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主只想飞升成仙》 第一章 灭门之灾 万乐宗,水牢。 少女跪坐在中心的石台,长发未挽,散落垂到石台上,她双眸紧闭,眉头微微颦起,睫毛颤动,像是被噩梦束缚住了。 ...... 楚今岁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自己被关进水牢的第三天,万乐宗被灭门,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场灭门之祸中。 除了自己。 她被剑宗赶来的修士救了一命。 那人是剑宗千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也是剑宗上下公认最有可能飞升的人。 江溺。 梦境中的自己被救下之后,就义无反顾地爱上了江溺。 为了他,自己拜入剑宗,开始修行剑术。 可自己只不过是他求道途中的一道情劫。 自己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为江溺寻得压制伤情的灵丹妙药,结果只换得江溺的一句“不需要”。 最后,江溺果然不负众望,只差半步就要飞升。 然而渡劫后期的雷劫太过强大,楚今岁在关键时刻以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了最凶险的那一道雷劫,最后身死魂消,化作灵雨。 ...... 楚今岁猛地睁开双眼。 这也太离谱了。 自己怎么可能那么愚蠢? 不应该,至少人不应该。 但是这个梦太真实了,就像是已经发生过一次,让她下意识去相信梦里的一切。 她抿着唇,这个梦看到后来倒也奇怪——数千万年都无人飞升的大陆,自从自己死了之后,接下来飞升的人便多了起来。 就好像......自己一开始就是阻碍所有人飞升的障碍似的。 楚今岁摇了摇头。 今天是自己被关在水牢的第几天来着。 好像是第三天了。 “轰隆隆——” 地面猛地震动起来,水牢坚固的封印和结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水牢要塌了。 不会吧? 当真有人会这么倒霉吗? 这个倒霉蛋不会就是自己吧? 水牢中的寒气顺着她白皙的手背钻进轻薄的裙衫中,冷的让人战栗。 她抬起手,将手心覆在石台中心锁链围绕着的结界上。 原本自己尝试无数遍都无法打破的结界,此时已经变得摇摇欲坠,只要自己稍加运功,就能轻而易举地打破结界。 “轰!” 地面的抖动越来越强烈,水牢岌岌可危。 楚今岁当机立断,灵力从她的掌心化为刀刃打破结界。 该不会真的和梦里一样吧? 水牢的结界是极为稳固的,如果出现裂痕,就只能说明维系水牢的几位长老和宗主都已经无力再维持了。 还有什么原因能让这些修真大能无力,她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咚!” 上方的石块掉落下来,水牢就要塌了。 楚今岁大步跑出去。 穿过昏暗的地下过道,终于来到了地面上。 和梦里的场景一样。 ——火光漫天,血色挥之不去,整个万乐宗扬起冲天的红光,不详的血腥气蔓延在整座宗门。 被杀死的弟子的血从山顶流到了山脚,在石板路上蜿蜒出一条血路来,土壤被鲜血浸透,尸横遍野。 万乐宗上下弟子,除了她之外,无一幸免,全都死在了这场屠杀之中。 顺着回廊,楚今岁来到峰下,脚尖轻点,飞身往山顶去。 主殿。 门口躺着几具冰冷的尸体——是万乐宗的长老们。 “师父?”她走进主殿,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季衡州的身影。 季衡州,她的师父,万乐宗宗主。 楚今岁感应不到这里还有活人的气息,但是这些尸体中确实没有季衡州。 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眼角闪过一道红光。 那是...... 她走到台阶旁,捡起地上的暗红色长笛:“黄泉......” 这是季衡州的本命法器。 现在季衡州的笛子还在,人却不见了。 主殿中的摆设很整洁,没有打斗的痕迹,季衡州去哪了? 楚今岁捏了捏衣角,其实她和万乐宗的同门们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情谊。 自从她幼年被季衡州捡回来赐名为季瓷之后,几乎就没有下过山离开过主殿,而主殿只有她和季衡州两个人。 她这十几年来,真正见到其他人的次数并不多。 对她好的人也只有季衡州一个。 然而季衡州一开始将她从乱葬岗捡回来,却只是看中她天生神骨,是绝佳的炉鼎——这些是三天前季衡州亲口告诉自己的。 第二章 结伴同行 楚今岁不敢用灵力,只能尽量压低自己的脚步声飞快地在树林里穿梭。 “唰——”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破空声,有一群魔修正飞速往这边赶来。 “那边!快追!” “一个都不能放过!” 被发现了! 可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若是一群普通的魔修还好,自己还是有信心能全身而退的。 但如今她面对的是一群连化神期长老都能斩杀的魔修。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但魔修人数众多,信号传递出去之后立刻有一群魔修呈包夹之势围了过来。 魔修们也并不废话,直接冲上来,欲将她斩于剑下。 楚今岁对这熟悉的场景一阵无语。 按照梦里的发展,不出半刻钟,这些魔修会重伤自己,然后江溺带着剑宗的弟子前来救场。 到时候自己就会像着魔一样的爱上他。 虽然她对自己的定力很有自信,但是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出现和梦里一样的情节,那个梦实在有些邪性。 楚今岁咬了咬牙,看着近在咫尺的结界。 就算自己现在跑出去也没用,他们会追上来。 既然这样,那就都别走了! 思及至此,楚今岁反手唤出本命法器——无数条红色丝线上系着金色的铃铛,这边是她的本命法器“千千结”。 漫天飞舞的红线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 千千结短暂的挡住了魔修们的攻击。 楚今岁直接从储物袋召出长笛,暗红色的长笛在她的唇下发出悠扬的曲声。 魔修们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变的呆滞缓慢。 她为所有人织了一场幻境。 这是季衡州从前教过她的乐谱。 除了季衡州之外,也只有她能催动这支黄泉。 但她的修为不够,大乘修士的本命法器又其实她一个小小金丹能够使用的。 很快,楚今岁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趁着魔修们还么有破除幻境的时候,她唇下的曲调倏然间变的森然尖利。 她要催动金丹自爆,让附近的结界爆炸,这些追上来的魔修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但愿季衡州说的没错,他说神骨之人在面对致命伤时也有极高的自保能力,哪怕金丹被刨出也能继续重新修炼。 只能赌一把了! “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际。 从楚今岁身上爆出的灵力猛地撞击结界,带动整个结界形成了杀伤力极强的爆炸。 然而那些魔修都不是等闲之辈,一个金丹修士的自爆原本是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的。 但是在巨大灵力的冲击之下,所有魔修都被困在了幻境之中。 暂时也能拖一会时间了。 楚今岁只感觉自己全身的灵力消散,金丹爆开之后,从她的识海中传来一阵剧痛。 所幸季衡州没有骗自己,自己的肉身和神魂并没有随着金丹的爆炸而血肉分离消散。 “噗!”她猛地吐出一口血。 好痛。 全身的骨头都在痛。 修为极速倒退,直到停在了练气二阶。 楚今岁强撑着快步离开树林。 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会有其他魔修赶来的,她很期待那些魔修和江溺的碰面。 她捂着胸口,压抑着喉间的腥甜,顺着结界出口一直走到一处小溪旁。 “咳咳咳!” 已经走出了万乐宗的领域范围,楚今岁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角余光却看见小溪旁躺着个人影。 这是附近的村民吗? 看来是被魔修所害。 也是可怜。 正当她想着,那道人影突然发出一阵咳嗽和低低的呢喃声。 还没死? 楚今岁抬步走过去,看见一名十七八岁的蓝裙少女散乱长发躺在溪边,身边横着一把长剑。 不是村民,看起来像是某个被魔修打伤的散人剑修。 这少女生的极美,饶是在修真界人人姿容超凡,楚今岁还每天都看着季衡州那张祸国殃民的绝色脸蛋的情况下,她还是不免惊艳了一下。 “醒醒。”她蹲下身,轻轻将手放在少女的手腕上,将灵力缓缓输进少女的经脉。 片刻,少女终于醒了过来,她薄唇紧抿,轮廓比一般女子都要深邃些。 少女醒来的一瞬间,她猛地拽住了楚今岁的胳膊,声音沙哑:“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呀!”楚今岁被她扯了一把,本来就有些虚弱的身子也跌进了溪水中,她猛地扑到少女的身上,有些吃痛的轻呼一声。 这人好没道理,自己救了她,她却想要动手。 她皱起眉,一把按在少女的手腕上制住她:“我只是看你晕倒在路边,对你并没有敌意。” 她刚才被少女拉进小溪,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上也溅上几滴水珠,一双剔透的眸子盛着些许不满,失去血色的嘴唇抿着。 散乱的长发飘在溪水中,她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的昙花般脆弱。 楚今岁自己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楚楚动人,她只是有些不满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对方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楚今岁的衣服被水沾湿了,素白的裙子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涩玲珑的曲线,脸颊上溅到的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流过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最后落入...... 少女猛地转过头,耳朵发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你......你先起来......” 楚今岁这才想到对方的身上应该还带着伤,而自己还压在她身上。 她撑着地面站起身,对着少女伸出手:“你还好吗?” 少女迟疑了一下,才拉着楚今岁的手站起来,她的手掌比楚今岁要大上一圈,骨节分明,指腹和掌心有茧。 站起来之后,楚今岁才发现,这少女比自己要高出大半个头。 她看着少女衣服上的大片血迹,和她脖子上沾血的绷带,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普通灵药:“你的伤要紧吗?我这有药,你可以先涂上。” “我叫楚今岁,也是附近的修士。” 少女接过药膏:“谢谢,在下楼边月。” 楚今岁想了想,对方是外界的散修,应该比自己对外界要了解详细一些,况且她们都有伤,结伴而行也能有个照应。 她望着楼边月,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吧,你我都有负伤,也好互相照应” 第三章 第一个朋友 楼边月微微一愣,才说:“可以。” 楚今岁看着灵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合格的同伴,应该适时地表示关心:“对了,药膏你有涂不着的地方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楼边月猛地打断她的话,耳朵上的潮红还没有消去,“我自己来就好了。” 说完就飞快钻进了树后涂药。 楚今岁转过身看了眼远处的树林。 结界已破,今夜之后万乐宗将不复存在。 “好了。”楼边月从树后走出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难保什么时候魔修又会卷土重来。” “好,那我们......该去哪里呢?”楚今岁有些迷茫,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万乐宗,外界是什么样的她只在话本上看过。 楼边月对上她的眸子,也微微愣住了:“嗯......” 楚今岁微微仰头看着对方,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也没说出个地名来。 “咳咳,不若我们先去平江城吧。”楼边月轻轻转过脑袋,避开楚今岁直白的目光,“那边是祁国的领地,祁国在九国中心,到时候我们想去哪都方便些。” “好。”楚今岁点点头,又问,“唔,你知道有哪些门派会招收弟子吗?” 楼边月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样:“几乎所有门派都会在外界招收弟子,但是能被选中的少之又少。” “大宗门只会选择天赋上佳的弟子,剩下的小宗门不去也罢,还不如当个散修悠闲,你不是散修吗?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楚今岁的脚步顿了一下:“不是的,我是有师父的,只是我从来没有出过主......房间。” 说主殿应该不太合适吧,暂且就把独占一座山头的万乐宗主殿当成房间好了,这两者也没什么差别嘛,不都是住的地方吗。 楼边月不解:“你师父不让你出门吗?” 楚今岁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季衡州从来不让她离开主殿,几乎所有时间都让她在灵池修炼。 听到她的回答,楼边月实在不能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师父?关着你不让你出门是想做什么?” 有些不悦的排斥话语,被楚今岁当成了疑问句。 所以她很坦诚的说:“他想让我做他的炉鼎。” 同伴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以诚相待啦。 楼边月的眉毛跳了跳,拳头硬了:“炉鼎?”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吗?”她皱着眉问“你师父叫什么名字,这种人不配存活于世。” 看着面前白裙少女的清澈双眼,楼边月作为一个外人也看不下去这样龌龊的行为。 楚今岁低下头,柔顺的长发搭在她单薄的肩上:“他不见了。” 自己也不知道季衡州会去哪里。 楼边月冷哼一声:“想必已经被那些魔修杀了。” 她以为楚今岁低着头是在难过,便出言安慰:“你不用为这种人难过,你以后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想去哪就去哪。” 楚今岁抬起头,摇摇头道:“我没有难过,师父不是坏人,他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他的教导。” “只不过如今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楼边月皱起眉,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跟我一起好了。”说完才觉得不妥,自己还有一堆未知的危险在前方,怎么能拉着个无辜少女一起呢。 然而还还没等楼边月改口,楚今岁的眼睛就亮了。 “好呀。”楚今岁点点脑袋,眼里清晰倒映出对方的身影。 她有些开心地弯弯嘴角,这样的话,也算是自己终于交到第一个朋友了吧。 自己也可以和那些小时候上山的时候看见的其他同门一样,有自己的同伴和朋友了吗? “我可以叫你阿月吗?”亲近的人应该都是这样叫的吧,季衡州也很喜欢叫自己阿瓷。 楼边月别扭的转过头:“可以。” 楚今岁背着双手,跟在她的旁边一道往前走:“那你叫我岁岁吧。” 季瓷是季衡州给她的名字,楚今岁才是她的本名,现在已经没有季瓷了,只有楚今岁。 “嗯。”楼边月的耳廓又有点红了起来,“你是医修吗?” 刚才楚今岁的灵气宛如温养的灵泉。 楚今岁不打算瞒着她:“我是乐修,不过我的法器已经损毁了,经脉也在受损了,接下来修行恐怕比较艰难。” 万幸季衡州说的都是真的,她体内的经脉在自动的缓慢修复,只不过修为却是再也不能复原了,只能从头再来。 好可惜,她只差一点点就要元婴了,前些日子她就已经金丹大圆满了,这一下直接回到了练气二阶。 楼边月看她有些丧气的模样:“没关系,养好伤再修行,法器也可以重新寻,求道之路漫长,不急于一朝一夕。” 楚今岁只是觉得惋惜自己只差一步就要晋升,并不是觉得受挫:“我知道的,只不过,我不准备继续当乐修啦。” 她转过脑袋,看着楼边月执剑的挺拔身姿:“我也想当剑修,你们剑修都是这样高挑美丽的吗?” 就是胸有点平,这句话楚今岁憋了回去。 许是从来没有和外人交际过的原因,她说起话来很直白,直白的让楼边月不自觉脸颊发烫。 楼边月轻咳一声:“也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也不知道。” “不过如果你想当剑修的话,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同门,我这次就是为了去剑宗。” 剑宗? 楚今岁的脚步慢了下来。 “怎么了吗?”楼边月问。 楚今岁踌躇片刻,问:“除了剑宗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剑修门派了?” 楼边月解释道:“自然有,但是剑宗在剑修中的地位无人能出其右,人往高处走,要去自然是要去最好的。”而且剑宗也是最安全的,那些追杀的人恐怕不敢擅闯。 她看着楚今岁:“你不用担心资质不够,我看你如今练气二阶,已经比大部分人更有天资了,等你的伤好了,就算不能进内门,进外门肯定是没问题的。” “剑宗招收弟子要求虽然高,但你的资质不错,而且你的灵气精纯,正是大宗门愿意接收的。” 第四章 一起洗澡吗 练气二阶也能算资质不错吗? 楚今岁怔了一下,季衡州明明说她应该要努力修行,勤能补拙,她还以为自己资质很差呢。 不过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个问题,她是在想那个梦。 她怕梦境成真,她不想去剑宗。 但是她也不舍得自己刚刚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好,那我会努力的。” 如果不是和那个梦里一样被“英雄救美”的话,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应该没问题的吧。 “我们到了。”楼边月停下脚步,“过了这座村子,我们就到平江城了。” 面前是一个小村子,此时刚刚入夜,夏日的村落还有孩童在外面捉萤火虫,大部分人家都还亮着烛光。 楼边月接着说:“然后我们在平江城买些治伤用的灵药,还有你的法器损毁了,也可以去灵器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合眼缘的法器,暂且先用着。” 楚今岁应了一声:“好。” “啊——鬼啊!有女鬼有女鬼!二狗你快看有鬼啊!你不是会法术吗!快来驱鬼啊!” 一个在村口玩耍的小胖墩看见她们俩,立马吓得惊叫出声。 楚今岁和楼边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各自现在的样子。 现在是晚上,自己一身白裙,裙摆上大片血迹晕开,身后发丝散落,脸色苍白,而身边的楼边月更“凄惨”,她全身上下都是血。 那个叫做二狗的小男孩听到叫声,立马跑过来。 这小孩身上有些灵气,怪不得他的同伴说他会法术。 “何方恶鬼......这么好看......”二狗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突然声音小了下去。 村子里的村民们也被惊动了。 “哎呀,这是哪来的姑娘啊!” “多俊的姑娘啊,怎么伤成这样,快去请方先生来看看。” 楚今岁有些不适应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虚寒问短,她过去十几年都没有看过这么多人。 楼边月看见她眼里的忙乱,将她拉到身后,挡住她:“我们俩本来要去平江城,结果路上遇到了劫匪,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来来来,跟婶子走,我先领你们去方先生的医馆瞧瞧。” 楼边月回过头看向身后,看见楚今岁微微点了点头,才答应下来:“那就麻烦各位了,谢谢各位。” 楚今岁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这里的村子虽然破旧,但是真的有好多人啊!有大人有小孩,还有狗! 她以前只在话本子上看过狗,此时忍不住好奇地蹲下身,轻轻拍了拍狗头。 在万乐宗的时候她也有宠物——一只尾巴比自己腰还粗,光是脑袋就比自己还高的巨蟒。 想到这里,楚今岁有些怅然,也不知道它还活着没有。 “来来来,婶子带你们去,你们还能走路吗?”大婶很好心地问。 楚今岁点点头:“可以的。” 楼边月也表示自己没问题。 她们跟着大婶走到村子里的一户人家门前。 里面刚好走出来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人。 大婶连忙拉住他:“方先生别去了,这就是受伤的姑娘,您快给瞧瞧严重吗?” 第五章 钱?什么钱? 翌日。 楚今岁睁开眼,从打坐中收回灵识。 虽然村子里的灵气并不浓郁,但是聊胜于无,经过一晚上的修复,她的经脉已经开始缓慢恢复。 但是若是想完全痊愈,恐怕还需要很长时间。 她对自己现在练气二阶的修为实在不习惯。 “阿月?”楚今岁凑到楼边月身边,对方的伤势要重些,正靠在墙边休息。 昨夜她们在大婶的家里住了一晚,只有一间多余的房间,楼边月执意要让楚今岁睡床,她自己则是靠在墙边。 楚今岁蹲在她身前,凑到她的脸前面,阿月真好看。 “阿月,醒醒,我们今天不是要去平江城吗?” 叫了两声,楼边月才睁开眼,她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猛地想往后靠,但身后是墙,一下子后脑勺就磕到了墙上。 “你没事吧?”楚今岁听到砰的一声,下意识伸手要去摸她的后脑勺。 楼边月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连忙摇摇头,贴紧墙壁:“我没事。” 说着,她站起身,拍拍裙摆:“我们今天该走了。” 楚今岁嗯了一声:“要不要去和收留我们的婶婶道谢呀?” 受到帮助的时候要道谢,话本子上是这样写的! 楼边月突然有种自己在教小朋友的感觉,好笑道:“没错,道完谢再走。” 打开门,婶子刚好在院子里喂鸡,一看见她们,立马笑着说:“这么早就醒了啊?” 楼边月抱拳:“谢谢婶子昨天收留我们,我们准备离开这里去平江城了。” 婶子放下簸箕,在身上擦了擦手:“这么快就走啊,要不要带点吃的路上吃。” “不用了。”说着,楼边月悄悄把几锭碎银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我们不饿。” 待到告别村民,二人一同进了城。 平江城街道繁华,各种商贩以及酒楼在路边让人应接不暇。 “好多人呀。”楚今岁走在街上,眼角瞥见一个卖糖人的摊子,“阿月,这是什么?” “姑娘,这是糖人儿,喜欢就来一个吧!”摊主抢先开口。 楚今岁拿起一只小兔子模样的糖人:“真的吗?谢谢你。” 接着便继续往前走。 “等等!姑娘你还没给钱呢?”摊主叫道。 楚今岁停下脚步:“钱?什么钱?” 摊主一拍大腿:“当然是买糖人的钱啊!” 楼边月笑着摇摇头,从储物袋拿出几枚碎银放在摊子上:“我来付。” 楚今岁咬了一口糖人,侧过头:“刚才的碎锭子就是钱吗?” “对,在普通人之间一般都是用银钱交易的。”楼边月说,“修士之间会用灵石交易。” 楚今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刚才替我给了银钱,我给你灵石吧。” 她说着,从储物袋拿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灵石,递到楼边月面前:“给你!” 楼边月一看,连忙把她的手压下来:“上品灵石?不要随便在大街上把贵重的东西露出来,容易招来坏人。” “我们现在的伤都没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今岁疑惑地歪歪头,灵石很贵重吗?她还有许多,都是季衡州给她的。 她喜欢这样亮晶晶的小玩意儿,季衡州就给了她一堆这样的灵石。 她把灵石塞到楼边月手里:“那你快收起来,不要被坏人看见啦。” 楼边月握着灵石,欲言又止:“你......算了,那我到时候再帮你看看有什么适合你的法器吧。” 她将灵石收起来:“我们先找个客栈暂住几天,刚好买些灵药,养养伤,待伤好些便动身去剑宗。” 第六章 财大气粗 这些人说的也太离谱了,离谱到当事人听了都想打人的地步。 他们口中的那些人,楚今岁几乎全都没有听过。 当初在万乐宗的时候,每天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哪有时间像他们说的那样,和什么魔君月下相会,把酒言欢。 她的世界里,月下只有冰泉上方落下的瀑布,还有无数个在寒冷中修行的夜晚。 更别提什么在禁地中私定终身了。 季衡州说过,踏入禁地的所有人都死了。 “你常年不出门,不知道这些外界的趣事很正常。”楼边月的神色淡淡,看着楼下那一桌的散修,道,“不过旁人说的也不能全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楚今岁简直不能更同意,这世上还有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人吗。 她点点头:“听起来更像说书似的,魔修冷血无情,怎么会去爱上一个死对头呢?” 楼边月闻言,微微垂眸看了她一眼:“你对这些很感兴趣吗?” “只是有些好奇。”楚今岁撑着手臂趴在栏杆上,其实她对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遇到什么都想停下来看一看。 她不仅好奇,从来没有踏出过万乐宗主殿的自己居然还会被外界的人知道,更好奇这些人眼里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你觉得季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转过头问。 楼边月想了想:“其实关于金玲仙子的大部分消息都是从其他的万乐宗弟子嘴里说出来的。” “事实上,很少有人真正见过她,至少在我的印象中,她似乎没有下山历练过,也不和其他宗门的弟子来往。” “我只听长辈说过,在一年前的宗门大会上层见过万乐宗宗主带着她一同前去,当时她年仅十五就已经踏入金丹了。”她顿了顿,“不过他们师徒二人也就出现了那么一小会,随后就走了,也没有参加大比。” 楚今岁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去年自己刚结丹,季衡州说奖励自己,带自己出门玩玩。 结果自己当时境界不稳,到了地方之后不知怎么的突然气血逆行,差点伤了灵脉,季衡州只好又把她带了回去。 那时候自己还可惜了好久,那么大的地方和陆陆续续赶来的人,她还没好好看看呢。 但是无论她怎么不想回去,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被季衡州提溜回去了。 自那之后,季衡州就更不让她出门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十五岁金丹,很厉害了吗?” 楼边月想也没想,肯定地说:“当然,无数资质平庸的修士,终其一生也只能在筑基或金丹之间徘徊。” “在季瓷之前,从未听过有人十五岁便能结丹,就连九国第一剑修江溺,当初结丹时也已经二十出头。” 原来自己这样厉害。 “原来是这样。” 如此说来,那个预知梦就显得更加奇怪了。 为什么梦里的自己不好好修行想着飞升,反而非要去追求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呢。 楼边月又说:“我之前说你能达到练气二阶已然是百里挑一,并不是安慰你的虚言,事实如此。” 她看着楼下那几个侃侃而谈的散修:“所以我说他们的话当不得真。” 楚今岁万分感触地点点头:“没错。” 确实是假的! 听着下面那些散修的谈话内容,已经说到自己被魔君掳走,带回魔界的情节。 他们个个面色认真,就像是亲眼见到了似的。 要不是自己还好生生地站在这里,自己都快要信了。 楼边月听下方的几个修士从万乐宗的事,又说到了合欢宗和魔修之间的瓜葛,言谈之间还提及了些桃色画面:“咳咳,不用听他们说了,这些话大部分都是杜撰的。” 看着楚今岁托着小脸,听得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不如我们出去买些东西吧?” 楚今岁几乎被合欢宗乱七八糟的故事听的荤了头,此时被楼边月一打岔才回过神:“好呀。” 她把房牌收在储物袋,和楼边月一起出了客栈。 客栈前面那条街刚好就有家聚宝阁。 聚宝阁在九国之中都有开设,里面大多是被寄卖的法器和丹药。 有时候里面也能淘到物美价廉的宝贝。 “阿月,为什么总有人看着我们?”楚今岁问。 楼边月看了她一眼——她们俩都穿着之前的粗布衣裙,看起来就像是村野之人,自己还好,长剑傍身,从头到脚都有着若有若无的凛冽肃杀志气。 但楚今岁明显没有意识到,简朴的布裙,没有簪花的发饰,偏偏还有张精致出尘的脸,加上对周围时不时露出的好奇,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像一只好骗的小白兔。 想着,楼边月拉过她的手腕:“我们先去买几身衣裳吧。” 楚今岁被拉进路边的店。 朱钗罗裙首饰系带,应有尽有。 店里的伙计看见她们俩的穿着后愣了一下,有些怀疑的目光扫过来,似乎是在质疑她们是否能付得起钱。 楼边月没说话,只是拿出两锭银子放在台面上。 老板娘立马瞪了一眼伙计。 伙计的目光马上变得谄媚起来:“客官,随便挑随便挑!” 楚今岁一眼就瞧见了店里那间朱红的长裙。 万乐宗的弟子服饰都是素白的,她还没穿过这样鲜艳的颜色。 “这件这件这件,还有这几个都要了。”楼边月指了指刚才楚今岁多看了几眼的长裙和发簪,将它们都买了下来。 小二满脸堆笑地把东西都装好递上前:“您的东西。” 楼边月把那件红色长裙递给楚今岁:“去换上吧。” “都给我买了,阿月不买了吗?”楚今岁接过长裙。 楼边月有些不自在地微微挪开目光,对着老板娘:“帮我挑几件大小合适,颜色素雅些的衣裙。” 老板娘微微一愣,目光忍不住上下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几乎要看的楼边月不耐烦了:“你” 直到楼边月又摸出两锭银子放在台面上,老板娘才含笑叫来了个年轻侍女去挑衣服。 另一个年轻的侍女则是引着楚今岁去了更衣室。 第七章 真的不打一架吗 更衣室的空间比想象中大,甚至还有张小茶几,放着一壶茶。 楚今岁换好衣服,掀开帘子。 门外的侍女怔愣了一瞬:“姑娘,刚才的物件里还有只相配的簪子,要不给您簪上吧。” 侍女的手很灵巧,将她原本只是简单束起的长发挽了个髻,余下的发丝柔顺的垂到腰下,接着把一只红宝石鎏金步摇簪在她头上。 “姑娘可真好看。”侍女将镜子举到她面前。 楚今岁摸了摸耳边垂下步摇间的小珍珠。 到了外面,她才看见楼边月已经换好了一身青色窄袖裙衫,手持长剑,站在柜台边,显得身材更加高挑,宛如翠竹。 “阿月,我好啦。”楚今岁抿唇笑笑。 楼边月的目光短暂凝滞了片刻。 楚今岁不解地歪歪头:“怎么了?不好看吗?” “不,很好看。”楼边月将桌子上打包好的衣裳首饰递给她。 她穿红色其实比素白更好看。 旁人穿这样鲜艳的红裙只会压不住这颜色,但她眉眼如画,肤色净白,更衬的雪肤花貌。 清透的双眸仿若冰泉,她不笑时总显得有些冷淡,于是这件容易被穿的妖娆的红裙在她身上,便被压的没有丝毫轻浮之气。 比起过于清淡的白,她更适合这样浓烈的红。 让她显得更有生气。 老板娘也附和道:“是啊,我在这里开了这么多年铺子,还没见过有人比姑娘更好看的呢。” 楚今岁瞧见柜台上的一小堆银子,果然收钱嘴甜。 出了铺子。 她又往楼边月的手里塞了几颗灵石:“你刚才花了很多钱吧。” 楼边月有些啼笑皆非地握着手中灵力充沛的上品灵石,她到底哪来这么多上品灵石:“不用,没花多少银子,你快收回去。” 楚今岁弯着眼睛:“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如果你要还给我,那我也要把东西都还给你了。” 闻言,楼边月只好作罢:“到聚宝阁了。” 进门前,她不放心般的又提醒一句:“你给我的灵石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给我了,好好留着,以后用的地方多着呢。” “知道啦。” 走进聚宝阁,才发现内有乾坤。 外面看着只是一间普通的店面,但是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地方很宽敞。 楚今岁看了眼四周,应该布了缩地成寸之阵,里面的空间被无形放大了数倍。 琳琅满目的各种法器与丹药被陈列在架子上,整个聚宝阁里都是充盈的灵气,好阔气的手笔。 店里没有伙计也没有掌柜。 楼边月轻声解释:“若是有什么看中的,照着上面的标价留下相应的灵石就好了。” 聚宝阁在九国之内势力颇大,寄卖的大部分也都是匿名的高阶修士,没有人会想不开要和他们作对,所以敢用这种大胆的方式开设店铺。 楚今岁点点头:“我想看看有什么好剑。” 既然要当剑修,总不能连武器都没有吧。 她跟着楼边月一同走到一处剑架旁,这面架子上都是各式各样的长剑。 但粗略扫过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合眼缘的。 楼边月只买了些养伤的丹药。 楚今岁拒绝了她要给自己买丹药的好意,她是自爆金丹损伤了灵脉,这些丹药对她起不到什么作用。 “你没有想要的吗?” “暂时没看到合眼缘的剑。”说着,楚今岁随手拿起一把放在架子上的长剑,体验了一下握剑的感觉。 “喂,那把剑我要了!”不远处的少年叫了她一声,“让给我。” 楼边月皱起眉:“先来后到。” 那少年面容清朗俊俏,衣着矜贵,一看就是世家之子:“我补偿你们几块灵石不就行了?” 他旁边的小厮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少爷,老爷是让你随便买把剑送你去剑宗,但没说让你去抢别人的啊!” 少爷被他说的脸色一黑:“我就是要这把,买不到我就刚好不用去剑宗了。” “还有,你不要什么话都在外面说,我不要面子的吗?” 小厮更焦灼了:“这怎么行呢,少爷您可不能这样啊!” “你管我呢,反正今个我没买到,我不去了,买不到喜欢的不如不买。”少爷直接开始耍赖,“走,回家!” “喏。”楚今岁把剑递给他,“给你吧。” 少爷的表情瞬间僵硬:“你就这么给我了?你不觉得我伤害了你的骨气?你不骂我?不跟我打一架然后把我打跑吗?” 小厮连忙接过那把剑,瞬间轻松了起来:“少爷,既然喜欢的剑买到了,那我们走吧,老爷还等着你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启程去剑宗呢。” 少爷瞳孔地震地看着那把剑:“你们剑修不是最有骨气了吗?” 他渴望地看着楚今岁,似乎是真的希望她能把剑抢回去再顺便打他一顿,最好是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的那种毒打! 然而楚今岁只是无辜地望回去:“我不是剑修,只是随便看看。” “少爷快走吧!”别丢人了,小厮快急哭了,拉着少年的胳膊,把一脸生无可恋的少年给拉走了。 楚今岁收回目光,好奇怪的人。 转头间,她余光瞥见一旁的架子上有一架古琴,鬼使神差地,她走到架子前。 这把古琴好看的紧。 其实她没有什么特别拿手的乐器。 什么都会一些,什么都不精,季衡州是这样说的。 千千结也是当初季衡州给她的,就是因为她没有擅长的音律。 而铃铛根本不需要技巧操控,轻轻碰触便能发出声音。 要是非说个拿得出手的乐器,大概只有古琴了。 她手指轻轻拨弄琴弦,清脆的声音从她手下传出。 好琴! 楼边月看了她一眼,将一颗上品灵石放在古琴旁边的架子上:“你现在还没有习得剑术,先买把熟悉的灵器也不错,我记得你的灵器已经被损坏了。” 楚今岁抱起古琴:“没错,所以我想着先买把灵器暂且用着。” 到时候再想办法把千千结给修复好。 “咦?”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这幅画里的场景好眼熟。” 第八章 画中仙 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这画的内容很奇怪,既不是山水风景画,也不是人物群像画。 而是一片枯木树林,地上满是落叶,画面深处有一座宅子。 画这幅画的人也并没有什么技法可言,更像是随手画着玩的,笔法粗糙,纸张廉价。 而且画卷之上没有灵气,乍一看就是一张地摊货,这样的画怎么也会被挂在众宝云集的聚宝阁呢? “嗯?”楼边月疑惑地看向那幅画,“我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挂着一幅画,若不是你出声提醒,我完全看不到这里还挂着画。” 楚今岁也觉得疑惑:“难不成是用了什么术法?” 她倒是以前听季衡州说过,这世上的术法万千,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其中便有这种可以降低某个物件存在感的术法。 她抬手把画卷摘了下来,细致摩挲,没有夹层。 楼边月赞同道:“也有可能,看来施术的人比我们的修为高出太多,所以我们看不出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画卷的主人要把这幅画挂在这里,但是修行之人最讲究机缘,你今天能看见它,说明它与你有缘。” 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就只有她一眼看见了这幅画。 “不过”楼边月顿了顿,“机缘这种东西,不一定全是好的。” 楚今岁将画卷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幅画的内容有些诡异,也有可能是谁用来挂在这里,替自己挡灾的。” 楼边月点头道:“没错,而且你看,这画旁边没有标价,意思就是这是不要钱的。” “虽然有可能是机缘,但是总归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楚今岁也认同,但是这幅画的内容看起来实在眼熟,她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可纵观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自从幼年时被季衡州捡回去,后来便再也没出过万乐宗。 这场景难不成是自己小时候见过的? 她拿着画:“我知道阿月是关心我啦,不过这画我看着有些眼熟,不妨带回去研究一下。” “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到时候我们再把这幅画丢了就是。” 楼边月拿她没办法,只好由着她去,不过反正一幅画而已,至多是包含了些诅咒,不足为惧。 楚今岁将画和古琴都收进储物袋:“我们回去吧。” 她迫不及待想回去好好琢磨一下那幅画了。 楼边月也没什么东西需要买,便同她一道回客栈。 回到房间。 楚今岁便立刻拿出了那幅画。 楼边月不放心,跟着她一同回了房间。 画被平铺在桌面上。 楚今岁把画面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查看了一遍,仍看不出一丝端倪。 既没有夹层,也没有诅咒。 她甚至和楼边月猜测画面中是不是暗藏了地图路线,或者这张画的场景就是某个藏宝地点。 但是最后都是一无所获。 眼睛看花了也看不出来这画里有什么玄机。 自己也想不出来到底曾经在哪里看过这幅画。 有点头疼。 “算了,看不出来就不看了,不用太执着。”楼边月摇摇头,“机缘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 楚今岁无奈地把画挂到一边:“或许,这就是一副普通的画。” 画也许普通,但里面的地点她一定去过。 她站在画前,有些可惜,如果能想起来就好了。 她心里有个莫名的念头——这个地点对自己很重要。 捏了捏眉心。 想不起来也没办法。 她刚准备将画再收起来,却突然看见,画面深处的那个宅子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女子。 “阿月,你看!”楚今岁盯着画,“你看这里!这个女人,刚才是没有的!” 楼边月也一脸惊讶:“是啊,什么时候出现的?难不成这画下面还有一层?” 有些画师在想掩盖原本画作的时候,会用特殊的手法,在原本画作的上面重新覆盖,再画一副新的画。 楚今岁伸出手,轻轻扣了扣画,没有掉颜色:“只有一层。” 她皱着眉:“难道是我们记错了?也许刚才画面上确实是有这个女人的,但是我们都没注意,就像在聚宝阁的时候你也没看见这幅画一样。” 楼边月沉思片刻:“不太可能,若是如你所说,是术法让我看不见这幅画的话,那么既然你能看见画,也就是说明这种术法对你来说是没用的。” “如此的话,若是画面上的女人一开始就存在,你不会看不到的。” 楚今岁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如今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异变突生。 画面中的那个女人突然动了,她居然一闪身子,跑回了宅子里。 !? 楚今岁指着画:“阿月,你看见没有!那个女人跑进宅子里了!” 楼边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见了难不成,这女子刚才也是从宅子里跑出来的” 这幅画未免也太邪性了些。 楚今岁喃喃道:“画中仙?” 楼边月有些点点头:“确实有画灵这个说法,就和器灵剑灵一样,但是能衍生出自我意志灵体的器物,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即使是化神期的大能,也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宝物” 那到底是什么人把这样的宝物丢在聚宝阁了? 楚今岁以前在主殿的藏书阁中看过相关的记载,这样的灵体都是几百上千年,才有可能凝聚而成的。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她看着画面中那扇重新紧闭的宅子大门,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下一秒,门窗紧闭的房间内突然刮起了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 面前的景物突然开始变换。 客栈内的摆设里自己远去,变得模糊起来。 只有那幅画在眼前愈加清晰。 画卷越变越大,几乎完全取代了客栈。 一股巨大的吸力以画卷为中心传来。 楼边月更是在自己眼前直接被吸进了画中。 “阿月!” 楚今岁想伸手去拉住她,但是却脚下一空,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将自己也吸了进去。 失去意识之前。 她似乎看见那座宅子近在眼前。 画中的女子从门缝中偷偷往外看 第九章 鬼王娶亲 阴风刮过。 楚今岁的意识逐渐回复,脑袋很晕,太阳穴有些痛,全身都在发冷。 她坐起身。 这是画里的世界? “阿月?”她扶着树干站起身,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楼边月的身影。 看样子,她们都是被吸进了那副画中的世界,但是阿月去哪了呢? 周围的树木枯败,地上的枯叶已经风干,踩上去吱吱作响。 那幅画果然不简单。 不仅已经生出了画灵,甚至其中的景物都已经自成了一方小世界。 宝物中的宝物。 季衡州说过,像这样画卷或是书页衍生出的小世界,就相当于一个小秘境,也会像其他的秘境一样,有无数奇珍异宝。 但是这样的小世界比秘境要不可预测地多,也危险许多。 毕竟修真界的大部分秘境,都是已经被修士们探究过的,而这样的小世界,只能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 一般也只会有一次启动的机会,若是进入的修士在危机中陨落,或是成功得到宝物离开,小世界的载体就会自动销毁。 里面的危机是完全无法预料的。 所以没有任何经验可谈。 也只有一次机会。 楚今岁定下心神:机遇往往都是伴随着危险的,这两者是几乎成正比,有多大的危险,也就意味着,这里的宝贝有多好。 打定主意,她顺着树林往前走。 这里的气温太低了,即使她有灵气护体,还是被冻得唇色发白。 “鬼气吗?” 她之前见过一次鬼修。 那时候她趁着季衡州闭关的时候想要偷偷下山,结果刚出万乐宗的结界,就碰到了鬼修。 那时候自己感到的阴风,就和现在的气息一样。 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太冷了,小世界里的这个鬼修,要比当初她在结界外遇到的那个强的多。 如果可以,最好还是不要遇到的好。 现在的自己不过只有练气二阶,要是碰到强大的鬼修,估计连一招都抗不下来。 “何人在此!”阴森的语调响起。 几个披着黑斗篷的鬼修突然出现。 身边的气温骤时降低。 楚今岁脚步一顿,怕什么来什么。 她抿着唇,眸子扫过面前的几个鬼修——修为都比自己高。 “哎呦喂!新娘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让我好找啊!”一道女人夸张的叫声从身后传来。 接着一个媒婆模样的胖乎乎中年女人跑了过来,她一把拉住楚今岁的手:“花娘啊,跟你说了别乱走别乱走,迷路了吧!” 楚今岁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接着她的话茬:“我一不留神就走到了这里,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那几个鬼修上前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大人的新娘?”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媒婆赔笑道:“哎呀,花娘这孩子从小就好奇心重,估计是随便转转迷路了。” “几位快让我们回去吧,不然到时候误了吉时可不好!” 鬼修听到“吉时”,犹豫了片刻。 最后还是有些忌惮的让开一条路来。 媒婆拉着楚今岁的手腕:“还不快回去试试嫁衣,可别耽误了时辰。” 媒婆看起来圆滚滚的,但走起路来脚下生风,速度飞快,像个滚动的皮球,颇具喜感。 楚今岁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想笑。 她跟在媒婆身后,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看见了一座村子。 放眼望去,满目苍凉。 这村子死气沉沉,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外面连只鸟都没有,也看不见路边有生活工具和种植工具。 明明是白天,乌云却阴沉地压下来。 阴冷,萧条。 森然的感觉瞬间就侵袭了内心。 如果不是能感受到那些泥瓦房子里有人的气息,楚今岁几乎以为这座村子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媒婆一边在前面走,一边数落楚今岁:“你可让我好找,好端端的怎么跑了那么远。” 楚今岁心里思索片刻,媒婆虽然语气不好,但是似乎对自己离开的这个行为没有表示意外。 “我不想嫁人。” 一听她这话,媒婆脚下的步子停下来了:“嘘!” 媒婆万分紧张地左右张望,压低声音:“花娘啊,村子里的大家也都尽力了,我们也是没办法,你既然都要出嫁了,就好好等着出嫁。” “可别再说这种话,也别想着跑了,这就是你的命啊!” 果然。 楚今岁继续说:“我不想嫁给他。” 嫁给谁呢? 能让这些鬼修都忌惮万分的让路。 媒婆急得跺脚:“嘘!不是说了让你别说这种话吗!” 她拉着楚今岁往前走:“能嫁给鬼王大人也是你的福气。” 鬼王? 怪不得。 “你想想,你要是不嫁了,你的家人怎么办?还有我们村子里,这么多老老小小的,该怎么办?”媒婆一张嘴吧啦个不停。 “就算不为了其他人,你好歹也要为你的爹娘想想呀。” 楚今岁余光记下走过的路线。 媒婆继续语重心长地说:“而且这也是好事一桩,你未必能找到更好的夫婿了!” “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踏入修行大道,你只要嫁给鬼王,也就能开始修行了。” “说起来,我们也托了你的福。”媒婆继续拉着楚今岁往前走,“鬼王大人待你不错,瞧在你的面上,给了我们村子好多灵药。” “村子里好些久病的人都吃了灵药好起来了哩!” 楚今岁静静听着媒婆话中的信息,一路跟着媒婆走到了一座宅子前。 这宅子 不就是那幅画上的宅子吗? 脑海中再次闪过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所看到的画面——从门缝里偷偷张望的女子。 “咚咚咚!” 敲门之后,破旧掉漆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 “吱呀——” 意料之外的,门后空空如也。 只有一片枯萎的花圃树木和干涸的池塘。 媒婆推了她一把:“快进去吧!等你上花轿的时候我再来接你!”说着就瑟缩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楚今岁一个踉跄,踏进大门,瞬间更加阴冷的气息席卷而来。 这宅子的鬼气比外面更重。 第十章 怨毒纸人 “吱呀——” 一阵阴风,身后的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面前宅子的花圃后方是弯弯绕绕的回廊,通向后面的院落。 到处都挂着白色的灯笼,灯笼里却放着红色蜡烛,柱子上和窗户上都贴着白色剪纸的囍字。 既来之则安之。 楚今岁刚准备抬步往回廊走去,身后突然有些发凉。 不详的直觉升起。 “小姐,请和我们走。” 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汗毛一竖,猛地转过身—— 两个纸扎的少女正站在她身后,惨白的纸面上,漆黑的眼睛,血红的嘴唇,画着夸张的腮红,正面无表情地对着楚今岁。 纸人一身喜庆的侍女打扮,显得十分诡异。 “姑娘,这边请。” 这两只骇人的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此时正一起抬手,做出请的动作。 楚今岁只好暂时先跟着这两只纸人。 纸侍女没有带着她从长廊走向后院,而是引着她往右侧的一处假山后走去。 绕过假山,才发现假山后还有一条青石小路。 “这边才是通往房间和院落的路。”两只纸人分别站在路边。 通往房间的路? 那另一条路呢?长廊通向什么地方? 楚今岁踏上小路。 瞬间,小路两旁矮灯柱里的蜡烛燃烧起来。 红色摇曳的烛火照在地面,宛如往前流淌的血。 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过头,往后看了一眼。 那两只纸人侍女静静地跟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的背影。 它们惨白的脸被烛光照的发红,更显得阴森。 楚今岁在纸人的注视下沿着青石小路走到尽头—— 面前出现一间荒凉的院落。 白纸灯笼被风吹得摇晃,院子的门敞开着,里面的房间亮着红色烛火。 窗户上倒影照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似乎没有脑袋。 她压下心中的惊骇,警惕着周围的环境,神识探查房间,果然,房间里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然而奇怪的是房间里也没有鬼气。 看着窗户上立在房间里的无头倒影,楚今岁轻步走进院子,推开房门。 “呼——” 一阵冷风从身后吹来,将房间里的烛火吹得摇晃起来。 那无头人影就在屏风后。 两只纸人侍女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没有出言催促,只是目光死死的盯在她的身上。 楚今岁绕过屏风。 待终于看见那“无头人影”的一瞬间,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一件被挂起来的嫁衣。 大红的嫁衣绣着精美繁复的图案,被挂在架子上。 影子被投在窗户上,从外面看像极了一具无头尸体。 “姑娘试试喜服合不合身。”身后的纸人侍女乍然出声。 楚今岁轻轻将手指搭在嫁衣上,没有感受到这件嫁衣上有灵力或是其他的东西。 她没有换衣服,而是转过身,围着两只纸人转了一圈。 唔。 是傀儡术吗? 她伸出手指,轻轻在其中一个纸人的手臂上戳出了个小洞。 纸人毫无反应的站在原地。 她拿起身旁的烛火,靠近纸人,将它点着。 “唰!” 一只纸人烧了起来,转眼就变成了一滩灰烬,另一只还是静静站在一边,诡异地注视着她。 “我不穿嫁衣会怎样?” 纸人看着她,重复着:“姑娘试试喜服合不合身。” 楚今岁摇了摇头,没有再搭理它。 她看着地上的黑灰,确实是普通的纸人。 是谁在幕后操纵它们呢?媒婆口中的鬼王?亦或是他的手下? 纸人只会重复主人的命令:“姑娘试试喜服合不合身。” 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楚今岁微微皱眉,拿着蜡烛,将另一只纸人也点着了。 她不准备按照幕后黑手的指令行事——如果自己穿上婚服,那也就算答应了这桩婚事,到时候想要离开,恐怕难上加难。 这个小世界过于诡异,难保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保险起见,还是先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最好能找到这个小世界的源点。 所谓源点,也就是这个小世界组成一开始的源头。 一般来说,秘境中灵气最充足的地方便是秘境之源。 那么这里的源头应该就是鬼气最森然的地方。 楚今岁看也没再看婚服一眼,抬步走出了房门。 要先去外面看看。 最好在媒婆口中的“鬼王”出现之前,就找到阿月和离开这里的法子。 自己目前的修为,是没办法和这群鬼修硬碰硬的,拖到大喜当日就糟了,只能寄希望于提前找到源点。 在她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呵,有意思。”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声。 脚步一顿,楚今岁立刻警觉起来。 是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微暗哑,听起来很年轻。 鬼王吗? 然而过了半响,也没有什么别的响动,仿佛刚才自己听到的那句话只是错觉。 抿了抿唇,走出院落,却发现那条青石小路不见了。 ? 来时的路没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枯黄的草地和几棵歪脖子树。 幻境还是障眼法? 楚今岁绕过草地和枯树,沿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小路往前走。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从小路走出去。 刚才的草地果然是障眼法。 她又回到了一开始刚进来的地方。 正对面的长廊依旧挂着白色灯笼,而另一边的假山也还在。 这次她要看看长廊是通向什么地方。 “小姐,请和我们走。” 毫无起伏的语调,熟悉的话。 楚今岁心脏漏了一拍。 真是见鬼了。 她缓缓回过头 两只纸人站在她的身后——赫然是刚才已经被她烧成灰的纸人。 它们的身上全是黑灰,灰扑扑的。 此时这两只纸人正一脸怨毒地看着她,似乎要从漆黑的纸面上淌出毒液来。 被这样盯着,她身上的血液几乎都要冻结了。 不是傀儡术吗? 傀儡术大多操控的死物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但是这两只纸人明显对她刚才点火的举动怀恨在心。 “咚咚咚!” 宅子的朱红大门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门外的人似乎没法打开门,不停重复着敲门的动作。 是谁?是阿月吗!? 楚今岁刚想去开门,两只纸人却挡住了她的路。 第十一章 本王的未婚妻 “啧。”她有些不耐烦了。 指尖燃起小小的火苗,扬手间,火焰飞到了纸人身上人再次燃烧起来。 楚今岁面无表情地和满脸怨毒的纸人对视,看着它们再次化为灰烬。 季衡州说过,挡路东西,除了便是。 不过是两只纸人,死物罢了。 她踏过灰烬,走到大门口,摘下门栓,打开了宅子大门。 “吱呀——” 门后却空无一人。 ? 刚才敲门的人呢? 不是阿月吗? 那是谁在敲门? “姐姐!快跑吧!”清脆稚嫩的声音。 楚今岁低下头。 原来是个还没有自己膝盖高的小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满脸黑灰看不清原本面貌,瘦弱的身躯,正抬脸望着自己,一双清澈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她叫自己姐姐? 这是媒婆口中自己的家人? 她思索一下:“姐姐现在不能走,你快回去吧。” 小女孩执拗地摇摇头,小脏手一把抓住了楚今岁的裙摆,拉着她:“不行!你快走!他们都说你留在这里会死的!” 楚今岁耐心地蹲下来:“他们?他们是谁?为什么我留下来会死?” 小女孩急的快哭了:“就是村子里的婶子伯伯们!他们说你要嫁给鬼王!会被吃掉的!” “你快走呀!” 楚今岁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头顶:“姐姐没事的,你快回去。” 小女孩还想说什么,下一秒却看向楚今岁的背后,发出一声尖叫。 “啊——” 一种不好的预感。 楚今岁回过头。 那两只纸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了她身后,原本烧出的灰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破破烂烂的纸人。 “姑娘走错路了。”纸人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难听,像是破风箱在摩擦,每一个字之间的停顿都很长,充满了哀怨。 小女孩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紧闭双眼,吓得几乎背过气去。 楚今岁轻轻挥挥手:“快快回去。” 小女孩扭头就哭着往外跑。 那扇大门又慢慢合上。 楚今岁探出身子,看着那小女孩跑远了。 身后的两只纸人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句话。 “姑娘走错路了。” “姑娘走错路了!” “姑娘走错路了——” 一声比一声凄厉,直听得人耳膜生疼。 胸口发闷。 糟了! 背后操纵纸人的人修为太深,她难以抵挡这威力,已经开始感觉喉间发甜。 “唰——” 猛地扬起手,火势再次把纸人包围。 两只纸人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站在火中死死盯住楚今岁,从它们画上去的漆黑双眼里缓缓流出两行黑色的墨汁。 声音终于消失了。 楚今岁长长呼出一口气,平复刚才翻涌的气血。 “没想到本王的未婚妻居然这么胆大。”戏谑的话语。 身侧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一身暗金边深黑长袍的男子。 他长发在脑后松散挽起,几缕发丝垂在身前,面容俊逸,眉眼间带着些邪气,一双眼睛璀璨如金,唇角不以为意地轻轻勾起,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楚今岁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身份:“鬼王” 这个男人修为极深。 从他身上无意识传来的巨大威压,已经让她清楚的认识到二人之间修为所差的沟壑。 鬼王好奇地凑近她:“真有趣,你刚刚怎么不跑?” 她摇摇头:“我跑不掉。” 她连这个小世界的本源都不知道在哪,怎么去找出口? “哈哈。”鬼王低笑两声,“那你不怕被我吃掉吗?” 他似乎是觉得有趣,伸手想捏捏她的小脸。 楚今岁讨厌和不认识的人有身体接触,下意识抬起手,就像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嘶——”好冷。 他的手好冷,比冰泉还要冷,像万年寒冰一样让人颤抖。 男人的力气松了下来,似乎以为自己捏疼了她:“怎么不回答我?不怕吗?” 楚今岁把手腕缩回来,搓了搓自己被冻得冰冷的皮肤:“没人教你不要对别人动手动脚吗?” 她语气差的很,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这样无礼过,下意识就不悦起来。 鬼王愣了下,接着又笑起来:“没人教我,怎么,你想教我吗?” 他语气带着笑意。 真奇怪,这个男人明明看起来很危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并没有感受到对方身上有恶意。 就好像他是随便出来走走,又随便和自己闲聊几句。 鬼王看她迟迟没有说话,便换了个问题:“你将我的纸人都烧了,要怎么赔偿我?” 楚今岁有些奇怪地看回去,堂堂鬼王还会缺两只纸人吗? 她指了指地上的黑灰:“这两只纸人不是你的小把戏吗?以你的修为不是想化出几只就有几只。” 但他好像非要和她过不去一般:“那可不行,这两只纸人我养了许久,才这样听话。” “你不是可以把它们复原吗?”楚今岁只觉得他在有意刁难自己。 鬼王不置可否地挥挥手,地上的两堆灰烬又重新幻化成纸人,只不过纸人比刚才看见的要更加狼狈,全身上下破损不少,变得黑漆麻乌。 它们刚一恢复原形,就怨念极深地看着楚今岁。 鬼王轻飘飘瞥了它们一眼,眸中寒光粼粼,两只纸人居然被吓得发起抖来。 楚今岁在心里默默给他的危险程度又加了几层。 “主人,她刚才想逃跑。”纸人心有不甘。 鬼王垂眸,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还不回房间去?外面可不比房间安全。” 他似乎意有所指。 楚今岁闻言,当下便抬步,准备绕开他回房间。 “算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下一秒,他便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跟前,直接把她扛到了肩上。 修为相差太多,她完全抵抗不了他的动作,一瞬间天旋地转。 楚今岁怒了:“混蛋,放我下来!”她使劲拍在他的背上。 但对于鬼王来说,无异议挠痒痒,反而使得他微微开怀,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低声自言自语:“怎么还是这臭脾气。” 楚今岁气的想要咬他:“快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第十二章 想提前洞房吗 两只破破烂烂的纸人被留在原地,黑漆漆的眼睛黏在她身上,怨气久久不散。 她一路被抗回去。 鬼王一脚踢开房门,大步走了进来,接着把她放到了榻边。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刚想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男人打断了。 “去试试嫁衣吧。” 楚今岁抬头看向站在嫁衣旁的男子,越发觉得这嫁衣古怪起来。 纸人是这样,鬼王也是这样。 为什么非要她穿上嫁衣不可? 况且 以他的修为,真想逼迫自己换嫁衣,也只是抬抬手的事情,但是他没有。 更奇怪了。 而且刚才如果自己没听错的话,他似乎是认识自己的。 怎么可能呢? 自己的印象里完全没有这样一个人。 “不想换嫁衣?”他走过完,弯下腰凑到她面前,“难道未婚妻是想直接洞房,略过拜堂吗?” 楚今岁怔愣了一瞬:“洞房?” 她抬起头,眨了下眼:“洞房是什么?” 她抬头的时候无形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他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本来是想逗逗她,但是她看过来的神色太过坦荡,一双幽幽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脸,反而让他有些退缩起来。 “嘁。”他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突然直起腰,退后了几步,没好气地说,“季衡州怎么把你教的这么蠢?” 楚今岁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认得我师父?” “你是谁?我师父在哪里?” 他施施然重新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就是故意不回答她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因为因为我们要成亲了!夫妻之间不应该坦诚相待吗?” 男人听了,哧地一笑,对她招招手:“你过来。” 楚今岁听话地跑过去。 “再过来点。” 她附耳过去。 他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哎呀!”楚今岁捂住被弹红了的额头,飞快往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我叫玄锦。”他说。 “那你知道我师父在哪吗?” 玄锦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知道。” 楚今岁还又一堆问题想问。 季衡州还活着吗? 他为什么认识季衡州? 为什么认识自己? 但是玄锦似乎不想回答这些,主动开口问:“你来这里找什么?你师父?” 他以为自己是主动进入小世界。 “不是。”楚今岁顿了顿,“我是无意中被吸进来的。” 玄锦放下茶杯:“你知道万千世界,每个小世界都有每个小世界的规则吗?” “我知道。”她点点头,这个季衡州曾经和她说过。 “好。”玄锦说着,用修长的手指沾了沾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画了一棵树,“所有的树枝,其中有的是秘境,有的是小世界,它们就等于是现实世界中衍生出的部分。” “秘境暂且不论,对于小世界来说,它们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经历过往回忆,甚至是某些具有灵力被放置成千上万年的死物。” 楚今岁有些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他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规则,懂了吗?” 规则? 天道? 玄锦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季衡州都教了你什么。” “你过来。” 楚今岁的额头还是红红的:“不要,我就站在这里听。” 他轻笑一声:“随你。” “无论是修真界,凡人界,妖界魔界或是仙界鬼界,都有它的规则。” “凡间以帝王为尊,讲究阶级律法,修真界以强者为尊,讲究正邪殊途。” 玄锦接着说:“所有的小世界也是一样的,虽然没有真正的六界那样宏伟,但是即使是巴掌大的地方,也自有其运转的道理。” “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完全自由。”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要活着一天,就会有意或无意地受到制约。” 接着他挥挥手,衣架上的嫁衣便飞进了她的怀里:“遵守这里的规则,才能找到这里的至宝,离开这里。” 她抱着怀里的嫁衣:“我不想找什么至宝,我想找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和我一同被吸进这里的女子现在在哪?” “不知道。”玄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换好嫁衣,你在这里才是安全的。” 说完,他便离开了房间。 楚今岁摸了摸手中精致的刺绣鸳鸯。 穿着嫁衣在这里才是安全的? 所以,嫁衣算是她的保护伞吗? 嫁衣繁复,她花了好一会才换上。 旁边的梳妆台上还有金光闪闪的宝石头面跟首饰,这些应该不用全戴上吧? 推开房门,冷风扑面。 但是鬼气的侵蚀似乎变淡了很多,至少她已经不需要运行灵力去抵挡周围的森森鬼气了。 她扯了扯身上行动不便的嫁衣,趁这个机会出去看看吧。 玄锦说嫁衣会让她安全,不妨试试这件嫁衣到底多有用。 她提前留了个心眼,在房间里布下了个转换阵,符纸被她藏在袖子里,到时候真有什么危险,或是玄锦在说谎的话。 只要撕掉符纸,就能瞬间回到房间里。 到时候再作别的对策。 顺着那条青石小路走出来,回到大门口的时候那两只纸人已经不见了,许是跟着玄锦一起走了。 楚今岁推开厚实的大门。 更加森冷的鬼气扑面而来。 她走出宅子,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往前走。 一抹小小的声影映入眼帘。 是那个敲门的小女孩,正缩着身子角落里,脑袋埋在膝盖上。 听到脚步声,小女孩抬起头:“姐姐!” 她爬起来朝着楚今岁跑过来,脸上的灰都被被眼泪冲出泪痕,小花猫似的。 楚今岁蹲下身子,用袖口擦了擦她眼角的灰和泪水:“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要等姐姐,和姐姐一起离开这里!” “姐姐和我一起走吧,有个很厉害的人说要带我离开,他说可以保护我。”她拉紧楚今岁的袖子,“姐姐和我一起走,我们离开这里!” 第十三章 去死吧季衡州 厉害的人? 楚今岁下意识想到了和自己一同进来的楼边月。 小女孩又拽了拽楚今岁的袖子,着急地催促:“姐姐和我们一起走吧!那些黑衣服的人可能一会就又回来了!” 黑衣服的人? 想必是自己刚开始被吸进来的时候,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些鬼修。 她站起身,不再犹豫:“好。” 小女孩一听她答应了,当下脏兮兮的小脸露出一个惊喜的笑,拽起楚今岁的裙摆就往前跑。 楚今岁抬步跟着她。 一路沿着村子里的路走了大约一刻钟,直到一个拐弯,眼前的景色变得不同起来。 这不是她和媒婆来时的路,也不是出村子的路。 小女孩带着她来到一座破庙前。 这座庙宇看起来荒废了很久,从外看门窗几乎都已经腐朽,牌匾也坏了一半,挂在上面显得极为寒酸。 走进去,里面的梁上结满了蛛网,灰尘随着她们的脚步浮起来,庙中间供奉的神像早已斑驳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身着白衣的男人正背对着她们站在神像前。 “恩公!我带花娘姐姐一起回来啦!”小女孩轻快地叫了声。 熟悉的背影 楚今岁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 嘴边的名字呼之欲出。 直到男人转过了身,长发束于脑后,清冷的眸子里仿佛盛着最黑的夜色。 他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微微牵起唇角,霎时间冰雪消融。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这样美好的一幕,令楚今岁捏紧了拳头。 季衡州! 然而季衡州的目光短暂的扫过她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波动,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 季衡州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小女孩过去:“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要叫我师父。” 楚今岁:? 他算是个什么狗屁师父? 不仅想让自己当炉鼎,还在宗门被灭之时不知所踪,让自己一个人被魔修追杀,现在还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收新的弟子。 他的良心是让狗吃了吗? 季衡州蹲下身子,用袖子轻轻擦干净小女孩脸上的灰,他神情柔和,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袖子被弄脏了。 楚今岁站在一边,看着这幅温馨的画面,心里突然莫名的愤怒委屈起来。 好想一拳打烂他虚伪的假面具。 去死吧季衡州!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小女孩擦干净的脸让她更加震惊的呆住了。 “岁岁知道啦。”小女孩露出原本的精致脸蛋,仰着头,乖乖叫道,“师父。” 楚今岁只感觉脚下一股冷气。 这是她自己的脸。 不,准确的说,这就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脑子里突然变成了一团乱麻,无数的思绪搅合在一起。 玄锦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秘境暂且不论,对于小世界来说,它们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经历过往回忆,甚至是某些具有灵力被放置成千上万年的死物。” 这个小世界是由记忆而生的吗? 谁的记忆? 不会是自己的,她的记忆从被季衡州带到万乐宗之前,都是一片空白,她完全不记得小时候有这些事。 季衡州说是他在路边捡到了被丢弃的、奄奄一息的自己。 楚今岁不记得这个村子,不记得鬼王娶亲,不记得无数鬼修。 她的目光落在眉眼柔和的季衡州身上——是他的记忆。 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小时候的自己,虽然瘦弱了些,但是远没有到季衡州说的奄奄一息的地步。 他为什么要说谎? 岁岁的脸被擦干净,才突然想到:“师父,你说过可以带花娘姐姐一起走的!” 季衡州抬眸淡淡看了眼楚今岁:“没错。” “这位姑娘,你们的村子现下很不安全,你可以跟着我们先离开村子,届时再决定自己的去处。” 岁岁立马有些紧张地问:“花娘姐姐不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师父的家吗?” 季衡州拍了拍小女孩的头顶:“这位姑娘并没有修行天赋。” 楚今岁听了,眉角跳了跳。 真想上去一脚把他踢翻。 什么叫自己没有修行天赋? 看不出来自己现在已经是练气二阶的“高手”了吗? 而且不说现在自己明明有修为,单说以前的自己,结界外的散修个个都说她季瓷是绝世天才,只有季衡州一直说她天资不够只能笨鸟先飞。 满口谎言。 季衡州站起身,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吧。” 说着便牵着岁岁的小手,率先往前走去。 楚今岁站在原地,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人走在前方,季衡州为了照顾岁岁的小短腿走得很慢。 岁岁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一眼,生怕楚今岁被落下了。 而季衡州则是从头到尾都将跟在后方的楚今岁当成了个透明人。 如果视线能有实质,那么季衡州的后背已经要被楚今岁看出个洞来了。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之后。 “岁岁累了吗?”季衡州突然停下脚步,“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小孩子的体力比较弱。 楚今岁看了眼季衡州平淡的神情,是了,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这样很照顾自己的。 她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树下,看着那边的两个人。 想不通,为什么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只是想要利用自己呢? “师父,岁岁有点饿了。”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他。 季衡州愣住了,他似乎是忘记普通小孩是要吃饭的了。 他轻咳一声,看向楚今岁:“花小姐,不知你可会做饭?” 楚今岁一脸疑惑地看过去。 他在搞什么? 他自己不是会做饭吗? 岁岁眨巴着眼:“师父不会做饭吗?” 季衡州笑了笑:“是呀,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 楚今岁冷笑,呵,又在放屁了。 “不过等岁岁和我回去之后,师父会学的,到时候做给岁岁吃。” 楚今岁的冷笑僵住了。 她想到了最初在万乐宗的那十几天,吃到的那些味道很差的饭菜,再到后来,每天的饭菜都逐渐变得可口起来。 第十四章 大骗子 她目光有些古怪地落在季衡州身上,旋即摇了摇头:“我也不会,不过来时路上的树林里有些蘑菇,采来煮些汤还是没问题的。” 季衡州点点头,便起身往树林走去:“那你们在此地稍候片刻。” 楚今岁心里憋闷的紧,有些坐立不安的奇异感觉。 她也站起身,叮嘱岁岁:“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不要乱走。”说完,朝另一头的树林走去。 这附近的树林也都枯黄,地上只有零丁的几个雨后冒出的蘑菇。 她没走多远,只是在附近的树林里转了转。 脑子里乱糟糟的,胸口总是堵着一口气呼不出来,憋得难受。 想不通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她随手在地上捡了几个无毒的蘑菇,便准备回去。 “叮当。” 脚下不知道提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楚今岁低头一看。 一枚白玉环佩躺在地上,被地上的枯树叶盖住,刚才走路时一不小心就踢开了树叶,踢到了下方的玉佩。 这玉佩?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玉佩,这不是阿月的玉佩吗? 她清楚记得,之前在成衣店的时候,她看见楼边月的腰间便挂着一枚这样的玉佩。 脑子里闪过好几种可能,但是都被她一一否决。 握着手心的玉佩,她环顾四周,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腥味,放眼望去,除了枯树就是枯树,自己的猜测完全不成立。 为什么阿月的玉佩会掉在这里?她明明不是丢三落四的人。 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可能,楚今岁把玉佩收起来,拎着几只蘑菇便走了回去。 季衡州也刚好一只手抱着蘑菇,一只手拿着一顶小丹炉走了回来。 他仙风道骨的模样,此时抱着一堆还沾了泥土的蘑菇,显得有些滑稽。 蘑菇被堆在地上,季衡州将乘着水的丹炉放在地上:“用这个煮,可以吗?” 楚今岁看了眼上品丹炉,真奢侈。 她点点头,将蘑菇装进去。 季衡州一挥衣袖,丹炉下方便燃起火。 没多久,水沸腾起来,蘑菇被煮熟的香味也传出来。 他们采的蘑菇有些多,楚今岁还用几只树枝串了几串蘑菇,放在火边烤。 岁岁眼巴巴地盯着,直看的楚今岁好笑,自己小时候居然这么馋吗? 她把手里烤好的几串蘑菇递给小女孩:“可以吃了,小心烫。” 岁岁扬着童真的小脸:“谢谢花娘姐姐。” 季衡州不需要食物,大部分的烤蘑菇和蘑菇汤都进了岁岁的小肚皮。 楚今岁坐在一边,捏着手上的蘑菇串,看季衡州温柔地擦了擦岁岁嘴角沾到的蘑菇汤汁。 他对自己真的很好。 她所用过的每一把乐器,都是他亲手做的。 就连当初千千结上用来连接所有铃铛的红线,都是他亲手一根根用细丝编在一起绞成了红线。 每一个清晨和深夜,万乐宗清冷的大殿中,都只有他们俩,像是相依为命也像是互相依偎。 朝阳中的露水,傍晚时的红霞,夜色下的薄雾。 如果他慢慢布置陷阱,那么自己一定会跳进去的。 但是他没有。 楚今岁又想到了那天,季衡州看着自己,说他一开始救自己,就只是为了让她当他的炉鼎,用自己的修为助他修行罢了。 她只隐约记得在书上看过炉鼎二字,依稀记得,炉鼎就是修士用来吸取修为的一个道具罢了。 他真蠢。 都养这么久了,他怎么就不愿意再多花些时间,去编织一个看起来更美好的囚牢呢?她或许会主动戴上镣铐也说不定。 但他说的那么冷酷直接,几乎是一瞬间,就把那些曾经在她心里感恩过怀念过的过往给打碎了。 “师父不吃吗?”岁岁举着手里的蘑菇。 季衡州淡淡笑了笑:“我不吃,都给岁岁吃。” 小女孩乖乖啃着蘑菇,一脸满足,仿佛能吃到烤蘑菇就已经很幸福了。 季衡州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里有些怜惜喟叹:“慢点吃,以后师父带你吃很多好吃的。” “真的吗?”岁岁仰着头,大眼睛里亮晶晶的。 “当然是真的了。” 楚今岁把手中的蘑菇串一把丢到地上。 大骗子! 他只不过是想把你养肥了再把你当成食物给吃了。 蠢货。 待到吃完饭之后,歇了一会,三人才重新启程。 依旧是季衡州牵着岁岁走在牵头,楚今岁跟在后方。 只不过走到树林尽头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往外走了,面前有一道无形的结界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她只能看着季衡州和岁岁的背影往前走,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自己眼前。 这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恼怒地使劲拍了拍面前的空气墙——这是这个小世界的结界。 这结界没有任何威力,就算楚今岁掐了诀丢上去,也不会反弹她所造成的伤害,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它立在这,就只是为了挡路。 出不去。 小世界都是这样的,只有两个法子离开。 要么找到所处小世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拿走形成小世界的本源灵宝,小世界就此崩塌。 要么就是死。 楚今岁咬了咬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这不是季衡州的记忆吗? 那么解题的关键不就应该在季衡州身上吗? 现在记忆里最重要的两个主人公都走了,村子里还有什么是解题的关键? 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的细节吗? 她深深吸了口气,静下心来。 捏了捏袖子里的玉佩。 她出不去,跟不上离开这里的二人。 既然没办法从季衡州身上找到线索,那还是先和阿月会和吧。 自己知道的线索有限,也许她那边还遇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两人交换一下信息,或许有办法能推测出小世界的本源灵宝在什么地方。 想着,楚今岁收回视线,掉过头,再次转身重新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她没有看见,在她转身离开之后的不久。 那道结界的后方,重新出现了一袭白衣。 季衡州的身影再次从结界外走进来。 孤身一人,冷风猎猎。 第十五章 你不是花娘 她回捡到玉佩的树林,仔细沿着周围找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有人行动过的痕迹。 这里除了自己来的时候和季衡州岁岁三人的脚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脚印,似乎这里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人来过。 但是手心被捂的温热的玉佩却在昭示着不是这样的。 阿月的玉佩在这里,她一定来过这里。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来时的痕迹被掩盖了,只剩下了这枚玉佩。 树林里一无所获。 楚今岁只好暂时回到村子。 然而刚走到村口,她就敏锐地发现有些不对劲。 村子里的鬼气比之前更盛。 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门窗紧闭的房屋,此时都一反常态地打开了门,村民们在路边甚至摆起了摊。 而鬼气的来源。 楚今岁的目光看向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村子里的鬼修们。 这些穿着黑色袍子的鬼修在街上闲逛,和村民们混在一起。 极端的寒气在街上蔓延,偏偏所有村民都似乎感觉不到一般,那些村民明明都被冻得脸色发白,但是还是神态如常,仿佛没有感受到怪异的寒冷。 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的街道和村民,在这样的情况下,更加显得诡异起来。 她一身大红嫁衣,在街道上本该万分醒目,却无一人注意她。 她装作无意地走到其中一个摊贩面前,看了眼被摆在小推车上的那些瓶瓶罐罐,所有的摊贩面前摆着的都是这样的小瓶子。 没有吆喝叫卖声,小贩们都安静的守在自己的摊子前。 楚今岁走到一个摊贩前,随手拿起一只小瓶子,轻轻摇了摇,里面装的似乎是液体。 瓶身很冷,外面凝结着一层冰霜。 她能感受到从瓶子里散发出丝丝怨气,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气——这是鬼修的东西。 “不换就别看!”小推车前的摊贩语气不耐烦。 换? 不是买吗? 她本想拿出灵石买一瓶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旁边刚好走来了一个村民,拿着一瓶跟摊子上差不多的小瓶子,放在小贩面前:“换一瓶灵药。” 小贩也很爽快:“给你。”说着拿起一只小瓶子递给那个村民。 灵药? 刚进村的时候,媒婆也说过灵药。 难不成这就是媒婆口中的灵药? 但是这东西分明充满了怨气,大概率是鬼修们炼制出的修行道具罢了。 这种液体,或许对鬼修们有益,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怨气会侵蚀身体,无异于催命符。 楚今岁看了眼小贩和其他村民的脸色,他们个个脸色青白,面无表情,动作僵硬。 在这种“灵药”的加持下,他们正一步步地变成行尸走肉,直到最后完全失去自我意识,变成由鬼修操控的一具傀儡。 她继续往宅子的方向走,目光扫过路边的村民和鬼修。 直到拐过一条弯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少年。 少年被几个村民按在地上,他们拿着那种怨气凝结成实质液体的小瓶子,正想往少年的嘴里灌药。 “乖仔,快喝药,喝了药病就好了。” “是啊,你不喝药病怎么会好呢?” 少年疯狂挣扎:“我没病!你们疯了吗!?这些都是害人的东西!” 一个村民立马狠狠给了少年一巴掌:“不许瞎说,别冲撞了各位仙人。” 其他村民连声附和:“是啊,你这孩子,可真不懂事,我们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快喝药,都是一个村的,难道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村民们按住少年的手脚,掰开他的嘴,眼看就要把那瓶药倒进他的嘴里。 少年绝望的眼睛里看见那瓶药离自己越来越近,瓶子慢慢倾斜,里面漆黑的液体即将被倾倒而出。 楚今岁呵止道:“等一下!” 村民的动作僵硬地停住了,几张青白的面孔一起转过来看向楚今岁。 这画面诡异地让她后背发凉。 “新娘?”看见她身上鲜红的嫁衣,有个村民疑惑地开口。 她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嫁衣:“没错,这个是给我打杂的手下,我要让他给我搬嫁妆,你们还不放开他!” 说着,她指了指被他们按在地上的少年,扬了扬下巴,示意村民放人。 “新娘。” “她是大人的新娘。” 这些村民已经深受这种“灵药”的毒害,连意识都变得缓慢起来。 在楚今岁说完之后,他们嘀嘀咕咕,愣了好一会,才缓缓放开了制住少年的手。 少年一个打滚从地上爬起来。 楚今岁自然道:“走吧,回去搬嫁妆。” 少年立刻很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 走到宅子大门口的时候,楚今岁停下脚步:“你走吧。” 话说完她自己都有些迷茫。 这个少年明显和那些被灵药同化的村民不一样。 可这个小世界只是季衡州的一段记忆,自己让他走,他能走到哪里去呢? 少年站在台阶下,微微抬头,看想站在宅子门口的楚今岁:“你不是花娘。” ? 楚今岁一怔。 少年接着说:“你会救我,你不是花娘。” 他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一道红光,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接着转过身拔腿就跑。 楚今岁连忙追了上去。 方才听到那句话,她的脑海里灵光一现,似乎抓住了什么极为重要的线索。 但没想到那少年一下子就跑的没影了,地上连脚印都没有。 她有些可惜,早知道该现抓住他问个明白的。 正在细思之际,迎面突然走来两个鬼修。 她皱皱眉,刚想闪身避避,结果那那个鬼修直直朝她走过来。 “夫人,这是大人让我们送给您的礼物。”鬼修说着,一边双手托着一只锦盒,“大人说请您务必随身携带。” 楚今岁结果锦盒,玄锦送给自己的?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面小小的护心镜。 鬼修送完东西后便退下了。 楚今岁摩挲这盒子里的护心镜,这上面有灵力加成,看起来是用来防身的灵器。 她和玄锦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他为什么要送自己法宝?还要自己随身携带? 第十六章 灵堂 “哎呦喂!花娘啊!”胖乎乎的人影奔跑着,气喘吁吁地停在楚今岁面前,“可让我好找啊!” “呦,喜服很合适,果然,我们花娘就是穿什么都好看。” 媒婆说完拉着她往宅子的方向走:“你可太不听话了,都告诉过你不要乱跑了,你还乱跑。” “快跟我回去,待会天黑了就是好时辰了,就可以拜堂成亲了。” 楚今岁余光瞥了一眼那张面饼似的脸,发现媒婆的脸色比起之前在树林刚看见的时候,变得有些死气沉沉。 圆圆的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是以最初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然而才过了不到半天,媒婆脸上的鬼气和阴沉就已经盖不住了。 “你喝了灵药?”楚今岁抽回手,“我自己走。” 媒婆挂起一个僵硬的笑:“那当然啦,这种好东西,谁不想要。” “包治百病,药到病除!”她嗔怪地看了眼楚今岁,“连村头瘫痪的王大爷喝了药都能健步如飞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要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能被鬼王看上,我们哪能有这种福气啊。”媒婆又嘿嘿笑了起来。 说话间,很快就走到了宅子前。 这次媒婆没有转身就跑,而是拍开门之后,跟着楚今岁一起走了进去。 似乎是喝完“灵药”之后带来的鬼气已经让媒婆没有了对这里的警觉和潜意识的害怕,反而对阴气森森的宅子生出了亲切感。 “快快快,好好打扮一下。”媒婆拉着她就往房间的方向走,看起来对着宅子很熟悉的模样,“你看你,连首饰也不戴。” 楚今岁停下脚步,试探性地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子?穿着身绿裙子,长得很漂亮。” 媒婆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哪还有姑娘能比花娘你更漂亮了。” “我从隔壁村子一路过来,都没见到什么穿绿裙子的姑娘。” 楚今岁皱了皱眉,停下脚步。 今晚就要拜堂,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她现在还是没有找到阿月,也没有找到这个小世界的线索。 不能这样浪费时间了。 媒婆看她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头,脑袋居然三百六十度旋转,直接看向了身后的少女。 那张僵硬的大饼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花娘,怎么了?还不抓紧时间。” 楚今岁脚下没动,在媒婆伸手想拉住自己的一瞬间,手中捏了个沉睡诀,打进了媒婆的眉心。 顿时媒婆的动作僵在原地,接着肥胖的身躯便失去支撑一般,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楚今岁提起裙摆,转过身,飞快朝着进门处长廊的方向跑去。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下来。 漆黑的夜色中,路边的灯奴,墙上的灯笼,全都随着她的脚步,一盏盏地刷刷亮了起来。 她的身后是一盏盏亮起的蜡烛,身前是一片漆黑的夜色。 宅子里逐渐开始闪动着红色的烛火。 长廊在幽幽的夜里往远处蜿蜒,前方还是漆黑,不知道这长廊到底通向什么地方。 楚今岁直接向着长廊的方向快步奔跑,在她经过的时候,长廊上挂着的白色灯笼才亮了起来。 不知道转过了多少道弯,终于,面前出现了一间紧闭房门的屋子。 推开门。 楚今岁呼吸一滞。 房间里密密麻麻站着数不清的纸人。 这些纸人都是作小厮或婢女的装扮,苍白的纸脸上画着夸张的腮红,唯一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这些纸人还没有画上眼睛。 她没有在纸人身上感受到鬼气,看来这些没有画上眼睛的纸人只是普通的纸人,还没有被炼化操控。 房间的上方是无数的灵牌。 这是一间灵堂。 她穿过纸人间的间隙,走到灵牌前。 “李大贵,农夫,杀三十七人,年四十二。” “王招财,屠户,杀一百七十二人,年三十七。” “孙桂花,媒婆,杀十九人,年四十七。” “” 一眼扫去,目不暇接,数不清的灵牌被放置在上方, 灵牌上是一个个村民的名字,细致地记载了他们的生平。 楚今岁背后发毛。 所以,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原来都已经死了吗? 不仅如此,这些人的手上都沾满了血腥。 “花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 她猛地转过身,看见原本中了自己沉睡诀的媒婆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此时正站在门口,幽幽的看着自己。 媒婆的眼睛变得有些浑浊:“时辰都到了,还不快快随我去拜堂了。” “请新娘子入场。” “请新娘子入场。” “” 此起彼伏的声音突然在灵堂中响起。 楚今岁环顾四周。 上方的那些灵牌中,不断有黑色的怨气飞出来,似乎是那些作恶多端的村民的灵。 这些怨气飞入了纸人之中,接着纸人脸上原本空白的位置,就出现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这些纸人活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纸人围了过来:“请新娘子入场。” 媒婆站在门口,阴笑着:“是啊,快跟老婆子我走吧,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说着,她伸手直接拉住了楚今岁的手腕。 冷气瞬间穿过衣袖,冻得人微微颤栗。 身后的纸人也发出强烈的怨气。 比自己白天烧掉的那两只纸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糟了。 似乎是到了晚上,这些家伙就被强化了一样。 楚今岁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媒婆的桎梏。 她只好先随着媒婆的脚步,一步步往外走去。 穿过回廊。 入口处,不知道大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灯火通明,所有的烛火都亮着。 无数的鬼修和村民们正从门口走进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僵硬如同木偶的笑容。 纸人们的衣服也都变成了喜庆的大红色,捧着托盘在宅子里忙碌地走来走去。 这里的场景不知何时又发生了变化,假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大路。 大路的尽头是一间亮着光的房子。 媒婆拉着她就往那边走:“快走,不然可要误了时辰。” 第十七章 拜堂成亲 路的两边站着垂头恭敬的纸人。 身旁其他的侍女纸人也都端着托盘往前走,托盘中放着各种果仁糕点,还有一瓶瓶“灵药”——这便是用来招待的食物和酒水了。 鬼修和村民们也是朝着这个方向走。 楚今岁看着前方敞开的大门——这是礼堂。 大门内“高朋满座”,全都是村民和鬼修,正上方的座位却是空着的。 人很多,本该嘈杂的环境却安静的可怕,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只有纸人走动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所有的缎带和布匹都是白色,除了蜡烛和楚今岁身上的嫁衣是大红的,如此显得格外突兀。 她被媒婆拉进了礼堂。 所有人的目光,甚至是纸人的视线,都定在了她身上。 楚今岁甚至感觉到鬼气正在侵蚀自己的身体。 这下是真的糟了,这里这么多的鬼修,自己只是个小小的练气期。 虽然身上还藏着一张转换符,但是就算回到了房间,被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她还没有离开小世界的办法。 “吉时到!”催命符一样的声音。 媒婆叫了一声,咧着嘴:“吉时到咯!开始拜堂!” 楚今岁看了看周围,没有看见玄锦的身影。 拜堂的话,新郎呢? 玄锦不是鬼王吗?新郎不就是他吗? 正在她疑惑之际,一旁的纸人侍女抱着一只公鸡走了上来。 “鬼王大人身体不适,无法前来。”纸人把公鸡交给媒婆,“便暂用它来代替一下。” 媒婆接过公鸡的一瞬间,脸色似乎变得更加难看,但下一秒又恢复成谄媚的笑容:“好嘞,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花娘能嫁给大人是她的福气,哪还会要求这么多。” “来,花娘,快过来拜堂了,可别误了吉时。” 媒婆抱着公鸡,站在大厅上。 左侧的纸人喊道:“一拜天地!” 楚今岁在无数道冰冷的注视下只好对着抱着公鸡的媒婆微微福了福身。 “二拜高堂!” 高堂上没有落座。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媒婆立马把那只公鸡塞到了楚今岁的怀里:“好了好了,该入洞房了!” 一群鬼修和纸人都围了过来,大有要“闹洞房”的气势。 她抱着公鸡,无所适从,这些步骤对她来说都极为陌生,况且还是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中。 媒婆瞪了一眼那些鬼修和纸人:“去去去,大人的洞房你们也敢闹!” 这话一出,似乎震慑到了其他人,围过来的步子顿了顿,接着散了开去。 村民和鬼修们开始享用起桌上的灵药和糕点。 媒婆拉着楚今岁往房间走,一直把她送进了房中,才叫了个纸人端来了托盘。 “来,花娘,吃饺子。”托盘里是几只生饺子。 楚今岁能闻到碗里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瞥了一眼,饺子皮有些薄,还破了个口子,露出里面的馅——生肉中夹了一只人的指甲盖。 “快吃呀!”媒婆将碗推到她面前,催促着。 “我现在不饿。”楚今岁厌恶地别过了头, 媒婆不依不饶:“这怎么行呢?不饿也得吃,这是成亲的习俗,不能破坏的,来,吃一个。” 忍无可忍。 楚今岁接过碗,找准时机,又是一道沉睡诀打进了媒婆的身体。 在媒婆倒下后,她一把打翻了碗,拔腿就跑。 纸人想要上前阻拦,她头也没回,挥手尖一道火苗就点燃了纸人的身体。 楚今岁大步跑出宅子,一路上想要阻挡她的纸人都被烧了。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夜晚的它们恢复能力比白天更强。 而且这边的动静应该很快就要惊动喜堂那边了,到时候她的敌人就不只是轻飘飘的纸人了,还有鬼修。 情况更糟糕了。 她闪身拐进一个小巷子。 若是鬼修们追上来,就用转换符回到宅子里,趁着短暂无人的时间找找离开小世界的办法。 然而她在黑暗中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有追兵的身影。 死寂的街道,村民们大部分都去宅子参加婚礼了,大片房屋都是空着的。 楚今岁躲在巷子里,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有看见任何鬼修或纸人经过这附近。 怎么回事?新娘跑了,居然没有人来抓她吗? 楚今岁探出头来看。 那边的宅子灯火通明。 街上偶尔会有一两个走路姿势僵硬板直的村民,往宅子的方向走去参加喜宴。 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穿着一身嫁衣站在路边的少女。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之前一直对自己穷追不舍的媒婆和纸人这次没有追上来,但是总归是一件好事。 她看了眼鬼气最重的宅子。 按常理来说,破局的关键点应该就在宅子里。 但今日的鬼修太多了些,现在回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她靠在墙壁上,静静思考。 视线却突然被脏兮兮的墙面吸引了。 斑驳的墙面上都是小孩子用石头画着玩的动物,但是她看见角落里似乎有一行字。 楚今岁立刻来了精神,站直身子走过去。 “长廊第三十二转,湖下。” 这字迹很潦草,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 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是楼边月留下的字。 她当下便直接掉转头,朝着宅子的方向又走了回去。 走着走着便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冷风刮在脸上,身后的鲜红裙摆飘扬在夜色中。 “杀人了!” “啊!” “救命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噗嗤”的血肉破开声。 霎时间弥漫的血腥气传进鼻腔,瞬间把她的记忆带进了万乐宗那天被灭门的时候,那时也是这样浓烈的血腥气。 她仓皇地转过头,凌乱的发丝被风吹的飞起来。 身后几个僵硬着步伐往宅子走的村民一个个倒下,暗沉的血在他们的身下晕开一朵盛开的花。 神志早已被腐蚀的村民,看见其他人死去之后,还是本能地发出恐惧的叫喊。 整条街上,一个接一个的村民死去。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漫天的夜色泼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团散不开的黑。 第十八章 入魔 季衡州。 楚今岁的心神都被摄住了。 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又会在村子里出现。 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街上所有的村民都倒下之后,季衡州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一路走来,已经杀红了眼。 眼中的杀意已经无法掩盖,冷冽的目光刀割一般的落下。 他手中握着那支黄泉,以他的修为,甚至不需要吹奏,不需要操控乐声,这世间万物的动静,都是他的武器。 上万年来最强的乐修。 他要取这些村民的性命,比踩死路边的野草还要简单。 “唰——” 他没有动作,但是数道劲风已经朝着楚今岁飞来。 她脚尖一转,躲开几道风刃。 被切断的发丝落在地上。 他要杀她? 楚今岁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是我!我是阿瓷啊!我” 她话还没说完,又是几道风刃。 季衡州一遍缓步朝这边走过来,一边带来无数道无形的风刃。 她堪堪躲过几道致命攻击,但是手臂和小腿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破了:“师父!是我啊!我知道这是你记忆产生的小世界!” 季衡州仿若未闻。 楚今岁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看见季衡州猩红的双眼,看见他嘴角的血迹,看见他脖颈间从衣领中蔓延出来的黑色纹路。 他入魔了! 怎么会这样? 她从来没看过季衡州这副模样。 他竟会入魔? 风刃一道接一道,楚今岁身上的喜服很快就多了好几道口子。 她知道季衡州此时只不过是随意施的术法,他要是动起真格的,自己和这些村民,恐怕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就立刻暴毙了。 她看了眼季衡州的嘴角血迹,看来入魔也让他受了不小的伤。 不过她还没有自信到觉得练气二阶的自己能和一个入魔的大乘期打。 在一边跑一边躲过又一道朝着她心口飞来的风刃之后。 楚今岁飞快拿出了那张转换符撕碎。 下一瞬,一阵天旋地转,身边的景物扭曲,她瞬间出现在宅子的房间里。 定下神来,才看见媒婆躺着的地面有一大滩血迹,而纸人也变成了一堆灰烬。 她大步走出房间。 整个宅子都充满了血腥味。 地上随处可见纸人燃烧后留下的黑灰。 无数的鬼修和村民尸体躺在地上。 灵堂方向正发出冲天火光,火势正在往外蔓延。 自己看错了,这边不是灯火通明,而是火光漫天。 季衡州早已经来过这里,将这里所有的鬼修和村民都屠杀殆尽,还放火烧了灵堂。 长廊第三十二转,湖下 楚今岁提着裙摆朝长廊飞奔。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她飞快沿着长廊的弯折跑过。 “噌!”一道风刃精准的击在她面前的柱子上。 季衡州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转过头。 正对上季衡州猩红的眸子。 “师父” 楚今岁下意识退后几步,险些被过长的裙摆绊倒。 三十二 铺天盖地的杀气席卷而来,几乎化为实质。 季衡州终于抬起了手,手中的那只赤玉长笛直指,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楚今岁身前。 黄泉也在瞬间刺中了她的心口。 “噗——”她猛地吐出口血。 以她的修为,完全躲不开季衡州的杀招。 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自己,也不过是个金丹。 全身上下传来几乎被击散的痛楚,她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季衡州近在咫尺的脸,和那双写满杀意的红眸。 她吐出的血晕在他的胸口,宛如主殿崖边染开的浓烈晚霞。 楚今岁一阵极致的怒火,几乎咬碎牙。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季衡州这样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坏种? 不仅骗了她十几年,现在还要杀她。 她借着受击的力道,身子往后倾倒。 等着吧,下次要是再遇到他,她定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扑通!” 楚今岁整个人如同被吹落的树叶一般落进了湖里。 在沉下去的短暂几息,隔着朦胧的湖水,楚今岁睁着眼,看着岸上那抹白色的人影。 季衡州的眼神在少女落进水中的一瞬间似乎明净了一瞬,然而下一秒,又恢复了血一般的红。 冰冷的湖水包裹着楚今岁。 身上的伤口被冻得没有知觉,也感觉不到疼痛。 沉下来之后,她立马翻过身,朝着下方游去。 第三十二转的湖下。 湖下有什么? 阿月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信息? 这湖地下分明黑漆漆的,只有几株水草,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沉到了湖底,伸手胡乱在水下摸索。 长发散在水里,一袭红衣在幽暗的水下飘荡,她像是话本子里美艳的水鬼。 楚今岁摸来摸去除了石块之外就是水草。 她忍不住皱着眉,仰起头,看向远远的水面,可见度很低,看不见上面的情况,也看不见季衡州是否还在湖边。 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最多还能闭气一炷香的功夫,要是再找不到线索,就只能上去了。 一想到上去可能还会遇到季衡州,搞不好会真的死在他手里。 楚今岁就气的把手中的石块丢出去。 石块在水下的冲击力被减弱,只是轻飘飘地落进了水草里。 然而湖底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仿佛刚才的石块是碰触到了什么隐蔽的开关。 漩涡逐渐变大,吸力也越来越强。 她瞬间就被强大的力量卷进了漩涡中。 天旋地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漩涡搅合在一起了。 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坠落悬空感。 终于,她猛地摔在地上。 “咳咳咳!”吐出刚才受伤憋在胸口的淤血。 楚今岁捂着胸口,从衣裳里掏出一只裂开的护心镜。 被拿出来的一瞬间,护心镜立刻七零八落地碎开,掉落在地。 她看着手里捏着的那片可怜巴巴的玻璃,该死的季衡州! 撑着地面爬起来,她扶着墙壁,打量起附近的环境。 这似乎是一间隐藏在湖下的石室,只有一间房的大小,里面空荡荡的。 在对面的石墙上,有一条被凿出的通道,不知是通往何处的。 第十九章 湖下的封印 顺着通道往前走。 楚今岁扶着墙壁,心中微微有些奇怪,这空间明明在水下,但石墙居然没有湿滑的手感,反而很干燥。 通道很长,走了一段,左拐右拐的不知转了多少次方向,眼前的景色还是没有变化。 她轻咳了几声,即使刚才护心镜救了她一命,但季衡州的一击仍然不是她能扛得住的,还是受了些内伤。 只希望这底下不要再有什么鬼修傀儡之类的东西了,不然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能不能逃得了都难说。 然而拐过下一个转角的时候,楚今岁才切身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面前的空间豁然开朗,不再是狭窄的通道,而是一间巨大的石室。 呈半球形,似是一只被倒扣过来的碗。 从顶部垂下数不清的铁链,铁链上挂着一具具的骷髅。 远看就像是挂着无数的风铃。 有些骷髅身上的衣物还没有完全腐坏,空荡荡地挂在白骨上。 衣服粗糙的布料质地,这些骷髅看起来应该是村子里的村民的尸骸。 楚今岁大致扫了一眼。 不对呀。 奇了怪了,这个一个小村子,也就几百个村民。 她在岸上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有人的。 湖地下的这些尸骨,少说也有成千上万,哪来的这么多死人? 石室里的怨气很重,杀气也很重。 她压了压心头翻涌的血气,这只能说明两点,这些尸骨死前一定很凄惨,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同时,这些尸骨本身也杀了不少人,否则弥漫在石室里的杀气就无从解释了。 她倏地就想到了在灵堂看见的那些灵牌。 当时情况紧急,没有来得及细思。 如今想来,才发现灵牌的数量也是出奇的多。 上万人,凑够一个小城镇都没问题了,怎么会窝在一个小村子里。 楚今岁往前走,直到走到一具骨架前,脚步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被吊起来的骷髅。 这句骷髅的身上挂着一件有些掉色的衣服,衣服的材质是丝绸的,和这里其他的粗布衣裳格格不入。 这衣服很眼熟。 在岸上的媒婆穿的便是和这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楚今岁记得很清楚。 因为这样大红配翠绿的配色,实在是让人想忘记都难。 最重要的是—— 楚今岁看向了骷髅的右手:手掌的小拇指骨节处缺了一块。 媒婆抓住自己手腕的时候,自己看见她的右手是没有小拇指的。 她看着被时间腐蚀掉色的衣料,和白骨发黄发黑的痕迹:已经死了很久了。 令人脚底发凉。 她接着往前走,在石室的最里侧,还有一条相似的通道。 又顺着通道走了两刻钟,面前再次出现一样的石室。 楚今岁皱了皱眉,走到最醒目的那架骷髅面前——红绿相间的衣服,少了一节小拇指的右手。 自己在原地打转吗? 她看向里侧的那条通道入口。 不应该吧。 没道理的。 她记得这次的通道是直线。 楚今岁走到通道门口,抬手用手中的碎片在通道入口处划了道印子。 接着再次顺着通道走出来。 还是一样的场景。 倒扣的碗一般的石室,里侧有一条通道。 她飞步走到通道口,没有那道划痕。 她没有回到原点,但是…… 目光落在石室中醒目的那架骷髅上,尸骨还是一样的。 经过的石室并不是上一个了,但是里面的尸骨却是同样的。 这是什么诡异的阵法吗? 楚今岁不信邪地又顺着通道走了五六次,她在每一次的入口处都做了标记。 结果却都是一样的完美复刻。 难道是这些墙壁的构造比较特殊?划上去的记号过一会就会消失? 她尝试往回走,在看见上一个通道口的记号后,这个可能性也被消除了。 只能继续往前走。 在走过第十三次通道的时候,楚今岁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石室中的通道虽然乍一看都是笔直的。 但是细致对比的话,会发现其实每一条通道都有一定程度的偏移,这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弧度很细微的曲线。 十五,十六,十七 她在心里默默记下自己已经走过多少间石室。 直到第十八条通道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脑海中已经大致浮现出这里的构造了。 每个石室都像是一颗珠子,而通道则是将它们连接起来的线。 最后线头和线尾合到一起,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圆圈。 如果自己的猜想没错。 她看着眼前的通道,那这就是最后的线尾了。 她没有迟疑,抬脚踏入通道。 这次的路线出现了一条转折,转弯的方向是这个“圆”的内部。 出口就在前方。 等她走出来,眼前的一切比刚才数不清的白骨还要令人震撼。 宛如没有开发过的溶洞,倒立的尖锐岩石,坑坑洼洼的地面,高低错落的石块形成假山。 岩石的表面有一层结晶,流光溢彩。 入目之处,皆是用血画上去的密密麻麻的符咒。 比手腕粗的锁链在溶洞里错落地嵌入石头中,锁链上的阵法缓缓流动。 这是一处封印! 隔着高低错落的石块和锁链,她看不清尽头到底封印着什么。 用十几万的尸骸,以及最中心处溶洞中密密麻麻染血符咒和锁链,所封印着的,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她从锁链的缝隙中小心翼翼地穿过,绕过高大的石块和符咒。 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阵法带来的强大威压。 楚今岁的脚步猛地停在原地。 她隔着重重锁链,看向被封印的那一处。 黑衣的男人手脚和脖颈都被锁链拴住,从他的肩胛骨处,两条锁链穿出,伤口狰狞。 他双眼紧闭,在他的周围,符咒自地面升腾而起,将他包围在中间。 玄锦? 他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闯入,突然睁开了眼。 金色竖瞳夹杂着刀剑般的锐利看了过来。 毫无感情的,冰冷的,宛如兽类的瞳孔。 他突然疯狂挣扎起来,锁链将他的手脚都勒出血痕,穿过肩胛骨的锁链被磨得咯咯作响,血流不止。 第二十章 你是男子? 玄锦似乎失去了神智,只发出无意识的嘶吼声。 现在的他,没有了之前的吊儿郎当,看起来只像是一只被困住的绝望的野兽。 他想从封印中挣脱出来的动作全是徒劳,锁链撕裂了他的伤口,深深陷进皮肉中,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 楚今岁被惊住了,下意识捏紧了双手。 下一秒,从手心传来的刺痛让她飞快地冷静下来。 她手心还捏着那枚救自己一命的护心镜碎片。 用力间,碎片划破了她细嫩的手心,血淌了出来。 这是玄锦送给她的,现在只剩下这一小块碎片,一路走来她忘了丢。 她从铁链之间穿过去,缓缓靠近他。 “玄锦?”试探性地叫了声。 玄锦挣扎间伤口飞溅出的鲜血落在地上。 她无法再靠近了,面前的封印缓缓围绕着玄锦转动,她刚伸出手就立刻被弹开了。 她仅剩不多的灵力对于强大的封印来说渺小的可笑。 楚今岁不信邪地伸手,掌心立刻出现被炙烤后的烫伤,整个人被弹出好几米,直到脊背撞到铁链上。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很弱小的。 不是练气期弱小,即使自己还是金丹,也是很弱小的。 她做不成自己想做的事,帮不了救过自己的人,所以是很弱小的。 从储物袋中唤出那把古琴,她席地而坐,纤长的指尖缓缓拨动琴弦。 乐修最擅长的其实并不是打架斗狠,也不是飘逸耍帅,而是疗愈之道。 悠扬的琴声飘荡在溶洞中。 最能安抚人心的镇魂曲。 她进不去,但是声音可以。 一曲毕,玄锦的情绪逐渐镇定下来,他的伤口慢慢止住了血。 楚今岁有些虚弱地站起来,问:“你怎么被封印在这里了?”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在岸上。 玄锦的神智回笼,他怔怔地看了楚今岁好一会:“你来了。” 楚今岁接着问:“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玄锦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眼神又开始涣散混沌起来,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思考。 “为什么?为什么?” 他垂着脑袋,肩膀微微颤动,仿佛在承受极大的痛楚。 在他低下头的时候,楚今岁才看见,他背后似乎有一道略微不同的锁链,似乎直接连接到他的心口里。 这条锁链很细,是金色的,上面居然还坠着一颗金色的珠子。 看上去更像条手链。 就在她仔细查看这条细链子的时候,玄锦突然动了。 他翻手握住锁链,想将锁链扯断。 仿佛是为了惩罚他这一举动,锁链捆的更紧,恨不得勒断他的脖子。 他身后两边幽暗的角落里,突然亮起四盏红色的灯。 地面传来摩擦声。 两只巨大的蟒蛇从角落中爬了出来,那四盏灯原来是它们的眼睛。 它们是这封印之地的看守。 “嘶——”蟒蛇吐出蛇信子。 楚今岁看见它尖牙上反射出的蓝紫色幽光。 一般蟒蛇是无毒的,但是眼前这两只显然不是。 没有任何前兆,蟒蛇朝着楚今岁就咬了过来。 她慌忙闪身躲开,可手中的古琴却报废成了蟒蛇的牙签。 这两只蟒蛇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才能长到这么大,已经生出了灵智,蛇瞳中闪烁着狡诈的冷光。 楚今岁飞快转过身,在锁链的缝隙间穿梭,这些锁链密密麻麻,缝隙小的很,蟒蛇过不来。 它们的活动范围就只在封印处。 她穿过锁链,看见那两只蟒蛇在自己退出封印范围后又缩回了黑暗中。 而玄锦又闭上了眼,再次沉睡过去。 她还没来得及定下心神,耳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低下头。 从封印的方向爬出无数条细小的蛇,都吐着蛇信子,露出带有剧毒的尖牙。 蛇潮! 数不清的蛇压在一起,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地面,还有些缠绕在锁链上,朝着她爬过来。 数量众多的蛇几乎织成了一张网,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卷过来。 楚今岁看的头皮发麻。 到底是什么运气,大的走了小的来了。 她过去十几年一帆风顺的人生难道就是为了给今天的倒霉做铺垫吗? 挥手扬起一道火墙,暂时挡住了蛇群的移动。 她往来时的地方退去。 然而那些蛇根本不要命,直接就爬进了火里,瞬间被烧的皮肉卷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其他的蛇则是爬过同伴的尸体,硬生生从火墙中开出了一条路来。 楚今岁扭头看了眼身后乌压压的蛇群,蛇群移动的速度极快,正在逐渐拉进和她的距离。 等她加快步子跑到来时的通道的时候,才发现,通道入口已经被一群蛇给堵住了。 而身后的蛇群也已经涌了过来。 它们并不是在追捕她,而是在逗弄猎物。 就好比是捉住老鼠之后不急着吃掉,而是先扒拉着玩的猫一样。 她居然忘了,蟒蛇有灵智,这些小蛇又怎么会没有呢? 看着蛇群逼近,她的手心出现一把暗红的长笛。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灵力还能不能驱使黄泉了。 早知道就在宅子中多布置几个转换阵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蛇群的爬行变得缓慢下来,在发现了楚今岁已经无路可走之后,它们反而开始悠闲地看着猎物陷入绝境的模样。 楚今岁慢慢往后退,后背已经贴到了墙壁。 没办法了。 她刚准备掏出笛子。 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脚踝,一把把她从地面上扯了下去。 “刺啦!” 裙摆被石块勾破了一块。 她猛地掉下去,却被人稳稳地接在怀里。 “阿月?”她没想到一直在找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惊讶。 藏在袖子里的长笛被她收回了储物袋。 楼边月看起来也是一副狼狈的模样,脸上多了好几道口子,上衣破的几乎就剩下几条布条,肩膀有道贯穿的伤口,已经止了血,胸口也有好几道血痕,一看就是在蛇群的手上吃过亏了。 嗯? 胸口? 楚今岁的目光凝固了,然后缓缓抬起头:“你是男子?” 楼边月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关注的点居然是这个:“我……” 第二十一章 回到客栈 她从楼边月的怀里跳下来:“你骗我?” 有些委屈的语气。 楼边月连忙否认:“不是的,我之前是有些不得已的原因才会装扮成女子。” 楚今岁突然有点委屈,怎么他们都那么会骗人。 她胸口被季衡州打伤的地方痛得厉害,她气急,嗓子发痒,忍不住咳嗽几声,几乎疼的掉出眼泪。 楼边月手忙脚乱地想帮她擦眼泪,又怕动作太重弄疼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被人追杀,无奈之下才扮成女子。” 她突然想到:“那你还和我一起洗澡?” 楼边月的脸腾地红了:“我没有,是你叫我一起洗的,而且还有屏风……” “轰——” 上方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那些蛇都聚在了头顶,想找到楚今岁到底是怎么下来的。 她抬起头,才发现上方居然是半透明的。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这处地方的,这里有道结界,站在上面的时候是不会注意到下面还有一个这样的洞穴的。” “但是这条路也可以通向外面。”楼边月解释着,指了指一处很窄的洞口。 “我尝试过,从这里就可以回到湖底,这里可能是以前建造时留下的密道。” 楚今岁道:“我们回到湖底也没用,岸上……来了个疯子,把那些村民和鬼修都杀完了,我们上去也是死。” 楼边月沉吟片刻:“这里就是组建小世界的中心部分,你刚才在上面的时候,应该看见了有道封印。” “封印中的那人身后有一条金色锁链,那锁链上的珠子,是舍利子。” 他说着,眼底浮现一抹疑惑:“这样鬼气重重的地方,居然有这样的佛门至宝。”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宝物才能支撑起这个小世界的运行。” 楚今岁眨眨眼,问:“我们取走了舍利子,封印就会解除了吗?” 楼边月点了点头:“确切的说,这个小世界就会消散了。” 她愣了下。 楼边月问:“怎么了?” 楚今岁摇摇头:“没什么。”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都只是季衡州的一段回忆,这些人很可能早就死了,自己现在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在心底默念几遍:“那我们现在就去取那颗舍利子吧。” 楼边月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你受了很重的伤。” 楚今岁轻轻抿了抿唇:“没事的,我们一直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 万一季衡州要是发现这湖底下另有乾坤,杀了下来,那他们俩才是真的死定了。 她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小瓶子,倒出两颗丹药:“上品回春丹,吃了之后短时间可以补充灵力。” 楼边月接过丹药。 吞下丹药,两人调息片刻。 他指着上方的洞口:“我会想办法引开蛇群和巨蟒,你想法子去取那颗舍利子。” 他想了想,又补充:“不过那道结界很强,我们这次可以先尝试一些,不要勉强,破不开结界也没关系,再从长计议。” 楚今岁弯弯嘴角:“不用担心,我有法子的。” 她说着,便手掌汇集灵力,往洞口处一拍。 洞口的结界脆弱的很,至多只是起了掩饰作用,被她一拍,结界就被破开,连同上面的石块和蛇群也掉下来不少。 躲过落下来的蛇和石块,她飞身而上。 楼边月和她分头行动,他不知道拿出了瓶什么药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异香和灵力,蛇群都疯了似得朝他爬行过去。 连那两条巨蟒也都被引了出来,它们完全从黑暗中现出身来,巨大的身体让整个溶洞都变得拥挤起来。 他拔腿就朝着通道的方向跑去。 蛇群跟着钻了进去,两条巨蟒也一头撞了上去,通道入口太小,巨蟒直接撞出了一条新的路来。 楚今岁立刻朝着封印的位置跑去。 周围的蛇都散去,玄锦在结界中紧闭双眼。 她翻手间,黄泉便出现在她手中。 没有吹奏,她现在的修为和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吹奏黄泉了。 黄泉这样开了灵智的宝物,是会认主和护主的。 她轻声道:“替我破开结界,离开这里,我会带你去找季衡州!” 抬手,长笛指向结界:“破!” 全身的灵力都向着手腕涌去,被吸进了长笛中。 手中的笛子发出嗡鸣声。 一道刺目的光乍然间亮了起来。 从黄泉中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直直破开了结界——这是黄泉的力量,她只是暂时借用了这股力量。 锁链被斩断,符咒化为飞灰,阵法失效。 玄锦失去支撑地倒了下去。 楚今岁大步冲到那连接着他心口的锁链旁,将那颗舍利子取了下来。 她蹲在他身前,将那块小小的护心镜碎片放在他掌心:“今日之恩,他日有缘必将报答。” 地面距离地震动起来,上方吊挂着的尖锐石块摇摇欲坠,锁链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这里即将要崩塌了。 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在远去。 眼前的石台,锁链,玄锦,都离得越来越远,脚底轻飘飘的。 恍惚片刻,楚今岁才终于找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眼前熟悉的客栈房间,架子上挂着那幅画。 只是画的内容变得空了:里面的宅子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枯黄的树林。 楼边月正站在她身边。 她握着手中的舍利子,转过头,看向楼边月。 如果不是自己和他身上都狼狈的一身伤,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她可能真的会觉得,在画中的一切都是个梦。 进入秘境或小世界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吗? 她感觉脑袋有些发晕,不知是灵力透支的后遗症还是什么。 楚今岁脚下一软,眼前发花。 “小心。”楼边月拉住她的胳膊,“你还好吗?” “还好。”她甩了甩头,感觉稍微清醒了些,但是还是有一股很强烈的眩晕感。 “我想休息片刻。”她头晕的厉害,此时看人都有重影。 “好。”楼边月欲言又止,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抱歉。” 第二十二章 心有千千结 楚今岁掐了个净尘诀,将身上的血清理干净,随意换了套衣裳,便扑倒在床上,连伤口都懒得处理。 头晕的厉害。 整个人晕晕沉沉的。 意识不知不觉沉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中,逐渐沉没。 是梦—— 万乐宗四季都是初冬的主殿山顶罕见的下起了大雪,她往山下望去的时候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 主殿的季节气候全都被季衡州定格在了初冬,但他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季节,至少楚今岁是这么感觉的。 可季衡州每次都敷衍她,说这样的寒气最适合温养冰泉。 他总是让她待在山顶的冰泉修炼,说这样可以磨炼她的意志。 其实楚今岁每次都偷偷布了阵,坐在阵中心就暖和了起来,如果季衡州来检查了,小黑就会发现然后告诉她,她就立马把阵撤掉。 小黑是一条黑色巨蟒,是她的宠物,单方面的。 季衡州说它是蛟龙,但楚今岁摸着它光溜溜的大脑袋,没有生出角,于是她一直坚定地认为它是一条蟒蛇。 所以小黑很烦她,大多数时候都不愿意搭理她。 只有她修炼布阵的时候,小黑才愿意靠过来,和她一起窝在暖和的阵法中。 “好大的雪,师父在做什么?” 小黑眼皮都没抬,没有人回答她。 楚今岁从冰泉旁起身,跑到崖边,便看见在冰天雪地里一抹白色的人影往山上走来。 她立马撤了阵法。 季衡州一点都不像个修真者,旁人上山都会飞上来,只有他,会一步一步走上来,他一贯来都是能不用灵力的时候就不用。 她捏了几个拳头大小的雪球,等季衡州快走上来的时候朝他丢过去。 他躲都没躲,任雪球丢到他的肩膀上,抬起头的时候无奈地笑着朝她招招手:“下来,阿瓷。” 楚今岁眼睛弯弯,知道这是今天不用待在山顶修炼的意思了。 她跳起来,从上面一跳,稳稳地落在季衡州面前:“今天我们学什么?” 不修炼的时候,季衡州会教她很多东西,书法,煮茶,绘画,咒术,还有些简单的阵法。 有时候还会给她讲故事,那些她从没听过的民间异闻。 季衡州拍了拍小姑娘脑袋上的雪,牵着她的手:“你可以自己看会杂书,待会有个礼物送给你。” 楚今岁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季衡州每次想给她什么就直接给她了,他说礼物,那肯定是好东西。 比亮晶晶的石头,漂亮的琉璃盏都要好。 她拽了拽季衡州:“我也有个小秘密要告诉师父!” 季衡州弯下腰,很认真地附耳听她的“小秘密”。 她抽出手,一把抱住季衡州的脖子,爬到他的背上——这个小伎俩总是屡试不爽。 十五岁正顽皮的年纪,季衡州也乐意惯着她,便背着她往山下走。 她趴在他背上,一路伸手去接路上飘落的雪花,然后再把冻得冰冷的小手贴在他的脸上。 “师父,我要什么时候才能不在山顶上修行呢?”她不想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待在寒冷的山顶打坐。 季衡州声音温柔:“等你什么时候能打得过我了。” 她一听,嘟了嘟嘴:“那还要好久好久,我在修炼,师父也在修炼,我怎么追得上。” 这不就是让她要一直待在山顶吗? 季衡州只是淡淡地勾起嘴角:“阿瓷想要下山吗?” “想呀。”她不假思索。 “想离开万乐宗,去外面的世界玩吗?”他问。 “唔……不想,我想永远和师父一起留在万乐宗。” 轻轻的笑声从季衡州的胸腔传出:“傻姑娘。” 楚今岁继续追问:“那我可不可以早点下山,我在主殿修炼不可以吗?” “可以,等你什么时候打得过我了,就可以下山了。” 她生气地把一路接到的雪花一起塞进季衡州的领口,一捧冰冷的雪顺着他的衣领融化。 他侧了侧头:“再闹就把你丢下去了。” “师父才不会把我丢下去。” 下了山,主殿的顶上已经盖了厚厚一层雪。 回廊转角,湖面也结了一层冰。 书房的小壁炉里烧着炭火,放着一盏热茶。 她之前没看完的话本子还被翻开放在一边的矮榻上。 季衡州倚在茶几旁,捻起放在上面的一堆红丝。 楚今岁捧着书凑过去:“这是什么,是送给我的吗?” 她的好多物件都是季衡州亲手做的,木雕的娃娃,竹子刻的小玩意儿,还有草编的蜻蜓。 “是啊。”季衡州将几根红丝编织在一起,“待会就好了。” 她把话本子丢到一边,坐在季衡州对面,托着下巴:“这红绳看着好普通。” 虽然红丝上灵力充沛,但是看起来没有多漂亮。 季衡州一下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抬手,桌子上出现一堆精致的金玲。 他细心的把金玲一起编在红绳上。 楚今岁这才来了点兴致:“这个铃铛真好看。” 她拿起一只小小的铃铛,指尖摩挲着铃铛上的花纹。 话本子也不想看了,她就专心致志地期待着季衡州手上的铃铛。 七只铃铛,被编织在红绳上,做成了一串手链戴在她细白的手腕上。 她伸着胳膊,摇摇手,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将灵力灌注进去。”季衡州教她,“它可以随着你的想法伸展,你想要多长便有多长。” 她一一照做,红丝延长的同时,铃铛也刷的幻化出来。 “这丝线要比刀剑更锋利,铃铛也是再好不过的乐器。”他看着一脸喜悦的楚今岁,道,“你嫌其他乐器不好上手,这个是最简单的。” “谢谢师父!”她收了铃铛,重新缠回手腕上。 季衡州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抿了口茶:“它以后就是你的法器了,给它取个名字吧。” “我想不出来,师父替我取吧。”她凑到他面前,“这是师父给我编的,理应是师父取名字。” 季衡州看了眼她手腕上鲜红的丝线:“就叫千千结吧。” “千千结?”楚今岁摸了摸铃铛,扬起灿烂的笑,“好名字!” 第二十三章 你不要生气了 楚今岁猛地睁开眼。 怎么睡着了。 “唔……”醒来之后身上的伤口才传来细密的疼痛,胸口的内伤最严重。 “咳咳咳。”咳嗽间喉间猩甜。 撑着床板坐起身子,盘腿打坐,灵力在全身灵脉中缓缓运行,身上浅浅的皮外伤开始痊愈,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 她呼出一口气,睁开眼。 看着手心中那串金玲。 精心编织的红丝已经有了毛边,铃铛上的花纹也有好几处擦碰,这些都是在万乐宗灭门那天留下的。 刚才梦里的一切都还在眼前,明明是去年的事情,却好像隔了几百年那么遥远。 楚今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难过吗?难过自己什么都没了。 愤怒吗?愤怒为什么季衡州做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好像都不是。 胸口堵的厉害,鼻子酸酸的。 她甩甩脑袋,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甩出去。 “往事已逝不可追。” 以前她追问季衡州曾经的过往时,他总是用这句话来回答自己。 她站起身。 没错,以前是以前,现在要走的路才是最要紧的。 眼下除了万乐宗,季衡州,还有那个“预言”。 那个自己会身死道消,被当做垫脚石的预言。 想到这个,楚今岁揉了揉额角,更头疼了。 要不还是不去剑宗了吧。 去天涯海角,去深山老林,去哪里都好,离剑宗和江溺远远的,就不会再有这些麻烦了。 但是自己已经答应阿月了…… 可他也隐瞒了自己。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向门口,准备先出去透透气。 “吱呀——” 推开门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楼边月正在她的门口踱步,她一开门,他就立马停下脚步。 他此时换回了男装,一身白底绣竹的衣裳,衬得身姿挺拔,长发扎了个马尾,额角落下几缕碎发,整个人多了几分锐利。 瞧见看了半天的门终于打开了,他站在原地:“我……” 原本想好了和她道歉的话,结果见了她,居然卡壳了。 “你不要生气了。”他开口,“之前瞒着你是我的不对。” 楚今岁往外走的脚步停下来,她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去剑宗的事:“我没有生气。” 她绕过楼边月:“我先出去透透气。” 原本轻松温馨的梦境,醒过来却变成一块压在她心底的大石头。 楼边月看着她的背影下了楼。 这还叫没生气? 他心底有些过意不去,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廓发红,看见她的身影在客栈门口消失,抬步便追了上去。 楚今岁出了客栈。 行人熙熙攘攘,酒楼的香味飘到路边。 她从未看过这样有烟火气的环境,步子下意识就慢了下来。 “糖葫芦!糖葫芦哎!” 她脚步顿了顿,红彤彤的糖葫芦上裹着透明的糖浆,看起来甜美诱人。 “姑娘,要不要来一串?”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拔下一串糖葫芦递给她,“送给你。” 楚今岁看着手上红彤彤的山楂果:“送给我?不要钱吗?” 老爷爷笑的慈祥:“不要钱,还想要一串吗?” 她摇摇头:“不要了,谢谢老人家。” 老爷爷扛着糖葫芦,继续一边走一遍叫卖。 她咬了一口手上的糖葫芦,酸酸甜甜的。 咦?这只兔子木雕倒是精致,栩栩如生。 摊主发现她的眼神落在面前的木雕上,便拿起木雕塞给她:“喜欢吗姑娘,这个送给你了?” 又送给她? 一路往前走,楚今岁觉得有些奇怪。 这条街上路边的小玩意儿,但凡哪个她多看了几眼,那个摊主便立刻把那件东西塞进她怀里要送给她。 没一会,她就收了一堆小玩意进储物袋了。 今天街上的人怎么那么奇怪? 在又一个店主把她随意扫过的簪子塞给她的时候,楚今岁停下脚步:“你为什么要把东西送给我?” 店主是个三十多岁但风姿犹存的女人。 女人挑眉笑着说:“当然是因为有人已经提前付过账了呀。”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楚今岁身后。 楚今岁回过头,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那抹高挑的身影。 楼边月见被她发现了,也不继续跟在她身后,走了过来。 店主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扫了扫,一脸了然的笑意:“哎呀,年轻就是好呀。” “姑娘,这位公子一大早就在这条街上的每家店里付了定金了,叫我们到时候看见姑娘你的话,就把你喜欢的东西给你呢。” 店主满脸笑容:“你就原谅他吧,这世上再好的有情人也会吵架的,可别让小矛盾影响了感情才是。” “你看我们家那口子,别说我生气的时候哄哄我了,他都看不出我生气了。” 楚今岁不明所以地捏着手中的簪子:“嗯?” 楼边月听店主越说越歪,连忙一把将她拉到了路边:“你不要听她乱说。” 他耳廓红红的。 楚今岁歪了歪头:“这不是你送给我的吗?这些不是你付的钱吗?” 她将簪子举到他面前。 老板明明说是他付了钱的,那就等于是他送给自己的呀。 “是我,不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生气了,我之前确实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楚今岁低头把玩着簪子上的珍珠:“我没有生气呀,你也有你的思虑。” 她一路其实都只在想一件事,那就是还要不要去剑宗。 楼边月观察她的表情,也拿不准她还有没有生气,女孩子的心思实在是太难猜了。 突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良久。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我不准备去剑宗了。 “这个送给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打破了沉默。 楚今岁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对方递到自己面前来的那串手链。 红线上绑了几只指甲盖大小的木雕小兔子,上面还有一颗小小的,不会响的银色铃铛。 她的话突然就噎了回去。 看她久久没有接,楼边月的手缩了缩:“你不喜欢吗?” 他的指尖还有几道小小的口子,新鲜的伤口。 楚今岁突然拿过了手链,眉眼弯弯:“我很喜欢!” 第二十四章 什么时候出发 楼边月微微松了口气,收回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你刚刚是想说什么来着?” 她将手链戴到手上:“我刚刚想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他看了看她的脸色:“你的伤还没好吧?” “没什么大问题了。”她背着双手,“我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我们可以即刻就出发。”他说。 “剑宗每年都会招收弟子,凡有心拜入剑宗的修士,必须要先到剑宗外门的山下报名,而这只是第一步。” 楼边月知道她对其他宗门都不了解:“在到剑宗的路上,会经过三处较为危险的地方,无归林,永夜城还有道心山。” “无归林中的天材地宝不少,但其中的异兽和危机也是随处可见,永夜城是妖族的地盘,也会有修士混迹其中,但是总的来说,妖族是很反感人类修士的。” “至于道心山,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危险,只不过想从道心山越过,需要极大的毅力,每年过了前面两关的修士,其中一大半都会在道心山止步。” 他转过头,看了眼听得认真的少女:“只有过了这三关的人,才仅仅是得到了报名的资格。” “能否入门,还要看是否能通过剑宗接下来的试炼。” “至于接下来的试炼是什么,我也不得而知,剑宗每一年的试炼都不一样,运气好的时候可能只是叫你去采些灵草,运气差的时候就难说了。” 楚今岁在万乐宗的时候也听过来向季衡州汇报的长老说过每年招收弟子的情况,大致知道所有门派基本上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入门试炼是所有宗门的必修课。 只不过没想到剑宗的要求居然这么麻烦。 她问道:“阿月很有信心吗?” 楼边月笑笑:“尽力一试罢了。” 他话是这么说,但是刚才说起那些考验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担忧,很明显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楚今岁大概也知道他的实力不俗。 在画中世界的时候,他一个人就能拖住蛇群和巨蟒,给自己争取破开结界的时间,而且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受特别严重的伤。 经过这些日子耳濡目染,她大概知道了外面正常的修为水平。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修真界中,灵气稀薄,几乎已经进入了末法时代,千万年来都已经无人飞升了。 至于剩下的一部分人,其中有些即使能够修炼,也基本上会终其一生止步练气。 这世上大部分的修真者都是世家子弟,散修少得可怜。 资源大多都被世家垄断,能落到散修头上的更是寥寥无几。 很多修为高些的散修,大部分都会选择依附某个世家,成为客卿。 而对于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少女,稍稍有些天赋的,也只是堪堪摸到了修炼门槛,大多是练气初期。 资质好的,大部分都是练气三四阶。 更有天赋的,就是练气五阶,而这对于大部分的普通修真家族来说,已经是天才了。 她看了眼楼边月,他应该已经筑基了,就算不是,起码也是练气七阶圆满。 察觉到她的目光,楼边月转过头:“怎么了?” 楚今岁收回视线:“没什么,我刚刚在想我可能会过不了剑宗的考核啦。” 她对前两关倒是没什么感觉,异兽和妖族,打不过就跑嘛。 只是道心。 她似乎从没想过自己的道心。 为何求道? 楚今岁不知道。 她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万乐宗了,除了修行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她原本以为修行就和呼吸一样。 直到下了山,她才知道还有道心这种东西。 修道没有原因。 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自己没有道心呢? 楼边月瞧着她发间的那只珍珠簪子,轻声道:“不会的。” “嗯?” “尽力一试便可。” 他说可以即刻启程,楚今岁就和他一起回去退了房。 “出城之后一路往北,大约过几天就到无归林了。”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无归林危险的只有异兽和周围的环境。” “永夜城会更危险,里面妖族和修士混杂,某些时候你也不知道站在你对面的到底是人还是妖。” 他细心叮嘱:“等我们到了永夜城,不管是什么人说的话,都不要相信,记住了吗?” 楚今岁乖乖点头:“我知道啦!” 出了城,眼前繁华的街道便被葱郁的树木取代。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为什么我们不能御物飞去呢?” 楼边月有些惊讶:“你可以御物飞行吗?” 只有练气七阶之后才会开始修行这类术法,一般能够熟练掌握,起码要七阶圆满,而她才练气二阶。 大部分修士都是操控自己的本命法器,而修为更高者甚至可以操控云雾。 楚今岁想到自己破破烂烂的千千结,还有被留在画里的古琴,和自己不能掌控的黄昏。 她有些泄气:“不可以。” “你想试一试吗?”他停下脚步,抬手将手中的剑掷出去,剑便停在了面前的半空中。 他一个利落的轻跃,就踩在剑身上。 他朝楚今岁伸出手:“上来。” 楚今岁握住他的手,楼边月拉她一把,她也踩上了剑身。 他驱使长剑腾空而起,接着“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下方的树林变得渺小,身旁是层层云雾。 楚今岁拽着他胸口的衣服,极速飞行下被风扬起的发丝有些扫在了他的脸上。 “阿月!再快些!” 楼边月低头看见怀里的少女,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此时听到她的催促,只好依着她的话。 楚今岁微微眯起眼,胸口的郁气此刻仿佛都被风吹开。 什么季衡州,伤口,预言,梦境,全都见鬼去吧! 她不会被这些左右人生,她要像这股大风一样,可以吹到任何地方,也可以从任何地方吹走。 “我们便在这里停下吧,再往前就要到无归林了。”楼边月看了眼下方的树林,突然开口说道,“无归林上方有结界,是无法御剑的。” 第二十五章 买剑的少年 “这片森林离无归林很近,附近可能也会受到影响出现一些奇珍异兽。”楼边月提醒她,“小心些,难说会有什么危险。” 楚今岁能感受到附近的灵气要比城里浓郁的多:“我知道的。” 除此之外,她还感应到这片森林中还有其他的灵力来源,看来或远或近,都有不少慕名剑宗而来的修士。 果然,没走几步,就遇到好几个剑修。 这是去剑宗的必经之路,来往的都是想拜入剑宗的剑修,所有人都带着自己的佩剑,反而她两手空空显得奇怪。 她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比划几下:“阿月,你说我做剑修的话能练好剑吗?” 修行这么多年,她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乐器,是个不合格的乐修,也不知道换一条路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她比划树枝的时候,手腕柔美,动作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劲风,眉眼间神色淡淡,看起来更像是跳舞。 楼边月看着前方脚步灵动的少女,她看起来纤细脆弱,仿佛是应该被如珠如宝豢养起来的金丝雀。 理所应当地受到宠爱,所有麻烦事情都有人替她料理好,如果不是知道她是被当做炉鼎养大的,他或许会把她当成某个隐世家族的大小姐。 “如果你想的话,一定可以的。” 楚今岁转过身,背着手倒走:“真的吗?” 她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 楼边月说不出迟疑的话:“当然是真的。” “哗啦啦。”路边的灌木丛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有什么野兽要跑出来了。 两人顿时停下脚步。 楼边月上前一步,警觉地看着那片树丛。 结果一个人影从里面咕噜噜滚了出来。 那人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脑袋上全是杂草,还插着几根断了的小树枝,衣服上沾满了草屑和泥土。 他抱着把剑,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这破路怎么回事,少爷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什么剑宗不去也罢!” “真是气死我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过头看见楚今岁和楼边月的时候顿时呆在原地。 楚今岁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巧,这人不就是之前在万宝阁买剑的那个少年吗? 楼边月看见是个人,不咸不淡地收回目光,对她道:“走吧。” 她从少年身边绕过去,跟上楼边月的脚步。 少年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等等,你不能走,都怪你把剑让给我,害我这下不得不去剑宗了。” “你们从这里走肯定是要去剑宗,你得带上我一起!” “啪!”一把剑啪地拍在他拉着楚今岁的那只手上,他手背立马红了一大片,疼的缩回了手。 楼边月眼神凉凉地望了他一眼。 少年立马就蔫了。 不过又很快振作了起来: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打不过的人就变成朋友嘛。 他凑过去想哥俩好地搭住楼边月的肩膀,又被拍开了,被连番嫌弃之后他也不恼:“哎呀,相逢即是缘嘛!” “你们看,我们之前就有一面之缘,今天又见到了,这不就说明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我叫方青崖,大家就当交个朋友。” 方青崖顶着一脑袋的杂草笑嘻嘻看着他们。 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叫楚今岁。” 楼边月轻轻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楚今岁看了看他们俩:“阿月是我的朋友。” 方青崖笑的更灿烂了:“月少侠,你好你好。” 楼边月瞥了他一眼。 方青崖也不在意,还是嘻嘻笑着,完全看不出之前在万宝阁时飞扬跋扈的样子:“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那还等什么,一起上路吧!” “走走走!”他招呼楚今岁和楼边月往前走。 楚今岁都被他的自来熟给震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动脚。 她仰头看了眼身旁的楼边月。 “走吧,不用理他。”楼边月目不斜视地越过他往前走。 方青崖跑着追上去:“等等我等等我!” 他看楼边月一脸冷若冰霜的样子,嗯,不好接近,又看了看楚今岁,嗯,这个好糊弄。 “你不是剑修为什么要去剑宗啊?”方青崖问。 楚今岁看了眼身边很狼狈的方青崖,他身上的泥土都要蹭到自己身上了。 她抬手捏了个净尘诀丢在他身上:“我想修剑道。” 方青崖惊奇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杂草消失:“这是什么术法,原来修行还能学到这么方便的术法。” 楚今岁看他身上灵气充沛,也惊了:“你不是修真者?” 方青崖嘿嘿一笑:“我就是个普通人,但是我家老头子听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算命的说我灵气充足,以后前途不可限量,非要打发我去求道。” “少爷我的梦想就是和我老头子一样,做做生意,好好发财,吃喝玩乐再娶个媳妇儿。” 他说着,有些泄气:“结果老头子不仅直接把我赶去剑宗,还立规矩不让我继承家产。” “修道多累啊,长生不老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少爷我只想要看得见摸得着的金银财宝。” 世上多是向往修行成仙的人,像他这样的想法反而少见,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不是胸无大志。” 楚今岁却肯定道:“不是,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为什么只有修道才算是大志向呢?” 方青崖一拍大腿:“可不是嘛!我爹要是能和你想的一样开就好了。” “唉,只是苦了少爷我了。”他唉声叹气,“这一路上不知道多难走,我都不知道迷路多少次了,要不是遇到你们,估计我走到老死,也到不了剑宗” “对了,我们还得多久才能到啊?” 楚今岁如实相告:“还早呢,我们现在连无归林都没到。” 方青崖再次化身好奇宝宝:“无归林?那是什么地方?一听名字就怪不吉利的,改名叫发财林多好。” 他哀怨地嘀嘀咕咕。 “阿月?” 楼边月突然加快了脚步。 楚今岁眨眼就看见他已经走到前头,闷声往前走。 方青崖愣了下:“你朋友生气了。” 楚今岁想了想,很诚恳地说:“他嫌你吵。” 第二十六章 无归林 她说完也快步追了上去。 楼边月还是一贯来冷淡的表情。 方青崖也跑上来,想到刚才楚今岁说的,他决定还是不要得罪这里看起来最能打的人,于是就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凑到楚今岁旁边和她说话。 “你还没告诉我大概要多久才能到剑宗呢!”他弯腰凑到她身边,小声说。 楚今岁偏了偏脑袋,也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不够要经过好几处地方,想必要花费不少时间。” “咦?我都这么小声了,他还觉得我吵?” 楼边月走的更快,几步就把他们甩在身后。 方青崖委屈了,少爷连话都不敢大声说,还要被嫌弃。 楚今岁想了想:“或许,可能,说不定,他只是烦你。” 方青崖:“你这样说,我真的要闹了。” 她无辜地眨眨眼:“那你离我们远一点。” 说着,她抬脚轻快地小步跑到楼边月身边,拽住他的袖子:“阿月,你讨厌方青崖,觉得他跟着我们会拖我们的后腿吗?” 方青崖:倒也不必让当事人听到。 楼边月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点,微微别过头:“没有。” “哦。”楚今岁松开手,看见他的有些别扭的神情和微红的耳廓,“你发烧了吗?旧伤复发了吗?” 楼边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没有,我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 她回头对着跟在他们身后可怜巴巴的方青崖招招手,示意楼边月没有讨厌他。 方青崖立马眼睛一亮,又跑了上来。 楼边月的脚步一停。 方青崖的眼皮一跳:还有完没完了? “无归林到了。”楼边月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 面前的森林比起刚才他们一路走来,显得更加幽暗,树木更高也很更密集,日光只能稀疏地从浓密的叶隙间穿过。 面前路变成了分界线。 身后是普通的森林,前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归林。 方青崖张了张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楼边月罕见的搭理他:“你现在掉头回家还来得及。” 楚今岁赞同:“是呀,你为什么不去做你喜欢的事呢?” “哎呀,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愿的事情啦。”方青崖挠了挠头,“我确实是想回去的,但是我也不想辜负我老爹的希望啊。” “他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说这辈子的愿望就是看见我能努力修行以后不被世俗所束缚。” “其实我们做生意也很麻烦的,要巴结商会,还要巩固顾客。” 他看着高耸入云的大树:“我也很好奇他说的无拘无束的生活是什么样。” 楚今岁侧目看了眼此时显得格外认真和无奈的少年。 但是很快,方青崖身上的认真就消失了:“走呀,咱得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听说书的说过,修真界的这些古林里面宝贝最多了!” “我们是第一批到的,得快点,不然到时候里面的宝贝都被别人捡走了,我们连口汤都喝不上。” 楚今岁想起之前阿月和自己说过无归林的情况:“你想多了,这里的入口有很多,随便从哪走,都能进去。” 方青崖深受打击:“你的意思是,很可能早就有人从其他方向进去把汤都给喝完了?” “那我们更得快点了,不然等我们进去连碗都没了。” 方青崖说着就往无归林里走,在路口又停下来,回过头来确认他们俩跟上来没有:“嘿嘿,你们俩都不在,还挺没安全感的。” 进了森林。 楚今岁才发现,无归林中的灵气更加浓郁。 如果不是这里有着无数隐藏的危险,那么无归林也应该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无归林中的光线昏暗,头顶的参天大树的枝丫太过茂密,大部分的阳光都被树叶阻挡。 藤蔓缠绕着树身,有些藤蔓居然是彩色的。 楼边月一把抓住她想去触碰一株浅蓝色藤蔓的手:“这种鬼藤的表面有剧毒,碰到就会中招。” 一旁没走几步就累的靠在树上休息的方青崖僵住了,瞪大眼睛,表情快要哭出来了:“那我我我……” 他指着自己靠着的树上的藤蔓。 楼边月瞥了眼:“普通藤蔓。” 方青崖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的顺着顺杆滑坐在地:“要不我们休息会吧?” 楚今岁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心提醒:“对了,你不要随便坐在地上,森林里的毒蛇和虫子很多的。” 方青崖脸都要绿了,一个挺身从地上弹起来:“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怎么什么地方都有危险!” 他只好跟上楚今岁和楼边月的步伐。 不过好在一路走来都没什么危险。 “哎呀,这还有只兔子呢!”方青崖突然喊了声。 只见茂密的灌木丛中突然跳出来一只圆滚滚的小兔子。 兔子怯生,一看见有人,吓得立马往回跑,结果被方青崖一把抓住,拎着耳朵逮起来:“反正你也是别的异兽的口粮,干脆今天进我们的肚子吧!” 他说着又想到什么,转过身问楚今岁:“要不给你当宠物玩,你们女孩子不就喜欢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吗?” 楚今岁凑过去:“这兔子身上有灵气。” 方青崖完全不放在心上:“一只兔子,能是什么异兽。” 他说着还伸手去戳戳兔子毛茸茸的脸。 “啊——”他突然大喊一声。 那只被他拎着手上的兔子突然张开嘴,露出的嘴里居然是密密麻麻的牙齿,一口就咬住了方青崖的手指。 他连忙一把将兔子甩飞出去,抓着自己受伤的手:“该不会有毒吧?” 方青崖求救地看过来。 楚今岁瞧了瞧他的伤口,上面密密麻麻的齿印:“我看你面色红润,不像是中毒了。” “万一是慢性毒呢?”他眼巴巴地问。 楚今岁也被他问倒了:“阿月,这兔子应该是无毒的吧。” 在一旁看方位的楼边月听到她的问题,淡淡点了点头。 方青崖这才放下心来:“我发誓,这森林里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再碰一下了。” “真的,再碰一下我是狗!” 楚今岁诚心发问:“你踩在森林的地面上,泥土算是东西吗?” 方青崖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汪!” 第二十七章 夜幕下的危险 那只咬人的兔子后来又被方青崖抓住了。 他咬牙切齿地用布条把兔子绑了起来,挂在腰上,说待会一定要把它给烤了报仇,直接就把兔子当成了备用干粮。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夜里的无归林比白天要危险的多。 修真者的视力其实并不会被夜色影响,然而队伍里还有方青崖这个半路出家的二世祖,三人就干脆停下来,找了个树下休息。 方青崖赫然:“不好意思啊,还浪费你们时间了。” 他挠挠头:“我一个人实在不认识路,所以想跟着你们,我保证明天白天绝对不走一会就想着休息,你们别丢下我啊!” 夜间的无归林漆黑,清浅的月光被树冠遮盖了大半,在方青崖的眼里,这里就是两眼一抹黑。 楚今岁掏出一颗夜明珠,用细藤蔓缠起来,挂在地上随手捡来的树枝上,做成了简易版的灯笼:“喏,给你。” 方青崖接过来:“以后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回去就把你写我们家族谱上。” 嗯?什么意思?楚今岁疑惑地看他。 楼边月看了看远处幽深的林子:“晚上停下来也是个好对策,林子里会有很多夜晚才会苏醒的异兽开始活动。” “我们继续走的话,碰见异兽的可能性会更大,不如停下休整。” 楚今岁赞同:“是呀,反正离剑宗报名的日子还早着呢,也不急于一时。” 方青崖笑嘻嘻地把那根当做灯笼的树枝插在了自己的后领里,他现在看起来像个灯笼鱼:“那要不要垫垫肚子?” 他说着,从腰间把那只被五花大绑的兔子解下来,抓着兔子耳朵:“把它烤了吧。” “我先生个火。”他美滋滋地坐在石头山,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 结果折腾了半天,火折子都打不着。 方青崖怒了:“火折子也有假货,还有比我爹更坑的奸商!” 楚今岁打了个响指,地上的树枝就烧了起来:“好啦。” 方青崖一把将火折子丢到身后:“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要认真求道!” 他一脸严肃:“以后我也要打个响指就能生火。” 楚今岁拨弄两下火堆:“那你好好加油。” 方青崖把兔子拎过来:“那我们开始烤兔子吧!” 他说着,就要把兔子绑到树枝上去烤。 楚今岁惊了:“你就这么直接烤吗?” 她明明记得季衡州之前烤兔子的时候会把兔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毛也没有内脏。 她疑惑地看着方青崖的动作,难道这是什么新型的烹饪方式吗? 方青崖转过头:“对哦,我记得以前吃的兔子没有这么完整。” “要先怎么弄?”他拎着兔子,和兔子红红的眼睛对视,“这么烤确实挺残忍的。” 杀生不虐生,楚今岁深表赞同:“没错,你先处理一下吧。” “怎么处理?” 两人面面相觑。 “阿月。”楚今岁弱弱地看向坐在一旁擦剑的少年,“你知道兔子要怎么处理吗?” 楼边月把剑收入剑鞘:“剥皮,去内脏,洗干净就可以了。” 她问方青崖:“听见了吗?去吧,那边有条小溪你还记得吧。” 方青崖死死攥着她的袖口,微笑道:“一起去吧,你难道忍心看我一个人跑到溪边,然后被异兽叼走吗?” 她点点头:“忍心。” 少爷想哭:“你好狠心。” 楚今岁问:“你是不是不会弄啊?” 少爷摊牌:“没错,你会弄吗?” …… 气氛短时间尴尬到凝滞了。 方青崖打破沉默:“我从来没杀过兔子,我连蚂蚁都没踩死过几只,我下不了手,要不你来吧。” 他努力地快速眨巴眼,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 楚今岁也不会:“你眼睛是抽筋了吗?” 以前都是季衡州做饭,她看见的都是被端上桌的食物。 “我也没有杀过兔子。”她也学着方青崖眨眨眼,“我连蚂蚁都没有踩死过。” 雪山之上根本就没有蚂蚁。 方青崖把兔子塞给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们修真者不是应该杀伐果断心狠手辣吗!” 楚今岁和怀里的兔子大眼瞪小眼,兔子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她想了想,杀兔子要怎么杀? 她伸手握着了兔子的喉咙,不管什么动物,脖子应该都是最脆弱的吧? 方青崖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楚今岁看着兔子:“一路走好。” 她刚想用力拧断兔子的脖子,手上突然一空。 楼边月揪住兔子耳朵,一把将兔子从她手中拿走了,接着头也不回地往溪边走去。 方青崖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楚今岁:“我宣布,以后你只能是我第二崇拜的人了,第一要换人了。” 没多久,楼边月就拎着处理好的兔子回来了,他甚至还把兔子串在了树枝上。 方青崖喜笑颜开地接过来:“谢谢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嗯?什么味道?我还没开始烤呢?”他疑惑地抬起头。 浓烟慢慢升起,一股糊味传出。 楚今岁看向方青崖的身后,指了指:“着了。” 方青崖转过头:“怎么着火了!?” 身后的灌木丛烧了起来。 楚今岁捏了个诀,想把火扑灭,灌木丛附近不是空地,全是树木,这样很容易就连同附近一圈都烧起来。 方青崖满脸错愕:“那个破火折子感情不是坏了啊,什么破玩意儿,这么久才点着。”‘ 他看着火势变大:“我以后再也不乱丢垃圾了。” 楚今岁手里的诀刚丢出去,就盖住了一小片烧起来的灌木,火势小了下来。 “小心!”楼边月眼角一道银光闪过,对于危险的本能嗅觉让他立刻起身,一把拉开楚今岁。 下一秒,一只银色红尾的蛇便飞窜到她刚才站着的地方。 方青崖一看:“这个不用说,我知道,这个一看就有毒!” 楼边月皱了皱眉:“不止一只。” 果然,刚才着火的地方,又陆陆续续爬出十几条这样的蛇,其中最大的那只鳞片有些焦黑,显然是被火烧到了。 方青崖目瞪狗呆:“我们这是烧了它们的老窝?” 第二十八章 狼群 蛇不多,但是速度很快。 正如方青崖所说,这些蛇一看就是有毒的, 艳丽的红色尾部,和所有野外色彩艳丽的蘑菇藤蔓一样,含有剧毒。 不过这些蛇比起之前在画中世界的蛇群数量,简直就是过家家。 楚今岁灵巧的几个转身,就躲过了蛇的攻击。 而对于楼边月来说,这十几条蛇也算不得什么,他游刃有余地把朝楚今岁窜去的一条蛇脑袋斩下,蛇的身体在地上扭动了好一会才死去。 方青崖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倒霉:“别过来别过来,我真的再也不乱扔东西了!” 他挥舞着手上的兔子,想吓退面前的那条竖起身子盯着他的蛇。 楚今岁瞥见那只蛇往后微微缩了一下。 方青崖还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吓到了蛇,更加卖力的挥舞着手上的兔子。 但她知道,这是蛇要攻击之前的动作,它只是在瞄准猎物。 她看着跳大神似的方青崖:太傻了。 方青崖甚至还伸出串着兔子的树枝去戳那条蛇。 果然,下一秒,那条蛇被挑衅后直接朝着他的脖子飞窜。 “咻——”清脆尖利的口哨声化作一道无形的刃,从那条蛇的七寸穿了过去。 方青崖吓得僵在原地,就看见那条蛇在快要咬到他的时候,突然掉到了地上。 他木木地转过头,看向两指压在唇边的楚今岁,张着嘴,阿巴阿巴好久也说不出话。 楚今岁现在没有什么能用的上的法器,只好出此下策,没想到意外的有用。 这对于一个乐修来说,算是极度有天赋的一种证明。 楼边月看了看地上躺着十几条蛇的尸体:“此地不宜久留。” 楚今岁绕过地上的尸体:“我们换个地方吧。” 这里有蛇的尸体,难保会不会吸引到其他的异兽。 方青崖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跟在他们的身后往前走,他脑袋上方挂着的那颗夜明珠摇摇晃晃,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那……这只兔子还能吃吗?” 他握着手上的树枝,刚才被他用来拍打蛇的兔子还串在上面。 只有楚今岁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的问题:“唔……应该可以吧,刚才那些蛇的毒液又没有沾到兔子肉上。” “哦。”方青崖讷讷点头,有些魂不守舍。 楚今岁和楼边月对于这些危险和异兽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修真界中,什么样的天灾人祸都可能在下一秒发生。 但对于方青崖来说,这简直比说书的还刺激,他的心脏刚才都差点被吓得骤停了。 “那是什么?”楚今岁停下脚步,微微颦眉。 左边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悠悠然亮起几抹绿色的光点,在幽深黑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 几人停下脚步。 方青崖欲哭无泪:“哪里?什么东西?别吓唬我了!” 楼边月朝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这是……” 他还没说完,方青崖就立马抢着开口,自我安慰道:“这就是萤火虫,没事的没事的,几只萤火虫,我们快走吧。” “狼。”楚今岁说。 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几只狼正用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这不是普通的狼,在无归林中的所有动物,都是经过灵气洗涤,已经快要开灵智的异兽。 这些异兽的战斗力也不是普通动物可以比的。 而且最难缠的是,狼是一种群居动物,这里出现了几只,那么就说明,这附近必然有一群狼。 除此之外,狼是很记仇的,要么不要发生冲突,或者逃走,如果他们杀了其中一只的话,那么除非把它的族群全都杀光,不然就会一直受到这些狼的追杀。 方青崖欲哭无泪:“不至于吧,这才过了多久,刚刚是毒蛇,现在又来了一群狼,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他期待地看向楚今岁和楼边月:“你们有办法的吧?我们不会在第一晚就没命的吧?” 楚今岁戳破他的期待:“这里肯定不止这几只狼的。” 她话刚说完,四周的灌木丛就闪烁起一道道绿光。 几十只狼走了出来,把他们包围在中间。 楼边月手中长剑出鞘:“糟了。” 方青崖握紧手中串着兔子的树枝:“小白菜啊,地里黄,十七岁啊,就要喂狼……” 他唱的没一个字在调上,比拉风箱还难听。 “噗。”楚今岁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楼边月的眉角跳了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方青崖怒视:“你嘲笑我!” 楚今岁无辜地看回去:“我一般不嘲笑人,除非忍不住。” 狼群逐渐逼近。 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楼边月的眼神有些沉重:“我会想办法帮你们拖延一点时间,到时候你们先走。” 楚今岁立刻反驳:“不行,要走一起走。” 他侧目:“我没事的,还记得我们进无归林的时候那片湖泊吗?我们到时候在那里集合就好。” 楚今岁仍是坚持:“不行。” 狼群还在围着他们,没有急着扑上来,似乎是在判断三个人的力量。 楼边月说:“忘记之前我们在小世界的时候,我引走蛇群没事,这次也不会……” 她打断了他的话:“不一样,那时候我只要拿到舍利子就能出去,但是这次我们在无归林,你要怎么跑?” 这还是她第一次打断他的话。 楼边月丝毫没有因为被人打断而感到不快,反而是心底的某个小角落,在感受到被人关心的感觉后,悄悄的雀跃了一瞬。 方青崖眼巴巴站在一边看着他们说话,他没有经验,没有修为,作为一个挂件,他完全插不上话。 楚今岁藏在袖子下的手悄悄摘下一片树叶。 既然刚才可以,那么现在应该也没问题吧? 她将树叶放在唇边,简单轻快的音调从她唇角溢出。 原本还在慢慢逼近他们,逐渐缩小包围圈的狼群停下了脚步,全都站在了原地,眼神飘忽,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她一边吹着催眠的小调,一边用眼神示意其他两个人快跟上。 第二十九章 我也不是很了解你 她如今的修为太低了,一下子催眠几十只异兽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勉强。 没走出几步,她的步伐就变得轻飘飘的,踩不稳地面。 楼边月看她的脸色勉强,嘴唇发白,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继续往前走,前方的狼群居然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楚今岁一只手捏着叶片,另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膀,越过他的肩膀往后看,看见狼群依然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唇角的调子不停,直到狼群逐渐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 放下树叶:“跑!” 楼边月二话没说,默契地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便健步如飞。 方青崖愣了一瞬间,立马拔腿追赶:“怎么了!怎么了!狼又追上来了吗?” 他往前狂奔,根本不敢回头看,据说狼在后面追的时候,只要回过头就会立马被咬断脖子,真的太吓人了。 楚今岁现在灵力枯竭,与其自己跑还要拖后腿,还不如老老实实窝在楼边月的怀里。 她也刚好有闲心把下巴垫在楼边月的肩膀上往后看。 一眼就看见在后面追的极其艰难的方青崖——他插在衣领的那个小“灯笼”随着他的奔跑一晃一晃的,就跟在海底飞速游动的灯笼鱼似的。 “哈哈哈哈哈。”这画面太喜感了,她忍不住笑起来。 方青崖气喘吁吁:“我们……我们要跑到什么时候啊!能不能等等我!我可不想一个人被落在这里!” 他欲哭无泪,他们俩都是修真者,只有自己是个普通人,能勉强跟上楼边月的脚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楚今岁告诉他:“那些异兽很快就要醒过来了,到时候他们就会追上来的,现在不多跑一会,岂不是马上就被追上了。” 方青崖:我跑还不行吗呜呜呜。 “锻炼体魄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哦。”她安慰道。 楼边月感受到耳边她呼出的淡淡香气,有些不自然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只看见她趴在自己肩膀上笑的眼睛弯弯的侧脸。 饶了一大圈,身旁全是参天大树,根本分不清已经跑了多远的距离。 直到前面传来水流的声音,楼边月才停下脚步。 楚今岁从他怀里跳下来,掏出一颗丹药吞下去,才感觉身体中的灵力慢慢补充恢复。 方青崖追过来,看他们停下来,直接往地上一趴:“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跑不动了。” 他咸鱼翻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就算那群狼追上来了,我也跑不动了,要吃就吃吧,吃了我毒死它们。” 面前是一条小溪,从树木间流淌而过。 楚今岁叫了他一声:“你看那边的树林。” 方青崖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身旁的树林里绿光闪闪。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翻起来:“不会吧?言出法随?我还有这种本事?” “还等什么!快跑啊!” 楼边月扬起一道剑气打过去,绿光四散,有几只飞了出来。 是萤火虫。 方青崖又倒了,他捡起一颗地上的石子丢楚今岁:“你骗我!呜呜呜,少爷我的命比苦瓜还要苦!” 楚今岁吃吃笑道:“我又没说是狼。” 萤火虫四散,有些飞到她的面前。 她轻轻伸出手抓住一只萤火虫。 万乐宗的雪山上没有这些小玩意儿,每次季衡州外出的时候就会带些新奇的东西回来。 蝴蝶,萤火虫,他都带过。 楚今岁还记得,他神秘兮兮地伸出拳头让自己看,然后蝴蝶或者萤火虫就从他的掌心飞出来了。 她握着萤火虫,跑到在小溪边洗剑身的少年身边:“阿月,你看!” 楼边月抬起头。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张开手指,萤火虫扑闪着飞出来。 他看着萤火虫从面前飞走,和她带着浅浅笑意的眸子。 “怎么了?”楚今岁看他久久没有说话,也蹲在他面前,“你讨厌虫子吗?那我下次不拿虫子给你了。” 楼边月看着她:“你刚才催眠那些异兽的乐谱,是越阶的吧?” 楚今岁问:“没错,怎么了吗?” 这些是她以前金丹大圆满一直没法突破的时候练着玩的,现在用确实是越阶了,不然刚刚也不会耗尽灵气全身无力。 楼边月摇了摇头,移开目光:“没什么。” 他原以为她只是一个被蒙骗的少女,现在却发现,原来她的身上也有许多从来不曾提过的秘密。 他低下头,专心擦了擦剑身:“只是我突然发现,我似乎也不是很了解你。” 楚今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身上的气压有些低,好像是不开心了。 朋友不开心的时候是需要安慰的。 于是她靠过去:“那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呀,我都会告诉你的。” 她想了想:“而且了解不是一个缓慢循序渐进的过程吗?” “我也……”楼边月转过脑袋,才发现她的脸离的很近。 “嗯?你也什么?”楚今岁问。 她纤长的睫毛几乎扫到他的脸上。 “没……没什么。”他猛地站起来,往回走,“我去看看那些狼追上来没有。”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楚今岁捡起地上的剑鞘:“阿月!你的剑鞘!” “哎呦!”在地上躺着的方青崖叫了一声,“怎么个事儿!走路怎么还带踩人的!” 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自己的脚踝:“哎呦喂,少爷我不会骨折了吧?” 楼边月的背影钻进灌木丛。 “他怎么了?”方青崖拽住楚今岁的裙角,“怎么跟被鬼追了似的。” 她握着剑鞘:“我也不知道,阿月好像生气了。” 方青崖来劲了:“生气?为什么生气?你们吵架了啊?” 楚今岁摇摇头,满脸迷茫:“没有吵架啊。” “那他为什么生气?” “我不知道呀。” 两人大眼瞪小眼。 方青崖思考一番,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胡子:“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楚今岁简言意骇:“我刚刚捉萤火虫给他看,然后我们说到了刚才我吹的曲子是越阶的,然后他说要去看看狼群追上来没有。” 第三十章 哄哄就好了 “就这?”方青崖疑惑了。 “对呀。” 他挠挠头,一本正经:“那可能是……单纯心情不好吧。” “那我们少给他惹麻烦,不然到时候他更生气了。” 楚今岁信任地点头:“好,不过惹麻烦的明明都是你。” 方少爷不服,叉腰:“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明明啥也没干!” 楚今岁指了指被丢在地上的兔子:“你把蛇窝烧了。” 方青崖:…… 他又把兔子捡起来:“说到这个,我们忙活这么久都没有吃上烤兔子呜呜呜。” 可怜的兔子刚才被累得够呛的方青崖丢在地上沾了灰,他此时又拿起树枝,跑到溪水边把兔子洗干净。 楚今岁抱着剑鞘,看着刚才楼边月离开的方向:“我去看看阿月。” 方青崖叫住她:“等等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他几步跑过来:“一个人呆在这里太没安全感了,要是再跑出来点什么野兽我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跟着楚今岁一起朝着树林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方青崖瘆得慌:“这么久都没碰上他,该不会那些狼已经追上来了吧?” “他不会真的一个人去把那些狼都引走了吧?” 楚今岁摇摇头:“应该不会的,我们都跑了那么久了,那些狼醒过来,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我们的。” 她轻轻嗅了嗅森林中微凉的草木气:“而且附近没有血腥味,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方青崖听到没有危险才放松下来:“要不我们回去等他吧,万一他已经回去了,到时候看见我们不在溪边了,岂不是又要出来找我们。” “那我们不就又错过了?” 楚今岁停下脚步,方青崖说的也有道理:“你先回去等着吧,溪边空旷,不会有异兽的,我待会回来与你们会和。” 方青崖拨浪鼓式摇头:“不不不,还是一起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她还是不太明白:“阿月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仔细想了想,刚才自己似乎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呀。 方青崖唉了一声:“生气就生气,哪有那么多原因,俗话说得好,女……啊不,男人心,海底针。” 楚今岁真的以为他很懂,于是问:“那怎么办?” 方青崖站着说话不腰疼,化身狗头军师:“哄哄就好了呗,反正我在家的时候,看见我爹娘发脾气生气了,他们互相哄哄就好了。” “可我们又不是你爹娘。”她疑惑。 方青崖恨铁不成钢:“差不多差不多,办法是一样的。” “哎!你看那!”他突然指着前方的树林。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从对面走过来。 “阿月!”她喊了声。 楼边月的脚步停了停。 她把剑鞘还给他:“你怎么走了这么远。” 方青崖立马问:“那群狼有没有追过来?” 楼边月摇了摇头:“并未。” 他表情冷冷淡淡的,接过剑鞘后便继续往前走。 楚今岁和方青崖对视一眼,跟在他身后。 方青崖用眼神暗示:去啊去啊! 楚今岁:怎么哄? 方青崖:你真笨!随便说点什么哄哄啊!你也不想我们都被冰山冻死吧? 楚今岁:不懂,但是可以尝试。 “阿月,我们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她问。 方青崖脚下一滑,差点一头栽到地上:这问的是什么问题啊,你看他样子看起来像是有一点累吗? 楼边月转过头:“不累,你累了吗?” 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我也不累。” 方青崖:我累啊! 为了防止夜间赶路,方青崖连忙清清嗓子:“咳咳,那些狼应该不会再追过来了吧?” “嗯。” 方青崖立马给楚今岁使了个眼色:你看,还在生气,连话都不想多说了。 楚今岁立刻表示自己收到。 她拉了拉楼边月的袖子:“那我们要继续赶路吗?你想早些到剑宗吗?” 方青崖:?这不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吗?想一头撞死自己算了。 楼边月摇了摇头:“不着急的。” 方青崖在后面欣慰地点点头。 “哦。”楚今岁词穷了。 她回过头看方青崖,用嘴型问:然后呢? 楼边月自然是知道他们悄咪咪的小互动的,在楚今岁转头和方青崖“眉来眼去”的时候也转过了头。 方青崖对上他冷冰冰的眼神,立马后背一僵。 他顶着两个人的视线:“呵呵呵呵,既然不着急,要不休息一下?顺便烤个兔子?”整个一傻乎乎的灯笼鱼抱着树枝串起来的兔子。 楚今岁看了看身边的楼边月,明显在询问他的意见。 楼边月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她又迷茫了。 走到溪边,方青崖捡了一堆地上散落的小树枝堆在一起,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楚今岁。 她心领神会地打了个响指,柴火烧了起来。 方青崖席地而坐,兴冲冲把兔子架在火上烤,即使没有放调料,香味也很快溢了出来。 等兔子烤好了,他扯下一只兔子腿递给楚今岁:“快去!” 他用眼神示意她把兔子腿给楼边月送去:“我们家,每次我娘生气了,我爹就给她买好多首饰,然后我娘就不生气了。” “这里没啥东西能买,也么什么好东西,给你个兔子腿,快去快去!” 楚今岁抓着香气四溢的兔腿:“但是……”我们都已经辟谷了。 方青崖打断她:“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剩下的我也能吃得饱的。” 她只好抓着兔腿走到溪边,坐在楼边月身边:“阿月,你吃吗?” 楼边月看着少女把兔子腿举到自己面前,摇了摇头:“我不用,你不是也辟谷了吗?” “是这样啦……”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楚今岁想到他送自己的很多小玩意儿:“这里没有铺子,等我们出去了,你喜欢什么东西,我也给你买好不好?” 楼边月看着她诚挚的双眸:“我没有生气。” 她轻轻哦了一声:“那……你吃不吃兔子?” “嗯。” …… 坐在不远处的方青崖看着他们分吃一只兔腿,欣慰地咬了一大口肉:这家没我得散! 第三十一章 赤晶花 溪水缓缓流动。 两人都没有说话。 楚今岁用吃剩下的兔子腿骨打水漂,尝试失败,骨头沉入了溪底。 她突发奇想,勾了勾手指,那根腿骨又从水里飞出来,回到她的手上。 拔下头上的簪子,灌注灵力,簪子便变得无比锋利,她掏空腿骨,又钻出三个小孔,一只简单粗糙的小骨笛就做好了。 她现在没有能用的法器,只能随便做一只骨笛应付一下。 到时候也不会再出现只能用树叶的情况了。 “啊啊啊!你们快看你们快看!” 身后又传来方青崖咋咋呼呼的声音。 楚今岁和楼边月不约而同地回过头。 只见吃饱喝足躺着的方青崖突然跳起来,几步就冲到溪边,指着树林里突然亮起光的地方满脸惊恐。 方青崖语无伦次:“就刚刚,我刚吃饱就看见那边突然亮起来了!” 楚今岁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居然还有人比自己更倒霉,进了无归林之后几乎所有的异兽和倒霉事都摊到方青崖一个人头上了。 那边的亮光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光线很强烈,照亮了很大一片树林,传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淡了很多。 似乎是远处的森林中,燃起了大火,火光遥遥传到很远。 但是森林上空并没有升起烟。 方青崖喃喃自语:“为什么我老是遇到这些倒霉的事,刚进来第一晚都不能安生吗?什么狗屁运气啊?” 楚今岁真诚地说:“我以前听说,有些人的命格带煞,总是容易遇到不吉的事。” 方青崖委屈:“你这样说我真的会伤心。” “不。”楼边月站起身。 他看着远方的亮处:“是有宝物现世了。” 方青崖听到“宝物”两个字,顿时打了鸡血一样:“真的吗!” “我们要去吗?这么大动静,肯定是好东西。” 隔得太远,感受不到那边的灵力波动,楚今岁想了想:“可以去看看。” 她转过头:“阿月要去吗?” 楼边月点点头:“奇宝现世,值得一看。” 方青崖兴致勃勃,也忘了累了:“那我们走吧,嘿嘿,虽然这种宝贝和我肯定没什么关系,但是看看也是好的。” 他好奇地问:“听说修真界杀人夺宝都是常态,你们也准备去抢这宝贝吗?” 楚今岁挥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树枝:“不,宝物也要看机缘的。” “既能抢得,他日也会被抢,不是自己的终归不是自己的。” 楼边月侧目:“没错,有缘得之,无缘失之。” 方青崖跟在他们身后,挠了挠头:“哎呀,你们说的那么复杂,那就当我们是过去看看开开眼好了。” 循着光亮的方向走。 藏在灌木丛里的萤火虫被惊起翻飞。 果然那边几乎将天空照亮的光芒惊动了无归林中的所有人。 在离的越来越近的时候,楚今岁看见很多人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飞速前进。 所有人都想得到这份机缘。 无归林中的所有人都被这道光芒吸引了过来。 终于到了目的地。 数不清的乌鸦与秃鹫在半空中盘全,似乎是在守护正中心的宝物,不详的气息充斥所有的空间。 而中间的光芒强烈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楚今岁却一眼就看见了中心的那朵花。 光芒的来源——在巨大空地上生出的一朵浅白色的花,柔软的花瓣由白到红呈渐变,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是花心。 原本应该是花蕊的地方,是一颗血红的晶石。 “赤晶花。”楚今岁没想到居然能在无归林遇到这样的宝物。 楼边月愣了一瞬:“这样的上品灵植,一般都是在危险重重的秘境中。” 方青崖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花好看极了,要是能花钱买就好了。 “你想要?”楼边月问。 楚今岁点点头,她今天一定要拿到赤晶花。 赤晶花,除了花瓣可以用作上号的药材,其中最宝贵的便是花朵中心的晶石。 这是所有炼器师都爱不释手的宝贝,晶石可以用来修复法器的损坏,使得法器回复如初。 其他的任何炼金材料都比不过赤晶花的晶石,即使修复了,也不能和晶石的效果一样,让法器和没有受损前一模一样。 但是赤晶花太过少见稀有,大部分炼器师只能通过商会的拍卖才能买到几颗。 所有修真者都知道眼前这朵花的价值——不论是用来自己留用,还是去商会拍卖,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几乎所有的人眼里都涌现出狂热。 楚今岁捏了捏手中的骨笛。 千千结的七只铃铛都坏了,想要修好,起码需要七块赤晶。 眼前这里刚好就有一块。 宝物当前,已经有人行动了。 不远处的一名修士已经大步朝着赤晶花走过去。 其他人一看他动了,纷纷也拔腿跑去,生怕被别人抢先了。 赤晶花离他们也不过几百米,但是他们跑出去还没几步,上方盘旋着的乌鸦和秃鹫就立刻飞了下来。 无归林中没有普通的动物,它们自然也不例外,都是异兽。 虽然单个的乌鸦秃鹫并不强悍,但是数量如此可观,就算一只咬一口,也能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啃个干净了。 而且它们的动作极为迅捷,只从空中飞下来啄一口,接着在修士出招之前又快速地飞走了。 即赖皮又有用。 第一批跑过去的人苦不堪言,它们一口就能啄掉人的一大块肉,数量又多,杀也杀不完。 不少人已经悻悻地掉头跑回来了。 只要不靠近赤晶花,盘旋在上空的乌鸦和秃鹫就不会攻击他们。 还有几个脾气倔的修士,仍然不愿意放弃,忍着被啄下来的肉也苦苦往里跑,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了。 他们越靠近,受到的攻击就越多,这样下去,不等他们碰到赤晶花,就已经被吃成了一具白骨了。 方青崖第一次看见这么血腥的画面,不由皱起眉:“天啊,那朵花那么宝贝吗?他们不要命都想抢?” 楚今岁目光平静:“没错,况且一点伤口不算什么,调养几天就好了。” 如果真的能用伤口换到机缘,那么肯定会有无数的修士趋之若鹜。 第三十二章 鸦群与秃鹫 “你看那。”楼边月突然开口。 楚今岁看向上方,在众多的秃鹫和鸦群中,似乎还有什么隐藏其中。 “夜枭。”她喃喃道。 漆黑的羽毛,四只翅膀微微张开,血红的眼睛,脖子宛如蛇一般细长,尾部的羽毛在夜色中闪烁着幽幽的红光。 它被鸦群和秃鹫遮挡住,如果不是细心入微地观察,完全无法发现它。 这种传说中早就灭绝了的异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下意识看向被守护在中间的赤晶花。 不对,肯定不止赤晶花。 她仰着头,看向上空隐匿的很好的夜枭:“这里一定还有其他东西。” 很快,刚才所有想要闯过去的修士都狼狈地退了回来,他们连秃鹫和鸦群这关都过不去,自然轮不到夜乌出场。 很显然,这些人现在还没有发现,在秃鹫和鸦群之中,还隐藏着更加危险的存在,他们的目光都被眼前的赤晶花吸引了,以至于没有人抬头看一眼上空。 退出来的修士们均受了不轻的伤,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肉,都纷纷坐在原地打坐疗伤。 “这鸦群实在是难以通过。” “没错,何不你我二人联手尝试一番,若是拿到了赤晶花,到时候便拿去商会拍卖,届时我们平分不就好了。” “好,反正这赤晶一时半会我们也派不上用场,不如拍卖的收益高。” “……” 此话一出,剩下的修士中立刻就有人成群结对开始想要闯过鸦群了。 楚今岁目光扫过还留在原地的修士们。 剩下来的这些人修为不低,至少以自己练气二阶的修为无法看穿。 其中不乏有些人面色沉稳老神定定,看起来要么是对赤晶花没有想法,要么就是势在必得,根本没有把冲进鸦群的人放在心上。 楚今岁也是这样想的。 这些鸦群和秃鹫的数量简直是个谜。 在这两次修士们冲进去之后,已经有不少乌鸦和秃鹫都被斩杀,地上已经躺着一堆尸体。 然而上空还是黑压压的一片,数量似乎完全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将整片上空都遮盖住。 即使组队也过不去的。 她看着那些三三两两组队想要摘下赤晶花的修士,没走几步就被鸦群冲散了,稍微默契些的还能互相照应,那些临时凑到一起的修士就惨了。 这些人也没撑多久,就也被击退,一身是伤的狼狈退了回来。 地上的乌鸦和秃鹫的尸体更多了。 楚今岁抬起头,黑压压一片,这些异兽是杀不完的。 “你现在要去吗?”身边的楼边月明明说的是问句,但是语气却很肯定。 楚今岁毫不犹豫:“没错。” 她需要赤晶。 方青崖看了看他们俩,有些疑惑:“刚刚不是说我们只是来看看开开眼吗?” “而且你们刚刚不是说,这些宝物都是看机缘的吗?” 他看着满地异兽的尸体,还有不停被击退的修士,地上的血已经分不清是人的还是异兽的了。 楚今岁的目光仍然落在赤晶花上:“自然是看机缘的。” 她突然笑了:“我遇到了,那就自然是我的机缘。” 说着,她便抬步准备过去。 “我和你一起去。”楼边月也往前走,“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东西。” 他也很好奇为什么传说中的夜枭会出现在此。 而且这样的异变,往往也象征着危险,他侧目看了眼只有练气二阶的楚今岁。 前方的鸦群已经不仅仅像刚才一样只是盘旋在上空了,它们已经俯冲了下来,围着整片空地转圈,形成屏风似的包围。 在中心的赤晶花被挡住,所有的秃鹫和乌鸦将它完全包裹住了。 方青崖很有自知之明地站在原地:“我是个普通人,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乌鸦啄我几口,我估计就没命了。” 他知道,在无归林的时候,好歹地方大,打不过可以跑,他跟在楚今岁和楼边月的后边,只要关键时刻不掉链子不帮倒忙,就没问题了。 但是眼前的场景明显不是他这种还没步入修行门槛的人该去的。 方青崖从怀里掏出一块挂着铜钱的护身符:“这个给你,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据说这是得道高人留下的,是可以挡灾的。” 他把护身符塞给楚今岁:“你们一路小心,我就在这等你们。” 刚才组队进去的修士们几乎全都退了出来。 剩下的想要赤晶花的人也坐不住了。 鸦群和秃鹫包围了空地,从外界已经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了。 最后剩下的修士们也陆陆续续沉思之后开始闯入鸦群的包围。 楚今岁和楼边月对视一眼。 楼边月微微颔首,示意她不用担心。 楚今岁也点点头,示意到时候拿到了赤晶花咱俩平分。 完全没有在一根反射弧上的沟通结束,两人也随着人群走向屏风似的鸦群。 与不久之前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的是,现在密密麻麻的乌鸦和秃鹫将前路堵住,没有一丝缝隙可以让人通过。 每一只乌鸦和秃鹫都在等待着有人走过来,好让它们狠狠啄下一口肉来。 楼边月长剑出鞘,横扫出一道剑气,面前的一片乌鸦秃鹫刹那间停止动作,华为尸体,掉落在地上。 面前屏风似的鸦群多出一道缺口。 旁边的修士诧异地看过来。 这样的举动他们刚才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是他们扫出的剑气全都被挡了回来,不仅没有破开一条路,反而差点反噬到了自己,这少年居然如此轻松就斩杀了面前的一片鸦群。 异兽所拥有的力量可不是普通乌鸦能够比拟的。 楚今岁本来都做好了被啄掉几块肉的准备了,没想到楼边月一出手就如此干脆利落。 楼边月另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大步走进了那道缺口。 在他们进去之后,鸦群飞快的又涌了过来,要填补这一道缺口。 反应快的修士连忙从这道缺口里冲了进去。 在几个修士进去后不久,新飞过来的鸦群立刻填补上这道空缺,整个包围圈又恢复了严密。 第三十三章 献祭 穿过鸦群的一瞬间,楚今岁有一种跨入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这让她瞬间想起了被吸进小世界的那种感觉,下意识就警惕起来。 不过下一秒,眼前闪耀着明亮光芒的赤晶花提醒她还在原来的地方,刚才一瞬间的失重感只是错觉。 楚今岁抬头看了眼正上方的夜枭,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她环顾四周,那些和她一起进来的修士早已消失不见。 “阿月?” 又是这样。 她看向自己空空的手腕,刚才楼边月明明还握着她的手腕,而现在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看着眼前仍在发出光芒的赤晶花,有些不确定地往前走了几步。 这里的鸦群秃鹫和赤晶花都没有变化,那只夜乌也依旧盘旋在头顶。 却似乎又都不一样了。 连同楼边月在内的,一同进入的修士们全都不见了身影,只剩自己一个人站在赤晶花的对面。 她有点分不清这算是秘境还是小世界了。 “唰——” 还没等她多靠近赤晶花几步,鸦群和秃鹫立刻朝她飞了过来,她脚尖一点,飞快闪过身子,堪堪躲过了它们的尖喙。 飞快的掏出骨笛,凑在唇间。 空灵清澈的乐声响起,只有简单的几个音调,组合在一起却格外悠扬动听。 她没办法催眠它们,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她耗光所有灵力也没用,只能减缓它们飞行的速度。 果然,鸦群和秃鹫的飞行速度缓慢下来,她很轻易就从它们攻击的间隙中闪身躲过去。 随着越来越靠近赤晶花,楚今岁逐渐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么强烈且浓郁的灵力。 然而当她靠近赤晶花之后,却发现每走一步,身体周围的灵力都更加浓郁。 直到快走到赤晶花面前的时候,她身体周围的灵力几乎都已经凝结成实质,便车白色的雾气围绕在她周围。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她往后看,缓慢飞行的鸦群和秃鹫都快看不清了。 有古怪。 她看着面前的赤晶花,从外看的时候分明清晰的不得了,等靠近了却又被周围的灵雾遮挡视线。 她伸手摘下赤晶花。 是真的! 楚今岁刚才甚至想到了自己眼前的赤晶花是否是幻境所化。 她轻轻捻起中间的赤晶,果然是真的,心里不由一喜,连忙将赤晶花收进储物袋中。 在她取下赤晶花的一瞬间,周围的雾气变得更浓郁,似乎这些灵力都是从她手中的花中传出的。 她并未觉得惊奇,奇宝之中含有巨大的灵力,本就是应该的。 在灵气中间,楚今岁只感觉全身经脉都受到了滋养。 好像快突破了! “哗啦啦——” 周围的乌鸦与秃鹫扑扇翅膀,似乎是朝着上方飞去了。 楚今岁抬起头。 上方的夜枭盘旋两圈,身形居然变大了数倍! 那些朝上飞去的鸦群和秃鹫,全都一只只盘旋在它身边。 夜枭将它们的灵力都吸进体内,不断充实着自身的力量,一只又一只被吸干灵力的乌鸦坠落下来,啪的掉在地上。 她捏紧骨笛,书上可没说夜乌是这么邪性的东西啊! 她只记得书上对夜枭的记载不过寥寥几笔,只是说它在很久之前曾经出现过,并未提到这玩意儿还会吸食同类的灵力增强自身。 而它身边其他盘旋着的鸦群和秃鹫全都和着了魔一样,疯狂地扑上去,献祭一般将自己送到夜枭的口中。 这一画面,就和食物主动送进野兽的口中无异。 楚今岁看的头皮发麻——夜枭越来越大,几乎将树林上方的空间全都遮住了。 所有的鸦群和秃鹫都被它吞食殆尽,从上空不停的有尸体坠落下来。 很快她的身边多了好几座小山似的尸体。 血肉横飞,支离破碎。 楚今岁立刻拔腿就跑。 开什么玩笑,这东西太邪门了。 自己现在一个小小的练气,还不够它挥挥翅膀的。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周围的场景瞬间恢复。 手腕上再次传来桎梏感,楼边月正站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腕。 其他一同进入的修士们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赤晶花呢?” “对啊!刚才还在的!” “怎么那些乌鸦飞了一圈花就没了!” “是啊!那些鸟也没了,这也太邪门了吧。” “……” 楚今岁看向周围的修士:很显然,他们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刚才似乎是被隔绝在了一个只有自己的空间中,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外界,被鸦群和秃鹫挡住了前进的路。 只有她拿到了赤晶花。 回过头,她对上楼边月的双眸。 “拿到了?”他传音入耳。 在刚才进来的一瞬间,鸦群压近,黑压压地挡住了所有人面前的视野,但是他握着楚今岁的手,能清楚的感受到她消失了一瞬。 楚今岁点点头:“走吧。” 说着就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从人群中后退离开。 那边的修士还在吵吵嚷嚷,短时间内没有人注意到天上的危险将至。 在楚今岁刚离开人群的时候,立刻就有修士发现了上空的不对劲。 “天啊!那是什么!?” “该不会是刚才的那些乌鸦吧?” 人们议论纷纷。 楚今岁和楼边月退出人群。 方青崖百无聊赖蹲在一旁树下,一看见他们俩的身影,立马腾地站了起来:“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才我看好多人一身伤出来,还以为你们俩肯定也得受伤。” 到底是商人,他聪明的很,没提赤晶花,其实刚才看见赤晶花已经不见的时候,再看见楚今岁和楼边月完好无损地走出来,方青崖就知道,他们肯定拿到了。 不过这里人这么多,鱼龙混杂,不是所有的修士都为人正派,这样的宝物,当然是要保密。 楼边月看了看周围投来的数道目光,皱了皱眉,主动搭茬:“嗯,我们进去没走两步鸦群就消失了,只能出来了。”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那些黏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少了大半。 不过仍然有些修士对此心生疑惑——他们是唯一从里面出来之后一点伤也没有的人。 第三十四章 突破 “咻——” 只不过没有时间让人们思考。 夜枭刚好吸完了所有的灵力,从天空中俯冲下来。 原本还在仰望天上到底是什么的修士只能四散奔逃。 其中有人终于认出了它—— “天啊,这不是夜枭吗?不是几千年前就灭绝了吗?” “不会吧?” “快走,它身上的灵力太强了,已经不是普通的异兽了!” “……” 夜枭巨大的身体带起呼啸着的狂风,将附近的树木拦腰斩断,灵力所化作的风刃令在场所有低阶修士都难以抵抗只能逃命。 方青崖更是差点丢了小命,要不是刚才他反应及时,在夜枭挥动翅膀的一瞬间蹲了下来,现在可能已经被削掉了脑袋。 他惊魂未定:“这也太恐怖了。” 楼边月看向一旁的楚今岁,她的脸色不对劲:“你还好吗?” 楚今岁点点头:“没事,但是我要突破了。” 她微微颦眉,这里实在不是一个突破的好地方。 上方的夜枭还在漫无目的地滑翔,但它挥动的每一次翅膀,对于下方的树林和修士们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她压抑着体内汹涌的快要突破的灵力:“我们要找个安全的地方。” 幸好无归林很大,眨眼的功夫,一群修士已经四散开,都各自钻回了树林中。 三人也沿着茂密的树林一路跑到身后听不到夜枭的声音。 但是它在吸收完所有鸦群和秃鹫的灵力之后,身躯变得太过庞大。 即使离得再远,也还是能看见它盘旋在无归林上方的身影,这一场景,即使在无归林外也能看见。 说是遮天蔽日也不为过。 无归林外的城镇也能隔的远远的距离,看见那抹天上突然出现着的身影。 巨大的灵力宛如漩涡,在林子上方凝聚。 这样的异像也吸引了各方修士,众人猜测纷纭。 楚今岁回头看了眼:“就这里吧。” 除非他们现在离开无归林,不然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现在的夜枭还只是维持着在林子上方盘旋的动作,身子飘逸,在林子上方不停飞翔。 整个流程像是某种古老而又神秘的仪式。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夜枭就会冲进林子里。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压抑体内汹涌的灵力了。 刚才取下赤晶花之后的灵雾几乎都被她吸收了,如果现在再不突破,很可能就会爆体而亡。 楼边月和方青崖也停下脚步。 四周是繁茂的树林,远处的夜枭已经变成了夜空中的一个黑点。 楚今岁掏出一张符纸,双手结印,符纸燃烧,她的脚下出现一道防御阵,除了她自己,其他人想要强行打破这道阵法都会遭到反噬。 她盘腿坐下。 楼边月抱剑坐在离她不远处的树下:“放心。” 这周围其还有其它异兽,楼边月便在一盘替她护法。 方青崖也警惕地看着四周:“我帮你们看着。” 楚今岁颔首道谢:“多谢。” 她合上眼,运行全身灵力慢慢从经脉中流淌而过,灵力的每一次流淌都默默拓宽了她的灵脉。 意识沉静,她感受着灵力缓缓填充自己的身体,周围的灵力也在无意识地被她吸进灵脉中。 周围的所有动静都被放大了感官,虫鸣,风声,树叶间的摩擦声。 心情前所未有地开始放松平静。 在元婴之前的突破几乎都不会有雷劫,所以这个时候楚今岁才有精力分出心神来静静思考一些东西。 她的修行速度其实一直都很快,以前一直在万乐宗,所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当世无二的天才。 直到今天,在感受着自己练气二阶的灵力不断上涨,突破了练气三阶,练气四阶,依旧也没有停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在修炼一途上,这十几年来她是多么的顺利。 从来未曾有过瓶颈,也未曾突破失败。 就连今天的突破,也是一路顺畅,直到四阶,灵气也还在慢慢运行转换。 楚今岁一路遇到了太多练气期的修士,甚至有些还不如她现在的练气二阶,才刚刚一阶入门。 以前季衡州一直说她天资一般,她就真的信了,于是就更加刻苦。 不过她很快也就释然了,季衡州已经说了那么多谎骗自己,又怎么会差这么一两句话呢? 也许是督促她尽快修行,才能当一个更有用的炉鼎。 也许是不希望她发现自己的天赋,他便能更好的掌控她。 “唔……” 楚今岁皱起眉,境界有些不稳。 就不该在这种时候分心想这些东西的。 这些过往,莫名地让她感受到了恶意,其中还包含着对自己的怀疑。 修行大道上,最重要的就是坚定不移的信念。 ——这句话她听过无数次,结果到了今天,她却没有做好。 气血上涌,感官内原本平静的环境此时变得嘈杂,每一个角落的细微动静似乎都在挑战她的耐性。 她定下心神,不能在最后关头出岔子。 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呢?自己从头到尾做错了什么? 若是非要说有什么错,那便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记得,季衡州说过的,她身上有神骨,是做炉鼎最好的人选。 他对外说的是她天生乐骨,是乐修的好材料,所以破例收下她,让她在主殿长住修行,其实一开始他就在说谎了。 一切谎言都是季衡州编造的,凭什么要她为他的谎言付出代价? 楚今岁继续运行体内的灵力,慢慢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 大道清明,除我蒙蔽。 终于,体内躁动的灵力平静下来。 …… 楼边月也收回目光,在刚才发现楚今岁眉头紧锁,灵力混乱的时候,他一度以为她要走火入魔了。 她突破的速度太快了,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这样的修行速度,走火入魔也很可能。 不过没多久她就平静了下来。 “有人!”他站起身。 站在一边满脸警惕的方青崖听见他的声音:“哪里!”他的五感不如修行之人,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到来。 “好敏锐的感知力。”一道人影拍着手从树后处走出来。 第三十五章 杀人夺宝 从树林阴影中走出的是个青年,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 跟在他身旁的还有两男一女,总共四人。 两个男子一胖一瘦,都和领头的青年差不多年纪。 女子身姿窈窕,一袭蓝裙,面容婉约清秀,只是一双眼睛眼白居多,显得有些刻薄。 “大师兄,一定是他们拿走了赤晶花!”胖子说。 被叫做大师兄的青年呵呵一笑,眼里却不带半分笑意:“二位既然取到了赤晶花,怎么说也应该告诉其他人才是,让我们在原地傻傻等待许久,倒是二位的不是了。” 他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把方青崖给算上,直接忽略。 方青崖平日里跟着老爹出入生意场,最常见的就是这种笑面虎,嘴上说的和气的不行,其实心思毒辣。 表面上笑嘻嘻的,其实心里还指不定想这怎么害你呢。 大师兄看没人搭话,也不恼,笑着说:“我们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当时没有仔细看看赤晶花,觉得有些可惜,不知阁下可否将赤晶花借我观摩一二?” 楼边月神色淡淡:“我们并没有拿到赤晶花。” 方青崖连连点头附和:“是啊,当时那个花不是瞬间就消失了吗?我们哪有本事去拿啊。” 大师兄故作惊讶:“哟,还有个没修行的小兄弟呢,瞧我这眼神,居然没看到旁边还有这么大个人。” 他一番话夹枪带棒,明里暗里都不把方青崖放在眼里,也是在提醒,一边有个没修为的普通人,而另一边则是四个修士。 楼边月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没有便是没有。” 他扫视一圈四人的修为:“阁下找错人了。” 蓝裙女子冷笑一声:“那可未必,据我所知,赤晶花蕴含强大的灵力,一般人若是能触碰一二,都能增进修为。” 她指着一边正在阵法中突破的楚今岁:“肯定是她拿到了赤晶花,赤晶花周围的灵力让她得以突破晋升!” 蓝裙女子语气愤愤,倒竖柳眉,严重含着妒忌:要不是这少女抢了赤晶花,那么拿到赤晶花的就是自己了。 她说着,便要上前去打破楚今岁面前的阵法。 “噌——” 楼边月手中长剑横在蓝裙女子身前。 修士突破极为重要,若是被中途打断,轻则经脉受损,重则走火入魔。 这一点,即使不是修道之人的方青崖都一清二楚,蓝裙女子不会不知,她所要的就是打断楚今岁的突破,好让这个抢了她机缘的少女最好是走火入魔,最重沦入魔道。 楼边月挡在阵法前:“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他眸中冷色愈重,再好的修养也不代表可以任人踩在头顶。 方青崖也站在他身边,虽然他自知自己没什么修为,到时候真动起手来,估计自己一脚就被踹飞了。 不过这一路走来,楚今岁对他照顾良多,楼边月虽然嘴上冷淡,但是也真没把他丢在这危险重重的无归林。 他也把二人都当做自己的朋友,这种时候,他自然是要站出来的。 大师兄见状,笑意更甚:“真是仗义。” “我们也只不过想借赤晶花一看,何必要这么仇视我们呢?” 他身边一胖一瘦两个男子也上前站在他身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然到了极致。 蓝裙女子恨恨盯着不远处突破的楚今岁,显然已经等不及想直接动手了。 楼边月冷笑一声:“夺宝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这倒让我闻所未闻。” 修真界中,杀人夺宝已是常事。 即使是以形象正义果敢而闻名的剑修中,也不乏这类人。 夺宝就是夺宝,虽令人不齿,但实力才是硬道理。 大师兄听了:“哦?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人夺宝了,我们这叫先礼后兵,如果阁下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他虚伪地笑着:“只不过是你们抢走了我们的机缘,我们再把机缘抢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和我们硬碰硬,乖乖把赤晶花交出来的好。” 方青崖看到此时的场景——楼边月的长剑已然出鞘,身上的冷意渐甚,锋芒毕露。 那边的四人也握紧武器,杀意蔓延,那个胖子的手心已经开始结印,似乎在布置什么阵法。 下一秒,几人周围就围起一圈蓝色光晕。 大师兄笑着说:“今天你们不把赤晶花交出来,看来是走不了了。” 方青崖立刻就明白接下来打一架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他干脆直接不忍了,牙尖嘴利的本性暴露:“太可笑了,机缘到了谁手中就是谁的,你们没这个本事,就注定机缘不是你们的。” “怎么着,即眼馋别人的机缘想抢,又想说的自己多正义。” “又当又立,我呸!” 楼边月忍不住余光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没想到他平时蔫巴巴的,遇到危险没有还手之力,一到关键时刻还能支棱起来维护朋友。 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方青崖把他意外的眼神当成了赞赏,越说越勇:“你们是我在修真界中看见的最不要脸的人。” “还好意思去剑宗,剑宗光明磊落,弟子都已锄强扶弱为己任。” “你们这些垃圾去剑宗还没到门口就要被人拿扫帚赶出来!” 他想着自己待会估计就要被打的起不来了,还不如趁这个时候多骂几句痛快一下:“你看看你们俩,一个秤砣和一根竹竿,你们咋不去卖菜呢?” “还有你,笑笑笑,笑什么笑,这么喜欢卖笑去客栈当店小二吧,还能多收点赏钱!” “还有你这个女人,你不就是嫉妒岁岁比你漂亮比你有天赋吗,你看看你,酸的就和那百年老陈醋似的。” 蓝裙女子立刻被气的眼睛发红,抬手长剑就冲着方青崖的胸口刺去。 方青崖虽然没有修为,但是也不傻,立马猛地转身,就地一滚,躲过了那女子的几道剑招。 楼边月见对方动手,立刻提剑,手中灵力迸发,与那女子的剑招交锋,直接把对方手中的剑震的脱了手,止住了她想要继续追杀方青崖的步子。 第三十六章 撕破脸 方青崖也趁机脱身,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 大师兄此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隐藏修为了吗?我还真把你当成练气五阶了,看来我真的小瞧你们了。” 蓝裙女子的虎口都被震裂,鲜血直流,她脸上挂不住,捡起剑又要冲上去。 楼边月也毫不客气地把她的剑招都挡了回去。 她根本就不是楼边月的对手,节节败退。 而那边的三个人看到蓝裙女子不敌的场景,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 方青崖插不上手,警惕地看着对面剩下的三个人,这些人真是古怪,他还以为要乱战了,结果对面似乎还讲起了什么武德,只是看着楼边月和蓝裙女子过招。 蓝裙女子不够练气二阶的修为,稍不注意就被楼边月的剑气扫飞出去。 方青崖紧紧盯着那边的战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果然,那个女子直接就借着楼边月扫出的剑气,假装被扫飞,却是朝着楚今岁突破结界的方向扑过去。 楼边月反应迅速,便想挡住她的动作。 另一边一胖一瘦两个修士终于动了,两人飞身上前,拦住楼边月的去路。 眼看蓝裙女子就要飞身到结界前,她手中长剑已经蓄满灵力,只等给结界致命一击,届时里面正在突破的人就得完蛋。 方青崖看见楼边月被那边的两人给拦住了,他一咬牙,猛地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了蓝裙女子的小腿。 “扑通!” 他被带飞了好几米,然后两人直接一起砸到地上。 蓝裙女子没想到这个蔫巴菜居然敢扑过来,被他拽了个措手不及,猛地从半空中栽倒下来,一头摔在地上。 她目眦欲裂地回过头:“你这种货色也敢拦我?” 她抬手,长剑闪过一道冷色,便朝着方青崖的脖子砍过来。 方青崖心里警铃大作,连滚带爬往后倒退几米,勉强躲过了这一下,只有后背的衣服被划了个大口子。 修真界真是太可怕了,动不动就要杀人,有没有王法了! 他扒拉地面,飞快地爬起来,准备掉头就跑。 他很有自知之明,怎么样他也不是这蓝裙女子的对手,不跑难道等死吗? 但是蓝裙女子很显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本想着你老实躲在一边,我们拿到宝贝,兴许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没想到你居然自己找死。” 她脚尖一点,提气飞身上前:“那我便留下你的狗命!” 她的速度比方青崖快得多,眨眼间就挡在了他面前。 方青崖下意识后退几步,这下糟了,楼边月被那边缠住,也没法能捞一把。 看来这下是真要凉在这里了。 蓝裙女子手起,冷光乍现。 方青崖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已经看见了人生的走马灯:老爹啊老爹,你说你要我修行干什么,这下你宝贝儿子小命修没了。 剑气的速度太快,他完全躲不及,直接摆烂闭上双眼,希望看不见的时候死的不要太疼。 “嚓——” 几个呼吸间,方青崖迟迟没有感受到疼痛。 怎么回事?剑太锋利,他死的太快都没感觉了? “你!”蓝裙女子不敢置信。 方青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咦?还在? 摸了摸胸口,也没洞。 他这才睁开眼。 楚今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突破成功,站在蓝裙女子对面,用一根树枝打开了对方的剑气,那根树枝应声折断。 “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 方青崖惊喜地看了她一眼,又扫视一遍完好的自己:“你好了!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我都想好下去之后,下辈子要投胎去哪了!” 楚今岁好笑地弯起嘴角:“你害怕还挡在我面前干什么?” 方青崖义正言辞:“我听说突破的时候被打断会死的很惨的,为朋友两肋插刀,应该的!” 他又小声补充道:“而且我本来准备打断那个女人就赶紧躲开的,谁知道她那么厉害,我根本就躲不开。” 楚今岁将那张护身符丢回方青崖的怀里:“谢谢你,护身符还给你,还是让它好好保护你吧。” 方青崖似乎也是觉得刚才自己太狼狈了,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然后把护身符重新揣回了怀里。 不知怎么的,楚今岁突破成功了,她和楼边月两人都在,他就感觉安心了一些,好像是小鸡仔突然找到了依靠似的。 “果然是你拿到了赤晶花!”蓝裙女子怒喝道。 那边的胖瘦修士也和楼边月过了几招,他们俩联手居然也只能和对方打个平手,双方都停下手中的招式。 再次陷入了对峙。 楼边月刚才说没有取到赤晶花也只是缓兵之计,他知道楚今岁的突破被打断将会面临多大的危险。 不过好在现在她的突破已经结束了。 楚今岁虽然刚才一直在结界中,但这不代表她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对方已经很明确的知道赤晶花就在自己手中,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杀人夺宝。 此时和这些人根本无需多言:“那又如何?” 蓝裙女子恨恨盯着她。 身后一直没有出手的大师兄此刻上前两步,皮笑肉不笑:“若是你老实把赤晶花交出来,再把你们身上的储物袋交出来,我们便绕过你们。” 他心中也有思量,这两人,一个隐藏修为,他看不穿对方的真实修为,一个和他一样,都是练气七阶。 想到这里,大师兄的心里也不由升起一丝嫉妒:他虽然看起来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但是事实上,他早已年过百岁,他用了一百年,修行才不过练气七阶。 而这两个人,骨相都是十六七岁,修为都已经不比他低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少女之前在无归林看见还只是练气二阶,居然连升五阶,这在整个修真界都是闻所未闻的! 别人要花几十年功夫才能取得的修为,她只用了那么一会! 这也刚让他觉得,若是得到赤晶花的是他们,那么此刻晋升的人就是自己了。 妒恨交加。 人比人气死人。 如此天赋,实在不公! “想好了吗?”大师兄道。 第三十七章 鱼死网破 楼边月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口蜜腹剑:“可笑。” 对方眼中的杀意已经掩饰不住了,还想在这里欺骗他们。 大师兄被戳穿了,笑容消失:没错,这些人他一定要除掉,如若放过他们,日后以他们的天赋,一定是极为可怕的对手。 如此大的隐患,不得不除! 蓝裙女子也开口:“这本就应该是我们的机缘,大师兄早已算到无归林中有异宝现世,我们苦苦守候多日。” “只要有了赤晶花,我们的修为都可以突破,结果你们却抢走了我们的机缘,真是该死!” 她眼中的狠毒不加掩饰:“奉劝你们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别逼我大师兄出手。” 蓝裙女子修为只有练气二阶,是以根本看不出楼边月和楚今岁如今的修为。 不够在她的眼中,他们人多势众,而对面只有楼边月和楚今岁两人,剩下的另一个不过是个没有修为的废物罢了。 楚今岁不屑一顾:“你们说机缘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不成?” 方青崖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等的久机缘就是你们的了,难道我活得久,我就一定能飞升成仙了吗?” 蓝裙女子被堵的哑口无言。 她身后的大师兄狠狠瞪了方青崖一眼:“巧言善辩!这本就是我们先来等待赤晶花现身,是你们出现让我的计划被打破了!” 在他的眼里,恨不得这世上所有的机缘都是他一个人的才好。 楚今岁冷笑一声:“你说机缘是你们的,我也说是我们的。” 她此时已经完全不需要掩藏赤晶花的下落,直接将赤晶花丛储物袋中取了出来,拿在手间把玩。 她掀起眼皮:“要我说,这机缘在谁的手上便是谁的,不是吗?” 对方四人看见赤晶花的一瞬间,眼睛都要红了。 下一秒,看见赤晶已经被摘下后,恨不得立刻就冲上来杀了楚今岁。 大师兄完全维持不住笑脸:“将赤晶花还给我们!” “还?”楚今岁在他们眼皮底下又把赤晶花收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厚颜无耻的话。” “这赤晶花在我手上便是我的,有本事来抢便是,别说那么多废话!” 楚今岁直接一把从方青崖腰间拔下长剑,她没什么近战武器,唯一能用的还是个用兔子腿做的骨笛。 用来麻痹一些异兽或许可以,但是真要和其他修士动手,就不太够看了。 她一朝突破,只觉得自己心境也豁达许多。 如今有人故意挑衅,她的身上也多了几分凛冽之气。 虽然自己现在还是练气期,不过加上楼边月,两人对付面前的四个家伙,也是绰绰有余了。 怎么说她当初也是半步元婴的人,几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又算什么。 方青崖也不在意自己的剑被拿走了,反正他也不会使剑,这剑放在他身上就是摆设。 楚今岁不和他们废话。 “唰——” 她剑招灵巧,却又带着披荆斩棘的锐气,蓝裙女子立马拿起剑应对楚今岁的攻势,却节节败退。 “噌!” 剑身横在身前,楚今岁单手执剑,眸光清浅。 蓝裙女子在她手下连三招都没过,就直接被她挑飞了剑。 方青崖有些惊讶,小声问她:“你居然还会用剑,你不是乐修吗?” 楚今岁笑笑,没有说话。 她这些年其实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学过一些皮毛,那些被季衡州搜罗回来的各种秘籍,她都在这些年看完了。 炼丹,练气,阵法,画符,草药…… 这些不能说精通,但是关键时刻也能用的出来一些。 她只当那些秘籍都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书本,就像大街上也有很多其他的乐谱一样,她并不觉得有多特殊。 但是这些秘籍任何一本放在外面,也都是可以让人抢破头的。 刚才那几道剑招,便是楚今岁之前曾经在书上看过的。 那些年里,季衡州一直不肯让她看剑谱,也不教她用剑。 于是她就偷偷溜进藏书阁去翻去看。 没想到如今也派上用场了。 对方的大师兄一听,心中的杀意更甚——能修习两门,还能拥有如此成就,如此才能,今日不除,必成大患! 他直接甩出一张符纸,在符纸燃烧的一瞬间,火焰顿时变大数倍,将所有人都围在了中间。 这火很诡异,青绿色,让人感受不到炎热和烫意,反而有股森然的寒冷。 “鬼火。”楼边月嗓音冷冷。 大师兄冷哼一声:“算你们今天倒霉,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下手狠毒了!” 说着,他们四人便齐齐冲了过来。 他们四人只有蓝裙女子修为稍显逊色,其他三人均是练气七阶。 不过他们的配合默契,四个人加在一起,组合起来的剑招,即使是面对筑基圆满或是初期金丹,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楚今岁也察觉对方的难缠。 而且那个蓝裙女子更是敏捷,她知道方青崖是唯一一个没有修为的人,于是每一次的攻击都朝着方青崖的命门刺去。 方青崖秉承着平时蔫头巴脑,但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的原则,上蹿下跳躲避那个蓝裙女子的攻击。 虽然他身上也挂彩不少,但是都不是致命伤。 这样一来二回,反而拖慢了对方的节奏。 楚今岁看准时机,一个下腰,便多来了对方的剑招,接着脚尖一点,轻盈跃起,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 楼边月心领神会,立刻用剑尖接住了她,接着灵力顺着手臂迸发,从剑身传递至剑尖。 剑花化作一道咒印。 楚今岁踩着他的剑尖,纵身一跃,手中长剑脱手,竖在半空,她双手结印,瞬间,一把剑眨眼间多数无数道幻影。 她合指往前,无数道剑影便破空朝着对面的四人飞去。 大师兄一看情况不好,阴狠地咬咬牙,怒喝一声,周围的鬼火瞬间拔地而起,升起数丈高。 他身边的三个师弟师妹也都纷纷将手按上他的背,把灵力传递给他。 楚今岁看见四周的鬼火中似乎有人影在动。 顿时也明白对方这是孤注一掷,准备鱼死网破了。 第三十八章 舍利子 “呼——” 在对面四人灵力的加持下,鬼火蔓延的很快,只是一瞬,让人无法反应,就将包围缩到了一个所有人需要挤在一起的范围。 楼边月眸光微凝:“没想到他们居然凝聚了这么多的鬼气。” 方青崖不懂修士们之间的这些差别,但是眼前紧张的气氛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问:“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剑修吗?怎么又突然变成鬼修了?” 楚今岁对这些稍有涉猎:“每个修士不是只能选择一种修行方式的,但是选择两条路,甚至是更多路的人,往往不能做到专精。” 就像她自己一样,每个区域都有所了解,但是却不精通。 这种广泛的选择,其实对修士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修行方式。 这会极大的增加修行难度和突破难度。 她之所以能做到在某条路上一路无阻,便是如同季衡州所说,托了她身负神骨的天赋。 而面前的四人很显然,除了修行剑道之外,还修行了鬼道。 她猜测这大概是对方碰巧所打开的修行大门。 楼边月点头:“没错,对于他们这样杀人如麻的人来说,鬼道确实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条路了。” 想必是在某次杀人夺宝之后,他们阴差阳错地开始尝试去控制那些枉死之人的怨气和恶意,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方青崖似懂非懂:“原来是这样……” 说话间,鬼火还在持续缩小。 阴森寒冷的气息席卷。 明明是在大火中间,但是脚下的草木居然都结了一层霜,甚至已经开始结冰了,周围的气温越来越低。 没有修为的方青崖已经开始被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那……那我们要……要怎么办啊?好冷啊。” 他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他以为这只是某种修真界奇怪的火焰,而且刚才他看这些火焰并不灼热,便手贱地伸出手指头摸了一下。 虽然当时没有强烈的感觉,但是那种寒冷却随着他的手指飞速侵入了他的身体,几乎要将全身的血液冻住。 方青崖吸了吸鼻子:“我不会要死了吧,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要僵硬了。” 楚今岁摇头:“不会的,最多病一场,好在你没有修行,灵脉未开,不会受到影响。” 这也算是他运气不错了。 这些鬼火不仅仅是改变周围的温度,更是会腐蚀人的生气和精神。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方青崖就会变成当初小世界的那些村民,变成没有思想只能被操控的傀儡。 楼边月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些鬼火无法用剑气扫开。 如果他们硬闯,灵脉就会在他们越过鬼火的一瞬间被鬼气侵蚀,就算侥幸不死也是重伤,还会影响以后的修行。 而对面的四人已经趁着这个时候退出了火圈。 大师兄好整以暇地看着被困在鬼火中间的三个人:“早就告诉过你们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蓝裙女子也是一脸得意:“就是,早点听话多好,省得死的这么痛苦。” 她恨恨看着被鬼火包围的三个人,眼里满是恶意。 尤其是她的目光落在楚今岁身上的时候,那种恶意更甚:“再漂亮再有天赋又如何,还不是今天得死在我们的手上。” 蓝裙女子快意地笑道:“抢了我的赤晶花,你活该!” 被鬼火烧死,并不会有强烈的灼热刺痛,反而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 鬼气会侵入人的四肢百骸,对于灵脉的伤害几乎是无法逆转的。 被鬼火缠身的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地被操控,意识逐渐变得麻木,最后残留的意识或许可能会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冤魂中的一部分。 就如同刚才在鬼火中看见的那些人影一样。 这是一个极具折磨的过程,并且这个过程是没有尽头的。 大师兄抬起手,将灵力全都灌注进鬼火中。 周围的火焰变得更高,已经隔绝了双方的视线,几乎要盖住头顶。 那些扭曲的人影也在火焰中变得更加清晰。 恶意,仇恨,寒冷,怨念…… 楼边月沉静开口:“想从这里出去就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修为完全碾压对方四个人,这样对方所召唤出的鬼火就不会造成伤害,鬼火这种外力,是很难越阶杀人的。” 楚今岁抿了抿唇,这个办法的可能性并不高,两方的修为差不多。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直接把外面的四个人都杀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间已经带上杀意和冰冷彻骨的寒气。 方青崖甚至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又变低了,忍不住抱紧了瑟瑟发抖的自己,他已经快要被冻成一个冰坨坨了。 “只要操纵鬼火的人死了,那么这个包围也就不攻自破了。” 楚今岁看向他:“要杀他们,也要先从这里出去。” 方青崖颤巍巍地问:“我们走不出去,那能不能挖个洞啊?” 他指着地面:“我们挖出去可以吗?” 楚今岁完全有理由怀疑他的脑袋也被冻僵了:“不行的,你看。” 她一抬手,剑身在地上划开一道长坑,鬼火便见缝插针地钻了进去。 “对了!”她突然想到,“鬼修一贯来和佛修是最不对付的。” 她掏出那颗从小世界中带出的舍利子:“舍利子一向是佛门至宝,对鬼气一定有很强的威慑力!” 果然,那些还在靠近的鬼火在她掏出舍利子的一瞬间,就停止了蔓延,跳跃的火焰止步在原地,无法往前移动分毫。 而在火圈包围外的四人,即使将全身的灵力都集中起来滋养鬼火,也无法继续催动鬼火。 蓝裙女子满脸焦急:“大师兄你干嘛!快把他们都烧死啊!” 大师兄皱着眉,冷汗都要流下来了:“不行,没办法继续催动了,里面似乎有什么……让鬼火很害怕的东西。” 蓝裙女子满脸不行:“怎么可能!有什么东西能……”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金光冲天而上,四周的鬼火仿佛被飓风吹散,摇摇欲坠。 第三十九章 天要变了 那道金光从鬼火的正中心传来。 而后所有的蓝色火焰都开始散开,逐渐变淡。 金光愈来愈盛,蓝色在金色的包裹下,逐渐消散在天地间,仿佛融化在了夜色中一般。 周围的各种怨念恨意,也随着鬼火慢慢散开而逐渐消失。 楚今岁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舍利子:“佛家的宝物,对鬼气的杀伤力居然这么大吗?” 佛修向来不入尘世,她只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 连同舍利子,她也只在书中看见过寥寥几句的记载。 楼边月也没想到舍利子的效果出奇的好:“难怪自古以来,佛修和鬼修都是死对头了。” 方青崖也感到自己身体周围的冷气变少了,甚至原本被冻得僵硬的身体此时正在金光的笼罩下开始回暖。 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向四周。 鬼气消散,火焰的颜色越来越浅。 原本被鬼火围在中间的三道身影露了出来。 大师兄满脸震惊:“这是什么!”他能感受到鬼火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了,甚至火焰逐渐在变淡消散,这种感觉让他恐慌。 四个人站在原地,被这一幕震撼到了极点。 他们根本看不见楚今岁他们做了什么,金光过于强烈,完全看不清鬼火中间的情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在金光逐渐变淡之后,他们也只能看见三个人影在光芒中立着。 直到周围的火焰快要消失不见。 大师兄一脸痛色:“不!不!我的鬼火!我感受不到鬼气了,为什么?我收集的那么多冤魂都不见了,为什么!?” 身边的蓝裙女子被他吓得连连后退:“大师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剩下的两个胖瘦修士也一头雾水,这是他们大师兄的杀手锏,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了? 楚今岁看着手心的舍利子,在她将灵气输进去之后,舍利子便爆发了强烈的光芒,金光居然将附近的鬼气净化了。 随着鬼气的净化,周围的鬼火也被吞噬消失。 鬼气彻底被净化。 金光也逐渐变淡,直到变得和一颗夜明珠差不多。 柔和的金光落在楚今岁脸上,她眉目低垂,瓷白的皮肤,微微抿着的唇,长而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阴影,眸底映着金光。 仿佛在俯瞰世间万物,一切都不能入她眼底。 圣洁,漠然。 她抬起眼,澄澈的眸子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楼边月呼吸一窒。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看见了真正的神明。 高不可攀的,遥远的神。 眼中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如此包容的看着子民,却又冷淡到没有一丝情绪和波澜。 在舍利子的光芒完全消失之后,周围也恢复如常。 楚今岁将舍利子小心收好:“真是个好东西。” 她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了?” 脸上的表情让她生动了起来。 楼边月回过神,终于看见她身上多了几分人气:“没什么。” 方青崖支支吾吾,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你刚才……真厉害!” 她回过头,看向远处站着的四个人。 那边的大师兄看见自己的杀手锏被消除:“怎么会?怎么会?” 他眼中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恶毒和恨意:“我要杀了你们!” 楚今岁眯了眯眼,他们的灵力已经在刚才都用来滋养鬼火了,现在就算他们四个人加在一起,也不足为惧。 然而还没等大师兄冲过来,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鸟鸣。 夜枭不再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了…… 剑宗。 “叶峰主也看见无归林的异像了?”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坐在棋盘前。 他对面坐着的是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没错,夜枭现世,一场大的灾难,也是一场大的机缘啊!” 中年人落下一子:“这样倒也是好事一桩啊,乱世出英雄,富贵险中求,哈哈哈哈哈,不知道这份机缘会落到谁的手里呢。” 叶峰主淡淡一笑:“英雄出少年,无归林正是来剑宗的必经之路。” 他抬眼轻笑,对面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无论机缘落到了谁的手中,总归那个人,大概率是要来剑宗的。 “哎哎!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刚悔棋了!”中年人吹胡子瞪眼。 叶峰主无辜地摊开手:“你可没证据啊!” 医谷。 “师父,南边似乎出了什么宝贝呢。”少女从一堆医书中抬起头,看向窗边正在浇花的妩媚女子。 女人听了,毫无波澜:“继续看书,今天背不完待会让你师爹揍你。” 少女立马苦着一张脸:“呜呜呜,师父一点都不疼我了。”她一边说,一边假装擦眼泪,然后偷偷用眼神去瞟那边的女人。 然而女人不为所动。 少女放下手:“哼!不理我是吧,背书就背书!” 她的眼神却飘向了窗外:好想出去玩啊,好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啊,好想好想! 天阵山。 白发老者立于山巅,脚下繁复的阵法散发隐隐白光。 下方的宗门,弟子来往。 作为最大的符修门派,天阵山一向秉承着盛世隐居,乱世出山的观念。 盛世名遂身退,天之道也;乱世而出,救天下于水火之中。 所有的精通阵法符箓的符修,大多更愿意做幕后的手,而不是明面上的刀。 老者负手而立:“天要变了。” “宗主。”青年从他身后走来,行礼道。 “你来了。”老者转过身,看见他,满意地点点头,“你下山历练的日子也该到了。” “去吧,这修真界,最后到底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青城山结界内。 寺中。 年轻的佛子睁开眼,眉间一点红痣。 他身前的佛像慈悲怜悯,俯瞰着他,眼中缓缓落下一滴泪水。 佛子伸手接住那一滴眼泪,看向不久之前传来舍利子波动的方向。 他狭长的眸中没有一丝涟漪,只有烛光倒映在他的眼底忽明忽暗。 无归林外所有的大小宗门,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这附近传来的异样。 从夜枭现身的那一刻起,看不见的齿轮已经开始缓缓转动。 第四十章 以备不时之需 夜枭俯冲直下,巨大的身躯将方圆百米的树木都斩断。 一片令人牙酸的树木断裂倒塌声后,它的身影在所有人眼前放大。 吸收了所有同类的灵力之后,它身上那股压倒性的攻击力变得更强,让人难以喘息,从心底里生出恐惧。 刚才还想冲过来的四人组顿时止住了脚步。 大师兄看着近在咫尺的夜枭,连大气也不敢出。 蓝裙女子更是快要哭出来,剩下的两个人止不住后退,步子又轻又慢,生怕一不留神就惊动了夜枭。 另一边的楚今岁则是和夜枭“面对面”了,它的脑袋对着她,两只小牛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像是一面全身镜,她从里面看见了自己此刻的样子。 夜枭似乎并没有敌意,没有直接攻击他们,但也不像有善意的样子。 楚今岁看着夜枭的大脑袋,它此刻更像是打量。 她居然能诡异地从它巨大的眼睛里看出一种,和人一样的思忖和掂量。 它在想什么? 楼边月警惕地盯着它:“慢慢退。” 楚今岁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她一遍和夜枭对视,一边往后退,准备重新钻回森林中去。 这明显已经不是她能应付的范畴了,要不了多长时间,那些各个宗门的“老前辈”估计就要赶到这里了。 异像往往代表着机缘,那些人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方青崖屏住呼吸,憋气憋的脸都红了,跟在楚今岁的旁边往后退。 他们放轻脚步,慢慢往后退。 夜枭也没有对他们的动作做出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慢悠悠往身后的树林里挪动。 “噌——” 就在快要摸到身后没有倒下的树之前,一道凛冽的剑气朝着楚今岁的面门飞快袭来,她反应及时地微微侧过头,但是冰冷的剑气还是削断了她几缕发丝。 夜枭也被这一变故惊动,扇了扇翅膀,地上的尘土飞扬,能把人吹飞的巨风从它的翅膀下发出。 楚今岁看见在夜枭的身后笑的张扬的蓝裙女子。 很明显刚才的剑气就是他们划出的。 方青崖气的一口气憋不住,大口呼吸起来:“他们欺人太甚!” 明显刚才那四个家伙就是想要惊动夜枭,然后借夜枭的手害死楚今岁。 何其恶毒的用心! 瞧着被发现了,夜枭身后的蓝裙女子毫不掩饰,笑的更开怀,用嘴型挑衅他们:有本事打我啊。 楚今岁不怒反笑。 她也朝着那边的蓝裙女子一笑:你等着。 对面似乎没有想到她在夜枭的暴躁下一点不慌,还能分出神来回应他们的挑衅,一时半会四个人也在原地愣了一下。 夜枭翅膀所带起的风变小了些。 楚今岁突然发难,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片在地上捡起的树叶,猛地朝着对面飞掷过去。 几片树叶宛如刀刃,刷的一声就飞向那边的四人组,要不是他们躲得快,树叶已经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去了。 蓝裙女子不屑地勾起嘴角:就这? 楚今岁别有深意地一笑,手中又是几片树叶飞过去。 夜枭也在此时缓缓转过了大脑袋。 蓝裙女子的笑顿时凝固住了,这次轮到她和夜枭“面对面”了。 她的笑容僵在嘴角,眼里浮现出恐惧,瞬间让她原本秀丽的面容变得扭曲割裂起来。 压力瞬间转移到对面的四人组那边。 大师兄勉强维持镇定:“退。” 他们也想学着刚才楚今岁的样子往后退。 楚今岁站在夜枭的尾部,隔着老远,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突然伸手,从夜枭的尾巴上拔下了一根羽毛。 那根羽毛比她还高,她用上全身的重量,才把那根羽毛拔了下来。 方青崖一脸震惊到麻木的表情看着她的动作,嘴巴都合不拢:“你……你……”他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连一向冷静的楼边月也被她的动作震慑住了。 他们离夜枭很近,比对面的四人组要近的多,即使夜枭转过了身,对着那边,但是只要它一扫尾巴,就能立刻击中他们。 一声尖利的鸟叫声从夜枭的鸟喙中传出,这声音穿透力极强,甚至要把人的耳膜穿破。 夜枭瞬间暴怒了。 对面的四人组魂都要被吓飞了。 蓝裙女子腿软地差点跌坐在地:“他们疯了吗?” 大师兄的脸色也难看极了,这样的做法无异于同归于尽,激怒夜枭难道对他们就有什么好处吗? 以夜枭的战斗力,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呼——” 夜枭拍动翅膀,狂风大作。 周围原本被截断倒在地上的树木再次被风卷起。 夜枭仰头长啸,身子俯地,准备再次飞起来,它怒极了,似乎不准备放过这里的所有人。 方青崖差点被吹飞:“怎……怎么办!?” 就在要被卷起的树干砸中的时候,方青崖突然眼前一花,脚下一空,失重感瞬间来袭。 “这??”他不敢置信地左顾右盼,“我们这是……” 楚今岁打断他的问题:“快走。”远处夜枭的啼叫声还没有停。 她怀里还抱着那根羽毛,另一只藏在袖子下的手上捏着一张已经被撕破的符咒,她随手把损坏的符纸丢到地上。 “转换符?”楼边月勾唇,“你居然在这里留了阵。” 他们所站的地方正是一开始的溪边。 楚今岁浅笑:“以备不时之需。” 她在那道光芒出现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本意只是想着到时候如果出现什么异像能更快远离危险区域。 没想到夜枭会出现,这张转换符也就派上了最大的用场。 她看了眼远处不停到下的树林,夜枭显然被刚才她的举动激怒了。 楚今岁看了看怀里比自己还高的羽毛:“阿月,夜枭的羽毛有用吗?” 大部分的异兽皮毛都是炼器的好材料,但是对于夜枭这种销声匿迹多年的异兽来说,是没有记载的。 楼边月回忆道:“我记得之前在一本杂闻上看过,夜枭羽毛是锻造兵器的好材料。” 楚今岁闻言,便将这根巨大的羽毛收进了储物空间。 第四十一章 各方人马 “我觉得夜枭的出现,没有这么简单。”楼边月看着远处被狂风席卷过的树林,眼神沉了沉,不知在想什么。 方青崖很有举一反三的精神:“所以这是不是也代表,这里还会有其他的机缘?你们之前是这样说的我记得。” 他有些忐忑地打量了一下楼边月和楚今岁的神色:“你们该不会还想去吧?”那也太危险了吧? 楼边月的神色淡淡,看不出来对机缘有什么热衷的。 而楚今岁却摇了摇头,这次算得上是收获丰富。 不仅拿到了赤晶花,还从夜枭的尾巴上拔下来一根据说对锻造兵器很有用的尾巴毛,算是意外之喜,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机缘确实重要,但也要看有没有命抢。 她看的很开:“我们没办法打败夜枭的,没必要再冒这个险。” 方青崖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要是还得回头,那他就算不被夜枭给吃了,也得心脏负压过重而死了。 这一天的行程比他过去十几年加起来的都还要惊险刺激。 但是又很奇怪的令人感到充实,这种紧张的体验让他完全抗拒不起来。 三人一起往远离夜枭的地方走去。 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修士,看来从那边活下来的修士也都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再逗留,纷纷扎进树林躲起来了。 “我们要绕开夜枭去剑宗吗?”楚今岁问,她不了解这附近的路线。 楼边月开口:“不行的,我们绕不开的,从这里去剑宗就只有这一条路,就是刚才我们离开的方向。” “如果想要绕开夜枭,就不能从无归林走。” 他沉吟片刻:“只有从别国的路线才可以,我们起码得多花两三个月的时间,而且就算换一条路线也不一定是绝对安全的。” 说完他就沉默了,似乎在心里默默盘算还有哪条路线是最便捷的。 “还是从无归林走吧。”楚今岁思忖道,“反正从哪里都是去同样的目的地。” “求道若是只求安全,那还出来干什么,找个山洞每天打坐,能不能突破全看运气就是了。” 方青崖听了,内心泪流满面:他能说他就是这样想的吗? 楼边月很赞同她的想法,果然,敢从夜枭的尾巴上拔毛的少女怎么会怕路途上的危险呢。 方青崖完全没有自己的打算:“你们走哪我就跟着走哪。” 他举起双手:“我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要是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你们自身难保的时候也不用管我的死活,我会自己死的呜呜呜。” “所以不要赶我走!” 理智告诉他,他其实并不是修行的料,不论根骨如何,是否有修行天赋,他本身是一个喜欢钱财喜欢安逸的小少爷。 但是情感上,他有点喜欢这样刺激的生活,危险,心跳加速,充满了未知,他现在不想掉头回家了,他想沿着这条路继续走。 楚今岁笑出来:“你也帮到了我们很多忙呀,为什么要赶你走。” 方青崖瞪大眼:“真的吗?我派上用场了?” 她指了指夜枭的方向:“至少你在他们想要打断我突破的时候,和阿月一起帮我拖住了他们。” 她又看向楼边月,很真挚地道谢:“如果不是你们,我被打断的话,现在肯定已经静脉错乱了。” 楼边月淡淡道:“举手之劳。”他不习惯面对这样的道谢,这在他以前的人生中是很罕见的场景。 方青崖也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应该的应该的,要不是你我也许在进无归林的时候就没命了。” 他突然想到:“对了,我们临走给他们使了那么大的绊子,他们待会该不会又追过来寻仇吧?” 楼边月轻轻摇头:“不太可能,他们凶多吉少。” 以那几个人消耗完灵力,还要面对夜枭的情况来看,能不能活着逃跑都不一定,更别说还想来寻仇了。 方青崖哦了一声:“那他们惨了。” 楚今岁并不放在心上:“一报还一报,难不成他们为难我们的时候会想到如果我们没事,倒霉的就是他们了吗?” “簌簌簌——” 附近的枝干树叶发出轻微的扑簌声,灌木丛也传来摩擦声。 “唰——” 上方飞快的闪过一道人影,接着又是好几道人影接连飞了过去。 一群剑修…… 方青崖震惊:“不是说无归林是不能用法术的吗!?” 楼边月的眼神也久久落在刚才那些人飞过的轨迹上:“只有元婴包括以上修为的修士才能在无归林才能御物。” 很明显,这是一群高阶剑修。 楚今岁仰着头,那些剑修飞速地从他们上空掠过,她很清楚的看见,他们腰间的那枚玉牌。 剑宗的弟子令牌,她在那段预言梦中看过。 每一个剑宗内门弟子和长老都有这样的玉牌,唯一的区别是玉牌下方的流苏颜色不同而已,它们的作用是联系同门。 她绝对没有看错。 只是剑宗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夜枭吗? 还没等她多想,上方又是一群修士御物飞过。 踩在笛子上的乐修,脚下是一张纸的符修,还有坐在炉子上的炼器师,踩着不知名草药的医修,更有夸张的躺在用花瓣铺成一张毯子上的合欢宗修士…… 方青崖已经麻木了:“好多人啊……” 楼边月久久才回过神:“好大的阵仗,几乎修真界内排得上号的宗门都有人来了,看来这次真的没有这么简单了。” 楚今岁换了个角度:“那不也刚好说明了我们没有换路线是正确的吗?” “能让这么多前辈都聚集到这里来,肯定不是小东西。” 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就像方青崖说的那样,我们捡他们喝剩的汤,也都够我们受益无穷了。” 方青崖钝钝的脑子转了转:“对哦……不对!真的很危险!要来这么多厉害的修士才能对付夜枭,我们真的要去送菜吗?” 楚今岁无辜地转过头:“谁说我们要现在过去了,当然是躲起来,等他们处理完了,所有前辈都走了,我们再去捡垃圾啦!” 第四十二章 垂死挣扎 打定主意,三人也便不急着离开漩涡中心了,反而是在距离夜枭不远,但是也足够保证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 谁承想自从各大宗门的前辈来到无归林之后,附近原本四散逃开的修士们又聚了起来,打的都是一样的主意。 楚今岁带笑的眸光轻轻扫过周围的人:“看来大家想的都一样。” 方青崖愁眉苦脸:“那我们到时候连汤都得跟别人抢了。” 他左右打量了一圈,果然没有之前和他们作对的那四人组,看来的确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看着周围的人群,他小声补充:“还不一定抢得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都跟闻到了味儿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凑到这附近来了。 楼边月看着远处风云变幻:“未必。” 那边的动静太大了——几大宗门的长老和亲传弟子对付一只夜枭,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占到上风,场面一度僵持。 他说出让方青崖更心碎的话:“或许没机会喝汤了。” “啊?”方青崖看了看周围的人,小声问,“为什么啊?”那不是太亏了吗?冒着危险在这里等着,结果啥也没有。 楚今岁也发现了不对劲:“阿月,你有没有觉得,夜枭……不像是普通的异兽。” 它太聪明了,甚至会在面对好几道攻击的时候,运用对方攻击相克的属性或者是方式,让一群高阶修士的攻击互相化作无效。 平心而论,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异兽的灵智可以开化成这样,简直比很多普通人都要聪明的多。 比灵兽都要聪敏…… 楼边月也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没错,所以刚才我在想,可能这些前辈,也拿它没有什么办法。” 方青崖垮起苦瓜脸:“那待会会不会有危险啊?” 楚今岁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不够大概率会的。” 她继续补刀:“而且我们不能走,走了就什么都没了,我有预感,等一会有我们不能错过的东西。” 她定定看着上空的夜枭,它的声音凄厉婉转,哀怨盘旋不止,极度有感染力,让下方站着的修士们都纷纷不忍地皱起了眉。 它真的不像一只鸟,不像异兽,它像个被逼到绝路的凄惨女子。 楚今岁很少会有这样急迫的直觉,除了上次的预知梦,就是这次看见几大宗门围剿夜枭时浮现出的感觉了。 她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夜枭应该并不是她所看见的样子。 它不应该这样狼狈,凄惨,甚至带着怨毒,这不是它本来的模样。 方青崖更心碎了:“赌徒心理不可取。” 楚今岁仰着头:“阿月,你还记得你以前看的书上对夜枭的具体形容吗?包括它的来历,习性以及其他的。” 楼边月有些可惜地说:“没有这些,我当时看的也不过是一本杂闻,只写到了它的大致样子,没有这么详细的描写。” 楚今岁并不觉得意外,当初她在万乐宗的藏书阁中也没有看过关于夜枭的详细记录,就和阿月说的一样,只有简单的几句概括。 这种生物似乎从很久之前,就被人们遗忘了。 这是很不寻常的。 在这个已经千万年没有人飞升的世上,即使是上古神兽,或是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各种仙人,都有各种记载,甚至是臆想出的形象。 对于强者的憧憬会让所有人都幻想,编造出无数的故事。 她的目光落在上空的夜枭上——而这样强大,奇怪,不寻常的生物,居然只剩下了只言片语。 楼边月也理解到了她的言外之意:“确实很不寻常。” 方青崖一头雾水,但是下一秒就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啥也不知道的事实,硬要算他还不算个修士,不懂很正常。 他心里接受能力良好地继续问:“我看那些修士好像不是夜枭对手的样子……” 楚今岁抿了抿唇:“连你都看出来他们没办法对付夜枭了。” 方青崖:“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感觉有被冒犯到。 楚今岁无辜看回去:“我是在说你感官敏锐呢。”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上空的夜枭身上——它几乎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自己能看出来夜枭的灵智不正常,可以抵消他们的攻击,上面的高阶修士不可能看不出来。 在他们发现这一点之后,就飞快的转变了策略。 夜枭面对他们的攻势开始节节败退,数不清的巨大黑色羽毛从上空落下来,宛如下了一场黑色的大雪。 大雪伴随着血液,夜枭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液从上方淋下来,不少好奇重离得比较近的修士被洒了满身血。 夜枭几乎已经是轻弩之末,它快要不行了。 它张开喙,发出一声尖利至极的啼叫声。 声音几乎化成了实质,变成音波在空气中一圈一圈地荡开。 方圆百里的树林像是被飓风席卷了一般落下无数叶子。 方青崖痛苦地捂住耳朵蹲在地上,他的手指缝间开始流血。 其他修士也没有想到夜枭突然会发出穿透力这么强的叫声,都中了招,一时间,周围的所有人几乎都捂住了耳朵,不约而同地从指缝间流出血来。 楚今岁也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下一秒,一双温暖的,骨节分明的手,覆在了她的耳朵上。 捂的很紧,像是在捧着她的脸,手中甚至还用了灵力,隔绝了外界的大部分声音。 她和手的主人对视,然后看着楼边月面无表情的,耳朵流出了鲜血。 夜枭的声音很快就停下了,它被一名剑宗长老割破了喉管。 方青崖坐在地上,迷茫地左顾右看,然后张大嘴,阿巴半天,又指着自己的耳朵:“我听不见了,我聋了呜呜呜。” 楼边月面不改色擦了擦自己流到脖颈的血,然后手中出现了一小瓶丹药,他倒出几颗服下,然后把剩下的丢给方青崖。 方青崖接住药,也吃了几颗:“我好了,我又能听到了,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但是还是好痛啊呜呜呜。” “轰——” 上方一阵巨响,夜枭的身体爆炸了,就像不久之前无数乌鸦和秃鹫为它提供灵力一样,它又散开了,变成了数不清的鸦群。 被献祭者化为碎片。 整个无归林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形压力覆盖了。 第四十三章 酆都 夜枭,这只被无数鸦群和秃鹫献祭喂饱的大鸟,突然炸开了。 它身上的羽毛泛着亮泽的光,在爆炸的巨大冲力下溅射开,就像是无数的玻璃碎片飞散开来。 每一支羽毛似乎都带有魔力一般吸人眼球。 楚今岁只感觉被其中的一根羽毛完全摄去了心神。 这是什么情况? 周围的所有人动作都停滞了一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漫天飞散的羽毛。 上方的长老们暗道不好,他们立刻就发现了这些羽毛的异常,然而当他们想要展开对策,破坏羽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羽毛四散的速度太快了,在落地的一瞬间,每一支羽毛都爆发出一阵黑色的光,接着化身成一道漩涡,将附近的修士给吸了进去。 站在下方的修士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楚今岁眼前的最后一副画面就是楼边月有些着急地想要拽住她的动作,以及方青崖惊慌失措的模样。 接着眼前便短暂地黑了一瞬。 无归林上空的高阶修士倒是没有被影响。 一名医修长老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居然会这样,这夜枭的羽毛居然是秘境和小世界的钥匙,是我们失算了!” 谁能想到,这只鸟居然是秘境和小世界的结合体。 剑宗的长老叹了口气:“世上对这种生物的记载本来就少,我们不知道也属情理之中,如今这样,其实也算是他们的机缘了。” 面容婉约的女人摇摇头:“也不是是福是祸,若是能活着出来,自然是对修炼有益,但是这么些后辈,又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 在各大门派的秘境试炼中,都会派有经验的弟子带着师弟师妹们前往,去的也是一些已经被探寻过的低等秘境。 而在无归林里的小修士们,很显然大部分都是去剑宗拜师的年轻人,有些人才刚刚开始修行,更别说能应付的了这种局面了。 眼前的这些秘境和小世界,更是不能和门派中的试炼相提并论,危险程度显然不是一个等级。 “非也非也,修行一路,能者居上,倒也不必为他们如此担心。” 一阵天旋地转。 楚今岁自从上次的经历之后,对这种感觉已经很熟悉了。 很明显,她又到了新的小世界或是秘境。 她看着眼前威严的城门,很快地驱散了刚才的晕眩感。 身边空无一人,城门口只站着自己一个,身后是一片迷雾。 楼边月和方青崖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看来那些羽毛每一片都相当于一个独立的位面,他们被这些羽毛吸到了不同的秘境或小世界中。 阿月应该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方青崖应该倒霉了。 她收回思绪,望向面前恢弘的城门,这里看起来本应是个繁华之地,然而放眼望去,城里却空无一人,只有城门口站着两个守卫。 阴天,乌云仿佛要压下来,风雨欲来。 门口的守卫目不斜视。 楚今岁走到门前,那两个守卫也只是淡淡瞟了她一眼,宛如两座雕塑。 站在大门口,她看见两旁的酒楼客栈全都紧闭大门,门上还积了厚厚一层灰,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打开过了。 她提步走进去。 城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 “吱呀——”沉重的声音,地面上的灰尘飞舞起来。 随着大门被关上,眼前的街道像是被激活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她背后的两个守卫身影慢慢消失,这座城从这一刻开始没有了出去的路。 城门口斑驳的牌子变得清晰起来,它的名字慢慢显现出来。 酆都。 然而这一切,已经站在城中的楚今岁看不见。 “烧饼,烧饼哦,一文钱一个,又香又脆的烧饼,客人来一个?” “包子包子,刚出笼的大包子嘞!” “青菜萝卜,新鲜的菜,早上刚摘的还水灵着呢。” “新店开张,客官里面请——” “来来来,刚包好的馄饨,不好吃不要钱!” 街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突然出现了一堆小贩,那些原本紧闭着的大门也突然打开,干净整洁的客栈和酒楼,小二正站在门口招揽客人。 路上人来人往,卖东西的小贩不知何时出现。 整条街都变得热闹起来,和刚才的死寂完全不同。 “哎呦,姑娘,生面孔啊?您打哪来啊?”路边客栈里的小二挂着笑容。 楚今岁转过头。 活人,和上次不一样。 她看着面前的小二,这个人的身上没有鬼气,也没有灵力,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活人。 好奇怪。 小世界会有普通人吗? 小二看她不说话,笑容不减:“姑娘,您一看就是外地人,我们这个客栈价格便宜,饭菜可口,您要不进来歇个脚?” 他热情地介绍起客栈里的小菜和新来的厨子。 楚今岁从善如流,随着小二走进了客栈。 她开了间上方,在柜台上放下两颗银锭子,这些都是在平江城的时候阿月给她的。 点了两个小菜,她坐在桌子前,随意开口:“你们这座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吗?我刚巧路过这里,觉得热闹,便进城看看。” 小二一拍毛巾:“这您可算是问对人了!” “我们这太平街的胭脂,团圆街的卤味儿,还有桂花巷的糯米酒,都是一绝呢,离得都不愿,您从这出去拐几个弯就到了。” 他说着,又小声提醒:“不够您可得听我一句劝,我们这虽然没有宵禁,但是晚上是万万不能出门的!” “您想去什么地方,买什么东西,白天去就好了,天色一黑可千万不能出门!” 楚今岁挑眉:“哦?为什么没有宵禁还不能出门?” 小二面色为难,他余光扫了眼柜台前算账的掌柜的。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 小二便立刻讪笑着说:“哎呀,反正就是不能出门,您听我的就成了!” 楚今岁又从储物袋拿出两颗银锭子,放在桌子上:“我平时就喜欢听故事,要不你给我说说?” 小二又偷摸瞧了一眼老板。 楚今岁见状,直接从储物袋掏出一颗夜明珠,放在桌子上。 老板一看,眼睛一亮,立刻跑过来:“哎呀,这小子懂什么,让我给您说!” 第四十四章 隐情 掌柜的把小二挤到一边:“去去去,还不去给姑娘上壶好茶!” 小二眼馋地看了眼桌子上的夜明珠,还是走到了一边去沏茶。 掌柜的拿起夜明珠,珍惜地搓了搓,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您听我给您细细道来。” “其实我们这也不是说晚上就一定不能出门,但是晚上出门太危险了,一般就只有天山门的弟子们才会晚上出门维持城里的安全。” 楚今岁抿了一口茶:“哦?晚上会有什么危险?” 掌柜的支支吾吾:“这个嘛……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啪!”又一颗夜明珠被她放在桌子上。 掌柜的两眼放光,一把抓起夜明珠,看了看四周:“打烊打烊!快去把门关了!” 小二立马听话的跑去关上了客栈大门,店里这个点没有客人,只有楚今岁一个,于是在把小二打发走之后,掌柜的神经兮兮地也坐在了桌子旁。 “这位姑娘,您刚来我们这,可能不知道。”掌柜的说,“这些东西原本是不能告诉其他人的,一般就算有远方来的客人,我们也只会告诉他们不能出门。” 他咽了口唾沫:“我是个老实人,您给的太多了,我们开店的谁还不是讨口饭吃呢,这些本来是不该说的。” 说着,掌柜的给楚今岁亲自倒了一杯茶:“这件事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 “这是我祖辈传下来的故事,您就当是听个故事就好了。” 他回忆着:“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在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这里原本就是个普通的小城镇,远没有现在这么繁华。” “那时候有几年干旱,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我爷爷天天都没饭吃,只能啃树皮,到后来树皮也被啃完了。” “天上飞的,地上爬的,虫子,老鼠,全都被吃完了,就只能吃土了。” “唉,真是苦啊,那个土,吃了就全在肚子里,有些人就硬生生吃土把自己给吃的憋死了。” “我爷爷运气好,家里人口不多,还能多出一两口糠,他才活了下来。” 掌柜的盯着手里的夜明珠:“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干旱要把城里的所有人都害死的时候,突然来了个神仙!” “他说自己是修道之人,一挥手,就变了一碗水出来!” 楚今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召水术,也不是多高深的法术,但是召水术的水明显是不能挽救一整个城镇的,除非对方能呼风唤雨。 但是这些术法起码得元婴才能修行。 果然,掌柜的接着说:“但是就那么一点水,也不能救人救庄稼啊!” “然后那个修士就说,其实我们这里干旱,是因为有妖物作祟,只要我们把这个药物找出来处死,干旱就会停止了。” “他留下了一些防身的符纸,然后教了当时比较聪明的孩子几个法术,就离开了,接下来整个城里的人都在找那个妖物。” “当时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的那个妖物。” 掌柜的神秘兮兮:“您猜猜看那个妖物是什么?” 楚今岁对这种猜谜没什么兴趣,摇摇头:“我猜不出来,是什么?” 掌柜的一拍大腿:“是个小姑娘!” “当时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因为那个小姑娘藏起来了,她的家人还以为她早就跑出去被饿死了,结果后来在山里找到了这个小姑娘。” “您说邪不邪门,山上的树都干死了,也没有水,一口吃的都没有,她一个小姑娘居然躲了几个月,这不是妖物是什么!” “而且据说,那个小姑娘……不,是妖物!” 掌柜的改口:“那个妖物被找到的时候,居然还学会了妖术!” “她用妖术打伤了好几个人,最后还是被抓住了。” 楚今岁问:“为什么刚开始出现的修士你们不觉得他是妖物,使的是妖术,而觉得一个小姑娘是妖物呢?一开始出现的那个修士不是更加可疑吗?” 掌柜的被问住了,愣了一下:“怎么可能!要不是那位修士,当时所有人都要被饿死了,您可千万不能在外面这么说!” “那个小姑娘绝对是个妖物,她的父母都说她性情大变,以前是个病恹恹的小丫头,跑到山里呆了一段时间,整个人都精神焕发的,这不是妖物是什么!” 楚今岁看到他满脸严肃,无意和他争辩:“然后呢?” 一开始出现的修士只是给他们幻化了一碗水出来,所有人都对他推崇至极,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后来的小姑娘没做什么,在山上呆的好好的却变成了妖物。 楚今岁脑海中回忆有什么生物是会引起干旱的,然而想了几个,类似于女魃之类的存在之后,又觉得不太可能。 长年累月引起广泛干旱的异兽屈指可数,应该不会出现在普通的城镇里。 掌柜的继续说:“然后当时是把这个妖物处死了!” “这也是我无比确定她就是妖物的原因!在这个妖物被烧死之后,当天就下了一场大雨!” “干旱立刻就结束了,庄稼树木草什么的,全都长出来了!” “这肯定就是这个妖物搞得鬼,不然怎么可能她一死,干旱就立刻结束了呢?” 楚今岁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接着问:“那这和现在的晚上不能出门,有什么关系呢?” 她下意识就想到了,是那个姑娘的冤魂不算,一直留在城镇里报复。 掌柜的接下来说的话也和她想的差不多:“那是因为,这个妖物死了之后,一直不想放过所有人!” “她似乎还有妖术残留在城里,一到晚上的时候,城里就会变得很不安全。” 楚今岁听他含糊其辞:“不安全?是什么样的不安全?城里会出现什么东西吗?” 掌柜的面露难色:“这个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晚上从来没有出去过,我们这小店黄昏就会打烊,晚上更是连窗户都不会开。” “我也不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 “不够我之前有几次听到过奇怪的声音……” 第四十五章 黑夜前的宁静 掌柜的说着,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那个声音我说不出来,就好像有人在挠门挠窗户一样,很恐怖!” “大晚上的,我们这哪会有人在外面啊,更别说挠门窗了,只有天山门的弟子才会在外面巡逻,但是他们怎么可能做这么无聊的事。” 他打了个哆嗦:“所以,在外面的肯定就是……” 掌柜的没说完,但是后半句的意思早已不言而喻。 “而且不只是这样,除了晚上奇怪的声音之外,每隔一段时间,街上都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羽毛,那个羽毛特别大!光是一片羽毛就和人一样大了!而且那个时候街上还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血迹。” “就好像……就好像有人被吃了一样……” 楚今岁立刻就想到了被自己收在储物袋里的那片夜枭的羽毛:“那羽毛是什么颜色的?” 掌柜的不明所以:“黑色的,怎么了?” 楚今岁面色平淡:“没什么。” 黑色的巨大羽毛,夜枭的羽毛,她似乎要碰触到关键的部分了。 在掌柜的说起这个古老的故事的时候,那片被楚今岁收在储物袋中的羽毛似乎发出了点点荧光,但是她没有发现。 她问:“你刚刚说天山门的弟子,也是修士吗?” 楚今岁从来没有听过这个门派,这段时间内,大宗门她都有所耳闻,这个天山门却从没听过,估计是个小门派。 掌柜的却摇了摇头:“不是的,他们没有那么厉害的。” “不过这样说也可以,因为天山门的人,就是当初一开始拯救我们这个城镇的那个修士所教导的那些孩子的后代。” “当时那位修士留下了一些法术教会了一些聪明的孩子,后来那些孩子长大了,就成立了这个门派,来保护大家的安全。” 掌柜的笑着说:“原本那位修士留下的术法并不多,后来他们逐渐摸索,也学到了更多的术法。” “多亏了他们愿意每天晚上都在外面保护我们,我们现在才能这么安全。” 楚今岁捉住之前的一个矛盾之处:“你刚才不是说,之前街上会有血迹,像是有人被吃了吗?” “是天山门的弟子守夜,所以才避免更多人被吃了吗?” 掌柜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不是的,几乎没有人被吃。” 他有些害怕的样子:“每次出现血迹,大家都会清点一遍人口,一个人都没有少,也没有人被吃,但是地上就是有很多血迹。” 楚今岁挑眉:“几乎?” 掌柜的摸了摸鼻子:“是的,一开始的时候,当地上出现血迹的时候,城里就会有人消失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一定是被吃了。” “后来只要每隔十年献祭一个少女,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但是地上还是会有血迹……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是只要没有人消失就好了。” 楚今岁眯了眯眼:“谁让你们献祭少女的呢?” 掌柜的愣住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这是从祖辈就流传下来的习俗,传到今天,我也不知道第一个提出来的人是谁了。” “但是只要按照这个方法去做,我们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出过事。” 他拍胸口保证:“我们现在这里都很繁华的,平时也会经常有远游的客人。” “而且我们根本不是献祭活人的,我们都是采一点少女的鲜血,滴在纸人的身上,用纸人代替那个少女。” “这样既能遵循传统,也能保护无辜的人。” 楚今岁垂下眸子,那就更奇怪了。 逐渐摸索学到了更多的术法? 她并不是觉得世上没有天资聪颖的天才,也不是觉得所有修行都要循规蹈矩。 但是在这样一个几乎没有灵气的城镇中,究竟得要什么样的天选之子,才能有所顿悟,从原本的术法中摸索出更多道路呢? 她抬眸看了眼掌柜的,他正宝贝地摸着手中的夜明珠。 看起来不像说谎,应该是不知道。 但是还是很难其中矛盾的地方,比如那些弟子修行的是什么道,地上的血是谁的,谁在半夜挠门,为什么一定要献祭少女。 掌柜的把夜明珠揣进怀里,红光满面:“客官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就行了,只要您记住天黑了千万别出门就好了。” 楚今岁点点头:“多谢。” “砰砰砰——”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掌柜的被吓得直接跳起来。 楚今岁抬起头:“现在还是白天。” 掌柜的拍拍胸口,惊魂未定,有些不好意思:“我胆子小,让您见笑了。” 他走到门口:“这个点应该也是来住店的,我就开门行个方便好了。” 说着了,掌柜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几个身穿白色长袍的青年。 “这么早就打烊了吗?”为首的青年问。 掌柜嘿嘿一笑:“哎呀,这不是准备早点休息嘛,而且天也快黑了。” 青年点点头:“说的也是,你这里最近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吧?” 掌柜连连摇头:“没事没事,我这里最近都平平静静的,偶尔会有几个客人歇个脚,过两天就走了。” 青年的目光越过掌柜,落在桌子边的楚今岁身上。 随后他收回目光:“没事就好,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们,最近要到祭祀的时间了,可能会有些不太平。” 掌柜应和:“那是肯定的,多亏了你们,要不要进来喝口茶?” 青年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便带着其他几个人离开了。 掌柜的再次把大门关上。 楚今岁放下手中的茶杯:“他们就是天山门的弟子?” “是啊,多亏了有他们呢,不然最近祭祀快要到了,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呢。” 她没有动桌子上的饭菜,放下茶盏,抬步便往楼上的房间走去。 掌柜热情地冲她笑着:“您好好休息,待会要什么酒菜吩咐小的一声就好。” 楚今岁淡淡点了点头。 小二已经开始把客栈的所有窗户给关上了。 她望了一眼窗外。 残阳如血,橘红染了大半边天。 黄昏了,很快就要天黑了。 第四十六章 影的世界 在小二关窗户的时候。 楚今岁看见外面街道上的那些小贩和行人全都飞快地撤离了。 小贩把推车推的几乎飞起,其他的行人也步履匆匆地赶回家,街边的店铺在黄昏降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收拾打烊。 每个人的动作都极为快速熟练,这样的场景已经对他们来说每天都要重复,再熟悉不过。 很快街上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小二也已经把所有的窗户都管好锁死。 客栈陷入寂静。 楚今岁回到房间,她目光落在被一把小锁给锁起来的窗户上,客栈里就连每一间客房都被完全封闭起来。 她纤细的手指落在锁上。 “咔哒。”锁开了。 她轻轻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垂眸看向窗外的街道。 橙红的夕阳落在街上,空荡荡的街道显得有些萧索,和上一刻的繁华简直是天壤之别,太阳慢慢下落,黑夜将至。 楚今岁静静地看着眼前美丽中带着一丝荒凉的场景。 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和之前的那个小世界很不一样,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着人的生气。 就连这个城镇都是很普通的,没有灵气,没有鬼气和妖气。 刚才出现的那几个天山门的弟子,身上虽然有些灵力,但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们也都是些普通人。 这里唯一不同寻常的地方,就是她能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这个地方有着和夜枭身上一样的气息。 她不知道是不是其他被吸进羽毛中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感受,但是她在这个城镇的每一刻都能感受到之前在无归林的那种气息。 哀怨的,凄绝的,沉入深渊的不甘。 她蒲扇似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眼瞳,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嗯? 楚今岁看着下方,突然打起精神,把窗户开大了一些。 街上还是空无一人,但是地面上却凭空出现了很多影子。 这些影子来来往往,街道边还出现了摊子的影子。 它们动作生动鲜活,看起来就像是正常的早市一样,有人在逛街,有商贩在吆喝售卖等待客人。 寂静,空旷。 街道上只有数不清的影子在重复之前繁华的景象,却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楚今岁看见,在自己窗户的正下方,有个正在招揽客人的影子,这是这家客栈的“店小二”,或者说,是他的影子。 想到这,她关上窗户,打开房门,站在楼梯上对着楼下说道: “小二,帮我烧一壶热水沏壶茶。” “好嘞!” 小二一看见是出手阔绰的楚今岁,立马殷勤地答应下来,屁颠颠跑到后厨去烧水沏茶去了。 因为客栈门窗紧闭,所以小二把灯笼和蜡烛都点上了。 桌椅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但是刚才小跑去后厨的小二却没有影子。 楚今岁的目光看向站在柜台后算账的掌柜——他也没有影子。 在街上的影子都是这座镇子里的人的影子。 小二很快就沏好茶送到了楚今岁的门口。 她接过茶,状似无意地开口:“晚上窗户一直关着,你们不会觉得闷吗?” 小二笑着说:“不会,也就晚上关着,白天就开窗通气儿了。” “您先休息,小的告退了。” 看来这些人不止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不见了,而且没有影子也不会影响他们的身体活动。 关上门,她又打开窗户。 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黑夜和黄昏的交界。 街上的灯笼烛火亮了起来。 楚今岁看见地上的影子慢慢开始从地面剥离,逐渐变成实质,像是某种软乎乎的物体从地上软绵绵的蠕动起来,立在地面上。 地面上的影子全都摇摇晃晃地立起来,一团团黑色的人形在街上走来走去。 当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 这些影子逐渐变成了人的模样,不再是黑色的一团,而是逐渐开始出现了五官,肤色也变得正常起来。 街道变得热闹了起来。 楼下的店小二也开始招揽客人。 黑夜笼罩的一瞬间,就是这些影子变成人的时候。 突然,楼下的一个摊贩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抬起头和她对视。 那人看起来就和白天的模样差不多,只是脸上面无表情。 楚今岁微微沉了沉神色。 “让开让开。” 小贩立刻收回了目光,把自己的摊位往后挪了挪,让开一个位置让说话的一行人通过。 白底蓝边的长袍,天山门的弟子。 总共三个人,似乎是在街上巡逻。 “这条街没什么好看的,还算太平。”其中一个弟子懒洋洋地开口,“我们随便转转就可以回去了吧?”’ 他说完,领头的那个弟子就立刻训斥:“做事情不要这样漫不经心,让你好好巡查就好好巡查。” 楚今岁在他们注意到自己之前关上窗户,回到房间。 这里的每条街道都有天山门的弟子巡逻,这些弟子是知道晚上城里的情况的,但是他们却选择了隐瞒。 什么样的情况,少部分知道真相的人会选择隐瞒真相呢? 楚今岁立刻就得出了结论——有利可图的情况。 她再次打开房间的门站在二楼往客栈下看,店小二还坐在桌子前打瞌睡,掌柜也还在算账。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有和他们一样的“人”在街上。 所以外面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 楚今岁的目光落在客栈里的两个人身上:这些“人”又是什么呢? 一边是影子变成的“人”,一边是失去了影子的“人”。 怎么看双方都不正常。 或许……这是两个世界? 刚才的那些影子其实是他们的生魂? 她想了想,发现自己对鬼修这方面的了解少之又少,依稀记得,生魂不在的话,人应该是不能自由活动柜的。 但是下方的小二和掌柜明显是行动自如的。 除非他们不是人了。 “咔哒——”身后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阵轻不可闻的细微响动。 楚今岁眉头微皱,房间里的窗户被打开了。 有东西进了她的房间。 第四十七章 年轻的季衡州 她站在门口。 一门之隔,她能感应到房间里有个人。 不,也不一定是人。 单纯靠有没有鬼气或者是否具有人的生气来判断对方是什么,在这座城镇里已经不现实了。 她把手搭在门上。 但是不管怎么说,总得知道是什么东西闯进来了。 “吱呀——”缓慢地推开门 楚今岁小心翼翼注意着房门后的动静。 然而从门缝里看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却空荡荡的,只能看见窗户被打开了一个口子,窗沿上还有个脚印。 的确是有人进来了。 她抬头看了眼房梁,也没有人。 那么,就只剩下门后了。 她看着被打开一半的房门,房间里摇曳的烛火,看不见那个人的影子。 一把小小的骨笛出现在她的手心,这只骨笛的尾部被她磨的很尖,勉强也是能当做匕首来用的。 楚今岁打开门走了进去。 “不许动!”一声低喝。 站在门口的人立刻想要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寒光一闪,一把剑就朝着她的脖颈架过来。 这人的修为低到几乎没有,连练气一阶都不到。 她原本可以很轻松就躲过去,再制住这个人。 但是在看见对方脸的一瞬间,楚今岁就收回了手中险些划向对方手腕的骨笛。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少年的脸。 乌黑的眉,挺拔的鼻梁,微微抿起的唇,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笑起来的话肯定是很温柔的。 这张脸她实在是太熟悉了,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季衡州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面前的这张脸很年轻,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岁。 在她的记忆里,季衡州一直都是青年的样子。 不过…… 看着眼前把剑架在她脖子上威胁她不许说话的少年,如果季衡州再年轻个七八岁,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季衡州?”她叫了一声。 少年瞪着眼:“不是让你不要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从哪来的?你认识我?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楚今岁沉默了,他的话比季衡州密一百倍…… 这绝对不是一个人,一定只是长得像,一定只是同名同姓。 嗯,肯定是这样的。 她不能相信季衡州年轻的时候,不仅是个话痨,还有点傻。 形象瞬间就破碎了。 看见她不说话了,少年季衡州把剑又压了压,威胁道:“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认识我?来这里干什么的?” 楚今岁开始觉得头疼了:“你不是让我别说话吗?” …… 他也沉默了一下:“你现在可以说了。” “你好烦,我不想说了。”楚今岁别过脸。 季衡州将剑贴在她的脖颈上,小声威胁:“你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楚今岁伸出手,两只纤长的手指夹住他的剑刃:“拜托,你很弱哎。” 她轻而易举地就把剑给挪开了,不论对方怎么用力,都无法继续控制这把剑。 季衡州睁大眼:“你居然这么厉害?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今岁看着他身上白底蓝边的长袍:“你也是天山门的人?” 他摇了摇头:“不是,这是我偷来的。” ? 他年轻的时候还有这种癖好? 季衡州收回剑:“我才不是小偷,但是普通人晚上是不能出去的,只有穿上这件衣服才能安全出门。” 楚今岁有些好奇:“那不穿天山门的衣服会怎么样?” 他很严肃地说:“会被很多怪物追着跑,那些怪物只会听从穿着这身衣服的人的命令。” “不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呢?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来这里……” “停!”楚今岁打断他,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我不认识你,你只是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我的朋友和你名字一样,所以我刚才只是认错人了。” 季衡州将信将疑:“真的吗?世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楚今岁也很想知道,这世上真的会有这种巧合吗? 上次的小世界和这次一样,她都看见了季衡州。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真的不懂了。 原本楚今岁已经不准备找季衡州了,他骗了自己那么久,自从万乐宗灭门,也就算他们之间恩怨一笔勾销吧。 但是这两次之后,她突然发现,好像她根本没办法跳出这个名叫季衡州的怪圈,不管在哪里,做什么,这个人总是会出现。 季衡州还在问:“那你是什么人?” 她蔫蔫地趴在桌子上:“你猜。” 他就真的很认真地猜起来了:“嗯……你是生面孔,虽然我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长,但是这里大部分的人我都见过了。” “而且你很厉害,肯定不是镇子里的人。” 楚今岁抬起头,古怪的看了他一样。 从季衡州的嘴里听到这样带着一点崇拜的话,真的好奇怪,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但是又好像有那么一点暗爽是怎么回事? 她摆摆手:“你刚刚说什么,我走神了没听见?” “啊?我说你很厉害,不是这里的人。”他重复了一遍。 楚今岁问:“有多厉害?” 季衡州不明所以:“就是挺厉害的啊……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很弱是吧,我平时不是这样的,这个破地方限制了我的实力!” 他想到刚才的威胁很轻易地就被楚今岁给化解了,而且还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些气闷。 她敷衍地点点头:“嗯嗯,我知道了,你的真实水平被封印了。” 季衡州又说:“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这个地方很邪门的,你在这里呆的越久,就会变得越弱的,我刚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楚今岁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这里会吸走我们的修为?” 他连连点头:“没错。” “在这里呆的越久,修为就会越低。” 楚今岁看着他,问出了最好奇的问题:“那你是哪个宗门的修士。” 他真的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季衡州吗? 还是只是一个巧合? 面前的少年听到这个问题,好似被难住了:“我……记不起来了。” 第四十八章 被封印的记忆 他的神色很迷茫,脸上的表情好像被人突然打了一闷棍。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季衡州抬起头,“在你刚才没有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产生过类似的思考。” 他神色挣扎,好像在思考这些的时候变得痛苦起来:“我居然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嘶,头好疼。” 楚今岁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 季衡州有些感动地看着她:“你人真好,我刚才还想威胁你……” “脑子坏了一时半会是治不好的。”楚今岁说。 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我脑子没坏!” “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我是什么人了,我只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他惊恐地抬起头,“我不会脑子真的坏了吧?” 楚今岁:…… 季衡州年轻的时候不会真的这么……呆头呆脑的吧? 她叹了口气:“那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怎么也不会是镇上的人,该不会这里又是季衡州记忆所产生的小世界吧? 她无语地看着面前沉浸在自己是不是脑子真的坏掉了问题里的少年。 总感觉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如果出去了还是不要去找季衡州了,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看到他最蠢的样子,搞不好会被灭口的。 “我好像真的脑子坏掉了。”季衡州委屈地抬起头,“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他好像要哭出来一样:“我也不知道我是要去做什么。” “对啊,我到底是什么人啊……”他好像陷入了情绪中无法自拔。 楚今岁沉默了一下:“那你跑进我的房间做什么?” 季衡州愣愣地抬起头:“我刚刚快要被天山门的弟子发现了,刚好看见你的窗口开着一条缝,就翻进来躲一躲。” 她语气轻柔,继续问:“那你知道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会怎么样吗?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在掌柜和小二的口中,天山门的弟子一直都是以正道之人的形象出现的,他们打心底里觉得正是因为由于这些弟子的保护,镇子才能平安无事。 季衡州摇摇头:“我不知道,就是……本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起来,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如果晚上在外面被发现了,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会倒霉的。” 他很疑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晚上要在街上闲逛,我到底要做什么啊?” 他的情绪看起来不太稳定。 楚今岁只好安抚道:“没事的,你可能只是失忆了。” “真的吗?”他问,“失忆就会这样吗?” “我明明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的,我真的是失忆了吗?” 当然不是了。 楚今岁知道,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记忆被强行封印住了。 和失忆不同的是,失忆是忘记了之前的所有经历,而记忆被封印的话,不仅会遗忘过往,而且动一下手脚的话,还会遏制住当事人去思考的能力。 就好像今天,如果不是她提问,也许季衡州永远都不会去思考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要去做什么。 被动手脚封印记忆的人不会主动去想起自己从前的事情,只会保持这种状态一直生活下去。 她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无助的少年——在季衡州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真的很别扭啊! “真的,你就是失忆了。”她肯定地点点头。 季衡州又问:“那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 “我也失忆了。”她想都不想就回答。 她不想再听一遍刚才一长串的问题,而且她有直觉,就算她说的很清楚,他也一定还会追着她问一堆问题的。 干脆直接当自己也失忆好了。 季衡州呆住了,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弯。 她说的很认真,但是他又莫名觉得她是在敷衍自己。 “那你……”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你刚才还说,我和你一个认识的人长得一样,而且连名字都一样。” 楚今岁怔住,忘记这个了,他还不算太傻嘛。 她认真地说:“这个是我唯一记得的事情了,就像你也只记得你的名字一样。” 季衡州傻乎乎地点了点头:“哦。” 他突然一拍桌子:“那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呢?” 楚今岁无言以对。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说的的确没错,他就是季衡州。 但是…… 她捂住额头:“应该不是吧,他年纪很大,你还很年轻。” 季衡州听了:“这样啊,那应该就不是了,虽然我也不记得我今年多大了,不够看起来应该还是很年轻的。” 楚今岁被噎住了:“……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吗?” 季衡州摇头。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剑,耷拉着肩膀,有点失落的样子:“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抬起眸子:“我会不会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楚今岁还是不习惯他的脸上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应该不会的,以后会想起来的。” 季衡州听了,也不说话。 楚今岁想安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真是戏剧性,刚才她还被剑架在脖子上威胁,现在她居然要想该怎么安慰这个威胁自己的家伙。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平时都呆在哪里?” “哪里都住,有时候待在破庙里,有时候在林子里,有时候会来镇子上没人注意的角落。” 说完,他猛地一惊:“对了,我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楚今岁被他吓了一跳。 他起身,快步走到床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往外看:“还没到子时。” 楚今岁也走过去,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这些人和白天的人外貌一样。” 季衡州关上窗户:“我不知道,也可能我知道,但是我不记得了。” 他很严肃:“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 “这里一到子时会更危险的。”他顿了顿,“这是我为数不多记得的事,我前天在街上躲那些人的时候,跑进了另一家客栈。” 第四十九章 吻 “我当时情急之下躲进了一间空房,旁边好像住了人。” 他回忆道:“快到子时的时候,有人开始一间房一间房的敲门,好像是店里的小二。” “然后在我隔壁的那个人就开门了,接着我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第二天我假装是住客,从店里偷偷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间,那间房里没有人了。” 他很认真地说:“但是我从头到尾,除了小二敲门开门的那一次,没有听到隔壁开门或者开窗的声音,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离开的。” 楚今岁皱了皱眉:“你是说,那个人被杀……不,是被吃了?” 季衡州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被吃了,反正估计是死了。” “那个人似乎也是外地来的,在客栈住,应该不是镇子里的这些怪物一类的东西。” 他抱着剑沉思:“没有其他可能会让一个普通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房间里消失的,我当天晚上一直没有去看,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今岁挑了挑眉:“因为你害怕了?” 季衡州瞪了她一眼:“因为我打不开房间的门了。” 她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季衡州推测,“而且外面的人也打不开,当时那个小二站在门口,也没有推开我的门和隔壁的门。” “一直到隔壁的家伙应声之后,他才打开了隔壁的门。” 楚今岁漫不经心地把窗户推开:“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门窗很可能是为了保护我们而存在的,只要我们不应声不开门就不会有事。” 她垂眸开着下方人来人往的街道,果不其然,那个之前和她对视过的小贩像是受到了指示一样,突然抬起头朝窗户边的她看过来。 季衡州嗯了一声:“是的,所以如果你晚上听到门口有人敲……你在干嘛!” 他一把抓过楚今岁的手,猛地把窗户关上了:“你把窗户开那么大干什么!是怕那些怪物看不见你吗?” 楚今岁眨了眨眼:“怎么了,我刚才已经被他看见了,没有发生什么。” 刚才在季衡州出现之前,她就和这个小贩对视过了,无事发生,而且楼下的这些“人”看起来也很弱。 季衡州抿着唇地盯着她:“不行!很危险的!” 他严肃的时候和楚今岁记忆中的那个人更像了。 她无辜地看回去:“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呀。” 季衡州恨铁不成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说了我失忆了吗,反正我就是知道很危险,不要被那些怪物看见你的样子!” 他情绪有点激动,楚今岁的手腕被他握的生疼。 楚今岁看着他有些生气的神情,突然一阵恍惚。 季衡州以前就算很关心她,也都是很含蓄的,装作随口一提的,默默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从来没有过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她不由自主地问:“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季衡州被她问住了,一下子气焰就消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看见你可能会有危险,就突然心里很着急。” 他懊恼地皱起眉,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就是很着急,我不想看见你有危险。” “不能把窗户打开,我不想看见你被怪物盯上。” 他喃喃道:“不想看见你受伤……” 楚今岁眸光轻闪,她看着面前的少年,轻轻地开口:“为什么?为什么不想看见我受伤?” 季衡州迷茫地晃了晃脑袋,他的神色突然变得迷离,跟醉酒了似的:“我不知道,就是不想你受伤,想把你藏起来,关起来,这样别人就找不到你了,也不会有人伤害你……” ? 死性不改是吧? 失忆了都还想让她当炉鼎是吧? 楚今岁突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回过神来,她一脚踢在季衡州的膝盖上:“就凭你?” “想得美,赶紧松手,别拉我。”她想把手腕抽回来。 季衡州不知道哪来的倔脾气,被踢得腿一弯,还是不松手:“我不松,你先答应我不要再去开窗户了。” 他委屈巴巴的:“你力气怎么这么大,痛死了,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楚今岁瞪着他:“你自己说什么你不知道?快松手,给我出去,别来烦我。” 她用力想扒开他的手指,结果他直接耍赖,两只手一起抓住她的手腕:“我不要,你先答应不要随便去招惹那些怪物。” 他解释道:“我刚刚突然晕乎乎的,真不记得我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我只记得我告诉你不要开窗户,小心下面的怪物,然后你突然就生气了。” 她心底烦躁:“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松手。” 两个人靠在窗户边,像两个小孩掰手腕似的,楚今岁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指,季衡州怎么也不撒手。 她故技重施,朝季衡州的膝盖踢过去。 季衡州这次反应过来,一伸腿就把她挡住了。 楚今岁来气了:“再不松开我不客气了。” 他愣了一下:“这句话好耳熟,我刚刚才和你说过。” ? 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手中捏了个诀,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她指尖:“我数到三,松……唔……” “咚咚咚!” 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二的声音带着笑意:“客官,您休息了吗?” 楚今岁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放大的少年面容,她指尖那一小簇火苗熄灭消失。 嘴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她心脏漏跳了几拍。 季衡州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少年的脸通红,用眼神示意她不能说话外面的是怪物,说话就会把怪物招进来。 楚今岁脑子乱了几秒,这算不算是话本子里写的亲吻? 季衡州……吻了她? 不对,轻薄! 她眨眨眼,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年的影子。 她的神情怔愣平淡,只有眸子里的难以置信出卖了她此刻也不平静的心绪。 而少年模样的季衡州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 楚今岁看见他这样,突然很想笑,他好像一只被煮熟的虾。 第五十章 巫毒娃娃的庙宇 小二没有得到答复,从门口走开了。 脚步声往远处走去。 季衡州这才松开手,猛地往后倒退:“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怕你把怪物招进来,我马上就走……” 他着急地往门口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转身自言自语:“哦对了门是打不开的。” “砰!”他一转头撞到屏风上,“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扶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把屏风扶起来,结果又碰到了桌子上的茶盏,茶水被打翻,顺着桌沿流到地上。 他又急忙用袖子把桌子上的茶擦干净:“帮你擦干净了!” 楚今岁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你……” 季衡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我马上滚马上滚!” 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锁被打开的窗户边,一头跳了下去。 “喂,你……”不是说晚上外面很危险吗? 楚今岁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楼下扑通一声。 季衡州跳下去,直接摔在了地上。 旁边小贩的水果摊子都被他打翻了,橘子苹果滚了一地。 那个小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死死盯着季衡州。 而季衡州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完全忽略了旁边的小贩,他捂着自己的脑袋站起来,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客栈的窗户。 刚一看见站在窗边的楚今岁,他立马撒腿往前跑,像是怕被马蜂蛰一样。 楚今岁心中觉得好笑,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反而是他害羞的不行。 季衡州年轻的时候可真有意思。 呸呸呸。 她甩开脑子里的想法,季衡州就是个坏东西,一点都不有趣。 只不过。 她的目光落在下方被撞翻摊子的小贩身上,小贩面无表情地看着季衡州离开的背影,眼珠逐渐变成黑色。 这些怪物终于暴露了原本的面孔。 小贩眼眶中的眼珠,眼白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漆黑一片。 季衡州这个突然打破平静的“异类”让刚才离得最近的几个怪物都现出了原本的面目,个个都紧盯着刚才他离开的方向。 他们追着季衡州刚才跑走的方向走去。 楚今岁皱起眉,季衡州现在真的很弱,不然也不至于被这些家伙,还有天山门的弟子撵的到处跑。 当初在知道季衡州收留自己的真相的时候,她就发誓以后都要讨厌季衡州。 但是这个年少时候的季衡州……应该是无辜的吧?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他就不是自己要讨厌的人! 楚今岁单手撑着窗沿,翻了下去,动作比季衡州落荒而逃的样子要利落帅气的多,稳稳地落在地上。 周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看见这些行人和小贩的眼球都变成了黑色,所以外面的这些才是异类吗? 他们的脸在黑色的眼球下显得阴森诡异。 楚今岁拔腿朝着季衡州跑走的方向追上去。 真的难以相信这个憨货是年轻的季衡州,一点都不沉稳。 莽莽撞撞,呆头呆脑。 她沿着街道往前跑,这条街的尽头有两条岔路。 路上的行人和摊贩并没有对她投注太多的目光,只有个别几个注意到她之后露出不善的表情。 她扫视周围,这些家伙的感官和反应都很慢,大部分都没有注意到从这里跑过去的自己和季衡州。 楚今岁对上那几个家伙诡异的眼神,他们很仇视外来人。 她快步跟上季衡州的步伐,不知道这家伙走的是哪个岔路口。 视线停留在左边的几个行人身上,那几个人的眼珠漆黑,正在盯着一个方向。 她大步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拐过街道,眼角扫到一片蓝色的衣角——天山门的弟子巡逻回来了。 她闪身钻进了黑暗的小巷子,季衡州说被这些人发现了会有麻烦的。 虽然她觉得这些弟子很弱,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到巡逻弟子走过巷子门口,身影消失在岔路口,楚今岁才从巷子里钻出来。 “啧,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她皱起眉。 一路走来,楚今岁看见好几个摊子上的小贩不见了,估计都是注意到季衡州之后被他引过去了。 但是走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楚今岁只好沿着街道一直往前,直到走到这条街的尽头,前方是一片稀疏的树林,泥路的末端是一座破败的庙宇。 这条街是通往镇子郊区的。 季衡州说过他偶尔会躲在庙里。 楚今岁没有多想,便朝着那座庙走过去。 地上的泥土潮湿,留下了刚才经过的人的脚印。 她低头瞥了一眼,起码几十个人从这里经过,这些脚印大小不一乱七八糟地散布在泥土上。 楚今岁下意识回忆起,刚才自己从街上走过来,一路上看见的空位置有这么多吗?似乎是没有的。 往前走了一段,她才看见那座庙的全貌。 木材已经开裂,牌匾上的字全都斑驳了,窗户和大门上结满了蜘蛛网,灰尘厚厚地积在门框和窗沿上。 大门开了一条缝,门口的灰尘被踩出好几条印子,有人从这里进去了。 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从门缝中泄露出来。 楚今岁快步走到门口,借着良好的视力往里看。 庙里的场地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 正中心的一棵粗壮的书上挂着数不清的红色绸带,看起来就像话本子里求姻缘的月老树一样。 当然,前提是忽略绸带下方挂着的那些巫毒娃娃。 这些娃娃的身上都被扎满了针。 数的后方是三连坐的庙宇,门都是被关起来的,中间那座点着暗淡的烛火,里面似乎有很多人,人影都被投到了窗户纸上。 她往中间的大门走去,季衡州是被追到这里了吗? 还没走几步,右侧的那扇大门窗纸后方突然闪过几道人影。 ? 楚今岁的脚步顿了顿。 “啪嗒。”细微的声音在脚边响起,一颗小石头落在她的脚下。 她朝着石头滚过来的方向看去。 左侧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季衡州露出脑袋,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第五十一章 活人祭祀 楚今岁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季衡州把她拉进庙里。 庙里没有点烛火,上方的神像用一块红布盖住。 “你来干什么?”他语气中颇有些责怪的意思,“这里很不安全的。” 他轻手轻脚关上门,借着月光看向她:“晚上不要在外面乱跑。” 一副长辈对晚辈说教的样子,让楚今岁突然生出一种自己面对的还是她的师父季衡州,而不是眼前这个少年。 ? 楚今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在街上跑的是他,比较弱的也是他,怎么他反倒教训起自己来了。 她刚想说话。 “嘘。”季衡州示意她安静。 怎么双标起来了,他自己说话还不让别人说话了。 他指了指左侧的墙壁。 凝神静听,那边传来细微的交谈声。 他招招手,示意和他走。 楚今岁跟着他走到左面的墙壁,才发现这里还有一扇门。 他推开门,里面堆积着落灰的香烛和红布,看来是存放物品的地方。 在这间仓库的最里面,有一扇小小的木质窗户。 季衡州拉着她蹲在窗户旁边,指了指窗户。 她看见窗纸被戳了一个小洞,从洞里看过去居然能看见隔壁庙宇。 大概十几二十个人聚在庙里,围坐一圈正在讨论。 那边庙里的神像没有盖红布,楚今岁一眼就看见了那座少女的雕像——双手合十的少女痛哭流涕,清秀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 这样奇怪的雕像,居然就是所有人供奉的神像。 神像下方摆着水果和糕点,烛火看起来是刚换的,只燃烧了一点点。 楚今岁皱了皱眉,目光移向下方围坐着的那一群人身上。 这些人看起来是镇子里的人,有几个她白天的时候还在街上看见过。 不过很显然,这些家伙不是她白天看见的人,他们是只属于夜晚的生物。 离得近了,那边交流的声音也更加清晰—— “今年的情况很不好啊!” “是啊,这可怎么办啊,真是愁死我了。” “要不,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用那个法子吧?” “不行!” “怎么不行了?凭什么要听你的?” 他们说着说着似乎要吵起来。 还有情绪激动的站起来想打刚才反驳的人,旁边的几个人立马站起来拉架。 拉拉扯扯间,他们的袖子被捋上去。 楚今岁看见其中几个人露出的手臂皮肤上有大片大片的不规则深色印记。 不像是胎记。 她眯着眼,这些印记……看起来更像是中毒了。 她看见有几个人的身上有印记的地方已经开始腐烂了。 只是她对毒不太了解,季衡州没怎么教过她,所以她也看不出这些家伙中了什么毒。 “行了,都别吵了!”一墙之隔的庙里,坐在上位的老人呵斥了一声。 其余人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面上都有不服气,但是都闭上了嘴,等待那个老人接下来的话。 “吵什么吵,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种时候了还吵吵嚷嚷的。” 老人扫视了一圈众人:“就这么定了,今年用活人祭祀!” 第五十二章 不用这样保护我 老头的话一锤定音,刚才几个打起来的人即使心里有怨言,也都没有发作。 楚今岁收回视线,看了眼身边的季衡州,用手指在墙壁上写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季衡州摇了摇头。 她又写:你之前一直都躲在这里吗? 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 楚今岁写:你是白痴吗? 季衡州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我有时候会来这里,今天刚好被那些怪东西追到这边了,不过我以前没有在这里看见过这些家伙。 她点点头,也正常,听说祭祀一年一次,他们聚集在庙里商量祭祀的事情,应该也是一年一次。 那么就说明,一年前的这个时候,眼前的这个季衡州还不在这个怪地方。 看她不说话,季衡州又写:你过来干什么,这里晚上很危险的。 楚今岁气笑了,要说危险的话,很明显是他比较危险,她接着问:你知道危险你还跑什么? 季衡州看着她,脸倏地红了,转过头去不理她。 她也转过脑袋,继续看墙那边。 “已经没有几个适龄的姑娘了,今年……该怎么选呢?”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连刚才的那个老头都摸了摸胡子,低下头沉思,没有开口。 过了很久,才终于有人试探着开口:“反正也就这么几个小姑娘了,选谁不是选,依我看随便选一个算了。” “不行!”角落一直沉默的女人突然开口。 她一说话,刚才那个男人就冷嘲热讽:“你说不行就不行?不就是因为你家有个适龄的姑娘吗?” “这也是为了大家奉献,你别那么自私行不行?” 那个女人死死握住拳头:“反正芳芳不行,其他的我不管!” 男人还想和她呛声,被老头扫了一眼,悻悻地闭上了嘴。 老头淡淡地扫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说:“急什么,镇子上不是刚好来了个外地姑娘吗?” 那个女人赶紧点头:“对对对,白天刚来的,年纪看起来也才刚及笄,很合适的!” 楚今岁微微皱眉,这是在说自己了。 她刚准备细听,季衡州就突然转过头。 他着急地看着她:你不能留在这里了,天亮了就马上离开这里。 “当啷!” 季衡州的动作太大,一把小心就把旁边的烛台打翻了。 墙对面的对话声戛然而止。 寂静几秒之后。 季衡州一把拉过她:“走!” 她被拽出了仓库,跑出庙里,刚才还在议论的人全都追了上来。 那些追出来的人受伤都抄着铁锹,棍子之类的工具当做武器。 “唰——”身后一道风声,一把铁锹朝着他们扔过来。 楚今岁眼睛都不眨,这种小把戏,她闭着…… 她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给她挡了一下的季衡州,他的手臂被铁锹锋利的边缘划破,血顿时流了出来。 他没管自己的伤势,拉着她拔腿就跑。 楚今岁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季衡州,你不用这样保护我的,因为……你以后一定会伤害我的。 第五十三章 我好像变弱了 那些人紧追不舍。 还会有人用手上的农具当成投掷武器砸过来。 楚今岁本想回身抬手便挥开那些飞来的农具,结果那农具只被她挥袖间带出的气流轻轻阻挡了一下,便擦着她的袖口飞过去。 袖边被划出一道口子。 她看着衣袖上的破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被季衡州扯的差点摔倒。 季衡州连忙转过身:“怎么了?你受伤了?” 他惨的多,衣裳都被胳膊上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 楚今岁抿了抿唇,跟着他一起被追着跑:“我好像……也变弱了。” 他一点都不意外:“我都和你说过了,我之前可不是这样的,虽然我也记不清了,但是我以前肯定很厉害。” 是啊,当然厉害了。 楚今岁看着他被血染红的衣袖。 万年来最有天赋的乐修,怎么会不厉害呢。 就连他的名字也都一直是所有其他乐修心中不灭的神话。 她一言不发,耳边刮过呼呼的风声,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怪物。 突然有一种自己是和季衡州私奔到天涯海角的错觉。 但事实却是季衡州拉着她沿着稀疏的树林狂奔。 长发和裙摆在身后扬起。 脚下突然一空。 楚今岁心里一跳,她居然没有发现这树林下面是断崖! 季衡州下意识就把她拉进怀里,抱着她一起滚了下去。 他死死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山崖上的碎石树枝没有伤到她一分,只除了衣裙破了几个口子。 断崖组断了身后追赶的家伙。 数不清多少个天旋地转,季衡州一声闷哼。 终于停了下来。 季衡州当了肉垫,楚今岁从他胸口抬起头:“你还好吗?” 他看起来不算好,衣服都被伸出来的树枝和沿路的碎石划了好几道口子,后背和手臂最严重,浸出的血晕了一大片。 楚今岁连忙从他身上爬下来,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颗丹药,喂到他的嘴边:“把药吃了。” 季衡州挣扎着坐起来:“嘶——” 他伤口里还嵌了几颗碎石子,随着他的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什么药?” 楚今岁把丹药塞进他嘴里:“能治伤的药。” 他吞下丹药。 楚今岁扶着他站起来:“感觉好一点了吗?” 季衡州疑惑地转头:“没有,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 ? 她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季衡州问。 她没回答,从储物袋又掏出一颗丹药咽下去。 这种治外伤的回灵丹应该吃下去就能感受到灵气,不说能药到伤除,起码可以暂时回复体力和短暂止血。 但是她咽下去的一瞬间,没有感受到丝毫灵气。 丹药失效了。 她皱起眉,不是这丹药的问题,丹药上还附着着浓郁的灵气。 是她自己出了问题,她不能吸收灵力了。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感觉到自身的灵力在以一种很难察觉的缓慢速度消散。 她看了眼季衡州,怪不得他说在这里会越变越弱。 季衡州看她停在原地:“我们快走吧,断崖不高,他们很快就会下来的。” 第五十四章 躲避 冰冷的夜风。 楚今岁扶着季衡州在山崖下走。 她作为修真者的良好视力也在随着灵力减弱消失,子时没有光照的崖底,她只能勉强借着月光看清脚下挡路的石块。 季衡州的伤应该比较严重,因为她隔着衣袖也触碰到了满手湿滑和黏腻的血液,而最头疼的是伤口没办法止血。 一个人能有多少血? 就算是修士,血流光了,也一样会死。 更别说他现在的身体更贴合“普通人”,失去了充裕的灵气和大部分的记忆,他和一个普通人几乎没有区别。 楚今岁看着他步伐踉跄,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还能撑得住吗,我们先找个地方停下,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截路,那些家伙应该不会很快就追上来。 季衡州沉默了一下:“你……先走吧,我现在这样只会拖累你。” 他知道在这里所有的灵力和记忆都会慢慢减退:“趁你现在还有余力的时候,赶紧离开这里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他们想用你做祭品,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楚今岁打断他:“那我应该去哪里?” 他愣了一下:“你……” 她继续扶着他的胳膊往前走,“这里有个山洞。” 山洞不算隐蔽,但是至少可以暂时停留。 她将季衡州身上沾血的外袍袖子撕下来,在山洞门口撒了一层掩盖血腥气的药粉,接着把山崖上的藤蔓树枝都扯到洞口,掩盖住一大半洞口。 所有沾了血的衣服碎片,都被她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系在了远处的树枝上。 这样即使这里有其他的怪物或野兽,闻到血腥气,第一时间也不会找到她和季衡州真正的藏身地点。 做完这一切回到山洞中的时候,楚今岁一眼就发现了靠在石壁旁的季衡州状态不对劲。 他无意识地靠着身后的石头,看见她回来了动也没动一下。 她快步走到季衡州面前,借着地上生起的火堆看见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双眸阖上,眉头紧锁,睫毛时不时颤动一下,似乎正在忍耐某种痛苦。 她把手贴在季衡州的额头上。 好烫。 他发烧了。 他居然发烧了? 季衡州也会发烧吗? 楚今岁蹲在原地默了,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看见季衡州这样脆弱的一面。 在印象中,他明明应该是就算天塌了也能随手把天再举起来的人。 她伸手戳了戳季衡州的脸,软软的,这个时候的他眉眼间都带着少年气,没有后日那样的成熟稳重。 就连脸庞都还有一点肉乎乎的,不像她记忆中的那样棱角分明和消瘦。 太没有防备心了。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脖颈。 只要她现在用力一点,就能杀了他。 楚今岁奇怪地皱起眉,她看着自己沾血的白皙手掌,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 “唔……”季衡州轻轻哼了一声,脑袋偏了偏,似乎是在寻找某种依靠。 终于,他找到了楚今岁的手掌,把脸贴了上去,还蹭了蹭。 无意识的忍痛声从他口中破碎溢出。 楚今岁看了自己的手掌很久,终于伸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脑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没事了,睡醒了就好了。” 就像很久以前,她做噩梦的时候季衡州安慰她做的那样。 第五十五章 治伤 季衡州的烧一直到天快亮了都没有退。 楚今岁很怀疑,这样继续烧下去他会真的变成一个傻子。 他伤口的血一直止不住,无法凝固结痂,不停地流出来,染红了身下大片的衣衫,原本应该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却因为发烧透着不自然的嫣红。 看起来又脆弱又……易于掌控? 楚今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自从到了这个地方,自己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就像是被锁住的另一个自己在挣脱镣铐。 她深吸一口气,应该是这个地方的问题,不仅会吞噬修士的修为和灵力,甚至还会改变人的性格。 古怪的地方。 她低头看着自己给季衡州包扎的伤口——她撕了裙摆,用布条缠在他的伤口上,缠的很紧,勉强能减缓流血的速度。 但是治标不治本。 他的血还是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把她新缠上的布条又浸湿了。 她看着季衡州紧锁的眉头,他从山崖上滚下来的时候或许还受了内伤,他一直都把自己护在怀里。 楚今岁伸手轻轻摸了摸他腹部,他果然闷哼了一声。 很可能肋骨断了。 她几乎把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储物袋中的灵丹妙药恨不得全都喂给他。 但是这些丹药一点作用也不起,就和吃了颗糖豆没有区别。 她也尝试着把身体里仅存的灵气传给他,尝试修复他的伤口。 但是没用。 灵气输过去就像石沉大海,不仅没用,还把自己体内仅存的灵力给用的差不多了。 该怎么办? 楚今岁站起身,用最后身下的灵力在季衡州的周围布了一道防护阵。 灵力丹药都没有用,那就用凡人的法子。 她走出山洞,在用来掩盖洞口的树枝和藤蔓上贴了一张符纸。 夜色如水,弯月似弦。 天边将亮不亮,黎明将至。 楚今岁沿着山路往前走,这边的树木都很茂盛,希望能找到止血的草药。 实在没有的话…… 就只有回镇子上去买了。 只不过回去容易,再想出来就难了,不知道那些追着自己和季衡州的家伙还在不在附近。 而且这个点,所有店都关门了,药铺也不例外,想要取药,就只有抢了。 她查探了一番自己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要想破门抢药全身而退还是有点难度。 又检查了一下储物袋,幸好符纸还剩下几张。 咦?还有个小纸人。 她沿着山路往前走,所幸运气不错,找到了一些止血的草药。 将摘下的草药都收进储物袋,楚今岁忍不住想,幸好当初季衡州在教自己的时候,也教了一些医术,不然今天她也没办法救他了。 这也算是某种冥冥之中注定的因果吧? 她飞快回到山洞,将止血的草药捏出汁水,再用药渣敷在季衡州的伤口上。 似乎有点用,血流的少了起来。 她用布条重新给他包扎好伤口。 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 啧,好烫。 要退烧。 不然真要出事了。 但是这一路上都没有可以用来退烧的草药。 她突然想到那只躺在储物袋里的纸人。 它和当初在小世界里玄锦的那些纸人看起来差不多,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储物袋里会出现一只。 将纸人取出,她将自己的血滴在纸人的眉心。 第五十六章 季衡州不能等 纸人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格外渗人。 她的血渗进了纸面,这只纸人从现在开始就是听她操控的傀儡。 纸人眨了眨眼睛,惨白而诡异的脸上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主人。” 楚今岁抬手摸了摸纸人的手臂,没有想象中轻薄,似乎不是普通的纸,摸起来有韧性,应该不会一碰就碎。 她指着旁边的树枝:“去抱一捆柴火来。” 纸人很听话的就从树枝中抱起一捆,走到她面前,虽然它的步伐轻飘飘,但是灵活而轻巧,和真人无异。 她抬手点在纸人的眉心,一道灵力飞进纸人眉心:“跟我走。” 纸人听话的跟在她身后。 走出山洞,漆黑的夜色粘稠如墨,离天亮还有一会。 她可以等,但是季衡州不能等了。 把季衡州的剑拿在手里,她回头望了一眼靠在石壁上虚弱的季衡州,旋即收回视线,带着纸人朝着镇子的方向快步走过去。 从山崖上爬上去,楚今岁的灵力几乎耗尽,幸好身手没有被同质弱化,脚尖轻巧地垫在凸出来的岩石上,很快就踩在了地面上。 纸人这个时候充分发挥了优势,它轻飘飘的,又有楚今岁打在它体内的灵气,几步就轻巧地跃了上去。 镇子还是和之前一样。 夜间的“影”在街道上摆摊做生意,来往的客人也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存在。 在楚今岁踏进镇子的一刹那,面前的街道似乎凝滞了一瞬。 整条街道上的影几乎都动作停止了一秒,随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朝着街道入口,楚今岁站着的方向看了过来。 这些家伙没有动作,只是这样看了一眼,就继续低下头去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但是楚今岁能感受到他们无处不在的视线和注意。 他们还没有发难,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即使有敌意,现在也暂时安全。 很快楚今岁就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了——刚才追赶她和季衡州的一堆人从镇子外走了回来,脸上都带着毫无收获的郁闷。 然而在看见她身影的一瞬间,他们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兴奋和狂热。 楚今岁心中暗道晦气,立刻抬脚往前跑。 她现在灵力耗尽,要真动起手来还真不一定是谁吃亏。 想起在庙外那把唰的被扔来的农具,这些家伙的战斗力也不是普通的凡人。 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她飞快跑到了药店门口。 大门紧闭。 她抬手,长剑出鞘。 “噌!” 门锁断裂,她一脚踢开门。 药店里坐在椅子上打盹的掌柜被吓得跳起来,看见门被破开几乎惊恐地软到在地上,只能指着楚今岁颤抖着手。 楚今岁手腕一转,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给我退烧和补血的药。” 掌柜吓得结结巴巴:“好……好的,我这就给您拿去……” 他说着就哆哆嗦嗦去抓药。 楚今岁回头,那些家伙似乎觉得她已经自投罗网,追赶的速度并不快。 掌柜把抓好的药递给她。 她抓着药往外走。 迎面便看见一大群人走了过来,个个面色不善。 药店掌柜居然在其中看见了他自己的脸,直接吓得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楚今岁沉着眸子,把药塞进纸人怀里:“回去熬药给季衡州喝。” 纸人立刻抱着药飞似的跑走了,它身子轻巧,楚今岁还催动了打在它身体中的灵力,速度更是快到只剩一道白色的残影。 追上来的影人对纸人不感兴趣,只是死死盯着楚今岁——她才是他们的目标。 用来献祭的,闯入镇子的,无辜的少女。 充满恶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提着剑,面色冷然。 影人逐步逼近,面色阴沉,眼白消失,只剩下如同夜色一般的漆黑。 她握着剑的指节泛白,嘴角轻抿。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让开!” “都在干什么?故意违反条例的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就在影人们要把她围住的时候,人群外突然传来几道声音,让他们的动作瞬间停止了,站在原地。 接着人群被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几个身穿白底蓝边长袍的天山门弟子走进了人群中。 为首的那人扫视了一边周围的影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药店被破开的大门,和晕倒在门口的掌柜身上。 领头人对手下使了个颜色,立刻就走出了几个手下把晕倒的药店掌柜架了起来抬走了。 “你们晚上吓到了白天的人,还围在这里,是想做什么?不把千百年来的条例当回事吗?”领头人语气严厉。 影人们不服气地想反驳。 其中年纪最大的老头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闭嘴:“头领,这药店的门不是我们打开的,掌柜也不是我们吓晕的。” “至于到底怎么回事,你不妨问问这个姑娘。” 老头阴冷的目光落在楚今岁身上:“这姑娘不仅不遵守镇子里的条例半夜跑出来,还威胁药店掌柜抢药。” 听到他的话,头领的目光转过来:“那就请这位姑娘和我们回去,好好把今天的事情说清楚。” “顺便把药店的损失算清。” 楚今岁微微松了口气,虽然天山门的弟子也来历诡异,但是至少现在看来,比影人的威胁要小些。 正当她想要跟着走的时候,老头又站出来:“不行!” 头领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你们还想干什么?真当条例是摆着看的不成!” 老头的表情也冷下来:“她是今年的祭品。” 头领怒斥:“你在说什么!我们早就已经不用活人当祭品了!” 老头的目光像毒蛇一般扫过:“那是之前,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话说完,头领沉默了一会。 楚今岁眉头一皱,知道这事是没法儿善了了。 她脑海中回忆记得不多的剑诀。 老头看见头领犹豫不决,伸手,枯树枝一样的手臂上是一块块的瘢痕:“多的不用我说了,今年只能用活人!” 楚今岁瞳孔一缩,近距离看见瘢痕后,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 这瘢痕…… 之前忽视的某些细节似乎此刻都被串联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关押 楚今岁从来没有发现,她藏着季衡州的那座山崖后方的树林边缘,居然还有一座山。 一座荒山。 枯死的树林,干裂的土地,连虫蚁飞鸟都没有的荒山,甚至连风都没有,这座山的一切仿佛都是静止的。 和远处的镇子泾渭分明地成为了两个世界,一边繁华富足,一边荒凉干枯。 走在这条山路上,楚今岁甚至怀疑这座山已经死了,没有生机,连空气都是干燥而沉闷的,带着些怪异的腐朽味道。 影人们手里拿着各种武器农具,一路押送她往山上走。 在药店门口,天山门的首领在看见老头身上的瘢痕之后,就闭了嘴没再说话,默认了今年的祭祀用活人的方式。 接着老头就说要把祭品给关起来。 于是楚今岁就被带走了。 只不过没想到天山门的人也跟了过来。 此时天山门那几个巡逻的弟子也和影人们一起往山上走。 楚今岁的剑被首领拿走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没有对这一行为表示异议,很顺从地交出了手中的剑。 那些影人明显想动手,但是被首领拦住了,首领只是伸手把她的剑要了过去保管起来,没有限制她的行动。 似乎也是觉得她并不能对这么多人造成威胁。 于是她就两手空空地跟在首领的旁边往前走,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影人。 乍一看就像是她带领着一大群人山上,实则她才是那个被胁迫的人。 她看了看周围的影人,不觉得自己还有余力能把这么多人打趴下,只能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只要没有到最后关头,都还有转机。 所有的秘境和小世界都有出口,这个自然也不例外。 或许祭祀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到时候见招拆招,即使失去了灵力,也不见得就是死局。 山顶有一座简陋的房子。 砖块砌起的墙壁,上方是瓦片盖的顶。 这就是他们祭祀的地方? 这也太……寒酸了吧? 楚今岁原以为,关押祭品的地方就算不是镇子里那样的庙宇,也会是神社,甚至是监牢之类的地方。 结果就是一座山顶上破破烂烂的小房子? “进去。”老头阴沉着脸说,无数道令人发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楚今岁目不斜视地往那座破房子里走。 房子前面有很大一块露天的空地,她垂眸看了眼,地面漆黑一大片,似乎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看来祭品的献祭方式是火。 她走进破房子。 门在她身后被关上。 “咔哒。”锁被扣上。 这房子空间很小,就只有一间房间那么大。 里面很破旧,上方的瓦片都盖不严实,稀疏的月光从缝隙中漏进来。 透过这点微弱的光线,楚今岁环顾四周。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扇被锁起来的门,还有焊着铁栅栏的窗户。 倒也没想错,这和监牢也没什么区别。 嗯? 她眼尖地看见角落的墙壁上和地面似乎有什么划出来的痕迹。 快步走到墙角蹲下身,楚今岁借着月光看向地面的印记。 看起来像是……被抓出来的痕迹。 她皱着眉,拈起一小撮土,指尖摩擦,细碎的暗红色粉末从她的指缝间落下。 是血。 地面的土里和墙壁上都有已经干涸的血渍。 她伸出手轻轻比划,然后抬起头看向上方有着铁栅栏的窗户。 没错,是之前被关押在这里当做祭品的少女绝望时抓出的痕迹。 连指甲都被抓断,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一点点印在地面和墙壁上,想要触碰窗外的自由,却只能无望挣扎,最后只留下这么点不易察觉的痕迹。 一场无声的的谋杀,一次无望的求救。 楚今岁几乎想象的到,当时的那个少女是怎样仰着头看着窗外的天空而流泪,是怎样一点点将指尖抓的血肉模糊。 她的神色冷了下来。 脑海中的思绪太多,有些乱。 她盘腿坐下,闭上眼,静下心来打坐。 这里完全没有灵气,很快她也要变成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了。 她要先整理一下之前得到的线索。 只是还没等她思考,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就响了起来。 “主人!主人!”很轻的呼唤声。 她睁开眼,还没她手掌大的小纸人站在地上,正在努力地往她膝盖上怕。 ? 这不是她派回去送药的纸人吗?怎么到这来了? 纸人也会迷路?这么蠢的吗? 小纸人的声音很小,也很尖利:“主人!” 她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回去熬药吗?” 小纸人手舞足蹈:“我已经熬好药喂给那个人了,但是他醒了就说要来找你。” 楚今岁更头疼了:“你把他带过来了?” 她并不奇怪纸人能找到自己,它的体内有自己打入的灵力,可以感应到自己的位置,只是季衡州现在还不如自己,他过来不是羊入虎口吗? 小纸人很委屈:“他威胁我如果不带他来找你的话就把我烧了。” 她捏了捏眉心:“你就不怕我把你烧了?” 纸人攀爬的动作突然僵住了:“我把他丢在半路了!主人不要生气!我没有把他带上山,他肯定还在山崖地下找你呢。” 楚今岁抬头看了眼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夜色已经渐渐散去,天边泛白。 天亮了。 她站起身,透过窗户往外看。 果然,那些影人都不见了。 这座山不高,而且位置很刁钻——在镇子外山崖树林的后方。 她想季衡州应该暂时找不到这里来,旧伤未愈,他没有足够的体力走那么远,估计找不到这里来。 心底莫名松了口气,她把小纸人拈起来:“你去镇子里人多的地方,去打听打听关于祭祀的事情。” “顺便观察一下白天的那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或者疤痕。” 影人已经开始着急找祭品,说明祭祀的日子快了。 在此之前,她必须有足够的信息来判断之前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 小纸人得了她的命令,立刻从她的手心跳了下去:“遵命!” 它轻飘飘飞到窗户边,从缝隙间钻了出去。 第五十八章 打探消息 黄昏很快就降临了。 不知道是不是楚今岁的错觉,白天的时间似乎变快了。 等她从思绪里回神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晚。 橙色的夕阳从瓦片间的缝隙和窗户里撒进来。 她眯了眯眼,纸人还没回来,该不会不小心碰到蜡烛被烧了,或者碰到水化了吧,这只纸人似乎有点蠢。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窗户间飞进来一只白白的小纸人。 “主人!我已经打听到了。” 小纸人轻飘飘落在她的手心:“祭祀的时间就是这几天了,我在街上的时候看见几乎每家店都扎了纸人,准备祭祀的时候一起烧了。” “他们之前似乎一直都是用纸人来当祭品的。” 它继续说:“但是这次的祭品变成了主人,不过白天的那些人还不知道到底谁是祭品,他们似乎没有参加祭祀的资格。” “所以天山门那个领头的家伙只是贴了个告示通知他们,然后那些人看见告示之后就开始自己扎纸人了。” 楚今岁点了点头。 没错,和她想的一致,参加祭祀的应该是影人,而不是白天镇子上的人,除此之外就是天山门的弟子们了。 天山门的人暂时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立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他们虽然守护晚上镇子的安全,但是对于影人用活人祭祀这一点,他们也没有阻拦,甚至还参与其中。 她道:“还有呢?” 小纸人得令:“还有就是祭祀的时间似乎提前了,可能就是这两天了。” 她微微皱起眉,提前了吗? 纸人继续说:“这个决定是天山门的人宣布的,我偷偷溜进他们的老窝里偷听,他们说什么再不祭祀就来不及了。” “还说什么现在情况蔓延的已经很严重了,更多就没有听到了,他们好像有点本事,我差点被他们发现了。” 楚今岁站起身,抬手把它放到窗口上:“去给我看着季衡州,别让他找到这里,必要的时候把他引到别的地方去。” 她摆摆手,但是小纸人却还是站在上方的窗台上一动不动。 ? “我就知道这是你的纸人。”有些嘶哑虚弱的男声响起。 季衡州的面容从旁边转过来。 小纸人低着头不敢看楚今岁,搓着手:“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我发现的时候他都跟着我到山顶了。” 楚今岁看着他憔悴的神色,刚才他就站在这里,站在窗户旁的墙边,听着自己和纸人说完了话。 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少年的季衡州脾气和之前大不一样,倔的不行,楚今岁都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季衡州也盯着她,不说话,然后眼眶慢慢红了。 楚今岁慌了,夭寿了,她要把季衡州气哭了。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活了十几年,她几乎从来没看过季衡州情绪外露。 “你……我不是想支开你。”她有点说不下去了,她就是想支开他。 楚今岁清清嗓子,不自在地挪开视线,盯着窗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冒险。” 她只要离开这里就没事了。 说完,她抬头看了眼季衡州的脸色,完了,更难看了。 第五十九章 这下真糟了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楚今岁瞪了一眼蠢不拉几的小纸人。 它立刻就缩着脖子从窗台跳了出去:“主人我去帮你打探打探有没有新的消息。”说着就一溜烟逃了,生怕晚一秒就被烧了。 只剩下她和季衡州面面相觑。 楚今岁看着对方莫名带着一点哀怨的眼神,生出一种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坏女人的荒诞感。 她本来就常年生活在雪山上,没怎么和别人相处过,让她安慰人比登天还难,张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干巴巴地问:“你生气了啊?” 季衡州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这还用问吗?这不是很明显吗? 楚今岁对上他委屈的表情,简直如芒在背,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任何一个人脸上都不会让她觉得这么违和,可偏偏在他的脸上。 她微微偏过脑袋,不看他:“都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了,你不用来找我的,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那你现在出来给我看看。”季衡州说。 …… 楚今岁沉默了,她还真出不去。 这个铁栅栏比她的手腕还粗,焊的死死的,门也被锁链锁起来了。 要是她还有灵力,一脚就能把门踢飞,但是现在不行,她灵力尽散。 她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和他多说,就算能出去,她也不会出去的,直觉告诉她,关键线索就在祭祀这件事上,她要参加这场祭祀,哪怕是以祭品的身份。 季衡州看她不说话,冷哼一声:“说什么大话。” 他气呼呼地拽了拽铁栅栏,也沉默了,这焊的也太死了吧?这是要关人还是要关猛兽啊? 楚今岁嘴上不饶人:“哟,你也打不开啊,那我告诉你有用吗?” 季衡州被她气到了,不信邪地使劲掰扯铁杆子,脸都憋红了。 他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在剧烈的动作下又裂开了,新鲜的血液渗出来。 楚今岁鼻尖嗅到淡淡的血腥气,皱了皱眉:“不用试了,打不开的。” 她的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袖子上:“你回去吧,我有我的打算。” 他终于停了动作:“什么打算?” 楚今岁愣了下,这要她怎么说,说自己不是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包括他,都是虚幻的假的,等她找到线索就能离开这场幻境了。 她下意识不想这么说,她有预感,这样说的话,她会看见季衡州的脸上露出更奇怪更违和的表情。 她不想看,受不了一点,鸡皮疙瘩乱爬。 斟酌片刻,她说:“我觉得祭祀对镇子来说很重要,所以我想看看,也许能找到恢复灵力的办法。” 半真半假,季衡州果然信了。 他沉着眸子:“但是这样太危险了。” 楚今岁松了口气:“没事的,我有逃跑的法子,到时候有危险我会跑的,你不放心可以回去接应我。” 季衡州的神色松动了,他刚想点头答应。 “什么人!谁让你靠近祭品的!” ——一声怒喝从他背后传来。 几个人满面怒容地跑过来。 楚今岁记得他们,昨天晚上押送她的影人。 她看了眼惊诧回头的季衡州,好了,这下是真的糟了。 第六十章 祭祀提前 沉默是今晚的小黑屋。 几乎没有什么反抗余地的,季衡州也被抓住丢了进来。 楚今岁无语地看着他在试图动手之后,被几个影人押到了破房子门前,打开锁链,把他推了进来。 对视间,他似乎觉得没有还手之力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飞快地转过了视线,不去看楚今岁的眼睛,一个人跑到角落坐下。 楚今岁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事,我的灵力也散尽了。” “他们人多势众,没必要和他们起正面冲突。”她站起身,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季衡州摇了摇头没说话,也不让她看伤口。 楚今岁有点头疼,他不应该是这么一个情绪化的人才对啊。 她突然问:“你还记不记得关于你自己以前的事?” 季衡州愣了,她表情太认真了,他下意识回答:“不记得了。” “那你对以前的自己还有印象吗?”她斟酌了一下问题,“就是,你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和以前是不一样的?” 季衡州皱了皱眉:“好像……是这样的,但是我想不起来。” 楚今岁点点头:“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他问。 “我们都知道这个镇子很奇怪,会让人失去灵力和记忆。”她说着,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人生。 自从季衡州说过这一点之后,楚今岁就很注意这方面,几乎每天都会在脑子里把重要的事情走马观花的过一遍。 但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发现自己记忆中的某些片段开始变得模糊了。 这个镇子也在蚕食她的记忆。 她接着说:“然而除了这一点,我发现这个镇子还会改变人的脾性。” 说着,她看了眼季衡州,又有些不确定地说:“准确的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改变,还是恢复本性。” 就好像她现在似乎越来越多的时候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她不清楚这些想法是受到环境的影响,还是本身就被她压抑住了。 比如季衡州,在楚今岁的认知中,他绝对不是现在这样的一个人,她不清楚这是他以前年轻的样子,还是被他掩盖的另一面。 “大概就是这样。”她顿了顿,“所以,在这里呆的越久,就会改变的越多,直到完全记不得之前的所有。” 说完,她深深看了季衡州一眼,更加无法确定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了。 楚今岁开口:“总而言之,这个镇子比我想象中要邪性很多……” 她话还没说完,从窗户外就传来一阵由远到近的脚步声。 交谈声也传进了她的耳朵—— “时间不等人啊!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 “是啊,再这样拖下去,所有人都会撑不住的。” “那就这样吧,通知一下其他人,今晚就开始祭祀。” “……” 她和季衡州对视一眼,心道不好,祭祀居然被提前了这么多。 还没等她开口嘱咐两句,门口传来了一阵锁链被打开的身影,几个高大的影人站在门口,背光的脸藏在阴影中。 “把这两个外来者带出来!” 第六十一章 古怪的少女 楚今岁和季衡州被影人从地上拽起来,推搡着到了外边。 天色诡异地黑的很快,原本才快黄昏的天色已经变成了漆黑一片。 乌云盖月,天空一颗星星也没有,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其他的影人陆陆续续从山下爬上来,他们手中拿着的火把成了夜色中的唯一光亮来源,从山脚下沿着山路蜿蜒。 楚今岁被两个影人推到空地中间。 空地上竖立着一根粗壮的木桩,之前在庙里看见过的那个女人走过来,用一根粗麻绳把她反手绑在木桩上。 季衡州想过来推开其他人把楚今岁从女人的手中解救下来,楚今岁给他使了个颜色,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便停下动作,只是不解地望着她。 接着又有人抬过来一根木桩,埋进地里,把他也绑了上去。 “族长,他也是今年的祭品吗?” 楚今岁的目光落在那个被叫做族长的老头身上。 老头眯着眼,听到问题才睁开眼,浑浊的双目扫过被绑起来的两人:“对,反正都是外来者,多个祭品也没什么不好的。” 老头慢悠悠走到一边:“等人来齐了就开始祭祀吧,夜长梦多,早点结束,你们也好早点放心。” 他的话得到了所有影人的一致赞同。 “你之前说你有办法离开。”季衡州被绑在她身边的木桩上,“再不动手,你就真的要变成祭品了。” 楚今岁转过头:“不只是我,还有你。” 他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她词不对题:“都这种时候了……” “你之前是骗我的吧?你也没办法是不是?” 季衡州皱起眉,神色凝重:“那你还自投罗网,我的伤又不会死,你跑进镇子里做什么……” 楚今岁也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就算他死了也没什么,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季衡州。 她这几天想了很多种可能,不管他是季衡州的记忆,还是一缕原神,亦或是某段被遗忘的经历。 他死了都不会对季衡州本人有什么影响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管他。 可能是这个时候的季衡州,还没有那种把自己当成工具的想法吧。 她打断他的担忧:“那你明知道是自投罗网还来送?岂不是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一下子就把他的话噎了回去。 季衡州张张嘴,生气地哼了一声,就转过头,不再说话。 楚今岁也乐的清闲。 几个影人把岸桌摆在空地上,接着把香炉放好。 随后一名少女捧着香炉走过来,把香炉放在桌子上。 她经过楚今岁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目光不经意转了一圈。 楚今岁的瞳孔一缩,她的眼神随着少女走远。 这个少女不对劲。 之前自己有在影人中看见过她吗? 好像没有。 少女在人群中忙碌,将祭祀的材料都搬过来。 其他人仿佛没有注意到她似的。 楚今岁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那个姑娘很奇怪?” 季衡州本来还在生气,听到她的话,也忘了生气:“哪个?” “抱着烛台的那个。” “啊?哪有人抱着烛台啊?” 第六十二章 百年前的死人 楚今岁后背一凉:“就是刚才从我面前走过去的,发髻上簪了朵布绢花,身穿鹅黄色布裙手捧香烛的少女。” 季衡州更奇怪了:“没有啊,这里哪有什么少女。” 他古怪地环顾四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少女呢,明明全都是中年男女,还有那个老头子,你怎么了?出现幻觉了吗?” “你忘了吗?这里的祭祀都是用的年轻少女,怎么可能会有人让自己家年轻的姑娘来祭祀现场的。” 楚今岁突然被点醒了。 对啊,她居然真的忘记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家让自己的女儿来这里,万一不幸被选中就成了祭品。 还记得在庙里那个女人万般抗拒祭祀用活人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的家里有个年轻的女儿。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楚今岁看着那名少女离开的方向——她不是影人,她是祭品,或者说,她是从前的祭品。 所以其他人都看不见她,因为她已经死了,刚才自己看见的,可能只是一缕残魂,或者是某种意念。 可是为什么只有自己能看见呢? 影人看不见也就算了,为什么季衡州也看不见。 不…… 楚今岁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有误区,她怎么会把季衡州当成和自己一样的外来者呢?他一直都在这个镇子里啊。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季衡州。 她转过脑袋,看了眼被绑在身边脸色苍白的少年,他从来都不是外来者,他就是这里的一部分。 楚今岁在季衡州疑惑的眼神中收回视线:“没什么,可能我出现幻觉了。” 她皱了皱眉,暂时将刚才的少女抛之脑后,视线落在面前来来往往准备祭祀材料的影人们身上。 这些影人露出来的手背胳膊皮肤上都是之前看见的那种瘢痕,而且他们的瘢痕更严重了,就连脸上也染上了大片瘢痕。 在近距离看清这些瘢痕之后,她心中的猜测完全浮出了水面。 刚才的少女身上完全没有瘢痕,偶然露出的手背和小臂光洁如玉。 因为少女是祭品。 真像和她耳闻的一切其实只有一墙之隔。 当初在客栈的时候听闻掌柜说这里很久之前有过一场干旱,那场干旱死了很多人,在他们的祭祀之后,天降甘霖重新给镇子带来了生机。 但是掌柜隐瞒了其中的细节——所有的干旱与死亡,都会带来瘟疫。 死人死的太多了,无处安放的尸体,和长久的干旱造成了瘟疫。 这里不是修真界,没有那么高的医治手段。 相反的,在掌柜的描述中,这里从前只是一个很落后的小镇。 那么当年的事情很容易就能被推出来了—— 干旱,饥荒,在死亡了很多人后,数不清的尸体带来了蚊虫鼠蚁,接着有人身上出现了这种奇怪的瘢痕,瘟疫随之而来。 接着就是祭祀。 或许是运气好,也或许祭祀真的有用,总之下雨了,干旱停止了。 但是已经得了瘟疫的人,总归是难逃一死的。 想到这,楚今岁的目光落在了面前走过的影人身上,他们身上的瘢痕格外醒目——就是这样,他们已经不是活人了,他们是百年前的死人。 第六十三章 你猜错了 季衡州看她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疑惑开口:“你怎么了?” 楚今岁只是摇了摇头,现在告诉他自己的猜测意义不大,他的记忆空白,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而且也似乎要没时间了。 她的目光落在聚集的影人们身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山顶的大片空地几乎都要被站满了,可以想到,几乎镇子上的影人都来了。 “族长,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活人祭祀了……” 老头身边站着个中年男人,此时正满脸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族长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快说,时间要到了。” 说着,他回头问:“还有多少人没来,去催一催,别耽误时辰。” 人群中立刻有人应了一声。 中年男人踌躇片刻:“我就是想问问,这次要怎么祭祀?是和第一次祭祀的时候一样,还是……” 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回忆,恐惧和残忍在他的眼底交织,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恶鬼了。 老头敲了敲拐杖:“没必要和首次祭祀一样,正常流程就可以了,虽然这次的情况不容乐观,但是还没到那种地步。” 中年男人听了,似乎松了一口气,肩膀瞬间耷拉下来:“那就好,那就好……”他嘀嘀咕咕地走远了。 村长看了眼被绑在空地中心木桩上的楚今岁,那张布满沟壑的苍老脸庞上出现了一抹狠辣的神色。 楚今岁垂眸沉思,不一样的祭祀手段? 他们选择的祭祀方法似乎是按照严重程度来决定的,什么东西的严重程度,尸化吗? 确实他们身体上的瘢痕越来越多了。 “看得见我为什么不问我?”少女的声音出现在楚今岁身侧。 她转过头,就看见鹅黄布裙的少女背着手,站在木桩旁,看着忙碌的人群。 少女盯着楚今岁的眼睛:“你不怕我,看起来也不像个蠢货,怎么?不问问我吗?或许我心情好的话会告诉你哦。” 她的眼神如同沼泽,没有一丝波澜,却又仿佛能让人深陷其中。 楚今岁问:“我要怎么出去?你能让我离开这里吗?” 少女愣住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直白,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不能。” 楚今岁哦了一声就继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心里却也有些忐忑。 这也算是赌一把,这个少女主动和自己攀谈,显然是有话要告诉自己的,楚今岁甚至能感觉到,少女在场地中走来走去,眉眼间是带着一丝炫耀的。 炫耀什么呢? 她不知道,但是直接问的话,少女不一定会说真话,要让她自己说。 对付这样心里有话但是真真假假的人,沉默忽视或许能激到她。 但是搞不好也会适得其反。 没多久。 少女皱起眉:“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要问了吗?” 上钩了。 楚今岁面上不露声色:“问什么?其他的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是之前的祭品,也知道这些人其实都已经得瘟疫死了。” 少女跳到她身前:“果然聪明。” 她直视楚今岁的双眸:“但是不对哦,你猜错了,他们都没死,全都是活人哦。” 少女的嘴角带着明晃晃的恶意:“这里的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第六十四章 是时候结束了 ? 楚今岁抬起头,瞳孔紧缩,她说什么?这些影人是活人? 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映在她的眸子里,这些身上长满了尸斑,浑身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家伙,都是活人? 楚今岁和少女的视线对上,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远去了。 所有的景物在倒退,只有眼前的少女保持不变,依旧定定地看着她。 她仿佛看见了少女眼中汹涌的大火,那是一种名为仇恨的大火,想将世间所有的一切都烧的一干二净,片甲不留。 她的心神瞬间就被摄住了。 酆都以前不叫酆都,这是乘风后来改的名字,没办法,谁让她现在这么厉害,想改什么就改什么呢。 没有人可以再阻拦她的想法,也没有人敢对她说不。 她说镇子里不准吃狗肉,那就没人敢吃,她说以后不准有人靠近后山,就没有人再往那边走过。 她要镇子改名,挥挥手,大门口的牌匾就换了字。 之前叫什么玩意儿来着,清泉镇,灵泉镇,谁在乎呢? 反正她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乘风在镇子里游荡,她不是灵魂,但是其他人都看不见她。 她有时候想跳到某个人面前吓他一跳,说没想到吧老娘还活着。 但是那个人下一秒就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了,然后打了个哆嗦,狐疑地看了看四周,却没有看见站在原地的她。 乘风觉得无聊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她记不清了。 也忘记自己似乎做了很多事。 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很讨厌这个镇子,至于原因,可能要从很久之前说起,她不喜欢总是回忆过往。 这会让她有一种迟暮老人的错觉,但是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花季少女。 花季少女是不能沉沦过往的。 就这样又过了很久,久到她几乎快要把所有东西都忘记了,大概是过了几百年,也可能更久。 她终于开始不想呆在这里了。 这镇子里的所有人面孔一直都不变,一直周而复始地进行死亡与新生这两个步骤,看都看腻了。 真没意思,乘风想。 他们也算是赎罪了吧? 咦? 赎罪? 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 也是这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长时间让脑子保持空白,也让她忘记了很多往事。 现在她已经好几百岁了,应该可以回忆过往了吧。 她终于回到了后山,踏进了这个几百年不曾踏入的地方。 霎那间,仇恨,憎恶,残忍,怨毒…… 这世上的一切负面情绪几乎全都涌进心头。 这一天,她终于回忆起所有的事。 她看着那些人的身体上再次长出了瘟疫带来的瘢痕,看着他们着急地扎纸人,想用纸人献祭。 但是这些都没用,要不了多久,他们全都会受尽瘟疫的折磨凄惨死去。 但是没关系的,很快,很快他们就会再次活过来。 重新再这样体验一遍。 这样的循环已经周而复始地过了几百年了。 这些人也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乘风站在山顶,想,应该够了吧。 她也有点累了。 是时候该结束了吧。 第六十五章 穿越女 秀山镇以前还只是个小村子。 过了很多年,小村子变成了镇子,村长变成了镇长。 乘风就是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 不对,这样说也不准确,准确的说,她是这个时候穿越过来的。 但是她穿越的情况很……特殊。 特殊到有时候她觉得还不如在当初的空难里死了算了。 在她以前看过的小说里,女主穿越之后就是天之骄女,习得绝世武功,被一众武林豪杰追捧,最后走上人生巅峰。 乘风读的大学在外地,过完寒假就得返校。 她人生顺利了十八年,家境优渥,教育良好,父母恩爱,天选的剧本。 硬要说的话,可能就差一个优秀的对象了。 在她的规划中,她应该会和一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然后一起工作,再一起共度余生。 所以她看小说的时候从来不会代入自己,她不想要那些离奇的经历,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现在的生活已经称得上完美了。 唯一一次意外就是那场返校时的空难,她死了。 不过幸运的是,她又活了。 她穿越到秀山镇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身上。 当乘风睁开眼的一瞬间,看见的不是医院的天花板,而是泥瓦房顶,耳边传来苍老的声音的时候,她就知道,要么是做梦,要么是穿越了。 做梦显然是不可能的,她全身都痛的厉害。 但是没过几分钟,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该不会瘫痪了吧? 但是下一秒,她听见自己的嘴里发出陌生的声音,听见自己和一个老妇人说没关系。 看见自己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去小院子里洗衣服。 她能体验到这具身体的疼痛,听见周围的声音,看见所有的景物,但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这具身体。 用了整整五天,她才接受了这个现实——一体双魂。 关键她还不是掌握控制权的那个。 从女孩和妇人对话中,她听出来她们是母女,而这个叫做小月的女孩,是在上山砍柴的时候不小心跌落山崖。 不过运气好,小月捡了条命,也刚好给了乘风这个异世的魂魄机会趁虚而入。 小月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一个人的魂魄,自那以后,乘风每天被迫按照小月的作息生活,从小娇生惯养的她把女孩砍柴跳水做饭的苦楚都体验了一遍。 她没办法反抗,只能被迫和小月保持同样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还不如死在空难里,乘风想。 至少就不用半夜被手上的水泡疼的睡不着,也不用在大冷天洗衣服。 乘风想了无数种办法想弄死自己,但是都不行,她现在除了意识和思维,什么都没有了。 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继续维持现状。 慢慢的,她开始有些习惯了。 甚至能在小月砍柴的时候默默无聊的打盹。 然而就当她接受了这一切的时候,变故却发生了。 一个月没下雨了。 乘风待在小月的身体里,看见水井都干涸了,她知道,这是干旱。 可其他人不知道,于是镇子里的其他人,包括小月母女,开始各种求神拜佛。 都没用。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祭祀。 第六十六章 真相 无知的镇民选择了最愚昧原始的祭祀方式。 一开始时,他们用牲畜祭祀,将猪牛羊的头颅给他们所认定的神明奉上。 几次之后,干旱却还在继续。 粮食颗粒无收,接着就是饥荒。 这时候镇子里所有的牲畜都被吃完了,就连它们的骨头都被磨成粉末,被人们用以果腹。 树皮,野草,鼠蚁也都是一样的下场,镇子上凡是能吃的都被吃完了,最后实在没了办法,连土也吃。 可还是没有下雨。 没有水。 土地和镇子里人的脸一样,干涸出一条条沟壑。 某天夜里的时候,乘风被小芹的哭声吵醒了,小芹的母亲被饿死了。 她也很累,在小芹虚弱的身体里,乘风逃避的唯一方式就是不停的睡觉睡觉。 乘风待在她的身体里,看着她嚎啕大哭地埋葬了那具瘦骨嶙峋的尸体。 小芹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吧,乘风想。 到时候自己就解脱了。 小芹已经五六天都靠啃树枝活着了,要不了多久,她就要死了。 乘风看着小芹一天天虚弱,最后连出门掰断树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等她死了之后,自己的灵魂又会去哪里呢? 千万不要像现在这样,乘风真不想再待在别人的身体里只留意识不能行动了,就让她安安生生地死吧。 她早就该死在空难里了。 她这么想。 等到了半夜,看见小芹无力地躺在炕上睁大眼睛流泪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她和小芹的五感共通,体验地到小芹的丧亲之痛,也感受地到饥肠辘辘的折磨,包括情感也是一样的。 所以在心痛的时候,乘风想这一定是小芹的情绪在作祟。 乘风数着日子,人不吃不喝能活几天?小芹活了几天了?还剩几天?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能不能加速时间啊? 她每天只能看见顶上斑驳的瓦块,然后待在小芹的身体里,奄奄一息地躺一整天,谁也不知道小芹闭上眼的下一秒还会不会睁开。 饥饿和小芹的情绪所带来的痛苦也快把她折磨的要疯了。 快死吧。 快死吧小芹,快死吧乘风。 她心里默默念叨。 但小芹比她想象的要活的更久,鼻息弱到几乎没有,眼睛也睁不开了,只勉强有条缝,能隐约看见上方的瓦块。 乘风感受到小芹那种几乎恐怖的求生欲。 这个贫穷的,孤苦无依的姑娘,是真的很想活下去。 乘风不明白,都这样了,她怎么还有那么强的求生欲? 她不懂小芹为什么就那么想要活下去, 但是在之后的时间里,乘风不再在心里念叨让她快些去死了。 她迷茫起来了。 直到有一天半夜,小芹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乘风也蔫巴巴地被惊醒了。 她听见了门外传来挖土的声音。 ? 有人又挖到了什么耗子洞吗? 不应该吧,这镇子里的老鼠都被吃的断子绝孙了。 小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床上滚下去,往门口缓慢爬过去,只爬了两步,就没力气了。 乘风借着她的眼睛,从门缝里往外看——瘦的没有人形的几道影子,从土里挖出了一具尸体。 第六十七章 百年前的实情 大部分人都死了,小部分活下来了。 活下来的那些,乘风已经不知道他们还算不算是“人”了。 她借着小芹的眼睛看见了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眼眶深陷青黑,眼神像是野兽一般,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那些人变得尖锐具有攻击性。 人性在这个愈加荒芜的小镇子里逐渐消散。 但最让乘风感到意外的是小芹居然也没死,这是她没想到的。 乘风在好几次以为小芹死去的时候,都感受到她微弱的心跳声。 像是老天开眼了似的,床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出来几只耗子。 小芹听到吱吱的耗子叫的时候,瞬间两眼放光,她回光返照似的从床上弹起来,跑到床底下掏了耗子窝。 她又活下来了,吃了东西之后甚至还有力气踏出家门。 走到外面才发现几乎已经没有人了。 直到进了镇子里,才发现原来所有幸存的人都搬进了镇子里。 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 小芹被一个中年女人也带了进去:“这孩子也挺可怜的,居然还没死。” 其他人只是抬头撇了一眼,就开始继续讨论,没有人在意一个小孩的生死。 “还是没有下雨……” 这句话说完之后,人群陷入久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才有人开口打破寂静:“或许,是我们祭祀的心不够诚吧。” 立刻有个女人反问:“那还要怎么办?怎么样才够诚心?” 她身旁的汉子附和:“是啊,我们之前祭祀的时候,家里的猪牛全都杀了用来当祭品了,自己都没吃上几口。” 女人小声抱怨:“可不是嘛,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留着自己吃。” “这样都不算诚心的话,那还要我们怎么样啊?” “嘘!”一开始开口的中年人神经兮兮地打断他们,“不要乱说,万一被听到了怎么办?”他一边说还一遍贼眉鼠眼地瞟四周,仿佛真的有什么看不见的神明在他们的周围听着这场谈话一样。 乘风看的想笑,这人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她一向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干旱也只是正常的自然现象罢了。 小芹窝在角落里,和其他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挤在一起。 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在这里了,在这里,镇长每天会给大家分一些肉,很少,还不够塞牙缝的。 小芹没有问这些肉是哪来的,并且她也没有吃,前天吃的老鼠肉够她再撑上一段时间了。 分完今天的食物之后,谈话又陷入沉默了。 良久。 “换个祭品吧。”镇长沙哑着嗓子,直勾勾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之前的牛羊猪不算什么好东西。” 他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像是被毒蛇盯着一样。 中年男人问:“换成什么?” 镇长的目光隐晦地瞥向角落:“我前些日子做了个梦,梦到神说,我们这里除了妖女,神是为了惩罚我们包庇妖女才降下灾害的。” “她就是妖女,饿了那么多天都没死,还活到现在,不正常,只要把妖女献祭了,就会下雨了!”这句话被压的很低。 小芹没有注意到这道目光,但是乘风注意到了。 她一眼就看出来,镇长看的是小芹,他想用小芹当祭品。 接着没有人再说话。 镇长一锤定音:“就这样吧,过几天准备一下。” 众人散了。 小芹窝在墙角昏昏欲睡。 乘风想,这样也好,这也许就是小芹的命,就和她自己似的,都由不得自己。 但是她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黑夜里小芹渴望活下去,黑的发光的那双眼睛。 几天后,饿的蔫蔫的小芹就被一个妇人带走了。 乘风冷眼旁观,她只是一个无法控制身体的灵魂,除了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看着小芹被带到后山,然后被绑在木桩上。 “你们干什么?”小芹这才害怕起来。 镇长带头拿着火把:“只要把你这个妖女献祭了,就会下雨了,都是你这个妖女害的镇子干旱!” 小芹不敢置信:“我不是妖女!为什么说我是妖女?” 她绝望地大喊:“放开我!快放我下来!我是小芹啊!” “闭嘴!你这个妖女!你说你不是妖怪,为什么你一个人在房子里没东西吃也饿不死!” “就是,那么多人饿死了你一个小孩怎么活下来的?” “她肯定是妖怪!” “对!就是她害的镇子干旱!害死了那么多人!” “烧死她!烧死她!” 小芹的辩解被其他人的喊叫声淹没。 镇长松开手中的火把,大火燃烧起来。 少女害怕的惨叫响起,火舌卷上她的脚尖。 乘风同步地感受到了剧烈的灼热气息,和从脚下开始往小腿蔓延的疼痛。 痛的要命,可是她没办法像小芹一样喊出来。 她甚至感到自己的灵魂在蒸发。 她看见镇长那双映着大火的苍老眼睛,一瞬间毛骨悚然如至冰窟。 乘风后知后觉地终于发觉,这些家伙早就没有人性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或许是从长久的干旱开始开始,或许是开始有人被饿死开始,又或许是从他们开始同类相食开始。 在灾难面前,所有被隐藏的劣根性和自私恶毒都暴露无遗。 只剩下最原始的残忍和愚昧。 乘风开始慢慢地感觉不到疼痛了,小芹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所有人都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被绑在大火中间的小芹。 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比乘风更希望小芹赶紧死去。 这一瞬间的认知让乘风有点反胃。 包括这场祭祀。 他们真的觉得小芹就是妖女吗? 未必见得吧。 所有人都能看得见小芹被饿的面黄肌瘦的模样,看见她病恹恹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没命的样子。 如果她是妖女,会需要食物吗?还需要挨饿吗? 他们就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吗? 而像这样烧死一个无辜的少女就能解除干旱了吗? 怎么可能呢? 乘风感觉到灵魂发冷——他们根本不是想烧死所谓的妖女,他们只是喜欢烧起来的烈火。 第六十八章 接替 大火很快就隔绝了镇民的视线。 乘风逐渐感觉不到小芹身体的疼痛了。 没声音了,只剩下柴火烧的噼啪作响。 小芹终于死了。 乘风居然松了一口气——小芹不用遭罪了,自己也能早点解脱了。 只是等了半天,她也没感觉到意识的消散,小芹虽然没有了声音和气息,但是自己却还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柴火烧起来的声音,镇民们的小声议论…… 甚至,她开始重新恢复了感知。 一开始是感受到周围的灼热,接着便是难以忍受的剧痛,全身仿佛都皮开肉绽又被丢进了辣椒酱里滚一圈。 刚感受到这种苦楚的时候,乘风还以为小芹又活过来了。 她在小芹的身体里以意识的形态存在了太久,久到她下意识就当做是小芹死而复生,所以她的感官又全都恢复了。 乘风震惊极了,她知道小芹想活着,直到她求生意志强烈,但是她不知道人都被烧成这样了还能活过来吗?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句身体没动弹。 实在不对劲。 要是小芹活过来了这么痛,怎么说都会挣扎一下吧? 但是没有,身体没有动静。 好烫,好痛…… 她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乘风开始恨所有的一切,恨自己为什么要坐那班飞机,恨为什么飞机会发生空难,恨为什么自己还没死还要活着承受这种痛苦。 恨这场干旱,恨这个镇子,恨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镇民。 这股乍然升起的恨意让她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好痛……为什么还不死……” 这声音嘶哑的不像是人说出来的,乘风被吓得脑子瞬间空白了。 “我……”她又试探着发出声音。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她得到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她一定会很开心的,那就意味着她不用一直以意识的形态而存在了。 她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不用每天对着小芹家里的一只母鸡和一小片菜地了。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恐慌。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这辈子从来没做过坏事,为什么就偏偏这样? 乘风惊恐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熊熊的烈火,她全身都被裹在大火中,疼痛让她下意识想要挣扎。 小芹死了,可是她还活着。 她接替了这具身体。 绑在她身上的是锁链,在大火中被烧的通红。 挣脱不开,只能被困在火焰中间。 好痛……真的好痛啊…… 是谁都好,放她下来,或者让她去死吧。 火渐渐小了下来,木堆被烧成了灰烬。 “她……她死了吗?” “死了吧,这么大的火呢。” “可是她不是妖女吗?” “是啊,你看她都没变成白骨,身上肉还在呢,虽然被烧焦了一点……” 隐隐约约的交谈传进她的耳朵。 乘风抬起头,为什么她还没死啊? 要怎么样才能解脱啊? “啊——” 人群发出惊恐的喊叫。 “她没死!她没死!” “妖怪!妖怪啊——” “大家别怕,她被绑着,打死她!打死她!” 农具拍打在她身上,血顺着她的额头流进眼睛里,视线被染成鲜红一片。 乘风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红,居然还有血,还以为被大火烧干了呢。 “啪嗒!”不知道是谁打断了被火烧红的锁链。 她身上的束缚解开了。 第六十九章 大仇得报 画面一幕幕在楚今岁面前走马观花般地闪过。 她看见了少女短暂而凄惨的一生。 “是不是很惨?”带着笑的清脆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乘风站在了她身边,她们站在空旷的山顶。 木桩上被绑着的人也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全身被烧的漆黑,甚至露出红色的肉来的人。 一群镇民围在那,对绑起来的那人重重挥下手中的武器。 “还有更惨的在后面呢。”乘风笑嘻嘻地说,她面容秀丽,眼睛弯成月牙,仿佛那边被绑着的,全身没一块好肉的人不是她似的。 “快跑!快跑啊!” “这样都不死……妖怪……妖怪啊!” “不行!等她好了就是我们的死期!把她绑起来!” 他们重新找出铁链,把她绑回去。 楚今岁看见被绑着的人全身焦黑,皮开肉绽,鲜红的液体顺着她的身体流淌。 她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少女,明晃晃的火在她双眸中燃烧。 突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说什么,放下怨恨?早日往生? 太可笑了,这些话。 乘风却凑近了她:“你好奇怪,你不可怜可怜我吗?” 楚今岁摇了摇头:“你大仇已报,不需要我可怜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乘风大笑起来,“没错,我早报了仇了,你倒是有点意思,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人。” “其余进了这秘境中的人,个个发现自己的修为全失之后就怕的不行,都对我言听计从,巴结奉承我。” 乘风说着,摇了摇头,故作姿态地说:“可惜了,我没法儿放你出去,不过你留在这里陪我,也不会太无聊。” 楚今岁自然不会全然相信她的话:“其余的人?” “对呀,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少女眨眨眼,一脸俏皮。 “镇子里那些人也是进了秘境的修士吧。”楚今岁早就发现人数对不上了。 她进入镇子的时候,看见镇子里格外繁华,人来人往。 可当她看了乘风的记忆,才发现镇子里的原住民早就死的没剩多少了。 乘风指了指那边:“你看,更惨的事来了。” 楚今岁顺着她手指的法相看过去。 ——只见被绑着的,被烧的看不清原本面目的少女身体,居然奇异地开始愈合,逐渐长出新生的光滑的皮肤。 那些镇民在少女的血流了一地的时候就已经落荒而逃,估摸着是觉得她死定了。 于是就只剩下少女一人孤零零地被绑在山顶。 乘风的手搭上楚今岁的肩膀,凑在她耳边:“你猜猜,她为什么愈合了?”她语气不以为意,似乎只是在讨论天气如何。 楚今岁不用想也知道:“小芹死后,你继承了这具身体。” 她看着乘风,语气肯定:“你发现了自己的灵根,下意识用灵力治愈伤口。” 乘风又笑了,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可不是吗,这多可笑,想活的人活不了,想死的人死不了。” “你知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儿吗?”她的笑声渐渐歇了,抬起头看着上方万里无云的天空。 “哗——” 一只乌鸦从上方略过。 楚今岁皱了皱眉,看着那只带来不详气息的乌鸦,突然想到了什么:“你……” 第七十章 你就是夜枭 接下来的时间,楚今岁和乘风站在一起,宛如两个旁观者。 看着那群镇民在镇定下来之后再次回到了山上,看见了全身恢复的少女后,恶从胆边生,又点燃了大火。 这样的剧情反复三四次之后,他们终于发现,大火是没有办法烧死她的。 楚今岁看见少女眼中那种令人心碎的绝望。 “她一点都不想痊愈,她不会控制灵力,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为什么会这样。”乘风冷冷地说完嘲讽一笑。 楚今岁无法想象这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在一次又一次的烈火中活下来,接着痊愈,随后等待她的是下一场大火。 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酷刑。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掌握灵力的?”楚今岁问。 乘风想了想,似乎有点记不清了:“得再过一段时间吧,大概是等我的肉身没了的时候吧,不过我也记不清我的肉身什么时候没了的了。” ? 楚今岁疑惑地颦了颦眉,她的意思是,按常理,这句话的意思是灵力跟不上她愈合的速度了。 但是看见乘风的表情,很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很快,她就知道了。 ——在几次大火都不起作用之后,镇民加固了锁链。 他们确认少女无法挣脱,用锁链将她的手脚身体绑的死死的。 “妖怪……妖怪……” “念叨什么呢?” “啊——她看我了!妖怪要诅咒我!快跑啊!” 被绑着的少女,仅仅只是抬起眼皮,就把他们吓得肝胆欲裂,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这次之后,那些镇民被吓破了胆,很久都不敢靠近这座山。 眼前的一切像是被加速了。 楚今岁和乘风沉默地站在山顶,眼前的白天黑夜飞速闪过。 她抿了抿唇,看着少女和乘风一模一样的脸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为了证实她的猜测似的,天上盘旋着飞下一只乌鸦。 然后……在少女还未痊愈的手臂伤口上啄了一口。 乘风终于开口了:“猜到了吗?” 楚今岁转过头,她望进乘风深渊般的黑眸:“你就是夜枭……” “你们是这么叫我的吗?”乘风嘲弄地笑了笑,“在我们那边,乌鸦有另一个名字,你知道叫什么吗?” 没等楚今岁回答,她自顾自地继续说:“告死鸟。” “传递死讯的使者,传说中死神的使者,它所到之处代表着死亡的奖励。” 乘风看着那只乌鸦啄食少女的伤口:“但是我等了那么久,还是没等到死亡的到来,为什么呢?” 她的声音很轻,一下子就被风吹散了。 楚今岁看不懂她眼里的情绪——看着曾经的自己饱受折磨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还会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吗? 乘风不需要可怜,或许也不需要安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发生过的事情再次上演。 楚今岁脑海中灵光一现:“你需要的是什么?死亡和解脱吗?可是你不是说你已经死了吗?” 乘风摇头:“不,我凭什么要死,这不公平。” 她走到少女身前,跨越几百年的两个人,她默默看着眼前的少女:“我要活着。” 她转过头,和楚今岁对视,眼里是像极了小芹的,令人害怕的求生欲:“我要活着!该死的从来都不是我!” 楚今岁看着她们一模一样的两张脸,突然就明白了:“所以你才把所有人都困在了这个秘境里。” 这里的时间一直在循环,在乘风穿越来的那时候到她死去的时候,这里的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段时间中。 所以其他的人都没死,而真正死去的人,就只有乘风一个。 只是在她们说话的功夫,眼前的画面又飞快闪过了很多天。 从第一只乌鸦开始传递消息,到后来更多的乌鸦出现。 楚今岁皱了皱眉,走到乘风身边,这样的画面实在让人不适,她下意识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伸手想驱赶那些踩在少女身上的乌鸦。 但是她的手却从鸦群中穿过了。 她忘了这里只是一场回忆。 “呵。”乘风嗤笑一声,意味不明。 楚今岁刚想开口:“所以你后来……”才会寄生在鸦群的身上吗?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 回过头。 时隔多日,镇民们又卷土重来。 “我就说她是妖怪!” “看这些乌鸦!不详!不详啊!” 又有个瘦弱的镇民小声开口:“但是这些乌鸦……也可以吃啊……” 他这句话一出,其他人也开始赞同。 一双双饿的发绿的眼睛落在乌鸦身上。 这些乌鸦根本不怕人,即使来了一堆镇民,还是都围在少女身边。 有人按耐不住,扑过去抓住几只乌鸦。 接下来捕食者变成了食物。 楚今岁看见一只只的乌鸦被抓走,剩下的一些乌鸦发现不是镇民的对手,也纷纷扑扇翅膀飞走了。 被留下的少女奄奄一息。 场面凄惨,楚今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面,忍不住微微闭上眼。 冰冷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怎么?这就看不下去了?” 乘风嘲讽她:“还以为你多大的胆子呢。” “睁开眼。” 楚今岁感到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开,看着眼前凄惨的景象。 乘风就在前方,站在少女的面前,伸手从上的周身拂过,像是想轻轻抚摸曾经的自己,但她的手也穿过了少女的身体。 “你……到底什么时候死?”楚今岁终于问了出来,她实在想不出比死亡对少女来说更好的选择了。 乘风摇摇头:“还早。” 昼夜更替。 镇民们几乎每天都来抓乌鸦果腹。 直到后来,已经没有乌鸦了。 于是他们饥饿的目光又落在了被乌鸦啄食的少女身上。 楚今岁瞳孔紧缩,一口郁气凝在胸口。 少女的治愈力变成了折磨她的工具。 乘风并没有对这样的事表现出什么情绪来,反而问:“我的灵力撑了这么久,在你们修真界,我是不是天才啊?” 楚今岁点点头,如实说:“算的。” 体内这样磅礴的灵力,和极高的治愈天赋,若是医修,必定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乘风哦了一声:“那我要是修行,你觉得我们俩谁更厉害?” 第七十一章 回到秘境 楚今岁摇摇头:“不知道。” 自己有神骨,乘风也天赋异禀,谁更有天资也不好说。 “哦。” …… 又过了一段时间,白昼和黑夜不知道交替了多少次,少女身上的伤口也不知道愈合了多少次。 终于。 乘风说:“呀,我好像快要死了。” 楚今岁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少女全身很多地方都露出了白骨,她的灵力终于跟不上治愈的速度了。 生命一点点的流逝。 楚今岁由衷地希望流逝速度能更快一些。 终于,少女的瞳孔失去的光泽。 乘风拍拍袖子:“好了。” 她转过身:“接下来你就留在这里陪我吧,看在你还挺有意思的份上,我就不抹去你的记忆和灵力了。” 这个秘境是由她而生的,她就是这个秘境中的神,四季更替,生死轮回,都由她掌控。 楚今岁皱皱眉,即使看完了她所有的记忆,自己也还是没有找到离开的法子。 这秘境难道就仅仅只是由乘风而生的吗? 嗯? 她的视线突然被一道白色的身影吸引了。 季衡州? 对了,这个秘境都是由乘风操纵,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她曾经见过的人。 除了镇民,还有那些阴差阳错进入秘境的修士。 那么自己所看见的年少时的季衡州,自然也是乘风见过的。 想到这里,楚今岁突然愣了下,她转头看向满脸平淡的乘风,这样算来的话,乘风应该已经在这秘境中蹉跎了好几百年了。 乘风注意到她的视线:“哦,这家伙啊,说起来也多亏了这个人,不然我应该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说话的功夫。 ‘季衡州’就已经走到了少女的身边,看着这具几乎算是白骨的尸体,他眉头也没皱一下。 “倒也可怜。”他抽出长剑,将剑身竖着插进土里。 楚今岁这才回过神注意到,‘季衡州’的身上居然佩剑了。 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见过他用剑,他似乎什么都会,但是唯独不会用剑。 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她皱了皱眉,季衡州为什么要连这个都瞒着她? 这把剑灵力充足,一拔出来,附近的怨气就减轻了不少,就算楚今岁不了解剑的品阶,也知道这起码是一把天阶武器。 ‘季衡州’就这样随意地把剑留在了这里。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散了。”乘风看着那把剑。 “这个人真是滥好心。”她说。 楚今岁这下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秘境中看见他了。 这是乘风所创造出来的存在,真正的季衡州早就离开了,然而他所留下的这段记忆却一直都在这里。 而这个秘境中的‘季衡州’,也一直都按照乘风记忆中的那个滥好人的样子,怪不得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差别甚大。 这个‘季衡州’不停地想要解救误入秘境的修士,却又一次次失败。 如同这次一样,想要帮助自己,但是失去了修为和灵力对一切都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和自己一起被捉住。 莫名有些不舒服。 季衡州这样的人,不该在这样的地方困顿几百年。 就算他只是乘风创造出的一段记忆,也不应该这样。 她问乘风:“这样的死局循环,不是应该只有你可以解开吗?” 乘风却摇了摇头:“要是有办法,你以为我还会在这里待这么久。” 她的语气不算好:“呵,一开始当然是快意的,这些人看见我的时候被吓得不停磕头,我原本想杀了他们的。” “但是转念一想,让他们痛痛快快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也要和我一样,不停重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乘风嘴角勾起一丝凶狠的笑意:“这世上没有什么饶恕宽容,道歉是没有用的,只有承受一样的痛苦才能算是赎罪。” 楚今岁不置可否。 乘风没有继续说,话锋一转:“反正你是出不去的,认命吧。” 她说完,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起来,四周的场景碎玻璃般裂开。 这场回忆结束了。 乘风近在咫尺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下一秒。 楚今岁重新回到了秘境中。 她被绑在山顶,人们还在准备祭祀的材料。 季衡州被绑在她的身边。 她看了看自己和季衡州手腕脚踝上绑着的锁链,神情有些恍惚。 如果每次都是这样,那季衡州应该也被烧死很多次了吧? 不对,这里的人是不会死的,不然就没法像乘风说的那样,千百次循环体验这种痛苦了。 “你怎么了?刚才就一直在走神。”季衡州问,“我刚才说的你都听了吗?” 楚今岁看着他关切的眼神,摇了摇头。 季衡州气闷:“我说,待会我会想办法解掉我们身上的束缚,到时候我帮你拖延一点时间,你马上就走,不用回头。” “我不知道你说你有办法到底是有什么办法,但是现在很快祭祀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就真的来不及了。” “所以听我的,知道了吗?” 楚今岁没有回答,反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季衡州顿了顿:“嗯,但是……被绑在这里的时候,我总感觉很熟悉,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很多次了。” 他的神色有点迷茫:“不过可能是错觉,也许是我小时候犯错这样被绑着挨打过吧。” 楚今岁心里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谁敢打你。 但是她没有说,只是问:“你能解开束缚?” 季衡州很肯定地点点头:“我也有张保命的符纸。” 楚今岁看了他一眼:“那你和我一起走,不用你替我拦着。” “我走不了。” ? “为什么?”她问。 季衡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了:“……我……如果我不拦着,那我们不是很快就被追上了吗?” 楚今岁望着他,他似乎隐约是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并且对相同的场景感到熟悉,秘境里的人们似乎要开始觉醒自我意识了。 乘风已经不能完全控制这个秘境了,或许是她支撑秘境的力量不够了。 楚今岁皱起眉,这是坏消息中的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