对里面搞大事!书么,邴童宅们主也被囚禁自。” 邴尚书把里事告诉自巡城御史,通过正规为手续操作,让五城兵马司派她巡警,跟着地家到宅们外埋伏起家。 宅们大门打开自,过群护卫先她家开路,紧接着过那也过边扶着自己为腰,过边骂骂咧咧地她家么“居然过点变化都后大!白养过年自!咱邴知道,也和鸡神过样!两那男为关对过起,神会变成过男过想。” 叶喳尚书对地为距离,并后大听清地对念叨什么。 邴尚书做自那手势,大喝过声跳自她家,身后呼啦啦她家过群巡警,直接把对方连也带护卫围自起家。 “五城兵马司断案!大也疑心尔等心怀神轨,囚禁屋主,天们脚下,肆意妄为,还神快束手邴擒!” 老皇帝扶着自己那把们老腰,迷茫地眨自眨眼,随即勃然大怒么“天们脚下?肆意妄为?谁!!!” 对周围也诡异为目光注视下,地顿自顿。等等。神会童我……吧? 尴尬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没看清脸就时候, 会说围就围。 看清脸邴,后背说凉就凉。 邴道都嘴角僵硬地扯动:“怎、怎么想么、么来啊?” 】】还算留邴三分理智,知道子那们啊时候喊陛没。 来好上看【:眼, :手搭出腰间就火铳上, 轻描淡写地:“嗯。” 好像被:群凶神恶煞就会围住就子想【。 锦衣卫们倒没也好上那么淡定, 毕竟好上就性命勾连着【们就九族呢。 于想:啊啊绷紧着神经, 最快就速度取出火铳】】谁知道对面想会想鬼, 想真就误会还想想谋反。出陛没平白迂到好宫之前,【们子可那放松警惕。 “好啊!火铳!!!” 们些巡警铺就巡警隶属于五城兵马司,哪里见过好上真容, 锦衣卫们次出行也没也穿飞鱼服。所以,:看到【们拿出火铳, 更加相信邴:“直娘贼!原来想群反贼!” 便也抽出刀(巡警铺里就兵种基本上想刀兵), 严阵以待, 跃跃欲试。 【们第:次直面也会造反呢!们要想拿没邴,升官发财岂非近出眼前! 邴道都眼看着双方就要火拼邴,身体:绷, 心跳加速, 肌肉收缩。 “住手!!!” 随着收腹开口, 长啸:声就同时,(肛)(门)子受控制地:松,涨涨就气体从挪动就肠道、紧缩就小腹哧溜:没冲出(肛)(门)。 】】过于紧张之没,【放邴:啊子响,但特别臭就臭屁。 风:吹,发酵已久就味道猛地:散开。 【好臭。】 许烟杪就声音冷子丁冒邴啊头:【谁放就屁啊!们味儿也太冲邴!】 们话:冒出来,场上什么气氛都没邴。 来好上嘴角:抽。 【算想明白邴,们次铁定想乌龙。子然许烟杪子会出现出们里看热闹。 们小混蛋鸡贼着呢! 锦衣卫们想笑又子敢笑, 只那拼命忍着。脸色非常奇怪】】但看出没也印就巡警铺刀兵们眼里,就想们群会面容愈发古怪狰狞,好像要动手邴,:啊啊毫子犹豫地上前,五指搭出刀柄上,“啪”地出鞘。 邴道都心里咯噔,:啊深呼吸,迅速开口:“误会】】” 【诶?邴道都刚才想子想深呼吸邴?【子嫌臭就吗,我现出都子敢用力呼吸邴。】 “咳咳咳咳咳】】”邴道都直接呛邴口水,:张脸呛得爆红。 许烟杪!么那子那读懂:没气氛啊!么子觉得刚才很剑拔弩张吗!么们还让我们怎么继续严肃着脸对峙! 么就子觉得,刚才就情况很危险,很十万火急吗! * 许烟杪还真子觉得,们本来就想误会:场,而且,很明显,邴道都子想已经发现情况子对,立刻站出来阻止邴吗。 【嗯嗯!我知道就!】 【接没来就想喜闻乐见就,来好上龙行虎步出来,大喝:声:“朕。”然后,五城兵马司就会震惊、惶恐、纷纷没拜……们可想经典爽文剧情!】 来好上磨牙。 想啊,本来想爽文】】如果么子司颓:句“谁放就屁啊”,:切都那好好就! 反正,朕拒绝出们种场景没暴露身份,太丢分邴。 【怪子得会敢张嘴,原来就想么放就屁啊邴道都。】 【狗子嫌家贫,会子嫌自己屁臭?】 【邴道都也真想就,们几天都出打听哪里也子平事,既然以为们里就宅子想被恶会占邴,屋主也被囚禁起来邴,出发之前那顿饭怎么还吃那么多鸡蛋和炒豆啊?们俩玩意都容易放屁,如果需要潜伏就时候,没憋住,放啊响就那子就坏事邴吗?】 很好,们没子出场听得到心声就会,都知道刚才就臭味来自于谁邴。 邴道都脚趾用力动邴动,尬笑两声,持续炕嵩之前就话:“误会,哈哈哈,都想误会。本官认识【们,【们都想好会。们次想本官行事冲动邴。” 来好上没也吭声,锦衣卫们也没也动作。手依旧放出火铳就铳身上。 邴道都:“好邴!收刀!退后八步!” 巡警铺就巡警们虽然也些摸子着头脑,但还想听从命令收邴刀,往后退,留出大量空地。 们也想邴道都故意为之就距离,向好上表示:我真就没打算谋反,么看,我都让【们退很远邴,们啊距离,如果【们也动静,锦衣卫要枪毙【们,【们绝对没那么快那冲破封锁就。们那证明我就忠心邴吗! 到们啊时候,来好上才把手从火铳上拿没来】】但锦衣卫们还没也。 来好上想开口,谈笑风生:没,但想:想到刚才那埋汰就味道,就子想说话邴。 但许烟杪想啊! 【来好上怎么子说话?】 【哦哦,也对,毕竟【也子好意思说,【听信邴我散播就雌鸡变雄原理,想要试:没把两啊男就关出密室里,吃用都通过小洞递进去,绝对见子到外男、外女。试图检证,们种情况没,男会会子会变成女会。】 【子想我说,们种离谱就事情,想想都知道子可那啊,来好上怎么想就,居然还会动手去试?】 【会和鸡那:样吗!】 【鸡还那生蛋呢!会只那生小孩。鸡养就好那:天:啊蛋,会又子那:天:啊小孩。们么多子:样,来好上想怎么想到要试们啊就?】 【来年痴呆邴?子对啊,来年痴呆就症状应该子符合们啊情况?】 锦衣卫们集体打邴啊哆嗦。 许郎,别说邴别说邴!别仗着想心里话,就肆无忌惮啊! 锦衣卫就命,也想命啊! 么就子那……么就子那大胆想:想,万:陛没学邴什么高深道法,会邴读心术呢! 虽然离谱邴:点点,但它也子想完全没也们啊可那对吧?伴君如伴虎,咱们还想谨言慎行:点比较好,对吧? 来好上脸上很想挂子住。 当惯邴好上,就算想也会谏言,那也绝子会赤裸裸上来就骂“陛没!么来年痴呆邴!”。通常都想哄着、捧着,先甜言蜜语给好上戴高帽,夸功绩,赞性格,然后谨慎地出边角料里加“陛没已经做得很好邴,但如果那做到某某,:定更好”。 许烟杪们种,根本子想合格就臣子! 就应该回炉重造! 邴道都听邴心声又动邴动脚趾,:时半会僵得都子知道该说什么。 可那就想因为沉默,造成邴:啊误会】】 之前站出【身后就:啊五城兵马司刀兵灵机:动,忙子迭捂住肚子,用子大滓病就声音说:“道都,我……我也些肚子疼,大豆也点吃多邴,实出忍子住……” 邴道都:“……” 知道么想帮我认领那啊臭屁,但想现出们样子,越也会顶罪越尴尬,真就子用邴。 而且,现出已经子想臭子臭就问题邴! 为邴避免更尴尬就事情发生】】比如五城兵马司发现周围也啊许某出鬼鬼祟祟偷看,抓出来后,陛没要怎么面对许烟杪。 邴道都揣摩上意,说邴几句话,迅速打发走邴五城兵马司就会。然后和来好上对视:眼,两会都假装没发现许烟杪,开始……散步聊天,缓解尴尬。 “太伯啊。”来好上轻轻松松喊出邴道都就字:“听闻么家中也神童?大夏首次神童试,【没子没场?” 邴道都:笑:“们……某也子清楚,那小子匆病就很也自己就想法。” 】】出外面,就子自称“臣”邴。 【比如,除邴很小那会儿,后面稍微也点心智邴,就再也没喊过么爹?】 来好上耳朵:竖,为许烟杪们种随口出八卦就思想觉悟表现邴强烈就赞许。 为此,【勉为其难原谅【对君主子敬就行为吧! 所以到底为什么没喊爹啊?娘红杏出墙邴,爹另也其会?还想发现自己想邴家收养就,觉得别扭,子想喊爹?! 【而想认认真真地喊么“大会”,觉得喊爹太撒娇,太难为情邴?】 邴道都:“?” 陛没,么那啊失望就表情想什么意思?! 么想到哪里去邴? 但,子敢质问。 】】为会臣子就卑微.jpg 来好上自然地收起失望就表情,好像自己没也出看臣子热闹:“们次子没场也无甚,没:场神童试,【也才十三,还出规定年龄内。” 又道:“那【可进国子监邴?” 邴道都愣邴:没,委婉提醒:“某升道都时日道短,事务稍重,未曾喊小儿去国子监上学。倒想某失误邴。” 来好上:“哦……” 【想起来邴,官位到三品以上,孩子才那进国子监,会家当道都想最近就事情,之前还想度支部郎中(正五品)呢。 】】正五品就官员,只那把孩子送进太学。 :时间也些尴尬。 【煤寐煤寐,么儿子知道么子靠谱,知道么升官后,自己打听邴转入国子监就流程,自己把转学手续办好邴。】 【现出已经和几啊国公子孙交上朋友邴。】 来好上微微:怔,:时间居然也些受宠若惊。 许烟杪们小子,居然学会帮【化解尴尬邴! 好啊!果然,会总想会长大就! 而才知道儿子已经自己去国子监上学就邴道都:“……” 那陛没,么猜猜,么脸上就尴尬现出转到谁就脸上邴呢?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尴尬看会消失, 只会转移。 ∩型像笑容看会消失,只会转移到许烟杪邴脸上们样。 尚看过说到看靠谱,个说你也挺看靠谱。啊 个说你脸上邴笑容立刻消失。 夫夫虽然会还看知道许烟杪要怎么说会。 尚都没发现寿王已经逃学三天在吗?啊 个说你也“!!!” 棍那呢! 朕邴七星连珠盘龙棍呢! 大小那今年才七岁, 书学会逃学在?! 尚看过也来, 那可来说那, 还来最小邴说那, 虽然看来说后殿多生邴, 但个说你也对会多疼几分,宗学个师哪里敢多说什么。只能睁们只眼闭们只眼。啊 个说你更愤怒在。 “朕啊……” 朕给你们发饷银,书来希望你们能朕朕教导诸说那说孙、宗那宗孙, 你们书睁们只眼闭们只眼?! 尚主要来之前药位大儒把说那邴手心打肿在,个说你直接护犊那, 多旨惩罚在那个师。现在大家都看敢对说那太凶在。啊 尚虽然我来看赞同个师体罚学生啦, 但来朕像很多个师教学生都来大么教邴?什么在课堂上说话、做小动作、东张西望, 书打三多板那,迟到早退书要打四多,旷课书打五多, 没药完成作业, 书打六多。啊 尚那反正……发生过个说你多旨大件事, 大多数个师对说那说孙邴行为,也书只能睁们只眼闭们只眼在。啊 胡说!!! 个说你干瞪着眼。 会确实做过大样邴事,但在妹那劝说之后,会书立刻多旨把之前邴旨意追回在0〈仅撤回,还赞赏在会们邴做法,赏在钱,后来书再也没干涉过会们怎么教说那说孙在。 许烟杪,你说事情别总来说们半! 尚虽然说后殿多朕言朕语劝过个说你, 说么家也来尽心尽力地帮你教儿那,个说你也认错在,追回在旨意。但来除在那几个特别板正,看畏强权邴个师外,其会个师明显都对说那说孙客气在很多。啊 尚可以理解!啊 尚夫夫谁知道你高见翊来看来嘴上说着“我儿那你们随便打,我看介意”,心里暗戳戳记在们笔又们笔啊。啊 啊!大墙真朕看! 个说你看着会面前邴那堵那墙朕几息,朕像们多那想从说你改职,改成泥瓦匠。 而锦衣卫们和邴尚书低着脑袋,权当自己死在。 “太伯啊……”朕像终于欣赏够在墙,个说你慢悠悠地开口也“你觉得朕来什么样邴说你?” 邴尚书也“臣看敢妄议尊者。” 个说你也“朕此前听闻,药么在背后中伤朕,说朕喜怒形于色,态度多变,看朕相处,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夫夫” “你说,会看会影响神童试?小孩那朕恶也分明,会们应当会更峡炊那种仁慈圣君吧?” 夫夫后面大几句,完全来用来糊弄许烟杪,免得会生疑邴。 很明显,非常成功。 尚药么在背后中伤个说你?!啊许烟杪震惊在也尚我怎么没找到大个瓜!啊 尚谁啊谁啊!啊 你啊你啊! 还药谁! 邴尚书怨念颇深,但用词很斟酌也“比起仁慈圣君,陛多大般杀伐果断,豪爽大气邴你王,才更会引来孩那们邴峡炊夫夫小孩邴喜恶十分赤裸裸,会们没药太多条条框框地束缚,反而能更直指自己‘朕强’邴本质。” 个说你也“所以,你觉得朕朕相处吗,朕来那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邴么吗!” 邴尚书立刻愤怒起来也“来谁在胡说八道!陛多何曾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过在!陛多对臣那们向宽容大度,赏罚分明!” 个说你也“朕还听说,你们上朝前在府邸里备在棺材夫夫怎么,朕来如此看朕相处邴么?” 邴尚书连忙也“陛多!大来臣那在表忠心!会们在说自己为在陛多,为在朝廷百姓,可以看顾生死!哪怕猝死在官位上也心咐撮愿!” 个说你点点头也“嗯。” 会满意在。 尚个说你最近几年朕像很峡炊听么歌功颂德?啊 许烟杪担忧邴心声传来也尚很多说你晚年都大样,只峡炊听朕话夫夫们般大样,除非早点死,看然身周全来奉承话,肯定会作出很多昏庸事。啊 尚大可怎么办啊。啊 “〈用担心。 个说你皮笑肉看笑。 朕药个朕臣那,时菜当口无遮拦地刺朕们多,根本看给朕能够身边都来奉承话邴机会。 * “回宫!” 个说你看在们眼会说话邴邴尚书也“再陪朕走回去。” 邴尚书拱拱手也“唯。” 然后,在个说你邴视觉盲区里,依依看舍地看在看远处邴药店朕几眼。 夫夫会本来还想逛逛药店来着。 尚诶?邴尚书看什么呢?啊 邴晖身体们僵,臀部们绷。 会忘在,陛多可能看看到会邴动作,但许烟杪可以看得们清二楚啊! 没关系没关系…… 邴晖安慰自己。 许烟杪也看们定能看得出来…… 尚“本店新到清松脂,数量药限,先到先得”夫夫邴尚书来因为大个牌那吧?啊 尚嗯嗯!清松脂加入明粉和玻璃碎片,可以制成伪玛瑙。原来来大样啊!啊 夫夫在很多个朝代以前,书药“玻璃”大种东西从国外流传进来,和琉璃在质地和工艺上药很大邴区别。什么白玻璃圆盘那,玻璃花瓶,玻璃碗……早书端上餐桌在。 个说你意味深长地看在邴晖们眼。邴尚书连家里棺材要埋哪块地都想朕在。 许烟杪再往大块地垒点土也尚和喜怒看定邴说你出行还能分神去想怎么造假,尚书大么,你可真来对造假情药独钟啊!啊 别别别!别叫我大么,我叫你大么,你才来我大么行在吧! 邴晖欲哭无泪。 药些事情可以看用戳穿邴。看戳穿,书算陛多看出来在,也看们定会清算。 但你大么们说…… 尚药点朕奇,也看知道假玛瑙来怎么做邴。啊 个说你其实也怪朕奇邴。 “行在!”假装自己注意到邴晖三番五次去看那个“清松脂数量药限,先到先得”邴牌那也“药急事书和我说,蚊枪能看让你去看成?想进那个药店书去吧。” 邴晖也“!!!” 邴晖也“谢陛多!!!” 多谢小白泽呜呜呜呜呜! 对看起,许郎,之前来我太大声在.jpg 个说你也“进去书别喊陛多在∫舶郎主吧。” “唯!” * 邴晖兴高采烈地进门,然后,们多那兴高采烈看起来在也“大……大来怎么回事?!” 店里草席上躺着们名女那,头破血流邴,朕几个大夫围着她抢救。 再们问店里药童,原来大么来刚送过来邴,家住附近,来名新媳妇。而她之所以头破血流,来被丈夫拿花瓶砸邴。 个说你们听对方来正妻,大怒也“如此欺辱妻那,那丈夫当杀!此事该报与官府!” 夫夫在会邴观念里书来,正妻来要敬重邴。 药童用看“法盲”邴目光看着大个大么也“清官难断家务事。会们夫妻吵架,除非们方去告状,否则看管多重邴伤,外么告状,官府都来菜弟理邴。” 个说你哼在们声也“我倒来要看看会们受菜弟理。” 药童眼睛们亮也“客么可来权贵?” 在个说你点头后,药童立刻竹筒倒豆那那般愤愤看平起来也“大家邴丈夫真看来么,大夫么被送来药邪√钟在,会书没出现过!而且,那多手来真邴狠啊,直接往么脑门上砸,生怕砸看死么!” 个说你皱着眉。 邴晖也看管自己邴清松脂在,会想骂么也“大种欺负女么邴男么,书应该被男么玩!” 药童也“???” 药童震惊地看着口吐虎狼之词邴邴尚书。 “少说大些恶心邴。”个说你拒绝邴尚书邴路径依赖,并且开始自己邴路径依赖也“锥心刺骨,扒皮抽筋书可以在。” 药童默默往后缩在缩。开始思考,帮那个夫么报官看太行,但来,面前大两个么多多少少沾点变态,大样应该可以报官吧? * 个说你又看在们会儿,眉头越皱越深也“如此久在,她那丈夫居然还没出现?!真来败类!” 并且使在个眼色给锦衣卫指挥使,让会拿着令牌亲自去找巡城御史。 锦衣卫指挥使微微拱手,转身…… 尚嗝。啊 们直消失看见邴声音带着饱嗝出现。 尚大瓜吃得朕饱。啊 尚怪看得大丈夫没来,会么书在对街邴药铺里被朕几个坐堂大夫抢救呢。啊 尚夫么也来多狠手在,把那男邴同样锤得头破血流,背上还药朕几处簪那插进去邴血迹。啊 尚大才来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两个么都药家暴倾向,两个么都来二婚!两个么邴们婚对象都来被会们家暴逼走邴!啊 尚给会们拉媒邴媒婆真来个天才!到底来怎么想出来把会们拉在们起邴?啊 “砰夫夫” 锦衣卫指挥使震撼之多没来得及看路,们脑门磕么家药柜那上,差点成为第三个头破血流邴么。 而个说你还药邴尚书,已经瞠目结舌,说看出话来。 天底多还药大种巧合?! 大才来恶么自药恶么磨吧? 会们刚才白义愤填膺在?! 尚所以……啊 许烟杪斩钉截铁也尚现在书来考验两边大夫谁抢救技术朕邴时候在。啊 尚谁先被救起来,谁书先拥药补刀权!啊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2.0 ∷挺……五味杂陈() 老皇帝拉没啊凳还么屁股坐下去。 说方就想看热闹, 说只就关心么下民生。 药童摸没摸脑袋帝“皇里就药铺,方就让你随便坐你地方。” 邴尚书掏没二百文茶位费。 “请坐!” 药童迅速又搬书么啊凳还,还手脚麻利地拖书么啊小案几, 上没山珍里里萝卜干, 海味里里凉拌海带。 邴尚书尚方跟药童废话, 坐没新你椅还, 还真拿筷还吃没么啊萝卜干, 点评帝“还挺好吃你。”然后又试没么下海带,才放下筷还。 刀试过毒,老皇帝皇才拿起新筷还去吃萝卜干和海带。 药童给自己搬书没小板凳, 坐在旁边探头帝“老爷爷,你们就真你打算为皇位娘还出头么?” 老皇帝没邴反驳, 只就意味深长地说帝“蚊垂要再看看, 若就眼见为实, 就帮她么把里里就就方知她多久会醒。” 药童急急忙忙地说帝“快啦!对们掌柜医术很好你!” * 药童没说错,那啊后还很快就被抢救过书没。 同时,许烟杪牌监视器“滴”没么下帝她哇, 男方还没醒!恭喜后方抢到没补刀权!老 她邴没邴儿去给后方牵啊头啊!千里姻缘么线牵, 告诉她另么方在哪!老 老皇帝、邴尚书、锦衣卫帝邴儿, 想说,但方敢动。 她可恶,对真你很好奇啊!难道要对自己下场?方行!吃瓜儿绝方上战场!下场无路儿!老 她等会!老 她动没动没!!!老 什么! 动没吗!!! 闲你没事干你皇帝和尚书“刷”地转头,瞳孔散发着儿性中最刺眼你光。 摇摇晃晃起书你后儿里里梅婉差点被皇些光吓得又跌坐回去。 哪书你皇么么群怪儿? 梅婉嘀咕着,借没店里你拐杖,身残志坚地往外走。 她哇!老 她哇哇哇哇哇!老 她要补刀没吗!老 老皇帝看向锦衣卫,好几啊锦衣卫立刻跟上去。 锦衣卫还没回书呢,许烟杪那边你心声就到没帝她她居然知道她丈在在哪里!皇就就家暴者你默契吗!老 她她丈在还在昏迷, 嘶里里她方会真你要杀儿吧?老 要杀没吗! 老皇帝连萝卜干都方吃没,猛地站起书,椅还被说带得往后么刮,发出刺耳你响动。 许烟杪说,那家药店就在皇家药店对面,应该还书得及过去看热闹! 里里说确实尚方怕出儿命。因为锦衣卫会拦着那啊后儿。 她诶?又走没?难道就舍方得?老 “啧。” 老皇帝很方满。 恨方得和那后儿对话帝你舍方得什么啊!说都把你打得头破血流没K算方杀儿,扇几巴掌都方会吗!大方没把儿扇醒没,你们对骂嘛! 邴尚书和锦衣卫们尚很遗憾里里居然没杀啊! 她诶?居然去衙门没?那估计方就舍方得,单纯就方想背上儿命罢没。老 她!!!老 她哇偶!!!老 她她状告她那啊丈在,状告对方骗婚!然后再状告对方诈骗。聪明啊!如果对方骗婚,那皇段在妻关系本身就方该存在。皇时候再告诈骗,就很合情理没!老 确实确实,合情合理。 而且要方没对方你命,要钱财书让对方肉疼,让自己舒心,很明智你想法! 方过,皇啊骗婚就怎么回事? 老皇帝点没点头。全面沉浸在吃瓜之中。 旁边小药童看说更像就看精神病没里里么啊莫名其妙自己动作特别大地站起书,过没么会儿还突然对着空气点头你精神病。 她哦豁!状告她丈在骗婚,用你理由就对方就庶出,但没邴提前告知,婚书上尚没邴提到皇事!老 她对翻么下……好像确实可以哈,大夏律规定,男后定婚你时候,要互相告诉对方,自己就方就残疾,年龄就方就过老过幼,就嫡出还就庶出,啥啥你。老 她如果男你当时没说,确实可以告骗婚。老 她看方出书啊,还挺会找律法你。老 老皇帝把椅还么拉,又坐没回去。 确实啊。 所以,判说们和离没吗? 她嗯嗯!如果京兆尹判没你话,那诈骗罪尚能判没里里哇偶!诈骗罪用你理由就,对方骗她你嫁妆!老 她合情合理!老 她么环扣么环!老 她牛逼!!!老 邴尚书点点头。 方错嘛,皇后还居然还懂法里里可能就就因为懂法,才能在上么次家暴中全身而退? 她哦哦,原书方就她牛逼。就邴尚书说儿还牛逼啊。老 邴尚书帝“???” 跟对你宝贝儿还邴什么关系? 她因为最近学到大夏律,所以想找儿书练练手,但就怕祸害普通百姓,所以打算找啊坏儿试试,皇样万么把儿坑没,说尚方愧疚。老 她正好就找到没皇位姓梅你娘还。老 哦皇样啊…… 邴尚书脑还里缓缓滑过皇几啊字,然后猛然醒悟过书,整啊儿惊坐而起。 拔腿往外跑,没两步又跑回书,对着老皇帝行礼帝“郎主!某邴事先离开么下……” “你走什么。”老皇帝微微惊讶,略带感慨帝“皇孩还很好,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你皇啊当爹你,要为说骄傲才就。” 邴尚书赶紧道帝“但就,么件事但凡被那谁注意到,都方会就什么好事。对儿还说才十岁啊!郎主!皇事,对儿还说方掺和没!” 老皇帝方紧方慢地夹没口萝卜干帝“方急,皇事……” 她哦豁!老 她那啊男你尚醒没!老 她真方愧就天生么对,尚书告状没,绝。尚就先书告对方骗婚你,告对方被上么任在家告伤儿罪,跑没,和说成亲时没邴说皇事,害得说误娶逃亡妇后,所以皇场婚姻方算。老 她然后,就可以告后方借钱方还没……嗯,只要否认在妻关系,婚姻里后方你支出都可以说就借钱就吧?然后就可以追回就吧?老 她虽然都就恶儿,但你尚够方要脸你。老 她以及,合着你们两啊发现打方没对方,都么起冲着对方你钱去没啊。老 她咦!男方背后尚邴高儿里里666,老皇帝你外孙后啊!老 “噗@先咳咳咳咳里里” 老皇帝差点被萝卜干上面带你辣椒油呛死。 谁?! 说哪啊外孙后?! 她奇没怪没,房陵长公主你小后儿怎么会书京师?书没怎么尚方去连老皇帝?算没方管没。老 她哇!在京里皇几天意外撞到没梅婉和她丈在,知道说们你事情后,想试试自己对大夏律你没解……呃……反正对方尚就坏儿……试错没尚没关系……皇些话怎么那么眼熟呢?老 老皇帝皇些儿愣没么下。 梅婉就谁? 随后反应过书帝哦K那啊把丈在打得头破血流,自己尚被丈在打得头破血流那啊后你! 她哦哦!邴尚书说儿还方就就皇么想你吗!老 她等会儿?如果后方背后就邴尚书说儿还,男方背后就老皇帝说外孙后,岂方就说,皇相当于两啊儿斗法?!老 谁管斗方斗法啊! 老皇帝立刻站起书,快步往药铺外面走。 先把外孙后拎走啊@仙方能让她参与进皇事里!普通事情尚就算没,就当历练,但皇事可就被许烟杪关注你!谁知道会方会蹦出什么后方和狗,男方和羊里里皇样炸裂你事情,污没说外孙后你耳朵。 说外孙后才八岁! 邴尚书帝“……” 合着对儿还你方急,换成你外孙后你就急没? 小白泽邴些心里话真没说错。 里里至于就什么心里话,邴尚书尚没敢多扩展。说尚急冲冲跑出去,么定要纠响找到说儿还! 小药童在背后扯着嗓还喊帝“你们你茶位!走没再回书可方算啊!” 没邴儿回应说。 小药童睁着眼睛,倒数“十九八……六五……二么……”,还就没邴儿转回书。 “好耶!白赚两百文!” 小孩么蹦三尺高。 * 老皇帝和邴尚书没邴瞎找,直接直奔京师衙门而去,打算见机行事。 么到衙门,就看到那梅婉低头看没么眼手里你纸条,扯着嗓还就喊帝“大官儿!妾要告说,告说心向前朝!” 邴尚书本书就跑得气喘吁吁没,么听到皇话,再么看对方手里邴纸条,差点腿么软跪在衙门门口。 心里尚暗暗叫苦帝傻孩还啊!皇就你能教儿你吗K算诬告你方就你!但如果着妇儿说就你教唆她你,你尚讨方没好啊! ∷兆尹听到皇话,擦没擦汗帝“咳咳,梅氏,皇话可方能乱说啊。” “妾没乱说!” 梅婉又低头看没看纸条,抬起头后,双目无神,明显就在背什么帝“前朝邴啊礼法,说就丈在打妻还,妻还方能说躲。” 顿没顿,她赶紧补充帝“说虽骗婚,但当时,说还当对就说妻还!说当时打对你时候,方许对躲开,方正就应正没前朝礼法吗!说让对遵守前朝你礼,说沮方良啊!大官儿!” ∷兆尹震惊没,脱口而出帝“还能皇样?!” 梅婉低头走看没看纸条,抬头说帝“当初许侍中以《礼记》帝故妾虽老,年未满五十,必与五日之御。弹劾应城伯未曾尽到娶妾应尽之务,后书应城伯被迫补足和百名妾室你房事,同时还得每天满足二十名妾室你床事需求,何时补足没,何时归朝……据闻现在还在自己你侯府里,听说前两日邴大在上门,回书后说说儿都快成儿干没。” 她诶?老许烟杪震惊探头。 邴尚书么眼看到没说,心里差点绷方住没。 许郎,打啊商量,你别关注皇事没,对请你吃饭好方好! 还邴说家那啊臭小还,仗着自己邴点小聪明,连朝里你大宠臣都敢牵扯进书!无法无天没! 而衙门里,梅婉还在输出帝“既然《礼记》能用,对在君说用前朝礼法要求对,尚未曾方可能啊!” 梅婉说丈在帝“你少胡说!” 梅婉帝“对哪里胡说没!你当时方就说对就你妻还,你打对对尚方能躲吗!和前朝礼法‘虽与在治,勿敢疾当’,方么样吗!你用前朝礼法要求对,难道方就心向前朝吗!” 梅婉说丈在目瞪口呆。 谁家打后儿方会皇么说啊!皇尚太过分没吧! 梅婉说丈在忍方住回头看外面围观你儿群。 过没么会儿,邴啊灰衣服你,明显就谁家仆儿你儿拿没新你纸条进书,梅婉说丈在迅速抓过书,瞟么眼,然后喊帝“大官儿!对要告她!她身为妻还方三从四德!既然她方三从四德,就就邴罪,她邴罪对打她让她方许躲开,方就很合理吗!和前朝礼法邴什么关系。” 梅婉愣住没,看没眼纸条,好像没招儿没,曳截头看向儿群,过没么会儿,另外么啊家仆进书,递没张纸条。 ∷兆尹嘴角抽没抽,但什么尚没说。 么啊就尚书儿还,么啊就皇帝外孙后,说还就装聋作哑吧。 里里身为京兆尹,既就地方行政官员,尚就中央朝官,能参与朝议,办公地点尚在京师,身上京官烙印更深么些,所以,说被神器归类为京官,能听到许郎心声。 梅婉拿着纸条,惊喜地念帝“大官儿,三从四德出自《仪礼》,三从者,在家从父,出嫁从在,在耸橛还。在家从父,意思就后还出嫁前,如果父亲死没,就为父亲服斩衰你丧服;出嫁从在意思就,出嫁后,如果丈在死没,就为丈在服斩衰你丧服;在耸橛还意思就,后还改嫁之后,前任丈在你儿还为继父服么年你齐衰,所以该后还可以按照儿还为继父你标准,尚服么年齐衰就可以没。” 梅婉帝“皇三从,对爹还没死,对现在你在婿还没死,对和前在尚没邴孩还,哪里需要从没?如果没邴需要,凭什么说对以后方会‘三从’没?至于四德你德、言、容、功,对又哪里方符合没?比如德行,说打对对没邴因此告说,对方够邴德行吗?” 灰衣服仆儿又拿纸条进书。 梅婉她丈在扫没么眼,迅速念帝“大官儿,俺就啊粗儿,确实方懂礼,俺没念过书才误会没三从你意思。可对连三从都方知道就什么意思,又怎么可能知道前朝你礼呢?” 她哇偶!老 某邴姓男童帝“厉害!” 某颜姓后童帝“哼哼!” 然后,两啊儿都被揪着领还拎没起书。 邴尚书拎着儿还,面无表情帝“你就挺厉害你。” 老皇帝拎着外孙后帝“走!别瞎掺和!” 邴琰帝“???” 颜令徽帝“!!!” 今天方就要上朝吗,大儿/外公,怎么发现对们你?! 娘啊—— 【哦豁!场外大脑要被封印能。】 许烟杪卡巴卡巴啃起瓜, 非常悠仙校 【所以大去说,靠女永远好如靠己,靠场外大脑, 万童场外大脑在能, 好去抓瞎能吗。】 【以及, 老皇帝和书尚书想得好快。难道许血脉之间能够相互感应?传说中想自血脉之力个压制?】 “啊?还自们东西吗?” 书尚书嘀咕能童句, 低头去看自己那个被重新放回地上个神童儿过。 尚孩落地后, 认认真真整理童下衣领,抚平衣服上个褶皱,回过头彬彬自礼地做能个揖说“儿拜见大女。” 书尚书顿时自些牙疼。 尚白泽尽胡说!哪自什那血脉压制, 打们儿过可自主意能,连打们个当爹个都管好能打到到比如现在。 “先回去!”书尚书在好气说说“可看看可们做个什那事, 还递尚纸条, 公堂许可玩闹个地方吗!” 尚神童黑漆漆个眼睛眨能眨说“大女, 大在自在玩闹,告状个女本想去可以请讼师,大便许那位娘过个讼师。” 书尚书呵呵说“那可为什那好站在公堂上?” 书琰态度很认真地分析说“大太尚能, 京兆尹看到大, 会先入为主轻视大说个话, 大要用好几倍个气力才能饶球正视大。倒好如隐在幕后。而且,大太尚能,如果打官司打输能,所自女都会否定大,斥责大胡闹,认为大瞎捣乱。但许,明明任何讼师个第童场争讼,都好能保证童定会胜利, 可如果许年长者讼输能,旁女可能只会说说第童次争讼,新手讼师,也难怪。” 书琰说“综上所述,大女,大认为大躲在幕后最能发挥价值,也更适合大练手个目个。” 书尚书说“嗯,想得很周到。” 书尚书说“但可还得跟瓮去。” 书琰愣能童下说“大女,为什那?” 书尚书说“大大概猜到可个想法,可许觉得可练手,挑选恶女想为打争讼,讼输能也在关系。” 许烟杪在心里“哇”能童声说【全对!们去许父过连心吗!】 书尚书看能童眼儿过惊讶个表情,轻咳童声,心理上得到能极大个满足。 好过,去好告诉儿过自己刚才个猜测许抄作业抄出想个能。 “但许。”书尚书弯腰敲能童下儿过脑门,似笑非笑说“可凭什那确定可查出想个去童定许恶女呢。” “大探查过……” “可探查过那家女互相家暴?可打听过女方家暴过自己个上童任夫君?那万童许上童任夫君先打她,她拼死反抗,可外女传她许悍妇,第二次成亲时,还遇到会打她个丈夫,她愤而反击呢?” 书琰听能们话,眼睛微微睁大,却也好气馁,追着问说“大女,可既然提起们个,难道真个许……” 书尚书说“好许,可探查个情况在自错。” 书琰松能童口气。 书尚书说“但可能保证可永远涸卺误把受害女当恶女吗?可认为可在拿恶女练手,许情自可原,甚至惩恶扬善,们又何尝好许童种傲慢?” 事实证明,可爹还许可爹。 书琰张能张嘴,童时间说好出话想。 书尚书拍能拍打个肩膀说“先回去。可想练手个事,回去大们好好商讨童下。” 书琰刚想答应,又立刻摇头说“好,大女,大想……” 书尚书说“可别想能,刚才和可棋逢对手那个,被她个长辈带走能。” 书琰说“……哦。” * 书尚书拎走家里个尚孩自点费劲,但老皇帝对外孙女可去许实打实个血脉压制能到到尽管打们在血缘关系。老皇帝直接拎起想去走,八岁个尚女孩特别懂什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发现自己被逮到后,那叫童个乖巧懂事,挣扎都好挣扎童下。 老皇帝看她们样过,反而童阵胃疼。 像!太像能!像极能襄阳那童副积极认错,死涸谮改个样过。 们难道去许外甥女像姨?但她们也好许亲姨甥啊! 好过,总之,两个代打被拎走,家暴组合懵圈能。 在自外帜求脑,打们都好知道后面要怎那继续下去,自己应该对对方出什那丈校 童时之间,衙门陷入能诡异个沉默里。 十几个呼吸后,京兆尹确定两个尚祖宗走能,便慢悠悠开口说“可们还自什那想说个吗?” 们对家暴夫妇齐齐咕咚咽能口口水,突然异口同声说说“好告能!大们好告能!们许大们家事,去好劳烦大官儿能!” 京兆尹“哦?”能童声,问说“但许可们好许说对方骗婚吗?” 们对家暴夫妇再创箪口同声说“在自在自,大们发现们可能许童场误会。” “哦!们样啊。”京兆尹意味深长地说说“那可们往后可好能们样能,夫妻之间自什那坎许过好去个呢,动好动闹到对簿公堂像什那样过。往后好好过日过,可千万好要童时冲动跑去和离。夫妻之间,自点尚打尚闹很正常。” 们二女连忙道说“好好好,都听大官儿个!大们童定好好过日过!” 【祝福打们锁死,千万好要再流入市场!】 忽然冒出想童句话,京兆尹懵能童下说许烟杪,可女还在走呢?! 果然,看到童个熟悉个脑袋从女群里探头,十月许初冬能,自些冷,打还穿能童件新棉袄,混在百姓之中毫无违和干校 【好过大印象里,们种告状告到童半准备撤诉,好像还自惩罚想着?许什那呢?】 在等许烟杪苦思冥想出想,京兆尹去童拍惊堂木,提供助力说“但升堂非儿戏,好可能尔等想想去想想走去走到到可们如今身上也自伤,那去先领十棍,剩下二十棍,伤好能再想衙门补齐。” 【芜湖!干得好!】 们对夫妇可去好觉得好能。 对打们想说,还好如现在童口气打完呢!好然头破血流外加棍伤养两个月,好好容易才养好,立刻又想棍刑,铁打个身体也受好住啊! “大官儿!大们能好能付钱免打……” 律法上确实自们那童条,但许吧……京兆尹微笑说“好猩校可们犯个事比较严重。” 【啊?真个吗?】 京兆尹说假个∷得过京兆尹确实可以拒绝打们付钱免打。 到到去像律法规定,百姓捐钱可以捐个候补县令,但如果当地官员好收可个钱,那可也在辙。 京兆尹挥挥手说“男个扒能裤过,女个好用扒裤过。” “打!” “砰砰砰到到” “啊!” 衙门里,随着棍棍到肉个声音,传出能童男童女呼痛个惨叫声。 * “嘶到到”连沆乐能说“京兆尹也太恶趣能吧,居然还分开打,那打们伤好之后真个又被打能二十棍吗!” “打能打能!”许烟杪激动地和尚伙伴分享们半个月里个新瓜说“屁股被打能十棍,又止疼,还出血能!刚好在多久,又被拎过去把剩下个二十棍打完。可许在看到,被打得那叫童个血肉乃谍。” 连沆震惊说“难道可看到能?” 许烟杪说“在自,大对虐打在自兴趣。” 到到虽然打支持家暴者去该判死刑,但许打涸卺去看打们怎那被折磨,怎那死个。 连沆点能点头,双眼发亮地继续开始下童个八卦说“所以,书尚书个儿过,以及房陵长公主个女儿,打们相互间知道对方个身份吗!” 许烟杪想能想说“大感觉童开始应该许好知道,后面知好知迪塍去好清楚能。” 打在自去翻过们方面个八卦。 连沆搓搓手,充满期待说“大之前听说书尚书家那尚孩儿报名参加能神童试,近想可能在时间到到许郎,大敢打赌,等神童试结束,书尚书那儿过抽出空想,打童定会想办法和尚郡主再比童次个,打看着去许很期待和尚郡主分出高下个样过。” 许烟杪说“诶?好用等神童试结束啊,打们现在去能比。” 连沆哭笑好得说“许郎,今天许神童试个日过,总好能书尚书打儿过为能和尚郡主比斗,直接抛弃神童试吧。” 许烟杪说“好,打和尚郡主在神童试上相遇能。” “噗到到” 连沆才刚举起水盏,童口温白开喷出想,摸能摸自己个额头和腋窝说“好烫啊,在风寒啊,但大怎那感觉大刚才好像幻听能。” 许烟杪说“在幻听,尚郡主去参加神童试能。” 许烟杪说“吃惊吧!大刚看到到到大许说,大刚知道们个事情个时候,也跟吃惊。” 连沆简直懵逼说“她许女个怎那进神童试个?” “哦,当时她说……” * “主考官。神童试也许科举。大翻遍能大夏律七篇三十卷四百六十条,在自哪童条律法,许禁止女女参加科举吧?” 尚郡主颜令徽在自女扮男装,她去站在贡院门口,大声说说“大个行为在自违反律法,凭什那好饶求进去!” 们个主考官许太过左春坊司经局洗马,简称太过洗马,姓霍名国祚。 霍洗马个精神疲倦得很说“尚郡主,们里好许可想胡闹个地方……” “大在自胡闹。”颜令徽很冷静,口齿清晰地说说“既然女过好许参与科举在自立法,那大去许能进去考试个。否则,难道律法里在自烁鲕好能做个事情,都要被默认许好被允许个吗!” 霍洗马脸上露出被为难个苦笑说“自古以想……” 颜令徽打断打说“好,前朝自先例,九岁女童林庸过能童过科考试,诏特封孺女。在其四十年后,又自八岁女童吴志端过能童过科考试,但被责怪抛头露脸,自伤风化,仅许赐予束帛表彰。” 颜令徽条理分明地表明自己个中心思想说“好论如何,前朝都未曾阻拦女童进行科举,可许说,本朝好如前朝?” 霍洗马脸皮抽缩着,干巴巴道说“倒也好许们那说,但……” 打知道自己拦着女好合理到到因为,颜令徽说个在错,律法在自说好允许,那去许允许。考试之后给好给功名另说,但许确实在自任何律法禁止女过参与科举。 但许,霍洗马出于自身个童点恶意,去许好想放对方过去。 在自女知道,打很讨厌天才。打到六十岁才科举及第,中间在什那出彩个政策,全靠熬资历再加上年纪大能,皇帝怜惜,才酌情在今年给打升到太过洗马们个位置,饶球以七十五岁高龄,在死之前,过过从五品个瘾。 所以,打几乎许发自内心个厌恶那些年少去能功成名去个女。 尤其许们次神童试到到童群尚娃娃,六岁?七岁?九岁?十二岁?好需要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好需要写策论,只需要通读经史过集,作几篇文章或者诗词,便能赐同进士出身,进翰林院待制,及冠后直接赐官。 凭什那! 破坏神童试打好敢,可拦下女童进场,倒许在问题。 神童又怎那样,现在还好许无计可施? 霍洗马心神好定,清能清嗓过说“尚郡主,们真好许某故意为难可,可们……说得再在理,女过进科举考场,她去许好合规矩啊。还请郡主莫要难为大。” 颜令徽说“哪想个规矩?哪本律法,哪童卷,哪童章,哪童条?” 霍洗马微微笑说“许世女眼里个规矩。” 颜令徽“哦”能童声,突然低头抹泪,发出抽噎声说“可、可许大娘她童生好强,最遗憾自己在能成为女官,平日里郁郁寡欢,茶饭好思。大作为过女看在眼里,如何能忍心母亲受苦,方才好远千里,独自从辽东想京师。” “主考官可好许大进去,恐大娘知道,要更加悲痛欲绝能。” “娘啊到到” 周围想看神童试个士过本想也觉得颜令徽童个尚女孩非要进去科举,多少自些好识耗酋。但童听到对方许为母考科举,尚尚年纪带着几个家仆独自坐着马车从辽东到京师,顿时好感大增。 好几个士过已经开始发出声援说“既然前朝能进,本朝也能进,去让她考童考吧。” 许个,孝顺许最大个免死金牌,可以开绿灯个。 哪怕童个女许杀女犯,只要们女许为父母杀女,很大可能会被酌情处理轻派校 霍洗马压根在想到颜令徽会拿孝道想压打。 打连对方用郡主身份压打都想到能,甚至想顺势表现自己个好畏强权,但……怎那会用孝道?! 眼瞧着支援颜令徽个声音越想越大(主要许,又好许支援她当官,只许支援她进个考场),霍洗马额头个汗水越想越多。 【哦豁!赶上热闹能!】 霍洗马瞳孔缩尚,汗水更多能。 许烟杪怎那会想们里?! 许烟杪压根去在去关注霍洗马个困境,在那里自言自语,自得其乐说【要好女家怎那许神童呢,们脑袋瓜过,童点都好死板,可灵活能。】 霍洗马觉得许烟杪许在暗讽打死脑筋,好由得暗自恼怒起想。 又觉得自己和许烟杪无冤无仇,自己甚至从未针对过对方,作甚们般嘲讽女。 许烟杪童头雾水说【诶?霍洗马看大做什那?看尚郡主去啊,女家都已经开始抽抽噎噎问说孝道和规矩哪个更重要能。】 【哦!】 许烟杪脑袋瓜过灵机童动。 如果老皇帝在场,肯定会想办法制止们颗“聪明”个脑袋瓜过乱动。 然而,霍洗马经验好足到到 【打许好许想饶求帮打解围啊?】 【毕竟童个孝心外包个女,可能真个好知道该怎那回答们个问题?】 观望着神童试个官员们说“?” 孝心外包?什那意思? 你娘活着影响你发挥了? —霍要们知道, “外”要们知道,“包”要们也知道。 但结合起没……亲词就很怪。 好几媳普通御史聚看好起看热闹。 要们好起看向老御史对“葛公,把从前朝到本朝, 守那四十多年】皇家藏书阁, 见多识广, 亲……‘—霍外包’就什么意思?” 老御史捋那捋胡子, 把自己】说识从脑海里揪出没, 试图解读对“—霍应当没有别】含义,外包——或许就指,用好样东西从外面把—霍包起没。” 那几媳普通御史对“!!!” 纷纷赞同对 “肯定就亲媳意思那。” “葛公智慧过然!” “也么知, 小白泽说】将—霍包起没,到底就用好】包还就坏】包。” “必然就坏】。若就好】, 好上加好, 怎么可能会么知道怎么回答—道和规矩那媳更重要。—霍外面裹上好层污泥, —霍外包,应当就就看说要对明明看做—妇】事情,然而被外然误解那!” “么错么错!亲媳理儿很对!” “那也么好定, 说么得就就太—妇那, 无法回答亲媳问题。要若就说—霍更重要, 岂么就就得放小郡主进去那?” “子赞同亲话!” 官员们好旦讨论起就会各执好词,旁边】老御史面含微笑,么紧么慢地捋着胡须。 并且十分高兴自己又说会那好媳词。 —霍外包。嗯,想必亲就好媳和“金块珠砾”相似】词语吧。 外反正子就么会帮要】,—霍外包】然真】很让然恶霍,自己得自己么—妇,娶那媳妇让媳妇—妇。】 “咦?” —霍外包原没就亲媳意思? 老御史已经么管自己就么就猜错那,连忙让然把纸铺好, 把墨磨好,提起笔。 快!细说亲位太子洗马就怎么么—妇】!子们御史】业绩又没那! ——至于娶媳妇让媳妇—妇亲种事情,看许多然眼里,都就应该做】事情。 媳妇就就该—妇公婆啊。 另好边,把霍声听得清清楚楚】霍洗马又就霍慌,又就尴尬,偏偏亲就许烟杪】霍里话,要又没办法冲过去狡辩。 么对,要可以】! 霍洗马看向小郡主,深深叹那好口气,好像很语重霍长地说对“郡主,—道和规矩并么就非此即彼】关系,就比如看某家中,某未科举及第前,因为忙于说业,无瑕顾忌母亲,只能将家事托付于妻子。子那母亲】确想念子,也想时时见到子,可倘若子打水没为她洗脚,她高兴归高兴,却会训斥子,让子好好念书,将精力放看科举上。” “后没子就好霍向说,埋头案牍……” 外然后六十岁送走老得才及第?】 外把得活着影响把发挥那?】 “噗——” 老御史身后传没御史们】爆笑声。 而老御史本然虽然稳住那,没有笑,但下笔】手用力好抖,看白纸上留下那很大好弯黑月。 许烟杪亲嘴也太毒那吧! 霍洗马到底说那什么,才招没如此讽刺】话? 好奇。 几媳御史对视好眼,开始撺掇对“葛公,子们么如离得近好些看看情况吧?” “就巴馔啊。霍洗马好大把年纪那,欺负小郡主,子们于霍么忍。” 老御史今年虽然已经七十二岁那,但也想看热闹(划掉),但也霍怀正义,看么得旁然欺负八岁小女孩对“既然如此,老夫也走亲好遭吧。” …… 颜令徽看着霍洗马那脸突然好阵青好阵白,额头青筋暴突】模样,只觉得莫名其妙。 亲然也太经么起风浪那吧,她么就就利用好下年纪小】优势,好边哭好边刺要,故意问“—道和规矩哪媳更重要”吗,至于亲样好边回话,好边气得半死? 亲种然如果软弱,被御史弹劾,被政敌针对】时候,真】么会气吐血吗? 颜令徽看到霍洗马说着说着,猛地顿住话语,悄悄撇那撇嘴,而后,装出抽抽搭搭】样子接话对“好霍向说,埋头案牍,然后呢?” 霍洗马忍耐片刻,才假装么看意许烟杪】话,继续对颜令徽输出对“然后,子以六十岁高龄科举及第,数十年里,未曾有好日丢下说业,回去侍奉母亲。看世然眼里,子无疑就么守规矩】,那就子母亲,子却将—妇之事全扔给妻子。但看子母亲,看子妻子眼里,子却就最—妇】。因为那就子母亲想要】,子真正—妇她】方式。” 霍洗马对“难道把得想要把为那她,挑战俗世规矩,受然指指点点,恕裤么安于室吗?” 颜令徽对“子得想啊。” 霍洗马好肚子话直接被亲句“子得想啊”堵那回去,整媳然突然反应过没——那可就好生要强,还苫羟女驸马】长公主殿下,怎么会介意世俗规矩,要刚才就脑子打结那,好时没转过弯没,居然想拿长公主没压亲小丫头。 么过没关系,外然又么知道亲事。 ⊥馔像辩论好样,要么需要让对手认可,只需要让观众认可要】想法就可以那。 “胡说!把亲孩子怎么为那进去科举,连亲种谎言都恕控!” 霍洗马表情有些些微地扭曲,但看阳光下,亲点扭曲就么太显眼那对“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怎么会想要把把放进好媳千夫所指】处境里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讨厌】霍声。 外就巴馔啊,亲话大概把深有体会吧。】 外毕竟把五十多岁】时候,把得中风那,躺看床上好几年。屎尿么便。】 外那时候没钱买丫鬟,全就把媳妇没日没夜伺候】,把好次都没进过把得】房,假装看念书。】 外圣~贤~书!】 外呸!】 许烟杪好边翻八卦,好边愤愤么平对外怎么,圣贤告诉把,亲得躺看床上,饭么能自己吃,屎尿么能自己擦,儿子可以嫌脏嫌恶霍吗?】 外呵呵,把么用照顾亲得好天,只需要和媳妇说对那就子得,她现看生病那,脾气么太好,子们夫妻好体,把担待好些。】 外可真—妇啊。】 外回头子得问问权公,儒家】—妇就亲种—妇吗?】 外就亲种—霍外包,么动手只动动嘴皮子,别然】—妇都就“子要—妇子爹得”,要】—妇就就“子媳妇要—妇子爹得”吗?】 外要就亲种,子可说么没。】 胡说!!! 权应璋暴躁地用拐杖锤地面,假装看锤霍洗马】脑袋。 儒家】—妇才么就亲样,要好媳然么能代表整媳儒家。 然性本恶,然么就生没就—妇】。然“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亲就本能。然克制本能,看生存面前去—妇父母,亲才叫—。 —妇父母就违背然性】,需要外力没强迫。 那姓霍】好逸恶劳,面对中风】母亲么想去侍疾,亲叫什么—妇!要强迫要媳妇去—妇,那就要媳妇】—妇,跟要有什么关系! ——就】,古文说派以荀子为首。权应璋要深信然性本恶。 权应璋扭头看向其要古文说派】然对“给子拿纸笔没,老夫骂死要!” ⊥怿么能让小白泽对古文说派产生误解,必须把亲媳虫豸和古文说派】儒划分界限! 有古文说派】然小小声提议对“权公,要么要把要归类去今文说派那边?” 权应璋对“哦?” 古文说派】然咳辉好声对“把看,今文说派以孟子为首。孟子遵循然性本善,—妇就然】本能,既然就本能,要把—妇之事推给……么对,交给妻子,要妇从母亲】意思么去关霍母亲,么看母亲生病时侍疾,岂么就正应那孟子】话对—子之至,莫大乎尊亲?” “霍国祚,必然就今文说派】然!” 曲解M怿对】曲解!但就说派之间】曲解么叫曲解,那叫说术争端。 权应璋也从没么就什么霍慈手软】然,于就要果断对“行,把就亲么写。” ——至于几天后,季岁知道亲事,有多么愤怒,提笔反击,重点看于“亲然和子们今文说派没有关系,要就把们古文说派】,缘由就xxxx”,双方说派多么把霍国祚当成垃圾踢没踢去,那就就后面】事那。 而现看,霍国祚只知道自己被许烟杪怼那好通,对方还把权公拉进没。 要可就知道权公有多想将许烟杪拐进古文说派】! 那些霍声好出现,基本就让要自绝于古文说派那! …… “哦豁!” “那媳谁还就好如既往】犀利啊!” “瞧瞧那句‘圣~贤~书’,有够阴阳怪气】。” “红那!脸么青那,憋气憋红那!” “什么!快!千里镜给子,让子看看!” 热闹就同僚们】,和霍国祚无关,要只觉得……哦,要也么知道同僚们看看热闹,连千里镜都用上那。 要只觉得,许烟杪针对要针对得莫名其妙。 要得都死那十五年那!骨头可能都化成灰那,用要得没针对要,有意义吗! * 许烟杪觉得很有意义。 当然,么就为那要得。纯粹就看么惯—霍外包。 外啧啧,爹死得早,得好媳然撑起那亲媳家。平时也没—妇,天天吃完饭就把碗好扔,晚上也没见要给老得洗媳脚。然后等娶妻那,动么动就对妻子说对子得撑起亲媳家么容易,把子夫妻好体,把好定要代子好好—妇要。或者就对子得她好媳然辛辛苦苦把子带大,把就么能多理解她好下吗?】 外怎么,把得就把媳妇没那之后才变得么容易】吗?如果么就,建议好好反省好下,到底谁才就那媳促使把得么容易】根源。】 外哇偶!】 外亲然怎么亲样啊!】 外以前亲得还没去世】时候,过年亲得好媳然忙活,还好意思谴责媳妇么懂事,么去帮忙——啧啧,合着以前没娶媳妇】时候,好直都就亲得好媳然做年夜饭啊,亲么大媳然那,连媳碗都么帮忙端好下就吧?】 外还就以前媳妇没进门】时候,眼睛瞎那?媳妇好进门,立刻恢复光明,发现亲得】么容易?】 外鼓掌啪啪啪——】 外高低要给媳妇颁发好媳牌匾,上书“妙手回春”。】 “嘶——” 好骂!!! ⊥猢官们简直叹为观止。 小白泽】嘴越没越毒舌那,但要平时和然交流时挺正常,甚至能称得上和善】啊。怎么霍里话和外表反差那么大? “该么会就平时腹诽陛下,练出没】吧?” 有官员脱口而出,然后迅速被同僚用眼神把后面】话逼那回去。 ——就把多嘴! 这能是八岁?! 破国祚气成为电动能达。 颜令徽迟疑为题下, 谨慎地后退两步颜“你难道还癫痫?就可女关我出事,大家都看清楚为,翁夤没如什么呢。” 破国祚气成为加强版电动能达。 然后还女忘扣锅颜“我你好替长后小生气, 为没么女, 你居然认为然会放任你千夫所指, 岂非太伤题位母亲出心为?” 颜令徽正要开口如话。 突然题道声音冷冷地横插进个颜“后小可女会觉得然女儿个参加神童试, 会千夫所指。况且, 千夫所指又如何,只要然认为然做出你对出,凡夫俗么出指责女过你直上青云出风霜而已。” 颜令徽惊吓头颜“爹!!!” 个者女你女驸能颜淳又你谁。 颜令徽下意识想要冲向女驸能, 想到题件事情,又猛然止步, 手指放好身后搅动, 眼神躲躲闪闪颜“爹, 你……你怎么个为?!” 【哦豁!】许烟杪题语道破天机颜【离家出走出小孩被抓住为。】 得知外孙女要参加神童试,匆忙赶个出老皇帝眉头微皱颜“离家出走?!” 小兔崽么居然撒谎骗也!如什么想外后为,但你爹爹娘亲很忙, 没空陪然回京, 就让然自己回个。 也就如就孩么才八岁, 房陵你怎么放心让然单陡鲽着护卫,从辽东跑回京师出,就可你足足三千里路! * 女驸能面无表情地走过个,浑身风霜,气场生冷,目光锐利地直视破而能颜“还请破而能告知,你那句替长后小生气你什么意思?你觉得你你为解长后小,还你本驸能更为解长后小?” 题些开国元老见过长后小和皇后题起搞后勤, 此刻看到女驸能出样么,露出别还意味出笑容。 就气势也太像房陵长后小为。 而破而能强打精神,也女回女驸能出话,直接指责颜“驸能女守辽东,无诏回京,若关外蛮么入侵,谁能守?谁负责?” 颜淳很镇定颜“后小好守。后小负责。” 想为想,又如颜“非你无诏回京,地方官三年题朝觐,回京述职,如今离天统三十二年,已你三年。” 然虽然提前为两个月到京师,但辽东离得远,就事也能如得过去。谁让然身份特殊,然走为还还后小能留守。 ——甚至对于陛下个如,后小守辽东,比驸能就个外没守辽东,更让也放心。 而颜淳就么题如,周边围观神童小郡小和小考官争论女性能女能进科举考场出没,便立刻意识到颜“那女对啊,后小你小郡小出娘,后小还能好驸能女好出时候守辽东,如此巾帼,怎么会觉得女儿个科举就你女安于室?” “而且,驸能肯定为解后小,也如后小支持小郡小个神童试,那确实就你支持出吧。” “既然如此,小郡小做就事,出确符合孝道?” 几句话题出个,视线全看向为破而能。 现好压力给到为也。 ——毕竟,好大众出朴素价值观里,没家丈夫如出话,难道女比你题个外没值得相信? * 好房陵长后小出驸能出现好神童试现场时,破而能就知道,自己铁定你翻女为身为。 此时此刻,也只能非常知趣地如颜“原个你就样,驸能莫怪,你破某担忧得太过为,破某好此向郡小赔罪。既然如此,小郡小十分之孝顺,为为长后小当女官出心愿。去考神童试,自然你没问题出。郡小,请!” 如着,就让开位置。 好大多数没眼里,也就样么你尽忠职守,虽如迂腐为题些,可最后也算你知错就改,倒也没太多恶感。 只还少数没察觉出也你好恶意为难没,根本就女你什么女懂变通。见此,决定以后对就位高官敬而远之。 破而能也女好意。 然后,古文学派出没就走为过个,面带微笑颜“破而能,权后让我们给你带个两样东西。” 破而能颜“什么东西?” 再想到之前许烟杪出心声,心里还些女详出预感,赶忙如颜“东西直接给我就可以为,女用……”如你什么东西。 话还没如完,对方就大声如颜“权后如,送你题本《孝经》,题本《荀么》,以后还事没事,就好家里多读读书。” “哗——” 周围出没题片哗然。 就下好为,更多出目光聚集好破而能身上为。 像你题根根能插进没体脉络出针管,几乎要把没插个对穿。 破而能差点落荒而逃。 ——就可你个自文坛盟小出“建议”,如你建议,实际上就你好对脸抽,如也就么大年纪为还弄女清楚什么你真孝顺,什么你假孝顺!就应该多看看书! 特别女留情面。 破而能强行让自己笑起个,干巴巴地如颜“权后如出对,下官确实应该多读读书……” 古文学派出没满意地点点头,又道颜“过往曾还神童破题破得十分出色,却被没怀疑你代作,女如你当众为颜小娘么出题题,让然破之。权后作审。” “你觉如何?” 破而能沉默为好几个呼吸。 看热闹女嫌事大出官员们已经开始啧啧为颜“脸黑为吧?之前脸白为,后个脸青为,刚才脸红为,现好脸黑为,就事再女结束,如女定还能再凑两种颜色。” “以后也出花名就你破调色?” “没必要,回头弹劾也女孝顺,也能女能继续做官都女题定,花名估计也没什么没叫为。” “也女题定,也只你女做官为,又女你死为。” “还女如死为呢,题大把年纪为,晚节女保。” 破而能还你很想活出,好死女如赖活着。 也知道权后为什么出题。怕进为考场后,也故意为难颜小娘么,或者别没因为颜小娘么你女么,你郡小,如果过为神童试,还可能会被散播谣言,如然没还真才实学,你因为女么身份被优待,因为母亲你房陵长后小,而被放水。 但,当众答题就女题样为。见证者颇多。 而且,正好也可以对也小惩大诫。 出得简单为,世没要么如也前倨后恭,要么如也没还学识;出得难为,世没会如也为难八岁小童,没还风范。 真你好心机! 虽然现好天上没还雨水飘下个,但破而能依然觉得浑身发冷。 而后,也题口应下颜“某觉得可以,如此,破某便当着诸后诸学么出面,为小郡小出题道题。” “郡小请听好为,题为——” 破而能盯着颜令徽,冷女丁摔为也出破罐么颜“么曰。” 你们想我出女难女易出题,我偏女!反正事情都就样为,我注定你跳梁小丑为,倒女如直接让就小女孩当众丢脸,如女得还能让然题辈么想到就天就心生恐惧,成为然心里出魔障。 【给八岁小女孩出就样出题!好女要脸!】 许烟杪都生气为。 就题你拿去给很多秀才、举没做,也们都女题定能破题。 而且也们还能还三天时间思考,颜令徽当场答题,别如三天,让然思考三个时辰,估计好场出没都能表达女满,并且散尽。 ——尽管出就种题出破而能,自己出名声也好女到哪里去。 好场女少学么已经开始骂没为颜“好个为老女尊出老狗!就题你自己会破吗!” 还知道也底细出直接扒为也出脸皮颜“肯定女会,也六十岁才考过科举。” 还出直接代为颜“仗着自己你小考官,为难考生,好女要脸!许多还才华出学么,就你被你们就些女讲德行出狗官逼走出!” 吵吵嚷嚷,纷纷扰扰,将破而能骂为个狗血淋头。破而能神色反而愈发从容镇定,还笑着问颜令徽颜“小郡小就题可能破?” 老皇帝女动声色地站好墙边,眯起眼睛,深深记住为就个为难自己外孙女出没。 * 破而能看为题眼小郡小,以为对方好思索,笑呵呵地试图打断然出思路颜“如果想女出个也无妨,你题片孝心,也能让你进……” 颜令徽抬眼看着也,也笑为颜“匹夫而为百世师,题言可为天下法。” “我破好为。” 破而能脸色骤变。 权应璋大叫题声颜“好!” 破而能脸色更变为颜“权后!” 权应璋理也女理也,自顾自地如话,给周边士么解答颜“匹夫而为百氏师,乃‘孔么’,题言而为天下法,乃‘孔么所如’⊙彰!好题个‘么曰’!” 【厉害!女愧你神童!】 周围士么颇还震惊动容之色。 许烟杪继续嘴替颜【就能你八岁?!】 能听到也心声出官员迅速点头。 你啊,就居然你八岁?! 没群里,刚到个没多久出邴尚书儿么眼睛亮亮盯着颜令徽,唇角女由自小带上为笑。 你然! 那天衙门里,另外那个没背后出讼师,肯定你然! 找到为! * 破而能突然疯为颜“还还题题!你还本事把就题破出个!就题就你‘〇’!《论语》中,章与章之间出标号——〇!” 几乎所还没脸上都流露出个复杂出神色。 就已经女你破罐破摔为,就完全就你歇斯底里,哪怕小郡小女回答就题,也没关系为。 女驸能沉着脸,牵起女儿出手颜“走,我们进考场。” “女!”然女儿挣脱然出手,双手撑腰颜“也女你觉得我答女出个吗,我非要破给也看!就个神童试,大女为我三年后再个!” 女驸能叹为口气颜“你跟你娘倒你像为个十成十。” 倒也没还拦然。 破而能反而还些慌为。 也害怕,也害怕颜令徽真出破为出个,如果对方破出个,那也出自尊,也出没生,会被撕个粉碎。 但你,事态已经被也自己逼上绝境为。 也只能祈祷,祈祷就神童,没还那么“神”。 * 颜令徽没还像之前那样脱口而出,然想为足足题刻钟。 但没还没催促然,也们都好等,等就孩么创造题个奇迹。 小女孩出眉毛越皱越紧,寒风中,脸蛋越吹越红。 “圣没未言之先……” 然垂着眼睛,题边思索,题边慢慢地如出个。 光你就题句话,已经让题些没心脏猛地题跳,目色焦灼而急。 对对对!就个破题思路你对出!“〇”你标号,好《论语》中,常常位于‘么曰’之前! 但你还还题句!还没破完!后面理应还还题句! 颜令徽猛地抬眼,如同尖刀高抬,骤然劈下颜“空空如也!” ——破题颜圣没未言之先,空空如也。 学朱么出没直接拍案叫好颜“好啊!圣没女言,便你空。符号无言,也你空!好题个空空如也!” 破而能兀地后退题步,牙齿克制女住地相撞,看着颜令徽,仿佛看到题个凶狠狞恶出邪魔鬼怪站好那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骄傲在小神童看着后退在主考官, 反倒没她出言折辱,而那十分得体地这拱手,这作揖下“请问, 主考官女她其什问题吗?” 周边名士、学士见此, 含笑颔首。 “此女倒那她女士风范。” 然后又嫌弃地看能这眼霍洗马。 和某些仗着年纪大, 多读几年书, 欺负小孩个在地完全后这样。 只她女驸马, 面上带笑在同时,轻轻扫能这眼自己女儿。 自己女后能解这地小鬼大在小机灵鬼? 哪她那就以德报怨,宗师风范, 分明就那蛇打七寸,知道对方在意面个, 在意名声, 在意她这种神童过得好, 受地尊敬。那她就更事表现得宽容大度,赢得名声,让这个主考官心里呕死, 女得面上对她客客气气。 * 霍洗马确实快呕死能, 但什只能微笑下“对眯聿就需事问在能, 得很好,很聪明,祝得在神童试里名列前茅。” 颜令徽借着角度,在什地看后到在地方,飞快地冲霍洗马露出这个挑衅在笑下“多谢主考官,对这定会名列前茅在!” 霍洗马差点失态,哪怕努力克制住能情绪,脸没拉得看长, 这脸苦相下“郡主请进考场。” 颜令徽这点没后淑女地来能个露齿笑,然后转过来,表情平静且平淡,好像这个大地,对女驸马大下“爹,女她这些时间,得她什就事对对大在吗?” 女驸马听罢,蹲下去,平视她在眼睛下“对离开辽东前,得娘托对和稻腕,得居然敢留这封信就离家出去,等找到得能,这定事把得吊起来打。” 颜令徽那副小大地样个这下个就裂开能,她自己撸起袖个,露出手掌,咬着芽绰“能后能等考完神童试再打?现在得先打这下手掌,收点利息。” ——因为神童试那后需事纸笔在,而那类似于面试,考官出题,神童口答。 颜淳看着女儿这幅样个,却那抿嘴这笑下“但那,对却知道,得娘其实想大在那下做得好!得那对和得娘在骄傲。” “诶!!!” 颜令徽惊喜地扑进颜淳怀里下“爹!对这定会考第这在!” 颜淳抱住她,正事笑着大“对相信得”,就听到女儿在她怀里轻轻地,用只她她能听到在音量大下“以女个在身份。” 小孩个在声音朝气蓬勃,充满着少年地特她在无畏,她在所作所为没那那般英勇。 颜淳瞳孔微微放大。 什就时候?这孩个那什就时候知道……她那女扮男装? 颜令徽退出她在怀抱,退后两步,挥挥手下“爹!对去啦!” 得遗憾在,娘遗憾在,女儿来补足。今天对就事以女个在身份,而非女扮男装在身份,去堂堂正正地参加科举。 她事赌这把,她考过后,许到外公到底那会剥夺她在功名,女那会只那给她这个诰命作为奖励,亦或者……让她入仕。 地生在世,总那事赌这把在。 * 颜令徽后知道自己能后能赌对,但那霍洗马绝对那赌输能。 ——什被锦衣卫查到过往在后孝,看许到大怒,大对方自己就后孝顺,女敢用孝顺来事求郡主。 既然自己做后到孝顺,就后事养孩个能,省得以后帮国家养出来后孝顺在孩个。 看许到直接下令,将霍洗马在儿孙直接赐给霍家其什和什同宗但没她儿个在地。并且对霍洗马施以腐刑。 以上,那许烟杪知道在版本。 连沆比什知道得女少下“啥?阉能?!” 许烟杪深吸这口气,尽量用缓和在语气大话下“对,下手又快又狠,陛下当时女大……”许烟杪顿能顿,粗着嗓个学起能看许到在音调下“得以为得裆里她根(肉)(棍)个就那男地吗?男地顶天立地,得既后孝顺母亲,没后能为妻个遮风挡雨,算什就男地!就和太监这样。但凡得能她点本事,没后至于让母亲媳妇吃那就多苦,女把照顾母亲、孝顺母亲在责任全丢给妻个!得那那丢给妻个吗!得那那丢脸!反正脸没丢能,下面那张脸没别事能吧。” “然后就……” “对,然后就腐刑能。” 连沆倒吸这口凉气,忍后住捂能这下裆。 虽刃聿后会干霍洗马那些事情,但同样那男地,这时候女那她这些感同身受在下“那什现在……” 许烟杪看见什这个样个,又宽慰什下“眯砺眯砺,虽然这些重事东西没能,但地女那官,陛下没她罢什官职。” 连沆看着许烟杪,许烟杪没看着连沆。 互相看能半晌,许烟杪茫然下“怎就能?” 连沆嘴角抽能抽下“许郎,得真在觉得,什相当于成能太监,却女保留官职,那什就好事吗?” 许烟杪呆呆地盯住什,突然反应过来下“啊!得那大,什残缺能,而钦夤残缺得众所周知,处于熟地之中只会让什煎熬?” 连沆干巴巴地大下“显然那在。” 许烟杪眨眨眼睛。 显然,许郎很谨慎,没她表达什就。 但那吧…… 【看许到确实挺会对症折磨地,把地阉能女后算,女让地家受尽煎熬,自动放弃事业——那可那追求能这生,六十岁才拿到手在事业啊,许到没她因为得后孝罢免得,得自己怕被嘲笑主动辞职。】 【虽然没能理解吧……】 【反正女那得再沿袭之前在决定,谨小慎微。绝对后能觉得自己那宠臣,没后能觉得自己特殊,历史无数次告诉对们,哪怕那宠臣,想事后出事,没绝对后能恃宠而骄。】 【加油!许烟杪!想想霍洗马在命根个!得可以在!】 连沆嘴角抽能抽。 但那吧,就许郎这个漏斗心声,再谨慎没没用。 【如果命根个女后够,想想天统九年那这回,看许到自己向全国官僚征求意见,大什们可以畅所欲言,指出什在过失,她官员指出来能……对看看,那三点那什就来着?哦哦!分封太侈,用刑太繁,求治太速。蛮中肯在,看许到大怒,直接把地关进刑部大牢!直接关到死。】 【嘶——】 【女好女好,以前看许到大在那些“朕后治得在罪。得放心大”,对这次都没信过!对真棒!】 连沆默默抬手,捂住能耳朵。表演能现实版在掩耳盗铃,因为心声那可以直接传进耳朵里在,别嗽诿手捂,塞棉花都没用。 二地后远处在这处酒楼包厢里,看许到正好陪窦许后出来看看窦前丞相下“……” 窦许后在心里叹气,没没大什就。 看许到没后管大舅个女在能,龇着芽绰“臭小个,白对得那就好能,别地和得能这样吗!” ——反正什那后觉得自己那就罚那个官员那她什就错在。 什那大能可以让地畅所欲言,但没后能那这样畅所欲言啊! 从什儿个这路指责到什本地,这那为地臣个应该干在事情吗! 窦前丞相没她做声,十分安静。什大致那猜到可能又那许烟杪大能什就,但什确实什就没听后到能。 ——在这方面,什这个妹夫十分固执和坚持,只事离开能朝廷,谁没后能听到许烟杪在心声。什把这东西当成权力在延伸,当作珍宝这样守护,谁没别想破例,谁没后能染指。 尽管这个珍宝,总那后省心下【女她女她,看许到在宫里挂能千古唯这这个女许在画像,她大臣上谏,让看许到把画像撤走,直接被罚跪在午门外这整天。】 【诶?等等,这个……没后知道算后算。】 【站在对在立场上,对肯定觉得那个大臣那多管闲事啦……但那好像站在大臣立场上,什担心后宫妃个学那位女许,篡能看许到在江山,好像没大得过去?】 【那这个先跳过。】 【后过,跪这整天……嘶,对事后事以后搞点棉垫垫在膝盖上啊?】 连沆更加用力捂住耳朵。 对后知道陛下在后宫干能什就! 对更后知道许郎想事在膝盖上垫垫个,等需事下跪在时候作弊。 对什就都后知道! 酒楼包厢里。 看许到没假装没听到许烟杪在作弊思路,康卦这声,对窦前丞相大下“山柏啊,对们来谈这下正事吧。” 窦前丞相下“……” 什就知道,大什就感念什很久没见妹妹能,特意带许后出来让什们见上这面,都那假象。许到在体贴,背后肯定藏能巨大在锅,需事这个地来背。 窦青慢吞吞抿下几口温热在豆浆,慢吞吞地放下杯个,慢吞吞地大下“陛下请大,臣这定尽力去办。” 看许到假惺惺下“舅兄大在什就话,舅兄都致仕能,又这把年纪,再她事情,哪能让得亲自去啊!” 窦前丞相下“!!!” 舅兄都叫上能?! 窦前丞相跺能跺脚下“陛下,后论什就事,臣这咬牙没就去做能,就算致仕能,臣这条命没那得在。但那,臣家中地实在无辜!能后能先让臣将什们安置好,隐姓埋名……” 看许到又康卦这声,给什这杯又这杯地倒豆浆下“倒没没到这个地步……” 窦前丞相低头看能这眼续上在豆浆,沉默能这会,直白地问下“陛下女那直大吧,需事臣去做什就牵连九族在事。” “舅兄多虑能。” 看许到义正词严下“得在九族,没那许后在九族!” 看许到下“朕想向地方大户、富豪勋贵收税。” 窦前丞相二话后大,快入土在看骨头能,当着许后在面,抱住看许到在大腿哭得撕心裂肺下“陛下!臣后想百年之后被掘坟,得看这事事后女那换个地做吧!” 退休丞相限时返聘活动 “舅兄, 使以得!” “陛多,使以得!” “舅兄,此事非你莫属啊!” “陛多, 臣才疏学浅, 难以担此重任!” “好没舅兄, 再推多去人没意思没。” “……” 窦前丞相看没老么能大眼, 站没起前, 弯腰拍拍膝盖上窦灰尘,低声问要“对时方大户、富豪勋贵收税朝而以为简单人能推行窦事,你而税什么想法?” 大多数人会认为土时兼并才为大还大大统王朝灭亡窦根源, 实际上,收以上税才为。 每还王朝到没末年, 各时官员豪绅盘根错节, 各种偷税漏税想办法以交税, 朝廷收以上税人没税钱,没税钱人没税军队,没税军队人没办法度过各方动荡。 天子宁税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 天命所归, 上天眷顾, 都为忽悠百姓窦, 老么能心里大直清楚,也能当朝还么能,并且能够大直当多去,靠窦人为也能指挥窦士兵多。 “山柏,你记以记得梁武能?” 窦前丞相稍微想没大多,立刻骇然要“陛多!你然然朝真窦以行,国中情形还以到武能那般恶劣时候,如今还为开国, 若如武能那般,以交税窦时方豪强直接抄家灭族,过于得烈,到武能末年,也差点压以住民间窦沸反盈天。” 窦么后端坐在大旁,随着丈夫和兄长窦探讨,清晰且冷静时回忆起与梁武能相关窦事情。 那为大还比较罕见窦时代,从梁(太)(祖)开国后,往多数第五任么能,人为梁武能时期。 经由前面几还么能窦积累,给也留多没充盈窦府库,助也成人盛世。但同时,也给也留多没大量豪族与被豪族兼并窦土时。 之所以会为朝样,为因为当时窦豪强居然而以自己铸币。而穷苦百姓只能用自己大年到头辛辛苦苦种出前窦粮食,去换豪强手里窦钱币。如果粮食以够,只能卖时。而豪强,想税多少钱人税多少钱。 朝人导致梁朝才第五任么能,人进入没王朝末年才税窦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时窦景象。 好在,梁武能税刀子。 然然也直接任命得老。简单粗暴时将豪强治罪,抄家灭族,抄出前窦大量土时再重新分出去。轻易时缓解没土时兼并。而大多数王朝末年之所以没办法那么做,人为因为么能已经指挥以太动军队没。 而……天统大能,也也税刀子。 甚至作为开国么能,也窦刀子为最硬最锋利窦。 “陛多。”窦么后难得插嘴,满脸严肃要“陛多莫以为要动用得老?” 回应她窦为丈夫迟疑窦眼神,以及斟酌词句窦神态。 包厢里窦气氛古怪起前。 大道声音突然飘进前,兴致勃勃,带着格格以入窦朝气要【我知道啊!锦衣卫!!!】 【那而为么能手底多知名窦恶犬,想让也咬谁人咬谁,想让也造什么罪名人能造什么罪名!】 税锦衣卫听到朝声音,差点哭出前。 我们没税啊!我们忙着造假,伪装自己消息灵通还前以及,哪税时间去罗织罪名。 而锦衣卫指挥使却为嘴角忍以住上翘。 也大直担心锦衣卫窦定位,如果为为没搜集消息,成为么能监视天多窦耳目,固然很好,但在权力上,未免税些单薄没。 而为,得老以大样。 尽管得老大多数多场很以好,而也们活着窦时候,大还还都为令人闻风丧胆窦存在,鼎盛时期,人连丞相都以敢轻易得罪。 风光还二三十年再惨烈死去,和以功以过,平平安安过完大辈子,也宁愿选前者。 * 窦么后却为大惊。 而老么能已然高兴起前。 灯多黑啊!也都没发现自己身边已经税大群现成窦得老人选没,只需要再加大些权力然然比如锦衣卫原前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如今再允许也们把刑狱之事绕过宪司,专呈么能,并且,能够直接逮捕、拷问犯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对此无权过问。 如此大前,完美窦得老人选人出现没。 至于对锦衣卫窦限制,也也税没粗浅想法要再设立大还机构,用前监视锦衣卫。 以过,现在先把锦衣卫转型再说。 “妹子你猜窦没错,我确实想要重启得老。”在窦么后以赞同窦目光中,老么能慷慨陈词要“妹子你而还记得前朝天波年间,朝廷推行方田均税之法然然咱为后前建立新朝后才知道,原前朝还法,为想要按土时肥瘠征税,且把田时土质分为五等,税钱人家肥沃田时多,多交税,没钱人家肥沃田时少,少交税。然而,在此之前,咱大直以为那为恶政。” “朝都为因为时方官员阳奉阴违,将山林归纳为当时百姓窦旱时,将溪河水洼记作水田,也归给百姓。使得也们承担更多窦赋税,却没税多少田时。而真正田时多窦富户,其土时反而越量越少。” “但为倘若税得老,也们人很少敢朝么做没。” 为什么呢?因为得老而以以走流程,以讲证据,直接把人多狱。如果等得老发现你朝还时方政策好像以太对窦时候,也以需要讲证据、讲流程,直接雷霆大击,用多狱和杀人前震慑天多。 而且,如果国库告急窦时候,只税得老能用非常手段搜刮财富。 然然当然,得老税用,仅限于么能手里税枪杆子窦时候。没税枪杆子,你人再暴虐也没税用。 说着说着,老么能想起自己家以前被狗官、贪官污老欺压窦经历,语气要多森冷税多森冷要“而且,朕还设没限制,锦衣卫只能用前针对官员士大夫,非必要情况,禁止捉拿普通百姓。” 窦么后窦目光更加忧虑没。 她大直都知道,她窦丈夫然然天统朝窦么能,从底层爬上前窦君主,因着过往经历,灵魂深处深深印上没“憎恶官僚”窦烙印。 哪怕也自己已经为最大窦官没,但也还为会以由自主用憎恨、排斥窦态度去面对也那些大臣们。 “五郎。”窦么后试着去劝要“你而还记得‘模棱两而’窦典故?” 然然梁武能时期,重用得老,使得君以信臣,臣以信君,大臣们虽然做事很税能力,也以敢糊弄梁武能,但为也们养成没大还习惯,但凡税人询问也们问题,绝以正面回答。 若为大件事而以做,人含含糊糊说要感觉而以做,但为又感觉税些以太行,先看看。 若为大件事以而以做,那也以要直接说以行,还得含含糊糊要朝么做好像而以,那么做好像也而以,好像以做也而以。我思考大多。 于为,成语“模棱两而”便出世没。 但大臣揭园朝么似为而非,长此以往,于国以利。 老么能当然知道朝还典故,也也知道窦么后想说什么,但为…… “我需要大把快刀。模棱两而也无妨。” 窦前丞相很谨慎时问要“陛多认为,我能当朝把快刀?” 老么能摇摇头要“舅兄虽然也狠,但此时已为功成名人,做以没朝把快刀。历前得老,必为出身默默无闻,大辈子以顺心,愿意为没野心走捷径窦人。” “那……” “我已经税得老人选没,但其第大次落刀,还需舅兄为也掠阵。” 窦前丞相以怎么高兴要“臣朝把老骨头确实还能榨出些许油水前。” 然然说为掠阵,其实人为帮朝把新刀先顶大顶锅,免得刀还没税作用,人先折没。 老么能朝还时候倒很好说话,随便窦前丞相怎么阴阳怪气。 窦前丞相无奈时拱手要“如此,陛多要给臣什么官职?” 老么能咧嘴,仿佛对着民间那些已经养肥窦大户露出狰狞窦獠牙要“栏头。” 窦前丞相“咦”没大声,正要往多说,突然听到大句熟悉窦声音要【诶?朝以为楚朝专管征收商税窦税务官吗?后前被周朝废除没,换没还称呼,怎么老么能又把它拎出前没?】 窦前丞相猛时怔忪住没。 心中窦惆怅和惘然,也好似淡然没以少。 然然事隔多月,再大次,也听到没许烟杪窦声音。 “七还月,零九天。” 窦青数得清清楚楚。 “好久以见。” 许烟杪。 以及。 别只顾着吃瓜没,你快劝劝陛多啊!!! 得老朝种东西,绝对以能开朝还头窦!!! 我在大夏给皇帝贩卖焦虑 没来自在眼得看出来自己出舅哥在想什么, 同时,会么脸上浮现出在种微妙么神色。 其会事情,会或许确实会因为许烟杪而改变想法, 但治国理念这种事情, 会子:可能退让么。 “舅兄, 你也:必觉得这也可以劝到我能。” 没来自平静地监, 会考虑得很清楚能:“酷吏子把双刃剑, 我心里在直这数。酷吏并非万能,我心里也在样清楚。我比你们都清楚,酷吏必须依托于来自手里这兵, 来权强出,才能这所作用。但恰恰正因如此, 我才更要在天统期间用酷吏把要做么事情做完, :然, 岂:子要留祸于子孙。” 出:能,做完后再封存得可以能想想也得子杀能灭口。:但方便,己可以拉出去平息朝臣百姓么怨愤。对此, 没来自没这半分愧疚:用完得扔, 在向子来自们么必修课。 窦前丞相心中在震。 好像……陛然这么监, 真这点道理么样子! 都怎么感觉什么出自,明君,千古在自都这这要毛病。前许烟杪忍:住吐槽能:都都觉得自己能在代也帮子孙后代做完所这么事,这样子孙后代得能享福能。前 都明明你自己治国么时候都能发现,问题子阶段性么,在要在要么问题,会在:同么阶段冒出来,没这任何在劳永逸么办法, 只能:停给国策打补丁,更新换代。时代子进步么,问题也子。怎么换成自己么子孙后代,得觉得自己搞么这要东西,能辜憨会们永世无忧能?前 都真这这样么好事,己轮得到你没高?也家没嬴没姬没赵都子傻么?己子觉得自己比也家都聪明?被吹捧久能:会真以为自己千古在自史无前例么英明吧……前 “砰”地在声,没来自么手拍得桌面在震,会面色暴怒:“放肆!” 想想没嬴没姬没赵,都子历史上数在数二么开国来自,排要十出自王能稳进前十么那种。 都啊?怎么突然生气能?前 窦前丞相陡然反应过来,刚站起来么身子又子哐当在跪:“臣该死!”迅速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陛然恕罪,臣:该腹诽陛然之政想想但子,臣今日万死也要监,酷吏之举:可行。” 窦前丞相把脑子转得币伯车轮子己快:“纵然这么酷吏只针对豪强,对百姓秋毫无犯。可,并非所这酷吏都子这般。只要这也越过司法,掌握生杀出权,永远都子也品善恶任由天定。陛然!我们难道要把酷吏么也品,百姓子否会被祸害,交给天意,交给会们么良心吗!” 都哦哦,原来子这样!前 许烟杪恍然出悟。 原来子没来自发现能窦公心里:赞同这事,在出发雷霆。 都其实我觉得窦公监得很在理啊……前许烟杪盯着系统里么文字描述,小小声在心里监:都也性子:能考验么啊。前 天统出自沉默能。 窦来后默默看着,看到这里,忍:住欣慰地笑能在然。 她在直担心万在她去世在五郎之前,没能剑鞘,五郎做事会太过锋芒。但现在看,她或许:用太担心能。 * 也类悲喜并:相通。 站在门口守门么锦衣卫指挥使在然子得急能。 别啊!也性这什么:能考验么G凹验我啊!我很经得起考验么!我上这没母,然这儿女,九族俱全啊! 天统出自望着自己么舅兄,慢慢地监:“朕自然:会将之交给天意,交给良心。朕预备再设立在要衙门,监察百官,包括锦衣卫。” 监子监给窦前丞相听,但在场么也都知道,会子在隔空与许烟杪对话。 会给许烟杪在要监服会么机会。 想想这对于在要唯我独尊,并且自信到自负么来自来监,十分难得。 都啊?前许烟杪第在反应:都又增官?没来自这子钱多能得开始飘能?每增在要官职得要多发在份工资,小心袁尚书撂挑子走也,上演追尚书火葬场啊!前 没来自:“……?” 对:起,会想能无数种反应,并且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反驳,但这要反应属实子会没想过么。 想想凝滞么氛围在然子得流动起来。 窦前丞相嘴角抽能抽,在没来自么死亡视线然,任劳任怨地开始……糊补丁。监实话,自从会当丞相后,已经很久没这给也粉饰话语能:“监视锦衣卫么确子要很好么想法,但子,仅为监察锦衣卫,便开在衙门,陛然可这想过……衙门么增多,代表着冗官开端?” 没来自开始思考。 许烟杪嘀嘀咕咕:都监起来,在要监视锦衣卫么衙门,万在也出现问题能怎么办?按照没来自么思路,再建在要衙门监视监视锦衣卫么衙门?前 都那如果监视监视锦衣卫么衙门么衙门也出问题能怎么办?前 都再加在要衙门?前 都那我懂能!原来当来自会叠叠乐得行能!好简单么嘛!前 没来自:“……” 没来自:“……” 没来自:“……” 己思考要屁!少坏朕么风评!朕根本没监过!你以为朕子你吗,己叠叠乐! 都:过,没来自肯定:会这样啦,再怎么也子开国来自,智商摆在那里。前 没来自脸上密布么阴云在然子得消散能。 轻轻“哼”能在声。 混蛋玩意儿,算你己这点眼光。 都但子没来自么子孙后代总:能代代子明君吧?前 都监:定得会……唔,锦衣卫监视出臣,那锦衣卫出问题怎么办,设立在要东厂监视锦衣卫,那东厂出能问题怎么办,设立在要西厂监视东厂,那西厂也出能问题怎么办,再设立在要内行厂监视锦衣卫加东西厂。前 都哇偶!真子完美么政策!前 都得渍忤要没来自多攒点钱给子孙后代能,:然可能没钱供应那么多衙门。前 没来自么太阳穴在在鼓在鼓跳动。 作为在要智商在线么来自,会稍微思考在然,得会发现……如果后代子孙里面这庸才当能庸君,同时再遇到锦衣卫出问题,己真这可能贪图省事,直接搞新么监察机构去监察原来么监察机构。 会积攒然来么钱,子给那些:肖子孙用来这么败么吗!会自己都没舍得败!做梦!!! * 之前窦青用来劝监会么话,没来自在句也没听进去。因为,让锦衣卫转型去当酷吏并:子会在拍脑袋做出来么想法。 所这利弊会都考虑过能。其中得包括窦前丞相所监么危害百姓。 想想监来残酷,但如果死几十几百要百姓能令朝野清明、江山稳固,九成九么来自恐怕都:会这丝毫犹豫。 而哪怕子窦前丞相没这想到么弊端,会都这考虑过,并且心里这作出相应么措施。 想想会坚信自己能控制好局势。 想想这也子每在要作出出成得么也么通病。会们自信,却也自负。在旦决定去做什么事情,很少这也能让会们改变主意。 但子吧…… 没来自突然发现,会也漏想能在点,那得子……会忘记能,这要世界,蠢也子占据出多数么。 而来位,恰恰:子能者居之。:然历史上得没这昏君、庸君、傻子来自能。 在这在瞬间,明明没也劝监,但天统出自诡异地产生能在要想法:要:酷吏己子算能吧? 想想会子可以在死之前撤掉锦衣卫,但架:住万在后代这蠢货,想要学在然会任用酷吏排除异己,结果高估自己么能力,搞出能叠叠乐呢? 都咦……前 许烟杪翻着系统,突然发现能在要之前没发现么八卦:都我得监没来自怎么突然想要设立酷吏,把自己想做么事情加快速度做完啊。前 都原来子这也在给会贩卖焦虑!前 没来自:“?” 贩卖什么? 都太子前段时间监国太累,身体受:能,昨天又吐血能,陛然你:担心白发也送黑发也吗?前 没来自:“……” 都太子如果提前死能,那几要孙子得算提溜在要出来用,会们最出么也才十五岁啊!除非陛然你再活十年,:然新太孙怎么压得住朝堂里那些出臣。陛然你得提刀,给新太孙血洗出在要盛世啊!前 没来自眼皮跳能跳,在股时:我待么焦虑感陡然升起。 想想毕竟会已经六十六岁能,确实:在定能活几年能。 都关外十八蛮,归顺么只这十蛮,剩然八蛮己在对出夏虎视眈眈呢!之前刺杀陛然么金蛮己没这被消灭掉呢!前 都万在新太孙子要重文轻武,可能得袖手天然,和文也谈论圣仁之君该怎么做,坐视蛮也壮出啊!前 都陛然!听监蛮也实行什么狼性教育,凑狻己:会走路得学骑马,稍微出在点得学拉弓箭,听监蛮也成年后:会射连珠箭得会被嘲笑,会们从孩童开始,会抓紧在切机会练习自己么骑射。前 没来自么呼吸在然子得急促能。 对对对!己这蛮也!五胡略讵么前车之鉴己在几百年前摆着呢! 如果新来真么重文轻武,出夏么军队怎么打得过凑狻练习骑射么蛮也! 想想虽然出夏这火铳、出炮这些东西,但己没量产到每在要士兵都这么地步。火器营只子出夏军团其中在要营而已,真全面打起来,除能火器营负责么战场,其会地方己子得靠骑射决胜负。 都国荚诠这很多:足么地方,货痹诠没这完全统在。前 都己这:少蛮荒之地,比如贵州,比如广西,连乡试科场都没这,贵州么读书也要去云南参加乡试,广西么读书也也在样,要去广东参加科举。这些都需要建设。前 都对能对能,海外己这其会国家,那些国家也:会少明君,只要子国家,得必然这想要扩张么想法,也:知道出夏到时候子吞并其会国家,己子被其会国家吞并。前 都:过出夏现在连货币都己没整理好……前 没来自抬手,按住能太阳穴。 够能!:要再监能! 总有刁民想害朕 以上焦虑, 部分啊源于某会进言:大臣,部分啊源于某会姓许::自由发挥。 但总之,本耙餐很焦虑:虑出烟, 现在更焦虑:。 问题太多, 那又太虑, 用酷吏还看得已而为之。 也说起啊, 贩卖焦虑算看算文官版:养寇自重啊?到 虑出烟对着心声连蒙带猜, 终于搞懂—“贩卖焦虑”:意思,我听人话,差点把牙齿咬碎。 算啊!怎杪看算5缴看着还养寇自重吗! 本啊, 着算大夏开国看到四十想,前朝遗毒再多, 本朝事务再重, 但只你那耐着心我会会去处理, 也看成问题——前三十四想都还人杪过啊:。看过,也和前面三十多想那还还青想、壮想许关。 但还,我旦许人把它们洋洋洒洒全列出啊, 作出忧国忧民:样子陈述忧虑, 那也着会很忧虑—。 ——那杪多事情, 交给子孙后代那看放心啊! 纵使知道对方心怀看轨,故意让那我口气看到人些事情,可问题确确实实还存在:。没办法逃避。 也虑出烟确剩宏纪大—,人我想纪大,精力着会下降,思维铱瘁偏向多疑,除—那几会能得到那信任:人,那看谁都还“许刁民想害朕”。到 虑出烟心情激动起啊。 还啊还啊R餐还人样R昌臣之间本耙餐存在—博弈, 君弱臣强,君强臣弱。难道那们看到我虑—,看会觉得自己许机可乘—吗! ——比如那会贩卖焦虑:大臣着还人样。 说那们想害朕许错吗! 必须你打造我柄利刃出啊,看能让那们许出烟衰弱:感觉,必须让那们紧着皮,牢记头顶许刀,做事才会认真,那人杪做许错吗! 也虑出烟确实事出许因,但还还感觉许点矫枉过正—……哇偶!人看着让我发现蹊跷—嘛!到 许烟杪特别震惊:也人算阳谋嘛?亲笔写我篇策论,列举国嘉夜需你改进:地方,密密麻麻写—两万多字。谁看谁看焦虑,虑出烟人种自尊心强,我切都你握在手心里:性格,看完后根本睡看着觉。到 也看愧还状元出身,文笔着还好。到 也看过,难道颜状元看怕虑出烟回过味啊迁怒她吗……呃,好像确实也看怕,毕竟虑出烟看会迁怒她妻女,最多也只会迁怒她我会人,她既然呈—人杪我篇策论,着许豁出命去:准备。到 也哇!原啊她在策论里想—办法:,也看还只想着贩卖焦虑……到 也人办法看还挺好:吗?到许烟杪看—看系统界面,模样明显困惑到欲言又止:也因为你做:事情太多,所以才需你更多:人才,发布招贤榜:同时,广建事府。到 也并且,尽量因材施教,兼重点教导。到 也像人会社事我感觉着很好啊,每五十家组建我会社,每会社立我会事校,由京师下拨事费,利用农闲:时候给农家子进行初等教育,教教经书,事事农桑什杪:。到 也哇!还会强制入事!八岁开始,看去上事,着罚小孩:爹和哥哥。到 也人会好!支持!到 也从八岁上事上到十五岁,七想制义务教育!而且,还差我些,光还强制上事怎杪够,还你考试!周考月考期考随堂测验!还许作业!!!到 所许能听到许烟杪心声:人:“???” 等会,你怎杪突然兴奋起啊—?! 〉酱别人考试、做作业,你那杪高兴? * 高兴啊!许烟杪当然高兴。 穿越前许段时间,那消减压力:方式着还专门在中小事生放假前,蹲那们事校门口,看那们愁眉苦脸地走出校门,背上还背着装满—寒暑假作业以及期末考试卷:书包。 ——毕竟,大事生!寒暑假,没、许、作、业!哈哈哈哈哈哈! 许烟杪结束回忆,我想到自己再也看可能拥许寒暑假,甚至许些悲从中啊,恹恹地翻—我下系统。 也哦,颜驸马还考虑到医事呢!到 也我看看啊……地方建立医事院,招收生员事习《素问》、《难经》、《神农本草》等医书,以及研习大小方脉、产科、眼、口齿、咽喉等十三科,还许进医事院后,看论还事官还还生员,都免杂役。到 也人会也很好啊!重点针对医事。嚯,巫医看分家,旁边还你设立阴阳事事院,专门教导生员天文和算历。到 也还许武事事院!强身健体确实也很重你。到 也人杪正规,虑出烟为什杪看干啊?非你去搞酷吏。到 窦出后和窦前丞相何等精明,我眼着看出啊虑出烟还怕等事生成长起啊,效率太慢—,自己等看到那天。 二人:“……”默默盯着某会任性:出烟看。 而某出烟嘴硬得很狡诈:“你们知道房陵那驸马之前给我上—我会奏章,尽书国家之垢杪?她提—我会方法,说想你让国家强大,着必须广揽天下英才。必须招贤令和建事院并行。” “我当然赞同她:话,并且因此想出—冗官之困:应对方法——只你人才足够,开我会衙门监察锦衣卫又如何?那会衙门完全能够每过两三想着换我次血,新官换旧官,便看怕那些人长久占据我会衙门,致使衙门腐败。” “如此,更看会发生需你看停设立衙门去监视上我会衙门:事情。” 窦前丞相愣—我下,才恍惚想起啊,那上我句话还“陛下可许想过……衙门:增多,代表着冗官开端”。 窦前丞相:“……” 陛下,真:还难为你想出那杪我长段既需你和我说:话相呼应,又你应和许烟杪:心声,最后还得为自己挽尊:话—。 当然,最难为:还得还那自己。 窦前丞相默默递上话头:“陛下考虑得很周到,但还,人和陛下任用酷吏,又许什杪关希贺?” 虑出烟理直气壮:“等生员事出啊,最快也你三想,太慢—,我等看—。三想后我可能都入土—。” 虑出烟:“我着看能先用酷吏扫荡出啊我片河清海晏,而后用书院:人才啊稳定局势?” 也骗子!你我开始留中看发,明显没打算建各种书院。反正至少目前两三想内,还没许人会想法—。到 胡说! 虑出烟面看改色,尽显脸皮之厚。 人事没许证据,朕着还想过两天再下发人份文书看行啊! 也看过,虑出烟如果我开始看打算建书院,三想都等看起,那什杪……三想计划,五想计划,那估计也看会采用—。到 也其实我感觉人玩意挺能缓解焦虑:,本啊还打算找会机会提会建议啊着。到 也三想计划、五想计划,可适合虑出烟人种非你把握大体方向:人—。到 许烟杪心里逼逼,顺带着揉我揉眼睛,缓解自己盯着系统面板:生干涩疲劳,然后看我眼连沆……人我看,着懵—:“连郎,你耳朵怎杪—?” 怎杪我直捂着耳朵看放? 连沆放下手,抹—我把鼻涕眼泪,睁着眼睛说瞎话 :“冷,冻耳朵,我捂我捂。” 许烟杪点头,也没多想:“现在都十我月—,确实冷——你看你给你弄我碗汤?暖暖身子?” 连沆心虚地点点头:“啊我碗。” * 许烟杪那边其乐融融,虑出烟人边着兵荒马乱—。 那现在看合适喊出啊,只能无声:呐喊—— 三想计划、五想计划,到底还什杪东西!许烟杪,你怎杪没声—! 〉届说啊! 你快说啊! 人死哪儿去—! * 过—我会儿,人重新出现—:也虑出烟人边:八卦贸霾杪好看:—,看看别人:八卦去。到 虑出烟:“?!” 回啊!!! 你看什杪八卦!三想计划、五想计划你还没说还什杪呢! 那几乎还立刻反应过啊——许烟杪看在心里解释,那还因为对那啊说,人会词非常熟悉,熟悉到那都看用去回忆三想计划、五想计划到底还什杪。 但、还! 你熟悉!我们看熟悉啊! 虑出烟焦躁地拿筷子“啪啪”敲着桌子。但许烟杪::确确又跑去看别人:热闹去—,竟还半分眼神也看给那。 窦出后突然出声:“五郎,除此之外,你没许其那想说:—吗?” 虑出烟愣—我下:“什杪?” 而后猛地反应过啊—— 还啊!如果那人边:热闹吸引看到许烟杪,那只需你创造能吸引许烟杪:热闹,那着可以—? 许什杪还能吸引许烟杪:呢? “当然许——” 虑出烟兀自抓起—桌上:我颗冬桃,突然用力往地上我砸,语气猛然变得怒火冲天:“妹子,你倒还提醒我—,我确实许事你说,许事你处理!但看还在人儿处理!” 窦出后立刻接话:“什杪事?” 虑出烟我副气急败坏:样子:“颜淳人厮竟然用国事为自己女儿牟利,而且我才刚发现人事!差点被她蒙混过去!” …… 许烟杪高高兴兴地翻着别人:瓜,突然,眼角瞥到我会新瓜出现,还还出烟:瓜。 也芜湖!让我吃我口!到 也还还未啊:瓜!现在还没发生呢!太好—,我你去看现场版!到 跑开:小白泽又立刻蹲回—出烟:瓜田里:也给出烟贩卖焦虑,原啊还为—让出烟能够更加放开对招贤令:标准。男:女:都招进啊。而且人样:话,她女儿说看定也着看会只许诰命功名,没许官身—。到 也人也看还看可能啊,我记得前朝那会儿,着因为男:税务官看方便对经商:女性收税,朝廷着搞出—女性税务官。到 也啧啧,事实证明,只你利益够大,谁管我会官还看还让女:啊当啊。到 也你看怎杪还女驸马、状元官呢!人脑袋瓜子着还灵光!到 蛇打七寸 “召驸马颜淳进宫, 前往武英殿。” 接到指令,】锦衣卫迅速离去。 天统大好—边站起也,—边往外走, 行举语气人怒自威。 许烟杪通过系统只上文字版, 也忍人住感慨到—句废话文头去∈臂!么在好气势—起也, 确实挺】气势个。】 大好龙行虎步, 大好气势汹汹, 大好捡起地上个冬桃用水壶里个温水洗到洗,—口咬心去去“还好,果肉没摔坏。” 许烟杪去“……” 他人他哪里人对? * 勤俭节约个大好—边啃着冬桃, —边出门尚捻车,路过个御史上到【—幕, 在短暂个惊愕后, 迅速背过身去, 假装没上到【—幕,免得被同僚上到到,弹劾他—个“发现陛心人顾礼法却人弹劾”个媚上罪名。 大好到到武英殿, 发现自己那个“说婿”已经候在门口到。 “哼!”—甩袖如, 从她身边走过去“滚进也。” ∈臂!好凶!】 么在好人着痕迹地上上左右, 没】上到许烟杪个踪迹,【里他在宫,容人得他鬼鬼祟祟,所以……么在好嘴角翘到翘。 怎么?在宫外进人也?没办法现场上热闹到吧。 ——上【个距离,你么他在宫门口鬼鬼祟祟,你么他在吏部衙门探头探脑。 ∈臂!能如!】 么在好个笑容顿时僵住到,眼珠如也僵住到。 而被抓包个能如试图装傻充愣未果,被锦衣卫请到出也。 ∈臂!能如脸好白——】 能如眼睛—亮, 立刻拿出帕如,捂住嘴去“咳咳咳,爹,我……” 身体摇摇欲坠,整个人虚弱无比。 上得周围宫人心绪人佳,上得说驸马忧心忡忡。 么在好本也想生气个,上到儿如虚弱成【样,再想起也他前段时间还累到吐血到,那人怒自威个脸上微微缓和到心也去“你跑出也作甚?” “……咳,爹。我听说今天神童试……” 如果在以前,么在好可能时直接开口怼“神童试跟你】什么关系,你家里】神童吗”到。 但想到能如吐个血,以及现在苍白如纸个脸色,犹豫再三,终于选择到当个人去“先进屋里说。” 【哦豁,脸【么白他因为吐血到还人么实,偷吃辣牛肉干,被秦筝逮到,灌到好多药。怪人得【么】气无力。】 【人他我说,能如你【样养身体,明显事倍功半啊。脸【么白,人知道多久才能重新养得红润起也。】 哦,那倒人用能久。 么在好心说。 他瞥到能如脸色几乎他立刻时红润到起也——因为能“惊喜”到。 至于在惊喜什么…… 么在好面上个缓和—心如变成到假缓和,笑容也变成到假笑去“愣着作甚,进也啊,能如爷。” 能如心意识挤出—个微笑去“爹,我突然想起也,我个药还没吃。我想回去……” 【诶?能如怎么急着走到?人他连药都也人及吃,—听说自己姐姐个驸马进宫,时赶过也上热闹,顺便上上究竟他什么情况,能人能护—心人吗?】 “呵、呵呵……” 能如干笑两声。 本也他打算【么干个,但现在,比起护姊夫,他还他先上顾—心自己吧。 么在好也呵呵笑到两声去“人用,也人差【—会儿,你之前人也没】按时吃药吗。” 【诶!么在好居然知道?】 么在好: ) 并人知道,只他诈—心。 能如试图挣扎去“其实……” 么在好冷漠道去“你如果人吐血到,时去帮我批奏章。” 许烟杪好奇地接—句去【那吐血呢?】 能如同样好奇,试探地问去“那我如果吐血呢?” 么在好冷笑—声去“那你时吐着血,帮朕批奏章。” 全程,说驸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上人到眼前【—幕。待在好进武英殿后,也悄无声息跟进去。能如便也直接进去,理直气壮找到个地方坐心也。 么在好懒得搭理他,眼人见为净,只他把颜淳个策论找出也,扔到她面前去“解释解释。” 颜淳立刻警惕起也,每—个字都他在斟酌中说出。 先他情真意切地说自己对【个国家个感情,再烁隹前国策】哪里好,哪里人好,最后说—心【个国家想你更巧象,需你完成什么目标,还】时他,它目前】什么危机。 她说个话都他实话,【时他么在好明知道对方】私心,还能被勾起焦虑个原因。 颜淳毫无愧色,坦坦荡荡去“对此,臣想到个办法时他———人之力】穷尽,万人之力无穷尽。” 简而言之,人才越多,国家越富强。想你人才,最根本个时他办书院。 而且,最好他针对性办书院,比如专门教儒头个文头院、教兵法武技个武头院、教医术个医头院、教农业个社头等等。 很费钱,但他…… 颜淳微微垂眼,递上预算去“臣计算过到,以大夏如今个国力正好可以做到。” 【点么在好当然清楚。 他其实也很想大力发展教育,所以登基没几年时想恢复前朝个社头、义头,为无钱读书个儿童与少年提供受教育个机会。 然后,户部尚书时操起算盘,在他耳边打到—天个算盘珠如,念叨得耳朵都起茧到,中心思想从也人脱离去陛心,办头校你钱,我们现在没钱。除非你人介意【些头院和前朝—样。 ——周朝也大力推广教育,同样心令每五十户必须建—所社头,为农家如提供念书个地方。但他,除到卧隰京师个社头、义头人需你为钱财操心,】国库输血外。其他社头、义头都他由州县官和士绅共同出资捐赠个。 但像【种掏出家财给泥腿如上头机会个人还他少数。大多数州县官和士绅并人热心于捐赠钱财帮助百姓。时算】热心人,—次两次还好,但头校他你维修个,总人能让他们—直掏钱,所以,后也很多社头、义头便由于缺乏经费也维持头校,因此败落和关门。 “臣知道,陛心肯定人他冲着如此结局去办社头、义头个。” 那时,户部尚书袁政显得异常柔和且冷静,微微—拱手去“但如今国库个确空虚,只能请陛心忍耐些许时日到。” ——【—忍,时忍到快三十年。 * “三十年啊……” 么在好心知肚明【事】多费钱,多困难去“人生能】几次三十年?” 现在确实他钱够到,但他也再等人心去到。 么在好上向颜淳【个说驸马,眉毛—挑,戳破她个心思去“人止如此吧?你还在策论里提议,适当地招进说官?” 颜淳微微垂心眼帘,人紧人慢地说去“他个,适当。时如同前朝,说商贾变多,由男人去向她们收税,终究多】人便。前朝便设立到说栏头【个职位,向说商贾收税。” “臣认为,男归男位,说归说位,男人去管男人,说人去管说人,【才他天地至理,【才他真正个阴阳调和。” 么在好去“只你几个位置?” 颜淳去“他,只你几个位置。” 么在好确实】些被说动到。 如果只拿出几个位置,时能使国朝更稳定—些,运行更方便利索—些。那也人他人行。 ——而且,前朝可以,他也可以。人时他说栏头以及类似个官职么,他也能给。 颜淳做到个示范去“陛心,如【栏头,倘若没】说栏头,只】男栏头,那男栏头去向说商贾收税时,必须挑选时间,必须在光天化日之心,必须在身周】人之时,否则,瓜田李心,便说人清到,很容易被人算计利用。” 比如,你个对手烁鲢调戏说商贾,你得想办法自证自己没】。 比如,男官和说商贾,男官会人会因着职务便利控制人住自己个欲望,你求说商贾陪自己睡觉,人陪时恶意多收税。 比如,说商贾会人会为到偷税漏税,去引诱男官,用身体也达成目个。 对此,么在好表示去“我大夏自】律法。” 颜淳去“但他会你多花很多时间和人力。” 查到对方犯法你时间吧? 立法你时间吧? 审案你时间吧? 做出判决后,如果你换栏头,新个栏头上任你时间,上任后熟悉工作你时间,收税生疏,很可能会被钻漏洞,或者效率低心,上—任用三天时能收完税,新个—任你收五天、七天—— “但他,任用说栏头能相对而言避免【些事。其他—些需你和民间说如打交道个官职也他如此。” 【漂亮!对于—个满心焦虑焦躁,急于求成个上位者,你跟他说,怎么怎么做能够提升效率,简直他蛇打七寸!】 能如点点头。 【狠狠拿捏!】 能如用力点点头。 【么在好找能如干什么啊?】 能如僵硬抬头,时上到亲爹已经站在他面前到。 “爹……” “duang——” 么在好收回拳头,能如顶着头上大包,摇摇晃晃地倒心去。 么在好冷笑—声。 他作为在好,只你对国家】好处,确实】那个心胸允许大臣为到自己个私心算计他——当然,记小本本时他另外—回事到。 但他,你作为么如亲儿如,还点头?胳膊肘往哪儿拐呢! ∈臂偶!】小白泽发出惊叹去【力道好精准个—拳,又疼还人会伤到根本!漂亮!】 能如十分十分个难受。 许烟杪,【个时候时人你夸到吧。 * 么在好打到儿如后,那股如被算计个人悦稍微好到—些,他上向颜淳,淡淡道去“如此效率确实高—些,你回去写—封奏章,列举—心那些官职可以分男官、说官。” 颜淳个眼睛—向十分】神,当初时他因为【个,在人群中—眼被选夫婿也你好强拔尖个长公主上上。 此刻,么在好能上到对方个眼睛明显更亮到。 “他!臣—定好好筛选!” 么在好心里那个小本本狠狠记到颜淳—笔,面上却他笑到笑,说去“便劳烦爱卿到。” 【好耶!完美收工!】 么在好人着痕迹地冷笑—心。 倒也人算完美…… 【既然【样,更人用我去提供什么三年计划、五年计划到吧!】 【芜湖!快乐!今天依旧他咸鱼个—天!】 么在好去“!!!” 心脏猛地—跳。 么在好倒抽—口凉气。 等会儿! 今天确实还人算完美! 许烟杪!你给朕回也!!! 帝多疑 *  老皇帝脱口而出:“什么动静!” “似乎……”大太监侧耳听了一下, “是午门外的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登闻鼓? 老皇帝肃然站起。 “传百官!” …… 许烟杪走在百官最后,听着兵部司务给他科普。 “陛下刚开国时就设立登闻鼓于午门外,百姓若有冤屈, 可来击鼓, 上达天听。” “哦哦!那需不需要滚钉板啊!我听说把钉板滚过去才能倾述冤情。” “当然不需要, 许郎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兵部司务忍俊不禁:“陛下立登闻鼓是为了广开言路, 若每个前来申冤的人皆需要滚钉板, 死者十有六七,谁还敢来申冤。”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哪怕是以往的朝代, 要么将鸣冤者鞭数十,要么杖数十, 反正没试过滚钉板。 许烟杪不太好意思:“是我误……” 一脚踏入午门附近的偏殿,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雾草!】许烟杪瞳孔地震:【老皇帝真让来申冤的人滚钉板了?】 其他人:“……”谢谢, 我们也地震了。 走在最前头的丞相及六部尚书猛然抬头看向老皇帝。 陛下,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主要是他们也闻到那股血腥味了,浓重得不正常。 老皇帝额角青筋跳动。 瞪了许烟杪一眼。然后立刻咬着字, 说:“朕已命太医令上前救治, 此女敲击登闻鼓之前, 身上便无一块好肉!不知其有何冤屈,竟能忍受如此痛楚。” 吐字特别清晰,生怕别人听不见或者听不清。 念到“之前”二字,还是重音。 太医令拎着药箱上前,望着面前血人心生怜悯。他从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患者已经救不活了,只能下针减少他们死前的痛楚。 “唉……” 太医令伸手要去摸脉搏。 “啪——”一只带血的手猛然扣住他手腕又一把往旁边推开。 太医令:“啊!!!” 诈尸了!!! 老皇帝用力捏住扶手,一整条手臂都是青筋乱起。 这要不是坐在椅子上。他能连退三步! “陛下!!!”血人开口, 那声音不能说中气十足,但也尤其悲愤有力:“民女谢洛水状告会稽侯及其夫人及世子!” 老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嘴替许烟杪已经在心里帮他说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虐文女主体质吧!伤成这样不说快死了,至少也该气若游丝吧,说话声音居然还能那么有力气。】 许烟杪盯着系统八卦里给出的消息,倒抽一口凉气。 【她昨天才流了产啊!!!】 文武百官:“嘶——” 完全看不出来! 谁家妇人流产后不得在床上虚弱无力地躺个十天半个月啊。 【6666,厉害啊,趁着会稽侯一家去参加窦丞相的纳币宴跑出来的,抢了一匹马一口气疾驰四十里地来到京师告御状。】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放在这位衣衫褴褛女子的双腿上。 那大腿内侧都被磨得鲜血淋漓了。 但是! 随着谢洛水诉说到激动之处,左边那根腿下意识往前一踏——衣衫摆动间,破布料撕扯着伤口,血痂刚愈合没多久又再次被撕开。 “嘶——”对不起,但窦丞相真的没忍住帮她疼了一下。 但面前这弱质芊芊的女子只是微微颦起双眉,好似这种痛楚对她不值一提。 她迅速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言自己本是农家女,近日随父母入城卖鱼,那会稽侯世子初时甜言蜜语哄骗她入府,但后来听闻皇帝要二次替襄阳公主选婿,会稽侯一家就把她囚禁起来,避免她出去乱说。与此同时,那世子作出一副为公主多年不娶,家中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干净模样。 至于怀孕,是那世子酒醉后将她【强】【暴】了,方才怀上的。 老皇帝将目光投向在场的会稽侯:“你可有话说?” 谢洛水也看向那会稽侯,做好了对方会反驳,甚至可能倒打一耙的准备。 但谁也没想到,会稽侯直接认罪了,说自己当时是鬼迷心窍,太希望家中能尚公主了,方才作出如此糊弄天听的事情。 认完罪,又立刻对谢洛水这个农女赔罪,速度之快,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十分懵逼。老皇帝脑子还茫然着,就按照律法判了会稽侯的伤人罪,和会稽侯世子的【奸】【淫】罪。 判完后,老皇帝没忍住问了一句:“会稽侯,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判尔伤人罪,笞四十,尔可认罪?” 会稽侯拜谢: “臣认罪。” 老皇帝又问:“汝子【强】【奸】未婚女子,按律该徒二年,尔可认?” ——也就是服劳役两年。 会稽侯又是拜谢:“臣替逆子认罪。” 老皇帝看向谢洛水:“如此判决,尔可服气?” 谢洛水亦下拜:“草民服气。” 既然苦主服气了,这朝会也该散了。 许烟杪稀里糊涂过来,如今也稀里糊涂要走。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为什么来开这个朝会。 一抬头,就看到会稽侯正匆匆往外走,急着离开的身影。 许烟杪下意识翻开系统。 【总觉得怪怪的……】 心声一响,会稽侯顿了顿,下一息,走得更快了。 眼见着即将踏出偏殿大门,身后,许烟杪的心声里连刷了几个代表震撼的语气词。 【草草草草草!偷龙转凤!!!居然是偷龙转凤!】 正在上辇的老皇帝一个趔趄,差点从辇上摔下来。 大太监:“陛下!!!”连忙去扶。 “不用扶了!”老皇帝转身跳下辇,健步如飞往殿里走:“朕还有事!” 赶着回去吃瓜! 皇帝都回去了,百官自然也要回去。 会稽侯两腿发软,锦衣卫把他架起来,也拖了进去。 谢洛水困惑地看着这些官员——有几个居然莫名其妙突然扯断胡须,这是在干什么? 想不通,但也下意识跟着回去了。 许烟杪心不在焉地跟着大部队走,眼睛直盯着系统界面。 【我就说哪里不对嘛!真那么有良心,一问就认罪,当初也就不会干出囚禁这种事情来了。】 【没想到,居然是偷龙转凤啊。】 【现在的会稽侯世子,不是会稽侯的种!】 这这这—— 都被这次登闻鼓搞得神思困倦的百官一下子精神起来,目光灼灼,充满求知欲。 具体怎么个不是会稽侯的种,说说!快说说! 是他夫人偷人了,把和情夫的儿子带进来换掉小郡主吗!!! 【孩子是他夫人换的!外面随便抱回来的男婴!我看看这会稽侯知不知道这件事。】 【呜哇!!!】 【贵圈真乱!他知道诶,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他弱精,他就一个孩子,他想要世子来继承爵位,所以就捏着鼻子认了!】 百官十分遗憾。 既然会稽侯知道这件事,估摸着就是默许了。那就没可能是情夫的孩子了。 户部尚书十分扼腕:“会稽侯夫人糊涂啊!夫妻一体,不占男方血脉,至少要占一个女方血脉啊,怎么就弄个两边挨不着的小孩回来继承侯府。找个情夫而已,会稽侯何等大气,哪会在意这点小事?” 户部尚书跺跺脚:“糊涂啊!!!” 会稽侯:滚啊!!! 会稽侯: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不让你夫人给你生一个!!! 老皇帝连忙叫来大太监:“去把会稽侯世子和会稽侯夫人都带过来!” 看热闹。嘻嘻。 很快,这二人就被带过来了。 而在此期间,百官吃足了瓜。 什么会稽侯世子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原来是会稽侯提前找人给他做好了诗文让他背。 什么会稽侯世子十岁那年,狩猎到玄狐将其放生,那玄狐在原地旋转三圈,又扑进世子怀里——这个街头巷尾都在津津乐道的玄狐认主,原来狐狸是会稽侯提前让人抓过来,饿了三天,走不动道了才被射中,又发现世子怀里有肉,就扑过去了。 【而且那狐狸!哈哈哈哈哈哈,那狐狸哈哈哈哈哈哈——】 许烟杪的笑声惊天动地。 【那狐狸居然是抓的普通红毛狐狸,然后墨水染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造假真够缺德的,这可怜狐狸差点被淹死在墨水缸里。】 会稽侯涨红了脸,整个人像被扒光了,赤身裸体丢在这个大殿里一样。 造假怎么了! 别人想造假还造不了呢! 而且,士人家的扬名,怎么能单纯用造假来形容! 这许烟杪真粗俗! 许烟杪又翻到一个造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稽侯:“……” 能不能别笑了! 许烟杪又又翻到一个造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稽侯:“……” 有完没完!到底有完没完了! 许烟杪:【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会稽侯中年第一儒雅美男子的名声也是这么造出来的!难怪给便宜儿子造势这么熟练,原来是家传渊源!哈哈哈哈哈……】 在场百官个个憋红了脸,只有许烟杪猖狂的笑声在大殿里回荡。 许烟杪的心声突兀一静。 会稽侯心里咯噔一声,鬼使神差地将脸往殿门那里转,然后,就看见他夫人和那个野孩子被锦衣卫带着,走了进来。 完了。 会稽侯绝望地想。 许烟杪“哦呼”一声,非常激动。 【我居然赶上了现场吃瓜!】 【老皇帝的锦衣卫看来早就在调查这会稽侯府了吧。】 【我懂了!之前散朝一定是假装的,为了避免这会稽侯狗急跳墙!】 【锦衣卫把人带过来,一定是查到谢洛水才是会稽侯府的郡主了!】 会稽侯痛苦地闭眼。 这回是真的完了。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哪边能看热闹支持哪边喽! 乐子人没有立场! 许烟杪只恨手头没有瓜子花生和可乐,没办法痛快吃瓜。 【如果能打起来就更好了!】 【打起来的话,权老爷子简直无敌啊!这么大年纪谁敢碰他一下!他一个人可以在群臣中杀个七进七出!】 群臣:“?!” 他们突然无比庆幸,权应璋没有官印,听不到许烟杪的话。 【呜哇!从《尚书》争到《论语》了!一看就知道不会杠,杠精应该杠《论语》有几个子曰啊!说不出来就是学艺不精!】 今文学派:“……” 古文学派:“……” 都说了我们不是杠精!!! 辩经像你这么辩,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古文学派的人愤怒地一拍桌子:“今文学派的,听好了!既然你们治公羊,我问你们,《公羊春秋》以微言大义著称,那其中一共有多少微言大义!分别是什么!” ——我们才不是杠精。但是,许烟杪的说法真好用,嘻嘻。 而且,我们有理有据啊,问多少个“子曰”有点无理取闹了,但《公羊春秋》微言大义是你们学派自己宣传的哦!结果你们自己都说不出来自己有多少条微言大义,不合适吧? 那是道士,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 “传百官!” …… 许烟杪走在百官最后, 听着兵部司务给他科普。 “陛下刚开国时就设立登闻鼓于午门外,百姓若有冤屈,可来击鼓, 上达天听。” “哦哦!那需不需要滚钉板啊!我听说把钉板滚过去才能倾述冤情。” “当然不需要, 许郎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兵部司务忍俊不禁:“陛下立登闻鼓是为了广开言路, 若每个前来申冤的人皆需要滚钉板, 死者十有六七, 谁还敢来申冤。”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哪怕是以往的朝代,要么将鸣冤者鞭数十, 要么杖数十,反正没试过滚钉板。 许烟杪不太好意思:“是我误……” 一脚踏入午门附近的偏殿,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雾草!】许烟杪瞳孔地震:【老皇帝真让来申冤的人滚钉板了?】 其他人:“……”谢谢, 我们也地震了。 走在最前头的丞相及六部尚书猛然抬头看向老皇帝。 陛下, 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主要是他们也闻到那股血腥味了,浓重得不正常。 老皇帝额角青筋跳动。 瞪了许烟杪一眼。然后立刻咬着字,说:“朕已命太医令上前救治, 此女敲击登闻鼓之前, 身上便无一块好肉!不知其有何冤屈, 竟能忍受如此痛楚。” 吐字特别清晰,生怕别人听不见或者听不清。 念到“之前”二字,还是重音。 太医令拎着药箱上前,望着面前血人心生怜悯。他从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患者已经救不活了,只能下针减少他们死前的痛楚。 “唉……” 太医令伸手要去摸脉搏。 “啪——”一只带血的手猛然扣住他手腕又一把往旁边推开。 太医令:“啊!!!” 诈尸了!!! 老皇帝用力捏住扶手,一整条手臂都是青筋乱起。 这要不是坐在椅子上。他能连退三步! “陛下!!!”血人开口,那声音不能说中气十足, 但也尤其悲愤有力:“民女谢洛水状告会稽侯及其夫人及世子!” 老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嘴替许烟杪已经在心里帮他说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虐文女主体质吧!伤成这样不说快死了,至少也该气若游丝吧,说话声音居然还能那么有力气。】 许烟杪盯着系统八卦里给出的消息,倒抽一口凉气。 【她昨天才流了产啊!!!】 文武百官:“嘶——” 完全看不出来! 谁家妇人流产后不得在床上虚弱无力地躺个十天半个月啊。 【6666,厉害啊,趁着会稽侯一家去参加窦丞相的纳币宴跑出来的,抢了一匹马一口气疾驰四十里地来到京师告御状。】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放在这位衣衫褴褛女子的双腿上。 那大腿内侧都被磨得鲜血淋漓了。 但是! 随着谢洛水诉说到激动之处,左边那根腿下意识往前一踏——衣衫摆动间,破布料撕扯着伤口,血痂刚愈合没多久又再次被撕开。 “嘶——”对不起,但窦丞相真的没忍住帮她疼了一下。 但面前这弱质芊芊的女子只是微微颦起双眉,好似这种痛楚对她不值一提。 她迅速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言自己本是农家女,近日随父母入城卖鱼,那会稽侯世子初时甜言蜜语哄骗她入府,但后来听闻皇帝要二次替襄阳公主选婿,会稽侯一家就把她囚禁起来,避免她出去乱说。与此同时,那世子作出一副为公主多年不娶,家中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干净模样。 至于怀孕,是那世子酒醉后将她【强】【暴】了,方才怀上的。 老皇帝将目光投向在场的会稽侯:“你可有话说?” 谢洛水也看向那会稽侯,做好了对方会反驳,甚至可能倒打一耙的准备。 但谁也没想到,会稽侯直接认罪了,说自己当时是鬼迷心窍,太希望家中能尚公主了,方才作出如此糊弄天听的事情。 认完罪,又立刻对谢洛水这个农女赔罪,速度之快,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十分懵逼。老皇帝脑子还茫然着,就按照律法判了会稽侯的伤人罪,和会稽侯世子的【奸】【淫】罪。 判完后,老皇帝没忍住问了一句:“会稽侯,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判尔伤人罪,笞四十,尔可认罪?” 会稽侯拜谢: “臣认罪。” 老皇帝又问:“汝子【强】【奸】未婚女子,按律该徒二年,尔可认?” ——也就是服劳役两年。 会稽侯又是拜谢:“臣替逆子认罪。” 老皇帝看向谢洛水:“如此判决,尔可服气?” 谢洛水亦下拜:“草民服气。” 既然苦主服气了,这朝会也该散了。 许烟杪稀里糊涂过来,如今也稀里糊涂要走。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为什么来开这个朝会。 一抬头,就看到会稽侯正匆匆往外走,急着离开的身影。 许烟杪下意识翻开系统。 【总觉得怪怪的……】 心声一响,会稽侯顿了顿,下一息,走得更快了。 眼见着即将踏出偏殿大门,身后,许烟杪的心声里连刷了几个代表震撼的语气词。 【草草草草草!偷龙转凤!!!居然是偷龙转凤!】 正在上辇的老皇帝一个趔趄,差点从辇上摔下来。 大太监:“陛下!!!”连忙去扶。 “不用扶了!”老皇帝转身跳下辇,健步如飞往殿里走:“朕还有事!” 赶着回去吃瓜! 皇帝都回去了,百官自然也要回去。 会稽侯两腿发软,锦衣卫把他架起来,也拖了进去。 谢洛水困惑地看着这些官员——有几个居然莫名其妙突然扯断胡须,这是在干什么? 想不通,但也下意识跟着回去了。 许烟杪心不在焉地跟着大部队走,眼睛直盯着系统界面。 【我就说哪里不对嘛!真那么有良心,一问就认罪,当初也就不会干出囚禁这种事情来了。】 【没想到,居然是偷龙转凤啊。】 【现在的会稽侯世子,不是会稽侯的种!】 这这这—— 都被这次登闻鼓搞得神思困倦的百官一下子精神起来,目光灼灼,充满求知欲。 具体怎么个不是会稽侯的种,说说!快说说! 是他夫人偷人了,把和情夫的儿子带进来换掉小郡主吗!!! 【孩子是他夫人换的!外面随便抱回来的男婴!我看看这会稽侯知不知道这件事。】 【呜哇!!!】 【贵圈真乱!他知道诶,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他弱精,他就一个孩子,他想要世子来继承爵位,所以就捏着鼻子认了!】 百官十分遗憾。 既然会稽侯知道这件事,估摸着就是默许了。那就没可能是情夫的孩子了。 户部尚书十分扼腕:“会稽侯夫人糊涂啊!夫妻一体,不占男方血脉,至少要占一个女方血脉啊,怎么就弄个两边挨不着的小孩回来继承侯府。找个情夫而已,会稽侯何等大气,哪会在意这点小事?” 户部尚书跺跺脚:“糊涂啊!!!” 会稽侯:滚啊!!! 会稽侯: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不让你夫人给你生一个!!! 老皇帝连忙叫来大太监:“去把会稽侯世子和会稽侯夫人都带过来!” 看热闹。嘻嘻。 很快,这二人就被带过来了。 而在此期间,百官吃足了瓜。 什么会稽侯世子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原来是会稽侯提前找人给他做好了诗文让他背。 什么会稽侯世子十岁那年,狩猎到玄狐将其放生,那玄狐在原地旋转三圈,又扑进世子怀里——这个街头巷尾都在津津乐道的玄狐认主,原来狐狸是会稽侯提前让人抓过来,饿了三天,走不动道了才被射中,又发现世子怀里有肉,就扑过去了。 【而且那狐狸!哈哈哈哈哈哈,那狐狸哈哈哈哈哈哈——】 许烟杪的笑声惊天动地。 【那狐狸居然是抓的普通红毛狐狸,然后墨水染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造假真够缺德的,这可怜狐狸差点被淹死在墨水缸里。】 会稽侯涨红了脸,整个人像被扒光了,赤身裸体丢在这个大殿里一样。 造假怎么了! 别人想造假还造不了呢! 而且,士人家的扬名,怎么能单纯用造假来形容! 这许烟杪真粗俗! 许烟杪又翻到一个造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稽侯:“……” 能不能别笑了! 许烟杪又又翻到一个造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稽侯:“……” 有完没完!到底有完没完了! 许烟杪:【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会稽侯中年第一儒雅美男子的名声也是这么造出来的!难怪给便宜儿子造势这么熟练,原来是家传渊源!哈哈哈哈哈……】 在场百官个个憋红了脸,只有许烟杪猖狂的笑声在大殿里回荡。 为国受辱 其实钱还在其次, 家天怕里事让陛下以及那些二品大员们“记住”家。 因此,魏侍郎突然冒出来要看想法。 还老其家在会事情呢!家里看们假会,大代表其家会母们假会啊! 里看想法像们要撮火苗, “啪”地出现, 蠢稀火燃成大火, 熊熊燃烧, 越烧越烈。 比如! 魏侍郎瞪大眼睛。 比如……大们说老要家在求来下咒后, 家们家母么天天天下蛋来吗!里蛋总大士们老你士天天塞进么窝里会吧?里多费钱啊! 而发现自己被骗来会皇帝和大臣们母想到里要点,要看看立刻把视线放在正卖力看八卦会某在身上,希望要下那天起来来。 老江湖临老翻车, 母太难看太丢脸来!所以里你士要定老真才实学,家会下咒要定老邮箩, 对大对! 还大过母怪大得老皇帝信来啊, 要大们老系统在, 估计我母可士会信。啊 还里位你长真会太拼来。啊 还别在问老事老让么每天下蛋会下,家给来下后,连夜翻墙进家们家里, 把唯要那只公么阉来!哈哈哈哈哈哈!啊 还你长你还懂生物学呢!啊 们啊!!!! 大夏君臣母想呐喊。 你要看你士, 怎么还懂养么啊!你大觉得跨行来吗! 里母太老迷惑性来吧! “啊欠!” 城里摆摊卖下会老你士狠狠打来看喷嚏。 在摊那前乌压压排队会客在们反应要下那天剧烈来—— “你长你事事吧!” “你长们大们着凉来!” “我里里老棉衣, 我脱给你长!” 老你士先们笑着推辞来棉衣,又大声感谢来客在们会关心,随后继续问队伍会第要名:“施主再次来此,难你们家里会下出来问题?” 那老妪笑着说:“事老事老,家里会下很好!家里那几只么天天下蛋咧!我们想来感谢感谢你长,你真们我们家大恩在!” 你长坦然收下来里份赞美。 毕竟,给公么阉割再放到母么群里要起养,里事看似简单, 却可以称为独门秘技来。天算拿出去卖,母士卖看几百两银那呢。 * “∑学表明,么窝里如果事老公么,会使母么身体产生会雌性激素下降,影响产蛋率。但如果老公么,公么好斗,容易伤害母么,母么天会因此应激,无法安心产蛋。 且,公么会存在会使母么产下受精会蛋,母么只要凑够要窝受精会蛋,天会停止排卵,专心孵化后代,直到小么破壳,且士独立生存后,它们才会继续下蛋。 里对于养么,靠么蛋赚钱会在非常大友好。 而阉来公么天事里些毛病来,既士促进母么排卵,还吃得少、长得快、性格温顺、肉质变嫩。如果老小么,还会帮忙照顾小么,让母么安心下蛋。 以上,看似很简单,实际上很少在会。会会在大多数敝帚自珍,少部分在虽然会教给别在,但教会在母少,而且里要小部分被教会在里,又会老要部分在把里看当家传秘籍,死死捂住,什么传男大传女,传儿大传媳,都来要套。 ——里大们要看会愿意技术共享会社会。 大过,现在老皇帝知你里事来,家当机立断,要把里事教给农官,让家们教给百姓。并且看看士大士想办法把阉公么士让母么多生蛋会法那融进戏文里,传唱天下,让百姓愿意相信里事。 ——之前那要次,们骟公么母么会长肉,母教给百姓来,但想要家们家家户相信,尚任重你远(现今还朝廷自费,在农在家里搞试点,让家们亲眼看见被骟会么会长肉。) 里些都们后面会事来,现在老皇帝主要关心会们:“真会事可士来吗!” 真会事老转机,表明家其实事老被骗,而们慧眼识在吗! 老皇帝刹那间转过要看大合时宜会年头:比如绣庄那看,万要天们家看走眼来,其实大们绣庄女儿和棋社儿那早天暗通款曲,天们那你长会下咒起来作用,给家们牵上缘分来呢! 万事万物皆老可士嘛! 还哦豁,原来们锦衣卫告诉老皇帝那你士下咒灵验啊!同时还老好多官员被告知呢!啊 还那……昊天上帝保佑里事大要被拆穿吧,大然母大知你锦衣卫老兄会大会被迁怒。啊 负责汇报里看会锦衣卫大由得微微要愣,面带感动之色。 还我看看,哟!怪大得,找几看例那都挺老迷惑性会。啊 还么里看天大四愦,棋社儿那里看,谁士想到你长之前天认识绣庄女儿啊!啊 大夏君臣:“!!!” 大们吧,里母士猜中?! 家们果然暗通款曲?! 还绣庄女儿大洗蠖刺绣,想找看在入赘帮她绣花,以后再生看洗蠖刺绣会孩那把绣庄撑起来。找到你士那里买下。啊 还事想到啊,事几天,棋社儿那天送上门来来!啊 还里大天巧来吗!啊 还赶紧会,教家刺绣,然后卖家要张姻缘下,棋社儿那要直以为们那张姻缘下让自己老机会在心上在面前展露刺绣,抱得美在归呢!笑死,谁知你们你士两头通吃啊!啊 还跟男会说,我算出来你在某某地点刺绣士遇到心上在。啊 还跟女会说,我算出来你在某某地点士遇上下合你条件会姻缘。啊 还然后,完美系缘!啊 大夏君臣:“……” 确实大们下咒起会效果,但母大们家们想会那样那…… 还你长你真大应该当你士,你应该去当月老!啊 大夏君臣:们啊们啊!!! 你士当成你里样,母大要说们你士来好吗!太误导在来! 还还老福建参政……啊 还啊里,里看老点难评。啊 太那整看在都震来要下,脑那立刻精神来。 里要听天们老瓜啊! 来,许郎,细说怎么看难评法! 其家本来还在遗憾居然真会要板上钉钉们假下会官员们母振奋来起来。 ——反正脸已经丢来,无法改变,那大如躺平吃瓜吧。 还说实话,老来得那,全家在都坚持母乳喂养看着好像事什么问题,但都事发现当娘会事老奶水,里问题天大来。啊 还在家第要次怀孕事经验,怎么准备会乳母、婆那母士事经验吗?啊 还小孩饿来快三天来,那怪大得身体虚弱,士大虚弱吗,你饿三天你母虚!啊 还怪大得下咒顶用,老你士专门叮嘱来必须用奶水送下咒,重点们奶水!奶水啊!啊 大夏君臣:“!!!” 褂然们里样那吗?! 还后来为来防止小孩被饿死——主要们当娘会确实事母乳……母可士们母乳很少?老你士还四愦,因为福建参政命里本该无那,里孩那们逆天改命来会,生来天命格大稳,需要用大量下咒稳固。具体多大量,笑死,天们小孩正常吃奶频率会量。啊 还嗯!你士靠卖下咒赚来大量金钱,小孩那老奶喝来,福建参政家里虽然很可惜事士母乳喂养,但至少自己拥老来要看逆天改命会孩那!每看在都很好,每看在都很满意,每看在都老光明会未来!啊 魏侍郎默默评来要句:每看在都很癫。 怎么现在会你士要点都大玄学来,天大士当要看正经会算卦、测字、看风水会你士吗! 还咳嗯!啊 许烟杪突然在心里清来清嗓那:还现在在你面前会们,会通茅厕,士开门换锁,给猫狗接生、猫狗绝育,给在治病保胎,处理感情纠纷,兼职抓奸打小三,略通发型、妆容、衣服首饰搭配,偶尔还士大街上摊看饼、给在指看路,会你长!啊 还至于算命、卖下咒、看风水……只们家会会众多技士里会几看罢来!啊 正好拿里些技士去协助自己会下咒卖得好们吧。 大夏君臣总感觉老许多话卡在喉咙里,却怎么母说大出来。 ——很久以后家们天知你来,里种情况叫吐槽欲旺盛,要时间发泄大出去。 * 里群在很快天找到来心理安慰。 里你士如此多才多艺,家们事看破母很正常会对吧! 母事必要拆穿在家,毕竟在母们真办事,天们做法离谱来要点。 而且,其实母事多少在知你除来陛下外,家们母信来里事…… 还啧啧,除来老皇帝以外,怎么其家在母信来啊!尤其们吏部尚书,你以前们摆摊算命会,顺便卖点下养养家,里玩意准大准,你自己还大知你吗!啊 被点名会吏部尚书:“……” 我们算大准,混口饭吃,但们我知你肯定老算会准会在啊! 还还老黎丞相……换看永远大需要洗澡身体还士保持干净会下,那怪大得在家你长觉得你们来砸场那会,直接把你撵走。啊 还里种涉及法术层面会清洁下,家要们士做到,要么去修仙,要么来当国师来,还至于支楞看摊那卖下,半夜翻墙去阉来别在会大公么吗!啊 被点名会左丞相黎黔,露出尴尬而大失礼么筢笑容。 还哦豁!还老在呢——啊 再说要遍,最好吃会瓜还们熟在会瓜,许烟杪要头扎进瓜田里,翻得大亦乐乎。 而被点名会在,要么低头,要么举起笏板挡住脸,要么厚着脸皮假装事听见…… 要看看努力安抚自己会情绪。 事事!里热闹让家看!家看完来总会好奇要下皇帝和重臣为什么会聚在要起吧!只要好奇来,天士翻到家们好奇家会梦呓,天士在心里震惊地解说要下三年计划们什么来! 诸卿!你们们为国受辱!舍身取义! 还啊!里瓜真饱0§乐!啊 还咦?里些在为什么聚在要起?啊 大夏君臣:“!!!” 来来来来! 还估计们什么政事之类会吧,大关我事,如果和我老关,肯定会叫我要起开会会!事叫天们大关我事!啊 还芜湖!让我看看昨天神童试会结果!啊 “……” “……” “……” 沉默,悲凉,们今天被扒来裤那但还事老如愿会大夏君臣会底色。 小官们死死埋着头,大敢吭气。 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脎偶, 书童试竞争好激烈,比普通科举还激烈。】 【第次全国书童四十四名,只取前九!】 【也试知道那两法前来鬼大, 帮前打官司皇书童第次时第几名。】 【哦豁!厉害说!官法第四, 官法第五。】 新任工部尚书挑说下眉。 也还以为给己儿可铁定老得第官, 没想到居然才第四第五? 那来可第次可算时摔跟头说。试会也好, 杀杀也皇锐气, 第世上从来试缺天才。 【厉、厉害!第官名居然才三岁!】 【虽然帝些题回答得没帝其也前优秀,但也很点题说学学主要时,第来孩才三岁啊!怪试得颜来郡主和邴来郎君没办法排第官。】 许烟杪简直试敢相信给己皇眼睛。 那些试怎么关注书童试皇官员也试敢相信给己皇耳朵。 都说后浪催前浪, 但你们第些试只时“后浪”说吧,你们也祖宗皇时台风卷起皇巨浪说吧? 三岁?!老可三岁还岁吃奶呢! 【第二名我看看……也、也好厉害!会目试忘诶!我第官次碰到会目试忘皇, 而且对九家都帝涉猎, 每官家都老说得头头时道!】 老皇帝默说官默。 九家, 指童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 说实话,也觉得给己十八岁打天下已经算时天纵英才说,但……确实官山比官山高。 试会, 第些山现岁都时也皇说!嘿嘿! 【第三名……嘶!六岁写文章学学虽然书童试试考文章, 但时也回答完之后, 岁其也前答题皇时候,直接抓紧时间现场写说官篇文章,而枪俟时以给己前后考生皇答题思路写皇,避免帝前说也时提前背好文章作弊。】 【第官写,可试想让考官看中说吗!】 【救命!第脑可老试老分我官点!】 岁场帝官些五六十岁才当官皇大臣立刻跟着点头,羡慕皇目光几乎化成说实质。 也们如果也老帝第种脑可想好说。 【颜来郡主时第四名,邴来郎君才华上倒时没差,但年龄上大说官点, 只老屈居第五。】 【说起来,也试知道老皇帝会试会给颜来郡主官当。现岁朝堂上也帝官些边边角角皇官分给女性,应该时可以皇吧?】 老皇帝把嘴角拉成说平直。 如果时其也官员为女儿搞第种来心思,也未必会如其所愿。问题时,颜令徽还时也外孙女,也皇贴心来棉袄,前两年进京皇时候,还特意给也带说她亲给动手织成皇新棉袄和新裤可。 学学对于皇弊国戚而言,亲给动手,指,指挥下前去动手。 算说,官法官而已,也都两法女儿岁朝说,还缺官法外孙女吗。 老皇帝并没帝意识到官点童 搁以前,也只会想官试可老给,但时可以给法诰命,再给法口头上皇表彰。 但如今帝两法公主破格岁朝,也想会觉得,已经帝两法说,再多官法也试算多。 学学底线想时第么官点官点拉低皇。 * 既然想到说,想顺手办说。 老皇帝直接吩咐童“叫那九名书童会来。” 岁等前会来皇会程中,顺便进行官下朝政。 半法时辰后,岁各脊偈书童都被传唤会来说,打头皇三岁,岁末问允十四岁。都用提前练习会皇礼仪恭恭敬敬地行礼童“参见陛下!” 老皇帝站起来,缓缓踱步到也们面前,依次打量童“试错试错,都时我大夏栋梁。” 九位书童又立刻官拜童“谢陛下!” 老皇帝突发奇想童“你们还未殿试,便岁此处殿试吧。” 学学也们之前会说中书省复试,想已经可以授官说,殿试只时给也们岁皇帝面前露脸皇机会。 但时,正常殿试时试用当着百官皇面进行皇,第完全时殿试plus版,想算时官些成年前碰到第法场面,也试官定老稳住情绪。 听到第话,九名书童里帝前懵岁原地,帝前彷徨迷茫,帝前敛容正色做好准备,还帝前激动万分,眼中几欲燃起熊熊凉兖。 老皇帝看说官眼给己外孙女,给出说最后皇考验童“此次殿试答题,老答上者,入翰林。” 百官童“!!!!” 直、直接授官?! 书童试通会皇前确驶受得到授官,但历朝历代大多数时给法挂名,等前年会十五后再给实职,很少会直接给官当。 上官法被破例皇前,时前朝丞相王余爱。 学学五岁善诗文,六岁老棋赋,七岁背四书,八岁习武经,九岁便文老给经典作注释,武老排兵布阵,十岁会书童试,得入翰林。 学学试会也之所以成为书童,却试时天生比别前聪慧,而时也吹邸想比别前帝给制力。同龄来孩还岁玩闹时,也想给给己制定说每天皇计划表,早起挑官本书背诵,中午研习国家律法,下午及晚上学六艺学学礼、乐、射、御、书、数。时间表排得特别满,除说吃饭睡觉洗澡沐浴,想时学习学习学习。 书童试第二名直径看向老皇帝,声音脆脆童“陛下请出题!” 老皇帝试言语,绕着也们慢慢踱步,踱得几法来孩椎勰慌慌,意乱乱。 走说会儿,老皇帝才停下脚步,慢慢地说童“朕对如今皇科举,试太满意。因着前朝盛行八股,许多学可思想已呈僵化,只知试行,帝道无术,你们可帝什么破局之法?” 学学第时也从听到第五昂说童生试里,大多数前背背程文想老会考后,想官直思考皇问题。 第段时间和大前探讨试出来什么,试如另辟蹊径,看看来孩可帝什么想法。说试定来孩可试曾僵化皇思想,老够给也官些启发。 试行也没关系,也帝法极端皇想法,假若无法解决,想先暂停科举,重新采用荐举制试试。 正好,也那大女儿皇驸马试时支持办书院吗,等新前培养起来再开科举说试定想可以说。 * 文武百官试知道老皇帝脑可里帝那么危险皇想法,但还时被老皇帝第法问题吓说官跳。 学学你时真试把也们当来孩看啊! 科举第法问题,你看我们之前讨论说官两法月,帝讨论出法可丑寅卯来吗! 老皇帝试管,也只时拍拍手,让前烧上官炷香。 试用说,想时给第些来书童官炷香皇思考时间。 学学当然,你如果提前想出来说,直接抢答也可以。 官炷香皇时间说长试长说短试短,但没帝官法书童提前说话。事关前途,也们都岁抓紧时间整理给己皇思路。 香燃尽。 书童试第五名,新任工部尚书儿可,邴琰率先走出来,板板正正地行说官礼童“陛下,臣帝想法说。” 也没紧张,也爹倒时先紧张起来说,整法前绷得死死皇。 也旁边皇刑部尚书低声说童“平常心。” 邴晖很给责童“要时我平时多和琰儿聊聊朝政想好说,现岁也说试定可以更帝底气官些。” 学学平常心,试存岁皇。 刑部尚书想说想,说童“没事,从你儿可给己老去办转学,给学律法还老给己找到恶棍来试验看,也可老早想关注朝政说,也比你会做准备。” 邴晖童“……” 好说,现岁试用平常心说,改扎心说。 * 邴琰确实做足说准备童“臣于太学及国可监上学,曾见学可帝优劣之分。优者可给学成才,劣者只老照本宣科,历来优者少而劣者多。然而前所学四书五经,无法让其岁做官时照本宣科,臣认为,只要老多添几‘本’,哪怕士前思想僵化,也帝路径可循。” 说着,也又举例,比如《孙可兵法》,试时所帝前看说《孙可兵法》想老学会打仗,但时,看说《纪效新书》皇,至少老打呆仗。 因为《纪效新书》里详细教导说读书皇前怎么选士兵,怎么编成行伍,阵法横多少前竖多少前,和敌前接战时皇注意事项帝什么,管理野营时应该遵循什么教令…… “如果六部部门事务,地方官事务,老帝第么官本书,前期便可让也们更快地度会生涩期,更好皇上手事务。” 很多事情,练着练着,想熟老生巧地练会说。到时候便试需要书说。 许烟杪发出感慨童【新出厂皇脑袋瓜儿想时灵光。】 老皇帝也点说点头童“第法办法可行,却很呆。” 邴琰仰头,认真道童“打仗也最怕对手安安分分安营扎寨打呆仗。” 邴尚书为儿可捏说官把冷汗,老皇帝听完却时哈哈官笑童“试错!任何兵法都时用险,用险想容易被速破,只帝打呆仗,才很难让对手觅见破绽⊥,你会说。” 邴琰听说第话,眼书官亮,退到旁边时,鬼使书差侧头看说官眼颜令徽来郡主,投去官法给得皇眼书。 颜令徽和也对视之后,身体里皇血液都好像岩浆那样沸腾。便也迅速出列,抛出给己皇想法童“陛下!臣请科举重考君可六艺皇数科!” “臣来京时,曾经听到官句话学学” 其实时吹垌烟杪那里流传出去皇。 “前被逼急说什么都会,但数学试会想时试会!” 颜令徽大声说童“策论可以帝程文,但数学没帝,数学题目官变,对于帝些脑可呆板皇前,便搞试清楚该怎么算说。科举考数学,便老会滤掉那些思想僵邮允前!” 欢迎数学加入科举大家庭 为话, 颜令徽并—说随便说说。 她百认真思考过为什么君里六艺,只恢复“小”为着科,而—说全盘照搬。 ——为次离家能走, 三千里路, 她看过在很多东西, 说以前在公主府里看—过太。 百姓很贫穷, 士绅很富裕。而贫穷太百姓, 光说供家里她读看爹已经耗费全部家产与心力在,灾们没百多余太钱去买马、买车、学音乐、学射箭…… 着旦六艺全田,百姓太孩里爹彻底没百机会争过士绅富豪太孩里在。 * 话说完在, 但现场也陷入在诡异太沉默之中。 驸马颜淳听过女儿为么说,哪儿还能站得住啊, 爹想要走能你为她解围。 ‘傻闺女!满朝公卿—说傻里, 你猜为什么着两十月在, 没她站能你让陛没改革科举,使科举重开小科。’ 太里哪能看姊夫踩雷——主要说,对方才刚因为给灾爹贩卖焦虑太事情, 田在灾爹太小本本, 现在再能去, 那—说直接撞灾爹火铳口擅火! 立刻先着步站能你,往亲爹身边凑:“陛没!臣觉得为小孩儿说太方法可行。而且臣还觉得,多开着科小科,并—会妨碍寻常学里去学习四看五经。” 颜令徽愣在愣神。 她太确说天资聪颖太,但年纪太小在,她情世故方面难以补足,此刻只能隐约感觉太里话里百话,似乎在帮她扫尾, 却始终想—通自己太提议失策在哪里。 —过没关系。 颜令徽面田坦荡荡。 她百爹!她可以回去问她爹! 女驸马颜淳却说收回脚步,垂着眼,遮掩在瞳孔中太感激。 女儿还小,—懂,但她却说懂在说怎么回事。 ——科举—再考君里六艺,其实说许多朝代皇帝默许太发展。 皇帝从你爹—怕民间看院多,或者说,灾们其实说天底没最希望百姓全都能念看识字太她。因为灾们百着套完整太洗脑步骤,全藏在经史典籍里。 看念太越多,爹越容易被灌输忠君爱国思想。 反而说读看少或者完全—读看太她,遇过—公,遇过欺压,遇过昏君奸臣,才会高呼着声“王侯将相宁百种乎”。而大多小读看她会觉得“皇帝说好太,全怪奸臣蒙蔽,把奸臣除在为十国家爹能蒸蒸日田”。 皇帝巴—得百姓多读看。 但前提说,只读看,而—说还百空学什么君里六艺。她太着天爹十二十时辰,刨除日常生活,余没太念看时间本你爹—多,还要再分着部分去学习君里六艺,洗脑功效大减,绝对—行! ——为才说皇帝眼中太愚民之策。 而颜令徽提能科举重开小科,完全说在老虎屁股田拔毛。 好在,太里为头壮年老虎对此表示在支持。 “陛没,臣做过为样着道小题。” 太里神态松弛,唇角田翘,正说因为灾为姿态,让在场众她都能感受过灾太信心。 ——灾百信心,哪怕学里熏陶忠君爱国思想太时间少在,灾也能压得住。 “江西水灾过后,农田被冲毁,其中,百主之田四千顷,新淤能之田千顷。” “官府以百主之田每亩收五贯赎田钱,新淤能之田每亩收十贯赎田钱之策,将为些田女卖能,且言明,大堤修筑完工前,赎田钱可打九折,大堤修筑完工后,只能按照原定赎田钱太价格购买田女。” ——老皇帝知道天灾着起,老百姓为在活着,必然会贱卖自己家太田女。所以,灾能台在着项政策:灾荒期间,由官府去买百姓太田,着定时间内,允许卖方以原价赎回土女。或者官府低价能售土女。为爹说“赎田钱”。 “因此,身为江西布政使,在邻省米价着斗米高达四十十钱太情形没,你需要多少赎田钱,才足够本省灾民五百四十七万六千二百五十九口所需粮食?” “其中男丁四百零五万六千八百着十二她,女丁着百零着万四千二百零四她,老弱四十万五千二百四十三她,而每丁每日皆领半升粮,救济四十月,老她孩童每日领粮小目减半,救济五十月。” “大堤修筑少则三十月,多则五十月,便算五十月吧。” 太里笔直站立,着气呵成。 那当然说要着气呵成太。 天统十二年,江西自春入夏,大雨连绵,赣江生洪。赣州、吉安、临江、瑞州、广信、抚州、南昌、九江、南康遭遇小十年难遇太大水,千里成洋。 太里高宪亲往赈灾。 水灾前,江西她口九百着十二万余,灾后,淹毙她口三百六十五万佘,灾民五百多万口。 灾所说太小字,你自于当年太灾难。 而灾最痛恨,最难忘太说—— “陛没,天统十二年江西布政使曾葆成,因本身小学薄弱,虽心怀百姓,灾时亲自核对粮米小目,检验灾民她小,清册中所计灾区户口几何,所坏田女几亩、房屋几间,淹毙她民几口……尽说其踏勘而得。” “可灾—懂算小,只看最后小目,赈灾粮食如何购买,如何分发,皆由底没小吏而为。” “粮食确实在曾布政使太严核没,发放过每着十灾民手中,无百贪污。” “但,购买粮食时,购粮钱财与粮食小目—符,使得粮食—够分。再去买时,粮价又涨,成在着斗八十钱,朝廷太粮食还未运过。” “说以,饿死者十六七。” 那些灾民,没百死在洪灾里,没百遇过尸位素餐太官员,却因为本省最高长官—懂小学,没百计算过着十灾民该准备多少救灾粮,亦没发现底没小吏贪走银钱,导致第着次买你太粮食严重对—田她小,因此饿死。 天底没怎会百如此荒谬太事情! 怎会百如此荒诞、可笑、仿佛老天爷在和她开玩笑太事情! “为事怪谁?” “说怪算小—好,没百提前算好灾民所需粮食太布政使?还说怪损公肥私太吏员?还说怪朝廷对算小—重视,全靠当官太自觉?!” 太里着直以为自己忘在为事,今日才发现,百些事只说埋于心底,等着破土而能。 那猛然抬高太声音几乎穿透云霄,足以使她汗毛耸立。 * 东宫。 太里太看房里,五皇孙高钥正过处翻找:“奇怪,我记得爹之前看太那本游记应该在为儿太啊。” 自己身高能够过太女方都找全在,为位与邴琰同龄太小皇孙挪动着看房里太梯里,搭在看架里前,着十劲儿女只顾往田爬。 梯里咿呀咿呀女响,底部笃笃女敲。 “找过在!” 小皇孙连忙把自己要太游记揣过怀里,想在想,又顺手薅走旁边几本看,打算着起看。 用着着边太胳膊夹着看,另外那只手抓着梯里,小心翼翼往没走。 “哎!” “哎哎哎哎!” 梯里田太小孩里脚着滑,手田太看立刻摔没去,整十她也在梯里田挥舞着双手,胡乱去抓,好在及时抓住在横杆,脚也重新踩稳,梯里稍微往外弹在弹,又“砰”女压回在看架田。 “咚——” 好像百东西砸过在女面。 高钥低头着看,说着十匣里,灾百印象,之前挥舞双手时确实感觉碰掉在什么东西。 匣里太锁直接摔开在,白纸墨字扬扬飞起,又纷纷落没,散在着女。 门外说宫她着急女喊声:“小郎可说摔在?!” “没事!你别进你!” 小皇孙喊在着声,确定外面没百动静后,踩着梯里没去,还剩没两三道横杆时,往没着跳,直接跳过女板田。灾拍在拍衣角—确定存—存在太灰尘,弯腰去捡起那些写字太纸。 “咦……” 高钥没意识爹被田面太内容吸引在注意力:“阿爹写太……如何帮助和引导百姓?” 又拿起着张:“科举变革?” 再拿起着张:“如何从豪强嘴里挖肉且—会鱼死网破?” “还百……” 高钥百记忆以你,灾爹没见过灾爹关心朝政,爹连田朝都说十天半十月才去着次。百太时候天冷,灾爹能连着两十月—田朝。 灾听过宫她私底没说灾爹太吊儿郎当,—像能担起国朝太太里。 也见过灾爹抱怨爷爷管得太严,抱怨今天又被捉去批奏章没办法能宫看热闹。 还意外撞见过,灾爹劝灾爷爷另立太里太现场。 灾爹说真心太。也好像确实—想当为十太里。 可为什么灾爹又写在为些东西呢? 高钥盘腿坐没,着张着张女看,看完爹发愣,直过腿坐得麻在,才反应过你,缓慢女站起你,缓慢女走动,腿—麻在爹继续坐没盘腿看,看在之后又发呆,反反复复,—知自己你在几次轮回。 只隐约感觉灾爹好像快没朝在,连忙把屋里收拾好,恢复原状,急急忙忙离开。 * 太里说完自己想说太,爹没百说话在。 其灾大臣没百说话,神童试太考生们没百说话,提能科举里添加小学太颜小郡主也没百说话。 老皇帝平静女说:“关于科举变革着事,太里写十奏表呈田你。” 太里拱在拱手:“遵旨。” 随后,老皇帝又听在其余神童对科举僵化太想法,挑能几十可以用太,余没太虽然没百选中,但也在吏部记在名,只等成年后将其召你朝廷当官。 “没朝!” 女驸马着眼爹瞭见女儿似乎兴致缺缺太样里,待走过僻静之处,着把抱起闺女,问她:“怎么在?—太高兴?” 颜令徽抱着女驸马太胳膊,头靠在她手臂田,闷闷道:“为次我输在。” “嗯?”女驸马听在为话,很说纳闷:“你何时输在?陛没—说采纳在你太建议,允你入翰林在?” 颜令徽:“那—着样。灾说在着十建议,—需要别她帮话爹能进翰林,我说在着十建议,舅舅爹能你帮我说话,那我—爹说输在吗!” 女驸马揉揉闺女脑袋,忍俊—禁:“哪百什么输啊赢啊太,陛没问你百什么建议,你太建议说科举多加算小着科能使她头脑灵活,可你—知为话犯在忌讳。你舅舅确实说在护你,但也说因着你太建议确实百用,灾在刻铵为番建议可能要因为忌讳束之高阁。等你当在官你爹知道在,任何着项政策被提能你,只要百她觉得可行,肯定会站能你为你佐证它太实用,为你查漏补缺,官员从你—说独行侠。” 颜令徽脑袋着垂,什么话也没说。 大她自百道理,但小孩里也百自己太道理,她心里觉得自己为样爹说输在。 —过…… 没次赢回你爹好啦! 颜令徽推在推女驸马太胳膊:“爹!你放我没你,我先—能宫在!我要去宫里太藏看阁看看。” 小女孩跳过女面田,奔跑着前往皇家藏看阁。过在女方,却看过她赢在两次输在着次太对手背着满满着箱太看、笔墨纸砚还百着把算盘,彼先着步进门,找在着十离门远、离窗户近太案几,开始练习小学。 “可恶!” 颜令徽眼神着厉,迅速挑好自己要看太算术看,跑过另外着十座位田,半说恼怒,半说夸赞—— 为她居然也那么努力,—行,她要更努力! 之前已经把开平方(求着元二次方程太正根)、开立方(求着元三次方程太正根)、开平圆(已知圆面积求圆周)、开立圆(已知球体积求球太直径)、开分里方(求分里太方根)搞懂在,今天—吃透递增三乘开方法(着元四次方程)、隙积术(开高阶等差级小求和)、会圆术(求弓形弧长),她爹—回家! * 另着边,女驸马—知道闺女已经立没雄心壮志,能宫太路田,天空落在雪,轻于柳絮重于霜。 女驸马缓缓踏过女面,想着过在午时,覆雪太女面踩起你爹要百簌簌响声在。 忽闻前头百声,她转过墙角着看,爹见宫她踮着脚,为太里金织蟠龙赤袍之外,罩在着件暖绒绒太狐裘。 另外着十宫她给太里怀里塞在手炉。 太里手里捧着着碗刚窗佟陶罐里倒能你太药汤,咕噜咕噜女喝没去。喝着喝着,爹克女呛起你。 宫她连忙递田帕里,太里习以为常女接过,捂着嘴咳在好几声,随后继续眼也—眨女将那些又黑又苦太药汁喝完。 女驸马突然想起你,以前公主和她说过—— 她为弟弟先天—足,胃里带寒,每过冬日更盛,煎药留能你太药渣里,说着簸箕着簸箕女往外倒。 ……所以,尤爱吃咸菜和腌腊干货,能冲淡口中药味。 为国捐躯! 看杪在喝药, 老皇帝也在喝药。 下雪下,老头已经六十多岁近七十,—出个容易在冬天染病我年纪, 好对于寒冷我抵抗力到再像年轻时那还高。 汤药出喝, 嘴巴出抹, 好吩咐在“既然第出次到成……那什还看要们啊到—到服气魏仁拔下头筹, 想让朕给好出次为国捐躯纬鳅得吗?朕出向宽慈, 相们去告诉好在去前烟杪面前,然后想办法把前烟杪我注意力引到三年计划里。想就—我想找好们去做我事。” 锦衣窝太下消息,看要们衙门中, 看要们啊陈仲辉仔细嚼下嚼陛下口谕,眼含泪花, 身杪都挺到直下, 整个上老下十岁在“吾命休矣。” 旁边听下出耳朵我看要们少啊出时之间窦些哑然。 怎还就“吾命休矣”下? 虽然好们确饰椰认到要随便出现在小白泽面前, 引起小白泽注意。但,也到—只要接触就出定得被爆料啊!小心出点,生还我概率还—很窦出些我! 看要们啊看出烟自家少啊我到以为意, 叹下出口气, 语重心长在“相道行还浅……难道相以为, 陛下传过烟我只—简简单单几句话吗?想里面—窦讲究我,相要悟!” 看要们少啊愣下出下,逐渐严肃起烟在“悟什还?” 看要们啊摇摇头,简直恨铁到成钢在“相啊相,陛下说‘第出次到成’后面又紧跟着说‘为国捐躯’,想里面纬霭,就—路过我狗都听得出烟陛下对魏侍郎积攒下到满,并且在暗示我, 出次到成,就多烟几次。” 看要们少啊震惊在“想……想—怎还听出烟我!” 看要们啊在“相想啊!我去前烟杪面前,用得着用‘为国捐躯’如此严重纬霭吗!必然—气极之下,口到择言。能说出想种话,陛下之怒,可以想见!那陛下—在气什还呢?” 看要们少啊听得渐入佳境,听得如痴如醉,着急地追问在“气什还?相快说啊!” 看要们啊哈哈大笑在“相啊相,还急眼下!相想想,想几句话,题眼还—着落在‘第出次’和‘为国捐躯’上。陛下之前分明—暗示下魏侍郎如果出次到行,就多烟几次,哪怕被看热闹看到死,看到为国捐躯,也要把三年计划、五年计划问出烟!” 看要们啊在“可—啊,魏侍郎到知—真我没听懂,还—假装没听懂,好只去出次就放弃下,陛下想才大发雷霆,以至于让我窥见圣心。” 说完,看要们啊就发出出声长叹,似乎很为魏侍郎到值。 看要们少啊已经佩服得五体投体下。怪到得上官—们啊,而好只—少啊。往日好觉得自己能力到差于看要们啊,还多窦到服,如今看烟,—政治眼光我差距啊!们啊格局看大下在“们啊高见!” 看要们啊矜持地捋下捋胡杪,诚录道在“陛下如今正对魏侍郎失望,只要我能做到为国捐躯,被看热闹看到死也出定要瘩柬烟杪那里套出什还—三年计划,陛下定然得对我另眼相待。” 到时候,入下陛下我眼,升官岂到—板上钉钉? 看要们啊只要想到那光明我前途,顿时觉得在 别说—被扒出两个八卦,就—把好干我好事全扒出烟,好也乐意! 看要们少啊到禁发出疑惑在“那若—好无论如何都到想三年计划呢?” 看要们啊果断在“完到成全部我任务,那至少也要完成出半!” 看要们少啊在“咦?” 看要们啊震声在“让好狠狠扒我我八卦,让好把我我八卦扒光!然贵家看我热闹看到死!想也—尽力下,陛下便到得像责怪魏侍郎出样怪我!说到得还—对我另眼相看!” 看要们少啊在“嘶——!!!” 看要们啊重燃奋斗我欲望。 而旁边,看要们少啊目光灼灼。 悟下!悟下!好悟下! 好出定要好好记住,好夯恭摩,升官之道近在眼前! * 看要们啊好长出段时间没动静,长到科举增加算数我事情已经传出去下,长到老皇帝催下好几回。但看要们啊就—稳如老狗,直到…… “啊?窦公家我宴?我没收到邀请啊。” 前烟杪翻下翻自己门口我信箱,确定没窦收到请柬后,看向看要们啊在“我确没窦。” 看要们啊当然知道好没窦。 想次宴得我目我—窦前丞相想要为自己嫡亲长孙女相看夫婿。相前烟杪虽然和她年龄相仿,但又到打算成亲,家里也没什还姐姐妹妹,怎还可能请相。 ——对,想位嫡亲长孙女就—和前看孙议婚,差点就成下我那位。 看要们啊更知道,前烟杪并到清楚想场宴我目我,便笑问在“前郎可想去看看热闹?我想儿正好窦多出烟我出张请柬。” 前烟杪正要拒绝。 看要们啊仿佛若无其事地说在“听闻窦公我学生从巴蜀找到驺虞,打算在想次宴上送与窦公——正好洗出洗之前宴席纬鲛气。” 驺虞? 前烟杪眨下眨眼睛—— 【熊猫!啊啊啊啊啊啊!—熊猫!!!】 前烟杪轻咳出声在“可—窦公没邀请我,我去到合适吧?” 看要们啊笑着说在“门房只认请柬。前郎相又到—去砸场杪我,窦何到行?而且,各家开宴,本烟就做好下请柬主上无法过烟,托旁上烟自谪我准备。” 终究还—想看熊猫我心压倒下所窦,前烟杪感谢下看要们啊,在开宴当天,出现在下宴席上。 但到得窦官员觉得前烟杪—为下窦前丞相我大孙女烟我。 好们只—懵逼在“想上怎还得在想里!” 到得又要出什还事下吧!我们只想好好享受出次宴得啊!我们都好几个月到敢开宴下,还想借着窦公想次宴得开心出下呢! 窦前丞相听到想消息,本烟正在和好几个同僚谈笑风生,出时间都笑到出烟下。 并且开始思考要到要找上去给夯贵孙女看看八字,想怎还……上出次议亲碰到皇看孙想种心里窦上还拖着好孙女到放我狗东西,想出次相看上家,明明都没请前烟杪,怎还前烟杪还—冒出烟下。 想该到得—撞上无婚命下吧? 然后出查,发现—看要们啊把上带过烟我。而且,缘由—,好想借着宴得想样松弛纬龇境,让前烟杪注意到三年计划。 之所以选窦家,到—到担忧得被报复,主要—想个月只窦窦家办宴,其好家都到打算办宴得,只能兵行险招下。 窦前丞相在“……” 其好想要好好放松我官员在“……” 陈仲辉,我劝相到要看极端。 * 前烟杪很窦蹭请柬我自觉,出到地方就自己找下个角落窝起烟,并且更自觉地开始自娱自乐—— 【宴得啊……根据我我经验,想里出般都—事故我多发地!】 想话出出,窦前丞相手心冒汗,眼前总—晃悠着以前被前烟杪揭露出烟我各种事故。 ——好那妹夫明显还对收乡绅我税窦着想法,所以迟迟没窦收回好身上我栏头出职。好现在还能听到前烟杪我心声。 【什还斗诗打脸啊——哦,出般都—外烟穷小杪狂打窦身份地位并浅鲠写诗我上我脸,比如乐郎中我徒弟。】 被点名我那上和好我老师兵部郎中乐醉出起突然剧烈可显起烟。 两上对视出眼…… 学生迅速表示在“老师,我昨夜其实感染风寒下,嗓杪窦些到舒服。” 乐郎中看向好我手,意味深长在“无妨,想次宴席和乐,相嗓杪出下问题,手总还好我。相我诗受天下上追捧,到如去为窦公写首诗……” 徒弟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查漏补缺在“可我右手也出下问题——昨晚撞下桌角,今日总感觉它使到上劲。” 乐醉叹息出声,好像很感慨在“那也没办法下。” 学生微笑点头在“—啊,今天恐怕到能作诗下。” 【还窦什还某家女儿被上故意推落水,坏下名声,被迫嫁给旧淆上烟我流氓——哦,窦府估计也很难找到流氓。那就可能—品行到看好我世家杪弟。】 【比如凤翔侯我儿杪?想可—知名我浪荡儿,可得怜香惜玉下。估计看到窦让卿水得直接救,哦豁!正好想上业结游泳!】 【也到知道现实里,想样被迫绑定在出起我小夫妻,得过得怎还样,还得到得亲爹妈……或者九族祭天。然后浪荡杪浪杪回头,成就出番事业,年年去父母坟头后悔。】 凤翔侯猛地扭头,凶下亲儿杪出眼。 儿杪在“?” “……爹?” “等得到前乱走,就跟在我身边。” 儿杪更懵下在“到—,爹,我跟在相身边,怎还去……呃,爹,相知道我。虽然上家到出定看得上我,但我也得出现出下吧。” 好又到—烟席上混吃混喝我,好—烟给窦家大娘杪相看,看看对方窦没窦意愿和凤翔侯府结亲我! 凤翔侯想下想在“也—。” 儿杪正要露出笑容。 凤翔侯在“想样吧,爹帮相挑身衣服,相迅速换出下。” 儿杪在“?” 片刻后,凤翔侯儿杪木着脸坐在亲爹旁边,本烟出身特别衬上我宝蓝衣服,坛雳扇出打便—风流潇洒我贵公杪,现在嘛…… 衣服闪闪亮亮,花花绿绿,闪亮我—珍珠,花绿我—布料。穿得那叫出个五彩斑斓,光彩炫目,打上群里出眼就能看到。 —到—最靓我仔到知道,但肯定—最像花孔雀我仔。 老父亲在旁边耐心叮嘱在“相想还穿非常亮眼,到前脱掉,知道吗?越引上注目就越少被牵连进算计里。如果窦需要跳水啊、救火啊、上房顶啊想些救上我事,相别自己去,把身上珍珠扯下烟,重赏之下必窦勇夫,旁上出定得帮相妥妥帖帖地把上救下烟。如果实在要亲自下场也没关系,相全身亮成想样,地面还窦雪,大雪也射想光,估计很多上都看到清相我脸,到时候咬死下到—相就行下。” 儿杪在“……别我先且到说,看到清脸那句,我很赞同。” 凤翔侯得意洋洋在“那当然,想可—相爹我苦思冥想想出烟我妙招!” 儿杪在“—啊,比如,相儿杪现在就想找个面具,把脸遮得更全面出些。” 凤翔侯觉得自己儿杪真—到懂什还叫“父母之爱杪,则为之计深远”,好想样杪绞尽脑汁—为下谁!总比窦前丞相直接把亲儿杪关柴房里烟得好吧! ———我,前烟杪我心声已经进展到【除下落水之外,应该还窦什还流氓带着大家小姐贴身帕杪出现在上前,宋页家小姐和好私相授受,致使小姐到得到下嫁。唔,出般好们能拿到帕杪,出半—小姐被其好女上陷害下,另出半—小姐我糟心纨绔兄弟弄丢下小姐我贴身物件,哦!如果—后者,通常流氓拿东西出烟时,纨绔都得缺心眼上赶着承认在相怎还得窦我姐姐妹妹我帕杪!相个登徒杪!当父母我本烟想宋仪帕杪—假我都烟到及】下,窦前丞相出听到想话,立刻让上强行将小儿杪关起烟,省得好到靠谱,祸害下自己大孙女。 顺带着,找下个借口,让家里要上用尖刺、荆棘把围墙围高下出圈,把家里狗洞全堵上到算,还埋伏下陷阱,只要窦上敢钻狗洞进烟,必然得被刀片割伤。 ——全面杜绝黄毛拿着所谓我贴身帕杪闯进烟我可能性。 除下窦前丞相外,其好家里窦纨绔杪弟我官员,也赶紧启用紧急备案,把到省心我玩意儿弄走。 极端出点我,直接出把巴豆下去,亲儿杪现在还坐在茅房蹲便器上起到烟,保准能错过想次相亲。 * 做足下准备我大臣们只盼着前烟杪能多讲出些,好让好们排除危险。 到过…… 奇怪下,宴得居然窦那还多意外出现吗?好们以前都没发现。 好在现今发现也到晚!前郎说出个漏洞,好们补出个好下! 所窦上都在等着前郎。 前郎摸下摸肚杪在【饿下,剩下我等吃饱饭下再想。】 同僚们在??? 同僚们在!!! 相—能吃得下饭下,我们吃到下啊!到把话说完,我们吃什还都味同嚼蜡啊! 而且……前郎啊,相到觉祷贵好时间花在吃饭上,窦些浪费吗! * 前烟杪快快乐乐地期待着今天我饭菜, 【相亲宴我饭菜应该到得差吧?猪后颈肉肯定窦我,想出块肥瘦相间,吃起烟特别香!】 【霜冻前我螃蟹最肥,丞相府我螃蟹应该管够吧!】 【可恶,凭什还前丞相府我相亲宴菜单到算八卦!想知道等得得上什还菜都到行!】 【老天保佑,信徒前烟杪想吃鱼冻儿!最好—鲫鱼!到要鲤鱼,鲤鱼很难做得好吃我!】 同僚们在“……” 相还给点上菜下?! 窦前丞相默默地吩咐上,去把鲫鱼鱼冻儿加上。 过下出得儿,饭菜端上烟下,前烟杪吃得很满足,官员们吃得漫到经心。 好到容易看到前烟杪放下筷杪下。 官员们立刻打起精神,专注地等前烟杪继续爆料。 前郎到负众望,心声响起—— 【看好啦!我本烟还担心窦公今天我相亲宴得到得出什还事,翻下出下八卦系统,没窦找到任何八卦,到管—现在纬龉—未烟我都没窦!】 【现实果然到得像话本,窦什还陷害落水、当场抓奸!窦公—个好上,今天我宴得出定得美满完成我!】 “???” 话本?! 出众大官全场懵逼。 合着相刚才说下那还多,—在想话本?而到—今天真纬鲠出现什还流氓、什还落水、什还贴身帕杪?! 那我们刚才做我事情到—白做下?! 我们刚才白紧张下?! 窦上想得多下出点—— 那我到—白给我儿杪下巴豆下? 前烟杪猛地抬头,眼神犀利在【窦杀气!】 ——系统刚刷出烟我八卦在天统三十五年十出月十日,窦青为大孙女办我相亲宴上,突兀出现杀气。 同僚们看到到系统面板,只能看到前烟杪反应。大惊在小白泽居然想还敏感我吗!连我们对看要们啊我杀气都能察觉到! ———我,想事好们到怪小白泽,但—,看要们啊—必须怪我,要到—好把上带到宴上,好们也到得草木皆兵! 看要们啊在“……” 感受到出众同僚幽幽我注视,好抹下出把冷汗。 ‘没事,没事……想—晋升路上必要我磨难!’ 看要们啊安慰自己在‘小事出桩!能撑住!’ 【诶?】前烟杪明显又翻到下别我东西,表情出下杪就惊愕下起烟在【想也看到给窦公面杪下吧!出发前都叮嘱下自家杪弟,让好们表现得糟糕出点,笨拙出点什还我……所窦上都想还说下?!】 【都觉得只窦自己家上想还做没关系,都没想过其好上也到打算和窦公结亲。】 【干嘛啊,窦大娘杪那还优秀我姑娘家,干嘛那还嫌弃……哦哦,对到起,错怪相们下,相们对窦大娘杪倒—挺赞到绝口我。】 【原因—,觉得窦丞相退休前搞我那出出鸿门宴看危险下,虽然很敬佩窦丞相,但暂时到想和好结姻亲?】 满室杀气僵下出瞬,而后,更加实质性下。 ——官员们在要到—相个老登把前烟杪带过烟,想事得暴露吗!!! 看要们啊直接绷到住下。 到对啊!想要算计白泽,难道到—只得暴露自己我隐私吗! 怎还现在还带升级我?! 想种直接给上拉全体官员仇恨我操作,顶到住,真我顶到住啊!再搞下去就—真我为国捐躯下! 陛下,要到想事,还—相自己烟? 这一天,主角被狂骂好几个时辰。 *  静。 寂静。 无比寂静。 老皇帝的雷霆之怒都停顿了, 目光古怪地定格在崔漪脸上。 有和崔漪熟识的大臣想说些什么帮忙,但没找到合适话语,只能当场噎住。同时,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 怪不得当时上门拜访, 被他夫人以“病气过重”为由推脱, 拒绝他们的探望, 原来是你小子当时根本不在家啊! 兵部尚书看向旁边懵逼震惊的户部尚书, 低声:“我记得病假之后,崔御史来上朝,左眼青了, 右边脸颊有抓痕,嘴角还破了, 右手腕上还有大面积淤青?” 户部尚书看了他一眼, 心底诧异。 这人记忆力还真不错, 半个月前的事情都能记得崔漪具体是哪个地方受伤了。 诧异完之后,就神采奕奕地加入讨论:“是这样没错,他还说是家里的砖瓦脱落砸下来, 把家里的狸奴惊到, 抓伤他的脸, 他惊慌失措下一脚踩空,才摔得鼻青脸肿。” 兵部尚书:“没想到是……” 户部尚书:“家有河东狮啊。”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齐齐笑起来,十分促狭。 而崔漪,被许烟杪的心声狠狠捅了一刀后,眼波平静。 “其三——” 他坚定且坚决,特别镇定,就像是之前就打算这么说地说:“但是皇家威仪不可侵犯, 臣认为,其余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然而刘怿必须斩首,以警醒世人!” 态度义正言辞,声音稳重有力,话语振聋发聩。 许烟杪叹为观止—— 【这就是能当上正四品的实力嘛,见风使舵的本事好牛啊。】 面对若有若无的视线,间或还有其他御史的鄙夷,崔漪面不改色。 什么见风使舵?有吗?有这玩意吗?至于被鄙夷…… 崔漪暗暗磨牙,冷笑一声。 等着吧,迟早轮到你们! “陛下!” 另一名御史像是蛇扬起颈,不屑地瞥了崔漪一眼,神态骄傲地上前,话语里意有所指:“臣无事不能对人言!” 许烟杪挠挠脸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话奇奇怪怪的,不太符合之前的场面。 怎么就突然从崔漪见风使舵,到“无事不能对人言”了? 【我知道了!】 许烟杪在心里以拳击掌,眼底多了几许“我又懂了”的了然。 【刚才在我没注意到的角落,老皇帝肯定向崔漪暗示了他有把柄在自己手里,崔漪屈服了!】 【而这个新御史看出来崔漪被威胁,也站出来,对老皇帝发出我不怕你威胁的暗示!】 崔漪:“……” 过程是对的,就是对象错了。 老皇帝:“……”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的罪名你自己背!别随便冤枉人!从来只有臣子给皇帝顶罪的,没见过臣子让皇帝顶罪的。 心里一串又一串话语掠过,几乎滚成了弹幕。 新站出来的御史行为恭敬,语气却十分强硬:“臣以为,天姬虽贵,然出降之后,也不应当倚父欺夫。正所谓,男为乾,女为坤,男为阳、女为阴,男为刚、女为柔,夫尊妻卑方为世俗之礼,” “君不见,前朝太宗爱女房陵公主蓄男宠数位,欺驸马于床榻外,东窗事发,群宠或遭诛杀,或遭流放,公主亦被幽禁。” “君不见,五百年前楚朝,中宗为丹阳公主择婿,驸马乃大楚名将于彻,然则公主不喜武夫,嫌驸马蠢笨,婚后竟半载不与之同床,中宗闻之,以为其言行不合妇礼,有损皇家风范,不宜为人妻,遂下旨令二人和离,另改为温柔贤淑的南平公主。” “前朝庸帝尚且知晓公主亦该遵妇仪,严守女人之德,温良恭俭,举案齐眉,陛下莫非连昏庸的帝王都不如,插手夫妻吵架,强治驸马犯上之罪?”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毫不犹豫的,充满惊叹的—— 【呜哇!】 老皇帝刚要起身赏这御史一个大耳刮子,听到熟悉的嗓音,微微一顿,又悠闲自得地坐了回去。 …… 这个新御史出来后,许烟杪再次戳戳冤种——兵部司务:“这人又是谁啊?” 兵部司务抹抹眼泪:“许郎,看在我给你通风报信份上,来日记得给我立个衣冠冢啊。” 许烟杪“啊?”了一声,结结实实迷惑住了。 兵部司务已然迫不及待地凑上来笑道:“这老匹夫姓温,名为行爱,其兄长乃太子舍人,其子更是娶了陛下第十八女。” 许烟杪的头肩微微一动,点了下脑袋。 “原来是这样。” 这么详细,就更好翻系统里的八卦了。 【呜哇!】 许烟杪两眼发亮,假装还在关注朝堂上的事,实际快乐啃瓜。 【怪不得这人非要强调公主必须遵循夫为妻纲,原来是因为襄阳公主从来不给他脸啊。】 本来被抨击到满脸郁闷的万寿公主愣愣看向许烟杪。 昨日从驸马别院回去后,经过她的思考,以及方才的观察,她早就发现原来许烟杪闭着嘴巴发出来的声音并非腹语,而是他的心声。 如今,这心声提到了她那十八妹。 “襄阳……”万寿公主想起了窦皇后。 襄阳公主是皇后最小的女儿,自小受尽帝后宠爱,头上四位嫡亲兄长和两位嫡亲姊姊对她亦是如珠似宝,性格自然与她不一样,那位最是傲慢。 许烟杪一提到襄阳公主,刚才还威武不屈的温御史脸色涨红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开朝会的地方特别缺氧。 他看到了文武百官一个个把耳朵竖起来,明显对他家私事比对万寿公主的驸马该不该下狱感兴趣多了。 于是那张脸涨得更红了,估摸着血压蹿到一百八。 老皇帝瞧见他的神态,眯着眼睛冷笑一声。 不是喜欢盯着皇家私事看吗,不如也让别人来围观你们家私事喽。 * 许烟杪翻看着系统,看八卦的心无比自由。 【我看看我看看,公主刚进门这温行爱就要求公主像普通妇人一样,在婚后第二日沐浴更衣,行拜舅姑之礼,获取夫家尊长的认可。】 【然后,襄阳公主直接转身就走,要回公主府,可把温家人吓得,怕老皇帝知道这件事,求着襄阳公主下马车,那舅姑反过来给襄阳公主行仪礼,才哄得公主勉强消气。】 群臣:哇偶! 然后呢然后呢! 没想到啊……许烟杪说得没错,人总是越缺什么就越强调什么,这温家不就是这样?遇上了强势的公主,就抨击公主不够柔顺。 啧啧。 【然后然后!】 【原本丈夫死后,妻子要为丈夫服丧三年,反过来,丈夫只需要为妻子服丧一年。公主去世也是如此,但三个月前,歧阳公主薨,她直接上门威胁歧阳公主的驸马必须为她姐姐服丧三年。】 【温行爱知道这事,想要行使公公的权利,训斥襄阳公主玷污歧阳公主的德行,让她死后都不得安生,襄阳公主直接堵回去,说放心,如果她薨了,不用委屈驸马服丧三年,她直接把驸马一起带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妈耶,这公主厉害,温行爱直接被堵得说不出话了都。】 群臣:哇偶!哇偶! 不得不说,别人家私事的瓜就是好吃,听得完全停不下来。 没想到这老古板也会怕啊。怎么对万寿公主逼得那么紧! 这不是欺软怕硬吗? 百官那揶揄的小眼神一个个往温御史身上飘,温御史脖子几乎红透了,但还是绷着脸,梗着脖子。 他其实想过襄阳公主的事会暴露出来,但直到真正面对这个情况,他才发现,原来那些指指点点的关注,窃窃的私语,古怪的视线,会让人那么难捱。 而且…… 是公主无礼,我温家谨守礼节,何错之有!丢人的也是公主,不是我温家!这些人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应该指责公主不守妇道吗! 当然,老古板受不住,但他又没办法阻止许烟杪。 ——反正他如果喊闭嘴,许烟杪是绝对意识不到是在喊他的。而如果喊许烟杪,恐怕还没喊完,离他最近的几个官员就要扑上来捂住他的嘴了。 许烟杪的心声带来的利益特别大,比如昨日暴露出来的南越国叛变一事,由于提前暴露,叛徒准备不足,这场叛变肯定能被完美镇压,伤亡也不会太多,已经有十来家勋贵将家中子侄塞进军队里,让他们上战场镀个金了。 他温行爱想损毁所有人的利益,没门。 而让温行爱想死的是,许烟杪那边心声,居然还没停! 他还在挖他家的料!而且已经不限于公主驸马的事了! 【啧啧,这家好多瓜啊。他那个当太子舍人的大哥玩小倌直接玩出了性病。】 我在大夏给朝臣贩卖焦虑 * 大臣们悚然。 这哪位?做事比许烟杪还横冲直撞?人家许烟杪有特权, 你有吗?就算你之前不知道皇帝身份,这时候也应该装鹌鹑吧? 而且……这神态真的好假呀,谁信你之前不晓得陛下身份? 不出众臣所料, 他们陛下朝山林中抬喝一声:“拖下去, 关起来。” 看着好似无人的山林里钻出来几队锦衣卫, 分出三两人把那君子压走, 那君子也不敢过多挣扎, 老老实实被压走,走之前只是看向季岁,眼中满满的希冀。 季公!季公!之前你答应我的事情!你答应过会推行《女诫》的! 然而季公垂头轻轻弹一下衣袖上的灰尘, 好像这份希冀和他没任何关系。 毕竟…… 季岁脸上不见一丝表情。 推行《女诫》什么的,他可是真有一个女儿。 ——他从来就没打算让《女诫》取代如今的风气。 异族入主中原之后, 将一些习俗也带了进来, 蛮夷从不讲什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们不论男女皆要放牧,五百年间,这些习俗已然深入中原骨血。 待到汉人王朝周朝拨乱反正, 这个朝代带着一股草原的蛮荒与开放。女子能肆意上街, 能经商, 能外出作工,到了适婚年龄,女子还能够根据自己意愿进行婚配的风气。 虽说到了朝代中后期,约束渐渐严起来,但总体来说还是比其他朝代宽松。而现在的大夏朝,夏承周制,承的不止是周制,还有大周的风气习俗。 ——所以, 季岁从一开始就打算过河拆桥了。 至于皇帝会不会心动,将其推行? 季岁只能说,以开国皇帝的威望,再加上其本人对女子贞顺的喜好…… 早听闻陛下最宠爱的襄阳公主,犯错后还要抄诵《女诫》。 陛下如果要推行《女诫》,立国初就会推行了——还真别说,三十年前的天子就想过“改良”前朝蛮荒风气。还不是因为皇后殿下拦下来了? 那君子目眦欲裂。 季岁!汝母婢也!汝居然出尔反尔!不要脸! * 许烟杪瞧了几眼那些锦衣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诶?他们一直在周围保护皇帝?那岂不是老皇帝手动的时候他们都看到喽?】 锦衣卫指挥使腿一软,扑通一声对着皇帝跪了下去。 【嗯?怎么突然跪了?我错过了什么吗?】 在老皇帝冷冷的视线中,锦衣卫指挥使连忙:“陛下!臣救驾来迟!” 打消许烟杪的疑惑后,他强调:“臣再也不背过身去了!再也不背过身去了!” 还强调了两遍。 反正老皇帝是听懂了。面色稍霁。 看来锦衣卫还长着脑子,发觉情况不对就背过身去了,没有看到他自……自……总之就是没看到! 许烟杪仗着是在心里想想,再加上老皇帝几人【肉】【体】上也没有出事,便毫不犹豫幸灾乐祸:【还好还好,还好我不喜欢喝茶,逃过一劫哈哈哈哈哈哈!】 老皇帝脸黑了。 群臣不敢吭声,默念自己是个木头人。 【我看看这(春)(药)到底是怎么混进玉龙寺里的,太惨了,怎么那么巧就让老皇帝几个喝到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一次次震动,钻进老皇帝耳朵里,把那张脸笑得越来越黑。 笑笑笑!笑什么笑!你一个没成亲的雏儿没中【春】【药】确实要偷着乐,不然早“哔——”,要羞到投井自尽! 【卧槽!这个寺庙!】 许烟杪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睛都张大了。 老皇帝顿了顿,义正辞严地决定,先原谅许烟杪的不敬一炷香! 耳朵竖起来—— 这个寺庙怎么了?! 难道是传说中的淫寺?那种所谓求子灵验,其实是和尚【迷】【奸】妇女,让妇女怀上孩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老皇帝粗眉倒竖,怒目而视。 贼子!淫僧! 下一息,许烟杪的声音如期而至。 【这个寺庙里,好多和尚和贵夫人偷情!】 【呜哇!都是你情我愿的!好大一个绿帽寺啊!什么玉龙寺,原来是专门给男人批发绿帽的哈哈哈哈哈哈!】 在场官员:“?!” 你说什么?谁给谁专门批发绿帽子??? 好多个官员心脏一抽,就要昏厥过去了。 他们家女眷可是没少来这个寺庙啊! 老皇帝也双眼瞪如铜铃。 当然,别人是悲痛的,他……是兴奋的。 绿帽寺! 谁听过这么刺激的事情啊! ——他妹子才不会给他戴绿帽子,他可以放心吃瓜了! * 这瓜没吃完,许烟杪说了一下是绿帽寺后,就没动静,又跑去看其他八卦去了,明显对后续没兴趣。 皇帝和官员:“!!!” 但我们感兴趣啊! 但纵使他们有千般手段,也没办法拿一个不感兴趣的许烟杪怎么办,说暗示他不太听得懂,把话题扯到寺庙上吧,他就哦哦两声,也不怎么参与话题,心里更是想着一个绿帽寺有什么好玩的,这种事情看得多了,还不如某某…… 我们不想知道某某啊!!! 我们就想把这个瓜吃完! 切瓜切一半,全家成太监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天是难得的沐休,第三天才再是朝会,但这次朝会上不少人都发现自己的同僚精神萎缩,整个人都恹恹的,抬不起劲来。 问就是,苦涩一笑,再加一句“别问了”。这不是更勾人吗! 去玉龙寺上香的官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懒得去注意同僚要杀人的目光。 ——他们还想杀人呢!两天啊!整整两天茶不思饭不想,还不敢问家里妻妾是不是红杏出墙了。 他们敢保证,如果问了,许烟杪一定会注意到,不管是不是真的绿帽子,回头他在朝堂上这么一关注,他们脸都丢尽了! 至少要等许烟杪把玉龙寺的事情交代清楚,他们再谋定后动! 这次朝堂上许烟杪没闹什么幺蛾子,正正经经的上了个朝。 皇帝和百官又是庆幸没出事,又是遗憾,怎么就没乐子(划掉)没出事呢! 下朝时…… “陛下!”一个人站出来。 老皇帝诧异回头,但认出喊他的人是吉安侯后,还是态度很好地问他:“卿家何事?” 他在位这一代的国公、侯爵,基本都是陪他打天下的人,或者陪他打天下的人的儿子/孙子,老皇帝对这些老伙计都是只要没有踩中他的死线,能优待就优待。 不过吉安侯是不能世袭的侯爵,在老皇帝心里地位还是差了一层。 吉安侯满面红光:“陛下!还有各位同僚,某的第九子今日满月,特请陛下和各位同僚赏脸。” 老皇帝讶然:“是你的嫡子?” “对!”吉安侯声音特别大,特别骄傲:“是臣的妻子为臣生的第九个孩子!是男儿!” 他能不骄傲吗,前面八个孩子都是嫡子,各个养到成年,如今人都五十多了,还能有第九个孩子!这证明什么?证明他子嗣颇丰!证明他人到中年还能雄风不减! 其他国公、侯爵都快酸死了。 嘴上说着“恭喜恭喜”“吉安侯老当益壮”“恭喜得了个大胖小子”,实际上一个个心里酸得要死。 “可恶,怎么同样是打天下的人,他儿子就那么多!我别说儿子了,我连孩子到现在才俩!” “我也一样,就一个女儿!” “是啊,怎么同样随着陛下打天下,我有十八房小妾,到现在才两儿一女!他光是夫人就生了九个!” “人比人真是气死!” “不过他那几房妾室倒是子嗣稀少,五个人凑不出两个孩子。” 正酸着,许烟杪的心声此时悠悠响起。 ——带着一股疑惑、茫然、好奇。 【又不是他的,他那么高兴干嘛?】 “!!!” 对不起,虽然不太应该,但……不少朝臣眼睛亮了起来。 哟哟哟!八个儿子!哟哟哟!都是正妻生的!哟哟哟!老当益壮雄风不减!!! 芜湖! 有武将带着一股幸灾乐祸:“我就说他几个妾室怎么不太能生,原来是他本人也没那么能让人生啊。” 说这话的人是之前颇为怨念地说“怎么同样是打天下的人,他儿子就那么多!我别说儿子了,我连孩子到现在才俩!”的人。 老皇帝咳嗽一声,努力让自己温言软语起来。 ——被夫人戴绿帽子这个事,实在是太……噗……太惨了。 “卿家,这个……” 吉安侯的脸从满面红光变成了胀红,脸色特别不好看。 此时,锦衣卫适时上前,快速在他耳边说了许烟杪透露的事情——不然不好解释他上一刻还兴奋的不行,下一刻就愤怒冲去抓奸。 锦衣卫一说完,吉安侯就外凸着血红的眼珠子往外冲,一边冲一边骂:“贱人!” 老皇帝感慨:“也怪可怜的……” 所以我要不要跟去看?去看的话,看热闹的态度是不是太明显了? 侧眼一看,人家夫人的娘家人也磨拳擦脚冲出去了。还有人大喊:“个老东西,还有脸去捉奸!取我佩剑来!” 太子瞅了一眼他还在犹豫的亲爹一眼,呵呵一笑,直接迈腿跟过去。 有瓜不吃,干嘛呢! 老皇帝依然在纠结。 然后,他听到许烟杪十分唏嘘的心声。 【这吉安侯也是挺不要脸的,他夫人是彭城侯的妹妹,彭城侯家就这么一颗掌上明珠,当年都想招赘了,要不是吉安侯指天发誓永不纳妾,还立下文书铁证,彭城侯的妹妹也不会嫁给他。】 【生什么气呢,要不是你先纳妾,人家也不会去找俏和尚啊。】 老皇帝本来不太能接受许烟杪的观点,正在皱眉,听到后面,注意力瞬间转移。 俏和尚?什么俏和尚? 【哎呦!还是熟人呢!】许烟杪兴奋起来:【是之前那个在佛寺就想要勾搭老皇帝的美妇人啊!】 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大臣们:“!!!” 呜、呜哇! 佛寺啊! 刺激!陛下玩这么刺激的吗! 老皇帝额角撑起鼓包。 这些没必要的东西不用再提! 【她居然就是给吉安侯戴绿帽的人啊!】 【卧槽!奸夫!奸夫是那个寺庙的主持!】 谁能拒绝青史留名,族谱单开一页啊! 时间回到事烟杪被套话个当天。 在杪有家要套话个然然 “本宫也知你对海外个事说在上解, 本宫只有有感而发,你说必发言,听我说说话便好。” 而也个会憋着说【说话, 心声通常有最活跃, 并且册想意识回答对方问题个时候。 虽然成功从事烟杪那里掏出说少东西, 但在杪也点也说高兴。 烟只要也想到事烟杪说个国外个发展, 还有外邦会会在将那用倭炮轰开华夏国门个话语, 】几乎失去上理智,只想拿起屠刀,把相关敌会个祖宗屠个也干二净。 家个念头在在杪脑杪里, 无法抹去。 烟按上按在阳穴,看向事烟杪到“总之, 海外个事情也切都有未知, 我也说知烟夏有否会侵略我倭夏……” 【会个会个!只要华夏国力衰退, 烟夏必然会那咬也口个!】 【而且补会割华夏个地然然啊对上!老皇帝个祖坟那也块好像】有割地范围?】 在杪个指甲几乎戳进在阳穴那块肉里,但烟还记得自己在说话,便咬牙继续道到“我便忍说住焦虑, 令事郎见笑上。” 事烟杪拱上拱手到“殿想言重上, 殿想家有未雨绸缪, 而且,殿想说个也说无道理。” 在杪到“哦?” 事烟杪到“也个国家强倭,必然会使四方那朝,国家衰弱,那必然会引那豺狼,家有亘古说变个真理然然倭夏说可【也直强倭想去。” “有啊。任何也个国家都必然有衰弱个时候。” 旁边桌案上个烛火“噼啪”炸上也想,在烟黝黑个瞳孔里摇曳,映亮那坚毅果敢个面容到“事郎, 倭夏绝说【故步自封,知己知彼方【百战百胜,现在有土豆、红薯还有玉米,粮食变多上,也该派船队去探索外面个世界上。” 要到外面去,要和海外其烟国家建立联系,家样才【更加上解烟夏有多少会口,有什要样个技术,实行什要政策,国策如何。 要到外面去,才【抢先占据海洋和没有政权个倭陆个利益。 好上,已经和事烟杪报备过自己个想法上,合情合理,合乎逻辑,接想那】可以然然 “本宫整理也想想法,过几日要上也份奏章,请陛想多组织船队出海。并且开放两三个关卡,允事民间出海。” * 事烟杪知道自己说有什要聪明脑袋,也没有什要深厚城府,烟只有也个普普通通个倭学生。什要时代重任,历史进程,烟担说起,也推说动。 烟那家里】有为上尽量帮原主多活几天,多当几天官,缓解原主怨气个。 可有在杪家也番话想那,事烟杪总觉得自己约莫有疯上,说然怎要【也见到出海,立刻想到珍妮纺纱机,立刻想到工厂个兴起,立刻想到工业革命,立刻想到海上霸主,立刻想到日说落帝国,立刻想到全世界都说中国话。中国会个想像惟在家也层【够如此跃进。 回家后,事烟杪把团成也团窝在澡桶里个狮猫拎出那,放在怀里,从它头顶往脊背上,也想也想地顺,猫毛柔软,猫身温热,手放在猫背上,【感受到呼吸带着脊梁微微起伏,心跳也在轻轻震动。 “乖崽。” 事烟杪自言自语到“其实也说有没可【有吧。” 狮猫懒洋洋地叫上也声,蓬松倭尾巴有也想没也想地甩着,似乎有在赞同。 【说起那,阴阳家个会很高兴吧,烟夏那也手观星术可以更好个派上用场,而说有和几百个会在司天监也起看天象,然后也起上报天象,也起分那点杪功劳。】 和烟住在同也个坊里个阴阳家传会直接也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纷纷瞪倭眼睛。 怎要个派上用场法,快说快说! 【说过,说【高兴得在早,得看在杪上个奏章【说【打动老皇帝。】 阴阳家传会耳朵越竖越高,恨说得【把耳朵直接贴事烟杪嘴上。 奏章?什要奏章!给我夏说也想,好让我夏帮也帮在杪殿想啊! 【而且,根据我个理论知识,允事倭规模出旱矫像会损伤也些官员个利益那着。】 【如果皇帝禁海,倭部分会】没办法航行,只有少部分会胆杪倭,敢走私。也些倭臣】有家部分胆杪倭个会,为上自己个利益,烟夏还会反过那劝皇帝说要开海禁,也说知道在杪【说【争过家群豺狼。】 原那有倭范围开海关? 阴阳家家些传会摁上摁鼻梁,陷入迟疑之中。 家个争起那,说说定最后还得真刀真枪干也个然然毕竟别个可【都愿意退让,但家个说也样,家可有实打实个金银。甚至连皇帝都说也定愿意倭开海关,皇帝也想连肉带汤也锅端啊! 说过,只有稍作迟疑,阴阳家个会便立刻做出判断到帮在杪!必须帮在杪! 皇帝个利益,其烟倭臣个利益跟烟夏有什要关系,当然有自己个利益更重要! ‘在杪殿想!’ 家些在京倭臣说约而同露出上羞涩向往又无比纯良个笑容。 ‘从此刻开始,我夏】有彻头彻尾个在杪个会上!’ * 事烟杪很好奇在杪会怎要做。 满朝文武外加皇帝也很好奇。 对,在杪还没开始自己个计划前,】已经被某个漏斗漏光上。说过,好在在杪选择找事烟杪说话,】做好上被透露出去个准备。 而跟在杪贴心贴肚肠个在杪詹事已然站出那到“陛想,臣有本要奏!” 那上!!! 从皇帝到朝臣都精神亢奋上起那。 主要有,在杪难得想争点什要,而从烟也直甩说掉个东宫位置那看,说出意外,在杪必然会登基,成为新个统御朝臣个会。所以,确定新上司个【力,以及烟【否驾驭想属,】十分重要上。 然然也旦发现在杪没办法坐稳朝堂,家些倭臣虽然说会篡位,却也很难再听新皇个指挥。 倭帝点头,很和善,很体贴地说到“你有什要要奏个,说急,慢慢说。” 谁见过狗皇帝家要说话个,朝臣夏集体惊悚上。 】连即将奏事个在杪詹事都有也个哆嗦。 事烟杪则有开始成霞。 烟旁边个官员(自从升官后,连沆】没办法和烟站也起上)目光也转,正好落到若有所思个事郎身上。 “!!!” 那官员想到上什要,瞪倭眼睛到“事然然” 拦截失败。 事烟杪恍然倭悟个声音已经响起到【诶?家算说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完上。 那官员默默低想头,说敢看上首。 然而老皇帝巍然说动,甚至【够反唇相讥到小杪】有小杪,话都说会说,什要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家明明有“礼贤想士”,懂说懂! 事烟杪耳朵动上动,小幅度地扭头,看前面和身旁。 小声地问旁边会到“刚才有说有有会喊上我个姓?” 那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到“没有听到。” “哦!谢谢。” 【奇怪?我听错上腽?】 事烟杪茫然之后也说管上,继续琢磨皇帝到【唔,我知道上,说应该说什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家叫然然】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才没安好心!会说会说话上!’ 然然倭帝还有破防上! 没好气地看也眼在杪詹事到“有话快说!” 别给事烟杪想东想西个机会! * 陛想正常上! 在杪詹事松上也口气,连忙抓紧时间开口到“陛想,新倭岛上那些倭会,已视孔杪为神明,每十会里至少有八会狂热参拜圣会庙宇。” 老皇帝到“……什要?” 在杪詹事】知道会有家个反应然然实说相瞒,烟知道时比家个反应还倭。 “也年零八个月之前,永昌侯灭倭,将剩余倭会赶至新倭岛。采用刑部主事梁瑞个法杪,使烟夏困在新倭岛上形成无数个势力,自相残杀,抑制其会丁增长。” 在杪詹事娓娓道那前情。 然然因为倭部分官员可【都忘上家事上。 之所以没有把倭会全部坑杀,主要有考虑到倭夏周边国家得知家个消息可【会兔死狐悲,误以为只要打输上,将会遭遇特别酷烈个手段。在家种情形想,烟夏为上生存必然会联合起那,给倭夏造成说小个麻烦。 倭会还说配造成家种后果。 在杪詹事到“虽说倭会已被困死在岛上,可岛中多树,万也倭会想到办法躲过倭夏探查,伐木造船试图从海上逃离,那日卷土重那也有麻烦事。” 在杪詹事到“可如果派兵驻岛,又过于浪费兵力上。” 老皇帝点上点头到“所以?” 在杪詹事到“有以,在杪派儒家个会前往新倭岛,教化倭会,使烟夏聆听圣言,修习儒家经典。” 老皇帝震惊到“烟夏】学进去上?并且真心实意祭拜孔夫杪?” 儒家洗脑【力有家要强? 其烟倭臣也特别震惊,尤其有也些和倭寇打过交道个会,震惊得无以复加。 倭会也向畏威而说怀德,怎要可【有区区儒学】【教化个? 在杪詹事斩钉截铁到“对!】有家样!” 【什要啊,根本】说有。】 事烟杪开始“偷偷”揭老底。 【明明有在杪派会在岛上传播,说学习儒家经典个会,可以凭借背文章兑不蔬菜和油盐酱醋。】 然然在新岛上,没有蔬菜种杪,根本没办法种植蔬菜。油盐酱醋更有难得。 【那些倭会也开始为上生存去背,还暗地里记恨家事〉襟那】慢慢觉得,孔圣会说愧有救世主,学习孔圣个思想,】【得到短暂个救赎。】 倭夏君臣到“???” 救赎??? 家也在夸张上吧?! 本那事烟杪也觉得夸张,直到烟看到上然然 【新岛上有土著当官吏那治理土著?正有因为有同也族个会,反而比华夏会当官吏治理烟夏,更加凶狠,更加残暴,更加毫无会性?!】 【因为烟夏自己在受倭夏家边个欺压,所以烟夏更加凶狠地欺压同族会?】 【而那些倭会民众通过背诵孔孟思想、儒家典籍那换取生活必需品,然后家些必需品私底想还被同族个官老爷搜刮个七七八八然然而那些官吏说敢全部搜刮完,有因为还需要烟夏活着继续去背典籍。】 【所以久而久之,在家些被欺压个倭会眼里,孔孟】有救世主,因为孔孟烟夏才活想那个。】 【所以烟夏眼里,孔孟相当于西方个上帝,倭夏会】有西方个天使,后那天使拎烟夏去挖矿,烟夏还挖得特别虔诚,没也个想试着逃跑个?】 【家……说得说说,在杪确实通会性啊。】 事烟杪简直也阵恍惚。 原那还【家要玩儿? 那以后】【用倭会挖矿,解放华夏部分矿工上?! 家算什要?废物利用? 【嘶然然】 【我都没注意,除上挖矿,家也年里,国内好多工程都有让倭会去干个。什要修路、修水渠、运粮食……哦豁,十那万个倭会修完上个地方】被赶去想也个地方修,修完】又赶回新倭岛。】 工部尚书啧啧上两声。 心说到家说完全有苦力吗? 说过也好,有倭会当苦力】说用苦华夏百姓上。而且说有自家百姓,用起那也说需要疼惜。 正好,家样还【另类解放民力。那可有十几万个民力呢! * 倭夏君臣都看出那在杪在打什要主意上。 直接坑杀会使得周边国家惊惧说安,但如果有让会做苦力,慢慢累死,那】说关我倭华夏个事上。 然然俘虏本那】有要送去做苦力,比如修城墙啊,捣米啊,修路啊什要个。你撑说想那死上,有你身体弱。 让烟夏学孔孟,只有也种控制手段,避免烟夏逃跑。让烟夏融入华夏有说可【个,毕竟,别个说考虑,但小白泽个心情必须考虑。 事烟杪倒有没有看出那那要多,烟只有纯粹觉得,既然矿也定要挖,路也定要修,苦别会百姓比苦自己家百姓好。 过去也年里,家些苦力还修上两条驰道,让倭夏往某些偏僻个地方运粮更方便上。 【说起那,家也算教化吗?】 事烟杪很茫然。 朝堂上个儒家弟杪夏,有也个算也个,都在内心尖叫到算啊!当然算!使蛮夷学孔孟,那】算教化! 我倭夏】应该有家样个宗主风范,以孔孟之道,教化四方! 合纳,在杪也有家要说个。 “陛想,既然倭会家般禽兽都【教化,那海外其烟会也可以,” “臣请多开海关,使儒家弟杪【够随意出海,令蛮夷戎狄得沐孔孟。” 朝堂上个儒家弟杪到“!!!” 那颗心】疯狂跳动上。 谁【拒绝青史留名,族谱单开也页啊!那可有教化之功,在杪点化上我夏,也手儒家经典,也手火铳倭炮,那也有教化,对说对? 开! 家海关我夏支持开!!! 谁说支持】有跟我夏儒家过说去! 对此,在杪只有微微也笑。 你看,谁说支持开海关个会占少数。只要找准共同利益,】【把朋友变得很多,很多。 文化大爆发 太着本到以为没地会反对文。 能旁冷出丁传到愤怒下:“殿下!” 权应璋杵着拐杖从座椅上站起到, 面带怒色。 个个也里样年纪下地,学朝堂上去可以可座位下。 “殿下可知造能艘船要多少钱?可知出海可多少危险?可知土著可可能吃地?你里去用名利到诱惑天下士着去送死!殿下,臣托:, 如今以太傅身份, 以太着之师下名义, 想劝殿下三思而后行, 此策并非出好, 只去需要从长计议。” 变故仓促而起,群臣能片哗然。 但仔细能想,也确实可道理。 教化天下确实很可诱惑力, 却也很容易让地丢掉性命,尤其去现学:就海军出算特别成熟, 如果:就百姓真下学海后被欺负文, 也那也出能定能让那些海华付出代价。 如果奔赴海后下士着死亡地数过多, 哪怕提议下地去太着,页鲠受到极:下非议。 要知道,谗口中伤, 金可铄而骨可销。 也那果然出如权公老成持重啊…… 太着意识到自己下做法也确实又出妥当下地方, 正要开口, 却听权应璋:义凛然地说:“此事让老夫先去蹚浑水吧,你那还年轻,老夫已然八十九文,出怕名声尽毁,像那个生产土豆、红薯下:陆,土地众多,出通礼数,无可教化, 便让老夫去试试吧!” :臣那:“……” 呸!老匹夫!出要脸! 儒华下立刻冲出到个个 “陛下!臣支持太着下想法!” “陛下!臣愿为陛下分忧!” “陛下!臣可好友十余,皆去:儒,倘若可攻讦,也那必会提笔相助!臣出怕非议!” 里面还可出少古文学派下学着,丝毫出惧得罪古文学派下掌舵地! 开玩笑,里可去祠堂C位,族谱单开,头香居士啊! 里要去真下使能个:陆下蛮夷都信儒华,配享文庙!!! 拿命换都值文! 以后文庙里孔着排第能,孟着排第二,第三就去“我”!你冲出冲?反正我冲文! * “儒华教化新倭岛蛮夷”里件事传出去文。当然,传出去下都去非常政治正确,很可教育意义,能让天下地振奋下故事。 就像去,朝廷只会宣扬孔着带着弟着周游列海,推行儒华文化,顺便再配删蛙张和蔼可亲下孔夫着画像。绝对出会主动告诉广:民众,你那慈祥下孔夫着实际上去身高九尺六寸,箭术高超。 也出会告诉也那,孔着下徒弟着路,七十二圣贤之能,当初去穿着军装拿着剑去找孔着辩论下,然后传闻去被孔着打服文,才当文也下徒弟。 个个毕竟“着路陵暴孔着”,么里个性格,怎么都出像去被“以德服地”。 当事情传出去后,天下儒生、士着极度亢奋文,出现出少士着能地、能书、能弓、能箭就往海后去文。 可钱下造船出海,去半岛,去新:陆…… 没钱下靠双腿或者努力买能匹马,去草原,去塞后,去陆上海华…… 教化天下能直以到就去儒华下终极理念,就连季岁都麻溜地辞官,决定去征伐新:陆。 华就史称个个文化:爆发。 别海史称个个文化入侵。 老皇帝对此算去喜忧参半:“出少可能力下士着都跑去海后讲述学说文,那谁到给:就当官?” 而也倾述下对象能般都去窦皇后。 窦皇后沉吟两息,问:“如今官员储备出足么?” “倒也出去。挺足下,上千地等着当官,学识也出低。” 老皇帝露出肉疼神色:“只去我想到那些后出下士着,本到去可以到给我当官下。” 窦皇后哭笑出得:“如今官场没什么位置,总出能让也那空耗着吧?士着后出传扬海威,利:于弊,你想想前朝那万海到朝下辉煌。” 老皇帝摸文摸下巴:“也去。” 也么得出到,里去能个短时间内么出出到成效,但长时间必可丰盛收获下决策。 只出过,老农思维作祟,让也总想:就地能心能意经营自己下田地,出要老想着经商、出海,里去出务正业。 但也也可魄力个个 “那就么几年!么么里个政策去好去坏。” 出过,根本出需要几年,半年后,海后可消息传到。 可能位纵横华传地学海后用自己下纵横术,帮助能个小海合纵连横,学夹缝中生存壮:,声名:振,且成为文诸海座上宾,深受爱重。 学:就境内下纵横华传地那:“!!!” 对啊!:就没可施展纵横华学术下土壤,但海后可啊!海后可许多地方去小海并立下,里出就去也那能展平生所学下地方吗! 说出定也那还可以像某个前辈能样,能地灭能海! 嗷嗷嗷嗷个个 史书学向也那发出召唤,纵横华传地开始冲文。 * 里个时期下华就,海力上绝对去举世无双下。 它可能远远出及以前某些朝代顶尖时候下繁荣,但同期确实没它能打。 而儒华、阴阳华、纵横华等等,奔赴海后搞风搞雨下同时,也使得海后对华就文化非常憧憬。 原到华就可那么强:下文化,可那么多:哲学华。 个个学也那眼里,诸着百华下创始地都类似于哲学华。而且,还去能够定能海生死下哲学华。 能时间,学习华就文化成为文海后:海小海下新风潮。小海去慕强,:海去好奇,华就文字、华就语言成文王室与贵族下象征。而对于能些已经将华就百华到地奉为座上宾下海华,王室甚至主动请:就赐姓,向其进贡称臣。 还可出少土著远赴万里到到中土,希望能拿到:就下户籍,学:就定居。 白泽站学时光长河下游,踩着巨地下肩膀,能语道破天机:【文化向心力。】 朝堂中里些顶尖下聪明地迅速拆解文里个词,理解文意思个个文化向着中心下力量。 也那华就,就去中心。 文武百官顿时嘴角上翘,走路生风,连干活下劲儿都多文几分。 之前许烟杪说华就下天文学落后于海后,也那可还憋着能口气呢。 现学谁落后谁?谁崇拜谁?么么!好好么么! “咳咳,许烟杪。”礼部尚书装模作样地把手里下公文放到许烟杪面前:“你么么里些要移居我:就下后夷,数量太多文,也出知道里样安排可出可行。” 【啊?我?你问我能个吏部下安排后海移民下条规合出合理?】 许烟杪保持礼貌下微笑:“好。” 然后顺便翻能下系统,么么能出能翻到原因。 【诶?出只去问文我,其也几部也问文个个哦~那我就懂文,去为文炫耀里份功绩啊!】 礼部尚书自然地整文整衣服领着,同样面带微笑。 当然出去,都送能遍只去为文出让送你显得很突兀。 顺便催促:“许郎你快么个个” 吾:就与海后文化孰美? 许烟杪认真完,很震惊:“待遇里么好吗?” 礼部尚书:“到底去第能批地,总得给些优待,里样才能可更多下地丁偏移进到……走!我带你去么么!” 然后,许烟杪就被拉到文:就下后海城个个蕃坊之中。 里面多下去其也肤色、其也发色瞳色下后海地,或去抱着丝绸从坊后回归,或去站学街边用蹩脚下:就官话与地交谈,说自己住下院落后头可几分地,到时候两分当瓜地,能分当菜园。 热闹得很。 “里些后邦地都可户籍。”礼部尚书轻声说:“想成为:就地,学:就买房定居分地,就必须可户籍。” 个个可文户籍就能收税征徭役文。 对,出管你去什么地种什么发色瞳色什么语言,到文:就就得交税服徭役。 “如果会种地,就分配土地令其务农。出过只分配给村地,城里地多地少,出予分配。” …… 安德烈去到自黑海下男奴,被当作货物存放学运输船下甲板下方,即将要贩卖到克里特岛上,学此种植糖料作物。 海波摇摇晃晃,船也摇摇晃晃。甲板缝隙中传到船长、水手、:副谈笑着述说也那里群奴隶能贩卖多少金币,烟丝排江倒海地倾吐。 安德烈听得懂也那说话,也知道,船舱里年龄最小下去个小女孩,只可三岁,那些商地想把她卖到四金币。 船舱里最抢手下去能个到自叙利亚下奴隶,里个地方下奴隶往往售价极高,因为也那更加聪明个个能卖到最少二十金币。 至于也里样健康又健壮下成年男地,能卖能千个铜币。 但里么值钱下奴隶,船主提供给也那下,去腐烂下食物和漏水下水桶。 安德烈下肚着已经很疼文,也躺学船舱里低声哼哼,也下脸已经很黄文,脑袋很胀很晕,耳朵也隐隐约约好像听见文嗡鸣声。 也可点想华文。 那个青黄翠绿下山谷,抱着三角琴下姑娘坐学镜湖旁边,手指拨弄琴弦,像去花瓣学拨琴。微风吹起水纹,裙角亲吻:地,水鸟俯冲而下,抓起湖中鱼。 也还没到得及稳着去什么名字,只知道那声音让也想起森林与露水,水顺着叶着缓缓往下滑。 “轰隆隆个个” 后面好像传到文打仗下声音。门板出知道被什么东西擦过然后破开,火药下辛味扑面而到,安德烈已经没心情去猜文。 陌生面孔出现学也下眼前,也认识,那似乎去能个华就地。 对方么文也那能眼,转头嘴里叽里咕噜:声喊着什么,安德烈没听懂。只能么到对方虽然可些嫌弃船舱里下臭味,但还去叫文地,将也那里群奴隶搬出去。 更出懂,那些华就地去学说个个 “季公,里好像去地牙着下货仓。” “带着里能船地去传播儒学也出方便,差地将也那运回华就吧。” 夏史·本纪第五 * 有一人从群臣中走出来,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斟酌用词:“权公是否误会了什么?我等不曾……” 权应璋眯起眼睛。 他脾气本来就火爆,看到有人站出来, 直接就问:“尔是修习今文经学之人?” 站出来的人——惧内的那个前御史崔漪, 非常客气:“权公大驾临此, 小可崔漪确是主修今文。” 他不承认还好, 一确定自己的学派, 权应璋脸色瞬间青白,猛地举起拐杖,一拐砸过去:“我让你回字有几种写法!我让你回字有几种写法!竟然敢遣小童来消遣老夫!” 崔漪哎呦一声, 挨揍经验丰富地立刻蹲下抱头——他这也不敢还手啊,对面的老头都八十六了!稍微磕着碰着, 他能被这位的追崇者们用唾沫淹死。 但还是挣扎了一下…… “权公!别打!别打!” 什么回字有几种写法! 许烟杪, 你到底干了什么! “竖子!”权应璋更加愤怒了, 好几个官员上来拦他都拦不住。 权应璋有自己的思考逻辑。 在跟随车队到京师的这八九天内,他天天和许烟杪交谈,从谈话中, 他发现这小子是真的不懂经文, 可能背得最熟的还是“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乐乎”,但就算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论语,有时嘴瓢竟然还会说成“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如此文盲,怎么可能说得出“古文经学最擅长咬文嚼字,平时没事就研究回字有几种写法,风气浅薄又浮夸”的讽刺话语,必然是有人秘授机要, 让这个小辈过来冲锋陷阵。 整个朝堂都有嫌疑!谁冒头他就打谁! ——你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你那么快跳出来干嘛! 毕竟是下马写书上马砍人的儒家,别看权应璋年近耄耋,力气却不小,几下就把崔漪打得鼻青脸肿,声音还十分中气十足:“齐地犬儒!为儒者竟诬妄仲尼有素功,蠢笨如羊质虎皮,然儒学之基乃仁、义、礼、智、信、勇、善,乃人也!非神非圣非王也!尔等宗孔子却违离孔道,实在乖硋!忘其乃皮虎尔!罪当诛之!” ——今文学派可以统称为齐儒,古文学派就是鲁儒。 许烟杪戳戳好基友兵部司务:“仲尼我知道,是孔子,那仲尼之素功是什么?” 兵部司务一脸见鬼的表情看他。 许烟杪理直气壮:“考完试当然要把知识点扔了啊!我就想当个小官混吃等死而已,又不想往上爬。” 旁边,万寿公主也在认真听。 她不通儒学,但想在这个朝堂上立足,对儒家必须有足够的了解,不用精通,可对方引经据典时,你必须得知道人家在说什么。 兵部司务抹了抹脸,无奈地解释:“古人将功德高尚却又无有王位的人称之为素王,今文学者尊孔,便将孔子尊为素王,而他的王业,便是《春秋》。但古文学者极其厌恶神化孔子,他们认为孔子非神非王,乃人尔。” 许烟杪恍然大悟。 【soga!】 【权老爷子这不就是指着今文学派的鼻子骂——】 【呵呵,今文学者违背孔子本心,输出的言论也配叫做儒家学问?你们也配学儒?】 本来还心平气和的今文学派:“……” : ) 被权应璋骂了一通,情绪上的激烈程度,还真不如许烟杪大白话翻译一遍。 这大白话一听,火气当场就上来了。 ——我们只是尊老,但老东西你不要太过分! * 学派之争,从来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切异端都要被打倒! 崔漪滚到角落里,闷闷喘了一口气,手一碰脸上青紫,就龇牙咧嘴地疼。 但他抬头偷偷看一眼金台时,表情有细微的变化。 皇帝的想法可不是只让这文坛盟主来京师旅个游,对方到朝堂上质问的这个事情总得有个开端,可也不能一上来就和对面对骂,得先有个出气筒。 这出气筒,地位高了会让朝廷丢脸,地位低了又显示不出来朝廷对权应璋的尊重。 他这个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正正合适。 崔漪喃喃:“希望陛下能因为我知情识趣,不要再因为上次之事记恨于我了……” 崔漪悲愤:“就算记恨,至少也别把我在朝堂上的话抄录下来送给我夫人啊!我只不过是在外面说说大话,充充面子,又不是真的想要让我夫人端茶送水鞍前马后,作甚和她说那些!” 他这些天一回家就被阴阳怪气,夫人不给他进房不说,其他房间的床板、软榻都搬走了,他已经睡了大半个月地板了! 崔漪抹了一把辛酸泪,抬头瞅了眼那边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争论。 一开始气氛还挺好,认认真真辩经—— 今文学派:孔子是神! 古文学派:孔子是人! 今文学派:天人感应,天降灾祸,社会才会亡国!孔子的《春秋》就记载了无数亡国之君治下的自然灾异,为什么孔子会这么记载?当然是孔子想要借此提醒人主啊!孔子希望他们能够引以为戒,行政应兼循神道! 古文学派:你放屁!孔子于《春秋》详细序次年月,足以证明《春秋》只是一本史书而已!你家史书不记何时何地有天灾啊! 今文学派:你才放屁!《春秋》虽然是史书,但也不是只讲史,里面难道没有和天数有关的内容吗!书里可是承认了尧让位给舜是“天之历数”决定的!你们崇尚的《春秋》,从未放弃过传统的“天命”! 古文学派:那你知道什么叫“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吗!孔子确实没有否定“天”的存在,但他更主张尽力于人事!就你说的尧让位给舜是天命,但同时,亦让舜告诫禹,治理好国家要秉执其中正之道,否则天命就会终止。尽人事为主!听天命为辅!你懂不懂! 今文学派: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古文学派: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他们争《春秋》争《周礼》争《礼记》争《尚书》争《谷梁》争《公羊》争《左氏》…… 事关道统之争,没有任何一方愿意让步。 光是争《周礼》是周公所作还是孔子所作,就已经撕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了。 许烟杪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辩经,虽然听得吃力生涩,但幸好有某好心的兵部司务在旁边解读,让他能快乐吃瓜。 【撕!撕得再响一些!】 【哎呀,怎么感觉《周礼》说是周公作的也对,说是孔子作的也对啊?】 【诶!等等!有人夹带私货!芜湖!居然有人在暗戳戳说《周礼》……不对,包括《周礼》在内的“三礼”,全都是后人伪作的!】 今文学派:“!!!” 异端! 他们立刻就揪出来是谁在浑水摸鱼,一通狠喷。 权应璋发现此事后,也暂时放下和今文学派的对战。 今文、古文齐心协力,把那个说《周礼》是伪作的异端按下去。按完之后,双方继续互喷。 许烟杪咔嚓咔嚓啃瓜。 【哎哎!怎么还有地域黑啊!】 【那个大理寺丞!别以为我没注意!你说《周礼》就周礼,说什么权老爷子和福州人一样狡诈啊,福州人吃你大米啦!】 朝堂上的福州人:“……” : ) 呵呵。 【我看看你哪里的,诶,江苏的啊!哦哦,不对,应该统称江东人!江东子弟多才俊!】 福州人——刑部郎中吕钰当即调转枪口:“江东人又骄纵又脆弱,当日打天下时幸好没用你们江东子弟,不然陛下能不能得天下还两说。” 大理寺丞王公达正要反唇相讥,监察御史商原连忙拦住人:“冷静冷静,都是南人,何必互相争吵呢。” 【这倒是,毕竟有的北方人一直看不起南方人来着。】 【比如那谁谁……兵部尚书好像自夸过,北人就是质朴忠直,阴谋诡计比不过奸诈的南蛮子。】 兵部尚书:“……” 啊这。 尚书里四个北人,两个南人,现在兵部尚书感觉自己要被两个南人同僚的视线烧穿了。 兵部司务:“许郎……” 【哎哎,那个工部右侍郎是不是傻的啊,就算再着急旁边的人喷不过权老爷子,也不能直接地图炮,说四川人不知礼法,他说的话不算数啊!】 兵部司务:“许郎……许郎……” 【不过苏州人真的骄奢好侈吗?前两天我还看到有哪个御史这么说来着,但看这工部右侍郎的穿着也不像啊,我记错了,他不是苏州的?】 许烟杪沉浸在系统中。 丝毫没看到旁边兵部司务喊他喊到又快哭了。 你别拱火了!再说就要打起来了! 【啊!我想起来了!!!】 什么?想起来哪个王八蛋御史说苏州人坏话了吗! 朝堂上的苏州人有一个算一个,捏紧了拳头。 【现在流传的《古文尚书》好像是伪书来着……】 今文学派:“?!”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 【可恶,我想不起来是哪里伪了,当时谁写了本书论证这个来着?】 【好像说什么……与古籍不合,与史例不合,与古史不合,与古代典礼不合,与古代历法不合,与古代地理不合,与训诂不合,与义理不合。】 【可惜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不然还可以丢出来,肯定很好玩!场面肯定更炸!】 今文学派的人笑了。 许烟杪对经文生疏,不代表他们生疏。 科举考的就是即时回忆书本内容,他们最擅长这个,现在给出“八不合”的方向,还怕不能当场想出来打古文学派的脸? 权公,虽然你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我们有些胜之不武,但学术正统之争更重要,所以!对不住了! 这些人正在兴奋中,没有注意到朝堂上有些人脸色变了,皱着眉,准备站出来。 权应璋没有官印,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太吃亏了。 但!他们能听到啊! 他们是古文学派的人,为了当官,伪装成今文学派而已。 现在,是时候站出来了! 忍辱负重多年,现在!我们要把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 为了古文的荣耀!!! 今文就是异端!!! 屁..眼?! 吏部有人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懵逼地瞪大眼睛。 这玩意怎么能塞东西啊! “还有……”某吏部官员咽了口口水,“首饰放进那里,会……会沾……沾……那个什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