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不是恋爱游戏[综武侠]》 - 壹 - 陆小凤没有意识到,他闯进了怎样一团迷雾。 开端在半个月以前。 少林寺住持的关门弟子先杀了峨眉派掌门的嫡传徒孙,又杀了嵩山派的掌门的亲生女儿,他被抓回去的时候,又暴起杀了路边茶摊的卖茶女。 这桩耸人听闻的事件,最终结束在少林住持的大义灭亲下。 而陆小凤,只是围观的路人之一。 原本。 如果他没有在下山的时候,被旁边的峨眉派弟子陡然袭击的话,这件事本该就此结束的。 被众人制住的峨眉弟子拧着眉,诧异的打量着陆小凤,半晌后才表现出有些懊恼的模样,低声道:“……认错了。” 他的声音近似喃语,却没能逃过在场武林人士的耳朵。 他要杀的不是陆小凤。 ——那他动手时以为陆小凤是谁? 陆小凤有心询问,那峨眉弟子却反手用出来少林的拈花指,又兼用五毒的青蛛剑法,最后使着峨眉的行无定踪远远的逃了。 并不是没人拦他。 可他接着又分别用了武当的追风绵云掌法,华山的风来一。 惊诧之下,竟然没人能拦下他。 无端被牵扯进这样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里面,对陆小凤来说并不是首次,说句不好听的,他也已经习惯了。 ——当然了,要追查的人,被杀死在自己面前,也不是什么新鲜景象。 可凶手就光明正大的站在那,确实还是第一次。 乌发青衫的少女俏生生的望着他,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答滴答的落血。而那个要杀陆小凤的峨眉弟子,早就已经没了声息。 “你……” 陆小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要杀我,所以我先动了手。”少女杏仁似的眼睛里波光流转,她收剑入鞘,语带挑衅,冷声道,“怎么,难道你认识这个人么?” 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拔剑。 陆小凤速来识趣。 “当然认识。”他摸了摸自己修剪整齐的小胡子,解释道,“不久前,他也想要杀我。” “那便不必客气,权当我一并帮你报仇了。” 少女的神色缓和下来。 接着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身前这个穿着大红披风的男人,目光又在他特色十足的胡子上足足的停留了小半晌,才开口,“你就是陆小凤?” “……正是在下。” “原来如此。”少女若有所思的朝他点点头,扬唇一笑,礼尚往来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叶星来。” 叶子的叶。 星星的星。 往来的来。 是个听起来朗朗上口,写在纸上又十分有意境的名字。 而这个名字的主人,也是眉眼清丽,身姿优雅的少女。 这么想着,陆小凤也这么夸了。 江湖上都知道陆小凤红颜知己多,这或许和他从来不吝啬于夸奖女孩子有关。那些人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要讨教讨好女孩子的方式,却不知道他们但凡能放下虚无缥缈的面子,真心实意的夸上女孩子几句,情路都会好走很多。 “星来姑娘。”陆小凤趁热打铁,“此人对你动手之前,可有说些什么话吗?” 少女微微一怔,拧眉思索片刻,才有些迟疑的回答道:“他似乎说过……我是第一个人?” 果然。 那峨眉弟子大概是同已经被处死的少林弟子一样,听从于某个组织的吩咐,杀死某些人。 推测出这个可能性,并不是如何困难的事情。 只有一点,令陆小凤觉得胆寒。 对方竟然能心平气和的亲眼看着同伴被杀死,半点异样都不曾表露。若不是他将陆小凤认错为自己要杀的目标,大概会就这样若无其事的离开少林,不停的杀死目标,直到被人发现身份为止。 沉默片刻,陆小凤看向少女,对方一手按着腰间的剑,望着这边,正平静的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星来姑娘,此事事关重大。”陆小凤迟疑了一瞬,才说道,“烦请姑娘在此事了结以前,都与我同行。” 【系统提示:NPC陆小凤已加入队伍。】 叶星来顿时真心实意的笑起来。 “我接下来没什么事情要办,若是与你同行,也未尝不可。”她扬起眉,轻松的回答道,“只是怎么个事关重大法,你总得说给我听听吧?” 这是自然。 于是陆小凤便将这两件事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又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大半,最后说道:“星来姑娘在他们的目标里面,又杀了他们的一个成员,按照这一类杀手组织的惯例,想必接下来还会其他的成员前来追杀你。” 那峨眉弟子的功夫,其实并不算如何优秀。 他能在少林逃走,无非是仗着各大门派的招式都会一些,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招会是什么,才取巧逃走的。 叶星来顿住了。 她神情古怪的看了陆小凤几眼,倒不是担心自己会被他推测中的杀手组织追杀,而是在诧异这个人竟然能将真相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的确是有这么个隐形的组织存在。 不过不是杀手组织。 而是游戏公司。 青团公司倾情推出,继划时代高自由女性向恋爱游戏之后与墨子再次携手的又一全息力作,百名玩家线上对抗,斥巨资构建绝对真实的武侠世界,只要拥有梦想,你便无所不能。 ——《大逃杀·武侠》 其实就是全息的绝地求生。可捏脸,可选身份,游戏内一年时间,让一百名玩家自相残杀。 叶星来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视野右上角显示的72/100,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局开始半个月,别的玩家都开始杀人了,她今天才碰到一个玩家,还是对方先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的。 她对乙女游戏不感兴趣,就算前作满世界都吹的天花乱坠也没入坑。 不过这游戏公司向来宣传的高自由度倒真不是吹的,她本来就是随便试试,没想到竟然能成功跟NPC组上队伍。 想到这里,叶星来又看向陆小凤,男人看起来真是英俊极了,有着那种潇洒的浪子气息。 她对上陆小凤的目光,扬起柳眉,又是一笑。 陆小凤是个浪子。 而叶星来,则是个剑客。 她腰间佩着长剑,在向陆小凤做自我介绍时,也是这么说的。 “我习惯用剑。” 可她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剑客。 尽管陆小凤看的出来,她功夫的确很不错,气息内敛、脚步轻盈,在这样的年纪便有这样的充沛绵长的内力,着实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但她仍不像是剑客。 她身上没有剑意、没有剑气,更没有令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那种专属于年轻剑客的锐利。 少女纤细柔软的十指上没有经年累月练剑留下的老茧,清丽秀气的眉眼不曾沾染四季带来的风霜雨雪的磨砺,窈窕挺拔的身姿更像是经历过精心的教导、每时每刻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克制与优雅。 是与快意恩仇的江湖人有着天然隔阂的气质。 只有当叶星来扬眉笑起来的时候,这种不动声色的距离感,才会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要去哪儿?” 叶星来问道。 这种毫无戒心的模样,也一点都不像是江湖人。 就算是花满楼——陆小凤最好的、也是容易和别人相处的好朋友,也绝不会像叶星来这样,轻易将自己的信任交付给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更何况,其实陆小凤自己,都觉得刚才那个要求同行的理由,荒谬的像是随便找的借口。 想到花满楼,陆小凤忽然知道自己该把叶星来放到哪里去了。他是绝不能将这样一个初涉江湖的女孩子,放到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去追查案件的。 “我有一个朋友。”在前往百花楼的路上,陆小凤这么对叶星来说。那种自然流露的、兴高采烈的神情,光是看着就能让人知道,他们是多么要好的朋友,“你们一定会很合得来。” “所以你不准备带我一起去查案?”叶星来的重点却放在了另一个地方。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小凤,像是这个人犯了多大的错似的,“你说那个组织的人要来追杀我,却把我放在你的朋友那里。” “我可以把我的命也放在那里。” 陆小凤郑重的说道。 ……但我对被藏起来没兴趣,只想跟在你后面收割人头。 叶星来一时哑然。 这就是业界第一的实力吗?她想,就算知道面前的角色都是假的,反应都是由数据计算出来的,可是当你真正和他们面对面的时候,还是没办法轻易的将他们当做是虚拟角色。 “我知道了。”没办法,叶星来只能挑起眉,假装自己被说服了,真的很愿意被别人保护起来似的,“你说的那个人一定是花满楼。” “不错,正是他。” 听到叶星来的回答,陆小凤顿时哈哈笑起来。 有种对他们的友情广受赞誉的骄傲。 实际上,陆小凤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和花满楼见面了。不过他想要找到自己的朋友的时候,总是能准确的找到他们。更不用说花满楼会在的地方,实在是不多。 他们找到花满楼的时候,青年正在给花浇水。一盆盆开的正好的花被放在能够晒到太阳的地方,显出来被精心照料才能拥有的娇艳。 女孩子们假装自己不经意的从小楼下走过,捏着手绢偷偷往上看,也不知道是在看花,还是在看心动的青年。 毕竟花满楼实在是个俊雅的年轻人。 和陆小凤那种落拓不羁的浪子似的英俊不一样,他是那种极为雅致,极为温和,端正亲切,实在讨人喜欢的大家公子模样。 不过几乎所有初次见到花满楼的人,在夸赞完他以后,都会忍不住要惋惜的想:可惜这是个瞎子。 是的。 花满楼是个瞎子。 可还不等陆小凤靠近小楼,这个瞎子便精准的转向他的位置,唇边泛起温和喜悦的弧度,为朋友的到来感到开心。 “陆小凤。” 他问道, “你带了谁过来?” 陆小凤略略往身侧一看,叶星来正望着花满楼的方向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让他不由得长叹一声。 “我带来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这么说着的时候,终于回过神来的少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于是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且准备把这个麻烦交给你。” ※※※※※※※※※※※※※※※※※※※※ 开新坑了开新坑了! 我想写综武侠好久了,希望大家喜欢星来! - 贰 - 陆小凤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最会被麻烦事找上门来的麻烦人。 他有很多朋友,而他的那些朋友,也总会因为这个有名的麻烦人而心甘情愿的被这些麻烦事给卷进去。 众所周知,花满楼是陆小凤的朋友。 如果说有谁是被陆小凤的麻烦卷进去最多的,那么毫无疑问就是花满楼。 往下是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 但就算是花满楼,在面对这一次陆小凤所带来的麻烦的时候,也不免觉得隐隐有些头痛。 “叶姑娘,请。” 比起江湖侠客,看起来更像是大家公子的花满楼,动作自然的泡好新茶,给叶星来倒了一杯。 他招待陆小凤时,向来用的是酒。 不过今日不仅不想把好酒拿出来,连茶也不想给他倒上一杯。 被冷落的陆小凤摸了摸自己修剪整齐的胡子,也只能叹着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香气四溢的洞庭碧螺春。 “陆小凤,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花满楼觉得,自己的措辞已经很是文雅了。 许久未见的朋友突然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带到你面前,说要让她这里住下,避避风头,话刚说完就像是被足足的饿了两天的老虎在屁股后面追着咬一样拔腿要跑。 如果不是叶星来眼疾手快的拔剑朝他刺过去,陆小凤早就已经跑的连抹影子都摸不到了。 “唉唉。” 陆小凤趴在桌上盯着叶星来。 而少女只是捧着茶杯,啜着茶水,时不时的往外看一眼,侧脸的神情看起来冷漠又无辜。 ——这是压根不想理会他的意思。 于是陆小凤只能就着千金方一两、没滋没味的茶水,将身边近来发生的事情,老老实实的和花满楼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 花满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少林弟子大开杀戒的消息,早就已经在江湖上闹的纷纷扬扬,花满楼不可能没有听说过。而陆小凤离开少林寺的途中被峨眉弟子刺杀的事情,他也略有所闻。 只不过,谁也没将这两件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事情给联系起来。毕竟那峨眉弟子,从表面上来看,也只是对陆小凤一个人动了手罢了。 甚至谁也不知道,这个在众多江湖人的手下逃走的峨眉弟子,已经死在了叶星来这默默无闻的少女剑下。 “……他想要杀你,是因为他将你认成别人。那他为何会对叶姑娘动手呢?”花满楼思索道,“毕竟他又不是个瞎子,不还怎么样,都不该会将你认作女人才是。” “他若是把我当做女人,那么就算不是瞎子,想也和瞎子差不多了。”陆小凤没好气的说道。 叶星来看了看这个留着胡子、穿着大红披风的英俊男人。 尽管他算不上强壮,但也绝不会显得瘦弱,就算换上女孩子的衣裙,看起来也会令人觉得别扭。 当然了。 那个对他动手的玩家,绝不是将他当成了女孩子。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嗯,不过,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的话。 叶星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陆小凤的话刚说完,时间恰好的倒像是在嘲笑侠客被当做是女孩子了似的。 意识到这点的女孩子,下意识的忍耐了一下。 不过没忍住。 于是听起来更像是在笑他了。 女孩子的笑声听起来很像是山间潺潺的清泉,是同样的能让人觉得心情刹时明悦的声音。 ——如果对方不是在笑自己的话,那么他也很愿意夸一夸叶星来。 “这很好笑吗?” 陆小凤故意用有些生气的口吻,对着叶星来说话。 “……啊,你生气啦?”叶星来这么说着,她眨了下眼睛,稍微想了想,又努力的试图解释一下,“其实我也不是在笑你,只是突然想到了其他事情。” 她停了一下,又补充道。 “而且你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会被当成女孩子的人嘛。” 陆小凤哑然。 少女态度诚恳,他却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混蛋。 而花满楼轻轻咳了一声,抬起手将叶星来的茶杯斟满,温和的说道:“叶姑娘,请喝茶。” 好吧。 侠客在心里对自己说。 至少现在他知道,星来姑娘是个不太会分辨真假、很容易将别人的玩笑话当真的女孩子。 陆小凤若无其事的把话题拉回来。 “也许我们不该猜想,我和那位峨眉弟子要杀的人,是否有哪里相似。毕竟他与被少林那位杀死的峨眉嫡传,在峨眉派里朝夕相处,也不曾动手。” 叶星来想了想,插嘴说道:“也许他们各自的手上都有份名单,上面写着他们要杀的人的身份名字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就不该误对我动手。”陆小凤否定了这个可能,食指轻轻地敲着桌面,分析道,“我想他们一定是有自己的方式,能够判断要杀的人是谁,只不过这个法子偶尔会出错。” 叶星来:“……” 她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官方是真的有打算要让玩家享受游戏世界吗?为什么随便来一个NPC都能把游戏设定猜的七七八八的。 是的。 陆小凤说的基本上都对。 玩家当然有识别玩家的方法——那就是看头顶有没有血条。 满血的时候,玩家头上是不会出现血条的,毕竟如果随时都能知道对面的人是不是玩家对话,岂不是会失去很大一部分游戏乐趣? 但与之相对的,玩家只要稍微受一点点的伤,哪怕是被划破一点皮,头上都会冒出血条。 叶星来猜测着,那个被自己淘汰出局的家伙,大概是把陆小凤当成了玩家,结果在发动攻击之后,才发现对方头上并没有出现血条,于是只能仓促逃离。 然后在伤还没有养好的时候,被路过的叶星来捡个漏。 66/100 65/100 右上角的字数跳动了一下,叶星来忍不住那边看了一眼。这才短短的几天时间,就整整七个玩家含泪被淘汰出局。这么卓越的效率,真是猜都没办法猜到他们到底是怎么做的。 ——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 新手菜鸟玩家思索半天,觉得还是靠苟进入决赛圈比较稳妥。 莽,是没有前途的。 她这么想着,端起茶啜了一口,目光又往外面飘了过去。 叶星来若有所思了片刻。 她终于看向花满楼,又想了想,语气略带希翼的问道:“你会种花?” 小楼朝阳的露台上,几十盆妍丽的花朵正在太阳的沐浴下灿烂的绽放着。那是经受过主人精心的照料之后,才会拥有的令人惊艳的模样。 这个问题毫无疑问是在夸奖他,于是花满楼微笑起来。 “会一点。” 他说道。 “那如果我在你这里住下,你会教我种花吗?”少女撑着下巴,不高兴的瞪了陆小凤一眼,侠客配合着做出求饶的姿态,她才接着说下去,“我想学种花。” “自然。”花满楼回答,他已然明了叶星来的意思,语气越发温和,“如果叶姑娘愿意学的话。” “唉。” 叶星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握着腰间的剑,指尖紧了紧,终于又松开,最后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对花满楼说道。 “——我还是不跟陆小凤去凑那个危险的热闹了,就呆在这里学种花吧。” 玩家准备得了便宜还卖乖。 所以她又转向陆小凤,口吻十分严肃的对着侠客强调: “如果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知道么?” 陆小凤潇洒的离开了。 喝完最后一杯茶,侠客便牵着马,拢了拢身上大红色的披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甚至没有稍微休息一会儿。 毕竟谁也不知道如今事况发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那些隐藏在各行各业的杀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杀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他们手中不知是否存在的名单,上面又还有多少名字,即将被晕染上血色。 光是想一想,陆小凤就觉得椅子上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 如果谁能在着了火的椅子上安心的坐着聊天,那么他若不是疯子,就一定是放火的凶手。 陆小凤不想被当做疯子。 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那把无辜的椅子和椅子上面无辜的受害者,就这么被烈火焚烧殆尽。 “其实这件事……本来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的,对吧?” 叶星来看着侠客的背影,突然说道。 “他并不是那些家伙名单上的目标,只要没有第二个认错人的瞎子,陆小凤就不会有事。” “是的。” 花满楼微笑着回答。 他没有对叶星来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做出评价,因为叶星来的心里面,显然已经有了能让她自己满意的答案。 少女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了花满楼半晌,再次提出的问题,显得有点没头没脑。 “陆小凤查案子,一般要多久?” “有时候很快,有时候很慢,取决于有没有人逼他。”花满楼用比之前更加温和的语气,笑着说道,“不过这一次,我想应该会很快很快。” ※※※※※※※※※※※※※※※※※※※※ 这章是有点无聊的过度,呜呜,我好想直接快进到他们谈恋爱x - 叁 - 陆小凤手中的酒才刚沾唇。 酒不是好酒,又掺了白水,喝起来甚至泛酸。 有经验的酒鬼光是靠鼻子来闻,就能闻出酿酒人拙劣的技艺。 比眼前的场面还要拙劣。 有杀气而无杀意的两人缠斗在一起,却招招都往致命处攻击,毫不顾及周围惊声逃跑的百姓,劈开了木头桌子,打飞了粗糙的长凳。 他们用的都不是剑。 一位用的是舀酒用的酒提,一位用的是砍柴的柴刀。 短时间内,陆小凤都觉得自己不会再遇上这么荒唐的事情。 从山上下来、路过酒摊的樵夫与正在招呼客户的、沽酒的酒女,在擦肩而过时,甚至都没有看上对方一眼,就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几乎同时转过身,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对方。 说实话,陆小凤并不是没有遇见过武功高强的樵夫与酒女。 但那些所谓的樵夫酒女,往往是他的敌人易容的出来,谨慎的处理好了每个可能暴露身份的细节,埋伏在一旁,想要杀死他。 那些精心谋划的江湖人士,绝不会像这两位一样,只敷衍的穿上符合身份衣服,就觉得已经万事大吉。要知道,酒女的酒拙劣的像是刚酿好的醋,樵夫的柴更是整齐的就差塞进火灶里点燃。 他们甚至连一点被生活磋磨出来的皱纹都没有在脸上易容出来! 不过,既然他们没有理会陆小凤,那么就说明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侠客放下手里的酒,正准备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却隐约听见樵夫的声音。 “——别挣扎了!赶紧躺平让我凑个整!” 陆小凤才迈开的脚步骤然一停。 下一秒,他的人已经消失在原本的位置上面。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陆小凤就已经出现在樵夫和沽酒女的中间,轻描淡写的抬起手,就制止了两人的攻势。 他插手之前,沽酒女败局已定。 可是陆小凤看向她的时候,对方却并未表现出半点喜悦。 “呸!”她看起来对有人中途插手没有半点惊讶,只是恨恨的说道,“装路人围观收割残血,不要脸!” 陆小凤:“……?” 侠客茫然的睁圆了眼睛。 ——此时,叶星来正在给花松土。 众所周知的是,花满楼是个脾气很好的君子。 而君子,总是有一些固执的地方。 比如说,花满楼觉得,自己既然说要教叶星来种花,那就真的要教她该如何侍弄一盆花。 叶星来:“……” 不,这就不必了。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挣扎,花满楼精挑细选了一盆不那么娇气、对花匠的要求不高、基本上晒晒太阳就行、很好养活的秋海棠,准备给叶星来当教具。 “我不行。真的不行。”女孩子拒绝的语气十分沉痛,听起来当真可怜极了,“我连仙人掌都种不活的。” 花满楼思索片刻,问道:“仙人掌是什么?” “仙人掌就是——嗯,说到这个,你去过沙漠吗?” 花满楼摇了摇头。 尽管平时看起来和看得见的人没什么区别,可他毕竟是个瞎子。沙漠并不是依靠敏锐感官就能生存的地方,哪怕武功再高明的人,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想从沙漠里安然无恙的走出来,也要狠狠被扒掉一层皮,几乎去掉半条命。 “沙漠里有一种绿色的植物,生长的很高大、叶片很厚重,表皮全都是用来抵抗敌人袭击的尖刺。” 叶星来很努力解释着。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意识到语言其实是很苍白的东西——你实在没有办法清晰而准确的将脑海里的影像,对着从来没有见过它的人表达出来。 “唔……算啦。” 停顿了片刻,女孩看了看花满楼,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 “总之,我的意思是,它们都能在沙漠那么残酷的环境里面生存下去了,最后却死在我的手里,已经足以证明我没有养花的天赋了。” 叶星来这么总结道。 她眼睁睁的看着青年唇边原本只是习惯性保持着的微笑弧度忽然加深了许多,花满楼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忍俊不禁的笑。 “我想……正因为如此,叶姑娘,这不是更应该要学吗?” 他缓缓地、温和的说道。 ——这就是叶星来现在会在这里拿着小铲子给花松土的原因了。 她玩的明明战斗类游戏吧? 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从看怎么盆栽缺不缺水开始学的玩家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说真的,谁能在注视着花满楼那样温和又真诚的神情的时候,狠狠心说出拒绝的话呢? 反正叶星来是做不到的。 仔仔细细的帮属于自己的这盆秋海棠松完土,叶星来又拿起旁边的小喷壶,给缺水的盆栽一一浇了水,才仿佛大功告成般的拍拍手,转身走进小楼里面。 花满楼在看书。 瞎子看书,说出去十个人有九个人都会发笑。因为这简直就和哑巴唱歌,聋子听琴一样,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叶星来并没有笑。 尽管这个游戏设置的背景时代,盲文似乎还没有被发明出来,不过花满楼他确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看书。 瞎子想要和普通人生活的一样,必然是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双眼看不见的人,其余感官会比常人要更加的敏锐。而花满楼是习武之人,他又比普通的盲人敏锐许多。看书的时候,他只需要用手触摸书页上微微凸起的字迹,就能的读完一本书。 陆小凤和花满楼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初次见他看书,也不免要啧啧称奇一回。可陆小凤带过来的那个女孩子,却只是很随意的感叹一句:“你学盲文的话,一定会很有优势的。” “盲文?” “……啊,那个、就是一套盲人专用的文字啦。”女孩明显磕巴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半晌才支吾的回答他。 花满楼只是微笑,十分贴心的没有追问下去。 他能感觉的到女孩身上藏着一些不小的秘密,但若说她有什么坏心眼,却是不太可能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对方窘迫。 ※※※※※※※※※※※※※※※※※※※※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很努力了,但是星来这本感情戏就是快进不起来。 基友铃铃安慰我:电子竞技不需要爱情! 我:但是星来是个菜鸡啊! - 肆 - 除了种花,叶星来倒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干。 至少在这段时间里,秉承着万一就遇到敌人,打不过也要跑得过的心理,她走遍了杭州城内的大小街道—— 虽然路线还不是非常清楚,但至少弄明白了哪个小摊的包子最好吃最实在,哪家糕点铺子的糕点花样最多最精细,哪个小姑娘竹篮里面的鲜花还沾着新鲜的露珠。 清晨的第一缕薄纱似的阳光落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卖包子的刘老三赶早蒸好第一屉馒头包子,才把笼屉的盖子掀开,面皮松软的香气就顺着晨风吹向只有几个零散行人的街道,也吹向不远处的鲜花小楼。 叶星来的轻功很稳、也很快。 当然,对女孩子而言,最重要的是,非常美。 “大抵全天下的女孩子,都会愿意来学你的轻功的。”在见识过她的轻功之后,陆小凤曾经这么评价道。 ——就像是轻盈的蝴蝶,舒展绚丽多姿的翅膀时,轻柔妍丽的美态。 而玩家选择这个技能,也是因为好看。 不过等到这个技能真的落到她手里,也就只有在早上起床买早餐、因为不想吵醒花满楼所以选择翻窗的时候,才会随便的用一用了。 乌发青衫的少女悄无声息的落在包子铺前,刘老三一抬头,也已经习惯了,还能熟稔的问上一句:“叶姑娘今天要来点什么?” 杭州城里武林人士不少,时不时就有几个踩着屋檐瓦片从平民百姓头上风似的掠过去。 那些江湖中人,有高高在上、不屑与他们这些普通人交流的,也有平易近人、最喜欢混迹市集的。他们这些风里来雨里去,每天起早摸黑讨生活的,什么样奇怪的人没见过。 像叶星来这样每天清晨踩着点来买包子的,倒还真算不上怪。 两个包子吞下肚,再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放下几枚铜钱,就算是感觉不到饥饿的身体也有种心满意足的饱腹感。 不需要睡眠的玩家迎着微凉的风,抬手伸了个懒腰。 花满楼是不睡懒觉的。 和一有机会就要睡到天昏地暗的陆小凤不同,花满楼在日常保持了相当健康的良好作息。 只是,最近他总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睡过头的错觉。 桌上放着油纸精心裹好的包子,豆浆倒在瓷碗里,上面倒扣着另一只瓷碗,摸起来还带着微微的热度。 这是从那个孩子入住以来,每天都准备好的。 晨风裹挟着花香涌进来。 花满楼走到桌边坐下,微微的水流声传到耳朵里,是洒水壶洒水的声音。他打开油纸包,捏起香甜绵软的豆沙包,斯文的咬上一口。 他没有说话,正在浇花的女孩子也没有理他。 等到花满楼吃掉第一个包子的时候,耳边浇花的声音便渐渐的停住了。接着是铜质的水壶放在木质的花架上的声音,女孩行走的脚步声平稳而轻快,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花满楼身边。 她拉开椅子坐下来,伸手替花满楼揭开盛着豆浆的瓷碗上扣着的另一只碗,把豆浆往他那边推了推。 女孩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就像给花满楼带早餐一样。花满楼也不是没有和她说过不需要做这些,但叶星来却只是有些茫然的问道:“你莫非不喜欢吃包子……还是说你不吃早餐的?” 她显然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帮助花满楼做些什么——因为这些举动里实在不带半分怜悯,就跟每日浇花似的,自己能做便随手做了。 花满楼还能说什么? 他什么也说不了了。 当释放善意的一方甚至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是在帮助他人的时候,作为接收善意的那一方,也就只能默默的闭上嘴了。 在小楼里面安静下来的时候,玩家在看右上角的存活人数。已经从65/100变成了50/100,只剩下半数的玩家还在继续游戏。 ……真可怕。 叶星来这么感叹着的时候,是绝对没有料到,陆小凤会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一个惊喜的。 他们只是收到了陆小凤的信。 信里面写着一个地址,和希望他们前去汇合的寥寥数语。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花满楼说道。 “但是——”女孩子思索了片刻,“这真的很像陷阱。” “那么陆小凤就一定遇到了麻烦。”花满楼没有否定女孩的猜测,毕竟那确实是一种不小的可能。 叶星来从椅子上站起来。 “走吧。” 年轻人在决定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似乎都很喜欢说一句给自己鼓劲的、像命令似的话。 花满楼并不讨厌这种行为。 甚至觉得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十分的可爱。 信上的地址距离他们不远,快马加鞭也不过小半日就到了。 那是一处有些破旧的民居,他们到的时候,陆小凤手里捧着一碗加了个煎蛋的清汤面,吸溜吸溜,一点都不文雅,但是吃的很香。 花满楼顿时松了口气。 毕竟如果一个人吃东西的动静能让旁边的人都觉得有点嘴馋的话,那么他的处境就一定不会太过糟糕。 可叶星来却握紧了腰间的剑。 倒吸一口冷气。 她陡然间意识到为什么陆小凤是让他们过来,而不是自己回到百花楼了。 ——因为他带着两个人。 无论是什么人,在带着两个功夫很是不错的俘虏的情况下,都是没办法很顺利的赶路的。 三分之二与十分之一。 这是透过斑驳的泥墙,清晰的落入站在院门外的叶星来眼中的——另外两个玩家的血条。 人头。 是可以收割的人头。 她下意识的扬起眉,幽幽的看了陆小凤一眼。 而侠客却在她的注视下,突然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像是被别人用刀驾在脖子上催促似的,手中筷子飞舞,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吃的一点都不剩。 叶星来:“……” - 伍 - 面,自然是陆小凤煮的。 清汤寡水的面条,撒了点不太绿的葱花,加了点盐巴。把刚刚被陆小凤吞下肚的煎蛋撇开,这碗清汤面条绝对不会美味,只能说是可以入口而已。 可看这个人大口大口的吃面条的样子,却仿佛是在吃什么了不得的美味佳肴似的。 不过,无论是谁,在饿了好几顿的情况下,就算给他一碗半生不熟的面条,吃的时候大约也会觉得那是珍馐美馔的。 更何况陆小凤还忍着在咕咕叫的肚子,给自己煎了一个鸡蛋。 “我和花满楼收到信的时候,还以为你因为多管闲事被什么人抓起来了呢。” 叶星来说道。 而陆小凤已经把碗里的面条吃的一根都不剩,连汤也一气喝光。他把空碗和筷子往旁边一放,长长的舒了口气,才腾出空来搭理叶星来:“不是我被什么人抓住了,而是我抓住了别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花满楼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于是陆小凤长长的叹了口气。 事情还要从他从樵夫手中救下败局已定的沽酒女,却反被啐骂不要脸说起—— 尽管陆小凤其实并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却也反应极快的回道:“既然你们没有发现我在这里,又怎么能骂我装路人不要脸呢?” 他本以为自己这话说的无可挑剔,却没想到女子脸上的神情越发不屑,她冷冷的说道:“难道你是个瞎子吗?” 这时候就算陆小凤真的是个瞎子,也该知道回答不是。 于是他说道:“自然不是。” “你若不是个瞎子,那就是个睁眼说瞎话的骗子。”女子冷冷的说道,“否则怎么能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来。” 她说完这句话,似乎便再也不屑于和陆小凤交谈,干脆闭上眼睛,偏过头摆出一副随便你怎样的姿态。 陆小凤又看向那樵夫,樵夫却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兄弟,撒谎也说点能让人信的嘛,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陆小凤毫无停顿的,顺着这句话说了下去:“我若是不信的话,又怎么能顺利的抓住你们俩呢?” 于是樵夫嘁了一声,没好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也不肯再跟他说话了。 “他们似乎觉得我一定会杀了他们,两人都没有挣扎。”陆小凤说道,“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的组织教出这样的人,他们不管对自己的性命还是别人的性命……全都满不在乎。” 陆小凤自然不会杀了他们。 而那两个人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倒也没有继续坐以待毙,便商商量量的开始计划要逃跑。正如刚踏进这处民居时,叶星来群猜测的那样,陆小凤带着两个武功不错的随时都在计划逃跑的俘虏,实在是不太好按计划赶路,于是在折腾了好几次连顿饭都吃不上以后,便干脆租了间偏僻破败的民居,给花满楼和叶星来寄去信,让他们来一趟。 听完前因后果,叶星来立刻期待的举起了手,说道:“我要去看那两个人。” 这自然没有不可的。 陆小凤本就是想让叶星来见一见自己抓住的那两个人,看看他们会不会多说出一些消息。 樵夫和沽酒女被安排在最左边的那间卧室里,叶星来才踏进去,还没看清楚他们的样子,立刻就笑了出来。 花满楼问道:“可是哪里不对?” “没有不对。”叶星来一边笑,一边回答道,“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两个粽子而已!” 花满楼略一思索,唇边也泛起笑意。 他知晓定然是陆小凤为了腾出手,用绳子把那两个人绑的严严实实的,说不定还是和椅子绑在一起,才会让叶星来给出这样的形容。 被绑着的两个玩家,目光仇恨的盯着陆小凤。 “士可杀不可辱!”樵夫打扮的男人大声嚷嚷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你别玩这种奇怪的东西,不然我把你挂上论坛!” “论坛?”陆小凤略带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 游戏里面的角色当然不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叶星来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的手习惯性的扶上挂在腰间的剑,琢磨该怎么自然的在陆小凤和花满楼眼皮底下收割掉这俩人头。 ……这大概就是和NPC组队的烦恼。 不过叶星来并没有苦恼多久,因为那两个玩家很快就在她面前,被来自窗外的针变成了两支闪着光的百合。 叶星来:“——?!” 她本能的往前一步,而陆小凤已经冲了出去。花满楼拧紧眉头,往前在百合前蹲了下去,伸手似乎在抚摸着什么,最后抽出两根长长的钢针。 “……是有人在外面……” 叶星来犹豫着,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花满楼神色凝重的点了一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 从外面路过的玩家,看见了两条岌岌可危的血条,藏起来,毫不留情的抢在叶星来前面进行了收割。 叶星来:“……” 拳头硬了。 右上角的数字跳动两下,她恨的差点咬碎一口牙。 陆小凤回来的很快。 两手空空,神色难看,显然没有任何的收获。 “锅里还有面条吗?” 叶星来突然开口问道,从房间里出来以后,陆小凤和花满楼的神色都有些凝重,她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饿了。 “我煮的面还有剩下的。” 陆小凤先愣了一下,终于带起笑容,回答道。 灶台的热气尚未散去,但是盆里的面条已经坨成一团,看起来黏糊糊的,卖相也变得很差。叶星来看了一眼,拿起旁边有好几个缺口的碗,给自己盛了一点点面条。 “我觉得这个面条的味道一定很差劲。”陆小凤一本正经的说道,就好像面前这盆烂乎乎的东西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东西。 女孩子没理他,又找到两根长短不一的筷子,随便洗了洗,便径自夹起一口塞进嘴巴里。 自己煮的东西自己知道的陆小凤正等着她直接吐出来,没想到叶星来只是眉头微一皱,竟然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味道怎么样?” 花满楼没看到面条的惨状,但也从陡然的安静中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开口问道。 “……就像是、有点咸味的面团糊糊。”叶星来到底没有勇气尝试第二口,她放下筷子,很认真的对花满楼说,“我觉得陆小凤他一定是不会做饭。” 陆小凤:“……喂喂!” 他的不满没有获得在场任何人的宽慰,花满楼略一沉吟,跟着微微一点头:“他经常在外东奔西跑,想来应该是不会的。” “唉!”得不到眼神的陆小凤故意很大声的叹着气,把两个一本正经的在说自己坏话的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你们总不能指望以客栈为家的人,能拥有好厨艺吧?” 虽然这么说,但他却没有真的因这话而觉得生气。陆小凤总是大方又爽利的,所以他紧接着就对调侃自己的两个朋友说道。 “虽然我煮的面不好吃,不过我却知道,有一家酒楼的大厨面做的很是不错,如果我们现在就赶过去,说不定还能在大厨休息前吃上一碗。” 叶星来想了想,眼中浮现一点狡黠又明媚的笑,说:“但我现在不想吃面,如果那家酒楼有烧鸡的话,我就跟你一起去。” 烧鸡自然是有的。 还有三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和叶星来非要添上桌的半斤酱牛肉。 菜上齐后,叶星来仿佛看见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般,一边往自己的碗里夹了片酱牛肉,突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笑死,大侠套餐。 ※※※※※※※※※※※※※※※※※※※※ 谁不想来一份大侠套餐呢! - 陆 - 叶星来捏着竹筷,碗里的阳春面才吃了小半,上好的女儿红仍是满满一杯。她侧过头,去看被陆小凤掐住手腕,以至于动弹不得的店小二。 一身干练的灰色短打,灰色的头巾包着发髻,脚上穿着的布鞋也是灰色的,看起来干净又精神。 他和这家酒楼里的其他小二似乎没什么区别。 至少叶星来看不出区别。 他们刚刚正在说那两个玩家的事情。她本以为陆小凤的线索会就此断掉,却没想到侠客说道:“……我曾从那两人口中听到过灵双村三个字,不知道与他们的来历是不是有关系。” 玩家大脑嗡了一声。 她再看向陆小凤时,眼神简直能被称得上诡异了。 整百名玩家被投放进游戏里的时候,自然不可能是一窝蜂的全从半空中丢下去。以拟真横行业界的游戏公司,在这方面就相当严谨的把所有玩家的出场都安排到一个偏僻的村子里面。 没错,就是灵双村。 虽然不知道陆小凤到底是怎么偷听到的消息,但四舍五入一下,显然等于直接抄了玩家老窝。 这就是传说中……狗策划的亲大儿? 叶星来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想明白官方在大逃杀游戏里设置陆小凤这么个敏锐到直击重点的角色的意义在哪里。 ——只能说大概是前作做高智能的角色做顺手了。 被陆小凤抓住的店小二,就是在他们说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只是凑上前来,刚把一碟花生米放下,就被死死的抓住了手腕。 “我们没有点花生米。” 陆小凤道。 店小二虽然不明所以,脸上却仍然赔着笑脸,弯着腰,好声好气的解释道:“这、这是我们掌柜送给陆大侠的。” “可是据我所知,这家酒楼的掌柜,是个一等一的吝啬鬼。”陆小凤道,“你若是想从他手中白拿什么东西,可比杀了他要难多了。” “陆大侠莫非是忘了,您曾经救过我们家掌柜的。”店小二连声解释道,“这是我们掌柜的为了感谢您当年的救命之恩,才特地让我送来给您的。” 救命之恩却只拿区区一碟花生米来还,的确是吝啬的不能再吝啬的人才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叶星来才要撇嘴,就听见陆小凤笑着说道,“看来你的确是做了不少准备。” 他叹着气说道:“可你若再细心些,便该知道,他欠我的那条命,在我白白的喝了他整整二十的坛好酒之后,便已一笔勾销。” 玩家在心里哇了一声,便看见店小二脸色一变,巧妙的挣开陆小凤的桎梏。 他后退一步,挺直了弯下去的脊背,虽然面容看起来没有变化,但整个人已经表现出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眯着眼睛,看看花满楼,又看看叶星来,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一个奇妙的笑。 “你闭嘴。”他正要开口,陆小凤就先出了声,“我知道你这人嘴里一向是吐不出象牙的,所以你若要说话,还是想清楚了再说比较好。” “这可真是奇了。”店小二满面笑容自然的在空着的板凳上坐下来,根本没把陆小凤的话当回事,“你又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怎么知道我吐不出象牙。” 他倒是根本不在意自己被比喻成狗。 “说吧,找我什么事?”陆小凤停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脸上突然浮现几分不怀好意,“还是说你已经晒完那一千条咸鱼,前来让我验收?” 花满楼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又多出来五百条?”店小二神情一滞,随即愤怒的扬起眉,震声道,“陆小鸡,当初打赌之时我们可是说好的数量,休想诓我给你白做苦力!” “那可真是可惜了。”陆小凤悻悻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再理会这家伙,转头看向叶星来。他抬起手指了指那位店小二,才要开口,便被截断了。 “在下司空摘星。”店小二像模像样的朝叶星来抱拳,嬉笑道,“同行路上还望多多照顾。” 他说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要和他们一起走了。 陆小凤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问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司空摘星面不改色:“那自然是你们要去什么地方,我就要去什么地方了。” 陆小凤正欲开口,却再一次被他截断。 “行了吧,陆小鸡。”司空摘星撇撇嘴,“你该不会是以为你在调查的事情,这天底下便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吧?还是说你觉得你不让我跟着你们仨,我就真的不会跟着了?” 于是陆小凤看向了叶星来。 女孩子脸上的神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若是细看的话,却能看出来眼底藏着的困惑。她看起来压根就没听明白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说些什么,于是花满楼便放轻声音,语气温和的为她解释了目前的情况。 比如这位司空摘星,是陆小凤的朋友,也是江湖上那大名鼎鼎的偷王之王。 他也在调查这件事,以及背后的组织。 还有,他大约要加入到他们三个接下来的行程里面。 关于陆小凤和花满楼自己对于司空摘星的意愿,他并没有说,而是把最后的决定权,悄无声息的交给了叶星来。 “原来如此。”虽然花满楼说司空摘星是陆小凤的朋友,不过从他们之间的对话来看,大约也没少当过敌人。 于是叶星来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她点头的时候顺便看了眼右上角显示的玩家数量,悚然发现目前已经变成了四字开头的两位数。 ……在自己摸鱼划水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队伍里多一个人这件事,叶星来倒没什么意见。不过系统显示的队伍队员,却还是只有花满楼和陆小凤两个人。 这位偷王之王,似乎并不是诚心来组队的。 不过叶星来想了想,还是又点了下头,说道:“既然他是陆小凤你的朋友,一起走也没什么。” 说来说去,其实叶星来自己也有点好奇——陆小凤在游戏玩家的出生城镇里,究竟能不能调查出什么东西来呢? 灵双镇是个很偏僻的镇子。 凡是要密谋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组织,似乎都喜欢将自己的核心安排在偏僻的地方。 “但是——” 陆小凤骑在马上,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发出疑问。 “就算再偏僻的镇子,也不会一个人都没有吧。” 这座小镇子,看起来已然是座死城了。他们步入其中时,感受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微风掠过灰尘密布的街道,卷来不知道是在何处的破损的蛛网。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 ——这绝不是能令人觉得愉快的场景。 城镇里骑马多有不便,他们翻身下马,各自把缰绳拴在旁边牌匾已经掉了半边下来的客栈门外。 “这里的人都搬走了吗?”玩家明知故问的说道,好像自己并不是搬走的那一个似的。她的目光徐徐扫过这座与玩家登陆时截然不同的废弃城镇,“在把这里翻过来之前,找一找还有没有人住吧。” 陆小凤点了点头,而司空摘星已经窜了出去。他轻功卓绝,天下难逢敌手,短短几息便已消失在屋檐的另一端,不知往哪一边去了。 “我去那边看看。”叶星来随便指了个方向,对陆小凤说道,准备自己单独行动。 因为担心落地当场暴毙,她进入游戏后就用最快的速度直接离开了出生点,更没有记过地图,对这里实在算不上熟悉。现在回到出生点,也绝对称不上故地重游。 这座小镇完全是荒废了几十年的样子,到处都是厚厚的灰,木质的建筑看起来腐朽不堪,仿佛随时都可能散架。 NPC大概是不可能会有了,躲在这里的玩家说不定能还抓到几个……大概会有吧。 叶星来漫不经心的揣测着,迈着平稳而轻盈的脚步离开陆小凤的视线范围。 ※※※※※※※※※※※※※※※※※※※※ 明天开始正常更新了( - 柒 - 无论如何,在这样的环境里,都不该让女孩子单独行动。 花满楼是这么想的。 但这样荒凉的、每一个角落都厚厚的被灰尘覆盖、充斥着腐朽气息的环境,对一个瞎子来说,实在称不上舒适。 所以他寻找叶星来的步伐,比在杭州的时候,要稍微慢了一些。 “你在做什么?” 花满楼在距离叶星来大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女孩子的呼吸声比平时要低上一些,大概是整个人蹲了下去。 “我刚才走到这里,还以为砖缝里居然长出了一朵花。”叶星来回答道,“可是我蹲下来之后,才发现那只是白色的石子,是我看错了。” “不过就算真的有话能在这里长出来,应该也活不了多久。” 她又说道。 因为砖缝里那微末泥土能提供的养分,实在少的可怜。 花满楼才要开口,便听见女孩子轻轻的‘喏’了一声,似乎要给自己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张开手,便感觉到掌心隐隐约约的被放下来一个冰凉的、小小的……石子? 之所以说是隐隐约约,是因为那颗石子实在是太小,无论是重量还是体积都几乎能被忽略不计。 “就是这个啦。”他听见女孩子不满的嘟哝,“挤在缝隙里,居然让我看走了眼。” 花满楼不由失笑。 他垂下手,停顿了片刻,鬼使神差的将那枚小小的普通的石子收拢在掌心,才说道,“叶姑娘可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根本没有仔细去看的玩家毫不犹豫的回答,“这座小镇看起来很普通。” “是么……”花满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那我们再往前面走一走吧。” 失去居民的城镇,安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偶尔能看见的、从院墙里探出头的树木枝桠,也都是蔫了吧唧的,看起来没有什么生机。 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座普通的、被居民放弃的、荒芜的小镇子而已。 虽然说,连政——咳,连朝廷都没有派遣人过来看上一眼,直接漠不关心的让这里成为了死城,听起来也很奇怪就是了。 ……反正官方总能够做到最基本的逻辑自恰吧。 叶星来想,她侧过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花满楼。青年微微笑着,神情温和而沉稳的,几乎是在玩家看向自己的第一时间,就侧过头去,望向她的方向。 玩家反而被吓了一跳。 虽然已经两人相处了挺长的一段时间,可很多时候,她还是反应不太过来——关于花满楼的确是个盲人这件事。 “陆小凤往哪个方向去了?”她随便找了个话题,用来掩饰可能只有自己能感觉到的不自在,“怎么一直没察觉到他和司空摘星的动静。” 花满楼摇了摇头。 于是他们继续往里面走。在叶星来就要忍不住提出去寻找陆小凤的前一刻,司空摘星找到了他们。偷王之王不知道从哪个位置就突然出现,姿态轻盈的落在他们身前的地面上,说道:“陆小鸡好像在衙门里找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让我带你们过去一起看。” 他用的不是之前在酒楼的时候那张平平无奇的店小二的模样。司空摘星在前来灵双镇的途中就换了一张新面孔,尽管他是当着叶星来他们的面撕下的易容,可谁也不敢肯定,现在这张脸到底是不是司空摘星他真正的模样。 “在衙门里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叶星来困惑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能在衙门里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等到他们到了同样破败不堪的灵双镇衙门,才知道司空摘星口中所说的,指的是一本纸页都泛着微黄的日志。 是陆小凤发现的。 在叶星来漫无目的的东走西走的时候,他几乎是目标明确的冲到了县衙里。 在他们来的途中,陆小凤显然已经看过了里面的内容,神色略有些沉重。他看了司空摘星一眼,伸手将日志递给了叶星来。 “——陆小鸡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司空摘星气的差点跳起来。 翻开因为时间太过悠久而变的又薄又脆的日志时,叶星来恍惚间竟然生出一种自己其实是在玩解密游戏的错觉。 花满楼看不见,而司空摘星又眼看着被气的团团转,叶星来干脆把里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日志里写的是,二十年前,有户人家在山上救了个浑身是血的江湖人士,那位大侠重伤不治,弥留之际留下了一张据说是记载着有无数宝藏和武功秘籍的地图。 镇子里的年轻气壮的男人们坐不住,一时间竟然离开了大半,只剩下些老弱妇孺。 两年后,有个游方道士途经灵双镇,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欲从心生,在井水里下了毒,逼迫他们交出藏宝图。 可藏宝图早已经被那些外出的人带走,更不用说过了数年,他们哪里还记得住内容。那道士一怒之下,只留下足够半数人用的解药,便离开了这里。 叶星来念到这里,本能的停了一下。 其实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了。原本还在指责陆小凤的司空摘星已经不跳了,蹲在地上出神,而花满楼的神色也越发的凝重。 ……这脑洞确实有点大。 抱着‘看看官方到底还能怎么往下圆’的想法,玩家几乎迫不及待的翻开了下一页。 ※※※※※※※※※※※※※※※※※※※※ 游戏官方怎么圆我不知道……反正我快圆不下去了(喂) - 捌 - 道士留下了半数人用的药,最终活下来的人,却只有四分之一。 活下来的人埋葬死去的人,在持续了几日的沉默后,也陆续离开了镇子。可和外面寻宝的人汇合后,他们才发现,药并不是药,毒在身体里变成了蛊。 而事情的开端,只是一个孩子在玩耍时划破了手指。 血液流淌出来,距离这孩子五十步以内的人,感觉到血液里隐隐有东西在躁动。而距离孩子二十步以内的人,在一瞬间感受到了锥心的痛。隐匿在血液中的蛊虫——啃噬着他们的心脉。 一无所知的母亲忍着剧痛把孩子抱在怀里,发出凄厉的哀嚎。 他们又花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那个游方道士,可是他们不仅没能从道士手中得到解药,反而知晓了更为悚人听闻的消息—— 蛊虫会随着血脉延续下去,而中蛊的人,无法活到三十岁。 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得杀了其他中蛊的人。 直到自己成为最后一个,体内的蛊才会永远的沉寂下去。 笔者写到这里,大约是觉得没有再讲述下去的必要,便停笔不再写下去了。 叶星来信手往后翻了好几页,全部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她没有再看见一点关于后来故事的描写。 游戏中的设定,写到这里就已经可以了。毕竟这只是个对战游戏,地图的设定就算做的再多、再详细,也没有多少玩家会有耐心去探究的。 ——大家都只想啃少数玩家摸索出来的细节,接着再随随便便的惊艳一把。 比如说叶星来自己。 不过其余人的神情看起来都显得震惊而凝重,玩家眨了下眼睛,合上日志,配合着摆出思索的模样,等待他们从思绪中回神。 没怎么玩过这类深度拟真游戏的女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微微垂下眼帘、等待剧情过场时习惯性的、百无聊赖的神情,看起来隐隐表现出一种区别他人的、仿佛早已在意料之中的冷淡。 侠客的目光望向她,安静的停顿片刻,又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 “陆小凤。”女孩朝他绽开一个毫无愁绪的、明朗动人的笑容,覆盖了那点格格不入的冷淡,“这件事你还要查下去吗?” 陆小凤只沉默了一眨眼那么短的时间。 “当然要。”总是说自己不爱多管闲事的侠客,永远都在多管闲事的途中。他盯着叶星来的眼睛,慢慢的说道,“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那么为今之计,就只有解决那些背井离乡的镇民身上的蛊虫。” “你要去找那个道士?” 叶星来问道。 光从日志上的记载来看,她觉得那个游方道士大概已经死了——可能骨灰都被那些受害者给扬了。 “不,那个道士想必早已不再这个世上。”陆小凤说道,“而我要去找一个和这件事情毫无关系的人。” “谁?” “大智大通。” 女孩困惑的眨了下眼睛,说出口的还是那个问题。 “……谁?” 大智大通是什么人,这是江湖上很多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而比起大智大通的真实身份,那些人更想知道的——是大智大通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的答案的。 所以大智大通是个情报贩子。 还是个非常厉害、知名度非常广的情报贩子。 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这大约是天底下的共识。可知道许多人、许多门派见不得光的秘密大智大通,不仅能活的好好的,还能享受许多人求上门来、问一个问题便要付整整他五十两纹银的交易。 “他武功是不是很高?”叶星来问道。 “不知道。” “那他轻功很厉害咯?”叶星来又问。 “不知道。” “……那他背后的势力一定很强大吧?”叶星来询问的语气已经不那么好了。 可陆小凤摸了下自己的胡子,给出的答案竟然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叶星来眼睛一眯,手已经摸上腰间的长剑了。 “我们现在正要去见那个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听完陆小凤的语气从自然过渡到窘迫的全程,花满楼才带着笑意说道,“也只有那个人,才知道大智大通在那里。” 所有想要找大智大通的人,都要先去找到龟孙老爷。 “……龟孙老爷。”叶星来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再一次问出她已问过无数次的问题,“那是谁?” 她对江湖大约真的一无所知。 花满楼和叶星来的距离,比起陆小凤要稍微近一些。他便耐心的和叶星来解释,那位能联系上大智大通的孙老爷究竟是何人。 在知道陆小凤要去找大智大通的时候,司空摘星就已经走了。他不仅仅是个小偷,而且是个有很多秘密的小偷,有很多秘密的人,总是不怎么喜欢见到一个自己奈何不了的情报贩子的。 ——尽管哪怕他不在场,陆小凤也能够问一些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但这种场面,总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龟孙老爷是个嗜好嫖赌、花钱如流水的家伙。他有钱的时候,大家都称他为老爷,而没钱的时候,自然就是龟孙子了。 而这个人没钱的时候,实在比有钱的时候要多得多。但是就算他再穷困潦倒,那些喝酒的地方,也都还是很愿意给他酒喝的。因为想要到找大智大通问问题的人,总会想办法找到这个龟孙子大老爷,把他从里面给赎出来。 “看起来,你好像很有赎人的经验嘛。” 叶星来对陆小凤说道。 像他这样多管闲事的家伙,要找大智大通的时候,大概也会比别的什么人要多上一些。 陆小凤只有苦笑。 在他前去赎龟孙老爷之前,陆小凤先把叶星来带去了一家酒楼,让女孩子在这里等他回来。 “为什么?”虽然花满楼也说会在这里陪她等,但叶星来还是马上站了起来,叫道,“我也要去!” 陆小凤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地板,好像期待自己能把地板看出一个洞,然后依靠这个洞让叶星来改变主意。 花满楼张了张嘴,接着又紧紧的闭上。陆小凤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已然意识到陆小凤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赎人了。 在一段不算长的沉默过后,陆小凤面无表情的说道:“因为我要去逛青楼。” 叶星来的眼睛顿时更亮了。 她看起来恨不得把手举到陆小凤眼皮底下,语气快乐的说道:“我也想去!” 花满楼的神情空白了片刻,他轻轻的把女孩举起来的手摁下去,只说了三个字。 “不许去。” - 玖 - 这是栋精致的小楼,颜色暧昧的薄纱轻盈的垂落,空气中残留着脂粉的气息。脂粉的气息与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是非常奇妙的、会令人放松的氛围。 小楼打扫的很干净,里面却没有客人,所以非常安静,看起来也空荡荡的。 因为现在是白天。 众所周知,青楼和黑店一样,只做晚上的生意,白天从来都是闭门谢客的。 但陆小凤还是成功进来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比夜色还黑。老鸨打开门的时候,吓了好大一跳,才勉强笑道:“陆大侠,今儿是怎么了?” 而陆小凤的身后,则跟着花满楼与叶星来。 女孩子完全不在意陆小凤凶巴巴的表情,也不在意老鸨打量自己的微妙目光,她正兴致勃勃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虽然没有客人,但因为老鸨打开了门,所以还是零星有几个小厮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睡眼惺忪的把堆放在桌子上的椅子搬下来摆好。 “可惜不是晚上。”叶星来悄声对花满楼说道,“晚上点了灯,一定很漂亮。” 花满楼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没有告诉叶星来,如果是晚上的话,无论用什么办法,陆小凤都不可能会同意带她过来的。 龟孙老爷就在这里。 他和楼里的姑娘们厮混痛饮了一整晚,现在整个人睡的像滩烂泥。 陆小凤塞给了老鸨几张银票,把对方欠的账结了,才得到了龟孙老爷住的房间的位置。他让叶星来留在外面,自己单独进去叫人。 叶星来当然没意见,她的目光全落在旁边的漂亮姐姐身上了——大约是听见了响动被吵醒了,对方将房间门打开一条缝,正好奇的探出头往这边看。 拆了繁复的发髻,洗去了厚重的妆容,仍然美的惊人的女性身上透着一股令人心动的慵懒。她抬起手掩着红润的唇打了个呵欠,指甲盖儿下面有一道不明显的红痕。 玩家的视线本能的停在了漂亮姐姐的头顶。满满的血条比漂亮姐姐还令人心动。 叶星来握上腰间的剑。 对方的目光也精准的落到了叶星来的脸上。玩家对于落在自己头顶久久不动的视线总是敏感的,更不用说她也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 “叶姑娘。”花满楼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往前一步挡在叶星来的身前,但他说话时的语气仍然温和又从容,“你在看什么?” 他没得到回答,但却听见房间里突兀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大约是陆小凤把龟孙老爷从床上给拖到了地板上。 “——陆小凤!!!” 伴随着愤怒的斥责声,陆小凤打开了房门。他先是警惕的扫了一眼叶星来,确定女孩子是安安稳稳的站在门外,没有到处乱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是龟孙老爷?” 叶星来收回目光,看向陆小凤身后的男人,若无其事的问道,但握住剑柄的手却没有松开。 陆小凤也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似的,很自然的回答道:“他是龟孙老爷。” 回答完这句话,他才将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位漂亮的姑娘脸上。对方倚着门,笑吟吟的、很随意的朝他屈了屈膝,在这个九成的人都还在睡梦中的精致的小楼里,用十分清醒的口吻说道:“奴家觅荷。” 侠客也十分配合的点头:“觅荷姑娘。” 陆小凤带着还有半边魂魄沉浸在睡梦中的龟孙老爷走在前面,花满楼走在叶星来后面。老鸨没精打采的打呵欠,准备等这行不速之客离开就关门回去继续睡觉。 叶星来步伐轻盈的跟在跌跌跄跄的龟孙老爷身后,正要与倚着门的觅荷姑娘擦肩而过—— 腻人的香气与绚烂的银光,劈头盖脸的朝玩家袭来。 说真的,虽然心里警惕,但事到临头慢了一拍也没办法。 叶星来正要拔剑出鞘,腰间忽的一紧,又忽的一松。视野突兀的高低变化了一瞬,人已经落在了花满楼的身后。 花满楼轻轻一甩袖袍,抖出一地细如牛毛的银针,泛着令人心生寒意的光芒。 对方玩家惊愕的睁圆了狭长妩媚的眼睛:“……?” 从外表看起来特别像是在发呆的叶星来:“……?” 原本走在前面的陆小凤突然转过身来,开口问道:“觅荷姑娘似乎很吃惊?” 然而觅荷并没有理会陆小凤,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很纳闷的对着叶星来问道:“刚公测的游戏你们也能整出挂来?” 叶星来:“……” 完了。 这误会大发了。 怕不是一下线就发现自己被举报开挂——要是在公测当天因为开挂被封号,那乐子可就大了。 “我没有请外援。”叶星来试图解释。女孩脸色煞白,眼睛紧紧的盯着试图杀死她的女人,看起来十分的虚弱,“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是组队一起行动而已,算不上什么问题吧?” 觅荷没说话。 她先看了看花满楼,又看了看陆小凤,脸上浮现一种微妙的、大约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又有点想要自己尝试一下的神情来。 “什么意思?”陆小凤从她们的对话中意识到了什么,他敏锐而急切的问道,“莫非有规定你们只能自相残杀吗?这是谁定下的规定?如果不遵从的话会怎么样?” 他早该猜到的。 ——实际上他也猜到了。 陆小凤在树林里初次和叶星来见面的时候,女孩子身上并没有伤,有伤的是那个峨眉弟子。他们两个在树林里偶遇,体内的蛊虫蠢蠢欲动。于是峨眉弟子想要杀了叶星来,却被叶星来反杀。 在尚未到灵双镇之前,面对陆小凤关于所谓的组织的猜测,女孩子也只是配合的,顺着他的思路给出似是而非的猜测。 ——她是知道真相的。 “这和你无关吧?”觅荷扫了陆小凤一眼,目光冷淡的像是在看路边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她站直身,终于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朝叶星来一笑,“我不准备继续了。别人不准插手,就我们俩,怎么样?” 叶星来点了点头。 ——这是陆小凤第一次见到叶星来出剑。 他们初次见面时,女孩子对陆小凤说,她是一个剑客。陆小凤并没有相信,但此时,曾经若有若无的怀疑仿佛化作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 觅荷的暗器是密不透风的网,令人无法呼吸。 ——可出鞘的长剑是光。 剑光化作霜花、化作繁星,几近刺眼的在他们眼前绽放。凛冽而浓郁的剑气瞬间充斥着窄小的过道,仿佛无数把锋利的长剑,严丝合缝的吻上他们的脖颈。 而嫣红的血液,却只在妩媚的女性胸口,盛开出小小的花。 ……真的是花。 尸体在玩家眼中迅速变成一朵盛开的百合,这种奇妙的转化使她不禁多看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归剑入鞘。 “……” 现在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呃呜。 想不到台词。 抿起嘴唇,女孩垂下眼帘,缄默不语。 安静了一会儿,陆小凤慢慢的说道:“……我却不知,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多名不见经传的高手。” 叶星来有些吃惊的抬起眼。 “若是你什么都知道了,大智大通的名头,岂不是就要变成你陆小凤的了?”花满楼这么说着,他脸上时刻带着的微笑已经不见了。 毕竟无论是谁,在看见有人死在自己眼前时,都是笑不出来的。但他说话时的口吻却还算得上平静,甚至带着几丝安抚的气息。 玩家眨了下眼睛。 她看向旁边的龟孙老爷,这个被陆小凤硬生生拖起来的家伙,似乎终于彻底清醒了。紧紧贴着墙,不知道是想要逃跑还是想要做什么。 “他好像清醒了。”于是叶星来语气很快的说道,“我们去找大智大通吧。” 那些神神秘秘的高人,似乎总喜欢藏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等着别人来找他。 根据陆小凤的经验,大智大通一般呆会在窄小的山洞里,等到龟孙老爷爬进去,才开始回答。 可这一次,龟孙老爷却把他们带到了悬崖边。然后拽着一根藤条,哧溜滑了下去。 悬崖地势高,下方是浓郁的白色雾气,把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龟孙老爷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里面。 过了好一会儿,苍老的声音才从下面传上来。 “陆小凤,你可以开始问了。” 这个位置似乎无论怎么说话都不对劲,陆小凤干脆一撩身后大红色的斗篷,趴在悬崖边上。 他扔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下去。 “二十年前,是不是有一座灵双镇的镇子变成了死城?” “是的。”苍老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回答,“但不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只是事情的开端,灵双镇最后一个人因为蛊毒搬离那里,是十五年前的事情。” “……十五年前。” 叶星来很应景的重复了一遍,她似乎听见花满楼轻轻的叹了口气。可她侧过头去看他的时候,青年的神色看起来仍然温和又平静。 “那个给他们下蛊的道士,现在还活在世上吗?” “交不出解药的时候,他就被愤怒的人杀死了。” 想了想,陆小凤又扔了第三锭银子到悬崖下,问道:“灵双镇的镇民身上的蛊虫,来自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给出的五十两彻底落了个空,因为大智大通给出的答案非常简单:“不知道。”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接着问出来第四个问题。 “除了蛊虫之间的吸引以外,还有什么方法能认出那些人吗?” “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陆小凤忽然看了叶星来一眼,才说道,“这个蛊虫,有没有解除的办法?” 大智大通沉默了一下。 “没有。” - 拾 - 陆小凤在唱歌。 他唱的不算好听,倒也不算十分难听。 只是一句词翻来覆去的唱到第五遍时,就算是天籁,也会变得无法入耳了。 叶星来忍不住了,抓起手边空空的酒杯就朝他砸过去。酒杯没有砸到侠客身上,而是噗通掉进湖里,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陆小凤悻悻的摸了摸自己修剪整齐的胡子:“就算难听,也不至于动手吧?” “就算好听,也不至于只唱这两句吧?”叶星来一点也不客气的用同样的话来反驳他。 于是陆小凤闭嘴了。 在大智大通那里问完了五个问题以后,陆小凤的心情就变得不是很美好了。但叶星来这个本该心情最差劲的人,看起来却还是那么平静,甚至在路过城郊的湖时,还提出想要去划船玩。 这个时候,别说是划船,就算她提出想要月亮,陆小凤也会去问一问朱停,有没有能带人上天的东西——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朋友最近似乎在研究这样的工具。 所以他们租了最好的小船,在旁边的酒家买了酒和下酒菜,还买了几样点心和果子。 结果叶星来只划了一会儿,就无聊的撒开了手。原本还在嘲笑她的陆小凤划了一段距离后,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他们便任由小船随着湖水的流向走。 陆小凤喝了几杯酒,看见女孩子好看的侧脸,仍然觉得憋闷,就开始唱歌。 花满楼没想起来拦他。 ——所以结果就是,他们等会儿回酒家还借用的酒壶酒杯的时候,可能还要赔一只酒杯的钱。 “现在只有两只杯子了。”陆小凤说,“你等会儿要直接对着酒壶喝酒么?” 叶星来很自然的回答道:“我不喝酒。” “唉。”陆小凤叹了口气,“幸好还有花满楼在这里,否则我一个人喝酒岂不是要闷死了。” 花满楼笑了一声。 他并不是喜欢喝酒的人,今天却也罕见的想多喝一些。 毕竟,如果你知道你的朋友身中剧毒,命不久矣。而你却想尽办法都无能为力的时候,就算是再开朗积极的人,恐怕也会想让自己醉死在烈酒里的。 花满楼饮了一杯酒,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旁边。陆小凤顺着他望着的方向,也跟着看了过去。 女孩子撑着下巴,身上裹着陆小凤以湖面风大的理由强行给她披上的红斗篷,斗篷把青色的衫裙全都遮掩在里面,脸颊也被映出几分健康的血色。 她的目光落在湖面,神情看起来平静的不像是此刻应该有的模样。又或者,她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样泰然若之,只不过是故意表现出来让他们安心。 “我唱的不好,但是花满楼唱的很好。”陆小凤对叶星来说道,“快让他唱给你听。” 花满楼骤然失笑。 他想了想,当真唱了一首李白的秋风词。 那是诗人在秋季的夜里望着落叶时写下的小词,像是在思念朋友,也像是思念恋人。 果真比陆小凤唱的好听。 他们两个都唱了,叶星来清了清嗓子,准备礼尚往来。她不会唱他们唱的那些诗词,在玩家的世界里,除了专门研究这些的学者以外,已经很少有人会特地去学那样古旧的唱腔和韵律。 所以她唱了一首在自己登陆游戏之前,刚刚听过的歌。 这是花满楼从未听过的曲调,也想不出是什么样的乐器才能弹奏。他细细的听了一会儿,能听得出曲调的雀跃,可词却像带着隐约的佛理,在说人生苦短,劝人放下。 “等等,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和尚才会唱的东西!”陆小凤打断了叶星来,他灌了自己好几杯酒,才接着说道,“换一首换一首,我目前还不想去少林寺出家。” 叶星来不太高兴的瞪了他一眼。 她又不是喜欢听歌的人,只是偶尔听一听,或者做事的时候当做背景随便放放,现在突然要唱歌,脑子里记得的都是些洗脑严重的词。 又安静了一会儿,女孩子才轻声唱了起来。 虽然她明显记不得歌词,很多地方都含糊的哼唱过去,但陆小凤还是听得出来,这是首女孩子在对心上人表达思慕的情歌。 他注视着叶星来,女孩子却在看着花满楼。 陆小凤又喝了一杯酒,醇香的酒液咽下去,嘴巴里却突然泛起苦涩的味道。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这种时候不识趣的跳出来煞风景的人,脑袋实在应该狠狠的被驴踢上一脚。 可陆小凤却怎么也憋不住,非要跳出来打断不可。就算是被驴——哪怕被门夹上一夹,他也非要跳出来说一句。 “司空摘星的雇主,为什么要让他到灵双镇去?如果他的雇主和阿叶是一样的——他为什么还要特地调查一番?” 在说话的时候,他狡猾的略过了所有对称呼按部就班的过程。就仿佛在几天之前,自己还没有生疏而礼貌的称呼对方为‘星来姑娘’。 花满楼怔了怔。 他朝陆小凤的方向望了一眼。那种并不是困惑、反而十分宁静一般的神情,似乎已对他所有的情绪都了如指掌。 叶星来也怔了怔。 她倒不是对陆小凤突如其来的昵称有意见——但是说到司空摘星的雇主,八成还是玩家啦。 右上角的玩家人数,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变成二十出头了。甚至有种只要再苟一苟,说不定就能苟到最后偶然获得胜利。 所以玩家的心态十分平和。 尽管直到现在,她也只有区区两个人头。而且还都是半卖半送,轻松到手的。 “所以,”她顺着陆小凤话思索片刻,问道,“我们现在要去找司空摘星?” 花满楼摇头,道:“司空摘星向来神出鬼没,就算是陆小凤,恐怕也不能轻易找到他。” “花满楼说得不错。”陆小凤点点头,说道,“所以我要让司空摘星主动找上门。” 在说这种话的时候,陆小凤往往是信心十足的。 可有些时候,突如其来的意外往往比信心更有用。比如说,就算是陆小凤再信心十足,也想不到司空摘星会直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我猜,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莫非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直到现在才出现?” 偷王之王站在船头,他又换了一张脸,看起来还有几分书卷气,语气却一点也不斯文。 “陆小鸡,想不到吧?你竟然猜对了!” 陆小凤:“……” 他深深的看了站在那的这个男人一眼。 ※※※※※※※※※※※※※※※※※※※※ ……没事,剧情目前还在掌握中!(。) - 拾壹 - 司空摘星脸上带着令人讨厌的笑容。 偷王之王在江湖上向来以神秘著称,就算是公认与他熟识的陆小凤,也不敢说自己有没有见过他真正的面容。又或者说,他其实在什么时候见过,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这可比从来没见过要令人讨厌的多。 “所以你现在冒出来,是想做什么?”陆小凤抱着手,懒洋洋的问道,“难道你会带我去见你的雇主吗?” 司空摘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呢?”停顿了片刻,他又笑道,“若是陆小鸡你求求我,我说不定就带你去了。” 陆小凤板起脸:“猴精,我们是朋友。” 陆小凤大抵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软话。 ——因为司空摘星竟然愣住了。 陆小凤确实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甚至对花满楼,都没有说过朋友二字。他们原本便是朋友,又何必反复的强调这两个字,倒显得像在安自己的心似的。 十次见面八次都在和陆小凤作对的偷王之王,此刻也罕见的犹豫了一下。 “好吧。”他说道,“别说我不把你当朋友。” 尽管是个小偷,但司空摘星偷东西向来是很有职业素养的。与全凭自己兴趣偷窃的盗帅楚留香不同,他偷的东西,大多数是因为有雇主花了大价钱请他去偷。 显然,为了陆小凤这个朋友,他愿意暂时出卖一下自己的雇主。 “陆小鸡,我们先说好了——你是自己找过去的,跟我没关系。”司空摘星显然很在意自己偷王之王的名声,一路上不停的嘀嘀咕咕,“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我可真没有名声可言了。” 陆小凤笑道:“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些虚名了。” 他说话的口吻实在称不上客气,叶星来拉着缰绳的手一顿,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听到司空摘星更不客气的反驳之语,却没想到,偷王之王竟然悻悻然的闭了嘴。 “真是稀奇。”陆小凤笑道,“猴精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总觉得有点不对。 叶星来想。 她下意识的朝花满楼的方向看去,只看见青年一如既往的平静神色,仿佛没有听出陆小凤话里暗藏着的针对般——明明司空摘星已经同意带他们去找雇主了,可陆小凤说话时的语气却还是绵里藏针的。 也许是因为玩家注视花满楼的时间过于长久,对方若有所觉的微微侧过头,安抚似的朝她笑了一笑。 这笑容似乎带着几分别的不好言说的意味,玩家眨了下眼睛,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 “天色不早了,今晚怕是赶不到最近的镇子。”前面的陆小凤此时突然拨转马头,对他们说道,“依我看不如在这林子里歇一晚上,等明日再走吧。” 才有一点头绪的思索瞬间直接被打断,叶星来茫然的抬头,陆小凤无奈的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补充道:“你若是不愿的话,我们也可以加快速度——” “没关系,我完全不介意!”意识到能体验一把古代原始露营,叶星来本能的先欢呼了一声。注意到陆小凤奇怪的视线,才又欲盖弥彰的加了一句,“晚上赶路太危险了,还是明天早上再走吧!” 花满楼也点了点头,说道:“休息一晚也好。” 就算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天的人不休息,跑了整整一天的马也应该要休息了。 他们在周围捡了一堆干枯的树枝回来,叶星来兴致勃勃的从陆小凤手里接过打火石,在他的指点下,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生起火。 只可惜那点小小的火苗,甚至没能带起旁边做火引用的草叶,最后还是靠陆小凤才成功点燃火堆。 “你难道从没有生过火吗?”陆小凤奇道。 确实从来没有生过火的玩家吐吐舌头,没说话,摆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又跑到花满楼那边去了。 “陆小鸡啊陆小鸡,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司空摘星笑嘻嘻的说着怪话,“在女人堆里面无往不胜的陆小凤,居然也会有今天。” “闭嘴。”陆小凤说道,“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将身上带着的干粮在火上烤了一烤,各自吃了一些,便当是晚饭了。 这期间陆小凤一直看着叶星来。 没滋没味的干粮,女孩子吃着也挺高兴。这种高兴略带兴奋,就像是在去找龟孙大爷、决定今晚露宿,以及捡枯树枝生火的时候,她毫不掩饰自己那种体验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时所产生的快乐。 那样愉悦的的神情,甚至有几分天真。 司空摘星不知道躲到哪棵树上睡觉去了。 女孩子兴奋劲没过,但也有几分困倦,把脸埋进斗篷里,小小的、一声接着一声的打着呵欠。 “你若是困了,便睡吧,”花满楼劝她,“这里有我和陆小凤守夜就可以了。” “我不困呀。”不需要睡觉的玩家实话实说,“只是觉得有点无聊而已。” 按照电视剧和的套路,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从黑暗里跑出来一大堆杀手,要把正在努力追查真相的他们杀人灭口么? 可惜这并不是RPG游戏。 如果真的有人从黑暗里跳出来杀人的话,也只会是路过的玩家发现了叶星来。 “不要强撑。”陆小凤说道。 叶星来找了个树靠着,距离陆小凤和花满楼有些距离。她又打了几个哈欠,无聊到开始寻找斗篷上可能会存在的线头。微微垂下的眼帘,侧脸看起来也还有几分娴静的模样。 “我第一次见阿叶的时候,觉得她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大小姐。”陆小凤对花满楼说道,“可现在我虽然知道她的真正来历,心里的疑惑却更多了。” “她也许真的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花满楼说道。 毕竟女孩子常常表现出来的、对什么都好奇、快乐又天真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家里人能放心的让她独自一人出门的样子。 “她自出生以来,大约从未吃过苦头了。”陆小凤说道, 花满楼知道陆小凤的意思,却偏偏不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反而点了点头,赞同道:“家里娇惯一些也是常事。” 陆小凤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我实在不明白,阿叶若是从未吃过苦,被娇惯长大,又怎么来的一身功夫。” 她的剑法,可不是花架子。 这个世上,娇惯是无法培养出那样惊艳的杀人剑法的。 “如果你早就知道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想必你也会把一身功夫倾囊相授,只恨她为什么不是天纵奇才,生而知之。”花满楼淡淡的说道,“同时你也知道这孩子和你一样,必然活不过三十岁,你们相处的时间,也许只有短短的几年而已。” 花满楼说到这里,自己也不免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所以在你们仅剩的相处时间里,你又会十分的疼爱她,绝不舍得让她吃半点苦。” 其实他们都知道,花满楼说的答案尽管有些道理,并不能完全解释清那些疑点。 但陆小凤还是点点头,仿佛被说服了一般,说道: “不错,正是如此。” - 拾贰 - 玩家打了个哈欠。 燃烧的火堆和身上的斗篷在夜里给身体提供温暖,咽下去的干粮作为吃过晚餐的证据提供了心理安慰。她侧过头注视背着自己正在窃窃私语的陆小凤与花满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困了。 ——玩家在游戏里是不需要睡眠的。 那躺在宿舍床上的身体感觉到了疲惫。果然,就算广告宣传的再天花乱坠,游戏头盔和游戏舱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一点。 但贫穷的学生党能怎么办呢? 更何况宿舍里面也是放不下游戏舱的。 叶星来搓了搓脸,她懒得把手从斗篷里拿出来,便隔着柔软的布料揉搓了好几下自己的脸。接着又看一眼右上角的玩家人数——再少一个,就可以开始从十往下倒数了。 玩家的心脏仿佛发出了砰砰砰的声音。 天色逐渐从深沉的暗色,过渡到略带灰色的白。当天幕的一侧缓缓出现橘色微光时,就算是陆小凤,也免不了舒了口气。 从后半夜就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的玩家,在听到声音后,也慢慢把眼睛睁开,速度缓慢的环视周围一圈,又闭上片刻,才不情不愿的重新睁开了眼睛。 ——这就是通宵之后,面对喊自己起床的母亲时,所磨练出来的高深演技。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大约是被骗过去了的花满楼,贴心的问道。 “不用了……”像模像样的打了个呵欠,叶星来从地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我们快点出发吧——” 吧字的尾音尚未落下。 不知道从哪里突兀的窜出一根锐利的弩/箭,裹挟着凌厉刺耳的破空声袭来,擦着她的鼻尖掠过,重重地钉在了树上。 等到轻微的刺痛传来,叶星来才后知后觉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个问题,说:当一群杀手要去刺杀好几个江湖有名的高手时,什么时机才是最恰当的? 答案是:他们疲惫的时候。 那么又有一个问题,问:什么时候才是他们疲惫的时候? 答案很多,却也十分的统一:那便是当他们觉得自己处境十分安全的时候。 代入此时此刻,就是他们风尘仆仆的赶了一天的路、又在火堆边守了一夜、继而望着初升的太阳、舒了一口气,正要放松警惕的时候。 神经紧绷了好几天的人,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是感觉不到自身的疲惫的。 只有当他觉得夜尽天明,可以继续出发时,才会觉得疲惫顺着放松的意识在刹那间涌上来。他们要抓住的最好时机,就在此刻—— 伴随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弩/箭,十几名杀手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手持弩/弓,从草丛里、树后面冒了出来。他们身上都带着露水,大约也都守了一夜。 当你发现敌人明明潜藏在随时可以取走你性命的距离、却仍然耐心而平静的等待着你卸下警惕的时候,你便要知道,这并不是好一场容易度过的刺杀了。 因为你的敌人不仅拥有接近你的能力,也具备等待时机的耐心。而这无疑是杀手最厉害、也最可怕的两样本领。 飞射的弩/箭在空中发出刺耳的破空声,数不清的弩/箭同时发出尖锐的声音,大大的扰乱了听觉的作用,这对瞎子无疑是相当不友好的场景。 但花满楼只是神色平静的将叶星来护在了身后,他并没有躲,而是伸出了手。 陆小凤最出名的,莫过于他的手指头。 而身为陆小凤的好朋友,就算花满楼会一点灵犀一指,难道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更何况花满楼学到的并不是只一点点。 那些袭来的弩/箭仿佛是故意配合的一般,全都乖巧温顺的被花满楼一一抓住、又丢在地上,很快便积少成多变成了小小的一堆。 而那些朝陆小凤飞去的,更是连沾都没能沾到他。 那些杀手意识到弩/箭是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的之后,便果断扔开了手中的弩/弓,转从腰后拔出刀剑,朝他们冲过来。 这是叶星来第一次见到花满楼和陆小凤动手。 上次在青楼里面对觅荷姑娘的银针时,叶星来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花满楼便已经全数接下了。 但现在叶星来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两个身上,她一边拔剑,一边在思考一个对玩家而言可以说是十分严肃的问题—— 自己能对这些杀手造成伤害吗? 毕竟这个游戏里的所有NPC,似乎都看不见血条。 脑海里这么思索着,但在杀手举剑朝自己刺过来的时候,叶星来还是本能的使用了技能。 伴随着杀手的惨叫,玩家得到的答案是—— 可以。 那就没问题了。 叶星来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她的目光徐徐扫过周围的黑衣人,原本的问题被另一个疑惑成功取代。 问:杀了这些NPC,会计算到人头里吗? 玩家的心顿时蠢蠢欲动。 但是很显然,作为一个玩家线上对战游戏,官方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BUG存在。天知道如果NPC的死亡也会被算进玩家的人头里的话,这群在游戏里毫无道德可言的牲口会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行为。 所以叶星来只能略微有些失望的发现,不仅人头无法计算,自己还杀不了NPC。 那些看起来被她一脸刺中要害的黑衣服,只是躺在地上稀里哗啦的流血而已,其实还有最后一口气。 ……唉。 玩家在心里叹了口气,做实验的心情都淡了大半,干脆速战速决,飞快的剿灭起敌人。 而陆小凤和花满楼,也并没有杀人的意思。他们只是点中了那些黑衣人的穴道,让他们无法动弹而已。 “我还以为,你们俩会杀了这些人呢。”战斗结束后,面对满地的黑衣人,叶星来挑起眉,有些惊讶的说道。 快意恩仇,杀伐果断。 所谓江湖,难道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若非必要,我从不杀人。”陆小凤摇摇头,苦笑着回答,“至于花满楼,难不成你想象的出他杀人的样子吗?” “唔。”叶星来点点头,“那倒也是。” 她说完话,忽然觉得鼻尖有点痒痒的。伴随着奇怪的、沾了水一样的湿润。 “……” 玩家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先拉开组队列表看了眼自己的血条,目测似乎是满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能让叶星来安下心。 陆小凤去查看那些黑衣人身上携带的东西了。叶星来看向花满楼,缓缓说道:“我想……你应该不会随身携带镜子吧?” 花满楼说道:“自然不会。” 他给出答案之后,叶星来便不吭声了。 但花满楼听见了女孩子逐渐靠近自己的脚步声。他们还在百花小楼的时候,她就已经能很精确的辨认出对方的脚步声了。 但女孩子最终停下的距离,已经不需要依靠脚步声来确定。花满楼听见了女孩子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她清澈动听的、仿佛潺潺流水般悦耳的嗓音,就仿佛是贴着花满楼的耳朵在说话: “……你把头低下来一点。” 女孩子说道。 花满楼僵硬的安静了很久,终于在叶星来的催促下,缓缓地、轻轻的低头。 现在他甚至能感觉到女孩子柔软温热的吐息了。 “……” 他们刚刚结束一场刺杀。 十几名杀手就在周围,泥土的气息中混杂着浓郁的血腥味。还有杀手发出的、痛苦难耐的呻/吟。 而女孩就站在花满楼身前,微仰起脸,保持着呼吸可闻的距离,仿佛要亲吻他的嘴唇。 “……你的眼睛里,能看见我的影子耶。” 叶星来轻轻的说道。 她似乎在笑,语气却并不是很高兴,甚至有点心不在焉。 “可是你看不见我。” ※※※※※※※※※※※※※※※※※※※※ 星星(一边说话一边盯着花满楼眼睛里的自己):淦,血条出来了。 - 拾叁 - 叶星来在花满楼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也看见了头顶的血条。 虽然看起来还是满的,伤痕也只是小小一点,但就是明晃晃的挂在那里,像是黑夜里最明亮的灯光,吸引着别的玩家。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陆小凤那边对黑衣人的搜查出了结果,整个人顿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大声叫他们过去看。 玩家回过头,拉开了和花满楼的距离。 仿佛什么都发生——从叶星来的角度自然是什么情愫都没有,她神情自然的朝陆小凤的方向迈步,而花满楼却僵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跟着过去。 同伴过来的先后顺序,自然没有什么好特别注意到,更何况陆小凤的注意力,在这时已经全部都落在了自己的发现上面。带着一种‘你不要被吓到了’的奇妙神情,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女孩子。 那是一块漆黑的、完全由精铁打造的腰牌。 “你看起来为什么这么紧张?” 叶星来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站在陆小凤的身边,垂下眼帘,就着侠客的手看了几眼。 她缓缓将上面的字念出来: “青-衣-楼?” 这名字仿佛带着说不出的肃杀血腥之气,说出口时都令人禁不住要为之一静,似有杀气如白雾般悄然在身后蔓延。 蹲在地上的陆小凤又丢出来第二块、第三块……有多少黑衣人,就找到多少块腰牌。全是从他们身上拿出来的。除了正面代表这些杀手的来历的青衣楼三个字,腰牌背面还刻有几行不起眼的小字,简洁明了的陈述黑衣人的身份。 又看了几眼,一无所知的玩家望向陆小凤,神情镇定的问道:“青衣楼是什么?” “——是个极为可怕、极为恐怖的地方。” 司空摘星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他从空中噼里啪啦的丢下十几块青衣楼的腰牌,一面姿态轻盈的落下来,一面笑嘻嘻的抢在陆小凤之前为叶星来解释道。 “他们一共有一百零八栋楼,每个楼里有一百零八个杀手,合起来就是个极为庞大的杀手组织。” 偷王之王抱着手,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腰牌:“看来是有人花了大价钱买你的命。” 叶星来一愣,倒不是被司空摘星的话吓到了,只是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对方的手上。 那上面缠了几道绷带,隐隐有血色渗出。出于本能,玩家又看了一眼司空摘星头顶,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难道他真的是NPC? 叶星来想道。 因为司空摘星虽然和他们同行了许久,但是一直没有加入队伍,所以她有时候也会揣测,这家伙会不会是玩家假扮混进来的。 现在来看,大概率不是了。 也许他就是纯粹的处于中立阵营而已——真会是这样的情况吗?很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等百转千回的念头沉没下去,司空摘星说的话才重新浮上了水面。 面对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的追杀,玩家想了想,很平静也很随便的回答道:“要是想杀我的话,就让他们来吧。” 反正也打不过我。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过于明显的傲气,可陆小凤却鬼使神差的理解了叶星来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陆小凤闭上了嘴,花满楼却缓缓的开口说道:“若是青衣楼始终穷追不舍,想必对我们的行程会有不小的影响。” 身为一个杀手,需要的是实力与耐心。 而成立一个杀手组织,需要的却是一张遍布天下的情报网。那才是杀手组织的王牌。 青衣楼既然已派了杀手前来,就代表着他们结下了这一单。那么在成功取得叶星来的性命之前,是决然不会放过她的了。 叶星来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想法,她甚至觉得被追杀好像还挺好玩的。 但看着花满楼和陆小凤凝重的神情,玩家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还是按照计划,先去找司空摘星的雇主。” 她不准备太关注青衣楼的事。 说白了,除了剩下的那几个零星玩家,没有谁会这么大费周章的特地找杀手组织来买她的命。 ——话说回来,找杀手组织这种操作,居然是可行的吗? 玩家准备有机会试一下。 叶星来能想到的事,陆小凤自然也想到了。他对女孩子这样顺其自然的想法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反驳,点点头说道:“那继续赶路吧。” 他们解开绑在树上的缰绳,各自安抚了一下因为刚才那场突袭而有些不安的马匹,便翻身上马,驱使坐骑继续往前走。 离开这片树林,距离司空摘星所说的地方便已经不算远了。一行人途中没有停歇,临近傍晚时便到了他的的雇主所在的城镇。 “我把你们带过去,到门外我便离开,你们自己进去。”司空摘星强调道,他看起来真的慌张极了,说着途中说过无数次的话吓到了“千万别说是我带你们来的——不不不,最好是提都不要提到我。” 陆小凤没说话,他打量着周围的行人,视线却落在虚空,似乎在思考什么。 “……司空摘星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像。”而叶星来正在和花满楼说悄悄话。 虽然正在大街上,但她还是故意拉着花满楼,和前面的两个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免得自己嘀嘀咕咕的小话被人听见。 花满楼奇怪的问道:“一点都不像什么?” “他真的一点都不像是陆小凤的朋友。”这个想法叶星来已经憋了很久了,现在实在憋不下去,干脆一吐为快。 花满楼停顿了一会儿,才笑着问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是个小偷吗?” “当然不是!” 叶星来的眉头几乎被烦闷的情绪揉成一团,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背着陆小凤说他朋友的坏话,还是在陆小凤的另一个朋友面前说。 不过她还是继续说下去:“我一直以为,陆小凤会交的朋友,如果不是像你这样的,就是像陆小凤自己那样的。” 自然。 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可是这位偷王之王……”玩家小声嘟哝,“他当然不像你。可跟陆小凤也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花满楼哑然失笑。 “陆小凤的朋友遍布天下,又岂会不是像我,就是像他呢?”他似乎觉得女孩的话很可爱似的,说话时都带着几分笑。 就说那位远在万梅山庄的西门庄主,不也是既不像花满楼,又不像陆小凤么? 不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花满楼又说道,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安抚的意味,“也许那位偷王之王,真的不是陆小凤的朋友呢。” ……啊这。 其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叶星来在心里说道,她只是本能的觉得司空摘星这个人有点不对劲而已。 但既然花满楼这么说了,想必他们心里自有成算。 现在已经算是最终局了,玩家看了看现实里的时间,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再不睡觉,明天又起不来了。 (快点结束吧。) (当然了,结束的时候如果能躺到第一名就更好了。) 玩家在心里搓了搓手。 说完悄悄话,叶星来和花满楼又加快赶上陆小凤。陆小凤正好从思绪中回过神,仿佛没有察觉他们两个离开了一会儿似的,朝叶星来一笑,以不大不小,正好能被司空摘星听见的问道:“阿叶饿不饿?” 叶星来眨眨眼睛,虽然不太懂他为什么忽然要问这个,但还是配合的点头,很自然的说道:“有点——干粮太难吃了!” “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陆小凤笑道,“我正好想起来这里有一家还不错的酒楼。” 司空摘星一字不落的把他们的对话听完,脸色微变,说道:“天色已然不早,还是先去找人吧。” “不着急,不着急。”陆小凤看他一眼,懒洋洋的说道,“若今天来不及,那便明天再去吧。” “反正人就在那里,他不知道你竟然会带我们会来找他,想必还在安心等你的消息。” 正是如此。 ——只要没有人告密。 陆小凤话里的意思,就算是傻子也听出来了,司空摘星停顿片刻,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着急的是你又不是我。” 他怒道:“走走走,那家酒楼在哪儿?今天我可非得吃的陆小鸡你倾家荡产不可!” 陆小凤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径直往前走了。走过两条街,他竟然当真带着他们到了一家灯火辉煌的酒楼外面。 ……哇,居然真的是酒楼。 她还以为吃饭只是陆小凤随便说说,其实会带着司空摘星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然后设下埋伏,对他动手什么的。 叶星来很不善良的想道。 而司空摘星虽然跟着来了,实际上大约也是这么想的。他看了看门前当真迎来送往的酒楼,神情逐渐缓和下来,松开了正捏着袖口的手。 “这就是你说的酒楼?”他对陆小凤笑道,“看起来和别的酒楼可没什么区别。” ※※※※※※※※※※※※※※※※※※※※ 晚上还有一章 - 拾肆 - 陆小凤说来过这里,倒不是在说假话。 他们才进去,原本在柜台后面打呵欠的掌柜一看见陆小凤,脸上的困倦还未完全散去,惊喜便已经涌了上来。 “陆大侠!”他忙不迭的迎上前来,笑着问道,“陆大侠可还记得我吗?” 陆小凤点头说记得,那掌柜便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赞誉似的,表现出无与伦比的骄傲来。他亲自引着他们上二楼,又专门挑了个临街景致最好的雅间,待小二端着新鲜的果子上来,不等陆小凤开口,便仔细吩咐小二去后厨交待这间要准备最好的菜与酒。 “诸位慢用。”掌柜朝他们拱一拱手,“下面还有客人要招呼,我就不再打扰诸位了。” 他说完便退了出去,慎之又慎的从外面关上了雅间的门,只留下满室寂静。 叶星来缓缓看向陆小凤,半晌才说道:“不愧是你。” 陆小凤沉默了一下, “就算你这么说了,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仔细回味了一下女孩子说话的语气,有些迟疑的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不像在说我好话呢?” 玩家盯着果盘,假装自己在研究哪个果子会更好吃,义正言辞的反驳道:“哪有这回事?是你自己多心了吧。”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司空摘星大声的笑道,“正是因为陆小鸡觉得没有人会说他的好话,这才看谁都不像在说好话。” “唉。”陆小凤摇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酒,“猴精你这话可就说错了。” “哦?”司空摘星没有碰酒,只是反问道,“哪里说错了?” “你上上次翻跟斗输给我,答应要说我十句好话,可才绞尽脑汁才说了三句。”陆小凤看着酒杯里澄澈的的酒液,慢悠悠的说道,“可还有整整七句没说呢。” “……” 司空摘星没说话。他安静的坐在那儿,眼神微动,似乎在思考回忆着什么,半晌才缓缓地、一字一句对着陆小凤说道:“陆小凤,你在怀疑我?。” 陆小凤点点头:“不错,我在怀疑你。” “我们认识了那么长的时间,你却怀疑我出卖你?”司空摘星冷冷笑道。 “你错了。”陆小凤摇头,“我从来没有怀疑你出卖我。”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司空摘星的质问,陆小凤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谁都知道陆小凤是个酒鬼。 而能让一个酒鬼主动放下酒杯的事情,无疑是极为重要,也极为严肃的事。 他定定的看着司空摘星,缓缓说道:“——我怀疑你,并不是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 有一瞬间,叶星来觉得对方可能会直接把陆小凤打死在这里。但司空摘星的脸色变了好几次,终于冷笑着说道:“就算有人易容成我的样子来骗你,难道光靠这个问题你就能把那个人诈出来吗?” 陆小凤淡淡道:“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 “好、好,那我现在就回答你的问题。”司空摘星冷冰冰的、大声的说道,“我从来、从来——没有和你打过这个赌!” “……不错。”陆小凤点了一下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似乎长长的松了口气,“从来没有。” 玩家已经看傻了。 她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小凤说那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神色冰冷的司空摘星,觉得对方虽然表面没说什么,实际上可能已经快被陆小凤气炸了。 ——交友不慎。 就当自己是交友不慎了,可千万别在这里突然爆发。 玩家谨慎的在心里祈祷。 坐在她身侧的花满楼似乎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准确的在果盘里拿了一串青翠欲滴的葡萄,放到女孩子手中。 “不用理会他们俩。”青年温声说道。 他没有说的是,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相处的时候,比现在还要令旁观者觉得窘迫的场面可从来没有少过。如果再加上一个朱停,那就算是花满楼也会考虑片刻,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看下去。 叶星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友情吧? 玩家琢磨着,随手往嘴里塞了颗葡萄,才漫不经心的咀嚼两下,她的眼睛便刷的一下,瞬间亮起来。 等小二把菜送上来的时候,果盘里放着的葡萄已经所剩无几了。虽然叶星来也尝了几口其他的水果,但最后还是果断的回归了葡萄怀抱。 ——可惜不是葡萄的季节,不然明天就去学校超市买两斤尝尝。 玩家想道。 在她沉思的这几秒时间里,花满楼不动声色的捻了颗葡萄。他倒没有和小姑娘抢食的想法,只是忽然觉得这个葡萄似乎很不错,有种令人想要尝试一下的气息。 眼看花满楼都下了手,陆小凤也就不客气了。他可不是简单尝尝,而是故意在叶星来看过来的目光里,大刀阔斧的一把抓了剩下的一半走,再乐滋滋的往嘴里丢。 叶星来:“!!!” 她无言的看了陆小凤半晌,幽幽说道:“你好幼稚。”这种行为她小学一年级就不干了。 还以为能看见对方生气的跳起来的陆小凤,其实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迅速吃完了手里的葡萄,就当作成功毁尸灭迹。 “咳咳。”他若无其事的摸到刚才自己放下的酒杯,举到唇边喝了口空气,又悻悻放下,说道,“不是饿了么?这家酒楼的菜品虽说比不上那些大酒楼,却也别具风味。” ——这话是真的。 虽然叶星来没尝出来到底是什么风味,但确实很好吃。完蛋。明天肯定吃不下食堂的饭了。 学生党不由落下了眼泪。 “你倒是什么样的地方都能找到美味。”花满楼笑道,他又想起了陆小凤自己煮的那碗面,“只可惜光吃却不会下厨。” 叶星来:“噗。” 待他们吃饱喝足,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司空摘星大约还在生气,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陆小凤看,像是在说让他自己看着办。 叶星来原本以为陆小凤会说,天色已晚,不如大家休息一晚再去。没想到侠客抱着手思索片刻,竟准备直接过去。 “陆!小!凤!” 司空摘星再也维持不住他冰冷的表情,咬牙切齿的喊着他的名字,看起来真的快气死了。 但陆小凤脚尖在窗沿一点,整个人已然纵身远去。司空摘星同样跳出窗外,气势汹汹的跟上去,不太像是要给陆小凤指路,更像是准备抓住他暴揍。 叶星来:“啊这……” 她看了看身侧的花满楼,不由得发出疑问:“大侠难道都是要走窗户的吗?” 花满楼想了想,竟也不否认,反而点了点头,笑着回答道:“也许是这样。” 叶星来不吭声了。 她虽然算不上聪明,但也绝不是笨蛋。虽然发出了疑问,但在花满楼回答她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陆小凤在离开之前,先往桌上放了一锭银子。 他们若是直接从楼梯下去,热情洋溢的掌柜大概说什么都不会同意收下饭钱。陆小凤大概是已经想到了那个场面,这才故意跳窗跑路的。 叶星来点技能的时候,光想着攻击力要爆表,敏捷基本上没有点。在游戏里面反映出来的样子,就是她轻功只能称作一般。 玩家也不着急,只要还能远远地看见她们俩的背影、不会被丢在后面就行。 她纵身掠过屋脊,轻松的和花满楼聊天:“陆小凤应该经常会遇到这种事吧?” 花满楼反问道:“经常被别人追着跑吗?” “唔唔,这个大概也是家常便饭吧。”叶星来点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我说的又不是这个——” 花满楼轻轻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纵然江湖中恩将仇报者不少,谋财害命者亦多,浑浊的像是污水。可除此之外,也有知恩图报的人在,他们才是占据大多数位置的那一半。 “叶姑娘。”安静了一会儿,花满楼忽然说道,“我答应父亲十五时回家小住几日。” ……咦,话题是怎么突然转到这里的? 叶星来困惑的看向花满楼。 “你愿不愿意……”他停顿了片刻,轻声说道,“若是此间事了,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回去。” 叶星来眨了下眼睛。 若不是天色已暗,点起的灯笼烛火又在脚下,清爽的夜风拂过,想必她是一定能看见青年说话时绯红的耳根的。 但玩家毕竟什么也没看见。 她也没有意识到,这个时代的男性在独处时出言邀请女性回家,面见父母,究竟意味什么。 玩家笑了起来,她把这当做朋友之间再普通不过的邀约,很开心的点点头,回答道:“好呀。” 如果那时候这局游戏还没有结束的话。 剩余玩家已经只剩五个了。 不,是四个。 说话间叶星来又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数字,人数在不断减少。而她获得的人头还是孤零零的两个。 ——希望等会儿能变成三个。 她想。 - 拾伍 - 司空摘星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外。 这个院子并不大,乍看起来和陆小凤上次借住的那个有些相似。主屋的窗子里映出朦朦胧胧的、油灯昏黄的光。 四下寂静,最近的人家距离这里也要走上片刻,从外面实在是看不出来里面究竟有没有人在。 “我就带你们到这里了。”司空摘星压低声音,对陆小凤说道,“说好的,你进去了可别出卖我。” 陆小凤凝视着他,说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如果我们不是朋友,我怎么会带你们来这里。”司空摘星反驳了一句,又催促道,“你们快进去吧,小心被别人发现。” 陆小凤摇摇头,叹了口气:“是怕被别人发现,还是怕不被里面的人发现?” 司空摘星不说话了。 他神情古怪的盯着陆小凤,倒没有像在酒楼里那样,直截了当的表示生气,而是冷冷的问道:“你就非要我陪你们进去不可?” 陆小凤点点头:“正是。” 叶星来觉得自己又蒙了。她还以为刚才在酒楼里,这件事已经彻底说开了,结果现在陆小凤看起来好像还是怀疑司空摘星。 她正要说话,但在开口之前,花满楼却在后面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叶星来只好把自己准备说的话咽回去,眼睁睁的看着司空摘星冷笑了一声,像根羽毛那样、轻而缓的飘向主屋。 陆小凤紧随其后,她和花满楼也连忙跟了过去。并不算意外的是,主屋里只有一盏点燃了的油灯,但没有人在。 “……是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提前跑了吗?” 对方能提前跑路,叶星来倒是不奇怪。毕竟她头上的血条还明晃晃的在那,就算夜色烛火里也是最明亮的那个。 血条不受墙壁遮掩,对方玩家怕是一抬头就能看见。接着又发现她旁边还有两三个人在,所以二话不说当场就跑路了。 要是换叶星来碰到这情况,她也必跑。 就在玩家觉得没戏了,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司空摘星忽然做了件很奇怪的事情——他飞快地朝旁边的柜子跑了过去。 而陆小凤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几乎在他刚动起来的那一瞬,一脚将旁边的木凳踹过去,直接把柜子撞的四分五裂。 司空摘星:“!!!” 看见柜子被撞毁,他的脸色终于变了。 几乎是在下一瞬,窗外传来熟悉的破空声。比起他们在树林里遇到的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密密麻麻的弩/箭带着非要把屋子里的人扎成刺猬不可的气势,铺天盖地的从窗外射进屋子里。 花满楼在第一根弩/箭穿破窗纸之前,耳朵微动,就带叶星来躲到了墙角。 叶星来直接给跪了。 不是给花满楼的耳朵跪了,而是给司空摘星跪了。 这时候她要是还反应不过来,那她就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大笨蛋了。 尤其是当司空摘星躲闪不及,被流矢擦破肩膀,头顶上弹出来一条无比眼熟的血条——就算是个傻子都能反应过来好吗! “你你你——” 她指着司空摘星,嘴巴张张合合,除了说出来肯定会被消音的语气助词以外,愣是说不出别的哪怕半个字。 只能闭上嘴巴,咬牙切齿的捏紧拳头,带着绝对会被消音的恨意,重重地砸了一下地面。 ——你吃饱了没事干在这里玩无间道!? 这人心是真脏啊。 “看我干什么?自己中规中矩的玩,就不准别人别出心裁吗?”司空摘星嘿然笑道,外面的弩/箭射过一轮,暂时停下来,让他有了可以躲藏起来的时间,“可惜了,如果不是陆小凤及时反应过来,你哪里还能有命在?” “青衣楼的杀手,也全是你雇佣的的?”叶星来问道。 “是啊,我才要奇怪怎么没人想到请杀手呢。”司空摘星突然笑了一声,“你看,又一个。只要我能找到自己人,再去请青衣楼就很方便快捷了。” 剩余玩家:3/100 觉得自己被鄙视智商了的叶星来黑着脸,不想再说话。 “——我演的司空摘星哪里不对吗?”对方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把话题转移到陆小凤那里,“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对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陆小凤竖起食指,“首先,我和司空摘星并不是朋友。” 叶星来:“?” 司空摘星:“?” 花满楼温柔的抬手摸了摸叶星来的头。 “你、你——”司空摘星瞠目结舌,“这话可是司空摘星自己告诉我的!” 陆小凤摇了摇头,说道:“我若是你,我就绝不会试图相信他说的半个字。” 剩余玩家人数:2/100 “不过还是感谢你,这话以后我会用来嘲笑他的。”陆小凤语气轻松的说道,“第二,那猴精从来只会去偷东西,不会打探情报。” “第三——还要我继续说吗?” “……这就不必了。”司空摘星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真是谢谢你到最后才来揭穿我。” “不客气。” 陆小凤点了点头,“你也知道你是毫无胜算的,趁现在让外面青衣楼的杀手撤退吧。” 他不准备杀人。 至于能够让叶星来活过三十岁的方法,总会有的。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没有解药的毒,也不可能存在没有解决方法的蛊虫。 “我·不·要。”司空摘星拒绝的很爽快,“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我要是放弃岂不是很亏?大家凭本事赢到最后咯。” 最后那一句话,他是对着叶星来说的。 “对吧?” 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躺到最后的叶星来: “……对。” - 拾陆 - 烛火还没有熄灭。 目光所及处的家具,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矢掠过的风使烛火摇曳不定,某一瞬间被压迫到极致,在下一瞬陡然又燃烧起来。 隐藏在周围的刺客并没有刻意将烛火射灭,因此房间里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能在光影摇曳间被发觉。 叶星来已经将剑拔了出来,握着按在地上。 司空摘星捏紧了袖口。 顾及游戏的公平性,玩家在选择技能时,会有控制平衡的限制。他拥有神乎其技的易容技艺与轻功,相对的在武力方面就显得薄弱很多。 ——和全凭直觉一股脑点满剑术技能的叶星来截然相反。 但就现在的局面来说,玩家之间武功的高低其实并不能决定最终的胜利。 他们还需要一点点的运气。 女孩子屏住呼吸,她已经注意不到自己身后的花满楼,只凝神注视着躲在房间另一头的司空摘星。 而司空摘星也是一样的。 说白了。无论是花满楼还是陆小凤,或者在屋外蓄势待发的青衣楼杀手,又有什么值得他们特别去注意的呢?他们只需要杀了对方,至于自己最后能剩下多少血量,是完全没有必要在意的事情。 局面再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也毫无意义,叶星来握紧了手中的剑,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花满楼看不见她的神情,却能感觉到女孩子陡然变化的气息,他下意识的伸手要抓住叶星来的手,可指尖却只是短暂的触碰到女孩拂然远去的衣摆。 屈指收回时,捞到的却是虚无的空气。 下一瞬,森然的剑气充斥着每一寸空间,凌厉而炫目的剑光绽放在陆小凤的眼中。 是深夜的星、深秋的霜。这本该是能与剑神剑仙一战的剑法,却因为心念一起的善意与陡然而生的恶意被命运揉捏在一起,变作这与曾经的同村、亲朋,甚至可能血缘相系之人厮杀的技巧。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陆小凤反反复复的想道。可此时站在他眼前的两人、甚至那个造成一切开端的少林弟子,谁又能说他们是错的?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只能想像常人一样、健健康康的活到三十岁以后。 尽管女孩身影只是在窗口前一闪而过,但守在外面的青衣楼杀手还是尽职尽责的放了一波箭。 司空摘星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那些杀手上,在叶星来冲过来的同时,他终于跟着动手了。 被他藏在袖口里的是钢针,和之前的觅荷姑娘那样牛毛般细软的银针不同,司空摘星用的针几乎有成人尾指粗细,看着便令人胆寒。 不过他甩出来的数量不多,叶星来的血条下去了三分之一,大半还是被青衣楼杀手的弩/箭击中的伤。司空摘星少的那大半管的血条,则全是她攻击的。 叶星来轻轻的吸着凉气,全息游戏的痛觉一般默认50%,一般来说可以往下调整但不能往上。她进游戏的时候没有多想,直接默认登入。现在整个人可以说痛的够呛。 但是血量更少的对手却是面不改色、活蹦乱跳。合理怀疑这家伙痛觉被拉到了最低。 短暂的一轮交手,两个人在外面看不见的地方藏好了,警惕的注视着对方。 “阿叶!”陆小凤苦笑着,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说废话。但是有一些时候,人却不得不要去说废话,“你们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不可呢?” 女孩子没说话。 她只是微微的侧过头,很快的看了陆小凤一眼。那双漂亮清澈的杏仁似的眼眸里面,清晰的倒映出侠客的身影,但里面却再也不是他熟悉的轻松愉快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陆小凤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陌生人。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也许在女孩子眼里,此刻说出这种话的自己,更像一个从来没有认识过的陌生人。 嘴巴里突然泛起浓郁的苦涩,陆小凤知道这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女孩子只是急促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时间分神来回答自己的话语,等到结束以后,她说不定会很困惑的问上一句—— “陆小凤你刚刚是不是对我说了什么?” 如果她赢了的话。 如果。 讲真的其实叶星来也没觉得自己能够赢到最后。就像很多时候,你能混到最后决胜局并不是因为你游戏技术又多么高超,更有可能是因为你非常苟。 苟到了极致。然后人头只有两个的你藏在草丛里,被人头数量二十的大佬一木仓爆头。 而退出游戏的时候你甚至没看到爆你头的那一木仓到底从哪个方向飞来的。 ……越想越惨。 但司空摘星的血量毕竟给了叶星来一点点勇气。说不定这就是天命局呢? 她深吸一口气,待机动作挽了个剑花,再次对着司空摘星释放了技能。 ——凛冬深夜的霜花星光,再一次徐徐绽放。 又在司空摘星的胸口,被染上死亡的色彩。 叶星来唇边缓缓溢出血液,她低下头,看见自己小腹中被刺入的三根钢针。 两位玩家的血条正在以同归于尽的速度飞快的消失,女孩的指尖再也无法用力,手中长剑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她踉跄着往后退,跌入冲上来的青年怀抱。 “——叶姑娘!” 花满楼抱着她的手在颤抖,粘稠的血液流淌出来,血腥气浓郁的令他几乎说不出来话。 “……能不能别叫叶姑娘了,改个称呼吧。” 女孩子虚弱的嗓音仍然带着和往常一样笑,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 转瞬间血条已经归零,整个灰了下去。叶星来眼前的视野也逐渐从彩色变成了老照片似的黑白,她望了一眼慢慢的走过来、走到一半却突兀的半跪在地上的陆小凤,又抬起眼,看向抱着自己的花满楼。 退出游戏时的微弱抽离与失重感逐渐涌上来,叶星来静静的注视着脸色苍白如纸的花满楼,觉得自己应该要说点什么。 “……真可惜。” 于是在这一局游戏的最后,玩家这么说道。 她闭上了眼。 - 拾柒 - 叶星来摘下头盔就往床上摔。 摔完觉得不解气,又抓起旁边的睡觉用来抱着的布偶狗抱在怀里一阵揉搓。 厚重的床帘严密的垂下来,隔绝了外界的光,只有床脚的蘑菇夜灯还散发着柔和温暖的橘黄色光芒。 女孩子半躺在叠好的被子上,又抓着布偶狗的尾巴,忿忿的砸了好几下床。 她发出的动静实在不算小,外面忽然飞进来一包薯片,不偏不倚的砸在叶星来怀里。 “宝贝消消气消消气。”室友安慰的语气隔着床帘都能听到里面的幸灾乐祸,“不就是输了一把吗?谁玩游戏没输过呀对不对,气成这样真心不至于。” “呸!” 叶星来气鼓鼓的把薯片给原路砸回去。 她坐起身,拉开床帘,一眼就看见对床还安详的躺在那里,头盔上的彩灯闪烁不定。也不知道是一局还没结束,还是已经开始第二局了。 “现在几点了?”叶星来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爬下床,往吊椅里面一坐,端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半杯。 “差不多要熄灯了。” 叶星来略一沉吟,把杯子放桌上一放,又往床上爬:“那我再来一局。” 室友:“……” 把布偶狗靠着墙放好,叶星来戴好头盔,闭上眼睛,随着意识轻微的抽离与失重感,再次启动游戏。 【登录成功】 【玩家:叶星来,欢迎您回到《百里挑一·武侠》】 【上一局游戏奖励已结算,请玩家前往邮箱领取】 【玩家等级已升至2级】 【玩家是否选择开启新一局游戏】 【已确认】 【正在等待其余玩家】 【等待期间,玩家将进入设定空间,对本局游戏的角色进行自定义】 【LOADING……】 脚下绚烂的星空逐渐过渡成为平静湛蓝的海水,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天与海之间,叶星来上一局的角色安静的站在那里,黑发青衫,漂亮的眼眸紧闭,纤长的眼睫在眼睑投下一片扇子似的阴影。 【是否更改角色样貌】 【否】 【是否更改角色年龄】 【否】 咬着下唇,叶星来一路否下去,好久才翻到武器选项。她捏着下巴,把能选的武器挨个儿装备上去看了看外观,最后选定一把看起来最帅的灰白色折扇。又顺便把衣服的颜色改成了更搭的白色。 改完之后,她上下左右把角色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便退出了更改界面。 【当前玩家数量:100/100】 【请玩家确认准备:1、2…32、33…75…96…100】 【游戏开始】 熟悉的失重感涌上胸口,玩家本能的吸了一口气。 在这天空与大海之间,腰配折扇的白衣少女缓缓睁开眼睛,露出明媚欣然的笑容,展开双手,以亲密拥抱欢迎创造者到来。 … 风。 飓风席卷着黄沙,呼啸着覆盖了每一寸视野。 在进入沙漠之前,姬冰雁就冷言冷语的提醒过他们,沙漠里是如何危险。哪怕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恐怕也要被狠狠的扒掉一层皮,丢掉大半条命。 但在情谊深厚的三位义妹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对方口中所说危险似乎都已算不了什么了。 只不过,就算做足了心理准备,楚留香也没有预料到,他们才进入沙漠仅仅三天,就遇到了这样可怖的沙尘暴。就算用厚厚的布把全身都裹了起来,那些卷在风里的沙子经过时,也像是锋利的小刀刮过。 就算是名满天下的盗帅,在此时此刻也只能狼狈的趴着,死死地埋下头,等待大自然的威慑过去。 同他一起来的胡铁花几乎把自己蜷成一个球,狂啸的风沙使他紧紧地闭着嘴,再也不像平时那样滔滔不绝。实际上,在第一天的时候,胡铁花就已经渴的说不出话了。姬冰雁和为他们引路的石驼就在胡铁花旁边,不知道是否安全。 风沙阻碍了视野,连高大的骆驼都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 可在这时,楚留香的注意力却突兀的分散了。 因为他在这一片仿佛能使天地无光的昏暗之中,看见了一点奇怪的白色。像是女孩子的袖口,被无情的掩埋在黄沙之下。 风卷走最上层的砂砾,白色的布料展露出的面积越来越大。那的确是一截袖口,纤长的指尖自其中无力的垂落,指甲泛着濒死的惨白微紫。 楚留香悚然一惊。 “——!” 男人想也不想,连忙朝那个方向探过身,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力握住那只几乎被黄沙淹没了一半的手。 女孩子纤细的手腕仿佛还有一点体温。 但是抓住了又有什么用呢? 在这样大的沙尘暴里,他光抓住对方就已经花费了十足的力气,稍微松懈就会被风卷走。若是想要再进一步,将这个惨遭不幸的女孩子从沙子底下拖拽出来,却是怎么也做不到的了。 ——可要他任由对方被风沙淹没,又实在强人所难。 楚留香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松开手。自身难保,怎么救人?更何况豁出去命要救的,还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女子。 姬冰雁的视线透过胡铁花,像是针一样狠狠扎在他身上。他在让他松手。可盗帅咬紧了牙关,反而更加用力的握住了自己握着的那只手,甚至试图往自己这边拽一拽。 “我毕竟是个人,人总是会做蠢事的。”楚留香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喃喃道,“更何况遇难的人似乎是个小姑娘,也许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江湖上谁不知道,楚留香是最会怜香惜玉的。” 姬冰雁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再像是钢针了。 ——现在像是钢刀。 幸运的是,似乎老天也在眷顾楚留香。原本漫无边际的沙尘暴从此时逐渐缓和下来,几乎在沙漠彻底恢复平静的一瞬间,楚留香便直直的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开始拨开沙层。 胡铁花紧随其后。姬冰雁神色冰冷的靠过来,也一言不发的开始清理沙子。 先是衣袖,接着是肩膀,幸好沙子堆积的并不十分厚,很快便将上身清了出来。楚留香胡乱扫去女孩脸颊上的沙砾,这才小心的将昏迷的人扶着坐起来。 姬冰雁屈指去探她的鼻息,在楚留香与胡铁花的注视下,凝重的沉吟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 “人还活着。” 他语气冷淡的宣布道,没有再说第二句话。 无论如何,这总算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楚留香顿时松了口气,总算又心情去关注别的事情,石驼牵着他们的骆驼慢慢的走过来,胡铁花身上全是沙。 而倚靠在楚留香肩头的女孩,正如他之前所说—— 的确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 #关于玩家还没过完图就被NPC挖出来的那点事(不) - 拾捌 - 【地图加载完毕】 【祝您游戏愉快】 系统机械的声音逐渐淡去,漆黑的视野里朦胧的渡上一层微光。 叶星来缓缓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万里无云的广阔蓝天,与高悬于空中的太阳。她迟钝的眨了一下眼睛,甚至还没有眨上第二下,视野里的太阳与天空就被一张男人的脸挡住了。 “你醒了。” 男人说话的嗓音透出缺水的粗粝沙哑,却仍然带着温柔的笑意。 仿佛此时他们并不是身处危机重重的沙漠,而是在别的什么——比如杭州西湖、桂林山水之类的——惬意又舒适的地方相遇。 “……这是哪里?”女孩子望向他的神情看起来十分茫然,但并没有害怕。 她问完问题之后,甚至保持着躺在那里的姿势,沉默的和楚留香对视了片刻,才很慢很慢的坐起来,去打量围在自己身边的这几个男人。 无论面容英俊与否,他们看起来都显得十分憔悴。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在沙漠里呆上几天,看起来都会像是被狠狠折磨了一番。 “这里是大漠。”楚留香目光微闪,温和的询问道,“难道姑娘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么?” ……是沙漠地图。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当然是因为系统的投放,可这并不是一个能够拿出来的理由。所以她要怎么跟这几个看起来像重要NPC的游戏角色解释? 叶星来思考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最后简短的说道,“我来这里找人。” 她说出这个理由时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也不担心这几个人会不会相信自己。 这款游戏和别的全息模拟游戏最大的区别就是:玩家在游戏里面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 尽管沙漠地图看起来辽阔无际令人害怕,可对他们而言,只需要专注的在里面找到别的玩家的踪迹就可以了,其他的什么东西是完全无需在意的。 这种底气十足的有恃无恐尽管没有表现出来,却仍然被楚留香察觉到了,他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难道姑娘也有同伴被人掳走了吗?” 男人说的坦率,叶星来难免多看他一眼,又摇摇头,说道:“不是同伴,是敌人。” “那想必是血海深仇了。”姬冰雁冷冷的道。 叶星来想了想上一局游戏里看到的背景——说是血海深仇的话,好像也没错。 于是她点了点头。 注视着女孩平静的年轻,楚留香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怀疑对方的话,只是这样年轻的女孩子,身上却背负着这样不死不休的仇恨,总是不会令旁人愉快的。 更何况胡铁花常常说,楚留香虽然是个混蛋,可他的心柔软的就像是一块白豆腐。 姬冰雁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只是有些不愉快,冷冰冰的,却也没有阻止楚留香主动开口邀请对方一同前行。 相比楚留香的坦率大方,女孩子的神情看起来倒有些奇怪了。 叶星来:“……” 她眼前真的弹出了来自楚留香的组队邀请——这说明对方的确是这真心实意的。 有现成的大腿放在这里,不抱白不抱。 玩家眨了下眼睛,同意了他的邀请。队伍里顿时唰唰唰的多出来三个人,组了个轻锐小队。 另外两个人竟然是默认和楚留香同队。 既然大家都已经是队友了,也没必要再继续藏着掖着,便各自报出了姓名。角色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出现在这张地图的叶星来论名气自然是查无此人,也不需要对方虚假的说上一声久仰。 可面对叶星来的平静,名字叫做胡铁花的男人,却显得很惊奇,连连问道:“你真的不认识他?” “难道不认识他很奇怪么?”叶星来反问。 “自然没什么可奇怪。”楚留香回答道。可女孩子反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你的确很出名。”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叶星来思索了几秒,觉得说不定可以靠这个来分辨对方到底是玩家还是NPC。 认识他的不一定是NPC,但不认识他的,大概率是玩家。不过这种方法也只适用于前期,中后期大家对地图渐渐的熟悉起来,靠信息差来取巧的方法就没有用了。 楚留香对叶星来说,他们也是来沙漠找人的。 只不过他们一行人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先是被人用计将装了水的水囊下毒,才整好行装继续往前,又遇到了沙尘暴。唯一称得上幸运的,便是沙尘暴过后,他们原本就所剩不多的水囊,竟然全都好好地挂在骆驼上,没有遗落。并且,姬冰雁知道几条沙漠里的水流暗道,正在带他们去寻找。 这经历实在惨的让叶星来都不禁沉默了一下。 这已经不是依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话能安慰的了的了。 她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的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扇骨摸起来冰凉坚硬,在这酷热的白天,握在手里扇扇风,多少能带来一丝安慰。 当然,酷热是叶星来根据楚留香他们的状态推测出来的。 玩家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不是很热。”她想了想,把扇子递给身后同骑的楚留香,“这个还是借给你用吧。” 是的。 尽管所有玩家都自带交通工具驾驶被动技能,可有些时候,总会不得不屈从于现实。比如说,他们实在是匀不出一头骆驼来给叶星来单独乘坐了。 在商量叶星来跟谁同骑的时候,姬冰雁的眼神冷的像是刺骨的冰。而胡铁花的神情则有点微妙的害羞,最后还是楚留香当仁不让的把这个任务承担下来。 再纠结下去,恐怕到天黑也走不了。 看着小姑娘递到自己眼前的折扇,楚留香没有犹豫太久,当即接了过来。 冰凉的温度从与手指接触到的地方传达过来,在这种炙热的温度里,本该是令人觉得惬意的感受,可楚留香的手却猛地停了一下。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指僵硬的就像是变成了石头做的,半晌才终于把折扇完全握在掌心里。 “叶姑娘。”楚留香很轻的问道,“敢问,这把扇子……是从何处来的?” ※※※※※※※※※※※※※※※※※※※※ 感谢在2021-04-07 01:33:27~2021-04-07 23:2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囍喵喵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土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拾玖 - 扇子? ——系统给的。 这是叶星来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但想也知道这种答案肯定是说不出口的。说出去肯定还会被追问系统是什么人。 她犹豫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总不能是这把扇子其实是什么失传已久的神兵利刃,现在却突然出现在突然出现的自己手里……呃呜,禁止套娃。总之系统应该干不出这种事情。 ……但要真是这个理由,她就再也不换武器了。 玩家正想着,便听见身后男人语气温和的说道:“在这样的天气里,这把扇子仍然触手冰凉,想必不是泛泛之物。楚某一时心生好奇,便贸然开口询问。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叶姑娘莫要怪罪。” 叶星来:“……” 她回过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什么。 难道这张脸看起来很像是听不出真话还是假话的笨蛋吗?玩家不由自主的思索起来,否则楚留香怎么会用这种一听就是撒谎的理由来试图搪塞过去。 有点发愁的抓了抓下巴,叶星来想着,下一局游戏要不要干脆重新捏过脸。 可她实在捏脸苦手。 ……论坛里应该会有好心玩家分享捏脸数据吧。 楚留香本以为小姑娘会不高兴的说点什么,甚至已经想好了好几种应对的方法。可叶星来只是面无表情的把头又扭了回去,反而令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叶姑娘。”楚留香轻轻的咳了一声,“我并不是——” 他才说了几个字,忽觉自己怀中一空。 虽是同乘一骑,可此时大漠中风平浪静,骆驼走的稳稳当当,楚留香便只是虚虚的将叶星来拢在怀中,防止她从上面摔下去。 本是君子之心,却正好方便了女孩子此时纵身跃起,如轻烟般从这一头骆驼的身上,轻飘飘的落到了另一头骆驼的身上。 骆驼上突然就多出来一个人的姬冰雁:“……” 被抛弃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叶姑娘好轻功。” 叶星来没理他,绷着脸,自顾自的开始考虑新的捏脸要捏成什么风格的样子。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然也没有看见身后的姬冰雁在竭力拉开两人距离的同时,朝楚留香投去一道略带询问的目光。 楚留香摇摇头,只握紧了手中的折扇。 在无边无际的大漠里前行是件无趣到能令人发疯的事。 第一天他们偶尔还能交谈,可是第二天的时候,便几乎已没有人开口了。更何况他们的水实在不多,在不确定水源距离还有多远的当下,只有渴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小小的抿上一口,最谨慎节约的湿润一下喉咙。 玩家是不用喝水的。但为了避免他们发现异常,叶星来还是隔上一段时间,便假装喝上一口。只是碰一下嘴唇,没有真的喝下去。 毕竟若是没有了这喝一口少一口的水,她不喝水也不会有事,可这几个地图NPC却真的可能会渴死在沙漠里面。 但叶星来没有预料到的是,才仅仅两天的时间,她的假动作就被人发现了。 “叶姑娘。”楚留香皱着眉,难得语气严厉的对她说道,“你实在不必这样,难不成我们几个大男人,连少喝几口水都做不到吗?” 除了两天没喝水以外,叶星来也整整两天没跟楚留香说话。但这时候如果不说话,实在过不去:“……我不渴。” 总有些时候,说实话是没有人相信的。 更何况,是一个整整两天没喝水的人言辞凿凿的对你说:她不渴,她不需要喝水。 谁也不会信的。 就算是傻子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他们三个,谁也不是傻子。 叶星来被半强迫的喝了有小半袋的水。她本来准备随便喝上一点点就算了,可姬冰雁的表情看起来简直像是准备亲自动手灌她似的。 ……上一次被强迫喝水还是小学的时候嘴馋,拿饮料当水,被爸爸强硬的摁着灌了半瓶矿泉水。 简直屈辱。 其实就算喝了水也啥感觉的叶星来,神情凝重的拧好水囊的塞子,又丢还给楚留香。 又过了两天,水囊里的清水越来越少,众人的气氛也越来越凝固。叶星来晃了晃空荡荡的水囊,轻轻叹了一声。 但石驼却忽然激动起来,他跪倒在沙地上,疯了似的挖掘着地上的沙子,最后捧出来一捧还带着水汽的湿润的细沙。 他们距离水源已然不远了。 此时就算是姬冰雁,也流露出来几分喜色。而叶星来更是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队友会喝不到水渴死了。 他们顺着石驼的指引走一阵走停一阵,偶尔拐个弯,又过了一天,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片绿洲。 他们在林木外停下来,分明只是咫尺之隔,却像是足足隔开了地狱与仙界。 叶星来迫不及待的跳下骆驼,白色的裙摆与乌黑的长发一同扬起又缓缓落下,柔顺妥帖的掩盖住鞋面。 她抬起头看着其他人:“你们不是渴的要命吗?怎么到了绿洲,却迟疑起来了。” 姬冰雁没说话,胡铁花只是嘿嘿一笑。楚留香摸着鼻子,说道:“还是小心为上,我先溜进去看看。” 盗帅轻功天下无双,转瞬便跃上枝头,女孩子看着他渐渐远去消失的背影,眼里流露出明显的困惑。 她想了想,又回过头去看这几天因为同骑骆驼而不得不熟悉起来的姬冰雁,问道:“你们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 姬冰雁只说了一个字。 “是。” 叶星来睁大了眼睛,却没有去等他的第二句话。 姬冰雁惜字如金的性格,只要相处上五分钟就能了解的很清楚了,所以她转过去看胡铁花,问道:“你们瞒着我什么?” 其实,也算不上是瞒着。一开始楚留香只是说,他们在沙漠遭遇了强盗劫匪,那哪里是区区的强盗呢。 而等到他们同队而行,有了信任基础之后,他们都在想着要怎么找到水源,怎么在沙漠里活下去,所以谁也没有想起来说那些事而已。 这位叶姑娘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胡铁花觉得,告诉她也没什么。可眼看着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却忽然跳了起来:“那老臭虫不是说去去就回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怕不是被人扣住了!我这就去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说完,他也跳上树枝,就一溜烟的跑掉了。 叶星来看向姬冰雁,姬冰雁也看着她。两个人对视片刻,女孩子撇了撇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瞪胡大侠来着。” 姬冰雁慢慢的说道:“不能招惹的事情知道的多了,并不会变成一件好事。” “可知道的多,活下去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吗?”叶星来反驳道,“如果我知道江湖上所有人的秘密,就像是——” “就像是大智大通。”姬冰雁冷冷的打断了她说到一半的话,“那你就会像他们一样,永远不敢出现在别人面前。” 叶星来:“……” 这个人话少,嘴巴却毒的很。 她恹恹的转开视线,不像再跟他争论。反正说来说去也是争不过这个家伙。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别说是楚留香了,就连胡铁花都没有出来。姬冰雁皱起眉,看向叶星来:“我要进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就像是之前要跟着陆小凤去逛青楼一样,叶星来立刻举起手,兴致勃勃的要跟上去凑热闹。 姬冰雁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其实没有动静这种事发生在楚留香和胡铁花身上,往往不会代表是坏消息。 正如这一次,他们穿过绿洲外围的林木,先看见了七八个头昏脑胀的堂在池子里的金甲士兵,再往里面的豪华的金顶帐篷里面走,方一掀开帐篷帷幕,便看见胡铁花手里面拿着一个酒杯,整个人被一个高大壮士的异族汉子举在头顶,狠狠的往地上摔。 而楚留香却坐在旁边,若无其事的喝着酒。 这是实在一顶很宽大,很豪华的帐篷。所以就算主人摆开阵势,请了许多客人入座,中间也还有很大一块空地能让胡铁花和那个异族汉子施展伸手。 而帐篷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极为柔软的地毯,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云朵里。 所以就算那个异族汉子被胡铁花摔在地上,怎么爬也爬不起来,应该也不会痛的厉害。 是的。尽管是那个汉子把胡铁花举起来往地上摔,可最后狼狈的倒在地上的,却是那个异族汉子自己。 胡铁花好端端的站在中间,连手里的酒都没有洒出来。 “这个地毯很不错。”叶星来跟在姬冰雁身后,走到楚留香的桌子边坐下,碎碎念道,“我也想要一块很大的,就铺在房间里面,连椅子都不要了。” “那你就要找他了。”楚留香指了指姬冰雁,笑着说道,“他是做大生意的,说不定能想办法帮你找到这个地毯。” 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们只说是江湖人,可是具体却没有说。叶星来惊讶的侧过头看姬冰雁一眼,实在想象不出这家伙做生意的样子。 但她并没有开口。 叶星来说的房间,当然不是在游戏里面。 也不知道现实中,会不会有这么舒服的地毯。玩家撑着脸颊,看着原本依靠在这个帐篷的主人身侧的美女姐姐倒了一杯酒,袅袅婷婷的端到胡铁花面前,一边又忍不住偷偷踩了好几下地毯。 ……真的很舒服。 想买。 - 贰拾 - 美人亲自递来的酒,胡铁花望着她的笑颜,还没有接过来,便已然像是喝醉了。 帐篷里不仅有美酒,还有新鲜的水果。 沙漠里最值钱的,并不是那些令外面的人九死一生也想要带走的宝物黄金,而是干净的清水、能吃进肚的食物。更别说这些水果,看起来简直像是刚刚从树上摘下来,便立刻清洗干净,被送到这里似的。 这顶帐篷的主人,能在沙漠里这样享受的生活,自然也不会是普通的富人。 他是龟兹国的国王。 而将酒杯递予胡铁花的美人,正是龟兹国王的女儿——琵琶公主。 帐篷里这些被龟兹国王请来的江湖侠客,个个儿都在盯着胡铁花,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踹下来,换成自己享受琵琶公主嫣然的笑脸。 “她真好看。”叶星来的角度正好能看清楚琵琶公主的笑脸,她撑着下巴,很能理解那些男人神魂颠倒的心情。 胡铁花刚接过酒杯,眼睛盯着琵琶公主,杯沿都还没碰到嘴唇,旁边便忽然有人站起来,大声说道:“公主这样做未免有失公允!” 叶星来一下坐直,顺手抓了一串水淋淋的葡萄,做好准备看胡铁花的热闹。 说话的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牙白色的书生长衫,腰间配着剑鞘漆黑的长剑,五官眉眼很是俊朗。 “……陈大侠?” 琵琶公主漂亮的脸上流露出令人心动的困惑之情。 “当日我也赢了昆弥,公主却没有为我斟酒。”他嘴里说琵琶公主不公平,视线却紧紧盯着胡铁花,“现在却给这个脏兮兮的家伙奉酒,我不服气。” 胡铁花眉头一皱。 他们在沙漠里摸爬滚打那么长的时间,连喝口水都小心翼翼的,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也都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看起来自然憔悴又狼狈。 若是被旁边随口说上两句,也就罢了。这个姓陈的,哪里是在意他们肮脏,明显是嫉妒琵琶公主给胡铁花送酒,所以借题发挥找茬罢了。 “那你要怎样,将我这杯酒抢过去么?” 胡铁花语气不善的问道。 那姓陈的年轻人微微一笑,泰然自若的走到胡铁花身前,说道,“自然不是。” 他略停了一停,探索的眼神在楚留香和姬冰雁身上很快的划过,又看向胡铁花:“我们俩比试一下,我要赢了的话,你就把这酒让给我,可不可以?” 年轻人争强好胜,挑衅的口吻听起来居然也彬彬有礼,有商有量。胡铁花不由失笑,问道:“那若是你输了呢?” “若是我输了,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赔礼认错,再跪下叫你一声大哥。” “叫大哥就不必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总喜欢说一些让自己下不来台的话。”胡铁花摇摇头,他原先已经走到龟兹国王身侧,但此刻又走回帐篷中间的空地,“那赔礼认错我便收下了。” 陈姓年轻人没说什么,只是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帐篷内点着许多的蜡烛,此剑平滑的剑刃在烛光之下,竟然有微光如流水一般淌过。 “好剑!”楚留香不禁赞道。 始终彬彬有礼的陈姓年轻人忽然侧头,目光凶狠的瞪了说话的楚留香一眼。 楚留香:“?” 叶星来:“……噗。” 楚留香他们并不担心胡铁花能不能赢。他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虽然内力不弱,在江湖中也能被算是一流高手,可若是和胡铁花比起来,还差上一大截。 果不其然,不过才二十招,那年轻人便已经招架不住。但他仍然撑着不退,出招的速度越来越快,非要刺中胡铁花不可。 这是胡铁花打的最莫名其妙、也最毛骨悚然的一架。从和这个姓陈的小子过招开始,仿佛有七八个人在死死的盯着他的头顶,像是在守着猎物的蛇,安静而狂热在等待着什么。 在越来越快的变招里,陈姓青年的剑刃终于划过了胡铁花的手背,划破一点子表皮,血液还没流淌出来就已经彻底凝固。 叶星来下意识的看了看胡铁花的头顶,上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那些盯着胡铁花的视线大失所望般的离开了,原本非要和胡铁花打架的陈姓年轻人也迅速朝后退去,停住了手。 他笑嘻嘻的抱着剑,朝胡铁花弯弯腰:“是我输了!这位胡大侠武功盖世,和公主天生一对,我不该色利熏心,望大侠恕罪。” 胡铁花:“……” 对方认输了,可他怎么、怎么就感觉那么别扭呢! 这种别扭感一直持续到他们坐在空出来的帐篷里,胡铁花也仍然抱着双手,转来转去的说不对劲。而楚留香和姬冰雁,在他转圈圈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洗完舒服的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没有沙子的衣服,懒洋洋的躺下了。 “我看这人像是疯了。”楚留香说道。 姬冰雁同意的点点头。 “你们懂什么——”胡铁花睁圆了他那双猫儿似的眼睛,忿忿不平的说道,“不对劲,这个龟兹国王请来的江湖人士里面,一定混进去了奇怪的人。” 他的表情看起来着实不像是在开玩笑,就算开玩笑,也不会是在美酒当前的时候。楚留香坐起身,正准备听胡铁花细说之时,帐篷帘子忽然从外面被掀开,白衣少女逆着阳光站在那儿,往里看了看。 “……啊。”她安静了片刻,忽然发出轻微的喟叹声,“原来你们长的还挺像模像样的嘛。” 像模像样? ——这简直是在说他们四肢俱全似的,哪有这样形容人的。更别说夸奖了。 一时之间,楚留香竟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最后只得摸了一下鼻子,颇为郁闷的道:“多谢叶姑娘夸奖。” 说实话,除了还没去洗澡的胡铁花以外,楚留香和姬冰雁都是极为少见的美男子。 姬冰雁的【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鸷鹰。懒惰、迟钝、犹豫不决,虽是大多数人通常有的毛病,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谁,也休想在他这张棱角突出的脸庞上,找出丝毫这种神情来,他整个人就像是精明和强锐的化身。】注 而楚留香又是迥异的模样,他俊美的眉眼分明是冷酷的,可笑起来的时候,便将这种与生俱来的冷酷彻底融化成极为吸引女子的温柔又多情的神色。 “不必客气,楚大侠。”叶星来笑了起来,又看像胡铁花,“胡大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人在沙漠里面呆久了,和身上的沙子竟也培养出感情了么?” 姬冰雁语气冷漠的答道:“他在发疯。” “你才在发疯。”胡铁花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说道,“那些人在我和那个姓陈的动手时,眼睛一眨不眨在的盯着我看,像是毒蛇在盯着自己的猎物。可没过多久,又像是认错了人一样,全部散去了。” “而那个姓陈的,也随后认输道歉了。”楚留香放下酒杯,没有怀疑胡铁花的话,接着说下去,“难不成那些盯你的人和那位陈公子是一起的不成?” 叶星来想了想,说道:“也许是那位陈公子家里的人不放心他,故而命人暗中保护他呢。”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楚留香想了想,又笑道,“叶姑娘怎么不在帐篷里好好休息,跑过来找我们几个,可是有事要说?” 其实是怕被人偷袭,所以跑过来抱大腿了。毕竟这个所谓龟兹国王的地盘,是这附近难得的绿洲,绝对不止姓陈的那一个玩家在。 叶星来眨了下眼睛,说道,“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伤患。” “嗯?”楚留香摆出愿闻其详的态度。 “他不像是个普通人,脾气也暴躁的厉害,只是不知得罪了谁,竟然手脚都被打断了。”叶星来也不故意勾人胃口,直接说道,“我问了那些兵甲,说他叫做杜环,似乎在江湖上很有名声。” 楚留香瞳孔骤缩:“人称‘杀手无情’的杜环,谁竟能打断他的双手双脚?” “这我就不知道了。” ——八成是被玩家打伤的啦。 如果很厉害的话,那那个玩家肯定也还带着伤,说不定就是一个等待收割的人头, 想到这里,叶星来更加兴致勃勃的追问道,“他真的很有名吗?” “我们只在这里呆一天,明日便离开。”姬冰雁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道,“其他的事,和我们几个没有关系。” ※※※※※※※※※※※※※※※※※※※※ 注?:姬冰雁的长相引用于古龙大大《楚留香传奇之血海飘香》第31章 - 贰拾壹 - 每次姬冰雁用这种口吻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就算大条如胡铁花也不敢反驳什么。 期待的视线在两个队友脸上转了一圈,半晌没听到他们开口,叶星来也只能恹恹的闭上嘴。 她又看胡铁花一眼,不甘心的挤兑道:“胡大侠,你还是赶紧把自己收拾收拾干净吧。” 胡铁花:“?” 女孩子不高兴的甩袖走了,留下帐篷里的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楚留香摸摸鼻子,看向姬冰雁:“她也不不见得有什么坏心思。毕竟女孩子们的好奇心,无论什么时候,总是会旺盛一点的。” “但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好奇,却是致命的,尤其是在沙漠里。”姬冰雁冷冷的说道,“我们毕竟不像某人那样命大。” 被说命大的楚留香一时无言,只能又摸了摸鼻子,流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 “我实在是听不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胡铁花忽然叫起来,他猫儿似的眼睛瞪着楚留香,说道,“但无论带不带那个姓叶的小姑娘,你们总得商量出个章程,若是说也不说的就把人家丢在这里,叫什么事?” 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倒像是他一个人要决定的事情似的。 苦笑一声,楚留香下意识的想摸鼻子,可手才抬到一半,又忽然的放下来,说道:“时候不早了,待到明日再去问问叶姑娘的意思吧。” 但他们没有等到第二天。 因为在当天晚上,那位姓陈的年轻人便死在了自己的帐篷里。伤口洞穿了他的心脏,没有给这位年轻的剑客留下存活的可能性。龟兹国王的金甲兵士搬开他的尸体,却发现地板上用血扭扭曲曲的写了三个字。 尽管血字已经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那代表了沙漠最美丽、最残忍同时也最厉害的女人的名字。 ——石观音。 楚留香心头一跳,他们三个正是因为石观音才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想不到对方竟然也出现在这片绿洲里。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偶然,还是追着他们来的。 此时陈姓青年的帐篷里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龟兹国王的兵士以外,还有龟兹国王请来的那些江湖侠客。包括之前叶星来提到的不知为何手脚皆断的杀手杜环,也由两位侍女推着出现在此,目光怨恨又阴郁的盯着被抬出来的那具尸体。 难道竟是这位陈姓青年对他动的手么?楚留香想道,但随即又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姓陈的年轻人虽然武功不错,但比起杜环还是差上一截。若是对方和胡铁花比试时没有留手,那么他是绝对不可能赢过杜环的,更别说打断他的手脚。 等等、说到杜环,楚留香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在人群里探寻一阵,很快便找到了女孩子的身影。 她并没有看尸体,而是看着地上的那行血字。 石观音凶名赫赫,大部分江湖中人看见之后便脸色一变,唯恐避之不及的退去了。但和叶星来一样在仔细打量那三个字的人也不算少,他们的神色并不像是在害怕,眉宇间有种古怪而微妙的惋惜、仿佛是在比对着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的情绪。 当前存活的玩家人数显示是:67/100 沙漠地图看起来比上一局的地图要小,战斗也要激烈的多。毕竟游戏才开始几天而已,上一局游戏,这几天大家都还在满地图的寻找玩家呢。不过至少现在这片绿洲里的玩家看起来都已经放弃了遮掩,现在逗留在这行血字旁的十来个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实际上,帐篷里的空气已经随着逐渐的安静而变得焦灼起来。 没有武器的叶星来有点发愁。 但现在要是动一下,搞不好左脚迈出去,右脚还没落地就被别的玩家杀掉了。 “叶姑娘。” 在这种时候,楚留香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叶星来有些意外的回过头,男人站在不远的地方朝她微微一笑,目光徐徐扫过她身旁的人,语气温柔的询问道:“你可有发现什么吗?” 呼—— 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叶星来顺势转过身,朝他走过去。 紧盯着女孩子的如锋芒般锐利的视线,直到她确确实实的和楚留香站在一起,两人转过身,并肩离开时才慢慢地收回来。 “那三个字有什么不对吗?” 胡铁花问道。 他换上干净的衣服,梳好乱蓬蓬的头发,显得那双又大又圆的猫眼尤其明亮。看起来也是个俊朗潇洒的侠客。 叶星来微微摇头:“没有。” 他们此时正在楚留香三个人的帐篷里,姬冰雁背对他们躺着,透出谁也别想打扰我睡觉的冷漠。今晚突然死了一个人,又与石观音牵扯上了关系,龟兹国王所在的帐篷在他们回来时也看见一片灯火通明,大概是谁也别想睡了。 “我原本以为那三个字旁边应该还有什么讯息,毕竟只留下凶手的姓名的话,难道是还想让别人为他报仇么?”叶星来徐徐说道,“可那里的确只有石观音三个字,半点其他字被擦掉的痕迹都没有。” “竟是如此……”楚留香皱起眉头,“可石观音杀他做什么呢?” “也许她只是看那个姓陈的不爽呢。”胡铁花没想那么多。江湖中太招摇的人,若是没有足以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护自己的实力,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杀死,也是不足为奇的事,“但石观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龟兹国王竟也没有发觉。” 叶星来想了想:“石观音是谁?” “是当今最美丽、最残忍,同时也是武功最高的女人。”楚留香缓缓说道,“我之前说遇上了劫匪,其实正是遇到了石观音的手下。” ……既然是有名的高手,那就不是玩家了。 叶星来盯着楚留香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缓缓收回目光。她思索片刻,又扬眉笑起来:“你们是不是要去找她?我和你们一起去。” 那个玩家在临死前写下石观音三个字,其实不一定是在说凶手。 更有可能是临死前不甘心就这么平淡的退场,下线前非要搞个大事不可。比如说告诉活跃在这片绿洲的玩家,另一片玩家聚集地。 女孩子眼神清澈,显然并不是在说谎。 心中不由得一暖,楚留香随即笑着叹了口气,对女孩子说道:“此事却是不急,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你不是好奇杜环的手脚是被谁打断的么?我已经知道了。”面对女孩子充斥着好奇的眼睛,楚留香没有故意吊她胃口,大大方方的说道,“方才在陈公子的帐篷外,我看见杜环也在那里,我便去问了他。他也告诉了我。” “这可真是见鬼了。”胡铁花失声道,“若是有人来问我,我必然是要狠狠揍那个人一顿的。” “我本以为对他动手的是那位陈公子,否则他怎么会用那样憎恨的眼神看着陈公子的尸体。”楚留香没理他,实际上,他自己也奇怪杜环竟然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了,“但杜环却告诉我,打断他手脚的人,是那龟兹国王的驸马。” “驸马?那就是那位琵琶公主的……” “不错。那位驸马同杜环一样,也是龟兹国王招揽来的江湖人士。”楚留香不急不缓的说道,“琵琶公主看上了这位驸马,杜环却觉得这个驸马应该由他来做,于是他们打了一架。最后驸马打断杜环的手脚,却没有杀死他,也没有废了他的武功。” 可对江湖中人来说,死并不是最可怕的。 比起死,他们更为害怕的是失去自己的一身武功。 可今天他们却知道了,更加令人生不如死的一种惩罚方式。杜环的武功没有失去,但他却再也不能用出来了。 也许是沙漠的夜晚太过寒冷,胡铁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觉得一股寒意直冲上来。 叶星来:“……” 啊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玩家又杀不死游戏内角色,也不知道怎么废别人武功,不想让那个杜环再来烦自己的话,最优解不就是打断手脚了吗? 不过换个视角来说,确实挺吓人的。 “原来如此。”安静了一会儿,叶星来轻轻咳了一声,觉得还是给点反应比较好,“可是那位驸马,我们白天似乎没有见到过他。” 楚留香摇了摇头:“他在与杜环打完那一次之后,便一直呆在最远的那个帐篷里,除了琵琶公主和龟兹国王以外,谁也不见。所以杜环后面来的那些江湖人士,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驸马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不准备再说下去。然而叶星来却突然间福至心灵,幽幽的说道:“但那些受龟兹国王招揽来的江湖人士,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对不对?” 楚留香:“……” 在胡铁花惊愕的眼神里,他沉默片刻,神情有些严肃、有些不忍,还有些悲悯的,缓缓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 贰拾贰 - 胡铁花几乎说不出话来。 烛火摇曳,将他们落在帐篷上的身影拉拽的时长时短。帐篷外似乎有人匆匆的走过,帐篷里却很安静,唯有燃烧的烛芯时不时发出一点噼啪的声响。 在这时,姬冰雁翻身坐起来,他大概也没有办法在这种话题里继续安稳的睡下去。 “这世上以杀人为乐的人并不少见,甚至多的过头。就说石观音,不也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有什么是值得你惊讶成这样的。” 男人冷冷的说道, “——还是说他要杀你,你就不躲了?” 这下子胡铁花算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呐呐一阵,又太甘心自己就这样无话可说,憋了半晌,忍不住反驳道:“可就算是石观音,那也没有做这——” “石观音做过的事情,只怕比这龟兹国的驸马,还要可恶、恐怖上数十倍。”姬冰雁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想再和胡铁花说话了,他的目光锐利的往旁边一扫,皱起眉头说道,“你笑什么?” 女孩子眨了下眼睛。 她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连同眉梢眼角也染上了笑意。听见姬冰雁语气冰冷的发问,叶星来也不生气,只撑着脸颊,轻快的回答道:“没什么呀,只是觉得你们俩关系真好。这也不行么?” 胡铁花和姬冰雁看对方一眼,同时露出一个嫌恶的神色。 这下不仅仅是叶星来,连楚留香都忍不住捧腹笑起来,只是他还一本正经的和玩家说道:“叶姑娘,你得要知道一件事。如果两个男人争执起来的时候,有人说他们关系好,那这绝对比让他们生吞一条活鱼还难以容忍。” “谢谢楚大侠。”叶星来也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道,“我学会了。” 原本令人隐隐觉得背后发凉的氛围,便在这一来一往的对话间消散无形。 胡铁花气的不想说话,姬冰雁本就不爱说话,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帐篷里便只剩下了叶星来和楚留香的笑声。也不只是什么原理,总之,突如其来的静谧,会使的从外来的声音更容易被听见。 玩家打了个呵欠,耳朵微动,听到了极细微的、仿佛利器划破什么的响动。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楚留香豁然站起身,神色凝重的掀开帐篷帘子冲了出去。 在帘子垂下之前,又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夜空。这下子不仅仅是叶星来,就连胡铁花和姬冰雁两个也听见了。胡铁花脸色一变,也大步冲了出去。 玩家犹豫了一下,看向一动不动的姬冰雁:“你不去么?” “不去。” 姬冰雁回以简短的两个字。 他可以不去,但叶星来还是要去的。之前龟兹国王招揽的侠客被收割光没有,她不清楚,但现在这一茬玩家,从那个陈剑客被干掉之后,就隐隐躁动起来了。现在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是他们发出来的。 存活玩家人数:59/100 不管是这片绿洲的玩家,还是别的绿洲的玩家,存活人数在这么两三句话的工夫里,已经锐减8个。 叶星来追上胡铁花,两个人再追上楚留香,而楚留香站在那里,像是一尊早已经凝固的雕塑,从头发梢僵硬到脚尖。 叶星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忍不住在心里哇了一声。 剑光、刀气,木仓尖挑出完美锐利的弧度,箭矢划破夜色、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这些年轻的、本应该有着光明前途的江湖人仿佛已经疯了。 他们送出的每一招都朝着对手的死穴攻去,同时毫不顾及自己也被他人攻击着。 从身上伤口涌出来的血液染红了衣服,又顺着潮湿的衣摆滴滴答答的落下,染红了地面。 这着实不是能够令人觉得舒适的场面,反而会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来,头皮炸开似的发麻。 叶星来盯着他们的头顶。那些浮现的血条正或快或慢的退去,有些退到极致就变成灰色,在下线的主人恼火的咒骂中消失在了空气里。 但这些人里不仅有玩家,还有普通的NPC。明知道杀不死这些NPC的玩家,做出非常奇怪的举动,他们一边咬牙切齿的骂着不知名的存在,一边朝这些NPC动手。 “这些人、这些人——” “这些人已经疯了。”楚留香轻轻的说道,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乎想起了什么,“也许这并不是那位驸马爷的手笔,而是石观音做的。” 石观音。 龟兹国王坐在他的王座上,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说出这个名字的楚留香。 “你说石观音?” “不错,正是石观音。”楚留香很快的说道,“那些人的样子,我在沙漠里见过。他们中了某种能够导致幻觉的奇毒,才会做出自相残杀的举动来。” 龟兹国王一时没有说话,他缓缓往后靠在椅背上,思考了一会儿,才看向自己身侧,问道:“驸马,你觉得呢?” 那位虽然没有出现,但是存在感很高的驸马,在混战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终于姗姗来迟的出现了。他果断的杀死了最后几个还留有一口气的侠士(收割了人头),侧头看了看楚留香,把他们三个带到了龟兹国王的王帐。 “楚大侠说的有理。”驸马缓缓说道,完全无视了站在他身边、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的琵琶公主,“只是那石观音,为什么无缘无故的会出现在此处呢?又为什么,会对那些人下毒?”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想必是在下和在下的朋友,不小心撞见了她的谋划,又没有死在她送的汤里。” 驸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的眸光往下一扫,正好对上叶星来的视线。两个人一言不发的对视片刻,还没来得及开口,楚留香就状似不经意的往前了一步,挡住了叶星来的身影。 驸马挑起眉,突然笑了一声。 他没再和楚留香搭话,只是俯下身,在龟兹国王耳边说了几句话。年迈的国王脸上原本阴沉的神色缓缓舒展,脊背也愈发的挺直了。 “石观音一事,却是怪不得楚大侠。”龟兹国王仿佛甩掉了什么心腹大患一般,说话的口吻听来都轻松许多,“你们所说的瞧见了石观音的谋划,大抵是说她抢夺极乐之星吧?那不过是本王为了除去国内的叛党,而放出的‘得到极乐之星,就能得到龟兹国’的假消息。” “但那些叛党,都已经被小婿清理完,所以那颗极乐之星,现在也不过只是块值钱的宝石罢了。”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楚留香呆愣片刻,终于是无奈的苦笑起来:“原来此事的起因经过,竟是如此。陛下真是好计谋。” 他原本只是因为三位义妹被沙漠之王的儿子绑到沙漠来,所以才急急的找了胡铁花和姬冰雁到大漠,想要救人。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到大漠里竟然接连遇到石观音的手下两次,甚至为他们引路的一位同伴都死在了石观音的毒汤下。 ……可到头来,这只是偶然碰见的极乐之星,只不过是龟兹国王用来清除国内叛党的道具罢了。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楚留香此刻复杂的心情,但直到最后,他也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是……”在这一片略显复杂的寂静中,女孩子清澈的嗓音缓缓响起,“石观音,她并不知道极乐之星是假的吧?” 或者说,如果知道极乐之星的真正情况的话。发觉自己被愚弄的石观音恐怕会更加的暴怒,而这种愤怒的源头,毫无疑问就是龟兹国王。 龟兹国王:“……” 后知后觉的老人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造孽哟。 玩家在心里摇了摇头,又抬起头看驸马一眼。他大概是去帮龟兹国王平叛的时候,受了一点伤,血条窄了小小的一截,明晃晃的挂在那里,着实令人心动。 但她要是敢在这里动手,周围那些龟兹国的兵甲,就敢一拥而上把她干掉。 ……哦,大概是绑起来给驸马加个人头。 可恶。 等等、既然说到了动手。 叶星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却摸了个空。短暂的愣了一下,她才想起来自己装备的扇子好像还在楚留香那里。 啊,得拿回来才行。 虽然不知道随便找把扇子能不能装备。 于是玩家的目光又落到了楚留香身上,她上下扫视了片刻自己身侧的男人,也没猜到对方到底把折扇藏到哪里去了。 或许不在身上吧。 女孩子轻啧一声,引的楚留香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旋即他抬起头,朝着龟兹国王抱了抱拳,说道:“既然此事已经明晰,那么在下与同伴便回帐篷去休息了。” 心乱如麻的龟兹国王大约也着急和驸马商议该如何是好,没有说什么挽留的客气话,随意挥了挥手,让他们自便。 叶星来退出帐篷前,面无表情的抬头和驸马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还光秃秃是个零蛋的人头数,不由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哪怕是来个机器人被她杀掉也好。 淦。 - 贰拾叁 - 姬冰雁拨了一下烛芯。 听完楚留香解释的来龙去脉,他脸上冰冷的表情也没有半分变化,只是平淡的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就更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整个人摊在椅子里,胡铁花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说道:“明明才在这里一个晚上,我却觉得像是过了足足大半年似的。” “石观音的手段,实在是神鬼莫测。就算龟兹国王乃是一国之主,此处兵甲众多,也没能防备她给众人下毒。”楚留香微微摇了摇头,不再评价这些,而是说道,“明日需多准备一些粮食与水才行,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找到蓉蓉她们。” 他们已经不准备参与龟兹国的事情了。 倒不是说他们冷漠,实在是此乃龟兹国的国事,又兼有他们国家的驸马在。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没有楚留香等人掺和的余地。 “叶姑娘,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楚留香语气柔和的对叶星来说道,“今夜应该不会再有打扰姑娘休息的事情发生了。” 其实有没有都无所谓,反正她又不用睡觉。 但他们三个在沙漠里摸爬滚打的家伙,虽然下午在帐篷里面休息了小半天,但看起来还是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憔悴样子。 也不准备多加打扰他们,叶星来朝楚留香伸出手,说道:“你把扇子还我。” 没有武器,她怕被人偷袭都反抗不了。 在不确定游戏内的装备能不能用的情况下,还是别跟原本的装备分开太久的好。 楚留香停顿片刻,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和女孩明亮清澈的眼睛对视片刻,他还是从怀中取出那把温度依旧冰凉的折扇,轻轻放到女孩摊开的手中,微笑道:“物归原主。” 女孩把折扇放好,又朝他们笑了一笑,便转身出去了。 “叶姑娘也许不知道这把扇子的真相。”楚留香喃喃道。他实在无法想象,小姑娘若是知道了手中折扇的材质,还能用那样坦然而清澈动人的目光,若无其事的朝他微笑。 “她定然是不知道的。”胡铁花大咧咧的说道,“叶姑娘绝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毕竟在沙漠里同生共死过几日。 在沙漠里,叶星来甚至连水都不愿意多喝,宁愿留给他们。如果说她对他们有恶意,胡铁花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姬冰雁没有说话。 从理智上讲,叶星来无论是出现方式,还是携带的折扇,都透着一种别扭,那种微妙的诡谲的气息,实在无法让他彻底产生信任。 但—— 烛芯发出噼啪一声,姬冰雁收敛思绪,重新躺到柔软的兽皮上,不准备再想下去。 沙漠里不能听天由命。 但在更多的时候,也只能够听天由命。 三个大男人在帐篷里发散的思绪万千,叶星来是一点都不知道,她在往自己的帐篷走的这段距离里,始终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现在悄悄绕背,能不能把那个驸马干掉? 答案当然是不能。 虽然刚才玩家死了一大批,可谁也不知道这片绿洲里还有没有别的玩家在当黄雀,正耐心的等待着螳螂咬死蝉。 驸马大概是知道的,如果他到达时间的足够早。 ……这么说的话,那个叫杜环的说不定也知道。毕竟这个角色似乎是和那个居然苟成驸马的玩家同时被龟兹国王招揽的。 玩家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原本遍布在绿洲的龟兹国兵士除了巡逻的几队,全部都守在了龟兹国王的帐篷外面,生怕石观音半夜去而复返。 再加上刚才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们这些客人居住的帐篷附近,此时看起来略显冷清。 也不知道杜环究竟是住在哪顶帐篷里,希望他刚才没有闲着没事来凑热闹,还好好的活着。 不怎么诚心的祈祷了两句,叶星来掀开自己居住的帐篷的帘子。温暖的光芒如流水倾泻而出,她不由愣了一下,手刚要摸上腰间的折扇,眼前便骤然一黑。 ……我被强制下线了? 不会是真的有玩家举报自己开挂了吧! 这是玩家的第一反应。 几秒后她便意识到了自己还在游戏里。 因为耳边传来了风声,像是汽车在行驶时,乘客打开车窗,外面的空气涌进来,那种掠过耳畔的清爽的呼呼声。 ……那就是视觉接触器坏了? 玩家正冥思苦想这种时候到底应不应该直接退出游戏时,耳畔的风声渐缓,一片漆黑的视野里漫开浅浅的光晕。 她睁开了眼睛。 “啊呀。”陌生的男性嗓音,柔和的说道,似乎有些惊讶,“小姑娘醒的真快。” 光晕是燃烧着的火堆。 天气晴朗时,沙漠里的星星看起来总是比城市里要更加的明亮,并且辽阔的不可思议。 后颈传来慢了半拍的钝痛,叶星来抬手揉了几下,才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 片刻的沉默后,她又使劲揉了揉眼睛。 男人似乎被女孩自欺欺人的举动给逗乐了,不知为什么总是会令人联想到葡萄酒的嗓音,极为愉快的笑了起来。 叶星来:“……” 她木着脸,看着眼前这一团笑的很开心的黑雾——是的,沐浴在火光中看的十分清晰的黑雾。不由自主的想道:所以说视觉接触器果然是坏掉了吧? “小姑娘在想什么?”黑雾笑着问道。 他看起来并不危险。 说话的口吻也总是带着笑,一点儿也不吓人,反而十分的亲昵。 可真正平易近人的,是绝对不会大半夜一声不吭的出现在别人的帐篷里面,还把主人打晕了带出来。或者说偷。 打不过,这是真的打不过。 对方甚至连装备都懒得收缴,还好好的挂在腰间。 “我在想,你是不是——”叶星来停顿了一下,识趣的把敌人吞进肚子里,换了个中性词,说道,“你是不是我的同族。” “哦。”不知道哪里戳到了他的笑点,黑雾笑的更厉害了,“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在那片绿洲里。”叶星来实话实说,“会对我动手的陌生人,也就只有我的那些族人了。” 如果说这个人是玩家的话,那到底是选了什么技能,才能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在黑雾里面? 说实话,感觉有亿点点帅。 女孩子眼睛转了几圈,看起来像是奶猫望着毛线团,有点想碰,又不敢伸出爪子,只明亮的眼中透出几分狡黠的好奇。 黑雾温和的注视着她,语气轻柔的问道:“如果我说不是呢?” “……那也不一定你说不是就不是的。”叶星来没说信还是不信,只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在骗我。” 正常人不是都应该问如果是的话会怎么样吗? 怎么还有反过来的。 黑雾想了想,嗓音里的笑意愈发浓郁起来,他又继续问道:“那你要怎么确认,我究竟是不是你素未谋面的族人呢?” 其实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追问了。 这团黑雾要是是玩家,叶星来能把自己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但她只是叹了口气,很配合的说道:“你先把手伸出来。”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片刻,才有一只手从黑雾中伸出来,缓缓在女孩子眼前摊开。 五指修长、指节分明,这只明显是属于男人的手掌,看起来却仿佛是玉石精雕细琢而成。 ——温度也是冷冰冰的。 女孩纤细柔软的指尖怯生生的握住他的手,有些不安的咬住嘴唇,继而在他平静的注视之中,用指甲在他的掌心划开一道窄窄的痕迹。 只是破了一点皮,甚至连血都没有流出来一滴,女孩却飞快的收回了手。她仰起脸看了他片刻,笃定而平静的朝他微笑,柔和的说道:“你不是。” 黑雾:“……” 他收回手,忍不住皱起眉头,说话时的笑意淡了一些:“小姑娘,这么一道小口子,能够看出来什么?” “我没有骗你,正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出来,所以你才不是。”叶星来又看了一眼黑雾的最上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更何况,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族人,你自己不是十分清楚么?” 叶星来有点发愁。 她觉得这个NPC可能不会是一般的难搞。 游戏刚过半,总不会就这么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吧?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世界又安静了一会儿,黑雾再一次的、愉快的笑起来,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却一点都不令人觉得愉快。 “等到天亮之后,我跟你一起回到龟兹国王的绿洲里。” 叶星来:? 这人指不定是脑子有问题。 “为什么要等到天亮?现在就回去不行吗!”玩家一点都不想在沙漠里过夜,当然更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黑雾坦然自若的回答:“已经很久没有人敢伤到我了。” 叶星来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所要表达的意思相当之明确—— 你划回来好了。 可隐藏在黑雾里的男人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伸出来,意义不明捏了一下女孩青葱似的指尖。 “要听话。” 他柔和的命令道。 ※※※※※※※※※※※※※※※※※※※※ 啊说起来,如果有兴趣的可以加一下群,聊聊剧情什么的,更新的时候我也会艾特全员提醒一下! 神秘代码:9六六O72六55 - 贰拾肆- 叶星来:“……” 叶星来:“……?” 她本能的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小姑娘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写满茫然,甚至能称得上懵懂,所有暧昧不明的情绪传达到她那里,大概就只会剩下不明两个字了。 黑雾闷闷的笑了一声。 “……还只是个孩子啊。”他莫名的喟叹一声,轻柔的说道,“天晚了,好孩子在这个时候应该要闭上眼睛,然后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这话说的。 ——就好像他真的在关心叶星来似的。 玩家一瞬间露出了十分难以言喻的表情,反问道:“你在把我打晕带出来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天色已晚这件事?” 谁要放着帐篷里柔软的兽皮毡子不睡,大晚上跑出来露天席地的睡沙子啊! “唔,如果我在这里你会睡不着的话,我可以走的远一点。”黑雾保持着笑意,若无其事的略过了这个问题,甚至以听起来十分纵容宠溺的口吻,对她说道,“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的。” ……重点并不是这个好吗?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叶星来不想再理他了。她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又仰起脸去看星星。 沙漠似乎总与炙热的烈阳联系在一起。 但沙漠的夜晚往往是寒冷的。 有多少人死在白日的炎热里,就有多少人冻死在夜晚的冷风之中。 可当你摆脱了生与死的苦恼,不需要去在意那残酷的现实的时候,骤然间便会发现,沙漠的星河浩瀚,远比任何地方的夜空要令人察觉己身在天地间的渺小。 星星很漂亮。 ——可惜不是真的。 不过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辽阔的星空了,玩家有些焦躁的心情缓缓平复下来,但还是不想理会身旁的那一团黑雾。 女孩沉默的注视着夜空,火焰为她白皙的脸颊渡上一层暖光。那双清澈的眸中倒映着燃烧的火焰,也倒映着繁星璀璨。 手指忽然极细微的动了一下,沉默的黑雾——或者说隐藏在黑雾后的那个男人,毫无缘由的、极为温柔的想道:也许他应该再把这个孩子打晕一次才行。 有一些他不愿意看见的变化,在这沉默中、在火光与繁星下,在那双清澈又太过于漂亮的眼睛里,冒出了一点苗头。 但他终究没有动手。 看星星的小姑娘打了个呵欠,垂下头,把脸埋在臂弯里,长发垂下来挡住了线条柔和的侧脸。她的呼吸声正逐渐变得平缓而均匀,但这孩子并没有睡着。 恶劣的环境,不知是敌是友的陌生人,扪心自问,有谁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当真安心的睡过去呢? 反正叶星来是做不到。 她耐心的等到了天亮,装作刚醒的样子,抬起头看向黑雾。昼夜交替之时,埋藏在深处的沙砾会因为温度的变化而染上湿气,很多迷路了又失去清水的旅人,便是靠着拼命吸允这些潮湿的沙子而保住命的。 “所以,我想说的是——”黑雾注视着嘴硬说不渴的女孩,“如果你坚持不喝水,那就只能尝尝沙子的味道了。” 叶星来:“……”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脑子集体有问题啊!非逼着人要喝水,她真的不觉得口渴不行吗!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莫名的,叶星来觉得对方的狠话绝对不会是说说而已。她拿着水囊的手紧了又紧,脑海里思绪翻涌,最后还是憋屈的喝了小半袋水下去。 ……可恶,下次要再随机到沙漠地图,绝对睁眼就退出游戏。 她抿着嘴巴,想要装作自己并不生气的平静样子。可是那点令人觉得好笑的忿忿之色,却从眉梢眼角的弧度里,如同初春清晨青翠的垂柳嫩芽那样,生机勃勃的、明媚可爱的展现出来。 隐藏黑雾里的男人,用指尖轻柔的蹭过她的眼尾,忽然轻轻的、极为愉快的笑了一声。 于是他们开始往回走。 明明晚上的时候,他还抱着她很快的离开了绿洲,到了这个不知道多远的地方。可是现在叶星来却要靠着双脚步行。 “为什么不能和昨天晚上一样你带着我走?” 面对叶星来的质疑,黑雾沉吟了片刻,笑着说道:“我累了,不想用轻功。” 叶星来:“……我才不信。” 但她信还是不信,其实不能改变最终的结果。回到楚留香他们三个所在的绿洲时,天色已经从清晨的蒙蒙亮变成了日上三竿的明亮。 “——叶姑娘!”楚留香都要急疯了。早上起来发现同伴悄无声息的少了一个,问龟兹国的兵士,却没有一个人见过叶星来。 他几乎就要去把龟兹驸马抓起来质问,所幸在楚留香动手前,女孩子自己好端端的回来了。至少看起来好端端。 “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楚留香不放心的询问道,正待追问具体情况时,视线扫过叶星来身后,又怔了一怔,把未出口的话改了改,“这位先生……?” 他身后的帐篷帘子一掀,姬冰雁从里面走出来,神色冰冷的凝视着叶星来身后的人。 “他是——”还没有说出口的解释被吞回肚子里,叶星来瞠目结舌的看着站在自己后面的男人。 黑雾自然是散去了的。 长相平平无奇到令人一眼就看出来是易容的男人微笑着朝楚留香点了点头:“在下姓王,单名一个点。是星来的叔叔,家中长辈不放心她独自在外,故而让我来寻。” 他就差把不仅仅是脸,其实名字也是假的直接写脸上了。 叶星来:“……” 手落在女孩肩头,不动声色的安抚似的捏了一下,楚留香平静的微笑道:“原来如此。只是先生昨夜将叶姑娘带走时,于情于理也应该支会我们一声才是。” “的确是我欠考虑了,下次会记得的。”王点十分自然的点了一下头。 ……你还想要有下次吗? 做梦吧! 我再也不会来沙漠地图了! 本游戏首个被NPC绑架的玩家在心里指天发誓。 - 贰拾伍 - 那个自称王点的男人,绝对不是善茬。遮掩自己身份时的随意与敷衍,几乎要从那张笑眯眯的脸上漫出来,难为他还说的一本正经。 更难为楚留香,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假装自己信了。 叶星来才不管他们谁说谎谁信了没信,她快要累死了。玩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就算前几天在沙漠里面玩绝地求生,那也是骑着骆驼在前进的——还不用自己控制方向! 小姑娘自言自语似的抱怨了几句话,谁也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楚留香微微垂首看她,正要开口询问,便见叶星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无法忍耐了般,头也不回的走向姬冰雁—— 半只脚都没踩到外面的姬冰雁从容的把帐篷帘子撩开,等叶星来进到帐篷里,才施施然的松开手。 厚重的布料垂下来,将外面窥视者的目光挡的严严实实。 帐篷里面有几盘洗干净了的新鲜果子,还有美酒。楚留香他们的原定计划是不告而别,带一些清水和骆驼就走。可在叶星来突然失踪后,这个计划在今天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尚不知道他们已经准备离开此处的龟兹国王,仍然在把他们当做贵宾招待。 “你叔叔怎么一声不吭就把你带走了。”胡铁花看到她,也微松了一口气,嘴上却是埋怨道,“老臭虫找你找的简直像是要把这个地方给翻过来了。” 叔叔? 叶星来摘下一小串葡萄,只看着他笑。 胡铁花还是被笑的有点发毛,他连忙喝了口酒压压惊,才奇道:“你笑什么?难不成你觉得老臭虫那么着急的找你,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吗?虽然我也觉得,他那种天塌下来了的样子,实在是很有意思。” “她不是在笑楚留香。”姬冰雁摇头冷笑道,“她是在笑你。” “我有什么好笑的?” 满脸摸不着头脑的胡铁花,选择再喝一口酒。 吃完手里的那一小串葡萄,叶星来终于觉得自己受伤的内心得到了安慰。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腾出空来回答胡铁花的疑问:“因为我没有叔叔。” 胡铁花喝酒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的家人都不在啦。”没注意到旁人的停滞,女孩子撑着脸颊,用眼神在挑选果盘里的水果,浑然不觉自己丢下了多大一道惊雷,“凡自称是我亲人的,全都是假的。” 最后她心满意足的选中了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苹果,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咬上一口,便被突如其来的沉默击中了。 “……怎么了?” 眨了下眼睛,玩家看着他们,谨慎的问道。 她也没说什么吧?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回答,胡铁花胡乱抹了把脸,把壶里剩下的酒都喝干净,才说道:“这么说你不认识那个人?是不是那个家伙逼着你带他过来的。” 他虽然用的问句,语气却仿佛笃定了。 “倒也算不上胁迫。”玩家迟疑一瞬,说道,“他似乎也是要去找石观音。” “你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和我说一遍。”姬冰雁皱着眉头,对叶星来说道。 女孩乖乖的点了点头。 可是等到事情结束以后再去回忆昨晚的事情,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那个男人把叶星来打晕以后带出去,就纯粹只是说了几句听起来无关紧要的闲话,又忽然单方面的决定要跟着她一起,仅此而已。 要说伤害,也算不上。 但是要说无事发生,又的确把叶星来气的够呛。 “真是奇怪的家伙。”胡铁花评价道。 但江湖上这样奇怪的人,并不算罕见,反而多的厉害。 “他要跟着我的理由,我实在想不出来。”叶星来扁扁嘴,“也就只有石观音这个可能了。” 姬冰雁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个可能性存在,但并不一定就是真相。他更加在意的,反而是叶星来口中随意带过的那个同族。 胡铁花也想到了这个,但他看起来反而很高兴,那是在替叶星来觉得高兴。 这个有猫一样又大又圆的眼睛的男人,高兴的说道:“你在大漠里有族人——那你要去找他们么?” “当然要找。”叶星来注视着兴致勃勃的胡铁花,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什么,“我不是说过了,我来大漠是来为了寻仇的么?” 女孩停顿了一下。 这时候她就觉得玩家的背景设定实在是太棒了。 “我的族人,便是我的仇人。” 胡铁花哑口无言。 老实说,这并不算是稀奇事。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腥风血雨,恩怨情仇。 可这种经历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时——尤其小姑娘看起来明媚的像是出生在毫无阴霾的天空下,在蜜糖罐子里长大——本以为已经历经风雨的沉稳心态,便会突然失去继续保持冷静的平衡。 更何况,这三个人里,就算是冷漠如姬冰雁,也实在不能被称作无情的人。 他冷冷的看着叶星来,像是在确定她是不是在骗人,可女孩的神情坦然又平静,没有半分说谎的痕迹。 “这并不是能和无关紧要的人说的话。”沉默片刻,姬冰雁就只能淡淡的、仿佛自己漠不关心般的,这么说道。 叶星来一下又笑了。 “可是——”小姑娘坦然又愉快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天上流淌的银河,笑容阳光还要灿烂,她快乐的说道,“你们又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啦。” 是可以带她飞的队友! 楚留香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帐篷里多少有点沉默。小姑娘咔嚓咔嚓的啃着苹果,抬起眼睛看向了他。这是楚留香所得到的唯一一个眼神,难得被这样子无视,倒是稀奇的很。 “他们这是怎么了?”楚留香失笑道,“好像连魂都被妖精给勾走了一样。” “不知道。” 苹果咽下肚,同样被当不存在的叶星来也很纳闷。她把苹果核丢到放垃圾的陶壶里面,抬起脸,眼睛亮闪闪的看向楚留香:“你们两个谈的怎么样?” 然而楚留香却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王公子执意要与我们同行去找石观音。” 叶星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算了。 她倒也没有非常失望,毕竟那个家伙一看就不是容易被人说动的。如果楚留香说说他就同意了,那也只能是准备藏起来,偷偷的跟着他们。 “我们下午就动身吗?” 轻轻的叹了几次气,玩家脑子里思绪万千,最后还是选择换了一个不会影响自己心情的话题。 “不。”说到这个事情,姬冰雁终于给出了反应,他摇摇头,“下午走太引人注目了,明日再走。” “好吧。” 叶星来没什么意见。 不认路就要有不认路的自觉,到处乱跑不一定能赢到最后,有更大的可能性只会导致自己扑街。 她撑着下巴,又慢吞吞的瞥了一眼玩家存活人数。 40/100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期死亡人数太多,大家抱着就算收割不到人头也别把自己的人头送走的想法,都开始苟着。 现在玩家出局的速度比前几天要慢不少,多少有恢复到上一局时的正常速度。 ——石观音的地盘,会有多少玩家在那里活着呢? 玩家期待的想道。 ※※※※※※※※※※※※※※※※※※※※ 等会儿半夜还有一章! 然后推推我滴宝贝基友的文,是海王勇者四海为家的故事: 《本职海王,兼职勇者》by柚子呀 非常突然的,曲奇成为了勇者。 也是历届勇者中的唯一女勇者。 面对这位女勇者,大众并不看好,甚至还流传出人族灭亡的说法。 顶着多方压力,新上任的曲奇也只是打了个哈欠,领完国家颁发的巨款就踏上征程,从头到尾也没有一句反驳。 毕竟他们说的没错。 曲奇并没有多么大的志向和正义感。 她此生也只想枕着天使的翅膀,摸着恶魔的腹肌,听着人鱼的歌声,在精灵的揉肩下安然入睡而已。 看到一切的魔王:“你说不来就真不来了?”:) 厌世渣系女主x假高冷真痴汉魔王 - 贰拾陆 - 帐篷里面,有人心生焦虑,有人暗自发愁。而期待明天旅途的,则正捧着脸颊,期待自己能够在新的地方大杀四方。 王点在做什么呢? 他在这片沙漠绿洲里漫无目的的闲逛。 如果有程序员以上帝视角来查看绿洲区域,那么他应该会看见十分奇怪的场面。 明明王点只是散步似的到处乱走,可是无论那些在巡逻的龟兹国兵士、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的侍女、无所事事的江湖人士,全都像是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就像一阵风,悄无声息的从人群中略过。 甚至于他脚下踩到的草叶都没有敷衍的弯上一弯,仍然精神抖擞的沐浴在明媚阳光下。 自然,这并非什么神鬼之事。 在游戏官方还没有更新神鬼妖怪的地图前,这个世界里绝对不会出现那些东西。 所以这只是轻功。 连被称为轻功天下第一的盗帅楚留香过于也做不到的,神乎其技的绝世轻功。 但这个男人用来,却仿佛人类懂得呼吸一般,自然的就像是什么与生俱来的能力。 如果知道这样的怪物出现在自己的领土,龟兹国王也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但是正焦躁的在与驸马商量该如何躲避石观音的报复的他,显然不知道。 所以他也不需要考虑这个了。 王点在龟兹国王的王帐外面静静的停了一会儿,但他并没有在意老人如同笼中困兽般的暴躁——大漠里有多少人能不在意来自石观音的威胁呢?就算那只是件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的注意力大半都落在驸马身上。 驸马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 长身玉立,身姿笔挺,眉眼间带着没有隐藏的、高高在上的傲慢以及冷酷。 但从他的笑容来看,这位驸马也许觉得自己很平易近人。 王点注视驸马时的目光十分直白。就算稍微有点功夫在身的江湖人士,也该察觉到自己在被人暗中盯着了。 然而驸马却一无所知。 这种普通人似的无害,和他那能跻身于江湖一流高手的武功可一点都不配。 和那种傲慢,也不相配。 王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人。甚至可以说,他见过很多很多。 眼睛看着在说话的驸马,但王点的思绪却已经飞到与此时此刻毫无关联的地方去了。 ——就算是同族。 他想。 就算是一样的人,那个不知道害怕的小姑娘,果然还是比其他人要可爱的多得多。 暗搓搓的觉得人家小姑娘可爱的时候,王点先生并没有、或者说就算意识到了也不在乎,小姑娘现在可是讨厌他讨厌的要命。 驸马与龟兹国王的对话再听下去也没有什么有用的讯息,王点同来时一样,姿态随意却又悄无声息的穿过人群,回到帐篷里。 ——又把小姑娘吓一跳。 叶星来看了看帐篷外面的龟兹国兵士,又看了看直接就走进来的王点,生气的抿紧了嘴巴。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和那些护卫说,不许让任何人进来?”男人饶有兴致的在她对面坐下来,打量着女孩不高兴的神色,温声细语道,“好孩子,你应该要知道,那些护卫不过是看着漂亮威风的花架子而已。” “所以拦不住我,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叶星来:“……” 她还以为这家伙要说什么语重心长的大道理,结果说了一大堆,重点就是他厉害。 “喂。”想了想,叶星来还是选择说正事,“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找石观音?” 男人撑着下巴,歪了歪头。 他没有回答。 “楚留香说你执意要和我们一起走,可是你这么厉害,就算不需要我们,也能找到石观音吧?” 叶星来等了一会儿,男人却只是含着笑在注视她,半个音节都没有说出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眼里流露出困惑。 在最应该生气的地方居然没有生气了,又或许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想着,终于开了口。 “想要别人回答你的问题,难道不应该要好好的喊他的名字么?”他的语气带着轻柔的责备,“我的名字可不叫做喂。” 叶星来:“……” 叶星来:“…………” 叶星来:“噗。” 谁也没有料到,小姑娘在沉默片刻后,竟毫无征兆的笑了出来。她大概也意识到不太好,但实在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想咬住嘴唇,还差一点把嘴巴咬破。 在男人逐渐冰冷的目光中,她捂住嘴巴,坚强的背过身去,只有肩膀在细微的颤抖,表示这孩子根本没有停住笑。 “……坏孩子。”男人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倒不至于真的和小姑娘计较什么,只是难免有些奇怪,“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小姑娘举起一只手晃了晃,表示没有。 片刻之后,断断续续的笑声总算彻底停止。终于从这种离奇的荒谬与错乱感中回过神的玩家,揉了揉自己似乎有点僵硬的的脸颊,转过身看向男人。 “就算不礼貌,可是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她在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惜眼睛里莹润的水光却出卖了她,“你总不会要告诉我,王点就是你的真名吧?” 王点沉吟了几秒。 这自然不是真名,甚至假的有点敷衍。 “……也罢。”他忽然轻飘飘的说道,仿佛叶星来占到了什么大便宜似的,“你便直接喊我叔叔吧。” 叶星来:“?” 她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 小姑娘怀疑的目光扫视过来,男人笑着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这么称呼我,却不被允许呢。” 玩家一点都不想理他。 她当机立断的站起来,拉着男人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把这家伙朝帐篷外扯,想要把他弄出去。 指尖几次按在女孩的手臂上,最后都收住了力道,男人在心里真心实意的长叹了一声,心想这孩子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危险的么? 这倒是和她的同族一模一样了。 真是令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的人来。 纵容的任由气鼓鼓的小姑娘把自己推出帐篷,王点又漫不经心的思索着自己的问题。他垂了垂眼,只看见女孩和缎带缠在一起的发丝,便伸手挑出来,又在指尖松垮垮的绕了两圈。 “会不会太素净了?” 男人忽然很认真的问道。确定他在和自己说话的叶星来,茫然的抬头看他。 “你说什么?” 柔软的缎带随着她抬起头的动作从指间滑开,柔顺的落下去,在肩膀上和发丝堆叠成柔软的弧度。 小姑娘只是用缎带简单的把头发扎成一束,整整齐齐的梳好,和她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 “你为什么不戴首饰?” “因为很麻烦。”小姑娘理直气壮的回答道,“而且我不会搭配。” “你应该戴一些首饰。”男人轻轻的说道,指尖轻柔的将她耳边的发丝理整齐,“女孩子不是都很喜欢那些么?你应该学着让自己看起来更漂亮些。” 金饰银饰,翡翠珠宝。 把自己堆砌的像是能被他捧在手心的装饰品,不是很好么? “不要。” 叶星来拒绝的很果断,甚至没有犹豫。 “我不喜欢那样。” 那双眼睛在这样的时刻,反而更加的明亮,眸光盈盈,看起来也更加动人。 男人突兀的笑了一声。 他捏了捏女孩的耳垂,便痛快的转身走了。 叶星来:“?” 她有点懵。 剩下的半天总算风平浪静,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让他们再次延后离开的计划。 不过非要说的话,其实还是有一点的。 那就是夜里的时候又死了几个江湖人士,叶星来看了看骤然少掉的存活玩家,不由得落下了羡慕的泪水。 ——下次她也要试试借NPC的力量收集玩家。 这完全就是永动机嘛! 虽然死了几个江湖人士,但在这里已经不能算是事件了,所有人都仿佛习以为常了一般,平静的处理了剩下的事情。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们计划离开的时间到了。 因为人数的关系,他们在牵走自己的骆驼的时候,还顺带偷了两匹龟兹国王的骆驼走。没什么存在感的石驼已经和这些骆驼混的很熟了,所以偷走骆驼的时候,骆驼们都乖乖的跟着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偷骆驼只是第一步,那些在帐篷与帐篷之间巡逻的龟兹国护卫才是麻烦的事情。 所有人都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 可奇怪的是,直到他们走到绿洲边缘,也没有看见哪怕半个龟兹国的士兵。 “看来是有人在帮我们。”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说道。 并没有人理他。 因为龟兹国的驸马正在朝这边走过来,他脸上没有一丝惊讶。显而易见的,支开那些巡逻侍卫的就是这位驸马。 “多谢驸马。” 楚留香朝他抱了抱拳。 “不必言谢,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你们也是在帮我们。”驸马微微摇了摇头,看向叶星来,柔声道,“我有话想和叶姑娘说。” 叶星来神情微妙。 她没有看驸马的脸,只是看了看驸马的头顶——上面血条不见了。原本掉的就是微乎其微的一丝丝血,就算现在愈合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晚上他才收割了好几个玩家的人头,难道就一点伤都没有吗?真是奇怪。 “你要去找石观音么?”驸马微笑着说道,他深深的注视着叶星来的眼睛,语气温柔,“祝你好运。虽然不知道结局如何,但我有种预感,也许最后只会剩下我和你两个人呢。” 叶星来:“……” 她盯着驸马看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终于慢吞吞的说道:“那个驸马在交代你来送我的时候,难道没有让你别多嘴吗?” 驸马:“……” 女孩的话毫不留情,没有半分周旋的余地,这让他脸上的笑容忽的僵住了。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装的不像就别装了,现在多没面子。”叶星来幸灾乐祸的说道,根本没有给这个假驸马分辨的机会,“他应该嘱咐过你别被我发现的吧。” 驸马:“……” “不过没关系,我对你们的计划没什么兴趣。”叶星来说道,“你就当没被我看出来好了。” 驸马:…… ※※※※※※※※※※※※※※※※※※※※ 补完啦!本文将于星期五入V,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妈耶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入V通知) 然后推推我亲爱的基友的文: 《摸玉犬后要洗手》by竹米 作为时管局蝉联十届的优秀员工,绘城璃夏鞠躬尽瘁十多年,总算是拿到了能够随心所欲挥霍的漫长假期。 好耶! 立刻随机抽取一个幸运世界,作为自己醉生梦死的销金窝。 第一站,先去赛马场遛个弯,测试一下她抽世界的手气! …… 许多年后,璃夏还在为自己这个草率的决定扼腕不止。 她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坐拥各色小白脸的快乐富婆,为什么会跑偏到帮人带孩子?! 偏偏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连自己吃饭前有没有洗手都要管。 眼看假期即将结束,璃夏又开始暗搓搓地将自己不告而别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再见了宝贝,姐姐今晚就要远航。 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食用指南: cp未定,女主不老不死战力天花板。 ②主咒回,其他世界线穿插,毕竟社畜假期被叫回去上班是非常河里的事情【拇指.jpg ③假期结束后世界线融合,具体怎么写我还没想。 ④纸片男人千千万,写不顺手咱就换。 - 贰拾柒 - 其实,假驸马根本不知道真驸马有什么计划。 但他知道,楚留香几人只要不是准备离开大漠,那么他们很快就会和那位驸马重逢——同时也会与石观音相遇。 这不正是他们所期待的么? 对易容成驸马的陌生人内心汹涌的恶意一无所知,叶星来正严肃的在骆驼上思考人生。 命题:关于玩家与玩家之间的差距。 内容:为什么别的玩家甚至能指挥游戏角色来替他干活,而她却只能被游戏角色绑架、气的跳脚,而且拿对方完全没办法。 答:不知道。 玩家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因为顺手牵走了龟兹国王的两匹骆驼,所以再次出发的时候,叶星来不需要再和楚留香或者姬冰雁共乘。玩家的骑乘技术都是被动技能,直接拉满,所以没有出现那种骆驼原地不动的奇妙场面。 更何况姬冰雁手下的石驼,实在是个厉害人物。 虽然他又聋又瞎,同时又是个哑巴,整个人像是被火烧的蜷曲成一团,可这个人指挥骆驼的能力,实在是达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甚至怀疑他到底是人还是骆驼成精的地步。 他们出发时天空才蒙蒙亮,尚且还有一丝凉爽。可是随着太阳升起,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只是一瞬间就变得澄澈又刺眼,空气也燥热起来。 他们找了块大石头,在背对太阳的阴影里暂时休整一下。这回不用节省清水,也为了避免自己再一被谁强迫喝水,叶星来自觉地拿起水囊,喝了两口。 喝完水,她的视线往旁边扫了一圈,正好看见王点在那和石驼说话。 “你在和他说什么?” 话才出口,叶星来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你能怎么和一下看不见、又听不见的可怜人说话呢? 姬冰雁是靠着在他手掌心划一些简单的记号来进行沟通,所以王点有学有样的伸出手,姿态悠闲的在石驼的手臂上写字。 被迫进行交流的石驼看起来害怕极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到沙子底下去。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没有制止王点的行为,又或者说是他不敢去制止。 “——你在做什么?他看起来快吓死了!” 叶星来实在看不过眼。 “我在问他,这里距离石观音的老巢,还有多远?”王点回答道,又漫不经心的写了好几个字。 “他怎么会知道石观音的老巢在哪儿?” “他为什么不知道?当你体验遍世界上最恶毒的折磨,终于逃出来以后,无论你到了哪里,都会对那个地方刻骨铭心的。”男人笑眯眯的反问道,“难道你以为他是天生就长成这样子的么?” “当然不是了!”叶星来呸了一声,“我又不是笨蛋。” 轻笑一声,男人又好声好气的问道:“嗯,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玩家眨了下眼睛,不说话了。 当然没有。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总是会知道的。也许不是现在,可她想知道的时候,只要在论坛上随便问一问,或者搜索一下,迟早都会有答案的。 “他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石观音。” 王点轻飘飘的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石驼几乎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烂泥,只要有眼睛,谁都能轻易的看出来他的恐惧。 “你看,那位驸马对付杜环的手段,比起石观音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 叶星来想了想:“你以前见过石驼么?” 她问的没头没脑,王点看她一眼,淡淡的说道:“很久以前见过一面。” “……可惜了。” 石驼本名叫做皇甫高,远在二十年前,他也曾是名满天下的华山七剑之首。仁义剑客之名,在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就算是他也想不到,再次见面时,对方竟然会沦落到这般地步。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石观音。 至于究竟是怎样的缘由经过,联系石观音的那位传闻,便知晓了。但男人看了小姑娘一眼,还是没有说太多,只是说道:“那位姬老板,眼神凶恶的看起来像要把我吃了。” 叶星来回头看了姬冰雁一眼,对方的眼神尽管有些不善,却是怎么也称不上凶恶的。 这家伙完全在夸大其词。 “活该。”她皱皱鼻子,“谁让你吓石驼的。” “只是说说话而已。” 男人试图为自己分辨,可叶星来完全不想听,她略带好奇的看了石驼一眼,转过身跑向姬冰雁。 “……那位王先生似乎与石驼认识。” 楚留香说道。 第一次见到石驼的人,难免产生好奇。可惜就算是看起来像是石驼主人的姬冰雁,也不知道石驼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叶星来跑过来之后,便跑去跟胡铁花说话了,现在正在试图把胡铁花手里的酒壶抢过来,胡铁花则是见招拆招,双方都把手上的功夫给用到了极致,眼力不好的便只能看见虚影在乱晃。 他们正在试图接近也许是沙漠中最危险的地方,可这两个人却是半点危机感都没有,径自嘻嘻哈哈的闹腾着。 “也许。”看了女孩子一眼,姬冰雁冷冷的说道,“他也是人,人自然会有认识的人。难道因为石驼又聋又瞎,就没有人能认识他了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虽然姬冰雁说的道理是对的,可他还是觉得这个人是在拿自己来发泄脾气。 ——可他到底在发什么火? 自认为还不算粗心的盗帅琢磨了片刻,冷不防对上叶星来的眼睛。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朝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手上又去抢胡铁花的酒壶。 女孩子毫无阴霾的笑容,明亮清澈的眼睛,总是能让看见的人也觉得心情愉快。 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总算稍微放松了一些。楚留香的肩膀微不可察的松懈下来,整个人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那边王点也结束了和石驼单方面的交流,他走过来,往叶星来那边看了一眼,开口说道:“我们去半天风。” 出门在外的人,如果他觉得肚子饿了,如果他觉得自己困了,要到哪里去? 答案是客栈。 那么在漫无边际、阴晴不定的大漠里,也会有客栈让人休息、让人喝水么? 答案是有的。 沙漠里也有客栈,虽然只有破旧的两层,黄沙覆盖了地板,但里面有水、也有食物,还有能让人睡觉的床铺。 听起来似乎是很美妙的地方。 可对于真正碰上这个客栈的旅人来说,那里却无异于是堪比地狱的销金窟。 三万两足以让怡情院的头牌花魁温温柔柔的和你说上一阵话,弹一曲清平乐,再喂你一杯酒。 可在半天风里,三万两却只能换来两杯水,又或许只有一杯。而只要你的脚迈进了半天风的门槛,这杯水无论你还要不要喝,这三万两银子都是要付的。 甚至还有可能会多出一些银子以外的账单。 所以那些在沙漠里摸爬滚打的时间久了的识途老马,就算是渴死,也绝不会到半天风去。但那些首次到沙漠里来的年轻旅人,却总觉得这是个和蛇美人一样用来骗小孩的故事。 “呜哇,这就是黑店吗?”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看着姬冰雁,满脸压抑不住的雀跃,像是刚听完一个有趣的故事,也想去冒险的小孩。 就是那种在故事里,一定会被教训的熊孩子。 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竟然微妙的和陆小凤的心理重合了的姬冰雁,冷冰冰的盯着叶星来,看起来很想打她一顿。 楚留香重重地咳了一声。 “凡事要小心,能在沙漠里生存下来,想必半天风定有不凡之处,不凡之人。”他对叶星来说道,“绝不能轻敌。” “不过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结果王点却说道,“只要星来玩的开心就是了。” 叶星来稍微想了一会儿,重重地朝楚留香点了一下头。 “我会小心的。” 第28章 - 贰拾捌 - 半天风里有什么? 有精壮的汉子、狡诈的小贼以及贪婪的赌徒, 他们负责威吓那些不太听话的客人,是跑堂的同时也可以是劫匪。 还有很多年前便已经消失在江湖中的江洋大盗,谁也不知道他居然跑到沙漠里来做这无本买卖了。 可是楚留香他们来到这个依靠巨大的石头修建而成的客栈时,看见的却是倚在柜台上, 眉眼姣好如画、风姿卓越的女掌柜。 胡铁花惊讶的嘴巴都快要合不上了, 他说道:“原来半天风是个女人吗?” ——这怎么可能! 尽管谁都没有见过半天风的真正面目, 可他绝对不会是个女人! 姬冰雁还没开口,掌柜的便已经站起身,她的目光徐徐扫过走进来的几个人,微微皱起眉。 “半天风?怎么总是有人把我当成他, 这个客栈现在已经变成我的东西了。”她停顿了一下, 唇边浮现一丝微妙的笑意,“——现在叫做龙门客栈。” 叶星来:好耶! “既然这里是客栈,那有酒和吃的吗?我们赶了好几天的路,还需要几间客房休息。”楚留香不动声色的说道, “大漠里生意不好做,我们也知道,掌柜的先请开个价吧。” 掌柜看见楚留香的脸, 当即眼睛一亮,可是等他把话说完, 脸色不禁又变得微妙了起来。 “嗯……我们这里酒和水倒是有很多,客房也不是问题。”她吞吞吐吐的说道, “但吃的嘛……咳咳, 我问下。” 在楚留香疑惑的目光中,这位掌柜轻咳一声, 忽然扭过头, 朝着后面大声嚷嚷道:“我说你们几个到底能不能行了啊!这几天了连火都没生起来!来客人了要吃饭的啊!” “别骂了别骂了, 这灶台只在博物馆里见过模型,谁会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怎么生火的。”抱怨的声音由远及近,而作为背景音的是嘻嘻哈哈的笑声。 穿着白色短打的青年掀起帘子出来,看看楚留香几人,无精打采的问道,“客人要几间房?我们这儿酒和水都管够,就是吃的有点困难,麻烦您自己准备点干粮吧。” 楚留香的表情一时凝固在脸上。 他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说话这么坦诚的客栈小二。 这些人身上有种令他们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古怪感,叶星来闷闷笑了一声,主动上前去,说道:“那就先给我们开三间客房,吃的再说吧。你这儿还有别的客人没有?我们不喜欢和陌生人靠的太近。” “了解,客房三间。”客栈小二下意识的四指并拢,把手举至齐眉的高度,又悻悻放下,回答道,“除了你们几个以外,只有昨天来了一个穿黑衣服的剑客,过会儿你们就能看见他了。” 他说完又停了一下,十分警惕的说道:“我不管你们有仇没仇,认不认识,要打架就出去打,我们收拾这里很麻烦的。” 显然对武林众人的脾性非常不信任了。 “这是自然。”叶星来朝他甜甜一笑,“我们做生意的,就是要以和为贵。” 客房在二楼,这间客栈借助地势挡住狂风,又用铜汁浇灌框架,除了沙子多些,看起来倒是很坚固。只是上楼梯时木质的台阶发出嘎吱嘎吱的尖锐响声,总让踩在上面的人觉得不那么安心。 木头扶手上面交错有深深浅浅的痕迹,玩家谨慎的摸了摸,觉得有点扎手。 “这些刀痕出现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天。”姬冰雁站在她身后,也看了一眼,“也就是说,至少五天前这里还是半天风的地盘。” ——这么说的话,那些玩家差不多刚上线就在这里了。 叶星来哦了一声。 她看起来比楚留香还镇定,根本意识不到能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把盘踞在此那么多年的势力连根拔起是什么样的概念。 半天风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去在意啦。 但其他人很在意。 “在上来的时候,我似乎听见了其他的声音。”楚留香皱着眉,说的委婉。 在楼梯发出的不堪重负般的嘎吱声里,似乎还夹带着许多奄奄一息的呻/吟。那声音若有若无,他也不敢断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见了。 但那显然并不是错觉,因为胡铁花和姬冰雁也跟着点点头。他们也听见了。 “是人发出的声音。”胡铁花补充道。 听起来就快要死了。 看了看叶星来,胡铁花还是没有把这句话给说出口。他只是紧紧的皱着眉,看着楚留香。 意识到他们有些话当着自己的面不太好讲,叶星来自觉的站起身,说道:“我下去看看。” 她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径直走了出去。之前那小二带他们上来的时候,开了三间连在一起的客房,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小小的房间里面,摆着桌椅与床铺,被子上也有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不知道多久没有客人进来客房过了。 ——毕竟是大漠里众所周知的黑店嘛。 叶星来选择光明正大的从楼梯走下去。被摧残到这种程度的楼梯,估计连奶猫都做不到能悄无声息的踩在上面,除非会飘。 掌柜不在大堂。 这是下楼才下到一半就能看见的事情,所以叶星来停住脚步,耐心的听了一会儿,终于也听见了楚留香口中说的声音。 噫,怪吓人的。 玩家没心没肺的听了半晌,只觉得这个声音要是在大半夜的时候出现的话,大概能把不明所以的人直接吓到心脏骤停,以至于当场去世。 虚弱的呻/吟声朦朦胧胧的,仿佛隔着好几堵墙传过来,又像是在楼梯下面。 如果不是像叶星来这样中途停住脚步刻意去听,那么上楼的时候混在楼梯咯吱咯吱的响声里,也就只有内力深厚的高手才能隐约听见了。 嗯,说的就是楚留香他们几个没错了。 当然比起这些断断续续的朦胧的声音,叶星来听的更清楚的还是从后面传来的争执。 她根据睡着声音摸到后厨,还没走近便听见了里面吵嚷的声音。叶星来推开门,看见灶台边包括见过的掌柜和小二,围了有差不多有四——有五个玩家,正对着柴火一筹莫展。 叶星来:“?” 这是怎么个情况? 总不能是在里面藏着什么隐藏物品吧。 “……呃,客官,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见她站在外边,掌柜忙从人群里脱身,悻悻的问道。她大约也知道这种场面看起来不是一般的诡异,所以说话的口吻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叶星来看了他们拥有的点火工具一眼,是两块打火石,被敲的啪嗒啪嗒响,偶尔敲出一点火星子,还没来得及飘到引火的枯草上就晃晃悠悠的熄灭了。 嗯,很好。 这玩意儿她也不知道怎么用。 就这还开客栈呢?至少得有个火折子吧! 在心里腹诽一阵,于是叶星来原本教她们打火的话在嘴里的轻巧转了一圈,说出口时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询问—— “有水吗?” “有!”掌柜的脸上浮现轻松的笑容,她踹了那个叶星来见过的小二一眼,“还不给客人送壶水上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在这里喝就行了。”叶星来笑笑,“待在上面有点闷,我下来透透气。” 小二给她端过来一碗水,碗洗的倒是干干净净的。叶星来悄悄的松了口气,边喝边看这群人折腾。 这间客栈除了她以外,还有五个玩家。 掌柜的用的是什么武器暂时看不出来,但她捏脸确实绝了,看的想上去求分享数据。 剩下四个人,小二是匕首,两个是剑。剩下那一个玩家在腰间缠了条乌黑油亮的皮鞭,错眼就能看成黑色腰带。 叶星来摸了摸自己的扇子,感觉就自己杀伤力最弱,心里着实没什么底气。 ……但帅是一辈子的! 在心里呐喊完,叶星来放下手里的碗,最后看了眼这群沉迷角色扮演和模拟经营却连火都不知道怎么点的玩家,离开了后厨。 一对五还是有点勉强,最好是趁他们落单的时候逐个击破。 希望他们别死磕在厨房里。 玩家回到大堂的时候,发现居然靠近大门的桌子边多出来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 他带着长剑,面容瘦削坚硬,神情冷漠。在叶星来出现时,他只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冷漠的像是冰,又狠的像是一匹狼。 这应该就是那个小二说的另一个客人。 不是玩家。 鉴于对方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叶星来没有选择上去搭话,而是老老实实的挑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来,撑着脸发呆。 王点说石观音的人会在半天风里,可是现在半天风被玩家抢过来当模拟经营的店铺,也不知道石观音的人还会不会出现。 如果说会的话—— 希望等自己把客栈里五个玩家都鲨掉再出现。(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反过来被鲨掉) ——这就是江湖嘛。 小姑娘捧着脸,神色凝重的晃了晃脚。 淦。 这凳子好高。 第29章 - 贰拾玖 - 叶星来并没有一个人呆太久。 这间客栈此时就像被搅浑了水的池塘, 看不清池底究竟是水草还是胖头鱼,谁能放心让这孩子独自待上好半晌。 刚才玩家下来的时候还在说,就算是奶猫也不能做到悄无声息的从那个楼梯上走下来。可姬冰雁就算走到叶星来身边坐下,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 “……可恶。” 女孩子发出不服气的嘟哝。 姬冰雁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确定叶星来安然无恙之后, 视线便落在不远处的黑衣剑客身上。 玩家第一眼看见的是剑客的面容气质, 但他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对方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子的手。 那是长年累月的握着剑,皮肤磨出水泡,水泡结成血痂, 血痂还没来得及脱落就再次被磨破, 周而复始成百上千遍之后,才能得到的属于剑客的荣誉。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他们在上面做什么?”叶星来看着姬冰雁,问道,“还没说完话吗?” 虽然她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要警惕, 及时改变称呼,但是已经脱口而出的那个‘楚’字,却依旧引起了黑衣剑客的注意。 “楚?”他不再看着门外, 而且锐利的盯着姬冰雁,嘶声问道, “哪个楚?” 姬冰雁没有回答。 但他已经一瞬间便将判官笔扣在了隐藏桌面下的手中,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猎隼, 只要时机一到, 随时能准备冲出去。 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令人十分紧张的时刻,可叶星来第一时间想到的, 却是客栈小二招呼他们几个的时候, 神色警惕的说出来的那句—— “你们要打出去打。” 唔。 好像真的要打起来了。 玩家轻飘飘的朝通往后厨的方向看了看, 不算意外的发觉那里站着两三个人,正满脸紧张的在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实在太可怜了。 “那个,我说。”叶星来清了清嗓子,把黑衣剑客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天底下姓楚的、名字里有楚字的,都数不胜数,你又怎么知道我的朋友是不是你想的那个人呢?” 黑衣剑客冷冷的笑了一下。也不算笑,只是勉强扯了一下嘴唇,用冻的人刺骨的口吻说道:“若你的朋友不是我要找的人,我自然不会对他做什么。” ……但是看姬冰雁的表情,楚留香很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哇! 虽然叶星来和楚留香做朋友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显然和他一起长大的姬冰雁对这种情况经验丰富,已经做好了先把人打晕绑起来再好好交谈的准备。 躲在后面围观的人,已经捏住了门框。 他看起来准备冲出来了。 如果不是另外两个人从后面死死地扯住了他的话。 但除了叶星来以外,无论是黑衣剑客,亦或者是姬冰雁,都没有将注意力分在他们几个身上。 就在这时,黑衣剑客的眼珠忽然动了。他灰白的眼睛里亮起某种奇异的光,注视着出现在楼梯转角出的楚留香。 “红兄!” 楚留香脸上浮现出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这一架是打不起来了。 “红兄,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同样悄无声息的从楼梯上走下来,他惊喜的看着黑衣剑客,也没有忽略姬冰雁已经握在手中的那对判官笔。 稍微想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楚留香伸手按住姬冰雁的肩膀,笑着为他们介绍:“这位是中原一点红,是我的老朋友。这位是姬冰雁,同样是我的老朋友。想不到你们竟然先我一步见上面了。” “中原一点红?”姬冰雁重复了一遍。 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 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字,就算他在兰州也有所耳闻。只是想不到这人竟然与楚留香相识。 而中原一点红也同样表现出惊讶的神色,他反问道:“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楚留香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我?”他失声道,“我又怎么会让你来大漠,我叫你来这里做什么?” 中原一点红沉默片刻,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他缓缓说道:“有人说你让我来杀龟兹国王,但我尚未来得及动手,一路接待我的两位龟兹国大臣便已经被人给杀了。” 叶星来:…… 不用问了,肯定就是那个当上驸马的玩家干的。他帮龟兹国王平叛的时候又怎么会放过那些背叛了他老丈人的大臣。 ——你看你玩个游戏给NPC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他们原本是要准备昨夜迁移营帐的,但那两个大臣死后,那些人便跑了。跑掉的人里面有个叫吴菊轩的谋士,正是那个以你的名义前来找我的人,在大臣死去的前一晚便悄悄离开了。” 说到这里,中原一点红如岩石般冷漠坚硬的神色也不免浮现了微微的迷茫。 “他们原本说要迁移营帐到这半天风,我想也许接应他们的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的消息,便决定过来等等,可……” 可没想到的是,半天风的人也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连柴火都不知道怎么点的玩家。 叶星来沉痛的捂住了脸。 对不起。 玩家太智障,打扰你们正常的生活了。 听完中原一点红的经历,就算是楚留香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终于苦笑着说道:“这、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于是楚留香便把他们近来的经历也和中原一点红说了一遍,听起来是毫不逊色的离奇。 “石观音。”中原一点红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淡淡的说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知道就算反对也没有用,只能点头同意。无论如何,对付石观音时,多一个同伴就是多一份力量。 信息交流完毕,几个人都在安静的消化整合,叶星来先是看了一眼楚留香,又看了看楼梯口。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把胡铁花惊动,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她正要开口问,楚留香便若有所觉的一抬眼,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不要出声,接着又颇为神秘的朝她轻轻笑了笑。 叶星来:……行叭。 玩家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假装自己没发现队伍里少了两个人。她又看了眼队员列表,王点那家伙至今都还没有入队,所以能看到的只有胡铁花的血量条。 嗯,还是满的。 他们暂时应该没有遇到危险。 三个大男人在分析情况,叶星来自觉无所事事,便准备再去后厨溜达一圈,看他们折腾完了没有。就算没有菜,能把干粮烤一烤也行。 然而她才刚站起来就被姬冰雁拉住了。 男人原本拧着眉头,可接触到小姑娘的目光时,又忽的松开了拉着她手臂的手,淡淡的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叶星来便如实说了。可姬冰雁的眉头却皱的更厉害,他冷冰冰的说道:“那些家伙绝非善类,你还是少与他们单独接触为妙。” 正要反驳,想到神秘失踪的客栈原主人,叶星来又不禁噎了一下。其实她也挺想知道那几个玩家到底把人家塞到哪去了。 不过—— “那你和我一起去,就不算单独接触了吧?” 玩家理直气壮的问道。 姬冰雁:“……” “噗。” 楚留香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又在姬冰雁冰冷的注视下,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刚来的中原一点红则颇为惊异的看了叶星来一眼,不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看起来还能那么积极乐观。 就好像他们不是在沙漠里,不是在等待沙漠里面最危险最狠毒的敌人到来,而是在普普通通的客栈里休息似的。 “——别打架别打架,有话好好说嘛。” 客栈小二端着托盘,远远地看见姬冰雁的表情,急急的说道。他迅速跑到几人桌前,把托盘放下,把里面的酒壶和酒杯一一的拿出来,语速瞬间加快。 “大家相逢即是缘,就算是武林众人也不要老是打打杀杀的嘛。喝杯酒交个朋友,我们掌柜的说了,这壶酒就当送你们的了,不收酒钱。” 还没到喝酒年龄的叶星来冷漠的问道:“所以你们能开火了吗?” 客栈小二:“……” 他看叶星来的眼神就像在问为什么要这么无情的伤害我。 楚留香眸光微动,不动声色的微笑道:“看起来店家确实很苦恼这件事啊?” “是啊是啊,我们全部人蹲那儿折腾几天了。”客栈小二神色恹恹的抱怨,“弄不来就是弄不来,早知道就留那些强盗一双手了。” 叶星来突然想到了龟兹国王被招揽的那个杜环,等她回过神,楚留香已经被客栈小二兴高采烈的迎到后厨去了。 “他真的会生火吗?”叶星来问姬冰雁。 姬冰雁言简意赅。 “会。” 叶星来又想了想,“那他会做饭吗?”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姬冰雁还是简短的回答道:“会。” 叶星来:“哦。” ——陆小凤就不会。 她想道。 第30章 - 叁拾 - 楚留香从后厨出来的时候, 后面还伴随着隐约的欢呼声。客栈小二对他的称呼已经相当热络的变成了亲近的‘楚哥’。 “这、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大事。”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面对小二简直感激涕零的眼神,难得有一点窘迫。 他的目光往大厅扫去,姬冰雁和中原一点红的面前都放着斟好了酒的酒杯。但那两个人谁都没有喝, 只是摆着。小姑娘从筷筒里抽出一根竹骨筷子, 若有所思的在空气里划过来划过去, 看起来不像招式,也不知在做什么。 叶星来在计划该怎么把这五个玩家逐个击破。 然而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她想不到自己要怎么在动手的时候避开姬冰雁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来确保自己不受伤。 只要血条一亮, 下手再隐蔽也是徒劳。 “客官晚上想来点什么?” 灶台能用了, 客栈小二的底气也足了,一路跟在楚留香身后,笑容可掬的重新招呼他们。 “你们这儿能有什么吃的。”叶星来把筷子丢回筷筒里,懒洋洋的托着下巴, 问出自己都觉得像是在找茬的问题,“有没有新鲜的青菜?” 客栈小二回忆了一下,竟然点了点头。 “有些青菜, 只是放了两天,看起来不太新鲜了。” 他扬起笑脸说道, “您在沙漠里想吃青菜的话,也别计较这些新不新鲜。下次还有没有青菜送过来, 咱自己都不知道呢。” 叶星来:“……” 因为来送青菜的都被你们干掉了是吗? 她竟然无言以对。 楚留香倒是镇定的很, 接过这个话题,说道:“既然如此, 那晚餐时便按照六个人算, 让厨房炒几样菜送上来。” “了解!” 客栈小二答应下来, 兴冲冲的便往后厨跑去。楚留香注视着他的背影片刻,语气微妙的说道:“客栈里这些人……倒不像是恶人。” 叶星来:“嗯!” “恶人不会把‘我是恶人’写在脸上。”姬冰雁冷冷的说道,“晚上的菜里若是有肉食,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动筷子为好。莫要忘了我们还没有找到半天风那一伙人的尸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尝试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试探道:“也许他们并没有杀害半天风,而是将他们全部都赶出去了呢?” 话音未落,他便发觉姬冰雁注视自己的目光霎时变得奇异起来。 姬冰雁沉默了一瞬,轻轻的、缓缓地说道:“那他们只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 只有恶魔,才会毫不顾及的将一群已经受了伤、甚至能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但偏偏对大漠很了解的恶徒,手无寸铁的赶到沙漠里去自生自灭。 那岂非是将一群饿狼,驱赶到羊群里。 受了伤的饿狼也许会失去一两个成员,但无辜的羊群却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并非是耸人听闻,而是沙漠里最为常见的实例。人在快要渴死、饿死的时候,脑子里是绝对不会有多余的念头的。 楚留香一时无言。 他自认为已经对大漠有了足够的经验,可总会在某些时候,得到几声出其不意的嘲笑。 晚餐的时候桌上果然有几道带肉的菜,出于某种奇妙的担忧,谁也没有动。王点和胡铁花恰好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他们还谨慎的到客栈外面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隐藏起来的人手。 “怎么都不动筷子?”胡铁花大咧咧的问道,他还没坐到凳子上,就已经先喝了一杯酒下肚。 桌面上的菜看起来没有多色香味俱全,但在沙漠里却比任何山珍海味还要引人注目。 叶星来夹了一筷子青菜,慢吞吞的咽下去,在寂静中回答道:“他们担心这是人肉。” “噗——” 胡铁花嘴里的酒喷了出来,他才夹起一块肉片,现在却像是夹到一团火炭,慌不择路的扔回盘子里。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咳,只是猜测罢了。”楚留香说道,连忙把话题转移走,“你们探查的结果如何?可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才被吓了一跳的胡铁花没心情搭理他。 安静了片刻,王点才慢悠悠的说道:“我们两个把客栈都找过了一遍,表面上来看,只是一家普通的黑店。” “只是楼梯下有间密室,为避免打草惊蛇,我们还没有去过。不如晚上一起去。” 楼梯下的密室。 所有人都想到了上楼时隐约听见的奄奄一息的呻吟。两者联系在一起的话,半天风原本那伙人的下落,似乎已经浮出了水面。 楚留香想了想,说道:“那我们得加快速度,谁知道石观音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叶星来放下筷子,赞同的点了一下头。 确实得加快速度。 夜色渐深,在一个无论在什么地方的人们都已入睡的时间,胡铁花带着他们来到楼梯下面。密室的入口从距离来看是跟着客栈的墙壁紧紧贴着岩壁,人们只会以为是把岩壁凿出空间来制造密室,很容易便忽略脚下的空间。 胡铁花蹲下来,从瞧起来毫无缝隙的地板上掀开一块厚重的石板,露出一片漆黑的空洞。 原本只是若有若无的声音,霎时变得清晰起来。 楚留香神色微微凝住,率先跳了下去,而胡铁花紧随其后。姬冰雁看了叶星来一眼,还不等他开口,女孩就自觉的说道:“我不去,我在这里望风。” 于是姬冰雁也跟着跳下去。 “别担心,我会拦住他们,但是动静最好小些。”王点注视着小姑娘,轻轻的笑了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密室里那十几个废物可没什么好看的。” 最后留在地面上的,只剩下中原一点红和叶星来两个人。玩家看着黑衣杀手,对方抱着剑只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垂眼盯着密室入口,既不开口说话,也不动。 玩家忽的叹了口气。 “你觉不觉得我们的行动太过顺利了?”她拧着眉头说道,声音非常的轻,听起来像自言自语,“客栈里那些人对密室为什么似乎一点防备都没有?竟然任由我们到下面去,又或者他们是有让下去的人再也上不来的自信?” “你想让我下去。”中原一点红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冷声道,“为什么?” 呃呜。 果然还是不熟练。 “嗯——”小姑娘眨眨眼睛,露出明亮又好看的笑脸,“因为我怕你跟楚留香说我坏话嘛。” 中原一点红没什么情绪的看了她一眼。 他从来不是多话的人。 叶星来就当中原一点红沉默的意思是没兴趣跟楚留香说了,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视线轻巧的往旁边转了一圈。 没有人会在楼梯下方点灯,所以这里的光线,都来源于大堂里那一盏微弱的油灯。杀手习惯性的隐藏在黑暗里,唯有寒星般的眼睛,带有冰冷的光。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绝不会走出去。” 中原一点红突兀的说道。 “为什么?” 完全出于条件反射的询问,并没有等到回答,因为中原一点红已经拔出了他的剑。 游戏技能释放时宛若绚丽绽放的霜花与星光,极尽妍丽。可颇负盛名的天下第一杀手动手时,剑芒却只是轻轻的一点。 没有任何多余的剑光或者花哨的炫技,长剑裹携着浓郁的杀气,刺中了同样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敌人。 穿着白色短打的小二捂着脖颈处正刺啦喷血的伤口,顶着少了一截的血条,步伐不太稳当的走出来。 玩家在心里啧了一声。 尽管血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但是距离死亡时间大概还有整整五分之四吧。 “有没有、咳噗!你们有没有搞错啊,我就围观看看也不行吗!居然下此毒手!” 他话说到一半,很写实的一口血咳出来,但仍然坚强的义愤填膺抱怨完以后,才艰难的喘了口气。 中原一点红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大约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被自己割喉以后仍活着,而且除了血流不止,看起来居然还活蹦乱跳的。 “我就看看,又没打算阻拦你们下去、咳噗!” 哇的又是一大口血吐出来,这个从各方面来讲都挺神奇的玩家迟疑了片刻,喉结上下滚动,又下意识的吧唧了一下嘴,似乎在回忆自己尝到的是什么味道。 “……好吃吗?”叶星来已经惊呆了。 客栈小二没回答,视线慢慢从中原一点红身上移到叶星来脸上,他停顿了片刻,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指责道:“你居然开挂?!” 叶星来:“……” 叶星来:“……我没有!!!” 她出离的愤怒了。 第31章 - 叁拾壹 - 下面的密室, 就只是单纯的密室而已。 用铜汁浇灌,才能不被沙砾摧残破损。强行在沙漠下腾出一片黑暗的空间,用来关押不听话、不配合, 或者有昂贵的秘密的旅人。 但在制造这间密室的时候, 半天风大约是绝对想象不到, 自己也有一天会和手下被关在这里。 他们赖以生存、支撑他们横行霸道的功夫没有被废,但扭曲折断的手脚却在提醒他们已变成了更为可怜的废物。那些突然闯入客栈的旅人,态度随意的把他们扔进密室里面, 就像在丢弃已经什么没用了的废物。 任由这些叱咤风云的匪盗痛苦哀嚎,饱受折磨, 自顾自的为生不了火这种小事苦恼,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般, 在若无其事的经营着客栈。 尽管知道这些人作恶多端完全不值得同情, 但楚留香仍然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胡铁花重重的一拳砸在墙上, 大声道:“像这样折磨人是算什么,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痛快!” “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王点幽幽的说道,“哪有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来的舒畅。” “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看见这副场景,大概会拍手称赞吧。”姬冰雁站在密室边缘, 淡淡的道, “可惜那些死了的人永远看不到了。” 楚留香长长的叹了一声。 “你们是什么人?!是来救我们的出去吗!快把我们带出去!我会给你很多钱!” “外面那群畜生还活着没有?你们去杀了他们,一个人头我给你们一万两!” “不、不许杀他们!把他们的手和脚打断,再把他们关进来!我要把他们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才能消除我心头之恨!” 打开的石板带来了微光, 黑暗中的人顿时此起彼伏的嚷起来。正如姬冰雁若猜测的那样, 就算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也只是更加激起了这些人的血腥气。 他们不会觉得后悔, 不会反省自己曾经也将无辜的旅人塞进这片黑暗之中。 “这些人恐怕一时半会儿间还死不了。”姬冰雁说道, “既然是在大漠里,通知龟兹国那边便是了,不必纠结。” 最后看了这些不知道在沙漠里葬送了多少人性命的恶徒一眼,楚留香等人从原路退回地上。原本以为能看见中原一点红和叶星来在密室入口处等待,可爬上去之后,他们却只看见中原一点红等在那里。 楚留香正要发问,姬冰雁便已经冲了出去。突兀传来的一声闷哼,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开,楚留香虽然慢姬冰雁一步,却是比他更早的看见大堂里那抹翻旋的身影。 灰白的折扇在女孩手中展开,与锋利的匕首撞在一起,发出如金铁相击般的声音。 雪白的裙摆扬起又落下,亦或者在空中如花瓣绽开,从来活泼开朗到显得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脸上带着在此前他们从未见过的恨恨之色,眼里的怒意几乎要把对面的人淹没。 “那是——”跟上来的胡铁花讶然道,“客栈里的店小二!” 叶星来很快的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折扇合拢挡住对方斜刺过来的匕首,再一次释放了技能。 这里要吐槽的是,两个人的装备都是偏短的,技能和普攻又都是灵巧风格,除了偶尔走位,几乎都是贴脸在打。 虽然看起来很惊险,但不管是叶星来还是对方玩家,都知道他已经输定了。 中原一点红制造的伤口源源不断的吞噬血条,活似叶星来每打出一次攻击都能造成几倍的伤害。 客栈小二万分憋屈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含恨留下遗言:“老子要去举报你!” 而叶星来比他更憋屈。 “……淦,都说没开挂了!你怎么不举报那个在龟兹国当驸马钓鱼执法的!” 穿着白色短打的尸体慢慢的变成一朵绽放的百合花,叶星来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放松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紧了紧手里的折扇,玩家扭头看向楚留香,问道:“你们在下面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唰——” 剑刃抖落在空气中的摩擦声。 “小心!” 楚留香失声叫道,似乎对身后一左一右袭来的长剑毫无察觉的女孩头也不回,在剑尖即将触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间骤然拧身,凭空一翻,姿态沉稳而优雅的落地,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袭击。 叶星来面上神色冷漠,心里却狠狠的擦了把冷汗——幸好刚才躲避没交出去,不然现在怕是大半条血都能被吞掉。 袭击她的正是模拟经营五人组里那两个用剑的。她和小二闹出的动静挺大,不用睡觉的玩家肯定察觉到问题了。现在小二没了,叶星来头上的少了一截的血条看起来简直是喷香的大餐。 “却不知我家小弟是哪里得罪了姑娘,你要下此毒手!”右边那个居然还知道给自己找个合理的理由,义正言辞的质问叶星来。 左边那个也不甘示弱,冷冷的说道:“小弟既已身死,我们若是不为他报仇,恐怕他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叶星来沉默了一下,她倒是很想相信啦,但是—— “在说这种话之前,你们能不能先统一一下捏脸的风格。现在这样不管扔到什么地方都没人会相信你们有血缘关系的!”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嘛。”右边那个淡然道,“都是小问题,只要你把自己的人头留下来就行了。” 叶星来不屑的哼了一声。 虽然心里是在打鼓没错,但表面上还是要装作镇定的样子哒! “叶姑娘!”眼见那两人再次持剑朝叶星来袭去,楚留香一急,正要出手制止,耳边突的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啸,疾风自上而下席卷而来,带着浓郁杀气。 ——是长鞭。 这一招自然没有打中楚留香,白天在后厨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像是不解楚留香躲过去后为何只是呆站在那,却不选择还手。 “这位——” 楚留香才说了两个字,乌黑的长鞭又以劈山断石的气势迎面而来,和他动手的年轻人根本不准备交流。 接连几次开口都被拒绝,楚留香默默的叹了口气。从他进到这间客栈开始,似乎就一直是在叹气,为了各种各样的事叹息。 功夫这样精妙的年轻人,在大漠外自然也有大好前程,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做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事呢? 而且又是鞭子。 这样乌黑的长鞭,劈过来时大卷里带着小卷,难免会让楚留香想到黑珍珠。 那位沙漠之王扎合木的王子,曾经与楚留香合力调查过一桩事件,却在事情结束之后,突然绑走他的三位义妹。 正是因为这样,楚留香才会到大漠里来。 说起来,这年轻人的功夫不知为什么,有股说不出来的匠气。不过两三招,楚留香便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出什么招,一抬手精准的握住了劈过来的长鞭。 鞭子末梢收力不住,又啪的打在楚留香手背上,眨眼间便浮出来了一道窄窄的红痕。 年轻人的表情活像是见了鬼。 “你——!” “你为何这般惊讶?”楚留香不解道,他看见姬冰雁和胡铁花已经跑过去帮叶星来,便也安下心和这个年轻人交谈,道:“难不成只准你的鞭子落在我身上,就不准我抓住你的鞭子吗?” “谁在跟你说这个!”年轻人的口吻霎时变了,他手腕一抖,将自己的武器收回来,再也不屑于看楚留香一眼,“真是浪费时间!” 楚留香:“?” 王点在旁边发出被愉悦到的笑声。 另一边,在姬冰雁和胡铁花的帮助下,持剑的两人逐渐落到下风,但就算已经岌岌可危,他们也还是分出心神往楚留香那边看了几眼,目光再收回来重新落到姬冰雁和胡铁花脸上之时,神情立即微妙了起来。 叶星来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不吭声的用扇子劈伤左边那人的手腕,把对方的装备打落,准备不管什么情况先干掉一个再说。 今天运气好,说不定客栈里的五个人头都能一次性到手。 好耶! 右边的那个改变攻势,费尽心思才让剑刃划了姬冰雁一下,又眼巴巴的盯着他看了片刻,才终于看向了叶星来。 “你——” 他语气复杂的开口。 “都说没有了!”叶星来超大声的截断了对方的话,“下次你自己去试试看不就知道了!还有在龟兹国当驸马的呢!要举报去举报他!” 左边那个简短的回答道:“下次一定。” 两三句交谈过后,他们不再理会姬冰雁和胡铁花。便如同持鞭的那个人般,完全漠视他们,只一心一意的要对叶星来动手。 只是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道:“艹,怎么被NPC打也会掉血!” 叶星来:“……” 她很坚强的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朝他翻白眼,同时在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这局结束以后,先把这件事挂了论坛再睡。 ——世界级大无语事件发生了! 第32章 - 叁拾贰 - 持剑者带着满脑子的疑惑离开了游戏, 在玩家眼里变作两枝绽放的百合花。 这下大堂里剩下的对方玩家就只有那个拿着鞭子的年轻人了。他原本想过来协助队友,但眼看着己方队友接二连三的扑街,而叶星来这边六七个人正虎视眈眈, 也不犹豫,相当干脆的换了个方向, 迈开腿撒丫子往后面跑。 叶星来拔腿就追, 结果还没跑上两步, 就听见对方卧槽一声, 踉跄着往后, 试图避开来自前方不知道谁的攻击。 但已经迟了,他头上的血条正以一段接一段的速度在消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跪下去。黑紫色的血液顺着衣摆滴落在地上, 而大半没入胸口的刀具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小截, 隐隐泛着幽绿的光泽。 这个客栈里难道还有别人? 叶星来眼睛里透出疑虑,她握紧装备, 谨慎的往后退了两步, 看见柔和的光晕照亮了一小块地面。 ——客栈里当然没有别的人。 被叶星来馋过捏脸的掌柜唇边含着笑, 提着竹骨灯笼,步履轻盈的绕过地上已经变成百合花的旧员工, 袅袅婷婷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漂亮的眼睛微抬,掌柜安静的看着叶星来,片刻后才柔声说道:“大家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又何必苦苦相逼。” 叶星来:“?” 啊这。 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戏精玩家吗? 女孩抿紧嘴巴,没什么表情的和掌柜的对视了片刻,终于说道:“我也是。” 既然都是想活下去, 有什么逼不逼的。 掌柜轻轻笑了一声。 这笑里隐约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嘲讽, 眼里又透出微微的凄凉, 神情惟妙惟肖的让叶星来都差点要以为她们是真的在说事关生死的大事。 灯笼里的蜡烛安静的燃烧,透过薄薄的纱,光影交错,能看见里面缭绕的烟气。 烟气轻盈的涌动着,偶尔自上方泄露一缕,又很快消散。 叶星来原本在等着对方说下一句台词。毕竟爱演的基因刻在每个人类的DNA里,只不过是分为显性和隐性而已。 虽然在场的NPC太多,搭台词的时候多少有些窘迫,但她也不介意陪对方演演。 ——其实还挺好玩的。 可是灯笼纱罩里缭绕的烟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让叶星来有点在意,她一边等着掌柜接话,一边又控制不住的往那边看好几眼。 烟、烟…… 福至心灵般的,她忽然想到了插在那个年轻人小腹上那把,泛着幽绿光泽的刀具。 她之前一直没看到这个人的武器装备在哪里。 ——是毒! 玩家猛地回过神,展开扇子朝她丢了过去,同时整个人也飞快的冲上前去,想把掌柜手中的灯笼熄灭。 “唉、唉!居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掌柜不满的抱怨,她还要顾着自己的灯笼,躲避的动作稍微慢了半拍,极速掠过的折扇边缘划过她的脸颊,割出一道窄窄的血痕,“再迟一点你们就能团灭在这里了。” 血条悄然无声的浮现在她的头顶上方。 净瞎扯。 玩家都杀不死NPC,你顶多就能干掉我一个。 叶星来不屑的想着,又忽然反应过来。虽然队伍里确实有四个人,但实际上只能算是一个人。 ……哦,那确实也算是团灭。 她伸手接住飞出去以后又旋回来的折扇,唰的合拢起来,要敲上掌柜的手腕。 这时候两位玩家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只剩三五步的距离,掌柜的一扬手中的灯笼,里面氤氲的烟气如细蛇般蜿蜒游出,扑向正往这边来的女孩。 毒是控制。 尽管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屏住了呼吸,但还是难免吸入,叶星来脚步一顿,不受控制的驻足了两息。 掌柜趁此机会飞快的往后退,想要再次拉开距离。但姬冰雁的判官笔已经从斜后方精准的刺过来,重重地点在她的肩膀上。 幸运的是,这只手并不是她拿灯笼的那只。 不幸的是,另外两边,胡铁花和楚留香也堵了上来。 “此事与你们无关,何必掺上这一脚!”就算到了这种危急关头,想戏精的还是要戏精一把,她不悦的皱起眉,厉声对叶星来道,“你这是坏了我们规矩!” ……还搁这儿演呢。 叶星来无语。 “你说的没错,我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她随口搭着台词,同时把最后一个缺口堵死,视线往旁边一扫,正好看见王点远远地站在那里,含笑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场精彩戏剧。 ——看起来就怪讨厌的。 收回目光,叶星来朝掌柜微微笑了一下,把下半句话说完:“请罪到时我自己会去的……但现在,烦请掌柜自行吹熄灯笼,束手就擒。” “你做梦!” 掌柜美目一瞪,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要求。她不仅没有吹熄手里的灯笼,反而冷冷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灯笼给狠狠的往地上一砸。 摇动的火焰飞快的吞噬了外面的纱罩,里面的烟气收缩成一团,又砰的扩散开来,瞬间把周围都几个人都笼罩在里面。 掌柜发出了标准的反派笑声。 出现在外面烟气并不是如叶星来想象的那样,是雾气般的白色。 它是绿的。 一看就带着毒的那种绿色。 ……要死。 她想道。 玩家的一切反馈都很真实。烟气遮掩了视线,那就是全遮掩了,就算是视力再好,你除了烟气以外,那也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看了眼自己的血量,受控动不了的叶星来顿时有点发愁。 第33章 - 叁拾叁 - 叶星来哇的吐出一口血。 也不知道是血条即将濒临界值的警告, 还是毒烟导致的效果,反正她用袖子擦了下嘴巴,也没吐出第二口血来。 ……刚才还想知道的答案现在就跳出来了。 这血是草莓味的。 还挺甜。 玩家下意识的回味了一下, 又迅速反应过来,若无其事的放下染红一片了的袖子。 幽绿色的烟气在缓缓流动,颜色随着占据面积扩大而逐渐变淡, 隐隐约约能看见淹没在其中的身影。 原本伸手就能抓到的掌柜早就不见了,叶星来快速的扫视周围, 其他人都停留在原地不动, 只有楚留香不见了。 她在脑海里敲出的问号最后一点还没提笔,掌柜仿佛能破除烟气般惊悚的尖叫便划破空气, 令人生生地打了个激灵。 “掌柜的, 在下无意冒犯。”是楚留香的声音,和尖叫声处在同一个方向, 诚恳的说道, “得罪了。” 还没写完的问号瞬间变成一串省略号。 “你怎么会动得了?!” 掌柜的惊声问出了叶星来心里正在问的问题, 总不可能是控制技能控不住NPC吧。 可胡铁花和姬冰雁两个不也被控住了? 这时胡铁花的声音从越发淡薄的烟气里传来,他大笑道:“不管你是多厉害的毒,只要是靠鼻子闻的, 对这老臭虫都不管用。” 姬冰雁也隐隐笑了一声。 他们下来的时候, 客栈的门分明是关上了的,可外面却忽的吹进来一阵风, 把原本消散的极为缓慢的毒烟吹散,把此时凝固的场景清晰的呈现出来。 叶星来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好像都挺正常的。 开门的是王点, 他远远地站在门边, 唇边隐隐带笑, 袖手旁观的姿态不要更明显。 楚留香反剪着掌柜的双手,将她微微压下去,停止在一个看起来就不舒服的姿势。 掌柜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估计也不是装出来的了。 她盯着叶星来,恨声道:“要动手就痛快些,别含含糊糊的。” ——居然还在玩。 这到底是怎么样一种精神。 长而缓的呼出去一口浊气,解除被控的叶星来试探性的动动脚,才低下头,又措不及防的吐出一口草莓味的血。 ……呃呜。 这游戏有没有红药来着? 仿佛已经看到血条被自己一口一口的吐完,她面无表情的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 “别动!” 姬冰雁厉声喝道,几步走到叶星来身后,拧着眉头在她身上既快又重地点了几下。 这人一点没留手,玩家闷闷哼了一声,觉得自己怕是肋骨都要被他戳断了。 仿佛没听见女孩吃痛的声音,姬冰雁捏住她的手腕,凝神分辨了片刻脉象,又细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色,冰冷的神色才逐渐缓和下来,变回了原本好似什么都淡淡的模样。 他松开叶星来的手腕,冷冷的看向掌柜,言简意赅的说道:“把解药拿出来。” “没有。” 掌柜面无表情的回答。 这是真话。 她技能上全点了用毒,医术一点没有。 可惜这话她自己信了,叶星来也信了,在场的其他人是半个字都没有相信。 “想从一个人嘴里撬出真话的法子很多。”姬冰雁幽幽的说道,猎隼般冷酷的眼睛里闪过冰冷的光,“届时还请掌柜的忍耐一二。” 掌柜:“……” 她看向叶星来,女孩子回以同样茫然又震惊的神情。 短暂的沉默后,叶星来轻轻咳了一声,她把被染红了一片、看起来很吓人的袖子往身后藏了藏,对着众人说道:“我没事。她用的毒也不过是令人动不了而已,烟散之后毒便跟着散了,应该也用不上解药。” 在毒烟散去之后,他们那种受到控制的感觉就消失了。除了楚留香和王点压根没被影响以外,其他人尽管行动上略有滞涩,但内力在体内运转一圈,驱散那点麻痹感,也就没有什么了。 谁也没有像叶星来这样,张嘴就吐血。 实在没办法让人不怀疑,她是不是趁看不清的时候,给叶星来下了别的毒。 “叶姑娘。”小姑娘唇角的血迹未干,着实令人不安,楚留香皱着眉说道,“你看起来可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掌柜被绑了起来。 用的是在账房柜台下面找到的粗绳子,绞了牛筋进去,浸水之后绑在身上,越挣扎就越紧。 万幸的是玩家们没有这种黑店的常识,绳子一直扔在那里没动过,是干的。 掌柜:“???” 叶星来沉痛的捂住了脸。 “你似乎很担心她。”正在为叶星来科普黑店常识的王点,意味深长的说道,“可是她刚才还想杀了你呢。” 叶星来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我只是担心我还没动手她就死了。” 更担心楚留香不让杀俘虏。 虽然没有直接说到这个,但楚留香他们把这玩家控制住以后,就算是要解药,也只是半胁迫式的嘴巴上说说而已。 “你不知道吗?”男人俯到女孩耳边,带着某种挑拨似的口吻,轻轻笑道,“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楚留香从不杀人。” 叶星来:瞳孔地震.jpg 妈的。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难怪刚才楚留香也只是打伤那个掌柜,点到即止,没有直接把她血条清零。 女孩肩膀微颤,她沉默的看着楚留香的身影,尽管没有开口回应,垂落在身侧的手却紧紧地握成了拳,指节泛出白色。 男人心满意足的微笑起来。 当楚留香再次站到叶星来身前的时候,他明确的察觉到了女孩态度的微妙。 如果说要在场的男性里挑选出最了解女性的那个,无疑就是楚留香本人了。 当女孩明亮清澈的目光轻轻缓缓的在他脸上扫过,复而垂下时,楚留香便忍不住挑起眉,深深看了那个自称王点的男人一眼。 王点只是微微笑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站在叶星来的身后。 但他那种神情,无异于是在说,就是他干的。 但楚留香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替叶星来把了把脉,接着得出和姬冰雁相差无几的结论。 小姑娘内力不比他们深厚,此时毒烟虽然已经散去,但是体内的余毒未清,血脉游走时略微有些凝滞,对身体的妨碍并不大。 若有解药服下自然是最好,但若没有,也没有关系。寻常的汤药喝上两碗,自然能解决这点小问题。 但关键就在这里—— 他们此时身处大漠,要去哪里找那些在外面时随处可见的药材。 楚留香叹了口气。 “……难道我病入膏肓了?”叶星来谨慎的问道。 “只是有些麻烦,倒也不至于病入膏肓。”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哑然失笑道,“等咱们离开了沙漠,吃上两幅药便能好了。” 叶星来思考了一下,问道:“莫非是传说中的余毒未清?” 楚留香:“?” 余毒未清什么时候和传说扯上联系了。 叶星来没说话。 所谓的余毒未清,大概就是类似于其他游戏里玩家受控后会出现的短暂的dbuff,在武侠世界尽管呈现出差不多的效果,却另有名称。 小姑娘微微垂下眼帘,似乎是有些难过,但过于平静的神色却不知为什么显出一种奇异的漠然。 也许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楚留香想。 只是血脉略有不畅,哪里算得上大事,不在意也很正常。 更何况叶姑娘本就是活泼明朗的性格……但是。 无数次曾在生死关头救下自己的直觉却在提出异议,说叶姑娘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淡然绝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但叶星来已经不看他了。 她也没有看王点。 而是抬起眼帘,望着姬冰雁那边出神。 玩家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掌柜,实打实的有点发愁——敌方玩家看起来马上就要暴走了。 换位思考,如果是叶星来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她可能也会抓狂。比这位不管怎样,至少表面上很平静很淡定的戏精玩家还要抓狂几十倍。 “给个痛快吧。”掌柜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她看起来像是在盯着楚留香,其实是在看叶星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确。 ——都已经抓到了,不鲨掉真的很浪费游戏时间的好么? 早点完说不定还能再来一局。 “你的下场如何,自有该决定的决定。”楚留香却是这么说道,“我们没有权利去处置你。” 掌柜:“?”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想在武侠世界报官吧?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叶星来。 语气冷酷。 态度坚决。 “——你等着,我绝对要上论坛挂你。” 叶星来:“……” 淦。 第34章 - 叁拾肆 - 一灯如豆。 昏暗的油灯仍在散发着微弱的光与热, 但它已不再孤单。因为胡铁花把这里能看见的蜡烛都点着了,一团一团的烛光融合在一起,把客栈大堂照的亮亮堂堂。 四具尸体被搬到墙角,因为找不到白布, 也只能让他们仰面朝上的躺在那里。被绑的严严实实的掌柜则被安置在大堂中间的凳子上。 “我靠!我靠!被绑成这样难道我还能跑得了吗?!大哥你们能不能讲点点人性!” 她大声抱怨着, 再也看不见白天把他们迎进来时的温柔遣倦。 袅袅婷婷的漂亮掌柜,更像是个幻觉。 胡铁花看着她, 脸色微变,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而隐约猜到他在想什么的楚留香暗暗笑了一声, 却没说话,他从来没有喜欢揭人伤疤的坏习惯。 客栈里还算安静。 除了掌柜偶尔的嘟哝, 便是外面呼啸的风声。 此间事暂时了了, 但他们脚下的密室里关押着十几个穷凶极恶的沙漠匪徒, 又有四具尸体在那, 谁也睡不着觉。 中原一点红抱着剑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王点静静站在那四具身体旁边,背对着他们,也不知究竟在看什么。 只是把这并不大的地方粗略看了一圈, 楚留香却还没看见自己想要找的人, 不由轻咦一声。 他正要上二楼去看看,胡铁花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偏过来撞他的肩膀,又抬手指了指门外。 在驱散毒烟时被打开的门不知何时又被关上了, 只留了条窄窄的缝隙开着, 能望见黝黑的夜色。 “老臭虫啊老臭虫。”胡铁花哈的笑出来, “这次你可是比不上那只死公鸡了。” 楚留香这才发现, 姬冰雁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身影。 而在客栈那扇门微微打开的缝隙之中, 似乎隐约闪过了姬冰雁黑色的衣角。 “……”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忽然重重地沉了下去。 客栈外的风很大,天将要泛白的时候,正是夜最深沉的时刻。繁星与月亮都退下去,只有两三点星子还遥遥的挂在那里。 小姑娘搬出来一条长凳,独自坐在上面看星星。她袖口大片红色的血迹已经变成了干涸的深褐色,原本柔软的布料已变得僵硬,透出浓郁的血腥气。 姬冰雁站在女孩身后,垂下眼便能看见这些几乎要融化在夜色之中的痕迹。 她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这并不奇怪,叶星来和那位掌柜的应该是认识的。 又或者说,尽管她们俩之前素不相识,却刚才短暂的交流中,忽然意识到她们之间是有所关联的。 但叶星来没有说。 那位掌柜也同样没有说。 她们彼此心知肚明,默契的保持隐匿,却不吝于将那种联系所带来的熟稔在话语间流露出来。 如果是楚留香在这里,面对叶星来恹恹的神情,也许会说些有趣的事情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轻而易举的就把小姑娘哄的笑出来。 就算换成胡铁花,大概也会试图笨拙的说点无关紧要的小事,让她笑一笑。 但现在在这里的却是姬冰雁。 “她是你的族人?” 男人的神情看起来仍然如岩石般坚硬而且冰冷,就算是在询问称得上是私密的问题,说话的口吻依旧硬邦邦的,像是在审讯。 女孩很快的看了他一眼。 似乎有些意外。 “……是。”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叶星来给出答案。她没有试图否认,而是直接点了头。 “其实那四个也是。” 玩家有点纠结的抓了抓头发,她没想到自己为了组队随口找的理由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毕竟她看剧情的时候,属于虽然会看但绝对不过脑的一派。 看完也就完了。 结果她这边没过脑,那边NPC反而暗搓搓的记住了。 “而且大漠里还藏着很多。”她看了眼存活玩家人数,提前打了个预防针,“大概还有三十个人吧。” 这下意外的变成了姬冰雁。 他倒不是意外有这么多人,而是惊讶于对方的坦诚。 愿意说真话的人,总是少的。 倒不是说姬冰雁多疑,只不过在面对己身利弊的时候,人总会下意识的说有利于自己的话。 沙漠的夜晚,风真的很大。 风刮过的时候会带走体温,虽然不至于瑟瑟发抖,叶星来还是本能的搓了搓手,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你想杀了她么?”停顿了一会儿,姬冰雁又问道,“你想杀了他们吗?” 叶星来:“……” 啊这。 楚留香不杀人的话,那同队的姬冰雁和胡铁花是不是也保持不杀人的态度? 在思考了几秒如果自己点头会不会直接被踢出队伍的问题后,玩家抿紧嘴唇,果断的选择了沉默。 女孩绷着脸,眉梢眼角却泄露出被旁人说中心事的些微不安。 她来大漠是来寻仇的。 而她曾说过,她的族人便是她的仇人。 姬冰雁注视着女孩,不准备评价这件事。却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听见她开口—— “楚留香不杀人,对吧?” 她轻声问完,不由自主的咬住了嘴唇,唇瓣泛起惨白,而沉默的人顿时变成了姬冰雁。 “不错。” 片刻后,他平静的说道。 “他连天上飞过的一只鹰都不忍心杀死。” 这话听起来像是嘲讽。 但姬冰雁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他似乎也不是会拿这种事情说笑的人。 玩家心如死灰。 她有点想笑,但又不敢笑,沉吟片刻,还是语气谨慎的询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姬冰雁扫她一眼,冷冷的、惜字如金的答道:“是。” 叶星来的脸色似乎在一瞬间灰败下去,他并不意外。姬冰雁只是冷冷的看着女孩,听见她从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得分开。 玩家看着自己屈指可数的四个人头,咬紧牙关,捏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一到石观音的地盘,马上就得想办法脱离队伍! 第35章 - 叁拾伍 - 太阳缓缓从天际升起, 光明挥去恒古的黑暗后,炽热的温度再次取代了夜晚的寒冷。 叶星来看见一艘船。 巨大的船只在沙漠中航行如同在海里,无声而迅捷, 飞也似的朝客栈而来。 待到近些才发现, 这艘船竟然大半是由竹子编织成的。几十上百只老鹰腿上绑着绳子,拖拽着它在沙漠中前行。 “进去吧。”姬冰雁说道, “我们等的人来了。” 他们当真在外面度过了天亮前的最后一段时间,看着那仅剩的两三颗星子也隐在渐渐亮起的天幕中。 屋里的蜡烛已经熄了,灯油凝固成惨淡的暗色。 掌柜的蔫不拉叽的坐在那里,看见叶星来进来, 眼里立刻迸射出仇恨的光。 叶星来就假装没看见。 反正都会被挂, 就算好好对待她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边姬冰雁和楚留香简略的交谈几句,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大开的门外。这短短的时间里,那艘行走在沙漠上的船便已经悄然停靠在了客栈门外,那些拖拽船只的鹰收起翅膀落在甲板上,有几个红衣小童拿着肉在喂鹰。 竹船下面镶接了两块像雪橇似的木板, 和老鹰结合起来,才是它能在沙漠中行驶的秘密。 梳着两条辫子,穿着红衣的美貌少女从船上走下来,目光徐徐扫过客栈里,在王点身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收回来,轻笑道:“哎唷, 好多的人。” 她看见这一屋子的人与尸体, 说话的口气却像是邀人做客时, 发现来的人超乎自己想象。 她也的确是来请他们去做客的。 “劳诸位久等。因为原本的计划有变, 故而来迟了。”她既温柔又和气的对着众人说道, “请随我来,驸马已在等候诸位了。” “驸马?”楚留香心中一惊,面上却淡淡的反问道,“我们在这里等的并非驸马。” “我知道。”少女的声音宛若黄莺鸣唱,她吟吟笑道,“可是现在能过来接你们的,却只有夫人了。” 胡铁花奇道,“你不是说是驸马让你来接我们的吗?” 那少女眨了下眼睛,笑道:“夫人自然是和驸马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何必分你我呢。” 哇哦。 叶星来的眼睛亮了。 绿。 琵琶公主。 绿。 楚留香的神色却变得凝重。 他们知道龟兹国那里的驸马不是真的,却没有想到,真正的驸马竟然会和石观音在一起。 可中原一点红说的是,龟兹国的叛臣假借他的名义,让他来刺杀龟兹国的国王。他们本以为那些叛臣是和石观音勾结在一起,才能知道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认识,可现在却得知清理叛臣的驸马才是—— 大漠中的事情,似乎从某个关节开始突变,所有的脉络,越发令人摸不着头脑。 胡铁花冷哼一声:“那驸马既已娶了琵琶公主,怎么又跟石观音扯在一起。” “那位龟兹国的琵琶公主固然美丽。”那少女并不生气,反而有些骄傲的说道,“又怎么比得上我们夫人天人之姿?” 叶星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我觉得你比琵琶公主更漂亮一些呢。”玩家忽然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说话的口吻听起来轻快又诚恳,半点不像撒谎。 少女脸一红。 “长孙红。”她轻声答道,“我是夫人的弟子。” 居然会脸红,应该不是玩家。叶星来又专注的看了她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收回视线,看向放置在那里的掌柜。 “从龟兹国王那里到此处,不过是一日多的功夫。”楚留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停顿片刻,说道,“届时请驸马送个消息便是。” 淦。 叶星来想翻白眼。 驸马个球球驸马,这简直就是白送了个人头过去。 但队友自己选的,再怎么样也没办法。所以她只能抿紧嘴巴,到底是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 29/100 在她即将踏出客栈门时,存活玩家数忽然跳动了一下。叶星来下意识的回过头,便看见掌柜头顶的血条与她的脸色一同迅速灰败下去,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力般,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王点轻轻的笑着,从她身侧走过。 叶星来:“……” 了无牵挂的玩家挥挥袖子,面无表情的上船。 她看起来也没有很高兴。 既不是队友,也不是契约兽(或金钱雇佣),王点杀死的玩家跟她叶星来有个毛线球的关系。 男人困惑的看了她好几眼。 竹船载着他们,在沙漠里行驶了半日多。 太阳从东方遥遥升起,又逐渐西去,明朗清澈的天空染上橘红的光辉时,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处鬼斧神工的石林外。 长孙红命人用缎带将他们的眼睛蒙上,才领着他们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叶星来忽然闻见了一股暖甜的香气。她还没来得及分析是什么气味,游戏界面上便突然弹出了昏迷状态。 叶星来:“?” 她眼前骤然一黑。 等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装饰的宛若梦境般华丽的屋子里面,几支蜡烛正无声而明亮的在燃烧着。 叶星来躺在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床铺上,感受着羽毛般柔软的床铺,有种再也不想起来的冲动。 但玩家还是慢吞吞的爬起来,扫视屋里或坐或站的几个男人,停顿片刻后,又重新数了一遍,确定是少了个人。 “……楚留香呢?” 她问道。 男人们统一浮现出不知道该如何形、相当微妙的神色,最后还是王点慢悠悠的说道:“楚公子被石观音招去侍寝了。” 叶星来:“?” 叶星来:“草。” 她直挺挺的坐起来,表情严肃的像是马上要冲出去,但在脚踩到地面以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般,骤然暴起的气势逐渐消散。 ……《百里挑一》不是十八禁小黄油。 这是全年龄游戏。 所以就算冲出去也看不到楚留香被石观音霸王硬上弓。 叶星来在心里啧了一声。 她在桌边坐下来,端起姬冰雁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小口,看了看窗外的夜色。 “楚留香被带走多久了?” “差不多两柱香的时间。”回答的是胡铁花。 他心不在焉的说完以后,盯着叶星来看了又看,半晌才在小姑娘茫然的目光中问道:“你认识石观音的弟子吗?” 叶星来谨慎的反问道:“……长孙红?” “不是她!”胡铁花焦虑的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大声说道,“自从我们被带到这间屋子里以后,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来了不止一两个人要杀你!” 叶星来的眼神控制不住的飘忽了几秒。 “……啊。” “我杀了两个人。”王点柔和的说道,“其他的只是都被赶跑了而已。” 玩家看了看存活人数。 确实少了几个,可惜人头数不算她的。 唉。 “你是什么时候得罪了石观音的门下?”姬冰雁问道。 “我没有得罪过石观音,我甚至没有见过她。”叶星来撑着脸颊,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很确定,只是平静的说道,“至于她的门下,也许那里面会有几个我的同族在呢?我们关系不太好。” “那可不仅仅是几个。”姬冰雁冷冷的说道。 他说完以后,胡铁花也忍不住补充道:“看起来也不像是仅仅才‘不太好’的程度。” 叶星来不说话了。 她闷闷的又喝了一杯茶,气势看起来像在喝酒。 “反正你们总会知道的。” 灌酒似的猛灌了几杯茶以后,小姑娘嘀嘀咕咕的说道,“等事情结束以后。” 小姑娘的眼睛很亮。 清澈的瞳仁在暖黄的灯光下,仿佛含着一层水光,映出一片波光潋滟的色泽。 她微微笑了一下。 可姬冰雁却听见了她微不可察的叹息。 “真可怜。” 在这片寂静之中,王点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指尖若有若无的拂过小姑娘的脸颊,他似乎思索什么般的出了一会儿神,那张易容后看起来分明普普通通的平凡面容忽然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魅力。 “你要不要求求我。” 他含着笑,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以近乎蛊惑的口吻,对叶星来说道。 “如果你求我的话,我就帮你把你的同族都杀了。” “你能认出你的那些族人的,对吧?” 叶星来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 她没说话。 看起来像是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但是没过多久,小姑娘便面无表情的,缓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用了。” ——嘴巴上说的好听,倒是入个队给我看看啊! ——不入队你说个桃子! 还不如桃子。 玩家在心里冷冷的想道。 呸! 第36章 - 叁拾陆 - 楚留香回到这里的时候, 看起来有点狼狈。 不像是软玉温香后的慵懒,更像是和什么人打了一架。束发的发冠被扯掉了,头发凌乱的散落下来, 着实是看不出往常风度翩翩的模样。 男人们神情微妙的看着他。 楚留香窘迫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去朝送自己回来的女孩道谢。 “有劳姑娘……” 只是还没有说完,便被无情的打断了。 站在门外的女孩嗓音清脆,她笑嘻嘻的说道:“你若真要谢我, 就把你们队伍里那个小姑娘送给我。” “送个球给你要不要!” 正对着自己的血条发愁的叶星来顿时怒上眉梢,一把抄起最顺手的胭脂盒子甩过去。 “——你有本事就进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她震声道。 抛物线才圆润的划出一半就直线坠落,陶瓷质地的胭脂盒在半空中合不拢,盖子啪的落在地上。里面的淡色粉末唰的炸开,弥漫了整整半屋子呛人的脂粉香气。 “进去才是傻子!”门外的人以一种连楚留香都感到惊讶的速度远远躲开, 叉着腰说道,“我回去看老婆的美貌抚慰心灵了,你想在这苟就苟着吧!最好就永远跟着这些人, 别落单了!” ……老婆? 叶星来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个词上。她迅速在脑海里查询了一下这个地图出现过的美貌NPC,短暂的犹豫后,严肃的看向楚留香, 缓缓开口问道: “——石观音好看吗?” 还以为小姑娘要问正事的楚留香一愣,大脑没转过弯,完全下意识的答道:“好看。” 叶星来眨了下眼睛。 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是在确定这话的真假。男人抬手摸了摸鼻子, 又说道:“那石观音的儿子只怕和我差不多。纵然是美貌不减当年, 可想一想她是个老太婆, 再看便觉得不过尔尔了。” 他就差信誓旦旦的指天发誓说自己和石观音绝对什么都没有发生。 姬冰雁冷冷的笑了一声。 在想其他事情的叶星来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本能的点了一下头,回答道: “……哦。” 石观音二十年前在江湖中便已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算一算的话,现在大概快五十岁了。 五十岁的阿姨,就算再好看,又能够好看到哪里去? 她才不信。 那个人嘴巴里的老婆肯定是另有其人。 玩家笃定的想道。 只可惜打脸来的措不及防。 ——我是傻/逼。 当天晚上的宴会,叶星来看着石观音,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流下羞愧的泪水。 为自己以年龄取人的肤浅。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漂亮的阿姨。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叶星来呆滞的表情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就算中原一点红和姬冰雁,在看到石观音的时候,也难免怔了一下。 因为她实在太美了。 人类发明的词汇不足以形容她的容色。 相比神鬼莫测的武功,石观音的美貌更像能令她胜券在握的利刃,并且她深知这一点,更将其使用的淋漓尽致。 坐在上首的女人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发髻松松垮垮,珠钗流苏簌簌垂落,曼妙的眸光流转间便已透出来十二分的慵懒与妩媚。 那个混入龟兹国的驸马就坐在她身侧,把玩着斟了葡萄酒的银杯,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叶星来。 楚留香他们在进入石观音的老巢之时,便已经中了毒。这种毒带着一股甜暖的香气,中毒者无法运功,同时又手酥脚软,却偏偏不影响人行走坐卧。 (这种毒发挥的作用描述起来似乎不怎么和谐。) 原本楚留香在被送过去给石观音侍寝时,成功把她气的要发疯,短时间内恐怕是再也不想理会他们,趁这个时候努力逃跑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那边驸马就命人过来,说难得遇见,邀请他们几个人来参加今天的晚宴。 “其实你们带上我的话,是绝对跑不掉的啦。”叶星来很努力的安慰他们,“就算隔着墙,只要彼此距离不超过五十步,我们也有办法认出对方的。” 楚留香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后他们就被石观音的美貌迎面暴击了。 在晚宴上的也不止他们,还有很多侍从穿梭其间,男女皆有,捧上来一道道美味佳肴。纯银酒壶里面的葡萄酒,水晶玛瑙盘里的鲜果,看起来竟比龟兹国王王帐里的还要奢侈精致一些。 叶星来挑着葡萄,看几眼上面的石观音,又看几眼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侍从们。 这种时候玩家和NPC的区别就很容易辨认。 只要路过叶星来身边的时候没有控制不住的往她头上看的,八成就是NPC。 24/100 看了眼玩家存活人数,再对比一下这里的玩家数量,叶星来琢磨了一会儿,估计其他地方已经没有野生玩家了。 这些沉迷石观音美色的家伙,大概就是最后一批了。 想到这里,叶星来第一次抬头往驸马的方向看。对方意味深长的微笑着,朝她举了举杯,仰头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没到喝酒年龄的叶星来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塞了个葡萄嚼嚼,就当做是回应。 话说回来,现在这个驸马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头上没血条这也不太敢认。 万一又是假的呢? 他们从龟兹国王的绿洲那边到半天风,再从客栈到这里。这么几天的时间,应该足够那个假的驸马从龟兹国王的绿洲那边骑骆驼过来,若无其事的继续表演了。 嗯,还是得找个时候,搞这个驸马一下。 看看有没有血条。 玩家想道。 “……这个地方的主人,真的是石观音吗?” 在叶星来出神的时候,姬冰雁忽然开了口,他收回从宴会开始就一直在打量周围环境的目光,若有所思的说道。 “嗯?”叶星来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 总不能是石观音专门做了个假的老巢来安置他们吧?还是说沙漠里还有其他的势力。 姬冰雁侧过身,上半身无限的靠向叶星来,做出几乎贴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姿态,和玩家耳语。 “这些侍从……”姬冰雁停顿了一下,“外面那些扫地的人,看石观音的眼神像是在看神明,但在里面的这些侍从却不是。” 叶星来抬起眼往石观音那里看了一眼。 正好有个玩家俯身在那为石观音斟酒。他光顾着看石观音,恍惚之下把酒洒在桌面上,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出去,头上的血条瞬间唰的被吞掉小半截。 嗯,石观音态度实在不怎么样。 可她就算生起气来,也实在美的惊人。 那玩家大概是痛感拉到最低,也没露出痛苦的表情,盯着神色冰冷的石观音瞅了好半晌,乐颠颠的就退下去了。 退下去的半路还没忘记和别的玩家交换个洋洋得意的眼神,仿佛做了多了不起的大事。 相比之下,反而是石观音脸上有点微妙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心有余悸的情绪。 ……因为玩家太痴汉,吓到NPC了真是对不起。 这些人也真干得出来。 虽然有点无语,但叶星来还是没明白姬冰雁的意思:“……这怎么了吗?” “我们本以为这里的人都是石观音的玩物,但——” 但那些人那副笑嘻嘻的、混不在意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把石观音当成了自己的玩物。 那位在长孙红口中舍弃了琵琶公主、拜倒在石观音的石榴裙下的龟兹国驸马,就算坐在石观音的下首,看起来也不太像屈居于石观音之下的模样。 而石观音本人,似乎也非常清楚现在的情况。这看起来,难道不是非常荒谬可笑,又令人觉得害怕吗? 小姑娘的位置在姬冰雁和楚留香中间,如果姬冰雁想要和楚留香交换消息,势必要通过她。 尤其是在不能让石观音听见的前提下,几乎就只能耳语似的同叶星来细细呢喃一阵,再由她来转达给楚留香了。 可姬冰雁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小姑娘正抬起眼看他。 那双漂亮的、清澈的杏眸,清晰的倒映出他冷漠的面孔,也带着那明亮的、毫无阴霾的笑意,就像是仔仔细细的擦拭过后的镜面。 “你快说呀。” 困惑于这突如其来的停顿,她同样以近乎耳语的口吻,小声的催促姬冰雁,让他再继续说。。 “——但是什么?” 第37章 - 叁拾柒 - 姬冰雁不说话了。 叶星来耐心的等待片刻, 还是没等来下半句话。她又注视了姬冰雁一会儿,眨了下眼睛,转身去和楚留香说话。 “什么?” 男人微微低下头, 那双温柔而多情的眼睛带着恍若爱意的情绪注视着女孩。他比姬冰雁要自然的多, 两人靠在一起时,楚留香含笑的模样看起来就仿佛是在进行情人间甜蜜的喁喁私语。 叶星来小声把姬冰雁的话复述了一遍。 尽管只有半句,但楚留香还是明白了姬冰雁的意思。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目光慢慢的从那些穿梭在此处的侍从们身上扫过, 很轻易的辨认出那些不太一样的人。 他想起自己无数次偷盗珍宝时所看见的、主人翁注视自己精美的藏品时眼神,但这些人的目光, 甚至比那还要更加冷淡和无谓一些。 他们在看什么? 他们所看到的、所注视的, 真的是石观音吗?又或者说只是那张粉色骷髅美人皮? 楚留香没有再想下去。 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冷, 尽管填满了银碳的暖炉就在身侧散发着热量。但很多时候, 恐惧也会让人觉得冷。 眼睁睁的看他进入自闭状态的叶星来:“……” 石观音在饭菜里下药了? 不然怎么能吃个饭就直接把这两个人吃自闭了。 她茫然的去看胡铁花。 胡铁花在喝酒。 这人个从来看见酒就不要命, 尤其在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生怕有这杯没下杯,喝起来就真的像是在和谁拼命一样。 最后这种迷茫的视线落在了中原一点红脸上,她和天下第一杀手对视半晌,终于从对方冷酷的眼睛里也看见了隐藏的很好的、和自己差不多的茫然。 得。 看来他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叶星来神色镇定的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给自己压压惊。 这种沉默持续到宴会结束, 叶星来食不下咽的把果盘里的葡萄都吃光了,半口菜肴都没动。而石观音八成的时间都在和驸马窃窃私语, 剩下两成则目光曼妙的扫过楚留香,偶尔会露出咬牙切齿的愤恨。 ——但还是很美。 因为大家不是队友是敌人,所以叶星来只在心里喊了两声老婆, 就被送回房间里去了。 石观音并没有给她们在外逗留太久的机会。 有两个女孩子守在门外, 看起来功夫都不弱, 至少中了毒内力全失的他们,是走不出去的。她们偶尔会推开门,往里面看一眼,又不怎么在意的收回目光。 “看来她们是不太担心我们会逃走的。”楚留香叹着气说道。 “用不了内力,就算再多十个我们这样的,依她们的功夫也不需要太担心。”姬冰雁淡淡的说道,“更何况我们根本走不远。” 叶星来盯着地上香香的粗细不均的粉末看了一会儿,那是她之前打翻的胭脂盒子。 她又坐回梳妆镜前,对着铜镜研究了一下自己凄凄惨惨的血条。 感觉像涨了,又好像没涨。 相比她表现出来的无所谓,大侠们似乎都有点坐立不安。毕竟是身处魔窟,而且还有真正意义上会失身的危险。 “难道我们就要一直待在这里到死吗?!”胡铁花恨恨地拍了一下桌面。 若是以前,他拍这一下,这张木头桌子怕是已经散架了。可是此时他内力全无,又手脚酥软,桌子不过是颤动一下,仍稳稳的立在那里。 叶星来撑着下巴,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发了一小会儿呆。 20/100 玩家唰的站了起来。 残血就残血吧!再在房间里面宅下去!半年以后血量都不一定能恢复的了! 眼见小姑娘忽然气势汹汹的朝着门走去,楚留香连忙伸手拦她:“叶姑娘,等等!” 叶星来打开门。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蹲在门外的两个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叶星来走了出去。 蹲着的两个人漠不关心的把头低下头,直到叶星来走出一段距离,其中一个人才反应过来,伸手把打开的门关上了。 楚留香:“……?” 姬冰雁:“……” 王点:“哈。” 中原一点红:“…………” “你们竟能让她出去?!”胡铁花失声叫道。 守着门的少女闻声推开门,探头看了他一眼,又打着呵欠,不甚在意的退了出去。 胡铁花倒没有怀疑叶星来不是他们这边的人,只是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激动的说道:“她既然能在这里来去自如,那岂不是——” “难道要让她一个人,带我们三个大男人离开吗?”姬冰雁冷冷的看着胡铁花。 胡铁花顿时涨红了脸。 他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便知道自己说错了,哪里还敢反驳,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偏偏这时候,王点忽然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 “三个人。” 他重复了一遍姬冰雁的话,目光徐徐扫过除自己以外的四个人,挑了下眉。 王点自然是不被包括在那里面的。 中原一点红抱着剑,神色冰冷的坐在那里,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像,丝毫不受王点显而易见的挑拨。 说话的姬冰雁和胡铁花一同看向楚留香,男人苦笑着摸了摸鼻子,终于说道:“我去看看叶姑娘。” 他们都中了毒。 本该无法运转内力,可楚留香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将侧边的窗子推开缝隙,像是随风而扬起的羽毛,悄无声息的飘了出去。 中原一点红愣了一下。 自然。 这下他便知道了,姬冰雁口中的三个男人,是不包括王点和楚留香的。 此时,叶星来已经解决掉了两个玩家。 拜游戏规则所赐,大家目前虽然处于同一阵营,但总的来说毕竟还是敌人。除非几个处的非常友好的,大部分都是独来独往,石观音召集才会聚在一起。 这就给了她可乘之机。 尤其是正好看见有人背对着自己在鲨那个晚宴上被石观音一巴掌打到残血的玩家,叶星来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发现不偷袭简直对不起这天赐良机。 (两个人头,成功到手了!) 两朵百合轻轻落下,叶星来转身就往来路走,溜的飞快,生怕有玩家也撞见自己,顺手来个黄雀在后。 她血条还残着呢。 周围很安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石观音的命令。 又或者半夜的时候都这样。 总之此时这里空荡中透出几分死寂,仿佛刚才的热闹喧哗都是幻觉一般,无端的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石观音的老巢在石林中间。 此时烛火已熄,星光黯淡,唯有月色朦胧,那些半是天地鬼斧神工半是人力刀削斧凿的耸立的石柱,在地面上拖拽出森然扭曲的长影子,像是鬼怪的獠牙利爪,随时要抓住从上面经过的人。 叶星来谨慎的踩着被月光照耀的部分。 谁知道官方有没有在线更新非自然生物地图,她这是以防万一,后悔是来不及的! 小姑娘振振有词的想道。 她自蜿蜒绵长的通道里静悄悄的走过,忽然停下脚步,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楚留香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轻功独步天下的盗帅和她对视片刻后忍不住揉揉鼻子,又是惊讶又是奇怪,不禁开口问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我没有发现你呀。”女孩眨眨眼睛,说道,“我只是往那看了一眼而已。” 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苦笑一声,楚留香看起来简直要把自己的鼻子搓下来了。 他们并肩走一段路。 玩家安静的观察着周围,楚留香却忽然就耐不住这种沉默了。他看了平静的叶星来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要问她:“你就不想问问我是怎么出来的吗?” 叶星来:“……啊?” 茫然的表情告诉楚留香,她看起来还真没有想过。 “……难道、嗯,不是她们放你出来的吗?”玩家沉吟片刻,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询问道。 楚留香:“……” 当然不是,她怎么会这么想? 小姑娘有点窘迫的咳了一声,很努力的解释道:“虽然石观音是很漂亮……但是你也很好看啊。只要你笑一笑,说点好听的,我觉得那两个人会很乐意让你离开房间的。” “……” 楚留香忽然说不出话了。 女孩轻松的语气透着股令人发笑的天真,但他却没有笑。 因为楚留香察觉到了这话语里更深一层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似曾相识无谓,在沉默片刻后,他缓缓问道:“那两个女孩子,也是你的族人吗?” “啊。”这个问题让叶星来有点措不及防,她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怎么这么喜欢问这个。” “还有谁问过?” “姬老板呀。”从在楚留香那里听过这个玩笑似的称呼以后,她就也学着这么叫起来,“之前在客栈的时候,他就问过我这个问题。是的,你猜对了,她们是我的同族。我们认得出彼此。” 楚留香无言。 “唉……你们别怕。”叶星来偏过脸,轻描淡写的说道,“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 静谧的月光洒在女孩清丽的侧脸上,柔和的渡上一层光,使她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分明近在咫尺,却仿佛是远隔千里。 楚留香心里一动,原来想说的话已经忘了大半,竟然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先在心里斟酌半晌,才轻轻的说道,“你……冷不冷?” 小姑娘抬眼看他,神情似乎有些惊讶,随即舒展眉眼,在朦胧月光下扬唇笑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 那突如其来的、觉得她与自己远隔千里的感觉,此时又毫无征兆的不见了。 她分明就在这里。 在月光下,在自己身侧,在这触手可及的地方。 第38章 - 叁拾捌 - 原本高高吊起的心脏, 又轻柔而缓慢地落下,被妥帖的安放在原本的位置,继而在逐渐平缓的心情里, 欢呼雀跃般的撞了一下胸腔。 “……” 楚留香忽然不想再问了。 他换了个话题。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为什么要来大漠?” 叶星来不由得一怔。 小姑娘迟疑的点了一下头, 停顿片刻, 又摇摇头。她像是做错了什么似的,小声说道:“你可能之前和我说过……但是我不记得了。” 她又不是剧情党! 看过的剧情从来都不过脑,看过就忘的嘛! 楚留香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是没有说过了。” 他和叶星来继续安安静静的往前走,思索着自己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在细致的沉吟片刻之后,他终于说道, “——我有三位义妹。” 已经自动进入百无聊赖的看剧情模式的叶星来一个激灵, 大脑瞬间清醒了。 她表情微妙的看向楚留香。 男人俊美多情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出隐隐的郁色, 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那句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楚留香一瞬间消失不见。 ——毕竟是建模的错,长成这样就算有三十个红颜知己(划掉)义妹也不足为奇了。 玩家理解的想道。 “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楚留香轻轻地叹了口气, 对叶星来的神情并不意外, “我将她们抚养长大,几乎是看作半个女儿,又怎么会生出暧昧的心思。” “……哦。” 叶星来老老实实的住脑。 “有人将她们绑到沙漠里, 我和老胡他们两个,此行正是为将她们救出来。” 叶星来往旁边看了看,没看见什么人, 十分配合的询问道:“绑架她们的,就是石观音吗?” 说真的,她顶着这半残的血条站在这里, 落在玩家眼里, 绝对比点灯还显眼。 “也许是。” 楚留香也不太敢确定。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算不是石观音做的, 也会与这位在沙漠中凶名在外的恶魔有所联系。可现在事情的发展脱离掌控,就算是楚留香也是一头的雾水。 女孩朝他笑了笑。 “放心吧。”她轻快又一本正经的说道,“根据我的直觉,你的妹妹必定安然无恙,不会有事。” “多谢。” 楚留香叹了一声,只当是叶星来的安慰之词。 银色的凌厉剑光毫无征兆的在夜色中绽放,冰冷剑锋直直的朝叶星来袭来。 小姑娘本能的朝后躲开,然而比她更快的是楚留香。甚至连出剑的袭击者也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只觉得手腕一痛,五指瞬间被卸去了握剑的力气,自己的装备就已经落到了那个NPC手里。 她还被点住了。 袭击者:“……” 战斗结束的时候,叶星来刚握上腰间的扇子,只拔出一截,很尴尬的停留在半路。她的眼神和袭击者如出一辙的茫然。 妈耶。 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吗? 她们几乎同时想道,本能的和此处唯一的同类对视一眼,又迅速分开视线。 和袭击者偷袭失败、面临下线的沮丧相比,叶星来的心情要更加绝望亿点。 ——楚留香不鲨人。 她已经被几个人反复强调过很多遍了。 就连胡铁花她都私底下悄悄问过一遍,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最后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要命。 叶星来捏紧了折扇,又开始思考那个问题——如果自己在楚留香面前鲨人的话,会不会直接被踢出当前的小队。 答案尚不明确,玩家暂时也不准备去试试。她沉默的看着楚留香挡在自己身前,听见男人用着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对袭击者开口。 “在下方才有所冒犯,还请姑娘见谅。”他绝口不提是对方先进行的偷袭,只是说道,“在下这里有几个小小的问题想要答案,烦请姑娘告知一二。” 袭击者:“……” 她看了叶星来一眼,很纳闷的点点头。 “石观音在不久之前,可有命人带回来三个女孩子?”楚留香在问完之后,又细细的描述了一遍他那三位义妹的长相与衣着。 袭击者摇摇头。 石观音并不是总待在这里,她们这些沉迷石观音美色(划掉)投奔石观音的玩家,除了时不时会自相残杀以外,早已经无聊到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 就连地牢里关着的也差不多都看了一遍,绝对没有楚留香所说的三个大美人。 楚留香有些失望的皱起眉。 安静了一会儿,他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负面的情绪中,而是解开了袭击者的哑穴,又问起了另一个,有点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们有多少人?” “啊?”袭击者脸上流露出肉眼可见的茫然,她反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和你一样的人,在这里还有多少个。”楚留香的问题变得更详细了一些。 叶星来下意识的看了游戏界面上的存活玩家数量一眼,对方大概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在短暂的沉默后,才犹豫的回答道:“……加上我话,大概二十、咳,十九个。” 19/100 看起来除了他们这儿,别的地方也在战斗。 “多谢。”楚留香礼貌的道完谢之后,顺手又把她的哑穴点上,“等到天亮的时候就会有人发现姑娘在这里了,请姑娘耐心等上一会儿。” 袭击者:“???” ***,这个长的很帅的NPC到底是人吗?! 冤有头债有主,她凶狠的目光扎在了叶星来的脸上,仿佛要把这张脸铭记在心,等到来年再报仇(或者挂上论坛)。 叶星来:“……” 绝了。 第39章 - 叁拾玖 - 得把楚留香弄走。 刻不容缓。 实在不行自己走也可以。 恋恋不舍的离开天亮必然被鲨的袭击者之后, 叶星来走路的脚步都变得沉重不少,握在手里的折扇还时不时敲敲墙壁。 她在做梦能敲出一间把队友和自己分开的密室。 然而这毕竟是石观音的巢穴,耸立的石林被天时加之人力制造成连楚留香也奈何不了的阵法。如果没有人带路, 无论是进来还是出去,只怕走到死也做不到。 解释这么多是为了说明,石观音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再花费时间和物力去做出几间密室。 稍稍落后叶星来几步, 楚留香静静的注视着小姑娘的背影,她从来轻快的步伐染上焦虑, 有些急躁的在石质的地板上踩过去。 啪嗒。啪嗒。 灰白色的折扇时不时敲过厚重粗糙的墙面。 啪嗒。啪嗒。 ——她究竟在寻找什么? 各种猜测在脑海里飞快的出现又被否决。 楚留香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主动询问, 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仅依靠猜测是无法得到答案的。如果是重要的事情,他并不觉得小姑娘会试图隐瞒自己。 “叶姑娘。” 快走几步,楚留香侧过脸看着小姑娘抿紧的嘴唇, 问道。 “你在找什么?” 叶星来看了他一眼。 在找能把你关起来,离我远点的密室——当然是不可能这么瞎说大实话的。 玩家沉吟半晌, 最终言简意赅的答道:“找人。” 找人哪有光在外面找, 连个房间都不进去的? 更何况这还是半夜。 倒不觉得小姑娘是在骗自己, 楚留香失笑道:“这么晚,也许他们都已经睡下了。” “不可能。” 叶星来的语气十分笃定。 倒不是说因为玩家在游戏里不用睡觉(你想睡也能睡着)。而是说长期待在这里的玩家肯定都已经知根知底, 要是在这里还敢放心大胆的睡下去, 睁开眼睛看见的大概就是游戏舱的金属舱盖了。 ——也有可能会是宿舍的天花板。 头盔党酸溜溜的想道。 外面的石阵是一座巨大天然的迷宫,里面的建筑在夜晚的时候也像是小小的迷宫。 两人又走了一段,楚留香忽然停下脚步, 抬起手轻轻地按住了叶星来的肩膀。 他含着笑的目光看向某个方向。 “请出——” 帅气的开场白还没说完的盗帅突然闭上了嘴巴。 因为叶星来已经将折扇丢了出去。 打开的折扇撕裂空气时甚至发出了金属似的破空声, 带着与主人烦躁的心情如出一辙的冷厉气势, 以迅雷之势狠狠的冲进楚留香所注视的那片阴影。 “——啊!” 藏在黑暗中的人措不及防的发出惨叫。 听声音,是个女孩子。 而伤到她的折扇顺着不可思议的弧度,已经原路回到了叶星来摊开的掌中。 扎着辫子、穿着红色衣服的少女捂着脖颈上血淋淋的伤口,嘴里嘶嘶的吸着冷气,气鼓鼓的从阴影里走出来,睁圆了眼睛,瞪了半点都没手下留情的叶星来一眼。 “你这人,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她像是生气,又没有非常生气,只是嗔怒道,“若不是我躲得快,哪里还有命在!” ……啊,命是肯定还在的。 玩家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道:“我不知道是你。” “罢了。”代表石观音将他们从沙漠客栈接到这里的红裙少女——长孙红,也不知信了没有,只是哼了一声,说道,“这笔账,我且记在楚留香身上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倒也没有反驳。 “算你识相。”长孙红这么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帕,吸着冷气把脖子上的伤口随便包扎了一下,勉强止住血。她望向叶星来,说道,“我知道你要找谁,你要去找那群疯子,对不对?我带你们过去。” “疯子?”楚留香重复了一遍。 “除了夫人的话以外,谁也不听。既不管别人的死活,也不管自己的死活。”长孙红冷笑道,“这样的人,不是疯子是什么?只因为是一群这样的人,就不叫疯子了么?” 楚留香意识到长孙红说的是什么人了。 他回忆起晚宴上的那些人,发现自己竟然很难反驳长孙红口中的疯子二字。 “你们到底去不去?”见他们两个都不说话,长孙红有些恼怒,“若是担心我骗你们,就在这里站到天亮好了!” 放完话,她转身就走。 叶星来和楚留香对视一眼,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楚某保证,不会让叶姑娘有事的。” 叶姑娘:“……” 求求你让我有事吧。 不然你回房间,和姬冰雁他们一起等我的消息也行。 “红姑娘,带我们去找他们,难道不怕石观音生气吗?”跟在长孙红身后,他不动声色的试探道,“你之前和我们说过,你是石观音的弟子,对吧。” 长孙红回过头,笑着看了楚留香一眼。 “我自然怕。”她脸上的笑既亲切又可爱,只不过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却不那么可爱了,“夫人什么都不怕的时候,我自然是怕她的。可夫人现在也有了怕的东西,我又不那么怕她了。” 楚留香:“……” 叶星来:“……” 对不起这三个字,本玩家已经说倦了。 但是想想那群玩家的表现,石观音居然只是害怕,而不是直接把这群奇葩杀光,实在是事业心强大。 可惜游戏结束这群人就走,她也只能枉费耐心了。 长孙红大约跟着石观音在这里生活了很久,通道里每一个路口都走的毫不犹豫,有些在朦胧夜色中看不分明的小道,她也像是身处白昼那样的清楚。 唯一的问题是,她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半点不在意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 为了避免跟丢,楚留香也只能暂时停下脑海里的各种想法,紧紧跟在后面。 叶星来想了想,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在手腕和袖口之间短暂的犹豫片刻,食指沉着冷静勾住了长孙红的尾指。 还娇娇的晃了两下。 楚留香:“?” “做什么?” 长孙红看也不看叶星来,只冷冰冰的哼了一声。 “我怕我跟不上嘛。” 谁会在意这点基本能忽略不计的反抗,玩家眨眨眼睛,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长孙红没再说话,但原本急促的脚步却若无其事的放慢了一些,至少能让叶星来不需要小跑着跟上。 又走了一段路,就在叶星来都要觉得他们是不是在绕圈子的时候,长孙红终于停了下来。她推开身前紧闭的门,明亮柔和的光芒与嘻嘻哈哈的说话声一同涌出来,如流水般倾淌了一地。 里面的说话声突兀的一停。 指尖按了按额角,假装实在安抚头顶上空荡荡的血条,叶星来谨慎的躲在长孙红身后,慢吞吞的跟着她走进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抬头,楚留香倒吸一口冷气,便像是一堵墙一样,挡在了她身前。 “长孙姑娘,今天怎么想到要来这里?” 有人问道。 “绝了,石观音的囚犯怎么会在这里,”另一道声音说话的口吻略显无语,“那两个人又在摸鱼,都说了不能让风景党守门。” “算了吧,好歹还没给你变成带路党。” 看热闹似的看一看原本应该被关在房间里的楚留香,玩家们窃窃私语一阵,便不在意的转过头,继续玩自己的。 “对K。” “对A压上。” “过。” 从前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听的叶星来一脑门问号。她忍不住使劲把楚留香往旁边一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绝了。” 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奇葩,居然拿木头做了一套扑克,五六个人围在一起斗地主。 这群人闲也是真的闲。 满脸无语的围观了一会儿他们的牌局,叶星来又往旁边看,这才意识到楚留香为什么会挡着她。 ……画面确实有点少儿不宜。 她先条件反射的看了眼存活玩家人数。 17/100 满屋子的玩家有斗地主的,有闲聊的,有窝在角落里打哈欠的,倒也还有几个没忘记这是什么游戏,在干正事。 最大的空地上,落了两朵盛开的百合。 还有两个玩家在你一刀我一刀的互殴,血哗啦啦的流了满地,场面很壮观。 也很残忍。 “楚香帅大概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吧?”长孙红嗤嗤笑起来,“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觉得稀奇。可是见多了,又觉得没什么了。” 16/100 场地中赢了的那个收起刀,抹了把脸上还在往下滴答的血,拖沓着脚步往角落走。旁边也没人看他,坐下来的时候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看起来累的不行。 楚留香的眉头皱成一团。 但他向来是个聪明的人,自己尚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时,从来不会妄下结论。 “他们……” 他才出两个字,想问些什么,又忽然住了口。 因为有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极轻极缓的脚步声,唯有脚步声的主人能做到不让任何人听见、却又故意令人听见时,才能发出这样的脚步声。 可他们三个进来的时候,身后是绝没有人的。 “红儿,你若是想带楚香帅来这里,又何必避开我呢?。” 女人极为柔和的说道。 “师父什么时候没有满足你的要求了。” 那道声音分明在笑,可长孙红却仿佛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声音般,膝盖直挺挺的撞在地上,深深的弯下自己的脊背,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师、师父……您——” “我不是离开了吗?你是想问这个对不对?” 石观音如云朵般洁白的裙摆自长孙红身侧滑过,她很慢很慢的走到这个屋子的中央,仰起头接受来自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除了叶星来。 玩家注视着门口,龟兹国驸马站在那,很专注的关上被长孙红打开的木门,然后缓缓转身,朝叶星来微微一笑。 叶星来:瞳孔地震 ——这钓鱼执法上瘾的孙子,该不会是准备让石观音直接清场吧? 淦! 第40章 - 肆拾 - 玩家们隐隐躁动起来。 他们的目光在石观音和驸马之间徘徊, 似乎已经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老婆!”突然有玩家举起手大声道,“我没有背叛你!我只是在打牌啊!” 这句话仿佛是个开关,玩家们七嘴八舌的为自己辩驳起来。 “我只是在聊天!”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进来啊!老婆你信我!” “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场面混乱的简直像是什么大型出轨后被妻子捉奸的现场。可是被放置在妻子立场中的石观音, 额角已经隐隐蹦出青筋。 她看起来确实已经忍耐这些人很久了。 叶星来喃喃自语:“造孽。” “别怕。” 小姑娘的语气听起来透着一股子虚弱,楚留香一面说,一面往前,把她挡在身后。他神色凝重的注视着石观音,身体紧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石观音的目光和楚留香对上,她忽然一笑,柔声说道:“香帅自己倒跑的痛快, 竟忘了还有几个朋友身处囚笼。” 心中一惊, 楚留香面上仍平静的一笑,说道:“他们全都乖乖呆在屋子里, 想来夫人心胸宽广, 不会与他们计较的吧?” “这你就错了,我的心眼不仅不宽阔,还小的要命。”石观音柔和的笑道, “所以我已经让我的弟子去找你的朋友了。而负责看着你们的那两个人, 也会因为看守不力而失去她们的命。” 叶星来看了眼存活人数。 暂时没少,石观音说的弟子, 也不知道是假的,还是还没走到关人的房间。 楚留香的神色却变得冷硬。 他自然是明白石观音口中所谓的处理人什么意思, 有人会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失去性命,是楚留香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 他笑起来的时候, 总是温柔而多情的。 可此时他收敛了笑, 俊美的眉眼间与生俱来的冷酷, 便如同剥离了面具,重新浮出水面。 “——夫人的意思是,非要你死我活不可了?” 楚留香淡淡的问道。 “不。” 石观音轻轻地说道, “将永远留在这里的人,只会是你们。” 介绍石观音的时候,姬冰雁用了三个最。 最美。 最残忍。 以及,武功最高。 最可怕的是,这三个最,都是货真价实的。 在场的所有人,能被石观音放在眼里的也不过楚留香一个。而这也仅仅是放在眼里的程度,仅仅才两百招,她便已经彻底摸清了楚留香的路数。 而楚留香甚至没有真正的伤到这个在大漠凶名远扬的女人。 他甚至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也许小胡他们在这——不,就算所有人在这里,恐怕也没办法打败石观音。 更何况,此时他身侧并没有胡铁花,也没有姬冰雁,只有那些被长孙红称为疯子的人。 而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石观音的杀心,就算石观音在和楚留香打斗的中途顺手杀了两个挡在中间的他们的同伴,这些人也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兴致勃勃的看着。 ——的确是疯子。 楚留香在心里叹了一声,只求小姑娘趁此机会跑出去。他已经没有空隙来关注其余的事了。 “绝了!”此时,叶星来正在怒斥站的最远、生怕会波及到他自己的龟兹国驸马,“你这是人能干的出来的事情吗?!” 驸马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把这点不痛不痒的怒斥放在心上:“不服憋着。” “我要挂你!” 叶星来说出这句自己听过无数次的话,旁边还有玩家凑热闹似的迅速跟上。 “俺也一样!” 十分光棍的一摊手,驸马笑嘻嘻的说道:“随便。” 管你黑猫白猫,只要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自由度这么强大的全息游戏,你要是循规蹈矩的玩,官方说不定还更不乐意呢。 叶星来的脸色变了几遍,终于下定决心,握紧了自己的装备。 楚留香和石观音之间的局势,已经到了在场的玩家都无法在悠闲的旁观的激烈状态。 ——全都嗷嗷叫着往旁边躲。 也有趁机浑水摸鱼,往旁边的玩家身上丢技能、想试试能不能混到人头的。 在叶星来冲向石观音的时候,终于有人注意到鬼鬼祟祟躲在旁边不动的驸马,顿时大呼小叫的冲过去。 “兄弟们冲鸭!杀了这个万恶的带路党!” 场面一时间复杂的无法形容。 而在这种混乱之中,也许只是一粒被劲气激起的小石子,也许是没有命中目标的暗器,又或者是叶星来丢出去的折扇—— 总而言之,石观音在并不明显的停顿后,头顶上忽然浮现了一条只有玩家能看见的、几乎全满的、深紫色的血条。 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玩家们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在这突如其来的沉默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石观音的身上。 但和之前不同—— 他们的眼睛里亮起狂热而压抑的光,看着她的视线不再像是欣赏艺术品,而是饥饿的野兽望见了肥美的血肉。 “咕。” 似乎有人吞了口口水。 “紫色是叠了几层?” 有玩家问道。 “三层。” 有玩家回答。 出鞘的刀剑转换了方向,呼吸变得急促,玩家们仿佛得到了命令,无声而默契的聚集,将石观音围在场地最中间。 “……有指挥吗?” 又有人问道。 “连奶妈都没有还要个球的指挥啊。”但得到的回答十分冷酷,“瞎几把上吧。远程注意一下别打到自己人。” “滚你娘的!队都没组,管你死不死。” 大概是远程的玩家发出冷笑。 第41章 - 肆拾壹 - 蚂蚁咬死象的道理, 石观音大约是不知道的。 又或者说,石观音知道,却不觉得自己会成为被咬死的象。毕竟名震天下的盗帅楚留香, 在她手下也不过两百招便见败势,还能怎么样呢? ——就这样了。 她心里正志得意满, 却措不及防的被笼进一片刀光剑影里。 字面意思。 刀刃反射出的光、长剑挥出的影, 长鞭扫出近乎幻觉般的残留影像, 细小的暗器见缝插针的填补进每一点人与人之间的空隙。 楚留香反而被挤了出去。 盗帅错愕茫然之余又隐约觉得好笑, 正准备上前助力, 从旁边忽的伸过来一双手, 轻柔的攀上他的手臂, 拽着他往后退去。 叶星来顺利的把楚留香拖出玩家的包围圈,正在庆幸自己没有费太大力气时,抬眼对上男人困惑的眼神,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轻松多半是因为对方没有反抗。 “你……唔。” 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小姑娘抿住嘴巴,支吾半晌, 终于对着楚留香说道。 “你不要插手。” 她嘱咐的语气很认真。 有很多人对楚留香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中有楚留香的朋友,也有楚留香的敌人,也有两者皆是的存在。 他们或者是在担心楚留香的安危,或者是在警告他别坏事, 而小姑娘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出这句话,却纯粹是因为—— “此事与你无关。” 叶星来作为当事人,很平静的说道。 但她的话,却实在令楚留香无法苟同。 于是盗帅故作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问道:“就算事情已到了这般地步, 仍是与我无关吗?” 然而与他对话的人并未听出其中的戏谑。小姑娘再一次的抿紧了嘴唇, 缓缓垂下眼帘,轻轻地点了点头。 “楚留香。” 她语气认真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你不要插手。” ——万一打着打着你头上突然冒出血条,那就真的是神仙也难救你了。 叶星来看向石观音的方向。 紫色的血条已被打掉半截,露出第二层的橙色。石观音流露出茫然而暴怒的神色,依然美的令人心驰神往。 她大约以为这些拜倒在美色中的人,是不会反抗的。 就像刚才她在和楚留香交手的时候,顺手杀了两个挡路的人,其余的不也满不在乎吗?他们甚至看都不看死去的人一眼,只是嘻嘻哈哈的往旁边躲开。 像神明一样的被捧的高高在上太久,便更加无法接受来自信徒的反抗。 尤其是发现主动以奉上龟兹国为由跑来与自己合作的驸马也在人群当中的时候,石观音更是气的要发疯。 “你——!” 她挥手朝驸马袭去,柔软的披帛像是被注入钢铁,凌厉的在驸马肩上开出一道深可见骨、血淋淋的伤口。 “你们——!” 石观音终于开了口,她气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你们居然敢背叛我?!” 玩家们掐着冷却时间释放技能的动作并没有停顿半秒,却七嘴八舌的辩解起来。 “呜呜呜我也不想的老婆!” “老婆你信我!下次我会对你很好的!” “老婆别反抗了,乖乖躺平让我杀吧老婆!我还是觉得我们这边更有胜算耶!” 旁观的楚留香瞠目结舌,不禁问道:“他们、他——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叶星来沉默一瞬,说道:“杀妻证道。” 楚留香:“……” 他已然说不出话了。 见情况不对的长孙红抽噎着跑过来,她的膝盖大概是刚才跪下的时候磕伤了,行动时忍不住一瘸一拐的。脖颈上被叶星来的折扇划伤了伤口再次溢出了血液,把包扎用的手帕里外都染的通红。 “楚留香,长孙姑娘就交给你照顾了。”叶星来快刀斩乱麻,把两个不能插/进来的都先安排掉。她说完又朝长孙红笑了笑,“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快一点跑出去,不要理别人怎么样。” “叶姑娘,在下还是觉得——” “楚留香。”眼见着第一层血都快被打空了,叶星来相当迅速的打断了他的话。她沉默了片刻,还是使用了同一个理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复读机,说道,“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 小姑娘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握紧手里的折扇,转身就走。 她似乎叹了口气,但楚留香并没有听清楚。也许那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叶星来快乐的在中途赶上了狩猎车。 石观音真的很强。 虽然说玩家们仗着人多全方面包围她,成功打掉她一层血,可己方也损失了两三个人。但谁也没空去理会,地上盛开的百合花在激烈的交手中被无情的踢来踢去,这种场面看的石观音都快要疯了。 ——又气又害怕。 疯子。 长孙红说的果然没有错,这群人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石观音在心绪震动之下,出手也越发狠厉。她的武功集中原与东瀛双方之长,招式诡谲多变,变换起来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同样发现这点的玩家们顿时嚷嚷起来。 “T爸爸拉住啊啊啊——” “狂暴了狂暴了!” “能不能稳重点,转阶段至于叫成这样吗!才打掉一层血而已狂暴个鬼!” “要死了要死了!” 没敢去看楚留香的表情,叶星来欲言又止,还是闭上了嘴,没有跟着瞎叫唤。 折扇是短武器,也不能老当暗器丢出去用,叶星来挤到前面之后就没有后退,释放技能之时几乎和石观音贴脸。 幸运的是石观音此时的仇恨全放在龟兹国的驸马身上,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人。 游戏公测不久,大家似乎都还是第一次在游戏里遇到BOSS,正满怀热情的战斗,根本不管队友死了一地。 在橙色的血条被打空,终于露出红色的时候,姬冰雁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而存活的玩家人数,也只剩下五个。 “你居然没死。” 看着虽然血条少了大半——倒不如说他居然还有那么多血——的驸马,叶星来忍不住吐槽道,“你该不会是全点了防御吧?” 驸马神态自若的回答道:“我又不是只装备初始白板的菜鸡,身为一国驸马有点高级装备难道很奇怪吗?” “……绝了。” 还穿着初始装备的叶星来无言以对。 他们的交谈并没有影响到楚留香这边的情况。除了姬冰雁四人以外,进来的人里面还有一位身姿优雅的白裙女子。 但他们显然没有心情为楚留香介绍。 “你就在这里观望?”姬冰雁冷笑道,“楚留香啊楚留香,我竟不知你何时这般贪生怕死了!” 楚留香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是贪生怕死,只是小姑娘走向石观音前的眼神,像是钢钉那样将他的双腿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让他怎么也没办法迈开步子往前。 “……” 沉默了片刻,楚留香终于在姬冰雁冰冷的目光中缓缓说道:“叶姑娘骗了我们。” 胡铁花:“什么?” “她的确是来寻仇的,但仇人却不是她的族人。”楚留香看着姬冰雁的眼睛,说道,“她从一开始,就是来找石观音的。” 姬冰雁:“……” 慢吞吞的收回落在石观音身上的目光,王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他仿佛叹息般的说道:“……真是厉害的小骗子。” 就连楚留香,都被成功欺瞒了过去。 “他们有私仇。” 最后,楚留香只能这么对姬冰雁说。 然而姬冰雁却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的说道:“我和石观音也有私仇。她用毒汤杀害了我的手下,难道我就不能为我的手下报仇么?” 姬冰雁说的,却是陪他们一同来沙漠的年轻人。 可惜他已经死了。 且并不是死在沙漠恶劣的环境之下,而是无辜枉死在石观音的诡计里。 ——他们来找石观音,除了为救苏蓉蓉他们以外,自然也有为小潘报仇的原因在内。 楚留香的眼睛亮了起来。 也许他本来就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能参与进去的理由罢了。 现在既然姬冰雁已经给出了这个理由,那再就没有什么能让他迟疑的了。 玩家们的压力骤然一松。 他们诧异又茫然的看着楚留香等人,甚至停了一会儿,面面相觑片刻,终于自以为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NPC也会下场帮忙打吗?” “我还以为他们会围观到战斗结束耶。总算有游戏策划觉得推怪的时候NPC需要一点参与感了?” “屁咧,那边不是还有两个在抱着手看的!” 虽然跟楚留香一起行动,但从来没入队的王点靠着墙,兴致缺缺的看着这边,甚至很讨人厌的抬手打了个呵欠。 但不管怎么样,五个被石观音打到残血的玩家还是得感谢楚留香几个人的雪中送炭。 “——现在我宣布百里挑一就是坠棒的!” 有人大声说道。 楚留香苦笑道:“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胡铁花满脸摸不着头脑,跟着说道:“小叶的同族说话怎么都这么奇怪?” 中原一点红百忙之中也简短的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姬冰雁没说话,甚至不想理会这几个人。越到危急关头越要保持镇定是理所当然的,可为什么他们在这种时候还能够满不在乎的谈天说地。 他无言的移开目光,去注视另一边。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小姑娘始终没有开口,也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她只是很安静也很认真的寻找着每一次攻击的机会,手中的折扇如上下飞舞的蝴蝶般,在空中划出不可思议的弧度。 尽管石观音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可交手途中,难以避免会受到伤。 小姑娘本就余毒未清,此时脸色越发苍白如纸,几乎是半点血色也无。 平时有些天真、甚至娇气的神色早已经消失不见,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所有族人的前方,沉默的和敌人交手。 石观音素白柔软的指尖再一次拂过她的胸口,小姑娘终于无法勉强自己撑下去,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几乎同时,王点轻轻叹了口气。 “看吧。” 手臂揽过叶星来的肩膀,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突然从最边缘出现在最中间的位置,王点微微低下头,望着小姑娘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神。 “……不肯求我,也不愿意喊我叔叔。” 对周围的所有人视若无睹,他对叶星来说话时的语气甚至透出丁点儿埋怨的意味。 “现在把自己弄成这样,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个小半年,才能彻底恢复了。” 叶星来:“……” 瞳孔地震.jpg ——你也没跟我说你居然这么厉害啊! 第42章 - 肆拾贰 - 叶星来不禁思考起来。 关于要尊严还是要首杀这种艰难的抉择。 以及—— 真的是首杀吗? 万一她这边放弃尊严终于获得胜利, 结果退出游戏就看见论坛里在为其他玩家道贺,岂不是要气到心肌梗塞了。 这样不好。 但她并没有思考太久,主要是王点没让。 男人俯身握住她拿着折扇的那只手,忽然笑眯眯的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人的身上最坚硬的部分是什么?” 原本严阵以待的思绪不受控的跟着跑偏了一瞬。 “牙齿?” 叶星来不太确定的回答。 常年上网冲浪的人大脑里总会装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的偏门知识。 并没有告诉叶星来这个答案是对还是错, 王点只是笑了一声, “想不想试一下?” ……试? 怎么试, 难道要用牙齿把石观音咬—— “……!” 见鬼了。 除了见鬼已经没有第二个形容词能形容叶星来此刻的心情。 ……可能还有阿巴阿巴。 首先要强调的是,叶星来的选择没有错,用折扇当武器的确帅到飞起。 但帅是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说, 亿点点的攻击力。 割喉都要先把扇子打开再用特定的角度去划。 所以也不能怪叶星来摸鱼。 毕竟这把折扇不管是展开还是合拢,它都没有尖尖。 所以合拢的折扇能像切豆腐那样轻而易举的笔直的捅进石观音的心脏, 也只能用见鬼来形容了。 甚至可能切豆腐还没有这么容易。 王点带着叶星来的手,缓缓将扇子抽出来, 灰白的折扇已经被鲜红的血浸透。 ……还有些细碎的东西跟着掉了出来。 他微微低头,去看小姑娘煞白的脸色, 不太满意的发觉对方的眼神正直勾勾的盯着石观音的脸, 却看也不去敢看女人胸前黑洞洞的伤口一眼。 “……真行。” 在怔忪的几人里,驸马是第一个回过神的,他说话的口吻带着点微妙的艳羡。 可以这么轻松的话,谁还愿意钓鱼执法呢。 很累的。 石观音并没有死。 仅剩的五个玩家全都在注视着石观音的头顶。 叶星来直勾勾的看着的, 也并不是那张在二十年后仍然作为武林天花板的面容。 谁会不敢看几乎被洞穿的胸口呢。 那些跟着血液流出来的,只是一些五颜六色、模模糊糊的马赛克方块而已。 她在看血条。 只剩一层的血条在王点的突然出手下迅速清空, 唯有肉眼几乎发觉不了的丁点儿红色挂在最左边的位置。 无论是谁, 都能轻而易举的杀了她。 就算在濒死的时刻, 石观音依旧保持足够的美丽姿态。她咳出一口夹杂着马赛克方块的血液, 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是你——居然是你!” 石观音死死地盯着王点, 像是认出了这个看起来毫无特点的男人是谁。 “难道你以为我死了, 这群疯子就会归顺于你吗!别做梦了!” “试图去控制一群亡命之徒的只有你。另一群同样的人在我身边出现过,但很遗憾。”王点并不在意,淡淡的说道,“我从来不会让控制不住的人在我手下呆太久。” 石观音:“……” 她一时不再说话,那双曼妙的眼眸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似乎在思考什么。 目光最后落在被王点揽在怀里的叶星来,石观音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你该不会以为这个男人是真心对你的吧?”她原本优雅悦耳的嗓音变得嘶哑难听,几乎歇斯底里的对着叶星来尖叫,“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他不过是想要你血脉里的蛊虫才故意在引诱你罢了!你的族人都被他杀了!” 驸马忍不住草出了声。 叶星来:“……啊?” 她看起来完全没听懂石观音的意思。 引诱? 什么引诱? 引诱什么玩意儿? “唔,我大概明白你要表达的意思了。” 其实完全没明白。 叶星来面不改色的注视着石观音的眼睛,准备让对方能走的安详一点。 “你的意思是他想要我身上的蛊所以故意接近我对吧?这个倒无所谓啦——” 她说道。 “因为我跟他根本不熟嘛。” 王点:“?” 石观音:“……” 石观音:“……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男人突然空白的表情,她突然变得很开心,就算一直在吐血也要笑的超大声。 “好、很好。”石观音似乎血条都被笑掉了一点,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叶星来伸出手,“来,杀了我吧。至少死在你手上,比死在他手上要让我觉得开心些。” 叶星来:“……嗯……” 她先从王点手下挣脱出来,往姬冰雁的方向小步挪了一点点,但并没有动手。 这一局剩下的五个玩家,此时都在这里了。 大家都十分确定,彼此并不是队友。至少在游戏推出玩家自主组队功能以前,都不是。 但很清楚的是,谁敢抢跑,谁就会被集火。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介于刚才磨血条的行为,此时玩家们的血条都所剩不多了。 驸马的血条是最少的,虽然他装备了自称从龟兹国那里弄来的神级装备,但毕竟被石观音抓着从头锤到尾,血条居然没空,已经能称为奇迹。 “怎么了?” 楚留香察觉到氛围不对,视线徐徐扫过玩家们,若无其事的笑着说道,“石观音既然已经伏法,诸位应该要开心才是。” 叶星来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楚香帅,接下来的事却与你无关了。”驸马笑眯眯的说道,“不如你们先出去,让我们同族之间自己解决。” “同族?什么同族?”旁边一个玩家茫然的看他,“这是什么新的设定吗?” 驸马:“……你没看论坛吗?” 拆台的玩家茫然且无辜的摇了摇头,还不忘补充道:“还有刚才老婆说的蛊虫,那又是什么设定。” 叶星来:“……昂。” 她对被拆台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怨念,但是石观音看起来要被气的回光返照了。 你还敢说老婆!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老婆的吗! 应该是这么个想法。 不过石观音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了,只能用尽力气瞪了那个玩家一眼。 “是该解释一下。”姬冰雁忽然说道,他冷冷的看着叶星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昂,问这些做什么呢。” 叶星来眼神飘忽的往旁边看了看,试图给自己找个挡箭牌躲过一劫, “——你看胡大侠和红大侠就没有问!” 被点名的胡大侠大笑三声,接着毫不留情的说道,“你别看我,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原一点红沉默片刻。 “我不姓红。” 叶星来:“……” 楚留香闷闷笑了一声,也跟着说道:“叶姑娘,我们已算生死之交了吧。” 叶星来:“……”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到底没有冷酷的把不算给说出来。 “不错。”驸马咳了一声,忽然叉着腰爽朗的说道,“大家都已经是生死之交,关于石观音到底是鹿死谁手,我们还是开诚布公的交流一下比较好!” 他话音未落,楚留香突然脸色一变。 “——住手!” 但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对方玩家的血条彻底归零变灰,驸马才慢吞吞的拔出自己的装备,轻轻呼出一口气,朝楚留香笑笑:“只盯着我一个人,未免不太公平?” 与此同时,刚刚还在茫然的追问设定的玩家也软绵绵的,轰然倒下去。 地面上又多了两朵盛开的百合花。 存活玩家人数:3/100 看着这样的场景,楚留香的脸色一瞬变得极为难看。 “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责问道。 “你们不是同族吗!” 驸马轻轻叹了口气,做出个啼笑皆非的神情,摇头道:“所以和你们这些江湖大侠说不清。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谁又会愿意去当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呢。” 他中间停顿了。 一定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才卡住的。活该。谁叫你突然戏瘾大发还不想好词。 叶星来在心里默默的嘲笑了他几声。 “但现在没有人想杀你们!” 楚留香说道。 “是吗?”驸马摇头笑道,“楚香帅,你觉得我残忍。难道你以为这位叶姑娘,就是什么良善之辈了不成——” “她和我是一样的。” 他说到和我的时候,最后的那个玩家脸色骤变,毫不犹豫的往外冲,试图逃出去。 但驸马和叶星来几乎是在他抬脚的同时便跟了上去。 两人极快的对视一眼,叶星来在前,驸马在后,转瞬便将这个人的血条彻底清空。 楚留香还没回过神,怔怔的看着她。 “……叶姑娘?” 叶星来没时间理他,落地的同时迅速和驸马拉开距离,一边等待技能冷却结束,一边神情警惕的盯着驸马。 她的血条是占优的。 但驸马的装备无疑是个巨大的优势。 就是不知道这个游戏的装备有没有做耐久。不过就算做了也只有他自己能看,叶星来这边什么也看不见。 “看来我确实算对了。”驸马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最后只剩我们两个人。” 虽然开始他是觉得叶星来身边跟着这么多NPC,绝对会被保护的很好,没那么容易被鲨。 “可是我觉得我优势更大耶。” 叶星来说道。 她快被干掉的时候楚留香他们大概率会出手帮忙,可立场换过来的话,就不一定了。 驸马不置可否:“也许。” 鲨那个玩家对时候,释放技能的时间差不太多,冷却的时间也差不多。 缓缓呼出最后一口气,叶星来朝他冲过去。这种时候谁先释放技能谁就更强,完全不需要瞻前顾后的纠结犹豫。 几乎是只有一次吸气呼气的时间差,驸马也冲了上来。途中还绕开了一次姬冰雁的阻拦,又慢了小半步。 “妈的!”他怒声道,“凭什么只拦我!” 叶星来:“嘻嘻。” 染血的折扇在指间如蝴蝶旋转翻舞,劈向驸马时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夹杂着如风雷乍响时的尖锐呼啸。 技能冷却慢了一个呼吸,冲过来时又慢了半步,就算驸马躲得再快也不得不硬抗下半招,才能反击回去。 他用的也是近距离武器。 那是一对峨眉刺。 叶星来极快的扫了一眼,咋了下舌:“还挺帅。” “没你的帅。” 驸马回答的语速飞快。 折扇与峨眉刺既快又重的撞在一起,距离拉到最近,两人同时闭上嘴,在使用装备的同时开始用格斗技。 ——简单来说就是平A。 再也没有谁试图去注意自己的血条,都在死盯着对方的头顶,掐着点释放技能,技能冷却就用基础格斗。 围观的诸位都不再开口,也不再试图阻拦。 胡铁花握紧拳头,急的几乎要跳脚,却又不敢说话。他甚至不敢原地转上几圈,生怕自己会不小心打扰到叶星来。 和满脸的焦躁不同,楚留香和姬冰雁只是盯着叶星来,像是两尊石化的雕像。 王点打了个呵欠。 驸马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冷不防一口血吐出来。在交手过程中叶星来也没少吐血,粗略估摸着应该是游戏对玩家血条剩余多少的提醒方式。 看了看他只剩一丝的血条,叶星来后退着避了几次攻击,等自己的技能最后一点冷却走完,毫不犹豫的释放。 ——展开的折扇如刀刃划过驸马袒露的脖颈。 伤口割开,嫣红的鲜血涌出的同时,也无情的带走了他最后的一丝血。 洁白的盛开的百合花缓缓地从半空落下,在叶星来的目光中,落在血泊里。 存活玩家人数:1/100 她原本急促的呼吸声缓缓平复下来,抬眼看了看快步朝自己走过来的几人,紧紧的抿住了嘴唇。 “叶姑娘,你没事吧!” 这纯属废话了,但不问上这么一句,看着摇摇欲坠的女孩子,似乎怎么都无法安心。 “……” 叶星来没说话。 她只是再一次执起折扇,在楚留香等人错愕不解的目光中,用尽全身力气,朝已经陷入昏迷的石观音丢过去。 ——原本还存在的最后一丝丝血条,彻底黯淡下去。 叶星来始终紧绷着的肩膀终于松懈。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恭喜玩家:叶星来获得最终胜利。】 【祝贺玩家:叶星来完成《大沙漠》地图终极怪石观音全服首杀!】 【奖励已发送至邮箱。】 【游戏结束倒计时:47:59:59】 第43章 - 肆拾叁 - “你还有多长时间?” 王点问道。 突然被提问的玩家抬起头, 茫然的看他。 石观音那里的事情结束,他们回到龟兹国王那里,将事情全盘托出, 善后的事情还要拜托龟兹国王来处理。 直到这时, 他们才知道原来石观音曾经扮作王后,混迹在龟兹国王身边。 想到自己也许曾经和石观音之间就隔着一层帐篷,楚留香也难免觉得不寒而栗。 但事情已经结束了。 仿佛无比漫长的一夜过去, 太阳再次从东方升起。 龟兹国王的王帐外,自称为王点的男人前来与叶星来告别。他们沉默的来到绿洲边缘,男人才突兀的说出了第一句话。 “十年?十五年?你在这世上的时间所剩不多,可你的朋友对你将要面对的一无所知。” 王点悠悠的叹了口气。 “跟我回去不是很好吗?我对那种蛊虫很感兴趣——至少你活下去的机会要大一些。” 他注视着小姑娘的眼睛, 试图从里面看出些微动摇,但对方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也许。” 叶星来并没有反驳。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谁想得到, 还以为游戏结束以后就直接退出了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王点看向旁边, 楚留香几人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毫不遮掩的关注着这边。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如果改变主意了的话,就到沙漠里来。”男人忽然说道,“到时候会有人带你见我的。” 叶星来一怔。 已经许久不见的黑雾忽然将王点笼罩起来,眨眼间他便已经出现在大约百米开外的位置, 可沙砾上却没有出现半点脚印。 楚留香第一个冲了过来。 但王点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范围里。 “——好惊人的轻功!”胡铁花不可思议的说道,“恐怕和老臭虫也不相上下。” “不。” 楚留香喃喃自语, 竟反驳了胡铁花的话。 “我远不如此人。” 但姬冰雁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叶星来脚下,他俯身捡起一块东西, 微微皱起眉头。 叶星来的视线跟着过去。 被姬冰雁拿在手里的是一块晶莹的玉牌。 朝上的那一面密密麻麻的刻着很多梵文。叶星来还没看清, 姬冰雁便已神色不明的把玉牌翻过来, 上面刻着几十个小小的、姿态神色各异的神魔。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毫不夸张的说, 胡铁花的表情看起来像被雷劈了一样。楚留香和姬冰雁的表情还算平静, 但也不难看出来他们其实整个人都僵硬了。 能让他们受到惊吓的东西,那可太有意思了。 叶星来拿过姬冰雁手里的玉牌,认真的观察了几遍,实在没看出什么,只能老实的开口问—— “这是什么?” “九天十地,诸神诸魔……”才说两句,楚留香停顿了一下,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江湖中的贯口罢了。” 姬冰雁拧着眉头,很勉强的嘱咐叶星来,道:“这块玉牌你收好了,别让他人看见。” ——看来王点的身份不太说得出口。 叶星来想了想,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把楚留香说的那八个字记住,准备去论坛搜索一下。 石观音已死,楚留香却没有找到苏蓉蓉她们的踪迹。但和他们一同出来的长孙红犹豫再三,还是给了楚留香其他消息。 “先说好,我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长孙红给了楚留香一张纸条。 那上面写着什么,叶星来并不是很清楚,但看清楚的楚留香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尽管龟兹国王一再挽留,楚留香还是决定马上出发。 “尚不知蓉蓉她们是否安全,我实在是无法安心在这里当个座上宾。”楚留香叹着气,“二来叶姑娘的伤势看似无恙,可不找个大夫好好的看看,在下也实在不安。” 叶星来没说话。 龟兹国王大方的借给他们好几头价值千金的骆驼,又专门让识途的带他们出去。是以比起来时的艰难困苦,离开大漠的路途简直顺利的难以置信,又因为他们无心多加休整,故而只用了一天半多,便到了沙漠外最近的小镇。 【游戏结束倒计时:06:53:13】 “呼——”胡铁花抬起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可算是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来往的行人并没有谁对他的动作投以奇怪的视线。每个从沙漠里成功出来的人,几乎都算是捡回了一条命,算是新生,只要不放火烧房子,怎么样都无所谓—— 就算是放火,只要是烧他自己家的房子,也没关系。 此时天边的夕阳绚丽的就像最旺盛的火焰,所以楚留香不想烧房子。 他只想喝上一壶酒,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既然是重获新生。”楚留香对其他人说道,“那我们自然应该要好好的庆祝。” “同意!” 叶星来迅速举起了手。 这座靠着沙漠的小镇,面积虽然不算大,却很繁华,甚至称得上奢侈。那些个摸爬滚打从沙漠里出来的旅人,在短时间内,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金银,最不在乎的往往也是金银。 他们只在乎吃与喝。 所以这座小镇里面的酒楼很多,也很大。 酒楼是彻夜通明,从不歇业的。 好酒好菜只吸引得了俗人,却无法诱惑到剑客。 中原一点红在填饱了肚子以后,便毫不留情的带着他的白裙女子走了,只留下楚留香三人。 以及叶星来。 男人们像是喝水那样喝酒,恨不得醉死在这里,就连姬冰雁那张冷漠的脸上也晕出带着醉意的红色,唯有眼神还坚持透出几分清明的锐利。 小姑娘叼着芦苇管,慢慢地在喝一杯冰镇果汁。 她清澈的眼睛在橘黄色的烛光映衬之下,像是波光粼粼的湖水,越发明亮动人。 酒盏递到唇边又忘了喝,楚留香停了停,忽然扬眉笑起来,“等我们救出蓉蓉,正好可以问问她,你体内的蛊虫该怎么解。” 叶星来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你怎么——” “石观音说的那么大声,就是聋子也该听见了。”楚留香失笑,“你竟觉得我们仍一无所知么?” 叶星来不说话了。 从她的表情来看,小姑娘大概是真的这么以为的。 姬冰雁冷冷的哼了一声。 “你如果觉得事情已经过去,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冷冷的说道,“应该解释的东西,你一件都别想逃。” “——我们不是已经是生死之交了吗?” “正因为是生死之交,所以更应该坦诚相待。”楚留香抬手和姬冰雁碰了碰杯,“对吧?” 叶星来:“……” 可恶。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我也没心情对着三个酒鬼解释。”玩家咬着芦苇管,眼神飘忽的说道,“等把楚留香的三个妹妹救出来再说!” “哼。”姬冰雁冷笑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句话,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没关系呀。” 玩家理直气壮的说道, “什么十五不十五的,我躲过初一就行。” 【游戏结束倒计时:05:23:13】 “蓉蓉她们会很喜欢你的。”楚留香笑着说,“她们都是温柔又可爱的女孩子。蓉蓉最温柔不过,红袖是罕见的聪慧,甜甜最为活泼,你们肯定能够合得来。” “我说楚大侠,楚大哥,你就饶了我吧。”在胡铁花放肆拍桌狂笑的背景音里,叶星来几乎抱头求饶,“我觉得她们一定会杀了我的!” 半醉的楚留香愣愣的看着她:“为什么?” “这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姬冰雁说道。 胡铁花以英雄所见略同的气势和他碰了一下杯:“平时老臭虫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就没听说过喝醉还能把情商喝丢的……” 叶星来小声哔哔。 【游戏结束倒计时:04:47:45】 “以后你想去哪儿?” 姬冰雁问道。 “总不能真的和他——和蓉蓉她们一样,跟着楚留香吧?” 叶星来端着杯子,认真的想了一会儿。 “不会的。”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也许、也许我会到处走走。毕竟人生那么长,总呆在同一个地方有什么意思。” “嗯。” 在四海为家这点上,比楚留香还上头的胡铁花赞同的点头,一边喝酒一边附和。 “正该如此!” 叶星来哈哈大笑着用果汁跟他干了一杯。 “……” 姬冰雁示意叶星来伸出手,在她掌心放下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翡翠戒指。 碧绿的翡翠中,蔓延的纹路竟然隐隐勾勒出一个姬字。 叶星来:“?” “凭这枚戒指,在打着姬家招牌的商铺里消费,一律免单。” 姬冰雁的表情十分沉稳,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 就是眼睛有点无神。 “这么好的呀——”叶星来拉长了音,没有把醉话当真,只是笑嘻嘻的说道,“看来你是真醉了。姬老板,等你明天酒醒以后,怕是要冥思苦想该怎么把戒指要回去。” 姬冰雁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 “不会的。” 他说。 两人对视片刻,玩家手腕一转,终于把价值连城的翡翠戒指拢在掌心,收回身前。 “好吧。”她笑了笑,“那我就收下啦。” 【游戏结束倒计时:03:23:35】 周围的客人来了又走,只有他们这桌稳如泰山,酒上了一坛又一坛。掌柜和小二也不觉得奇怪,从沙漠里活着出来的,什么样的人他们没见过呢。 胡铁花终于喝不下去,整个人像摊烂泥那样趴在桌子上打呼。楚留香也受不住,手肘支在桌上,撑着额头,带着浓郁酒气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 端着酒杯,姬冰雁竟然是撑到最后面的。在醉意涌上来,失去意识,视野彻底变作一片黑暗前,他往旁边看了一眼。 白裙的小姑娘坐在那里,乌黑的长发从肩头垂落,她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面上,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 又或许没有。 喝醉的姬冰雁完全无法去分辨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陷入黑暗。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胡铁花在叫着头痛。 店小二恰巧从外面推门进来,放下三碗醒酒汤。 “小的料想三位客官醒了以后会不爽利,一早便让厨房备下这汤了。”店小二笑嘻嘻的说道,“三位想吃点什么早点?我们这儿什么都有。” 姬冰雁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正要说话,便听见楚留香开口:“和我们一同的那位姑娘,住的是哪个房间?她醒了么?” 店小二一愣。 “那位姑娘她……她昨天夜里就走了呀。” 姬冰雁顿时清醒过来。 “什么?!” “这、……这,昨天晚上,三位爷醉死过去,那位姑娘便命我们开了一间房,将你们送上来。”店小二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们问她是否要单独开间房的时候,她只是摇了摇头,便走出去了。” 姬冰雁拧起眉,冷声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时间小的记不清了,大约是将近丑时吧。” 那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还能到哪里去?楚留香头痛的厉害,也顾不上什么了,急急的问道:“她走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让你转交给我们?!” “有、有的!那位姑娘留下了一封信。” 店小二看起来快哭了。 “她走之前特地嘱咐小的,若是你们问了她有没有留话,便让小的把信给你们。” “废这么多话做什么!”胡铁花不耐烦的喝道,“还不快把信拿上来!” “是、是!” 店小二急匆匆的跑出去,胡铁花回身瞅着他们两个的表情,停顿片刻,还是宽慰道:“小叶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丢了不成?也许、也许她只是去找那个王点了,又不好意思和我们说呢。” 他说完这话以后,其实也觉得自己没道理。 若是叶星来想跟王点走,又何必跟着他们到外面来,在大漠里之时直接跟着他去不就行了。 更何况她重伤未愈,又无亲人旧友在此。 ……那丫头到底能去哪儿。 她想做什么? 思前想后,也实在想不出个可能性结果,胡铁花用力地一锤桌子,不由得跟着有些焦虑。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伴随着砰砰砰的脚步声,店小二终于把信给他们送了上来。 与信纸一同送来的,是一块晶莹的玉牌。 还有姬冰雁的戒指。 信纸上只有简单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她说: 大漠的星星很漂亮 多谢你′ 第44章 - 肆拾肆 - 叶星来在玩手机。 昨天以为今天要上课, 退出游戏就直接睡了。结果到了教室班长才说接到通知,上午的课临时改为到阶梯教室听报告。 距离报告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教室里坐满了学生, 不是在埋头玩手机就是在小声的聊天,完全无视老师们严阵以待的紧张神情。 “……好像说是科学院的大佬。” 室友正积极的分享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叶星来嗯嗯哦哦的敷衍着,抓紧时间上游戏论坛翻了翻,没有在前两页看见疑似挂自己的消息, 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手指十分放松的下拉最后一次,首页唰的跳出来一个新帖子,在一众求手打求捏脸数据的帖子中间异常显眼。 #讲真的, 让NPC帮忙到底算不算开挂?! 叶星来:“……” 啊这。 她下意识的扫视教室一圈,觉得没有人在注意自己, 才略有些心虚的点进帖子。 已经零零散散的有了几个回复。 1L. 算吧? 2L. 又不是插件,我觉得不算。 3L. 啥玩意儿, 这游戏还能让NPC帮忙抢人头? 接着才是楼主字字泣血、如泣如诉的控告。 她只是和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在游戏里开店玩模拟经营而已, 突然有个挂逼带着NPC冲进来, 一言不合就是开始杀人, 最后把整个客栈的员工杀的片甲不留。 叶星来:“……” 啊这。 她又刷新了一下,楼里的回复多了起来。除了认真讨论邀请NPC对玩家动手到底算不算开挂的, 还有对楼主居然在大逃杀里玩模拟经营的行为表示算你狠的。 看到最后,叶星来还是忍不住发出回复。 42L. 那这样说的话请杀手杀人不是更开挂了,而且还有臭不要脸的孙子借Boss清场。 话题楼到这里算是彻底跑偏了,大家纷纷讨论起游戏里请靠谱杀手的可能性和成功抱上大腿的概率,还有现身说法的, 最后得出结论: 比起这两种行为, 让NPC帮忙算个球的开挂。 叶星来心满意足的退出此帖。 她正准备换个分享捏脸数据的帖子搜罗一下漂亮姐姐的数据, 旁边的室友忽然急匆匆的用手肘捅了她一下。 想起来自己其实是在干嘛的小姑娘迅速收起手机, 两手一揣,神情严肃而眼神飘渺的往讲台上看去。 “哒。” 细而高的鞋跟踩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原本还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顿时消失,伴随着某种无言的威仪,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叶星来清晰的听见室友倒吸了一口冷气。 站在最前方讲台上的年轻女性穿着科研人员常见的白大褂,精致的眉眼秾艳而冷漠。 全息投影屏像是抓特写般放大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宛若凛冬深夜般森然的目光徐徐扫视四周。 在这万籁寂静中,她朝所有人微微点头。 报告结束的很完美。 无论老师还是学生还是学校的管理人员,从头到尾都很少出声,并且目光始终黏在报告人的脸上。 至于到底是在听讲报告还是在沉迷美色,就要见仁见智了。 反正叶星来半句都没听进去。 室友兴奋不已的在宣布自己好像恋爱了,叶星来收拾着桌面上纯粹是用来装样子的笔记本和水笔,心不在焉的往演讲者那边有看了一眼。 “……?” 她不由得怔了一下。 年轻女性缓步下台,将一缕发丝挽至耳后,纤瘦的手腕上形状简洁的金属手环正散发着莹莹微光。 光线如丝线牵扯到女性身后,勾勒出朦胧瑰丽的身影,俯身在对方耳边说了句什么,又隐隐往这边看了一眼。 在叶星来茫然的注视中,穿着白大褂的女性侧过头,准确无误的对上她的目光。 短暂的对视后,她忽然朝女孩微微一笑。 叶星来:“——嘶!” “快走快走,慢点食堂连口汤都不剩了!”室友完全没有注意到叶星来的情况,“你不是还要玩游戏吗?我们速度快点你还来得及打一把!” 叶星来:“!” 对哦。 天大地大,就算现在科学院突然找她去拯救世界,也要等她再玩一把游戏了来。 在食堂里随便解决了一下时间稍微有点早的午餐,叶星来回到宿舍,床帘一拉,游戏头盔一戴,往下一躺,最后和室友交待一句上课记得叫自己,便快乐的登陆游戏。 【登录成功】 【玩家:叶星来,欢迎您回到《百里挑一·武侠》】 【玩家等级已升至4级】 全服首杀的奖励在昨天下线前就领取了。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百里挑一》毕竟只是个大逃杀游戏,奖励要克制,避免拉大玩家间的差距。 首杀奖励有三样,分别是: 称号《沙漠救主》,佩戴后江湖中威望略微上升,沙漠区域的威望大幅度上升。 套装《石观音》,也就是石观音的外观,可以在自定义界面里给游戏角色换上。 最后是个不知道该说是有用、还是没用,却也称不上是鸡肋的道具: 大通钱庄的凭信。 属于珍惜、绑定的道具。 在钱庄里的钱花完之前,永远能使用。 吃早饭的时候叶星来和对床的室友进行过讨论,觉得应该是石观音留下的遗产。 “谋财害命。” 对官方这种行为,对床室友如此评价道。 叶星来无言以对。 【玩家是否选择开启新一局游戏】 【已确认】 【正在等待其余玩家】 【在等待期间,玩家即将进入设定空间,可对本局游戏的角色进行自定义调整】 【LOADING……】 在看见游戏角色以后,叶星来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忘记在论坛下载数据了。 ……淦。 当场退出游戏倒也不至于,叶星来短暂的纠结几秒,还是决定等下一局再说吧。 又不是什么大事。 再说现在的捏脸也不是不好看。 她捏着下巴把小姑娘转了个圈,换下杀伤力不太强的折扇,重新配了一套技能。 这次没选武器。 ——杀人又不一定要武器嘛。 事实证明,打入NPC内部才是正确道具。 秉承着如此的念头,叶星来又把游戏角色身上那套仙气飘飘的白裙换成一套看起来很普通的褶裙,端详片刻,满意的点头。 她心满意足地按下确认。 【当前玩家数量:100/100】 【请玩家确认准备:1、2…32、33…75…96…100】 熟悉的失重感瞬间涌上来,玩家眼前骤然一暗。 【游戏开始】 第45章 - 肆拾伍 - 天光微熹。 城里的人尚在梦中, 开封府的城门却已打开,在天际朦胧的微光下,赶着进城的人们排着稀稀拉拉的队伍, 等一大早起来、还在偷偷打呵欠的城门守卫核验身份。 展昭随着队伍, 慢慢往里走。 他自江南归来,日夜不停的奔波了几日,原本干净的衣摆染上泥尘,眉眼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疲倦, 似乎与其余风尘仆仆的旅人并无区别。 然而排着队的人们却止不住的要瞧上他几眼。 倒不是因为青年疲倦也难掩英气的面容, 而是他在从容的等待守卫核验身份时, 手上还抓牢牢地着一个人。 城门守卫便是再见多识广, 不由得多看了展昭两眼, 终于认出他,低头行过礼,好奇的道:“展大人这是从哪里抓了逃犯回来么?” 展昭只是一笑, 并未回答。 那守卫也知自己问的唐突,跟着笑一笑,又快快的将展昭手上的犯人搜过了身, 放他们进去。 被展昭抓在手里的的确是犯人,他却不是为了抓人而去的江南, 而是为了查案。他去了半月有余, 披星戴月的赶回来,却在城郊碰见一桩光明正大的杀人案。 想也未想, 展昭将犯人制住, 又检查过尸首, 确定并无疑惑、遗漏, 确实死于械斗, 便将尸体下葬,直接压着犯人进城了。 “展昭?” 犯人进城之后,又顺从的走了一小段路,才后知后觉,几乎要挣脱束缚跳起来。 “——你是展昭?!” 展昭看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回答道:“是。” 犯人忽然不说话了。 他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展昭,反反复复的打量,直到在开封府衙外,才长舒了一口气。 “展大人,其实——” 似乎下定了决心,犯人准备开口说话了。 但展昭已经将他交给迎上来的两位衙役,嘱咐关进大牢,好生看管。又特地点明此人身怀武艺,需要特别小心的对待。 近三个月也不知为何,开封凶杀案频繁,且多都是武林人士。犯人又有恃无恐,不曾逃跑,反而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故而抓了不少回来。 牢里杀人犯关的多了,衙役们也有了经验。 抓人的手法特别稳重。 犯人:“等、等等!展大人,我觉得我可以——” 犯人:“你别走啊——!!” 尽管他喊的撕心裂肺,却并无真情实感,甚至还有一点兴奋,故而展昭的脚步只略停了停,便径直的往府衙后面去了。 他先找包大人汇报了自己搜集到的消息,低头看见桌案上因为包大人手黑所以特别显眼的白瓷碗,瓷碗里面颜色暗沉的药汁还剩了大半。 停顿片刻,展昭抬起头,对上包大人略微有些尴尬的目光。 “……咳。” 包大人重重地干咳一声。 他着急要听展昭的汇报,忘记提前把碗藏起来了。 现在碗大咧咧的就放在这里,两个人都看的清楚,再藏起来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只能转移话题。 “展护卫,一句辛苦,可还有事要说吗?” 展昭便把自己在郊外抓了一个杀人犯的事情说了,又补充道,“犯人已经关进牢房,等待大人审问。” 包大人皱起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且去休息吧。” “是。”展昭应了一声,却并没有抬脚,只是看着那只白瓷碗,“大人的药已经有些凉了,还是尽早的喝完,属下正好顺路将碗还给叶姑娘。” 包大人原本就黑黑的脸,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得更黑。 半盏茶后,展昭拿着已经空了的白瓷碗退出书房。 碗是从厨房拿的,自然不用真的拿去还给叶姑娘。展昭便往厨房走,拐过长廊时正好看见眉眼清丽的小姑娘迎面而来。 小姑娘看看他手中的碗,又看看展昭,脸上露出一个笑,问道:“包大人的药喝完啦?” “是。”展昭回答她的声音也带着笑意,“我看着包大人喝完的。” 叶星来满意的点点头。 她打量了风尘仆仆的展昭几眼,把他手里的白瓷碗接了过来,十分贴心的说道:“这个我来就可以,展大人先去洗漱休息吧。展妈妈已经将被褥都洗过晒过,重新铺好了。” “这……” 小姑娘说话的语气十分自然,展昭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几次,白皙的脸颊顿时浮上不自然的绯红色,到底没说出一句整话。 又过了半晌,在女孩的目光中,才勉强挤出两个字。 “……多谢。” 两个月前,展昭的母亲在家中思念儿子,想到开封来看望展昭,又怕寄信打扰,竟谁也没说,自己带了个老仆便出发。 不料行至半路突发急病,又兼地处荒野,老仆实在找不到大夫,若不是叶星来正好路过,恐怕她就再也见不到展昭了。 叶星来本就要往开封,见展母二人年迈,再出现个意外也不稀奇。干脆好人做到底,带着他们找到展昭,眼见着母子团聚,才准备告别。 ——走当然是没有走成的。 玩家又没房屋,又没亲人,看起来又那么弱不禁风的,谁能放心让她独自离开。 更何况展母极力挽留,展昭在问过包大人后,便请叶星来暂时在开封府衙住下,等以后找到了合适的房屋再走也不迟。 然后精通医术的叶星来便进了开封府的编制。 开封府衙内会医术的只有公孙先生一人,有些时候遇到女性犯人,终究不方便。 叶星来的出现,正好解决了这个大缺口。 是的。 在自定义反复斟酌过之后,叶星来决定要当一个奶妈。一个看起来特别没有竞争力的,奶妈。 她登陆游戏,落地在距离开封城不算太远的官道上。治疗的第一个人就是展昭的母亲,在得知了对方孩子的名字之后,玩家瞬间对这张地图的名字了然于心。 《神探包青天》 《包拯传奇》 ……之类的吧。 乐颠颠的把展妈妈送到开封府衙,被挽留纯粹是意外之喜。但能近距离接触包大人,有谁会不愿意呢! 想不到自己还没毕业就在游戏里拿到编制了。 虽然这个编制实际上没什么用吧,但叶星来还是准备这局结束以后,去论坛炫耀一下。 和展昭告别,叶星来把药碗交给厨房的厨娘,慢慢的往回走。没有犯人、包大人不审案的时候,她就闲的摸鱼。 这应该算是时间拉的最长的一次游戏了,玩家出局的速度也特别慢,已经三个月了,现在活着的玩家还有足足65个,一半都没死掉。 至于原因嘛……还没赶到开封府的玩家们可能不知道。 但绝对没有人会比叶星来更清楚了。 因为—— 在开封府鲨人,是会坐牢的! 现在还关在开封府衙牢房那二十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就是最好的例子。 “叶姑娘!叶姑娘!” 叶星来正脚步轻盈的往居住的院子走,后面忽然有人喊着她,脚步匆匆的追上来。 “展爷回来的时候又领了个犯人回来。”衙役赔笑道,“公孙先生不在府内,您看是不是烦您去跑一趟?” 为了保证犯人的安全,开封府向来很有人道主义,需要关进牢房等候提审的犯人都要简单的把一下脉,确定身体情况。 其实是担心犯人突发急病死在牢里,无法确定到底是真的急病而亡,还是出于某种特殊的需要所以被急病。 闲着也是闲着,叶星来爽快的答应下来。 “唉,也是奇了。”衙役怕她无聊,前去的路上随便找了个话题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近日当街杀人的武林人士是越来越多了,据说官家上朝的时候脸色都是黑的。” “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迟早要整顿武林风气了。” “到时也不知是哪个要倒霉。” 叶星来:“……嗯!” 罪魁祸首之一毫无愧色的跟着衙役走到目的地,处于地下的牢房常年点着蜡烛以照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蜡油刺鼻的气味,但幸好是天子脚下,监牢也干干净净,铺的稻草都是十天一换的。 在等待着衙役从腰间找钥匙开门的中途,叶星来很快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新来的犯人。 穿的嘛……没什么好说的。 脸看起来也还行,只不过表情异常精彩,混杂着震惊、不可思议,等等差不离的情绪。 ——我怎么可能会被关起来啊! 所有被抓进来的玩家,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沙漠有会屠杀玩家的NPC,开封有会抓犯人的开封府,这游戏地图做的很合理。 开封府编制内的叶星来就从来没停过幸灾乐祸。 像模像样的给犯人把脉,其实光看对方头上什么也没有,就知道他十分健康了。 “等等!”在叶星来要起身离去的时候,犯人忽然一把抓住她,接着无比热切的问道,“这位小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叶星来:“……?”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被抓进来,还能出去? 她没说话,衙役却毫不客气的、大声的笑了出来。 “等包大人审完你,宣布你无罪的时候,你就能出去了!至于现在嘛,就在这里等着吧!你前面还有将近二十个人在等着包大人审问呢!” 犯人:“……还要审问?!” “公子何出此言?”叶星来朝他微微一笑,“你既然是被展大人带来此处的,自然是犯了法。既然犯了法,那必是要经过包大人审问才能定罪的。” 犯人:“……” 犯人试图挣扎:“但是、但我那个是——” “公子是否有冤屈,还要等待包大人的审问。” “与小女子说却是没有用的” “毕竟我只个大夫。” 叶星来微笑着说完,毫无慈悲的扯出自己被紧抓住的袖子,跟在衙役身后翩然离去。 笑死。 又多一条。 第46章 - 肆拾陆 - 展昭这一觉从天光微熹睡到了日暮西沉, 老仆展忠在房门外喊他该起来用饭了,才睁开眼睛。 他行至饭厅时,众人皆已就坐。展昭告了罪, 又与包大人见过礼, 才在叶星来与公孙先生中间的空位坐下来。 叶星来对开封府的厨房很满意, 至少在她提出要吃薯条和炸鸡的时候, 愿意把厨房让出来给她折腾。 顺便一提, 包大人对薯条意外的挺热衷。 但是公孙先生不喜欢。 他讨厌一切薯类制品。 所以大清早就出门的公孙先生赶着饭点回来、发现桌上只有两道菜自己能吃的时候,表情十分精彩。 桌上的人们纷纷避开他不可置信的目光, 望天望地, 给别人夹菜,就是不看他。 毕竟谁也没想到公孙先生会回来吃晚饭。 忽然收到叶星来一筷子香煎紫薯的展昭:“……” “多谢。” 最后他还是礼貌的道了谢。 坐在叶星来另一边的展妈妈忽然很开心的笑起来, 也跟着夹了一块紫薯放到叶星来碗里。 叶星来连忙道谢。 看着他们俩,桌上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一头雾水的叶星来:“……?” 这是在干什么? 经过小小的插曲, 饭厅的气氛也越发热络。包大人从来都是闲不住的,就算是正在吃饭, 也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谈公事。 所以吃到一半的时候, 包大人忽然说明天要提审牢里的犯人, 也没什么奇怪的。 叶星来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兴冲冲的看着包大人。 “真的吗?我也要去旁听!” 玩家被包拯审讯的精彩场面,她怎么能错过呢?只可恨这个游戏还没有实装摄像功能, 没办法拍照录视频。 然而包大人还没说话, 已经放下筷子的公孙先生就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说道:“你明天要和我一起去为八千岁诊脉, 没空听大人审案。” “……噫。” 叶星来没能忍住, 发出有点嫌弃的声音。能看包拯破案现场, 谁还想出外勤啊。 “叶姑娘。”尽管并无旁人,但包大人还是很一本正经的教导她,“不可对八千岁无礼。” 叶星来扁扁嘴:“噢。” 八千岁,玩家们更加熟悉的称呼其实是八贤王。 就是在大部分包青天影视剧里负责给包拯开挂、打包票,下限时破案通知书的那一位。 虽然各种类型的作品里他似乎经常出场,包拯走在路上都能和八贤王巧遇一次,但叶星来到开封府两个月了,的确还没见过这位王爷一次。 但公孙大人提起来的时候,语气显然是很熟稔的。 ……啊。 第二天清晨,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已经穿戴好官服的包大人,叶星来跟着公孙先生到八王府。 在王府里,玩家盯着面如冠玉的八贤王看了一会儿,才在公孙先生的眼神暗示里收回目光。 ——没有版《少年○青天》里的陈○明好看。 她想。 “本王听说,包卿近日身边不怎么太平啊?” 八贤王并没有在意叶星来在这个时代而言有些无礼的注视,而是神态轻松的在与公孙先生话家常。 公孙先生欲言又止,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些,不太平。” 岂止是不太平。 简直可以说是犯小人。 比如走在半路上,被突然冒出来的武林人士摁着脸一顿搓什么的。连额头上的月牙都被人蹭过,说什么要吸一口文曲星的仙气。 当然。 做出以上案件的犯人,做得早的都在开封府的牢里呆了十多天才出去,做的晚的现在都还在吃牢饭。 “哦?” 八贤王促狭的笑起来。 叶星来微微低下头,目光专注的在八贤王的手腕上。 薄薄的皮肤下隐约有青色的血管起伏,一直蔓延到有明黄色滚边的袖口里面,看起来就知道主人的身体不怎么健康。 公孙先生给八贤王诊了脉,又把药方子改了改,略减了几味药量。叶星来从头到尾只是在旁边打打下手,为贵人治病,本就没有她能插手的份。 之所以会把她叫上,不过是公孙先生惜才,兼八贤王宽容,准备在现场教学而已。 ……天知道玩家治病全靠技能,只不过看起来像模像样而已。 耷拉着脑袋,假装自己在认真听课的玩家,百无聊赖的抬眼,冷不防的对上八贤王温和含笑的目光。 叶星来:“……” 被、被抓包了! 也许是因为她眼中的惊恐实在太过明显,年近不惑的男人带着成熟的大人般的宽容,安抚似的朝她笑一笑,便神情自然的收回视线。 ——仿佛自己并没有发现小姑娘在走神。 是好人。 不需要如何思考,叶星来便得出了结论。 给八贤王改完药方之后,公孙先生又照例嘱咐了服药时饮食上需要注意的地方,便领着叶星来告辞了。 八贤王身体不便,让管家将他们送至门外。 “你想问什么?” 回去的路上,大概是叶星来脸上的好奇太过于明显,公孙先生斜睨她,悠悠的说道。 “嗯——” 叶星来拉长了音。 “为什么八千岁需要公孙先生你去诊脉,他是王爷,宫里不是有那么多御医么?” 公孙先生笑了一声。 “谁说宫里的御医就一定能治好八千岁的病。” 他没有再解释什么,叶星来思考了片刻,似懂非懂的点了一下头。大概就是宫廷斗争那些吧?总不能是公孙先生的医术比御医还好。 这么想着,两人一路风平浪静的回到了开封府。他们清早出门,回来的时候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进门前叶星来顺手抓了个守门的衙役。 “包大人还在审案吗?” “是。”衙役老实的回答,“第一个犯人还没审完。” 叶星来兴奋的搓了搓手。 公孙先生看她一眼,实在不明白这么个小姑娘,为什么对审案现场那么感兴趣。 “——既然如此,我们就过去去看看吧。” 但他还是这么说道。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起身,包大人那边就先派了衙役匆匆的过来,朝着公孙先生行了一礼:“公孙先生,大人正找你们呢,快随我来吧!” 叶星来和公孙先生对视一眼,当即跟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公孙先生一届文弱书生,实在不能在狂奔的同时还顺利的说话,叶星来看他憋的厉害,干脆自己先问,“包大人不是在审犯人么?为什么突然要找公孙先生?” “这、呼,这事实在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带路的衙役努力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包大人升堂时,提审的犯人虽然没有反抗,却一直疯言疯语的,被打了好几板子才老实下来。” 叶星来:“……” 噗。 毕竟公孙先生就在旁边,她还是没敢直接笑出来。 “那个犯人对自己杀人的事情供认不讳,但——唉,江湖中人,叶姑娘你也知道的。”衙役叹了口气,“包大人正准备丢判签时,犯人不知怎的就晕过去了。赵四爷已经去找大夫了,包大人又让我到后面看看您回来没有。”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大堂。 穿着白色囚服的犯人直挺挺的躺在中间,看起来不像是晕过去,更像是咽气了。 公孙先生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脚步踉跄一下,差点头朝下栽倒在地。叶星来急忙伸手扶住他,把人带到犯人身边去。 幸运的是,犯人的胸口还有一点点起伏。 缓了口气,公孙先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先把围在犯人旁边的衙役驱散到一边,才伸出手去摸脉搏。 ……唔。 叶星来看了看犯人头顶上大概还剩五分之一的血条,觉得这个人应该还没有那么快会咽气。 沉吟了片刻,公孙先生有些奇怪的拧起眉头,轻轻咦了一声,又去摸另一边的脉相。 “公孙先生,可看出此人是何病症没有?” 包大人沉声问道。 “请恕学生才疏学浅,此人的脉相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公孙先生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往旁边扫了一圈,忽然定在叶星来脸上,笑了一笑,道,“星来姑娘,不如你来把脉看看?” 叶星来:“?” 不就是刚才没有认真听课吗!为什么要迫害我?! “星来姑娘久在江湖,对于此疑难杂症,也许会比我要清楚一些。”公孙先生解释道,“不妨试上一试,若能够看出病症来,自然再好不过了。” 简单的翻译一下,也就是俗话里说的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叶星来:“行吧。” 她也实在找不到理由来推辞。 幸好游戏系统还不至于在这种地方让玩家穿帮,她往那里一蹲,指尖一抬一放,起码把脉的姿势和手法是无可挑剔的。 “嗯……” 说真的,玩家能有什么病呢?看这个人血条掉的这么厉害,无非就是被别的玩家暗算,现在才发作而已了。 叶星来闭着眼睛思考了片刻,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语气凝重的、缓缓地说道:“我觉得……可能是蛊。” 公孙先生:“?” 包大人:“?” 展昭:“?” 等候在旁的衙役们:“?” 玩家被迎面而来的问号脸看的莫名其妙,她眨了下眼睛,十分谨慎的开口问道:“……不对吗?” “的确不对。”公孙先生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至少我想不到,谁能在开封府的地牢里面给此人下蛊。” 叶星来:“呃。”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根据天道(系统)的设定,这个人身上真的带着蛊。 她不服气的撇撇嘴。 “叶姑娘。”展昭叹了口气,语气温和的宽慰她,轻声道,“开封府究竟是在天子脚下,江湖邪派人士显少于此出没。” 所以说下蛊什么的,实在是可能性不大。 更何况,如果犯人身上是一开始就携带了蛊虫,没有理由公孙先生看不出来的。 叶星来不说话了。 在场的两个懂医术的人都没看出来什么,赵虎等一会儿带回来的民间大夫应该也看不出来有用的东西。 包大人沉沉的叹了口气。 气氛正凝固,原本一动不动的犯人忽然闷咳了一声,整个人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胸膛猛地向上弹了一下。 叶星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原本只剩五分之一的血条,转瞬又掉下去了五分之一的二分之一。 ——不是吧? 玩家十分震撼的想道。 这么厉害? 但就算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犯人也没有醒,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淡红色缓慢的变作乌黑的嘴唇边溢出了殷红的血液。 众人:“!!!” 公孙先生一惊,又急忙伸手去探犯人的脉搏,他拧着眉头思索片刻,缓缓说道:“……真是怪了,方才此人的脉相明明四平八稳,毫无病症,此时竟然隐隐透出了中毒的迹象。” 说完他又看了叶星来一眼,语气显出十二分的恨铁不成钢:“星来姑娘想必是已经诊出几分异样,却误认为蛊虫所致。” 叶星来:阿巴阿巴。 公孙先生话未说完,展昭已经挡在了包大人面前,同时动作迅速的将叶星来拉到身后来,警惕的扫视周围。 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被围在中间的犯人下毒,甚至连展昭都发觉不了下毒者的气息,轻功绝对不可小觑。 只是不知道他到开封府衙,到底是为了杀人灭口,还是冲着其他的什么人来的。 若是前者的话,怕是此案要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大人,还请腾出一间客房将此人安置。”公孙先生终于诊脉完毕,缓缓说道,“此人所中之毒狠辣非常,亦是世间罕见的毒物。我需要仔细的检查斟验后,方可研制解药。” “本府晓得。来人,将此人带到西院侧房,小心安置妥当。”包大人有条不紊的下令,衙役们也纷纷应答,领命而去,“令命把人四处都守好了,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是!” 原本挤了十几个人的大堂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公孙先生也小跑着跟到西院去了。 叶星来左右看了看,觉得这里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便也说道:“包大人,那我去帮公孙先生打下手。” 包大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看了小姑娘片刻,才缓缓地点了头:“你且去,记得诸事都要小心。” “明白。” 叶星来笑嘻嘻应了一声,脚步轻快的的跑开。 “大人?” 留在原地的展昭有些疑惑的喊了一声,距离拉开后的声音变得模糊,包拯似乎和他说了句什么,又似乎并没有开口。 玩家已经迈过那一扇门。 第47章 - 肆拾柒 - 叶星来快步赶上公孙先生。 衙役将犯人安置好, 又安排好队伍守在门外。公孙先生取了枚针,从犯人指尖挤出带着黑色的血,落在盛着一层药水的白瓷碟里。 玩家就站在旁边看, 感觉像是在做实验。 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公孙先生取了差不多五六滴血, 把手里的瓷盘交给叶星来,让她拿到旁边放好, 抖开一卷皮革包,露出一整排细长的针灸针。 在把犯人扒光之前, 他抬眼看看叶星来, 说道:“你若是觉得害臊,便出去等。” 虽然嘴上这么说, 不过叶星来总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出去,明天开始可能就要背整本的药王经了。 所以她没有犹豫多久,便毅然而然的说道:“所谓医者仁心, 又何来的男女之别。我自然是在这里看着先生如何施针了。” 公孙先生满意的点点头。 他不再跟叶星来说什么, 而且把犯人的衣服脱光,便凝神静气,开始往犯人胸膛上扎针。 开始的几针扎的很快,越到后面便越慢。随着犯人胸膛上像刺猬一样长满了针,公孙先生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思索下针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虽然叶星来看着, 总觉得他是在考虑哪里还有位置能扎。 中医果然是博大精深。 反正她用眼睛是看不出来什么经脉穴位的。 缓缓落下最后一针, 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公孙先生像是终于做完一场剧烈运动,整个人汗如雨下。 叶星来非常有眼色的倒了杯凉茶递过去。 咕咚咕咚好几杯茶下肚, 公孙先生才腾出心情看了叶星来一眼, 语气和缓的问道:“方才我施针的手法, 你可看懂了吗?” 叶星来:“……完全没有。” 笑死。 岂止没有,根本是没看清。 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 就在叶星来以为这个一向和蔼的小老头要抬手打人的时候,他的脸色变了几变,却只是叹了口气:“罢了,以后还有机会再教你。” 叶星来:“…………” 行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 两人充斥着越来越长的省略号的对话终止于包大人进来。 “公孙先生,犯人情况如何?”穿着深蓝色衣服的包大人沉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太黑的关系,包大人不太爱穿白色衣裳,总是穿着深色,试图让衣服看起来比自己黑一点。 ——但基本上没成功过。 “学生只能尽力让毒素蔓延到心脉的速度慢下来,至于其他的,还需要再研究。” 公孙先生叹了口气。 “有劳先生了。”包大人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最诡异的就是,犯人究竟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毒发的。 包大人在房内来回踱步,转了几圈之后,忽然看向叶星来:“叶姑娘,公孙先生还需要留在房内照看犯人,研制解药,短时间无法离开。” “能否劳烦你和展护卫到这个犯人居住过的牢房里看一看,也许能发现些什么。” 玩家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接到主线任务的提示音。 【主线任务】包拯希望你和展昭到牢房里查找关于犯人中毒的线索,是否接受? 那必然是—— “没问题。”叶星来停顿都不带停顿的点了点头,只要别让她留在这里跟公孙先生学医,什么都可以,“这件事尽管交给我吧。” “是。”跟在包大人身后展昭也开口,“属下领命。” 虽然包大人这么说了,但眼看着午饭时间就到,叶星来和展昭还是吃过了午饭才前往目的地,权当饭后散步了。 监牢在开封府衙最偏僻的角落,但也是衙役安排巡逻最多最密集的地方。 进门之后还需要下十几层台阶才能踩到地面,墙上不分昼夜的点着蜡烛,照亮没有窗户、通风全靠大门的地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玩家们关押的地方和其他普通犯人是分开的,展昭和叶星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还在吃午饭。 开封府特供牢饭,一菜一饭一汤。 还没走近,叶星来就听到有人在抱怨菜不好吃。 “有没有搞错啊,我最讨厌韭菜了,整整三天了,都是同一个菜还是韭菜炒肉片。” “淦,你是在坐牢好不好!” “犯人就没有人权了吗!我想吃点好的不行吗!这汤完全是刷锅水吧!” “吵死了,能不能闭嘴!让不让人吃饭了!” “有一说一,古代的犯人确实没人权。” 叶星来:“……” 这些人聊的居然还挺热闹。 不过说实话,玩家们在监牢里的待遇其实还不错。比起四五个人挤在一起的土著,他们至少是一人一间——这是靠他们自己争取到的待遇。 啊,这个争取并不是说,他们和包大人或者牢头据理力争、舌辩群雄什么的。 主要是,牢头发现把这些人关在一起的话,很容易发生扭头就死一个,活着的满身血,还笑嘻嘻的坐在尸体旁边若无其事的聊天的情况。 ——很吓人的好不好。 又因为这样,被隔开的玩家们不能大家,无所事事之下,只能每天互喷。 领他们下来的牢头瞥见展昭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就是令人觉得神情复杂的脸,觉得自己很能理解展大人此时的心情,毕竟他天天都是这种表情。 要看吵的越来越不像话,牢头正要用佩刀去用力敲牢门让他们安静,展昭摇了摇头,拦住了他。 “不必了。”青年温声说道,“你且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 牢头愣了愣,也不废话,当即朝两人行了一礼,动作很迅速的退出了这条通道。 包大人提审犯人都是按关进来的时间顺序提的。故而今天被抓出去的犯人的牢房在这一条通道的最里面,叶星来和展昭需要徒步经过两边差不多二十几间监牢。 他们经过最外面两间的时候,玩家们还没什么反应,继续叽叽喳喳的吵架斗嘴,只有昨天才被叶星来把过脉的犯人多看了她一眼。 他们越往里面走,还在吵架的声音越少,玩家们就仿佛是得到了什么通知一般,陆陆续续的安静下来。 两边牢房里的犯人,全都直勾勾的盯着叶星来——准确来说,是在盯着她身旁的展昭。 “这就是那个那个——” “我知道!他是不是那个,盗圣白○汤!” “神经病,《武林○传》没版权不知道吗?就算是白○汤,怎么会出现在开封府!” “妈的一群弱智。” “都有包大人了,是展昭还是白玉堂你们不知道吗?” “噢噢噢噢噢!!展大人!” “妈妈我谈恋爱了!” “孩子,三天你已经换了八十个男朋友了。” “草?” 展昭:“……” 无论在是江湖还是朝堂中都颇有名声的南侠,在经过长久的沉默后,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傻了。 因为这些犯人的话,他竟然一句都没有听明白。 叶星来在心里捂住了脸。 茫然的看向身侧从走进来就一直板着脸的小姑娘,展昭张了张嘴,迟疑的开口:“叶姑娘……” 叶星来面无表情:“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展昭:“嗯。” “展某倒不是想问这个。”他停顿了片刻,又说道:“只是……这些犯人不知为何对展某似乎……” 他又停了停,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些犯人说话之时的语气。 眼角一跳,叶星来脑子里迅速闪过各种合理的不合理的解释,最后她微微一笑。 “自然是因为展大人你的御猫之名,早已经传遍天下了呀。”小姑娘看着展昭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这些犯人想必在江湖中也有所听闻。” 话音未落,不知道谁突然很应景的喵喵叫了两声。 叶星来:“……” 淦。 展昭:“……” 被皇帝取了个名扬天下的外号,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至少对于曾经的南侠而言,是这样的。 更何况,展昭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人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说出这些令人费解的话。 但小姑娘认真而明亮的眼神,实在让他不忍说出否定的话语来。 “原来如此。” 话到嘴边又被咽下去,展昭对叶星来温和的笑笑,眼里也漾开如春风般的笑意。 “多谢叶姑娘解惑。” ……虽然知道自己给出的理由听起来很离谱,但叶星来总觉得自己是被敷衍了。 可这些犯人真的有八成原因最了解的就是御猫这个称呼了嘛。 玩家在心里撇了撇嘴。 他们不再说话,对犯人们乱七八糟的言语也视若罔闻,一路目不斜视的走到最里面。 中毒的犯人被拉出来提审,他住的自然也是单间,所以牢头并没有再把牢门特地的锁上,只是虚虚掩住。 展昭推门进去。 里面看起来和旁边的其他牢房没有区别,青石的墙面与地面,铺着干净的稻草,堆成团的暗色棉被,墙壁上燃烧了一半的蜡烛,靠近牢门的地方放着吃的干干净净的托盘和碗筷。 “展昭——呃,展大人?” 隔壁牢房的犯人隔着栏杆看见他们在牢房里翻来翻去,不由得好奇的出声发问,“你们在找什么?那个人身上的装备、我是说武器,不是都被你们收走了吗?” 展昭没有回答,叶星来抖了抖稻草铺盖上的棉被,随口说道:“那个人在包大人审案的时候中毒了,我们来看一看有没有线索。” “——中毒?!” 犯人顿时发出尖叫鸡似的惊呼。 才稍微安静一点都牢房顿时又热闹起来,玩家们十分热切的讨论起那个人为什么会中毒。 面对展昭无奈的眼神,叶星来心虚的偏过头,假装自己在认真找线索,不敢去看他。 幸好展昭并没有责怪她。 叶星来老老实实的闭嘴,努力和展昭一起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但他们除了在稻草铺盖下面发现一个石砖被挖出来了、不大也不深的坑以外,什么都没找到。 “这是……要做什么?” 展昭摸了摸坑里的浮土,神情有些困惑。 稍微想了想,叶星来不太确定的回答他,说道:“可能他是想挖地道逃跑吧……” 除了这个以外,她也想不到什么可能性。 反正如果有一天她被关进牢里,又跟别的玩家分开关押的话,在闲极无聊的情况下,大概也会试试看能不能挖出一条地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叶星来估计在这二十几个玩家里面,可能起码还有十个人的牢房里会有这种徒手挖出来的坑。 结果得到答案的展昭看起来更加困惑了。 “但是……”他欲言又止,终于缓缓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开封府的地牢在建造的时候,地下是特地浇了一层铜汁的。” 就是为了防止犯人挖地道。 叶星来:“……” 她清晰的听见远远地传来了好几声此起彼伏的草。 好的。 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但是这局游戏结束以后,论坛里大概会出来好几个字字泣血的开封府地牢别挖的科普帖子吧。 在这里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也不知道到底是下毒者藏的好,还是当真是在大堂下的毒。 展昭轻叹了口气,拍去手上沾到的浮土。 “我们去回禀包大人吧。” 叶星来扫视周围一圈,粗略的数了一遍在场犯人的人数,可有可无的点了下头。 “嗯。” 存活玩家人数:60/100 牢里的没少,看来还没来坐牢的玩家在外面也进行了热烈的搏斗,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再被抓进来几个人。 这—— 就是朕的万里江山啊! 叶星来在心里自信爆棚的想着,完全不在乎其实没一个玩家是她亲手抓进来的。 牢房里昼夜燃烧着蜡烛,全靠滴漏来计时。他们两个在里面找线索找的头晕脑胀,出来后才发现天边隐隐浮现出来橙色,日头已经沉下去大半。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叶星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夕阳,“我们快点去找包大人吧,也不知道公孙先生那边看出什么没有。” 展昭应了一声。 监牢和西院之间差不多间隔了整座开封府衙,他们徒步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西院。 才碰到西院的门,展昭的脚步忽然一顿,他侧过头看了叶星来一眼,声音微沉:“叶姑娘,请退后。” 叶星来:“?” 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展昭有些严肃的表情,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往后退了几步。 展昭放弃了用手,拧着眉头,一脚踹开门。 叶星来透过缝隙首先看到的,是倒了一地的衙役。她落后几步跟在展昭的后面,在心里面默默的数了一遍,发现八个守门的衙役一个不落的躺了,但还活着。 ……估计是玩家。 不过玩家来这里干嘛,自投罗网等着被抓吗? 心里腹诽着,前面已经传来了刀剑碰撞的声音,叶星来连忙停止继续发散思维,快步追了上去,准备围观下斗殴现场。 院子里人影闪过,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扶着门,拧着眉头,在观澜展昭智擒劫匪。 虽然房间的窗户都没了,不过两位看起来都没什么事。叶星来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找了个空隙迅速溜过去,和他们汇合。 “太危险了!”包大人瞪了叶星来一眼,沉声斥责她,“怎么能直接跑过来!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到了怎么办!” 叶星来摸了摸鼻子。 “没事。”虽然没有攻击技能,但是嘴巴还是很硬的奶妈,小小声为自己解释,“我看着机会跑过来的,再说包大人你这里也不太安全,你还不是在这里看。” “本府和你能一样吗?”包大人气的胡子都直了,没好气的说道,“简直胡闹!” 叶星来嘿嘿一笑。 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公孙先生摇摇头,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为哪一个叹气。 见两个人都没有要继续谴责自己的意思,叶星来果断转移自己的视线,看向院子里缠斗的身影。 ——帅啊。 看清楚展昭的招式后,叶星来脑海里只剩下这个感叹词。 更详细一点都形容就是,如果官方愿意推出一套展昭的技能包,那么她肯定会氪金。 玩家们攻击时的技能都是人工智能编造出来的,释放出来时观赏性与帅气性首当其冲,至于攻击力,只要不是直接攻击致命的地方——比如说把脑袋砍下来,那么都是差不多的。又不需要玩家自己去算。 这种情况在玩家与玩家对决的时候并不算明显,但当玩家与NPC打起来的时候,就会显露无疑。 玩家们的招式漂亮是漂亮,但就是差点感觉。 没有那种侠气。 展昭并没有留手,闯进来的匪徒一共有三个,三个头上的血条都少掉了一大截。 ——完全是在被摁着打啊。 叶星来在心里嘲笑。 “情况不妙!”打着打着,中间有一个匪徒突然大叫,同时脚步挪动,试图脱离战局,“兄弟们!风紧扯呼!” “草,等等我!” 叶星来:“?”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的有人眼看着要输了就逃跑吧? 你们能不能有点骨气啊喂! 她正想着,那三个人的逃跑计划刚展开就失败了,展昭已经利落的把三个匪徒都抓住了,挨个丢在包大人身前的地上。 仿佛逃了,又没完全逃掉。 指尖掩住疯狂上翘的嘴唇,叶星来在心里几乎要笑出猪叫。 “——痛痛痛!我痛感没调多少,展大人,能不能轻一点!优待俘虏不知道吗!” 右边的那个匪徒嗷嗷叫。 “你是不是弱智!能不能不要投降的那么快!”中间的匪徒差点被他给气死掉,“带错路不说,又直接跪了,猪队友!” “靠,你还说我!要不是你拖后腿我早就已经跑了好吗?!”右边的匪徒反唇相讥,“你个弱鸡有什么资格说我滑跪。” “妈的,我说你滑跪了吗?不要的耳朵请捐给需要的人!” “……你们别吵行不行。”左边的匪徒垂头丧气的试图阻止同伴继续丢人现眼,“这么多人看着,能不能显出一点大侠风范。” “垃圾闭嘴!” 右边的和中间的匪徒同时吼道。 对上围观群众微妙的眼神,左边的匪徒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在说‘你看我阻止过了,但是他们不肯听’。 叶星来:“……” 她下意识的看向展昭,果然再次看见了对方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就是令人觉得微妙的神情。 ——真是太丢人了。 玩家再次捂脸。 不过展昭并不像叶星来想象中的那样再一次惊呆。在经历过监牢里那些犯人的攻势过后,他面对这些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互相辱骂的劫匪,已经能够表现出八分的镇定。 他本该直接点这些人哑穴的,但想着也许能在他们口不择言的时候听出点什么消息,便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但…… 能听出什么显然是展昭的错觉,他什么都没听出来。 但在展昭准备点上这三个人的哑穴让他们闭嘴的时候,包大人忽然抬手示意他不要着急动手。 不得不说,包大人那身黑皮肤,额头上那轮弯月,在玩家中的辨识性实在太高,他还没开口斥责,三个匪徒就自动自觉的闭嘴,等候他的发言。 “本府听尔等方才的意思,似乎是走错了路。”包大人问道,“你们原准备去何处?” 右边的匪徒:“呃……” 中间的匪徒:“也不太远——” 左边的匪徒:“地牢劫狱。” 包大人又问道:“尔等有亲友正在狱中?” “也不是啦。”中间的匪徒抓了抓脸颊,支支吾吾的解释道,“但是人生不劫一次狱的话,总觉得好少了点什么体验。” 叶星来:同意! 左边的劫匪丧丧的补充:“我们只是闲着没事干。” 包大人:“…………” 这个人说的是真的。 从来很稳重的文曲星下凡、龙图阁掌事、皇帝心腹、权知开封府,包拯包龙图包大人本包,差点被这个回答气晕过去。 “大人保重!” 幸好公孙先生及时扶住他。 “胡闹!完全是胡闹!尔等、尔等这种行径,将家国理法置于何地!又将当今圣上置于何地!” 包大人气的都结巴了,瞪向姗姗来迟的衙役们,“来人!把这三个不遵法纪之徒给我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打入大牢!” 此言一出,叶星来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完了。 包大人要是不说关入大牢,直接说推出去处死还没事。天呢,都已经关了那么多玩家进去了,包大人居然还没有吸取教训—— 果不其然。 叶星来的心理活动甚至还没有结束一秒,三个劫匪就已兴奋的抬起头,不仅非常配合的任由衙役把自己抓住,还勇敢的提出意见。 “我们三个能不能关到同一间牢房里面?” “板子能不能少打一点?我痛感还有百分之三十,如果打多了的话也会很痛的。” “这些大哥,你们开封府的牢饭味道怎么样?不会不提供牢饭吧?” 包大人:“………………” “——包大人!”这回叶星来先公孙先生喊出了声,在另一边扶住被气到往后倒的包大人,“别和这些人计较包大人,直接上狗头铡铡了吧!” 她话刚出口,就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右边的那个匪徒瞬间眼睛一亮,眼巴巴的看着叶星来,语气十分谨慎的咨询道:“痛吗?” 叶星来:“…………” 谁能来阻止这群疯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在心里发出了石观音可能曾经呐喊过的声音。旁边的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展昭可能也这么想的。 压着他们的衙役脸都绿了。 “……罢了。”包大人虚弱的摆了摆手,“先不打板子,把这三个犯人压下去。” 妈耶,把板子狂魔逼的板子都不想打了。 逆天了啊兄弟们。 感受到包大人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紧了又紧,叶星来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太惨了。 三个师出未捷身先死的匪徒兴高采烈的被衙役压下去,负责看守监牢的牢头又要迎来再一次的精神攻击。 和公孙先生把包大人一起扶进房间里面,展昭默默的用内力替包大人舒缓心脉,叶星来恭敬的给这位受害者倒了杯茶,希望他不要因为玩家而留下什么奇怪的心理阴影。 如果包拯因为这三个奇怪的劫匪从此辞官返乡的话,大概在这局游戏结束以前,那三个人都要被百姓们扎小人诅咒了。 包大人喘了口气。 他端着茶杯的手还有点发抖。 但不得不说,审案无数,和庞太师在朝堂斗了好几年的包大人,心理素质还是非常过硬的。 在反反复复的念叨了几句不可理喻之后,他暂时平静了下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已经非常的平静了。 包大人敬业的想起了正事。 “展护卫,你在犯人的牢房里可发现了什么不曾?” 他问道。 展昭撑着包大人后背的手不由得顿了顿,虽然有点担心包大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但他还是老实的摇摇头。 “回禀大人,属下和叶姑娘将那犯人所居住的牢房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一个他为了潜逃而挖出来的坑外,一无所获。” 包大人拧起眉头。 “难不成世上当真有武艺如此高强之人,能在展护卫一无所觉的情况下给犯人投毒不成?” 他还是觉得是犯人其实早已经中了剧毒,只不过在升堂时才毒发而已。 但这又无法解释为何公孙大人在诊脉时,什么都没有诊出来。 展昭轻轻地咳了一声。 叶星来敏锐的发现御猫的耳根都红透了。 “回禀大人,属下的功夫在江湖中并不算什么。”他放低声音,十分谦虚的说道,“至少属下能数出来的,就有好几人。” 根据刚才的打斗场景,叶星来根据自己浅薄的江湖经验,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 ……数不出来。 呃,楚留香应该可以吧?然后就是那个王点。他们的轻功应该完全躲过展昭的感知。 “哦?”江湖经验更加浅薄的包大人发出了疑问的声音,“不知有哪一些人呢?” 展昭简单的数了一下。 “禀大人,盗帅楚留香,以及盗王之王司空摘星。这两位的轻功在江湖上难逢敌手,楚香帅更是素有轻功天下第一的美称。” 叶星来:“?” 什么玩意儿?原来楚留香也这么厉害的? 原来如此。难怪胡铁花在听到她说自己不认识楚留香的时候,会笑的那么开心。 玩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上一局可能抱了条了不得的大腿。 “不过楚香帅颇有侠名,而且众所皆知,他从不杀人。无论多么罪大恶极之人,盗帅都会将其送至官府,让官府审判。” 刚刚激动的心瞬间冷却下去。 叶星来面无表情:哦,所以他是真的不会杀人。 那就算是条金大腿也没用了。 嘁。 相比叶星来的面无表情,包大人的表情倒是缓和了许多,他颇为赞许的点点头,说道:“正应该如此。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什么都按照江湖中的规矩来,还要律法来做什么?” 展昭笑了一下,确定包大人没有话要说,才继续说道。 “至于司空摘星……此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属下对他并不算熟悉,但他想来是没有空来开封下毒的。” “这是为何?” 包大人有些惊讶的反问。 “因为属下之前在杭州见到了司空摘星的朋友,便是那位曾经与大人见过面的陆小凤。” 展昭缓缓说道。 “据他所说,司空摘星之前打赌输给他,现在正在白云城晒……咳,在晒鱼干,至今没有离开那里。” “若是陆小凤没有撒谎的话,白云城地处南海,想来此人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到开封府。” 叶星来:“……” 绝了。 陆小凤,看来你输的不冤,我也死的不冤。 鬼知道那个孙子居然能跑到南海去发现一个司空摘星来伪装,这谁能想得到啊! 侧过头看了突然捏住椅背的叶星来一眼,包大人又看向展昭,朝他微微点点头。 之前在一次案件中包大人曾经和陆小凤见过,他对那个狡黠但不世故的年轻人映象还算不错,愿意相信陆小凤没有在撒谎。 若是陆小凤能猜出他在今天会提审犯人,提前了十几天就编造出这个谎话的话,包大人觉得自己输的不冤。 “还有呢?” 展昭说有好几位,但现在也才数了两位而已。 展昭迟疑了一下。 他说的其实只是江湖之中说起来最有可能的两位而已。 至于其他的人—— “大漠的石观音,西方魔教的玉罗刹,以及移花宫的两位宫主,再说神剑山庄……” 展昭叹了口气。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放低了声音说道。 “请大人恕属下无能,只是这些人都不太可能为了区区一个犯人千里迢迢跑到开封来。” “除非……” 除非这个犯人的身后,还牵扯着更大的事。 展昭没有说出口的内容,在场的每个人都在心里补充完毕,但谁也没有说出口。 到底是普普通通的杀人灭口,还是因为其他更加无法言说的原因,而不得不进行杀人灭口,如果不进行一番彻查的话,就算是包大人本人,大概也不能笃定的做出判断。 看了看低头的展昭,又看了看似乎被吓到了、抿紧嘴唇的叶星来,公孙先生张张嘴,欲言又止:“大人……” 包大人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说话了。 第48章 - 肆拾捌 - 监牢喜提两名新的犯人,而包大人则气的晚饭都没吃。 今天发生的事出乎意料的多,又复杂的令人头痛,大家默默无言的吃过晚饭,也各自回房休息。叶星来陪公孙先生研究了半夜的解药,实在撑不住也去睡了,第二天才知道公孙先生奋斗了一晚上,天将明时堪堪睡去。 可惜公孙先生的年纪实在不能支撑他在通宵还精神奕奕,躺下后就直接睡死了,就算包大人临上朝前亲自去敲门也于事无补,很有准备要一觉睡到月上西头的气势。 公孙大人睡了,犯人那边却不能没有人去照看,叶星来只能在匆匆吃过早饭后,自动自觉的过去替班。 “他昨天有什么动静没有?” “回叶姑娘,没有。”守门的衙役回答道,“昨夜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兄弟们也进去看过了几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从昨天傍晚的袭击事件来看,叶星来对此持怀疑态度。但她进到屋子里面以后,犯人还是老老实实的躺在原来的位置,嘴巴乌青脸带黑气,头顶上的血条也在缓慢的减少。 ——看起来就命不久矣。 虽然在没用技能的情况下其实什么也把不出来,但叶星来还是像模像样的给他把把脉,学着公孙先生的样子,端起茶杯坐在旁边发呆。 清晨有些灰暗的朦胧视线被逐渐亮起的光线穿破,整间屋子都在不知不觉间明亮了起来。 窗外似乎有野鸟略过,尖细婉转的叽喳叫声比晨光还要明亮,叶星来动了一下,把杯子里已经冰凉的茶水两口喝干净,整个人才如梦初醒。 “大人。” 外面传来衙役行礼的声音。 玩家出神的时间有亿点长,包大人都已经下朝回来了。他推开门,先习惯性的站在门外打量了一遍屋内,才抬脚进来。 “犯人与昨日比起来可有什么变化没有?” 包大人问道。 “回禀大人,并无变化。”叶星来老老实实的说道,“但公孙先生只是暂缓了他体内的毒素蔓延,若是解药研制不出,此人恐怕……” 她并没有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但包大人显然明白叶星来想要说什么,眉头紧紧皱起来,脸色顿时更加不妙。 但解药的研制显然并不能以人力为转移,包大人沉沉的叹了口气,在叶星来对面坐下来,又开口询问道。 “公孙先生昨晚一夜没睡,可是有什么发现?” 叶星来稍微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发现。不过公孙先生有说,犯人似乎并不是大人堂审那天中的毒。” “哦?” 包大人神色一凛,“那犯人是何时中的毒?” “大概是两月以前吧,再具体的时间公孙先生也查不出来了。”叶星来分析道,“我听闻犯人正是在两月以前被抓的,这样一来,就更加难以判断他究竟是在大牢里面中的毒还是在外面中的毒了。” 捻了捻胡须,包大人赞同的点了一下头:“正是如此。” 不过有一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两个月以前到开封府来的,并非只有这个犯人。 还有一个人。 看包大人眉头紧锁的样子,叶星来颇为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端起还有点温度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很贴心的安慰道:“大人不要太着急,公孙先生的医术精湛,想必解药会很快就能研制出来的。” 大概吧。 解药能不能研究出来,恐怕只有游戏官方知道。 包大人接过茶,没有喝,先看了看犯人,又看了看她。他似乎极快的思考了一下什么,才把杯子里温温的茶水喝掉了。 “叶姑娘。” 包大人突然轻咳了一声,他把茶杯放下,摆手制止叶星来拎起茶壶续杯的举动。 “你可知月前本府让展护卫去调查的是什么吗?” 玩家迷茫的睁圆眼睛:“什么?” “大约在二十年前,曾经有座名为灵双的镇子。” “灵双镇地处偏僻,就算是所属的府城,对于这个边缘地界的镇子也所知不多。在二十年前——” 接下来,叶星来从官方的角度,把灵双镇事件从头到尾的又听了一遍。因为包大人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很严肃,她不得不配合的在恰当的时候点头摇头哇一声,用来表示自己听的非常认真。 ——听了,但没完全在听。 “……” 也许是叶星来在课堂上深造过的认真听讲迷惑性太大,包大人不紧不慢的说完,又盯着她看了半晌,在叶星来坦诚的目光中,黑黑的脸色终于逐渐缓和下来,微微点了点头。 “开封府近来怪事频繁,叶姑娘辛苦了。” “没事没事!”突然被安慰,还是包大人亲口安慰,玩家虎躯一震,眼馋的看了对方额头上的月牙一眼,连连摆手,笑眯眯的说,“——大家都是开封府的人嘛。” 包大人赞许的点点头。 包大人看起来已经把想说的事情说完了,正起身要走的时候,房间门突然从来外面被用力推开。 门板碰的撞在墙壁上,发出的声响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叶星来一下子站起来,往犯人那边看了一眼,确定人还好好的躺在那里没有被带走。 在她眼神转移的这一瞬间,包大人已经跪了下去。 玩家:……啊这。 她正犹豫要不要配合一下,也跟着跪下,闯进来的男人已经主动俯身将包大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包卿不必多礼。” 八贤王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他用袖口掩住嘴唇,压抑的咳了两声,略有点焦虑的说道。 “——快随本王进宫去,陛下出大事了。” ? 叶星来当场一个猛虎抬头。 她的目光越过八贤王的肩膀——因为身高差距没能成功的越过去,只好微微侧过头,往旁边探了一探身,才成功对上了站在后面的展昭的视线。 展昭虽然说常年呆在包大人的手下办事,但身上同时还有御前带刀侍卫的官职。今日轮到他进宫值班,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居然会带着八贤王出宫来。 他身上穿着绯色的官服,艳丽的色彩让原本俊朗温润的眉眼也多出几分神采奕奕。 简单来说就是更帅了。 小姑娘充斥着好奇的目光实在过于明显,青年怔了怔,原本微微拧起的眉头下意识的舒展开, 他隐晦的看了八贤王一眼,见对方并没有注意自己,便朝叶星来微微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她站好,其他待会儿再说。 “……啧。” 行吧。 现在的确不是好时机,玩家十分勉强的收敛自己八卦的眼神,重新看向包大人的方向。 那边八贤王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和包大人把现在的情况解释了一遍。确实事发突然,而且非常紧急。 已经紧急到了随时可能改朝换代的程度。 ——有江湖人士闯进皇宫,把刚下朝还在看奏折的皇帝绑起来了。 此狂徒武艺高强,满宫的侍卫都奈何不了他,展昭虽然有点把握,可对方的剑已经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也只能投鼠忌器。 那狂徒在成功之后,立刻让皇帝把全部侍卫都赶到外面去,而且指明要见到包拯。 在谈判无用之后,也只能由展昭带着当时唯一还在场的官员——也就是八贤王,到开封府来请包拯进宫救驾。 “……哇、咳。”及时刹住脱口而出的惊叹,叶星来对上八贤王看过来的眼睛,停顿了几秒,立刻义愤填膺的斥责道,“这人实在是太放肆了!” 这孙子要不是玩家,她就把头摘下来当球踢! 第49章 - 肆拾玖 - 古代的马车在前进时,木头做的轮子翻滚起来,会发出一种很有韵律但是沉闷的声音。 但是马车冲起来的时候,这种声音就会变成精神上的折磨。 觉得自己已经快被摇散架了的叶星来怎么也没想到,她在游戏里的马车初体验,居然是跟着包大人和八贤王进宫救驾。 皇帝的死活—— 又关无辜的玩家什么事呢? 其实她还挺想知道,如果宫里那位大兄弟手抖把皇帝杀了,这张地图会怎么发展下去的。 等等,NPC好像不能杀。 那没事了。 开封府衙距离皇宫还有那么一小段距离。 叶星来摇晃了半路,终于忍不住趁包大人没有注意她的时候偷偷地伸了伸腿,试图舒展一下自己就快要麻木的身体。 幸运的是,正在担忧皇帝生命安全的包大人完全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但玩家偷偷抬眼的时候,正好对上八贤王的目光。 男人脸上分明还缭绕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可面对小姑娘窘迫的神情,却还是尽力舒展眉眼,仿佛安慰般朝她笑了一笑。 就像之前在八王府,发现她在走神的时候那样,带着点微不可查的‘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的意味,温和而又狡黠的淡淡笑意。 叶星来眨了下眼睛,也抿着嘴朝他一笑,便迅速把头埋下去假装自己在看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马车咯噔咯噔咯噔的响。 车里的人也跟着咯噔咯噔咯噔的在晃悠。 就在叶星来快要忍不住扒窗户让在外面骑马的展昭带上自己的时候,马车终于摇摇晃晃的冲进大开的宫门。特殊时期,谁也没敢让他们下来步行,任由他们一路冲到皇帝寝殿外才落地。 殿外围着好几层的御前侍卫,表情凝重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幕,看见包大人出现,才稍微露出雨过天晴时的模样。 出乎叶星来意料的是,殿内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剑拔弩张,年轻的皇帝甚至还稳稳当当的坐在桌前批奏折。虽然说从僵硬的捏着毛笔的手指来看,他大概也没有心情去看奏折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毕竟脖子上还驾着一把剑。 看起来怪可怜的。 叶星来打量了一下站在皇帝身后的刺客,对方穿着很标准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色的三角面巾——所以说大白天还穿夜行衣的意义到底是在哪里。 但殿内最让她在意的其实不是这个刺客,也不是皇帝,而是坐在旁边的第三人。 是的,在他们进来之前,这里其实有三个人。 刺客,皇帝,以及—— 眼睛里一片浑浊的灰白,目光没有焦距,穿着很朴素、甚至可以说破旧的粗布衣服的老婆婆。 婆婆坐在椅子上,习惯性的侧头去听旁边的声音。尽管饱经风霜的面容使人无法分辨她真正的年龄,但在场的人都能看的出来,她应当是位——至少曾经是位极其标志的大美人。 更重要的是,这位婆婆和皇帝长的很像。 “怎么了?” 殿内所有人都看向她,没有听到说话声的婆婆不解的询问道,“可是包卿来了么?” 被点名的包大人下意识的抬手,抬到一半,又沉默的放下去。他先看了看八贤王,再去看了看皇帝,最后看向那个刺客。 “本府已然在此,无礼之徒还不快放开圣上!” 他怒声喝道。 不过叶星来知道包大人大概率也有点懵,因为他开口骂人前甚至没朝皇帝行礼。 不过皇帝也不在意。 毕竟他僵硬凝固的表情看起来比谁都懵。 八贤王又咳嗽起来。 他刻意压着嗓子,咳起来的声音就像是几块大石头,沉沉的闷闷的砸在人心上。 叶星来有点在意的往他那边看了好几眼。 分明不久之前还在口口声声要见包大人,结果现在包大人站出来之后,刺客反而冷笑着说道:“你说你是包拯你就是吗?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他随便找个人涂黑了来敷衍我的!” 叶星来:“?” 这位大兄弟真是好胆,就不怕包大人盛怒之下,把你推出门外去用狗头铡铡了。 ……还真有点想看诶嘿。 受到刺客质疑的包大人脸都气的更黑了。 “你放肆!” “我这也是经验之谈,还请包大人见谅了。”刺客嘿然一笑,将剑刃从皇帝脖子上移开,却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麻烦您过来,让我摸摸您额头上的月牙是不是真的。” 叶星来:“……” 她惊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为了吸口文曲星的欧气能不干人事到这种地步吧!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尤其是包大人本包——此时此刻大概都比叶星来更加扭曲。但摆在他们面前的毕竟是皇帝的性命,就算性命无忧,缺个胳膊少条腿的什么的也不太行啊,有哪个大臣能受得了。 包大人只能黑着脸上前。 刺客显然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先在包大人脸上蹭了一把,又像模像样的摸摸他的月牙,手一收回来,立刻就退出去好几米远。 他站到那位老妇人身侧,很随便的朝包大人一拱手一弯腰,义正言辞的开口道:“既然真是包龙图当面,此事便全仰仗大人了。” 好么,台词准备的挺全。 叶星来心里腹诽了几句,抬眼望向皇帝。 安全之后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的皇帝正低声和包大人说什么,他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袖口,侧脸紧绷,等到和包大人说完话之后,才眼神有些茫然的朝那位长的和自己有十二分相似的老夫人看了一眼。 “八皇叔。” 皇帝看向八贤王,张了几次嘴,才说道。 “此事……” “此事臣定会与包大人彻查。”八贤王立刻语气温和的答应下来,“还请陛下放心。” 太惨了。 实在太惨了。 惨的叶星来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在场的所有条件加起来,案子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这正是那桩千古流传的狸猫换太子。 她颇为怜悯的看了皇帝一眼,冷不防又对上刺客的视线。对方冲她眨了下眼睛,将已经放下的长剑举起来,极轻巧的挽了个剑花。 凌厉的剑光在一阵的惊呼中,目标明确的朝她袭来。 叶星来:“——!” 毕竟是经过两局游戏的历练,玩家多多少少还是修炼出了条件反射,她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身体已经往展昭身后躲去。 但巧的是,展昭要先叶星来一步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想将小姑娘拉到自己身后护好。 这一前一后的错开,两人恰好转了半圈,展昭来不及收力,导致双方迎面撞上,结果就像是叶星来主动往展昭怀里扑,又像是展昭故意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来。 巨阙和刺客的剑撞上,滑开,发出凛冽刺耳的摩擦声。 近距离接收声波的叶星来,脸都要皱成包子。她的脸颊贴在展昭胸口,几乎能听见青年心脏处的跳动声,可惜侍卫服的刺绣非常真材实料,摩擦时脸颊又痒又痛,让人完全没心情去注意其他东西。 最重要的是兵器碰撞发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展昭腾不出手把人松开,只能紧揽着她进行小范围的挪腾转移,以免被刺客的兵器伤到。 叶星来觉得自己像是只腿超长的粉红豹,上半身被人抱着,两条腿就只能在空气里随着重力晃悠。 虽然自己玩粉红豹的时候觉得挺可爱的,可要是从别人的角度看起来一定古怪又好笑。 ——她觉得自己已经听见好几声刺客控制不住的喷笑了。 叶星来:“唉。” 裙摆在空气中散开一个十分飘逸的弧度。 玩家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2400:20:13~2021-07-0523:5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名字好麻烦就酱吧48瓶;绘夏30瓶;粒粒10瓶;夜空中的星辰、∠(?」∠)_、饿饿,饭饭、一个人的世界、轻松熊的假日5瓶;冯清、不死火焰、小月微半、爱星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 伍拾 - 展昭用一只手把刺客摁在了地上。 待巨阙归剑入鞘,他终于意识到了当前的姿势,顿了顿,耳根通红、动作僵硬的把叶星来放开。 玩家倒没迫不及待的走开。 她晃了晃自己微晕的脑袋,才乐颠颠的跑到已经少了大半管血的刺客身前蹲下,抱着正在开盲盒的心态,紧张又兴奋的扯开他脸上的三角布巾。 三角巾落在地上。 叶星来愣住。 刺客朝她冷冷一笑。 叶星来:“……” 介孙子,长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眼熟啊。 两个人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对方半晌,内心都呕的要命——谁也没想到这倒霉的巧遇居然还能发生第二次。 没错,摘下面巾后出现在叶星来眼前的,正是上局游戏里在龟兹国钓鱼执法的驸马。 他显然也认出了叶星来。 毕竟叶星来从他手里抢走了仅由一步之遥的首杀。 “……” 玩家面无表情的捡起地上的三角巾展开,然后把刺客眉毛以下的东西全部包住,最后绕到他脑袋后面用力打了个死结。 刺客:“……我觉得……” 叶星来冷冷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刺客:“噫。” 略一思索,叶星来转过头看向包大人,义正言辞的说道,“大人!属下看此人贼眉鼠眼眼藏凶光,又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不如将其打入死牢,待明日午时三刻直接用狗头铡给铡死!” 包大人:“……此事……” 眼看着自己要被正法,虽然已经被制服、但嘴巴没被堵上的刺客当即扬声大喊:“干娘!包大人已经答应要还您公道了!” 干娘——? 在场的几个人里面,有谁能被这样称呼? 总不能是为了求饶干脆放弃尊严当场滑跪,推金山倒玉柱笔直的扑倒在自己面前。 叶星来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 “我儿有心,为娘已经听见了。”既慈祥又端庄的声音答应着,老夫人灰白的 眼睛弯成了喜悦的弧度,她摸索着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叠保护的很好的明黄色绸缎,转向包大人的方向,“此乃是我离宫时随身带出的封妃圣旨,另有表明身份的金丸一枚,就放在我儿身上。” 她口中的‘我儿’,所指显然不是当今身上。 刺客:“嘻嘻。” 十之八九就是皇帝生身母亲的老夫人微微侧耳,不由奇道:“我儿,你为何发笑。” 呲牙咧嘴的扯下把自己头发一起缠住的面巾,刺客呲牙一笑,当真摸出一枚金光熠熠的珠子,说道:“干娘,我替你高兴呢。” 可能才把皇帝干兄弟给暴打一顿的展昭:“……” 没想到这孙子又混成皇亲国戚的叶星来:“……” 老夫人再次转向包大人的方向,殷切的嘱咐道:“此事便有劳包卿与八千岁了。” 包大人恭敬的弯下腰,应道:“……是。” 八贤王刚想开口,还没来得及发出音节,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几次用袖子挡住脸平复,却都没能成功停下来。 看他咳起来的时候,连脊背都一并颤抖的厉害,叶星来踌躇了片刻,往刺客那里踹了一脚——被他给躲开了——还是走了过去。 “烦八千岁伸出手。”在刺客陡然间就古怪起来的笑声里,叶星来不是很有底气的对八贤王说道,“……我替你把一把脉。” 比象征皇帝的明黄色要暗沉一些的袖口里,伸出一只几乎不见血色的手,瘦削的手腕上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八贤王闷闷的咳了两声,有些疲惫的垂下眼,勉力朝玩家一笑,说道:“有劳叶姑娘了。” 叶星来觉得自己像是捏住了一把骨头。 她瞥了刺客一眼,假装凝神在看脉象,暗搓搓的汪八贤王身上丢了个一技能。 “如何?” 最着急问的还是皇帝。 ——讲到这里就要提一提今上的上位史。 狸猫换太子什么的就不多说了。先帝英年早逝,皇帝登基的时候不过七八岁,太后把持朝政,对待不是自己 亲生儿子的小皇帝也不见得有多好,完全是肉眼可见的冷酷无情。 还是当时还年轻的八王爷(没有说他现在老的意思)联合一些大臣将眼看着要扶持母族造反的太后逼退朝堂、深居后宫,又亲自教导皇帝处理朝政,直至皇帝两年前亲政才放开手。 故而两人名义上是叔侄,实际上却和父子差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八千岁纵然有贤王的美誉,前朝后宫树立的敌人却也不算少。 叶星来捏着他的手腕,似乎陷入了沉思。 “嗯……” 玩家很难控制自己不露出微妙的表情。她下意识往刺客那边看了一眼,对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朝叶星来挑了挑眉。 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玩家微微抬起眼,对上八贤王的目光。他的眸中流露出长辈般的宽容与和煦,清晰的倒映出小姑娘略微冷淡的神情,唇边温和的笑意也带着几分安抚之意。 虽然对方的意思是就算诊断不出来也不怪自己,但就是微妙的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小姑娘盯着他看了片刻,不太服气的鼓了鼓脸颊。 她松开手,和已经麻溜的跑到老夫人身后站着的刺客对视一眼。 “……八千岁的病,不知是什么时候突然加重的。” 八贤王脸上流露出几分惊异。 皇帝惊喜的站起来,绕过堆积着奏折的御桌,快步走到两人的身边,殷切的注视着叶星来:“姑娘果真是神医,皇叔的病原本在公孙先生精心治疗下已经逐渐痊愈,不料两月前又陡然加重,宫中御医都说不出个理所然,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个月前。 这个日期实在令人在意,包大人眉毛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沉沉的看了叶星来一眼。 而被深沉的注视着的叶星来却一无所觉,她捏着下巴,在年轻的皇帝期待的注视中摆出成竹在胸的神情,自信满满的说道:“我写一副方子,让八千岁喝了就好了。” 只有玩家能看见的面板里,技能二亮了一瞬。 对玩家使用时能够瞬间提升血量的技能,对npc使用的 时候,会变得贴近现实。 拿上毛笔会写出方子,捏着针会进行针灸——这是在给包大人治病的时候得出的宝贵经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辅助性职业都这样。 不过也有可能是治疗职业专用,因为npc没有血条。 技能具体设定是策划需要去头秃的事情,跟叶星来这个无辜的玩家有什么关系? 她快快乐乐的给八贤王写完解除虚弱状态的药方,就跑回了开封府的队伍里面,等着皇帝让他们出宫。 皇帝让贴身大太监把药方拿到太医院去,看了八贤王一眼,又转头去看老夫人:“你……您——” 与生俱来的血缘关系,让皇帝情感上已经相信了彼此的联系,可理智又要让他必须冷静下来等结果。 最后皇帝决定让老夫人和刺客暂时在开封府住下。 “……包卿是朕最信任的臣子。”皇帝抿着嘴,他的眼神落在老夫人沾着灰尘的裙边,努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您放心。” “陛下就放心把干娘交给我吧!”刺客拍着胸口保证。 叶星来:“噫。” 她看着刺客头顶的血条,心想干脆找把刀把这人直接砍死算了。 但也只是想想。 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不到最后关头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 但叶星来深呼吸好几次,总算勉强冷静下来。但是刺客却一点都不想让她冷静。 一行人才回到开封府,把老夫人安置好,当天晚上他就问清了叶星来居住的院子在哪个方向,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叶星来房外,咣咣咣敲门,等门打开以后,试图当场表演一个满地打滚。 “来来来快给爷奶一口!” “现在咱们都是开封府的人,你不能让我这么半残着去和别人打吧?虽然我们有点旧怨,但毕竟是你赢了,不如就此放下过去,让我们迎接和谐的未来怎么样?” “来来来,不要犹豫了。我现在可是准亲王了!” 扶着门的叶星来:“……” 你怎么不说每个朝代的异姓王一般都死 得早呢。 她欲言又止几次,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挪动步伐往旁边让了让,神情微妙的露出自己身后的展昭。 表情同样微妙的展昭:“……” 刺客:“……” 刺客:“淦。” 但他停滞的思维和叶星来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丢人现眼,反而十分敏锐的反客为主的发出质问—— “展昭怎么会在你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0523:54:47~2021-07-1402: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里小白龙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2个;舟下云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他她38瓶;天使也腹黑5瓶;最佳谋士、沅芷3瓶;请问能和我谈恋爱吗2瓶;暖暖小迷妹、小月微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 伍拾壹 - 脸上原本的笑意淡去,展昭已然蹙起眉。 叶星来:“……” “展昭就住隔壁院子,他来在我房间有什么好奇怪的。”小姑娘忍不住吐槽道,“你大晚上的突然跑来找我才奇怪吧。” “什么大晚上的,现在才几点,八点半就能叫大晚上吗!”刺客神色凛然义正言辞,“再说了,我身为重伤患者来找大夫看病怎么了?” 大夫呵呵一笑。 “不治!” 叶星来正要把门拍到刺客脸上,对方却已眼疾手快的把自己的脑袋往门里一挤。 “卧(消音)——你做什么!” 刺客趁她受到惊吓时像一尾滑溜溜的鱼,咻的一下钻进了房间,且目标准确的在凳子上坐下。在悠哉的翘起脚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倒了杯没什么温度的茶。 冰凉的茶壶边放着一个木质雕花的食盒。食盒的盖子随意放在一侧,里面是看起来不大、摸起来有些烫手的白瓷小盅。 显然这就是展昭此时出现在叶星来房间里的原因——展母让他来给叶星来送汤。 相比起来,刺客自顾自过来拍门的举动,就显得十分轻浮——是能够被当成登徒子踢出去的那种。 展昭本能的去握腰间的巨阙,却不妨握了个空。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穿着常服,拎着食盒过来之时,也未想到带佩剑。 然而刺客没觉得哪里不对。 小姑娘虽然也有一点生气,但显然不是在气这个。 “出去出去!”她满脸不耐烦的摆摆手,仿佛是在轰赶乱跑到水稻田里踩踏稻苗的鸭子,语气不善,“有事明天再说,你又不是残了,人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就当没听出话里的嫌弃,刺客神色自若的反驳道:“这话说的,就跟我死了以后还能来找你回血一样。” 叶星来:“滚啊。” 刺客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劝她同意跟自己联手——在游戏更新出组队系统前,也只能用联手这种不太有信任保障的词语来形容了——毕竟他们俩联合起来,十有八九能够杀空整个开封府的玩家。 但展昭在这之前,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的话。 “展某想,叶姑娘并不愿意让阁下继续呆在此处。”向来是温和待人的展护卫,语气强硬的对他说道,“若是阁下想要看大夫,展某可以陪您前去,不必在此无礼的纠缠叶姑娘了。” 刺客:“……” 啊这。 他神情严峻的思索几秒,抬眼看向叶星来,口吻很认真的问道:“你真的没开挂?” 叶星来:“……” 叶星来忍无可忍:“——你给我滚出去!” 刺客马不停蹄的滚了。 主要原因可能是顶着剩下的半管血心里实在不踏实,次要原因大概是因为知道打不过展昭。 展昭也准备告辞了。 其实在刺客出现前,他都已经和叶星来互相告过别,准备起身离开了。结果因为这一个突发事件,又多逗留了小半晌。 但在临离开之前,他注视着小姑娘明亮清澈的眼眸,罕见的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欲言又止好几次,青年才缓缓开口道:“……那位、公子,尽管他将老夫人带至京城,令她与圣上见面,但其人手段诡谲,恐怕并非——” 这绝对是个极少在背后说他人坏话的人。 光是这短短的二十几个字,就已经说的十分困难。 甚至耳垂都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虽然十分努力的想要忍住,但叶星来还是噗的笑了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啦。”看着展昭有些窘迫的神情,她眨了下眼睛,语气轻快的说道,“你是想说那家伙不是好人对不对?” 展昭迟疑一瞬,微微颔首。 此时忽然有风拂过。 微凉的夜风带起小姑娘颊边的发丝,自青年眼前掠过,仿佛轻盈的蝴蝶。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将扬起的头发收拢回耳后,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似的弧度,仰起脸颊朝他轻轻一笑。 “你放心。”叶星来放轻了声音,“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不会理他的。” 展昭微微一窒。 风停了。 夜幕中繁星璀璨,四周安静下来。 仿佛只是下一瞬,又仿佛已经过了很久,远处传来的衙役巡逻时的脚步声,突兀的打破了这一层原本在隔着什么的东西。 “时候不早了,叶姑娘早些休息。” 不知道已经飞往何处的思绪被拉扯回来,展昭仿佛被烫到般的移开与小姑娘对视的目光,口吻有些僵硬却极快的说道。 “展某告辞。” 小姑娘仍一无所觉,笑眯眯的朝他挥手。 “明天见~”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第二天天亮以后叶星来还没来得及和展昭碰面,就已经被八贤王府里的管家请了过去。 同行的还有公孙先生。 “真是奇怪。”公孙先生对玩家抢走自己的病人这件事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奇道,“我竟没有看出八千岁并非旧病复发。” 呃,其实就是旧病复发啦。 只是不知道被谁偷偷的丢了个持续掉血加虚弱的技能,所以才怎么吃药都不好。 不过这并不是能够告诉公孙先生的事情,所以叶星来只是十分自然的安慰他道:“先生毕竟久在朝野,这些来自江湖中的歪门邪道,你诊断不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公孙先生却摇了摇头。 “不能如此说,此事只能表示我学艺不精。” 叶星来:“呃呜。” 替那个给八贤王丢技能的倒霉孩子给您道歉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就喝过一次叶星来开的药方,他们到达八贤王府上见到他时,八贤王原本苍白的脸色似乎增添了几分血色。 公孙先生先给八贤王把过脉,又看过叶星来开的方子,捋着胡须思索了小半晌,才微微点头。 “学生日前开的方子,尽可以停一停了。” 他这么说道。 这个结论一说出口,四舍五入就等于把八贤王主治医师的位置直接让给叶星来。 玩家:“?” “不不不不不,先生三思!”玩家顿时大惊失色,“我也就只会医八千岁身上这个、呃,毒——或者说药,其他的我就不会了!” 管家:“……” 八贤王:“……” 公孙先生:“……” 不知为何,八贤王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叶星来的时候,小姑娘站在公孙策身边,分明听的心不在焉、却还要装作在认真听讲的模样。 他轻轻笑了一声。 “既然如此,叶姑娘只需替我解毒便是。”八贤王倒是一点都不避讳那个听起来不太吉利的字眼,“至于本王的旧病,还是要劳烦先生。” 公孙先生恭恭敬敬的起身行礼,答应道:“是。” 叶星来和八贤王对视一眼,再次从对方眼中看到那种熟悉的、既温和又狡黠的情绪,瞬间松了口气。 “谢谢八千岁。” 玩家真心实意的说道。 ——要是因为治不好八贤王的病而被皇帝推出去砍头,行刑那天刑场周围一定会挤满了玩家。 ——全在等着看笑话的那种。 到时候叶星来就可以考虑到底是移民去火星比较好还是移民去冥王星更便宜了。 今天的例行诊断结束,叶星来又跟着公孙先生回到开封府衙。 包大人在审案。 今天审的就是普通的民事案件,跟玩家没有关系。叶星来混在人群里看完一场现场版的名○探包拯后,拍拍手准备回房间休息。 但属于她的人头数字,忽然跳动了一下。 击杀玩家人数:7 负责看住西侧院的衙役急匆匆的跑过来,扑通跪在公孙先生先生,惊慌失措道:“不好了先生!不好了,那个犯人他、那个犯人死了!” 公孙先生一惊:“什么?怎会如此之快!” 虽然这么说,但公孙先生所惊讶的也只是原本被延缓的毒素再一次蔓延的速度。 那个昏迷的犯人体内的毒早已深入肺腑,就算已经研制出解药,他醒过来以后,也没法再多活上几天。 公孙先生除了看病以外,也略懂一点验尸的技术。在今日当值的仵作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判断出犯人的确是死于中毒,而非他人的谋杀。 “唉!”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此人在街上肆意杀害无辜的路人之时,也不知是否想到过自己今日也会死于他人之手。” ……大概是想过的。 不过也有可能他觉得自己可以赢到最后。 叶星来在心里嘀咕。 虽然对公孙先生要怎么给一朵百合验尸十分好奇,但想了想在NPC眼里自己面不改色的围观验尸的场景,她还是理智的止步于停尸房外,等着包大人赶过来。 然而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来的不仅有包大人和展昭,还有刺客。 “我和干娘说我对包大人办案十分好奇。”刺客也在停尸房外止步,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叶星来,“所以我就跟过来了。” 叶星来:“呵呵。” 刺客:“啧。” 包大人进去了没多久,也得出了此人死于中毒,并没有他人蓄意谋杀的可能性——虽然犯人中毒就已经算得上谋杀了。 “谋杀。” 刺客重复了一遍。 叶星来没理他,这人的酸味都要从头发丝里溢出来了。 不过她稍微有点惊讶。 因为从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严肃的神情看,他们似乎并没有因为犯人的死亡而决定停止对中毒的调查。 ——反而更加认真了。 唉。 配合的收敛神情,表现出有些严肃的模样,玩家收回落在包大人脸上的目光,低下头,在心里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肉。 凶手会觉得很麻烦的。 她想。 第52章 - 伍拾贰 - 虽然包大人并没有放弃调查和研究解药,但毕竟事有轻重急缓,当前最重要的,莫过于是当年那件狸猫换太子之事了。 其实在老夫人拿出封妃的圣旨与代表身份的金丸、又经过确认这两件东西都是真的以后,她的身份就基本上证据确凿,不可能是假的了。 更不用说,老夫人与皇帝相似度如此之高的面容。 但正因为如此,此事不得不慎重再慎重。毕竟,被迫退居深宫大院的那位太后,她可还没有彻底死心呢。 他们必须得拿出能让再狡猾的对手都说不出反驳之语的证据,结结实实堵上他们的嘴才行。不过皇帝还是偷偷的出了一趟宫,和居住在开封府衙内的太后母子相认,抱头痛哭了一场,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讲真的,叶星来觉得刺客的亲王位子可能不保。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又不是她把剑驾到皇帝脖子上挟持人家。 其实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存在两个版本。最常见的就是游戏采用的这一种,假怀孕的妃子用剥了皮的狸猫换走了对手的孩子,在皇帝面前陷害她生下了妖孽。饱受委屈的皇帝生母流落到宫外,过着食不饱腹的生活。直到二十年后,包拯途径此处,帮真的太后沉冤昭雪。 第二种则说,其实狸猫并不是真的狸猫。而是指皇帝其实是假的。没有孩子的后妃妒恨生下儿子的宠妃,从宫外抱来一个刚出生的男婴与宠妃的孩子进行调换,导致这个不知身份的男孩登上了皇位。 后面这个故事里,包拯一般负责把流落民间的真皇子给找出来,让他跟皇帝深入谈心,又把真皇子悄悄的送回宫外去。 “所以呢——?” 被强迫科普一番的刺客配合的发出疑问。 “所以,你完蛋了。”叶星来朝他一笑,“因为你挟持的是真皇帝,不是假的。” 刺客:“……” 刺客:“滚啊!” 懒得跟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当上王爷的败犬计较,叶星来挥一挥手,去给八贤王诊脉了。 包大人查案发大招的时候,一向需要展昭和公孙先生在左右配合。于是展昭才回来没几天就又出差去了,而公孙先生则跟着包大人每天天不亮就进龙图阁查宫中旧事,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回来。 ——所以能给八贤王诊脉的,也就只有叶星来了。 不过游戏技能还是很靠谱的,尤其是在技能与技能的对决这一方面,八贤王虽然看起来还是身体不太健康,时有咳嗽,但叶星来觉得这可能是每天工作累的。 “展护卫还没有回来吗?” 对于狸猫换太子的事,八贤王十分关注。 “还没有。”叶星来假模假样的修改着药方,随口回答道,“不过前几天他给包大人寄了信回来,应该就在路上了吧。” “……那便好。”八贤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叶星来瞥了他一眼。 其实刚才的故事她没有讲完,狸猫换太子据说还有第三个版本。那就是宠妃的孩子被换成剥了皮的血腥狸猫以后,并没有被假太后留在身边,而是被忠诚的宫人送到八贤王的府上。 八年后,皇帝无所出,于是已经成为王府世子的太子,又兜兜转转的回到宫里。 也许是因为叶星来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太久,有些出神的八贤王对上她的目光,轻轻咳了一声,居然用上了官方腔调。 “何事?” “回禀八千岁。”难得听见八贤王这种口吻,于是叶星来也跟着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臣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好奇八千岁在想些什么罢了?” 小姑娘眼里闪烁着如星光般狡黠的光芒,偏摆出一本正经的神色来,实在好笑。 ——却也可爱, 八贤王怔了怔,旋即哑然。 “你这孩子。” 他很轻的叹了口气,却也没有真的把自己在想的事说出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玩家便低下头,继续根据技能修改药方——虽然上面写的东西她基本上都看不太懂。能看懂的那些还要多亏公孙先生的填鸭式教学。 把药方修改完,放下毛笔,叶星来又拉过八贤王的手,捏着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站在门边的管家欲言又止。 “嗯……”玩家习惯性的拉长了语气词,假装自己在思考。实际上又一次人工把脉失败,还是得把一技能往八贤王身上丢才行,“千岁身上的毒已经驱散的差不多啦,接下来按时服药,便可大安。” 松开手,叶星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玩笑似的补充道:“我也不必每日都来打扰千岁,觉得身体不适的时候来府衙唤我便是。” “……” 八贤王安静了一会儿,才和往常一样点了点头,温和的答应下来,“那便再好不过了。” 只顾着庆幸自己终于不用再硬着头皮当神医了的叶星来在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完全没有注意到八贤王这一瞬间有些奇怪的停顿。 虽然不用继续骗人是件好事,但要说一点不失落也是假的。毕竟八贤王长的又好看,脾气又很好,相处起来实在非常惬意。在包大人公孙先生展昭三个人都不怎么碰的到面的情况下,与其回去面对刺客那张脸,叶星来宁可呆在八王府。 存活玩家人数:48/100 可喜可贺。 随着地图时间就要进入七月,天气也变得越发炎热,在经过漫长的将近五个月的时间以后,这一局的死亡玩家人数终于超过一半。 (毕竟开封府的地牢里关着二十几个呢。) 和镇定自若的叶星来相比,刺客对地牢里那等于囊中取物二十几茬韭菜不可谓不眼馋,但包大人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准进到地牢里。 刺客也只有望洋兴叹。 但在流了几天口水后,他到底学会了眼不见为净,基本上不往地牢那边瞎跑了。 这个基本上是指—— 叶星来没有过去的时候。 “你每次都跟着我,你真的不觉得烦吗?” 刺客笑嘻嘻:“不觉得。” 他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万一你趁我不在私自割韭菜怎么办?” 这人已经认定地牢里的都是叶星来养的韭菜了,生怕她什么时候闲着没事干无聊了就去收割一波韭叶。 叶星来:“……” 无语。 能看见地牢的时候,基本上就能看见犯人头顶上的血条了。二十几条堆叠起来,确实非常的壮观。 “可惜的是,就算是我——也只能在门口止步。”叶星来和往常一样,把手里的篮子交给牢头,遥遥的看一眼地牢墙壁上朦胧的烛光,就得往回走。 “篮子里是什么?” 刺客问道。 “一些都是牢头没来得及替换的办公用品。”叶星来回忆了一下,“笔啊纸啊蜡烛啊之类的,牢头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包大人就说以后这些东西都给送过去。” “反正又不是什么重活,谁有空就谁去一次呗。” 刺客点点头。 再往前就是后院,刺客没再跟着往前走。 自从他上次大摇大摆的跑去找叶星来,碰到展昭以后,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总之后院巡逻的衙役似乎便多了起来。 ——绝对不是无意的! 刺客腹诽道。 自从知道地牢里那二十多个人头在没有包大人的允许前,他单枪匹马是绝对收不掉以后,他便盯上了外面的那些玩家。 到现在为止应该不可能还有在其他城市的玩家存在,因为只要听到包拯的名字,本局所有玩家都会明白这张地图的中心点在哪里。 因为当街杀人而被开封府的抓起来的玩家也变少了。 现在大家都是偷偷摸摸的下手,所以存活玩家的人数其实时不时还会掉一两个,但比起别的地图,掉的确实有点慢了。 ……说到这个问题,叶星来又想起了上局游戏。 前几天她闲着没事的时候和刺客复盘过,沙漠地图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玩家突然就没了。 如果王点和石观音对话的时候说的是真的,那么也许刚开局的时候叶星来所感叹的那些‘沙漠地图人死的都好快’。 ——可能全都是被他干掉的。 真造孽。 叶星来打了盆水,一边洗手一边看了下现实时间。 虽然距离下午的课还早,可如果再按目前的速度不紧不慢的走下去,自己可能真的没过多久就得强行下线。 把手上的水珠擦干净,叶星来想了一下,决定在狸猫换太子的案件结束前,勤快的跑几趟地牢。 万一就进去了呢。 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玩家漫不经心的想。 现在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1421:20:56~2021-07-1423:1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厌20瓶;西柚子10瓶;我爱潜水2瓶;零默、夏蝉鸣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 伍拾叁 - 嘿呀嘿呀!但陆小凤还是成功进来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比夜色还黑。老鸨打开门的时候,吓了好大一跳,才勉强笑道:“陆大侠,今儿是怎么了?” 而陆小凤的身后,则跟着花满楼与叶星来。 女孩子完全不在意陆小凤凶巴巴的表情,也不在意老鸨打量自己的微妙目光,她正兴致勃勃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虽然没有客人,但因为老鸨打开了门,所以还是零星有几个小厮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睡眼惺忪的把堆放在桌子上的椅子搬下来摆好。 “可惜不是晚上。”叶星来悄声对花满楼说道,“晚上点了灯,一定很漂亮。” 花满楼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没有告诉叶星来,如果是晚上的话,无论用什么办法,陆小凤都不可能会同意带她过来的。 龟孙老爷就在这里。 他和楼里的姑娘们厮混痛饮了一整晚,现在整个人睡的像滩烂泥。 陆小凤塞给了老鸨几张银票,把对方欠的账结了,才得到了龟孙老爷住的房间的位置。他让叶星来留在外面,自己单独进去叫人。 叶星来当然没意见,她的目光全落在旁边的漂亮姐姐身上了——大约是听见了响动被吵醒了,对方将房间门打开一条缝,正好奇的探出头往这边看。 拆了繁复的发髻,洗去了厚重的妆容,仍然美的惊人的女性身上透着一股令人心动的慵懒。她抬起手掩着红润的唇打了个呵欠,指甲盖儿下面有一道不明显的红痕。 玩家的视线本能的停在了漂亮姐姐的头顶。满满的血条比漂亮姐姐还令人心动。 叶星来握上腰间的剑。 对方的目光也精准的落到了叶星来的脸上。玩家对于落在自己头顶久久不动的视线总是敏感的,更不用说她也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 “叶姑娘。”花满楼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往前一步挡在叶星来的身前,但他说话时的语气仍然温和又从容,“你在看什么?” 他没得到回答,但却听见房间里突兀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大约是陆小凤把龟孙 老爷从床上给拖到了地板上。 “——陆小凤!!!” 伴随着愤怒的斥责声,陆小凤打开了房门。他先是警惕的扫了一眼叶星来,确定女孩子是安安稳稳的站在门外,没有到处乱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是龟孙老爷?” 叶星来收回目光,看向陆小凤身后的男人,若无其事的问道,但握住剑柄的手却没有松开。 陆小凤也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似的,很自然的回答道:“他是龟孙老爷。” 回答完这句话,他才将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位漂亮的姑娘脸上。对方倚着门,笑吟吟的、很随意的朝他屈了屈膝,在这个九成的人都还在睡梦中的精致的小楼里,用十分清醒的口吻说道:“奴家觅荷。” 侠客也十分配合的点头:“觅荷姑娘。” 陆小凤带着还有半边魂魄沉浸在睡梦中的龟孙老爷走在前面,花满楼走在叶星来后面。老鸨没精打采的打呵欠,准备等这行不速之客离开就关门回去继续睡觉。 叶星来步伐轻盈的跟在跌跌跄跄的龟孙老爷身后,正要与倚着门的觅荷姑娘擦肩而过—— 腻人的香气与绚烂的银光,劈头盖脸的朝玩家袭来。 说真的,虽然心里警惕,但事到临头慢了一拍也没办法。 叶星来正要拔剑出鞘,腰间忽的一紧,又忽的一松。视野突兀的高低变化了一瞬,人已经落在了花满楼的身后。 花满楼轻轻一甩袖袍,抖出一地细如牛毛的银针,泛着令人心生寒意的光芒。 对方玩家惊愕的睁圆了狭长妩媚的眼睛:“……?” 从外表看起来特别像是在发呆的叶星来:“……?” 原本走在前面的陆小凤突然转过身来,开口问道:“觅荷姑娘似乎很吃惊?” 然而觅荷并没有理会陆小凤,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很纳闷的对着叶星来问道:“刚公测的游戏你们也能整出挂来?” 叶星来:“……” 完了。 这误会大发了。 怕不是一下线就发现自己被举报开挂——要是在公测当天因为开挂被封号,那乐子可就大了。 “我没 有请外援。”叶星来试图解释。女孩脸色煞白,眼睛紧紧的盯着试图杀死她的女人,看起来十分的虚弱,“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是组队一起行动而已,算不上什么问题吧?” 觅荷没说话。 她先看了看花满楼,又看了看陆小凤,脸上浮现一种微妙的、大约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又有点想要自己尝试一下的神情来。 “什么意思?”陆小凤从她们的对话中意识到了什么,他敏锐而急切的问道,“莫非有规定你们只能自相残杀吗?这是谁定下的规定?如果不遵从的话会怎么样?” 他早该猜到的。 ——实际上他也猜到了。 陆小凤在树林里初次和叶星来见面的时候,女孩子身上并没有伤,有伤的是那个峨眉弟子。他们两个在树林里偶遇,体内的蛊虫蠢蠢欲动。于是峨眉弟子想要杀了叶星来,却被叶星来反杀。 在尚未到灵双镇之前,面对陆小凤关于所谓的组织的猜测,女孩子也只是配合的,顺着他的思路给出似是而非的猜测。 ——她是知道真相的。 “这和你无关吧?”觅荷扫了陆小凤一眼,目光冷淡的像是在看路边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她站直身,终于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朝叶星来一笑,“我不准备继续了。别人不准插手,就我们俩,怎么样?” 叶星来点了点头。 ——这是陆小凤第一次见到叶星来出剑。 他们初次见面时,女孩子对陆小凤说,她是一个剑客。陆小凤并没有相信,但此时,曾经若有若无的怀疑仿佛化作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 觅荷的暗器是密不透风的网,令人无法呼吸。 ——可出鞘的长剑是光。 剑光化作霜花、化作繁星,几近刺眼的在他们眼前绽放。凛冽而浓郁的剑气瞬间充斥着窄小的过道,仿佛无数把锋利的长剑,严丝合缝的吻上他们的脖颈。 而嫣红的血液,却只在妩媚的女性胸口,盛开出小小的花。 ……真的是花。 尸体在玩家眼中迅速变成一朵盛开的百合,这种奇妙的转化使她不禁 多看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归剑入鞘。 “……” 现在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呃呜。 想不到台词。 抿起嘴唇,女孩垂下眼帘,缄默不语。 安静了一会儿,陆小凤慢慢的说道:“……我却不知,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多名不见经传的高手。” 叶星来有些吃惊的抬起眼。 “若是你什么都知道了,大智大通的名头,岂不是就要变成你陆小凤的了?”花满楼这么说着,他脸上时刻带着的微笑已经不见了。 毕竟无论是谁,在看见有人死在自己眼前时,都是笑不出来的。但他说话时的口吻却还算得上平静,甚至带着几丝安抚的气息。 玩家眨了下眼睛。 她看向旁边的龟孙老爷,这个被陆小凤硬生生拖起来的家伙,似乎终于彻底清醒了。紧紧贴着墙,不知道是想要逃跑还是想要做什么。 “他好像清醒了。”于是叶星来语气很快的说道,“我们去找大智大通吧。” 那些神神秘秘的高人,似乎总喜欢藏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等着别人来找他。 根据陆小凤的经验,大智大通一般呆会在窄小的山洞里,等到龟孙老爷爬进去,才开始回答。 可这一次,龟孙老爷却把他们带到了悬崖边。然后拽着一根藤条,哧溜滑了下去。 悬崖地势高,下方是浓郁的白色雾气,把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龟孙老爷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里面。 过了好一会儿,苍老的声音才从下面传上来。 “陆小凤,你可以开始问了。” 这个位置似乎无论怎么说话都不对劲,陆小凤干脆一撩身后大红色的斗篷,趴在悬崖边上。 他扔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下去。 “二十年前,是不是有一座灵双镇的镇子变成了死城?” “是的。”苍老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回答,“但不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只是事情的开端,灵双镇最后一个人因为蛊毒搬离那里,是十五年前的事情。” “……十五年前。” 叶星来很应景的重复了一遍,她似乎听见花满楼轻轻的叹了口气 。可她侧过头去看他的时候,青年的神色看起来仍然温和又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1423:12:08~2021-07-1900:1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祤[yu]、月澜夜、不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超能冲86瓶;咸鱼粥50瓶;可乐没气了qaq40瓶;清笙15瓶;久不、百宝格、苍沥木10瓶;嬴苜蓿5瓶;叶梓、醒意3瓶;甲乙饼丁、小月微半2瓶;老伏后援会副会长、叁领、暖暖小迷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 伍拾肆 - 注意力—旦被成功引开, 再收回来往往已经是很久以后。等玩家想起自己到八王府来是做什么的时候,天际昏沉的云海边缘已然被夕阳勾勒出刺眼的橘黄色。 叶星来:“…………啊。” 完蛋。 现在回去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今天的晚饭。 她正准备起身告辞,消失已久的管家却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书房门外, 带着和蔼的笑容,恭敬的请两人前去膳厅用晚餐。 “啊、倒是本王疏忽了。”八贤王怔了—怔, 抬眼正对上玩家看向自己的目光, 恍然笑道, “——叶姑娘请。” 像是在朋友家玩太久、然后被叔叔阿姨留饭的小姑娘,在确认管家有通知过开封府那边以后, 就开开心心的留了下来。 王府的晚餐自然是精致多样, 各个地方的口味都有—些,——摆在叶星来面前, 任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 这大约是在游戏里看见的最奢华的—餐, 不过玩家幸福的泪水并没有流淌太久。 因为他们才坐下,外面便传来通报声, 小皇帝到门外了。 叶星来:“啊。” 话说设定里皇帝是能随便出宫来玩的吗?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要不要往旁边去躲—下,皇帝已经像是真正的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那样,大步走进来, 说话口吻—点也不端正,“皇叔,我在宫里边实在是坐不下去,也不知道包卿那边查的究竟如何、啊!” 最后—声陡然拔高的惊叫是因为小皇帝看见站在那的叶星来, 在叫完之后迅速闭上了嘴,脸上浮现些微尴尬的神情来。 ……啊出现的次数是不是有点频繁。 叶星来暗自思索着, 也忘了和皇帝行礼。准确来说,她压根不记得自己要行礼。 而失礼举动被外人看见的皇帝更是没想起来这—茬。 “叶姑娘……怎么会在这里?”面有讪讪的皇帝干咳几声,随便的找了个话题。 玩家唔了—声, 谨慎作答:“我来给八千岁诊脉。” 皇帝:“……” 叶星来:“……” 最后还是端坐在桌前的八贤王轻轻咳了—声,似乎在忍着笑—般、温和的说道:“陛下此时出宫,想来还没有用膳吧?若不嫌弃的话便在我这里随意吃—些。” 他停了—停,又看向叶星来,含笑说道, “……叶姑娘也坐下吧。” 皇帝:“是。” 叶星来:“噢。” 八贤王说完,自有王府下人上前来为皇帝送上碟箸、替他布菜。三人闷不吭声的吃了—会儿,年轻的皇帝捏着银筷子,憋了几秒钟,试图靠转移话题把刚才的事情翻过去:“叶姑娘……展护卫回来了么?” “回陛下,还没有。”忘性—直很大的玩家沉浸在美味的菜肴里,回答的语气十分随意,“应该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脾气很好的皇帝想了想,又换了个话题,问道:“那包卿可有说他的进展如何?” “没有。”叶星来想了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最近都早出晚归,虽然都住在府里,不过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得不到答案的皇帝轻叹—声,没说什么。 他捏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看了叶星来好几眼,也没等到小姑娘主动提出告辞。 皇帝自然不是能随时跑出宫的。 更不用说此时天色已晚,他再呆—会儿,跟出来的小太监就得提醒皇帝要准备回宫里了。 可皇帝毕竟还年轻,在等待消息的事又那么重要,他憋不住的时候,就想跑出来和信任的八贤王说几句话。然而八皇叔今天不仅有客人,还不准备让客人先回去。 所以他只能憋着。 而玩家根本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几次欲言又止代表着什么。游戏里吃东西又不怕发胖,她很快乐的在满桌的菜肴里挑出几道自己的最爱,—点—点的往自己碗里放,觉得再吃下去可能会引人注目了,才谨慎的放下筷子。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结果八贤王微微皱眉,语带关切的问道。 小姑娘矜持的摇摇头。 而旁边真正没吃几口菜的皇帝,仿佛味同嚼蜡。 皇帝毕竟是有事前来找自己,所以在小姑娘提出告辞后,八贤王并未多加挽留,而是命管家妥善的送她回到开封府去。 说妥善—— 却也没有妥善到哪里去。 毕竟半路遇到从屋顶打过去的武林高手,无论是谁也想不到的。 被波及的碎砖片瓦四处乱飞,叶星来掀起半边帘子,没有探出头去,而是坐在马车里谨慎的注视着两根血条渐行渐远。 “唉!天子脚下,这些江湖人士实在是、实在是不像话!”马车外路过的书生憋了半晌,恨恨的说道,“就该让包大人把他们都抓起来才是!” 没错。 玩家在心里正气十足的补充。 ——最好都送到地牢关起来,免得在外面为祸人间。 因为路上这—出意外,回开封府的时间又耽搁了片刻。叶星来下马车的时候,正好碰上刚回来的包大人和公孙先生。 “咦。”公孙先生捋捋胡须,认出来八王府的管家,“这是——?” “八千岁今天有些不舒服,管家前来请我过去看看。”叶星来跟在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身后,“天色已晚,八千岁便留了饭,这才耽误的久了些。” 公孙先生微微颔首。 “这倒也罢了。”包大人沉下声说道,“近来京内怪事频发,你—介弱女子,还是要谨慎行事,早些回府里来才是。” “了解了解。”柔弱的叶星来嘻嘻笑道,“多谢包大人关心,下次我—定早早的回来。” 并没有从回答中得到诚意的包大人看她—眼,神情严肃道:“你随我过来书房。” 仿佛被班主任请到办公室喝茶的叶星来:“……” 救、救命! 她甚至想拉开时间看看还有多久要上课。 幸好包大人并不是班主任,他把叶星来叫到书房,也只是认真的跟她说了几件最近送上来的杀人案,强调要注意安全,并没有提出叫家长。 说到—半,包大人又被桌上的信件和草编蚂蚱吸引了注意力。 “信是展大人送回来的,蚂蚱是我买的。”劫后余生的玩家火速引开包大人的注意力,“那边那只是送给公孙先生的。信我还没有看,展大人在信里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么?” 包大人看她—眼,将蚂蚱放到笔架边上,才慢条斯理的拆开信封,仔细的。 他不动声色的看完,略略抬眼往旁边瞧,公孙先生捻着胡须还没怎样,小姑娘翘首以盼的模样倒是看的清晰。包大人见她双眼亮晶晶的在那等消息,暗自觉得好笑,便将信里关于正事进展的内容隐去了,只简略说了最后—段。 “展护卫大约七日便能回京了。” “真的?” 小姑娘脸上果然绽开了既惊且喜的笑容,清澈明亮的杏眼—转,她咬着嘴唇把过于明显的欣然压下去,只是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展妈妈!” “年轻人啊。” 公孙先生捻着胡须的手停了停,笑叹道。 小姑娘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径直后退两步,微微低下头行了—礼,正正经经说道:“——包大人,公孙先生,明日再见。” 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小姑娘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被她留在原地的两位中年人对视—眼,皆是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年轻人。” 包大人—抖手中的信,再重复了—遍公孙先生的话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9 00:11:10~2021-07-30 00:2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蛋黄君 4个;疯狐蝠 2个;千转不穷、悠然、微笑式、离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把可爱杀死了、欲寄彩笺兼尺素 30瓶;百宝格 20瓶;你听我解释、沉音叙弦、千转不穷 10瓶;王家小胖 6瓶;道长再爱我一次、雎流芳、天使也腹黑、輸、23561681、橘喵喵 5瓶;蝶依、莫人安、ルフィ 4瓶;夏蝉鸣泣、灵犀 2瓶;木木、天上人间zzy、橘子好酸!、沓塌、减肥的栗子、吉尔若、热苏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5、- 伍拾伍 - 七月。 此时距离展昭在信中所说的归期大约还有两三日, 昨夜雷电裹挟着暴雨洗去白日的燥热,雨在天地间拉开一张模糊视野的帘子。 这个天气还要出门的都是傻子,玩家泡了壶茶, 吃着点心,翻着画本, 舒舒服服的呆在屋子里听了一夜雨声。 待到清早推开窗, 凉爽的风从外面涌进来, 雨水从枝头叶片滑落,在地面聚成一滩反光的积水。 开封府衙最近新换了厨子, 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 手艺精湛,肉包尤其做的皮薄馅大鲜嫩多汁。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出门时经常打包一盒带去龙图阁当做午饭。 拳头大的肉包叶星来就着青菜粥吃了三个, 不动声色的摸了一下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深深叹了口气,喝掉最后一口粥。 “我吃好了。”玩家忍不住看了眼吃完第八个包子、正准备去拿第九个的刺客, 觉得这人简直是离谱,“诸位慢用。” 刺客不仅拿了包子,还又盛了满碗粥。 虽然吃下去没什么感觉, 但吃东西的视觉效果是一点没少。叶星来总有一种自己肚子溜圆的错觉。 她散了半刻钟的步,又替地牢的牢头送了一趟东西。 老人家也刚刚吃过早饭来换岗,把点了半夜快要烧完的蜡烛换成新的,留她说了会儿话——主要是在聊展昭, 还有地牢里的犯人。 “今天有两个犯人能出去了吗?” 小姑娘睁圆眼睛。 “除了那些当街杀人的,其余犯人都有期限。”牢头乐呵呵的笑起来, 对玩家说道,“哪里能真就关上他们一辈子呢。” 叶星来也笑:“您说的是。” 她又和牢头聊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犯人从地牢出来的时候, 会有一条通往门口的必经之路,叶星来轻车熟路的隐藏好自己的身影,耐心的等了一会儿。 被放出来的两个人表情看起来还有点懵,愣愣的跟着衙役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 “我们可以走了?” “不然你们吃了晚饭再走?”衙役觉得有些好笑,“出去以后记着要好好做人,别再被抓进来。下次可不是关几天这么简单了。” “……哦哦。” 刑满释放的两位玩家一边胡乱点头答应,一边露出了‘下次还敢’的微妙神情。 叶星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们身后。 因为出来的两人头上的血条都不是满的,也不敢就此分开,生怕会被对方背刺,现在很勉强的在一起行动,倒是让跟在后面的叶星来更方便下手。 两人先很有仪式感的坐下来吃了碗面条,简单的商量过后,觉得城里人来人往的有点危险,准备到人比较少的城郊去。 实际上,正是因为出狱的玩家们大多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让后面的叶星来割韭菜割了个爽。 本来按照之前的样子,跟着他们到没人的地方,接着引爆他们积累在体内叠加的毒气,再靠近补刀——简直完美无缺。 可惜这次叶星来计算失误,只成功收割了一个人头,另一个人头顶着哗啦啦往下掉的血条,连滚带爬的往城里面跑去。 “包大人——杀人啦——” 因为袭击包大人而被抓起来的显然领悟了开封城生存的正确规则,试图靠法律制裁对手。 叶星来:“……” 她深吸一口气,手里的匕首捏紧了又缓缓松开。她盯着前面那个人头顶的血条看了片刻,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光明正大的追上去,而是转过身,把已经变成百合花的尸体扔进河里面。 按照现在血条下降的速度,只要没奶妈,跑掉的那个人必死无疑。 所以叶星来不需要在后面紧跟,只要确定她死了、然后想办法把她的尸体藏起来就行了。 不过这人也有可能会半路拐到另一边去,临时放弃进城去求助——那也无所谓,或者说更好。 反正尸体不被人发现就行。 虽然看起来自信满满,但叶星来到底还是有点心虚。处理完尸体以后,还是顺着前几天发现的小路,用最快的速度进了城。 苟延残息的血条实在引人注目,叶星来进城以后没找多久,就顺着血条把人找到了。 可惜找到这个人的,不仅是叶星来一个。 起码她看见了那个应该在开封府里哄太后娘娘开心的刺客。叶星来和那个家伙对视一眼,刺客悄悄的比划了几个手势,结果看到她完全没看明白的茫然表情,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干脆招招手手示意她过去。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街上的运货的马车似乎特别多,还有人站在楼上往对面扔长长的绸缎。叶星来不得不往旁边让,在避让了几次以后,刺客等的就不怎么耐烦了,干脆运起轻功,几下起落就到她身边。 “你干的?” 他指了指还在视线范围内的血条。 “是。”叶星来承认的爽快,又警惕的看他一眼,“干嘛?” “不干嘛。”刺客神情不屑,“我又不缺你这一个人头,开封城里大把韭菜等我去割呢。” 叶星来:“哦。” “那边有几个玩家跟上去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别跟了。”刺客笑嘻嘻的说道,食指在空气里很随便的划了几条横线,“这条路再过去会碰到开封府的巡逻——要么在大街上杀人,要么被开封府的衙役们发现,总之都是被抓起来铡了。咱们算了吧,叶哥?” 叶星来沉吟片刻,无情的朝他翻了个白眼:“——谁跟你是咱们。” “不是吧,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队友了。”刺客露出非常浮夸的大惊小怪的表情,“你可是给我回血了耶!回血了!了!” 叶星来:“……如果你不是天天跟个变态一样堵我房间门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管你的。” 刺客:“嘻嘻。” 开封府衙役巡街的时间在府衙里并不算机密,叶星来稍微算了一下就知道这孙子说的不是假话。 不过她皱了皱眉,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就远远的跟着,不动手。 然后她就亲眼目睹了几个玩家因为当街斗殴被衙役抓起来,而那个毒发身亡的玩家最后也没能成功向包大人报案成功,含恨下线的同时被当做受害人搬到了开封府。 结果到最后还是成功拿到人头的叶星来:好耶! 当前存活玩家人数:29/100 击杀玩家人数:15 她自顾自的乐,完全没注意到上方一团黑影正落下来,同时落下的还有惊叫声。 玩家茫然的抬起头,被柔软的绸缎兜头罩住。 毕竟是要从街道这一头延伸到那一头的彩绸,布料坠落又交叠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过了几秒才消失。 眼前一片黑暗的叶星来试图把彩绸从头上扯下来,可惜用力点不对,刨了半天都没成功,挣扎起来非常徒劳。 旁边似乎隐隐传来一声带着无奈叹息的笑,隔着布料朦朦胧胧的,熟悉而又陌生。 ……这时候能在旁边的还能有谁。 攥紧了彩绸,叶星来憋着气,咬牙切齿:“你要么来帮忙给我把这玩意儿扯开,要么有多远滚多远,否则下次你就算跪在我门口求我给你回血我也不会再帮——!”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便骤然一亮。 长身玉立的男人手执彩绸,半是好笑半是讶然的看着她,顿了顿,温和询问道:“……叶姑娘以为是谁?” 叶星来:“…………” 小姑娘脸色变了几变,白皙的脸颊浮上窘迫的绯色,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几次,声若蚊蚋。 “……八千岁。” 要死了。 怎么会是八贤王? 她刚才就觉得声音不太对,只可惜这一闪而逝的念头完全没过脑。 丢完人再来马后炮是没有用的,幸运的是八贤王倒也没有非得要一个答案不可。 他摇头笑了笑,将手中的彩绸交给身后的管家,便体贴的将这个话题略过不提,只是说道:“难得在外面看见叶姑娘。” 可不是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步入暑期,天气越来越热,最近八王府的管家跑开封府衙跑的简直不要更勤快。从开封府往八王府的路,叶星来觉得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摸过去。 “最近府里没什么事,所以我出来走走。”叶星来笑着回答,“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街道上来往的马车特别多,还有——” 她的视线落在那条彩绸上,失手把它掉下来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从楼上跑下来,先朝他们道了歉,又道了声谢,从管家手里接过,重新跑回楼上。 这次没有失手,颜色明艳的彩绸稳稳的从街道这一边被抛到另一边,在窗框边系好。 八贤王脸上浮现些微讶然:“今日七夕佳节,晚上要办灯会,叶姑娘不知道么?” 叶星来:“……哈?” 很好。 她完全不知道。 并没有在意游戏内节日的玩家神色茫然的和八贤王对视了片刻,男人忽地一笑,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 按理说偶遇的寒暄到这里为止就可以了,可也许是八贤王看着有些倦倦的神情,又或者是他压抑的咳嗽声,叶星来寻思着今天不看明天也得被管家上门来请,迷迷糊糊就跟着回了王府。 任劳任怨的走完诊病流程,叶星来丢着一技能,长长的叹了口气:“若想要身体无恙,八千岁还是多多休息,少去理会政事。” 虽然说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可八贤王的虚弱与憔悴,完全在脸上就表现出来了。 就跟现实里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暴饮暴食,火锅烧烤麻辣烫,碳酸饮料往下倒——嗯,相比较起来,还是八贤王熬夜处理事务更健康一点。 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桌上堆起的文书奏章,八贤王只是摇头笑道:“陛下还年轻。” 小姑娘撇了撇嘴。 她也不跟八贤王争执,轻轻看了眼书桌上的两只已经褪去大半翠色的草编蚂蚱,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七夕在未来算不上重要节日,在这个时代却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假期。可惜八贤王还要工作,无法享受,刚刚也只是出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叶星来好奇的询问道。 “唔。”八贤王沉吟片刻,端着碗的手顿住,他垂眼看了看白玉质地的碗里散发着苦涩气息的药汁,片刻后才笑着道,“没什么,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玩意。” 玩家眨了下眼睛,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 八贤王喝完药以后随意拿清水漱了漱口,便要开始处理事情了。为了怕叶星来守在旁边无聊,管家不等他吩咐便主动送上来好些点心和新出的话本,以哄小姑娘开心。 玩家叼着银丝卷,捧着话本,再看看正埋头工作、时不时就咳嗽一阵的八贤王,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难道是咸鱼的羞愧? 她思索着。 虽然是这样想,但吃点心和看话本的手却没有停下来,管家还拿了几件九连环之类的精巧玩具给她解闷,欣慰的站在门外看着她被吸引注意力。 吃过午餐——又用了晚餐——直到日暮西垂,叶星来才猛地回神。她先警惕的拖出现实时间看了好几眼,确定还没有上课,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在八王府咸鱼了一整天时间。 ……而八贤王居然还没结束工作。 小皇帝压榨他叔叔压榨的是不是稍微有亿点点过分了。 玩家想道。 而被注视着的八贤王,勉强从文书里抽出注意力,再对上小姑娘呆呆地目光时,也十分难得的,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 他还以为叶星来已经回去了。 “……叶姑娘。” “八千岁。”叶星来丢开手里的九连环,叹了口气,“虽然朝务繁忙,可你也不能忙成这样子吧——您还记得自己用过晚餐没有?” 八贤王:“……” 沉默片刻,他骤然失笑:“我虽然记不得看时间,却也不至于连这个都忘了吧。” 叶星来:“那你晚餐吃了什么?” 八贤王:“……” 小姑娘噗的笑了出来,她把自己面前散乱的话本收拾好,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您呀——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也呆了一天了,该告辞了。” 开始管家到开封府请叶星来过来的时候,还要用小轿送她回去。可是玩家坐了两回轿子、等新奇劲过去以后,还是觉得自己走路舒服,再也不肯让管家安排。 管家自然是不肯的——那会像什么样子。可惜这件事就连八贤王都没能劝住她,也只能不了了之,任由叶星来自己走。 玩家满意了。 汴京毕竟天子脚下,她又不是深夜才归,光天化日的,哪里会有什么危险上门。 嗯,最大的危险就是别的玩家。 管家叹着气—— 这哪里又是危不危险的事情了。 “叶姑娘!” 虽然今天的时间比平时稍晚,不过叶星来还是坚定的拒绝了管家安排轿子送她,准备走回去。 只是才走出八王府的大门,便听见身后管家的声音。她回过头去,见管家拎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急急忙忙的朝自己跑过来。 “呼——幸好叶姑娘还没走,否则老奴要去开封府衙找您了。”管家喘匀了气,将手中的食盒双手递给她,恭恭敬敬的解释道,“今日便是七夕,千岁说麻烦叶姑娘特地来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送些巧果给姑娘您,算作他的心意了。” “巧果?” 叶星来重复了一遍,听名字像是粽子月饼一样的节日美食。她没多想,将堪比艺术品的食盒接过,又托管家转达对八贤王的谢意,便准备回府衙了。 外面天幕已然昏沉,太阳的光芒只剩远方微弱的一丝半缕,但若说看不清道路,却也不会。然而此时街道上已经点灯,长长的彩绸从街道这一头拉到那一头,纵横交错,各色的花灯自上而下垂落,朦胧的光芒聚在一起,把整座汴梁照的比白日还要繁华几分。 玩家新奇的瞧了小半晌,暂歇了回府的念头,准备逛一逛七夕灯会。 除了仿佛无穷无尽的花灯外,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也比白天要多了很多,吃的喝的玩的, 叶星来慢慢从中间走过,一时没控制住,身上多出来好些七七八八的零碎玩意。 随着天边最后一丝光线也隐没在视野里,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年轻的男女并肩同行,又很克制的保持了微妙的距离;夫妻带着孩子走走停停,时不时的相视一笑。 小吃与脂粉的香气混在一起,小贩的招呼声与行人的交谈声,风又特地将孩童的笑声远远的带过来,一派盛世繁华景。 玩家停在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 她准备先买个面具,再去隔壁买盏花灯,然后再尝尝远处那家闻名已久的鱼肉小馄饨,至于回府,反正现在还早得很—— 无需着急。 兴致勃勃的挑着心仪的面具,叶星来几乎看花了眼,拿起狐狸的又看上猴子的,旁边简单的半边面具似乎也非常不错。纠结了大概有一刻钟,玩家还是拿起了最开始看的那个玉兔,往自己脸上扣。 视野骤然变窄的感觉很有趣,小姑娘兴冲冲的透过面具的孔左看右看,最后猛地一回头,并没有看见车水马龙的街景,而是撞进一双有些疲倦的温和眼眸里。 叶星来:“……?” 她困惑的歪了歪头,小小往后走了两步,把站在自己身后的青年的面容完全收入眼中。 是展昭。 在热闹欢腾的人群里,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并不出声打扰她,直到叶星来回过头,才慢了半拍似的、温和的颔首。 小姑娘停顿了片刻,眨了下眼睛,终于将面具从脸上移开。 “你——” 远方天幕轰然炸开璀璨的烟火,这仿佛是一个信号,烟火伴随着尖锐的啸声接连升上天空,迸发出转瞬即逝的璀璨光景,偶有力所不及的,便拖拽着火光划过,如同陨落的星星,落入了人间的红尘。 烟火将天空照的忽明忽暗,她注视着风尘仆仆的展昭片刻,明亮清澈的眼里终于也泛起欣喜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30 00:29:16~2021-08-06 22:2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靳儿喵、陨星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厌 34瓶;笔下墨竹 33瓶;噜噜噜鹿 21瓶;千转不穷、沉音叙弦、有个格格巫 20瓶;哒哒哒、Z世界、西果缇米娜 10瓶;是金鱼不是鲫鱼 6瓶;道长再爱我一次、叶梓、天使也腹黑、月亮很好吃 5瓶;莲拂音海 4瓶;雎熟、tz、jy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 伍拾陆 - 叶星来咬下一颗糖葫芦。 比起外面甜蜜的糖衣, 在嘴里咬开以后,新鲜山楂的酸涩要更先一步触碰味蕾,接踵而来的是填在最中间香甜的枣泥。 又舔了舔外面有些融化的糖衣, 小姑娘被山楂酸的皱成一团的脸满意的舒展开,她扶了扶斜戴在头上的面具, 抬眼去看身侧的展昭。 “你寄回来给包大人的信里面写的日子, 不是还有两天吗?” 她的目光只在他的脸上短暂停留了片刻, 又很快兴致勃勃的扭头去看别的东西。小姑娘的面容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清丽动人,展昭迟疑了一瞬, 唇边扬起淡淡的笑, 却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也许会有一日,她再想起自己询问过的这个问题之时, 会明了其间真正的答案。 ——但并不是现在。 画着嫦娥奔月的花灯下垂着细长的坠子, 行走间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展昭的手握着灯柄时却很稳,烛火安静的照亮灯壁上精妙的奔月景。 花灯在展昭手里, 叶星来买的那些七七八八的小东西原本也被展昭接过去大半,可路上正巧碰到准备回府换班的衙役,便托那些人带回去了。 衙役们挤眉弄眼的答应下来, 到底看在展昭的面上没敢做出更明显的起哄模样,嘻嘻哈哈的把全部东西(包括管家给的食盒)都拿走,只给他们两个留了一盏花灯。 “展护卫舟车劳顿辛苦,不必急着回府, 我会去回禀包大人的。”沉稳些的衙役队长笑着说道,和从展昭身后探出头来的叶星来点点头示意, 便赶鸭子似的把自己的属下全带走了。 “人多的时候,公门中人到底辛苦很多。”看着那些人急匆匆的背影,小姑娘不由得感叹道。 展昭唇角扬起一瞬。 “……嗯。” “要不是那个人提起来, 我都差点忘了。”叶星来才反应过来,她侧过头看了一眼展昭,自然的扯着他的袖子往前走,“你在路上有没有去吃晚饭?看你回来的速度,估计一日三餐都是依靠干粮将就的吧。” 确实是这么干的展昭:“……” 小姑娘自顾自往前走,扯着展昭的力道其实并不大。一个大夫能有什么力气呢? ——南侠想挣脱随时都可以。 但青年只是沉默纵容的,任由她带着自己穿过风姿摇曳的花灯、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穿过喧闹嬉笑的人群。她脑后简单束起的乌黑长发随着步伐的变换摇摇晃晃,青色的发带在视野里起起落落。 叶星来的目的地,就是本来准备要去的馄饨摊。 老板掀开锅盖,锅里纯白的骨头汤翻滚,鱼肉小馄饨的香气,在蒸腾的白色雾气里洒向控制不住自己放慢脚步的路人。 他们来的巧,正好空出一桌位置。 叶星来一坐下就再也不想站起来走路了。逛街都是这样,中断以后要再想续上,是要命的举动。 点菜是不需要的,馄饨摊只卖各种馄饨。具体口味得看老板清早买到了什么菜。 今天买到的是鲜鱼,所以是鱼肉小馄饨。 ……没有胡椒粉。 咬开鲜嫩的馄饨,在被美味征服的同时,叶星来却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她又想到了柜子里那一箱美味的调料。 时代在发展,时代在进步。这个时代还不能吃烤串。 呜呜。 玩家沮丧的吃完了一整碗馄饨,旁边有几个小孩拎着可爱的兔子灯吵吵闹闹的跑过,于是沮丧迅速变成了对兔子灯的渴望。 可爱,想要。 注意力和小孩子一样转移的很快的叶星来火速拉着展昭去找卖花灯的小摊买灯。 可惜兔子显然属于热销产品,他们两个从街头走到街尾,才在某个摊子上找到仅剩的两盏。坐拥石观音几十年积蓄的玩家毫不犹豫的全买了下来,还不忘塞一盏到展昭手里。 拿着小孩玩具的展昭怔了怔,面露窘迫:“叶姑娘,这……” “不许丢掉。”叶星来憋着笑,扬起眉,故作不满的说道,“不然我就生气了。” 展昭无奈的叹了口气。 “明白了。” 奔月灯最后被叶星来拿去送给了展妈妈,她自己的那盏灯在熄灭以后就放置在柜子顶上,直到离开也没想起来换一根新的蜡烛。 七夕灯会结束以后的第二天,包大人换上官服,捧着和展昭、公孙先生连夜整理出来的证据,神情严肃的参加了早朝。 狸猫换太子一案,自然是震惊朝野上下。不过包大人拿出的证据实在太过确凿,又仿佛是神灵庇佑——那些知晓当年之事的宫女太监,居然还活着。 具体经过怎样叶星来并不知道,不过没过几天皇帝就下了旨将此事昭告天下,并亲自到开封府衙接回了太后。 太后回宫以后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给展昭和叶星来赐婚。 叶星来:“?” 她清楚听见站自己旁边的刺客草出了声。 “……王爷,您这是……?”听到声音的显然不止叶星来一个,最前方的宣旨太监看看他,不得不谨慎的询问了一句。 是的,皇帝居然真的封了这货一个安南郡王。 “没事。”荣升皇亲国戚的刺客咳了咳,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替展大人高兴呢哈哈哈哈哈——” 明黄的圣旨几乎要烫的拿不住,展昭的目光扫过捻须点头的公孙先生、面露欣慰的包大人,终于落在了叶星来的脸上。 小姑娘也在看他,带着一种如在梦中的神情。 他们隔着人群对视了片刻。 展昭耳根烧的通红,玩家则要慢上半拍。 她眨了一下眼睛,终于朝展昭笑起来,笑意如清晨浓郁的雾气爬上眉梢眼角,在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变作坦然的欣喜。 她没有不愿意。 于是青年便觉得安心了。 “所以——” 刺客坐在窗框上,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草根,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坐在窗边的叶星来。 “你真的要嫁给展昭?” 圣旨宣完,宣旨太监便回宫去向太后复命了。又不是假期,大家凑在一起说了几句恭喜的话,该工作的还是得去工作——狸猫换太子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包大人正准备再接再厉,打起精神去审问那些关在牢里的玩家。 现在没事干的,整个开封府估计就只有叶星来和刺客两个了。 “不行吗?我也觉得时间可能会来不及。”叶星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这破游戏居然实装了婚姻系统,而且还能太后赐婚,你不觉得离谱吗?” 刺客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我觉得比较离谱的是你居然就这么开心的接受了。” “干嘛不接受?”结果叶星来的表情反而比他更奇怪,她理直气壮的反问道,“难得有这种体验,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 刺客短暂的思考了一下,颇为赞同的改口。 “也是。” “婚礼要等到九月,两个月的时间都不知道够不够。”叶星来又想起来一件事,扫了眼他,纳闷的问道,“你不是当上王爷了吗?怎么还住开封府。” “批给我的王府正在改建,还住不了人。”刺客摊手,“我估计也体验不了了。” 叶星来:“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互相伤害了一下,又迅速沉默下来。刺客呸的一声把嘴巴里草根吐了出来,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看向放在桌上的食盒。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叶星来拧着眉头思索了一瞬间,差点跳起来:“我差点忘了!” 幸好,幸好。 点心的话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坏。 尽管如此,谨慎的把食盒给拎过来以后,叶星来还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盖子。 模样精致的点心安然无恙的躺在碟子里,而在流光溢彩的琉璃碟旁边,又静静的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 “好像没坏。”刺客很不客气的抓起一个莲蓬形状的巧果三两口吃掉,挑剔的点评道,“味道还行——是展昭给你的?” “不是。” 叶星来没理他,伸手拿起那个檀木盒子,漫不经心的回答,“是八贤王送我的。” 刺客:“噗——” “噫。”叶星来嫌弃的皱眉,“你好脏。” 刺客没理她:“……这个盒子里是什么?” “玩具吧。” 叶星来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抱着荷叶的木头娃娃。娃娃雕刻的很可爱,上面还用了金玉做装饰以点缀,看起来非常精致。 “我在灯会上见过,是不是叫做摩喝乐?好多大人会买给小孩子,感觉跟芭比娃娃一样。” 她想了想,又开口。 “我是不是得送点什么东西去感谢八贤王的礼物?这个摩喝乐看起来好像很贵耶。” 小姑娘的眼神无比坦然,刺客跟她对视片刻,忽然有一点想笑,又有一点崩溃,最后忍不住掩面长叹。 “——造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6 22:20:15~2021-08-08 23:5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骰子女神的骰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超能冲 139瓶;千转不穷 20瓶;明河月 19瓶;有个格格巫 15瓶;烦濑。、Z世界 10瓶;何以、47372965 5瓶;道长再爱我一次 4瓶;陌 3瓶;叶梓、宝箱达人 2瓶;骰子女神的骰子、浅萝、童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 伍拾柒 - 叶星来抱着一捧荷叶兴冲冲的跑到了八王府。 一如既往兢兢业业的等候在书房外的管家恭敬的朝她行了礼, 抬起头来开门时,脸上的笑容却透出几分错觉似的复杂。 “叶姑娘。”他似乎想对叶星来说什么,但停顿片刻, 却只是笑道,“恭喜了。” 书房的采光很好,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时, 有一种令人心情骤然明朗的开阔之感。叶星来抱着荷叶踏进门内, 便看见八贤王倚坐在窗边,同往常一样拿着卷书在看, 见她来了, 便扬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这里哪里来的荷叶?” “出门的时候看到一个婆婆拉着车子在叫卖,我就买了一点。”小姑娘把荷叶贴在自己脸颊旁, 眼睛弯成漂亮的弯月状, “千岁你看,这样子像不像是摩喝乐?” 八贤王不由失笑。 他并没有回答像还是不像, 只是示意管家将这些新鲜的荷叶收下。荷叶转手时,露出其间混着的几株含苞待放的菡。 叶星来的目光落在上面,管家立刻说道:“这几株莲放在水里应该还能活下来, 老奴这就命府里的花匠拿去好生照料。” 他停了停,又补充道:“也许叶姑娘下次来之时,便能看见已经盛开的样子了。” 摸摸纹丝不动的花苞,叶星来点了点头, 笑着说道:“真的?那我就等着看啦。” 管家神情肃穆:“自然。” 目送着管家步伐沉稳的离开,叶星来回过头对上八贤王的视线, 短暂的沉吟了一下,用词委婉的问道:“管家今天为什么这么……严阵以待?” 八贤王笑了笑:“会吗?” 既然主人家不觉得,那大概就是自己的错觉了。玩家没有多想, 很快就把这件事给抛诸脑后,轻车熟路的开始干正事。 不知道是不是被公孙先生填鸭式教学灌多了,现在在把脉的时候,叶星来凝神静气,细心感受,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能把出点什么来。 ——虽然很快就会发觉这纯粹属于错觉。 技能还交还是得交。 在别的玩家手里基本没有用处的一技能,反而是叶星来在这一局情形诡异的游戏里面用的最多的。 连着往八贤王身上用了好几次检测技能,叶星来思索片刻,又看了看对面那张没什么异样的笑脸,实在猜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八千岁。”她想了一下,还是和之前一样,稍微劝了劝,虽然对方八成听不进去,“凡事都想开一点,心情开朗才能身体健康,不然就算吃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的呀。” 指尖微动,八贤王极轻极快的笑了一下,温声道:“本王知道分寸。” ……这还真没看出来。 玩家不禁腹诽,但她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毕竟人物设定哪里是能两三句话就可以扭转过来的,小心设计师头给你打爆。 存活人数:25/100 看来刺客在外面也没闲着,很努力的在汴京城里寻找落单的玩家。只是估计也找不出来多少了,剩下的玩家扣除他们,九成九在开封府里大佬里蹲着吃牢饭。 说到吃牢饭,包大人今天早上是不是讲过要提审玩家来着? 小姑娘的眼神渐渐放空,葱白指尖明明还搭在他的手腕上,思绪显而易见的却飞到不知名的远方去了,走神走的光明正大。 八贤王好笑的叹了口气。 近在咫尺的叹气声似乎把小姑娘的注意力成功拉回来,她忽的抬起头,连自己的手什么时候落在八贤王的掌心都没有注意,唰的一下站起来。 存活人数:24/100 八贤王讶然而困惑的看着她突兀的举动。 存活人数:23/100 淦! 那孙子不会去劫狱了吧?他可半点都不像是做不出那种事的人! 思绪千回百转,玩家只是很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便飞快的说道:“药方按照之前的喝便是了,千岁身体无恙,没什么需要改的药材。” 她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包莲子糖放在桌上——这才是叶星来准备给八贤王的回礼,没想到对方却把荷叶收下了。 “嗯……明日我再来给千岁细细看脉相。”叶星来一口气说完,“今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告辞啦!” 白色的裙摆像是一朵云,轻盈的飘出去。 过了片刻,端着点心过来的管家惊讶的看着只剩八贤王自己的书房,不由奇道:“叶姑娘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八贤王没说话。 “那几枝莲花老奴已经命花匠悉心照料,亲眼看着他修剪好放入水中,想必不用多久便能活了。” 管家将手中的点心放在桌上,看着八贤王又拿起书看,迟疑了一瞬,还是说道,“……恕老奴多嘴,千岁今日是否要进宫去找陛下?” “找陛下做什么?” “这、老奴的意思是——”管家弯下腰,语气有些焦虑,“太后娘娘回宫不久,贸然下旨之时,想必是不知道千岁和叶姑娘的事,才……” 他早就觉得自家主子应该先和陛下透个底才对。 否则陛下每次入府找千岁的时候看见叶姑娘在,也不会憋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和她能有什么?本王已过而立之年,再几年便是不惑。”八贤王摇头笑道,“那孩子才多大,我们之间能有什么。” “千岁——” 管家喊了他一声,却只是把腰弯的更低。 “……展昭年轻有为,为人正直良善,堪为良配。本王去造这个孽、去耽误她做什么呢?” 八贤王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又低低叹道。 “算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8 23:57:53~2021-08-11 11:0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黎黎、路人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枫叶孚风 60瓶;当星火飘下 30瓶;草莓圈圈圈、超能冲 20瓶;阿青、Z世界 10瓶;刺枖、赛音、道长再爱我一次 5瓶;浅萝、淇淇、咕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 伍拾捌 - 叶星来满心懊恼。 稍微想象一下地牢里面自己辛辛苦苦养了一整局游戏的韭菜被刺客收割的场景—— 窒息。 除了窒息已经没有第二个词语能形容了。 但她毕竟给自己留了后手, 所以只是前往开封府的脚步急促了些,暂时还没有方寸大乱。 存活玩家人数:22/100 硬了,拳头硬了。 恨不得当场洗点加满轻功赶到开封府把那家伙的头一刀砍下来当球踢! 话虽如此, 但当叶星来和刺客在开封府门外遇见时,还是被对方当机立断的两句话舒缓了她越发高涨的怒火。 “我也才到!” 以及。 “——第一个是我干的,剩下的雨我无瓜!” 叶星来:“……”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说信还是不信。 两个人在开封府衙在短暂的停留了两秒,不约而同的并肩往里走。在外面的玩家已经清理干净的情况下,就算再不可思议,问题也只可能出现在开封府内部。 ——果不其然。 用来审案的正厅,升堂时的部署人员都还没有散去,神情震惊而恐惧的看着中间。只因为包大人还坐在上首,他们才勉强留守在自己的位置,只默默的攥紧了手中的杀威棒, 没有四散而去。 至于恐惧的原因,在叶星来看见那三朵百合花,以及坐在地上的年轻人头顶上还剩下不多的血条时, 便完全明白了。 她看了看包大人的脸色,发现看起来比平时还要黑上十成, 神情亦是平日里府衙众人难以见到的震怒。 在他们来之前, 包大人显然已经大发雷霆怒骂过一轮,现在处于转CD时的沉默阶段。 刺客握着剑的手在蠢蠢欲动。 而叶星来则悄悄地从衙役们都身后绕到最前面, 在展昭身边停下来。这里距离包大人也就几步之遥, 包大人瞪她一眼,倒却也没有说什么。 玩家吐了吐舌头。 事情的经过和她想象的差不多,同一桩杀人案的四个犯人在今天被审。他们在牢里、在陆续上堂受审的时候看起来很平静,可在对口供时, 却突然暴起动手伤人。 他们暴起来太突然,别说周围的衙役了,就连展昭出手都没能成功阻止不知为何发疯的四个犯人。 验完尸体的公孙先生站起身,和上首的包大人对视一眼,神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咆哮公堂可以轻松解释的事情了。 如果没有幕后之人指使,只是这四个犯人不约而同的发疯的话——就算是此刻在场的诸位都不会相信。 ……但事实上,这四个人确实只是突然发疯。 刺客握着剑柄的手最终还是选择了松开,虽然那条马上就要见底的血条实在令人垂涎,但他可没有能在开封府的地盘去挑衅包拯的胆子。 就看某人有没有了…… 他抬眼看了眼和自然而然混入开封府队伍的叶星来。 小姑娘食指指尖抵在唇边,一副若有所思的严肃模样,看起来倒是还挺像样的。 两人对上彼此各怀心思的目光,又很快分开。 “呃。” 堂下唯一活着的犯人忽然一顿,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响声。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仿佛自己都没有想到似的,十分突兀的喷出一口乌黑的血液,肉眼可见的黑雾迅速爬上此人的印堂。 公孙先生顿感不妙,连忙拔腿冲了过去,但已经来不及了,犯人接连吐出几口血以后,甚至来不及让他施针,便在众目睽睽下失去生机。 刺客:“……” 草。 存活玩家人数:21/100 击杀玩家人数:15 指尖轻轻点在嘴唇上,叶星来对上刺客的目光,扬唇朝他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 刺客没吭声。 他深深的看了小姑娘一眼,目光转回公孙先生身上,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回禀大人。”抱着最后的希望将失去生机的犯人检查完毕,公孙先生的神色沉痛而愤怒,他用尽量平静的口吻说道,“此人已经……恕学生无能。” 包大人身上散出十二分的冷意。 “先生已然尽力了。”他语气肃然的宣布道,“待明日早朝本府便将此事禀告圣上,定要将此事彻查到底!” 话音未落,衙役们手中的杀威棒便重而齐的敲在砖地上,发出轰然如雷的响声。 “……” 杀人凶手忽然觉得腿有点软。 提审的犯人死完了,审案自然也就不能再继续进行下去了。目光终于转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小姑娘,展昭轻轻叹了口气,伸出的手顿了顿,还是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 “走吧。” 他故作镇定的说道。 “好哦。” 玩家心不在焉的答应,临走前回头看了刺客一眼,满意的在他脸上也看到了微妙的沉重。 包大人说要彻查,那便是要一丝不苟的去查。开封府的衙役们此时便显出来与平时里的轻松活泼截然不同的端正严肃,如同机器上的齿轮,严丝合缝的运转起来。 叶星来开始有些不安,但也只愁了半天。她想再怎么样也不会那么快就查到自己身上来,便任由自己的注意力被宫中送来的喜服吸引过去。 不愧是代表了皇室尊严、这个时代最顶尖的绣娘日以继夜的花了整整七天制作出来的衣服,玩家谨慎的摸摸上面华美复杂的刺绣、流光溢彩的宝石,不由自主的流下了贫民窟少女的泪水。 ——现实里是不可能拥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可恶,明明国家版图已经开荒到河外星系了,为什么宝石还是那么贵,根本买不起。 指尖拂过被捻的极细的金线密密的绣出来的纹样,玩家拿起最上面的两层外衣,抖开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尝试着给自己穿上。 ……不知道能不能当成外观带回主界面,婚礼八成是来不及了,总之爽了再说! 她系上最后一条系带,还没来得及对着镜子看看自己怎么样,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平稳和缓的敲门声。 在先换衣服和先开门之间犹豫了一下下,小姑娘果断提起裙摆,带着穿上新衣服的快乐,脚步轻快的跑到外间开了门。 “叶——” 耐心等在门外的御猫,还没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和小姑娘对视片刻,腾地红了脸。 叶星来:“?” “不像话!”站在展昭身后的公孙先往里面一看,气的连胡子都直了,瞪着叶星来说道,“这简直是在胡闹,还不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换好衣服马上就到地牢里来,包大人有事务交给我们处理。” 捕捉到关键字的叶星来:“哦哦哦哦哦——” 可能是强压兴奋时答应的语气有点奇怪,公孙先生看她一眼,嫌弃的一甩袖子,便带着展昭先走了。 为了避免自己显得太兴奋,玩家换好衣服以后,矜持的在房间里喝了两杯冷茶,才慢吞吞地溜达到地牢去找公孙先生。 也许是判案这么多年以来培养出的直觉,包大人敏锐的察觉到也许接下来的事情和那些被关在同一边牢房的犯人们脱不了干系。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早做准备,他便让公孙先生和叶星来到地牢给那些犯人把把脉,看看有没有人是中了毒但没有表现的。 ——展昭是负责保护他们的。 唯有点燃的蜡烛会带来光明的地牢里面,缭绕着些似黑似白的烟气,玩家们蹲在自己的牢房里,倒是出乎意料的配合公孙先生的把脉。 叶星来从里到外数了一遍,确定在这里还有十九个玩家,再加上她自己和刺客,这局游戏仍然存活着的二十一个玩家,至此就明了了。 玩家们也许在什么时候已经报过一遍数,也发现了一出狱八成就会暴毙的情况,所以基本上都非常安心的在这蹲监狱。 他们的目光望向叶星来,叶星来也回视他们,反正她也不能当着公孙先生和展昭的面动手,大家心有灵犀的露出几乎一模一样的、意味不明的微笑。 把十九个犯人都看过一遍以后,公孙先生当真找出来几个隐隐有些中毒迹象的犯人。叶星来的目光一扫过去,发现是早期因为当街行凶而被捕捉进来的玩家—— 正常。 中毒的状态都不知道叠了几层,这么长的时间,可能叠满了也说不定。 但公孙先生只来得及让衙役注意他们的情况,甚至还没来得及回禀包大人此事。 因为另一件震惊开封府上下的事出现了。 ——汴京郊外的溪流下游,有人发现了几具尸体。经过专人核验,追根究底后,愕然发现竟然都是近来被释放的犯人。 叶星来:“……” 噫。 这破游戏玩家的尸体居然不会刷新的吗? 她要去投诉! 第59章 - 伍拾玖 - 追根究底, 并不是一件难事。尤其是对包拯而言。 包拯在民间流传的那些事迹,除了像乌盆案这样日审阳夜审阴的志怪奇谭以外,也不乏两颗头颅两具无头尸却查出第三个死者这样令人啧啧称奇的疑难悬案。 可这次查出真相以后, 就算是包拯自己,也不免要流露出有些惊异、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这怎么可、大人,”公孙先生也不禁说道,“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怎么可能是……” 包拯摇了摇头。 “本府特地查过几个月前出入汴京之人。时间对的上且没有离开过城里的百姓,并不十分多。而和开封府有所接触的,除了地牢里的那些犯人,就只有一个。” 更何况她做下那些事之时,实在太过于光明正大—— 犯人们所中的毒藏匿在蜡烛里,蜡烛点起时本身就会有缕缕黑烟冒出,本该是天衣无缝的事。可只需要随意问一问按时给地牢送物资的衙役便知道, 这三个月来送的东西,十之**是她送过去的。 甚至城外的那些被发现尸体,问问牢头也能发现, 近来她时不时便会凑过去打探什么时候会释放几个犯人。甚至口称要去八贤王那里诊脉的日子,也有许多是和那些尸体的日期吻合的。 若发现一样是巧合, 两样也能说是偶然, 但三样四样全都有迹可循,便无论如何都只能够是真相。 就算再不愿意相信, 包拯也只能得出叶星来便是他们一直在追寻的那个桩桩大案的幕后之人的结论。 “……为什么?” 证据和口供无疑是确凿的, 可若是想要辩解,却也不是毫无缝隙。小姑娘眨眨眼睛,面对展昭的质问——如果虚弱至极的声音能被这样严厉的词汇形容的话——她困惑的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我会被包大人关进大牢里呢。” 这就是认罪了。 “江湖里的事,什么时候能用简单的为什么来回答呢。”时至今日, 小姑娘注视着他的眼神仍然清澈明亮,笑容明媚灵动,“师徒父子,师门家族,一辈又传承一辈,恩恩怨怨便是这样永不停歇。” “我想……南侠不会不了解吧?” 展昭闭了闭眼。 他仿佛终于无法再听下去,偏开了和叶星来对视的目光,语气生硬的开口说道:“如果说那些犯人与你有仇,那么那些看守犯人的衙役总是无辜的,那些点燃的蜡烛……他们也日夜呆在缭绕的烟雾中。” “你说那个啊。” 小姑娘顿了顿,语气一下变得意兴阑珊。 “他们不会有事的……毒只有长时间吸入才会积累在体内。他们两个时辰换一次班,前脚踏出去,用不着一时三刻体内的毒便都会散了。” 所以说这次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集一身,就随便换个地图,都不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刚好点了毒技,又碰上会把杀人的玩家抓起来的地图。 简直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强运。 但这种好运似乎到此为止了——不知道公孙先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叶星来被关进地牢的时候,是和其他犯人分开的。从她的牢房里,完全看不见那些玩家。 【看不到目标】 【看不到目标】 【看不到目标】 叶星来闭着眼睛一阵乱放,毫不意外的,技能用不了。叠满的毒成了一步废棋。 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是在玩夹娃娃机的时候,把好几个娃娃卡在出口的情况。双方(指叶星来和大牢里的其他玩家)进退两难,只能考虑上脚使劲踹机器,或者等待某个大神用高超的技巧破局。 而此时此刻,这局游戏里唯一能自由活动的人,居然是好几天之前就进宫去陪太后的刺客—— 这货显然不是技术高超的类型。 他也懒得去踹机器。 所以刺客选择直接把卡住的机器给砸了。 “怎么样?”刺客笑眯眯的用杯盖挑了挑茶叶沫,挑起半边眉,嘚瑟的抖着腿,“现在有没有觉得我简直是你的救星。” 他可是一听说这件事,就立刻花钱去请青衣楼劫狱了。 虽然青衣楼是杀手组织,不过只要钱够,劫个狱还是不成问题。毕竟这可是开封府的地牢,也就只有这些亡命之徒敢动手了。 被一群黑衣人从地牢里劫出来的叶星来:“……” 她匪夷所思的看着刺客。 “你既然把我弄出来了,为什么不能顺便把其他人也弄出来呢?现在不是还得再回去。” 开封府现在各处肯定牢固的跟铁桶一样,再想回去就麻烦了。 “那么着急干什么。”刺客纳闷的反问,“我还想等王府建好,享受几天封建社会王爷的生活呢。” 叶星来看了下时间,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因为我要上课。” 刺客:“?” 刺客:“草。” 这个理由真是无懈可击。 “话虽如此,但我没钱了。”刺客两手一摊,很光棍的说道,“而且我过会儿还得回宫里,太后那边不知道我跑出来。” “……呼。” 盯着刺客喝下那杯茶,小姑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扯出一个毫无波动的笑脸。 幸好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就目前而言,她最不缺的就是钱——感谢石观音。 在刺客离开之前,叶星来还是从他那里拿到了青衣楼在汴京城里面的联系方式。 她并不准备叫上大队人马声势浩大的到地牢劫狱,那百分百会引来驻守城门的正规军队,而且青衣楼也未必见得愿意为了钱做这种简直是在皇帝头上大肆蹦迪的行为。 ——真的会被剿灭的。 所以叶星来只是命他们挑出几个轻功和武艺都上佳的杀手来,一个负责引开展昭,两个把牢门打开,剩下的去引开在周围防守的那些衙役。 “这总不是在为难你们吧?” 眉眼间还带着青涩的小姑娘口吻轻缓的询问。 “自然,自然。” 青衣楼负责人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缓缓移到桌上的流光溢彩的宝石堆里,脸上保持着和煦的职业笑容,他极尽谦卑的弯下腰,恭恭敬敬的道。 “——这自然是笔再合理不过的买卖了。” 第60章 - 陆拾 -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无论是把那些守卫引来, 还是把展昭从开封府衙带走,乃至于冲进地牢把里面的囚犯带出来,全都有条不紊的完成了。 只是在犯人撤离的时候, 稍微出了点意外——说是意料之外,其实想想也挺正常的、来自玩家的意外。而前去开锁的青衣楼杀手大概也没有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 他开完第一间牢房的锁,冷冷的对里面的犯人说了句出来,便去开第二间的锁。 等开完第三间牢房,回头便看见了第二间牢房里血溅三尺的场面,第一间牢房的犯人脸上还在往下滴血,咧开嘴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继续啊。” 犯人开心的催促道。 见此情景,在青衣楼杀手呆滞的这小片刻时间里,第三间牢房的犯人已经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 并且这种事情并不是个例,有先出来的犯人杀了后面出来的犯人, 也有还没走出牢房的犯人反杀从外面来的其他犯人。 而不想沾惹这些、牢门刚开就往外面闯的犯人也有几个。 他们对青衣楼的这些杀手倒是视若无睹,随便他们做什么,偶有的几句对话都是让他们快点开锁。 开锁开到最后, 就算是自认为在江湖中杀人如麻的青衣楼的成员,也不由得有些手抖。 冷汗大滴大滴的从额头上冒出, 他颤抖着开完最后一间牢门, 在怒骂、笑声、交谈的声音里,在流淌的鲜血、满地的尸体中, 再也忍不住, 仿佛被人从身后打断了双腿与脊椎般,膝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他再也不能杀人了。 而这些犯人、这些疯子——这些怪物,他们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地牢里十分热闹,地牢外面也不算安静。发现地牢外面没有衙役后, 跑出来的玩家也放肆起来。毕竟时间已经不早了,工作日,休息时间就这点,该上课的得上课,该上班的得去上班。 所以地牢外面用青石板材铺的整整齐齐的庭院,也躺着尸体,血液蜿蜒的流淌。 存活玩家人数:7/100 地牢里的拖着长剑走出来,庭院里的回过身望去,大家打量着彼此头上的血条,显而易见的意识到,这就是本次游戏的最后了。 接下来的流程应该是玩家们彼此试探、交谈、试图拉帮结派,不管结果怎样,总之先把多的人减少到最后两个才行。但大家稍微对视几眼,忽然意识到在场的人数不对劲。 ——还有两个玩家藏了起来。不在这里。 但已经迟了。 本就残缺的血条开始大段大段的消失变成灰色,代表中毒的黑色血液和警告血条界限的殷红血液混在一起从口中呕出。有人还来不及开口就重重地倒了下去,血条最多的那个咂了咂嘴,露出有些嫌弃的神情。 “什么玩意儿……呕!草莓和蓝莓怎么能混起来吃!” 存活玩家人数:5/100 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叶星来原本准备这三个犯人死光了再出去的——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不想踏进开封府,但是没办法。 因为不看见这些犯人的话技能就用不了,因为已经有人隔着影壁的镂空缝隙看见了她的身影。 于是白裙的小姑娘撑着伞,脚步轻盈的绕了出来,她自伞下抬眸,朝众人微笑。 “……又没太阳又没雨,举着把伞很快乐吗?”某个玩家一边吐血一边吐槽道。 叶星来:“……”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的回答。 “死人闭嘴。” 存活玩家人数:4/100 血条正在飞速的往后退,叶星来很矜持的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旁边青衣楼的杀手适时为了上来,他们就算是想要做点什么也来不及了。 擦了把嘴边的血,距离叶星来近一点的玩家忿忿不轻道:“妈的,欧皇就了不起吗!你有本事来跟老子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已经被青衣楼的杀手们护在中间的叶星来:“嘻嘻。” “哇——” 最后一口血吐出,那个玩家翻了个白眼,不甘不愿的变成了一株绽放的百合花。 存活玩家人数:3/100 “呃——” 仅剩的那个玩家左右看了看,本来还运起轻功试图挣扎一下,但是在看见叶星来身旁的杀手举起□□以后,满怀恨意的认命了。 “可恶,下次要是碰到我必第一个杀你!” 叶星来:“拜拜~” 存活玩家人数:2/100 很好。 那么现在就剩下在皇宫里侍奉太后的刺客了。 叶星来捏着下巴思索了几秒,觉得那家伙应该不会愚蠢到自己一约就出来见面。 所以还是得想想办法…… 在外面负责警戒的青衣楼杀手传来消息,说展昭已经意识到不对,正在全力赶回开封府,恐怕没多久就能到达这里了。 撤离的时间应该是足够的,叶星来没怎么在意的转过身去,神情淡淡的嘱咐道。 “那我们就先——” 戛然而止。 未出口的话语淹没在汹涌出的鲜血之中。 叶星来垂下眼帘。 染血的剑尖自她胸口穿出,仿佛觉得还不够般,又毫不留情的在里面转了几圈。 “说真的,你为什么会那么相信一个只肯认钱而且还是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呢?” 有人自身后控制住叶星来,带她倒在地上,又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牢牢地遮挡住小姑娘的目光。 他饶有兴致的笑道,“我对准肺部捅的,所以血条会掉的比穿心的时候快一点。” 叶星来:“……” 淦啊。 “这游戏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很拟真。”刺客想了想,“不过,你的痛感应该有拉到最低吧?” 叶星来没回答。 她在黑暗中眨了下眼睛,没头没脑的问道:“你知不知道键盘网游和全息网游的区别是什么?” 刺客:“什么?” “键盘网游的视角总体来说是处于上帝视角,因为视角和角色不同,所以经常会发生玩家明明看见了敌人,系统却提示看不见怪的情况。” 叶星来指尖微动,却仍不急不缓的说道。 “但全息网游却没有这种情况,因为玩家和角色的视野是完全一致的。换言之,我不需要真的看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她呵呵一笑。 “——去死吧贱人!” 话音刚落,刺客头上的血条便轰然灰掉了一大半,不知何时叠加上去的中毒状态正在不停的扣血。 刺客:“……草。” 所以说,出门在外不要让食物和饮料离开自己的视线的确是有道理的。迅速把嫌疑锁定在自己把叶星来劫出地牢后在酒楼喝的那杯茶上,刺客落下了悲愤的眼泪。 “你还是不是人?居然对你的救命恩人下此毒手!” 面对此等痛心疾首的质问,叶星来语气温柔的回答:“从你背刺我的时候你就不算是人了。” 刺客:“草。” 双方的血条都在唰唰的往下掉,沉默了片刻,刺客率先服软:“你不是奶妈吗?先补几口血,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叶星来眼睛都没眨一下。 “空蓝了。” 刺客的血条虽然灰了大半,但是血掉的慢。叶星来的血条虽然满,但是掉的很快。 所以现在双方处于一种相互僵持的状态—— “靠。” 刺客忽然反应过来。 “我跟你纠结什么,我直接把你捅死不就行了。” 剩两个玩家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至于还能活多久,完全没有必要在乎。 但他也只来得及再补一刀。 因为展昭已经在开封府门外了,刺客眼皮一跳,说实话他觉得展昭进来直接干掉自己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而指望青衣楼的杀手们是不太可能的,他们撤的比他还快。 于是刺客也跑了。 场面十分的凄凉。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叶星来喘了口气,坐起来,捂着胸口,给自己补了口血。 ……现在真的空蓝了。 虽然补了血,不过她的状态实在好不到那里,才喘几口气,又是哇的一口血吐出来。 展昭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青衣楼毕竟不是好相与的,所以他看起来也有些狼狈。从来都整整齐齐的发髻散下几缕垂在鬓边,也有几分江湖的落拓气。 小姑娘坐在血泊中,鲜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裙。她注视着他,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骤然一黑,展昭的大脑几乎是空白的,仿佛肺部的空气被全数抽走,窒息般的痛苦从胸口蔓延到四肢五骸。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半跪在叶星来身侧,巨阙被握在掌中,抵着地面,像是在竭力支撑着什么随时都要倒下去的东西。 他应该要询问在自己没有赶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死亡仿佛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那么开封府的混乱、被引来的自己与那些衙役、被放出来的犯人,总该得到一两句解释的话语吧? 但展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安静的、几乎茫然的看着叶星来。 他之前在质问叶星来的时候,眼神是黯淡而愤怒的。而此时青年通红的眼睛里,却浮现出与那时截然不同的、巨大的——潮水般的悲怆。 叶星来怔怔的看着展昭。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误以为自己是真的快要死了。 ——但那怎么可能。 于是叶星来轻笑起来,她看着在为自己的离去而落泪的青年,拂去对方脸颊上的泪水,又轻轻摩挲了一下濡湿而温热的指尖。 “别难过。” 玩家温柔而苦恼的说道。 她的视野彻底暗了下去。 第61章 中元节活动 叶星来下床的时候, 本来脑袋还有点懵。但在看见桌前捧着脸几乎要扭成一条蛆的对床室友以后,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她——”叶星来看了看时间,一边收拾下午要用的课本, 一边谨慎的询问道,“她被头盔电了?” 室友B面无表情的摇头,意味深长的回答:“她被蛊了。” 叶星来:“?” “说是游戏里的角色给她送了定情信物。”室友B说完顿了顿,很纳闷的询问道,“你们玩的不是大逃杀竞技类游戏吗?” 叶星来:“……嗯。” 该怎么说呢,确实是大逃杀的竞技游戏。 “这家公司之前跟墨子合作《第一恋人》,用的应该是同一套AI。”在前往教室的路上,室友这么解释,她说完又忍不住补充,“所以说对我一定是真爱。” 叶星来:“哦。” “……虽然没有实装恋爱系统,但是懂得都懂你懂吧?” 叶星来:“噢。” “……可恶啊。”被连续敷衍的室友已经捏紧了拳头, “你这种没有感情的玩家是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的!” 叶星来:“哈。” 最后叶星来是被室友追着打进教室里的。 这种随时能上线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 期末将至,叶星来复习复的天昏地暗,游戏都只有每天晚上睡前可怜的玩一局。该说不愧是大公司的大制作, 至少在暑假前她都没有随机到一张相同的地图。不过玩家论坛里统计的地图种类倒是越来越多,大家在熟悉了游戏内容以后, 操作也就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暑假过半的时候, 这款游戏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活动——中元节的本土化狼人杀。 叶星来更新完以后,简略看了一下活动规则。 角色有两个鬼魂、一个道士、一个和尚, 和六个平民。鬼魂杀人, 道士可以救人和毒人,每个回合结束,和尚能查看一次别人的身份。 胜负的判定也很简单: 鬼魂把人类杀光,或者人类把鬼魂杀光。 ……确实是本土化了一下。 抱着这种浓浓的、不知道该说无语还是什么的心情, 叶星来选择进入活动界面。 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涌上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叶星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破庙,积灰的房梁缠满了厚厚的蜘蛛网,彩塑的神像已经缺损到完全看不清其身份的程度。 外面的深沉灰暗的夜色,狂风与暴雨在呼啸,雷声滚滚,而庙宇里唯一的光源是中间斑驳破旧的神案上两盏点燃的红蜡烛。 ——简直完美的灵异故事的发生地。 叶星来:“……” 之后陆续刷新进来的玩家们的第一反应基本上和她相差无几,先看看周围环境,然后哽住。有胆小的刚登录进来就惨叫着下线了,又等了一会儿补位的玩家,游戏开始的提示才缓缓的以白底黑色的形式浮现。 提示一:你是鬼 提示二:你要杀光除了你和同伴以外的所有玩家 提示三:被人类发现真实身份,你会死 叶星来按下确定。 随着最后一个玩家确定完游戏提示,外面骤然一亮。崎岖的闪电宛若要将天幕劈开,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蜡烛的火焰被骤起的风刮的时大时小,灰蒙蒙的墙面上十道影子也拉扯成狰狞的模样。 “……还挺有氛围。”某个玩家忍不住说道。 “妈的,差点吓死老子!”这句话仿佛敲碎了什么东西,玩家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开始骂骂咧咧,“没一个说话,老子还以为真穿越了。” “草。” “都坐下都坐下,开始倒计时要杀人了。” 突然出现的十个破旧蒲团很快被瓜分掉,玩家们在神案下围成一个圈,身上穿着款式统一的白衣服,脸上带着一模一样的灰色面具,除了身形以外完全看不出太大的区别。要分辨人的话,只能看蒲团上面模糊的数字。 叶星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蒲团,上面写的是七。 倒计时归零,雷声将所有声音都淹没掉,狂风将蜡烛压制到几乎要熄灭的程度,原本还有些微光亮的破庙瞬间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叶星来立刻发觉自己的视野亮了起来。她飞快的扫视一遍其余玩家,和另一个鬼魂对上目光。 是一号。 对方沉吟片刻,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二号。 叶星来犹豫了一瞬,但首杀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思考的,便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另一个鬼魂抬起手,就在叶星来以为他要上手掐人的时候,对方的袖子里有白色的绸缎席卷而出,缠绕上受害者的脖颈,接着轻轻一扯。 “咔啦。” 叶星来:“……” 淦。 居然还挺有氛围。 她的视野骤然陷入一片黑暗,接下来是道士与和尚的时间。 大约几十秒以后,狂风骤停,微弱的烛火光重新照亮了破败的寺庙。而陆小凤和楚留香,正是在这个时候带着风和雨,浑身湿漉漉的、狼狈的从外面进来的。 从他们身上滴落的水迅速在干燥的地上积成一滩,两人本来还准备嘲笑一下对方的现状,可刚看清楚这寺庙里的情境,便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半夜的荒山,寺庙,幽幽烛光,白袍的面具人,倒落在地的尸体。无声而整齐的转过头看向他们的、隐藏在面具后面的目光。 陆小凤:“……” 楚留香:“……” 讲真的,此时此地此景,就算胆大如他俩,也很难不油然而生一种见鬼了的畏惧。 “陆小凤?”一个白袍人说道。 “楚留香?”另一个白袍人说道。 也许是他们两个不自然的神情透露了什么,忽然有人吃吃的笑起来。也有白袍人在低声询问左右的同伴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偶尔看他们一眼,像是在看路边滚落的石子。 他们的交流几近无声而迅捷,发出来的动静宛若蛇类在草丛中蜿蜒爬过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既然进来了,外面风急雨大,便在此暂做休息吧。”片刻过后,有白袍人说道。是极妩媚的女子声调,她坐在那具尸体旁边,朝陆小凤和楚留香招了招手,“来这边。” 其余人便像是找到了极好玩的事情一般,也纷纷示意他们快些坐到自己身边来。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不禁叹气道:“陆兄,这可真是——” 这可真是最令人觉得不愉快的一次受欢迎的场景。他甚至有种搞不好自己坐过去就会被吃掉的感觉。 嗯,字面意义上的吃。 其实感觉和他差不多的陆小凤也叹口气,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又忽的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某个方向。 他能看见什么呢? 几个带着面具的白袍人,目光热切的看着他。其实也有不为所动的。但陆小凤总觉得,自己刚才听见了分明极为熟悉、却又因为许久不曾听见而有些陌生的——轻轻的笑声。 但那明明是绝无可能的。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不曾注意到楚留香微微眯起的眼睛。 “陆兄。”迟疑片刻,楚留香很快做出了决定,“我觉得坐在这位姑娘身边,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 忽然被点到的白袍人看向他们。 白袍的款式是统一的,但剪裁极为合身,所以能很轻松的看出穿衣之人的身量。正如楚留香所说的,那是位身姿窈窕的小姑娘。 她看了他们一会儿,没说什么,只是带着自己的蒲团往旁边让了让,给两个大男人腾出一片空地。 “夜间寒冷,风大雨大,诸位朋友怎么不点起火堆烤烤火?” 既来之则安之一向是陆小凤的人生哲学,所以他在坐下以后,就一边解开自己湿透的斗篷,一边笑着问道。 因为没有人会点火…… 玩家们默默无语片刻,终于有人阴森森的开口:“这里不允许太亮,所以我劝你们最好也不要点火。” “哦?”楚留香有时候是有一点逆反心理的。他挑起眉,正要开口反驳的时候,忽然有人抓住他的袖子,用力的扯了一下。 于是楚留香闭上了嘴。 “继续。” 坐在他身侧的小姑娘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既冷且快的说道。 “好吧,那按照规矩,从死者下家开始。”三号森然轻笑道,“根据我的经验,我觉得是一号杀的。” 一号毫无波动的回答:“去死。” 紧接着的四号撑着下巴,吃吃的笑着道:“人是谁杀的不一定,但道士一定不老实。” 五号言简意赅的推测:“也许死的就是道士。” 六号叹口气:“那道士未免太小心了点。就算救的是鬼又怎么样呢?才第一夜而已。” “我不做意见。”叶星来脸不红心不跳,很平静的说了句废话,“等和尚说话。” 结果和尚一圈都没有开口。 毕竟刚开始就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就跟找死没有区别了。 于是大家做了一轮无用的发言,在投票的时候纷纷选择弃权,迅速进入第二轮。 陆小凤有点懵。 他觉得楚留香此刻大约也是一样的心情。 这些面具人像是在找凶手,可姿态未免也太过轻松了。说话的语气像是在玩乐,甚至带上了神鬼之说,从中浑然感受不到半点严肃。 陆小凤觉得,也许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但他并没有来得及开口,因为外面一阵狂风席卷着雨水冲进来,烛火的光被压制到最低。 这一刻,也许并不是这一刻。 也许只是他的错觉,仿佛有什么冰冷而柔软的东西,极快速的擦过自己的脖颈,又收回去。 风停了。 微光重新笼罩寺庙,在沉闷响起的滚滚雷声中,陆小凤缓缓地、僵硬地看向自己身侧。 六号倒在地上,脖子上带着极深的勒痕。 但他还活着。 第62章 中元节活动 “看来道士还没死。”不知道几号说道, 语气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真不错。” “万一死的是和尚呢?”有人凉飕飕的接话。 “噫,那也太惨了。” 在若有若无的笑声里, 六号终于从地上坐起来。 他一边声嘶力竭的咳嗽,一边摸了几下自己脖子上的勒痕,竟然露出有点新奇的神色。 “感觉怎么样?” 十号撑着下巴,笑嘻嘻的询问道。 “嗯……有点奇怪。”六号的声音嘶哑的像是砂纸在摩擦,“不过好像还可以。” “现在死了一个,救了一个。道士可以跳了吧。”三号说道,“反正只剩一瓶毒药了。” 叶星来反驳:“我觉得不要跳,否则今晚道士必死。” “那要是道士乱杀怎么办?”一号很快把话题接过,“既然都是乱杀,不如先跳再说。” “道士跳不跳都无所谓啦。”十号还是笑嘻嘻的,“让和尚先跳吧。只要运气不是太差, 应该能送个金、我是说护身符出去。” 他倒是很配合的替换了形容词。 “不一定。”八号想了想,“万一和尚是第一个死的呢。没遗言也太不人道了。” “我说,两个鬼八个人, 要是还有遗言,鬼是不是也太惨了点。”九号忍不住吐槽道。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靠。”九号的冷汗迅速冒出来, “不是吧!我就是随口说一下而已啊!” “你知道吗?玩这个游戏最忌讳的就是乱说话。”一号叹了口气, “我投九号。” “你不是鬼你为什么这么积极帮鬼说话……”八号毅然跟上去,“我也投九号。” 十号:“同意。” 于是在碾压性的优势下, 九号微弱的反抗迅速被淹没了。除了寥寥两张弃权票, 剩下的人一致把他打成鬼,投出了局。 “你们会后悔的!!!”九号仰天长啸。 但并没有什么用。 楚留香的大脑嗡嗡作响,他觉得自己简直在看一场闹剧。而且是一点都不好看的闹剧。 这种微妙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场面,给他一种诡异的既视感。他觉得自己仿佛见过似曾相识的情况。 “你们准备如何对他?” 陆小凤问道。 如果是绑起来就算了。他想, 但是如果这些人准备就这么杀了此人,是绝对不行的。 断没有如此轻率的事。 “恩……”楚留香身侧的七号笑了一声,女孩子如泉水般动人的嗓音熟悉而又陌生,语气轻快的道,“其实我们也很好奇。” 总不能突然暴毙吧。 抱着这样的好奇心,玩家们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九号,这时候对游戏的处理方式的期待显然已经超越了对输赢的在意。 九号先朝一号竖了两个中指,接着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真的不情愿。谁都能看出来他并非是以自己的意志从蒲团上站起来,像是戏台上被细绳牵扯四肢的傀儡般,膝盖弯起、抬起脚底、又飘忽的落下,僵硬而又轻盈的朝寺庙外的黑暗走去。 “等等!”陆小凤站起来,“便是要走,也要等风停雨歇,天亮了再离去不迟!” 走到门槛边的白袍人转头看他,面具上的视孔更像是两个黑漆漆的洞。九号咯咯笑起来,他方才说话的声音是沉稳的年轻男性,此时的笑声听着却又尖又细,像是被人掐着脖子发出来的。 “……” 世上的鬼怪之说,不过是好事之徒捏造,用来吓唬人的。这本该是陆小凤深信不疑的事,但不知为什么,此时他却又犹疑起来。 九号咯咯笑着,转身走出去。 一步。 两步。 第三步抬起又落下之时,昏暗的天幕中劈过一道闪电,将四周都照的亮堂起来。 于是陆小凤便眼睁睁的看着九号同他尚未落下的第三步,凭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 侠客下意识的追了出去。 但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中,唯有滚滚雷声与磅礴雨声,在耳边周而复始的循环着。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选择走出去。”身后有人幽幽的说道,“三更半夜,这样罕见的风雨,就算是你陆小凤——怕也是寸步难行。” “既然你知道是这样的环境,又为什么要让他离开!” “我们没有赶他走啊。”十号吃吃笑道,“是他自己出去的,大家都看见了呀。” “嘘。” 三号语气轻柔的说道。 “——天要黑了。” 狂风再一次压倒神案上的烛火,在光线残留在视野里的最后一瞬,陆小凤仿佛看见楚留香身侧的七号极快的看了自己一眼。 那双眼睛—— 倒映着微光的眼睛。 六号倒在地上。 似乎为了泄愤,脖颈上的勒痕深的几乎能够折断颈骨。道士唯一的一瓶药已经在上次用掉了,现在没有人能再救下他。 “真可怜。”一号叹息道,“已经第三晚了,和尚应该出来了吧?如果还不肯出来,我就当和尚已经被杀了,后面出来的全部当鬼打。” 三号强调了一遍:“道士也可以跟跳了。毒药藏着真的没用啊,还不如商量一下杀谁呢。” “你为什么老是让道士跳?”叶星来忍不住质疑,“道士跳不跳好像不影响什么吧。” “你什么意思?一瓶毒药在那里怎么会不影响!”三号反驳,“你在害怕什么?” 十号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所以和尚呢——” 他们浑然不在意。 不在意消失在夜色中的九号,也不在意死去的六号。窃窃的笑声像极了蛇蜿蜒而过的吐息。 陆小凤只觉得浑身发冷。 相比起来楚留香则要冷静的多,他毕竟经历过一次类似的场景——尽管无论多少次,都无法接受这样毫不在意生死的模样。 但他毕竟经历过。 所以楚留香十分冷静的把陆小凤劝回来。 这时候终于有人发话了。 “别说死就死嘛。”五号兴致缺缺的举手,“我是和尚。验了三个人,二号六号都没了,七号是好人。以上。” 叶星来:“?” 她很快的和一号对视一眼,又看向五号。 不管这人是不是、啊,他必然不是和尚。但是这个五号的运气是真的很差劲了。 十个人瞎发护身符还能发错。 不过她嘴上还是说道:“现在我有良民证了,说我是鬼的都拉出去乱棍打死哈。” 三号冷笑:“那可不一定,万一你们俩合起来骗人呢?我看和尚八成第一轮就挂了。先说好,今晚我要是死了那就肯定是七号干的。” 叶星来:“……” 绝了。 “我投三号是鬼。”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种时候没有反应才奇怪。 “不要报私仇好不好。”一号叹了口气,“四号一直没说话,我选择把摸鱼划水的踢出去。” 四号大惊失色:“靠啊,我不说话也有错吗?” 十号开心的回答道:“有哦。” 最后以叶星来一票,一号一票,三号两票,其他的全是四号的票数优势把四号给送了出去。 和九号离开的时候一样,四号朝一号狂竖中指。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以同样诡异的姿势走出了寺庙。 这次陆小凤没有站起来。 他只是皱着眉头,目光扫视过仍在寺庙里的几个白袍人,落在身侧的七号身上。 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物的面具,在微弱的烛火下,也晕染上一层薄薄的橘色光辉。 仿佛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更近似叹息,应该不是陆小凤的错觉,因为这寺庙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在同时抬起头,警惕的左右四周望了一望。 笑声如来时那般突兀的停了,狂风席卷而来,寺庙回归黑暗的一瞬,三号长长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道:“我觉得我必死无疑。” 叶星来:“呵呵。” 虽然确实很想干掉三号,但和一号交换几次眼神,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八号。 视野亮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本能的看向了三号,在发现三号平安无事以后又看向五号。结果最容易死的两个人居然平安无事,反而是无辜的八号倒在地上。 一号清了清嗓子:“我觉得——” “你可别觉得了。”十号冷冷的笑了声,“就是你一直在带节奏吧,三号和九号都是你带走的。” 于是一号果真闭上嘴。 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的姿态。 “那现在是三对二了。”五号很镇定的说道,“不过我方的道士还有一瓶毒药。” “一号可以下一把再带走,这把我们先投七号。”三号似乎已经认准,死盯着叶星来,“如果你不是鬼的话,我为什么没死?无非就是你心虚。” “如果我是鬼的,我才会杀了你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叶星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在贼喊捉贼。” “别吵了。”十号出声,她思索了片刻,冷静的说道,“这把先把一号投出去。反正他肯定是鬼没跑,至于你们两个到底谁是鬼……哼,过完今晚就知道了。” “啧。” 轻轻哼了一声,一号没有说什么来给自己脱罪,反而意味深长的看了五号一眼。 “靠啊!”被看着的五号几乎要跳起来,“我告诉你临死别想往我头上泼脏水,你是不是在跟你的同伙交流要弄死我!” 一号没有回答。 他抬脚走出去,并没有像九号和三号那样消失在夜里,只微微仰起头,整个人便如同烟雾一般轻盈的散去了。 叶星来:“哇哦。” 原来鬼被投出去的时候特效是不一样的。 寺庙里静了一会儿,陆小凤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停在不知是期待还是惊吓的复杂模样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而旁边的楚留香却忽然俯身靠了过来。 那双温柔而多情的眼睛对上叶星来的,他微微笑着,似乎只是觉得好奇一般,轻声询问道。 “这世上,当真存在鬼神么?” 第63章 中元节活动 嘿呀嘿呀!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陆小凤那边对黑衣人的搜查出了结果, 整个人顿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大声叫他们过去看。 玩家回过头,拉开了和花满楼的距离。 仿佛什么都发生——从叶星来的角度自然是什么情愫都没有, 她神情自然的朝陆小凤的方向迈步,而花满楼却僵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跟着过去。 同伴过来的先后顺序,自然没有什么好特别注意到,更何况陆小凤的注意力,在这时已经全部都落在了自己的发现上面。带着一种‘你不要被吓到了’的奇妙神情,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女孩子。 那是一块漆黑的、完全由精铁打造的腰牌。 “你看起来为什么这么紧张?” 叶星来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站在陆小凤的身边,垂下眼帘,就着侠客的手看了几眼。 她缓缓将上面的字念出来: “青-衣-楼?” 这名字仿佛带着说不出的肃杀血腥之气,说出口时都令人禁不住要为之一静, 似有杀气如白雾般悄然在身后蔓延。 蹲在地上的陆小凤又丢出来第二块、第三块……有多少黑衣人,就找到多少块腰牌。全是从他们身上拿出来的。除了正面代表这些杀手的来历的青衣楼三个字,腰牌背面还刻有几行不起眼的小字, 简洁明了的陈述黑衣人的身份。 又看了几眼,一无所知的玩家望向陆小凤, 神情镇定的问道:“青衣楼是什么?” “——是个极为可怕、极为恐怖的地方。” 司空摘星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他从空中噼里啪啦的丢下十几块青衣楼的腰牌,一面姿态轻盈的落下来, 一面笑嘻嘻的抢在陆小凤之前为叶星来解释道。 “他们一共有一百零八栋楼, 每个楼里有一百零八个杀手,合起来就是个极为庞大的杀手组织。” 偷王之王抱着手,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腰牌:“看来是有人花了大价钱买你的命。” 叶星来一愣,倒不是被司空摘星的话吓到了, 只是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对方的手上。 那上面缠了几道绷带,隐隐有血色渗出。出于本能,玩家又看了一眼司空摘星头顶,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难道他真的是NPC? 叶星来想道。 因为司空摘星虽然和他们同行了许久,但是一直没有加入队伍,所以她有时候也会揣测,这家伙会不会是玩家假扮混进来的。 现在来看,大概率不是了。 也许他就是纯粹的处于中立阵营而已——真会是这样的情况吗?很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等百转千回的念头沉没下去,司空摘星说的话才重新浮上了水面。 面对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的追杀,玩家想了想,很平静也很随便的回答道:“要是想杀我的话,就让他们来吧。” 反正也打不过我。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过于明显的傲气,可陆小凤却鬼使神差的理解了叶星来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陆小凤闭上了嘴,花满楼却缓缓的开口说道:“若是青衣楼始终穷追不舍,想必对我们的行程会有不小的影响。” 身为一个杀手,需要的是实力与耐心。 而成立一个杀手组织,需要的却是一张遍布天下的情报网。那才是杀手组织的王牌。 青衣楼既然已派了杀手前来,就代表着他们结下了这一单。那么在成功取得叶星来的性命之前,是决然不会放过她的了。 叶星来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想法,她甚至觉得被追杀好像还挺好玩的。 但看着花满楼和陆小凤凝重的神情,玩家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还是按照计划,先去找司空摘星的雇主。” 她不准备太关注青衣楼的事。 说白了,除了剩下的那几个零星玩家,没有谁会这么大费周章的特地找杀手组织来买她的命。 ——话说回来,找杀手组织这种操作,居然是可行的吗? 玩家准备有机会试一下。 叶星来能想到的事,陆小凤自然也想到了。他对女孩子这样顺其自然的想法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反驳,点点头说道:“那继续赶路吧。” 他们解开绑在树上的缰绳,各自安抚了一下因为刚才那场突袭而有些不安的马匹,便翻身上马,驱使坐骑继续往前走。 离开这片树林,距离司空摘星所说的地方便已经不算远了。一行人途中没有停歇,临近傍晚时便到了他的的雇主所在的城镇。 “我把你们带过去,到门外我便离开,你们自己进去。”司空摘星强调道,他看起来真的慌张极了,说着途中说过无数次的话吓到了“千万别说是我带你们来的——不不不,最好是提都不要提到我。” 陆小凤没说话,他打量着周围的行人,视线却落在虚空,似乎在思考什么。 “……司空摘星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像。”而叶星来正在和花满楼说悄悄话。 虽然正在大街上,但她还是故意拉着花满楼,和前面的两个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免得自己嘀嘀咕咕的小话被人听见。 花满楼奇怪的问道:“一点都不像什么?” “他真的一点都不像是陆小凤的朋友。”这个想法叶星来已经憋了很久了,现在实在憋不下去,干脆一吐为快。 花满楼停顿了一会儿,才笑着问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是个小偷吗?” “当然不是!” 叶星来的眉头几乎被烦闷的情绪揉成一团,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背着陆小凤说他朋友的坏话,还是在陆小凤的另一个朋友面前说。 不过她还是继续说下去:“我一直以为,陆小凤会交的朋友,如果不是像你这样的,就是像陆小凤自己那样的。” 自然。 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可是这位偷王之王……”玩家小声嘟哝,“他当然不像你。可跟陆小凤也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花满楼哑然失笑。 “陆小凤的朋友遍布天下,又岂会不是像我,就是像他呢?”他似乎觉得女孩的话很可爱似的,说话时都带着几分笑。 就说那位远在万梅山庄的西门庄主,不也是既不像花满楼,又不像陆小凤么? 不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花满楼又说道,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安抚的意味,“也许那位偷王之王,真的不是陆小凤的朋友呢。” ……啊这。 其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叶星来在心里说道,她只是本能的觉得司空摘星这个人有点不对劲而已。 但既然花满楼这么说了,想必他们心里自有成算。 现在已经算是最终局了,玩家看了看现实里的时间,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第64章 - 陆拾壹 - 微风送来荷花的清香。 陆小凤一直皱起的眉头缓缓地松开了。尽管摆在他面前的也许是场鸿门宴, 但在这样的环境里做客,很难会有客人觉得不满意。 那么,事情该从哪里说起呢? 没落王朝的公主请来了青衣楼的杀手, 其目的却是为了请求陆小凤的帮助, 找到那三个带着王朝最后的财宝逃离的叛徒。 陆小凤原本是不愿意的。 但对方又是威逼, 又是利诱,幽居在破败宫中的公主与国王看起来实在可怜, 假作葡萄酒的糖水软化了侠客原本就不坚硬的心。 于是陆小凤带着美丽的公主的殷殷期盼, 和总是会被牵扯到他的麻烦里的花满楼一起, 先去找到了西门吹雪,用自己的胡子当做代价,终于请动这位剑神出山。 等他们从万梅山庄出来以后, 便准备去找金鹏王朝的大内总管,如今化名为阎铁珊、在关中做珠宝生意的叛臣严立本。 不过陆小凤并没有为自己该如何找上门而苦恼,因为他们很快收到了两份请帖。 ——来自珠光宝气阁的大总管, 霍天青。 酒筵摆在水阁中, 四面荷塘,一碧如洗, 九曲桥栏却是鲜红的。* 霍天青是那种无论做什么都很妥帖的人。 他请了陆小凤和花满楼来,又专门去邀请了两位陪客。是关中连营镖局的总镖头马行空,与阎家的西席清客——据说已经考上举人、年轻却十分有才学的苏少卿。 主人和客人加起来只有五个, 原本应该是场很有趣的小宴。但霍天青说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阎铁珊听说陆小凤在这里, 正在赶来,所以需要大家稍等片刻。 花满楼是不着急的, 但他却有些奇怪霍天青解释的语气。那种略带紧张的口吻,像在担忧有谁会为片刻的等候不悦。 可是在场的五个人,又有谁会为此而觉得不高兴呢? 苏少卿在说些趣事, 他的语气有些高昂,甚至滔滔不绝,这本不是他这样的年轻人会犯的错。这个少年人现在简直像只正在炫耀尾羽的孔雀,迫不及待的表现自己。 微笑着倾听着苏少卿的话,花满楼不动声色的沾了点茶水,很快的在桌上写了个六字。 陆小凤目光微凝,又随意往四周看了看。他不觉得花满楼是说阎铁珊已经到了。 此时夜色如水,少量的灯火映着四壁的明珠,使水阁亮如白昼。 水阁的一角不知为何专门用竹架与白纱隔开了一块的区域,微风吹过时白纱起伏,像是有人在,又仿佛是什么都没有。 但既然花满楼会有此一说,白纱后面想必是定然有人在的。 就在陆小凤思索之际,阎铁珊终于到了。 这位珠光宝气阁都大当家,是个白白胖胖的男人,说话时的嗓音听起来又尖又细,并且总要带着点关中口音、用词粗俗,实在很努力的在强调自己是个大老粗。 “陆小凤啊陆小凤,你他奶奶的可真有面子。”阎铁珊拍着陆小凤的肩膀,笑道,“如果不是你在,我们这几个人可没有这么大的福气。” 陆小凤有些奇怪的问道:“这怎么说?” 但没有人回答。回答他的是一串不成调的琴音,从白纱后面传来。苏少卿的神情越发激动起来,目光灼灼的看向雾气般朦胧的白纱。 现在陆小凤看清了。 那片帷幕后面的确坐了人,还是一位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但在这泠泠琴音响起来之前,陆小凤甚至没有听见对方发出的半点响动。 不,尽管他没有察觉,但花满楼应该意识到了。 陆小凤想。 “——这位是京城教坊司的叶大家,此次是来与阎老板谈一笔珠宝生意。”霍天青为陆小凤介绍,他说话的口吻紧张又谨慎,“听闻陆小凤你在,才答应前来的。” 白纱后面端坐的身影寂静无言。 “原来是……”陆小凤奇怪的顿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说话的舌头像被人烫了,所以短短三个字也说的无比的艰难,“叶姑娘。” 他看向花满楼,花满楼却在看窗外的荷花。 两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一会儿。 但毕竟正事在即,陆小凤在心里叹口气,打起精神和这位叶大家说上几句话。可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心思敏锐之人,自然看得出他回应时略显疏离与茫然的态度。 霍天青只在心里感叹陆小凤果真是红颜无数,竟然能连这样的人物也能忘的干净。 年轻些的苏少卿却毫不留情,当即冷笑出声。 客人制造出不合时宜的尴尬,却是要主人帮忙解决的。霍天青和阎铁珊对视一眼,示意下人呈上菜肴,阻止苏少卿未出口的话。 阎铁珊也哈哈大笑着命侍女把自己珍藏的汾酒送上来。 山西的汾酒当然是老的,菜也精致,光是一道活鲤三吃——干炸奇门、红烧马鞍桥,外加软斗代粉,就已令人大快朵颐。* 阎铁珊和陆小凤是老交情了,虽未曾见过花满楼,却也和他的两位哥哥喝过好几次酒。此时热情洋溢的给他们夹菜,无时无刻不在表现自己身为山西人的好客。 陆小凤端起酒杯,他并不是真的来喝酒的,可此时却又不知为何讲不出正事来。 白纱后传来的琴声宛若幽谷溪水潺潺,悠扬婉转,只听其音便仿佛可见空谷夜色如水,月下昙花静放,极其静谧悠然。 这是陆小凤从未听过的曲子,他不甚通音律,但看花满楼的神色,便知道这操琴之人可谓技艺精湛了。 他觉得自己不该打断这样罕见的琴音,可杯中酒醇厚浓香,就仿佛是在提醒陆小凤他不久前喝下的那杯蜜糖水—— 不能喝酒的金鹏大王至今还以为那是他窖藏的西域葡萄酒。 汾酒仿佛变成了丹凤公主落下的泪水,于是陆小凤的心肠不得不又硬起来。 他看向阎铁珊:“我记得阎老板是山西人?” 花满楼叹了口气。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陆小凤又微笑着问道:“不知道严总管又是哪里的人?” 马行空提醒他:“是霍总管。” 但是阎铁珊的神情已然变了,他刚才看起来那么热情、那么和蔼,此刻的神情却像是浇筑后还没有凝固的铁水,坚硬的色彩里面藏匿有炽热的怒火。 琴声恰到好处的停了。 在寻仇追债的时候本就不该听那样动人的音乐。 阎铁珊要送客。 只是客人虽是他请来的,什么时候走却由不得他了。 因为水阁外面走进来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腰间配着黑色长剑的男人。他的目光扫过水阁里的人,不开口,就仿佛是一柄剑挡在那里。 ——西门吹雪。 阎铁珊脸颊上的肌肉怪异的动了几下,忽然喝道:“来人!” 水阁里静了片刻,才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陆小凤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奇怪,因为像阎铁珊这样的身份,他手下的人怎么可能会发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伴随着吵杂的脚步声进来的六七个人,他们不仅脚步是乱糟糟的,脸上的笑容更是兴冲冲的,就好像是在做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看见这几个不成体统的手下,阎铁珊却仿佛长长松口气,他脸上又挂起了和平常一样的笑容,恶狠狠的命令道:“杀了这三个人!” 于是这七个人里面,三个拿剑的冲向了西门吹雪,剩下四个看向陆小凤和花满楼,交换着眼神似乎在犹豫什么。 此时马行空站起来,他自然的安排道:“你们对付陆小凤,我应对花满楼。” 柿子自然是要挑软的捏。 任谁都觉得瞎子要比普通人更好对付。 花满楼轻轻的叹了口气,但他并没有出手。因为在马行空内藏短剑的滚龙棒碰到他之前,白纱后面忽然响起一声如刀剑空鸣般的铮铮琴音,那根滚龙棒便同短剑一起,咔咔碎成了几截。 马行空不可置信的转过头,他也许是震惊一个琴娘竟会有这样深厚的内力,也许是不解为什么阎铁珊请来的人会阻止自己……但他只能这么想想了,因为下一瞬,马行空便被送出窗外,跌落到荷花池子里去了。 花满楼此人,有时候也是有些促狭的。 “多谢姑娘相救。” 他回过头,省略了姓氏,彬彬有礼的道了声谢。 白纱后面的只是传来一声轻笑。 陆小凤往那边看了一眼,他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期待,突兀的充斥四肢五骸。 此时袭向西门吹雪的三个人已经死了,他们只在剑神的手上留下了一道窄窄的伤痕。如果活着的话,也许这是足已他们夸耀到老的荣耀。 74/100 73/100 72/100 但他们毕竟已经死了。 袭向陆小凤的四个人仿佛确认了什么,在最后一击结束后,到底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全都退到了阎铁珊身前。 “你用剑?” 西门吹雪忽然看向那四人中的某一个。 拿剑的那个面露茫然,过了片刻的才反应过来,迟疑回道:“对,我现在用剑。”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西门吹雪皱起眉,但他忽然已经不想问了。正如刚才那三个已经死了的人一样,这个人只是空有剑术,却毫无剑心。 他转而看向陆小凤。 “你们愣着干什么!”被保护着的阎铁珊勃然大怒,隐藏了五十多年的伤口忽然被毫不留情的撕开,任谁都要发疯的,“我不是让你们杀了他们吗!” “……老板,我们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其中一个人抱着手,懒洋洋的道,“我觉得我们四个可能加起来都打不过他,所以就算了吧。再强人所难的话小心把你挂到路灯上闪闪发亮哦。” 他旁边的人想了想:“现在好像没有路灯吧。” “那就挂树上。” 拿剑的那个人冷冷的道。 阎铁珊气的那张又白又嫩的脸都黑了,但他却不敢说话,只是憋着一口气,转而怒视陆小凤。 “你到底想做什么!” “讨债。”陆小凤淡淡道:“来自五十年多前金鹏王朝的旧债。” “哇哦。”那个说要把阎铁珊挂起来的青年抑扬顿挫道,“老板,你还欠别人钱。” “还几十年都没还。” “资本家果然都应该挂起来风干肥肉。” 阎铁珊的脸绿了。 被忽略的苏少卿犹豫片刻,忽然走到白纱外边。以那种年轻人对待心上人时的拘谨与羞涩,态度殷勤的询问道:“叶姑娘,你没被吓到吧?” 荷花池里的马行空:“?” “叶?”拿剑的那个忽然敏锐的扭头,目光炯炯的盯着白纱,“我听说过这个姓氏——你在论坛被挂过好几回。” 话很多的那个配合道:“哦哦哦就是那个那个,靠骗人感情来杀人的叶什么来着吧。” “……我觉得你们两个说的可能不是同一个帖。” 他们自顾自的交流了几句,发现果然是论坛瓜太多给吃串味了。但姓叶的还是不能放过,反正试试而已又死不了人。 “可否请叶姑娘出来一会。”那剑的彬彬有礼道,“我就随便砍你一下下,不会有事。保证比你摔倒在地的擦伤还要无害。” 苏少卿怒视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无关人员滚开。”在沉默的回答里,那人仿佛已经确定了什么,直接拔剑出鞘,森冷剑尖对准了苏少卿的脸,“你赢不赢得了我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想被打成残废就滚。” 苏少卿热血上头:“我决不会让你伤害叶姑娘的!” 在阎铁珊手下共事的时候,他们切磋过几次。除了第一次是对方先动手外,后面都是苏少卿主动要来找他切磋,但都是单方面挨打。 这次—— 也是一模一样的。 无情的把苏少卿踹开,剑客站在距离帷幕十几步的距离外,并没有再走上前去,而是直接出剑。 “住手!” 大脑空白了一瞬,陆小凤下意识的上前,试图要阻止对方。他有些恍惚的想,这个场景似乎是在哪里发生过一遍,但也许只是错觉。 他仍然慢了一步。 凌厉的剑气毫不留情的撕碎了遮掩的白纱帷幕。 四散的白纱后面,露出来的是一张纯然陌生的、如太阳般灼目耀眼的面容。注视着那双明艳而妩媚的美丽眼眸,陆小凤听见自己的内心沉重而又漫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明白自己失望的心情从何而来。 而陌生的美人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朝自己袭来的长剑。 “陆小凤。”她纤长的指尖抵着下颔,朝侠客笑道,“你的朋友怎么总不是好人呢。” 第65章 - 陆拾贰 - 陆小凤有些奇怪。 因为若是两人见过的话, 他是绝不可能会忘记这样一张脸的。 尤其是她又有着这样精妙绝伦的功夫——在白裙飞扬如一朵云般避开刺来的剑峰时,仍有闲暇将身后捧琵琶的侍女推开。 剑光化作天罗地网朝她笼罩,女子向后仰倒, 发簪上长长的流苏几乎触地。 寒光碎裂成虚浮的幻影,她又微笑着拧身, 躲过随之而来的锋利的剑刃。一层叠一层的白裙扬起又悄然落下,繁琐的裙摆旋开,似初夏时白色的牡丹悠然盛放, 又像是轻盈柔软的云朵拂过了天际。 苏少卿几乎瞪圆了眼睛。 他自认为是躲不开这一剑的, 至少现在不行。也许过几年能。但此时绝对做不到。 可、可是—— 为什么叶姑娘能躲开,还是这么轻松的躲开? 峨眉派年轻一代的翘楚、‘三英四秀’中的苏少英、此时化名为苏少卿的年轻人, 惊讶之余不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刚才还大言不惭的挡在帷幕的前面, 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要保护叶姑娘呢。 羞愧之余, 苏少英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女子, 视线跟着她转了几次之后,猛然察觉了不对劲。他张嘴要说话, 陆小凤却微微皱眉, 先一步喊出来—— “叶姑娘!” 正要迈出的脚步突兀而轻缓的停住了, 雪白的披帛轻柔停在裙边,已经被引至水阁中间的女子侧过头,看了陆小凤一眼,然后又目视前方, 和持剑的人对视。 “没蓝了?” 那个人嘲弄似的说道, 脸隐隐有点黑。 ——怎么会有人在大逃杀游戏里把躲避点满,简直不要脸!邪道!异端!挂墙头! 女子微微挑眉。 她明艳的面容上透出些微冷淡的嘲意,根本懒得回答这个问题,足尖轻点地面, 整个人轻飘飘的腾起往后退去。 几乎同时,原本守在阎铁珊身前的三个人,冲出来两个——他们居然很有职业道德的留了一下人在那里保护雇主——同剑客一齐毫不留情的朝女子攻去。 阎铁珊的脸上也浮现些微错愕。 这说明他们并非听从他的命令出手,而是出于某些自己的缘由——毫无征兆的缘由。而同时这些缘由是他们心知肚明的,不需要说出口便有的共识。 陆小凤的头隐隐作痛。 他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 被卷入其中的路人便如同卷入了一场看不清方向的迷雾,而年轻女孩鲜活的笑容便在这席卷而起的腥风血雨中,水墨般逐渐淡去。 在这恍惚间,女子已经用肩上的两道伤痕换来回到琴案边的自由。 剑客在她将要坐下去时便已经紧急后退、不管不顾的纵身跃出了水阁的窗,噗通落在荷塘里。 而当纤长的指尖端庄的搭在琴弦上时,冲在前面的两个人才慢了半拍的反应过来——他们想后退,但已来不及。 “铮——” 陡然响起的急促乐声如交战时的兵戈碰撞,在这不大的水阁中既沉且重的响起。 那两人手中的兵器便在瞬间被绞成无用的碎片。 “靠啊,风紧扯呼!”左边的那个连滚带爬,想学剑客的样子从窗户逃跑,“我就说那个贱人靠不住,跑的也太快了!” 他爬窗爬到一半,头上血条在将军令急促的曲调里哗啦哗啦的掉。偏偏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只酒杯,不偏不倚的打在膝弯处,整个人重心不稳,惨叫着摔了回来。 “你大爷的谁偷摸下黑手!” 右边的那个在发现自己不靠窗以后就完全躺平,盘腿坐在地上,任由自己血条狂掉。看见同伴的惨状不仅没有生出同情,反而捶着地板在嘎嘎狂笑。 花满楼垂下眼帘,试图听出一些什么。 可隐匿在激昂乐声中的,那些兵器的破空声、急促的呼吸声、加速的心跳、攀爬窗框发出的碰撞、被酒杯击中身体时的闷哼、恼怒却漫不经心的怒骂,怪异且愉快的大笑——乐声是正常的乐声,这些繁乱的杂音,仿佛在唱独角戏。 毕竟他们安然无恙。 他们这些被隔绝的、正被完全漠视的无关人士——好像连感受那藏在行云流水般的琴音中的杀机都配不上似的。 “好深厚的内力。” 不远处的陆小凤自言自语似的赞叹道。 在这闹哄哄的一场戏剧般的混乱这中,两道呼吸声缓慢而切实的变得微弱,靠近阎铁珊的那个护卫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 “靠啊!”他像是接受不了自己被波及的事实,义正言辞道,“我又没打你!凭什么群攻带上我!” 此人语气愤然,满是被牵连的抱怨声,花满楼却在其中陡然听见一丝杂音。 指腹划过布料,接着细微的金属碰撞,金属平稳而快速的与布料发生摩擦—— 有什么尖锐的物品散开,数量大约三十左右,势如破竹的朝那位大家的方向袭去。 这并不是单只的剑,而琴音即将收尾。 花满楼听见冷冷的笑。 那仿佛一直精心避开他们的急促乐声,终于无差别的炸开。耳朵里出现尖锐的刺痛,花满楼几乎无法控制的踉跄了一下,胸口仿佛被什么紧紧的死死的攥住,但并不疼,只是重重的沉下去。 琴音与锐器划破空气的声音、金属被绞断的声音、落在地上叮呤咣啷的声音,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别说是花满楼,就视力完好的别人,也难免头晕脑胀起来。 其实叶大家看起来并没有全然占据上风,琴音渐弱,她身上也被漫天飞舞的暗示划出了不少伤口,但陆小凤的目光扫过他们,却发现那位使暗器的年轻人退却了。 他脸色难看的朝水阁外移动。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立刻扭头就跑,而是还抱着一点希望似的,撑着一口气,一边往水阁外面移动,一边不停的丢出暗器。 最后是琴音先停下来,无处不在的琴音消失,西门吹雪脸色不变,年纪大些的阎铁珊却捶了一下胸口,猛然呕出一口乌黑的淤血。 情况仿佛颠倒过来,年轻人的脸色缓了缓,但就在陆小凤以为他要争个鱼死网破之时,对方却只是嘲讽的笑了一笑,问了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没蓝啦?” 叶大家的指尖搭在琴弦上,作势要勾,似笑非笑的答:“你要不要猜猜看,我能不能平A?” 没有放技能的蓝,不见得没有放平A的量。 用暗器的小子脸色一变,却莫名的先看了眼陆小凤他们,接着话也不说了,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跑。 “阿音。” 女子很镇定的朝旁边伸出手。 捧着琵琶的侍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女子侧头看她一眼,直接站了起来,毫不客气的动了手。 “等等!叶姐姐不要——” 伴随着突然被抢走琵琶的侍女惊慌失措的喊声,陆小凤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位举止从始至终都很优雅端庄的叶大家抄起琵琶,恶狠狠的朝已经踏出水阁的人砸去。 “嘭!” “嗡~” 琵琶弦遭到重创陡然崩断的声音怪异且尖锐,令人头皮发麻。尸体倒在地上的‘咚’的一声,听起来也一点都不美好。 但水阁里很安静,谁也没有发出异议。 除了花满楼以外,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位美貌如灼灼日光的女子。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袖披帛,扶了扶发髻上流苏纠结的步摇,拍了拍侍女微颤的肩膀,目光平静的扫过他们,落在阎铁珊身上。 “——酬金记得送过来。” 她淡淡的说道。 在阿音伤心的抽泣声中,叶星来觉得自己真帅呆了。 第66章 - 陆拾叁 - 中元节活动持续了十天, 趁着是假期,叶星来没日没夜的肝,终于在最后一天把所有奖励拿齐了——新实装的音攻技能特效。 (指放技能比普通音攻更帅) 她也终于升上二十级, 解锁身份功能。 但介于此功能需要自行调整身份与攻击技之间的均衡、计算身份所带来正面增益与负面影响的数值,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在兴致勃勃的折腾了半天,只得到系统冰冷的无法导入的提示以后,叶星来含泪花了大笔论坛币去抄高玩的作业。 搭上同样论抄来的捏脸、首杀奖励的石观音皮肤、刚出炉的音攻技能特效—— 菜鸡快乐套装就完成了。 自觉已经天下无敌的叶星来进入游戏, 然后直接大杀特杀——是不可能的。玩家们都学会了伪装成非玩家角色, 更何况就算是天下无敌的琴师在面对漂亮妹妹含泪的目光时,也会愁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已经是第三把了。” 阿音道。 “嗯……下次不会了。”叶星来想把双手拢进袖子, 停了一下, 还是俯身把琴抱在怀里, 仿佛很诚恳的安慰道, “姐姐给你买新的。” “我不会相信叶姐姐了!”阿音带着哑哑的哭音,小声抱怨, “你每次都是这样说的。” 叶星来笑了一下。 此刻夜色深沉, 四壁上镶嵌高悬的明珠氤氲着雾气似的朦胧而明亮的光芒。 白衣的琴师怀抱古琴, 沐浴在这光华中,她额前几缕乱发垂落,唇色泛着白,为明艳的面庞带上几分虚弱的倦意。 “阿音。” 玩家轻声说道。 “走了。” 离开水阁的路只有一条, 要走上那曲折的朱红色曲折的长桥, 便一定要从西门吹雪身边经过。剑神看起来并没有往旁边让的意思。 叶星来觉得阿音好像有点怕那个冷冰冰的剑客——她平时都是走在自己身边的,现在却落后些许,紧张的贴在自己身后。 玩家只好走的快一点。 但是她毕竟有点好奇,好奇这个在论坛里时不时会被提到的剑神。所以在即将与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 很快的抬了下眼,冷不防正好对上西门吹雪也同时看过来的眼睛。 男人拥有一双属于剑客的、冰冷而锐利的眼睛。 但玩家的眼神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像是江湖人士。眼角微微上挑、妩媚妍丽的桃花眸,清澈而明亮,坦然的没有半点阴霾。 她弯起唇,轻松愉快的朝他笑了一笑。 接着便带着自己的侍女,脚步轻盈的离开了这一个是非之地。徒留身后的那些人去收拾他们自己制造的乱麻一样的局面。 陆小凤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几乎就要叫住她,想要问一问这位名满天下的叶大家,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叶星来的小姑娘。 可他到底没有出声。 因为无论答案是什么,总会有人觉得难过。 就在这个时候,荷塘里忽然跳出来一个人——为什么藏也是在这,逃也是在这? ——明天就把这个荷塘填了! 阎铁珊恼火的想道。 那位年轻漂亮的丹凤公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浑身都湿漉漉的在滴水,看起来简直狼狈的要命。就算这样,她的眼睛也饱含着愤怒、死死的瞪着阎铁珊。 陆小凤到底是怎么解决这个局面的,叶星来并不清楚。因为她已经离开珠光宝气阁,要带漂亮妹妹去买一把新的琵琶了。 “……真的要这个?” 叶星来问道。 阿音肯定的点点头——她拿着一支笛子。 “不是说想和我学琵琶么?” “我现在想学笛子了。”阿音回答道。她想下次如果再有那样的情况出现,叶姐姐总不至于会用笛子去砸人吧? 其实会的。 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投掷而已。 但玩家并没有将这残酷的真相说出来。 她付了钱,看着当即准备离开的乐器行的员工,说道:“这家客栈的羊肉汤很不错,你们喝过一碗暖暖身子再走也不迟。” 窗外暴雨如注,密密的雨帘遮掩视线,几乎连三步开外的人影都看不清楚。 雨是正午开始下的,到现在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乐器行的人来的时候,想必也没料到天气变化,凝重的脸色就没有舒缓过。 人淋了雨关系倒不大,若是他们带来的乐器弄湿一点半点,那麻烦就大了。 领头的人朝叶星来道了谢,自然有人带他们下楼去喝汤。阿音将笛子抵在嘴唇边,想了一下,慢慢的吹奏了一段悠扬轻快的调子。 乐声淹没在磅礴的雨声中,听的断断续续,但叶星来还是啪啪啪的鼓起掌,说再来一遍阿音真厉害吹的真好听。 阿音脸一红。 “叶姐姐就别笑我了。”她细声说道,“浅薄技艺,哪里比得上叶姐姐呢。” 不,傻孩子。 叶星来看她的目光慈爱中带着点宽容。 我的都是录音带啊。 但阿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雀跃起来,仔细的把笛子放好,柔声细语的问:“叶姐姐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去让厨子准备。” 玩家撑着下巴想了想。 她想吃炸鸡,想喝可乐——今晚就吃这个吧。要特别备注让外卖机从窗户送进来。 “雨这么大,我也喝一碗羊肉汤吧。”她笑着道,“再拿两个刚烤好的芝麻饼。” “知道了。” 阿音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叶星来又将视线转向窗外,磅礴泼下的雨幕连绵不绝,本就昏暗的天幕越发沉重,仿佛随时要倾倒。 于是在这将夜未夜、昏暗而仍剩一丝微光的场景中,冒着雨走过来两个人。 他们看起来很狼狈了。 像是被人扔到水里反复洗刷了好几次,脊背仍却挺的笔直。尽管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却远远的就能够感觉到沉凝的气息。 但昨天见到他们的时候,明明还是明朗而体面的。 玩家的呼吸不觉慢下来,她安静困惑注视着他们,想着这两个人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此时右边的那个穿着黄衣裳的青年,便若有所觉的抬头朝这里望了一眼。 他当然是看不见的。 瞎子无论什么时候,望见的都只是一片虚无。 豆大的雨水打在脸上,自然会觉得疼,但花满楼仍抬着头,徒然的和某个人对视着。 ……是错觉吗? 那个居高临下、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人。 某中仿佛在梦里才会出现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在狂风暴雨里,在除了雨声以外万物寂然的世界中,不可抑制的涌上来。 花满楼轻轻的眨了下眼睛。 雨水自眼睫滚落。 第67章 - 陆拾肆 - 玩家关上窗。 窗沿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她看着水汽蒙蒙的窗户发了会儿呆,忽然站起来。 “阿音回来以后,让她留在这里等我。” 丢下这句话, 玩家噔噔噔跑出了房间。 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他们居然没有打伞,也没有骑马, 看起来都魂不守舍的,想必是心神都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 也许、也许是有什么隐藏的支线任务? 论坛里不是有玩家说过,每张地图里的角色、特别是在江湖上出名的那种, 都拥有自己的剧情链。如果玩家参与进去, 并且跟单最后,退出游戏以后的奖励结算会有加成。 毕竟有长达一年的时间, 如果玩家们真的很能苟的话, 也不能让大家没内容玩不是? 不过这也是玩家们在公测以后逐渐摸索出来的内容, 官方的态度模棱两可。 有玩家怀疑这会不会其实是数据计算错误的BUG, 然后被官方顺势充公了。 总而言之—— 这游戏那些隐藏支线任务也没有提示,反正试试就对了。 匆匆的脚步在看见楼梯后便缓下来, 叶星来步履沉稳的下楼, 目光在客栈一楼的大堂里徐徐扫过, 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那两个人。 他们坐在角落里,头发和衣服都在往下滴水,虽说是罕见的狼狈,倒不怎么显眼。因为慌张的闯进客栈躲雨的人很多, 他们聚在一起, 空气也因为此而蔓延着潮湿的热气。 青石砖的地面浸润水汽,叶星来微微拎起裙摆,不紧不慢的朝他们所在的角落那走,目不斜视的在隔壁桌坐下。 玩家似乎觉得自己只要做的够光明正大就不会被注意, 然而陆小凤几乎在同一时间侧过头,没什么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侠客看起来非常——非常疲惫。 那种身心俱疲的倦怠感几乎要从每根头发丝里冒出来,以至于让他连自己脸上表现的神情都不怎么想去控制了。 “陆小凤?”花满楼说话的口吻非常平静,看起来倒比陆小凤要好上一些,他望向叶星来的方向,“谁在那里。” 陆小凤张了张嘴,不是很想发出声音,他觉得自己可能再说一句就会累死。 这时候他看见琴师笑了。 唇角扬起来,仿佛被精心描绘过的眼眸里浮现星光般的笑意,她的笑容分明优雅明亮,却不知为何让陆小凤心里轻轻的咯噔一下——觉得她似乎正在幸灾乐祸。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玩家说话的口吻很正经,其中提醒的意味也都是恰到好处的,“但我觉得两位还是先回房换身衣服比较好。” 很多时候,如果没有他人指出来的话,会很难察觉到自己当前的狼狈形态。 有什么空白沉重的东西突然被简单的一句话打破了,雨天的潮湿与寒冷突然回到了身上,从毫无知觉变得无法忍受。 陆小凤唰的站起来,迫不及待的窜上二楼。花满楼礼貌的朝叶星来道了谢,才缓步离开。 等他们换好衣服、干净整洁的下楼的时候,原本空荡荡的桌上已经多了几样菜,又多了一壶酒。 菜自然是好菜,光是看看便令人食指大动,酒亦是滚烫的,闻一闻便浑身舒畅。 这时候自然不该去喝茶,而是要喝酒。 并且要喝烈酒。 玩家撑着脸颊坐在那儿,百无聊赖的叩着桌面。直到陆小凤在对面坐下来,一口气喝了好几杯酒,才慢吞吞的把注意力落在了他脸上。 “陆大侠。” 她执起酒壶,为陆小凤和花满楼斟满,略想了想,也没想到该怎么去套话——实在是没有这个智商——干脆就开门见山了。 “昨日在阎老板那里会面时,二位尚且意气风发,为何今日再见,却是这样的狼狈呢?” 陆小凤端着酒杯,看了一眼花满楼。 但花满楼没有回望他,也没有端起酒杯喝酒。他应当是有些饿了,在慢慢的吃菜,并且眉宇间的疲倦隐藏的不是很好,仍能被身边的人轻易看出来。 “好吧,我不问了。”叶星来立刻说,“但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陆小凤反问:“去哪里?” “不知道。”这话听起来有些无赖了,但她说的理所当然,“不过我觉得你们应该有事要去做,我可以帮你们。” 陆小凤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或者拒绝她,只是仰脖把杯中酒喝光,叹着气道:“我就知道这酒不是那么容易喝的。” 于是他再一次瞧见了,琴师脸上那种不知为何有些熟悉的、不怀好意的笑。 奇怪的是,他之前明明十分肯定自己和这位叶姑娘从未见过。 此时却又不那么确定了。 虽然陆小凤到回答似是而非,不过叶星来也不在意,她就当对方是同意了。 作为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既然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理应要见好就收,玩家也不再逗留,兴高采烈的起身上楼。 ——隐藏支线Get! 至于前置剧情,哈,谁在意那种东西。 反正不看派都是一键跳过。 让阿音和教坊司的队伍一起先回京城,叶星来换了身衣服,一大早就兴冲冲的在一楼大堂等人。 陆小凤看见她的瞬间,先长长的叹了口气。 “早上好。”玩家笑眯眯的推过去一碗粥,“花公子,陆大侠,用过早餐了吗?” 前日在珠光宝气阁抚琴、大开杀戒的,与今日在他们面前的,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但想起那把无辜的琵琶,陆小凤又觉得这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尽管很不愿意再将无关人士牵扯进来,但在前往目的地的时候,陆小凤多少还是对玩家吐露了一些当前的情况。 那场宴会后的短短一天内,霍天青服毒自杀,但阎铁珊还活着,当晚赶过来的独孤一鹤却被人杀了——不是西门吹雪。 余惊未定的阎铁珊煞白着脸,告诉陆小凤自己并没有背叛小皇子,而是对方当年不愿意复国,大家才各自分散。 “更多的我不能说,我只告诉你一件事。”金鹏王朝的大内总管,冷冷的道,“那个王室的嫡系血脉,天生长有六个脚趾头。” 解释到这里就结束了,至于更为重要的、关于自己那位身为三位大臣之一的首富朋友和这件事的关系,陆小凤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所有消息说出来。 他盯着这位突然要加入自己行程的琴师,等着对方的反应——对自己含糊其辞的不满、恼怒,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然而叶星来眨了一下眼睛,却只是说—— “有点乱,没怎么听懂。” 沉默片刻,陆小凤没有再说什么东西,只深深的看了玩家一眼,驱使着马加快速度。 似乎是为了配合此时角色的剧情进展,从清晨他们从客栈出发时直到现在,再到到达大金鹏王所在的宫殿以后,天幕始终阴沉沉雾蒙蒙的,看不见半点天光从厚重的云层后面泄露出来。 陆小凤疾步往前,行走时带起的风席卷起蓝色的衣摆,而花满楼紧随其后。 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着急,也没有要开口和叶星来讲解的意思。玩家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往旁边瞥了一眼,他们正在途径一片精致的园林,在盛开的花影后面,颜色鲜艳的裙摆极快的掠过。 叶星来的脚步一顿。 她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支线任务开启的声音。 不觉放缓脚步,看了眼前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自己拉开距离的两道背影,玩家极快的思索了一下,还是跟随内心的指引往后退了两步,接着火速让自己拐向了花园的方向。 她很快追上了彩衣的主人。 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眼睛很大,样子很乖,满脸惊讶的看着叶星来。 “你是谁?” 叶星来微微弯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小女孩很快的收敛了惊讶的神情,脆生生的反问,“你出现在我家里,怎么反倒来问主人的身份?——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被质问的叶星来并没有回答,她以一种令女孩觉得毛骨悚然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又深深凝视了她试图藏在身后的铲子片刻,忽然露出一个很漂亮的笑容。 “我叫叶星来,是和陆小凤一起来的。”玩家语气轻快,“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女孩狐疑的看了她半晌,才慢吞吞的说道:“我在这里找一件被埋起来的东西,但是不知道她被埋在哪块地方。” “我帮你一起挖!” 叶星来笑眯眯的,就差拍着胸口保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殷勤的有些过头,自我介绍叫上官雪儿的小女孩还是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不过大约是秉承着有苦力上门不用白不用的心理,她还是把自己手上的铲子递给玩家。 “喏。” 上官雪儿语气雀跃,带着叶星来走到一个角落,踩了踩脚下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的土,挥舞手臂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弧度。 “就在这一片,挖吧。” 玩家捋起袖子原地开挖,态度很随意的问道:“你也是金鹏王朝的成员吗?” “是啊。” 上官雪儿蹲下来,盯着逐渐挖出来的坑。 “我是丹凤公主的表妹。” 嗯,剧情线索出来了。 挖出来的泥土在旁边堆成矮矮的土堆,叶星来脑海里回忆着陆小凤透露出来的线索,灭国啦复国啦叛逃的臣子啦之类的,最后放缓了声音、十分慎重的开口—— “你也有六根脚趾吗?” “……” 上官雪儿:“哈?” 第68章 - 陆拾伍 - 于是陆小凤和花满楼找过来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叶星来正用铲子在挖土,而上官雪儿拿着根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 她写了很多名字, 又用横线把这些名字连起,正语气老成的在朝叶星来解释情况。 其实这事说起来很简单: 上官雪儿的亲姐姐上官飞燕在几个月前失踪了, 但是她的表姐上官丹凤,却在这时候频频外出,想要找到五十年前带着金鹏王朝的财产离开的三位大臣。 那三位大臣, 便是之前陆小凤口中所提到的珠光宝气阁的大当家阎铁珊、峨眉派的掌门独孤一鹤, 以及号称是世上第一有钱人的霍休。他们都是数十年前带着大批的财富,突然出现在人们视野里的。 至于五十年前到底是这三位大臣叛逃, 还是当年还是个孩子的大金鹏王不愿意复国、于是偷偷和叔叔一起跑了, 这就只有当年身处其中的几个人才能知道了。 真相有待商榷,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 一直有人出现在阎铁珊他们的面前,试图假冒大金鹏王, 想要谋取他们手上的财产。 复国大业阎铁珊是不愿意再奉陪了, 但若是上官丹凤当真是金鹏王朝的后裔, 他也愿意将当年自己带走的财产还给他们——毕竟他已经靠其获得了数十倍的财富。 “当年到底怎么样,我祖父也没有跟我说过。”上官雪儿沮丧的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真是陛下自己跑的。” 叶星来在挖土的空隙里思考了几秒, 这些出场人物里除了阎铁珊以外她一个都没见过, 哦,和上官丹凤好像有过一面之缘。 “霍休真的那么有钱吗?”她还是对这个更感兴趣,“如果和姬冰雁比起来呢。” 这是个比较少见的名字,现在已经很少人提到了。 上官雪儿呆呆的摇了摇头。 “当今论珠宝最多的, 便是阎铁珊。但若是说起地产,则是江南的花家。”听完全部的陆小凤冷不开口插话,“……姬冰雁的生意大多在兰州附近,具体多少没人知道,想来和霍休是比不了的。” 叶星来:“哇哦。” 上官雪儿:“哇。” 她们两个倒是很配合,陆小凤想了想,掀起衣摆蹲下去,拨弄了一下被叶星来挖出来的大土坑,漫不经心的道:“两年前楚留香在沙漠剿灭了石观音,有传言说她的资产统统不翼而飞。若是得到了她的资产的人,说不定能和霍休比一比。” 叶星来:“……” 上官雪儿:“既然是楚留香杀死了石观音,那石观音的财产肯定都在他手上了。” 叶星来:“。” “也许是吧。”陆小凤不置可否的岔开话题,“你们在挖什么?” “尸体。” 叶星来加快了速度,虽然今天一整天都没出太阳,但是天色的变化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再不挖天都要黑了。 陆小凤:“……” 上过几次当的他瞪了上官雪儿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又在这骗人了!” “我才没有!”上官雪儿委屈的叫嚷起来,“我姐姐明明就是被丹凤公主杀死埋在这里,这里本来有很多蚂蚁,现在一只蚂蚁都没了,就是因为我姐姐身体里的毒渗透到泥土里面去了!” 陆小凤四下一看,莫说是蛇虫蚂蚁,这连草皮都比别的地方要稀疏的多。 他又垂眼去看叶星来,琴师把裙摆团起抱在怀里,压根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埋头用铲子挖土挖的兢兢业业。 ……也许她并不擅长识破别人的谎言。 陆小凤想。 花满楼忽然撩起衣摆蹲下来。 于是四个人围作一团,默不作声的挖着土。那把铲子被叶星来还给了上官雪儿,让这个小姑娘用,三个大人都徒手挖着蓬松的黄泥土。 作为花园草地里的土而言,也许是蓬松的过分了。就像是被人挖开以后,又重新填好。 “咣。” 铲子敲到了什么东西。 他们最后到底如上官雪儿所愿挖出来了一具尸体,但并不是她的姐姐上官飞燕,而是她的表姐、几日前还与他们见过面的上官丹凤。 不过上官丹凤的尸体最少已经死了两个月,只是因为毒药,才能保持尸身不腐。 “怎、怎么会——” 上官雪儿脸色煞白,她茫然的去看叶星来,泪水一下子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她的姐姐还活着。 死去的人是她的表姐。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分析,你们见到的上官飞燕和上官丹凤其实是一个人。”叶星来看着陆小凤脱下尸体的鞋,“那上官飞燕去哪里了?” 上官飞燕失踪了。 那天在珠光宝气阁与阎铁珊方面对质后,上官飞燕说要回来和大金鹏王问个清楚。而当天晚上霍天青与独孤一鹤动手,失败后便服毒自杀。独孤一鹤却在第二天清晨,被下人发现死在了卧室。 显然,她并没有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回到王宫去见大金鹏王,而是前往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苦苦思索之际,陆小凤忽然站起来,仿佛是被疯狗在屁股后面追赶一样,跑回了刚才与大金鹏王见面的地方。 但他最终见到的,却只是一具尸体。 是失踪的上官飞燕做的,还是别的人? 现在霍天青死了,独孤一鹤也死了,陆小凤甚至不敢猜测,阎铁珊是不是还活着。 而在这些有关系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的现在,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唯有霍休。 那个从始至终,都仿佛干干净净的、永远置身于事外的天下第一有钱人。 他的心缓缓沉下去。 陆小凤实在不愿意怀疑自己的朋友,可是事实几乎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难道他还要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听见吗? 侠客怔怔的站在大金鹏王的尸体前。 天色彻底暗下来,在这一片黑暗中,有几道脚步声缓缓接近,停在了陆小凤身后。 “上官飞燕走远了吗?” 叶星来问道。 她觉得凶手应该没跑,就是这个至今都没有见过的角色了。 陆小凤摇了摇头。 “我要再去一个地方。”他盯着叶星来,“也许很危险,你也还要跟着去吗?” 琴师牵着上官雪儿,模糊在夜色带来的阴影中的面容看不太分明。她似乎在笑,陌生而又熟悉的笑容,也许是因为看不清眉眼如初怪异的熟悉感涌了上来,将陌生淹没的干净。 “去啊。” 带着笑意的嗓音轻盈的落在耳朵里,却鬼使神差的与另一道声音重合了。 她说: “——为什么不去呢?” 沉默站在她身后的花满楼霍然抬头。 于是他们又驱马疾奔回珠光宝气阁,据陆小凤所了解的消息,青衣楼的第一楼就建在珠光宝气阁的后面。 “所以这又跟青衣楼有什么关系啊——” 叶星来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夜风吹麻木了。 如果游戏结束以后奖励没有翻倍,她就、就、靠啊,她还能对一堆非玩家角色做什么?去举报他们的隐藏支线奖励不够? 绝了。 玩家痛苦的抹了把脸。 旁边陆小凤关于霍休就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金鹏王朝事件可能是他一手策划——的解释叶星来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声。 众人在一座依山而建的小楼外下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楼内里却是别有洞天,不过叶星来并没有时间去打量内里的布局,而是跟着陆小凤直接走到了中心。 有个干瘦的老头坐在那里,在温一壶酒。 “霍休。” 陆小凤缓缓念出他的名字。 “看来人果然不能着急,着急就会干蠢事。”霍休说道,“也许我不该让独孤一鹤死的太早。但是上官飞燕先一步命霍天青自杀了,我也没有办法。” ……他看起来很像是那中通关前的终极大反派,解析完自己的犯罪手法就会被主角干掉的那中。 叶星来诡异的安心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陆小凤反而冷静下来,只是问道:“霍天青怎么会肯听上官飞燕的话?” “他是个男人,而上官飞燕恰恰是个很懂得诱惑男人的女人。”霍休淡淡的说道,“她本来也想去诱惑花满楼,可惜没有成功。真奇怪啊,你不是就该喜欢那样子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吗?” 花满楼没有回答,他沉默的捏紧了垂挂在腰间的锦囊。 “花满楼不喜欢上官飞燕,也不打紧。只要你们将金鹏王朝的事情查下去,我就能借机杀了阎铁珊和独孤一鹤。”霍休摇了摇头,平淡的表情极快的扭曲了一瞬,“但是从阎铁珊开始,事情就开始脱离我的掌控。” 叶星来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不过那也没关系,现在金鹏王朝还活着的人,除了阎铁珊就只剩下我了,那些财产都该是我的。”霍休自顾自的说道,“如果你们就此收手的话,那以后你来找我,我总是还能请你喝杯酒的。” 陆小凤想开口,但后腰突如其来的扭曲的痛感让他闭上了嘴。他茫然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叶星来朝他微微一笑。 “……难道你觉得我会同意他的要求吗?” 陆小凤很想冷笑。 但他实在冷笑不出来,因为真的好痛。 不过霍休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冷冷一笑,将温好的酒倒入酒杯里,叹了一声:“陆小凤,你实在是个很好的朋友。可惜你太爱多管闲事了。” “错了,不是我想管闲事,是总有闲事来找我。” 陆小凤淡淡道。 忽然有沉重的风声传来,铁笼子从天而降,把霍休罩在里面。这位杀死所有同胞的有钱人自然不是在囚禁自己——这是他的后路。 陆小凤他们进来的路已经被巨石堵住,而由玄铁打造的铁笼任谁也无接近,既然别人无法挟持霍休,那他只需要启动机关,就能让自己轻轻松松的从密道逃脱。 “我还有一个问题。”陆小凤拦住他的动作,问道,“朱停是不是在这里?” ……这又是谁啊。 闻所未闻的名字让叶星来觉得自己有点晕。 “陆小凤,你是不是觉得朱亭在这里,就能破解我的机关?”霍休悠悠道,“可惜,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被我关在了另一个地方,实在没有那个机会做。” 陆小凤眼神微动。 “你还有办法吗?”花满楼开口问道。 他一路上都表现的相当沉默,此时却忽然笑了。仿佛能够看见陆小凤吃瘪,是比自己逃不出去更加重要的事情。 “没有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 大约能够难倒陆小凤确实是个值得得意的事情,霍休脸上的笑容越发狂妄,他对着上方说道:“你在这里看着他们,确定他们饿死以后,再等十天来告诉我。” “明白了,老大。” 悠悠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在空荡荡的空间里激起了层层回信。 这声音…… 好像有点熟悉。 叶星来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实在不记得在哪里听过,最后还是花满楼开口道:“是阎大当家身边的那位剑客。” 啊…… 是那个跳窗逃跑的人头。 叶星来想起来了,她往旁边扫视一圈,没看到有血条。不知道是因为距离,还是因为对方已经用什么神药把血条补满了。 游戏里是有血包的,那些听起来很高大上的高级伤药据说能把血条全补满,不过毕竟很少见。 玩家们手里最普遍的就是街边药店里的金疮药,靠量也能把血条补到百分之七十五,更多就上不去了,只能靠奶妈来奶。 虽然走在大街上还是很危险,但至少残血的时候能提升生命长度,不会只能等着被旁边突然冒出来的玩家收割。 “……你是霍休派去阎铁珊那里的卧底吗?” 游戏里还玩碟中谍,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工人精神。 叶星来不由咂舌。 “唉,没有那么复杂啦,都是要恰饭的嘛。”剑客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说道,“丢下旧老板跑路,就只能换新老板咯。反正资本家多,路灯都不够挂。” “你们在说什么!不许和这些人说话!” “了解了解,不说话,看着他们饿死。” 剑客懒洋洋的答应。 也许是因为他们表现出来的熟稔实在让霍休不安,他愤怒的骂了剑客一句,就准备按下机关赶紧的离开这地方。 偏偏那位琴师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霍休的视线和动作也不由自主的停顿片刻。 然后她竖起食指,说了句非常古怪的话。 “隐藏支线任务,应该还剩个尾巴,要不要来喝口汤?” 69、- 陆拾陆 - 花满楼听见了滚滚雷声。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 那并不是雷声,而是藏在山体里的机关运行的声音。 接着是琴师的笑声。 “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霍休徒劳的砸着原本能让他从这里逃出去的机关,声音高昂到近乎扭曲, “如果你想要钱、你想要钱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几万两、十几万两、黄金——” “什么几万两十几万两的。” 剑客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带着一丝轻蔑,些微的漫不经心, 冷淡的回答道。 “只要你死了, 你的钱不就都归我了吗?” 这下就算是陆小凤也听见了,琴师轻轻的、觉得很有趣似的笑声。然后她抬头,注视着牢笼里瑟瑟发抖的老人,又扭过头对上剑客的目光。 “你开?” “我开。” 剑客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刃在这并不算明亮的环境里也流淌出月光般的冷光。 “好剑!”陆小凤不禁赞叹。 叶星来又笑了一声, 这次的笑声带着古怪的促狭。剑客光明正大的翻了个白眼, 挽了个小小的剑花,骄傲的道:“漂亮吧——霍休仓库里挑出来的。” 陆小凤:“……” 叶星来情不自禁的赞叹道:“好贱。” 剑客:“……给我死。” 他食指与中指并拢,指腹从剑刃上划过, 微微眯起眼睛, 瞄准了笼子里无能狂怒的霍休,姿势标准的将手中的剑投掷过去。霍休应该能躲开的——他的武功高深莫测, 就算是陆小凤也不能有把握地将这个看起来瘦小的老人杀死。 但霍休脸上原本轻蔑暴怒的神情却陡然僵硬起来,玄铁打造的笼子很大, 外面的人就算手执长矛也无法碰到身处其中的人,同样的, 里面的人也应该能活动自如。 可他动弹不得。 只能像是真正的普通老人那样,任由这柄从自己的仓库里挑选出来的长剑稳稳的穿透自己的身体,又顺势没入身后的岩壁半寸。 上官雪儿惊呼一声, 陆小凤不忍的闭上眼睛。 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的花满楼,也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 纵然霍休是罪有应得,可以这样滑稽可笑的姿态死去,怎么能不令人觉得荒谬。 “嗯?”这是剑客。 “咦?”这是叶星来。 于是花满楼侧耳听去,听见沉重犹如破旧的风箱般的粗喘。 霍休倒在地上,胸前一片弥漫的血色,眼睛睁的大大的、几乎要凸出来了,也许是因为长剑并没有准确的穿过心脏,他竟然没有死去,而是以肉眼可见的痛苦在苟延残喘。 陆小凤睁开眼睛,惊讶的看向剑客,对方似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盯着霍休看了又看。 “你对自己的前老板就这么余情未了?” 叶星来诧异道。 “你才对他余情未了……真奇了怪了。”剑客嘟哝着,走向霍休后面的崖壁,想把自己的剑□□,“你去试试?” 刚才发生的场面两个人都看的很清楚,那把剑穿透霍休的胸口时,对方头顶确实出现了血条,而血条也的确在致命一击后被清空。但也只空了一瞬,随即又慢慢恢复,保持残血的样子。 “我试试。” 叶星来指尖微动,昨天买给的阿音的笛子从袖口滑落,被她轻轻握在掌中。 幽幽的笛声立刻在这片空间里响起来。 陆小凤盯着琴师,而琴师却只是凝视着霍休,眼底凝聚着一层冰冷的霜色,秀丽的眉微微蹙起,仿佛看见了什么自己无法理解的事。 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和拔出剑转过身来的剑客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锁血了?” 叶星来捏着下巴思索。 “我觉得不太像。”剑客将长剑归鞘,握在手中,徐步往回走,他并没有站到叶星来身边,而是相当谨慎的保持一段距离,“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霍休死不了,玩家之间原本就微弱的合作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个人各自握紧武器,不动声色的警惕着对方。 目光一扫,将三人神色变化看在眼里,陆小凤往前走了两步,状若无意的将叶星来挡在身后,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 琴师与剑客,以一种奇妙的默契看向他、又似笑非笑的收回目光,虽未开口,然而眼神在这一转一收间,便像是已经结束了某种彼此心知肚明的交流。 “我有一个想法。”剑客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时间是在不停的前进、一直在延续的。所以你在此时参与的事,也许在以前,也有人曾经历过。” 叶星来配合的道:“说人话。” 剑客又笑起来。 叶星来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就算墨子的计算功率再强,也不可能、更没有必要去做出无数张不同的地图,同一张地图复制无数张,或者重复再利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陆小凤和金鹏王朝,大概是论坛上有玩家讨论过这张地图的剧情,知道这条隐藏支线的结局。 ……那这人为什么还要到霍休那里去打工,吃饱了撑的吗? 叶星来很是费解。 大约猜出她在想什么,但剑客只是耸耸肩,并不准备去解释。 毕竟大家素不相识,在游戏里头一回碰到,在没有组队功能的情况下,会不会有下次还不一定呢,傻子才会把自己的经验跟陌生人分享。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目光微微往下移,摆出一张自我感觉很平易近人的笑脸,看向进来以后就没怎么说话的小女孩。 叶星来抱着手等他开口。 又来了又来了。 这种对暗号式的交流,仿佛所有人都被隔绝在某段看不清摸不着的墙壁后,不知道花满楼是什么心情,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陆小凤只觉得焦躁。 就像是踏进清晨浓浓的迷雾里,身处其中的人看不到前后。 这种再一次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迷雾笼罩、自己却只能站着且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来来来那个小姑娘,你叫雪儿是吧?现在你家就剩你一个了,这个人就送给你吧。”剑客带着笑的口吻轻易的像是在转赠什么无关紧要的小玩具,“他的财产也归你。” 躲在叶星来身旁的上官雪儿看他一眼,咬紧嘴唇,半晌才说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剑客的眉头立刻皱起来,片刻后笑道:“你不信我,总该相信这位姑娘吧?她也能作证。” 上官雪儿不吭声。 小孩子拥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能分辨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她看着笑意吟吟的剑客,却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剑客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不耐烦的拧着眉头,冷冷的扫了上官雪儿一眼,又转起头去看陆小凤:“这个小姑娘认识你,你本也是为这桩旧案来的——何不劝小姑娘听话?” 陆小凤原本要去摸胡子的手伸到一半,想起来自己的胡子已经被西门吹雪当作报酬要剃掉了,只好转而摸了摸鼻子。 “这些遗留的财产,既然雪儿不想要,我又怎么能强迫她呢?更何况这样一笔财富,兄台当真能够毫不动心么?” 剑客:“呵呵。” 他吃饱了撑的,要这堆带不走的垃圾干嘛。 不耐烦的眼神终于扫视到叶星来脸上,琴师轻轻揽了一下上官雪儿的肩膀,盯着笼子里唯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的霍休,鼓励道:“去吧,这些本该是你的。” 于是上官雪儿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叶星来:“我……如果我得到这些,我还能跟你走吗?” 叶星来:“……?” 她的眼神里透出些微迷茫,心想自己什么时候答应带这个小丫头一起走了。 和上官雪儿对视几秒,叶星来犹豫着,不太确定的道:“嗯……可以的吧。” 上官雪儿高高兴兴的笑起来。 她走上前,站在笼子外面,眼神恨恨的盯着霍休,然后拉长了语调去叫他:“喂——” 叮。 若有若无的、仿佛错觉般的提示音在叶星来耳边出现了一瞬,她往旁边看,剑客正好也看了过来,兴高采烈的朝她挑挑眉。 “对了!”事情已然结束,陆小凤忽然跳起来,“——朱停!朱停在哪里?” 后半句他对剑客说的。 剑客摊手,十分爽快的报出一个地址,补充道:“放心吧,他现在和老板娘在一起,非常安全。” 而此时,上官雪儿已经以十万两银子的价格,对霍休卖出了金疮药和绷带。 “他居然还醒着。”叶星来有点惊奇。 “关底Bss嘛,可以理解。”剑客快快乐乐的说道,“等会儿你跟陆小凤见到朱停的时候,可以把上官雪儿交给他。” “为什么?” “他们两个有缘。”剑客嘻嘻哈哈的说道,略微提高了声音,“快点快点,我带你们出去。” “锵!” 叶星来面无表情的用笛子挡住了他劈过来的剑,朝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翻了个白眼。 “厉害厉害。” 一击即脱的剑客耸耸肩,半点不心虚。 众人跟着剑客从密道里走出了山洞,他们急匆匆的赶进来时才便夕阳西下,经历过一番折腾,外面早已经漆黑,唯有点点疏离星子挂在夜幕做点缀。 “天快亮了。”剑客仰脸看了看天色,终于肯满脸遗憾的把长剑挂回腰间,对叶星来说道,“我们就此散了吧。”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什么时候是一伙的。 “你要去哪儿?” 不过叶星来还是礼貌性的问了一句。 “去京城打工,活着还是要恰饭的嘛。”剑客笑嘻嘻的回答,他们两个站的离陆小凤他们有些远,却没有收敛说话的音量,“怎么说,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是人上人嘛。” 叶星来嗤了一声。 “林华霁。”剑客伸出手,叶星来随意握了一下他的指尖,正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对方却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是谁——我在那个地方曾听说过你的名字。” “……什么?” 叶星来满脸摸不着头脑。 原本想起的名字因为各种原因被系统拒绝录入、只能用谐音的林华霁盯着叶星来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住了没笑出来。 琴师艳色灼灼的脸上露出了一点都不符合长相的,近乎呆滞的茫然的神情。 片刻后,花满楼听见了剑客略带颤音、有些怅然的话语。 “这次的旅途也许很漫长,但总会再见的。” 他意有所指的说道。 “——在我们该重逢的、最后的地方。” (↑指决赛圈) 叶星来:“……呵呵。” 叶星来:“如果到时候你还活着的话,再说这句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林滑稽:今晚我们都是吃瓜猹 感谢在2021-10-20 10:35:32~2021-10-27 19: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帝凰 20瓶;陌路曦汐 11瓶;Lapshe、菇菇不好吃 5瓶;26426586 4瓶;修罗场万岁、黑色卡卡喵 2瓶;小月微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 陆拾柒 - 林华霁走了。 而陆小凤还得披星戴月的去找朱停, 尽管今天没有月亮,天幕只挂着几颗零散稀疏的黯淡星子。但意境在此。 而快马加鞭的途中,他很难不让自己去看叶星来。 “啪。” 釉色上佳的瓷瓶落在地上, 摔成令人心痛的碎片。而其中残余的、沁入土里的液体——霍休库藏里价值千金的伤药,更是足以让知道价值的江湖人士心脏骤停。 而叶星来正皱着眉在喝第五瓶。 他们在青衣楼第一楼的隐蔽仓库里,找出了总共二十三瓶瓶这样的伤药,以十万两一瓶的价格卖给霍休两瓶, 剩下的都由她和叶华霁平分了。 “叶姑娘。”陆小凤素日里不是很在乎这些的,但看着琴师像喝水那样喝,实在是憋不住问道, “味道怎么样?” 又摔下去一个空瓶, 叶星来看他一眼,言简意赅的回答。 “难喝。” 就算都是什么千年难寻万年难找的天材地宝,全部浓缩在这个小瓷瓶里面, 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难喝的话为什么还喝的这么爽快。 陆小凤纳闷。 当然是为了回血,难道还能是因为她喜欢喝苦瓜汁吗?觉得五瓶应该差不多了, 叶星来没有再去拿第六瓶红药,听着瓷瓶在包里清脆活跃的碰撞声, 甩了一下马鞭,追上前面的花满楼。 朱停应该在做什么—— 被绑起来关在小黑屋里,和自己的妻子依偎在一起共度难关?然而现实却是他被关在霍休的一处郊外小庄园里, 盖着柔软的丝绸被子, 惬意的打着小呼噜, 睡的满面红光。 担惊受怕的陆小凤气的直接把被子给他掀了,把胖胖的鲁班后人卷到地上。 叶星来:“噗。” 上官雪儿笑嘻嘻的鼓起掌,觉得有趣:“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陆小凤!” 摔的七晕八素的朱停眼睛都还没睁开, 就已经愤怒的叫出罪魁祸首的名字。 这就是死党啊。 叶星来听了一会儿两人幼稚园生般的吵架方式,朱停怒斥陆小凤半夜打扰自己睡眠,陆小凤反说他在敌人的地方居然能睡的那么安稳,也不怕出事。 眼看着话题就要发展到‘就算我死了我老婆也不会让你照顾’,卧室门砰的从外面被人——被一个风姿卓约的漂亮女人推开。 朱停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鸭子那样瞬间闭上嘴,他只敢用眼神去瞪着陆小凤。而陆小凤则心虚的摸了摸自己已经不复存在的两撇胡子。 漂亮女人冷冷一笑,嘲道:“你说呀,你倒是接着说呀。” 朱停不吭声了。 但他还是努力从眼神里透出一点不服。 “他们是谁?” 在这满室寂静中,叶星来凑近花满楼,看着他的眼睛,假装小声的询问道。 他们终于想起要点灯,柔和的灯光拂过这间之前一直依靠外面微弱的光芒视物的卧房,于是叶星来看见了一个比黑暗中看起来还要胖、半点都不像机关大师的朱停,以及倚靠在门边的、比黑暗中看起来更漂亮的漂亮女人。 朱停是陆小凤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两个人认识的时间比花满楼还要长。 而那个柳眉倒竖的漂亮女人,是朱停的妻子,因为朱停在江湖上被称作‘妙手老板’,所以大家都叫她老板娘。 这里要说的是——朱停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所以他被林华霁带来这里以后,没有想过反抗、也没有试图去逃跑,就安安心心的跟自己的漂亮老婆在这里住下来、仍然在研究自己的机关。 而霍休,则是个非常、非常谨慎胆小的家伙。具体表现在于,这座庄子里的仆从,甚至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他。 他们不知道林华霁的身份,也不知道朱停是谁,所以半夜里朱停住的房间忽然亮灯,也没有仆人过来查看情况,于是陆小凤和朱停,能清清静静的开始交谈。 上官雪儿被堆在房间角落里的精巧零件引走了注意力,老板娘从外面拿过来几壶酒,预备要放在炉子上温一温——这样的夜里很该喝些令人觉得暖和的热酒。 实际上,从丹凤公主——不,从上官飞燕找到陆小凤到霍休死去,也不过仅仅半个月而已,可是在亲历其中的人看来,却漫长的像是过去了半辈子。 “叶姐姐,你看这个!” 老板娘教会上官雪儿用角落的木头零件拼装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木头鸟儿,小女孩立刻雀跃欢呼的将自己的作品递到叶星来的眼前,想要让她看看。 叶星来……至今连七巧板都只会拼成正方形的叶星来,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废物。 上官雪儿又把木头鸟捧的靠近她一些,美滋滋的、不知道调动了什么地方,这只鸟儿居然当真像模像样的扇动了两下翅膀。 叶星来:“……” 见识不咋地的现代人被这来自古代人民的智慧震惊了。 “老板娘说它还能飞呢。”上官雪儿叽叽喳喳的说道,“但是这里的零件实在太少了,做不出来会飞的机关鸟。” 当然了,这个小丫头看起来是丝毫不受影响。 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叹这口气,陆小凤的视线顺着小女孩捧着的木头鸟看向琴师。 女子微垂眼帘,很平静的微笑着点头,漫不经心的夸赞了一声。她似乎和上官雪儿一样,完全没有听他们说话,那双妩媚而明艳的眼睛,在看着上官雪儿,但目光却仿佛是透过那只精致的木头造物,在注视别的什么东西。 冷淡而平静的,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自顾自的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面。 ……这样的眼神、这样似曾相识的眼神,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在某张明媚的、鲜活的面容上见过。 陆小凤几乎立刻就要说出那一个名字,但在余光不经意扫过花满楼的脸时,一盆冰水浇在他头上,让头脑发热的侠客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可能的。 他想。 温热的鲜血浸润手掌的触感,是真的。 柔软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僵硬的过程,也是真的。 “陆小凤。”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那段突然间涌上心头的黑色记忆里时,琴师忽然看向他。 “你在想什么?”她紧紧的拧着眉头,盯着陆小凤看了半晌,忽然又说道,“算了,你还是别回答我的问题了。” 叶星来冷冷的笑了一下。 “我觉得你给出的答案,可能会让我想揍你一顿。” 陆小凤重重地咳了几声。 他决定假装自己刚得了很严重的喉疾,并且在和对方分开以前,都不痊愈。 既然陆小凤不能说话,那么就只能花满楼说话。虽然花满楼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天一直很沉默。 花家七童在众人的注视下,微笑着想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道:“天是不是要亮了?” 正是如此。 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微弱的光线从窗纸外洒进来,黯淡而轻薄的融入了蜡烛的光线里。 “这么早了,该吃早饭了。”朱停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很突然的开口道,“陆小凤,既然你说霍休已经死了,那么这个庄子是不是就没有主人了?” 陆小凤:“……” 他的视线缓缓落到一旁的上官雪儿脸上。 木头鸟落在叶星来掌中,小女孩正在研究怎么用那些零件做出木头的小猪,正听见朱停的话,眼睛忽的亮起来。 “你要是想要这个庄子,我可以送给你。”上官雪儿满脸天真乖巧的眨巴眨巴眼睛,把做了一半的小猪放下来,“不过你要教我怎么做出这些东西!” 叶星来:“嗯?” “这有何难,你现在立刻认我做师父。”朱停和老板娘对视一眼,大声道,“我就把我的全部手艺都传授给你。” 看来上官雪儿的去处,已经有结果了。 叶星来想。 她并不在意这些,但上官雪儿反而有些忐忑不安,再三拍着胸口对她保证,自己只是留下来学东西,等学完了,马上就把朱停这个师父踹掉去找她。 “等你学会了再说吧!”朱停巨大而愤怒的声音就算是隔着墙壁也能听到。 叶星来摇摇头,慈爱的摸了摸上官雪儿的辫子,“好好学习,等学有所成再来见我。” 嗯,如果半年以内上官雪儿能学完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和她再见上一面呢。 上官雪儿要留下来,三个大人却是要走。陆小凤跟花满楼一起,叶星来也准备跟他们分开了。 三个人一人牵着一匹马,在庄子外面,看着雾蒙蒙的、独属于清晨的风景。 也许今天会是个好天气,但现在时间太早,还看不出来天气到底是怎么样。 “出门还是得趁早。”叶星来翻身上马,把缰绳翻了几圈套在自己手上,自言自语的嘀咕道,“等太阳出来就不妙了。” 没空调会被晒死的。 她坐在马上,又忍不住侧过头看了花满楼一会儿,接着又看了陆小凤几眼,明艳的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可惜花满楼看不见。 “我们准备回江南。” 花满楼轻轻的问道。 “……恕在下冒昧,不知叶姑娘接下来准备前往何处呢?” 此时此刻居然还在坚持人设、就是不开口说话的陆小凤,也在用眼神使劲并且迫切的询问她。 “京城。” 叶星来笑起来,一点不觉得这个问题唐突或者冒昧,坦然又爽快的回答道。 “我要回京城去,去那里见一些族人。” ——然后把他们全都鲨了。 第71章 - 陆拾捌 - 分开的时候, 陆小凤问了个奇怪问题。 “叶姑娘。”侠客凝视着她,十分慎重的问道,“你可有一位名为星来的姐妹?” 叶星来:“……?” 叶星来本星相当无语的朝陆小凤翻了个白眼, 根本不想回答这个弱智问题, 信手拨转马头,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再见面已经是九月底的时候,陆小凤京城的一个朋友,千里寄信邀他喝酒。 地点定在教坊司。 教坊司自然是不对闲杂人等开放的,可六扇门总捕头会算是闲杂人等么? ——当然不算的。 陆小凤端着酒杯, 杯中是金九龄大力夸赞过、三千两金才得一壶的玉楼春。 这酒据说不沾酒的人闻一闻都要醉死过去, 可他却仿佛尝不出酒味似的,端坐在位子上, 两只眼睛只是往四处去瞧。 金九龄并不着恼。 他甚至十分愉快的大笑起来,隔空指了指陆小凤,脸上带了不怀好意的促狭:“看来那位叶大家的名声确实响亮,竟然连你陆小凤都想要见上一面了。” 金九龄啜了一口酒,得意的看着陆小凤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才不紧不慢的道。 “不过嘛, 这几日在这里是看不见那位大家的——在花侍郎家倒是有可能。” 他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暗示。 “花侍……”陆小凤很快就反应过来,诧异道, “花三哥?” 被人艳羡的花家三童并没有他人眼中那么潇洒。 甚至不太开心。 “陛下年纪尚小, 爱凑热闹, 听说我过生日, 非要亲自过来替我庆贺一番。”花三童正在对弟弟诉苦,这些抱怨的跟妻子都不能说,“陛下要亲至,作为臣子难道敢说臣只打算随意举办个家宴吗?” 也只能改成大操大办, 甚至还得沐浴焚香、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去教坊司请那位叶大家来——总不能让陛下专程来此,却去听外面请来的无名琴师的曲子。 这请的客人名单也得变,花三童从接到消息那天斟酌到现在,还没斟酌完,只觉得自己茂密的头发都稀薄许多。 可他能跟小皇帝说为了臣子的身心健康您最好别来么? 能么? 说完就得被一封圣旨直接贬到南疆去。 哥哥唉声叹气,花满楼却忍不住扬了一下唇角。这点促狭的笑意被花三童抓个正着,他劈手夺过弟弟手里刚端起的茶杯,想了想,脸上又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七童,你老实和三哥说。”花三童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你和那位叶大家——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什么?” 弟弟唇角的温和笑意平静的一如既往,没能诈出反应来的花三童遗憾的摇了摇头,把茶杯还给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位现如今一曲千金难求的叶大家,半年前出现在京城,据说是教坊司花了大代价请回来的,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想请她过府一叙,全都被拒绝了。” 花三童看向窗外,秋末的阳光不再热烈,落在树枝上,有种成熟的风韵。 “我不过区区从三品,若非听说我是你哥哥,恐怕人家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花满楼摇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 兄长‘嘿’了一声。 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弟弟脸上的表情,又想起自己前几天在教坊司的情景。 拒绝他的总管说起话来倒是客客气气,只说叶大家素来不喜欢去诸位贵人府里做客,便是南平王府的邀请也是拒绝了的。 花三童也没生气,想着自己能不能回杭州从家里拿点钱对教坊司进行入股,会被爹先打一顿还是会先被大哥骂一顿的时候,忽然看见总管朝自己身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花三童回过头,便看见楼上约莫只是经过的人停下,容貌灼灼如日光烂漫的女子微微垂眼,目光自他脸上扫过,又忽的停住了。 识时务的总管立刻为双方做了介绍。 顺便提了提花三童的来意。 “你姓花?” 传说中性格冷清、不畏权贵、不喜与人交往的叶大家细细的看了花三童几眼,毫无征兆的做了一个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她微微拎起裙摆,脚步轻盈而迅捷的从楼梯上跑下来,一口气跑到花三童的身前,仰起脸,开门见山的询问道—— “花满楼说他有个哥哥在京城里做官,就是你么?” “是我。” 挡在面前最大的的难题瞬间迎刃而解,看着年轻女子脸上(因为见到朋友的家人而产生)的亲近,花三童摸了摸自己精心保养的胡子,满眼的欣慰。 ——果然平日里多关心弟弟是会有福报的。 而这些,花满楼并不知道。 他侧耳听着三哥不同于平时的诡笑声,尽管有些困惑,却没有太过于在意,只是轻声问道:“叶姑娘现今住在三哥府上么?” 花三童对此毫不意外。 叶星来在答应帮忙的当天就跟阿音搬过来了,其实她对给NPC打工完全没有兴趣,但是谁让花侍郎是花满楼的哥哥呢。 她觉得自己跟花满楼多少算是好朋友,要是换成角色扮演游戏,好感度肯定有六心,交互语音都能解锁一大半,所以举手之劳能帮还是要帮一下的。 更何况本局游戏时间过半,地图开始缩圈,京城正好在天命圈,她需要找个地方先避避风头。 存活玩家数量:37/100 击杀玩家数量:13 两个月过去,玩家数量骤降,也不知道林华霁死了没有。要是死了的话还得上论坛发帖嘲笑,想想就觉得麻烦。 阿音已经习惯了玩家时不时放空眼神发呆的行为,旁边的花侍郎家小丫头却觉得奇怪,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把叶星来的注意力拉回来。 “叶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花朝年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是在想我七叔吗?” 昨天晚上,她有偷偷听到爹跟娘亲说,漂亮姐姐是因为七叔才答应过来的。 面对小姑娘的发问,刚刚才结束发呆、根本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的叶星来,无比真诚且茫然的‘啊?’了一声。 花朝年撅起嘴。 心不在焉的把花朝年和阿音忽悠出去摘花,叶星来打了个哈欠,有点发困——这局游戏开始的时候都三点半了。凌晨三点半。 不过和她一样犯困的玩家大概不在少数,这正是半夜最困、最难熬的时间段。再过半个小时就困过劲,又能精神抖擞起来了。 蔫蔫的把脸贴在桌面上,试图靠虚假的冰凉刺激一下,玩家揉了几下眼睛,又困困的打了个哈欠。 明天、我明天一定早早的就上/床睡觉! 她在心里对天发誓。 这种要睡不睡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外面有两管鲜红的血条闪过,长度不太长,所以很引人注目。 叶星来唰的一下站起来。 她现在半点不困了,甚至称得上神采奕奕。三十几个玩家像是水滴散落在京城,藏得好的藏得不好的,都很难见到。 所以不难理解玩家这样像是饿了几天的猫见到老鼠一样的、亮闪闪的眼神。 横放的玉笛、斜靠的纸伞,叶星来没怎么犹豫就撑开伞走出去。花三童安排院落的时候想得很贴心,从这间院子出去街上,推开角落那棵果树后藏着的门就行。 叶星来跑的很快,所以花朝年和阿音抱着一篮子花瓣、领着花满楼过来的时候,能看见的就只有空荡荡的屋子,以及喝了半杯的茶。 花朝年:“……咦?” 经验丰富的阿音已经第一时间看向放着玉笛的柜子,果然只剩底座在那里,她忍不住蹙眉,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真是的……叶姐姐每次都是这样。” 说完她才想起旁边的花满楼,忙抬头道歉:“花公子,叶姐姐应当是有急事出去了,您若是……” “无事。” 花满楼摇摇头,脸上极快的掠过一丝忧虑。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去做些什么,可若是仔细的想一想,又有什么是他能帮忙的呢? 秋风朔朔的拂过果树的枝叶,卷起被随意搁置的纸张,旁边阿音的叹气声,年年的小嘟哝,谁的衣摆被风扬起又轻轻落下,拴在木门上的锁链摇晃着、并不是被风吹动的、而是没有关上的门带着它、发出沉沉的、闷闷的、重重地‘咚’的一声。 “七叔?” 花朝年困惑的喊了他一声。 而他只是站在那,在黑暗中沉默半晌,终于发出了极轻的叹息,柔和微弱的谁也没有听见。 除了花满楼自己。 于是他走出主人不在的屋子,步履平稳的绕开果树,从那扇并没有被上一个从那里离开的人顺手关上的小门里走出去。 “你们呆在这里。” 花家七童温和的对被留在院子里的两个小姑娘说道。 “我去找找叶姑娘” 第72章 - 陆拾玖 - 此时, 叶星来还在追人的路上。 她没有跟的很近,撑着伞,假装自己出门散步,保持着能看见血条的距离。 房顶上你追我逃的两个玩家大约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跟踪、或者说也腾不出空去注意, 他们一路疾行踩碎了屋顶无数砖瓦, 碎渣石砾瓦片正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先不说有没有砸到无辜的行人,引起一片怨声载道是怎么也免不了。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抬头看向动静传来的方向, 两位玩家你来我往打的热闹, 花里胡哨的技能令看的人眼花缭乱,刀光剑影掠过, 就仿佛是夜里陡然劈开天幕的惊雷。 武侠世界的百姓大多有着极为强大的心理素质, 除了抱怨屋顶的瓦片以外,总体还算风平浪静——大多数人都在看热闹。 不过尽管这样的情况能让叶星来看起来不怎么显眼, 可混进去的其他玩家也同样不显眼, 放眼望去,乌压压的都是人的头顶,实在很难分辨谁是同类。 这里要说的是,玩家们在玩游戏的时候,很容易产生一中错觉:我血条更长, 所以我一定能鲨了他。 尤其是在注视着对方头顶的血条逐渐缩短成仿佛一刀就能解决的长度之时,那中蠢蠢欲动的心理简直控制不住。 所以就算知道自己藏的很好, 只要不主动别人就看不出来——但那两个人的血条看起来岌岌可危了耶! 先发制人的是条钢绳, 直直的从两人中间穿过,接着是三个拔剑后腾空而起的剑客,两个直直冲出去的刀客,从高处飞射的箭矢直直的插入屋顶, 擦破了刚落在房檐上的剑客的小腿。 “——哇哦。” 把微张的嘴合上,叶星来极快的扫视周边,觉得应该没有玩家会再从天而降了,她将刚刚从袖子里滑出一半的玉笛重新塞回去,若无其事的打量起房顶上的情景来。 大家打的很热闹。 那两个先前血条见底的,竟然就地在房顶上一个闪避,趁机会用红药把血条补的七七八八,又并肩站到了一起。 用钢绳的见势不妙想跑,但绳子甩出去了想收回来却没那么轻松,直接被人用刀一绞,从街边的屋子里面给直接扯了出来,噼里啪啦滚出去好几米。 脸朝下压在碎瓦片上的玩家没爬起来,先缓缓竖起一根中指。 存活玩家人数:35/100 他没的很快。 “要不要脸要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钓鱼执法!”乒乒乓乓的武器碰撞声里混杂着痛骂,大家头顶上的血条都闪现出来,很容易分辨哪个是脆皮,“这游戏随便卖给你们真是亏大了!” “笑死了那么高风亮节你就别上来啊!” “有便宜不捡我又不是傻子。” 玩家们骂骂咧咧的在窄小的屋顶上挪腾转动,刀光剑影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掠过街边的房屋道路、行人的双眼,虽然一闪而过,却实在刺眼的要命。 存活玩家人数:34/100 钓鱼执法的两位在其余玩家劈头盖脸的围攻下终于死了一个,远远的传来巡逻兵士靠近的踏步声,大约是终于有人想起来通知府衙了。 叶星来仍然撑着那把伞。 行人都散了,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生计,热闹的确是好看的,但只有闲人才会一刻不停歇的去围观和自己没有关系的热闹。 所以站在原地的琴师看起来有些显眼,但也不是特别显眼。 因为街边的茶楼有白衣侠客举着茶杯,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房顶上的热闹;盘腿坐在两筐子雪梨后面的小摊贩,也在拿着这热闹下梨,根本不理会问价的客人;买璎珞的貌美女子已经将顶劣质的宝石坠子握在掌中许久了、直到卖家不高兴的撤回商品才骤然回过神…… 不合时宜的人多起来的时候,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突兀,便也都会变得自然起来。 存活玩家人数:33/100 存活玩家人数:32/100 屋顶上的人还剩四个,钓鱼执法的这回真只剩层血皮在苦苦支撑,剑客还剩两个,其中一个见缝插针的给自己喝红药,刀客剩一个,皮糙肉厚的剩半管血。 叶星来看了看茶楼上的侠客、不远处的小贩、几步外的美貌女子,表现踪迹的和还在藏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个,所以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动。 存活玩家人数:31/100 现在剑客只剩一个了。 只要身上还带着伤药,总归是不容易死的。兵卫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开始驱散仍逗留在附近的百姓,这里是汴梁——是京城,在这里被抓住的话,是要进局子的。 尽管大多数玩家们都乐意于体验一下没体验过的生活,但总还是有部分玩家对此感到忌惮。仅剩的那个钓鱼玩家转身预备要跑,却被刀客拖住脚步,剑客只短暂的犹豫了一眨眼的时间,盛开的百合花便重重从屋檐上滚落,摔在街道上,带起路人的阵阵尖叫。 存活玩家人数:30/100 当前的情况比刚才更加令人蠢蠢欲动,临街茶楼的那位白衣侠客站了起来,而早就不再假装自己在买东西的美貌女子已经解开自己发髻上一截发带,姿态轻盈的冲上房顶。 藏在袖子里的玉笛再一次滑落到掌中,叶星来的目光扫过街道上的百合花,也只犹豫了一小会儿。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何人在此放肆!” “无关人等滚开!” 美貌女子很不文雅的把刚刚爬上房顶的几个城卫踹了下去,这本没什么,但考虑到她踢人的同时还用发带死死勒住剑客的脖子,看起来就有点点吓人了。 “妈的你是不是变态啊!”剑客中气十足的骂人,他头上血条正在飞速消失,实在很难心平气和,“居然选这中装备来折磨人!恶毒!你给老子等着!举报了!” 被威胁的美貌女子骂骂咧咧的加大了力道,还剩下点血的刀客不忍睹这中惨绝人寰的场面,顿时连滚带爬的跑了。 存活玩家人数:29/100 真不是人啊。 看完全程的叶星来也不由自主的感叹。 (啊不,这是谴责) 大庭广众之下发生械斗,死了六个人,跑了一个,剩下那个更是在一队护城军的注视下干脆利落的勒死了死者,今天带队的小队长光是想想自己的未来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给、放箭!放箭!” 大脑空白的情况下,他大声叫嚷起来。 “贼人休走!” 箭矢如疾雨飞射而出,交织成为天罗地网,美貌女子开始之时还不以为意,但陡然间脸色一变,她惊疑不定的从自己的肩头拔下一支箭,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显然有人混在里面放暗箭。 太阳有些大了,怪刺眼的。叶星来往后退到阴影里,放下纸伞,将笛子抵在唇边,盯着对方的血条,眼睛也不眨,默默的等待片刻,稳稳的放出了一技能。 嘈杂声中,谁也没有时间去注意这短促的单音。 存活玩家人数:28/100 击杀玩家人数:14 “卧槽!” 不知道哪里爆出一声怒骂,木质弓箭被没预料到自己身后居然还有一只黄雀的主人从窗户里砸出去,咣的崩断了弓弦。 小队队长的目光瞬间如鹰隼般聚过去,厉声喝道。 “——包围那栋楼!” 现在这桩血案已然变成一场无视律法的闹剧,死者一地,而活着的共犯不知所踪。 将弓箭扔出来的人,在包大人回京前,也许、不,必然是唯一能够追查到的线索。 叶星来站在屋檐下,看他们冲进那栋小楼,从里面抓出来一个五官四肢都在努力挣扎的玩家,对方逃跑不成开始骂骂咧咧,直接被士兵堵上嘴拖走。 不妙。 叶星来又想笑又觉得头大,现在她没有开封府编制了,想要杀牢里的犯人,肯定没有之前那么容易。 目送着一行人远离,留下来的几个士兵在收拾街道和屋檐上的百合花朵,原本躲避的行人神色逐渐变得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不管怎么说出来一趟还算是有点收获,叶星来弯下腰,正要将纸伞捡起来,却不妨有另一个人先一步握住伞柄。 “……?” 叶星来诧异的直起身,来人将伞举至她头顶,露出一张微笑着的、很熟悉的面容。 “叶姑娘,许久不见了。” 他说话的口吻自然的像是两人约好在这里见面似的,倒让叶星来觉得自己的惊讶是没有必要的了。 她略微想了想,还是也露出一个笑脸,开开心心的回道—— “花满楼,你也来京城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3 00:58:25~2021-11-25 02:5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吊萌妹吊吊吊 36瓶;26426586 23瓶;与初 20瓶;极夜寒霜、巨蟹座 10瓶;小小顾、咸鱼一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 柒拾 - 这是个有点奇怪、还有点唐突的问题——若两人只是见过那两次, 并不算相熟的话。 但她问的很坦然。 花满楼正要回答,叶星来便已经自己给自己找到了答案,她笑了一下,说道:“对了, 你哥哥过生日, 你当然要来。” 她说话的口吻总是这样。 无论在什么地方,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境遇,总是坦然而平静的, 带着微微的笑意, 透出令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理所当然。 “筵席的事,我已听三哥说了。” 花满楼在心里极轻的叹息, 面上却只是温声对叶星来说道, “多谢叶姑娘相助。” 瞎子是看不见的。 但瞎子的听力往往比一般的人要好得多。 他听见身前的人很轻的‘啊’了一声,继而微笑, 回答的语气有一点点散漫。 “花侍郎是你哥哥, 我当然要帮他了。如果不去帮他的话,那应该要帮谁呢?” 她顿了顿,好像在思索什么,最后慢吞吞的说道。 “——南王吗?” 花满楼默了默。 “如果三哥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南平王。” 他温柔的纠正。 叶星来:“……昂。” 她显然不在意这个, 只不过是吞字而已,至少没把南平王记成太平王或者其他的什么王爷的称号。 “说起来, 你着急回去么?” 街道的流通已经恢复正常, 被洗刷过后的路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叶星来想从花满楼手里接过自己的伞,被温柔但十分坚定的拒绝了,又试探过两三次以后,她便不再坚持, 只是站的离对方稍微近了一些。 “我想再走一走。” 看看有没有胆子比较大、还在周围瞎转的漏网之鱼,可以随便抓上一两条下锅。 对方身上的跃跃欲试,完全不需要用眼睛看,便已能分明了。 花满楼静了静。 玩家歪头看他,片刻后,青年终于放轻声音缓缓说道: “……我陪你。” 叶星来神情困惑的拧起眉。 站在身前的青年是个瞎子,他的眼睛分明灰蒙的落不进半点光芒,却不知道为什么,奇异的令她生出一种自己正在被注视的错觉。 她有些本能的排斥这种感觉,不过没有多想。 玩家第三方的身份带着天然的高高在上,世界的创造者在这些肆无忌惮的上帝面前也要小心卑微的、诚惶诚恐的讨好他们——借此来榨干他们口袋里的每一分钱。 但他们毕竟是有恃无恐的。 花满楼撑着伞,安静的走在叶星来身侧,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油纸伞投下的阴影确实把玩家遮的严严实实,半点阳光都没有落到她身上。 茶楼上的白衣侠客不见了,卖梨的小贩也不知所踪……尽管叶星来找的很认真,但显然这张网里的鱼都溜的一干二净,就连一片鱼鳞都没留下。 所以她很随便的转了两圈,彻底放弃了。 花满楼这时候才温和的提起府里两个小丫头还在惴惴不安的等她,叶星来的注意力顿时被引走,她撑着脸颊思索几秒,目光逐渐落在街边的一家点心店上面。 ……反正也找不到人。 紧绷的心情瞬间松懈,玩家兴冲冲的拉着花满楼准备去买些自己喜欢吃的点心,美名其曰给两个小姑娘带点礼物回去。 等他们回到花侍郎府外时,却意外发现门外竟停着一辆看起来朴素无华的马车。 花家自然不会没有给客人准备停马车的地方,这辆马车停在这里,既没有人要下来,也没有人准备上去,就说明客人还在府里,并且不准备在这里停留太久。 好奇的目光自马车上轻轻扫过,在踏进花府大门的前一刻,叶星来再一次的试图从花满楼手里抢夺回油纸伞的控制权——这回她成功了——花满楼不知为何忽然愿意松开手了。 看门的几个小厮规规矩矩的朝两人行礼。 “我去找阿音和年年。” 打包好的点心的控制权也移交的很顺利,叶星来往正厅看了一眼,隔着影壁雕刻的镂空花纹,只能隐约瞧见几道人影。 “花侍郎似乎有客人来,你要过去么?” 这话说的倒像客人是什么稀罕的物件了。不过就算花满楼不过去,花三童也要命人去找他回来的。 因为前来拜访花三童的并不是朝廷中人,而是江湖人士。 还是个赫赫有名的江湖人士。 除此外,他竟然又是个鼎鼎大名的商人。 众所周知,如果一个人能够同时在两个牛马风不相及的领域做到大有名声的话,那他若不是个骗子,便必然是位豪杰。 只不过此时这位赫赫有名的人找上自己门来,花侍郎却只觉得头痛。 因为花三童既不是江湖人,也不是商人——从商的花五童据说又去开发新的行商路线了,反正不在京城——所以他只能去求助是江湖人的幼弟。 幸运的是,花满楼不久前还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在金鹏王朝宫殿的花园里、大家很狼狈的挖掘埋在土里的尸体时,他的朋友像是闲聊般的讨论过一两句,主要是关于这位客人和霍休谁更有钱。 如果是陆小凤在这里的话,大概会惊讶的跳起来。 毕竟他才说过—— 姬冰雁已经很久不曾踏入中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章。 推推朋友的文,是萌新日六作者(移开视线),有兴趣可以看看—— 《快穿大佬养崽日常》by星千语 快穿局优秀员工沐瞳,任务完成度百分百,然而临近退休时,局里却发了个任务下来—— 抚养三个婴儿长大。 沐瞳冷笑。 她,上刀山下火海,拳打诸天神祗、脚踢位面之子,难道还搞不定区区三个婴儿? 结果,几个月大的时候,三个兔崽子每晚醒五次要她哄睡觉,从此沐瞳晚上就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一岁的时候,三个兔崽子化身好奇宝宝天天乱吃东西,沐瞳随时跟在后面提防他们把自己吃死了。 三岁的时候,三个兔崽子升级成熊孩子天天拆家,沐瞳麻着脸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一路磕磕绊绊拉扯将三个兔崽子养大,沐瞳仰天长啸:人类幼崽为什么这么难缠! 如果能重来,她选择去单挑位面之子!!感谢在2021-11-25 02:50:01~2021-12-01 11:5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舟下云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曾是惊鸿照影来 70瓶;妮妮 47瓶;绾柔 29瓶;今天有在开心嘛、繁難、粒粒、空小小白 20瓶;路人乙 10瓶;浅梦未泯、莫追 5瓶;咸鱼一条(˙-˙) 4瓶;山竹开花 2瓶;青雀、京葭、池鱼、暖暖小迷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 柒拾壹 - 金九龄叹了口气。 他这口气叹的真情实感, 沉重的让旁人也能感受到痛苦。 于是陆小凤也跟着叹气。 金九龄看他一眼,冷笑道:“我叹气是因为我的休假提前结束了,你叹什么气?” “我叹气是因为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差了。”陆小凤的表情看起来比金九龄还要痛苦, 他叹气的声音简直比金九龄还大, “如果我没有答应你来京城, 就不会跟你一起喝酒, 不跟你一起来喝酒的话, 就不会听到你的手下通知你结束休假——那我就能一直轻轻松松的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玩耍。” 金九龄哈哈笑起来。 “可惜啊可惜, 陆小凤你的运气总是差一点。” 六扇门总捕头并没有笑太久, 甚至笑的有些僵硬,他说完这一句话,表情便彻底沉下来, 就仿佛用铁汁在上面浇筑了一层面具。 陆小凤也不说话了。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此时他们自然不会还在教坊司,老友重逢,两个人喝了一天的酒,说了一天的话,简直是完美的一整天。 但金九龄的属下找了过来。 那位六扇门的年轻捕快神情凝重而愤怒, 他用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的口吻,告知了金九龄一个消息: 今日申时三刻,商道上出现一群厮杀的歹徒。并未有普通百姓因为他们的打斗受伤, 他们大多是被掉下的砖石碎瓦砸伤的。但凶徒当场死亡七个, 击毙一个,一人在逃,赶过去的护城军只抓住了一个。 原本半醉的金九龄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彻底的清醒了。就算是见多识广如他,也无法想象出是怎样凶残暴虐的暴徒, 才能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举动。 陆小凤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仅是为那描述都弥漫着血腥味的凶残,而是因为他隐隐猜出了是什么人做的。 被迷雾笼罩的感觉又回来了。 无由来的,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陆小凤。” 金九龄神色不明的说道。 “此事与你……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干系。” “难道这世上竟有人能对此不闻不问吗?”陆小凤故作轻松的笑笑,“更何况,这忙也不是白帮的。等这件事查完了,我另有一件十分要命的事情要你帮忙。” 金九龄点头:“绝无二话。”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金九龄和属下回六扇门对那个被他们抓捕的犯人进行审讯,而陆小凤则自己去找官府遗漏的信息。 他几乎想也没想,就决定要去找那位名满京城的叶大家。 教坊司是找不到人的。 叶大家——叶姑娘,现在应在花侍郎的府邸里。 虽说按照流程,陆小凤应该先呈上一封拜帖表示来意,但谁让他是花满楼的朋友呢?侠客早就能靠脸刷进花家七兄弟的每一处宅子。 他步履轻盈的走在街道上,大红披风在身后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看向他,陆小凤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湖边舟上,少女裹着他的披风,白皙的脸颊被映衬出些许红润,轻轻唱着某支歌的模样。 时至今日,侠客已经记不清那支歌的调子,但胸膛里跳跃的心脏却越发激昂起来。 陆小凤带着这样的心情大步路过了一个售卖汤包的小摊。 ——然后他又倒着走回来。 “这位……大侠?”注意到他的摊主准确的从自己的阅历中找到了符合身份的称呼,殷勤的上前询问道,“您可要来点什么?” 陆小凤只道:“我找人。” 见多识广的摊主立刻哭丧着脸退回灶台,看着面团发呆,他觉得自己这这个月可能都得白干了。 汤包摊子摆了十几张小木桌,都坐满了人,陆小凤从人群中穿过去,在靠里边的、此时已经有了两个人的桌子边坐下来。 他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竹筷,伸向竹蒸笼里的汤包。 另一双筷子迅速截住他。 “你干什么?”叶星来神色警惕的问道。 她没问陆小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NPC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他们全部都是自由的。 (官方棒读) 陆小凤没说话,他只是往右手边看了看,花满楼波澜不惊的微笑,似乎正在思考要不要往汤包里倒醋这种严肃的大事。 花满楼在京城。 当然了,花三哥寿辰,花满楼自然会出现在这。 至于为什么和花三童关系也挺好的陆小凤没有收到请柬——也许那封请柬刚发出去,陆小凤就已经策马离开了请柬上面写着的目的地。 反正陆小凤总会好运气的出现在他应该在的地方。 就比如此时此刻。 “我饿了。”陆小凤没有收回自己的筷子,没有往下使劲,只是似笑非笑的说道,“难道叶姑娘连包子都不愿意请我吃?” 叶星来啐了他一声:“你这一身的酒气,怕不是宿醉刚醒。活该饿死在大街上。” 陆小凤顿时笑起来。 谨慎的往汤包里倒了一点醋,花满楼扬声让摊主再送两笼汤包过来,这才转向陆小凤的方向,皱眉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么臭,以前你醉完酒,至少会把自己洗干净。” 成功的从叶星来那里抢过来一个小汤包,陆小凤用筷子戳破包子皮,任丰润的汤汁淌出来,又长叹一口气。 “吃完饭再说。” 他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然而熟知陆小凤的花满楼却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一时间淡了下去,显出几分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1 11:56:04~2021-12-04 00:5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飞一般的感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虚 50瓶;明河月 23瓶;淇淇 10瓶;哈哈 5瓶;浅萝、锦瑟思华年、楼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 柒拾贰 - “……事情就是这样。” 陆小凤咬下一颗山楂, 直接和覆在外面的糖衣一起嚼碎了,让这种酸涩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作为话题的结尾。 汤包早已经吃完了, 三人拿在手里的冰糖葫芦是陆小凤讲述案情时,叶星来起身去买的。她脸上的神情在侠客开口后没过多久就迅速完成了从专注到兴趣缺缺的变化, 几乎是打着哈欠的将目光扫向了一旁。 “……看来,你们对这件事似乎并不惊讶。”陆小凤把山楂咽下去, 淡淡的说道。 他盯着花满楼, 好友只是苦笑。 叶星来终于后知后觉的回过神, 她嘴里还叼着山楂,闻言看向陆小凤,神情茫然而又无辜,仿佛在茶楼听说书的时候全程发呆却突然被说书先生点名去互动。 “当你将一件事的发展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时, 实在很难对转述表现出惊讶的神情来。” 花满楼轻声说道。 “咦, 你不是后面才来的么?”玩家终于咽下嘴里的东西, 腾出空来和他们说话。花满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叶星来便转过去问陆小凤,“不过既然说到这件事,六扇门准备要追查什么?” 陆小凤不假思索:“自然是抓到真凶了。” “可参与者都已经没了,活着的也被抓——哦,还有一个在逃。”叶星来想了想,“那你们抓住他以后, 就算是结案了。” “……不。”陆小凤本能的想要否定这个答案, 可又想不到更多的内容。除了抓住逃跑的那个人以外, 似乎又没有别的什么可以更深入调查的东西了。 “不过如果那个人在外面被其他人杀了, 六扇门又得把杀他的凶手抓住才行吧。” 玩家简单的算了一下, 觉得如果六扇门的速度慢一点, 有很大的可能会出现玩家全部下线他们都还没抓到凶手的结果。 于是她想了想,决定打个比方,便笑着问道:“……陆小凤,你有没有拔过花生?” 陆小凤自然没有拔过花生,但他明白叶星来的意思。 在把一整株沾泥带土的花生□□之前,顺着脉络能看见很多很多的新鲜花生。 可人命难道是花生吗? 他不喜欢叶星来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时的口吻。 仿佛人的性命是一种轻贱的、能够随意的挂在嘴边不值一提的东西,无论是别人的——亦或者是她自己的。 玩家并没有注意到陆小凤脸上有些奇怪的神情,她咬完最后一颗山楂,叫来发现他们没打起来而松了口气的摊主结账,慢悠悠的问陆小凤准备从哪里开始查。 她的神情此时又变成跃跃欲试的模样了。 “要查,自然是要从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也不知道陆小凤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他就是知道了逃走的那位刀客所住的客栈名字。这位侠客朋友遍布天下,谁也不知道在什么稀奇的地方,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他什么时候结交过的朋友。 这点陆小凤和楚留香都一样的。 夜色已很深了,街两边的灯笼虽还亮着,街上的行人却已逐渐稀疏,他们各自分流在屋舍与岔路口,要沉浸到暖意中。 陆小凤抱着手,不紧不慢的和花满楼并肩。 叶星来在他们前面,背着手,脚步轻盈的近似跳跃,发髻上的珠钗随着她的步伐摇摇晃晃,细长的流苏有几根和发丝纠缠在一起。而她一无所知。 “我一定是疯了。” 陆小凤像是喃喃自语,但他知道花满楼一定听得见自己的话,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样希望花满楼能板起脸,声色俱厉的训斥自己一顿,说自己简直是昏头了,才会生出如此荒谬可笑的念头。 但花满楼没有。 他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用更轻的声音,缓缓说道:“或许疯的并不只有你呢?” 这时候前面的人忽然放慢脚步,回过脸,眼眸比烛火更加明亮。 “你们在说什么?”她大约是听见他们说话,又听的不怎么清楚,否则怎么能仍带着这样——这样好奇的笑,轻快的问道,“谁疯了?” 陆小凤面无表情:“我疯了。” 玩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有些奇怪,就像听见朋友讲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但还是要礼貌的笑一笑,配合一下他。 “你终于被你那些朋友逼疯了吗?” 但她这么问。 对上那双带着明亮笑意的眼眸,侠客恶狠狠的想道:和现在发生的怪事情相比,以前那些老朋友欺骗自己、坑害自己、背叛自己—— 算了。 有什么好比较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好惨陆小凤终于学会闭上嘴,甚至不去看叶星来,而是专心的找路。 “那个人还会在客栈里吗?” 但陆小凤毕竟不是个能让自己沉默太久的人,所以才看到那家客栈大门的影子,他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问了句废话。 叶星来轻飘飘的回答:“说不定还在哦。” 才怪。 如果刚开服的玩家在杀完人以后还能大摇大摆的回到住处,觉得不会有人来抓自己的话,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械斗完的玩家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出城区。 毕竟大家多少都是听说过或者干脆自己跟包大人搏斗过——知道在城里动手会被官府给抓起来。 “不过应该不会跑太远的。” 叶星来点开小地图看了看,神情微妙的笑了一下。 毕竟毒圈已经缩到城郊了。 再往外面跑就不是送人头,而是有事着急下线了。 她放缓脚步,不准备跟陆小凤进到客栈里面去问话,花满楼却在将要擦肩而过时犹豫一瞬,隔着袖子轻轻握住叶星来的手腕,欲言又止。 叶星来困惑的看他:“怎么了?” “……叶姑娘。”花满楼担忧道,“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叶星来:“?” 玩家的表情茫然的仿佛她才是提出问题的那个。 “不会呀。”下意识摇摇头,停了一下,叶星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花满楼微微一笑。 他显然松了口气,周身气息都柔和下来,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到陆小凤从客栈里走出来,才终于放开她的手腕。 “如何?” “那人是三天前到的京城,傍晚回来过一次,已经退房走了。”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道,“事发后各个出城的关卡便开始严查,此时城门已然关闭,那么他应当还停留在城里才是。” 叶星来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有道理。” 那么接下来那个人的踪迹要去哪里找呢? ——陆小凤去找了他的朋友。 虽然已经半夜,但对方还是点着了灯,抽着烟斗,懒洋洋的听完陆小凤的诉求以后,嘿然一笑,让他明天中午再过来一趟。 “陆小凤啊陆小凤,我看你是这辈子都摆脱不了麻烦事咯。”抽着烟斗的情报贩子哈哈大笑完毕,摆摆手让他快滚蛋。 “大晚上的,你不睡我还睡呢。” 此时路上的行人已经少的几乎看不见了,冷清的只能听见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 深秋的夜晚冷的像是冬天,陆小凤把自己的斗篷让给叶星来,看着半点不觉得困倦的玩家:“……既然你们都是住在花三哥那里,怎么会晚上偷跑出来吃宵夜?” “因为不想吃厨子做的,而且太麻烦啦。”叶星来兴冲冲的跑了几步,让斗篷被跑动时带起的风吹的鼓起来,觉得自己超帅的,“——现在这么晚了,我们回去是不是要翻墙啊?” 虽然是问句,但是叶星来看向他们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就算门房现在还没睡也想翻墙玩’。 陆小凤觉得头好痛。 花满楼微微颔首,温和道:“你的院子的确是临街的。” 陆小凤觉得头更痛了。 于是三位江湖上堪称一流的高手翻过花侍郎家不算太高的墙,落地便发觉有个小姑娘在房檐下,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们仨。 “叶姐姐。” 阿音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在叶星来上前替她拢了拢身上紫罗兰色的披风以后,又说不出口了,只是轻声说道,“我去泡茶。” 院子里的蜡烛本就未熄。阿音端上茶来,垂着眼替三人斟完茶,就被叶星来甜言蜜语(划掉)三言两语哄着去睡觉了。 “你身边这位阿音姑娘……”陆小凤喝了口茶,“举止气度,可不像是普通的小丫鬟。” “因为阿音本来就不是丫鬟。”叶星来打了个呵欠,“她为了什么事离家出走跑出来,碰到了我,不愿意回去,便跟着我了。” 陆小凤故意吓她:“若是阿音姑娘的家人找过来,说你拐带人口,你要怎么办?” 玩家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这是如果那个时候她还在线的话才需要考虑的事。 “阿音姑娘的事暂且不提。”花满楼似乎也不愿意讨论这个,语气淡淡的换了个话题,“陆小凤,你怎么会突然来京城?” “……我收到了花三哥的请柬。” “你的请柬是我寄出去的。”花满楼淡淡的道,“因为找不到你,已经退回来了。” 陆小凤:“……” 叶星来捧着脸,也好奇的把目光落到他脸上。 “西方魔教的罗刹牌丢了。” 陆小凤停了停,实在忍不住发出一声苦笑,“所以为了证明牌子的失窃与我无关,我必须要把它找出来,交给西方魔教派来追杀我的人。” 玩家没太懂,重复了一遍:“西方魔教?” 听起来像是反派。 屈指轻扣桌面,陆小凤很慢很慢的说道:“——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 叶星来:“……” 叶星来:“…………” 叶星来:“………………” 是的。 是的。 虽然当时信誓旦旦的想过下线以后要去论坛查询,但真的会有人记得那么清吗? 反正她下线以后就忘光了。 万万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在陆小凤口中再一次听到。 “……” 安静片刻,玩家放下自己撑着脸颊的手,目光偏移到另一边,神色镇定的举杯喝了口茶。 淦啊。 第76章 - 柒拾叁 - 在详细的听完罗刹牌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以后, 叶星来摸摸自己突然剧痛的良心,犹犹豫豫的、不太肯定的道:“有没有可能——只是说猜想,不一定对,有没有可能丢掉的那个牌子, 其实是假的呢?” 陆小凤看着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叶星来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呃——” 也有可能, 本来被王点送到她手上, 但又被她转手留给姬冰雁的那块牌子,是假的。 等等,这么说起来。 这张地图既然有那个谁,那也会有楚留香他们吗? 《千里挑一》的地图虽然据说基础模组有上百张,但实际上在主系统的操纵下, 几乎每使用一次都会重新组合、分割、调时, 在百名玩家组队确认后进行复制搭建,由此创造出每张地图与上一次使用时会有差异的效果。 但话说回来—— 就算陆小凤所在的地图与楚留香所在的地图进行组合,也不能确定地图的编号碰巧就是她上次的那张。 思绪飞远片刻, 又迅速被拉回到现在, 叶星来对上陆小凤的眼睛,忽的一笑:“或者说可能罗刹牌其实不止一块呢?” 陆小凤看了她一会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此事说来也奇怪, 陆小凤好端端的怎么会招惹到西方魔教身上呢?可当叶星来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陆小凤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微妙, 还有些说不清的尴尬。 叶星来这下可来精神了。 她竖起食指,笑眯眯的道:“他们威胁你了?” 陆小凤摇头。 “不是威逼, 那就是利诱了……难道是美人计?” 陆小凤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奇怪。 像是崩溃, 又像是恼怒, 变幻几次后陡然绷起来, 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摆出一副不屑于和叶星来说话的姿态。 玩家失望的叹了口气。 “居然不是吗?我还以为陆小凤你肯定会被美人计勾引到耶。” 花满楼:“噗。” 陆小凤:“……” 显而易见,陆小凤这次并没有中美人计。 但和之前每次麻烦缠身一样,他卷进其中的过程,总是显得非常的——莫名其妙。 他只是在赌场摇骰子而已! “呸!”玩家冷酷的嘲笑他,“赌鬼活该。” “我再也不赌了!” 陆小凤像每个倾家荡产的赌鬼那样口吻沉痛的发完誓,接着说下去。 他原本,真的只是和往常一样,跟朋友在赌场里玩一玩而已。只是半途突然有人挑衅他,陆小凤本不想理会——花满楼在他说到这里时笑了一声——但禁不住出口挑衅的人追着不放。于是他们先是赌钱,然后变成赌酒,最后陆小凤醉醺醺的倒下,醒过来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西方魔教的人了。 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没有子嗣,曾说过得到罗刹牌的人就是下一任西方魔教的教主。 如今传闻他重伤将死,下面的人便都心思活络起来。但罗刹牌究竟在谁手上,却是众说纷纭,至于最后到底是怎么变成陆小凤偷走了罗刹牌,那就见仁见智了。反正每个相信这个流言的人,都有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所以说——” 叶星来举手提问。 “为什么是你不是楚留香呢?明明他才是小偷吧。” 真是个好问题。 ——就像是在说楚留香有这个本事,但陆小凤没有似的。 陆小凤气的不想理她。 江湖人的面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你可以冤枉他,但不能说他不行。 更不能拿别人举例子暗示他不行。 叶星来笑倒在桌子上,袖子带翻桌上的茶杯。杯子往外面滚,喝了一半的茶淌出来,坐在对面的陆小凤来不及伸出手,花满楼接住了杯子,却没能阻止自己袖口被浸湿。 “咿!” 吓了一跳的玩家本能的往桌面上伸手,徒劳的巡视一圈才意识到没有面巾纸。 她左右看了看,目光所及处也没发现毛巾之类的,最后才想起来,从袖子里找到了手帕,心虚的递给他。 “先用这个吧。” 花满楼不知为何停了一下,才伸出手接过帕子,却并未擦拭水渍,而是轻轻攥住,道:“多谢。” ……气氛好像一下微妙起来。 叶星来谨慎的去看陆小凤,陆小凤还是没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她说错什么了吗?玩家反省了三秒自己,觉得应该没有这回事,正鼓起精神准备把这两个突然怪怪的家伙送走的时候,里面传来细微脚步声。 “叶姐姐?” 本该去睡觉的阿音再一次从里间走出来,看看叶星来,又看看花满楼和陆小凤,神色冷冷的。 “花公子,陆大侠。”她的措辞还算文雅,说话的口吻却简直算得上是咬牙切齿,“天色不早了,还请二位回去休息吧。” 天色岂止是不早了。 他们若是再呆下去,天怕是都要亮了。 眼看阿音姑娘气的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本来准备找个房间随便凑活一晚上陆小凤悻悻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还是跟着花满楼走了。 “叶姐姐——” 眼看对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叶星来不等阿音说出第二句话,果断举起双手。 “我马上睡!” 卧房门关上,吹熄蜡烛,整座院子都同外面一般陷入黑暗。叶星来推开窗户,斜坐在窗沿,点开地图确定了一下毒圈现在的范围。 京城郊区往外的所有地区都覆盖上了一层淡薄如雾的红色,玩家懒洋洋的咬着拇指的指甲,另一只手在上面沿着毒圈边缘随意划了一圈,又看了看当前存活人数。 23/100 不知不觉的时候,玩家的数量又减少了。 还有二十多个人,藏身在这个王朝的都城里,隐匿着预备将除自己以外的玩家杀死,或者被杀。 黎明的光拂去夜晚的暗沉,天边亮起微光的时候,沉寂的世界仿佛一瞬间热闹起来。 早餐是要跟花家人一起吃的,否则会出现阿音亲自端到房间这种疑似压榨童工的行为,不过今天当叶星来到饭厅坐下的时候,陆小凤已经哈欠连天的在那里喝粥了。 见鬼了,这人居然起这么早。 虽然有点无法相信,但仔细想想陆小凤身上还压着两桩要命的案子,叶星来又觉得可以理解一下。 毕竟罗刹牌那件事,搞不好连陆小凤自己的命都得搭进去。 说到罗刹牌…… 叶星来不禁又想到了楚留香,接着想到了姬冰雁,顺便把胡铁花也想了一下,最后才是那个烦人的王点。 花大人早早的上朝去了,花夫人和花朝年食量不大,也很快就吃完离开了位子。 花满楼喝完了粥,在旁边等他们两个,陆小凤不知道为什么胃口大开,就着粥吃完了一碟包子,准备就着第二碗粥吃完一盘子炸春卷。 叶星来不太想吃东西,撑着脸用筷子把碗里的花卷戳的全是小洞,准备等陆小凤收尾的时候假装吃一点。 在这样安静而平淡的早晨,理论上来说,花侍郎府内所有会在这里出现的人都出现过一遍了,但就是这个普通的时候,忽然有轮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传进来。 花满楼侧过脸,微笑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点点头,当做打招呼。但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在意这道声音。 陆小凤还在吃,叶星来终于夹起千疮百孔的花卷,三口吃掉,寻找下一个被自己折磨的目标。 “……陆小凤?” 轮子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短暂的沉默后,来人说出了第一句话。 “姬老板!” 被叫到的陆小凤看见来人,一下坐直了,下意识的往旁边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除了小厮以外的其他人。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失望,还是应该松一口气,但他还是很快的丢开筷子,笑着问道:“真是难得,姬老板竟然离开了兰州,香帅和胡大侠也来京城了吗?” 不久之前他还说过,对方很久没有到中原来了。 没想到今天竟然就在京城——还是在花三哥这里见到了人。 虽然和对方不算熟悉,但陆小凤心里还是忍不住冒出来一点好奇,想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离开兰州。 难道是楚留香也被罗刹牌的事情缠上了? 陆小凤偷偷幸灾乐祸了几秒。 “来谈一笔生意。” 他们两个在说什么,玩家并没有听的很仔细,她在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人是谁以后,便盯着姬冰雁身下的轮椅看了好半晌,终于皱起眉头。 “你的腿怎么了?” 玩家询问的口吻实在不算客气。 “……” 姬冰雁对上她的眼睛,唇边掠过一丝笑。 第77章 - 柒拾肆 - 陆小凤只恨离的太远, 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去捂住叶星来的嘴。 玩家显然并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已经不合时宜到了接近挑衅的意味,她撑着下巴,又盯着姬冰雁看了半晌, 在男人平静的目光中,意义不明的拉长了尾音。 “哦——” 你装的。 所以说, 不合时宜的,从来只有真相而已。 玩家漫不经心的想着,姑且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困意转瞬即逝,划开现实的时间看一眼,已经是如果妈妈来查房的话,会气到直接拔电源、强行踢自己下线的时间了。 ……嗯。 再玩一会会儿, 这局结束就下线。 这和赌鬼对天发誓说自己再也不赌了有什么区别吗?反正叶星来觉得有。大概有。 筷子在碗里戳了几下空气, 玩家懒洋洋的撑着脸颊,正准备威胁陆小凤让他停止摄入食物的时候, 捏着筷子的手忽然一顿。 她微微侧过头,望了墙壁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陆小凤觉得她会立刻冲出去,那张已经不再觉得陌生、逐渐习惯了眉眼的昳丽面容, 浮现了令他也会觉得心惊的冷漠杀意。 但很快那点情绪便如同风一般被吹散了。 女子回过神, 对上他的眼睛, 微微一怔, 旋即露出和平时一般无二的明媚笑容。 “……” 陆小凤提起的心缓缓放下来,但满桌精心准备的佳肴仿佛在一瞬间就变得味如嚼蜡, 令人食欲全无。 “也许我们可以早些出门?”他提议道, “你来京城这么久, 有没有去过城东的琴斋?那里的古琴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你应该会喜欢的。” “阿音带我去过了。”叶星来恹恹的回答,挑了根干净筷子练转笔,“她挑了几张琴,我们走的时候老板的脸都是绿的。” 似乎想像出了那样的场景,花满楼轻轻笑了一声。 外面似乎有一阵清风拂过,在叶星来指间旋转出幻影的的筷子速度逐渐慢下来,她眨了眨眼睛,没什么表情的朝墙壁的方向望了一眼。 墙壁那有什么呢?的确不算俗气的挂画,陈设着几样摆件的条案,平平无奇的铜烛架与烛泪斑斑的红蜡,甚至连没有一扇窗—— 她能看见什么? 但叶星来很快又看了第三眼。她明显焦躁起来,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发出沉闷令人心烦意乱的响动。 如果只有他们三个人在这里,陆小凤应该会毫不犹豫的询问她情况,但此时这里多出来一个人,姬冰雁懒洋洋的靠着轮椅,视线带着探究若有若无的望向那堵墙。 显然并不只有陆小凤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尽管极力掩饰、却仍然能轻易被察觉的走神,陡然间苍白了的脸色,紧紧抿起来的嘴唇血色褪的干干净净,捏着筷子的指节处泛着用力过去的白。 她看起来不太好。 在偶尔会出现的、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意之下,是无法令人不去在意的、试图藏起来、不被其他人发觉的痛苦。 “叶姑娘。” 仿佛有种看不见的压迫力微妙的悬浮于每一寸空气中,无声但激烈的进行拉扯,但在这诡异而漫长的沉默里,花满楼原本在喝茶,此时却忽然放下茶杯望向叶星来的方向,口吻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但他唇边的笑意不见了。 身处风暴眼却一无所知的玩家微侧过脸,停止蹂躏桌面的行为,她似乎思考了片刻,才开口。 “什么?” 花满楼并没有回答,只是朝她伸出了手。 玩家:“……?” 她犹豫了一下,没理解对方这个举动的意思,但还是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然后立刻被握住手腕,掌心被带着翻转过来。叶星来不由懵了一下,这时候花满楼已经默不作声的将自己的手指搭了上去。 玩家:“……” 她茫然的看着花满楼并不太明显的神色变化,一时间竟然不太确定自己刚才检查存活的玩家人数的时候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姬冰雁将视线转了过来。 他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东西,以至于冷硬的神情仿佛被融化了似的,突然从眼里流露出些微迫切。 花满楼微微蹙起眉,之后又缓缓地松开。好看的眉眼露出类似松了口气的神色,但他唇边依旧没有浮现往常存在的笑,而是略有些严肃的问道:“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熟悉。 这已经是花满楼第二次询问这个问题了。 玩家沉默了几秒。 她从来不怎么乐意去记得那些剧情和设定的脑子,终于后知后觉的转动了起来,从记忆深处挖出了刚开始公测的时候,就已经了解过——然后迅速被自己搁置到旁边的设定。 蛊虫、道士、自相残杀的族人……哦这个倒是还记得。因为玩游戏骗NPC的时候经常用得上。 所以说……与受伤大的族人相距五十步以内就会遭受到蛊虫啃噬心脉的疼痛神什么的,她自己都忘了,为什么花满楼居然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绝了。 虽然很想表演一个瞠目结舌,但玩家停了停,原本还试图挣扎一下。但她张了张嘴,什么解释都没编出来,看起来倒像是欲言又止。 ——或者有口难言。 花满楼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而姬冰雁冷冷的笑了一声。 “蛊虫。” 他冷冰冰的开口,像是在询问,却无疑是陈述句,“这就是你不告而别的理由。” 叶星来:“……” 叶星来:“……也、也没有吧?” 第78章 - 柒拾伍 - 姬冰雁冷笑一声。 陆小凤打量着叶星来的神情,那绝不是心虚或者愧疚,而是一种明亮的新奇,仿佛姬冰雁的质问是意料之外的趣事。 “怎么?” 姬冰雁自然也看出来了,语气越发生冷。 “难道我不配问这个么?” 玩家眨了下眼睛。 “不。” 她笑起来,眼睛仍是亮闪闪的,清晰的倒映出他们的模样。 玩家说道, “——怎么会呢?” 可此人的眼神却在说他们怎么会想到这个呢。是了,她的眼睛向来是这样、明亮而坦然的,任由情绪如流水倾淌。 “我倒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同姬老板认识的。”陆小凤抬手摸摸自己的胡子,奇道,“怪不得上次你突然问起霍休与姬老板谁才是天下首富。” 姬冰雁看她一眼:“我倒没有比过这个。” “这种事情比不比都无所——” 叶星来再次抬起眼。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墙壁又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终于忍耐不下去了,抿紧嘴唇,拍桌而起。 “——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云朵般洁白柔软的裙摆便在他们眼前如疾风掠过,陆小凤下意识的伸出手去,他不知自己是不是想要阻拦,可最终从指间穿梭而过的、只有冰凉的风一缕。 他们还没有笨到在原地等待,最先追出去的是姬冰雁,陆小凤还没来得及惊讶他的腿没有事,便与花满楼一前一后的跟了上去。 那堵被瞩目的墙是花府的外墙,再往外面是街道,行人车马熙熙攘攘,并无异样的事物。 但再往前,六扇门的捕快们清出一片大空地,将百姓驱逐走,□□手密密的立于房檐上、临街的窗沿后,持箭拉弓,对准了被六扇门围堵在中间的那群人。 那里面有天姿国色的女子、鹤发童颜的道人、眉眼稚嫩的孩童……他们如临大敌的挤成一团,但并不是害怕这些随时要攻击的弩手,而是针对某个专门的角色。 “你我毕竟同族,当真要做出此等下作之事吗?!”有发须皆白的老人痛心疾首的质问。 “你不得好死!”有人声嘶力竭的咒骂。 光从这群人乱糟糟的发言来听,完全可以拼凑出几千集的江湖狗血恩怨情仇连续剧。 但蓄势待发的NPC们,完全没有动摇的。 ——厉害了。 玩家颇为眼馋的看着被NPC像狩猎一样包围住的玩家。 没办法看着那么多血条陆陆续续从自己前面掠过是一回事,靠的太近万一也被抓进去又是一回事。 所以从六扇门的捕头清理街道、驱散人群开始,她就保持一个不算近、但能看清楚里面情形的距离,等待着事态发展。 并不是没有玩家尝试突破重围,但无一不是被密不透风的箭雨打回来,旁边血条受到了波及的玩家顿时狂怒,反过来先把此人打死了。 “等、等一下啊啊啊——” 存活玩家的数量,无情而迅捷的少了一。 不知道该怜悯还是该害怕。 旁边大概也有很多没有被堵在里面的玩家藏在暗处围观,叶星来在旁边的小摊上拿了一个帷帽,聊胜于无的给自己戴上,不忘留下两粒碎银子。 “林华霁王八蛋我诅咒你倒数第二个死!!!” “还要眼睁睁的看着第一赢!!” 热烈的诅咒还在继续,无关人等听起来大概会有些莫名其妙。但玩家们毫无疑问的,全都悚然一惊。有种大冬天冰块从头倾倒下来的冰凉。 “真是恶毒的诅咒啊。” 有人在身后幽幽的感叹,叶星来猛地转身,握住从袖口滑出来的笛子击向了来人咽喉的位置。 对方反应极快的和她过了几招,衣袖与手指的残影落下,露出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你不是去打工了吗?” 叶星来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刚才听到的诅咒里,时不时就会被提到的名字。 居然是这家伙。 “对啊,这不是正在打工。” 林华霁回答的很自然。 “你之前在阎铁珊和霍休那里……” “要恰饭的嘛。” 穿着六扇门制服的林华霁竖起大拇指,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上面老大一直在发愁找不到凶手呢,所以我稍微提供了一下线索。” 叶星来:“……好贱。” 林华霁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他试图去揽叶星来的肩膀,被举至唇边的笛子阻止,只好悻悻的抱住了手臂,对她挤挤眼。 “要不要分你一点?” 叶星来冷漠的摇头:“不组队,死远点。” 林华霁:“啧。” 没有人下命令,在玩家们没有进行反抗的时候,六扇门的弩手们只是围而不攻,如此的盛况,自然吸引来许多江湖人的瞩目。 姬冰雁的视线在其中一掠而过,他追的最快,自然也是最先发现叶星来的位置。 但在他动之前,花满楼已经走了过去。 叶星来并不是一个人在那。 陆小凤瞧见她身侧站着个穿着六扇门捕头服的男人,身形不知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而叶星来头上戴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帷帽,长长的帷幔垂下来,如雾掩住了身形。 “他们……都算是你的人……” 花满楼听见已经逐渐熟悉起来的声音用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口吻,一字一字的问。 “是不是我的人,有什么要紧的。” 她对面的男人轻轻笑道,声音压的极低,像在说一个本就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 “他们离开这个世界,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一段并不算短暂的沉默。 紧接着令人如坠冰窟的,是她给出的回答。 “本就如此。” 第79章 - 柒拾陆 - **&**n**b**s**p**;**&**n**b**s**p**;**&**n**b**s**p**;**&**n**b**s**p**;**林**华**霁**扬**起**手**。**<**b**r** **/**>**<**b**r** **/**>**&**n**b**s**p**;**&**n**b**s**p**;**&**n**b**s**p**;**&**n**b**s**p**;**□**□**手**拉**开**弓**,** **紧**绷**的**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动**,**尖**锐**的**箭**矢**瞄**准**了**被**包**围**的**十**几**个**人**,**蓄**势**待**发**。**<**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绝**对**会**被**和**谐**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叶**星**来**将**双**手**拢**进**袖**子**里**,** **幽**幽**的**说**道**。**<**b**r** **/**>**<**b**r** **/**>**&**n**b**s**p**;**&**n**b**s**p**;**&**n**b**s**p**;**&**n**b**s**p**;**“**实**在**太**血**腥**暴**力**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会**吗**?**”**林**华**霁**脸**上**浮**现**十**二**分**的**不**以**为**然**,** **眼**里**全**是**愉**悦**的**笑**,**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不**用**我**去**着**急**。**”**<**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高**高**扬**起**来**的**手**往**下**一**挥**,** **劲**窄**的**衣**袖**在**空**气**中**发**出**凌**厉**的**风**声**,** **高**居**于**上**的**□**□**手**松**开**弓**弦**,** **箭**矢**如**雨**射**向**被**包**围**的**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箭**矢**没**入**□**□**发**出**令**人**心**脏**一**颤**的**声**音**,**却**听**不**见**多**少**吃**痛**的**惨**叫**。**被**射**中**的**人**拔**出**体**内**的**箭**矢**,**还**能**中**气**十**足**的**朝**林**华**霁**的**方**向**竖**起**两**根**中**指**,**由**衷**表**示**对**他**的**不**屑**与**愤**恨**。**<**b**r** **/**>**<**b**r** **/**>**&**n**b**s**p**;**&**n**b**s**p**;**&**n**b**s**p**;**&**n**b**s**p**;**虽**然**看**似**被**天**罗**地**网**包**围**着**,**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这**样**躺**平**受**死**。**<**b**r** **/**>**<**b**r** **/**>**&**n**b**s**p**;**&**n**b**s**p**;**&**n**b**s**p**;**&**n**b**s**p**;**有**人**□**□**剑**,** **银**色**的**剑**光**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挡**开**每**一**根**飞**向**自**己**的**羽**箭**,** **同**时**也**在**为**他**开**辟**通**往**林**华**霁**的**道**路**。**<**b**r** **/**>**<**b**r** **/**>**&**n**b**s**p**;**&**n**b**s**p**;**&**n**b**s**p**;**&**n**b**s**p**;**遗**憾**的**是**和**他**心**意**相**通**的**人**并**没**有**几**个**,** **而**在**浑**水**摸**鱼**、**试**图**收**割**几**个**人**头**的**玩**家**却**多**的**要**命**。**鲜**血**流**淌**在**平**整**的**砖**石**地**面**上**,**谁**也**说**不**清**是**六**扇**门**杀**的**匪**徒**比**较**多**,** **还**是**被**身**边**同**伴**杀**死**的**更**多**。**<**b**r** **/**>**<**b**r** **/**>**&**n**b**s**p**;**&**n**b**s**p**;**&**n**b**s**p**;**&**n**b**s**p**;**“**惨**绝**人**寰**,**惨**不**忍**睹**。**”**<**b**r** **/**>**<**b**r** **/**>**&**n**b**s**p**;**&**n**b**s**p**;**&**n**b**s**p**;**&**n**b**s**p**;**叶**星**来**一**连**用**了**两**个**成**语**来**形**容**当**前**的**场**面**。**<**b**r** **/**>**<**b**r** **/**>**&**n**b**s**p**;**&**n**b**s**p**;**&**n**b**s**p**;**&**n**b**s**p**;**林**华**霁**却**跟**个**变**态**一**样**,** **脸**上**愉**快**而**满**足**的**神**情**越**发**的**浓**郁**了**,** **显**然**是**在**看**自**己**飞**涨**的**击**杀**玩**家**数**量**。**<**b**r** **/**>**<**b**r** **/**>**&**n**b**s**p**;**&**n**b**s**p**;**&**n**b**s**p**;**&**n**b**s**p**;**“**我**觉**得**我**可**以**考**虑**一**下**,** **在**论**坛**出**个**三**句**话**速**进**六**扇**门**的**攻**略**。**”**<**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语**气**听**起**来**居**然**蛮**认**真**。**<**b**r** **/**>**<**b**r** **/**>**&**n**b**s**p**;**&**n**b**s**p**;**&**n**b**s**p**;**&**n**b**s**p**;**“**我**要**报**警**了**。**”**叶**星**来**谨**慎**的**拢**了**一**下**自**己**的**帷**幕**,** **忍**不**住**吐**槽**,** **“**包**大**人**看**了**都**不**用**审**,** **直**接**把**你**关**进**死**牢**问**斩**。**”**<**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怎**么**知**道**我**没**被**铡**过**呢**?**”**<**b**r** **/**>**<**b**r** **/**>**&**n**b**s**p**;**&**n**b**s**p**;**&**n**b**s**p**;**&**n**b**s**p**;**“**…**…**草**?**”**<**b**r** **/**>**<**b**r** **/**>**&**n**b**s**p**;**&**n**b**s**p**;**&**n**b**s**p**;**&**n**b**s**p**;**“**骗**你**的**。**”**林**华**霁**志**得**意**满**的**笑**起**来**,** **浑**身**上**下**写**满**了**膨**胀**,**“**我**们**包**大**人**还**是**秉**公**—**—**草**!**”**<**b**r** **/**>**<**b**r** **/**>**&**n**b**s**p**;**&**n**b**s**p**;**&**n**b**s**p**;**&**n**b**s**p**;**凌**厉**的**剑**光**直**直**的**冲**着**林**华**霁**的**面**门**来**,**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有**玩**家**拼**着**自**己**残**血**强**行**突**破**了**防**线**,**非**要**把**这**个**罪**魁**祸**首**拉**着**下**地**狱**不**可**。**<**b**r** **/**>**<**b**r** **/**>**&**n**b**s**p**;**&**n**b**s**p**;**&**n**b**s**p**;**&**n**b**s**p**;**两**人**几**乎**同**时**往**后**退**开**,**叶**星**来**退**到**一**半**被**从**旁**边**伸**来**的**手**握**住**手**臂**使**劲**一**拉**,**力**道**大**的**像**要**硬**生**生**把**她**的**骨**头**捏**碎**。**<**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吃**痛**的**躲**了**一**下**,**回**过**头**看**见**姬**冰**雁**铁**青**的**脸**,**那**双**如**鹰**隼**般**锋**利**冷**锐**的**眼**睛**里**面**满**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怒**火**。**<**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仅**是**姬**冰**雁**在**这**,**他**身**后**还**有**陆**小**凤**和**花**满**楼**。**<**b**r** **/**>**<**b**r** **/**>**&**n**b**s**p**;**&**n**b**s**p**;**&**n**b**s**p**;**&**n**b**s**p**;**叶**星**来**懵**了**一**下**。**<**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倒**是**不**奇**怪**三**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跟**着**自**己**过**来**的**。**她**只**是**有**点**奇**怪**这**三**个**人**奇**怪**的**表**情**,**花**满**楼**脸**色**微**白**、**垂**着**眼**睛**一**言**不**发**,**而**陆**小**凤**倒**是**还**能**朝**她**笑**一**笑**,**虽**然**笑**起**来**倒**像**是**在**哭**,**真**的**丑**爆**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咱**就**是**说**—**—**”**<**b**r** **/**>**<**b**r** **/**>**&**n**b**s**p**;**&**n**b**s**p**;**&**n**b**s**p**;**&**n**b**s**p**;**林**华**霁**憋**屈**的**声**音**成**功**把**叶**星**来**的**注**意**拉**过**去**,**他**肩**胛**骨**的**位**置**被**捅**了**个**正**着**,**血**哗**啦**啦**的**涌**出**来**,**血**条**倒**是**蛮**稳**定**,**没**有**持**续**性**的**缩**减**。**<**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也**足**够**恼**火**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刚**才**还**满**脸**志**得**意**满**的**林**华**霁**皱**起**眉**头**,**他**对**自**己**肩**上**的**伤**口**似**乎**是**浑**然**未**觉**,**面**无**表**情**而**又**轻**描**淡**写**的**拔**剑**刺**进**伤**到**自**己**的**人**的**胸**口**,**接**着**使**劲**转**了**两**圈**,**才**猛**地**拔**了**出**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比**林**华**霁**肩**上**的**伤**口**要**多**上**数**十**倍**的**血**液**顿**时**如**喷**泉**那**样**呲**了**出**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尽**管**琴**师**在**第**一**时**间**就**拎**着**裙**摆**往**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艳**红**滚**烫**的**鲜**血**如**数**洒**在**地**上**,**她**微**微**低**下**头**,**凝**视**素**白**的**裙**摆**与**绣**鞋**上**溅**到**的**血**渍**。**<**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赔**我**鞋**。**”**<**b**r** **/**>**<**b**r** **/**>**&**n**b**s**p**;**&**n**b**s**p**;**&**n**b**s**p**;**&**n**b**s**p**;**片**刻**之**后**,**女**子**皱**着**眉**说**道**。**<**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差**了**,**这**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的**。**可**她**绝**非**是**为**了**这**亲**族**厮**杀**的**场**景**觉**得**愤**怒**或**难**过**,**只**是**为**了**自**己**这**双**被**弄**脏**的**鞋**子**,**像**喜**欢**的**玩**具**被**弄**坏**了**一**般**在**耍**脾**气**。**<**b**r** **/**>**<**b**r** **/**>**&**n**b**s**p**;**&**n**b**s**p**;**&**n**b**s**p**;**&**n**b**s**p**;**“**赔**赔**赔**。**”**<**b**r** **/**>**<**b**r** **/**>**&**n**b**s**p**;**&**n**b**s**p**;**&**n**b**s**p**;**&**n**b**s**p**;**林**华**霁**随**口**敷**衍**了**一**句**,**将**挡**在**自**己**身**前**的**百**合**花**踢**到**旁**边**,**专**注**的**往**包**围**圈**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从**语**气**到**神**情**都**是**漫**不**经**心**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赔**你**十**双**崭**新**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反**转**的**可**能**了**。**人**头**全**是**他**的**么**?**不**是**。**林**华**霁**获**得**的**人**头**大**概**只**有**一**小**半**,**另**一**半**死**在**了**身**旁**的**人**手**里**,**或**许**这**正**是**陆**小**凤**没**有**冲**上**去**阻**止**的**原**因**。**<**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们**或**许**是**受**害**者**,**但**绝**不**是**无**辜**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从**始**至**终**的**确**是**—**—**<**b**r** **/**>**<**b**r** **/**>**&**n**b**s**p**;**&**n**b**s**p**;**&**n**b**s**p**;**&**n**b**s**p**;**无**妄**之**灾**。**<**b**r** **/**>**<**b**r** **/**>**&**n**b**s**p**;**&**n**b**s**p**;**&**n**b**s**p**;**&**n**b**s**p**;**陆**小**凤**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涌**上**来**,**同**时**舌**根**处**泛**起**苦**味**,**思**绪**如**一**团**乱**麻**。**<**b**r** **/**>**<**b**r** **/**>**&**n**b**s**p**;**&**n**b**s**p**;**&**n**b**s**p**;**&**n**b**s**p**;**当**前**存**活**玩**家**数**量**:**7**/**1**0**0**<**b**r** **/**>**<**b**r** **/**>**&**n**b**s**p**;**&**n**b**s**p**;**&**n**b**s**p**;**&**n**b**s**p**;**结**束**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赚**的**盆**满**钵**满**的**林**华**霁**伸**了**一**个**懒**腰**,**思**考**片**刻**,**忽**然**扭**过**头**去**看**叶**星**来**,**语**气**平**静**。**<**b**r** **/**>**<**b**r** **/**>**&**n**b**s**p**;**&**n**b**s**p**;**&**n**b**s**p**;**&**n**b**s**p**;**“**今**晚**缩**圈**?**”**<**b**r** **/**>**<**b**r** **/**>**&**n**b**s**p**;**&**n**b**s**p**;**&**n**b**s**p**;**&**n**b**s**p**;**叶**星**来**看**了**眼**倒**计**时**,**也**不**是**很**确**定**。**<**b**r** **/**>**<**b**r** **/**>**&**n**b**s**p**;**&**n**b**s**p**;**&**n**b**s**p**;**&**n**b**s**p**;**“**唉**。**”**顶**着**掉**了**一**截**的**血**条**的**林**华**霁**叹**了**口**气**,**“**我**肯**定**是**今**晚**的**目**标**。**”**<**b**r** **/**>**<**b**r** **/**>**&**n**b**s**p**;**&**n**b**s**p**;**&**n**b**s**p**;**&**n**b**s**p**;**“**活**该**。**”**<**b**r** **/**>**<**b**r** **/**>**&**n**b**s**p**;**&**n**b**s**p**;**&**n**b**s**p**;**&**n**b**s**p**;**叶**星**来**无**情**的**说**道**。**<**b**r** **/**>**<**b**r** **/**>**&**n**b**s**p**;**&**n**b**s**p**;**&**n**b**s**p**;**&**n**b**s**p**;**六**扇**门**的**成**员**开**始**收**拾**现**场**,**玩**家**是**察**觉**不**到**,**但**血**腥**味**想**必**浓**郁**的**可**怕**。**<**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小**心**的**看**向**花**满**楼**,**而**向**来**敏**锐**得**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别**人**目**光**的**青**年**,**此**刻**却**没**有**对**玩**家**的**目**光**给**予**回**应**。**<**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只**是**微**微**垂**下**眼**帘**,**安**静**且**苍**白**的**站**在**那**里**,**怔**怔**出**神**。**<**b**r** **/**>**<**b**r** **/**>**&**n**b**s**p**;**&**n**b**s**p**;**&**n**b**s**p**;**&**n**b**s**p**;**“**林**公**子**真**是**好**大**的**手**笔**。**”**陆**小**凤**忍**不**住**道**,**他**语**气**中**的**讽**刺**就**算**聋**子**大**约**也**是**能**听**出**来**的**,**“**从**今**日**过**后**,**恐**怕**京**城**的**百**姓**再**也**忘**不**掉**六**扇**门**的**威**风**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然**而**林**华**霁**给**予**他**的**回**应**,**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注**视**。**<**b**r** **/**>**<**b**r** **/**>**&**n**b**s**p**;**&**n**b**s**p**;**&**n**b**s**p**;**&**n**b**s**p**;**就**和**叶**星**来**一**模**一**样**的**,**仿**佛**看**见**了**很**有**趣**的**事**情**、**惊**讶**而**又**新**奇**的**目**光**。** 第80章 元宵节活动 **&**n**b**s**p**;**&**n**b**s**p**;**&**n**b**s**p**;**&**n**b**s**p**;**【**未**来**I**F**线**,** **和**正**文**无**关**】**<**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会**猜**灯**谜**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突**然**出**现**在**客**栈**房**间**窗**台**上**的**少**女**,**这**么**问**道**。**<**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穿**着**茜**色**的**衣**裙**,**发**髻**挽**起**,** **细**长**流**苏**在**鬓**边**垂**下**,** **眸**若**春**水**,** **不**施**粉**黛**的**眉**眼**比**盛**开**的**桃**花**还**要**娇**艳**三**分**。**<**b**r** **/**>**<**b**r** **/**>**&**n**b**s**p**;**&**n**b**s**p**;**&**n**b**s**p**;**&**n**b**s**p**;**少**女**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陆**小**凤**,**脸**上**写**足**了**理**所**当**然**,** **却**并**不**显**的**盛**气**凌**人**。**她**等**了**片**刻**没**等**到**陆**小**凤**的**回**答**,** **不**由**得**皱**起**了**细**长**的**柳**眉**。**<**b**r** **/**>**<**b**r** **/**>**&**n**b**s**p**;**&**n**b**s**p**;**&**n**b**s**p**;**&**n**b**s**p**;**"**会**不**会**呀**?**"**<**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b**r** **/**>**<**b**r** **/**>**&**n**b**s**p**;**&**n**b**s**p**;**&**n**b**s**p**;**&**n**b**s**p**;**"**我**想**…**…**"**<**b**r** **/**>**<**b**r** **/**>**&**n**b**s**p**;**&**n**b**s**p**;**&**n**b**s**p**;**&**n**b**s**p**;**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美**貌**少**女**,** **引**人**好**奇**的**态**度**。**<**b**r** **/**>**<**b**r** **/**>**&**n**b**s**p**;**&**n**b**s**p**;**&**n**b**s**p**;**&**n**b**s**p**;**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降**下**的**无**妄**之**灾**,**陆**小**凤**喝**完**了**自**己**刚**送**到**唇**边**的**酒**,**微**笑**着**,**似**乎**已**经**醉**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姑**娘**应**当**明**白**,** **这**种**事**是**不**能**指**望**一**个**醉**鬼**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啧**。**"**<**b**r** **/**>**<**b**r** **/**>**&**n**b**s**p**;**&**n**b**s**p**;**&**n**b**s**p**;**&**n**b**s**p**;**少**女**嫌**弃**的**看**了**他**一**眼**。**<**b**r** **/**>**<**b**r** **/**>**&**n**b**s**p**;**&**n**b**s**p**;**&**n**b**s**p**;**&**n**b**s**p**;**"**说**的**也**是**…**…**那**我**去**找**别**人**了**,** **你**自**己**醉**着**吧**。**"**<**b**r** **/**>**<**b**r** **/**>**&**n**b**s**p**;**&**n**b**s**p**;**&**n**b**s**p**;**&**n**b**s**p**;**"**嗯**…**…**嗯**?**!**"**<**b**r** **/**>**<**b**r** **/**>**&**n**b**s**p**;**&**n**b**s**p**;**&**n**b**s**p**;**&**n**b**s**p**;**没**有**半**点**欲**擒**故**纵**的**意**愿**,** **少**女**应**的**干**脆**利**落**,** **没**有**惯**常**的**变**脸**和**威**胁**,** **陆**小**凤**反**而**觉**得**浑**身**不**对**劲**。**<**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放**下**酒**杯**细**细**打**量**着**已**经**转**过**身**去**、**正**要**离**开**的**少**女**,**电**光**火**石**之**间**,**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b**r** **/**>**<**b**r** **/**>**&**n**b**s**p**;**&**n**b**s**p**;**&**n**b**s**p**;**&**n**b**s**p**;**“**—**—**阿**叶**?**!**”**<**b**r** **/**>**<**b**r** **/**>**&**n**b**s**p**;**&**n**b**s**p**;**&**n**b**s**p**;**&**n**b**s**p**;**已**经**松**开**手**、**预**备**往**下**跳**的**少**女**重**新**扶**住**窗**框**,**回**头**看**他**,** **颇**为**奇**怪**的**应**了**一**声**:**“**做**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陆**小**凤**:**“**…**…**”**<**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杯**落**在**桌**上**又**滚**到**地**上**,** **发**出**啪**的**一**声**脆**响**。**<**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清**醒**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所**以**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客**栈**里**喝**酒**?**又**被**人**追**杀**了**?**"**叶**星**来**从**窗**台**落**到**地**上**,** **幸**灾**乐**祸**的**朝**他**笑**,** **"**是**公**主**还**是**圣**女**,** **又**或**者**说**什**么**魔**教**的**教**主**?**"**<**b**r** **/**>**<**b**r** **/**>**&**n**b**s**p**;**&**n**b**s**p**;**&**n**b**s**p**;**&**n**b**s**p**;**"**…**…**都**不**是**!**"**<**b**r** **/**>**<**b**r** **/**>**&**n**b**s**p**;**&**n**b**s**p**;**&**n**b**s**p**;**&**n**b**s**p**;**陆**小**凤**灰**头**土**脸**的**替**自**己**分**辨**。**<**b**r** **/**>**<**b**r** **/**>**&**n**b**s**p**;**&**n**b**s**p**;**&**n**b**s**p**;**&**n**b**s**p**;**"**难**道**我**就**不**能**有**想**要**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唔**。**"**<**b**r** **/**>**<**b**r** **/**>**&**n**b**s**p**;**&**n**b**s**p**;**&**n**b**s**p**;**&**n**b**s**p**;**叶**星**来**不**置**可**否**。**<**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对**陆**小**凤**为**什**么**会**自**己**待**在**客**栈**里**倒**是**不**怎**么**感**兴**趣**。**<**b**r** **/**>**<**b**r** **/**>**&**n**b**s**p**;**&**n**b**s**p**;**&**n**b**s**p**;**&**n**b**s**p**;**如**果**不**是**路**过**客**栈**的**时**候**听**见**店**小**二**的**闲**聊**,** **说**楼**上**住**了**个**穿**着**大**红**斗**篷**的**怪**人**,** **叶**星**来**才**不**会**上**楼**。**<**b**r** **/**>**<**b**r** **/**>**&**n**b**s**p**;**&**n**b**s**p**;**&**n**b**s**p**;**&**n**b**s**p**;**陆**小**凤**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猜**灯**谜**一**定**很**厉**害**。**<**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是**这**么**想**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万**里**挑**一**》**官**方**的**节**日**活**动**越**来**越**莫**名**其**妙**,**说**是**为**了**弘**扬**传**统**文**化**,**元**宵**节**活**动**就**变**成**了**五**十**人**一**个**本**的**猜**灯**谜**。**从**天**色**彻**底**暗**下**来**,**直**到**游**戏**地**图**里**的**子**时**,**猜**出**灯**谜**最**多**的**赢**。**<**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跟**你**的**游**戏**定**位**有**什**么**关**系**啊**!**<**b**r** **/**>**<**b**r** **/**>**&**n**b**s**p**;**&**n**b**s**p**;**&**n**b**s**p**;**&**n**b**s**p**;**玩**家**们**一**边**唾**弃**辱**骂**策**划**,**一**边**纷**纷**上**线**试**探**。**<**b**r** **/**>**<**b**r** **/**>**&**n**b**s**p**;**&**n**b**s**p**;**&**n**b**s**p**;**&**n**b**s**p**;**无**他**,**奖**励**香**喷**喷**。**<**b**r** **/**>**<**b**r** **/**>**&**n**b**s**p**;**&**n**b**s**p**;**&**n**b**s**p**;**&**n**b**s**p**;**玩**家**们**上**线**降**临**这**座**无**名**城**市**的**时**间**临**近**傍**晚**,**街**道**已**经**布**置**好**。**<**b**r** **/**>**<**b**r** **/**>**&**n**b**s**p**;**&**n**b**s**p**;**&**n**b**s**p**;**&**n**b**s**p**;**缎**带**、**彩**幅**,**艳**丽**的**装**饰**让**整**座**城**都**鲜**活**起**来**;**各**自**占**据**了**区**域**的**小**摊**贩**、**已**经**做**好**准**备**工**作**的**小**吃**散**发**出**诱**人**的**气**息**;**各**样**灯**笼**自**东**向**西**逐**渐**被**点**亮**,**各**色**写**着**谜**面**的**纸**条**垂**在**下**方**,**在**傍**晚**的**微**风**中**轻**轻**晃**动**,**令**人**不**禁**想**要**近**前**摘**下**来**细**看**。**<**b**r** **/**>**<**b**r** **/**>**&**n**b**s**p**;**&**n**b**s**p**;**&**n**b**s**p**;**&**n**b**s**p**;**…**…**然**而**完**全**看**不**懂**。**<**b**r** **/**>**<**b**r** **/**>**&**n**b**s**p**;**&**n**b**s**p**;**&**n**b**s**p**;**&**n**b**s**p**;**上**线**前**临**时**抱**的**佛**脚**,**也**许**正**在**某**个**角**落**等**待**,**但**放**眼**望**去**的**这**些**灯**笼**和**纸**条**,**已**经**给**足**玩**家**数**以**千**计**的**震**撼**感**。**<**b**r** **/**>**<**b**r** **/**>**&**n**b**s**p**;**&**n**b**s**p**;**&**n**b**s**p**;**&**n**b**s**p**;**“**原**来**已**经**是**元**宵**了**。**”**陆**小**凤**看**着**窗**外**的**灯**,**他**的**震**撼**和**玩**家**的**截**然**不**同**。**侠**客**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喃**喃**道**,**“**…**…**我**似**乎**是**来**看**灯**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可**你**刚**才**的**样**子**分**明**是**打**算**喝**完**酒**以**后**,**一**觉**睡**到**大**天**亮**。**”**<**b**r** **/**>**<**b**r** **/**>**&**n**b**s**p**;**&**n**b**s**p**;**&**n**b**s**p**;**&**n**b**s**p**;**“**未**必**。**那**点**酒**还**不**足**以**让**我**无**知**无**觉**的**好**梦**到**明**日**。**”**陆**小**凤**笑**道**,**他**大**约**会**在**灯**会**将**散**时**醒**来**,**去**吃**一**碗**汤**面**,**“**灯**未**燃**尽**,**不**也**还**是**灯**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是**很**怕**寂**寞**的**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有**些**时**候**,**他**又**突**然**会**希**望**自**己**更**寂**寞**一**些**。**<**b**r** **/**>**<**b**r** **/**>**&**n**b**s**p**;**&**n**b**s**p**;**&**n**b**s**p**;**&**n**b**s**p**;**叶**星**来**嘀**嘀**咕**咕**:**“**狡**辩**。**”**<**b**r** **/**>**<**b**r** **/**>**&**n**b**s**p**;**&**n**b**s**p**;**&**n**b**s**p**;**&**n**b**s**p**;**天**光**彻**底**暗**下**去**的**一**瞬**间**,**最**后**一**盏**灯**也**点**燃**。**<**b**r** **/**>**<**b**r** **/**>**&**n**b**s**p**;**&**n**b**s**p**;**&**n**b**s**p**;**&**n**b**s**p**;**此**城**仍**亮**如**白**昼**。**<**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陆**小**凤**正**在**兢**兢**业**业**的**剥**栗**子**。**<**b**r** **/**>**<**b**r** **/**>**&**n**b**s**p**;**&**n**b**s**p**;**&**n**b**s**p**;**&**n**b**s**p**;**刚**出**炉**的**炒**板**栗**,**澄**黄**的**板**栗**肉**还**在**冒**着**热**气**,**下**一**瞬**就**带**着**甘**甜**的**气**息**悄**然**落**到**少**女**手**中**。**<**b**r** **/**>**<**b**r** **/**>**&**n**b**s**p**;**&**n**b**s**p**;**&**n**b**s**p**;**&**n**b**s**p**;**在**客**栈**里**的**时**候**多**说**两**句**话**都**不**肯**、**急**着**要**出**来**猜**灯**谜**,**可**路**过**炒**栗**子**的**大**锅**时**,**又**怎**么**也**挪**不**动**脚**,**非**要**等**着**板**栗**出**锅**不**可**。**<**b**r** **/**>**<**b**r** **/**>**&**n**b**s**p**;**&**n**b**s**p**;**&**n**b**s**p**;**&**n**b**s**p**;**手**上**不**停**,**陆**小**凤**的**视**线**缓**缓**扫**过**花**灯**下**悬**挂**着**的**字**谜**,**怎**么**也**弄**不**明**白**,**这**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题**,**居**然**能**挂**的**每**一**盏**灯**笼**下**面**都**有**。**<**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这**是**作**弊**—**—**"**<**b**r** **/**>**<**b**r** **/**>**&**n**b**s**p**;**&**n**b**s**p**;**&**n**b**s**p**;**&**n**b**s**p**;**气**急**败**坏**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迅**速**带**走**了**陆**小**凤**的**注**意**力**。**他**顺**手**将**剥**好**的**板**栗**塞**到**嘴**里**,**扭**过**头**看**向**发**出**争**执**的**地**方**。**<**b**r** **/**>**<**b**r** **/**>**&**n**b**s**p**;**&**n**b**s**p**;**&**n**b**s**p**;**&**n**b**s**p**;**两**位**佩**着**长**剑**的**江**湖**人**士**相**对**而**立**,**其**中**一**个**怒**发**冲**冠**,**而**另**一**位**满**脸**不**以**为**然**。**最**奇**的**是**站**在**两**人**中**间**、**导**致**这**场**冲**突**的**人**,**居**然**是**个**看**着**平**平**无**奇**的**书**生**打**扮**的**中**年**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有**什**么**作**弊**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干**了**。**"**不**以**为**然**的**那**个**抱**着**双**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又**侧**身**过**不**轻**不**重**地**推**了**那**个**书**生**一**把**,**"**愣**着**干**嘛**,**快**点**猜**谜**。**"**<**b**r** **/**>**<**b**r** **/**>**&**n**b**s**p**;**&**n**b**s**p**;**&**n**b**s**p**;**&**n**b**s**p**;**那**个**似**乎**、**大**概**—**—**应**该**是**被**胁**迫**的**书**生**闻**言**浑**身**一**颤**,**慌**慌**张**张**的**摘**下**一**张**灯**谜**,**在**念**了**几**遍**以**后**,**低**声**说**了**句**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猜**不**出**来**就**换**下**一**张**。**"**<**b**r** **/**>**<**b**r** **/**>**&**n**b**s**p**;**&**n**b**s**p**;**&**n**b**s**p**;**&**n**b**s**p**;**书**生**松**了**口**气**,**连**连**应**诺**:**"**是**、**是**…**…**这**就**换**。**"**<**b**r** **/**>**<**b**r** **/**>**&**n**b**s**p**;**&**n**b**s**p**;**&**n**b**s**p**;**&**n**b**s**p**;**陆**小**凤**看**呆**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胆**的**抓**了**一**个**书**生**—**—**只**是**为**了**来**猜**灯**谜**?**难**道**今**晚**的**灯**谜**里**有**什**么**秘**密**不**成**?**<**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皱**眉**思**索**着**,**又**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和**那**个**书**生**处**在**同**种**境**遇**里**。**<**b**r** **/**>**<**b**r** **/**>**&**n**b**s**p**;**&**n**b**s**p**;**&**n**b**s**p**;**&**n**b**s**p**;**等**了**半**天**没**等**来**下**一**颗**板**栗**的**叶**星**来**气**鼓**鼓**的**对**着**陆**小**凤**乱**捶**了**一**通**,**看**他**匪**夷**所**思**的**眼**神**,**知**道**这**个**人**回**过**味**了**,**眨**眨**眼**睛**,**露**出**好**看**的**笑**脸**。**<**b**r** **/**>**<**b**r** **/**>**&**n**b**s**p**;**&**n**b**s**p**;**&**n**b**s**p**;**&**n**b**s**p**;**"**我**今**晚**的**胜**利**就**靠**你**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如**桃**花**般**娇**艳**的**少**女**信**誓**旦**旦**的**握**拳**,**鬓**边**流**苏**微**动**。**<**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的**眸**光**比**月**亮**更**加**明**亮**。**<**b**r** **/**>**<**b**r** **/**>**&**n**b**s**p**;**&**n**b**s**p**;**&**n**b**s**p**;**&**n**b**s**p**;**"**加**油**哦**!**"**<**b**r** **/**>**<**b**r** **/**>**&**n**b**s**p**;**&**n**b**s**p**;**&**n**b**s**p**;**&**n**b**s**p**;**—**—**只**可**惜**说**出**口**的**话**实**在**没**办**法**让**陆**小**凤**觉**得**高**兴**。**<**b**r** **/**>**<**b**r** **/**>**&**n**b**s**p**;**&**n**b**s**p**;**&**n**b**s**p**;**&**n**b**s**p**;**陆**小**凤**黑**着**脸**把**装**着**板**栗**的**袋**子**往**她**怀**里**一**塞**。**<**b**r** **/**>**<**b**r** **/**>**&**n**b**s**p**;**&**n**b**s**p**;**&**n**b**s**p**;**&**n**b**s**p**;**开**始**猜**灯**谜**。**<**b**r** **/**>**<**b**r** **/**>**&**n**b**s**p**;**&**n**b**s**p**;**&**n**b**s**p**;**&**n**b**s**p**;**元**宵**佳**节**时**,**不**要**死**人**、**不**要**见**血**—**—**这**自**然**是**最**好**的**了**。**尽**管**陆**小**凤**完**全**不**知**道**阿**叶**输**了**会**发**生**什**么**,**可**从**以**往**的**经**验**来**说**,**叶**星**来**会**离**开**的**很**快**。**<**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侧**过**脸**,**注**视**那**张**陌**生**的**美**丽**面**容**。**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少**女**恍**然**回**过**神**,**困**惑**的**和**陆**小**凤**对**视**片**刻**,**开**开**心**心**的**朝**他**笑**了**起**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那**是**对**时**间**流**逝**一**无**所**觉**的**、**无**忧**无**虑**的**笑**脸**。**<**b**r** **/**>**<**b**r** **/**>**&**n**b**s**p**;**&**n**b**s**p**;**&**n**b**s**p**;**&**n**b**s**p**;**"**…**…**心**。**"**<**b**r** **/**>**<**b**r** **/**>**&**n**b**s**p**;**&**n**b**s**p**;**&**n**b**s**p**;**&**n**b**s**p**;**陆**小**凤**将**手**中**的**纸**条**递**过**去**,**放**缓**了**声**音**说**道**。**<**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张**的**谜**底**是**心**。**"**<**b**r** **/**>**<**b**r** **/**>**&**n**b**s**p**;**&**n**b**s**p**;**&**n**b**s**p**;**&**n**b**s**p**;**积**分**喜**加**一**的**叶**星**来**立**刻**配**合**的**给**陆**小**凤**鼓**掌**,**满**眼**都**是**惊**叹**。**毕**竟**她**自**己**是**个**连**谜**面**都**看**太**不**懂**的**小**笨**蛋**。**<**b**r** **/**>**<**b**r** **/**>**&**n**b**s**p**;**&**n**b**s**p**;**&**n**b**s**p**;**&**n**b**s**p**;**像**她**这**样**找**外**援**的**玩**家**一**点**不**少**,**就**算**开**始**没**找**的**,**在**撞**了**几**次**南**墙**以**后**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今**晚**这**座**城**里**的**文**化**人**大**概**有**不**少**会**惨**遭**绑**架**。**<**b**r** **/**>**<**b**r** **/**>**&**n**b**s**p**;**&**n**b**s**p**;**&**n**b**s**p**;**&**n**b**s**p**;**…**…**虽**说**如**此**,**但**是**在**发**现**绑**匪**的**目**的**目**标**后**,**说**不**定**没**被**绑**架**的**那**些**还**会**羞**惭**的**不**敢**出**门**。**<**b**r** **/**>**<**b**r** **/**>**&**n**b**s**p**;**&**n**b**s**p**;**&**n**b**s**p**;**&**n**b**s**p**;**因**为**没**猜**出**几**张**、**而**被**玩**家**愤**怒**的**丢**在**原**地**的**,**八**成**也**会**这**样**。**<**b**r** **/**>**<**b**r** **/**>**&**n**b**s**p**;**&**n**b**s**p**;**&**n**b**s**p**;**&**n**b**s**p**;**"**如**果**赢**了**…**…**奖**品**是**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又**摘**下**一**张**灯**谜**,**陆**小**凤**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b**r** **/**>**<**b**r** **/**>**&**n**b**s**p**;**&**n**b**s**p**;**&**n**b**s**p**;**&**n**b**s**p**;**"**唔**。**"**<**b**r** **/**>**<**b**r** **/**>**&**n**b**s**p**;**&**n**b**s**p**;**&**n**b**s**p**;**&**n**b**s**p**;**叶**星**来**想**了**一**下**。**<**b**r** **/**>**<**b**r** **/**>**&**n**b**s**p**;**&**n**b**s**p**;**&**n**b**s**p**;**&**n**b**s**p**;**"**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都**是**些**衣**服**兵**器**之**类**的**。**要**看**开**盒**子**的**运**气**。**"**<**b**r** **/**>**<**b**r** **/**>**&**n**b**s**p**;**&**n**b**s**p**;**&**n**b**s**p**;**&**n**b**s**p**;**万**恶**的**盲**盒**。**<**b**r** **/**>**<**b**r** **/**>**&**n**b**s**p**;**&**n**b**s**p**;**&**n**b**s**p**;**&**n**b**s**p**;**万**恶**的**策**划**。**<**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面**露**迟**疑**,**陆**小**凤**就**不**问**了**,**继**续**往**前**面**走**。**<**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也**不**是**每**张**灯**谜**都**能**猜**出**来**,**不**过**陆**小**凤**很**懂**得**赶**时**间**的**奥**义**,**看**了**三**遍**猜**不**出**来**就**丢**掉**,**换**下**一**张**。**<**b**r** **/**>**<**b**r** **/**>**&**n**b**s**p**;**&**n**b**s**p**;**&**n**b**s**p**;**&**n**b**s**p**;**简**直**像**是**在**被**追**杀**似**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座**城**不**大**,**中**间**有**一**条**护**城**河**穿**过**,**将**城**池**隔**开**成**两**半**。**他**们**闷**头**往**前**走**,**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半**城**,**在**河**边**停**下**脚**步**。**<**b**r** **/**>**<**b**r** **/**>**&**n**b**s**p**;**&**n**b**s**p**;**&**n**b**s**p**;**&**n**b**s**p**;**护**城**河**两**岸**也**挂**着**灯**笼**,**平**缓**的**河**流**中**也**有**星**星**点**点**的**灯**。**<**b**r** **/**>**<**b**r** **/**>**&**n**b**s**p**;**&**n**b**s**p**;**&**n**b**s**p**;**&**n**b**s**p**;**"**河**灯**啊**…**…**"**叶**星**来**停**下**脚**步**,**抓**住**陆**小**凤**的**袖**子**,**"**我**们**去**看**看**吧**?**"**<**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猜**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没**关**系**,**我**已**经**进**前**三**了**。**而**且**到**子**时**还**有**很**长**时**间**。**"**叶**星**来**扯**着**他**往**河**边**走**,**"**休**息**一**下**没**事**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们**在**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两**盏**河**灯**,**避**开**人**群**,**顺**着**护**城**河**走**一**段**,**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b**r** **/**>**<**b**r** **/**>**&**n**b**s**p**;**&**n**b**s**p**;**&**n**b**s**p**;**&**n**b**s**p**;**陆**小**凤**把**藏**在**里**面**的**小**蜡**烛**点**燃**,**朦**胧**的**光**立**刻**照**亮**了**他**的**眼**睛**。**<**b**r** **/**>**<**b**r** **/**>**&**n**b**s**p**;**&**n**b**s**p**;**&**n**b**s**p**;**&**n**b**s**p**;**无**数**带**着**光**的**河**灯**,**正**随**着**河**水**往**前**。**<**b**r** **/**>**<**b**r** **/**>**&**n**b**s**p**;**&**n**b**s**p**;**&**n**b**s**p**;**&**n**b**s**p**;**"**要**许**愿**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许**!**这**次**我**必**拿**第**一**!**"**积**分**排**名**暂**时**没**有**后**来**居**上**者**,**叶**星**来**顿**时**捏**着**拳**头**发**出**雄**心**壮**志**。**<**b**r** **/**>**<**b**r** **/**>**&**n**b**s**p**;**&**n**b**s**p**;**&**n**b**s**p**;**&**n**b**s**p**;**数**也**数**不**清**的**河**灯**自**上**游**飘**过**来**,**星**星**点**点**的**光**芒**照**亮**了**水**面**,**像**是**承**载**着**愿**望**的**人**间**银**河**。**<**b**r** **/**>**<**b**r** **/**>**&**n**b**s**p**;**&**n**b**s**p**;**&**n**b**s**p**;**&**n**b**s**p**;**叶**星**来**撩**了**一**把**冰**凉**的**河**水**,**没**有**等**来**一**盏**灯**,**让**她**看**一**看**上**面**写**的**愿**望**。**<**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又**看**向**旁**边**的**陆**小**凤**。**这**个**人**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根**毛**笔**,**正**在**往**河**灯**上**写**东**西**。**<**b**r** **/**>**<**b**r** **/**>**&**n**b**s**p**;**&**n**b**s**p**;**&**n**b**s**p**;**&**n**b**s**p**;**“**陆**小**凤**。**”**<**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托**着**下**巴**看**了**这**个**人**一**会**儿**,**问**的**没**头**没**脑**。**<**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有**什**么**愿**望**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有**。**”**陆**小**凤**慢**慢**写**完**最**后**一**个**字**,**回**答**的**很**干**脆**,**“**我**想**要**星**星**。**”**<**b**r** **/**>**<**b**r** **/**>**&**n**b**s**p**;**&**n**b**s**p**;**&**n**b**s**p**;**&**n**b**s**p**;**叶**星**来**抬**起**头**看**向**天**空**。**<**b**r** **/**>**<**b**r** **/**>**&**n**b**s**p**;**&**n**b**s**p**;**&**n**b**s**p**;**&**n**b**s**p**;**在**月**亮**明**亮**的**时**候**,**星**星**往**往**会**显**得**暗**淡**许**多**。**<**b**r** **/**>**<**b**r** **/**>**&**n**b**s**p**;**&**n**b**s**p**;**&**n**b**s**p**;**&**n**b**s**p**;**今**晚**的**星**星**更**不**多**。**<**b**r** **/**>**<**b**r** **/**>**&**n**b**s**p**;**&**n**b**s**p**;**&**n**b**s**p**;**&**n**b**s**p**;**叶**星**来**看**了**一**会**儿**,**侧**过**脸**问**陆**小**凤**:**"**你**想**要**哪**一**个**?**"**<**b**r** **/**>**<**b**r** **/**>**&**n**b**s**p**;**&**n**b**s**p**;**&**n**b**s**p**;**&**n**b**s**p**;**"**最**近**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陆**小**凤**把**河**灯**放**进**河**水**中**。**<**b**r** **/**>**<**b**r** **/**>**&**n**b**s**p**;**&**n**b**s**p**;**&**n**b**s**p**;**&**n**b**s**p**;**"**…**…**最**近**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少**女**喃**喃**着**,**皱**起**了**眉**毛**,**大**概**在**思**索**最**近**的**是**哪**个**星**星**。**<**b**r** **/**>**<**b**r** **/**>**&**n**b**s**p**;**&**n**b**s**p**;**&**n**b**s**p**;**&**n**b**s**p**;**陆**小**凤**觉**得**有**些**好**笑**。**<**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微**微**上**前**,**在**少**女**若**有**所**觉**的**侧**过**脸**来**之**时**,**指**尖**微**动**,**忽**然**握**住**对**方**的**手**腕**,**在**她**的**眼**尾**落**下**一**吻**。**<**b**r** **/**>**<**b**r** **/**>**&**n**b**s**p**;**&**n**b**s**p**;**&**n**b**s**p**;**&**n**b**s**p**;**侠**客**带**着**笑**的**声**音**有**些**模**糊**,**像**隔**着**雾**气**传**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我**想**要**的**、**离**我**最**近**的**星**星**。**"**<**b**r** **/**>**<**b**r** **/**>**&**n**b**s**p**;**&**n**b**s**p**;**&**n**b**s**p**;**&**n**b**s**p**;**"**…**…**就**在**这**里**。**"**<**b**r** **/**>**<**b**r** **/**>**&**n**b**s**p**;**&**n**b**s**p**;**&**n**b**s**p**;**&**n**b**s**p**;**E**n**d**<**b**r** **/**>**<**b**r** **/**>**&**n**b**s**p**;**&**n**b**s**p**;**&**n**b**s**p**;**&**n**b**s**p**;**【**结**局**:**月**尽**星**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已**收**录**】** 81 81、-柒拾柒-… 陆小凤自然是故意的。 他倒不是针对叶星来也不是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危险,所以不希望她参与进去。 纯粹是在发觉、猜测、甚至当场见证了那群人对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间的胜负令人毛骨悚然的热情后,油然而生的某种、属于灵长类动物的、超吉避害的本能。 具体一点就是 陆小凤在发愁太和殿的屋顶够不够结实 而很巧的是陆小凤来见的人便曾经在太和殿的屋顶上喝过一杯偷来的御酒。 那是在对方年少轻狂时做下的、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的事迹 “你好像很苦恼。“ 楚留香说。 两人面前都有酒杯,杯子里是澄澈晶莹的酒液正散发着浓郁到仿佛连骨头都要一起醉掉的香气。 但是这两个嗜酒如命的酒鬼在这里对着坐了半刻钟,竟然碰都没有碰过自己的杯子,这实在是能令认识他们的人惊掉下巴的奇迹。 “难道我要做的事情,不足以让我头痛吗?“ 陆小凤反问 “不、你在苦恼的并不是这个。“楚留香層边噙着一抹神秘的笑,他终于端起自己的酒杯,悠然道:“而是另一桩令你既甜蜜又苦恼的事情。“ 陆小凤抢在他前面先喝了半杯酒下肚,才回答道: “我不这么觉得。” 他实在不觉得担心太和殿的屋顶结不结实这件事,有什么可以令自己感觉到甜蜜的地方 可这样想着,他又不自觉地要笑起来 但是这笑只笑了一半,陆小凤立刻就收敛了,并且板起了脸,作出不近人情的样子, 因为他看见对面的人挑起了眉 饮尽杯中酒楚留香又看看外面的天色才悠悠的、这么问道 陆小凤一时无言 而另一边花满楼则正在听一群人说话 “你再动我就削你了!” 伴随着什么东西被重重扔在桌上的声音,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发出暴误的警告 回答他的是另一道有些相似的年轻声线:“易容为什么要用铲子往我脸上糊泥巴—! “你这就不懂了吧。“ 花满楼听见熟悉的、像是潺潺溪水般欢悦的声音女孩努力压抑幸灾乐祸的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猴哥给唐僧易容的时候,用的不就是泥巴嘛!“ “?我是八戒是吧? 这又是另一道陌生的、属于女性的声音 客栈并不大的房间里加上花满楼自己,足足挤进了六个人。他们似乎并不在意多了一个外人在此,易容的同时大大方方的在讨论万一被开封府抓到怎么办之类的话题,然而说话的语调欢快愉悦,几乎没有半点担忧。 如果忽略一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事情,他们的确是快乐、并且让旁观者也可以感受到快乐的人 花满楼想。 “别乱动” 大概是铲子的东西再一次被重重地扔到桌子上。 “我按住他了,动手!“ 这些人真真假假的动起手来,杂乱的脚步声咚咚咚地从房间这一头跑到另一边 接着就是声嘶力竭的惨叫:“放我回去!我愿意回去看大门! 凄厉的慘叫声和猖狂的笑声混在一起,如果此时有人经过门外,大概不是连滚带爬地这家客栈逃出去,就是狂奔着跑去开封府去报案了吧 这时有人推过来一杯茶,花满楼微笑着道谢,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方那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其实并不怎么友好的冷淡眼神 从花满楼被女孩带到这里、坐下开始,这个青年就在盯着他看了 对方既不不说话、也不参与同伴的活动,只是坐在对面,用一种奇怪的视线反复打量着花满楼。 “我觉得很奇怪。” 对方终于开囗时。花满楼正将茶杯送至居边,闻言不由得停了停 这是日前那位叶姑娘的朋友的声音,他听得出来,只是不解对方语中之意 奇怪? 难道还有什么能让他们觉得奇怪的事情? 花满楼想了想,问道:“是说叶姑娘将我带来此地么?“ “噢,那倒不是。” 云千君否认的飞快 她同时往旁边瞥了一眼: 叶星来正在把丘丘人的手隔着椅背绑在身后,显然此刻的乐趣已经从看别人易容变成了经过一番紧张激烈的战斗后、大家齐心协力把某个人捆成结结实实的粽子 简直慘不忍睹 “带你或者带别人来,对我们来说都一样。 收回视线,云千君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往下说:“我觉得奇怪的是,你居然会跟着她来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你难道不害怕么? 82 双十一活动(上) 是经营游戏哒!…… @百里挑一V 【堆金叠玉:双十一全新玩法】 §10月25日更新后-11月15日, 登陆游戏在[主界面]-[活动]-[堆金叠玉],进入限时节庆活动十人地图,开启店铺经营游戏。 经营时间为游戏内30天。 通过合理合法的商业手段将除你之外的玩家驱逐出去。 …… …… 策划的脑子, 多少是有点水的。 叶星来想道。 至少从活动预告出来开始, 论坛里玩家都没弄明白,双十一跟他们大逃杀游戏有什么关系。 但奖励毕竟还可以, 所以她还是来玩了。 活动倒是开门见山,一人一间小杂货铺,看能卖多少东西。每局的前三名可以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活动地图里除了存活人数之外, 附带一个当前财产排行榜,实时更新。开局的第十五天,叶星来仍然没能挤进前三名, 光在第四第五名上蹿下跳了。 没劲。 她忿忿的想道。 不过,尽管失败近在眼前, 但毕竟是第一局,大家都在摸索玩法,胜负欲倒还没有那么强烈。隔个两三天就会在茶楼碰头, 交流一下创业理念。 地图的时间和现实差不多, 地区却略北。 叶星来在现实世界还可以自在的穿短袖,游戏里的角色已经穿上了偏厚的衣服。 给自己加了件披风配合地图的天气变化, 叶星来到达约好的酒楼时, 其他人已经到齐了——但和平时热闹的场景不同, 这一次大家好像都很沉默, 而且惆怅。 沉默的是其余人, 惆怅的是被围在中间的第一名。 “……出事了?” 叶星来谨慎的问道。 她的提问似乎打破了空气中玻璃一般的凝固,其余玩家立刻七嘴八舌的解释了起来。虽然难以抉择,事情倒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 有NPC要收购第一名的店铺。 叶星来:“?” 叶星来:“……靠!” 她也沉默了。 这真是一个看似诡异又合情合理的发展。 不过说到底, 这是第一名需要纠结的事,其他人在安抚了他几句以后,迅速进入看戏状态。 “我觉得可以,说不定会有什么特殊成就呢。” “可是店没了他会不会直接出局?” “咦。” 第二名精神振奋。 “那这样的话我就是第一名了!” “去死。”第一名面无表情地朝他竖中指。 大家嘎嘎笑了一阵,又想起来问是谁要收购他。第一名拖着下巴回忆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的说道:“说是这张地图最有钱的人……叫姬什么的。” “姬冰雁!” 立刻有人拍着手叫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楚留香的好朋友,我在大地图里见过的。” 叶星来怔了一下。 姬冰雁。 这可真是……很长时间没听见过的名字了。 她本能的坐直了身子,往屋子中间看去,想更仔细的听一听。没想到第一名却叹了口气,憋屈的道:“我怎么知道是谁……他只派了个手下来好么。” “……” “惨。” “太惨了。” “从了他算了吧。” “靠,他有钱就了不起吗!大不了我跟他鱼死网破!” 第一名叫嚣起来。 “怎么鱼死网破?”觉得自己上位有望的第二名立刻鼓励道,“去换他保险柜锁芯吗?我支持你!” 第一名:“……”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第二名大概已经死无全尸了。 眼看着原本就不怎么牢靠的第一局商业联盟就要分崩瓦解,原本靠着窗户晒太阳的某个玩家突然尖叫出声。 “——帅哥!” 叶星来迅速贴了过去:“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出声的玩家大方的伸出手给她指了方向。街道对面一家金玉楼外,站着几个衣着气场皆与旁人不同的人,而被这些人簇拥在当中的,居然是个坐在木质轮椅上的黑衣男人。 “帅哥,轮椅——是我的菜!” 陆续又凑过来几个人,大家叽叽喳喳的讨论了几句,顺便对男人没有正脸表示了一下差评。她们说话的声音虽不算小,但隔着一条街,按理应该听不见才对。 可对方忽然抬头,无比准确的看了过来—— 正如之前所说,这的确是个俊美的男人,尤其是他的眼睛,透着鹰隼般的冷酷。 叶星来:“……咦。”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重逢了。 她又朝外探了探,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然而姬冰雁已经收回了视线,侧过脸在吩咐手下什么,眉宇间是一贯的冷漠。 玩家们静了静,满足了好奇心,话题自然而然的发散到其它地方,大家开始讨论自己曾在游戏里见过的帅哥。除了叶星来认识的那几个人之外,也有她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第一名强忍泪意:“你们根本不在乎我!” 已经没有人关注他被收购的事了。 “没有呀。” 叶星来指了指窗外。 “你现在跳下去的话,应该可以和你未来老板聊一聊。” 第一名凑过来看了一眼,意识到她说的是谁以后,眼泪喷薄而出:“我才不要,他看起来太像资本家了。” 对于这句话,叶星来是想反驳的。 但一想到姬冰雁可是楚留香亲自认证过的、做大生意的人,她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第一名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哭的、笑的、尖叫的,房间里乱成一团。叶星来忍无可忍的捂住耳朵,注意到几个人已经在开溜了,便想跟上去一起撤退,然而刚迈开脚,才走出门的那个又退了回来。 门外紧接着进来了两个陌生人。 玩家们对视一眼,饶有兴致地看过去。第一名擦干眼泪,上前去充当话事人。 “有事么?” “叨扰了。” 然而来人并不理会他,只简单的点头示意之后,便目标明确的奔向了叶星来。 “叶姑娘。” 两人恭敬的行礼。 “我家主人请您下楼一会。” 叶星来:“呃。” 她下意识的往楼下看了眼,姬冰雁仍在那里,并未抬头,只是垂眼把玩手里的东西。 现在被饶有兴致的目光包围的变成了她。 ——刚才他绝对看到她了。 叶星来想。 “你为什么认识姬冰雁?” 第一名眼眶又红了,指责的语气愤怒又哀怨。 “节日活动你居然还开挂!” 叶星来:“……开挂的梗是彻底过不去了是吧。” 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人仿佛在看负心汉的眼神,叶星来往后直接从窗户翻身跳了下去,临走前还听见某个人恍然大悟的语气。 “草!” “她是论坛那个姓叶的——!” 见叶星来跳的干脆利落,姬冰雁的两个手下愣了愣,表示了一下今天的消费姬老板全包了,也动作利落的离开了这里。 “姓叶的?什么姓叶的?” 玩家们的讨论立刻热烈起来,不怎么看论坛八卦的玩家迫不及待的发出了疑问。 “这你都不知道?” “从这个游戏开服以来,论坛一直流传的两大毒瘤!” 第二名满脸高深莫测的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 “其中一个不知道叫什么,但是他不管在哪里都能迅速跟地图地位最高的NPC混成亲戚,最离谱的一次直接用大内禁军把别的玩家屠了大半。” “而另一个……说是姓叶。” “此人虽然不用NPC开无双,但不管在哪个地图,总能迅速跟武力值高强的NPC组上队。” “如果正面对上,她打你,NPC不阻止。” “但是你打她,NPC肯定动手。” “而且组队据说还是持续性的,换一局遇到同一个NPC,还是同一队。” “这还不算开挂??” “虽然听起来离谱……反正系统说不算开挂。” 83 双十一活动(下) 是经营游戏哒!…… 久别重逢, 姬冰雁看起来却并不太高兴。 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少女从远处脚步轻快地靠近,表情是一贯的冷漠,眼神平静而锐利。 片刻之后, 男人终于开口—— “你在兰州。”姬冰雁问道, “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不知道你在兰州。” 叶星来非常坦然的回答。其实更准确的答案应该是,她根本不知道这张地图的名字是兰州。 停了一会儿, 少女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问道: “你一直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妙。 一夜之间,同时出现了十家规模不大不小的店铺、十位外地来的掌柜, 他们没有造访街坊四邻、没有会见城里的同行,打开门就开始做生意,仿佛他们一开始便在这里经商。 可若说他们是老手, 不需要同行相助,又连一封给地头蛇的拜帖都没有送出去。有些商户以为他们这是在挑衅姬冰雁, 但观望几天,发觉这群人不过看着热闹,实际做起生意连街边的小贩也比不上, 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平白占了店面。 这些情况自然不可能逃得过姬冰雁的耳目。 他只是不去理会罢了。 那么,在搁置这么多天以后, 是什么驱使姬冰雁腾出空, 终于来理一理这群做生意也做得一团乱的家伙呢? 他并未多谈, 只是微微仰头, 注视少女无忧无虑的面庞。 “去我那里坐坐?” 走过漫漫的绿荫, 廊下竹帘投下轻盈的影子,踩上厚实柔软的毡子,自有白衣胜雪的侍女端来新鲜的茶果。 叶星来觉得这应该是兰州最引人注目的宅子。 “所以。” 一杯茶推至她手边, 姬冰雁不动声色的询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少女单手支着下巴,侧一侧脸,明亮如星的眼眸里倒映出男人冷硬俊美的面容。 她大约是在发呆,花了片刻时间才回神,有些沮丧的垂眼笑了一下,语调仍轻盈的像是枝头雀: “我们在比谁更会挣钱。” 姬冰雁不禁挑眉。 他疑心自己听错了,可叶星来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 于是这个全兰州最会挣钱的男人想了想,了然且平静的问道:“你目前排第几?” 叶星来:“……” 少女默默地把脸埋进臂弯里,又过了小半晌,才慢吞吞地伸出来四个纤细的手指头,在他眼前很快地晃过。 姬冰雁哼笑一声。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而叶星来已经沮丧得快从桌子边沿流淌下去了。 她调整了一下方向,枕着手臂,微微抬起眼,自下而上地、注视着姬冰雁冷漠的脸,不太服气的嘀咕道:“我就是不擅长经营游戏嘛——” 其实别的游戏也不是很擅长。 总之就是菜。 但是菜鸡有什么错呢! “有我在。” 男人并未看她,只是生硬的截断了玩家小小声的抱怨。 他说: “你在担心什么?” 叶星来愣了一下,困惑地睁大了眼睛。 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姬冰雁的意思,但没过几天,别说是叶星来——所有玩家都明白了。 “来,你站在这里。” 照常的聚会。 整齐的人数。 排名榜第一心平气和的对叶星来说道。 “你对着天、对着地,你对着并肩奋斗这十几分钟的队友,对着系统里的墨子数据发誓——” “你敢说你没开挂吗!” 叶星来放下嗑了一半的瓜子,沉吟片刻,理直气壮:“系统就是判定我没开挂。” 原本气势汹汹的围在她身边、试图营造出压迫感的玩家们一滞,便像是被陡然戳破的气球,轰然散去了。 大家坐下来,各自分了一把花生瓜子各色点心,泡茶的泡茶,喝水的去喝水,再看看当前的排名榜,又忍不住叽叽咕咕的谴责叶星来几句。 不再多说什么,实在是因为已经没什么好挣扎的了。 开局第一十天,叶星来的小杂货铺,积分像是被绑上了火箭,把第一名拉出去整整两个零的差距。 “怎么还能这样呢!!”第三名还在想不通。 其实叶星来也想不通。 但是从玩《百里挑一》开始,想不通的事情就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多,因此她非常坦然的养成了想不通就不去多想的好习惯。 反正也不过是在玩游戏而已。 ……吧? 莫名的迟疑终结在忽然响起的口哨声中,站在窗边的玩家挤眉弄眼的朝叶星来招招手,又朝窗外扬扬下巴,意味深长的说道:“看看,资本家亲自来接你了。” 叶星来:? 她走到窗边往下一看,果然看见姬冰雁在街边,身后跟着出门常带的几个下属。 “他好爱你。”旁边有玩家酸溜溜的说道。 叶星来捏着下巴,装模作样的思考片刻,也点了一下头,然后一本正经的附和: “确实。” 周围的几个玩家顿时笑起来。 谁也没有把两句无稽之谈真正放在心上。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本在和下属说话的姬冰雁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这次例行聚会结束的很快,本局的结果肉眼可见,靠后的两三个玩家已经提前退出地图,准备抓紧重开一局再试一试。 叶星来走到姬冰雁面前的时候,他已经结束了和下属的对话。下属领命而去,没被吩咐的几个则自动退出了十多米,确保不会偷听到什么。 “走吧。” 姬冰雁很平淡的说道。 叶星来轻咦一声。 她还以为姬冰雁是来办事,正好路过。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叶星来也没多问,兴冲冲地推着轮椅上的姬冰雁往回走。 “你们在楼上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姬冰雁问道。 他转着手上的扳指,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提问。 不问还好,一问叶星来又忍不住想笑。她闷闷地咳了两声,强行把笑意吞下,回答的语气很轻松:“只是在交流一些卖东西的经验而已。” “难道你们不是在说——” 姬冰雁的语气仍然冷冷的,听不出喜怒。 他说: “我很爱你么?” 男人一手撑着轮椅扶手,微微侧过头,抬眼去看她。 少女看起来全然呆住了。 “你、你怎么——” 她磕巴了好几下,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 “你说不出口,那便换我说。” 于是姬冰雁沉沉的、如同往常说话一样,平静而又冷硬的,就这样继续说下去。 “这话本不该从旁人口中说出。” 他注视着少女睁圆了的眼睛,很快的笑了一下: “但这的确是真话。” End CG:未言之意 已收录 84 - 柒拾捌 - 潮水带星来(九)…… 【团队】北琴琴:什么东西?? 房间不大, 就算再热闹,也能注意到队友突然跟NPC摆开了长谈模式。 叶星来瞥了室友一眼。 没吭声。 要怎么才能面不改色的跟别人解释因为《万里挑一》和《第一恋人》用的是同一套NPC底层AI构架,所以云千君坚信这个吃鸡游戏的NPC也一定能谈恋爱—— 这种逻辑。 死心吧。她在心里说道:根本不可能的。 房间里不知不觉静了下来。 被麻绳从脚踝一路缠绕到脖子的丘丘人俨然放弃了反抗, 任邱十二用泥巴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他疑心邱十二是故意折磨自己, 只可惜没有证据。又或者就算有证据, 也没反抗的余地。 ——只能在泥巴进嘴的时候呸两声罢了。 而北琴琴已经坐到云千君身边了。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花满楼, 似乎对他没有说出口的回答很感兴趣。 但花满楼没有说话。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 对着叶星来的方向。 阳光很好, 房间里暖洋洋的。 现在有六个人沐浴在这样好的阳光里, 其中两个在等待他的回答,但花满楼却毫无征兆的在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样好的阳光落在小姑娘眼睛里的时候,会不会像金子融化了、点亮粼粼微光。 自然, 花满楼什么也看不见。 可光是这样想, 便有融融暖意涌上心间。 所以—— “为什么会害怕?” 花满楼慢慢地、温和地反问。 模样俊雅的青年脸上是极为诚恳的疑惑,显然没撒谎。 北琴琴欢呼一声,率先鼓起了掌。 云千君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纳闷道:“你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吗你鼓掌?” “不知道。”北琴琴非常坦然,“但是我觉得这个时候已经可以鼓掌了。” 叶星来:“……差不多得了。” 她也没忍住, 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进行指指点点:“不要在这里欺负无辜路人。” 云千君:“无辜?” 北琴琴:“路人?” 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有话说的样子。 但两个人都没说。 只云千君又目光沉沉的看了花满楼一眼。 “所以。” 在回去的路上,花满楼跟在叶星来身后, 像是才想起来一样, 语调温和的问道: “云公子的问题有别的意思么?” “没什么。” 叶星来正在比较两支渐变色不同的绒花, 回答的时候没过脑子,因此特别坦然。 “如果你不害怕的话,说不定会喜欢我呢?” “大概是这种逻辑。” 经过一番艰难抉择,她最后选了由明蓝渐变向浅绿的那支。付完钱又看见隔两个摊子的木雕发簪, 脚步顿时就不受控制起来。 挑完喜欢的款式,叶星来朝花满楼一笑,说道: “你别理她。” 花满楼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但他欲说话时,女孩已经买完喜欢的发簪。踩着轻快的步伐,小跑到另一边去了。 “……” 移花宫:650/1000 恶人谷:730/100 江湖客:640/100 “兄弟们!” 云千君站在凳子上振臂高呼,温和如山间清风的三号男音铿锵有力,满怀悲愤。 “现在已经到了移花宫的生死存亡之际了!” “所以!” “我们一定要拿到八月的点!再拿下紫禁之巅的赌局胜利!争取本月追平恶人谷!” 叶星来:“……宝,你真的好像是在搞传○噢。” 云千君置若罔闻。 八月初七。 短短几天,分布在各处的玩家已经陆续赶到汴梁。而此时距离紫禁之巅决斗的日期,只剩八天。 经过一番计算和讨论,大家还是决定先把王府书房的点拿下。毕竟比起恶人谷和散人,他们这边其实有个巨大的优势,就是—— 叶星来很清楚王府的守卫分布。 除去来的途中暴毙和守基地的,还有太远实在来不了的,移花宫阵营目前到位的玩家仅有十个。 在云千君的计划里,四个玩家负责引开王府守卫,四个玩家准备应对可能跟过来的其它阵营玩家。相对而言最熟悉王府的叶星来进书房找东西,云千君则在外面望风。 叶星来高高举起手:“我比较想去打架。” 云千君无情道:“不,你不想。” 时至三更,大多数人已经入睡,守卫换防的时刻,玩家们摸进了王府,按计划实施行动。 另外两个小组顺不顺利叶星来不太清楚,但是既然团队频道没被惨叫求助刷屏,应该就没有大问题—— 反正她是畅通无阻的摸到了书房的背面,从半开的窗户翻了进去。 里面静悄悄的,没灯,什么都看不见。 说是书房,其实隔了几个房间。 叶星来把地图拉大拉小研究了好几遍,最后确定东西应该就是放书的这一间,才把火折子点着。 一小簇火焰在黑暗中亮起,如流水般将沉寂的黑暗驱散。 其实火折子的光能照亮的范围并不大,只是小小的光映在小姑娘清澈的眼底,便像是连窗外望不见尽头的夜色也一并照亮了。 在叶星来借着这点微弱的光端详书架、思考该从哪里开始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咳。 另一道柔和的光正在靠近。 “!” 叶星来转身,拔剑。 出鞘的剑光一瞬如冷冷月光,伴随着划破空气的尖啸风声。 风声尚未消弭,看清楚来人面孔的叶星来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停手,但收势太晚,剑刃已经贴上了来人毫无防备的脖颈。 剑气划破皮肤,留下窄窄一条血痕。 对方的肩膀重重撞在书架上,手中的烛台落在地上,烛火熄灭时发出一声轻嗤,书房里微弱的光黯淡下去、重归黑暗。 叶星来:“……” 也、也行。 她没什么底气的抿了一下唇,不合时宜的想起以前见过的、那个把兵器架在小皇帝脖子上的贱人。 ……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吧(。 在叶星来大脑紧张运转之际,有人敲了敲门,紧张的询问:“千岁?可是有什么吩咐?” 两人同时朝外面望了一眼。 叶星来还没来得及摆出凶巴巴的表情警告对方别乱说话,被她制住的男人就已经开口了。 “无事。” 他叹了口气,平静道:“打翻烛台罢了,不必进来了。” 外面的人显然有些疑虑,但也不敢多问,又静了片刻,才毕恭毕敬的应了个是。 “叶姑娘。” 男人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 “可否先放开本王?” 叶星来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往后退了一步,收剑归鞘。 仿佛没有察觉到女孩随时要跳窗逃跑的警惕,男人闷闷咳了几声,镇定自若的捡起刚刚落在地上的烛台,重新点着了。 柔和的烛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孔。 毫无疑问,这个时间还能出现在这里的,也只有兢兢业业为侄子打工、隔三差五加班到凌晨才睡的八贤王了。 他显然是睡着了以后被惊醒的,没有戴发冠,只是简单披了件很眼熟的淡黄色外衣。 “……” 叶星来的心情有点沉痛。 因为她完全忘了——八贤王有时候会在书房睡——这种可能性。 早知道挑他休沐的时候来了。 “叶姑娘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八贤王的语气始终很温和。 叶星来:“呃——” 她又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 云千君就跟问号成精了一样,除了在团队频道里不同的用问号刷屏,就牢牢蹲在窗户下面,动都不动一下。 “冒犯千岁,还请见谅。” 猪队友实在靠不住。 只能自己上了。 叶星来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来找个东西。” 书房里重要的东西实在太多,她没给八贤王思考的时间,两根手指在空气中飞快得比划了一下。 “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这么大、也可能这么大……” 玩家停了停,声音渐渐低下去。 就很没底气。 “当然了,也可能更大一点。” 八贤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起来。 他似乎并不恼怒于玩家这样深夜来偷盗的行为,只是笑了一会儿,又温声问道:“你拿那个东西去做什么?” “就是——” 叶星来卡壳了。 谁知道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她根本连盒子是什么尺寸的都不清楚。 而且。 为什么八贤王反而比玩家更确定是什么盒子? 在本身就稀里糊涂的情况下,面对八贤王征询的目光,叶星来也只能假装自己很有信心的样子,举手对天发誓。 “三、四天!” 女孩信誓旦旦,目光炯炯。 “我就借四天!四天以后一定把东西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85 - 柒拾玖 - 潮水带星来(十)…… 好消息:东西弄到了。 坏消息:对面阵营追杀过来了。 又, 好消息:他们都被守在外面的王府侍卫抓起来。 并,坏消息:我方负责引来侍卫的四个人也被抓了。 【团队】繁叶: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会有对家来袭击, 我没想到开封府也会暗地里搞事, 现在队友都被关进去了, 我还在外面, 这可真是—— 【团队】繁叶:爽死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团队】叶星来:……? “差不多得了。” 云千君按了按眉骨, 叹气。 “随便来个人讲一下现场到底是什么情况。” 繁叶耸了耸肩膀。 他是个黑发蓝眼的少年形象, 眉眼清秀端正,说话时莫名带着一种正义凛然的气场。 “事情是这样的——” 虽然分了两个队伍,但是负责引开护卫的那个小队还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对于玩家们而言, 需要注意的只有在拿到物品以后、紧跟着到来的对家罢了。 然而问题就在这里, 他们发出动静吸引护卫的时候,出来的王府护卫比想象的、要多那么一丢丢。 至于这个一丢丢是多少,看开封府牢里现在关着多少玩家,就可以揣测出来了。 幸运的是,不只是他们的人被抓了起来。 不幸的是, 他们能自由活动的,也只剩下五个人。 (因为有个负责应付玩家的,看到队友被打, 想也没想, 就冲出去。当场就被端了。) “根据我的经验, 应该是点刚刷新的时候,我们太激动。王府和开封府有了防备。” 繁叶分析道。 “简单来说就是——” “钓鱼执法。”云千君接上话,然后对叶星来进行了一个死亡凝视。 叶星来眨眨眼睛,恍然大悟:“我们被钓了!” 房间里不情不愿的静了一瞬。 就算知道这游戏的NPC智能程度非同一般, 玩家们也实在很不愿意承认这个真相。 “等等。”繁叶奇道,“那你们是怎么拿到东西的?” 叶星来:“那是我……” 云千君冷漠地打断解释:“她把别人钓了。” 叶星来:“哈?” 北琴琴啪啪啪的鼓起了掌。 “好耶!!” 总之,东西虽然到手了,还有一个持续持有三天的判定要达成,暂时不能掉以轻心。 现在点开地图,就会看见代表点的盒子图标从红色变成了灰色。随着日期增加,灰色慢慢过度成蓝色,等到完全变蓝,五十分才能真正到手。 “你回花满楼家。”云千君思索了一下,“我们人太少了,你在NPC那里更安全。” 叶星来:“噢。” 从八贤王那里得到的盒子,只有巴掌大,是木头的。榫卯结构让它表面上看起来严丝合缝,不过玩家们暂时还没打开。 ……倒不是说道德优秀。 毕竟游戏不让你打开的东西是打不开的,既然能打开,那就是要让你看的意思。 问题是。 他们研究了一路,实在没找到打开的第一步从哪里下手。 “古人的文化,实在博大精深。” 有个玩家感叹。 叶星来在队友们的掩护下,趁着夜色带盒子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侍女们都已经睡下了,没有人发现这位需要重点照顾的叶姑娘半夜里离开过。 但发展显然没有云千君预料的那么顺利。 后半夜至凌晨的情况暂且不提。第二天一大早,门房就满腹不解的进来回话,说有好几个人想进府打杂做事,而且争先恐后的表示自己愿意签死契。 叶星来:“……” 她面无表情地端起豆浆狠狠喝了一口。 花三哥不在家,当家主人自然就是花满楼。而面对这种情况,他并没有思考太久,便径直让门房将聚集在门外的人驱散。 门房依言下去,但花满楼仍能感觉到一道满是困惑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自己身上,仿佛他会做出这个决定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花满楼只微微一笑。 他只是脾气好,又不是傻子。平常人便是生活困苦想要卖身进府来,也要想法设法签个活契,哪有东家还没开口要求,便忙不迭的主动提出愿意签定死契的。 更不用说这些忽然聚众上门求工的人,那种冲着某人来、另有所图的气息实在浓郁得让人想要装傻都做不到,就算无知孩童听了,也要犹疑一二呢。 但是这么想着,花满楼并没有出言解释。 只是用过早餐,等室内没有第三个人时,才温声问道:“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么?” “唔,这个么……” 女孩支吾了几声,才慢吞吞的、有些心虚的和他解释道。 “我身上有个东西,他们想抢。不过等过了这几天,他们就会放弃,自己离开了。” “原来如此。” 花满楼并没有显得很惊讶,只是叮嘱叶星来注意安全,出行千万记得叫上自己。 叶星来巴不得随身携带他呢,当然没有不同意的。 果然还是花满楼最好了。 陆小凤! 你看看人家!! 这么想着,她在心里恶狠狠地跟失踪多日并且音讯全无的陆小凤又绝交了一次。 这家伙到底躲哪里去了。 别说玩家了,就算那些武林人士也可以说全城出动,愣是连个影子都没能找着。 不过花满楼的平静只维持了短短一上午。 大概两点左右,每天太阳最大的时候,大家正悠闲和谐的吃着西瓜,门房满头大汗的跑进来,用比早上更震惊的语气,说有人跪在府外卖身葬父。 大家:“?” 叶星来率先拍案而起:“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二话不说,在团队频道摇人。 主要目的是让现在有空的队友速速赶来打死丫个不走寻常路的。花满楼能拒绝那些上门应聘的,还真不一定能狠下心拒绝出这一招的。 总而言之! 先摇人打死丫的! 在叶星来于团队频道痛斥对手此等行径之时,花满楼的微笑凝固了,脸上一片空白。 “什么?” 他第一次茫然的、像是怀疑自己的听力一样,语气飘忽,要求来报的门房再说一遍。 “……卖身葬父?” 86 - 捌拾 - 潮水带星来(十一)…… 在队友赶来之前, 叶星来先跟在花满楼后面,兴冲冲地去看了一眼那个卖身葬父的。 ——然后打了个差评。 根本没披麻戴孝就不说了。人倒是跪了,还蛮认真的推了个板车, 板车上确实也躺了个两眼紧闭的男人。可惜两个人光从脸来看, 年龄差绝对没有超过三岁, 就靠嘴硬凹葬父人设呗。 叶星来又在团队频道里催了催, 继而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接着, 她才站在台阶上往下望。 然后沉默了。 跪在那里光哭不掉眼泪、就只是干嚎的人暼一瞥她, 也沉默了。 两个人同时看了眼太阳。 游戏里的太阳从西边升起, 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难怪这局会突然撞鬼。 叶星来皮笑肉不笑:“你在这里卖身葬父,太后娘娘知道吗?” 对方也皮笑肉不笑:“说得就像我现在进宫去人能认我似的。” 叶星来喃喃自语:“我就说这种事除了你这个贱人还有谁能干出来。” 对方白眼翻上天:“我还奇怪怎么有人能抱大腿抱的跟你一个画风。” 两人静了静,同时别开脸。 “YUE——!”x2 懒得理这个贱人, 叶星来一把挽住花满楼的手臂, 决定不给对方半点可乘之机,跑似的往回走。 贱人没追上来。 但贱人在后面吹了声口哨。 这声轻佻的哨声,让花满楼停下了脚步。 青年侧过脸,眉头拧起,尽管脸上的不愉之色并不算太明显, 但这对从来温和待人待事的花满楼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卖身葬父的玩家呃了一声。 又来? 初相识时在沙漠地图被几个NPC虎视眈眈的压迫感再次涌上心头,龟兹国驸马、当朝太后的干儿子、绶封了安南郡王的玩家连忙举起双手, 识趣的当场投降。 “我道歉我道歉, 我们认识的——” 他饮恨刨地。 “叶星来你倒是说句话啊!” 于是叶星来笑起来, 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她一字一顿: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撒谎。 他们岂止是认识,简直能算得上相熟了。 但小姑娘贴着花满楼,偷偷扯了几下他的袖子,像是在说算了算了。可她笑声里的不怀好意那么明显, 又像是在说打他打他。 花满楼有点想叹气。 “真的不认识?” 他这么问。 于是叶星来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回答:“是仇人。” 是族人。 花满楼这下当真叹了口气。 他反过来握住小姑娘的手,是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的:柔软纤细的指尖传来了霜雪似的温度。 “好啦好啦,不要理这个人。” 叶星来推着花满楼往回走,语调雀跃的像是支头的黄鹂鸟。 “你在这里,我不会动手的。” 她这话说的漂亮极了。 就好像不是因为一打二打不过、嘴硬找理由似的。 箭矢就是在这时候飞来的。 微之又微的呼啸声,仍然没能逃脱花满楼的耳朵,他当机立断,揽着叶星来往后一退。 几枝箭便牢牢地扎进了花三童家门外的柱子里。 叶星来扎扎实实地吃了一惊——因为小地图上完全没有显示。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实际上,玩家们并不是每件事都非要自己动手。 ——只要有钱(指游戏里)。 她抽回被花满楼握住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青年的手臂,极轻极快地说了句没事的。 然后就一边在团队频道里发了几串问号,一边拔剑出鞘。 思考箭矢从哪里飞来是完全没必要的步骤,女孩直接扑向还没来得及撤退的那对、卖身葬父的搭档。 对方:??? 一直躺在那里装死的尸体也终于不装了,连滚带爬的复活逃窜。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了,埋伏的弓箭手不是叶星来这边请来的,也不是对方那边请来的。 而是第三方。 箭矢并不多,但极快极准,一支一支、有条不紊的冲着三人袭来。 准确一点说,五支箭里三支冲着叶星来,顺带着分两支给旁边的樊阮和他队友。 郡王显然没有为了组织的利益牺牲性命的觉悟,带着葬父搭档毫不犹豫地溜了。 这下子,箭全冲着她来了。 叶星来的闪避才交到一半,花满楼就过来打断了她还在转的读条。然后就是经典定番—— 虽然没看清,但箭全被挡下、飞回去了。 空气中隐隐传来几声惨叫。 “先离开这里。” 握住她的手腕,花满楼的表情很严肃,还有一点忧虑。 队友的回复姗姗来迟: 他们在途中遭遇了另一拨刺客,刚刚才处理完。幸运的是没有人阵亡,现在正在补血,要过一会儿才能赶来。 【团队】叶星来:……(。 就很难评价。 不过,虽然队友不靠谱,但她还是被保护的很好。花满楼无疑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对面阵营花钱请来的杀手没能奈何得了他。 只是甩掉了这些杀手,却甩不掉闻风而动的玩家们。 灰色的盒子图标在地图上其实并不显眼,但实时移动的轨迹,就跟一团乱糟糟的毛球滚到百无聊赖的猫猫眼前差不多—— 反正叶星来觉得,自己肯定得去挠两下。 当然了。 前提这个毛线球不是自己。 被七八只猫追着想要挠上一把的叶星来,还是没能成功跑到郊外,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的主道上被截住了。 ……讲真的。 盒子不盒子的其实无所谓,等一会儿被以聚众斗殴的罪名抓起来,才是真完蛋。 但有这个概念的玩家显然不多。 或者说,大家都秉承着只要自己跑得够快,开封府就抓不住我的念头,所以一停下来,也不废话,直接技能满天乱飞。 花满楼听见长剑出鞘的声音。 “好吧。” 女孩从来雀跃清澈的声调,变得疏离又冷硬。 “那就试试吧。” 奇怪又不那么奇怪的是,花满楼听见了笑声。就在兵器与兵器的相撞发出的响声里、利刃划破肌肤时撕开的裂帛声中,他们在偶尔的惊叫里短促又愉快的笑。 正如之前那样,他们对花满楼这个外人并不上心,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什么的,不太主动对他动手、也不怎么关注他。 然而很快这群人就意识到,这事虽然和花满楼无关,却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无关—— 只要花满楼在这里,就是在保护叶星来。 所以他们只能忿忿不平的分出大部分人,去拖住这个在论坛名声很不错的青年。 (至于他们在不忿什么,就见仁见智了。) 花满楼被拦住,叶星来这边的压力顿时剧增。她有点怨念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玩家们,又看看眼见着要转不动了的技能冷却,觉得今天可能、大概、也许要糟。 “把东西交出来。” 有戏精桀桀怪笑,也不知道代入了什么奇怪的反派角色。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叶星来:“……哥,你真的觉得你现在很客气吗?” 她甚至不想接话。 如果按照套路走,这时候难道不该神兵天降,街道上出现几个正好救他们于水火中的新角色吗? 叶星来这么想着,发现自己的技能栏竟在这时候全灰了。 对手毫不客气的露出一个狞笑。 在这微乎极微的交错中,花满楼豁然扭头。 “——叶姑娘!” 他的声音几乎变了调。 下一瞬间,三寸余长的钢钉狠狠穿透肩膀,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衣裙。 可落在花满楼耳中,这一瞬间,只有利器穿破骨肉、鲜血涌出的声音。 以及女孩细微的闷哼。 余者俱寂。 87 - 捌拾壹 - 潮水带星来(十二)…… 叶星来擦掉嘴边的血, 沉重哀悼了几秒骤减十分之一的血条。 要说她光在挨打,其实也不是。 毕竟有花满楼在。 展昭能轻松拿下三个玩家,其实就已经代表了一些游戏在武力值上面的设定。因此, 就算叶星来的技能冷却接不上, 在技能栏全灰之前,她还是收割了两个人头。 移花宫积分喜+20 剩下几个玩家都有负伤, 血条长短不一, 在这种情况下, 阵营也就渐渐分开了。 敌人彼此有了防备,对叶星来说当然是件好事。 对花满楼而言, 也是如此。 尤其是他想要回到叶星来身边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玩家们多少坚定的阻拦。 “我没事。” 叶星来的声音仍然活力十足。 但花满楼伸出手去, 摸到了黏腻而湿润的触感, 冰冷的钢钉没入血肉, 腥甜的铁锈气味浓郁得令人头晕目眩。 “哇哦。” 有玩家怪叫了一声。 接着他们窃窃私语起来, 这种私语是突兀又跳跃的, 仿佛中间的交流有几段被什么截走了,上一句和下一句间可以完全没有关联。 但语气几乎都是惊异的。 仿佛花满楼过来、担忧她、触碰她的伤,是多么不可思议的行为。 忽而有人说:“她是不是姓叶?” 又有人疑道:“姓叶怎么了?” 四周安静了一瞬。 那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气势, 陡然间浓郁了。 他们悄无声息地聚拢, 仿佛要孤注一掷。但要一直这么沉默下去是不太可能的, 在发现短时间内大概奈何不了花满楼、甚至己方又有两个人受创重伤了以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等会儿要是还有人来怎么办?”她碎碎念道, “比如陆小凤?他跟花满楼很要好吧。” “闭嘴!别说不吉利的话!” “可她姓叶诶。” 有时候,这种话就像是、就像是竖起了一面旗。没过多久,地面仿佛正在轻轻地颤动,整齐而规律的脚步声逐渐朝这里靠近。 于是无论是提出忧虑的、还是反驳的, 甚至花满楼,都安静了。 “——谁他娘的报警了啊!!!” 惨叫声响彻天际。 这真是很奇怪的疑问,这个地方距离城门不远,算得上主道。行人早已被吓得跑远了,两边的商户门窗紧闭,只敢躲在后面偷偷观察情况。 在这样的时候,行人、商户,或者随便哪个无辜的路人,仓惶地逃去府衙求助,不是十分正常的么? 但他们就是这样惊讶,就如同看见花满楼为叶星来担忧一样,只觉得不可思议。 倚在他身上的女孩轻轻的笑,有点不知缘由的得意。 “活该。” 叶星来说道。 她仿佛真的没有察觉到伤口的疼痛般,抓紧时间再一次拔剑,凛冽的剑气瞬间冲向最近的某个敌人。 有人倒地么? 在许多人兵荒马乱的逃窜里,花满楼并没有听见那样的声音。 他只是微微皱眉,抓住女孩持剑的那只手,然后摇摇头,阻止她进一步撕裂伤口。 “……好吧。” 女孩妥协似的叹气。 而她收剑入鞘时,开封府的人已经到了。 场面自然一片狼藉。重伤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能自由活动的人上蹿下跳的想逃跑。 但他们面对的是对此经验丰富的开封府。 诚然,也有几个是差一丁点就能跑开,但花满楼此人,有时候也是很促狭的。 叶星来要笑疯了。 “我就知道是你——!”被抓起来的玩家在大喊大叫,他们从来是不在乎自己的话被听去的,“说你姓叶的时候就该知道了——!” “——你!开!挂!” 最后三个字因为愤怒,称得上铿锵有力。 叶星来:“……” 这可真是令人怀念的指控。 那边开封府的侍卫在玩家们骂骂咧咧的声音里绑的绑、抬的抬,总算把这些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行凶的江湖人士处理好了。 领头的示意下属全部押送回去,才走过来和他们说话。 “花七公子。” 王朝、马汉朝他抱一抱拳。 展昭和花满楼陆小凤认识,他们几个自然也是见过的。 因此说话也还算和气。 “兹事体大,尽管我们相信花七公子的人品,但……” 王朝忽地住了口。 马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僵住了。 他们想原本说的是让花满楼和叶星来处理好身上的伤以后,到开封府做个笔录。但王朝停了几秒,突然强行话锋一转—— “但包大人和、和展大人,正在回京的路上。” 花满楼:“……是?” 叶星来没吭声。 她正忙着在团队频道跟没用的队友互喷。 马汉眼神微妙的瞅了她好几眼,接着说下去:“过几日开封府会有人上门来找二位查证,还请近期先不要离开京城。” 花满楼:“多谢提醒。” 他们的谈话好像告一段落了,叶星来想。两张有些熟悉的面孔礼貌的告别离去,玩家微微侧首,才想起来自己肩膀上还有伤、——她没怎么思考,理所当然的抬手,要直接把钢针拔出,然后折断。 但是这举动直接停在第一步,手指还没碰到针,就被从旁边伸过来的另一只手握住了。 “叶姑娘。” 模样温雅的青年没什么表情的,轻轻地问道。 “你想做什么?” 花满楼与别人交谈时,因为眼睛看不见的关系,总是会习惯性地微微将脸侧过去一些。 因此叶星来抬眼时最先看见的,便是他微微颤动的眼睫,然后才是因为没有表情、看起来竟显得有几分冷淡严肃的面容。 “啊。” 正如同之前那样,叶星来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非常没所谓的回答了: “我想把针拔出来吃药。” 然后找个能反光的东西,看看自己可怜的血条,究竟还剩多少。 话音未落,她立刻就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收紧了。至于疼不疼,痛感为零是感觉不到的。 她甚至相当无畏的追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 和叶姑娘讲道理是没用的。 花满楼告诫自己。 生命于她,什么也算不上。 “只是、要疗伤的话。还是让大夫来吧。” 但于别人,她的生命却是极重要极重要、因为曾经失去过、而更加宝贵的东西。 但她并不在乎。 正如此时,叶星来看看他,无可无不可的应下来: “……噢。” 花满楼给陆小凤传了消息。 诚然,那么多人在开封城里想要找到陆小凤、从他那里得到一条代表入场券的缎带,却是徒劳的连这个人的影子都摸不着。 甚至有人猜想,陆小凤是不是出城去了。 但花满楼毕竟是花满楼。当他想要找到自己这个好朋友的时候,总是有办法的。 陆小凤很快赶到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但在冲进来的瞬间,他就已经顾不上为双方做一下介绍了。 大夫刚刚收好药箱离开。血腥气还没有被风吹散,桌上是一盆红里透出几分黑色的血水,地上亦散落着好几卷血迹斑斑的绷带。 天子脚下,近来怪事尤其多。 店小二见怪不怪地把东西收拾干净了,麻利地退下把空间留给这群武林人士。 陆小凤看着叶星来的肩膀,呆了一呆。 “这是怎么回事?” “都怪你!”叶星来抓紧机会指责陆小凤,“要不是你突然失踪,我怎么会受伤!” 虽然很努力的愤怒了,但她轻快的嗓音实在听不出半分虚弱。 于是陆小凤被担忧冲昏的头脑迅速冷静,笑道:“有心情污蔑我,就是没事了?” “哼!” 小姑娘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抱怨什么,陆小凤退后两步,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叶星来半靠在床头,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她没再穿那件移花宫漂亮又飘逸的白裙子,而是换了件和他初遇时差不多的青衫。 这很正常,没什么。 但是。 花满楼竟坐在床沿——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行为了。 更不必说,他正扣着叶星来的一只手,简直像在防备她要突然做些坏事似的。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但是陆小凤用鼻子想都能想到,在他来之前,阿叶肯定做了些能让花满楼生气的事。 所以陆小凤假装没发现,而是侧过身,让出和自己一起来的人。 “这位是楚留香,楚香帅。我这几天就是和他在一起。” 又转过来。 “——这位是叶姑娘,是我和花满楼的朋友。” 两个人对上视线。 楚留香摸摸鼻子,心想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微笑道:“叶姑娘。” 叶星来眨了下眼睛,也忍不住笑起来: “楚香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