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 1. 第一章 狂风肆虐,银河倒泄。 黑云聚集天空,丈粗的闪电垂直砸落,参天古木从中劈裂,瞬间燃起火光。 焰光短暂摇曳,即在滂沱大雨中化为黑烟,纠缠灰色雨雾,飘飘渺渺,充斥天地之间。 雷声轰鸣,混杂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碎石滚落一般。 官道之上,两甲骑士护卫一辆马车,正在策马扬鞭,冒雨疾行。 队伍过处,坚硬的马蹄陷入黑泥,留下积水的蹄印,飞溅起点点泥浆。马上骑士皆辫发左髻,背负双矛,胸前背心覆两片皮甲,腰系宽带,带上镶嵌铜铸狼首,异常狰狞骇人。 马背无鞍亦无马镫,骑士身体前倾,仅靠双腿控马。单手握紧缰绳,另一只手挥舞马鞭。 骑士一路风驰电掣,挂在马背的布袋上下颠簸。袋底溢出暗红的血痕,牵连成细长的血线,未及落地便被风雨冲散。 雨势持续增大,前方又有闪电坠落。 刹那的光亮惊吓战马,连续数匹人立而起,发出暴躁的嘶鸣,很快又被骑士操控,继续加速前行。 队伍中心,一辆黑色马车压过官道。实心车轮以硬木雕凿,车轴车厢雕刻花纹,内嵌暗红颜料,组成象征氏族的瑰丽图案,在雨水冲刷下愈发鲜明,恍如流动的血。 一名健壮的马奴坐在车前,袒露肩膊,手臂上的肌肉隆隆鼓起,随着挥动缰绳,手背和前臂隆起青筋。 黑色图腾爬满马奴左肩,沿着肩胛骨向下,一直延伸到脊椎处,象征他的身份。 车厢四角悬挂铜灯,竟是骇人的巨蟒绕柱状。 金色蟒身栩栩如生,鳞片分明。巨口张开,衔一枚拳头大的夜明珠,摇曳出润泽的白光。 车厢内极为宽敞,价值百金的彩锦铺地,镶嵌彩宝玳瑁的香炉萦绕白烟,散发缕缕香气。 一张方桌嵌于车内,桌上设壶盏盘碟,式样精美。 热气蒸腾,茶香袅袅。 盘碟中堆叠精致的糕点果脯,引人馋涎欲滴。 马奴驭车水平极高,任凭风骤雨急,车厢始终平稳,桌上盘碟未见移动,盏中的茶汤也未洒出半点。 雨水打在车壁上,发出阵阵声响,连续不断惹人心烦。 两名美婢对视一眼,一人守在桌旁,另一人移至窗前,牵引缠绕金丝的短绳,落下刺绣金线的车帘。 雨声瞬间减弱,朦朦胧胧,隔绝在车厢之外。 桌旁的婢女提起铜壶,在盏中注入茶汤,以银匙舀入果脯和姜粉,双手托起敬向上首。 “公子,请用。” 婢女对面,身着锦袍的少年放下竹简。 墨黑的长发没有束起,随意披散在肩后。宽袍遮挡下,身形稍显瘦弱。五官精致,却透出一股病态。唇无血色,双眸犹如点漆,看似温润,实则冰冷漠然,全无半分温情。 “茯苓,我不喜姜。” 林珩坐直身体,对着茶汤皱眉。 幼时一场变故,他频繁陷入幻梦。在一个又一个古怪的梦境中,他经历着不同的人生。从幼年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人情冷暖,悲欢离合,突有一日戛然而止。 庄周梦蝶,亦或真实,亦或虚幻。 没人知道他拥有这段记忆。 他在梦中学到许多,却也带来些许不便。例如眼前的茶汤,他实在是难以下咽。 “公子,您日前受凉,良医千叮万嘱,您要多服姜。”车窗旁的婢女膝行至近前,从另一名婢女手中托过茶盏,笑着送至林珩近前。 “多言。”林珩皱眉,想到自身的状况,到底接过茶汤,喝药般一饮而尽。 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茯苓和紫苏垂首低笑。 两人不敢过于造次,很快整理好表情。一人为林珩披上斗篷,另一人端起木盘,将香甜的饴糖递至林珩面前。 “公子,用一些,能淡些味道。” “放下吧。” 林珩含着饴糖靠向软枕,正要拿起竹简,前行的马车忽然一顿,车外传来尖锐的哨音,堪比夜枭在黑暗中唳鸣。 “又来了?”林珩轻咳一声,苍白的指尖擦过竹简,触感光滑,带着微凉,“这次是谁?” 茯苓和紫苏对视一眼,在林珩的示意下卷起车帘,透过车窗向外望。 电光火石间,一枚利矢冲入车内,尖端擦过紫苏的鬓角,去势不减,钉入车厢另一端。 “小心!”茯苓发出惊呼。 破风声又至,紫苏未见慌张,身体后仰,避开锋利的箭矢,右手向前递去,牢牢握住箭身,箭尾颤动不止,足见力量之强。 “是晋侯箭。”看清箭尾上的图案,紫苏和茯苓脸色难看,红唇紧咬,眼中燃起怒火,“君上为立公子长,竟心狠如此!” “自离开上京,这是第五次了。”林珩嗤笑一声,丝毫不担心车外的刺杀,从紫苏手中取过箭,细看箭身,“父君真是煞费苦心。” “公子,您是正夫人所出,本该为世子。公子长妄想得天子册封,实是痴心妄想。君上实在昏庸!”茯苓愤愤不平道。 换做以往,紫苏定会出言制止。但晋侯接连派人刺杀林珩,纵然不是他亲自下令,也定在背后推动,允许公子长母子调动国兵。 无视律法,不分尊卑,不仅昏庸,更加荒唐! “我八岁往上京为质,迄今九载。父君料我体弱,必天不假年,然事不从人愿。”相比茯苓和紫苏的义愤填膺,林珩表现得过于平静,“我母逝去多年,三位舅父两死一伤,外大父年事已高,家族危如累卵。对父君而言,这是绝佳的机会。” “机会?” “杀了我,才能彻底剪除智氏在军中势力,真正大权独揽,也为他喜爱的那对母子扫清障碍。”林珩看向车窗,一抹血色泼洒,覆盖镶嵌窗扇的琉璃。 “果真如此,公子,您不能回肃州。”紫苏担忧道。 “不,我必须回去。”林珩摇摇头,双手握住箭矢,用力向下弯折,“天子放我归国,为的就是父子相残,兄弟阋墙。” 垂髫之年失去母亲庇护,外家舅父接连出事;总角之年被迫离国,任人宰割。在上京想方设法求得天子庇护,他才活到今日。 即便如此,晋侯和公子长也不愿放过他。 “天子放我归国,另放归数名公子,不过是忌惮诸侯国势大,意图以我等为棋,搅乱诸侯棋局。”林珩垂下目光,看着箭矢一点点弯成拱形,“我想活下去,势必要返回国都,如天子所愿,同父争权。” 诸侯国强,天子辗转难寐。 诸侯国乱,天子方能安枕。 林珩紧握箭矢,眸光湛亮。 棋子也罢,傀儡也好,天子命他为棋,他便要兢兢业业,表现出应有的价值。待到手握实权,有能力跃出棋局,下一步如何走,就非他人能够掌控。 咚地一声,箭矢落地,滚入锦缎之中。 与此同时,车外的厮杀也告一段落。 刺客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鲜血汇成溪流,很快又被雨水冲走。 骑士们陆续下马,单手抓住刺客的发髻,拔出马背上的短刀,顺着刺客的脖颈横切而过,伴随着鲜血喷涌,三十余颗头颅被装入布袋,成为骑士的战利品。 “公子,前路已清,可继续前行。”甲长打马走近,隔窗向内禀报。他本是智氏私兵,后被赠给林珩,护卫林珩近十载。 车窗推开,现出半张芙蓉面,正是擒住飞矢的紫苏。 “公子有命,立即启程。” 甲长策马返回,队伍继续前进,飞速消失在雨幕之中。 留在地上的车辙和蹄印注满雨水,无头尸体滚在泥浆中,断颈流出的血来不及凝固,很快被冲刷开,牵扯成大片淡红的水网。 野犬和狼被尸体吸引,大群聚集而来。 为争抢血肉,族群间爆发冲突。 犬吠狼嚎不绝于耳。 激战正酣时,破风声突然袭至,箭雨从天而降,将犬和狼一同钉在地上。 血腥味骤然浓稠。 又一支骑兵出现在大雨中。 马上骑士皆着红衣,连甲胄都绘有红纹。 队伍中行有一辆马车,从规制来看,同林珩的车驾一般无二。只是车厢上的氏族图腾有所区别,更加繁复华丽,近乎透出诡谲。 骑士射杀兽群,迅速扫清道路。 沉重的车轮压过猎场,骨头崩裂声清晰可闻。 “熊罴。”车内传出声音,紧接着前门推开,现出一名峨冠博带的青年。青年嘴角含笑,容貌浓艳至极,却不会予人柔弱之感,反而如刀剑般锐利。 “公子,有何吩咐?”车旁骑士拉住缰绳,减慢行速。 “可清楚尸体来源?”青年问道。 “是晋国兵。”骑士命人取来一支断箭,箭尾的标记清晰可见。 “晋国兵?”青年沉吟片刻,讶异道,“若我没记错,这是往肃州城的路?” “诸公子归国,公子珩早于您动身。若没料错,遇袭者应为公子珩。”骑士皱眉分析,“听闻晋侯昏聩,欲以庶代嫡,公子珩奉天子命归国,一路上必不太平。” “看来我的运气还算好,父君只有我一个儿子。”青年靠向车栏,姿态慵懒,不负上京风流公子之名。 “但您有两位叔父,国太夫人更喜幼子。”骑士提醒道。 青年被噎住,无言反驳,唯有摆摆手,下令队伍加速前行:“尽快返回国都,就算要刀兵相向,也该在越国之地。” 骑士抱拳领命,策马飞驰向前,传达主人的命令:“公子命速行!” “诺!” 众人轰然应诺。 队伍当即转向,踏着轰鸣雷音,向越国都城飞驰而去。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1. 第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二章 疾行数日,林珩一行离开天子城邑,进入晋侯封地。 公子归国的旨意早出上京,依礼,诸侯当遣卿大夫迎接。偏偏晋侯反其道而行,在林珩归国途中几次三番派人截杀,更不许守边氏族出迎。 这且不算,队伍前往肃州需渡过滦河,县大夫提前命人移走船只,不许船夫出城,明摆着为难。 “欺人太甚!”茯苓推开车窗,眺望紧闭的城门,愤愤不平道。 林珩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借半开的车窗向外望,目及夯土构筑的城墙以及城头闪过的身影,心头微沉,面上却不显。 “紫苏,召狼甲。” “诺。” 美貌婢女推开车门,不顾飘落的雨丝,探身吩咐马奴:“响鞭。” 马奴顿时一凛,当即松开缰绳,解开系在腰间的长鞭,凌空甩出鞭花。 啪地一声,鞭影横扫,鞭声炸裂。 骑士同时停步,甲长策马驰近,正对上林珩冰冷的面容:“公子,县大夫出身先氏,家族依附有狐氏。” 林珩没有多言,示意茯苓打开木箱,从箱中取出一枚木牌,交给车前甲长。 木牌长五寸,通体漆黑,硬度堪比岩石。一面绘刻图腾,象征林珩为诸侯嫡子,另一面雕刻两排文字,是天子授予他的官爵。 “去城前,不开城门,射杀。”将木牌交给甲长,林珩再度望向城头。头戴长冠的人影立于旗杆下,未知此刻是何表情。 “诺!”甲长双手托起木牌,策马回身,点出五骑同行。 一行人飞驰向城下,向城中人通报身份。 “开城门!” 县大夫拦晋侯公子,可借国君密令,却不能拦上京大夫,这是无视天子权威。 看清高举的木牌,先成神情骤变。握紧肃州送抵的秘信,摇摆的态度重新坚定。 丽夫人宠冠内宫,公子长备受君上器重。有狐氏水涨船高,国内氏族皆避其锋芒。 先氏衰微,不得不依附有狐氏。 开弓没有回头箭。 公子长能成事,则先氏家族复兴有望。若不成,昔日所为必成催命符。 “开城门,迎公子珩!” 甲长高举木牌,吼声犹如雷鸣。 先成攥紧双拳,指尖压入掌心。脸颊轻微抖动,眼底浮现凶光。注定要同公子珩撕破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来人冒充公子,必为奸细,放箭!” 命令下达,城头飞落箭雨。 甲长早有提防,迅速后撤,抄起背负的短矛,单臂舞得密不透风,挡住落下的飞矢,尽数横扫出去。 “继续。”先成抵近女墙,双手扣紧墙头,凝视城下的队伍,狠辣道,“用巨箭,对准那辆马车!” 巨箭长两米,需要三人合力控弦。 比起弓箭,它更像是一杆长矛,锐利渴血。 城卒退去上衣,双脚踏上弓身,身体后仰,六只手一并用力,在吱嘎声中拉开弓弦。 城头闪烁寒光,城下骑士立即高呼:“是巨箭,护卫公子!” 不等声音落地,马奴已经调转马头,驱策马匹向来路狂奔。 望见这一幕,先成哈哈大笑,之前的顾虑和担忧一扫而空,心中无比畅快。他甚至空出狂言:“嫡公子又如何,抱头鼠窜,不配同公子长相争!” 话音未落,身旁的家奴面色骤变,大吼着向他扑来。 “家主小心!” 先成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坐到地上,也因此避开危险,未被城外飞来的火箭击中。 家奴没有泼天之幸,背心洞穿,箭上的火焰迅速爬满全身,当场燃成一个火人,翻滚在地,痛苦哀嚎。 这一幕惊呆众人。 “闪开!” 不等先成从地上爬起,又有火箭飞来。 箭上的火雨浇不灭,令人匪夷所思。更骇人的是,只要被火星沾染,立刻会包裹全身,扑打翻滚完全无用,唯有在热浪中耗尽生命。 “救命!” 火箭连续飞来,城头一片混乱。 家奴和城卒接连变成火人,在有限的空间内翻滚冲撞,引发更大的火势。 片刻时间,女墙后腾起黑烟,陷入一片火海。 惨叫声不绝于耳,频繁有火人从高处坠落,或是被拥挤踩踏,或是主动翻出,下场大同小异。跌落在地后,全身骨骼尽碎,在痛苦中停止呼吸。 望见这一幕,城下骑士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纷纷握紧腰间陶罐,想到罐中之物,再看城头情形,不由得生出惧怕。 “威力如此之巨……”甲长喃喃道。 短暂失神之后,他捕获到县大夫的身影。迅速收敛心绪,取下挂在马背的强弓,左臂如托山岳,右臂如抱婴孩,转瞬拉满弓弦。 “先成,伏诛!” 破风声袭至,先成的运气也到了尽头。呼啸的箭矢直袭面门,从他眼眶穿过,爆起大片血雾。 “啊!” 先成捂住左眼,发出痛苦嚎叫。 两名家奴奋不顾身冲上前,护卫他离开城头。 不提防大火蔓延至城内,城民陷入恐慌,竟然冲开城卒的阻拦,主动打开城门,争先恐后逃出城池。 “天罚!” “必是天罚!” 大火遇水不灭,焰舌蹿升数米,照亮众人惊骇的面容。 城内有巫,随众人逃离城池。 望见城外的骑士以及被骑士护卫的马车,再看城中火海,他猛然一咬牙,前冲数米匍匐在地。 “拜见公子!”巫扯下身上的麻衣,现出爬满脊背和胸膛的刺青,同时拔高嗓门,“先成不敬公子,遭受天罚!” 巫的声音传出极远,城头火焰猛然蹿高。 混乱的城民先是茫然,继而陆续醒悟,不顾地上的湿泥和空中冷雨,跟在巫身后跪倒。 “拜见公子!” 众人的声音合成一股,从松散变得整齐。 鬼神之说深入人心,不灭的烈火散播恐慌。除了少数家奴,城卒全无抵抗之心,哪怕人数是骑士的数十倍。 骑士穿过人群,逆行入城,轻松找到重伤的县大夫。 先成靠坐在墙边,单目伤残,流出的血染红半面。家奴试图护卫他,当场被短矛刺穿。 “倒是忠心。” 甲长策马走近,上下打量一番先成,单手抛出绳索,套羊一般套住他,绑在马后拖出城外。 “放肆,我乃氏族!” 奇耻大辱! 先成挣脱不得,当场破口大骂,怒意压过了伤口的剧痛。 骑士不理不睬,继续打马返回,一直将他拖到马车前,随手丢在地上。 砰地一声,先成滚入泥浆,样子异常狼狈。 车门推开,两名婢女分左右跽坐,一名瘦弱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少年身着黑袍,乌发如瀑,愈显面色苍白。冷风吹过,他似站立不稳,被身旁的婢女扶住,发出连声咳嗽,分明是体虚病弱。 人群陷入寂静。 先成努力睁大仅剩下的一只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珩。 公子珩离国九载,传闻他命不久矣,却偏偏活到今日,更携天子命归国。 这样的病秧子,风吹即倒,周身却透出违和,令他心惊胆寒。 对上林珩的目光,先成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恐惧顺着脊背攀爬,四肢百骸似被冰冻,整个人如坠冰窖。 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他竟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仿佛深渊。 只有无尽的黑暗。 “先氏之人,幸会。”林珩拂开紫苏的手,迈步走下马车,驻足在先成面前。 先成低下头,默然不语。 他在推断林珩的想法,试图寻找脱身的机会。 不料想,林珩直接打破他的妄想。 “先氏意图谋反,当族灭。待我回到肃州,定会当面禀明父君,赐给你们应得的下场。”林珩语气平缓,仿佛在谈论天气,而非一族人的生死。 “不,是宫中之命,先氏没有谋反!”先成惊慌失措,当场大叫。 “证据呢?”林珩歪了下头。 “我有……”先成正要递出秘信,突然发现不对,奈何被骑士扣住双臂,强行搜走了绢布。 “公子。”甲长检查过绢布,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呈给林珩。 绢上浸染血痕,林珩毫不在意,双手展开,细读上面的文字。其后缓慢用力,将其撕成两半。 碎裂的绢落入泥浆,镶嵌彩宝的鞋底踏上,轻轻碾压,直至布料彻底污浊,上面的文字变得模糊,再无法辨认。 “不!”先成眦目欲裂,挣扎扑向前,只换来更强硬的压制,半张脸被按入泥浆,几乎无法呼吸。 “狼甲,丢他下河,祭祀水伯。”林珩袖手立在原地,向甲长示意。目光转向匍匐在地的巫,温和道,“你来主持。” “诺!” 甲长领命,亲自提起先成。 巫小心站起身,紧跟在甲长身后。 林珩转身返回马车,车门关闭前,下达一道令城民不敢置信的命令:“我将于两日后离开,在此期间,凡先氏罪状尽可呈送,属实者赏。” 城民们愣愣地抬起头,神情恍惚。 庶人告氏族? 岂非荒谬? “只有两日。”林珩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定下两日之期,其后召唤两名骑士,命其先一步赶往旧都晋阳,联络他的舅父。 “调一艘船过河,将信送到舅父手中,途中不可耽搁。” “诺!” 骑士上马,找出人群中的船夫,径直向河边行去。 城内的火光渐次减弱,直至完全熄灭。 甲长押送先成来到河边,将他按跪在地。 巫高诵卜辞,投出龟甲。 “大吉!” 伴着龟甲落地,先成被绑住四肢,由两名骑士高高举起,投入汹涌的河道。 河水翻滚,浪花打下,瞬间没顶。 先成无力挣扎,眨眼消失在洪流之中。 “祭水伯!” 巫高举双臂,唱声悠扬。 河流奔腾不息,汹涌向前,发出阵阵雷鸣之音。 “祭!” 城民面朝河道匍匐,以头触地。 林珩坐在车内,眺望咆哮的水龙,少顷收回目光。食指上缠绕一小块绢布,是从秘信上取下。绢上落有私印,象征晋侯,一般赐给正夫人。正夫人去世,这枚印本该封存。 “父君,我母虽逝,绝不容旁人造次。”他摩挲绢上图案,回忆数年来的遭遇,缓缓垂下目光。 丽夫人,公子长,有狐氏。 还有晋侯,他的父亲。 不着急,一个一个,慢慢来。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2. 第二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第三章 晋阳为晋国旧都,是初代晋侯受封之地。 城围三阙,墙高池深,在迁都肃州之前,晋阳城是晋国的政治和军事中心,也是抵御戎狄的北部要塞。 五代晋侯时,晋国宫廷内乱,氏族争权,半座城池陷入兵乱,在大火中毁于一旦。 内乱结束不久,老晋侯病逝,继位的世子处死谋反的兄弟姐妹十七人,其后宣布迁都,将都城移至肃州城。 时光匆匆过去百年,晋阳城不复昔日繁荣,却有重兵把守。以智氏为代表的旧氏族轮番驻军,肩负守护北境的重任,牢牢把控以车骑为主的下军,连晋侯也难以插手。 这一日,太阳初升,城门前落下吊桥,厚重的门扉正将开启,道路上即传来奔雷声,两骑快马飞驰而来,马后掀起大片烟尘。 城卒举目眺望,认出骑士身上的皮甲,立即吹响号角。 苍凉的号角声刺穿晨曦,早起的城民陆续驻足,就见有一伍城卒从城头飞奔而下,手持长矛迎向城外。另有一人奔向城内,观其方向应是去城东,氏族聚集之地。 “有飞骑。” “黑甲双矛,是智氏私兵。” 议论声中,骑士在城门前下马,向城卒亮明身份:“奉公子珩之命,送信下军将府上。” 城卒查验过两人身份,确认无误,分左右让开道路。 两名骑士飞身跃上马背,双手猛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嘶鸣一声,撒开四蹄驰过门楼。 城内布局严整,两条主干道贯穿东西南北,在城市中心交汇。另有数条街道向外辐射,连通里巷街坊,四通八达。 通往城东的道路铺设青石,能容四马并行。 两名骑士挥动马鞭,一前一后飞驰而过,带走路旁行人的目光,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智氏府上,智弘接到消息,立即去见智渊。 十年前一场大战,晋阳城遭遇围攻,援兵迟迟不至,智氏损失惨重。智弘的两个兄弟战死,他损失一臂,再难舞起重枪。 智渊窥破阴谋,奈何回天乏力。 外有强敌内有奸细,他还曾遭遇刺客,虽然勉强击退来敌,家族实力却一落千丈。幸亏有陶氏等旧氏族为盟友,否则下军军权都难保住。 十年时间,智渊殚精竭虑,须发皆白。智氏同国君达成默契,家族退出肃州,困守晋阳。然而,随着有狐氏虎视眈眈,公子长步步紧逼,这种平衡迟早被打破。 “父亲,公子珩归国!” 智弘急匆匆走进室内,单手抓着绢布,脸上洋溢兴奋之色。 智渊坐在案后,身着黑袍,满头银发束在冠中,梳理得一丝不苟。三滤长髯飘在胸前,一双浓眉深锁,抬手示意智弘稍安勿躁,接过他手中的绢布细读。 绢布展开不过两个巴掌,寥寥几行字,令他神情变了数变。 “国君竟狠心如此!” 砰地一声,智渊握拳捶在案上,胸中燃起怒火,眼中透出杀意。 智弘探身向前,压低声音道:“父亲,君上不仁不义,全不顾智氏之功。他宠爱丽夫人,偏爱公子长,更派人截杀公子珩,不能再任他肆意妄为!” 智渊再看绢上文字,尤其是最后一行,目光闪烁,陷入短暂沉思。 “公子欲知君上诸夫人,以备重礼。”有力的手指敲击桌面,智渊询问儿子,“你以为如何?” “君上独宠丽夫人,若要效华阳君之事,恐不能行。”智弘迅速反应之后,回答道。 华阳君是奚国公子,也曾往上京为质。他暗中贿赂奚侯宠妾,顺利被迎回国,登上世子位。 “事情未必如此简单。”智渊将来信放到一旁,打开桌旁木箱,取出数枚竹简推到智弘面前,示意他来执笔,“我说,你来记。” 智弘虽有疑惑,见父亲无意多言,到底移至桌前,拿起一旁的毛笔。 “丽夫人独宠,出身有狐氏,一子长。 宣夫人出身雍氏,一女乐。 兰夫人出身娄氏,曾得一子,殇。 嫣夫人出身田氏,无所出。” 智弘提笔记录,落下最后一字后蘸取墨汁,却不见智渊再言。 “父亲?” “足够了。”智渊取过竹简浏览,确认无误后还给智弘,“安排人手送往公子处。开库房备彩宝珠玉,绢帛丝绸,想必用得上。” “诺。” 智弘拿起竹简,起身退出室外。 穿过廊下时,一阵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 他停下脚步,驻足望向庭院,目视枯叶飘落枝头,脑中灵光闪现,当即有所顿悟。 内宫前朝不可分。 智渊点出几人,除丽夫人之外都出身旧氏族,同以有狐氏为首的新氏族矛盾不小,数次针锋相对,却因晋侯偏帮败下阵来。 “结交卿大夫势必引君上猜忌弹压。礼待庶母则无可非议,合情合理。” 通过赠礼也可向几位夫人背后的家族展现态度。 公子长登位,旧氏族更会遭到排挤,权势迟早被瓜分殆尽。公子珩身为嫡子,主动释放善意,孰轻孰重,如何选择,答案分明摆在面前。 “公子聪慧。”智弘感叹一声,顿觉畅快许多。 未知何时,智渊也走到廊下,同他并肩而立,沉声道:“公子珩幼年往上京为质,艰难不必赘言。归国途中连续遭遇刺杀,可谓险象环生。若无智慧,如何平安?” “父亲,是我愚钝。”智弘退后半步,表情中浮现惭色。 智渊手抚长须,昂藏身躯挺直,似猛虎欲再啸山林。 苦等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临。 经年的沉寂之后,智氏也该脱出藩篱重归权力中心。 “送信人仔细安排,另择甲士百人,前去护卫公子。” “诺。” “让智陵同行。”智渊又道,“先成刺杀公子,事同谋反。先氏依附有狐氏多年,甘为走犬,理应坐实罪状送其一程。” 听到先氏之名,智弘下意识按住断臂。回忆起十年前的背叛,他不禁冷笑,眼底凝出杀意。 兄长的死,他的断臂,还有族中儿郎的性命,事到如今也该算一算了。 父子俩商定,智弘亲自安排。 智陵和智泽被召至父亲面前,各自得令,一人随甲士出发去见林珩,当面送出竹简,另一人帮忙调拨物资人手。 两名骑士入城半日,简单用过食水,又一次策马出发。 和来时不同,两人身后跟随一支数百人的队伍。甲士队列森严,手持长矛林立。运送珍宝绢绸的马车排成长龙,追随骑士出城,一路向预定地点行去。 大雨已经停歇,暴涨的河水却迟迟不退。 滦河上游,林珩一行进入边城。 城墙遭遇火焚,墙头漆黑一片。部分女墙出现裂痕,滚落烧焦的土块。城内建筑大多完好,仅有靠近城墙的房屋被烧毁屋顶,简单修缮之后仍能居住。 县大夫先成已死,县中主簿请缨梳理城内,重建城中秩序。 在先成的压制下,主簿本领难以施展。如今得到机会,展现出的能力令人侧目。调拨人手、统计物资、修缮房屋,桩桩件件安排得井然有序,才能非同一般。 林珩要搜集先氏罪状,城民不敢告,主簿主动接过此事。不过一日时间,记录的竹简就堆成小山。 “陶荣,陶氏旁支?”见识到此人能力,林珩心生招揽之意。 陶荣被召唤前来,心中早有准备。听到林珩的问话,他不慌不忙,应对得体:“禀公子,荣祖为陶氏庶子,分支后移至边城。此地本属我族,后被有狐氏强夺,交给先氏掌管。” “既为强夺,先氏为何用你?”林珩直言不讳。 “先成此人志大才疏,赴任后横征暴敛引发民乱。为消弭祸乱稳定城内,他不得不用我。”陶荣一派坦然,没有任何隐瞒。 “民乱同你有关?”林珩抓住重点。 “推波助澜而已。”陶荣笑道。 林珩凝视陶荣,正打算继续,突然开始咳嗽,一声接着一声,喘气声逐渐急促,脸颊微微变色,更添一抹病态。 “公子,城内有医。”陶荣吃了一惊,情急之下站起身,就要冲出室外。 “无妨,旧疾罢了。”林珩拦住陶荣,单手托起杯盏,仰头饮尽盏中茶汤,总算压下了喉咙间的痒意。 陶荣回到原位,心中存疑,却识趣地没有开口。 “君大才,珩甚歆羡。此番归国危机重重,君可愿助我?”林珩在城内停留的时间不多,没余地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 此言正中陶荣下怀。他没有片刻犹豫,整理冠帽后稽首,正色道:“蒙公子不弃,荣愿追随公子,为公子鹰犬!” 公子珩体弱,不得国君喜爱,那又如何? 为质多年平安归来,更得天子赐官爵,足见能力卓绝。 忆起先成伏诛的经过,更坚定陶荣的决心。 困顿小城非他所愿。有幸得公子珩赏识,他能够一展长才,为家族开辟新路,足矣。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3. 第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第四章 陶荣不仅有才,更加务实。接受林珩招揽当日,他便送上一份大礼。 “公子,留意脚下。” 陶荣手持火把穿过廊下,挥退两侧婢仆,亲自为林珩引路。 “边城虽小,辖地有山,山下有矿。矿虽小,产铜能造兵器。先成任县大夫数年,敛财无数,遣私兵开矿。山中聚集奴隶数百,不得出矿洞,半数已成骸骨。” 陶荣家族在边城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谨慎安排耳目,先成所为不是秘密。 有狐氏强横,先氏狐假虎威,夺取边城即为挑衅旧氏族,试探对手底线,更为抢占铜矿,大量冶炼铜器铸造兵刃。 “肃州可知此事?” 火光在风中摇曳,蹿升的黑烟盘绕向上,似一条黑龙缠裹炙热的橘红。 “不知。”陶荣脚步微顿,瞳孔映出焰光,“氏族有私兵,必囤兵器。荣祖虽已分支,终归出自陶氏,上禀矿藏稀少,数年采尽,先君不追究,今上亦不好再问。” “矿藏稀少?”林珩双手袖在身前,目光低垂。果真是贫矿,有狐氏会盯上?先氏八成是幌子,铸造的兵器到底归谁,不免要打上问号。 料到林珩会有此问,陶荣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真相如何,公子当眼见为实。” 说话间,两人来到走廊尽头,一面不起眼的石墙前。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伍甲士行至廊下。 甲士身形彪悍,皆是林珩随扈,护卫他从上京返回晋国,连续挫败行刺截杀。 见到来人,陶荣表情不变,请林珩退后一步,转身将火把插到墙上。 墙砖雕刻花纹,中心处是凿开的凹槽。火把嵌入之后,陶荣继续在墙面敲击,确认声音高低,找到特定的砖块,谨慎向内推动。 吱嘎声响起,机关启动,石墙缓慢内转,现出一条黝黑的通道。 “这条暗道通向地库,库内藏有大量兵器,能武装三甲强兵。”陶荣取下火把,照亮脚下的台阶,对林珩说道。 晋国兵制,五人一伍,两伍一火,五火为甲。 强兵不同于寻常步卒,必然全甲,佩马或战车,个个勇猛善战。例如智氏的双矛兵,陶氏的刀兵,有狐氏的弓兵。 三甲强兵已经是一个小氏族的武装力量,无论如何不容小觑。 抢夺矿山,暗中大量铸造兵器,先成意欲何为? 亦或是有狐氏想做什么? “公子,请随我来。”陶荣的声音响起,打断林珩的思绪。 夜凉如水,月辉洒入回廊,同火光相映,照亮林珩双眼。冷辉随长袍上的金线起舞,长袖振动,刺绣云纹的衣带流淌银光。 甲士手按腰间短刀,两杆短矛在背后交错,只待林珩一声令下,即会率先进入通道。 林珩斟酌片刻,举起右臂轻挥,两名甲士抱拳出列,举着火把率先走入暗道。 片刻后一人行出,禀明沿途安全,林珩才随陶荣入内。 “我在上京九年,谨慎惯了。”林珩踏上石砖,开口向陶荣解释。他的小心刻印在骨子里,并非针对陶荣。 “危机重重,四周皆敌,公子理应如此。”陶荣能理解林珩的谨慎,甚至相当赞赏。 小心无大错。 疏忽大意,遇事缺乏戒备才令他忧心。 若林珩没有一丝防备,全盘托付信任,他才会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投靠明主是生,遇上愚主就只有死路一条,更会带累家族。 一行人穿过暗道,又遇石门拦路。 门上没有机关,但有铜锁把守。 “没有钥匙,可斩断。”陶荣说道。 这把锁的钥匙在先成身上,他已经被抛入河道祭祀水伯,想捞都不可能。 好在甲士的短刀足够锋利,连斩三下,火星飞溅。紧接着一声脆响,铜锁断裂,分成数块从门环上脱落。 甲士扫开碎屑,各自拽动门环,纹丝不动。 再拽,依旧不动。 陶荣轻咳一声,提醒道:“向两面推。” 石门构造巧妙,无论向内推还是向外拉都无法打开。唯有向两侧移动,门板嵌入墙壁暗槽,才能打开地下库房。 伴随着摩擦声,石门渐渐开启。 门后一片昏暗,飘出些许特殊的气味,类似桐油。 甲士率先进入室内,移动火把照亮。 待看清堆积如山的兵器和木箱,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林珩也不由得攥紧双拳。 “公子,这仅是一部分。”陶荣抄起一杆长戟,向林珩展示其锋利,“山中还有更多,矿洞旁有数座私建的窖炉和兵库。” 长戟闪烁寒光,上面没有任何刻印,也无辨识的记号。这也是先氏聪明处。只要不是在边城被发现,追查这些武器的来源,先氏总能设法脱身。 除了长戟,库房还有矛、盾和弓箭,投入战场就是杀人的利器。 “清点造册,待狼甲二人归来,秘密送往晋阳,交到外大父和舅父手中。”林珩平复情绪,很快做出决断。 “公子,城内可征发步卒,这些兵器有大用。”陶荣建议道。 “不急。”林珩摇摇头,否决了陶荣的提议,“我刚归国,根基尚不稳,武装私兵会引来父君忌惮。” 陶荣皱眉不语。 据他所知,公子珩归来途中连遭截杀,哪怕不是晋侯亲自下令,也在背后默许丽夫人和公子长的举动。 父子俩形同撕破脸,早无父慈子孝,何须如此顾忌? “尚且不到时候。”林珩看出陶荣的不解,转身离开库房,示意他跟上,同时解释道,“无需多久,边城之事将传入朝中。智氏必定上奏,定先氏谋反大罪。一旦罪名坐实,有狐氏失一臂,林长会怒,丽夫人会怒,有狐氏上下会怒。一次无法伤筋动骨,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呢?事多必然情急,情急才会出错,进一步铤而走险。” “君上宠信有狐氏和公子长,偏袒多次。”陶荣提醒道。 林珩停下脚步,侧过身微微一笑,道:“父君喜爱林长,有意立他为世子,却无意马上让出权柄,离开国君宝座。” 陶荣不由得一怔,脑中灵光闪现,似拨云见日。 “试想君为家主,喜一子,悉心培养多年,爱护有加。一日子忽言,他欲为主,令你交出家主印,速去。君当如何?” 如何? 自然是鞭笞逆子,让他明白厉害! 陶荣没有任何迟疑,当场给出答案。话出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为家主尚且如此,何况是晋国之君! “如此,君可了悟?” 两人穿过暗道,回到廊下。 林珩身覆月光,笑意浅淡,语气平缓,近乎没有任何起伏:“天子赐我官爵,命我归国,要看的可不是父慈子孝,君臣和乐。” “公子,您……” “放心,我有分寸。”林珩侧首仰望夜空,似在告知陶荣,又似在自言自语,“本属于我的,我总要取回。从我离开上京那一日,前路就已注定。” 他想活,拦路者就必须死。 无论公子长、丽夫人还是有狐氏。 甚至是晋侯。 陶荣喉咙发干,心如擂鼓。 他自以为有识人观相之能,却无法看透公子珩。 瘦削病弱,仿佛风吹即倒,周身却弥漫血腥之气,像是开刃的凶兵,随时随地能取人性命。 冰冷阴翳令人胆寒,偏偏隐藏在光风霁月之下。若非他刻意显露,怕是无人能拨开迷雾,看清苍白面容下的冷漠森然。 “我非正人君子,无意对君隐瞒。君可愿忠诚于我?”林珩看向陶荣,不见疾言厉色,却予对方无穷压力。 陶荣同他对视,短短数息,似有凶兽从暗夜中扑来。 迅速收回目光,陶荣额角滑下冷汗。 他双手交叠置于额前,朝向林珩深深弯腰:“荣愿奉公子为主,万死不辞!” 对于陶荣的反应,林珩不觉得奇怪。或许是他伪装的面具太成功,凡是显露些许真实,总能引来类似情形。 在上京时,天子看不透他,卿大夫也是一样。依靠病弱博取同情,他做得驾轻就熟。宫中女眷对他心生怜惜,让他得到更多庇护。 但有一人例外。 想到红衣烈烈的风流公子,想到那位搅动满城风雨,惹得诸多王女和氏族女春心萌动的越国王孙,林珩不由得失笑。 两人曾有数次浅谈,一眼看穿对方的伪装,确信做不了朋友。非到万不得已,也最好不要成为敌人。 “起风了。” 林珩走近廊柱,抬起手臂,缓慢收拢五指,似要攥住流淌的夜风。 同边城相隔百里,位于滦河下游的洛城前,县大夫侯川率领城内氏族恭候公子煜一行,亲自将队伍迎入城内。 “公子下榻,蓬荜生辉。” 县府内设宴,美酒佳肴送上,并有乐人鼓瑟吹笙,乐女翩翩起舞。 公子煜坐在上首,红袍曳地,领口微敞,腰间宽带镶嵌彩宝。冠侧长簪垂下流苏,随着他举杯把盏摇曳出五彩光晕。 宴到中途,酒酣耳热之际,粉臂半露的美人走入席间,手腕脚踝缠绕细环,行动间发出脆响。 “岭女价值百金,献于公子。” 楚煜的风流之名传遍上京,县大夫也有耳闻。在宴席上送美,彰显讨好之意。毕竟越侯只有一子,不出意外地话,楚煜迟早会被立为世子,成为下一任国君。 面对县大夫的谄媚,楚煜不置可否,既没点头也没拒绝。 他貌似有了醉意,斜靠在桌旁,单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拨动酒盏,笑意朦胧,令近处的婢奴脸红心跳。 县大夫两次出言,楚煜终于颔首,允许美人靠近。 岭女赤足走上前,轻盈坐到他膝上,端起酒盏饮下一口,倾身哺向他口中。 青丝垂落,红唇诱人,眸光潋滟。 酒不醉人人自醉。 美色惑人。 距离不过分毫,白皙的手指忽然扣住美人脖颈,铁钳一般。 “啊!” 美人短暂发出惊呼,即被强行卸掉了下巴。 楚煜反扭住美人双臂,单手拿起一根银筷,尖端探入美人口中,片刻挑出一枚药丸。 咚地一声,药丸落入酒盏。 楚煜丢开银筷,捏住美人的舌尖,一点一点向外拽,直至拽出血痕。 “侯川,这也是你的安排?” 变故发生在瞬间,在场众人来不及反应。 直至声音传来,县大夫顿时一个哆嗦,扑出桌前跪倒在地,脸色青白,额头冒出冷汗。 刺客之事他全然不知,实属无妄之灾。 若不能找出幕后真凶,摆脱自身嫌疑,今日之事不会善了,他和身后家族必将大祸临头!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4. 第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第五章 “公子,岭女乃主簿娄符送至仆前!” 县大夫匍匐在地,为摆脱自身嫌疑,毫不犹豫供出城内主簿。 两人交情莫逆,两家更是姻亲,但在此时此刻,侯川想的是如何脱身,如何平息公子煜的怒火,如何避免祸及家族。 刺杀嫡公子视同谋逆。 这件事太大,他承担不起,任何线索都不敢隐瞒。 “哦?” 楚煜侧过头,指尖沾染血痕。血珠顺着指腹下滑,在掌心蜿蜒出细长的血线。 岭女的下巴已被合拢,她仍说不出话。口中伤得太重,血覆盖下唇,滴落在胸前,浸染出一朵朵殷红。 “唔唔……” 模糊的声音溢出唇畔,岭女心知必死,不顾手臂反扭在身后,拼着肩膀和手腕脱臼扑向前,意图咬穿楚煜的喉咙。 “公子小心!” 惊呼声未及落地,当场被刺耳的骨裂声掩盖。 楚煜扭断了岭女的脖子,随即将她挥到一旁。 死去的美人落地,数名乐人一同暴起,抄起乐器砸退婢奴,抽出藏在发间的石簪扑向刺杀目标。 石簪长五寸,被打磨得异常锋利。尖端浸泡毒液,见血封喉。 乐人孤注一掷,拼命冲向楚煜。乐女扯下腰间束带,悬挂在带上的石片和碎环飞甩而出,尽成杀人利器。 电光火石间,数名婢奴倒地不起,额头和胸前被血染红。 甲士拔出佩戴的短刀,连续砍翻数名刺客,不料被乐女抱住腰腿,短暂反应不及,被两名乐人冲过身侧。 “滚开!” 眼见乐人冲向公子煜,熊罴眦目欲裂,当场暴喝一声,将抱在腰间的乐女高举过头,生生撕成两半。 裂帛声中血雾膨胀,血雨泼洒满身。 熊罴丢掉尸体,一脚踹开吓呆的婢奴和小吏,杀气腾腾扑向乐人。两只粗厚的大掌探出,从身后抓住乐人的脖子,用力向内对撞。 砰地一声,颅骨碎裂。 一名乐人额角凹陷,另一人脑浆迸出,满脸染血。 “休伤公子!” 熊罴恍如一尊杀神,所过处血洒遍地,脚下尽是残破的尸体。 城内官吏仅听闻护卫公子的甲士凶悍,何曾见过这般场景,无不双腿发软,惊叫着爬向墙角。华贵的锦袍沾染血痕,袍角和袖摆上满是酒水和油渍,再不见氏族风采,唯有满身狼狈。 刺客暴起时,主簿娄符及数名吏目拔剑策应,一并向楚煜发难。 县大夫侯川不顾生死,只求戴罪立功。遇到娄符等人杀来,抄起翻倒的长桌砸去,生生拦住袭击的吏目。 “娄符,你糊涂!” 侯川惊怒交加,见主簿不肯后退,抢夺吏目手中兵器,一剑刺向对方。 “刺杀公子形同谋逆,诛全族!” 剑锋相抵,铿锵作响,嗡鸣声不绝于耳。 主簿缄默不语,后退半步举剑再击。强悍的力量逼开侯川,森冷的剑光直袭楚煜。 激战正酣时,县府外亮起火光,传来一阵喊杀声。 侯川手臂被划伤,闻声脸色骤变:“你设伏兵?!” 主簿得意一笑,终于开口:“松阳君大才榱槃,才德兼备,堪为越国之君。公子煜风流浪荡,疏无长才,不过一庸碌之人,理应让贤!” “一派胡言!”侯川怒发冲冠,恨不能一剑刺穿娄符,“公子乃君上嫡子,父子相继,松阳君何能争!” 侯川越说越怒,手中剑连续击刺,挑伤主簿肩膀,压向他的手腕,险些令其佩剑脱手。 两人激战时,乐人和乐女尽数伏诛,府外的厮杀声也告一段落。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火把照亮回廊。松油燃烧的气味萦绕在空气中,同浓郁的血腥味混杂,交织成一股刺鼻的味道,令人作呕。 甲士在火光中现身,手中斜持长矛,正对握剑的主簿。 熊罴抓着一具尸体走下台阶,随手一抛丢向娄符。侯川本能向侧面闪躲,避免被砸到,顺势脱离战团。 主簿娄符却躲闪不及,当场被尸体砸在身上,肩膀和手臂传来剧痛,眼前发黑,踉跄数步差点栽倒。 “诛!” 甲士包围上来,森冷的矛尖破风,近距离穿透娄符,将他扎成了刺猬,却巧妙避开要害,在死亡之前让他饱尝痛苦。 鲜血顺着伤口喷涌,流淌在娄符脚下。他竟然未倒,而是以剑身撑地,呕出满口鲜红。 熊罴抄起一把短刀,试过刀锋,就要上前取其首级。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楚煜靠坐在桌旁,同他示意慢些动手。 “我有话问。” 自始至终,楚煜没有离开原位,神情未见紧张,更没有惊慌失措。如同置身事外,超然于惊心动魄。 流淌的血,破碎的尸体,逝去的生命,无一能令他动容。 他甚至在笑。 染血的指尖划过桌面,锐利的刮擦声无比刺耳。 “娄符,中大夫娄至是你什么人?”楚煜看向娄符,居高临下,似在睥睨一只蝼蚁。 娄符不出声,他的生命正在逝去,仅存的力量支撑他不倒下,却难以开口。 “罢了。”楚煜忽然意兴阑珊,他撑着下巴,向心中惴惴的侯川招手,将盛有毒丸的酒盏递过去,“娄主簿盛意,赐他家人共饮。他日返回国都,我将亲会中大夫。娄氏世代忠良,若不想同为逆贼,这一支理应从家族中抹去,夺氏除姓。” 娄符命运已定,见侯川端起酒盏,伤口再流不出血,终于仰面栽倒。 楚煜施施然站起身,踏过遍地鲜血,越过娄符的尸体,镶嵌在鞋尖的明珠熠熠生辉。 “侯川,城内参与此事者,一个不留。” “诺。”县大夫拱手。 “我天明启程,不日返回国都。若都城遣人询问,今日之事如实回禀,不必隐瞒也不必添油加醋。”楚煜挽住袖摆,随意道。 “如来人问起松阳君?”侯川小心翼翼,声音略微颤抖。 “松阳君?”楚煜摇摇头,眸光流转,不经意间眉目含情,莫怪在上京招惹诸多情丝,屡次出行掷果盈车。 无视遍地血腥,他信步穿过室内,回身立于廊下,声音清晰流入侯川耳中:“仲父性情粗豪,素不喜阴谋刺杀。若言背后之人,更像是季父的手段。” 国太夫人生三子,长子越侯,次子松阳君,幼子钟离君。 越侯谨慎,松阳君豪迈,钟离君善谋。兄弟三人互有长短,合则助越国蒸蒸日上,分则损伤国力,恐为邻国所趁。 国太夫人偏爱次子和幼子,一度希望越侯择其一为世子。 所幸公子煜及时归国,有天子旨意,越侯终得以喘息,不必再左右为难。但就今日刺杀来看,权利争夺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想到娄符所言以及公子煜的推断,侯川不由得脊背发凉,为自己的轻忽冒出一身冷汗。 “侯川,依我言行事,侯氏可保平安。” 房门洞开,冷风卷入室内,呜咽刺耳,似亡魂嘶吼。 相隔染血的木槛,侯川对上楚煜的目光,紧绷、畏惧、恐慌交错攀升,最终拧成一股,促使他双手交叠,背对满室狼藉,恭敬伏身在地,在血色中发下誓言:“仆愿追随公子,为公子驱策。侯氏不显,唯忠心可鉴!” 一场刺杀,拉开越国争权的序幕。 为表忠心,侯川亲自带人搜查城内。娄符家眷、门客、仆奴尽被捉拿,未能走脱一人。 城中乐坊查封,参与行刺者尽被拖出城外暴尸,任凭野鸦和野犬啄食撕咬。 搜捕持续到天明,火光在街巷中穿梭,闹得城内人心惶惶。 经此一事,侯氏彻底绑上公子煜的战车。 天光大亮,公子煜车驾出城。 昨日入城赫赫扬扬,沿途不乏少女投掷野果绢花。今日路旁鸦雀无声,车轮压过路面,车辙仿佛拖曳出血痕。 “熊罴,速行,尽快返回国都。” “诺!” 甲长领命,举臂向前挥动,队前及左右立起旗帜。 旗声猎猎,马蹄隆隆,百名甲士护卫马车穿过河岸,自上空俯瞰,恍如一条红龙向东行去。 滦河上游,边城之外,林珩暂缓行程,由陶荣引路前往铜矿。 矿洞藏于深山,沿途巧妙设置机关,若无奴隶带路,不小心即会落入陷阱。 “公子,穿过前方悬桥,不远就是入口。” 陶荣话落,两名奴隶率先登桥。 两人袒露上身,仅在腰间围一条麻布。赤着双脚,动作利落可比猿猴。他们是陶氏的奴隶,奉命藏匿在矿山,最熟悉周围环境。 一行人穿过悬桥,耳畔传来水声。 甲士拨开挡路的藤蔓,一条银链直落水潭,发出轰鸣之声。 瀑布旁是狭窄的栈道,蜿蜒嵌入山体。沿着栈道向下,越过两道闸门,高过五米的矿洞赫然呈现在眼前。 看守矿洞的私兵提前接到命令,匠人奴隶都被另行安置。空荡荡的矿洞前仅有大量矿石和铜锭堆砌。 驻足矿洞,林珩心生惊讶。 联合陶荣之前所言,他料定这座铜矿必然储量丰厚,否则也不会引来有狐氏觊觎抢夺。只是万万没料到,这座藏于深山的铜矿,储量竟如此之巨。仅以洞前堆叠的矿石和铜锭,武装晋国三军就绰绰有余!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5. 第五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第六章 林珩在山中探查铜矿时,智陵已率队从晋阳出发,日夜兼程,距离边城越来越近。 车队携带大量金玉绸帛,风声意外传出,不免引来觊觎窥伺。所幸有数百甲士奴仆护卫,一路上有惊无险。 然而,距离边城仅一步之遥,队伍却遇上了麻烦。 “你说什么?” “回郎君,桥断船沉,船夫不知去向,岸边尚有血痕。” 天空飘落细雨,阴云不散。灰蒙蒙的雨雾阻隔视线,迫使队伍行速减慢。 眼看超过预定时间,智陵本就心急,不料护卫来报,停靠在河边的船只尽被凿沉,船夫不见踪影,仅有的一座绳桥也被砍断。没有水性过人的船夫和奴隶,一时半刻难以过河。 智陵惊怒交加,不顾雨水连绵,推开车门跳下车辕。 青色锦袍被水打湿,犀皮靴沾染污泥,长袍下摆溅上泥水,他却顾不得许多,手按佩剑令护卫带路。 “备马,我亲自去!” 河水滔滔,一望无际。 翻滚的黄龙奔腾咆哮,水声震耳欲聋。 连续多日大雨,水位急速上升,两岸泥土大块剥落,在河中颠簸,载浮载沉。这样的水势,最胆壮的奴隶也不敢泅渡。 “无法给边城送信?” 智陵握紧缰绳,意图控制战马。奈何战马受到惊吓,不断嘶鸣踏步,进而挣扎着后退,根本拉不住。 出于无奈,智陵唯有翻身落地,徒步走近河道。 “郎君小心。河岸泥土不牢,随时可能断裂塌陷,不要靠得太近。”护卫提醒道。 智陵停下脚步,眺望呼啸而去的长河,眼望涡流险湾,惊涛拍岸,面色沉凝,眉心越皱越紧。 “鹿巳。” “仆在。” 一名身材中等的护卫出列。 他样貌平凡,在队伍中看似寻常,极容易被忽略,泯然众人。 “你速回晋阳禀报我父,城内定然混入了探子。”智陵声音低沉,看向残存的几片舢板,目光凶狠。 他从晋阳出发,一路快马加鞭,却还是遭了算计。 十年前一场大战,智氏实力大损退居晋阳,国君仍不放过,暗中咄咄逼人。有狐氏算什么,不过一走犬,没有国君驱使庇护,早被碾成齑粉,如何有今日的张扬,行事愈发肆无忌惮。 “你见到父亲后禀我言,城内府中必须严查,宁错杀不可放过。公子归国,肃州必定风起云涌,智氏退无可退,再不能躲!” “诺!” 鹿巳跪地领命,牵出一匹战马,飞身上马疾驰离去。 战马驰出不远,变故陡生。 破风声从两侧袭来,黑色箭雨铺天盖地,堪比黑云压顶,笼罩智陵一行人。 “保护郎君!” 护卫迅速围拢,将智陵保护在中心。 圆形盾牌挂在臂上,同一时间挺起,边缘相叠,默契地护在头顶,抵挡飞来的箭矢。 鹿巳遭遇夹击。他孤身一人面对冲上来的刺客,敏捷地弯腰挂在马背,利用马身掩护,竟然在倒悬的状态下张弓,射穿了袭击者的喉咙。 “鹿巳,速走!” 智陵的声音传来,鹿巳毫不迟疑,摆脱刺客追袭,反握匕首刺伤马臀。战马吃痛发狂,撞开拦路的刺客,踏碎一人腿骨,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鹿巳走脱,刺客心知援兵将至,更加不敢耽搁。 见箭雨无效,领队之人曲起手指打出呼啸,尖锐的哨音在风中回荡,纠缠控弦声,异常尖利刺耳。 “速战速决!” 他们的任务是破坏绳桥凿穿船只,拖延公子珩同智氏在边城相会。 事情妥当,一行人本该离去。奈何首领立功心切,见智陵脱离大部队,仅带十余人出现在河边,认为是天赐良机,临时改变计划,率手下埋伏起来,骤然发动袭击。 三十对十五,智陵和护卫陷入包围,分明处于劣势。 “杀,取其头!” 首领兴奋异常,在奔跑中挥舞石斧,包裹在头上的麻布脱落,竟然是髡头。 “犬戎!” 护卫认出袭击者的身份,迅速将短矛架上盾牌,森冷的矛尖笔直向外。 “犬戎,野兽耳。”智陵没有持盾,拔出腰佩长剑,剑光照入眼底,“闻有狐氏自甘下贱,同犬戎为伍,不配为晋人。” 首领被气得哇哇大叫,怒吼着冲向智陵,试图撞开护卫的盾阵。 “我乃智氏子,祖训杀胡。” “让开!” 智陵长剑横胸,见护卫被犬戎首领撞飞,不闪不避,迎险而上。 犬戎首领身材高大,比智陵足足高出一头,赫然是一名巨人。双手握紧巨斧劈下,神情扭曲,目光残佞,誓要将目标劈成两半。 巨斧落到一半,胸口突然一凉。 剧痛接踵而至。 犬戎首领僵在中途,低下头,只看到留在心口的剑柄,上面握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这只手能烹茶挥墨,亦能仗剑持矛,顷刻取走人的性命。 剑身贯穿犬戎首领胸膛,从他背后透出。智陵没有收手,而是迅速翻转手腕,硬生生在对方身上开出一个豁口。 “野兽胆敢踏入晋国土地,当杀!” 智陵后退收剑,一脚踹在犬戎首领膝上。 后者身受重创,鲜血涌出伤口,当场踉跄跪倒,趴向地面,犹如山石垮塌。 “首领死了!” 犬戎首领倒地,袭击者群龙无首,瞬间失去战意。所有人都想着逃命,俨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杀光,一个不留。” 甩掉剑上血痕,智陵当场下达命令。 护卫领命分散开,两人一组,追杀逃跑的犬戎。 一名犬戎慌不择路,被追到河岸旁。前后皆是死路,他不敢迎战,唯有丢掉武器跪地求饶。 “饶命!” 护卫不假思索,一矛扎穿了他的脖子,没有丝毫怜悯。 血光飞溅,犬戎捂着伤口睁大双眼,正对护卫充满恨意的目光。 晋国北临荒漠,常年同犬戎各部作战。 智氏掌晋国下军,族中儿郎年少即上战场,女郎亦能开弓击剑护卫疆土。 晋国三军中,下军同犬戎交战最多,军中氏族最不齿有狐氏行径,不屑与之同朝为伍。 遇见智氏私兵,犬戎没有偷生可能,连保留全尸都是奢望。 最后两名袭击者被逼至水边,求生无望,瑟缩着后退。不料脚下土地塌陷,两人一同落入水中,眨眼被水浪卷走。 战斗结束后,护卫清点人数,割掉死去犬戎的耳朵,将尸体丢进河里。 就在这时,鹿巳去而复返,一队甲士跟在他身后。见到智陵,甲长翻身下马,禀报有贼寇袭击营地,当场被击杀,无一人走脱。 “查过四肢后背,没有烙印图腾,不是奴隶也非私兵。”甲士说道。 “有狐氏惯用的伎俩。”智陵冷笑一声,收剑还鞘,“数年前吃过一次教训,他们学聪明了。没有证据,国君偏袒,告到朝中也能抵赖。” “郎君,对岸有人。”鹿巳开口道。 智陵回身望向对岸,就见数名吏目打扮的人在挥舞藤牌,身边还跟着全副武装的城卒。 “鹿巳,你即刻返回晋阳,见到父亲,禀我先前之言。” “诺。” 鹿巳没有耽搁,再次上马,执行智陵的命令。 战马驰走时,对岸已行来小船。船在浪中颠簸,犹如一片枯叶,似随时将要倾覆,却平安穿过河道,始终有惊无险。 船上吏目是陶荣族人,见到重伤逃回城的船夫,立即带人到出事地点巡查,碰巧遇见智陵一行。 “是犬戎所为。” 双方亮明身份,吏目得知船沉桥断,痛斥贼人行径。随即话锋一转:“郎君放心,仆已命人回城,匠人到来即可架桥。” “架桥?” “备妥木板绳索和扣爪飞钩,再加几艘木船,当日能成。” 吏目胸有成竹,不像是在狂言。 智陵心生好奇,派人回营地送信,亲自观看架桥过程。 匠人和奴隶冒雨赶来,在吏目的安排下有条不紊连起索道,凌空铺设一座悬桥。 匠人们的工具引起智陵注意。 无需他开口询问,吏目主动为他解惑:“计出县府,陶主簿命人铸造。” 匠人速度固然快,奈何工程量委实不小。待到悬桥完工,已近日暮时分。 夕阳西下,云销雨霁,绯红漫天。 凉风迎面袭来,水波渐平,不复见白日里的狂暴汹涌。 甲士护卫马车聚集到河岸旁,智陵正考虑分批过河,忽见河对岸行来一支队伍,队伍中有一辆黑色马车,追随两侧的骑士背负双矛,分明是智氏私兵。 “郎君,是公子驾临。”狼甲和智陵同行,望见熟悉的马车,立即开口说道。 无需他出声,智陵也能猜出来人身份。 他当即整理衣冠,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才率心腹登上悬桥,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对岸。 狼甲二人同行。 其余人员和车辆留在对岸,等待进一步命令。 智陵快步走下桥,踏上河岸。车厢门同时打开,林珩弯腰走出车厢。 两人年少相识,一别经年。 九载岁月,稚子长成少年,少年亦成青年。身形虽有变化,五官轮廓依旧熟悉。 “拜见公子。”智陵正身行礼,俊俏文雅,如一杆修竹。 林珩亲自扶起他,笑道:“去国九载,兄长,我回来了。” 他平安离开上京,活着回到晋国。 肃州不会再歌舞升平,注定有人将寝食难安,如坐针毡。 智陵抬起头,对上林珩双目,当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两人对视一笑,多年未见的陌生感迅速消退,只余久别重逢的喜悦。暖意和默契充盈在胸口,缓慢沉淀,良久不散。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6. 第六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第七章 天色渐暗,晋阳来的队伍进入边城。 火把排成长龙,车轮压过路面,留下深深的辙痕。 途中经过火焚的几座房屋,夯土墙剥离焦黑,屋顶已修葺完整,屋主正忙着装订门窗,清扫留在房屋四周的石块木板。 遇到林珩的车驾经过,屋主迅速躬身行礼,裹着麻布的奴隶匍匐在地,头边放着木碗,碗中是煮熟的粟粒。 粟粒未完全脱壳,里面还夹杂着石子,口感实在难以恭维。对奴隶而言却是饱腹的美餐。 在林珩接管边城之前,别说是煮熟的粟,他们连粟壳都吃不到一顿,更多依靠野菜和白土充饥。 马车一路前行,智陵坐在车内,目睹城中变化并未多言。他怀揣智渊书信,一路风驰电掣,只为尽快见到林珩,向他言明国内局势。 “君上步步紧逼,大父不得不退居晋阳。丽夫人和公子长日渐猖狂,有狐氏肆无忌惮,竟然同犬戎沆瀣一气,实在令人不齿!” 车辆行到县府前,林珩已看过信中内容。再听智陵阐述,对肃州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大父之意,家族韬光养晦十载,是时候重归国都。” 马车在台阶前停下,车门向外推开,两人先后走下车辕,见到出迎的陶荣。 “陶氏荣,边城主簿,见过郎君。” 陶氏同智氏结盟,两族子弟数代通婚,血脉势力盘根错节,早就密不可分。 陶荣出身旁支,对智氏并不陌生。虽未亲眼见过智陵,却早闻智氏郎君英武之名。碍于十年前一场变故,智氏家族退居晋阳,智氏上下变得沉寂,族中郎君也不再为人津津乐道。 “陶主簿。” 智陵笑容温和,仪态风雅,丰标不凡。极难想象他手握长剑,一剑贯穿犬戎首领的果决凶狠。 彼此见礼之后,三人进入府内。 知晓两人必然有事商谈,陶荣没有继续跟随,主动向林珩请缨安排入城的马车队伍。 “劳烦陶主簿。”林珩颔首。 “仆份内之事。”陶荣很是识情知趣,向林珩拱手,旋即转身离开。 夜色已深,漫天星光闪烁,却不敌渐浓的乌云。 “风凉,恐雨又至,需得尽快。” 望一眼天空,陶荣转过廊角,下意识加快脚步。 林珩和智陵穿过回廊,来到正室前。门两侧的婢仆躬身行礼,上前半步推开房门。 室内摆放香炉,白烟缥缈,轻纱一般袅娜缠绕,缓慢上升。 数盏儿臂粗的铜灯摆放在墙边,两盏人俑状的立灯放置在桌旁。灯管镂空,烟气循环进入灯座,竟嗅不到丁点呛鼻的气味。 地面光洁,铺有兽皮。 房门合拢,仅木窗留下缝隙,隔绝夜风和水汽。 “兄长,请。” 两人在桌旁落座,林珩除下斗篷,喉咙间忽起痒意,禁不住连声咳嗽。越想控制越是激烈,他单手抵在唇边,另一只手撑住桌面,呼吸渐渐急促,脸颊微微变色。 智陵见状吃了一惊,抢上前扶住他,扬声道:“来人!” “无妨,不用唤人。”林珩握住智陵的手腕,在咳嗽的间隙说道,“我身上有药,劳烦兄长为我倒一盏水。” 话落,咳嗽声又起。 智陵长眉紧蹙,眉心近乎拧出川字。 婢仆恰好在这时推门,刚要进入室内,又被林珩亲手挥退。 见他执意如此,智陵也是无法,扶他靠坐在案旁,执起铜壶倒了一盏水,递到他的面前。 林珩从腰间扯下锦囊,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两粒枣核大的丸药,送入口中咀嚼,再以温水送服。 良药入口,需要半刻才能起效。 好在温水舒缓干痒的喉咙,咳嗽总算减轻,呼吸也不再急促。 “兄长不必担忧,旧疾而已,天凉偶有发作。”林珩坐正身体,面色恢复,只是声音微哑。 “公子幼时体弱,也未曾这般。”智陵沉声道。他方才搀扶起林珩,隔着外袍都能摸到骨头。这样的瘦弱非同寻常,不是遭遇重创,就是曾染重病。 遇智陵追问,林珩垂下目光,看着缺乏血色的甲面,道出当年实情。 “我初到上京时,人地生疏,无可倚仗。天子忌惮诸侯,几次三番派人试探。每次入宫,王子王女皆好戏耍。” 说到这里,林珩顿了片刻,声音没有起伏,话中的内容却是惊心动魄。 “氏族私兵不得入王宫,父君不予我内侍,我身边只有婢女跟随,且同我一般年幼,根本拦不住宫廷侍人。” “那一天王城落雪,我与蜀国质子一同入宫,被三名王子拦下。他们命我学犬吠,命田齐效豚翻滚,否则不许离宫。” 听到这里,智陵已是怒不可遏。 “羞辱诸侯公子,安敢如此!” 林珩没有丝毫怒意,他又端起杯盏,滋润过喉咙,继续道:“我同田齐自然不愿,于是,他们便令侍人绑住我们,一起投入湖中。” 王宫内有湖,因与热泉相通,寒日也不封冻。 幸亏这股热泉,在被抛入水中后,两名质子才侥幸存活,堪堪捡回一条命。 砰! 智陵咬牙切齿,握拳砸向桌案。 桌角竟被砸裂,破碎的木块坠向地面,飞跳数下滚落台阶。 “这件事国内不知。如若知道,定会质问上京迎回公子!” 林珩是晋侯唯一的嫡子,地位自然尊贵。就算不得晋侯喜爱,被送到上京为质,也不能如此欺辱践踏。若事情传回国内,定然群情激愤,纵然不能讨伐天子,也当设法将他迎回。 “事情未出宫廷,上京都鲜有人知,大多被蒙在鼓里。”林珩放下杯盏,抬起目光,情绪始终没有太大起伏,“几名王女恰好路过,救了我二人。她们的母亲同王子之母不和,自然不会错过良机。” 事情上禀天子,在场的宫廷内仆都被绞杀,动手的侍人被砍掉四肢流血而死。 王子杖责,一人直接被打残。 三人的母亲被幽禁,再不能见天颜。 表面上看,这是天子给两人交代,实则是宫廷内的权利厮杀。林珩和田齐不过是引子,是恰好用得上的棋子。 “王后无子,宫中王子皆庶出,一次少去三人,可谓皆大欢喜。” 这番话充满讽刺,透出血淋淋的事实。 “田齐体壮,调养数月好转。我不如他,寒气淤积体内,成了上京城有名的病秧子。”林珩自嘲,随即话锋一转,“天子终归要颜面,宫内也想粉饰太平,我算是因祸得福,再不曾被刻意为难,还三番五次得赏,日子不再艰难。” 这番话并未让智陵压下怒火。 “狼甲失责!” 狼骑是智氏私兵,林珩在上京遇险,差点丢了性命,无论如何该派人送信。 “送了,三次。”林珩道出当年真相,一语石破天惊,“送信人再未归来。” 或许死在中途,或许消失在晋国,也或者根本没能离开上京。 动手的可能是天子,可能是知晓此事的上京贵族。还有一种可能,是希望他永不能归国的晋侯,他的亲生父亲。 “送信人消失无踪,联络断绝,事情终被掩下。” 时至今日,天子放归各国质子,目的是搅乱诸侯国。 依天子所想,林珩需倚仗上京授予的官爵,即便他心存怨恨,也不会轻易旧事重提。 “表面的罪魁祸首已经受到惩罚,若是我抓着不放,岂非心胸狭窄,斤斤计较?”良药发挥作用,林珩恢复精神,不正常的红晕褪去脸颊,愈显双目漆黑,漠然冰冷。 “岂有此理!”智陵怒火中烧,杀意在胸中蒸腾。生平第一次,他想弑君,不仅是晋侯,还有上京的天子。 一盏温水送至他面前,略显得突兀,令他措手不及。 “兄长,旧事无可改变,重在当下,更在今后。” 见智陵迟迟不动,林珩索性握住他的手腕,将杯盏放到他手里,一根一根扣上他的手指。 “我能平安归国,即是我命不该绝。我会取回应得的一切,智氏也该重归国都。” 林珩松开智陵的手,从身上取出一条绢,是从先成怀揣的密信中撕下,上面盖有正夫人才能使用的印章。 “鸠占鹊巢者,诛。” “勾结犬戎者,杀。” “宠信奸佞者不堪为国君,当拨乱反正。” 林珩展开绢上的印信,上面飞溅数点斑痕,全是干涸的血渍。 “父君宠爱丽夫人,却不应尊卑不分;偏袒有狐氏,也不该自毁忠良。他不喜我,大可将我驱逐。因不想背负骂名,意图让我死在上京,消失在归国途中,实则掩耳盗铃。” 认出绢上的印章,看到上面残留的只言片语,智陵想到出自谁手,怒意和杀意并涌。 正夫人的印章竟被一妾使用。 晋侯此举不仅是偏袒,更是在羞辱逝去的正夫人,羞辱公子珩,羞辱智氏! 昏君无道,当逐,更该杀!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7. 第七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第八章 林珩和智陵谈至深夜。两人极为投契,九年岁月未见半点隔阂。 临近天明,这场谈话才告一段落。 灯油即将燃尽,灯芯贴近铜盘,一点火光如豆,随时将要熄灭。 “咳咳……” 冷风顺着窗缝袭入室内,林珩又开始咳嗽。大概是疲惫的缘故,眼底泛起血丝,更显得羸弱憔悴。 见状,智陵不免心生后悔。 “公子该休息,是我疏忽了。” “无妨。”林珩摆摆手,唤婢女送上热汤,“我惯常如此,实际无大碍。” 智陵仍不放心,亲眼看着林珩饮下溢散药味的热汤,又盯着他吃下两块糕点,确认他再也吃不下方才作罢。 “如果未去上京,公子不会这般体弱。”想到林珩为质期间的遭遇,智陵怒火难消。 当年晋侯有七子五女,林珩是唯一的嫡子,也非年龄最长,于情于理不该送他前往上京。晋侯却力排众议独断专行。 以有狐氏为首的势力推波助澜,有子的夫人联络家族为虎作伥,硬要将年少体弱的林珩送出晋国。 事情风闻诸国,天下氏族议论纷纷。看热闹居多,冷嘲热讽同样不少,兔死狐悲者亦有。 晋侯一意孤行,智氏刚刚遭遇重创,唯一能阻拦晋侯的国太夫人一言不发,林珩终究没能留下。 回忆起当年事,想到阴谋背后的各方势力,智陵嚼穿龈血,无不恨之入骨。 “兄长。” 林珩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拽回,智陵压下翻腾的心绪,发现室内重新变得明亮。原来是婢仆重添灯油,并在香炉中燃了新香。 “兄长日夜兼程,定然旅途疲惫。今日事毕,该早去歇息。” “我不放心公子。”智陵实话实说,神情中充满担忧,“今夜抵足而眠,可否?” 林珩怔了一下,摇头婉拒对方:“我习惯独眠,多谢兄长好意。” 婢仆等候在门外,准备为智陵引路。 见林珩神色疲惫,智陵没有强求,起身离开室内。行至门前不忘叮嘱:“公子保重身体为要,凡事无需太心急。” “我知。” 林珩点点头,目送智陵离开。 房门开启又关闭,冷风趁隙侵入室内,短暂摇曳灯火,在墙上烙印扭曲的暗影。 林珩坐在桌前,背影在屏风上拉长,半面被火光照亮,半面隐于黑暗。黑眸深邃无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罩着一层面具,窥不出丝毫情绪。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片刻后重又响起。 婢女的影子落在门上,清脆的声音传入屋内,打破一室静谧:“公子,智氏郎君已经歇下。” 林珩没有出声,轻轻眨了下眼,单手撑在桌面站起身,纾解微麻的双腿,转身绕过屏风。 衣袂摩擦声细不可闻,灯光拉长的身影映出室外。 守在门两侧的婢女对视一眼,同时垂下目光,忠诚地守在原地。 有仆人手捧木盘穿过回廊,立即被挥退,不许靠近门前。 “公子歇息,莫要出声。” 紫苏挺直脊背,双手交握放置在腿上。绣着兰花的长袖下,细腕缠裹皮绳,两根三寸长的木刺贴在手腕外侧,坚硬锋利,绝对是杀人的利器。 茯苓抬头看向室内,见灯火始终未灭,林珩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低声道:“紫苏,良医的药不如之前有效。” “公子自有分寸。”人多眼杂,紫苏不欲多言,示意茯苓噤声。 上京的生活不仅磨砺林珩,也洗炼了他身边之人。随他出晋的婢女共八人,归来只余两人。其余六人早就埋骨上京香魂永逝。 “谨言慎行,牢记公子的吩咐。” 明了紫苏用意,茯苓咽下未尽之言,只是对林珩的担忧未见减少,始终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室内,屏风后隔出一方空间,摆放红木床榻。 床榻无帐,四面漆绘云纹,这是晋国氏族惯用的花纹。 林珩仰面倒在榻上,身下铺着数层锦褥,红狐皮毛制成的毯子光滑柔软。头下是一枚玉枕,以暖玉雕琢,浸润助眠的香料。 丝丝缕缕的香气飘入鼻端,林珩身体疲惫,意识却分外清醒。等他终于有了困意,睡得却不安稳,梦境不期而至。 睡梦中,他又回到了上京。 天下雄城,巍峨壮阔。 城内车水马龙,街巷人潮如织。 欣欣向荣的时节,万物萌发。红情绿意,桃李争妍,一派春意盎然。 三月三,渭水河畔,头戴鲜花的少女手挽着手,身着彩裙,腰系长带,围着俊俏的郎君载歌载舞。 青年男子手持禾草,遇见心仪的姑娘就会将草茎编织成环,簪上犹带露珠的鲜花,戴上姑娘的手腕。 水波潺潺,歌声悠扬,舞蹈热烈奔放。 氏族驾车出游,衣着华丽的郎君和女郎总能引来围观。大量的鲜花投掷向车,花雨缤纷洒落,引来阵阵欢笑。 这一日,门庭和身份变得模糊,不再有天堑之隔。 庶人靠近氏族不会被驱赶,青草和花丛中频现青年男女的身影。偶尔有几条无主的绢带随风飘走,孤零零挂在树枝上,引来诸多对主人的猜测。 一辆玄鸟车行来,大红的车身昭示来者身份。 红衣烈烈的越国公子踏上车辕,衣领袖摆刺绣金纹,腰带上垂挂美玉,白皙手腕佩戴金环,环上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 楚煜的美名传遍上京。 他在渭水河畔现身,立即遇到了女郎们的围堵。 年少公子恣意风流,遇见道路被拦,他不慌不忙靠近车栏,单臂撑在横木上,另一只提着禾草,以禾尖撩起近处女郎的发。 蜻蜓点水,雨燕轻飞。 风过无痕,却实实在在撩拨人心。 容貌艳丽绝伦,笑声肆意张扬。 他像一团火,焚烧了周遭的一切,引人疯狂。 女郎在追逐他,雕刻玄鸟的车驾却不再停留。楚煜亲自驾车穿过人潮,一路驶过河畔,中途遇上初次参与上巳节的林珩,貌似想到了某个坏主意,笑容愈发灿烂。 即使在梦中,林珩也不免毛骨悚然。 他尚年幼,不过是假借节日之名出城喘口气,暂时摆脱城内的尔虞我诈。不料想会遇见更大的麻烦。 人群拥堵在四周,一时间水泄不通,他根本无法调转车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火靠近。 车驾交错,相距不过分毫。 人群发出惊呼,纷纷向后闪避。 两人擦身而过时,楚煜长袖舒展,恰似红云拂过肩头。 待林珩回过神来,楚煜手中的禾草已经被折断,有穗的一截正好附在他的耳后。 车轮滚滚,带着楚煜的笑声远去。 此时的林珩身形瘦弱,看上去还是一个孩童。 四周的人群见此一幕,先是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结伴出城的田齐驱车靠近,一张憨厚的包子脸因憋笑变得扭曲。 “阿珩,可惜你不是女郎,不然就该抓着禾草追上去,让那个风流公子娶了你。越国可是大国,楚煜是嫡子又是独子,妥妥的一国之君。” 田齐话音未落,直接被禾草打在肩上。 林珩破天荒失态,恼怒交加,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梦境过于真实,仿佛又一次亲身经历。 林珩身体微沉,乏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睡到天光大亮,额头和脖颈冒出一层细汗。 “来人。” 林珩掀开毯子坐起身,捏了捏发胀的额角,喉咙有些发干。 屏风对面传来声响,紧接着飘来一阵香风,紫苏和茯苓前后走出。 “公子。” 两人配合默契,一人取来洁净的外袍,另一人端来洗漱用具和温水。 “什么时辰了?”林珩漱过口,饮下半盏温水。 “回公子,已是辰时末。”茯苓展开外袍,回身打开木箱,取出搭配的腰带。 还好,不算太晚。 林珩在心中估算,决定用膳之后去见智陵。 他要尽快起程去往肃州,时不待人。送往晋阳的兵器和城外铜矿都需安排,陶荣分-身乏术,正好由智陵接手。 智陵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早已经醒来。 林珩来找他时,他正提笔写成书信,交给护卫送回晋阳。鹿巳之前递送消息,想必大父和父亲会尽早防备,不会有更多风声走漏。 林珩进入室内,恰好同护卫正对面。 智陵循声走出来,来不及请林珩入内,就听对方提到府内的兵器。 “兵器?” “先氏秘密令人打造,藏在暗室之中。” 经过短暂休息,林珩气色好于昨夜。见智陵面露惊讶,索性召来甲士,命其驱散婢仆,清空通往暗室的回廊。 “兄长随我来。 ” 两人穿过廊下,行至密道入口。 甲士上前开启机关,清理过的暗道呈现在两人面前。 “就在下方。” 林珩率先迈步,智陵紧跟着拾级而下。借助火把的光亮,两人穿过幽暗的巷道,来到密室入口。 待石门打开,看到门后堆叠的兵器,智陵不由得瞪大双眼。 “据陶荣说,这仅是一部分。”林珩袖着双手,沉声道,“自先氏入主边城,强行霸占城外铜矿,就命人秘密打造军械,分批送往有狐氏手中。” “我知陶氏有铜矿。”智陵上前拿起一把长剑,神情逐渐凝重。先氏附庸有狐氏,这是公开的秘密。先成暗中铸造大批兵器,可见所图非小。 “那兄长可知这座铜矿的储量?”林珩继续道。 “有多少?”智陵下意识问道。 “我亲眼所见,就目前冶炼的铜锭和采出的矿石,武装三军绰绰有余。”林珩不紧不慢抛出一记惊雷。 咣当。 智陵震惊地松开手,长剑落地,发出一声钝响。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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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智陵出城,盗匪一路跟随。后有犬戎在滦河凿船断桥,处处提前一步,恐消息早就走漏。” “间在府内。” 父子俩得出相同结论,不禁冷笑连连。 “灯下无光,自然难觅踪迹。多年打雁,终究被雁啄了眼。” 智渊取过两张铜牌,分别交给智弘和智泽。 铜牌上浮凸智氏图腾,铸有家主印信,能够封闭城池调动私兵,权威仅次于三军虎符。 “立即封城,不许任何人进出。” “关闭府邸,严查府内各院。” “彻夜巡城,疑者抓。” 智渊稍微停顿,旋即做出决断。 “无需再掩人耳目,之前留下的耳目尽数拿下。” “国君的耳目也抓?”智弘单手握拳放在腿上,身体不自觉前倾。 看到儿子空荡荡的袖管,智渊眼底浮现狠色,没有半分犹豫:“抓!” 退无可退,必须当机立断。 晋侯一再逼迫,十年来得寸进尺。智氏迫于无奈退守晋阳,同肃州虚与委蛇。如今公子珩归来,智氏无需再韬光养晦,也该撕去伪装,让晋国上下知晓猛虎未老,依旧能咆哮山林生撕熊豹! “父亲,我亲自去。”智弘腾地站起身,面颊因兴奋微微抖动。 “今夜抓捕之人一个不留。”智渊沉声道。 “诺!” 智弘转身离开,背影昂藏,多年来的沉郁一扫而空。 智泽落后一步,斟酌再三到底开口:“大父,这样做是否打草惊蛇?” “有惊吓才有震慑。” 智渊手抚长髯,岁月的痕迹烙印在脸上,双眸不见浑浊,盛载经验和智慧。 “鼠辈不惧仁德,恫吓才能令其丧胆。百句良言不敌一刀致命。晋国起于百乘,兴于三代晋侯,如今已是万乘之国。崛起靠的是强锋利刃,是血腥厮杀,更是强横和霸道。” 智渊声音低沉,目光锁定智泽,将他认定的国之根基灌输入对方的脑海,进一步深植入心。 “国君固然昏庸,早年不乏战功。公子珩欲取而代之,必要掌控军队。霸道者才能驾驭军中氏族,强横才能使三军畏服。” “公子珩的对手不是公子长,有狐氏更不值一提。拦他路者是国君。” 公子长,丽夫人,有狐氏。 看似赫赫扬扬风光无限,不过空中楼阁,一旦动摇支撑的立柱随时都会垮塌。 这根立柱就是晋侯。 “智泽,牢牢记住,智氏全族系于公子珩。以国君器量,不能胜必全族倾覆。想想路氏的下场,不要再瞻前顾后。身为智氏子,做你应为的一切,当断则断。” 最后一句颇富深意,令智泽全身一震。 他默默垂下头,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做出选择。 “大父,我定不让您失望。” 智泽双手交叠,面向智渊恭敬行礼。随即退出室内,点出数名健仆,没有去往前院,而是穿过三条回廊,来到家中女眷居住的后宅。 见他出现,廊下婢奴纷纷跪地。 智泽脚步不停,健仆紧跟在他身后。来到背西朝东的一间厢房前,智泽抬手推开房门。 室内有数名女眷,多为桃李年华,容貌或俏丽或清秀,气质有活泼亦有婉约,几人围着一块纵横划线的陶土板,正在玩博棋游戏。 房门打开,声响惊动几人。 女郎们抬头望去,见到背对火光的智泽,不由得都是一愣。 “兄长,这是怎么了?”一名女郎站起身,看到门外的情形,不禁满脸疑惑。 “府内有间。”智泽迈步走入室内,目光扫视众人,沉声道,“拿下娄氏女。” “郎君,我冤枉!”娄姬大惊失色,慌忙开口争辩。 智泽不为所动,健仆听命行事,上前抓住娄姬的双臂,按住她的肩膀,令她动弹不得。 女郎们纷纷站起身,静默立在一旁。面对眼前情形,无人贸然开口,更不会随意求情。 “娄姬,你祖上追随越侯,官至中大夫。越国内乱,娄氏分支,你这一支入晋,靠战功发迹,迄今已有五代。” 美人匍匐在脚下,哭得梨花带雨。智泽却不为所动,继续道:“入晋后,你族男子入下军,智氏优抚从不薄待。然你父兄贪心不足,见智氏衰落,竟暗中投靠有狐氏,借你同我姊妹交好往来府内刺探情报,秘密传递消息。” 娄姬心知大势已去,不再伪装挣扎。她脸上犹挂着泪痕,缓慢仰起头,隔着泪光看向智泽,忽然牵起一抹笑容。 “郎君,我输了。” 成王败寇。 为了家族,她做了能做的一切。 既从家主之命,自当尽心竭力。如今事情败露,注定会死,没什么可埋怨。 偿还家族之恩,一命相抵,她自由了。 娄姬被押下去,女眷们惊魂未定,大多脸色苍白。 智泽没有多言,留下几名护卫,转身就要离开。 “兄长。”智桃出声叫住他,“如要捕间,我和阿姊可以相助。” “大父之意,暂无需你们参与其中。安心留在这里,有事我会遣人来告。”智泽简短叮嘱几句,随即快步走出房门。 目送他的背影,智桃缓慢收敛情绪。 “关门。” 她令婢女关闭房门,转身看向在场女郎,展颜笑道:“捕间而已,无需提心吊胆。我们继续游戏,方才是谁赢了?” 房门关闭,护卫守在门前,隔绝室内轻音。 这一夜,晋阳城内火光通明。 智氏全力搜捕奸细,投靠有狐氏的娄氏家族被连根拔起。一步走错,多年苦心孤诣尽成泡影。 见到娄氏下场,左右摇摆之人心惊胆寒。短暂恍惚之后,他们再次体会到智氏铁腕,无不栗栗危惧,再不敢三心二意。 天明时分,城内法场血流成河,背叛者的头颅滚落在地,断颈喷出的血染红石砖。 城头垂挂成排绳索,国君和氏族的探子悬在下方,都是满面惊恐四肢扭曲,在绝望和痛苦中断绝气息。 经过十年沉寂,智氏再次亮出刀锋。 一夜杀戮之后,智渊亲自执笔给晋侯上书,言边城发现犬戎出没,晋阳城内有人里通外敌,全部依律处死。 “此疏递上,君上定会勃然大怒。”智弘换下外袍,身上仍带着血腥气。 “那又如何?”智渊冷冷一笑,“证据确凿无可抵赖,由不得君上不认。” 两人说话时,仆人来报,又有智陵书信送达。 这一次不是口信,而是写满的绢布。 送信人不知其中内容,因日夜赶路几近虚脱。 智渊展开绢布,看清上面的内容,原本抚在胡须上的手陡然一紧,生生拽下数根。 “父亲?” “你自己看。” 智弘怀揣着疑惑接过绢布,从头至尾浏览一遍,眼睛越睁越大,震惊的表情挂在脸上,和智渊如出一辙。 武器。 铜矿。 还有点燃后遇水不灭的火油。 咕咚。 智弘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他之前还曾担忧公子珩的力量稍显薄弱。如今再看,公子不仅有智慧手段,运气也是超人一等,世所罕见。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9. 第九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第十章 智氏高举屠刀,一夜杀尽娄氏,铲除各方势力耳目,彻底肃清晋阳城。 封城期间,甲士巡逻城头,私兵搜查街市巷道,追逐惨叫整夜不绝。 城民本以为要打仗,天明才知是搜捕奸细。 法场上的血浸入石缝,无头尸首被运出城外。沿途飞来大量石子土块,夹杂着城民的怒骂痛斥,汇成一股洪流,震荡古老的城池。 “暗通犬戎,无耻之尤,该杀!” 挂在城头的探子已经僵硬,尸体陆续被放下,和无头尸首一起运至荒野,任凭野鸦啄食野兽撕咬。 临近正午,城内驰出数骑,马上骑士背负木匣,匣中封有智渊和智弘的亲笔书信,一路快马加鞭奔赴边城。 彼时,林珩正要动身前往肃州。 在边城停留两日,搜集到先成罪状,他就该启程离开。不想计划生变,因铜矿暂缓行程,不得不盘桓数日。 如今事情安排妥当,他不能继续拖延,需得尽快动身,以防再生变故。 “先成罪状在手,人证物证俱在,不容先氏狡辩。失去边城铜矿,有狐氏恐会恼羞成怒狗急跳墙。我已给大父书信,秘密联络结盟家族。公子此番往肃州,大父定会有所安排。” 智陵接手铜矿之后,将铜锭和矿石分别造册,着手安排前往晋阳的车队。 人手不足,他临时从晋阳调拨,不日将会抵达。为防止消息走漏,他诸事亲力亲为,连续多日废寝忘食,神情中透出明显的疲惫。 相比之下,林珩短暂得到休息,不再频繁发病,脸色渐有转好。 “劳烦兄长。” “分内之事何言劳烦。” 智陵放下写到一半的竹简,看向对面的林珩,下意识皱眉:“公子,费氏有良医,智氏同其有旧,抵达肃州后可遣人登门,或能得几方良药。” 林珩放下竹简,沉吟片刻道:“传言祖上得天人相授,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那家?” “确是。”提到这一族,智陵谈性颇浓,“天人之说是传言,活死人肉白骨也无人亲眼得见,但费氏确有良药,三颗救活重伤的先君。此事传出,费氏良药万金难求。” 林珩对费氏传言不置可否。 智陵出于好心,他领受对方好意。 “回到都城后,时机恰当地话,我会拜访费氏家主。”林珩语气平淡,毫无迫切之意。 “公子,事情宜早不宜迟。”智陵劝道。 “我知。”林珩抬起手,示意智陵稍安勿躁,“求药一事传出,必有人加以阻挠。为免横生枝节,谨慎总无大过。” “公子担心有狐氏?”想到有狐氏的跋扈行径,智陵面色微沉。 “有狐氏不足为惧,有人更需要当心。”林珩侧头看向窗外,语带嘲讽,令人捉摸不透。 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洒入室内,在地面铺开扇形光影。 光影覆上衣裾,水波状荡漾。 乌发垂落肩后,映衬苍白的肤色,能看到泛青的血管,愈显少年瘦削病弱。 “您担心的是国君?”智陵直言不讳,未因晋侯的身份有所顾忌。 “是啊。”林珩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黑眸覆上寒霜。 肃州城内盼望他好的人不多,想他去死的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极端讽刺地是,他的父亲首当其冲。 “费氏良药能否医我,暂且不得而知。一旦消息传出,父君不会置之不理。要想事情顺利,还需从长计议。” 见智陵还想再劝,林珩从腰间解下锦囊,拉开金丝编织的细绳,倒出藏在里面的蜡丸。 “求药一事不急,兄长先看这个。” 蜡丸颜色乳白,有龙眼大小。 林珩取下发簪,以尖端划开蜡封,取出薄如蝉翼的纱,一点点展开,铺在智陵面前。 “这是什么?” 纱上绘有线条,还有文字标注,看上去像是某种器具,智陵从未曾见过。 “马鞍,还有马镫。” 林珩简短说明,迅速划开第二枚蜡丸。 里面同样是一张纱,纱上的图案分明是一种兵器,智陵一眼能够认出。 “弩。” 林珩挥开竹简,将两张纱摊平,并排放在桌上。 “马鞍马镫可助骑士控马,有利骑兵马背厮杀。”林珩一边说一边在图纸上描摹,点名马具的用处。 “弩为兵器,可连发,劲力不亚于强弓。” 智氏统帅晋国下军,智陵自幼通晓兵事,束发之年就能上阵杀敌。 林珩简单几句话,他已经明了图上之物的用途。大量武装到军中,威力绝对非同一般。 “公子手中可有实物?” “并无。” 林珩在上京为质九年,周围皆是刺探的目光,时时谨小慎微,想做任何事都需三思而后行。 马具和弩是梦中所见,他知其珍贵,才会避人耳目绘在纱上,随时随地贴身携带。 “我去肃州之后,边城和铜矿交给兄长,此间事由兄长全权掌管。” 智陵紧盯图纸,心动之下就要点头。中途忽然停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量能否承担重任。 “公子,事关重大,我需禀告大父。”智陵深吸一口气,心思飞转,很快得出最佳方案,“集合智氏之力方能护住此物,仅凭我一人难保万全。” “也好。” 林珩给出两张图纸,既是信任也是考验。好在智陵思维缜密行事稳重,没有让他失望。 两人商议妥当,智陵再次给智渊写信,交由心腹送往晋阳。 林珩明日动身,准备早些休息。不料起身时腿部发麻,幸亏智陵扶住他的肩膀才没有撞上桌沿。 “公子小心。” “无妨。” 林珩站直身体,自然后退半步。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婢女紫苏出现在门前,手托一张木盘,盘中是一盏冒着热气的茶汤。相隔一段距离,隐隐能嗅到飘散的苦味。 “公子,该服茶汤。” 紫苏和茯苓牢记良医的叮嘱,每日按时熬煮茶汤。里面不仅有姜、茶和香料,还有数种药材,有助身体调养,入口的滋味却难以恭维。 林珩皱了下眉,实在不想服用。 “公子,冷了味道更苦。”智陵同样不喜茶汤,想到儿时被母亲捏着下巴往嘴里灌的经历,下意识抖了抖。 没人敢灌林珩,但他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端起茶汤试了试温度,确认不会烫口,干脆仰头一饮而尽,长痛不如短痛。 茶汤入腹,体内缓缓生出暖意。 汤中药材可以助眠,林珩告辞智陵,返回居室用过膳食,掌灯不久就在困意中入睡。 梦境又至。 依旧是上京城。 富丽堂皇的王宫,权利角逐的中心。 寒冬腊月,漫天雪花飘落。 朔风凛冽,似刮骨的刀子,透入衣料冷入骨髓。 他被反扭住双臂按在地上,无法轻易动弹。紧接着身体腾空,视线翻转,全身被湖水包裹。 意识昏沉中,他看到田齐惊恐的面容。 身体不断下沉,借助最后一缕光,他看到岸上大笑的王子,谄媚的侍人,以及不远处飘过的一抹红。 浓烈,刺目。 似西落的残阳,鲜红如血。 这场梦很短,中途戛然而止。 林珩睁开双眼,天色依旧黑暗,他却再无睡意。 在榻上躺了片刻,他披衣起身,绕过屏风来到窗前,双手推开木窗,任凭风吹过脸颊,久远的记忆彻底复苏。 他和田齐落水,三名王子是罪魁祸首。 救了他们的王女真是恰好路过? 那座湖位置不算偏僻,却非王女出行必经之地。要么真是凑巧,要么是王子早被人盯着,还有一种可能,有人暗中相助,将王女们引到了湖边。 上京城内,能让王女们竞相追逐之人屈指可数。更妙的是事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只能归为巧合。 林珩双手袖在身前,仰望高悬夜空的银盘,眸底浮现冷意。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他早在数年前就欠下人情。 换做任何人,人情都容易偿清。但是楚煜,那位闻名天下的越国公子,这件事就需要认真思量。 林珩十分清楚,他们的性格南辕北辙,本质上却是一类人。 冷漠,残酷,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出于好心救人,完全不求回报? 实属于痴人说梦。 林珩摇了摇头,不觉发出轻笑。 “公子,您醒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林珩转过身,就见紫苏和茯苓进入室内,一人拨亮铜灯,另一人展开斗篷,上前披在他肩上。 “夜凉风寒,公子可要用些热汤?” “不必。” 林珩没有离开窗前,仅是紧了紧斗篷,轻声道:“命人备好车驾,天明即刻出发。” 两人跟随林珩多年,能够看出他有心事,却闭口没有多问,垂下目光敛身领命。 “诺。” 待两人走出房门,林珩仍站在窗前,沐浴漫天星光,浮躁的情绪缓慢沉淀。 旧事暂且搁置。 楚煜若要讨还人情,总有一日会找上门来。 明日启程返回肃州,即将见到父君和满朝氏族,为当年逼他离国的种种,他也该精心准备,亲自送上一份大礼。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10. 第十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第十一章 肃州城地处平原,城围六阙,洛水和清水绕城而过,易守难攻,是天下间有名的雄城。 五代晋侯时,晋国发生内乱,烽火延续数年。 战争结束后,新一任国君下令迁都,以铁腕强压氏族不满,决意舍弃旧都晋阳,在封土腹地建造新城,重塑晋国政治、军事和文化中心。 肃州城地势优越,自城头眺望,方圆数百里一马平川,凡来犯之敌无可遁形。 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促进晋国发展。从百乘、千乘至今日万乘,晋国三军所向披靡。尤其是中军的战车,对阵诸侯国罕见败迹,追剿荒漠部落更是摧枯拉朽。 前代国君大权在握,晋国国力达到鼎盛。 岁逢朝见天子,诸侯登高台祭祀,晋侯同越侯、楚侯以及燕侯并列,第一批送上祭礼。 先君花甲而薨,新君继承侯国。 早年间,新君延用先君旧政,厚待战功彪炳的卿大夫,驱逐边境犬戎,斩首部落头领,在民间颇具声望。 史官秉笔如实评价,未必锐意进取,守成绰绰有余。 可惜好景不长。 晋侯偏爱美色,正夫人去世后,宠爱妾夫人和庶子,不惜设计削弱智氏,将嫡子送往上京为质。 种种行径令人发指,事情传出,国人无不大哗。 不忍见晋国基业受损,先君旧臣轮番觐见,苦口婆心劝说。怎奈晋侯一意孤行,固执己见,硬是将唯一的嫡子送出国,形同驱逐。 林珩初至上京期间,数次有信送回,晋侯却不闻不问,沉湎同宠妾寻欢作乐。 不耐烦老臣的说教,他开始重用有狐氏等新发迹的家族,陆续将旧氏族排挤出朝堂。 公子长非嫡非长,因是丽夫人所出,身后站着有狐氏,就被允许参政,每每立在晋侯身侧。若非多数氏族阻拦,怕是晋侯早就上疏请立林长为世子。 时间过去九年,朝堂上下潜移默化,逐渐习惯了公子长的存在。 然而,就在有狐氏和丽夫人踌躇满志,希望能进一步推公子长上位时,林珩平安从上京归来,还被天子赐爵授官。 无论天子本意如何,明面上注重正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事情传回肃州,旧氏族无不振奋,新氏族则如晴天霹雳。 边城易主的消息紧跟着传来,失去好不容易得手的铜矿,有狐氏更是勃然大怒,大骂先氏无能。 屋漏偏逢连夜雨。 晋阳的智渊忽然上疏,字字句句不落犬戎。多年埋下的耳目一朝杀尽,针对晋阳智氏,有狐氏竟成了聋子和瞎子。 “必须去见君上!” 不想动静闹大,有狐氏家主未出面,派三子入宫探一探晋侯的口风。 有狐显求见,晋侯没有拒之门外,只是不到一刻钟就被遣出。走出殿门时,有狐显满面阴沉,显然此行极不顺利。 想到晋侯所言,他不由得心头发紧。 “孤竟不知有狐氏能为如此。” 人言晋侯昏庸,多年受奸佞蒙蔽,身在漩涡中心的有狐氏却一清二楚,实情绝非如此。他们分明是国君手中的刀,用得顺手且罢,不顺手随时可以丢弃。 有狐显绞尽脑汁为家族辩解,晋侯不置可否,未知信还是不信。觉得不耐烦,直接将他挥退,也未道出对有狐氏的处置。 不敢多言,有狐显只能离开,回到家中再从长计议。 宫门落锁,有狐氏的马车穿过城内。 铜铸车轴牵引车轮转动,镶嵌铆钉的车轮压过路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掌灯时分,天色昏暗,道路两旁亮起火把。 巡城的甲士和国人擦身而过,铠甲鲜明,麻衣灰暗。甲士威严雄壮,手持长矛步履整齐。国人行色匆匆,怀中抱着麻布袋,里面盛装做工得来的粟米。 遇见氏族马车,路上行人纷纷止步,退后让至两侧。 几个调皮的孩童追逐打闹,突然间跑出巷子,不慎冲到马车前。驾车的马奴双目一立,挥臂甩出长鞭:“滚开!” 鞭梢刮向孩童,破风声近在咫尺。 又一道鞭影袭来,啪地一声,马奴手中的长鞭被卷走,飞向对面的马车。 劫后余生,孩童没有哇哇大哭,而是强忍着恐惧跑向路旁,被家人抱进怀里。 马奴认出对面车上图腾,立即禀报车中的有狐显:“郎君,拦路者是陶氏。” 有狐显正闭目养神,不断回溯国君所言。 马奴的声音传入车厢,他睁开双眼,狭长的眸子浮现暗色,命跪在脚下的小奴传令:“甲士开道,撞。” 新氏族和旧氏族的矛盾逐年激化,不仅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平日里也是水火不容。 陶氏同智氏结盟,无疑是插在有狐氏心头的钉子。 今日诸事不顺,正有怒火无处发泄,陶氏刚好撞上来,有狐显决定出了这口气。 “郎君有令,甲士开道,撞。” 小奴年方总角,模样俊俏,雌雄难辨。声音清脆悦耳,道出的话却令人胆寒。 马奴闻言凶横一笑,表情狰狞,双手操控缰绳就要撞向陶氏的马车。有狐氏私兵纷纷张开强弓,锋利的箭矢指向对面,一声令下就要开弓。 对面车中是陶廉,官至中大夫,是陶氏家主最小的儿子。见有狐氏来势汹汹,他毫不示弱,下令私兵冲上前:“杀!” 陶氏以刀兵著称,族中私兵擅使长刀,刀背厚重,刀刃锋利,战中能斩断马颈。 双方人数旗鼓相当,彼此势均力敌,一场械斗难以避免。 负责城防的下大夫急匆匆赶来,面对肃杀气氛,一时间焦头烂额。 “如何是好!” 他不知该如何劝说,也没有办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双方迎头碰撞,拉车的骏马发出嘶鸣,砰地一声,在道路上膨开大片血雾。 战马正面强撼,冲击力堪比惊涛拍岸。 驾车的马奴同时松开缰绳,徒手抓向对面之人。 交错而过时,两臂相搏,重拳狠击,钝响声不绝于耳。终究是陶氏马奴更胜一筹,抓住对手的胳膊,强行将其拽下马车,狠狠甩在地上。 马车飞速前行,受伤的战马失去控制,根本无法停住。 落地瞬间,马奴抱头向路旁翻滚,希望避开坚硬的马蹄和滚动的车轮。 眼看要脱离险境,身上忽然遭受重击。 他惊愕地抬起头,就见几名妇人手持木杆抽在他身上,一人抬脚踹过来,又将他踹向车轮。 “敢鞭我子,去死!” 马奴猝不及防倒在地上,紧接着被车轮压过,前胸骨头折断,口中涌出鲜血。他甚至没能发出惨叫,就在车轮下停止呼吸。 “废物。” 小奴推开车门,灵巧的坐上车辕,代替马奴操控马车,驱使战马调头,避免撞向土墙。 两族私兵已战在一处。 箭雨覆盖街道,部分落向人群,带起一片血光。 有狐氏私兵射出一轮箭矢,立即将弓背在身后,抄起挂在腰间的铜锤,和陶氏私兵正面交锋。 陶氏私兵各个虎背熊腰,手臂和大腿尤为粗壮,肌肉隆起堪比岩石。双手挥舞长刀,每一次劈下都会带起劲风。 双方都未留手,眨眼时间已倒下数人。 氏族械斗时有发生,国人不想被卷入,或是退回屋舍紧闭门窗,或是藏身相连的小巷等到冲突结束。 “谁能赢?” “不清楚。” “很快会有援手。” 议论声藏于黑暗,火光下只余厮杀。 双方杀红了眼,谁也不肯后退。 陶廉和有狐显各自放出响箭,不多时,道路两端传来车轮声和踏步声,更多车辆和私兵闯入眼帘。 冲突规模一旦扩大,恐将难以收拾。 下大夫急得火烧眉毛,眼见聚集的私兵超过五百人,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主簿连忙搀扶住他,狠掐他的人中。 “您可不能出事!” 若是上官昏倒,责任就要压在他身上。主簿自认身单力薄,实在扛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陶氏和有狐氏家主派人前来,及时阻拦家中子侄,没有使冲突进一步恶化。 “郎君,晋阳来信,家主召您速归。”陶氏来人年过而立,长袍木簪,气质儒雅,是家主身边的门客。 陶廉心有不甘,到底遵从父命,下令私兵撤回,调头返回府邸。 有狐显也是一样。他同样接到消息,有要事相商,父亲召他速归。 冲突告一段落,两支队伍如潮水分开。 受伤的私兵被带走,死去的马奴孤零零躺在血泊里。有狐氏不予理会,国人也不屑为他收尸,最终是主簿命人取草席将他卷起来,交给奴隶运出城外。 国人陆续走出巷道,打着火把各自还家。 火光逐渐远去,徒留鲜血干涸在石砖上,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良久不散。 夜色渐浓,万籁俱寂。 天空忽有乌云聚集,闪电爬过,雷声炸响,暴雨骤然降临。 距离肃州城数十里,一支队伍在雨中穿行。 骑士身着皮甲背负双矛,胯-下战马风驰电掣,疾行时踏出杂乱的蹄印,飞溅起大片泥浆。 一辆马车行在队伍中,车前马奴挥动缰绳,雨水滑过强壮的脊背,刺在肩后的图腾愈发鲜明。 林珩坐在车内,抬手推开车窗。 一道闪电落向河畔,电光爆闪,短暂驱散黑暗,照亮奔腾的河水。 林珩探出手,接住冰冷的雨滴,忽然绽放笑颜。 “父君,我回来了。” 肃州城内,王宫深处,晋侯被雷声惊醒。 推开身侧的美人,他披衣坐起身,望向映在屏风上的灯影,错觉有凶兽迎面扑来,心骤然狂跳,顿觉惊悸难安。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11. 第十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十二章 雷声轰鸣,瓢泼大雨下了整夜,天明仍未见停歇。 天空中乌云密布,黑压压笼罩肃州城。 晋侯被雷声惊醒,再未能入睡。 夜凉风急,荡开雕花窗扇,吹倒靠墙的宫灯,发出一声钝响。 灯火瞬间熄灭,灯油流淌在地。侍人闻声入内查看,不慎踩到流淌的灯油,当场滑坐在地。 倒地的瞬间,侍人匆忙捂住嘴,强忍着疼痛不敢发出更多声响。 落后一步的侍人上前扶起他,用最快的速度退出殿外,唯恐触犯国君。 晋侯坐在屏风后,紧紧盯着屏风上的花纹,神情变幻不定。 榻上的美人早被惊醒,望着晋侯的背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拽起毯子裹在身前,目光中充满惊恐。 晋侯脾气日渐暴躁。近身之人稍有不慎就会受到鞭笞,甚至可能丧命。 不就之前,一名妾夫人触怒晋侯,当场被关入暴室。数日后被放出来,仿佛鲜花枯萎,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已经陷入疯癫。 美人一点点挪向角落,尽可能远离晋侯。 屋外电闪雷鸣,室内灯火摇曳。 侍人扶起宫灯,再次点亮灯芯。晋侯的影子映在屏风上,竟是赤足着地,双目爬上血丝,表情扭曲狰狞。 侍人大惊失色,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 “快、快去请医,君上头疾又犯……” 话未说完,耳畔传来长剑出鞘的清音。 回忆起晋侯发病时的癫狂,侍人们两股战战汗如雨下,却无论如何不敢逃出殿外。唯有尽量缩向墙角,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 脚步声在室内回荡,晋侯手持长剑,跣足披发,野兽一般来回疾走。 美人抱着毯子翻滚到塌下,胡乱裹上衣裙就要逃出殿外。 可惜她的运气不好。 “啊!” 痛呼声响起,长剑穿透美人的肩膀,去势不减,带着她向前冲去。锋利的剑身刺入木柱,剑柄犹在颤动。 美人被钉在柱子上,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很快染红半身。 她逐渐失去力气,生命如火油燃尽,眼中失去光彩,变得奄奄一息。 晋侯退后数步,双手抱头发出嘶吼,额头鼓起青筋。 殿外传来脚步声,侍人去而复返,身后是在宫中侍奉的医。两人冒雨穿过宫室,衣袍冠帽被水打湿。唯有药箱被医牢牢护在怀里,没有淋湿分毫。 听到殿内的吼声,侍人和医同时脚步一顿。 见过数次晋侯发病的症状,两人心中仍止不住恐惧。 “君上为何又犯头疾?” “恐是夜半惊醒受了寒气。” 侍人不敢多言,催促医快些入内。 殿门推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熏香冲向面门,还掺杂着灯油,扭缠成一种奇怪的气味,不断刺激着鼻腔。 医跨过门槛,迅速匍匐在地。不敢看受伤的美人,他额头触地,颤抖着声音道:“君上,仆来送药。” 晋侯头痛欲裂,暴躁到挥剑伤人。 他踉跄扑向医,爬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他,犹如一头嗜血的凶兽。 “药!” 声音嘶哑堪比砂石摩擦。 医颤抖着手打开药箱,捧起一只玉瓶,双手举过头顶。 晋侯一把夺过玉瓶,取下瓶塞,翻过瓶身倒向口中。 瓶中盛装的不是药丸也不是药汁,而是灰白色的药粉。药粉入口干涩,带着浓烈的苦味,但能有效缓解疼痛,让晋侯冷静下来。 “咳咳……” 药粉入口,晋侯不慎被呛到,连声咳嗽。 侍人迅速送上温水,躬身递到晋侯面前,目光始终低垂,只盯着晋侯□□的脚掌。 自始至终,医没有抬起头,姿态恭敬伏身在地,也没有多余的话。 晋侯服下药和温水,头痛的症状逐渐减轻。 他开始恢复理智,目光扫过殿内,看到命若悬丝的美人,没有丝毫怜悯,转身走向屏风,重新躺回到榻上。 屏风后不再传来声响,医膝行退出室外。 侍人搀扶起受伤的美人,交给医简单治疗,随即送回位于宫廷西角的院落。 又有数名侍人提来清水,快速清洗地板和木柱,打开香炉投入新香,确保殿内闻不到一丝血腥味。 侍人们动作熟练,如同做了千百次。 不到一刻钟,室内焕然一新。除了留在柱上的剑痕,没人能想到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晋侯突发旧疾,罢朝一日。 卿大夫们接到旨意,面上不显,心中各有思量。 “公子珩将抵,君上突然罢朝?” “真是旧疾复发且罢,若不是,君上竟这般不喜嫡子。” 林珩离国九载,奉天子命归国,队伍即将抵达都城,于情于理都应该派人出城迎接。还应在城内举行祭祀,由林珩向上天献牲,彰显身份尊贵。 晋侯偏偏在这时罢朝,掌管礼仪祭祀的宗和祝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依照典律行事。 “君上没有旨意,祭台建是不建?” “公子珩不日抵达,谁去迎接?” 几人议论纷纷,事到临头都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排。 旧氏族看在眼中,激动之情渐渐消退,对国君慢待嫡子极为不满。奈何见不到晋侯,有良策也无法施展,只能望洋兴叹。 新氏族则颇为得意。 “君上不喜公子珩。” 有狐氏依旧惴惴,却不妨碍揣测晋侯的心意并为之欣喜。 “依照路程,公子珩已近国都,无妨遣人去迎一迎,也好教他知晓轻重。别以为有天子赐爵就能一步登天。” 有狐显跃跃欲试,试图说服父亲和兄长将事情交给他。他已经想好如何施为,当面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父亲,我认为显所言在理。”有狐达跽坐在有狐显对面,一身素色锦袍,发上仅有一枚玉簪。腰带没有嵌宝也没有悬挂玉饰锦囊,与族中奢靡格格不入,很是特立独行。 “如何讲?”有狐丹放下杯盏,视线扫过急躁的三子,落在次子身上。 “公子珩离国九年,传回的消息有真有假。此番归国,刺客接连失手,不到百骑下边城,足见其非庸碌之辈。” 有狐达微微倾身,狭长的双眸同有狐显一般无二,深藏在眼底的算计和阴毒比之更甚。 “礼法之上,公子珩是嫡子,公子长非嫡非长,总是相差一筹。” “仲兄,此言差矣!”有狐显皱眉驳斥。 “莫急,听我言。”有狐达睨他一眼,成功堵住他的话,继续说道,“日前错失良机,没能在归国途中杀死他,今后行事必须谨慎。显,你同陶氏争锋,死伤人命无妨。公子珩乃是国君嫡子,且有天子赐爵,你可以与他为难,但不可遗人话柄。” 有狐显眉心深锁,很是愤愤不平。 “不过,这次倒是可以试试他的深浅。”有狐达话锋一转,手指轻敲掌心,出计道,“先成死于公子珩之手,先氏复仇心切,略微出格些,事发也有转圜余地。” 在有狐达看来,失去铜矿和边城,先氏已无太大用途。无妨废物利用,充当试探公子珩的棋子。 “我明白了。” 有狐显并不愚钝,完全是一点就通。 父子三人定下计策,有狐显派人去先氏府上传递口信。为防落人口实,一切通过门客传达,未留半片竹简。 先氏送走来人,心知自己沦为试刀石。 奈何家族依附有狐氏日久,他们早就没了退路,明知是悬崖也要跳下去。 “事到如今,唯有搏上一搏。” 先氏家主当机立断,调先焕三人率私兵出城,沿洛河阻截林珩一行。途中汇合其余三支队伍,带兵之人都是先氏姻亲。 队伍出城不久,城内氏族陆续得到消息。 猜出先氏动机,陶氏立即派人追赶。陶廉亲自率兵,务必不使先氏得逞。 “有狐氏狡诈,切记保护公子!”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出城,各家氏族暗中派遣耳目,心思大同小异,专为探一探公子珩是否值得推举。 先氏队伍浩浩荡荡前行,不出十里,遇见飞驰而来的骑兵。骑兵护卫一辆马车,车上雕刻华丽图腾,象征晋侯血脉。 认出来人身份,先焕举起右臂,四家私兵同时张弓,欲将骑兵射杀。 陶廉率军落后一步,见此情形,当即勃然大怒。 “逆贼敢伤公子!” 陶氏私兵纷纷下马,双手持刀扑向前方的敌人。 箭雨密集笼罩,破风声不绝于耳。 林珩麾下骑兵似在劫难逃。 电光火石间,双矛骑兵迅速弯腰,抓起挂在马背的盾牌,强行荡开飞落的箭矢。马背上的鞍具让他们更加灵活,可谓如虎添翼。 先氏私兵连发三波箭雨,仅有两名双矛兵受了轻伤,其余皆安然无恙。 马车中传出轻响,一名美貌的婢女拉开车帘,轻蔑扫过来袭之敌,向双矛兵传达林珩的命令:“公子有命,一个不留。” “诺!” 双矛兵一路厮杀,彼此配合默契。狼甲一声令下,集体策马冲锋。 距离拉近之后,他们竟然松开双手在马背开弓。 “怎么可能!” 见此一幕,先焕等人大惊失色。 在马上开弓,就算是生于马背的犬戎也罕见做到。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短兵相接,一刹那的疏忽就会致命。 在四家私兵的震惊中,锋利的箭矢迎面袭来,紧接着是投掷的陶罐,里面装满刺鼻的液体。 陶罐碎裂,液体飞溅,大片沾在私兵身上。 “火箭。” 狼甲声音落地,点燃的箭矢拖拽焰尾划过半空,接二连三落在人身和车马上,猛然蹿起烈火,无论如何拍打也不熄灭。 雨水连绵不断,火焰在雨中熊熊燃烧。 这一幕超出常识,神鬼之说涌入脑海,恐慌如浪潮席卷。 一个接一个私兵变成火球,惨叫着冲向同袍,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火星引燃整支队伍,外围的私兵迅速散开,哪里还想着战斗,只想避开恐怖的火焰。 先焕衣袖溅上火星,他果断撕掉外袍,只着一件单衣。 护卫驾车前冲,不想遭遇双矛兵围堵,再难逃离半步。 两百私兵悉数溃败,速度快得出人预料,近乎于荒谬。 在私兵的惨叫声中,双矛兵如潮水分至两侧,黑色马车对面行来,车门推开,车帘掀起,两名婢女分坐左右,自上京归来的公子走出车厢,出现在众人眼前。 黑袍玉带,苍白瘦削。 乌发束在脑后,唇无血色,衬得一双眸子夜般漆黑。 林珩站在车辕,居高临下扫视几名氏族郎君,漫不经心道:“此番归国,礼尚不足,几位的头颅正好借来一用。” 什么?! 先焕几人不及反应,短矛瞬间袭至身前。 尚未感觉到疼痛,身体已仰面栽倒。鲜血流淌在身下,遇雨水冲刷,牵连成一股股殷红细流。 生命最后一刻,映入几人眼帘的是走近的骑士,以及落下的森冷刀锋。 相隔灰色雨幕,陶廉目睹一切,呆滞在原地,许久不知该作何反应。直至门客提醒,他才骤然回神,快速整理衣冠,大步上前禀明身份。 “陶氏廉,见过公子。” 今日之前,他对林珩的印象停留在离国之时,一个需要保护的孩童。 今日之后,曾经的印象彻底颠覆。 年少公子苍白俊秀,貌似弱不禁风。若是被表象迷惑,胆敢小看他,注定大错特错,坠入深渊命丧黄泉。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十二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十三章 雨势逐渐减小,乌云散去,现出蔚蓝晴空。 阳光洒落河面,渲染金色水纹,蹁跹浮动,波光粼粼。 洛河旁,热浪持续攀高,焰色铺展开来。焰心包裹一团团焦黑,既有死去的战马和私兵,也有化为焦炭的战车。 狼甲忠实执行林珩的命令,屠尽以先氏为首的四家私兵,一个不留。 先焕等九人被短矛刺穿胸腔,头被砍下,悉数盛装进木盒,堆上骑兵身后的马车。 陶廉驾车同林珩并行,谈话间斟字酌句,没有半点轻忽。先前一幕冲击他的脑海,震撼许久未能散去。 他从林珩身上感受到压力。 无边的杀意和骇人的血腥,森冷锋利,足能一击致命。偏又巧妙地包裹在绸绢中,极具有迷惑性,令人不寒而栗。 “君上旧疾复发,今日罢朝。”陶廉认真思量,决定实言阐明晋侯的态度,以便林珩有更多准备。 “公子归国,依礼当出城迎接,建高台行祭祀。然君上卧榻,宫中未有旨意,宗和祝不敢擅决。” 晋侯常年沉迷酒色,手中大权从未旁落。 有狐氏张扬跋扈,手下聚集一群势力,却从不敢违逆晋侯,更不敢阳奉阴违。诸侯国奸佞弄权,动辄动摇国本,晋国的情况却极为特殊,称得上独树一帜。 “今上不喜勋旧,先后提拔有狐氏、鹿氏等族,瓜分旧臣权柄,难免令人寒心。” 陶廉声音低沉,侧头看向林珩,希望从他的表情中窥出端倪。 他失望了。 林珩靠坐在车窗后,目光微垂,神色始终没有变化。偶尔咳嗽两声,脊背轻颤,将病弱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在上京多年,耳目闭塞不知国内,还需陶大夫多加提点。” 林珩饮下半盏温水,压下喉咙间的痒意。声音有些哑,语气不紧不慢,意外缓和陶廉心中的焦躁,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公子有命,廉不敢辞。” 陶廉立刻意识到行为不妥。 公子珩尚未入城,没有见到晋侯,这番试探略显操之过急。 摆正心态之后,陶廉主动转换话题,言及上京景色,便于拉近彼此距离。话中还提到节日祭祀,各个环节巨细靡遗。 “年少时,廉随家父入上京。时逢诸侯朝贡天子,上京城九门大开,日夜不闭。城内人潮如织,车行如龙。” 见林珩颇感兴趣,陶廉投其所好,绘声绘色讲述节日盛况。 “北方引巨牛,南方献象,西方牵犀,东方进鼍。送祭礼的队伍鱼贯入城,热闹持续整整两月。” 当年天子威服四海,战功彪炳。诸侯国甘为臣属,犬戎夷羌无不臣服。 “祭台高三丈,台上立鼎,天子率诸侯登高,向鼎中投入祭品,祭告上天,绵延国运。” “我在上京时未见祭台。”林珩回想上京布局,包括王宫内外,并无陶廉口中的祭台。 “祭台早已拆除,公子自然不得见。”陶廉轻笑一声,解释道,“先帝武功卓绝,四海咸服。如今天子庸碌,军政缺乏建树,诸侯不朝便强索质子,如何令人心服口服。” 林珩持盏的手微顿,诧异于陶廉的直白。 在上京时见多口蜜腹剑,习惯对天子的歌功颂德,乍一听这番言论难免惊愕。 “公子无需惊讶。” 看到林珩的表情,陶廉笑容更盛。 “晋以战功立国,初代国君曾为天子驾车,助天子屠灭羌胡。举国尚武,非强横霸道难得人心。” 晋国新旧氏族矛盾尖锐,唇枪舌剑每日上演,械斗冲突司空见惯。 两股政治势力极难融洽,唯独在一件事上从不发生分歧,对战功的看法。 “公子在上京期间,公子长被允许临朝。任凭有狐氏上蹿下跳,国人对他始终不予认可。”陶廉收敛笑容,神情肃然,“国君能偏宠妾和庶子,但不能强压国人。迄今为止,公子长无战功,推得越高只会摔得越重。” 陶廉目光炯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他在向林珩表明态度。 陶氏同智氏结盟,必然支持林珩,成为他的矛和盾。林珩日后登上高位,支持他的氏族也会水涨船高。 表面是情谊,实质是利益交换,一场公平的交易。 “多谢陶大夫提点。” 林珩靠向窗旁,沐浴雨后的清爽。目光远眺,隐约能望见高耸的城墙。那是矗立在平原上的雄城,晋国的心脏,肃州城。 距离都城愈近,队伍加速前行。 马蹄踏过泥路,留下杂沓的痕迹。 车轮陷入泥浆,马奴用力挥舞长鞭,鞭花接连炸响,融合战马的嘶鸣,被淘淘水声淹没。 陶廉注意到蒙布遮盖的大车,想到晋阳来信,以为车上是金玉绢帛等物。心中暗下决定,若是公子珩喜欢,他归家后即开库房取宝相赠。 陶氏有玉矿和金矿,在氏族中堪称豪富。否则也养不起上千私兵,更无法在肃州城立足扎根,同有狐氏针尖对麦芒,你来我往不落下风。 “公子喜玉?”陶廉试探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林珩心知他误会,解释道:“车上确为玉和绢帛,仰赖外大父相助,将赠与国太夫人和几位庶夫人。另有一份礼物,专为父君准备。” 林珩单手撑着下巴,神态漫不经心,字里行间蕴含深意。 陶廉侧头看向他,心中浮现疑惑,猜测此举用意,又陆续推翻答案。 队伍前行时,追出城外的家仆和私兵先一步折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城内,向家主禀报洛河畔一场称得上诡异的战斗。 “马上射箭。” “火起雨浇不灭。” “两百私兵一个不留。先焕等九人伏诛,头被砍下。” 回忆起河畔的惨烈,耳边似仍流淌凄厉的惨叫,家仆匍匐在地,禁不住瑟瑟发抖。 有狐丹眉心深锁,许久不发一言。 有狐达若有所思,眸光微沉。 有狐显脸色难看,握拳砸在案上,怒喝道:“一派胡言!” 护卫林珩的双矛兵出自晋阳,本为智氏私兵。这支私兵固然骑术精湛,也做不到马上开弓。还有在雨中燃烧的烈火。世间哪有此等异事,火焰遇水不灭,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见有狐显不肯相信,家仆连连叩首,发誓没有半句虚言。 “仆句句属实,全是亲眼所见!” 有狐显正要发怒,被有狐达按住。 “稍安勿躁。”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名门客联袂而至,道出的消息令父子三人吃惊不已。 “城内勋旧集结,齐往城门迎公子珩!” “什么?!” 有狐显猛然直起身,有狐达和有狐丹也骤然变色。 “宫中有旨意传出?”有狐达沉声道。 “无。”门客摇头,满脸苦色。 正因没有国君旨意,才显得这件事非比寻常。 晋侯没有下旨,勋旧氏族联合出城迎接,简直是行无所忌。严重来看,分明是在挑衅晋侯的权威。 不等父子三人做出决断,同有狐氏结盟的家族接连派人前来,专为询问事情对策。 “陶氏、雍氏、费氏等派大子出城。家主命仆来问,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 有狐氏父子一言不发,皆面沉似水。 他们同旧氏族矛盾日深,完全无法调和。勋旧联合出城,他们自然按兵不动。反正双方早就撕破脸,无妨一切摆上桌面。 但有一事值得提心。 “留心宫内,注意国太夫人。” “诺。” 新氏族陆续接到回信,和有狐氏保持一致,都在家中闭门不出,对归来的公子珩视而不见。 王宫内,晋侯靠坐在榻上,一名侍人伏身在地,向他禀报城内情况。 “陶氏、雍氏、田氏,费氏?” 知晓前三者,晋侯如有所料,丝毫不感到惊讶。听侍人道出费氏,他猛然间坐直身体,双目爆出凶光。 “好,真是好!” 他患头疾多年,屡次寻费氏求药,捧出重金也无法得偿所愿。 如今林珩归来,费氏竞派嫡长子出城相迎。 晋侯倍感羞辱,当场火冒三丈,抓起枕旁的如意丢出去,精准砸到侍人的脑袋上。 如意滚落在地,侍人颅顶被砸破,登时血流如注。 “拖出去。” 晋侯怒火难消,缓和的头痛又开始剧烈。 两名侍人弯腰走入,战战兢兢拖走昏迷的侍人。 鲜血顺着侍人脸颊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很快被负责清扫的侍人擦净,不留半点痕迹。 王宫南殿,国太夫人居处,探头探脑的侍人被婢女抓获,押送至内史面前。 “不用审,拔掉舌头,捆起来丢进花池。” 内史年约不惑,头戴布冠,面容清癯。他侍奉在国太夫人身边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极得国太夫人信任。 侍人拿了好处刺探消息,偶尔为有狐氏传话,不想会丢掉性命,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涕泪横流。 “饶命,我……” 侍人刚要求饶,就被两名强健的仆妇抓住胳膊卸掉下巴。一名瘦高的婢女走上前,带着茧子的手指探入侍人口中,熟练地向外拖拽。 内史转身穿过回廊,将这一幕留在身后。 国太夫人久居深宫,不轻易过问朝政,不意味着远离权柄。她手中有先君留下的甲士,国君也不敢小看。 丽夫人和公子长试图讨好她,一直不得其法,反招来厌恶。如今公子珩平安归来,勋旧集结出迎,宫中、朝堂和国内的局势注定发生改变。 “起风了。” 内史迈步登上台阶,恰遇冷风卷过回廊。 压住随风鼓起的袖摆,想到国太夫人对晋侯偏宠妾庶的不满,他不禁掀起嘴角,脚步随之加快。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十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十四章 殿内萦绕乐声,丝丝缕缕的花香飘散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三名乐人席地而坐,一人鼓瑟,一人吹笙,另一人吹奏长笛。乐音袅袅,不似晋国铿锵激越,更类越国瑰丽缱绻。 殿中央,一名舞人袒露上半身,腰间袭彩绢,头插稚羽,颈挂彩贝,赤着双足腾挪旋转。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金色面具遮住半面,随着旋律展露矫健的体魄,活似一头游弋在山林中的豹。 彩裙翩翩的婢女伺候在殿内,手捧金盘银碗,里面盛装着果脯肉干,还有裹着蜂蜜的饼,散发出香甜气息。 上首设一方长案,两名婢女跽坐左右。 案后置榻,国太夫人斜靠在榻上,乌发堆云,长裙迤逦。眼波流转间风姿妩媚,半点看不出已年近花甲。 内史行至殿门前,立即有婢女入内禀报。 少顷,殿内乐声告一段落,乐人和舞人鱼贯退出。内史跨过门槛,三步并作两步走近长案,在案前躬身行礼。 “如何?” 声音自头顶传来,迥异于艳丽的外貌,带着几分刺耳的喑哑。 国太夫人早年曾中毒,事后查明是为先君挡灾。虽然保住性命,却伤了嗓子,再不复往昔清脆悦耳。 内史深深弯腰,口中道:“勋旧遣大子出城,新贵隐忍不发。” “哦?” 国太夫人靠在软枕上,染着蔻丹的手指轻敲手背,片刻后轻笑出声。 “先君在时,他们安敢如此。” 内史不出声,低头凝视地面,仿佛变成一尊雕像,许久一动不动。 “繆良,你说我该助谁?” “仆不敢言。” “无妨,恕你无过。” 内史谨慎抬起头,视线略微升高,始终不敢直面国太夫人,口中道:“仆以为朝堂诸君势同水火,君上旧疾难愈,晋国当早立世子。朝堂平稳则国内平稳,国内平稳则外敌自退,太夫人方能安享岁月。” 尾音落下,内史小心窥一眼上首,旋即垂下头不再多言。 国太夫人陷入沉默,表面看似平静,手指敲击的频率却在加快,足见内心正在权衡利弊,一时间主意难定。 “坐。” 没有评议内史之言,她命内史落座。 婢女无声退离左右,移走燃尽的香炉,打开炉盖,重新投入香饼。 “先君战功赫赫,拔城摧池攻无不克。彼时,国内氏族无不俯首帖耳,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回忆当年,对比如今,国太夫人语带薄怒,目光阴翳。 “今上志大才疏,行事虎头蛇尾,捅出篓子不自知。年复一年,至今无法收拾。” 国太夫人越说越气,既是对氏族也是对晋侯。 内史深谙她的脾气,始终保持缄默,老老实实做一个倾听者。 “他要独掌大权,好。他要扶持新氏族削弱勋旧,也好。可他不该胡来,闹得国内一团乱。” 国太夫人坐直身体,这番话压在心中许久,她需要宣泄。 “削弱智氏本无过,但他不该因小失大。坐视国境危急却不发兵,这同自毁江山有什么区别。” “我以为他送走嫡子是权宜之计,待威慑勋旧再迎回,也能平衡新氏族收揽人心。哪想到他真要扶持庶子,简直不可理喻!” 内史抬起头,见国太夫人面染寒霜,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劝谏。 “他八成是忘了,当年他能成为世子,靠的是嫡出,是我为先君饮毒!” 郁气挤压在心头许久,今日终得以宣泄。国太夫人脸颊泛红,唇殷似血,能窥见年轻时是何等风华绝代。 前推四十年,她是越国宗室数一数二的美人,以艳丽闻名天下。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嫁给晋侯,成为两国联姻的纽带。 她自诩聪慧,绝非愚钝之人。万万没想到生下的儿子却眼高手低,总喜欢自作聪明。 “若非我被毒伤了身子,无法再有孕……” 国太夫人坐正身体,声音渐渐低沉。未尽之语消失在空气中,溢出的森冷和残酷令人脊背发寒。 “太夫人,此时不晚。”内史抓住时机出声,意图将话题引向林珩,“公子珩归国,勋旧出迎,您既不喜公子长,何妨推他一回。” “勋旧?”国太夫人冷笑一声,似感到疲惫,重新靠向软枕,“那是一群贪婪的凶狼,先君去后脱离锁链,今上压不住,他的儿子也未必。” 内史心生不解。 勋旧违背晋侯意志出城,岂非摆明态度? “事情哪里如此简单。”看出内史的疑惑,国太夫人冷声道,“真心要扶持林珩,今日出城的就不是各家大子,该是他们的父亲和祖父。” 内史认真思量,眉心渐渐深锁,迟疑道:“您是说此事不定?” “狼性狡猾,必是待价而沽,端看林珩会许出什么。若他无能,中山国旧事恐会重演。” 想到中山侯被氏族窃国,全家逃亡上京的下场,国太夫人心头发冷。 “繆良。” “仆在。” “你去见国君,若他仍对嫡子避而不见,就让他在殿中好生休养,祭祀我来安排。”国太夫人捏了捏额角,沉声道。 “诺。” “再去找宗和祝,让他们来见我。” “诺。” 内史起身领命,恭敬退出殿外。 殿门合拢,国太夫人无心观赏舞乐,命心腹婢女捧来木匣,打开兽首铜锁,取出铜铸的虎符。 非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调动这支军队。 “且看吧。” 若林珩能肩负重任,她会予其助力。若不能,就唯有屠为首之狼,饮鸩止渴以续国祚。 内史行出南殿,独自前往正殿。 沿途遇到探头探脑的侍人,并未当面予以呵斥。宫内不乏氏族耳目,南殿可以守得滴水不漏,其余不归他管。 晋侯刚刚服过药,额头缠着细布,衣襟散落,神色略显疲倦。 内史奉命求见,直接被带到屏风前。 殿内燃着香炉,仍掩不去残留的腥甜。内史嗅觉敏锐,猜出气味来源,眸光微闪,叠手躬身行礼。 “母亲命你来?”晋侯语气冰冷。 “国太夫人担忧君上病体。命仆转言,君上安心休养,祭祀诸事可代劳。” 内史话音落地,室内陷入寂静。 杀意似有形,化为利矢向他袭来。 晋侯坐在屏风后,强压下杀人的欲望,深吸一口气,道:“转告母亲,小疾而已,无需担忧。” “君上,祭祀一事?” 晋侯避而不谈,内史偏偏要提。 晋侯眯起双眼,右手手指微微颤抖,这是他控制不住脾气的预兆。 猛地攥紧手指,晋侯强迫自己冷静。 “告知国太夫人,我会召见宗和祝。” “诺。” 内史见好就收,行礼后退出殿外。 殿门合拢,殿内传出一声巨响,内史习以为常,情绪没有丝毫触动,步伐频率始终保持一致,仿佛测量过一般。 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林珩成为变数。 刚刚走下台阶,就见几名侍人急匆匆行来,脸上带着惊慌,貌似受到惊吓。 “发生何事?”内史拦住一人,沉声问道。 “公子珩入城,已至宫门前。”侍人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哆哆嗦嗦道。 “公子归来何必惊慌?”内史皱眉道。 不料侍人抖得更加厉害。 “公子珩言、言礼献君上,是、是装在盒子里的人首!” “什么?!” 内史吃惊不小,直接调转方向奔赴宫门。 待他到时,就见一辆雕刻图腾的马车停在路中,氏族车辆分列左右,有序排成两条长龙。 年轻的公子走出车厢,站定在车前,一身黑袍愈显面色苍白。 几只木盒并排摆在地上,盒盖敞开,里面是鲜血淋漓的人首,依稀能辨认出是先焕等人。 数名双矛兵翻身下马,各自肩扛麻袋,一把扯开系绳,干枯变色的断耳洒落在地,片刻堆成小山。 人耳浸泡过药汁,散发出一股古怪的味道,初闻令人作呕。 林珩袖手站在车前,似在耐心等候。直至宫门大开,见到出现在门后的人影,他才抬起右臂向身后的骑士示意。 双矛兵整齐下马,站定之后以护腕击盾,扬声道:“公子珩归国,以人牲敬献国君!” 声音持续拔高,随风送入每个人耳中。 氏族的头颅,刺客的单耳,正是林珩为晋侯备下的一份大礼。 氏族郎君们奉父命出城迎接林珩,见到人后未及多做寒暄就被牵着鼻子走,随他一同来到宫门前。 看清所谓的“礼物”,天之骄子们不禁悚然。 非是出于恐惧。 身为家族继承人,他们大多年少随父征战杀伐,或对阵诸侯国兵或驱逐犬戎,亦或是屠杀山匪贼寇,手中都会染血。 真正震惊他们的是林珩的言行。 这位嫡公子年少离国,在上京为质九年,历经波诡云谲,如今平安归来,依靠的绝不是对天子的谄媚和运气。 回想密报中神异的战斗,联系陶廉的态度,众人心思飞转,对林珩的认知陡然清晰。 少年固弱,心如猛虎,绝不容小觑!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十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十五章 宫门前一幕震惊众人。 勋旧郎君们各有思量,纷纷派遣门客返回家中,向父祖禀报此事。 新氏族闻讯坐立难安,接连派人往有狐氏府邸打探,有的更亲自登门拜访,只为尽快定出章程。 “公子珩凶横,若他不死,我等必有大祸!” 先氏族中闻听消息,得知先焕等人的头颅摆到宫门前,无不冲冠眦裂。 先焕的母亲和妻子哭到昏厥,先氏家主面色铁青,遇到族人追问,决意亲自去见林珩。 “既为试刀石,便无回头路。我死,有狐氏必须保住先氏!” 不顾儿子阻拦,满头华发的家主更换淄袍,除去冠簪,披发登上马车,命马奴驱车赶往宫殿。 途中遇到另外三驾马车,车上人同他一样打扮。 四人隔空对视,立即猜出对方打算。 “如此,我等同行。” 四人没有多言,队伍合成一股,疾速驰过长街。 路旁行人纷纷躲避,马嘶人叫一片混乱。 有摊贩躲闪不及扁担脱手,挑货的箩筐当场被撞翻。筐中块茎散落翻滚,被车轮压得碎裂扁平。粘稠的汁液四处飞溅,落地后干涸成不规则的暗色斑块。 四人速度不慢,却有人先他们一步。 两辆黑色马车自城东驰来,车身雕刻图腾,车后有私兵跟随,分明是晋国公子车驾,正向宫殿飞驰而去。 车中坐着公子长和公子原。两人都为宠妾所出,极得晋侯喜爱。 公子长年龄居长,被允许参政,每每立在晋侯身侧,逐渐变得飘飘然。他认定世子之位是囊中之物,凡事必须争先,早不将其余兄弟放在眼中。 公子原表面敬重兄长,实则早有争夺之心。两人的母亲一样受宠,也同样受到父君喜爱,凭什么自己就要事事矮一头? 兄弟俩各怀鬼胎,没少给对方使手段。随着年纪增长,争锋的苗头愈演愈烈。 不等二人分出胜负,林珩突然自上京归来。 获悉勋旧出城迎接,两人暂时放下成见,决定同进退。 “林珩为何回来,他该死在上京!” 林珩归来打破兄弟俩的美梦,勋旧出迎更让两人心惊难安。 多年来顺风顺水,又有外家出谋划策,两人行事变得肆无忌惮。碰面商议之后,竟然无视有狐达派人劝说,没有暂避府中,而是结伴前往晋侯宫,决定当面给林珩一个下马威。 “正夫人早逝,智氏衰落退居晋阳,林珩还有什么倚仗?” “父君厌恶他,否则也不会送他去上京。” “该让他认清形势。” “肃州城内,他早无立锥之地!” 兄弟俩隔窗相望,眸底浮现暗光,笑容残佞,心中恶意彰显。 车驾飞速驰过,将先平等人的马车甩在身后,只余轮后烟尘。 望见驰远的辙痕,认出车驾属谁,先平等人心头一震,生出极不祥的预感。 “公子长不该在这时露面!” 可惜四人的担忧未能传出,林长和林原一心一意教训林珩,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不该出现。 两人的马车一路飞驰,未能顺利抵达宫门,中途被氏族车驾阻拦。 车上郎君认出两人,互相交换眼色。不等两人出言呵斥,竟然齐刷刷让开道路,放两人的马车通过。 “兄长,不对劲。”林原行事相对谨慎,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很快意识到事情不妥。 林长没有理会,见道路让开,立即命马奴挥鞭前行。 沿途诡异地安静,各种各样的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有冷漠,有讥讽,有讶异,有轻蔑,唯独没有尊敬。 林长终于心生不安,可宫门近在咫尺,容不得他后退。 车轮压过路面,车轴吱嘎作响,声音并不高,这一刻却格外刺耳。 马奴为气氛所慑,不敢肆意挥鞭。双手握紧缰绳,小心翼翼控制住马匹,目光中充满警惕。 空气中飘来奇怪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林长和林原顿感不适,接连当场作呕。 两人的表现落在众人眼里,郎君们环抱双臂撇了撇嘴角,讥诮的表情毫不掩饰。私兵跟在两人身后,面对氏族们的目光近乎无地自容。 距离宫门渐近,马车被甲士拦截。 一伍双矛兵横在路中,厚重的圆盾横在身前。盾上凸起的兽首狰狞可怖,似已锁定猎物凶狠咆哮。 “停车!” 双矛兵齐声高喝,强行截停马车。 换做往昔,马奴非但不会停,更会扬鞭策马猛撞上去。今日情况迥异,张狂肆意被恐惧吞没,马奴不约而同拉紧缰绳,没有继续前行。 直至车轮停止转动,拉车的马打出响鼻,车上马奴才猛然惊醒。公子长和公子原未下令,他们竟然停住马车! 想到可能的下场,两人如坠冰窖,控制不住全身发抖。 车内的兄弟俩脸色铁青,一前一个后推开车门,怒不可遏踹开马奴,呵斥道:“放肆!” 声音拔高变得尖锐,显得格外刺耳。 见两人出现,双矛兵依旧站在原地,始终不肯让开道路。 护卫兄弟俩的私兵迈步上前,放平手中长矛,矛尖锋利,闪烁慑人的寒光。 “放肆?” 一道声音传来,打破僵持的气氛。 林长和林原一同望去,就见一名黑衣少年施施然走来,出现在双矛兵身后。 容貌俊秀,面色苍白。 黑袍刺绣金纹,腰间束玉带,带下垂挂玉饰锦囊,彰显其身份。 漆黑的双眼睨着林长,短暂扫过林原,很快又回到前者身上。 镶嵌彩宝的鞋履踏过地面,袖摆轻扬。目光锐利,冰寒彻骨,令林长和林原心生忌惮,下意识攥紧手指,握住腰佩的宝剑。 双矛兵收起盾牌,自行分向两侧,为少年让开道路。 林珩停下脚步,双手袖在身前,语气平缓,字里行间却隐藏刀锋:“若言放肆,妾庶僭越该当何罪?” 声音轻飘飘落地,林长和林原猝不及防,登时面红耳赤。 “林珩,你敢辱我!” 林长早被晋侯的偏心宠昏了头,愈发不知天高地厚。被林珩语言相激,气急败坏跳下马车,夺过马奴手中的鞭子就要抽过去。 他忘记了眼前人的身份,忘记了林珩不是其他庶兄弟,再不为晋侯所喜也不是他能肆意欺压的对象。 “大胆!” 陶廉怒喝出声,先一步拦到林珩身前,徒手接住马鞭,顺势向后一拽。林长力量不及他,被拽得向前栽倒。为避免出丑,不得不松开手,使马鞭被当场夺走。 氏族郎君们同时举臂,车旁私兵刀剑出鞘,枪矛挺起,将兄弟俩带来的护卫团团包围。 林原脸色变了几变,决定不吃眼前亏,咬牙走下马车,弯腰向林珩拱手,厚颜道:“闻弟归来,我二人欣喜,特地前来迎接,先前不过是一场误会。” 睁着眼睛说瞎话,难为他能面不改色。 林原当场低头,暗暗向林长递眼色。 林长也知道形势不妙,不甘地咬牙垂首,发誓要报今日之仇。 陶廉折起马鞭,转头看向林珩,等待他做出决断。 是放过还是追究? 林珩无视林原的谎言,回首望一眼宫门,指了指低头的兄弟俩,对双矛兵示意:“拿下。” “林珩,你敢?!” 变化始料未及,林长和林原顾不得伪装,命令私兵集结到左右,护卫两人冲向宫门。 “去见父君!” 此时此刻,想起有狐达的警告,两人后悔不跌。奈何世上没有后悔药,错判局势,只能自己品尝苦果。 双拳难敌四手,身旁的私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两人失去保护。宫门近在咫尺,几步距离却如天堑一般。 最后一名私兵倒地,抱着扭曲的断腿哀嚎。 双矛兵走上前,制住持剑乱刺的林长和林原,反扭住两人双臂,强行将他们按跪在地上。 “林珩,父君不会放过你!”林长怒吼道。 林珩不理会他的叫嚣,视线滑过马车,扫过两人的发冠、佩剑以及腰带上的玉饰,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庶子驾玄车,佩王赐剑,戴世子冠,谁许的?” 一言既出,林长的叫嚣戛然而止,林原也噤声不语。 “带过去。” 林珩转身走向宫门,林长和林原被一同拖拽。 两人再一次被按跪在地,身侧就是先焕等人的头颅以及堆成山的人耳,当场吓得脸色青白,声音哽在了喉咙里。 “庶孽僭越,违典律,鞭。” 话音落地,林珩翻过掌心,等待陶廉递来马鞭。 “林珩,你无权鞭我!” “父君不会放过你!” “放开我,你不能鞭我!” 两人高声叫嚷,希望有人听到禀报晋侯。 的确有侍人跑向正殿,不想被内史拦截,半点风声没流入晋侯耳中。 内史负手站在宫门后,看着持鞭的林珩和跪在地上的兄弟俩,森冷的目光左右横扫,侍人心惊胆战低下头,谁也不敢贸然行动。 “记住,国太夫人不喜妾庶。” 两人吵嚷不休,林珩听而不闻,没有命人堵嘴。手持马鞭甩了两下,对手感十分满意。随即走向林长,脚尖挑起他的下巴,轻蔑道:“庶孽无礼不知法,如同野兽不教。我为晋室子,受天子赐爵,理当施以教化。” 伴随着话声,手中长鞭落下。 力量并不大,甚至没划破林长的外袍,却令他颜面扫地,感到无比羞耻。 “不敬当鞭。” “无礼当鞭。” “目无典律当鞭。” “僭越当鞭。” 每一句话落地都伴随着一记鞭响。 当着勋旧氏族的面受鞭笞,林长尊严扫地,自以为的尊贵支离破碎,只余下耳畔的破风声和背部的鞭伤刺痛。 十鞭过后,林珩罢手。 目光移向林原,后者不敢叱骂也忘记求饶,只剩下畏惧瑟缩。 林珩觉得无趣,将鞭子派给狼甲,随意道:“你来执鞭。” “诺。” 狼甲领命挥鞭,鞭声炸响,紧接着就是林原的惨叫。 相比林长,林原鞭数减半,但就伤势而言,未必轻于前者。 确定行鞭结束,内史才放开侍人,允许他们去往正殿。 与此同时,公子长和公子原受鞭笞的在城内传开,有狐丹勃然大怒,有狐达和有狐显联袂赶来,途中撞上先平四人的马车,就见他们面色惊惶,貌似有调头之意。 相隔一段距离,有狐达望见宫门敞开,一名侍人弯腰走出,口中传晋侯召见。 “君上召公子珩、公子长、公子原入殿。” 黑衣公子越众而出,公子长和公子原走在他身后,背上印出血痕。 即将踏入宫门,林珩似有所感,转头望向有狐达的方向,莫名翘起嘴角。 有狐达心中一凛,目送林珩三人进入宫门,拦住暴怒的有狐显,沉声道:“归家,从长计议。” “仲兄,竖子奸狡,你我该求见君上!” “住口!”有狐达呵斥有狐显,怒于他的口无遮拦,“不想害了公子长就听我之言!” 有狐显扫视四周,遇上陶廉的视线,终于不甘地闭上嘴,和有狐达调头返家。 新氏族追随两人离开,先平等人没戏唱,只能遮面蒙羞驾车速走。 勋旧郎君们结伴同行,各自催促马奴加速。有的干脆弃车上马,迫不及待返回家中,向大父和父亲禀报今日之事。 双矛兵守在晋侯宫外,不允许进入宫内。 紫苏和茯苓跟在林珩身旁,始终寸步不离。 两人身段窈窕,眉目如画,看上去异常无害。任谁都不会想到她们身上藏着锋利的铜锥和木刺,连发上的木簪都藏有铜针,针上浸毒,见血封喉。 距离正殿渐近,林长和林原渐渐直起腰,咬牙怒视林珩,目光凶狠恶毒。 紫苏和茯苓对视一眼,借衣袖遮挡,反手握住绑在腕上的铜锥。 只要她们一息尚存,没人能伤害公子。 上京如此,肃州亦如是!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十五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十六章 晋侯宫雄伟壮观,宫廷建筑气势磅礴。 穿过青石铺设的宫道,丹陛之后即是正殿。屋宇涂朱,飞檐斗拱,珠窗网户,桂殿兰宫。 正殿高踞石基之上,殿门两侧延伸狭长回廊。廊下立漆柱,高丈余,需两人合抱才能围拢。 回廊尽头建有两座阙楼,楼顶设露台,仿效箭楼设计,四面能发箭雨。 林珩三人行至丹陛下,引路的侍人躬身行礼,随即转身登上台阶,步履无声,身影消失在殿门后。 茯苓和紫苏落后两步,同三名公子拉开距离。目光始终不离前方,铜锥握在掌心,随时能取人性命。 风过回廊,带着微尘飞旋起舞,呜咽阵阵。 殿内良久无声,只有轻烟飘出窗格,缥缈上升,陆续消失无踪。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林珩垂眸伫立在台阶前,衣袖垂落,环佩玉饰服帖在身侧,身姿笔挺,始终纹丝不动。 林长和林原遭遇鞭笞,长久站立变得虚弱。汗水顺着脖颈流入衣领,伤口又痛又痒,逐渐站立不稳,身体开始左右摇晃。 就在两人视线模糊双腿颤抖时,通报的侍人终于走出殿门。 “君上宣公子长,公子原。” 听到宣召的旨意,林长和林原精神一振,顾不得背上的鞭伤,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先后越过林珩。 一顿鞭子极有效果。 傲慢如林长也学会审时度势,在没见到晋侯之前老实闭嘴,不敢再对林珩出言不逊。 兄弟倆对视一眼,心中打定主意,见到晋侯就伏地痛哭,亮出背上的鞭伤,狠狠告林珩一状。 吃过一场大亏,两人茅塞顿开,终于明白有狐达的用心。 以林珩的身份和手段,两人挑衅毫无胜算。只有晋侯能够压制他。今日错判局面,合该有此一难。 林长和林原急匆匆越过台阶,穿过廊下立柱,即将走入殿门,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透着漫不经心,却让两人同时一凛。 “且慢。” 不由自主地,林长和林原停在原地,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四目相对,两人从对方眼中看出自己的畏惧,同时脸色发红,羞耻感在胸中沸腾。 宫门前的鞭笞化作阴影,牢牢刻印在两人脑海。以致于听到林珩的声音就会让他们心生畏惧,控制不住全身发抖,简直是奇耻大辱! 两人一动不动,廊下侍人循声望去,见林珩终于有了动作。 黑衣公子敛袖昂首,信步登上丹陛。无视面色变幻的兄弟俩,越过满脸惊愕的侍人,竟然无召走近殿门。 “君上未召,公子不可入殿。” 侍人连忙阻拦,碍于身份不敢触碰林珩,满脸惊慌之色。 林长和林原瞬间醒悟,一起伸臂拦在林珩面前,大声道:“父君未召,你这是抗旨!” 林珩停在廊下,不紧不慢袖起双手,沉声道:“紫苏,茯苓。” 伴随着他的声音,两名婢女一左一右绕开侍人,护卫在林珩身侧,轻松推开林长和林原。 “大胆奴婢!” 私兵也就罢了,竟然被婢女推得踉跄,林长和林原羞愤交加,就要拔剑杀人。手在腰间落空,两人才想起佩剑被收走,刹那间面红耳赤忿然作色。 殿前的响动传入殿内,晋侯得知缘故,站起身大步走来。 国君黑袍流淌墨色,衣领袖摆刺绣金纹。腰间缠裹玉带,玉色温润绝非凡品。带下悬挂玉饰,是一条缠绕流苏的青蛟,首尾嵌合呈环状,光照时绚丽夺目。 由于头疾反复发作,服药治标不治本,晋侯面色憔悴,眼底青黑,嘴唇失去血色。 冕冠压在头上,帽带系在颌下,脸颊凹陷烙上阴影,愈显双目阴森眸光残佞。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殿前,阳光半入殿门,身后影子拉长,有瞬间变形扭曲。 隔着一道门槛,晋侯看向林珩,忽然间抬起右手,一掌扫过他的脸颊。 “无召闯殿,放肆!” 这一掌毫不留情,甚至带起风声。 林珩没有躲,硬生生受下这记巴掌。脸颊变得暗红,嘴角流出鲜血。血丝滑过下巴,染污他的衣领。 晋侯固然染病,力量委实不小。 以林珩的瘦弱理应倒地,他却咬牙挺直脊背,仅是侧过头,连膝盖都没弯一下。风过时发簪滑脱,落地后断成两截,发出一声脆响。 见他被晋侯掌掴,林长和林原本该高兴,更应该趁机痛斥林珩的恶行,添油加醋诉说委屈。 然而两人一同失声。 视线扫过少年挺直的脊背,不小心对上晋侯阴森的双眸,两人不约而同心生恐惧,当场噤若寒蝉。 林珩缓慢转过头,神态自若,仿佛感觉不到痛。 他没有触碰脸颊,甚至没有擦去嘴角的血痕,而是双手交叠高举,以晋室礼参见晋侯。 乌丝滑过肩头,袖尾曳地。 眸光低垂遮住情绪,嘴角微翘,动作如行云流水,声音也无半分动摇。 “珩奉天子命归国,见过父君。” 林珩虽然弯腰,却未见丝毫屈从之意。 晋侯不出声,有意惩戒他,他竟自顾自直起身,平视愠怒的晋侯,眼底划过讥嘲。 晋侯背负双手,左手牢牢扣住右手,压制颤抖的手指。 他试图压制怒意,可惜收效甚微。 “无君无父,狂妄无礼,逆子该杀。” 此时此刻,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杀心。 林珩微微一笑,解下腰间锦囊,从中倒出一枚铜牌,上刻七舆大夫等字样,象征他的官职和爵位。 “天子赐爵。” 顶着晋侯怒火,林珩坦言道:“珩以晋室子充天子亲卫,身负上京官爵。归国途中遭遇不测则罢,若命丧宫中,且由父君亲自下令,恐会难以收拾。” 他的爵位不高,却由天子赏赐。入宫当日被杀,事情传出去,天子会如何想?若以晋侯悖逆召集诸侯讨伐,局面将会如何? 这番话毫不客气,没有半分缓和余地,分明是同晋侯撕破脸。 任谁都无法想到,父子刚见面就近乎决裂。林珩完全不给自己留退路,俨然是个疯子。 “放肆!”晋侯怒不可遏,恨不能将逆子千刀万剐。 “放肆又如何?”林珩手中握着铜牌,好整以暇地看着晋侯,“九年前,父君力排众议命我离国,必是想我死在上京。可惜谋划落空,我平安归来,足见天意在我。” 眼见晋侯又要挥掌,林珩没有再遂他意,迅速后退半步避开袭来的掌风。 “父君,之前一掌我受下。”林珩点了点泛红的脸颊,手指擦过嘴角,指腹染上鲜红,“但也仅此一次。” 归国途中,林珩曾想过暂时示弱,伪装自己同晋侯虚与委蛇。 经历数次刺杀,拿下边城,联络智氏,又亲眼见到肃州城内的种种,看出勋旧的摇摆和新氏族的外强中干,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当众鞭笞林长和林原,其意不乏试探。以有狐氏为首的新氏族行事瞻前顾后,既没抢人也没追究,难怪有晋侯扶持也压不下勋旧。 “自我踏出晋国,父子之情已断。我今归国是奉天子之命,父君不想遗人话柄,凡事最好三思而行。” “你当真以为我不能拿你如何?” 突然之间,晋侯脸上怒意消退,以一种奇特的目光注视林珩,似要将他从里到外割开,挖出他的内心。 “不敢。” 见晋侯不再伪装,林珩也肃然神情。 “我既归来,自有必行之事,有必担之责。父君,我终为晋室子,承高祖血脉,不会误国。” 晋侯收回目光,右手的颤抖也渐渐停了。 “五日后行祭祀,你可暂住宫内,祭祀后离宫辟府。” “诺。” 林珩再度叠手行礼,随即转身离开。 侍人奉命在前引路,将他带往林华殿,位于正殿东侧,比邻正夫人生前居住的玉堂殿,正是他离国前的居处。 林长和林原目送他离开,又转头看向晋侯,嗫喏不敢出声。 林珩同晋侯对峙时,兄弟俩汗不敢出,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们的母亲受宠多年,自身也得偏爱,却从不敢违逆晋侯所言,遑论是针锋相对出言争执。 林珩令他们大开眼界。 对照林珩在晋侯面前锋芒毕露,想到自己在宫门前受鞭笞,两人忽然间不再愤怒,甚至诡异地生出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没有如先焕一般被砍掉脑袋。 “无用的蠢物。” 晋侯看向两个儿子,轻易猜出他们的心思,挥袖命他们退下。 殿门在两人眼前关闭,门轴转动声回荡在耳畔。 林长惴惴不安,决意拜访有狐氏,求教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他不想失去今日地位,心中格外焦灼,只觉背上鞭伤更痛。 林原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紧闭的殿门,神情莫名,心中若有所思。 “原弟?”身边人突然停下,林长不免诧异。 “兄长,你我背部染血,父君视而不见,问也不问。”林原幽幽道。 “林珩口出不敬之言,父君震怒,你我应当体谅。”林长皱眉说道。 “或许吧。”林原收回目光,没有再提出质疑。可心中总有念头萦绕,良久挥之不去。 父君果真喜爱他们? 亦或是为了收拢新氏族,一切都是伪装和虚情假意? 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牢牢扎入心中,再难彻底拔除。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十六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十七章 时隔九年,林珩再次踏入林华殿。 自他离国去往上京,殿阁居室即被锁住,殿内布局不曾改变,器具摆设未移动分毫,全部保持原样。 侍人移开殿前围挡,两人合力推开殿门。 伴随着门轴的吱嘎声,长久封闭的门扉向内开启,如同停滞的时间重新流淌。 日暮时分,残阳如血。 最后一缕阳光落入殿内,轻抚过槛后的青石。 灰尘簌簌洒落,在光中旋舞,扭结成灰蒙蒙的尘纱。 数名婢女出现在廊下,彩裙轻摆,足下无声。几人走入室内,从腰间解下火镰和火石。在侍人注入灯油后,婢女擦亮出火星,点燃立在墙边的铜灯。 灯盏铸成鹤形,栩栩如生,巧夺天工。灯盘形似莲台,下方延伸出弯曲的柄,被鹤衔在口中。盘中托起灯芯,摇曳出橘红色的暖光。 “公子,殿内需清扫除尘。” 长久无人居住,宫殿缺乏人气。 晋侯临时起意留林珩在宫内,此前未下令打扫宫室,侍人和婢女颇有些手忙脚乱。 林珩的作为已在宫内传开。 侍人和婢女各有消息渠道,对离国九年的公子珩又惧又怕,一举一动小心翼翼,唯恐触怒他遭受惩罚。 “无妨。” 林珩无意为难面前的侍人,更不会无故迁怒。晋侯压根没想让他归国,更希望他死在途中,自然不会提前命人清扫宫室。 在上京九年,他见多尔虞我诈,年复一年耳濡目染,对政治的黑暗面了如指掌。 一切的根源在于晋侯,迁怒他人实无必要。 “不必着急,慢慢来。” 林珩表现得平易近人,让侍人婢女同时松了一口气。众人神经依旧紧绷,却不如方才诚惶诚恐,谨小慎微到压制呼吸声。 “谢公子体谅。”侍人连连弯腰。 林珩摆摆手,转身走到廊下,站定在立柱旁。眺望天边日沉,感受袭过身侧的凉风,任由袖摆被风鼓起,他的情绪缓慢开始沉淀。 脸颊已经涂过药,红肿正在消退,刺痛感随之减轻。 想到晋侯截然不同的表现,林珩靠向柱身,决定加快步伐,尽可能快地进入朝堂掌握权柄。 “紫苏,你去宫外告知狼甲,五日后祭祀。氏族甲士不得入宫,他可带人去智氏府邸。” 智氏退居晋阳,肃州城内的府邸由忠仆看守。 在晋侯的打压下,智氏看似衰微,实则底蕴仍在。 纵然没有族人在城内,偌大的府邸变得空荡荡,也无人胆敢觊觎。何况有陶氏等盟友和姻亲看顾,即便有人胆大包天也不会得偿所愿。 “诸人安置后,再让狼甲去陶氏府上。” 林珩解下腰间锦囊,取出一条碎绢,上面盖有正夫人印章。 “将此物示于陶氏家主,言是从边城县大夫身上所得,他自然会明白。” “诺。” 紫苏恭敬接过绢布,折叠好藏入袖袋。随即找来一名侍人引路,急匆匆赶往宫门。 “时辰不早,宫门即将落锁,姑娘快一些。” 想在晋侯宫内平安活着,可以没有才能,但绝对要有眼色,更要学会审时度势。 侍人有心同紫苏交好,沿途上透露不少有用的信息。寄希望紫苏能领这份人情,有机会地话在公子珩面前美言几句。 两人离开后,林珩看到清理出的前殿,不由得回忆起旧事。他当即唤来一名侍人,命其提灯引路去往玉堂殿。 听到林珩的要求,侍人面有难色,几度欲言又止。 茯苓性子稍急,见他犹豫再三又吞吞吐吐,斥责道:“公子有命,你敢不从?” 心知事情瞒不过去,侍人只能道出实情:“禀公子,丽夫人盛宠求得恩典,君上命改建玉堂殿,半座宫室归入丽夫人的琼兰殿。” 硬着头皮说出这番话,侍人低垂着头不敢看林珩脸色。在等待中脸色发白,冷汗浸湿衣领。 “我母亲的宫室,分半座给妾?”林珩声音极轻,似微风拂过,轻飘飘不带力道,字里行间却杀气凛然,“从古至今,少见这般荒唐事,真令我大开眼界。” “公子……”侍人讷讷不敢言,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林珩靠向立柱,轻笑一声,口中道:“茯苓,你去南殿见内史缪良,代我询问,我母曾用的奴婢现在何处。如若在宫中,召他们立刻来见我。若是不想来,不必勉强。” “诺。” 茯苓领命前往南殿,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内史缪良刚刚得人禀报,了解正殿前发生的一切,不禁啧啧称奇,对林珩刮目相看。 “威慑公子长和公子原不难,同君上对峙不落下风着实是出人预料。” 报信的侍人沉默寡言,长相平庸极不起眼。递送消息之后闭上嘴,缪良不问他便不出声。 “你回去后继续盯着正殿,有任何风吹草动,尤其是关乎几位公子,立即来报。” “诺。” 侍人走出房间,在廊下撞见茯苓,脚步略微停顿。十分自然地打量她两眼,随即收回目光,同其擦身而过。 茯苓奉命前来,直言要见内史。 “公子珩的婢女?” 缪良本想去见国太夫人,中途改变主意,回身坐到案旁,命人将茯苓带来。 房间布局特殊,有门无窗。靠墙设有木架,架上摆满简牍。 两盏宫灯跳跃火光,照亮屏风上的山水。一道瀑布垂挂山间,似九天银河飞流直下。 茯苓迈步走入室内,见到案后的缪良,当即福身行礼,转述林珩所言。 “正夫人的奴婢?”缪良单手覆上桌面,沉吟片刻道,“公子离国后,玉堂殿上下自请为正夫人守墓,现已离宫数载,召回需等到明日。公子有事可从南殿调派人手。” 茯苓没有擅自做主,言要请示林珩再做安排。 “缪内史好意,奴需禀报公子。” “我会在此等候,姑娘速去。” 茯苓再度行礼,随即退出室外。 待到房门合拢,缪良独坐沉思,推断公子珩此举的用意。 “林华殿,玉堂殿,正夫人的奴婢。” 灯光照在他脸上,灯芯映入瞳孔,漆黑的眸子短暂变色,似染上焰光。 不多时,茯苓去而复返,带来林珩的回答:“公子需二十名侍人,十名仆妇,需大胆健壮,听命行事。” “大胆健壮?” “正是。”茯苓想起林珩的交代,继续道,“公子言,妾不知尊卑,鸠占鹊巢多年,当施以教化。” 不知尊卑,施以教化? 想起宫门前的一幕,联系晋侯诸妾,缪良了然于心。 “为玉堂殿一事?” “确为此事。”茯苓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字字句句清晰有力,没有片刻停顿,“公子言,事不必瞒。内史若为难,今日作罢,可待明日。” “此言差矣。”缪良摇摇头,认真道,“我为内史,职责所在,公子有命万不能辞。” 缪良从案后站起身,亲自调派人手,迅速召集二十名孔武有力的侍人,十名健壮的仆妇,还另外叫来一个机灵的小奴,让他跟着茯苓听命。 “他名丁白,最是机灵,可以帮忙传话。” “多谢缪内史。” 茯苓带着人离开,一行人穿过宫道,引来诸多目光。 晋侯的妾夫人们陆续得到消息,有的不以为然,认为事不关己无需多心;有的心生猜疑,想方设法派人打探内情,想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国太夫人授意。 不等事情明朗,林珩的举动震惊宫苑。 夜色中,侍人和仆妇手持火把,奉他之命前往玉堂殿,强行砸开把守殿门的铜锁。 林珩站在火光下,看见狼藉的院落和突兀横亘的泥墙,听到墙后传来的嘈杂声,对茯苓道:“砸开。” “诺。” 身段窈窕的婢女走上前,撕开袖摆缠绕手掌,单手握拳抵在墙上。试过距离,猛然间发力,连续数拳砸在同一位置,生生将墙壁砸出一个大洞,洞口四周爬满蛛网状的裂痕。 “推倒。” 众人来不及震惊她的巨力,听到林珩的命令,当即一拥而上,强行推倒了一片土墙。 土墙后,丽夫人派来的阉奴目瞪口呆,被飞扬的尘土呛得咳嗽才发出一声尖叫,厉声道:“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 阉奴又惊又怒,声音尖利刺耳。 “茯苓,拔了他的舌头。” 冰冷的声音传来,刺破他的虚张声势。 阉奴循声看去,见到烟尘散去后走来的黑衣公子,心中咯噔一声,当即就要转身逃跑。 两名侍人追上去,一左一右扭住他的胳膊。 阉奴奋力挣扎,口中叫嚷:“我是丽夫人近侍,放开!” 侍人不为所动,茯苓上前两步掰开阉奴的下巴,手指钳住他的舌头。 “呜呜……” 阉奴剧痛难忍,当场涕泪横流。 “住手!” 呵斥声突然响起,一名宫装丽人出现在对面,身后跟着十多名侍人婢女,正对林珩怒目而视。 “公子珩,你好大的威风!” 来人正是丽夫人。 她见阉奴迟迟不归,派人来探查,得知事由惊怒交加,不顾心腹阻拦气冲冲赶来,出言呵斥林珩。 林珩抬眼望去,就见一个风姿绰约的美貌妇人迎面走来。 细眉弯弯,眼含春水。鼻腻鹅脂,唇色朱红。 眼前的面孔唤醒记忆,逐渐同九年前的一幕画面重合。 当时,林珩被迫离国,登上质子乘坐的伞车。丽夫人带着林长站在晋侯身后,笑得恣意张狂,很是志得意满。 林珩眨了下眼,看向怒气冲冲的丽夫人,耳畔响起她的质问。 “公子珩,你欺庶母,简直无法无天,还妄谈什么礼制典章!” “庶母?” 林珩双手袖在身前,歪了下头,嘴角微微翘起,几句轻言细语,成功让丽夫人僵在当场。 “鸠占鹊巢的奴隶,为高祖牧犬的胡虏血脉,觍颜自称庶母,你配吗?” “你胡说!”丽夫人脸色青白,意图为自己争辩。语气虚弱无力,心虚显而易见。 林珩上前半步,踩过倒在地上的阉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丽夫人,一字一句犹如钢针,深深扎入对方心中。 “我在上京九年,见过多位史官。其中一位专书内附胡虏,家中有先人留下的如山撰录,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丽夫人猛然抬起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被深渊锁定,整个人如坠冰窟。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十七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十八章 “昔天子立国,分封天下诸侯。虞伯奉旨守北,不满封地贫瘠,对天子旨意阳奉阴违,与胡暗通款曲,纳胡女,数年不朝上京。” 林珩的语气不紧不慢,未见疾言厉色,一字一句却让丽夫人寒毛卓竖。 “天子屡次申斥,虞伯不思悔改,依旧故我。晚年变本加厉,废正夫人杀嫡子,欲立胡女之子为世子。” 虞伯狂悖记于史书,天下共知。 林珩接下来要说的却鲜为人知,是仅在史官家族内部流传的秘闻。 “逆行传入上京,天子震怒,召四方诸侯讨逆。” 话至此,林珩刻意顿了顿,嘴角上翘,笑意却不达眼底。 丽夫人力持镇定,苍白的脸色却出卖了她,心中惶恐难以遮掩。 “大军征虞国,一路摧枯拉朽。虞伯放火焚都城,自尽于宫中。诸妻妾逃散,诸子女尽死。” 林珩看向丽夫人,将她的不安和恐惧尽收眼底。 “然有秘传,虞伯有一女逃脱。她为胡姬所生,不肯殉国,以婢女代死,混乱中逃出宫门。” “住口……”丽夫人颤抖着声音,试图阻止林珩。 在场的侍人和婢女听得胆战心惊,恨不能自戳双目自毁双耳。奈何身不由己,根本无法躲避。 无视丽夫人的垂死挣扎,林珩的声音在风中流淌,每个字都带着刀锋。 “史官先祖亲历战事,目睹诸侯瓜分虞国。作为四大诸侯国之一的晋,因破城门有功,独揽美貌宫婢和健壮的奴隶。归国之后,晋侯大肆分赏,为国君驾车牧犬的奴仆也得了美人。” 风过殿前,鼓动林珩的袖摆,掀起丽夫人裙上的彩带。 火光在风中摇曳,映入漆黑的眼底,照出丽夫人惨白的面容。本是娇艳如花的美人,这一刻却面如死灰,不见半点神彩。 侍人婢女因恐惧微微颤抖,恨不能将头埋入胸口。尤其是琼兰殿的婢仆,不期而同陷入绝望。公子珩所言骇人听闻。这桩秘闻恐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丽夫人陷入绝境,恐慌之下当场爆发。 “住口,别说了!” 她强压下心中恐惧,挺直脊背,昂起下巴,色厉内荏道:“无凭无据污蔑庶母,林珩,你太过放肆,我定会禀报君上,求君上还我公道!” “我说过,庶母二字你不配。” 林珩没有被激怒,始终神态自若,语气平静。对于丽夫人的狡辩,他丝毫不以为意。 “禀报父君也好,我倒是想当面问一问,留一个有胡虏血脉的女子在身边,宠爱一个混杂胡血的儿子,如何对晋国上下交代,如何朝见天子。” “住口!来人,给我撕了他的嘴,我自去向君上请罪!” 家族的秘密被揭穿,无异于晴天霹雳。情急之下,丽夫人变得慌乱失措,行事失去章法。 心腹婢女有心提醒,奈何丽夫人失去理智。 血脉出身是不能触碰的禁忌。 林珩这番话传出去,无论事情真伪,也无论是否有切实证据,有狐氏注定受到质疑,他们母子也将退出世子之位的争夺。 苦心孤诣多年,距离成功只差一步,她绝不允许功亏一篑! 丽夫人手指林珩,怒声道:“拿下他!” 侍人婢女不敢轻举妄动,畏缩不愿上前,甚至暗中后退想要偷偷溜走。 “你们敢违命?!”丽夫人见状怒不可遏,嗓门尖锐,五官扭曲,哪里还有在晋侯面前的妩媚娇柔。 林珩嗤笑一声,看着失态的丽夫人恍如在看一只蝼蚁。 “抓住她,带去殿前。敢阻拦者击,死生不论。” “诺。” 茯苓护卫在林珩身前,南殿调来的侍人仆妇一拥而上,虎狼般扑向丽夫人,对阻拦的婢女拳打脚踢,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慌乱中,丽夫人的衣带断裂,长裙沾上污泥。发上玉钗掉落,在仆妇脚下断成两截。 自从侍奉晋侯,她逐年盛宠,甚至轻蔑正夫人,何曾如此狼狈。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带来的婢仆全都倒在地上,捂着伤处连声哀嚎。几名心腹受伤最重,佝偻着身子蜷缩在一旁,连声音都发不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丽夫人被仆妇扭住胳膊,一路拖到台阶前。 “跪下。” 林珩声音落地,仆妇一左一右按住丽夫人的肩膀,迫使她双膝落地,发出一声钝响。 “啊!” 丽夫人痛呼失声,目光刺向林珩。心中暗暗发誓,她若不死,必将这个孽种千刀万剐! 林珩走到丽夫人身前,视线扫过她的手腕,看到腕上的玉环,目光冰冷,抬脚踩住她的手指,缓慢碾压,直至听到骨裂声。 “卑贱之人竟敢佩白玉,用我母印信,占我母宫室,胆大僭越,当予以惩戒。” “林珩,我是国君妾,赏罚皆由国君。你今日欺我才是真正的不敬无礼!” 丽夫人奋力转过头,挣扎间长发凌乱,显得狼狈无比。 林珩无意同她争执,侧身向茯苓示意。 “开始。” “诺。” 茯苓靠近丽夫人,弯腰对上她的目光,双眼忽然弯了一下,单手抓住她的头发,顺势掼向地面。 砰地一声,丽夫人额头触地,登时一片青紫。 “继续。” 林珩登上台阶,站定在殿门口。 展眼望去,室内摆设一如往昔,数年不曾移动,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砰! 又是一声。 林珩的目光移向屏风,上面是盛放的花海。岁月寝室,花瓣变色,不见昔日的艳丽,染上陈旧和灰败。 砰砰! 茯苓的动作加快,丽夫人额头青紫破皮,血色蜿蜒过鼻根眼角,迅速覆满脸颊。 此时此刻,她遍身狼藉,哪里还有魅惑晋侯宠冠宫苑的天姿国色。 火把熊熊燃烧,火光照亮荒凉的庭院。 烟气上升,风过时淡化飘散,残存些许松油的气味。 丽夫人被按跪在殿前叩头,一下接着一下,痛感渐渐麻木,耻辱充斥胸腔。她咬碎银牙,齿缝染血,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对林珩恨之入骨。 林珩不叫停,茯苓便会继续。 叩头声在殿前回荡,火星爆裂声掺杂其间,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响。 琼兰殿的婢仆蜷缩在地,目睹丽夫人的惨状,他们下意识捂住嘴,将惨叫和哀嚎咽回嗓子里。心中默默祈求,希望能保住一条小命。 回廊之后,几名侍人和阉奴探头探脑。看到院内的情形,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遇到林珩目光扫过,明知道距离尚远,对方未必能看清自己,他们仍控制不住头皮发麻。不敢继续刺探,飞一般逃入夜色中,接连不见踪影。 林珩刻意在殿前发作,自始至终没想过隐瞒消息。 察觉到刺探的视线,发现远去的身影,他也没有下令阻拦。 站在台阶上良久,他迈步走入殿内,足迹印在石砖上,长袍下摆轻扬,金纹流淌微光。 绕过倒伏的宫灯,林珩驻足在屏风前,手指覆上褪色的花瓣,缓慢闭上双眼。 黑暗笼罩的一刻,陈旧的岁月似潮水褪去。 屏风雕窗重染赤金,环佩叮当,耳畔流淌着温柔细语。微风拂过脸颊,母亲的笑靥一如记忆中鲜活。 林珩移动手指,笑容变得柔和纯粹。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 “君上召见公子珩。” 林珩睁开双眼,回身望去,袖摆旋过半空,带起一阵劲风。 他迈步走出前殿,站定在台阶上俯瞰。 火光下,一火甲士手持长矛,腰佩短刀,以包围的姿态同茯苓等人对峙。 丽夫人跪坐在地,见到林珩出现,咧嘴发出笑声。 血染红她的下巴,她仰头直视林珩,目光凶狠,如同淬了毒。 “公子珩,你杀不了我!” 林珩挑了下眉,不理会她的叫嚣,手指掸了掸衣袖,看向带队的甲长,正打算开口,又见一伙人行来,为首者布冠皮履,一身青袍,正是内史缪良。 行至殿前,缪良对甲士视而不见,向林珩躬身行礼,态度无比恭敬。 “国太夫人召见,请公子前往南殿。” 听到缪良的话,甲长眉头一皱,硬声道:“缪内史,君上已召公子珩。” 缪良终于给他目光,笑呵呵转过头,口中道:“国太夫人九年未见公子珩,甚是想念。君上素来孝顺,定不会违背国太夫人之意。甲长如实回禀,君上必然不会怪罪。” 话落,缪良再向林珩躬身,请他前往南殿。 “大母相召,珩甚欣喜。” 林珩微微一笑,略过脸色难看的甲长,目光落在丽夫人身上。 今日且罢,来日方长。 “公子,请。” 缪良在前引路,林珩随之扬长而去。茯苓带人关闭殿门,随后跟上林珩脚步,穿过回廊不见踪影。 甲长心有不甘,奈何人已离开,只能踢了踢地上的婢女和侍人,命他们搀扶起丽夫人,去往正殿向国君复命。 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银月高挂,繁星闪烁。 风过殿前,扬起细碎的沙粒和尘土。 倒塌的土墙,地面干涸的血迹,被拖走的阉奴,受惩戒的国君宠妾。 发生在玉堂殿前的一幕迅速传遍宫苑。 公子珩的凶名甚嚣尘上。宫内上下提到他,尤其是参与过当年旧事的妾夫人,无不心惊胆颤,再不敢有半分轻视。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十八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十九章 从玉堂殿到正殿的一段路,丽夫人从未走得如此艰难。 额前的伤口阵阵胀痛,血凝固在眼前,模糊了视线。被踩断的手指失去知觉,已经肿得发亮。膝盖重重砸在地上,疼得针扎一般。两条腿虚软无力,只能依靠婢女搀扶行走。 跟随她的婢仆各个鼻青脸肿,严重的走路一瘸一拐。 几名心腹伤得尤其严重,压根无法行动,只能暂时移回琼兰殿。 至于被拔掉舌头的阉奴,直接被拖到夹巷里,十有八-九活不过今晚。 甲士在前开道,甲片摩擦的声音在夜色中异常清晰。 走在青石铺设的宫道上,遇夜风侵袭,丽夫人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晕过去。 路旁有侍人和阉奴探头探脑,不必细究就能猜出背后之人是谁。 丽夫人垂下头,凌乱的长发遮住脸颊,狠狠咬着后槽牙。腥甜的味道涌出嗓子眼,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入宫侍奉晋侯以来,她从未这般含污忍垢。 她完全可以想象,一旦玉堂殿前的事情传出,将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唯一的机会在晋侯。 丽夫人费力抬起头,眺望夜色下的巍峨宫室,凝视殿前闪耀的火光,心中暗下决定,无论如何要求得国君旨意,尽快封锁宫中消息,绝不使事情外传! “夫人,见国君需净面。”婢女提醒丽夫人,她的样子狼狈不堪,最好收拾一下再去见晋侯。 “不必。”丽夫人沙哑出声。 狼狈才好。越是伤痕累累,看上去惨不忍睹,才越能博得君侯怜惜,求得旨意保住秘密。 婢女还想再劝,丽夫人却转过头不肯再听。 一段路行至尽头,众人停在台阶下。 一名侍人走下台阶,先同甲长询问两句,其后看向丽夫人。见她额头青紫满脸血污,还不良于行,蓦地瞪大双眼,惊讶道:“谁敢伤了夫人?” 丽夫人抬头看向侍人,目光狠厉。 当真是不知详情,还是在冷嘲热讽? 侍人相貌平平,极容易见过就忘。略宽的眉间有三道竖纹,看似对丽夫人的惨状颇为忧心。 “君上方才还问,夫人快请入殿。” 不等丽夫人看出究竟,侍人已经收敛表情,躬身垂首让到一边。 两名在正殿伺候的阉奴走上前,同侍人交换过眼神,代替婢女搀扶起丽夫人,将她架上丹陛送入殿内。丽夫人双腿麻木,脚尖拖过台阶,沿途不停擦碰,留下断断续续的血痕。 过殿门时,忽有一阵冷风吹过,两侧宫灯火苗蹿升,焰光照在丽夫人身上,使她瞬间清醒。 看到屏风前的身影,丽夫人陡然生出力气,推开阉奴搀扶,踉跄几步跌倒在地,手肘撑着地面向前挪动,一直爬到晋侯脚下,抬手攥住他的衣角,颤抖着声音道:“君上,公子珩私刑欺凌庶母,无视国法尊卑,求为婢子做主!” 丽夫人一边哭诉一边仰起头,泪水冲刷过脸颊,眼圈通红。忽略满脸血污,着实是楚楚可怜。 “君上,婢子是您的妾,一身荣宠系于您。公子珩惩戒我,岂非不将您放在眼中。”丽夫人哭得嗓子沙哑,想方设法牵扯到晋侯身上,“他肆意妄为,胆大张狂,简直是不忠不孝,无君无父!” 丽夫人的声音由低至高,泣血控诉。说到激动处连连咳嗽,血点飞溅在地上,沾染晋侯的鞋面。 晋侯皱了下眉,丝毫不见对美人的怜惜,反而一脚踢开她,嫌她弄脏了自己脚下。 “君上?” 丽夫人不敢置信,仰望晋侯,一时间忘记了控诉。 “若言不分尊卑,有狐氏才是翘楚。” 昏暗的灯光下,晋侯头缠绢布,眼下挂着青黑,神情冰冷。 他挥了下手,侍人鱼贯退出殿外,从外合拢殿门,其后站在廊下,垂首不言不语,泥塑木雕一般。 轻响声过后,殿内只余晋侯和丽夫人两人。 丽夫人趴在地上神情呆滞,晋侯居高临下目光阴鸷。 “丽姬,你不聪明。” 晋侯半蹲下-身,手指挑起丽夫人的下巴,下一刻扣住她的脖子,轻松将她提了起来。 大手似铁钳卡住喉咙,丽夫人呼吸困难,张口吐出舌尖,眼底爬上血丝,泪水流得更急。 “我给你宠爱,提携有狐氏,你们理当有用。”晋侯放松力气,丽夫人发出一阵咳嗽,又匆忙间止住,因恐惧捂住自己的嘴。 “今日之事我会设法压下。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话落,晋侯松开手。 丽夫人跌在地上,顾不得脖颈疼痛,竭尽全力跪好,匍匐在晋侯脚下。 “君上,婢子以性命起誓,有狐氏为您效死,全族上下赤胆忠心。” “性命?”晋侯垂下眸光,冷睨脚下之人,嗤笑一声,“你的命价值几何?” 丽夫人咬住嘴唇,再一次尝到血腥味。她不敢抬头,唯有连连叩首,直至黑暗笼罩,晕倒在晋侯面前。 失去意识的一刻,眼中是飞溅上血点的袍角。 听到传医的声音,她终于松了口气。 君上还要用有狐氏。 至少在现下,她和儿子不会被彻底舍弃。 晋侯的声音传出殿外,紧闭的殿门重新开启。侍人进入殿内,不多时又走出殿门,急匆匆穿过廊下,奉命去召常住宫内的医。 婢女移来数盏宫灯,将殿内照得灯火通明。 医随侍人入殿时,丽夫人已被安置到榻上。晋侯坐在屏风前,光影掠过脸颊,目光晦暗不明。 医不敢多看,匍匐在地行礼。 “见过君上。” “诊丽姬。” “诺。” 医小心翼翼站起身,始终躬背弯腰,目光放低,表现得异常恭谨。 丽夫人留在正殿,她的婢仆都被遣回琼兰殿。 一伍甲士同行,实则是押送。甲士全部腰佩短刀,刀锋锐利浮动寒光,昭示这些人的命运。 丽夫人盛宠多年,公子长得国君偏爱,琼兰殿上下没少狐假虎威欺凌霸道,手中的人命不在少数。他们有今日下场,宫中无人惋惜同情,反而会拍手称快。 相比正殿的肃穆,国太夫人的南殿则是另一派景色。 殿内燃着熏香,两排半人高的铜灯靠墙摆放。沿着桌案前的台阶,二十多盏宫灯高低错落,灯盘中不是灯芯,全是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浮动温润荧光。 国太夫人斜靠在榻上,黑发挽在脑后,发上没有任何点缀。 两名婢女移近宫灯,一名侍人跽坐在她身前,手捧一册竹简,借灯光照亮上面的文字。 “越侯大礼,贺国太夫人寿。” 侍人嗓音柔和,语速平缓,十分悦耳动听。 林珩同缪良走入殿内,他刚好读完来自越国的礼单,合拢竹简退至阶下。 夜风卷过回廊,顺着敞开的殿门涌入,摇曳灯盘上的火光,冲淡弥漫在室内的暖香。 婢女膝行至榻前,半跪着搀扶起国太夫人,抚正她的裙摆。 夜明珠的光交错融合,屏风流动彩纹。光晕漫溢牵引虹桥,绚丽夺目,美轮美奂。 穿过设在两侧的灯盏,林珩目不斜视行至案前,双手交叠正身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别有一股雅致风流。 “拜见大母。” 国太夫人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回想记忆中的孩童,不由得笑了。 “阿珩,上前来。”她向林珩招手,神态慈祥,目光潋滟,看上去颇为矛盾。 林珩不动声色上前两步,在桌案前立定。 “再近些。” “诺。” 如国太夫人所愿,林珩绕过桌案坐到榻前。 “九年未见,你长大了。”国太夫人抚过林珩发顶,轻笑道。 “蒙大母惦念,珩甚感激。”林珩放松嘴角,成功罩上一张面具,将孺慕之情演绎得惟妙惟肖。 在上京时,他见多王子和王女是如何争宠。只需将对方的神态套在脸上,就足以让多数人动容。 可惜这其中不包括国太夫人。 “阿珩,你早知玉堂殿婢仆离宫。”国太夫人收起笑容,目光清冷,“派人来找缪良,实则早有谋算?” 知晓玉堂殿无人,内史势必要另外调派人手,南殿是最优之选。 揭穿秘事惩戒丽姬,料定国君不会袖手旁观,执意将事情做绝,分明是借机试探自己的态度。 走一步看十步,手段强横,算无遗漏。 既有晋室子的刚毅果决,也不乏上京熏染出的诡谲心机。 “大母,有狐氏血脉存疑,上京有撰录可证。”林珩直面国太夫人的审视,不闪不避。话也说得直白,没有任何拐弯抹角。 “丽夫人窃用正夫人印信,霸占正夫人宫室,大罪。我为人子,安能容其放肆。” 这番话无一字提及晋侯,却句句都在指责他的放纵、偏爱和不公。 放纵妾室就是无视礼法,偏宠庶子更是有碍国本。 虞伯逆行录在史书,亡国之祸历历在目。晋侯宠爱有狐氏血脉,还要推林长为世子,谁能保证不会旧事重演? “大母,今日之事,我自认无过。” “自然。” 国太夫人笑容更盛。 她非但不责怪林珩,反而心生喜意。 “国君喜好自作聪明,行事虎头蛇尾,埋下隐患无法收拾。晋国强盛,晋室却危如累卵。阿珩,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回大母,我知。” “既然如此,无妨说一说,你会如何解局?” 国太夫人挥退殿内众人,亲自将一只木匣放到桌上,手指按住铜锁,视线锁住林珩,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足能翻转朝堂权柄。 “如能说服我,这匣中之物将是贺你归国之礼。”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十九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十章 木匣通体漆黑,四角包金。兽形铜锁盘踞匣上,虎首狰狞,线条粗犷,分明是国立之初的工艺。 匣中装有何物,从铜锁形制就能推断出一二。 林珩垂下视线,凝视袖摆上的花纹。腰侧佩戴的玉饰浮现微光,润泽洁白,中心处却有一点红,恰似嵌入的血痕。 “如何?” 国太夫人敲击铜锁,指尖叩在虎首上,一下接着一下,十分有规律。 林珩没有急着开口。 他能猜出盒中之物。但要思量是否该要,又是否能要。 夜风渐凉,卷过廊下呜咽作响。 风尾流入室内,靠墙的铜灯蹿起焰光。灯芯聚热燃烧幽蓝,火焰摇曳投影在墙面,延伸出扭曲的黑影。黑影末端持续生长,交织成一张黑色的网,攀爬覆盖整面墙壁。 林珩终于有了决断。 他抬头看向国太夫人,出口的第一句话无关晋室,而是道出天子放诸侯公子归国的真实意图。 “诸侯国日渐势大,上京衰弱,此消彼长,天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数年前强索质子,闹得天下议论纷纷。质子入京未能牵制诸侯,反而削弱上京威严。” 林珩斟字酌句娓娓道来。 国太夫人眸光微闪,收敛起笑容,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执政向天子进言,诸公子年长,国内兄弟亦长成,不妨放归质子并授爵位官职,必使兄弟阋墙父子反目。” 想到上京朝堂的诡诈,林珩嘴角掀起一抹讽笑,很快又消失无踪。 执政意在搅乱诸侯国,使诸侯国内部生乱。 “离京之前,天子召见我等,言归国后步履维艰,上京必定施以援手。” 质子离国多年,在国内根基不稳,欲同兄弟一争高下势必要寻求外力。 质子得权也好,不得权也罢,诸侯国内掀起风雨,父子兄弟离心,上京稳居不败之地,天子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要如何做?”国太夫人正身危坐,注视林珩的目光变了几变,从审视到评估,再到喜爱。短短几句话,她心中掀起波澜,不曾想幼时孱弱的嫡孙成长至此。 “要给上京交代,遮蔽天子窥伺,晋国必乱。然乱有章法,我意在借力打力,压下新氏族,再逐个击破慑服勋旧。” “借力可不是白借的。” 国太夫人微微倾身,岁月沉淀的智慧深印在脑海。 在晋国数十载,历经两代君侯,见多氏族作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庞然大物是何等贪婪。 想满足他们的胃口,让他们如臂指使,必须给出足够的利益。否则就要效仿先君,以战功和血腥压服所有人,令其不敢造次。 想到先君的赫赫战功,国太夫人无声叹息。 她摩挲铜锁把守的匣子,指尖描摹匣上的花纹,对林珩所言颇为意动,却认为实现的可能不大。 纸上谈兵。 终究是太年轻。 她的神情逐渐冷淡,林珩看在眼中,丝毫不觉气馁。 “大母,我自幼孱弱,在上京时又遭逢变故,恐难上阵杀敌。”林珩不讳言自己的劣势,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我能给出足够的好处,让氏族为我所用。” 国太夫人心中不愉,当场紧锁眉心。 “氏族贪婪,恐喂出饕餮。” “饕餮又如何,只要他们能吞得下。” “你说什么?” 林珩一语石破天惊,国太夫人瞠目结舌。 “大母,我言中所指不在晋国,亦不在天子掌控之地。” 林珩单手探向腰间,解开一只从不离身的锦囊,从中取出一张折叠成方块的兽皮。 经过特殊手段硝制剥离,兽皮薄如蝉翼,展开对光近乎透明。 兽皮完全展开后占据小半个桌面,其上绘制山川河流荒漠草原,近百座城池座落图上,大大小小星罗棋布。 每座城上都有标注,上京最为醒目。 “这是舆图?” 国太夫人移近灯盏,细看图上描绘的城池。最让她惊讶的不是线条细腻,而是诸多城池聚集在方寸之地,外围竟然广阔数倍。 “正是,我亲手绘制。” 林珩手指点在图上,先是上京,再是晋、越、楚等大国,然后是中等规模的诸侯国,最后是封土有限的小国。指尖停在蜀国之上,以上京为中心画了一个不太规则的环。 “诸侯所知天下仅在尺寸之封。走出藩篱天高地阔,何不锐意进取,重蹈高祖开疆拓土之志。” 林珩语调不高,未见慷慨激昂,却让国太夫人双眼发亮,呼吸急促半分。 她凝视图上,许久无法转开目光。对土地疆域的渴望烙印在骨子里。从怦然心动到势在必得不过分秒毫厘之间。 “此图属实?” “千真万确。” “从何所得,有多少人知晓?” 国太夫人抑制住激动的情绪,目光灼灼看向林珩。 “除我之外,唯有大母看过此图。” “哦?” “大母,昔有越侯梦会神女,得攻城九械,我在上京时偶得机缘,得强弩火油,知天下之广。”林珩言之凿凿,只为打消国太夫人的顾虑,“强弩交由智氏铸造,不日可得。火油用在边城,一日下城池。肃州城外败四家私兵,传烈火遇水不灭,即是泼洒火油之故。” “原来如此。”国太夫人面露恍然。 火油仅是听说,她未曾亲眼所见。强弩也是一样。但她出身越国宗室,对先祖梦会神女的传说耳熟能详。 事情记载在国史之中,三名史官共同撰写,细节分毫不差,难以作伪。 攻城九械乃是至宝,使越国所向披靡,一跃成为数一数二的强国,更是不争的事实。 换做晋侯,未必采信林珩之言。 国太夫人则不然。 她亲眼见证过祖先的神异,看到过越国攻城拔寨的气势。 她信林珩心口如一,所言确实。 “大母,氏族好战贪婪,在内危险,对外则是一件好事。”林珩手指舆图,沿着晋国向北勾勒,划出一片广袤之地。 草原,森林。 高山,河流。 土地意味着资源,意味着更多粮食,意味着增长的人口。 “地广则国强,国强则人茂,人茂则兵甲兴旺。”林珩看向国太夫人,道出他从未对人展露的野心,“我所图者,凡兵锋所指,马踏之处,皆为囊中之物!” 说话间,林珩张开五指,掌心覆上舆图,遮盖住上京二字。 “天子无能,诸侯不朝,礼乐崩坏,有能者霸天下!” 鼎盛时期,晋国曾于滦河畔邀诸侯会盟。 声势浩大,气吞湖海。 林珩要重振先祖之风,还要更进一步立于群山之巅。 “欲成大事,国内需平。”林珩话锋一转,出口之言浸染血腥。 勋旧诱之以利,新氏族能用则用,不能用尽数铲除。 有狐氏是例外。 这个家族必须湮灭,从晋国的版图上彻底消失。 听完林珩的一番话,国太夫人长舒一口气。再看桌上木匣,她释然一笑,从袖中取出钥匙打开铜锁,里面赫然是一枚虎符。 虎符呈卧虎形,以铜打造,通体灿金。 卧虎一分为二,一半在国太夫人手中,另一半则留在军中。两枚相对严丝合缝,方能调动先君留下的军队。 国太夫人拿起虎符,握住林珩的右手,将虎符放入他的掌心。 “阿珩,你肖似先君。这枚虎符交给你,晋国也交给你,我终能对先君有所交代。” 虎符落入掌心,沉甸甸的重量,一如交托的责任。 林珩将虎符置于身前,正身整理衣冠,其后双手交叠俯身下拜,肃然道:“必不负大母期望!” 再拜后林珩直起身,突然脸色一白连声咳嗽。 国太夫人连忙拍了拍他的背,亲手递过杯盏。发现盏中茶汤已凉,皱眉召唤婢仆:“来人!” 廊下婢女和侍人听宣,迅速推门走进殿内。 “速去召医,取热汤。” “诺。” 婢女前去准备热汤,侍人出殿一路小跑,去找专为国太夫人诊脉的良医。 缪良闻声走入室内,见到林珩的样子不免皱眉。 茯苓从身上解下锦囊,快行两步送至案前,恭敬道:“奴婢禀国太夫人,这是公子常服的药。” “近前。” “诺。” 茯苓膝行上前,解开锦囊倒出药丸,说明需要温水送服。 “取温水来。”缪良吩咐侍人。 林珩咳得无法说话,拿起药丸送入嘴里,喝水时洒出些许,浸湿了他的唇角和下巴。 医随侍人入殿,正准备弯腰行礼,国太夫人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立刻上前。 “无需多礼,诊公子。” “诺。” 医放下药箱,三指扣上林珩的手腕。片刻后换了一只手,眉心越皱越紧。 “如何?”国太夫人问道。 “昔年正夫人早产,致公子体弱。多年疏于调理,恐是又遇大寒,体内寒气不散,迟迟不能好转。”医一边说一边取过林珩服用的丸药,用银簪刮下少许送入口中,其后点了点头,“此药对症却不能根治。进一步调理,需西南之地的的几味草药,熬煮药汤内外兼用。” 林珩咳嗽稍有缓解,脸色依旧苍白,唇也失去血色。 国太夫人首次见他发病,想到他在上京的遭遇,对晋侯更添一层怒火。 “需要哪种药,全部写下来。若是国内没有,我命人去越国取。” 医领命退至阶下,在殿内铺开竹简,一口气写下七八种药材,其中有一半是越国独有,并且数量稀少,唯有国太夫人才能取来。 “劳烦大母费心。”林珩声音微哑,不复方才清亮。 国太夫人对他皱眉,抬手覆上他的额头,沉声道:“上京九年,你吃苦了。我曾书信越侯,让楚煜设法看顾你几分,可惜仍抵不过人祸。” 听到这番话,林珩动作微顿。 “您曾书信越侯?” “正是。”国太夫人颔首。 晋越联姻签订盟约。 国太夫人出身越国宗室,从辈分上论,越侯要唤她一声姑母。只要她还活着,两国盟约始终存在。 林珩沉默下来,端起杯盏饮下两口。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得到答案。楚煜为何在宫内帮他,如今终于有了解释。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二十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十一章 夜阑人静,乌云聚集天空,冷风席卷城池。 甲士巡逻城头,驻足女墙后眺望。远处天空频现电光,不多时闷雷炸响,又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城内家家关门闭户,仅有巡城的甲士穿街过巷。遇见拖拽大车的奴隶,后者迅速退让至路旁,弯腰躬身伏跪在地,额头触碰石砖,等到甲士离开才敢抬头。 城东是氏族的聚集地。 青石路南北贯通,高屋深院比邻而建。 雕刻氏族图腾的大门拔地而起,门前矗立两尊石兽,形态凶恶,令人不敢直视。 晋人尚武,氏族多豢养私兵。大氏族家宅占地广阔,府内设有军营,时常传出刀击剑鸣之声。 勋旧祖上随国君南征北讨,家族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房屋庭院延续立国时的风格,巨石为基,圆木为柱,壁画雕刻带有上古之风,处处铭刻豪迈苍劲。 新氏族近些年才开始发迹,为追赶勋旧不被压一头,院铺玉石,门环嵌金,雕梁画栋无不华美,家宅府院尽显奢靡。 往日夜深,城东时有鼓乐声传出。 氏族宴会通宵达旦,消耗的食物、酒水和钱币车载斗量。 今夜情况特殊,城东异常安静。各家不见宴饮,未闻乐声,府邸前却有车马穿梭,往来之人面色凝重,都是心事重重。 有狐氏府前,数辆马车并排停靠,墙边的栓马桩已经系满。 马奴靠在车旁,彼此间互不应声。遇到冷风吹过,不约而同紧了紧短袍,缩了一下脖子。 两名门奴坐在台阶上,背靠着门框,不断打着哈欠。 一人揩了揩眼角,带着厚茧的手指擦过胸前,起身在台阶上来回走动,试图驱散困意。 见同伴困意朦胧,头点得似小鸡啄米,他马上走过去踢了对方一脚。 “醒醒,别睡。” 后者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费力睁开双眼,没有出声抱怨,反而面露感激。 “将要天明,未见人出来?” “不关我等事,何必多问。” 两人说话时,雨云飘入城内,盘踞在云后的闪电接连落下,雷声轰鸣,大雨如约而至。 狂风骤起,拉车的马匹暴躁嘶鸣,不断踏着前蹄。 马奴奋力拉紧缰绳稳住车马,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匹,雨水正好当头砸落,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府邸内,几名婢女穿过回廊,一人手持铜灯,三人手托银盘,盘中盛放金碗银盏,上扣镶嵌珍珠宝石的圆盖,无不价值连城。 婢女身后跟着奴仆,两人并行提起食盒。 食盒足有半人高,分为五层,最下层是冒着热气的滚水,保证盒中食物不冷,送到正室时还是热气腾腾。 一行人脚步匆匆来到门前,肩膀和裙角都被雨水打湿,样子有几分狼狈。 正房内灯火通明。 十余盏铜灯落地摆放,灯盘内盛满了灯油。灯芯燃烧冒出烟气,尽数顺着管道流入灯座,不遗半点刺鼻的气味。 灯光下,公子长和公子原同坐上首,数位氏族家主分坐两侧。 公子长之下以有狐丹为首,有狐达和有狐显坐在他的身后。有狐氏之下是赖氏、吕氏和公牛氏,对面坐着鹿氏和毕氏,俱是新氏族的中坚力量。 林长之母出自有狐氏,是有狐丹的长女。林原的母亲出身鹿氏,是家主鹿敏的同母妹。 都是公子外家,两家本该旗鼓相当。 无奈公子长更受晋侯偏爱,有狐氏水涨船高,鹿氏总是被压一头,心中憋闷可想而知。 林长和林原面和心不合,时常要一争高下。 有狐氏和鹿氏名为盟友,实际上貌合神离,私下里没少针锋相对,龃龉自不必提。 若是林珩死在上京,勋旧日渐衰弱,新氏族失去对手迟早分裂。 然而世事难料,公子珩平安归国,抵达肃州当日就给众人一个下马威。林长和林原当众受到鞭笞,晋侯仅仅是扇了林珩一巴掌,其后就不再追究,还让林珩留在宫内。 公子长和公子原亲口所述,有狐丹等人顿觉不妙,不得不放下成见齐聚一堂,试图商讨出应对之策。 “君上掌掴公子珩,再未有别的处置?”鹿敏眉心深锁,仍感到不可思议。 “我亲眼所见!”林长越想越气,将之前的惊慌抛之脑后,恨声道,“林珩违逆父君实是大不孝。父君竟不追究,留在他宫内,五日后要行祭祀!” 氏族们静默无声,林原也未开口,只有林长在不停抱怨。 他年少受到庇护,一路顺风顺水,未遇大的挫折,自然不会暴露短处。如今被林珩鞭笞,猛然间受到压制,性格中的缺点显露无疑。 他暴躁易怒,远不如林原能沉住气。 这一点极类有狐显。 “公子慎言。”有狐丹出声拦住林长的话。 有狐达按住有狐显的手,不使他出言附和林长,避免火上浇油。 林原将众人的表现尽收眼底,想起晋侯的态度,想到刺在身上的视线,顿感不寒而栗。 父君的宠爱似镜花水月,一戳就破。 公子珩令他恐惧,竟然生不出对抗的念头。 林长是个蠢货,蠢笨且天真。 他该如何做? 耳畔是众人的议论声,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反而神游天外,大有置身事外的意图。 “公子,你以为如何?” 鹿敏的声音传入耳中,成功将他拉回。 看向对面的舅父,林原暗中咬了咬牙,借桌案的遮挡反手扣在腰间,手指用力下压,隔着外袍挖开伤口,直至鲜血涌出。 “啊!” 林原痛得冒出冷汗,视线模糊向前栽倒。 “公子!”鹿敏抢上前托住他,看到他背上的血痕,不由得大惊失色。正要请有狐氏召医,突然被林原扣住手腕。 “舅父,速离。我有事同你说。” 鹿敏疑窦丛生,但见林原不似玩笑,当即扶着他站起身,向有狐丹告辞离开。 “公子原伤势颇重,今日无法久留。公子珩刚刚归国,终究根基不稳。智氏身在晋阳鞭长莫及,不妨静待两日,揣摩君上意图再做计较。” 留下这番话,鹿敏扶着公子原离开。毕氏家主随之起身,与他共进退。 有狐丹没有挽留,命有狐达代他送几人出府。 正逢雨骤风急,有奴仆撑伞也无济于事。几个人都被雨水淋湿,林原竟然开始发热。 “快,速归府。” 鹿敏心急如焚,唯恐林原陷入高热。 马奴解开绳索,帮忙将林原送入车厢。 鹿敏慢一步登车,同毕氏家主和有狐达告辞,就要令马奴挥鞭。 雨中忽有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人灰袍布冠,身材昂藏。抵达府前翻身下马,扫视四周,一双眸子精光四射。 见到有狐达,来人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台阶,沉声道:“郎君,出事了!” “何事?” “公子珩惩丽夫人,致其昏迷不醒!” “什么?!” 有狐达大吃一惊,一把抓住来人,拽着他返回府内。 “随我去见父亲!” 有狐达和来人消失在门后,鹿敏和毕氏家主对视一眼,皆感到难以置信。 “公子珩惩丽夫人?” 一日之内鞭笞庶兄弟,惩戒庶母,当面违逆国君,他是疯了不成? 林原雨寒受凉,伤病交加。在车内听闻人声,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回想起林珩手持马鞭的样子,脑海中闪过那双冰冷的眸子,他从未如此时一般感到害怕。 “舅父,速走!” 对危险的直觉促使他远离有狐氏。 下一步如何走,他暂时没有想好。但他坚信一点,必须远离有狐氏和公子长。还要告诉宫中的母亲,千万不要惹林珩,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相比新氏族的忧心忡忡,勋旧们则是另一番景象。 陶氏府上,陶裕和三个儿子齐聚正房,狼甲和紫苏同在室内,递上装有绢布的锦囊。 “此中之物是边城所得。公子命交上大夫手中,请上大夫过目。” 紫苏话落,陶裕亲手解开解囊,取出里面的绢布。 绢布边缘破损,明显是从一整块中撕下。上面沾染血痕,已经干涸发黑。绢布正中有一枚印章,虽然已经染上污痕,陶裕父子仍能一眼认出印章来历。 “边城所得?”陶廉开口问道。 “回中大夫,正是。” 紫苏讲明事情经过,提及先成、犬戎刺客、丽夫人及有狐氏,话中条理分明,不遗漏任何细节。 “丽夫人胆大妄为,擅用正夫人印信。先氏勾结犬戎罪证确凿。有狐氏也脱不开干系。” 砰! 一声钝响,陶裕拍案而起。 “有狐氏,先氏,好大的胆子!” “父亲,稍安勿躁。”陶贤和陶正拉住父亲。 陶廉对着绢布若有所思,随即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公子言物交陶氏,由陶氏全权处置。另外,公子需要一份名单。”紫苏缓慢抬起头,不闪不避对上陶廉的目光,瞳孔漆黑,同林珩看人时格外相似,“朝中诸君是敌是友,能用与否,公子总要了然于心。” 陶氏父子交换目光,心知这是公子珩要的投名状,更是一份考验。 “父亲,公子珩有高祖之风。”陶廉说道。 林珩主动提出要求,这是陶氏的机会。相比智氏,陶氏稍有欠缺。但把握住时机,未必不能同前者比肩,甚至后来者居上。 陶裕沉吟片刻,颔首道:“转言公子,祭祀当日,我会亲自送上名单。” “奴婢定会如实禀告。” 完成林珩的交代,紫苏和狼甲离开陶氏府上,返回智氏府邸。 宫门已经关闭,紫苏需在宫外停留一夜,明日才能去向林珩复命。 两人在府门前上马,马蹄声穿过长街,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风雨交加,将寒意带入晋侯宫。 林华殿清扫干净,点燃熏香,依旧难抵潮湿。国太夫人索性将林珩留在南殿,方便他休养。 “明日我召国君诸妾,你正好见一见。” “诺。” 林珩起身时有些急,不免又咳嗽两声。 “我会尽快遣人往越国寻药。谷珍医术过人,让他留在你身边,我也好放心。”国太夫人叮嘱道。 谷珍即是为林珩诊脉的医。 他出身越国,早年曾受国太夫人恩遇,随她一同赴晋,留在宫中多年。 林珩领受国太夫人好意,行礼后退出殿门,由侍人引路往偏殿休息。 行至廊下,林珩忽然停下脚步。 他站定在漆柱旁,探手接住一捧雨水,轻声道:“谷医,你可知费氏良药?” “回公子,仆知。” “相比你为我配制的药,药效如何?” “仆不敢言高出一筹,但针对公子病症,仆的药疗效亦佳。”以为林珩担心药效,谷珍自然是实话实说,没有故作谦虚。 “既然如此,我有一事不明。” 林珩收拢手指,碾碎掌中的雨滴。视线移向谷珍,询问道:“谷医能配良药,不亚于费氏之药,为何不曾诊治父君?” 晋侯饱受头痛困扰,始终难以痊愈。 费氏不肯给药,谷珍身在宫中,竟然也不曾为他诊治? 未料想林珩会有此问,谷珍神情微顿,随即正色道:“回公子,非仆不诊。国太夫人曾令仆为国君开药,国君不愿用,仆也无法。” 林珩挑了下眉,似对这个答案并不吃惊。 “父君思虑甚重。” 难怪大母会是这般态度。 该信任的日防夜防,能用的妄自下刀,后果都是该受的。 “走吧。” 消除心中疑惑,林珩不再多问,转身走向偏殿。 在上京九年,他吃过许多教训,也从中学到不少。最先学会的就是伪装。他可以行事疯癫,但不能真成为一个疯子。 他的父亲却像是在反其道而行。 “茯苓。” “奴婢在。” “备好金玉,明日送给几位妾夫人。” “诺。” 茯苓低声应诺,快步跟上林珩。 谷珍走在两人身侧,思及林珩方才所问,心中微微叹息。 自从来到晋国,他就学会明哲保身。在这座宫殿中,他唯一要效忠的是国太夫人。 公子珩为国太夫人所喜,他必定尽心尽力为其调养。 至于旁人…… 谷珍垂下视线,眸光不曾有半分波动。 他本是越人,晋侯病重与否同他何干,讳疾忌医又有何妨。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二十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十二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清晨时分,云收雨歇。 东方欲晓,旭日初升,天边绽放一片蔚蓝。 凉风刮过城内,掀起雨水蒸腾的薄雾,缥缈朦胧,笼罩盘踞在平原上的肃州城。 晨光渐亮,雾气趋近淡薄。 大街小巷鼓噪人声,氏族的车马穿过长街,驰向座落在城北的晋侯宫。 马奴挥舞缰绳,甩出响亮的鞭花。骏马撒开四蹄,车轮碾过厚重的青石,惊走路旁的行人。 国人迅速向一侧闪避,回身瞧见车厢上的图腾,到嘴边的抱怨又咽了回去。 奴隶弯腰低头,遇到马鞭扫来也不敢闪躲,硬生生挨下一记,甚至不敢发出一声痛呼。 马奴很是得意,又甩了一记鞭花才驾车离去。 直至车尾消失不见,受伤的奴隶才从地上爬起身,紧了紧破损的麻衣,拍掉手脚脏污,表情始终麻木。 转瞬又有车辆行来,车上没有氏族图腾,也无任何醒目的标志,显得过于朴素。护卫车驾的私兵极不寻常,他们出身鹿氏,以擅长角力能扛巨盾闻名于世。 “车上是鹿氏郎君?” “不像。” 在国人的议论声中,又有一辆马车驶来。 这次他们看得清楚,擦身而过的是象征晋室的玄车,护卫在车旁的有狐氏私兵。 “公子长。” 议论声传入车厢,林原推开车窗,瞧见追上来的玄车,不由得皱眉。 林长望见林原,再观他乘坐的马车,神情为之一变,紧接着冷嘲热讽:“林珩一顿鞭子就打怕了你?没用的废物!” 林原面沉似水,背上的鞭伤仍隐隐作痛。面对林长的嘲讽,他不做口舌之争,仅是冷笑道:“看来兄长的鞭伤全好了?” “你……” “弟怯懦,不如兄长胆壮。先行一步,兄长莫怪。” 见林长面露不善,有狐氏私兵手按佩剑,鹿氏私兵纷纷撑起挂在背后的铜盾,盾上凸起锋利的铜刺,长度足以刺穿马颈。 “兄长,父君重开朝会,你也不想误时吧?” 林原靠在车窗前,逐渐变得不耐烦。 两人时常发生争执,都是点到为止,少见如此剑拔弩张。仅仅一夜,林原的变化翻天覆地,把之前的合作抛之脑后,明摆着同林长割席。 林长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 “林原,你是何意?” “弟不能与兄长同行。”扫一眼对面的玄车,林原意味深长道,“看在往日的情谊,奉劝兄长一句,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以免再受鞭笞。” 话落,林原放下车窗,令队伍加速疾行。 “速走。” “诺!” 马奴挥动缰绳,鹿氏私兵收起方盾。队伍快速穿过街道,同林长拉开距离。 长街另一端,陶氏和费氏的马车并行而来,碰巧撞见方才一幕。 “公子长确不聪明。” 费氏家主口出评价,陶氏家主则不言不语。 后者身旁放着一只木盒,盒中是连夜写好的奏疏,历数先氏罪状,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拿不下有狐氏也要铲除先氏,拔其爪牙!” 金乌渐高,晨雾彻底散去。 肃州城城门大开,氏族悉数抵达晋侯宫,整理衣冠进入大殿,分两班落座,彼此间泾渭分明。 殿前设有长案,赤金包裹四腿。 人俑状的宫灯立在案旁,灯盘注满灯油,灯芯日夜不灭。 时辰未到,晋侯尚未出现,长案后空空如也。 氏族们或是低声交谈,或是凝神沉思,亦或是闭目养神,等待编钟敲响的一刻。 “父亲,你看。” 陶廉从身后凑近陶裕,手指另一侧的队伍。 陶裕睁开双眼,就见有狐氏父子正窃窃私语。察觉到陶裕和陶廉的注视,有狐显怒形于色,目光凶狠。 “看样子,今日不会太平。”雍氏家主容貌俊朗,三缕长髯飘在胸前,一派仙风道骨。 “岂止是不太平。”田氏家主方面阔口,腰大十围,站立比人高出一截,坐下都类一座小山。他刻意压低声音,八卦道,“昨夜传出消息,公子珩惩丽夫人。在玉堂殿前,丽夫人被压着叩首,听说头都磕破了。” 雍楹不动声色旁移,看向田婴的目光很难以形容。 田婴兀自不觉,还想继续开口。不巧编钟声响,他心中遗憾,很是意犹未尽。 在乐声中,身着衮服的晋侯步入大殿。 他提前服过药,面色变得红润,人也精神许多。奈何眼下青黑难消,即便有旒珠遮挡也难免露出痕迹。 公子长和公子原跟在晋侯身后。 公子长的衣袍发冠一如往昔,腰佩王赐剑,神情倨傲。公子原低调许多,身着晋室黑袍,头佩杂色玉冠,腰间未佩剑,仅在腰带下悬挂玉环,同样是杂色。 氏族们交换眼色,心中各有思量。 待晋侯在长案后落座,公子长和公子原立在两侧,众人起身叠手,象征对国君的尊敬。 “坐。” 晋侯的声音响起,氏族们再拜落座。 新旧氏族目光交汇,刹那间火花四溅,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君上,臣有事禀。” 陶裕率先站起身,抢在有狐丹之前开口。 他打开木盒,捧起盒中竹简,扬声道:“先氏不法,勾结犬戎,谋刺公子珩,其罪当诛!” 声音落地,殿内倏然一静,落针可闻。 先平面如土色,顾不得仪态,立即出列为自己辩护:“君上,陶裕血口喷人,臣冤枉!” 晋侯双手置于案上,旒珠遮挡下,目似寒冰,眼底浮现狠戾之色。 “上大夫可有证据?” “有。” 陶裕又捧出两册竹简,交给侍人奉上长案。 晋以武立国,上自晋侯下至氏族皆以战功封爵。 北方侯国抵御荒漠部落数百年,血海深仇记于史书。敢同犬戎勾结谋害嫡公子,并有铁证在手,先氏无法抵赖。 先平汗如雨下,伏身在地无法动弹。 有狐显想要出声,立即被有狐达按住。 “莫要冲动。” 陶氏有备而来,贸然出声恐将引火烧身。何况晋侯态度不明,这让有狐达心中忐忑。 “先氏,好大的胆子!” 晋侯骤然发难,竹简投掷在地,发出一声钝响。编织竹简的系绳断裂,简片散落遍地。 “君上,仆冤枉!” 先平不断为自己喊冤,矢口否认罪状。 有狐达按住有狐显,不希望火烧到自己身上。怎料公子长突然出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父君,此事恐有蹊跷,先氏一向忠心耿耿……” 话说到一半,突遇晋侯目光刺来,公子长瞬间打了个哆嗦,声音哽在喉咙里。 晋侯注视着他,旒珠轻轻晃动,出口的话令他如坠冰窟:“忠心耿耿,对谁忠心?” 晋国还是有狐氏? 是他这个国君,还是站在他身侧的公子长? 林长脊背生寒,不敢继续站在阶上,迅速伏到案前,恳求道:“儿妄言,父君息怒!” 晋侯不出声,阴沉地盯着他。 林原暼他一眼,暗道一声:蠢货。 参奏先氏实为引子,陶裕意在有狐氏。不料林长突然跳出来。于他而言反倒是意外之喜。 接到陶裕眼色,陶廉立即捧起竹简出列,朗声道:“君上,公子长驾玄车,服世子冠,佩王赐剑,胆大僭越,有违礼法,触犯国律,请严惩!” 陶廉话落,勋旧纷纷出言附和。 原本林原也在弹劾之列。怎料他突然改变作风,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违制之物,连车驾都一并更换,自是逃过一劫。 “你、你们?!” 林长惊怒交加,猝不及防之下,当场面红耳赤。 他常年如此,未觉有任何不妥。先前林珩一顿鞭子令他记恨,却从未想过改变。今日朝堂之上,面对汹涌如潮水的斥责,他顿感眼前发黑,耳畔嗡嗡作响,颤抖着嘴唇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看情况凶险,有狐丹果断出声:“公子长贤良,玄车、王赐剑皆为君上赏赐,何言僭越!” “昔安平君以战功受赏,驾玄车,天子惩其逾制。”陶裕不与有狐丹争辩,面向晋侯沉声道,“请君上惩公子长,以正典律!” 安平君是晋侯的兄长,是先君的庶长子,也是他第一个孩子。 其身强力壮,能开巨弓,箭术超群拔累类。十五岁随先君上战场,破营拔寨,立下赫赫战功。 先君爱其勇猛,赐其玄车。 一次安平君驾车出城,遇见上京使节。知其以庶子驾玄车,使节归京后回禀天子,旬日被天子下旨申斥。 事情过去近三十载,逐渐淹没在岁月中,被群臣遗忘在脑后。 林珩鞭笞林长和林原,唤醒氏族们的记忆。今日朝堂之上,见到林长不知悔改依旧故我,勋旧一起发难,令新氏族无法辩解。 在天子旨意和法度面前,任何借口都显得苍白。 “君上,请效安平君例,惩公子长!” 勋旧齐心协力,共同要求晋侯下旨。 声音传出殿外,守在台阶下的侍人迅速转身离开,一路小跑去往南殿。 彼时,国太夫人和林珩正在用膳。 国太夫人在晋国半生,仍不习惯晋国的饮食。她更喜欢味重的肉羹,身边伺候的厨都来自越国。 林珩的喜好并不明显。 质子生涯让他学会隐藏自己,从不轻易显露嗜好。酸甜苦辣咸,无论何地的菜肴,无论是否合口味,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羹里有辛味,不喜可换。” 国太夫人不仅喜好越国饮食,使用的器皿也出自越国,大多是她当年的嫁妆。 越国匠人的技艺精湛。审美独具一格。盛装肉羹的汤盘就多达二十余种,式样精美,巧夺天工。 “大母,我能食。” 林珩拿起汤匙,舀一勺肉羹浇在粟饭上,搭配煮过的菜吃下半碗。 “在上京时,难得能吃到如此美味。” 国太夫人笑了。 真喜欢也好,假装也罢,乐意讨她欢心就足够令她喜悦。 膳食毕,婢女送上香汤浴手。 国太夫人示意林珩靠近,手指轻点铜盆的边缘,盆中鸟兽同向转动,一只青鸟嘴里喷出水柱。 “常闻越国匠人天下独步,亲眼所见果真如此。”林珩赞叹道。 “没有此等手艺也造不出攻城九械。”国太夫人挥退婢女,靠在榻上轻笑,“你若是喜欢奇珍异宝,库房里去挑。想要匠人可不行,越侯不会允。” 林珩笑了笑,话题就此打住。 婢女鱼贯退出殿外,侍人躬身进入殿内,禀报朝会上的消息。 “先氏通犬戎,公子长僭越。” 国太夫人沉吟片刻,询问林珩:“阿珩,你以为如何?” “先氏族诛,公子长不会有大事。”林珩垂下目光,轻轻咳嗽两声,“勾结犬戎是死罪,证据确凿罪无可赦。公子长肆意多年,父君若想教诲也不会等到今日。” 在上京时,他屡次听闻晋侯偏宠妾庶的消息。 如今亲眼所见,所谓的恩宠掺着虚假,未必就是真心实意,更像是竖起的靶子。 林珩掀起嘴角,抬头看向国太夫人,口中道:“大母,召见诸位妾夫人时,可否令其带上子女?” “为何?” “离国九载,同血亲疏远,正好见上一面。” 国太夫人凝视林珩,心知他没有实言,却无意追根究底。当即召唤内史,吩咐道:“缪良,传我之言,召国君诸妾及诸公子至南殿。” “诺。”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二十二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十三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国太夫人宣召。” 侍人奔出南殿,分头前往各夫人居处。 听闻要携子同行,妾夫人们反应不一。 有人忐忑难安,有人惊疑不定,也有人无子女傍身反而落得轻松,命婢仆备好送给林珩的金玉,迅速动身前往南殿。 “公子珩在南殿。” “鞭笞公子长及公子原,又令丽姬昏迷,这位公子可真是……” “慎言。” 结盟的氏族休戚与共,家中女郎入宫即有默契。纵然不能守望相助也不会视为仇敌。在不损害各自利益的前提下,相处还算融洽。 宣夫人和嫣夫人走在一处,前者养育八岁的女公子,后者始终无所出。 看到漂亮的林乐,嫣夫人眼睛一亮,当即牵住她的手,将一枚精巧的金蝉簪到她的鬓角。 “谢嫣夫人。” 林乐抚了抚金蝉,乖巧致谢。 嫣夫人看得心动,恨不能将小姑娘抢到身边来养。奈何事不能成,只能望洋兴叹。 两人身后各有一名阉奴,阉奴后是数名婢女。 阉奴手捧木盒,盒中装有美玉彩宝,价值千金。婢女手捧绸绢,色泽艳丽,花纹精美,同样难得一见。 一行人穿过宫道时,迎面遇上另外几名妾夫人,有的携带重礼,有的两手空空,显然是各有盘算。 几人尚未来得及寒暄,又有一行人从宫道对面走来。 为首者一身青衣,头戴布冠,脚踏皮履,腰间悬一枚金印。身后跟着四名健壮的仆妇以及七八个侍人。 “见过诸位夫人。” “缪内史。” 缪良深受国太夫人信任,妾夫人们不敢轻慢,态度颇为客气。 “缪内史这是去哪?”一名妾夫人好奇问道。她年方二十,正值桃李年华。肤色白皙,容貌秀美,入宫时间不久,颇得晋侯宠爱。 “国太夫人宣召,琼兰殿抗旨不遵。国太夫人不愉,命我亲自去一趟。”缪良三言两语说明因由,旋即告辞几位妾夫人,快步向琼兰殿走去。 目送他的背影,细品方才之言,妾夫人们神态各异。 短暂沉默之后,兰夫人掩口轻笑:“她也有今日!” 其余几人没有接言,心中却不无快意。 反倒是常和丽夫人打擂台的珍夫人闭口不语,显得异常沉默,同平日里判若两人。 心情大好之下,妾夫人们的脚步也变得轻快。 穿过雕刻兽纹的宫道,走近华美的殿阁,众人下意识放低声音,肃穆表情,神经逐渐开始紧绷。 两名侍人守在丹陛下,瞧见红飞翠舞的一行人,迅速迈下台阶迎上前。躬身行礼之后,口中道:“国太夫人同公子珩有事商议,请诸位夫人先入殿。” 妾夫人们早有准备,表情如常登上台阶。中途不忘叮嘱儿女向国太夫人问安,对公子珩也要尊敬。 “切记,公子珩尊贵,不可冒犯。” 阉奴和婢女跟在队伍后,手中木盒精美,各色布匹流光溢彩。遇阳光洒落,盒上花纹闪烁金光,散发一缕幽香。 走近殿门,众人不约而同慢下脚步。 其后由侍人引导两两入内,在准备好的位置上落座。 出身勋旧的妾夫人在左,背靠新氏族的妾夫人在右,彼此间泾渭分明,同朝堂上如出一辙。 左侧以宣夫人为首,其后是嫣夫人和兰夫人。再之后是各家勋旧女郎。年少的公子和女公子坐在母亲身侧,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随意出声。 右侧第一个位置空出,不必提,自是留给丽夫人。 公子原的生母在她之下,其后则是依附有狐氏和鹿氏的家族,彼此间的关系一目了然。 众人落座之后,阉奴和婢女守在殿外,得到允许才能入内。 南殿的侍人移来矮桌,婢女送上新煮的茶汤和各色茶点,带有显著的越国特色。 国太夫人和公子珩迟迟不露面,妾夫人们并不心急,专心享用茶汤和点心,偶尔低语两声。眸光流转,掩口轻笑,目光聚集在空出的位置上,猜测丽夫人会是何等狼狈。 “赫赫扬扬十数载,不过同我等一般身份,还真以为自己能同正夫人比肩。” “嫡公子归国,公子长怕是不好过。” “有狐氏未必甘心。” “不甘心如何,只要嫡公子在,庶子休想成为世子,上京就不会答应。” “小声点。” “反正你我无子,看戏吧。” 私语声极低,不时传出几声轻笑。 身为话题之一的丽夫人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卧病琼兰殿,头上缠裹药布,膝盖也上了药,行动很是困难。 她昏倒在正殿,经医诊治之后,夜半就被送回寝殿。南殿侍人来宣召,她正被伤痛折磨,行动不便只能告罪。 哪想到琼兰殿得罪人的事做得太多,侍人回去后一番添油加醋,狠狠告了她一状。 缪良心知侍人夸大,却无意追根究底,反而乐得顺水推舟,再给这位不可一世的宠妾一场教训。 “霸居玉堂殿,擅用正夫人印信,凭她也配!” 经过昨夜之事,琼兰殿内的侍人婢女十去七八,余下的战战兢兢,说话办事谨小慎微,近乎草木皆兵。 缪良带人直入内殿,婢仆根本不敢阻拦。 “国太夫人召见,丽夫人竟敢不遵?” “缪内史,夫人确实行动不便。”一名婢女胆战心惊道。 “行动不便?”缪良袖着双手,皮笑肉不笑,“我怎么记得丽夫人亲口说过,贵人召见,但凡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爬过去?” 婢女张口结舌,想起此言由来,不由得脸色煞白。 “风水轮流转,不该动的心思最好别动。九年前,我就同你们夫人说过这句话。”缪良环顾四周,视线扫过惊惧的婢仆,一字一句道。 他没有压低声音,故意让丽夫人听得清清楚楚。 后殿传出声响,缪良冷笑一声,绕过雕花屏风,找到躺靠在榻上的丽夫人,讥诮道:“丽夫人,国太夫人召见,别的夫人已至南殿,就等着你了。” 丽夫人满心怒火,对缪良怒目而视。 “缪良,你今日欺我,不怕触怒君上?莫非要同公子长和有狐氏为敌?!” “丽夫人,你恐怕还不知道,先氏勾结犬戎事情败露,公子长为先氏求情触怒国君,又因僭越被群臣参奏,迟早要受严惩。有狐氏受到牵连,怕是自身难保。”缪良俯身压低声音,在丽夫人耳边道,“君上是不是真的宠你,你心中一清二楚。与其同我虚张声势,还不如想想怎样保命。毕竟你得罪的人可不少,光是这宫里,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你放肆!”丽夫人勃然色变,抬手就要掌掴缪良。 缪良早有预料,后退一步轻松避开,收起脸上的笑容,向仆妇下令:“拖走。” “诺。” 日光穿过屏风照在仆妇身上。 丽夫人被抓住双臂,强行拖下床榻。看到熟悉的两张面孔,昨夜的一幕重回脑海,她张口呼救,结果无一人应答。 “走。” 缪良转身离开寝殿,沿途无一人敢拦。 仆妇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一左一右拖着丽夫人前行,使她伤上加伤,没多久就耗尽了力气,想喊都喊不出来。 一行人穿过宫道,沿途遇见各种目光。丽夫人狼狈不堪,被拖到南殿时几近昏厥。 砰地一声,她被抬进殿门丢到地上。 室内倏然一静,莺声燕语消失无踪。 妾夫人们看着地上的女人,见她满身伤痕,再无半分往日的光彩,嘲笑的心思消失殆尽,都在心头发沉。 一夜之间,丽夫人尊严扫地。 她们无法逾越的山峰,在公子珩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众人心思各异,殿内诡异的安静。 缪良向左右使个了眼色,立即有婢女上前搀扶起丽夫人,将她安置到空出的位置上。 琼兰殿的婢仆姗姗来迟,守在殿外不敢探头。此刻的他们如惊弓之鸟,比起做一名忠仆更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隔壁殿中,林珩听人禀报,转头看向国太夫人,问道:“大母不担心父君?” “前朝的事够他焦头烂额,丽姬不过是枚棋子,今日不丢,早晚也会弃到一旁。”国太夫人冷哼一声,起身说道,“人到齐了,走吧,去见见。” “诺。” 林珩恭敬跟上国太夫人,始终落后她半步。 两人穿过廊下,出现在殿门前。 妾夫人们听到声响,一起转头望过去。视线越过国太夫人,落在背光而立的黑袍少年身上。 苍白消瘦,俊秀中带着病态。 黑发束在脑后,一枚玉簪佩在发间。 唇无血色,愈发显得双眸漆黑,比墨色更浓。 同九年前相比,少年身量拔高,五官轮廓褪去稚气,仍存留几分幼时的影子。 环佩轻击,声音清脆悦耳。 国太夫人率先落座,林珩的位置就在她身侧。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妾夫人们不敢再迟疑,纷纷起身行礼。身旁的公子和女公子也遵循教导叠手弯腰。 阉奴和婢仆俯身在地,想到公子珩的凶名,都是头不敢抬。 丽夫人被拖拽一路,膝盖伤得更加厉害。她无法移动,只能忍受剧痛躬身,不伦不类的姿态显得格格不入。 “坐。” 国太夫人无视丽夫人,令众人落座。 “阿珩归国,祭祀日期已定。今日召你们来,提前见上一面,日后也好相处。” 国太夫人开门见山,一言点明嫡庶尊卑。 妾夫人们不敢有异议,同声应是。勋旧出身的几人更是面带笑容,话说得十分客气,接连献上金玉和绢帛。 “贺公子归国,还请公子收下。” 宣夫人言辞谦恭,自身位置摆得极正。她可不是丽夫人一般的失心疯,敢在公子珩面前自称庶母,纯粹是自取其辱。 “婢子也有心意送上。” 宣夫人是开端,嫣夫人等紧随其后。 眨眼时间,装有金玉的木盒堆成小山,五颜六色的绢帛看花人眼。 左班的妾夫人笑靥如花,同林珩相谈甚欢。右班则显得沉默,丽夫人不算,自珍夫人以下竟无一人准备见面礼。 “我也有礼物赠与诸位夫人。” 林珩拍了拍手,紫苏和茯苓带人入殿,送上提前准备好的玉饰,作为给宣夫人等人的回礼。 侍人穿梭殿内,手捧精美的锦盒。 婢女随后入殿,送上新的茶汤。 一名婢女垂首走到林珩面前,放下杯盏就要转身退下。 林珩端起茶汤轻嗅,捕捉到混杂在其中的一抹药味,沉声道:“紫苏,茯苓,拿下。” 婢女见事情败露,飞身冲向殿门。 紫苏茯苓快如闪电,一同冲向婢女,袖中铜刺击出,当场贯穿婢女的肩膀和膝盖。 血花飞溅,婢女扑倒在地。 紫苏快步上前扣住她的脸颊,利落卸掉她的下巴。反手拔出扎在她肩上的铜刺,划断她的手腕和脚筋,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变故发生得太快,妾夫人们顾不得惊慌,匆忙将儿女护在怀中。 国太夫人看向林珩,视线落在他手中的茶汤上。 “有异?” “大母,这茶汤味道不对。” 林珩朝婢女点了点,紫苏和茯苓立刻会意,将人拖到林珩面前。 婢女始终低垂着头,打定主意闭口不言。 林珩也没有审问的打算,单手钳住她的下颌,端起茶汤抵近她的唇边,作势要灌下去。 “茶汤中有什么,试试便知。” 婢女惊骇欲绝,拼命想要转头。 奈何徒劳无功。 滚热的茶汤灌入口中,顺着喉咙滑下,尽数流入胃里。 “带远些。” 林珩话音落地,紫苏和茯苓将婢女拖出一段距离,同时松开手。 婢女摔在地上,艰难地挪动身体,突然间发出干呕,涕泪横流。呕出的全是殷红的血,似朵朵红梅飞溅在地上。 “看来是毒。” 林珩拿起绢帕拭手,视线扫过殿内,逐一观察妾夫人的表情,在某一刻微顿,随即若无其事移开,笑道:“惊扰到诸位夫人,见谅。” 年少公子和柔浅笑,轻轻咳嗽一声,看上去十分无害。 妾夫人们却手脚冰凉,浑如置身冰天雪地。此时此刻,对于公子珩的凶狠,她们终于有了实感。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二十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十四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茶汤中的毒极其阴损。 婢女蜷缩在地,一口接一口呕出鲜血,短短数息陷入抽搐,在痛苦中气绝身亡。 “拖下去。” 缪良满脸阴沉,目光扫视殿内,盯在每一名妾夫人身上,钢针一般。 他自诩将南殿守得滴水不漏,不料阴沟里翻船,还是被人钻了空子。今日之事必定严查,凡是参与其中者,一个休想脱身! 婢女被拖出殿外,一同被带走的还有数名婢仆。 “饶命,奴……” 一句话没说完,跪地求饶的婢仆已经被堵住嘴,反扭双臂强押下去。 缪良走出殿门,在廊下环视众人,森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有瓜葛的,最好自己供出来,或许能保住一条命。若是被我查出来,自己不能活,血脉亲人都要伏法!” 婢仆齐刷刷打了个寒颤,惊骇表现在脸上,却没有一人开口。 缪良眯起双眼,没有继续追问,召来一名小奴吩咐几句,后者机灵地点点头,快速穿过廊下消失不见。 脚步声远去,婢仆们的心提到嗓子眼。 缪良不再理会他们,吩咐侍人打扫殿内,将染血的地板清理干净。 “利落一些。” “诺。” 侍人躬身入殿,伏地擦干血迹。 茶汤和点心均被撤下,投毒的一碗送去给谷珍,由他辨认是哪种毒-药。 待到地面清理干净,婢女重新点燃熏香,送上新的汤羹和点心。 众人惊魂未定,面上镇定谈笑,摆在面前的碗盘未再触碰一下。 “我自幼体弱,一年四季不离汤药。对药味太过熟悉,寻常毒物对我无用。”林珩面上带笑,心平气和,出口的字句却带着杀机。 见众人言行拘谨,对下毒一事心有余悸,他率先夹起一块点心,搭配汤羹送入口中。动作不紧不慢,执筷的手过于苍白,掌心和指腹没有一枚茧子,虎口也缺乏握剑的痕迹,坐实终日与汤药为伴之言。 看到这样的公子珩,妾夫人们本该松口气。 然而回想方才一幕,思及林珩归国后的种种行事,无一人感到安慰,反而更加忌惮,心中不安有增无减。 “公子尊贵,必定吉人天相。”一名妾夫人干笑两声,口出恭维,有意打破僵局。 “吉人天相?”林珩放下银筷,接过紫苏奉上的绢帕,慢条斯理擦拭嘴角,黑眸不染半分情感,“此言倒也不假。若无气运,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妾夫人们噤声不语。 这番话没法接,哪怕恭维都不好拿捏分寸。 “我母当年服错了汤药,以致于早产,这件事宫中本有记载。怎料史官家中突起大火,刻写的竹简十不存一,秉笔之人也葬身火海,事后追查竟不了了之,实在是奇怪。”林珩丢开绢帕,单手置于案上,视线扫过众人,一语石破天惊。 旧事重提,撕裂虚假的和睦。 真相充斥着血腥,多家氏族参与其中。 几名妾夫人低下头,装作去夹糕点,执筷的手却微微颤抖,表情中泄露端倪。 丽夫人始终不言不语。 相比心生胆怯的妾夫人,她反倒镇定自若。 料定君上还要用有狐氏,至少不会让她立即去死。公子珩又能如何? 杀尽宫苑? 简直可笑。 “竹简虽已不存,还有证人在世。玉堂殿的婢仆归来,一切终能真相大白。”林珩再度拿起银筷,从盘中夹起一块点心,没有送入口中,而是一分为二,任由碎屑掉落,犹如将仇人腰斩车裂。 正夫人出事时,莲夫人尚未入宫,不曾参与其中,所知皆是从他人口中听闻,自然没有任何畏惧。 其余人则不是这样。 丽夫人漠然不语,宣夫人神态平静,嫣夫人欲言又止,被宣夫人拍了拍手,到底垂下目光。 珍夫人愈发沉默,在她之下的几名妾夫人神情紧绷,惊惶之色一闪而过,又被她们强压下去。 “诸位夫人无需介怀。”林珩话锋一转,眉眼含笑,语气温和,使人如沐春风,“当年事自有罪人去担,夫人们谨守本分,照顾好诸位弟妹,自能安心居于宫内。” 国太夫人自始至终不曾插言。 直至妾夫人们受到威慑,她才满意地放下银匙,示意婢女再送一盏汤羹。 听到杯盏磕碰的声响,妾夫人们精神一振,误以为林珩喧宾夺主令国太夫人心生不满。 现实令她们大失所望。 面对众人期盼的目光,国太夫人视若无睹,专心享用厨的手艺,不忘命人给林珩换上一盘点心。 “公子珩所言即为我意。” 婢女移走银盏的间隙,国太夫人取绢帕拭手,声音在殿内响起,犹如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头顶。 “当年的事草草了结,国君不做追究,实在是糊涂。虽然时过境迁,该惩治的不能放过,罪人理应刑责。” 右班末尾,两名新氏族出身的妾夫人攥紧手指,面上看不出太多,掌心已经掐出血痕。 “还有方才之事。”国太夫人语带刀锋,冰寒雪冷,“胆敢在南殿造次,分明是不将我这老妇放在眼里。既然活腻了,我自会成全。” 国太夫人动了真怒,众妾心中惶恐,忙不迭起身离席,双手交叠伏身在地,恳请国太夫人息怒。 “国太夫人息怒!” 殿内的声音传至回廊,急匆匆赶来的侍人脚步一顿。心知情况不对,向一旁的婢仆打听,对方却三缄其口。 瞧见殿门前的缪良,侍人硬着头皮走上前,张口道明来意:“君上下旨,先氏女幽禁。您看?” “随我来。” 缪良斜睨侍人一眼,猜出他的打算,索性遂了他的愿,带他进入殿内。 无视伏地请罪的妾夫人,越过不知所措的几位公子和面带忧色的女公子,缪良行至案前,向国太夫人禀报正殿来人,传晋侯旨意。 “君上旨意?” 侍人匍匐行礼,眼角余光瞥见出身新氏族的几名妾夫人,开口道:“禀国太夫人,先氏勾结犬戎罪证确凿,国法不容。君上下旨族诛,四日后行刑。宫中的先氏女免死,幽禁巷道。公子享出继为臣,不许再用晋室图腾。” 一番话落地,宣告先氏命运。 国太夫人颔首,将事情交给缪良:“你来办。” “诺。” 缪良向殿外示意,四名仆妇走入殿内,拖拽起浑身瘫软的先氏女,抱起懵懂的幼年公子就要退出殿外。 先玉终于回过神来,她拼命挣扎双脚乱蹬,哭着向国太夫人求饶。 “国太夫人,求您救救婢子。父兄所为婢子一无所知啊……” 她鬓发散乱,声音凄厉,被拖出殿外后,仍有哭求声持续传来。见求饶无望,哭诉转为怨恨。 “君上,您好狠的心!” 公子享受到惊吓,当场嚎啕大哭。幼童哭得声嘶力竭,铁石心肠也禁不住酸软。 妾夫人们不免动容,下意识看向国太夫人和林珩。 “缪良,从宫中调派人手照顾公子享起居。先氏女的嫁妆留给他,全部登记造册。”国太夫人无意保留公子享的身份,在物质上却不会亏待他。 “诺。” 缪良领命吩咐下去,会有专人督办此事。 林珩的注意力不在先氏女和公子享身上。 先氏女不提,公子享出生在他离国后,兄弟俩素未蒙面,自然不会有任何情感。 公子享在母亲怀中时,他日日夜夜如履薄冰,更三番五次遭遇刺杀。两人的境遇有天壤之别,硬要表现出怜悯反而是一种伪善。 他可以伪装,但他不愿。 注定要走一条血腥之路,何必强装满身清白。 求饶声和哭声逐渐远去,直至彻底消失。 殿内一片寂静,妾夫人们伏跪在地,汗如雨下,动也不敢动。 林珩扫视众人,目光落在丽夫人身上,对上仇恨的双眼,忽然掀起嘴角,声音打破一室静谧。 “闻公子长为先氏求情,父君如何处置?” 妾夫人们早早来到南殿,尚不知朝会情形。先氏族诛已令她们骇然,不料还牵连到公子长。 丽夫人更是悚然一惊。她强忍着伤痛盯向侍人,期盼林珩在说谎,每一个字她都不愿相信。 可惜自欺欺人毫无用处。 侍人再度开口,将她的期盼彻底碾碎。 “君上斥公子长僭越,笞二十,闭府一月,收回玄车及王赐剑,不许听政,以儆效尤。” 鞭笞闭府倒在其次,收回赏赐不许听政最为严重。 旨意传出朝堂,就会变成抹不去的污点。除非公子长造反,或者其他公子死光,否则他注定与世子之位无缘。 苦心经营多年,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丽夫人再也坚持不住,终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二十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十五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晋侯旨意传出宫闱,宣告肃州城内。 城东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上百名甲士包围先氏府邸,以重木砸开府门。 “君上旨意,拿下!” 勾结犬戎罪不可赦,先氏上下无分男女老幼悉数被抓。私兵、仆役和奴隶皆不能免,都被捆绑双手按跪在地。 甲士闯入府内,气势汹汹,堪比猛虎下山。 甲长盛气凌人,一脚踹开先氏郎君,挥舞刀鞘重击,当场将人击倒在地。 “认不清处境,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氏族?” 甲长唾了一声,大脚踩在倒地男子的脸上,鞋底用力碾压,直至对方半张脸变形,口鼻流出鲜血。 “勾结犬戎,卑劣龌龊,猪狗不如!” 想到战死在边城的同袍,甲长怒气上涌,直接破口大骂。 “我等同犬戎搏命,尔等却同外敌勾连,还妄图行刺嫡公子。绞死便宜了你们,都该腰斩,当着国人的面千刀万剐!” 出头的先氏族人被踩在脚下,其余人见势不妙,终于认清了现实,不敢再吵嚷纠缠。 男子双手被缚,身上沾染灰尘泥土,个个垂头丧气。 妇人们靠在一起小声啜泣。她们佩戴的簪环都被除去,部分怀里抱着孩童,都是惶惶不安满心恐惧。 私兵放弃抵抗,核对过数量,确认没有人逃脱,甲长对身后挥手。 几名甲士移来火盆,拿起盆中烧红的烙铁印在私兵后肩。白烟腾起的瞬间,皮肉烧焦的味道闯入鼻腔,令人作呕。 私兵咬牙没有发出痛呼,双拳紧握,脸颊抖动,脖颈鼓起青筋。 “四日后先氏行刑,尔等徒边地。如能战场立功,斩首二十级可恢复国人身份。” 文吏手捧竹简向私兵宣告,随后将简片分给众人,上面的文字象征他们的身份。 “遗失视同野人。” 无论丢弃还是被盗,失去手中的简片,私兵就变得连奴隶都不如,任何人都能抓捕甚至杀死他们,不需要偿命。 一队甲士打开库房,搬出里面的箱笼,全部堆在院子里。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先氏固然没落,积攒的财富依旧可观。金银铜器堆满木箱,美玉彩宝炫花人眼,还有各色绢帛布匹,彩绣辉煌,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清点造册,送入宫内。” 甲长勉强收回视线,喝令甲士关闭箱盖,不许趁机私藏。 “东西要送入宫内,数量对不上要掉脑袋!” 国法严厉,动辄人头落地。 甲士们迅速清醒,不敢再多看一眼。 金银财宝固然好,也要有命去花用。没了脑袋一切成空。比照先氏上下,积攒数代的财富尽数落入晋侯手中。 钝响声接二连三,箱盖陆续合拢。 箱体捆上粗绳,打上牢固的绳结。顶端绳结留出孔隙,方便横木穿过,由壮奴抬起运走。 先氏族人被捆到一起,穿街后送入囚牢。 私兵另行关押。 家中婢仆和奴隶送往南城,当日进行售卖,得金均归入国库。 第一批箱笼抬出府门,尚未送下台阶,忽有数骑疾驰而来。为首者做侍人打扮,怀揣一册竹简,上面盖有国太夫人印章。 “甲长,国太夫人有命!” 侍人在府门前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台阶,当众宣读国太夫人旨意。 “君上出继公子享,国太夫人命留此宅为公子府邸。房内金玉留下半数,其余撰册送入宫内。” 侍人一口气说完,示意身后的婢仆上前。 “他们奉命伺候公子享,将留在此处。” 甲长捧过竹简,确认过内容和印信,当即向甲士招手,指了指门前的石兽,沉声道:“碎后移走。” “诺。” 甲士身强体壮,膂力惊人。 两人各持一柄铜锤,挥动两下试过力道,齐齐发出暴喝,抡锤砸向石兽。 砰砰两声,石兽出现裂痕。紧接着又是数下,石兽从中龟裂,当场碎成数块。 石渣飞溅,灰尘漫天飞舞。 先氏众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传承百年的家族毁于一旦,昔日的辉煌尽成尘埃。 最后留在史书中的,怕只有他们勾结外敌的恶名。 “走。” 完成任务,甲长率甲士扬长而去。 壮奴跟在队伍之后,两人一组扛起横木,彼此间拉开一段距离。 先氏族人被捆着双手穿街而过,行至北城和东城的交界处,人群中忽然传出声音:“就是他们勾结犬戎里通外敌!” “无耻!” “豺狼行径!” 唾骂声一浪高过一浪,恰似滚水沸腾。 大量土块石子凌空飞来,仿佛天女散花,砸得先氏族人头破血流。 国人犹不解气,一路跟随着队伍怒骂,将道路拥挤得水泄不通。若非甲长当机立断派人开路,怕是等不到送上法场,先氏众人就会死在国人的愤怒之下。 “速走!” 群情激愤,甲士不敢过于阻拦,唯恐引火烧身。只能下令加快速度,尽快将这批烫手山芋送入囚牢。 人群之后,一条幽暗的巷道内,一辆马车落下车窗。小奴探身出车门,令马奴调头速走。 马蹄声传出巷道,遭遇汹涌的人声,未引起任何注意。 车厢内,有狐达和有狐显对面而坐。刚刚受过鞭笞的公子长半趴在软垫上,长袍堆在腰间,背上血肉模糊。即使上过药,刺痛感仍未减轻,令他备受折磨。 “先氏废了。”有狐显说道。 “赖氏递送消息,公子珩欲查当年事,正派人接回玉堂殿旧仆。”有狐达递出一张绢布,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分明是仓促间写下。 “我早说过夜长梦多,就该一个不留。”有狐显满面阴沉,眼底浮现戾色。 “事不能为。”有狐达叹息一声,“当年送走公子珩,国太夫人已有察觉。阿姊负气斗狠,被人激了几句,竟当众打杀玉堂殿婢仆。她被抓住把柄,家中行事也被紧盯,错失最好的机会。” 有狐达想过斩草除根,暗中正在布置。哪想到丽夫人肆意妄为,在宫内耀武扬威,彻底打断了他的计划。 “当年要是动手,肯定会被勋旧群起围攻。现如今只能补救。”有狐达捏了捏眉心,“趁人未入城,设法在中途截杀。事情做得利落些,不能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我亲自去。”有狐显说道。 “不,你不能露面。让赖氏和吕氏派人,再给鹿氏递送消息。”有狐达阴狠道。 “鹿氏?” “没错。”有狐达看向抬头的公子长,语重心长道,“朝会之上,勋旧群起发难,我等左支右绌,鹿敏竟一言不发,分明是要同我等割席。还有公子原,见他种种行止,怕是心有摇摆,甚至想踩下公子取而代之。” “舅父教我!” 连续遭受打击,公子长的脑袋终于变得清明。 他没有时间颓丧,必须设法走出困局。 “现下形势对公子不利,勋旧齐心势必步步紧逼。君上心思难测,为今之计只有蛰伏。”有狐达按住公子长的肩膀,触碰他的伤口。见他额头冒出冷汗也没有移开手指,反而继续用力。 “仲兄!”有狐显握住他的手腕,“公子有伤。” “我之前做错了。”有狐达凝视公子长,一字一句道,“未经历风雨的幼苗不可能长成参天大树。阿长,你被保护得太好,完全不是公子珩的对手。” 公子长脸色发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好在还不晚。”有狐达话锋一转,松开手指,“从现在开始,你要收敛脾气,老实闭府一月。一月之后入宫向君上请罪。不可再嚣张傲慢,唯有谦逊。头低到尘埃里,只要能抓住机会,也有转败为胜的一天。” “舅父,我记住了。”公子长用力咬牙,眼中有了光彩。 有狐显想拍一拍他的肩膀,想起他身上有伤,手停在中途,安慰道:“放心,那竖子横行霸道不知收敛,迟早闯下大祸。世子之位必定是你的。” 马车穿过小巷,仍不时有人声传来。 有狐显安慰公子长,字字恳切,仿似阴霾已经散去。 有狐达却心事重重。 口口声声还不晚,可真的不晚吗? 想起宫门前的惊鸿一瞥,有狐达骤然感到心慌。 直觉告诉他,他一定是漏算了什么。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令他倍感心烦意乱。仿佛乱线缠绕,明知存在问题,却始终找不到解决的源头。 晋侯宫内,林珩暂离南殿,前往焕然一新的林华殿。 殿门敞开,阳光落入殿内,铺开斑斓彩影。 镶嵌彩宝的轻履跨过台阶,踏上纤尘不染的青石地板。微风拂过脸颊,鼻端萦绕清甜的气息,那是母亲最喜欢的熏香,同记忆中一般无二。 “公子。” 墙边暗影下走出一人,身材高瘦,面容清癯。满头华发梳理整齐,双目炯炯有神。 老者身穿麻衣,腰间却挂着一枚金印,同缪良之印极为类似。 “放翁,许久不见。”林珩绽放笑容,发自内心的喜悦,如同一夕之间摘下面具,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公子长大了。” 许放整理衣冠,正身行礼。 林珩搀扶起他,感受到手下凸起的骨头,叹息一声:“我不在国内,庶孽轻狂,委屈您了。” “公子何出此言?”许放连连摇头,“正夫人恩德毕生难报,仆等无法守住玉堂殿,惭愧已极。守墓时日夜期盼公子归来,惩治罪人正本清源。” 林珩轻笑一声,托住许放的手臂,引他到屏风前坐下,轻声道:“无妨实言告知放翁,在我眼里,妾庶蝼蚁罢了,真正的敌手另有其人。” 许放官至内史,在宫内行走多年。林珩话一出口,他即知句中所指。 “公子,还不是时候。” “我明白。” 白皙的手指点在案上,发出规律的敲击声。 阳光透过窗缝洒入室内,照亮屏风,反射璀璨的金光。 “先拔爪牙,再断四肢,鞭其身,囚于笼中,方为猎兽之法。”林珩牵起嘴角,眸光璀璨恍如星辰,“虎难猎,先取狼狐。” “公子命我秘密归城,是否已有安排?”许放问道。 “捕猎需有饵。”林珩翻过掌心,手指一根一根合拢,将阳光攥于手中。 在南殿时,他故意透出口风,不出意外地话,消息应已传出宫外。 假扮的队伍也照计划沿洛水前行。 为恶之人胆大包天,为毁灭证据不惜火焚史书,冒天下大不韪刺杀史官。如今不想事情败露,势必要截杀这支队伍。 谁为猎物,谁为猎手。 谁又会一头撞入网中? 林珩垂眸浅笑,对结果甚是期待。 为您提供大神 来自远方 的《林珩》最快更新 第二十五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洛水汹涌,常年奔腾不息。 狂涛怒吼,浩浩荡荡冲刷过平原,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湍急的水流中,一叶木排顺流直下,在波浪中持续颠簸。 两名渔人站在排上,一人在首,一人在尾,各自斜持手臂粗的木杆,猛然扎入水中,控制木排的走向,惊险穿过一团又一团急流。 闯过致命的一处险滩,河面陡然开阔。水流逐渐舒缓,浊水变得清澈。阳光落向河面,鱼群上浮跃动,波光粼粼,泛起点点银白。 “就在这里。” “城内祭祀需百条大鱼。此处少有人来,鱼群密集,应能有大鱼。” 两名渔人停下木排,一人稳住排身,另一人抛出渔网。 渔网飞撒而出,张开覆上河面,随即开始下沉。 少顷,水面泛起波光,水柱腾起,浪花飞溅,堪比雨水倒悬。 渔网骤然收紧,鱼群奋力摆尾,不断拖拽向水下,木排都被带得倾斜。渔人满面喜色,全力拖动渔网,手臂上的肌肉隆隆鼓起,掌心被勒出红痕。 "鱼太多,这样不行。向下游去,同村老汇合。" 渔人拉紧绳索,不使渔网脱手。他的同伴划动长杆,牵引木排顺流而下,寻求同村人的帮助。木排速度加快,越过河岸旁的一支队伍,很快行到队伍前方。 队伍中有五辆大车,排成一条长龙,沿着河道前行。 拉车的全是劣马,毛发斑驳,行路时无精打采。车身无顶,车壁极矮,分明是长木板订上轮子,看上去异常简陋。 前四辆车上坐满了身着麻衣的婢仆,其中还有两名阉人。后一辆车上堆放麻袋,从深达三指的车辙推断,袋中之物着实不轻。 马奴挥动长鞭,鞭花炸出脆响,融入轰鸣的水声。车上众人拥挤在一起,大多低垂着头,看不清五官表情。两伍骑士和车队同行。 马上骑士穿着半甲,背负双矛。弓箭挂在马背上,不时碰撞马鞍,发出声声钝响。一路行来,骑士态度傲慢,对车上众人爱答不理,显然不乐意护送他们。 木排经过时,短暂引起骑士注意。 看清木排上的两人,确认不具备威胁,骑士们很快放松警惕,懒洋洋着哈欠,倨傲中透出漫不经 “再行半日就到肃 州城,都警惕一些。” 为首的骑士身材魁梧,脸上横贯一条长疤,样子凶神恶煞,见之胆寒。他压低声音提醒身后的同袍: “跟了咱们一路,也该动手了。” 队伍沿河行进,一路不乏目光窥伺。跟踪者十分小心,轻易不露出痕迹。 "估计前面就要动手,告知大家小心些。" 骑士互相打着手势,彼此间传递暗号。 车上众人得到警示,纷纷裹紧粗大的麻衣,默契地更换位置。双眼环顾四周,目光中充满警惕。 两名阉人坐在中间一辆大车上。他们年过半百,容貌端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麻衣也十分干净。虽然赤着双脚,脚背上却没有丁点泥土。 "警惕些。" 气氛逐渐紧张,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经过一处浅滩,连续有三道暗影飞过头顶。骑士仰头望去,被阳光刺得眯起双眼,恰好捕捉到连声唳鸣的苍鹰。 在野外看到苍鹰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它们在队伍上空盘旋,许久不愿离去。仿佛是猎犬锁定目标,只待一声号令就要俯冲而下。 "不好!" 骑士发现异常,迅速拔出背负的短矛。 几乎就在同时,破风声从三面袭来,箭雨铺天盖地,黑压压聚集成网,封住车队的去路。三面遭遇箭矢封堵,一面是汹涌的河水,车队众人陷入绝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完全是死路一条。 "起盾!" 千钧一发之际,骑士捞起挂在马上的盾牌,格挡飞来的箭矢。大车四周竖起木板,箭矢接连撞到木板上,哚哚声接连不断。 "怎么会?!" 埋伏的私兵见此情形,无不大吃一惊。 他们跟踪队伍两日,暗中蛰伏不动,直到今天才动手,为的是一击必中,确保万无一失。哪里想到对方早有防备。 "事情不妙,速撤!" 赖氏私兵曾驻守边地,战场经验丰富。带队之人还曾参与诸侯国战,对危险极其敏锐。意识到事情不对,他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吕氏私兵不想退走,还想再试一次。 >"前两日瞻前顾后,以致于错失良机。今日是最后的机会!"“对方怕是早有准备,强袭未必能成。” “你我退了,家主的命令怎么办,任由他们进肃州城?” "可是……" "绝不能退!" 世事难料。 任谁都不会想到,伏击刚刚开始,两伙私兵竟然起了内讧。领头人争执不下,手下无人调度,箭雨稍有停顿,很快变得稀疏。 车队众人抓住机会,冲下大车解开麻袋,从中掏出兵刃,悍然冲向暴露位置的私兵。骑士弯弓射落苍鹰,旋即吹响木哨。 哨音传出极远,刺破水浪,也惊住埋伏的众人。 "不好,御敌!" 两伙私兵马上结束争吵,射箭来不及,只能准备近战。眨眼时间,婢仆冲至近前。 双方刚一交手,私兵就想破口大骂,除了两个阉人货真价实,其余全是伪装的甲士和壮妇,一个比一个凶残,杀起人来如砍瓜切菜。 两个阉人更加不好惹。 他们手段歹毒,反握匕首专刺下三路。 一旦被刺中,不会当场身亡,可下场还不如立即咽气。"杀!" 混战中,河面飘来三艘木船,船身吃水极深,造船的木料颇为讲究,价值非同一般。船只靠近河岸,船舱蒙布掀开,现出手持强弩的智氏私兵。智陵站在船首,手持一杆短矛,锁定目标,猛然掷向战场。 破风声袭来,一名赖氏私兵来不及躲闪,胸膛被短矛贯穿。矛身去势不减,竟一路带着他飞出,撞上两人后重重摔在地上。 "好强的臂力!" 伏击的私兵骇然不已,心中惊慌持续攀升。 伪装的甲士接到讯号,同发起攻击时一般,默契如潮水退去。 船上私兵涉水登陆,中途扳动机关,弩矢迎面袭来,瞬息覆盖岸上目标。 "怎么可能!" 赖氏私兵长于速射,却从未见过如此快的箭矢。 吕氏私兵遭遇重创,接连受伤倒地。身上的皮甲能抵御普通箭矢,却挡不住强弩的力道,哪怕护住要害,失血 过多也会要了他们的命。 "为何会这样?" 原以为是一场必胜的战斗,现实却截然相反。对手出奇制胜,他们从最初就不是猎手,而是落入网中的猎物。 伏击之人探查过车队前后,唯独忘记了水道。智氏私兵藏匿在河上,简直是神来一笔,令人防不胜防。 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 弩矢强劲,人数悬殊,伏击的私兵非死即伤,陆续倒在血泊中。赖远和吕旭坚持到最后。 两人背靠着背,脚下是流淌的鲜血,泥土变得暗红粘稠,散发出腥甜的气息。 双矛兵和强弩兵包围上来,锋利的矛尖闪烁寒光,弩矢锐利,顷刻能取人性命。 智陵排开众人迈步上前,一身长袍不染纤尘,唯独皮履覆上殷红。手中长剑还鞘,指了指强撑的两人,道: "拿下。" 两人还想顽抗,又听智陵说道: “不降便杀,斩首割耳。” "等等!"赖远作势要降,迅速翻转长刀将刀尖对地, “我有要事告知郎君。” 吕旭不可置信地瞪向他,唾骂道: “无胆懦夫!” 赖远听而不闻,得到允许后靠近智陵,装作要开口。眸底陡然闪过凶光,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猛然刺了过去。 今日伏击失败,他定不能活。杀死此人也能交代,或许能保住家人性命。刀尖抵近智陵,仅差半寸就能扎入他的胸膛。赖远忽然脖颈一凉,紧接着视线上移,越来越高,最终淹没在黑暗之中。 无头尸体跪倒在智陵脚下,脖颈喷出鲜血,匕首仍牢牢握在掌中。 智陵侧身避开喷溅的血浆,看向站在赖远身后的阉人,笑道: "塘翁身手不减当年。" 阉人收回匕首,笑呵呵躬身行礼,口中道: “郎君过赞。得知公子归国,老奴欣喜不已。年纪虽老,好在骨头还硬,能为公子驱使。" 两人说话间,三艘木船全部靠岸。 扛着包袱的婢女侍人陆续下船,各个满面风霜,精神却是极佳。 他们为正夫人守墓多年,看尽妾庶猖狂,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公子珩归来。"道路已清,可放心前行。" 智陵点齐甲士登船,其余人留在岸上,重新登车踏上前路。 临行之前,双矛兵将尸体移到一起,反握匕首逐一割耳,和兵器一同装入车上麻袋。唯一存活的吕旭被捆住双手绑在车后,为防他自尽,牙齿被当场敲断,嘴也被麻布堵住。 "入城后禀报公子,祭祀之日,智氏重回肃州城,为公子贺!" "诺。" 船队和车队分离,一入河道,一在路中,彼此背向而行。智陵站在船首,听完甲士禀报,目光眺望岸上,捕捉到一个鬼祟的身影。 "郎君,我去拿下他。"一名甲士道。 “不必。”智陵按住甲士手中的强弩,轻蔑道, "鼠辈无胆,放归无碍,或许还能速传战况,助公子一臂之力。" 岸上人影一路疾奔,在距肃州城五里处发现记号,旋即调转方向往南行去。 在一座不起眼的土丘前,人影停下脚步。找到停在土丘后的氏族马车,立即走上前,讲述河边一战的经过。 "家主,赖氏吕氏集合百人,除一人外尽殁。婢仆为甲士壮妇所扮,援手乘船,用强弓双矛,应为智氏私兵。" 车厢内一片寂静,车中人陷入沉思,良久没有回应。家仆躬身站在车前,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他仍是心惊肉跳,禁不住阵阵胆寒。 “你速回城传我之言,家中闭门谢客,非我手令不可调动一名私兵。”鹿敏的声音从车内传出,语气坚定不容质疑。 “诺。”家仆俯首听命,转身向来路行去。 家仆离开不久,鹿敏也驾车归城。他没有返回家中,而是径直去往公子原府上。都城风向有变,宫内暗伏杀机,必须小心应对。 车轮滚滚压过泥路,留下并排辙痕。即将行至城门,前方忽有奔雷声袭来。鹿敏推开车窗,就见数名骑士策马飞驰而过。骑士身后背负布囊,观形状应是竹简。 "越甲。" 国太夫人手中握有强兵,一支是先君留下,另一支是她从越国带来。 方才过去的队伍身着红衣,发髻上捆扎皮绳,分明是越人打扮。在肃州城来去如风,必持有国太夫人手令。 "会有 何事?" 鹿敏放下车窗,心中疑窦丛生。想到公子珩归来后的种种,不由得叹息一声。 “看似行事鲁莽,实则料定先机,运筹帷幄。” 有狐氏递送消息时,他就预感到不对。今日之事恰好证实他的担忧。 公子珩是刻意透出口风,主动露出破绽。从众夫人踏入南殿那一刻起,圈套已经张开,端看谁会一头撞入网内。 “有狐达自诩智慧过人,还不是乱了手脚。”鹿敏嗤笑一声。 想让鹿氏流血,成为他人垫脚石,实属于痴心妄想。认真衡量利弊,他不再举棋不定,终于有了决断。 当日傍晚,玉堂殿旧仆入城,在宫门前验明身份,全部被带到林华殿。 许放在殿门前踱步,听到人声后驻足。看到迎面走来的马塘和马桂,当即大步迎上前,把住两人手臂,笑道:"终于来了,路上可好?" "不辱使命。" "公子神机妙算,我等收获颇丰。" 三人言辞默契,明白话中深意,不免心中畅快,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短暂交谈之后,许放召来侍人,安排一行人下去歇息。 "公子在南殿,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不妨先去用饭,洗去一路风尘。"“也好。” 侍人在前引路,众人去往准备好的房间。 紫苏随林珩去见国太夫人,茯苓留在林华殿,襄助安排守墓归来的一行人。 "许内史,公子留下手书,言人到后交给您。"茯苓取出袖中锦囊,双手递给许放。"公子还有何吩咐?"许放一边打开锦囊一边问道。 "公子言人到齐,先召匠人修复玉堂殿。不应有之处一律铲平,殿内器具逐一核对,凡缺漏登记在册,他必定设法寻回。" "我记下了。" 许放展开绢布,从头至尾浏览一遍,心中很快有了主意。"公子离国后,丽夫人和公子长一朝得志,在宫内横行霸道,肆意妄为。当年杖杀玉堂殿的侍人 婢女,强占半座宫室,夺正夫人印信,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要讨回来。"许放捏紧绢布,神情 冷峻,恨意昭然。 "公子不方便动手,我来。丽夫人得意太久,如今也该偿还。" 听到许放所言,观察他的神情,茯苓不由得心头一动,试探开口: “许内史,莫非您不知宫内之事?" “何事?” "公子入城当日鞭答公子长和公子原,在玉堂殿前惩治丽夫人,我抓着她的头发撞地,一直到磕出血。" 茯苓简单说明经过,听得许放双眼发亮。 “公子吩咐? “正是。” "好,好,好!" 连道三声好,许放畅快无比。 正夫人温柔敦厚,疏于人心防范,才会给小人可乘之机。公子珩心智坚定,手段果毅狠决,才能震慑住宵小。 “当日之事同我细讲。” 许放目光灼灼,细问茯苓事情经过。 马塘和马桂中途加入。两人换过衣衫,脚上登履,本是来找许放,不料被茯苓的讲述吸引,同样听得两眼放光。 回想当年瘦弱的孩童,对比如今的少年,果真是大不一样。 然而,想到林珩蜕变的契机,三人又心头发沉,对有狐氏等人咬牙切齿,恨不能啖其血肉。“有狐氏不过爪牙,真正根源在宫中。” 许放冷哼一声,话中饱含深意。 马塘和马桂对视一眼,同时掀起讽笑。两张面孔颇为相似,连眼中的狠辣都是一般无二。 “若非正夫人仁慈,我二人早该变成巷道里的枯骨。谁敢拦公子的路,我们就敢杀谁,违天逆理在所不惜!" 风过回廊,挂在屋檐下的垂饰叮咚做响。暮霭冥冥,最后一缕天光消失,黑暗笼罩大地,灯火照亮恢弘的宫殿。 一列婢女手持宫灯前行,衣香暨影,步履轻盈。少女娇俏,眉眼柔和,嫣红的嘴唇饱满丰润,犹如鲜艳的花瓣。 凉风卷入南殿,在地面打着旋,俄尔扶摇直上,融入夜色之中。 一名阉奴在丹陛下等候,向守门的侍人道明来意,对上两道怀疑的目光。 “珍夫人命你前来?” “正是。”阉奴用力点头,语速飞快, &# 34;夫人有要事禀报国太夫人和公子珩。"守门的侍人心生怀疑,却没有自作主张,而是找来一人吩咐两句,后者立即去见缪良。"缪内史稍后将至,你且等着。" “劳烦。” 暗室内,缪良亲自核对婢仆名单,审阅送上的口供。内容存在矛盾模糊之处,他逐一提笔圈画。侍人在门前禀报,言珍夫人身边阉奴求见。 “珍夫人?”缪良放下竹简,眉心拧出川字。灯火照在简片上,干涸的血迹烙印其上,已经侵入纹理。 “来人说有要事上禀。” 沉吟片刻,缪良合拢竹简,起身走向室外。事情略有些古怪,他决定亲自去见来人。 “引路。” "诺。" 侍人在前引路,缪良穿过回廊,来到丹陛下,见到火光下的阉奴,面孔不算陌生,确为珍夫人信重之人。 "见过缪内史。" "不必多礼。"缪良挥手示意阉奴起身,沉声问道, “是何要事?" “缪内史,宫内耳目繁杂,请许奴见国太夫人。”阉奴低着头,强顶着压力坚持道。缪良眯起双眼,不善地睨着阉奴。 “缪内史,事关重大。”阉奴冒出冷汗,不敢同缪良对视,声音隐隐颤抖。"好。"缪良终于松口。 阉奴刚要松口气,就听他说道: “带去偏殿查验,从头至脚不可放过。” "诺。" 左右侍人领命上前,阉奴不敢反抗,老老实实解开腰带脱下布履,连发髻都被拆开重梳。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他才被允许进入殿内。 彼时,谷珍已经验明茶汤中的毒-药,正向国太夫人禀报。 林珩坐在案旁,见到谷珍打开药箱,小心取出一只玉瓶,从中倒出少许药粉。纵观整个过程,谷珍始终小心翼翼,林珩难得心生好奇,眼睛眨也不眨。 "此毒能腐肠胃,中毒者十死无生,必受尽痛苦呕血而亡。" 谷珍面前摆着两只碗,一碗盛满茶汤,另一只空空如也。他将药粉倒入空碗,注入茶汤,拿起汤匙搅动,加速二者融合。 很快,药粉同茶 汤混为一色。 谷珍将两碗茶汤放到一起,色泽一般无二,气味也无多大差别。除非像林珩一样熟悉药材,否则很难嗅出其中不同。 "此毒炼自红草。" "红草?" 国太夫人的表情陡然冷厉。 林珩心中隐有猜测,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谷珍出言: "红草产自越国。"“好,当真是好。”国太夫人气急反笑。 越国的毒,又是在南殿下手,着实是煞费苦心。林珩垂下双眸,盯着映照在台阶上的灯影,压下心中嘲讽。 能在国太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到如此地步,宫内唯有一人。即使不是亲手所为,也定在背后推波助澜,大开方便之门。 “阿珩,此事你不宜插手,我来办。”国太夫人靠向软榻,声音晕染怒气,眼底充斥厉色。 "诺。" 话音刚落,即有侍人入殿禀报: "缪内史带人求见。" "这个时辰?"国太夫人微感诧异,当即坐起身, "召他进来。" 谷珍提起药箱退出殿外,同缪良擦身而过。看到跟在缪良身后的阉奴,他也仅是扫过一眼,并无多大兴趣,也没有更多关注。 "此人为珍夫人近侍,称有要事上禀。" 缪良言明事由,阉奴立即匍匐在地,道出珍夫人的交代: “夫人言,请公子严查诸妾赠礼,尤其是芳香之物,切不可掉以轻心。" 赠礼? 芳香植物? 林珩心头一动,脑海中有灵光闪过,不禁豁然开朗。 他之前曾有怀疑,下毒一事过于草率,处处都是破绽,极可能是仓促所为,以至于疏忽细节。如今细想,若是为吸引他的注意,遮蔽真正的意图,自是完全说得通。 国太夫人同他想法一致。 两人对视一眼,谷珍又被召回殿内,接下另一份重任。 “你随阿珩去林华殿,逐件详查,不得有任何疏漏。” "诺。" 当日赠礼皆有登记造册,一旦查出问题 ,很容易顺藤摸瓜找出动手脚之人。国太夫人下令时,阉奴始终伏身在地,态度异常恭谨。 林珩起身走下台阶,站定在他身前,询问道: “珍夫人命你前来,算是一桩人情。她可有事要求?" 阉奴小心抬眼,视线对上微翘的鞋尖,镶嵌其上的宝石流光溢彩,殷红夺目。光华刺痛双眼,阉奴不敢再看。 他迅速伏低身体,额头触地,谨慎道: “奴主恳请公子,日后得偿所愿,请留公子原一命,容许鹿氏举族守边。" 林珩陷入沉默,迟迟没有出声。阉奴倍感压力,顿时汗如雨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至阉奴脸色发白,控制不住瑟瑟发抖,才听林珩说道: “你回去转告珍夫人,仅凭一件事,换不回两个承诺。" 阉奴下意识抬起头,撞进林珩双眼,幽暗深邃,如坠入无尽深渊。 “在上京时,我同公子齐交情莫逆,甚喜蜀国一句俗言,物有价,等价可换。”林珩面带笑容,轻声说道, "如实转告珍夫人,想必她会明白。" "诺。" 林珩转身返回案旁,压力随之消失。 阉奴小心抹去冷汗,颤颤巍巍爬起身,躬腰退出殿外。殿门在他面前合拢,遮去一室灯火。 阉奴长舒一口气,随侍人离开南殿,沿途都在思量公子珩话中深意,斟酌该如何向珍夫人回禀。殿内,国太夫人向缪良下达一道密令。 “先君留给我的人,悉数详查。” 国太夫人曾为先君尝毒,为此损伤身体,再也不能生育。投桃报李,先君宠爱她半生,薨逝之后留给她三甲强兵,还有一批宫内的人手。 经历几番风雨,国太夫人从不曾怀疑这些人的忠诚。今日之事却狠狠打醒了她,让她清醒地认识到,先君的遗产既可能是庇佑,也可能是对她的禁锢和提防,为下一任晋侯留下的后手。 一旦她有不利晋国之举,这些人就会变成她的催命符。 信任多年,如何防备身后扎来的刀剑。 "在先君眼中,妻之前,我先为越人。" 国太夫人并无多大悲伤,更多是怅然,还有被戳破的自欺欺人,微不足道的夫妻之情。"能躲过缪良 在南殿下手,同谋害你之人里应外合,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唯有一人的命令会让他们蒙蔽我,做出背叛之举。” 国太夫人凝视林珩,锁定他的双眼。 “国君。” 他们是晋人,生死系在宫廷,自始至终忠于晋国,忠于晋侯。 “阿珩,你会成为世子,终将成为晋侯。你要牢牢记住,情爱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优柔寡断不可取,仁慈可为表不能为里,铁血强横才是为君正道。" 国太夫人神情肃穆,怅然和愤怒早已消失无踪。 "身在权力顶峰,注定为孤家寡人。先君行事无情,但他无愧晋国,无愧于后代子孙。" 怨吗? 或许。 恨吗? 并无。 情绪沉淀之后,国太夫人变得平静,心中甚至生出佩服。 生在越国宗室,身负盟约嫁入晋室,毕生陷于政治漩涡,早无半分纯稚天真。她被先君防范,也许从未有过真情,却比任何人都能理解他。 "先君睿智,今上未能继承半分。行事不够果决,总是计较细枝末节。" 国太夫人捏了捏额角,就差明言晋侯志大才疏,多疑还有些小家子气,压根不像她和先君所生。林珩做认真聆听状,秉持沉默为上,不肯轻易插言。 对于晋侯的评价,国太夫人可以畅所欲言,指摘斥责皆无妨。他却必须谨慎。即便是事实也不能随意出口,至少现在不行。 肃州城内风声鹤唳,大有风雨欲来之势。越国的都城禹州,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楚煜美名传遍上京,大小诸侯国皆有风闻。 公子煜奉天子旨意归国,车驾入城当日,大街小巷挨山塞海,人满为患。道路上车马骈阗,拥挤得水泄不通。 天公作美,艳阳高照。 雕刻玄鸟的车辆驶入城池,漆柱撑起的伞盖反射金光。伞下公子一身红衣,修长挺拔,炽烈如火。 车驾穿城而过,堪比骄阳冲碎藩篱,触目所及俱是惊艳。 "公子盛名确符其实。" 国人发出惊叹,鲜花如雨洒落,万紫千红,绚丽多彩。花雨落向伞车,花瓣缤纷 飘扬,空气中花香弥漫,沁人心脾。前方道路愈发拥堵。 活泼的少女手牵着手围在车前,笑容欢快,声音甜美。歌声汇聚成最动听的旋律,宛转悠扬,好似黄鹂出谷。 "公子美甚!" 越人爱恨分明,性情烂漫洒脱。 少女们爱慕公子煜,便结伴拦在路中,当面诉说情怀。她们不在乎能否得偿所愿,心中所想诉之于口,入心上人耳中就是畅快。 楚煜站在车上,单上覆上车栏杆,一枚花瓣飘落肩头,被他轻轻摘下。少女们笑容更盛。 有两人提着花篮走近,将大朵的鲜花抛洒而出。楚煜探手接住一朵,轻嗅花香,随手插入发间。乌发似墨,光滑如缎。 鲜花覆于发上,愈显姿容艳丽。一颦一笑间眸光潋滟,雅致风流,勾魂摄魄。 见到公子簪花,少女们一时间出了神,被人提醒才红着脸颊让开道路,目送伞车继续前行。城内万人空巷,人流如织,近乎寸步难行。 从城门到越侯宫的一段路,车驾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中途数次被迫停住。直至日傍西山,国人热情稍减,队伍才堪堪挤出人群,望见敞开的宫门。 越国建筑色彩绚丽,飞檐斗拱,独具特色。 越侯官位于城北,墙高一丈,墙面涂红。宫门前矗立石雕巨兽,自都城建立就蹲踞于此,历经数百年岁月。 靠近越侯宫,道路两旁有甲士把守,人群逐渐零散,视野变得开阔。马奴挥动缰绳,马蹄声骤然加快,伞车随之提速。 带着暖意的风迎面吹来,拂起乌黑的发丝。 簪在发上的鲜花缓慢滑脱,拂过绣金的衣摆,在风中离散坠落。 花瓣落在地面,接连被车轮压过,悉数支离破碎,融入泥土,彻底消失无踪。 距离宫门越来越近,马奴收紧缰绳,车辆开始减速。 越侯早就在宫内等候,迟迟不见楚煜抵达,命人探查才知城内状况。想到楚煜在上京的传闻,不由得摇头失笑。 "罢了,再等等。" 松阳君和钟离君坐在越侯下首,素来不和的两人难得保持一致,不乐见楚煜归国。越侯膝下空虚,仅同正夫人诞下一子。宫中妾夫人不少,除一人产女,再未有任何消息。身为 越侯的兄弟,有资格继承爵位,两人难免心生贪念。 若是楚煜被困上京,或是干脆死在归国途中,越侯之位岂非囊中之物。奈何天不遂人愿。 想到连续几次刺杀失败,钟离君端起杯盏却不饮,只为遮挡阴郁的表情。 松阳君养气功夫实在一般。听侍人几次来报,得知楚煜抵达宫门,越来越感到焦躁,近乎压抑不住抵触的情绪。 将两人的表现尽收眼底,越侯未做任何表态。 兄弟三人角力大半生,彼此之间了如指掌。他知道两人私下里都做过什么,尤其是钟离君。想到儿子在信中所言,越侯眸光微闪,手指轻敲膝盖,预感禹州城会不太平。为越国计,这场争夺势在必行。 他也正好看一看,分别数载,自己的儿子是否成长,能否承担一国之君的重任。 三人各有思量,不由得陷入沉默。只有风过回廊的声响持续不断,顺着半开的窗流入大殿。一阵脚步声打破寂静。三人同时抬起头,不约而同望向殿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停在门后。 在三人的注视下,门后传来一道声音,褪去少年的青涩,浸染青年的温润,柔和不失锋锐,入耳即难忘却。 "煜奉天子命归国,求见父君。" 越侯腾身而起,快步走到门前,亲自拉开门扉。松阳君和钟离君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跟了上去。门轴转动,吱嘎声响彻殿内。阳光透过空隙洒落,直至光影覆盖地面。 一身红衣的公子背光而立,衣袂轻扬,环佩相击。发上玉簪色泽清透,佩在耳上的玉玦色泽莹白,内部浮现血一般的丝状彩纹。 见到越侯,楚煜收起人前的慵懒,退后半步整理衣冠,双手交叠平举,朝向越侯躬身。动作行云流水,仪态风雅,无可挑剔。 "见过父君。" 越侯托住楚煜的双臂,连声道好: “回来就好!” 松阳君有些别扭,却还是走上前,摊开大掌拍了拍楚煜的肩膀: “长高了,就是不够壮实。”“仲父勇冠三军,煜自然不及。”楚煜坦言,三言两语哄得松阳君哈哈大笑。 看到三人谈笑风生,钟离君的心不断下沉。不经意对上楚煜的视线,危险的直觉陡然侵袭,心中暗影无所遁形。 >“季父。”楚煜微笑见礼。 钟离君颔首,旋即垂下眼帘,遮去眼底阴霾。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入夜,越侯宫举办盛大宴会,庆贺楚煜归国。 大殿内灯烛辉煌,香饼在炉中燃烧,香气袅袅。 殿前竖起两排火把,照亮通往丹陛的宫道。方形篝火熊熊燃烧,焰光蹿起数米,同银月繁星交相辉映, 氏族的马车排成长龙,有序穿城而过,停靠在宫门前。 门前早有侍人等候,确认来者身份,将其引往大殿,在提前备好的席位落座。殿前台阶泼洒清水,在火光中急速蒸干,短暂腾起水汽。 殿内摆放近百盏宫灯,每盏都有半人高,铸造成树形。树枝分叉,尖端托起三只圆形灯盘,盘中注满灯油,灯芯燃烧时散发出阵阵幽香。 氏族陆续就座,松阳君和钟离君联袂入殿,分坐在两班席位之首,身边各有两名婢女伺候。高阶之上设三席,一为越侯,一为国太夫人,另一席不言而喻,自然是为归国的公子煜准备。国君未至,宴席不开。 氏族们枯坐在席位上,面前各有一张木桌,桌上摆放瓜果酒水和羹汤菜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热腾腾的菜肴逐渐变凉,高阶之上始终空空如也。氏族们终于察觉到异样。 “君上为何还不至?” "国太夫人也未入席。" “看那里。” 氏族们交头接耳,互相间窃窃私语,猜测越侯迟迟不露面的原因。有人看出端倪,向松阳君和钟离君的方向示意。 众人福至心灵,不着痕迹看过去,就见两人一改平日作风,尤其是松阳君,暴躁脾气不见踪影,格外能沉得住气。 "你是说……" "八成是国太夫人不满。" 议论声又起,氏族们心有了悟,有人皱眉,有人沉吟不语,也有人暗自得意,显然是更看好国君的两个兄弟,而非在上京数年的公子煜。 钟离君端起酒盏,遮去嘴角的冷笑。 纵然楚煜颖悟绝伦,终究离国多年,除了国君的支持,在前朝没有多少根基。正夫人卧病多年,宫苑握在国太夫人手中,他更是缺乏助力。 前朝宫苑举步维艰,援手少之又少。 r /> 松阳君瞥他一眼,哼了一声。虽不喜国太夫人偏心,但两人此时目标一致,猜出对方做法于己有利,自是缄口不语。 如众人预料,越侯和楚煜许久不至大殿,的确和国太夫人有关。 此刻,父子俩坐在南殿中,国太夫人额头裹着绢带,口称身体不适,随意就要打发走他们。“我夜感风寒,不宜与宴。” 国太夫人出身梁氏,先祖曾为一方诸侯,在国战中落败,举族归附越国。 为巩固人心,三代越侯同梁氏联姻,使得梁氏发展壮大,家中出过五位上大夫,十一位中大夫,牢牢把持下军,成为越国数一数二的大氏族,权威仅在国君之下。 国太夫人是家中嫡长女,嫁入宫内数十载,接连诞下三子。妾夫人不敢掠其锋芒,先君也多有放纵。数十年如一日,她的脾气始终不曾收敛,反而愈演愈烈。 先君薨逝,今上登位。 正夫人生下嫡子,她却分外不喜,千方百计要扶持国君的兄弟,几次明言要越侯立钟离君为世子。 见越侯不愿点头,三番五次推脱,她竟拿捏正夫人家族,并联合部分氏族强逼楚煜离国,自请前往上京为质。 因为这件事,越侯首次和国太夫人翻脸,母子俩近乎决裂。 还是楚煜在离国前劝说父亲,才使得事情平息,影响局限在宫廷之内,没有在国内引发动荡。 楚煜离国这些年,国太夫人有所收敛,有意维系母子亲情。 可惜伪装终有戳破的一日。 她本就不喜楚煜,又被钟离君挑唆,干脆拒绝出席宴会,打定主意给楚煜一个下马威。 “母亲,您决意如此?” 越侯面沉似水,猛地放下杯盏。盏中茶汤洒出,溅湿了他的手指。 此举出乎国太夫人预料。 她先是一怔,旋即怒形于色,挥袖扫开面前银盏,硬声道: “我不去,君侯还想押我去不成?” 越侯定定地看她一眼,忽地站起身,双拳紧握脸颊紧绷。他在压抑自己的脾气。不满逐年累积,终有爆发的一日。 “母亲身体不适,那便安心调养。宫中事交给袁姬,您也免去操劳。” "你说什么?!" >国太夫人愕然失色,越侯不欲多言,唤起楚煜转身离开。 楚煜顺势站起身,恭谨向国太夫人行礼。对上国太夫人冒火的双眼,他展颜一笑,温和道: “大母,请保重身体。" 父子俩前后离殿,越侯隔着殿门下令侍人: “国太夫人需休养,不许任何人打扰。” "诺。" 侍人躬身垂首,脸色发白,汗不敢出。 直至脚步声远去,国太夫人才回过神来。她快步行至门前,抓下额头上的绢布,手指越侯和楚煜离去的方向,怒叱道: "楚江,你这个逆子!" 殿外侍人惶恐不安,殿内婢女也不敢多言。阉奴一改平日里的谄媚,状如惊弓之鸟,只恨不能藏进阴影之中。 君上是越国之主,更是宫廷主宰。 国太夫人确有权威,但这份权威如无根之萍,随时能被收回。正如今日,只要越侯一句话,她甚至走不出南殿,外人也休想进来。 先君宠爱她半生,看似爱如珍宝,实则将她养成了笼中鸟。这份宠爱有几分真,唯有跳出藩篱才能看清。 越侯和楚煜走向大殿,侍人随行在后。惧怕国君的怒火,侍人谨小慎微,脚步声都轻不可闻。“阿煜,你可怪我?” "父君何出此言?"越侯停下脚步,驻足宫道之上。 身后的南殿被夜色笼罩,披上一层朦胧暗影。前方是正殿闪耀的灯火,即将开启一场盛宴。 “当年你可以不去上京。”越侯站在两条宫道的交叉点,脚下盘踞青石雕刻兽纹,在月光下愈喜狰狞,仿佛活过来一般。 "父君,我平安回来了。"楚煜眼眸微弯,声音和缓,无法分辨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你能归来是你的本领,当年之事无法就此抹去。"越侯摇了摇头,沉声道, "上京旨意固然严苛,你的两位叔父同样符合。国太夫人一意孤行,梁氏纠集附庸推波助澜,没能留下你,终究是我怯懦。" "父君不必内疚。”楚煜笑容不减,看不出丝毫怨气,反而安慰越侯, “我知父君为难。母亲曾告诉我,父君欲削弱梁氏,助外大父争夺军权,可惜未能如愿。" 楚煜单 手负在背后,在袖中收拢掌心,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节。他似在闲话家常,而非一场腥风血雨。 “袁氏落败,我母一病不起。梁氏反扑在意料之中,大母厌恶我也合情合理。父君的处境未必强于我,能在风雨中保住母亲,我已无他求,唯有感激。" 围绕军权的争夺历来充满了刀光剑影和阴谋杀戮。 袁氏技不如人,家族一落千丈、好在根基未灭。梁氏屹立不倒,权柄更胜往日,殊不知烈火烹油,早晚有一天会加倍偿还。 大概是看清这一点,国太夫人才想方设法送走楚煜,希望自己的小儿子能接任越侯。她固然任性,却非愚昧无知。 任由一个有袁氏血脉的公子掌控越国,梁氏必然陷入泥潭,注定有灭顶之灾。 “到底是委屈了你们母子。”越侯难得如此感性,叹息声出口,道尽他的无奈。 "父君,国太夫人年事已高,您正当盛年。"楚煜拂开落在肩头的一缕长发,一如白日里捻去花瓣。 国太夫人不足为虑,需要留心的另有他人。越侯春秋鼎盛,松阳君和钟离君也是正值壮年。 年纪相仿的兄弟,对权利的渴望显而易见。越侯不愿将权位拱手相让,两人是继续耐心等候还是兵行险招,哪个可能性更大? 越侯凝视楚煜,忽然舒展眉心,单手按住他的肩膀,笑道: “我儿所言甚是,日子还长。” 两人说话时,侍人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有丝毫动作。若非还在喘气,简直同泥塑木雕没有任何区别。 “父君,归来途中我得一物,有意送给两位叔父。”楚煜话锋一转,语气漫不经心,却令越侯心头一动。 “何物?” “能给仲父惊喜,季父大概会烦心。” 楚煜笑意盈盈,黑瞳犹如水晶。路旁持灯的婢女仅是看了一眼,控制不住脸颊绯红。说话间,父子俩穿过喜立火把的宫道,登上青石台阶,步入灯火闪耀的大殿。酒已冷,菜已凉。 唯独灯烛更加明亮。 氏族们等候许久,终于等到越侯和公子煜。众人起身行礼,山呼之声传出殿外,震动跳跃的火光。 松阳君和钟离君站在阶下,看到楚煜随越侯登上高位,都是眸光一暗。见国太夫人的位置依旧空虚,越侯 直接命人撤去席位,两人心中浮现不安。 "大兄,这是为何?"松阳君开口问道。 “国太夫人身体不适。”越侯言简意赅,无意多做解释。 松阳君还想再问,越侯却不再理睬他,持盏邀众人共饮,命奏乐开宴。 鼓声隆隆响起,袒露上身的舞人进入殿内。健壮的青年头插稚羽,齐声发出高喝,踏着鼓点跳跃腾挪,气氛瞬间高涨。 松阳君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维谷,脸上青红交替。遇到越侯不善的目光,到底不情愿地坐下,没有抓住不放。 钟离君目光阴沉,想到越侯对国太夫人的称呼,再看他对松阳君的态度,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镇定下心神,当着众人的面拍了拍手。 "大兄,贺阿煜归来,我有一礼相赠。" 恰逢鼓声告一段落,舞人正要退下,击掌声清晰传入众人耳中。就在众人心生诧异时,一阵香风袭来,似夜昙绽放。 清脆的铃声响起,两名豆蔻少女轻移莲步,娉娉袅袅走入殿内。两人身着彩裙,手腕脚踝佩戴金环,环上嵌扣铜铃,随着走动铃声不断。 火光照在她们身上,两人容貌一般无二,身段也无区别,笑靥如同照镜子,竟然是一对双生子。 “阿煜爱美人,风流之名传遍上京。我特地命人搜罗这对美人,是否合阿煜心意?” 钟离君声音落地,殿内骤然寂静,落针可闻。 美貌的少女立在殿内,感知到气氛不对,一时间不知所措。 松阳君来回看着楚煜和钟离君,突然咧嘴一笑,老神在在看起好戏。 越侯洞若观火,对钟离君的意图一目了然。 "楚泊,你过了。"越侯语带警告,直呼钟离君的名字,眼中杀气凛然。 “大兄,我是一片好意。”钟离君强自镇定,口出狡辩。 氏族们交换眼神,没有一人出声。 楚煜笑而不语,放下酒盏,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在此刻稍显突兀。 “阿煜不满此礼?”无视越侯难看的脸色,钟离君开口询问。 > 话音刚落,一个魁壮的身影步入殿内,恰好站在两名少女身侧。 来人手捧一只木盒,盒中散发出一股奇特的味道,直冲人的鼻腔。 "熊罴,打开。" "诺。" 熊罴将木盒放到地上,单手打开盒盖。 "啊!" 两名少女惊呼一声,满脸骇色,齐齐向后退去。众人定睛看去,神情骤变。盒中赫然是一颗干枯的人头,肤色发黑,五官依稀可辨。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砰。 酒盏落地,一路向前翻滚,撞到木盒边缘,被一只套着皮履的大脚踩住,用力碾压,发出刺耳的挤压声,当场四分五裂。 熊罴转过头,循着酒盏滚落的方向望去,对上一张阴沉的面孔,当即咧嘴一笑。 中大夫娄至。 丰标不凡清雅高迈的氏族家主,此刻铁青着面孔,怒视脚踩酒盏的熊罴,怒气不断上涌,犹如火山喷发。 盒中头颅他一眼认出。 娄符,洛城主簿,娄氏旁支子弟,颇有能力才学。如今竟然死无全尸,头颅被装在盒中袒露在众人面前,恍如为宴会助兴的乐子。 简直是奇耻大辱! 娄至怒发冲冠,见熊罴讽笑连连挑衅之意昭然,立刻就要拍案而起,右手已经按住剑柄。 "冷静!" 身旁的氏族连忙拉住他,另有一人按住他的肩膀,强行将他按在位置上。 “事情不明,莫要冲动。” 楚煜居高临下,一切尽收眼底。 他端起酒盏轻饮一口,笑容挂在脸上,丝毫不在意娄至等人的怒火和审视,目光在两位叔父之间逡巡,短暂停留在松阳君脸上。 “仲父,盒中之人乃是洛城主簿,设计行刺于我。就戮时言之凿凿,道刺杀是仲父指使。”"血口喷人!" 松阳君勃然大怒,大掌拍在案上,酒盏银盘随之震起,发出一阵磕碰声。伺候席间的婢女受到惊吓,差点抱不足酒壶,使得酒水洒出,溅湿了松阳君的袖摆。 婢女大惊失色,立即俯身在地,因恐惧瑟瑟发抖。 松阳君无暇理会她,目光迎上楚煜,又毫无遮掩的看向越侯,硬声道: “我行事向来正大光明,绝不使鬼蜮伎俩。此人胡言乱语信口雌黄,斩首便宜了他,真该千刀万剐!" 松阳君满面怒色,一番话掷地有声,杀气腾腾。 他承认不喜楚煜,没有伪做和睦,也没口口声声欢迎他归国。但他从未派人行刺,同娄符更无半分瓜葛。 娄氏忠于越侯,满朝皆知。 娄符若是自作主张且罢,若是为人驱使,这个家族的忠心就值得商榷。 松阳君从未如此刻清醒 。 争夺权柄是一回事,被人扣锅万万不行。 "仲父,我也不愿相信。”楚煜故作为难,发出一声轻叹, "刺杀发生在县府,县大夫侯川及多名文吏亲眼目睹。事后还在娄符房内发现竹简,字字句句指向仲父,实在做不得假。" 松阳君绞尽脑汁思索,究竟谁有能力驱策娄符,还要想方设法陷害他。 突然,他眉心一跳,想到钟离君数月前新纳的娇妾。这个女人出身可不简单,她的家族同娄氏数代联姻,背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根本撕扯不断。 一念通达,恰似拨云见日。 松阳君茅塞顿开,恶狠狠瞪向钟离君,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钟离君暗道不妙,正要开口说话,楚煜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仲父,我万般思量,认为事情存疑。您素来行事磊落,绝非此等奸邪小人。娄符定是受人指使污蔑于您。"楚煜看似为松阳君开脱,实则在火上浇油,进一步激发他的怒气, "此计实在毒辣。我若丧命洛城,您必被千夫所指,百口莫辩。我若心狭被娄符之言蒙蔽,必对您心生猜忌,怨恨于您。” 楚煜连连摇头,声音中满是怅然。随即又话锋一转: “我将此人头颅带回,专为提醒仲父,务必提防狡诈小人。还有季父,一样要小心。" 公子煜言辞恳切,披着亲情的外纱,将挑拨离间和冷嘲热讽演绎得淋漓尽致。 越侯侧头看向他,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他以为儿子是要以雷霆之势追究真凶,事情的发展却和预想大相径庭。 殿内氏族神情各异。 有人恍然大悟,有人紧锁眉心。但无一例外,没人相信楚煜话中的亲情,一个字都不信。松阳君也不信,但不妨碍他锁定目标,朝最可能陷害他的钟离君喷火。 他必须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否则记录在史书上,别说争夺国君之位,他毕生都将背负污名。"楚泊,你好毒辣的心肠!"“仲兄,你误会了。”"什么误会,你自幼狡猾,类似的手段还少吗?!" 松阳君怒不可遏,悍然踹翻桌案,大吼着扑向钟离君。两手拽住他的衣领,强行将他提起来,用力掼向地面。 "二弟,三弟!" 越侯焦 急出声,满脸都是担忧之色。他不停在原地捶掌,却丝毫没有上前的意图,更没召唤殿外甲士 趁此间隙,松阳君两度抓起钟离君,狠狠将他摔倒,拳脚相加。 "仲兄,听我解释!" "不听,你这刺杀亲侄嫁祸兄长的卑劣小人!"松阳君握紧拳头,雨点一般砸在钟离君身上。 钟离君起初还想着躲闪,连续被砸中腹部和脸颊,疼痛难当,终于生出火气。迅速出掌扣住松阳君的拳头,扼制他的攻势,旋即抬腿踹向他的膝盖,猛将他踹飞出去。 "仲兄,不是我!" 钟离君抹去嘴角血痕,不慎扯痛伤口,一阵呲牙咧嘴。"不是你还有谁?" 松阳君不管不顾再次扑上来。兄弟俩拳对拳掌对掌,在大殿正中角力,竟然旗鼓相当,力量不相上下。 氏族们接连站起身,有人想要上前,中途又停下脚步。 国君就在上首,他们这个时候去拉架,势必要选择一方,难免被看穿立场。梁氏则无所顾忌。 几名梁氏郎君快速走上前,分别把住两人的肩膀和手臂,强行将他们拉开。 "放开!" 松阳君尚不解气,抬腿踹向钟离君。后者以眼还眼,同样踹了过去。 砰地一声,两人同时向后仰倒,梁氏郎君也被带得踉跄,不小心撞入席间,沾染了满身酒水。"够了!" 梁氏家主一声怒叱,松阳君和钟离君同时一顿。 梁氏郎君趁机把两人分开,并在松阳君耳边道: “君且息怒,公子煜挑拨之言万不可信。”目睹梁氏家主的权威,楚煜垂下眼帘,手指刮擦桌边,留下一条狭长的划痕。 梁庄眼带轻蔑,甚至对楚煜嗤笑一声,似在嘲讽雕虫小技。他起身向越侯叠手,沉声道: “君上,公子煜顽劣,谎称遇刺挑拨叔父,理当问责。" 不等越侯出言,梁氏的姻亲和附庸纷纷出声附和。“请君上严惩公子煜!” 越侯面色铁青,同梁庄目光交锋,抓起酒盏猛掷向地,怒声道:"梁庄,你来做这国君,如何?!" 梁氏势大,梁庄性情倨傲,习惯了 咄咄逼人。 以往这般要挟,越侯多有退让。 今日越侯的表现出人预料,让他心中一惊。 “君上,万万不可!” 松阳君和钟离君了解越侯,心知他动了真怒,各自推开搀扶,叠手躬身恳请越侯息怒。目睹两人作为,梁庄也终于回过神来。 迎上越侯沉怒的目光,看向在君座下奋笔疾书的史官,他心里咯噔一声,立即出声道: “君上,臣一时心急,请君上息怒。" 越侯冷笑一声,竟是不予理睬,一把握住楚煜的前臂,带着他一同离开大殿。 走出殿门时,他刻意慢下脚步,看向梁氏家主,一字一句道: “寡人仅此一子,还请上大夫高抬贵手,莫使我祭祀断绝,百年后无人供奉。" 此言可谓诛心。 梁庄脸色发白,近乎站立不稳。 殿内一片寂静,氏族们噤若寒蝉,无一人贸然出声。 唯有史官笔耕不辍,所见所闻详实记录,斟字酌句,不遗漏任何细节。一场盛宴不欢而散。 氏族们离开宫廷,各自返回家中,都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松阳君和钟离君并车而行,一改宴会上的针锋相对,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看向夜色笼罩下的梁氏府邸,心中若有所思。 通过这场宴会,越侯向楚煜展示出朝堂现状,清楚告知他今后将要面临些什么。楚煜返回殿内,命人移来烛灯,亲手铺开竹简,提笔记录这场试探的结果。 “仲父非鲁莽无智。” "季父擅谋,战亦不弱。" "梁氏……" 笔尖悬在半空,墨珠滴落,覆上尚未干涸的“梁”字,沿着简片边缘滑落。 "除。" 楚煜本无记录的习惯,偶然间见到林珩不离身的锦囊,才开始仿效行事。 想到同样擅长伪装的少年,回忆起上京的日子,楚煜停下笔,拿起铜簪拨动灯芯。"上京内处处陷阱,仍能化险为夷。归国之后,料想也能平安。"烛光映入漆黑的眼底,本该是橘红的暖色,却莫名透出冷意。 “越晋为盟。” 楚 煜放下铜簪,指尖摩挲簪上的花纹,对残留的热度不以为意。晋侯不只一个儿子。从国太夫人的信中可知,除了为质的嫡子,大多不成器。 有能力的人成为世子,今后登上君位,两国盟约才值得巩固。换成庸人,今后的一切就有待考量。 烛光跳跃,焰心爆裂,发出一声轻响。楚煜收回思绪,重新提笔蘸墨。 笔尖落于竹简,灯光映在发上,青丝如瀑,玉簪莹润,散发绚丽光泽。同一时间,肃州城,晋侯宫内,宫殿一隅灯火通明。 林华殿库房门大敞,侍人婢女错身而过,将一只只木盒捧到院中,相隔半步整齐排放。 马塘和马桂各踞一端,一人站在库房门前,盯着侍人和婢女手中的木盒,逐一核对簿册。另一人守在院中,手持竹简重新记录。 “金玉全在此处。绢帛在另一间库房。” 谷珍放下药箱,打开箱盖,从中取出一只陶瓶。拇指拨开瓶塞,倒出几颗豆粒大的药丸。 “倒清水来。” 清水送上之后,谷珍将药丸投入水中。 待到清澈变为棕红,他拿起一只以兽毛制成的刷子,蘸水刷过院中的木箱,细嗅气味。又打开盒盖,以相同的方式检查盒中的玉石和金饰。 “谷医还请当心。”林珩行至院中,见到谷珍的举动,不由得出声提醒。"无妨。"谷珍检查过大半木盒,在一只漆红的盒子前停住。他再三查验,确信自己没有认错,表情变得严峻。 "公子,此物浸过药。"谷珍话到中途突然停住,正色道, "余下之言仅告公子,还请屏退左右。” 林珩若有所思,转身走入殿内,停在屏风前,问道:“何言?” “我尝过公子服用的丸药,知晓药材成分。盒中玉佩有异香,浸染的药汁极为罕见,同丸中的两味药相冲,会使人体弱,出现心悸之症,最终耗尽心血而死。" 谷珍的话流淌在殿内,敲击林珩的耳鼓。 "药材相冲?" “正是。” 林珩背负双手,凝视屏风上的幼虎,手指缓慢攥紧。 他服用的丸药同金等价,由上京的良医配制,想获得药方并不简单。但对特定身份的人 来说也算不得太难。 "谷珍。" "仆在。" "你返回南殿,如实禀报国太夫人。同大母说,这件事我亲自处理。" "诺。" 谷珍退出殿门,却没有立即去往南殿,而是尽职尽责地检查过所有金玉和绢帛,确定无碍才告辞离开。 林珩独自留在殿内,站在屏风前许久。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回头看去,马桂捧着竹简入殿,躬身行礼之后,口中道: “公子,查明玉佩来历,是莲夫人所送。" "莲夫人?" 在他离国之后入宫,膝下无儿女,家族倾向勋旧,看似同他没有任何利益纠葛。 最不可能之人? 林珩掀起嘴角,双眸暗沉,好似深渊无底,酝酿致命的风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夜凉如水,肃州城笼罩在夜色下,如一头巨兽盘踞平原。 冷风平地而起,两只夜枭穿城而过,先后掠过晋侯宫上空,振翅无声。南殿内,巡夜的侍人穿过廊下,仔细检查每处殿阁,不遗漏任何角落。唯独暗室是例外。 途经这排建筑,所有人加快脚步,不敢多做停留,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暗室也名刑室,专门关押犯罪的婢仆。铜锁把守的门一旦关闭,人命就变得微不足道。这里是宫廷婢仆的梦魇之所,未知容纳多少亡魂。 夜色中,暗室内传出一声声惨叫,尖锐凄厉,异常刺耳。 两名奴隶背对木门而立,对叫声毫无反应。两人缺失半耳,被人为刺穿耳鼓,同聋子没有任何区别。 雕刻凶兽的木门后,三层木架靠墙钉起。架上摆满各种骇人的刑具,多数血迹斑斑,有的还很新鲜。 屋顶垂下绳索,每条都有手臂粗。 绳索末端悬挂五个人影,双臂缚在头顶,双脚无法触地,全身上下鞭痕交错,头发都被血浆缠裹,仿佛血葫芦一般。 室内燃烧火炉,烧红的木炭蹿升烟气,空隙间插着三四支烙铁。 两名高大的刑奴袒露肩背,上衣堆在腰间,手中挥舞带有钩刺的鞭子,呼啸着抽在受刑人的身上。 室内没有窗,墙上挂着火把。火光跳跃,时而发出爆裂声。 靠近门边有一张木桌,桌上堆放写满的竹简。上面的字迹十分特殊,专门用来记录秘密口供,唯有暗室的刑奴世代传承。 缪良站在桌旁,拿起最上面的一册竹简。 他刚刚看完一行字,刑奴忽然停止鞭打,将长鞭缠在腰间,回身从炉中拔出一支烙铁。 "还不" 刑奴举着烙铁走近,逡巡受刑的五人,将目光定在最左侧的人身上。 她名巧,先君在时就掌管南殿茶饮,多年来兢兢业业从不曾出错,颇得国太夫人信任。茶汤投毒事发,国太夫人震怒。抽丝剥茧锁定晋侯,命令缪良严查先君留给她的人手。 巧妇不慎露出马脚,一同被抓的还有七人。三人摆脱嫌疑,其余都被关入暗室。落入刑奴手中,别说活着离开,连求死都是奢望。 火红的烙铁抵近眼球,垂落的发被烧焦, 发出一阵刺鼻的焦糊味。 巧妇张开嘴,满口的牙齿已被敲掉,血漫过牙龈,覆盖爬满裂痕的嘴唇。 "我无罪!" 巧妇蔑视刑奴,哪怕遍体鳞伤也不曾畏缩求饶。她被抓入暗室后,不争辩也不叫嚷,口中只有一句话:她无罪。 一声钝响,按着指印的竹简抛过来,正好落在巧妇身前。竹简摊开,上面详实记录着厨和婢仆的供诉。 “巧妇,证据确凿,不容你抵赖。” 缪良走出墙边暗影,行至巧妇面前。 刑奴立即侧身让开,反手抓住巧妇的头发,使她被迫仰起头。 "缪良,你这奸邪小人!"巧妇含糊出声,对缪良怒目而视,甚至想要吐他口水。 挥开飞溅来的血星,缪良面不改色,没有被巧妇的动作激怒。 “恶婢向茶汤中下毒,公子险遭暗算。我查南殿上下,再三核对体貌,她不在名录之上,并非南殿之人。"缪良盯着巧妇,目光明灭,语气渐渐森冷,堪比毒蛇吐信。 “她是如何混入南殿,又如何为公子奉茶汤?当日有三名厨在,他们皆称是你安排婢仆,放刺客进入大殿。" 巧妇试图扭转下巴,刑奴的大手却如铁钳,近乎要扯掉她的头皮。 "万一公子饮下茶汤,中毒不治,巧妇,你可知后果?" 缪良袖起双手,身体前倾,无视浓重的血腥味,双眼逼视巧妇: “你就是助纣为虐,谋害嫡公子的罪人,无异于国贼。" "不,你胡说!" 巧妇终于变了颜色。 她不顾身上的剧痛,大声道: “我是晋人,忠于国君,岂是国贼!” “谋害嫡公子,断国君嫡出血脉,如何不是国贼?”缪良同巧妇拉开距离,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目光中充满了嘲讽。 “蠢笨的奴婢,无知的愚妇。愧对先君的托付,背叛国太夫人的信任,你是晋国的罪人。你的血亲将因你蒙羞,世世代代不能抬头。" /> "君上的命令?"缪良挑了下眉,抬手制止刑奴,不许他们在竹简上记录。“是君上,传令的是正殿的侍人,我认得。”多重打击之下,巧妇终于吐口。 “正殿的侍人未必传的就是君令。”缪良轻声细语,声调没有多大起伏,背后之意却令巧妇胆寒。 “你私纵刺客谋害公子,又胡言乱语牵扯君上,乃是包藏祸心。”缪良一字一句说道, "祭祀当日,你将被火祭。" 恐惧,惊愕,不信,怔忪。 多种神情在巧妇脸上交替,对上缪良晦暗的目光,她终于恍然大悟。晋国不能有杀子的国君。 无罪杀子,毒杀的还是嫡子,实是丧德悖行,国法不容,天理不容。 “明白了?” 缪良冷视几人,浑如看一群死物。牵扯入行刺案,背叛国太夫人,他们注定死路一条。 "想清楚什么该说,或许能保尔等家人不死。顽固不化,死不悔改,不过是祭祀之上再多几座火堆。" 缪良没有虚言。 波诡云谲的宫廷之中,选择最为艰难。不能一心侍主,牵扯进晋室内的权利争夺,不惜飞蛾扑火,那就别怨恨会丢掉脑袋。 “我说,我全说。只求留我亲族一条血脉。”同被审讯的仆妇抬起头,沙哑道。 有一人率先开口,余下几人不再坚持,接连开始招供。希望能换得国太夫人网开一面,不使亲族血脉断绝。 巧妇反倒安静下来。 她垂下头,脏污的头发遮住脸颊,变得不言不语。 缪良没有再理会她,拿到余下几人的口供,亲自誉抄一遍,确定无误之后,立即去见国太夫人。行在宫道之上,火把的光照亮脚下。夜色渐渐退去,晨曦微亮,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缪良加快脚步,来到丹陛下停住,迅速整理衣冠,抱过侍人捧了一路的竹简,利落登上台阶进入大殿。 国太夫人彻夜未眠,眼下挂上青色,映在铜镜中的脸稍显憔悴。 “禀国太夫人,缪内史求见。” 隔着屏风,侍人的声音传来。 国太夫人扣下铜镜,挥退身后的婢女,发髻半挽绕过屏风,看向站在殿内的 缪良,询问道: “全 都查清了?" “回国太夫人,事已查明。” 缪良言简意赅总结婢仆的口供,另外呈上一份名单,是通过这些婢仆安插进南殿的人手。"仆粗心大意,以致于疏漏,求国太夫人责罚。" "非你之过,无需自责。" 国太夫人坐到案后,示意缪良上前,她要亲自看一看记录的供词。 竹简在案上铺开,墨香残留。上面的文字工整端正,笔力劲挺,组合在一起却充满了阴谋血腥。啪地一声,国太夫人拍在案上,手指攥紧,染着蔻丹的指甲崩裂两枚。 "好,真是我的好儿子!" 先君去世突然,晋侯初登位的两年,晋国遭遇天灾,边境频起兵祸,内忧外患政局不稳。她曾短暂摄政,为稳固朝堂殚精竭虑。 在晋侯能独当一面之后,她顺势退居宫苑,很少再插手军政,从未动用过手中的虎符。 万万没想到,这短短的两年竟让晋侯耿耿于怀,千方百计防备她,还动用先君留下的棋子,专门在南殿安插人手。 “难为他有这份心思。”国太夫人怒极反笑, "身为一国之君,这般小肚鸡肠,心思不用在正道,可笑之极!" 缪良肃立在一旁,宫默守静,对晋侯的作为不发一言。"如今更是荒唐,母亲儿子一同算计,简直不可理喻!" 发泄过怒气,国太夫人挑出记录的名单,随手递给缪良,吩咐道: “这些人不能留在南殿,全部找出来送去正殿。" 缪良吃了一惊,诧异抬起头。马上意识到不妥,请罪道: "仆无状。" “见到国君后传我之言,我若觊觎国政,当初便不会交权给他。与其在宫内费心思,不如多关注朝堂,设法解决氏族争端,莫使晋国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他手。" 国太夫人对晋侯失望透顶。 假如林珩没有回国,她竟不知晋侯是如此防备她。更不知自己的儿子当真能狠下心,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告诉国君,这是最后一次。" 国太夫人语气加重,未见疾言厉色,话中却 是杀气腾腾。 “公子珩必为世子,他不愿上疏,我会亲自向上京奏请。”说到这里,国太夫人铺开一册空白的竹简,提笔快速写下两行字,内容触目惊心。 父死子继。 父未死,子亦能继。 "交给国君,让他细看。" "诺。" 缪良双手捧起竹简,躬身行礼,迅速退出殿外。 刚刚走到阶下,就见一名侍人急匆匆行来。见到缪良,侍人快步走上前,开口道: “缪内史,公子珩带人闯入兴乐殿,君上闻讯大怒,中途罢朝。" “什么?!”彼时,兴乐殿内乱作一团。数名壮妇拦在殿堂门,强行挡住晋侯派来的侍人。 莲夫人鬓发微乱,怒视对面的林珩,叱道: "公子珩,你带人闯入我的居处,实在无礼。君上派人前来,你竟将人拦住,简直是无君无父。你眼里还有国法吗?!" 林珩袖着双手,认真观察莲夫人,忽然轻笑一声。 "茯苓。" "诺。" 婢女应答一声,迈步走上前,打开漆红的木盒,递到莲夫人面前。"这盒中之物,夫人可还认得?" 莲夫人看向盒中玉佩,迟疑片刻道: “这是我送公子的归国之礼。” “夫人认得便好。”林珩上前半步,视线扫过莲夫人身前的婢女,对方不敢同他对视,股战而栗抖个不停。 "此物浸药,能使人衰弱乃至丧命。夫人送到我身边是何意?" “我知玉佩浸药,只是香料,于人无害。况玉佩是君上赏赐,公子莫非疑心君上?”莲夫人驳斥道。 "是否无害,夫人亲自验证一番,如何?"“什么?” 不待莲夫人反应过来,两名壮妇走上前,扫开阻拦的婢女,扣住满脸惊怒的莲夫人。 "紫苏。" "诺。" 紫苏从袖中取出两只药瓶,一只装有林珩服用的丸药,另一只装有药粉。药粉从谷珍处取来,同玉佩浸染的 药材一般无二。 “你要做什么?”莲夫人大惊失色。 壮妇牢牢压制住她,一人伸出手,强行掰开她的嘴。紫苏拨开瓶口的木塞,倒出一枚药丸。又从另一只瓶中倒出药粉。 药丸在少女掌心滚动,包裹上一层粉末。紫苏捏住莲夫人的下巴,两指捻着药丸就要送入她的口中。 林珩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令莲夫人惊骇欲绝。 “瓶中的药效更强,夫人若无碍,我便信夫人所言。”莲夫人脸色煞白,抵挡不住紫苏的力气,强行被喂入药丸。 壮妇松开手,她立刻俯身干呕,不惜用手去抠嗓子,试图将药丸吐出来。可惜徒劳无功。"公子珩,我已有孕。腹中胎儿如有好歹,你就是害死血亲!"莲夫人不再伪装,声色俱厉。"原来如此。" 林珩歪了下头,翘起了嘴角。 殿外忽起骚乱,拦门的壮妇被推开,晋侯的身影出现在殿前,衮服冕冠,分明是罢朝而来。"林珩,你好大的胆子!" 见到晋侯,莲夫人如遇救星,哭着膝行过去,一手覆上腰腹,另一只手抓住晋侯的袖摆,哭诉道: “君上救救婢子,公子珩要杀亲!” 晋侯亲手扶起莲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目光转向林珩,森冷犹如刀锋。 “林珩,你可知罪?” “罪人在您怀中。” 林珩不慌不忙向晋侯叠手,镇定道: “莲夫人知我服用的药方,以相冲之物害我,父君该详加审问,她同上京有何瓜葛。" “信口雌黄!”晋侯怒喝道。 “父君,为我配药的医服侍宫中,也为天子诊脉。”林珩笑看晋侯,声调平和,道出的话却令对方脸色骤变, "我的药方能泄露,天子的脉案是否万全?" 不等晋侯开口,他挺直脊背平视对方,丝毫不被君威影响。“私通宫医,是否存了窥伺天子之心?”一言落地,石破天惊。 第30章 第三十章 林珩反戈一击,晋侯骑虎难下,犹如被架在火上烤,一时间进退维谷。莲夫人脸色煞白。 身为氏族一员,被家族选中侍奉国君,她绝不缺乏心机手段。林珩的话有多骇人,她心中一清二楚,也知道自己根本承担不起。 “公子珩,你休要血口喷人!”她必须为自己辩解,不能担下勾结上京的罪名,否则家族必遭大祸, “我从不知你服用何药,如何能设计害你?” 莲夫人力持镇定,无论如何不承认谋害林珩,甚至反咬一口,指责他陷害污蔑借机杀亲。 "你归国当日鞭笞庶兄,借口玉堂殿严惩丽夫人,使她重伤昏迷。今日又来害我,分明是有意为之。”莲夫人仰望晋侯,泪水挂上芙蓉面,愈显娇美可怜, ”君上,公子珩分明是心怀怨恨,在宫苑内肆意妄为。您要为婢子做主啊!" 美人柔弱,泣声哀婉。 晋侯面沉似水,长袖遮挡下,手指张合数次。最终用力攥紧,手背鼓起青筋。他下定了决心。 “林珩,你胆大妄为,忤逆不孝,当……”不等晋侯说完,莲夫人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她忽然感到心悸,眼前一阵发黑。痛楚沿着胸口蔓延,她顿觉四肢发软,再也站立不稳,顺着晋侯身侧下滑,当场跌倒在地。 "莲姬!" 晋侯攥住她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 莲夫人抓住胸口,身体向内蜷缩,殷红的血浸湿裙摆,面庞却失去血色,苍白如纸。 "逆子,你狂悖无法,我必逐你出晋室!"晋侯横抱起莲夫人,怒视面无表情的林珩,呵斥道。林珩不见惊慌,反而认真打量着晋侯。目光中没有杀机,没有怒意,单纯的好奇和洞彻明悟。"父君,您不为莲夫人召医?"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不是求饶,而是揭穿晋侯虚伪的焦急。 暴怒是真,担忧却掺杂水分。 晋侯动作一顿,向前迈出的脚重重落下,脸上神情变幻,定格在冰冷的厌恶。"逆子,你有杀亲之罪,我不会立你为世子。"既然被当面揭穿,晋侯索性不再伪装,双臂松开,任由莲夫人摔到地上。 砰地一声,莲夫人落地,差点伤到了骨头。她费力仰起头,挂着满脸冷汗,不可 置信地看向晋侯:"君上?" 晋侯不看她一眼,态度漠然,竟是弃如敝履。 “来人。” 话音落下,殿门彻底敞开,一队甲士冲入殿内,长刀出鞘,刀锋直指林珩。"公子珩弑亲,意图谋逆,拿下。" 图穷匕见,晋侯无意再粉饰太平。林珩再是巧言善辩,踏不出宫廷半步,他的话休想传入上京。晋侯的头疾反复发作,脾气日渐暴躁。林珩归国之后,他感到事事不顺。 勋旧,嫡子 智氏,陶氏,费氏。国太夫人。 一切的一切令他如鲠在喉。 连番布局只为了结祸患源头。如若上京问责,杀亲之名也能应对。听到晋侯的命令,甲士们不敢迟疑,持刀包围上来。 紫苏和茯苓立刻挡在林珩身前,袖中铜锥滑出,牢牢握在手心,右臂横胸,铜锥尖端闪烁寒光。壮妇冲开侍人和婢女阻拦,抄起摆在殿内的铜灯,任凭灯油烫红双手,不惜以身躯抵挡甲士。 冲突一触即发,鲜血即将染红兴乐殿。 晋侯摆明要斩尽杀绝,林珩的表情依旧平静。他站在人群中心,隔着刀光看向晋侯,慢条斯理道: “父君,这才是你的目的?” "逆子,有罪当惩,你亲口所言。"晋侯冷声道。“确实不假。”林珩点了点头。 晋侯眼底闪过得意,可惜未能持续多久。 "礼法有章,国法有则,我有天子授爵,不可刀斧加身。无祭天地鬼神,不问朝堂,不宣告国人,父君,你杀不了我。" 林珩推开紫苏和茯苓,越过手持铜灯的壮妇,迎向甲士的刀尖,脸上没有半分惧色。黑色双眼迎上晋侯,眼底没有半分波动。 镶嵌彩宝的皮履踏前一步,锋利的刀尖险些刺破他的外袍。甲士下意识收手,单臂后撤收回长刀。林珩泰然自若,顶着刀锋逼近晋侯,惬意悠然,胜似闲庭信步。 疯子。 甲士们围着他,脑海中闪过相同的字眼。公子珩分明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晋侯脸色铁青,喝令甲士立即拿人: "还不快动手!" “谁敢!” 叱声从殿外传来。 下一刻阳光被遮挡,身着红衣的甲士鱼贯入殿,各个手持长斧,同晋侯的甲士对峙。国太夫人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前。 一身刺金红裙,腰间束玉带。发挽高髻,六枚玉簪斜插发髻两旁,上雕不同形态的玄鸟,栩栩如生,精致绝伦。 国太夫人穿过殿门,长裙下摆轻拂,似水波微漾。腰间垂挂的丝绦纹丝不动,玉饰未曾发出一声轻响。 缪良跟在国太夫人身后,看清殿内的情形,短暂松口气,很快又绷紧了神经。辛亏禀报及时,公子珩性命无碍。 可接下来要如何收场? "君侯,你过了。" 同晋侯相隔三步远,国太夫人停止前进,开口时语带叹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晋侯神情晦暗,仍咬牙道: "母亲,逆子不孝忤逆,胆大妄为,我意逐他出族。" "不孝忤逆?”国太夫人似听到一个天大的消化,上下打量着晋侯,嘲讽道, “说起这四个字,君侯才是当仁不让,难有人能出你左右。" "寡人自问不曾犯下恶行,您何出此言?"晋侯矢口否认,脸色异常难看。 "没有?”国太夫人冷笑一声,从缪良手中取过两卷竹简,直接甩到晋侯脚下, "君侯最好看一看,想必能记起来。" 晋侯心中惊疑,目光闪烁不定。 缪良弯腰捡起竹简,恭敬捧到晋侯面前: "君上,请过目。"晋侯怒视缪良,眼底透出杀机。 缪良不为所动,继续平举双臂,直至晋侯抓过竹简才退回到国太夫人身后。 竹简展开,残存的血腥味混着墨香迎面袭来。晋侯一目十行,浏览过全部内容,脸色意发难看。啪地一声,他合拢竹简,手指持续攥紧,几乎要捏碎简片。 "母亲,事不属实。" “事情是真是假,你我心知肚明。君侯,我给你留颜面,你也该给阿珩留一线。”国太夫人向林珩招手, "阿珩,来。" "诺。" 林珩穿过对峙的甲士,站到国太夫人身侧。 “阿珩年少离国,在上京为质九载,于国有功。他是你的嫡子,理当立 为世子。祭祀之后请君侯上书天子。若你不愿,我会亲自执笔。"原本该由缪良传话,奈何事情突变,国太夫人索性当面说清。 "老妇上书,天子自会下旨。届时国人如何看你,天下诸侯又会如何看你,君侯自当思量。"“母亲,你果真要逼我?”晋侯眼底泛起血丝,额角鼓出青筋,这是头疾发作的征兆。 “我不想逼你,但不得不为。”国太夫人了解晋侯的病情,见他站立不稳,立即召唤侍人, "送君侯回正殿,速召医。" "诺。" 两名侍人躬身入殿,小跑上前搀扶起晋侯。 剧痛突如其来,颅内犹如针扎。晋侯双眼赤红,几乎控制不住杀人的欲望。 两名侍人拉不住他,差点被他夺走甲士的长刀。很快又上前四人,一通手忙脚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晋侯带离兴乐殿。 甲士护卫在晋侯四周,杜绝任何窥伺的目光。 一名侍人健步如飞,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宫道,将守在宫内的医带去正殿。国太夫人轻轻挥手,红衣甲士退出殿门。壮妇守在门前,将铜灯放回到墙边。 莲夫人委顿在地,抱着腰腹不停颤抖。冷汗浸湿衣襟,她不吵不闹,分明猜出自己的下场。从国太夫人出现的一刻起,她再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毒氏,你可知罪?" 声音传入耳畔,莲夫人有片刻恍惚。就在不久之前,晋侯怀抱着她,用同样的语气质问公子珩。 “国太夫人,婢子认罪。”形势急转直下,没有翻盘的可能。莲夫人万念俱灰,没有强撑狡辩,选择当场认罪。 “谋害嫡公子,罪不可恕。幽禁巷道,终身不得出。”国太夫人下达旨意,皱眉看了一眼莲夫人的长裙,吩咐缪良, "传医。" "诺。" 缪良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殿门后。 莲夫人强忍着痛楚爬起身,跪地向国太夫人叩首: “婢子叩谢国太夫人恩典。” 三声钝响,莲夫人额头浮现青紫。 待晕眩稍减,她仰首看向林珩,苦笑一声: “无论公子相信与否,我确实不知公子药方。毒氏擅调香,玉上异香确我 所为,但是奉君上之命。毒氏同上京没有任何瓜葛。" 痛楚再次袭来,她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我鬼迷心窍,猜出玉佩用途还是送给公子。今日下场是我咎由自取。" 林珩俯视莲夫人,对她的话未做评价。 查明玉佩来自兴乐殿,他特地询问许放,对毒氏有了一定了解。以这个家族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将手伸入上京。 他曾怀疑是新氏族动手,莲夫人不过是替罪羊。 待到事情真正明朗,才发现背后推手并非氏族,而是晋侯。 一次下毒,一次相冲之物,能杀了他固然好,杀不了他,只要他踏入兴乐殿,也能设法给他扣上罪名。 “阿珩,今日之事牢牢记下,不要低估任何人。” 国太夫人握住林珩的手臂,和他一同走出兴乐殿。两人穿过廊下,沿着台阶步上宫道。侍人婢仆跟随在后,脚下无声。甲士分列两侧,脚步铿锵有力,似金石敲击之声。 “日后出行要带护卫,宫内宫外都不能掉以轻心。”国太夫人语重心长道。侧头时现出耳上玉玦。同发簪一样,玉面雕刻象征越国宗室的玄鸟纹。 "遵大母教诲。" "事情尚未结束,才刚刚开始。"“我知。” “国君昏了头,他性格执拗,不达目的不肯罢休。奈何能力不济,常会钻进牛角尖。”国太夫人深深叹息。 痼疾缠身,心狭偏执,长此以往于国不利。晋国要定下世子,更需要英明的国君。 "祭祀之后,国君不奏请,我必会上书天子,尽早定下你的世子之位。但我只能助你到此。"国太夫人驻足宫道,侧身凝视林珩,面色肃然,郑重中透出些许无奈。"我多年不问朝堂之事,对前朝把握有限。日后入朝,诸事只能靠你自己。""大母放心,我定会竭尽所能。" 林珩清楚国太夫人的担忧。 晋国朝堂不太平,勋旧和新氏族势同水火。在晋侯的放纵下,情况愈演愈烈,双方矛盾难以调和,冲突时有发生,隔三差五还会流血。 他曾对国太夫人言,有足够的地盘和利益分给勋旧。但这只是浅层。不破不立。 在氏族的争斗 中,国太夫人和晋侯都忽略了一股力量,真正构筑晋国根基的力量。而要调动这股力量,必须在晋国变法。 林珩垂下目光,凝视宫道上雕刻的兽纹。 他知晓心中之策是何等惊世骇俗,也知会受到怎样的阻力。要排开所有阻力,他势必要拿起屠刀,或将杀得血流成河。 不知不觉间,两人行至岔路口。 国太夫人转道向南,率众返回南殿。林珩驻足原地,目送国太夫人背影良久,才踏上去往林华殿的路。 两人背向而行,渐行渐远。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莲夫人阴谋毒害公子珩,国太夫人震怒,亲自下旨将她幽禁巷道,终身不得出。事情传遍宫中,却未引起任何波澜。 妾夫人们难得保持一致,严令婢仆不得议论此事。并令阉奴把守门户,凡有阳奉阴违私通消息之人,一律送去暗室。 “谋害嫡公子实属罪大恶极,理当严惩!” 婢女侍人受到震慑,全部三缄其口。丽夫人卧床不起,更无人敢兴风作浪。晋侯罢朝前去兴乐殿,后被侍人送回正殿,关闭殿门整日不出,宫内更是秘而不露。医守在正殿一日一夜,暂时缓解晋侯症状。但就发作的频率来看,他配制的药正逐日失效。"君上,仆无能,仆有罪!" 殿内灯火辉煌,黑夜犹如白昼。 光明本该播撒温暖,此时此刻却透出阴冷。 灯影顺着墙面攀爬,缠绕在柱上,仿佛锋利的爪,欲将暗影下的一切撕碎。医匍匐在地,不断向国君告罪,额头磕得青肿。 药箱摆在他身边,三只陶瓶打开,两只空空如也,一只仅剩浅浅一层药粉,昭示晋侯的服药量超出往日,身体状况已是岌岌可危。 晋侯靠坐在榻上,衮服换成宽松的长袍,领口敞开,现出早年留下的疤痕。原本魁梧的身材正在衰败,腰侧凸出肋骨,瘦得惊人。 发冠丢在一旁,长发披散,稍显得凌乱。发尾干枯,发间掺杂着银白,眼底的青黑愈发明显。医不断告饶,磕头声回荡在殿内,令晋侯心烦意乱。 他终于不耐烦,抓起放在榻前的杯盏扔出去。杯身擦着医的额角飞出,浮凸的花纹划破皮肤,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够了!" 晋侯猛然坐直身体,因缺乏力气大口喘气,发出一阵粗重的啉喻声。脸颊短暂浮现红晕,未使他看上去健康,反而更显得糟糕。 "下去配药,闭紧嘴,今日之事不可外泄,否则寡人要你的脑袋!" "诺。" 鲜血顺着额角流淌,医不敢动手抹去,膝行着后退,一直退出殿外。起身时,他不禁双腿发软。若非侍人好心搀扶一把,肯定会当场出丑。 回首看一眼殿门,医的嘴唇动了动,眼底闪过莫名情绪,终究收回视线,抱着药箱快步远离。 侍 人站在台阶上,目送医的背影消失,心中默默计算,这是第五个,还是第六个? 自从国君染病,头疾反复发作,正殿的医来来去去,少有能够善终,眼前这位活的时间最长。还有侍奉在正殿的侍人,每次君上发病,殿内都要抬出几具尸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血腥味浸入墙体和地板,无论擦拭几遍,也无论点燃多少熏香,仍旧挥之不去。 "来人!" 晋侯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洞开的殿门仿佛一张血盆大口,正待吞噬生命。廊下侍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不约而同脸色发白,对晋侯畏惧如虎。年长的侍人无声叹息,朝左右摇了摇头,独自迈步进殿听候晋侯吩咐。 “即刻出宫去见费毅,将此物交给他。告诉他,我要费氏良药。”晋侯抛来一张绢,上面线条纵横,并有详细的文字标注,分明是一张城邑图。 图上绘有郊、牧、林、矿,是晋国最富饶的一片土地。城池规模仅次于肃州和晋阳,城外有乡邑环绕。最重要的是,城辖范围内有一座铜矿。 "良药送入宫中,这座城封给费氏,许其自行采矿。" 晋侯曾经数次求药,当面许出诸多条件,费氏皆不为所动。现如今,他拿出这座城,分明是孤注一掷,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侍人在宫中多年,少年时还曾侍奉先君,颇有些见识。看到舆图内容,认出图上字迹,他不由得大吃一惊,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临桓城,晋国东出要地,历代世子的封土,国君竟要交给氏族?!侍人盯着舆图,满心骇然。君上疯了不成? 这是要毁晋室基业! “君上三思,此事万万不可啊!”想到先君的大恩,侍人压下恐惧,趴在地上不敢领命。更壮着胆子规劝,期盼晋侯能改变主意。 “大胆!” 晋侯勃然大怒,腾地站起身,一脚踹向侍人。他用了十成力气,侍人当场栽倒,嘴角流出血丝。强忍着胸口剧痛,侍人迅速爬起来跪好,拼了命地恳求晋侯,千万不要做下错事。"君上,一旦送出临桓城,再难有收回之期。日后祭祀鬼神,如何告慰先君?""住口,你这刁奴!" 晋侯怒不可遏,回身拔出长剑,就要刺向侍人的脖子。"寡人杀了你!" "君上杀仆,仆不敢有怨言,还请君上收回成命,万不能毁晋……" 殿内的声音传出殿外,侍人婢女噤若寒蝉。 林珩恰好来求见,同行有两名老者,一为宗,一为祝,手中捧有骨板和竹简,专为祭祀请示晋侯。 三人登上台阶,殿内嘈杂立即入耳。 侍人们战战兢兢,通报时迟疑不决,显然知晓殿内正发生些什么。宗和祝脸色难看。 宗是先君的兄弟,也是晋侯的长辈,掌管宗族事务多年,在晋室德高望重。他私下听闻晋侯狂悖无道,今日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 "君上何其荒唐!" 见到满身鲜血被抬出来的侍人,宗怒发冲冠,挥开挡路的侍人,登上最后两级台阶,大步闯入殿内。 几乎就在同时,门里传出他的咆哮声: "不修德行,暴虐滥杀,枉为一国之君!" 先君在位时,宗曾为一员悍将,随大军南征北讨,斩获战功无数。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场国战,他凭一己之力掀翻敌人两驾战车,生擒敌方中军将,威名远扬,震慑敌胆。 先君薨后,他不再参与军事,专注于宗族内部事务。只是随着年龄渐长,火爆脾气依旧不减,反而更胜早年。 近些年来,晋国朝堂乌烟瘴气,他对晋侯早有不满,一直引而不发。如今林珩归国,晋侯的种种作为属实晃谬,他忍无可忍,终于彻底爆发。 ”明日祭祀,君上不写祭天地文,不召见公子珩,不问祭祀牺牲,反在宫内染血,是要激怒鬼神降祸晋国?! 咆哮声犹如雷鸣,可谓震耳欲聋。 祝常年为晋国祈福,深知祭祀重要,对晋侯此番作为同样不满。虽没有开口指责,脸上神情一样难看。 目前的情形,通报与否无关紧要。林珩示意侍人退下,和祝一同走入大殿。跨过殿门,地上的血痕闯入眼帘。暗红拖曳出一段距离,可见侍人受伤不轻。 循着咆哮声望去,就见宗一把抢过晋侯手中的宝剑,两只大手用力,竟然将剑身弯折,足见力量惊人。 "内政不修,军权旁落,朝堂一片混乱。如今还要怠慢祭祀,君上,你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宗多 年不入朝堂,不代表手中无权。 怒晋侯不争,恨其不听劝解,固执己见,肆意妄为,更对其偏宠妾庶蔑视礼法深恶痛绝。他几乎是指着晋侯的鼻子破口大骂,压根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 "先君陵墓遇水,我同祝、卜离城半载,君上宠幸小人偏爱妾庶,愈发糊涂。如今公子珩归国,君上当行祭祀,敬告天地鬼神,端本正源,以治国体!" 宗滔滔不绝,有理有据。 晋侯脸色阴沉,没有立场反驳。 看到林珩入殿,他终于有了发泄渠道,怒斥道: “逆子,寡人不曾宣召,谁许你进来?无法无天的畜生,滚出去!" 林珩不为所动,反而又上前两步,捡起覆在地上的城邑图。 原来被抬出殿的侍人忽然间苏醒,挣扎着爬回到殿门前,竭尽全力道:“君上,临桓城不能给费氏,还请收回成命!" 一言既出,殿内瞬间陷入死寂。 林珩挑了下眉,看向脸色铁青的晋侯,询问道: “父君,您要将临桓城封给费氏?”不等晋侯出声,宗已是眉毛倒竖,被气得双眼赤红。 "历代世子封城,君上要给氏族?"宗眦目欲裂,敢怒敢言, ”君上不想做国君,无妨现在退位,将君印和虎符交给公子珩。免得败坏祖宗基业,数百年国祚毁于一旦!" 晋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惊怒交加,头疾再次发作。他双手抱住头,发出痛苦哀嚎。渐渐失去理智,竟然抓起地上宝剑刺向近处的宗。 宗避开剑锋,敏捷绕到晋侯身后,反扭住他的双臂。 祝扬声召唤侍人,急道: “速去召医!” 林珩捏着舆图站在原地,无意上前帮忙,也无一丝一毫担忧之色。 看着晋侯被痛苦折磨,他神情漠然,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根本生不出半分同情。宗将晋侯放到榻上,继续压制住他。实在控制不住,索性扯下床帐,直接将他捆了起来。晋侯在榻上翻滚,不断发出嘶吼。 宗的眉心越皱越紧,分明是看出不对。 "头疾发作不该是这样。" 晋侯的表现不像是生病,更像是中了毒。然而正殿严守秘密,管不住舌头的婢仆都消失得无 声无息,连国太夫人都不知他的真实病情。 时至今日,宗和祝才看清晋侯发病的模样。两人不仅是诧异,心中更生出忧虑。生病也好,中毒也罢,一旦发作状如疯癫,这样的人是否还能胜任一国之君? 脚步声传来,抱着药箱的医去而复返。 见到殿内三人,他脸上闪过一抹异色,随即又被压下,速度快得来不及捕捉。“速诊国君。”宗开口道。 "诺。" 医打开药箱,取出剩下的药粉,熟练喂给晋侯。 药粉入口,晋侯症状稍缓。医停顿片刻,又拿出一只陶瓶,从中倒出三枚枣核大小的药丸,捏住晋侯的下巴送入他的嘴里。见咽不下去,两指压过晋侯的脖颈,只听咕咚一声,药丸顺利滑入晋侯腹中。 "这是何药?"林珩忽然开口。 他对药材的气味极其敏感,隐约嗅到一股清香,似曾相识,刻印在他年幼的记忆中。 “回公子,此药能缓和君上疼痛,早年间正夫人也曾服用。”医收回陶瓶,看一眼昏沉沉睡去的晋侯,合拢药箱远离床榻,同林珩擦身而过时低声道, "不过其中多了两味。" 林珩想起来了。 年幼时,母亲身上常萦绕清香。他以为是熏香,不想竟是药。 认真思量医吐露之言,林珩慢条斯理叠好城邑图,绕过屏风走向床榻,凝视昏睡不醒的晋侯,手指在袖中攥紧,唇角却带着微笑。 他改主意了。 寿终正寝太过体面,暴病而亡也过于仁慈。行恶大白于天下,人所不齿,千夫所指,在骂声中疯癫而死才是最适合父君的下场。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幽暗的矮室内,一灯如豆。 破损的灯盏锈迹斑斑,灯盘中微光摇曳。灯油只剩下浅底,火光随时可能熄灭。 吱嘎一声,木门向内开启,门外传来粗噶的声音: “先氏女,毒氏女,取饭。” 一个粗壮的仆妇站在墙边,脚下摆着两只木桶,一只里面是不带半点油星的菜汤,另一只里面是掺杂石子的粟饭。 "快些,不要磨蹭!" 仆妇等得不耐烦,抄起饭勺敲打门框,发出咚咚的声响。 "两个罪人摆什么架子,还以为自己是君上的妾夫人?再不出来就不要吃了!" 幽禁巷道的宫妇,日子无比煎熬。 有家人在外尚好,如先氏女一般即将族灭,公子享也被出继,注定没有出头之日。仆妇变得肆无忌惮,动辄践踏辱骂,无所不用其极。 门内传来脚步声,面色苍白的莲夫人扶着墙壁走出。她刚刚经历小产,身体还很虚弱,但比起活死人一般的先玉,她尚存微弱希望,不想活活饿死。 听到声响,仆妇转过头,见到头上缠着麻布的莲夫人,塞给她一只陶碗。随即用木勺在桶里搅动两下,先舀半勺粟饭,再舀菜汤浇上。 粟饭已冷,菜汤没有丁点咸味,反而飘着野菜的苦涩。 换做是以往,兴乐宫的婢仆都不会用这样的饭食。现如今,莲夫人却要靠这碗泡着苦汤的粟饭撑下去。 “先氏女!” 仆妇大声吆喝,饭勺又一次敲在门框上。 残存的汤汁飞溅而出,落在地面裹起灰尘,被一只破旧的步履踩碎。 "再不出来,一粒粟都没有。""今日不吃,明日也不要吃,以后都不要吃了!" 仆妇说到做到,当真提起木桶转身就走。中途遇上另外几人,后者手中的木桶早就空空如也,连桶底都被刮得干干净净。 "又没吃?"一个瘦长脸的仆妇探头看一眼。“随她去,早晚有一天饿死。”仆妇打开桶盖,粗声道。 "小心祸从口出。"走在两人身边的仆妇年纪最长,满脸沟壑,口中的牙齿掉了一半,说话时声音有些模糊。 “怕什么。”瘦长脸的仆妇唾出一口浓痰,差点落到同伴脚上。她却咧嘴一笑,丝毫不以为意,"今天过后,肃州城里就没了先氏。矮室里那个失去依仗,还不是任由搓圆捏扁。" "别忘了,公子享还在。出继身份改变,血缘不会断绝。"年长仆妇好心提醒。如果对方执意不听,一门心思送死,她也不会再浪费口舌。 "先君时送进来的犯妇,无一人活着离开巷道,在世时却无人肆意欺凌。全因这巷道里死过人,超过两个巴掌,全是欺辱过她们的婢仆。" 先氏族灭,还有公子享在,先氏女并未彻底失去依靠。 和莲夫人不同,她本身没有犯错,幽禁是受到家族牵连。公子享虽然出继,母子血缘无法断绝。如今他还年幼,尚且看不出什么,等他年长之后,未必不念着巷道里的母亲。 "先氏女自己寻死,别人管不着。要是被磋磨至死,牵连在内的一个都跑不了。"年长仆妇在宫内几十年,见过的残酷和血腥远非常人能够想象。先君时,宫内妾夫人争斗激烈。 越国宗室出身的正夫人容貌出众,最初也是宠爱平平,称不上一枝独秀。直至宫宴之上她替先君饮毒,才获得另眼相待,使得妾夫人们渐渐没了声音。 "宫苑里没有秘密,不想死就别干蠢事。" 留下这句话,年长仆妇兀自加快脚步。半臂长的木勺在桶内晃动,持续碰撞桶壁,发出不规律的击打声。 其余仆妇面面相觑,仔细回想她的话,有人不以为意,有人却记在了心里。 为矮室送饭的仆妇突然有些后怕,当即一咬牙,提着木桶调头折返。来到门前舀满一碗粟饭,推门进去放在桌上。 室内空间狭小,仅开一扇门,连窗都没有。 空气不流通,潮气和尘土的气息难以挥发,淤积在有限的空间内,发酵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咚地一声,豁口的陶碗磕上桌面。 莲夫人诧异看过来,手里捧着没吃完的粟饭。 先玉仰躺在木板上,目光呆滞,头发蓬乱。若非胸膛还有起伏,简直同死人一般无二。“吃饭。”仆妇见先玉不动,拿起陶碗走到木板前,抬手就要掰她的下巴。"等等。"莲夫人匆忙出声, "她身子虚弱经不 起折腾,稍后我会劝她。"仆妇怀疑地看她一眼,半信半疑道: "你能劝她?" "能。"莲夫人信誓旦旦,意外地能屈能伸。 “行。'''' 仆妇虽被同伴说动,到底没有多少耐心。既然莲夫亲口保证,她索性丢开不管。有莲夫人做替罪 羊,就算是人死了也同自己无干。 仆妇转身离开,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莲夫人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继续用自己的半碗饭。直至吃完最后一粒粟米,吐出两颗沙子,她才起身走向先玉,坐到她身侧,低声道:“你果真不想活,连唯一的血脉也不要了?” 先玉的神情依旧麻木,手指却轻微动了动。 "先氏族诛,你心存死志,本是无可厚非。可你想过公子享没有?他尚且年幼,出继为臣,身边没有一个长辈,今后该怎么办?" "先氏获罪,我死,我子才无牵扯。"先玉终于有了反应。由于长时间未开口,声音变得沙哑。 “无牵扯固然好,也要他能长大。”莲夫人俯低身体附在先玉耳边道, "君上是何性情,想必你也看清。想让你的儿子活着,你死无用,需得设法讨好一人。" 先玉眸光微闪,手指一点点收紧。 "公子珩必为世子,也会是晋国的国君。”莲夫人的声音更轻,喃喃细语流入先玉耳中, "比起我,你在宫内时间更久,必然知道得更多。你见过正夫人,也经历过当年事。无妨想一想,什么才能让公子珩心动,乐意庇护你的孩子。" "你为何帮我?"先玉凝视莲夫人,目光充满审视。 “我非善人,今日提醒你是为家族寻一条后路。”莲夫人坦然道出目的,没有丝毫遮掩, “若公子享能得未来国君庇护,有幸得一块封地戌守在外,请调毒氏同行。" 公子珩未来执掌大权板上钉钉。 莲夫人心中明白,以她的所作所为,毒氏不被抄家灭族也不会受到重用,迟早沦落到氏族边缘。 宫内有毒氏的耳目,时机宝贵,稍纵即逝。趁传递消息的渠道尚未断绝,她必须给家族寻找后路,弥补自己鬼迷心窍 犯下的过错。 公子享不是最佳选择,但最有实现可能。 "我要想一想。"先玉说道。 "先吃饭,吃下去才有体力。"莲夫人端起陶碗,作势要喂她。 “我自己来。”先玉撑起手臂,挣扎着坐起身。脸色依旧惨白,容貌憔悴,所幸不再死气沉沉,总算有了几分活人的样子。 莲夫人递过陶碗,见她拿起木勺,挖出半勺送进嘴里,才放心地舒了口气。“我事发之前,长乐殿曾派人往南殿。” "鹿珍?"先玉动作微顿。 “听闻公子原同公子长割席,鹿氏有意同有狐氏分道扬镳。为公子享争取需得尽快。”莲夫人提醒道。 "我明白。" 两人说话时,时间过得飞快。 天光大亮,一阵苍凉的号角声传来,伴着隆隆鼓声响彻肃州城四方,汇聚在宫殿上空。“祭祀。” 身为氏族成员,两人熟悉祭祀章程,也曾参与其中。然而祭祀当日也是先氏被送上法场的日子。 莲夫人看向先玉,后者停顿片刻,很快又拿起木勺,将剩下的粟饭送入嘴里。一口接着一口,嚼也不嚼,连同沙粒一起咽入胃中。 正殿前,林珩身着黑袍,头戴玉冠,恭身肃立在台阶上。 在他身后,氏族分两班站立,长袍阔袖,领口袖摆刺绣家族图腾。腰间束帛带,带下垂挂玉饰和金印。 宗和祝不在队伍中。 两人提前守在祭台前,都是彻夜未眠。 城内祭台共有三座,一祭天,一祭地,一祭鬼神。宗守天祭台,祝守地祭台,另有卜守鬼神祭台。十名巫从乡邑赶来,入城之后直奔祭台。 巫披发赤足,手持骨杖,脖颈、腰间、手腕和脚踝缠绕骨链。头上压着野兽的颅骨,眼窝漆黑,利齿森森,伴随着巫发出的叫声,无不令人毛骨悚然。 号角声持续不断,苍凉亘古。鼓声震耳欲聋,气势磅礴。林珩在殿门前叠手,高声道:“请父君宣祭文,敬天地,祀鬼神。” 在他左右的台阶上,晋侯的子女有序排开,除了闭门不出的公子长,连年幼的公子和女公子都盛装在场。 林珩三请 之后,礼乐声奏响。 做先民打扮的乐人敲击编钟,清脆的韵律融入鼓声和号角,随即加入笙瑟之音,响遏行云,传出宫廷之外。 城外燃起篝火,三座祭台上铜鼎伫立。牺牲摆放在台下,只待晋侯和林珩出现,亲自奉献给祖先神灵。 城池另一端,绳索捆绑的先氏族人走出囚牢。乍一见阳光,所有人被刺得双眼流泪。日夜困在阴暗的牢室,他们竟不习惯光明。 ”走。" 甲士挺起戈矛,囚犯队伍缓慢前行。 赤-裸的脚掌踩上地面,后者踏着前者的脚印,一步一步迈向刑场。 正殿门敞开,身着衮服的晋侯终于现身。 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群臣。看向林珩的样子不似父子,反倒像是在敌视仇人。他记得自己病发时的情形,也记得林珩当时的表现。 "父君,时辰已到。"林珩丝毫不受影响,侧身让开通向宫道的台阶。"子不类我。"晋侯沉声道,声音中充满恶意。 “大母言,珩类大父。”林珩四两拨千斤,将晋侯的为难当场顶了回去。两人一前一后步下台阶。 前者目光森冷,酝酿杀机却不得施展;后者云淡风轻,表面不动声色,计划再送父君一份大礼。晋侯的儿女以林原为首,所有人自动落后两步,同林珩拉开距离。 氏族们鱼贯跟上,勋旧在左,新氏族在右,队首分别是陶氏和有狐氏,同朝堂之上别无二致。众人行出宫门,早有车驾等候。 晋侯和林珩登玄鸟车,晋室成员登伞车。氏族们的车驾形制相类,颜色趋同,雕刻的图案则是多种多样,千奇百怪,令人目不暇接。 祭祀开始之前,君臣车驾绕行内城。 临近城门时,忽有号角声传来,同祭祀的号角声稍有区别,分明是军中的骨角。玄鸟车停在内城门前,隔着宽敞的门洞,能清晰看到出现在城外的队伍。旗帜猎猎,衣甲闪烁乌光。 队前甲士分开,三驾马车呈品字形驰来。车上雕刻巨兽图腾,纹路内嵌金铜,阳光照耀下斑斓夺目。 距离渐近,车速减缓。 车上老者手按宝剑,扬声道: "晋阳智氏与祭,贺公子珩归国!" 随行甲士以剑鞘击打盾牌,齐声发出高喝。浑厚的声音汇成一股,撼天震地,响彻云霄。 "贺公子珩归国!"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十座方形篝火座落城外,烈焰熊熊燃烧。 火光腾起数米,灰黑色的烟柱快速攀升,似十条巨龙扶摇直上。 智氏三人驱车上前,拜见国君之后加入氏族队伍。智渊与陶裕并排,位在众勋旧之首。三人率领的大军留在城外,雁翅形分列,矛戈林立,军威凛然。车驾并行时,有狐丹侧首看向智渊,目光阴冷,眼中隐含刀锋。 有狐达凝眸深思,片刻间恍然大悟。多日来萦绕心头的困惑终于解开。公子长和丽夫人遭遇横祸,被公子珩的凶横震慑,他竟疏忽了晋阳城的动向! 不该如此大意。 有狐达自诩胸有丘壑,大小诸事运筹帷幄,却屡次在公子珩面前失策。他不得不怀疑公子珩怕是有狐氏的克星。 鹿敏看向勋旧队伍,视线短暂停顿,很快移向前方的两驾玄鸟车。衮服冕冠的国君,玄衣玉饰的公子。 前者高大挺拔,肃穆庄严,却隐隐透出垂暮之气。后者年少俊秀,常年离不开汤药,却予人锐利之感,犹如出鞘的利刃森然渴血。 想起珍夫人递送的消息,鹿敏缓慢眯起双眼。 猛虎日衰,尖牙利爪不足为惧。幼虎渐长,终将咆哮山林。为家族计,同有狐氏分道扬镳恐怕不够,必要时,鹿氏必须断尾求生。 智氏归来参与祭祀,勋旧气势大涨。与之相对,新氏族遭遇迎头一棒,集体陷入沉默。 尤其是赖氏和吕氏,洛水边一役,两家损失过半私兵,元气大伤,实力大不如前。事后搜寻战场,发现数目对不上,数来数去都少去一人。若此人未死,必定被对手俘虏。 碍于尸体损毁严重,失踪的私兵很难确定身份。 两位家主感觉事情不妙,见面商议之后,决定隐瞒下此事。看到先氏的下场,他们对有狐氏失去信任。 隐瞒尚能苟延残喘多活几日,主动透出消息让有狐氏知晓活口被抓,两人自问承担不起对方的怒火,八成会死得更快。 "能拖一日是一日。" 怀揣着相同的心思,赖氏和吕氏结成同盟。 除了掌握战况的鹿敏,其余新氏族都被蒙在鼓里,以为两人麾下私兵大败,全部葬身洛水河畔。车队行出城门,马奴陆续跳下车辕,氏族们接过缰绳亲自驾车。 车轴转动,发出吱嘎声响。 顶伞罩下暗影,覆盖雕刻图腾的车身。 随着车驾前行,氏族们同时抬起目光,望向驶在前方的玄鸟车。晋人好战,武风烈烈。 晋侯早年也曾征战沙场,在军中立下不小的战功,御车不在话下。令众人好奇的是公子珩。 林珩自幼体弱,传言四季离不开汤药。奉君命离国九载,在上京期间还曾遇险,掉入冰湖差点丢了性命。 在氏族的印象中,公子珩性情凶横,却摆脱不掉“瘦弱”两字,恐不擅长六艺。 现实却大大出人意料。 林珩挽起引马的缰绳,双臂熟练挥动,袍袖随风鼓起,车轮滚滚向前,御车的动作可谓典范。车行一段距离,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勋旧们齐齐松了口气。新氏族不发一言,心中感到失望。晋侯绷紧下巴,旒珠垂挂遮挡半面,也遮去晦暗不明的双眼。出城五里,前方并列三座祭台。台下火把夹道,火把外层是熊熊燃烧的篝火。 赤膊的巫围绕篝火跳跃,敲击骨链,挥动骨杖,口中模仿野兽和猛禽的叫声,烟气缭绕中似有虚影幻化。 宗、祝和卜分别守在三座祭台下。 三人身着藤麻制成的衣袍,头上佩戴藤冠,赤着双脚。面庞、脖颈、双臂和小腿勾勒黑色图腾,和巫身上的图案颇为类似。 车队在篝火前停住,做先民打扮的国人分立两侧,手中托着铜盘。牛羊鱼等牺牲送至台下,由围着麻布的奴隶看守。台下还嘉立特制的木笼,里面关押巧妇和吕旭等人。 晋侯和林珩率先下车,其后是氏族,再之后是晋侯的庶出儿女。 "祭天!" 宗的声音穿透火光,在空气中回荡。巫齐声高喝,向火中投入雕刻的骨板,高举双臂向天。 "献牺牲!" 晋侯和林珩迈步上前,宗亲手捧来宝剑,晋侯握住剑柄,猛刺向一头牛的脖颈。宝剑锋利,削铁如泥。 寒光过处殷红飞溅。 国人以铜盘接住流淌的血,牛首被斩落,牛身被奴隶抬起,投入燃烧的烈焰之中。轰地一声,火焰跳跃攀高。 火中发出爆裂声响,火星四面喷出,绕着篝火旋舞,随即被烟气吞没。 &# 34;公子。" 宗又捧来一柄短剑,奴隶牵来一头羊。 短剑入手极沉,边缘泛乌光,传言是天落巨石锻造。此剑是天子赏赐给三代国君,奖其讨伐犬戎有功。 林珩握住剑柄,走近绳索捆住的公羊。 不料变故突生,牵羊的奴隶故意松开手,绑住羊四蹄的绳索齐齐断裂,肥壮的公羊在地上翻身,挺起尖角冲向林珩。 "公子小心!" 事情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间,智渊和陶裕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宗欲上前帮忙,不想被晋侯拦住。 染血的宝剑挡在他面前,晋侯眼带杀意,出口的话却大义凛然:"不能斩牺牲敬天,不配为晋室子。" "君上!" 看出晋侯的意图,宗心中骇然。他万没想到晋侯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胆大包天到扰乱祭祀。 他难道不怕天惩?! 勋旧焦急万分,身上没有佩剑,就要徒手上前扳倒公羊。新氏族则在看戏。 如果公子珩死在祭祀中途,哪怕只是受伤,他的声望也会坠入谷底,今后势必遭人质疑。处于漩涡中心,林珩未见惊慌。 他惊险避开公羊的首次攻击,侧身同时翻转手腕,反握住短剑,挥袖间刺入公羊脊背,穿透了跳动的心脏。 锋利的剑身划开皮肉,没有溅出丁点血星。 林珩拔出短剑,血浆方才如泉喷涌,染红了公羊的皮毛。红痕落在他的脸颊,被他反手抹去。捻碎指腹上的粘稠,林珩忽地抬眸,眸光森然。 牵羊的奴隶浑身一颤,刚要跪地求饶,林珩已对他举起右臂。一把小巧的弩滑入掌心,林珩单手扳动机关,手指长的弩矢破风而至,穿透他的脖颈。 奴隶捂着伤口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汨汩声响。 林珩迈步走上前,踩住奴隶的肩膀。 刺绣图腾的长袍一角闯入眼帘,奴隶无法动弹,头皮忽然一紧,被林珩抓着头发拖向火堆。热浪迎面袭来,奴隶抖如筛糠,双眼惊恐瞪大。 “献牺牲于天。” /> 断头上血痕斑斑,面庞烙印死前的恐惧。直至一切被火舌舔舐,覆上一层焦黑,在热浪中彻底湮灭。 风过祭台,人群悄然无声。唯有焰心频繁炸裂,发出阵阵爆响。 林珩背对火光而立,长袖振动,肩上的玄鸟似要振翅而起。玉冠两侧垂下长缨,编织的金线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黝黑的眸子转向晋侯,不意外撞上愤怒和杀机。 林珩垂下手臂,任由短剑上的血线滑落,俊俏的脸庞挂上浅笑,恭敬道: “父君,请登祭台,莫要误了时辰。" 晋侯有怒无处发,耳畔嗡嗡作响。 宗见他迟迟不动,提醒道: “君上,事不可再为。触怒天地恐引来灾祸。”晋侯猛一甩长袖,迈步登上祭台。 林珩跟在他身后,同宗擦身而过时,脸上笑意始终不减。 父子俩前后站上高处,背对台下氏族,立在铜鼎之前。 鼎下燃烧火焰,鼎内的水正将沸腾。蒸汽向上膨胀,灼热感越来越强。 晋侯取出祭天文,正打算宣读,鼻端忽然飘来清香。香气渐渐浓郁,熟悉的刺痛感又至,他不禁大惊失色。 "父君,您有不适?" 林珩靠近晋侯,看清写在绢上的祭天文。不出所料,通篇是对他的贬斥,明言他不忠不孝,无君无父,悖逆狂妄,不堪为晋室子。 两人距离接近,香气包裹而来。 晋侯似被尖锥凿击额角,刺痛感持续增强,一阵阵头晕目眩。他甚至站立不稳,四肢变得乏力,无法像往日发病般拔剑劈砍。 “是你?” 祭台上只有父子两人,旁人仅能看到他们的背影,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林珩绽放笑容,轻松拽走晋侯手中的祭天文,折叠收入袖中。随后拿出另一篇,当着晋侯的面展开,确认他能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才悬臂铜鼎之上,松开手指,任由写满字的绢落入鼎口。 "父君,是您提醒了我,药有相冲。"林珩歪了一下头,手指擦过腰间锦襄,声音敲打在晋侯耳畔, "国君昏庸无道,触怒上天,祭祀中途遭受惩戒,您意下如何?" "你敢?!" br />“原本我想等到祭祀结束,只怪您太心急。”林珩笑意更盛,轻声细语却似万箭穿心,令晋侯不寒而栗。 "祭台下之事,所有人看在眼里。宗、祝和卜在场,巫为见证,您为一己之私扰乱祭祀,妄图在祭天时杀子,天地不容,神鬼不赦。" 晋侯的头越来越疼,眩晕感持续增强。他试图开口,却发现无法出声。林珩冷眼看着他,借衣袖遮挡摘下腰间锦囊,投入鼎下火堆之中。 火光熊熊,鼎中的水翻滚沸腾。 晋侯被飞溅的水珠烫伤,惊怒交加,头痛欲裂。他再也站立不稳,仰面栽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省。 祭祀中途国君昏厥。 自开国以来数百年,历经十一代国君,此种情况前所未见。 众人紧急商议,在勋旧的极力主张下,新氏族的声音受到压制,接下来的祭祀由林珩替代国君完成。 “请公子献牺牲,登祭台。” 晋侯被紧急送回城内,御车的马奴拼命挥动缰绳,玄鸟车穿街而过,中途经过行刑的法场。 先氏众人被押至刑架下,刽子手走上前,将麻绳套上他们的脖子。 城外祭台边,林珩拿起晋侯刚刚用过的长剑,雪亮的剑光拂过脸颊,剑身映出漆黑的双眼。法场之上,绳索同时收紧,先氏众人呼吸断绝,家族就此湮灭。 祭台之前,长剑染血,林珩亲捧牛首登上高台,将带血的牛头投入鼎中,祭祀大地鬼神。氏族在台下敬拜,望向林珩的背影,多人生出恍惚之感。 一瞬间,他们仿佛看到了先君。 木笼被打开,关押在笼中的人陆续被带出,一剑贯胸,投入燃烧的烈火之中。吕氏家主偶然抬眼,认出人祭中的一张面孔,吕旭,私兵中少去的一人! 他压下骤起的惊慌,颤巍巍地看向祭台。望着缓步向下的黑衣公子,想到他的种种手段,不由得遍体生寒。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为庆贺公子珩归国,肃州城外举行祭祀。不料晋侯中途昏厥,倒在祭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国君无法继续主持仪式,只能由公子珩代替。昏迷的国君被抬上玄鸟车,风驰电掣送回城内。 车驾穿过长街,马蹄踏过青石板,发出清脆声响。车轮滚滚,马奴焦躁挥鞭,满脸都是急色。 祭祀是国之大事,国君昏厥前所未见。事情实在骇人听闻,消息不胫而走,各种流言甚嚣尘上,一并在城内疯传。 晋侯人事不省,对外界毫无感知。侍人无法搀扶,只能抬起他送入正殿。 宫内人心惶惶,妾夫人们纷纷派阉奴打探。 国太夫人被惊动,亲自前来探病。 经过廊下时,恰好遇到数名婢女,手中捧着盥洗之物和换下的衣袍,还有香炉和不宜用的香饼。另有一名侍人行在队伍前,望见国太夫人立刻停下脚步,率众匍匐在地,姿态恭敬无比。 "君上如何?" 火云般的裙摆悬在眼前,距离近到能数清刺绣的花瓣。镶嵌珍珠的布履踏过石板,发出一声轻响,令侍人和婢女噤若寒蝉。 回想晋侯目前的状况,侍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实在不敢隐瞒,唯有实话实说。 “回国太夫人,君上昏迷不醒,医在配药。” 国太夫人皱眉,心知再问不出更多,越过侍人走向殿门。大殿内嘉立数十盏宫灯,火光通明。 水声持续沸腾,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屏风被移开,原地摆设熬药的器具和沐浴的大桶。两名药童守在炉前,轮换端起熬煮的药汤倒入木桶。 "加水。" 在医的指挥下,侍人提来热水,一瓮接一瓮倒入桶内。 医打开药箱取出陶瓶,拨开瓶塞,翻转瓶口,将里面的药汁一股脑混合入药汤,随后探手在桶内搅动。 随着他的动作,大量白汽盘旋蒸腾,在殿内扩散,苦涩的味道愈发浓重。 脚步声惊动众人,侍人和婢女陆续抬起头,见到走进殿门的一行人,立即放下手头事伏身行礼。医收回手臂放下衣袖,向国太夫人叠手,正准备开口,就听对方道: "免。君侯如何?" “禀国太夫人,君上猝然发病 ,药不入口,唯有汤蒸以驱病症。”医斟酌两秒,继续说道, "仆斗胆请召祝和巫,为君上祈福禳灾。 国太夫人神情微变,沉重之色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正常。 "祭祀尚未结束,祝不得归。全力诊治君侯,良药尽可用。" "诺。" 参透国太夫人的态度,医没有多言,回身召起侍人,令其将晋侯抬出床榻放入桶中。"每隔一刻替换汤药和热水。" 医在木桶旁看守,药童继续熬煮汤药,热得满头热汗。 侍人在殿内来回穿梭,不断送上装满的水瓮。婢女展开干净的布巾,为晋侯擦拭额头、脸颊和脖颈。 缪良朝左右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侍人搬来木榻。 国太夫人不肯落座,她静静站在原地,脊背挺直,眼睛一眨不眨。 连续换过数次汤药,晋侯的脸色由白转红,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屏息凝神,甚至不敢大声喘气。气氛紧张,殿内静得异样,水流动的声响都格外清晰。 医频繁为晋侯诊脉,手指在他的头颅、脖颈和背部按压,仔细查看他的状况。汤蒸有一定效果,但何时能让晋侯醒来,医实在没有把握。殿外传来号角声,鼓声变得急促,某一刻夏然而止。 礼乐声告一段落,巨大的烟柱在城外腾起,顶端触碰云层,宫廷内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烟柱逐渐稀薄,云层变换形状,风中传来巫的念诵声。 声音时而高亢激越,时而低沉婉转,伴随着鸟兽的鸣叫嘶吼,将晋人的声音传达天地,在仪式中沟通鬼神。 轰! 巨响声震撼寰宇,十座篝火烧成焦炭,同一时间轰然倒塌。 牺牲尽被火焰吞噬,皮毛不存,白骨焚化变得焦黑。残存的骨架在热浪中断裂,碎末膨胀,爆成大团粉尘。 渐渐地,号角声也停了。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烟尘飘渺,缠裹着焚烧后的味道随风扬洒,良久不散。 "祭祀已毕。" 国太夫人走向晋侯,距离一步停住。垂眸看向他,声音低沉:"君侯,你该清醒了。" 未知是汤药发挥效力,亦 或是被国太夫人一语惊醒,晋侯缓慢睁开双眼,短暂的迷茫之后,神智回转,目光变得阴沉。 "母亲,逆子害我。" 晋侯声音沙哑,疾言厉色,更添几分凶狠。 "他胆敢害我!" 怒意瞬间上涌,晋侯猛地转头看向医,徒手扣住他的脖子,手指用力攥紧,咬牙切齿道: “是你给了逆子药方,你背叛寡人!" 医喉咙剧痛呼吸不畅,面对暴怒的晋侯却不敢挣扎,脸庞逐渐变色。 “君侯,你仍未清醒。”国太夫人皱眉出声。侍人婢女毛发皆竖,恨不能逃出殿外。 缪良弯腰走上前,两指搭上晋侯的肘弯谨慎施力,口中道:“君上,您刚醒来,动怒伤身。” 晋侯被迫松手,医摔落在地,双手捂住脖子,控制不住连连咳嗽。撞见晋侯狰狞的面孔,医马上捂住嘴,胸腔刺痛也不敢再发出声音。 “君侯,戒躁戒怒,多想想先君的话。”国太夫人提点道。自晋侯执掌大权,她少见这般语重心长。 “母亲,您不问我晕倒之事,果真要扶持逆子?”晋侯显然听不进去。国太夫人深深叹息。 该说的已经说了,晋侯油盐不进,神鬼也是无法。 深深看了晋侯一眼,国太夫人收回目光。短暂的心软之后,她的神情恢复漠然。"来人,传我旨意。" 殿内的侍人婢女俯身听命,殿外的婢仆也恭敬聆听。 “国君遇疾,需在殿内休养,罢朝五日。此间政事不决送南殿,军事不决交公子珩同卿大夫共议。" 语毕,国太夫人转身离殿。 即将走出殿门时,晋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母亲,你要夺我权柄,当初何必还政。”脚步顿时停住。 红裙恍如烈火,镶在金簪上的珍珠泛起白光。 国太夫人缓慢侧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眼光看向晋侯。在对方以为她要辩解或是开口斥责时,她又收回视线,仅是云淡风轻道: "君侯这般想,我也无法。" 话音落地,裙摆旋舞,长袖振动,脚步声轻盈远去,直至再不可闻。 r /> 晋侯怒火攻心,猛一捶床榻,眼前陡然发黑,再度晕了过去。 侍人和婢女魂飞魄散,生怕晋侯病情加重。 医从地上爬起身,脖子上覆盖指掐的淤青。他未如众人一般慌张,而是不紧不慢地打开药箱,倒出曾给晋侯服用的药丸,捏开晋侯的下巴,熟练给他喂服下去。 缪良驻足殿门前,看到医的举动,眸光微闪。 他轻咳一声,医动作微僵,随后若无其事的看过来,在缪良的示意下走出殿外。 "国太夫人旨意,国君病重妄言,不可传出宫廷。君上调养时日,你留在宫内。" "诺。"医恭敬领命。 "君上的药方理应无人知晓。"缪良审视面前的医,窥出几分端倪,却无意继续追究。国太夫人留下他即是表明态度。 国君无道,行事日渐疯癫,同早年判若两人。国太夫人失望透顶,哪怕真是公子珩动手,她也不会改变选择。 听出缪良的弦外之音,医郑重应是,神情未见变化,表现得无懈可击。彼时,祭祀的队伍返回城内,氏族各自归家,林珩驾车直驱宫门。 公子原等人告辞回府,年幼的公子和女公子跟在林珩车后,行进间拉开一段距离,显然对他充满敬畏。 抵达宫门前,马奴拉住缰绳,玄鸟车停住。 等候许久的侍人立刻迎上前,传国太夫人旨意,请公子珩前往南殿。 林珩作势扫一眼身上,发现外袍沾染烟气,当即说道:“你去回国太夫人,我稍后便至。”"诺。" 侍人行礼后转身,一路小跑前往南殿。林珩在宫门前下车,快步返回林华殿。 直至他的背影远去,年幼的公子和女公子才敢出声。彼此间对视一眼,全无往日的精神,看上去有些萎靡,既因疲惫也有惊吓。 今日之后再提起公子珩,他们都会下意识绷紧神经,畏惧感挥之不去。林华殿内,马桂和马塘正在说话。 许放不在宫内。奉林珩命令,他乔装改扮离开肃州城,率领一队人奔赴临桓城,祭祀开始前就已 出发。 林珩行至殿前,马桂和马塘停止交谈,一同起身迎上前。 />"公子,城内已布置妥当。流言牵涉到费氏,是否要提前告知勋旧?"马桂接住林珩取下的玉饰,开口道。 "不急。”林珩拔出发簪,抬手摘下玉冠, “陶氏同我有约定,见面再言。" "诺。" "公子,临桓城内有千名国人,消息一旦传开,势必会引发混乱。"马塘捧起玉冠,指出事成后的隐患。 "乱才好。"林珩微微一笑,转身绕过屏风。 紫苏展开新的外袍,茯苓膝行为他解开腰带。 林珩转身展开双臂,悬于腰间的玉饰轻撞摇曳,刺绣的玄鸟覆在袖摆,隐隐浮动金光。 "高祖立法,临桓城轻赋。一旦封给氏族,法将不存。" 临桓城是历代世子封地,也是安置有功国人之地。他们随国君征战,是守护晋室的坚实力量,最为忠心耿耿。 晋侯拿出临桓城未必昏聩透顶,而是料定费氏不敢接。目的既是为求药试探逼迫,也为在林珩和勋旧之间埋下一根刺。 所谓猜忌之心。 晋侯深谙此道,运用起来驾轻就熟。 "此事注定不成,但不该匿于宫中,总该让天下人知晓。" 猜出晋侯的目的,林珩决意顺势而为,打乱对方的步骤,让其自食苦果。“我在上京时,曾见过国人围攻贵族。” 林珩走出屏风,行至殿门前,沐浴在斜阳之下,发上玉簪浮起微光。"其势淘淘,堪比洪流。" 林珩袖起双臂,眸光流转,眼波含笑。 父君,您将如何应对?氏族又会如何选择? 汹涌浪潮将起,上京会作何反应?笑意映入眼底,黑瞳恍似琉璃。 黑衣公子面带浅笑,踏着光影穿过廊下,几步迈下台阶,施施然向南殿行去。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殿内烛光摇曳。 铜炉中升起袅袅轻烟,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浸染漆金屏风。烟气萦绕,繁花似锦,大朵的牡丹栩栩如生。 国太夫人坐在榻前,面前设一铜镜。镜面光滑,清晰映出她的面容。两名婢女手捧妆盒,一左一右立在她身侧。 另有一人跪在她身后,轻巧抽出发间的长簪,熟练解散高髻。秀发如云,瀑布般流淌。 婢女拿起发梳,单手捧起一缕发。梳齿刚刚顺过发根,动作忽地一顿。 "怎么了?" 国太夫人察觉到婢女的异样,单手挽过长发,看到发间掺杂的银丝,神情微怔。良久才叹息一声:“果真是老了。” 脚步声在殿外响起,缪良从正殿归来,中途遇到奉召前来的公子珩,两人结伴同行。 侍人入内禀报,国太夫人扣下铜镜,起身走出屏风,任由长发披在身后。 “见过大母。” 林珩入殿叠手行礼,被叫起后登上台阶,在国太夫人下首落座。 "近一些。" 国太夫人向他招手,示意他坐到身旁。其后看向缪良,询问道: “事情办好了?”“回国太夫人,旨意宣于城内,九卿皆领命。”缪良半垂目光,毕恭毕敬答道。 "好,你先下去吧。" “诺。” 缪良应声后退出殿外,视线不离地面,始终未向屏风前看一眼。婢女送上汤羹,小心移近宫灯,其后退出殿门,和侍人分左右守在廊下。 室内仅剩国太夫人同林珩两人,突然间变得安静。唯有焰火摇曳,时而发出爆裂声,打破一室寂静。 “阿珩,今日之事是你所为?”国太夫人执起汤匙,舀动碗内汤羹。"大母,珩为自保,不得不为。"林珩端正姿态,挺直脊背。面对国太夫人的询问,他选择实言相告,没有故意隐瞒。 "祭祀献牺牲,牵羊的奴隶突然松手。公羊健硕,羊角锋利如刀。若非上天眷顾,珩必然重伤。" 事情做过就会存在痕迹,想瞒是瞒不住的。区别仅在于是否追查,以及查出的时机。 一声轻响,汤匙落入碗中。 汤羹冷却,失去原有的风味。因为加入肉酱,隐隐泛出一股腥味。国太夫人推开银碗,认真看向林珩,问道: “药方从何得来?” “日前父君发病,我同宗、祝一同求见,恰好见到父君服药。”林珩迎上国太夫人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 "有一方药丸,我母也曾服用。玉堂殿内留有脉案,内史一直悉心保存。" 林珩亲自翻阅竹简,查证正夫人当年的药方。 尚未有机会同医详谈,不知药中添加的是哪两味,却不妨碍他以现有的药方实行计划。 “我对药味极为敏锐,大母已经知晓。”林珩从袖中取出抄录的药方,展开平摊在案上, "久病成医稍有夸大,但我确比常人知药。摘取其中几味询问谷珍,相冲之物唾手可得。" 没料到真相竟是如此。 国太夫人拿起记录药方的绢,从头至尾浏览一遍,没有再放回案上,而是折叠几下递到灯前。火舌舔舐,绢上冒出青烟。 焦黑蚕食遒劲的字迹,吞噬林珩亲笔写下的证据。 “事情到此为止。” 燃烧的绢被丢进铜盘,火苗蹿升跳跃,照亮国太夫人和林珩的面孔。光亮达到顶峰,旋即由盛转衰。 绢在火中烧焦碳化,最终化为一团灰烬。 “国君身怀痼疾,多年间反复发作,始终不得根治。祭祀时昏厥许是天意,同你无关,日后不要再提。”国太夫人凝视林珩,一字一句说道。 在她说话时,林珩静观默察,半晌垂下视线,口中应诺。 “国君需要静养,罢朝五日。”国太夫人话锋一转,提起对前朝的安排, "你明日卯时初过来,在南殿用膳。随我一同处理政务,也好尽快接手。" "大母,我尚不是世子。"林珩说道。 “不难。”国太夫人从案下取出一只木盒,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两册竹简,内容大同小异,全是请封林珩为世子的奏书。 “一册我已用印,另一册本该由国君书写,怎奈事情有变,我命人代他写好,明日送去正殿落印。" “若是父君不肯?” “那便送这一册。”国太夫人点了点用金绳捆扎的竹简, 洗去蔻丹的指甲光洁莹白, “两月后是小觐,正好遣人递送奏疏。依典章旧例,天子当月就会下诏。你需做好准备,一应礼仪不能有半点疏漏,不决当请教宗。" “诺。” 请立世子一事板上钉钉。 以国太夫人在晋国的地位,她的决定不可动摇。 新氏族确会心中不满,奈何晋侯重病卧榻,对于国太夫人的奏请,没人能够横加阻拦。"待你成为世子,最好主持一次大觐,以防有人吹毛求疵在礼仪上挑剔。"国太夫人压上盒盖,将木盒推到一旁。 林珩认真聆听她的话,汲取话中的经验,不敢有半点马虎。 “四百年前天下初定,天子分封诸侯,赏赐斧钺宝剑。诸国向上京入贡,国君五岁一朝,代代皆是如此。" 国太夫人有些口干,召唤殿外婢女。 殿门随即敞开,婢女取走已冷的汤羹,重新送上宜入口的饮和点心。行动间裙摆轻拂,脚步轻盈无声,彩袖流动香风。 “起初两百年间,上京明君辈出,数代天子睿智英毅,海内澹然,诸侯咸服。自平帝登基,局面发生变化,帝权衰落,诸侯崛起。" "岁月更替,先帝智勇过人,以国战慑服诸侯。然至今上登基,上京再度衰危,渐有诸侯公然不朝。" 国太夫人端起杯盏轻嗅茶香,飘逸的热气朦胧她的双眼,语气平淡,令人捉摸不透。 "诸侯不朝视为罪。换做前朝,天子必夺其爵,召天下诸侯率兵讨伐。不过短短几十载,诸侯公然违命,联合不朝上京。" 国太夫人嫁入晋国时,晋、越皆为鼎盛时期,兵强马壮,国库丰盈。即便如此,两国国君仍依礼入贡,如期前往上京朝见天子,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惜好景不长。 上一任天子驾崩后,继任者无能,做不到震慑群雄,同诸侯国的关系发生改变。 先是大国贡赋减少,紧接着小国也开始试探。上京屡次申斥无果,天子亲自率兵讨伐,挑中一个小国试刀,灭其国祚,夺国君爵位,以示杀鸡儆猴。 “少国之战持续半月,少伯战败,全族被押回上京,土地爵位皆被天子收回。” 越国有少国逃来的氏族, 国太夫人的兄长还获赠一批奴隶,她对少国的情况颇为了解。 "大母,我在上京时,未曾见过少伯后裔。"林珩说道。 "少伯血脉断绝,早就绝了祭祀。" “天子杀了他们?” "不。"国太夫人摇摇头,沉声道, "少伯自缢,族中男子阉,女子幽闭,尽数充为宫奴。"林珩不禁皱眉。 上京有多位史官,家族历史悠久,藏书浩如烟海。他专注于晋国史料,偶尔翻阅大国记载,期间没见过关于少国的文字,自然不知天子早年所为。 国太夫人端起杯盏饮下一口,些许的苦涩转为回甘,她拂过肩上的发,继续说道: “如杀少伯,罚其后人为奴,天子不过有暴戾之名。可他做得太过,绝人血脉,断人祭祀,狠绝不留余地,天下诸侯自危。" 林珩垂下目光,手指擦过杯沿,一下接着一下,动作极有规律,速度不紧不慢。 “有少国之鉴,各国恢复入贡,天下安宁数载。天子犹不满足,接连又发动数场国战,有胜有负,几乎要拖垮上京国库。" 说到这里,国太夫人停顿片刻,将半空的杯盏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据传执政联合多位贵族进谏,天子才勉强罢兵。过后不久,他突然下达一道旨意,要求各国送质子入上京。" 提到当年事,不免想起晋侯所为。 以嫡子身份登上君位之人,偏偏厌弃自己的嫡子,反而宠爱妾庶。尽管这其中存在利用,但有狐氏和公子长的确踩着林珩耀武扬威数年。 每每思及此,国太夫人都会怒火中烧。 "大母,诸侯不朝即是因此?"林珩问道。“没错。”国太夫人颔首。 上京旨意严苛,使得天下诸侯逆反。 质子的确送了,代价是诸侯同天子彻底离心。纵然是最忠心的吴国也对天子颇有微词。 "四大诸侯带头不朝,其下诸侯仿效而行。质子抵达隔年,无一名国君入上京,可谓史无前例。" 天子自食其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以上京的财政状况,继续发动战争不可取。处罚质子更不 可,除非天子想彻底激怒诸侯,被诸侯国群起围攻。 "九年时间,大诸侯无一入上京,小诸侯也集体不朝。前岁,两国因边境起战,兴兵未报上京,战出天子成为虚话。" 随着国太夫人的讲述,林珩恍然间想起,就是在同一时间,执政首次向天子建议送归质子。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王宫对他开始嘘寒问暖,透出明显的拉拢之意。 “天子不愿坐视诸侯国强盛,无法以强权施压,唯有在内部掀起风雨。”国太夫人看向林珩,目光灼灼,神情严肃。 “阿珩,我能看出你的野心。我不知道你会鹏程几何,但为晋国,我愿助你执掌大权。”话到此处,国太夫人声音加重,沉甸甸如有实质。 "所以,不要令我失望。" 沉浸在政治中大半生,国太夫人不介意林珩黑暗的一面。有野心不是坏事。 对一国之君而言,只要有匹配的能力,雄心勃勃反而是优点。听出国太夫人言下之意,林珩起身走到案前,正色整理衣冠,肃然叠手下拜。 “珩今立誓,必蹈先祖烈风,扬晋室之威!” 月光落入殿内,苍白清冷。 夜风习习,拂动垂挂的纱幔,摇曳烛火,凉意袭人。林珩的声音流淌在殿内,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国太夫人看着他,短暂的一瞬间,她仿佛看到先君的影子。少年瘦弱,不比先君魁梧。眼底燃烧的黑焰却是一般无二,甚至更胜一筹。 同一时间,平原之上,清水河畔,一支队伍正在夜色中风驰电掣。 骑士伏身马背,借助马鞍和马镫,一路上快马加鞭,无需担心路途颠簸。 前方出现火光,是立在城头的火把。 火光照耀下,巨石建造的城墙巍峨矗立,临桓城三个大字清晰可辨。 许放拉下面罩的布巾,举起单臂向前挥动。 "前方就是临桓城,速行!" 一声令下,骑士同时甩动马鞭。伴随着鞭声炸响,骏马撒开四蹄,向前方雄城疾驰而去。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临桓城座落于晋国边境,是仅次于肃州和晋阳的雄城,也是晋人东出的必经之路。城池临河背山,地势险峻。 城围两阙,城墙以夯土筑造,外城墙顶能够跑马,四座高耸的箭楼俯瞰大地。城内雕刻带有上古风格,是临桓城独有的标志。 城外阡陌纵横,林木繁茂。大大小小的乡邑穿插其间,人员往来密集。黄昏日暮,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天边映照晚霞,红光氤氲,安谧笼罩苍茫大地。 城内设有县府和兵营,并有百工坊,专门打造兵器和农具。 每逢季末,运送铜锭的车队如约而至,城内会变得格外热闹。百工坊大开,商市熙熙攘攘,人群接踵摩肩,道路上车水马龙。 许放一行抵达当日,恰好遇上城内大市。马队入城时,不可避免引来注意。 “当真是好马。” "马背上是何物?" 队伍中的马匹高大健壮,四肢粗壮有力,称得上万里挑一。对好战的晋人而言,这样的良驹难得一见,不做战马实在可惜。 马鞍、马镫更让众人眼前一亮。 临桓城地处边境,同相邻诸侯国时有摩擦,还要面对犬戎的骚扰,生活在此的国人和乡人皆能上阵厮杀。不分男女老少,对战功的渴望烙印在骨子里。 城内有上千国人,他们几经沙场,眼光相当毒辣。见许放等人骑术一般,过坑洼处却如履平地,立即猜出马鞍和马镫的好处。 有细心的国人留意到马蹄印,伸出手掌比对,很快发现异样之处。 “他们的马蹄上似钉了东西。” "你没看错?" “我牧马二十载,我父还曾为先君养马,绝不会看错。”听到牧人的回答,国人们顿时生出兴趣,纷纷围了上来。 "这般作为岂非损伤马蹄?""良马仍能奔跑,且速度飞快。" "一身麻布袍,腰佩长剑,头上没有戴冠,却人人踏皮履,他们的身份定不一般。"众人猜测纷纭,对这伙骑士的身份愈发好奇。在议论声中,许放一行人穿城而过,直奔县府所在。 抵达县府门前,一行人拉住缰绳,陆续翻身下马。 许放解开腰间锦 囊,倒出包裹的金印,抬手展示给守门的健仆,道: “我乃内史许放,奉命前来临桓城,有要事同县大夫商议。" 健仆不敢轻慢,忙不迭弯腰行礼。自己守在门前,催促同伴去上报主簿。主簿得知情况,手中竹简落地。 "许放,你没听错?" 这个名字何其久远,上一次入耳还是公子珩立国,玉堂殿众人自请离宫为正夫人守墓。"县大夫不在城内,速持此信去报。" 没有时间细想,主簿抽出一枚简片,提笔写下一行字,交给心腹送出城,去找巡视郊田的县大夫。 "速去,不要耽搁。" "诺。" 心腹转身离开,脚步声飞速远去。 主簿在室内踱步,来回两趟之后停住,快速整理衣冠,决定先一步去迎接许放。公子珩日前归国,许放道是奉命前来,背后之人不言自明。 或许危险,亦是良机。 思及此,主簿不再犹豫,快速穿过府邸去往正门。 许放等人被拦在门前,良久不见县大夫露面,心中难免生出猜测。好在主簿及时出现,当面说明原因,将众人请入府内。 "今日大市,县大夫出城在外。我已派人去请,诸君稍安勿躁。"说话间,一行人穿过廊下,在主簿的引领下进入厢室。室内空间宽敞,门窗洞开,依旧有些昏暗。 仆人拨亮铜灯,送上新煮的汤羹。主簿在许放对面落座,上首空出一个位置,显然是留给县大夫。 “许内史言有要事,可否透露一二?”主簿表明自己的身份,继而口出试探,以求验证之前的猜测。 “君乃田氏?”许放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家祖曾为田氏旁支,作战英勇获先君赏赐。仆惭愧,未能承先祖勇毅,只能为一主簿。" "田氏旁支,令祖莫非是下大夫田铸?"许放继续问道。“正是。”主簿颔首。 许放面露恍然,仰头饮尽盏中热汤,怀念道: “昔日宫中设宴,我同田大夫有一面之缘。其膂力过人,一杆长戟舞得虎虎生风,实是一员勇将。" 回忆起当年,许放不时发出感慨,十分自然 地转移话题,轻松避开主簿询问。时间飞速流逝。 日正当中,县大夫终于从城外赶回。他在府门前下车,喘息未定,召来等候在门口的健仆,问道: “许内史现在何处?” "现在厢室,田主簿亦在。" 县大夫脚步停顿,旋即若无其事登上台阶,绕过雕刻猛兽的照壁,快速穿过廊下,去往招待客人的厢室。 一路行来,县大夫眉心深锁。想到肃州传来的消息,不由得心潮翻涌。 许放等人着急赶路,日夜兼程,尚不知晋侯在祭祀上昏倒,流言传遍肃州城,正闹得沸沸扬扬。远在临桓的县大夫却已得知消息。 针对许放的到来,他心中浮现诸多猜测。实情如何,还需当面才能确认。走到厢室前,县大夫压下心中思绪,镇定神情,推门走入室内。 “许内史。” “壬大夫。” 双方见礼后落座,许放不再如之前闪避,直接言归正传,道出自己前来临桓城的目的。 “我奉命而来,有要事告知。” 说话间,他递上携带一路的竹简。 竹简包裹在麻布中,撰写的文字不长,内容却是触目惊心。县大夫从头至尾浏览一遍,眉心再未舒展,眼底燃起怒色,简直难以置信。 啪地一声,竹简被扣住。 他抬头看向许放,目光灼灼,声音低沉: “此事当真?” 许放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张舆图,不紧不慢展开,让县大夫和主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城邑图!" “正是。"许放颔首,仔细折叠舆图,重新收回袖中,正色道, “若非阻拦及时,此图已被送出 宫,落在费氏手中。" "怎能如此,安敢如此!" 县大夫猛然一捶拳,牙齿咬得咯吱做响。 主簿拿起摊开的竹简细看,双眼猛地瞪大,当场瞠目结舌。"君上要将临桓城封给费氏?" “事情未成。”许放点出实情,神情肃然,凛若冰霜, "一次能拦,两次、三次又该如何?君上一意孤行 破祖宗之法,此前早有先例。事关重大,恐危害国祚。" 县大夫面沉似水,主簿沉默不语。 室内陷入寂静,落针可闻。 "公子珩派许内史前来,想必已有对策?" 县大夫看向许放,表情恢复镇定。 冷静下来之后,脑中转动飞快。他料定对方有备而来,找上自己应该是已有腹案。 "公子确有吩咐,端看君敢不敢为。"许放凝视县大夫,话语中饱含深意。 县大夫目光微闪,看着许放默不作声。 四目相对,视线如利刃绞杀。 双方在默中对峙,直至一方败下阵来。县大夫率先收回目光,声音变得紧绷: “无害晋国,章有何不敢为。” "善!" 许放拊掌大笑,向身旁人伸手,后者递上一只扁平的木盒,盒身上没有任何标记,唯有金色铜锁格外醒目。 “请君亲手打开。” 木盒递到县大夫手中,一同递来的还有一把钥匙。 盒身入手的刹那,壬章突觉掌心一沉。 钥匙旋开铜锁,盒盖掀起,盒中静静躺着三卷竹简,还有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像一个不规则的椭圆,一端开口,不知是何用途。 主簿探头看一眼,对盒中物分外好奇。碍于身份限制,没有马上开口询问。壬章略过怪模怪样的东西,拿起竹简细看。 看过第一卷,他面现震惊。看完两卷,他百感交集,隐隐现出激动。 看到第三卷,他已是心潮澎湃,抑制不住喜色。 "许内史,此物果真如信中神奇?"壬章拿起盒中的马掌,急切问道。“我等坐骑均钉此物,君何妨亲自一观?”许放建议道。 "好。" 县大夫当即起身,迫不及待去往马厩,牵出一匹骏马。 他顾不得袖摆沾染尘土,亲自蹲下-身观察马蹄,再令人策马跑动,细看马的状态,兴奋之情溢干言表. "有此具,战马长途奔袭,何愁兵锋不能远指!"众人回到厢室,县大夫一扫之前的犹豫,当面向许放承诺,一 定不负公子珩所托。 “章亲笔书信,烦请许内史转交公子。” “我定将此信转呈。"许放顿了顿,又透出一句话, "公子曾言临桓城为晋东出要道,以城为要塞,荒漠之土、世仇之地尽可取!" 言语豪迈,野心可见一斑。 县大夫和主簿对视一眼,想到关于公子珩的种种传闻,迫不及待想赴肃州,亲眼见一见这位凶横霸道智慧过人的嫡公子。 当日,许放一行人留宿县府。 不多时,一则消息在城内传开,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迅速传遍城内,闹得满城风雨。 “君上要封临桓城给氏族。” “君上要破祖宗之法!” “我等为国杀敌,对君上忠心耿耿,君上却舍弃我等。” "昏君无道!" 在流言沸反盈天达到顶峰时,县大夫又抛出一则消息,瞬时如水落热油,城中上下一片哗然。“日前祭祀,国君登天祭台,竟在祭台上昏倒!” 敬奉天地鬼神的时代,晋侯在祭祀中昏倒,无法完成仪式,简直骇人听闻。 随着流言越传越广,关于他的种种作为也广为人知。消息由临桓城向外扩张,逐渐蔓延至晋国大半版图。 “君上昏庸无道!” 改封临桓城,宠庶灭嫡,纵容氏族仇杀,使得朝政混乱,以致于祭祀不能完成,分明是遭受上天惩罚! 传言持续扩散,情况越演越烈。 国人的愤怒犹如火山,飞溅一点火星就会爆发,届时无人能够阻挡。事情发酵中途,许放一行人已经踏上归途,沿着来时路返回肃州城。 彼时,晋侯病情不断反复,罢朝五日之后,勉强上朝又差点晕倒,不得不中途遣散群臣。勋旧们按兵不动,表现出异样的耐心。 新氏族们忧心忡忡,三天两头拜访有狐氏府上。值得一提的是,往来的车马中再不见鹿氏身影,赖氏吕氏也销声匿迹。 “君上需要静养,朝政暂交公子珩。” 宫中传出旨意,国太夫人在竹简上落印,侍人轮番前往卿大夫府上宣读。氏族们反应不一,心中各有打算。 勋旧大多摩拳擦掌,以智氏和陶氏为首, 准备助公子珩落实执政之权。新氏族再次聚集,火光下,众人神情阴沉,决意全力一搏,绝不能就此落败。 "退后半步,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整整一夜,有狐氏府上灯火辉煌,彻夜未熄。同样整夜未眠的还是费氏。 烛光下,费氏父子聚在书房,几人面前摆开数卷竹简,还有写满字的绢。绢上的字迹稍显潦草,分明是仓促间写下。 “明日朝会之后,我当求见公子珩。” 费氏家主抬起目光,一只飞蛾穿过他的视线,正振翅扑向灯火。 他抬起手,精准捏住飞蛾,撕开沾满磷粉的翅膀,投入跳跃的火舌之中。"临桓传来消息,大风将起,费氏无法再避。""父亲,若公子珩问药?" “实言相告。” 费氏家主拿起布巾拭手,一下接着一下,直至擦干净指腹上的磷粉,不留一星半点。“费岚,费何,明日随我一同入官。”兄弟俩对视一眼,压下心中隐忧,齐声应诺。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入肃州城,大街小巷传出人声。 车轮压过土路,马蹄声阵阵。 雕刻图腾的车驾行出城东,鱼贯驶向晋侯宫。道路交汇点,两驾马车不期而遇。 看清来者是谁,车奴同时挥动缰绳,意图抢先一步。 护卫马车的私兵撑起小盾,擦身而过时迅猛撞击,一瞬间的力量能碎裂臂骨。蛮力冲击下,彼此都没占到便宜,各自后退半步,凶狠地怒视对手。 “速行!” 车内传出声音,马奴奋力挥动缰绳,骏马发出嘶鸣,车轮转速加快,两车近乎并驾齐驱。道路前方闪过黑影,是另一辆氏族马车。 瞧见两驾庞然大物,车旁护卫骇然失色,马奴拼命挥舞长鞭,仍避不开飞速驰来的车驾。 轰! 一声巨响,挡在路中的马车被撞翻,赖氏家主从车内滚落,发冠歪斜,长袍沾满尘土,样子狼狈不堪。 来不及从地上爬起身,头顶忽有黑影罩下。赖氏家主变貌失色,就地向一侧翻滚,避开掉落的车板,惊险捡回一条命。 "家主!" 赖氏私兵心中大骇,猛扑上前围住赖白,瞅准时机拉着他冲出战团。“此地不善,速归家。” 赖白藏在私兵身后,手微微颤抖,血线滑过手背,顺着指尖滴落。他抬头看向毫发无损的两驾马车,目光闪烁不定。 漆黑描金,轮辐三十,车前雕刻家族图腾,一为有狐氏,另一辆赫然是重归肃州的智氏。赖氏马车翻倒在地,交锋的双方皆不屑一顾。马奴全力驱策骏马,庞大的车身连镳并轸,一左一右绕过地上残骸,向晋侯宫飞驰而去。 两家私兵徒步跟随,全部身披半甲肩扛铜盾。在短暂的交锋中,部分私兵面带淤青,个别手臂和肩膀受伤,持盾的胳膊无法施力,俨然是骨头受创。 两支队伍扬长而去,赖氏一行人孤零零站在原地。 遇有车驾经过,赖白竟不遮面,自言受伤不轻,扬声要护卫送他归家。 吕氏家主驾车经过,本打算带他一同前往晋侯官。赖白连连摆手,摇头谢绝对方好意。 “我早年左肩受刀,再不能持戈。此番坠车引发旧伤,需要归家休养。” 赖白说话时 ,马奴利落解开缰绳,在马背铺上软垫,小心搀扶他上马。 赖白故意哎呦两声,全然不顾面子。为看上去逼真,他干脆趴到马背上,带着一身的狼狈招摇过市。 目睹全过程,吕氏家主瞠目结舌。半晌后反应过来,猛然一捶拳。 “是我愚钝!” 国君卧病不起,今日朝会由公子珩主持。 群臣分立在朝,矛盾激化,朝会之上必掀起腥风血雨。如他和赖氏这般实力微末,随时可能被风浪击碎。 "大意了,为何没能想到。" 吕氏家主捶胸顿足,彻底明悟为何赖白如此作态。不惜舍弃脸面,分明是为了保命。 撞车绝非无妄之灾,反而是天赐良机,让他有借口从漩涡中脱身。就算只是暂时,也实在令人羡慕。 吕氏家主心思百转,甚至也想碰一碰运气。可惜时运不济,直至他抵达宫门前也没遇见同样的机会。 金乌渐升,巍峨的宫殿笼罩在阳光下,似覆上一层金纱。马车陆续停在宫门前,群臣在门前下车,快速整理冠袍,迈步踏入宫门。 通往正殿的宫道之上,氏族们自然排成队列,勋旧并肩同行,新氏族聚在一处,彼此间泾渭分明。 丹陛上传出礼乐声,亘古悠远。侍人站在廊下,面容朦胧在光影中,看不真切,腰间垂挂的丝绦格外醒目。 晋侯不上朝,林珩暂代国君执政,殿内布局做出更改,议事的程序也有所变化。 国君宝座空缺,氏族位置没有移动。公子长和公子原的听政被取消,两人原来站立的位置竖起宫灯,灯前多出一张桌案,专为林珩设置。 见到这番变化,群臣表现不一,心中各有思量。 勋旧交换目光,新氏族大多皱眉。众人不着痕迹看向有狐氏和鹿氏,可惜未能看出任何端倪。礼乐声逐渐高亢,编钟的清音在殿前回荡。氏族们陆续落座,短暂目光交锋,预想中的唇枪舌剑并未出现。 左右两班集体陷入沉默。 智渊和陶裕闭目养神,有狐丹微合双眼,鹿敏等人也是一言不发,好似突然间达成默契。田婴左右看看,略微有些坐不住。 雍楹咳嗽一声,出于两家多年的交情提醒他稳重,不要做出头的椽子。 />费氏父子坐在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表现得四平八稳。任谁都无法猜出他们此刻在想些什么。礼乐声庄严肃穆,中途加入鼓声,令众人精神一振。伴着鼓音,一道身影跨过殿门。 长袖舒展,肩扛玄鸟,腰带镶嵌白玉。 头戴一顶玉冠,手按王赐剑,剑旁垂挂锦囊,锦囊旁侧悬有玉饰,浮现莹润光泽。林珩穿过大殿,鞋底轻击地板,发出规律的声响。 长袍下摆隐现金纹,光华流淌,同镶嵌在皮履上的宝石交相辉映。斑斓倒映在地面,融进殿外投入的光影。 目送公子珩登至台上,氏族们安坐不动,未如迎接晋侯一般起身。 林珩行至案前,目光短暂落向国君宝座,随即收回视线,走到旁侧振袖落座。马塘随他入殿,做近侍装束,恭敬立在他身后。 氏族中有不少人认得他。 他曾为正夫人近侍,在一场狩猎中,同马桂合力击杀巨熊,震慑欲对正夫人不利的宵小。林珩落座之后,礼乐声渐停。 乐音消失,愈显殿内寂静无声。 林珩扫视台下,目光逡巡。见无人出声,嘴角浮现一丝浅笑,看上去耐心十足。这是一场角力。 新氏族无意臣服他,蔑视不恭实属寻常。勋旧也在试探。 他们选择扶持林珩,归根结底是为自身考量。相比倾向新氏族的晋侯,一个在国内没有根基的年轻公子更易把控。 坐实公子珩执政之权是题中之意。但有一个前提,必须保证自己的利益。林珩的种种作为令他们心生警惕。为今后考量,也为利益驱使,他们需要冒险一试。 震慑妾庶不过小道,真正走到朝堂之上,公子珩会否一如既往,不因为任何事让步?沉默一直在持续,彼此间都很有耐心。 有狐达斜眼看向身侧,将智氏和陶氏的表现收入眼底,再看台上的林珩,不由得嗤笑。 国君为何对勋旧不满? 傲慢就是其一。 纵观晋国历史,公子摄政并不鲜见,但如眼前这般实属首例。 陶谦欲言又止,智陵也对此很不赞同。然而习惯了独断专行的勋旧不会轻易改变作风。在林珩有能力破局之前,连智渊都不会松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越升越高,阳光落入殿内,铺开扇形 白斑。良久没听到声音,殿外侍人惶恐不安,不知究竟是何情况。等待消息的缪良听人禀报,也是一头雾水,不清楚大殿内究竟是怎么回事。 "继续守着。" 打发走报信的侍人,缪良转身去见国太夫人,将事情一五一十讲出。 国太夫人斜靠在屏风前,正拿银簪逗弄一只彩羽的小雀。雀鸟频繁扇动翅膀,引喉清鸣,叫声婉转悦耳,堪比林籁泉韵。 "殿内一直无声?" “是。” “无妨,迟早有这一遭。”国太夫人丢开银簪,挥了挥手,立即有侍人上前移走雀鸟。“您的意思是,不管?” "不必管。”国太夫人轻笑一声,指尖擦过袖摆,描摹着精致的花纹, "新氏族是敌,勋旧也不好相与。利益面前,血脉亲情随时可抛。" 缪良垂首不语,心中微微叹息。 "不想今后做个傀儡,总要迈出这一步。国君早年也曾锐意进取,可惜走了弯路,事不能成。朝政到如今地步,各家氏族出力不小。" 勋旧傲慢,新氏族贪婪。 先君能慑服氏族,战功占了八成。 “且看吧,如果处置不了,一切都是空谈。”国太夫人无心多言,拍了拍手,乐人移步入殿,舞人踏着韵律急旋。 头插稚羽的青年飞跃而起,双臂展开犹如苍鹰。落地时轻盈无声,恍如一头矫捷的豹。 日上三竿,殿内的角力仍在继续。 马塘看一眼滴漏,弯腰附在林珩耳边低语几句。林珩点了点头,忽然间轻咳一声。 氏族们同时望过来,智渊微微一笑正准备开口,却见林珩起身离开位置,径直穿过殿内,就此扬长而去。 他跨出殿门的一刻,礼乐声再度响起。氏族们方才恍然,时间耗尽,朝会已经结束。新氏族们不发一言,跟在有狐氏和鹿氏身后离开。勋旧们看向智氏和陶氏,都是眉心深锁。 “今日这般,明日该如何?” 费氏没有参与讨论。父子三人走出殿门,见到等候的侍人,跟随后者离开正殿,去往林珩所在的林华殿。 "父亲,殿上之事,您以为如何?"费岚低声 道。"公子不类君上。" 回想林珩的表现,费毅眯起双眼。 这位嫡公子不喜新氏族,也未必看得上勋旧。这般特立独行,他究竟有何倚仗?见父亲不欲多言,费岚果断噤声。 侍人在前方竖起耳朵,没有听到更多,索性也不再拖延,带着三人穿过回廊,很快来到林华殿。马桂站在殿前,同马塘相似的面孔带着笑,却无半分亲切之感,反而虚假冰冷,令人极为不适。 "公子在正室。" 侍人退至一旁,马桂亲自为三人引路。 风过廊下,掀动垂挂的铜铃,阵阵声响清脆悦耳。行走其间难免被牵动心神。殿门敞开,费氏父子移步入内,见礼后落座。 林珩坐在屏风前,身后是大团盛放的牡丹,姹紫嫣红,争奇斗艳,颜色浓烈到近乎刺目。黑袍公子抬起头,繁花映衬下更显苍白。 身形瘦削,唇无血色。 双眸却黑得异常,仿佛无尽深渊,一旦堕入渊底,再也休想挣脱。一声轻响,林珩放下手中竹简。 竹简是陶裕送来,记录勋旧名单,也是陶氏递上的投名状。对照朝会上的表现,这份投名状的实用性很值得商榷。 “费卿前来所为何事?” "临桓起风,费氏恐有难,唯求公子施以援手。"费毅开门见山,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临桓城传回的消息很不妙,稍有不慎,费氏上下怕要粉身碎骨。 费氏奉行明哲保身,总能避开最危险的漩涡。无奈今时不同往日,风浪渐起,费氏避无可避,必须做出选择。 "风因父君起。" 林珩声音平淡,手指轻敲桌面,一下接着一下,十分有规律。某一刻戛然而止,令费氏父子心头一紧。 "父君许出诸多条件,始终不能得偿所愿。费卿可否为我解惑?" 费毅早有准备。 他解下腰间锦囊,从中取出一只木盒,亲手递到林珩面前,口中道: "公子,费氏之药,君上早已服过。" “服过?”林珩神情微怔。 “君上头疾因此药起,故而再服无用,只能加重病症。”费毅直视林珩 ,道出隐藏多年的秘辛,一言石破天惊。 “下药者不是旁人,实乃正夫人,您的母亲。”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药有相冲,毒有千方。善用可医人,恶用能损命。" 费毅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三只玉瓶,每只仅有手指长,肚圆颈细,玉质晶莹润泽。 瓶身浮凸花纹,细节处纤毫毕现,雕刻得十分精巧。 瓶塞同瓶身浑然一体,需要触动镶嵌在瓶身上的机关才能开启。 瓶中既非丸药也非药粉,而是泛着青绿的汁液。 药汁略有些粘稠,采自十多种草药,经过特殊方式熬煮提炼而成。 "此乃毒方,可治病,也能夺命。" 费毅重新扣上玉塞,将药瓶放回盒中。 三只玉瓶并排摆放,瓶身上的雕刻彼此契合,竟然是一条肋上生翅的巨蛇。 巨蛇额前长角,眼箍细鳞,极类上古传说中的凶兽。 林珩细看巨蛇纹路,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绞尽脑汁回想,一幕画面闪过脑海,那是关于前朝先民的记录。 "殷民图腾?" 费岚和费何倏地抬起头,满脸震惊之色。 费毅动作稍顿,缓慢垂下目光,发出一声轻叹。 “不瞒公子,费氏先祖确为殷人,数百年前迁入晋地,助晋侯开疆拓土,以战功授上大夫,代代相袭。" “我母同费氏有旧?”林珩审视费毅,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 费毅将木盒推向林珩,又从耳上摘下一枚玉环。手指触动玉环内侧,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玉环分成两半,一半中空,内里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纱。 轻纱透明,展开能覆盖半掌。 纱上写满细长的文字,笔画钩曲,仿效花鸟虫鱼,俨然是殷人的传承。“正夫人之母出身申国黎氏。黎氏曾对费氏有大恩,此事罕有人知。”费毅展开轻纱,对照上面的文字逐一向林珩解释。 "外大父可知此事?"林珩对殷人知之甚少,相隔数百年,故纸堆中的记载也不甚详尽。只知前朝好人祭,动辄以千百人祭祀。史书记载中,一次重大祭祀的牺牲能达两千。 > “我母如何得药?”林珩继续问道。 “药乃先父赠与黎氏女,后传至正夫人手中。”费毅回想当年,不免有些慨叹。若非深知药性又亲眼见过晋侯发病的情形,实在难以置信,素来敦厚温柔的正夫人会有如此手段。 "外大母?" “正是。”费毅颔首道, "正夫人如何下药,臣一概不知。正夫人临终前将此信传与臣,要求费氏践诺,不以实情告国君,不医国君病症,则黎氏对费氏之恩一笔勾销。" 费毅凝视纱上的文字,仍能记起那一刻的震惊。 他曾想方设法联络正夫人,奈何当时宫内情况复杂,以有狐氏为首的新氏族兴风作浪,妾夫人们手段百出,国君更在推波助澜。 正夫人在生产时伤了身体,常年离不开汤药。百般防范还是遭了算计,在宫墙内血枯而亡,香消玉殒。 “正夫人行事缜密,知情者多殉葬。对国君用药一事,迄今未被觉察。宫医或有发现,不知药方也束手无策。" 提到晋侯时,费毅面无表情,既无敬畏也无厌恨。 他的态度代表绝大多数勋旧。 对于一国之君,他们的尊敬流于表面。条件一旦成熟,推翻晋侯不在话下,没有一人会手软。林珩沉吟不语,看向写满字的轻纱。 费毅言之凿凿,说得煞有其实。真假掺杂或有可能,全部是谎言,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父君头疾无法根治,最终会如何?"林珩看向费毅,锁定对方的视线。 费毅顿了一下,选择实言相告: "头疾引发剧痛,日夜备受煎熬,终将癫狂而死。" “是吗?” 一声低喃,似轻风拂过耳畔。 林珩垂下眼帘,忽然间勾了一下唇角。 白皙的面容不染血色,瞳孔幽暗深邃,没有对晋侯的担忧,只有平淡到极致的冷漠。对上他的目光,费毅瞳孔微缩,神情瞬间凝固。 一刹那,他恍如置身冰天雪地。耳际喻鸣,额角鼓胀,寒意沿着脊背攀爬,飞速充斥四肢百骸。 "既同我母有约,望卿信守承诺。至于卿所求,”林珩歪了下头,手指轻点桌面,温和道, “万 物有价,卿以何交换?" “费氏药方献于公子。” "不够。" “费氏愿效忠公子,助公子执掌大权,成就大业。” “不够。” 林珩连续拒绝,费毅心生不安,定定地看向对方。目光交锋,彼此拉锯,林珩一派淡然,费毅愈发忐忑。足足过了半刻钟,费毅终究放下侥幸,低头道: “公子有何要求,无妨直言。” “我无意费氏药方,卿可自留。” 林珩扣上盒盖,将木盒推向费毅。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看上去没有半分留恋和不舍。 “奏疏递往上京,无论费氏相助与否,我都将为晋世子,日后必掌晋国大权。”林珩莞尔一笑,眉眼似墨,不含一丝戾气,偏偏令人胆寒。 "反之,费氏投诚,我能令卿拔出氏族,位列勋旧之首。卿以为如何?" 林珩每说出一句话,费毅的神情就会郑重三分。 听到“勋旧之首”四个字,惊讶和激动交替出现在他脸上。低调不是与世无争。 韬光养晦更不代表无欲无求。 身为氏族家主,必然无法摆脱追求权势之心。 他求见林珩是为保住家族,消弭即将到来的危机。不想林珩轻易看穿了他,另给他指出一条路,危险与机遇并存。 饵料香甜,陷阱也是显而易见。 一旦事不能成,他要粉身碎骨,费氏也将自绝于勋旧。如何选择? 费毅眉心深锁,双拳紧握,心中天人交战。费岚和费何向前倾身,神情中透出急切,却迫于压力无法开口,话到嘴边偏无法出声。 林珩气定神闲,无意催促费毅。他拍了一下掌,香风从门外流入,美貌婢女弯腰入殿,取走冷却的茶汤,送上散发热气的汤羹。 汤羹中加入肉酱,带有越国风味。 林珩在南殿吃过一次,很是念念不忘。国太夫人索性给他两个厨,专门照顾他的饮食。银匙舀动汤羹,热气上升膨胀,忽地如气泡炸裂,肉酱的香味愈发浓郁。 费毅终于下定决心,林珩却不看他,不紧不慢地用起汤羹,动作优雅,一举一动仿佛礼仪铸就的典范。 “费氏愿 为公子驱使,唯公子马首是瞻!” 费毅叠手,以臣礼参拜林珩。 他以家主之尊向公子珩弯腰,立下效忠誓言。费岚和费何行至他身后,同样大礼参拜。林珩没有马上出声,任由他和两子低头。 直至三人额角冒出冷汗,他才推开汤碗,以布巾拭手,向费毅提出第一个要求。“费氏私兵几何?” "甲士八百,扈从千数,能战壮奴三千。""几日能集结城内?""不虑粮草,四日足矣。""善。" 林珩抽出一卷空白的竹简,提笔写下几行字,墨干后递给费毅,道:“照此行事,聚兵于城外,不可泄于任何人。" "智氏亦不可?" "自然。" "诺。" 费毅接受条件,林珩探出右手,同对方三击掌。 "卿助我事成,我以卿为勋旧之首。天地鬼神共见,必践今日之诺。"誓约达成,费氏父子起身离开,抓紧时间调拨兵力。三人穿过廊下,同许放擦身而过。 彼此眼风扫过,许放叠手行礼,父子三人回礼,其后背向前行,很快消失在台阶之下。殿内,林珩叠起轻纱,看着费毅留下的木盒,良久沉吟不语。药是母亲的手笔,父君身边的医又是何角色?观费毅言行,貌似不知此人。 许放进入殿内,林珩正对着烛光出神。听到脚步声,漆黑的双眼眨了眨,清晰映出对方的身影。 "公子,仆幸不辱使命。"许放躬身行礼,无需林珩询问,简练道出临桓城内的变化, "消息传出,群情激愤。国人庶人群聚,不日可抵肃州。" “县大夫壬章书信公子,愿为公子驱使,效犬马之劳。” 许放递出书信,恭敬摆放到案上,正好落在木盒一侧。林珩没有急着打开竹简,而是从案下取出一只木匣,匣中封有国太夫人交给他的虎符。 “放翁,还需你出宫一趟,持此物往城北军营,调营中甲士入宫。”林珩打开木匣,取出铜铸的虎符,郑重交到许放掌中。 "城东渐有迹象,有狐氏等暗中行事,各家调兵频繁。战不可免,我欲 一举歼灭,尽诛逆贼!""公子,不用勋旧?"许放迟疑道。 林珩摇摇头,正色道: “城东之事不算隐秘,勋旧料已知晓。如今按兵不动,应是等我出面。”体会出话中含义,许放面色渐沉。 “若我出面求助,此战之后,勋旧必居功自傲,更难以压服。”林珩冷笑一声, “逆贼孤注一掷,勋旧必遭冲击。我不调兵,他们也定要自保。" 彼此心知肚明,无非是比较耐心。 勋旧以为林珩年轻,未经历大战,赌的就是他沉不住气。林珩料定先机,必然不会让他们如愿。 今日朝会之上,林珩看穿群臣。为晋国计,日后必须变法。无论新氏族还是勋旧,悖逆者一概肃清。 拦路石理当铲除。 最好是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明白林珩的打算,许放不再多言,恭声应诺退出殿门。脚步声远去之后,茯苓和紫苏绕过屏风。 一人移走案上的竹简和木盒,一人取来林珩服用的丸药,在干净的杯盏中注入温水。 "公子,此药还能服用三日。”紫苏看着林珩服药,担忧道, "越国求药之人未归,谷医的药尚未配出。" “无妨。” 林珩将药送入口中,手持杯盏送到嘴边,试了试温度,仰头一饮而尽。 "近日肃州将起大风,宫内也不会太平。你们守好林华殿,遇叵测之徒只管动手,死生不论。"“诺。”紫苏和茯苓齐声领命。 “至于狼甲,暂时不要联系。”林珩放下杯盏,盏底磕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若其打探官中,只道我心中郁郁,其余一概不知。" 紫苏和茯苓对视一眼,谨慎问道: “公子,狼甲有不妥?” "狼甲护我数年,从上京到肃州,一路击杀刺客,劳苦功高。然其终为智氏之人,家族系于智氏。" 林珩斜靠在案前,单手支在身侧,另一只手展开,翻过掌心,接住罩下的光影。饵料已经放下,目标即将上钩。局已经布好,只待引爆的火星。 > 声音传出殿外,融入骤起的凤,掀动廊下铜铃。清脆的铃音绵延不绝,声声悦耳。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肃州城被夜色笼罩,喧嚣繁闹销声匿迹,只余一片清冷。夜风席卷长街,浓雾渐起。 城东氏族紧闭门户,门奴在台阶上来回走动,不时跺着脚,为身体获取些许暖意,也为打起精神驱散困顿。 忽有一阵马蹄声传来。 门奴定睛望去,只见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穿过雾障,出现在街道尽头。 骏马口中套着嚼子,只有喘息不闻嘶鸣。马奴挥动缰绳,车辆一路疾驰。木轮压过土路,轮轴飞速转动,发出吱嘎声响。 车厢门窗紧闭,看不清车内人影。 数名壮奴跟随在马车两旁,身着麻布短袍,脚上套着草鞋,护卫马车穿过城内,速度丝毫不慢。队伍经过府门前,带起一阵冷风。 门奴迅速藏进阴影,借门前石兽遮挡身形。 他小心探出头,从缝隙中透出视线,盯着马车行远,转向进入交叉的小巷。队伍远去之后,门奴才走出藏身处。 看一眼马车消失的方向,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继续抱臂在台阶上走动,期望日头早些高升,漫浸长夜委实难熬。 马车穿过小巷,行至一面石墙前。 墙上开有门洞,左右两侧有奴隶等候。 驾车的马奴收紧缰绳,车行速度减慢,中途没有停顿,径直穿过门洞消失在石墙之后。 壮奴紧跟上去,守门的奴隶停留原地,确认没有探子跟随才走入门内,合力关闭门扉搭上门栓。墙后是宽敞的通道,直连成排厢房。 马车停住,车门推开,一名小奴跳下车,迅速匍匐在地,在车轮旁躬起身。有狐达走出车厢,木底皮履踏上小奴的背,以人为踏走下马车。吱嘎一声,厢房门敞开,昏黄的灯光在室内摇曳,一名青年背光走出。 “舅父。”公子长快步迎上前,一身长袍,没有戴冠。脸颊向内凹陷,短短数日瘦得厉害。 看到他的模样,有狐达皱了下眉。想到秘密过府的目的,一把握住公子长的手腕,低声道: “进去说。" 室内设有屏风,数盏铜灯靠墙摆放。 火光跳跃,烟气缓慢上升。光影落在屏风上,边缘跳跃扩散,仿佛一张蛛网正徐徐铺开。 两人入室落座,婢 奴送上热汤,旋即被挥退。 门从外合拢,有狐达带来的壮奴守在两旁,连伺候公子长的婢仆也不许靠近。 室内,有狐达饮下半盏热汤,滋润干涩的喉咙。 暗中调动人手,周密进行布局,他忙得脚不沾地,很难有休息的时间。 公子长受罚闭府,必然有人监视,他此行实在冒险。但为成大事,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亲自走这一趟。 “舅父前来是有要事?” 公子长闭门不出,使得消息闭塞,对朝中变化知之甚少,近乎成为聋子瞎子。 他不甘心,犹如一头困兽,偏又无计可施。 有狐达放下杯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计划有变,君上重病卧榻不起,公子珩执政,国太夫人坚持立嫡,对公子极为不利。" 公子长惊愕不已。 "父君病重,林珩执政?" "没错。"有狐达加重声音, "国太夫人独断专行,智氏重归肃州。请立世子的奏疏递送上京,天子一旦下旨,再无挽回可能。" 公子长如遭雷击,颅内嗡喻作响。 多年来的期盼即将付诸东流,本以为十掌九稳的事情,顷刻间化为泡影。 他陡然陷入恐慌,一时间失去章程。仓惶之下扑向前,用力攥住有狐达的衣袖,焦急道: “舅父救我!" 一旦林珩成为世子,他必不会有好下场。 晋立数百年,国势强盛雄霸一方。围绕君位不知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在权利斗争中失败会是什么下场,他心中一清二楚。 在林珩归国之前,林长从未想过会落败。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变得无措恐慌,哪还有往日的张狂和威风。 "舅父,救我!" 面对张皇失措的公子长,有狐达很是失望。 身为晋室子,他不该如此懦弱。危机近在咫尺,暴怒疯癫也胜过畏惧惊慌。回想朝会上的林珩,对比眼前的林长,有狐达无声叹息。 "舅父?" "公子,事到如今唯有一策。"“何策,舅父教我!” >林长抓住有狐达,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有狐达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抢先包围晋侯宫,拿下肃州城。" "什么?!" 林长双腿发软。 有狐达锁定林长的视线,单手按住他的肩膀,手指用力,钢钩一般钳住他,不许他躲闪。"调兵入城,屠勋旧,围宫。诛公子珩,困国太夫人,请国君禅位公子,由公子掌国印。""这、这……" 公子长张口结舌,怛然失色,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公子不愿,还是不敢?”有狐达加重力气,清晰感受到掌心下的颤抖, "莫非公子不想要君位?" “我想!可,这岂非造反?” 林长做梦都想大权独揽,想如晋侯一般居高临下受群臣朝拜。可他想的是成为世子,在晋侯百年后握住国印。而非有狐达口中所言,起兵围宫,造反算权。 “舅父,没有别的办法?” "公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狐达渐渐失去耐心。如果有别的选择,他会马上舍弃公子长。奈何丽夫人仅有一子,除了公子长无人能够扶持。 "但是………" "公子,公子珩已知有狐氏旧事。若不能当机立断,一旦事情泄露,有狐氏陷入泥沼,您也无法独善其身。" 混淆血脉的氏族,继承胡血的公子。 “哪怕仅是怀疑,宗室也不会容您,国人更不会容您。您势必被夺氏除姓,死无葬身之地。”林长呼吸加重,刹那间面如土色。 有狐达绝非危言耸听。 血脉之重不容混淆。一旦血脉存疑,他休想登上高位,下场只能是被驱逐。火光映在窗上,照亮树枝伸展的暗影。 枝权摇曳,恍如鬼爪凶厉。 公子长低下头,牢牢盯着膝前的杯盏。手指攥紧袖摆,用力到指关节发白。 良久,灯盘内发出爆响,他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直视有狐达,声音紧绷:“愿从舅父之策!”"善。" 有狐达终于亮起笑容。 "公子,事成之后,您为晋国之主,我 父为执政。逐国太夫人归越,族灭智氏、陶氏。三军交有狐氏,您方能大权在握,安枕无忧。" 林长瞳孔微缩,在有狐达的逼视下不敢多言,唯有应是。 两人达成一致,马车离开公子府,顺着原路返回。和来时不同,公子珩也登入车厢,秘密与有狐达同行。 夜雾愈发浓重,弥漫整条长街。 马车穿过街巷驶入雾气之中,片刻不见踪影。唯有马蹄声和脚步声不绝于耳。声音渐渐隐去,数个人影从暗处现身。 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出声,各自转身离开,朝不同方向疾行而去。智氏府上,书房内烛光大亮。 智渊和智弘对坐,两人面前铺开一张舆图。图上勾勒肃州城地形,有几处打上标记,都是藏兵之处。 智陵和智泽坐在下首。 智泽不久前入城,同行五百私兵都是军中精锐,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查明四家私兵,数量超过三千。扈从奴隶不计,现屯兵城外。”智陵略微倾身,看向沉吟不语的智渊, "大父,为何要瞒公子?" 朝会之上,勋旧为难公子珩,智氏没有出面,反而串通一气。新氏族屯兵城外,分明是欲起战事,大父竟还隐瞒消息,不派人告知公子珩。 智陵委实不明白,心中更觉愤懑。 "公子珩予智氏强弩马具,分明是盟约之意。大父为何这般行事?"心中想不通,智陵直接宣之于口, 少见他如此鲁荠冲动。智泽面现诧异,奇怪地看他一眼。“住口!”智弘呵斥智陵, "尔敢质疑家主!"智陵不服气,非但没有低头,反而看向智渊。即便是受到惩罚,他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你……” 智弘横眉竖眼,单臂一撑就要起身。 智渊伸臂拦住他,看向执拗的长孙,沉声道: “我不说,公子便不知?你未免小看公子珩。” “大父,智氏本当与公子珩同进退。”智陵道出内心想法。在边城相处数日,他对林珩心悦诚服,全心全意想要扶持他。哪想到大父和季父竟会如此。 “智陵,公子珩掌权乃智氏所求,然智氏要同公子争权,也是势在必行。助公子珩不假,却不能自绝于勋旧。"智渊 叹息一声,烛光照在他脸上,双眸中沉淀岁月的痕迹,盛满沧桑与无奈。 “大父莫非要做梁氏?”智泽忽然开口,比智陵的问题更加尖锐。 “梁氏?短视之辈。”智渊摇摇头, "前有中山国之祸,窃国之人必不长久。况晋人强悍,氏族群雄,智氏非独占鳌头,胆大妄为必死无疑。" 智陵和智泽同时陷入沉默。 他们不明白智渊的选择,其所为太过矛盾。 智渊没有细讲,目光明灭,语气意味深长: “我看不透公子珩,陶裕也不行,有狐丹亦然。观其归国后种种,推及今日之祸,未必是机缘巧合。" “父亲,您是说公子珩有意推动这一切?”智弘惊讶不已, "如何可能?" "为何不能?”智渊反问道, "有狐氏等秘密屯兵,势必要围宫。无论成败,史官笔下必是乱臣贼子。中山国旧事在先,窃国之人当诛,乱臣贼子皆可杀。" 诛杀乱臣合情合理。 纵然杀得血流成河,哪怕尸横遍野,也不会有人指责公子珩暴虐。天下诸侯更会拍手称快,骂一句杀得好。 毕其功于一役,远胜过纠葛数年。 若晋侯有此等谋略决心,何需扶持新氏族。所谓的牵制,不但没有削弱勋旧,反而闹得前朝乌烟瘴气。 “唯有一事,我始终无法参透,公子珩以何胜?”智渊凝视烛光,疑惑道。 新氏族来势汹汹,三军皆不在他手,依靠国太夫人的甲兵? 无异于螳臂当车。 没有足够的兵力,他如何应对危局,如何获取胜利?智渊陷入困惑,百思不得其解。智弘三人面面相觑,同样沉思良久。 相隔两条街巷,赖氏府上,养伤的赖白迎来一位不速之客。马桂深夜来访,携公子珩旨意,他想不见都不成。 "见过赖大夫。" “免礼。” 赖白额头缠绕布巾,衣袍宽松,装作病弱之态,样子颇为逼真。 马桂没有拆穿他,迈步走上前,双手递出一张绢布,正色道: “公子命仆前来,专为托付一件事。若赖大夫能办成,则往日种种烟消云散,一概不究。 4; 赖白动作一顿,神情立变。 "当真?" "公子从无虚言。" 赖白一把扯掉头上的布巾,展开绢布细看,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公子要城门之权?" “正是。"马桂双手袖在身前,颔首道, “赖氏掌巡城之责,自该眼明心亮。何时纵,何时锁,当从公子之令。" “只需如此?”赖白不敢相信。 "然。" 赖白攥紧绢布,上面的文字仿佛活了一般,不断冲入他的眼帘,映入他的脑海。左右衡量间,焰心突然爆裂,几点火星落向结痂的手背,灼烧感令他手指微颤。想到日前的遭遇,思及先氏的下场,赖白终于下定决心。 他直接展开布巾,提笔写下两行字,取私印落于上,郑重交给马桂,口中道: “赖氏愿投公子珩,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唯求既往不咎。" “君之言,仆定当呈报。” 马桂妥当收起布巾,告辞离开府上。 送走来人,赖白独自坐在屏风前,凝视铺在案上的绢布,猛然间站起身: "备车,去吕府。""诺。" 马桂离开城东,策马返回晋侯官。 宫门已经关闭,他在门前翻身下马,向甲士亮出铜牌,顺利进入宫内。彼时,林珩服过药,已经在寝殿休息。 他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他又一次回到上京城。为天子贺寿,宫内举办宴会。 大殿内座无虚席,觥筹交错,鼓乐齐鸣。各国质子受邀列席,他恰好坐在楚煜对面。 酒酣耳热之际,一阵香风袭来,几名王女走入席间,嬉笑着围住楚煜,举盏要他饮酒。王子和贵族们不怀好意地鼓噪,闻越人擅歌舞,请公子煜为天子贺。 天子没有阻拦,上京群臣愈发放肆,分明是要看一场好戏。 折辱之举不加掩饰,诸侯公子们感同身受,无不面带怒色咬牙切齿。不料楚煜翩然起身,取发簪在手,离席步入大殿正中。红衣烈烈,黑发垂过腰际。 /> 他手持玉簪,轻轻扫过王女发暨。在对方怔忪时,抽走高髻上锋利的刀簪,随手掷出,一声钝响,锋利的一端落在天子案上,足足陷入两寸。 大殿内一片死寂,楚煜叠手立在正中,眸光潋滟,笑容肆意。举手投足俊逸无双,唇色殷红,惊人地秾艳。 "越公子煜,贺天子寿!"留下这句话,楚煜转身离殿,无人胆敢阻拦。 上京贵族骤然清醒,王子和王女们也表情讪讪。他们终于意识到楚煜是大国公子,越侯唯一的儿子,绝非能肆意取乐之人。 相比上京众人,质子们顿觉出了一口恶气。尤其是小国公子。 哪怕楚煜没有任何表示,他们也乐于跟随,纷纷起身离席。不多时,质子的席位上空空如也。 走在众人之间,捕捉到耳畔的议论,林珩心中清楚,日后质子归国,一旦有机会登上君位,必然不乏楚煜的盟友。 梦境中,盛宴的场景发生扭曲。 华丽的色彩迅速黯淡,变得支离破碎,尽数融入黑暗。林珩睁开双眼,仰望帐顶。短暂的恍惚之后,眼神变得坚定。他不是楚煜,也做不成楚煜。 他自有一套行事法则。无人相助,有猛虎拦路,那便手持刀剑杀出一条路。踏着鲜血前行,同样能闯出一片坦途! 第40章 第四十章 越国,禹州。 逢季末大市,禹州城门大开。南来北往的商人涌入城内,道路上人欢马叫,挥袖成云,拥挤得水泄不通。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雨,城内又多是土路,难免变得泥泞。 行走在道路上,不多时就会满脚湿泥,裤脚看不出本来颜色。多数人索性赤脚,或是换上草鞋,反倒比步履和皮履更加方便。 商人或是牵着骡马,或是背着藤筐,紧赶慢赶奔向城中集市。 "让路,快让开!"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骑士策马扬鞭,穿过城门不久,很快被堵住前路。 道路上人满为患,熙来攘往,挨山塞海。 骑士肩负使命,携带国太夫人亲笔书信从晋国赶来。途中遇到暴雨,河桥垮塌耽搁数日,本就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抵达禹州城,距越侯宫仅一步之遥,偏偏被人群堵住,心中焦躁可想而知。 为首之人举起单臂,马鞭划过半空,甩出清脆的鞭花。 声音震荡传出,引来巡城甲士注意。 一伍甲士穿过人群,看到被堵在人潮中的骑士,认出对方身上的甲胄和武器,立即分出一人向宫内传讯。 "速报君上,晋国来人。" 说话间,甲士平放长矛,奋力排开人群,艰难开出一条可容骑士通过的道路。 "从此行!" 骑士迅速调转马头,在有限的空间内加速,终于挤出人潮最密集处,踏上前往越侯宫的道路。"前面一段路不能驰马。" 甲士指明方向,骑士陆续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步行前往宫殿。抵达宫门时,越侯已经得到消息,提前派人在门前等候。 "君上有旨,诸君随我来。" 侍人躬身引路,众人将马留在宫外,跟随侍人进入宫门。 这一行人出现在城内,迅速引起各方注意。越侯的两个弟弟不必提,以梁氏为首的氏族也心生猜测。 "观其甲胄,实为宗室女护卫。手持晋国兵器,其主应为晋国太夫人。此时入越,不知所为何来?" 众人猜测纷纭,始终莫衷一是。 />氏族们的目光聚集向越侯宫,心中疑惑重重,却无一人出面打探,也未曾调动宫内人手,显然是心存顾忌。 宫宴之上,越侯当众斥责梁氏野心,使得梁氏投鼠忌器,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毕竟乱臣贼子之名不好听。 回溯梁氏入越的经历,一旦罪名落实,更要被痛斥忘恩负义,全族都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如此情况下,梁氏家主被迫称病休养,在家中闭门不出。梁氏诸人偃旗息鼓,陆续蛰伏下来,不再如平日里赫赫扬扬。 各家氏族察觉风向,非但没有趁机分割权柄,反而变得缩手缩脚,行事愈发谨小慎微。"梁氏之威可见一斑。"知晓城内情况,越侯未见恼怒,只有一声冷笑,全因心中早有预料。“梁氏不除,君位迟早形同虚设。” 楚煜正坐在越侯下首,面前堆起小山般的竹简。 他没有戴冠,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后,发上仅有一枚玉簪。簪头雕刻狼首,莹润的色泽,却烙印狰狞凶戾。 白皙的手指展开简册,看到记载在卷内的文字,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提笔划掉两个名字,随手放在一旁。 “父君,梁氏势大,多年把控下军,姻亲附庸遍布朝堂。不动则已,动必斩草除根。”红衣公子抬起头,单手挽起袖摆,现出手腕上的玉环。玉内浮现殷红,线条流畅,浑似一匹奔跑的狼。 "各家为梁氏所锢,旗帜鲜明,实是一件好事。" 楚煜微微一笑,铺开一张空白的竹简,落笔其上,流畅写下数行字,尽为国内氏族。 "谁能用,谁当除,左右摇摆之徒,取巧投机之辈,正好逐一看清。" 越侯取过竹简,细看上面的内容,神情逐渐发生变化。 他手指为首的名字,诧异道:“松阳君?” 楚煜放下笔,侧身看向越侯,坦言道:“欲分梁氏之权,尽速夺回下军,氏族无法成事,唯有仲父和季父可堪一用。" "为何选二弟?"越侯没有否定楚煜之言,而是进一步询问。 "仲父固然好权,仍以国事为重。季父心思缜密,思虑良多,不如仲父豁达洒脱。况季父同梁氏牵扯太深,娄氏行刺一事在先,暂时不用为好。" />“这不似你的做法。”越侯放下竹简,评价道, "太过直接。"启用松阳君,冷落钟离君。 前者扶持,后者压制,手段何其直白,一眼就能看穿。 “我偶然从一人身上学得,遇不决时,岔路不可取,直行方为良策。”楚煜放松坐姿,一改之前的严肃,气质变得慵懒。 "何人能为我儿之师?"越侯不免生出兴趣,眼底闪过好奇。"一个美人。"楚煜挑了下眉,手指缠绕一缕头发,似真似假道。 越侯摇头失笑。他对儿子还算了解,能让楚煜口出赞赏,容貌倒在其次,定为天纵英才,身怀过人之处。 "此人身在哪国?实有大才,无妨拜为大夫,卿亦可。"楚煜手肘撑在桌面,轻笑道: "公子珩,如今身在晋国。" "晋侯嫡子?" “正是。” 越侯表情一顿,手指楚煜正要开口,殿外侍人禀报,晋国使者已经带到。 "带入侧殿。"越侯收敛情绪,起身去往侧殿。走出两步又停住,侧头对楚煜道, "跟上。""诺。" 楚煜利落起身,掸了掸衣袖,跟上越侯脚步。 侧殿宽敞明亮,两面雕窗敞开,凉风徐徐流入殿内,吹拂轻纱,缱绻香炉飘逸的青烟。骑士在殿外等候片刻,即被侍人引入室内。 一座山水屏风前,越侯肃然危坐。楚煜坐在他的下首,红衣艳炽,姿容冠世,一眼夺人心魂。骑士不敢多看,当即躬身行礼,解开肩后的包裹,奉上国太夫人亲笔书信。 “国太夫人言,晋越同盟,情谊源远。今需药十余,唯越国能采,请越侯相助。” 求药? 越侯顿感诧异,打开装信的木匣,取出竹简细看。楚煜眉心微蹙,忽然间想到上京所见,手指轻捻,心中有了答案。 "父君,当召宫医询问。" "然。" 越侯点点头,未令骑士退下,当面命侍人去召宫医。 趁此间隙,楚煜令人送上茶汤,询问骑士途中所见。进而提起晋国,三言两语套出林珩归国 后的几件大事。 骑士日夜兼程,为节省时间很少休息。一路上风尘仆仆,嘴唇出现裂痕,声音变得沙哑。 茶汤送到面前,滋润了他的喉咙。 楚煜态度温和,意外地平易近人,极容易令他卸下防备。有心算无心,轻易被套出不少消息。"公子珩鞭庶兄。" 对此,越侯不以为忤,反而大为赞赏。 "林岱宠爱妾庶,赏玄鸟车王赐剑,乱上下尊卑。林珩不仅无过,实是拨乱反正正本清源。"听到越侯的评价,骑士顿觉脸上发热。 他父随国太夫人入晋,他出生在晋国,算是半个晋人。晋侯愚行传遍天下,晋人实在面上无光。国君昏聩,幸赖公子珩英明。 骑士低头不再多言,楚煜也没有再问。 殿外传来脚步声,宫医奉召前来,入殿后行礼,被越侯召至近前。 "这些药能否凑齐?" 越侯递出附在竹简后的药单。 宫医膝行上前,双手捧起药单,一目十行快速浏览,确认没有错漏,开口道: “回君上,宫内有药,半数一日能齐。余下需要采摘炮制,多则半月,少则五日,尽能妥当。" “尽快备妥。” "诺。" 宫医领命退下。 骑士无法当日启程,暂时被安排在宫内,等待药材备齐再动身。 "木,你去安排。" "诺。" 一名中年侍人在殿前领命,引骑士去往下榻处。 骑士再拜谢恩,旋即起身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去,殿内恢复寂静。 越侯再看国太夫人书信,迟疑道: “听闻晋侯头疾难愈,莫非是为他求药?” “未必。”楚煜拿起药单,思量药材用途,否定了越侯的猜测。 "哦?" "公子珩年少体弱,在上京时遭遇不测,差点丢了性命。据我所知,他常年离不开汤药。归途疲惫,国内又不太平,这些药八成是为他所取。" 斟酌片刻,越 侯面露恍然。 确该如此。 晋侯有痼疾,多年来反复发作,为他求药不必等到今日。 "林岱头疾难愈,日渐昏庸,不复早年锐气。林珩体弱多病,寿数难料。庶子怀揣鬼胎,氏族各有谋算,晋固然兵强,国祚恐不长久。" 越侯叹息一声。 晋室风雨飘摇,越室何曾安稳。物伤其类,各有各的难处罢了。楚煜所想却截然相反。 "父君,公子珩多病,其性坚毅,杀伐果决。若无病体拖累,必为一方霸主。今来求药,想是有医治之法。若他登位,晋国还将强盛数十年。" 楚煜收起轻松的表情,态度变得郑重。 "当年越晋结盟是为抗楚。楚有称雄之心,陆续吞并申、随等国,疆土同越接壤,屡次犯边,国人不堪其扰。" 提到恶邻,越侯不由得皱眉,显然也为此烦恼。 "越楚本同宗,后宗庙分隔,世代为仇,常年战火不断。”楚煜顿了顿,话锋一转, "如今内有逆臣外有强敌,越晋之盟不能断。然晋侯昏庸,内乱频生。唯有公子珩掌权,盟约方有价值。" 越侯垂下眼帘,双手交握,拇指摩挲虎口,片刻后点了点头。 "如此,需尽快送药入晋。"不待楚煜出声,他又面现遗憾。 "晋国太夫人年事已高,我无嫡女,晋侯亦无嫡女,盟约着实难办。""事无绝对,总有解决之策。" 楚煜叠起药单,回想方才骑士所言,推断肃州城将有巨变,势必会掀起一场狂风暴雨。公子珩会如何破局? 胜算又有几何? 楚煜侧首看向窗外,眺望天际一抹红霞,好奇心持续攀升,唇畔浮现一丝浅笑,瑰丽且又神秘。 同一时间,晋国边城,陶荣见到肃州来人,看过林珩亲笔书信,确认上面的印章无误,当即命人打开库房。 "遵照公子命令,铸刀、锤、矛、戈各千,弓五百,弩五百,箭矢数千。" 武器库开凿在山中,与矿洞相连,成功瞒过智氏耳目。看守的奴隶凶悍勇猛,对陶荣忠心不二。相同的仓库共有十座,六 座已经堆满。如今逐一打开,武器的寒光刺痛人眼。 “幸不负公子所托。”陶荣负手而立,亲自监督武器运出山,胸中豪情激荡。"公子有命,请陶大夫尽速动身,同县大夫壬章共赴肃州。"马塘袖手站在陶荣身侧,眯眼看向排成长龙的大车。想到走出临桓的国人,他缓缓咧开嘴角,牙齿森白,目光凶狠,杀意凛然。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夜色浓重,冷风骤起。 风中传来狼嚎声,凄厉刺耳,在暗夜中响彻荒原。 临桓城头竖起火把,隆隆鼓声震荡夜空。 伴随着门轴的吱嘎声,厚重的城门缓慢开启,全副武装的甲士手持火把,排成长龙列队出城。脚步声杂沓,同鼓声相叠,分外震撼人心。 从乡邑赶来的国人聚在城外,身上穿着短袍,腰间勒一条兽皮带。脚踏木底皮履,背负长弓,腰间或佩短刀或挂铜锤,还有的斜插利斧。 火光中照耀下,众人敛容屏气,愈显杀气腾腾。马蹄声传来,一驾伞车行出城门。甲士向左右分开,为车驾让出通道。 驾车的马奴袒露上身,肩背宽阔,手臂上的肌肉隆隆鼓起,恍如岩石一般。 县大夫壬章立于车上,峨冠博带,腰间挂金印,手按玉首剑,目光炯炯,神情肃然。甲士竖起戈矛,火光点亮身上的甲胄,表面浮动暗光。国人纷纷高举火把,凝视车上的壬章,皆是下颌紧绷,大掌握紧兵刃。 车辆行至队伍前,壬章叩响剑首。 马奴猛收双臂,在缰绳的牵引下,骏马晃动脖颈,车行速度减慢,直至完全停住。壬章举目四望,漆黑的夜色中,火光绵延数里,铺开橘红的火网。 他深吸一口气,缓慢抽出佩剑,剑身高举过头,寒光刺破暗色,清晰映入众人眼帘。"国有典章,史有先例,昏君无道,不恤国人,当逐!"壬章的声音并不高,甚至有些低哑。 他连呼三声,狂风骤然席卷。 火光在风中撕扯,甲士和国人一同振臂高呼,声音撼天动地。"昏君无道,逐!" 吼声中,城头再起鼓声。 壬章回身眺望,只见主簿田方束起衣袖,亲执鼓槌击出重音。他身材高大,昂藏立在城头,强壮的手臂交替挥动,颇有几分先祖之风。 鼓声响了许久,天边出现亮星。 壬章收回视线,剑锋前指,高喝道: "去肃州,逐昏君,除奸佞,正国法!" "逐昏君,除奸佞,正国法!" 激昂的吼声中,火光聚集起来,汇成洪流直扑肃州方向。沿途不断有队伍加入,皆是从四面城邑赶来的国人。 >众人沿着洛水行进,一路浩浩荡荡,声势浩大,气贯长虹。主簿站在城头,目送队伍行远。 不知过去多久,月沉日升,金乌东悬,万丈霞光染红大地,光芒覆上巍峨雄城。风过城头,火把熄灭,旗帜猎猎作响。田方放下鼓槌,活动两下手臂,抛开多年来的束缚,顿觉心胸豁达。 举目四顾,眺望苍茫大地,他爽朗一笑,对留下的守军说道:“我等肩负守城之责,务必严把门户,不予邻国可乘之机。" "诺!" 甲士齐声高喝。人数不比往日,气势分毫不弱。 数干人的队伍沿着洛水行进,在一处浅滩休整半日,照计划与边城车队汇合。 壬章与陶荣会面,当即一见如故。彼此惺惺相惜,实是相见恨晚。若非时间紧凑,势必要把臂言欢大醉一场。 两支队伍齐聚,大车陆续掀开蒙布。 哗啦啦声响不断,堆满车厢的武器闯入人眼。 "公子珩料到今日,命我驻留边城秘密铸造武器。如今正堪大用。" 陶荣手按佩剑,与壬章并肩而立,意气风发。 壮奴跳下大车,熟练地拆卸两面车板,解开捆扎的绳子,将武器分发给国人。 "这是箭簇?" 一名壮奴撬开木箱,霎时间引发惊呼。 箱中满满都是箭簇,不同于晋人常用的样式,尖端锋利,两侧扁平开槽。在场国人大多经历过战场厮杀,一眼就能看出这种武器是何等骇人。 "箭杆在这里。" 一名壮奴在车上高呼,立即有数人跑上前,轻松扛下捆扎的麻袋,利落解开袋口。 "桐油?" 袋口敞开的刹那,一股独特的味道冲入鼻端。 几名国人凑上前细看,发现箭杆全部用桐油浸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好大的手笔!" 晋国不产桐油,所需要从别国购买。路途遥远价格极高,唯有大氏族能够负担。壬章也感到诧异,转头看向陶荣,问道: “桐油何来?” "公子珩归来前,有狐氏窃取边城铜矿,大肆 铸造兵器。桐油是当时留下,正好掌来一用。"两人说话间,武器陆续分发下去。 马塘跟在队伍中,几步走近陶荣,对他低语数声。 "真要如此?"陶荣惊愕道。 “自然。”马塘点头。 "公子襟怀广阔。" 陶荣赞叹一声,命护卫敲响盾牌,吸引众人注意。 待嘈杂的场面稍有缓和,他扬声道: "公子珩旨意,兵器分与诸君,诸君刻印自留,不再收回。" “要付多少谷和绢?”一名国人握紧铜锤,着实爱不释手。他暗暗下定决心,纵然价高也要买下。 “不用。”陶荣提高声音, "兵器分下便是诸君之物,无需谷绢。" 国人们不敢相信,无不瞪大双眼。 "公子珩言,诸君披肝沥胆为国征战,守卫晋国要地有大功。武器仅为一,日后将立法,以战功赏战马甲胄,加官进爵亦非虚言。" 此言既出,营地骤然陷入寂静。 洛水川流不息,水波清澈,倒映出河边人的面容。晋人勇猛好战,男女老少皆以战功为荣。兵器、甲胄、战马,无不是国人毕生所求。 上等的兵器价格不菲,战马和甲胄能卖出天价。为置办整齐,不少国人都要倾家荡产。公子珩命人分发兵器,竟然分文不取。 甚者,陶大夫刚刚说什么,官职和爵位?国人们目光相对,都能看出对方的兴奋和激动。"公子珩言出必行!"马塘袖手站在车前,扬声道。 国人们攥紧拳头,亢奋的情绪激荡胸腔。 自天子分封诸侯,氏族、国人和庶人泾渭分明,少见能跨越阶层。无论是否能突破藩篱,至少公子珩给了他们希望。 他们抑制不住激动,恨不能马上奔向肃州冲进都城。"逐昏君,除奸佞,拥立公子珩!" 不知由谁开始,众人振臂高呼,山呼海啸一般。"公子珩当为晋君!" 亢奋的情绪无法抑制,壬章和陶荣对视一眼,干脆结束休整提前开拔,率众继续出发。队伍行进间,壬章看向马塘,试探道: “塘翁,公子许诺之事,诸国未有先 例,亦无成法。”史无前例之事,如要贯彻实行,岂非是要变法? 壬章能够想到,陶荣也不会忽略。两人凝神观察马塘,都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马塘扣住车栏,眺望前方,没有直接回答壬章的问题,而是道: “公子博古通今,运筹帷幄。君投效公子,当知公子之智。" 循旧也好,变法也罢,壬章和陶荣既然投效林珩,自该竭尽忠智殚诚毕虑,不该有半分动摇。深思马塘所言,壬章和陶荣脸颊发热。 两人不由得一阵羞惭,压下骤起的忐忑,迅速摆正心态,指挥队伍继续前行,向肃州城加速奔去。 数千人的队伍行军,中途不断有人加入,消息不可能瞒住。途经几座城池,接连有快马出城向肃州传讯。 "国人暴动,欲逐国君!" 送信的快马抵达城门,立刻被甲士拦截。 赖氏和吕氏联手把控肃州城门,新氏族和勋旧各自忙着调兵,一时间竟未察觉。 鹿敏和费毅窥出端倪,两人不约而同压下线索,甚至暗中相助,帮赖氏和吕氏扫清隐患。赖氏私兵拦截快马,赖白第一时间获得情报。听完来人口述,他当场目瞪口呆。 一直以来想不通的问题迎刃而解,他不觉任何欣喜,反而打了个哆嗦,寒意蹿袭四肢百骸。斟酌片刻,他腾地站起身,连声命人备车,飞驰赶往宫中,片刻不敢耽误。 马车穿过城内,车奴不断挥鞭,汗水顺着脖颈滑落,浸湿了衣领。 车厢内,赖白也在流汗。 冷汗沾染登角,他双手紧握,仍抑制不住心中恐慌。 “幸好,万幸……” 想到聚集的国人,回忆百年前的诸侯国乱,他抖得更加厉害。不由得庆幸自己还有用,庆幸公子珩愿意用赖氏。如若不然,以赖氏之躯定难抵挡席卷而来的惊涛骇浪。 “私兵,扈从,奴隶,飞灰齑粉罢了。” 赖白越想越是害怕。 距离晋侯宫越近,心中的恐惧不减反增。 马车在宫门前停住,赖白走出车厢,下车时双腿发软,差点被绊倒在地。 无视甲士的眼神,他扶着车轮站稳,沉声道: "中大夫赖白,有要事求见君上。"为掩 人耳目,赖白直言求见晋侯,而非公子珩。 甲士向内通报,不多时有侍人走出宫门,引领他前往正殿。 赖白正绞尽脑汁如何去见林珩,侍人忽在丹陛下停住。台阶上走下一人,正是头戴布冠的马桂。"赖大夫,请入殿。" 见到马桂,赖白心中一定。他迅速整理衣冠,迈步登上台阶,跨入敞开的殿门。大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 晋侯躺在榻上,林珩守在榻边,正看着医给晋侯喂药。 晋侯被头疾困扰,面色青白脸颊凹陷,满心怒火却四肢无力。黑袍公子歪了下头,竟然笑出声音。 "父君想要费氏良药,珩为父君送来,父君为何不悦?"林珩浅笑轻言,声音温和悦耳,却莫名透出一股冷意。殿内侍婢噤若寒蝉,胆战心惊地低下头,全都汗不敢出。医丝毫不受影响,谨慎打开药瓶,倒出粘稠的汁液,以银匙舀动,银白的色泽染上黑斑。 "逆子,你敢下毒!" 晋侯头痛欲裂,怒不可遏。他无法拔剑,欲唤殿前守卫。哪想守卫早被药倒替换,如今巡逻殿外的全是许放以虎符调入宫内的甲兵。 "父君,珩一片孝心……" 话未来得及说完,破风声骤然袭来。林珩退后半步,避开晋侯丢来的玉饰。 一声脆响,玉饰落地摔成两半。 "逆子,大逆不道,悖逆不孝,我要杀了你!" 面对发狂的晋侯,林珩神情不变,侧头对医道:“看着父君服药,每日不能断。”"诺。" 医俯身领命,姿态无比恭敬,同侍奉晋侯时一般无二。 目睹此情此景,赖白寒毛倒竖。 他心中后悔不迭,正想退出殿门,林珩恰好看过来,带着笑意道: “赖大夫。” 赖白身体一僵,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甚至不敢抹去额角的冷汗,匆忙叠手行礼: "拜见公子。" "此时入宫有何要事?"林珩迈步走上前,衣袂轻摆,刺绣的花纹流淌金光。 "禀公子,确有要事。" >赖白恭敬奉上竹简,过程中未看晋侯一眼。 林珩一目十行,迅速浏览过竹简上的内容。神态没有丝毫变化,似早有所料。"今明两日拦下,自后日起不必。" 他将竹简递回马桂,走近赖白一步。 赖白神经紧绷,下意识后退。被公子珩盯着,恍如被猛兽逼近,生命遭遇威胁。"赖大夫,言而有信,尽忠职守,则赖氏可保,家族血脉安全无虞。" 听到这番话,赖白的恐慌忽然消退,他镇定心神,叠手再拜: "公子放心,仆定会信守承诺。"话落,他告辞离开正殿。 身后又传来嘶吼声,林珩不必回头就知晋侯濒临疯狂。 他轻笑一声,侧首道: "父君病重不宜见外人。桂翁,你暂留正殿,凡宫外来人尽数拦下。如遇人打探,告知我因赖氏发怒,故下达严令。" "诺。"马桂躬身领命。 林珩走出殿门,恰遇阳光落入回廊。 他上前半步沐浴在光中,手腕探出袖摆,翻过掌心,白皙的手指缓慢合拢,似攥住温暖的阳光。快了,就快了。 洪流席卷而来,烈焰将起,势必火光滔天。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夜间,肃州城降下一场小雨。 斜风细雨飘飘洒洒,中途雨势增大,渐成瓢泼之势。雨中夹杂冰雹,噼里啪啦砸落城头。 巡逻甲士匆忙奔向女墙后的箭楼。个别人鞋底打滑,不小心摔倒在地,幸亏同袍在一侧抓住手臂,否则恐要滑落墙下。 "小心!" 冰雹越落越急,越来越密。大大小小的冰球从天而降,很快在地面铺满一层。 城内建筑尚且牢固,能抵挡冰雹袭击。城周乡邑多为茅草房,禁不住冰雹覆盖,房顶接连被砸塌,门窗遭到损毁。 足足半个多时辰,冰雹告一段落,空中随即飘落雪花。 起初是星星点点的雪子,在夜色中很不起眼。随着时间过去,雪子逐渐绵密,体积增大,一片片犹如鹅毛。 大雪纷纷扬扬,覆盖坚硬的冰球,铺开大片银白。气温骤然降低,城头甲士走出箭楼,呼吸间弥漫白气。 冷风呼啸整夜,临近天明方才雪止云开。气温渐渐回升,红光披挂城头,滚落的冰粒反射五彩光晕。 一阵鼓声传来,肃州城门打开。 等候入城的队伍稀稀落落,街道变得冷清,远不如平日里热闹。走近商市,人声才变得喧闹。“雹雪交加恐为恶兆。” "日前城外祭祀,国君昏倒祭台之上,岂非天惩?""君上昏聩,听闻要将临桓城封给氏族。" "果真?" "不会有假。"一名瘦高男子挤进人堆,理直气壮道, “临桓城乃是要地,城内国人有功,代代轻赋。国君要将临桓封给氏,破高祖誓言,岂非倒行逆施,大逆不道?" 话音落地,四周陷入寂静。 国人们脸色凝重,眉心紧皱。笃信天地鬼神的时代,一旦同天惩相系,事情非同小可。 晋侯日渐昏聩,声威摇摇欲坠。早年的战功不足以弥补,他的处境已是危如累卵。只需要一个契机,他就会跌落神坛,如雪崩一般天塌地陷,再无翻身可能。 目的达成,瘦高男子扛起末耜,大步去往百工坊,借机功成身退。 他离开之后,相关传言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 烈。 林珩本意是在城内点火,不料想天气突变,直接火上浇油,使得计划事半功倍,效果远超预期。至百工坊前,瘦高男子停下脚步,左右环顾,迅速拐进一条小巷。小巷内停有一辆马车,车身简陋,车栏没有任何标记。男子大步走上前,抬手敲了敲车厢,靠窗低声道: “放翁,事已办妥。” 车窗推开,现出半张面容,眉尾修长,暨染霜色,正是内史许放。 "没有被人发现?" “没有。”瘦高男子咧嘴一笑,举袖擦拭脸庞。袖外染上尘土,擦干净的半张脸明显要白皙许多。 "速回宫,今明两日留在宫内,不要在城内露面。""诺。" 男子绕过车厢,快步去到小巷尽头。那里有另一辆马车,车上备好侍人的冠履和短袍。驾车的同为林华殿侍人,同他一样乔装改扮,还在唇上粘了胡须。 许放落下车窗,命马奴驱车去城东。 "去赖氏府上。 马奴没有出声,全因天生便是哑巴。 在许放下令后,他挺直脊背,有力的手臂挥动缰绳。骏马迈开四蹄,离开小巷踏入长街,一路向城东奔去。 车辆经过处,不时能听到人群的议论声。 国君、祭祀、天惩和灾祸等字眼流入耳中,许放将车窗推开一条缝,顺着缝隙向外望,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愈发满意。 “天赐良机。” 公子珩运筹帷幄,又得上天眷顾,大事必成。哒哒的马蹄声持续不断,一路穿过城东。途经有狐氏府邸,门前的奴仆打量几眼,并未放在心上。 近些时日以来,城内氏族各自调兵,难辨身份的车辆频繁出入,各家仆役已是见怪不怪。最初的谨慎不复存在,大多变得懒散倦怠。 这种情形下,许放能够放心出入氏族聚居地,无需担心被耳目盯上。 马车渐渐行远,门奴收回视线,揣着胳膊坐到台阶上。遇到冷风袭来,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 由自主打了个喷嚏。 仰望头顶,乌云开始聚集,大片遮挡住天空。暖阳昙花一现,风雪又将来临。 府邸内,面南的一间厢房中,公子长坐立难安。心中的 烦躁如野火燎原,他一把丢开竹简,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 围宫,弑亲,迫父君禅位,送国太夫人归越。事成之后册封有狐丹,三军尽掌有狐氏之手。 "如何能行?" 他缺乏手腕,在林珩面前屡屡受挫,终非蠢笨之极。有狐达提出的条件暴露野心。 一旦计划成功,他空有国君之位,军政大权尽归有狐氏,分明就是窃国!可事到如今容不得他反悔。 身在有狐氏府邸,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从他点头同意计划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然沦为有狐氏的傀儡。困在这座府邸中,未经有狐氏同意,他甚至走不出厢房半步。 公子长终于醒悟,奈何为时已晚。他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偏又无计可施。 门外的奴仆听到动静,探头向室内看了一眼。见到公子长的表现,不敢擅自做主,立即禀报有狐达。 "难堪大事。"有狐达摇了摇头,放下写到一半的竹简,斟酌片刻唤来忠仆,命其搬出备好的木箱。 "此物送给公子,暂且令他安心。" "诺。" 忠仆带着箱子离开,来到公子长所在的厢房,转述有狐达之言。 "郎君言,箱中物珍贵,为公子备下多时。" 公子长心中忐忑,站在木箱前许久,到底亲手打开箱盖。 一道金光映入眼帘,公子长愣在当场。 箱中竟然是一件衮服,冕冠金带置于其上。金带嵌玉,冠上旒珠颗颗莹润,价值连城。禁不住诱惑,公子长伸手捧出冕冠。 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掌心,他近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耳畔嗡鸣,热血冲入颅顶。 这一刻,他浑然忘却之前的担忧,全心全意被这一切吸引,脸上不自觉现出迷醉的笑容。目睹他的表现,忠仆垂下眼帘。这般心性胆略,到头来也只配做个傀儡。 日上三竿,雨雪始终未落,堆叠城头的乌云渐渐散去。 晋侯宫内,林珩看过各地奏报,估算陶荣等人的脚程,提笔写下一封短信,交马桂送去费氏府上。 >"信送到不必多言,速去速回。" "诺。" 马桂转身离开,同紫苏擦肩而过。紫苏手捧一张木盘,盘中是刚刚熬好的汤药。 从上京带回的丸药已经用尽,林珩转而服用谷珍配制的汤药。等求药的人从越国归来,谷珍才会用新药方为他调养身体。 汤药盛在盏中,飘散出苦涩的味道。 林珩端起药盏,试了试温度,仰头一饮而尽。紫苏送上温热的甜汤,他摆摆手示意不用。取过清澈的温水,连续饮下半盏,冲淡口中的药味。 "公子,巷道传出消息,幽禁之人动作频频,同宫内秘密传信。"紫苏将木盘放到一旁,从屏风后取来一件外袍,展开覆到林珩肩上, “肃州天冷,公子需多添衣。” 林珩换了坐姿,单手紧了紧衣领。 "无妨,多加火盆便是。至于巷道中人,频繁动作必有所求,派人盯着,拿住联络之人。""诺。" 紫苏起身领命,移走桌上的杯盏,拿起托盘退出寝殿。 走到廊下时,迎面遇到晋侯身边的医。他极少走出正殿,自晋侯发病以来更是寸步不离。今日出现在林华殿实在令人诧异。 紫苏心中惊讶,难免多看两眼。 见到和医同行的侍人,才知是公子珩宣召,特地派人将他从正殿带来。交错而过时,紫苏侧身避让。 医面无表情,脚步不见停顿。侍人面带微笑,大概是跟随马桂的缘故,脸上像罩着面具,很难窥出他的心思。 凝神片刻,紫苏收回视线,脚步匆匆穿过廊下,去完成林珩的吩咐。医随侍人来到殿前,得到允许后走入殿内,熟练地匍匐在地恭敬行礼。 "参见公子。" 林珩没有出声,医始终不敢抬头。 片刻后,衣袂摩擦轻响,镶嵌彩宝的履叩出轻音,一声接着一声,十分有规律,直至停在医的面前。 刺绣金纹的衣摆悬于近前,药香似有若无。林珩俯瞰地上的医,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大父长子庶出,勇武非凡,随军征战斩将夺旗,年长获封,称安平君。" 他每说出 一句话,医的头就伏低一分,直至触碰地面,泅出冷汗湿痕。 "玄车事发,上京下旨,安平君受惩,落寞于朝中。先君薨,安平君除冠服,自请守陵。数年郁郁不得志,死后葬于陪陵。" 林珩抓住医的发髻,猛将他提起来。右手执刀笔,锋利的刀尖擦过医的额角,抵住他的太阳穴,略微用力就会见血。 “昔年,安平君身旁人才济济。闻其有一门客,擅医毒。在安平君离开都城时,门客遣散,其人也不知所踪。" 时过境迁,若非刻意查找,没人会记起一个小小的门客,更不会想到他竟改头换面混入宫内,成为晋侯身边的医。 “蛊医,我言是否确实?” 心知秘密被揭穿,蛊医不再遮掩,也无任何狡辩,对林珩所问坦然应是。 "公子所言字字确实。”他直视林珩双眼,不复见往日木讷, "仆在宫内多年,身份始终隐秘。不知哪里露出破绽?" "为我母守陵之人。" 林珩松开手,冷睨蛊医,给出预料外的答案。 不是被旧识认出,也非宫外有人传讯,而是玉堂殿的旧仆。蛊医难以置信,真切现出愕然。 "安平君下葬之后,你曾私下去祭,被守陵人窥破。" 胖瘦可以伪装,面容可以隐藏,人的习惯却难以更改,例如走路的姿态。 马桂正巧擅长此道。他不仅眼光毒辣,而且记忆力超群,只要见过一次,数年过去仍不会忘。正夫人的陵墓位于先君陵墓以西,要赴君陵势必要经过此处。 蛊医已经足够小心,怎奈遇上了马桂。 当年众人被迫离宫,既要守陵又要提防丽夫人报复,时时小心谨慎,轮番守在要道,碰巧撞见路过的蛊医。 返回宫内后,马桂见到守在正殿的医,心中渐生怀疑。日前林珩命他留在正殿,他借机探查,终于肯定心中猜测。 "原来如此。" 蛊医叹息一声,双手撑地,慢慢坐正身体。无需林珩开口询问,他主动道出自己是如何进入宫廷,又怎样瞒过众人的眼睛。 "仆当年生得高壮,数日不食将自己饿瘦。服毒使 背伛偻,面容衰老,改变嗓音。伪做性情木讷,旧识当面也难以认出。" 道出隐藏多年的秘密,他不觉恐慌,反而感到一阵轻松。 “国君病症日渐加重,其中有你之故?”林珩左臂负在身后,右臂垂落,刀笔夹在指间,尖端闪烁寒光。 蛊医仰头看向林珩,神情忽然变得奇异。他咧开嘴,两侧嘴角不断上翘,却没有发出一点笑声。 “君上之病源于正夫人,无人能想到温柔敦厚的智氏女也会下毒。我入宫时,君上中毒已深,我设法助正夫人一臂之力,以药帮她扫清痕迹。" "之前的医暴死是你所为?"林珩脑中一念闪过,开口问道。“正是。”蛊医颔首。 "为安平君?" “安平君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愿为君效死,自然要为他报仇。”蛊医直言不讳,坦露他深藏的恶意, "可惜宫内耳目众多,否则晋侯早已暴亡,你也休想平安,晋国早就大乱。" "不对。"林珩察觉异样,点出矛盾之处, "欲乱晋国,为何遮掩父君中毒?"事情一旦揭穿,国君氏族相疑,国内必起战火。 蛊医沉默下来,许久才道: “我主慕智氏女,还曾递送书信。临终之时犹言,恨不能一偿所愿。" "混账!" 林珩赫然而怒,抬脚踹中蛊医的肩膀,竟将他踹翻出去。一声巨响,蛊医撞上门扉。 殿外婢女听到声响,立刻推门走入。看到殿内的情形,她迅速反扭住蛊医的手臂,袖中铜锥滑出,抵住蛊医的喉咙。 "公子,杀不杀?"茯苓手臂用力,令蛊医动弹不得。 林珩迈步走上前,抬脚踩住蛊医的肩膀,足下用力,几乎要踩碎他的骨头。"敢觊觎我母,当开棺戮尸,挫骨扬灰。" 蛊医双眼瞪大,猛然抬起头,眦目欲裂,怒声道:“公子珩,你好恶不分,必遭天谴!“ 不理会他的叫嚣,林珩退后半步,沉声道:“带下去,暂且别让他死了。” “诺。” /> 林珩独在殿内,回溯当年旧事,诸多线索串联到一起,眸光渐渐暗沉。 —瞬间,漆黑的眼底有风暴凝聚,恰似深渊无底,寒潮汹涌,天凝地闭。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日暮时分,城头又聚黑云。 云层遮挡天空,层层叠叠,吞噬落日余晖,天地间充斥暗色。冷风平地而起,呼啸着穿过城墙,刹那席卷城内。 路上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拉车的驴马不安嘶鸣。一头青驴力气极大,赶车的壮奴一时不察被挣脱缰绳。驴车冲出数米,险些撞翻一个背着藤筐的庶人。 风袭长街,扬起漫天沙尘。 行人睁不开眼,无暇口舌争辩,各自加快脚步寻找挡凤处,躲避恶劣的天气。 城东传出马蹄声,夹杂着车轴转动的吱嘎声,在风中重叠撕扯。 数辆马车在路上飞驰,驱车的马奴眯起双眼闭紧嘴巴。风卷着尘土袭来,稍不留神就会灌入满口泥沙 两辆马车擦身而过,车窗同时开启一道缝隙,窗后目光明灭,旋即隐入昏暗之中。许放放下车窗,身体向后靠,手指交叠闭目养神,大致推断出对方身份。 公子原坐在车内,回想方才惊鸿一瞥,略微有些心惊。鹿敏的话浮现脑海,他下意识咬住拇指,牙齿不算撕磨,指腹很快浮现红痕。 以公子珩的行事作风,若给不出足够的价值,他和母亲恐难保全。"事到如今已无退路。" 盯着流血的手指,看着血珠浸出伤口,公子原的瞳孔逐渐染上殷红。 “转向,去宫中。”他抬手敲了敲车厢,命马奴调头。"公子,时辰不早,宫门将闭。" "速行,赶不及鞭笞二十。"公子原无比烦躁,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他迫切要见到珍夫人,尽快商量出对策。 听出话中狠戾,马奴登时打了个哆嗦。他再不敢多言,奋力挥动缰绳,终于赶在宫门落下前抵达。 马车停住,公子原推开车门,利落跳至地面。双脚站稳之后,他向甲士出示铜牌,快步穿过门拱,踏上青石铺设的宫道。 华灯初上,巍峨的宫殿烛光辉煌。 身着彩裙的婢女穿过廊下,裙摆轻扬,手中的铜灯摇曳暖光。 侍人踏上台阶,后者踩着前者的足印,姿态身形趋向一致。火光映照下,仿佛昏暗中排列的剪影。 公子原快步穿过回廊,途经正殿不做停留,飞速赶往珍夫人的长乐殿。 幸亏他持有晋侯赏赐的铜牌,否则休想出入宫门。遑论是长驱直入妾夫人的宫室。 林原刚刚进入宫门,林珩便得到消息。 斟酌片刻,他无意亲自出面,命侍人去南殿通知缪良。 "公子原此时入宫,理当禀报国太夫人。父君重病不见外人,大母总要拜见。" "诺。" 侍人领命退出殿门,转瞬消失在廊下。 林珩正要提起笔,喉咙间忽生痒意。他单手撑在桌面,另一手握拳抵在唇边,控制不住开始咳嗽。 咳嗽声持续不断,渐渐有加重趋势。 他变得喘不过气,手臂拂过桌面,挥落竹简和笔架,身体向一侧歪倒。披在肩上的长袍滑落,在地上铺展开,似折断的鸦翼。 "公子! 谷珍例行为他诊脉,走进殿内大吃一惊。立即放下药箱冲上前,小心搀扶起林珩,手指搭上他的右腕,神情渐渐凝重。 "无碍。”林珩勉强坐起身,咳嗽声不断,话说得断断续续, "年幼时落入冰湖,每逢冬日都要有这一遭。" 谷珍没有应声,放下林珩的右腕,手指又搭上他的左腕。 许久,他松开手,起身取过药箱,打开之后拿出一只扁平的木匣。匣盒抽出,里面静静躺着上百枚细长的银针。 "公子体内有寒气,根治恐非易事。仆先为公子施针,稍后再服汤药。"林珩点点头,放松身体,看着谷珍取银针在火上燎过。 针尖触及皮肤,他垂下眼帘,长睫落下两弯暗影。 “上京的医为我诊脉,言我寿数不长,我依然活到今日。每逢寒症复发,我所思并非痛苦,而是我仍未死。" 谷珍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林珩,随即收回目光,一针接着一针落手极稳。 "待求药之人归来,仆立即为公子配药,定不让公子再受寒症困扰。""劳烦谷医。" 林珩温和浅笑,又轻轻咳了两声。 谷珍医术过人,他能清晰感到身体变化。侵袭肺腑的寒意开始缓和,他感觉有些困倦,变得昏昏 欲睡。即将合拢双眼 时,他猛然惊醒,耳畔捕捉到一声轻响。 转头看过去,谷珍正收回银针,将木匣放入药箱。林珩展开衣袖,又抬手摸了摸喉咙,赞道: “谷医妙手。” “谢公子。” 谷珍没有谦虚,大方接受林珩夸赞。起身告辞离殿,准备亲自为林珩熬煮汤药。他刚刚跨出殿门,险些被一名侍人撞到。 侍人面带急色,从正殿一路跑来,向林珩禀报晋侯发病却不肯服药。"父君不肯服药?" "君上暴怒,汤药尽被挥落。" 侍人匍匐在地,额角被汗水打湿,身上还有飞溅的药汁。 林珩和国太夫人不在场,没人敢强迫晋侯服药。侍奉多年的医被召来林华殿,此后再未露面,也无接替之人。正殿婢仆手足无措,唯有将事情禀报公子珩。 "父君病重,怎能不服药。"林珩振袖起身,决定亲自走一趟。 侍人见状长舒一口气,忙不迭爬起身跟上,随他一同前往正殿。 行至中途时,天空降下雪子。 幽暗的夜空飘洒银白,淅淅沥沥牵连成线,交织成一片银纱。 雪积在地面,覆上薄薄一层。 林珩踏雪而过,袖摆振动,乌发轻扬。两行足迹留在身后,转瞬又被银白淹没。正殿内,晋侯再次挥落药盏,对侍人大发雷霆。 "滚! 乌黑的药汁泼洒在地,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很快有婢仆跪地擦干,不留丁点痕迹。林珩走入殿内时,侍人又送上一盏药。 殿内摆放三只药炉,分别有药奴看守。只要炉火不熄,汤药就会源源不断送上。晋侯可以尽情砸,按方熬煮的汤药要多少有多少。 "父君,您这是何必。" 林珩迈步走上前,见晋侯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接过侍人手中的汤药,准备亲自喂给他服下。 "马桂。" "诺。" 马桂应声走上前,替代服侍在榻边的侍人,双手扣住晋侯的肩膀,令他动弹不得。 "逆子,你敢?!" 晋侯勃然大怒,对 林珩大声咆哮。 林珩不以为意,手托药盏微微欠身,单手扣住晋侯的下巴,将仍有些烫的汤药灌进他的嘴里。"父君,有病就要服药。" 晋侯面庞涨红,眼底爬上血丝。 林珩始终面不改色,双手极稳。直至药盏清空,他才退后半步,上下打量着晋侯,满意地点了点头。 殿内侍婢胆战心惊,惊惧交加不敢抬头。汤药开始发挥作用,晋侯头疼的症状减轻,四肢愈发绵软,身躯无力,烂泥一般仰面瘫倒。 "退下。" 林珩摆了摆手,婢仆和药奴如蒙大赦,迅速退出殿外,身后似有猛兽追杀。 "马桂,你也退下。" "送。" 马桂躬身领命,出殿时合拢殿门。一声钝响,门扉紧闭。 殿内仅剩父子两人,短暂陷入寂静。 烛火照亮屏风,猛虎下山其状狰狞,尖牙利爪寒光慑人。双瞳仿佛被火点燃,愈发显得凶狠。"父君,我母早产病弱,皆是您的授意?" 林珩垂眸凝视晋侯,双手袖在身前。烛光映在他脸上,半面明亮,半面黑暗。他没有任何提示,直接开门见山。 猝不及防之下,晋侯不由得愣在当场。他迎上林珩的目光,没看到愤怒,也没看到痛苦,只有冷漠和平静。 意外地,晋侯也冷静下来。 癫狂和暴躁消失无踪,布满血丝的双眼闪烁不定。纵然不开口,也给了林珩想要的答案。"为何?”林珩歪了下头,专心致志看向晋侯, “因为安平君?"晋侯猛然一震,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如何知道?" "果然。" 林珩直起身,摇头叹息。 他的反应委实出乎预料,再一次让晋侯愣住。 片刻后,晋侯冷笑出声: “你既然查出旧事,当知智姜必死的缘由。我不该心慈手软让你活到今日!" 林珩没有被激怒,自始至终神情冷漠,甚至有几分无趣和漫不经心。 "父君,常年自欺欺人,莫要真将自己骗了。"林珩扣住手指,拇指 摩挲食指指节,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您早年也曾锐意进取,浸淫政治多年,岂会猜不出安平君真实用意。" 晋侯唇角紧抿,默不作声。 “安平君身为大父长子,战功彪炳,距世子之位仅一步之遥,最终却一败涂地,只能落寞为先君守陵。以他的性格抱负,仰慕我母实是笑话。他要的是搅动风雨,要的是君臣失和,要的是晋国大乱!" "一派胡言!"晋侯高声驳斥,却是色厉内荏苍白无力。 "胡言与否,父君心中一清二楚。"林珩近前半步,锁定晋侯的目光,不容许他闪躲,"父君,你能猜出真相,偏要欺我母,甚至夺她性命,不过是早疑智氏,终于有了下手的借口,顺水推舟罢了。” "住口!" 林珩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安平君遣散门客,身后势力早被打散。有上京旨意,他永远无法触碰国君宝印。对他的猜忌不过是引子,你真正想除掉的是智氏,是勋旧。可你不敢直接动手,不敢像大父一样挥刀。" "我让你住口!" 晋侯恼羞成怒猛扑向林珩,可他忘记了自身状况,非但没能阻止林珩,反而滚落床榻重重摔向地面。 声响传出殿外,廊下侍婢皆心头一惊。 看向守在殿门前的马桂,见其神情自若毫无忧色,众人知趣地收敛心神,权当自己耳聋,对殿内动静一无所知。 大殿内,林珩站在晋侯身前,见他狼狈趴在床脚,半点没有搀扶的意图。 "大父英雄一生,杀伐果决,三军如臂指使。刀锋所向诸侯避让,霸道纵横,天子不敢小觑。"林珩娓娓道出先君功业,旋即话锋一转,提及晋侯所为。 "反观父君,知勋旧傲慢却无力弹压。欲仿效大父,却只知其表未识其里。拔擢新氏族未能压服勋旧,反而闹得前朝乌烟瘴气,至今无法收拾。" 晋侯想要撑起身体,努力数次皆以失败告终。 林珩蹲下-身,单膝支地。腰间玉饰垂落,精美的雕纹闯入晋侯眼帘。螭龙盘尾,传承自先君,由国太夫人赠给林珩,作为他的生辰礼。 看到熟悉的雕刻,旧日回忆涌入脑海, 沉重的压力如有实质,晋侯悚然一惊。 “休逞口舌之利。”晋侯颤抖着手臂抓着床柱坐起身, "勋旧势大,军政操控在手,换你又能如何?" “若我主政,自然是杀。”林珩掸了掸衣袖,云淡风轻道。"杀?你说得简单。" "莫非很难?”林珩看着晋侯,貌似不解他的想法,"父君,您手握虎符,可随时调动中军,屠智氏满门又如何?" "智氏统领下军,岂会坐以待毙。"晋侯面带讥讽,冷嘲道。 “下军?”林珩摇头失笑, "父君,您是晋国之主,登高一呼,智氏便为逆臣。谁愿同逆臣为伍?" 晋侯无言以对,再次陷入沉默。 "杀一家不行,那便两家、三家,杀到血流成河又有何妨?" 林珩面带浅笑,索性席地而坐,坦然指出晋侯的怯懦,道出他不愿承认的错误。"自天子分封,诸侯生死几何?灭国者恒有,况乎氏族。" 他双手交握,一字一句出口,似重锤砸向晋侯头顶。 "不破不立。父君既能启用新氏族,为何还要优柔寡断对勋旧再三手软,以至于出现今日局面。" 晋国不缺有用之人。 潮汐起伏,日升日落,一家氏族灭门,马上会有新崛起的势力填补。 林珩不懂晋侯,不明白他明明握住刀剑,偏要自己束缚手脚。一个隐患未除,又制造出另一个隐患。 "智氏是你外家,你果真能下手?"晋侯沉声道。 林珩神情微怔,像是听到一个笑话,笑声由低到高,完全无法抑制。 "父君,您几次要杀我,有没有一刻心软?我为您亲子,您竟以为我会有亲情?"黑袍公子畅快大笑,眉眼弯弯,联丽杂糅凶狠,浑似刀锋染血。 笑够了,林珩搀扶起晋侯,将他扶到榻上。 "父君,肃州城将有大变,届时天翻地覆,您会亲眼目睹。"“你要篡位?”晋侯阴沉地看向林珩。"确有人谋逆,但不是我。"林珩摇了摇头。晋侯盯着林珩,目光愈发冰 冷。"不篡位,但要掌权。你想杀我?" "不,我会保父君平安。"林珩直起身,认真道。“你会如此好心?”晋侯嗤之以鼻。 “父君,我欲在国内变法,期间需威慑群臣和睦四邻。为使事情顺利,免得横生枝节,杀鸡儆猴最为妥当。”林珩笑对晋侯的态度,语速不紧不慢,“师出无名乃是不义之战,不可取。为此,还需您助我一臂之力。” “你说什么?”晋侯眉心紧蹙,不解话中含义。 “临桓城之事传遍国内,国人即将群聚都城。父君无法留在国内,欲生必要流亡他国。届时发兵,那便是师出有名。一举多得,父君以为如何?“ 林珩笑容温和,好似所言稀松平常,非是关系生死的大事。 晋侯虎目圆睁,脸色煞白,惊怒交加之下,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雪越下越大。 寒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顷刻覆盖广阔平原,天地间尽是一片银装素裹。风过回廊,带起呜呜声响。 声音尖锐刺耳,犹如嚎哭一般,频繁敲打侍人和婢女的神经。 众人不敢抬头,竖起耳朵静听,殿内传出模糊的话音,并不十分真切。不多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晋侯暴怒的吼声。 "逆子,大逆不道!" 侍婢同时打了个哆嗦,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下巴抵在胸前,头垂得更低。 晋侯的咆哮恍如雷鸣,却无往日的震慑力。此刻的他如困兽一般仓惶无助,实是外强中干虚有其表。 "逆子,混账,必受天惩……" 声音越来越弱,他渐渐耗尽力气,最后几个字变得模糊不清。 侍人们交换眼神,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继续充当木雕泥塑,装作眼瞎耳聋,对今夜之事一无所知。 又过片刻,吱嘎一声轻响,门轴转动,殿门向内开启。寒风迎面袭来,鼓起黑色袖摆。 丝绦摇曳,腰间玉石互相碰撞,暗红墨黑纠缠,莹白赤金相叠,在火光下刺痛人眼。 “马桂。” "仆在。" "父君病重需要静养,你带人严守正殿。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林珩迈步走出殿门,接过斗篷披上,下摆垂至地面。火光映在他脸上,眉眼漆黑,唇无血色,看似单薄却不显孱弱,反予人无穷压力。 "公子,若是国太夫人遣人来问?"马桂低声道。 “任何人不得擅入。”林珩侧头看向他,一字一句重复前言。年轻公子背对火光,双眸幽暗深邃。目光落在人身上,寒意浸入骨髓。 “谨遵公子吩咐。” 马桂躬身领命,双手袖在身前,眼帘低垂,面上依旧挂着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透出些许骇人之色。 夜色渐深,林珩未在正殿久留,命侍人举火把照亮,迈下台阶返回寝殿。 雪虐风饕,搓绵扯絮。 积雪覆盖宫道,短短一段路竟耗费双倍时间。 >侍人护着火把的光亮,行走时自行围拢,为林珩遮挡风雪。抵达林华殿前,紫苏和茯苓正焦急等候。 两人快步迎上前,见林珩脸色发白,当即顾不得许多,道一声公子恕罪,一左一右搀扶他,近乎是将他架回殿内。 数个火盆分散摆放,铜炉内燃烧香炭,使得房间内暖意融融。雕窗留出缝隙,方便烟气飘出,使得空气流通。三人进入殿内,茯苓回身关闭殿门。林珩换下皮履,紫苏膝跪在地为他解开腰带,除下染雪的外袍和斗篷。 里衣在炭炉上烘过,穿在身上舒适干燥。紫苏为林珩披上,瞧见他背上的疤痕,目光微暗,红唇紧咬,杀意再次涌上心头。 背叛公子之人,勒死沉湖太过干脆,本应千刀万剐,将其碎尸万段!"紫苏?" 林珩拉上衣领,回身看到婢女的神情,不由得叹息一声,手指抚过她的发顶,轻声道: “别再想,都过去了。" "公子恕罪,奴失态。" 紫苏垂下头,继续为林珩整理衣襟。 茯苓展开外袍覆上林珩肩头,拿起玉带犹豫片刻,转身换成更柔软的帛带,为林珩系在腰间。"谷医方才来过,叮嘱公子睡前服药。" 茯苓系紧帛带,又取来玉钩,熟练为林珩整理襟口。 "半个多时辰,汤药早就凉了。奴不放心药奴,等下亲自去炉边守着,再为公子熬药。"林珩有些困倦,点点头没有多言。 换下的衣袍被侍人捧走,林珩坐到屏风前,禁不住打了个哈欠。紫苏取下束发玉簪,手指顺过他的发,感受到些许湿意,回身取来布巾擦拭。 "公子,是否用些羹汤?" 林珩正想拒绝,想起稍后要服药,不得不改变主意。“菜羹即可,不要加酱。” "诺。" 茯苓弯了弯双眼,想起林珩初到上京时的遭遇,笑容迅速隐去。 殿门开启又关闭,风啸声遮去婢女的脚步。 少顷,侍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禀报珍夫人母子深夜来访。 "禀公子,珍夫人携公子原求见。" 林珩正闭目养神。 />紫苏动作轻柔,指腹按压额际,令他昏昏欲睡。 听到门外的声音,他没有立即睁眼,而是抬手捏了捏眉心,发出一声嗤笑。这个时候来? 看来鹿氏终于下定决心。 “让他们进来。” 声音传出殿外,侍人领命走出回廊,不多时带来珍夫人母子。 两人身上裹着厚实的斗篷,兜帽遮住头,看不清双眼,只露出鼻尖和下巴。公子原刚刚离开南殿,同珍夫人汇合,立刻马不停蹄赶来林华殿,连夜拜见公子珩。 停在殿门前,两人除去斗篷。珍夫人拍了拍公子原的手背,率先迈步走入殿内。 一门之隔,殿外滴水成冰,殿内温暖如春,恍如两个世界。火光在灯盘中跳跃,木炭在铜盆中燃烧。殿内清香缭绕,不闻半缕烟气。 漆金屏风前,公子珩斜靠在案边,单手撑着脸颊,姿态闲适慵懒。一名婢女跪在他身后,搓暖了手指,轻轻按压他的额角。硕大的牡丹绽放在屏风上,栩栩如生,绚烂夺目。乍见繁花盛放,珍夫人有片刻恍惚。 昔日的景象闯入脑海,她骤然记起正夫人在世时,每次前往玉堂殿问安或是探病,都能见到一面相类的屏风。 “母亲?”察觉她神情有异,公子原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 珍夫人蓦然回神,定睛再看,公子珩正侧过身,单手撑着脸颊,目带审视看向自己。深邃,幽暗,冰冷。 继承自正夫人的眼眸,此时竟无半分相似。"夫人和庶兄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林珩略微坐正身体,视线扫过这对母子,在公子原脸上稍作停留,旋即回到珍夫人身上。"公子日前曾言,物有价,等价可换。" 珍夫人深吸一口气,无意拐弯抹角,选择开门见山。 通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她对林珩的行事作风有所把握。要想达成目的,闪烁其词毫无用处,自作聪明更会起到反效果。 “我确实说过。”林珩示意紫苏稍停,单手置于桌面,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趣道, “我也曾告知夫人,欲达成所愿,前番提出的条件远远不够。" "我知。" 伴随着话音落地,珍夫人从袖中取出一张绢布。展开后,绢上写满 文字,全是氏族之名,丽夫人等赫然在列。 “当年正夫人中毒,以致早产衰弱,早早离世,凡参与之人皆在此。”珍夫人将绢布推向前,方便林珩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 "公子,以此换我儿平安,可否?" 珍夫人破釜沉舟,凡是参与当年事之人,只要她知晓,一个也没有漏掉,包括她自己在内。公子原大吃一惊。 母亲的行为出乎预料,同两人之前商定完全不同。他有意开口,却被珍夫人拦住。珍夫人对他摇头,一心一意看向林珩,等待他的回答。林珩没有出声,手指一下接一下敲着桌面。 声音落在珍夫人耳畔,将她的自信一点点敲碎。紧张和焦躁疯狂滋生,充斥胸腔,让她变得不安,无法再泰然自若。 就在这时,紫苏附在林珩耳边低语数句。 林珩挑了下眉,口中道: “取来,给夫人过目。”"诺。" 紫苏起身绕过屏风,俄尔取来一卷布巾。 比起珍夫人带来的绢布,布巾略显破旧,边缘粗糙,形状很不规则,分明是从布裙上扯下。 当着珍夫人和公子原的面,紫苏展开布巾,上面同样记录着一份名单,同绢布之上重叠九成,仅有个别出入。 “此乃先氏女呈上,换我庇护出继的幼弟。”看着脸色发白的珍夫人,林珩慢条斯理道, "夫人要有诚意,方能达成所愿。若仅是这些,还是请回吧。" 说话间,林珩垂下眼帘,摆了摆手,大有送客之意。 珍夫人心知谋划落空,对先玉恨得咬牙。为防林珩心生不耐,当即叠手伏身,沉声道: “鹿氏愿效忠公子,唯公子马首是瞻!" 公子原也伏身在地,口称自请为臣,愿为林珩驱使。 “夫人之意,鹿卿是否知晓?” 林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珍夫人和公子原不敢有丝毫迟疑,迅速将鹿敏的手书呈上。竹简上盖有鹿氏家主私印,在家族中代代传承,比官职金印更能象征身份。 “鹿氏愿效忠公子!” 除了晋侯和国太夫人,母子俩从未向任何人行此大礼。此刻,他们伏身在地,真切感受到畏惧和压力。 公子原终于明白,为何舅父会看着 他连连叹息,最终决定同有狐氏割席,全族转投公子珩。他也曾上朝听政,面对两班朝臣,他时刻紧绷神经,不敢有丝毫放松。正如此刻面对林珩。 畏惧恐慌萦绕心头,忐忑不安挥之不去。这种压力甚于面对朝臣,甚于面对晋侯,让他不自觉颤栗,手指控制不住地痉挛抖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灯芯不时发出爆响,时刻牵动母子俩的神经。终于,林珩的声音再次传来,打破了令人不安的寂静。 "鹿氏尚可用。" 林珩起身走出案后,长袖轻振,乌发披在身后。腰间帛带刺绣金纹,同襟上玉钩相映,溢出冰冷的色泽,刺破一室暖光。 微翘的履尖停在近前,长袍下摆闯入眼帘。 林珩负手身后,俯视珍夫人和公子原,口出命令不容置疑。 "新氏族兵力,举兵日期,明日送到我面前。过了明日,鹿氏即为有狐氏同谋。""诺!" 珍夫人悬着的心刚要落下,写有名单的绢布忽被林珩提起,随意扫过两眼,连同布巾一并落入她手中。 "兵起之日,这上面之人,除夫人以外,不应存于世间。" 珍夫人攥紧手指,咬着牙点头: “公子放心,必定一个不留。事成之后,我会自行了断,不会令公子烦心。" “母亲!”公子原惊呼出声,见珍夫人心意已绝,膝行上前向林珩叩首,祈求留母亲一命, “我愿为臣,愿出继守边,愿作您的刀剑,求您!" 公子原不停磕头,不多时,额前已是一片青紫。 林珩俯身拍了拍林原的肩膀,止住他的动作,转头对珍夫人说道; “我无意取夫人性命。”"为何?"珍夫人不敢相信。公子珩手段狠绝,怎能不报母仇。 “父君久病在床,日后恐遭颠沛流离,身边总要有一个知心人。夫人保重身体陪伴父君,时时传递消息,则鹿氏安稳,庶兄平安。夫人意下如何?" 林珩笑意温和,未有丝毫疾言厉色,却让珍夫人如坠冰窖。 公子原拜访鹿敏,不仅带回书信,还带来国人聚集的消息。回溯百年前的旧事,珍夫人料定有狐氏毫无胜算,这才孤注一掷连夜拜访。 她准备好付出代价。 不想公子珩远比想象中更加狠绝。 "您要我陪伴国君?" "不错。" 珍夫人凝视林珩,口中滋味苦涩。她终于大彻大悟,为何国太夫人选择公子珩。 眼前的少年俊俏非凡,眉眼犹带正夫人的影子。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先君。尤其是他的性格,杀伐果断,酷烈凶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芸芸众生皆能为棋。 苦笑一声,珍夫人坐直身体,双手交叠置于额前,缓缓俯身下拜,额头触地。 "鹿氏女珍,遵公子旨意,惟命是听。"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晋侯宫,南殿。 夜深人静,漏尽更阑,守夜的婢仆昏昏欲睡,借衣袖的遮掩打着哈欠。宫殿的主人却了无困意。“来人。” 国太夫人辗转反侧,心中愈发烦躁,终于披衣起身。她离开床榻,绕过屏风走至窗旁,忽然抬手推开窗扇,任由风雪卷入室内。 风过寝殿,掀起垂落的布幔,摇曳灯盘中的火光。一刹那铜灯歪倒,灯盘翻落在地,灯芯悄然熄灭。 灯油缓慢流淌,边缘延伸至墙角。侍人推开殿门,不小心踩到油上,脚下打滑差点跌倒。 国太夫人站在窗前,任风吹起长发,双眼眺望幽暗的夜空,神情冷峻,全身上下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侍人扶墙站稳,悄悄向身后示意。另有三人躬身入殿,伏身擦拭地板。动作间轻拿轻放,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召缪良。" 国太夫人的声音响起,夹杂着风雪声,愈发显得冷厉。 侍人领命退出殿门,在廊下又滑了两下,不得不拭干鞋底再迈下台阶,走路时变得小心翼翼。灯油清理完毕,婢女移来数盏铜灯。 灯盘中既无灯芯也无灯油,代之以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挥发苍白的冷光。国太夫人离开窗旁,回到屏风前落座。终究上了年纪,夜半起身又吹冷风,她轻轻咳嗽两声,脸色泛白,额头隐隐作痛。 “取茶汤。” "诺。" 婢女脚步轻盈,往来殿内不闻声响。 不多时,冒着热气的茶汤送上。国太夫人饮下半盏,驱走身上寒意,额际的胀痛有所缓和。婢女取外袍披在她身上,其后展开干净的布巾,为她抹去发上碎雪。 侍人关闭雕窗, 窗扇合拢的瞬间,火光流入室内。举目望去,正是举着火把急匆匆赶来的缪良。 由于来得匆忙,缪良身上的长袍被打湿,发髻也沾了雪粒。雪逐渐融化,浸湿他的暨角和衣领,在领口留下一抹暗色。 进入大殿前,缪良仔细整理衣冠,确认没有不妥之处才跨入殿门。“参见国太夫人。” 缪良叠手行礼,恭敬一如往昔。 国太夫人坐在屏风前,手托银色杯盏,盏中热气将尽,她似毫无觉察,目光越过缪良 投向殿门,略微有些出神。 缪良肃然而立,目光低垂,保持行礼的姿态。 国太夫人不出声,他便一直弯腰,身体纹丝不动。唯有融化的雪水顺着登角滑落,坠向地面,砸出一小团泅湿的痕迹,很快又消失无踪。 “缪良。”国太夫人终于出声。“仆在。”缪良恭敬应答。 "林原离开南殿,随后去了哪里?" 听到这番询问,缪良没有迟疑,迅速答道: "公子原先至长乐殿,不久与珍夫人同往林华殿。" "之后呢?" "约半个时辰,两人出林华殿。公子原离宫,珍夫人独往正殿,至今未出。" 咚地一声,盏底磕碰桌面。 缪良噤声不语,国太夫人凝眸深思。良久,她发出一声叹息。 "风将起,定有大雪。自今日起免宫内问安,公子珩之外,我不见任何人。" "诺。" “明日朝会后,你去见公子珩,言我欲调越甲入宫护卫南殿。正殿诸事交给他,前朝宫内不必再问我。" 缪良斟酌片刻,谨慎道: “国太夫人,若是公子珩不答应?” 越甲随国太夫人入晋,职责是护卫她的安全,此事记载于两国盟约。但大批调入宫内,此前未有先例,事情未必能成。 "你自去传话,公子珩会答应。" 国太夫人半垂眼帘,凝视指尖残存的蔻丹,料定暴风雪将至,肃州城乃至晋国势必要天翻地覆。"诺。" 缪良不再多问,领命退出大殿。 这一夜,国太夫人再未睡去。 她屏退侍人婢女,独自坐在殿内,良久凝视夜明珠的白光。光映在她的脸上,瞳孔中似有焰色跳跃,张扬、激越,最终归于平淡,终成一片死寂。 临近天明,一行人走出林华殿,穿过铺满雪毯的宫道,一路来至巷道。这里是晋侯宫内最冷清之地,关押国君妻妾的破败之所。凡入宫的氏族女无不谈之色变。 乌云笼罩天空,云雾层叠,不见半缕阳光。来人停在黑色的木门前,一名高壮的侍人上 前叫门。 "开门!" 声音传入门后,守门的仆妇慢悠悠爬起身,半梦半醒间套上布衣,顶着一头乱发走出土屋。 冷风刮在脸上,她本能缩紧脖子。枯黄的发被吹向脑后,露出结痂的头皮,上面爬过两只干瘪的虱子, “何人拍门,无旨意巷道不开!” 仆妇张大嘴打着哈欠,满心不耐烦,只想尽快打发走人再回去睡觉。"林华殿,奉公子珩旨意。" 侍人拔高嗓门,声音随风传入巷道,流入不少人的耳朵。仆妇闻言愣住,哈欠打到一半忘记闭上嘴巴,登时灌入满口冷风。 得知是公子珩旨意,她再不敢拖拖拉拉,快走几步拉开门栓,殷勤地拉开木门放一行人入内。 木门开启,叫门的侍人率先走入,打量过周围环境,侧身让到一旁,顺便拉走堵在门后的仆妇。看到爬在她头上的虱子,嫌弃地甩了两下手。 紫苏走进巷道,斗篷下缘扫过积雪,兜帽遮住半面,只露出白皙的下巴。 “先氏女在何处?” 仆妇眼珠子转了转,正准备回话,左侧土屋内冲出一人,身材粗壮,一身布裙,腰间系着布带,鞋面破出窟窿,脚趾冻得发红。 "奴为先氏女送饭,奴能带路!" “走吧。” 紫苏向仆妇颔首,后者喜不自胜,迈开大步向前走。途中屡次打滑,终有一次摔倒在地。 紫苏身后跟随数名侍人,两人合力抬着木箱,另外两人肩扛麻袋。一只鼓鼓襄囊,不知装着什么,另一只不时颤动,貌似是个不小的活物。 仆妇窥了两眼就不敢再看,迅速从地上爬起身,拍掉裙子上的雪,转过一栋房顶坍塌的旧屋,来到莲夫人和先玉的居处。 天寒地冻,屋内没有火盆,两人不得不靠在一起取暖,将一切能保暖的东西裹在身上。饶是如此,仍被冻得瑟瑟发抖。 仆妇正要叫门,立刻被侍人止住。"休要多言,速走。" 侍人声色俱厉,仆妇见得不到好处也不敢纠缠,转身迅速跑走,连头都不敢回。室内两人听到动静,不确定门外是何人,哆哆嗦嗦不敢出声。 "推门。&# 34; 紫苏话音落下,侍人立即推开屋门。 一瞬间冷风侵袭,先玉连声咳嗽,几乎要将肺咳出来。莲夫人熟练在她身上按压,手指在她的锁骨和肩背处揉捏,可惜收效甚微。 望见室内情形,紫苏没有半点怜悯。 过往的经历使她心硬如铁,除了关乎林珩,没有任何人事物能牵动她的情绪。何况门内两人并不无辜。 "东西放下,人扔进去。"一声令下,侍人提着木箱进入室内。 砰地一声,木箱落地,箱盖打开,里面塞着厚实的被褥和衣裙鞋袜。 两只麻袋也被扔在地上,一只里面装有粟米和肉干,还有一小袋盐;另一只打开,里面竟滚出一个人,双脚被缚,双臂反绑,嘴里勒着布条,样子极其狼狈。 顾不得地上的人,先玉和莲夫人扑向木箱,抽出被褥包裹在身上,发青的脸色渐渐有所好转。"公子旨意,先氏女有功,允其所请。" "物为奖赏。" "此人留巷道,下不为例。" 留下这番话,紫苏转身离去。先玉抱着厚被取暖,仍是一声接一声咳嗽。 莲夫人先是关上房门,其后解开婢女身上的绳索。取下勒嘴的布条时,她的手猛然一颤,双眼瞪大,表情中充满惊恐。 婢女张大嘴巴,舌头竟被绞去一截,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无法再说话。 “谁做的……公子珩?”莲夫人艰难问道。婢女支吾点头。 “其他人呢?” 婢女摇头,面现痛苦之色。 “都没了,只剩下你?” 婢女再次点头,探出两条手臂,衣袖翻开,现出交错的瘢痕。莲夫人紧咬嘴唇,想到紫苏所言,下不为例。 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公子珩不同于晋侯,不容许宫内有他人耳目。自己所为犯下大忌,留下一人是法外开恩,也是对她的警告。 若不能安分守己,下次消失的就不是藏在宫内的婢仆,而是毒氏族人,她的血亲。 "如此也好。" 看向木箱和麻袋,莲夫人苦笑一声。 计划已成,纵然自己困在凄冷之地,家族总算有了退路。只要公子享活到成年,毒氏终能延续,不会因她血脉断绝。 先玉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边压制咳嗽,一边断断续续道:"好好活着,日后总有希望。你对我之言,今日反赠于你。" 莲夫人回身看向先玉,缓缓点了点头。 “我原想着,保全了家族便一了百了。” 她扬起嘴角,消瘦的面容滑下两行清泪。曾经的念头被压下,求生的意念越来越强。终是要活下去,哪怕日子煎熬。 紫苏一行人离开巷道,返回林华殿途中,远远望见上朝的氏族,立即停下脚步。目测队伍的长度,紫苏心生诧异。 人数不对。 比起往日朝会人员,数量少去一大半。大氏族均不在,只有少数小氏族,情况极不寻常。思及缘由,紫苏心头一紧,当即择近路返回林华殿,片刻不敢耽误。 林珩正准备上朝,尚未走出殿门,就见紫苏气喘吁吁赶来。 "公子,氏族有异,多人未至朝会!" 话音刚落,又有侍人紧随而至,他身后跟着长乐殿阉奴,其怀揣秘信,是鹿敏亲笔写下,由公子原带入宫, "禀公子,事情有变!" 林原离开宫殿之后,连夜拜访鹿敏,当面道出林珩的条件。 鹿敏本打算早朝之后求见林珩,不料得到密报,有狐氏决意提前行动,今明两日就要围宫。事态紧急,他唯有迅速调兵,由公子原传递消息。 林珩展开秘信,一目十行扫过,仅是挑了下眉,未见丝毫惊慌。 以紫苏殿外所见,结合秘信上所言,分明是有狐氏察觉异常,一直伪做不知,专为掩饰真实动向,打林珩一个措手不及。 "能得父君重用,同勋旧争锋多年,确实不乏谋略手段,绝非酒囊饭袋。""狐性虽绞,终究逃不过猎人之手。" 屏风后走出一道人影,正是从临桓城返回的马塘。他与近万国人同行,顶风冒雪抵达肃州。其后离开队伍,提前一日进入城内,向林珩禀报大军动向。 “壬章和陶荣现在何处?”林珩转身问道。 “距城不远,旦夕 可至。” "好。" 林珩返回殿内,命侍人去传旨,今日罢朝。"有狐氏要全力一搏,便遂了他们的意。"阉奴被遣回长乐殿。 珍夫人守在正殿,消息由公子原传递。他乘坐的马车驶离宫门,飞速驰往鹿氏府邸。 得知今日罢朝,缪良提前来到林华殿,转述国太夫人之言。 "调越甲入宫?"林珩正提笔撰写手令,闻言点点头,道, "可。需尽速,迟则生变。"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缪良不敢耽误,飞速出宫调派人手。 "茯苓,你持铜牌去见放翁,言计划提前。" "诺。" "紫苏,你去正殿见马桂,命他寸步不离守住国君,不容许任何人离开正殿,不从令者杀。" "诺。" 两人领命,先后转身离开。 殿门关闭,林珩从案下移出一只木盒,打开盒盖,取出一卷竹简。竹简上写满人名,主要是新氏族,少数勋旧夹杂其间。 “算无遗漏?” 想起有狐达盛传的美名,林珩轻笑一声,提起刀笔,重重划下。随着笔锋游走,有狐达三字被划 痕覆盖,斑驳碎裂,再也辨识不清。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公子珩有旨,今日罢朝。" 丹陛之上,侍人袖手而立,声音穿过廊下,融入呼啸的寒风之中。丹陛之下,群臣恭敬接旨。 待到侍人离开,氏族们陆续直起身,彼此交换眼神,无一在殿前徘徊,甚至顾不得寒暄,近乎是一路小跑离开晋侯宫。 行出宫门后,众人登上马车,催促马奴快走。 “速行,归府!”一声钝响,宫门在身后关闭。 声音落入车上人耳中,不啻于惊雷炸响。马奴挥动缰绳,骏马撒开四蹄,飞速穿过大街小巷。 车行途中,车中氏族推开车窗,发现道路上空空荡荡。路旁建筑门窗紧闭,道上不见一个行人,冷清异常,好似一座空城。 风过长街,掀起昨夜落下的碎雪。 马车经过百工坊,昔日的车水马龙消失无踪,人潮不见踪影。唯有紧张气氛弥漫在空气中,一派肃杀景象。 前方有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衣甲的摩擦声,杂沓刺耳。 无需车中人吩咐,马奴敏捷调转方向,驾驶车辆进入小巷,避开疾行的队伍。 小巷狭窄,一次涌入三辆马车,登时被堵住。一辆马车的车厢略宽,车轴两侧凸起的木刺抵在夯土墙面,留下两道清晰的划痕。 脚步声越来越近,马奴壮起胆子探头望一眼,瞳孔骤然紧缩,持缰的手不自觉收紧,粗大的掌心勒出红痕。 交错的长街上,成百上千的私兵从各方涌入,犹如河川入海。私兵各个全副武装,衣甲鲜明,手中武器闪烁寒光。 "有狐氏的弓兵。" 认出一伙私兵背后的长弓,马奴喃喃出声。下一刻打了个激灵,警惕地捂住嘴巴,不敢再发出声响。 私兵在道路上聚集,整合的队伍经过巷口,盾甲敲击声络绎不绝。 车内氏族悄无声息。 他们既不跟从勋旧也不附庸新氏族,彻头彻尾地中立,多年在夹缝中求生。 仰赖家族势力不显,拧成一股绳也无法左右局势,他们幸运地被双方冷落,成功避开这场乱局。 br /> "风起浪涌,势必要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低语缓慢流淌,很快被狂风吞噬,再也无法觅得踪迹。 聚集的私兵穿城而过,队伍前方扬起旗帜。有狐氏为首,结盟及附庸家族分在左右。旗帜猎猎,车轮滚滚,脚步声重叠,大地为之震颤。 距离晋侯官百米,另一支大军出现。 战车从两侧飞驰而出,甲兵持盾立在车后。值得一提的是队伍中有大量骑兵,佩戴马鞍马镫,无需精湛的骑术就能策马冲锋。 三面大旗在队伍中竖起,左为陶氏,右为雍氏,中部则为智氏。 三驾战车行至旗下,几乎同时停住。居中一辆车上,智渊拔出佩剑,剑指敌方统帅,怒喝道:"有狐丹,你要造反?!" 有狐丹眯起双眼冷笑一声,不见往日风雅,唯余阴翳毒辣。 "公子珩胆大包天囚禁君上,国太夫人同其沆瀣一气。我等为国除害顺应天理!" 话落,不给对方驳斥的机会,举起单臂用力向下一压。 有狐氏私兵纷纷开弓。 控弦声中,如雨的箭矢遮天蔽日,呼啸砸向勋旧私兵。没有正式排兵布阵,无需遵从战场礼仪,双方皆未擂鼓。 箭雨落下的瞬间,勋旧私兵短暂混乱,很快在号令声中恢复镇定,一同挺起盾牌。撞击声不绝于耳,私兵顶住劲矢冲向前,平放尖利的矛戈硬撼对手。 "杀!" 双方同时下达号令。 近万私兵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连成一片,刹那间血肉横飞,肝髓流野。 近战无比残酷,残肢断臂滚落地面,殷红的血飞溅而出,流淌在众人脚下,顷刻汇聚成一个个浅洼,陆续在寒风中冰冻。 喊杀声震天,氏族们孤注一掷,战斗无比惨烈。 战斗中途又有两支队伍出现,分别打出鹿氏和费氏旗帜。他们没有加入战团,而是绕路驰向晋侯宫。 继两家之后,看守城门的赖氏和吕氏接连现身。 有狐达曾疑心他们,设陷阱抓捕两人。怎料赖白不入圈套,顺带救走吕勇。两人合力避开追杀,千方百计藏起行迹,令追兵遍寻不着。 br />计划落空,有狐达笃定之前猜测,盟友附庸再不可信。 他不得不加急调派人手,仓促间起兵。看似要打林珩一个措手不及,实则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赖白和吕勇出现,意味着有狐氏布置在城门的人手凶多吉少。有狐达狠狠咬牙,眺望晋侯宫的大门,没有后退半步。“牵牛车!” 他下令推出战车,以青牛牵引,车板上堆满引火之物。 砰!砰!砰! 连续几声脆响,陶罐砸碎在车上,灯油味迅速扩散。 “点火!” 有狐达一声令下,数支火把飞向柴堆。火光瞬间燃起,焰舌蹿起两米。 浓烟滚滚,气味刺鼻。周围的私兵快速散开,仍被呛得连连咳嗽。柴堆劈啪作响,青牛受到惊吓,双眼开始充血。飞窜的火星落在牛背上,刺痛感令青牛发狂。 牵牛的奴隶见势不妙连忙松手,失去控制的青牛埋头前冲,不分敌我横冲直撞,瞬息搅乱战局。哞—— 智氏私兵杀死狂奔的青牛,濒死的巨兽发出哀吼,终于趴倒在地。 不等私兵收回短矛,又有三辆牛车被牵出,拉车的青牛更加健壮,拖着燃烧的大车冲向人群。眼看队伍被打乱,智渊急召智陵,下令以弩射杀青牛。 "射牛!" 智氏私兵在混乱中集结,纷纷抬起手臂平射,对准发狂的青牛。 箭矢如雨,青牛被扎成刺猬,一时间竟未倒地,而是继续前冲。庞大的身躯撞倒数名私兵。两人不幸被顶飞,落地时变成血葫芦,被锋利的牛角开膛破肚。 "让开!" 陶氏私兵悍不畏死,手持大盾撞向青牛。 撼山之力碎裂青牛的脖颈,反向的力道掀飞私兵。青牛轰然倒地,头颅无力低垂。私兵内脏受损,手臂不自然弯曲,伤势极重恐难活命。 正面交锋,没有任何投机取巧,全靠血肉之躯厮杀。 双方的死伤数量急剧增加,新氏族更甚。有狐氏却表现得若无其事,似要拼尽最后一人。 "不对!" 智渊和陶裕同时反应过来,正要抽出兵力护卫晋侯宫,身后突起大火。 狂 风呼啸,助长火势,熊熊烈焰在宫内燃起。浓烟肆虐,烟柱腾起数米,顶端抵向云层。费氏和鹿氏的队伍并驾齐驱,几乎同时抵达晋侯宫前。彼时,公子长和有狐显率领的队伍正在撞门。队伍中有三驾投石器,做工粗陋,却成功将油罐和火把投入官墙后,引燃木制建筑。 “撞! 公子长赤红着双眼挥舞佩剑,命令私兵撞开宫门。他之所以有此表现,全因丽夫人的尸体就挂在墙上 曾经的丽颜尽成枯槁。长发散落遮盖面颊,衣裙沾染污痕,分明是在雪地中拖拽过的痕迹。"有狐氏女丽谋害正夫人,绞杀!" 侍人的声音从墙后传来,随即有更多尸体吊至墙外,全是参与谋害正夫人的凶手,从妾夫人到婢女,从侍人到宫奴,一个不留。 亲眼见到丽夫人的尸体,公子长眦目欲裂。怯懦迟疑一扫而空,只余下沸腾的杀意。 “林珩,我要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公子长暴怒吼叫,命令私兵继续撞门。 投石器粗制滥造,绳索崩裂,三次后就无法使用。然而宫内燃起大火,顷刻难以扑灭。宫门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塌。 千钧一发之际,费氏和鹿氏及时赶到,同公子长和有狐显所部战成一团。彼此人数相当,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高下。 突然一声巨响,紧闭的宫门被撞开。 鹿敏和费毅暗道不好,公子长狰狞狂笑,剑指洞开的宫门正要下令,门内陡然飙出一股箭雨,射得门前私兵人仰马翻。 轰隆! 天空炸响惊雷,狂风肆虐,席卷古老的城池,吹散浓重的血腥味。 交战的私兵同时一惊,就见门内行出百名甲士,全部手持硬弓,弓弦拉满,箭矢寒光慑人。墙头传来声响,鲜红的越甲分外醒目。其人手持长弓,控弦的力量丝毫不亚于有狐氏私兵。砰! 钝响声中,黑衣甲士挺起盾牌,下端重重砸向地面,整齐楔入冻结的土层,在宫门前竖起不可逾越的屏障。 甲士身后出现一辆玄车。 黑衣公子站在车上,头戴玉冠手按佩剑,颌下冠带镶嵌珍珠,面容白皙堪比美玉。车辆行进间,大氅被风扬起,漆黑的双眼环顾四周,目光森冷尖锐,凝聚浓烈的杀机。他似同战场格格不入,全身上下却弥漫血腥。仿佛一把渴血利刃,专门为 杀戮而生。玄车停住,林珩扫视战场,锁定对面车上的林长,冷声道: "林长,谋逆当诛。"林长看着他,突然发出一阵狂笑。 "林珩,你囚困父君,勾结国太夫人私通越国,你才是晋国的罪人!杀你是为国除贼,替天行道!" "杀了他!" “取林珩首级赏金,赐飨宴美人!”林长面容狰狞,怒声咆哮。看到挂在墙上的丽夫人,他对林珩恨入骨髓,恨不能啖其血肉。 "林珩,逆贼,我必将你碎尸万段!还有你母,待我为君,定要毁其坟墓灭其祭祀,将她拖出棺材任人践踏!" 话音未落,破风声突至,一支利矢迎面袭来。 猝不及防之下,公子长狼狈避开要害,肩膀仍被射中,鲜血染红衣袖。 "公子!"有狐显大惊失色。如果林长出了事,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林珩平举手臂,一言不发扳动机关。破风声中,更多弩矢袭向公子长。 与此同时,越甲纷纷开弓,宫门前的甲士也拉开弓弦。箭矢密集落下,有狐氏私兵死伤大片。"继续。" 射空箭匣,林珩脸上寒意未消。他改主意了。林长不适合绞杀,他该车裂,碾成肉泥。 城内乱成一团,通向晋侯官的道路上喊杀声震天,鲜血染红大地。 突然,城门外传来巨响,一度压过天空中的雷鸣。 交战的双方同时一震,循声望去,竟是城门大开,数不清的国人手持刀剑矛戈涌入城内,瞬间吞噬半座城池。 "逐昏君,杀逆贼,拥立公子珩!" 国人的吼声交织在一起,震撼寰宇,充斥座落在平原上的雄城。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城内的国人已然群起响应。 紧闭的门窗陆续敞开,手持武器棍棒的城民冲到街上,同涌入的国人汇合,呐喊着冲散交战的氏族,将凶悍无比的私兵踩在脚下,一路冲向晋侯宫。 "国君无道,驱逐昏君!" "杀贼,诛叛逆!" "拥立公子珩!" /> 新氏族魂飞魄散,顿知大势已去。私兵不得不设法自保,避免被人群踩踏而死。勋旧震撼不已,在人潮中恍如孤舟。 智渊和陶裕心情复杂。多日的困惑终得以解开,答案却令他们胆寒心惊。 "公子珩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狠绝果断更胜先君。" 宫门前,林珩望见席卷城池的国人,牵起一抹浅笑。 有狐显和林长却面如土色。 队伍中的陶荣认出林珩,见到他对面的林长,推断出后者身份,立即振臂高呼: “驾战车黑袍者公子长,勾结逆贼妄图窃位,抓住他!" 闻言,公子长惊骇欲绝。 他欲驾车逃走,奈何四面八方都是人群,根本无路可逃。 国人包围战车,蒲扇般的大掌抓住林长的衣袖和腰带,强行将他拽下车,当场拳脚相加。有狐显也未能逃脱,在国人的围堵中头破血流,只余下半条命。 "拜见公子珩!" 壬章和陶荣带头参拜,国人们发出兴奋的欢呼声。 "逐昏君!" "拥立公子珩!" 人群中发出吼声,众人纷纷响应,轻松拆掉竖立的盾牌,潮水一般涌入宫内,直扑晋侯所在的正殿。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国人似潮水一般涌入晋侯宫,场面惊心动魄。众人挥舞着矛戈刀剑,群情激愤,怒吼声撼天动地。 宫道上的积雪被踩实,变得硬邦邦,不小心就会打滑。 冲在最前方的国人相继滑倒,后来者搀扶起他们,脚步没有片刻停顿,争先恐后扑向正殿,登上青石铺设的台阶。 临近日暮,夕阳透过雕窗投入殿内,降下一片暮色。火光在灯盘中摇曳,暗影覆上墙面,攀爬扩张,蜿蜒成扭曲的图案。 晋侯刚刚服过药,头疼症状减轻,脸色愈显暗黄。在头疾的折磨下,魁梧的身躯日渐枯瘦,长袍套在身上竟显得空空荡荡。 珍夫人站在榻边,手中捧着一只木盒。盒身漆黑,铜铸的兽首锁住盒盖。盒中是国君宝印和中军虎符,在晋室代代传承,掌于国君之手。 “君上,该起身了。”珍夫人轻声道。 就在不久之前,她带人搜遍宫室,对照名单抓捕参与旧事的罪人,一个不漏,全部予以绞杀。 尸体挂上宫墙,在冷风中冻结。 珍夫人没有亲眼目睹,也能猜出林长会有的反应。 此刻,她站在晋侯面前,衣裙整洁,发髻飘逸花香。香气中却隐藏着另一股气息,源于杀戮的血腥味 呐喊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殿内的侍人婢女瑟瑟发抖,一个个噤若寒蝉。晋侯强撑着挺起身,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喝令侍人道: “移开屏风。”侍人不敢不从命令,小心翼翼走上前,试图抬走屏风。 漆金屏风重量不轻,两人合力仍无法抬起。只能三人一起推动,移动时不免刮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屏风移到中途,脚步声靠近殿外,呐喊声近在咫尺。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紧闭的殿门竟被撞开。门轴不堪重负,一扇门扉断裂塌倒,压向地面时飞溅起大片木屑,在残存的光影中翻转旋舞。 宫内大火燃尽,浓重的烟气飘散,仅余下一堆堆烧焦的木炭。 愤怒的国人挤占殿门,侍人婢女惊慌万状,眼睁睁看着他们闯入殿内,无一人敢上前阻拦。轰地一声,搬动屏风的侍人松手,屏风摇晃两下砸向墙壁,顶端出现裂痕。国人的吼声稍顿,晋侯抬起头,虎目扫视众人,沉声道: “放肆!”他的声音不高,还有几分沙哑,全无早年英雄气概。 br />因久病脸庞消瘦,刚毅变为阴鸷。目光中的冰冷直刺人心,令人脊背生寒。这一幕短暂震慑众人,旋即引燃更为激烈的怒火。 "昏君!" 人群中发出吼声,先是一人,其后是五人、十人,再至百人千人。上万人异口同声,愤怒聚成狂潮,犹如惊涛骇浪撼动整座大殿。 晋侯脸色发白,心头剧震。长袖遮挡下,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怒吼声中,人群忽然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几个白发苍苍的国人越众而出,站定在晋侯面前。他们年近古稀,身躯不再雄壮,杀气半点不弱于青年。 因常年征战沙场,几人身上爬满伤痕。 一人失去左臂,一人瞎了左眼,还有一人被利器横贯面庞,鼻子被切开,嘴唇撕裂形如恶鬼。几人出现后,国人的吼声告一段落。 最年长的老者走上前一步,不顾凛冽的寒风,一把扯开衣襟,现出胸膛上交错的伤疤。 “君上,看到了吗?老朽为国征战半生,杀敌无数,每一道伤疤都是证据。如我等这般舍去半条命,方能久居临桓城。" 老者说话时,晋侯神情僵硬,他试图从人群中找出林珩,可惜一无所获。 "晋立时,国君勒石为铭,临桓城永不加赋。君上,你要将临桓封给氏族,可曾想过我等?!"老者字字控诉,国人义愤填膺。 更多人扯开衣襟现出身上的伤疤。其中有百余人曾随晋侯讨伐犬戎,身上残留战争痕迹。此时怒视晋侯,不仅愤恨更有失望。 “宠爱妾庶,不恤国人,破先祖誓言,莫怪触怒上天,在祭祀中遭受天惩!”老者手指晋侯,怒声咆哮。 "昏君无道,不配晋人追随,当逐出晋国!"“逐昏君!在控诉声中,国人的愤怒达到顶点。 众人抑制不住胸腔中的怒火,悍然推倒残存的殿门,冲向榻上的晋侯。 纵然早有预期,真正身临其境,珍夫人仍不免花容失色,本能向柱后闪避。晋侯面容狰狞,试图以震怒掩饰恐慌,可惜并不成功。 两名国人冲在最前,就要伸手拖拽晋侯时,一道声音在人群后响起: “且慢。” 声音流入殿内,众人动作为之一顿。时间似在这一刻凝固,短暂停滞不 再走动。 一道高挑的身影穿过人群,经过处国人自行分开,恭敬显而易见,同对晋侯的态度截然不同。年轻的公子步入殿内,手按佩剑,袖摆轻轻振动,刺绣的金纹似水波流淌。壬章和陶荣跟在他身后,龙行虎步,目光炯炯。 行至众人面前,林珩端正衣冠,叠手拜见晋侯。其后转过身,维持双手交叠,弯腰向国人行礼。"公子不可!" 众人大吃一惊,忙不迭侧身避让。更有人上前搀扶,林珩却纹丝不动,表现出迥异于外貌的力量。严肃完成整套礼节,他才缓慢抬起头,挺直脊背面对国人。 “诸君赤心奉国,投袂荷戈,代代披肝沥胆,为国竭尽忠智。子言父过实感羞惭。然先祖勒石为铭,备干城之寄,子孙后代不应违背。" 此言既出,国人心情激荡,晋侯面色阴沉。 珍夫人抱紧木盒,红唇紧抿,低垂下眼帘。暗暗庆幸鹿氏及时回头,否则定然死无葬身之地。论策略手腕,谋划人心,君上诸子无一是公子珩的对手。短短数语安抚国人,也彻底绝了国君之路。 "诸君卫国半生,今日事出有因,珩不能妄加阻拦,唯有一求。"“公子请讲。”鹤发国人举起手臂压服人群,不许打断林珩之言。 “请勿击伤父君,容父君乘车离国。”林珩直视为首的几名国人,郑重承诺, "父君离去后,珩必效仿先祖勒石以诺,临桓城永不加赋,诸君捍卫国本有功无过。" 承诺出自公子珩,有石刻为凭,国人即为正义,后代晋君不可追究。史官秉笔记录在册,亦会做出同样撰述。 无论后世人如何评价,林珩作为既定的国君,晋国未来的掌权人,当面肯定国人的行为,在天地鬼神前立下誓言,永不能推翻。 "公子大义,我等从命。" 国人本意是驱逐国君,从未打算取他性命。但人在愤怒时常会被情绪左右,做出失去理智的行为。 林珩出面挽回危局,将事情的发展扳回轨道。"父君,殿前已备好马车。" 安抚下国人,林珩转身面向晋侯,态度恭敬得体。即便是以最挑剔的眼光也无法从他身上挑出错来。 “好,你当真很好。”晋侯咬牙切齿,偏又无可奈何。明知道一 切都是林珩的设计,他却不得不迈入陷阱,主动走进这个圈套。 “来人,侍奉父君。” 无视晋侯的怒意,林珩侧身退开半步,召侍人上前搀扶晋侯。 珍夫人走出柱后,轻移莲步来至林珩面前。她躬身曲膝,双手托起木盒,口中道: “君上之前有命,此物留与公子,请公子收下。" 晋侯短暂回头,嘴唇动了动,到底一个字都没说,任由侍人将他搀出殿外。待林珩接过木盒,珍夫人轻声道: "婢子听命公子,唯请公子信守承诺。" “夫人放心。 珍夫人抬头看向林珩,片刻后收回目光,快步跟上晋侯,随他一同离开大殿。 正殿前,一辆玄车停靠丹陛下,象征晋侯身份。 驾车的马奴出自鹿氏,扈从多为正殿甲士。他们之前被药倒关押,国人暴动后被释放出来。他们将跟随在晋侯身边,护卫他离开晋国。 车上还有一人,是被放出的蛊医。 作为留他全族性命的条件,他需跟随晋侯离国,保证晋侯不在短期殒命。 此刻,蛊医坐在车厢后,手按无力的左腿,想到被砸碎骨头的瞬间,仍禁不住颤抖。他不畏死,却无法承担害死全族的骂名。 看着走出殿门的林珩,蛊医不由得苦笑。为防备今日,他早同族人断绝来往,甚至舍弃姓名。哪里想到公子珩手眼通天,竟能查出他的家人,连族人也未放过。 一百八十三人。 如果不想家族断绝祭祀,不想血亲死无全尸,他必须俯首听命。想到这位公子的狠绝,饶是见惯生死的蛊医也不由得胆寒。 晋侯被扶到车前,蛊医拖着断腿出现,接替侍人扶他上车。珍夫人紧随其后。三人皆未出声,彼此间也无话可谈。 "恭送父君。" 林珩走下丹陛,在车前拱手。 国人主动向两侧分开,让出通向宫门的道路。 马奴挥动缰绳,车轮压过积雪,发出一阵吱嘎声。 甲士护卫在车两旁,脚步略显凌乱。口鼻呼出白气,短暂迷蒙视线,一如前路混沌不明,令人忐忑难安。 车辆行出宫门,沿途可见冻结的血痕。 />公子长和有狐显被五花大绑按跪在宫门前。看守他们的并非勋旧,而是夜间投诚的公子原。 有狐显满脸血污,双腿不自然弯折,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昏倒。林长脸颊青肿,长袍被撕破,低垂着头,看上去失魂落魄。马车行出晋侯官,车窗短暂推开。 惊鸿一瞥,望见窗后人影,有狐显肝胆俱裂,公子长如遭雷击。 "君上?" "父君?!" 看到车上的晋侯,公子长不顾一切冲向前,结果被公子原踢中膝盖,狼狈扑倒在地。车轮压过眼前,车辙距离他仅有数寸。 公子长奋力抬起头,嘶声道: "父君,林珩大逆不道!"声音被风吹散,车窗无声落下,车内的晋侯始终不发一言。玄车逐渐远去,带走公子长最后的希望。 公子原走上前,单手按住公子长的肩膀,低声道:“大兄,你难道还没明白,父君已是自身难保。你勾结有狐氏谋逆,注定难逃一死。如今该求的是公子珩,求他给你一个痛快点的死法。" 话落,一把拽起林长,强行将他拖回到有狐显身边,用力按跪在地。国人走出晋侯宫,氏族的战斗尚未全部停止。 新氏族为了活命,零星仍在负隅顽抗。以有狐氏父子为首,纠集千余人,且战且退,正设法冲出城门。 "公子,仆带人去追。"陶荣主动请缨,周围的国人也在跃跃欲试。 林珩欣然允诺。在国人冲出之时,对陶荣低声道: "歼灭私兵,拿下有狐氏,余者可纵一二。" 陶荣目光微闪,猜出林珩用意,当即颔首道: “公子放心,仆明白。” 大军呼啸而去,刹那包围氏族私兵。勋旧不得不主动退出战团,以免被杀红眼的国人波及,和新氏族一同被砍瓜切菜。 有狐氏陷入重重包围,遭遇最严重的打击,孤立无援。 公牛氏等见状,非但没有救援之意,反而借机脱离包围圈,仅带少量护卫冲出城门,就此逃出生天。 出城不久,他们意外撞上晋侯,不由得惊喜交加,当场痛哭流涕。看到车外的氏族,珍夫人同蛊医对视一眼,状似无意地敲了敲车板。随扈中混入鹿氏私兵,沿途还有奴隶秘密尾随。不需要半日,消 息就会传入林珩耳中。 她只需要耐心等待。 若这些氏族有用,那便暂时留下。若其无用,便要在进入邻国之前解决掉,以免耽误公子珩的谋划。 晋侯依旧不言不语。 前路漫漫,他却已知道自己的下场。 身为一国之君,却被千夫所指,遭到国人驱逐。名声坠入谷底,君威荡然无存,注定要颠沛流离不得善终。 想起林珩初回国的样子,晋侯竟感到不真实。 "真如母亲所言。" 子不肖父。 林珩不类他,更类先君。晋侯闭上双眼,缓慢靠向车板。 马车一路向前,加入逃出城的新氏族,沿着洛水西行,同肃州城渐行渐远。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岁暮天寒,大雪连日。 古城上京被风雪笼罩,大街小巷披挂银白。墙角屋檐垂挂冰棱,远远望去仿佛雪堆冰砌,同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冷风刺骨,折胶堕指。守城的甲士藏身门洞,裹一张厚实的兽皮袍,仍难抵挡凛冽的寒风。道路上人烟稀少,除了偶尔经过的氏族马车,少见国人和庶人的身影。路旁隆起零星雪包,形状大同小异,全是冻饿而死的奴隶。 尸体冻结在地面,僵硬堪比石头。巡城的甲士召来奴隶,命其推来大车,冒雪将死者送出城外。"雪大天寒,真是要了人命。" 奴隶不敢反抗,只能埋头铲雪,试着将尸体抬到车上。 他们缺衣少食,一个瘦弱不堪。身上裹着破旧的麻布袍,脚上穿着草鞋,脚趾冻得失去知觉。每次弯腰,从领口现出结痂的伤疤,那是前几天挨的鞭子,动一动就会扯到伤口,钻心地疼。 “快些,休要磨蹭!”甲士耐不住寒冷,不停跺着脚,口中连声催促。 奴隶不想挨鞭子,立即加快动作。雪铲到一半,几人试图用棍子撬起地上的冰块。只听咔嚓—声,尸体一动不动,凸起毛刺的棍子从中折断。 甲士眼睛一立就要呵斥,城头忽然传来鼓声,连续三下,中途加入苍凉的号角。 “诸侯国入觐!” 自入冬以来,诸侯国的队伍陆续抵达。因是小觐,车队规模不如大觐,更不及诸侯朝见。 上溯二十年,四大诸侯率群雄朝见天子,那才是声势浩大壮观无比。上京众人每次回想起,都不免为记忆中的场面震撼。 好奇入城的队伍,甲士顾不得鞭打奴隶,喝令他们继续干活,转身朝城门走去。 雪下得太大,相隔数米看不清人面。 距离城门渐近,他努力睁大双眼,也只能看到排成长龙的车队,以及飘扬在风中的旗帜。"淄旗,玄鸟纹,是晋。" 车辆鱼贯入城,车轮压过积雪,留下并排辙痕。从车辙的深度判断,车上装载之物重量可观。全副武装的甲士护卫在车队两旁。 和别国甲士不同,他们全部骑马,马上配备独特的鞍具,上京众人从未曾见过。 为首的车辆上,赶车的马奴收紧缰绳,车厢门敞开,黑袍锦带的晋国大夫递出金 印,一名下大夫双手接过,确认无误立刻放行。 "请往驿坊。" 下大夫送还金印,侧身让到一旁,态度十分恭敬。 晋国大夫略微颔首,颇有几分傲慢。随着上京衰落诸侯崛起,每逢大诸侯国入觐,类似场景时有放生,上京众人已经见怪不怪。 车队继续前行,穿过长街驶往驿坊。 下大夫目送车队远去,转身召来甲士,吩咐道: “速去禀报宫内。”甲士抱拳领命,城门处冲出快马,飞速驰向王宫。 驿坊位于城西,常年冷清,唯有诸侯国入觐时才会变得热闹。 晋国一行人抵达时,坊内已有二十多个小国使臣,并有越、楚两国人员下榻。听到动静,廊下传来脚步声,接连出现人影。 发现是晋国来人,超过半数使臣上前问候,态度十分热络。余者闭门关窗,连寒暄都舍弃,将敌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越、晋是同盟,两国同楚有嫌隙,隔三差五发生摩擦,边境战火从未熄灭。 在上京遇到,晋越自然是同气连枝,同楚国针锋相对,分庭抗礼。 依附三者的小国各自站队,态度始终如一。 摇摆不定的处处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半步。以免被大国抓住,沦为杀鸡儆猴的工具。 晋国大夫出身雍氏,名檀,是家主雍楹的幼子。性格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屡次出使皆顺风顺水。 唯有一次遭遇挫折,便是当年送公子珩入上京。 天子强索质子,各国公子入上京,无一不受折辱。这份屈辱深压心头,长年累月,雍檀从不曾忘。 此次入上京,他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中早有谋划。想起途中接到的消息,雍檀不由得冷笑。 天子用心昭然若揭,然晋国这份大礼也要看他受不受得起!大车在门前卸下,木箱分批送入库房。 越国大夫一边同雍檀寒暄,一边打量着晋国的队伍。瞧见马鞍和马镫,双眼登时一亮。"此物名何?" 雍檀回头望一眼,笑道: “马具,便于骑士。” 见越国大夫还想再问,雍檀主动握住他的手臂,自然扯开话题: “此次入上京,本意呈送请立世子的奏疏,不想事情生变,着实令人为 难。" 提及册立世子,越国大夫果然心生好奇。留意到雍檀不欲多言马具,他顺势接过话头,询问道:"因何为难,莫非晋君改变主意?" “非也。”雍檀摇摇头, “事情说来话长。” 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多言,向越国大夫示意,暗指楚国一行人所在的厢房。后者侧头看了一眼,心领神会,和他一同穿过庭院,去往清理过的厢室。 两人背影消失,楚人所在的厢房传来钝响,半开的窗扇合拢,隔绝室外冷风,也闭锁了一墙之隔的人声。 驿坊多是夯土建筑,室内光线昏暗,白日仍需点灯。 由于建造年代久远,自分封之初就已存在,哪怕几经修缮,建筑仍带有上古遗风。尤其是门窗上的雕刻,线条粗犷豪放,同上京今日崇尚的奢华有天壤之别。 室内阴冷,奴仆提前铺上兽皮,移来火盆,仍无法彻底驱散寒意。 两人入内落座,除去身上斗篷,在火盆边搓了搓手指,饮下半盏热汤,身体才逐渐暖和起来。见雍檀迟迟不开口,越国大夫只能主动询问: “君言变故,能否详细说一” 雍檀不再卖关子,放下杯盏,道出不久前接到的消息。 “我在途中得知国内有变,国君出走都城,如今公子珩掌权。请立世子不妥,理应呈报天子册封国君。" “什么?!” 越国大夫想过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个答案。并非他大惊小怪,实在是情况离奇,令人难以想象。 质子归国方才多久,晋国竟已翻天覆地。 公子煜有越侯支持,尚且举步维艰,迄今在和两位叔父角力。梁氏貌似沉寂,然根基未损,不过短暂蛰伏以待反扑, 再观楚、齐、蜀等国,围绕世子之位,前朝宫内皆起风浪,短时间内难分胜负。如此情况下,公子珩竟然一举成功,直接掌握晋国大权?简直难以置信! 晋侯出走都城是何原因,莫非是公子珩发动政变赶走了父亲?果真如此,兵力从何而来? 越国大夫越想越是费解,脑子里仿佛线团缠绕,乱糟糟一团,压根摸不清头绪。"君所言确为实情?"他禁不住问道。话出口便感到后悔,所幸雍檀并未放在心上。“千真万确。”雍檀托起杯盏, 将盏中热汤一饮而尽,想到送信人口述以及信中所写,脸上不由 得挂上微笑, "公子珩得国人拥护,晋人盛赞其英明睿智,忠孝大义,事情绝对不假。" 越国大夫默然不语。 雍檀言之凿凿,可见公子珩掌权合乎礼法,绝对同谋反篡位扯不上干系。 公子珩雄才大略,以雷霆之势完成权利更替,避免长期纠葛内耗,于晋国而言是一件幸事。于他国而言,本就是大国的晋,威胁性变得更强。哪怕双方是盟友,盟誓多年,越国也需警惕一 二。 "如此,先要道一声贺。"越国大夫态度真诚,表情完美到无可挑剔。“谢君之言。”雍檀微笑回应,同样不失礼节。 两人再度把盏,面上笑意盈盈,言语甚欢。心中如何想,唯有自己才最清楚。车辆卸载完毕,主簿入厢室禀报。雍檀有事需要处理,越国大夫知趣地起身告辞。 “慢走。” 雍檀起身相送,两人在门前话别。 越国大夫返回下榻处不久,晋侯离国及公子珩掌权的消息就传播开来。驿坊内议论纷纷,楚国使臣尤为焦心。 "定要速报君上。" 确认消息属实,楚国大夫提笔写成书信,派人连夜出城飞驰归国。其余诸侯国的使臣有样学样,接连给国内送信。 随着一匹匹快马飞驰出上京,晋国生变的消息传遍各国。林珩渐为诸侯所知,从默默无闻摇身一变,以英才伟略闻名天下。 上京宫内,执政突然觐见。 “罢乐。” 天子遣散歌舞,挥退妻妾美人,翻开执政带来的竹简。侍人恭立在阶下,时刻关注天子动静,动作小心翼翼,不敢露出半点痕迹。 数盏半人高的铜灯立在殿内,铜铸的人俑托起灯盘,盘中并非灯芯,而是儿臂粗的牛油火烛。火烛里混合香料,燃烧时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 烛光跳跃,照亮金碧辉煌的大殿。 天子手捧竹简,看清里面的内容,神情变了几变。他猛然扣上竹简,隔着桌案抛到执政脚下,起身咆哮: “亚公,我从你言放归质子,如今来看, 分明是纵虎归山!" >竹简摊开在地面,赫然写明晋人暴动,驱逐国君,拥立公子珩诸事。 肃州生变的细节字字清晰,甚至推断出背后由公子珩推动,整件事极可能是他亲手布局。 面对天子的怒火,执政泰然自若。 他不慌不忙上前半步,弯腰拾起竹简。卷中内容是他亲笔所写,根据情报揣摩,同真相相去不远。 “陛下稍安勿躁。”执政登上台阶,又将竹简放到案上,劝说道, "公子珩有谋略手段,一举掌控大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天子怒火难抑,对执政的话嗤之以鼻, "他在上京不声不响,毫不出奇,骗过你我的眼睛。回国后有此作为,这般心计性情,岂非心腹大患?!" 天子仍记得林珩在冬日落水,自己的儿子是始作俑者。林珩无能平庸且罢,如今展示出能力,记仇势在必然。 长虺成蛇,猛虎在侧,如何不令他寝食难安。 “陛下,且听臣一言。”执政侧了一下头,避开天子咆哮时喷出的口水。待对方气喘吁吁落座,才慢条斯理开口。 "公子珩固强,终究年轻。此番动作震慑人心,却也会为人忌惮。""你是" “晋越同盟,两国与楚世代为仇,迟早将有国战。一旦分出胜负,同盟必不复存在。晋同邻近各国亦有摩擦,有强敌在侧,诸国岂能不防备一二?" 殿外狂风骤起,呼啸着敲打门窗。砰地一声,窗扇被风荡开,重重拍打在墙上。 冷风灌入室内,卷动燃烧的烛火。火光撕扯摇曳,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瞬间蹿高,险些点燃垂挂的丝绦。 侍人转身关窗,动作稍有些慌乱。 执政扫过去一眼,天子眸光微闪,当即挥手命人退出殿外。"退下。"侍人不敢违背,弯腰退出殿门。 待门扉合拢,殿内仅余两人,执政才继续开口: “四大诸侯多年平衡,骤然打破将会如何?陛下可静观时日,待到时机成熟,自能再施以离间,则诸侯自相征伐,上京安枕无忧。" 执政面容清耀,长眉耷下眼角,不见慈祥仁和,反而蛇蝎为心,尽显阴狠毒辣。听完这番话,天子骤然冷静下来。他双眼微眯,凶 狠之色一闪而过,终化为一声狞笑。 “善,便依亚公之言。” 执政叠手施礼,留下写满字的竹简,转身离开大殿。刚刚迈出殿门,身后就传来天子的声音。 “来人,重开宴!” 执政双拳紧握,压制住回头劝诫的念头,一刻不停穿过廊下,迈步走下台阶。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脚下传出咯吱声响。执政短暂停下脚步,到底忍不住回头,在雪中凝望辉煌宫殿,眉心紧锁,无声叹息。 "陛下,心腹大患何止晋国。" 四大诸侯国力鼎盛,各自雄霸一方。膝下血脉不堕先祖之风,少时锋芒不露,遇风便能鹏程。晋国的公子珩,越国的公子煜,楚国的公子项和齐国的公子弼皆是大才榱槃,天纵英才。小国中亦不乏有为公子,怀才抱器,智计过人。 反观上京,同日渐强盛的诸侯国相比,完全是背道而驰,沦为两个极端。 执政突感一阵乏力。 他仰天长叹,冷气吸入肺中,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双肩颤动下垂,一步一步走向宫外,苍老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之中。身后留下的足印也被雪覆盖,再也了无痕迹。 上京连降大雪,诸国入觐的队伍部分耽搁在途中,赶在最后期限堪堪抵达。 使臣们奉命入宫,雍檀走在队伍前列,环顾四周,看到其他三国的使臣,在楚国大夫身上短暂停留,旋即收回目光。 台阶上,两名王子分左右而立,盛装迎接诸国使臣。雍檀随众下拜,除履入殿。 他手中捧着两只木盒,一只装有入觐的礼单,另一只则是中途送来的奏疏,非是册立世子,而是请天子册封晋侯。 "拜!" 礼乐声起,编钟轻音缭绕。 礼官声音悠长,暗合乐声韵律,在殿前传出,于风中回荡。同一时间,晋国境内,一批刑徒被押送边境。 他们是参与叛乱的氏族私兵,林珩下旨免死,代之以边城服役,终生不得回。队伍出城时,道路两侧挤满人群。耳畔充斥唾骂声,令他们抬不起头来。 "逆贼!" "为虎作低,发往边城便宜了你们!" 刑徒不 敢作声,更不敢回嘴,只能低头含胸顶着骂声走出城门。晋侯宫内,林珩高坐大殿,群臣分坐下首。 比起平日里的朝会,殿内位置空缺—大半。 缺席的人要么被押在大牢等待处决,要么随晋侯西逃,要么就是殒命城内,死在乱军之中。 诸人的位置也发生变化。 左班以鹿氏为首,赖氏吕氏位次前移,取代了公牛氏曾经的地位。 右班前列依旧是智氏和陶氏,而费氏—改韬光养晦的做派,初次现出峥嵘,大有一争高下之势。 礼乐告一段落,氏族们正要起身禀奏,林珩再次打破常规,没给众人开口的机会,而是直接宣读诏令,打了群臣一个措手不及。 诏令内容不长,主要是对谋逆众人的处置。 “公子长车裂。”“ “有狐氏族诛,姻亲连坐。“ 旨意一道道宣读,群臣缄默不言。 林珩扫视众人,抬手示意马桂稍停。 待氏族们的目光聚集过来,他才缓慢开口,一字一句道:“行刑之后,勒石为铭,证国人之义。铸刑鼎立于城内,法告于民,氏族犯法与国人同罪。” 一言石破天惊。 群臣惊愕当场,殿内—片寂静,落针可闻。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勒石以诺,铸刑鼎,氏族犯法与国人同罪。一字一句宣于朝堂,林珩态度坚决,有不拔之志。他并非同群臣商议,而是宣读决定。 刀锋和鲜血早让氏族认清,林珩和晋侯不同,他的旨意不容更改,也不容分毫质疑。 "诸君意下如何?" 清朗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尾音浸染几分温润。 就在不久之前,这个看似文弱的青年站在晋侯面前,一言天翻地覆,令泱泱大国改天换日。"公子决断如流,仆等敬服。" 心知决策不会收回,氏族们唯有选择低头。 肃州城内的战火虽已熄灭,聚集的国人尚未离去。民情如潮,浩荡汹涌。谁敢逆水而行注定会有灭顶之灾,遭遇洪流吞噬。 "善。" 无视话中隐藏的机锋,林珩随手取出第二份旨意,交给马桂宣读。竹简展开,只有寥寥数行字,撰写的内容极不寻常,令群臣怦然心动。"收逆臣田、林、牧及房舍,金银绢帛归入军中。"晋国有三军,中军掌于国君,上军和下军则握于氏族。 参与谋逆的新氏族多达六家,牵涉连坐的姻亲超过十数。以有狐氏和公牛氏为例,家藏金玉堆积如山,绢帛铜器不计其数。撇开房舍田产和林牧,单计藏宝就能达到天文数字。 尽数充为军资,掌军的氏族都能分一杯羹,余者或多或少也能得些好处。 林珩高踞上首,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逐一揣摩氏族的心思,他敛下目光,嘴角微翘,一抹浅痕稍纵即逝。 "公子英明。" 先强硬后怀柔,以为林珩在行张弛之道,氏族们的心略微安稳。作为回应,众人不再整言刑鼎一事,全盘接受林珩的决策。 料定对方有所误会,林珩却无意解释,听凭其误会加深。 直至朝会结束,大殿内未起争执,气氛意外融洽,呈现出罕见的平和之态。守在殿外的侍人感到稀奇不已。前溯十几二十年,朝会少见这般景象。 自从新氏族崛起,在晋侯的支持下同勋旧相争,每逢朝会,大殿内总是吵嚷不休,有时还会拳脚相加。 相比之下,今日的平和反倒成了怪事,令人啧啧称奇。在 侍人的感叹中,朝会接近尾声。滴漏将尽,礼乐声再起。 乐人持铜锤立于廊下,依序敲打编钟。清脆的响音融入鼓乐,组成独特的旋律,恢弘大气,传承百年。 “恭送公子。” 林珩尚未得到册封,仍负公子之名。然其切实手握大权,赫斯之威俨然是一国之君。氏族固然傲慢,却也能屈能伸。 勋旧不提,留下的新氏族就相当识时务。没人会做出头的椽子在这个关头找不自在,口出不合礼仪之言。 即便是要吹毛求疵,也该是晋室的宗出面。 与他们何干? 群臣走出大殿,彼此对视一眼,大多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壬章留在最后。 他首次参与朝会,位次在右班最末,相当不起眼。朝会结束后,马桂特地等在廊下,宣他前往林华殿,言林珩有事吩咐。 “壬大夫请。” 从正殿至林华殿要穿过一段宫道。清晨降下一场小雪,地面积了一层莹白。碎雪覆盖石砖,踩上去泥泞湿滑。 几名侍人正弯腰清雪,遇到马桂和壬章经过,迅速撤身让至一旁。 直至两人走远,众人才拎起木锨继续干活。清雪的间隙,天空中灰云散去,现出一片湛蓝。阳光驱散冬日阴霾。风却变得更冷,吹在人脸上好似刮骨的刀子。 清理完一段宫道,侍人陆续直起身。四下里张望,未瞧见神出鬼没的阉仆,几人壮起胆子跺了跺脚,双手拢在嘴边哈气,活动几下冻僵的手指。 "公子珩为何不移居正殿,偏要每日往来?"一名侍人扛起木锨,好奇说道。 "公子珩的想法,你我怎能知晓。"另一人摇摇头,抖掉袍子上的碎雪,对此事不感兴趣,反倒是想着今日的朝食。他的饭量素来大,若非好运地被招入宫内,在家中怕要饿死。 “我觉得事有蹊跷。”先开口的侍人不死心,继续拉扯其余同伴。 见他如此,另有一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咳咳!” 一名年长的侍人咳嗽两声,见对面几人看过来,沉声道: “在宫里要学会闭嘴堵耳,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看到不该看的就当自己是瞎子。" 恰好有冷风袭来,呼啸 着卷过宫道,裹着碎雪擦过众人脖颈,令侍人们齐刷刷打了个寒噤。 "想在宫内活着,人需聪明。但不能自作聪明,不然只会死得更快。" 年长侍人袖起双手,以肘弯夹着木锨,视线扫过众人脸上,重点盯了盯好奇林珩起居的侍人。 "先君时,每隔三五日就要抬走几具尸体。前些年,正殿送出去的还少吗?别以为公子珩仁慈,尔等就能心思活络。动嘴前先摸一摸自己的脖子,看看够不够硬,能不能扛住锋利的刀子!" 年长侍人言尽于此,权当是突发的善心。至于旁人能不能听进去,是否能悬崖勒马,全看各自造化。 若是一门心思走歪路,心知肚明犯忌讳,神仙也救不回。 一番训斥之后,侍人们集体陷入沉默。没人再敢多嘴,全都老老实实收拾起工具,转向去往另一条宫道。 队伍中,两名侍人低垂着头,眼珠子乱转。 他们不约而同攥紧衣袖,后悔不该为些许钱布打探消息。为宫外氏族充当耳目,他们当真是昏了头,嫌自己活得太长。 一行人穿过岔路,迎面遇上数名婢女。 为首之人身着彩裙,眉目如画,正是侍奉林珩多年的紫苏。 "奴有事言。" 年长侍人唤住紫苏,指了指身后的队伍,同紫苏低语几声。 两名侍人心中有鬼,见状心头一紧,连忙将头垂得更低,暗中祈求不要被发现。可惜事与愿违。 紫苏眉心微蹙,美目扫过来,两人顿时如被针刺。 “拿下。” 伴随着一声令下,几名婢女冲上前,精准找到低头的两人,反扭住他们的胳膊,将他们拖出队伍。 "带去暗室审讯。" 两人本想求饶,却被紫苏亲手卸了下巴。 "胆敢心生叛意,该杀。" 两人被拖走,地面留下挣扎的划痕。 紫苏一行人走远,在场侍人仍是噤若寒蝉,一个个双脚发软,在寒风中抖个不停。年长侍人扫视众人,没有更多言语。既无安抚也无威慑,只命众人跟上脚步,继续在宫内清雪。 侍人们埋 头干活,方才的一幕萦绕脑海,始终挥之不去。 经过今日之事,他们会牢记长者告诫,想活命就要老实。无论原因为何,胆大包天里通宫外,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临近午后,天空又开始聚集乌云。 零星雪花飘落,很快连成一片,六出纷飞,雪帘漫无边际。 林华殿中,侍人点燃铜灯,移来三只铜炉。铜炉是百工坊呈送,造型美观,有炉道输送烟气,比火盆更加实用。 林珩坐在屏风前,面前设有一只杯盏,盏中正冒热气。壬章位在他的左下首,对面则是公子原,比其早到片刻,正手捧竹简凝眸沉思。 “国中扩军?”竹简上的内容并不长,林原却看了许久。眉心拧出川字,始终未曾舒缓。 "不错。”林珩端起杯盏,细嗅茶汤气息,口中道, “晋地广阔,东有强楚,西有郑蔡,北有广阔荒漠,犬戎各部经年为患。为扫清疆域,扩军势在必行。" 公子原合拢竹简,习惯性地陷入思考。再三斟酌之后,试探道: “臣直言,请君勿罪。” “庶兄是有不解?” “正是。"公子原颔首道, "臣曾经在朝听政,却从未参与军事,也不曾从军征战,不详军中诸事。" 若要扩充三军,该召智氏等人奏对,为何要找他? 想到林珩的谋略手段,林原不由得脊背发寒,直觉自己应该避开,不应插手此事。看出他的想法,林珩微微一笑,温和道:“庶兄,我言扩军非是三军,而是另立新军。”公子原愕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立一军?” “正是。"林珩放下杯盏,正色道, "立国之初,晋有中军,虎符掌于国君。惠公时创上军,十年创下军。惠公逝后,内廷生乱,两军虎符落于氏族之手,迄今未变。" 公子原缄默不言,壬章也是恭声聆听。 “君强臣弱,三军如臂指使。君弱臣强,两军一度不听宣。百年前国乱,氏族兴兵,险将国祚毁于一旦。" 白皙的手指摩挲杯口,盏中茶汤已冷,色呈浑浊,倒映的暗影模糊不清。 "父君固然有过,致使前朝混乱难以收拾。然其初心无错。& #34;林珩抬眼看向林原,眸光锋利如刀,直刺入对方心中。 “尾大不掉必成祸患。暂不能夺其虎符收回两军,唯有釜底抽薪削其权柄,以宗室国人相抗,终会令其低头。" 不低头也无妨。 届时刀锋染血,师出有名,反而更合林珩心意。 听完这番话,联系林珩在朝会中所言,公子原脑中喻嗡作响。 林珩不给他深思的时间,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道: “庶兄可愿助我?”公子原喉咙干涩,长袖遮挡下,手指微微颤抖。 他很聪明,纵然陷入震惊,也能迅速分析利弊,推断出利益纠葛。这是林珩给他的机会,也是一场考验。 若不点头,往后人生同军政无缘,只能碌碌无为,沦落到安平君一样的下场。若是答应下来,他势必要站到氏族的对立面。包括鹿氏,他的舅父都会成为敌人。 "庶兄意下如何?" 林珩的声音再度响起,温润和煦却暗藏刀锋。 公子原苦笑一声,他终究出身林氏,供奉家族宗庙,选择早已注定。 他起身站到林珩对面,端正整理冠袍,肃然叠手下拜。 "臣伏惟领命。" "善。" 林珩起身绕过桌案,亲手扶起公子原。两人重新落座,林珩推过一只木盒,里面是他亲笔撰写的竹简,涉及扩军的全部章程。 "庶兄依此行事,我调边城县大夫陶荣入朝,专门辅佐于你。" "诺。" 公子原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场拒绝。 接下这道旨意,捧起林珩拟定的章程,他告辞离开大殿。 马桂和马塘守在廊下,见他走出殿门,各自躬身行礼。 公子原没有停留,捧着木盒一路疾行。快步走下台阶,踏上宫道,他才长出一口气,单手按住胸口,能感到飞快的心跳。 "决裂,机遇。 鹿氏是他的助力,也是牵绊。 同鹿氏割席,他仍是晋室公子,有机会统帅大军为国征战,死后为宗庙供奉。 思及此,公子原深吸 一口气,顿觉云开雾散,前路一片坦荡。心中忧郁一扫而空,他抱紧沉甸甸的木盒,振动长袖,大步向宫外走去。 林华殿中,林珩命人送上热汤,转而同壬章提及田土,道出召他前来的真正目的。 “丈量郊地?” "不错。”林珩展开一张绢布,其上线条纵横,绘有山川河泽,囊括肃州城周边各乡邑, "闻君在临桓亲走郊地,今将此事托付与君,未知可否?" "敢问公子,此事可有限期?"壬章问道。 “半年为期。”林珩顿了顿,直言道, "先定逆臣田土,详细记录成册,我有大用。""若遇阻挠,仆能否拿人乃至击杀?" “可,我予你一火甲士。”林珩不假思索,赋予壬章专断之权。 壬章知晓此事凶险,却无半分怯懦推拒之意。他在临桓城多年,傲然强横早已深植于心。事固难,他也要迎难而上,不负林珩信任。 壬章叠手下拜,字字铿锵响于殿内,击穿冬日凛风。"公子信重,章铭感五内。必当竭尽所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50章 第五十章 夕阳西下,薄暮冥冥。 壬章踏着夕照走出晋侯宫,登上等候在宫门前的马车。 拉车的马脖颈粗壮,四肢有力。车身稍显简陋,车轮却比寻常高出一截。轮辐凸起木刺,专为冲撞设计,带有显著的边城特征。 马奴挥动缰绳,骏马发出嘶鸣,迈开四蹄向前奔出。 车轴开始转动,速度由慢及快。车轮压过路面,留下并排辙痕。马车穿城而过,道路两旁熙熙攘攘,一扫数日前的冷清,变得人声鼎沸。 百工坊前大排长龙,运送木材和石料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中途有更多国人加入,他们或拖拽大车或背负藤筐,还有的三五成群肩扛木杆,杆下悬挂绳索,绳索缠绕一截粗壮的断木,一路从城门运至坊前,轰一声砸落地面,飞溅起大片碎雪。 类似的队伍有十多支,全部是临桓城的国人。他们暂留肃州城内,同城民一起伐木凿石,运抵百工坊能换取不菲的收入。 “粟、黍可换。绢、布、麻亦可。” 坊内几名主事一字排开,各自手捧竹简记录。 长年累月练就的本事,几人都能一心二用,一边检查运来的木材和石料一边落笔如飞。闭坊后进行核对,基本找不出错误。 几人身旁跟随麻衣奴隶,都是身材高壮手掌粗大,擅长测量称重,能够当场报出数字。木石记录在册,当日就能换取谷绢等物。 “能否换钱,还有耒耜。听说城内有连枷,若能换更好。”"能换。" 主事抽出一片木简递给国人,扫一眼竹简上记录的数字,随手又抽出两枚。 “钱今日可领,耒耜连枷需等两日。持简片来坊,寻布衣匠人领取。” 事情顺利,国人登时眉开眼笑。几人小心地收起简片揣入怀中,拍了拍胸口,结伴去另一名主事前领钱。 队伍中,一名肃州城民感叹道: "公子珩主政,我等才有丰厚收入。换作平时足足要少去三成。" “百工坊曾被有狐氏把持,其性贪婪,层层盘剥,能剩下六七成就不错了。”"君上宠爱妾庶,纵容逆臣,实在昏庸无道!"“幸亏有公子珩正国本。” "确实如此。" 几人议论时,壬章 的马车恰好经过。 声音随风流入车厢,车窗敞开半扇,行至街尾方才落下。暮色越沉,寒风骤起,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天空,昭示又一场大雪即将到来。 壬章坐在车内,怀抱漆黑的木盒,感受到盒内的重量,没有急着开启盒盖,而是半合双眸,身体随着车厢轻轻摇晃。 他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大脑飞速转动。 肃州并非临桓,城内势力错综复杂,纵然有公子珩之威,清丈土地也非易事。 开国之初,晋奉行天子创立的井田制。时移世易,四百年岁月,古老的规则早被破坏,氏族手握大量肥田,反观国人庶人日渐饥馁。 丈量郊田势必要触动氏族利益,足能预见一场腥风血雨。 换作寻常人,恐会心生忐忑举棋不定。壬章却截然相反。他非但没有丝毫恐慌,反而感觉异常地兴奋。 马车行至城东,人声喧闹逐渐散去。 壬章垂眸凝视手背上的疤痕,又翻过掌心,看着一道鲜明的横纹,眸中浮现异色。 "公子有重托,自当竭尽所能。" 带着茧子的大掌缓慢合拢,手指用力攥紧,力道极强。 年少时,他首次随父冬猎,遭遇狼群围困,绝境之下拼死一搏,徒手撕碎凶狠的头狼。"为臣之道,阻我主路者,除之务尽,理应斩尽杀绝。"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壬章走出车厢。 府门前的奴仆匍匐行礼,跪在冰凉的台阶上。 壬章脚步不停,单手托着木盒进入府内,衣袖振动,飒飒作响。府门在他身后关闭,门环磕碰,兽首狰狞可怖。寒风卷过长街,天空飘洒银白。大雪徐徐落下,覆盖整座宏伟的城池。 晋侯宫内,林珩服过汤药,脸颊终于有了血色,唇色依旧苍白。他面前摊开一册竹简,由宗呈递,上书冬猎祭祀以及修缮宗庙诸事。 "祭祀,宗庙。" 看过全部内容,林珩捏了捏额角。 宫内多座建筑遭遇火焚,修葺需要征调大量匠人和奴隶,百工坊内的人手怕是捉襟见肘。 "冬日不能发劳役,需另想办法。" 正沉吟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侍人禀奏,内史缪良前来传国太夫人口谕,请林珩前去南殿。 "公子,国太夫人有请。"缪良进入殿内,态度谦逊有礼,比以往更加恭敬。 林珩合拢竹简,猜测国太夫人用意。行动却没耽搁,直接命人取来大氅,套上皮履,和缪良同往南殿. 雪色掩映黑暗,在天地间铺开一片莹白。侍人在前举起火把,照亮脚下道路。 两人迈下台阶,一路穿过宫道,远远望见跳跃的明光,正是南殿所在。殿门前有阉奴守候,见到林珩弯腰行礼。 “国太夫人言,公子自入殿内,无需通报。”阉奴话音落下,立即有侍人上前为林珩掸雪。 缪良退至一旁廊下,身影半隐在黑暗中,存在感却分毫不弱。有他在南殿,侍婢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暗中传递消息更无可能。 "缪内史。”林珩正将入殿,忽然脚步一顿,想起紫苏禀报之事,随口道, "宫内偶有鼠辈,放翁暂无暇分身,还请缪内史襄助。" 缪良耳达目通,宫内变化瞒不过他的双眼。闻弦歌知雅意,不介意卖林珩一个好,当即道: “公子吩咐,仆自当尽力。” 林珩微笑颔首,随即迈步走入殿门。 大殿内灯火通明,数盏青铜灯并排摆放,香炉中飘出青烟,清香袅袅,沁人心脾。 国太夫人靠坐在屏风前,衣袍华美,彩绣辉煌。她没有梳髻,长发挽在脑后,仅点缀一枚玉簪。发间掺杂银丝,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林珩走至阶下,正身行礼。 “大母。” "不必多礼,坐。" 国太夫人放下看到一半的竹简,向林珩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服药没有?” “回大母,刚刚服过。” 林珩登上台阶,振袖落座。 婢女立即送上汤羹,盏中加了蜜,滋味甘甜极易入口。 “冬日寒凉,需多加留意。越国之药已经带回,令谷医尽速配药,为你调养身体。”国太夫人捏起林珩的下巴,对他的单薄和苍白皱眉。 听到求药之人已经归来,林珩放下银匙,笑道: “多谢大母。”国太夫人收回手, 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你父离国,留在宫内的妾尚有数人,你待如何处置?" 宫变当日,参与旧事的妾夫人尽被绞杀,珍夫人也随晋侯西行,留下的都算是清白。按照旧例,国君薨逝,诸妾殉葬。 晋侯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是被国人驱逐,权力尽丧,不可能再掌晋国。留下的妾夫人地位尴尬,不知该如何安置。 林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吟片刻,道出令国太夫人震惊之言。 "无子女者归家。有子女者随子女开府,亦可归家。" “子女开府?” “正是。” “未有先例。”国太夫人皱眉。 殉葬有成例,也有破例归家。 庶出公子年少开府不出奇,但女公子开府未曾有过。"大母,前朝有王后为将,斩敌万余献祭天神。诸国亦有女子执政,大母也曾主政晋国。" 灯光映在林珩脸上,黑眸深邃,仿似盛载星光。 “国逢用人之时,理应无分男女。如临桓城,女子一样上阵斩敌,战功不亚于男子。今以宗室开先河,下必效仿,于国有利。" 国太夫人凝眸深思,良久不发一言。 她知晓林珩行事不拘一格,今日这番举措还是令她吃惊不已。主政,开府,从军。 上溯两百年,因上京一场政变,平王昭告天下,不许女子袭爵。林珩今日之举有违旨意,被有心人抓住恐难以善了。 “平王旨意,不许女子袭爵。事过两百年,不曾有诸侯违背。”国太夫人神情肃然,告诫道,"晋边强敌环伺,楚、蔡、郑等虎视眈眈。今当求稳,先定国内再攘四边,不给外人可乘之机。" “大母教诲,珩必铭记于心。然事有特例,平王之法非开国之法,武王分封诸侯,也有女子开国。" 林珩知晓国太夫人的担忧,但他心意已决,既要最大规模调动国人,自然不能被世俗拘泥。前朝虽灭,殷人尚存,迄今仍是男入女家,宗庙供奉不分男女,谁能指其不合礼法? "你心意已决?" “请大母体谅。” /> 国太夫人叹息一声,不再坚持要林珩改变主意。但也告诫他行事谨慎,手段不可过于激烈。 "数日前肃州染血,不久又将行刑,莫要太过激进。" 林珩莞尔一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温和道: “珩有章程,大母不必忧心。”此事揭过,妾夫人出宫就此定下。林珩话锋一转,询问归来的越甲。 “大母能否召人前来?” 猜出他的用意,国太夫人点头应允。 不多时,一名甲士被带至殿前,衣履发髻肖似越人,神态步伐更贴近晋人,一样的豪迈粗犷。"参见国太夫人,参见公子。"甲士入殿行礼,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起,赐热汤。”国太夫人唤其起身。 "谢国太夫人。"甲士谢赏落座,神情不见局促,表现得落落大方。林珩打量该人,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道: “君往越国,可曾面见越君?” “回公子,仆见越君及公子煜。” “闻越君有二弟,勇武有谋。梁氏霸朝堂,权威赫赫不下国君,可是实情?” 甲士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国太夫人。后者放下银匙,匙柄磕碰盏口,发出一声轻响。 林珩垂下眼帘,表情未有丝毫变化。他刻意不避国太夫人,对此情况早有预料。 国太夫人看他一眼,愈发觉得他类先君。倒也不见恼怒,目光转向甲士,道: “直言。” "诺。" 甲士心中骇然,面上却不显半点。 他自进入禹州城开始讲起,从入城到入宫,包括参见越侯和楚煜的过程,尽数娓娓道来,不遗漏任何细节。 "仆入城当日,城内人潮拥挤,车马往来行如龟速……"林珩听得认真,根据甲士的讲述,在脑海中描绘禹州城的盛况。 待对方讲到入官经过,提及楚煜时难掩的惊艳,他脑中闪过的却是昔日在天子宫内那场盛宴。红衣烈烈,联丽绝色却也锐利危险。 寒风凛冽,大雪覆盖晋地,笼罩夜色下的晋侯宫。相隔千里的越侯宫,此时火把高张,一片肃杀。 衣甲鲜明的虎贲把守宫门,持戈矛的甲士巡视宫内。无论国太夫人还是越侯 的妻妾都被禁锢在寝宫之中,不许踏出半步。 "大胆!" 知晓下令之人是楚煜,国太夫人怒不可遏。越侯禁锢她且罢,楚煜尚非世子,有何权力号令宫中? 面对怒叱声,甲士不为所动。他们不能拿国太夫人如何,干脆抓住一个仗势叫嚣的阉奴,当场砍掉他的脑袋。 染血的头颅滚到台阶下,面上凝固惊恐。无头尸体向前扑倒,断颈处喷出血浆,染红数级青石台阶。 “不从令者杀!” 侍人婢女魂飞魄散,强扶起脸色铁青的国太夫人,好说歹说将她请回殿内。 正殿中,楚煜横抱起越侯,大步流星走入后殿。 越侯在冬猎途中遭遇暗杀,一枚利矢穿透他的肩膀。幸亏马奴拼死拦了一下,否则扎入的就是他的胸腔。 "医!" 楚煜将越侯放到榻上,小心避开他的伤口。三名医快步入殿,来不及行礼就被拽到榻前。 见到越侯的伤,三人都是神情一凛,各自打开药箱,合力为越侯取箭。楚煜守在榻旁,视线片刻不离。 侍人移来更多铜灯,灯光照在他身上,红袍渲染大团暗色,分明是干涸的血。 回忆猎场中的情形,楚煜抑制不住杀气。风流倜傥消失无踪,周身笼罩森寒,黑眸溢出残佞嗜血。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越侯宫内,正殿灯火亮了整夜。 手持戈矛的甲士立在丹陛之上,形容威严,目光如炬。 殿前燃起篝火,方形柴堆连夜搭建,烈焰熊熊燃烧,火光蹿起数米。 头插稚羽腰缠兽皮的巫跪在火堆前,张开双臂仰头高唱,吟诵先民的语言。古老的祭词流淌在风中,伴着鼓声震荡开来,亘古苍凉。 冷风席卷阶下,方形柴堆传出爆响,明黄色的火星爆裂飞散。大量火星在风中聚集,持续盘旋上升,在殿前腾起一道明亮的火柱。 “祈求天地鬼神,佑越主平安!” 巫一声大喝,猛然从地上跃起。脸颊横过赤色纹路,眼尾涂黑,恍如鹰隼。 赤-裸的胸膛绘满彩纹。狰狞的兽首盘踞肩头,兽身扭曲幻化,条纹覆盖胸背和双臂,末端延伸至腰间,盘旋缠绕好似蛇尾。 鼓声又起,一声声持续不断。鼓点变得急促,堪比疾风骤雨。击鼓之人肩背有力,肌肉隆隆鼓起,冬日里竟覆上一层热汗。 巫交替踏动双脚,围绕火堆跳跃俯拜,仿效先民赞颂天地,敬奉鬼神。他的动作狂放粗野,吼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某一刻变得尖锐,犹如利刃出鞘,长箭刺穿云霄。 "祈求天地鬼神,佑越主平安!" 凛冽的寒风中,巫重复着同样的祭词。 火舌再度蹿升,焰光照亮四方。 两头羊被牵至篝火前,巫手持一把苍白的骨刀,双手平举高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 “祭天,祭地,祭鬼神。" 配合祭词,牵羊的奴隶扳倒羊身,牢牢按住羊腿。巫持刀走上前,反手一划,利落割开羊的脖颈。 鲜血喷洒而出,飞溅到巫的脸上。血液覆盖赤色横纹,愈显神秘诡谲。 一名奴隶捧着陶瓮跪在地面,接住流淌的羊血。瓮口覆有一层暗色,长年累月越积越厚,全是牺牲洒落的血。 陶瓮接满一半,巫师双手捧起,倾倒入火堆之中。其后再举骨刀,斩断了羊的脖颈。羊头落入祭祀专用的鼎,鼎中盛满沸水,被血染红的瞬间,弥漫开一股刺鼻的气味。 羊身被奴隶抬起,用力抛入火堆。 火舌吞噬牺牲,爆裂声响持续不断,皮毛烧焦的味道直冲面门。篝火燃至尽头 ,柴堆自内部塌陷。 轰隆声中扬起漫天焦灰。碎裂的木炭带着火点落向地面,融化遍地碎雪。 火星落到人身上,瞬间灼伤皮肤。刺痛之后鼓起晶莹的水泡,受热部位一片赤红。巫虔诚匍匐在地,掌心覆上地面,脊背弯曲,好似绷紧的弓弦。 哪怕被火星覆盖,背部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始终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一尊雕像,凝固在寒风之中, 轰! 柴堆彻底坍塌,火舌短暂蹿升,旋即向内收缩。烟气弥漫,随风肆虐,在殿前无限扩张。 巫从地上爬起身,冲入浓重的烟雾中。赤脚踩上猩红的木炭,任凭足底被灼烧,好似没有痛觉。他徒手扒开烧焦的木头,找出埋在碳灰中的羊身和盛在鼎中的羊头。确认骨头的形状,他面带喜意,高高举起羊首,大呼道:"吉!" 声音在殿前回荡,敲打着门窗,最终流入殿内。 山水屏风后,三名医聚精会神为越侯处理伤口。伴随着一声轻响,箭头终于被取出,挂着殷红的血丢到盘中,压在折断的箭杆之上。 "敷药。" "用秘药。" 三人配合默契,动作异常迅速,不敢稍有疏忽。 价值千金的秘药灌入伤口,剧烈的疼痛令越侯痉挛。他猛地睁开双眼,额头脖颈鼓起青筋,四肢一起挣动。 医几乎按不住他,连忙唤侍人上前帮忙。 "速!" 几人合力压住越侯,还要小心不触碰伤口,忙到满头大汗,终于为他上药包扎。 “我去熬药。” 箭伤的位置不致命,但伤后很可能发热,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严重后果。 两名医留在榻前为越侯施针,设法减轻他的痛苦。另一人召唤药奴,准备亲自去熬煮汤药。“移药炉入殿。”楚煜拦住医,命他留在殿内, "至父君醒来,任何人不得出殿门半步。" “诺。”医俯身领命,退后数步等在一旁。 取出的箭头擦干血迹,和箭杆一起送至楚煜面前。 白皙的手指拿起箭头,指腹擦过尖端,找出雕刻在侧面的文字,漆黑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楚人。” 各国皆使铜器,唯楚人能冶铁。仗恃武器锋利,人多地广,楚人四方征战罕有败绩。 为抵御楚国大军,越晋结成同盟。几十年来,三国勉强维持平衡态势,边境时有摩擦,常年小战不断,大战不曾轻易开启。 听到楚煜之言,殿内众人都是一凛。 越楚是世仇,数百年间兵戈不息。若真是楚人刺杀国君,越国绝不能善罢甘休,不惜冬日起兵也要报仇雪恨! 认出武器来历,楚煜暂将箭头放到一边,迈步走到榻前,振袖坐到一旁。如玉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却偏偏令人倍觉森冷。 时间飞速流逝,汤药煮好,用木管送入越侯口中。 渐渐地,药效开始发挥,伤重的越侯有了变化。先是手指颤动,继而嘴唇微启,双眼勉强睁开。他从昏迷中苏醒,神智开始恢复。 "近前……" "父君?" 看出越侯的嘴型,楚煜倾身靠近。越侯单手探入枕下,推出一只木匣,示意楚煜接过。 “虎符,调中军,屠梁氏。”越侯失血过多,气力不济,话说得断断续续, "国太夫人拘宫内,松阳、钟离不从,杀。" "父君,伤您的是楚人之箭。"楚煜靠近越侯,低声道。"无妨。"越侯粗喘两口气,单手覆上伤口,声音低沉, "主谋,合谋,内应,总有其一。" "煜明白。" 楚煜直起身环顾殿内,医、侍婢及药奴皆是胆战心惊。被他的视线扫过,仿佛利刃抵至脖颈,更觉毛骨悚然。 "熊罴。" "仆在。" 伴随着楚煜的召唤,一名彪形大汉出现在殿前。 "你带人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出入,违命者杀。" "诺!"熊罴抱拳领命,单手扣住腰刀,直挺挺站在殿前,赫然是一尊门神。楚煜正要转身离开,突然被越侯叫住: “阿煜,你的伤?” "父君,我无碍。" 刺杀不只针对越侯。 冬猎祭祀,父子俩的车驾行在最前。 两人追逐鹿群,正要投矛时,箭矢忽从树后飞来。越侯肩部被洞穿,当场血流如注。楚煜胸前的玉钩挡住利箭,所幸并未受伤。 碎裂的玉钩遗失在猎场,楚煜衣襟微敞,染上越侯的血,洇出大片暗痕。见越侯仍不放心,楚煜索性扯开衣领。 "父君,我确实无事。" 确认他毫发无伤,越侯终于松了一口气。神经骤然放松,强撑的力气耗尽,他疲惫地倒在榻上,交代楚煜道: “事不宜迟,速往军营。” "诺。" 安排好殿内诸事,楚煜转身走出殿门。 殿前甲士潮水般分开,半数继续守卫宫内,半数追随楚煜离宫,登车上马驰往军营。宫门前,松阳君和钟离君闻讯赶来,却被虎贲拦截。得知越侯在猎场遭遇刺杀,如今生死不明,两人心急如焚。奈何无法硬闯,只能在宫门前盘桓。 “阿焊! 见到楚煜的伞车,两人同时追上前来。双方距离渐近,伞车竟不减速。楚煜不下命令,驾车的马奴对两人视若无睹,用力挥动缰绳,驱车继续向前。 见此情形,松阳君和钟离君大吃一惊,本能向路旁闪躲。伞车从两人中间穿过,带起一阵劲风,险些将他们掀翻在地。 "楚煜!" 待两人站稳,车辆早已扬长而去。 全副武装的甲士跟在车后,策马飞驰踏碎积雪,速度快如闪电。虎贲未接到调令,始终严格把守宫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松阳君和钟离君无计可施,守在宫门前也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只能暂时打道回府。“楚煜离宫,大兄应是性命无碍。冬猎祭祀时出事,事情不会善了。”钟离君分析道。“梁氏是否有干系?”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敢轻易下结论。 “先回府。” 马车穿过街道,两人都是心事重重,暂时忽略了城中变化。钟离君率先到达府邸,松阳君仍要前行一段距离。 马车停在台阶下,钟离君在门前下车,尚未进入府门,道路对面忽奔来几匹快马。门客勒住缰绳,迅速翻身下马。 几人快步登上台阶,气喘未 定,满脸急色道: “家主,出事了!” 同一时间,松阳君也被门客堵住。 听到后者带回的消息,他愣在当场,满脸不可置信。 "公子煜持虎符调动中军。千名甲士入城东,包围梁氏府邸。其言梁氏里通外敌,同楚国勾结行刺君上!" “什么?!”松阳君大惊失色,顾不得许多,拉过一匹马就要前往城东。 "家主不可!”门客双臂抱住马颈,竭力劝说道, "国君猎场遇刺,梁氏嫌疑重大。公子煜言之凿凿,必定手握证据。日前国君有意擢您掌军,您更应该避嫌,不应牵连进去!" 门客声嘶力竭,只为能劝阻松阳君。 一番话闯入脑海,犹如冷水当头浇下,松阳君终于冷静下来。 避嫌吗? 他狠狠咬牙,心中天人交战。 良久之后,他终于松开缰绳,转身返回府内,再也没有回头。 "关门,速关门!" 门客擦去冷汗,连声吩咐奴仆关闭大门。在事情了结之前,他势必要劝说松阳君闭府,以免染上干系。 禹州城东,梁氏府邸前,千名甲士排开阵势,封锁整条街道,将宅邸团团包围。 "梁氏勾结楚国行刺君上,罪大恶极!" 甲士的声音堪比雷鸣,震动整座城池。 守门的奴隶趴在台阶上,身下流淌鲜血,已经气绝多时。 梁氏众人受困家中,大门被封堵,俨然沦为困兽。 他们错判了越侯,也错判了楚煜。父子俩不惧流血,雷厉风行。相比较之下,梁氏一步错步步错,提前准备的策略无一能用。 "楚煜,你血口喷人,诟谇谣逐,必受天谴!""国君遇刺非梁氏所为!" "恶贼,小人!" 梁氏垂死挣扎,叱骂声不断。 作为回应,红衣甲士拉满弓弦,举臂仰射。箭矢划过半空,呼啸着凿入墙内。骂声夏然而止,痛呼惨叫取而代之。三轮箭雨过后,一辆伞车缓慢行近。 车辆经过处,甲士分向左右,自动让出 一条通道。马奴挥动缰绳,战马打着响鼻,车轮压过土路,留下深深的辙痕。 红衣公子立在车上,目视紧闭的大门,杀意凛然。 伞车停止前行,恰好停在台阶对面。 楚煜拿起挂在伞下的长弓,左臂平举如托山岳,右手缓慢拉开弓弦。军中力士难开的强弓竟被他轻松拉满。 铜铸的箭杆浮动赤金,倒映出黑色双眼。冷风平地而起,鼓振一双阔袖,拂起黑色长发。耳上玉环浮动暗红,血一般的色泽。 嗡! 箭矢离弦,凿入厚重的府门,当场穿透门环,没金铩羽。 "威!" 甲士以矛戈顿地,齐声高喝,声震天地。 楚煜放下长弓,眺望无声无息的府邸,嘴角掀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宣判梁氏一族的命运。"撞门,屠,一个不留。" 冬猎刺杀一事,梁氏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今日过后,这个家族注定消失在越国版图,彻彻底底,不复存在。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轰! 一声巨响,门栓断裂,厚重的木门被撞开。门后奴仆扛不住冲击,陆续仰天栽倒,更有两人倒飞出去。 木屑膨胀,木刺飞溅开来。碎雪裹着尘土漫天飞扬。 "屠!" 甲长发号施令,箭雨一波接一波落入宅内。冲出来的私兵接连中箭,惨叫声连成一片。 两名私兵倒在门前,至死圆睁双眼,手中紧握短刀。鲜血流淌在两人身下,铺开大片殷红。 连续三批私兵从院内杀出,他们足够悍勇,奈何选错了对手。未能同甲士短兵相接就沦为箭下亡魂,悉数倒在凛冽的寒风之中。 不再有私兵出现,甲士收起长弓,盾牌背在身后,双手持长刀,五人一行杀入府内。沉重的脚步声踏碎大地,坚硬的履底踩过私兵和奴仆的尸体,没有片刻停顿。甲士如潮水涌入院内,踹开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展开血腥的杀戮。惨叫声接连响起,又在某一刻夏然而止。 楚煜持虎符下令,甲士忠诚执行命令,屠尽梁氏上下,不留一个活口。天空中聚集黑云,风力骤然增强,呼啸着席卷城内。 百名甲士伫立在风中,挺拔如松,岿然不动。锋利的戈矛竖立在地,尖端闪烁慑人的寒光。雪花纷纷扬扬,很快连成厚重的雪幕。 城内建筑被雪覆盖,大街小巷堆银砌玉,一片银装素裹。伞车停在雪中,骏马不安的踏动四蹄,口鼻弥漫白雾。 楚煜站在车上,黑发红衣,恣意张扬,仿佛一团烈火燃烧在天地之间。 不知过去多久,惨叫声消失无踪,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鼻端,狂风也无法吹散。门内传来脚步声,数名甲长行至车前,刀尖拄地抱拳行礼,口称梁氏上下皆已就戮。并有一名主簿上前,奉上染血的家族名册。 楚煜命众人起身,接过主簿递来的名册,简单翻阅之后,道: “梁氏勾结楚国,胆大妄为行刺国君,罪不可恕。全族枭首,暴尸城外。毁其族谱,断其祭祀,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公子煜美姿容传遍天下,屡次驾车出行引来围观,上京禹州都曾因他人潮汹涌,三街六巷水泄不通。 但在此时此刻,没人会关注他的样貌。 屠灭满门,死后枭首,暴尸荒野,断绝 祭祀,可谓严酷之极。 楚煜的命令无异于抹除梁氏根基,彻底摧毁这个家族,杜绝一切复兴的可能。暴厉凶狠,狼戾之行。 同世人认知中的如玉公子判若两人。 太过于震惊,在场竟无一人出声。唯有随行史官笔耕不辍,忠实记录下楚煜的一言一行,没有任何讳言与更改。 "熊蒙。" 楚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众甲长如梦初醒。 被唤到名字的人不敢迟疑,连忙抱拳领命: “遵公子旨意。”其余人同时抱拳,转身返回府内,亲自执行楚煜的命令,枭首暴尸,彻底灭绝梁氏。 几人绕过影壁,同两名主簿擦肩而过。 主簿行色匆匆,各自手捧木盒。盒身有烧焦的痕迹,盒上铜锁已经变形。盒盖翻开,藏在其中的竹简一览无余。 “禀公子,仆在左厢发现此物。” 主簿清查府内,发现一处厢房起火,立即踹开房门。 室内有数个火盆,都存在焚烧迹象。一具尸体倒在火盆边,正是梁庄的长子,已经气绝身亡。焚烧之物多已化为焦炭,仅能依稀辨认出竹简和绢布。两人设法扑灭火焰,抢出两只木盒及三四卷残破的竹简,恐不及十分之一。 木盒送至车上,楚煜取出一卷竹简。 经过火焰焚烧,竹简变得焦黑,半数字迹难以辨认。余下也十分模糊,字里行间出现缺漏,语句无法连贯。 看过一卷,楚煜拿起第二卷。 这一次,他仅扫过一眼,神情就变得严峻。"此中内容,你二人看过?" “回公子,仆斗胆看过。”两名主簿叠手弯腰,额头冒出冷汗。正因看过其中内容,他们才知事情不妙,着急忙慌冲出府内,将竹简和木盒交给楚煜。 “还有何人知晓?” 两人不敢隐瞒,道出有数名甲士踹开房门,同他们一起抬出尸体清理火盆。 “其不知简中内容,仆以性命起誓。” “起来。”楚煜唤起地上的主簿,将竹简和木盒放到车上,一改方才的冷峻,温和道, “君乃信义之人,今日之事不可道于他人。” "诺。" 两人齐声应诺,心中微松口气,暗道这一关总算过去。 刚刚在府内,两人看到竹简上的内容,险些魂飞魄散。纵然是只言片语,也让他们不寒而栗,感到头皮发麻。 楚国,上京,天子。 梁氏胆大包天,不仅里通敌国,竟还与上京暗通款曲。斥其同国君遇刺有关,当真没有冤枉他们。 这件事会如何处置? 楚国不必多想,复仇势在必行。 而上京和天子7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邻近傍晚,梁氏府门关闭,门环落下铜锁。 梁氏诸人的头颅被挂上城墙,尸体运送到城外,抛至荒郊野地,很快引来饥饿的野兽。 冬季万物凋零,狼群觅食困难。大群野狼追逐鹿群出现在猎场,还曾在乡邑附近徘徊。 奴隶们拖拽大车,排成长龙穿过雪地。 凝固的血液冻结成冰,无头尸体堆放在一起,风中很快传来狼嚎,一声声凄厉刺耳。 头顶有暗影飞过,竟是有孩童高的渡鸦。 发现堆叠在雪地中的尸体,巨鸟发出粗噶的叫声,召唤来更多同伴。 上百只渡鸦在天空交错盘旋,陆续降落到树冠之上。 树枝颤动,积雪簌簌坠落。 一枚雪块砸在奴隶头顶,当场四分五裂。 狼嚎声越来越近,雪幕中出现幽幽绿光,拖曳冰冷的光尾。 "狼,好多的狼!" 奴隶们专门运送尸体,对野犬和狼见怪不怪。可眼前的狼群过于庞大,众人心生惧意,不敢在城外停留,倒完最后一辆大车,迅速调转方向,双手拖拽着车把和麻绳,飞速向城门跑去。 他们的速度足够快,狼群却更快。 落在最后的奴隶险些被头狼扑倒,拼命在雪地上翻滚,又有同伴抛来的石头,才侥幸逃过一劫。"快起来,走!" 奴隶们拼命跑向城门,途中不敢回头。 身后是饥饿的狼群和渡鸦,狼嚎声和粗噶的鸟叫声撕扯,在荒野中回荡,久久不绝。 r /> 国人庶人破口大骂,痛斥梁氏无耻行径。 “死得好!” "族灭便宜了他们,都该千刀万剐!" 相比城民的快意,氏族们反应不一,有觉得大快人心,也有陷入慌乱。特别是同梁氏牵连颇深的几家,震惊之余难掩骇然。 "梁氏被诛,全族不存一人。" "仅仅一日!" "公子煜亲自带兵,持中军虎符。" “君上竟把虎符给了公子煜?” 梁氏煊赫多年,一朝倾覆,全族不存。仅仅一天时间,竟至天翻地覆。 氏族们千方百计打探消息,奈何宫门守卫森严,连松阳君和钟离君都吃了闭门羹,他们更无从下手。 得知松阳君和钟离君闭门不出,除了实在恐慌的几家,其余氏族皆仿效而行,暗中派人联络,表面不动如山。 “今日之后,无人能挡公子煜。”一名氏族发出慨叹,眺望窗外飞雪,顿觉寒意蚀骨。 越侯宫内,楚煜带着一身血腥走入正殿。 越侯服过两剂汤药,兼施针的功效,伤口已经止血,人也恢复大半精神。楚煜进殿时,他正试着坐起身,不慎牵动伤口,令医和侍人一阵心惊肉跳。 "君上小心!" "无碍。" 越侯按住伤口靠在榻上,见楚煜绕过屏风,示意他近前。 “事情成了?” "回父君,梁氏上下一个不留。" "好。" 越侯畅快大笑。 虽不在预期,但能除此心腹大患,他这箭伤便受得不冤。"父君,还有一事。" 楚煜打开木盒取出竹简,当着越侯的面展开。"从梁氏府邸搜出,仅余三卷,其余皆已焚烧。" 看清竹简上的文字,越侯眉心深锁,却无太多惊讶。他早知梁氏暗中动作,只可惜梁庄老奸巨猾,事情做得隐秘,一直没抓到把柄。 越侯挥退众人,仅留楚煜在榻前,沉声道: “梁氏有女嫁入 上京,虽出身旁支,仍不容小觑。需设法斩草除根,否则必为隐患。" 楚煜合拢竹简,表情褪去肃然,浮现些许玩味。 “我知此女,其嫁与执政幼子,却与族人关系暖昧。还有风言风语传出,牵涉到王子的舅父。”诸国公子入上京,可谓是一把双刃剑。 天子索质子威慑诸侯,反过来,上京城的一切也不再是秘密。 林珩好钻研史书,九年时间,足迹踏遍史官宅邸。 楚煜设法引入诸多耳目,打探的消息悉数传回国内。在他归国之后,越国的探子仍隐姓埋名留在上京,时时传递消息。 “诸国小觐,晋国大夫呈递奏疏,请册封公子珩。天子压下不允,上京城内众说纷纭,相当热闹。" 楚煜坐到榻旁,恢复平日里的慵懒模样。铁血似昙花一现,令越侯颇感头疼。 “无妨再加一把火。” "如何做?"越侯问道。 “参奏楚国行不义之举,冬猎祭祀行刺父君。罪梁氏不念旧恩,反复无常谋害国君,无德无义理当为千夫所指。”楚煜斜靠在榻边,笑意盈盈,愈显姿容绝色。他拂开袖摆,指腹擦过金绣花纹,慢条斯理道, "臣刺君,亦能刺天子。天子渐老,诸子壮。梁氏女同王子舅父有情,若言故布疑阵,为执政同王子传递消息,未必说不通。" "天子未必中计。"越侯摇摇头。 “天子多疑,不中计也会埋下疑心。”楚煜勾起一缕长发,一圈接一圈绕过指尖,轻笑道, “至于如何施为,只需买通宫中宠妾,许下重金,就能借梁氏女大做文章。" 听完这番话,越侯良久陷入沉默。 他和楚煜不同,经历过先王时期,对上京仍存些许敬畏。虽是微乎其微,终究没有彻底消失。正犹豫时,肩膀忽然一阵抽痛。 越侯单手覆上伤处,回忆猎场中的惊心动魄,犹豫被怒意碾压,完全支离破碎。 “谨慎动手,事不可为不要强求。” "父君放心。”楚煜笑着坐正身体,话锋一转, "楚有异动,上京牵涉其中。越晋同盟,我意书信公子珩,父君以为如何?" />“可。”越侯点点头。 想到两国同盟,他又不禁感到惋惜。 晋国太夫人年事已高,两国皆无嫡出女公子,今后的盟约该如何维系?楚煜不知越侯心中所想,正思量书信内容,决定连夜动笔,以便尽快送往晋国。 千里之外,晋国都城肃州,三座祭台搭建完毕,刑场备下五马,半人高的火把围成一圈,火光下是关押囚徒的木栅栏。 公子长及有狐显等人被带出牢房,分批送往刑场。 今夜之后,氏族们将被公开行刑。公子长及有狐氏车裂,余者尽数绞杀。囚徒的队伍穿过城内,路旁城民齐声唾骂,不断抛出石子冰块。公子长被一块石头砸中额角,登时鲜血淋漓。 “国贼! 国人的怒骂持续不断,公子长如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反应。 遥想数月之前,他驾玄车佩王赐剑,奉君命上朝听政,何等意气风发。现如今,他竟沦落到如此下场。 林珩! 林珩的面容闪过脑海,回想当日宫门前的种种,公子长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突然停下脚步,回望晋侯宫方向,目光阴翳笼上暗雾。 “快走!” 甲士见他不动,横起长矛推操。 公子长踉跄两步差点栽倒。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跟随众人走向城门,踏上死亡之途。 晋侯宫内,林珩坐在灯下,翻开珍夫人送回的书信。 "入郑。" “郑侯设飨宴。 “宴中,郑侯迫君上奏上京,公子不孝无德,不堪为一国之君。”“君上困郑国。 林珩一目十行,浏览完全部文字,合上绢布,忽地发出一声轻笑。 ——阵冷风灌入室内,烛光摇曳,焰心发出爆响。 他的背影在屏风上拉长,短暂发生扭曲,好似猛虎现出獠牙,将要择人而噬。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是夜,肃州城外火光通明。 方形篝火熊熊燃烧,半人高的火把绕祭台排列。自城头俯瞰,似一条巨龙盘踞大地,威严峥嵘。 木制的栅栏高过两米,下宽上窄。囚徒被推入门内,一个挨着一个,互相拥挤在一起,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不想被踩踏,众人只能踮起脚尖贴近栅栏,争抢呼吸的空间。 公子长身份特殊,没有同氏族关押在一处,而是独自锁进一间栅栏。 在他左侧是有狐丹父子,右侧则是熊熊燃烧的火把。火光照在他脸上,几点火星飞溅至眼角,灼烧的刺痛令他骤然惊醒。 望见奴隶牵出的战马,看到马鞍下拖拽的绳索,他艰难地滚动喉结,脸色变得青白。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麻木憎恨消失无踪,尽被无限的恐惧取代。 火光下,宗的身影由远及近。 迥异于平日里的装束,他身着宽大的麻衣,腰间系一条长带。灰白的发披在身后,额上勒三股发绳,带上串联玉饰,玉上雕刻玄鸟图案。 在他身后,数名年轻男子手捧小鼎,鼎中盛满清水。鼎纹粗犷古朴,源于开国之初,由天子赐给初代晋侯。 "宗伯!" 公子长从地上跃起,猛扑向栅栏,双手牢牢握紧栏杆,头压向缝隙,大声道: “宗伯,林珩有罪!他不孝悖逆,召国人驱逐父君,他是晋国的罪人!" "他是罪人!" 公子长竭力嘶吼,单手探出栅栏,手指抓向对面的宗。仅仅数寸距离,此时却有如天堑。 满是脏污的手指开合数次,用力攥紧,掌心却空空如也,正如他的命运。宗站在原地,宽大的袖摆被风鼓起,灰白的发遮住脸颊,也掩去他脸上的表情。"宗伯,林珩是罪人,他是罪人!" 嘶吼变成咆哮,公子长声音变调,形似疯癫。宗始终不为所动。 “君上偏宠妾庶,多行昏庸之举,实乃偏离正道。背弃先君誓言,欲坏祖宗之法,有今日下场是咎由自取。" "况成王败寇,古已有之。" 宗上前一步,目光锁定公子长,眸底浮现暗光。 "落败就该承担后果,慨然赴死,方为林氏子豪迈。你身 负胡血,公子珩仍许你以晋室血脉受刑,已是法外开恩,莫要不知足。" 法外开恩? 不知足? 公子长怒睁双眼,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手指紧扣木栏,用力到指尖发白,指甲一片片翘起,流下殷红的血。 “你胡说!” 他大声咆哮,欲以癫狂掩饰恐惧。 见他这副模样,宗摇了摇头,转身走向祭台,再不看他一眼。 跟在宗身后的晋室成员手捧小鼎,经过栅栏时,落在公子长身上的目光颇为复杂,既有厌恶也有鄙夷,还有幸灾乐祸,唯独没有怜悯和惋惜。 同被关押的氏族始终缄默。 包括有狐氏父子在内,没人给予公子长半点关注。 有狐丹在战斗中受伤,伤口恶化,已经奄奄一息。有狐显的状况不遑多让。他双腿骨折,右小腿粉碎,被族人抬着出城,正因高热昏迷不醒。 有狐达情况稍好,却也是满身狼狈,不复见往日的卓尔不群,一表人才。 父子三人关押在一起,有狐达靠在栅栏上,呆滞地望向天空。掌心探出缝隙,接住几片飘落的雪花。 看着雪花缓慢融化,过往的一幕幕浮现脑海,他忽然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喑哑变调,堪比嚎哭。 甲士听得不耐烦,大步走上前,反持长矛捅向栅栏。矛杆末端狠狠撞上有狐达的胸口,近乎能听到骨裂声。 "嚎什么嚎,闭嘴!"“明日受死,今夜省点力气。” 有狐达胸口受创,发出剧烈咳嗽,当场咳出鲜血。 见他无力再嚎啕,甲士满意地收回长矛,转身走回到祭台下,监督奴隶运送牺牲。城门处出现几点火光,不多时,一辆马车穿过夜色向刑场驶来。 抵达近前,马奴勒住缰绳,做侍人打扮的马桂跳下车辕。 四下里打量一番,他迈步走向公子长,见对方落魄的模样,不由得嘿嘿一笑,冰冷阴狠,令人不寒而栗。 再看有狐氏父子,他更觉得满意。 当年正夫人病逝,公子珩被送往上京,玉堂殿上下几经磨难,数人被活生生打死。动手的是丽夫人,但无有狐氏在背后撑腰,没有君上偏爱公子长,她岂敢肆意张狂。如今风水轮流转。 丽夫人已死,马上就轮到公子长和有狐氏。思及此,马桂再次冷笑。 他袖手走近栅栏,上下打量着公子长,令后者顿觉屈辱。 “阉奴,当年就该毙你于刀下!” 马桂权当是在听犬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朝身后摆了摆手。 立即有一名小奴走上前,怀里抱着一个粗陋的陶罐。罐口敞开,里面装着一些焚烧后的灰状物,还埋着不成形的碎骨。 马桂举起陶罐,当着公子长的面倾斜罐身。 粉渣淅淅沥沥洒落,垂挂在一条长线。碎末落在地面,很快积成一小堆,被坚硬的履底踏上,用力碾压。 马桂盯着公子长,翘起一边嘴角,阴冷道: "公子命我传话给你,当日宫外,你胆敢对正夫人言出不敬,今将罪妇有狐氏挫骨扬灰,骨灰洒于荒野,任人兽踩踏。" 一番话说完,陶罐倾倒一空。 看着双眼赤红的公子长,马桂逼近栅栏,低声道: “当年正夫人中毒,君上脱不开干系,有狐氏就是君上的刀。如今罪妇先行一步,公子长,你马上就会踏上后尘。可惜公子仁慈,还许你一个体面。如你这般罪人,本不配氏族之刑,就该如胡奴一样拖在马后,任凭砂石磨砺,肉枯骨裂而死!" 公子长眦目欲裂,隔着一道栅栏愤怒咒骂,却拿马桂无可奈何。 “阉奴,你不得好死!” 马桂却是笑了。 他直起身后退半步,随手丢掉陶罐。 一声脆响,陶罐砸在雪地上,当场四分五裂。 “回城,向公子复命。” 不理会公子长的咆哮,马桂施施然登上马车,命马奴调头。小奴利落地爬上车栏,稳稳坐在车上,一个个数着栅栏里的人,模样天真却透出残忍。 "药奴,记着,敢对公子不利之人,注定要死无葬身之地,死后挫骨扬灰。"马桂的声音传来,阴测测,令人寒毛倒竖。 小奴却咧开嘴角,清脆地应道: “桂翁放心,我一定牢牢记住。” "乖。" 马桂笑了。 不再是皮笑肉不笑,真切透出几分慈爱。马车行入城内,逆风穿过 长街,停在晋侯官前。 马桂和小奴走下马车,后者跟着侍人离开,他则快步穿过宫道去往林华殿。在殿门前,马桂遇上脚步匆匆的马塘。 “事办成了?” "成了。" 兄弟俩语速飞快,声音压得极低。"昏君入郑,郑侯欲借机生事。" “郑侯野心勃勃,早对边境数城虎视眈眈。” “珍夫人传回消息,昏君本欲西行,继而北上。不料被郑拦截,如今困在郑国。”“西行,北上。” 马桂陷入沉思,脑子里一念闪过。莫非要去戎地?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所想。 若是晋侯去了戎地,势必要惹来麻烦。郑国中途拦截,反倒是阴差阳错办了一件好事。寝殿内,林珩挥退侍婢,仅留许放在殿内。 待殿门关闭,他亲自移来两盏铜灯,照亮铺在案上的舆图, “郑、晋、犬戎。” 图上线条分明,清楚标注晋国西北边境数座城池。 其中丰、皋二城地处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数百年间几度易主,直至晋国兵势鼎盛,才将两地完整纳入版图。 “天子分封,两城原为戎地。”舆图旁堆着数卷竹简,上载开国时分封的领土,明确不包括两地。 "彼时殷民东迁,荒漠之戎徙入旧城。" 丰、皋历史悠久,本为殷人建造。历经百年,城池不再适合居住,殷人集体东方迁进入镐地,戎人占据这片土地。 "放翁,我在上京翻阅史书,见到过成王旨意,言未封之土无主,可夺。" "确实如此。”许放颔首道, “丰、皋曾为戎占,惠公开疆驱逐戎人,将二城纳入晋地。惠公薨后,郑国趁丧期抢夺城池,其战不义,国人皆愤慨。孝公继位后,发兵夺回两城,入郑百里,割当岁粟麦,掠羊马逾千,奴隶数百。" 许放学识渊博,不亚于一本史书。提起晋郑两国的战事,可谓信手拈来。 “此后近百年,两国频繁发兵,互有胜负。至烈公继位,伐邻国犬戎连战连捷,丰、皋再未易主。" 晋烈公,林珩的大父,在位 时武功盖世,氏族咸服。"烈公薨,今上登位,承余荫发兵,伐郑、蔡大胜,逐犬戎百里,边境数年安稳。" 许放实事求是,虽不喜晋侯,却不讳言他早年的战功。 追溯二十年,晋侯甚是有为,守成绰绰有余。没人能够想到,不过二十年时间,他的变化如此之大,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听着许放的讲述,林珩观览舆图,总觉得丰、皋两地的位置有些熟悉。 他半垂眼帘,手指敲击桌面,脑海中的记忆如走马观花,突然定格在某一瞬间。敲击声戛然而止。 他想起来了。 石涅。 梦境中,丰、皋两地有矿,以石涅为最。此物能燃,燃烧时温度极烈,用途甚广。 "放翁,郑伯困父君,对我言出诋毁,分明是欺我年少,以为肃州动荡人心不齐,以为有机可趁。我不能任他轻视。" "公子,冬日不宜战。"许放皱眉道。 “我知。”林珩颔首,目光落在图上,认真勾勒边境城池。越看越觉得地狭,理应再扩百里。 "天子压下请封奏疏,事已传出上京。诸侯定然各有思量。郑伯率先发难,余者必接踵而至。当此时,退让隐忍皆不可取,当予以迎头痛击,方能惩前毖后,杀一儆百。" 郑侯主动做出头的椽子,林珩便要以他试刀。 “冬日不宜战,于晋如此,郑亦然。郑侯料定晋不发兵,故肆无忌惮。何妨反其道而行,舍弃战车,以骑兵深入,命就食当地。毁城拔邑,灭郑之胆,壮晋之威。" 林珩挥开竹简,将舆图移向正中。火光映入他的瞳孔,火舌飞窜跳跃。他所谋不仅是边境城池,更是西北方的诸侯国。郑、蔡首当其冲。 “肃州方定,若短期发兵,氏族会否不愿?”许放担忧道。 “恰恰相反。” 林珩单手覆上舆图,五指缓慢收拢,恰似攥住广豪沃土。 “晋以战立国,国人以战功为荣。氏族要稳固官爵,势必要战场立功。智氏、陶氏等如此,鹿氏、赖氏等更为迫切。" “上万国人滞留肃州非长久之计。” “我意组建新军,此番伐郑, 正好借势而为。” 林珩侃侃而谈,许放肃然静听。直至林珩的话告一段落,他才开口道: “调走国人,临桓城缺失防守。" 林珩从案下取出一只木匣,手指点了点盒盖,道: “越有攻城九械,传言是际会神女所获。我亦有机缘,令百工坊打造守城器械,不日可得。运至临桓,半数兵力就能守城。待掠得郑国人口,一切迎刃而解。" "公子,此举恐被非议。"许放提醒道。 “无妨。”林珩轻笑一声,出口的话却令人胆寒, "孝公能为,我亦能为。郑侯困我父,我不仅要入郑地,更要灭郑国,实乃师出有名。" 再者,夺取更多土地,氏族获取利益,变法的阻力也会减小。林珩不介意刀锋染血,但能少些麻烦,他更乐意向外挥刀。 "人杀不尽,但能为我驱使,端看手腕。" 这一点,大父驾轻就熟。父君仅学得皮毛,甚至路还走偏。"以力降之,以利诱之,双管齐下,识时务者必俯首帖耳。"火光下,林珩勾唇浅笑。 肤色白皙,有病弱之态。双眸幽暗,墨色犹如深渊,蕴藏森冷的刀锋。 许放看着他,仿佛看到战场上的先君,挥斥方遒,千军万马如臂指使。 短暂的恍惚之后,他迅速收敛心神,开始认真思量。此计虽有些冒险,但能助晋开疆拓土,公子珩的声望更上一层楼,氏族再无挑战可能。 届时,就算天子压下册封,林珩也是晋国之主,无人能够置喙。 "公子英明!" 当夜,林华殿的灯光始终未灭。 翌日天明,林珩率群臣出城,先观逆臣行刑,再登高台祭天地鬼神。仪式结束后,他将驾车前往猎场,执弓开启冬猎。 刑场之上,公子长被拖出栅栏。 粗糙的麻绳捆绑手脚,一端套住脖子。 他呈大字形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的积雪,仰望湛蓝天空。 冬日作现晴空,阳光洒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无尽的寒冷。鞭声炸响,蒙着眼睛的战马发出嘶鸣,拖拽战车向不同方向奔跑。 伴随着车轮 滚滚,公子长猛然腾空。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暴出一声怒吼: "林珩,你暴虐杀亲,必将血脉断绝,后嗣无人!"人字出口,化为一声惨叫。 鲜血膨开,弥漫大片血雾。 黑袍公子立于玄车之上,看一眼飞溅在地面的血痕,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道:"继续。"栅栏开启,有狐氏父子被拖上刑场。 重复的一幕再度上演。 行刑持续一个多时辰,林珩始终伫立原地,氏族分列左右。 国人和庶人围在刑场四周,起初不敢出声,唯有心头鼓噪。随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暴喝:“杀得好!” 如同大幕拉开,国人纷纷发出吼声,庶人紧随其后。声音汇聚成洪流,惊走聚集的渡鸦,压过隆隆鼓声。 面对这一切,氏族脸色难看,心情异常复杂。智渊和陶裕看向林珩,目光明灭不定。明明身形瘦削,年少病弱,却给予他们无穷压力,仿佛巨峰横亘,威势更胜先君。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法场正在行刑,鼓声隆隆传入城内。 晋侯宫前,十余辆大车排成长龙。拉车的不是驽马,而是健壮的青牛。 牛奴站在车前,有力的手臂握紧牛环。婢仆和护卫分立左右,衣着打扮大同小异,腰间系带各有特色,用来辨别不同家族。 护卫大多穿着皮履,腰佩短剑。 婢女和仆役踏着步履,跟车的奴隶套着草鞋,个别赤脚,仅在足上包裹一片麻布。城外的鼓声告一段落,数道烟柱徐徐升起,顶端持续攀高,几要触碰蔚蓝的天空。苍凉的号角声传来,中途加入巫的唱声,绵延撕扯,听在耳中略有些失真。 门前众人耐心等候。青牛偶尔摆动头颅,硕大的牛角堪比弯刀。四蹄粗大,蹄印超过碗口。唱声逐渐高亢,再次加入鼓声,震动心弦。 宫门后传来脚步声,门环轻颤,厚重的大门向内开启。 袅娜的身影鱼贯走出,彩裙轻扬,红唇雪肤,乌发堆云。袖摆和领口刺绣花鸟鱼纹,楚腰纤纤不盈一握,垂挂在腰侧的丝绦玉饰流光溢彩。 逆臣就戮之时,也是妾夫人离宫之日。 脚踏出宫门的一刻,感受迎面袭来的冷风,众人有片刻出神。回首看向宫道,刹那间恍如隔世。最后一名妾夫人走出,宫门缓慢合拢。 厚重的门扉关闭,隔绝宫殿内外。一声钝响,为众人开启新路。宣夫人率先收回视线,牵起女儿的手,温和道:“乐,怕不怕?” “不怕。”林乐昂起头,面庞犹带稚气,五官已能窥出绝色。琉璃般的眸子凝固坚毅,小手反握住母亲,认真道, "母亲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上车吧。” 宣夫人微微一笑,牵着林乐登上大车。 出宫的妾夫人共有九人,其中五人有子女。林乐是唯一选择开府的女公子。她本可以留在宫内,或是随母暂居雍氏,可她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兄弟开府,我亦能。" 亲历肃州动荡,目睹晋侯离国,她在飞速成长。目睹女儿的变化,宣夫人欣慰之余,不免也会产生担忧。 林乐反过来安慰母亲,用稚嫩的声音道: “兄长年少离国,在上京九年,从不言退。我为公子珩妹,岂能自弱。" 看着这样的女儿,宣夫人心情复杂,两次书信家中。 雍氏家主接到她的信,没有生出担忧,反而不胜快慰。更压服族内不同的声音,力排众议支持宣夫人随林乐开府。 "公子珩有鲲鹏之志,雄心勃勃,日后不可限量。女公子年少志坚,实乃我女之福,亦是雍氏之福。" 母女俩坐在车上,宣夫人推开车窗,人声流入车内,多是议论今日刑场,还有即将开启的冬猎。"母亲,我年长也要开弓狩猎,上战场!" “好。” 宣夫人轻笑一声,将女儿抱进怀中。大车缓慢前行,两侧建筑徐徐后退。队伍途经百工坊前,道路忽然被堵住,不得不停止前进。 "前方何事?"宣夫人唤人问道。 "回夫人,坊内运出巨石,需照时辰送去城外。"婢女靠在车厢边,道出仆役打探来的消息。 她说话时,坊内走出几名主事,身后跟随数十名壮汉。 严寒冬日,这些人竟打着赤膊,腰间缠绕兽皮,依颜色花纹推断,虎豹熊狼皆有。 坊前停靠一辆大车,车下排开打磨过圆木,代替车轮使用。山峰状的巨石已经放到车上,壮汉们有序走上前,各自牵起一条绳索,全身发力,拖拽大车向城外走去。 "避!" 主事上马跟随,十余名甲士行在队伍两侧。城门前有祝在等候。 见到队伍出现,祝高举骨刀,口中念诵: "晋风烈烈,君之诺,勒石为铭。"声音随风传出,融入鼓角,震荡出一种独特的韵律。彼时,林珩完成祭祀,正步下祭台,准备登上玄车。刑场上的血大片凝固,染红苍茫大地。 祭台四方腾起烟柱,篝火熊熊燃烧。铜鼎内水波沸腾,献祭的兽首在鼎中翻滚,水面翻涌朦胧白雾。 抵达预定位置,壮汉们放开绳索,悉数匍匐在地,跪拜驾车行来的玄衣公子。相隔不到数米,玄车停止前行。 在众人的注目下,林珩步下玄车,徒步走向巨石。单手握住佩剑的剑鞘,另一只手握住剑柄,拔 出雕刻铭文的剑身。 长剑出窍,剑身反射雪光。 林珩一跃登上圆木,镶嵌 彩宝的皮履踏上车板。 他走向巨石,锋利的剑尖划过石面,在刺耳的切割声中,亲手刻下“国人义举”四个大字。最后一笔落下,他转身立于石前,目光环视四周,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国人义举,正本清源。今勒石以铭,告于后人。"风过荒野,扬起漫天碎雪。 人群鸦雀无声,陷入短暂寂静。短短数语敲击众人耳鼓,引得大脑喻鸣。 年长国人率先矮下身体,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赤红双眼发下誓言: "公子重诺,我愿为公子效死,天地鬼神共证!" "公子重诺,愿为公子效死!" 国人接连起誓,声音驳杂,参差不齐。随着声量拔高,誓言逐渐合成一股,似浪潮汹涌,撼动大地,震彻寰宇。 "愿为公子效死!" 上万人异口同声,甲士以矛戈顿地,持刀敲击盾牌。 号角声又起,鼓声震耳欲聋。 巫匍匐在地,忽而直起身双臂高举,仰望蹿升的火光,面庞浮现激动之色,高呼道: “晋有明主!" 山呼海啸声中,方形篝火轰然坍塌。火光短暂跳跃,随即在风中熄灭。烟气弥漫,久久不散。 宗迈步走向祭台,亲自捧起天子赐下的小鼎,送至林珩面前,沉声道: “承先祖遗风,是为明君。" 氏族们默不作声。 深陷震撼之余,多人心生无力之感。此时此刻,他们无比清晰地体会到林珩和晋侯的不同。 神机妙算,颖悟绝伦,人心也能信手拈来为己所用。这般心智谋略不只令人敬佩,更使人畏惧,堪称恐怖。 公子原站在氏族的队伍中,目睹此情此景,不免心情激荡。 若为对手,势必会陷入绝望。 换为侍奉的君主,则是万中无一,唯有追随敬服。 国人情绪高涨,誓言声一浪高过一浪。 时机恰到好处,林珩当众宣布铸刑鼎,立于晋侯宫前。"法告国人,令民知之。不法者罪,处以严刑。"字字铿锵有力,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公子英明! " 国人齐声高呼,簇拥着公子珩登上马车,踏过染血的刑场,驰向冬猎的郊林。氏族们心思各异,各自驾车跟上。 智渊和陶裕若有所思,眉心紧蹙。田婴不似平日里好问,罕见面露沉色。雍楹一改仙风道骨,眸中浮现精光。 费毅似有所感,目光左移,撞上费岚的视线。 "父亲,公子珩重诺。"费岚心情复杂,很难一言表述。 "重诺。"费毅眺望远处,心中竟生出忐忑。 勋旧之首,这是公子珩对他的承诺。然今时不同往日,细细思量,这未必就是一件好事。相比勋旧的心情沉重,新氏族早习惯俯首听命。前为晋侯,今为公子珩。 他们不需要过多挣扎,只需要遵旨办事。参照起家的源头,奉国君旨意为圭臬,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公子珩大权独揽,我等便安守本分。" 国君寿数有限,氏族代代绵延。 一代英主霸道天下,后嗣未必延续烈风。浪淘岁月,君强臣弱,君弱臣强,天子亦能衰微,何况诸侯。 “需耐心等待。” 鹿敏的战车持续加速,同数名勋旧齐头并进。眼角余光瞥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他不由得发出冷笑。 傲慢,不可一世,不肯识时务,迟早会让他们吃足教训。 勋旧看不起新氏族唯唯诺诺对上谄媚,他们同样看不上对方的循旧和执拗。马蹄隆隆,车轮滚滚。 数百辆战车横穿平原,场面浩大,气势惊人。 甲士策马随战车奔驰,国人和庶人停在中途。 奴隶先一步抵达猎场,在郊林扩散开,熟练驱赶壮硕的鹿和羊,将兽群赶出林地。敲击声与呼喝声连成一片。 林中腾起大片乌云,是被惊飞的鸟群。 大群的鹿和羊冲出林地,集体慌不择路,竟然冲向飞驰的战车。车上旗帜飘扬,猎猎作响。 甲士吹响号角,混合盾牌的敲击声,组成古老的旋律。 战车没有停下,反而加速前行。驾车的马奴奋力挥动缰绳,悍然冲向鹿群。面对危险,鹿群本能向两侧分开,急流一般穿梭。林珩站在车上,手握一把玄弓。 r />他首次在众人面前开弓,单臂挺起弓身,另一只手拉开弓弦。 目光锁定最强健的雄鹿,长袖振动,锋利的箭矢破风而出,当场穿入鹿的脖颈,从另一侧透出。雄鹿前冲一段距离,终于支撑不住栽倒。鲜血从伤口涌出,片刻染红大地。 "武!" 甲士齐声高喝。 氏族们望一眼林珩,暂且压下惊诧,分别锁定目标,在寒风中开弓。箭矢铺天盖地,破风声络绎不绝。鲜血在地面绽放,哀鸣声响彻平原。战车陆续分散,氏族们追逐各自目标,彻底拉开冬猎大幕。这场狩猎声势浩大,至少持续五日。 在此期间,肃州城门不闭,城头守卫森严,城中甲士日夜巡逻,少有人敢趁机生事。 越骑携带公子煜的书信,星夜兼程飞驰入晋,赶在冬猎开始当日抵达肃州。可惜迟了一步,林珩已动身前往猎场。 无奈,越骑只能前往晋侯宫,将事报于国太夫人。 "刺客?" 国太夫人在大殿召见来人。一身红裙坐在屏风前,漆金百花在她身后绽放。她没有拆开信匣,仅听骑士讲述,已能猜出当日的惊心动魄。 "越君伤势如何?" "君上已无大碍,暂不便处理国事,军政交由公子煜。" 听闻此言,国太夫人松了一口气。旋即眉心一拧,询问道: “越君应已递送奏请,关于册封世子,上京可有回应?" "仆不知。"骑士实话实说。 国太夫人神情微沉,片刻后道: “你暂留城内,待冬猎结束,公子珩应会召见。”"诺。"骑士领命退下,随侍人前往安置。 殿门合拢,国太夫人面对信匣,想到越侯遇刺,揣测上京的态度,心中极是不安。 "来人!" 声音传出殿外,侍人恭身领命: “仆在。” “召缪良。” "诺。" 侍人快步穿过廊下,急召内史缪良。 国太夫人坐在屏风前,反复思量上京和天子,心中的不安持续扩大,几乎无法压制。不待她深思,内 史缪良奉召前来,在殿前听命。 "你速带人前往猎场,召公子珩归来。" 冬猎途中召还? 缪良下意识抬头,掩不去满脸诧异。 "事不宜迟,速去。" 国太夫人辞色俱厉,唤起缪良脑海中的记忆。 想起先君突然薨逝,国太夫人携晋侯上朝,震慑群臣的场景,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有迟疑,当即恭声应诺,退出大殿疾行前往宫门。 与此同时,上京城内,小觐即将结束,宫内照例设宴,各国使臣悉数列席。 宴会之上,乐人鼓瑟吹笙,舞人翘袖折腰。美酒佳肴送上,众皆享乐,一派奢靡景象。天子高踞上首,群臣陪宴左右。贵族们不断举杯把盏,对天子歌功颂德。热烈的气氛中,唯有一人格格不入。雍檀凝视上首的天子,目光如电,神情凛若冰霜。 左右使臣见状,也陆续停止宴饮。连楚国使臣都不例外,放下酒杯,以行动进行表态。 众人皆知晋国变故。 晋侯离国,请封公子珩的奏疏呈递天子,却被压下不允。 诸侯国的关系错综复杂,有仇者不在少数。但面对上京,涉及到关键利益,必要时也能同进退。天子压下请封奏疏本就不合礼法,触动诸侯敏感神经。 今日是晋,明日是谁? 是越,是齐,是楚。 大国尚且如此,小国岂非更被拿捏? 众人态度趋于一致,以沉默进行表态,使宴会气氛变得冷凝。咚! 天子放下酒盏,面上隐现怒气。乐声中途而止,乐舞之人匍匐在地,惊慌不敢言。 雍檀在这时起身,大步行至殿中央,正身叠手,肃然道: “臣晋大夫雍檀,请问天子,为何不允我国请封?" 此言一出,殿内更是落针可闻。 雍檀的举动毫不客气,甚至对天子缺乏敬意。各国使臣安坐原位,越、楚、齐使臣与他同进退,同上京群臣形成对峙。 "大胆!" 天子勃然大怒,猛然掷出酒盏。 黄金酒盏滚落在地,只差些许就要砸在雍檀身上。"你是何身份,胆敢质 问天子!"一名上京贵族拍案而起,手指雍檀怒喝道。 “雍氏檀,祖随晋侯开国,灭戎族千人,守国四百年。”雍檀傲骨粼粼,目视贵族杀气腾腾,压得对方喘不过气。 贵族腿软跌坐,不慎碰倒杯盏,被酒洒在身上,模样实在不堪。各国使臣面露讥讽,楚国大夫更嘲笑出声。眼看情况不妙,执政代天子出声,口中道: "晋侯离国,非薨。父仍在,未禅位,子何继?" 闻言,雍檀面露不屑,朗声道: “昔穆王南巡,入蛮夷地不知所踪,未知生死。如执政所言,平王继位不合礼法。父未禅位,子何继?" 穆王在南巡途中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随扈也遍寻不着。平王登位时,上京仍不确定他的生死。 按照执政所言,晋侯仍在,公子珩登位不合礼法,平王怎么身为平王的后代,如今天子又该当如何? "执政,仆所言确否?" 面对雍檀的质问,执政张口结舌,当场哑口无言。 雍檀乘胜追击,再向天子叠手,朗声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准奏,册封公子珩!”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众目睽睽之下,雍檀有理有据,将上京群臣逼至角落。天子面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长袖遮挡下,双手用力攥紧,手背鼓起青筋。 下一刻,他猛然抓起金盘掷出。盘中菜肴洒落地面,扎在鹿肉上的匕首撞上石阶,磕碰翻滚,发出清脆声响。 "殿前甲士……" 四字刚刚出口,执政察觉不妙,立即出声阻拦: “陛下,不可!”宴会之上押走晋国使臣实非明智之举。一旦事情传出去,天子声威扫地,更会被天下人不耻。 "陛下莫非要治罪于我?" 雍檀毫无惧色,昂藏立于殿内。双眼直视天子,口中不再称臣。诸侯国使臣齐齐望向上首,无不面沉似水。 上京群臣无一出声,先前呵斥雍檀的胆气消失无踪。眼见诸侯国使臣神情不善,他们竟然缩起脖子,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见状,雍檀大声大笑,环顾殿内,目光充满鄙夷。"误会,一场误会。" 执政及时出声,抛开之前被质问的窘迫,起身笑着说道: “公子珩大才槃槃,晋室嫡子,理应持印掌权。" 一番话出口,雍檀不为所动,天子脸色异常难看。 执政转身朝天子行礼,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口口声声道: “之前是臣考虑不周,方才引出今日之事。陛下早有册封公子珩之意,诸君莫要误会。" 说话间,他不断朝上首使眼色,希望天子能领会深意。诸国使臣心下冷笑,不做任何表态,只看天子如何应对。 殿内良久无声,气氛凝重。乐人低头含胸,侍婢恨不能藏进墙角,只为避开这场风暴。天子怒火中烧,奈何形势所迫,不得不妥协。雍檀的话将他逼至墙角。 坚持不册封林珩,平王将被质疑,他也会立身不正。日后流言四起,天下万民口诛笔伐,礼乐征伐出天子就会变成一句笑话。 天子双手按住桌面,惊怒交加之下,额角阵阵抽痛,耳畔嗡喻作响,眼前一阵发黑。常年沉迷酒色掏空了他的身体。情绪大起大落,近乎让他支撑不住。 幸亏他及时低头,才没有被诸国使臣发现。 执政距离最近,察觉到天子异样,心中浮现担忧。他谨慎地维系表情,没有露出端倪。天子用力 咬牙,尝到一丝腥甜。 直至晕眩感消退,他才沉声开口,声音似从牙缝里挤出: “封公子珩为侯,赐马车一驾,红弓十张,黑弓十张,良马二十匹。并赐宝剑,衣履,冠带,美玉。" 最后一个字落地,雍檀立即叠手,朗声道: "奉旨。"天子盯着他,目光阴翳,堪比毒蛇吐信。 雍檀保持行礼姿态,天子不出声,他便纹丝不动,礼仪无可挑剔。 "起。" 吐出一个字,天子猛然站起身,撇下殿内众人拂袖而去。 上京群臣惶惶不安,彼此面面相觑。 诸侯国使臣一改之前的沉默,纷纷恭贺晋国。同样呈递奏疏的几国使臣互递眼色,料定公子珩得到册封,天子不可能继续压着别国请封。 “可喜可贺。” 使臣们谈笑甚欢,无视上京众人,姿态高傲可见一斑。执政心中黯然,却也无可奈何。 宴会不欢而散,消息封锁在宫内,暂不被城民所知。但随着使臣动身归国,今日之事注定瞒不住,迟早传遍天下。 何况执政封得住宫内的嘴,却封不住史官的笔。 在离殿之前,执政慢下脚步,看向坐在宫殿一角的史官,后者正捧着竹简落笔如飞,忠实记录整场宴会。 "时也,命也。" 执政深深叹息,刻意落在最后,有心求见天子。怎奈苦心付诸东流。 他站在寝殿门前,门后传出数声巨响,伴随着天子的咆哮: "不见!"侍人走出殿门,脸色发白,躬身低头,不知该如何开口。执政无意为难对方,又看一眼紧闭的殿门,怅然转身离去。老迈的身影步下台阶,分明变得伛偻。 寝殿内,天子一脚踹翻矮桌,用力推倒屏风,抄起宫灯砸向墙壁,拔出佩剑胡乱劈砍。 剑锋过处,床幔破碎,丝绦零落。 侍人阉奴跪在墙角,瑟缩不敢出声,无不惊惧万分。 "逆臣安敢辱我!" 天子暨发散乱,大口喘着粗气。 发泄出心中怒火,他以剑身拄地,环顾满殿狼藉。 情绪如潮水消退,大脑逐渐冷 静下来。他一把丢开佩剑,转身走向床榻,仰面倒在榻上,仰望帐顶冷笑出声。 "暂且得意。" 模糊吐出一句话,酒意开始上涌,他摊开四肢打起呼噜,很快鼾声如雷。 侍人阉奴许久不敢动,直至鼾声响起,才有人壮起胆子探头。 “陛下睡了。” 众人如蒙大赦。 双腿跪得发麻,无法站起身,他们只能膝行在地,小心收拾殿内,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王宫西苑,天子宠妾的居处,今日迎来数位客人。 喜女正逢桃李年华,身段妖娆,擅长翘袖舞和鼓舞,极得天子宠爱。某次宴会上,她自顾自坐到天子身侧,显然对王后不敬。天子不出声,无人开口说话。还是执政仗义执言,她才不情不愿地退回原席。 她在宴上丢尽颜面,被宫内诸妾取笑。自那以后,她同执政结下大仇,时时想要抓住对方把柄,以雪当年之耻。 今日吉星高照,机会竟然主动送上门。 “事情当真?”喜女拿起匣中的金簪,拨动栩栩如生的金蝉,眼底闪过贪婪,语气中透出一抹急切。 "千真万确。" 矮桌对面是她的兄长,生得八尺身躯,容貌英俊,瞳色略浅,鼻尖微钩,暗藏阴鸷。 "你不是让我盯着执政,如今把柄在手,还犹豫什么?" "把柄?怕是要当旁人的刀。"喜女冷笑一声,将金簪丢回盒中。上挑的眼尾氤氲淡红,饱满的红唇上翘,愈显风情万种。 “那又如何?"喜烽身体前倾,探手拿起金簪,以簪头挑起喜女的一缕发,低声道, "又不是没有好处。" "好处,这些可不够。"喜女拨开喜烽的手,冷哼道。 “万事开头难,有一才有二。迟早挑拨得君臣离心,你我才能达成所愿。”喜烽无视喜女的拒绝,将金簪插到她的发上。锋利的尖端划过头皮,喜女不由得嘶了一声。 "大兄,你弄痛我了!" “痛才好,痛才不会忘本。” 喜烽单手按在桌上,探身扣住喜女的脖子,阴沉道: “莫要忘记,你我 在父亲的病榻前立誓!”喜女刚想挣扎,闻言动作僵住。 “若非中山国被氏族窃取,你我何至于沦为丧家之犬,落到如今境地?”喜烽盯着喜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大父在时,对天子恭敬有加,大觐小觐无不丰厚,朝见次次不落。还曾追随天子征讨,忠心天地可鉴。结果如何?”喜烽收紧手指,面容扭曲。喜女透不过气,指甲抓伤他的手背,留下三道血痕。 "氏族窃国,天子不闻不问。窃国之人还得册封,霸占喜氏基业!"喜烽松开手,缓慢舔舐手背的伤口,目光森冷。 砰地一声,喜女趴到地上,单手捂着脖子咳嗽不止,眼角溢出泪痕。 “喜女,牢牢记住你我承受的一切,该让仇人感同身受。”喜烽绕过桌案,俯身逼近喜女。 被那双浅色的瞳孔盯着,喜女下意识瑟缩,颤抖着点了点头。 “何况你不做,也有旁人会做。”喜烽话锋一转,收起阴冷的表情,目光转向窗外,暗指同在西苑的美人, "背后之人财大气粗,动心的可不少。" 执政洁身自好,近乎找不出污点。 如今机会送到面前,不仅能勾起天子疑心,还能趁机拉下一两个王子,动心的人绝对不少。 “我明白了。” 喜女缓慢坐起身,对镜梳拢长发,扶正金簪。继而侧首看向喜烽,浅笑道: "大兄,我美否?" “美甚。” 喜烽回以笑容。 美人,醇酒。 享乐,谗言。 他盼着两百年前的烽火再起,焚烧上京城,颠覆背信弃义之人的江山。 傍晚时分,喜烽离开西苑。途中遇到几张熟面孔,看一眼来时的方向,都是会心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驿坊内,天子旨意陆续送达。 如众人所料,晋国打开局面,天子不可能再压下请封奏疏。如越、齐、楚等国的公子接连受到册封。但直接封侯掌国印仅林珩一人。 侍人离开后,驿坊内一片欢声笑语。 哪怕敌对的国家,今日也不会找麻烦。众人都是喜气洋洋,互相道一声恭喜。今日之后,众人将陆续启程。 br />下一次再遇或许仍在上京,也或许是陈兵边境戈矛相见。越国大夫最先动身。临行之前,他特地找到雍檀,传递楚国异动的消息。 "铁箭?" “正是。” 越国消息灵通,耳目遍布天下。 雍檀不怀疑对方的话,沉思片刻,当即命人准备行装,提前一日离京。"此非善地,不宜久留。" 两人见面之后,雍檀突然改变出发日期,事情非比寻常。 附庸越、晋的小国抓紧收拾行李,紧跟着两国的队伍出发,顶风冒雪驰出上京。楚国使臣落后少许,刻意同前者拉开距离。 出城后,楚国大夫坐在车上,拿出公子项传来的书信,细读上面的文字,神色愈发严峻。"前方城邑换马,速归国!" "诺!" 各国使臣离开上京奔向国内时,肃州城外的冬猎仍在继续。 日暮时分,狩猎的氏族陆续归来,战车后拖拽数辆大车,满载射杀的猎物,显然收获颇丰。奴隶清理出大片空地,堆起干柴,熟练地点燃篝火。 侍人和奴仆分别打下木桩,在篝火前搭建起帐篷。狩猎期间,林珩和氏族都将宿在猎场,冬猎结束才会回城。 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众人的脸庞。 帐篷前竖起大旗,象征各家氏族。勋旧多用漆黑的木杆,新氏族喜好涂金,彼此大相径庭,一眼就能认出。 林珩的帐前立起玄鸟旗,旗下设铜鼎,专门用来烹煮兽肉。 战车归营,林珩率先下车,氏族们紧随其后。 紫苏茯苓不在身边,马桂和马塘负责林珩的汤药。帐篷里有两只药炉,兄弟俩轮换看守,确保时刻不离人,不出半点差错。 "公子勇武。"智陵跳下战车,大步流星走向林珩。看到卸在帐前的猎物,由衷发出赞叹。 “兄长,我有事同你商议。”林珩决意伐郑,骑兵至关重要。智氏最先接触马具,同时握有下军虎符,可以作为先锋。 "何事?"智陵心生好奇。“出兵。”林珩透出口风,视线越过智陵,落到智渊和智弘身上。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智陵心头一动, 正色道: "智氏对公子绝无二心。" “我知。”林珩收回视线,微笑道, "烦劳兄长转告外大父,我正是用人之时,族中儿郎皆可从军。" 见智陵神情微动,他扣住对方的肩膀,拉近两人距离,压低声音道: “兄长,往日种种如过眼云烟,今后如何,需外大父早做决断。" 机会只有一次。 抓住与否,决定智氏未来的命运。 两人距离极近,智陵看向林珩,轻易望入漆黑的瞳孔。一瞬间如落深渊,不由得心头一凛。“我定会劝说大父。” 林珩没有说话,仅是拍了一下智陵的肩膀,旋即松开手。 两人的动作落入众人眼中,不免引起思量。可惜谈话声太低,除了智陵之外,没人知晓林珩都说了些什么。 营地内的篝火跳跃,火光蹿升,照亮一方夜空。 缪良带人驰向猎场,一路上驱霆策电。远远望见营地的火光,他立即扬鞭加速。即将靠近营地时,夜色中忽然传来一声咆哮。战马受惊,猛然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嘶鸣。营地一角遭受冲击,竟是一头斑斓猛虎从林中冲出,咆哮着冲开围栏,直扑营地中心的大帐。 猛虎之后竟还有熊! 猝不及防之下,营地内人仰马翻,陷入一片混乱。 "公子,清形不对!" 猛虎不论,熊极少在冬日出林,马塘和马桂意识到情况不对,迅速拔出佩剑,守护在林珩身边,既防备野兽也提防营地众人。 "护卫公子!" 甲士持盾挡住帐篷,平放长矛撑在盾后,将大帐围得密不透风。氏族们各自抄起兵器,在私兵的护卫下猎杀猛兽。 “矛!” 田婴一声大喝,握紧私兵递来短矛,单臂扛起盾牌牢牢抵住巨熊的利爪,矛尖扎入巨熊的胸腔,拔出时带出大股鲜血。 费氏和陶氏合力围猎猛虎。 费毅亲自上阵,手持一把长刀,凶狠劈向猛虎的头颅。费岚在一旁策应,几下扰乱猛虎的视线,助父亲一臂之力。 陶氏的刀兵堵住猛虎去路,不断压缩包围,将受伤的猛兽逼入绝境。随着巨熊和猛虎倒地,混乱逐渐平息,危机貌 似解除。林珩没有放松,他环顾四周,目及火光下的暗影,危机感骤然降临。 冷风擦过肩头,他机警矮下身体,避开身后袭来的利箭。记忆瞬间侵袭,他想起上京时遭遇的背叛,眸光骤然暗沉。 "刺客!" 利箭接踵而至。 五名刺客竟然混入营地,身上披挂晋人的甲胄,使用晋人的弓箭,伺机谋刺林珩。好在众人反应迅速,不待刺客再放箭,齐齐被砍掉手臂刺穿双腿,哀嚎着倒在地上。锋利的矛戈交错叉过刺客的脖颈,坚硬的履底踏在身上,令他们动弹不得。一名刺客试图挣扎,当场被穿透胸膛,在冷风中气绝身亡。 火光靠近,甲士自动让开道路。 林珩越众而出,身后是马塘和马桂,还有神情冷厉的氏族。 见他出现,刺客突然开口,现出满嘴染血的牙齿,模样狰狞可怖。 "公子珩,你悖逆无德,人人皆可杀之!" "哦?" 林珩走近刺客,后者看到他身后的氏族,正要口出污蔑之言,不想头被踩住,狠狠压向地面。镶嵌彩宝的皮履向下碾压,刺客面孔变形,骨头几乎要碎裂,根本说不出话来。 "公子珩,奉我主之命杀你,为晋……" 另一名刺客高叫出声,话未说完,林珩已经拔出佩剑,一剑穿透他脖子。在场氏族的脸色异常难看。 "公子,臣请严审刺客,查出幕后之人!" 氏族们对林珩的观感极为复杂,畏惧、疑惑和赞赏皆有。可没人会想不开派人刺杀他。勋旧不会,新氏族更不会。 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好权、贪婪、酷烈,林林种种不一而足。但能胜任家主,没有一个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刺杀林珩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搅乱晋国。这绝非他们乐见。 不符合家族利益,没人会办蠢事。 “不必审。” 林珩收回长剑,递给身旁的马塘,道: "刺客必为敌国所派,诸卿不必多虑。"缪良一行终于抵达营地。尚未来得及下马,就听林珩的声音传来,比夜风更冷。 "郑国困父君,欺我年少, 对边地虎视眈眈。刺客同郑脱不开干系。我将举兵伐郑,以正国 威!"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伐郑。 此言一出,营地陷入短暂寂静。 风过营内,卷起木炭碎屑,扬起染红的积雪,浓重的血腥味快速弥漫。激烈的情绪在胸腔内碰撞,空气中似有爆音。某一刻化为山呼海啸之声,震撼苍茫大地。 "伐郑!" 氏族以佩剑击盾,甲士以矛戈顿地,声音高亢,战意汹涌。 声浪之中,战马发出嘶鸣,接连人立而起。马奴拼命拉住缰绳,手臂勒出红痕,被带着前冲数步,险些摔倒在地。 猎杀的虎和熊被抬到帐前。 因事发突然众人全力搏杀,野兽身上遍布刀痕以及矛戈贯穿的伤口,皮毛破烂无法保存。尤其是虎,头颅被刀锋劈烂,脖颈只连着一层皮,被抬出时来回晃动,随时将要扯断。 "烹煮,犒赏诸君。" 林珩命人抬出铜鼎,当众分解虎熊,烹熟后分给众人。 营内的庖技艺娴熟,剥皮拆骨干脆利落。大块的肉投入鼎内,不多时,鼎口就冒出热气。虎血和熊血倒入瓮中,混合入酒,众人共饮。 肉汤在鼎中沸腾,变色的肉在水中翻滚。 林珩接过铜匕,亲自插起一块虎肉,在盘中分割后递给两旁氏族。 肉块表层变色,内里犹带着血水。鼎中没加任何调料,炖肉的味道实属一般。众人却大口咀嚼,仿佛品尝珍馐美味。 能得林珩赐肉的氏族不多,勋旧五人,新氏族有三。 智氏、陶氏、费氏、雍氏、田氏。 鹿氏、赖氏、吕氏。 众人默不作声,心中各有计较。 赐虎肉彰显荣耀,无异于当众拔擢几家地位,着实令人羡慕。这八家必为公子珩看重,只要不行差踏错,日后在朝堂不容小觑。 赖氏和吕氏最为人侧目。 两家此前不显,在氏族中平平无奇,不想今日竟能一步登天。 匕首递到面前,看到扎在刀尖的虎肉,赖白和吕勇心如擂鼓。两人接过虎肉,暗中对视一眼,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激动。 /> "世事难料,君不忘今日,就不负我当日之举。"赖白点到即止。 誓言固重,不能全盘采信。 恩过重则成仇。天子分封四百年,并非没有先例。两人言浅意深,匆匆几句话结束交流。 众目之下不必多言。牢记今日承诺,言行一致远比舌灿莲花更为重要。 鼎中持续沸腾,氏族们分过肉,轮到甲士多为肉骨和汤。饶是如此,众人也吃得心满意足。行刺之人全部就戮。 "刺杀公子大罪,枭首戮尸,头颅悬于杆上,以儆效尤。"马桂背对篝火而立,面庞覆上一层朦胧的暗影,整个人笼罩在阴森之中。 奴隶忠实执行命令,用钝刀砍断刺客的脖子,剥掉染血的甲胄和衣物,碎裂他们的四肢和躯干。最后用绳子绑住刺客的头颅,全部吊上木杆,任由夜风侵蚀。 火光跳跃攀高,夜枭的叫声尖锐刺耳。 夜空下盘旋暗影,十多只渡鸦去而复返,慑于火光和人群不敢降落,却也不肯离去,久久徘徊在营地上空。 风中传来狼嚎声,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狼群。 对危险的警惕使狼群不敢靠近,只在营地外围游荡。见找不出破绽,头狼下达命令,幽绿的光明灭数次,陆续消失在黑暗之中。 马桂前行两步,踩上刺客的断手,嫌弃地皱了一下眉,在雪地上擦了擦鞋底。 "扔出营外,丢远些。" "诺。" 奴隶弯腰领命,两人打起火把,其余人铲起破败的尸体,连着泥土一起装上车,拖拽到营地外,倾倒至密林边缘。 清理车板时,林中传出寒寇窣窣的声响,掺杂着怪异的叫声,令几人心惊胆寒。 "速走!" 他们不敢久留,丢掉擦车的雪,打着火把转身飞跑。火光在风中撕扯,风过耳畔呼呼作响。车轮压过路面,辙痕变得扭曲。 一名奴隶在途中摔倒,爬起时,掌心溢出暗色的血,在寒风中缓慢流淌,快速凝固。 奴隶回到营地时,缪良一行人早已下马。 甲士停留在马旁,缪良整理过衣冠,迈步进入大帐。帐内摆放数盏铜灯,火光闪烁 ,灯下盘绕暗影。香炉萦绕青烟,袅袅香气沁人心脾。药炉刚刚熄灭,熬煮的汤药摆在桌上,散发出浓烈的苦味。 “参见公子。” "起。" 林珩唤起缪良,试了试杯盏的温度,端起汤药饮下半口,旋即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溢满口腔,继而滑入胃中。他早习惯这种味道,自始至终面不改色,好似饮下的不是苦药,仅是一盏清水。 "大母遣你来何事?" “越公子煜送来书信,言楚有异动。国太夫人担忧您的安危,请您尽快回城。”缪良从背上解下信匣,双手捧着送到林珩面前。 "公子煜?" 林珩微感诧异,打开信匣,取出匣中锦囊。信非撰于竹简,而是写在绢布之上。 林珩解开系绳,取出叠起的绢布,一层层展开,竟覆盖半个桌面。因编织手法巧妙,绢轻且薄,在光下近乎透明。 持绢移近灯火,上面的字迹仿佛悬于空气之中。 “越绢。” 越绢乃是越国独有,每匹价值百金。 上京好奢华,上行下效,王女和贵族女眷皆以穿着越绢为美。花纹独特的越绢时常被争抢,甚至能卖出天价。仅靠出售绢,越国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年年国库丰盈。 价值连城的绢竟被用来递送书信,若被上京众人所知,必会捶胸顿足,怒言暴殄天物。林珩展开信件,细读上面的文字。 看到越侯在冬猎遇刺,刺客使用楚国的铁箭,他不由得挑了一下眉。 "冬猎,刺客。" 放下信件,林珩习惯性地敲击指尖,望着落在帐上的暗影陷入沉思。缪良屏息凝神,恭敬立在原地。他很擅长此举,稍不留意就会忽略他的存在。 马塘守在桌案旁,不着痕迹扫他两眼,其后收回视线,表现得若无其事。 马桂回来复命,先经通报再掀起帐帘。 冷风灌入帐内,林珩停止敲击,目光移向缪良,道出心中决定。 "缪内史,你回宫禀报大母,刺客悉数就戮,我毫发未损。冬猎关系重大,不能中途而废。" "诺。& #34; 心知林珩言出必行,缪良十分识时务,没有多嘴劝说。他正准备离开大帐,忽被林珩叫住。 "且慢。" "公子有何吩咐?" "越骑仍在城内?" "尚在。" "公子煜好意拳拳,我理应回信。冬猎尚有四日,令他暂留,待我回城。"林珩斟酌道。 "诺。"缪良恭身领命。 又等候片刻,见林珩没有别的吩咐,他才行礼退出大帐,召集随行的甲士,上马出营连夜回城。帐帘落下,末端轻轻摇摆,终归于平稳。 马塘拨亮灯火,移走杯盏。 马桂站定在林珩身旁,低声道: “公子,仆查过刺客,没有任何他国私物。甲胄、衣履、腰带皆出晋国,无法辨明身份。" "身上也无标记?"林珩侧过头,灯光舔舐眼角,愈显瞳仁漆黑。 "无烙印,无刺字。伤疤极为常见,乃刀、矛所致。"马桂认真回想,脑中忽然闪过一幕画面,口中道, "一人肩上有厚茧,余者无。" "厚茧?”林珩执起笔,倒转笔杆,以末端点上马塘右肩,圈出一个形状,询问马桂, “是这样?" “正是。"马桂心生诧异, "公子如何知晓?”"我当然知道。" 林珩冷嗤一声,随手丢开笔。笔杆触碰桌面,翻滚两圈,撞上信匣发出一声轻响。 "上京有力士,能扛巨盾,擅用铜矛。列阵时,队前力士持盾,后排持矛。矛以铜铸,前端架于肩,末端抵在地面,能抵挡烈马和战车冲撞。" 林珩在上京九年,唯一一次见王军列阵,震撼烙-印-心头,迄今记忆犹新。 倚仗这支强军,天子早年屡屡发起战争,致使国库枯竭,财政入不敷出。实在无钱打仗,他不得不罢兵,才导致日后一系列变故。 "力士常年操练,肩头必有印痕。" 马塘和马桂对视一眼,前者神情肃然,后者目光暗沉。 "公子,真是上京?" “是与不是皆无妨。天子视诸侯为患,有机会定然痛下杀手。”林珩靠向桌边,单臂置于桌面,指尖擦过硬木纹理,嘴角微翘,笑意却不达眼底。 刺客已死,死无对证。 矛头必须指向郑国。 至于上京,难为天子大费周章,总要有所回报。 短暂思量之后,林珩命马塘再移三盏铜灯,命马桂开箱取来竹简,提笔写下奏疏,准备派人送往上京。 "郑困晋君,行刺杀,卑劣行径,无耻之尤。""破坏冬猎有违礼法,必受天地惩罚,鬼神弃之。""晋举兵讨伐,师出有名。" 林珩成竹在胸,奏疏内容一气呵成。 落下最后一笔,他从头至尾浏览一遍,解下金印盖上,交给马桂封入箱内。 "公子,天子恐会大怒。" "怒才好。”林珩轻笑一声,语气森然, "天子不法,就莫怪臣不知礼。规矩既破,索性彻底坍塌。征伐不出天子,自晋起!" 冷风蹿入帐内,灯芯发出爆响,焰舌瞬间拔高。 林珩转动金印,摩挲着印上的文字,推断上京收到奏疏的反应,黑眸中溢满冷色,凶戾异常。氏族帐内,此刻都是灯火通明。 围绕林珩提出的伐郑一事,各家连夜聚集商讨。众人对战事全无异议,唯独在出兵时间上略有担忧。 "晋郑矛盾已久,迟早有灭国之战。" 晋国和郑国相邻,围绕边境土地城池屡次发生冲突。矛盾最激烈时,丰、皋两城在五年内三易其主。 边境烽火连年,耕牧荒废,国人结成死仇。 "郑国势强时,屡次派兵割粟。兵不战,不伤国人,大举过境夺取粮食,行径令人发指!" 智氏帐内,智渊回忆起早年事,对郑国的不择手段耿耿于怀。 智氏在晋阳发迹,该地曾是旧都,距离丰城不远。 郑侯派人掠夺丰城郊田,晋阳难免受到波及。连续三年损失大量粟麦,城内一度缺粮,甚至有人饿死。 "大父,公子珩有意提携,当早作决断。"见话题扯远,智陵连忙出声提醒。 "将公子所言尽数道来,不落一字。"智渊收起回忆,正色道。 "诺。" 智陵记忆超群,开口复述林珩之言,一字不错。 智渊和智弘听到最后,父子俩的神情皆生变化。 "公子意在兵权。"智渊沉下目光,转动手上的玉环,思量林珩会做到哪一步,智氏是否应该退让。 “大父,公子言为出兵。”智泽忽然出声。 "伐郑仅是其一,或可称之手段。”智渊停下动作,目光转向两个孙子,沉声道, "此乃我族良机。” "三军有成规,不容轻动。官爵有限,一旦家族儿郎增多,他人定不答应。"智弘皱眉道。 “未必是三军。"智渊眸光闪动,岁月沉淀智慧,令他想得更深,看得更远, "公子原奉旨给国人造册,尔等未曾深思?" 此言既出,叔侄三人同时一愣。 "父亲,你是说公子要建新军?"智弘诧异道。 “十有八-九。” "如何可能?" "为何不能?”智渊继续转动手环,感受指尖沁凉,沉声道, "开国之初,晋唯一军。惠公时建三军,后为常例。然军无定数,楚有六军,连战连捷,首为万乘之国。晋建新军未为不可。" 话至此,智渊不免长叹。 遥想当日朝会,公子珩处置逆臣家资,众皆以为要归入三军。如今回忆,一切早有苗头。釜底抽薪,当真是算无遗漏。 "智氏族中儿郎众多,有才者不知凡几。陶氏、田氏等莫不如此。三军无法晋身,若创建新军,何人不想搏上一搏。" 智弘逐渐明悟,感叹林珩之智。一念闪过脑海,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父亲,公子珩何时定策?" "难言。"智渊摇了摇头, "或者不久,或者早有谋略。" 看十步为聪,观百步 为智。如公子珩这般,岂非多智近妖? "九年前,智氏退居晋阳,公子珩离国,谁能想到今日?" 智渊取下手环握在掌心,回想林珩归国以来的种种举动,联系诸多线索,不得不承认他此前判断错误。 所幸还有挽救的机会。 "智陵,智泽,明日狩猎,你二人不立智氏旗,充随扈为公子掌旗。" 智渊心智过人,行事果决。一旦拨开迷雾看清前路,当即意识到家族已站到悬崖边上,必须调转方向。 听到智渊的决定,智弘大吃一惊 "父亲?" "从我之言。" 智渊抬手止住智弘的话,语重心长道: "固执太久,不知危在旦夕。智氏需有变,嫡支应为表率。" 智陵和智泽对视一眼,镇定心神,同时叠手俯身。 “遵大父之命。”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四日时间转瞬即逝。 冬猎结束当日,风停雪霁。晴空一碧如洗,天朗气清。 氏族开拔,战车排成长龙。 玄车居首,林珩按剑立于车上,头戴玉冠,身着黑袍。以金丝缠绕的玉带勒在腰间,带下垂挂玉饰,玉面浮现温润色泽,耀眼夺目。 车两侧竖起玄鸟旗,执旗者皆为氏族郎君。身材昂藏,品貌出众策马时威风凛凛,各个器宇不凡。 氏族战车一字排开,驾车的马奴挥动缰绳,骏马迈开四蹄,车轮滚滚压过大地。车辙并行延伸,在广阔的平原上铺展开来。 呜—— 甲士吹响号角,声音随风传出,亘古苍凉。装载猎物的大车行在最后,拉车的不是牛马,而是穿着麻衣的奴隶。 奴隶们排成一行,绳索勒在肩上,咬牙向前迈步。沉重的车身缓慢移动,宽大的车轮压入积雪,碾碎雪下冻结的土块,咯吱声不绝于耳。 队伍行出猎场,迎风驰向肃州城。 途中风力骤然增强,绘有图腾的旗帜在风中撕扯,猎猎作响。 号角声持续不断,随风流入城内。 城头甲士极目远眺,望见归来的队伍,迅速回身拿起鼓槌,敲响立在城头的皮鼓。鼓声隆隆,震颤大地。 声音贯穿城内,路上行人纷纷驻足,望向城门方向,眸中闪动异彩。 "冬猎过去五日,公子珩,是公子珩归来!" 众人奔走相告,消息风传大街小巷。 国人庶人一起涌向城门,守在林珩亲手铭刻的巨石旁,满怀热情翘首以待。号角声越来越近,加入激越的鼓声,融合为动人心魄的旋律。 绘有玄鸟的旗帜迎风招展,其后是勋旧和新氏族的图腾旗,接连闯入众人眼帘。玄车出现的一刻,人群爆发热情的欢呼。 “公子珩!” "公子狩猎归来!" 声浪起伏,骤然间拔高,似惊涛拍岸。 玄车两旁,掌旗的氏族郎君谨终慎始,策马隔开玄车和人群,目光四周逡巡,提防有刺客隐匿在暗处, 行在玄车后的氏族家主心生慨叹。面对此情此景,对比晋侯每次冬猎,太过于迥异,不由得令人叹 息。 队伍进入城池,大车装载的猎物引发惊叹。 "虎,熊。" "狼。" "鹿,甚壮!" 车驾穿过长街,一路向晋侯宫行去。 氏族们鱼贯行过宫门,各自留下一头猎物,完成冬猎最后的仪式,旋即驱车返回城东。留下的猎物作为飨礼,由侍人抬入官内。 林珩在宫门前下车,风尘仆仆穿过宫道,先往林华殿更衣,再去南殿拜会国太夫人。好天气昙花一现。 他迈步登上台阶时,寒风席卷宫道。天空中聚起乌云,黑压压笼罩在宫殿上方,预示一场大雪将要来临。 风鼓起袖摆,玉带下的丝绦纠缠狂舞。玉饰碰撞金印,清脆作响。 林珩在台阶上驻足,仰头望向天空,冠下垂缨拂过脸颊,末端的珍珠被他握在掌心,手指缓慢收拢,用力攥紧。 见林珩止步不前,马塘和马桂心生诧异。 "公子?" “我在上京时,也是这样的天气,被王子推入冰湖,险些丧命。” 林珩语气平缓,听不出分毫怒意。 他甚至轻笑一声,摩挲着圆润的珍珠,眸中烙印云层的形状,瞳孔中浮现灰蒙蒙的暗影。闻听这番话,马桂和马塘眉心深锁。马塘想要说话,马桂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 回忆异常短暂,林珩的好心情未曾受到影响。他很快收回目光,登上最后两级台阶,步履轻快穿过廊下。 铜铃在廊檐下碰撞,摇曳出悦耳的叮咚声。 瘦削的身影越过一根根立柱,漆黑的双眼氤氲暗色,唇角微勾,笑意始终不曾消散。 "九年,我未死。有人该彻夜难眠。" 险些害死晋国公子,被王女当场撞见。两名王子无从狡辩,被天子下旨驱逐,注定同大位无缘。 他们身后的贵族不甘心,对林珩愤恨之极,竟然买通他身边的婢奴,掌握他的行踪,寻机暗下杀手。 可惜未能得逞。 践踏,仇恨,贪婪,背叛。 行至寝殿前,林珩停下脚步,身上的冷意消融些许。紫苏和茯 苓守在殿内,见到林珩的身影,一左一右迎上前,恭声道: "公子。" “起。” 林珩解下佩剑,递给起身的紫苏。茯苓上前为他解开斗篷,熟练地取下发冠。 “公子,百工坊主事禀奏,巨弩制成。边城铜锭晚了数日,坊内正抓紧赶制第二具。”紫苏跪地解开林珩腰间的玉带,趁隙道出城内之事。 林珩扯开衣领,继而展开双臂。 染有血腥味的外袍被捧走,肩头披上轻软的衣物,顿觉轻松许多。 “壬大夫前日出城,临行前遣人送来两只木盒,言盒中之物极为重要。”紫苏弯腰为林珩系上绢带。带上镶嵌一枚玉扣,色泽莹润,隐泛天青色,在玉中颇为罕见。 林珩本打算去见国太夫人,闻言临时改变主意。 “取来。” 他走到屏风前坐下,端起杯盏饮下一口,忽然发出几声咳嗽。咳嗽声不算剧烈,仍让紫苏和茯苓紧张不已。 “无妨。” 林珩摆摆手,接过紫苏捧来的木盒。盒身用铜锁封死,不留缝隙。询问后才知钥匙没有一并送入宫。 "壬大夫言,为保万无一失,钥匙已熔。" “茯苓,撬开。”林珩凝视木盒,示意茯苓撬开盒盖。 "诺。" 铜锥滑入掌心,茯苓单手按住盒盖,铜锥尖端刺入盒身缝隙,不使用巧劲,直接用蛮力崩裂铜锁,打开了木盒。 盒盖敞开,里面并排摆放三卷竹简。 林珩掌起一卷,手中顿时一沉。竹简内另有乾坤,竟然藏着数张麻布,还有一张绢。 麻布十分破旧,上面的字迹斑驳模糊,仅能隐约看出是一张契。林珩逐一展开麻布和绢,发现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赐给国人的土地。 看过这些契,林珩再观竹简,隐田、藏奴等字样闯入眼帘。 “难怪。” 一目十行浏览过全部内容,他合拢竹简放回盒内,对壬章的能力颇为赞叹。"田制崩坏,仅有狐氏就有隐田千亩,私藏奴隶逾千人。" 只需丈量时动一动手脚,隐田就能藏入族田之内。还有奴隶,焉知其作用为何。" 有狐氏发迹尚短。不然地话,真被其得逞,中山国之祸不远。"殿外天色更暗,雪花零星飘落,风啸声愈发刺耳。 茯苓点燃铜灯,移至屏风前。 林珩单手横在案上,侧首凝视托起灯盘的铜人俑,目光明灭,心中暗潮涌动。无独有偶,有狐氏不会是个例。 然牵一发而动全身,伐郑之前宜先查逆臣,郊田登记造册,以便日后赏赐国人。余者无需着急,可以慢慢来。 主意既定,林珩扣上盒盖,将木盒交给紫苏。 "收好。" "诺。" 紫苏起身绕过屏风,茯苓取来熬煮的汤药,送至林珩面前。杯盏冒出热气,苦味浓烈。 林珩试过温度,确认入口无碍,仰头一饮而尽。"公子,用些甜汤。""不必。" 推开茯苓呈上的甜汤,林珩饮下半盏清水,冲淡嘴里的苦味。随即站起身,准备去南殿拜见国太夫人。 "公子,风大雪冷,多加一件斗篷。"紫苏捧着斗篷走出,裹在林珩身上。 林珩迈步走出殿门,遇风雪迎面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侍人在廊下等候,手中提着百工坊献上的避风灯。 灯罩镂刻十分巧妙,能避风却不掩光亮。有提杆不会烫手,远比火把和宫灯更加实用。 "公子小心脚下。" 一名侍人走在前方,其余人行在两侧。 提灯驱散昏暗,漫天飘雪之中,唯有数点橘光闪耀,照亮脚下宫道。 南殿前,知晓林珩会来,缪良亲自在阶前等候。 雪越下越大,廊下侍人都缩起脖子。缪良也冷得来回踱步。见到雪中行来的身影,所有人如蒙大赦。 缪良拍拍冻僵的脸,笑着迎上前。 "见过公子。" "缪内史。" 林珩对缪良颔首,在殿前掸去身上的雪,方才迈步走入殿内。 大殿内灯光辉煌。 br /> 国太夫人坐在屏风前,长发没有梳髻,仅以一枚金簪挽在脑后。发间的银灰渐渐增多,逐日压过墨色。 “大母。”林珩除去斗篷,叠手行礼。“阿珩,近前来。”国太夫人向林珩招手,示意他坐到身边。 林珩登上台阶振袖落座,一张绢递至面前。上书寥寥数行字,道出上京变化,意外地,竟然还有楚国。 “天子下旨册封,使臣各归国内。待雍檀归来,你掌国印名正言顺。楚国有异动,公子项受封世子,他的几个兄弟并不服气,动荡近在咫尺。" 林珩一遍遍看着绢上的文字,令他吃惊的不是其上内容,而是国太夫人的情报渠道。 “我父留下的耳目。” 国太夫人的父亲是前代越侯的堂叔父,其大父也是嫡子,因年幼未能成为世子。父子两人文韬武略,一度执掌上军,为国立下汗马功劳。 国太夫人入晋时,除了护卫安全的越甲,手中另有一份名单,多是安插在各国的探子。数十年过去,名单上的人有些身死,有些不知所踪,还有部分依旧能用。 “这些人为我掌控,先君不知。我曾想留给你父,可惜他不堪大任。”国太夫人叹息一声,短暂 现出无奈。很快又收敛心情,掩去所有脆弱,神态无懈可击。 “我年事已高,人总要服老。”国太夫人一边说,一边从案下取出一只木盒,推到林珩面前,"给你,用不用,如何用,你自己拿主意。" 林珩扫一眼木盒,没有马上接过,而是凝神看向国太夫人,认真道: “大母春秋鼎盛,何言老?天下芳华,大母独占五成。试问天下诸侯,美名盛传者,无人能出大母左右。" 未料到林珩会口出此言,国太夫人不由得一愣。凝视俊逸的玄服公子,神情有片刻恍惚。 一刹那,仿佛回到年轻时,她刚刚抵达晋国,初见晋侯时的怦然心动。 性情冷峻,偏容姿雅致。 她坐在伞车下,一身黑袍的男人径直走到车前,无视左右的惊呼声,一把横抱起她,将她抱回自己的车上。 像是个蛮人!一声“无礼”哽在喉咙里,至今回想起,脸颊仍隐隐发热。 见国太夫人望着自己出神,似在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人,林珩 心中有所猜测,轻声道: "大母?" 声音惊散了回忆。 斑斓的画面支离破碎,最终化为大团漆黑,再不能捕捉。 国太夫人攥紧手指,压下早该湮灭的情绪,单手推过木盒,认真道: "收下吧,你既有霸道之心,这些人必对你有用。" “多谢大母。”林珩没有再推辞。 "如今宫苑已空,宫内无百花之色。”国太夫人话锋一转,令林珩措手不及, "你该考虑婚事。越侯无嫡女,唯有一名庶女,尚且年幼。两个同母兄弟也无嫡女,宗室女无出彩之人,难以为妻。" "大母,此事不急。"林珩将木盒放到一旁,为转移国太夫人的注意力,提出猎场中的刺客,明言将要伐郑。 "真是郑国?" “定然是。”林珩言之凿凿, "郑国困父君,郑侯欺我年少,此番又派人行刺,非战不能正我国威。" 明知事情存在蹊跷,国太夫人却无意多问。 如林珩所言,郑国困晋侯,又欺林珩,且对边境两城虎视眈眈,此战势在必行。“春耕不能耽误,在夏秋出兵,能取郑国粟麦。”国太夫人提出先君的策略。"不必等明年,我意今冬出兵,以智氏和费氏为先锋,明日宣于朝会。"林珩抛出计划,国太夫人吃惊不小。 "冬日出兵?" “正是。”林珩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道,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舍弃战车调用骑兵,就食当地。" 听到他的计划,国太夫人初觉惊讶,很快陷入思索。对比先君时的兵势,回忆执政时同郑的两次交锋,眸光越来越亮。 "骑兵,奇兵,大有可为。" 祖孙两人在殿内畅谈。 国太夫人经验丰富,提出数条良策,助林珩完善计划。 同一时间,郑侯率众前往猎场,并邀晋侯一同狩猎。 郑侯年约不惑,身高九尺,苍髯如戟。肩宽背厚,手臂肌肉虬结有力,能扛起祭祀用的铜鼎。他驾车驰向猎场,手指左右战车以及全副武装的甲士,笑问晋侯: "君观如何?"晋 侯站在车上,面容枯槁,没有任何表情。面对郑侯的炫耀,他冷漠道: "不如晋。" “丧家之犬,嘴倒是硬。”郑国氏族大声嘲笑,对晋侯极尽蔑视。 郑侯不闻不问,放纵氏族讥讽晋侯,更要火上添油: “晋军虽强,君能调动一兵一卒?受国人驱逐,流离失所,据闻公子珩乃幕后之人。不孝悖逆,不堪一国之君,晋土当归郑!" 听到这番话,晋侯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看向郑侯,缓慢开口,道出惊人之语: “我无能,然我子能承国祚,晋必蒸蒸日上。君有为,然诸子无才,郑必衰微。" 晋侯面色蜡黄,充满久病之人的疲态。但在此时此刻,他环顾四周,目光灼灼,郑国君臣竟被震慑。 见状,晋侯哈哈大笑,声音沙哑,却重现年轻时的豪迈。 "天地鬼神为证,两国兵起之日,即为郑灭之时!"郑侯怒不可遏,手指晋侯就要怒斥: "你……" 一个字刚刚出口,晋侯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半步,面如金纸仰天栽倒。砰地一声,晋侯倒在车上,人事不省。 众人鸦雀无声。 郑侯最先反应过来,忙不迭传医: "医,速召医!" 为将晋侯困在郑国,他事先摆足姿态,不惜设飨宴。哪怕晋国追究,他有千百种借口能够推脱,甚至反咬对方一口。 可若是晋侯死了,还是死在猎场之上,事情定然无法善了。郑的敌人并不少,被人抓住把柄,必定遭受千夫所指! 思及此,郑侯冒出一身冷汗,对今日之事后悔不迭。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寒风肆虐,六出纷飞。 银粉玉屑洋洋洒洒,森林、田亩、散落的乡邑皆被雪覆盖,天地间找不出二色。忽有一阵马蹄声传来,撕裂风声,在旷野中传出极远。 骑士奋力扬鞭,策马闯过厚重的雪帘。身上的斗篷被风扬起,现出染血的外袍。腰间勒一条布带,早被血浸染变色,冻结在伤口上。 骑士脸上横贯一条刀口,眉眼凝结冰霜。嘴唇不见一丝血色,分明已是强弩之末。 又有马蹄声传来。 三骑快马尾随而至,马上之人骑术高超,在漫天大雪中如履平地。 一名郑骑双腿夹紧马腹,以高超的骑术控制战马。同时松开缰绳,在奔驰中拉开短弓,箭矢直袭目标后心。 破风声袭来,受伤的骑士伏上马背,双手牢牢抱住马颈,马鞭不慎脱手。 见他仍在奔逃,追杀的郑骑不甘心,再次拉开短弓。 不待箭矢飞出,雪地中忽然传来一阵敲击声。 原来是马蹄声惊动附近的村人,有人冒雪探查,认出马上的郑国人,立即奔走相告。邑长恰好在村内,闻讯召集人手,命众人带上连枷棍棒等物,围杀闯入晋地的郑国人。 "郑人,是郑人!" "抓住他们!" “杀了!”"不要放走一个!" 晋人勇武好战,鼓声一响,国人、庶人,乃至奴隶都会搏命。面对手持弓箭的郑国骑士,村人毫无惧意。 二十多人抄起农具棍棒包围上来,有人干脆抓起石头冰块,从不同方向掷向三名郑骑,迫使他们聚拢。 三人不慎被围,四面八方都是晋人,还有更多正陆续赶来。 "不好,速走!" 见情况不妙,三人放弃追杀目标,调转马头就要逃走。 “想走?” 邑长丢开连枷,一把扯开系在腰间的麻绳,自己拽住一端,另一端抛给村人。两人同时用力,绳索瞬间绷紧,拦截在战马前。 马腿被绊,战马嘶鸣跪倒。马上骑士来不及反应,当场滚落到雪地中,小腿受伤,一时半刻爬不起来。 /> 周围村人一拥而上,叠罗汉般将他压在身下。 骑士动弹不得,丧失行动力,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束手就擒,被村人五花大绑。三名郑骑,两人被擒,另一人运气实在糟糕,滚落马背时摔断脖子,当场气绝身亡。"头砍掉,割耳。" 邑长收回麻绳,抖掉沾染的雪,利落捆回腰间。 他交代村人砍掉死去郑骑的头,看管好余下两人,便转身走向重伤的骑士。后者刚被搀下马背,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若非胸膛还在起伏,同死人没多大区别。 “是晋人?”邑长蹲下-身,看向骑士身边的老翁。 老翁拉起骑士的两只手,查看他虎口和掌心的茧子,又扒开他的衣领,看到身上的痕迹,对邑长点了点头。 “甲士。” 邑长眉心深锁,神情凝重。 他扒开骑士的眼皮,顾不得会否加重伤势,抓紧对方的肩膀晃动两下,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想问话就停下。" 老翁瞪邑长一眼,挥开他的手,从腰间解开一只巴掌大的布袋,小心翼翼倒出两截干枯的草药,掰开骑士的下巴,囫囵塞进他的嘴里。 晒干的草药呈暗灰色,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气味。“有用吗?”邑长不太放心。 “救不活,能清醒片刻。”老翁收起布袋,按压骑士的手臂和肩膀,力量不断加重。邑长没有再自讨没趣,守在一旁等待骑士苏醒。 大概过了五息,骑士缓慢睁开双眼,嘴唇翕动,判断嘴型,应是在说“晋地”两地。“此乃丰城。”邑长说道。 “丰城。”骑士松了口气。他抬起手臂,虚虚握住邑长的手臂,艰难道, "国君、国君薨,在郑国。" "你说什么?!" 邑长和老者大吃一惊。 周围村人听到动静,得知骑士所言,也是震惊不已。 "国君薨了?" "在郑地!" “是郑国所为?” “定然是!” 村人越说越是愤慨,无不面带怒色。 “猎场,郑侯隐瞒 。珍夫人命送信,除我皆殁。”拼着最后的力气,骑士尽量将话说得连贯,还从怀里掏出一封血书。 “速报公子珩。” 最后几个字出口,握在邑长胳膊上的手骤然松开,滑落雪地之中。 "郑国害死国君!" 晋侯昏庸无道,国人怒而驱逐。但其死在郑国,郑侯还千方百计封锁消息,无疑是对晋人的挑衅和轻蔑,更是侮辱。 “我去见县大夫。” 邑长站起身,同时托起死去的骑士。 骑士身上的斗篷坠落在地,众人这才发现他的伤势有多重,皮肉翻卷,血早已流干。邑长背起骑士,利落解开麻绳,将两人绑在一起。又抓起砍掉的头颅绑在腰间。做完这一切,他牵过骑士的战马,纵身一跃而上。 “阿翁,邑中托于你。” 战马嗅到不熟悉的气息,暴躁地掀起后蹄。邑长熟练地控马,使战马冷静下来,旋即调转马头疾驰风中,片刻不见踪影。 老翁站起身,目送邑长驰远,转身看向被捆住的郑骑,口中道: "不用再留,杀了吧。" 村人闻言扑向郑骑,在后者的惨叫声中,将两人活活殴死。 "砍头割耳,身体丢给野狼。马带回村子,腿断的屠宰吃肉,剩下一匹留着,给上阵的国人。"老翁做好安排,留下村人清理战场。 村人利落砍掉骑士的头,各自拽着一条腿,将他们拖向远处。抵达一片森林前,村人丢开骑士,拍掉掌心的碎雪。一人单手拢在嘴边,仰头发出一阵嚎叫。声 音刺耳尖锐,同狼嚎声一般无二。 “走吧。” 待林中传来回应,村人向同伴挥手。转身时现出右脸的三道爪痕,末端延伸至脖颈,再倾斜半寸就能划开他的喉咙。 雪下个不停,仿佛永无止歇。 林中传来寒寒窣窣的声响,刺耳的狼嚎声此起彼伏。 村人离开不久,数匹体格健硕的野狼走出林地。发现地上的尸体,狼群冲上前,一个接着一个拖入林中。 不多时,狼群和尸体一同消失。 雪地上残留拖拽的痕迹,也渐渐被大雪覆盖,再也寻觅无踪。邑长一路疾驰,顶风冒雪进入 丰城。丰城县大夫听到禀报,丢开看到一半的竹简,快步走出前厅,恰好见到下马的邑长。 "见过……" 邑长正要行礼,被县大夫一把拉住。 "不必多礼,随我来。" 两人进入厅内,邑长饮下一盏热汤,身体略有回暖,立即将事情和盘托出。 血书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内容依旧能够辨认。最重要的是绢上盖有两枚印章,一枚是晋侯的私印,另一枚分明是“鹿氏”二字。 知晓事关重大,县大夫不敢耽搁,召来主簿,命其同邑长一起赶往肃州。"事不宜迟,马上动身。" "诺。" 主簿和邑长大步离开,仅带走血书,骑士的尸体和郑骑的头颅则被留下。 两人出城不久,县大夫命人安葬骑士,将郑骑的头传递城内,并且告知城民,国君薨在郑国。"国君之死,郑必脱不开干系。" 事情传遍丰、皋两城,晋人群情激愤,伐郑的声音越来越高,迅速蔓延边地。主簿和邑长星夜兼程,险些跑死胯-下战马。 两人进入城门,向甲士说明来意,当即被带往晋侯宫。适逢朝会未散,两人随侍人穿过宫道,竟被直接带入大殿。 殿内气氛肃然,群臣分坐左右,黑衣公子高踞上首。 四周过于安静,近乎于凝滞。 压力如有实质,两人头不敢抬,迈步走向前,能清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距离台阶三步,主簿叠手下拜,邑长直接角匐在地。 "参见公子。" “起。” 声音传来,主簿和邑长一同起身。 邑长小心抬了一下眼,震惊于林珩的瘦削和气质中的锋利。突兀撞上漆黑的双眼,好似被猛兽盯上,大脑有瞬间空白。 直至林珩移开目光,他才如解除禁锢,猛然打了个哆嗦,匆忙低下头,再不敢多看一眼。 主簿双手捧起血书,恭敬举至额前,口中道: “禀公子,一甲士冒死归国,被郑骑追杀。其言,君侯薨于郑,郑侯秘而不宣。" /> 氏族们乍闻噩耗,皆面现震惊之色。 林珩展开染血的绢,看完所有文字,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他将血书递给马桂,交给氏族传阅。 "诸君同观。" 血书在氏族手中传递,上面的内容一览无余。无论勋旧还是新氏族,此时都是火冒三丈,怒形于色。 "郑侯欺人太甚!" “父君困于郑,薨于郑。郑秘不传信,反要肆意污蔑,斥我害死亲父。”林珩沉声开口,目光扫视众人, “诸君还认为冬日不宜出兵?” 日前的朝会上,林珩提出伐郑,以智氏、费氏为先锋。 群臣对出兵没有异议,却认为冬日不宜,应在明年夏秋。他们固然慑服于林珩的威严,但关系到战事仍会据理力争。 氏族们也非无的放矢。 反对冬日出兵之人,当殿举出晋烈公的战绩。"烈公逢夏秋出兵,连战连捷。" 朝会结束时,林珩力排众议定下出兵,朝中声音依旧无法统一。 今日,晋侯的死讯传来,所有反对的声音都会湮灭,最后的阻力也将荡然无存。"血仇不可不报。" 林珩俯瞰殿内群臣,起身抽出佩剑,猛然劈向桌案。 宝剑锐利,长案应声而断。 寒风灌入殿内,鼓振黑色长袍。刺绣金纹的袖摆在风中翻飞,肩扛的玄鸟振翅欲起。“智卿,费卿,率先锋两千,两日后出发。”林珩开口,不容任何异议。“臣领命。”智渊和费毅前后出列,叠手领命。 "陶卿,雍卿,田卿,调甲士五千,十日后西出丰城。"“诺。”陶裕、雍楹和田婴起身应诺。 林珩环顾殿内,目光落在鹿敏身上: “鹿卿。” “臣在。” "集甲士千人,十日后出皋城。赖白、吕勇为策应。"话音落下,鹿敏三人同声领命。 此外,林珩又点出数名氏族,甚至还点出林原的名字,命其随中军出征。 “我将亲伐郑地。”林珩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压下所有质疑之声, “天地鬼神为证,我誓灭郑,不死不休!" 当日,肃 州城内传出号角,氏族秣马厉兵,骑兵即将倾巢而出。为装备足够的马具,百工坊炉火日夜不熄。 全体匠人住在坊内,打造完成的马鞍马镫一车接一车拉走,还有专为骑兵配备的枪矛弓刀,分发至军中,逐步替换原有的兵器。 公子原和陶荣抓紧为国人造册。 得知要伐郑,国人纷纷请命。不需要大费周章,新军渐有雏形。 肃州上下忙得热火朝天,没人留意到几匹快马从城内驰出,于洛水河畔分开,一队赶赴上京,另一队奔向越国。 林珩统治下的晋,正如一部巨大的战车,即将碾压郑国,所向披靡。 郑国尚不知厄运将至。 为掩藏消息,郑侯不惜收买流亡的晋国氏族。 "若能祸水东引,许尔等留在郑,入朝为官。" “晋侯私印被鹿珍藏起,让她交出来。” 郑侯命人模仿晋侯字迹写成奏疏,只需盖上晋侯私印,就能将罪名推到林珩身上。公牛氏等人接受招揽,一起找上珍夫人,百般威胁利诱。 "公子珩为权不择手段,丧心病狂毒杀国君,罪大恶极。" “君上已死,鹿珍,你也不想活?” 珍夫人安坐在屏风前,面前摆着一只杯盏。盏中茶汤已冷,她似毫无所觉,端起杯盏递至唇边,任由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鹿珍!" 见劝说不成,氏族们不欲浪费口舌,竟要当场拔剑。 珍夫人临危不惧,目光扫视众人,忽然掩口轻笑。她放下杯盏,出口的话堪比刀子,一下下削在几人脸上,令他们面红耳赤,恨怒交加,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叛国投敌的鼠辈,安能振振有辞。”"良禽择木而栖。"一名氏族争辩道。 “良禽,你们配吗?不过一群小人。”珍夫人的话不留余地,根本不在乎逼近的刀锋。氏族们恼羞成怒,正待动手,突觉四肢无力,佩剑脱手,当啷一声落到地上。几声钝响,氏族们接连倒地,身体动弹不得。屏风后走出一人,手中捧着一只香炉,正是蛊医。 香炉中飘散青烟,毒-药融入香料之中,气息融合难以察觉。珍夫人面前的茶汤正是解药,氏族们毫无觉察 ,此刻瘫软在地,只能任人宰割。 珍夫人敛袖起身,款款行至几人面前,弯腰拾起一把长剑。 白皙的指尖擦过剑柄上的彩宝,她迈步走向公牛氏家主,剑锋抵住后者的脖子。“君上去得匆忙,诸礼未齐。尔等为臣,与其叛国投郑,不如为君上殉葬。”氏族们心惊胆丧,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剑锋落下,脖颈处鲜血喷溅。门外的侍人听到动静,好奇地探头看一眼,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飞速前去报信。 “杀人了!” 待郑侯率人前来,一脚踹开殿门,门内的氏族早就身首分离。 鲜红的血流淌在地面,飞溅到墙壁和屏风上,钩织殷红的世界。珍夫人持剑立在血色之中,面含浅笑,乌发红唇,风华绝代。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珍夫人杀尽流亡氏族,令郑侯勃然大怒。 “来人,拿下!” 一声暴喝,殿外甲士齐声应诺,就要入殿擒杀两人。 “君上,不可!”一阵脚步声传来,上大夫粟名急匆匆穿过廊下,见甲士入殿拿人,连忙出声阻拦。 粟名年过古稀,历经四代国君,曾教导两任郑侯,居功至伟。他为富国殚精竭虑,数十年如一日,在国内声望极高,诸国多赞其贤。 他为小觐前往上京,一段时间不在国内。不料归国就闻晴天霹雳。晋侯薨于郑,郑侯非但不派人告知晋国,反而封锁消息,更要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对事事奉行礼法的粟名而言,郑侯的行为简直荒唐,完全不可理喻! “名翁。” “君上,请遣退甲士。” 粟名德高望重,一言一行牵动朝堂。无论郑侯情愿与否,都得压下怒火,暂时挥退殿前甲士。 粟名终究年事已高,急行后不断喘息,脸色有些苍白。说话时又急又气,声音微微颤抖: “君上糊涂!" “名翁何出此言?"见郑侯脸色难看,中大夫阮康眼珠子一转,出声为郑侯辩解, "名翁不知全情,这晋国妇人胆大妄为,竟在宫内杀人……" 不等他说完,粟名忽然拽下腰间玉饰,猛掷向他的面门,破口大骂: “佞臣,小人!尔等不思劝诫君上,屡屡为恶,为郑惹来大祸!" 他的力气着实不小。 玉饰砸中阮康的鼻子,他啊呀一声,抬手抹上人中,满手鲜红。 左右氏族清晰听到骨裂声,见阮康鼻子塌陷,鼻头红肿发亮,不禁缩了缩脖子,压下趁机讨好国君的念头。 “你、你竟然……”阮康捂着伤处,手指粟名不停吸着冷气。痛楚太过剧烈,他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他不知悔改,粟名一不做二不休,从甲士手中夺过佩剑,挥舞着剑鞘击打在他身上。 "佞臣,小人,豺狼之辈!" "食君之禄,不思良言,蝇营狗苟祸害朝堂。""通通该杀!" 粟名的动作大开大合,手下力道惊人。 阮康 不敢还手,只能千方百计闪躲,甚至拽过同僚挡在身前。 廊下空间不算宽敞,粟名将剑鞘舞得虎虎生风。多名氏族受到连累,身上挨了不只一下。此时此刻,粟名哪还有年迈的模样。只要他愿意,分明能将在场氏族活活打死。 阮康连挨数下,一下正中脑门,当场眼冒金星。鼻血没能止住,反而流得更多,整个人无比狼狈。 "逆贼,站住!" 粟名高举剑鞘,就要砸向阮康。后者见势不妙,竟然一溜烟躲到郑侯身后。 不想误伤到郑侯,粟名被迫收手。隔着郑侯怒视阮康,一阵咬牙切齿,当真对他起了杀心。粟名年轻时勇武非凡,年迈时仍不减锐气。 阮康被杀气震慑,后悔想要谄媚取巧,躲在郑侯身后不敢出声,连头都不敢抬。“名翁,过矣。”郑侯沉声道。 粟名神情一变,见郑侯有意维护阮康等人,心不断下沉,眼中痛色难掩。 “君上,此等佞臣蛊惑君心,令你做下错事,理应杀之!”粟名丢开剑鞘,痛心疾首道, “君上设计困晋侯,天下皆知。晋侯薨于猎场,当立即派人使晋。君上却反其道而行,实乃无礼悖德。如今又要为难一妇人,行斩尽杀绝之事。一旦为天下人所知,必将受到鄙弃。无礼无德,名誉扫地,郑恐难容于诸侯!" 粟名声声泣血,希望郑侯能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他知晓郑侯的心结,知道他一直希望夺下丰、皋两城。但事有可为,有不可为。纵要夺城也该依礼下战书,列阵于郊,光明正大。 郑侯听不进粟名的劝谏。 在他看来,粟名过于刻板,事事守礼早就不合时宜。 “名翁,她不是简单妇人。”在晋侯一事上,郑侯的确理亏,此时难寻借口。他索性将矛头指向珍夫人,冷声道, "她在宫中杀人,岂能不抓?" 粟名未及开口,珍夫人忽然笑出声。 众人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她反握剑柄,笑容中满是讥诮。"郑君,我杀晋国人,同你何干?" 话落,她向粟名敛身行礼,正色道: “在晋时,尝闻粟大夫乃有德之人。今日得见,传言果真不虚。" 无视郑侯难堪的脸色,她逐一指向断首的氏族 ,道出其为叛国之人。 "此类欲谋反,落败后逃出肃州。君上念旧,允为扈从。不料其忘恩负义,君上尸骨未寒,竟要抢夺印章图谋不轨。" 珍夫人没有丝毫保留,扯掉郑侯的脸皮摔在地上,更要狠狠踩两脚。 "卑鄙无耻、十恶不赦的小人,何能觌颜存于世。自该枭首殉葬,赎其罪。" 一番话掷地有声,郑侯脸色铁青。 珍夫人明着骂流亡氏族,何尝不是在骂他?粟名深深看一眼珍夫人,良久才道: “义举。” “名翁!”郑侯眉心紧拧,对粟名的态度极其不满,却又不能掌他如何。一旦问罪于粟名,国人必定暴怒,他恐将沦为和晋侯一样的下场。 “君上,亡羊补牢未为晚也。”粟名双手交叠身前,目光深沉,令郑侯想起年少时犯错被责问的情形。 "晋侯已薨,随扈氏族皆卒。若鹿氏女再殒,事将无可挽回。"粟名道出最深的担忧。 “臣在上京时,见晋大夫雍檀质问天子,晋人之烈彰显无疑。天子哑口无言,执政不得不将过错揽到自身。" 粟名叹息一声,回忆当时的场景,再观郑国群臣,怎能不焦心劳思心力憔悴。 “天子封公子珩为侯,并有诸多赏赐。待雍檀归国,公子珩便是名正言顺的晋君。君上自以为得计,殊不知行走悬崖边缘。猎场之事瞒不住,人多口杂,晋侯之言迟早传出。届时,晋氏族同心戮力,晋国定会起兵。" 粟名凝视郑侯,语气越来越重。 他的话如有千钧之力,沉沉压向郑侯,迫使他看清现状。 “晋国三军之强,天下共知。晋师出有名,天子不会出面,诸侯无立场参战,郑孤立无援,如何抵挡虎狼一般的哀兵?晋孝公时的事,莫非君上忘了?" 一番话振聋发聩,在场氏族无不面露骇然。 郑侯嘴巴开合数次,很想反驳粟名之言。奈何理智重回大脑,他清楚地意识到对方没有说错,字字句句千真万确。 "名翁……" 郑侯正想摆低姿态,如往昔一般请教粟名,希望对方给出良策。话刚刚起头,就见一名侍人从阶下跑来。 />侍人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登上台阶时竟然踩空,不慎扑倒磕碰到牙齿,张嘴时流出鲜血。“何事惊慌?” 声音在头顶响起,侍人匆忙起身,顾不得下巴和嘴唇剧痛,焦急道: “禀君上,晋出兵,已过泾水!" “什么?! 冬日出兵,过了泾水? 郑侯及氏族皆大惊失色。 郑侯三两步跨下台阶,一把抓住侍人的领口,将他拎了起来,怒声道: "为何这时才来报?!" 侍人双腿发软,颤颤巍巍道: “晋军神速,纵兵毁乡邑,一日下城池。县大夫被擒,主簿冒死杀出,险些死在途中。" 郑侯丢开侍人,转向台阶上的粟名,质问道: "名翁,你劝我守礼,可晋人守礼了吗?"征伐不出天子,出兵不下战书。 过境破城毁坏乡邑,纵是自称“蛮夷”的楚也未曾有过。粟名脸色泛白,不知该如何回答。 郑侯召来甲士,命看守珍夫人和蛊医,不许两人出殿半步。其后率群臣匆匆离开,商讨应敌策略。 甲士守在殿门前,几名侍人走入殿内,移走无头尸体,用木盒装起头颅。 珍夫人绕过染血的屏风,走向晋侯停灵之处。她俯身靠近棺椁,指尖擦过晋侯的嘴角,随即跪到灵前,将染血的长剑奉上灵台。 “君上,再等等。” 郑侯遍寻不到的私印,实则藏在晋侯口中。世人敬畏鬼神,何况是一位国君的尸体,没人敢轻易触碰。 蛊医捧着香炉走到棺椁前,打开炉盖,将燃尽的香灰倒入火盆。 他忠诚安平君,憎恨晋侯。但晋侯已死,身为晋国之人,他清楚该如何取舍,不惜为国舍命。室内静悄悄,两人都未作声。 一跪一立,恍如两尊雕像。 风过廊下,涌入敞开的殿门,又自雕窗流出,缠绕孤立在石阶前的老人。粟名没有跟上郑侯的脚步,而是停留原地,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忽觉寒意蚀骨。"征伐不出天子,诸侯各行其是。战时礼仪不存,杀伐肆无忌惮。""礼乐崩坏,礼乐崩坏!" 苍老的声音卷入风中,他仰头大笑,大步走下石阶。不慎在宫道上滑倒,爬起时长冠坠落,满头银发披 散,口中念念有词,踉踉跄跄行向宫门,状似癫狂。 寒风穿过郑国的都城,呼啸着扑向边地。 飞雪漫天,五百骑风驰电掣,袭向以泾水命名的小城。 暴雪中极容易迷路,这支骑兵却如有神助,顺利穿过荒野,踏过冻结的河床,远远望见矗立在风中的城池。 确定城池方向,智陵拉下蒙脸的布巾,吹响号角。 苍凉的号角声传遍荒野,传递到骑士耳中,化作即将发起战斗的讯号。队伍前方,数匹野狼在雪中疾奔。 野狼群中有一批战马,马上男子身材雄壮,右脸纵贯三条爪痕。有他和狼群带路,骑兵才没有迷失方向,在郑地来去自如。 "狼,前方缓行。" 智陵策马追上前,费廉紧随其后。 两人都是家族的佼佼者,得父祖重用,率领五甲骑兵先入郑地。骑兵西出丰城,狼主动请缨为军队带路。 “仆少时遇郑人,逃命躲入林间,和狼群同居数年。狼群识途,仆能携狼为郎君带路。”正因这番话,无姓氏的狼受到青睐,得以随军征战,在战场上获取战功。事实也证明他所言确实,狼群在雪中为大军引路,从未迷失方向。 "弓!" 智陵和费廉前后越过狼群,后续骑兵如潮水跟进。号角声随风扩散,向相距十数里的后军传讯,也惊动了泾水城的郑人。 守军爬上土墙,望见雪中驰来的骑兵,登时手脚冰凉。一人回身敲响皮鼓,大声喊道: “晋人来了!" 骑兵神速,眨眼间逼近城下。 泾水城太小,城墙高不过两米,像是一个土墙围起来的村寨。守军没有强弓,只能在城头投矛,稀稀落落构不成太大威胁。 反观晋骑,一人双马,皆佩全甲。 经过几场战斗,骑士加快磨合,彼此配合默契。只要智陵和费廉举起手,骑士就知晓该如何行动。 城头鼓声时断时续,城下的号角声却连绵不绝。 目测城墙高度,推断城内的人口,智陵和费廉对视一眼,同时举起右臂,用力向前一挥。五百骑士松开缰绳,取下挂在马背的强弩,对准城头仰射,手指扳动机关。 郑人从未见过强弩,发现弩身不大 ,以为劲力不强。哪想到破风声突然袭来,黑色箭矢铺天盖地,轻易洞穿他们身上的皮甲和麻衣。 一名守军不幸中箭,先觉胸口一凉,其后才是剧烈疼痛。他握不住武器,踉跄两步仰天栽倒。世界突然变得寂静。 黑色弩矢穿过雪幕,同袍一个个倒下,他竟听不到半点声响。 墙外突然有了动静,几名骑兵翻身下马,双手交叠膝盖略弯。另外几人踩上他们的掌心,被用力一撑,双手抓牢墙边,顺利翻过城墙。 站到城墙上,晋骑拔出佩刀,手握锋利的短矛,以一敌五,展开一场屠杀。 守军毫无还手之力,有城民支应也无济于事。 不到半个时辰,泾水城门打开。 智渊和费毅率军赶到时,智陵和费廉所部已经在打扫残局。 “主簿,清点人数,送回丰城。” "诺。" 两名主簿策马上前,随身带着木片和刻笔,熟练地召集城民清点人数,随后由队伍后的国人看守,一路送往丰城。 “去丰城?” 泾水城民疑惑不解,但身为俘虏无法反抗,只能听从吩咐随国人一同出发、从战斗打响到城池清空,仅耗费两个时辰。 城民的队伍离开后,智氏和费氏的骑兵再度出发,驰入漫漫雪原之中。狼嚎声传来,纠缠着号角在风中震荡。 一座空城矗立在荒原中,城门洞开,城内空空荡荡,渺无人迹。 城头血迹斑驳,弩矢和短矛的痕迹零星散落,袒露在风中,昭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前锋在郑地高歌猛进,捷报不断传回国内。 后续大军即将开拔,林珩检阅过中军,乘车返回宫内,没有去往林华殿,而是径直前往南殿。听到晋侯死讯,国太夫人固然伤心,终究被没有击倒。昨日又有消息送回,楚国都城风声鹤唳,诸公子调兵遣将,战争一触即发。 林珩走入殿内,见到国太夫人,叠手行礼后落座。 国太夫人递过一张绢,沉声道: “看看吧。” 林珩以为是楚国的消息,怎料绢上所言竟是越国。“越君中毒,下毒之人是越国太夫人?” 第60章 第六十章 禹州城,越侯宫。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正殿内灯烛辉煌,往来婢女放轻脚步,行走时悄然无声。侍人站在廊下,恭默守敬,好似一尊尊木雕泥塑。 殿内,数只药炉并排摆放,五名药奴守在一旁,双眼盯着翻滚的药汤。汨汨的热气直冲面门,他们始终一动不动,目光不曾移开,眼睛一眨不眨。 屏风早被移开,方便医来回取药。 越侯躺在榻上,脸色蜡黄,人事不省。眼底和嘴唇泛出乌青,肩上的伤又开始流血。 箭伤未愈又中奇毒,他的身体彻底被击垮。短短数日时间,健壮的体魄不复存在,腰肋间能摸到骨头。 国太夫人坚持不开口,也不肯交出解药。三名医竭尽所能,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暂时保住越侯的命,无法根治他体内的毒。 "伤口未愈又中毒,万一起了热该如何是好。""能否用烈药?" “君上的身体撑不住。” 三人商量不出对策,心如火焚,偏偏无计可施。殿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殿门的推动声,震碎暗夜的寂静。 三名医停止交谈,转头就见公子煜进入殿内。 他足有两日未睡,却不见一丝疲惫。行走间衣袂摩擦,长袖振动,浓烈的色泽在光下流淌,堪比殷红的血。 "父君如何?" “回公子,君上仍未醒。”医不敢有丝毫隐瞒,也不敢借口推脱,如实道出越侯的情况,俯身在地等候发落。 楚煜攥紧手指压入掌心,看着昏迷不省的越侯,即将抑制不住心中的暴戾。 "一点办法也无?" "仆无能。" 三名医不敢抬头,心中惊悸不已,额头冒出冷汗。汗水模糊视线,一滴接一滴落向地面,层叠出暗色湿痕。 被楚煜的气势所慑,婢女面色苍白,侍人噤若寒蝉。 "起来,诊治父君,不得离开半步。"楚煜放下手,俯身靠近越侯,低声道, "父君,大母行之太过,恕煜不孝。" 话落,楚煜直起身,迈步离开殿内。 >不多时,门外传来他的声音,压过凛洌朔风,令人不寒而栗。"熊黑,调中军甲士围松阳君、钟离君府,任何人不能出入。遇违命者杀无赦。" "诺!" 熊罴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开。 雄壮的身影穿过廊下,踏上宫道,转瞬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煜没有命人跟随,独自步下台阶,踏上另一条宫道,去往关押国太夫人的暗室。夜空开始飘雪,洋洋洒洒,充斥天地之间。 晶莹的雪子缠绕赤红,对比异常鲜明。 满目莹白之中,烈红的身影好似一团火,危险异常,如要焚尽世间一切。 暗室内一灯如豆。 国太夫人发髻散落,金钗尽数除去。她身上仍穿着越侯中毒当日的彩裙。裙上飞溅数点暗红,赫然是越侯喷出的血。 室门紧闭,国太夫人背门而坐,维持相同的姿势许久。守在门外的侍人偶尔看一眼,心中暗暗嘀咕,咒骂她祸国殃民,却不敢轻易宣之于口。 雪中出现一道身影,越来越近,径直走向暗室。 侍人抓起墙边火把,朦胧的火光照亮来人。依稀看出对方的容貌,侍人迅速将火把插回原处,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拜见公子。” 雪飘入廊下,侍人跪在青石上,膝盖和掌心冰凉。镶嵌珍珠的履踏上石阶,踩过积雪停在侍人眼前,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开门。” "诺。" 侍人小心爬起身,维持低头的姿势,解下挂在腰间的钥匙,转身打开铜锁。咔哒一声,机关开启,挂在门上的锁链被抽离。 侍人提着铜锁和锁链让至一侧,目光低垂,直至高挑的身影越过身前,白皙的手指覆上门扉,缓慢而坚定地推开木门。 门轴转动,吱嘎作响。 声音并不高,此刻却压过风声,清晰传入国太夫人耳中。 感受到袭来的冷风,她仅是拂过吹散的发,依旧背对殿门,既未出声也没有回头。“大母。” 楚煜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华丽,悦耳动听,仿佛带着钩子。 他没有合拢殿门,任由门扉敞开,一步一步走向国太夫人,站定在 她身后。寒风卷过室内,微弱的灯光危险摇摆,随时将要熄灭。 楚煜弯下腰,靠近国太夫人耳畔,低声道: “大母,为何要毒害父君?”国太夫人坚持不言不语,笃定楚煜拿她毫无办法。 楚煜无声笑了。 他直起身,在国太夫人面露讥讽时,突然一把抓住她的长发,倒拖着她走向房门。 "楚煜,你敢?!"猝不及防之下,头皮传来剧痛,国太夫人惊怒交加,头一次心生骇然。 "大母,你任性惯了,肆无忌惮太久,忘记一身荣耀来自于谁,也忘记是谁能让你在宫内恣意妄为。" 楚煜将国太夫人拖至门前,抓住她脑后的头发,手指缓慢施力,迫使她仰头面对风雪侵袭。华贵的衣裙无法遮挡寒风,只一瞬间,国太夫人就被冻得发抖。 瞥见这一幕,侍人吓得魂飞魄散。为了保住性命,不敢发出丁点声响,只能藏进阴影里,想方设法减轻存在感,继续装聋作哑。 楚煜无心理会侍人,双眼凝视国太夫人,瞳孔好似黑玉,不见一丝一毫的情感,只有无尽的森冷。 "父君心慈手软,才酿成今日之祸。大母,你胆敢谋害父君,不过仗着他会心软。你以为自己有恃无恐,毒害一国之君还能安然无恙?" 楚煜收紧手指,如玉的面庞染上浅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只让人不寒而栗。 "梁氏一族被诛,他不该死?"国太夫人怒视楚煜,愤恨道。 "诛灭梁氏的是我,你该杀我。"楚煜语调温和,仿佛谈论的并非生死,而是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 “若无他的命令,没有中军虎符,你岂能动得了梁氏!”国太夫人并非不懂政治。相反,出生在显赫的大氏族,年少嫁入宫廷,平安诞下三个嫡子,她比任何人都懂得趋利避害和生存之道。 可惜两代国君宠坏了她。 身为宫廷内最尊贵的女人,多年养尊处优,她变得任性张狂,甚至要求国君传位兄弟。 一旦事不如意,她就会想方设法为难越侯。屡次故技重施,以孝道强词夺理,她以为自己总能如愿。 r /> "大母,你不明白。”楚煜摇了摇头,道出让人心惊的秘密, "凶兽被链子锁住,周围的人才能平安。一旦链子断裂,注定会喋血三尺。" 他提起国太夫人,随手一挥,将她推到廊下。廊下积雪,国太夫人脚下打滑,控制不住向前栽倒,一路滚下台阶,狼狈摔在宫道之上。 楚煜走出殿门,踩着国太夫人滑落的痕迹迈下台阶。 站定在雪地中,他俯瞰国太夫人,抬腿踩住她的手指。 "大母,你亲手毁了锁链。" 坚硬的履底缓慢碾压,国太夫人嘴唇发青,面孔因疼痛扭曲。 "来之前,我派人围了两位叔父的府邸。大母无妨猜一猜,我想做什么?"楚煜的话仿佛利剑,刺穿国太夫人最后的坚持。 "你敢杀亲?必被千夫所指!" "为何不敢?”楚煜声音极轻,唇角的笑始终不曾消失, "厉公弑父,车裂叔父六人,杀兄弟十三人。哀公杀叔父不成,反被毒杀,血脉不存。桓公亦曾杀亲。" 随着楚煜一桩桩例举,国太夫人满面骇然,体内的血仿佛被冻结。 "你、你不能……" "我能。" 扫一眼抓住衣袖的手,楚煜好整以暇地掰开颤抖的手指。 "父君若是不在了,我便送两位叔父入君陵。几位堂兄弟素来孝顺,理应自请殉葬。"掰开最后一根手指,楚煜笑看国太夫人,看着她抖如筛糠,轻声道: "大母以为如何?" 国太夫人脸色青白,抖得不成样子。既是寒冷也是因为惧怕。 "疯子,你是个疯子!" “大母,越室向来如此,否则也不会在厉公时被降爵,两代后方才复起。”楚煜探出手,手指擦过国太夫人登角,捻走一片雪花。 "我、我给你解药。" 如果面前是越侯,国太夫人绝不会松口。可楚煜不是越侯,不是孝顺她,纵容她多年的儿子。国太夫人不敢赌。 br /> 在楚煜的注视下,她颤抖着摸向右耳,取下唯一留在身上的饰物,一枚金环。 手指被冻得发僵,她的动作不慎利落,扯下金环时伤到耳垂,留下一道豁口。血珠压向镂雕的花纹,覆上一层浅薄的暗红。 "里面是解药。" 楚煜拿起金环,晃动几下听到声响。挥手召来侍人,道: “送国太夫人回殿。” "诺。" 两名侍人走上前,一左一右搀扶起国太夫人。见她膝盖处洇出暗色,分明是摔下台阶时受伤,两人却不敢声张,只能小心地移步,将她送回暗室。 房门关闭的一刻,楚煜的声音再次传来,令国太夫人悚然一惊。"大母,解药最好有效。父君不能恢复如初,我一样会从叔父身上讨回,言出必行。" "什么?!" 意识到楚煜言下之意,国太夫人扑向房门。奈何门上已经落锁,无论她如何用力,房门始终紧闭。 暗室锁住她的惊慌,也锁住她的咒骂和叫嚷。风自门缝袭入,覆灭微弱的灯火。光明隐去,室内彻底陷入黑暗。 国太夫人困在黑暗之中,焦虑侵蚀内心,情绪变得暴躁。后悔不断升起,撕扯恐惧和愤恨,逐渐失去控制,令她陷入癫狂。 楚煜返回正殿,将解药交给医,命其检查后喂给越侯。 医手捧金环如获至宝,小心取出里面的药丸在鼻端嗅了嗅,还用指甲刮擦少许粉末送入口中,确信能用才喂入越侯口内。 越侯陷入昏迷,无法自行吞咽。医熟练按压他的脖颈,确保解药顺利滑入胃中。楚煜守在榻边,整夜没有离开。 直至东方破晓,暗夜退去,榻上的越侯终于睁开双眼。他的身体虚弱无力,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好在目光清明,神智完全恢复。 见越侯翕张嘴唇,楚煜倾身靠近,关心道:"父君,您要什么?"“阿煜,使晋。”越侯费力开口,声音沙哑。 "使晋? "结婚盟,公子珩。" 思量越侯之意,楚煜低声问道: "父君,嫁越室女入晋,还是我娶晋室女?" 越侯 尝试活动身体,微弱地摆摆手,沙哑道: “你,公子珩,结盟。” “我同公子珩?” 楚煜复述越侯之言,一念闪过脑海,终于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惊讶地看向越侯,破天荒愣在当场。 越侯醒来的消息暂未传出宫外,松阳君和钟离君困在家中,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异常焦躁不安。夜半府邸被围,两人披衣起身,各自召集门客商量对策。 门客们如坐针毡,心知关乎国太夫人给越侯下毒一事,都不敢轻易开口。松阳君府上,有一门客心直口快,当面问道: “下毒一事是否同家主有关?” "当然无关!"松阳君斩钉截铁。 "能向天地鬼神立誓?"门客豁出去,誓要问个一清二楚。 “有何不敢。”松阳君言之凿凿,没有半点心虚, ”我从未想过害大兄性命。" 见他言行不似作伪,门客松了口气。联系目前的处境,不禁苦笑一声,对松阳君道: “现如今,您只能做一件事。" “何事?” "期盼国太夫人拿出解药,君上平安无事。" "这就是你的计策?"松阳君眉心紧拧,面现沉色。如果他能入宫,必然会劝说母亲。可府邸被围,他根本无法走出半步。 “只此一策,别无他法。”门客沉声道,"仆问君是否同下毒一事有关,只因无关才有生路。若有分毫沾染,无论君上活与不活,家主断无生路。" 松阳君环顾室内,逐一扫过在场门客,见众人皆是面露苦涩,终于不再抱有侥幸,黯然面对现实。 相同的情形发生在钟离君府上。 钟离君的门客看得更深,言指越侯安然无恙,钟离君才能平安,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楚煜都不会善罢甘休。 "公子煜在上京多年,容貌之盛传遍天下。在世人眼中,公子煜风流倜傥,从未有暴戾之名。归国之后,他方才锋芒毕露,一夜诛灭梁氏,非心狠手辣不能为。诸国之中,唯晋公子珩能与之匹敌。" > “君上顾念亲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您和松阳君痛下杀手。换成公子煜,他必然举刀,不会有半分迟疑。" 钟离君神情微动,认真思量门客所言,心不断下沉,一直沉到谷底。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甲士围府两日,至第三日方才撤离。 在此期间,两府上下人心惶惶,松阳君和钟离君每日召集门客,厢室内的灯火总是燃至天明。 氏族的马车穿行城东,远远望见嘉立的甲士,宁可绕路也要避开。 再观松阳君和钟离君府上,从宾客如云到门庭冷落,仅不到一年时间。 "世态炎凉。 甲士撤离时,松阳君走出大门,望见马上的熊罴,后者仅是对他抱拳,甚至没有下马。换作楚煜归国之前,无人敢对他如此不敬。 现如今,越侯刚刚脱险,国太夫人情况不明,他唯有忍气吞声,先熬过风雨再言其他。钟离君府前也是同样情形。和松阳君不同,他前次入宫就察觉到国太夫人情绪不对,却没有出言劝说,反而话里话外火上浇 油。 他以为国太夫人会以孝道压制越侯,事情不痛不痒。哪里想到她竟然会下毒! 事后回想当日,钟离君后悔不迭。 损人不利己,更埋下天大的隐患,他一定是昏了头! 数百名甲士穿过城内,铠甲摩擦,脚步声杂沓。声音融入风中,贯穿半座城池。几辆氏族马车从街尾行来。 朝会刚刚结束,车内氏族回想空置的国君宝座,脑中闪过红衣炽烈的公子,皆是眉心深锁。忐忑有之,震撼有之,畏惧有之,赞赏亦有之。 自公子煜归国,禹州城内的形势瞬息万变。氏族们以为争夺的是世子之位,梁氏会一如既往张扬,想方设法压制公子煜。 哪料想情况急转直下,梁氏一夜灭族,除了宫内的国太夫人,全族上下不存一人。 越侯先遇刺杀又中奇毒,无法再处理国事,军政皆握在公子煜手中。而松阳君和钟离君同时没落,被围府两日竟然束手无策,声威荡然无存。 “要变天了。” 一名氏族推开车窗,眺望头顶聚集的乌云。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 狂风平地而起,席卷雄伟的城池,呼啸着冲出城墙,刮过苍茫大地,沿着冻结的清水河盘旋游荡。 马蹄敲击地面,哒哒声连续不断。 氏族放下车窗,隔绝车厢外呼啸的寒风。 马奴用力挥动缰绳, 雕刻图腾的马车穿城而过,消失在长街尽头。唯有马蹄声和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持续传来,许久不散。 越侯宫内,楚煜下了朝会,立即前往越侯寝殿。殿内弥漫着药味,苦涩融入空气中,化为建筑的一部分。 越侯刚刚服过药,此刻靠坐在榻上,脸颊凹陷,神色憔悴,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好在精神尚佳。 病虎仍是猛兽。 胆敢小觑,注定要付出代价。 “父君。”楚煜快步走上前,腰间环佩浮现光泽,垂落的丝绦微微摇曳,刺绣在肩上的彩纹异常夺人眼球。 “下去。” 越侯抬手挥退侍人,命医也退下。只留楚煜在殿内,分明有要事叮嘱。侍人躬身退出殿门,行动间未发出丁点声响。 医行礼后退下,带着药奴一并离开,出殿前熄灭药炉。一声轻响,殿门关闭。 门扉阻隔日光,殿内只余烛火闪耀。火光映在屏风上,昏黄染成赤金。 “阿煜,坐过来。”越侯向楚煜招手,示意他坐到身边, "婚盟一事,你考虑如何?""父君,我以为不妥。"楚煜振袖落座,给出同样的答案。 越侯似早有所料,抬手按住楚煜的肩膀,枯瘦的手指微微用力,出口之言格外沉重: “阿煜,我命不久矣。" "父君 “听我说。”越侯拦住楚煜的话,强撑着直起身,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他接过楚煜递上的杯盏,饮下温水滋润喉咙,暂时压下喉咙间的痒意,方才继续开口, “国内不稳,外有强敌在侧,我本以为能助你扫清障碍,无奈世事难料,时不待我。" 越侯身体虚弱,每说两句话就要停顿片刻。楚煜守在一旁,看到越侯的模样,杀意在胸中涌动,随时将要爆发。 “我去后,你再无倚仗,却也挣脱了束缚。”越侯凝视长成的嫡子,心情复杂。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楚煜,也深知他的天性。 他在时,楚煜尚有顾忌。 一旦他故去,屠刀举起再难有放下之日。 "亲人无情,母子兄弟相残,不过旦夕之间。然你不能牵涉其中,否则厉公降爵一事恐将重演。" 上京视诸侯为患,抓住机会就 会想方设法削弱大国。天子固然势微,终究没有彻底丧失威严。万一敌国推波助澜,越国必然要陷入困境。 "宗室之中,有才者日渐凋零,碌碌无为者众。或夸夸其谈,或好大喜功,堪用者凤毛麟角。"自越立国以来,围绕君位的血腥杀戮从未停止。 哀公一脉断绝,后续登位的国君唯恐旧事重演,屡次对宗亲施以打压。如晋国太夫人父兄一般惊才绝艳也仅显赫两代,未能延续下去。 严酷手段杜绝篡权,却削弱了宗室,使楚煜无人可用。 越侯很是懊恼,奈何越室向来如此,凭他一人之力又怎能扭转。"亲人不可信,宗室不能用,氏族能用但要提防,绝不能再出一个梁氏。" 越侯声音低沉,平添几分沙哑。 “我去之前,国太夫人需绝于沉疴。诸妾为我殉葬,你母也会自戕。”越侯盯着楚煜,目光暗沉。 在这一刻,父子俩惊人地相似。 "届时宫苑无主,氏族定会伺机而动。先前有梁氏压制,满朝氏族不显,然野心从未消弭。哪怕袁氏也有拔类之心。" "父君是担忧外家?"楚煜抬起目光,瞳孔映入烛火,染上一抹亮色。 "不错。”越侯坦言他的担忧, "氏族彼此联姻,数代之后同气连枝。一旦被其所趁,别有用心的氏族女把持宫苑,你会腹背受敌。我活着,算计不能成,我死后,你恐陷入困境。" “父君,我能应对。”楚煜说话时,眼尾晕染浅红,愈显艳色迫人。越侯摇摇头,叹息一声。 “我知你能应对,但有更简单的策略,为何不去做?”"父君是指同公子珩结盟?" "不错。”越侯颔首道, "婚盟仅为形式,盟约中定下五年,五年后各自婚娶,再以两国嫡子女为婚。" 他的本意是为消弭隐患。此举略显荒唐,却能斩断氏族插手宫内的途径。 “自平王以来,诸国时常签订盟约,小国左右摇摆,背盟者不在少数。更改盟约内容算不上大事。" 声音刚刚落地,一阵强风袭过廊下,荡开一扇雕窗。冷风侵入室内,划过屏风,瞬间熄灭数盏宫灯。 残存的灯光下,越侯半面隐于黑暗,声音极低,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冷意: “五年时间足够清明朝堂。氏族该杀则杀,再以战功拔擢便是。你的叔父各怀心思,好在能用。你与公子珩定婚盟,在世人眼中定无嫡子,如此可间两人。诱之以利,其膝下诸子亦会自相杀戮。" 越侯打定主意,不能让楚煜背负杀叔父之名。有意抛出一个虚假的饵料,引其自相残杀。 "楚国强盛,如今国内动荡,诸公子起兵互相征讨,胜利者必为公子项。以楚人的秉性,乱后必征他国,申、少等皆因此灭。" 说到这里,越侯顿了顿,转而提起林珩:"公子珩年少掌晋国大权,攻郑师出有名,不日必下岭州。郑地广,战后诸事牵扯,他未必有暇东顾。遇楚国发难,越晋同盟至关重要。" 越侯靠向床榻,一口气说了太多,他的声音更加沙哑。额头隐隐作痛,突来的晕眩迫使他停住,歇息片刻才再度开口。 “晋国氏族非平庸之辈,有狐氏之乱过去不久。公子珩远见卓识,在无把握之前,不会许氏族女入宫。以五年为约,他未必不会考虑。" "父君,晋国太夫人尚在,两国盟约仍存。"楚煜提醒道。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越侯被母亲下毒,生死之间变得多疑。楚煜之外,他不愿再信任任何人。 两人说话时,熄灭的铜灯陷入暗影,仅余半数灯盘仍亮火光,将光明局限在屏风之后。认真思量后,楚煜对越侯道: "父君,此事需费些周章。"这不是一桩简单的婚盟,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甚至不是婚约。涉及到切身利益,无人会轻易退让。 越侯早有准备,对楚煜说道: “先遣使臣放出风声,无论成与不成,都会令人忌惮三分。” 见越侯神情放松,楚煜也不再一脸严肃,浅笑道: “风声传出恐会震惊天下。世人再提起煜,必不离荒唐二字。" “荒唐又如何?庄公早年沉迷酒色,数年不上朝会,何曾不荒唐。后得攻城九械,率军开疆拓土,谁还言其不堪?待你大权在手,盟约亦成美谈。" 楚煜起身叠手,郑重道: “遵父君旨意。” 父子俩的谈话持续到午后。临到服药时间,医大胆 敲响殿门。"君上,该用药了。" 声音传入殿内,很快传来回应。脚步声停在门后,下一刻殿门开启,殷红闯入眼帘,刺痛医的双眼。 楚煜敞开殿门,看过医捧来的汤药,又扫一眼侍人提来的羹汤,点了点头,允许他们入殿。 医和侍人放轻脚步,经过楚煜身侧时屏息静气,连呼吸都放轻许多。 无论看到公子煜多少次,诸人仍会被艳光所慑。仿佛天地间的芳华集于他一身,除了早年的晋国太夫人,无人能出其左右。 越室出美人,可谓名副其实。越侯用过羹汤,服过药,疲惫地陷入沉睡。 楚煜在榻前守候许久。见越侯睡得极沉,三名医寸步不离,他才起身离开殿内,回东殿处理堆积的政务。 走过廊下时,风雪陡然增大。朔风吹在身上,像是刮骨的刀子。 迎着凛冽的寒风,楚煜迈下台阶,斗篷被风吹起,衣袖翻飞,垂挂在腰间的玉饰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似上京。" 越地冬季虽冷,罕见如此大的暴风雪。今日的大雪让他想起上京。"也是这样的天气。" 楚煜漫步雪中,短暂陷入回忆。 在上京时,他受晋国太夫人相求,偶尔会关注林珩,不着痕迹施以援手。 那年冬日,林珩被王子推入冰湖,险些丧了性命。事后两名王子遭受惩罚,朝中贵族趁机倾轧,动荡延续数日。 他清楚记得林珩被救时,即便身上裹满碎冰,在寒风中冻得发抖,双眼却不曾暗淡,更没有退缩,反而目光锐利,像是燃烧的黑火,一把出鞘的利剑。 自那日起,他开始留意晋国公子,发现他身上存在诸多矛盾之处。 一次上巳节,他甩掉追逐的王女,见到人群中的少年,突然起了玩心,将一株苇草插在他的耳后。 至今回想,林珩的神情仍是历历在目。 惊愕,恼怒,不可置信。 还有凶狠。 他像一头幼年的凶兽。然而凶兽终会成长,一旦亮出尖牙利爪,必然要撕碎猎物的喉咙。 宫道行至尽头,回忆告一段落。 迎着东殿明亮的灯火, 楚煜迈步登上石阶,越过躬身行礼的侍人,走入满室辉煌之中。越国连日暴雪,道路断绝,山川河流冰冻,城池乡邑被雪掩盖。 数千里外的郑国同样遭遇恶劣天气。 狂风怒号,飞沙走石。 风卷着碎雪袭来,扬起漫天银白。风中传来一阵号角,苍凉雄浑。 晋国大军跨过雪原,全副武装的甲士策马奔驰,马蹄隆隆堪比雷鸣。 装载攻城器械的大车行在队伍中,车上盖着蒙布,蒙布下高高隆起,恍如一座座小山。 途经一片丘陵,骑兵在奔驰中分成数股。从天空中俯瞰,似洪流汹涌澎湃,在大地上撕扯开,继续奔腾向前。 队伍中竖起大量旗帜。有晋室的玄鸟旗,也有氏族的图腾旗。 队伍前方,百名凶悍的骑士护卫黑色战马。 林珩骑在马上,黑服玉冠,大氅在风中翻飞,佩在腰间的王赐剑浮现金光。远处响起一阵狼嚎,声音穿透北风,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紧接着,天空出现一道黑影,一只金雕撞开雪幕,盘旋在大军上方。两周后找准位置,带着风声落下。 一杆图腾旗下,田婴以斗篷裹住手臂,接住飞落的金雕。这只雕近半个人高,鸟喙呈钩状,脚爪锋利,能猎杀成年野狼。 田婴从金雕腿上解下一块布,迅速扫过两眼,亲自送到林珩面前。 "公子,前锋送回消息,拔除三座城池,距岭州二十里。" "善。" 林珩勒住缰绳,战马发出嘶鸣,猛然扬起前蹄。 谷珍的药让林珩不惧风雪,能够策马驰骋,率大军进入郑地,一路长驱直入。"传令全军加速,过粟水同前锋汇合,兵袭郑都!"命令传达下去,军中再次响起号角。 号角声中,田婴举臂放飞金雕。猛禽展翅穿过雪幕,化作天边一个黑点。 骑士不断扬鞭,大军沿着粟水一路向西,兵锋指向郑国的国都,座落在西境四百年之久的岭州城。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岭州城,郑侯宫。 大殿内烛火昏黄,耄耋之年的巫盘膝在地,面前摆放数枚甲骨。甲骨两面雕刻花纹,纹路粗犷神秘,分明源于上古。 氏族分左右站立,紧盯巫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屏息凝神心中忐忑。 郑侯站在上首,衮服在烛光下黯淡,冕冠下的旒珠也失去光泽。巫深居太庙,遇大事才会露面。 他身材佝偻,满面沟壑。稀疏的头发披在肩后,额角脸颊烙印和甲骨相似的纹路。枯瘦的胸前挂着三条骨链,额上勒一条皮绳,绳上串联六片指甲盖大的骨片,和地上的甲骨同源,取自一只巨龟,由郑襄公亲手猎杀。 郑襄公在位时,郑国国力达到鼎盛,能与晋分庭抗礼,一度有称霸西境的威势。 可惜好景不长,郑襄公晚年昏庸,欲驱逐长子改立幼子,导致国内发生战乱,岭州内生灵涂炭。战火持续整整两年,最终长子获胜登上君位。 遭遇内乱荼毒,郑国的国力不比往昔。数代国君碌碌无为,偶尔有国君励精图治,却无一例外寿命不长,使得国力每况愈下。 反观晋国,晋孝公高瞻远瞩,同越结盟抗衡楚国,有了西进的条件。更出了晋烈公这样架海擎天的英主,抵定边境局势。 此消彼长之下,晋国雄踞中原,郑国的辉煌不复存在,反而屡屡被打压,直至近十年才得以喘息,渐有恢复态势。 怎奈天意不在郑。 晋侯昏庸无道,他的儿子却多智近妖。 郑侯以为有机可乘,哪想到自食恶果,一步错步步错,落得进退维谷。现如今,战与不战,和与不和,已非郑侯能够决断。 想到多日来的战报,思及被攻破的城池,郑侯怒火中烧。愤怒中更有一丝恐惧。 随着失地日增,晋国大军逼近都城,这种恐惧迅速扩大,令他辗转反侧,没有一刻不被忧虑和懊悔笼罩。 寒风卷着碎雪打在门窗上,发出阵阵声响。 风袭入殿内,卷动群臣的衣袖,摇曳暗影,几要熄灭灯光。静默许久的巫忽然有了动作。 他口中念念有词,枯瘦的手指抓起地上的甲骨,用力向上抛出。 甲骨在半空翻飞,某一刻仿佛停滞。 众人紧张地盯着这一幕,看 着甲骨飞向不同方向,其后在同一时间落地,钝响声短暂回荡。 甲骨形状有异,厚薄不同。落地后有的岿然不动,有的持续颤动,还有的翻过一面,现出完全不同的花纹。 待到所有甲骨静止不动,巫倾身靠近,掌心覆上地面,白发垂落,双眼紧盯甲骨,解读上天给予的启示。 包括郑侯在内,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出声打扰。 大殿内落针可闻,安静得令人心慌。 良久,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宣示带来恐慌的预兆: “不祥。” "什么?!" 郑侯难以置信,亦或是不愿相信。 他大步冲上前,旒珠剧烈摇晃,悬在腰间的玉饰金印互相碰撞,声音急促令人心焦。"怎么会是不祥?!" 巫缓慢坐回原位,抬起苍老的面孔,花白的眉毛压住双眼,一只眼眶干瘪,竟已失去了眼球。“上天预兆,此战不祥。” 不同于郑侯的惊怒交加,也迥异于氏族的惊悸恐慌,他表现得异常平静。眼底毫无波澜,仿佛一滩死水,根本不像是活在世上。 "怎么会、怎么会……" 郑侯喃喃自语,踉跄后退两步,神思恍惚靠上桌案。 他突然想到什么,目光扫视殿内,没有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仓惶地握住佩剑,颤抖着声音道:"名翁,名翁为何不在?" 群臣面面相觑,四下里环顾,都未发现粟名的身影。 阮康等人下意识抚上额头和下巴,之前被粟名击中的伤处尚未痊愈,几人面上仍留有淤青,很是有碍观瞻。 郑侯连问数次,终于有一名中大夫壮着胆子开口: “君上,粟大夫当日离宫,关闭府门至今不出。" 当日? 中大夫不敢说得太明白,郑侯心中却是一清二楚。 “是我糊涂,名翁该怒。”郑侯苦笑一声,马上又振作精神, “我去向名翁请罪。”危急关头,唯有粟名能救他,能救郑国。 /> “天意不可违。” 他默默收起地上的甲骨,起身走出大殿。 沿途侍人婢女向他行礼,他皆视而不见。反而加快脚步,顶着风雪走出宫门,徒步返回太庙。彼时,晋国三军倾巢而出,公子珩率军亲征的消息已传遍城内。 "战况不利。" "失数城,守军皆殁。" 得知晋军正在逼近岭州城,城头已经能看到先锋的旗帜,城民们惶恐不安,纷纷涌向太庙,祈求天地鬼神庇佑郑国。 巫行走在路上,斗篷遮住他的面孔,伛偻的身形瘦弱不堪,和寻常老人没什么两样。甲士在聚集。 冬日不利于战车驰骋,郑军的优势难以发挥。想到晋军来势汹汹,军中上下都是愁眉苦脸未战先怯。 几辆战车行过长街,驾车的甲士无精打采。纵然是不了解兵势,也知士气重要。这样的军队如何打仗?遑论是迎战晋国这样的强敌。 巫一路返回太庙,见到聚集的城民,再次发出叹息。 他驻足良久,任由雪花飘落在身上。见到远处升起的青烟,听到众人的祈求声,他没有再前进,而是回身调转方向,再次走入风雪之中。 郑侯驱车抵达粟名府上,命侍人上前叫门。侍人拍击门环,声音传入庭院。 守门的奴隶拉开门栓,将大门开启一条缝。见到国君的车驾,当场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出声。“君上来见上大夫。” 侍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奴隶瑟瑟发抖不敢出声。消息传入前厅,粟名的几个儿子一起赶来,向郑侯叠手行礼。 “参见君上。 “起,孤来见名翁。"”郑侯说明来意。 粟名三子对视一眼,最终由长子粟成开口: “君上,臣父归家后突陷入高热,数日昏迷不醒。”“怎会如此?”郑侯大吃一惊。 粟成不去看郑侯的表情,在衣袖遮挡下攥紧手指,沉声道: “良医诊脉,言臣父急怒攻心,迟迟不能退热,恐药石无医。" 粟名自上京归来时精神矍铄,入宫一趟就病入膏育。医断言是受到打击,仔细推敲缘由,粟成三人早有答案。 粟名一直教导他们遵循礼法,自己也是以身作则。然而郑侯屡次言行出 格,在晋侯一事上更是同粟名的理念背道而驰。 粟成三人不能怨恨郑侯,只能低头保持沉默,以无言宣泄压抑的情绪。 郑侯视粟名为救命稻草,怎奈后者性命垂危,随时将要撒手人寰,心中的期盼注定落空。“孤会令宫医前来。” 留下这句话,郑侯转身登上马车,此行无功而返。哪料想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他刚刚回到正殿,就听侍人禀报,前往徐国求助的使臣被拒之门外,连徐伯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回国。 使臣一身风霜,被召入殿后伏地大哭: “君上,臣无能。徐国背信弃义,徐伯言晋国势大,不敢出兵。更言郑国遭此劫难,是……" “是什么?” “是君上行悖礼无德之事,咎由自取。” 使臣冒着冷汗说完这番话,郑侯顿时满面铁青,一把扫落案上的笔架和竹简。"无信义的小人!" 愤怒的咆哮声传出殿外,守在廊下的侍人噤若寒蝉。又过数息,殿门敞开,使臣退出殿外。 在寒风中抹去冷汗,他短暂地松了一口气。想到逼近的晋国大军,很快又是满脸忧色。林珩大军未至,岭州城已是人心惶惶,风雨飘摇。 城头之上,守城的甲士眺望远处,发现游荡徘徊的黑骑,有心开弓予以威慑,奈何弓弦绷直僵硬,根本拉不开。 "这还怎么打仗?" 一名甲长走过,恰好听到士兵的抱怨。他上前两步立在女墙后,逆风眺望城外的黑骑。想到侥幸逃回都城的主簿,深思对方口中对晋军的描述,心中突然生出主意。 他安抚地拍了拍甲士的肩膀,命人另取一张弓给他,随即快步走下城头,求见负责城防的阮力,献上刚刚想到的计策。 “城头泼水?” “正是。"甲长认为此计十拿九稳, "冬日寒冷,滴水成冰。水泼城头,则冰覆城墙,必能阻挡晋军架梯攀援。" 他以为自己献出良策,能解都城危机。哪料想阮力根本不予采纳,更斥责他胡言乱语。 "一派胡言!" “军将,晋军连下数城,士气正盛。但其长途奔袭,必然人马疲惫。不能一战而下,定会 削弱士气。若能固守城池,待其疲敝再趁机杀出,未必不能取胜。" 甲长并不气馁,还想据理力争。 奈何阮力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怒斥他是旁门左道,所言不足采用。 “战必堂堂正正,何能行此诡道。来人!”阮力不想再听,召唤门外私兵,手指满脸不忿的甲长,怒声道, "将这鸡鸣狗盗之徒押下去,不许他再入府!" 甲长被私兵反扭手臂,双眼圆瞪,怒视阮力: “阮力,你顽固不化,不肯纳谏。岭州城守不住,你就是郑国的罪人!" "押下去,除甲青,夺剑,降为军仆!"阮力暴怒,出言重惩甲长。私兵吃了一惊。 对甲长而言,这不仅是惩罚,更是奇耻大辱。果不其然,甲长眼底充血,三名私兵差点按不住他。 奈何猛虎难敌群狼,他被架起四肢抬至院中,几名私兵按住他,另外几人抢走他的佩剑,卸掉他的甲青,其后将他丢出府外。 砰地一声,甲长摔下石阶,滚落到雪地之中。失去一身甲胄,他身上只有一件夹衣,里面填着芦花,并不能完全保暖。 他从地上爬起来,反手抹去脸上的污痕,盯着紧闭的大门,凶狠道: “士弓今日立誓,必报此仇!" 吱嘎一声,府门开启一条缝。 一名做家奴装束的男子探出头,瞧见狼狈的士弓,奚落道: "还磨蹭什么,快滚!"话落,他竟朝士弓啐了一口。 换作今日之前,以两人的身份,给家奴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但今时不同往日,士弓惹怒阮力被降为军仆,今后断无生路。 士弓看向脚下的污迹,牢牢记住今日之耻,转过身走入雪中。 在他身后,家奴放肆大笑,口出恶言: “甲长如何,有战功又如何,还不是个窝囊废!” 士弓返回城头,众人见到他的样子都是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 面对同袍的询问,士弓摇摇头,蜷坐在避风的墙洞内,始终不言不语。 众人散去后,他裹着甲士特地送来的厚衣,透过缝隙眺望远处,目光闪烁,晦暗不明。晋骑绕城徘徊,使城内守军不敢出。 趁此时机,智陵和费廉兵分两路,各率前锋骑士横扫乡邑,将村人聚到一起看管,切断城内对外的联系。 林珩率大军星夜飞驰,距岭州城五里,探路的骑兵撞上一支队伍。陷入重围,私兵抽刀面对马上骑士,后者一眼认出了他们的武器。 "郑国人。" 骑兵策马交错驰过,手中的旗帜在风中招展。黑色的旗面上,赫然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玄鸟。 “速报公子。” 一骑离开队伍驰向大军。不多时,黑色洪流滚滚而来。 林珩行在队伍最前方,风掀起兜帽,黑色大氅在身后翻飞。距离抵近,他猛一拽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嘶鸣,口鼻前弥漫白雾。 "就是他们?"林珩策马走近,身边跟随百名黑骑,时刻护卫他的安全。“回公子,正是。”骑士回道。 林珩打量着这支队伍,嫌私兵碍事,举起手臂向前一挥。 骑士得到命令,利落解下挂在马背的套索,在头顶甩动几下,套马一样套住私兵,随即调转马头,拖拽着俘虏四散开来。 他们的速度极快,私兵根本来不及抵抗,陆续倒在雪地上被拖走。马蹄向四周辐射,拖拽的痕迹覆盖其上。 林珩单手弯折马鞭,轻轻敲击掌心,一下接着一下。五下之后,他耐心耗尽。 "冬日寒冷,燃车送君一程,如何?" 他面带笑容,愈显清俊无双。出口的话却饱含威胁,令人不寒而栗。话音刚刚落地,紧闭的车门终于开启。 一名年约而立的郑国大夫走出车厢,看到马上的林珩,整理衣冠叠手行礼,不卑不亢道: "范氏平,参见公子珩。" 表明身份之后,范平便垂眸肃立,打定主意不再开口。林珩上下打量着他,唇角笑意加深,根本没有询问的打算。见他这般表现,范平不由得心头一震,陡生不祥预感。 他的预感很快应验 拖走私兵的骑士陆续折返,马后的私兵全都气息奄奄,个别已经看不出人形。仍是之前的甲长抱拳开口: “公子,审出其往蔡国,邀蔡侯出兵未果。” “郑侯娶蔡侯妹,两国定盟守望互助。如今来看,盟约似不牢靠。”林珩看向范平,揭开郑国 求助无门的窘境。 范平面色青白,力持镇定道:"公子伐郑不经天子,不下战书,无礼之极。有何立场讽言我国?" "我父薨于郑,郑侯秘而不告,便是有礼?" 林珩的一句话令范平哑口无言。 身为粟名的学生,他对郑侯的行为也感到羞耻。 面对强悍的晋军,想到战争的源头,他默默垂下头,缓慢叠手下拜: “君侯有过,郑人无辜。唯请公子保存郑人祭祀。" 话落,他拔出佩剑,剑锋横过身前,当场刎颈而死。 宝剑脱手,范平仰面倒在地上。殷红的血喷出伤口,流淌在他身下,在风中冻结。他无法改变郑国的命运,也不能指责晋国出兵不义,唯有一死,以全毕生信念。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范平,林珩并未现出悲悯,他仅是召唤甲士,道一声:“葬。”随即策马绕过范平的尸体,坚定不移驰向岭州城。大军轰隆隆经过,似一条黑龙咆哮雪原。 随军的奴隶动作利落,发现无法挖开冻土,快速从周围找来石头,为范平建起坟冢。“走吧。” 压下最后一块石头,奴隶拍掉手上的碎雪,向大军前进的方向追去。冰天雪地,六出纷飞。一座孤零零的新坟喜立在风中,逐渐陷入苍茫雪原,被雪色彻底覆盖。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日暮时分,雪终于停了。 天边彤云散去,乍现一片湛蓝。金乌缓慢西沉,余光挥洒漫天红霞。 夕阳的光笼罩城头,甲士沐浴在光中,身上的甲胄覆上一层亮色,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风变得更冷。 "血色。" 不知是谁在喃喃自语,声音随风穿梭,流入守军的耳中。 甲长、甲士、军仆乃至奴隶都停下动作,呆呆地仰望天空,不安和焦躁飞速攀升,占据所有人的心神。 城内太庙前,火光已经熄灭,烟气散尽,聚集的城民却迟迟不肯离去。 霞光落下的一瞬间,太庙中突然传出一阵怪声。灰尘簌簌扬起,木屑飞溅。 竟然是撑起建筑的两根木柱被蚁群蛀空,同一时间发生崩裂。蛛网状的裂痕自底部向上蔓延,很快爬满柱身。 "不祥之兆。" “大凶。” 城民们陷入恐慌,祈求巫能及时出现。可是左等右等,期盼中的人始终不曾现身。 在等待的时间中,更多崩裂声传来。古老的建筑不稳摇晃,屋顶随时可能坍塌,覆灭郑人求助鬼神的希望。 街道上传来马蹄声,数十辆战车飞驰而过。为首的战车竖起图腾旗,站在车上手按宝剑的正是军将阮力。 车队穿城而过,直向城门驰去。 沿途经过太庙,见到歪斜的建筑,阮力心中一颤。想起阮康从宫中递话,想到巫卜出的预兆,握剑的手骤然收紧,脸色异常难看。 他刚要命人前往宫内,将太庙变故报于郑侯,突见一骑飞驰而来。 望见阮力的战车,马上甲士匆忙拉住缰绳。奈何他骑术不佳,也缺乏马具辅助,仓促间滚落马背,当场摔得四脚朝天。 顾不得一身狼狈,甲士迅速从地上爬起,仓惶禀报:“军将,晋军已至!”能令他如此惊慌,来者绝非游勇,必然是晋国大军。想到这一点,阮力面沉似水。 “来人,速去报君上。” "诺!" 身后私兵领命,一架战车调转方向,飞驰前往郑侯宫。 送信之人刚刚离开,覆盖城池的霞光开始收拢。红光自街尾缩向街心,如 同潮水退去,不存半点痕迹。 日轮彻底沉入地平线,却无星月代替。天空中再度彤云密布,寒风呼啸,暗夜降临。 呜- ——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由城外传至城内。 阮力脸色大变,惊诧道: "莫非晋军要夜间攻城?" 似为应证他的猜测,城外腾起耀眼的火光。起初仅是零星闪耀,很快就星星点点连成一片。火球拖曳着焰尾,似繁星划过夜空。焰光飞越城墙,呼啸着砸入城内。 “巨箭!” “是晋军!” 火光落入城中,巨大的箭矢洞穿屋顶。 火焰迅速燃起,吞噬茅草、圆木和泥土搭建的房屋。 城民逃出火场,拥挤在街道上。眼睁睁看着建筑塌陷,他们来不及伤心,眼中尽是骇然。城外,百余辆大车一字排开,车上的蒙布掀起,现出架起的巨弩和改良的投石器。奴隶在车旁插下火把,看守火光不被风熄灭。 三百名甲士交替抡起铜锤,一次又一次砸下机关。伴随着绞弦声和破风声,巨箭飞过城头,接连凿入城内。 另有百名甲士拖拽绳索,摇动改良后的投石器。每次木杆翻转,都会有一批火球投入城内,燃起熊熊大火。 林珩策马走上前,眺望被火光笼罩的城池,目光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既无兴奋也无快意,仿佛在看既定的结果,没有太多值得惊喜。 林原拍马来到他身边,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心中升起担忧。他担忧城内的珍夫人。 烈火无情,一旦郑侯宫起火,珍夫人未必能平安逃出。“可否……”林原欲言又止,心中打鼓,不知该如何开口。 "城中已有布置,兄长放宽心。"林珩道出安排,瞬间打消了林原的顾虑。 “君上厚恩!”林原松了一口气,心暂时放了回去。虽然疑惑林珩何时安排人手,他却聪明地没有询问,而是调转马头返回军中,同时抽刀在手,随时准备攻上城墙。 此时,岭州城内已是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 他甚至没有等到天明。 大军刚刚抵达,守军以为他们要休整一夜。哪料想晋军突然发起袭击。正如猛兽亮出獠牙,誓要一击毙命,不给猎物丝毫喘息的时机。 "继续。" 林珩不叫停,巨箭和火球便持续飞出。最初仅是东城起火,火势很快蔓延到南城和北城,距离郑侯宫仅一步之遥。 "救火,快救火!" 阮力的战车冲过火海,身边不断有巨箭和火球砸落。 甲士私兵接连发出惨叫,战车翻倒,战马发出哀鸣。下一刻人马皆遭遇火海摧毁,化作一堆焦炭。 城民们打起精神,想方设法救火。水不够,他们便铲起积雪。火光短暂被压灭,很快又融化雪层熊熊燃起。 "为何会这样?!" 面对骇人的火势,救火的城民陷入绝望。为何火无法熄灭? 莫非是天惩? 阮力没有留意身后,他只想更快奔赴城头。嫌弃马奴驾车的速度太慢,他索性一脚踢开,亲自操控战车,似一道烈风刮过城内。 马奴滚落在地,来不及爬起身,几点火星落在身上,瞬间烧穿了布料。 "啊! 他惊恐大叫,奋力拍打火苗。不料起了反作用,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随着他的动作缠绕全身,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救命!" 马奴发出惨叫,变作一个火人冲上街道。 他扑向对面的城民,后者早知火焰厉害,不肯让他靠近,直接抛出一把石刀砸碎了他的头颅。马奴倒在地上,再没有机会发出声音。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洋洋得意奚落被丢出府的士弓。现如今,他遭遇烈火焚烧之痛,终将尸骨无存。 阮力的战车抵达城门,他从车上跳下,迅速登上城墙。 他太过于心急,驾车的速度太快,中途甩掉了私兵,身边没有任何防护力量。 通往城头的石梯中途拐弯,要经过一个墙洞。不凑巧,也或许是太巧,士弓恰好躲在洞内。看到阮力的身影,士弓抛开裹在身上的厚衣,抄起分配给军仆的石刀,凶狠扑了上去。 “ 阮力,纳命来!” 阮力听到吼声,立即要拔出佩剑。 奈何士弓动作太快,剑身出鞘一半,石刀已抵至身前。阮力大惊失色,徒手握住刀身,怒喝道:“你敢行刺?!” 见阮力力量惊人,石刀就要脱手,士弓不多废话,松开刀柄,弯腰扑向阮力,抱着他滚落城墙。“军将!” 私兵姗姗来迟,望见城墙上一幕无不骇然失色,吓得魂飞魄散。 两人滚落石墙,阮力试图抓住台阶边缘,士弓根本不给他机会,铁了心要和他同归于尽。"阮力,我乃士弓,被你羞辱的匹夫!" 道出这句话,士弓张口咬住阮力的脖颈,凶狠合拢牙齿,硬生生撕开了他的喉咙。裂帛声响起,浓稠的暗红瞬间喷涌。 两人摔落到城下,士弓双腿弯折,分明已经摔断。腰侧插着一把宝剑,正是阮力的佩剑。见到奔来的私兵,借火光认出几张面孔,士弓哈哈大笑,满口鲜血异常骇人。 “阮力已死!” 吼出四个字,士弓圆睁着双眼气绝身亡。 私兵搬开他的尸体,见到阮力的惨状,心下打了个哆嗦。一人不死心的将手指伸到阮力鼻下,感受不到任何气息,只有一片冰凉。 “家主去了。” 众人心生惶恐。 他们从未想过阮力会死。 "怎么办?" "出城! “出城?” "护主不利,我等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另谋生路。" 私兵们短暂沉默,随即达成一致,快步登上战车。 他们被阮氏豢养,忠诚的是氏族,而非郑侯。如今阮力已死,三军无大将,岭州城被破是早晚的事。 “出城向西,去戎人的地盘。杀几个犬戎首领,我等也能称雄!” 私兵们不能留在郑国,也无意投靠晋国,干脆北行去掠夺戎人,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打定主意,十几辆战车直扑城门。 由于晋军来得太快,守城工事完成不到一半,正好给了他们机会。 "杀!" 城门处堆积大量石头,战车难 以通过。私兵下车步战,利落解决搬运石料的军仆,喝令奴隶移开堵门的石块和木头。 "打开城门!" 面对滴血的刀锋,奴隶不敢违命,合力移动石木。在城门开启的一瞬间,他们做出惊人的举动,先私兵一步逃出城外。 朔风涌入城内,卷动滚滚热浪。 古老的城门向内开启,裹着麻布的奴隶冲出来,手脚并用逃出城外。他们宁肯被晋军射死,在冰天雪地里冻死,也不想被活活烧死。 奴隶之后是十余辆战车。 驾车的私兵没有点燃火把,仍被晋骑发现。同时看到他们的还有城头守军。 "城门开了?!" 守军难以置信,认定是城内有人投晋,纷纷开弓射箭,可惜未能拦下他们。智陵和费廉察觉异状,两人配合默契,同时策马冲上前,率骑兵拦住这些可疑的战车。 私兵还想再逃,一波箭雨当头罩下,当场射死数人。紧接着,套索从天而降,套住还活着的两人,将他们拖拽向地面。 战马失去操控,竟然先后挣脱缰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晋骑来不及捕捉,很是感到惋惜。 “带走。” 两名私兵被拖过雪地,一路拖到林珩马前。 火光映照下,一身黑服的公子居高临下,容貌俊逸,气质凛若冰霜。私兵被拖拽一路,全身剧痛,变得气息奄奄。他们刚想要动一动,两杆长矛就叉过脖颈,锋利的边缘抵近皮肤,使他们再不敢轻举妄动。 "城门为何打开?" 林珩拍了拍战马的脖颈,黑马踏前一步,坚硬的马蹄恰好踩到私兵的手臂上。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伴随着私兵的惨叫,融入呼啸的夜风中,令人悚然不已。 被踩碎手臂的私兵不断哀嚎,另一名私兵早就吓破了胆,撞上林珩的视线,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军将已死?” 饶是林珩足智多谋,在战前想过多种情况,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堂堂阮氏家主,郑国上卿,竟死在一名军仆手下? “该人曾为甲长,向军将献策水泼城头。军将斥其鸡鸣狗盗,命剥掉甲胄夺走佩剑,降为 军仆。 私兵不敢有丝毫隐瞒,道出知晓的一切。 "水泼城头?"林珩咀嚼四个字,看向火光笼罩的岭州城, "确是良策。" 就在这时,城门处又生变化。 守军发现阮力的尸体,登时大乱。有人主张关闭城门,也有人认为该禀报郑侯,还有人认定城内混入了晋国人,他们断无可能守住。 甲士们吵嚷不休,城门一直洞开。 城民们发现异样,瞧见出城的通道,竟然一股脑冲了过来。 "火扑不灭,快逃!" 人群中传出鼓噪声,由于环境太乱,很难确定声音来源。 众人也无暇去找出声的是谁,眼见火舌追了过来,合力搬开剩余的石头,顺着开启的城门涌了出去。 逃出城的人越来越多。 等守军意识到必须阻拦,人群已变成洪流,谁敢拦截就会被碾得粉碎。 “败局已定。” 几名甲长跌坐在地,面色惨然。 发现有甲士混入人群之中,他们也没有出面阻拦,而是转身登上城头,环顾空空荡荡的女墙,再看火光下军容森严的晋军,只觉遍体生寒。 “那是公子珩。”一匹黑马出现在火光下,马上之人黑袍玉冠,除了公子珩不做他想。 甲长心生狠意,几人搬来守城的巨弓。 “仅此一箭。 箭矢架上弓身,几人同时爆发力量,需牛马牵引的机关被转动,弓弦拉满。甲长咬牙盯准林珩,双臂用力,虎口勒到出血。 "公子珩!" 吼声随风送出,林珩似有所感,立即收紧缰绳。黑马奔出数步,破风声擦身而过,未能击中目标。 林珩转过头,就见一枚巨箭斜钉在地,箭头完全没入雪中。"公子小心!"黑骑迅速聚集上来,护卫在林珩四周。 "无事。"林珩仰望城头,捕捉到孤立的身影,未因袭击愤怒,反而道, "郑有英雄,可惜。" 几名甲长并肩而立,血沿着手指流淌,淅淅沥沥落在脚下,冻结成一团团暗红。 br />望向骑兵簇拥的公子珩,想到他年少亲征,一路摧枯拉朽,今日兵临城下,再观至今躲在宫内不肯露面的郑侯,几人都感到心灰意冷。 "当日猎场,晋侯言公子珩继承国祚,晋必蒸蒸日上。君上诸子无才,郑将衰微。"一名甲长拔出佩剑,俯瞰逃出城的郑人,剑锋横过脖颈。 “君上损英勇,再无豪迈,郑将亡。” 剑锋划过,血光飞溅。 几名甲长心怀忧愤,自绝于城头之上。 郑侯宫内,侍人婢女惊慌逃窜,再无人看守珍夫人和蛊医。一道身影逆人流而行。 他做侍人打扮,衣袍却不怎么合身。混乱的人群中,他身形灵活,三两下绕过回廊,来到珍夫人所在的偏殿。 和嘈杂的殿外相比,室内显得异常安静。 来人扫一眼空旷的前厅,立即绕过屏风去往后室。果不其然,珍夫人和蛊医都在。 一人手中捧着毒-药,另一人拿着引火的工具,分明是要将宫乱再推进一步。 “见过夫人。仆名庸,奉公子珩之命护夫人安全。”不待珍夫人讯问,来人取出一张绢,主动亮明身份。 珍夫人接过绢布,看到上面的印章,知晓不能作假。 她认真打量着庸,沉声道: “你不是晋人。” “仆乃越人,受公子珩调遣。”庸实话实说。他潜伏在岭州城近半生,除了传递消息,都快忘记自己是一名甲士,曾经刀刃染血。 "公子如何吩咐?" "公子命仆护卫夫人,送夫人出城。"“仅凭你一人?”珍夫人皱眉。"仆有死士十人。" 珍夫人考虑片刻,摇头道:“暂不出城。公子要收郑土,郑侯不能留,郑国氏族也该杀。但人言可畏,此事不能沾染公子。" “夫人的意思是?”庸心头一动,看向珍夫人目光闪烁。 “召你的死士进来,我来动手。”珍夫人手执陶瓶,瓶中是蛊医配制的毒,见血封喉。惊慌的人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传入殿内,她却面带微笑,仿佛乐见这种混乱。 “君侯薨,郑侯难辞其咎。我为君侯妾,为君侯报仇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烈焰滔天,半座岭州城被付之一炬。 房屋建筑成片坍塌,道路两旁尽是残垣断壁,昔日繁华的都城变得满目疮痍。 清晨时分,寒风骤然凛冽,一场大雪如约而至。 火光熄灭,城内腾起大片黑烟,一道道烟柱扭曲上升。 伴随着轰然巨响,嘉立四百年的太庙轰然倒塌。建筑塌陷的一瞬间,尘土夹着碎雪漫天飞扬。 逃出城的郑人驻足原地,望向遭遇火焚的岭州城,泪水滑出眼眶,冲淡了熏满脸颊的黑灰。 号角声响起,继而是隆隆的马蹄声。 郑人失魂落魄,明知来的是晋军却无一人逃跑,都颓丧地站在原地,神情麻木,一动也不动。寒风呼啸,雪花落在身上,刺骨一般地冷。 号角声持续不断,苍凉豪迈,直透云层。 马蹄声犹如雷鸣,大地为之震颤。玄鸟旗迎风招展,一面又一面图腾旗闯入眼帘,刺痛了郑人的双眼。 一匹黑马越众而出,马上是一名不及弱冠的少年。姿容俊逸,气质凛若冰霜。周身笼罩着彻骨寒意,近乎压过风雪。 一人一马经过时,人群下意识退避,自行让开一条通道。 人群背后,一名裹着斗篷的老人连声咳嗽。望向马上的林珩,独眼中短暂浮现亮光,又迅速沉寂下去。 斗篷遮挡下,老人胸前挂着骨链,手握一把铜匕。匕首仅有巴掌长,却是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真像啊。"老人喃喃自语,记忆缓慢流淌,走马灯一般转过脑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城 他想起了晋烈公。战场上惊鸿一面,那位勇武非凡有霸道之名的晋国君主,同眼前的少年意外重合。 "晋出英主,莫非是天意?" 老人短暂陷入恍惚,匕首当啷落地。待他回过神来,林珩已经策马行远,径直走向城门。 黑色大军似潮水铺开。骑兵们跟随不同的图腾旗分成数股,搜寻散落城外的郑人,将他们围拢到一起。 郑人没有反抗。 岭州城已破,郑侯至今没有露面,氏族们也不见踪影,他们早就失望透顶心如死灰。 郑国引以为傲的战 车大多在烈火中烧毁。守军难觅踪影,不是被晋军杀死,而是主动放弃守城和城民一起逃出火海。 城头残留上百具尸体,身边散落佩剑和短刀,分明都是自尽而亡。 一架巨弩孤立在女墙后。绞弦断裂,弩身遭到破坏,无法再次使用。丛痕迹推断,应是守军自尽前所为。 城内不见火光,仍有零星烟柱腾起。 黑烟短暂弥漫,很快又被风吹散,飘飘渺渺不见踪影。咔嚓一声,是马蹄踩上焦木,木身断为两截发出的轻响。 晋国的玄鸟旗和图腾旗出现在岭州城内,自郑侯受封建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大军分头行事。 林原及氏族家主们随林珩入城,策马前往郑侯宫。 智陵和费廉等人率军清查城内。骑兵穿梭在大街小巷,找出躲藏的城民,点明数量后送出城外。 东城损毁最为严重。这里是氏族的聚集地,豪华的府邸毁于大火,多数屋顶坍塌,大门和墙壁破损,随处可见碎裂的石阶和熔断的门环。 骑兵们逐次入内搜查,零星发现活人,都是躲藏的奴隶和仆役。他们吓破了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唯一找到的氏族在粟氏府内。 粟名病重而死,粟成自尽身亡。父子俩的尸体停放在前厅,由忠诚的仆人看守。粟亮和粟黑不知所踪,连仆人也不知他们的去向。 骑士了解过情况,没有入内打扰,而是全部退出来,继续搜寻下一座府邸。 智陵听人禀报,马上察觉到不对,当即询问道: "粟氏之外未见他人,一个都没有?""确无。"骑兵如实回道。 智陵眉心深锁,举目环顾四周,神情若有所思。 昨夜大火,未见郑国氏族逃出城外。他们没有混在城民中,必然还留在城内。如今街巷皆空,屋舍俱被焚毁,没有发现暗道,他们能躲藏的只有一处。 郑侯宫。 智陵打马前行,遇上从街尾行来的费廉。经过一番交流,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继续搜索城内,派人追上公子,当面禀报此事。"两人达成一致,召骑士飞报林珩。其后再次分头行动,搜查情况稍好一些的北城和南城。 骑士打马飞奔,追上前往郑侯宫的队伍。他说明来意 之后,立即被带到林珩面前。 "公子,东城不见郑国氏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郎君猜测群聚郑侯宫,恐有阴谋,请公子务必小心。" "在宫内?" 林珩单手握着马鞭,抬眸看向半开的宫门。在昨夜的混乱中,宫内侍婢四下逃散,不少逃出城外。 宫内变得空旷,透过半开的门扉能看到宫道上散落的器皿、布匹和饰物,想是有人趁混乱抢夺,中途不小心遗落。 "公子,小心为上。"智渊和费毅同时开口。 话音落地,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目光,心下发出冷哼。"推门。"林珩对两人颔首,旋即向黑骑下令。"诺。" 数名黑骑翻身下马,掌心覆上门板,用力向内一推。吱嘎声传来,继而是砰地一声。 宫门虚掩,门轴断裂,本就岌岌可危。此番遭遇外力,瞬时间轰然倒塌。两扇门板落在地上,陷入堆积的雪中。 "走。" 踏着倒塌的门板,林珩策马走入宫内。战马踏上宫道,身后留下清晰的蹄印。氏族们正要下马,见状改变主意,打马跟在林珩身后。 看着脚下的宫道,眺望晨光中的郑国宫殿,众人目光闪烁,心中似有快意,也涌起诸多感慨。大火未波及宫内,殿阁保存完整,屋顶堆满积雪。 郑侯宫同晋侯宫布局相似,林珩轻易找到正殿,在丹陛前下马。 殿外空空荡荡,异常地冷清。 殿门雕窗紧闭,廊下倒伏数人,尸体被雪覆盖,仅能看到隆起的轮廓。 黑骑上前查看,发现死者都是私兵,各个脸色青黑死状可怖,应该是中毒而亡。仅有两人是死于刀下,伤口在脖颈处,一刀毙命。 黑骑查看过伤口,对比刀痕,彼此交换目光。 “死士。” 死士? 林珩听到结论,想到潜伏城内的庸,当即提步登上台阶。 "开门。" "诺。" 黑骑抬手推门,发现推不动,索性抬腿一脚踹开。 一声钝响,殿 门敞开,抵在门后的重物翻倒,竟是几具僵硬的尸体,身上还穿着华服。光洒入殿内,驱散少许幽暗。 林珩背光而立,相隔洞开的殿门,越过遍地倒伏的尸体,看到屏风前的郑侯。 和死去的氏族一样,他脸色青黑,五官狰狞。一手握住喉咙,另一只手还牢牢握着宝剑。死前双目圆睁,无光的眼中充满血丝,凝固愤怒和惊恐。 智渊等人出现在林珩身后,看到眼前一幕,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服毒?” “更类毒杀。” 连出城迎战都不敢,没人相信郑侯和氏族会服毒殉国。 林珩环顾殿内,目光定在一处。 他迈步跨过殿门,径直登上石阶,绕过屏风,发现靠坐在屏风后的蛊医。 蛊医怀抱一只香炉,身周散落数只陶瓶。肩膀和腰腹染血,呼吸十分微弱,显然命不久矣。听到声音,他艰难睁开双眼。 一抹玄色闯入眼帘,他掀起嘴角,笑容无声。 "公子,你来了。" "是你所为?"林珩半跪下-身,视线和蛊医平齐。 “珍夫人定策,我下毒,庸带死士收尾。”或许是回光返照,蛊医忽然有了精神,一口气道出整件事的经过。 “珍夫人在何处?”林珩继续问道。 "随庸离开,带走先君尸身。"蛊医松开手,香炉滚落到一旁,他艰难地坐正身体,抬手扶正冠帽,沙哑道, "公子,仆早该死,今能为国而死,死得其所。" 林珩凝视蛊医,沉声道: “我许你归国,以氏族礼葬。” “谢公子。”蛊医叩首在地,再也末能起身。气绝时,面色和缓,嘴角犹带着笑。 林珩直起身,转身走出屏风。 不多时,几名黑骑入内,弯腰抬起蛊医的尸体,将他抬出殿外。 岭州城外,随军主簿正在清点郑人的数量,抓紧登记造册。中途遇上一支古怪的队伍,数名彪形大汉拱卫一名老者和昏迷的女子,老人身后有一辆大车,车板上盖着蒙布,依隆起的形状推断很像是一具棺材,且制氏非同一般。 主簿心下生疑,没有莽撞靠近,而是暗中召来军 仆,指了指古怪的一行人,低声道: “速去报甲长。" "诺。"军仆转身离开。 数息过后,一队甲士快步行来,手持长矛包围四周。 老人不动声色,视线越过主簿落到带队的甲长身上。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绢,向甲长展示上面的印章。 “君识此印?” 甲长一眼认出玄鸟纹。在晋国内,能使用此印的唯有一人。 "仆受公子珩调遣。"庸压低声音向甲长表明身份,又指了指车上棺椁, "棺中乃是先君。"甲长顿时一凛,命人看守四周,亲自驾马奔入城内,向林珩禀报此事。他前脚刚刚离开,珍夫人就从昏迷中苏醒。 她睁开双眼,单手撑着车栏坐起身。头仍有些昏沉,四肢酸软无力,随时可能倒下。“夫人。”庸走上前,目光沉静。 "庸,是你?"珍夫人捏着额角,回忆昨夜经过。 "仆奉命护您出城,自该竭尽所能不辱使命。"庸没有过多解释,坦言是自己所为。“蛊医在何处?”晕眩渐渐缓和,珍夫人确信这是中药的症状。庸做不到,只能是蛊医。"他……" 庸刚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人群外,一骑飞驰而至。林原不断扬鞭,心急如焚。望见车旁的珍夫人,他猛然拉住缰绳,不等战马停稳就翻身落地,大步流星来到近前。 "母亲,您平安无事!" 虽有林珩保证,但昨夜城内大火,珍夫人迟迟未现身,林原难免心中忐忑。如今母子重逢,他悬起的心终于放下。 珍夫人看着林原,心中情绪涌动,却没有着急开口。她抬头看向林原身后,望见出城的公子珩,撑着林原的手臂走下车,敛身行礼。 "公子,君侯薨于郑,郑侯难辞其咎。婢子为君侯妾,报仇心切,设计毒杀郑侯。如上京问罪,诸侯究过,婢子愿承担。唯请公子念婢子忠,许婢子为君侯殉葬。" 话落,珍夫人俯身在地,等待林珩下旨。 林原想开口,不料鹿敏走到他身后,一把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 “舅父?” "不要多言 ,公子会处置。" “可是……” 林原仍不放心,鹿敏却死死按住他,不许他出声。 看向伏在雪地中的鹿珍,鹿敏心情复杂。父亲在世时,不止一次说过鹿珍聪慧过人,入宫是为了家族,却也可惜了她。 林珩没有接珍夫人所言,而是说道: “郑侯之死乃蛊医所为。” 珍夫人愕然抬头,对上林珩的目光,表情中满是惊讶。“蛊医已死,归国后以氏族礼葬。”林珩声音平缓,为这场毒杀盖棺定论。 "殉葬一事不必再提。为父君守墓三年,夫人可归鹿氏,亦可由公子原奉养。" 一口气道出安排,林珩调转马头鞭指岭州城,沉声道: “郑侯困父君,使父君薨于郑。珩报父仇,伐郑灭国。郑土并入晋,日后设县。郑人东迁,随大军启程。" "父君有过,为国人驱逐。今薨,不当流落在外。珩奉父君灵柩归国,葬入君陵。"一番话说完,林珩拔出佩剑,策马走近从宫内带出的鸱吻旗,挥手斩断旗杆。旗面落地,覆上一层清雪。 林珩的声音再度响起: "今灭郑国,扬晋武威。再有犯晋者,皆如此旗!" "武威!" 甲士敲击盾牌,以戈矛顿地,齐声发出高喝。声音汇成洪流,在风中激扬,震动四海八荒。与此同时,一支越国的使臣队伍出现在肃州城外。眼见天色不早,令尹子非催促众人快行,务必赶在日落前进入城内。 “速行。” "诺。’ 马奴挥动缰绳,甲士策马扬鞭。一行人风驰电掣,向肃州城加速行去。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日暮时分,城头传来鼓声,雄浑的声音压过风雪,回荡在天地之间。 三鼓过后,军仆转动绞盘,合力推动城门。伴随着锁链的摩擦声,厚重的城门缓慢合拢,镶嵌在门上的兽首闪烁寒光。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是急切的叫声: “慢,且慢!” 甲士循声望去,就见雪地中驰来一支队伍。近百名骑士护卫一辆马车,正向城门疾奔而来。骑士身着越国甲胄,拉车的马足有四匹,可见车中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是越人。" 晋越以联姻结盟,盟约中清楚写明城池关卡不设限,允许两国使臣往来自如。来者既然是越国人,自然要等待片刻,不能将其关在城外。鼓声再次响起,不同于之前的厚重,而是三声急音。 军仆暂停转动绞盘,门板停留在原地,直至越国一行人飞驰到城下,鱼贯穿过城门。最后一名骑士驰入,厚重的城门开始移动。 一声钝响之后,门板合拢。 奴隶合力驾上门栓,在门后支起方柱。凛冽的寒风被隔绝在外,卷着碎雪敲打在门板和城墙上,发出阵阵声响。 一队甲士跑下城头,拦住入城的一行人。越骑知晓规矩,陆续翻身下马。 队伍中的甲长回身请示车内,不多时车门打开,车内探出一只手,递给甲长一枚铜牌和一卷竹简。 甲长手捧铜牌和竹简行至晋军面前,张口表明身份: "车内乃是越国令尹,奉越君之命使晋,拜会国太夫人及公子珩。" 晋军甲长验过铜牌,翻开竹简浏览一遍,确认无误后召来一名甲士,令其速报宫内,旋即举臂放行。 "宫门即将落锁,请使君去驿坊暂歇,军仆会带路。""多谢。" 越骑抱拳后回转,将事情报知令尹子非。 子非年过古稀,长途跋涉损耗不小,精神有些不济。闻言没有强求,下令队伍前往驿坊,明日再正式拜见国太夫人。 "先去安置。" "诺。" 晋国甲士让开道路,越骑重新上马,跟随带路的军仆前往驿坊。 天色越来越暗,路上行人却不见稀少。路旁建 筑亮起火光,靠近百工坊的一段路尤其热闹。令尹坐在车内,无需推开车窗就能听到城民的议论声。 "大军连战连捷,听说已攻打到岭州城。""公子珩率军亲征,有烈公之风!" 看不到城民的表情,仅从声音推测,就能知晓他们的好心情。 "晋、郑相争百年,终于要有了断。" "公子珩天纵英才!" 车轮滚滚向前,人群的声音被抛在车后。偶尔有火光顺着门缝和窗缝流淌入车内,短暂驱散黑暗,照亮令尹清瀍的面容。 长眉俊目,鼻梁高挺。三缕长髯飘在胸前,仙风道骨,儒雅非凡。队伍途经百工坊,一阵喧哗声传来,似雷声轰响,喜悦和兴奋的情绪瞬间爆开。 "鼎成!" 几名主事奔出坊门,满面红光,一脸兴奋之色。 “刑鼎已成!” 守在坊前的几名中大夫停止交谈,顾不得仪态,三步并作两步冲入门内,速度快得超出想象。主事停顿片刻,只觉一阵风刮过,中大夫已掠过身侧。 几人转过头,只能望见远去的背影。 想起百工坊的规矩,主事同时哎呀一声,忙不迭追了上去,急呼道: "等等,您不能进去!"中大夫迫不及待,当场破了规矩。主事连连跺脚,终究没能追上。坊内的匠人顾不得许多,完成林珩的吩咐,都是兴奋异常。 "刑鼎铸成,天命在公子珩!" 马车经过坊前,车内的令尹恰好听到这句话。 刑鼎? 他本在闭目养神,思量明日拜会国太夫人。此时睁开双眼,回想传入越国的种种消息,联系方才在城门前惊鸿一瞥的巨石,心情颇为复杂。 "公子珩果非寻常之人。" 离开百工坊,前方道路逐渐变得冷清。 风刮过长街,冷意迎面袭来,军仆下意识加快脚步,众人紧跟上去,赶在大雪落下前抵达驿坊。坊内主事提前得到消息,已经带人恭候在门前。令尹走下马车,被请至东侧厢房。随行之人皆有安排,马奴也有食水,能够好生歇息。 "使君 请。" 主事推开房门,向令尹躬身,没有一同进入室内。房间十分宽敞,一面雕花屏风落地摆放。 屏风后设有床榻,榻上铺着厚实的被褥。屏风前设置木案,案旁立有铜灯。灯盘中盛满灯油,灯光照亮室内,未见一缕烟气。 房间内十分温暖,却不见一只火盆。 令尹除履走入室内,发现足底微热,不由得心生惊讶。 他回身看向主事,主事微微一笑,嘴闭得蚌壳一般,不欲多做解释。 恰好仆人送来热水和膳食,主簿借口退下,口中道: “有事,使君吩咐哑仆。”话落,主簿再次行礼,退后半步转身离开。令尹心生不悦,很快又压制下去,变成一抹凝重。 他走到屏风前坐下,哑仆无声跟上,打开三层食盒,捧出冒着热气的羹汤和菜肴。主食是粟粥,佐有酱和一小碗蜂蜜。 他身后是两名壮妇,各自提来一只铜壶,壶口还冒着热气。三人态度恭敬,都是一言不发。 哑仆无法说话,壮妇是奴隶,根本不敢张口。 令尹对晋人的严谨叹为观止。心知问不出什么,干脆挥手命其退下。 三人匍匐行礼后退出室外,并不远走,相隔数步守在隔墙的夹道,既能挡风也能随时听到召唤。房门合拢,令尹没有马上用膳,而是盯着面前的碗碟陷入沉思。 "公子珩这般人物,国君所谋未必能成,恐要费一番周折。还有国太夫人。"思及此,他叹息一声,暂时压下烦闷,端起温热的甜羹。刚刚吃过两勺,房门就被敲响。门后是随他入晋的门客,方才有异常发现,片刻等不得,匆忙过来求见。 "家主,晋人有机关法!" 门客学识渊博,最擅长机关术。进入房间后发现端倪,他没有声张,也没告知同行众人,而是独自来见令尹,请后者定夺。 "机关术?" “正是。”门客隔桌落座,探身前倾,目光灼灼, "若仆没料错,驿坊内设有机关,地面和墙壁发热源于此。有阻隔无法参透,挖开才能知究竟。" 挖开地板自然不行,毁墙更不可能。 门客以固有的认知推定是机关,殊不知真相同其所想相距甚远。" ;不知晋人燃烧何物,应不是木柴。" 门客对机关术相当痴迷,关注点渐渐跑偏,同平日里的精明大相径庭。令尹知晓他的性情,无心责难,仅是咳嗽一声提醒: “此行为盟约。”经他提醒,门客面现惭色,叠手道: "仆失态。" "事有轻重缓急,盟约最重,机关术可另行打探。"令尹没有将话说死。 越晋是同盟不假,前提是霸楚在侧。一旦楚国势微或者倒下,两国关系定然发生变化。未必马上兵戎相见,彼此提防刺探消息定会更胜。 “要订立盟约,需等到公子珩归国。停留期间,尔等轮换外出刺探消息。”"诺。" 门客领命,起身退出室外。 桌上膳食微冷,令尹却毫不在意。他端起凝固油脂的羹汤,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缓慢咽下。 晋侯宫内,国太夫人刚展开林珩来信,就听缪良禀报,越国遣使抵达城中。 “这个时候,莫非是越君有变?”国太夫人眉心一拧,想到越侯先遇刺杀后又中毒,心猛然一跳,神情变得焦急。 缪良回想甲士所言,开口道: “来人未着缟素。” "不是越君,那为何事?"国太夫人松了一口气,又很快生出疑惑。 思及楚国动荡,猜测边境要起兵事。 可楚国内部正在打仗,诸公子胜负未分,这个关头理应不会招惹越国。 越想越是头疼,国太夫人捏了捏额角,索性暂时抛开: "罢,明日见面总能知分晓。"见她面露疲惫,缪良知机退下。 脚正要迈出殿门,国太夫人忽然开口:“明日见过使臣,召宗入宫。君侯入陵不能拖,阿珩的登位大典也需筹备。" "诺。"缪良恭声应诺。 见国太夫人没有更多吩咐,他转身走出殿外。 一阵风吹过廊下,缪良抬手接住一片雪花。仰望黑暗的夜空,难见一颗星辰。他想起烈公的葬礼。 当日灵柩出城,国人夹道,庶人紧随。 肃州城被恸哭声环绕,哀伤凝聚在送葬的队伍中,良久不曾消散。"烈公封墓,百名国人自愿殉葬。君 上入陵将无一人。" 缪良袖手仰头,任由雪飘落在身上。面上一片淡漠,双眼中窥不出分毫情绪,恍如一滩死水。大雪笼罩肃州城,洋洋洒洒下了整夜。 隔日,城池被银白覆盖,宫阙、城墙、街道和民居别无二色。 宫门开启,一名侍人在门前上马,冒着寒风驰向驿坊。他携国太夫人旨意,召越国使臣入宫。 令尹早已准备妥当。侍人入坊不到一刻钟,马车就驰上街道。十名越骑护卫左右,其余留在坊内,暂受门客调派。 侍人策马在前,马车紧随在后,队伍穿街过巷,一路上畅通无阻。抵达宫门前,侍人翻身下马,令尹推门下车。 缪良等候在门前,认出来者身上的袍服冠帽,看到他悬在腰间的金印,心下暗惊。见对方看过来,当即叠手行礼,道: "内史缪良,见过使君。" 令尹还礼,随即穿过宫门,与缪良同往南殿。 殿内,国太夫人特地换上一身红裙,梳起高髻。发髻左右各插三支金簪,簪首的卧虎出自越国匠人的手艺,式样形状惟妙惟肖。 令尹等候在殿门前,侍人入内通报。待他走入殿内,国太夫人吃了一惊,愕然道: “仲兄?” 令尹出身越国宗室,氏楚名非。因封地在子城,也被称为子非。他和国太夫人自幼相识,曾与国太夫人的兄长一同拜在大贤门下,被大贤赞为栋梁。 梁氏势大,越侯独木难支。他千方百计襄助越侯,在令尹之位二十年,屡屡同梁氏针锋相对。随着年龄增长,他精力渐有不济,难知还能撑多久。 所幸公子煜归国,谋略手段不亚其父,甚至更胜一筹。一夜诛梁氏,灭除心腹大患。 然而世事难料。 越侯在猎场遇刺,又被国太夫人下毒,身体每况愈下。 内有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外有强敌虎视眈眈,一旦越侯薨,越国恐会生乱。 令尹知晓公子煜能力非凡,但事怕万一。怀揣着这种担忧,在得知越侯的计划后,他主动请命使晋,专为促成此事。 只要盟约对越国有利,令尹不在乎是否荒唐。 "仲兄快坐。"”相隔多年见到亲族,国太夫人自然高兴。她满面笑容站起身,亲自请令尹落座。 4;一别经年,国太夫人芳华如故。"见到她的态度,令尹现出笑容。 “老了。”国太夫人摇了摇头。 两人寒暄数句,真也好假也罢,面上都有几分感慨。 婢女送上甜汤,令尹饮下半盏,清甜的滋味滑过喉咙,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开始话归正题。"我此次前来,专为两国盟约。" “盟约?”国太夫人心生诧异,表面不动声色。“正是。"令尹颔首,直白道, “君侯有意再结婚盟。” “越侯无嫡女,庶女年幼。莫非要为公子煜纳晋国宗室女?”国太夫人看向令尹,放下手中杯盏。盏底磕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非也。"令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竹简,递到国太夫人面前,口中道, "国太夫人请细看。"竹简装在木盒内,盒盖敞开,内里铺有绢布。 国太夫人带着疑问展开竹简,从头至尾浏览一遍,美眸倏地睁大,最终将竹简摔到案上。 "荒谬! 国太夫人怒视令尹,斥道: “公子联姻前所未有。况公子珩已得册封,乃是晋国国君。此番率军攻郑,大片疆域纳入版图。楚为强敌,然其内乱,分出胜负不在旦夕,遑论对外攻伐。我不见此盟约对晋有何好处。" 反观越国,更像是盟约的受益者。 “国太夫人,未见公子珩,不知他意,请勿妄下结论。”令尹沉声道。 “我为国联姻,岂不知婚盟究竟。令尹子非,你以为我参不透文字之意?”国太夫人声色俱厉,没有丝毫退让。 令尹深深看着她,道出一句话: “越姬,莫要忘记你乃是越人。” 国太夫人冷笑一声,强硬道:“我嫁与烈公,是晋国太夫人,公子珩的大母。”两人目光相遇,肖似的眸子,带着同样的冷意。最终,令尹率先收回视线,道: "今日告退,待公子珩归国,我再入宫求见。" “不送。” 国太夫人粉面含霜,之前的温和消失无踪。 令尹起身离殿,神情冷峻,少许亲情也荡然无存。 久别重逢,年少相伴的情谊早就磨灭。政治利益纠葛,两人各有立场,不欢而散。远在岭州的林珩尚不知 国内变化。 因突来的—场暴风雪,道路断绝,大军延缓三日启程。 他没有入驻城内,而是和大军一同驻扎在城外,在营地中立起帐篷。 临近傍晚,营内燃起篝火,大块的鹿肉和羊肉在锅内翻滚,随着热气扩散,弥漫开浓郁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最后—批狩猎的骑士归来,他们不只带回猎物,还押回—辆马车。 车身十分普通,为氏族常用。 车内人的身份却不一般,她是郑侯的正夫人,在城破当日逃出宫殿,混在人群中,只差一步就能逃出岭州。 “郑侯的正夫人,蔡侯的亲妹?“ 听完黑骑宗报,林珩停下笔,放下写到一半的竹简。 他单手撑着下巴,凝视落在帐上的光影,手指拨动笔杆,一下、两下、三下。 三下后停住,他忽然笑了。 “贵客入营,我自当见上一面。”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帐中光线昏暗,一灯如豆。 地上铺着厚毯,观纹路应是鹿皮。毯上摆放一张矮桌,桌上是一盏清水,一叠干饼,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帐内十分空旷,屏风、床榻和衣架一概皆无。 黑暗占据多数空间,光亮仅有方寸之地,更显得压抑和冷清。蔡欢坐在桌前,身上仍穿着出城时的衣裙。数日颠沛流离,夜间藏匿在林中,斗篷被树枝划破,裙摆沾染泥雪,干涸后凝固成斑驳的暗色。 进入晋军大营后,婢女和忠仆就被带走,始终没有任何消息。独自关押在帐中,她强压下心中忐忑,告诫自己必须沉得住气。 "公子珩,晋国。" 她喃喃自语,以指尖蘸取清水在桌面勾勒,片刻画出晋、蔡、郑等国的方位。指尖定在某一处,指甲上残留的蔻丹被水浸湿,色泽变浅,直至完全剥离。 "郑国已灭,晋不罢兵,蔡危矣。" 一阵风卷过帐外,呼啸声尖锐刺耳。 帐帘短暂晃动,冷意侵入帐内,桌面的痕迹迅速干涸。蔡欢垂下目光,手指一点点抚过桌面,眼底浮现暗色。脚步声突然传来,越来越近,最后在帐外停住。 帐帘被掀起,一名婢女被推入帐内,踉跄两步险些栽倒。蔡欢看清她的面容,诧异出声: "禾?" "夫人,公子珩要见您,恐非善意!"婢女没有站起身,而是膝行至蔡欢面前,表情惊惶,声音颤抖。借助背影遮挡,她抓住蔡欢的衣袖,将一枚刀簪递到蔡欢手中。 刀簪长五寸,簪首被磨得锋利,簪尾细长,必要时可用作武器。 蔡欢握住刀簪,反手藏入袖中,看一眼帐帘,故意怒道: “一国公子岂能如此无礼!” 帐帘又一次掀起,这番话恰好落入马桂耳朵。 他无视蔡欢的怒气,一板一眼行礼。直起身后,袖着双手扫过帐内,目光定在婢女身上,沉声说道: "公子视夫人为贵客,放你出来服侍。这般作态挑拨,料是心怀叵测。来人。" “仆在。”两名阉奴出现在帐外。他们身形魁梧,能上马也能步战,身手不亚于寻常甲士,专门护卫林珩安全。 "带下去,先抽十鞭。" "诺。" 阉奴领命,先后走入帐内,抓住婢女的两只胳膊,也不拽起她,直接反拖出帐外。 婢女的后背和双腿刮在地上,一阵阵刺痛。她咬紧嘴唇不发出痛呼,未想引来马桂注意。 马桂上下打量着她,目光短暂落在披散的发上。 下一刻他转过头,阴测测地看向蔡欢,沉声道: "夫人,公子好意,您莫要辜负,交出来吧。"蔡欢满面怒容,心知瞒不过,气愤地一甩手,闪着寒光的刀簪摔在地上。刀簪滚至脚下,马桂弯腰拾起,指腹试了试刀锋,随即收入袖内。 "夫人放心,见过公子之后,必会原物奉还。" 蔡欢冷哼一声,不争口舌之利。她敛袖起身,挺直背脊,傲然道: “带路。”马桂再次弯腰,表现得十分尊重。他侧身半步,亲自为蔡欢拉起帐帘: "夫人请。"婢女已经被带走,地面残留拖痕。 帐外没有一张熟面孔,只有打着火把的阉奴和持戈的晋国甲士。 两名阉奴走在前方,火光在风中摇曳。甲士行在左右,脚步整齐,甲胄摩擦发出轻响。营地内点燃数堆篝火,火光熊熊燃烧,柴堆中不时传出爆响。 数个身影围在火堆前,将滴血的羊首和鹿首投入火中,口中念念有词,俄而唱出悠长的调子。 蔡欢凝眸片刻,认出是晋人的巫,便收回目光不再多看。 林珩的大帐位于营地中心,规格独一无二,十分醒目。氏族的帐篷环形拱卫,由里至外连绕三箍。 蔡欢一路行来,途经赖氏、吕氏、鹿氏和费氏的营地,听到帐中传出的声音,大多是在庆贺胜利,商议伐郑的战利品。 蔡国也曾强盛,五代蔡侯前雄踞一方。 奈何子孙不肖,数次战争失利,国力日渐衰弱。时至今日,蔡国跌落云端,无法跻身强国之列,只能依靠联姻和向大国入贡维持体面。 道路总有尽头。 越过两座帐篷,视线豁然开朗。 夜色下,一座大帐如巨兽蹲踞。帐篷四角打下木钉,手臂粗的绳索套在钉上,缠绕数圈牢牢系紧。帐顶隆起,玄鸟纹覆于其上,火光中振翅欲飞。 全副武装的甲士绕帐巡逻, 两队在帐前交错而过。行进间铠甲摩擦,戈矛碰撞,末端撞击地面,在雪中留下一个个浅坑。 帐前插有两排火把,每支足有半人高。 蔡欢随马桂走向帐帘,斗篷和裙摆微微扬起。皮履在雪中浸湿,足底冰凉。她单手抓紧斗篷,另一只手扣住腰侧,摩挲着腰带上的花纹。 触碰到藏在花纹下的铜针,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尽量不露出任何端倪。 帐帘已经掀起,明亮的灯光透出,和马桂相似的面孔出现在帘后。马塘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随即侧身让开,口中道: "夫人,请。"蔡欢未作声,微抬起下巴,迈步进入大帐。帐帘落下,隔绝冬夜的冷风。 双眼适应帐内的光亮,蔡欢前行两步,看清坐在案前的林珩,不由得愣了一下。常闻越国宗室出美人,公子煜的盛名传遍天下。 关于公子珩,在归国之前丝毫不显,几近默默无闻。但在归国之后,他连续做出几件大事,短短时间内镇压氏族叛乱,掌控晋国大权,而今又攻下郑国,想必不用多久,天下人皆知其凶。 令蔡欢没想到的是,林珩的容貌同凶狠丝毫不沾边。 公子如玉,俊逸无双。 灯光下,黑袍上的玄鸟浮现金辉,愈显雅致尊贵。黑眸含笑,不见战场上的森冷,反而颇为亲和,令人如沐春风。 长发束在脑后,色如鸦羽。 眉眼漆黑,唇色浅淡,看上去有些瘦弱,隐约藏着少许病态。这就是公子珩? 一战下岭州的晋国公子?蔡欢审视林珩的同时,后者也在观察她。 蔡侯的嫡妹,郑侯的正夫人,曾诞下嫡公子,可惜中毒早夭。此后郑侯再无嫡子,以致于天子向诸侯国强索质子,郑侯只能送出同母弟。那之后不久,郑国太夫人就暴病而亡。 灯芯在盘中燃烧,火光跳跃,光影在帐帘上摇曳。蔡欢不出声也不落座,直挺挺地站在林珩面前,脸上罩着冰霜,一片冷色。 林珩单手撑着下巴,将她的表现收入眼底,不以为忤,反而发出一声轻笑,口中道: “夫人弃城而逃,不与郑君同生共死,如今何必作态?" 他的话过于直白,不留任何余地。 蔡欢盯着他,脸色变了数变。一番挣扎之后,终究松开覆在腰间的手,解开斗篷的系绳 ,任由斗篷落地。轻移莲步行至案前,在林珩对面落座。 "公子雄才伟略,令人叹服。"“夫人过誉。” 林珩拍了拍手,帐帘再次掀起,侍人鱼贯走入,送上茶汤和糕点,收起落在地上的斗篷,无声退出帐外。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人发出声响,连脚步声都轻不可闻。茶汤冒着热气,糕点中加入蜂蜜,比起晋人的口味,更贴近越人的嗜好。 "夫人请用。"林珩揽袖相请,并不着急切入正题。 蔡欢没有拒绝,端起杯盏饮下两口,独自一人吃下半盘糕点。 自逃出城池躲入林中,婢仆不敢生火,餐餐皆是冷食。困乏、饥馁,终日提心吊胆,蔡欢备受折磨。 自出生以来,她首次这般狼狈。 数日来,这是第一顿热食。 蔡欢没有半分客气,动作维持优雅,餐盘清空的速度丝毫不慢。待她放下银筷,端起茶汤润口,林珩好奇问道: "夫人不恨我?" "不恨。"蔡欢手捧杯盏,平静道, "成王败寇,且晋军师出有名,一切怪不到公子身上。" 舍弃郑侯出城,蔡欢已经摆明立场。她自知伪装早就揭穿,若此时大义凛然,对公子珩横加指责,反而显得虚伪。 “我弃城出逃,能避开晋军是本事,逃不掉是能力不济,何必怨天尤人。”这番话在情理之中,却少有人能如此理智。 “夫人可曾想过,蔡侯出兵相助,岭州城能多支撑一些时日。”林珩推开杯盏,手指划过桌边,笑着说道。 蔡欢点点头,不否认这个可能。 "蔡、郑确有盟约。郑人拼死守城,蔡派兵驰援,或能拖延时日,但终无法扭转战局。""夫人认定郑会败?"林珩继续问道。 “郑人胆气已丧,如何取胜?”蔡欢手指灯盘,瞳孔中映出跳跃的灯芯, "公子麾下如火,郑、蔡不过柴薪。火燃起,添柴只能加助火势,无法灭火。" 见到林珩之前,蔡欢曾有多种设想,但在此时此刻,近距离同他对话,她不敢怀抱侥幸,唯有坦诚实言。 "公子,郑侯已死,两国盟约即 废。如放欢归国,欢必劝服兄长向晋入贡,唯晋马首是瞻。"蔡欢正身而坐,双手交叠在额前,神情肃然。 她此举既为自救也为救蔡。 年少在蔡国,长成嫁入郑,亲历两国宫廷的波诡云谲,饱尝丧子之痛,恨意锥心刺骨。她褪去一身天真,用敏锐和冰冷包裹自己,政治眼光愈发敏锐。 她看不透林珩,却能感受到他的野心。 晋军不会止于郑,战火迟早会燃烧到蔡。她只希望那一天晚些到来,越晚越好。凝视低下头的蔡欢,林珩收拢五指,指腹擦过关节,短暂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夫人心智卓绝,智慧过人,未曾想过劝说郑君?" 蔡欢怔忪片刻,抬头对上林珩的目光,心头一动,当即直言不讳: “郑侯刚愎自用,且对我有所防备,我何必自讨无趣。今死,我得自由。" "夫人为联姻所困,不喜郑君,却不恶蔡君?"林珩言辞犀利,脸上仍带着笑容,令人脊背发寒。 "天下诸侯百千,尽可夫也。夏姬六嫁,欢有何不可。"蔡欢掩口轻笑,眼波流转,上挑的眼尾极尽惑人,丰腴的身段也是千里挑一, "然兄唯一,兄在,蔡国在,欢方能安稳。" 说到这里,蔡欢倾身靠近,笑得眉眼弯弯。 "公子太过年少,欢甚遗憾。欢有两妹,青春貌美,擅长歌舞,如公子不弃,可纳入宫苑为晋宫生色。" 林珩挑了下眉,对蔡欢所言并无兴趣。"夫人美意,珩心领。" 经过一番试探,他摸清蔡欢性情,知晓她有所求,终于话归正题: “我会派人护送夫人归国,劳烦夫人转告蔡君,明岁夏,邀蔡君赴丰城,与晋盟。" "公子放心,欢定告知兄长。" 蔡欢放下悬着的心,刚要松口气,不想林珩又道出一番话,令她手脚冰凉,脊背生寒。"当今世上背盟者众,朝令夕改殊为常见。然我不喜。" 林珩起身绕过桌案,手中提着一支笔,翻转笔身,以笔杆挑起蔡欢的下巴,漆黑的双眸蕴含深意,牢牢锁住她的目光。 "晋同郑比邻, 距蔡亦不远。"他声音轻缓,却似重锤砸在蔡欢颅顶。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蔡欢翕张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下巴一阵冰凉,仿佛抵近喉咙的不是笔杆,而是一把利刃。 "夫人切记转告蔡君。" 话音落地,林珩收回手。 蔡欢顾不得擦去冷汗,满怀惊惧地伏下-身,颤抖着声音道:“伏惟领命。”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翌日,天光放亮,大雪初霁。 流云飞散,灰蒙蒙的天空重现蔚蓝。晨光洒向大地,为战后的岭州城覆上一片赤金。营地中传出号角,玄鸟旗和图腾旗接连竖起。大军整装待发,队列森严,戈矛如林。 和来时不同,队伍中多出上千辆大车。车身窄长,车轮上雕刻兽形图案,全出自郑国工匠的手艺。 在清点城民人数时,主簿分工合作,对国人、庶人和奴隶分类造册,并筛选不同职业,单是记录匠人的竹简就装满数辆大车。 逃出城的甲士也被造册,由吕氏和赖氏负责押送,先一步返回国内。甲士身份无法隐瞒,只需要查看他们的双手和肩膀就能区别开来。 郑侯和大部分氏族死在宫内,个别小氏族侥幸逃脱。他们主动找到登记的主簿,亮出能证明身份的饰品和武器,希望能与国人分开关押。 非是斤斤计较身份,而是他们心中忐忑,唯恐被国人殴死。晋侯薨于郑是不争的事实。 林珩率军讨伐郑国师出有名,并非无义之战。 满朝氏族不能看透危机劝谏国君,粟名都劝不回郑侯,在城破当日忧病而死。人祸如此骇人听闻。 国人知晓真相,如何会不怒。 “晋人来得太快,骑兵取代战车,还有攻城的利器,分明是早有准备。不过君上若无贪念,也不会大祸临头。” 淳于简懒洋洋地坐在囚车上,身上裹着一张厚实的兽皮。他面庞脏污,发髻松散,发冠早不知去向。抬眼扫过列队的禁军,不由得啧啧称赞: "公子珩野心昭然,想是有晋烈公之志。" 他对面坐在一名瘦弱的中年人,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不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随时将要断气, “淳于简,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在咳嗽的间隙,向寻费力开口,不满地看向对面。他好不容易逃得性命,还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实在受不了对面呱噪,吵得他头疼。 “向寻,依你之见,投靠公子珩是否可行?”淳于简非但没有闭嘴,反而挪动几步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刺鼻的气味冲过来,向寻瞪他一眼,实在没力气推开,只能一边咳嗽一边尽力向后退,半晌才道:“我观公子珩是务实之人。” 向寻官职低微,在朝堂没有多大建树。极少有人知道 他目光敏锐,颇富观人之能。 在他看看来,入公子珩之眼并不容易,想获得重用更是难上加难。 在务实之人面前,巧言令色无用,谄媚讨好更会招来厌恶。想摆脱囚徒身份,势必要拿出实际的好处。 “务实好啊。”淳于简眯起双眼,脸上残留烟熏的痕迹,样子颇为狼狈,精神头却是极佳, "楚灭少国,你我先祖逃入郑,家族处于末流,一直不被重用。如今晋国势强,且同楚不睦,密卷献给公子珩应是一条出路。" 向寻眉心紧拧,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肺咳出来。 "真要给晋国?" "不是晋国,是公子珩。" 淳于简凑得更近,借兽皮遮挡,将一枚丸药塞进向寻手里,脸上闪过肉疼,抿了抿嘴,干巴巴说道: “最后一颗,吃下去能救命。” 向寻没有推辞,捏起丸药送进嘴里。苦涩的味道迅速蔓延,连呼吸都带着苦味。他探出车栏抓了一把雪,一口接一口咬着,只为驱散嘴里的味道。 “保命的人情,记得还。”淳于简叮嘱道。 向寻斜他一眼,一言道破他的算计: “我死了,另一半密卷就没有了。你是救我?分明是救自 被说中心事,淳于简也不恼,嘿嘿笑了两声,又提出献宝一事。 "当初楚国攻少,为的就是这份东西。你我隐藏无用,迟早带进坟墓,不如献给公子珩。" 向寻靠着车栏望向队首,捕捉到玄鸟旗下的身影,目光闪烁,许久才道: "此去晋国路程漫长,容我想一想。" 见他神情肃然,淳于简也不再多言,退回到原本的位置,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连忙裹紧兽皮避免受寒。 太阳越升越高,碧空万里,天朗气清。号角声持续不断,苍凉雄浑的声音随风传出,席卷苍茫大地。 数万人的队伍排成长龙,骑兵在前,国人在中,其后是牛马牵引的大车。车旁跟随着奴隶,在雪地中艰难跋涉。 俘虏缀在队伍最后。 > 城池西南方向,一座高高耸立的土丘前,蔡欢坐在车上,眺望远去的大军,目光紧随玄鸟旗。直至再也望不见,她才遗憾地叹息一声。 “走吧。” 车门合拢,驾车的马奴挥动缰绳,护卫车辆的甲士甩出长鞭,队伍绕过土丘,同远去的大军背向而行。 车厢内,蔡欢靠着软枕闭目养神,眉心微微蹙着,显然被事情困扰。禾与苗对视一眼,都是心中惴惴,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阳光透过车窗洒落在蔡欢身上,为她罩上一层光晕。两名婢女目光被吸引,不知不觉竟然看呆了。 马车穿过森林边缘,雪下堆积石子,难免有些颠簸。 蔡欢睁开双眼,坐正身体望向窗外。嫌木窗遮挡视线,索性完全推起,任由冷风灌入车内。寒意侵袭,她却感到畅快,单臂搭上车窗,另一只手探出窗外,五指张开,似要抓住看不见的冷风。 “夫人,小心受寒。”婢女担心道。 “无碍。”蔡欢略仰起头,任由风吹在脸上,嘴唇有些发白,目光却格外明亮, "归蔡之后,再不会有轻松的日子。" 蔡侯能审时度势,朝中的氏族却不好对付。办不成公子珩交代的事,蔡难以久存,注定落到郑一样的下场。 蔡欢在林珩面前信誓旦旦,事后回想起来,难免为自己捏一把冷汗。 “晋烈公霸道,公子珩凶狠,晋之强有目共睹。蔡不复往昔,唯有夹缝求生。我能早生二十年,或是晚生二十年,晋侯宫内或能争得一席之地。现如今,有心也是无力。" "夫人,还有两位女公子。" "她们?不成的。" 蔡欢摇了摇头。 她昨夜曾经试探,答案在预料之中,却也令她失望。 “空有美貌而无智,在国内被捧着,送到晋国只有死路一条。”蔡欢落下车窗,窗扇遮挡住日光,车厢内陡然变得昏暗。 “联姻走不通,送美人无大用,只能在入贡上费心思。” 蔡欢靠向车壁,回忆在营盘中所见,思及攻陷岭州城的神兵利器,心中逐渐有了谋划。金铜要有,绢、粟和麦不能少。 最重要的是匠人。 />让公子珩满意,蔡国才能安稳。拖延的时间未必长,总好过什么都不做,每日等着屠刀落下。 “端看兄长是不是能狠得下心。”蔡欢低声自语,眉心缓慢舒展。 难题已有答案,接下来便是如何实行。 好在她不是孤身返回蔡国。 想到同行的晋国甲士,蔡欢翘起嘴角。不承想有一天她竟要借晋人之势,在蔡国朝堂上演一出狐假虎威。 "可笑,可悲。" 风过平原,骑士护卫马车驰向西南,向蔡国边境急速行去。晋国大军也在加速。 数万人日夜兼程,途经数座空旷的城池,郑人由悲痛到愤懑再到麻木,终将面对现实。郑人心情复杂,对未来充满迷茫。每当看到囚车内的氏族,他们又会满心愤怒。战场厮杀,落败是技不如人。但郑国灭亡的原因不只是战争,郑侯和满朝氏族才是罪魁祸首。 “粟米供养,就养出这样一群酒囊饭袋,尸位素餐之徒!” 每每思及此,郑人都会目露凶光,瞪着囚车咬牙切齿。 这种气氛下,小氏族们不敢出声,庆幸早早亮明身份,否则生死难料。大军行至粟水河畔,林珩下令停止前进。 玄鸟旗下,黑衣公子手持马鞭,鞭指冰冻的河面,朗声道: “昔日孝公伐郑大胜,于此处祭河伯。我今灭郑,理应再祭。" 冷风平地而起,呼啸着席卷河道。 风裹着碎雪扶摇直上,刹那凝成龙卷,顶端直冲天际。 “凿冰,祭河伯。” 林珩一声令下,奴隶踏上冰面,挥舞着器具开凿。霎时间碎冰飞溅,钝响声不绝于耳。 关押郑国氏族的囚车被打开,车内的小氏族一个接一个被拉出来,拖拽到冰面上,成排按跪在地。 手持骨刀的巫行至近前,抓住一名郑国氏族,一刀贯穿他的胸膛。随后高举染血的骨刀,高声道:"祭!" 满身鲜血的氏族被投入冰窟,溅起微弱的水花,转瞬不见踪影。 人群短暂静默,旋即如滚水沸腾。 目睹氏族被丢进河中,想到他们素日的作为,郑人无不解气。 "祭!" 一刀接着一刀,转眼间有五名氏族落水。 眼看就要轮到自己,淳于简和向寻脸色大变。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后悔不已。尤其是向寻,一时间的犹豫竟要性命不保。巫持刀走近,染血的刀身闯入眼帘。 两人头皮发麻,奋力抬头看向公子珩,高声叫嚷: "公子,仆非郑人!"林珩不为所动,对巫示意继续。 淳于简被按住肩膀,眼看刀锋逼近胸膛,惊惧之下破音,拼命叫道: "公子,仆是少国人,有寻矿冶炼之法!" 林珩依旧不感兴趣。 晋国匠人技艺高超,在诸侯国间数一数二。少国早被楚所灭,国君氏族名不见经传,寻矿冶炼谈何出类拔萃。 "杀。" 不打算听其废话,林珩手一挥,巫的刀尖刺穿淳于简的外袍。 电光火石间,向寻意识到淳于简根本没说到重点,强压下咳嗽高声道: “恶金,仆能寻恶金!”“恶金?”林珩终于动容。 “正是!”两人忙不迭点头,唯恐慢一点就被丢进水里。巫没有继续动作,单手扣住淳于简的肩膀,等待林珩吩咐。“带他们过来。”林珩下令。 "诺。" 巫松开手,几名甲士走上前,将两人拖向岸边。 生死间走过一遭,淳于简和向寻两腿发软,脚步踉跄,当场扑倒在马蹄前。"尔等所言确实?" 林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两人连忙点头,快速说道: “不敢欺瞒公子,仆能寻矿,也能冶炼。”“好。” 一个字落地,林珩翻身下马。 “牵两头羊来。” 河面上已无郑国氏族,巫匍匐在冰上,片刻后挺起双臂,高声唱颂祭词。羊牵至冰面,林珩拔出佩剑,一剑穿透羊颈。 “代以牺牲。” 两头羊被抛入河内,林珩转身走向河岸,抵近两人身前,森冷的剑锋划过两人的脸颊,留下细长的血痕。 “免死,以羊代之。敢出谎言,醯杀。” 寒风凛冽,鼓起黑色袖摆。 公子持剑而立,剑锋滴血,恍如一尊杀神。 淳于简和 向寻悚然不已,不敢有片刻迟疑,当即起誓: "天地鬼神为证,仆绝无半句虚言!"审视两人片刻,林珩收剑还鞘,踩着马镫落上马背。 大军再度启程,沿着粟水东进,一路向丰城行去。 淳于简和向寻被送上车,不再是囚车,而是一辆简陋的马车。 两人蜷缩在车内,透过车窗望向河面,目及飞溅的殷红,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连忙收回视线,再不敢多看一眼。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大军一路疾行,数日后抵达丰城。 彼时,这座边境城池已大变模样。 斑驳的土墙被推倒,石砌高墙拔地而起。 城围三阙,女墙后嘉立三层箭楼,远望似出鞘的利剑,威慑广阔的平原。城内道路四通八达,主干道砌入石砖。 城内建筑布局独树一帜,以南北为中轴,东西分割形成四坊。每坊设有坊墙,凌晨开启,日暮落锁。 夜间实行宵禁,以鼓声为号。 一旦坊门关闭,除了巡逻的甲士,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走动。城墙尚未全部竣工,坊内屋舍仍在建造。 每日金乌初升,城门前都会大排长龙,主要是从周围乡邑赶来的村人,或推车或背篓,多数结伴而行,向城内运送石料和木材。往来数次就能换得一家人吃用的粟,偶尔还能换到盐和布。 城内西坊聚集大量商人,大多来自邻国,也有远道而来。晋国和郑国起兵事,仍抵挡不住他们赚钱的步伐。 城外不再是一马平川,大量的矿屋散落在边境。 往来运送石涅的车辆络绎不绝。车队有专属的木牌,由专人查验登记,每日进行核对,确保不出任何差错。 大军抵达时,一批石涅刚刚装上车,即将送往临桓城。 负责押送的全是国人,随车的主事出身田氏,与临桓城的田主簿是堂兄弟,同样是主家的旁支。车队正将出发,号角声忽然传来,压下嘈杂的人声。 所有人停下动作,一起循声望去,只见地平线处出现一杆黑旗,旗面在风中撕扯,金色的玄鸟振翅欲飞, "玄鸟旗。" "公子珩,公子珩大胜归来!" 玄鸟旗后,各式各样的图腾旗陆续闯入眼帘。金、乌两色的旗杆泾渭分明,旗上的图案却一样的凶戾张扬,粗犷强横如出一辙。 "公子珩归来!" 国人发出欢呼,声音传入城内,城头响起隆隆鼓声。留在城内的各国商人闻讯而至,争先恐后涌上街道,只为一睹公子珩和晋军的风采。 "公子珩年不及弱冠,一战下郑国,实在令人敬畏。" 商人们越聚越多,遇到甲士拦截,不得不停下脚步拥挤 在路旁,纷纷翘首以待。他们行走各国,赚钱之余不忘搜集情报。公子珩挥师伐郑,战事传遍各国。 令诸侯惊异的不仅是晋军神速,更有晋国出兵竟不告知上京。此举无异于削弱上京威严,使征伐出天子沦为一句笑话。 商人们肩负使命,此行赚钱为辅,主要为刺探公子珩。尤其是邻近的诸侯国,目睹郑国的下场,国君心神不宁,氏族都是坐卧难安。 郑侯固然是自寻死路,一切咎由自取,但以晋军的强势,不知什么时候战火就会烧到自家境内。为能保住平安,如宋、曹等小国第一时间就准备入贡。 然而送礼也要投其所好。 在此前提下,刺探情报必不可少,行走各国的商人就成为重要一环。人群越聚越多,道路两旁人头攒动,举袖成云。 城头的鼓声持续不断,击鼓的国人除去上衣,在冷风中袒露肩背,有力的手臂交替落下,额头和脖颈浮起一层热汗。 号角声越来越近,旗帜猎猎,马蹄阵阵,戈矛林立。黑色大军驰向丰城,从高处俯瞰,似一条巨龙跨过平原。 队伍最前方,百名黑骑护卫一匹战马,马上公子玄衣玉冠,腰佩王赐剑。大氅上刺绣玄鸟,金色的花纹同旗帜相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林珩出现的一刻,国人齐声高呼,声震大地,山呼海啸一般。 "贺公子大胜!" “武威!” 骑士们挺起胸膛,无不神采飞扬。 队伍后的郑国人脸色发白,下意识抓紧背在身上的行李,脚步有些发软。他们生活在岭州城,和边地郑人有所不同,除非两军对垒,和晋人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近十年来,两国未发生太大战事,以致于让他们忘记了晋人是何等剽悍,晋孝公和晋烈公率领的军队又是怎样凶横。 公子珩唤醒了他们的记忆,只是代价无比惨痛。队伍持续行近,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此前镇压有狐氏叛乱,平定新氏族,今又一战下郑国,解决边境隐患,林珩的声望达到顶峰。 "公子珩!" 国人和庶人振臂高呼,声音传入城内,等候在路旁的商人反倒安静下来。所有人侧耳细听,对林珩的声威感到震惊。商人们表情各异,心中却浮现同样 两个字:强敌。林珩策马行至城下,黑骑护卫左右,隔开激动的人群。 在他身后是一辆大车,车上平放一具棺椁。林原跟随在车旁,同样是一身黑衣,肩头却没有玄鸟。头上发冠和腰悬金印表明他甘为臣属,愿为公子珩驱策。 棺椁后跟着一辆马车,珍夫人坐在车内,换下华贵的长裙,发上没有任何装饰,一身缟素。庸负责驾车,活下来的死士随车而行。 郑国不复存在,他们不必留在岭州。跟随林珩前往肃州,此后另有委派。 棺椁出现后,林珩抬起手臂,人群声音渐低,直至静默无声。 “郑灭,大仇得报。我奉父君归国,葬入君陵。”他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随风送入国人耳中。 晋侯晚年昏庸,早年亦曾英明。如今人已逝去,一切便如过眼云烟。众人没有出声,而是沉默地退后,主动让出一条通道。林珩踢了踢马腹,战马向前迈步。 队伍继续前行,穿过人群进入城门,踏上城中街道。城外陷入静默,商人们听不到声音,都是忐忑不安,未知到底发生何事。 "怎么回事?" 为何突然无声? 就在这时,一队黑骑穿过城门出现在众人眼前。马上骑士翻转长矛,锋利的矛尖斜指向下,行进间排开人群,顺利拓宽道路。 唯恐长矛戳在身上,商人们本能向后退,不敢有任何异议。一时间人潮拥挤,不少人被踩脚,抱怨声此起彼伏。 黑骑不管不顾,对这些表面市货背地里刺探情报的商人毫不客气。 数十骑策马奔驰,中途分开左右,时刻警惕四周,提防有心怀叵测之徒。 抱怨声没有持续太久,突兀地夏然而止。 随着林珩出现,众人都似被钉在原地,当场瞪大双眼,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马上之人便是公子珩? 姿容俊逸,凛若冰霜。 乍一看似利刃出鞘,刀锋森冷,随时将要饮血。 "绝世之姿,虎狼之凶,风采不逊晋烈公。"一名头戴黄帽,身形高瘦的老人站在人群中,仰望马上的林珩,不自觉发出赞叹。 “年少霸道,一战灭国,实乃世间少有。”一 名中年商人说道。"邻国再难安枕。"另一人附和。 “何止邻国,天下诸侯必将忌惮。”又一人插言,胖墩墩的身材却穿着一身花衣,应是来自楚、吴之地。 一名青衣商人瞥了瞥左右,目光短暂定在老者身上,又若无其事收回来,话中意味深长: “最头疼的怕是上京。" 在上京时,公子珩不见圭角,归国后锋芒毕露,势必会令天子忌惮,后悔纵虎归山。提出放归质子的执政十有八-九会被迁怒。 “需尽快禀报公子。” 青衣商人退出人群,一同走出来的还有七八人。彼此互不相识,目光短暂相对,大致能猜出对方的身份,默契地不发一言。 "上京不太平,执政麻烦缠身,诸侯各行其是,公子也该早作打算。"商人来自齐国,奉公子弼旨意行走各国。 楚国正在内乱,诸公子纷纷起兵,氏族各自站队,战火烧过半境。越国也不太平,越侯遭遇刺杀,公子煜代理朝政,然国内势力错综复杂,同样举步维艰。 晋国之前也有乱象,仰赖公子珩快刀斩乱麻,一举执掌大权,可谓出乎所有人预料。想到公子弼的处境,商人心神微动。 他回头望一眼远去的黑衣公子,决意书信国内,劝说公子弼不应再纵容齐侯。"当断则断,以免酿成楚国之祸。" 进入丰城后,林珩径直去往城东,很快消失在人群的视野之外。 人群陆续散去,商人各自返回住处,不多时就写成秘信,籍由各种渠道递出城,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国内。 氏族随林珩进入城内,大军驻扎在城外,快速搭建起营盘,一座座帐篷有序排列。郑人的名册堆满数辆大车,半数留在丰城,余下送往皋城。 丰、皋两地建起雄城,建造矿场,未来还会驻军。岭州城的郑人将分属两地,填补缺乏的人力。 "国人,庶人,奴隶。" 有了人手补充,两地工程事半功倍,来年会盟也能如期举行。 “来得正是时候!”矿场主事捧着名册如获至宝,一个个眉开眼笑,高兴得合不拢嘴。 郑人默默站在一旁,听到对自己的安排,既无不满也无怨怼,反而松了一口气。做工好,至少能换来日子 安稳,免得整日提心吊胆,夜夜从梦中惊醒。 在郑人开始安顿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向城中。 淳于简和向寻坐在车内,耐不住心中好奇,小心推开车窗。对上甲士不善的目光,两人立即收回手,不敢再随意打量。 马车穿过长街,停在林珩暂驻的县府前。府门大开,马桂袖手立于台阶之上。 淳于简和向寻走下车,不敢多问,老老实实跟上马桂,一路穿过回廊,被带往府邸前厅。三人行至门前,遇上刚从门内走出的马塘。 “禀报公子,人带来了。”马桂开口道。 马塘扫了两人一眼,对马桂点点头,又转身回到室内。片刻时间,房门敞开,两人被允许入内。淳于简和向寻心头一颤,都绷紧了神经。 粟水河畔的情形烙印在两人脑海,脸上的伤痕日渐恢复,对林珩的畏惧始终萦绕心头,日夜挥之不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落后一步。 见此情形,马塘轻咳一声: "公子宣召,休要耽搁。"两人同时一凛,心知不能拖延,到底迈开腿跨过了门槛。 室内十分宽畅,一面屏风落地摆放。屏风上雕刻鱼纹,在晋国有些罕见。靠墙立有两张木架,架上空空如也。 一张长案设在屏风前,案旁立有铜灯。灯光照亮案上的信匣,以及放在左侧的竹简和笔架。信匣已经打开,里面的信被取出,正握在林珩手中。 他双手展开竹简,一目十行浏览内容。表情始终未见变化,难知信中所写究竟是好是坏。看完最后一个字,林珩合拢竹简放回桌上。 磕碰声惊醒淳于简和向寻,两人迅速收回目光叠手下拜,恭敬道: "参见公子。"林珩没有叫起,而起起身越过长案,一步步走向两人。 衣袂摩擦声越来越近,淳于简微微颤抖,向寻额头冒出冷汗。 镶嵌彩宝的皮履停在两人头前,林珩的声音响起: “送上来。” "诺。" 马塘和马桂领命,脚步声暂时远去,很快又联袂返回,提来两只沉重的木箱,先后放到两人身侧。 “淳于简,向寻。”林珩的声音再度响起,令两人神经紧绷, "当日留你二人性命,如今该兑现所言。" ; 话音落地,马桂和马塘弯腰打开箱盖。 箱中盛满空白的竹简,还有两只小箱,里面是专门准备的笔墨。 “寻矿,冶炼,悉数抄录。”林珩随手拿起一卷竹简,提着一端展开, "两日时间。"淳于简和向寻不敢迟疑,当即道: “仆领命。” 两人被带往侧厢,由马塘兄弟亲自看守。 待房门合拢,林珩转身返回案前,拿起国太夫人遣人送来的书信,重看上面的内容,不觉陷入思索。 "婚盟?" 这样的婚盟前所未见。 林珩初觉荒唐,此刻认真思量,联系越国近况,一个答案浮上心头。“越侯命不久矣。” 唯有如此,整件事才有合理的解释。又看一眼竹简,想到越侯提出盟约的深意,林珩轻笑一声,眼中凝结冰霜,森冷彻骨。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越国,禹州城。 冬日将尽,冰雪初融。大地萌发绿意,星星点点透出残雪,铺开满目葱茏。 河面开化,冰层碎裂持续不断。河水潺潺,破碎的冰块四散分离,被奔腾的水流席卷,在河道中载浮载沉。 禹州城门大开,等待入城的队伍排成长龙。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背负长弓,腰间悬一枚铜牌。骑士策马越过等待的人群,在城门下勒住缰绳,一把扯下铜牌展示给守卒。 “放行。” 认出铜牌上的花纹,守卒撤开长矛,左右退开放其通行。骑士没有片刻耽误,猛一挥马鞭,胯-下战马撒开四蹄,风驰电掣奔入城内。 看到这一幕,众人难免心生好奇,在队伍中议论纷纷。 “飞骑,莫非边境有战事?” “未曾听闻。” "日前令尹出使,听说去了晋国。" "晋国?" “对。” "难道是要战楚?楚不是在内乱?""这个难说。" 众人莫衷一是,众说纷纭之下,各种猜想接连出炉。议论声拖慢了速度,眼见队伍越排越长,守卒开始敲击盾牌。 "速!" 催促声接连不断,众人不再纠结飞骑,陆续加快脚步,争取能尽快入城。 队伍中站着几个不起眼的商人,外表平平无奇,携带的货物也是中规中矩。经过守卒时,几人刻意弯腰,很容易被忽略,不会引来任何警惕。 入城后,商人们接连穿入小巷,熟门熟路地聚到巷末的一扇木门前,互相递过眼色,先后推门走了进去。 木门合拢,发出一声轻响。 一名商人在门后附耳细听,谨慎将门板推开一条缝,见巷子里始终空旷,没有出现可疑的人影,方才关门落锁,放心地去往前厅。 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木门关闭不久,夹巷里就传来脚步声,两侧墙后翻出数道人影,其中一人身材魁伟,肩上扛着一柄巨斧,赫然是跟随楚煜多年的熊黑。 "郎君,就是这里。"一名身材瘦削 ,满目精光的男子来到近前,手指紧闭的木门, “跟了他们几天,上京的、楚国的、还有魏国的,都聚在一起。" “齐了。”熊罴咧开嘴, "后门看住了?" “您放心,一个跑不掉。”瘦削男子嘿嘿一笑,细长的双眼眯起,透出一股阴森的味道。"好,动手。" 熊黑一声令下,两名魁壮的甲士冲上前,各自飞起一脚,踹开紧闭的门板。他们的力量相当惊人,挂在门后的木栓当场断成两截。 木门洞开撞上墙面,门轴发出吱嘎声,门板已经爬上裂痕。 巨响声传入前厅,伪装成商人的探子悚然一惊,迅速收起铺开的竹简和绢,各自冲向门窗,避免被堵在门内。 "想跑?" 熊罴冲入院中,见到惊慌逃窜的身影,狞笑一声冲上前,抡起巨斧下劈,直接劈碎了一名探子的肩膀。 "啊!"探子捂住伤处大叫,右臂软软垂落,只剩下一层皮同肩膀相连。"郎君,不能杀,需留活口。"瘦削男子提醒道。 “十几个,留两三个询问,足够。”熊罴嘴里这样说,还是收起巨斧,徒手冲向探子。蒲扇般的大掌探出,轻易扣住探子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腰带,轻轻松松高举过头,用力掼向地面。 咔嚓! 骨裂声响起,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哀嚎。探子捧着断腿翻滚,别说是逃,连站起来都是奢望。 落网的探子共有十一人,五人伤重倒地,四人被抓,余下两人逃向后门,被守在门后的熊蒙带人拿住,一个未能逃脱。 事后清点人数搜查室内,陆续找出不少证据,包括弓箭、短刀、匕首。还从三人身上搜到秘信,信上内容骇人听闻,证实猎场刺杀实为上京与楚合谋,魏国也参了一脚。 秘信在熊罴和熊蒙手中传递,两人都是目露凶光,神情不善。 "公子料事如神,盯着上京果然没错。" "带走!" 探子尽数拿下,秘密押入囚牢,没有惊动任何人。 熊罴去宫内复命,将秘信和证物呈交给楚煜。熊蒙留下审问,准备撬开探子的嘴,确认是否还有遗漏 。 "留几个活口。"熊罴刚要离开暗牢,忽然间想起门客的提醒,连忙回身叮嘱熊蒙。 “放心。”熊蒙挽起衣袖,从墙上取下皮鞭,挥甩两下试了试力道,咧嘴一笑, “我知道轻重。" “那便好。”熊罴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 暗牢门关闭,熊蒙转过身,逐一扫视吊起来的探子。视线逡巡两个来回,定在一个中年人身上。上京的秘信即是从他身上搜出。 想到信中不只要刺杀越侯,还对公子煜虎视眈眈,熊蒙恨得咬牙,猛然举起手,鞭子凶狠地挥了下去。 啪地一声,男人的外袍破损,鞭痕横贯胸前,伤口泅出血色。 "刺杀君上,谋害公子,该杀!" "梁氏伏诛,参与此事的一个休想逃掉!""公子早有安排,尔等自投罗网!" 熊蒙每说一句话就落下一鞭,破风声回荡在暗室内,插在墙上的火把不断摇曳,似恶兽张牙舞爪,凶狠呲出獠牙。 中年人起初还能硬撑,十鞭后开始支撑不住。 冷汗浸透伤口,痛感持续加剧。他终于无法坚持,张口发出痛叫,抑制不住连声求饶。熊蒙置之不理,又是五鞭过去,命人提来冷水,直接泼在男人身上。 "啊!" 中年人痛得失声,当场涕泪横流。 丢开木桶,熊蒙一把抓住他的发髻,逼近喝问: “说,除了梁氏,你们还同谁勾结,氏族、宗室,都有谁?" 听他提到宗室,中年人心头一颤,瞳孔骤然紧缩。 “果然不出公子所料。”熊蒙收紧手指,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见他又拿起长鞭,男人控制不住打着哆嗦,连忙开口: “我说,我全说!”鞭子没有落下,熊蒙叫来主簿,道: “带去隔壁录供。” "诺。" 主簿准备好竹简和笔墨,两名壮奴上前解开绳索,一左一右抓住中年人的手臂,将他拖出了暗室。 血痕在地面延伸,最终消失在门后。 熊蒙手持长鞭走向第二个探子,还命人烧红烙铁,威胁道: “再不说,可 就没有机会了。”鞭声在暗牢内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凄厉的惨叫。 这场审讯持续到傍晚,牢房里的探子生不如死,被拖出来时几乎看不出人形。 记录口供的竹简装满三只木箱,犹带着血腥味。熊蒙换过衣袍,亲自带人将口供送入宫,当面交给楚煜。 时至黄昏,宫内已经掌灯。 青烟袅袅,清香浸染殿内。 猛虎盘踞屏风之上,楚煜坐在案后,领口松散,长发挽过右肩,耳上的玉环浮现微光。极致的黑,血般的红,绚丽到几近刺目。 "公子,口供全在此处。"熊蒙送上竹简,小心窥一眼屏风前的公子,便闭口不再多言。箱盖打开,楚煜拿起一卷口供,一目十行扫过,发出一声冷笑。 “果然。” 梁氏胆大包天,宗室内也有人吃里扒外。 “父君遇刺,我再身亡,两位叔父最有嫌疑。勾结上京盖棺定论,自能得偿所愿。”楚煜放下竹简,随手又拿起一卷。当他看到国太夫人下毒一事有宗室参与,心中已无波澜, "季父出言挑拨,大概没料自己也被算计。越室有大才,竟骗过了父君的眼睛。" 他的语气辨不出喜怒,熊蒙却缩了缩脖子,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楚煜动作极快,片刻翻过一箱口供,随即打开第二箱。 看到他拿起的竹简,想到那上面记载着什么,熊蒙迅速低下头,尽可能减少存在感。竹简展开,一阵细微的摩擦声,其后归于沉寂。良久,楚煜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令熊蒙心头一震: “袁氏?” 熊蒙不敢抬头,硬着头皮开口: “探子供称袁氏败于梁氏,君上未能相帮,又拒为公子纳袁氏女,族内怨怼许久。暗中同宗室勾结,子女为聘。" 楚煜丢开竹简,目光移向铜灯,瞳孔中映出一抹焰光。想到越侯前番所言,他垂下眼帘,嘴角上翘,不染分毫情感。 "难怪。" 熊蒙听得真切,却一个字不敢多问。 楚煜挥手命他退下,独自留在殿内翻阅竹简。 "仆告退。" 熊蒙退出殿门,在门扉合拢之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灯光下,公子煜侧身而坐,单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翻开竹简, 他似乎在笑。 背影落在屏风上,随着跳跃的灯光持续拉长,覆盖屏风上雕刻的兽纹。猛虎被暗影笼罩,倏而有光影掠过,双眼凶戾,昂首咆哮,似要择人而噬。 熊蒙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迅速收回目光,急匆匆迈下台阶,再不敢多看一眼。 他离开不久,芳华殿内史廖幸出现在东殿,口称袁夫人相请。 "夫人言有事同公子相商。"廖幸年过而立,面相肖似弱冠,生得唇红齿白,面若好女。“何事?”楚煜斜靠在案边,单手撑着下巴,没有转头,甚至没有看廖幸一眼。内史心有不满,低头压下不悦,口中道: “仆不知。” "不知?"楚煜终于移过视线,懒洋洋地看向廖幸,一只手提起刀笔,玉雕的笔杆在指间翻转。“仆确不知。”廖幸语调平板。 “母亲的知心人,外大父特地送入宫,该是七窍玲珑才对。”楚煜施施然站起身,一句话惊出内史全身冷汗。 他惊悸地抬起头,试图以愤怒掩饰心虚: "公子何出此言?"楚煜笑了笑,一步步走向内史。 随着两人距离接近,廖幸望见他的面容,眼底短暂浮现痴迷,旋即被恐惧取代。 “自作聪明。” 四个字落地,锋利的刀笔刺入廖幸左眼,鲜血瞬间涌出。 廖幸先觉震惊,其后才被剧痛笼罩。他捂着眼睛倒在地上,鲜血溢出指缝,滑过手背,浸湿他的袖摆。 “梁氏没了,大母避于暗室,袁氏愈发不老实。”楚煜手持染血的刀笔,踩上廖幸的头,履底碾压,语气森冷,嘴角却挂着笑纹,令人遍体生寒。 廖幸无法抬头,脸被挤压变形,鼻骨一阵酸楚,随时将要断裂。 "公、公子,女,袁氏女……"他支吾开口,试图将话说清楚。“袁氏女?”楚煜挑了下眉,移开半步。 为了保命,廖幸顾不得身上剧痛,捂着仍在流血的眼睛匍匐在地,将所知和盘托出。 “夫人召族女入宫,殿内已有准备。” "准备?" “助兴之物。”廖幸趴在地上,惊惧交加,抖如筛糠。 楚煜立在他身前,沉默片刻,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难为母亲想得周到。"话落,他越过廖幸,径直走向殿外。 袖摆拂过眼前,目击尽是赤红。廖幸心神恍惚,仿佛沉入无边血海,即将被吞没,再也挣扎不出。 “带下去。” 楚煜离开后,几名侍人走入殿内,依东殿内史的吩咐将廖幸拖走,快速清理地上的血,确保不留半点痕迹。 芳华殿内,袁夫人坐在屏风前,身旁是两名妙龄少女。两人面容娇媚,身段窈窕。一人出自嫡支,另一人来自旁支,由族内千挑万选送到楚煜身边。 “廖幸还没回来?”内史迟迟不归,袁夫人心生不快,继而涌出忐忑。自从接掌宫苑,袁夫人一扫多年的郁气,很是春风得意。日前国太夫人下毒被囚,她更觉地位稳固,在廖幸的撺掇下插手东殿,尤其关注楚煜的后苑。 今日这番安排,袁夫人曾有顾虑,终抵不住家中催促。仅差最后一步,她突然感到心悸,不安感骤然攀升。 “究竟怎么回事……” 不等她想清楚,殿外传来脚步声。 殿门被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乌发雪肤,联丽绝色。一身红裳炽烈如火,夺人心魄。 “阿煜,你来了。”袁夫人亮起笑容,正要走上前,却因楚煜的目光止步。 “母亲,袁氏与煜,孰重?” 袁夫人愣在当场,神情错愕: “你在说什么?” “袁氏与父君,孰重?”楚煜提步跨过门槛,视线扫过殿内,对两名脸颊绯红的少女熟视无睹。目光短暂停留在香鼎之上,很快又收回。 廊下亮起火把,火光下是全副武装的甲士。 看清这一切,袁夫人脸色煞白。她快行几步抓住楚煜的衣袖,颤抖着声音道: “你要做什么?” “梁氏伏诛,越不能再出一个梁氏。”楚煜对视袁夫人,瞳孔暗沉,不含任何情绪, “袁氏勾结宗室,图谋叛乱,当诛。" 袁夫人不敢置信,双眼泛起泪光,怒声道: “你怎么能?!那是你的外家!” “我能。”楚煜握住袁夫人的手腕,一根接一根掰开她的手指,眼中冰霜突然消退,面带浅笑,温和道, “袁氏能力不济却怨怼父君,暗中勾结宗室,自以为天衣无缝。今又要插手宫内,贪心太过。" ; 他每说一句话,袁夫人的脸就白上一分。“母亲身体不好,从今日起闭殿休养,宫中诸事不必操劳。” 留下这句话,楚煜转身离开,任凭袁夫人在身后哭求,继而声嘶力竭痛骂,始终没有回头。几名侍人走入殿内,抓住瑟瑟发抖的袁氏女,将两人拖出殿外。 "姑母,救我!" “夫人救命!” "站住!" 袁夫人冲上前,迎接她的只有合拢的门扉,以及快速远去的哭求声。靠在门上,她突然全身无力,缓慢滑坐在地。 数月来的一切仿佛空中楼阁,这一刻轰然坍塌,在她面前支离破碎,化为一片齑粉。当夜,禹州城内又起刀兵。 袁氏全族下狱,三家宗室被抓,全府上下不存一人。 回想起梁氏伏诛的情形,城内氏族风声鹤唳,宗室成员噤若寒蝉。松阳君和钟离君府上灯火通明,火烛一直燃到天亮,所幸未见甲士登门。 翌日朝会之上,楚煜宣读抓捕之人的罪状。 "勾结罪臣,里通外敌,谋刺国君。""同谋罪逆,窥伺宫苑,意图谋反。" 一桩桩罪状宣读下来,大殿内一片肃静,近乎落针可闻。 "诛。" 一个字落地,楚煜俯瞰殿内,群臣无一出言求情,松阳君和钟离君更是俯首帖耳,全不见曾经的意气风发。 面对逼近的屠刀,氏族们彻底清醒。 公子煜不是越侯,他仿佛越室图腾的化身,睚眦必报,凶戾异常。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人能心存侥幸。 第70章 第七十章 朝会之后,群臣离宫。 松阳君和钟离君走在人群中,始终缄默不言。途中遇上宗,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可谓默契十足。 宗深锁眉心愁容不展,在宫门前徘徊良久。望见两人正要开口,后者却目不斜视,大步流星越过他身前,各自登上马车,催促马奴快走。 "速归。" 今日朝会之上,楚煜当众宣读袁氏和几名宗室成员的罪状,证据确凿不容置疑,无一人敢出言求情。 袁氏嫡支必死无疑,旁支或能活命,至少二十年内无法再涉足朝堂。至于宗室,凡读过史官记载,了解越国宫廷内的腥风血雨,就会知晓几人的下场。 没人敢做出头的椽子。 何况松阳君和钟离君身份敏感,之前是优势,如今分明是催命府。 马车一路前行,松阳君和钟离君坐在车内,想到楚煜归国后的种种变化,都有力不从心之感。尤其是钟离君。 越侯中毒一事,他非是主谋却有沾染。哪怕不是故意,如今回想也感到后怕。 "该如何是好?" 春光正好,透过车窗洒入车内,却带不来丝毫暖意。思及梁氏诸人的下场,钟离君突觉恐慌。他开始认真考虑门客的建议,自请守边,降为臣。 "如此,或能活得一命。" 车轮滚滚压过长街,悬在车角的装饰不断摇晃,一如钟离君此刻的心情,踟蹰不定,忐忑难安。越侯宫内,楚煜返回东殿,带上令尹送回的书信,前往正殿去见越侯。 穿过廊下时,恰好遇上两名医。后者身后跟着数名药奴,肩背手提着药箱和熬药的工具,每样都有明确记载,不容有半分错漏。 “参见公子。”医俯身行礼,药奴匍匐在地。 “起。”楚煜没有停下脚步,唤起众人,推开正殿大门。彼时,越侯用过羹汤,精神尚佳。 经过一段时间调养,他的身体有所恢复。无奈根基损伤厉害,纵有良药也难痊愈,注定缠绵病榻,天不假年。 “阿煜来了。” 见到楚煜,越侯心情大好,笑着向他招手。 手刚刚抬起,突然开始剧烈咳嗽。他喘不上气 ,脸色憋得通红,脖颈和额角鼓起青筋,冷汗爬满额头。 "父君!"楚煜快步冲上前,扶住栽倒的越侯。 医打开药箱取出金针,口中道: "公子,请扶稳君上。"楚煜单膝跪在榻上,双臂托起父亲,手指用力到发白。医解开越侯的上袍,熟练地开始施针。 越侯全身无力,头抵在楚煜肩上,在咳嗽的间隙轻轻拍了拍楚煜的背,没有多大力量,却给予他莫大支持。 “阿煜莫怕。” 楚煜没出声,他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待医取下金针,他将越侯放回榻上,亲自为越侯拉上锦被,整个过程不发一言。“下去吧。” 情况缓和许多,越侯摆摆手,挥退医和侍奴,只留楚煜在身边。众人退出殿外,殿门合拢,寝殿内只余父子两人。 "咳咳……"越侯轻咳几声,半撑起身体,接过楚煜递来的杯盏,缓慢饮下几口。滋润过喉咙,压下喉间的痒意,他终于能长舒一口气。 "袁氏已下狱?" "是。" "宗室几人?" “三人。”楚煜接过杯盏放到一边,轻声道, “宗没有参与,仲父没有牵扯,季父曾向大母进谗。" 听到这番话,越侯神情平静,心中早有所料。 “楚河表面粗枝大叶,实则胸有沟壑,必要时懂得取舍。楚泊看似八面玲珑,奈何心思狭隘,常会瞻前不顾后,一念铸成大错。" 点出松阳君和钟离君的性格,越侯话锋一转: “他二人尚有用,无需着急处置。令尹可有消息送回?" “确有。”楚煜取出飞骑带回的书信,在越侯面前展开, "公子珩出征在外,令尹见到晋国太夫人,不欢而散。" 为递送方便,信写在绢上,而非录于竹简。 写信的绢薄如蝉翼,叠起来不过巴掌大,展开后能铺满半张桌案。 "我有些眼花,阿煜,读给我听。"越侯感觉疲惫,索性闭上眼,由楚煜口述信中内容。"诺。" 楚煜过目不忘,不需要对照就 能复述全部内容,一字不漏。越侯认真聆听,良久不发一言,好似睡了过去。 直至楚煜的声音停下,他才睁开双眼,凝视立在榻前的铜灯,开口道: "姑母心智坚韧,不负越室之名。" "父君,蔡国传回消息,蔡欢归国,晋邀蔡今夏共盟。"楚煜收起写满字的绢,重新折叠,动作不紧不慢,语气平缓。 "共盟?" "不错。”将叠好的绢收回袖中,楚煜不讳言两国态势, “晋军大胜,郑地纳入晋国版图,公子珩声威大震,令尹此行恐将落空。我有意使晋,同公子珩当面定盟。" "如此一来,便是有求于晋。"越侯既未点头也未反对,而是犀利指出此行的后果。 “越晋非敌,有求于人并非坏事。”楚煜微微一笑,眸光流转,艳色惑人。 越侯凝神看着他,忽然笑道: "我儿类庄公,我不及也。" 十年铸剑方得神兵利器,遇敌终能反戈一击。 赢得大权在握,一时低头未尝不可。越侯心潮澎湃,短暂忘形又开始咳嗽。 楚煜扬声唤来殿外的医,守在榻边许久。等到越侯服药安睡,他才转身离开正殿。阳光正好,覆上青石雕砌的宫道,却遗落廊下一隅。楚煜驻足阴影之下,同春光仅有一线之隔。 他抬起右臂探入光中,掌心翻转,五指缓慢合拢,仿似攥紧那一抹落下的白光。风绕廊柱,缱绻缠绵。 红衣公子默立许久,方才从光中收回手,转身迈下台阶,踏上雕刻兽纹的青石,将氤氲凉意的暗影抛在身后。 远在肃州城的令尹子非尚不知都城变故。 送出书信之后,他再度前往晋侯宫拜会国太夫人,重提两国盟约。和之前一样,两人意见分歧,再度不欢而散。 "家主,晋国太夫人态度坚决,恐难回转。"回程的路上,门客道出心中担忧。 “此行实为引人注目。”令尹坐在马车里,回想国太夫人的表情,想必对方已经察觉,才会对他横眉冷目。 “引人注目?” “晋伐郑大胜,公子珩定会名震诸国,此时定婚盟千难万难。然事难成,无碍盟约传出 。”令尹推开车窗,望见熙熙攘攘的街道,意味深长道, “越晋有盟,公子珩不答应,也未必会断然拒绝。只要有风声传出,楚国便投鼠忌器,国内也能暂时安稳,于公子大为有利。" 门客凝神思索,瞬间恍然大悟: "您要借势?" "不错。"令尹颔首。他心中明白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促成婚盟才是根本。无奈困难重重,君上许诺的条件未必能让公子珩动心。 马车一路前行,距下榻处越来越近。 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短暂的闹嚷之后,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上骑士手持铜牌,沿途高喝: "公子珩大胜归国!" 入城的骑士多达八名,各自穿街过巷,飞驰向晋侯宫。随着声音传递,林珩归来的消息传遍全城。 城头竖起大旗,响起隆隆鼓声。 "公子珩大胜!" 城民大喜过望,纷纷涌上街道聚向城门,迎接携胜利归来的大军。鼓声震荡城头,堪比雷鸣。 黑色洪流冲刷过平原,百千旗帜在风中飘扬。 苍凉的号角融入鼓声,交织成动人心魄的旋律,在古老的城池上空久久回荡。林珩的身影出现,欢呼声撼天动地。 "公子归国!" "贺公子大胜!" 一战灭宿敌,晋人无比喜悦,男女老少振臂高呼。 令尹的马车被挤到路旁,幸亏驾车的马奴机灵,快速驶入一条小巷,才避免被堵在人潮中,像另外几辆马车一般寸步难行。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大军距离城池越来越近。 即将抵达城下,队伍忽然停住,玄鸟旗倾斜指向东方,通往君陵的道路。“珩奉父君归国,葬入君陵。”林珩旨意下达,由飞骑传递城内。 事情突如其来,宗、祝、卜和巫皆无准备。然而棺椁已经调头,林珩的决定不会改变,几人来不及商议,只能急匆匆登车,在车上换下冠帽,出城追赶林珩的队伍。 晋侯宫内,国太夫人听人禀报,得知林珩的举动,并未现出惊讶之色。 “君侯离开都城,注定不会有归来之日。” 她能猜出林珩 的目的,并不打算阻止,只是命人准备晋室衣裙,短暂换下越室的绯色。“国人唾骂,千夫所指,生前流离失所,身后葬归君陵。” 国太夫人移开香炉的顶盖,亲自投入一块香饼。看着青烟袅袅升起,重将炉盖合拢。一声轻响,铜铸的器具严丝合缝。 “阿珩已然是手下留情。” 她的声音在殿内流淌,很快如轻烟消散,再不可闻。 侍人小心抬眼看向屏风前,又迅速低下头,自始至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肃州城外,宗、祝等人的马车一路疾驰,终于追上林珩的战马。 马奴勒紧缰绳,宗推开车门,手扶冠帽跳下车,祝、卜等紧随其后。几名巫慢了一步,下车后仍喘息不定。俯身行礼时,胸前的骨链垂落,挂在上面的骨甲互相碰撞,发出阵阵声响。 "公子,不停灵,不拟谥号,不送陪葬,不殉,实乃有违礼仪。"宗拦在林珩马前,看向队伍中的灵柩,眉心拧出川字。 “父君薨于郑,停灵多时,应速下葬。谥号后拟,陪葬以郑宫金玉,殉以陶人俑。”林珩翻身下马,站定在宗的对面,以示对这位老人的尊重。 “可是……”宗仍有迟疑,忽遇刺人的目光,源于队伍中的氏族。林珩放归妾夫人,诸女归家,也有随子女开府。若宗坚持殉葬,如费氏、田氏等势必要怒。 此番伐郑,氏族们无不竭尽全力,功劳不小。年青一辈如智陵、费廉等更是战功赫赫。他们也是林珩的忠实拥趸。 “事急从权,宗当体谅。”林珩靠近宗,低声道。 “国内未有先例,上京听闻,恐会借机发难。”宗扫视左右,同样压低声音,提出他的担忧。他对晋侯失望透顶,据理力争出于公心,避免林珩被抓住把柄刁难。 “晋未有,上京却有。”林珩不再压低声音,道出他在上京看到的记载, "穆王南巡不知所踪,陵中葬空棺,无人殉,皆以石人俑替代。今父君入葬,以陶人俑殉,实乃有例可循。" 大军中有史官,全部被林珩召至近前。几人皆知平王时的混乱,当面证实林珩所言。 "公子所言不假。" “上京有史册,仆先祖随君入京,送王棺入陵,留有撰录。” 穆王神秘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平 王在战乱中登位,朝局一度动荡。穆王葬礼时,送入陵墓的是空棺,他的妻妾儿女大多死于战火,即便活着也不能为空棺殉。 平王采纳执政的意见,命人雕刻石人俑送入陵墓。 史官们言之凿凿,宗和祝一番商量,接纳林珩的提议,各自手捧骨刀和弓箭行在棺椁左右。林珩没有再上马,取下发冠,解散发髻,徒步走向君陵。 林原仿效行之,落后几步跟在他身后。 氏族甲士纷纷下马,在巫的唱声中排成队列,组成一支送葬队伍,浩浩荡荡行向君陵。 与此同时,一支由蜀国来的车队抵达边城。车上的田齐吊着一条胳膊,忍着疼痛从车窗向后望,发现暂时甩掉追兵,终于松了一口气。 “快进城。” "诺!" 知晓入城才能活命,骑士策马扬鞭,马奴挥动缰绳,在夕阳下风驰电掣,向晋国边城飞奔而去。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蜀国公子?” 边城县大夫陶青听人禀报,见到仆人呈递的玉玦,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起身绕过桌案,拿起玉玦细看。烛光映照下,玉质润泽,属难得一见的珍品。蟠螭纹极为精美,是蜀国工匠独有的技艺。 “确是蜀国宫廷之物。” 陶青出身陶氏旁支,与陶荣素有来往。为人眼光独到,向来心思缜密。 详细询问来人模样,他料定田齐一行遇上麻烦,绝非正常出使。当下命人清扫官舍,安排一行人入住。 "切记,谨慎行事。" "诺。" 仆人领命退下,脚步声快速远去。 陶青负手在室内踱步,拇指摩挲着指节,心中举棋不定。 "据闻公子在上京时,曾与蜀国公子相伴,关系莫逆。" 思及此,陶青停在原地,终于有了决断。 他回到桌后铺开竹简,提笔写成一封短信,密封入信匣,交给私兵连夜送出。"送至中大夫手中。" “诺。”私兵双手接过信匣,当着陶青的面以布裹好,利落背在身后,在胸前打上死结。 陶青坐在案后,目送私兵出门远去,以铜簪挑亮灯芯,看着跳跃的火光,低声道: “蜀国公子奔晋,恐事不小。" 是否留下来人,亦或是插手此事,当由公子珩亲自决断。私兵策马奔向城门,田齐已被请入官舍。 自从离开蜀国,他一直颠沛流离,为躲避追杀日夜奔逃,时常食水不济。途经宋国时,短暂停留宋伯宫,不料遭遇宋国氏族出卖,差点死在追兵手中。 每次看到伤臂,田齐都会咬牙切齿。 “大仇不报,誓不为人!” 房间长久未用,哪怕细心清扫,仍残留些许灰尘的气息。婢奴点燃熏香,迥异于蜀国的暖香,是晋人喜好的味道。香炉摆放在桌案旁,粗犷的图案,狰狞的兽形,无不彰显晋的豪迈,同蜀的精致大相径庭。 田齐步入室内,两名阉奴紧随在侧。 他们护卫田齐逃离追杀,身上都带着伤。一人左眼蒙着布,鲜血浸透布料,凝固成一团暗红。 “圩,墙,你们下去休息。” 田齐行到案前,直接席地而坐,也不顾及仪态,伸直两条腿只为放松。 "公子,小心为上。" 两名阉奴对视一眼,坚持守在田齐身边,不肯离开半步。 之前公子投奔宋伯,以为母家能护他平安。哪料想宋伯懦弱无能,朝政被氏族把持。国内三令勾结叛逆,设局毒杀公子,所幸宋公子有出言提醒,派人秘密护送田齐出城,方才逃过一劫。 即便如此,追兵仍不死心,一路追杀出宋境,射伤公子的手臂。 为掩护田齐出逃,半数甲士死在途中。斗圩被刺瞎左眼,斗墙的后背留下刀口,只差半寸就会贯穿心脏。 见两人不肯离开,田齐只能叹息一声,允许他们留下。 "今夜好生休息,明日启程前往肃州。" "今入晋地,追兵不敢至。公子伤势不轻,何妨暂歇两日。"斗墙说道。“夜长梦多。”田齐摇摇头。 在上京数年,他以为自己学会识人,不承想人心难测,归国不久就吃了大亏。最可怕的不是明面的敌人,竟是自己的亲人,可悲、可笑、可叹。 "早些到肃州,见到公子珩,才是真的安全。""公子,若公子珩不愿收留?" “阿珩绝不会见死不救!”田齐硬声道。 见田齐如此,斗圩和斗墙压下未尽之语,服侍田齐解下斗篷,小心托起他的左臂,查看箭矢留下的伤口。 “箭上无毒,公子未发热,痊愈仍需时日。” 斗墙身上备有伤药,效果极佳,却会引发伤处剧烈疼痛,火烧一般。对田齐而言,每次换药都是一场折磨。 "公子,暂且忍一忍。" 斗圩握住田齐的肩膀和手肘,不使他乱动。 斗墙拨开瓶塞,倒转瓶口,手指轻点瓶身,将药粉均匀洒在伤口上,重新裹上干净的布。 灼烧一般的痛感快速蔓延,田齐实在忍不住,一口咬住衣袖,额头沁出冷汗。痛苦使他手指痉挛,眼底泛起血丝,对一切的始作俑者恨之入骨。 "好了。" 包扎完伤口,斗墙收起药瓶,没有再吊起田齐的伤臂。斗圩松开手 ,田齐浑身瘫软,无力地向后仰倒,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变得粗重。 "报仇,我誓要报仇!" 斗圩和斗墙没有出声,沉默地陪在一旁。 田齐发泄完毕,两人取布擦掉他脸上的冷汗,假装没看到他眼角的泪痕,又扶着他坐到屏风前。"此去肃州仍有路途,公子需多用食水,好生休息。" "公子,是否命人送膳?"“可。”田齐压下情绪,对两人点点头。 斗圩和斗墙点到为止,一人守在田齐身旁,另一人起身走向房门,召唤门外的仆奴。 "准备膳食。" "诺。" 仆奴一直守在门外,领命后短暂离开。不多时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另外三人。两人手中提着食盒,观重量着实不轻。一人提着铜壶,是从都城传出的式样,壶身有环形柄,用起来十分方便。 “城内有医,贵客是否召见?”仆奴躬身站在门前,开口说道。斗圩转身请示田齐: "公子,是否召医?" "不必。"田齐握住手臂,摇了摇头。在见到林珩之前,他不欲节外生枝,也不想让更多人知晓自己的伤势。 仆奴没有多言,留下一名壮奴听候吩咐,就要去往陶青处复命。在他离开之前,斗圩提起同行的甲士。 “翁放心,皆有食水,妥善安置。”仆奴据实以高,见对方没有更多要求,再次躬身行礼,转身快步离开。 房门关闭,带起一阵微风。 烛光摇曳,光影落在墙面,短暂发生扭曲,最终归于平静。 食盒打开后,食物的香气迅速弥漫。主食是粟饭和豆饭,炙肉和炖肉多达五种,还有三碟酱,两盏羹,不可谓不丰盛。 多日兵荒马乱,四处流离转徙,好不容易摆脱追兵,暂时得以安稳,田齐早就饥肠辘辘。他捧起汤羹,拿起汤匙,一口接着一口,眨眼吃下半盏。紧接着舀起炖肉,搭配豆饭入口。哪怕没有喜好的辛味,照样风卷残云,吃得相当满足。 田齐用过后,斗圩和斗墙才开始动筷。 两人身材干瘦,饭量却十分惊人。一人能吃半斗粟,还能搭配一条羊腿,同军中力士不相上下。用过 饭,田齐简单洗漱,往内室睡下。 斗圩和斗墙轮换守夜,合衣睡在榻前。两人睡梦中也不忘竖起耳朵,警惕周围的动静。拂晓时分,鸡鸣三声,田齐被唤醒。 短暂迷茫之后,他迅速清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不小心撞到伤处,当场呲牙咧嘴。"公子小心。" “无碍。” 田齐咬牙忍住痛,确认布上没有透血,利落穿上外袍,套上皮履。他着急去往肃州,队伍上下接到命令,晨起便整装待发。 陶青昨夜没有露面,今日腰悬铜印来见。他表现得中规中矩,既不怠慢也不热络,礼仪态度无可挑剔。 "仆送公子。" 田齐出城时,队伍中多出两辆大车,是陶青送上的物资,包括粟、肉、布和一些药材。此外还有两名奴隶,名为带路,实则也有监视之意。 "多谢。" 收下陶青的赠礼,田齐登上马车,下令队伍出发。朝阳初升,光落大地犹带赤金。 队伍踏着晨光前行,出城后不断加速,向肃州城飞驰而去。 彼时,晋侯的棺椁已送入陵墓,十余箱郑侯宫的珍宝充为陪葬,由史官记录在册,全部送入墓内。 百工坊送来三百尊陶人俑,每尊等人高,甲胄、弓箭、戈矛一应俱全。 还有一辆马车,车身木制,四匹陶马引缰,一尊陶人俑立在车前。陶人俑发髻倾斜,着半身甲,分明是战时的装扮。 林珩守在陵墓前,宗、祝等人站在他身后。氏族们分立左右,亲眼见证随葬品送入陵墓。见到陶人俑、陶马和战车,众人再看林珩,心中各有思量。 战车不提,陶人俑和陶马式样独特,如此精致绝非一蹴而就,更不可能是临时完成。"公子应是早有打算。"费廉扫一眼左右,用胳膊肘捅了捅智陵。 智陵没出声,目光移向智渊和智弘。由于两者背对着他,暂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能看到两人挺直的脊背以及按住佩剑的手。 宗和祝心情复杂,但事已至此,不可能再做更改。 宗室成员身披缟素,在巫的唱声中抬来一块无字石碑,有意当场刻字送入君陵。晋侯的谥号也已拟定,与碑文一同交给林珩过目。 r />"幽。" 违礼乱常,一意孤行,恶于国人,倒也贴切。林珩展开竹简,目下十行。 通篇读完后,他迈步行至石碑前,挥退等候在一旁的匠人,从宗手中取过短刀,对照竹简内容,一笔一划,亲自为晋侯刻碑。 幽公岱,薨于郑。 少勇毅,及壮庸,末无道,国人逐之。 随着刀锋划过,遒劲有力的字体镌刻在石碑之上,如张牙舞爪的凶兽,悍然闯入众人眼帘。过程中无一人出声,空旷的荒野中仅有风声掠过,撕扯林立的旗帜,猎猎作响。 数名巫围成一圈,面对燃起的火堆高诵祭语,时而仰天高举双臂,时而垂首角匐大地,最终起身腾挪跳跃,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反握骨甲划开手臂,将鲜血泼洒入火中。 焰心爆裂,火舌猛然蹿升。 赤色火光照亮石碑,覆上林珩的脸颊,黑眸璀璨好似繁星。长袖振动,短刀划过,石碑上落下最后一笔。 数名强壮的奴隶走上前,抬起雕刻完成的石碑,沿着墓道送入地下。 七只铜鼎被抬至墓前,奴隶扛来牺牲,林珩亲手斩断牛羊鹿马的脖颈,任由兽首落入鼎内。"殉。" 巫齐声高喝,继石碑之后,铜鼎也被送入墓室。 沿着墓道向下,奴隶们心惊胆战,脚步不自觉加快。待要走出时,全都是手脚并用,唯恐头顶的光突然消失。 最后一名奴隶冲出陵墓,林珩甩掉剑上的血痕,下令道: “封墓。”宗和祝欲言又止,考虑再三,到底双双噤声。 宗室成员似有话讲,但见宗不出面,没人想做出头的椽子,只得压下心中非议。宗室众人不开口,氏族也无意出声。伴随着墓石滚落,一声巨响,墓门彻底封闭。 葬礼略显草率,比较烈公入葬的规格,完全不能同日而语。追究细节又不算违背礼制,陪葬殉葬皆有例可循。 "幽公在位时,前后判若两人。" 宗和祝并肩而立,望向关闭的墓门,想到晋侯早年的锐意进取,暮年的刚愎自用,心中难免唏嘘。 葬礼结束后,林珩策马回城,百名黑骑护卫左右。 林原落后一截马身,中途回首 ,仍能望见晋侯的陵墓以及守在墓前的身影。珍夫人站在陵墓旁,眺望远去的队伍,任由风掀起斗篷,鼓振衣袖,许久一动不动。 日轮西沉,天光将尽,她才移动僵硬的双腿,转身看向封闭的陵墓,脑中一念闪过,叹息道:“孤家寡人。” 偌大的陵墓,晋侯登位不久就开始修建,如今仅有晋侯一人,竟无一名夫人同葬,无论生死。如此不合礼仪之事,宗室、氏族皆视而不见,无一人提出异议。 "公子珩大权在握,声威无两。晋必重现烈公之盛,霸天下。"风吹起一缕长发,遮挡一双明眸。 珍夫人握住发尾,仰望天边晚霞,心情豁然开朗。 "走吧。" 她转身前行,脚步轻快。 婢奴和壮妇跟在她身后,踏着落日余晖,同君陵背向而行,尽数消失在道路尽头。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夜阑人静,华灯初上,晋侯宫内烛火辉煌。 玉堂殿内,婢女陆续引燃铜灯,半人高的灯盏并排嘉立,沿着台阶错落摆放,照亮空旷许久的大殿。 香炉飘散青烟,飘飘渺渺,似轻纱袅娜。侍人忙着擦拭雕窗地板,不放过任何角落,确保每一处纤尘不染。 室内的屏风被小心移动,随着烛光掠过,漆金牡丹一瞬间鲜活,在暗夜中绚烂绽放,色泽璀璨,流光溢彩。 一阵脚步声传来,许放出现在殿前。 侍人婢女纷纷行礼,口称: "许内史。" “君上将至,速。”许放双手袖在身前,目光扫视殿内,警醒侍婢加快动作。"诺。" 众人齐声领命,各自加快速度。待殿内清扫一新,许放打开香炉,皱眉看了一眼,交代侍人换走: “君上不喜此香。” 侍人不敢争辩,马上捧起香炉退出殿外。看到守在廊下的小奴,将香炉和香饼塞过去,低声吩咐道: “速去换香。” "诺。" 香炉和香饼装入木盒,小奴抱起木盒一溜烟跑走。 侍人在廊下等候,大概过了数息,小奴去而复返,同行有看管香料的阉奴。后者脚步飞快,几乎是拽着小奴飞跑。 到了侍人近前,阉奴喘息未定,着急开口道: “怎么回事,香不对?”“许内史在里面,言君上不喜。”侍人微微躬身,朝殿内努了努嘴。 “君上性好此香,怎么会……”话说到半截,阉奴猛然反应过来,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先君,是先君,我怎么忘了!" 侍人瞥他一眼,提醒道: “别磨蹭了,君上马上就到。”“就去,就去。”阉奴来去如风,留下几个字,转身不见踪影。 小奴之前跑了一路,正扶着膝盖喘气。侍人回头看他一眼,扶着他的肩膀让出道路,两人靠墙站立。 “在宫内要多看少说,该听的听,不该听的时候当自己是聋子。”念在两人是同乡,对方年龄幼小,侍人好心提点。 “我记住了,多谢大兄。”小奴喘匀了气,开口向侍人道谢。 侍人拍拍他的肩膀,抬头见阉奴返回,吩咐小奴留在原地,独自迎上前接过木盒,快步 返回殿内。 小奴在廊下站了片刻,耐不住好奇,透过雕窗向内张望。看见背窗而立的许放,不由得想起之前来北宫挑人的马桂。 "真羡慕药奴。" 马桂看过二十多个小奴,只带走一人,取名药,听说还教他认字习武。小奴想得出神,没留意廊下有人走来。 直至一抹玄色抵近,他才骤然回神。看到来人身上的衮服,小奴心头一紧,忙不迭俯身在地,压低视线不敢出声。 墨色衣摆悬在眼前,金绣的玄鸟刺痛双眼。 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声调并不高,却无端令人震颤:"起。" 小奴谨慎爬起身,壮着胆子抬眼,又迅速低下头。畏惧压下好奇,他甚至屏住呼吸,唯恐触怒国君。 林珩看清小奴的模样,脑海中闪过另一张面孔。五官没有相似之处,身形和脸型却颇为相类,怎么看都透着喜意。 短暂的回忆褪色,他临时起意,对身侧的马塘说道: “塘翁,你觉得他如何?” 马塘认真打量小奴,未看出任何出奇之处。但林珩刻意驻足,他自然要关注几分: “君上之意?" "桂翁身边有药奴,你带上他如何?" 教导小奴? 马塘再次打量小奴,实在看不出任何出彩之处,莫非是内秀?不过林珩有命,他自然不会拒绝。 "仆遵旨。" 小奴呆呆地站在一旁,喜从天降,他完全不敢相信。 待林珩进入殿内,马桂留下一名侍人带他去林华殿,他才如梦方醒,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感受到真实的痛意,当场咧开嘴。 “行了,机灵点。”侍人看得好笑。难得在宫内看到这样的人,憨厚得令人吃惊,难为他能平安活到现在, "跟上来。" "诺。" 小奴想压下嘴角,无奈不成功。只能低着头,尽量不让人看到脸上的表情,脚步轻快,跟上侍人的步伐。 大殿内,侍人婢女鱼贯退去,许放和马塘也退出殿门,一左一右守在殿外。 殿门关闭,发出一声轻响,旋即归于寂静。大殿内冷香萦绕,丝 丝缕缕,融入每一个角落。越过两侧立柱,林珩迈步登上台阶。 镶嵌彩宝的履踏上青石,彩影倒映在石面,短暂浮华,转瞬流逝,终被暗影掩盖。一步接着一步,林珩迈过石阶,站定在屏风前。 灯烛的光落在背后,衮服上的玄鸟振翅欲飞。冕冠垂落的旒珠轻轻碰撞,摇曳出彩色光晕。衣袂摩擦声响起,袍袖振动,略显苍白的手覆上屏风。掌心触碰漆金牡丹,指尖勾勒花瓣边缘,一点点沿着线条寻找,突然间定住。 “找到了。” 林珩低下头,移开手指细看,果然在花瓣边缘找到两道划痕,隐藏在雕刻的纹理中,不仔细看很难辨认, 他描摹着划痕,想到幼时顽皮,用小刀刻画屏风的场景,不由得掀起嘴角。“母亲难得发怒。” 在为数不多的无忧时光中,关于正夫人的记忆格外鲜明。 记忆中的母亲总是面带笑容,身上萦绕着一股清香。温暖、和煦、安逸,只要在母亲身边,他永远是安全的,不需要时刻绷紧神经,警惕来自四面八方的刀光剑影。 “母亲,我做到了。” 林珩声音极低,指甲刮擦屏风上的花纹,发出刺耳的声响。 "诛有狐氏,绞丽夫人,车裂公子长。父君受千夫所指,众叛亲离,客死异乡,死后无人同葬。" 每说出一句话,眸光就冷凝一分。嘴角微微掀起,笑痕镌刻森冷,凶狠昭然。 “离国之日,我惶恐不安。上京九年,尝尽人间冷暖。归国之时我曾立誓,天地鬼神为证,誓要翻天覆地,大权独揽。" “我能夺回一切,唯独寻不回您。” 林珩垂下头,旒珠遮挡住他的双眼,半面陷入阴暗。一滴晶莹滑过脸颊,沿着下巴滴落,隐没在领口,刹那寻觅无踪。 “母亲,我给了智氏机会。”林珩缓慢抬起头,激烈的情绪稍纵即逝,眸光深邃,仅余平静和漠然, "外大父应有觉察,盼智氏不令我失望。" 凝视光中的牡丹,林珩直起身,收回手袖于身前,嘴角的笑痕悉数隐去。 "这是最后一次。" 声音融入微风,流淌在殿内,短暂卷动烛火。火舌蹿升,焰光跳跃,灯芯发出一声爆响,在空旷的 大殿内辗转回荡。 夜色渐深,一弯银月高悬,漫天繁星闪烁,汇织成一条璀璨银河。晋侯宫内火光通明,玉堂殿和南殿的灯光整夜未熄。 城东的氏族宅邸中,携胜利归来的氏族家主未来得及庆贺,就因突来的变故愁眉不展,恍如遭遇晴天霹雳。 鹿氏家中,鹿敏看着俯身在地的家奴,眉心紧皱,面沉似水。家奴身上带伤,额头缠着布,半张脸肿胀青紫,分明是被殴打所致。 "你所言确实?"鹿敏起身来到家奴面前,居高临下发问。 “回家主,千真万确,奴不敢有半句谎言。”家奴张开嘴,缺少数颗牙齿,说话时嘴巴漏风,咬字模糊不清。 "混账!" 鹿敏突然发难,一脚踹上家奴的肩膀。力量之大竟使家奴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撞上墙壁,摔落时喷出一口鲜血,再也爬不起身。 “壬章奉君上旨意清丈郊田,谁给你的胆子横加阻拦?!”鹿敏勃然大怒,却非针对壬章,而是重伤咳血的家奴。 家奴告状不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出声,更不敢为自己分辨。 “父亲,不阻拦壬章,隐田如何交代?何况法不责众,拦截清丈的不只鹿氏,智氏、陶氏才是首当其冲。”鹿霆忍不住开口。 他是鹿敏的次子,负责掌管家中的田、林、牧和两处矿,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马虎。 林珩率军出征,氏族家主领兵在外,壬章突然带人清丈郊田,打了各家一个措手不及。 事发仓促,看守郊田的奴仆千方百计阻拦。壬章毫不客气,数日之内连查八家。现如今,专门设置的囚牢里已经人满为患。 鹿霆知晓事情厉害,却实在看不惯壬章嚣张跋扈,半点不讲情面。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为此头疼的也不只鹿敏一人。 “糊涂!” 听到鹿霆的话,看穿他的想法,鹿敏大感失望。 “你怎知君上法不责众,你怎知智氏陶氏必首当其冲?你又怎知鹿氏不被君上所厌,沦落到被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见鹿霆仍不服气,鹿敏加重语气,沉声道: “若非我同有狐氏割席,你的姑母甘愿以性命取信君 上,你以为公子原 能平安无事,鹿氏还能高居朝堂?" 鹿霆的脸色终于变了。 鹿敏不放过他,决意一次说个清楚明白,让他彻底醒悟,以免为家族招祸。 “若非如此,鹿氏必落得有狐氏下场,早就不复存在。你为了区区田地,胆敢违逆君上旨意,谁给你的胆子?!" 鹿霆脸色煞白,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未能出口。 见他这副模样,一直没出声的鹿雷终于开口: “父亲,错已酿成,要紧是匡救弥缝,不能一误再误。" 这番话提醒了鹿敏,短暂熄灭了他的怒火。 "以你之见该当如何?"鹿敏回身落座,心中已有计较。仍要问询长子,为的是看清他能否言之有物,亦或只想饰非掩过,利用言辞为鹿霆开脱。 好在鹿雷没有令他失望。 "为今之计,唯有对症下药,亡羊补牢。”鹿雷微微倾身,侃侃而谈, “君上清丈郊田,图谋为何?其一必为赋税,其二应涉奖惩。我观壬章先查罪臣之地,其后方为各家,想必君上有所顾忌,无意将事做绝。如此便有转圜余地。" 鹿敏既没点头也没否定,沉声道: “继续说。” “父亲,君上灭郑,足见雄心勃勃。如烈公时,晋之版图将扩,些许郊田何足挂齿。”鹿雷看一眼鹿霆,见后者有怒不敢言,眼底闪过轻蔑,愈发看不上这个兄弟, “请父亲令族内自清田林牧,造册呈送君上。凡多出土地归于丈尺。鹿氏自愿清还,请君上既往不咎。" 鹿雷所言并非无的放矢。 各国度量衡存在差异,四百年间从未统一。单是晋国内部,丈量的标尺就有多种。开国之初更是以步丈田,有出入再寻常不过。 “晋以战功立身,君上有宏图之志。远且不提,近观霸楚,先后灭申、少等国,有功氏族赏赐何其丰也。" 在鹿雷看来,鹿氏最要紧的是审时度势,获取林珩赏识。 身为新氏族,曾与有狐氏牵连,天然存在劣势。想要越过藩篱,真正成为国君的心腹,势必要付出更多努力,不惜任何代价。 "父亲,此乃机遇。”鹿雷目光灼热,道出心中所念, “氏族皆有隐田,区别在于多少。鹿氏若能率先自查 ,造册呈送君上,不仅能掩过,更有无尽的好处。" 他的话相当直白,正好同鹿敏所想不谋而合。 "善!" 鹿敏朗笑一声,感叹后继有人。 鹿霆来回看着父兄,认真思考良久,终于有所顿悟,神情中浮现一抹惭色: “父亲,兄长,我有 过。" "知错能改,莫要再犯。"鹿敏对小儿子有些失望,却没有彻底放弃。 鹿雷对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身为嫡支的继承人,对于没有威胁的兄弟,他乐得给予善意。不聪明没关系,只要不自作聪明,他不介意帮扶教导。 父子达成一致,鹿敏连夜派出忠仆,在族中进行安排。 至于重伤的仆人,早就被拖了下去。以他的伤势注定活不过今夜。氏族们忙着商量丈田一事,都是彻夜未眠。 天明时分,群臣在宫门前相遇,都能看清彼此眼下的青黑。大家嘴上不问因由,实则洞若观火,早已心照不宣。 城门开启,一骑快马飞驰而入。 马上骑士来自边城,怀揣陶青的书信,入城后直奔陶荣府上,奉命将信交至陶荣手中。骑士入城不久,田齐一行出现在洛水河畔。春暖花开时节,河面吹来的风仍残留些许冷意。田齐推开车窗,远远望见盘踞在平原上的雄城,心中忽生忐忑。 在斗圩和斗墙面前,他表现得信心十足,言之凿凿林珩不会见死不救。可经历过亲人的暗箭,在背叛中险些丧命,他此刻变得不确定。 九年相伴,彼此同历生死,终究时过境迁。 阿珩会帮他吗? 田齐陷入沉默,引起两名忠仆的注意。 “公子?” “无事。”田齐摇摇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速行,尽快入城。" "诺。" 斗圩推开车门,传达田齐的命令。队伍当即加速,众人策马扬鞭,沿着洛水前行,向肃州城飞驰而去。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礼乐声中,群臣步入大殿。 勋旧和新氏族分列两班,待林珩行至上首,众人才行礼落座。乐声告一段落,殿内骤然肃然。 林珩居高临下俯视群臣,旒珠遮挡双眼,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思及昨夜之事,氏族们踧踏不安。以这位新君的行事作风,势必要有所割舍,以免成为杀一儆百的对象。 “君上,臣有事奏。” 鹿敏手捧竹简正欲起身,不料有人先他一步,直接站到大殿中央,吸引群臣的目光。 智渊和智弘先后出列,前者恭而有礼,后者垂首低眉。父子俩各捧一只木盘,盘中叠有数卷竹简。 智弘缺失一臂,单手托着盘底,不见丝毫晃动。 两人将竹简呈上,当殿厥角稽首,言称治家不严,不察族人犯律,有负君恩。 "臣实在惭愧。"智渊顿首在地,满面惭色。言辞间引咎自责,愿将郊田全部献出。"臣请献田。" 四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智弘随父亲下拜,态度无比诚恳。智陵和智泽也先后出列,在两人身后稽首。 智氏这般毅然决然出乎众人预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伐郑的战事中,智陵为先锋,率骑兵攻城拔寨无坚不摧,立下赫赫战功。同费氏的费廉并举,堪称勋旧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智渊远见卓识,看清家族隐患,当机立断调转方向。护卫林珩的黑骑之中,智氏子弟超过十人。 昨夜知晓郊田清丈,获悉族中有人被抓,智渊的反应和鹿敏如出一辙。他不仅下令族内自查,更召来同壬章发生过冲突的智氏成员,命其主动请罪。 这些人身无爵位官职,没有资格上朝,全部除去上衣自缚双臂,背负荆条跪在宫门前,正对三尊刑鼎。 "君上立刑鼎,使国人知法。臣为上卿,自应以身作则。不法之人自缚于宫外,请依律严惩!"智渊快刀斩乱麻,断而敢行。抛开亲亲相隐,直接按照刑律办事。 此举一出,满殿震惊。 决意献出郊田的氏族不在少数,但将族人缚于宫外,智氏实属首例。 殿内短暂响起议论声,很快又归于寂静。群臣仰望上首, 视线集中在林珩身上,肃然等待新君会如何处置。 “准。” 林珩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没有斥责追究,也没有温言安慰,仅是冷冰冰一个字,宣告宫外之人的命运。 智渊悬起的心终于放下。 智氏隐田是事实,和壬章发生冲突也是事实。比鹿氏更加严重的是,族人胆大妄为,竟然击伤壬章身边的甲士,其后数人逃遁,避入城东府内。 负荆请罪实为无奈之举。 惩戒犯罪之人,避免智氏全族被牵连,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换作晋幽公在位时,勋旧绝不会如此谨小慎微。可今时不同往日,林珩不会姑息任何人,必然会举起屠刀,有狐氏和公子长就是前车之鉴。 "谢君上。" 达成目的,智渊大礼谢恩,其后返回队列之中。鹿敏瞅准时机动作,不想陶氏和费氏速度更快。 陶裕和费毅同时走入大殿中央,家族子弟跟在两人身后,全部稽颡膜拜,恭敬不亚于智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臣请献田。” 陶裕和费毅异口同声,垂首时对视一眼,目含冷光颇为不善。落后智氏一步错失先机,没料想次席也有人争,真是晦气! "准。" 两家只献田未抓人,到底逊了智氏一筹。竹简被马桂和马塘取走,陶裕和费毅各自归位不再多言。 眼见田婴和雍楹将要出声,鹿敏当机立断起身出列,步子迈得极大,长袖振动,短暂带起一阵劲风。 “君上,臣请献田。” 有狐氏、公牛氏等全族尽灭,新氏族元气大伤。鹿氏成为各家魁首,当仁不让。在献田一事上,新氏族被勋旧压下一头,鹿敏绞尽脑汁,誓要扳回一局。 “臣请君上平丈尺。”呈上竹简之后,鹿敏没有回到位置上,而是再度开口,提出晋国的度量衡。 “详言。”林珩言简意赅。 鹿敏大受鼓舞。虽不在计划之中,凭借智慧和经验思量,转瞬间已有腹案,成竹在胸。 “天子分封诸侯,定田策,以步丈,出入甚大。诸国各有度量衡,尺寸毫厘差之甚远。”鹿敏刻意顿了顿,见众人面现沉思,方才继续道, “晋亦有别,城池、乡 邑各有丈,百里不同尺。今各家丈田多以步算,差异可观。" 大殿之内,鹿敏娓娓而谈,口若悬河。 他先举田亩,又举布匹、铜锭和粟豆,囊括长短、轻重和容积,将一直被忽略的问题摆到众人面前。 “田有大小,布有长短,粮斗有深浅,铜金有轻重,不能一而相量,则事不公。郊田是其一,林牧又一,商亦为困,争议不鲜见。" 这番话落地,殿内又起议论声。 晋国度量衡存在差异,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遇上别国,差别太大常会引发口舌,甚至是一场大-麻烦。 "昔有齐商货楚,粮差一车,两族交恶。""齐斗浅,楚斗深。""非是大国,战不可免。" 关系到切身利益,氏族们脑筋转得飞快。无论新氏族还是勋旧都在认真思量,很快意识到统一度量衡的好处。 "臣请改度量衡。" 鹿敏话音落地,立即引来群臣附和。 新氏族陆续拱手,赖氏、吕氏等纷纷道: "臣附议。" 勋旧们短暂交流,也赞同鹿敏的提议。能在朝堂上立足,至今没有倒在林珩刀下,或许不是聪明绝顶,但绝对没有一个蠢人。为反对而反对,在前朝或许有利可图,现在绝对是取死之道。 林珩环顾殿内,目光分别在鹿敏和智渊身上稍顿,其后开口道: “今岁夏,邀蔡、宋、许、后、朱、曹等国盟于丰,立盟约,度量衡书于其上。" 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氏族们瞠目结舌,再次为林珩的大刀阔斧震惊不已。 他们想在国内统一度量衡,包括新打下的郑地,自诩魄力十足。国君更是一鸣惊人,直接挥笔划入邻国。 不,未必是笔。 更像是刀,锋利无比。 勋旧们交换眼色,新氏族目光传递,无论激动还是担忧,没人怀疑林珩的决心。踏着鲜血登上宝座的国君,素来是言出必行。 "诸君以为如何?" 一改之前的冷峻,林珩单手置于案上,另一只手撩起冕冠垂下的旒珠,微笑扫视殿内。 r />此举不合礼仪,被上京的礼官看见必然要斥一声“粗鲁”。林珩做来自然无比,别有一种洒落雅致。 被他的视线扫过,氏族们皆是心中一凛。 先有伐郑不告上京,使征伐自天子出沦为一句空话。今又要越过上京改多国度量衡,纵观天下诸侯,当真是史无前例。 这般大逆不道,颠越不恭,晋国氏族却不觉惶恐。无论勋旧还是新氏族,望着上首浅笑的林珩都是心情激荡,眼中异彩连连。 "鲲鹏千里,宏图之志。" 四百年前,初代天子铸九鼎,定鼎天下。 上京雄踞中原,天子为天下共主。诸侯封国,率甲兵护卫天子。氏族再封,封地为家,捍卫诸侯国。 时移世易,诸侯国各有发展,强弱有别,土地利益纠葛不断。尤其是近百年来,诸侯杀伐,氏族窃国,大国吞并小国时有发生。 “上京衰落,天子失去威严,诸侯霸道为先。”“晋君正盛,当霸天下!” 回忆晋烈公鼎盛时期,氏族们心头火热。 犯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楚共公灭五国,兵至上京问鼎天下,楚霸三世。晋有雄主,何不能为!一念通达。 无需林珩再问,以智氏、费氏和鹿氏等为首,群臣起身叠手,异口同声道: “奉君命!”个别有异议的氏族不敢出声。 大势所趋,滚滚洪流之下,逆流而上注定会头破血流,落得粉身碎骨。大殿门外,侍人分左右而立,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泥塑木雕。 缪良在台阶上侧耳细听,捕捉到关键词句,推断出林珩要做什么,不由得心惊。 “霸天下。”低声念着三个字,缪良若有所思,下一刻神情恍然。 想到国太夫人还等着回话,他又看一眼殿门,随即转身迈下台阶,脚步匆匆返回南殿。彼时,令尹子非正在殿内,以拜访国太夫人的名义赖着不走。 “令尹,莫要为难老妇。”国太夫人身着晋室长裙,长发挽在脑后,发间穿过一枚铜簪,簪首是象征晋室的玄鸟。 令尹手捧杯盏,无论国太夫人明示暗示,始终岿然不动。 林珩归国数日,他多次求见未果,心知是年轻的国君有意为之。他并不气馁,反而另辟蹊径,每日拜访国太夫 人,总能见到晋国的新君。 国太夫人看穿他的企图,只能当面把话说清楚。奈何令尹铁了心,不见到林珩誓不罢休。“兄长,君侯不愿见你,你留在南殿也无用。”国太夫人眉心紧拧,声音中已有怒气。“越姬,你当真不愿帮我?”令尹放下杯盏,声音低沉,面带一抹忧色。 “令尹子非,君侯为何不见你,你心知肚明。这般作态也无用,我早已避居宫内,不再过问朝政。” "你为晋君大母,联姻如何不问?" “果真只是联姻?”国太夫人冷笑一声, “我非三岁小儿!”“越姬!” “越有求于晋,你对此避而不谈,君侯怎会见你?”国太夫人索性一次说明白,免得令尹继续装糊涂, "近日来,一则流言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甚至邻国也有耳闻,你敢言此事同你无关?" 令尹子非没有否认。 “有求却行小道,国书尚未呈递便谋划借势,君侯没有将你逐出肃州城全因两国同盟,我还在宫内!"国太夫人怒视令尹,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白。 令尹哑口无言,犹豫片刻,叹息道: “越姬,越侯身体有恙,已不能处理朝政。越内忧外患,公子煜四面皆敌。非是如此,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见他神情黯然,国太夫人陷入沉默。 “只要晋侯见我,无论事成与否,我绝不再来扰你。”令尹沉声道。“容我想一想。”国太夫人没有应承,态度却有所软化。两人说话时,缪良正穿过宫道,快步去往南殿。 中途有侍人赶来,见到他心中一喜,着急出声: “缪内史,仆有事禀!”缪良停在原地,待侍人行至近前,开口问道: “何事?” “宫外来人,自称蜀国公子齐,求见君上。”侍人一口气说完,递出象征身份的玉玦。缪良细看两眼,当即神情一变。 “蜀国公子齐?” “正是。” “随我来。” 握住玉玦,缪良转身去往正殿。中途唤来一名侍人,命其往南殿送信: “禀告国太夫人,蜀国公子齐至。" "诺。" 侍人领命而去,一路小跑,很快消失在宫道拐角。 宫门 前,田齐推开车窗,视线在三尊铜鼎上逡巡,随即看向跪在地上的氏族。想到城门前的巨石以及入城后的议论,他愈发感到不安。 他望着紧闭的宫门,回忆在上京时的岁月,对照记忆中的少年和晋人口中的公子珩,如今的晋国国君,简直是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熬。 田齐心中惴惴,蹀躞不下。繁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突然变得悲观。若是阿珩不愿收留他,他该何去何从? 不安攀至顶点,愁闷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吞没时,耳畔忽然传来门轴的吱嘎声。 田齐迅速打开车门,就见厚重的宫门正向内开启,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后,衮服冕冠,腰佩王赐剑,面容依旧熟悉,肃杀冷凝的气质却令他不敢认。 林珩走出宫门,看到愣在车门旁的田齐,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扬起笑容。 “阿齐。” 声音流入耳畔,好似凝固的时间再次流动。田齐不争气地抽了抽鼻子,声音中带出哭腔: “阿珩,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日上三竿,朝会结束,群臣离宫返家。 令尹守在南殿大半日,茶汤饮下一盏又一盏,始终未等到林珩露面。国太夫人不胜其扰,偏又不能把人架出去,只能推辞身体不适,希望令尹能主动告辞。 缪良恰好在这时入殿,察觉到殿内气氛,不动声色叠手下拜,毕恭毕敬道: “禀国太夫人,君上下朝后,亲迎公子齐往正殿。" 侍人先一步回来送信,国太夫人已知田齐到来。不承想林珩会亲自出迎,还将人带去了正殿。令尹子非在一旁听闻,不由得神情微变。 缪良敛下目光,垂手恭立。任凭令尹的视线落在身上,他的表情始终不变,窥不出丝毫端倪。 "公子齐曾在上京为质,同君侯交情莫逆。"国太夫人短暂惊讶,片刻后转向令尹,别有深意道,“君上会故友,想是分-身乏术。” 言下之意,守在南殿无异于浪费光阴,注定徒劳无功。国太夫人俨然是在明示。 思及她之前软化的态度,令尹不希望再生枝节,顺势起身告辞。 "不送。" 两个字硬邦邦,没有半分客气。令尹自知理亏,苦笑一声转身离殿。 步下殿前的青石阶,踏上雕刻兽纹的宫道,忧虑和苦涩瞬间消失,清獾的面容恢复冷漠。一阵暖风袭来,令尹回首望向桂殿兰官,目光明灭,冷意稍纵即逝。 “越姬心在晋。” 他的声音极低,连引路的侍人都不曾捕捉到一个字。 数名婢女穿过廊下,手中提着食盒和铜壶,行动间飘散缕缕香风。六名乐人跟在婢女身后,手捧瑟、笙、鼓等乐器。 两名舞人行在队伍末尾。一人头插稚羽,腰系彩绢,另一人脸颊涂抹红脂,脖颈垂挂贝、螺、珍珠等串连的饰物。 舞人赤着脚,穿过回廊时发辫飞扬,稚羽轻颤,颈饰叮咚作响。 一行人步入殿内,不多时有乐声传出,欢畅轻快,正合春日万物复苏,生机萌发。驻足片刻,令尹收回视线,大步穿过宫道,再也不曾回头。宫门前,门客在马车前踱步,不时望一眼紧闭的宫门,频繁地敲击掌心。 就在他再三眺望,几度引来甲士注意时,宫门终于打开,令尹子非出现在门后,一身萧索,显然此行并不顺利 。 "家主!" 门客快步迎上去,遇上门后侍人打量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当场咽回去。硬是保持沉默,直至令尹登上马车。 侍人眯了眯眼,叫来一名小奴吩咐道: "给驿坊递话,仔细盯着。" “诺。”小奴领命走出宫门,在街巷中三绕两绕,抄近路去往驿坊。进入一条窄巷,他熟门熟路地拍打门环,敲开了巷尾的木门。 令尹的马车行在路上,门客谨慎看一眼车外,亲手落下车窗,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张绢,双手奉于令尹。 “家主,公子书信。” 为传递方便,也为掩人耳目,信由伪作商人的越人送入城。接到书信后,门客没有返回驿坊,而是直奔晋侯宫,在宫外等候令尹。 绢上的文字并不多,内容却是非同小可。令尹双手展信细读,神情变了几变,眼中闪过惊愕,眉心拧出川字。 “楚公子项连战连捷,杀庶公子两人,囚同母弟,大局将定。齐侯突发疾病,疑为中毒,宠妾下狱,幼子高热痴愚,公子弼摄政。" 短短几句话,每个字都是血淋淋,触目惊心。 “吴国遣使,欲同越盟。”“君侯复朝,公子煜将使晋。” 看完最后一行字,令尹缄默不言,盯着手中的绢沉思默想。马车穿过长街,车厢外熙熙攘攘。过百工坊前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车厢内格外寂静,门客跽座垂首,不敢打扰令尹,谨慎地不发一言。 令尹长久陷入静思,目光落在绢上,却又像没有边际。直至马车停住,车外有人回话,才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家主,到了。" 令尹合拢手中的绢,发出一声轻叹。推开车门时,他表情黯然,眼底郁色浓重。容貌不曾发生变化,整个人却像是老了十岁。 “莫非天意在晋?”他喃喃自语,可惜无人能够解答。 “家主?”门客不曾看过书信内容,目睹令尹的模样,难免心生担忧。"楚乱将平,齐国有变,公子煜将使晋。"令尹言简意赅,抛出这番话,头也不回地走出车厢。 门客大吃一惊。 楚乱将平 ,齐国有变,公子煜使晋。 他终于明白令尹缘何叹息。 越、晋是同盟不假,但也彼此防范。以目前的局面,越有求于晋,晋国君臣会否借机狮子大开口? 门客越想越是担忧,再顾不得心心念念的机关,一跃跳下马车,疾步向令尹追去。 守门的奴仆对视一眼,一人留在原地,另一人小跑离开,将所见如实上禀。 “果真如此?” "奴不敢妄言。" 主事不敢耽搁,亲自写成密报送往宫内。小奴尚未离开,正好将木简揣入怀中。 "切记,速。" "放心。" 小奴点点头,穿过狭窄的巷道,一溜烟不见踪影。 在他身后,主事谨慎环顾左右,确认没有可疑的迹象,方才关闭木门。 砰地一声,门扉合拢。阳光短暂落入窄巷,衔着铜环的兽首钉在门上,短暂浮动金光。小奴回到宫内,快步穿过宫道,中途遇上一行侍人,鼻子动了动,嗅到炖肉和酒的香气。 "从宫外回来?"队首的侍人认出小奴,想到正殿传出的吩咐,迅速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桂翁正在找你。” “我就去。”小奴谢过侍人,单手按住藏起的木简,快步越过队伍,向马桂所在的偏殿跑去。侍人目送他离开,回到队伍中继续前行。 有一人好奇,提着食盒快行两步,凑到他身边问道: "大兄,药奴这是……"话刚说到一半,好奇之人就被瞪了一眼。 侍人冷笑看着他,声音低沉: "忘记阿翁的教导?不该问的别问。" 被训斥的侍人讪笑两声,老实退回到队伍中,偶尔抬眸,眼底划过一抹嫉恨。小奴脚步匆匆,在偏殿见到马桂。 室内还有马塘,以及跟在马塘身边的一名小奴,圆头圆脑,样子十分讨喜。“桂翁,塘翁。”小奴行礼后走上前,取出木简双手奉上。 马桂迅速浏览一遍,递给身边的马塘,口中: "如君上所料,越国不稳。"马塘接过木简细读,随即点了点头,赞同马桂之言。“隔室有食,带他一起去。” 两人有事相 商,打发药奴去隔壁用饭,顺便带走圆脸小奴。 "诺。" 药奴应声离开,走到廊下时,袖口忽然被拉住。 他诧异地转过头,就见圆脸小奴正对着他笑,莫名透出一股憨气,却不令人讨厌,反而颇为讨喜。 看看被拉住的衣袖,又看看对面的小奴,药奴到底没有拂开,反握住对方的手,带着他去往隔室。 "你跟着塘翁?" “是。” "看你也不机灵,莫非有别的本事?"小奴抓了抓脑袋,实话实说: “君上吩咐,塘翁才乐意教导我。” “君上?!”药奴双眼瞪大,满心不可思议。他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小奴,找不出任何特异之处,只能归结为运气。 “在这宫里,好运也是本事。”药奴咧咧嘴,拉着小奴推开房门,看到放在屋内的食盒,登时眉开眼笑。 小奴不是太明白,记起同乡的提醒,秉持着多听少说,扬起一个憨厚的笑,紧跟着药奴进入殿内。 与此同时,送膳的侍人来到正殿。 食盒陆续打开,热气腾腾的炖肉盛于鼎内,并有炙肉、羹汤、多种酱及粟饭和豆饭。为照顾田齐,还特地多出一盏辛味的酱。 田齐坐在案前,之前哭过一场,眼角泛红,仍时不时打嗝。 了解他的处境,林珩没有设飨宴,而是独自招待他,命人送上佳肴。“阿珩,我失礼了。”田齐又打了一个嗝。 “无碍。”林珩微微一笑,揽袖持盏,邀田齐共饮, “尝尝晋国的酒,比上京如何。” 顾不得懊恼,田齐双手持盏,以卑者身份回敬林珩。 见他此举,林珩眸光微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若无其事放下酒盏,和田齐一同用膳。斗圩和斗墙留在殿外,时不时看向殿内,很是忧心忡忡。 马桂和马塘联袂行来,见两人这般模样,同时挂上笑容,一左一右拉开他们,好言劝说先去用饭。 “君上同公子齐少年情谊,实不必担忧。” 斗圩和斗墙不想走,怎奈身在晋侯宫,表现太过恐引主人不悦。况以今日的晋侯,定不会行宋国之事。 两人怀揣着忐忑随马桂和马塘离开廊下 ,发现用膳的狭室距正殿不远,能随时随地听到动静,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他们离开不久,殿门前换上侍人守候。 殿内,田齐起初还能矜持,随着热酒入口,压抑许久的情绪开始蒸腾。他端起酒盏饮尽,一盏接着一盏,酒壶转眼见底。 "酒虽好,不可多饮。"见他还要再喝,林珩起身走上前,移走他面前的酒盏。田齐没有试图去拦,而是低下头,整个人变得沉默。 “阿齐?”林珩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攥紧的拳头。 “阿珩,我没用。”田齐头垂得更低,一番话压在心中许久,他不能对任何人说。此刻借着酒意,他不去考虑后果,红着双眼倾吐, "父君被信平君害死,母亲被困在宫内,孟兄和仲兄护着我逃离,如今生死不知。我逃到宋国又差点被杀,我没用……" 越说越是悲愤,田齐用力握拳,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我在上京一无所知,归国后才知道父君病重,氏族和信平君狼狈为奸把持朝政,还以父君的名义横征暴敛,在都城建雀台,使得民怨沸腾。" 林珩没有出言打断,直接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田齐用力闭上双眼,握住林珩的手,抑制不住再次流泪,声音微微颤抖:"父君察觉阴谋,奈何为时已晚,身边无可用之人,被强行灌下毒-药。母亲也被囚在宫内,碍于宋国,信平君没有动手。孟兄和仲兄的母亲被害死,他们冒死带兵入宫,将我抢了出来。还有政令,他把我藏在马车里,用自己的儿子代我引开追兵……" 田齐再也说不下去,一把抱住林珩痛哭失声。感受到肩上的湿意,林珩略显僵硬的收回手,轻轻覆上田齐的背。 “我去了宋国,本想求舅父出兵,可是宋国的氏族和逆臣沆瀣一气,设局要毒死我。是外兄救了我,帮我逃出来。" 田齐一边哭一边说,偶尔会颠三倒四,情绪激动时咬字不清,好在整件事的脉络足够清晰。"我一路被追杀,身边人少去大半,直到进入晋地,才终于摆脱追兵。"说到这里,田齐抬起头,鼻子哭得通红,眼底爬上血丝。“阿珩,我想报仇,我要将信平君千刀万剐!”林珩看着他,忽然掐了一下他的脸,手感和幼时一般无二。 田齐猝不及防, 捂着脸愕然不已。方才还在愤恨咬牙,这一刻惊讶凝固在脸上,让他不知是否该继续哭下去。 “你想怎么做?”林珩歪了下头,摩挲着指腹,嘴角浮现一丝浅笑。田齐咽下口水,放下捂着脸颊的手,试探道: “阿珩,能借兵给我吗?”林珩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反问道: “你知兵?” 知兵? 如同冷水当头泼下,发热的大脑骤然冷静。田齐张了张嘴,老实摇头。 "身边有能征善战之人?"林珩继续问道。田齐再次摇头。 “无能之将累死三军,你可明白?”林珩毫不留情,一言直指中心。见田齐神情变化,猜出他的想法,直接堵住他的话, “晋军攻蜀,晋将领兵则为国战。你可知后果如何?” “信平君会反咬一口,斥我叛蜀。”田齐脸色发白。“不错。”林珩颔首。这仅是可能之一,但也要让田齐明白有些错不能犯。 “那我该怎么办?”田齐陷入迷茫,仰头看向林珩,双手抓住他的衣袖,犹如抓住救命稻草,“阿珩,你自幼聪明,能不能教我?” 见林珩不出声,田齐下定决心,正色道: “我对天地鬼神立誓,若能大仇得报,蜀臣于晋,岁岁入贡!" 林珩仍未出声,而是缓慢站起身,覆在黑袍上的玉饰轻轻晃动,摇曳出轻盈彩光。以为林珩不愿帮他,田齐低下头,陷入了颓然和绝望。 “田齐,身为蜀国公子,蜀侯的嫡子,遇臣叛乱理当禀奏上京。”林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似光芒乍现,田齐倏地抬起头。 “蜀襄公曾助平王平乱,劳苦功高。今蜀为逆贼窃取,天子岂能坐视不理?”林珩向田齐伸出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 “蜀室血脉豪壮,遇难不应悲观,更不该绝望。”林珩面含浅笑,语带深意, “请天子下旨,发诸侯国兵征讨,我自能派兵送你归国,助你复仇。" 林珩每说一句话,田齐的眸光就亮上一分。 待“复仇”两字落地,他一扫之前的颓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阿珩,我 "不过,我也有条件。”林珩话锋一转, “事成之后,我要炉城。" “炉城?”田齐下意识皱眉。非是他不愿给,而是炉 城土地贫瘠,种粟麦不能活,且近蛮人,堪称不毛之地,蜀国氏族都是弃如敝履。 “阿珩,炉城不好,不如平城。”“不必,炉城即可。”林珩浅笑道。 “那样你太吃亏了。”田齐之前的哭诉发自内心,却也不乏做戏的成分。为能获得助力,他甘愿入贡,也做好附庸晋国的准备。哪料想林珩不要金铜沃土,不要蜀臣服,反而只要一座贫瘠的荒城。 田齐很是过意不去。 “你我年少情谊,同历生死。待你登上君位,晋与蜀盟,休戚与共。”林珩沉声道。 田齐又红了眼圈。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端正神情,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蜀田氏齐,必践诺,天地鬼神为证!“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林珩同田齐三击掌,就此定下盟约。 了却一桩心事,田齐酒意上涌,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疲惫感侵袭全身。用过膳食之后,他连连打哈欠,很快变得睡意朦胧。 “来人。” 见状,林珩召来殿外侍人,命其引田齐去侧殿休息。 田齐不肯离开,借酒意抓住林珩的袖子,强撑着说道: “我同阿珩抵足而眠。”扫一眼袖子上的手,林珩面无表情,拒绝得干脆利落: "不行。" 初到上京时,两人曾有一次同榻,林珩记忆尤深,糟糕的经历迄今难以磨灭。三人睡的木榻,田齐独占大半。林珩半夜醒来,整个人挂在床边,差点被踹到地上。不想再被冻醒,林珩披衣去往隔壁。 当时诸国质子都在驿坊,房间早已经定好。他明明记得隔壁没人,推开房门却撞见了楚煜。一身红衣的公子靠坐在榻边,长发披在身后,脸上仍有几分少年的柔和,艳丽之极。 四目相对,两相惊讶。 林珩裹着一张兽皮毯站在门边,赤足踩着皮履。楚煜快速坐起身,长发滑落肩头,下意识拢起衣襟。 当晚月色皎洁,繁星漫天,实在过于明亮,以致于他清楚记得楚煜的表情,想忘都忘不掉。抛开这场意外,田齐的睡姿实在难以恭维。林珩自认不够魁壮,禁不得一踹再踹。 田齐醉得厉害,扯着林珩的袖子不肯松手。侍人不敢强拽,又不能违背君命,一时间陷入两难。“阿齐,田齐?”林珩拍拍田齐的肩,一阵酒气袭来,殿内竟响起酣声。侍人吓得匍匐在地,汗不敢出。 林珩无奈叹息一声,弯腰横抱起田齐,对侍人道: "引路。" "诺。" 侍人连忙爬起身,弯着腰头不敢抬,快步行出殿门。 斗圩和斗墙用过食水,和马氏兄弟返回廊下,迎面撞上快步走来的侍人。展眼望去,四个人同时一愣。 “君上。”马塘马桂躬身行礼。斗圩和斗墙迅速回神,连忙俯身见礼: “参见君上。” “起。”林珩停下脚步,唤起地上之人。 两人起身后,斗墙上前接过呼呼大睡的田齐,斗圩迅速查看他的模样,确认是酒醉,暗暗松了口气。 林珩活动两下 手臂,掠过两人的动作,吩咐道: “公子齐醒来,将此物交给他。” 话音落下,一只木匣递到斗圩面前。 "诺。"斗圩双手捧起,恭敬退至一旁。 木匣无锁,纹路浑然一体。从重量和大小推断,里面应该装着竹简。斗圩不知林珩何意,没有多言,只等公子醒来便能一清二楚。 田齐被送走,林珩转身返回殿内。 矮桌已经撤下,婢女移来铜灯,向灯盘注入灯油,陆续点燃灯芯。侍人打开香炉,重新投入香饼。 香气萦绕殿内,驱散残存的酒气。 林珩坐到屏风前,取布巾擦拭脸颊和双手,顿觉一阵清爽。婢女送上茶汤,他端起杯盏饮下一 马塘和马桂守在殿前,一名侍人消失在回廊尽头。 少顷,谷珍背着药箱随侍人前来,禀报后进入殿内。 “君上。”谷珍放下药箱,叠手行礼。“起。”林珩召起谷珍,单手挽起袖摆。 谷珍迈步走上前,从药箱取出垫枕和陶瓶。他身边没有药仆,一切只能亲力亲为。过程中,两人皆未出声。 林珩侧头看向半开的雕窗,不知不觉中出神。谷珍净过手,两指搭上林珩的手腕,沉吟片刻,换上另一只。 殿内落针可闻,偶然响起衣袂摩擦声,夹杂灯芯爆响。 暮色将近,残阳如血,天边铺开晚霞,绚烂夺目。微风穿过回廊,垂挂在廊檐下的铜铃轻轻摇荡,发出悦耳的声响。 “君上渐愈,此药无需再服。”谷珍结束诊脉,准备重拟药方。 他收起摆放的陶瓶,小心放回药箱。铺开竹简,提笔写下几味药,大多是滋补所用。落下最后一笔,确认没有疏漏,他将药方呈给林珩过目。 "汤药滋补,逐日驱散寒气。长则半年短则三月,君上定能痊愈。"“仰赖谷医。” 林珩接过药方,上面的药名大多熟悉,仅有两味是越国独有,恰好在上次送来的药材之中。 "仆告退。"谷珍合拢药箱,重新背在身上,起身退出大殿。 目送他离开,林珩端起变冷的茶汤,凝视盏中倒影,想到去岁此时他因寒症卧病,大半个春日同苦药为伴,不由得弯起双眼,唇角 上翘。 "人算不如天算。执政,你可会后悔?" 想起那位对天子忠心耿耿,日夜殚精竭虑的老人,林珩举盏遥对上京方向,轻笑一声: “我未死,晋在我手,上京必再无宁日!" 日轮沉入地平线,夜色-降临。 雷声炸响,闪电撕裂夜空,一场春雨如约而至。 雨水滋润大地,潺潺汇聚,牵连成百千道溪流,汇入奔腾的洛水。 洛水川流不息,贯通苍茫平原。途经曲折河湾,水流骤然湍急,涌向座落在中原腹地的上京城。夜色下,上京城门紧闭,城头的守卒无精打采,巡逻的甲士敷衍塞责,应付了事。 城池三面灯火寥落,少数几点火光陆续熄灭。 城东却是灯火通明,贵族宴饮通宵达旦,宾客济济一堂,席间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一队甲士巡逻城东,驻足一座贵族宅邸前,隔墙眺望耀眼的灯火,听闻靡靡乐声,偶尔夹杂着女子的欢笑,不由得心生向往。 "美人在怀,推杯把盏,实在令人羡慕。"一人说道。听到他的话,同袍哄笑出声。 “别说赴宴,我等今生休想跨过此门。”一名甲士横起长戈,指了指高出地面一截的台阶,话中充满了讽刺。 他们停留太久,守在门前的奴隶窃窃私语,仗着是贵族家奴,大胆讥笑这群甲士。一名奴隶过于大胆,声音不加掩饰,恰好被甲士听见。“卑贱奴隶,胆敢无礼!” 甲士火冒三丈,一怒之下冲上前,拔剑刺死了门前的奴隶。 鲜血喷涌,温热飞溅在甲士脸上,暴怒的情绪非但没有冷却,反而似烈火越燃越旺。耳畔传来尖叫声,甲士转头看去,另一名奴隶跌倒在地,爬着抓住门环,就要去府内喊人。 “杀人了!” 眼见情况不妙,同伍的甲士一拥而上,反持长戈刺死了奴隶。呼救声被惨嚎代替,又在下一刻夏然而止。 门奴全被杀死,临死前的叫声传入府内。 门后响起脚步声,甲士们对望一眼,受到血腥刺激,加上对贵族的怨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大门开启的瞬间,抬腿猛然一踹,刺死抱着门栓的奴仆,挺起兵器杀了进去。 br /> 冲入前厅的一刻,奢靡盛宴刺痛甲士双眼。 他们怒吼着冲入厅内,见人就杀,恍如一群失控的猛兽。“来人,快来人!” 尖叫声此起彼伏,惨叫声接连不断。 贵族们狼狈逃窜,不顾一切想要活命。一人扛起木桌抵挡,却被长剑从背后贯穿;另一人遇剑锋袭来,拽过美人挡在身前,仍被长戈划开了脖子。 甲士们杀红了眼,贵族沦为待宰的羔羊。 府内私兵闻讯赶来,目睹炼狱般的场景,竟集体畏惧不前。“一群辱种! 甲士全身浴血,抄起酒壶灌入口中,抓起大块的炖肉塞进嘴里。他们从死去贵族身上拽下玉佩金印,挺着兵器冲出大厅,竟然无人敢拦。 一名私兵刚要上前,立即被同伴拉住: “那是一群疯子,你不想活了?”私兵被吓住,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 血腥味迎面扑来,私兵自行让开道路,甲士们仰天大笑,踏着血色扬长而去,在夜色中直奔城门。 "不能留在城里。" 私兵们回过神来,心知死了太多贵族,他们负有罪责,留下注定是死路一条。众人交换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大厅内。 "带上东西,走!" 私兵们一拥而入,搜刮能带走的一切。铜器太大不好提拿,索性扯下布幔包起来背在身后。众人结伴冲出府外,循着甲士的足迹连夜逃离。 临走之前,私兵们放了一把火。因地上流淌酒水,火势迅速蔓延,焚烧木制建筑,很快吞噬整座大宅。 火光冲天而起,照亮漆黑的夜空。看到这一幕异像,城东贵族才知农令家中出事。 “速去救火!” 待众人派出奴隶,火势已失去控制。 上升的火柱似巨蟒狂舞,烟气弥漫,猛然间上涌,盘踞在暗夜之下。 伴随着轰隆一声,大宅屋顶坍塌。偌大的府邸在烈火中陷落,沉没在浓烟滚滚中,就此不复存在。 建筑焚烧殆尽,久违的雷声终于响起。雨水从天而降,在雷鸣声中覆盖火场,却浇不灭众人心中的恐慌。 "火因何而起?" 烈焰焚毁一切,也掩盖了杀戮的痕迹。 火场中尽是焦炭,贵族、奴仆的尸体无法分辨,遑论是查明死因。 “速报宫内。” 出事的是农令府邸,家主身为三令之一,权位仅次于执政。 贵族们心中惶恐,总感到事情非比寻常。大火源头为何,是意外还是有人纵火,亦或是盗?“究竟是何故?” 众人猜测纷纭,莫衷一是,心头皆罩上阴影。送信之人赶往官内,叩响宫门。 “出事了!” 城内大火非同小可,宫门很快打开,送信的贵族被带往正殿。天子尚未歇息,正同执政商议密报。 两人面前堆着小山一般的竹简,皆是探子送回的消息,晋、楚、齐等国赫然在列。唯独越的消息少之又少,藏在禹州城的耳目近乎断绝。 城内起火时,执政正翻开一卷竹简,上书晋国灭郑,尽取郑土。 天子早对执政不满,加上近日城内流言四起,又有宠妾进谗言,他的疑心日重,难免要借题发挥。 "执政,如今还要说,此前非是纵虎归山?" “陛下,晋国之事是臣失察。”执政敛目垂首,不与天子争执。他能察觉到天子的变化,奈何疑心已生,群-奸环伺,他想要肃清却是力不从心。 天子正要再说,殿门忽然被叩响,送信的贵族趴在门前哀声道: “陛下,城内起火,农令全族葬身火海!" “什么?!”天子悚然一惊,腾地站起身。一瞬间,他的目光刺向执政, “执政,你可知晓此 事?" 自从流言纷起,天子对执政心生猜忌,一直在想方设法削弱执政权柄。三令之中,农令最为支持,一直鞍前马后出谋划策。 今夜城内突起大火,不烧旁人,偏是农令,而且全族尽灭。未免过于巧合。 天子盯着执政,心中笃定事情同他有关,已经给他定下罪名。 看清天子的表情,执政心中苦涩,奈何事情实在凑巧,在没有彻底查清之前,他无力打消天子的疑心,只能回道: “陛下,臣今日在宫内,实不知此事。” "好,好,好!" 连道三个好字,天子怒极反笑。不理会满脸苦色的执政,他大袖一挥,无 视礼仪转身离开。站在空荡荡的大殿内,执政长叹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竹简。竹简落在地上,翻滚摊开,上面的文字悉数呈现在烛光下。“晋伐郑大胜,尽纳郑地。” "越令尹子非使晋。" "晋遣行人赴蔡、许、宋等国,未知图谋。"文字显露出大半,竹简不再滚动。 执政心力憔悴,忽然意兴阑珊。他短暂看一眼王座,转身离开大殿,再也没有回头。 他离开不久,一名侍人在廊柱下探头,与守在殿前的侍人低语几声,随即脚步匆匆去往西苑。喜女守了大半夜,得知天子去了别处,抽出头上的金簪抛到桌上,不打算再等。 门外传来脚步声,心腹婢女推门走入,凑到她耳边低语:“夫人,城内大火,农令死,天子疑执政。" “果真?”喜女转过头。 "不会有假,天子怒气冲冲离开,独留执政在大殿。" “这可真是……”言语未尽,喜女掩唇而笑。芙蓉面映在铜镜中,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笑够了,她拿起金簪递给婢女,好心情地说道:"给兄长递信,天子恶执政。" "诺。" 婢女领命离开,房门无声关闭。 喜女坐在镜前,垂眸看向镜中,笑容带着妩媚,眉眼熏染春情,忽然间心生厌恶,一把扣上镜面。 为了复仇,她失去太多。 时至今日,她没有别的选择。既然要恶,那便恶到尽头,让天下共主为她陪葬!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雨水绵延整夜,临近天明方才停歇。 晨光熹微,云销雨霁。清风送爽,莺声燕语穿过晨雾,传递春日的喜悦。 肃州城外排开长龙,两排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队伍中既有乡邑的村人,也有远道而来的商人。众人步履飞快,踏着晨光聚向城门,人欢马叫热闹非凡。 城头响起鼓音,唤醒大地,震碎残存的雾霭。 入城的队伍短暂寂静,众人翘首以盼,等待鼓声过后城门开启。 "门开了!" 壮奴推动绞盘,扛走门栓,分左右拉动门板。伴随着门轴的吱嘎声,厚重的城门向内打开。人群迅速涌动,都想尽快入城,短暂发生混乱,差点撞翻守在门前的甲士。 "不许挤!" 甲士横起长矛,连喊数声无果。好在同袍及时赶到,全力整肃队伍,避免混乱加剧。众人重新开始列队,几名主事出现在甲士身边,向外来的商人发放木简。 维持秩序的甲长背对人群,目光短暂交汇,各自唤来几名军仆,低声吩咐道:“之前推操的几人,跟上去,盯紧。" "诺。" 军仆领命离开,尾随可疑的商人,先后消失在城内。遵照新君的旨意,大市五日,期间夜不闭市,城内不宵禁,税减一成。 消息传出,各国商人蜂拥而至,国人、庶人也纷纷赶来,肃州城内车水马龙,人潮如织。城西商坊尤其热闹,道路上水泄不通,行人接踵摩肩,举袖成云。 商坊经过改建,坊前立有两根圆木,木上刻字并有专人诵读,确保所有入坊之人都能知晓。 身披半甲的国人守在坊前,几人一字排开,脚下摆着藤筐,筐中分别装有尺、秤、斗等器具。 商人入坊前都会被叫住,国人手指圆木,又点了点藤筐,口中道: “城内市货需用晋之度量衡。" 商人们走南闯北,见过各种稀奇事,如今日这般前所未有,称得上大开眼界。 苍金来自齐地,家族数代经商堪称豪富。此次随族中长辈入晋,赚钱在其次,主要为能增长见识。 听到国人的话,扫一眼地上的器具,他转头看向带队的长辈,好奇道: “仲父,晋国有此律?”"此前 未有。"苍化摇摇头,交代苍金留在队伍中,亲自上前同国人交涉。 看过藤筐中的斗和尺,发现和齐国所用差距甚大,他不免有些为难。思量片刻,他上前半步,借衣袖遮挡递出一串齐币: "能否通融?" 国人脸色骤变,压根不接他的贿赂,黑着脸硬声道: “在晋国市货就要守晋国的规矩。柱上有律,违者惩,乱者逐,知法犯法者鞭!" 国人铁面无私,手指圆木声如洪钟。苍化僵在原地,面色一阵青白。 几人的动静引来好奇的目光。后来者驻足询问,得知事情始末,有人不以为然,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面现沉色。不过有例在先,没有人想步齐商的后尘,全都老老实实换尺、秤和斗,遵照规矩入坊市货。 人群陆续走过身边,其中不乏熟面孔。 苍化自觉颜面大失,羞愤地举袖遮面,脸色异常难看。队伍上下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 苍金越众而出,同苍化交谈几声,其后代替他走向国人,态度彬彬有礼,微笑说道: “我等来自齐国,不知晋国规矩,还请见谅。" 他摆低姿态,话说得十分客气。 国人因苍化的举动不悦,却没有抓住不放,皱眉递给他入坊的凭证,口中道: “不容再犯。”"自然。" 经过一番疏通,苍金的队伍顺利进入坊内。 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道路两旁的建筑鳞次栉比,门窗洞开,廊檐下挂着各种幌子,或书文字或绘有图案,一眼能看清店家的生意,令人眼前一亮。 "独出心裁,果真是巧思。" 道路上人山人海,路旁的空地都被占满。带有不同口音的叫卖声充斥耳畔,不时能听到讨价还价,北语南音混杂,交流起来全无障碍,称得上一幕奇景。 苍金不着急市货,而是带着两名忠仆离开队伍,艰难穿行在人群中,仔细打量商坊布局,将奇特之处铬记于心。 途经一处开阔的门脸,人声比别处更加喧闹。 苍金心生好奇,费力排开人群挤到前方。两名忠奴落在人群后,眨眼不见他的身影,吓得魂飞魄散,一阵心急火燎。 r /> 两人的叫喊声淹没在人群中,苍金正被店家摆出的货物吸引,更是充耳不闻。 店前铺开矮桌,桌上摆有数只铜炉,炉上还有水壶,壶嘴正汩汨冒着热气。炉旁摊开几只口袋,袋中是巴掌大的木炭,整齐堆放,一点也不杂乱。还有一些圆柱状带有孔道的东西,摞在藤筐里,不知是何用途。 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站在桌后,正指着铜炉滔滔不绝,一阵口若悬河,大讲铜炉和水壶的好处。 "此物便于携带,取暖远胜火盆。一块黑炭能燃许久。" 经过男子的讲解,苍金打量着铜炉和被商人称为“黑炭”的东西,短暂思量,继而恍然大悟。 铜炉不过是抛砖引玉,店家真正要卖的是木炭和黑炭。尤其是后者,能在铜炉中烧,自然也能用于别的炉灶,大小和重量都便于运输,定然是不错的商机。 无独有偶,看出商机的大有其人。 在男子报出价格后,商人们争相开口,询问铜炉的在少数,更多都有意购买黑炭。 “别挤,货多!” 众人一拥而上,男子应接不暇,匆忙拎开水壶避免伤人,同时扯开嗓子叫来同伴,将有意市货的商人引入店内。 热闹散去,众人陆续离开。 苍金意犹未尽,正想跟去店里,两名忠仆恰好找来。见到他安然无恙,两人差点哭出声: “郎君,人生地不熟,谨慎为上。" 忠仆话音未落,苍金又提步钻进人群,一溜烟不见踪影。 两人呆滞地站在原地,片刻后回过神来,苦涩地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向前挤,无论如何不能再把人跟丢。 苍化在长街另一端卸车,将带来的齐帛和布摆出来,很快有商人找上门,且都是大商。 由于采用晋尺,市货时少去许多麻烦。买家卖家心中皆有衡量,一番讨价还价,生意顺利达成。“竟然如此便利。”接过一袋金,苍化颇有感慨。之前的郁郁一扫而空,心情瞬间大好。队伍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先前同楚市货,尺不对,直接吵嚷起来,还差点动手。""还有魏、梁和吴,尺有别,金铜都有出入。" "本以为是多此一举,哪想更加便利 。" "的确不错。" "若次次如此,岂不方便?" "可惜是晋律。" 相同的议论声出现在不同的队伍中,苍金原路折返,一路上耳闻目睹,某个念头在心中萌芽,再也抑制不住。 见到守在车旁的苍化,他快步走上前,压低声音道: “仲父,我欲求见晋侯,向其献宝。” “你说什么?”苍化以为自己听错,迅速看一眼左右,拉着苍金回到车上,关闭车门,沉声道,"家主的命令,你忘记不成?" “我没忘,只是另有选择。”苍金目光灼灼,心中的念头不断疯长,似烈火燎原。"晋侯?" "不错。”苍金用力点头,认真道, "家族无根,有金山银山亦难守。公子弼有才,然行事反复,恐非明主。先祖本为氏族,后国破沦为商,不得不隐姓埋名。如今有再起的机会,需得牢牢抓住!" 苍化没有评议这番话,而是凝神陷入沉思。 许久,他肃然看向苍金,沉声道: “晋侯刚毅果决,智略过人,确有雄主之相。然此事关乎家族,不能一言而定。" “我知。”苍金颔首道, "我会亲笔书信,烦劳仲父放飞信鹰。" 苍氏擅长驯禽,族人皆养鸟。这是传承自先祖的本领,国破流亡仍不曾断绝,一直延续至今。苍化尤其擅长熬鹰,狩猎、警戒、送信等大有用途。叔侄俩商议妥当,先后走下马车,表面不露任何迹象,连同行之人都未察觉分毫。 城中正热闹时,距城五里外,蔡国和宋国入贡的队伍中途相遇。 蔡欢说服兄长,借势压服国内氏族,亲自带着入贡的队伍出发,一路上紧赶慢赶,务求赶在他国之前向林珩入贡。 队伍中有二十辆大车,大半数盖有蒙布,主要装载粟、麦、黍和各种布匹,并有金、玉、珠贝等珍宝,价值不亚于向上京小觐。其余车上则是工匠,织工、木工、石匠、铜匠等,数量超过三百人。 对蔡国而言,粮食、布匹乃至珍宝都不算什么,送出后还会有。唯独匠人,送出三百当真是肉疼。别说国内氏族,连蔡侯都在犹豫。 不 想事情功亏一篑,蔡欢绞尽脑汁,费尽千般口舌,几乎要磨破嘴皮。如今坐在车上,回想前番种种,她仍觉头疼,无奈和疲惫始终挥之不去。 "夫人,对面有异。"禾推开车窗,望见河对岸行来的队伍,出声打断了蔡欢的思绪。蔡欢靠近车窗眺望,看清队伍中的旗帜,抿了抿红唇: “宋人。”十五辆大车,图腾旗,沿洛水而行。 望着河对岸的队伍,蔡欢心头微动。若她料想不差,这些宋人的目的地同她一样,都是为向晋侯入贡。 一番思量之后,蔡欢果断下令: “速行,务必先宋人入城。” "诺!" 甲士策马来回奔跑,蔡欢的命令快速传达。马奴奋力挥动缰绳,骏马撒开四蹄,车队的行速比之前快了一倍。 河道对面,发现蔡国队伍的变化,宋人竟也开始加速。 洛水奔腾不息,大群鲤鱼跳出水面,飞溅起成片浪花。相隔晶莹的水浪,两支车队互不相让,你争我赶,近乎并驾齐驱。 看到宋人的举动,蔡欢气不平,正要推开车门催促,风中突然传来号角声,大地震颤,奔雷般的声响由远及近。 风自河面袭来,道路不平,车身发生摇晃。 她本能扣住车门,循声望去,只见地平线处扬起沙尘,光影发生扭曲,大片殷红破开沙雾闯入眼帘。 奔雷声渐近,炽烈的色彩愈发鲜明,沿河较劲的两支队伍同时一滞。震撼、恐惧、惊悸、惶然,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充斥胸腔,占据所有人的思绪。 号角声又起,轮高辐宽的战车驰骋过平原。 拉车的战马极为高壮,比蔡国和宋国的马高出一截。战车车轴经过加固,车上能站三人。 百辆战车排成数列,恍如利箭划开大地。 全甲骑兵分在左右,单手持缰,另一只手撑旗,旗帜在风中撕扯,绘于旗面的图腾翻转扭曲,愈显凶蛮狰狞。 战车后还有步卒,和骑士一样佩戴全甲,手持长戟和戈矛,护卫近百辆大车,浩浩荡荡穿过平原。 行进过程中,战车丝毫没有减速,如洪水漫过河岸,掠过蔡欢的车队。 认出飘扬在风中的图腾旗,蔡国人僵在原地,隔河的宋国人也不敢轻举妄动。队伍上下屏住呼吸,身 体仿佛被定格。 一辆伞车闯入视线,车上人红衣似火,长发如墨。 惊鸿一瞥,蔡欢霎时凝眸。惊艳烙印脑海,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血旗於菟,炽烈如火,能与日争辉。"金伞绯袍,公子煜!"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春日和煦,暖风缱绻。风中带着花香,熏人欲醉。 侧殿隔窗半开,阳光落入室内,播撒扇形光影。 山水屏风前,田齐撑着下巴对卷苦思,右手提笔,迟迟没能写下一个字。笔尖悬停太久,墨汁滴落到竹简上,飞溅数点暗色。 “太难了。” 田齐丢开笔,颓然地趴到桌上,任凭墨汁沾上下巴,样子无精打采。 斗圩捧着茶汤走入,见到田齐这般模样,和守在室内的斗墙对视一眼,快行两步放下杯盏,劝说道: "公子,晋侯好心好意,莫要辜负。" “我知阿珩好心,但我自幼不喜书文,连写五封奏疏,如今实在无言可写。”田齐顶着干涸的墨汁抬起头,心中纠结,语气中满是无奈。 一只木匣放在桌上,匣中竹简已经取出,上面的文字十分简练,教授田齐上书天子,每日一奏,派飞骑送往上京。 “状告信平君犯上作乱,国内氏族沆瀣一气;斥责宋国氏族不仁不义,与逆臣同流合污;追思襄公助上京平叛劳苦功高,向天子哭诉委屈。”田齐掰着手指列举,逐一数过来,声音越来越低, “还有什么能写?" 之前大醉一场,心头愁闷消退许多。醒来隔日,林珩对他酒醉一事只字不提,让他安心住下,并带他前去拜会国太夫人。 从南殿归来,田齐打开木匣,看过其中内容,连续数日将自己关在殿中,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每日写成一封奏疏,借晋骑飞送上京。 最初他信心百倍,事情也很顺利,回想这一路的遭遇,下笔如有神,洋洋洒洒就是数百字。五封奏疏之后,情况急转直下。 该写的全都写完,再提起笔,他突然脑中空空,不知该如何成句,压根写不出一个字。面对空白的竹简,田齐懊恼得想要抓头。 奈何身边没有谋臣,斗圩和斗墙不通政事无法给出建议,更不用提专好厮杀的甲士。窘境摆在面前,主仆三人目光相对,同时缄默无语。 "公子,不如请教晋侯?"斗圩提议道。“我不想麻烦阿珩。”田齐皱眉说道,心中徘徊不定。 这段时日以来,林珩颁布多项政令,朝堂上风雨不断,城内也是议论纷纷。政令涉及到多方面,在氏族间引发波澜,褒贬不一,连客居在宫内的田齐都有耳闻。 多日案牍劳形,除了吃饭睡觉,林珩难有空闲之时,肉眼可见地消瘦,气质愈显凌厉。 之前田齐造访南殿,碰巧见到越国令尹,得知公子煜将要使晋,料定林珩会变得更忙。 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想给林珩添麻烦。 “我一路奔逃,颠沛流离,只有阿珩愿意收留。凡事细致周到,还为我出谋划策,我不能得寸进尺。"田齐坐正身体,沉声道, "些许困难而已,还比得刺客尾随,杀机四伏?" 哪怕头疼不已,他也要强迫自己拿起笔,重新铺开竹简。 侧殿外,许放行至门前,恰好听到这番话,不禁微微点头。有这份心意就绝不会是忘恩负义之辈,不枉费君上相助。 话声渐低,许放轻咳一声,扬声道: “内史许放求见。” 门后先是一静,片刻后传来脚步声。 未等多久殿门敞开,斗墙站在门后,见礼后道: “许内史请。” 许放端正还礼,跨过门槛进入殿内。 山水屏风前,田齐正身端坐,脸上的墨痕擦拭干净,案上的竹简、笔架等皆摆放整齐。 距木案三步远,许放停下脚步,目不斜视叠手行礼,手托一只木盒,道: “今日奏疏未送,君上命仆送来此卷,言能有助于公子。" “阿珩让你送来?”田齐眼睛一亮,等不及斗圩和斗墙去取,直接起身绕过桌案,从许放手中接过木盒。 刚要打开盒盖,想起许放还躬身在地,田齐忙不迭唤他起身,神情有些羞赧: “一时忘形,放翁见笑。" “仆不敢。”许放再次叠手,方才肃然起身。 田齐回到桌前,迫不及待打开木盒,展开盒中的绢。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他茅塞顿开,郁闷一扫而空,登时笑容满面。 “原能如此,我竟然想不到,不愧是阿珩!” 仔细叠起轻薄的绢,慎之又慎放回盒中,田齐对许放笑道: “烦劳放翁代我多谢阿珩。” “诺。”许放行礼后退出殿门,身影消失在廊下。 田齐一改之前的为难,铺开一卷空白的竹简,快速挥笔落墨,转瞬写下百余字,取私印落在卷尾。 斗圩探头看一 眼,快速读完两行字,不由得面现惊诧。竹简上的内容和日前送出的别无二致,近乎是将之前的文字誉抄一遍。 "公子,这样写是否妥当?"斗圩尚在疑惑,斗墙已经开口询问。 田齐放下笔,挥动衣袖加速墨迹干涸,口中笑道: “阿珩提醒了我,奏疏递送上京是哭诉委屈痛斥逆臣,将事情闹大,使天下诸侯听闻。文字无关紧要,哪怕千篇一律也无妨,坚持不懈递送,直至天子发下旨意,召诸侯讨伐逆臣。" 斗圩陷入沉思,斗墙凝神思索,两人皆未出声。 田齐没有继续解释,待到墨汁干涸不会晕染,利落合拢竹简,放入提前准备好的木盒中。 “每日一封,各国迟早听闻。如果上京全无一言,则天子必负不信不义之名,不配为天下共主!" 田齐在林珩面前坦诚,有赤子之心,并不意味着他不懂政治。 前有中山国被氏族窃取,天子不闻不问,已然大失人心。蜀襄公有大功,明确载于史书。田齐身为襄公后人,走投无路状告逆臣,若天子依旧不管,天下诸侯皆会齿冷。 “逆臣窃国,天子不罪。他日诸侯叛乱,谁又能匡扶天子?”田齐坐在案前,拨动悬在笔架下的笔杆,清澈的眼底难得浮现一丝阴暗。 “阿珩收留我,为我出计,我理应知恩图报。” 上京九年,屡受王子王女耻笑欺凌,险些在冰湖中丧命,恨意早根植在田齐心中。只待时机成熟,种子便会萌芽,继而生成参天大树。 “我才具有限,治政领兵不及阿珩万一,但我亦有用处,能助阿珩一臂之力。” 田齐不再拨动笔杆,短暂伸了个懒腰,笑得人畜无害。 斗圩和斗墙垂手恭立,分左右守在田齐身边,如同光下的暗影,忠实且沉默。 正殿内,许放向林珩复命,转达田齐之言: "公子齐甚喜。" "如此便好,放翁先去歇息。"林珩颔首,又展开一卷竹简。 "仆告退。"许放扫一眼殿内,视线掠过壬章,行礼后退出殿门。 门扉合拢,林珩从竹简中抬起头,对壬章说道: “郑地设九县,八县拔擢氏族郎君,唯岭州县,我欲以君为令,敢担否?& #34; 壬章神情不变,从容不迫道: “臣惟命是听。”“善。”林珩放开竹简,招手示意壬章上前。 两人绕过屏风,迎面是一具木架,架上卷着一张素色的绢。林珩拉开系绳,绢向下垂落,悬在横杆上,赫然是一幅舆图。 舆图以晋为中心,四面辐射开,绘有郑、蔡、许、宋、徐等多国,山川河流地貌详尽,雄城深池尽在其上。 乍见这幅舆图,壬章惊讶不已,手指触碰图上,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躬身请罪。“臣无状。”“无妨。” 林珩站在图前,手指点在郑地,指尖缓慢移动,先后划过宋、许和蔡,停在一片空白之处,良久未动, 壬章一眼认出那是名为“荒”的飞地,似一枚钉子楔入西境,却不属于任何一国。 三百年前,这块飞地连同大片荒漠被赏赐给楚和越,与两国不接壤,却无形中增加两国矛盾,也在西境诸侯内播撒不和。 “这块地贯通多国,拿下它,晋、郑、蔡、徐连为一线,北出南下皆畅通。”林珩娓娓而谈,道出咽喉所在。指尖又回到郑地,在岭州城划下一圈, "今夏会盟,诸侯心思能见分晓。我意在岭州屯兵,君能胜任否?” 一番话透出太多信息,壬章脑筋飞转快速消化,没有任何迟疑,朗声道:“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丈地之事已毕,壬章得罪的氏族不知凡几。 碍于林珩的权威,氏族暂时按兵不动。可仇已结下,日积月累,伺机以谋,迟早会让他栽跟头。留在肃州城实非良策,稍不留神就会踏入险境。 壬章初以为赴郑地是权宜之计,数年内恐将沉寂。不料大错特错,更是狭隘之心。君上迁他至岭州既是保全也为重用,今后更能大展拳脚。 思及此,他不免心情激动。 君上信他用他,他自当鞠躬尽瘁,竭诚以报。只不过…… 壬章抬眸逡巡舆图,目光短暂定在图上,继而转向林珩,迟疑道: “君上,这块地分属越和楚,想抽手必然要出兵。" 平王之后,诸侯常有不义之战,但或多或少总要找些名目。晋国想要这块地,除了出兵,壬章想不出别的办法。那样一来难免遗人话柄,遭人诟病。 /> 林珩刚刚开口,殿外忽传脚步声,继而有侍人禀报: “君上,越国来使,百驾战车,百名骑士,数百步甲,持血於菟旗,现在城外。" 壬章不知此事,闻言吃惊不小。林珩却是微微一笑,敛袖转身,意味深长道: “送地的来了。” 城门外,高轮宽辐的战车一字排开,骑兵分列战车左右。步甲在车后列成方阵,盖着蒙布的大车停在阵中。 风过平原,图腾旗撕扯翻卷,如同流淌的血。 从城头俯瞰,阵中军容严整,长戟、戈矛林立,相隔甚远就觉煞气袭来,令人不寒而栗。 城头一片肃然,等待入城的队伍格外肃静。商人们不敢出声,晋人则目带厉色,如果这些越人心怀叵测,当即会如猛虎下山一拥而上。 军阵中响起号角,骑士、战车自行分开,一辆伞车越众而出,伞顶浮现金光,耀目生辉。 驾车的并非马奴,赫然是一名甲士。 伞下是一名红衣公子,头戴玉冠,腰悬长剑。勒在腰间的玉带悬挂彩宝,以金丝编织的流苏摇曳生姿,同袍袖上的彩纹相映,流光溢彩,斑斓夺目。 号角声未歇,城头又起鼓声。 肃州城门大开,百名黑骑策马行出。 骑士佩戴全甲,臂举玄鸟旗迎风招展,行进间似墨色流淌,同越甲形成鲜明对比。骑士之后是晋国的战车。 车身玄黑,车轮高宽,轮轴两侧突起铜刺,急速冲锋时能碎裂马腿。 驾车的都是年轻氏族,高冠博带,容貌或硬朗或俊秀,看似翩翩公子,实则杀气凛冽,随时能拔剑对敌。 战车分列左右,黑骑穿插其间。智陵和费廉各自解下号角,在风中吹响。城头鼓声突然一变,城池内外的晋人变得肃穆,国人下拜,庶人躬身,奴隶全部匍匐在地。 阳光斜落至城下,一阵鞭声扬起,黑色玄车行出城门。 玄服国君立在车上,衮服冕冠,腰佩王赐剑。旒珠遮挡半面,映出些许光斑。玄服衬托下,肤色愈显苍白,唇色微浅,唯独漆黑的双眼犹如墨染。 见林珩出现,金伞车行出越阵。 楚煜上前半步走出伞缘,面含浅笑,眸光流转。在光下恍如一尊玉像,联丽绝色,惑人心弦。"越公子煜,见过君侯。& #34; 相隔岁余,远离上京,两人在肃州城下重逢,目光交汇,竟都有些陌生。 田齐闻讯赶来,马车行到城下,他推开车门,恰好撞见这一幕。遥望着城外的两人,他心神微凛,下意识驻足不前。 墨绯之色,玄鸟於菟。 凛冽森然萦绕在两人周身,恰如棋逢对手,外人无法触碰,更无法靠近半步。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蔡国和宋国的车队姗姗来迟。 两支队伍落后于越,彼此间却互不相让。车队众人互别苗头,火气不断滋生,甲士险些动手。"离,近肃州城,休要起争执。" 蔡欢推开车窗,亲自唤回带队的甲长。后者同宋国甲士针锋相对,佩剑半出鞘,随时可能见血。 “诺。”使命在身,甲长虽然不甘心,也只能怒瞪对面甲士一眼,利落收剑还鞘。 宋国甲士正要出言讥讽,蔡欢将车窗推得更高,眺望不远处的宋国安车,扬声道: “尝闻宋乃礼仪之国,宋成侯虚怀若谷,不矜不伐,诸侯交口称赞,国小亦有美誉。可惜子孙不肖,不蹈先祖之风,沦落为狭隘小人,履行背信不义之举,可叹,可笑。" 这番话异常尖锐,撕破了宋国虚伪的面具。 宋成侯小霸十载,一度风头无两。他的女儿嫁入蜀国,以伯女成为蜀侯的正夫人,生下嫡公子田齐。 宋成侯薨后,儿孙资质平庸,无法延续宏业,宋国迅速衰弱。 新任国君沉迷酒色,听信谗言疏远有才的公子有,偏宠幼子。氏族朋比为奸,三令欺上瞒下,闹得宋国朝堂乌烟瘴气。 蜀国内乱,信平君谋逆害死国君,公子齐出逃。宋伯无力助他平叛,国内氏族还勾结信平君,欲置他于死地。 逃出宋国之后,田齐投奔晋,被晋侯收留。晋骑飞驰上京,连续五日向天子递送奏疏,消息风传邻国, 蔡欢一路行来,途中屡次接获消息,对宋国氏族的行径嗤之以鼻。"贪婪,短视,宋迟早不存。" 蔡欢同林珩有一面之缘,对晋国新君十分忌惮,甚至心怀恐惧。 从田齐入晋至今,种种迹象推断,晋侯不会对他的遭遇置之不理。再看这群宋人,蔡欢笑得讽刺,话也说得毫不客气。 日薄西山,命不久矣,何必再同其虚与委蛇。 "蔡女,你胆敢信口雌黄,简直岂有此理!" 宋人怒不可遏,蔡欢畅笑出声。她随手落下车窗,命令从车内下达: “速,吾不屑与之同行。” "诺。" 甲士齐声领命,集体调转马头,不再与宋人争锋。 马奴振动 双臂,用力挥动缰绳,大车齐齐加速,车轴发出沉闷的吱嘎声,坐在车上的工匠迅速抓住车栏稳住身体。 “宋人自诩君子之国,被夫人斥责却无言以对,不过尔尔。” 队伍中有行人和史官,前者曾经使宋,过程不算美好,看到火冒三丈却无从争辩的宋人心情畅快,顿生扬眉吐气之感。后者手捧竹简笔耕不辍,详实记录全过程,不遗漏任何细节。 蔡欢的车队风驰电掣,很快同宋国车队拉开距离。 在蔡欢身后,中大夫吕奔推开车门,眺望前方的车队,面沉似水,眉心深锁。吕坚坐在他身边,满脸怒色,愤愤不平道: "父亲,蔡女可恨!" 吕奔收回视线,下令队伍继续前行,不必追上蔡欢,但也不能落得太远: “话虽难听却是事实,无一字虚假。" “您怎能长他人志气?”吕□□起上半身,表情满是惊愕。 "先君去后,国势日衰。今上才具平庸偏又多疑,贤臣老去,有识之士不得重用,阿谀奉承之辈充斥朝堂,使得狐裘蒙戎,晦盲否塞。今又行背信弃义之举,国之将乱,岌岌可危。" 吕氏历史悠久,先祖曾为天子牧马,随初代宋伯就封。 吕奔年少时,遇宋成侯在位,政治清明,国库丰盈,国人安居乐业,以小国主持会盟,可谓风光无限。 可惜强盛如昙花一现。 如今的宋国政令不一,氏族们忙着争权夺利,一度有大氏族生出谋逆之心,意图政庞土裂。 事虽未成,却给宋人敲响了警钟。 吕氏有心拨乱反正,奈何宋伯偏信小人,对吕氏几番打压。时至今日,吕氏上下心灰意冷,不再想着一匡清明,反而随波逐流,日复一日粉饰太平。 车辆前行,车轮压过土路,车厢轻微摇晃。 吕奔目视前方,回想蔡欢所言,不由得连连苦笑。见吕坚仍纠结蔡欢的讥讽,他心中黯然,失望显而易见。 不想儿子犯错,该说还是要说。 "公子齐在肃州城内。”吕奔转回目光,逼视毫无长进的儿子,一字一句说道, “身为吕氏郎君,你现在不应计较蔡女的讥讽,该认真想一想晋侯所为。" 吕坚 先是一愣,品味话中深意,脸色瞬间发生变化。 "父亲,您是说晋侯会为难宋?" "为难尚且是好的。”吕奔深深叹息,眺望肃州城方向,心中满是忧虑, "晋侯收留公子齐,连派飞骑奔赴上京,助公子齐状告信平君,将蜀国之事闹大,所图恐非小。宋恶公子齐,险些害他性命,此番入贡又显仓促,极可能被拒之门外。" “晋侯真行此举,岂非无礼之极,难道不怕千夫所指?”吕坚不敢置信,声音紧绷。 “背信弃义的是宋,行恶事的也是宋。晋侯曾在上京为质,同公子齐年少相伴,情谊深厚。纵有出格之举也是情有可原,实为重情重义。”吕奔摇头叹息,道出击溃吕坚幻想的一番话, "非是困难重重,使晋也落不到吕氏头上。" 吕坚嘴巴开合数次,却是无从辩驳,未能说出一个字。 他回想起国内的情形,想到满朝氏族互相推诿,最终将入贡推给吕氏,国君连夜召见父亲,口口声声委以重任。 他还曾心花怒放,以为吕氏得到重用,不会继续沉寂。不承想真相这般讽刺。 "无耻!"他用力握拳,一阵咬牙切齿。 见他这般表现,吕奔再次失望叹息。 国将不国,家亦不家,庸碌愚笨倒也无妨,好过看得一清二楚,却自始至终无计可施,徒留满心无力。 车队一路前行,距离肃州城愈近,气氛却变得萎靡,不复之前的张扬。 不提吕奔父子,护送队伍的甲士也知公子齐奔晋,公子有因助他逃脱被责难,如今囚在府内不能出。 蔡欢一席话点明宋国的短视,众人眺望前方巍峨的城池,毫无抵达目的地的喜悦,反而心生不安,仿佛前方趴伏着一头恶兽,随时能取人性命。 相比吕奔父子的忐忑惶恐,抵达城下的蔡欢则是满脸喜意。 林珩和楚煜尚未入城,她连声叫停马车,抬手推开车门,笑意盈盈走出车厢,在车前向林珩福身,恭敬道: “一别数月,君侯威严更盛,欢仰慕之极。” “欢夫人。”林珩微微颔首,看到蔡欢身后的车辆,不由得挑了一下眉。蔡欢又转向楚煜,同样笑着见礼: "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 楚煜浅笑还礼,姿容靡丽,艳色无双。 不可抑止地,蔡欢再度被惊艳。恍惚间撞上冰冷的视线,如同置身冰天雪地,绮念一扫而空,只感到脊背生寒。 “夫人过誉。”楚煜笑意更盛,态度温和有礼,哪有半分森冷。 对危险的警觉让蔡欢收敛态度,不敢再有半点放肆。她不着痕迹打量楚煜,寻不出半点破绽,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果真是错觉? 蔡欢短暂思索,很快又打消怀疑。视线移向玄车上的身影,想到初见林珩时的情形,顿生熟悉之感。 脑中一念闪过,蔡欢丝毫没有拨云见日的兴奋,反而尝到苦意,心不断下沉。 惊才绝艳,霸道纵横,偏又手握重权。 生逢其时,小国只能夹缝求生。一旦行差踏错,终难逃灭国之祸。 城头又传来鼓声,雷鸣般的声响撼天动地。几名巫行出城门,献上以小鼎盛装的酒。 奴隶牵出一头羊,林珩拔出佩剑,一剑刺穿羊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到小鼎中,酒液染成殷红。 "祭盟。" 晋越有盟,自烈公起延续数十载。鼎中的血酒注入盏中,林珩和楚煜各持一盏,依礼互敬,各自仰头一饮而尽。 "请。" 酒盏翻转,不存一滴酒水。 林珩驾车先行,两侧人群让开道路。 楚煜的车辆紧随其后,再之后是晋国氏族和楚煜的扈从,最终才是蔡欢的马车。 队伍行入城内,路旁晋人纷纷行礼,各国商人也随之躬身,恭敬别无二致,仅能从服饰看出区别。 田齐没有驱车上前,反而是林珩看到他,笑着向他招手: “阿齐。” 楚煜顺势看过来,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身形,同田齐记忆中一般无二。同样不变的还有他的笑,迷得王女神魂颠倒,被贵族女疯狂追逐。 每逢公子煜驾车出现在上京城,都会引来人群围堵,道路变得水泄不通。 “蜀公子齐?”楚煜记得田齐。在上京时,他和林珩常在一处,尤其是落入冰湖之后半年时间,两人几乎是焦不离孟,在王宫同进同出。 br />“上京一别,君安好。”田齐驾车上前,主动退后少许,同两人拉开一段距离,以示对大国的恭敬。 林珩习惯他的变化,并未多说什么。 楚煜对照记忆,联系蜀国传回的消息,也不觉有何奇怪。 经历过生死,几次险象环生,如果没有半点成长,依旧如上京时天真,帮他登上君位也保不住,迟早会再被逆臣所害。 三驾马车穿过长街,逆风行至晋侯宫前。令尹子非没有出城,而是早早拜会国太夫人,此时在南殿等候。 蔡欢的马车落后一步,没有进入宫内。她此行是为入贡,以附庸自居,直接转道去往驿坊,同越国令尹成为邻居。 "煜当拜见国太夫人。"进入宫门后,楚煜提出要见长辈。 林珩自然不会拒绝,命侍人先往南殿送信,他与楚煜同行: “大母知晓君到来,十分喜悦。”两人穿过宫道,寒暄中隐含机锋,言辞中不乏刀光剑影。 “令尹书信国内,言君侯日日忙碌。”登上台阶时,楚煜话锋一转,提出林珩对令尹避而不见。“政务繁忙,实在分-身乏术。”迎上楚煜的目光,林珩笑意清浅,直言不讳,没有丝毫遮掩。 “幸君侯今日有暇。”楚煜短暂驻足,冠缨垂落颊边,缀在末端的彩宝压向领口,嵌入彩绣图腾,一瞬间化作凶兽的眼瞳。 "公子远道而来,自是扫榻相迎。"林珩侧过头,旒珠随着他的动作摇曳,牵引出彩色光晕。 “君侯拳拳盛意,煜喜不自胜。”楚煜倾身靠近,暗香萦绕,并不十分浓烈,迥异于艳丽的外貌,别有一股雅致。 “晋越有盟,理应如此。”林珩没有躲闪,任凭楚煜靠近,单手捻起冠缨悬挂的彩宝,语带双关, "越绢价值连城,天下闻名。今观越有宝更胜一筹,瑰丽无双,堪称无价。" “君侯真心赞赏,乃越之幸事。”楚煜笑容不变,白皙的手指牵住冠缨,略微用力,从林珩指间收回。随即松开手,任由彩宝坠落压向领口,短暂映出红光。 田齐走在两人身边,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能猜出话有深意,却无论如何参不透究竟指的是什么。 莫非是盟约? 田齐隐隐触碰到答案,却也仅止于此。 他抬头看向并行的林珩和楚煜,双眼被玄色和绯红充斥,心中生出庆幸,庆幸阿珩是友非敌,庆幸蜀同越不接壤,还因楚关系尚可。 若不然,无需等到信平君叛乱,蜀已是岌岌可危。 “万幸。” 田齐想得太入神,没留意一脚踩空,差点摔在台阶上。幸亏林珩及时拉住他,才避免惨事发生。看到这一幕,楚煜视线微凝。思及国太夫人之前求药,算一算时间,心中顿时了然。 与此同时,宋国的车队抵达城门前,向守城甲士亮明身份,说明来意: “我等宋人,向晋侯入贡。" “宋人?”甲士查验铜牌,确认不假,立刻前去禀报上官。 不多时,一名甲长赶来,放宋国车队入城,并由军仆带路去往驿坊。过程十分顺利,吕坚松了口气,对吕奔说道: "父亲,您料错了。"吕奔沉默不语。 他推开车窗望向街边,听晋人谈论入城的越人和蔡人,三句不离开越国公子煜,还提到蜀国公子齐。 “君上善公子齐,召近同行。” 类似的话三番五次入耳,吕奔的担忧非但没有减退,反而似潮水涌动,充斥他的脑海,似要将他彻底淹没。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吕奔忧心忡忡,一路上愁眉不展。 吕坚本有话说,见父亲这般模样也不免心生忐忑,压下到嘴边的抱怨,沿途保持沉默。“使君,请在此地下车。” 军仆在一座馆舍前停下脚步,叩响门环。 不到两息,大门开启,身着宽袍头戴布冠的主事迎出来,同下车的吕奔父子见礼。 知晓来人身份,主事神情肃然,一举一动符合规矩,礼仪上无可挑剔。态度没有半分热络,秉持着公事公办,甚至有些敬而远之。 "使君,请。" 察觉到主事的态度,吕奔心下叹息,表面不动声色。吕坚心中生疑,想起吕奔之前所言,侥幸一扫而空,少许的乐观荡然无存。 “劳烦引路。”吕奔表现得彬彬有礼,务求不堕宋国之名。纵然只是张面具,是个一戳就破的幌子,也要尽量维持下去。 "诺。"主事应声,将吕奔父子引往前厅。 随行众人另有安排,甲士、文吏、仆役乃至奴隶各有居处,参照驿坊内的成规。 三人绕过影壁,踏上石砖铺设的道路。 两侧回廊偶有人员往来,大多身着麻衣。以头上的布帽、腰间的衣带以及脚上的履区分,很容易辨别出庶人和奴隶。 前厅门大敞,雕窗推开,阳光落入室内,宽敞明亮。 木质地板光洁如新,墙壁清扫过,寻不出一缕灰尘。几盏铜灯靠墙竖立,灯盘中盛满灯油,灯芯尚未点燃,散发出一股类似松香的气味。 室内设有一架漆木屏风,雕刻纹路粗犷,绘画线条流畅,处处彰显大气豪迈,带有强烈的晋人风格。 屏风后即为寝室,木榻靠墙摆放,榻上铺有兽皮毯。经过数道工序硝制,毯子没有一丝异味,触感舒适柔软。 榻旁立着一只香炉,整体雕刻兽纹,双眼处镂空,能窥见炉中空空,尚未投入香料。 主事没有走进室内,而是召来一名哑仆,垂手站在门前说道: “使君有事吩咐哑仆,仆告退。”“可。”目送主事离开,吕奔回身坐到屏风前,凝视空荡荡的桌面出神。吕坚正要开口,突然瞧见门外的哑仆,对他吩咐道: “取茶汤和饼来。” 哑仆缺少一截舌头,不能开口说话,闻言俯身领命,随即转身穿 过廊下。行走时步履微重,脚步声格外清晰。 看着他拐过廊角,确定人已经走远,吕坚迅速关闭门窗,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吕奔面前,焦躁的情绪浮现在脸上,语速快于平时: “父亲,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吕奔垂下目光,神情十分平静,同之前的担忧大相径庭。“等?”吕坚大惑不解。 “若我没有料错,贵客将至。”吕奔解下腰悬的锦囊,捏在手指上,摩挲着锦囊上的花纹。 "父亲,贵客是谁,莫非是晋侯派人?"吕坚满头雾水,不断追根究底。 “静下心,稍安勿躁。”吕奔抬眼看向吕坚,强大的压力迫使后者闭上嘴,老老实实坐到桌旁。 由于门窗关闭,室内稍显昏暗。光覆上雕窗,暗影落向地面,边缘不断拉长变形,一直延伸至桌边。 门外传来脚步声,略显杂乱,并且透着急促,显然不只一人。少顷,脚步声停在门前,人影落在门上。吕奔向吕坚示意: “去开门。” 带着满心费解,吕坚起身行至门前,双手拉开门扉。看清门外来人,他呼吸微滞,心情陡然复杂。 蜀国公子田齐,蜀侯的嫡子。信平君谋逆后奔宋,却险些被宋国氏族所害。想到田齐在宋国的遭遇,吕坚脸色通红,羞惭地低下头。 田齐没有理会他,越过他身侧,大步走入室内,在吕奔对面落座。他全力模仿林珩的架势,先声夺人道: “宋国一别,吕大夫可曾想过今日?” “参见公子。”无视田齐话中的挑衅,吕奔绕过桌案站定,恭敬地叠手下拜。他俯身在地,态度毕恭毕敬。 田齐深知吕氏底蕴,见状不由得吃了一惊。见父亲如此,吕坚心中不解,却也咬了咬牙,跟着俯身下拜。 父子俩这般表现,与田齐预想中迥然不同。他表面不动声色,脑海中飞速转动,设想林珩会如何做,迅速稳定情绪,开口道: “吕大夫不必多礼。” 话虽如此,吕奔坚持完成大礼。 父子俩再拜后落座,请田齐至上首,两人主动居于卑位。 "公子至宋,险些遭遇变故,实乃宋之过。"不等田齐再次发难,吕奔率先开口,承认宋伯的无所作为以及国内氏族的贪婪短视。见田齐微有动容,他递出握在手中的 锦囊,同时话锋一转, "公子有记挂公子。知公子在晋,亲笔书信,命仆交给公子。" “外兄现下如何?”田齐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询问公子有。公子有助他逃离宋国,一旦东窗事发,以宋国氏族的胆大妄为,他的处境定然艰难。 “国君下旨申斥公子有不敬,命避居府内。”吕奔坦诚以告,没有任何隐瞒。 “岂有此理!”田齐艳然不悦,打开锦囊时力气过大,系绳断成两截。 看到这样的田齐,吕奔目光微闪。 同在宋国时相比,公子齐变化巨大。忧惧不安消失无踪,代之以刚毅沉稳,好似投胎换骨一般。原因为何? 亦或是之前的种种全是伪装? 对于吕奔所想,田齐一无所知。他从锦囊中取出一张绢,展开后迅速浏览,再三查看信上的文字,确信公子有并无性命之忧,还因避居府内躲过数次朝堂风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认真观察田齐的神情变化,见他怒意渐消,吕奔的心也不再提到嗓子眼,缓慢落回到实处。 “今夜宫内设飨宴,晋君宴越公子煜。晋国群臣及越国令尹列席,入贡使臣亦可赴宴。”田齐合拢绢,仔细叠起来收入袖中,目光扫过吕奔父子,道出此行的第二个目的。 飨宴,公子煜? 吕奔思量片刻不及开口,就听田齐继续说道: “晋君对我恩礼有加,状告逆臣的奏疏递送上京,不日天子就会下旨召诸侯讨逆。" 认真回想林珩的提点,田齐紧盯吕奔双眼,一字一句道: “义师所至,逆贼亡不待夕。宋三令勾结逆贼意图加害于我,如今又设计囚公子有,是否也有不臣之心?" 这番话出口,吕奔大惊失色。 "公子,绝无……" “我劝吕大夫想清楚再说。”田齐垂下目光,打断吕奔辩解之言。吕奔回过神来,当即冒出一身冷汗。他如何能为三令做保?简直是昏了头,自寻死路! 见他神情变幻莫测,最终放弃辩解,田齐对林珩愈发佩服,果然不出对方所料。 “吕大夫,晋君有言转告于你,望你仔细斟酌。”田齐微微倾身,视线锁定吕奔,带着喜气的面庞罩上一层阴翳, "天子分封诸侯,国有几何,今存多少?宋 无明君在位,且有奸人作祟,根将腐朽。如要正本清源,匡扶国祚,需得改天换日。" 改天换日? 吕奔神情紧绷,瞳孔骤然紧缩。吕坚坐在父亲身后,已然因这番话脸色发白。 “我母出自宋室,晋君厚待于我才肯出言指点,吕大夫需知好歹。”田齐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越过吕氏父子走出房门,在门下短暂驻足,回首道, "今夜宫宴,吕大夫早作准备,莫要误了。" 话落,田齐大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斗圩和斗墙原本守在门外,此时快速跟上,护卫田齐走出馆舍,登上等候在门前的马车。 坐到车上,关闭车门,田齐一改之前的冷峻,对着忠仆喜笑颜开: “都让阿珩料对了,速回宫!" "诺。" 看着满心欢喜的田齐,对比在馆舍内的冷峻,斗圩斗墙对视一眼,敬佩林珩的同时,也因他对人心的把控心惊不已。 马车穿过长街,途经蔡欢入驻的馆舍。 门前十分热闹,三辆香车一字排开,身着彩裙的少女踩着奴隶的背登上车辕,一个接一个走进车厢。 少女们都是豆蔻年华,亭亭玉立,聘婷袅娜。性情很是活泼,坐到车上时尤为欢快,欢声笑语不断。 蔡欢出现在门后,少女们陆续噤声,不敢再放肆。 “人都齐了?”蔡欢亲自查阅名册,看到上面划掉两个名字,不由得皱眉, "怎么回事?" “回夫人,山女和兰女水土不服,正发高热,今夜无法献舞。”乐人捏了一把冷汗,唯恐触怒蔡欢。 “何人填补?”蔡欢将册子丢给乐人,询问道。 “月女和雨女。”乐人向一旁招手,两名女子走上前。相比车上的少女,她们年纪稍长,好在容貌秀丽,身段轻盈,倒也不会失色太多。 蔡欢审视半晌,乐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两人最终被允许上车,和其余少女同往宫内。 坐在马车上,蔡欢捏了捏额角,总感到心神不宁。她推开车窗,正逢夕阳西下,晚霞覆上晋侯宫,仿佛一层朦胧的血色。 r /> “无事,大概是我多心了。”蔡欢放下车窗,尽量压下不安。想到今夜宴会,她很快转开心思,思量如何才能不负此行。 车轮滚滚压过长街,路旁灯光渐亮,沿途不断有马车经过。车上雕刻各家图腾,车内皆是赴宫宴的氏族。 蔡欢的马车行在前,同行的香车殊为独特,引来许多目光。 待到宫门时,前方早已大排长龙。盛装华服的氏族陆续走下马车,三两为伴进入宫门,由侍人提 灯引路去往举办宴会的大殿。 蔡欢提前禀报宫内,十几名少女下车时,有阉奴在一旁等候。 "欢夫人见谅,乐人舞人均需查验。" “理应如此。”蔡欢向左右使了眼色,婢仆迅速让开,由阉奴带走少女, "禾,苗,你们一起过去。" "诺。" 两名婢女领命,跟上阉奴的脚步。 蔡欢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情绪,继而亮起笑容,随众人一起步上宫道,去往灯火辉煌的大殿。临近殿前,一股热气迎面袭来。 数只铜鼎并列排放,鼎下燃烧篝火,鼎内水波沸腾。大块的牛、羊和鹿肉在鼎中翻滚,已经炖得酥烂。 登上台阶,满目充斥亮光。君侯的宝座高高在上,左右各置一席,分属国太夫人和公子煜。 殿内设有数十席,席间立有半人高的铜灯,灯盘样式独特,没有盛放灯油,也没有灯芯,全部托着儿臂粗的火烛。宝座下的十余盏则嵌入夜明珠,光辉交融盛放,照亮宏伟的大殿,使得殿内亮如白昼。 氏族陆续抵达,依官爵入席。蔡欢的席位在中段,旁侧就是宋国使臣。 对于吕奔的位次在她之下,蔡欢不觉任何意外。相比宋国,蔡国疆域更大。她还曾是郑侯的正夫人,如此安排实是合情合理。 席间陆续坐满,越国令尹子非和蜀国公子田齐联袂入殿。这个组合稍显奇特,吸引不少人注意。 相比令尹的游刃有余,田齐明显有些紧张。他后悔没有快行几步,被越国令尹撞见,几句交谈下来,他倍觉吃力,对话中的刺探无力招架。 "公子同晋君情谊颇深。"令尹子非笑眯眯,柔和身上气质,活似一个和蔼的老 人。 “仰赖君侯恩义。”田齐神经紧绷,秉持多说多错,宁可被认为无礼也不想被抓住话柄。直觉告诉他千万不能放松警惕,否则会有大-麻烦。 两人进入殿内,田齐下意识加快脚步,落座之后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安全了。 可惜安心没多久,抬头就见令尹坐到对面,他顿时嘴里一苦。万般无奈之下,只盼林珩快些出现,宴会快点开始。大不了灌醉自己,任凭对方有百般计谋,遇上他人事不省也无从施展。 与宴众人列席,殿外乐声渐起。 乐人鼓瑟吹笙,敲击编钟,继而加入鼓点,组成晋国独特的礼乐。礼乐声中,国太夫人行入殿内。 长裙迤逦在地,长发梳成高髻,六枚金簪分插左右,簪首卧虎流淌金光,虎目镶嵌彩宝,随着她的走动熠熠生辉。 “参见国太夫人。” 晋国氏族起身叠手,三国使臣也起身见礼。 田齐的席位在国太夫人下首,行礼后刚要落座,就撞见对面令尹打量的目光,瞬时又是一凛。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国太夫人冷睨令尹,态度充满威慑。转向田齐时,她又是笑容慈祥,口中道: “安心。” “谢国太夫人。”田齐心下大定。说话间乐声又变,一抹火红的身影闯入众人视野。 绯袍玉带,乌黑的长发流淌肩后,堪比最上等的越绢。冠上镶嵌彩宝,冠缨轻轻摇曳,下坠的珍珠浮动莹光,本该是温润的色泽,偏在殷红中映出一抹凛冽。 殿内短暂寂静,随即响起抽气声。 世人皆道公子煜美,城下一见知盛名不虚,再观亦生惊艳。 楚煜环顾殿内,眸光深邃,唇畔含笑。众多目光集于身,他视若无睹,悠然穿过大殿,恰似闲庭信步,道不尽的清逸洒落。 "见过国太夫人。"楚煜向国太夫人见礼,以越国公子的身份拜见晋国太夫人,而非是以血亲见姑祖母, “有礼。”国太夫人颔首,敛袖示意楚煜落座。待楚煜入席,礼乐再次变化,鼓点稍重,乐声愈发肃穆。 伴随着乐声,林珩行入殿内,衮服刺绣金纹,肩上的玄鸟振翅欲飞。旒珠遮挡半面,却遮不住锐利的眉眼。在衮服的映衬下,唇色益发浅淡,近乎失去血色。 />“参见君上。” 群臣起身,叠手参拜。 林珩径直穿过大殿,迈步登上台阶,在宝座前转身。衣袂轻扬,袖摆微振,一刹那似墨色流淌,夜光晕染。 "起。" 乐声告一段落,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群臣再拜后起身,在席间落座。 蔡欢眸光闪亮,仰望上首目不转睛。 吕奔望着宝座前的晋君,又看向一旁的公子齐,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于国于家,他终于有了抉择。 楚煜侧头看向林珩,恰好撞上漆黑的双眸。 捕捉到短暂浮动的情绪,他不由得勾唇浅笑,眼波流转间,艳色无双,勾魂摄魄。 第80章 第八十章 灯烛闪耀,夜明珠浮现荧光。 酒香和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气氛逐渐热烈。 鼎内持续沸腾,篝火熄灭,大块的炖肉捞出,盛放到小鼎内,依次送到众人面前。林珩高踞台阶之上,举盏邀宾客共饮:"同觞。" “敬君侯。”众人回敬,饮尽温热的美酒。三盏之后,宾客落座。 一阵鼓声激越,身着皮甲的舞人鱼贯入殿,匍匐行大礼。起身后手持骨刀,踏着鼓点雄壮起舞。晋人尚武,以好战闻名诸国。 无论男女老少皆以战功为荣,性情豁达豪迈,连音乐和舞蹈都迥异于别国,尽显粗狂奔放。瑟笙之音消失,鼓点渐渐急促,恰似狂风骤雨。 舞人围成一圈,手臂交错,肩膀互抵,骨刀相击。脚下踏着鼓点,口中发出呼喝,效仿先民筚路蓝缕,无畏艰险,跨过崇山峻岭,一往无前。 高掌远跖的气魄代代传承,晋人雄踞苍茫平原,建造起巍峨雄城。 鼓声来至高潮,舞人迅速分开,双膝触地手臂高举,骨刀横在头顶,祭天地鬼神,敬山河日月,祀勇于开拓的先民。 "祭! 鼓声夏然而止,舞人齐声发出高喝。汗水流淌过胸膛,滑过强健的脊背,浮现晶莹色泽。 晋国氏族心生感慨,尤其是各家家主,上一次见到这支鼓舞还是烈公在位。 “一晃几十载,想当年我在宴上舞槊,还曾得烈公夸赞。”田婴端起酒盏,看向大殿中央,语气中充满怀念。 “那次伐郑大胜?”听其所言,雍楹思量片刻,早年的记忆重回脑海。他放下切肉的小刀,拿起布巾拭手。 "不错。"提到当年的盛宴,田婴兴致萌发,看一眼上方宝座,颇有些跃跃欲试。 雍楹深谙他的脾性,见状暗道不好,立即抬手按住他,强将他按在位置上。 "莫要乱来,这是飨宴!" 雍氏家主面容清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华服之下却体魄雄健,一身力气在氏族家主中数一数二。 常年使用长兵,雍楹掌心粗粝,指腹和虎口包裹一层厚茧。 单手用力按下去,壮硕如田婴也无法起身,只能老实地留在席间,放弃再舞一回槊的 念头。田肥坐在父亲身后,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转头看向雍檀,目光甚是复杂。雍檀刚刚端起酒盏,感知到身侧的注视,疑惑地转过头: “何事?” “我一直奇怪,你我年少习剑,为何我逊你一筹。今日一观,原来如此。”田肥叹息一声。雍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顺着田肥所指看去,瞧见被雍楹压制的田婴,瞬间了然。 雍氏和田氏同为勋旧,祖上皆以战功起家。 论行军打仗,两家在伯仲之间。比起力气,雍氏全族天资超凡,不提族内郎君,连女郎都是超群拔类,寻常男子不可比。 "此乃天赋异禀。"费岚听得有趣,端着酒盏凑过来,加入两人的谈话。几人说话时,林珩命侍人送酒,赏赐俯身在地的舞人。 "谢君上!" 能得到国君赏赐,舞人喜不自胜,捧起酒杯一饮而尽,面色潮红,更多是激动和兴奋所致。 领下赏赐,舞人再拜后起身,倒退着离开大殿。 最后一名舞人跨出殿门,身侧飘过一阵香风。展眼望去,十几名身着彩裙的少女遍跹而至,赤足踏过地板,脚踝和手腕缠绕铃铛,举手投足间清脆作响。 席间,蔡欢站起身,笑对林珩言道: “蔡女献舞以悦君侯。”"多谢夫人美意。"林珩对蔡欢举盏。 “敬君侯。”蔡欢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即将落座时,视线撞上坐在林珩身侧的越国公子,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楚煜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拨动切肉的小刀,黑色的双眼凝向蔡欢,唇角微翘,看着她似笑非笑。 一瞬间,蔡欢脊背发寒。 她的异样被吕奔察觉,后者奇怪地看她一眼,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公子煜已经移开目光,单手持匕刺入盘中的鹿肉,缓慢向下切割。鹿肉经过炙烤,外层微焦,内层软嫩,分离时溢出微红的汁水,蜿蜒滑过森冷的刀锋。 楚煜的动作不紧不慢,匕首在指间翻转,脸上笑意不变,却始终未达眼底,反而透出一股森然。蔡欢的僵硬没有持续太久。 她告诫自己不要失态,尽量得体地坐回到位置上。少女们齐至殿内,在大殿中央角匐行礼。 身着布袍、头戴木冠的乐人紧随而至。他们脸上绘有彩纹,图案覆盖额头,下端延伸至脖颈, 一直没入领口。几人手中分别拿着埙、缶和陶笛,向林珩弯腰行礼,随后席地而坐,演奏出蔡国独有的 巫乐。 “云谁之思?晋之君。” 伴随着乐声流淌,少女们脸颊绯红,齐声吟唱,声音似黄莺出谷,婉转悦耳。 一声罢,少女们弯腰折袖婀娜起舞。身姿窈窕,似弱柳扶风。舞动间长袖滑落,现出白藕般的手臂,缠绕铃铛的线堆在手肘,闪烁璀璨的银光。 缶声中加入陶笛,少女们聚在大殿中央,又迅速散开,似花瓣铺展,开始飞速旋转。 彩裙飞扬,美人绕殿而过,暖香萦绕鼻端,曼妙纤巧,轻盈遍跹,令人心驰神往。 少女们一圈接一圈旋转,距离宝座越来越近。 人群中,蔡欢陡然心头一凛,不安的感觉再次涌现。这种不安感令她心跳加快,耳畔发生喻鸣。 明明感知到危险,却无法锁定源头。烦躁和惊悸交替涌上,凝成绳索缠绕全身。蔡欢用力攥紧手指,仰头看向林珩所在,双眼一眨不眨。 乐声在继续,击打声由急变缓。笛声渐渐拉长,埙声透出哀婉。 少女们开始后退,旋转的速度减慢,接连俯身在地,似即将凋零的花,盛放到最后,绽出最美的光华。 乐声终于停了。 蔡欢眨了下眼,干涩、刺痛,视线有短暂模糊,她却甘之如饴。 以为危机感不过是错觉,她缓缓舒了一口气。素手握住酒盏,指尖的颤抖正在消失,焦躁的情绪驱于缓和。 "敬君上!" 少女们角匐在地,乐人伏身在后,大礼参拜晋君。看着殿内的少女,氏族们神情各异。 蔡欢使晋专为入贡,宴上献舞即是献美。如果林珩看中哪一个,可以直接纳入宫内。无需任何名分,权当是点缀宫苑。 “蔡国倒是懂得钻营。”陶裕看一眼上首,将视线移向智渊,试探道, “君上尚未娶妻,身边也没有妾,国太夫人是否透过口风?" 智渊摇摇头,端起酒盏饮下一口: “未曾。” "那……"陶裕眼睛一亮,正要继续说,忽然想到林珩的行事作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君上行事自有主张。”智渊看他一眼 ,好心提醒一句,免得多年盟友走上岔路。“我知。”陶裕不过是一时妄念,即便没有智渊提醒也不会冲动行事。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他再看蔡欢和殿内的少女,观察林珩的神情,愈发觉得之前的想法愚蠢。 “蔡女柔媚,能歌善舞。换作先君时,未必不能如愿。”鹿敏突然开口。相比勋旧各家,依靠幽公提拔起身的新氏族更精于揣测君心。 几人说话时,林珩再度向蔡欢举盏。“夫人同饮。” “谢君侯。”蔡欢起身行至殿内,手持酒盏回敬林珩。随着她的动作,袖摆上繁复的花纹似水波流动,刺绣的金线浮现微光。 盏中美酒饮尽,蔡欢笑容愈盛。 她正要退回席间,匍匐在她脚下的两名少女同时一跃而起,一人从身后扣住她的脖颈,另一人利落抽走她的发簪。 以金铜打造的发簪式样精美,簪尾异常尖锐,少女反握在手中,不亚于一柄利器。 “暴君,纳命来!” 少女冲向林珩,擦身而过时,蔡欢认出她是临时替代献舞的月女。那么,身后之人不必猜,定是雨女无疑。 “阿珩!”田齐距离较近,就要冲上去拦截。“君侯小心!” 想到刺杀的后果,蔡欢银牙咬碎,一手握住勒住脖颈的手,另一只手反扣向身后,染着蔻丹的指甲穿入雨女的眼眶,瞬时引来一声惨叫。 鲜血喷溅上脸颊,蔡欢顾不得去擦,推开惨叫的雨女冲上前,试图抓住月女的长裙,阻止她的行动。 手指抓住布料的一瞬间,蔡欢心头一喜,正要向后拉,彩色的裙摆突然撕裂。 蔡欢用力过猛,抓着断裂的布条向后仰去。视线翻转的最后时刻,她看到月女冲至台阶上,越过田齐的阻挡,即将靠近林珩,却突然间停住,再无法向前半步。 砰地一声,蔡欢仰倒在地,袖摆染上雨女的血。 她迅速爬起身,抬头向上望,就见月女的脖颈上扣着一只手,手指修长白皙,牢牢攥住她的脖子,将她向上提起。 林珩站在宝座前,单手提起刺客,眼底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无尽的淡漠。当啷一声,长簪落地,顺着台阶翻滚。簪首的珍珠脱离,滚落到血泊之中。 “暴君?”林珩收紧手指,看着刺客痛苦挣扎脸色泛青,神情没有太大变化,既 无暴怒也无惊讶,仅有些许疑惑。 他歪了一下头,思量刺客背后之人,数个答案闪过脑海,嘴角缓慢上翘,掀起一道笑纹。"你是郑人,或是想被视为郑人?" 刺客被扣住脖颈,压根无法回答。 林珩也不需要她开口,提着她走下台阶,一步一步,停在蔡欢面前,随即将她摔在地上。 "夫人,此乃惊喜?" 蔡欢不敢应,迅速俯身在地,恳求道: “君侯明鉴,欢绝无害君侯之心。若有虚言,愿烈火焚身,死后无祭祀!" 一切发生在瞬间,殿内氏族迅速反应,蔡国众人全被拿下。两名刺客当场被砸碎手腕和双腿,下巴也被卸掉,连声惨叫都无法发出。 面对蔡欢的誓言,林珩没有半点动容。 他居高临下俯视蔡欢,凛冽的杀气仿佛有形。后者汗如雨下,片刻浸湿衣襟,因惊恐抖如筛糠。 “夫人能言善道,几分真,几分假?夫人誓言没有害我之意,可能为蔡起誓?”林珩弯下腰,拾起滚落的金簪,以簪尾挑起蔡欢的下巴。锋利的尖端刺伤皮肤,浸出一颗血珠。 蔡欢美眸瞪大,整个人被惊恐笼罩,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国太夫人原本受惊起身,见刺客被拿下,又坐回到桌后,视线环顾殿内,重点逡巡氏族家主。历经三朝,深知政治诡谲,她对氏族的信任少得可怜。 谁敢保证阴谋不会出于国内,出于这些看似俯首帖耳实则深藏獠牙的氏族?“君侯,飨宴中途,停之不吉。无妨拿下蔡人详加审问。”国太夫人开口道。“也好。”林珩丢掉金簪,召甲士入殿。 不料变故又生。 一名乐人被拽起身时,猛然抬起脚,用力踏碎滚落在地的埙。 碎片中腾起一股白烟,全是飞溅的粉末。近处的蔡人和晋国甲士不小心沾上粉末,刹那似被火烧,伤处鼓起大片水泡。 看到这一幕,公子煜和令尹子非同时变色,国太夫人也满面震惊。 "怎么可能?" 蚀骨,越国宫廷的秘药,善用能治病,恶用则会致命。这种药极少流出越国,竟然出现在蔡人手中,还被用来刺杀晋侯!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暗夜中,杂沓的脚步声在肃州城内响起。 一条火龙横贯城东,径直奔入驿坊。手持火把的甲士出现在驿坊内,将一座馆舍团团包围。 驿坊主事急匆匆赶来,在馆舍前翻身下马,气喘未定正要开口,就见甲士中行出一骑,黑甲长剑,背负双矛,正是在伐郑时立下大功,不久前由新君下旨拔擢为中大夫的智陵。 "开门。"智陵勒住缰绳,视线移向主事。 分明是暖春时节,主事却通体冰凉,如置身数九寒冬,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他不敢有片刻迟疑,匆忙叠手行礼,随后快步登上台阶,单手叩响门环。三下后稍停,紧接着又是三下,往复数次。 听到暗号,门奴迅速移走门栓,敞开馆舍大门。"捉拿蔡人!" 智陵举起右臂,向洞开的大门内一挥。甲士横放兵器,如猛虎下山冲入院内。 馆舍内的蔡人不知宫内变故,被声响惊动走出房门。遇见甲士冲入廊下,锋利的兵器架上脖颈,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栗栗危惧。 “我是使臣,为何抓我?” "究竟是为何?" 几名蔡国甲士正在饮酒,带着醉意冲出房门,压根来不及反抗,全部被按倒在地。森冷的矛尖横在眼前,几人顿时打了个激灵,醉意消失无踪,瞬间变得清醒。 火光照亮馆舍,叫嚷声、叱骂声和求饶声连成一片。 一墙之隔,宋人所在的馆舍寂静无声,无人探头查看,甚至连馆舍内的灯火都一起熄灭。不多时,走出房门的蔡人全被拿下,陆续押到院中。甲士继续踢开房门,将藏匿的蔡人全部抓出来。 有蔡国甲士酩酊大醉,睡得人事不知,也被一起拖到院中,一桶冷水浇下去,不醒也得醒。搜遍整栋馆舍,直至再找不出一人,甲士才陆续折返。 驿坊主事出现在影壁前,身前躬身站着负责馆舍的吏目,还有给蔡人送食水的奴仆。吏目仔细数过院中的人数,对主事说道: “除了入宫赴宴的都在这里,不会错。”主事点点头,带着吏目行至智陵马前,当面上禀详情: “智大夫,人都在这里,没有走脱一 "善。" 智陵翻身下马,将马鞭抛给私兵,亲手打起 火把,逐一照过庭院中的蔡人。见大部分神情惊慌,对周遭一切无所适从,唯有一人满面怒色,盯着他咬牙切齿。 其人肩膀和手臂带伤,显示是被抓捕时激烈反抗。此时被五花大绑按跪在地,拼命仰起头怒视智陵,恨声道: "“欢夫人诚意使晋,蔡以珍宝匠人入贡晋君。尔等却夜袭馆舍,不分青红皂白抓人,这就是晋国的待客之道?!" “你乃何人,是何身份?”智陵问道。"卢氏成,蔡国下大夫!"卢成大声道。 智陵眯了眯眼,暂且不论身为下大夫为何没有随蔡欢赴宫宴,针对他方才的痛骂,沉声道: “今夜宫宴之上,蔡人行刺君上。可见蔡国入贡是假,分明是包藏祸心,借机刺杀我晋国之君!" 行刺?! 卢成双眼圆睁,霎时如坠冰窖。 哭求的蔡人同时噤声,庭院中一片死寂。只要稍微有些脑子,就能知晓这件事的后果。智陵不再理会卢成,转身跃上马背,下令收兵: “全部带走,押送牢房审讯。” "诺!" 甲士齐声领命,提起地上的蔡人,粗暴将他们拖出馆舍。蔡人既惊且惧,多数双腿发软,被晋国甲士拖着走,脚步踉跄险些栽倒。 "老实点,休要耍心思!" 甲士变得不耐烦,抓着蔡人迈下台阶,从马背解下绳子,利落用绳子把人捆起来。 “快点走!” 蔡人在宴上行刺国君,实在胆大包天。纵然未能得逞,也令晋人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押送的队伍沿途经过,路旁聚满了愤怒的城民。 火光在人群中闪耀,怒骂声此起彼伏。间或有石子飞来,砸在蔡人的身上,引发一阵惨叫。“恶徒!” "胆敢行刺君上,统统该杀!" "伐蔡!" "伐蔡,灭国!" 群情激愤,晋人的怒火聚成黑云,沉甸甸压向被押送的蔡人,几乎令他们喘不过气来。 卢成走在队伍中,肩膀和手臂还在流血,额头也被石子砸伤。在馆舍内,他因反抗掉了一只鞋,此时赤着左脚走过城内,脚底被石子咯伤,每行一步都会留下血痕。 br />他仿佛感觉不到痛,脑海中不断回响智陵所言。宫宴之上行刺晋君,无论成与不成都是取死之道。 回想蔡侯的优柔寡断,想到国内氏族的贪婪和短视,哪怕蔡不是主谋,也必然会成为替罪羊。卢成痛苦地闭上双眼。 "国将亡。" 押送的队伍一路前行,中途同数骑快马擦肩而过。 马上骑士背负竹简,连夜飞驰出城,分别驰往越国和上京。壬章的马车也在夜色中出发。 他携带林珩旨意,出城后往军营调兵,率新军数千人奔赴岭州。他将就任岭州县令,遵照林珩的计划驻兵,重建郑地要冲。 陶荣受命与壬章同行,过岭州后直赴蔡国,以晋使的身份质问蔡侯,要求蔡国给晋一个交代。 "此行凶险。" 坐在马车内,想起林珩所言,陶荣毫无惧意,反而心情激荡。 伐郑时他表现平平,虽有组建新军的功劳,终究意难平。此行固然危机重重,却是探察情报的大好良机。 "入蔡探明虚实,沿途勘明路况,日后君上挥师西进,我当请为先锋!" 陶荣斗志昂扬,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出晋地,穿过郑地直抵蔡国。 守城的甲士提前得到命令,见到马车驰来,查验过两枚金印,当即下令打开城门予以放行。军仆推动绞盘,绳索一圈圈缠绕。门轴吱嘎转动,镶嵌铜钉的城门向内开启。城门绽开一道缝隙,能容马车通过。 马奴挥动缰绳,骑士扬起长鞭,两支队伍前后驰出城门,披星戴月前行,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关门。" 江 目送车辆行远,甲士敲响城头的蕈鼓。 军仆放松绞盘,绷紧的锁链哗啦啦落下,门轴反向转动,厚重的城门逐渐关闭,在钝响声中合拢,门扉严丝合缝。 押送蔡人的队伍抵达囚牢,马桂早在牢门前等候。他身边站在一名小奴,个头不大,手持一支火把,竟比人还高出一截。 一阵风吹过,火光摇曳,忽明忽暗。 智陵在牢门前下马,马桂迈步迎上前,笑容浮于表面,仿佛戴着一层面罩,映衬身后的火光,阴森扑面而来,令人心生骇然。 />"见过智大夫。"马桂弯腰行礼,一举一动如同尺量。“桂翁。”智陵还礼,手指身后说道, "人俱在,没有走脱一人。" "善。" 马桂向左右招手,凶神恶煞的牢奴接过绳索,将惊恐的蔡人拖进牢房。智陵无意久留,他牵过缰绳,急于去宫内复命: “人交给桂翁,陵告辞。” “送智大夫。”马桂在原地目送智陵,脸上的表情始终未变,连眼尾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待智陵的背影远出视野,他才施施然转过身,带着小奴走入牢房。 彼时,蔡人已经看到受刑的刺客。 两名舞女手脚折断,吊在木架上奄奄一息,恍如两只血葫芦。踏碎埙的乐人沾染蚀骨,半身长满水泡,脓水混杂着血液流淌,伤处深可见骨,形似恶鬼。 蔡人何曾见过这般场景,全都吓破了胆,未及受刑就濒临崩溃,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 "饶命,我真的不知刺客!" "饶命啊!" 相比他人的惊恐,卢成表现得过于镇定。 从被带入牢房到目睹刺客的惨状,再到被牢奴吊起,他始终不发一言。哪怕拉扯到伤口,他也未发出一声痛呼。 "桂翁,您看他!"药奴手指卢成。 "瞧见了。”马桂朝牢奴招手,指着卢成吩咐道: “去把他放下来。”"诺。"牢奴连连躬身应诺。 卢成被放下木架,带到隔壁囚室。 室内同样阴暗潮湿,墙壁和地面爬满斑驳血痕,墙上却没有挂着刑具,木架上也没有绳索。反而地上铺着干草,墙角还有一只木桶。 卢成被推进牢房,左右环顾,直接坐到草堆上。 牢房门外,马桂目睹他的表现,拍了拍药奴的肩膀,递给他一卷竹简: “照上面的问,交给你了。 "诺。"药奴捧起竹简,扬起稚嫩的小脸,笑容里充满天真。可若真当他是懵懂孩童,注定要吃大亏。 轻轻拍了一下药奴的发顶,马桂转身返回之前的囚室。他方才留心观察,发现几个蔡人十分可疑。相比他人的畏惧恐慌,他们的神情太过刻意。 br />换作寻常人,未必能察觉到其中区别。马桂则不然。 落到他手里,再细微的痕迹也无所遁形。 “畏惧,惊恐,绝望,嘴里在哭,眼中却窥不出一星半点。”马桂走入牢房,视线锁定正发抖的几个男人,嘴角的笑痕缓慢拉直,两个字浮现在脑海。 死士。 同一时间,晋侯宫内,蔡欢身处偏殿,抑制不住心中慌乱,只能不断在室内踱步。林珩遇刺,蔡国人动手,越国也被牵涉,飨宴只能草草结束。蔡欢身边的人都被带走,她被留在宫内,虽无审问拷打,也是形同拘禁。 "该怎么办?" 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殿外有晋人把守,无法探听消息,也猜不透晋君的态度。她心中慌乱,时时坐立难安。每次门外传来声响,她都会胆战心惊,唯恐晋君要拿她下狱。 即便郑国被攻破,岭州城陷入火海,她也不曾这般恐慌。"当时还有退路,现如今,蔡恐将不存。"蔡欢停下脚步,怔忪半晌,颓然地坐倒在地。 "究竟是谁?!" 她银牙咬碎,对策划行刺之人恨入骨髓。刺杀晋侯将她逼至悬崖,竟还牵涉到越国,分明是不给她半条活路。 “万望兄长不知情。”蔡欢苦笑一声,握拳压向额头。只盼望蔡侯不曾牵涉其中,否则蔡国必亡,他们兄妹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两名侍人守在门外,侧耳细听殿内的动静。 许久不闻声响,透过门缝向内望,瞧见蔡欢瘫坐在地,一人皱了皱眉,对同伴示意一下,悄无声息离开廊下,去往正殿禀报。 侍人的运气不错,在丹陛之上找到马塘。 “塘翁,蔡女焦躁,踱步多时。”侍人附在马塘耳边低语几声,道出蔡欢的种种表现。 马塘点点头,吩咐道: "继续盯着,有异样迅速来报。" “诺。”侍人领命离开,身影消失在丹陛之下。 马塘继续守在门前,目光左右扫视,廊下的侍人皆垂手恭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木雕泥塑,许久不曾移动一下。 /> 今夜之事。 铜灯照亮大殿,夜明珠释放白光。林珩坐在屏风前,相隔一张桌案,楚煜振袖落座。 两人面前摆着茶盏,盏中仍冒着热气,显然刚呈上不久。桌上还有数盘糕点,小巧精美,里面加了蜜,更偏向越人的口味。 楚煜端起茶盏,沾唇试了试温度,缓缓饮下两口。 林珩没有着急出声,执筷夹起一块糕点,放入身前的碟中。又拿起一旁的小刀,不紧不慢将糕点切成两半,又分成四块,任由散发香甜气息的馅料向外流淌。 咚地一声轻响,盏底磕碰桌面。 林珩不曾抬眼,小刀的金柄在手指间翻转,忽地刀尖向下,深深扎入桌面,入木超过两寸。 “君侯,蚀骨确是越国宫廷秘药,然非越独有。”楚煜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越楚同源,栽赃陷害实有前例。前有梁氏叛乱,煜之大母出自梁氏,不顾亲情毒害父君,焉知不是其余孽所为。" 楚煜言之凿凿,林珩不置可否。 “姑大母在晋多年,两国盟约牢固。此次煜使晋,专为再定婚盟。行刺君侯全无半点好处,反而招惹麻烦。"楚煜微微倾身,话说得直白,赤-裸-裸的利益摆上明面,既是洗脱嫌疑,也挑明出使的目的。 林珩轻笑一声,终于抬眼看向他,漫不经心道: "公子倒是坦诚。" “君侯当面理应如此。”无论林珩是否别有深意,楚煜都当是赞赏。他从盘中夹起一块糕点,咬下半块。应是极喜甜味,笑意盈入眼底,继而话锋一转,提起早年一件事。 “昔年煜至上京,觐给天子三瓮蜜。不料蜜至宫内,竟被掺入茱萸坏了味道。”楚煜吃下整块糕点,放下银筷,拿起布巾拭手, "天子愠怒,斥越不敬,几名王子更在事后屡次讥讽。" 林珩未做声。 他在上京时隐约听说过此事,但不知详情。 “煜非君子,悖礼之举不少。然非我所为,胆敢污蔑于我,势必要予以偿还。”听闻此言,林珩脑中灵光一闪。 “当年害我的王子,是否也曾讥讽于你?”“不假。”楚煜垂眸浅笑,并不否认此事。 “难怪。”林珩摩挲着指节,对两名王子的下场毫不意外。固然 有天子要给晋国交代,背后应也不乏越侯和楚煜的推波助澜。 睚眦必报,凶横残佞,时过境迁仇亦不忘,誓要千百倍偿还。 如同在照镜子。 抬眸看向对面的越国公子,林珩心神微动,不觉哑然失笑。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夜风穿过隔窗,一缕缕袭过殿内,掀动垂挂的布幔。灯烛闪烁,火光摇曳,焰舌交替跳跃,外缘漫开彩色光晕。 青烟逸出香炉,袅袅飘散在殿内。香气飘过鼻端,融合茶汤的气息,交织蜜的香甜,沁人心脾。 林珩端起杯盏,盏中茶汤轻漾,热气徐徐上升,似雾气缭绕,朦胧他的双眼。深邃的眸子覆上暗色,掩藏他此刻的情绪,正面相对也难以窥出分毫。 "晋越有盟,大母春秋鼎盛。"道出这番话,林珩垂下眼帘,不再提蚀骨一事。在聪明人面前最忌讳揣着明白装糊涂。 事情真相如何,两人不说心知肚明也能猜出七八分。纠葛没有必要,争不到多大利益,更可能适得其反。无妨暂时揭过,免得浪费时间。 “国太夫人安康,盟约亦能再定。”楚煜挟起最后一块糕点,送入口中细品。香甜的滋味溢满口腔,又被茶汤冲淡。短暂的微苦,很快变成回甘。 林珩不意外楚煜的回答。 他手托茶盏,指腹擦过盏底,触感细腻带着微凉。视线迎向对面,直言道: “晋伐郑大胜,千里疆域纳入版图。今夏邀西境诸侯共盟,大势将成。再定婚盟,实无太大必要。" “君侯发硎新试,一战下郑地,扬晋之武风,实乃高世之才。然君侯可曾想过,甘泉先竭,直木必伐。今天下大势,上京衰微,诸侯混战,以晋之强,迟早为众矢之的。"楚煜面含浅笑,端起茶盏却不再饮,直至盏中热气散尽,才将茶盏放回到桌上,边缘触碰银筷,发出一声轻响。 “鹿群成百上千,四处迁徙。猛虎形单影只,却能独霸山林。孰强孰弱?”林珩不因楚煜的话生怒,掌心按上桌面,平静反问道。 “虎遇狼群亦要厮杀。”楚煜迎上林珩的目光,不闪不避,脸上笑意不减。林珩挑了下眉,意味深长道: “越崇於菟,诸国皆知。” “越崇於菟之凶狠,却非不知变通。”楚煜凝视林珩,笑容逐渐收敛。伪装温和的眸子封结冰霜,森寒冷漠彰显无疑,终于现出几分真实模样。 "煜离国之前获悉,公子项杀兄囚弟,绞氏族,屠乱军,麾下攻入纪州,城内守军望风而降。不出旬日,楚乱将平。" 楚煜的语速不疾不缓,声调未见太大起伏,字里行间却蕴含杀机,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诸公子混战数月,大半国土民生凋敝,生灵涂炭。楚人性贪婪好劫掠,公子项入主都城,为收揽人心平息民乱,势必对外出兵。申、少等国多因此灭。" 林珩没有作声,指尖擦过袖口的花纹,貌似陷入沉思。 观察他的神情,楚煜心中渐定,继续说道: “越楚本同源,立国后积世成仇,边境烽火不灭。楚同晋本不接壤,然楚共公灭申,封堵晋东出之路,两国交战不可避免。" 这番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话中两次提到申国,不仅国土被楚吞并,宗庙也被绝灭。林珩的外大母出自申国黎氏,至死仍不能释怀,对楚恨意滔天。 在上京为质期间,他曾遍览史书,搜寻关于申国的记载。可惜内容少之又少,仅知开国之君深谙礼乐,曾为天子击否。 "楚人好掠夺,贪婪强横。楚庄公、楚共公、楚厉公三代称霸,召诸侯会盟,不至者必发兵征讨。楚共公借讨伐戎人强留上京,当众问鼎于天子,蛮横可见一斑。如今君侯伐郑拓土,有霸主之相,楚岂能容。且有上京虎视眈眈,执政老谋深算,天子好行诡诈。试问狂风骤雨袭来,君侯能夷然无惧,国中上下必定安稳?" 楚煜这番话相当直白,冒着激怒林珩的风险,将隐患摆上桌面。林珩没有动怒。 他敛袖置于案下,单手握住垂在腰间的玉玦,指腹摩挲着玉面,一下接着一下。目光低垂,描摹桌面上的木纹,认真思量楚煜所言,不否认句句在理。 但也仅此而已。 “据我所知,越内忧外患,宫内不稳,朝堂风雨不断。公子先灭梁氏,后诛袁氏,却未能杜绝根源。" 林珩说话时,一阵风掠入殿内,缠裹明亮的烛火,火光忽明忽灭。阴影覆上屏风,边缘延伸扭曲,有生命一般抓捕山水花纹,铺开一片暗色。 "相比晋,越同楚更近,且世代为仇。公子项在国内鏖战数月,取胜不假,也会人马疲敝。与其长途跋涉远征晋国,莫如取近向越发兵,同仇敌忾之下更有胜算。" 楚煜直言不讳,林珩也不遑多让,一样直截了当。晋有隐患不假,却远不及越危机四伏。 “晋有临桓城,国人坚守数百年,城池固若金汤。今携大胜之威,国内上下同心协 力。外敌胆敢来犯,势必留命于城下,有来无回。" 说到这里,林珩刻意顿了顿,嘴角掀起笑纹,笑意却不达眼底。 "反观越国,若非内外交困,担忧腹背受敌,越君未必会想出此策,开国之先河,遣公子结婚盟。”林珩罕譬而喻,言辞间毫无顾忌。同楚煜的直白旗鼓相当,甚至更胜一筹。 “君侯炳若观火,真知灼见。实情昭然在目,却未一言拒之,应非固不可彻。”楚煜莞尔一笑,眼角染上绯红。凝固在眼底的冰霜瞬息消融,仿佛凛冬悄然离去,春日降临。 “观越国诚意。”林珩没有拐弯抹角,更无遮遮掩掩。既是要谈利益,那便简单明了,看一看是否真能说动他。 楚煜笑意更盛,一瞬间艳色炽烈,压过万紫千红,百花绽放。 "北荒之地。" 四字出口,殿内陷入寂静。 林珩能看清西出枢纽,楚煜之智不相伯仲,自然也能找出关键。 “北荒有戎人盘踞,犬戎各部来去如风,每岁袭扰频繁,种植放牧皆难,实乃不毛之地。”林珩目光微闪,道出这片土地的实情。 “君侯所言不假,然有其弊必有其利。” 楚煜挽袖抬手,以指尖蘸取茶汤在桌面勾勒,转瞬绘出一幅舆图。线条流畅,地势一目了然。 "此地横贯西境,犄角向南,穿多国边地,可谓要冲。" 说话间,白皙的手指在桌面划过,一道湿痕横跨郑、蔡、徐等多国,堪比利刃,将几国的土地生生劈开。 “拿下北荒之地,进能攻,退能守。北上能逐犬戎,南下可袭虫蛮。意略纵横,西境兵势大成。" 西境诸侯国不乏能人,皆能看出北荒之地至关重要。 迄今无人动手,任凭其荒芜,实因该地已被天子封给越国。哪怕相隔数千里,沦为一块飞地,慑于越的强大,也无人敢以身试法。 更要命的是,上京又神来一笔,借口越厉公杀亲降爵夺地,硬生生将北荒之地切出一块分给楚国。 两国明知上京图谋,鉴于仇恨已久,压根不在乎多添一项。反倒是西境诸侯捶胸顿足,望要地不可得,只能互相提防,使得犬戎有机可乘。 “君侯 伐郑师出有名,天子无从指摘。越晋再结婚盟,北荒之地为聘,取之名正言顺,逐犬戎顺理成章。"楚煜浅笑言道,瞳孔湛亮,映出橘红的火光。 "聘?"林珩挑眉。 "嫁妆亦可。"楚煜倾身靠近,掌心覆上桌面,长发如瀑流淌在肩后,堪比最上等的越绢。"只需五年,君侯意下如何?" 林珩看着他,深深望入漆黑的眼底,短暂凝神之后,发出一声轻笑。白皙的手指覆上金色刀柄,略微用力,拔出扎入桌面的小刀。 灵活地翻转刀身,林珩握住刀背,同刀柄挑起楚煜的下巴,单手撑着桌面靠近,口中道: “公子煜,北荒之地,我收下了。" "言既出,必践于行。”楚煜顺势仰起头,手指覆上刀身,轻轻用力,压上林珩的手背, “望君侯一言九鼎。" "自然。"林珩抽身落座,收回小刀,摆脱手背上的温度。“君侯信义。”楚煜慵懒地斜靠在桌旁,笑得眉眼弯弯,风韵雅致。 夜色渐深,暖风转凉,轻盈穿过廊下,掀起侍人的袖摆。 智陵前来宫中复命,得知林珩正有要事,碍于夜间不能在宫内久留,烦劳马塘代话,随即脚跟一转迈下丹陛,大步踏上宫道,同来时一般行色匆匆。 行出宫门,智陵飞身上马,扬鞭穿过城内。马蹄声响彻长街,疾风掠过街旁,牵引出闪耀的光带。 抓捕蔡人的动静委实不小。囚徒被押入牢中,城民仍不肯散去,聚在街上谈及此事,都在议论纷纷。 "蔡人胆大妄为,理应严刑拷问。""胆敢在飨宴行刺君上,实在可恨。" "伐蔡!" 伐蔡灭国的声音此起彼伏,传遍大街小巷。暂居城内的各国商人听闻,都是神情复杂,心中滋味难言。 “晋人好战诚不欺我。” "蔡女身为蔡侯妹,入贡竟有刺杀之举,实在有些说不通。""蔡女嫁郑侯,郑被晋灭,或心怀怨恨。" "为复仇?" "有此可能。" " ;也可能是借刀杀人,嫁祸给蔡。"一名身着青衣的齐国商人开口。议论声倏然一停,商人们面面相觑,想到谁能因此事得利,都是心头一凛。"真是这般,恐大战将至。" "杞人忧天。"一名魏国商人干笑两声,不欲再多说,告辞众人返回居处。继他之后,商人们借口困倦各自离去,热闹的街尾很快变得冷清。苍金走在众人身后,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冒出多个念头。回到歇脚的屋舍,他正准备去见苍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拦住了他的脚步。 "郎君,抓住一只信鸟,从城外飞来。"一名身着短袍的青年快步走上前,左肩缝着牛皮,一只夜枭站在他的肩上。夜枭披覆厚羽,头两侧竖起长毛,眼睛一睁一闭,爪子犹带着血痕。 “信鸟?”苍金转头看来,心生疑惑。 “不错。”青年递出捧在手中的鸟尸。鸟背鲜血淋漓,被抓得不成样子。鸟爪上缠绕轻薄的布条,也是痕迹斑驳。 苍金小心解开布条,上面的字迹稍显模糊,入眼的刹那令他神情骤变。 "楚语。" 看过全部内容,苍金一把攥紧布条,心跳得飞快。 苍氏是齐国豪商,族人擅长驯鸟,传递消息极为方便,能及时掌握各国情报。 越国公子煜使晋,传言两国将固盟约。晋侯在宴上遭遇刺杀,表面上是蔡人动手,证据确凿,但追根究底又存在不少疑点。 如果这封信是真的… 苍金攥紧手指,心跳猛然飙升。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简直是天赐良机,比献宝更能打动晋侯!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苍金脑筋飞转,越想越认为事情可行。他攥紧写满字的布条,迫不及待去见苍化。 转身之前,他将信鸟抛给青年,正色吩咐道: “迟,你同焕放飞枭鹰搜寻信鸟。暂不要抓捕,在城内寻踪,找到接应之人。" "诺。" "切记谨慎,事成之前莫要引人留意,尤其是魏商和齐商。" 迟抱拳领命,信誓旦旦道: "郎君放心,仆与焕日夜轮换,凡有信鸟飞过城头,一只不会放过。"事情安排妥当,苍金没有在庭院久留,迈步走进回廊,去往苍化所在的厢室。 目送苍金的背影消失,迟解下腰间的布袋。巴掌大的口袋频繁颤动,偶尔凸出几块,貌似装着活物。 袋口系绳解开,一阵鼠叫尖锐刺耳。左肩上的夜枭展开翅膀,两只金色的眼睛完全睁开,盯着袋内的活物一眨不眨。 "饿了吧?" 迟熟练地翻转袋口,倒出一只肥硕的田鼠,喂给肩上的夜枭。他反手抚过夜宵的羽毛,掠过锋利的爪子时,指尖染上血。 血迹粘稠,他浑不在意,随意抹了两下手指,信步穿过庭院,在侧厢找到整理箱笼的焕,传达苍金的命令。 "郎君命你我放鹰。" "抓信鸟?"焕扣上箱盖,熟练挂上铜锁,说话时动作不停。 "不抓,先盯着。"迟瞧见墙角的口袋,走过去解开袋口,掏出一条鹿腿,拔出匕首切下几条,喂给驯养的夜枭。 焕动作一顿,转身看向他,诧异道: “盯着?” "没错。"迟点点头,单手一撑坐上箱盖,支起一条长腿。夜枭短暂飞起,栖息在梁上。遇到迟招手才振翅飞落。 "怎么回事?"察觉情况有异,焕彻底停下动作。 “枭抓到一只信鸟,鸟腿绑有布,布有楚字。郎君让你我盯着,想是有所安排。”迟摸了摸夜枭的羽毛,抹去刀刃上的血,反手插入刀鞘,言简意赅说明情况。 “原来如此。”焕没有螯言,绕过箱笼走进内室,提出一只蒙着布的鸟笼。鸟笼呈塔形,顶部超过焕的腰间,接 近他的胸膛。掀开蒙布,一抹暗金闯入眼帘。褐羽金尾,鸟喙下弯,鸟爪锋利,赫然是一只成年金雕。 夜枭不安的展开翅膀,盯着笼内充满警惕,随时要振翅飞走。 焕提来整条鹿腿,同时打开笼门。振翅声短暂响起,笼内的猛禽飞出,坚硬的利爪抓住鹿腿,锋利的鸟喙撕扯鹿肉,裂帛声接二连三响起。 待鹿肉下腹,鹿腿变成一根骨头,金雕展开翅膀,飞落到焕擎起的左臂上。即使隔着厚实的兽皮,仍能清晰感觉到爪钩的锋利。 “走吧。” 焕又拿起布盖在金雕身上,托着猛禽先行一步。 迟利落跳下箱盖,接住飞起又落下的夜枭,跟上同伴的脚步去往宅院后门。门外连着一条窄巷,极少有人经过,能轻松避人耳目。 两人前后走入巷道,左拐右拐不见踪影。 一巷之隔,几名军仆潜伏在暗处,紧盯一队商人的住处。宅中商人来自魏国,入城时就被盯上。整整一夜,魏国商人在院中踱步,时不时向天空张望,行迹很是可疑。军仆料定魏商有异,偏偏未能抓住把柄。 “天快亮了。” 东方将明,第一缕阳光穿透黑暗,火红的日轮跃出地平线。院中的魏商终于停止踱步,带着满脸困倦和疑惑返回室内。 “究竟怎么回事?”一名军仆苦思不解。终日一无所获,难免有些急躁。 "只要有诡诈,迟早露出马脚。"另一人从身侧靠近,按住他的肩膀,告诫他稍安勿躁。房间内,魏国商人眉心深锁,心中忐忑不安,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为何还不至?" 依照同楚人的约定,秘信早该送达。可他等了一夜,别说是信鸟,连根鸟毛都没瞧见。"难不成是出事了?" 魏国商人越想越是不安。 脑海中猛然浮现晋人群情激愤,叫嚷着要伐蔡灭国的场景。想到国君前番同楚国密谋,事情泄露可能招来的后果,冷汗沾湿了他的额角。 不成! 多年行走各国刺探消息,商人对危险的直觉极其敏锐。 信鸟迟迟不出现,他心中已是七上八下。不敢怀抱侥幸,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此非善地,不宜久留。&# 34; 魏国商人起身收拾行装,推开房门召唤奴仆,决定不再等下去,放弃原有的谋划,马上启程离开肃州城。 军仆发现异状,看到魏国一行人的动作,暗道不好。 "他要逃!" 带队军仆当机立断,派一人去送信,自己率五人封堵院门。 送信人刚刚走出巷尾,迎面就遇见一队甲士。甲士手持长矛,各个全副武装,杀气腾腾。认出带队的甲长,军仆立即上前见礼。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甲长道: “带路,去拿魏人!”军仆不敢迟疑,马上转身原路返回。 甲士到来十分及时,正好堵住冲出的魏人。再看他们身后,拦截的军仆悉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拿下!"甲长一声令下,甲士平放长矛,牢牢封住巷口,逼使魏人不断后退。 魏人手持短剑,擅长近身刺杀。此时被长矛阻拦,无法近身攻击,接二连三被刺中,受伤倒在地上。 魏国商人抵抗到最后,手持一把小弩,射伤三名甲士。甲长见到弩,神情立变。 "抓住他,抓活的!" 甲士挺着长矛快速逼近,魏国商人被逼至绝境,心一横正要自戕,墙头飞落数支利箭,破风声从两侧袭来,接连钉穿他的手脚。 鲜血流淌,大量涌出伤口。剧痛沿着伤口蔓延,短剑和小弩先后脱手,砸向地面发出钝响。 受伤的膝盖支持不住他的身体,魏国商人垂着双臂栽倒。甲士一拥而上,掏出绳索将他五花大绑。 送信的军仆穿过战场查看同伴,发现几人都已气绝身亡,恨得眦目欲裂。若非还要问话,他势必要拿起长刀将这伙奸细斩尽杀绝。 "放心,一个也逃不掉。"一名甲士走过来,按住军仆的肩膀,手指微微用力。军仆红着眼睛低下头,专心收敛同袍的尸身,擦干净他们脸上的血污。 翻过几人的身体,才发现他们并非死于刀剑。从伤口的形状和位置判断,分明是被弩矢贯穿。“正面遇袭,未能抵挡一合。” 甲长蹲下-身查看几人的致命伤,翻看魏商使用的小弩,沉声道: “弩乃国之利器,不想魏人竟能仿造。此事需禀报君上,严查百工坊。" r /> 甲士快速分成两队,一队押送魏人去往囚牢,另一队搜寻馆舍,务求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魏国商人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被押入牢房时,他已经脸色惨白,变得神智模糊。 牢奴查看过他的情况,转身取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捏着他的鼻子灌下去。随后用布条缠裹他的四肢,动作十分粗暴,险些令他伤上加伤。 左侧的牢房内,隔着竖立的栅栏,卢成目睹他的惨状,不免摇头叹息。 药奴正捧着竹简记录,遇到不会的字还要问过一旁的吏目。眼角余光瞥见卢成这副模样,不由得心生讽意。 "卢大夫自身难保,竟要可怜一个魏国奸细?" 卢成闻言转过头,看着面容稚气却性如豺狼的孩童,眼底闪过怒色,却是一字不吐,选择缄默不语。 药奴眼珠子转了转,背着双手走近他,站定在他面前,故作好奇问道: “我听桂翁说,昨夜宫宴,蔡国来的氏族都能列席,只有你被留在驿坊。这是为何?难道是你格外讨人厌?" 卢成垂下眼帘,神色看似平静,手指却微微攥紧。 将一切收入眼底,药奴呵呵一笑,继续说道: “你不说也无妨,蔡人在宫宴行刺君上,队伍里还藏着死士,蔡国必要亡!" 卢成猛然抬起头,看着笑盈盈的孩童,想到晋人之凶、晋君之威,寒意自脊背攀升,瞬间蹿至四肢百骸。 晋侯宫内,马桂脚步匆匆穿过宫道,身后跟着数名侍人。 侍人两两合力提着木箱,箱中装满竹简,记录蔡人和死士的口供。 一行人来至正殿,刚刚登上丹陛,恰遇从殿内走出的公子煜。 阳光洒落殿前,绯袍金冠的公子沐浴在光中,姿容瑰丽,气质逸然不群。衣带和领口的绣纹浮现金辉,映衬冠缨垂落的彩宝,色彩浓艳,愈显璀璨夺目。 公子煜逆光行来,马桂侧身避让,在台阶上行礼。侍人头不敢抬,下意识屏住呼吸,放下木箱一起躬身。 知晓马桂得林珩看重,楚煜浅笑向他颔首。目光掠过侍人身旁的木箱,心中若有所思,口中却没有多问。迈下丹陛后脚步不停,先返回下榻处更衣,再去南殿向国太夫人问安。 马桂直起身,扫一眼远去的背影,旋即收回 视线。 “跟上。” 两个字落地,他转身登上台阶,快速向大殿走去。 殿内,林珩送走楚煜,命人送上茶汤,一口气饮下半盏,驱散迟来的困倦。 马桂行入殿内,装满竹简的木箱并排放到地上,发出一阵磕碰声,引来上首的目光、“参见君上。”马桂俯身行礼,侍人匍匐在地。 "免。"林珩捏了捏额角,问道, "审完了?" “回君上,口供在此。”马桂令侍人退下,亲自关闭殿门。随后打开箱盖,捧出放在最上面的几卷竹简,恭敬送到林珩面前。 竹简摊开,残留的墨香涌入鼻端。 林珩饮尽盏中茶汤,捧起竹简一目十行,一抹诧异浮现在眼底。 "死士?" "仆亲自审问,死士出自郑国,效命粟氏。岭州城破时,其护卫粟氏二子脱逃。两人中途分别,粟亮奔上京,粟黑往楚地。" 一夜审讯,确定死士身份,马桂也是吃惊不小。 本以为是楚人,要么是上京所派,亦或是蔡人,万万没想到竟是郑国余孽。 “粟亮一去全无消息,在上京失去联络。粟黑入楚时,正遇楚国内乱。他投奔公子项,成为公子项的门客,战时为其出谋划策,一举得到重用。楚内乱将平,他献计公子项,借楚国之手勾结蔡国氏族,将刺客和死士混入入贡队伍,意在行刺君上,图谋乱晋,离间晋越之盟。" 马桂一口气说完,中途没有任何停顿。 林珩听罢,冷笑一声,随手将竹简抛出。“谋划倒是周密。” "死士还道出魏楚结盟,魏侯遣人入晋刺探消息。仆恐其脱逃,斗胆命人抓捕,现已押至牢中。”话音落下,马桂伏身在地,为擅自行事向林珩请罪。 “桂翁一心为寡人,何罪之有。”林珩起身行至近前,亲自扶起马桂。 “君上厚恩。”马桂起身后再次下拜,态度毕恭毕敬。见林珩打开第二只木箱,取出一卷有特殊标记的竹简,他近前半步,开口道, "牢中有一人,名成,出身蔡国卢氏,官下大夫。" "蔡国卢氏?"林珩低头看向竹简,觉 得这个氏有些熟悉, "他不在宴上?"“不在。”马桂回道。 身为氏族,随蔡欢入贡,却没有出席宫宴,实在有些奇怪。林珩浏览竹简上的记载,目光定在“蔡国卢氏”之上,脑海中灵光闪过,他想起来了。 “蔡国卢义,悼王时佩五国印,二十载行遍天下,访四方诸侯,劝说诸侯弭兵。”提到卢义此人,上京史官褒贬不一。林珩读过关于他的记载,对他的经历颇感兴趣。 "其人能言善道,才智过人。然错观大势,妄图以狡言蒙蔽诸侯,事不能成,终为诸国厌弃。"林珩左手握着竹简,轻轻敲打右手掌心。 群雄混战的时代,游说各国倡导息战,逆大势而行,注定不可能成功。 “强者有力无心,弱者有心无力,徒惹来不满怨恨。更被指责沽名钓誉,无德有过。”若是同一个卢氏,卢成被如此对待也就不足为奇。 据林珩所知,卢义当年行走各国不仅是游说诸侯息战,他还曾手绘天下舆图,标注诸国城池要塞,甚至有大的乡邑。包括上京在内,地貌城址巨细靡遗,一目了然。这幅图比林珩掌握的更加精确,无疑是一件至宝。 可惜卢义死后此图随葬,再未曾出现在世人眼前,实在是一件憾事。 不过事无绝对。 淳于简和向寻能牢记家族秘法,卢氏后人当真意识不到此图重要,任凭其埋没? “桂翁,早朝之后,将卢成带入宫内。”林珩松开手,任凭竹简落回箱中,发出一声钝响。马桂眸光微闪,心有疑惑却未多问,当下躬身领命。 “遵君上旨意。”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上京城 青天白日,艳阳高照,王宫内朝会未散,道路上少见车驾,贵族聚居的城东稍显冷清。 临街的大门前,门奴懒洋洋打着哈欠。探头望向街尾,不见马车行来,大着胆子坐到台阶上,手穿进袖子里,背靠墙角公然打起了盹。 好梦正酣,嘈杂声陡然袭来。 门奴受到惊扰,登时打了个激灵。半梦半醒睁开双眼,抬头向前望,仅仅一眼,登时骇得魂飞魄散。 长街西侧,相隔三条巷道,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烟柱笔直上升,过程中不断膨胀,化作一朵层叠的黑云,沉甸甸压在火场上方。 人声从火场传来,夹杂着驴马的嘶鸣。 门奴想要站起身,却发现坐得太久双腿发麻,脚下仿佛踩着棉花。他不小心踩空,控制不住滚落到台阶下,趴在地上满身狼狈。 火光肆虐,烟炎张天。 浓烟随风弥漫,充斥半条长街。 刺鼻的浓烟扑面而来,门奴被呛得咳嗽。他匆忙捂住口鼻,从地上爬起身,惊叫道:“起火了! 火势越来越强,焰舌腾起数十米,席卷周遭的一切,焚毁木制建筑。院墙被烧得焦黑,华美的建筑遭遇烈火吞噬,在热浪中轰然倒塌。 烧焦的屋顶砸向地面,碎屑飞溅,带着焰尾飞向四面八方。火舌波及到一巷之隔的府邸,险些引发又一场大火。 “灭火,快提水来!” 起火的是刑令宅邸。 家主和几位年长的郎君不在府内,火燃起时家中仅有妇孺。幸亏几个忠仆机灵,见势不妙发出警讯,使得老幼及时逃出火场,避免葬身火海。 屋顶坍塌的一刻,众人回首张望,各个如丧考妣,不见半点劫后余生的喜色。 "为何?" "火因何起?" 不久前农令全家遭遇不测,宅邸被火焚,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朝中有传闻是执政报复,使得天子震怒,君臣离心。 事情一直没有得到证实,城东各家却是人心惶惶。尤其是同农令往来甚密的几家,日日风声鹤唳,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不承想千防万防,意外还是发生。 一场大火冲天而 起,击溃了所有人的侥幸。 刑令人在宫内,尚不知家中变故。 趁着火场混乱,有生面孔浑水摸鱼,在人群中挑唆:"必然是执政所为。" “农令死得不明不白,如今就轮到了刑令。”"处处提防还能起火,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除了刑令家人,路旁不乏围观人群。有心人散播流言,虚虚实实,半真半假,很快被多数人采信。 瞧见众人的神色,心知事情已成,一人不着痕迹退出人群,三步并作两步潜入小巷,登上早就等候在巷尾的马车,迅速关闭车门。 "事情办好了?"喜烽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开眼,就见门客正抹去脸上的伪装,扯下黏在下巴和上唇的胡须。 "诸事妥当。"门客展开布巾拭脸,抹掉侧脸的黑灰,现出一条细长的伤疤,从眼尾延伸至嘴角。 "放火之人在何处?"喜烽亲手斟了一盏茶汤,递到门客面前。 门客双手接过,感受到盏底的热度,低声道: “仆以为人不能留,已经处理干净,保证万无一失。" "无厌,这几日你留在府内,不要在城内露面。”喜烽眯起双眼,没计较门客的自作主张, "等到风声过去,带一批私兵出城,去莽山寻盗。" "寻盗?" “农令家中出事,当夜巡逻的甲士不知所踪,府内尸体数目不对,必有私兵奴仆逃离。昨日有数支商旅入城,都言莽山有盗。这伙盗突然出现,此前从未曾听闻。" 门客认真思量,当即心中了然。 "家主怀疑他们的身份?" "不错。”喜烽颔首说道, “若商人所言不错,这伙盗不是私兵就是甲士,亦或两者皆有,如今尽为亡命之徒。你尽快寻到他们,收买利诱,混入其中,设法让其为我所用。" 门客没有大包大揽,短暂思索后,正色道: “仆尽力而为。” 收买人心难也不难。 面对一群亡命之徒,寻常的方法未必适用,他需认真考量。两人相交多年,喜烽能看出无厌的顾虑,没有为难强求 。 当年中山国被氏族窃取,喜氏狼狈逃入上京,扈从少得可怜。中途离去的不在少数,唯有无氏不离不弃。 现如今,喜氏人口凋零,仅余喜烽和喜女兄妹。无氏也血脉稀疏,唯有无厌一人。 心知复国无望,喜烽转而将矛头对准上京。 "言而无信,弃忠臣不顾,反而册封逆贼,不配为天下共主。他该众叛亲离,尝一尝陷入绝望是何种滋味!" 两人说话时,马车离开小巷,一路避开众人视线,没有引来任何注意。朝会已经结束,群臣走出王宫,队伍中唯独不见执政的身影。 刑令和牧令并肩而行。相比他人的怏怏,两人神采飞扬,显然在朝堂有所斩获。可惜好景不长。 刑令向牧令告辞,尚未登上马车就见到满面惊慌的家奴,听到家宅起火的噩耗。"你说什么?!"刑令难以置信,猛然间想到农令的遭遇,顿时眼前一黑。"家主,府内突起大火,屋舍皆焚……" 不等他说完,刑令顾不得礼仪,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焦急道: “人如何?” “诸位夫人平安无事,小郎君和女郎也平安。”家奴呼吸困难,艰难地说出实情,期望不被迁怒。 刑令暂时松口气,一把丢开家奴,转身登上马车,命令道: “速归。” "诺。" 马奴挥动缰绳,马车飞驰而出。家奴被落在车后,忙不迭迈步跟上,一路快跑奔回城东。 宫门前的一幕落入众人眼中,暂不提贵族是何想法,消息报至天子驾前,当即引来天子怒火。 "先是农令,又是刑令,接下来是谁?"天子目带凶光,质问留在殿内的执政。这般疾言厉色,近乎是直接定罪。 执政不为所动,既不见愤怒也没有出言辩解,而是手捧竹简平静道: “陛下,火有源头,查之即明。臣以为蜀公子齐奏疏更为紧要。" "如何紧要?"天子怒意不减,摆明同执政唱反调, “蜀在千里之外,奏疏由晋国递送,焉知真伪。" “陛下,逆臣谋乱何能戏言!"执政终于变了脸色,抬头直视天子,沉声道, "信平 君害蜀侯,囚正夫人,迫公子齐离国,事情皆有实据。其窃国之意昭然,公子齐几番上疏,天子果真不闻不问?" 天子脸色铁青,怒极反笑: “有中山国在先,多一个蜀国又有何妨。” “陛下!”执政不敢置信。他知晓天子不比早年,却未想到荒唐至此, “正因有中山国在先,不能对蜀国置之不理。" "为何不能?" “窃国之事不可再。今日纵容氏族窃国,他日诸侯叛乱颠覆朝纲,谁能护卫天子?”执政费尽口舌意图说服天子。 知道天子对他怀有疑心,执政心知肚明,也为此心灰意懒。但他家族世代拱卫上京,实不忍平王时的祸乱再生。 今时不同往日,上京根基腐朽,已经摇摇欲坠。再遇惊涛骇浪,四百年基业恐将不存,九鼎之威势必要毁于一旦。 或许是听进了执政的劝说,也或许是骤然间脑袋清醒,天子没有再故意唱反调,而是回到王座之上,展开田齐递送的奏疏陷入沉思。 见天子迟迟不语,执政正要再开口,不想被直接打断。 天子抬起头,目光阴翳,阴测测说道: “晋侯帮扶公子齐,无妨一帮到底。”说话间,他亲手铺开竹简,提笔写下一道旨意,不同执政商议,快速落下王印。"派人送往晋国。" 天子掌起竹简,直接抛给执政。 执政上前一步接到手中,迅速扫过旨意内容,看到上书“侯伯”二字,顿感触目惊心,当场大惊失色。 “陛下,封晋侯为侯伯实不妥当。” "有何不妥?"天子坐在王座上,上臂展开,掌心覆上桌面,俯视惊容满面的执政,笑容狰狞,“晋侯年少有为,小试锋芒即能灭国,拓千里疆域。积厚成器不亚其祖,智谋武功不可估量,当得诸侯之长。" “可是……” “执政言信平君谋逆,我便从执政之意,发兵征讨。上京国库枯竭缺乏兵资,便授晋侯大权,由他代天子征,召诸侯共伐蜀国。"天子笑着说完这番话,双眼紧盯执政,目光充满了恶意, “执政以为如何,是否还有哪里要指点?" “天子,晋侯年不及弱冠,封侯伯已过。又命其代天子征,诸侯未必应召。届时蜀国之 逆未平,天下恐生大乱。" 执政苦口婆心,甘冒激怒天子的风险,希望他能收回成命。见执政这般模样,天子反倒心情畅快。 "执政,我乃天下共主。" 天子身体前倾,宝座上的凶兽浮动金光,镶嵌在眼窝中的彩宝浮现殷红,如同血色。 “晋侯不奏上京出兵伐郑,灭国后尽纳郑土。如此大逆不道,留他在世必为大患。今有天赐良机,令其为众矢之的,何能轻易错过。" 天子声音低沉,神情凶狠,泄露出浓重的恨意。他的恨不仅针对林珩。 凡天下诸侯,尤其是大国君主对上京敬畏少之又少,屡有无礼狂悖之行,使上京颜面扫地,几乎沦为笑话。 诸事历历在目,如何不令他怒火中烧。 “陛下,旨意下达,上京恐大失人心。”执政沉声道。旨意昭告天下,诸侯定知其意。 晋侯是否被群起攻之,暂时未有定论。天子以此等手段谋算晋侯,必引诸侯物伤其类。 "如今便有人心了吗?"不想听执政多言,天子打断他的话, "与其操心此事,执政无妨想—想,城内大火该如何交代。" 话落,天子起身离开,脚步没有片刻停顿。 执政捧着旨意站在殿内,纵然有无数次失望,仍抵不住此刻的痛心疾首。 “四百年的国祚,四百年……”他喃喃自语,走出大殿时脚步踉跄,险些在台阶上绊倒。殿外侍人看到执政,恭敬地弯腰候在一旁。 "执政,您看?" 执政扫他一眼,将竹简递过去,苦涩道: “交给礼官安排,言是天子之命。”"诺。"侍人双手捧过旨意,转身匆匆离开。 执政没有在原地停留,径直走下丹陛,踏上宫道,走入春日阳光之下。老迈的身影被光笼罩,似雪像趋近融化,随时随地将要消失。 远在肃州城的林珩,尚不知风雨将至。 朝会之上,他一口气授官九人,包括提前出发的壬章,皆为新设的县令,将赴郑地就任。 > “君上厚恩。” 继智氏之后,陶氏、费氏、雍氏和娄氏皆得授官。新氏族中,鹿氏、赖氏和乔氏各得一县,吕氏子弟名声不显,在伐郑一战中未有太大建树,错失这次机会。 勋旧之中,田氏无人往郑地就任,全因林珩另有安排。 “壬章调任岭州,擢主簿田方掌临桓城,充县大夫。” 田方出身田氏旁支,同嫡支关系尚可。 临桓城是晋国东出要地,也是历代世子的封地。能为临桓城县大夫,足见国君信任。“国人当以战功得田。” 林珩扫视群臣,见大多面有喜色,抛出早就定好的国策。 “丈田事毕,郊田尽数登记造册。战后论功,赏赐伐郑有功的国人。”林珩点出两名朝臣, "费卿,鹿卿,你二人拟定章程,三日后呈报于我。" "诺。" 日复一日,氏族们逐渐习惯林珩的行事作风。 换作幽公在位时,每项政令提出都免不了争执,往往要争吵数日。如今则不然。林珩乾纲独断,时常当殿颁布政令,氏族们忙着记录,根本无暇口舌争辩,从源头上杜绝了争吵。 待到朝会结束,群臣手中的笏板早就写满,有的实在写不下,连掌心都记满了字。 "诸君共议,明日呈报。"八个字落地,象征朝会结束。 礼乐声起,群臣起身拜国君,恭送林珩行出大殿,才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今日的队伍有些特殊。 费毅和鹿敏竟走到了一起。 勋旧和新氏族互看不顺眼,向来水火不容。碍于林珩的命令,两人不得不共商赏田一事。 行出宫门后,两人有礼告辞,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后同时啧了一声,迅速登上马车关闭车门,暗道一声晦气。 “归家。” "诺。" 氏族们全部离宫,绘有图腾的马车穿过长街,车内之人各有思量,注意力集中到今日颁发的政令,没留意到逆向而来的一辆大车。 马奴看到对面的大车,留意到车前的小奴,以为是外出的侍人,也没有多加关注。 大车同氏族的车辆擦身而过,距离晋侯宫愈近。药 奴哼起欢快的小调,坐在车内的卢成却是满心不安。 车门紧闭,车窗从外钉上。 看不清车外情况,他不知将去往何处,更不知此行是福是祸。晋侯宫内,林珩返回寝殿,刚刚摘下冕冠就听侍人禀报,国太夫人相请。 "这个时候?”林珩看向滴漏,不免有些诧异。斟酌片刻,命侍人前去回话, "告知大母,我稍后就至。" "诺。" 侍人行礼后退出殿外,一路小跑返回南殿。 彼时,国太夫人坐在大殿屏风前,看着下首的楚煜眉心不展。 越国公子面含浅笑,端正坐在桌前,仪态无可挑剔,偏不见半分严肃,反而透出几许慵懒。 “姑大母,我所言句句属实。” “我需当面问过君上。”国太夫人年轻时艳冠群芳,从楚煜身上看到些许自己的影子,却未因此另眼相待。 国太夫人态度坚决,楚煜不再多言,端起茶汤饮下一口,望向紧闭的殿门,等待林珩出现。 思及昨夜议定之事,楚煜提起挂在腰间的玉玦,摩芈着温润的玉面。 他在南殿停留大半日,专为将此事告知国太夫人,以期尽早将盟约落于书面,方便今后行事。 正思量时,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殿门向内开启,一道修长的身影步入殿内。袍袖轻振,玄鸟纹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林珩看到殿内的楚煜,楚煜也恰好抬起头。 四目相对,透过伪装的浅笑,一瞬间看清对方眼底的真实,冷漠、凶狠,为国计不择手段。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林珩入殿落座,婢女送上汤美和糕点。美中加了蜜,飘散出诱人的甜香。糕点色泽晶莹,入口绵软,林珩连吃两块才放下筷子。 他不着急开口,楚煜也未出声。 国太夫人推开茶盏,示意不必再续,挥退殿内的侍婢。 侍人躬身倒退,自始至终头不敢抬。婢女行礼后鱼贯出殿,行动间裙摆轻扬,现出上翘的履尖,很快又被裙角掩盖。 侍婢退出殿外,守在殿门左右。 伴随着一声轻响,门扉合拢,一缕清风拂过灯盘,绕过漆柱,垂挂的纱幔轻轻摇曳,悬下的丝绦互相碰撞,点缀其上的珍珠叮咚作响。 殿门遮挡住阳光,殿内不复之前明亮。镶嵌在灯盘中的夜明珠浮现光辉,莹白温润,少许柔和了冷凝的气氛。 “君侯,公子煜言晋越再定婚盟。”国太夫人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她侧头看向林珩,目光略显复杂。明知楚煜不会妄言,仍觉得事情有些荒唐。 “确有其事。”林珩掠过面带浅笑的越国公子,视线迎向国太夫人,给出肯定回答。 楚煜笑意更盛,抓住时机开口:"姑大母,君侯亲口所言,您总该采信。" 国太夫人没有理会他,对林珩说道: “盟约何时定,具体章程如何?” “我意在夏,铸鼎以铭。”林珩给出之前的想法。 行人出发多日,不日将抵达西境各国,送出邀诸侯会盟的国书。会盟之地定在丰城,林珩有意同时宣告此事,借会盟广告各国国君。 听到这个时间,国太夫人恍然大悟。 难怪楚煜会来找她,希望能尽快更换盟书。如她所料不错,越君的身体拖不了许久,公子煜需尽快归国,夏时定盟显然不利。 “君侯,夏日太久,望能春日定盟。”看到国太夫人的神情,楚煜心知目的达成一半,适时向林珩开口,希望能将日期提前。 林珩皱了下眉。 晋越婚盟不是一件小事,哪怕婚礼不会真正举行,各项章程不能省略。 他身为晋国国君,楚煜是越侯嫡子,代表大国定下盟约,一应礼仪俱要成文,占卜祭祀后铸鼎予以记录,不能有丁点马虎,否则将为天下人诟病。 &# 34;不瞒君侯,煜不能在外久留。”见林珩沉思不语,楚煜收敛笑容,道出部分实情, "楚乱将平,越国境不稳,公子项随时发兵,战败的楚国氏族亦会流窜扰边。一旦越地燃起烽火,被楚所趁,于晋同样不利。" 楚煜明言楚国威胁,理由的确充分。 林珩料定不仅于此,推及越侯的状况,顿时心中了然。 婚盟一事不会更改,早一些定盟也是无妨。铸鼎时间仓促,可令百工坊多调拨人手。礼仪章程方面交由宗及礼官共商。 “事出有因,早些定盟,君侯意下如何?”国太夫人出言。如楚煜所料,纵然摆明立场,一旦越国遭遇困境,楚煜求上门,她也不会置之不理。 "既如此,那便定在春。"林珩终于点头。 从上京归国以来,他得国太夫人倾襄相助。难得国太夫人开一次口,未涉及到国本,他不介意如对方所愿。 “春日甚佳。”楚煜笑着出言,就此定下时间。 "时间虽然仓促,礼仪仍需完备,不能有任何疏漏。"国太夫人说道。她忧心越侯,心知越国内忧外患,方才愿意助楚煜一臂之力。 想起越侯抱恙的源头,她对梁氏深恶痛绝。尤其是给亲子下毒的越国太夫人,简直是不知好歹,死到临头执迷不悟。 "大母所言甚是。"对于国太夫人的话,林珩很是赞同。国君和公子婚盟前所未有,晋、越国力不相伯仲,两国礼仪俱应周全。 国太夫人同烈公成婚,从商议到定盟足足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换成他和楚煜,不到一个月就要完成全部仪式,的确有些仓促,很容易忙中出错,势必要谨慎小心。 “令尹深谙礼仪,通晓典章,能代越礼官行事。”楚煜提出建议。林珩考虑的问题,他自然也能想到。 “善。”林珩颔首。 选在春日定盟,时间捉襟见肘,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也要尽可能地精益求精。在这一点上,林珩和楚煜想法一致,不谋而合。 国太夫人稳坐在屏风前,目睹林珩和楚煜敲定细节,能窥出两人的默契,也能听出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机锋。 一样的才华横溢聪明睿达,也是同样的冷心冷情,强硬霸道。 这样的两个人注 定不能为友。 若是为敌,旗鼓相当之下,注定会生灵涂炭。幸好越侯神来一笔。 国太夫人垂下眼帘,为一闪而过的念头惊愕。她端起甜汤饮下一口,认真理清思路,情绪逐渐变得平和。 初觉此事荒唐,简直匪夷所思。今观两国势态,她不得不承认盟约利大于弊。 在国太夫人陷入沉思时,林珩和楚煜商定大半章程,尚余细节需要补充。 殿内有空白的竹简,两人未唤侍婢,各自铺开竹简提笔蘸墨,利落写下盟约内容,北荒之地列在首位。 “五年为期。”林珩笔走龙蛇,道劲有力,锐意堪比刀锋。 “越送出北荒之地,定此盟约,望君侯信守承诺。五年之后,或另结盟约或改章程,视情况再议。”楚煜挽袖研墨,墨色浓黑,指尖白皙,刺绣金纹的袖摆殷红炽烈,对比异常鲜明,几要刺痛人眼。 林珩笔下不停,闻言应道: “这是自然。” 一卷竹简写满,他正要向桌旁伸手,忽有清香飘来,楚煜起身走到近前,展开空白的竹简摆到他的面前, “君侯,煜有一请。”楚煜微微俯身,一缕黑发滑过他的颈侧,发尾触碰桌面,隐藏在发间的金线闯入林珩视野,闪烁微弱的金辉。 "公子请讲。"林珩有瞬间闪神,索性暂时停笔,侧头看向楚煜。一人抬首,一人垂眸,距离近在咫尺,两人却似毫无觉察。亦或是有所觉,但不以为意。 见状,国太夫人神情微顿,旋即移开目光,夹起一块糕点细品。权当什么也没看见,对此不发一语。 “君侯知越国宫廷不稳。五年之内,煜不想腹背受敌。”楚煜单手覆上桌面,手指抵在竹简边缘,恰好有墨珠滑落,擦过指尖碎裂在桌面。 林珩挑了下眉,猜出他的言下之意。 此事不难,五年时间也不算长。 “五年,不纳妾,无子嗣。”一行字落下,正式以盟约成文。“谢君侯体谅。”楚煜笑意盈盈,解下腰间的金印落在竹简之上。 国太夫人扫两人一眼,仍是不置一词。在笔落的沙沙声中,时间过得飞快,桌脚的竹简堆成小山。 晋国占据优势,林珩的强势理所应当。楚煜有求于人不假,关乎盟约内容,除非万不得已,同样寸步不 让。 国太夫人没有参与其中,却自始至终不曾离开。她是这场盟约的见证者,当由史官秉笔记录到史书之上, 殿外袭来微风,转眼间风力增强,席卷过宫道,卷起几粒未扫净的细沙。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云后爬过闪电,闷雷声在天际炸响。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碎裂在地面,飞溅一团团暗斑。 雨水由疏到密,很快连成一片,串连成烟灰色的帘幕。 冰凉的雨丝飘入回廊,打湿婢女的衣裙,泼洒成不规则的暗色花纹。 模糊的身影穿过宫道,在雨中疾行而来。 缪良举袖遮在头顶,却挡不住落下的雨水。穿过泼洒的雨帘,他很快全身湿通,被浇得透心凉。马桂落后两步,一样被雨水笼罩。 任凭骤雨打湿全身,他始终牢牢护着怀中的木盒,里面是魏国商人的口供以及仿造的小弩。 "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两人大步登上台阶,抹去脸上的雨水,拧了拧湿透的袖摆。这副模样入殿实在无礼,事情紧急又不能耽搁,两人合计一番,扬声在殿外禀报。 “仆有要事禀报君上。”马桂喉咙干涩,声音有些沙哑。他一夜没睡,眼底爬满血丝,眼下挂上青黑,样子更显阴森。 廊下的侍人下意识远离他,实在不能走也会低下头,压下所有好奇心。声音传入殿内,林珩恰好停下笔,持印章盖到竹简之上。听出马桂的声音,他皱了下眉,起身行至殿前,亲自打开殿门,询问道: “何事?” "君上,卢成已到宫内,城内抓到魏国奸细,还有这个。"马桂靠近林珩,迅速说明情况。 他的声音极低,别说殿内的国太夫人和楚煜,连近处的缪良也听不真切,仅能捕捉到只言片语,猜出有魏国奸细,却无法推断出全部实情。 “自国内流出?”听完马桂的讲述,林珩看向木盒,目光冰冷,眼底凝结冰霜。“回君上,正是。”马桂答道。 “好,甚好。”林珩怒极反笑,压下骤起的杀意,吩咐马桂去换一身干爽的衣物,转身回到殿内,开口向国太夫人告辞。 "此间事毕,尚有政事未理,明日再向大母问安。"一身玄服的晋君浅笑言道,语气温和,窥不出半分 嗜血。 国太夫人心知有异却没有螯言,也没有开口挽留。 "风急雨冷,君上多留意。" "大母放心。" 林珩告辞离开,转身走出大殿。 目送他的背影,思及一闪而过的阉仆,楚煜目光微闪,紧跟着起身告辞: “姑大母,天色将晚,煜告辞。" “我让缪良送你出宫。”国太夫人直觉敏锐,看到楚煜脸上细微的变化,有意拦住他,不让他窥出更多端倪。 楚煜笑了笑,垂下目光,接受国太夫人的安排。 "谢姑大母好意。" 殿门外,缪良仍是一身湿袍,听到国太夫人召唤,不敢跨入殿门,恭敬在殿外听宣。"缪良,送公子煜出宫。" "诺。" 缪良俯身领命,亲自送公子煜离开南殿,一路送到宫门前。 "公子慢行。" 亲眼看着楚煜登上马车,车奴挥鞭行远,他才直起身,望一眼被雨幕遮挡的长街,自言自语道:"春雨贵,暴则成灾。" 几名侍人站在缪良身后,觉得这句话有些古怪。正不解时,缪良已经收回视线,转身踏上宫道,原路返回南殿。 “走吧。"诺。" 压下心中疑惑,侍人跟上缪良的脚步,逐渐消失在雨中。在几人身后,宫奴合力推动木门,门轴转动的声音掩埋在雨中。雷声炸裂,鸣声撼天动地。 厚重的木门在雨中合拢,伴随着一声钝响,隔绝宫内外两个世界。 大雨笼罩肃州城,覆盖广阔的平原。雨水成瀑,灰蒙蒙的雨雾被激起,倒悬苍茫大地。洛水水位迅速上涨,河流奔腾咆哮,浩浩荡荡向东奔去。河流南岸,一支车队冒雨行进。 车前三马,车身雕刻花纹,工艺精美。护卫穿着短袍,袍外罩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黑云压顶,白昼犹如黑夜。 一道闪电落下,明光照亮蓑衣下一抹青色,以及护卫腰间细长的佩剑。"家主,前方即是肃州城。"一名护卫策马靠近车厢,大声说道。 车窗掀开一条缝,看不 清车内人的面孔,只能看到刺绣花纹的衣领以及垂落在肩上的冠缨。“速行。”"诺。" 护卫抱拳领命,队伍穿过重重雨幕,向肃州城加速行去。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雷声轰鸣,风雨交加,雄伟的城池笼罩在雨幕之下。灰蒙蒙的雨雾萦绕城头,甲士巡逻经过,身形被雨水模糊,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临近傍晚,城门即将关闭,远来的车队快马加鞭,一路上风驰电掣,终于赶在最后一刻抵达城下。 “慢! 护卫策马奔向前,遇到守卒拦截,立即勒紧缰绳。 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嘶鸣。全身被雨水打湿,皮毛如缎面浮现光泽,分明是千里挑一的良驹。 甲长凝视骏马,又观马上骑士,碍于蓑衣和斗笠遮挡看不清来人的衣着和相貌,唯见腰间佩剑透出蓑衣,剑首镶嵌珊瑚,剑身格外长,目测比晋剑足足长出五寸。 “来者何人?”甲长的声音穿过雨幕,城下守卒交错架起长矛。矛身碰撞发出强音,矛尖锋利闪烁寒光。 "齐公子弦,携国书使晋。" 骑士掀起斗笠,现出一张刚毅的面容。高额虎目,鼻挺嘴阔,辫发梳成左髻,一抹青色透出领口,隐约能见刺绣的花纹。 “辩发左髻,青衣长剑,确是齐人装束。”甲长审视来人,越过骑士看向雨中的马车,谨慎道,"可有金印铜牌?" 骑士不敢专断,打马靠近车厢,透过车窗请示: “家主,入城需金印铜牌” 话音刚落,车厢门被推开,由于光线昏暗兼车门半开,甲长看不清车内的身影,只能看到铺开的长袖,以及短暂闪过的几抹彩光。 一只白皙的手探出,分明是男子的手,却肤质细腻不见一枚茧子。掌心摊开,一枚金印躺在其中,印章顶部雕刻鱼纹,象征持有者的身份。 骑士恭敬捧起金印,又从同车的门客手中接过一卷竹简,一同递至甲长面前。 看清印章图案及雕刻的文字,验明来者身份,甲长立即派人报往宫内,同时让至一侧,放一行人入城。 送信的甲士拿起竹简,牵过缰绳飞身上马,一路挥鞭驰过城内。飘风急雨,银河倒泻,街道上罕见人烟。一人一马驰向晋侯宫,恰似流星赶月。 抵达宫门前,甲士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喘息未定,即向门前同袍道: “速报君上,齐国来使,来人公子弦!" 道出这番话,递出揣了一路的竹简,甲士抹去脸上的雨 水,双手拄着膝盖,微微喘着粗气。宫门处有侍人守候,专门向宫内传递消息。听到甲士所言,侍人郑重接过竹简,快步穿过宫道,一路小跑去往正殿。 风雨如晦,豆大的雨珠打在脸上,近乎睁不开双眼。侍人披着蓑衣仍被打湿,不得不弯腰护住怀中的竹简,跑动时的姿势很是怪异。 望见正殿透出的灯火,侍人加快速度,大步登上台阶。 他急匆匆穿过回廊,找到守在廊下的马塘,递出护了一路的竹简。"城门处来报,齐国来使,来人公子弦。" 马塘接过竹简,示意侍人去擦干雨水,回身看向紧闭的殿门,沉吟片刻,在门前扬声道: “君上,齐国来使。" 殿外大雨滂沱,狂风肆虐,殿内清香飘散,暖意融融。 林珩高坐上首,漆金屏风在他身后展开。屏风上既非山水也非鸟兽,而是大朵绚丽的牡丹。花瓣层叠镶嵌金箔,花蕊栖息蜂蝶,外形惟妙惟肖,样子栩栩如生。 青石台阶绵延向下,多盏半人高的人俑灯错落摆放。 火光在灯盘中摇曳,暗影覆上墙壁和穹顶,似潜藏在光辉背后的凶兽,狰狞可怖,将要择人而噬。 台阶正下方,智渊神情凝重,智弘脸色发白,智陵和智泽已是汗如雨下。 朝会之上,智泽受封县令,不日将赴郑地就任。智渊和智弘抓紧时间面授机宜,盼望他能在郑地发挥本领,不负国君重用。 不承想宫内突然来人,宣召智渊四人入宫,不可有片刻耽搁。 若来的是旁人,还能旁敲侧击打探情况。无奈来的是马塘,看似比马桂和气,实则嘴闭得像蚌壳,笑眯眯看人时,眼底尽是冷意。 怀揣着费解入宫,四人入正殿见到林珩,从他口中得知实情,都是心生骇然。 弩竟然外泄? 魏国已经仿造? 怎么可能! 四人不敢相信,尤其曾在边城督造的智陵和智泽。两人深知事关重大,当场冒出冷汗,手脚冰凉。 林珩刚要拿出魏商的小弩,马塘的声音恰好传来,暂时止住他的动作,凝滞的气氛也被打破。"齐国来使?" 林珩微感惊讶,召马塘入殿详询。 殿门敞开, 马塘手捧竹简入内。俯身行礼之后,将竹简送至林珩案前。他迈步越过地上四人,自始至终目不斜视。 “禀君上,来人公子弦,现在城内。” 林珩未作声,展开竹简快速浏览。看清其中内容,不免心生诧异。 又是婚盟? “奇怪。” 晋同齐的关系素来一般。 两国不接壤,中间隔着大大小小十多个诸侯国,除非天子下旨征讨,发生战争的概率微乎其微,互相遣使并不密切。 身为大国,两国都曾主持会盟,但无一例外,都不曾邀请彼此。 晋越结盟抗楚,多年来不曾改变。 齐同楚和越各有齣語,选择同后起的强国吴联盟,将楚、越夹在其中,形成犄角之势。 夹在大国和强国之间,多数小国不得不朝三暮四,左右摇摆以保全自身。唯有魏国特立独行,死心塌地跟随楚国,成为一股清流。 没有任何征兆,齐国突然来使,着实出乎林珩预料。 想到此前掌握的消息,他合拢竹简置于案上,对马塘说道: “今日天色已晚,不便召见来使。你亲去城内,引公子弦往驿坊好生安顿。" “诺。”马塘领命,躬身退出大殿。 天空中乌云不散,雨成瓢泼,始终不见减小。 马塘命人去找马桂,又在殿外做出安排。确保诸事妥当,他叫上身边的小奴,带上两名宫仆,冒雨离宫去迎齐国一行人。 殿门再次关闭,短暂掀起的冷风摇晃烛火,灯芯被压缩,某一刻几要熄灭。 灯光忽明忽暗,墙上的影子拉长扭曲,变幻莫测,正如智渊四人此时的心情。 林珩推开沾上雨点的竹简,打开木盒,取出放在盒中的小弩,观察片刻试着拆卸。起初动作稍慢,待到掌握诀窍,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智渊四人听到声响,一起抬头望去。 就见林珩摆开拆卸的零件,单独取出箭匣,又从案旁掌出另一具弩,同样拆卸箭匣,前后抛给智渊: “可能看出不同?” 乍一看,两具弩有九成相似。一番拆卸之后,林珩发现魏人在弩上做过改动,尤其是两只箭匣,存在显著区别。 智 渊接住抛来的箭匣,智弘距离最近,探头看一眼,惊呼道: "连发十矢?" “不错。”林珩单手撑在桌面,另一只手拨动拆卸的零件,一下接着一下,零件互相碰撞,不断发出脆响, "魏国匠人的确了得,仿造强弩,十矢连发。不过劲力不够强,只能近身刺杀,无法做军阵之用。" “魏附庸于楚,兵势不强,却以打造兵刃闻名诸国。楚室藏有九把神兵,半数出自魏国。”智渊分析林珩言下之意,推断国君没有彻底疑心智氏,惊悸有所减轻,却未完全放心。 一日不找出罪魁祸首,智氏就摆脱不了嫌疑,做不到安枕无忧。 “弩非短日制成,泄秘或早于伐郑。”林珩坐正身体,拿起桌上的零件,重新开始组装。 听到这番结论,智弘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智渊却不动声色,抬眸看向林珩,耐心等待未尽之言。 “我给外兄的图和百工坊存有差异。魏人仿制的弩更接近百工坊所造。”林珩动作极快,两具弩并排摆在面前,同样闪烁乌光。 智渊起身走上前,递上两只箭匣,看着林珩安装到弩上。 “君上有何打算?” “查,抓,杀。” 伴随着两声脆响,箭匣扣上弩身。 林珩平举强弩,弩锋正对智渊。只需扳动手指就能释放弩矢,当场取走他的性命。看到这一幕,智弘不禁捏了一把冷汗。智陵和智泽脸色骤变,控制不住开口: “君上!”反观智渊,直视林珩面不改色,泰山压于顶仍能方寸不乱,从容自若。 “智卿,事交于你,何如?”林珩语气温和,漆黑的双眸仿如深渊,窥不出丝毫情绪。“君上信任,智氏束手听命。”智渊叠手下拜,神情肃然。 “有外大父此言,寡人高枕无忧。”林珩放下手中的弩,起身绕过桌案,亲自扶起智渊。脸上笑容温和,半点不见之前的森冷。 他的视线扫过智弘,又落在智陵和智泽身上,笑着说道: "外兄受惊了。"“臣不敢。”智陵和智泽连忙俯身。 智渊看向两个孙子,隐隐皱了下眉。同智弘对视一眼,目光又转回到林珩身上,赞赏和忌惮交加,情绪异常复杂。 多智近妖。 在氏族之中,智陵和智泽称得 上英才。在国君面前,两人就相形见绌,才智心性都难以企及,还需更多磨炼。 “天色不早,雨大风急,外大父早些归家。”林珩笑道。“谢君上关怀。”智渊叠手再拜,起身后离开大殿。 智弘三人紧随在后,一路行至丹陛下,忽见前方身影停住。 "父亲?" "大鹏展翅,一息鹏程万里。蛟龙出水,倏忽间踏云天际。饕餮之腹无底,张口能吞日月。英主降世,晋必重现烈公盛世,霸天下!”智渊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打在脸上,发出一阵畅快的朗笑。 笑声穿过雨幕,融入雷鸣声中。 智渊一念豁达,脚步变得轻快。智弘三人跟在他身后,心中似有所悟,此时不便开口,唯有快步跟上智渊,一路向宫门行去。 在四人身后,身着彩裙的婢女进入殿内,重新点燃香炉,为灯盘注满灯油。 清香飘散,林珩迈步行至殿前,单手覆上半开的门扉,仰望黑暗的天空,眸底氤氲的暗色比乌云更浓。 马桂守在殿外,垂手默然不语。 林珩站了片刻,暴躁的情绪逐渐平缓。他想起被带入宫的蔡国大夫,对马桂说道: “带卢成前来。” "诺。" "欢夫人也一并带来。" 听闻此言,马桂愣了一下,却未追根究底,应诺后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林珩转身返回殿内,在屏风前落座,重新展开案上的竹简,细读上面的文字,良久陷入沉思。 婚盟,结两国之好。 这是齐侯的主意,还是公子弼? 瓢泼大雨中,马塘驾车出现在城门下,迎上公子弦一行。 遵照林珩的吩咐,马塘当场亮明身份,引齐人前往驿坊: “暂请安置。”队伍穿城而过,马蹄声响彻长街。 不多时,两辆马车先后停在馆舍前,护卫在门前下马。馆舍主事听到动静,连忙吩咐奴仆清扫房间,自己在门前等候,态度十分恭敬。 天色昏暗,奴仆点燃提灯,灯罩能挡住雨水,确保灯光不灭。 车厢门推开,身着布袍的门客率先下车。四旬左右的年纪,颌下一缕长髯,昂藏俊朗, 左手时刻按住佩剑,一双眼精光四射。 门客之后是一名青年,峨冠博带,青衣长剑。挺拔雅致有兰桂之色,婷容姝丽,气质温润好似美玉。 公子弦步下车辕,站定在台阶前,浅笑对马塘说道: “请上禀晋君,期能早见君侯。” "仆定禀告君上。" “劳烦。” 公子弦有礼致谢,旋即提步登上台阶,走入馆舍之中。 目送他的背影,马塘眸光微闪,简短吩咐主事两句,转身登上马车,令马奴速行。 "速归。" "诺。" 马奴挥动缰绳,驽马撒开四蹄,宽大的车轮压过路面,飞溅起大片水花。雷声轰鸣,马车穿过大片雨幕,向晋侯官疾驰而去。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雨越下越大,天色昏暗,相隔数米看不清人影。 马车一路疾行,在雨中返回晋侯宫,停靠在宫门前。 车门推开,马塘走出车厢,步下车辕。皮制的履底踏上青石路,不小心踩中水洼,溅起的积水打湿长袍下摆,留下一串湿痕。 宫奴迅速撑开伞,罩上马塘头顶。 雨珠噼里啪啦砸向伞面,沿着伞缘滑落,垂挂成晶莹的水帘。 小奴穿着宽大的蓑衣,有些费力的爬下车,模样稍显笨拙。落地时脚底打滑,幸亏被身旁的宫奴拉住才没有当场摔倒。 “小心些。”马塘接过宫奴手中的伞,迈步走入官门。行出数步听到声响,见小奴狼狈跟在身后,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唤来一名侍人,"带他去更衣,不必近前来。" "诺。" 侍人按住小奴的肩膀,移过头顶的伞罩住两人。 "塘翁,我……"小奴刚想要说话,就被马塘止住。 “去更衣,用些热汤,小心着凉。”留下这番话,马塘转身行入雨中,脚步匆匆,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走吧。”侍人拍了拍小奴的头顶,掌心留下一片湿意。想到马塘对小奴的看重,侍人眸光闪烁,将伞交给宫奴,竟是弯腰抱起了小奴。 小奴吃了一惊,瞪大双眼看向侍人。 “雨大,你走路太慢。”侍人有心卖个好,抱着小奴迈开大步,尽量不让雨水落到他身上。 趴在侍人的肩膀上,小奴逐渐从震惊中回神。 想起被塘翁教导前的日子,对比如今,他的神色发生改变,目光逐渐复杂。他隐约间有些明白,药奴口中的“人情冷暖”究竟是何含义。 天像裂开口子,雨成瓢泼之势,即使有伞遮挡,马塘的外袍仍被打湿。 来到正殿前,他快速登上丹陛,大步流星穿过回廊,有意先去更换衣履再去向国君复命。遇到马塘经过,守在廊下的侍人纷纷垂手避让。 拐过廊角时,前方有灯光闪烁,一名侍人提灯在前,数名婢女尾随在后,分成两列,拱卫面色憔悴的蔡欢。 宫宴之后,蔡欢被留在侧殿,形同软禁。 沉浸在惶恐之中,她变得忧心忡忡,彻夜 辗转难眠。人如鲜花凋零,迅速变得消瘦,再不是曾经的丰腴美人。 双方在回廊中相遇,马塘向蔡欢行礼,后者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不见能言善道,八面玲珑也消失无踪。 "欢夫人请。"马塘侧身让至一旁,背对雨帘,身后很快湿透。一阵凉风袭来,冷意侵袭四肢百骸。 他岿然不动,半点不受冷意影响。哪怕水珠滑过脖颈浸透衣领,表情也无丝毫变化。 廊下的侍人婢女同他一般无二,垂手低眸,看上去若无其事。他们习惯了恶劣的天气,丝毫不以为意。 这便是晋人吗? 看到眼前这一幕,对照蔡侯宫内的种种,蔡欢突觉心寒。掩耳盗铃或许有用,却无法改变骤起的强风。她不顾脸面背负骂名,不惜抗衡满朝氏族,只为延续国祚保住蔡国。 结果又是如何? 入贡的队伍中混入刺客,国内氏族脱不开干系,兄长当真一无所知? 回过头来想一想,她竭尽心力奔走,竟是一无所获,到头来不过是贻笑大方,里外不是人罢了。蔡欢愁肠百结,悒悒不乐。 随侍人来到正殿,透过半开的殿门,灯烛的光落在身上,她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手脚冰凉,心中苦意更甚。 "蔡氏欢,奉召前来。" 一门之隔,殿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殿外风潇雨晦,如置身数九寒冬。 尽管门扉敞开,蔡欢也没有跨入门内,她在殿外叠手下拜,无视飘入廊檐下的雨水,恭敬俯身在地。 她脸色苍白,声音沙哑。俯身在地时,裙摆铺展染上暗色。额头低垂,肩胛骨微微凸起,曾经合身的衣裙变得宽大,愈显悲凉凄楚。 “夫人请起。” 一阵清香袭来,衣袂摩擦声渐近,微光闯入眼帘,镶嵌彩宝的皮履停在蔡欢身前。林珩亲自走到殿门前,弯腰虚托蔡欢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扶起身。指尖触碰手臂的一瞬间,哪怕隔着衣料仍能感受到冷意。 “谢君侯。”蔡欢顺势站起身,态度毕恭毕敬,随林珩进入殿内。殿内设有多盏铜灯,火光明亮,却不见一缕烟气。 穿过并排矗立的圆柱,看到跽座在台阶下的卢成,蔡欢不免心生诧异。她聪明地没有多问,同卢成互相见礼,在其对 面落座。 “君侯召欢前来,未知有何吩咐?”坐定后,蔡欢不再多看卢成一眼,快速收敛心神,话中透出谨慎。 "不急。”林珩登上台阶,振袖落座于屏风前,唤婢女送上汤羹和糕点,浅笑道, "观夫人气色不佳,何妨先用一些。" “谢君侯美意。”蔡欢没有拒绝,舀起一勺甜汤送入口中,消失许久的饥饿感骤然降临。 宫宴行刺事出,蔡欢被留在侧殿,同外界消息断绝,终日心如火焚,不思饮食。今日受林珩召见,悬在脖颈的刀落下一半,她反而不似之前惊慌,难得有了胃口。 甜汤暖胃,蔡欢饮下半盏,一口气吃完两盘糕点,勉强压下饿意,放下手中的筷子。面对眼前的空盘,蔡欢生出赧意: “君侯见笑了。” 林珩莞尔一笑,端起茶盏并不饮,笑吟吟道: “夫人来之前,我同卢大夫正言弭兵。”“弭兵?”蔡欢倏地看向卢成,吃惊不小。 身为蔡室女,及笄后出嫁郑侯,她对蔡、郑两国的氏族都有所了解。卢氏极为特殊。 家族随初代蔡侯发迹,连出三位上大夫,可谓风头无两。后有卢义横空出世,佩五国印,成为多国国君和氏族的座上宾,使家族声望达到顶峰。 然成也卢义败也卢义。 其耗费大半生走遍各国,四处宣扬弭兵,游说多国签订盟约。盟约签订之日,卢义名传天下。 然而好景不长,不过数年时间,诸侯战事又起,大国杀伐不可开交,小国接连沦为牺牲品,弭兵之盟沦为空谈。 卢义被指以狡言蒙蔽国君,所佩金印皆被夺。蔡国史官明确记载蔡哀公对他的评价:沽名钓誉之徒。 史书盖章定论,卢氏声望一落千丈,在朝堂的地位也快速衰落。时至今日,卢成身为家主仅被授下大夫,在朝堂毫无话语权,换做百年之前简直难以想象。 “卢氏的弭兵之盟,寡人极不赞同。”林珩直言不讳,言辞没有丝毫婉转,当面道出他对卢义之策的不喜。 卢成双拳紧握,对林珩所言愤愤不平,出言讥讽道: “晋国好战,国人犹如虎狼。君侯刚刚拿下郑地,似狼群吞噬肥肉,正当意气风发之时,自是不赞同息战之策。" r /> 卢成料定晋必伐蔡,今日抱定必死之念,对蔡欢的焦急熟视无睹。他全无惧意,目光灼灼盯着林珩,朗声道: “君侯,仆所言对否?” “非也。”林珩摇了摇头,没有被激怒。他从案旁拿起一卷竹简,简页变色,系绳有些磨损,存在库中日久,落上许多灰尘。 竹简展开,里面记载有卢义弭兵的全部内容。 若非林珩询问,恐怕连史官都快要忘记,身为四大诸侯的晋,当年也是盟约的亲历者。 "卢义弭兵貌似缓解争端,实则浮于表面,从未涉及根本。以越、楚为例,盟书约定两国息兵罢战,附庸国需向两国入贡,岁岁如此。" 史册摊开在桌面,林珩抬眸看向卢成,单手覆上竹简,指尖擦过上面的文字,定在“入贡”之上。 “争端根由不曾解决,大国息战必成空谈。小国此前左右摇摆各有依附,凭借入贡,遇事可向大国求助。卢义弭兵一出,入贡粮绢增倍,大国不再以公道自居,稍不如意即派人责问,肆意提高贡赋,使得小国苦不堪言,日渐民不聊生。" 林珩每说一句话,卢成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今日之前,他奉卢义弭兵为圭臬,认定此策利国利民,能息征伐安天下。从未曾想过,事情当真如此地话,大国可以说为利益背盟,小国又为何痛恨卢义,在他死后多年仍骂声不休。 林珩之言如醍醐灌顶,让他瞬间清醒,代价却是大半生的信念轰然倒塌。卢义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屏风前的林珩,艰涩道: “所以,弭兵当真错了?” “弭兵不错,然与天下大势相逆,终不能长远。”林珩看出卢成的颓丧,但无意出言安慰。他欣赏卢成的耿直无畏,希望他能为己所用。如要达成目的,必须令其彻底明悟,改变不切实际的想法。 听完这番评价,卢成缄默不语,脸色变了数变,终化为一声叹息。 “君侯召仆前来,并非专为辩弭兵之策,而是另有所图。仆所言确否?”压下心中苦涩,卢成沉声道。 他性情耿直,却不乏政治头脑。 林珩先提弭兵,再言天下大势,定然不是临时起意。如若真有所图,以卢氏残存的底蕴,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君侯强横,武功彪炳。定今夏会盟,势必行以霸道。”卢成正襟危 坐,声音低沉, "卢氏沉寂百年,昔日荣耀散尽,世人提及多讥嘲,唯一物值得称道。" 话说到这里,卢成刻意顿了顿,一瞬不瞬盯着林珩,清楚道出四个字: “天下舆图。”四个字落地,殿内瞬间陷入寂静。 蔡欢心头狂跳,看一眼对面的卢成,又望向上首的林珩,红唇禽张,却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卢大夫真知灼见,洞若观火。”林珩浅笑颔首,态度直截了当。他从未想过遮掩自己的企图,自始至终表现得一派坦然。 习惯了蔡国君臣的虚情假意表里不一,面对如此直白,卢成反倒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等他反应过来,林珩继续说道: "观君性情耿介,有窖谔之节,寡人甚喜。欲留君于晋,授以官爵,未知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炸响。 卢成简直难以置信。 受到林珩召见,当面直言无忌,甚至口出讥讽,他抱定必死之心。不想峰回路转,晋侯图谋舆图不假,竟还要留他在晋授他官爵。 世人皆以为晋侯暴虐,诛氏族,伐郑国,是不折不扣的暴君。不想今日当面,林珩的言行彻底颠覆卢成脑中的印象。 强横名副其实,霸道同样不假。然其颖悟绝伦,博闻强记,富有远见卓识,且襟怀磊落,豁达大度,实有英主之相。 卢氏在蔡发迹,如今却被国君排斥,沦落于氏族末流。晋君不计前嫌邀他留晋,着实让卢成动容。 一番天人交战,卢成起身站定,肃然整理冠帽,稽首在地。 “君侯知遇之恩,仆铭感五内,愿为君侯竭尽忠智,誓于天地,鬼神共鉴!” “善!”林珩起身绕过桌案,大步迈下台阶,弯腰扶起卢成。 从针锋相对到君臣相得,速度快得超出想象。 蔡欢坐在一旁,从头至尾目睹,惊讶得失去语言。直至两人重新落座,她才倏然间回神,再度看向林珩,一阵心惊肉跳。 晋君的性情令人难以捉摸。 若非亲眼所见,她实在难以相信,初见时凛若冰霜、森然凶狠的晋国公子同方才的晋君竟是同一人。 心中这般想,蔡欢意外撞上林珩的视线。 年轻的国 君笑意清浅,态度温文尔雅,语气平和: “寡人在宫宴遇刺,蔡国理应有所交代,日前已遣人使蔡。" 蔡欢额头冒出冷汗。 她用力咬住下唇,直至嘴唇被血染红。“君侯意要伐蔡?” “未必。"林珩微微倾身,目光锁定蔡欢,意味深长道, "刺客实乃郑人,然蔡国脱不开干系。夫人为国尽心尽力却身负骂名,更被视为替罪羔羊,实在令人不忍。夫人可曾想过手执权柄,亲自肃清污浊?" 闻言,蔡欢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珩,惊愕当场。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掌国之大权。 短暂的惊愕之后,蔡欢心头涌出狂喜,随之而来的还有心悸和惶恐。 做梦都未曾想过的机会摆在眼前,她一时间惊喜交加,心头撞鹿。想到蔡侯,喜悦如潮水退去,脑中似有千万线头缠绕,复杂的滋味一起涌上。 "夫人以为如何?"林珩的声音再度响起。 蔡欢用力咬牙,唇上血痕未干,更添一抹艳色。 她坐正身体,缓慢抬起头,谨慎地看向林珩。迥异于曾经的风情万种,瘦削的脸颊染上一抹凌厉。“君侯为何助我?” 林珩有意扶持她,蔡欢并不怀疑。 出自怜惜? 她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卢成沉默地坐在殿内,思量诸国形势,联系林珩所言,能窥出些许端倪。但他立誓为晋臣,如今以林珩臣子自居,自然不会轻易开口。 蔡欢鼓足勇气寻求答案,等待林珩的回答。 林珩单手撑着下巴,手指一下接一下敲击竹简,声音十分有规律,持续回响在殿内,如同落在蔡欢心头。 "夫人眼中,蔡侯与蔡国孰重?"“国重,兄长亦重。”蔡欢毫不迟疑,给出最真实的答案。 “夫人重亲情,蔡侯同否?”林珩浅笑出言,字字句句化成利刃袭向蔡欢,轻易戳破虚伪的表象,揭开她不愿承认的事实。 "郑灭时,蔡不愿出兵,也不曾派人接夫人归国。今纵容刺客潜入晋,行刺杀之事,无论事成与否,夫人都难以脱身。夫人为蔡侯尽心竭力,使得满朝皆敌。蔡侯可曾护你,为你辩解一二?" 蔡欢脸色发白,嘴唇抖了抖,未能说出一个字。 “刺客藏在入贡队伍中,无论背后之人是谁,蔡国必有瓜葛。入贡需经宗室,国君必然要过问。夫人是聪明人,果真不曾有丝毫怀疑?" 蔡欢垂下头,用力闭上双眼,强压住眼角的湿意。她何曾没有怀疑。 困在偏殿的几日中,她不断抽丝剥茧,线索逐渐浮出水面,对蔡侯的怀疑与日俱增。她只是不肯面对。 郑灭夫丧,唯有蔡能够让她依靠。 她的兄长却伪善阴险,在国内时推她同氏族交恶,自己藏在帘后,不曾 对她有半分顾念。刺客—事明摆着要以她替罪,取她性命之意昭然若揭。 “夫人是否想过,刺客是郑人,死士是郑人,事发之后,蔡侯大可以将事情推给郑国余孽,言夫人心怀仇恨,同余孽勾结,伺机入晋刺杀寡人。如晋问罪,还能辩称蔡侯因亲情所累,受到狡言蒙蔽,将一切推到夫人身上。”林珩语气平和,字里行间却隐藏刀锋。 说话间,他打开放在桌旁的木箱,现出数卷竹简。其中部分沾染污痕,皆是干涸的血迹。 "刺客和死士俱已招供,刺杀事成,死士必在馆舍内下毒,伪造杀人灭口,再给夫人添一件罪状。" 计谋歹毒之极,不给蔡欢留半条活路。 万万没想到的是宫宴封锁消息,甲士连夜包围馆舍,毒计未能实行,参与阴谋的死士全部落网。几番严刑拷问,一名死士受不住开口,其余人也陆续招供。口供内容触目惊心,从蔡欢离开蔡国那一刻起,便踏上了血亲为她铺设的死亡之路。 “夫人死在晋,国内氏族必然欣喜,蔡侯借此大得人心。污蔑夫人为罪魁祸首,背后之人便能置身事外,自诩将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为此洋洋得意。" 林珩起身走到蔡欢面前,将一卷竹简递到她手中,合拢她的手指,轻声道: “夫人若不信,可以细观。" “不必了。”蔡欢攥紧竹简,指甲刮擦捆绑竹简的绳子,在轻微的摩擦声中刮掉凝在绳上的血斑。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林珩,深深望入对方眼底,好似坠入无尽深渊。 “君侯之意,欢已明白。”蔡欢收敛起心中苦涩,一字一句道, "欢愿为君侯驱使,唯晋马首是瞻。" 最后一个字落地,蔡欢向林珩稽首,恭敬俯身在地。林珩凝视面前的蔡欢,能看出她在微微颤抖,恰似锁链断裂,一夕间挣脱束缚,破茧成蝶。 “我不喜反复之人。”林珩蹲下-身,手指挑起蔡欢的下巴,单臂搭在膝上,唇角微勾,眼底却凝结冰霜, "夫人冰雪聪明,应知寡人之意。" “我知。”强压下心中惊悸,蔡欢直视林珩双眼,不闪不避, “欢立誓,如违今日之言,天地不容,人鬼共弃!” 话音刚刚落下,忽有狂风袭来,荡开窗扇席卷室内。 冰冷的雨水飘入殿中,打湿青石铺设的地面。 烛光摇曳,暗影顺着地板延伸,顺着圆柱向上攀爬,触碰雕刻图腾的屋顶,边缘继续扩张,如一头凶兽盘踞头顶,张牙舞爪。 林珩审视蔡欢,半晌后松开手,笑意加深。“我信夫人是诚信之人。”"欢定不负君侯。" 蔡欢再度俯身下拜,冷汗湿透全身,心却逐渐安定,从嗓子眼落回到胸腔中,跳动得愈发有力。 "卢成。" “仆在。” "寡人授你中大夫,佩晋国金印。欢夫人归国之时,你随行入蔡,全力扶持她,助她执政蔡国。”林珩负手看向卢成,正色道。 “诺。”卢成叠手下拜,肃然领命。 待蔡欢和卢成分别起身,林珩召唤侍婢,令送上新鲜的糕点和茶汤。 时间过去许久,风雨仍不见减小。 雨落得太急,敲打声持续不断,却不使人焦躁,反而送来些许闲适和畅然。 在殿内用过糕点和茶汤,蔡欢被送回偏殿。除了她和卢成,入贡人员尽数下狱,馆舍内空无一人。与其返回驿坊,不如留在宫内。 卢成要绘制舆图,同样被留在宫中。林珩不仅授给他官职,更是大笔一挥将公牛氏的宅邸一分为二,将南面的屋舍和院落赏赐给他。 "谢君上赏赐!" 在叛乱流亡之前,公牛氏家主官至晋国上大夫,宅邸占据半条街。府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奢华不亚于有狐氏。 以卢成目前的官爵,半座宅院恰如其分。若是全部赏赐给他,那就不是荣耀,势必成为祸患。卢成对此心知肚明,拜谢林珩之后,恭敬退出大殿,随侍人前往偏殿。 殿门推开,眼前的一切同离开前一般无二,卢成的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他迈步走入室内,看着桌上的茶盏,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心中的愤懑荡然无存,只余下久违的激动和才华得以施展的豪情。 “取笔墨,素绢,还有尺。”天色渐晚,卢成却不打算歇息。 r /> 听到卢成的吩咐,侍人没有多问,应声后便下去准备。不多时,绢、笔墨和尺全部送到。 “移开桌案,还有屏风。多点几盏灯。”卢成指挥侍人清空屋内,自行挽起衣袖,用绳带束起袖摆。随即亲手铺开绢,用尺测量,很快铺满大半地面。 "守住殿门,我不唤人不可进入。"卢成正色道。 “诺。”侍人早得到命令,对卢成言听计从。见他没有更多吩咐,恭敬地退出门外,无声守在廊下。 门扉合拢之后,卢成席地而坐,没有忙着动笔,而是闭目陷入沉思。随着不断回想,烙印在记忆中的地势山川逐渐鲜明,走马观花一般,陆续闪过他的脑海。 大概过了盏茶的时间,他睁开双眼,提笔饱蘸墨汁,在绢上笔走龙蛇,上京两字力透纸背。字下绘出山川河流,城池乡邑,甚至还有军营,细致程度令人咋舌。 卢成聚精会神,沉浸在绘图之中。 侍人尽心尽力守在门外,仰望屋檐下垂落的水帘,时刻竖起耳朵,等待卢成召唤。大雨笼罩肃州城,暗夜中电闪雷鸣不断。 城西驿坊内,楚煜披衣起身,对灯浏览国内送来的秘信。 看到信上内容,知晓越侯向宗室举刀,连宗伯也因不察之过被勒令闭府,他心中毫无波澜,不觉有任何意外。 "若非有姑大母,且我在晋,蚀骨出现在宫宴之上,两国定生齣器。"楚的确有蚀骨配方,配药的两味材料却独出于越。 栽赃陷害也好,内有勾结也罢,消息送回国内,越侯绝不会错失良机。他早有严查宗室之意,如今把柄送到眼前,正好举起屠刀为楚煜铺路。 "父君可有吩咐?"楚煜放下秘信,抬眸看向对面。 烛光无法波及的黑暗处,一道身影俯跪在地,闻言说道: “回公子,君上令仆送信,未有别的命令。 “退下吧。” "诺。" 地上之人迅速起身,弓腰退出门外。 房门开启又合拢,楚煜重读绢上文字,能看出越侯行事的急切。心知时间紧迫,在婚盟正式定下后,他需尽快动身归国。 > 烛光微暗,楚煜拿起灯下的铜簪,轻轻拨动灯芯。 袖摆拂过桌面,焰舌蹿升,热度舔舐簪身,他却漫不经意。直至指尖泛起殷红,他才放下铜簪,碾压着手指,痛觉近似麻木。 "父君终究心软。" 想到下毒的国太夫人,楚煜垂下眼帘,却掩不去眸底冰冷的杀意。 "父君被毒所害,终日备受煎熬,您何得死得干脆?" 红衣公子再次拿起铜簪,缓慢刺入灯盘之中。 火光跳跃,照亮刺绣图腾的衣领。墨色长发缠绕领口,浓重的色彩在光中交叠,极致的夺目,晕染出致命的阴鸷森冷。 暗夜中的肃州城不见星月,天空被乌云遮蔽。千里之外的禹州城却是皓月当空,繁星闪烁。 月光如水,清冷的银辉洒落越侯宫,通往幽室的宫道上亮起火光。 一名侍人手持火把行走在前,单手捧着一只黑漆漆的木盒。两名壮妇跟在他身后,脚步匆匆穿过宫道,登上青石铺设的台阶。 幽室前,守门的宫奴见到来人,迅速退至一旁。侍人打开挂在门上的铜锁,推开紧闭的木门。室内一灯如豆,光线昏暗。 国太夫人枯坐在灯前,灰白掺杂的长发披在身后,发尾如稻草一般杂乱干枯。 “国太夫人,公子有命,您需每日服药。” 侍人潦草行礼,对左右使了个眼色。 两名壮妇大步走上前,熟练地抓住国太夫人,牢牢按住她的肩膀。 “大胆,你敢放肆!”国太夫人怒斥侍人,双眼几要冒火。 侍人不以为意,打开捧在手里的木盒,取出一只陶瓶,利落地拨开瓶塞。 他单手捏住国太夫人的下巴,翻转瓶身,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药汁尽数灌入国太夫人口中,不漏一滴。 灌完药,侍人晃动两下瓶身,满意地收回盒中。壮妇松开手,国太夫人倒在地上,不断抓着喉咙,身体因痛苦痉挛。 侍人袖手看着她,冷漠道: "公子言,君上毒入肺腑,彻心彻骨,国太夫人乃始作俑者,理应感同身受。今日毕,仆明日再来。" 话音落地,侍人转身离开,壮妇紧随在他身后。宫奴不敢探头向内望,迅 速关门挂上铜锁。房门遮去星月,室内重归昏暗。 国太夫人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指甲抓划地面,留下一道道痕迹。她不断喘着粗气,眼底充血,充斥恨意的声音在室内流淌,仿佛浸染毒汁。 "公子煜,残佞狼行,定然血脉断绝,永无祭祀!"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天明时分,云收雨霁。 旭日东升,火红的日轮跃出地平线,晨光投向苍茫平原,蒸干地面积水,氤氲开大片朦胧的白雾。肃州城门大开,伴随着城头的鼓声,排成长龙的队伍鱼贯入城。 沉寂整夜的街坊恢复喧闹,一夕间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道路上车水马龙。 商坊前,数名甲士一字排开,脚下摆着藤筐,里面装得满满登登,不掀开蒙布也知是晋国的尺、秤等器具。 几人身后竖起圆柱,比初时的数量增添一倍。 柱上清晰刻有文字,专门向市货之人宣扬城中律令,以及违律者要遭受的惩罚。“缺斤少两者,罚。以次充好者,罚。坊内偷窃及抢夺者肉刑。”一名主事袖手站在柱下,大声朗读圆柱上的文字。 四名文吏分在他左右,身旁立有高过膝盖的木箱。箱盖敞开,里面整齐摆放着刻字的木牌,专门发给入坊的商人。 随着入城的人越来越多,商坊前开始大排长龙。 眼见日头渐高,主事估算一下时间,抹去额头浮出的油汗,唤来一名仆役,命他去官舍内传话:“事忙,速来三人。” "诺。" 仆役不敢耽搁,领命后飞跑而出,抄近路穿过小巷,碰巧经过百工坊。和平日里的热闹不同,今日的百工坊格外冷清。 全副武装的甲士出现在坊前,甲长一声令下,上百名甲士分散开,封堵建筑全部出口。另有军仆手持棍棒列队,将百工坊团团包围。 五名甲长按刀在前,冷视门内冲出的主事。后者不明所以,见这一幕心惊胆寒。有心上前询问,当场被架起的长矛阻拦。 矛身倾斜,锋利矛头直抵面门。 相隔不到半寸,锋利的矛尖映入瞳孔,寒光刺痛双眼。 "这是为何?" 主事惶惶不安,匠人们心惊胆颤,更不用提坊内的仆役和奴隶。众人情绪陷入焦灼,气氛一片肃杀。 一名主事眼珠子转了转,悄无声息退到人后,示意一名匠人附耳过来,低声道: "去找豆翁,请他速来!" 百工坊突然被围,甲士杀气腾腾,军仆眈眈虎视。 遭遇突来变故,匠人六神无主。主事小声传话,他来不及多 想,立即转身奔向坊内,去找主事口中的豆翁。 近处的军仆捕捉到异样,马上上报甲士。甲士请示甲长,询问是否要立刻拿人。 “不急。”甲长手按佩剑看向藏在人后的主事,眼底充满冷色, “先盯着他,等候郎君。”“诺。”甲士领命,转身返回门前。 军仆目如铜铃,紧紧盯着人群后的主事,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主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一切被人看在眼中。察觉到刺在身上的目光,他难免有些后悔,暗道不该病急乱投医引来更多注意。 "冶度,事情未明,不必惊慌至此。"另一名主事看到他的模样,以为他惊惧过甚,好心出言宽慰。 “确是。”冶度干笑两声,告诫自己不要惊慌,可惜收效甚微。在他们身后,匠人脚步飞快,风一般穿过走廊。 找到豆翁所在的偏房,发现房门紧闭,门内隐隐传来争执声,他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推开房门,大声道: “出事了!” 室内陡然一静,争执声夏然而止。 “出了何事?”出言之人年过花甲,一张硬朗的国字脸,浓眉虎目,面容刚毅。他脖颈粗壮,肩宽背阔。两只衣袖挽起,现出肌肉虬结的强壮手臂。 他便是豆翁,家族专为晋侯铸鼎,技艺代代传承。如今摆在宫门前的刑鼎便是由他亲手铸造。因有铸鼎之功,豆翁在百工坊地位超然,远迈所有匠人和主事。 百工坊被围时,豆翁正和几名大匠商议铸会盟鼎。几人就是否参考晋烈公旧例争执不下,实在太过于投入,自然忽略了坊外的动静。 不想讨论正激烈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满面惊慌的匠人闯入室内,打断了几人的商讨。 “甲士围坊,不许任何人出入!”工匠脸色煞白,惊恐万状,声音都有些颤抖。 "什么?" "怎会如此?" 以豆翁为首的大匠们都是一惊。 “事情千真万确,主事冶度命我来找豆翁,望能有解决之策。”匠人一口气说完,满怀希望地看向豆翁。 “甲士围百工坊,定是事出有因。我不过区区匠人,能有何解决之策?”豆翁一边说,一边快速收起桌上的兽皮和竹简。 r />另外几名大匠交换眼色,各自以最快的速度清点箱笼,全部落锁。随后走出偏房,结伴去往坊前。 几人的家族世代为匠,自幼时起就随父祖入坊内学习。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历经三朝,见多波诡云谲,风风雨雨。 今日之事透出蹊跷。没有任何征兆,突然间甲士围坊,这般大动干戈,事情定然是非同小可。大匠们若有所思,脚下丝毫不慢,很快来到前院。 几人同时出现,匠人和主事纷纷让路,转眼间清出一条通道。百工坊外,马蹄声由远及近。 立在门前的甲士同时侧身,整齐向后退,让出可容骑士通行的空间。 两名黑骑穿过队伍,在坊前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嘶鸣。马蹄落地溅起泥水,落到台阶和匠人脚下,散落大大小小的泥点。 骑士之后,一辆囚车出现在众人眼前。 车笼四面拆卸,当中撑起一只木架,架上钉有横木,一个鲜血淋漓的男人被捆在架上,低垂着头,生死不明。 抵达坊前,拉车的奴隶止步,囚车随之停住。又是一阵马蹄声,智陵策马穿过人群来至囚车旁。 他单手挽住缰绳,居高临下俯视众人。目光在人群中逡巡,重点落在几名主事身上。经历过战场厮杀,智陵周身弥漫浓重的煞气。 撞见他的视线,匠人和主事无不心惊肉跳,寒毛倒竖。尤其是心中有鬼之人,更是栗栗危惧,双股战战。 认出马上的智陵,豆翁几人心惊不已。 能让智氏郎君亲自出马,事情恐怕比想象中更加严重。想到家族传承的教诲,几人打定主意明哲保身,未弄清缘由绝不开口,吏不会强出头。 智陵收回视线,目光转向囚车上的魏国商人,抬了抬下巴,道: “弄醒他。” "诺。" 牢奴从腰间解下鞭子,手臂一甩,长鞭凌空挥过。鞭花炸响,匠人和主事悚然一惊。又是一记脆响,鞭影扫过,带着倒钩的皮鞭抽在商人身上。 "啊!" 魏国商人发出惨叫,猛然抬起头怒视牢奴。下一刻想起自身处境,愤怒转为惊恐,因恐惧瑟瑟发抖。 “百工坊内有奸细,伙同魏人窃取制弩之法。” 智陵话音落地, 坊前一片哗然。 主事和匠人难以置信,自己身边竟有奸细,还窃取了制弩之法!弩之强,众人一清二楚。 此等利器被魏国仿造,无异于被偷窃无价之宝,奸细实应千刀万剐! "奸细该杀!" "找出哪个,必要碎尸万段!" 匠人们对奸细恨入骨髓,群情激愤,竟然忘记了恐慌。主事变得冷静,认真考量百工坊上下,推测哪个最有嫌疑。豆翁等大匠目光交汇,不动声色观察众人。视线扫过能接触到库房的主事,不约而同锁定一人。 "抓住他!" 冶度正汗如雨下,耳边突然传来暴喝声。他实在太过心虚,一时间惊慌失措,出于本能转身就跑。 "想跑?" "拦住他!" 数只有力的大手从左右抓来,身后更飞来一只大脚,狠狠踹在他的后腰,几乎踹断了他的脊椎。 砰地一声,冶度摔倒在地。 大匠们一拥而上,牢牢将他压制在地。一条有力的手臂勒住他的脖子,令他不停翻白眼,却无法当场断气。 与此同时,守在后门的甲士打马前来,马后拖着一人,做奴隶打扮,身材粗壮,五官平平,落在人堆里丝毫不起眼,很容易被忽略。 "郎君,此人欲逃!" 甲士拖拽绳索,奴隶摔倒在智陵马前。 冶度趴在地上,手臂被反扭,挣扎中一侧肩膀脱臼,痛苦地发出哀嚎。"主事,奴隶,倒是心思缜密。" 智陵命人查两人肩后,果然找到烙印的伤疤。有疤痕不奇怪,但形状相似、位置相近,并且和魏国商人身上的相类九成,那就很值得推敲。 "带走。" 智陵一声令下,主事和奴隶被绑上囚车。另有军仆去搜捕他们的家人,一个不容放过。对百工坊的清查尚未结束。 所有人被勒令脱掉上衣,严查身上的痕迹。秉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凡存在可疑之人,无论工匠还是奴隶全被带走,押入囚牢严加审讯。 “君上有旨,百工坊拆分,武器坊、铸鼎坊、农具坊分出另建 ,各制令牌,不许混淆。坊内重新造册,各人容貌、出身及亲眷详细记录,并在册中按下手印,以便日后对照。" 智陵当众宣读旨意,百工坊上下俯身听命。 待到事毕,甲士收队,军仆紧随在后,押送奸细的囚车行在队伍中间。城民遇见囚车经过,知晓事情来由,纷纷对车中人怒目以视。 “可恨!” “卑鄙无耻!” 几名身着花衣的商人混在人群中,打探出魏人做下何事,隔空递送暗号,接连退出人群进入小巷。 "魏人有弩为何不献我国?" “表面信守盟约,怕是暗中另有所图。”“需速禀国内。” 商人们伪做吴人,实则来自楚国。 他们昨日刚刚入城,不承想今日就获得有用情报。 几人短暂碰面,随即分散开,各自返回下榻处。其中一人快速写成秘信,放飞不起眼的信鸟。信鸟飞向高空,很快化作一枚黑点。 商人举目远眺,确认信鸟已经飞远,方才转身返回门内。 殊不知房门刚刚关闭,信鸟就遭遇厄运。 一只金雕在云后出现,振翅拦截住信鸟。锋利的脚爪锁住目标,一瞬间穿透鸟身,折断信鸟的翅膀,捏碎了信鸟的骨头。 成功捕获猎物,金雕乘风返回。信鸟被抓在爪下,沿途飘飞染血的羽毛,滴落几点殷红。 飞抵城中一处院落,金雕盘旋两周,收拢翅膀下落。焕以左臂撑起飞落的金雕,接住气绝的信鸟。 “又是楚文。” 解下鸟腿上的信,焕扫过一眼,立即去见苍金。苍金和苍化同在厢房,叔侄俩接到家族来信,正同信使交谈。 对于投晋一事,家族中存在分歧,多数人予以反对。苍金料定此事存在阻力,却没想到族老们竟如此顽固不化。 “晋如烈阳蒸蒸日上,此时犹豫不决,日后定然后悔莫及!”“稍安勿躁。”苍化示意苍金冷静,以免因冲动遗人话柄。苍金心有郁气,不想再听信使赘言,起身推门行出室外。他刚刚走出廊下,就遇上匆匆赶来的焕。 "郎君,您看!" 秘信递至苍金面前,他一目十行扫过,双眼蓦地睁大。魏仿造 晋弩,未告知于楚? 捏住染血的秘信,苍金心跳得飞快。转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想到食古不化的族老,他用力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焕,通知迟备车,随我去晋侯宫。” “郎君,这……”焕大吃一惊。虽知苍金决意投晋,但此举委实鲁莽。 “信我之言,事不宜迟。今日事能成,我必能另立家门,重回氏族之列!”苍金言之凿凿,因激动面色红润。 焕不再多言,抱拳离开廊下。 目送他的背影,苍金转身返回寝室,翻出全部秘信,卷起来藏入怀中,用力按住胸口。成败在此一举! 与此同时,两辆马车穿过城内,一前一后停靠在晋侯官前。 车门推开,红衣烈烈的公子煜和青衣雅致的公子弦先后走下马车,在宫门前相遇。绯红,靛青。 浓烈与淡薄相对,难以调和,矛盾且鲜明。 "公子弦?"楚煜转过身,袖摆轻扬,长发如瀑。发上仅有一枚玉簪,却压不去半分艳色,反而愈显风华绝代,联丽无双。 “正是。”公子弦率先施礼,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典章中的礼仪具象化,不容分毫挑剔。思及随信而来的消息,楚煜挑了下眉,似不经意道: “齐君安泰。” 闻言,公子弦陡然一僵。哪怕只有一瞬间,很快恢复平静,仍被楚煜清晰看在眼里。"父君素来康健,倒闻越君近来有疾?"“传言而已。”楚煜微微一笑,相比公子弦,他眸底平静无波,自始至终看不出丝毫情绪。@无 限好文,尽在 宫门前有侍人守候,不等两人踏上宫道,这充满刀光剑影的一幕已被报至林珩面前。林珩停下笔,合拢写到一半的竹简,敏锐捕捉到话中端倪。 "齐君安泰?" 据他所知,齐侯身中剧毒,国政全由公子弼掌控。公子弦所言完全是一戳就破。不是情急出错,那便是有意为之? 婢女送上茶汤,林珩单手撑着下巴,指尖擦过茶盏边缘,眼帘低垂,眸光微闪,一抹冷色稍纵即逝,在缥缈的热气中悉数隐去。 第90章 第九十章 楚煜和公子弦进入宫内,前者径直去往南殿拜会国太夫人,后者由侍人引路去往正殿,面见晋国国君。 行在青石铺设的宫道上,遇暖风迎面袭来,公子弦单手压住衣袖,姿态放松,神情自若,丝毫不见在宫门外的紧绷。 宫道尽头直连丹陛。 引路的侍人停在台阶前,另有侍人拾级而下,腰间垂挂丝绦,头上戴有冠帽,表明他的地位更高。 "公子请随仆来。"马桂垂手见礼,态度恭敬,脸上带着笑容。只是笑意浮于表面,让人挑不出差错,却也明明白白感知到审视,甚至是威胁。 公子弦向马桂颔首,温和道: “劳烦。” 眼前的侍人予他熟悉之感,让他想起父君身边的内史。在父君中毒之后,内史家中被搜出证据,证其参与毒害父君,隔日就被绞死。 内史无辜。 父君一清二楚,大兄也是心知肚明。齐宫上下,包括宫奴都知他冤枉。但他还是不能活。 公子弦垂下视线,左手握住剑柄,手指不断用力,直至指关节发白,才压下骤然涌起的愤恨和不甘。 齐国朝堂早已是翻天覆地。 公子弼大权在握,令出如山。他要杀的人,没人能留得住。内史被杀是斩断父君的臂膀,更是一种警告。对他,对被关押的幼弟,乃至于齐国宗室。 公子弦心思百转,攥紧藏在袖中的绢,仰望前方巍峨的宫室,深吸一口气,提步登上最后一级台阶。 微风穿过廊下,摇曳垂挂的铜铃,发出阵阵轻音。三名彩裙婢女绕过廊角,越过守在廊下的侍人,通禀后进入大殿。 打头的婢女手托银盘,盘中摆有银盏,式样精巧,花纹细腻,迥异于晋人的技艺。她身后两人合力提着食盒,盒中之物颇重,两人一路从南殿提来,微微有些气喘。 三人进入殿内,呈上国太夫人命厨熬煮的汤羹,以及带有越国特色的糕点。 “国太夫人言雨水整夜,春有倒寒,君上需添衣。”婢女俯身在地,转达国太夫人的关怀。"转告大母,寡人自会留意。" "诺。" 婢女再拜后直起身,在林珩的注目下打开食盒。 />盒盖掀起的一瞬间,热气喷薄而出,一同涌出的还有浓郁的香气。三层的食盒改为两层,内里做工巧妙,隔层别有乾坤。 上层装有碗碟和长筷,有镶嵌的孔槽。下层装着一只颇,上甑下鬲,中间是镂空的算,专为蒸食所用。 晋国的颇多为一体,上有鸟纹。这具颇呈长方形,不仅有算,还有附耳,根据上面的兽纹推断,应是越国匠人的手艺。 甑内冒出热气,鬲下有炭在燃烧。婢女从食盒中取出长筷,小心夹出颇内的饼和糕。 饼以麦制成,内里加入蜜,散发出香甜的味道。糕色泽金黄,以黍和粟蒸制,大小类似婴儿的拳头,上面铺了豆,取出时热气腾腾,看上去十分诱人。 公子弦行至殿前,站定在门外,不意外嗅到食物的香气。晋人喜食咸,越人好食甜,齐国近海,齐人专好鲜美滋味,也同样喜甜。 公子弦怀揣着心事,夜间辗转反侧心神不宁。早起没有精神,早膳用过两口便再也吃不下。此时站在殿门外,诱人的香气不断飘来,久违的饿意急剧上涌,他不由得皱眉,后悔早膳吃得太少。若在晋君面前腹鸣,不仅失礼更是失态。 大殿内,婢女送上糕点和茶汤,俯身再拜,倒退着行出殿外。 马桂入内禀报,不多时笑着折返,请公子弦入殿: "公子,君上有请。"公子弦解下随身宝剑,交给守在殿门旁的侍人。 剑身窄长,剑鞘镶嵌珍珠和彩宝,剑柄拼接打磨过的珊瑚,润泽不下美玉。相比兵器,这把剑更像是一件艺术品,通体宝物,价值非凡。 宝剑递至面前,侍人并未接过。公子弦正疑惑不解时,马桂出言解释: "公子可佩剑入殿。" "佩剑入殿?" "见君上无需解剑。" 马桂言之凿凿,旁侧侍人未现异色,显然是习以为常。 公子弦很是惊讶。 在齐国时,氏族见国君必要解剑。公子弼手握大权,一样袭用惯例。 世人皆知晋人好战,晋国氏族时常当街搏杀,流血冲突毫不鲜见。晋幽公时,氏族殴斗屡屡造成伤亡。直至新君登位,情况才有所缓和。 林珩镇压叛乱,绞杀氏族,法场上血流成河,世人皆知其凶狠。 人人佩剑上殿,他难道不担心刺客?亦或是成竹在胸,不惧任何贼徒?公子弦惊疑交加,迟迟未见跨过殿门。 马桂看他一眼,多少能猜出他的想法。表面不动声色,出声提醒道: "公子,君上有请。" 声音流入耳中,公子弦猝然回神,连忙压下复杂的心思,重将佩剑挂回腰间,整理冠带,迈步走入殿内。 进入大殿中,食物的香气愈发浓郁。青石铺在脚下,地板光可鉴人。 圆柱并排嘉立撑起穹顶,人俑状的铜灯立在柱下。人俑头顶灯盘,两手各握铜枝,枝权延伸,末端是同样大小的圆盘。盘中没有灯芯,嵌入桂圆大小的夜明珠,颗颗价值连城。 越过并立的圆柱,前方是等高的石阶。 石阶上方设有长方形桌案,案后是一架漆金屏风。屏风上绽放大朵牡丹,争奇斗艳,绚烂夺目。在屏风和桌案之间,是玄服玉冠的晋君。 即使有桌案遮挡,也能看出身形修长。眉眼墨黑,不亚于身上的玄色。肤色白皙,甚至有些苍白,不见丁点血色。 公子弦知晓晋侯年轻,听过关于他的种种传言,知其暴虐好战。纵然有心理准备,今日当面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森然、冰冷,令人心底发寒。 这样的气势,他仅在少数人身上见过,眼前的晋君,方才的公子煜,还有迫使他离国的大兄。短短数息时间,公子弦思绪百转,脑海中冒出多个念头。 他不敢迟疑太久,快行两步上前,在台阶下叠手躬身,朗声道: “齐国赵弦,参见君侯。” 伴随着声音响起,公子弦长揖至地。袖摆相拼垂落身前,耳畔冠缨下坠,末端的珍珠短暂轻晃,旋即静止,变得纹丝不动。 "公子请起。"林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淡漠,听不出太多情绪。"谢君侯。"公子弦直起身,在林珩下首落座。 婢女很快送上茶汤,并有包裹蜜馅的糕点。不比林珩面前的两碟,也是滋味香甜,令人食指大动。 "公子请。" “君侯美意,弦却之不恭。”公子弦预感腹中将鸣,没有推辞林珩的好意,顺势掌起银筷,夹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他的动作仿佛用尺 量过,姿态优雅,一举一动堪称典范。 林珩端起茶盏,隔着氤氢的热气打量这位齐国公子,脑中回想从齐国送回的情报,轻轻吹过茶汤,缓慢饮下一口。 糕点数量有限,几口就能吃完。 清空的盘子被撤走,公子弦拿起汤匙,饮下带有甜味的羹汤,再度向林珩致谢。 "公子远道而来,料想旅途疲惫。今日暂且休息,明日寡人设宴,与君共饮。"迎上公子弦错愕的目光,林珩笑着说道。 入城当日,公子弦递送国书,向林珩道明来意。今日受林珩召见,他想过多种可能,应允拒绝皆有言应对,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君侯,弦奉命使晋,唯望同晋定盟。"情急之下,公子弦起身叠手,再度道明来意。 他表现得十分急切,甚至有些鲁莽。结合宫门前一幕,着实像是缺乏心机,在锦绣堆中成长,心性过于浅薄。 然而,其人果真如此? 林珩放下茶盏,盏底轻磕桌面,发出一声钝响。 他没有立即开口,目光锁定公子弦,眼底充满审视。意在抽丝剥茧,撕开全部伪装,彻底看透此人。 "在上京时,我曾与公子弼为邻。其文韬武略,擅于招揽人心。一旦决断便矢志不移,从不曾更改。"林珩看着公子弦,声音不急不缓,指尖擦过盏口,某一刻停住。 公子弦的神色有了变化。 伪装的的面具出现裂痕,一抹怨恨浮出眼底,心中的情绪难以遮掩。 "公子弼嫡出居长,理应为世子。齐侯却拖延许久,迟迟不上奏疏。数月前,齐侯突然卧榻不起,宠妾被下狱,继夫人也被牵连,避居宫苑交出权柄。现如今,齐国朝政军事皆握于公子弼,寡人所言对否?" 公子弦动了动嘴唇,似想要否认,话到嘴边终未吐出。 "公子之母虽为续娶,公子也为嫡子。如今突至我国,口口声声要结婚盟,国书上却闪烁其词语焉不详,更无有国印。这是在轻视晋,还是在欺寡人?" 此言一出,直刺重心。 公子弦脸色变了数变,因惊悸大汗淋漓。"君侯,弦绝无此意!"  4;公子,寡人不言婚盟,实是给予你体面。可惜公子并不领情,选择一意孤行。"林珩的声调不高不低,语气始终没有发生变化,却予人无穷压力,令公子弦脊背生寒。 公子弦定在原地,举目看向上首,望进漆黑的双眼,心知已经被看透,终于不再掩饰,卸下全部 伪装。 眨眼时间,慌乱惊悸消失无踪,鲁莽和无措化为乌有。 他站定到林珩下首,双手交叠置于额前,恭敬俯身下拜。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绢,双手呈向林珩。 "君侯,弦被迫离国,流离失所。愿献长平城,换君侯收留。" 绢上文字略显潦草,笔画无力,握笔之人明显孱弱。信件末尾盖有私印,鱼纹拱卫赵字,不出意外应属齐侯。 信乃齐侯病中所写,赠长平城给晋,换得公子弦投身晋国,得晋庇护。至于婚盟,信上同有提及。 ”求娶晋室女,入女家?" “弦为求娶离国,有父君旨意,氏族多赞同,大兄方才未予阻拦。”公子弦实话实说,不讳言自己的处境。 “没有中途拦截?”林珩问得相当直白。 "不曾。"公子弦摇摇头,解释道, "齐有风俗,男入女家,从女氏。弦有幸求得晋室女,甘愿入晋室。长平城本为弦的封地,另有历城可为弦的嫁妆。" 公子弦一口气说完,没有片刻停顿,也无丝毫不情愿。 他十分清楚,公子弼心志坚韧行事果决,却也不愿背负杀亲之名。放他逃出齐国,不过是顺水推舟,免得背负恶名。 他的母亲困在宫内,外家也被逐出朝堂,在氏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只有逃入晋国嫁入女家,彻底舍弃齐国公子的权柄,不再成为兄长的拦路石,母亲才有生路,外家才能设法保全。 至于今后.. 公子弦攥紧手指,很快又松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齐同晋不接壤,但有长平城和历城,有煮盐的厚利,未必没有借兵的机会。可在此之前,他必须让自己变得有价值,让晋君认为有利可图。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另外呢,师姐,我还特意为你准备了一枚三品玄灵丹。” 杨依依将一个玉瓶取出,抛给了叶长空,笑闹着道:“说吧,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三品玄灵丹! 叶长空内心震荡,深吸了一口气,深深看了杨依依一眼。 如今,整个天云峰与他为敌,更是有多位受内门四秀其中的外门弟子,扬言要在第二轮中让他好看。 宗门里,他非但有着诸多树敌,还孤立无援。 可,杨依依,却不理会各方施加的压力,依旧与他来往亲密,还在这节骨眼上送他如此一份大礼。 正所谓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 杨依依此举,对他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这份恩情,他叶长空记下了。 望着杨依依那微扬着白皙、光洁下巴望着自己的俏皮模样,叶长空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情绪波动散去,嬉笑着道:“依依,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呸,谁要你以身相许了。” 杨依依面色微红,狠狠在叶长空腰间软肉上拧掐了下,疼得叶长空直吸冷气,又是这一招! “叶长空,一定要赢,我可还在内门等着你,等你和我一起让那四大蛀虫身败名裂呢。”杨依依松开了手指,挥动了那粉嫩小拳头鼓舞着道。 两人相续又聊了一眼,杨依依便离去了。 目送着杨依依走出庭院大门,叶长空面色一正,他不会让杨依依失望的。 “三品玄灵丹,功效是一品青灵液的百倍不止,内门弟子,都只每三月发放一枚。” “服用了这枚玄灵丹,我定能冲开第五条武者主脉!” 修炼室中,叶长空中心处,一枚枚晶莹剔透玄灵丹,正散发着淡淡的灵气光晕,散发着一股泌人的药香味。 丹药入体,在体内灵力的催化下,一股股澎湃的药力散发,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一道道狂暴的灵性能量,在他四肢百骨的经脉中横冲直撞。 叶长空不敢怠慢,立刻运转不死神皇诀,以不死神皇诀的运转路线,牵引着这股药力游走在经脉当中。 “我的气海非但被扩大了一些,气海内的灵力,更是囤积到了五分之三,这还是被妖妖姐吸收后剩余的灵力。” “三品玄灵丹,药效果真强横!” 当玄灵丹澎湃霸道的药性,全然被炼化为纯粹的灵力后,叶长空立即开始冲击体内的第五道武者主脉。 气海中 ,那如同一汪积潭的灵力,在叶长空的意念转动下,顿时翻涌了起来,化为一股灵力浪潮,普卷向体内九大主脉中的第五脉。 轰!~ 那闭封着的第五脉,在这股浑厚灵力浪潮的冲击下,瞬息间就被破开了。 灵力顺着那到冲开的缺口,立刻灌入到了第五脉中,将这条主脉所连接的所有脉络全都打通,在其经脉内壁中散发着灿灿灵辉。 “冲脉境五重!” 叶长空睁开双眼,激动得轻握拳头。 两个月多的时间,连破五脉,这样的修炼速度,放眼整个青云宗,都少有人能做到。 此刻的他,更是能清晰感受到境界提升后,自身所达到的强大变化。 现在的他,若是再面对周开的话,哪怕不动用兵器,仅靠空拳,都能够将至轻松击败。 …… 夜晚时分,时空梦境内。 狂风呼啸,风刃密密麻麻的来回穿射着。 叶长空处于风暴中心,面对那暴雨般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的凌厉风刃,游刃有余的闪动着身形。 “可以了,你已经初步掌握追风步的‘御风’玄妙了,若是再加大狂风强度、风刃数量的话,以你现在的修为境界,抗不过去。” 秦妖娆挥手一招,风停了,四周的一切恢复了平静。 叶长空身形稳稳落地,额上有细密汗珠,呼吸略带急促,身上无一处风刃割破的伤痕。 比起昨晚那数十次的死亡,今日的他明显有着很显着的提升,已经能够适应这种强度的身法训练了。 追风步,圆满! “接下来,是怒杀拳。” 秦妖娆只给叶长空一炷香的停歇时间,旋即梦境中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 依旧以这处演武场为背景,但叶长空的身形四周,忽然凝现出了数道楚一凡的身影。 每一道楚一凡的身影,都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正如那日宗门大庆时,以那种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态俯视着叶长空这个蝼蚁一般。 怒焰在叶长空的体内焚烧,每一寸肌肤下流淌的精血中都有淡淡的怒气能量衍生。 “仔细感受血液中怒气的衍生,怒杀拳,关键在于‘怒’与‘杀’,若能够随心所欲的掌控精血中的怒气以及视死如归的肃杀之意,将之完美与灵力融合,那么你的怒杀拳,也便圆满了。” 秦妖娆那悬浮着的身影,向后退开,给叶长空留下了一个宽阔的空间。 望着四周,那数到楚一凡的身影,怒杀拳中的三大招式,怒之拳、杀之拳以及怒血冲霄,接连轰杀而出。 每一拳的轰出,落在梦境中的楚一凡身上,都有着如同现实中那般的拳拳到肉感。 叶长空在怒意狂暴中,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依照着秦妖娆的意思,仔细感受着体内精血中衍生而起的怒气能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 叶长空所挥出的拳法,越发娴熟,威力越发强劲。 拳头挥出,所涌现出的红色拳芒更是越来越凝实。 而在秦妖娆的意念掌控下,楚一凡的身影,也从最初的一动不动,到最后开始对叶长空进行反击。 ‘楚一凡’的修为实力,也从冲脉境一重,渐渐攀升到了冲脉境三重,并且还施展出了一些玄妙的身法、武技。 强度,在不断增加。 正如昨日在这里习练追风步时一样,随着死亡次数的增加,叶长空所面对楚一凡的数量、强度也在递增。 三日的时间很短,但在聚灵晶石、玄灵丹、时空梦境的作用下,叶长空得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脱变。 修为,非但达到了冲脉境五重。 追风步和怒杀拳,这两门武技,也全都修炼到了圆满之境。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双峰瀑布下是一片广而深的水潭,水潭往东南延伸,经过一片乱石堆的阻拦后,汇成小溪经过五指峰村,流向远方。 布鲁托和卡罗一前一后地掉进了水潭之中,激起一大一小两片水花。 水花暴溅之后,水波渐渐恢复如初。 许久,两人都没有从水中出来。 史莱克和查尔老伯正躲在距瀑布几十米远处的石壁后观察。 眼见好几分钟过去,卡罗和布鲁托都没有动静,史莱克不禁有些担心。 他放下夜视镜,准备靠近过去打探情况。 谁知,才迈出一只脚,就听得深潭中一声巨响,腾起十数米高的水浪并迅速向外扩散。 巨浪之中,卡罗被炸飞了出来,飞出老远,摔在了溪流边的碎石滩上,还滚了几个圈。 史莱克见状大惊,连忙跑出去来到卡罗身边,关切道: “卡罗!你不要紧吧?” 卡罗浑身都是泥浆,甚至都有些辨不出模样。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擦了擦脸,大口喘息着,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面对史莱克的关心,卡罗摆了摆手,说道: “没事,差点被那家伙给拖水里闷死,还好逃出来了。” “啊?那老怪物这么变态?” 史莱克脸上写满惊恐。 落水之后,卡罗本以为黏土巨人的身体会溶解,岂料布鲁托竟能在水底汇聚泥浆将原本残缺的身体补全,并变身为一个大泥球,将卡罗包裹其中。 卡罗被挤压的近乎窒息,幸亏在紧要关头摸到了一发空压炸弹,这才炸开了布鲁托的泥牢,死里逃生。 这会,他也顾不得跟史莱克解释太多,推开对方道: “快去隐蔽,我把他引到最佳位置,你看准时机,按计划行事。” 史莱克跑开后,一股泥石流也从水潭中喷涌而出,来到碎石滩上。 渐渐地,泥浆汇聚成人形,并不断长大。 经过这一番较量,布鲁托也是伤得不轻,虽极力重塑身体,却也无法像先前一样精雕细琢。 最终呈现在卡罗眼前的,是一个近十米高,浑身流动而面目丑陋的泥浆巨人。 巨人已经口齿不清,气焰却依旧很嚣张: “没想到吧,灰毛小鬼。你以为沾上水我就不行了吗?这下看你还往哪逃!” 卡罗倒也临危不惧,抖了抖身上的污秽,笑道: “大首领果然厉害,若非你的行为太混蛋,我还真想结交一下呢。” “我不需要朋友,要么臣服要么死!” 说罢,布鲁托甩着泥浆朝卡罗扑了过来。 卡罗可不想跟那恶心的身体近距离接触,他快步后撤,不断地与对方周旋。 布鲁托穷追不舍,口中骂骂咧咧: “怎么,刚才的牛劲哪去了?是不是不敢近身?呀哈哈哈,尝到我泥浆束缚的威力了吧。” 就在布鲁托志得意满之时,前方奔逃的卡罗突然转身急刹,持枪在手,对着巨人的脚部连开数枪。 冰冻弹顷刻之间将巨人的行动制住,布鲁托一时间无法再迈出半步。 “史莱克,就是现在!” 卡罗扯着嗓子大喊。 史莱克听令,果断按下了手中的爆破开关。 布鲁托还在挣扎着想将双腿拔出,怎奈身体里掺了水,这会冻得死硬。 就在布鲁托无计可施之际,他周围一圈的地上,数十个尖刺炸弹破土而出,一齐朝中心飞来。 炸弹毫不费劲地钻进了布鲁托柔软的泥浆身体中,随即爆炸。 黄光穿透了泥浆巨人全身,并形成一股强烈的电磁风暴。 这一番密集的电击,几乎让布鲁托失去知觉。 但卡罗和史莱克规划布置的爆雷阵还不止如此。 ,你真的很强。” “我不甘心,咳咳,我苦心经营一年,夏琪也好,村民也好,竟被你一天之内全部夺去,为什么会这样?” 卡罗叹了口气: “因为你只把他们当做工具。哪怕是你的老部下们,你从没把他们当做伙伴,而仅仅当做供你驱使的棋子。这样的团队,有何凝聚力可言?” 布鲁托大吐了一口血,冷笑道: “伙伴么,真是个弱者才会用的词汇。这个世界,只有、只有力量,只有力量才是。。。” 布鲁托越说越激动,挣扎着要爬起,却力不从心,渐渐地,他停下了动作,口鼻中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史莱克凑上前来,问道: “这回真的挂了吧?” 卡罗如释重负地轻笑一下,给了史莱克一个肯定的眼神。 “哈哈,太好了,查尔老伯,村民们终于解脱了!” 史莱克立马与身后的老农相拥庆祝起来。 与此同时,被解救的村民以及留守村庄的老幼们都打着火把 赶到了现场,慑于布鲁托之前的淫威,众人只是隔着老远围观。 哪怕看到了倒地的魔头,他们也不敢轻易上前。 直到查尔老伯对着大伙宣布布鲁托已死,众人才欢呼雀跃地聚拢了过来。 人群簇拥着卡罗和史莱克,夸赞和感激之声不绝于耳。 卡罗顶着笑脸疲于应付,却在人群外围看到了驻足围观的三位同伴。 隔着火光,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盖德露出了大白牙,对卡罗竖起大拇指; 波尔搀扶着艾莉丝,开心得像个孩子; 艾莉丝则只是带着浅浅的微笑,但那好看的双眼,此刻含情脉脉。 卡罗对伙伴们眨了眨眼,并以爽朗的笑容作为回应,最终将目光集中在艾莉丝身上,随后迈出脚步。 像是感觉到什么,艾莉丝也腼腆地向卡罗走去。 “卡罗哥哥!” 卡罗才走出两步,激动的夏琪便从人群中跑出,一头扑到了卡罗怀里,抱着他不肯松手。 夏琪喜极而泣: “谢谢你,我真不敢相信噩梦终于结束了。” 卡罗自然理解夏琪此刻的心情,他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安慰道: “是啊,都结束了,待黎明的曙光到来,五指峰村将迎来全新的一天。” 这边卡罗腾不开手,另一边,人群之外,艾莉丝保持着迈步的姿势一动不动。 盖德和波尔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大事不好的眼神,不断在心里组织措辞,想要缓解艾莉丝的尴尬。 两人还没想好怎么说,倒是艾莉丝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秦书凯就说,我会把你的心意转达,至于能不能达到效果,洪部长,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洪云就说,秦书记,你和钱部长的关系虽然很好,但是钱部长养的爱好,你还不是很了解啊,都是自家人,我也不隐瞒,对于钱部长这个领导,为了了解他的爱好,请省城的一个同学和他的老婆联系上了,经过很长时间的接触才了解到的,只要你把我的心意送到了,我就很感谢了。 秦书凯看着一个女人如此的研究官场的领导,不进步那是不现实的。于是就说,你吩咐什么,我就做什么。 洪云后来说,秦书记,谢谢你,和你这样的人共事真的很愉快。 秦书凯说,大家都是自己人,说此话就见外了。 河流乡的三期工程拆迁问题上在外人都认为风平浪静的时候,还是出事了,尽管贾珍园在安排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到拆迁现场拆迁之前,做了大量的群众思想工作,但是老百姓根本不听这些废话,认的就是死理,只要你不提高土地补偿标准,坚决不同意拆迁。 在利益前面,看到真金白银,那才是关键。 刘云若那边催的紧,赵正扬这边关于『政府』出资的事情又迟迟没有消息,贾珍园就知道『政府』出钱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张富贵是不会同意这么做的。贾珍园只好命令负责拆迁的工人先开始从态度比较软一些老百姓家里开始,毕竟拆迁工作先动起来一些,自己跟刘云若也好交代。 不管是哪个朝代,都是捏软柿子。 没想到,这个软柿子一捏,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老百姓见拆迁合同还没有最后定下来,拆迁用的挖土机就已经开到了家门口,简直那就是土匪,狗日的,这还是党的干部吗。 老百姓立即跟拆迁队员发生了摩擦,老百姓人员众多,不仅把过来拆迁的工人给打跑了,还把战火蔓延到了二期建设的工地上,老百姓扬言,不把三期工程的拆迁标准谈妥当,二期工程就别想动一砖头。 洪老板的工人,有过前车之鉴,哪里还敢阻拦老百姓在工地上阻拦施工,看到农民拿着棍棒到了施工现场,一个个赶紧撤离了工地,这种时候,自然是命要紧。 刘云若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事情发生的下午,监工经理到二期工地上看看工程进度,没想到,却看到一帮老百姓在看场子,任何人都不准入内。监工经理立即意识到,二期工地又出事了,赶紧联系洪老板问问情况,洪老板苦着脸说,工人们都被老百姓闹的有些害怕了,还是请刘总赶紧把事情解决 好,再通知工程队复工吧。 监工经理立即把情况向刘云若做了汇报,刘云若接到这个消息,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她琢磨着,前一段时间不是还说得好好的,贾珍园是可以把河流乡的局面控制住吗,怎么才几天的时间,又出事了。 刘云若刚想要打电话给贾珍园,却接到了贾珍园的电话,贾珍园在电话里很无奈的口气说,真是对不起了,刘总,河流乡的情况的确是很复杂,特别是拆迁的事情,有些问题超过我的想象,所以,这件事恐怕还要请刘总想想别的办法。我这边是解决不了了。 刘云若原本想要质问贾珍园,她不是说的好好的,一定有把握掌控河流乡的局面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想到那个二期工程已经停工,那可是不能再拖的事情,于是就是,拆迁的事情,怎么办二期的工地再次的停工了。 贾珍园很无奈的解释说,这些老百姓那是『乱』联系,认为二期停工了,那么三期就要可以要个好价钱。 刘云若说,我不关心什么情况,贾县长,我还是请你能够把工地先恢复建设,至于拆迁的事情在慢慢的说吧。 贾珍园心里也很不满,狗日的,这个女人工地建设了,就想三期的土地,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就想先把二期建设恢复正常,哪能什么事情都按照个人的意图发展,于是说,刘总,现在的事态发展不是一个人能够控制的了。 刘云若很不满意,就问,那该如何解决? 贾珍园说,刘总,这件事情的解决,可能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不过我会尽力的。 贾珍园却心虚的把电话抢先挂断了,贾珍园也算是个聪明人,原本风平浪静的河流乡地面上,一天之内,老百姓不仅推翻了拆迁队员开去的挖土机,打跑了拆迁队员,还把二期工程『逼』的停工,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事情发生后,她特意到一些村干部家里亲自做工作,这些村干部的言论竟然进人的一致,他们都表示,这件事是老百姓的自发行为,作为村干部来说,他们也感觉很无奈,毕竟在拆迁补偿款的问题上,上面定下的标准的确很低。 贾珍园以副县长的身份请一帮村干部吃饭,结果竟没有一个人村干部到场,无奈之下,贾珍园找到村里的书记罗圈腿,想要让她帮自己再做做村干部的工作,并表示,自己一定尽力帮老百姓争取最大的利益。 罗圈腿却斜着眼睛一副好言相劝的口吻说,贾县长,你在县里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到这村里来掺和呢,关国 将乡长这么嚣张还不是因为工程这块的事情进去了,河流乡的情况比较复杂,咱们这个村的情况更加复杂,我瞧着贾县长是个女同志,家里还有孩子老人的,多说两句,这趟浑水,贾县长还是不趟比较好,关国将这个人就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所以变成这样。 贾珍园简直有些目瞪口呆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村里的党支部书记,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里头包含太多的意思,只要静下心好好的想一想,就会明白其中的深意。 贾珍园这时才意识到,这种时候,自己要是再不抽手,只怕到最后要落得关国将一样的下场。一个干部,谁能够没有问题,但是为什么有的干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李汐的声音轻柔,动作缓慢,她的眼泪比她的说话更快地落在凤尘的脸上。 “不要担心,就算你一直不会醒来,我都会守着你,你是我的夫君,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李汐觉得眼前的凤尘越来越模糊,原来她的泪水已经阻挡了她的视线,她几乎看不清凤尘的模样了,她赶紧想擦去自己的泪水,但是泪水越擦越多。 她在泪眼朦胧中似乎见到凤尘对着自己睁开了眼睛,他反手握住自己的手,从自己的手里抽出那块沾满了香气的毛巾,为自己擦拭眼泪。 就如他曾经对自己做的那样。 李汐以为自己在做梦,过了好一会,凤尘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一下又一下地为自己擦去泪水,她才意识到凤尘是真的清醒了,他就在自己的面前。 “对不住,是我不对。“凤尘看到李汐哭到梨花带雨,心中大为心痛,他伸手把李汐拥进怀里,他感觉到李汐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心中大为后悔,为了听李汐的心里话,使李汐如此担心难过。 “我已经没事了。”虽然凤尘昏迷的时候,兰青言才出现,李汐刚才提到了兰青言,凤尘稍微思忖就知道了当中的联系,他和兰青言同中十日丸的毒性,兰青言活着,自然是因为找到解药,兰青言在这里出现,自己清醒,也是由于兰青言把解药给了自己。 “兰青言……”李汐正想说兰青言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了自己,她的话到了嘴边,觉得不妥,自己不信任凤尘的话,兰青言说了同样的话,自己就相信了,自己岂不是太对不起凤尘? “不要紧,要是换做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你不仅仅是李汐一个人,你还是炎夏国的护国公主,你的一言一行,甚至你身边人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整个炎夏国,这件事,我从娶你那天就知道了,是我不好,没有好好守护你。” 凤尘把手指按在李汐的唇上,在李汐的额头轻轻一吻,他不需要李汐的解释,只需要李汐的信任,如今他已经得到李汐的信任,一切的言语都是多余的了。 李汐抬眼看着凤尘,凤尘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凝视着她,李汐觉得身心放松,她闭上眼睛,送上了自己的唇,凤尘含笑低头,吻住了那片馨香,他期盼已久的一刻终于来到,此刻,没有任何的干扰,只有他们两个人。 炎夏国,皇宫,勤政殿。 安佑看着面前的红色加急奏报,脸色发黑,他的手指紧紧陷进手心,手心已经显出两个鲜红的血印,他派出的人一批又一批,都无法探知李汐的下落,他不管愿意相 信李汐已经阵亡,自幼和李汐一起长大的感觉使他觉得李汐没有死,只是在某个地方,他恨不得亲自骑马飞去边界寻找李汐。 凤铭了解安佑的性格和他对李汐的感情,他也不顾年老体弱,一直坚守在勤政殿,一来为安佑减轻负担,二来也是监视安佑,此刻的炎夏国风雨飘摇,李铮依然昏迷不醒,李汐下落不明,李权在虎视眈眈,几乎可以算是四面楚歌。 安佑对凤铭做出保证,不会踏出皇宫一步,更加不会冲动地离开皇城去寻找李汐,凤铭才在晚上回去住所休息,安佑也实在不忍心要凤铭日夜守着自己。 很轻的声音,如同一个人在无意中吹的一口气,安佑敏锐地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烛火闪了一下,安佑的身子立即挺直,手指紧绷,他的手指在蜡烛上削过,削断一段蜡烛,蜡烛往身后的屋梁飞过去,蜡烛飞过去烛火丝毫没有摇晃,屋梁上的人接过了蜡烛,蜡烛立即在手上融化,滚烫的烛泪是那个人在屋梁上在来回不断地跳。 “小侯爷,你这一招也太狠了吧?要是准头不对,岂不是要我绝后?”兰青言嘴里啧啧有声,他的手急速翻飞,把蜡烛包住,扔回给安佑,安佑闪身避开,任由蜡烛在地上燃烧。 “我还想不到是你,本来还想是有美人来相伴,要是知道是你这个莽汉,我应该整根蜡烛扔过去,真是可惜了。”安佑见到兰青言,心中一喜,想到兰青言回来,自然是有好消息回来了,他的心头大石就立即放下了。 “看到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想来事情还不算太糟糕。”兰青言跳落到安佑面前,看到安佑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还有安佑苦瓜一般的表情,他故意说道。 “等你三个晚上睡不着,整天都要想着如何应对那些老臣子,还要照顾皇上的病情,我看你就不会说事情不算太糟糕了,汐儿怎么样了?”安佑没有好气地回道,他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块点心,对着兰青言扔过去,兰青言轻易就接住了,把点心塞进嘴里,他赶着回来,路上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他干脆自己走过去,把整个碟子的点心全部拿来吃。 兰青言吃着吃着发觉有安佑的目光正在狠狠地盯着自己,他吃了安佑的点心,却没有把安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安佑,兰青言嘿嘿干笑几声,把安佑的茶水也一饮而尽之后,才把李汐和凤尘的轻快告诉安佑。 “原来凤尘真的没有死,这就好了,他和汐儿在一起,我也放心了。”安佑长出一口气,这个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但是一想到消息已经散布天下,很多周边国家已经得到消息,很多国 家已经修书前来,想探知消息的虚实。 这是穆王爷做的好事,他得知在战场上,李铮失踪,他就把李铮的失踪说成了阵亡,皇帝御驾亲征却死在战场上,这对于周边国家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在北狄的鼓动下,众人都改变了想法,如果趁着这个机会,可以联合起来打败炎夏,就可以分到炎夏国丰富的资源,就不用每年再对炎夏国做出岁贡。 “这些都是小人,平时有需要的时候就会做一副孙子样,来到炎夏国求着帮忙,如今我们有事的时候,就想着落井下石。”兰青言听到,愤愤不平,他跟随凤尘出征,很多事情能够都是接到周边小国受到别国的骚扰,前往帮助他们解决困难,他和凤尘都曾经是小国君主的座上客。 “墙倒众人推,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已经下命,把这些文书都接着,我倒要看看,有哪些小国都是忘恩负义,等到日后我们的事情办完了,我就劝说汐儿来把这些小国给办了。” 安佑的神色冷冽,他拥有的一个君王的能力,却从来不会居功自傲,他没有辜负李汐对他的信任,他时刻都记得自己的身份,他生来就是为了守护炎夏,守护李汐,他对皇位和权力没有半点的眷恋,特别是在父亲失踪之后,他更加认识到,权力的可怕,更加怜悯唯一的表妹,发誓要倾尽全力守护李汐。 “这些以后再说,目前边关的情势吃紧,我从边关回来,发觉穆王爷已经把自己的人混进我们的军队里,散布皇上已经死的消息,公主无力支持朝政,已经一个月没有上朝,军队里人心惶惶,这个要如何消除影响才是最重要的。” 兰青言一路回来,听到的都是这种摇动人心的消息,特别是李汐昏迷不醒的消息,使大家都担心炎夏国的未来。 “我已经下命给沈清鸣,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在最快的时间内使皇上清醒过来,我一直隐身在汐儿的身后帮她,我站出来于事无补,没有人可以取代汐儿的位置,只有汐儿自己回来才能解决事情,照你所言,他们一定会很快就会回来了。” 安佑从李汐安然无恙的喜悦中清醒过来,迅速分析情势,那些文书退得了一份,退不了全部,他想着要沈清鸣加快速度,只有李铮的清醒才能解决问题。 兰青言点点头,对于朝事,安佑比自己在行,他回来除了养伤也为了帮助安佑。 乾清宫,沈清鸣从勤政殿回来,已经是点灯的时分,李铮躺在床上,魏子良站在一旁看守,其他的人都守在远远的地方,沈清鸣说过,李铮需要新鲜的空气,所以乾清宫伺候的 人不多,保持空气流通。 沈清鸣看了一眼魏子良,魏子良会意,带着不多的宫人都出去,在经过沈清鸣的身边,魏子良低声耳语,“谨遵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禁地之中,一个身影显得有些吃惊和意外,正好奇的打量着叶谦,似乎是想要弄清楚叶谦到底是不是真发现了她的存在,还是说叶谦只是单纯的诈她。 “人长得这么漂亮,却不敢现身,岂不是太可惜了你的美貌?”叶谦自然察觉到了这一切,眼看着禁地女子盯着自己,不由开口笑道。 禁地之中的女子闻言,这才确信叶谦是真的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当即也不再遮掩身形,一袭水绿色的长裙显露出来。长裙之下,女子妙曼的身姿,宛如灵动飘逸的仙女,这份美艳气质,纵然是十个莫如双也难以相提并论。 然而,莫如双在火茂城可是有名的美人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莫如双纵然没有加入火茂城六大势力之中的任何一个,却都可以安然的中立在外。毕竟,六大势力之中,可有不少和莫如双年纪相当的公子才俊,都在打莫如双的主意。 可偏偏,眼前这水绿长裙女子,如此美艳惊人,居然在这火茂城却没有半点的名气,这着实让人吃惊和意外。叶谦也是出手之后,力量波动之下,才察觉到了这女子的存在。 “真没想到,这火茂城居然多了一个你这样的年轻强者。”水绿长裙女子现身之后,同样显得很是吃惊和意外道:“只不过,你身上的灵力气息,似乎并不是火灵气息。” 叶谦笑了笑,说道:“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水绿长裙女子似笑非笑的自禁地跨出,停在了叶谦身前十米之外。 “火茂城从未有过你这样的强者,我在来火茂城之前,也从未听说过你这样一个人物。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水绿长裙女子笑吟吟的看着叶谦。 “你笑起来可真是好看。”叶谦答非所问道:“像你如此美艳出尘的女子,还有如此一身了不起的修为,却会委身在这小小的火茂城,屈尊于这风尘之地的彩艺阁里不见天日。这是不是一样让人觉得很是奇怪?” “你想知道原因吗?”水绿长裙女子笑问道。 “我可不想!”叶谦连忙摇头道:“很多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你我都还年轻,都有大把的美好未来,可不能因为好奇,而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水绿长裙女子闻言,不由秀眉紧蹙,带着几分冰冷道:“你在威胁我吗?” “有吗?”叶谦则是无辜的笑道:“姑娘,我只是想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相安无事,这样不是很好吗?” “相安无事?”水绿长裙女子冷笑一 声道:“你倒是想的轻巧,有些话我只是没有说穿而已。当然,如果你真有本事,我倒也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情。” “否则,你在我眼前杀了葛家的人,我要还当做什么也不知情,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岂不是颜面扫地?况且,我怎么对得起葛家这么些年对我的敬畏之意?”水绿长裙女子说话间,周身渐渐的有火灵气息显露,这火灵气息看上去温和,实则让叶谦感受到了几分威胁的气息。 “八阶巅峰的圣师,果然就是不一样。”叶谦看着水绿长裙女子,喃喃道:“既然如此,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拦住我了。” “你试试看!”水绿长裙女子含笑道。 叶谦不再迟疑,眼前这女子修为境界和他相当,却隐居在这小小的火茂城,不显山不露水。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所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强者。 而且,这里显然是这水绿长裙女子的地盘,叶谦就更是不敢大意。当即,叶谦不再遮掩自己的真正气息,周身灵力运转,身形化作了一道虚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这禁地之外的墙外飞去。 “速度倒是不错,可惜这是我的地盘。”水绿长裙女子说话间,双手轻轻晃动,周身气息如火山一般迸发,紧跟着禁地四周出现了一道道可怕的光幕,这些光幕看上去如同无尽的火焰焚烧,但凡敢靠近,都会被这火焰焚烧掉。 “嗯?” 叶谦面色微微一变,还没有完全靠近这火焰光幕,他就感应到了一股可怕的灼热气息,一旦真正靠近,就算是他也会被烧伤,如果想要强行破开这火焰光幕,只怕要付出的代价会更大,轻则重伤,重则可能因此而实力大损,留下暗疾。 “果然有些手段,这火焰光幕即可困敌,也可防御。就算是九阶圣人亲临,也未必能够短时间内毫发无损的破开这火焰光幕吧!”叶谦心头震惊的同时,不得不停下了动作,自讨苦吃的事情他可不会去做。 叶谦停下来,水绿长裙女子可没有停下来,似乎她早就料到了叶谦会停下来,所以此刻早已经蓄积好了杀招,已经操控着手中的长剑,化作了四道剑光,朝着叶谦轰击过来。 四道剑光,带着灼热的气息,似乎和这四周的火焰光幕还是相辅相成的,此时此刻蕴含的力量十分的可怕,完全不亚于半步问道境强者了。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九阶圣人级强者水准了。 叶谦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来到这秘境之中,遇到的最强者,有资格逼他全力出手的对手。只不过,他如今可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他来这里的 目的是为了夺取炼丹所需的资源,是为了火云幻果。 这女子一看就知道来历不简单,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才会屈身于此。这样的人,叶谦是杀不得,也惹不得。当即便心意一动,施展了空间神通,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轰隆隆!” 火焰光幕之中,原本叶谦所在的地方,瞬间剑光汇集,强大的力量迸发。 只不过,叶谦早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不见了踪迹。 “嗯?” “跑了?” 水绿长裙女子有些诧异的看着空荡的虚空,哪里还有叶谦的踪迹?不管她如何感知,都再也无法感知到叶谦的下落。 “果然是外来者,看来也是过来寻宝的。真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只可惜,不跨入圣人境,一点机会都没有。纵然跨入了圣人境,想要离开这里,也是千难万险。”水绿长裙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尖嘴猴腮男子脸色一变,随即冷笑。 “有点本事,但还不够。” 凌峰一拳轰了过去,只感觉双手发麻,尖嘴猴腮男子心神震撼。 “怪不得宁家那小子在你手上吃了鳖,但到此为止了。”尖嘴猴腮男子冷笑,手中出现一把长枪,凌峰立即将断剑抽了出来,两人对轰了一击。 一旁的沈云三人脸上充满戏谑,此时他怀中令牌亮了一下,他脸色一变,变的铁青。 “快走。”他身后的两人脸色一变,尖嘴猴腮男子一击将凌峰震退。 脸色变的阴沉。 “算你走运,出去最好龟缩起来。”说完几人急忙离去。 凌峰一脸懵,这几个人有病吧。 肩膀上的小家伙很可爱,可此时受伤了。 凌峰想将他抱在怀中,可小家伙有点害怕,身子向后缩了缩。 两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凌峰,骨碌碌的转动。 嘴里叽叽叽叽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表情有点委屈,大眼睛上蒙了一成雾水,让人看的心疼。 “你受伤了,要治疗一下。”凌峰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将雪狮兽抱在怀中。 雪狮兽腿部受伤,是被刀划伤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凌峰从日用商城里兑换了酒精,纱布一些基本的医疗用品,给小家伙消消毒,然后简单包扎一下。 这些伤对小家伙来说没什么问题,这样一处理过不了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雪狮兽萌萌的样子让凌峰想尽情的蹂躏它。 狩猎场中心区域是一片荒原,荒原上有一座传送阵,考核结束,传送阵就会开启,凡是拥有令牌的弟子一瞬间就会被传送出去。 若是遇到生命危险,将自身令牌捏碎,也可以直接出去。 这处狩猎场对一些弟子来说意义并不是很大,因为没有高阶灵兽,等修为提升了,前期的培养又白费了。 凌峰也就是来完成任务。 现在又有一个小家伙跟着自己,考核自然没什么问题。 距离考核结束还有四天时间,凌峰想要抓紧时间修炼。 “快去看看,荒原上好像出现了一头五级灵兽。” “真的假的,五级灵兽,幼年期吗?” “就算幼年,五级灵兽也起码筑基修为,长老都来了。” “那可要开开眼了,据说成年五级灵兽能超越化神,若是捕捉,云起宗将会位列四大宗之 首,甚至可与上宗谈条件。” “不可能,你想什么呢。” ...... 三三两两的人从凌峰身旁经过,向荒原赶去。 一声兽吼,整个狩猎场地动山摇。 “这是什么怪物?”凌峰将雪狮兽抱在怀中,不少人看向他这里,眼中透着贪婪,狩猎场禁止同门厮杀,更何况现在位于荒原,前方就是宗门的一些长老,动手纯粹找死。 天空中一头巨大的妖兽与五名老者交战。 身似龙,肚似金蝉,头似虎,有八只爪,外形让人恐惧。 这种生物凌峰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过。 “我记得一本古籍中记载过这种生物,不都灭绝了吗?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是什么生物?”有些人好奇,五级灵兽很少见,云起宗十万方圆都没有一只五级灵兽。 这种灵兽潜力太大了,只要成年,实力恐怖无比,一般宗门难以降服。 凌峰也竖起耳朵听。 没想到一个狩猎场居然有五级灵兽,真是奇了怪了。 “好像叫蝉虫,他形似龙,却拥有金蝉的能力,所以叫蝉虫。 这种妖兽性格暴虐,繁衍能力低,所以在上古时期就几乎灭绝了,没想到还存在。” “若是被宗门降服,那可了不得。” “有些人的妖兽就不错,性格也温顺,不如让大家瞧瞧。”有人将主意打到凌峰的身上。 凌峰面无表情,怀中抱着有些害怕的雪狮兽,没有理会这几人。 空中的战斗到了白热化。 筑基巅峰的妖兽出动了五名长老,甚至有结丹长老在一旁守护,四周的结界有点不稳。 五个长老想要将妖兽引出这里,可这妖兽太过狡猾,根本不上当。 此时形成了平衡。 “这处结界不简单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云起宗那帮家伙居然找到了这样的遗址。”云老开口说话。 凌峰惊喜不已。 “云老你终于说话了。” “你说这是什么地方?” “一处古阵遗址,级别不高,不然不会被作为狩猎场,但这个古阵应该有通向不知地的阵眼,不然不会闯进来一个五级妖兽。”云老缓缓说道,凌峰恍然大悟。 果然,在云老说完,上方的战斗移开了平原,那名结丹老者立即开启了阵法,整个狩猎场的弟子瞬间被传送了出去。 凌峰只感觉一阵晕眩,很快恢复过来。 他们回到了城池之中,城池上方出现不少长老,将狩猎处的结界加固,防止蝉虫逃脱。 狩猎考核宣告取消,凌峰等人被送回到宗门。 有些人很郁闷,什么都没得到。 年底的考核临近,这些思绪也被人抛之脑后。 年度大比是外门弟子鲤鱼跃龙门的一次机会。 凌峰不想去考虑这些。 凌峰看了眼躺在自己床上打滚的雪狮兽,心里感叹。 如今最重要的是增加修为,自己实力太低了,敌人有点多,在宗门内或许没问题,但总不能一直龟缩在这里吧。 火炎术的修炼到了一个瓶颈,想要将火炎提升至灵火,需要找到一阶灵火,但一阶灵火只有后山火阵中有,而只有内门弟子才可以进入火阵。 魔神炼体决也入门了,想要更上一层不容易,系统中的炼体技能点加到10已经满了,估计只有自己到筑基才能继续加。 既然有上限,凌峰索性将悟性和灵根直接加到满点10。 他顿时感觉不一样了,自己更加聪慧了,身体更加轻盈,感觉与天地的融合度在加强,很多东西在凌峰想来,一下就通透了。 凌峰收起心思,现在可用的手段太少了,虽然自己炼气五层巅峰,可外门弟子中老弟子很多,甚至有炼气七层还未进入内门,所以竞争很激烈。 他准备去功法阁中选一本功法,到兵法阁中挑选一把兵器。 还有十万八千剑等待自己修炼呢。 这剑法可是从死去的结丹修士里获得的,当时和水蟒战斗时,那十万八千剑的威力可亲眼所见。 若是学会将大幅度增加自己的战斗力。 狩猎之前自己的战斗力是100,他又看了一眼,直接翻了一倍,比武天老师还要强。 凌峰脑中转动,当然这个武天老师是前世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老巫祝苦笑道:“就如今而言,我们仇蛇氏已经是损失掉了约莫一百的战士,而我们总共拥有的战士数量不过也才五百左右啊,去掉刚刚损失的战士,如今我们拥有的战士也仅仅只剩下了四百多位战士,试问一下族长大人,这明河下游之中,且不说其他的那些中型部落了,就说如今我们的对头明水氏,他们可是拥有四百五十名战士的啊,如今算是与我们不相上下了!” “若是我们还执意倾巢而出选择将那明溪氏给毁灭掉,那么我们损失的兵力可能还要更加的多!族长大人您可别忘记了,如今那明溪部落只用了五十个人就将我们一百个战士打得落荒而逃,也就说,若是那个部落拥有超过两百名战士的话,您想想这个后果……” 仇蛇天闻言,心中其实已经是有些犹豫了,但是面子上他仍旧是不肯放低。 他沉声道:“那大不了老子亲自下场战斗,加上仇蛇大人的庇护,老子便是能够成为一个以一敌百的战神!到时候看那明溪氏不是被我们仇蛇氏毁灭!?” 老巫祝叹息一声,说道:“那就算如此,族长大人,事后您想一下,若是我们亏损的兵力超过两百怎么办?或者万一那明溪部落中,也是有着战神的或者是拥有守护神灵存在怎么办?” 仇蛇天闻言直接语滞。 狂暴的内心也终于停顿了下来。 很多人都震惊于仇蛇氏放弃进攻明溪氏。 而其他的那些部落的人,更加震惊。 因为这并不是他们认识中的仇蛇氏。 那个霸道不讲理的仇蛇氏到底去哪里了?怎么面对明溪氏就直接怂了呢?还是说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以往霸道至极见谁砍谁的仇蛇氏竟然就真的这么放过了这个明溪氏吗!?而且这个明溪氏还是一个新迁徙而来的部落! 这么一个根基尚未稳固的新来部落如果换做是他们,他们绝对不可能就此罢休,怎么都得计较到底才是。 而现在你仇蛇氏被这个部落歼灭了将近一百个战士之后,竟然选择了隐忍不发声!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一时之间,众多部落的人们开始了深度的思考。 没办法,不思考不行,因为他们总感觉这件表面上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实际上可能一点儿也不简单。 于是其他部落纷纷开始了部落的会议,有一些直觉敏锐的人都开始从心里觉得,这个明溪氏的到来,很有可能一举打破明河下 游区域的僵局。 包括明水氏,如今在部落之中,又是召开了族老会议。 没办法,这两天时间内发生的事情,让他们也闻到了一丝丝不寻常的味道。 于是那间会议房屋之中,几位族老和那位白发族长又是再次坐在了这里。 白发族长明水明环顾了一下在座的诸位族老,然后才笑道:“如今的形势,有些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啊。” 诸位族老闻言,皆是点头。 确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了,原本他们以为那新迁徙而来的部落,仅仅只是一个战力弱小的部落,可未曾想转眼间对方就用战绩说明了自己的强大。 这个新迁徙而来的明溪氏,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部落,它的加入很有可能改变明河下游的局势。 毕竟能够以五十人对抗仇蛇氏的一百人,放在明河下游的所有部落中,这都是一件几乎办不到的事情。 因为谁都知道仇蛇氏战士的强大。 仇蛇氏的战士们皆是骁勇善战之辈,不光是体魄强壮,而且个个几乎都是久经沙场之人,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 毕竟仇蛇氏就是一个好战部落,所以仇蛇氏的战士们经常会与其他部落的战士交手,久而久之便是早就了仇蛇氏战士的强大。 可就是这么一帮子强大的战士,竟然还打不过那明溪氏! 更为关键的是,对方还仅仅只是用少于你一倍的人数出战! 耻辱! 没错,明水明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两个字,想必那仇蛇天肯定气急败坏了吧? 明水明说道:“如今的事情诸位族老也已经听说了,这里本族长就不多说了,那么请诸位族老说说,那仇蛇氏为何不对那明溪氏进行攻占?” 听着自家族长抛出来的问题,诸位族老皆是沉默了一下。 随后便是有着以为族老缓缓站起身,然后缓缓说道:“其实这件事,很简单。” “那仇蛇天的性格极其残忍暴躁,按理而言,他在得知自己的战士被碾压覆灭的第一时间,肯定是想到了要对那明溪氏进攻,但是经过了两天,却迟迟没有对明溪氏动手,这其实说明了两个原因。” 明水明笑道:“族老只管说出。” 族老继续说道:“那么第一个原因,就是明溪氏这个部落,战力绝对不容小觑,尽管那明溪氏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一两百人的小部落而已,但是他们部落战士所拥有的战力,却极其夸张,能够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三。” “先前派遣去观战的斥候回来之后便是说过,那些明溪氏的战士们在战斗之后,犹有余力,并非是全力出击,人人精神尚且饱满,这足以说明仇蛇氏完全是忌惮明溪氏,生怕攻打明溪氏会给自己造成不可挽回的创伤。” “第二个原因,那就是仇蛇氏也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已经陷入了困境。” 说完这句话,这位族老转头看向明水明,笑道:“族长可还记得先前我与你说过,姑且让那仇蛇氏嚣张去!” 明水明点头笑道:“自然是记得的。” 族老笑着说道:“这其实就是仇蛇氏自己埋下的祸根了,他总是以为自己在明河下游已经站在了巅峰,谁都可以去得罪,可未曾知道,让自己的部落结仇太多最后会导致什么。” 说完之后,这位族老安然坐下。 明水明对于这位族老神色更加尊敬。 这是一位拥有极高智慧的族老。 明水明随后问道:“那么诸位族老以为,接下来我们明水氏该如何做?” 距离明水明最近的那位族老站起,“很简单,依旧是遵循明水鱼神灵大人的善良性情,不去攻打其他部落,广交好友,最好是能够与那明溪氏结盟,这样一来还可能逼得那仇蛇氏急的跳脚。” 明水明疑惑道:“此举若是真的让仇蛇氏急的跳脚,他们对我们两家部落进行大举进攻,那该如何办?” 族老微笑道:“简单,自然是与明溪氏结盟共同抗敌,明溪氏战力不容小觑,而我们明水氏更是家大业大,那仇蛇氏肯定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明水明闻言,这才点头。 至此,明水氏会议算暂时结束。 等到族老散去,独自坐在屋子内的明水明喃喃自语道:“若是那明溪氏的族长不笨的话,再过几日也该亲自来明水氏面谈结盟了。” ...... 其实明溪氏的族长,明地还是很笨的。 他只懂得打仗,不懂这些部落与部落之间的勾结。 在明溪氏原来的地方,其实明溪氏之所以算作强大,那根本就是因为周围部落其实也很菜,所以就导致了明溪氏部落中的那些族民们觉得自己以前很强。 可实际上以前的明溪氏,并不是位于明河上游的大部落,仅仅只是一个临近明河上游但是地方却极其堵塞的部落。 最后被别的强大部落发现,然后惨遭驱赶。 而明乐在获得这些记忆的时候,也是哭笑不得的。 难怪明溪本族族民老是一副缅怀神色,说自己以前多么强大,实际上真的不强大。 在一群小鸡中当一只大鸡,自然觉得自己强大,可当那只大鸡面对老鹰的时候,却又只能乖乖认怂了。 不过明乐也不至于去拆穿这些族民们自己的良好幻想。 现在明地就是处于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的状况了。 刚刚打完仗,想要去询问伟大的明神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是却又害怕自己会打扰了明神大人的清修。 最后还是明蜜不得不将主意说了出来,让明地过两天直接带人去明水氏那边商谈结盟之事。 结果明地闻言一愣,说对方不是拒绝吗?为何我们还要继续去与明水氏结盟? 最后还来了一句,这是明蜜祭祀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明神大人的神旨? 明蜜说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PS:感谢“卡扎肥”,“念魏一宁的傻子”,“灯a火a阑a珊”三位道友的月票! ------------------ 枯木魔山,云游仙阙,二道人相对而立,面色严肃。 天一真人道袍猎猎,有些蹙眉,对着黄龙真人道: “黄龙道友,你感受到了吗?” 黄龙也是面色有些严峻,漠然道: “真宝级数的大挪移道符,手笔不小啊,也不知道是哪方势力这么大方,居然将这种级数的保命之物赐予这些小辈!” 大挪移道符,唯有精通乾坤大道的真道高手才能炼制,这种走乾坤大道的修行者太过稀少,东禅域几乎一个时代也找不出几尊来! 所以大挪移道符在东禅域都算是十分奢侈的保命至宝,价值不下一些强大的神通至宝! 大挪移道符可以无视大多数的阵法禁制场域,在探索一些绝地之时,是十分有效的保命之物,连神通真人都很看重! 所以这种宝贝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至于另外一股动静,和禁元天宫的破虚之塔波动有些类似。 不过那破虚之塔可是神话至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想来是禁元天宫的某个重要后辈得到的破虚道符才是!” 天一真人点了点头,有些凝重的说道: “看来这幽暗地穴之中的隐坟可能还真有点东西,让这些小辈都打出真火来了,应当出现了不少伤亡!” “不错,太一仙门天夙真人都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在那隐坟之外嚷嚷着要堵人呢,看来他仙门之内的天骄损失不小啊!” 黄龙一脸悠闲的说道,他并不担心自己门内弟子的情况,因为总共也没几人进去。 而且进去的两人境界都不高,以他们的底蕴手段,苟一点的话不太可能出事。 以他对黄山的了解,遇事就躲可是这厮的一贯作风,能够保障自己的性命情况下才会去拼一把,这让他对进去的那两个小辈更放心了。 自从一年之前黄泉圣女以真丹圆满之境打爆了百尊魔族的魔尊之后。 又破境化神,屹立在东禅域年轻一辈巅峰之后,他来魔窟的任务就轻多了! 因为门内大多数弟子都已经撤出了魔窟,剩余的都是一些独行侠一类人,这种人不是实力强大的天骄就是一些城府极深的老硬币,几乎用不到他照拂。 “也不止太一仙门,其他洞天都有一些噩耗传来,特别是那些远 道而来的‘贵客’,真是闻到了点鱼腥味就扑了过来!” 天一真人身上的剑意如同神剑出鞘,直冲云霄,震破万里黑空! 他对那些中域洞天势力来客极度不满,因为他们来的人太多,魔窟之内的人比北域之人还多,让局势更加混乱了! “这不稀奇,嘿嘿,相较于我们北域势力,他们中域的那些人物恐怕更加了解极魔古殿的恐怖底蕴! 毕竟极魔古殿本来就是中域的势力,要不是这处蜉蝣秘境在巧合之下来到了这钟玄遗土,我们也不会发现这里面已经变成了一处魔窟!” 天一真人冷哼道: “极魔古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这里面留下了什么邪门的手段!” 黄龙真人笑眯眯的说道: “不要这么说嘛,这仙魔一念神通难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吗? 还有始魔一脉的元始神魔炼体传承,里面可是蕴含了血肉衍生,千变万化,粉碎真空等等诸多不可思议的肉身神通。 听闻这些肉身神通炼到极致可以让人不入神话妙境便能横渡星空,行走寰宇! 这等不可思议的传承怎么能说不是好东西呢!” 天一真人漠然道: “这与我何干,我们清蜀洞天只修剑道通天,其余一切皆为旁门,不过那仙魔一念神通倒是有些看头! 但是这等重要的传承,我可不认为会在这么一处隐坟之地,起码得在尊级战场那里的古殿遗迹之中才有可能!” 黄龙真人摸了摸胡子有些感叹道: “嘿嘿,你们这些剑修真是的,难以交流,算了,既然你看不上,我还不乐意说呢!” “不过这结合‘沧海孕珠’之势缔造出来的那方阵法倒是有些意思。 连乾吾世家的那些老不死都不能勘破,也只能用一些法子送人进去,还真是不简单呢!” “急什么,这阵法再强,最多也就是神话人物布置的而已,大不了请出祖器来上那么一下就破开了。” “而且不是有两个小辈逃了出来嘛,估计这里面的情况很快便会传遍魔窟了,到时候里面什么情况不就一清二楚了!” 天一真人倒是不急,虽然前段时间清蜀洞天损失有些惨重,不过七杀圣子已经在逆境之中更进一步,实力突飞猛进。 而景无量更是觉醒了虚空剑体,成功继承了另外一门无敌的神话传承,成为了清蜀洞天又一位圣子人物。 这次隐坟之地 ,清蜀洞天只有景无量一人进入了,不过景无量的保命之物不少,起码性命无忧。 而且虚空剑脉,在诸多清蜀神话传承之中可以说是保命一流的传承,根本不会有太大问题! ...... 燕齐祖庭,一青年身躯半残跌落在地,毁灭之力不断侵蚀着**,手中的神兵天戈都折断了! 此人正是运用大挪移道符逃出升天的燕天戈! 不过大五行毁灭圣莲爆发的太快了,就算燕天戈早有准备,还是被那爆炸之力波及到了。 而且他所处的位置离爆炸的正中心不远,让他受伤极重。 不过好在这枚大挪移道符乃是定向传送,起码现在有了生还的可能! 一道磅礴至极的神念之力从祖庭深处传来,无尽的生机送入燕天戈的体内,让他渐渐好转! “说吧,怎么回事?” 这股神念之力的话语极其冰冷,虽然燕天戈乃是他看中的后辈之一,但并不是不可取代者。 这次失利损失了一张珍贵至极的大挪移道符,让他对燕天戈感到极其不满。 燕天戈踉跄起身,跪在祖庭之前,头颅埋的极低,颤声道: “回皇爷爷的话,孙儿是在长恨魔窟一处秘地争夺极魔古殿的禁忌神通仙魔一念的传承之种时。 被五行洞天的一尊妖孽击败,濒死一刻,才使用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数百年前有修炼者以大代价,从剑修仗剑斩断一处山峰,然后赶山入真龙大峡谷。 在皇城之外一百余里,将山峰倒置,插入地下,从此山根化山顶,高度正好可观朝阳落日,霞光漫天,修炼者便在山根被剑斩平之处,修建偌大的山庄,取名落霞,自号落霞散人。 落霞散人是散修之中散修中少有的剑修,窥道境九重巅峰的修为让落霞山庄站住了根脚,此后落霞山庄,成为真龙大峡谷中颇为有名的观景之处,也是散修喜欢聚会之地。 今日不知为何,落霞山庄守护阵法开启,淡红色光罩将整个山顶笼罩其中。 光罩之中,数百修炼者横七八竖地躺在观霞崖上生死不知,旁边有四位玉鼎天宗窥道境九重的外门长老看着,不时有玉鼎天宗的内门弟子从山庄之中提着修炼者的腿,拖着过来。 “南明师兄的毒丹还真是恐怖。”一个眼睛狭长的外门长老看着满地到死恐怕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修炼者,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敬畏地嘀咕了一句。 “那可不是,咱们玉鼎天宗这么多年,可不就出了这么一位,南明师兄之前数千年,咱们玉鼎天宗可都没有弟子能入诸天万界天骄榜前四十九位。”一个两鬓留长的外门长老笑道。 “为了一个叶谦,咱们是不是太过兴师动众了?要我说,只需要南明师兄一人就足够了。”眼睛狭长的外门长老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 “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咱们悄悄杀了叶谦,然后栽赃给易家,当然不能留下这些人给大宇皇朝做证人。”两鬓流畅的外门长老悠然道。 “也是,反正是一群散修,屠了也就屠了。”眼睛狭长的长老点点头,忽然看见不远处宗门有名的剑修周志文提着一个人走了过来,他使了个眼色。 两人同时会心一笑,宗门第一剑修天才,好大的名头,都是外门长老,以前可是被这位压得很惨,一同出去做宗门人物,也都是以周志文为主,现在呢,名声扫地,脸丢得太大了。 就像这次行动,终于换了另一位外门长老来负责,这以前,基本都是周志文来负责。 “这就是那个落霞散人。”周志文将手中还在滴血的尸体直接甩在人堆里,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还有反抗之力?”眼睛狭长的外门长老惊异地看着尸体,一剑穿心,若不是有反抗之力,想来周志文不至于还上去补一剑。 要知道南明火给的毒丹,并非是致命之毒,这满地的修炼者,死了的 极少,都是昏过去的,一个个杀挺费事的,好不如集中处理来得方便。 “嗯,应该是吃了不错的解毒丹。”周志文点了点头,然后自然而然地吩咐道:“让那些弟子分出来一部分,开始收刮储物戒指之类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出来,做完差不多南明师兄就过来了。” “这事儿还是周师兄你亲自和付豪长老亲自说吧,我们做不了主啊。”眼睛狭长的外门长老笑着直接拒绝道,看似给了理由,其实一点脸面没给周志文留。 付豪长老才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此一时彼一时,这个周志文还没从梦里醒来呢。 “就是,我们就是负责在这看着,其他事想管也管不上。”两鬓留长的外门长老点了点头,附和着挤兑了一句,就差没说做好你自己的事。 另一边两位外门长老此时脸上也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看向这边,却没有凑热闹。 周志文却没有生气,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从他在至高擂台丢尽脸面,他在同门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当面被地里,比这难听的话更多。 “傲什么傲,炼丹宗门里修剑,脑子真是坏掉了。”眼睛狭长的外门长老冷笑。 “他以前可没少因为修剑占便宜,宗门第一剑修天才呢,连诸天万界天骄榜都上不去的天才,嘿嘿!”两鬓留长的长老嘿嘿一笑,语气里说不尽的嘲讽。 眼睛狭长的外门长老还想再多说两句,忽然正好看见几道流光往这边飞来,顿时脸色一变,一边往前面迎了几步,一边提醒道:“别说了,南明师兄带人来了。” 顿时,另外三位外门长老齐齐闭上了嘴,来到眼睛狭长的长老身边,一起等待。 流光眨眼间便落到观霞崖撒花姑娘,光芒散去,南明火、周伯俊之外,易书礼等易家六人全部在列,唯独不见了苏家家主苏梦泽。 “见过南明师兄,见过周师兄。”四位外门长老齐齐躬身见礼。 “布置的怎么样了?”周伯俊问道,一般这种小事,南明火都不喜欢处理,都是他代劳,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真被南明火把所有权利都给拿走,那他才是真正的难受。 “人清理的差不多了,山庄阵法已经掌控,付豪长老还在布设空间封禁阵法,一个时辰内,应该能全部完成。”眼睛狭长的外门长老好像换了个人,严肃认真,声音沉稳有力,引得另外三人纷纷侧目,完全看不出之前那副小人模样。 “不错!你是叫云志新吧?”周伯俊赞许地看了看这个其貌不 扬的外门长老,隐约有些记忆,玉鼎天宗外门长老太多,反正到了窥道境九重,都有这待遇,但这个云志新好像挺会来事,办事也利索,让周伯俊稍微有点印象。 “是,志新何德何能,居然能被周师兄记住名字!”眼睛狭长的外门长老云志新一脸激动,眼中全是感动之色。 马屁精!其他三位外门长老心里暗暗骂了一句,颇为后悔让云志新占得先机,恨不得取而代之,并且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把握机会。 “你们做事如何,我都看在眼里,好好做,宗门不会亏待你们。”周伯俊相当娴熟地画着大饼,拍了拍云志新的肩膀,道:“都去忙吧。” “是!”四位外门长老齐齐领命,看似都忙和起来。 “师兄,咱们去付豪那边看看?”周伯俊转身问道,那边才是关键,若没有空间禁锢阵法,让叶谦发现不对,直接跑了,他们这一番辛苦就白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0章 第一百章 满分? “怎么可能!” 杨老师腾的站了起来,劈手夺过程老师手里头的试卷, “肯定是你看错了,一定是这样的!” 她怎么可能考满分? 不可能的! 一定是程老师改错了,一定是! 程老师本来就觉得这事儿有些莫名其妙—— 你说人家孩子作弊,那你有没有证据证人? 什么都没有的把人家小姑娘拉过来重新考,好嘛,这当着两三个老师的面儿,成绩出来了吧。 竟然说自己徇私! 直接就沉了脸,“杨老师你看看哪道题改错了倒是和我说说!” 语气就没那么好。 倒是让一侧本想发火维护秦一一的周老师叹了口气,揉了下眉心, “程老师实在是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这会儿周老师是真的开始庆幸,幸好叫了程老师过来。 不然,就凭杨老师一个人,说不定会直接给秦一一胡乱扣分! 就看这态度,周老师就没了好脸色,“杨老师,你这也看了半天了,有哪道题是改错的当着程老师和我的面儿说出来吧,我也好让程老师帮着看看我们秦一一同学错到哪了。”心里头却是觉得吧,这个杨老师以前只是看着脾气有些急躁,对同学没有太多的耐心,可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人品不对! “是啊杨老师,我哪道题改错了倒是还请你指出来,教教我。” 程老师和周老师的话让杨老师脸都白了, “我我,是我看错了……” “那秦一一同学的分数没问题了吧?” “……没有!” “即是这样……”周老师就想着赶紧结束这场闹剧,更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头就得建议校长给她们班换一个物理老师,别的班她管不住,但自己班上的老师他还是得争取一下的,心里头的念头没转完,话也没说完呢,一道清冽平静的声音响起来,直接打断他的话,“即然没有,那杨老师就等着周一的师生大会吧。” 周一大会? 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儿念检讨,和秦一一认错,反省检查! 杨老师脸色铁青,“你……” “杨老师为人师表,不会对自己的学生反悔吧?” “你……你等着,周一就周一!” 终究没有说出道歉两个字儿来。 拂袖而去。 杨柳咬着唇和周老师告辞,小跑着追了出去。 等到程老师也离开。 办公室内只余周老师和秦一一两人。 周老师一脸的无奈,“怎么就不能忍忍?她是老师,又是教你物理的……” 虽然他也不喜欢杨老师,可这事儿传出去,总归是对秦一一这个学生的名声不好。 “周老师的意思是,我忍了,认下作弊的名声,任由学校处置?” 周老师,“……” 秦一一回头就把这事儿给抛到了脑后。 放学后和吕金婉说了一声儿,她就自己搭了公交车回家。 估计是秦妈妈想用冷暴力制裁她,这几天不但停了她住处的打扫阿姨,连以往每天早上的司机都不再出现。 如果换成以前的秦一一怕是伤心难过的不得。 可现在的秦一一却觉得挺好的。 正合她意! 车站到家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秦一一才走没两步,一辆黑色车子缓缓停下来,车窗半降,露出商靖珩那张清隽漠然的脸庞。 “上来送你回家。” 秦一一想说不用,不过却在视线落到对方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庞时。 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点头, “好!” 商靖珩看着她动作麻利的弯腰上车,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笑意, 看来,这丫头对自己这张脸是真的很满意! 他亲自开车。 一辆普通车子在他的气场加持下,硬是让秦一一生出自己看到限量版的感觉! “回家?” 秦一一本想点头,话到嘴边突然开了口, “你会煮饭吗?” 商靖珩抿了下唇,看了眼副驾位上的秦一一,认真想了想回答道, “我会用刀,可以吗?” 秦一一,“……” 最后,秦一一打消了自己回家煮饭的念头,歪头看向一身风姿清俊的商靖珩, “要不,你请我吃饭吧?” 女孩子眉眼弯弯的笑,眼里全是俏皮和狡黠。 一时间竟让商靖珩有瞬间的失神。 垂眸一笑,他点头,“好。” 地点是商靖珩选的。 一家私房菜馆儿。 商靖珩停好车,转身帮秦一一打开车门,等到两人走进去的时侯,秦一一不禁挑了下眉 , “商先生,怕是咱们要换个地方了呢。” 满客。 已经有侍应生一脸歉意的迎了过来, “实在是抱歉两位,本店实行的预约制……” 秦一一也没多想,这家不行换一家呗,好吃的东西不止这一家。 商靖珩声音低沉的开了口, “带我们去顶楼。” “顶楼那是……” 商靖珩轻轻瞥了眼对方,“把你们杨经理叫过来。” “哎,好的,两位您稍等……” 杨经理正在忙呢,一脸的不满, “不是说了都是预约,没有预约的一概没位子,你叫我做什么?” 不过对方倒是知道他们这里有个顶楼? 顶楼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的吗?! “谁要上我们顶楼,我们……啊,您您是总部那边来的?这位先生您好,小姐好,您二位请……” 杨经理只看了一眼商靖珩手里头捏着的黑色镶金边的顶级贵宾卡,瞬间变脸。 笑的一朵花儿似的。 亲自引了两人往楼上走,“这里有台阶,两位客人小心……” “哎,不是说没位子了吗,为什么她们两个能上去我们却不能上?” 不远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话一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早已抱着苏玄歌一跃而起,随即消失在大家面前,而青风兄弟二人相视一眼,随即一个再次背起黄太医,另外一个就是再次替黄太医拿起药箱,同样跃起消失了…… 此时的情景,不知是被南宫王爷给吓得,还是因为事发突然,反而让大家都沉默般地目送着南宫王爷抱着苏玄歌远远而走,自然也有一些人流露出他们的小心思来,那就是从不接近女人的南宫王爷,竟然会在今天抱着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苏将军的女儿啊! 抱着苏玄歌回到自己的府邸,就在南宫离刚刚把苏玄歌放在床上之时,青风和青云二兄弟也分别带着黄太医和他的药箱随后赶到,比南宫离只晚了一步而已。 “黄太医,你先给苏小姐开药方吧,先给她治伤。”南宫离一看到黄太医就立马嘱咐道,边说还边用自己的手,在给苏玄歌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而且此时此刻,他眼里有着一种自责,更加有着是一种伤痛,还有对苏玄歌的心疼。 黄太医一愣,随即点点头,“微臣这就去开药方。不过,王爷,苏小姐其实,身体里还有毒,但是这药恐怕又会让毒再次发作的,毕竟是药三分毒啊。” 本来还想点头的南宫离听到这时,眼皮一挑,冷声道,“难道你就不能用一些办法不让这毒再次压抑吗?还有,苏小姐体内的毒可有解?” “是有解。不过,这伤药对这毒真得有很大的反作用,会让这毒再次厉害起来,甚至还让它又会让苏小姐可能连耳朵都会聋了。不过,要是真得想去拿解药,只有两个地方可去,一个是去韵朝,去皇室那边拿到解药,但是王爷,您也应该知道,咱们熙朝与韵朝并无任何关系呢,而且离那边也较远呢。这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还有一个就是找到当时投药的人,只有那人才会有解药得!”黄太医胆战心惊的说道。 南宫离听到这时,不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他明白这两个方案说了等于没有说,第一个韵朝那边是根本没有办法去得,除非他或者苏玄歌与那边有关系才有可能得,而下毒之人,不用说就是陆义兴父女二人了,他们二人巴不得苏玄歌这个女孩子死去,又怎么会拿出解药来呢。 “王爷,那微臣还要写药方吗?”黄太医见南宫王爷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话,忍不住又问道。 “写吧,反正得要让她好好休息过来呢。还有,要注意什么,你也与本王说一说,本王到时候也好方便……” 黄太医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其实,最主要的 还是让苏小姐回到将军府里,这对她养伤更加好呢。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呢,而且苏小姐虽然是将军,但那是战场上呢。而且王爷也已经弱冠了,王爷如此与苏小姐男女私下相会,这对苏小姐的名誉有损得。” 南宫离听到这时长长叹息了一声,他也明白,自己已经抱着苏玄歌回来已经让人会有异议了,可是他还不想让苏玄歌离自己越来越远得,毕竟,他觉得这一切是他的过错。 “也罢,你先写药方,青风,青云,你们去将军府请苏将军来,就让他接苏小姐回家。”南宫离沉默了一阵,这才开口嘱咐道,随即从苏玄歌的外衣口袋里取出他们二人当时一同写的奏折。 当奏折被打开时,赫然发现,那奏折上已经被血浸了,虽然字迹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南宫离却是突然有了想法,随即说道,“稍等下,青风,你去请苏将军,青云,你去找墨儿,让他把金创药取出来,放在苏小姐口袋里,并告诉苏将军,让他带她回去。本王有事,先去一趟皇宫!” 苏玄歌,今天,我就替你跑一趟皇宫,给你挣一片天来,让你更加有权有势,到那个时候,谁也没法动你了,而且也会让你活得更好呢!这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种补偿吧,毕竟,是我有意让佘公公去得晚,这才让他们搞了如此污你名声的机会! 南宫离说毕,就拿着那份带血的奏折,前往皇宫而去,而黄太医很快也写好了药方,随即就交给了一个太监前去取药,而青风自然去将军府请苏义晨了,而青云就去找墨儿了。 苏义晨在得知苏玄歌被南宫王爷给抱着走了,也忍不住按了一下额头,这下麻烦更加大了,本来自己军权在手就会让皇上有所疑心的,可是南宫王爷与义女这关系,这让他更加紧张不安了。 就在这时,侍卫传禀,“将军,南宫离王爷身边的影卫青风大哥说是他奉王爷的命令,要将军前去接回苏小姐呢。” 本以为是青风要找自己谈重要之事,没有想到是要接义女,他看了一眼妻子,最终开口道,“还是让贱内跑一趟吧,虽然她是我女儿,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啊。” 苏歌怡巴不得马上能见到女儿,立马就应了下来,随即就吩咐家丁和侍卫来安排马车,她先出来向青风行礼,青风急忙回避,虽然是影卫,但是级别他高不过将军夫人,所以,只得回避,在随意说了几句话,他就请将军夫人上了马车,而由他代替将军府的马夫驾马前去王爷府。 一进入王爷府里,不等马车停稳,心急的苏歌怡忍不住就跳下来,吓得青风差 点晕倒,他从未想到过一个义母竟然会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亲近,要是不知道,还真以为她们二人是亲母女呢。 不过,青风也幸亏本领高一些,就在苏歌怡跳下马车之时,他已经叫停了马车,随即就见她直冲冲往会客厅走去,忍不住也按了一下头,这府里还没有女人呢,这个女人出现会不会惊了人啊,他当时到底是脑子怎么懵了,非要让苏夫人来啊! 苏玄歌在南宫离和青风青云最后对话之时,她已经苏醒了过来,不过,因为身子比较虚弱,也不想动,就想懒一阵呢,尤其是当看到大家都不在时,她这才缓缓睁开眼,正准备细细打量一下屋内的摆设,却听到苏歌怡焦急的声音,“歌儿,歌儿!” 苏玄歌听到这时,不由眉毛一挑,正要起身时却因为刚才流血过多,而让她身子有点虚弱了,差点歪倒,倒是坐在她身边的南宫离急忙扶起她来,轻声道,“别急,我这就去看看苏夫人。” “不用。你暂时回避一下,等我和母亲说完就行了,而且你这里,也是我不能待得地方,我必须和母亲一同走。”苏玄歌比划道,脸上带着哀求的神情。 南宫离听到这时,再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了,不过,他还是找来自己府上的一个嬷嬷,并让嬷嬷来照顾苏玄歌,而他随即就回避了。 当苏歌怡赶到正房门口时,她却迟疑了,因为她想起来,这个时候王爷是在的,而她作为后宅的女人,是不能见外男的,可是刚才…… 就在她犹豫之时,只见苏玄歌已经被一个嬷嬷给搀扶出来,苏玄歌看到苏歌怡之时,长长舒了一口气,“娘,我没有事儿。”她与苏歌怡比划出来简单的简体字就行了。 苏歌怡急忙从嬷嬷手里接过苏玄歌,又向她行礼,“臣妇就谢过这位嬷嬷了。” 嬷嬷淡淡地一笑,“夫人不必客气,歌将军能为百姓造福已经是很好的了。只是因为歌将军刚才在街上受伤过重,奴婢这才接歌将军过来,毕竟,在外边,对歌将军的名誉也不好啊。” “臣妇明白。”苏歌怡又是急忙感谢,这才扶着苏玄歌走出王爷府,青风自然也没有离开马车,而是静静等候,一看到苏歌怡和苏玄歌两个人都出来了,这才想起来没有马蹬,可是伸手吧,又怕影响了苏玄歌的名誉。 就在这时,苏玄歌也醒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她笑着比划了一下,“青风,不用了,我自己能上去的。”边比划边强撑着身体,跳上了马车,随即又费力把苏歌怡拉到马车上,“青风,麻烦你了。”当她坐好后,这 才又比划道,带着极为感激之意。 “歌将军,不麻烦,能照顾你,已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事实上,那次猿尊的事情结束之后,黎南也一直都在考虑着这个问题。 那个在背后支持着修罗宫的主圣,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毕竟,在黎南还有真武界所有人的了解之中,圣堂都是一个凌驾于所有人头顶之上,高不可攀的存在。 而圣堂中的每一位主圣,实力更是在这整个真武界中,位于金字塔绝对的顶尖,无人能及。 身为一名主圣,要权利有权利,要实力有实力,财富对于他们来说,更是唾手可得。 甚至,如果他们有心想要成为这整个两界的主宰,只怕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得了他们。 按照道理来说,已经拥有了一切的主圣,应该已经无欲无求了才对啊。 事实上,在此之前,整个圣堂给人们的感觉,也确实是如此的。 他们不问世事,将自己禁锢在了极北冰原那个偏远的地域之中。 平日里,人们几乎都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可是如今,忽然有这样一位主圣站了出来,在背后支持修罗宫来为他实施复活修罗母仙的计划。 这与圣堂之前的行事作风,完全是相反的。 而且,黎南最想要知道的是,这位站在背后出手的主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那修罗母仙的复活,对于他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这些问题,在黎南看到那位主圣大人的一瞬间,一闪而过。 此时,黎南继续朝着那视频上看去,想要看清楚这位主圣的面容。 只可惜,视频里那位主圣距离比较远,而且对方还是背对着自己的,所以黎南一时间根本无法看到对方的长相。 黎南听说,圣堂中一共是有十二位主圣存在的,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那就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这让黎南自然是很不甘心。 他继续朝着视频看了过去,希望能够从接下来的时间里看到对方的长相。 然而,就在这时。 那原本背对着镜头的主圣,竟像是忽然感受到了什么,陡然间微微地侧过头来。 一道凌厉的目光,直接朝着镜头这边看了过来。 尽管是隔着屏幕,可黎南还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对方那目光之中所蕴藏着的强大力量! 那种黎南,给人一种瞬间便能够毁灭整个世界的感觉。 这力量之强大,绝对是黎南平生都未曾见识过的! 一时间,黎南的心中 震撼无比。 主圣! 这就是主圣的力量吗?! 这简直是太恐怖了! 而一旁的柳雪雅,在看到视频里那位主圣的目光时,整个人更是吓得惊叫了一声,猛地向后退开了一步。 这种感觉,简直比见了鬼还要更加恐怖! 也幸亏黎南及时在身后将她扶住,她这才没有直接吓倒在地上。 “你还好吧?” 黎南关切地问。 柳雪雅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神来。 “我……我没事的……” 话虽这样说,可柳雪雅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已经被冷汗所浸湿! 一旁的弗格却是咧嘴一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们看,这就只是视频而已,你们都吓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应该就能够想象得到,当时与那个家伙身处一个房间里的话,该是被吓成什么样子了吧。” 黎南对于弗格的话十分赞同。 以那位主圣的实力,当时那种情况下,只怕任何人都要被吓到不行的,黎南自认为,即便是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可能也会立刻暴露的。 而这位弗格小姐如今能全身而退,那就说明她当时并没有暴露,而是一直保持淡定。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这种情况下,你都没有暴露吗??” 柳雪雅有些不敢相信。 弗格却是一笑,很是得意地说道:“如果我当时暴露的话,只怕我现在就不可能活着站在你们面前了!” 说实话,当时弗格也是被吓了一跳。 好在弗格之前在白头鹰的时候,是经过抗压训练的,而且,弗格本身的心理素质就过硬,所以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之下,她才能够保持绝对的淡定。 当时,弗格在发现那位主圣有所察觉的瞬间,便直接将针孔摄像头关闭。 弗格对于自己的隐形能力向来自信,唯一会引起那位主圣察觉的,便是这摄像头窥视对方时的微弱能量了。 果然,在将那针孔摄像头关闭之后,那位主圣也是瞬间失去了目标。 “主圣大人,您怎么了?” 袁千山好奇地问道。 “哦,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那位主圣如此说道。 如此,弗格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不过这次的事情给弗格的震撼也是够大的。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即便是在白头鹰这种特制的针孔摄像头的窥视之下,那位主圣竟然都能够有所察觉! 这般感知能力,简直是太恐怖了! 也就是从那次事情之后,弗格才直接终止了对于陈凌君的监视。 毕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弗格也算是明白了生命的可贵。 简单的说,她是真的怕了! 听到弗格的讲述之后,黎南的心情也是颇为复杂。 之前在神武剑宗,他其实也以阴神的形态与那位主圣交过手,只不过当时就只是那位主圣的一缕神魂而已。 虽然只是一缕神魂,可当时黎南便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实力之强大。 如今,隔着屏幕,黎南也算是更好地见识过了那位主圣的真正实力。 黎南很清楚,即便是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只怕也根本就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所以,一时间,黎南对于如今的处境很是忧虑。 原本还以为,只要实力超过了陈凌君还有袁千山,便能够报仇,能够终止整个复活修罗母仙的计划。 可现在看来,自己距离解决一切,还很远呢! 不过,唯一一个还能算得上是好消息的就是,尽管在刚才的视频中,黎南并没有看清楚那个主圣的真实面容,可他已经记住了对方的那个眼神! 黎南很有信心,只要自己能够再次见到对方,他绝对便能够认出对方来的! 这时,弗格很是得意地说道:“怎么样,黎先生,我这个视频对你来说,应该还是有些用处的吧?” 事实上,弗格也并不知道这些对黎南有没有用,只是当时那位主圣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一些,所以弗格才会拉来给同样强大的黎先生看的。 黎南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红色计程车离市中心越来越远,汪先生打开车窗看着眼前飞速过去的景物,春风吹打在脸上让此时的汪先生在见到高小姐之前内心的波动有片刻的宁静。他抬头看一眼白云还是如往常一样漂浮在遥远的天际看得见摸不着,在汪先生眼中一切事物皆如白云遥而不及。我姓汪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姓高的女孩会扰乱我一直以来的平静生活。我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理解不了这个世界形形色色的人,我会随着氛围去迎合或是视而不见就算被人当成了傻瓜我也不介意,我明白这就是氛围我逃脱不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氛围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那是母亲的眼神。 小男孩站在母亲的眼前微微抿嘴后说道,“妈妈我还想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母亲把胳膊交叉一起,高大的形象站在小男孩眼前说道,“你答应我的是什么?” 小男孩支支吾吾地撅起嘴巴想要说话可是他的确答应妈妈要在九点前睡觉并保证七点时必须起床。这是一件妈妈认为五岁小孩必须做到的事情。他抬头观察妈妈的表情又马上低下头看着妈妈的脚踝,小男孩低了很长时间的脑袋脖子希望脑袋赶快抬起来这样脖子就不会太酸。妈妈凝视了他很久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我再次回来时希望看到你在床上。这句话一定标配着妈妈把手举起来食指立起指指点点的动作。小男孩只看到了脚裸但他确定这个动作在刚才划动了几下,慢慢地脚裸消失在男孩的眼中因为脚带着脚裸走了。 小男孩转身把脑袋抬起来无奈地笑了笑,他先关上门又关了灯一片黑暗之后钻回被窝里脸朝上腿摆直胳膊漏出来在被子上弯曲胳膊肘之后就是闭上眼睛。小男孩讨厌这种压迫的氛围刚才他已经不会说话了,明明嘴巴是自己的。他又一瞬间睁开了眼睛违逆了妈妈让他做的最后一个动作,黑暗的房间射进一缕光线从门缝中小男孩马上闭上眼睛,妈妈站在门口看着他欣慰地笑了。 计程车突然停下来,司机师傅说,“快没油了加上油再走吧,没几分钟。”司机师傅下了车汪先生还是坐在计程车里这一个急刹车打断了他压迫的回忆。 汪先生很喜欢春天因为这个季节是在寒冷与炎热中最舒适的一个温度,就像汪先生不喜欢极度冷漠或是极度热情一样。 过了十几分钟司机师傅说加好油了,汪先生看着手表说,“怎么这么长时间?” “噢,出了点问题。” 汪先生告诉他,“我在赶时间麻烦你开快点。” “行。” 计程车 又开始行驶起来这回离加油站越来越远,春风吹在脸上撩起发丝顽皮地向上浮动。汪先生想起第一次工作时的经历,那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回。 他就如同所有新人一样挂着尴尬的笑容与所有陌生的脸孔打招呼,你好,我叫……你好,你好,你好,您好,您好……这两个字循环在每一天,汪先生是一个销售员混杂在别人规定的世界里。 他努力干活微笑迎骂一星期后空气又污浊了,当汪先生碰巧听到同事的流言蜚语后又被顾客甩脸他无奈地笑了笑。 语言,眼神,举动都会让空气变得不新鲜起来,而我必须依靠空气呼吸下去,这是残酷的氛围–工作和活着。 想到这里计程车又是一个急刹车,汪先生问,“怎么了?” 司机师傅说,“哎呀!堵车了,等等吧!” 汪先生急切地说,“等多久?” 司机师傅喝一口凉茶说,“不知道喽。” 汪先生叹了声气心想今天真够倒霉的,但是这倒霉的一天不由他控制就像从小到大的氛围也不由他控制,汪先生只是遵循氛围而活着却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方式。 如果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他就会顺势而下,如果事情过于繁琐他就会扮做傻瓜假装不知道,如果……还有很多汪先生自己的道。说到底他只是喜欢看这个世界的人舞弄聪明然后自己当一个旁观者。 汽车鸣笛声来来回回响彻个不停,幸运的是三十分钟后计程车开始行驶了,这回计程车离车祸现场越来越远,原来前面辆车相撞车子横打在马路上所以后面的车过不去,加上看热闹的人多所以造成了大排长龙的堵车景象。计程车路过车祸现场时汪先生看了眼是一辆三轮车和小轿车的相撞当然人没有任何伤亡,他们活蹦乱跳地在骂嚷。这是一种有趣的现象汪先生还是一笑而过。 春风又吹在了脸上,汪先生把车窗摇上去后背靠后,司机师傅说,“小伙子马上到了你别急。” 汪先生说,“有一个人在等我可以的话麻烦快点。” 司机师傅又说,“已经很快了。谁等你的呢?” 汪先生道,“一个女孩。” 司机师傅惊讶地说,“哦?这个时间了你们去钓鱼啊?” “嗯。” “晚上那冷啊!” “嗯。” 汪先生不喜欢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他不是去钓鱼是去告白他也知道那里晚上冷。 汪先生闭上了眼睛摇下车窗春风又吹来了,在脸上 柔情地浮动。 母亲是汪先生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教育汪先生如何为人如何端正如何选择。母亲认为他必须帮儿子安排好一切,但从不问儿子你喜欢吗?你喜欢吗这很重要可母亲不知道喜欢二字的重要性。 那日汪先生如往常一样悠闲地回到家中看望母亲,就是那天母亲一改严厉的面孔双眼欢喜地对汪先生说儿子,妈给你找了一个家境又好长得又漂亮的姑娘,你也不小了该想想成家的事了。 汪先生说,“我不急。” “说什么呢?老大不小的人了还不结婚等什么时候?等我老了死了给你们照顾不了孩子的时候?”母亲越说越急眼泪顺着眼眶流动在周围。 “妈,您说什么呢?”汪先生听到死字就反感,因为这是妈妈威胁他最常用的一个字。母亲认为先成家后立业才是正轨。 几番对话后汪先生还是妥协了,他答应妈妈去见那个女孩,并且很幸运的被对方认定为一见钟情的人。 突然计程车又停了下来汪先生也不问绝对又出了什么问题,司机师傅下了车留汪先生一个人在车里。汪先生拿起电话拨通了妈妈的号码,过了几秒后妈妈接起了电话说,儿子。汪先生没有犹豫地说,妈,对不起这回我不能按照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没错,世外豪门陈家,如今所拥有的财富,早就已经不是之前所能够相提并论的了。 究其原因,自然都是与那通天塔计划是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当初萧尘星将通天塔的情报拿给黎南的时候,就曾经告诉过黎南,根据他们的初步估算,想要将整个通天塔计划完全实施,所需要耗费的资金总额,至少也是在兆亿级别的! 兆亿级别的资金,这对于这个星球上绝大多数人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庞大数字! 可事实上,萧尘星他们的估算还是太过保守了,因为他们估算的内容,也就只是单单建造那些通天塔需要花费的钱而已。 而除了建造需要资金之外,想要让整个计划在全球各地顺利落地,还需要其他许多额外的花销,就比如说取得建筑资格,以及铺平人脉关系等等这些方面,也都是需要花费极大数额的资金的。 这也正是当初陈凌君还有袁千山他们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也要夺到陈家继承人之位的原因。 因为,在这个星球之上,也就只有世外豪门陈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才足以支撑他们的野心! 而随着通天塔计划的进行,整个陈家所有的重心,早就已经从之前平衡发展的状态,全部转移到了通天塔的计划之上。 而且,陈凌君他们现在一心想要的,就是要将整个通天塔计划都给尽快实施。 所以,他们这几年来,对于整个陈家的发展,早就已经不管不顾,整个陈家早就已经失去了持续发展的动力。 整个陈家,早就已经被陈凌君绑架到了通天塔计划这艘巨轮之上,朝着无尽远处急速狂奔。 对于整个陈家来说,这整个旅途,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 其实,陈家的那些成员们,如今也都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可是,他们要么是对于霸权的陈凌君没有任何的办法,要么是把头塞进沙漠里装作不知情,只求享受着这最后的浮华! 自从通天塔计划开始之后,陈家的资本至少已经缩水了将近三成! 这三成的资金,全部都被投入到了通天塔的计划之中。 陈凌君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将整个陈家都彻底地毁掉,只为换他的一个野心! 当然,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如今的陈家虽然已经比不上之前,可也同样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仍旧可以配得上它世外豪门的称号。 只不过,陈阳也很清楚家主陈凌君如 今的态度。 对方将所有的注意力跟资金,全都是集中在了通天塔的计划之上,对于每一笔钱都是看得很重。 而如今,自己名下的这家市值一千多亿美金的金阳集团,眼看就要被彻底吞掉,这样的事情要是报告到陈凌君那里的话,不仅不会得到家族那边的支援,反倒会引得陈凌君对自己的责罚! 一想到陈凌君那种狠辣的手段,陈阳早就只觉得一阵不寒而栗,哪里还敢去找家族帮忙。 那些智囊们,也都差不多能够体会此时陈阳的想法,纷纷劝说道:“少爷,我们知道家族那边可能会对您进行责罚,可是如今,事情已经搞成了这种地步,要是没有资金注入的话,咱们整个金阳集团都要彻底没了。到那时候,事态只会更加严重啊!” “没错啊,少爷,还请三思啊!” 那些智囊们一个个都是忠诚谏言的样子,惹得陈阳心中大火。 “我三思你麻痹三思,都给老子闭嘴!” 陈阳在病床上气得浑身直颤。 若是此刻陈阳还能自由活动的话,只怕他早就已经对这些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智囊拳打脚踢了。 那些智囊们闻言,纷纷闭上了嘴。 发火归发火,可是陈阳也知道,他现在必须要有钱才能够续命。 随后,陈阳便又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可以去找陈冲借钱!他肯定有钱!” 那系的智囊们闻言,顿时都是眼前一亮。 他们都很清楚,陈冲也是陈家知道,他手中可以支配的资金,跟陈阳这边是差不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只要我们能够得到陈冲少爷的支持,那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那些智囊们都是重燃了希望。 这似乎也是陈阳唯一的机会,所以陈阳也就没有太多的犹豫,随即便直接拨通了陈冲的电话。 对于自己公司如今的局面,陈阳也并没有多说太多,只说是公司这边需要一点钱。 “借钱啊,好说好说,不知道阳哥你想借多少啊?” 陈冲很是随意地问道。 “这个……这次需要的比较多,一千亿美金,不知道你这边方不方便啊?” 这是陈阳刚才跟智囊们商量出来的数字。 “什么?一千亿美金?!” 听到这个数字,陈冲那边显得很是惊讶。 “阳哥,你老是告诉我,你那边 到底是遇到什么事儿了,竟然需要这么多钱?” 陈冲有些迟疑了。 “这个……” 陈阳顿了顿,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可抬起头来,却看到那些智囊纷纷朝着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陈阳也会意,便直接骂骂咧咧地说道:“靠,我能有什么事,就他妈借你点钱稍微周转一下,你怎么磨磨唧唧的,到底借不借吧给个痛快话!” “好吧,既然阳哥都开口了,钱当然是要借的,不过呢,一千亿也不是个小数目,我这边暂时先给你五百亿,剩下的,我明天一大早让人划到你的账上,你看怎么样?” 一千亿对于陈冲陈阳这样从小生活在世外豪门的子弟来说,确实也犯不上为此而破坏兄弟感情,所以陈冲也就没有多想便直接答应了。 听到陈冲松口,陈阳顿时心中大喜。 “那好,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随后,陈阳便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没几分钟,一个手下果然过来汇报。 “少爷,陈冲少爷的那五百亿,已经收到了!” “很好!” 陈阳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那些智囊们也都是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 “少爷,就在刚才,我们金阳集团的股票,跌停了!” 一个手下回报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笨蛋啊!” 一个声音在叶谦的耳朵边响了起来,正是于晓晴走了过来,嘲讽叶谦。本来于晓晴是打算通过叶谦肩膀上的那一头小猪来嘲讽叶谦的,可是偏偏那头该死的猪,吃了塑料袋之后,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反正睡的更加香甜了。 这让于晓晴很是郁闷!很是生气!找不到嘲讽叶谦的机会,她很不高兴。 不过,很快,于晓晴就发现了机会,她发现叶谦站在那里,对着一本破书苦思冥想,而那本书,于晓晴看了下,竟然是炎爆拳!真是可怜啊,炎爆拳,那个一百个武者中,有九十九个武者都知道的拳法!话说,现在几乎没有人会再修炼这种拳术功法了吧! 这个叶谦,还真是奇怪,竟然还会站在那里,对着这样一个古老的拳法如此的费心。这可是个嘲讽的机会,失去了可就没了,看来想等那头猪肚子疼的时候再嘲讽,是没什么机会了。 所以,于晓晴不再修炼自己的鬼影步了,她朝着叶谦走了过去,然后趁着叶谦苦思冥想的时候,于晓晴开口说道:“笨蛋啊!” 叶谦转头,看着于晓晴,然后皱了下眉头,“怎么了?” 于晓晴看到叶谦竟然没生气,有点小小的郁闷,不过她还是继续说道:“你这人,真是挺笨的,你这学习的是炎爆拳吧,这种拳法几乎每个武者都已经知道了,你修炼这种拳法,真的很掉价的,而且,虽然威力还不错,却没什么实际的效果。” “废话!”叶谦转头,不理于晓晴了。 于晓晴看到叶谦这态度,更加的不爽了,她立马说道:“喂,你忘了最基本的一条了,你这炎爆拳,实际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控制这灵力在掌心处吞吐不动,只有这样,才能够旋转成球,进而爆炸,但是,想要不动的话,就必须依靠你丹田处的灵核,才能够掌控的住!” “丹田处的灵核?”叶谦愣了下,他转头看着于晓晴,“丹田处的灵核,如何就能稳住这灵气呢?”叶谦赶紧问道,实际上,这正是叶谦目前不知道如何解决的,想要让这些灵气旋转形成爆炸一样的火球,就必须让这东西停留在一处不动,只是旋转,但是不能移动,这一点,叶谦怎么都做不到。 但是刚刚于晓晴说要利用丹田内的灵核,这一点就让叶谦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所以他立即就开始追问。 于晓晴得意的说道:“恩,我虽然没有修炼过这炎爆拳,但是我却是知道,这拳法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而想要控制灵力,就必须要利用好灵核,因为这是神 通境武者与炼体境武者之间最为根本的区别。” “哦?”叶谦似乎明白了,他之前一直都没有想过要用那丹田灵核去控制,这次经过于晓晴一说,叶谦真的就想到了,叶谦立即开始调动丹田处的灵核,那灵核开始快速的旋转,接着灵核与叶谦手掌上的灵力产生了一种玄乎的感觉,接着那一股灵力果然停留在了叶谦的手掌间! 叶谦兴奋了起来,果然是这样吗,那样的话,既然是如此,接下来就可以控制灵力旋转了,既然是旋转,那就需要有一个点,而且,既然能够控制灵力在哪里不动,那么旋转的话,应该也是可以的! 叶谦兴奋的尝试着,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于晓晴。 于晓晴本来走过来是为了奚落叶谦,来报之前的一语之仇的,但是没想到,他说了叶谦笨蛋之后,叶谦竟然虚心的接受了她的话,而且,关键是还不把她当成一回事! 于晓晴咬了咬牙,想要再继续奚落叶谦,不过看到叶谦那认真的样子,于晓晴忍住了,她决定了,决定等叶谦失败了之后,再趁机上千奚落叶谦,这样才有效果,对,就是这样! 于晓晴往后站,她等待着机会。 这时候,叶谦果然发现灵力开始在自己的掌心处快速的旋转了,旋转到一定程度之后,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个小的灵力球。而且,这炎爆拳实际上是比较难以练习的,不过,叶谦体内流淌的是法源灵力,法源灵力要密度大得多,粘稠度也大得多,控制起来也更加的容易。 很快,一个小的灵力旋转球就已经形成了。 叶谦看到这情形,微笑了起来,接着他一拳就朝着那墙壁之上打了过去,这一拳,叶谦绝对是为了试验炎爆拳的威力才打出去的。 “轰!” 一声巨响。 接着那墙壁开始滴滴滴滴滴的不停闪烁,墙壁上的数据在不停的跳动,跳到了一万零一千九百九十九磅的时候,突然间,滴的一声急剧的响声,接着整个墙壁哗啦一下,碎了!那个显示器,也冒起了一团青烟。 “我去!”叶谦愣了下。 正在角落里说着悄悄话的孙安和周梅,也是快速的站起身来,两个人朝着叶谦这边看。 而此时站在一边,正等待着想要奚落叶谦的于晓晴,此时已经完全斯巴达了,什么情况,把这数据墙竟然直接给打烂了?! “那什么”孙安走了过来,有点纳闷,他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开口说道:“你这是怎么弄的,为什么把这个墙壁给 打坏了?这东西很贵的。” “很贵吗?”叶谦也觉得有点蒙圈,“可是,这墙壁的质量也太差劲了吧!” 一边的于晓晴一直处于斯巴达的状态,此刻她终于反映了过来,她说道:“那个,咱们赶紧走吧,希望不要查到我们的头上,图书管里的这些老头子可都是古怪的紧,赶紧走!” 叶谦有点郁闷,不过,他已经炼成了炎爆拳,也彻底的理解了神通境武者的不同,所以他此刻听到于晓晴这么说,也立即拿起那本书,朝着外面就走。 到了外面,叶谦把书本还了之后,四个人立即朝着图书馆外面跑去。于晓晴最是惊讶,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叶谦,那一拳,于晓晴看的非常的清楚!是叶谦,用一拳的力量,把那个训练墙壁给打破了!而那个墙壁,别说是他们初级生了,就算是高级生,也可以在里面训练,也就是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621、 华妃扭头瞥一眼星镞。瞧她说得咬牙切齿的。 华妃心下轻叹一声儿,暗暗道:这丫头进宫这些年,跟在她身边儿也有日子了,可终究见识上还差了那么点儿。 要不,凭星镞的心机和狠劲儿,华妃怎么没立时叫她越过星链去,反倒还留着星链这些年去。 星镞觉察到主子的神色了,她忙住了口,小心瞄着华妃的神色,“主子……奴才仿佛说错话了?” 华妃轻轻叹了口气,“你啊,好歹也进宫这些年了,心思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刚进宫的贵人。” “不过也是,她进宫是来当贵人的,是来搏命的;你不一样,你进宫来只是官女子,终究还迟早一日都能离开这宫墙去……” 星镞心下便是咯噔一声儿。 进宫的日子久了的官女子,自以为将这后宫的事儿早已看透了,总不亚于后宫里这些嫔妃们才是。可是怎地在自家主子的话里,她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刚进宫的小贵人去了? “奴才愚钝……”她咬了咬嘴唇,“还请主子指点。” 华妃疲惫地冷笑了声儿,“你的话原也没说错,原本是定了五月侍寝,这马上就在眼前儿了,却病了,这便将好日子都给耽误过去了。” “况这个时候儿又是个褃节儿,皇上秋狝在即,倘若不能随驾木兰的话,这一耽搁就是几个月。等皇上回銮来,便什么新鲜劲儿都过了,说不定就叫皇上这么给忘了。” “且不说旁人吧,她首先自是要输给一同进宫的芸贵人去了。一来人家芸贵人没病,五月间该侍寝还能侍寝;而来人家芸贵人住得离养心殿近,便是皇上秋狝回来,说不定时不常儿地就能‘偶遇’芸贵人呢;可是李贵人啊,远在这东六宫,想要‘偶遇’都得翻山越岭来。” 星镞自使劲儿点头。 华妃哼了声儿,“故此啊,人家便要赶在皇上去秋狝之前,先病上一场呢……” . 星镞闻言便也是一惊! “主子的意思是,难道说李贵人这场病,竟是她自己自编自演的戏码儿不成?!” 华妃疲惫地耸耸肩,扯了扯唇角,终是没能聚成个笑,便只勉强哼了声道,“你没想到不是?瞧,故此我才说啊,你的心思便也落了下风去呢。” “她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病,因还正是新鲜的时候儿,便自然连皇上也关注着。便是住得再远,却也因为这病而将皇上的注意力全都圈拢到她自己个儿一个人的 身上来了么?” “你瞧着吧,等皇上连着来看她两回,她趁着病美人儿的模样儿,这便自然而然就能承了宠去……等皇恩已得,那她的病啊,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星镞听着也是尴尬不已,忍不住干干地笑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摇头,“真想不到,一个新进宫的贵人,小小年纪,就能有这般的心机!” 华妃瞟了她一眼,“那是自然……这道宫门啊,只要走进来,那就是一辈子。究竟是能扶摇直上,还是寂寂白头,甚或是被人设计而死,终究这一切都是抓在自己个儿的手里,考验从迈进宫门的那一步,就已经开始了啊。” “在这后宫里,谁管你年纪大小去?这些新进宫的,便越是因为她们年纪还小,在后宫里还没站稳脚跟儿,她们才心下更不安稳,才更想早早儿得了皇宠才能安心啊……” . 华妃的话不用落地儿,皇上倒果然如她所说的,隔个两天便来看望李贵人。 一时间,李贵人的风头在整个后宫倒是无人能匹敌了去,叫一众嫔妃都暗呼看走了眼。 最慌的,倒是芸贵人。 只是她一肚子的话,满心的慌张,却不知道该跟谁说说才好。 毕竟她的永寿宫,如今还并无旁人居住,她又是新进宫来,跟各宫嫔妃还都算不得熟。 皇后娘娘、諴妃和华妃二位妃位,在她看来都是地位太高,她也不敢去打搅;而其他的贵人们,她进宫以来也听说了,这些贵人们有的进宫都好几年了,却也还没承宠呢。那些没承宠的,对着她便只能更跟乌眼儿鸡似的,谁会帮她去呢? 至于淳嫔,虽说是嫔位,却也终究还是年轻的,这便也还在争宠的行列里呢。 左左右右地将这后宫里的人想了好几遍,她便想到吉嫔那儿去。 因她和李贵人进宫来,一应的安排都是吉嫔来办的,芸贵人也就与吉嫔熟悉些儿。再者她也瞧出吉嫔的性子来了,那么清冷的人,据说明明是从皇上潜邸出来的,却并没能得着皇上什么恩宠去,这便倒也方便说话儿。 这日她犹豫了几回,还是打定了主意,这便带着女子星烁朝东边儿去。 她毕竟住在永寿宫,去见吉嫔的话,这便要从西到东的,几乎要横穿整个儿后宫了,目标难免大了些,故此她十分紧张,都没敢坐轿,干脆是自己带着星烁两个,自己走路过去。 这一路上几乎是绕着远,挑着人少的路走。 好容易来到钟粹宫前,她已连累带 紧张,满鼻尖儿都是汗珠儿,腿脚更都已经酸软了。 星烁上前通禀,传话的太监进内去了。 说来也是不巧,芸贵人到的时候儿,吉嫔并不在钟粹宫中。她受了廿廿所托,到阿哥所去看绵恺去了。 因廿廿这些日子害喜,有些顾不上绵恺的功课。这位小爷可得了松快,廿廿怕他荒疏了学业去,这便请吉嫔帮她去盯着绵恺背书去。 钟粹宫门口值房当值的几个太监都是刚换班的,竟不知道吉嫔没在宫中,这才还进来禀报来。结果没见着吉嫔,这便讪讪地往外去。 正巧儿如贵人瞧见了,便问,“这么忙三火四的,急什么呢?” 传话太监赶忙行礼,“回贵人主子,是芸贵人来求见嫔主子,可是不巧儿了,嫔主子没在宫里……” 如贵人垂首想了想,“芸贵人是刚进宫的,住的又远,这么大老远的跑来,怎么好让她这么就回去了?还是先请进来吧,哪怕就是坐下歇歇腿儿,喝完茶再回去呢。” 如贵人说着自己便起了身,“你甭管了,还是我亲自去迎她进来吧。吉嫔娘娘纵然不在,家里还有我呢,我亲自招待着就是。” . 如贵人亲自往外来,芸贵人没等来那传话的太监,却等来了如贵人,她一愣,便也赶紧甜甜而笑,上前行礼,“请如姐姐的安。” 如贵人虽然也只是贵人,如今也并不得宠,但是如贵人有一个身份却是芸贵人不能不重视的——如贵人毕竟是皇后娘娘一家子的姐妹啊! 如贵人含笑拉住芸贵人的手,两人行了个拉手的平礼,“芸妹妹倒是稀客,快快请进吧。” 两人进内坐下,如贵人亲自招呼芸贵人喝茶。 芸贵人好奇地张望打量,被钟粹宫中随处可见的苏式彩画所吸引,情不自禁说,“这宫里可真好看。” 如贵人笑笑,“那倒不奇怪,因这钟粹宫啊原本曾是皇后娘娘入主中宫之前住过的,当年修葺整饬的时候儿,每一个方寸全都是费过心思的。” “怨不得!”芸贵人立时做肃然起敬状。 不过她旋即望住如贵人,甜甜而笑,“听闻如姐姐乃是皇后娘娘本家姐妹,故此如姐姐能住进这钟粹宫来,想必自然是皇后娘娘的心意。” 如贵人便笑了,“我哪里敢当呢?实则我只是跟随吉嫔娘娘居住,这钟粹宫啊,实则在皇后娘娘之后,第一位住进来的是吉嫔娘娘才对。” 芸贵人扬了扬眉,心下却也是窃喜的。 原来吉嫔娘娘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这样好,那她来找吉嫔娘娘,当真是来对了。 她便不着急了,就耐心地坐下来等。她来一趟不容易,可不想就这么没见着吉嫔的面儿便回去了。 尽管吉嫔现在不在钟粹宫中,可是如贵人这不是陪着她呢么。如贵人又是这样的身份,故此能与如贵人多搭几句话,多亲多近些,对她总归都不是坏事。 “……小妹可真羡慕如姐姐,能住在这雅致的钟粹宫里。” 如贵人便也含笑缓缓道,“我啊倒羡慕芸妹妹你住的永寿宫呢。” “哦?”芸贵人挑眸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只见地上躺着的尸体动了动右手臂?顿时就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道“疼、好疼啊!啊。” 伴随着这阵恐怕的声音从柴房中传出来,过路的丫鬟和佣人们听到声音后,立刻停下脚步互相询问道“哎!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旁边三个佣人就说道“别、别胡『乱』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住怎么可能有声音?” 可在仔细听听却发现果然是人的叫声?而且声音似乎还是叫救命?越听越让丫鬟与佣人们觉得不可思议!她们心想这里除了柴房之外就只剩下偌大的后院花园,怎么可能有人喊叫? 但出于谨慎害怕真的有什么事?她们还是决定亲自前去看看,就这样她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往声音方向『摸』索过去。 渐渐地众人缩小了范围锁定目标,确定是这间柴房里传出的声音,这就不得不让她们这些女流之辈害怕了!因为里面放着一具尸体,是大顺帝下令从宫中搬运来周府的前明坤兴公主:朱媺娖,遗体。 这具遗体放在柴房已经有一候了明代叫法:一个礼拜因此大家都认为不可能有声音从里面传来,除非。 里面有明坤兴公主的鬼魂在作祟?越想越害怕的她们不敢轻易推开柴房,而是第一时间跑去找前明国丈爷嘉定伯:周奎,让他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但是佣人们把消息汇报给办完公事回府的明嘉定伯听之时,他连忙反驳道“胡说八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当本伯爵老年痴呆了吗?还是你们中邪了?” 佣人们知道伯爵大人不信,只得跪下来扣头请罪,又继续说道“此事确实是真的,伯爵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去柴房看看,奴婢们亲耳听见柴房里面传来公主殿下的声音。” 感觉此事有些离谱的他,决定亲自前去查看究竟,便让家丁们拿上棍棒在前开路,万一真是鬼神作怪也可当场除害。 为了避免受到伤害明嘉定伯一脸紧张的走在家丁身后,等来到柴房时他果然听到有女子呼救的声音?胆小怕事的他对着家丁们说道“你们快去,给本伯爵打开房门。” 然而家丁们也比较害怕!毕竟万一里面真的是什么鬼怪在此兴风作浪呢?所以他们就推辞道“伯、伯爵大人,那个我们觉得还是请、请个道士或者法、法师来吧!这、万一真是可怎么办?” 见到瑟瑟发抖的家丁们不敢上前推门,更让明嘉定伯害怕了!不过他却发出话道“谁要能推门房门一探究竟,本伯爵立刻赏他五十两银子。” 一听到有这么多银两,当 场就让许多家丁开始动心了,不过还是犹豫不决!其中一个胆大点的家丁就鼓起勇气挺身而出慢慢走上去,身后的丫鬟与佣人们害怕的闭上眼睛不敢观看,有些胆小的人往后面挪动了身体,甚至有些人直接就走开了。 胆大的家丁来到门前抬起手,心脏不停地跳动,使得后面拿棍棒的家丁们也比较害怕,但他还是伸手去推了。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他不由得闭上眼睛,心中默念阿弥陀佛祈求平安,后面的明嘉定伯也是害怕的捂住眼睛扭头过去,可柴房门在推开后就见到明坤兴公主披头散发的走出来。 由于左手臂被她父皇明毅宗砍断,在加上背部也被砍了几刀,以及疼痛时的打滚导致头发原有的发饰散落,才显出披头散发的样子。 这一幕吓得门前站着的家丁脸『色』惨白!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直视了一秒过后家丁倒了下去。 而明坤兴公主则眼角流泪对着门外众人小声说道“救、救命!”随后也倒在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的家丁们大吃一惊,有些丫鬟惊讶的喊叫着“鬼!鬼啊!”边喊边往后面跑,声音惊动了捂住眼睛的明嘉定伯,他慢慢拿开手径直看向前面,发现果然是前明坤兴公主跑了出来,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可是惊讶过后他冷静下来认真思考,还安慰自己心想鬼是没有脚的,而且不能见光,难道她这是还活着? 于是明嘉定伯扭过头去看了看,确实是公主殿下没错,既然能见光那应该不是鬼魂?便慢步走上前用手试了试鼻子发现果然有气息。 这才让他放下心来立刻传唤大夫前来为她治疗,经过大夫细心包扎以及检查了伤口之后,确认公主殿下还活着,只是手臂断了从今往后可能就只有一只手了! 但是令他担忧的事情又来了!她乃是大明先帝的后裔,又是大顺朝廷要抓捕的重犯,因为之前大顺帝以为她死了?所以才让人抬尸体给周国丈府的,如今她还活着而且又非自己的亲皇孙女,因为坤兴公主生母是明王顺贵妃。 然而明嘉定伯的二女儿明周皇后,只是生有一女那就是明坤仪长公主:朱媺姉,不过她早已嫁入民间穷苦人家为妻,丈夫是京城外一个卖豆腐的百姓名为:卫显,由于明坤仪长公主出生在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也是父王明信惠亲王崇祯帝:朱由检,即位的日子寓意比较美满,给刚即位的明毅宗与明周皇后增添了几份喜悦,因此她从小就受到母后明信亲王妃帝后:周玉凤,的疼爱慢慢的任『性』妄为。 在明崇祯三 年公元1630年,年仅3岁的明坤仪长公主由于比较贪玩,故此经常要宫女们哄她开心,每天都要变着法的耍花样,什么皮影戏、斗蛐蛐、踢毽子、踢球、唱戏、扮鬼脸、骑竹马、『荡』秋千,她都玩过,可都是玩几日便没了兴趣! 有一日紫禁城内廷寿安宫的宫女们,得替皇后和嫔妃们采购些宫中日用品需要出宫,这一幕正巧被年仅5岁的明坤仪长公主发现了,小小年纪的她竟然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出宫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随行的宫女们哪敢让长公主殿下私自出宫啊!都一个劲的摇头拒绝,怎奈脾气任『性』的她说不过宫女们,便大哭起来还坐在地上翻滚。 这可急坏了宫女们她们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是被人看到就不好了!但又不能带长公主殿下出宫,急中生智的宫女们就想到了换装?因为宫中时常都会有出入宫外的人员,比如南北镇抚司锦衣卫、僧录司和尚们、道录司道士们、太常寺官员、光禄寺官员、教坊司、尚衣监、尚膳监等人员都需要时常走动于宫内宫外的。 所以宫女们就打算利用这些人员出宫,由于宫女们与教坊司的舞姬们身型并无太大区别!而且教坊司舞姬们也需要出宫去置办新的乐器,故此宫女们就混入她们当中趁机带着年仅5岁的长公主殿下第一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机缘到手 林云人在半空僵硬不动,若非身后还有两团金色的光芒,如月羽翼般维持着身躯,怕是当场就得直接坠落下去。 在将那魔灵赶走后,宇昊天重新掌控身躯,当即就是鲜血吐了出来。 噗呲! 宇昊天脸色阴沉无比,等他真正掌控身躯后,才发现伤势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胸口前当时被魔灵,瞬间恢复的血肉,开始枯萎凋零老死,显得格外可怕。 扑通!扑通! 他的心在滴血,裂开了极为骇人的伤口,每跳动一次就会痛彻心扉。 宇昊天眼中露出几乎绝望的神色,太惨了……他的这具身躯等同废掉了。即便伤势养好,很长一段时间修为都没法回复,且还会有些永久性的暗疾。 那些暗疾威胁到了本源,伤到了肉身根本,可能此生就会止步天魄。 若无神丹圣药,或者超凡手段,他这一生基本就废了。 可恶!! 宇昊天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怒火,他恨那魔灵,更恨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云。 视线一扫,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前方,目光顿时闪烁起来。 林云身体僵硬,他正在被那老东西夺舍,怕是没法反应过来。可虽说如此,在林云身体周围弥漫着许多剑意,那些剑意会本能的面对一些危险做出反应。 若是巅峰状态,他自然不太惧怕,可现在几近半死,怕是一不小心就会掉了小命。 呼哧! 恰在此时有破空声响起,远处好几道身影飞了过来,宇昊天扭头看去,正是之前被他狠狠羞辱过的洛尘等人。 “走!” 当即果断转身,没有任何迟疑。 “怎么回事?” 洛尘几人瞧见身体僵硬的林云,眼中皆闪过抹异色,脸色微变。 “他正被夺舍!” 裴雪眉头紧蹙,红唇轻启,小声念道。 “啊?” 三人大吃一惊,瞬间明白怎么回事,是宇昊天身上的那尊凶灵,舍弃了宇昊天夺舍林云了。 “先追宇昊天吧,别让他跑了……那凶灵也是被逼无路,强行夺舍,未必能成功,我在这看着。” 裴雪轻声说道。 洛尘等人松了口气,还是追宇昊天要紧,绝不能让他跑了。 这三人对他可是恨之入骨,尤其是君梦尘,他被宇昊天拍的跪地求饶,可谓是奇耻大辱。 眼见三人远去,裴雪眼中闪过抹忧色,那凶灵虽说受伤颇重。可夺舍依旧是相当凶险的事,即便不成,也可以选择同归于尽。 林云的魂魄,只要稍稍受到波及,就会受创极大。 “通天之路诞生超凡可不容易,别真在这栽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裴雪目光幽幽,看向林云依旧充满惊诧。 嗡! 至于林云,他的身体僵在半空,此刻连双眼中的神光都变得泛散起来。而此刻,他的脑海深处则被那抹乌光,冲的七零八落,掀起了惊天般的风波,撕扯着林云的魂魄。 “该死!” 首次遇到此等状态的林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只能控制着自己的魂魄,不停朝着深处遁去。 “嘿嘿,小家伙。不用惊慌,老夫乃是高贵的乌坦神族。你与我融合,是你的莫大荣幸,乖乖将身体交给我来掌控吧。苍龙宝骨的威能,在你手中可是太过暴殄天物了,我会让你站在天路之巅,在那方大世也打下赫赫威名!!” 魔灵的声音在脑海中,它发出狞笑,显得颇为得意。 其实它眼下的状态极为糟糕,此刻夺舍,完全是殊死一搏。可他料定,林云这等年纪对魂魄一道,肯定了解不多,无法处理类似的遭遇。 只要有足够的破绽,慢慢消磨对方,早晚都会被自己吞噬。 虽然凶险,可也是绝地大翻盘的手段! “你给我滚出去,我的身体是你动的吗?老东西!” 此刻,林云心中暴怒,他小心翼翼的抵抗着对方掀起的风暴。同时间,拼命思索着对策,可始终想不出什么好的应对方法。 他一身手段,在这夺舍对抗中,完全无法用得上。 “哈哈哈,你尽管愤怒吧,现在这等地方你在外界的手段都无法动用,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你这身躯早晚都是我的,放心,我会替你斩杀宇昊天的。” 狂风爆吼,魔灵阴冷森寒的声音再度响起,衍化出狂暴的力量朝着林云逼迫了过去。 眨眼间,林云就被逼到了相当凶险的地步。 磅礴的压力震慑过来,林云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都要散了,他心神巨变,没有其他办法,一时间显得有些绝望。 在这片神秘空间,真元和剑意都无法动用。 他隐约感觉玄师的某些手段可以祭出,以魂力催动灵纹,或许能抵挡一阵。 可其玄师造诣终究太低,只有区区三品,面 对此等凶灵怕是没有太多办法。 更主要的是,他从未在这等状态祭出过灵纹,几经尝试都在最后关头失败了。 “嘿嘿, 以你现在的境界想要动用灵纹之力来灭我,可还差的远呢!” 魔灵瞧见林云的努力,冷笑不止,一步一步将对方逼到绝境。 哗!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在这片区域的深处。有一颗青霄神树撑满天幕,神树之上绽放着数不清的紫色花瓣,宛若星辰点缀其中。 在那撑天神树的中中央,一只冰凤盘踞而睡,它的身上散发着极为恐怖的气息。 “紫冰鸢雀?” 林云瞧得此幕,心中同样惊讶不已。 他倒是知晓,紫鸢剑诀修炼到至高境界后,可以用剑阵召唤冰凤,同时掌握紫鸢圣火。但从未想过,自己的脑海深处,会停留着一只冰凤的魂魄。 这和烛龙、穷奇那些武魂不一样,武魂有灵无智,没有自己的思想。 可这沉睡的冰凤,可林云的感觉却有些毛骨悚然,似乎是有灵智的存在。 我的天! 紫鸢剑圣留下的剑诀,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如此秘辛的吗?林云心头巨震,有些难以理解,无法明悟。 它到底待多久了? 在自己第一次逆转紫鸢剑阵,九转归一,凤鸣朝阳时就出现了吗? 一瞬间,林云心中涌出无穷多的疑问,甚至连魔灵的存在都短暂的忘记了。 “古……古凤一族……” 那之前颇为张狂的魔灵,看向青霄神树身上的冰凤,浑身颤栗。那冰凤身上散发着极为可怕的气息,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生出怯意,可又不敢妄动。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令他无比后悔。 现实中。 洛尘三人出手,已在苍龙广场之外,将宇昊天追上封死对方的退路。 “宇昊天,你没路逃了。”君梦尘神色冰冷,死死盯着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阵阵寒意。 洛尘和秦林,神色也是极为不善。 宇昊天环顾一圈,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渐渐淡定下来冷笑道:“想痛打落水狗?我虽狼狈,可也不是你们这些小虾米能碰的,赶紧散开,否则之前怎么让你们哭的,我现在一样做得到!” 他受伤不轻,可这三人身上的伤势也没恢复。 之前他重创三人,即便被裴雪给救走了,短时间内也恢复不了什么战力。 “哼,也不看看你现在的处境!”秦林眼中闪过抹寒芒,冷声说道。 三人的确有伤,可对比宇昊天,那实在不要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面对秦书凯的调侃和戏谑,刁一品一言不发,他心里明白,现在这种情形系啊,自己一家的命运已经全部掌握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中,他只希望,眼前的男人还有些许残存的人『性』,不要狠心对自己一家人全都赶尽杀绝。 “刁部长,你还是起来吧,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么跪在我面前,我这心里可真是有些过意不去呢?” “只要秦市长能大人大量,答应放女一马,我立即起来。” “哈哈哈!刁部长这是在威胁我吗?” 刁一品听了这话,赶紧连连摇头说: “秦市长别误会,我这是在恳求,是在哀求,我真是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 “刁一品,我马上还有个会议要开,你要是喜欢在这里跪着,你就一直跪着吧,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让秘书一会过来给你倒杯水。” 秦书凯说完这句话,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办公桌,居然拿起水杯准备去开会。 刁一品急了,伸手一把抱住秦书凯的大腿哀求道:“秦市长,我不是人,我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求您看在我已经落到这步田地的份上,放过我的女儿?” “刁部长,我秦书凯只要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改变,也不可能改变,你要是不把手松开,我现在就叫人进来。” 刁一品心里的怒火已经憋到了极点,可是他却一句硬话也不敢说,只是呆呆的看着秦书凯的身影从自己的面前走过,走到办公室门后,打开门,出去。 这厮居然连门都没关,刁一品慌不迭的赶紧从秦书凯办公室的地上爬起来,只要他稍稍晚起来一会,岂不是就被门口经过的人瞧见自己的丑态。 秦书凯既然已经离开了,刁一品自知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意义,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往外走去,出了办公室大楼,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才好? 这个时候还去办公室处理公务,显然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秦书凯现在手里证据充足,想要把自己弄进纪委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自己哪里还有兴趣去管工作上的事情。 家里的老婆孩子都是自己最爱的亲人,可眼下却都要受到自己的连累,身陷囹圄之苦,自己还怎么有脸面对她们? 刁一品有些失魂落魄的走着,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该找谁帮忙,也不知道秦书凯那条疯狗究竟什么时候回对自己下手,他现在的心境就像是一个已经早已知道厄运要降临,却又不确定具体降临的日期一样,面对着厄运来临前的恐惧,心 里愈加感觉恐慌。 刁一品终于明白了秦书凯为什么今天要找自己谈话,他果真是在跟自己商量,要怎么收拾自己?什么样的情况都跟自己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为了让自己感受这种厄运降临前的无比恐惧心理。 “他简直就是魔鬼!毫无人『性』的魔鬼!” 刁一品走在路上,喃喃自语道。 刁一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走回家的,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家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他心里不由一慌,赶紧一路跑着进了家门。 自家的院子里,老婆正披散着头发坐在院子当中的地上嚎啕大哭着。 “你这是怎么了?” 刁一品立即冲上去,把老婆从地上拉起来。 “这帮人居然冲进了咱们家,还要我跟他们走,你说这世上还有公理吗?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错误都没犯,凭什么就要跟你们去纪委啊?” 原来家里居然来了纪委的人。 刁一品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摆出一副领导的威严冲着老婆身边站着的几个年轻人问道: “你们是纪委的?” “我们是浦和区纪委的,这次过来想要带您夫人去纪委谈一谈,了解一些情况。” “浦和区纪委的人?” 刁一品心里立即明白过来,秦书凯原本就是浦和区的区委书记,浦和区的纪委书记柳自然也是他的人,而自己的老婆单位恰好在浦和区,所以他动用了浦和区纪委的人来调查自己老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们要把人带走,总得有个说法吧?” “刁部长,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没有掌握一定证据的话,我们纪委的人是不会随便就把人带走审讯的,这一点,您尽可以放心。” 刁一品自然放心,因为他自己干过的事情,他心里最清楚,在秦书凯办公室里看到的一页页材料,他更是心里跟明镜似的,老婆经手的那些受贿款项,就算是判个十年八年的刑期都够了,何止带到纪委谈话这么简单。 老婆已经哭着站到刁一品的身后说:“老刁啊,你也是市委领导,跟他们说说吧,我不想去纪委啊,听说那地方不是人呆的,好好人都能给审出病来啊。” 刁一品的眼眶不由有些湿润起来,纪委审案子到底是什么排场,他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呢?要是身体有什么疾病的人,遭到那样的孽待,真有出人命的可能,可是自己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哪里有能力保护 自己的老婆呢? 浦和区纪委的人走到刁一品面前说:“刁部长,不好意思,我们也是为了工作,还请您配合一下。” 刁一品有些沉重的点点头,这种时候了,就算是自己不配合,浦和区纪委的这帮人也一样还是会把人给带走,一旦拉扯起来,不仅场面难堪,而且毫无意义。 老婆见刁一品居然冲着纪委的人点头,一下子呆愣住了,冲着刁一品嘶喊道:“老刁啊,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能不管我啊?你可是市委宣传部长?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瞧着这帮东西把我给带走啊?老刁啊?” 老婆声嘶力竭的呼救声让刁一品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开来一样,自己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 老婆被带走后,刁一品像是被抽了筋的龙虾,一下子浑身无力起来,他有些步履蹒跚的走进自家的客厅,沙发上依旧是整洁如新,客厅的茶几上,还有几杯正冒着热气的白开水,看来,老婆刚才以为纪委的几个人是客人,居然还主动倒水给那帮畜生喝。 刁一品顺手拿起其中一个水杯,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地面上掼下去,瓷器和冰冷地面的剧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刁一品还是觉的不够,索『性』拿起桌上的水杯一个个的全都扔了下去,转眼间,原本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正厅里。 沈织与李紫薇相对而坐,隔着一张方桌。 “哇。” 李紫薇摸了摸桌面上的金边餐垫,上面还点缀着一些五角星,餐盘与刀具也流露着一股精美感,再加上正厅内的轻音乐,颇有些影视剧的画面感。 “这里……可真不错。” 李紫薇抿抿嘴,美眸闪耀异彩。 这时。 一位洁白制服的女***员,递上菜单。 沈织接过菜单,抬眼看了看窗边,不禁问道:“只能坐正厅,靠窗那侧坐不了吗?” 女***员微笑道:“抱歉,那边暂时无法入座。” “好。” 沈织淡淡颔首,点了两份牛排,顺便点了些其他餐食。 待到服务员离开,沈织看向女儿李紫薇:“妈妈不给你讲那些人生道理。但开学前,妈妈会带你体验一些应该享受的生活。” “好的,妈妈。” 李紫薇小声道。 那颇显厚实却仅有两页的菜单,她也瞄了两眼,一份普普通通的牛排就要五六百的华国币,着实有些昂贵,让她咂舌不已。 左右看了两眼。 李紫薇指了指靠窗那列餐桌,好奇道:“妈妈,那列餐桌比我们这里高出好多,靠着落地窗,估计视野极好,为什么不能坐呢。” 沈织笑道:“那列只有一张餐桌坐着人,想必是包下了整列餐桌。” “那得多少钱?” 李紫薇脸蛋错愕,美眸眨巴了两下。 沈织摇摇头,语重心长道:“这与钱没什么关系,得有一定社会能量。比如你爸曾提到的那位卢叔。” 哦。 李紫薇轻颔瑧首,心生莫名涟漪,不由瞄了眼靠窗那侧唯一正在用餐的餐桌。 …… 靠窗一列。 宏石一口咽下剩余的牛排:“韩东同学,武术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但你要知道,身为武术世界的一员,便要承担应付妖魔鬼怪的义务。” “当然,对于习武天才而言,这是磨砺。” “比如这座苏河市,若有那些东西潜入城市,就需要我们武者出手打杀,不能破坏普通人的生活。” 咔。 韩东切割最后一块牛排,静静听着。 咕咚。 宏石喝了一大口果汁,轻笑道:“韩东同学,若是稍后无事,不如带你看看我那座宏卢武馆 。上三品的专用武术器械,你怕是还没见过。” 韩东眼睛亮了:“武术器械?能承载得了千斤巨力?” 宏石颔首:“那是当然,我们这就出发?” “好。” 韩东当机立断的答应下来。 自达到二品以来,他还没尝试过自己的力量。如今有宏石开口想带他试一试武术器械,正是大好机会。 “我们走吧。” 宏石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围巾,与韩东并肩走出餐厅。钱高则是跟在后面。 …… 餐厅之内。 李紫薇的白皙脸蛋上写满了讶异,悄悄瞄着那道离开葛品餐厅的熟悉背影。 “那是韩东?” “他与那位气概非凡的大叔,包下靠窗一侧,对坐用餐?” 李紫薇抿了抿嘴,垂首看着盘子上的七分熟牛排,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显而易见,那中年大叔并非韩东的长辈,而是朋友之类的。 但李紫薇怎么也想不通,一个误入歧途的韩东,哪怕真是三品武术生,也没理由与权势挂钩——换而言之,他凭什么? 另一侧。 沈织蹙眉:“女儿,怎么心不在焉的,牛排不好吃?” “没,没,挺好吃的。”李紫薇连忙道了句,脸蛋露出笑意:“刚刚在想高考成绩,快要揭晓了呢。” …… 宏卢武馆。 坐落在清幽街道上的武馆,门面颇显大气,四根顶梁柱撑起了探出的遮阳沿面,尤其是那扇约有四五米高的玻璃门,昭显档次。 “啧啧,装修这么好。” 韩东下了车,止不住暗暗咂舌。 而当他走进武馆后,更为震撼。 武馆里分为上下两层,中间乃是用来训练肺活量的静谧游泳池,简直堪比一件豪华会所。 若非有数位青少年正在练习武术,韩东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宏石左手虚引,轻笑道:“韩东同学,这边请。我带你到上三品的练习房间里,那里有力量测试器械,还可以测试灵活性等等。” 旋即。 他们来到上三品的练习房间。 一间装有巨大落地窗的房间,约有两百余平米。 那落地窗泛着暗色,可以隔绝外界视线,站在房间里更能看到窗外的街道,极其奢华。 嘭。 钱高关上练习室的木门, 恭谨走到师尊宏石的身侧,心里却有点奇怪。 “师尊性格稳重,平时不苟言笑……今天碰到韩东竟然这么热情,看来我赌对了,韩东的潜力简直难以衡量,或许已经接触了那个世界。” “幸亏,幸亏。” “假如钱兴那小子没提韩东,恐怕我也没机会结识。三个月,只靠自己便能抵达三品品级,真是难以想象。” 想到这里,钱高抿了抿嘴,笑容愈发真挚。 旁侧。 宏石淡笑道:“韩东,你不要惊讶。我敢说,任何一位武者皆有不俗的经济基础。而这武馆装修极其豪华,自然有其原因。你不妨想一想,武馆服务的对象都是谁?” 寻常人根本没资格知晓武术世界。只有高官富豪,才有资格知晓或是隐约明白武术的分量。 既然知晓,他们自然想让晚辈习武有成,争取成为武者。 韩东略微一怔,登时了然,忍不住问道:“冒昧问下,武馆费用大概多少?” 宏石轻笑一声,悠然道:“按月结算,十万华国币。按年结算,百万华国币。武馆与学校的武术传授,截然不同。武馆更为精细,好比正常上课与课外补习的差距,比这差距还要大些。” “况且。” “正常高中的武术传授老师,充其量四品而已,最多达到三品品级就很不错。” 说着说着。 宏石忍不住面露唏嘘之意。 苏河市高级实验中学的宁墨离,脾气乖戾,乃是武者之上的强大存在。他宏石虽是一位武者,却万万不敢与宁墨离有太多交流。 指不定哪句话出了差错,就要惨死当场。 “好了。” 宏石指了指正前方的测力器:“这台武术器械,造价百万,用以测试上三品习武人士的力量,绝对扛得住千斤巨力。” 韩东眼睛一亮,看向测力仪器。 这台仪器,也不知能否扛得住自己的全力爆发。他看了眼测力器的显示屏幕,以‘斤’作为计量单位。 宏石微笑道:“测试体内力量,打出直拳即可。别依靠腰部、腿部的力量,也别动用招式打法。钱高,你给韩东示范一下。” 随着师尊宏石的吩咐,钱高活动了两下手腕。 他走到测力器前方,双脚站稳,右拳缩在腰间,紧跟着缓缓打向测力器上的圆状靶面。 蓬!! 钱高流转体内气血,堪称以纯力击打靶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不想离开海昌娱乐, 而且我的合同还长着呢。”齐岳名的事业基底就在海昌娱乐, 人脉也是从海昌娱乐发散出去了,这里就是他的战场。一走, 二十来年的积累不说全没了,也被拦腰截断, 得不偿失。 再说了,经纪关系是双向选择, 现在的宋雪云已经不是当年灵气满满的女演员了,瑞和也看过她这几年的作品, 演技毫无进步不说, 还退步了。豪门生活的磋磨、生育之苦以及离婚独自拼搏的艰难,完全耗尽了她所有灵气, 她的眼神疲惫中又透着野心。想要再红,非常难。 宋雪云许了一些好处与待遇, 瑞和还是婉拒,她脸上就有一些不好看了。 与宋雪云告别之后, 瑞和颇有一些感叹,宋雪云还是放不下心中骄傲, 连拉拢他都表现出两分屈尊降贵, 摆着架子,怎么人情世故还没有长进? 后来,海总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他被挖角的事情, 还找他过去谈话。聊天的时候, 还说到了海甜甜。瑞和知道他心中有所怀疑, 但他神情坦荡,顺着他的话说了几句“等海小姐长大就懂事了”的宽慰话。海总打量了他几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他再怀疑也没用,查不到证据啊。甜甜得罪的人太多了,想要整她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谁下手黑她?而且他的老婆说得也对,如果不是甜甜做事太肆意不留情面,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他身为长辈,最要紧的是教导好她。 过了年,瑞和又准备回海城上班,李俊哲给她打电话,语气严肃:“齐哥,我和缤馨分手了。” “怎么了?”瑞和诧异。李俊哲与宋缤馨因戏生情假戏真做,两人的团队一起合作,将两人的事业推向一个高峰,前几天还是情人节,两人还做了一个连麦直播,热度不低。 “她……”李俊哲深吸一口气,“她生日在正月初二,我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去她老家为她过生日,可是她不在家……她跟松雅娱乐老板的侄子出国滑雪了。”正蜜恋的女朋友给他戴绿帽子,他-心中又愤怒又伤心。 瑞和十分同情他:“好,你想分手就分手,你想静悄悄分手,还是有别的想法?” 李俊哲已经在家静了三天了,心中有了决断:“就说我们聚少离多,和平分手吧。” “好。” 瑞和跟宋缤馨的经纪团队联系,两方同时在微博发表了和平分手声明。 年后复工,李俊哲的气质更显沉稳,他对瑞和说:“我以为我和她可以一直下去,可是戏里戏外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情场失意事业得意,李俊哲试镜通过了一部电影的男主角,上辈子这部小成本小制作的悬疑电影成为暑期票房黑马,狂揽一亿七千万票房。瑞和主动去接触电影导演,得知还差投资,便牵线拉了两个投资商,自己也投了一百万进去。自己投资的剧,当然不能浪费名额,虞欣桐过来客串了一个角色,瑞和也几乎从头到尾都在跟组。 得闲的时候瑞和会上网看柯思敏的新闻,前年解约、爆出恋情、签新经纪公司的她,刚开始热度的确不低,她跟黄湛隐的恋情让人注目,新经纪团队用恋情帮她炒作,接了几个综艺节目,短时间里的确挺火的。后来黄湛隐为了电影宣传复出,否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柯思敏的经纪团队一直拉着他炒作,两个有情人最后刀剑相向。到今天,柯思敏还处于黑红状态,黄湛隐的粉丝们不愿意放过她这个“蹭热度的贱人”,不放弃任何一个战场,柯思敏的微博下的评论很是不堪入目。 比如今天柯思敏刚发了九宫图街拍,第一个评论的不是粉丝,而是黑粉。将评论往下划拉,全部都是在骂她的,到百来条之后才有粉丝的评论,评论区完全控不住。 瑞和看柯思敏的消息当做消遣,柯思敏自己身处其中,却万分心酸。 距离她离开海昌娱乐也快两年了,她的发展并不是很顺利,经纪人平时都不让她看网上评论,说这就是走黑红路线应该承受的压力。 是,黑红也是红,但真的走这条路,柯思敏真的身心俱疲。 没有人能够面不改色地面对网络上的诋毁与咒骂,还有浸透到现实生活中的臭鸡蛋和恐怖快递,柯思敏也不例外。被黑之后,当年在公司年会上被宋悦和扇巴掌的视频也人爆了出来,宋悦和点赞又取消了爆料她是惯三的微博,更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她的工作很多,但质量都不高,她知道他们是想要她的热度,冲着她的绯闻和黑点而来。那些眼光,能让人内心逐渐崩溃。可她又无法逃离,只能让烈火继续烧着她,维持着虚假的繁荣。 这些就已经够让她难受的了,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她的妹妹大学毕业了,她父亲说让她带一带妹妹。 带一带? 不就是说让她给妹妹沾光,让妹妹出头吗? 这些年她付出了这么多,忍气吞声,受尽侮辱,难道是为了给妹妹做垫脚石的?她完全无法忍受! 海昌娱乐今天一大早就忙开了。公司今年开启了新项目,新项目由海总的妻子海太太主持,主旨是为公司挑选 新人。海太太说:“以前是先看简历,我却觉得先看人效果会更好,这样才能为公司引来更多的人才。” 为此,海太太还与某个网络平台合作,打算录制一期综艺节目,向观众展现公司招录艺人的过程。 上头发话,海总支持,整个公司当然就忙碌起来。 上辈子也有这件事,瑞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当年柯思敏的妹妹也来公司面试了。因为听柯思敏说多了家里人对她的苛待以及妹妹对她的欺辱与不敬,齐岳名对柯思敏妹妹的印象很不好,当时柯思敏的妹妹是入初选的,在柯思敏的请求下,齐岳名在复赛中用自己关键一票将她刷了下去,没让她进海昌娱乐让柯思敏心中憋闷。 这辈子,柯思敏现在早就不在海昌娱乐了,瑞和心中记挂着上辈子齐岳名曾经看好过的几个好苗子,没想到再次见到了柯意涵。 柯意涵刚大学毕业,清纯水灵,长相略逊柯思敏一筹,但也是一个小美人了。瑞和客观地观察一番,觉得她资质还真不错,拿一个参照物来看的话,与几年前刚毕业的韩海菲水平差不多。 某天录制结束后,柯意涵主动来找瑞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被叶谦当做哈士奇的狗头妖兽,实力也是达到了六级的妖王级别,怎么甘心成为叶谦的宠物?毕竟,那叶谦在他眼中看来,也只是一个窥道境六重的家伙,虽然……比他这个六级妖王强的不止一星半点,但是想要它就此臣服,狗头妖兽显然是不乐意的。 所以说,有机会逃走,它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溜走。 在听了元潇潇二女解释的地图之后,二哈便心中一亮,哇擦,这不是天赐良机吗?自己选择落点,偌大的地图,只要看见叶谦选择在哪里之后,自己远远的离开他,不就是脱离了他吗? 虽然说,最终离开天道之门秘境的时候,还是会和叶谦出现在一起。可是,狗头妖兽非常的自信,天道之门之中,蕴藏着无穷的机缘,有远古传承秘术,有传奇神药宝丹,只要自己得到一样,那小子又算的了什么呢? 所以说,叶谦他们准备选择落点的时候,狗头妖兽表现的非常的低调,低调到让叶谦也忽略了这一点,率先进去了。结果……狗头妖兽立即挑选了一个远离叶谦的地点,兴致勃勃的落了下去。 然后……它就傻眼了。 它出现的地方,也是一座山峰,但是并不大,这山峰非常的奇怪,整体全部都是石头,光秃秃的非常难看。上面别说是动物了,连一根草都看不见。可是,在这山峰的顶端,却有一株粗达三四米的大树,这大树没有树叶,只有枯枝,但是看样子并非是死物。 起初狗头妖兽并未在意,反而在为自己成功脱离叶谦,耍了这家伙一把而沾沾自喜,仰天长笑。 可是……大概是它的笑声有些嘈闹了,那山峰顶端的大树上,忽然噗啦一阵响动,紧接着,一只翼展足足有十来米长的大鸟腾空而起。 这大鸟,身躯庞大,然而飞行在半空却非常灵敏,而起模样骇人,虽然是有双翼,可是却长着一颗宛如老虎般的脑袋,血盆大口之中的獠牙都有一米多长!两只爪子更是可怕,锋利的尖端足足有一尺多长,这要是在人身上来一下,恐怕能把人切割成两半! “吼!”这虎头怪鸟一声,居然宛如兽吼,而不是鸟鸣。它盯的不是别处,正是这狗头妖兽,显然的,它应该是被狗头妖兽的笑声给吵到了,因此格外的愤怒。 “卧槽!这……这是什么,好大的鸟,还特么是虎头!”狗头妖兽惊呆了,大骂一声之后,转身就跑。 可那虎头怪鸟自然不肯放过,双翅一拍,风驰电掣一般朝着它追去。 瞬息之下就追上了这狗头妖兽,刀锋 一般的爪子猛地朝着狗头妖兽的屁股抓去,这其实是鹰捕猎小动物的一招,从屁股抓去,锋利的爪子勾住猎物的菊花,可以把肠子内脏都拉出来! 不过,这狗头妖兽倒也有些本事,危机关头就地一滚,居然避过了那一抓,但它也不好受,整个身体在地上滚的好不狼狈,甚至因为太急促,好几处皮毛都破裂了,流出了血液。 “吗的!真是凶猛!”狗头妖兽大骂一声,但翻滚而起,速度更快的逃窜,就这一样一追一逃,遥遥远去了…… 而叶谦这边,等了十来分钟了,也绝对是确定那狗头妖兽,的的确确是趁机逃掉了,根本不可能跟着他来的。 “妈蛋,真是让人寒心啊,这狗崽子的令牌,都是老子帮忙弄的!”叶谦无语的道。 “好啦,如果那狗头妖兽有本事活下来,你到时候会看见它的。”元潇潇笑着安慰道。 叶谦哼了一声,说道:“它若是真有本事活下来到出口去,我一定让它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叶茜和元潇潇都是笑而不语,这让叶谦更觉得丢人。居然被自己的宠物给耍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可惜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在心中暗暗的祈祷,这条二哈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啊,别就这么白白送死在秘境之中,连个出气的对象都没有了…… “咱们接下来,怎么做?”叶谦问道。等不来二哈,但是他们还是要去进行自己的历练。 元潇潇看了看四周,说道:“在我家族的记载里,这附近应该是有一座洞府的。可惜,也无法确定,毕竟每一次的天道之门之中,里面的存在全都不一样了。不过,反正也是没目标的,咱们就过去看看吧,也许运气好,那里依然出现了一座洞府呢!” 叶谦不得不感慨,到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有元家作为后盾,连这么个地方都能够记载下来,可见从古至今,元家有不少人进入天道之门,这仙盟顶级世家的底蕴,实在是深不可测! “嗯,我们运气挺好的,我刚刚看了,咱们所在的地方,正好是在安全区内的。”叶茜在一旁说道。 “安全区?”叶谦一头雾水的问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你看看令牌就知道了,叶公子。”叶茜笑道。 叶谦拿出自己的令牌,赫然发现,令牌上面,居然显示出了一个小地图,而这个小地图,居然就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岛屿!而上面则有一个点,这个点,应该就是代表着他所在的方位。而在这地图上,有一个很清 晰的不规则圆圈,范围极大,几乎有大半的岛屿在其中。而代表叶谦的小点,便是在这个圆圈内。 “这个不规则的圆圈,便是整个天道之门内的规则之力。但凡是在圆圈外面的,在三天之后,就会充满了空间裂缝,那绝对是空间裂缝的风暴!如果身处其中,以我们这些窥道境六重的实力,绝对是必死无疑!”元潇潇说道:“所以说,天道之门内,首先要确保的就是,自己一定不能停留在圆圈外!” 叶谦感觉十分的新奇,伸手指了指那不在圆圈内的地方,问道:“那假如我现在在这个地方,该怎么办?” “那就什么都干不了,得马上赶路,朝着圆圈内前进!因为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一过,那圆圈外面,便是必死之地。所以哪怕面前有再可怕的危险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千里之外,眨下眼睛,还是穿过虚空。 听完老虚空猿的描述,就连叶谦也觉的有些匪夷所思了。 哪怕换到仙魔大陆,恐怕也只有问道境强者有这等强大的能力。 “据传这种强者,逍遥宗不下于十人。逍遥宗的宗主据传反手间可以覆灭乾坤!” 老虚空猿继续道。 “看来这个世界的确不简单。”叶谦淡然道。 他从来到这里开始就觉得这方地似乎特别契合空间秘法,又有虚空道果这等宝物,应是在空间方面有强大传承或者独特之处。 叶谦不确定现在自己还在不在三月世界内,若还在,这十人,修为最多也就窥道境八重。 但若不在,那就只能把往最坏的情况想了。 “你暂时就跟着我们吧!”叶谦思索了片刻道。 虚空猿的赋让他非常惊讶,这种随时随地可以无声无息隐匿虚空,并且不迷失的赋世所罕见。 而且,他始终觉的。自己与王权富贵被那双巨大的手抓到荒古之地来,背后定有一定的联系。 而且这个世界太复杂了,人生地不熟,所以需要可靠的手下。 毫无疑问,叶谦断定虚空猿父子不敢欺瞒自己二人。 “这……”老虚空猿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你敢拒绝我家尊上?”王权富贵有些不悦的喝道。 对他这种邪道修炼者来,扮演狗腿子绝对装一个像一个。 “我不勉强,如今已经分你虚空道果一块,你父子现在便可离去。” 叶谦摆摆手,看着有些犹豫的老虚空猿道。 “尊敬的人类的强者,您是我见过所有人类强者中最神秘的。但,刚才我们在离开的时候,逍遥宗已经发出了逍遥令,逍遥令百年不出,一出便是腥风血雨,我怕……” 老虚空猿完有些担忧的看着真无邪的虚空猿。 叶谦若有所思,也明白老虚空猿的意思。 毕竟,逍遥宗的威名赫赫,那逍遥宗强者给其造成的阴影至今未消除。 “无妨,你父子二人现在便离去。”叶谦倒也没有发怒,挥挥手道。 “人类强者,在离去之前,让我先帮助你炼化虚空道果吧。” 老虚空猿似人类一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突然道。 “虚空道果乃是我虚空猿一族亘古流传的至宝,即便是我也不甚清楚,但虚空猿一族的前辈曾过,虚空道果蕴藏着 无上的空间法则,非我族类若是贸然炼化,会适得其反。” 老虚空猿继续道。 “那开始吧。”叶谦淡然道,还真是凡事留一手,若是他心有歹意,不得就掉这坑里。 老虚空猿点点头便坐了下来,吞食了一片虚空道果之后,老虚空猿的伤势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老虚空猿按照流传的记忆,开始像人类一样,四肢在舞动。 一团团炽热的光团闪现,而后让人震惊的是。 围绕着老虚空猿周边,出现了一个黑洞,那就是虚空。 虚空直接被打开了,一股股神秘莫测的气息从其中透露而出。 这时候叶谦盘坐在地上,窥道八重初期的实力全部展开,他拿出虚空道果。 虚空道果一出现,便与那黑色的虚空产生了某种玄奥的联系。 非常的玄奥复杂,冥冥之中似是有一根线连着一般。 老虚空猿嘴中振振有词,古老的妖族文字化作一道道符文飞了出来,围绕着其身在旋转。 虚空道果飞上叶谦头顶,一团团五彩光华垂落而下。 虚空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搅拌一般,一股汹涌澎湃的伟力涌动起来,与虚空道果连接在一起。 叶谦全身灵力涌动,老虚空猿气息越发的强大,很是吃力。 “用神魂熔炼道果,然后快进入我身后的这片虚空。”老虚空猿突然提醒道。 叶谦没有犹豫,瞬间手一招,虚空果飞入其体内,与之神魂相融。 一股股浓郁的灵气让他感觉修为在迅速的上升,隐约之间有突破的迹象。 随后,他化作流光没有犹豫的冲进了老虚空猿身后的那个黑洞之郑 同时,老虚空猿突然栽倒在地,闲的十分虚弱。虚空猿跑了过来,很是担心。 王权富贵亦是展开神念,想探寻叶谦的位置,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虚空道果是无限虚空孕育的果实,必须要与神魂相融,然后进入虚空,沟通虚空大道,强行淬炼只会适得其反。”老虚空猿解释道。 王权富贵还是有些担心,虚空太过危险,那里时间空间不复存在,非常容易迷失。 然而,突然此时空之中涌现一股浓烈的杀机,一股强大无匹的气息出现。 “糟了!”老虚空猿第一时间感应到,恐惧的喊了一声。 紧接着王权富贵也感觉到,全身灵力翻涌,结出法印。 “荒古之地 唯我逍遥称尊,你们能逃到哪里去。”人未至,但那杀气已经逼近,狂妄的声音响荡长。 接着一人踏着白云疾驰而至,青色道袍之上刻着逍遥二子。 紧接着,老虚空猿,虚空猿和王权富贵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住他们,气机已经被锁定,逃无可逃。 “是你们自裁还是我动手?”流光一闪,来人屹立在半空之中,滔灵力涌动,无比的强大。 “血海倾覆!”王权富贵非常干脆,周身血气翻涌,灵力裹挟,宛如一道血色长河,轰了过去。 “雕虫技,不自量力!”来人看都不看,双眼一眨,一道道金色箭雨飞出,将那血色全部打碎,并且余威不减的射了过来。 王权富贵就在同时再度变换灵力,将自身护住,但那可怕的箭雨还是冲了过来,将其震退。 一击而已,随意一眨眼,便将他重伤。 老虚空猿带着萧虚空猿瞬间隐入虚空,不敢硬抗。 “虚空能护的住你们吗?”来人极其自信,双眼再次眨动,金光四射,周围一切无所遁形。 顷刻间,周围的空间成片的坍塌,一片的化作虚空。 老虚空猿活生生被逼了出来,倒在地上。 王权富贵见状再次冲了上去,法印如山,变幻不定,一股脑全部碾压而上。 而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听到这个描述,想必龙池和灵尘,未完,请翻页) 的,所以也是很快就发现了其他人没有发现的声音。 秋秋这一提醒,也是让其他人都回过了神。 果然,后面滚过来了一堆滚石,也因为这里是下坡的趋势,如果不快点跑的话,肯定是会被这些滚石碾压过去的。 几个人也是开始疯狂的跑了起来,生怕自己被滚石碾压到。 “快,进去!” 魏风在感受到了旁边有一个空房间之后,待着一群人一起进了未完,请翻页) 也是在他们看向他的时候,原本趴在笼子中的凶兽也是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一眼,也是让几人都受到了震慑。 “尔等何人,竟然敢闯入我的领域?” 同为神兽,龙池一眼就能感受出来,这也是一只神兽。不过,他的实力应该在自己之下就是了。 “就你这样的,也敢在本尊面前叫嚣。” 魏风原本是想跟他对峙的,但是龙池却拦下了他。 对于他们灵兽而言,彼此间的血脉纯正与否,是最能对彼此造成震慑的。 而龙池作为上古神龙的一脉,自然是有着血脉优势的,再加上龙池本身的实力也比他高,在龙池面前,他自然也抬不起头了。 “你!上古神龙?” 在感受到龙池放出的灵压之后,这只神兽也是异常惊讶的状态。 虽然他非常的难受,但是更多的,还是惊讶。 神兽本就是异常稀缺的存在,有他一只,就已经是很珍惜的存在了。但是现在,竟然看到了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他当然是惊讶的。 “别废话,告诉我们,怎么离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弄了有一会儿的腰带…… 它怎么就卡住了?干脆直接扯坏好了!!!! “是出了什么事?哦~原来腰带卡住了?要不要我帮你~?” 我转头看向歹炁,他已经穿着白色的里衣,手上抱着他的黑红色道服。 “额……不用我自己可以……” 没等我说完,歹炁的手先一步环过我的腰。 我突然有点不自然……怎么这么别扭…… 歹炁从我背后靠近我,我突然汗毛树立。 “我说了……我自己可以……” “原来是夹住衣服了所以才解不下来~?”歹炁的手滑过我的腰带。 我实在忍受不了一个肘击推开歹炁,“我知道了!我自己来!!” 歹炁只好放开我,嘴角不怀好意的笑着。 我也只好费力的解开腰带把衣服脱下来甩给了歹炁。 咚咚…… 门口的敲门声,应该是送衣服过来了。 我前去开门,歹炁一旁换着我的衣服。 我这一开门不要紧,一下进来一大群妹子……各个妖艳美丽,衣着鲜亮。 ???我突然疑问了。 她们将我围住。 “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白羽殿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来做客!!” “我这有衣服哦!你快试一试!!” 我还完全懵着,这是干嘛? 歹炁想要过来拯救我吧,然后我就听见白羽的声音。 “这群巫女们不知怎的一下就这么兴奋……刚刚小牙(刚才的丫鬟)去制备衣服时遇上了,都吵着要过来看看。他们任性起来我也管不住。” “那白兄就不解救一下~好歹是我家魔君呢~?”歹炁果然还是有些好心的。 “这位姐姐!不要扒我衣服啊!!!”突然一双玉手摸上了我的胸口。我一个机灵的大叫。 “可是小弟弟~不脱衣服怎么换衣服呢~我们是来服侍你换衣服的~” “啊~真是太可爱了!你们看这小脸儿红彤彤的!多么可爱!” 我心想你们夸我帅可以……可爱这个词真不是用来形容我的!还动手捏我的脸?! “等一下再给他化个妆梳个头!” “呀!!想想就有意思!!!” 这群女的要疯了!! “歹炁!救我!!白羽阁下!救命 啊……” 然后我就被这群女人淹没了…… 白羽定是想要来救我的,可是歹炁拦住了他,“不就是衣服扒光了再换个衣服嘛~不用劳烦白兄了~?” ?歹炁你是魔鬼吗?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然后我听见关门的声音,随后就是这群妖族小姐姐们的一个劲儿的折腾。 “好了!好了!那边的碧发小公子~看看怎么样啊~” “太可爱了~” “呀!还差个红嘴唇!” 我连忙拒绝,“这位姐姐,红嘴唇就不用了!” 待妖族小姐姐们两边退开,我才看清楚歹炁,他穿着我那件黑金色的常服。 头发也换了一个方式束起,白皙的肤色穿上黑色的衣服更加对比强烈,他眼角下的邪红倒是显出一种霸气…… 是不是身高的问题?怎么我看着歹炁穿我的这件衣服这么合适?他确实比我更像个当魔君的料。 歹炁有些睁大眼睛看我,转而又是一笑,“呵呵~还真是合适你啊其深~?” 随后我见到了歹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欣赏的目光和我至今还没有见过的笑容,不是拨开乌云见日光,不是不怀好意的女表样,是一种从容和欣赏,“很好看~?” 我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周围的妖族小姐姐。 “呀!!这么一看真是太可爱了!!!我有点把持不住……” “我也想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娃娃!!” 娃娃???你们不会把我当成娃娃了吧!!!不能忍。 我刚要反抗一个小姐姐就拉着我要出门,“姐妹们!走我们让大巫女她们瞧一瞧什么是真正的绝色!!” “走!!”妖族小姐姐们随即附和。 等等你们要带着我去哪??? 歹炁?? 我看向歹炁,那家伙竟然冲我挥手。 “慢走~爱你哦~?”随后我看见歹炁比了个心。 “滚!!!”我也是脱口而出。 要不是不能随意在妖国动用法术……唉……心累…… “小姐姐!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啊?”这群妖族女子推着我往前走,我只感到她们给我换上的衣服太长还有些稍微华丽的饰品叮当乱响…… 随即她们连推带拉的将我带到了一处其它别院的小庭院处。 这里的庭院装饰和前庭的流水白沙不同,周围静谧,白沙上还有疑似流水的痕迹,白沙上放立着 山石,山石上还有青苔四下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法力。 铃铃~ 风铃被吹响的声音~ “大巫女我们带人来咯!”带头的一个妖族小姐姐对着一扇阁门敲了敲。 “咦?” 这声音是莘的,我见他疑惑的朝我走来。 “莘?你怎么回来了?难道魔君找到了?” 一个空灵的声音从阁门里传了出来。 莘本想是找过来和我说话。结果这声音一出她便一个哆嗦的不敢向前了。 那声音不稚嫩也不苍老。虽然说话速度很慢,但不是慵懒。 “额……”莘看了我一眼,我正好看她就对上了视线。 可是我周围的妖族小姐姐就拉着我又走到一边,让那神秘声音同莘接着说。 “为何犹豫不决?” “不……大巫女……我找到魔君了……他明天就会陪我回去……我娘亲她……” “多说无益,你回去准备为好……到时候我自会安排。” 莘也无话可说她又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真是可怜了这孩子~” “就是啊~明明是王孙却连个小丫鬟都不如~” “不是说了吗~她呀不是妖~身体里啊流着魔兽的血,所以才让她去疆邦提亲的。” 我身旁的这群妖族小姐姐又开始了八卦。 “你们说这次,大巫女会不会出来?” 我好奇便问她们,“你们说的这个大巫女就是刚才声音的主人?她不出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位妖族小姐姐一勾我鼻子,“这儿小可爱倒是好奇。” “我们这位大巫女是百年前人族和疆邦魔人的那一场战争中被我们妖王从战场带回来的,虽然外界的妖族都说大巫女是魔兽但伟大的妖王极力护着她,但大巫女呢不依妖王。她还说如果没有世间绝色美女过来亲自邀请大巫女,她就不出来。我们这些巫女都是从各国被选来的,为的就是帮助妖王请大巫女出来。” “就是啊,我们都不行,但现在有了小可爱你啊~”其中一个妖族小姐姐搂着我又捏了捏我的脸,“太可爱了!!!” 我一时真的是有害羞又尴尬,我一个大男人比什么漂亮…… 就在这时从阁门里面又传来那空灵神秘的声音。 “你们别白费力气了,就这等货色……还不至于让我出这儿枯水阁!” 接着我看着我周围的妖族 小姐姐们一起叹了口气。 “什么嘛,这儿还不绝色?这世间哪里还有绝色美女呢~” “这不是难为人嘛~” “明明这么好看!对不对姐妹们!”说罢这群女人又对我的脸动手。 这时候徕阿剑应该是从刚才的厢房处飞来。 徕阿剑弹开妖族小姐姐们飞到我手上,紧接着我就迎击了一个强力的攻击。 “欧亚!这么暴力!怕不是个母老虎!”那攻击我的人一身白衣,虽然也穿着狐裘但同白羽的穿搭又不一样。 “你他喵的才是母的老虎!”我用徕阿剑一挥,刚刚的小姐姐们好像都吓跑了。 随即我又听见那空灵神秘的声音响起。 “这把剑你是怎么得到的!你和徕阿有什么关系!!!” ——分割线—— 我目前面临这一个十分尴尬的场景。 我对面坐着歹炁,歹炁身边做的莘。 而我身边搂着一个白衣的妖族,还是一个王孙…… “一会儿不见~又勾搭上别人了~?” 看着歹炁就是一阵尴尬。 事情的经过是这么回事…… 我用徕阿剑抵挡突然袭击的白衣妖族之后,一股力量将徕阿剑吸走。 徕阿剑进了那阁门之后。 “这么说你也认识徕阿?”我没了徕阿剑只好摆好架势用窥心之术窥探面前白衣妖族他要从哪里进攻好做防御。 但阁门另一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填满心! 呼,那就好!祈雷马上松出一口气,不然你被强了,我回去也会被你老公杀了。 安夏儿无奈地笑笑,辛苦你了,那天若不是你敲门 别提了,下次有这种状况,我估记就没有机会敲门了,下回你要避免跟他在一个房间的情况。 我知道。安夏儿哽咽着,对了,那天乔伊给你做了手术后,我想到一个也许可以拿到他手机的办法。 快说!祈雷马上抬起头。 潜到他那边里去偷,感觉不太理想,而且他手机平时几乎不会放下。安夏儿道,但那天他给你治伤时,他的白褂染上了血,他做完手术后会及时换,刚换时,手机肯定还在换下白大褂的外套里,找准那个时间也能拿到。 祈雷一想,那要当场被他抓住了怎办? 所以我去拿!安夏儿目光坚定,他抓到了我也不能将我怎样,了不起下次会更难偷,但我等不了了 这两天她老做恶梦,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原因。 她梦见陆白来救她了,但只是过来看了看她,跟她说了几句话,又走了没有把她带走,她完全承受不了这种不安。 医务室内。 乔伊看着她滴血的手指,皱了皱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嫁给陆白都在做下人的事,不然为什么要去摘花,那不是你该做的。 无聊!想找点事做!安夏儿火大地道,不行? 警告安夏儿小姐你,你受了伤我不管你,没人管你! 你敢不管,南宫焱烈会放过你么?安夏儿也冷冷地看着他,给我处理伤口! 乔伊盯着她。 安夏儿也盯着他。 最后乔伊拿过医疗器材盘,上面是一些作基本作口处理的东西,冷着脸开始给安夏儿处理伤口。 伤口不深,但有点长,估记是玫瑰的刺勾的。 啊! 安夏儿突然痛得一叫。 乔伊看着因为安夏儿乱动而溅到他衣袖上的血,皱皱眉,我很讨厌别人把血弄到我衣服上,你如果想让我护理你的伤口,就别动。 是你下手没轻没重,我疼了我不能动啊?安夏儿手抖着叫着,而后讽刺笑道,再说了,怕血弄到你衣服上,你还是个医生?真可笑! 我是不是医生,不用安夏儿小姐你评判。乔伊也完全没有一个正常医生对自己该有的名声的维护,不客气地道,但你再不配合,我就不会帮你处理伤口,你告诉少主我也实话实说。 安夏儿咬着咬牙,睛神可以化成一把刀,她第一个杀了这个没医德的医生。 还有南宫焱烈那禽兽变态! 乔伊给安夏儿包扎好好伤口后,女仆又一件干净的白大褂送过来了,乔伊医生。 就像给祈雷做那个拔刀的手术一样,乔伊仿佛很讨厌被人弄脏衣服,马上脱下被沾上血的衣服,放在一边,换上了干净的。 乔伊出去之后,女仆走过来将乔伊换下的白大褂拿上,对安夏儿道,安夏儿小姐,以后你要什么花不用你自己去摘,你是在做多余的事。 说完了?安夏儿站了起来,说完了就请做好你们的份内事,比如,尊重客人以及主人的朋友,也是一个女仆的份内工作吧? 讽刺完这女仆后,安夏儿也走出了医务室。 看吧,这就是这里的女仆与菁菁她们的不同,这里的女仆说话才是毫不客气! 但无论安夏儿讽刺她们什么,女仆也没理,因为在她们眼中安夏儿就是南宫焱烈的阶下囚,便拿着乔伊的衣服给他送过去。 乔伊来到了‘莫古公馆’的监控室,例行每一天检查‘莫古公馆’内部的状况。 监控室内有两个人24小时在盯着。 有没有什么情况?乔伊问道。 没有。两人道。 盯紧了,除了警署那边的人,有任何可疑的人靠近‘莫古公馆’或经过,都不能掉以轻心。乔伊眯了眯眼睛,毕竟,要防止有人已经找到这边了。 是。 乔伊看着监控显示器里的画面。 只见其中几面拍摄着‘莫古公馆’外面的镜头里面,偶尔有骑着警用摩的巡逻人员经过,但对这于这座‘莫古公馆’,他们根本不会靠近,巡逻的时候直接就经过了。 乔伊眼里映着显示器的蓝光,心里对他们少主缜密的心思格外佩服,也许谁都不会想到,这座‘莫古公馆’是罗马政府的一座财产吧? 只是最近被他们少主暗下从政府那里买下了。 这座‘莫古公馆’最牢固的防守之处在于,是在政府的地盘上,并且有意大利警方巡逻,试问又有几个人能想到他们少主会将安夏儿藏在政府的地盘上? ——就像歹徒藏在了警察局里。 外人找不到,警方也不会搜查自己家里。 *** 南宫焱烈偶尔会去教堂坐坐,虽然他毫无仁爱之心,但他就是会看一下这种平民百姓爱来祈祷的地方。 南宫焱烈尤如包场般地坐在教堂的最前排座位上,看着前面的十字架,目光里从平常的毫无想法到现在现在,仿佛浮现出了一丝迷茫的东西。 神父,在吧。他缓缓启唇。 利威廉将神父带过来了,少主,来了。 在教堂这个神圣的地方,一身黑衣气场强大的南宫焱烈与周围形成鲜明对比。 捧着本圣经的神父微微向南宫焱烈礼了一下,南宫先生,日安。 南宫焱烈似乎心情并不坏。 他看着前面教堂尽头的十字架,平静地问道,平常那些人找你,都问什么? 问人生,生命信仰,健康和烦脑,亦或是父母爱人,感情与挫折,都有。神父说道,南宫先生,有什么困惑么? 问你有用?南宫焱烈冷淡地道,你自己也有烦脑吧? 是。神父道,所以才会有神的存在,我只是替神传达福音。 南宫焱烈没说话,神秘的黑镜之下,看不见他的眼神。 黑色的大衣,从座椅上落下来,叠起的双腿露出健美的形状,裤角束进靴子里,这让这个男人显得更加高大,气势惊人。 那只搭在他膝盖上的手,隔着手套戴着枚暗红色的宝石戒指,泛着奢华神秘的光。 这个南宫家族的少主,暴戾,但极有品味! 这神父看得出来。 但这种人,也很难能改变他的思想。 看着这个坐在这里就像来自地狱撒旦般的男人,神父道,南宫先生,有什么问题,您尽管说。 心,具体是什么样。南宫焱烈道,或者,这种东西重要么,它会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紧紧的追在白虎军团残部身后的就是银海帝国的044,045,046三个军团。 联邦周围以前是地盘小,所以大家都不清楚,联邦的周围还有其它的人类国家的存在,知道七百多年前,发现了银海帝国。 银海帝国是在联邦建立了第17军区之后的三百多年后。 随着17军区的不断拓张移民,改造星的行政星。 不可避免的就遭遇了银海帝国的人! 这个时候联邦才发现,原来就在他们的17军区附近,居然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强大的人类国家。而且这个人类国家,居然科技发展要比他们高一个层次不止。 银海帝国也很意外,他们竟然在扩张之中遇到了联邦。 一开始俩方就摩擦不断,小规模的战争,接连发生。 银海帝国和联邦不断的试探对方。终于在其后的400年间,连续爆发了七次大战,最惨烈的一战就是发生在300多年前,那个时候无论是银海还是联邦都久经大战,最后到了巅峰强者,对巅峰强者的层次。 虽然当时联邦整体上处于劣势,但是联邦的巅峰强者却是一点都不比银海帝国弱。当最后俩国的最强者惨烈的决战之后,联邦这边硬是凭借着极为惨烈的同归于尽的牺牲战法成功的将元气大伤,国内动荡的银海帝国给赶了回去。这也导致战后,无论是银海帝国还是联邦同时高层大换血。 这也导致了当时最强大的几大世家,九尾狐,九头蛇,吞天鼠以及九幽雀四大巅峰世家的彻底消失。联邦可以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亏大发了。 尤其是如今的联邦第一世家虚家,严格来说也是因为300多年前,最后的吞天鼠血脉也消失了。以前吞天鼠的血脉退化,没有人能够觉醒,但是好歹每个一俩代,还会有一零星的族人半觉醒,获得吞天鼠的一些时间和空间运用的能力。 可是自从那次大战之后,当时的虚家族人只剩下大约二十分之一,原本坐镇家族的吞天鼠的老祖级强者,接连陨落。这个家族最后就直接成为了赤吻玄蛟虚家。再也不是吞天鼠虚氏了。 而跟赤吻玄蛟虚家同样就是九幽雀赵家。 赵家的血脉,传承的本来是九幽雀的血脉。但是这个家族另外还有一个分支,就是六翼魔虎。说起来,这就是九幽雀跟炎魔虎的杂交变异品种。 是赵家祖上有人同时传承了这种血脉,于是赵家就有了这个分支。可是也是因为上次那长大战,赵家嫡传的九幽雀血脉同样彻底消失了 。 嫡支的人都没了,包括老祖和后来觉醒的后代们。于是九幽雀的血脉也断绝了。 而九尾狐也就是天狐项氏,那就更加凄惨,最后生下几个族人,就是项安城这一脉了。 九头蛇就更加的绝户了,最后一个女性九头蛇就是虚凌天的亲妈,原本被虚太阿,也就是虚凌天的爷爷保护起来。虚太阿很早以前就喜好研究联邦的古代史,自然对于曾经的顶级四大血脉家族特别的崇拜和欣赏,他一直都想恢复往日的家族荣光。 可惜,到死,吞天鼠的血脉也没有回来,九头蛇的血脉还被彻底玩废了。 赤吻玄蛟算什么玩意? 即使他跟儿子虚苍穹都是这种血脉,但是虚太阿其实一直极为鄙视自己身上这种血统的。奈何人争不过命啊! 三百年过去,如今银海帝国重新挑起战火,这次人家绝对是有备而来,一开始联邦就打得战战兢兢,且战且退。若不是虚苍穹回来,强行镇压反对者,硬要跟银海帝国在中央星区决战,实在难以估计出这长大战会达成其它什么鬼样子。 虚苍穹这人,虽然很多人都诟病他的人品,但是不得不说,虚苍穹这人实在挺有战略眼光的。 如今整个中央星区如火如荼的战局,就是他亲手布局而成的。 当然虚苍穹这人也相当的冷酷,对于他来说,为了胜利不择手段那是正大光明的。银海帝国全面攻入中央星区不过数月,虚苍穹已经牺牲了好几个一线精锐军团作为诱饵,引诱银海帝国的军团围捕,然后利用埋伏反攻之法干掉了三十五个银海帝国的一线军团了。 奈何银海帝国的一线军团真是太多了。它们整整是联邦的六倍! 联邦的一线军团才40多个,战斗到现在就剩下30多个了。 而银海帝国到现在还200多个一线军团! 这个数量对比,简直让人绝望! 幸亏虚苍穹等联邦高层的心里素质过硬,否则,胆小一点的早投降了。当然银海帝国也不可能一下子把200多个一线军团都投入进来。 正面战场上,银海帝国一直保持着60多个军团的总数量。 而虚苍穹等人又从各军区调入了大量的炮灰军团,蚁多咬死象,这在军团数量超过一定的数字时也同样成立。无视对方的战舰等级和军团精锐程度!完全利用数量优势,填坑也把对方填压死! 对于联邦这种垂死挣扎的战术,银海帝国也没有办法,只能派出更多的巅峰高手和军团争取 直接利用己方的强大军力碾压联邦,达到彻底征服这个国家的目的。 这次白虎军团就负责当诱饵,结果被银海帝国的几大军团识破,然后作为诱饵的白虎就悲剧了,在银海几大军团的夹击下,白虎一个照面就遭受重创,等到逃出包围圈就剩下一千艘战舰了。 而追进白虎军团的三个军团044,045,046还很悠闲的利用着己方最先进的雷达扫描技术追踪着几乎是五路可逃的白虎军团。 “再次发送消息,敦促白虎残部投降。就说我们的战舰炮已经完全锁定他们的最后剩余战舰了,再不投降,就直接毁灭。” 作为三个军团联合作战的指挥官,银海一星上将侯韬侯上将来说,白虎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宁鹏程受到这条劝降的消息,无声的冷笑,到时候谁投降谁还不一定呢!“告诉他们,死战到底。” 他这死战到底的消息一发,银海帝国的三大军团就立即加速朝白虎残部的剩余战舰包围了上来。 他们快速冲上来,白虎也加速开始朝着某个方位逃逸。 双方的战舰编队越来越接近,白虎的残部就那么点战舰,要面对身后大片的战舰的围堵追杀,败落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很多银海帝国的官兵都高兴的欢呼了起来,更有提前开始计算这次军功,庆祝胜利的。 可惜,白虎再次加速,然后一头装入了一群……好似宇宙漂流陨石的物体之中。 跟着这群物体齐齐启动,原本漂流陨石一下子就在雷动之上显露出了真面目! 然后…… 后面的银海帝国的战舰长们直接噗的喷了。 他们目瞪口呆,就在远处隐约可见的星河之内,大片的整齐战舰出现了。不仅如此,就在他们周围,还不断出现各种整齐列队的战舰的踪迹。 但是,尼玛,这都什么战舰啊! 老掉牙的古董吧? 虎鲨,海王…… 艾玛,这战舰还敢在古董一点吗? 侯上将直接呆了一下,跟着蹙起眉毛。“检查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包围我们三个军团的是什么战舰?看着怎么像古老的型号的虎鲨二型,海王三型?” “报告,对方围住我军的战舰确实是老旧战舰虎鲨二型和海王三型,另外他们的战舰也不多,看得出来也就一个加强军团!” 听了副官的报告,侯上将再次一呆“那他们还敢埋伏我们,还大模大样的跑出来围住我们示威?对方的指挥官不是傻 子吗?” “我们的雷达扫描真实上将。” “副官,那会不会对方是改装战舰?” “一下子改装这么多,干嘛不换新型战舰?若是有高技术改装,干嘛不用新战舰改装成更高级的战舰?” 副管的话,深深的侯上将觉得有力。 “那么他们跑出来就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让我们没有办法即使追击白虎残部。哈哈,我明白了,这是联邦一线军团紧张了,白虎就剩下了一千多艘战舰他们也舍不得舍弃了,这才牺牲这些炮灰,就指望着能够拖住我们一些时间。白虎就可以跑了。” “上将,应该就是这样。” “通知下去,不要理会这些炮灰战舰,扫描白虎的位置,我们直接冲上去。大家准备战斗,这些垃圾炮灰到时候清扫一下就可以了。顶多稍微浪费点时间。 我们就朝着白虎残部的方向追,一定不能让他们逃掉。” “是!” 银海三大军团立即重新调整方位,根本就不管围堵过来的老式联邦战舰逐渐把包围圈的形成。 银海三大军团就好似疯子一样朝着老式战舰最密集的地方集中冲锋而去。因为就在这些老式战舰的后方就是逃窜的白虎残部。 当对方的老式战舰进入射程的时候,侯上将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顿时无数的战舰炮光朝着老式战舰们冲去。 就在银海帝国的战士们觉得这次绝对能够一下子消灭大量的老式战舰,至少能够清理出一条空白的追击通道的时候,在无限的炮光之中,隐隐的浮现了一点点的金色的闪光。 跟着金色的闪光越来越多。好似漫天的繁星都从银色变成了金色。 那金色逐渐流转了片金色的海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酒店第七层,一间房门门口。 “韩东。” 张朦左手捏着乌黑秀发,秀眸如水,蕴涵如释重负的紧张:“我,我还以为你只订了一间。” 其实女孩儿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心情,有畏惧,亦有小憧憬,最终看到韩东真的拿着两张房间,而且送自己到门口,心中还有一丝丝失落。 难道。 韩东一点也不动心吗。 她上网查过,本以为正值年轻气壮的韩东肯定忍不住与自己亲热,尤其是外出旅游……可张朦万万没想到,韩东压根毫无犹豫。 要是韩东主动提出一间房,或许拒绝。 但要是韩东主动住在隔壁,这点真不在张朦的考虑范围内。 “恩。” “你好好睡觉吧。”韩东全然不知的微笑道,满心认为自己真是太绅士了。 张朦想了想,莫名其妙的有点小生气:“哼哼,你先进来,等我睡觉了你再走。” “别,我怕自己控制不住。”韩东眼睛亮了,但却无可奈何。 自己太强了。 女孩儿太脆弱了……假如真的发生了什么,或许全程无有意外,也或许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他不能。 绝对不能为了**,将小张朦的生命安危置于一旁。 “啊?” 张朦脸蛋蔓延酡红,羞的秀眸如同湖水涟漪,几乎不敢看韩东:“什么控制不住呀,你真的不进来咯。” 韩东眼底闪过了然,隐约察觉到了女孩儿的小心思,轻揽曼妙腰肢,拨开垂落如瀑的乌黑秀发,凝视秀气灵动的脸蛋。 不止花容酡红,娇小玲珑的耳朵也红的晶莹可爱。 “还早。” “我都不急,你还着急。”韩东低笑着调侃了一句。 张朦急了,略有羞恼,气嘟嘟的抬起脑袋,张了张嘴,眼波流转之间改变了想法……最终似有娇憨的双臂环在韩东脖子上,娇羞如玉的粉唇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唇角与耳朵相触:“你真的不急嘛。” “???” 韩东血气一涌,直接懵了。 不对劲儿,自己这是被撩了……他正暗暗思考,女孩儿抽身而退,得意的关上了房门:“再见啦。” 咔嚓。 房门合上,且还扭上了锁。 韩东咽了口生涩唾沫,弯了弯腰,随后回到自己房间。 “唔。” “上三品已经够了吧。再不济,武者境总该够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贵族单身狗,要说心底没点想法,根本不可能。 于是。 韩东从裤子里面掏出了...手机,点进微信群聊,发问道:“习武资质介于普通与优秀之间的习武人士,没有后遗影响的前提,如何快速达到上三品?” “嘿嘿嘿。”灵倩云秒回了。 “你有办法吗?”韩东连忙问道。 “嘿嘿嘿。” 灵倩云笑不露齿,同样笑而不语。她自己还是一只单身狗,巴不得世间情侣通通分开,岂能帮助韩东。 “我记得,你之前是群主。”韩东正色道:“灵大群主有办法吗?” “……” 灵倩云娇躯一颤,吓了一跳,装作什么也没看到,若无其事的退了微信。 天可怜见。 虽然会卖萌,可仍然不敢得罪韩东。 毕竟前有青山宗宁墨离,今有青山宗韩东,后者更为凶残,卖萌也实在扛不住! …… 翌日清晨。 两人早早离开了酒店,乘坐公交来到了西杭市的着名景点西湖。 此地矗立着一座高塔,乃是五层楼阁式,各层盖铜瓦,飞檐翘角有悬挂着的铜风铃,风姿优美,古色古韵,且部分塔壁运用了贴金工艺。 远远望着,金碧辉煌。 “看,你快看。” “在白蛇传里面,曾有仙人用高塔镇压祸乱一方的巨大白蛇,将其压在底下。”张朦指了指远处的巍峨塔尖,歪着脑袋思考。 咦? 韩东有点疑惑。 神话传说白蛇传,早已被拍成了各类版本的电视剧,但凡是现代女性基本都看过白蛇传,因为这是可歌可泣的爱情。 只有韩东清楚。 这无非是民间演绎罢了,当年的真实状况乃是法境出手,击毙媲美称号第三步的蛇类妖魔。 “你想说什么。”张朦扬了扬白皙下巴,抿着嘴:“白蛇传的传说故事确实蛮不错的,可我不喜欢,尤其最讨厌里面的白蛇。” “哦?” 韩东讶异道。 张朦眼眸向上看了看:“正常人全都赞颂里面的爱情,可却少有人看到白蛇掀翻西湖水,淹盖周围百姓家。” 韩东登时沉默了。 他没想到女孩儿竟有这般想法。 “小时候爸爸妈妈非常忙碌 ,只留我自己在家。”张朦语气有畏惧:“我记得那天还是冬季,楼上忘记关闭厨房水管了,水往外溢,覆盖了楼上的地板,最后渗透到了我们家。” 显然。 女孩儿当年住的房子比较老,防水措施不健全。 “我永远忘不了。” 张朦垂首,有些失落:“当时害怕极了,卧室滴水,客厅、厨房、爸爸妈妈的卧室也在漏水,没有钥匙,打不开防盗门,我以为自己会被淹死。” 说到这儿,她倏然抿嘴一乐。 童年思维简单,想什么就是什么,张朦意识到了自己的蠢萌:“反正,反正我能感到遭到洪水的恐惧,真的好绝望。” “别担心,有我在,有史以来的任何洪水也伤害不了你。”韩东轻轻攥紧了女孩的纤细手掌,十指相扣,内心泛着怜惜。 平日里,女孩儿秀气灵动,仿佛坚强到了极点。 但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发现张朦也有不开心的小情绪,也有娇憨慵懒的清晨时刻,也有畏惧胆怯的过往童年。 这些东西。 他想倾听更多,了解过往,更为清晰的认识俏脸酡红的张朦。 张朦可爱的翻了翻眼眸:“你可比我还夸张呢,要是真有洪水,你能背起我跑路就不错了哼。” “哈哈。”韩东乐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兄要如何对待太后……贾太妃?”李汐见到李铮一身便服,身上的贵气不减,他经过多日的调理,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她看到李铮已经日渐恢复到和以前差不多,处理政事也使雷厉风行,不会拖泥带水,和李汐当初设想的一样,李汐很高兴。 但是她还是没有见到凤尘,凤尘带来的回报是军务太忙,他要处理军务所以无暇相见,她当然不知道,她看到的信笺全部都是李铮命人伪造,李铮已经下命不得泄露李汐任何消息。 “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个贱人,要不是看在父皇的份上,朕已经下旨要鞭尸之后再丢给野狗吃掉,如今就让她按照妃子的规矩下葬吧、” 李铮知道李汐心软,当然不会告诉李汐,他已经命人把璇玑和张苗的尸体扔到乱葬岗,璇玑寝宫的人全部处死,至于那些蛊虫,都被他收为己用。 他只想看到李汐每天都对自己开心的笑。 李汐相信了李铮的话,可惜心里始终有一个结还没有解开,她尝试问李铮:“皇兄,我的师父葬在哪里了?”李汐说到这里,紧紧咬住嘴唇,她想到白胡子为了自己甚至牺牲了性命,而她这个徒弟却还不知道白胡子葬在哪里,她在心里自责不已。 李铮听到迟疑了,凤尘要求带着白胡子的尸首出去,他自己都不知道凤尘如何处理了。如今李汐问出来,他无言以对。 “汐儿,你的师父已经被凤尘带出去安葬了,凤尘说到道长不属于这里,他要把道长带回到原来的地方,你就不要担心了。”李铮安慰妹妹,他不想让李汐想起和凤尘有关的人和事,白胡子生前对凤尘极好,他对此也是极为反感和妒忌。 “我想出去……” “汐儿,有一个人回来了,是你很想见到的人,还有一个人说是你的故人,你一定很想见见他们。”李铮打断李汐的话,他不能拒绝李汐的要求,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李汐说出来。 “相见的人?故人?”李汐不明白李铮的用语,李铮已经命魏子良去带这两个人进来,一个是安佑,这个确实是自己想见的人,另外一个所谓的故人,竟然是花莲。 花莲还是一身素雅的淡蓝色长裙,举止优雅,脸上蒙着半边的头纱,挡住她半边脸庞,见到花莲,她想起当初在北狄和炎夏国的交界,花莲看着自己的恶毒的眼神,她口口声声说要杀了自己为沈清鸣报仇,如今在这里,她却自称是李汐的故人。 安佑看到李汐安然无恙,自然高兴,只是碍于李铮就在这里,他不便多说话,李汐一直望 着花莲,眼神并没有看到安佑。 “汐儿,这个花大夫是沈清鸣先生的妹妹。医术也是了不得,以后汐儿就不用担心朕了。”李铮似乎并不知道花莲和李汐之间的事情,他只是听到花莲是沈清鸣的妹妹,而且医术同样高超,他就立即答应了花莲要留在皇宫的要求,毕竟没有了白胡子和沈清鸣,李铮还是需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花大夫远来辛苦了,请魏公公带花大夫下去休息。”李汐神情淡漠,她对花莲对自己的行礼是视而不见,随手挥过,命魏子良带花莲下去。 花莲本来想着利用李铮对李汐施压,不想李汐居然对自己如此冷淡,她的心里压着一道气,不过脸上看不出任何痕迹,她低下头离开,李汐看到飘起的面纱遮掩下,花莲的脸庞布满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小洞,李汐看到都是心惊,她想不通为何花莲会变成这个模样。 花莲的眼神在临出去之前,扶住门框,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汐,之后依然是会动作优雅地离开,安佑对花莲并不熟悉,他见到李汐用眼神示意自己留下,他也是沉默着没有出去。 “皇兄,你可知道她是何人?她是否另有目的?”李汐接连说道,她以为李铮被花莲迷惑了,她对于李铮还是以前的保护心态,李铮听到李汐的问话,他听出李汐话里的不悦,他也是不悦,他自觉已经是皇帝,自己可以保护李汐,而不是一辈子躲在李汐的羽翼下。 “朕知道,花莲把一切都告诉朕了,她就是弥补自己的错误,所以才来到皇宫,汐儿,不要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什么都知道。”李铮盯着李汐,面色不善。 “她伤害了我,想要了我的命,难道这一切就只是扣上说说要你不错误就可以了?皇兄,她的心思叵测,不是一般人,她甚至比沈清鸣还要厉害,你不能掉以轻心,要是你想要好的太医,我们可以广发皇榜,一定可以找到皇兄需要的御医。” 李汐摇头叹息,李铮如果知道花莲所做的事情,在百草山对自己的威胁,他或者未必会同意花莲留下。 “你不是好好活着吗?要是她再敢伤害你一分一毫,不要说她的脑袋,就连她的九族都难保,她一进宫就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朕,以前我们对秦家也是亏欠良多,如今也算是弥补的机会,汐儿,她对你所做的事情就当做一场梦算了。” 李铮大声喝道,神色有些愠怒,他对李汐宠爱,不是代表他可以容忍李汐对他的无礼,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对他的决定的质疑。 李汐震惊地看着李铮,想不到李铮居然知道花莲 对自己所做的事还让花莲进宫来,他真的是最疼爱自己的皇兄?她看着李铮的眼神变的遥远,她觉得李铮站在自己面前也是非常遥远,李铮被李汐的眼神看到不好意思,他收回眼神中的冷傲,看着李汐。 “汐儿,你累了,朕已经命人收拾好来仪居,如今宫里也没有可以伤害你的人了,你和安佑都回去来仪居,有事告诉朕,朕立刻为你解决,朕如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皇上了,从今往后,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李铮柔声对李汐说道,他看着妹妹的眼神依然是满满的疼爱和宠溺,李汐看到李铮的眼神,她到了嘴边的话又收回了。 安佑带着李汐回到来仪居,来仪居已经被李铮下命,全部收拾一新,李汐和安佑很快就看出李铮的用意,李铮的用意很明显,清除所有凤尘的痕迹,整个来仪居看不出以前凤尘在在这里住过的痕迹。 “汐儿,你见过凤尘了吗?”安佑看到李汐到处张望,安佑自从回宫之后一直被安置在清风殿,不能自由行动,直到今天才被带去见李汐,到了此刻,他隐约知道李铮的用意,他心里极为担心,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没有,皇兄说凤尘送师父出去了,处理师父的后事,我没有见过他。”李汐还不知道李铮的用意,在她的心中,虽然知道李铮不喜欢凤尘,但是对凤尘不会有其他的想法,最多就是不想见到凤尘而已。 “汐儿,如果……如果皇上要我们成亲,你会答应吗?”安佑看到李汐对李铮是完全信任,他终究是不忍心,万一到时候李汐知道真相,会不会伤心难过?安佑对李汐的感情不下于李铮对李汐的感情,他比李铮有着更多的守护李汐的自觉。 “你想说什么?”李汐看到安佑的眼神,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想起在璇玑死之前,李铮用各种借口把自己扣在乾清宫,几乎是日夜看守着自己,自己一直不得外出,当时李汐是当做李铮担心自己出去会受到璇玑的伤害,所以一直都没有当做一回事,如今回到来仪居,她看到周围的布置,再想起这些事情,李汐的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汐儿,你比我聪明,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想你难过,好吗?不要让我说出来。”安佑扶着李汐的肩膀,看进李汐的眼睛里,心疼地看着李汐,他多希望自己可以顶替李汐承受一切的苦楚。 “凤尘……凤尘……是不是已经……” 她的声音有了微微的颤抖,她看着安佑,眼神里带着哀求,希望安佑否定自己的想法,安佑见到李汐哀切的眼神,他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他 服下身子,和李汐的眼光对视,深深看进李汐的眼里,他希望自己眼中的镇定安静能够带走李汐眼中的惊慌。 李汐想到李铮对凤尘的厌恶,想到李铮一直以来对凤尘的厌恶,李铮说凤尘出去为白胡子办后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永夜山脉,关于阴阳草的那场激烈争夺。 在叶长空离开永夜山脉的十天里,已经在大夏皇朝中传开了。 一株有着二十四根草叶的阴阳草,最终却只是被三人所挣得,这三人皆是人丹榜上的人物。 其中排名最低的慕容秋,只获取到了一根草叶,叶长空则是七根,而公孙阳一人却是独占十六根。 那一场精彩的争夺战,在大夏传开之后,更是沦为了众人饭后茶余津津乐道的话题。 续黑魔城废掉夏麟傲四肢之后,叶长空之名,又一次的传入到了大夏各方武者的耳中,成为了大夏当中极具盛名的年轻人物之一。 而,让大夏皇朝无数人更为期盼的,便是叶长空将会参加大夏皇朝的君临宴! 叶长空在永夜山脉中所展露出的光芒,足以证明,叶长空未来是能够与公孙阳、北鸣轩比肩的人物。 传言,君临宴召开之时,叶长空必会踏入人丹极境。 到时候,他们三位站在人丹境最顶端的人物,所展开的一场激烈碰撞,又将会是何等的精彩? 这,甚至让无数人翘首以盼,掰着手指来算日子,等待着君临宴的召开。 正是在叶长空之名,在大夏彻底传开之后。 诸多的势力、宗门、家族的情报机构中,也皆是都收录了一些关于叶长空的消息。 并且大夏中各方势力的情报机构,更是都有了叶长空的画像。 正是叶长空之名,在大夏中掀起了如此波澜之时。 大夏皇朝中,许多有着冥楼这个神秘杀手势力的王国中,也皆都是沸腾了起来。 因为,在冥楼的第五层中,也多出了一张叶长空的画像。 “叶长空……” “曾云州霸主级势力风云殿之天骄,无限接近人丹极境,同时感悟数种武者真意,并且成功将其中三种达成完美融合……” “猎杀难度,五星,赏金:三百万上品灵石。” 在叶长空的画像下方,则是有着关于叶长空的诸多信息。 正是这道关于叶长空的悬赏刺杀任务的出现,让大夏所有冥楼的悬赏杀手,皆都沸腾了起来。 三百万上品灵石,只是猎杀一位五星级别的人丹境目标。 这样的任务,放在九州整个冥楼悬赏杀手界,都相当于是天价悬赏任务。 而这个对叶长空的天价悬赏刺杀任务,则是出自冥楼在源州所设的总部。 冥楼在源州所设的总部,所在地,正是在大夏皇城之中。 “三百万上品灵石……” 这处冥楼的源州总部中,不少的悬赏杀手盯着叶长空的任务画像,全都犹豫了起来。 这个任务的赏金金额,的确是很诱人。 不过,任务难度,也却是极大。 刺杀一位这样的天骄人物,可是非常危险的。 正是如此,即便是对这个任务很感兴趣的悬赏杀手,犹豫了再三后,许多都选择了放弃。 而能够进入冥楼第五层的,也皆都不是一些简单人物。 每一人,都是被冥楼内部所评判为了五星级的悬赏杀手没,否则没资格踏足这里。 可,这个天价的五星悬赏任务,虽诱~人,但危险系数太大了,迫使大部分的五星悬赏杀手都不得不选择放弃。 “诸位,有没有兴趣,与我联手接了这一笔买卖?” 正是这时,一位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面上带着一张恶鬼面具之人,踟蹰在叶长空的画像下良久之后,发出了声音来。 听闻到此人的话语,四周许多人都认出了这带着恶鬼面具之人,止不住的问道:“鬼煞,连你都没把握能够独自完成吗?” 鬼煞,便是此人的代号,是大夏当中极为厉害的杀手,据说马上都快要晋升为六星的悬赏杀手了。 “把握是有,只是并不大。”鬼煞摇了摇头,发出沙哑的声音道:“毕竟这叶长空可是接下了公孙阳九成力量的一刀。” “可以。”听得鬼煞此话后,立刻便是有一位五星悬赏杀手应诺了下来:“什么时候出发?” “算我一个!” “还有我。” 立刻,便是有着许多人的进行了响应。 足以可见,鬼煞这号人物,在大夏杀手界所具有的号召力。 这样一个天价五星悬赏任务,既然有鬼煞牵头来做,自是有许多人,想要分上一杯羹。 “就现在,根最新消息,叶长空已经进入了大罗王国境内。” “若是迟了,下次想要再寻到他,可就不容易了。” 鬼煞没有半分的迟疑,立刻便是将叶长空的画像悬赏任务单给直接揭了下来。 “哈哈,有鬼煞牵头,叶长空就算是再难啃的骨头,我们也能够将他给啃下来。” 一位带着黑色铁制面具的杀手,止不住的放声大笑了起来:“做完这一笔,老子又可以快活个好几年了哈哈 !” 鬼煞说,他一人就有着一定的把握能够拿下这个任务。 现在,至少十多名五星悬赏杀手都参与了进来,自是认为可以轻易杀死叶长空了。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与叶长空有着如此之大的仇恨,竟是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对叶长空来进行悬赏。 冥楼,非但在苍炎国存在,九州各地更是都有着冥楼的身影。 这是一个具有极为神秘背景的杀手势力,更是九州中,唯一敢明目张胆的接受刺杀悬赏任务的势力。 冥楼,在九州各州中,都设有一处总部。 而每一处总部,则有着一位总楼主。 这九位总楼主,更是极为神秘和强大的存在,各自掌管着一州之冥楼。 也正是如此,九州中,少有跨州的悬赏任务。 一般,州内的悬赏任务,都是由各自的悬赏杀手来进行。 这九位总楼主之间间属于什么关系,冥楼又是何时存在于九州中的,没有人知道。 哪怕是九州中一些最顶尖的悬赏杀手,也都接触不到冥楼最内部的秘密。 只有成为冥楼的内部杀手,并且在冥楼内具有了一定的地位,才有着一定的机会,接触到冥楼的核心。 最为可怕的,则是冥楼的情报网,遍布着九州的各个角落。 就连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热门推荐:、 、 、 、 、 、 、 叶浩然往树林子里逃去,他观察着周围,只见上百个人从上面八方围了过来,有穿着消防服的消防员,有穿着蓝色衣服的电工,有记者,有收银员,各个职业都有,看来虫卵人的数量虽然算不上多少,但是基本上各个行业都已经涵盖到了,这些人朝着树林子里围了过来,目的只有一个,抓住叶浩然,或者击毙他。 叶浩然停在了一棵大树上,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先服软,让这些人抓住自己,他们肯定会把自己变成虫卵人的,也就是说自己会被带进实验室里,在那里,叶浩然应该能够找到更多的信息,或者是能够直接找到吉娜圣女也说不定。 叶浩然这么想着,就继续往前跑。 前面一个人拿着手电筒,是个女服务员,服务员正拿着手电筒往这里寻找。叶浩然冲了过去,说道:“嘿,关掉手电筒。” 女服务眼愣了下,她看着叶浩然,“你……” 叶浩然装作不知道这个女服务员是虫卵人一样,他一把拉住女服务员的胳膊,说道:“快走,美女,这里很危险,你知道不知道这里已经被怪物给占领了。” “什么怪物啊。”女服务员开口说着,然后她朝着叶浩然微笑,“警察同志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在迪斯小镇住了十多年了,一直都没见过什么怪物呢。” “你看不见是因为他们长得和咱们人类一样,你看,你们迪斯小镇的镇长,那个凯拉特,其实就是个怪物,他把你们所有的人都蒙蔽了,美女,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咱们赶紧逃离这个小树林,我可以送你出小镇。”叶浩然说着,“我的另外几个同伴都已经通过小路出镇子了,我也会把你安全的送出去的。” 女服务员点了点头,说道:“你真好,又勇敢,又细心,你……”服务员说着,突然砰的一下,用手掌切在了叶浩然的脖子上,叶浩然装作晕过去的样子,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此时那个房间里,母巢旁边的虫卵人笑了起来,说道:“哈哈,真是太可笑了,这就是人类的弱点,人性的弱点啊,真的是太可悲太好玩了。” “怎么回事?”吉娜圣女看着电脑屏幕,顺口问道。 母巢旁边的虫卵人,代替母巢开口说道:“已经抓住那个警察了,哦,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因为我的一个孩子寄居在了美女身上,然后这个特种兵出身的警察,就这么很容易的就被抓住了,而且,还激发起了他的同情心,从他那里得到了消息,特里萨几个人已 经从小路往镇子外面逃走了。这就是人性啊,只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了。看来现在我对人性的了解要更理解几分了,我的第一个孩子,迪斯小镇的镇长,他实力已经成长起来了,却是没有办法捕杀掉这个警察,但是,一个实力一般的孩子,只不过拥有美女的样子,就做到了,看来,以后要控制整个世界,先控制美女也是个好法子。” 吉娜圣女只是看着电视剧,说道:“无聊的感悟。” 母巢嘿嘿的笑了下,然后发出命令,让虫卵人带着叶浩然来实验室。 叶浩然当然是在装昏迷,他有了法源罡气之后,别说是这种力道的击打了,就算是拿着手枪放他脖子上开枪也没什么用了。叶浩然偷偷眯了一眼,周围有几个虫卵人相互看了一眼,接着就有两个虫卵人把叶浩然给抬上了一辆救护车,救护车呼啸着离开。 叶浩然睡在担架上,偷偷的打量着这些虫卵人,他可不愿意错过这次近距离观察虫卵人的机会,这些虫卵人就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他们一动也不动,好像是在休眠一样,叶浩然觉得用休眠这个词来形容,非常的贴切,这些人真的就像是一个个人形的终端计算机,他们接收着来自于本体的命令,同时又有各自的特色,果然够牛。 叶浩然想着不知道这些人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没多久,救护车停了下来,然后两个人抬着叶浩然吓了救护车,接着往医院里走,叶浩然看了下,是迪斯医院,那个特里萨曾经工作的医院,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带自己到这里来是干嘛?想来应该是在这里把自己也给做成虫卵人吧。 没多久,两个虫卵人把叶浩然给放在了小推车上,然后推着叶浩然沿着医院的走廊一路前行,到了前面,灯光有些晦暗,灯光吱吱嘎嘎的一闪一闪,像是看华夏恐怖片的感觉。叶浩然有点蛋疼,这场面看着还真的挺让人慎得慌的,感觉像是穿越进灵异小说里了一样。 没多久,咣当一声,一个厚重的大铁门打开,叶浩然没推了进去,然后在哪里,叶浩然看到了罗特,罗特正坐在那里,整个手术室里面,摆满了一台台的尸体,所有的尸体旁边都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据,一大半的尸体还被解剖了,脑袋那里挖了个洞,显然是在研究虫卵人的进展状况。 叶浩然被推了进来。 罗特拿着手术刀,直起身子,他看向手术车上的叶浩然,然后笑了下,“你可算是进来了,等你等得还挺辛苦的。” 叶浩然慢慢的睁开眼睛,他用手阻挡了一下灯光,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罗特近距离的看着叶浩然,他突然咦了一声,说道:“你好像有点面熟啊。” 叶浩然装出迷迷糊糊的样子,说道:“难道你去过州警局吗?”叶浩然虽然这样说,但是他当然知道,罗特之所以觉得自己面熟,是因为自己曾经上过克拉岛的愿意。按照虫卵理论,所有的虫卵人所看到的信息,都会被传输到母巢那里去,而母巢会把这些信息有选择的共享。 在克拉岛上,梅丽莎的那些下属,那些虫卵人,是见过叶浩然的,虽然可能印象不太深刻,但是他们见过叶浩然,他们不知道叶浩然已经从克拉岛上逃了出来,更不知道正是叶浩然杀了他们,还把实验室给烧了,但是有点印象。 之前这些虫卵人都没有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说◎网 】,♂小÷说◎网 】, 一纸干部考察预告贴在发展改革委员会的公告栏内,掀起一股旋风。预告的内容就是“根据《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经委党组研究,定于某年某月某日至某日对秦书凯同志进行考察。 附上考察形式及内容、考察组成员,然后就是考察期间,欢迎大家如实反映被考察对象的情况,如对考察对象有意见或建议,请于某年某月某日前当面或者电话等形式向考察组或者单位纪检组反映,最后就是联系电话等”。 各个办公室的人都关起门在议论着秦书凯拟任的岗位和背景,一个乡下的小子调到发改委,一年的时间不断的提拔,被提拔为主任科员时间不长就被列入提拔对象的人少之又少。 发展改革委员会什么都不多,就是主任科员副处长这些人多,30多个处,这些人大约有七八十个,这么多的人之中为什么只有秦书凯能够考察脱颖而出,肯定有其特殊的背景。 在机关,不干事,提拔不起来,对别人来说都无关紧要,也不会有人去说他什么,因为谁都有那么一天,计较别人实际就是计较自己。可是众人关心的就是处室长的位置,一个位置被别人占了,就耽误自己进步的机会,当然不能容许了。 对一个单位来说,处长副处长的位置是定额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占了,别人就上不去,别人上不去,就没有级别,就不可能向上一个级别的台阶进军。别人占了,你也是同样上不去。 最不快活的人中就有班有志,机关永远是强者的天下,要想成为强者,必须有坚强的后盾,为此班有志很卖力的巴结主任和主任身边的人,希望进步的步伐有一天赶上超过秦书凯,特别是巴结袁倩倩。 班有志知道袁倩倩和王志刚主任的关系,也知道袁倩倩对自己也有那个方面的想法,当然自己对袁倩倩也有那个方面的想法。 说实在话,班有志从看到袁倩倩的的开始,对自己来说却是对于政治舞台的告别,告别权力,告别欢呼,也告别作为一个处室领导的责任。离开了处长的岗位,离开了权力,他就不是过去那个伍超了。秦书凯上任后,高新技术园区项目的争取是不是还能在自己手里,没有正式决定前,伍超什么把握都没有。 班有志说,王主任将亲自送秦书凯上任,秦书凯享受的待遇之高那是发展改革委员会其他处长上任前所未有的,30多年的机关生涯,看过很多的处室长上任,自己也曾经作为处长被领导送到处室上任。按照普通的规 格,处长上任一般都是分管副主任或者分管人事的副主任送来上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莉莉旅馆地下一层,名曰【正义之风公会·荒原骑士队】专属秘密基地的休闲室里…… “简队长,这次会长的态度非常坚决,他强烈要求我们参加选拔,为公会夺得荒原龙讨伐战的一杯羹。” 重剑士两手交叉的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说着。 “向达,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能让大家去冒生命危险。” 简端来了一壶茶和几件小食摆在茶几上。 “公会那边我来交涉,至于我们队里,你和我都不能因为个人利益而忽略团队。” 见简拒绝后,名为向达的重剑士还不太死心,“这个我懂,所以琳、谢亮、汉克、小壮四个不去,但我们俩个可以参与讨伐战啊。” “就只是躲得远远的放点伤害分奖励而已,有31级的队长你在的话,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简看了众人一眼,心中有些犹豫,过后仍继续坚持己见,道:“不行,太危险了,而且都未必可以通过选拔。” “我是不行,但队长你肯定可以,31级魔法骑士诶,能持续快速削弱魔抗的存在!” “城主府拟定的讨伐战术无论如何,再怎样也不可能会不要队长你这种职业者啊。” 明明她已经表明意愿了,但向达还在那儿花式劝说,让简感到有些不舒服,干脆来了句: “那你呢?” “……”被这么当头一棒,向达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死心不改,“没事,我过不了的话,队长你去参加就行了,若有多出的龙鳞我再向你购买就是了。” “我懂了,向达副队长。”这时,听了好一会儿的女牧师琳抱着简:“你那么殷勤的劝说简去参加讨伐战,无非就是为了一套龙鳞材料而已,但你可曾想过搞不好可是连命都没的事情。” 龙鳞,骑士重剑士等一系列近战职业都能用到稀有材料,用来给装备附魔,强化装备等级的十分珍贵之物,没有它的话,你一个骑士剑士再强,等级高也可能打不过附魔和强化过的。 而且,龙鳞还是晋升30级大关的消耗品,能借以与主武器的共鸣,激发30级第一技能的觉醒。 “又不是我一个人用,龙鳞对队长来说也十分有用啊。”私心被拆穿后,向达并未就此打住。 不仅如此,他还侃侃而谈了起来。 “简,你还年轻,天赋又高,是不会明白这次机会对我这种原地踏步几年之人而言是有多么重要的,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去 试一下。” 有货源的话,贡献点是可以换取龙鳞的,说不定还能买到更强的剑士装备。 然而问题是龙鳞太稀有了。 “你自己想去送死,为何非要拉上我?” 渐渐对向达感到无语后,简这时也毫不客气的说,弄得队伍的气氛一时很尴尬。 “……”向达沉默了一下,“看来,自从开了这家旅馆后,你就变了。” “与你无关。”简顿时隐隐有点生气,“但好歹队友一场,我还是劝你别去送死,荒原龙可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呵呵。”被简明确拒绝后,向达却还在那里尝试着说服众人,“你们几个不去我可以理解,但队长你不去,真是白费了这次机会,因为城主府敢那么做,肯定是有十足把握的,一条龙难道还能毁了我们风灵城不成?” “放着分一杯羹的机会不去,我看,简,你干脆脱离公会留在这间旅馆,我们荒原骑士团也解散吧,反正你的心思现在全在这间小旅馆上了。” …说着说着,忽然骑士团要解散,大有吵起架的样子,这弄得琳几个不知所措。 但显然,他们一致认为向达有点过分了,毕竟参加不参加讨伐战是个人意愿。 不过,身为出生入死多时的队友,他们清楚向达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本来他是十分会照顾人的副队。 自从简开了旅馆越来越少回公会事务所,参加冒险活动后,荒原骑士团的事务全扛肩上的向达才开始变成这幅容易急躁样的。 “你知道吗,公会里早有想把你除名的声音出现了,是我,是我们几个一直帮你扛着的。” “现在我只不过求你帮我一件必定可成的事情而已,为什么你就非要认为行不通呢,那条龙真的有那么强吗?” 向达有些情绪失控的说着。 50级龙的确强到没边,可远远站着保命找机会扔个远程技能,前方一堆比他们更强的城主府军团,向达就不信这条龙还能团灭讨伐者军团不成? “三十级第一重剑技这个关卡足足卡了三年,但我还得每天就拿着点可笑的报酬笑着应对。” “……” 面对向达突如其来的失控,出生入死多年的众人沉默了下去。 但简还是很坚决的再次回道,“向达,三十级剑士技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连命都可以不要的那种?” “我做过功课咨询过城主府的人了,那只是一条五十级的龙而已,凭什么你就不 相信这次讨伐战可行呢!” 面对简的问题,向达越变越不满的说道。 “是的,那头龙才50级,而且这次讨伐队会有城主的精锐团参加,可以说齐聚整座风灵城最强的职业者了,可你们想过这之后的问题没有?” 简也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她开始无法忍受向达了,很想快点结束这一次的骑士团会议。 “什么问题?”琳跟着好奇的一问。 而迟疑了一下后,简终于还是把她真正担忧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我的家乡那边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龙族的传说,有些高山之龙极具复仇性质,与其他独龙不同,它们一旦发现有同伴被杀掉的话,便会向屠龙者发起复仇。” “所以,这头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或许它正是传说中的那一类高山之龙呢?” 这一次,简所说的话多多少少还是令向达静了下来,而琳、谢亮几个更是有点怕怕的样子,问她此事的真假。 “队长,你可别吓我们啊,毕竟城主府很快就要开始行动了,如果你家乡那边的传说是真的,那我们不也得跟着遭殃?” 琳被吓得发抖的问道。 “……”一直坚持想参与讨伐战的向达,这会儿也忽然沉默了起来,“简,你的家乡传说……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和莉莉当初应该是从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葬曲 梅子画横空而起,越飞越远,在箫声牵引下远处鬼鲛怨灵像是萤火一般随他而去。 程通等人松了口气,旋即又有些担心的道:“那位兄弟就这么走了,不会出啥事吧?这地方空间不太稳固,一不小心就会走错,到时候恐怕会很凶险。” 林云漫不经心的道:“别担心,他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不靠谱,很强。” “他是谁?这音律造诣,确实非同一般,琅琊榜上应该有他名字吧。” 其余人好奇道。 “梅子画。” 林云淡淡的道。 程通三人旋即一惊,眼中露出诧异之色,道:“他就是梅子画吗?” 几人连忙看去,就见远去的梅子画身上绽放出赤红色的光芒,音律勾勒出一只朱雀在他脚下。 任凭鬼鲛如何追赶,始终都无法真正追上他。 “神乐世家的那位世子?”程通惊讶道。 林云点了点头。 程通依旧难以震撼,道:“看着真不像。” 传言中这位神乐世家的世子,脾气极其不好,性情冷傲且狂傲,一言不合便会大打出手。 可在林箫面前,似乎占据着弱势,与传言中的形象大不一样。 一时间,几人对林云又颇为好奇起来。 传言中他是苍龙一脉隐世弟子,在天香神山修炼,出身来历都极为不凡。 或许一切都是真的,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压的住神乐世家的世子。 说不定还是某位帝境强者的后人! 不然无法想象,神乐世家的世子,会在他面前这般势弱。 三人疯狂脑补,对林云愈发恭敬起来。 林云不知道几人在想什么,岔开话题道:“程大哥,对这玄武墟海很了解?” “还算了解吧。” 程通谦虚的道:“我们兄弟三人一年会来四到五次,这地方的妖兽体内有机会诞生圣晶石,圣境强者都需要圣晶石,但又没法来这地方。也不敢冒风险封禁修为来闯,所以给了我们来这的机会。” 圣晶石是好东西,诞生于神战之地的妖兽体内,妖兽沾染神血和神道规则之后会发生变异。 加上一些其他未知因素,它们后代体内会诞生圣晶石。 圣晶石可以帮助圣者淬炼圣元和肉身,还能磨练武道意志,若是运气好,甚至是会感悟到些许神灵之力。 对生死境强者来说,此 物完全没法碰,里面的力量并不纯净。 无法炼化,且力量太过强大。 对圣境大佬来说,则是甘之如饴的宝物,即便是最普通的圣晶石也能在外界被哄抢。 若是品相好的圣晶石,可轻易拍出天价。 这也是玄武墟海,为何一直都很热闹的原因,常年都有生玄境强者来此冒险。 “不过最近不太平,各种人来的也多,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程通显得很紧张,但这种紧张之中,也带着一丝期待。 毕竟种种异象表明,玄武墟海最近很不平静,一不小心有可能获得天大机遇。 “我看竹卷上说,这地方很不安全,有许多不详。”林云抬头道。 程通点了点头,沉吟道:“毕竟是神战之地,有许多禁忌存在,一些禁忌不要去碰就好。比如方才鬼鲛,听到歌声千万不要被迷惑,很有可能会被引到死海,那地方圣者都有去无回。” 死海就是玄武墟海的深处,那地方有许多恐怖的传说,林云之前翻阅的竹卷上,特意叮嘱了许多遍。 “死的人多了,自然会发生不详,保持敬畏就好。” 玄龟舟上的老叫花,喝了口酒,轻声叹道。 程通笑道:“老先生上了这玄龟舟,酒便没有停过,酒量是真的不错!” 老叫花笑了笑道:“你要来吗?” “不了,不了。” 程通捏着鼻子,连忙后退几步。 “哈哈哈,不懂酒啊,这可是我的压箱底美酒,千年沉淀,自然有些味道。” 老叫花笑眯眯的说着,而后看向林云道:“小兄弟要来点不?” 林云没有说话,没有说话。 老叫花笑了笑,又把酒朝斗笠男递去,斗笠男释放出些许杀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滚远点。 老头讪讪笑了笑,不以为意。 “给我吧,妾身愿饮一杯。” 贵妇轻声道。 老叫花稍稍一怔,却很忌惮的没有靠过去,还与对方拉开了点距离。 “妾身这么吓人吗?” 贵妇笑道。 “没有,没有。”老叫花明显很害怕,颤抖着手,将酒瓶递了过去。 贵妇拿过来闻了闻,没有喝,笑道:“果然是焚月,千年沉淀,不假,妾身就却之不恭了。” 她直接将酒收入囊中,老叫花敢怒不敢言。 “老先生坐旁边 吧,咱两好好聊聊,妾身对酒也是颇有研究。”贵妇笑眯眯的道,让人毛骨悚然。 “不了。” 老叫花显得很慌乱,这一幕,让程通觉得怪异无比。 “来我这吧。” 林云一把将他拉了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老叫花这才如释重负。 “程大哥,我有些朋友要来了,你和你两位小兄弟先下船吧。” 林云看向程通道。 “还没到玄武墟海了……”程通身边有人奇怪的道。 程通打断了他,道:“林公子遇到麻烦了?” “谁碰到麻烦,还说不定,也许是这些朋友呢?”林云笑道。 程通身旁两人还想说些什么,程通明显感受到不对劲,拉着二人直接跳下了玄龟舟,自行朝玄武墟海而去。 此地离玄武墟海不远,即便没有玄龟舟引路,凭借三人对玄武墟海的熟悉也出不了事。 不多时,林云忽然起身道:“两位也下船,我朋友马上就要来了。” 贵妇人和斗笠男都没吱声,场面气氛显得颇为紧张,老叫花笑道:“你朋友来了,那老叫花我先走吧。” “我与你有缘,你先留下吧。”林云不动声色,按在他肩膀上,没准他起身。 老叫花顿时欲哭无泪,极为郁闷。 贵妇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在追求梦想之前,我们都是一条咸鱼。” 为了避免无谓的伤痛,为了保全双方的自尊和面子,更为了不被挨揍,阿姆是这样回答宝儿小姐的。 是情不自禁之下的幼稚行为,所以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希望能够情有可原。 确实为了所谓的偶像包袱,宝儿非常无奈之下选择了“理解”他;可相反,令阿姆十分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在说要被人揍,还给人当狗狗一样训的时候,还能感知到周围那一道道羡慕嫉妒的眼神。 这些孩子是有病吗?还是真的就是有病!这么想有被虐情节? 阿姆刚想抬头,想要继续放空自己,结果就看到宝儿代表,狠狠地对他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于是他就低头,结果又看到金钟炫一脸“快宠幸我呀”的表情,向着自己比划,自以为两人都会懂的手势。 无语的翻了翻白眼,简直上下为难。 金钟炫先是伸出食指比了比自己,在拿出另一根食指点了点他,最后双掌用力地合拍在一起,对着阿姆挑了挑眉。 「你,跟我,一组!阿拉索?」 多么浅显易懂。 阿姆狠狠地皱了皱眉头,这个人简直猖狂到没边了啊!敢这样嚣张? 他当然看“懂”了,不是就—— 「你,跟我,单挑!就是个弟弟!喔呀?!」 在两人颇为搞笑的哑剧里,有道视线一直紧随着阿姆的身影。 不知道阿姆是如何想的,但至少金sal是真的十分羡慕。 羡慕的是什么呢,作为一个混血的外国人,在这个国家,最缺的就是身份认同感。 在短短的这段时间里,他谨慎地观察了周围所有的练习生,他羡慕李大辉能够拿到center位,这意味着能够获得极大的关注度,他也羡慕朴志训的意外爆红,这意味着他已经得到了多数人的喜爱。 因为有些事情,不用细想,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相信不仅是自己,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 可这两人他也只是羡慕而已,他真正羡慕的,或者说已然上升为嫉妒的,不是曾担任c位的李大辉,也不是因为k走红的朴志训,而是仅仅身为‘f’等级,所谓差等生的姜时生。 确实是嫉妒,金sal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不否认这个想法,他嫉妒姜时生,能在这样竞争激烈的环境里,游刃有余,似乎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不羁而随意的。 然后这 些人,仿佛也都好似不在意一般,这在这个礼仪有些严格到极致的国家,简直不可思议。 想起先前‘小姜老师’的荒唐却极有意思的行为,与之相比,金sal倒是觉得,姜时生更像一个纯粹的、代表自由的异乡人,至少他绝对做不到,也根本不敢做那样的事。 片刻的思绪,仅是几秒的瞬间,很快便回到现实中的秩序里,金sal恰好的与身旁的李大辉同时抬起头,互相对视了一眼。 “现在,给予先前的一位者‘ andneic’李大辉练习生优先选择的机会。” “宝儿努娜,阿尼阿塞哟。” 面对有礼貌的孩子,宝儿对他露出了温暖,而充满鼓励的笑容,除此之外,却没有过多的言语,而是直接按照节目流程顺畅的主持着。 “内——阿niong,请选组员吧。” 李大辉眼里有些遗憾,但迅速的敛去,随之浮现的是自信和野心。 优秀的人,在别人因为眼前成绩,而纠结伤心的时候,他的视线早已放在更远处,绝不会因为一次第一名就沾沾自喜。 在拿到c位后,结合上一季的情报,他是有猜想到这一幕的,所以根本不用多想,他所要挑选的人员早已了然于心,在一众渴望热烈的眼神中,他缓缓开口,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a等级的‘ardor able’河成云,a等级的‘金sal’。” 一下子挑走了两个实力强劲的练习生。 虽然不是第一个,但金sal还是偷偷的松了口气,然后一脸轻松且愉悦地跑向了主持台,他知道,选人还远远没有结束。 也颇为期待着。 选人需要的是眼光,能够抢到镜头分量的,才是最后的赢家,所以实力过后,需要的是什么?那就是能够引起国民注意并且为之讨论的人,而这类人,就是被称为能够制造“话题性”的话题少年! “b等级的‘roo’朴志训,f级的‘creker’周学年,f级的‘c9’裴振英练习生。” “喔——” 现场一片哗然,被李大辉的选择直接给震惊住了。 k少年,济州少年,朴宝剑二代,直接聚集了现阶段最具人气和话题性的少年们,这不就是妥妥的就是这一季的复仇者联盟! 当然!最后还少了一位被粉丝昵称为釜山“迷之少年”的差等生。 “喔莫,是不是有点太强了耶。” “ 无语了,直接输定了这样,直接就是出道组了,不是吗?切拜——” 远处的练习生们脸色有些难看,但无可奈何。 李大辉抬头,突然看向阿姆的方向,自信而充满底气的咧开嘴,他对这位‘小姜老师’实在太印象深刻了,直到现在,他们‘a’班的某些人还有阴影,对姜时生还存有着很深的胆怯感。 但他仿佛胜券在握,故意拉长了声音。 “还有最后!就是f等级的‘big hit’姜——” 剧本已经写好,只等待选手的就位,仿佛已经看到结局的练习们,双手抱头哀嚎。 可没想的是,一道声音骤然响起,盖过了他们的哀嚎声,也让李大辉自信的笑容为之一滞。 ”呀,你等等——“ 看到这位笑容亲切的微笑君,对着自己伸出了那只在他眼里,充满了“邪恶”气息的手,阿姆才不管是不是拍摄节目,在众人惊异、难以理解的眼神中,直接打断! “誒嘿,等什么呢姜大爷?你又要做什么?用你那迟钝退化的大脑想想,谁说姓姜的就一定会选你?” 对某位极其不配合她的‘迷之少年’,还存在着很大怨气的制作人代表ni,像是盯着这个机会,早已蓄谋已久,立即抛开了自己那知性温柔的形象,直接说道。 扯了扯嘴角,感觉自己被一股深深的恶意笼罩的迷之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桃花山庄。 皇甫云刚走进西厢苑的院子,就已知道屋内一定甚是热闹,因为换做平时,玉娇和玉翘一定会在院子里守着,而此时,屋内却传来了她们的笑声。 前脚刚踏进屋内,皇甫云就将手指覆在唇上,示意众人不要出声。 而众人也都很配合,方才该说话的依旧说话,就像没看到皇甫云一样。 然而就当皇甫云蹑手蹑脚的打算走到皇甫风的面前吓他一吓时,就听见皇甫风说道:“这会儿,是睡醒了吗?” 皇甫云一愣,既惊讶于皇甫风真的能看见了,心里又估摸着皇甫风该是知道了自己的糗事。 “二哥,听闻你装作晕倒,被凤绫罗点了睡穴,让人给抬回了北厢苑去!”皇甫雷笑道。 这话一出,众人都在憋笑,唯有紫风月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皇甫云哭笑不得的看向星天战:“星叔叔,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你怎么不替我保密啊!” “你也知道丢人现眼!”皇甫青天呼了口气,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阴沉。 星天战同皇甫青天这些长辈都坐在一边,看了一眼皇甫青天后,才笑道:“这可怨不得我啊,下人们抬你回去的路上,不知道多少人都看见了!” “是啊,一传十,十传百,就差没传出桃花山庄了!”殷储打趣道。 武月贞是既心疼又无奈的说道:“云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大伤初愈,不是应该先向自己的爹娘请安,怎么先跑去凤绫罗那里了?” 李叶苏笑道:“大姐,云儿毕竟还是年轻人,哪里像我们这些老人家,把礼节当做头等大事!”皇甫云本就做好了被自己爹娘埋怨的准备,没想到李叶苏倒是替自己说话了,急忙顺着台阶往下走:“二娘说的是,我又不像大哥,能与大嫂形影不离,感情的事,娘不是 最懂我的嘛!”“吃了闭门羹倒是不要紧,被人家点了睡穴叫人抬了回去,传出去成何体统!”皇甫青天语气略些无奈,不过能看得出来,这也不算是大事,他也不过生气于皇甫云将凤绫 罗看的太重,而她又千方百计的想要取自己的性命。 花碧倾有些好笑的将茶杯往皇甫青天手里塞:“风儿的眼睛恢复了,云儿的伤也好了,姐夫你还不知足?教训这个教训那个,有空多喝喝茶,去去火!” 难得看到皇甫青天无法反驳,只能默默喝茶的样子,武月贞和李叶苏相视一笑。 见状,皇甫云也松了口气,尔后急忙走到皇甫风 的面前,关心的问道:“大哥,你的眼睛真的能看见了?” 皇甫风点了点头,柔声道:“只是还有些模糊!” “风少爷,这就已经是万幸的事了,用别人的眼球,还想要达到融合,按道理来讲,你恢复的可能性真的不大!”殷储说道。 “殷先生说的没错,风儿,水涟漪的蛇毒比普通的毒蛇还要毒,可没想到,你真的在一点一点恢复,还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星天战说道。 星沫初雪说道:“风哥哥是被神封刀选中的主人,体质一定异于常人!” “那可真要恭喜大哥了,如果能够在禁攻曼陀罗宫前完全恢复,我们三兄弟又可以并肩作战了!”皇甫云拍了拍皇甫风的肩膀,笑道。 “多亏了星叔叔和殷老头,不过我最感激的……”皇甫风看向身旁的江圣雪,柔声道,“还是圣雪,如果不是她,就算我迫切的想要看见,也于事无补!” 江圣雪笑着摇了摇头:“夫君是迫切的想要加入除魔同盟加入战斗才是!” 皇甫风轻轻的勾了一下嘴角,他知道江圣雪这么说,是不想让大家觉得皇甫风是一个将儿女情长放在第一位的人,心里不禁一阵感动。 注意到星沫苍月的神情有一丝慌张,飞盾低声问道:“苍月少爷,你怎么了?” “只是一想到,我们聚集了这么多高手,面对一个曼陀罗宫,却还没有胜算,就觉得……很奇怪!”星沫苍月说道。飞盾叹道:“曼陀罗宫的人对待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如同蝼蚁,而正派人士,对待任何人,都是同等的,甚至带着保护弱小的职责才能够行走江湖,所以我们才有牵挂, 而他们都是白之宜的傀儡,这种抗衡的确不利于我们!” 流星点了点头:“是啊!故而才要以毒攻毒,以邪抗邪!苍月少爷,你是第一个练成一世葬的修炼者,我相信这二攻曼陀罗,你一定会大展身手的!”星沫苍月不禁抚向自己的衣襟,藏在里面的阿修罗紧紧地贴在自己的皮肤上,阿修罗虽然在兵器谱上排在第二位,可它真正的主人并不是自己,所以这并没有让他感到有 多安心。 众人又在西厢苑聚了一会,从巳时待到申时,看天色已晚,才都相继散去。 “圣雪,谢谢你!”玉娇、玉翘和满月开始收拾“狼藉”,江圣雪扶着皇甫风一面坐下,一面听他在自己耳边小声说着。 “我是你的妻子,你谢我什么!”江圣雪笑道。皇甫风很认真的 说道:“我的确心急如焚的想要加入攻打魔宫的队伍,但如果那一瞬间不是想看到你为我爬到桃花树上的样子,或许我不会那么快就恢复,所以说到底,还 是因为你!” 江圣雪笑着将手抚上皇甫风的脸:“这种话,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给我听吧!”皇甫风微微一愣,叹了口气,无奈的把住江圣雪的手,放置在自己的腿上:“很多话,以前我都是自己在心里跟自己说,你嫁给我之前是,嫁给我之后也是,不过经历了那 么多事,说一句就少一句,我难得说一句,情到深处怎么可能忍得住呢!”“我知道夫君以前不会说这样的话给我听,所以我也不想让别人听了去,夫君只能说给我自己一个人听,那三个小丫头也不能听见!”江圣雪娇俏的一笑,随后神情又变得 认真起来,“夫君,我知道你已经为我改变了不少,但是我想过了,为了你,我不能成为你的拖累,如果让别人知道,你冷面狂龙居然有了弱点,是对你不利的!” 皇甫风温柔的揽过江圣雪的肩膀,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你不是我的拖累,你是我的妻子,麻烦江小姐把这一点弄明白些!”“是,风大少爷!”江圣雪闭上了眼睛,满满的幸福感,“等我们一起暮年,看着我们的孩子,跟二弟三弟的孩子,情同手足,一起行走江湖,就像你们三兄弟,和义德表弟 、段捕头和常欢那般,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 三个丫鬟收拾完屋子,看着这夫妻二人如此恩爱的模样,都不忍打扰,便没说退下的话,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并且退了出去。 可却没看到,江圣雪的脸上划过一丝苦涩:“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就像小香那样可爱聪明的孩子!” “别急,圣雪,等除掉白之宜,江湖太平,我们的孩子再安然无忧的来到这世上,岂不是更好!”皇甫风摩挲着江圣雪的肩膀,柔声道。 江圣雪不再说话,她知道皇甫风是在安慰自己,她知道皇甫青天和武月贞的心里也很心急,尤其是在凤绫罗和皇甫云的孩子死去以后。 “我就知道,云少你不会死心!” 皇甫云刚走到北厢苑的门口,就看到紫风月站在门口,有些无奈的走了过去:“风月,你怎么还不回去?” “你的身子刚好,不能过度劳累,即便你站在凤绫罗的门前没有经受风吹雨打,可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是习武之人,身子没有那么矜贵!”皇 甫云低声道,“再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紫风月的表情有些哀怨:“你说想休息一会儿,让我不再打扰,却没想到,你是去见凤绫罗,不仅吃了闭门羹,还被人抬了回去,你这是何必呢?” “时候不早了,孤男寡女的,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 “换作从前,你会在乎这个吗?”紫风月冷声道,“你不过是怕凤绫罗误会罢了!” 皇甫云苦笑道:“你别这样,你想让倾姨娘宰了我吗?” “你又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犯贱,非要缠着你的,娘不会找你麻烦的!”每次紫风月这样说,皇甫云都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了,如果安慰她,心疼她,她又会重燃希望,如果再绝情一些,可她现在毕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说只要为你提供足够的能量,你就可以再次返回你的世界,是这样吗?” 夏天盯着江北,认真问道。 江北同样认真点头。 “没错,只要有着足够的能量我便可以返回我所在的世界,以及下次来到你的这个世界、或者其它世界。” 说前几句话的时候江北语气还是相当坚定的,但是到了后面这一句他的语气就不是多么坚定了。 没办法,时空门传递给他的信息只是只要能量足够就可以穿越其它世界,而这个其它世界到底是一个单一的世界还是多个世界压根就没给出解释,只能他自己一步一步的探索。 听到他这不确定的语气,夏天有些无语,同时也有些惊喜。 还可以通往其他世界吗?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江北这个或者的世界坐标。 想到这里夏天眼睛一亮,真是个好主意。 江北在夏天心中产生那个想法的时候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感觉背后有些凉凉的,似乎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恶意。 这使得他不由缩了缩脖子,想要抱胸后退一步。 可眼前除了夏天之外便再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而夏天若真想要对他干点什么的话就是抱胸也阻止不了。 接下来夏天与江北两个大男人便是陷入到了沉默,空气诡异的安静起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不知道是琢磨着该如何跟一个大男人挑起话头还是咋地? 夏天对于他们尴尬的气氛没有在意,此时她正思考着如何去拯救那个被末日灾难侵袭的真水星、同时挽救江北这个即将堕入黑暗的心灵善良者。 而江北则是犹豫纠结要不要出卖自己所在的世界以换取暂时的安全,或者夏天给予他需要的能量让他返回他所在的世界。 两人相互沉默了十几分钟,最终还是江北开口。 有些犹豫、不好意思的说道。 “是这样的夏天…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夏天从思绪飘飞当中回过神来。 “当然!名字这东西被起出来不就是被人叫的吗?” “额……” 江北一阵语塞,夏天这态度转变的是不是太快了一点,传说当中的喜怒无常吗? “夏天…好吧,夏天你说你是这个世界的天道,我也能够感觉出来,嗯!我想知道你想要我做些什么,我能够做些什么?” 说完江北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忐忑的希望夏天能够给它一个痛快。 不对,是夏天能够让他明白自己的价值在哪里,这样也好让他安心。 夏天面露诧异的看着江北,似乎很惊讶对方的直接。 摇了摇头,一脸温和的道。 “我不需要你做些什么,放心!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对你所在的那个世界好奇。 陷入末世危机,丧尸爆发…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世界本能的发展,还是有什么外力入侵,亦或者是你们人类、你们那个世界生灵本身的所作所为。” 对于他所说的这些江北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不相信真有这种好人。 而且如果真是好人的话,那也不会说对他们的世界感兴趣了。 不过纵是如此,夏天的话还是让他陷入沉默。 真水星的末世危机到底是如何形成的? 世界本身的平衡与秩序崩溃,还是有外力在强行控制这一切。 相较于前者,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因为前世的时候有很多巅峰强者在末世爆发的问题上发现了许多信息。 见他沉默夏天摆了摆手,无所谓笑道。 “当然!我也只是单纯的感兴趣,作为天道我是没有办法离开我所在的世界,更无法搞清楚你那个世界的真相,这确实有点不舒服啊。” “对了提供给你能量你便可以返回你所在的世界,那需要什么样的能量,这种可以吗?” 说着在夏天指间出现了一道淡紫色的光芒,正是天道空间七彩光芒当中的一种——鸿蒙之气。 江北在鸿蒙之气出现的时候心中一阵悸动,同时时空门开始活跃起来。无比的渴望夏天指尖那道淡紫色光芒。 江北虽然不清楚那光芒是什么,但心中那股本能告诉他,只要吞噬了这道淡紫色光芒他便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站在夏天这一边? 如果站在夏天这一边的话就能够得到那让他拥有无限光明未来的鸿蒙之气,还有可能有其他的好东西。 而若是选择了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那么有可能连回到原先那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选择,按理来说他前世在末世生活了这么久的时间,很容易就可以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但也正是因为他在末世活的久,了解更多的人性,所以他无 法作出选择。 察觉到了什么,夏天再次一笑。 “放心,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也不需要你付出些什么。 天道是不会骗人的,更不会欺骗我世界当中的人,你明白吗?” “这……” 看着夏天脸上那满脸善意的微笑,江北心中一狠,做了决定。 这大棒加甜枣都用出来了,他要是再不回应就那等待他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没错,我虽不知这光芒是什么东西,但是却能够在其中感受到相当庞大的能量,这些能量足够我往返于两个世界数十上百次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 夏天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本来只是一问,没想到真能够帮到你,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说着屈指一弹,那在他指尖盘旋的淡紫色光芒便是飞向了江北。 “这东西能够帮到你,那就送给你了,算作初次见面给你,给你们那个世界的礼物。” 江北随时知道夏天对他没安什么好心眼,对他的那个世界有想法。 可现在夏天的这一操作把他给看懵了。 主动给予他能量让他离开这个世界,难道就不怕他离开后再也不回来了吗? “不用惊讶与疑惑,我说了我对你没有恶意,对你所在的那个世界也是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要帮助你,帮助你的那个世界罢了。” “嗯……” 江北继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信了你的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夏天没管江北到底信不信他说的这些话,继续大义凛然道。 “你说你的世界出现了末世,人们陷入到了水深火热当中。 一个腐朽的世界需要有人去拯救,人类、生灵陷入黑暗也需要有人去拯救。 而你就是我认为的那个人,如今我给予你帮助算是与你结下了因果。 现在的你很弱小,或许无法对我又什么帮助。 但我坚信未来你能够走的很远很远,一定会给予我回报。 我这算是前期投资吧。” 江北觉得自己有点疯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夏天说的有那么一丝道理? 呵呵,他肯定是被洗脑了! 心中疯狂的提示自己夏天所说的这些话一句都不能相信,要时刻保持警惕。 只是看到自己手中那道淡紫色的光芒,他不由得再次动摇。 去你大爷的,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有什么图谋,只要吸收了这淡紫色的光芒那不仅可以为时空门提供能量返回自己的世界,还会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 到时就算夏天对他所在的世界有想法,乃至顺藤摸瓜摸索到了他的那个世界,他不是还可以借助时空门通往其他世界吗? 他就不相信有着时空之门穿梭不同世界的能力他还强大不起来。 深吸一口气,对着夏天无比真诚的鞠了一躬,发自内心的感谢道。 “这次的恩情我江北记下了,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江北的地方,只要我能够办到你尽管开口。” 夏天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能够帮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呵呵!” 夏天与江北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过夏天之后,江北也是不再犹豫,直接将手中那道淡紫色的光芒放进口中。 光芒入口的瞬间江北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力量,紧接着不断的膨胀膨胀…仿佛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剑! 仅仅只是一剑,一只银翼血鸦王就被林云斩杀。 其余血鸦王大惊失色,这才多久,这魔头的实力有增加了。 “找死!” 金翼血鸦王怒火中烧,他一直盯着林云,见林云拔剑立刻出手。 体内血煞凝聚在双爪,一对堪称圣兵的爪子,散发出无比锋利的光芒。 咔擦! 双爪还未落在林云身上,那强大的锋芒,就率先冲击在了林云胸前,紫金龙纹顿时传来碎裂之声。 “杀!” 其余七名银翼血鸦王,同时惊醒,各自出手朝着林云杀来。 一时间,这祭坛之上到处都是血煞,还有各种骇人的异象。 前后围攻之下,林云剑意瞬间被压制了下去,无法彻底施展开来。 这就是林云之前无法以一敌九的原因,一旦被多名血鸦王围住,身法和剑意都会受到很大限制。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 林云握剑的右手松开,葬花立刻飞了出来,以惊鸿闪电之势,拦住七名银翼血鸦王的攻势。 而林云自己,则催动涅盘之气,双手猛的朝前一推。 轰! 刹那间,涅盘之气与苍龙意志融合,风雷呼啸,一丝丝电光汇聚在其中。 上古苍龙,掌控风雷。 当所有风雷蓄积在一起时,立刻化成一团璀璨夺目的能量球。 轰! 这一击,正好撞上金翼血鸦王的双爪。 祭坛顿时不断摇晃起来,有裂缝炸开,尘埃从中落下。 苍龙之力将血鸦王炸的不轻,他浑身焦黑,身上残留的电光噼里啪啦闪烁。 “这怎么可能……” 金翼血鸦王吃惊无比,魔头居然敢和他硬拼,还不落下风。 “这家伙的力量还真强,不愧是媲美半圣的存在,幸好不通武道,也不会圣气。” 实际上这一击,林云也没讨的多少便宜。 体内青龙神骨不断催动,涌出青色龙气,化解对方留在体内的血煞。 “布阵!” 金翼血鸦王大吼一声,道:“大家赶紧布阵,将他诛杀!” 四方银翼血鸦王,立刻退后几步,而后各自按照某种规律站在不同方位。 他们身上立刻爆发出一道黑色光柱,下方血海也翻腾了起来,一股强大的压力落在林云身上。 而金翼 血鸦王身上,则冒出一道白色光柱,血海中升腾而起的微光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唰唰唰! 他骨骼蠕动,不一会变成了类似血鸦老祖的人形生物,外表是金色骨架,头颅则保留了许多血鸦特征。 “阴阳血煞阵。” 林云认了出来,正是之前血鸦部落来不及施展的阵法,这阵法还是有些门道的。 “魔头,今天你就算剑法通天,也休想逃走!”金翼血鸦王化身人形,感受着自身力量的增加,看向林云冷笑不已。 他信心十足,朝着林云再度压了过去。 林云不动声色,运转龙凰灭世剑典,调动体内近六十万道涅盘之气。 两人在祭坛上对轰起来,各自不留余力,一招一式都爆发出恐怖的威力。 “他肯定是在强撑!” 数十招后,金翼血鸦王脸色不太好看,可依旧咬牙死死压制着林云,就等着对方撑不住而崩溃。 可突然间,异变突生。 金翼血鸦王感觉到林云体内,有两股不同的气息在同时运转,他周身既有龙凰虚影,又有黑色花瓣不断绽放。 还没等他想明白,林云一拳轰击过来。 噗呲! 他吐出一口鲜血,倒退了好几步,眼中神色显得颇为惊愕。 就在刚刚,魔头本就强悍的涅盘之气,突然间暴涨了一倍有余。 呼! 林云一击得手,吐出口浊气,将紫府中升腾而起的龙凰鼎缓缓压了下去。 趁着对方被震飞的刹那,林云抓住机会,调动涅盘之气注入掌心。 唰唰唰! 掌心之中有雷光闪耀,玄雷宝链被催动,顷刻间朝着一只银翼血鸦王冲去。 葬花剑以一敌七,仅仅只是将对方拖住,无法真正重创这些血鸦王。 可也让这些血鸦王分身乏术,玄雷宝链一击即中,噗呲,玄雷宝链穿入对方体内。 而后九色玄雷圣火,冲入进去,不一会对方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上下都燃烧起来。 唰! 林云轻轻一扯,将他朝正要袭来的金翼血鸦王甩去,砰,金翼血鸦王没反应过来,一拳轰出去,恐怖的血煞将这倒霉蛋直接轰成了碎片。 阴阳血煞阵随之出现缺口,落在林云身上的压力立刻小了一大截,剑势也铺展开来。 “啊!” 金翼血鸦王一阵错愕,看向林云怒不可遏,太狡 猾了。 “你这魔头,我和你拼了!”金翼血鸦王暴走了,陷入某种疯狂的状态,他想要拼命了。 “剑!” 玄雷宝链缩入掌心,林云伸手一招,将葬花唤了回来。 唰! 葬花入手,林云手臂上扬,一剑劈砍出去。 正是刹那初始之剑第一剑,刹那之光。 轰! 宇宙混沌像是被这一剑劈开,天在上升,地在下沉,有光芒喷涌而出。 这是天地诞生的第一缕光,这是轮回之始。 哗! 刺眼的剑光让天地万物失色,连黑暗都仿佛不存在了,世间只有此剑之光。 唰! 这光芒来的快,消失的更快,几乎是眼前一花就没了。 与光芒一同消失的,还有金翼血鸦王的人头。 噗呲! 鲜血飞溅,失去头颅的金翼血鸦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好快的剑。” 林云眼中露出抹诧异之色,显然被这一剑的威力给惊讶到了。 空间为尊,时间为王,轮回之下皆是虚妄。 无论是空间还是时间,都是虚无飘渺,让人难以感知的存在。 尤其是时间,更是无影无踪,除非踏上圣道方才能察觉到些许微妙的变化。 可轮回,却是比这两种都强。 林云首次出手,有点被这一剑威力吓到了。 这剑太快了,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几乎出手就是必杀。 不过这一剑也有很大缺陷,需要极为强大的剑意支撑,且要把握好时机。 若金翼血鸦王,没有陷入癫狂状态,而是小心提防,还是有一定几率保住性命。 但这一剑,一旦没有杀死对方,他的剑势会耗尽,从而出现致命破绽。 刹那之光,刹那无痕,刹那辉煌,刹那永恒,刹那无光,刹那轮回。 这还仅仅只是第一剑,可威力依旧强的可怕。 “我凭借这一剑,若是出其不意,甚至可以斩杀半圣。” 林云目光锋芒闪烁,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天之后,陈玄钧伤势尽数恢复,状态重回巅峰。 几人再饮一坛猴儿酒后,便准备前往湖心黑莲宝殿。 “不知道晚了没有。” 陈玄钧抬眸看去,在视野的尽头,遥远而朦胧的黑莲宝殿,安静得躺在辽阔的湖泊中心。 放眼看去,湖畔一片寂寥,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任何人存在。 “怕是没这么简单,我这几天观察了一番,这前往黑莲宝殿并不太平,很多人惨死在半路上。连宝殿都没踏上,就葬身鱼腹,想入宝殿并没有那么容易。” 唐通接口道。 几日来众人虽然没踏上湖心。 可极目远眺之下,也能观察到一些情况,算是后发的优势。 “我们也走吧。” 陈玄钧点点头,轻声道。 嗖嗖嗖! 破空声响起,凌霄剑阁众人,各自施展身法落在黑莲湖上。 “好冷的湖水……” 刚刚踏上湖面,便有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直冲心间,冷的人浑身发颤。 林云低头看去,真元灌注在双目中,发现湖水中有起伏的黑色冰丝,显得十分古怪。 冰丝之下,偶有凶光闪过,显得十分诡异。 “这黑莲湖怕是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般平静,不可掉以轻心,我走前面。” 收回视线,林云轻声说道。 随着几人不断朝前走去,一点点离开黑莲湖的边缘,身上的寒意随之巨增。 等走上十里后,几乎达到了,吐气成冰的地步。 光靠肉身无法完全抵御,必须得时刻调动真元,才能护住心口要害。若不然时间一长,心口在寒意的侵袭下,可能会如冰块般无端端炸裂。 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湖面上飘来几具尸体,尸体上布满冰霜,脸上早已没有任何血色。 “是金玄宗的弟子!” 唐通等人,看了眼尸体上的服饰,认出这尸体的来历。 金玄宗在大秦帝国,也算是一等一的势力了,仅次于四大宗门。 其门下弟子,能被选中进入这魔莲秘境,实力肯定不弱。 可毫无征兆中,三具水面上行的浮尸,陡然张开双目。目中光芒混浊一片,可却刚进有力,闪烁着古怪的魔光。 吼! 嘶吼声中,几道尸体,朝着林云闪电般的抓了过来。 若是常人,只怕 触不及防下,就会被当场抓伤。 可林云早有防备,水面波澜不惊,几道尸体好巧不巧,就顺流到他的面前本就显得很奇怪。 几乎是这三具死尸,刚刚起身的刹那,林云五指紧握,一拳轰了过去。 嘭! 三具死尸,当场被轰碎。可在一团血雾中,数十条黑色的小鱼,陡然现身,仿佛这些鱼一直藏身在尸体中一般。 “食尸鱼?” 林云眉头微皱,认出这种异兽来,这种怪鱼乃是上古异种。在外界几乎绝迹,只有在一些秘境和遗迹中,才会偶尔碰到。 体寒,食人,可寄生在尸体中,十分难缠。 嘶! 数十条食尸鱼,张口间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吐出一道道黑色的冰丝,朝着林云缠绕了过来。 黑丝如电,几乎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密密麻麻的落下了下来。 锵! 欣妍等人脸色微变,纷纷拔剑出鞘。欲要将,这些黑丝在落下前,尽数斩断。 可黑丝柔韧无比,剑芒无法斩断,反而让它缠绕在剑身上。 进而,以迅雷之势,不断蔓延,眨眼间便将众人缠绕了起来。 兹兹! 半空中数十条食尸鱼,鱼目泛着血光,张开锋利的牙口,就往众人身上扑了过去。 “断!”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玄钧,他的灼阳剑势散发出去,缠绕在身上的黑色冰丝渐渐消融,直至断裂。 等到恢复自由,随手一剑划出,当场就有十条食尸鱼惨死在半空中。 其余几人,初始的慌乱后,也都平静下来。 毕竟都是凌霄剑阁的地榜精英,纷纷施展手段,恢复自由。 不到片刻,这飞来的食尸鱼,全都惨死在半空中。 砰砰砰! 可不等众人踹口气,水面中射出一条条食尸鱼,犹如箭矢般密密麻麻的射了过来。 铺天盖地,几近上千条,场面十分吓人。 “这么多?” 就连陈玄钧,脸色也不由微变起来。 一时间,有些明白过来,为何那么多宗门弟子,死在这黑莲湖上了。 有惨叫声,突然响起。 却是一名剑阁弟子,被食尸鱼咬中,真元溃散,当场就被撕下一块硕大血肉。 光是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被咬中的人还不知道会有多痛。 “该死,这食 尸鱼的攻击,太恐怖了!” 唐通脸色微变,失声惊呼道。 的确,这食尸鱼虽然不堪一击,可若被它咬中,连真元都没法防住。 古怪…… 林云眼中闪过抹疑惑的神色,击杀食尸鱼的同时,他的目光开始盯向水面。 片刻之后,瞧出些蛛丝马迹来。 水面数百米之下,有一头庞大的阴影,在不停的游动。 鱼王吗? 咻! 抬手间,林云一道剑芒,笔直的末入水中。 却被那水中的鱼王,灵巧避开,在水底中它有太多的优势。林云的半步先天剑意,无论如何锋利,击不中它都是枉然。 蹭蹭蹭! 接连出手中,数十道剑芒遁入水中,都被这食尸鱼的鱼王轻松避开。 水面冒出来的食尸鱼,仍旧层出不穷,源源不绝。 “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收剑归鞘,眼中闪过抹怒意,龙象之力与真元混合,林云一拳轰击在水面上。 砰! 水面在颤抖中,一条长达近百米的巨大食尸鱼,被硬生生震飞出来,显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出手!” 惊诧之后,陈玄钧眼中寒芒闪烁,一道灼热的剑芒,犹如电光冲去。 欣妍等人,同样出手不慢,几道雷霆般凶猛的剑芒,同样霸道无匹的杀了过去。 嗤嗤! 半空就不比水中,这鱼王的速度慢了许多,当下便被剑芒洞穿好几道窟窿。 痛的其在半空中摇摆不停,鱼尾在震颤中,刮起迅猛的狂风。 于湖面上掀起一道道水浪,待这鱼王落入水中,赶紧沉入水底,不敢冒头。 水面上,泛起一道道鲜红的血水,尽是这鱼王所流。 层出不穷的食尸鱼,也在鱼王逃窜后,不再现身。 “这才刚开始,就遇到这么大的麻烦。” 欣妍轻声叹道,后面的路,只怕更不好走。 “倒也不全算坏消息,这也验证了,前面走的人肯定也不顺畅。只怕,还没有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隆隆隆! 一片糅杂幽蓝存在能、以永恒虚空为基态的世界,猛然升高,砸向方成! 这是一方世界! 这是亘君级虚空君主,被称之为‘亘’、‘君’的关键意义所在! 隆隆隆! 随着世界轰然砸向方成,下方的寒囯邦紫眼眸也闪烁寒芒,周身弥漫森然残虐的情绪。 而在寒囯邦紫的后方—— 那是一片‘不存在’的区域!不是虚无,而是几乎濒临无存!仿若虚空错位,被生生摘取了一块区域! “嘶!” “亘君级手段!” 诸多虚空君主登时心悸,几乎屏息地注视着。其中一些域级君主根本不曾见过亘君级的力量! 采取糅杂一片虚空,融汇存在能,进行攻杀! “方成能挡得住么?”岩族君主紧紧抿着嘴唇,漆黑岩石躯体也彻底凝固定格,不敢有丝毫走神。 如此战斗,简直闻所未闻。 一位不朽,逼迫亘君级施展高深莫测的秘法,岩族君主只觉得自己的修行观都在崩塌。 然而。 不可能之事,其涵义正是超越一切可能性,自然也凌驾于诸多理论、规则、限制! “方成师叔。” 乾泽勉强咽了口唾沫,眼前虚空宛若苍穹篡改、日月隐藏一般,只剩下那么一座世界,以及世界之上的方成。 时空仿似凝滞。 苍穹已经改换。 诸多虚空君主尽皆瞩目而视,生怕错过某一刻的场面。但那座幽蓝世界的厚重浩瀚压迫感,也令他们隐约明白了注定的结果——方成溃败! 隆隆隆! 幽蓝世界继续升高,犹如炽烈旭日倏然跃腾,彷如星空世界猛然轰撞! 上方虚空。 清风乱流早已不在,此片虚空紊乱簸荡。 方成面容风轻云淡,静静注视着幽蓝世界,巍然伫立,宛若一尊镇压苍穹的存在。 “世界?” “无非是篡改挪动虚空存在能而已,看似是一方世界,实则乃是存在性质的暂时转移!” 方成淡笑一声,催动浑身上下悉数不朽力,在其后方骤然诞生一道辽阔汪洋! 哗哗哗! 不朽力翻滚沸腾!纯白芒湛耀辉辉! 其内蕴涵着本初存在能、造化威能,再加以空间法则、神则破解进行架构融合交汇! “一个初步亘君级?暂且不能出刀。若是一刀劈死了,倒也麻烦得很。”方成低语呢喃。 断源刀之威,实在恐怖至极。 就算方成自己也有些心悸,断然不可能轻易动用,毕竟智慧生灵之间有着规定——君主之间不可轻启生死搏杀! 咚! 方成向下一踏,背负双手,暴喝一声:“垂落!” 随着一道撕裂虚空、撼动寰宇、震颤心灵的暴喝,他背后的不朽力汪洋骤然一滞,旋即以怒涛瀑布的形态,轰然垂流! 撕裂虚空、撼动苍穹! 哗哗哗! 浩荡瑰丽的纯白不朽力,仿似绵延星空的宇宙星河,自方成后方席卷崩落下方虚空,力量倾泻至极! 隆隆隆! 幽蓝世界也不堪上下,仿若一片真正的世界,其内甚至隐涵流窜演化的物质、能量、分子、粒子! 刹那之间—— 天穹之上的纯白垂帘逆流汪洋,生生轰撞在了形态不明、规模不清的幽蓝世界上,造成了无量无际、无边无垠的光热余波震荡! 轰! 轰轰轰! 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此刻的壮观场面,下方的幽蓝汪洋,死死抵住纯白汪洋的崩落倾泻! 响遏虚空,亦作金石声。 清脆至极、浑厚低沉的碰撞之音,以匪夷所思的态势向周围扩散而去! 蓬蓬蓬! 纯白汪洋晶莹剔透,纯粹渊源,络绎不绝地垂落崩塌倾泻在幽蓝世界之上,好似倾盆暴雨,垂砸着幽蓝世界! 噗噗噗! 一道道溅射崩散的不朽力,向着四面八方弹飞,但紧接着则是更为充足海量的不朽力,丝毫也不停止,堪称绝对概念上的永世不竭之海啸瀑布! 辽阔恢弘! 耀眼至极! 光热余波、与幅散簸荡,交替诞生糅杂,或是照耀周遭,或是震颤毁灭虚空! 庞然战舰之处。 无论是域级、空级,还是亘君级,皆是错愕万分地盯着前方的波澜场面,内心情绪荒诞不堪。 一,一个不朽? 那可是一方世界,他不止是抵挡住了,而且似乎占据上风,隐隐压制了幽蓝世界! “嘶!” 岩族君主瓮声瓮气地吼道:“幽蓝世界在下行!在坠落!方成的纯白不朽力,轰落了一方世界!!” “不可能啊!” “不 朽力的品质,怎么可能与虚空相媲美!那可并非是简单的虚空存在能!” 一群虚空君主的眼眸之内,透露着迷茫愕然,不愿相信。 挡得住,可以理解。 但仅仅凭借单纯的不朽力,不依靠任何玄奥秘法,就这么生生轰坠了幽蓝世界? 凭什么? 虚空前方—— 纯白不朽力,如同流体的晶钻珍珠,垂崩落轰着幽蓝世界,将其一点点压制下去! “恩?” “有意思,既然一片世界挡得住,那么——再加上我呢?”寒囯邦紫猛然狂笑一声,雾态躯体登时扭曲螺旋! 蓄力积攒! 扭曲旋转! 他仿佛来自虚空绝地深渊的未知恐怖雾态存在,荡漾森然、诡秘与强悍! 他宛若藏于宇宙诡秘之地的恐怖奇特古怪生物,雾态躯体猛然向上一扑! 雾态咆哮! 存在融合! 幽蓝世界忽然凝滞,寒囯邦紫旋转融入世界内,道道幽蓝洪流崩逸坍塌,瞬间之后完成融合。 螺旋凝聚! 旋转压缩! 嗡嗡嗡嗡! 幽蓝世界开启疯狂剧烈的转动,在下一瞬间化作一道雾态世界! 尤雾族君主寒囯邦紫,他就是苍穹!他就是这一方世界!他驻足方成下方,缓缓抬起目光! 世界为之避让,虚空为之衬托! “吾即苍穹!” 狂放箴言响荡永恒虚空。 整片空旷虚空都在跌宕起伏,好似真的发生了破灭浪潮,充满着无与伦比的虚空存在能。 诸多虚空君主骇然变色。 他们登时辨认出来——此乃尤雾族的种族天赋,雾合! 以自己躯体为根源,凝聚虚空存在,最后构造世界。寒囯邦紫与世界合二为一。他是世界,世界也是他。 乾泽顿时心凉了半截,嘴巴死死抿着,双拳猛地攥紧:“这已是初步亘君级的最强状态!” 他深深明白眼前状况的凶残。 是最强状态!非最强一击! 在这么一个形态之下,寒囯邦紫的每一次出手,都将是狂暴无垠的绝强一击! “尤雾族天赋!” 亘君级虚空君主、泉乔,面色也微微慎重了一丝,面对如此形态的寒囯邦紫,他也必须慎重对待。 “以雾态稀释排斥力,以雾体融合世界,汲 取虚空存在能,凝聚一切力量。方成怕是危险了。” “若是一个不慎,死亡都很有可能。” “不过——” 泉乔眼底闪过一丝冷芒,虚空存在能悄然提起,时刻准备着向前救助方成:“人族的不可能之事,岂能陨落在其他种族的手里?” 况且。 若是寒囯邦紫胆敢击杀方成,不说是他一个君主,就是一等种族、尤雾族都无法承受恐怖的后果。 但泉乔依然离开战舰,随时准备出手。 不怕一万,就是万一! 他是人族,决不能眼睁睁目睹方成陨落,无论他对方成有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叶浩然看到白月晴醉眼朦胧的样子,纠结了一下,在纠结的时候,白月晴的嘴就印在了叶浩然的嘴唇上。随后一切的思考都停止了,叶浩然的手拦住了白月晴的后背,手掌绕过她后背一周,按在了白月晴胸口处。 白月晴不停的索取着,脸色通红。 两个人在沙发上缠绵起来。 正激烈时,屏幕上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接着是一首动感十足的迪斯科音乐响了起来,强烈的音乐声一下子把叶浩然和白月晴都给震醒了。 “没事,没事,我把音乐关掉,咱们继续。”叶浩然着,把歌屏幕上的歌曲给关掉了,这是谁选的歌啊,太破坏气氛了。关掉歌曲,叶浩然就要伸手继续去抱白月晴,可是白月晴只是低着头发笑,手指指着一旁的柳依依。 叶浩然顺着白月晴的手指看了过去,然后他就发现,柳依依的眼皮在轻轻的眨啊眨,很明显这个家伙竟然在装睡,估计是刚才突然爆发的音乐声,把柳依依也给吵醒了。这下子叶浩然只能郁闷的叹口气,道:“我柳依依同学,睡醒了没?” “没醒呢,做梦呢,你们继续。”柳依依闭着眼睛道。 叶浩然拍了一下柳依依的肩膀,“别装了,混蛋,打扰我的好事,走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柳依依晕乎乎的站起身来,看这叶浩然发笑,露出一排干净的白牙,她的确很有明星的潜质,即使此刻笑的像个恶魔一般,也是清纯无比。 叶浩然开着车,先是把白月晴给送回了公司的宿舍,然后开车返回家中。 “到了,下车吧。”叶浩然停好车。 “可是,我头好晕。”柳依依咬着牙齿,可怜兮兮的盯着叶浩然,“然哥哥,你抱我回屋子。” “哎哟,都学会撒娇了。”叶浩然笑起来,“你这然哥哥,叫的我起鸡皮疙瘩了,赶紧的下车,我可不敢抱你,我现在浑身都是浴火,万一出事了,把你给办了,那可真么办?” “那没事啊,我会负责的。”柳依依认真的看着叶浩然,道。 “负责你妹,走了。”叶浩然锁好车子,扶着柳依依回到了房间。柳依依只是嘻嘻的笑,嘲讽叶浩然有贼心没贼胆,叶浩然看在柳依依喝醉的份上,就没有理会她,如果现在柳依依没有喝这么多酒的话,她要是这话,叶浩然二话不,就得把柳依依这个女人给收了。 第二天一早,叶浩然起床,发现柳依依还在房间里睡大觉,他推开柳依依的房门,就看到柳依依正穿着短的睡裙, 蜷缩在床上,抱着被子呼呼大睡,模样很是可爱。 “起床了,起床了,你上班要迟到了。”叶浩然大声道。 床上的柳依依猛地睁开眼来,看了下墙上的时钟,“啊”的叫了一声,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一叫醒我,哎呦,头有疼。”柳依依穿着拖鞋,埋怨叶浩然。 “你又没交代。”叶浩然依旧站在门口。 柳依依正要脱掉睡裙,她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妥,哪里不妥呢?哦,该死的,叶浩然竟然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自己穿的是睡裙,这裙子根本就是透明的。 “啊!流氓,你赶紧出去!谁让你进我房间的!”柳依依赶紧捂着自己的胸口,双腿不由的就夹紧了,生怕自己的春景泄露。 叶浩然“切”了一声,摆摆手,“昨天晚上还央求着我把你给办了,现在连看你一眼都要被骂,哎,女人心啊,果然是海底针,无法捉摸。” “什么跟什么啊!流氓你赶紧关上房门,我才不会要求你把我给……给那个呢。”柳依依红着脸努力的争辩。 叶浩然哈哈笑了起来,他道:“行了,我买了豆浆,你吃完再去片场,我先走了。” 柳依依答应了一声,她红着脸,把衣服换好,心中仔细想着,昨天喝醉了酒以后,好像……好像是自己求着叶浩然抱自己来着。天啊,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叶浩然开车,先去了红颜国际化妆品公司,到了公司,叶浩然进了林芝的办公室。 林芝刚到,她拢了下头发,朝着叶浩然微微一笑,“哟,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叶浩然反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道:“林姐,跟你汇报些事情呗。” “你是关于百草香项目厂子的事情,还有仪器设备的事情啊,这些事白月晴已经跟我过了,她今天早晨给我发了封邮件,里面的很详细,而且,她也查了相关机械的价格,这空间磁场控制器有难弄,价格高达上亿美元就不了,而且采购的话,还需要相关部门审批,有难办。”林芝一边拢着头发,一边道。 “啊!这个白月晴还真够勤快的。恩,那咱们公司还采购不采购?”叶浩然问道。 “当然采购,这个项目我是很看好的。”林芝坐在办公桌后面,翘了下腿,她朝着叶浩然轻轻一笑,“咱们公司现在的确吃紧,但是这个项目是优质项目,我打算卖掉欧洲的一个商场,从那边回笼资金,全力运营这个百草香项目。” “好,有魄力,既然资金没问题的话,采购的事情我来试试 吧,我可以尝试从加州大学的名义,或者是fbi的名义来采购,应该是可行的。”叶浩然站起身来,“我得去上班了。” “呃……叶浩然,你不如把你加州大学的那份职业辞掉吧。”林芝再次无奈的提意见,道。 叶浩然摆摆手,“林姐,那份职业很重要,具体原因,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得呆在加州大学。另外,我喜欢那份职业,在加州大学,我还是能够学到一些东西的。行了,我先走了。” 林芝只好无奈的头,站起身来送叶浩然出门。 到了门口,叶浩然忽然想起了白月晴的事,开口道:“林姐,白月晴的母亲需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她跟你过这事吗?” “啊?没有啊?这么严重?怪不得我总觉得白月晴生活的紧巴巴呢,原来家里需要这么多钱。”林芝恍然大悟。 叶浩然摸了摸鼻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江南市、城市边缘。 名皇商厦三十六层,一间朴素却华丽精致的办公室内。 嘎吱。 黑色皮革的办公椅转动,发出一声响音。 有一位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背负双手,后背宽阔,肌肤如同玉石般光华清澈,仿佛透彻光芒。 一看便知,绝非凡人。 他站在落地窗前,右掌缓缓伸出,按在暗色玻璃上,眼眸开始闪烁浅紫光芒,有如绚丽荧光,目光落在江南学府的方向。 “我明白您的意思。” “韩东……他是您的弟子。有我在此,历史不会重演。” 随着一声轻叹,办公室内渐渐升腾弥蒙玄奇的紫色微光,流转之间偶尔旋转,仿佛一片片实质云朵,漂浮当空,满溢此地。 此乃难以想象的画面。 可那落地窗尽皆有着隔绝视线的窗膜,没谁能看得见。 …… 江南学府、健体楼处。 结束了入学对练的武术生们,约有十二三个,凑在门口,静静等待里面的学生们全部离开之后,他们就要开始武术训练。 此乃闫苍图的吩咐,没谁胆敢无视。 站在这里的武术生, 有七位三品、四位二品、一品却只有林则凯一人。 作为二品武术生的赵莉莉脸色慎重,暗暗道:“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高考武术加试的下午,居然还有两位二品武术生参加加试。” 她感到了压力,脸色发白,咳嗽了两声。 这是刚刚与林则凯对练之后,留下的震荡感……她暗暗咂舌,武术加试之时,仍是二品的林则凯似乎受到了什么强烈刺激,疯了般的练武,前天正式晋级一品。 饶是心高气傲如她,也有敬佩。 沉默了一会儿。 “林则凯,恭喜你拿到第一。”赵莉莉挤出善意微笑:“咱们这届武术生,当以你为首。” 话音落毕,旁边的另外两位二品武术生也一同望了过来,仅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当面反驳。 傲气,绝不是争勇斗狠。 傲骨,亦非无谓的挑衅。 他们初入学府便有二品品级,大学毕业之际,定能轻而易举的晋级武者境,届时再看孰强孰弱,才是正道。 况且不得不承认,林则凯确实强。 赵莉莉继续开口道:“我看你似乎心情不太好?这才刚入学,便达到一品,说不定过两 年你就是武者了呢。” “呵呵,我算不上首名。”林则凯摇头。 凡是考入学府的武术生,品级至少三品以上,这意味着家庭条件基本都不错……他们大多都在武馆练过武术,也正因此,林则凯深深明白武者的恐怖破坏性。 跺一跺脚,就有清晰震感。 挥一挥手,便有劲风扑面。 况且那天夜晚,他清晰目睹仍是一品的韩东,竟然与武者一同执行打杀鬼怪的任务。即便自己达到一品,也绝非韩东的一合之敌。 这是理智的思考结论。 迟疑了一下,林则凯认真的看着赵莉莉:“我谈不上第一,以后千万别说什么首名的事儿。” “为什么?”赵莉莉面露诧异。 她与那两位二品武术生,估计还得年底才能晋级一品,与林则凯有着不小的差距。 林则凯抿了抿嘴,轻声道:“他没来,我算什么第一……他,才是无可争议的首名。” 这句话声音较小,其他人尽皆没在意。 但赵莉莉却听的清楚,心扉猛然颤抖了数下,那双目光由疑惑转为惊疑不定,最后化作翻天覆地的震撼。 韩东? 林则凯指的是武术生韩东? 那位曾经被闫苍图老师号称万中无一的习武天才!? “这,这……怎么可能?” 赵莉莉连连摇头,根本不敢相信。 但目睹林则凯的苦涩神情,她眼角颤抖了两三下,感到林则凯应该不是在开玩笑,而且以其性格,也不可能无谓自贬。 难道韩东很强? 赵莉莉抿了抿唇角,心有茫然。旁边的三位女性武术生,站在赵莉莉旁边,闲聊着保养皮肤的化妆品,却难以引起她的兴趣。 她不相信, 一招击败自己的林则凯,敌不过韩东?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另一侧。 男性武术生们,则是互相议论,脸上带着轻松惬意的笑意,观察走出健体楼的一位位靓丽女生。 如此景色,颇有美感。 炎热烈日高照,天气还有些闷热,大多数女生都穿着短裤短裙,也算让他们大饱眼福。 蓦然间。 一个长腿匀称的高个子女生,跑到林则凯面前,毫不拖泥带水,落落大方的浅笑道:“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恩,当然。”林则凯轻轻颔首。 他的女朋友即 将上高三,平时见面机会较少,所以当有女生向自己要联系方式,自然毫不犹豫。 这般想着,林则凯与长腿许葭薇交换了电话号码。 旁边的一些男性武术生,饶有趣味的看着,打趣了两三句……他们有点羡慕,但更多则是看热闹的心思。 除非相貌下限到了惊天动地的地步,否则武术生不缺女友。 许葭薇颇为自然的摆手离开,直到拉着张朦的胳膊,脸蛋才浮出酡红之色,嘀咕了两句。 “唉。” 林则凯站在原地,有点热泪盈眶。 太久。 真的太久了。 苍天在上,他只想认识些新朋友! 可是……自从有了目前的女友后,整整高中阶段,他有且仅有一个女性朋友赵莉莉!这还是因为赵莉莉同样也是武术生的缘故!虽然他与女友的感情很好,但也架不住如此禁令。 “啧啧。” 林则凯吧唧吧唧嘴,看向手机通讯录。 真是太好了,除了亲生妈妈、亲生姐姐、赵莉莉以及超过年龄超过三十岁的阿姨们,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其他女生的号码哈哈哈! 炎热阳光,仿佛都在微笑。 闷热空气,宛若响彻自由。 “不过。” “虽然被限制蛮不适的,但真希望她能快点参加高考。”林则凯翻开相册,仔细凝视着自己与女友的合照。 过了一会儿。 闫苍图走了出去,面色阴沉的道了一句:“你们先进来。” 众多武术生面面相觑,连忙应声,根本不敢追问到底怎么了,因为他们已经体验到了闫苍图的冷漠脾气,稍有不慎,便是一顿疾风骤雨般的教导铁拳。 …… 学府之内。 韩东将车子停在宿舍楼旁边,快步走向健体楼。 虽然天气沉闷炽热,但他的身体素质异常强横,堪比固石,仅仅只是有一些热意。 万万谈不上炎热。 啪嗒。 啪嗒。 韩东走向健体楼,看到一些刚刚离开健体楼,仍在激动讨论刚刚武术生入学对练的学生们,不由松了口气。 “我应该没迟到。” “据林则凯所言,闫苍图老师脾气可不太好。”他加快了步伐,却是恰好碰到了迎面走来的张朦。 今天的张朦穿着一件浅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妖都。 染月看着眼前横空出现的黑衣人们,淡定的按了下左手上的手环。 一把巨型冰冻射线枪横在几人中间。 “说吧,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呵呵呵!”安城笑了笑,“小丫头,你听说过银狐吗?” 染月挑眉,她知道。 银狐,出道17年之久,国际黑客榜上排行第一。 当然,这都是在K出现之前。 自从三年前黑客K加入排行榜后,银狐久居第二。 “居然攀上他了。”染月嘟囔道。 不过按理说,以银狐的能力,不可能破的了师父父舍下的障碍。 “很吃惊吗?”安城看她面露诧异,心中了然。 “因为银狐,进化成功了啊!” …… 剧组。 顾北琛对着发出冷光的电脑,犹豫片刻,“噼里啪啦”的按响键盘,屏幕上出现“顾辞悦”几个大字…… 干净,太干净了。 顾北琛浏览着顾辞悦的资料,心中不犹想到。 顾辞悦的资料上密密麻麻写着她从小到大记过的各种处分,乍看没什么问题,可细看之下,就会产生刚刚顾北琛想到的问题。 她的背景过于干净了。 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去县里面上学,就算长得好看,也就到不被孤立的程度。 而她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怎么可能把几个学生打进ICU还只是被处分? 不仅如此,在她来帝都之前,档案中的好几个处分还被消掉了,只留了几个无足轻重的警告在那。 顾北琛蹙眉,他从小外出演戏唱歌,对家里人不算亲近,但不代表他不了解。 以顾诚国的性格,是绝不可能托关系消处分的。 所以,顾辞悦背后有人帮她处理这些! 会是谁? 而顾辞悦…… 她能送来那种药水…… 绝对不简单! 顾北琛想着,动手又输入了几个字母,页面背景色刹那变黑。 他微微眯眼。 对方的电脑能力,很强…… …… “顾小姐,十点开庭,能来吗?” 清晨,顾辞悦刚晨跑完回来,就看见简凌懿发来的消息。 顾辞悦微微皱眉,半晌想起来他在说言昶坤的事。 因为要 上法庭,律师取证多花了点时间。 “嗯。” 物证早就上交给了法庭,她去也就当个人证。 顾辞悦揉了揉头,套了件深蓝色的外套。 她一向不爱在公共场合露面,不过这次嘛,是言家先挑起来的。 顾辞悦扣上鸭舌帽,漆黑的眸子深幽莫测。 …… 法庭。 顾辞悦到的时候刚好准备开庭。 之前那个瘦弱的女生缩在座位上,看到顾辞悦来了,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 言昶坤坐在被告席上,一脸怨恨的瞪着顾辞悦。 顾辞悦挑眉看他,眼尾上挑,狂的不行。 言昶坤讪讪的收回眼。 开庭后,先是审判长开始宣读相关事项,再是公诉人宣读起诉书,然后是法庭辩论。 顾辞悦咬着草莓棒棒糖坐在一边,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机。 身边的女生悄悄和她搭话。 “顾学姐。我是高一的白涵。谢谢你之前帮我解围。” 女生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点南方口音,和她人一样可爱。 “没事。”顾辞悦停下转手机的手,回头看她。 白涵长的很可爱,有种二次元萌妹子的既视感,和苏缨络挺像。 不过白涵的性子软,不像苏缨络,咋咋呼呼的。 此时这位小可爱面色迟疑,憋了好半天,轻轻的戳了戳顾辞悦:“那个,我听说言家很厉害,会不会打击报复啊?” “嗯?”顾辞悦偏头,语气慵懒:“他们不敢。” 白涵脸红了红,她刚刚根本不是想说这个啊! “那个,顾学姐,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加个你的联系方式啊……你很漂亮,然后人也很好……我……” 话说着说着就没声了,白涵的脸涨得通红。 顾辞悦怔了怔,怎么比苏柒曦还害羞? “加微信就直说。”顾辞悦晃了晃手机:“我加你?” 白涵怔了下,只觉得自己的脸在冒烟。 颤抖着手打开二维码,白涵悄咪咪抬头瞄向顾辞悦。 顾辞悦正低头扫码,嘴角难得微微上扬。 然后…… 白涵觉得她要晕过去了!! 顾学姐笑起来好好看!! 这次开庭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宣布审判了。 判决书颁布的那一秒,言昶坤肉眼 可见的面色绝望。 他大概现在才明白,言家是救不了他了。 言夫人坐在后排,全程都死死的盯着法官,此时宣判下来,恰着人中才没昏过去。 十年! 她的昶坤被判了十年! 这是什么概念! 他儿的青春都要留在监牢里了! 再出来时,就是个年近三十的壮年了。 她本以为最多只会判个两三年,到时候再去找个关系,提早把人弄出来,一般看判的轻,也不会太在意。 但现在什么情况? 整整的十年! 绝对没人敢说它是轻罪! 言家再是家大业大,法治社会下,也不可能再找办法把人弄出来了! 而且,照这情况,她老公应该也是放弃昶坤了。 言夫人愤恨的看着顾辞悦,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都是这个女人!她的昶坤才会遭受牢狱之灾! 她要她不得好死! 隔了大概一刻钟,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喘着气小跑进来。 “校长。” “唉,老姜来了啊。这儿有个学生进你们班,这是档案。” 姜保恒拿过文件仔仔细细的翻看,“行,我知道了。”脸色如常。 “姜老师,你尽快安排她开始上课吧。” “行。” 姜保恒带着顾辞悦往外走,一路上慈祥的笑着:“顾辞悦同学啊,我看你成绩一般,不过没关系,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问同学,物理问题不会的就来问我哈。” “嗯。”顾辞悦没什么表情,漫不经心的应着。 高一九班。教室里闹哄哄的。借作业抄的,聊明星八卦的不计其数。 “重大新闻,重大新闻,我们班来了个转学生。”班里的“万事通”乔向眀走进来说。 “男生女生啊?哪个学校转来的?”历来转学生都是众人好奇的对象。 “是个女生。”乔向眀继续说,“不过是从一个偏远山区转来的,成绩不好,我看她都没及格的。” “啊?没及格能进我们班?什么情况?”一个女生惊呼。 高二九班是理科实验班,在班里的都是成绩数一数二的学生,哪碰到过这种差生。 “不清楚,我也是在老姜的桌上看见的。”他说着,侧身让了条道。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早饭后,家里的事情暂时没法处理妥当,秦书凯只好班师回了普水开发区,既然心里对自己的去向已经有数,秦书凯现在想的更多是做好各项善后事宜,千万不要人走了,被人举报。 现在很多干部刚离开一个地方就被人举报,甚至进去,那就是因为这个人在任职的时候没有处理好很多的事情,要走的时候更不知道如何把屁股擦干净,到最后被人举报也是理所当然。 他特意把周德东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详谈了一次。秦书凯对周德东直说了,自己可能近期内要走的消息,希望周德东做好相关的准备工作。 周德东的表情自然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的,他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秦书凯走后,他才是名副其实的开发区的一把手,当家人,这可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目标,想不到很快就来了。 秦书凯见周德东脸上的兴奋表情过于明显,心里也有些不痛快,心想,就算你巴不得我早点走,也不必表现的这么直接,再说,我走了,如果我不给你处理,开发区书记的位置也不一定是你的。 本想说两句话,刺激一下周德东的喜悦情绪,又一想,算了,既然都要走了,原本大家一直配合的很好,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到底是自己人,何必要弄的不开心呢,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有数也就够了。 秦书凯对周德东交代说,我要是把开发区党工委书记的位置腾出来,你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这个位置顺利接手,这里头的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不要简单的想当然。 再说,开发区党工委书记这个肥缺必定有很多人在要,除了你之外,到底有多少竞争对手,我们暂时都不了解情况,总之,这段时间一切全都要凭你自己应付了,你一定要谨慎心,明白吗? 周德东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放心吧,秦书记,我这两年跟在你后头也学了不少招数,这点事,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是很有信心控制这个地方的。 秦书凯见周德东一副自傲模样,仿佛对开发区党工委书记的位置已经成竹,心里骂道,狗日的,这样的人真的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忍不住问,周德东,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你怎么就知道别人的竞争力不如你?凡事在做之前,一定要把困难想的多一些,这样才能保证有绝对的把握,明白吗? 周德东听了秦书凯的话,感觉自己的确是没有秦书凯这样的老谋深算,秦书凯提及的这些问题都是自己从未考虑过的,他只是觉的,自己已经是开发区主任了,这开发区党工委书记的职位还不是顺理成章就该落 到自己头上,再说了,自己这段时间跟刘云若联系的很好,还怕这事有什么变故,现在听秦书凯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担心起来。 周德东说,秦书记,这个问题真的没有想很多,那么自己该如何办?一直以来,我都是跟在你的后头混,你指哪,我就打哪,现在你真的要走了,以后很多事情没有你的指示,我这心里还真是有些不得底呢。这个位置如何能够到自己的手里,还真的没有具体的思路。 秦书凯笑着说,周德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兄弟一场,相处的关系一直很好,你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不过能不能做开发区党工委书记,那可是需要处理很多的问题,第一关就是要把刘云若这个女人给哄好了,她可是这次你能不能成功的关键。 周德东点头说,秦书记,处理好刘云若的关系这件事我心里有数,这段时间,我就尽快落实跟刘云若公司的第三期工程用地的拆迁问题,我如果给她一个这么大的便宜赚,相信她一定会记住我这份人情,同时,积极做好二期工程建设的速度。 秦书凯点点头说,你跟洪老板之间要加强沟通,一定要让刘云若清楚,洪老板之所以接手她的工程,主要是冲着你的面子,这样一来,你在刘云若面前讲话的分量也重些,千万不要让刘云若不知道为她做的事情,否则,她要是认为我们做的事情啊人都能做,那就完了。 周德东会意的点头说,秦书记,你放心,这两件事自己会立即着手去办,保证不会出问题。 秦书凯就说,做事一定要注意手段,现在刘云若的公司在普水发展的很好,说不定她自己已经认为那都是公司的功劳,根本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们在后面抗着,很多事情就无法处理。 周德东说,秦书记,我记下了。其实,心里却没有当回事情,早就在想如果做了开发区的书记,那么自己将如何施展自己的抱负了。 跟周德东谈话后,秦书凯又把赵红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赵红妹难得见秦书凯主动叫她过来,一进门就满面春风的模样说,秦书记,怎么今天没有这么多的忌讳了?大白天的也敢把女下属叫道办公室来聊天,要知道一男一是女很容易出事情的。 秦书凯说,你给我正经点,我这跟你谈工作上的事情呢。 赵红妹一脸无辜的表情说,秦书记,我今天不够正经吗,你看看,我今天穿的可是西装,而且还是套装,一看就是职业女『性』,难道有什么不妥当吗是不是你有透视眼,看到我里面的部件,是不是有了反应。 赵红妹说着话,把西装外套顺手脱掉,曲线分明的身材立即显『露』出来,内是衣里头,两只兔跃跃欲出,很有诱是『惑』力,是男人都会看上去几眼。 秦书凯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女人,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几句正经话,只不过,他却喜欢她这副样子,游戏人生的态度,让自己跟她交流的时候,不会觉的累。 秦书凯说,好了,你就别在我面前施展你的魅力了,你身体的哪个部件,我没见过,我跟你说句正经话吧,这段时间我很快要离开开发区了,你想要到市区哪个部门,赶紧说说看,趁着最近有空,我帮你协调一下。 赵红妹听了这话,一脸惊喜的表情说,啊,真的,你这么快就要走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在这里呆半年呢。 秦书凯没好气的说,你可真是乌鸦嘴,你要是再惹我不高兴,我看,你调动的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金承端苦笑:“小瑞, 你不要因为一个梦怀疑我们的兄弟情分,是,我的确下定决心要去整容,可是我是我, 你是你啊, 我整容不关你的事。” 瑞和笑了:“哥, 你是不是忘记你当年是怎么跟我说的了?我们是打包签约, 公司看中的是我们双胞胎的特质, 不然的话那么多帅哥,捧谁不是捧呢?凭什么要签我们这两个没有任何基础的素人?合同我们没签, 可你自己总归签了吧?里面难道没有规定你的样貌必须服从公司安排调整吗?一定有的,既然你一个人签约都有,怎么会以为双胞胎签约就没有这一项?如果签了,只会更加严格!你整容, 我必定会被牵连。哥,你先别解释, 我知道你是想说那只是梦, 但对我来说, 那不仅仅是一个梦。我们兄弟二十几年, 从小就牵着手一起去上学, 你只比我早出生几分钟, 却总以哥哥的姿态照顾我保护我, 我是多么敬仰你啊。那个梦,太让我害怕了,我的哥哥, 与我相互扶持的哥哥, 不顾及我这个弟弟, 为了自己的私人想法去整容,因为合同我们必须保持容貌一致性,所以我也得被迫去整容,这是多无奈绝望的一件事?而今天你真的整容了,那个梦更加真实,我不得不伤感愤怒。” “小瑞,你不能这样想,那真的只是梦!”金承端不耐烦了,他已经够烦心的了,一向懂事的弟弟怎么在这个时候非要执着于一个梦? “那我再问一遍,如果当年我跟你一起签约了,今天你还会去整容吗?” 沉默。 按理说金承端应该否认,反正那只是一个假设,小瑞根本没有签约啊,小瑞这么较真,为了让弟弟安心他不应该承认。可此时此刻,对自己容貌的厌恶达成顶点的金承端无法违心说谎,于是解释说:“小瑞,就算你真的需要去整容也不会出事的,只是小手术而已!你看我,昨天的手术今天不就出院了吗?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你不能因为一个梦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为了梦而给我安一个莫须有的伤害你的罪名,我不能接受。” “我只是有感而发,你说得对,现在说这个没有实际意义。” 金承端却以为说服了弟弟,也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不想再跟弟弟闹矛盾。 “直播的事情我没办法帮你,我建议你还是赶紧跟公司说明情况吧,你这事不好再瞒着公司的。如果没意外的话,你这样属于违约,再拖下去,小心公司要告你违约,或者以后拿别的条件限制你,让你补偿。” 金承端的心一跳,不得不承认弟 弟说的是对的。 “好,我这就打电话。” “爷他们好像回来了,我先出去了。” 听着外头弟弟跟爷爷奶奶打招呼的声音,金承端捏着手机,心里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真是浑身都不舒服。他打电话给助理,助理大呼大叫:“我的妈呀端哥你上哪里去了!这两天都联系不上你,过两天的直播材料早就送过来了,你得提前先看啊!” “我有一件事跟你说。” 当天晚上瑞和就回学校了,金爷爷金奶奶知道孙子整容,真的是两脸懵,老爷爷老太太不懂时髦,只觉得父母给的脸怎么能动刀子去改呢?可又心疼孩子动了刀,金爷爷还重新穿鞋出门去买乳鸽乌鸡回来炖汤。金承端那边要怎么处理,瑞和实在管不着,也不想管了。甚至他也不想逼问金承端整容的原因,问不出来的,他清楚地看出来金承端的情绪正处于一个临界点,促使对方整容的原因一定很重要,并且无法说出口。上辈子金承瑞都毁容了都从金承端嘴里挖不出真相,这辈子更别想了。 瑞和决定自己查。 事情已经发生,那么一切就都有迹可循。 第二天一大早,瑞和就接上导师去机场,展开了为期一个星期的研修会学习,收获颇多。回来之后他才去网上看金承端的消息,果然直播活动与其他工作金承端都没有参加。他的官方账号上挂着请假条,说是生病了没办法参加,恳请粉丝谅解,为了回馈粉丝将会开设抽奖活动云云。 他也没有急着去见金承端,他边应导师要求整理出这一次的学习报告,边抽空查金承端。在金爷爷打电话回来说“你哥的脸可以拆纱布了,你回来看看吧”时,他正好拼凑出所有真相。 看着电脑屏幕里那张少年张扬帅气的脸,瑞和为苗甜的偏执而心惊。青梅竹马,情窦初开,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就戛然而止,可苗甜因此而一头扎进去,还拉金承端下水,这就让人既同情又痛恨了。 金承端与弟弟相比显然更有主意,心性也更加坚毅顽强。让金承端厌恶自己的脸,拼着前程不要都要去整容,可见金承端发现自己被苗甜当替身后受了多大的伤害。但凡他少喜欢苗甜一丁点,都不至于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情。 真相解开了,感觉到胸口那股揪心的感觉散去,内心深处一股释然,瑞和轻呼出一口气。他知道,原身残留的情绪原谅金承端了。 回家一趟,瑞和看见了跟上辈子整容后一模一样的金承端,看来这辈子主刀的是同一个医生。打眼一瞧,原本普通扇 形双眼皮变成了流行的欧式大平双,医生切得很有水准,上了妆眼睛更加有神明亮了。鼻梁垫高,看着有些不自然,但瑞和知道过几个月恢复得更好,鼻梁变高的金承端会变得更加精致了,气质更加突出。 “不过你们俩现在就不太像双胞胎了。”金爷爷很遗憾,唉声叹气的。金奶奶倒是看得开:“健康平安就好,现在想多也没有用。” “你现在就化妆了不合适,再恢复多几天吧。”瑞和对金承端说。 “没事,我就试试看看效果。”金承端急着要出门,“我得去公司一趟。” “小瑞回来了,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看时间吧!” 结果金承端回不来,之后也一直在公司。瑞和跟爷爷奶奶吃过饭,又给他们挨个切脉,还开了两张调养身体的方子,亲自去抓药带回家,叮嘱他们记得煮来喝,然后就回学校了。几天后他接到老同学钱正鸣的电话,说是要结婚了请他当伴郎。 “上回听你说读研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叶谦确实是有些心动,不,应该是说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 毕竟,那里事关炎黄,虽然叶谦并不觉得,这青云山川的炎黄和地球上的炎黄会有什么关系,因为时间上是对不上的。但是,总得要得到一个说法之后,叶谦才肯安心。 这三天他并不是不上心,而是因为他急也没有办法,伤势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另外就是雷神部落这几天大宴宾客,但对于无边谷这里,却依然守卫森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这个任何人里,甚至是包括了那些打着各色名头来拜访雷神部落的客人们。对此,雷神部落也给出了说法,说是对于无边谷,他们没有想着独占,但怎么个去开掘这个无边谷,那要等大家一起商议出个结果之后,再做打算。 无边谷的金光,固然是惊动了许多人,但没有一个人,会主动去问雷神部落,如何去开无边谷。至少,在雷神部落做客的那些大势力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提及无边谷。 大家都知道,这里……毕竟是南域,在这南域,雷神部落是地头蛇,什么事情,都得雷神部落这里开口,他们才好做打算。 总之,他们已经来了,自然是会想方设法得到一部分利益才肯罢休。但这份利益什么时候得到手,那就无所谓了,他们得不到,雷神部落自然也不可能偷偷的去开无边谷。 可以说,如果雷神部落一直不提开无边谷的事情,这些人很可能一直在南域待下去。 所以这几天以来,南域的气氛很微妙,大庭广众之下一派祥和,没有任何人会提及什么无边谷,但私下里,却都在等待着雷神部落话。 也因为这个,叶谦得到了几天休息养伤的时间。 这几日,叶谦在青桑部落算是享受了一把,大长老罗老头在叶谦没有回到青云山川的时候,受的伤的确很重,基本上部落的事情都交给了族长杰格,以及圣女秋水。 族长杰格是个憨厚的人,在叶谦数次帮助青桑部落之后,特别是前不久吓退王龙,这让杰格这个崇尚强者的汉子,对叶谦这里是非常的尊敬。 圣女秋水……咳咳,从方才的情形就可以看出,因为在那阴阳八卦之中,叶谦对她的救护,使得秋水已经算是对叶谦彻底的倾心了。 如果不是叶谦有伤在身,或许秋水这几日里,早就跑进叶谦房间里去了…… 叶谦接过祭天鼎,仔细的打量了起来,他可以肯定,这祭天鼎当初,的的确确是一件神器。作为当初炎黄二帝祭天所用的香炉,显然不是什么凡品 。 只不过,当年的那场大战之中,这祭天鼎残破的太厉害了。叶谦看着都有些心里虚,就这么一个残破的玩意,真能起到作用? 不过他随即也想起来了布鲁洛,那家伙完全就是凭借着两块碎片,就能够在阴阳八卦里把王龙那群人给黑掉,这么说来,自己如果拿着祭天鼎的话,在那阴阳八卦之中,未必没有机会夺取最终的宝物啊! 罗老头看叶谦似乎心动了,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部落衰落的太厉害了,这事儿,怎么也不会麻烦你的。” 叶谦笑了笑,说道:“这没什么,因为我也是炎黄子孙。” 罗老头呵呵一笑,他知道叶谦不是青云山川的人,所以他觉得,叶谦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感觉好受一点。 “这祭天鼎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只要你有秦王符箓诀,使用之后,就可以激祭天鼎的部分威能了。只不过,如今这祭天鼎实在是太残破了,所以,也没什么攻击性的手段,防护性虽然还有一点,但我想以你如今的实力,这点防御也是可有可无的。所以,这祭天鼎最主要的用途,还是在进入祭天台。”罗老头对叶谦说道:“进入祭天台之后,你要尽全力去抢夺那份上天的眷顾,相信我,叶谦,那对你会有很大的好处!” 叶谦听了心里是有些无语的,这老头还惦记着那什么上天的眷顾。如果那玩意真的靠谱的话,当年秦商部落怎么会被灭掉? 只是当着这老头的面,叶谦也不好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叶谦的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最要还是得感激不灭金身以及秦王符箓诀,两大炼体功法,的确是太给力了。当时他带着秋水冲出阴阳八卦,看似身受重伤,其实大多是皮外伤,并没有多么严重的内伤。 休养了几日,已经是好的差不多了。叶谦放下酒杯,对罗老头说道:“虽然雷神部落至今没有表态,但这么多人齐聚南域,他们是不可能一直不表态的,我想的话,也就在这几天了。估摸着,雷神部落那边也已经商量出了对策。我打算到天破城那边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到时候能够混进去。” 秋水一听,立马抱住叶谦的胳膊,说道:“我也要去!” 罗老头脸色一黑,这可是部落的圣女啊,就这……还有点儿圣女的架子吗? 他干咳了一声,叶谦也是无奈一笑,对秋水说道:“这次你也看见了,在那阴阳八卦里面,咱们俩都差一点没命了。现在更加不同了,我想这一次能够进去的人,绝对是 青云山川最顶尖的高手,既然长老说圣级强者不能进去,但最起码进去的也是王者三重级的人物,王者二重的恐怕都不可能有!” “秋水,这是真的危险,也不是闹着玩的。”叶谦看向秋水,秋水虽然最近老在叶谦面前表现的像是个刚谈恋爱的小女孩,但是她也不是不明白事理。毕竟,这些年为了振兴部落,她也付出了很多,绝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孩。 她知道是自己的实力太低微了,叹了口气,对叶谦说道:“好吧,那谦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谦哥,这是秋水最近对叶谦的专用称呼…… 叶谦点了点头,嘻嘻一笑道:“当然,我可还有把秋水抱回家呢,怎么能死在那里?” 秋水嘤咛一声,羞赧的躲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龙城此刻一片安静,无数人都盯着那一道飞逝逃出的身影。 那不是别人,那可是屹立在三山国无数人顶端的人物,那是武魂殿的大供奉,那是神话一样的存在啊!可是,这个时候这位神话般的存在,却仓皇而逃,饶是这些人都见过不少的大风浪,此刻也是惊骇的体无完肤。 在三山国,武魂殿就是一个然世外的势力,哪怕是皇室,也轻易不会去触碰武魂殿的势力范围。与神鼎国不一样,神鼎国那边,国师是把皇帝当做了傀儡,独掌大权。 而武魂殿的大供奉,却没有这样的兴趣,因为他是即将触碰到王者级的人物,他的眼界,自然不是神鼎国那个国师能够相比的。 武魂殿和皇室,差不多是和谐共处的局面,当然了,作为九五之尊,三山国的皇帝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外人无法得知,总之,武魂殿是个比皇室都更让人敬畏的势力。 而大供奉,无疑就是这个势力的核心,是这个势力的神。但是……今天,在这天龙城,这神一样的存在,却被人击败了,仓皇而逃,没有人否认,他如果是再慢一点逃走的话,只怕就再也无法逃走了…… 整个天龙城安静到了极点,没有人敢去讥讽嘲笑大供奉的落荒而逃,因为他们非常的清楚,那等神一样的存在,哪怕是败落了,也不会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奚落嘲笑的。 当然,也更加的没有人敢站出来替大供奉打抱不平。能够将大供奉都给击败的人,他们心中只有无尽的畏惧。 叶谦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法源之体的恢复效果不错,但眼下他也着实无力再战,而那个大供奉显然是动用了某种秘法,才得以激起最后的力量逃走。这种秘法,估计后遗症非常的大,就算是不会影响他日后的修为,但想要痊愈,无疑是要更慢一些了。 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是叶谦心中,却已经不再把那大供奉当做一个对手了。既然已经在他面前逃窜过,那么下一次遇见,叶谦更加有信心,让他逃都无法逃走! 相比起成长的度,叶谦从来没有畏惧过任何人。 叶谦取出一颗丹药,丢进了嘴里,那是恢复灵力的丹药,随着丹药入口,顿时化作一股暖流,在他四肢百骸游走,那些伤势便在缓缓的修复着,体内的灵核也在缓缓转动,开始吸收灵力补充自身。 随后,叶谦来到破军身前,此时破军的伤势比起叶谦,都要重很多。毕竟她的实力与大供奉相比,相差太大,而为了给叶谦创造一次机会,她更是不管不顾的刺了大供奉一 剑。 虽然这一剑没有给大供奉造成多么大的损伤,却成功让大供奉身形受阻,避无可避的硬抗叶谦那一击灵力枪,可以说,破军做的也非常重要。 也正是因为这,破军承受了大供奉那凌厉之极的一记反击,此刻的她,若不是有着半步神通境二重的修为,只怕早死的不能再死了。 哪怕是大供奉逃走,破军也无法站起身来,只能是勉强的坐起上身,盘溪调息起来,连嘴角的血迹都来不及去擦拭一下。 虽然说目前只是合作的关系,以破军的所作所为,叶谦也只能说是感觉佩服,倒是不会有什么愧疚之心,毕竟在这一次战斗之中,他叶谦所面临的压力,绝对不是七杀那些人能想象得到的。 只不过,破军毕竟是个女人,虽然有个很男人的名字,甚至,也是七杀的大领,可是,在叶谦这种心底深处有着几分绅士意识的男人眼中,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他也没有说什么话,只不过是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来一颗丹药,这丹药比起他方才服下的恢复灵力的丹药,可要强上许多了。 这是一颗四品丹药,生元丹。这丹药也有恢复灵力的作用,但最大的作用,却是补充人的元气。所谓元气,自然是生机和恢复能力,这是受过重伤的人,最需要的丹药,哪怕是在千岛国,一颗生元丹也价值非凡,更何况……这生元丹是出自神荒鼎的产物,品质凡。 叶谦将这生元丹递给破军,破军倒也没有矫情,她也算是个大人物了,但这样闻起来就极为不凡的丹药,她还是没见过,倒是隐约觉得,叶谦这丹药堪比曾经她师父给她吃的那些药丸了。 她此刻身受重伤,也不客套,接过丹药就直接服用下去,身为一个杀手之王,却对叶谦表现的如此信任,倒是让叶谦刮目相看。这个时候,要是他在丹药里面做一点手脚,那么说不定,这七杀组织以后就成了叶谦门下走狗了。 但显然的,叶谦不是这样的人,破军也深深的明白,他不是这样的人。 抬眼看了看这一片狼藉的街道,天龙城明日,只怕是要处处哀歌了,虽然叶谦没有故意去杀戮普通人,但是大供奉的那几招,浑然没有任何的顾虑,余波之下,几乎整条街都被毁掉了。那些来不及躲避的人,死伤不少。 所以,这个时候,没有任何武者敢对叶谦有不敬的想法,偏偏是那些寻常的人,此刻因为家园或者财产被毁,或者亲人死伤,看向叶谦的目光充满了痛恨。 其实他们也明白,这主要得怪那个大供奉,但是 ,大供奉已经走掉了,他们只能把这种痛恨放在叶谦身上。 然而,他们又没有任何的能力,去找叶谦讨要个说法。 这,或许就是普通人的可悲以及可恨之处,他们有让人可怜的地方,却又会有让人无语的地方。 对于这,叶谦直接无视了,他做事只凭问心无愧。哪怕是这一次的战斗里,的确是因为他死伤了一些人,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叶谦就明白了一点,只有自己实力强大,才足以保证自己活着畅快。 这或许很残酷,但也的确是这个世界的道理。 而除去这些普通人,七杀这一次也可以说是损失惨重,不仅大领破军受了重伤,另外几个神级杀手也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五月十三日、中午时分。 那条废墟区域的街道,空无一人,却停着一辆黑色奥迪A6L。 道路右侧,正是那汪静谧小湖,左侧是楼房废墟。和熙的夏日阳光洒照大地,略微有一些初夏的炎炎日光,但又带着一丝凉意。 啪嗒。 啪嗒。 韩东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趁着午休时分,自道路尽头而来,四周打量了一番。 “这已是正午十二点半,也不知那‘小宇宙’到底来不来?除非他能找到数百人,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否则根本威胁不到我。” “但是。” “这小宇宙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今天都休想安然离开。 韩东冷漠转动念头,大步流星地走着,紧跟着便看到这辆黑色的奥迪A6L,微微一愣。 咔。 主驾驶的车门,忽然打开,一位穿着黑色运动服的中年男子,讶异地望着韩东:“小东?” 他,正是张罗宇。 “张叔!” 韩东眼睛一亮,走了过去,正待开口,却下意识地道了句:“我刚好中午回家吃饭,张叔你怎么也在这儿?” 张罗宇关上车门,随意道:“我正在这儿等一个混账小子。” 韩东一怔,脸上微笑有些僵硬:“怎么回事,需要我帮忙?” 张罗宇叹了口气,狠狠抽了口烟:“你张叔辛苦养了十八年的小白菜,被一个眼瞎的混账给嫌弃了……昨晚刚加上他QQ……” “哦。” 韩东连忙附和应着。 后面的话,他已经没心思再听。 苍天在上! 他以为‘小宇宙’是高扬或者那钱兴,没想到居然是张罗宇!对自己有重恩的张罗宇叔叔。 与此同时。 车里副驾驶上坐着的一位健壮青年,眉目冷厉,透过车窗看了看韩东,带着审视的意味。 他手掌搭在车门上,暂时没下车。 显而易见。 这瘦削羸弱的少年与张罗宇认识,应该不是张罗宇让他狠狠教训的小男生。 冷厉青年冷哼一声,盯着窗外的韩东。 “这社会简直扭曲……偏偏热衷瘦弱小白脸,简直可笑。这小子如此瘦弱,估计随便一阵风就能吹倒。” “无非脸庞清秀了些。” 他撇撇嘴,最瞧不上这些羸弱男性。 他是宏卢武馆的武术总教练,以他的地位,自然有藐视的资格。 若非他与张罗宇关系不错,根本不可能自掉身价,来寻一个不知姓名的小男生的麻烦。 …… 车外。 夏日暖风,吹拂这条道路,暖烘烘的。 “张叔。” 韩东皱眉,正色道:“这男生肯定是张朦的同班同学,恐怕他不想耽误张朦的学习,您可千万不能冲动。” 张罗宇沉声道:“张叔自然明白,那孩子很有自知之明,不耽误小朦的高三学习,是个不错的孩子。” 韩东赞叹道:“还是张叔想的透。” “可问题是……这混账胆敢瞧不上小朦!”张罗宇继续道,脸色阴沉:“小东,你给评评理。小朦品学兼优、长相也很美貌,这混蛋小子居然瞧不上你张叔辛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小白菜?” “该不该打?” “你说说,该不该打!” 张罗宇沉声问道。 韩东一怔,义正言辞道:“打!该打!必须打!” 话音落毕——咔嚓。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那冷厉青年走下车,瞥了眼韩东,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张哥。”冷厉青年轻笑道:“这位小兄弟长得蛮秀气嘛,倒很有志气。” “这是张叔带来的帮手?” 韩东瞥了眼冷厉青年,啼笑皆非。 他与张朦只是普通朋友,估计张朦也如此心态,根本不存在什么早恋的萌芽,更且遑论瞧不上? 张罗宇右掌搭在车子上,道:“小东,这位是钱高,乃是咱们苏河市宏卢武馆的总教练,上三品的习武人士,可是一位大人物。” 他不可能自己独自前来。 昨天夜晚,匆匆地翻了翻聊天记录,张罗宇也清楚‘寒’自称三品武术生。虽然这不太可能,因为三品武术生在苏河市如同传说。 但倘若是真的,自己可打不过。 所以他邀请来了钱高,二品习武人士兼宏卢武馆的总教练。 上三品? 韩东听得一怔。 武术九品中的三品、二品、一品,统称为上三品。这位冷厉青年钱高竟然是一位上三品的习武人士。 转念一想。 自己也是上三品,虽然只是最低的三品。 钱高抱着双臂,站在车子另一侧,淡淡道:“张哥盛赞,我只是小小的习武人士, 当不得什么人物。” 说罢。 他瞥了眼韩东,随意点点头,便左右观望了一番,显然懒得搭理一个高中生,不愿开口。 张罗宇皱了皱眉。 没想到自己偶遇韩东……韩东是好友儿子,练习武术,若能与钱高结识,想必极有好处,对韩东有很大帮助。 但钱高似乎不想开口。 张罗宇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帮一帮韩东。 “小东。”他拍了拍韩东肩膀,轻笑道:“钱教练可是宏卢武馆的总教练,武术二品呢。你也练习武术,还是武术生,还不向钱教练请教一番。” 钱高一怔。 他仔细打量了两眼韩东。 虽然武术品级与身材不相关,但高中生处于身体发育期,平日里锻炼力量、打磨灵活性,免不了身材健壮。 眼前这位清秀高中生,体型正常,不似武术生。 “钱兄弟。” 张罗宇拉着韩东手臂,看向钱高:“小东是市实验中学的武术生,估计快要参加武术加试,你看能否给指点一下。” 这一番话颜真意切,钱高也不好拒绝。 钱高斟酌了一下,随即盯着韩东:“哦?你是市实验的高三武术生?” 韩东点头:“恩。” 他正考虑怎么解决这场尴尬难题,没心思与钱高请教,因为三品的身体素质摆在这儿。 诚然。 二品比自己要高一品。但再给自己半个月时间,二品也不是没希望,没必要向钱高请求指点。 他在考虑怎么与张罗宇叔叔解释清楚,不要造成误会。 蓦然间。 钱高吧唧吧唧嘴,两步走到车子前面,似笑非笑:“小孩,我首先声明一点,高中武术生练习武术,必定促进身体成长,所以武术生的体格基本都比较健硕,这是必然现象。” “我估计,你应该不到七品。” “那么,不到七品的武术品级毫无意义。说句难听的,你怕是没资格走上武术道路,还是放弃为好。” 钱高摇摇脑袋,声音不容置疑。 张罗宇却一愣,惊异道:“钱兄弟,如何可能?小东至少有中三品的武术品级。小东,你……” 他扭头看向韩东,正待询问。 “不必问了。” 钱高嘴角勾勒一丝嗤笑,摆摆手,打断张罗宇的言语。他指了指韩东:“你用尽全力朝我打一拳,我就可以判断 你的武术品级。” 恩? 韩东皱了皱眉。 他正在思考解决方案,却被三番五次的打断!他可不是温善的好脾气。 “我打你一拳?” 韩东扭过脑袋,淡淡注视着钱高。 钱高颔首:“小孩,不用担心。对我而言,你那点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可就在这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都给我住手!”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群被人从外面推开。 接着,便只见一辆辆的豪车,竟然直接从外面开了进来。 这里乃是真武界,汽车是很难运到这里来的,汽车对于整个真武界来说,暂时还算是稀缺品。 所以,能够在这真武界里开得起汽车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 那些帝都的百姓们看到这些豪车过来,都是不由得发出了一阵惊叹。 这些的世俗界的现代产物,对于他们来说还是颇为稀罕的物件。 车队一路开到了黎南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跟随这些车队而来的二三十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率先从车上跳了下来。 那些黑衣保镖们下车之后,直接便保护在了中间一辆白色劳斯莱斯幻影的周围,看上去气势很足。 周围众人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都是不由得好奇起来。 如此大的排场,这辆白色的汽车里坐着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不只是众人,就连黎南,心中也是有些好奇起来。 而就在这时,那辆白色劳斯莱斯幻影的车门被那些保镖恭敬地打开。 一双踩着黑色高跟鞋的玉足,率先踩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一个身穿白色女士西服的靓丽身影,便直接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对方身材高挑,气度不凡,脸上还带着一副大大的墨镜,整个人看上去颇有气场。 周围的人群看到眼前这个身影都是不由得发出了一阵惊叹。 这些百姓们平日里都是见惯了真武界的那些美女,如今,如此一个气质非凡,穿着一身独特时装的世俗界美女出现在眼前,自然是让他们只觉得眼前一亮。 事实上,眼前这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女人,无论是身材还是气质,无论是在真武界还是在世俗界,都是足以秒杀一众美女的。 尤其是下一刻,当她将自己脸上的墨镜摘下来之后,一张五官精致的面容呈现在了众人面前,更是引得周围那些男人们一阵激动无比。 漂亮! 眼前这个女人确实是太漂亮了! 甚至是比身为当红女星的朴娜拉,还要漂亮了无数倍! 而此时,当黎南看清这个女人的长相时,整个人却是彻底愣住了。 因为他一眼就看出,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别 人,赫然竟是东寒第一家族,山兴财团如今的掌门人,柳雪雅! 一时间,曾经无数的记忆画面,便浮现在了黎南的脑海之中。 三年前,黎南与对方之间还曾经发生过一段说不清楚的感情,甚至还进展到了那最后一步。 同时,也正是因为替对方出头,黎南三年前才被陈凌君陷害,诬陷黎南杀掉了八大世外豪门之一的和家的大少爷和冠宇,从而被赶出了陈家,甚至还死在了陈凌君的手中! 可以说,眼前的这个女人,便是三年前黎南命运发生巨变的一个重要的因素! 可是,黎南却是也很清楚,当年他虽然因为对方的事情而被陷害,可是那一切跟对方却是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即便是因为对方,自己才会落得现在这个境地,黎南对于对方却是没有任何恨意的。 黎南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再次与对方相遇。 此时,柳雪雅下车之后,便直接来到了剧组的那些安保人员面前。 “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打人,成何体统!” 柳雪雅冲着那些安保队员们冷声喝道。 事实上,柳雪雅所在的山兴财团,便是这部电影最为主要的投资方之一。 同时,朴娜拉其实也是山兴财团旗下,山兴娱乐的签约艺人。 山兴娱乐为了这部电影投资巨大,所以柳雪雅也会不定时地前来现场监察进度。 这些安保人员自然是知道柳雪雅身份的,此刻听到柳雪雅怒斥,便赶忙都是纷纷低下了头。 “对不起,柳小姐!” 刚才还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安保人员,在柳雪雅的面前,却是老实得像是一只只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这时,一旁的导演陈戈却是哭诉道:“柳小姐,这次真不是我们的错,都是这个家伙先挑事的啊!你看,我跟娜拉姐,都是被他给打伤的啊!” 一旁的朴娜拉也是哭喊着说道:“是啊,柳小姐,你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说着,朴娜拉却是直接哭了出来,不知道的人,或许真的会觉得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只是,朴娜拉这便才刚哭出一声来,柳雪雅却是直接厉声喝道:“够了!” 柳雪雅这一声冷喝犹如惊雷,吓得朴娜拉顿时便闭上了嘴。 随后,只听柳雪雅指着朴娜拉怒喝道:“朴娜拉,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之前我就已经提醒过你了, 凡事都要与人为善,不许欺负别人,可你就是不听,这次落得这般下场,你也是纯属活该!” “什么?!” 听到柳雪雅的话,朴娜拉整个人当场愣住。 她万万没想到,柳雪雅身为自己的老板,非但不替自己说话,反倒是站在了一个外人那边。 一时间,朴娜拉的心中顿时愤怒不已,眼神里充满了恶毒。 “刚才发生的事情,你有看到吗?你凭什么上来就认定这是我的不对?!” 朴娜拉很是不服地吼道。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也都是感觉到了不对。 是啊,这位柳小姐也才只是刚刚赶到而已,正常情况下,身为老板的不是应该站在自己人这边才对的吗? 可是这位柳小姐从一开始就直接认定了是朴娜拉的错,这确实是有些说不通啊。 “我……” 柳雪雅被朴娜拉如此指责,一时间也是有些语塞。 可是最终,她却仍旧是冷声喝道:“我是你的老板,我说你不对,你就是不对!” “你……” 朴娜拉气得简直是要爆炸。 她自认为自己就已经算是够霸道的了,却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柳雪雅脾气竟然比自己还要更加霸道! 而就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金大洲听了这话,心里一下子变的凉飕飕的,他的头脑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话,秦书凯已经把郝竹仁给办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呢?要知道自己虽然想和秦书凯把很多的事情忘记了,但是自己的心里最近还是不服气啊,认为这个秦书凯用阴的招数打败自己,那是人渣。 只有金大洲自己的心里清楚,他跟郝竹仁在一块的时候,没少跟秦书凯作对,两人背地里一起干了多少针对秦书凯的事情,两人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桩了,反正,只要是秦书凯反对的,他们必定统一战线反对,而秦书凯赞成的,他们必定一心反对。就这样在普水县里跟秦书凯斗了这么长时间,自己被整到浦和区来了,可是郝竹仁却被整进去了,这一切的一切,就是跟秦书凯斗到最后的结果。 放下电话后的金大洲,被一种很大的恐惧感压的而有些喘不过起来,在他的眼里,郝竹仁这是很明显的被秦书凯给暗算了,以郝竹仁的智力,哪里是秦书凯的对手,如果自己还在普水的话,郝竹仁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弄进去,只不过,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呢? 金大洲赶紧打电话给自己的老婆,对老婆说,你知道郝竹仁的事情吗? 老婆说,郝竹仁的事情早上听说了,这个人那是明知道不可为却为子,听很多人私下议论说和开发区的秦书凯斗,结果秦书凯没有出事,自己却被市纪委带走了,问题还很严重,涉及到的资金还不少。 金大洲就很不满的说,普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和我说一声,要知道郝竹仁毕竟是和我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干部。嘴上这么说,嘴上却不能说出这个郝竹仁当初对付秦书凯,和自己沟通的事情。 金大洲的老婆不知道很多内幕,很不满的说,关系不错的领导多着呢,再说,这个郝竹仁现在出事了,有什么值得说的。 金大洲不想和老婆说很多,于是就说,郝竹仁的事情说明最近的普水恨不安定啊,你要当心,不要得罪那些不该得罪的人,心做人,谁也不知道那个家伙会在背后下手。 金大洲的老婆很不在乎的说,你也太胆了,你现在已经走出普水,谁还把你这个人当回事,就说上次请你安排一个人到事业单位,到现在你都说不能办,只好把10万块钱还给了人家。要是普水的人还记着你,一个事业单位那是事,一句话就解决了。 金大洲知道和这个理发店出生的老婆无法沟通,只能警告心做人,注意一些事情后就挂了电话。 金大洲挂了电话,想到郝竹仁的事情还是后怕, 狗日的,假如秦书凯知道自己也参与对付他,估计这个秦书凯也就会对自己动手了。可是,怕事有事,金大洲还没有从郝竹仁被抓的恐惧中解脱出来,郝竹仁的妻弟方晨佳,找到了金大洲,他这次是专程来找金大洲,希望得到金大洲帮助的。 方晨佳就是那位运气不好的被解职的派出所所长,自从因为庇护自己的亲戚郝竹仁的儿子,殴打市公安局魏副局长的侄儿被撤职后,一直在郝竹仁的照顾下,做些担保公司贷款之类的业务,说白了,就是靠着放高利贷赚钱,在姐夫郝竹仁的照应下,倒也赚了不少钱,但是到底在官场还是没有什么大的门路,眼下姐姐家里出了事情,想了很多的办法也找不到路子,只能求到以前跟郝竹仁关系不错的金大洲这里。 方晨佳进门的时候,金大洲刚打完电话正在一个人发呆,方晨佳原本在门口敲了几下门,金大洲竟然没听见,方晨佳听秘书说,金县长正在办公室里头处理事情,就自己推门进来了。 金大洲猛然看见自己的办公桌前站了个生面孔,想到郝竹仁被纪委带走的事情,竟然吓了一大跳,赶紧问方晨佳,找谁呢?怎么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了? 方晨佳心里很是不满,狗日的,以前也见过面,不会如此的健忘吧,可是有求于人,赶紧满脸堆笑说,金县长,我是郝县长的舅子方晨佳,这么长时间没见,都有些脸生了吧? 金大洲这才猛然想起,郝竹仁似乎的确有个舅子,自己也见过几次,但是印象都不是很深,自从到了浦和区来上班,很长时间没见,的确是有些不熟悉了。既然是熟人,金大洲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说,怎么能不认识呢,不过你这段时间变化很大,咋一看还真认不出,你这是从普水县过来的?这么远的路,先坐下喝口水吧? 金大洲的旋即而出的笑容让方晨佳心里放心了不少,他原本担心世态炎凉,这郝竹仁已经出事了,自己再来找以前跟他关系不错的朋友,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搭理自己,眼下看来,金大洲的态度倒还不错。 方晨佳毕竟当过多年的派出所长,大场面也见过一些,见金大洲对自己的态度还算是客气,觉的心里有了些底,于是直截了当的把这次来找他的目的说了一遍。 原来,因为郝竹仁被市纪委带走后,因为事发突然,郝竹仁的儿子,也就是方晨佳的外甥直到现在还被关在公安局里头,原本指望着,有郝竹仁在外头罩着,也就是三两日的功夫,想想办法,外甥也就出来了。后来,因为被打的人上啊访厉害,在医院也不出院,涉及到经济等问题, 公安局也就没有放出来。 郝竹仁本来想,让儿子在里面呆几天,也许出来就可以变化很多,以后就不会在如此的惹事了,谁知道计划没有变化快,自己也进去了,现在很多事情只能是方晨佳来处理,方晨佳心想,金大洲毕竟在普水当过副县长,跟郝竹仁交情又好,这个忙,无论如何金大洲是该帮一把的。 金大洲是什么样的人?老『奸』巨猾是出了名的,这个忙,就算是郝竹仁亲自来跟他商量,他也不一定会出手相助,何况现在是眼下这种情况,他正担心着秦书凯哪天看自己不顺眼收拾自己呢,让他这种时候出手帮郝竹仁儿子,自然是不可能的。 金大洲低头想了一会说,方所长,你外甥的事情,我的确是很想帮忙,但是,你知道,我现在不在普水工作,人走茶凉啊,很多事情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方晨佳见金大洲出言推脱,心里先是凉了半截,他没想到,金大洲表面上对自己客客气气,私底下却是这么现实的人,郝竹仁才进去,他就不顾往日的情分了,连这点举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713 廿廿示意,月柳赶忙上前去扶起了小格格来。 廿廿则亲自扶起博尔济吉特氏来,“你别急,这些终究都没有发生不是?你想啊,倘若皇上真觉着忠勇公是在欺君了,那还哪儿有他们父子俩只发盛京三年那么简单的事儿去?至少也要圈禁了吧!” 博尔济吉特氏这也才垂下泪来,“是奴才家公爷和犬子糊涂……奴才替他们谢过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大恩。” 廿廿拉着博尔济吉特氏重又坐下,“就因为皇上念着你们是外亲,是当亲人看的,故此才将忠勇公和你们家哥儿按着宗室例,发往盛京而已啊。” “不仅如此,皇上的旨意里也明白着,忠勇公是以‘公爵四等侍卫’的身份,你家哥儿也是‘蓝翎侍卫’的身份被发去的,这就是说尽管要到盛京去效力,可是忠勇公和你们家哥儿的差事还是在的,且在盛京照常发给俸银,想来衣食住行都不用担心的。” 博尔济吉特氏一口气出来,就更是哽咽不止,“谢皇上的大恩……” 廿廿含笑凝视博尔济吉特氏,“外头不管怎么传,你只管听懂我今儿的话就是。外头人永远是外头人,哪儿比得上咱们的亲去?” 博尔济吉特氏含泪双膝跪倒,向廿廿大礼谢恩,“奴才这几日担忧不已,又无颜面对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只能自己带着孩子在家里掉眼泪……今儿得了皇后娘娘的口谕,奴才便终于得了主心骨儿,这颗心可全然都放下来了。” “奴才只想着叫公爷和犬子好好儿在盛京效力,以不辜负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大恩去。旁的心思,奴才便再也都没有了。” 廿廿赞许地将博尔济吉特氏扶起来,“你自是明理之人,不愧是和敬公主之女。只是我今儿这番话只来得及与你说,而忠勇公和你家哥儿已经从围场启程,我忖着这几日都快到盛京了,我这话便自然没法儿叫他们也能跟着宽心了。” 博尔济吉特氏忙道,“奴才回去便修家书一封,命家里快马送去。想必公爷和犬子刚到盛京之际,正是心下愧怍惶恐之际,若能得了皇后娘娘的口谕去,便也必定上感天恩,在盛京安静效力,以期早日回京,报皇上和皇后娘娘大恩。” 廿廿含笑点头,“好,你也有心了。有你这样一位夫人和额娘,自是忠勇公和你家大哥儿的福气。” 博尔济吉特氏不敢久留,急着回家去写家书,廿廿便也不留,放了她去。倒是那小格格到了走的时候儿,都是安静得不声不响,颇见懂事。 廿廿 心下喜欢,这便吩咐叫包了两盒子的各色果子赏给了那孩子。 . 月桂出去送,月柳在旁便忍不住轻笑出声儿。 廿廿抬眸看她,“这丫头,偷着乐什么呢?” 月柳忙道,“奴才是瞧着呀,方才那小格格与咱们四阿哥玩儿得倒好!别看那小格格不说话,可是手脚就像长着眼睛似的,一边儿陪着四阿哥玩儿,一边还能归拢着四阿哥,不叫从炕上掉下来去,可周全呢。” 廿廿便也含笑点头,“忠勇公有四个儿子,格格却唯有这么一个。按说这样家儿里的格格,又是独一个儿,自然是怎么娇生惯养都不为过的,可是难为这孩子竟这样娴静知礼。” 月柳就更笑,“奴才就是说嘛,主子是跟这位小格格颇有眼缘的!只可惜小格格的年纪大了些,如今已经快要长成了,与咱们四阿哥的年岁有些悬殊……要不然,将来指给咱们四阿哥,倒也是一门好姻缘!” 廿廿听了也是微笑。 以这位小格格的门第和出身,自然有被指为皇子为福晋的资格。只是月柳不明白,皇上是可以将一个沙济富察氏的格格指给二阿哥当侧福晋,却不会再指一个沙济富察氏给皇子当嫡福晋的。 “你们也去预备预备,过几日绵宁和绵恺就回来了。”廿廿只淡淡吩咐,并不多说这话题去了。 . 皇上回銮,已是九月下旬了,京师的天儿已经凉了。 廿廿亲去相迎,接着了皇上,两人互执手臂,四目含笑相望。 廿廿说:“我在京中已然听说换上下旨,赏给承德士子入选的名额。虽说隔得远,我也能想象得到热河百姓皆感圣恩,皇上回銮之时,承德官民夹道相送的情景了。” 皇帝含笑点头,“承德地灵人杰,理应如此。” 廿廿只说叫皇上高兴的事儿,至于丰绅济伦之事,廿廿才一个字儿都不提呢。 待得回到皇后寝宫,廿廿才提到绵恺去,“……这一回随皇上进围,竟是懂事儿了些,仿佛长大了。回来就缠着几位谙达勤练弓箭,天儿凉也不在乎了。” 皇帝听了也是欣慰地乐,“在围场之中,亲眼看见宗室子弟和王公大臣们奋勇争先,这是也知道要强了。” 廿廿便顺势趴着皇上的耳朵,悄悄儿道,“……他必定在围场里什么也没射着吧?回来给我带的净是野花野草了,一根儿鹿毛都没有。” 人家绵宁还专门给廿廿带回几张鹿皮来呢,绵恺满兜囊的都是些花花草 草的。 皇帝却没在意,反倒朗声大笑,“是没射中。不过年纪还小,而且既然知道回来勤加练习,那就还是好样儿的。” 廿廿无奈地撅了撅嘴,“虽说年纪是不大,不过也不小了不是?” 廿廿实则不是自己心下失望,她倒是担心皇上会有所失望。 皇帝便挨着近来,轻轻摩挲廿廿的手,“……不怪他。今年的围场,出了不少事儿。” “嗯?”廿廿抬眸凝望皇帝,心下忖着除了丰绅济伦的事儿之外,还有什么事儿呢? 皇帝叹息一声,“不怪老三射不中,是他压根儿没的可射……爷刚入围那日,就隐约发现,沿途各围外沿都有蒙古奴仆,手执长杆,见了鹿只就抢先套了下去。他们将套中的鹿献给自己的主子,他们主子就拿来谎报是自己的猎获。” “更有甚者,这些蒙古王公还将这些奴才套来的鹿,拿去送人情!京中官员有没能射中的,他们便将这些鹿送给京中官员,联合起来蒙骗爷!” 廿廿听罢也是心惊,“便是射不中又怎样?皇上是对优胜者给予恩赏,却也不至于要重罚那些没射中的啊!列祖列宗早有祖训,入围不是为了狩猎,为的是操演我八旗兵马,故此鹿只并非是皇上入围的唯一所求啊!” “他们竟为了这些虚名,宁肯背欺君的罪名不成?” 皇帝也是深深叹气,“只是这些事,京中官员和蒙古王公们竟互相包庇,没人在爷面前奏明。反倒是咱们绵恺,别看平素里是个爱玩儿爱闹的性子,可偏唯有他将这事儿在爷面前挑明了。” 廿廿心便一颤,“……他是皇子,便是年纪小,也理应如此。”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故此啊,身为皇子的,能不能射中猎物倒是其次,要紧的是有一双清明的眼,一颗分得清是非的心去。” 皇帝定定凝视廿廿,还是将下一半的话咽了下去。 ——同样身为皇子,且是比绵恺年长十多岁的绵宁,他不信绵宁能全无发现过。可是直等到绵恺将这事儿给挑了出来,绵宁却也从未在他面前先说起过一个字儿来。 皇上虽然并未明说,可是廿廿从皇上欲言又止的神情里,便也隐约猜到了。 廿廿轻垂眼帘,握住皇上的手,“……兴许,孩子有孩子的天地,成人却有成人的为难。绵恺年岁小,说话不必瞻前顾后,想说什么就都直说了;可是大臣们呢,兴许总要有所瞻徇,这便没绵恺这么直接。” “但是我想,必定不至于是谁 都不肯说的。倘若皇上再给他们些时日,等他们将这利害关系都想明白了,他们应该会向皇上奏明。” 皇帝明白这是廿廿在安慰他,他便也唯有长叹一声,“他们瞻徇,便是对爷这个天子的不忠!他们犹豫得越久,那即便他们后来能向爷奏明,却也抵不了他们的罪责在先去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亚丘卡斯召唤了死亡,命运的试炼,精灵的阴谋,大魔神阿加雷斯,魔族的逃难,毁灭世界的月亮,和魔族结盟……”凯德加头疼得揉着眉头,“我是不是还在宿醉……等,等我消化一下……” “那你们看到了,我可没说谎啊。”索伦把珍珠放在手里给法师们看,“怎么样凯德加,你还想为师傅报仇吗?我不是说非要阻止你,不过那家伙又是大魔神又是破坏神的,恐怕挺强的……不如你先去练练级,过个百八十年的穿上白袍再考虑好了……” 凯德加看看自己的灰袍,无奈叹息,“如果你真的是在撒谎倒好了,但这么多离谱的事情,看起来可不是现编的…… 唉,报仇……其实也轮不到我给它报仇,我只是帮它把笔录书从图书管拿出来的道具罢了。但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埃兰我早就死了吧?有点唏嘘罢了……” 肯尼斯现在也恢复了冷静,“这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眼界了,索伦阁下,你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我们这些才认识了两天的人,可不大谨慎啊。” 索伦无所谓得摆摆手,“我是已经躺平了放弃抵抗了,因果律,预言,试炼这样的事,太他妈唯心了,实在是难以揣测。还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在我身边一同见证命运的节点和转折的,是你们三个,而不是其他人。那我想大概在那个‘没有被扭转的未来’,我们之间会有更加密切的羁绊和联系。 但现在命运既然发生了转折,未来发生了改变,那我们之间的这种‘羁绊’,也有可能因此发生变动。你们既然已经卷进来了,这些事情还瞒着你们就太不仗义了。 所以,我希望你们考虑加入公司,和我一起创业。” 凯德加和肯尼斯对视一眼,倒是先后点了点头没什么异议,毕竟也没什么选择不是吗? 凯德加的师傅被顶级的大魔神替换了,作为被捡来的孤儿,他倒是一身轻松。但没有师傅提供的资金支持和庇护的话,还想继续魔术研究自然得找一个金主,索伦这个人不管怎么样,那也是个点起香槟塔不眨眼的金大腿不是吗? 肯尼斯更不用犹豫,说白了作为立场接近纯血派的外来贵族,到梦魇骑士团服役可能是他唯一的出路了。毕竟他还背着贵族的通缉,被精灵刺客根追杀,身体里还有帝国丢失的至宝,欠了一大笔钱完全破产,还要复兴埃尔梅罗的家名,拉扯教育一个未成年小妹,昨天刚被女朋友戴了绿帽…… 哇 ……这么一说肯尼斯你也太惨了吧…… “既然都没什么牵挂了,那就收拾收拾,赶紧出发去军团吧,”索伦点点头,“现在最重要的是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莱妮丝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索伦朝她笑笑,“今晚白城剩下的地方也要化为火海了,大家都整整齐齐的才公平啊。” 大队骑兵飞驰而过,跨越帝国的山岭,疾速向北方边境奔袭。 由于马厩被袭击,技术开发局暂时关闭了会所的通道,调查虚圈内空间魔法传送的稳定性。不过这需要大量人手,而技术开发局最近又是新项目又是大订单又是军需准备还有些保密的紧急行动在进行中。贵族们玩乐用途的会所密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优先度实在太低了,所以短期内,帝都和边境的传送魔法阵被断绝了。 于是雅贾阿家的私兵,也花了些时间从各地汇聚起来,聚集到白城城南某处隐秘的庄园。 陆陆续续的,约有上千人进入结界之中,他们有的是带着护卫的下级贵族,有的是转化成血族的血骑士,还有不少佣兵,武士和刺客。也有个别红袍黑袍的魔法师。看的出来是把雅贾阿家嫡系的隐藏力量都拿出来了。 索伦的影子披着下弦月的套装,站在这庄园的房顶上,按照老苍蝇提供的秘法为庄园内的大量魔法阵供能。 被秘法激活,暗藏在地下室结界里的大量虫卵开始孵化,结出类似蜘蛛,蜈蚣,苍蝇,蟑螂,甲虫都各种各样长着人头的魔虫。这些雅贾阿家秘法炼制的魔虫,有着很多不利于军用的明显缺点,比如需要维护虫巢和虫卵,否则可能被魔法打击全灭,而孵化后的魔虫寿命也较短,成虫的魔力也更多来自于自然界,只相当于一些有一定智能的魔物,而且外型非常尼玛之恶心等等…… 但优点是数量多。 几千上万的人头飞虫爬虫从庄园的地窖,密室,门窗中喷涌而出,密密麻麻狰狞的人头人脸堆挤在一起,哪怕雅贾阿家的精锐私兵其实很清楚自家的招牌兵种是什么玩意,也事先用了秘制的熏香防止被误伤,但还是一个个面色铁青,在虫海面前瑟瑟发抖,只是强忍着不掉头逃跑罢了。 随着沙沙沙沙的声音响起,一条四十米长的人头蜈蚣,盘绕着秘藏虫卵的别墅爬上屋顶,老怪物顶着那种几乎被撑爆的人皮假面,冲屋顶上的索伦之影露出慈祥的微笑, “勋爵阁下的天赋真是惊人,居然能孵化这么多成虫,不如再考虑下与我家联姻?或者你有没有 兴趣和我的母虫配个种什么的……” “……感谢公爵你的赏识,虫娘什么的口味实在太重了我就敬谢不敏了。”索伦打了个寒战,“这些魔虫,足够对付冈兹家了吧?” “呵呵,区区家奴,哪用的了废这么多周章,鄙人只是腾不出手来一次对付两个巫妖罢了,这次有大人的助力,那就把这些不懂事的奴才吃光吧。”人头蜈蚣欢笑着发出格拉格拉的恶心声音,也不知道是镰刀似的触角在敲打鳞甲,还是镣钳般的铁锷下正在磨牙。 “这样啊,那不如趁着军团不在,贵族的私兵都调去防守白塔的时候,连着白城贵族区里其他家的贵族,也一并吃光如何?”索伦扭头微笑着建议道, “我的人抓住了一些精灵刺客,有确凿的证据说,冈兹家联络了凯利亚司家在内的部分武斗派贵族,准备向精灵同盟投诚叛国。 他们故意在之前的战斗中诈败逃跑,导致主力军团损失惨重,甚至还将技术开发局的月髓演算机,出卖给精灵神命运! 还好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就是朋友多,大家给脸帮忙,把东西从‘根’的手里夺回来了。 阁下如果不信,如今在您手中的纳瑞姆和玛尤莉就是人证,如果还没被玩死的话,公爵您可以检查他们的记忆证明我所言非虚。” 巨大蜈蚣全身的格拉格拉声都在一瞬间消失了,满天满地的魔虫在同一瞬间扭过头来看着索伦,那场面简直可以把人吓死。 不过索伦倒是不怕死,死了再换个影子喽,于是他继续和颜悦色得建议道,“我可是为了雅贾阿家的传承着想,您家的家奴!您家的子嗣!您家的继承人!居然作出这种叛国投敌的事情!简直是给白袍的格里姆乔丢脸啊! 恐怕这事要是让议会知道了,真是百口莫辩呢!雅贾阿家,恐怕也要重蹈兰卡斯特家的覆辙呢! 对了,我没在议会,但他们家灭族的时候大人应该在场吧?怎么样?议会诸公的吃相,很好看吧?” 满天满地的人头虫头盯着索伦,一言不发。 “……”巨蜈蚣缓缓降下头颅,对着索伦吹着腥风,“勋爵,你到底想怎样?” 索伦呵呵呵得笑着,摆摆手,“安啦,我和大人是老朋友,好伙伴了,我索伦完全相信雅贾阿家的忠诚,但可惜啊,鄙人只不过是一个议会最下级的勋爵,实在是人微言轻,思来想去,也只能为大人争取到这一次的机会。 为大人考虑,雅贾阿家应该借着这个机会,大义灭亲,快刀斩乱麻,以武 斗派正统传承的姿势站出来,彻底清洗这批**叛国的毒瘤! 先把事情做绝了,造成既定的事实,想必到时候以三位白袍之间的私交,也只能默认武斗派话事人的变动了。毕竟再怎么样,肉都是烂在武斗派自己锅里的嘛。 树苗长歪了,就得尽早止损,何况人证物证都在,又能重新树立起雅贾阿的威信,嘿嘿,白塔这个地方,我也很喜欢,日后我们公司,一定会鼎力支持白城的重建的,我保证公司派会全力支持,以雅贾阿家为首的武斗派。 一举多得,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您觉得呢?” 人脸挤出一个狰狞的微笑,“……您说的,可真有道理,听您的吩咐。都听您吩咐。” “呵呵呵,这才乖嘛,”索伦笑眯眯得点头,“如果武斗派的贵族们,都有您这样懂事,做我的朋友,老老实实的到我军中来服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处理完这边的事务后, 瑞和没有多做停留就回国了。至于顾雅宁那边,在他看来已经彻底解决了。这辈子他不会娶顾雅宁,只要他活着, 宋小军就成不了家主, 他们两人是否还会再续前缘他就管不着了, 不过可能性应该是比较低的。木家现在已经有求亲的意向了, 宋小军才十七岁, 正在读高一呢。 接下来的路他仍然不能放松, 原身的死亡危机过去了, 但这也意味着接下来他已经不能借鉴参考原身的人生轨迹了,他需要为他将要经历的每一件事, 将会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宿主有信心吗?”宿主460问。“根据弹幕内容, 有的观众很希望看见你在这个世界广收后宫, 谈几段旷世恋歌,成为最霸道的霸道总裁,也有观众希望宿主你能拳打全球富豪榜,脚踢古老家族, 走事业霸总路线, 成为全球首富, 最有地位的家主。” 瑞和听了忍俊不禁:“那可能要让他们失望了,我没有接触过商科, 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我的目标很简单, 那就是五年内在保持原身留下的成果的基础上, 让宋氏稳健缓步上升, 十年后再寻求更进一步的突破。至于世界首富, 我暂时没有这种宏愿。事实上, 我还有别的想法。” 系统460问是什么想法,可以透露吗? “当然可以了。你也知道,现在我手中权力不小,有钱有势,如果不收集一些实用的东西存起来,以备以后在新的任务世界里使用,我都觉得浪费了这个身份。” “宿主的意思是?” “这个世界虽然是以小说文本数据为基础搭建起来的,但就像你说的,世界形成之后就成了‘活’的存在,各种事物的发展都有规律可循,不管在哪个世界,科学这条路都是笔直的。”瑞和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具体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好的,那我等着看宿主的好消息。” 回国后大概两个月后,彭家老爷子病逝,在葬礼后,彭家很是鸡飞狗跳了一番。瑞和怕彭祝安被欺负,特地派人过去帮忙,也不是要干涉彭氏内务,就是守着彭祝安母子不要被其他人生吞活剥了。 彭家的分家过程闹了很久很久,彭祝安果断地拿着彭老爷分给他的那一份,头也不回地走了,带着母亲投奔瑞和而来。 身为彭老爷子的第二任妻子,彭祝安的母亲却已经在疗养院住了有十年了。来了宋氏庄园住了几天,彭老夫人就说住不惯,还是想到疗养院去住。瑞和帮忙,将彭祝安的母亲安排在宋氏的疗 养院里。 “妈的,老子再也不回去了,那帮贱人自己去狗咬狗吧!”安顿好母亲后,彭祝安才发泄情绪,把彭家人挨个骂了个狗血淋头,边骂边红了眼眶,哽咽着说不出话。瑞和揽住他,给他无声的安慰。 彭祝安哭着说:“老头子还说他偏心我,疼我,我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他总有一箩筐的大道理,可是到头来牺牲的只有我一个,他说让我乖一点,不要掺和哥哥姐姐之间的矛盾,他怎么不让我那几个哥哥姐姐乖一点,不要总是争来抢去的难看!我是什么人物?我加入了就能翻云覆雨吗?可他还是防着我,我连自己做一点小生意都不能,他让我不要多事,多事呵呵,我是看开了,人家那是原配的孩子是个宝,那群人怎么闹都是自己人,我这个继室的孩子就是个草,就是外人……” 哭过之后,他抽噎着擦眼泪:“你之前说的还算不算数?我现在手头只有一个亿的流动资金,其他的都在基金里,我只能拿分红,我妈手头的遗产大概有五个亿,我不会去动她的,我手头的这一个亿你看我能做什么生意?” “你想创业?有方向了吗?” “就是还没有啊。”彭祝安现在迫切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让地底下那个偏心眼的老头子看了后悔吧!他自以为自己公平了,全都安排好了,可是看着吧!他活着的时候都按不下那些儿子女儿,等他死了,以为都分配好了,每个儿女都该满意了,却不知道到时候才有得乱呢。他对那些儿女心软,只对他这个儿子心硬,彭祝安倒是要看看彭氏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我之前说的还有效。”瑞和笑着说,“你可以先用我母亲的产业管理试试看,创业不是嘴巴一张一合就能办成的,你分到的遗产不多,不能随便挥霍,阿姨还等着你给她依靠呢。” 彭祝安叹气:“我连自己创业都没个头绪,你放心让阿姨的产业让我管啊?不怕被我给霍霍了。” “再霍霍能毁到哪里去?这几年疏于看顾,那些产业的现状——”瑞和摇摇头,“不提也罢。” 林夫人去世也十一年了,当时原身才十三岁,学着家族集团的管理就已经很费劲了,根本管不了那些产业。等原身长大了接管了宋氏集团,也还是腾不出手。耽搁着耽搁着,那几个公司就被像疏于打理的美丽花园,慢慢地就荒废下来。所以上辈子宋成钧掌权后将林夫人那些产业收掉时,并没遇到多大的阻碍,那些产业的财报确实不好看,管理也非常混乱。 原身去世那年花心思去梳理过,但治标不治本,他手头信 得过的人手每个都占着坑,正牢牢地往集团里扎根,根本分不出一个半个来。宋老先生虽然为长孙扫除了大多数障碍,但也只是“大多数”,一个年轻的掌舵者,总有人想要撞一撞碰一碰,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好处。更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宋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诚恳真挚地许诺会辅佐原身,在宋老爷子死后却变了脸色的人不在少数。 商人逐利,自古如是。 这还是内部的麻烦,外部的危机也一直没有消停过。 对原身来说,母亲留下的产业纪念意义比盈利更重要,他不在意那些产业能给自己带来多少财富,只需要那些产业留在原地,正常运营下去。按照原身原本的想法,就是等自己结婚后再那些产业交给妻子帮忙打理,夫妻齐心。可惜的是他英年早逝,什么都来不及安排。 “那好吧,我试试。”彭祝安最后点头应下来,“那我把这一亿也投进去吧,算是我的投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皇叔,不要忘记,如果你死了,朕真的会很遗憾。”李铮怪笑几声,命令魏子良把李权送走,他当然没有忘记定住魏子良,不能让璇玑知道这件事,就任由璇玑以为自己依然昏迷,李权的手里依然有雌虫的存在。 魏子良领命之后匆匆离开,这里的侍卫还不多,后宫的大部分还在璇玑的控制之中。 李汐睁开眼睛,悠悠醒来,见到李铮正坐在自己的身边,低着头在沉思,李汐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揉揉眼睛,使劲睁大眼睛,才确定,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真的就是李铮。 “皇兄,是你吗?你真的醒了?”李汐坐起来,她一把抓住李铮的手,她紧紧看着李铮,生怕一切是在梦中。 “汐儿,是朕,朕醒了。是皇兄在你的身边,以后就由皇兄来照顾你,你醒来就好了,你睡了很久了,皇兄真是担心你,见到你醒来,皇兄就放心了。”李铮扶住李汐的肩膀,他感觉到李汐的肩膀瘦弱不少,脸上细腻的肌肤有了粗糙的痕迹,甚至李汐的手都有了薄薄的一层茧,李铮感到一阵心痛。 李铮因此对凤尘的恨更深一层,想不到凤尘把李汐照顾成这个样子,本来要是李汐一切都是好好的,他对凤尘的恨意都没有那么深,如今看来,这个凤尘对李汐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这种对李汐不好的人,就不能留在李汐的身边。 “凤尘呢、”李汐还是问出了李铮最不想说起的那个人。 “他回去安置老爷子了,他不仅是你的夫君,还是老爷子的儿子,你总不能指望凤尘好像皇兄一样整天守着你。”李铮按住李汐的肩膀,他不会再让李汐离开自己。 李汐对李铮笑笑,李铮说的确实有道理,她也不再提起。 等到李汐安睡之后,洪意才出现在来仪居,这里是先皇赐给李汐的居所,凤尘身为李汐的夫君也有自由出入的权利,就像和李汐的婚姻一样,除非先皇复活下旨才能禁锢来仪居,所以即使是璇玑也不能阻止凤尘当初回宫之后居住在来仪居。 “公主一切安好,请驸马爷放心。”洪意对凤尘也是毕恭毕敬,新衣以前就曾经交代过洪意,凤尘和李汐无异,如果李汐不在就要听从凤尘的指挥。 凤尘倒是不担心李汐,李铮对李汐的爱护不在自己之下,他担心的是李铮身上的毒性,想来李铮身上的蛊毒并没有完全解除,他的性情依然被蛊毒所迷惑,白胡子之前告诉李汐,紫灵芝和孔雀草已经被污染,就是说要重新回到百草山才能找到这些解药了。 只是他不会放心让李汐留 在李铮的身边,他深知李铮不会伤害李汐,但是李汐会看不惯李铮的所为,两人一定会发生争执,失去理智的李铮就不能保证一定不会伤害李汐了。 “你暂时好好看着公主,等我想好怎么做之后,我再告诉你。”凤尘沉吟半晌,依然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只能让洪意暂时回去,他不想让洪意离开李汐太久。 洪意领命而去,凤尘继续思索着对付李铮的办法,凤清在第二天来到,告诉了凤尘一件事,凤尘意识到这个是和李汐逃出去的机会,他命令凤清继续回报情况,他暂时按兵不动,隔岸观火,李铮和自己还是有一个目的是相同的,把璇玑赶出去。 李权的身后跟着同样被灌吃蛊虫的李尚武,两人来到璇玑的寝宫,璇玑依然是大红大紫的衣饰,身上的首饰华贵逼人,头上的金簪闪闪发光,李权眼尖,认出璇玑头上的金簪正是自己的爱女李盈盈生前最喜欢的金簪,璇玑竟然把金簪挪为己用。 李权的心口剧痛,他正想发作,李尚武在身后提醒他:“义父,此刻不是发火的时候,赶紧做完我们的事情。” 李权忍住心口的怨气,昂起下巴,对璇玑说道:“太后娘娘,你要是想拿到雌虫,就必须把玉玺交出来,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一样,你对皇位没有兴趣,我对蛊虫没有兴趣。” 璇玑和身边的张苗交换一个眼神,张苗对璇玑点头,只要得到雌虫,和雄虫合体,就算十个玉玺就可以换来。 “好,我把玉玺交给你,你把雌虫给我。”璇玑把玉玺从身后拿出来,李权把竹筒拿出来,璇玑的手已经伸向竹筒,李权的手也伸向玉玺,说时迟那时,张苗忽然出手,一手压住李权的肩膀,把李权已经握在手里的玉玺勾回来,而璇玑早就趁着李权分神的时候,把李权手里的竹筒带了在手里。 李权大怒,璇玑果然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怨气早也难以抵挡,运气在心,对着璇玑就一掌拍过去,李权是有多年武功修为的人,他的掌势凌厉,掌风锋利,就算是李尚武看到都是心中恐惧,想不到李权如此厉害。 璇玑的全身被李权的掌风笼罩,难以移动,她见到张苗竟然在一边只是干看,他的手里紧紧握住玉玺,她顿时明白了张苗的用心,她怒喝一声,从李权的掌风里分出一线的空隙,钻身出去,把张苗拉到自己的身边。、 张苗大惊,他想拉开璇玑的手,无奈璇玑紧紧捉住他的手,他的手里还握住玉玺,难以施展护身术,他被璇玑拉到掌风的中心,呼呼作响的掌风正好落在他的头上 ,他觉得头上好像戴着一顶无比紧缩的帽子,随后心口一痛,吐出好几口的黑血。 “你……你竟然给我吃了蛊虫?”张苗见到地上的黑血,才惊觉璇玑竟然给自己也下了蛊毒,他原来以为璇玑对自己旧情难忘,璇玑会完全听从自己的话。 “不给你吃下蛊虫,我怎么保障我自己?师兄,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看到玉玺就什么都忘记了,看来男人还是靠不住,还是要靠我自己。”璇玑心中极为痛快,要不是自己暗中留了一手,张苗还不知道要怎么陷害自己。 李权的手收回,见到眼前的人似乎在内讧,他并没有说话,如果他们自相残杀,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张苗大怒,他把手放在唇边,吹响口哨,很快从大殿的四周涌来无数的游蛇,这些游蛇都吐着鲜红的信子,显然是含有剧毒的蛇。 “师妹,我们分别多年,你是没有见识过我的厉害,这些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张苗指挥那些游蛇对着璇玑的方向游过去。 饶是李权见多识广,见到这些游蛇还是禁不住要吐出来,地上沾满了亮晶晶的粘液,都是游蛇爬过的痕迹,这些游蛇发出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璇玑冷笑一声,她手上的蛊虫足以对这些游蛇。 她也是把手放在唇边,小燕立即命人拿出众多的黑色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全部是各种颜色的蛊虫,蛊虫身上都有着厚厚的盔甲,就算是游蛇的毒牙也未必能咬穿。 “师兄,今天就看看是你的蛇厉害还是我的蛊虫厉害!”璇玑拍手,那些饲养蛊虫的人驱动蛊虫往前走,蛊虫和游蛇在大殿的中央汇合。李权和李尚武只能是爬上柱子避开这些骇人的东西。 蛊虫在地上和毒蛇对峙,蛊虫伸出坚硬的骜爪,钳住毒蛇的身子,毒蛇不甘示弱,吐出长长的信子,把信子上的毒液扫到蛊虫的身上,蛊虫的铁壳虽然层层叠叠,还是有毒液渗进去,蛊虫当即死去。 蛊虫和毒蛇在地上不断地交战,李权在上面看着,心里一直在发毛,下面这些蛊虫已经是非常厉害,自己体内的蛊虫简直就是毒中之王,他的心里在不断地盘算着自己要如何才能保住性命。 璇玑和张苗都用尽全力,催促自己的毒蛇和毒虫攻击对方,他们都忘记了最初的目的,只是想置对方于死地,凤清接到消息之后赶到,她不动声色,在手下的掩护下把手里的药粉洒在地上,受到刺激的毒蛇和蛊虫更加互相残杀,地上流着很多黑红色的血迹。 一个时辰之后,最后一个蛊虫被璇玑 自己踩死,她对着张苗冷笑:“师兄,你的蛇看来火候还不够,你想不想看到更多的蛊虫?”璇玑拍拍手掌,小燕催促手下赶出更多的蛊虫,张苗意识到璇玑要杀了自己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秦佳丹可是想的好好的,自己是当妹妹的,和秦一一是平辈。 她又是当姐姐的。 自己说什么她不听也就算了。 可方映雪不是啊。 她是秦一一的亲妈! 亲妈啊。 把她生出来的那个人! 秦一一要是还这样六亲不认什么都不管不听的,到时侯传出去口水都能淹死她! 这就是所为的谣言也能杀死人。 更何况,她说的还不都是谣言? 再说,这些可都是事实! 秦佳彤虽然没出面,但她却在方映雪临走前故意接了个电话。 是她早早让公司里的人打过来的。 内容只有一个,吓唬方映雪,让她以为公司真的马上就要倒,保不住。 果不其然的,方映雪听了这一通电话后整个人都吓的不得了。 脸色难看的不行不行的, “怎么了怎么了,谁打来的电话,是公司里的人吗,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说,爸爸那边出了问题,情况很严重,而且,公司这边有一个会计被带走……” 她说到这里声音低落了下去, “妈,咱们怕是要破产了。” 紧紧的咬了下唇,她突然抬头冲着方映雪勉强一笑, “妈你放心吧,哪怕家里头真的没钱也不怕,我现在已经大了,我能出去找事做,我赚钱来养活自己。” 这一句话差点感动的方映雪掉下泪来。 她眼圈都红了,又哭又笑的看着秦佳彤, “妈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妈不会拖累你的,妈这就去找那个死丫头。” “妈,你也别太生气,姐姐说不定只是一时生气所以才不理咱们的,等她气消了知道了爸的事儿肯定会帮忙的,姐姐她人很好的呢。” “也就你这傻丫头说她好!” 方映雪一脸心疼的看一眼秦佳彤,开口的语气充满了怜惜, “你这几天怎么瘦成了这样啊,哎,早知道这样,之前应该让你提前出国的。” “妈,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您和爸。” “我陪着妈等爸爸回来。” “好孩子。” 方映雪满脸欣慰的离开。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的消失不见,秦佳彤脸上的笑嗖的一下消失的干干净净。 出了家门后方映雪被风一 吹脑子恢复了几分冷静后。 人也跟着为难了起来, 就那丫头死倔的性子,她再去几趟怕是也没用啊。 可不去…… 要么,她还是先去古家那边看看去? 说不定能通融一下,让她见到古老爷子呢? 这么一想,方映雪的心就开始动了起来, 要是真的能见到古老爷子,她就好好的求求他,让他老人家救救自家老秦。 她只是请对方帮个忙,又不是和他们家要钱啥的。 很简单的。 再说,她可是听说那老头子得了自家女儿不少的好东西。 所以,她站在古家院门前的时侯一脸的轻松自然。 和管家说话时都挺直了腰杆,带着居高临下呢, “管家是吧,我要见一下古老先生,麻烦你帮我通传一声。” 管家看着眼前的方映雪有些无语, 这人他肯定认识。 他身为古家的大管家,没少陪着古老爷子出席宴会什么的。 对于时不时找个机会刷下存在感的这位秦太太,还是有那么一两分印象的。 最近却是因为秦一一。 不管怎么样,秦家那边总是秦一一小姐的家嘛。 这血缘关系要说完全隔肯定不可能。 再说,古老爷子让他留意着秦家,怕是也有几分想要帮秦一一小姐挡麻烦的意思。 身为管家,他自然不能拖自家老板的后腿! 这会儿看到突然出现的方映雪,管家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事儿。 难道,是秦一一小姐出什么事情了? 这么一想他都跟着紧张了起来,“秦太太您怎么过来了,难道是一一小姐出什么事情了吗?” “怎么可能会是她,她好好的呢。’ 方映雪看了眼管家后开口催她,”你快去帮我通报一下啊,和老爷子说我是秦一一的妈。“ 本能的,方映雪觉得自己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就那么一句话管用! 古老爷子正在书房坐着呢。 刚开了个视频会议。 这会儿有些上头,看着空手走进来的管家他有些奇怪, “我不是让你出去泡茶了吗,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管家呀了一声,抬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我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老先生,外头有人找您,说,说是秦一 一小姐的亲妈。” 管家认识方映雪。 但却选择了这么一个开口的方式, “对方说见您有事儿要和您说,这会儿正在咱们家门口等着呢。” “您看这人是见还是不见?” 要是一般的人,不,就是二般的人吧,也不至于说见古老爷子就能见到的。 你要先预约。 可现在……事情关系到秦一一小姐…… 管家也不知道老爷子会怎么做。 “方映雪?” 古老爷子随后就皱了下眉,略顿了下,他对着管家摆了下手, “你先去帮我倒茶去。” 这就是要让他避一下了。 嗯,应该是和秦一一小姐打电话说这事儿吧? 秦一一没想到方映雪竟然真有胆子能主动去找古老爷子。 接了电话后她满满的歉意, “古爷爷您别介意,都是我不好,给您添麻烦了……”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什么叫给我添麻烦啊,和你古爷爷我还客气?” 电话另一侧的秦一一眼底闪过一抹暖意。 不过下一刻她就轻笑了起来, “古爷爷您不是不在家吗?” 古老爷子听了这话想都不想的点头,“对对,我这会儿正在开会呢,忙的很。” 所以,哪有什么时间去见那些乱七八遭的闲人?! 挂了电话管家刚好端着茶走进来。 古老爷子看他一眼,“出去和那位说,我有事儿在外头呢,让她改天再来吧。” 想也知道那位秦太太所为何来。 不过,这事儿她可是找错了人! 秦一一坐在沙发上,一抬头就能看到窗外的天空。 白云飘飘,风徐徐。 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她一声轻笑, 不想在自己这个女儿面前掉面子。 可她却怎么不好好,去找人家古家求助,报的不还是自己这个女儿的名字? 可真真是…… 有本事就自己解决嘛。 非得又什么又什么的…… 不过这好歹也是生她的妈,算了算了,懒得想! 只是终究有些不解气,秦一一回头又给相关部门悄悄送去了一些好东西。 嗯,全都是能让她那个便宜爸在里面多喝几壶的! 所以,就在外头大家都以 为这事儿差不多定性。 姓秦的要在里面待上个多少年时。 突然间又有一些公司的人被传唤,问讯。 甚至还有两个直接被带走的! 人心惶惶。 方映雪都有些不敢回那个家。 死寂一团不说了,最主要的是,她答应秦佳彤会解决问题的啊。 可现在,她连去见那死丫头的面儿都没去。 古老爷子那边她倒是又连着去了两次,可得到的答复却是一直人不在家。 次数一多吧,方映雪哪里还不晓得,对方这是不想见她! 狗眼看人低! 古家进不去,她又试着去了别的一些人家。 自然都是无功而返。 最后,她身上分文没有了,连借钱的地方都找不到。 只能灰溜溜的回家。 可这一回家吧,看到的就是脸色苍白,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的秦佳彤。 方映雪吓了一跳,“彤彤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吗?” “我没事儿,妈你这几天去哪了啊,我打电话都没人接。” “妈你没事儿就好。” “只要咱们人好好的,其他的东西都是小事儿。” 这一番话听的方映雪心里头自责极了, 看看,彤彤多懂事儿啊。 可自己呢? 为了面子什么的,明明能有那么几分机会的,她却一直不肯去…… 她没看到秦佳彤这个时侯扭头对着管家使了个眼色。 等到方映雪回过神,管家已经在她耳侧心疼的开了口, “太太您是不知道,这两天彤小姐可是一直担心您来着,都没怎么睡过,白天还有公司那些股东时不时的来打电话催,一些相关部门也来电话……彤小姐急的嘴里头全都是泡,这两天了就喝那么点粥……” “太太您如今回来了可是刚刚好,快劝劝彤小姐吧。” 这一番话听的方映雪红了眼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也就在夏天将黑暗魔晶甩出紫水星,进入宇宙星空的时候。 另一超,深渊大世界当中深渊主宰木狄刚刚通过黑暗魔晶子体收回了自己之前的那缕意识,了解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来。 祖星主宰? 呵呵,终究是一个刚刚成为主宰,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 看来是他太过高看对方了。 也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的脸色一变,自己眼前那块黑暗魔晶子体竟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紧接着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见到这一幕后深渊主宰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黑暗魔经的子体竟然碎了,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在他成为深渊主宰之后了解到的信息都是黑暗魔领无比的特殊,乃是由世界本源构成,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其摧毁。 还是他的子体出现裂缝,然后直接报废,那说明与其相连接的母体也有可能出现了意外。 或者说进入到了什么特殊的地方。 进入到了特殊的地方? 想到这里深渊主宰也是想明白了什么,可是他想明白了,脸色却是更加的不好看了。 没想到夏天的表现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肯定夏天或许会经得起一时的诱惑,但是时间一长对方还是会忍受不住那黑暗魔晶主体的诱惑,将其使用。 而如今夏天反应无疑是给了他一个重重地耳光,这脸打的啪啪响啊。 对方不仅忍住了诱惑,还直接将黑暗魔晶的母体放到了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特殊的地方并不是紫水星的天道空间。 因为黑暗魔领本身就是由世界本源构成,就算是天道空间也无法将其完全的封印,他也能够与其取得联系。 但是现在与他联系的媒介黑暗魔晶子体都直接碎掉了,他还怎么联系?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他刚刚的想法并没有被人知道,不会出现那种当众被人打脸的尴尬局面。 但现在他依旧是非常的不高兴,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深渊主宰,主宰深渊大世界一切生灵的生死。 虽说换了世界,面对的同样是一个世界的主宰,但他的心里依旧没有转变过来,尤其是当了解到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世界还是祖星时。 没错,祖星的名头很是响亮,但那也终究只是一个名头罢了。 当然!如果说夏天这个祖星主宰拥有如他 一般强大的实力他能够将夏天放在与自己同等的地位。 但是在他的感受当中,夏天的实力唯有呵呵两个字才能形容。 深渊大世界随便一个深渊魔族的实力或许都比失去天道权柄的夏天强。 正是如此,他才会在一开始就轻视看不起夏天。 如今他为自己的这个轻视付出了代价,尽管没有什么实际损失,可这依旧是一个深刻的代价。 脑海当中想着一些杂乱的东西,深渊主宰木狄也是不由深吸一口气,放下了对于夏天的轻视之心。 同时对于祖星这个地方也是更加小心与感性趣起来。 他不知道夏天直接将黑暗魔晶给丢出了紫水星进入到了宇宙星空中,只以为夏天将其丢到了某些特殊的地方。 而那些特殊地方又能够隔绝世界乃至世界本源的,直接将黑暗魔晶子体与母体之间的联系给彻底断绝。 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深渊主宰木狄抬头看了一外面,淡漠的声音传出。 “来人!” 话音落下,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之前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不明白深渊主宰又有什么事情该吩咐的,不都已经吩咐好了吗? 难道说深渊主宰准备放弃亲自进入天元大世界的决定? 可是根据他这些年对于深渊主宰的了解,知道深渊主宰一旦下定决心,那就绝对不会改变。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 与天元大世界有关?与传说当中的那个祖星与什么东西有关? 也就在他如是想着的时候,便是听到深渊主宰接着说道。 “阿尔卡迪奥,吩咐下去,后天就是打开天元大世界世界壁垒的日子,让我深渊魔族的儿郎们做好准备。如你所说,天元大世界虽然没落了,但依旧是一个比我们深渊大世界等级还要高的世界。其中的底蕴远远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纵然是我进入其中也要小心谨慎,魔族的二郎们尽量小心一些,记住我们的目的并非入侵或占领那个世界,而是找到那件东西,只要找到了那件东西,那我的实力便可以更进一步,达到超越主宰的地步,到时候无论天元大世界还是祖星,对我来说都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听明白了吗?” 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还是低着头,听到深渊主宰这么说感觉一阵的意外。 之前的深渊主宰可一直都是那种有我无敌的气势,别管你实力有多 高,反正都不如我高,别管你多强,反正都没有我强。 而如今深渊主宰却主动承认天元大世界的世界等级比深渊大世界的世界等级还有高,天元大世界当中有人的实力比他要强,这次是太阳打西边出了吗? 虽然心中惊讶,不明白深渊主宰为何变了性情,但既然是主宰的吩咐,还是要答应下来。 连忙点头应是,表示自己明白了。 沈逸主宰看着下方半跪在地的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想了想再次说道。 “另外还有这次的行动你就不要参与了。” 话音才刚刚落下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就是蓦地抬头看向深渊主宰,眼神当中尽是疑惑。 深渊主宰到底是怎么了?自己要进入天元大世界冒险还承认自己的实力不如深渊大世界当中的那些土着,如今更是直接让他不参与此次的行动,自己刚刚离开那会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因为祖星吗? 看到他的表情深渊主宰也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本来他是深渊主宰,他的决定就是至高命令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但是对于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他总是比较宽宏大量的,所以还是解释了一句。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随同魔族的二郎们一起进入天元大世界,那个世界或许有着连我都无法应对的危险,有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再次回到深渊大世界,而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深渊大世界又不那你无人管理,奥雷里亚诺他们两个对我的忠心也只不过是因为我的实力,一旦我离开长时间不回归他们必定有异心,所以这次的行动我会带上他们两个,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余下的要么有实力没脑子,要么有脑子却没实力,唯独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你既有脑子又有实力,所以我准备在离开的这段时间让你暂时管理深渊大世界,希望你能够明白在我离开后你身上的重担到底有多重。” 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此时整个人都陷入到了蒙圈当中。 刚刚深渊主宰说什么? 对方离开的这段时间让他管理深渊大世界? 我的天,他虽然是深渊主宰的贴身侍卫。跟随深渊主宰也是很久的时间,有一点儿权力。 但是管理一个大世界,尤其还是深渊这种能者上弱者死的这种大世界,这是他平时里想都不敢想的。 毕竟有句话说的对“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如果你们有相对应的实力,那坐上这个位置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的何塞. 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显然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 深渊主宰似乎又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再次安慰道。 “放心!在我离开之前会将你的实力提升到奥雷里亚诺他们的级别,到时我再将深渊大世界当中实力还可以的带走一批,到时候以你的实力与能力。相信足够管理好这个世界。我对你有信心,难道你对你自己没信心吗?” “我…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能够产生冰雪灵心的,只有冰雪精髓,而能够产生冰雪精髓的,则必须是极度寒冷的地方。『81┡ 中┡文网 眼下看着这个大坑,叶谦终于是明白了,这地下冰灵宫为何如此的寒冷,因为这里绝对是一处天地至寒的绝阴之地,否则的话,是不可能有如此寒冷的地方的。 而这样的寒冷在这里就产生了这么多的冰雪精髓,而无数年过去,这冰雪精髓里,必然也会但是冰雪灵心! 哪怕是叶谦现在,趴在了那大坑边缘,都能够看见,在大坑底部,的的确确是有冰雪灵心存在,那瑰丽的色彩,远不是冰雪精髓能够比拟的! 叶谦吃惊极了,却不是因为现这么多的冰雪精髓和冰雪灵心而吃惊,而是因为,这里似乎完全没有危险啊,可为什么,那棋月和历代的冰皇殿守护者,进入这里之后,就没有从这里得到过什么? 他们似乎最多,只是带走了一些冰雪精髓,特别是那石室之中的蛋壳,棋月他们就没有产生过想要吃掉的想法吗? 实际上,这却是他不明白了,那石室,便是棋月等人口中神沉睡的地方,数万年以来,冰皇殿传人没有一个敢进入石室之中,最多只是在门外看看,因为……冰皇殿的主人冰皇,当年就是从这石室之中走出的,那隧道的破洞,也是他硺开的。 这个地下冰灵宫,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隐秘,然而冰皇似乎并不想让后人知道,所以便告诉他们,这里是不详之地,曾经有神在这里沉睡过去。冰皇殿的传人,便没有人敢去那石室,但大坑这边倒是敢来,偶尔会取走一些冰雪精髓。 叶谦在大坑边晃了晃,虽然如今自己已经踏入了王者二重,实力大进,可冰雪灵心这等宝物,遇见了不弄到手,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再说了,自己体质如此,日后突破王者三重肯定也是困难无比,这冰雪灵心也得拿到,保证日后突破的时候,九品神丹可以炼制出来。 于是他就直接跳入了大坑,在他想来,这不过百来米深的坑,想要出去不是很简单?可这跳进去了,叶谦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这深坑的底部,哪里是外面能比的?这里寒冷的程度,仅仅只是瞬间,叶谦整个人就被冰封住了! 很简单的,就宛如他当初救下的丹神塔长老一样,整个人被冻住了。 叶谦心头不由的暗惊,难不成什么都走过来了,连王者二重也轻易突破了,自己居然在这个地方被冻成冰棍?但很快的,叶谦就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了,他除了被冻住外,却没有任何的危险,也就是没有受到任 何的伤害。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我刚才吃的蛋壳?”叶谦惊愕的想着,但虽然没有损伤他的身体,可他却无法挣脱这冰封。 一时间,似乎就这么僵持住了,叶谦却不知道这被冰封能冰封多久,万一是无限被冰封,那他也是必死无疑! 想了想,叶谦开始努力去适应这里的冰寒,在他想来,只要适应了这儿的极度严寒,自己也就顺利解封了。 于是,偌大的冰坑之中,一个冰雕一样的人,却蔓延出神识,去感触在这里的严寒,只不过半小时过后,叶谦就惊喜的现,在这大坑外围,靠近上方边缘的地区,那里他已经感受不到严寒了,这就说明,那里的严寒,对于他已经产生不了危害了。 这是进步,叶谦继续感触,这时候,之前在进入地下世界的时候,走过的那通道的经历,也慢慢回想起来,那种身处极度严寒之下的状态,叶谦如今算是深有感触,莫名其妙的,他觉得自己似乎和被雪无心那家伙的冰封领域冰封住了一样。 这时候,他才知道,雪无心的领域有多么的厉害。同样的,他也在想,这时候自己就仿佛是被雪无心的冰封领域给冻住一般,自己该如何破解? 把自己当前的处境,转换了一个概念,叶谦顿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破解领域……那就是,自己也要产生同样强大的领域来对抗!说来有些无奈,叶谦步入王者已经很久了,如今更是踏入了王者二重,但是,却始终是没有感悟到领域。 这时候却有这么好的机会,叶谦干脆沉下心来,静静的去体味四周那冰寒的气息。特别是,这大坑的地步,似乎就连通着那天地至寒的绝阴之地,这些流动着的冰寒能量,有强有弱,强的便沉淀在底部,而弱的就漂升到上方。 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谦就仿佛化作了这冰寒能量的其中一缕,感受着它们从出现到凝聚,最终化做固态的冰雪精髓,甚至最终升华成为冰雪灵心! 在这一刻,叶谦自己仿佛也幻化成了一块冰雪灵心,让他震惊的是,他觉得自己内心温暖如火,外部却冰寒彻骨。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叶谦极难想象,但偏偏又是如此的真实。 时间消失,这大坑底部冰寒的仿佛连时间都冻住了一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间的,噼啪一声,仿佛冰块裂开的声音,随后这噼啪之声就响成了一片,最终这大坑底部,一个人站了起来,抖动了几下,把身上的冰块碎片抖了个干净。 “嘶……原来这就是领域,这就是雪无心的冰封领 域吗?不,这不是,这比他的更加强大,这……应该是冰霜领域!”叶谦笑了笑,不见他有任何的动作,他周身方圆十米之内,赫然没有了任何的冰寒气息! 就这么一瞬间,那些冰雪精髓便无法承受温度的变化,不少都开始融化起来,叶谦这才淡淡的一笑,那铺天盖地的冰寒之力,便再度笼罩在大坑之中。 “哈哈,我也终于算是有了领域,虽然如今也只不过覆盖十米,但这领域……真是强横!”叶谦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不过这不是笑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被冻了多久,看着地上的冰雪精髓,他收取了一堆放在储物戒指里,冰雪灵心就罕见的多了,但也找了三颗,其实还有更多的,但叶谦觉得做人还是不要太贪了,自己的收获已经很多了。 这时候走出大坑,对于他来说胜似闲庭信步,一路返回,来到那隧道的破洞口,也没有任何的异样。虽然这一切显得如此的顺利而诡异,但叶谦摸了摸下巴,耸了耸肩,管他那么多,现在自己要走了,好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540、 五魁奉命,寻了两个脸生、且机灵的小太监出去了。 殿内倏然地安静下来。 月桂大致能猜到主子的想头,这便寻些话儿来打破这沉寂。 “奴才瞧着,二爷这几年真是越发沉稳了。” 与每一家都一样,原本廿廿家顶门立户的是她兄长宁武泰。乾隆五十九年时,宁武泰由亲军挑选笔帖式——笔帖式的身份虽然不高,但却是勋贵子弟出仕的路子。眼看着当几年的笔帖式之后,宁武泰就可授官了,却在嘉庆三年忽然病逝。 身为次子的和世泰也如任何家中的第二个儿子一样,不是太受重视,也不是太受宠爱,可是却因此而忽然要承担起长子的身份,顶起家里的门户来。 而此时,廿廿的三弟还只是个八岁大的小孩儿,还帮衬不上兄长半点去。 好在和世泰迅速地成熟起来。 廿廿便也欣慰地轻叹一声,“是啊,终究也是当阿玛的人了。” 和世泰出生于乾隆四十六年五月初五端午之日,说来也是巧了,廿廿家倒出了一对姐弟都是这样的生辰。五月初五又正好是十月初十的正好一半儿,且和世泰下生的时候正是廿廿进宫前的一年,故此他小时候倒是廿廿亲手帮着额娘看顾的,廿廿对这个弟弟的感情要更为深厚些。 和世泰比廿廿小五岁,比皇二子绵宁大了一岁,虽说今年才二十岁,可是去年已经得了长子,当了阿玛去。 男子长成得要比女子晚些,可是当了阿玛便不一样儿了,责任感会让一个男子迅速成熟起来。 廿廿说到弟弟这儿,不免又想到二阿哥绵宁那儿——弟弟只比绵宁大一岁,如今儿子也都一岁了,倒是绵宁那边不知何时才有动静。那绵宁便依旧还是个算不得长成的孩子吧? 这么想着,廿廿便也轻轻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个孩子,便有些事儿她即便也偶有动念想到绵宁那去……可终究,还是说服她自己,绵宁终究还是个孩子吧? 倒是舒舒终究比绵宁大一岁,且女孩儿的心智要更早长成些,故此她都更宁愿那些事的背后有舒舒的影子,却不该是绵宁亲自的所为。 月桂便道,“可不是么!皇上心下必定跟主子是一样的想法儿,要不怎么去年三月二十一二爷刚生下长子来,四月皇上就将二爷升为五品治仪正了呢!” 廿廿倒也欣慰地微笑,“是啊,他在皇上跟前当差,做这些銮仪卫的差事,历练自是最多的。且又有皇上 亲自看顾着,我倒也能放下心些。” 终究是才二十岁的年轻人,在廿廿这个当姐姐的眼里,便总觉着他还是那个小小的弟弟,总怕他身在这宫廷之中,因为了她的缘故,而要面临一个又一个让他防无可防的沟壑,甚至是陷阱去。 说了一会子弟弟的事儿,倒叫廿廿心下终于松快了些儿去。 不多时五魁先回来复旨,说二阿哥福晋这些日子来都是忙着她阿玛布彦达赉治丧之事,因有皇上恩准的旨意,故此二阿哥福晋这些日子倒是三天两头往母家去。 因早有皇上的旨意,故此宫门上也不必格外通报,廿廿这边才没有事先得到准确的奏请。 廿廿眯了眯眼,“也是。” 这倒也自然都是人之常情,自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廿廿心下却并未有半点的安定,反倒盯着茶碗又多出了一会子的神。 月桂叫五魁先下去,小心瞄着主子的神色,轻声问,“主子是担心……明公爷忽然的所为,跟二阿哥福晋有关?” 廿廿轻轻点了点头,“……她频频家去,自是得了机会与明安时常相见。” 月桂心下也是咯噔一声,这便轻声道,“不如……奴才设法去见星楼。她堂姐便是明公的福晋,这些事一问便知。” 廿廿想想,却还是摇头,“不。星楼如今的身份低微,若此事叫舒舒知晓,以后星楼的日子便必定难过。此事咱们还是另外寻人去办,别牵连了星楼那孩子去。” . 三月二十九日,皇帝在裕陵乾隆爷陵前行释服礼,宣告国孝礼成,服制期满。 长达三年的禁制终于解除,憋了太久的人们都赶紧及时行乐。这日下班,明安是带了几分酒意,是哼着小曲儿回到家的。 他福晋辉发那拉氏虽说心下都理解,却还是忍不住一边儿伺候他换衣裳,一边轻声道,“虽说皇上已经行了释服礼,不过这好歹才头一天,公爷这么着回来,可别叫人给瞧见了……” 明安倒是满不在乎,“你忘了,本公爷我现在是个什么身份——我可是步军统领,那是九门的提督,这四九城的九个城门可都归我管着!这九门之内,谁敢言语一声我的不是,那就是他们自己活腻歪了!” 辉发那拉氏心下既是自豪,却又是担心,忍不住轻声道,“……可是公爷毕竟新官上任不是?还是谨慎些儿好。再说公爷不是才将承恩公爷给……” 明安知道他福晋说的是皇后之父恭阿拉的事儿。 明安眯着醉眼哼 了一声,“你担心他会报复我?他不会的。他啊,一向是个心大的人,甭管什么事儿,你请他喝一顿酒,大嘴一场之后,就全都忘了。” “再者说,他难道也不想想我是谁!我是咱们镶黄旗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大宗公爷!我是一族之长!他们六房,就算出了个皇后,可是他们家还得继续在咱们家这屋檐下头才行……要不,就凭他们父子,如何能成为宫里皇后主子的倚仗去?” “虽说他现在也是承恩公了,可是他的承恩公不过是三等公,且是因外戚得来的;本公爷世袭的可是一等果毅公!论爵位,我还是要高他两等去;更何况,我这世袭的爵位,可是先祖用性命打下来的军功,比他那个贵重多了!” “而在差事上呢……我是步军统领,他是左翼总兵,职衔上只算是我的副手……”明安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酒嗝儿,“如今,无论从爵位上,还是差事上,我都已经是咱们合族的老大!管他是皇后的阿玛,还是什么阿哥的福晋,但凡还想倚仗母家的,就全都得来上赶着讨好我来!” 布彦达赉不在了,他终于熬成了顶门立户之人,便是皇上也终于不得不重用他了。谁让他们这一家子,乃是大清第一勋臣之家呢! 辉发那拉氏这才放了一半儿的心,“公爷这顿酒,莫非就是请承恩公爷一起喝的?” 明安这才满意地拍了拍福晋的肩膀,“你终于聪明起来了……我便是心里并不将他当成什么去,可我也犯不上将他得罪深了去——终究皇后是她闺女,皇上是他女婿不是?” “皇上虽碍着公事,下旨申饬了他去,可我并非没瞧出来皇上有点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知道,皇上这是又不高兴我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办这事儿,故此我得先私下里跟承恩公爷将这事儿,暂时从面儿上给找补回来。” “只要承恩公他自己不真正往心里去,不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抱怨我去,那皇上和皇后就也不能再将我怎么着了……终究,我可是一族之长,承袭的是祖宗军功的荣光。” 辉发那拉氏“哎呦”一声,“那我就可放了心了!公爷这事儿办得真是俊,这便能公私两顾了。” 明安自己今儿颇为得意,却有点不甘心福晋这么总是说不到点子上——福晋说不到点子上,那不就是他的聪明才智无法被人尽数明白了去么? 他借着几分酒意,醉眼朦胧地盯着福晋,摇摇晃晃地乐,“是两顾……可却不是什么公私两顾……这天下终究是天家的,那便没有什么公私,只是在那宫里两头儿兼顾 才是要紧。” 辉发那拉氏因是星楼的堂姐,她心下自也时常记挂着二阿哥那边。听丈夫如此暗示,心下不由得一撞,“公爷说的,莫非是——撷芳殿?” 说来也是巧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二天,周言做决定开始放养十二鬼月,他们这段时间的确在无限城憋的发慌,偶尔出去抓个喰种吃吃多好,顺便把‘鬼月’的名号宣传一下。 反正周言抓了一个C级的喰种吃,味道要比普通的鬼好吃不少,至少有个味儿。 临走之前周言给他们定了一条规矩:可以狩猎喰种,但是弱的鬼月不要挑衅强的喰种,虽然死不了,但是会给‘鬼月’组织蒙上一层羞耻。 其中魇梦和苔腐被周言安排去看守金木,周言觉得这俩办事越来越靠谱了。 …… 金木研在经过了一夜与神代利世幻觉的争夺之中,他最终还是吃掉了芳村店长给他的那一包肉,还喝了一包周言给的血袋, 这才让他空虚了很久的胃感觉到了一次满足。 上井大学—— 今天金木返校了,迎接他的人只有永近英良,这个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永近英良很不爽这几天金木都没有联系他,在一路的抱怨之中,两人走上了一栋教学楼。 “我要去西尾锦学长那里取点资料……你就和我一起去吧,反正你也没有课。”永近英良用一种很无所谓的态度说道。 金木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西尾前辈呢,说话可能有点刻薄,但是其实人还是不错的。”永近英良一路都在说着,金木却在思考着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英知道自己是喰种的话……还会愿意和自己走在一起吗? 此时在他们刚走上楼梯,苔腐和魇梦便从建筑的外面走了进来,魇梦仰头望着高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无惨大人交代的任务,一定要好好的完成呢~这样,才能得到大人的赏识~” “盯着这个小正太完全是小事一桩!如果能让他当我的男朋友的话,那就更好了~正好能弥补我心中失去童磨大人的那一块缺口~”苔腐扇着童磨送给他的,手工制作的银色扇子扇动着他鬓角的长发。 就在刚才,还有两个高大帅气的男生跑过来找苔腐要联系方式,结果都被魇梦一挥手给整晕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苔腐太美了,男生一看到就晕了。 听到了下面奇奇怪怪的说话声,在楼梯上走的永近英良探出头看了一眼楼下,他看到了苔腐那张绝美的脸, 苔腐同时也看到了他,苔腐欢笑着挥了挥扇子, 永近英良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他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我恋爱了金木。” 金木研不 明白英在说什么。 当永近英良推开西尾锦的工作室房门时,正巧看到西尾锦和一个女孩子紧紧抱在一起,用着不可明说的体位, 女孩子的衣服都已经脱到一半了,当她看到两个男孩子就站在门口,尖叫了一声便夺门而走, “真是的,进来都不敲门……”西尾锦扣上了衣服扣子,慢慢的转过身来……橙色的头发还有脸上的眼镜…… 这一刻金木愣住了……眼前的男人,不就是昨天晚上碰见的那个喰种么……在大学里,居然有喰种!! 西尾锦也很惊喜金木居然也是这个大学的,他极力的隐藏了自己的笑容…… …… “这个时代的人用的手机和我们在2000年旧金山看到人们用的手机完全不一样了~穿着也是。”苔腐和魇梦坐在楼外的阶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两个因为长相太过于奇特,所以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还有拍照。 “他们的手机屏幕很大呢~”魇梦笑眯眯的看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朝着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我们要不要配一部手机?”苔腐突发奇想的问道。 一旁的魇梦十根手指相互碰了碰:“可是我们没有电话号码~” “我们可以去配一张!我在旧金山的时候,我的教徒教过我配电话卡。” “可是这里是东京哎~旧金山在美国~”魇梦说完双手撑住了他的脸,一脸笑容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而且现在是2012年,不是2000年。” 苔腐闭嘴了,是哦,好像是这样的。 不多时,西尾锦和金木研还有永近英良从楼上下来了,他们走过这几级台阶时,都将视线集中在了苔腐的脸上……这人太美了有点, 而且苔腐有将近一米七的身高,身材还比较瘦,乍一看真的相当完美。 “嘿嘿……”永近英良因为刚才上楼的时候苔腐冲着自己笑了笑所以红着脸朝他打了个招呼。 苔腐微微一笑,这一笑让永近英良全身酥麻…… 下一刻, “你好呀。”苔腐故作雄浑的男声让永近英良浑身一软,英良的一根钢筋瞬间变成了橡皮泥。 “溜了溜了。”永近英良赶紧撒丫子跟上西尾锦和金木研的脚步,回头都没敢回一下。 “你又把人类吓到了。”魇梦轻声说道,“以后说话和我一样,温柔一点吧~” “好鸭~”苔腐学着魇梦做出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但是那个男孩子真的好可爱~” 魇梦没有答复他,只是站起身来,跟上了远去的那三人。 在学校外,魇梦和苔腐大老远的就看到金木三人在一家小店门口吃着烤饼还是什么东西,金木没有吃,他一直在盯着西尾锦,看他的表情就好像西尾锦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不多时,三人继续前行,魇梦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于是一溜烟跑了,苔腐没来得及问,但是人总不能跟丢,于是他快步跟了上去。 在一处桥下的暗巷中,苔腐老远看到金发的永近英良忽然被西尾锦一脚踹入了小黑巷之中, 苔腐登时怒发冲冠! “居然敢欺负可爱的男孩子!!!”苔腐瞬步便朝着那条暗巷飞奔而去,苔腐手里的符咒,可是兔符咒。 在暗巷之中,西尾锦刚变成喰种的形态准备虐打金木时,一道光影闪过,西尾锦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一辆飞驰的小轿车给撞了一下,伴随着全身上下的一阵剧痛飞射了出去! “砰!” 被撞飞的西尾锦重重的撞击在了墙面之上,留下了一个人形的坑洞。 “咳咳……”一口老血被西尾锦给咳了出来,还没看清楚咋回事,两个如同子弹般的东西瞬间便贯穿了西尾锦的胸口,他这一次是真正的一口血给喷了出来! 最主要自己连着挨了两招,连对手都没有看到! “噗!” 又是一记上勾拳,西尾锦飞上了三四米的高空,此时的他两眼已经开始上翻了…… 这特么,老子命怎么这么苦……为毛每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1283我是云中月 我有剑 林云的强势,明显超乎了众人的预料,让方才高高在上的三大超凡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不出手吗?那我来吧!” 林云眼中神色一片冰寒,他伸手一招,背后剑匣中的葬花弹了出来。 嗡! 葬花似乎感受到了林云的杀意,拔剑出鞘的刹那,铮鸣颤动,寒芒凌冽。 欺我又如何? 杀了你便是! 无边夜色中,林云银发如瀑,身披月华,手持葬花,朝着三人主动杀了过去。 “送死吗?” 半空中并立的三人,瞧见主动杀来的林云,楞了半响,方才轻声说道。 “有够狂的啊……” 方沐阳嘴角勾起抹淡淡的嘲讽,冷声笑了起来,能在夏云真手上讨到便宜,可并不代表你就能以一敌三。 还真拿他们三大超凡不当人了,不知死活。 可很快,这三人就笑不出来了,无边夜色中。银发青年一人一剑,明明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三人视野中,带着白茫茫如雪的月华不断逼近,可在三人的感知中却渐渐模糊了起来。 林云的剑势,如云一般,悄然散开,漂浮不定。 “不见了?” 几人脸色大变,叶寻和方木各自祭出星相,暗中警惕。 锵! 剑吟声起,一抹银色金光毫无征兆凭空出现在方沐阳的身后,它出现的刹那,仿佛万里白云忽然扩散。 方沐阳不及细想,手中折扇,闪电般动了起来。 轰隆隆! 兵刃交接的刹那,星元激荡,方沐阳触不及防被一剑真题。他掌心发麻,隐隐间有些握不住手中之剑。 “可恶,这么什么力量!” 方沐阳眼中闪过抹诧异之色,无边剑威落在对方那条苍龙身上后,居然生生扛住了三人的星相之威。 而与对方交手之时,他明明是神丹境修为,可却落弱了半截。 这很诡异,让人没法想到。 七花聚顶! 林云一触即退,金色的星魔花,一朵接着一朵,从其体内散发出来。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七七四十九朵星魔花,衍化成四十九片星海,重重叠叠之下,让林云的星元之力丝毫不弱于三人。 若算上苍龙圣天之力,隐隐间还要强上一筹。 无边花海中 ,林云忽然出手,回身一剑。 浮云非我意,弹指一万年! 这一剑刺出,剑尖寒芒凌冽,宛若一点星光炸开,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剑威,从剑尖上涌动出来。 从背后偷袭过来的夏云真,手持雷火圣符,看上去就像是主动上去一般。 当他看见剑尖星光浮云炸开时,脸色轰然巨变,赶紧抽身狂退。 金乌九变! 林云身上金光暴走,他仿若金乌,凭空横移。银色长袖如云似水,水波涌动中,一抹剑光,像是浮云之下九天垂落,如星河倒挂,迎上了出刀杀来的叶寻。 叶寻明明蓄势待发,好像连虚空都能斩碎的一刀,被林云这等磅礴剑光生生湮没。 “这……怎么可能?” 叶寻心中颤抖,这等浩瀚剑意,他在同辈青年中从未见过。 嘭! 横刀在身,刀势衍化为一尊从天垂落的古碑,叶寻咬紧牙关,想要挡住这一剑。 “挡得住吗?” 林云冷哼一声。 锵锵锵! 呼吸之间,狂风暴雨般的剑光,朝着那尊古碑轰去。 叶寻脸色吃力,被轰击的不断后退,神丹涌动,不断有星光涌入古碑中。 浮云十三剑,吞云化龙! 七七四十九剑后,他的剑,像是气吞天下的真龙,又像是连绵无尽的江河,后劲无穷,呼啸而去。 古碑碎裂,叶寻吐出口鲜血,直接被震飞出去。 林云银发飞舞,手腕抖动,回身刺出一剑。 恰如银河瀑布,星穹之下,有仙人指路。 “不不不不!” 再度偷袭过来的夏云真,气的几乎吐血,他好像每次都被对方算死了。 还未靠近,杀招来不及施展,就被对方的剑光找到破绽,不停刺了过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 金乌圣印! 这一次,林云没给他后退的机会,一对金色羽翼被他背后展开。林云背后双翼猛的一扇,嘭,虚空中有金色的光圈在瞬间扩散百里。 嗖! 林云被这等气浪推动,眨眼就消失在原地,等再度出现时,直接来到了夏云真面前。 夏云真瞳孔猛的一缩,雷霆和火焰意志被他催动到极限,掌心雷火圣符如太阳在他胸前冉冉升起。 咔擦! 可林云剑法无敌,浮云十三剑被他修炼到化境之上的至 高境,飞来一剑,似有星辰陨落,天穹炸裂。 那太阳刚刚升起,就骤然而起。 林云从破碎的太阳中钻了出来,就像是撕开成帘布那般简单,一剑刺在他的心口。 夏云真当即就吐出口鲜血,身上衣衫炸碎,露出其中的圣甲。 他的身体,被这一剑刺的不停飞退,剑尖中涌动得力量不停撞击下,圣甲随之出现丝丝裂缝。 绝境中,夏云真面色狰狞,发出怒吼,眼中闪过抹狠辣之色。 他是超凡妖孽,十分果断,在这等险境中也没有丝毫畏缩,反而将一身凶狠全都展现出来。 “死!” 夏云真直接逼了过去,冒着圣甲被彻底刺碎的风险,右手聚集起磅礴浩瀚的星光。雷霆和火焰,在他手臂上凝结成两条金色的纹路,一瞬间那只通体都释放出金光,以迅雷之势朝着林云的面门杀去。 咔擦! 林云反手一剑,剑尖离开对方的心口,将这只手臂斩断。 “不!” 夏云真发出惨叫,有鲜血飞溅在林云的银月面具上,他面无表情,葬花剑犹如一道道闪电继续轰击过去。 嘭! 那圣甲在这般轰击下,生生碎裂,夏云真长吐一口鲜血,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坠落下去。 一剑斩落对方,林云没有趁势追击,他背后的金乌羽翼一片片张开,而后猛的一展。 他直接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圈金色的气浪,身如金乌,扶摇直上,与天齐高。 轰隆隆! 方沐阳和叶寻的杀招,扑了一空,他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战争从未有所不同。 行生见者。 “霜英宗,国除!” 遥遥吐出一口浊气,望着眼前的景色,哪怕心如钢铁,张罗也不由有些颤动。 “邵雍么”。 神武军,数百名战士,仅仅屹立在原地,便犹如山峰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满地落叶纷飞,原本巍然耸立的霜英宗,此刻如破败的枯木。 站在诺大霜英宗前,张罗冷眼望着众位弟子。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 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 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 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这可不好 嗡! 葬花在其掌心被一团圣气困住,不断挣扎之下,依旧难以挣脱。 “呵呵!” 银月狼王怪笑起来,一抬头,双目之中血光冰冷。 林云的苍龙剑心,本能察觉到一丝危险,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合什。 打断了他想要隔空御剑,让葬花挣脱出来的计划。 就见银月狼王猛的抬手,而后伸手一抬,咔咔咔,一柄柄燃烧着星火的利刃瞬间断裂。 却是一道由圣气组成的狼爪,势如破竹不断杀来,眼看就要撕碎林云。 吼! 可林云双掌早已合适,青龙、苍龙两条龙影环绕左右。 咔擦! 两道龙影只挡住一刹那,就轰然爆裂,林云身退百米,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吐出。 “好险!” 他擦干嘴角的血渍,看着半空中,渐渐消散的圣气狼爪,脸色骇然无比。 方才若不是苍龙剑心,本能的察觉到危险,提前做出防御。 他若是隔空御剑的话,当初就得被这圣气龙爪拍死。 林云对自己的实力相当冷静! 别看自己和半圣斗得好像有来有回,可实际上两者境界相差巨大,他击中对方百次,也未必能真正重创这半圣妖王。 可对方只要一次,只要一次攻击到自己。 哪怕是双龙圣体,也绝对扛不住,当场就得重创。 “难怪区区死玄,就敢偷吃本王的血纹果,果然有些本事。” 银月狼王踏了出来一步步靠近,面无表情的看着林云。眼中神色居高临下,犹如看向死物一般。 很正常,在他眼中死玄境受自己一击,不死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还能活着,那肯定也是受了重创。 他左手困住葬花,抬头看了眼天上皎月,冷笑道:“放心,满月之日还有三天,本王不会现在杀你的,滚过来!” 银月狼王右手直接拍了出去,像是要捉住蝼蚁一般,将林云直接捏回来。 十丈,八丈,七丈……林云单膝跪在地上,苍白的脸上,看似虚弱不堪,实际上心中无比冷静。 生死关头,毫无慌乱。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心口在跳跃间,伤势也在不断恢复。 当那张巨爪,离自己不到不到四尺时,林云终于动了。 玄雷宝链! 林云一声怒喝,猛的抬起自己右手,咻,掌心像是万花筒一般打开,九根锁链飞快窜了出去。 嗖嗖嗖! 锁链很快缠上银月狼王的右手,而后如藤蔓般不断缠绕蔓延出去,同时释放出可怕的九色雷火。 “啊!” 银月狼王顿时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锁链在缠绕蔓延之时不断勒紧,锁链直接镶嵌进了血肉之中。 而且九道锁链,像是雷蛇一般仍在不断游走,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九道雷蛇的头颅就围住了银月狼王。 它们昂着身躯,吐着蛇信,眼里的光芒冰冷而毒辣。 “不不不……” 银月狼王顿时吓了一跳。 可他左手困着葬花,右手被锁链缠绕,根本就来不及有所反应。 咻! 九颗雷蛇的头颅,同时张开獠牙之口,咬在了这妖狼的头颅上。 “啊!” 电光和火花同时暴走,银月狼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葬花趁势脱手。 “剑来!” 林云闪电般收回玄雷宝链,他腾空而起,右手猛的一握直接就抓住了剑柄。 他明明抓的是空气,可他就是知道,当他五指紧握之时,葬花必来! 此身与剑,早已血肉相融,生死与共。 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林云握住葬花的瞬间,人在半空一剑挥出,划出一道弧形剑光。 银月狼王提前察觉到了危机,想要暂避锋芒退后一步,可这一剑如避。 空间像是被无形的抓手给狠狠捏住,即便是半圣之躯,依旧不受控制得朝前挤了出去。 噗呲! 它的脖子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鲜血如泉水般喷溅,磅礴圣气不断流出。 一剑之后,林云退到十步之外,可还是被对方的反击伤到。 砰! 银月狼王的狼爪,反手一抽,直接打在了林云身上。 葬花脱手而出,林云口吐鲜血,人以闪电般速度退出。 嗯? 林云看着左手捂住脖子的银月狼王,双目微凝,眉间之势如青萍之风不断聚拢。 这一剑挥出后,他就该退出去了。 可他意外的发现,这一剑似乎好像……真的重创到了银月狼王。 林云受伤不轻,皮肉之下骨头都裂开了,本该趁着被对方震飞的力道,飘得越远越好。 可半圣好像也没有那么强? 能杀吗? 杀! 林云心中念头百转,眼中寒芒暴起,瞬间便有了决断。 轰! 一对接近二十丈的金乌羽翼,在林云背后猛的展开,圣辉弥漫,圣纹闪耀,隐隐间甚至有圣威在吞吐光芒。 本该被扇飞出去的他,靠着金乌羽翼的阻力,硬生生停在半空。 呼! 迎面而来的强风,将林云长发吹得上下狂飞,他一伸手就握住了苍龙日月宝伞。 当初他以龙脉斩圣君,是抱着必死之心,想要将至尊星相召唤出来,有同归于尽的想法。 才生生斩杀了圣君,可后果也极其惨烈,林云修为倒退,龙脉尽毁,几乎就成了废人。 眼下为了一妖王,自不必如此。 只需催动日月星曜即可,可即便如此,也会耗尽诸多血气。 但值了! “苍龙在上,日月……” 林云刚要将伞撑开,脸色哗变,不由自主的朝宝伞看去。 苍龙日月宝伞,被无形的剑意缚住,他竟然无法将其撑开。 呼哧! 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宝伞被硬生生扯了出去,林云瞬间醒悟过来。 “太坑了……” 他嘴角抽了下,有些怀疑夜孤寒到底是不是自己师兄。 吼! 就这么一耽搁,捂着脖子的银月狼王,张口怒吼。 它体内圣气激荡,狂风呼啸之下,一枚枚圣气凝聚的利刃,朝着滚滚而至。 锵!锵!锵! 林云双翼并拢,金乌圣翼护住全身,挡住了这诸多利刃。 噗呲! 等到圣翼张开,林云一口鲜血吐出,身体轻飘飘如纸片落在数百米一块山石上。 圣翼被捅的千疮百孔,林云将圣翼收回体内,在山石上盘膝而坐。 林云闭上双目,青龙破天诀瞬间转动,一道道青色气体从神龙骨中游走全身。 远处,银月狼王倒退几步,赶紧趁机伏地疗伤。 吼! 他闭眼前,一声嘶吼,群狼立刻从四面八方不停涌来,宛若黑色的潮水。 锵! 一声颤鸣,葬花在地面弹了起来,竖立着悬浮在林云周身。 吼吼吼! 低沉的嘶吼声中,一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经过萧尘星此次的真武界之行,彻底敲定了与神月阁以及神武剑宗的合作事宜。 用不了多久,随着神月阁与神武剑宗的入驻,整个炎夏未来将会成为全球最为安全的地区。 在这一切的合作商讨都尘埃落定之后,萧尘星便终于有机会能够闭关修养。 而在这段时间之内,黎南便必须要继续充当代理龙王的角色。 这天早上,黎南正在自己的别墅里睡觉,却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黎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卢江海的名字,便也没有多想,直接接通了电话。 “喂,老卢。” 黎南迷迷糊糊地说道。 电话那头的卢江海,却是显得十分激动。 “南少爷,不好了,公司这边出事了!” 卢江海找急忙慌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黎南猛地睁开了双眼,睡意瞬间全无。 因为黎南很清楚,以卢江海如今的城府,如果没什么大事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这么紧张的。 既然对方现在这样惊慌,这就说明,事情肯定是没有那么简单。 “先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慢慢说。” 黎南声音沉稳地说道。 “其实昨天就已经出事了。昨天股市刚一开盘,我们药王堂的股票就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内直接跌了!” 卢江海说道。 “半个小时……” 黎南微微一怔。 因为黎南很清楚,以药王堂如今的市值与体量,即便是在全世界来说,都算得上是极为庞大的。 想要让药王堂这般庞大的公司股票跌停,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更何况是仅仅只用了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 按照常理来说,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这时,只听卢江海又接着说道:“本来,我们只以为那是一次意外,所以也并没有太当成一回事。不过就在刚才,股市刚开始,我们药王堂的股票,却是再次跌停!而且这次的时间更短,就只是用了短短十分钟而已!” 这一下,黎南的心中再次惊讶。 十分钟! 十分钟就让市值超过两千亿美金的药王堂直接跌停,这绝对是已经超出了普通人所能理解的极限! 如果只是一次的话,或许还只是意外,可是这接连两天的时间都是如此,那就绝对不是什么意外了。 很明显,这是 有人在故意针对药王堂! 可是,究竟会是谁呢? 事实上,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多想,便能够得到答案。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可真的是没有几个人能够让药王堂这种顶级公司,在短短十分钟内跌停的! 而黎南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陈家?!” 黎南直接脱口而出。 没错,黎南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那些资本的强大程度超乎普通人想象的世外豪门。 而陈家,也便是黎南能够想到的最后可能的那一个! 事实上,黎南之前就已经想过,自己与陈家之前,早晚是会出现交手的时候的。 只是连黎南也都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交手,竟然会来的如此之快! 在黎南说出这两个字之后,也是立刻获得卢江海的认同。 “您说得没错,南少爷,我们这边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卢江海的声音里,显然是充满了担心的。 这也难怪,卢江海对于陈家的能量,可是十分清楚的,毕竟,自家南少爷曾经就是陈家的人。 当初,卢江海就已经被陈家的能量跟手段给彻底地震撼到了。 如今却是要让他与陈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为敌,卢江海心中的胆怯,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黎南自然也已经明白了卢江海心中的担心,便宽慰道:“放心吧,陈家强大,可我们如今也并不是能够人人拿捏的!只不过,现在有件事情我还有些想不通。” “哦?什么事?” 卢江海问。 “陈家为什么会突然对药王堂下手?” 这才是黎南最疑惑的地方。 因为黎南如今也才只是回到世俗界短短几天时间而已,就算陈家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如果陈家并不是针对自己的话,那他们对药王堂突然出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我们这边暂时还没有头绪啊……” 卢江海对此也是有些想不明白。 黎南也懒得再去多想这些。 “算了,先不想了,我现在就过去看看再说。” “好的,辛苦南少爷了!” 挂了电话之后,黎南穿上衣服便准备要出门。 可就在这时。 “叮……” 黎南的手机发出一声脆响。 黎南拿出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上,竟是多出了一条短信。 说实话,自己的手机上会有其他人发来的短息,就已经足够让黎南惊讶了,因为黎南的这个手机号码也就只有很少的几个人才知道。 可是传来这条短信的人,却只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然并不在这几个人的行列之中,这就让黎南的心中更加疑惑起来。 黎南也顾不得多想,随即便将短信点开。 下一刻,当黎南看清那短信上的内容时,整个人顿时惊大了双眼。 因为这短信上的内容,对于黎南来说,简直是太重要了! 尤其是在此刻这种与陈家对垒的重要时机! 这短信上的内容,将会对这次事情的成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尽管此刻还无法确定这条短信是谁发给自己的,甚至也无法确信这短信上内容的真实性,不过黎南却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觉得,他完全可以相信这条短信的主人! 没再多想,黎南穿好衣服便直接出了门,朝着药王堂的的方向赶了过去。 与此同时,广海药王堂分部。 自从天门破开之后,药王堂便已经在广海这边建立了分部。 因为广海这边地理位置的日趋重要性,所以古今广海分部这边的地位也是变得更加重要起来,几乎已经具备了总部的所有职能。 此时,大楼门前,药王堂的安保人员正在进行日常工作。 而就在这时。 “嘎吱嘎吱!” 伴随着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花月明尝试暗中去运气,只发现在自己的丹田之中,居然多了一股外来的气息,那气息格外神秘,她想要化解,稍微一触碰便有强大的反弹,引得她丹田阵阵发痛,仿佛要破碎掉了一般。 她自然不敢再做尝试,心中对叶谦的畏惧又上升了一些,这人究竟是何人啊,使用的毒『药』,她听都没有听过,居然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丹田! 固然窥道境的修炼者,丹田早已经进化,可那里毕竟是根基,容不得半点损伤。 事实上,这一次叶谦,并没有使用假的毒丹来吓唬人,毕竟,对方不是低级修炼者,而是一名同样达到窥道境八重的强者。所以,叶谦就稍微重视了一下,使用了一枚真正的毒丹,并且,还夹杂了几分法源灵力在其中,双管齐下,可以说是把花月明给制的死死的。 花月明这边,发现自己并不能靠自己解决毒『药』,顿时就怂了。 叶谦见她表情已经服软,便笑道:“很好,看样子,你已经知道如今自己的处境了。” “是,一切都听大人吩咐。只是……”说到这,花月明微微顿了顿,『露』出几分妩媚娇弱的神情,躬身弯腰说道:“只是,只是还望大人怜惜……” 她做出一副娇弱的神情,楚楚可怜,身为一个成熟的女人,自然也知道如何才能展现自己比较『性』感,比较吸引人的那一面。甚至,她躬身弯腰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胸前的领口微微被撑开,『露』出了一抹柔嫩的雪白。 不得不说,这花月明能够成为罗月门门主的情人,姿『色』还是有几分的。故作柔弱,那股惹人怜香惜玉的神态,别有一番风情。 叶谦顿时就觉得好笑了,这女人,居然是想勾引自己!大概是想以自己的身体,惹的自己起『色』心,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就不大可能杀她了。 没想到,为了活命,这女人还真的是很拼呢…… 其实,叶谦是不知道,这花月明,对于付出身体这种事情,并不如何反感……毕竟,她能够有今天,多半都是靠了如今罗月门的那位门主。 他不知道,但也看不上这女人啊,虽然看上去这女人只有三十左右,正是风韵无双的年纪。可他哪知道真实年纪是多少? 想归这样想,叶谦还是忽然伸手,直接探进她撇开的胸口,在那柔嫩的雪白上捏了一把。 花月明吃了一惊,虽然做了献身的打算,可是没想到这家伙如此急『色』? 叶谦却是讶异的瞥了花月明一眼,这 女人,貌似年纪并不很大啊。毕竟,那『揉』捏的手感,是骗不了人的,他叶某人可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呀。而且,这一方世界,乃是修炼者的天下,又不存在地球上的那些整形手段…… 这一点,叶谦倒是冤枉花月明了,花月明能够被门主看中,肯定也是年轻漂亮的类型。当然了,如今过去了一些年头,她是比不得那些十七八岁的可爱少女了,但她的年纪自然是不大,正如叶谦所料,三十多点。 『摸』了人家,这实在是有些不地道,好在叶谦脸皮够厚,干咳一声:“得了,只要你听话,我杀你做什么?” 说完,叶谦便朝着那谢家祖祠走去。 花月明在后面神『色』有些凄楚,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可怜柔弱了,她之前仗着身为长老各种强势,但现在,在这个人面前,她的那些强势烟消云散,居然连胸都……这会儿,花月明长老的身份消失不见,只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弱女子。 叶谦却没有了欺负她的心思,抬头看着前方的祖祠,祖祠不高,也就三层。占地面积倒是不小,毕竟是祠堂,祖宗牌位前面,是需要有人跪拜祭祀的。外面的广场,应该是属于全族人,但真正有资格进入祖祠跪拜祖宗的,肯定不多。 叶谦凝神看了片刻,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也更加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危机。相反,那看似风平浪静的广场上,那青铜鼎附近,却让他感觉十分的危险。 想了想,叶谦扭头看向花月明,说道:“去,推开门看看。” 花月明顿时吓了一跳,天知道那祖祠里面有什么古怪,这上去开门,不是要人命吗? 她用可怜的眼神看向叶谦,可惜,叶谦却并没有理会。花月明无奈,心中对叶谦是又惧又恨,只得是咬一咬牙,上前推了推那祖祠的大门。 令人震撼的是,花月明的手刚刚碰触到那祖祠大门,大门之上便有一阵光亮闪现,花月明顿时犹如触电了一般,惨叫一声便倒飞回来。 叶谦眼神一动,上前一步,伸手抵在她后背,为其化解了力道。倒不是说他很在意花月明,只是这女人现在还不能让她死,要离开谢家遗址,出去的时候,面对六大派,她还能派上用处。 不过,让叶谦奇怪的是,反弹的力量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么大。他将花月明放下,瞥了一眼,发现这女人只是被吓到了,并没有受伤。 “怎么回事?”叶谦问。 “大人,这门上……似乎有一重禁制,我一碰触,便被那禁制给击飞了。”花月明 有些后怕的说道。 叶谦点了点头,他发现,这个祖祠门上的禁制,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目的只是阻止人进去,而不是为了伤人。 想到这,叶谦便道:“你就在这,我过去看看。” 说完,叶谦便上前几步,来到了那祖祠大门前。 花月明在后面看着,心中不由的奇怪,门自己不是已经推过了吗,没推开还被弹了回来,这家伙还去看什么看? 只见叶谦看了几眼,忽然伸手推去,花月明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心中也在讥笑,这家伙难道没看见自己被弹飞回来吗,居然还想去试,莫非这家伙就是传说之中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有些期待了,很想看看叶谦吃瘪的模样。女人的心理嘛,实力上奈何不了叶谦,就想看看叶谦在其他方面吃瘪。 可就在叶谦的手碰触到祖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这丹『药』铺缺点人手。要不你就来这里打工吧?”叶谦忽然问道。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就让人群瞪掉了一地眼睛。卧槽,有没有搞错?莫大师是何等人物,放眼整个青州,比他厉害的炼丹大师,恐怕也不过一个巴掌的数。 如此人物,想要请动他炼丹,不仅得有适当的报酬,还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否则的话,根本就没有那个门路! 可谁知道,叶谦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开口,让莫大师到他的丹『药』铺去打工 其实,叶谦也是忽然想到了这点,他虽然说答应柳轻柔,去开这个丹『药』铺,但问题是,他根本无心在这上面啊,难不成真的一天到晚去丹『药』铺里坐堂看店? 本想着把谢大师弄过来的,但人家根本不搭理自己,再加上炼丹和销售的确不宜混杂在一起。所以,之前叶谦也只能想想。 可这会儿,眼前就有个合适的人选啊,既然莫大师的命都是他叶谦的,那让他来这里打工,总可以的把? 你看,我多大方,本来应该杀你的,可我非但不杀你,反而给你活路,还让你来这上班,放心工资待遇一定优厚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忽然的,莫大师开口了。 叶谦愕然,随即有些不悦了:“你不是说你这条命都是我的吗,随便我怎么处置的吗?怎么现在,却要反悔?莫非你觉得这是对你的侮辱?” 莫大师却连忙摇头,笑道:“叶大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来丹『药』铺帮忙做事,我自然答应,但我却不能要工钱。” 叶谦『摸』了『摸』鼻子,道:“这可是你说的啊,那到时候你可别反悔。” “是,在下绝不反悔!”莫大师连忙拱手。 叶谦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又道:“这个我也不一定一直在这,这个就当立个合约吧,十年。你在这帮忙十年,咱们就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好的,一切都听从叶大师安排。”莫大师道。 在场的围观人群,一个个的都是目瞪口呆,这这就成了? 莫大师这样的着名炼丹大师,上门踢馆炼丹,结果输了,把自己都输给了对方?本来以为莫大师宁死不从的,可没想到,莫大师居然还真就答应了。 从今往后,莫大师便是这家丹『药』铺背后的炼丹大师了! 如此一来,这家丹『药』铺背后的实力,简直惊人! 首先,原本占据着青州城第一的谢大师,便 是丹『药』铺的炼丹师,如今,来了个比谢大师更强的莫大师,甚至不提这二位,还有一位神秘的掌柜,这掌柜的居然可以炼制出绝品丹『药』! 只是这么一想,就让人震撼,这丹『药』铺背后的强大实力,完全可以碾压其他任何对手了! 一时间,一些原本来看热闹的人,都纷纷心惊。特别是那些开着丹『药』铺的势力,一个个都心惊肉跳的,丹『药』生意这一块如此赚钱,可现在柳家新开的丹『药』铺拥有了如此的实力之后,他们还如何去竞争? 有机灵的,已经是脸『色』大变,飞奔而去向主子汇报去了。 这其中,便有跟着莫大师一起来的那个仆人,也是屡屡向叶谦挑衅的家伙。他见莫大师居然输给了叶谦,并且还当众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进入柳家丹『药』铺担任炼丹师。这一下,可以说是心中惊惶,公子失策了啊,不仅没有打倒对方,反而推给了对方一个强有力的助手。 这一下,公子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他知道事情无法挽回,匆匆跑路,想要去对公子禀报。 但跑了没几步,忽然的,他便感觉自己脑门一凉,随即就失去了意识。旁边马上有两个路人靠了过来,把他夹在了中间,一边笑呵呵的道:“哎哟,张三这小子,肯定是醉了,还说自己没喝多,哈哈” 没热闹看了,人群散去,街上也恢复了往日的情形。但是,这一次当众比试炼丹的事情,造成的影响却是非常久远的。毫无疑问,柳家丹『药』铺的名声,势必大振,恐怕从今往后,柳家丹『药』铺完全可以碾压其他的同行,站在青州城巅峰。 毕竟,柳家丹『药』铺这边,可是拥有三位强大的炼丹师,一个比一个强! 如果说之前谢大师是青州城第一,可其他家族培养的炼丹师,未必比他差多少,双方也能够平分市场。 可现在,人家这里有三位炼丹大师,一个比一个强,那还怎么比? 即便是炼制出来的丹『药』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可今日的事情,已经让柳家丹『药』铺的名声给打出去了。日后谁要是买丹『药』,肯定会想到柳家丹『药』铺,毕竟这里拥有着更强大的炼丹大师,不来这里去哪? 要知道如莫大师这般身份的炼丹大师,想请动他炼丹,那可是有钱都办不到的事情。然而如今,你去柳家丹『药』铺买,肯定能买到莫大师炼制的丹『药』! 一场看似闹剧的踢馆结束了,柳轻柔也是松了口气,毕竟丹『药』铺如果关门了,她还真不知 道怎么和家族里交代。 可现在的情况,更加让她难以交代了。 莫大师,居然成了柳家丹『药』铺里的炼丹师,而更可怕的是,叶谦这个家伙,居然是一个比莫大师都更为强的炼丹大师。这让她有些懵『逼』,想不明白了。 这时候,叶谦也拉着莫大师进来了,看着发呆的众人,他笑着指了指柳轻柔道:“这是我亲爱的大小姐,我现在给她打工。” “见过大小姐,日后就劳烦大小姐多多关照了。”莫大师还真的拱手给柳轻柔行了一礼。 柳轻柔都有些发愣,见莫大师弯腰了,这才恍然,慌忙扶住莫大师:“莫大师,你无需如此。莫大师肯来柳家丹『药』铺,那是我们柳家求都求不得的事情。” 莫大师却摇头道:“礼不可废,叶大师既然都对你如此尊敬,那我肯定也尊称你为大小姐。” 柳轻柔本来纵横商场,一向都气魄『逼』人,可这一时间,都有些局促了。 叶谦见了哈哈一笑,道:“都别客套了,以后都是自己人了,那啥老赵,老赵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李自成的死有六种说法,如自缢、战死、出家、隐居等。其中有一种说法最可靠,归隐青城。李自成的后代在青城镇苇茨湾村的一户李姓人家发现了一本抄修于康熙三年的《李氏家谱》。经过考察研究,得出结论,李自成兵败后,化装为和尚投靠其在榆中青城的叔父李斌家中,晚年的李自成就生活在附近的深山大沟里,后来风闻清廷侍卫已经发现他的一些蛛丝马迹,连夜逃亡,最后到陵水县隐居下来,这里曾经是他的老巢,当地老百姓感激他以前的均田放粮之恩,所以一直保守秘密,掩护他直到他去世,还砌了几座无名坟。 李自成隐居后,他那些逃出来的部将都一直在寻找,这玉佩据说是一对,一枚在刘宗敏身上,刘宗敏战死后,玉佩不知所踪,另一枚在他身上,危急时可当兵符,所以,清廷一直在寻找他,他的部将也在寻找他,目的就是想得到这枚兵符,现在分析看来,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嘿嘿,我怎么听你像是说书的?” “秦市长,这些事本来就很难考证,老百姓从古时候相传下来的,有鼻子有眼睛,你还不得不相信。” 秦书凯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点头应付着。 秦书凯和钱部长打完电话,立即给徐大忠打电话把情况说了,徐大忠疑『惑』的口气道: “李自成的玉佩?不可能吧。” 秦书凯说“先别管,搞到手再说。” 下午临近下班时,徐大忠给秦书凯打电话,急促道:“秦市长,是真的。” 秦书凯心里大喜,“你敢肯定?” 这人是寝陵村一个五十多岁的孤身男人,一生未娶,叫李奎,自称是李自成的后代,据村民反映,前些年经常见李奎半夜在墓地晃悠,都说他在盗墓取宝。让人去他家时,正好有外地人在家里作客,见我们来就急匆匆离开了,估计是买卖盗墓文物的。问了他一些情况,他矢口否认,指着墙角一些的瓶瓶罐罐问他怎么回事,他才透『露』了是从墓地偷出来的。” “玉佩呢?出手没有?”秦书凯心里着急。 他摇摇头,“玉佩的事他一口否认,问了周围的一些村民,有人说见过。估计李奎还在熬价,这东西不好出手,双方都怕吃亏。” “有什么好的办法把它弄过来?” 现在的道:“下面的人想尽了一切办法要看看东西,他打死不承认有这回事,这是国家文物,拿出去盗卖是要判刑的。” “就没办法了?” “办法有一个,就是有点阴损。” “你说说看。” 秦书凯哪管他阴损不阴损,能搞过来才是正道。 现在的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秦书凯想了一遍觉得办法不错,吩咐道:“这件事不要说出去,你要权当没这么回事。” 徐大忠答应着,“秦市长,听你吩咐。” 徐大忠立即给下面的人打电话,把一切交代清楚,只要那块玉佩,其余不管,至于补偿多少的问题,都交他去处理。 下面的人不问缘由,满口答应下来,第二天一早,徐大忠手机响了:“徐县长,人已经关起来了,审了一夜还没开口,这人死硬得很…” “没用手段吧?” “暂时还没有。” “能不用最好,注意保密,不要把面扩大了。” 到中午也没回音,现在的独自开车赶到洛水镇,找到办事的人,问道:“怎么样,还没开口?” 下面的人点点头,既愧疚又着急,说道:“这人要钱不要命,想尽了一切办法。” “你带我去看看。” 下面的人前面带路,到了派出所,现在的示意他不要声张,悄悄从门缝看了里面一眼,见一位村民模样的中年矮壮男人,蹲在墙角,双手背向后面,显然是被手铐铐着,单衣单裤,光脚,全身冻得瑟瑟发抖,寒冬腊月,这样搞个一天一夜,居然撑了过来,这人还真他妈是个汉子。 徐大忠退了出来,来到派出所胡所长办公室,问胡所长,“这样会不会出问题?” “这狗日的身体结实,再冻一天也不会有问题。” “他不承认也没办法啊,是不是可以想想其他法子?” 胡所长摇摇头说:“徐县长,办法我们都想了很多,不管用,就差没用刑了。” 徐大忠看了所长一眼,低声道:“先把他放了……” 所长惊道:“放了?” “对,放了。” 下面的几人突然明白了,“是不是打草惊蛇?” 周围的人都点点头,“李奎现在是又饿又冷又怕,如果他手里真的有宝贝,你们估计他出去第一步要做什么?” 所长嘴快:“检查自己的东西还有没有?” “对,突然释放,不说任何理由,最好叫干警给他点食物,穿上衣服,态度好一点,让他『摸』不着头脑,疑神疑鬼……” 下面的人笑道:“呵呵……这样他必定怀疑我们已经找到 了他的玉佩,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东西还在不在。” 胡所长呵呵大笑,竖起拇指赞道:“这主意太高明了,佩服!我马上安排干警到他房子周围布控。”说着就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大约不到一个时,徐大忠的电话响了,听到里面干警惊喜的报告,东西找到了。 “把东西送回来,李奎也押回来?” 徐大忠心里一高兴,说道:“人可以不管了。” 所长解释道:“徐县长,这种刁民必须要把工作做得认真一些,不然今后还要找『政府』的麻烦。” 现在的一想,他说的不错,如果只取宝贝不作处罚,李奎肯定怀疑是派出所要私吞他的物品,如果把事情闹大,事情很麻烦,不如让他们按自己的方式去处理,以绝后患。 等到秦书凯拿到玉佩的时候,很是疑『惑』,这个玉佩和上次自己让人弄的那个什么杨家将兵符的玉佩是多么的相似。 秦书凯于是没有和钱部长联系,到了市区,看着两块玉,一模一样,那么肯定有什么地方需要推敲,把两块玉在手中摩挲了一会,终于发现一丝细的差别,先前的一块形如血丝的东西要多一些,后面一块要少一些、细一点,急忙拿在窗户边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出发,万坟谷! 呼哧! 等落到人影双脚落地后,萧景琰四人又不由自主退后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脚跟。 “白霄!” 萧景琰三人脸色不由微变,眼中闪过抹震惊之色。 白霄是老一辈的圣徒,当年在人王榜也是东荒前十的风云人物,如今年岁近百,早已有半圣修为。 萧景琰、白奕洲四人,在人王榜上皆皆是排名前百的存在,尤其是萧景琰实力更加深不可测。 他作为一个外姓人,能在天阴宫领导王家年轻一辈,定然是有强大的过人之处。 “白霄,你一定要多管闲事?” 白奕洲冷冷的看向白霄,神色不岔,眼中尽是愤愤之意。 虽然同为白家人,但两人不属一支,所以情分并没有那么重,甚至敌意更甚。 白霄神色淡漠,只抬头瞥了眼,道:“白奕洲,宗门内禁止同门杀伐,我身位金吾卫看见了自然会管。” “谁和你同门杀伐了,我们只是和夜师兄切磋切磋。”白奕洲阴阳怪气的道:“半月前他大败无霜公子,如今在整个东荒都是风云人物了,谁不知道我天道宗出了个不世奇才!” 聂无霜名气很大! 他虽然初入东荒,可神乐世家的身份,让很多人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半月前在无尘宫的大败,让其颜面扫地的同时,也让本就声名鹊起的林云,在东荒彻底名声大震。 “呵。” 白霄冷笑一声,不屑和这群人争辩,只是看了眼白青雨道:“别和这些人纠缠在一起。” 白青雨就是个温室花朵,简单点说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和萧景琰等人不是一路人。 不过这白青雨显然没领会白霄的意思,愤愤不平的道:“他逼走我姐,坏了我的姐的名声,我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白霄摇了摇头,带着林云径直离去。 白青雨见状,怒火未消,赶紧追了过去。 “这白霄脑子有毛病,一个白家人怎么和夜倾天混在一起了,脑子不清楚吗?” 白奕洲脸上怒火中烧,对白霄意见很大。 自从两宗交流后,他们就一直等林云出来,好不容易等他出来了。 正要出手教训一番却被白霄搅局,几人都相当不爽。 “白霄能护他一辈子?” 夜青鸿冷冷的道:“等着吧,太公已经彻底放弃他了,别说是 白霄,就算是天璇剑圣和龙郓大圣,也保不住他。” “刚峰圣尊?” 章魁眼前一亮。 夜家这位太公修为只有圣尊,可实力恐怖如渊,年岁极为古老。 在天道宗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堪称是手眼遮天,可以调动庞大的宗门资源。 “呵,我章家几位老辈,对这夜倾天的忍耐也到了极限。”章魁继续说道。 之前林云暴打章岳,连他师尊都给得罪了,整个章家都看他很不顺眼。 白奕洲冷冷的道:“这家伙真的太目中无人了,得让他知道天道宗到底谁说了算!” 萧景琰忽然开口道:“他前几日有查阅万坟谷的资料,我猜他不日将要离宗。” 夜青鸿阴沉着脸,道:“好,你们盯着他,只要他敢出宗,就一定趁此机会除了他,不然等他成了黄金妖孽,成了半圣,哪有我们出头之日!” 几人点了点头,各自离开。 离开玄女院,林云和白霄分开,他直接去了紫雷峰。 在紫雷峰就不一样了! 林云现在是传奇人物,紫雷峰上下看到他之后,神色皆欣喜无比,兴奋之极。 林云一一点头回应,不多时见到了紫雷峰主。 当说明来意后,紫雷峰主惊诧道:“你要去万坟谷?” “嗯,这次来一是向峰主辞行,顺便也向峰主打听下万坟谷的消息。” 林云如实道。 他才功德殿查阅的资料很粗浅,肯定不及一位半圣了解的详细。 “万坟谷坐落在葬神山脉内,有数不清的古老坟墓存在,罪孽如云,血鸦滋生。万坟谷内,草木茂盛,古树成林,生长着数不清的奇花异草。” “葬神山脉虽说半圣无法进入,可里面却也是危险物比,里面诸多花草都沾染罪孽,变成了恐怖的精怪,除此之外还有血鸦这种古怪存在。” 紫雷峰主讲解着自己知道的万坟谷。 “不错,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林云听完后眼前一亮,面露喜色。 万坟谷明明是一片死地,到处都是古老的坟墓,可却生机强大的令人发指。 明显有古怪之处! 他若是去了,即便没法寻到生之意志的奥秘,也可以让葬花更进一步。 那么多奇花异草,葬花也该升级了。 “这些生气的源头,峰主知道是什么吗?”林云问出了其中关键。 “是一 株优昙婆罗花。” 紫雷峰主道。 优昙婆罗花,这是三大奇花之一,居然在万坟谷可以寻到。 可以可以! 只要能找到这株奇花,在辅以其他香气,葬花晋升双曜圣器,指日可待。 林云找峰主要了份地图,当即告辞离去,不想耽误时间。 “小心啊,万坟谷真的很古怪,不可大意。” 临行前,紫雷峰主再次出言提醒。 林云点了点头,他才离开紫雷峰没多久,就瞧见了带着清香,冷着脸的白青雨。 “夜倾天,你要去万坟谷?”白青雨挑眉道:“我刚刚都听到了,你不要狡辩!” 怎么听到的? 林云好奇,以他和峰主的手段,居然都没有察觉到此女。 思绪转动,林云心中很快有了猜测,此女身上大约有隐匿气息的宝贝。 “与你无关。”林云淡淡的道。 “呵。” 白青雨冷笑道:“你想偷偷开溜?然后甩掉我?告诉你,没门!你这渣男的人头,我要定了。” 林云神色古怪,道:“你确定要杀我?你连只蚂蚁都没杀过。” 方才与她交手,林云就感觉到了,对方身上半点杀气都没有。 就是个花瓶罢了! 修为底蕴武道意志都很强大,甚至还有双曜圣器,说不定还炼化过一些其他至宝。 她的境界极其稳固,可实战经历太少。 真正与人厮杀,一身实力别说五成,怕是连三成都施展不了。 别说对手是林云,随便一个涅盘境散修,就能想办法弄死她。 白青雨被林云点破事实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蔚蓝的大海,风和日丽,风平浪静。 海鸟乘着海风,低空盘旋。渔夫驱着渔船,撒网捕鱼。 诩渺一行,来到了海边。 风之瑶伸腰深吸一口气,清新中带着海盐味道的海风,令她心旷神怡。 海滩上,白浪如花,平静的海面,如丝绸一般轻柔。 风之瑶抬手挡住醒目的阳光,探头往远海望去。 她问道:“姥姥,您说的那个名叫玄女国的小岛,在哪?” 海风吹起了诩渺的秀发、披帛、白衫,清雅绝尘。 “那个小岛,在海里。” 风之瑶蠢蠢欲动,满眼期待:“海里!?那还等什么,咱们快走。” 她见诩渺站在原地不动,又问:“姥姥,怎么不走?” 诩渺勾唇一笑,阳光照在她如雪一般的肌肤上,晶莹剔透。 “之瑶,大海这么大,那个名叫玄女国的小岛具体在哪,姥姥也不知道。” 猊狞兽补充道:“据传闻,玄女国的入口,百年才开一次。很不凑巧,上次入口打开的时候,好像是十年前。” “什么!”风之瑶失望地道。 风之飏不悦地道:“我们可没那个时间,在这等上余下的九十年。” 诩渺恬然道:“别着急,沉住气,桥到船头自然直。哎呀!来到海边,突然想吃炙海鱼。要不,咱们去下海捕鱼?好不好?” 风之瑶一听可以去海里捕鱼,瞬间又来了精神,她一边嚷着,一边拉着猊狞兽就往海里跑去。 风之飏紧随其后。 诩渺本是跟在风之飏身后,她看见愁眉苦脸的狰,停下脚步问道:“狰,你不去吗?这几日里,你怎么了?一直愁眉不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如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狰叹气:“渺渺,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如今情况不容乐观,已经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 诩渺不解,问:“为什么?” 狰急道:“渺渺,你怎么还好意思问为什么!冥界的魔王都主动找上咱们来了,咱们若是不快点将补天石找齐,被他们下手为强,那后果不堪设想!” 诩渺恍然,道:“你是在担心这个呀。” “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狰流下无力的泪水。 诩渺摇头:“还好。” 几日前,诩渺吃下四凶丸子后,便和狰他们回到掉进异界的树林里。 回到树林,已是夜晚。 月黑风高的夜,林子婆娑作响。 五朵胖乎乎的小乌云,隐藏在一颗大树下,看着诩渺一行,鬼鬼祟祟地迈着步伐。 五朵小乌云,幽幽地从树底下飘出,悄悄地跟在诩渺他们身后。 猊狞兽纳闷:“奇了怪了,这天雷五兄弟怎么还不来?” 诩渺不悦,抗议道:“不来岂不是更好!” 猊狞兽尴尬,干笑几声不答。 云大飘到诩渺身旁:“可是渺渺,我们已经来了。” 诩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停下脚步,捂胸看向那漆黑一片:“我说你们几个,都一把年纪了,没必要再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云二挠了挠自己的云顶,呆憨地笑道:“嘻嘻,吓到渺渺了。云四的主意,果然厉害。” 云四离诩渺最远,虽说本就是它出的主意,但一听云二就此出卖了他,立马气炸。 “什么叫做是我的主意!” 云四说完,就看见诩渺带着寒光,朝它瞪来。 云五依旧是睡眼惺忪:“四哥,敢做就要刚当。” 云四欲哭无泪,朝云五耳边吼道:“闭嘴!” 这都是些什么“好兄弟”。 云三清清嗓子,高傲地道:“行了行了,办正事要紧。话说,你们就不舍得点一下火吗?” 狰摊开手掌,在掌心出幻出一团腾腾的火焰。 五朵小乌云,一字排开,飘在诩渺面前。 云大道:“渺渺,天雷之罚没罚完,你是躲不掉我们的。” 诩渺摆手,颓然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想过要逃。” 只是想稍微避一避。 所以,她才故意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去到那异界打了一架。 虽说四大凶兽不是什么厉害的对手,但至少让她体验了一把,从复醒到现在,法力充盈的感觉。 弦月东挂,星子稀疏,黑云从四方滚滚而来。 风变得狂躁暴烈,吹弯了树林里的翠树蒿草。 闷雷在黑云里,厚积薄发。 五道刺目的紫色闪电,划破浑厚的夜空,落入树林。 三道振聋发聩的雷声,让青丘郊外,山摇地动。 吓得正在造狐狸崽的苏胡胡和苏黎黎的阿爹阿娘,立马停了打来。 发生什么了? 地震? 算了,还是正事要紧。 两只狐狸,随即 又滚在了一起。 天空的黑云散去,五朵圆滚滚、胖乎乎的小黑云,飘在弦月星子下。 云大朝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诩渺道:“渺渺,后会有期。” 说完,五朵小乌云,乘风离去。 受了天雷的诩渺,最后不得不在郊外的树林里多逗留几日疗伤。 树林里自然纯净的气息,和诩渺吃下的四凶丸子,各自发挥着优越的疗效,让诩渺在这次天雷之罚后,恢复得出奇得快。 要说有多快,就拿诩渺被劈后的第二天的晚上发生的事情来说。 依旧是一个月黑风高,弦月高悬,星子点点的夜晚。 诩渺拉着风之瑶,摸黑地来到了苏胡胡和苏黎黎的住处。 风之瑶很是不解,问:“姥姥,咱们来到这作何?找那两只狐狸崽?” 诩渺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带着风之瑶头偷偷摸摸地进到院子,来到两只狐狸崽的阿爹阿娘的屋外窗前。 诩渺用手指将窗纸扎出两个洞,对风之瑶小声地道:“给你看些你以后一定会用得上的东西,好好学习学习,到时候你一定会感谢我。” 风之瑶似懂非懂。她点了点头,俯身透过窗纸上的两个指洞,往房间里看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喘息声。 诩渺忍着期待的笑意,捏了个诀,在风之瑶太阳穴旁绕了一圈。 瞬间,房间不再漆黑,里面发生的一切,被风之瑶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风之瑶臊红了脸,收回眼睛,难为情地责怪道:“姥姥!这······这都是些什么!” 诩渺狡黠一笑:“怎样?” 风之瑶羞愧地跺了跺脚,朝院外走去:“不怎样!” 诩渺追了上去,:“哎哟,之瑶,这也是一种学习,没必要那么害羞。想当初……” 风之瑶羞愤道:“姥姥,之瑶还小,学习这些还早着呢。” 诩渺掩唇笑道:“我知道,咱们先提前做好功课。话说,你以前的看的话本,没有这些?” “姥姥!” “嘻嘻,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不过这件事,还是被风之飏给知道了。诩渺被他提着轩辕剑,追了好几个山头。 狰看着诩渺逃跑的背影,不由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岳家隐地中,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半分的流露出去。 目睹了秦羽一脉和秦妖娆、叶长空一战的所有人,皆都知晓如今秦族在武域中的处境是何等艰难。 哪怕三大族脉归一,所能凝聚出的力量,也依旧不够看。 若是消息走漏了出去,随意引来秦族当年的一方超一流势力仇人,都足以轻松将他们三大族脉彻底的连根拔起。 正是如此,秦羽一脉与叶长空、秦妖娆间的那场争斗,也只在这三大族脉中,产生了很大动静。 凡目睹了那一战者,无不对秦族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叶长空在这一战中,所展露出的风华,无不如秦妖娆般,征服了岳家、古家、秦羽一脉所有人的内心。 这样的一战,若爆发在武域中,未被如此刻意封锁隐藏的话。 必然会在武域中,引起巨大的轰动。 一位八等人皇武者,借助神纹手段,加上一头九星妖王的配合,战败半神。 半神,何为半神? 便是进差半步,便可踏入传说中神境的存在。 而,入半神者,无不掌有九十九种完美融合的奥义层次天地之力,灵魂达到神魂之境,体魄血脉为圣体级别。 这样的人物,无不是站在神武界中人族金字塔最顶端的巨擘存在。 这一战,不仅让叶长空、秦妖娆,征服了岳家、古家、秦羽一脉这秦族三大族脉。 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见证到了神纹之道的强大。 这一战过后,内心最为激荡难平的,除了叶长空外,便是古越等十四位古家强者了。 秦天神朝覆灭的那场大劫中,为防止古家中最核心的高阶神纹传承被掠夺,皆都被当时古家中的掌权者所毁一空,唯有古圣秘境里,古家先祖的葬墓中还有所遗留。 导致了,古越这些残存的古家之人,断失了古家先祖的传承。 可让古越万万没想到的是,叶长空竟能从古圣秘境中,挣得了三卷他古家先祖所遗留的高阶核心神纹传承古书,以及古家最为珍贵的古圣传承。 他古家最为核心的高级传承,不仅为被秦族当年的那些仇人所得,仍在秦族手中! 并,秦妖娆和叶长空都承诺了他们,只要他们这些残存的古家人,诚心辅佐拥护叶长空和秦妖娆。 秦妖娆和叶长空愿将之临摹而出,归还于他们。 对于古越这十四位古家老者而言,没有什么事情 比寻回古家最核心的高阶神纹,更让他们激动的了。 在收服了岳家、古家、秦羽一脉的当天。 秦妖娆从秦羽、古越的口中,了解了古家、秦羽一脉在武域中的具体情况,留下了通讯联络方式后。 就让古家、秦羽一脉的人,返回了这两脉各自所隐存之地。 秦族这三大脉,再次恢复到了往日的运转中,没有在武域中掀起半分波澜来。 至于叶长空和秦妖娆,却是依旧留在了岳家中。 只是与以前不同的是,他们如今已是不用再隐藏了。 更可直接调动岳家、古家、秦羽一脉任何的资源以及强者人物,来为他们的修行提供诸多便利。 而,岳家、古家、秦羽一脉,这三大部族的隐存势力。 如今还拥有的族人,虽不多,半神也仅只三位。 但,他们三大族脉,在武域中悄然发展了这些年,也着实是累积了不少的资源、财富底蕴。 依靠着三大族脉所累积的的这些资源、财富底蕴,已是足够让秦妖娆重铸肉身了。 成功收服古家、岳家、秦羽一脉之后,秦妖娆想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也是重铸其肉身了。 而重铸肉身的整个过程,大致可分为三个关键步骤。 先是寻到一些可代人体骨骸的天地灵宝,将之熔炼为一具完整的骨骸框架。 之后,再以强大再生之力进行孕育,使之每一寸的骨骸中都拥有血肉再造功能。 最后,灵魂与骨骸躯身相融归一。 在古家、岳家、秦羽一脉的共同准备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便是为秦妖娆准备好了所有重铸肉身所需之物。 这天,岳家隐地里的一处密室中。 密室空间不大,只存有着一座临时建造的石台。 石台上,摆放着一尊早已熔炼好了的人体骨骸框架。 这具人体骨骸框架,无不是以武域中最上等的材料所炼制而成。 骨骸框架熔炼材料的好坏,无不是会直接影响重铸肉身之人,未来血脉根骨体质所能具有的潜力。 “妖妖姐,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呢?” 叶长空望着身前绽放着灿灿灵辉的骨骸框架,面色略显凝重的看相身旁的秦妖娆道。 “可以开始了。”秦妖娆深吸了一口气道。 此刻的她,内心自是带着丝丝的紧张与期待。 也不知,此次重铸肉身后,可令她恢 复巅峰时的几成修为。 “泰老,你先出去吧,守在外面,必要让任何人打扰到这里。”叶长空朝着身旁的岳泰道。 肉身的重铸,哪怕准备好了所有的材料,也并非是百分之百就能成功的。 特别是最后,肉身与灵魂融合归一的过程,绝不允许有任何的干扰。 若是失败,秦妖娆的灵魂都很有可能会直接崩散。 “放心,外面有我和岳兴平守着,绝对不会有人打扰到你们。” 岳泰面色凝重的道了声,自是知晓秦妖娆肉身的重铸,对秦族而言有着何等非凡重大的意义。 叶长空点了点头,等到岳泰从密室中离开后,手掌猛然一挥,掌间有着数道魂芒流光散出。 顿时,这间密室之内所有的空间,都被一座神纹之阵笼罩在了其中。 这座神纹之阵,不仅是一座防御之阵,更是一座隔音之阵,无不为一重免受干扰的防护手段。 当神纹之阵彻底运转而起后,叶长空才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个玉瓶。 玉瓶内,装有着以他之精血为主药,炼制而成的蕴含着强大再生之力的药液。 药液呈现鲜红之色,其内蕴含着六种不同色泽的宝光流转,相互交织演化着天地间无穷的生之奥妙。 “妖妖姐,开始了!” 叶长空面色凝重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只是林奇当时在修炼突破,并没有看到这一剑,也只是听了个大概。 所以,对叶啸尘的这一招,林奇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实际上,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林奇还是没有炼成《霸天剑诀》的最后一招。 他经过一夜的摸索,倒是对掌控灵气中的属性有不少精进,可惜的是,他在天快要亮的时候,使用雷龙之力感召雷属性,让剑身上的雷电之力扩张到了最大程度,却没有承受住,失去了掌控。 届时,天色已经大亮。 林奇恢复过后,更是已经到了武道大会开始的时间,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练习这一招。 不得不跟薛紫衣和冷千仇,一起到了武道大会现场。 这也就造成了现在不利的情况。 到决胜负的时候,林奇却是没有拿的出手的一招,跟叶啸尘抗衡。 林奇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我所练习的《霸天剑诀》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根本没有半点错误,雷电之力也足够的强大,一定是有什么关键之处,没有掌控到诀窍。” 林奇心中不断反思。 这个时候,他也只有靠着这一剑,才足够跟叶啸尘次元斩匹敌。 叶啸尘见到林奇竟然愣住,不屑道:“这个时候,还在想其他事情吗?看来,你是打算放弃了,也罢,早点结束比赛,也好让你知道,我叶啸尘才是年轻一代的最强者。” 他手中的赤霄剑,横与身前,剑意不断的扩散,周围的空间随之扭曲。 “林奇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现在不动了?” “是啊,他到底在搞什么鬼?这可是最后决战,怎么可以走神?” “我看他是真气耗尽了吧,刚刚进入金丹境,真气浑厚程度,怎么可能有叶啸尘稳定。” 场下众人,不禁有些疑问之声响起来。 薛紫衣更是急的直冒冷汗:“冷叔叔,林奇他是不是昨天修炼的时候,出什么问题了?” “我不知道,但是昨天在林奇修炼的时候,的确是有非同寻常的异象,而且我们第一次发现时,林奇脸色非常沉重,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冷千仇道。 “可是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叶啸尘马上就要用次元斩了,这一招,威力巨大之恐怖,可以叫人形神俱灭。” 薛紫衣领教过叶啸尘的这一招,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若不是昨天有三彩灵蛇护体,让她不至于丢掉性命,就不 会站在这里讲话了。 嘉宾席,最高位置。 凤灵儿看了一眼场上的两人道:“天掌门,这个林奇是故意不出手了吗?” “这个……”天南山仔细观察了一下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凤姑娘请放心,我们绝对没有操控这次比赛的黑幕,他林奇要不就是刚才的持续打斗中,真气耗尽,或者是受了什么内伤,才会如此吧。” 凤灵儿扫了一眼林奇,却是发现他体内的真气充盈,没有半点耗尽的迹象,而且,根本没有外伤,更别谈是内伤了。 只不过,她也觉得有些奇怪,林奇和叶啸尘实力相差并不是很大,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放弃呢? 凤灵儿想不明白,其他掌门和长老就更想不明白了。 不过,其他掌门和长老,也并不想明白这件事,他们脸上反而些许欣喜。 “输了也好,省的搞些麻烦出来,让魔教的人来施压。” “就是,林奇要是得到了第一名,那魔教肯定会更加愤怒,我们也不好处置林奇。” “早点输掉,叶啸尘就代表正道成为最强,如果魔教来了,找什么茬的话,那就让叶啸尘跟夜听雨在比试一场就恩怨相了。” 各位掌门和长老,似乎觉得,林奇这个时候输掉比赛,那正好称了他们的心意。 只是就在这时,林奇突然眼前一亮,他脸色欣喜,嘴里不停嘀咕道:“我懂了,《霸天剑诀》最后一招,原来是这样使出来……” 在众人质疑的眼神中,林奇忽然动了。 他手中的九星聚灵剑指向了天空,全身上下,雷龙之力灌入到了剑身之上。 霎那间,天地中的雷属性,瞬间被他的雷龙之力引爆。 噼啪噼啪。 半空中传来了一阵电闪雷鸣,他手中的九星聚灵剑,更是完全被雷电之力缠绕起来,化作了一把雷电之剑。 而剑身上面雷电之力,更是在不断的暴涨。 一把巨型的雷电长剑,越来越高,越来越粗大,仿佛直插云霄一般。 “这是……”众人无不露出惊讶之色。 “原来,昨天我在小院子看到的一幕,真的是林奇所致。” “靠,这么说林奇不是走火入魔了,而是在练功,还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必杀。” “肯定这样没错了,那些流言蜚语,真是太离谱了!” 这一刻,所有的流言都不攻自破,烟消云散。 天琴心却 是脸色一阵愕然:“雷属性,好强大的雷属性,这一方天地之中的雷属性,几乎就要被他完全提炼干净,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要知道,昨天天琴心不过是教导了林奇一些感悟,简单演示了一遍,连御雷诀这样功法,林奇都没学会。 但是今天,现在,此刻! 林奇不仅可以感悟运用雷属性,竟然还可以靠着他自身的功法,去引爆雷属性,这简直是前所未闻。 比武台上,叶啸尘的脸色中终于在无法保持淡定,闪现了一抹惊慌之色。 因为他感觉到,林奇现在这一招,还在不断的蓄积变强,好像是没有极限一般,达到一个无法想象的程度。 如果在这样下去的话,庞大的雷电之力,甚至不逊色与天雷之威。 不能在等下去了! 叶啸尘的心头出现了这一个念头后,他手中的剑落下,带着无与伦比的空间剑意。 “次元斩!”叶啸尘大喝。 在他面前的空间,瞬间被切割成了两段,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空间裂缝,所有的一切,都从这一道空间裂缝分开成两边。 与此同时。 林奇手中的九星聚灵剑上,雷电之力已经聚集到无法想象的程度。 彻底的化作一把擎天的巨型雷电之剑。 远远的看去,仿佛连通了天际一般,连同天上的风云都被搅动,为之变色,隐隐有压抑的雷电轰鸣。 林奇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他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失去了对雷电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烛龙、穷奇! 王者战台的废墟中,两尊凶魂盘踞在林云身后,将少年的身影彰显的格外霸道。 瘫倒在地面上的秦羽,脸色苍白之极,眼中露出极度不可置信的神色。 完了…… 他已经彻底完了,最为仰仗的底牌,也在对面两尊凶魂面前不堪一击。 已经没有任何手段,能够对抗林云了。 为什么,流觞退赛,欣绝被杀,这龙门大比就改是属于他的舞台。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不起眼的剑奴,是他笑道了最后。 “最终之战,林云获胜!” 裁判看了眼废墟中二人的情况,适时出声说道。 赢了! 龙门广场四方众人,心中震撼,无以言表。 剑阁林云,这个谁都不看好的小子,创造千年以来最大的奇迹。在没有任何先例的情况,通过地狱模式,一路逆袭,最终战胜秦羽。 此刻,王者战台上青衣少年的身影,万众瞩目,光芒耀眼。 “榜首!” 凌霄剑阁洛锋长老,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小家伙,真的不容易。 没有人觉得他是弱者,没有人觉得他天赋不够,只是想着他太过年轻。或许等上三年,才是属于他的舞台,可三年太久,就在今朝,就在近日,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登上了龙门大比的榜首。 说起来,这小家伙入门审核,还是由他来钦定的。 想想,还是蛮自豪的,洛锋摸着胡须,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哈哈哈,第一,第一,第一!” 李无忧紧握着拳头,笑的格外开心,这一刻他真的为林云感到开心。 欣妍没有说话,只是眉目中流光溢彩,盈盈有泪光闪烁。 这少年,是她,是她当年在漠北的雪原上亲自挖掘的。孤身一人,持剑入帝都,想想他在考核中,遇到的刁难。 在幽暗森林中,遇到的狙击,在剑阁内遇到的挑衅。 在大哥死后,背起的承诺,在那帝都风雪中,一人一剑,挡住大皇子千军万马。 一路走来,他,太不容易了。 背负了太多太多,外人看不见的压力,体会不到的心酸。 可终究,他走到了最后,站到了这大秦帝国的巅峰。 “发财了呢。” 人群中,某个带着帽子的青年,握着酒壶露出抹柔和的笑意。想起自己,在闲云楼榜首 下的注,算一算,不知道得要翻多少倍。 有人欢喜,有人忧。 混元宗文彦博,自从林云绽放出先天剑意后,他那张脸就再也未笑过,僵硬无比。 云霄剑阁的一行人,面对林云可谓恨之入骨,最希望林云死在秦羽手中的这帮人。眼下,脸色无比难看。 玄天宗众人,集体沉默,一言不发,神色阴沉。 紫青王座上,自始自终没有说话的秦王,脸色有些的沉重的闭上了双目,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反倒是,旁边的风华公子,眼中倒是闪过抹异色,似乎,笑了。 只是面纱遮住了她风华绝代的脸,无法窥的全貌。 至此,龙门大比的所有排名,全部确定。 榜首者,林云! 至于其他人,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万众瞩目,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云身上。 “第一?不,我秦羽才是最终第一!” 挣扎着起身的秦羽,面色狰狞,在听到裁判宣布结果后,眼中露出疯狂无比的神色。 “秦皇子,结果已定……” “滚开!” 裁判眉头微皱,想要拦住秦羽,可看到其双目中的疯狂的恨意,吓了一跳。 若是再不让开,这人怕是要对自己出手了。 挡还是不挡呢? 以秦羽现在的状况,怕是稍稍出手重上些许,可能就会要了对方的命。 裁判眼中闪过抹无奈,让了开来。 嘭! 秦羽抬手一掌,就朝着已经收剑归鞘,散掉武魂的林云轰了过去。 已耗尽真元的他,强行运转玄阳诀,脸上浮现出可怕的火焰纹路,显得十分狰狞。 林云眉头微皱,看出对方情况不对劲,似乎有走火入魔的迹象,稍稍一闪,退了过去。 “嘿嘿,怕了吧,就你这剑奴,何德何能与我争夺第一!” 秦羽状若疯狂,不断出手,一道道惊天掌门,带着茫茫烈焰滚滚而至。 嘭嘭嘭! 强悍的掌芒,在半空中爆发出巨响,可怕的余波,四处激荡。 众人大吃一惊,这大皇子是真的疯了嘛? 结果已定,难道觉得自己,这般胡搅蛮缠,就能改变龙门大比的结果。 未免,太过天真了一些。 眼看着对方掌芒愈发凶狠,林云不得不被迫出手,将其掌芒接下。 对 法这般拼死反扑,若是击中自己,受伤怕也不轻。 林云还没有蠢到,任由对方轰击自己的地步。 “住手!” 就在此时,紫青王座旁的那名黑衣人,未等秦王开口,陡然出声爆喝起来。 林云微微一愣,犹豫了半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嘭! 可他刚刚停手,秦羽的掌芒,便狠狠拍在了他的胸前。 噗呲! 对方的玄阳真元,遁入体内,肆掠之下,灼烧着经脉和五脏六腑,林云嘴角溢出丝血渍。 “嘿嘿,这场比斗,可还没结束。谁也不能判定我输,我是大秦皇子,榜首,非我莫属!” 瞧得林云被自己一掌轰退,秦羽眼中神色,愈发疯狂。 想也未想,又是一掌朝着林云拍了过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这秦羽,真当自己怕了他吗? “找死!” 林云眼中寒芒一闪而过,紫鸢剑诀运转中,抬手一掌就迎了上去。 噗呲! 双掌接触的瞬间,秦羽当场便吐出口鲜血,被一掌拍飞出去,不堪一击。 呼哧! 可秦羽刚刚落地,便有一道身影,破空而至,冷冷的看向林云:“老夫,让你住手,你没听到吗?” 是那名黑衣人,一直站在秦羽身后,替他护道的黑衣人。 “我已住手,是此人继续跟疯狗一样杀来,我才被迫反击。莫非你让我站着不动,让这废物,活活打死不成?抱歉,办不到! ” 林云神色冷漠,强硬的回应道。 “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战台?” 不远处的裁判,皱眉询问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贾天厚转脸想要装着没听见离开,屠德勤的车子却已经驶到了身旁,屠德勤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招呼说,贾局长,相逢不如偶遇,既然碰上了,一块去休闲休闲吧。 贾天厚明白屠德勤嘴里说的休闲意味着什么,一想到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赶紧摆手说,算了,算了,最近事情很多,再说,我明天还要上班,聚聚的事情改天吧。 屠德勤从贾天厚的态度里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阴阳怪气的笑道,怎么了,几天不见贾局长倒是变了个人似的,也是啊,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王局长毕竟过去了。 屠德勤这话说的明显有些重了,让贾天厚不得不着急的解释说,兄弟,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最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而且我们的局长是新来的,很多事情不得不心啊。 屠德勤由不得贾天厚找理由,冲着贾天厚说道,贾局长,你就不要推辞了,既然心里没别的意思,赶紧上车吧,跟兄弟一道喝酒找乐子,有什么好推脱的?走吧。 贾天厚心想,眼下自己的靠山王路宝倒了,跟王路宝一向关系不错的董部长甚少拿正眼瞧自己,倒是屠德隆,一向跟王路宝关系还不错,毕竟也是县委常委成员之一,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情,说不定要求到他的头上。 这样想着,贾天厚犹犹豫豫的还是打开车门,坐上了屠德勤的轿车。其实,屠德勤今天是专程过来在路边等着贾天厚的,他把车停在贾天厚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原本就是想要截住贾天厚。 屠德隆交代过,要想保住老虎,一定要封住贾天厚的口才行,可是怎么才能封住贾天厚的口呢,屠德勤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直到刚才在马路上,他才灵机一动,心里有了打算。 今晚就算是贾天厚再怎么拒绝,哪怕是硬绑,屠德勤也会把贾天厚请过去,他必须要跟贾天厚认真的谈谈,确定一下贾天厚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态,然后根据贾天厚的表现,再考虑自己到底要执行哪一套方案。 樱花城,位处于红河县和洪湖县的最北端交界处,这里是红河县黑道上人无人不知的醉生梦死不夜城,进入了樱花城酒店的大门,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不管是漂亮的女人,还是高档的独品,甚至还有专门的放映厅提供成人大片供大佬们玩赏。 楼上的档次稍微高些,一些表面高雅真人秀往往更能挑拨起客人的兴致。屠德勤领着贾天厚直接上了二楼的表演大厅内,找了个包间坐下后,伸手打了个响指,立马有弟过来伺候,轻声问,两位老板需要什么 服务。 此刻,大厅内的舞台上,两个身穿背心式婚纱的妙龄女子正在拉着两个白『色』的提琴,看得出来,这两个女孩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曲梁祝拉的如痴如醉,可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在透明如薄纱的婚纱下,女子里头是一丝不挂的,看到里面的肉。 随着拉琴动作的起伏,每每『性』感的婚纱晃动便会『露』出女人若隐若现的私-处,底下观众的注意力显然都没有放在优美的琴声上,而是放在女人本该遮掩的私-处。 贾天厚算是樱花城的老客,以前屠得虎经常会带他到这里来休闲,他明白这两个拉提琴的女子要比楼下那些只懂得涂脂抹粉的姑娘要贵很多,这帮有些本事的姑娘多半是专业学校毕业,出台都是按照时间收费的。 不像楼下那些除了脸蛋漂亮,其他一无是处的不入流货『色』,弄一次给多少钱,一晚上要是没人看中,就算是白白的站在那里挠首弄姿了那么长时间。很多时候,男人到樱花城是为了找乐,尤其是一些经常在欢娱场所流连忘返的男人,随便找个看着顺眼的姑娘干那种事实在是太简单了。 尽管明白欢笑场里不可能有真情在,却依旧想要找个能陪自己说说话,暖暖心的红颜,有市场需求,自然就有相对应的供应,因此这些素质高些的善解人意女子就成了欢娱场所的新宠。 想想那些当初为了孩子学琴,学舞蹈,学绘画等风里来雨里去的父母们,若是知晓自己的女儿辛苦学了这些本事却是要拿到这里来摆活,真不知父母们心里是何滋味。 屠德勤让服务员先弄点酒菜过来,他想要陪贾天厚喝两杯。人常说,酒后失言,屠德勤今晚要的就是贾天厚的酒后失言,因此不怀好意的弄了两瓶高档外国酒,这种酒,当时喝着没什么感觉,后劲却相当大,贾天厚的酒量,屠德勤是了解的,半瓶下去,就能把他心里话都勾出来。 贾天厚见屠德勤拿了上档次的洋酒招待自己,心里不禁有些过意不去,冲着屠德勤说,兄弟,这酒也太贵重了,上次跟老虎喝的时候,账单拿过来,一瓶就是两万多,咱们兄弟又不是外人,这么破费干什么? 德勤无所谓的笑道,既然我今晚请兄弟休闲,自然要拿最好东西来招待兄弟,什么钱不钱的,都是身外之物罢了,兄弟之间的感情那才是最重要的。 屠德勤这么一说,贾天厚也只能憨憨的笑笑,人家屠家五虎个个都是财大气粗的,招待朋友的时候,拿出这样的酒也是家常便饭,反正又不要他贾天厚从自己口袋里掏一分钱,他 尽管享受就是了。 两人对饮了几杯后,屠德勤见贾天厚面颊已经有些微红,适时的把话题扯到自己关心的问题上。 屠德勤笑呵呵的问道,听说县公安局来了新局长,贾局长干的还顺心吗? 屠德勤的这句话算是戳到了贾天厚的命门上,今天下午李成华刚找他谈过话,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是怀疑他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只不过没什么证据罢了,否则的话,自己这个副局长恐怕立马要背个处分在身上。 贾天厚摇头说,狗日的,什么新局长,他才来几天啊,就整天想着往老子身上栽赃陷害,今天下午找我谈话,非要把医院凶杀案泄密的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所以在经过思蕊的几次试探之后,思蕊也明白了阿正对她的心意,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虽然没有特别浪忙的告白仪式,阿正也没有那么多钱买昂贵的礼物送给思蕊。 能入思蕊眼中的东西自然都价格不菲的,阿正也一直在暗中筹钱,希望能够买一件像样的礼物送给思蕊,不让思蕊的朋友笑话她找了一个穷小子,连一个礼物都送不起。 阿正迫切的想要改变这种阶层,也许他穷尽一生都无法到达资产阶层,但是他至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达到中产阶层,这样就距离思蕊更进一步了。 终于他决定用开餐厅的办法来缩短自己和思蕊之间的距离,并且这个想法得到了身边大部分人的赞同和支持,但是说起来容易要真做起来的话,还是比较难的。 阿正想要开餐厅,首先面临的难题就是资金的问题了,他年纪轻轻的,并且在外面漂泊多年,并没有存下前,到餐厅当学徒之后,手头上能利用的钱更是少之又少。 因为他将大部分的钱都用来投资自己和提升自己了,所以没有存款,但是他又不想错失这个机会,趁着这个获奖名气大升的时机,开个餐厅都可以省去很多打广告的钱财了。 那怎么办呢?怎么样去筹划这笔开餐厅的钱呢?阿正一边在下班之后寻找合适开餐厅的地方,一边在想着钱的办法。 他知道安好好曾经允诺过自己,如果要开餐厅,资金方面她可以搞定,阿正虽然不清楚安好好为何拥有那么多的钱,但是他相信安好好的为人。 于是在一个休息日的黄昏,阿正找到了一家正在转让的餐厅,那个餐厅的为之得天独厚,是在山顶上,非常的漂亮,这让阿正不经想到曾经他在香港的时候,也曾去过这样的一个餐厅,在山顶,坐在餐厅里也能欣赏到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阿正观察了一会,几乎是第一时刻便决定盘下这个餐厅,他觉得是缘分,冥冥之中像是有人将他引到了这里,并且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在美丽的夕阳的照『射』下,餐厅被铺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好像是一个幸福的守望者一样,守望这那些人来人往的客人,为别人提供一个可以放松,可以娱乐,可以散心的地方。 阿正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他给安好好打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安好好。 安好好虽然一直在为席城的事情担忧,但是听到阿正开餐厅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了,也是非常的高兴。 阿正不想因为钱的事情而错 过这个餐厅,更不想找思蕊去借,这样会被人误会,误会他只是为了思蕊的钱才和她在一起,并且恋人之间谈钱总是非常的别扭。 特别阿正还是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他不能平白无故的接受思蕊的赞助,他无以回报,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开的餐厅结局会是怎么样,如果能够赚钱,又能实现自己的理想那是最好不过了。 但是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将来有一天亏欠盈利不下去了,阿正也愿赌服输,谁让他是那么的想要成功,想要完成自己的目标。 所以阿正更加不能找思蕊去借钱,不能让思蕊参合进来,如果失败了,阿正会觉得难过,愧对思蕊,如果成功了,阿正也会被认为是思蕊的帮忙他才能成功。 他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这样他在思蕊的父母面前也有底气。 “安姐姐,你之前说过如果我开餐厅的话,你会支持我的,现在这个承诺还有效吗?”阿正小心翼翼的问道。 安好好恍然大悟,原来阿正是为钱的事情而来的。 “当然有效,我把你当成我的亲弟弟,你开餐厅,我自然是尽全力帮忙的,你尽管去谈吧,钱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安好好豪爽的答应了下来。 但是阿正也不想白白占了安好好的便宜,亲兄弟都明算账,更何况是他们,阿正知道安好好的钱也来之不易,不应该就这样没有回报的用在他的身上。 “安姐姐,你放心吧,你的钱不会白白付出的,我会按照餐厅的总价来给你股份的,咱们就当作合伙开餐厅,怎么样?”阿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出力,安好好出钱,两人合作再好不过了。 “这个嘛,我对餐厅并不了解,所以其实钱方面你真的不需要顾虑,我帮助你并不是为了回报。”安好好对阿正说道,这么说只是需要阿正能够放手去做,她会永远是他身后坚强的后盾。 “俺姐姐,我知道你是好意,也明白你对我的好,就因为是这样,所以我更加不能占你的便宜了,如果你想我安心的开餐厅的话,那你就接受我的提议,咱们合伙开餐厅,你出钱我出力,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正信心满满的说,他相信有了那个位置,并且他还有实力,一定能够经营好一家餐厅的。 既然阿正都这么说了,安好好也实在没有理由拒绝了,况且她现在也没有工作整日大把的时间在简兮家中也不是办法,小宝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到时候他去上学了,自己一个人该会是 多么的无聊啊。 如果开一个餐厅的话,也是一个好办法,自己也可以学着怎么去做生意,为自己的人生道路再多学一门技能。 见安好好答应了下来,阿正非常的高兴,他又迫不及待的去找餐厅的老板谈店面转让的事情。正当他进入餐厅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不小心撞在了一起。 阿正吃痛的抱着自己被撞痛了的肩膀,但是对方却一点都没有要道歉的意思,而是面不改『色』的离开了,好像他一点错误都没有一样,阿正看着他神情傲慢的样子,很不是滋味。 但是考虑到自己只是来谈合作的,不应该在这种小事上面耽误太多的时间,因此他决定暂时不和这种人计较那么多了。 他找到了老板,经过上次的接洽,阿正已经决定按照老板给出的价格把这家餐厅盘下来了,但是没有想到,老谋深算的老板竟然再一次坐地起价,抬高价格。 阿正对他的这个行为有些不悦,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了,但是这个老板之前明明还迫切的想要转让出去的样子,怎么会突然就将价格抬高了这么多呢? 阿正不明白,但是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老板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有很多的烟蒂,并且对面还有一个被喝过的茶杯没有来得及收走。 难道是又有人来谈过了,也想盘下这家餐厅?阿正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进门时碰到的那个年轻人,这个餐厅因为准备转让后服务员都已经离职了,只剩下老板在这边,那么刚才那个人肯定就是来 想到这里,阿正明白了老板为何如此嚣张了。 阿正很想转头起身离开,因为他们之前已经谈好了的,确定好了价格,就等着阿正把钱拿过来,然后两人签订合同了。 现在却突然遭到了这个变故,老板在之前的价格的基础上又提高了不少,阿正知道这个价格其实是不合理的,可是他又特别喜欢这个地方,也许在别人看来有点傻,毕竟在山顶上,也不是什么商业中心的地方,要来吃一餐饭还得爬上山顶来,失败的风险系数显然比较高的。 但是阿正就是一眼就看中了这里,就好像在茫茫人海中一见钟情了,他觉得这是一种情怀,也相信自己一定有办法将餐厅经营起来的。 阿正狠狠心,决定答应老板的要求,不管怎么说,他之前都已经和老板说好了的,要是早知道这个老板做生意这么没有诚信的话,阿正就早点拿下这个餐厅 了。 “我答应你的价格,咱们尽 快签合同吧。”阿正狠狠心,大手笔一挥,决定先盘下来再说。 这时老板又『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来,他对阿正说:“不如你再考虑考虑吧,毕竟这个价格其实也不低,我看你也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人,白手起家不容易,别因为一时冲动就把手中的筹码都输光了。” 面对老板突然的劝阻,阿正有些不明白,按照道理,老板不是都应该希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李汐眯着眼睛笑,狭长的丹凤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快到年下了,你去和老爷子说,开春为皇上大选后宫妃嫔,你让他拟好一个名单交上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哈欠,转身往里间去,似想起了什么,“此次你和兰青言居首功,有什么想要的,也一并呈报上来,本宫会酌情赏赐。” 凤尘叹口气,向新衣抱怨道:“过河拆桥不过如此。” 新衣哼哼一声,“这是你自作自受。” 李铮病情稳定,可以上朝,可百官也看得出他脸色稍有苍白,与李汐之间的互动也少了,不由的为他担心。 这一担心,便担心到皇位继承人上,如今皇上双十过三,膝下还无一子。后宫妃嫔也有七八,却不见一人有动静的,唯有皇贵妃诞下一子,还未看两眼就夭折了。 所以凤铭一提出皇上选妃之事,得到满朝文武的支持。 百官心中什么心思,李汐自然是清楚,左右名额是早已内定,大选不过是个形式。 大年刚过,迎着春节的气息,为皇上选妃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 李汐坐在上头,看着一批批女子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而坐在她前方的李铮,始终没有抬头。 自他回宫后,便不曾与李汐说过一句话。 “京基知府李勋之妹,李依依。”礼官高唱过后,秀女上前行礼。 “民女李依依,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个声音! 李汐惊愕地抬首,见前面的男子已经欣喜若狂地抬首,飞身奔到那女子跟前。 女子一身浅蓝的齐胸襦裙,鬓发挽了一个精致的堆云髻,从左至右慢慢高入。蓝色的匹练搭在臂弯处,与襦裙垂于膝盖下头。 “依依,真的是你!”李铮伸手将眼前的人拉起,举着她的手对李汐笑,“汐儿,朕就要他。” 李汐彻底愣住,一介凤尘女子,怎会出现在选秀上? 强压住心中的不安,李汐劝说李铮回到座位,选秀继续进行。 一结束,李汐立即将负责此事的凤铭找来,“柳依依怎么会出现在选秀大会上?” 凤铭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起那柳依依是谁。 李汐提醒道:“她现在换了个名字,李依依,你不要告诉我,她们只是碰巧长相相同罢了。” 凤铭恍然,随后又疑惑:“这李依依是李勋的妹妹,而柳依依是状元坊的头牌,这两个人怎么会有联 系?” “是本宫在问你啊,我的老爷子!”李汐被气乐了,“老爷子,这件事不是你安排的吧?” 凤铭拍着胸脯保证,“天地良心,老臣连那什么柳依依李依依的面都没有见过!再说了,此事究竟怎样,问李勋不就清楚了吗?” 李汐暗道自己都糊涂了,立即宣李勋入宫觐见。 李勋来的快,听李汐说完意思,他解释道:“回禀公主,这李依依确实是柳依依不假,也是微臣的妹妹。” 李汐这下更加糊涂了,静等李勋解释。 却原来,这柳依依竟然是李勋幼年走丢的妹妹,因前头安佑与李承锋的事情,这才令李勋注意到此事,他正要去找时,却得知柳依依已经奉命离开状元坊。前几日才找到,二人相认无误,又经由李家二老确认,柳依依正是他们走丢的女儿。 李汐叹一句但真是缘分,这柳依依入宫,也不知是好是坏。 屏退李勋,凤铭道:“公主既然担心,老臣在入选名单上划去李依依的名即可。” 李汐摇头,笑容有些苦涩,“若皇兄没有见她还好说。”她叹口气,淡淡道:“让李依依入宫罢。” 凤铭无话再说,起身告辞,李汐便转去乾清宫看李铮。 他前脚刚到,李权和着一人便紧跟着来了。 “参见皇上,参见公主殿下。” 两人行了一礼,便恭敬的立在一旁,李铮正因前头自己对李汐生闷气而不好意思,见李汐站在一旁,生生止住了自己想到她旁边去的举动,赌气的坐在椅上,见李权前来,正好解了自己的尴尬,“六皇叔有什么事?” 李权看了李汐一眼,见李汐看也未看自己便坐在一旁兀自喝着茶,又听李铮一问,便答道,“不知皇上对今儿入宫的秀女可还满意?” 李铮听此两眼微睁,倒是开心极了,极力掩饰着脸上的表情,偷偷的用眼角去看李汐,李汐微瞪了李铮一眼,李铮便委屈的扁扁嘴,“就那样吧。” 他说着就去玩弄腰间的玉佩,一幅不想理会李权的样子。 李权轻微咳了一声,“皇贵妃自小被老臣惯坏了,有做的不妥的地方,还请皇上多多担待呐。” “不必皇叔说,朕不会亏待盈盈的。” 李权又说了些不打紧的话,大意是询问李铮可有立后的想法,又要立谁? “朕觉得盈盈和依依都不错。”李铮脱口而出。 李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个不轻不重的放下,李铮 吓得一颤,知道她生气了,怯生生问道:“汐儿可有合适的人选?” “皇后乃国母,除了身份背景,更看重的是品德。”李汐一句话不咸不淡,含笑看向李权,“六皇叔放心,盈盈如今已经为皇贵妃,在后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旁人做了皇后,凭着皇上对她的宠爱,以及皇叔的呵护,谁能给她难受呢?” 李权本意是要李铮立李盈盈为后,被李汐这样四两拨千斤地搪塞回来,再提起这个话题,就显得无趣了。 停留片刻,离开乾清宫。 李汐又兀自喝茶,李铮坐着浑身不自在,一个劲瞥向新衣和魏子良,让他们想想办法。 新衣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这个时候说话无疑是往刀口上撞。而魏子良一个男子汉,哪里知道这些心思,只能报以歉然的笑。 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李汐轻轻搁下杯子,朝李铮微微欠身,“今儿个选秀,皇兄可有中意的?” 李铮委屈道:“汐儿明知道朕喜欢依依,只要有了依依,朕什么都依你。” “这可是皇兄自己说的,天子贵为九五之尊,君无戏言。”李汐等的便是李铮这句话,李依依如今的身份已经明确,入宫也无可厚非,但入宫后就由不得皇兄和她做主。 天子可以喜欢后妃,宠着后妃,但要看这个后妃是否有自知之明。骄傲如李盈盈这样一个人,也能为了自由来求自己,但愿李依依入宫后,能够让皇兄开心,也让她自己开心。 见李汐松口,李铮突然扑过去拉着她的手,左右摇摆起来,一个劲夸着李汐深明大义。 李汐被他摇的头晕脑胀,又被一阵猛夸,有些无奈甩开他的手,“除了李依依,此次入宫还有七名女子,皇兄万不可厚此薄彼,疏远了他们。还有宫中的老人,一个秦嫔犯了事,统共还剩下六人,除开皇贵妃位份不可再高,其他的都可进一进位份。 李铮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也不管是否听清楚,一一应了下来。 瞧他高兴的劲儿,李汐心中不知是担忧多一点,还是欣慰多一点,叹一声,道:“天色不早,皇兄早些歇息,皇妹告辞。” 送李汐出门时,李铮不忘问一句:“依依何时入宫?” 李汐回道:“新入宫的秀女是安排在三日后。” 李铮便满心欢喜地等着三日后。 出了乾清宫,李汐便唤来新衣,“三日后秀女入宫,先送到勤政殿来,本宫要先见一见。” 入宫的秀女虽是凤铭亲自挑选的, 李汐到底不放心,朝中大臣处心积虑,而后妃是皇帝枕边人,是他们动手脚的地方,不可不防。 新衣应下,提醒道:“主子,驸马爷和兰大人的赏赐你还没给呢。” 李汐笑道:“兰青言求我不要赐婚,说已经有了心上人,此事倒是好办。至于凤尘……” 说到这里,李汐忽然就住嘴了,脸唰的一下便红了起来。 新衣好奇道:“驸马爷要的赏赐很难啊吗?” “罢了,这原本是他该做的。”李汐强作镇定,匆匆走人。 这令新衣越发的好奇,第二日便将凤尘拦住,要问个仔细,“驸马爷究竟和公主提了什么要求,把公主气的脸都红了。” 凤尘神秘一笑,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八卦的小丫头,“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新衣秀眉紧皱,“你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五人看着走来的陈冬,神情开始由震惊,转变为紧张。 当陈冬走到他们面前时,还是桔梗最先做出了反应,收起了亮银长弓,走到了几人前头。 “你好。”桔梗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 “玩家?”陈冬开口询问。 这几人都关闭了自己的对外显示,不过看不到属性,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是,你……你也是玩家?”桔梗说着,有些不可思议,但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眼前这个人,确实是与他们一样的玩家,但彼此之间为什么差距会如此大? 陈冬点点头,道:“方便的话,给我讲一讲新手村里的情况。” 陈冬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枚30级的白银晶核,道:“作为交换,这枚晶核给你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伸手去接,桔梗摆了摆手,道:“这就不用了,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好,我们正好也要回去,边走边说吧。” 陈冬见她拒绝,也没说什么,在几人可惜的眼神中,将晶核收回口袋。 而后,几人上路,他们特意站在了另一边,尽量的与死亡骑士保持距离。 “目前新手村里,有多少玩家?”沉默了一会,陈冬开口询问。 桔梗回答,道:“前阵子官方的人进行了统计,不过由于一部分玩家并不是很配合,所以只知道在三万人以上。” “现在是官方的军队,在管理着新手村?”陈冬眉头微皱。 “不算是,现在城市里一共有三个势力,官方只是其中之一,管理着城市的南边区域,哪里是原本城市的城主府。” “军方的实力如何,另外两个势力呢?”陈冬没想到,居然会有玩家敢跟官方抗衡。 毕竟游戏里虽然他们实力方面会落后一些,但是跟国家机器做对的话,可不仅仅是游戏中的问题。 “军方目前进入游戏的,一共有一千两百人,根据他们的调查,我们华国地区的玩家,全部是降临在这座新手城。 实力方面的话,一千两百的军人,比起玩家的话,不管是初始属性,还是战斗经验都要更加优秀,而且进来时他们身上的装备精良,再加上拉拢了差不多三千名平民玩家,整体实力算是最强。” 说到这里,结根停顿了一下,皱着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另外两个势力,一个叫遮天会,一个叫皇图霸业。遮天会是一群十七八岁的 学生组织起来的,大多也都是一些小青年,年纪都不大,热血冲动。” 桔梗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显然他们与这群学生党之间,有着过节,不过这与陈冬无关,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遮天会最强的是他们的会长,叫有我无敌,具体实力不清楚,史诗级的职业,等级排行榜上第七十二,霸占着城东的区域。 皇图霸业的领导者,我只知道那人似乎在现实中被当官的坑害过,所以极其痛恨那些官方,与官方之间市场有摩擦,实力就不太能确定。 他在第二次安全屋建造任务时,无意中进入了一间地下的秘密实验室,在里面找到了不少东西,现在那处实验室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根据地,他的安全屋,城西区域就是他们在把控。 至于官方,现在放在明面上的,是等级排行榜第六十四的一尘烟雨,和第二十二的绝对秩序。” 陈冬皱着眉头,问道:“我们华国区域,连一个前十都没有吗?”他还没怎么关注过等级排行榜,毕竟自己现在肯定排不上号。 想到这,他想起了耶梦加得,或许许多人也跟他一样,还在积蓄着,想要转职更强的职业。 毕竟等级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自己虽然只有十级,但在火力全开的状下,却能够斩杀一只40级的星耀BOSS。 “也不是没有,前十有一个叫胜天半子的,有在世界频道里说过话,似乎是在国外的学子,想要来我们这个新手村。”结根解释。 “对了,新手城市三个区域被霸占,那城北区域呢?”陈冬询问。 结根道:“城北区域很恐怖,哪里有一只60级星耀怪物,还有多达百万的灰烬丧尸,是重灾区,目前三个势力都在自己所在的区域,通往城北的道路上设置了关卡。 还听说最近一段时间,为了应对即将到来得兽潮,官方准备联合另外两个势力,对城北区域进行清扫,防止兽潮到来时,城内被这群怪物从背后捅一刀。” 陈冬听后点点头,对于新手城市的变化有了一定了解,不过是离开了一个月多的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陈冬顺手点开了排行榜,对排行榜进行查看。 第一名:【克洛诺斯】LV31 第二名:【阿波菲斯】LV30 第三名:【梅菲斯特】LV30 第四名:【胜天半子】LV29 第五名:【吉尔伽美什】LV29 第六名:【阿修罗】 LV29 第七名:【须佐之神】LV29 第八名:【传道者】LV29 第九名:【亚当】LV29 第十名:【迷失混沌】LV28 …… 排行榜上一共只显示前一百名,三百多万人中,目前算是公认的百强,至于实力倒地如何,这还得看将来。 陈冬没有看到耶梦加得得身影,能够获得妖皇职业的专属技能,肯定也是有着大机缘。 而且直接放弃了陈冬给予的史诗级职业卡,说明对方的目标,至少也是神话级,传说级还不够。 真正的强者,恐怕还得要等不少的时间,到时候,这个排行榜还得大洗牌。 同时陈冬也注意到了排行榜上的外国人,大多都是用了一些神话中的名字,相比起华国起名的风骚程度,差的太多。 他也注意到了在排行榜的下方,哪里显示着他的排名,排到了一百八十多万名。 一路走,一路交谈,陈冬等人也看到了新手城市。 桔梗对着陈冬说道:“通往荒地大森林的路口一共有六处,其中四处是官方管辖,这就是其中一处。” 陈冬看向前方警戒,开始集结的武装士兵,眉头皱起。 一旁的瑶羲看着前方的破败建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秦络绎和武义德彼此配合,剑影交错,紫魄单手背在腰间,立在原地,退也未退,进也未进,只一挽手,顿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像是一道墙壁阻隔着,令二人的剑袭止步不 前。随后又似化作千万细雨,每一滴都似千斤铁坠令二人攻而不得,又后退数步,竟然微微喘息起来,好似二人使了五成功力,而紫魄仅仅只用一成功力便已化解令人倍感惊 诧。二人双双被击退后,紫魄只觉得自己的两只脚已被异物缠住,他刚低下头瞧见两条鞭子的纠缠,身子便已经被迫吊起,原来是星沫苍月和星沫初雪各自扯着鞭子,趁其不 备,突然袭击。紫魄身子腾空之时,闻且已经挥着打狗棒重重一击,紫魄顿时双腿用力旋转,连带着姐弟俩一同被迫飞起,而那一击打狗棍法击碎了星沫初雪的藤鞭,失去拉力后,星沫 初雪惯性的被甩飞,毫无招架之力的坠落地面。 星沫苍月见状,只得抽回雷怒金鞭,瞬间缠住星沫初雪的腰身,待她稳稳落地之后,他也失去依附落在地面。紫魄的身子静止在半空中,满眼蔑视的看着这五个自不量力的人,一只闪烁着紫色流光的蝴蝶在他的头顶上空盘旋着,此时的他,正如他的称号杀戮之神那般,居高临下 。 犹如神一般的身躯,神一般的俊逸容颜,神一般的目光,世间本无神,但神是什么模样?每个人心中自然有所不同,然而紫魄,唯有“神”字最为贴切。 两道身影迅速闪过,水涟漪双眼轻轻一眯,嘴角勾起万种风情的笑意:“你们若再来迟些,奴家纵使万般不舍,也只能要了无鱼的命了!” “蛇蝎荡妇,休想如了你的愿!”流星大喝一声,回头瞧见飞盾已经用手中的交衡短剑将缠在无鱼身上的毒蛇砍成两截,便放心的回过头来,直奔水涟漪而去。无鱼感觉到呼吸逐渐顺畅,只是心脉尽断,他已不能再战,又担心流星,便沉声道:“流星一人并非那蛇女的对手,你且去助他一臂之力,千万不要让她有机会支援白之宜 !” “我知道了!”飞盾看向金瑶守护着失去战斗力之人的方向,说道,“我先护送你去金瑶姑娘那里!” “也好,免得拖累你们!”随后飞盾扶起摇摇欲坠的无鱼,直奔金瑶、星天战等人而去。武义德咬紧牙关,按动御行剑的机关,瞬间缠住紫魄的腰身,借力而腾起,那御行剑的剑尖也抵着紫魄的身体,谁知紫魄却双掌合住御行剑,以柔克刚,毫不慌张,接着 蚕丝绳索断裂,武 义德跌落地面而去。 看到武义德眼中的惊讶和羞怒,紫魄仍旧带着那轻蔑的笑意,似乎刚才的袭击只是蜻蜓点水一般,虽有一点涟漪,却不过是微风拂面般,瞬间消逝,毫无影响。 因为未倾隐的缘故,所以紫魄明明有机会杀了自己,但他却没有对自己下手,反而刻意避开。武义德落地之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紫魄,他也有人性吗?他居然会为了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就会放过另一个本就是敌对的男人吗?随后武义德自嘲的笑了一下: 也许,我本就竭尽全力也并非是紫魄的对手,故而他才不屑来杀我吧! 秦络绎心里也泛着嘀咕:以紫魄的能耐,杀了我们五人简直是易如反掌,但他似乎,好像有意没有使出权利,而他宁可背着灵噬弓,空手相抗,这又是为何? 难道?他是有意,不打算支援白之宜吗?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也令秦络绎胆大起来,他举剑欺身而上,想要彻底的试探紫魄究竟会如何抵抗。犹如野兽般的红色身影从自己身边凌空闪过,任凭七小蛮已经反应神速也没能躲过,左脸瞬间五道血粼粼的爪痕,七小蛮摸得一手血后,表情逐渐变得扭曲:“我非得到这 《踏雪归来》的内功心法不可!”接着妖化的东方闻思的身子在空中一转,又冲向七小蛮,这一回,她的双腿已经紧紧缠住七小蛮的脖子,七小蛮武功就算再高强,也仍然只是一个孩子的身躯,自然承受不住东方闻思的重量,被迫跌倒,东方闻思的手也更加方便的抱住七小蛮圆润的脑袋,尖利的牙齿抵住七小蛮的头颅时,七小蛮已经双指骈起,从东方闻思的左侧肋骨用 力一点。 顿时咔咔作响,东方闻思惨叫一声,在七小蛮下死手之前,东方闻思已经再次凌空飞起,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痛苦难言。 七小蛮站起身来,头上两个血洞正在隐隐作痛,鲜血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配合着她一身素色僧衣,娇小身躯,孩童面孔,扭曲表情,显得极为诡异。 皇甫雷急忙跑过去查探东方闻思的伤势,听得东方闻思隐忍的呻吟,心疼的说道:“你的肋骨断了!”说罢,便极为愤怒的冲向七小蛮。东方闻思咬紧牙关,封住部分痛觉之后,便直奔白狐而去,昆仑子虚,华山胡遗、峨眉慧觉、武当贺逐飞等几个掌门原本对抗白狐、蛊毒死士和一些曼陀罗宫、烈火宫的 弟子已经快要筋疲力尽,妖化的东方闻思忽然杀来,令他们措手不及。 东方闻思的身子轻盈的如同猎鹰,缠住子虚 的脖子时,又犹如泰山压顶,不仅使不出力气,更觉得内力在东方闻思撕咬住自己脖子的瞬间,化为乌有。吸吮着鲜血还不够,东方闻思正撕扯一块血肉下来,只听皇甫雷一声惨叫,东方闻思忽然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失了控,她急忙脱离子虚的身体,而她口中残留 的血腥让她知道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她还是违背了她与皇甫雷的约定,她还是妖化杀人了。 她颤抖的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濒临崩溃,白狐已经踉跄的来到她身边,把住她的双肩:“闻且,他没死,他也不会死!”东方闻思那双赤红的双眼此刻充满了悲伤,眼泪充斥着眼眶,却不那么清澈,只像是装满了鲜血的血池,她看到,子虚的身子在抽搐,胡遗在为他止血、疗伤,慧觉和贺 逐飞想要冲向自己,但被蛊毒死士和魔宫弟子挡住去路,白狐已经安全脱了身。耳边再次传来皇甫雷的一声极力隐忍的惨叫,东方闻思的眼中才重新染上肃杀,她再次冲向七小蛮,七小蛮只一掌便击退东方闻思,方才东方闻思有趁可机,只是自己毫 无防备,她也是第一次应对踏雪归来罢了,但是现在,她极为蔑视的冷笑道:“昆仑的仙人指路!” 东方闻思吐出一口鲜血,方才昆仑掌门子虚真人对阵自己连仙人指路的一招半式都还没来得及使出,可她七小蛮竟对昆仑掌法了如指掌。 皇甫雷用天残剑支撑着自己站起:“闻思,够了,七小蛮是奉命来杀我的,你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东方闻思对着皇甫雷苦笑一下,却并未回话,反而看向七小蛮,缓缓起身:“小尼姑,你知道吗?有的时候,人有了感情,才会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赢,而你……”东方闻 思舔舐着獠牙的血腥,这让她眼底闪过兴奋,无畏,和坚定,“惜命,无情,你凭什么赢我!” 这句喊声足以震彻天地,七小蛮身子一震,这一次踏雪归来的威力,明显已不是自己所胸有成竹所能相抗的。 皇甫雷正要上前支援,白狐用剑挡住皇甫雷的去路:“你若去了,只会破坏踏雪归来的威力!” “你很了解嘛!”皇甫雷冷声道。 白狐淡声道:“你似乎忘了一件事,闻思与我已经是夫妻了!” 皇甫雷斜着眼睛看着白狐:“但此刻与她并肩作战的是我!”“皇甫雷,你可晓得,这一战过后,白之宜会如何对付她?”白狐愤声道,“我无意与你争风吃醋,我知道闻思她……是因何人而妖化,又是因何人而隐忍,如果你爱她,就 阻止她杀了七小蛮,否则,闻思必死无疑!” 皇甫雷纵使对白狐万般嫉妒厌恶,也只得点了点头,便与白狐并肩而上。即便东方闻思已经使出十成功力,但是七小蛮却仍旧摆脱了踏雪归来的纠缠,将东方闻思震出几丈之远,双掌收回时,又已经重聚内力:“云神教,云神掌!”说罢,又一 掌击向东方闻思。而皇甫雷和白狐已经挡在东方闻思面前,两把剑抵住那千军万马之势的云神掌,又双双举剑再默契的彼此交错一挥,云神掌虽被化解,但他们二人还是受了内伤,各自半 跪在地。 七小蛮的武功集结百家之长,就好比,当你用火焚烧时,她便用水将之熄灭,当你用水淹没时,她却用黄土将之填盖,最终总能破了你的招式,叫人无能为力。 眼见白之宜已经杀了八大死士中的工衣和舞歌,令正派同盟无力招架,紫魄心想,也是时候该脱身了,再战下去,白之宜秋后算账,自己又免不了被一阵羞辱,又密切的注视着妖化的东方闻思已从各派掌门手中救出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姚晓霞说,张富贵,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你想啊,周德东可是秦书凯的亲信,这河流乡原本是周德东的地盘,被划归开发区后,周德东现在又是开发区的主任,说白了还是周德东的地盘,他可是秦书凯的人,看着他出事,我这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我可不能隔岸观火,我要想办法凑个热闹,让周德东这次好好的受点折磨,知道得罪老娘那是要得到报应的。 张富贵说,姚晓霞,你可别『乱』来,现在正是敏啊感时期,市委常委会还没开呢,别再出什么意外,再说了,开发区是秦书凯和周德东的地盘,他们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你要是得罪了他们,一下子把自己牵扯进这『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头,可就麻烦了,说不定还会影响你的提拔。 你看那个秦书凯是容易对付的人吗,在普水有多少干部想对付他,到最后都是偷鸡不成自己反而进去了,就说那个金大洲那是聪明的人,可是我想金大洲走出普水,肯定是秦书凯的原因,我想如果不是秦书凯看着以前的交情,说不定金大洲就进去了。 姚晓霞很不服气的说,但是,现在不一样,秦书凯要走了。 张富贵说,你不要胡来,秦书凯即使走了,很多的事情还掌握在他的手里,只要他想对付我们,还是有办法的,就是上次赵晨阳提供的照片,你认为和秦书凯没有关系吗? 姚晓霞感觉张富贵说的话也有些道理,有些遗憾的说,狗日的,看来这个秦书凯是个瘟神,人走了,还让我们做事畏手畏脚,真是太可惜了,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 张富贵刚想说什么,见自己的办公室门已经被谁推开,再一看办公室主任正站在门口,张富贵心里明白办公室主任必定是来向自己汇报门口有群众上啊访的事情,于是假装对着电话说了一声,好了,就这么办吧,再见。 办公室主任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张富贵正在跟姚晓霞通电话,所以没听见,办公室主任见里头没有回音,因为事情紧急就大着胆子推开门,一看张富贵正在跟谁打电话,一时之间,站在张富贵的办公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张富贵很快结束了通话,冲着站在门口的办公室主任招招手说,进来吧,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门都不敲。 办公室主任赶紧一溜烟的进去,向张富贵汇报了门口有群众上啊访的事情,说,张书记,如此大规模的上啊访,可是影响县委『政府』的影响,我们该如何办? 张富贵刚才接了姚晓霞的电话,对此事已经有了几分了解,因此心里倒也 不感觉紧张,他知道,必定有人比他还要更加紧张这件事,所以,说不定此事根本不用自己『操』心,很快就有人跳出来解决问题了。 何况,现在张富贵有个不能为外人道的心结,每每跟秦书凯过招的时候,他总是输的很惨,他心里有种宿命的想法,感觉秦书凯似乎就是他命中的克星,这辈子是上天专门派来针对他的,否则的话,怎么自己跟秦书凯之间的较量总是落下风呢。 既然这帮群众是开发区出来的,那就是秦书凯地盘上出的事情,只要是跟秦书凯有关的事情,又跟自己没有太大的联系,他的态度是能不管就不管,实在要管也不会亲自出马去管,这就是张富贵现在的心态。 县委办主任简单的把门前有群众上啊访的突发事件汇报了一遍后,向张富贵请示,现在要不要通知公安局派人过来维持一下现场秩序,防止老百姓冲砸县委办公大楼。 张富贵斜了县委办主任说,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一个县委办公室主任就能做决定了?谁说要通知公安局的人过来的?到时候要是双方有了冲突,出了事故,你能承担得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河流乡出的事情,河流乡难道不着急,再说,如何处理也是『政府』要解决的事情,我们着急干什么,难道你拿了河流乡的什么好处? 办公室主任被张富贵几个疑问句砸过来后,吓的一句也不敢『乱』说了。要知道,服侍领导的目的就是领导高兴,如果张富贵不高兴,那么自己也就没有升职的机会了。 见张书记把话说完后,沉默了一会,才心翼翼的再次请示说,张书记的意思,这件事……? 张富贵见办公室主任还是不开窍,没好气的说,赵县长又不是没在办公室里头呆着,你这么着急『操』心费的什么劲呢?最起码要等『政府』办那边把情况调查清楚后,汇报过来再说,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懂,你想要我拿什么依据做决定? 县委办公室主任被张富贵责怪了一通后,心里头尽管有种一头雾水的感觉,但是既然领导人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那也只好遵照执行,坐等『政府』办那边汇报再说了 『政府』办那边赵正扬正在听取『政府』办主任冯久阳的情况汇报,当他听说门口群众是从河流乡过来的被拆迁户,因为跟河流乡『政府』派出的拆迁队在拆迁中产生矛盾,闹到现在的地步,心里也是吃了一惊。 赵正扬心里明白,顾大海的老婆现在已经在河流乡搞了第三期的房地产项目,此时发生这种拆迁户群体上啊访事件 ,必定是涉及到顾大海老婆的项目问题,这件事既然兹事体大,绝对不能觑。 赵正扬立即给贾珍园县『政府』这边分管城建和拆迁的副县长贾珍园打了电话,说,河流乡拆迁出了大问题,希望他出面处理此事,尽快是事情扼杀在萌芽之中,不能扩大。 贾珍园的心里倒是希望赵正扬更加重视对这件事的速战速决,毕竟她的心里有数,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对自己来说是极其不利的,她心里已经把关国将那个混蛋骂了千遍万遍,每次自己跟他交代一定要特别关注刘云若在河流乡的二期和三期工程各项事宜,他竟然还有些不耐烦,还说,没问题,一切在掌控之内,现在出了这么大事情,除了打电话向自己求援,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怎么总觉得有人想要搞我?”秦玄从灵山之中缓缓走了出来,一脚轻一脚浅,晃晃悠悠,飘飘荡荡的向着西天门飞去。 秦玄脑袋里被强行灌输了一脑子的佛经,行走坐卧之间都带着一股子高深的禅机。 从西天门缓缓走进天庭,秦玄竟有一种想要“回”灵山的冲动,“不知佛友来天庭所为何事?可要与我同去那凌霄宝殿朝玉皇?” 秦玄闻言缓缓抬起头,迎面走来的却是一身穿襦袍的青年,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持一把羽扇,虽是一副文人打扮,却没有给人一种文弱的感觉,甚至于根本不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反而飘飘然有一种羽化登仙的气质。 若修仙道,必成不朽。不知道为什么,秦玄看见眼前这位青年人,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他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贫道修道,谢谢。”哪怕是对方误解了自己的身份,秦玄也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觉得一种柔和的清风吹过自己被佛法充斥着的脑子,一瞬间百花开放,万紫千红…… “竟是一位仙君,那倒真是某得不对了,不知仙君此来天庭为何?可是有事要去寻玉皇陛下?不如同去?”青年儒生轻笑对着秦玄说道。 “不必了,贫道乃是新上任的司命天君,道号度厄,刚刚西出灵山,办些小事,如今刚刚回天。不知足下是?”越看这人的打扮越眼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的样子。 “没想到竟是司命天君,真是失敬失敬,失礼失礼。某乃是卧龙岗人氏,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号卧龙,在这有礼了。”青年人,不,应该说是诸葛亮诸葛武侯对着秦玄轻轻一拜。 如此人物秦玄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这可是鼎鼎大名的诸葛亮,人称武侯的人物,虽是儒家,却精通政治,兵法,音乐,机械,甚至还有术数,奇门遁甲也有所涉及,昔年叶天用的那七星续命之术的开创者便是这位卧龙居士。 更有甚者,某些小世界中卧龙还精通奇门之术,开创武侯奇门,也就比奇门之主差了一些。 这位也是各种考试都要涉及的人物,秦玄又怎会不知道呢?“不敢不敢,卧龙居士智绝之名威震诸天,贫道也曾多有听闻。一个空城计,一曲卧龙吟,武侯涉及之广便是诸神仙恐怕也难以企及,武侯之智恐怕已不亚于诸位火云宫中的先贤了,若是早生些时候,指不定百家诸子中还要多一个卧龙子了,可惜啊。” “不可惜,都是为了人族发展做贡献。亮只是会 学习,有些小聪明而已。”武侯大人轻轻一笑,“按照西方某人的说法,亮也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居士谦虚了,贫道看居士来此当是来拜见大天尊的,贫道还有事就先走了,居士自便,自便。有空可来我司命天宫来坐一坐。”秦玄轻轻一笑,和诸葛亮聊了几句之后,感觉到自己被佛法浸透的仙体都舒坦了不少。 不过诸葛亮毕竟是人族火云宫的人道神,他这个天庭下的先天神还是离远点好,毕竟天庭和火云宫的关系极为复杂。 昊天大帝登临天帝之位,却因为天帝之位的特殊,所以不得不在上位没多久就得下凡历劫。 恰逢昊天大帝被刑天大神打上天庭,昊天大帝又以**力将刑天镇压,天庭巫族之间的关系当真是有些僵硬。 为了防止巫族的老祖后土圣人出手干扰自己的轮回,昊天大帝不得不以化身转世,本尊高居大罗天不出来管事。 在昊天大帝“转世”的这一大段时间中,本着天庭不能一日无主的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夏族祖地中,所发生的事情,很快便是在整个大夏皇朝中传开了。 叶长空与杨天齐以及那一道齐鸣的意念,所展开的那场恐怖碰撞,都过去了许多天了,却依旧在当日在场的所有夏族人耳中挥散不去。 那一战,夏族不仅让气势汹汹入侵而来的风云殿铩羽而归。 夏渊一脉,更是完成了夏族内部八大主脉的统一。 当日在夏族祖地中,夏华、夏秋等三大主脉,所有天丹境族人,皆是被阁杀。 而天丹境之下的所有,全都被入场的皇室亲卫当场废除修为,带入了皇城地牢,即将发配至大夏边疆沦为罪奴。 事后,夏渊整合夏族其余四大主脉,以及无数细小支脉,对整个大夏皇朝进行一场大洗牌。 凡是曾归属夏华、夏秋等三大主脉,亦或是曾今依附在这三大脉下的王侯、支族,也皆都难逃一劫。 当日,未在夏族祖地中的夏华、夏秋等三大主脉族人,更是随着夏皇的一份诏书,成为了整个大夏皇朝的通缉要犯。 在夏渊的雷霆手段之下,夏华、夏秋等三大主脉的族人,无一幸免。 一场因夏族内部所产生的震荡风暴,很快便是卷席了整个大夏皇朝。 直至整个大夏皇朝中,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统一之后,才结束。 而,随着叶长空回归大夏的消息传出之后。 前来叶府拜访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使之,负责端茶送水的下人,都忙得喘不过气来。 负责应付这些提着厚礼前来拜访之人的叶族长辈,更是都有种应接不暇之感。 如今的叶府,在大夏中的地位,不可谓是如日中天。 对于叶族的如此盛状,叶府上下虽然都忙得不可开交,却是乐此不疲。 唯有曾今随叶长空一同前往了风云殿的那些王侯们,前来拜访叶府时,才会受到叶长空的亲自接见。 “一个月之后,七皇子便能荣升为七品炼药师!” 在那些王侯皆都见过叶长空之后,更是从叶长空的口中得到了如此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无疑是极具爆炸性的。 要知道炼药师,每一品级的进阶,其难度不必武者境界的跨越低多少。 从六品跨越至七品炼药师,无异于是天丹境至人皇之境的那道巨大天堑。 放眼整个九州,六品炼药师,都足以被世人奉为丹王、丹皇之称了。 至 于七品炼药师,则是属于龙鳞凤角般的存在,一只手都能够数得出来。 最为重要的是,七品炼药师,可炼制出帮助天丹极境武者,具有一定的概率破入人皇之境的人皇丹! 这个概率,虽然很低,只有一成。 但,最起码给予了那些困在天丹极境数百年老辈人物,一个破入人皇之境的希望。 正是如此,当这个消息传出之后,不仅仅是大夏,乃至整个九州都为之沸腾了。 不仅仅是大夏中的那些天丹极境人物,在第一时间纷纷涌向了叶府。 就连源州,甚至源州之外一些州域中的天丹极境人物,都闻风而来,带着厚礼登门求见。 这些人中,更是不乏九州中,一些霸主级势力的半步人皇境巨头人物。 所有人,都想要趁着叶长空还没离开九州前往圣域之前,恳求叶长空帮忙炼制一枚七品的人皇丹。 正是如此,一时间,使之叶府门前,几乎都足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其风头,甚至都远远盖过了已经完全掌控了大夏的夏渊一脉。 夏渊也并没有因为叶家的名声、声望盖过了皇室而有任何的担心,相反还还替叶家、叶长空而感到欢喜。 叶长空是他之义子,又绝无反夏族之意。 只要夏族能够和叶长空保持着这种关系,夏族反而还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先受益的只会是夏族。 故此,夏渊不仅没有对叶家产生任何的猜疑,更是还派出了大量的皇室亲卫,前来叶府门前维持秩序。 “凡是出自霸主级势力的来访之人,所送之礼皆都收下。” “告诉他们,只要与风云殿以及云州中的霸主势力,没有来往关系的,自备好药材我皆都会帮忙炼制一枚七品人皇丹。” 叶长空没有拒绝那些来自大夏之外的霸主级势力的半神以及天丹极境强者,而是让叶家的长辈们将他的这番话传达了出去。 九州之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 在离开九州,前往圣域之前,他自是会竭尽所能的帮助叶家和夏族。 答应那些前来登门求丹的霸主级势力之人,是为了更加的巩固叶家和夏族在九州中的地位。 只要他出手,帮忙炼制一枚人皇丹,无疑便是相当于让这些霸主级势力欠下了他一个人情。 他这次离开九州,前往圣域之后,根本不知何时才会归来。 等到他离开九州之后,如若叶家亦或是夏族 有难,这些霸主级势力,多少也会看在这份情面上上伸以援手。 拒绝帮任何与云州中霸主势力有来往关系的求丹者,则是他可以如此的想要让九州霸主,将云州孤立起来,断开与云州霸主的所有来往。 临行前,他能够为叶家,为夏族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叶家那些长辈,自是明白叶长空的意思。 不仅将叶长空的话,皆都传达了出去。 并且在很是委婉的提及下,令所有前来求丹的霸主级势力,都将叶家、夏族所赠予的如此一份人情给铭记于心。 随着这个爆炸性消息,在九州各个霸主级势力中的传开。 一时间,更是产生了一连串的连锁效应。 许多原先与云州霸主有所来往并且关系不错的霸主级势力,纷纷的断绝了与云州霸主的来往。 兵州中所有极为鼎盛的铸兵、炼器势力,更是直接扬言,从此之后,不再向为云州霸主铸造任何之物。 就连九州中,一些商贾巨头,也都纷纷展开了行动,撤掉了在云州境内的所有商会分部。 并且,拒绝想云州所有势力提供任何资源的流通与采购。 而,整个九州中,关于炼制人皇丹所需的每一样药材,价格更是暴涨了起来,不可谓是供不应求。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 这一刻,黎南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一直都想要阻止猿尊的觉醒,却没想到,到了最后,却还是失败了! 黎南简直是不敢想象,若是让这猿尊走出这兽巢之后,究竟会发出何种恐怖的事情。 而此时的陈凌君他们,脸上却都是露出了惊喜之色。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哈哈哈……” 左川激动地大喊了起来。 那些精英弟子,也都是得意不已,弹冠相庆。 陈凌君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意,只是,他看向黎南的余光里,却依旧是带着一丝狐疑。 刚才黎南那一击的威力,让陈凌君感到意外。 陈凌君只觉得,眼前这个神武剑宗的新弟子,浑身上下都是充满了古怪!。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对方胆敢伤到自己,陈凌君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对方的。 可是今天,除了这一箭之仇外,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啊吼!!” 猿尊醒来之后,便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吼叫。 他那血盆大口,大到足以吞下一整辆越野车。 他这吼叫声,振聋发聩,带着惊天动地的气魄,让整个兽巢都为之颤抖! 这位曾经的万兽之尊,剑荒之主,在沉睡了将近万年之后,终于再次醒来! 随着猿尊的这一声吼叫。 “噗通噗通噗通!” 周围的树林中,顿时便传来了一阵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众人朝着周围看去,顿时便被眼前这一幕给彻底地震撼到了。 只见,在他们周围树林之中,那数以万计的上古古兽,此刻竟是从前往后,依次地朝着猿尊跪拜了下来,简直就如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倒伏一般,看上去简直壮观到了极点! 臣服! 这整个兽巢中所有的古兽,都在向着他们的君王,表示臣服! 尽管已经过去了将近万年,可那刻在这些古兽骨子里的崇拜,却丝毫没有消减! 此时,伴随着一阵巨响,那猿尊也已经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竟是足有两百米高! 在这封闭的兽巢之中,他站在那里,简直就如同是顶天立地一般! “是谁,唤醒了我?!” 猿尊的口中,竟是发出了一声如同洪钟大吕一般的人声。 仅仅是 这声音,便充满了强大的杀意,便足以让无数人为之胆寒! 甚至连一旁的左川,此刻都有些不敢上前去,承认是他唤醒了对方。 而这时,陈凌君却是身形一闪,直接飞身来到了猿尊的面前。 “我乃修罗宫掌教座下,真传大师兄陈凌君,是我将你唤醒!” 陈凌君看着面前的猿尊,不卑不亢地说道。 “是你?!” 猿尊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他那一双血红的双眼,仿佛是能杀人一般。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随便将我唤醒,你可知道,你犯下了多大的罪过?!” 猿尊说着,浑身的气势瞬间暴涨,强大的气势,压得周围的空气,都迸射出了一道道火星,似乎连这空气,都快要无法承受这猿尊的气势一般。 周围的那些凶狠残暴的古兽们,此刻全都吓得瑟瑟发抖。 就连左川还有那些精英弟子,此刻也都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 他们都很清楚,只要这猿尊一声令下,那他们所有人,便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只有陈凌君,此刻面容依旧从容。 “你身为母仙座下,如今母仙重生,大业将至,你却还在此酣睡偷懒,你可知道,你又有多大的罪过!?” 陈凌君冷声反问。 “什么?母仙……重生?!” 听到这四个字,猿尊整个人顿时便如同更是遭了雷击一般,震惊到了极点,简直是不敢相信这一切。 而此时,陈凌君却是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心念一动。 “猿奴尊者,你且看这是何物!” 说话间,一个通体黑色的法器,瞬间便出现在了陈凌君的身前,直接悬浮在了那里。 当猿尊看清眼前这东西的样子时,顿时惊大了双眼。 “修罗令?!这是修罗令!” 猿尊惊呼出声。 曾经身为修罗母仙的座下尊者,猿尊自然很清楚,这修罗令究竟代表了什么。 这时,只听陈凌君冷声喝道:“见修罗令者,如见母仙本尊,猿奴,你还不速速跪下!” 即便明知道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可陈凌君的口气里,却仍旧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而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在听到陈凌君这话之后,原本气势逼人的猿尊,竟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跪在了陈凌君的面前。 “猿奴 ,见过母仙!” 猿尊的声音里满是恭敬。 周围的那些古兽们,看到这一幕,脸上全都是露出了很是疑惑的表情。 他们不知道,他们眼中高高在上,如同君王一般的猿尊大人,为什么会直接跪在这个人类的面前?! 就连黎南,此刻也是满脸的诧异。 他也是没有想到,如猿尊这种实力如此强大的生物,竟然也会被驯服! 而事实上,黎南所不知道的是,早在上万年前,猿尊也只不过是修罗母仙豢养的一只猿奴而已。 猿尊对于修罗母仙的敬畏,简直比这些古兽对于他的敬畏,还要更甚数倍! 所以,尽管只是一个修罗母仙曾经使用过的修罗令而已,却已经是让猿尊彻底臣服! 看着面前已经彻底臣服的猿尊,陈凌君的嘴角顿时便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冷笑。 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般,剩下的,便是杀戮的开始了! 然而,正当陈凌君准备要对猿尊继续下达命令的时候。 “嗖!” 一道寒芒却是朝着他陡然袭来。 陈凌君瞬间便感受到了这股杀意,不过这一次,他却并没有硬抗,而是身形向着一旁猛地一闪。 那凌霄剑瞬间便被他躲避了过去。 陈凌君转而看向黎南,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冷笑。 “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着,陈凌君便直接指向了黎南。 “猿奴,先将他给我杀掉,祭旗!” 陈凌君冷声喝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穆十三! “沈大师,不知道你都需要一些什么?”原本一直没有吭声的纳兰天工开口询问道。 他们纳兰家族是北东三省的霸主,自然拥有许多的资源,所以只要沈云需要,他们就会想办法弄来。 “武者交易会,你们只要摆出来的东西,只要我看得上的,我都会换取。”沈云看着这些人,淡淡的说道。 以物换物,这是以后交易的一种方式,以同样价值相等的东西,换取另一件物品。 纳兰天工听见沈云的话,他们都点了点头,武者交易会他们都会参加,所以他们也不急于这一两天。 “沈云,这次武者交易会,尼古拉斯家族也来人了。”这时,南宫飞云也开口提醒道。 尼古拉斯家族作为全球顶尖财团之一,这次的武者交易会也是邀请人之一。 沈云点了点头,别说是尼古拉斯家族,就算是前世华夏最强的隐世宗门昆仑虚现世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如果没什么事,大家都先散了吧,武者交易会即将开启,你们也都去准备一下吧。”沈云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 前世他几乎都是独来独往,即使有人这么恭维的站在他的身前,他也只会不屑一顾,所以他很不习惯和人打交道。 林妙月似乎也看出了沈云的疲倦,她不由朝前一步,看着这些人道:“大家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 纳兰天工等人都点了点头,他们没有人质疑林妙月的话,毕竟林妙月和沈云的关系,所有人都十分的清楚。 不一会儿,林妙月独自回来,她脸色有些凝重的看着沈云,道:“沈云,这次武者交易会我们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 沈云眉头一皱,他看着林妙月,眼中透出一丝不解。 “巫溪门的已经有人来燕京了,而且他们还会参加今晚的胡家董事会。”林妙月看着沈云,继续道:“胡家虽然拥有胡氏集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但巫溪门也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权,而巫溪门前来,无非不是想调查胡家的事情。” 沈云听见林妙月的话,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在意。 巫溪门的确很强,可惜他们惹了更加强大的人! 被称为魔帝圣尊的沈云!!! “沈云,巫溪门是隐世宗门,我不想你冒险。”林妙月走到沈云身边,依偎在沈云的胸膛,开口道。 她要的不多,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和沈云一起,不用担惊受怕。 “有的时候,你不找麻烦麻烦始终会找上你的。”沈云看着林妙月,叹了一口气道。 这一世,他要的很简单,只要亲人平安就足矣。 可是,总会有一些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他知道,只有自己实力强大,强大到让所有人都畏惧、忌惮、恐慌,他才能保证自己亲人们平安无事。 林妙月这次没有吭声,所谓树大招风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如今沈云被称为江南未完,请翻页) 拉斯家族和巫溪门的人也会参加。”顿了顿,林妙月又继续道:“白暮雪也会来。” 说到白暮雪的时候,林妙月的语气也带着一丝幽怨,仿佛是在抱怨。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沈云帮助了素不相识的白暮雪,之后白暮雪又和柳子慧成为了好朋友,最重要的是,沈云将自己的太阿剑送给了她。 太阿剑一直都是沈云的武器,而沈云却将太阿剑送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沈云一愣,他前世修行八百年,虽然林妙月身陨之后,一直封锁了自己的情感,但他也不是一个傻子,自然也听出了林妙月口中的那丝抱怨。 “沈云,我知道你很优秀,你会吸引很多的女孩子,我不奢求你一直陪着我,但我想在这一段时间里,你只属于我。”林妙月突然抬起头,看着沈云一本正经道。 无论是郑秀秀和吴青青亦或者是白暮雪和南宫飞燕,这些人都对沈云含有情愫,虽然都不曾表明,但林妙月都很清楚。 她没有觉醒修炼天赋,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她很担心沈云会移情别恋。 沈云听见林妙月的话,他不由微微一愣,然后轻轻的抚摸着林妙月的说柔发。 他不善于言辞,所以他并没有解释, 他会用行动来证实,自己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今晚的胡家宴会, 你跟我一起去。”沈云看着林妙月,开口道。 他本不愿意参加这种宴会,但是尼古拉斯家族和巫溪门会参与,他自然也不会错过。 无论是巫溪门还是尼古拉斯家族,这都是沈云不会放过的势力。 林妙月点了点头就依偎在沈云的胸膛中,贪婪的吸收着他身上的气味。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夜晚。 沈云和林妙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便朝慕容家族外面走去。 不过沈云刚出门,只见慕容家族最豪华的骑士十五世行驶而来。 “沈大师,请! ”慕容骨从副驾驶上跃下,看着沈云尊敬的喊道。 沈云看了一眼慕容骨,然后牵着林妙月直接上了车。 开车的是慕容鸿飞,副驾驶坐的人是慕容骨,这是慕容家族最高的待遇。 很快,车就到了胡家,胡家的不少人都亲自上来迎接。 整个燕京,拥有骑士十五世的只有慕容家族,而慕容家族身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听凌千雪无事,素衣悬着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多谢殿下相告!”向着陌宸轩道了声谢,素衣飞身而起,向东而去。 “奕王殿下!”素衣刚走,聂辉飞掠而来,落在了陌宸轩面前。 “奕王殿下,臣带了弓弩队来,奕王殿下快跟臣离开!”聂辉开口就要陌宸轩同他离开。 陌宸轩摇了摇头,“不行,狼群的目标是本王!” “啊?”聂辉不解。 陌宸轩却是没有给聂辉解释,而是直接说道:“本王会将狼群引到北面的山谷里,你带弓弩队在山谷外设伏,以火弩箭围杀!” 一句话说完,陌宸轩身形一闪,就开始朝着北面跑。 陌宸轩一跑,整个狼群就开始追着陌宸轩而去。 然后,聂辉就惊异地发现,整个狼群就好似他不存在一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竟没有一头狼攻击他。 聂辉愣了一愣,终于反应过来陌宸轩那句‘狼群的目标是本王’是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的聂辉立即飞身回到弓弩队所在的方位,命令道:“快,全速前进,北面山谷外设伏!” 尽管心有疑惑,不明白狼群为何会只追着陌宸轩而去,但聂辉还是照着陌宸轩的话做了。 …… 朝华山北边,陌宸轩运着轻功向山谷而去,身后,狼群呼啸,对陌宸轩紧追不舍,陌宸轩并没有将速度提到最快,而是将速度放到适中,让狼群既不至于追上他,又不至于失了他的踪迹。 一路狂奔,陌宸轩很快便将狼群引入了北面的山谷之中。 “嗷……呜……” 到达山谷中央,陌宸轩停下了奔行的脚步,随后而来的狼群将陌宸轩团团围住,似乎是因为一直追不到陌宸轩,狼群显得极度暴躁,攻击的也更加凶猛,陌宸轩气势全开,与狼群搏斗在了一起。 “快,将整个山谷围住!” 在陌宸轩与狼群搏斗了许久之后,聂辉带着弓弩队终于赶到了。 山谷地势低洼,四周山林环绕,聂辉按照陌宸轩的要求,带着弓弩队沿着周围的山林,将整个山谷围住。 一切准备就绪,弓弩蓄势待发,聂辉运起内力,大喊了一声,“奕王殿下!” 陌宸轩闻声,手中长剑一挥,斩杀了身周的几头狼,然后凌空一跃,运起轻功向着聂辉所在的方向飞去。 “嗷……呜……” “嗷……呜……” 陌 宸轩一离开,整个狼群更加暴躁,嗅着陌宸轩离去的方向就开始追。 “放箭!”聂辉见此,大喊一声,下了命令。 “嗖嗖……” “嗖嗖……” 万箭齐发,瞬间如雨下,向着山谷中的狼群而去。 而这如雨的箭矢还不是普通的箭,而是点了火的火弩。 带火的箭落下,整个狼群瞬间被火围住。 “嗷……呜……” “嗷……呜……” 追不到陌宸轩,整个狼群十分暴躁,想要去追踪陌宸轩,可狼的本能又让它们十分惧怕围住它们的火光,想追而又不敢追,整个狼群此刻极度的狂躁而又不安。 “嗖嗖……” 无数的箭矢落下,射向狂躁不安对策狼群,一头接一头的狼中箭倒下,发出阵阵哀嚎。 在聂辉指挥着弓弩队围杀狼群的时候,离开狼群的陌宸轩飞身来到了聂辉眼前。 看见陌宸轩,你聂辉开口说道:“奕王殿下,这狼群……” 可聂辉话还没说完,陌宸轩便落下一句,“这里交给你!” 然后运起轻功,倏忽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聂辉:“……” 陌宸轩什么也没解释就直接离开,让聂辉很是错愕。 明明传信的是宁王,为何他带弓弩队赶到,见到的是奕王而不是宁王?宁王又去哪了? 这朝华山上为何会突然出现如此庞大的狼群? 这狼群又为何为单单只追着奕王跑? 还有,奕王为何只匆匆交代了一句就离开了? 聂辉的心里疑问重重。 “嗷……” “嗷……呜……” 狼群的哀嚎拉回了聂辉的思绪,让聂辉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将这些狼处理了要紧。 回神的聂辉放眼看向下方的山谷,开始观注着山谷里的形势。 …… 山高林密,秋风阵阵,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朝华山密林之间,一个赤袍人将功夫用到极致,不停地飞纵奔跑着。 此刻,赤袍人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来,因为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人一袭白衣,运着绝顶轻功,踏在密密匝匝、高耸入云的树端之上,飞掠而来,风吹过,带起白衣猎猎飞扬。 这白衣人正是寻着血迹追踪而来的凌千雪。 “啾……” 凌千雪和 那赤袍人一追一跑,正穿梭在山林之间,蓦然,一声鹰唳划破长空,一只黑鹰展翅而来。 “王爷!” 随着这声鹰唳传来,一道浅碧色疾飞而来,喊了凌千雪一声。 这突然出现的一人一鹰,正是素衣和飞扬。 寻着凌千雪而来的素衣,在看见凌千雪的一瞬间,便将凌千雪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到凌千雪并未受伤,才算彻底安下心来。 “追!”看见素衣出现,凌千雪只落下一个字,便继续追着那赤跑人而去。 素衣自然看见了凌千雪远远追着的那个拼命飞奔的赤袍人,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凌千雪说追,她自然便也跟了上去,与凌千雪一同去追那赤袍人。 本就被凌千雪裹挟着内力的笛音击的受了内伤,又被凌千雪一路紧追着不放,赤袍人已经难以应付了,而如今再加上一个素衣,赤袍人心里是叫苦不迭,可也只能拼劲浑身的力气逃命。 眼看凌千雪和素衣就要追上赤袍人,那赤袍人手自怀中一摸,拿出了一个比刚才那个滚落的陶埙小一倍的埙,放在唇间吹奏起来。 埙声一起,在山林之间悠悠回荡。 “唧唧……” “叽喳……叽喳……” 不过片刻,各种鸟雀闻着埙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中世纪。 徒劳 清思。 憾负。 秋昔。 神武军,数百名战士,仅仅屹立在原地,便犹如山峰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满地落叶纷飞,原本巍然耸立的霜英宗,此刻如破败的枯木。 站在诺大霜英宗前,张罗冷眼望着众位弟子。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 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 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 ?”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乔梁一时很难相信,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极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随着这爆炸性消息的发布,坊间各种议论随之而来。 这些议论不仅只在江州,在黄原,在江东其他地市都有。 这些议论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关于廖谷锋的调离,二是关于关新民的代理。 关于廖谷锋的调离又有几种说法: 一种观点认为,江东省是经济大省,廖谷锋从经济发达省份调到经济相对落后薄弱的西北省,虽然属于平级调动,看起来貌似正常,但实则意味着廖谷锋前途的黯淡无光,意味着上面对他的不看重。 另一种观点认为,虽然廖谷锋在江东干的不错,江东省这几年在廖谷锋的领导下,经济和社会各项事业都有长足的发展,但他却没有处理好高层内部的关系,内部高层有一股势力在排挤他,尤其是他和关新民的关系很微妙,而关新民又是从上面下来的,背景莫测,实力不可小觑,在和上面的关系上,廖谷锋似乎不如关新民有优势,一旦两人关系发生了微妙,一旦关新民搞某些运作,似乎这种调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这种观点最有力的证据是廖谷锋调离后,关新民代理他的位置。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廖谷锋调任西北省,和西北省原一把手的落马有重要关系,因为西北省原一把手在本省耕耘多年,培植的势力十分庞大复杂,此次他的落马,牵扯到了很多人,导致十几名厅级、上百名处级人员被查处,而在被查处的这些人中,不少还是省直部门、地级市和县区的主要负责人。 西北省原一把手和这些人的落马,对全省的体制生态造成了严重的灾难性的破坏,导致西北省体制内出现了极不稳定的局面,人心浮动,人心惶惶,给全省各项工作带来了极大干扰和混乱,在这种复杂严峻的情况下,上面自然会考虑任命一个有强大领导魄力和丰富领导经验、应对危机能力强的高水平领导去稳定西北省的大局,快速扭转目前的混乱势态,而廖谷锋在这方面,从他过去的从政经历和本身具有的能力、魄力看,无疑是很合适的人选。 从这方面看,上面调廖谷锋去西北省主政,虽然是平级调动,虽然是从经济大省到了经济相对薄弱的落后省份,但实则是上面对他全面领导能力的一种高度认可和信任,换句话说,是对他不折不扣的另一种重用,是需要他担当力挽狂澜的救火重任。 而一旦廖谷锋顺利稳定了西北省的局面,得到上面的认可,则下一步可能会进一步得到重用。 如此,这对廖谷锋来说,既是一次考验,也是一次难得的机遇,是大大的好事。 这几种观点在体制内私下传得沸沸扬扬,当然也传到了乔梁耳朵里。 对这几种观点,不同层面的不同人出于不同的判断和思维,有不同的看法,虽然乔梁一时难辨真假,但更愿意相信最后一种。 一想到最后一种,乔梁不由感到些许安慰,在心里默默祝福廖谷锋。 但虽然如此,乔梁心里还是有些揣测,同时廖谷锋的突然调离又让他心里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和空荡。 廖谷锋的调离是高层的事,自己处在这么低的底层,八竿子打不着,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呢?不知道。 对坊间流传的这几种观点,乔梁在安哲跟前试探性提起过,想知道他的看法。 安哲没有给乔梁任何明确答案,而是严肃告诉他:“高层的人事变动,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对这些议论,扶正为江东正儿八经的一把手。 当然,要是从关新民的履历和担任江东二把手的时间看,如果他真的扶正,似乎显得有些过快,但考虑到关新民是从京城下来的,以及他莫测的背景,又似乎是正常的。 听到这种议论,乔梁心里很沉,虽然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种事实,但从心里是不愿意看到关新民有一天会真的会扶正。 同时乔梁知道,此次江东高层的人事变动,会有人忧虑失落,也会有人欣喜若狂。 骆飞当然属于后者。 骆飞既然属于后者,那安哲呢?他属于前者吗? 对此,因为安哲一直在所有场合表现得十分淡定平静,乔梁无法确定。 在这巨大的人事变动之时,似乎安哲表现出了强大的内心。 但虽然如此,乔梁知道安哲心里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这想法肯定还不少。 至于安哲到底在想什么,会想什么,乔梁无从而知。 虽然严冬过去,春天的脚步正悄悄而来,万物正在慢慢复苏,但此时乔梁的内心却没有感觉到丝毫暖意。 坐在办公桌前,乔梁一支接一支抽烟,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安哲办公室烟灰缸的烟头突然增加了很多,自己的抽烟量也突然变大了。 这时有人敲门,乔梁定定神看着门口:“进来。” 钟惠子推门进来,把一份文件交给乔梁,然后冲他莞尔一笑。 来委办帮忙这段时间,钟惠子干的不错,工作出色,和同事团结也 很好,受到委办上下一致好评,如此下去,最后留在委办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乔梁接过文件,也冲钟惠子笑了下。 此时他脑子里正被心事充满,无心和钟惠子多说什么。 钟惠子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烟灰缸满满的烟头,皱皱眉头:“乔哥,你怎么抽了这么多的烟?” 乔梁又笑了一下,没说话。 钟惠子拿起烟灰缸把烟头倒掉,然后关心道:“为了健康,少抽烟。” “嗯嗯,好的,我知道了。”乔梁敷衍道。 看乔梁没有想和自己多说什么的意思,钟惠子眨眨眼,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听了店老板的话,叶浩然一阵暴汗,感情这混蛋以为自己是要偷1拍女人的裙下风光呢。 “不是那些。”叶浩然摆摆手,“记者用的。” “哦!”店老板明白过来,现在的记者暗访的时候,都会带着隐形摄像机,听到叶浩然要来干这个,店老板自然就清楚了。 “有吗?”叶浩然问道。 “当然有,纽扣式的吧,这种隐藏纽扣很难被发现,而且你只需要正对着要拍摄的东西,保证高清十足,而且声音也超级清晰。”店老板一边着,一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个纽扣。 “这是我研制的最新型的隐形摄像机,摄像头在纽扣中间,整个纽扣是个超大容量的移动盘,g的存储量,基本上可以保证二十四时不间断拍摄。”店老板熟练的道。 “好,就这个,多少钱。”叶浩然问道。 “这个价格高一些,九百美元,不过质量是很好的,三个月内有损坏,可以找我免费维修。” “好。”叶浩然掏了掏,然后发现自己只剩下七百多美元了。 “这个……”叶浩然头一次觉得尴尬,自己堂堂狼王之子,没想到竟然会被金钱打败。 那老板看出叶浩然身上真没什么钱,他摆摆手,“看在咱们都是华夏人的份上,七百多就七百多吧,以后有钱了再来给我,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在m国,**权很大,你可一定要心。” “好。” 叶浩然放下钱,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叶浩然像往常一样,开车去加州大学去上班,虽然路途很近,可是m国的汽油真的很便宜,也就无所谓了。 车子走到一半,突然间,一群穿着防爆服、拿着盾牌与冲锋枪的防恐警察出现,将叶浩然的车子团团围住。 叶浩然停住了车,没有反抗,心中冷笑,果然来了,看来这个贾斯丁,实在是能量大的很!要知道,防恐警察在m国的地位,比军队还要高!m国的防恐措施一直都做的很严密,防控警察都是从各地的警员中抽调出来的精英,组成的这支作战部队。 防恐警察与fbi并不是一个系统,而现在,贾斯丁竟然能够调动这么多的防恐警察,他的能力,果然不一般! “请下车,我们怀疑你的车内有危险品,请下车接受检查。”外面的人拿着枪,对着叶浩然的车子,大声道。 叶浩然叹口气,自己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生活,读书,难道这么简单的愿望都如此难达 成吗? 这些人,叶浩然自然不怕,可是一旦反抗,恐怕以后很难在洛杉矶安然的生活下去了。 叶浩然打开车门,举着双手,慢慢的走了出去。 “请转身,趴在车门上。”一名警员大声道。 叶浩然照做。 两名警员上前,检查了一下叶浩然的身上,身上没有枪支危险品,然后几名警员钻进了车内。 没多久,一名三十多岁的警员从车内钻了出来,大声道:“找到了!是化学炸药,大家心些!” 这句话一出现,其他警员都紧张起来,有的人给叶浩然带上手铐,有的则立即上报。 叶浩然冷冷的看了那名警员一眼,他知道,那个找到炸弹之人,肯定是贾斯丁安排的人了。 “带走!”队长一挥手,大队的警员押着叶浩然走了。 远处,贾斯丁穿着一声警服,站在楼的楼上,他拿着望远镜,看了这一幕,随后不屑的冷笑了一下。 一边的黑猴哆嗦着身子。 “你很害怕?”贾斯丁转头,看着黑猴。 “我……头,我不害怕,我就是有……冷,对,是冷,哆嗦一下可以产生热量,嘿嘿。”黑猴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哆嗦的却是更厉害了。 “知道这次行动,为什么我没有让你出马吗?”贾斯丁背着手,带着几分王者风范。 “头,我……我总是办砸事情,你不让我出马,应该的,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没用。”黑猴笑着,心翼翼的回答。 “错。”贾斯丁转身,摇了摇头,他看着黑猴,“黑猴,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者!你以为,凭你的能力,能收服的了眼镜蛇王吗?你以为,凭你的能力,能混到暴力犯罪组吗?你以为凭你的能力,能买的上豪车、住的上豪宅吗!” 黑猴哆嗦着身子,惊恐的看着贾斯丁。 贾斯丁冷笑着,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我,若没有我暗中帮助,你早就被眼镜蛇王给干掉了,是我威胁他让他成了你的弟,若不是我,你根本进不了暴力犯罪组,你现在还在路上当交通警察!如果不是我,你媳妇也早跑了,因为你穷的连房子都买不起!可是,黑猴,我真痛心,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背叛我。” “我没有!头,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黑猴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没有背叛我,为什么昨日叶浩然找过你的事情,你没有告诉我?”贾斯汀突然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他朝着黑猴大声训斥: “你啊!为什么!你是不是还想和叶浩然一起,寻找我的破绽!是不是!” 黑猴吓的额头直冒冷汗。 贾斯丁冷笑一声,接着他一脚飞出,踢在了黑猴的脑袋上。 “头,你……” 黑猴还没完,整个人已经被贾斯丁踢飞,从楼上落了下去。“砰”的一声,黑猴的身体掉在地上,一根钢板刺穿了他的脖子,死翘翘了。 贾斯丁看了眼黑猴的尸体,冷笑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着远处被带走的叶浩然,“想跟我玩,你嫩着呢,华夏子,这里,是我的地盘!黑猴死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证据!” 叶浩然沉默的上了武装车。 武装车看管很严实,里面镶嵌着铁窗。 叶浩然心里愤怒了,他觉得他把问题想的简单了,或者,他也低估了贾斯丁!这个人办事,滴水不露,这一次突然出动防恐警察,而不是出动fbi的警探,应该是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和黑猴间的关系了。 不用,黑猴很可能会性命不保,因为黑猴是直接可以证明贾斯丁曾吩咐做过一些非法事情的人! “那就好好玩一玩!”叶浩然闭上了眼睛,他必须克制自己,他要弄死贾斯丁,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随着武贰世声音回荡,宛若无穷呢喃传入韩东灵魂,重重叠叠的清明凉意居然惊醒了处于疯魔态的韩东。 潺潺流水,叮咚叮咚似得。 退后两步,站在方盘边缘,韩东仰望浅红虚空。 “这是什么力量。” 他脱离疯魔态,甩了甩脑袋。 自从汇总灰白气流的影响,产生疯魔态之后,这是有史以来的事儿,这也是韩东快速镇定的根本原因……就算冒出另一个具备疯魔态的人又如何,韩东不会大惊小怪。 因为人族殿堂,星空人族的核心处,象征着宇宙星空的最巅峰、最辉煌、最伟岸! 想到这儿。 韩东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旁边的南象寸。这位古国皇子浑身破破烂烂的,脸色黯淡有点黑,欲言又止的盯着韩东。 “韩东。” 南象寸那双目光充满了复杂,难以描述的复杂,剪不断理还乱无法计算的复杂。 有惆怅,也有不甘。 四目相对,周围都静悄悄的。 彼时两人站在方盘边缘,如同两个真正强者的巅峰对视。 旁边的原始天才们尽数投来敬畏目光,尊重有加。同时更有无数人眺望虚空投影,数不清的各异眼神在这一刻全都聚焦在韩东与南象寸……这场星光级的旷世激战,着实令人惊心动魄。 “韩东,这个疯子。” 凰禾咬牙切齿,不断拍着软绵绵胸口,甜美面容隐隐透出一丝汗水。 搁在此前,她根本不敢想。 刹那爆发的韩东,以狂暴绝伦的姿态,硬碰硬,强与强,激战如此之久,险些击败南象寸。 越想越震惊,凰禾抿嘴:“半个多星年之前,我还能轻松虐韩东的!”哼唧哼唧了两声,她轻擦眉角,微不可查的露出疲态。 哪怕只是旁观,都精疲力竭。 不止凰禾如此,其余原始天才也都喘气吐息,紧绷心弦终于松弛。仿佛历经一场繁华喧嚣,心神有点困乏。 “真是够恐怖了,星光级的争锋也能达到这般程度。” “可怕的南象寸,更可怕的韩东。” “说起来,即使加上生命基因星光级,怕是仍然没人能够比拟韩东南象寸。这两人代表原始星门的极限。” 名额争夺悄悄的开始了,没有多少人关注。 毕竟先有韩东南象寸的星光灿烂,如同晶钻在前,陋石在后。 …… 恒沙星门,无数标准天才发出无数声音,几乎形成遍布星门的惊叹洪流。 “星光级也能这么强。” “这两人,距离太初不再遥远。” “南象寸的帝皇拔剑,以及皇子立帝拳,简直雄厚到了星光极限。我感觉若是换成我面对那一剑那一拳,灵魂都要粉碎。” “韩东的瞬间爆发才叫恐怖。” 个个争议,热烈沸腾,仿佛身临其境般。 高山瀑布之上,寰宇古国的皇女琴鸾靠着白石,目眩神迷的凝视虚空投影。 “这韩东,可是我们古国的人。” “看来我得找个机会,沟通结识一番。” 白玉琴丢了。 虽然手中无琴,她心中却似有琴。 叮咚,叮咚,隐约响起一声声悠扬悦耳的琴弦拨动之音。恰似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 薪火区、预备级修炼城池。 辰河帝国的众人透过虚空,遥望原始星门:“亏我们之前还时常讨论韩东殿下是否会参加原始争夺战。那时候公认的星光级最强八人,没有韩东殿下的名字。” “薪火区都在关注此战。” “哈哈,激战南象寸,韩东殿下一举成名天下知。” 那为首的白角青年,颇有当浮一大白的喜悦,白色独角来回转动。 同时,天余帝国众人谨慎,笑容也更加小心翼翼……尽管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辰河宫凭什么诞生这么一位原始天才? 追溯天余帝国的历史,也没有出过原始天才,更何况强横如斯的韩东。 原始不是最终。 此时韩东,太初可期。 …… 这一刻,原始星门中央,方盘内部的挑战仍在进行,原始争夺战快要正式结束了。 方盘边缘,空气变得异常安静。 韩东没说什么,只是有点惋惜的注视南象寸,没想到启动疯魔态还是没能击败这位南圣古国南象寸。 他惋惜,南象寸则是心酸,委屈泪水隐藏在内心最深处,声音颤抖的问出口:“论境界,我是星光级巅峰比你强。论意识节点,我也比你多了数百。” “韩东,韩东!” “无论修炼境界还是天才程度,我高于你的,我全都高于你的!” 南象寸拍了拍心口,闷声咬牙,恨不得捶胸顿足。 身为高贵的古国皇子,南象寸人生 第一次感到胸闷气短意惆怅但却无可奈何的微妙滋味。 韩东:“……”他不知道怎么劝导人。 “唉。” 南象寸仰天长叹。 真的不甘心! 他输在了秘法方面,输给了韩东临时激增实力的秘法! 他是南圣古国的皇子,向来不缺任何秘法,秘法不应该成为短处缺陷……因此在南象寸心中,平手就等于输了。 “等等!” 南象寸猛然叫道。 韩东正在观察方盘内部,名额争夺继续进行,星光级天才依次挑战。 听到南象寸惊叫,韩东奇怪的瞥了眼南象寸。便看到南象寸眼睛都红了,充满红血丝似得,嘴唇颤抖的盯着自己,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你怎么了。” 韩东有点懵,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无非是平手而已,怎么好像天地都崩塌了,南象寸浑身发抖,情绪剧烈波动到了极点。 别是失了智…… 人都不正常…… 韩东忍不住退后两步,与南象寸维持一定距离:“你没事吧?” “你,你,你。”南象寸磕磕绊绊的张嘴吐字,苦涩难掩:“我记得你还处于适应期吧?” “快了,快过适应期了。”韩东好心道。 闻言,南象寸如遭雷击,无言沉默扎心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摸了摸心口,闭目养神,站在原地不动弹。 韩东没有再开口,左右观察,扫过一个个瞄着自己的原始天才们,最后落在凰泉的雍容面容。 “了不起。” 凰泉破天荒的感叹,慨然传音。 旁边得到冥闻碑参悟资格的恒宫级旦葫,也露出友善笑容,点点头:“韩东,佩服。” 实力证明一切! 假如不出什么意外,韩东升入太初星门只是时间问题。要知道升入太初星门何其之难,遍数全场,仅有凰泉与南象寸两人注定升入太初,如今多了第三位韩东! 太初! 人族天才的极限! 古往今来,太初象征起始,太初天才必成强者!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黄昏时分。 天地一片朦胧之色,许多内门弟子游走在各个峰门的偏峰山道上,三五成群。 每天的这个时辰,是青云宗里最热闹的时候。 白天经历了聚灵塔、幻兽殿的刻苦修炼,在太阳落山时,许多弟子都相邀聚在了一起。 毕竟武者的修行是枯燥乏味的,大多数弟子都无法长时间忍受这种枯燥的乏味感。 除了每日的必修功课外,在青云宗里,弟子们的娱乐方式也是各有所好,其中美丽的女人和酒,是最受欢迎的。 有对象的弟子们,在夕阳的余晖下,双双漫步在各处山峰间,欣赏着夕阳美景,别有一番情调。 而那些没有对象的弟子们,则是相互聚在一起把酒畅谈。 许多弟子府宅内,都弥漫着酒肉香味,劝酒声吆喝声混夹在一起,显得吵闹不堪。 一处偏僻的古林中,光线十分昏暗,少有弟子路过。 此时山中无风,而这处古林靠里的位置,却有一株古树的枝干正在遵循着某种规律抖动着。 啪~啪~啪~好似清脆巴掌的声音,伴随着那株古树树枝抖动的节奏不断响起。 林中更是有着男女极为欢悦的呻~吟声响起,传入到这偏僻的古林小道上。 “啧啧,许飞这家伙,真是会玩。” “这地方,到是一处野~战的绝佳之地啊。” 听到林中传来的缠~绵欢叫声,跟随在叶长空、秦毅身后的执法弟子们,全都露出了邪~恶的低笑声。 二十多名身穿黑衣长袍的执法弟子,在叶长空的带领下,直接踏入了古林中。 林中,许飞将一女子托在身前,顶在那颗古树上,正卖力的耕种着,口中气喘如牛,满脸的陶醉之色,以至于叶长空等一群踩踏在古林地面,发出的沙沙声响,都未察觉到分毫。 “啊,许飞,让我飞起来,嗯,飞,我要飞了。” 那被许飞双手托着,顶靠在古树上的女子,随着嘴中那沉醉不可自拔的声音,她攀附在许飞身上身子更是卖力的扭动着。 正是在双方,仿佛要进入到最高~潮的时候。 突然,唰唰唰的一道道刺眼的光亮突然将昏暗的古林给照耀的如同白天一般, 二十多名身穿黑色执法长袍的弟子,每人手里握着一块照明所用的光明石,眼睛贼亮的盯着他们。 刚刚准备喷~涌的许飞,被这突然亮起的光芒,给吓得猛地一缩,立马 就给萎~缩掉了。 “啊!你们是谁!” 那与许飞征战着的女子,更是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连忙将上身滑落到肚脐处的衣物抓起,遮挡住一丝不挂的赤~果上身。 女子穿着的是一件白色连衣裙,似乎是为了更好的在这里办事儿,上下都是真空的,里边没有抹~胸和亵~裤。 这会儿,将衣服往上遮掩一拉,下身的裙摆也随之掉落了下来,勉强将外露的春~光给遮盖住。 这让秦毅,以及不少执法弟子暗叹了一声可惜。 “叶长空,秦毅,你,你们什么意思!” 许飞怒不可遏,被叶长空他们这么一吓,日后定会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他日后在欢快时能否挺拔起来都是问题。 “什么意思,我可记得那天,你在我脸上狠狠的来了一拳。” “小爷我如此英俊的面庞,差点就被你给打坏了,你说小爷想干什么。” 秦毅嘿嘿的坏笑着,目光更是在那女子身子上下扫动。 这女子生得倒也靓丽,身材更是没话说,就是胸前还略微不够饱满了点。 可惜,这女子遮挡的速度太快,未能让秦毅仔细的瞧上一番。 瞧见许飞那惶恐大怒的模样,心里拥堵着了两个月多月的恶气,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那天,你也给我了一拳,也是朝我脸上招呼的。” 叶长空可是很记仇的。 当初秦毅,在外门执法堂仅仅是给气他受,他就在第二轮里将秦毅从第八战台上驱赶了下来,还将秦毅的手掌给一剑贯穿了。 并且在进入内门后,还动用私权,狠狠报复了秦毅一番。 若不是秦毅后来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还不知秦毅会被叶长空给故意刁难、折磨成什么样。 两个多月前,凡是参与到了群殴他们的执法弟子,叶长空一个都不会放过。 许飞,只是一个开始。 “一起上,先揍他丫的一顿再说。” 秦毅捏着拳头,骨关节发出啪啪的声响。 二十多名执法弟子,顿时蜂拥而上,朝着许飞一阵拳打脚踢。 许飞才刚刚提起裤子,连腰带都没来得及系好,就突然遭受到了一群人疯狂的攻击。 “啊……” 这片古林中原本充满快感的龙凤~交融声,便被许飞那杀猪般的惨叫声所替代。 “带上封灵锁,押往囚牢禁地 。” 看着那如同死狗一般爬倒在地上的许飞,叶长空大手一挥。 立刻就有两名执法弟子上前,将许飞从地上拽了起来,将一条刻有封印灵纹的锁扣套在了许飞的身上。 封灵锁,是执法殿专属器物,用于收押青云宗内犯下过错的弟子所用,能够封印镇压武者体内的灵力。 只要被扣上,即便是主修炼体功法的凝丹境强者,都很难动用蛮力强行破开。 “大师兄,那,那这个小妞呢?” 两名执法弟子将许飞架起来后,一名执法弟子神色明显带有期盼之色的望着叶长空,希望叶长空能够将这女弟子交由他来处理。 “小妞?” 叶长空嘴角微微一抽,秒懂了那名执法弟子的心思,他很是无语的瞪了那名弟子一眼:“这样被人玩剩下的货,你也看得中?” “大师兄,这你就不懂了。” 那名执法弟子搓着手掌心,一脸猥~琐的笑道:“越是久经战场的女子,伺候起人来才越有经验味道,那些还没**的青涩丫头片子,只会紧闭着眼睛死死拽着床单,连叫都不会叫一声,多没意思啊。” “哈哈,大师兄可能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他哪懂这些。” “没想到沈浪兄弟,也是同道中人啊!” 顿时,周身不少的执法弟子,全都跟着一起起哄了起来,一个个笑得极为yin~荡。 这些话语,立刻让叶长空黑了脸。 这他么的,跟着他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叶浩然听了海德石的叙述,有点无语,一个帮派的老大,做到海德石这么惨的,还真是不容易啊。 叶浩然想了下,他心中的扶持海德石的想法就更加的强烈了,至少海德石这个人不算是个畜生,还保留着人性。 叶浩然开口说道:“好,你帮我打探下你们国家的那些大人物的消息,我可以付你钱。”说着,叶浩然掏出一沓现金美钞来,说道:“怎么样?” 海德石咽了口唾沫,然后苦笑了一下,他想了想,然后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叶浩然的身前。叶浩然皱了下眉头,问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这人虽然不坏,但是也绝对不是个仁慈之人,如果你想求我去做一些事情,抱歉,我可能没兴趣。” 海德石朝着叶浩然磕了个头,说道:“先生,我知道这样很不对,我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先生,我不得不尝试一下,因为只有你才能救我的女儿了,我对不起她,小的时候就很少陪她,可是现在,她才刚刚八岁,竟然就被人抓走了!我心疼她啊!心疼她为什么要做我的女儿啊!” 叶浩然揉了揉鼻子,虽然他没有女儿,但是他还是能够体会这种心情的,叶浩然开口说道:“行了,你先起来吧,只要你帮我打探出消息来,你的女儿,我帮你救出来。” “多谢你!”海德石再次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他说道:“叶先生,你已经救了我们帮派所有人的性命了,所以,即使你没能够救我女儿出来,我们也对你心怀感激,感激不尽,消息我会尽快打探来的,叶先生你请放心,不出两日,我肯定会打探出相关的情报的。” 叶浩然点了点头,心中松了口气,有了海德石帮忙,相信应该不久就会有结果出来的,即使海德石没办法打探出核武器相关的那个大人物,但是叶浩然相信,这些人都是相互关注着的,肯定会有相关的信息透露出来。 海德石朝着叶浩然恭恭敬敬的行礼,起来之后,和叶浩然一起把饭吃完。 叶浩然说道:“行了,打探消息的事情你尽快交代下去吧,至于解救你女儿,我看现在就行动吧,免得时间长了,生出一些事端来。” 海德石朝着叶浩然道谢,他说道:“多谢叶先生了,那这样吧,我带着人打探消息,毕竟这方面我比较熟悉,去黑煞团救我女儿,就让纳特带着叶先生你过去,这样可好?” 叶浩然恩了一声。 海德石把纳特叫了过来。 纳特晃着一头的黄毛走了过来,他到了海德石身边,说道:“老大 ,五把冲锋枪呢!五把啊!咱们发财了!有了这五把冲锋枪,老大,咱们可以回去救莉莉了,对不对?” 海德石一巴掌拍在纳特的脑袋上,“你个笨蛋,有叶先生在,再多的冲锋枪也没啥用啊,纳特,我和叶先生刚刚商量过了,接下来你带着叶先生回到莱纳市,去找黑煞团,解救莉莉,而我还有点事情,去打探些消息。” “啊?真的吗?叶先生愿意出手救莉莉?真是太感谢你了,叶先生,谢谢你!”纳特对着叶浩然鞠躬。 叶浩然站起身来,说道:“行了,时间不早了,咱们留个联系方式,然后就各自办各自的事情吧。” 叶浩然和纳特走出了金煌酒吧,有了海德石帮着打探一些消息,叶浩然还是很放心的,他现在只要去把海德石的女儿救回来就行了。 叶浩然想了下,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好带的,他和纳特朝着外面走,到了银行附近,一个中年男子提着公文包从银行里走了出来,然后上了一辆看起来还算是挺新的的福特皮卡车。 那中年人拿出车钥匙,刚刚按开车门,突然间,“砰”的一声枪响,接着中年人捂着胸口,靠着那皮卡车,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纳特吓了一跳,赶紧挡在叶浩然的身前,说道:“叶先生你要小心,这里乱的很,特别是最近,这里更加的混乱了。” 叶浩然皱了下眉头,他还真是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有人敢开枪杀人!这里可是土亚那国的首都!这时候,远处一个留着胡须的Y度人走了过来,他一把将中年人手中的公文包给抢了过来,然后拉开福特皮卡车的车门,就坐了上去。 “哼!”叶浩然看不下去了,他一步跨了出去,直接出现在了皮卡车车门旁,接着身形一闪,直接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那Y度男子正满心得意的点着火,他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买了一把枪,自然就是为了抢夺更多的财物的,没想到买枪之后的第一笔生意,就成功了!不仅抢到了一个公文包,还抢到了一辆车!这可是车子啊!其实整个土亚那国家的大街上,都看不到多少的车子的!这也是为什么土亚那国家皮卡车特别多的原因,主要是土亚那的路不好,车不多所以道路并不通畅,而皮卡车的通过性要比普通的轿车好得多,还能够装货,自然很受欢迎了。 Y度男子正在发动车子,他眼光扫了一下副驾驶座,突然,Y度男子愣了下,然后他的眼角再次扫了一下旁边的副驾驶座,这次Y度男人看的很清楚,好像……好像旁边真的有个人! 什么情况! Y度男人转头,看着旁边,旁边的副驾驶座上,真的坐着一个人,坐着一个华夏人! “你……你是谁?”Y度男人愣了下,问道。 叶浩然看着印度阿三,冷笑了下,“怎么,抢了车就想走吗?你就不怕佛主让你遭报应吗?” “多管闲事的混蛋!”印度阿三显然不知道叶浩然是后来才上来的,他还以为是自己太紧张了,所以把叶浩然给忽略了呢。阿三从怀中再次拿出自己刚买的手枪,指向了叶浩然。 叶浩然一巴掌就把手中的手枪给夺了过来,接着他手一拧,咔擦一声,Y度阿三直接死在了驾驶座上。 叶浩然一脚踢出,把阿三给踢到了车子下面。 这时候纳特正在往车子这边跑,还没有跑到,他就看到Y度男子躺在了车轮下面,和那个中年男子躺在了一起。 叶浩然叹了口气,果然是乱世性命不值钱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既然会起冲突,那么计划就不得不做出改变了。眼见时间还早,李学浩决定现在就去黑田家,然后在晚餐之前回来跟大家一起庆祝。 黑田家就在文京区,是一栋普通的民居,外表并不起眼,和小区里其它人家的房子差不多。 李学浩来之前并没有通知黑田华子,他算是意外来客,确认过门墙上有“黑田”的字样,他走进庭院里,在门边按了门铃。 很快,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女人打开了门,她大约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样子,拥有一头火红色的长发,虽然长得和黑田华子不是很像,比较平凡一些,但看到头发,几乎就能猜到,她是黑田华子的母亲。 “你是?”对于门外的少年,她有些疑惑,因为此前从没见过。 “您好,夫人,我是真中浩二,请问这里是黑田家吗?黑田华子小姐在吗?”李学浩礼貌地问道。 “你找华子?”听到最后一句,正要点头的黑田夫人不由一愣。 “是的。”李学浩点点头,这里毕竟是黑田家,总不能说是来找泽井绿、泽井优子的。 “华子和客人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了,应该很快就回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进来坐吧。”黑田夫人说道。 “那么,打扰了。”李学浩微微一礼,跟着她走进去,他猜黑田夫人说的客人就是泽井绿和泽井优子了。 在玄关处换好拖鞋,之后被引进了客厅。 客厅里的摆设相对简单,但给人的感觉很干净,而且非常切合,感觉天然就应该这样摆设一样。 “请稍坐一下,我去泡茶。”黑田夫人很热情,邀请客人落座后,很快就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走过来,同时还有两碟看上去精致诱人的糕点。 李学浩在她把茶放在自己面前时,道了声谢。 “不好意思,没有什么好招待的。”黑田夫人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好奇又带着一点别的什么意味打量着他。 “不,是我打搅了。”李学浩礼貌地说道。 “真中君,你和华子是怎么认识的?”打量过后,黑田夫人好奇地问道,此前华子虽说有朋友来拜访,但全都是华子的同学,无一例外全是女生,异性朋友上门拜访,这还是第一次。 “其实华子小姐是我朋友的朋友。”李学浩有些拗口地说道。 “朋友的朋友?”黑田夫人也很诧异,但接着便理解了,这么说,是通过朋友介绍才认识的? “是的……”李学浩犹豫着是不是 要说出泽井绿,毕竟泽井绿来这里作客,想必黑田夫人也认识了,这时,楼道口那里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妈妈,家里来客人了吗?”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李学浩一听便知道是谁了。 “是的,龙一。”黑田夫人应了一声。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穿着大裤衩宽松T恤的黑田龙一走进了客厅里,他精神有些疲惫的样子,不知道刚刚在干什么,在见到客厅里的客人时,猛地一愣:“真中?” “龙一兄。”李学浩伸出一只手朝他打招呼。 “龙一你认识真中君吗?”沙发对面的黑田夫人也是一怔,她估计是没想到儿子也认识这位上门拜访的少年客人。 “是的,这可是我的好朋友。”黑田龙一精神振奋了不少,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一把在某人身上坐下,热情地揽着他的肩膀,“你是来找我的吗?我记得没有告诉你我家里的地址……” “真中君是来找华子的。”对面的黑田夫人说了一句。 “什么!”黑田龙一眉头一皱,眼中有怒火闪现,“你来找华子?”揽着肩膀的手猛然加重力道,华子可是属于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对华子生出想法。 “龙一兄,正确的说,我是来找华子小姐今天邀请的客人的。”李学浩有些无语,这变态家伙对妹妹那么着紧,一听说自己是来找黑田华子的,马上就要发疯。 “啊,你是来找泽井小姐。”经他提醒,黑田龙一反应过来,泽井小姐可是对方的恋人,那就绝对不可能对华子有什么想法。 “是的,其实是华子小姐邀请了我们来作客,小绿先过来,本来我应该晚点来的,实在不好意思,是我提早了。”李学浩解释道。 “原来如此,哈哈哈,一点也不早,来得正好。”黑田龙一又变得热情了起来,他对于这个少年好友的印象可是非常好的,因为这家伙认同他,只要有爱,就算是哥哥也没问题的。 黑田夫人在得知这位少年客人的来意之后,看他的目光不再带着某种意味,只是隐隐有些遗憾的样子。 “对了,华子和泽井小姐她们去便利商店买东西了,真中,我们去房间里说。”热情的黑田龙一也顾不上是否失礼,拉着某人就走。 李学浩也没有拒绝,甚至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只要进了黑田龙一的房间,那就可以趁机下手了,甚至都不需要黑田华子安排他和黑天龙一独处这一步骤了。 黑田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看两人上楼。 跟着进入黑田龙一的房间,空间并不大,摆设甚至极其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小衣柜,除此没有别的家具,而房间四周的墙上,贴满了各种篮球海报,还挂着好几件球衣,全都是23号和24号的。 此外,墙上还有一个迷你篮筐,一个正常的篮球放在迷你篮筐上面,因为两者相差巨大,所以篮球掉不下去。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超级球迷的房间。 “怎么样,这可是我的珍藏,不错吧?”黑田龙一炫耀地指了指周围的墙上,尤其是那几件23号和24号的球衣。 “确实不错。”李学浩随口敷衍道,黑田龙一和他的身材差不多,打篮球也足够了,当然,和NBA那群篮球长人比就相形见绌了 “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想亲自去美国看一场NBA,可惜都没有机会。”黑田龙一遗憾地说道,“我的两个偶像也退役了,再也看不到他们打球了。” 李学浩对于NBA没有什么关注,无法接口。 “给你看一些好东西。”黑田龙一不知又想到什么,匆匆跑到床边,伸手从床下拉出了一个巨大的纸箱。 翻找之下,他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簿。 “这可是我最珍贵的东西。”黑田龙一一边说,一边翻开了相簿。 李学浩看到,相簿里全是黑田华子的照片,有合照的,有单人照的,从小到大的照片都有,从幼稚园、小学、初中再到高中,无一落下。 这还真的是一个变态妹控能做出来的事,李学浩心里叹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你还是做回一个正常的哥哥吧。 趁着黑田龙一翻相簿之际,在他脖子后面轻轻一点,黑田龙一身体一歪,软倒在床上。 接下来,只要消除他那段记忆就可以了。 入梦的手法,对李学浩来说非常简单,他从樱井惠子那里得回的有“迷梦之蝶”这样美丽名字的土零伍就拥有入梦的能力,不过对他来说,不需要借助土零伍的帮助,就可以直接进入黑田龙一的梦境之中,然后随心所欲做任何事。 几分钟后,就像阅览电脑上的图片一样,找到那段令黑田龙一变成妹控的片段,然后删除掉。 过了一会,黑田龙一清醒过来,有些疑惑地抓了抓后脑勺:“咦,怎么回事?我好像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你太累了。”李学浩微微一笑。 黑田龙一粗线条地没有发现异常,见到手边不远的相簿,拿起来翻看了两下,随手扔到一边 :“这些都是华子的照片,没有什么好看的,给你看一些我最厉害的珍藏。”说着,他又在那个巨大的纸箱里翻找起来,那似乎是他的“藏宝箱”。 对于他随手扔掉相簿的表现,李学浩认为这是个好现象,不过他还是要确认一下:“龙一兄,你知道华子小姐有交往的恋人吗?” “嗯?”听到他这么问的黑田龙一顿时停止了翻找东西的动作,站起来,目光严肃地盯着他,“我想没有,因为无论是谁,想要和华子交往,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行,如果我不认可的话,哼哼,那就别想和华子交往!” 他的语气很傲娇,也很坚决,但李学浩已经放心了,这至少证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老板听到了那边花媚的话之后,简直是吓到了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么的不讲理,不管自己怎么对自己的女儿的都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想怎么对待他就怎么对待他,关别人怎么回事儿啊?这个女人管的也太多了一些吧。 而且上来直接就说自家的女儿是他的人,凭什么呀?他辛辛苦苦长这么大,凭什么就变成了别人的人? 老板看了一眼70咻咻的花媚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跟花媚说实在是脑子有问题,不是都说了女人最难缠嘛?所以转头朝着陈昊看了过来,“这位先生,我们店里面也没有什么时候得罪了你吗?你为什么要带人来我店里这样做呢?你不会是看上了我女儿貌美如花吧?” 老板的这句话让那边的陈昊笑了,“我的确是看上了你的女儿貌美如花,就你这女儿以后长大了绝对是个美人胚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说他是个赔钱货。” “我该怎么骂他那是我的事情,这是我的女儿,你也是华夏人,在华夏你也清楚,女儿不就是个赔钱货吗?我辛辛苦苦把他养这么大已经算是不错的事情了,凭什么还要供他上学,凭什么还要供他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反正以后她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自己没有女儿,你不懂。”老板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冷笑的说道。 “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女儿,我肯定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把她宠成一个公主,而不会像你这样。”陈昊冷笑了一声。 “我懒得跟你这样的人说话,我看你们就是脑子有病,赔钱货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的出去,就知道一天到晚的给我的事情事情不好好做,还给我了一大堆事情出来,你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 那边的老板也不想继续的跟陈昊和花媚几个人争执下去了,准备直接把小女孩给带走,然后回去了再去教训小女孩。 小女孩估计是被那边的老板压迫久了,这会儿听到老板这样说也并不敢说什么,只是畏畏缩缩的点头,一步一挪的就要朝着门口走过去。 其实曾经的时候,也有人管过他的事情,那些人问他为什么不去上学,问他为什么他爸爸妈妈这样对她,也把老板叫过来教育过老板,但是老板从来没有听过,回去了之后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他虐待他,这种事情从来没有改观过。 小女孩现在估计已经有些认命的感觉了。 “你不许走!”那边的花媚却是一把拉住了小女孩,然后低头认真的看着小女孩,“姐姐不是说过了,你 是姐姐的人了?” “姐姐,可是我……”小女孩畏畏缩缩的朝着那边的老板看过去。 老板看着小女孩不动了,上来就要打小女孩,“我说你这个赔钱货,你现在居然还敢不听老子的话了,我看你是要造反了!” 小女孩看到老板抬起头来要打自己,顿时闭上了眼睛,也不敢躲着是瑟瑟发抖。 但是他闭上了眼睛之后,久久都没有感觉到那平常很熟悉的巴掌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好久之后才换的转头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那边的老板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胸口一个有一个淡淡的脚印。 “我看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今天是不是小命不想要了?”那边的花媚冷笑了一声问道。 “你们……你们只是当街抢人,你们不会是人贩子吧?再这样的话我就报警去了!”那边的老板没有想到几个人抢人的决心,居然这样的坚决,还敢跟他动手,一口气提不上来,顿时只好提到了报警。 “想要报警的话你就报警,要看看虐待孩子是个什么下场。”陈昊慢悠悠的说道。 “你……” 老板盯着陈昊看了一会儿,又停在那边的花媚,看了一会儿总算是写齐了,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几个人说道,“这是我女儿,我虽然生出来他之后觉得他是个赔钱货,没有怎么好好的教育他,但是从小到大长得这么大,我也从来没有少过她,吃少过她穿,比起那些在外面流浪的孩子,他已经好了,太好了行不行?你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我又不会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让他帮自家的餐馆端盘子而已,以后出去了也有个谋生的技能……” 他跟他老板看着陈昊几个人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所以开始卖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说你就不要再废话了,这个小女孩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这件事不会改变的!”花媚才懒得提那边的老板,长篇大论的。 “你……” 那边的老板看着自己在旁边说了那么久,居然都是白费口水,顿时有些生气了。 “我给你100万,她我就带走了!” 那边的陈昊哪里会不知道老板心里面在想什么,说道你老板不愿意就那么白白的把小女孩送出去,就是觉得自己养了小女孩那么久还没有从小女孩身上得到回报,就被人给弄走了,觉得自己亏了呗。 “一百万啊……你说真的100万吗?”那边的老板没有想到,陈昊出手就是100万,顿时愣了一下,然后眼珠子转了转,心里 面开始飞快的打算盘。 他们这个地方的彩礼钱也就是二三十来万而已,他嫁女儿的时候还要赔个几万块钱的嫁妆,到时候纯的赚钱,估计只能赚个二十来万,如果现在就把小女孩给卖出去,那就是100万还是挺赚的。 “对。” 那边的陈昊看到了老板的嘴脸之后,意外的觉得非常的恶心,自己的亲生女儿100万卖了居然还觉得挺高兴,还觉得自己赚了这种人真的不是人,把小女孩放在这种人的手里面,肯定没有什么好前途。 “那100万就100万,你赶紧的给钱,然后你们可以带这个赔钱货走了!”那边的老板看到了,陈昊说的是真的,顿时点点头,说道,语气里面竟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看老板这个意思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小女孩给卖出去啊。 “给你!” 陈昊看着老板的那个嘴脸,实在是觉得有些恶心,直接扔了一张银行卡过去之后说道,“人我们就带走了。” “带走吧带走吧……赔钱货,到时候去了好好的伺候几个人,千万不要再出什么错误了,你要是再被送回来,我才不会管你的,听到了没有啊?”那边的老板拿了银行卡之后还不忘对那边的小女孩说了几句,生怕到时候小女孩弄了几天之后又跑回来了,到时候自己的钱要是没了,他还不得气死。 “滚!” 花媚瞪了一眼那边的老板,恨不得动手打死那边的老板。 在这个店里面遇到了这样一个恶心的老板之后,几个人也没有继续在店里面吃饭的**了,于是带着小女孩离开了饭店,换了一家餐厅吃饭,女孩走出了饭馆之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前的饭馆,然后并没有回头,只是朝着前面走过去。 他对这个小饭馆没有任何的留恋,尽管他已经在这个小饭馆里面生活了12年。 “你到时候会不会想家呀?” 陈浩把那边的小女孩带出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一时意气用事,有些做法不太妥当,这样的小女孩儿就算是家里的人对他不好,他也是有些恋家的当时时候他想家了就不太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小女孩生怕陈浩把他再次送回那个小饭馆,顿时使劲的摇摇头,大大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陈昊,像是两个黑幽幽的葡萄,“我不会想家的,不管你带我去哪里,我都会跟你去哪里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管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做的好的!” “能有什么事情让你做啊?你这么大的年纪还是 去上学吧!”陈昊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然后问道,“对了,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没有什么名字了,我爸一直叫我赔钱货……”小女孩对陈昊有些小声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到来。 礼崩乐坏。 行军。 高昌。 墨竹。 落魄。 命运。 朝歌。 石佛。 在众人瞩目之中,二人缓缓来到擂台之上,对台下同门发出的声响,视而不见,二人眼中唯有对方的存在。 望着眼前的罗州,和平常一样的穿着,一袭宗门规定的青袍,那青袍布料,极其的差,和寻常农夫所穿的布料,一模一样。 平心而论,罗州模样不差,虽说和扬韩等人无法比较,但也是相貌俊朗,这粗布青袍,在他身上也穿出一股别样气质。 先行执礼的张罗,笑着说道:“罗师兄,别来无恙。” “张师弟,别来无恙”罗州也执礼回道。 瞧罗州和之前的嚣张跋扈不同,今日的他,并未嘲讽,甚至话还很少,张罗眯了眯眼,还以为今日能听见罗州嘲讽自己呢。 “罗师兄,听说你对诸多同门,有尖酸刻薄之言?”张罗淡淡的问道。 “哦,张师弟对此也感兴趣么?在战斗中,任何行为都是为了胜利,是以尖酸刻薄之言,仅为了胜利而已,在我看来并无大碍。” 一脸平静的罗州,徐徐回道。 “哦,竟是如此,诸多同门可谓是错怪了罗师兄”张罗一脸恍然的说道。 在张罗二人平静对话,场下弟子可并未能如此平静。 “张师弟这是作甚?还不快前去教训那猖狂小人?” “观此之行,在我看来,这是二人先礼后兵,这二人皆为本组最强,自然不能和妇孺一般,开口便谩骂,是以这是在先礼后兵。” “有理,有理,还是这位师兄说的有理,不知师兄名讳?“ “我么?人称是非,是非的是,是非的非。” 忽略台下弟子的骚动,裁判员抬头看向了掌门的方向,得到许可之后,敲了敲手中金锣。 铛! 铿锵有力的锣声,悠然的穿过台下,传至于台上。 台上二人听此声响,各自面色一冷,却无人动弹,仅仅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台下观众看这场景,各个不再出声,敛容屏气,眼神专注的看着台上。 二人站在原地,手持长剑,目光如炬,皆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一息、半盏茶功夫,缓缓流逝,二人却宛如泥胎雕塑,动也不动。 诸位观看的 弟子,感受这气氛,各个额头低落汗液,却不敢去擦拭,唯恐错过这两人出手,这两人一旦出手,定会石破天惊。 屹立在原地的张罗,星眸紧紧与罗州对视,以求压迫对方的气势,一旦对手承受不了对方的注视,那定会被对方蚕食。 一息、五息、十息过去了,就在此时,张罗忽然动了,迈着不快也不慢的步伐,朝罗州而去。 台下观此的弟子,神色一松,随后面露遗憾,纷纷说道:“张师弟虽天赋异禀,然而终归经验不足,再之年龄幼小,耐心还是不够。” “是极、是极,在这两人气势对撞中,还是张师弟落于下风啊。”其中说出这话的人,还叹了一口气,“唉!” 在诸多弟子眼中,张罗是因为受不了这压力,选择了率先出手。 罗州原处,几名弟子也极为兴奋,开口叫到:“果然还是罗州兄技高一筹,你看这张罗,就算打败了扬韩,也一样败在罗师兄手下。” “嗯”其中一名年纪微大的弟子,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同门,皆被张罗的天赋惊骇,然而却忘记了他的年龄,少年得志,从未遇见挫折,心智怎会坚定。” “看着就是心智不足的后果,毫无耐心,承受不住压力,率先出手,却不知这一动,只为成为他失败的铺垫。” 听闻这名年纪微大师兄的话,那叫文彦的浓眉大眼汉子,却皱着眉头说道:“不对,我始终觉得不对劲,却不知晓那里不对劲。” “哼,文彦你在罗师兄开战前,便一直说这种话,你到底意欲何为?在军中你这叫蛊惑军心,属于重罪,犯的是死罪。” 一名瘦小,长着三角眼的男子,狠戾说道。 面对这人的话,文彦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回击,唯有露出愕然神色。 ... 而在另一边,扬韩之处,却和其余弟子不同,并未露出担忧神色,反而各个面色如初,充满了笑意。 沈扬看着赵蒙和扬韩,面色如常,焦急说道:“你们为何不着急?” “为何要焦急?”扬韩平淡回道。 “这、这张师弟可是要输了呀”沈扬愁眉苦脸的说道。 “哦,他为何要输了?”赵蒙笑问。 “这、张师弟他怎能先动呢?这一动便会落入罗州的策谋之中了呀。”沈扬匆匆回道。 “哈哈”听闻沈扬的话,赵蒙笑出了声,随后拍了拍沈扬的肩膀,说道:“你们只流于表面,却不知内处。” 指了指场行走的张罗,赵蒙说道:“你看张师弟走的步伐,从容不迫,说明他自信不疑,怎能说他落入下风了呢!” ..... 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张罗缓缓来到罗州此处,而罗州却露出了犹豫,他不知晓自己要不要出手。 眼前的张罗,可谓是破绽百出,然而罗州却在犹豫,犹豫自己是否要出手,因为这太不符合张罗的风格了。 这几日,他早就对张罗的身法,铭记于心,然而今日的张罗,与之前仿佛毫不相干。 之前几场里,他的身法破绽极少,而今却破绽百出,明摆着不可能,但却在罗州眼前,正在上演着。 来到罗州两丈之内,望着罗州依然未出手,张罗仍旧面无表情,继续朝前走去。 噌! 就在此时,罗州忽然动了,手中长剑犹如毒蛇,迅猛刁钻,优美却又致命。 望着这一剑,台下弟子各个膛目结舌,纷纷咂舌不已,不想在此之前,罗州居然还有所隐藏。 面对这一剑,张罗瞳孔扩大几倍,原本不急不慢的身影,迅速一动,犹如一缕青烟,不退反进,朝罗州而去。 铛! 空中传来震荡波动,罗州手握长剑,面露惊骇朝后退却。 感受着手中劲道,眼神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暗道不可能。 “那一剑,怕是有千钧之力吧?!” “没想到张师弟,不仅修为深厚,剑法高超,这手中劲道也颇为不凡啊!” “张师弟满打满算,入宗不过半年而已,剑法高超,可用天赋异禀来说,为何其筋骨,也如此强大?” “你们可别忘了张师弟的身份,本为当世才具不说,更是王师兄唯一亲传师弟,只要王师兄随意开私灶,就有数不尽的好处,自然便能进步神速,换我,我也行。” 忽略台下各种羡慕、嫉妒的语言,张罗仿佛未曾听见,星眸唯有退后的罗州,观其气势一滞。 脚掌狠狠一踏地面,其中内气从涌泉穴喷涌而出,地面响彻着轻微的音爆声,随着这股内气的推助,张罗猛的朝前冲去。 青剑在空中闪烁寒芒,携着冲天之势,宛如要划破长空,朝罗州斩去。 这一剑力道非凡,又迅速无比,罗州连躲避的时机都无,唯有咬牙硬抗。 若说张罗的特点,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他的剑法,不如赵蒙的刚猛,也不如扬韩迅速飘逸,更无方雨沫的预判能力,比不了罗州的 刁钻古怪。 但张罗却是四人的结合,之前众人惊叹方雨沫,能柔和赵蒙凶戾气势,但张罗最强的也是学习能力,不拘泥,这从对战沙盗和妖兽便能知晓,只要能杀敌,他可以使用任何招数。 而今他所使的便是从赵蒙身上,学习而来的招式,左劈右砍,极其简单的动作,简单却难用精。 赵蒙仪仗的便是自身筋骨,常年与凶兽厮杀,以凶兽血肉为食,他的一身气血,早达到群鬼避之的层次。 虽张罗筋骨不如赵蒙,但以灵草为食,修炼之甲压榨,系统金色之气的帮助之下,筋骨早就超越凡人。 之前张罗一直以速解决战斗,最常用的也是直至无悔这种刺术,以至于罗州错估张罗的剑法,认为他是和扬韩一路。 不想张罗居然有此巨力,反而出手便被张罗所破,一步错,步步错,出手便落下风,导致全程被动。 面对张罗来回只有两个动作,左劈、右砍,罗中却丝毫无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2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围困迎宾馆多日,停滞了多时的攻击,在今天中午时分突然又发动了。 比蒙王国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狮心亲王率领一群王宫禁卫亲自来到迎宾馆外督战,原本守御在这里的李察王子也披挂起全身甲,手持大剑来到了第一线,迎宾馆外的比蒙守军一下子就疯狂了,舍生忘死的冲入迎宾馆。 没过多一会儿,主神庙的祭祀们也陆续赶到,协助军中祭祀为大军交替加持状态,色彩斑斓的光环闪烁不停,此起彼伏的战歌声交错响起,各种各样的魔宠也全都释放了出来。 战斗一开始,就再次陷入上一次的窘境。 在十二尊不死护卫的强力阻拦下,配合着二百位身穿白银基座战甲的御林军高手,比蒙武士压根儿冲不进去。 而权杖祭祀、维安大萨满和主祭们的强力魔宠、魔法师、魔弓手、圣骑士、强力武士追随者们刚一出现,哈塞尔巴因克、吉格斯和纳差便直接化身巨龙,压制着这些家伙苦不堪言。魔宠们慑于龙威,十成力发挥不出一成来,至于草原精灵魔法师和人类魔法师更是不堪,连魔法咒语都不敢吟诵,生怕遭到反噬。 对此,狮心亲王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拨拨战士涌上前去,接着尸体和伤者再被一拨拨抬出来。 他早有准备,正面各处门口和通道厮杀声不停,而迎宾馆四周的围墙外也出现了攻城车、撞锤车等重型机械。 轰隆! 单薄的围墙经不起撞击,哗啦啦垮塌,接着,早已等候在外的比蒙武士们怒吼着挥舞刀枪冲了进去。 瞧见这一幕,狮心亲王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意。 在沙巴克王城中,不存在什么无法攻破的堡垒,只看王国愿不愿意撕破脸下大力气罢了。 “看样子,比蒙王国东南行省沦陷的消息已经送到王城了,他们这是要破釜沉舟抓捕你当人质了!”夏跃安坐在小楼艾薇儿的卧房里,悠悠说道。 小美人鱼站在窗前,听到轰隆一声,便瞧见四面围墙被撞垮,无数比蒙战士挥舞刀剑护卫着攻城机械正一点点推进过来,俏脸略有些发白,不禁担忧的回头说道:“他们正在不计代价的拆除外围建筑,我们的人手太少,恐怕挡不住!” “无妨!”夏跃轻轻一挥手,接着站起身,走到窗前,一手揽住她肩头,一手朝下挥动,唰唰唰,一排排花岗岩不死护卫陆续出现在楼下。 这些刚出现的花岗岩不死护卫迈动脚步,越过白银基座战士,正面迎向扑击而来的比蒙战士,随着 第一批不死护卫冲杀上前,夏跃还在不停的释放,将所有白银基座战士替换下来。 没过一会儿,陆续便有一两千花岗岩不死护卫出现在迎宾馆四面,承担起抗击比蒙攻击的任务。 瞧见这些花岗岩傀儡出现,托蒂侯爵一颗提起的心终于踏实的放下了。之前十二尊青铜不死护卫出现,他便有猜测。只不过艾薇儿手上戴的血玉扳指,以及远隔数千里的距离,让他不敢确定心中的猜测。 如今看到这么多花岗岩不死护卫陡然出现在迎宾馆中,他若还猜不到实情,那就真是头人形匹格了。 既然陛下也在这里,那还怕个屁! 比蒙王国即便是将全**队都汇聚过来,也拿使团没有办法了。 四面围墙被拆除,迎宾馆主楼四周的附属建筑也被拆了个七七八八,原本以为可以一拥而上仗着人多势众拿下使团,特别是成周帝国皇妃,好逼迫帝国在东南行省撤军。 白日梦彻底破灭。 瞧见场中出现的大批大批花岗岩傀儡,别说李察王子傻眼了,便连狮心亲王也是措手不及。 原以为三头巨龙、十二尊青铜傀儡、一千白银基座战士、两千御林军以及收揽的地精、食人魔附庸已经是使团的极限了,应对这股强大的力量,就已经让比蒙王国竭尽所能。没成想人家还有底牌,这还怎么打下去? 损失实在太大! 起初对付白银基座战士时,御林军并没有下死手,将比蒙王国禁卫军击飞出去或者重伤也就差不多了,最多无法撤手时击杀少部分太疯狂的比蒙战士。但应对十二尊青铜不死护卫和后来的花岗岩不死护卫时,情况就不同了。这些不死护卫下起手来,可就没个轻重了,动辄便是杀手,比蒙战士的死伤一瞬间就扩大到让军官们肉疼的地步。 挥挥手,狮心亲王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禁卫军战士们忙不迭的退出迎宾馆,而夏跃给不死护卫们的命令也仅仅只是逐出迎宾馆,如此一来,局面便又成了一开始那种对峙的样子。 “损失了多少?”狮心亲王问道。 “王叔,禁卫军战死一千七百零三,重伤三百五十七,轻伤两千三百余。神庙方面,祭祀大人们的追随者战死一百零七,重伤七十五,轻伤两百余。”李察王子得知这个结果时,心情瞬间沉重下来,回答狮心亲王的问话时略显得有些神不守舍。 “对方却是零伤亡啊!这战斗没法继续了,再打下去,王城的安危都成了问题。”狮心亲王一直关注着战场 ,对于双方战损情况,心中早有准备。 “是的。”李察王子苦涩的回应道。 “给你父王回报吧,看他的决断。”狮心亲王说完转身扭头走到一边,挺直的腰背都有些佝偻,似乎被这一战的巨大损失将精气神都打没了。 …… 帝国西征军元帅,潘塔族熊猫武士首领潘达站在四马指挥车上,一手扶在车栏上,一手扶在刀柄上,眯缝着本就不大的眼睛,再被那如同墨镜般的黑眼圈遮挡,仿佛睡着了一般。 其实,他的目光一直关注着前方线性阵列前进的花岗岩不死护卫军团身上。 比蒙王国东南行省全境沦陷,他留下绝大多数新军用来镇守各大城镇,又派出亲信军官率领一万花岗岩不死护卫军团屯兵驻守比蒙王国东南行省和南部行省边界,谨防南部行省的比蒙军团越过沼泽地进入东南行省,自己带着少量新军和十九万不死护卫慢悠悠的跟在撤离的比蒙迁徙队伍身后,进入了多瑙大荒原。 不死护卫军团不惧狼族游骑兵的骚扰,又不需要大批粮草辎重后勤支持,一路行进在荒原之上,几乎不用担心任何后路安危问题。 按照夏跃的指示,他并未驱动麾下大军追杀逃亡的东南行省比蒙,再说,不死护卫军团确实强大,但敏捷性却太差,面对机动性强的东南行省沃尔夫族比蒙大军,想追也追不上。 倒是平民队伍追得上,可屠戮平民的事情,帝国还是干不出来的。 夏跃让他这么率军在迁徙队伍后面慢悠悠的前进,逼迫着他们退入比蒙王国腹地,就是最好的选择。 东南行省沃尔夫族佛罗仑多城总督大人不是没想过派兵阻击帝国追兵,但前后几批狼骑兵损失惨重,外加追兵追的并不急,后来他也就放任不管了,只是一门心思催促大队人马加速行军。 好在成周帝国南下、刘震撼率领大地精王国收编再加上大地精王国和比蒙王国东北行省大军的那次大战,将大荒原上的地精、食人魔部落以及盗匪们清洗的干干净净,东南行省这六十多万撤退的平民、贵族、军队才能平安无事的行军北上。 在军报抵达沙巴克王城,萨尔国王恼羞成怒的下令围攻使团之后,东南行省的转进队伍终于跨过了桑干河进入王国腹地。 追着他们脚步,慢悠悠行军而来的帝国西征军,在抵达桑干河南岸后就停下了步伐,转而在河岸修筑防御工事起来。瞧见这一幕,东南行省总督说不上来自己心底是苦涩还是庆幸,但终究一点是,沃尔夫族以及附庸族 总算是脱离了危险境地,避免了沦为俘虏的命运。 而在他身后,看不到的多瑙大荒原及东南行省故地上,成周帝国也在大兴土木。 原本的佛罗仑多城以及诸多小城镇全都改建成了军城,无数的建筑材料以及防御器材正在就地采集或者从帝国内地源源不断运往那里,变成一座座高大的城墙、棱堡或者是投石器、弩车等等。 整个东南行省已经靠近东南行省的多洛特公国故地、多瑙大荒原南部,彻底化为了工地。 …… 李察王子遵照王叔狮心亲王的要求,面见萨尔,陈述了迎宾馆及城外攻击不顺,比蒙禁卫军和神庙武装损失惨重的实情,让他亲爱的父王陷入了两难境地。 “东南行省急报,他们已经开始大撤退了,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这里有很多凤仙草?”叶谦表现的很是兴奋,也很激动的模样。 那莫如风微微一笑,说道:“是啊,这一片红枫树林,因为奇特的气候因素,使得有许多的凤仙草在此生长。叶兄可能不知道,但你不妨闻一闻看看,是不是有一种淡淡的幽香?” 叶谦其实早就闻到了,空气之中,的确是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莫如风这一点倒是没有撒谎,这红枫林里,确实是有一些凤仙草。 可是,如今叶谦也已经知道了他的面目,当然不会去在乎这个,凤仙草什么的,只是借口罢了。来红枫林,莫如风肯定有他的目的。 他便笑道:“呵呵,莫兄,这可全靠你啊!如果是我自己的话,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才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叶兄说笑了,你我本就是互惠互利嘛!”莫如风哈哈大笑道:“那么,咱们就各自去采药,然后再在这里来汇合?” 叶谦心想,这莫如风居然还不急着动手,难道他还在等待什么吗?还是说,他有什么没有准备好的?但不管他做什么准备,既然叶谦已经发现了这家伙的目的与那空间裂缝有关,当然不会放松警惕。 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笑道:“那好,我和我媳妇就到那边去采药,待会再过来。” 莫如风也并不阻拦,点了点头,又回去和自己那几个手下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准备采药的东西。 叶谦这边和傅小芙朝着远处走去,走了十多步后,叶谦低头一看,一棵枫树下,果真是生长着一株红色的草。这草颜色宛如火苗,共有五片草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这便是所谓的凤仙草了。 据传说,这凤仙草乃是凤凰的涎水滴落侵染造成的物种,叫做凤涎草。后来修仙者们觉得涎水不大好听,就算是凤凰,那也影响了人的感觉,毕竟这玩意最终是要吃到嘴里去的。所以,就改为了凤仙草。 实际上,这凤仙草与凤凰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这是一种火属性的药材,富含极强的火属性灵气。使用这凤仙草炼制丹药,可以炼制一些比较劲头大的丹药,适合在危难关头使用,刺激体内的灵力。当然,对于修炼火属性的人来说,效果更大。 叶谦倒也不完全是装模作样,这凤仙草的确难以保存,所以,他也是想收获一些新鲜的,反正他炼丹又不像是别人那样,他丢进神荒鼎就行了。 哪怕是在空间戒指里凤仙草都无法长时间保存,但是……神荒鼎绝对没有这个问题。 叶谦和傅小芙一路而行, 也收获了不少凤仙草,叶谦都仿佛收进了储物戒指,实际上,却是丢进了神荒鼎内了。哪怕是在他身边的傅小芙,也根本无从察觉,因为神荒鼎是神器,而且绝非他们身上所穿戴的装备一样的神器,极为神秘特殊。 “叶大哥,这些家伙不怀好意,咱们为何不就现在离开呢?”傅小芙看向叶谦,有些不解的问道。 本来她以为叶谦是带着她慢慢走远,借着采药的机会溜走的,可没想到,采摘了一些药材之后,叶谦居然又带着她朝着来路回去了。 叶谦笑了笑,说道:“干嘛要溜走?咱们来,不就是为了寻找那位林小姐的下落吗?这红枫林,多半就是那林小姐失踪的地方,因为这里有空间裂缝!只不过,这空间裂缝倒是蛮奇怪的,一直都不显露,我们并不了解啊,只能依靠莫如风了。你瞧,他们故意搭讪我们,把我们带到了这里来,这几个家伙,绝对知道点儿什么!” “可是……既然他们有什么阴谋,那咱们还回去,是不是太危险了?”傅小芙却不大同意,她虽然知道这可能和叶谦的任务有关系,可是,也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去获取消息啊。 叶谦却弹了弹她的小鼻子,笑着问道:“怎么,不相信叶大哥?” “叶大哥,我自然是信的,可是……”傅小芙还要再说,叶谦却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放心,哥又不是不怕死,既然敢带你回来,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傅小芙顿时眼中一亮,简直快要冒出爱心来了,叶谦的这话,实在是太霸气了。而且,自从离开了恶魔之都后,这一路行来,傅小芙已经是对叶谦这里产生了很严重的信赖感,因为叶谦似乎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够解决。 说他万能可能是夸大了,但是,傅小芙这里对叶谦的信服,已经是达到了崇拜的地步了。所以,傅小芙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依偎着叶谦慢慢的走着。 二人回到了方才的地方,发现莫如风等人也快忙活完了,这群人虽然是在撒谎,但效率比叶谦他们还是高的很多,凤仙草的价格,约莫是一百中品灵石左右,这价格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不算低了,但叶谦也看不上区区几万中品灵石,所以懒得去搜刮凤仙草,只是选取了十来株看起来比较成熟年限很高的。 而莫如风他们,却已经收获极多,而且叶谦注意到,他们都分散开来,各自采摘。看见叶谦他们回来,莫如风笑道:“叶兄,看你的模样,收获颇丰啊!” 叶谦也是畅快的笑道:“是啊,这里的凤仙草不仅多,而且年份 也很高,不错不错!” “呵呵,二位请稍等片刻,我们也马上快完了。而且,我这里还有个好东西,相信叶兄会感兴趣的,说不定会开出极高的价格哦!”莫如风笑道。 叶谦一听,顿时做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哦?什么好东西,快快拿来看看。” 但莫如风却卖了个关子,笑而不语,只是说稍等片刻。叶谦也就冷笑着不再说话,且看这家伙要搞什么鬼。 过了十来分钟,莫如风等人也忙活完了,他们几人聚集在一起后,一个莫如风的手下冲他点了点头,道:“公子,都做好了。” “确定?不要有任何的纰漏,这八方破空大阵布置起来所需要的材料,你们也知道有多昂贵!”莫如风压低了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炎云城。 在苍龙禁区原本只是很小的落脚点,甚至称不上城只是一个简单的聚集区,各大星曜之地的翘楚前来苍龙禁区后会在此休整段时间就挺进禁区深处。 可这段时间,这小小的炎云城毫无疑问,成为了苍龙禁区内最为瞩目的城池。 当林云要大战血骨界域的消息传开后,便立刻震动这苍龙区域,以旋风般的速度席卷八方。  到的今日,这原本只是作为落脚点的聚集区,已是人头攒动,从各方赶来的人都聚集与此。想要看看,这连斩三名高等界域妖孽,扒光苍龙榜上原横天的剑客,究竟 是何方神圣。 如此一来,这小小的城池,就变得无比拥挤了起来。 火爆的气氛,让人不敢窒息。 在这何方翘首以盼的等待下,十天时间,可以说眨眼就过去了。  血骨界域的人,早在五天之前就已经来了,可正主林云却迟迟没有现身。难免流言四起,想着林云是不是故意耍弄血骨界域,毕竟一个下等界域的翘楚,想要一人战 一界,太过于荒诞。 何况这血骨界域,哪怕是在高等界域中,也是属于相当顶尖的存在。 门中光是天魄三重境的超级狠人,就足足有两人之多,这在整个通天之路都可以算的是强横无比。 除非碰到真正巨头,基本上对谁都不会怂。 以林云的实力,将这血骨界域耍弄一番,然后自己趁机溜走,是相当有可能的事情了。 毕竟这里是通天之路,强者为尊,胜者为王。 只要林云能撑过这段时间,在通天之路的尽头能够强势崛起,肯定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一人对一界,对林云而言,本身就已经不是很公平了。 不过显然并非人人都这么想,起码高等界域的翘楚,大部分对这林云都嗤之以鼻。来此,也是希望见到林云,能够惨死在血骨界域的强人手中。 是以,这迟迟没现身的林云,很快就引得阵阵非议。各种难听的话语,都在这高等界域的翘楚口中传了出来,这些人神色倨傲,高高在上,眼中充满不屑和嘲弄。 纷纷扬言,早就知道会是此等结果了,下等界域的蝼蚁,怎么可能有这般骨气。 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无耻而下作。 “十天已过,这家伙不会不来了吧?” 炎云城内,血骨界域的驻地中,有人看着头顶的太阳郁闷的说道。 血骨界域的人来 的比较早,在此已经等了五天,五天内可以说是受尽了嘲笑。好些高等界域的翘楚,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偏偏又没法反驳。 无论是斩杀封无忌,又或者是被龙猫扒光的原横天,通通都是事实。 眼下,唯有虐杀林云,将对方狠狠碾压方才能勉强为血骨界域正名。这帮人早就等的没有了耐心,从早上到现在还未见到林云,都有些着急起来。 此刻,最紧张的肯定非原横天莫属,林云的战书是他带回来的。 要是林云没来,那他就是血骨界域的罪人了……不对,应该是说他已经是血骨界域的罪人了。 如今血骨界域被人当做笑话,基本就是因为他被龙猫扒光了,可谓是丢尽了颜面。 要是林云再不来,不敢想象血骨界域的首领柳暮,会是何等的震怒。 “他应该会来吧。” 原横天有些不太自信的争辩道。 “哼,他要是不来,我劝你也别在这通天之路待下去了。”那说话之人狠狠瞪了原横天一眼,让其不敢反驳。 “放心。他肯定会来的。” 就在此时,居中而坐,闭目养神的孔宣缓缓睁开双目,笃定无比的说道。 其他人见孔煊开口,顿时不敢多言,纷纷放弃争辩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孔煊乃是血骨界域的二号人物,实力之强,有目共睹。不仅仅只是血骨界域,放眼整个苍龙区域,这孔煊的名字也是响当当的存在。 苍龙榜上排名四十六的他,可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身位剑客,他既然许下诺言,必然肯定会来。” 孔煊眸光深邃,目光在闪烁之间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偶尔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强横气息,更是让人心悸不已。 对高等界域的翘楚,无论是天魄一重境,还是天魄二重境,想要渡劫都像吃饭喝水般简单。 只要准备足够多的资源,将自己的根基打牢,轻轻松松就可以渡过去。 可到了天魄三重境则大不一样了,九死一生,稍有不慎就会殒命。能够达到天魄三重境的人,必然是人中龙凤,百万挑一,妖孽中的妖孽。 孔煊,就是这样的狠人!!  “剑客绝不会轻易许下诺言,一旦许下,必然要做到,不然会伤及自己的向剑之心。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说出十天之约的,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这十天他大概会趁机突 破天魄一重境。” 孔煊面色平静,说 出一则让其他人都感到极为诧异的话。 众人面色大变,惊醒之后道:“那我们岂不是被他耍了,趁他渡劫之时,一举将其斩杀,可是会容易很多。” “没意义,这十天内若是我们出手,就是我们违背了诺言。那他没必要渡劫,尽管走的远远的就好,以他的实力,血骨界域内除了我和柳师兄谁能留得住他?” 孔煊淡淡的道:“可我和柳师兄也不能将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那苍龙禁界就没法去了。” “再者……”  孔煊嘴角勾起抹冷笑:“我未必要打扰他渡劫?区区天魄一重境罢了,与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不一样还是蝼蚁吗?等他上门送死,岂不是更好,我可不愿将时间 浪费在追杀他上面。” 说话之间,孔煊身上涌动强烈的自信,他的目中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孔煊能够杀到苍龙榜上四十六名,可是见惯了血雨腥风,区区一个林云还不至于让他有什么波澜。 “有孔师兄在此,林云必死无疑!” “没错,这林云是狂的没边了,敢挑战我血骨界域,二师兄和大师兄,随便一个,哪个不是轻轻松松碾死他。” “碾死他也未免太便宜了,他只要赶来,今日就在这炎云城中让他众目睽睽下,跪地求饶!” “什么葬花公子,杀人只需一剑,狗屁罢了。” 一群人对孔煊的实力,还是相当自信的,纷纷叫嚣了起来。 咦? 就在此时,孔煊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旋即脸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吼吼吼!” “本大人不甘心啊啊” “啊,我不想死!” 无边的雷暴,红光,道兵化生刀横劈的中心发出了貔貅不甘心的咆哮声誉惨叫声。 貔貅巨大的妖兽本体全身上下都是伤口,随着叶谦至强的一刀落下。 貔貅如山岳般的躯体分成了两半,化生刀域在瞬间也全部碎开,叶谦往后退了十多米,脸色惨白,嘴角溢出了一口血丝。 而生死印在瞬间也炸裂开来,雷暴消失,空恢复了以往的阴暗灰蒙蒙的一片。 貔貅终于死了,被叶谦和青云城主联手合力斩杀,形神俱灭! 横行东界恶魔之城,有着万妖之王之称的貔貅形神俱灭。 屹立在东界万古岁月的恶魔城也随着这场大战而全部被摧毁,死伤了无数的修炼者。 东界恶魔之城不复存在,无数的强者为之震撼。 纷纷一睹叶谦的风采,这个神秘强者,在南界一己之力摧毁逍遥宗宇城并全身而退,逼的逍遥宗发出逍遥宗。 而后千钧一发之际现身东界恶魔之城,霸道的灭杀逍遥八子,最后以窥道八重初期的修为与青云城主合力斩杀强大的貔貅。 荒古之地真的疯了,消息炸开了锅! 而青云城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连貔貅的尸体都没有多看一眼,直接传音给叶谦。 叶谦也没有任何犹豫,卷起王权富贵和虚空猿便与青云城主一道迅速的朝着北界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叶谦和青云城主刚离开不久,东界的上空出现一道道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气势。 整个东界的上空都被金色照亮,金光闪闪,空之上出现一道道身影。 多的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而东界的虚空被打开,其中源源不断的出现修炼者。 这不似寻常的强者利用自身实力短时间强行打碎范围虚空,而是虚空直接被人打开了。 无数的强者现身,这些人都全身散发着金光,身披道袍,其上绣着逍遥二字。 全是逍遥宗的人,也不知道通过这打开的虚空到底来了多少。 其中有许多无比强大的气势,即便那无形散发的威压,便碾碎了周遭的空间。 “逍遥宗到底来了多少强者?” “这是真的丝毫没有将东界放在眼里啊?” “其中有决定强者!” “不对劲!” “大家快跑!” “整个东界方圆三千里都被气机锁定了!” “啊啊啊!” 随着突然出现的惨叫声,那遮盖整个空密密麻麻的逍遥宗强者纷纷出手。 整个东界的空都被金光照亮了,一道道金色箭雨将所有的一切都打碎了! 东界所有的生灵都在其攻击范围之下,逍遥宗竟然想直接灭了整个东界! “寸草不留,屠灭东界!” 高空之中,似乎为首的一名至强者冷漠的扫了一眼一片焦土的东界恶魔之城,还有早就四分五裂沦为尸体的逍遥八子,怒道。 成千上万的逍遥宗弟子连城一片,眨动双眼,涌动金光。 一道道箭雨交相辉映,这一刻地全部都淹没在金光之郑 如此众多的逍遥宗强者集体出手,金色箭雨锁定了方圆三千里的范围。 一切都都被击穿,所有生灵没有逃过一劫。 血流成河,尸骨遍野! “啊啊!” “逍遥宗,老子跟你们拼了!” “啊啊,我不想死,不不不啊!” 地末日到来,这些来自荒古之地各处汇聚在恶魔城,为自由,为逃难的修炼者们。 没有一个逃脱,都在箭雨之下形神俱灭。有些强者在临时之前燃烧着熊熊的神魂之火,企图玉石俱焚。 但都被没有冲过箭雨的封锁区域,都被击穿。 一具具尸体从空之中坠落,鲜血四溅,一阵阵惨叫声响彻云霄。 东界恶魔之城的末日到来,这个屹立荒古之地漫长岁月的自由堂之城彻底的湮灭。 逍遥宗的强者们没有丝毫的怜悯,仿佛再看蝼蚁一般。 几名强者动用逍遥眼发出的摧残金光横穿东界空三千里,所过之处大地山川,虚空万物全被洞穿。 恐慌,哭喊,杀戮充斥着整个东界。 潜藏在山川深处隐世的东界强者愤怒的冲上空,一道道法印夺尽地之威冲向逍遥宗弟子。 这些隐世不出的强者甚至不少都是窥道八重老祖级别的强者,但面对那为首的逍遥宗几人,竟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直接被击穿,形神俱灭,杀戮哀嚎,空都被无数修炼者的鲜血所染红。 南界逍遥宗,北界人族圣城,西界万妖城,东界恶魔之城。 而今东界恶魔之城将彻底的消失,荒古之地万千生灵都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和震撼。 四大实力分割了荒古之地万 万里地域,本以为互相之间实力相差无几。 没想到南界的逍遥宗竟然如茨可怕,至强者直接打开空间,带来了千军万马。 弹指间灭杀窥道八重至强者,气机锁定方圆三千里。 八荒震动,逍遥宗的做法引起了众怒。 从北界人族圣城来了一些恐怖存在,西界万妖城也赶去了一些可怕的大妖。 这些强者愤怒无比,直接冲进了封锁区。 恐怖的灵力打的地震动,四方湮灭。 更有绝顶大妖,毁灭地,化作山岳冲击逍遥宗的强者。 但这些绝顶强者都有去无回,直接被逍遥眼一击洞穿,形神俱灭。 整个屠杀持续了一一夜,直到地昏暗,大地之上横七竖八堆积满了尸体。 气机锁定的三千里范围内一切都变成了焦土,寸草不生,空间湮灭。 方圆万里之内不存在任何活物,方圆十万里生机湮灭。 逍遥宗的屠杀才停止,整个恶魔之城不复存在。 这场屠杀,号称有史以来荒古之地最为惨烈。 不论修为高低,不论种族,无差别的全部回归地大道。 整个东界彻底的成为了逍遥宗的势力范围之类。 而后,一名全身散发着金光的绝顶强者,宛如盖世战神一样屹立在高空之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深夜,空中不见太阳的踪迹,在月末的这天,明月亦是无处可寻,唯有诸天繁星屹立在空中,深邃的夜晚之下,则就是大宋国都东京,而这东京在深夜的对比,却显得更加繁华。 尤其是东京的夜市,更是繁华忙碌,在这夜市当中,有一家名为食为天的双层饭店,极为忙碌,店中的座位,无一空缺。 只见一刷羊肉片的男子,对面前男子道:“李兄我就说这家饭店,和别家饭店不一样,其食物更为美味,而且数量繁多”。 这位李兄忙碌面前的食物,目光被食物所吸引,看都没看面前之人,只是口中说道:“果然不愧王贤弟所称赞的美味,这刷羊肉,和烤羊肉串,哥哥我在别处,可未曾见到过呢”。 这王姓贤弟道;“李兄这你可有所不知了,这食为天的食物,皆是饭店老板所构思,而这所做的菜肴,所挑选的羊肉,在身前都是可都是用药材,所精心饲养,并且并非圈养在内,而是放养在外,常服用可补肾,壮阳”。 李兄听闻,惊道:“想不到这其中,竟还有如此来历,所用食材如此讲究,怪不得如此美味,而且还有如此功效,定要时常前来”。 而王贤弟所说的话,则是张罗从后世抄袭而来,毕竟在那个年代,哪怕经历各种广告轰炸,只要是有关补肾的东西,皆可让人疯狂。 正所谓男性本色,就连亚圣孟子曾经就说过,食色性也。 ........... 而这名顾客口中的饭店老板,则正在一个院子里,似乎在看什么,虽然似乎在望着前方,然而游离的眼神,却又在告诉别人,他看的不是前方,也不是这里,而是更为遥远的地方,在这眼神的方位,距离有一千三百多公里的地方,一个名为宗哥城的地方,正在发生一场战争。 只见这小店老板,露出诡异的笑脸,说了一句,“三年了........,终于要开始了”。 张罗本为后世华夏共和国人,来到这个宋朝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三年前,张罗魂穿到这个世界,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仅有十三岁的孩子,而看装扮则是古代人所穿的服饰,而不是电视剧当中,所用的戏服。 苏醒的张罗只感觉胸前一阵疼痛,低头发现胸前有一道伤口,似乎被刀所贯穿,不过就在张罗仔细观看的时候,胸前的伤口却转眼间迅速就愈合了,只留下一道结痂。 张罗转眼观察时,又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前方和后方的几米还有另外三具尸体 ,其中有一男一女年纪稍大,应该是前身的父母,还有个更小的儿童,看样子仅有五岁。 五岁的幼童本应该富有生气,然而在这个五岁的幼童身上,毫无生气,仅有静寂的死气,在这个儿童脖子上,有一道刀伤,讲述了为何这个幼童,曾经的经历,以及为何失去了生机。 张罗仔细观察,发现这副身体的父母,到死亡原因,是遭受到了一种类似长枪的贯穿,死因皆为胸前的贯穿伤口,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天以上。 而在张罗步出这小院时,就算炎热的夏天,也不能阻挡张罗发自内心的寒冷,那股寒冷名为恐惧,在院子外则是更多的尸体,在这堆尸体当中,还有一堆黑色如墨的乌鸦,在叫唤着,更显得恐怖和诡异。 在张罗看来地狱就是来形容这场景,张罗只感觉腹中有东西在往上涌,在腹中上涌的东西终于从嘴呕吐出,发现只是一堆苦水。 好不容易缓解了呕吐感觉后,张罗开始慢慢的在这小镇查找,盼望能找出这个小镇为什么会被屠杀的线索,小镇位于山脚下,规模不大,仅仅只有几百户人家,挨家挨户的搜寻,发现除却屠杀外,其中不少粮食也不见了。 似乎是为了强取粮食,而屠杀这些小镇居民,然而直觉告诉张罗,似乎没这么简单,然而线索太少,却只能知道这些,就连自己前身是什么人,屠杀小镇居民的是什么人,张罗都不清楚,只知道绝不会是一般的盗贼。 因为从这小镇上的痕迹可以看出,屠杀小镇百姓的是有着马的,而且还有不少,从数量上观看,可以知道起码在几十匹以上。 虽然不清楚是在哪个异界的古代,还是原本大天朝的古代,但有一点可以清楚,那就是现在是在古代,从衣着,房屋都可以看出,自然是古代,马匹肯定是稀有资源。 因为在冷兵器时代,马代表着骑兵,冷兵器什么军队最可怕,骑兵最可怕,那无敌的机动性和冲锋的力量,在前方的步军,如同靶子一般,就等着这利器,把这靶子冲成筛子。 除此之外张罗找不到任何线索,或者说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看不出所谓的线索,只能是无功而返,只能回到自己前身的家中,望着前身被屠杀的家人,张罗只觉得自己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情绪,恐惧,感概,担忧不能述说。 然而斯者已逝,无能为力,炎热的夏天,为了不让尸体腐烂,造成瘟疫,以及为了不让前身的家人的遗体,还要遭到食腐的乌鸦使用,张罗只能以这微弱的力量,将前身的家人搬到广阔的地方,火柴堆满, 将前身的家人火花。 在古人眼里火化,是极为不可取的,然而火化早在汉代就盛行,到宋元的时候,百姓自发选择火葬,导致官方不得不颁布法律,百姓不能自发火葬。 而身为后世之人的张罗,对于火花并无恶感,所谓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千百年后皆为一捧黄土而已,所以火葬还是土葬,结果都还是一样,并无区别。 望着正在火化的前身家人,感概的念叨,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古人诚不欺我,望着在这黄昏照耀之下,被屠杀的小镇居民,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不是太平盛世了。 待三人的遗体被火化后,张罗在家中找到了可以装骨灰的器陶,将三人的骨灰装入器陶当中,埋在了小院子里,连墓碑也不必立了。 做完一切后,张罗才发现天已经渐渐变暗了,张罗醒来时正好是早晨,然而现在已经天色发暗,已为黄昏,张罗望着西落的太阳,有些迷茫。 虽然穿越了,但直接穿越到了人间地狱当中,传说中的死全家光环不说,还带着克死整个小镇,而且只怕这小镇,待是不能待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李道冲看了一眼胡灵儿,并无作答,一个闪身原地消失不见,下一秒李道冲已经出现孤岛虚空上的云层内。 穿过云层,李道冲来至黑木星天外,修为恢复李道冲想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看这颗被封印的修真行星。 只是李道冲穿过云层之后便再也无法往上飞行,四周空间无比粘稠,仿佛进入一个填满透明胶状物的空间内。 悬浮在云层上,李道冲一眼望去,四周只有灰蒙蒙连绵起伏的云海。 李道冲并没有硬闯那一层透明胶状物,显然那就是封印住黑木星的结界了。 偌大的黑木星就被包裹在其中。 李道冲神念已经完全恢复,覆盖范围数十万公里,但依旧覆盖不了黑木星。 李道冲很快将神念收回,继而悬浮在云层上双目缓缓闭上。 距离他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外界对自己遭遇了什么一无所知。 李道冲一直都担心银瓶胡思乱想,此时他在尝试着与落樱纱取得联系。 …… 距离李道冲失流落在混乱空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时间。 那日李道冲掩护几女回到黑狱星之后便再无音讯。 黑狱星三巨头只剩下千阴门,其他两巨头魔宗和伯爵府高层全军覆没。 剩余党羽人数不少,但实力有限,没过几天便散的散,被其他宗门收编的收编。 千阴门虽说门主千月灵和神念王女存活下来,但其他核心人员尽数陨落。 加上千月灵和神念王女均受重伤,回到宗门之后静心疗养,收缩千阴门势力,极为低调。 千阴门所有门人都被召唤回来,对黑狱星上发生的一切变故不闻不问。 因此千阴门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名存实亡。 天峰老祖的去向也成了一个迷。 那一日从换乱空间中逃出的修士并非只有落樱纱几女,她们只是第一时间逃出的人。 剩余数万修士,一大半都随后逃了出来,少部分被空间乱流搅碎。 幸存的修士都是祖坟冒青烟,按照最终的死伤比例,此次参加天峰交易会活下来的修士,当真是九死一生。 参加总人数五十多万,最终活下来的不足五万,十分之一都不到。 天峰老祖被冥魔打成重伤,空间崩塌之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位黑狱星唯一露脸的合体老魔有没有逃出生天。 一开始不少人认为天峰老祖毕竟是合体 期修士,就算重伤在身,应该有办法逃脱。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天峰老祖依旧渺无音讯。 人们开始相信,天峰老祖已经陨落。 话说,落樱纱、银瓶几女逃出之后,并没有离开黑狱星而是在黑狱城一直逗留至今。 叶妃月、黄佳然和虹央仙子三女也一起同行。 有落樱纱在,几女的安全自然无忧,黑狱星上的高手绝大部分都被魔蟒给灭杀。 幸存下来的修士,高手已然不多,能对落樱纱产生威胁的,至少也得炼虚巅峰甚至合体期修士才有这个实力。 等待两个多月之后,李道冲依旧音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落樱纱几次前往事发地去寻找蛛丝马迹,希望能够得到李道冲传回讯息。 但一直都没有结果。 唯一能确定的是,李道冲并没有死。 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主仆灵魂禁锢,落樱纱身死,李道冲不会有事。 但若李道冲挂了,落樱纱立刻会挂掉。 两个多月的时间并不算长,以银瓶的性子是一定要等下去,一直等到李道冲回来。 这一日落樱纱再次来到事发地,这里早在两个月前就被三大修真帝国封锁。 因此落樱纱每次前来都要小心翼翼,好在她身上穿着李道冲给她特制的极阴法衣,再加上落樱纱自身的敛息之法,合体修士也未必能发现得了。 三大修真帝国均派来调查组,对该区域进行全方位检查。 两个多月前,这里已是一片废墟,在空间冥阵的影响下,这里方圆数十公里范围内的地势都发生了改变。 黑狱城都被牵扯到,好在黑狱城一直都有抵抗空间扭曲的防御灵阵,这才没有遭遇太大的伤害。 但黑狱城外的区域可就不一样了,到处一片狼藉。 不过三大修真帝国的调查组抵达之后,短短几天时间,动用最先进的修真技术和灵械设备,便将这里改造成一个实验基地。 俨然成为黑狱星城外另一个小的城镇。 落樱纱隐匿在一个土坡上,凝望着下方忙碌来回挖掘地面的各类灵械车。 这次虹央仙子和银瓶一同跟随在侧。 “樱纱姐姐,他们挖地干什么?不是应该调查空间情况吗?”银瓶一脸茫然的问道。 落樱纱也不得要领,对于人修的事情,她了解的并不是很多。 对于人修神奇的修真技术一直都是 冥域最头疼的事情。 人修能成为灵界宇宙万族之中唯一抵挡住冥域侵略步伐的种族,靠的就是修真技术。 其他种族除了修炼和简单的一些修真技术外,没有一个发展成为人修这样。 只凭种族内的高手抵御冥域根本不可能。 “银瓶小姐,姐姐也不知道呢。”落樱纱摇头道。 “他们是在寻找空间节点,当时爆发空间混乱的节点应该不在地上,而在地下。”一边的虹央仙子解释道。 虹央仙子作为圣华联邦修真军内的特殊存在,自然知道许多落樱纱和银瓶不知道的知识点。 “三大修真帝国派来的修士都那么厉害,干嘛要用灵械车挖掘,随便施展一个神通不就可以挖开了吗?”银瓶继续问道。 “那样会将空间节点也破坏掉的,灵械车挖掘比较精细,不会造成破坏。”虹央仙子回道。 银瓶恍然点了点头,“对哦,我真笨。” 三女匍匐在土坡后面又观察了一会。 银瓶表情落寞,少爷始终没有音讯,让她心里始终踏实不下来。 虽说樱纱姐姐生龙活虎说明少爷没死,但也只能证明少爷没死而已。 有没有被冥域抓住?又或者肉身尽灭,只存元神?还是说在空间乱流中流浪? 这些都不得而知。 随便哪一种,比起死掉还要可怕。 如果那样的话,有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少爷了。 银瓶想着想着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莫若问早晨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了印殇冥的身影。 是了,昨晚完事后印殇冥就离开了,没有多留片刻。 “问问,你起来了,我正要叫你起来吃饭饭。” 莫若问刚推门出去,花陌岑小小的身体就撞了进来,差点摔跤。 得亏莫若问眼疾手快将他护住,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老妈子一般提醒:“岑岑,走路要慢慢走。” “嗯,我们快去吃饭饭,月牙姐姐做的饭看起来很好吃。”花陌岑兴奋的拉着莫若问往客厅方向走去。 “月牙?”莫若问不记得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嗯啊,就是昨天坏蛋魔带回来的厨子姐姐,问问,你忘了?”花陌染不介意帮莫若问提醒提醒。 “想起来了。”昨天印殇冥是带回来一位姑娘,还让她安排姑娘的住处来着,她给忘了。 “问问,你好笨,现在才想起来。”花陌岑嫌弃的说道。 “......”笨蛋莫若问无语,她竟然被一个小屁孩嫌弃了。 “若问!快过来尝尝,月牙做的东西也太好吃了。”印易惜一看见莫若问和花陌岑就开始推荐月牙做的美食早点。 “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奖月牙的厨艺,莫若问倒是好奇这早点是有多好吃,坐下来要尝尝早点,才刚挨着冰冷的椅子就一脸不自在的弹起来。 “问问,怎么了?“察觉到莫若问的不寻常举动,花陌岑拉着莫若问担忧的问。 花陌岑这么一问,印易惜也担忧的凑过来。 “额......,没什么。”被两人这么**裸的盯着,莫若问尴尬的满脸通红,随意的拿了块点心搁那儿站着吃。 她能告诉这两人她哪哪儿都疼么? 当然是不能! 就两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肯定会问个没完没了,这还得了。 “那你怎么不坐着吃?”果然,问题小孩儿花陌岑坚持不懈的问出自己的疑惑。 “额,那个,我......,他们都说站着吃长得高,我喜欢站着吃。” 莫若问头一次被花陌岑问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窘迫至极,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找出小时候莫爸经常用的借口。 “真的吗?站着吃饭还可以长高?”花陌岑明明眼冒星光,对莫若问的话确实半信半疑。 “真的,我不骗人。” 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慌的莫若问脸不红心不跳的坚定点头 ,倒不是说她有多会骗人,她现在还对莫爸说的这个长高方法深信不疑。 “那我也要站着吃早饭。” 莫若问这般诚挚的点头让花陌岑这个头号粉丝由衷的相信,从桌上拿过一块糕点兴致勃勃地啃起来,一想到他再过不久就可以长高,心里就美滋滋的。 “既然还有这么神奇的长高方法,我也要试试。”同样是第一次听说站着也可以长高的印易惜也饶有兴趣的想看看莫若问说的是不是真的。 于是乎,客厅出现了这样的怪状,三人团团围着桌子,竟没一人坐下吃饭。 莫若问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佯装一脸坦然的吃早饭。 “岑岑,你染姐姐呢?”吃着吃着,莫若问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花云染和印殇冥不在。 如果说昨晚没有把花云染带回来她一点儿也不信。 现在脑子清晰了,仔细一想,昨晚印殇冥回来找她多半也是因为他和花云染闹别扭了。 谈不上失落,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她没指望自己在印殇冥心中的地位比花云染要高,那无疑是天方夜谭。 她吧,不贪心,只希望自己在印殇冥心里小小的角落有个一席之地便足矣。 “咦,染姐姐回来了吗?我去叫她吃早饭。” 花陌岑迈着小短腿就要去找花云染,还没出门就被大步跨进门的印殇冥给重新拎回了客厅:“从今天起,谁也不准去房间找她。” 想要离开他就要承担后果,他要让花云染主动向他认错! “问问,我讨厌坏蛋魔,昨天欺负你,今天欺负染姐姐。”被拎回来的花陌岑站在饭桌旁对着莫若问小声吐槽。 “嘘~。” 莫若问对着花陌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吃了饭我带你去找你的染姐姐。” 花陌岑两眼放光,跟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点点头。 “莫若问,你敢带他去试试!”两人搞得小动作能逃得了印殇冥的法眼和耳朵?笑话! 莫若问愕然,说这么小声也能听得到? 印易惜凑到莫若问身边善意的提醒:“若问,我们是魔族听力天生很好,你懂的。” 印殇冥冷眼看着印易惜:“不想本座让你滚就安分点!” 要不是看在莫若问的份上,他早把印易惜扔出了府里,看着就碍眼! “是。”印易惜乖乖点头,站回自己的座位吃饭。 没办法, 谁叫印殇冥长得好看呢。 在她这里,长得好看的男人做再过分的事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印殇冥刚要坐下便察觉到这屋子里的怪状,冷眼扫向站着吃饭的三人:“怎么,要本座一个个请你们坐下?” 坏蛋莫一大早就这么凶神恶煞的,花陌岑害怕的躲在莫若问身后。 莫若问嘴唇微张,正要试图解释,就被印易惜抢先一步了:“大哥,我们站着吃是为了长高一些。” 长高? 印殇冥冷哼一声,鄙夷的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站着的几个小矮人,毒舌的回道:“就你这猪脑子,再站个几百年也还是这蠢样。” 这话印易惜就不爱听了,侮辱她可以,不能侮辱她聪明的脑瓜子,不满的扭过头看着莫若问开始挑拨离间: “若问,你听到没?我大哥他在暗示你蠢,他这是在质疑你。” 额,每次都能无辜躺枪的莫若问真想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可是,在两人双面夹击的注视下,她只能无奈的对着印易惜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缓缓开口:“我觉得他说的对。” “可是刚才明明是你说站着吃饭能长高的。”挑拨离间不成功,还被好友背叛,印易惜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委屈不已。 莫若问心疼的拍了拍天真的印易惜,强忍着不适坐下来啃了一口馒头才道: “我刚才忘了说,那种方法只适用于还在长身体的小孩,不包括你。” 印易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世界都不友好了,她果然还是太善良了么? 越想越气,印易惜恶狠狠的瞪着莫若问,咬牙切齿道:“莫若问,你知道得罪本小姐是什么下场么?” 看清印易惜只是在这儿装装样子,并非真的生气,莫若问笑着摇头,刚打算回话就听见印殇冥冰冷的语气传来: “得罪你是什么下场本作不知道,若是再让本座看到你对着莫若问吼一声,本座让你见识见识得罪本作的下场!” “......”莫若问和印易惜纷纷愣住。 当然,两人的心态截然不同。 莫若问是触动,是温暖,她从未没想到印殇冥会因为印易惜的一句玩笑话而袒护她。 印易惜却是委屈,是难过,那颗脆弱的小心脏碎了一地,果然,人间不值得,她要回魔界! 氛围一度因印殇冥的这句话而陷入沉默,正这时,月牙急匆匆的跑进来对着印殇冥低声 说了几句,印殇冥面色难看的起身大步离开,月牙紧随其后。 “若问,你能给我说说大哥和花云染之间到底什么关系吗?” 印殇冥一走,印易惜就按捺不住好奇心凑到莫若问身边八卦起来,完全忘记了刚才来自莫若问的背叛和印殇冥的威胁。 这都看不出来,莫若问也真是替印易惜的情商着急,收回视线给了一个最简单的答案:“他喜欢花云染。” “咦?喜欢?大哥喜欢花云染?昨天的美男解桦郁也喜欢花云染?”印易惜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解桦郁讨厌她。 感情她是被大哥给连累了? “那花云染呢,她喜欢谁?”印易惜继续八卦的问道。 花云染喜欢谁莫若问怎么会知道,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就值得深究了,印易惜放下筷子,手撑在桌上开始分析。 要是花云染喜欢大哥,那她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未来的大嫂; 要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180 秋生与晓艳把张德财送入戒毒所,在返城途中,谈及毒品的问题。毒品如此害人,为什么还有人去碰?也许是好奇心;好奇心可以成为人们探索未知的动力,让人在诱惑面前没有免疫力,诱惑里面包含着未知。也许是为了满足;人不满足目前的现状去拚搏,需求在不断的变,能力跟不上变化;需要一种东西来弥补能力与需求之间的差距,现实世界找不到,向精神层面索取;毒品让人沉浸在虚无的幻想;满足幻想是一种满足。毒品曾经在这块土地上绝迹,为什么又出现呢?毒品的进来主要是因为人们的包包鼓起来了,有钱是因为改革开放;凡事都有两面,发扬有益的一面让人们受益,抑制有害的一面让人们不受伤害。毒品真的不能根除吗?理念上可以,现实上是困难重重。毒品如黑恶势力一样,同样是曾经消除,同样是卷土重来,现在都非常猖狂,需要人深刻的反思去改正。人类的问题出在人身上,答案也在人自身。 “人的本质决定邪恶的存在;邪恶的存在决定毒品的需求。” “人的本质是什么呢?” “人的本质就是人性;人性是善恶对立的统一体。” “只要有善存在,会有恶;只要有恶存在,会有恶。” “人是构成社会的基本要素,人性的善恶对立会不会造成社会的对立呢?” “不会。人类早已尝尽人性善恶对立所造成的苦难,现在知道在两者之间搞平衡。” “如何找到平衡点?” “通过教育与感化去扬善,通过监管与惩处去止恶;只要做到惩恶扬善,恶只能蛰伏,善会给人带来福音。” “善与恶的较量是一场持久的战争。” “善与恶的战争贯穿人类的发展史,还会如鬼魂一样萦绕在未来文明的天空。” 人面对残忍的现实,能抹平善恶之争的创伤?能,依靠和谐。和谐是在合理基础上的一种平衡。人要做到和谐,合理是基础,平衡是关键。人在与其它的关系中,人与自己的和谐是核心;人与自己和谐了,方便与别人和谐,容易与物和谐。人做到与自己的和谐,需要自我管理;在自我管理的因素之中,**是不和谐的本能动力,情绪是不和谐的精神动力,观念是不和谐的思想动力。**管理能有效的满足**需求,情绪管理能有效的获得精神愉悦,观念管理能调解人自身的理念的冲突。把自身的观念冲突解决,人容易解决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无论什么样的矛盾,归根结底还是认识与实践的问题;人想要 解决问题,不能绕开理性;人要尊重理性,理性让人和谐。 “理性真有那么神奇吗?” “不算是神奇。理性具有协调的功能。” “人都是理性的,为什么还有如此多的不协调?” “人只拥有某种功能是不够,还得懂得如何开发运用它。” “那怎么办呢?” “自悟。自悟能让人去挖掘与使用自我的理性。” “人人都有悟性,并不是人人的悟性都够。对于那悟性不够的人怎么办?” “教育。”教育提高人的思维能力与自悟水平。 “我们国家的教育水平低,是文化的贫穷造成人的精神贫瘠,精神上的荒芜让人去寻找毒品以得到安慰;可那些发达国家还一样有毒品与黑势力,又是为什么呢?”教育无法改变人性,只能改善人性。 “教育让人更加的理性,帮助人在认识上去远离毒品。具体的吸毒行为有许多复杂的原因,所以与毒品的斗争还将持续下去;只要想法存在人的脑里,会有行动的可能。” “有一些人明白道理,还干些傻事。所有吸毒的人几乎都知道毒品有害,偏要去吸。”人总想做自己不该做的事,为了反叛;人总想做自己办不到的事,为了证明。 181 赵晓白赶来双庆市,得到程家二老的通知;一个有魅力的男人让老婆担心,老公成为其它女人的下饭菜;让自己的爹妈担忧,儿子成为其它女人的营养品。没有女人喜欢的男人麻烦,不只一个女人喜欢的男人也麻烦;不是因为花心,自身的光彩吸引女人追逐的眼神;不是因为多情,本身的光环眩晕女人闪烁的眼睛。女人对长得帅的男人没有抵抗力,对富有才华的男人没有免疫力,男人帅会有女人爱,男人有才会有女人欣赏。爱上之前要找许多理由,爱上之后不要什么理由;赵晓白对程跃进没有什么理由,只要他健康,快乐,充实,有价值;人活得有价值,足够!人爱上一个人会有点贪心,帮他比别的人好,心里才满足;帮他比别的人强,心里才放心。人爱上一个人不但满足他,还想他拥自己的世界,爱有多深沉;人爱一个人不但拥有他,还帮他超越别人,爱有多厚重。赵晓白想让自己的男人成功,主动到身边帮助他,有缘相识要珍重,有幸相守要珍惜。赵晓白觉得应对以前欠缺的情感给予补偿;男人总需要女人在身边,如绿树需要雨露的滋润;丈夫总喜欢老婆的常伴,如绿叶需要风儿的吹拂。作为一个妻子的责任,她得留在丈夫身边;作为一份爱的义 务,她得给爱人应有的温暖;作为女人的一种尊严,她不能轻易输给别的女人。 “我调到双庆这边来好不好?还是学校当老师。”一生与教育为伴,一生与高贵为邻。 “能行吗?” “能行。”法律能保护婚姻,守护不了爱情。 “那好呀,你过来就可以一天到晚把我捏在手里了。”对于没有女人爱的男人,希望被女人管;对于被多个女人爱的男人,希望能管女人。 “这样做你不会觉得烦吗?”夫妻在失意时彼此扶持,在得意时相互辉映。 “不会。”当对方让人觉得烦的时候,情感开始亮红灯。 “可我不是这样的人呀?” “我知道。”在自己面前高大,会知道自己很少;在自己面前渺小,会知道自己很多。 “跃进,今天我才发觉你有点狡猾。你明知我不会那样做,却装了一副自愿接受的样子。”男人在追女人的时候狡猾,追到后就变得更狡猾,狡猾更能捕获女人心。 “不是装出来的,是我心甘情愿。” “那你还虚伪。”虚伪是一种看得见的伪装。 “不是呀,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怎么会这样看我呢?是不是人不舒服?我摸一摸你的额头看看。” 赵晓白撇开程跃进伸过来的手,他的言行让她觉得惊诧;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突然是如此的陌生。时间的长度没有更了解对方,反在心间留下距离;空间的缩小没有增加两人的亲密,反让那点残留的神秘感消失;既熟悉又陌生,是她对两人关系的最新定义。爱一个人得了解他,爱了这么久的一个人,居然好像与他刚刚相识;可见作为一个女人的失败。一个人有多面,如何才能抓住真实的一面?一个人很多情,如何才能赢得他的真情?没有办法,爱了就得承受;没有关系,承受让人担当。 “我们难得像这样过二人世界,不谈这些扫兴的话。行吗?”男人总以为女人喜欢浪漫,女人其实首先喜欢真诚。 “你知道我跟你探讨的事情对我们两人很重要,我必须说出心里的想法。我与你结婚有那么多年,居然在你背后一直有一个女人在追你,这让我害怕,你明白吗?”爱情是排它的,不容许有人来分享;爱可以是单方面的付出,爱情必须要互动。 “那不证明你的丈夫有魅力呀?这不好吗?”被女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章 徐可可作为一个刚刚开始接触这些诡异事件的普通人来说。 经历了吃已经开始腐烂的肉块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崩溃,可以看得出来她还是一个心理素质很好的人。 毕竟是能够开口给出一个小目标的女人。 这么一个气质怕是已经能够碾压非常多的人了吧。 总之张晓觉得,这样的气质可以将他碾压成一个渣渣,毕竟他可是连一百块钱都不会白送的人。 “冷静一点,小场面。” 张晓的皱着眉头看着五十米开外的海报,要是就这么走过去,肯定一辈子都不可能拿到那张海报的。 像这种诡异生物的套路,肯定是刚刚接近海报的时候又会向后再退五十米,这肯定是绝对的。 所以正确的方式肯定不会是这么简单的。 也许再宿舍里面还有什么其他机关? “表姐,你先不要惊讶和害怕,你快看看这宿舍里面有什么是你没有见过的东西。” 张晓思考完毕后对着此刻还是惊呆模样的徐可可开口。 徐可可听到他的话后,这才回过神来,开始仔细打量起宿舍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晓从裤兜里面掏出手机,上面时间显示在不停的跳跃。 无论是小时数,还是分钟数,都在不停的跳动,根本看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时间。 将手机重新装回裤兜之后,他转头看向还在仔细寻找着什么的徐可可。 “表姐,怎么样了?” “不行啊,我看不出来,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问题,对于宿舍里面摆放的东西,全部都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我完全判断不出来究竟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 徐可可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疑惑,看着她那一脸迷茫的模样,张晓知道现在的表姐肯定是不可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看来这寻找破绽还是需要自己啊。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能是一件一件的东西去寻找,不过这就非常的麻烦了。 不仅要在这女生宿舍成堆的杂物里面找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东西,而且还要对这诡异走廊有作用的东西,就如同大海捞针。 毕竟张晓现在也不知道这个机关到底要怎么触发。 作为一个非常讨厌麻烦的男人,张晓认真思考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准备靠近海报,在海报还没有来的及向后退的时候 ,直接将手中的大扳手给扔过去。 比起要在成堆的杂物里面找到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处是什么的东西,还不如直接用这么‘蠢’的方法试一试。 想到这里,张晓直接向着海报位置走去,他并没有去招呼现在还皱着眉头仔细寻找宿舍的徐可可。 他一步跨出去,踩在延伸出来的走廊上面,和普通的地板路一模一样,并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张晓试着用力踩踏了两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直接全身踏了上去,开始向着海报位置走去。 一步,一步。 衍生出来的走廊墙边两边,就是宿舍里面非常普通常见的白墙。 他并没有加快自己的脚步,一直都是匀速前进,直到他走到快要一半的时候,突然前方的海报又开始延伸,直到距离他差不多五十米远才停止延伸。 张晓皱着眉头看着重新又距离自己五十米的海报。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宿舍之中并没有在走廊上面。 难道是自己又被传送回来了? 转头看着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还在努力寻找着什么的徐可可,张晓的眉头此刻已经拧成了一股麻花。 这个延伸出去的走廊根本就不按照常理出牌啊! 像这种要考验智力的时候,张晓脑壳都有些疼。 他自己就知道他的脑袋不是很聪明,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干重生前那种工作。 要是脑袋聪明的话,说不定是一个律师或者是一个医生之类的。 所以现在这种需要智力的时候,往往就会让他十分的想要骂娘。 “表姐,别找了,你来看看这个走廊是怎么回事。” 张晓实在是不太想自己动脑袋,看一下徐可可有没有其他的高论。 “怎么?不用找了?” 徐可可十分奇怪的看向张晓,“这走廊怎么了?难道里面有...” 她说着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里面有没有诡异生物我不太清楚,反正我们现在就在诡异生物制造的幻象里面,所以表姐你问的问题让我很难回答啊!” 张晓有些无奈的解释,这个走廊用正常的方法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现在也只能依靠表姐的脑子了。 要是表姐也和他一样没什么脑子的话,那么说不定两个人从此以后就永远留在这个幻象里面。 只要能够靠近海报的话,或许用他 手中的大扳手就能直接破解这个幻象。 但现在是他好像无法靠近那个海报。 真是后悔啊! 刚才自己为什么要伸手想要去触碰那墙壁? 直接一扳手扔过去岂不是更加的快乐? “啊?” 徐可可的表情很是害怕,她有些哆哆嗦嗦的伸手指着前面的走廊,“表弟,你是说前面的走廊就是鬼弄出来的?” 张晓看着她害怕的样子,顿时有些无奈,毕竟还是一个女孩子啊! 害怕什么的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要不表姐你进去看一看?” 张晓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太害怕的原因,所以这接下来的‘程序’就走不下去,就像是玩游戏遇到BUG一样。 只能看徐可可进去会不会触发机关之类的,还有怎么看表姐的脑子都比他好用一些吧,也很有可能发现其他不寻常的地方。 “咦!!” “我才不要进去啊!!” 徐可可的头摇得就跟拨浪鼓一样,看得出来她对于进入走廊显得十分的抗拒。 “表姐,这种时候就不要太任性了,我们两个能不能走出去的这种重任,全部都在你身上。” 张晓神色严肃,一本正经。 “可是,我害怕啊!” “害怕?你大可不必害怕,放心吧表姐,你表弟我一直都在你后面给你做坚实的后盾,不要害怕,不要迷茫,直接冲过去就行了。” 张晓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 “可是...” “没有可是!” “我不敢去啊!” “表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可否认,陈默很清楚的知道叶谦的话说的很有道理,自己聪明,可是枯树皮老者和花白头发的老者也不是傻子,他们应该也清楚自己跟叶谦之间的差距,一旦叶谦他们今天离开的话,他们肯定会转移,而且,他们也都知道了叶谦是通过他们留下的暗号找到他们的,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改变联络的方式,再想要找到他们,那可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啊。 可是,知道归知道,但是陈默还是希望叶谦放弃,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现在的境况对自己这方显然的是非常的不利,如果此时不撤退的话,会非常的危险,而陈默知道自己又帮不了叶谦什么忙,只会成为他的累赘,心里自然是希望他放弃的,在陈默的心里面,任何的事情都沒有叶谦的性命重要,叶谦是狼牙的首领,是狼牙的精神,是狼牙的魂,他怎么能看着叶谦出事呢,只是,陈默很清楚的知道叶谦的性格,既然叶谦已经决定,自己反对也沒有用,不过,陈默也暗暗的下了决定,或许自己不能帮叶谦什么忙,但是,就算是死,那也要用自己的性命拖住一个敌人,为叶谦争取更多的时间。 枯树皮老者转头看了花白头发的老者一眼,确认他沒太大的事情之后,转头看向叶谦,心里有些忍不住的暗暗吃惊,他是完全沒有想到,在中了自己一拳的情况之下,叶谦竟然沒什么大碍,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那一拳的力量有多大,就算杀不了叶谦,起码也可以重伤叶谦吧,可是,看叶谦的模样,似乎伤势并不是太重似的,这让枯树皮老者吃惊不小。 跟叶谦交手了这么长的时间,从头到尾,枯树皮老者一直都处在下风被叶谦紧紧的压制着,如果不是叶谦为了救陈默的话,枯树皮老者清楚自己还会是一样,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还手机会,如今虽然叶谦受了一点伤,可是,自己这边的花白头发的老者也一样受了伤,情况也并不是对自己完全的有利,枯树皮老者心里也渐渐的有了退缩的打算了,把性命就这样的交代在了这里,似乎有点太不值得了,既然明知道自己不是叶谦的对手,还要去跟他玩命,那不是傻吗,可是,他也同样知道,想要逃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一旦自己想要逃走的话,必定会陷入更加的被动的局面,而刚刚叶谦是如何击倒花白头发的老者的,他还弄不清楚呢,对叶谦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又怎么敢乱來呢,到时候,不但自己逃不走,还会更加的被动,那就真的毫无还手之力了啊。 所以,枯树皮老者知道自己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拼命,尽量的拖延时间,等到韩嗔回來 ,那自己也就安全了,枯树皮老者相信,在韩嗔的帮忙之下,叶谦是绝对不是对手的,到时候,自己的性命也就保住了。 叶谦很清楚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困境,所以,几乎是沒有任何犹豫的直接出手朝着枯树皮老者攻了过去,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枯树皮老者的身前,后者大吃一惊,仓惶之下,慌忙的后撤,可是,忽然间发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自己往叶谦的方向飘去,仔细的看叶谦的眼睛,左眼,有着一抹鲜红的血液流下,跟刚才的情形一模一样,枯树皮老者心知,这肯定是叶谦的什么特殊的能力吧,只是,知道归知道,想要躲开却是十分的困难,无论他如何的用力,都始终无法摆脱叶谦的那种强大的吸力,枯树皮老者的额头一颗颗的汗珠滴落下來,脸色显得十分的惊恐,这样下去可不妙啊,只怕自己就会死在叶谦的手里。 仓惶之下,枯树皮老者也根本就來不及反应了,大吼道:“老白,快救我。” 一旁花白头发的老者哪里还敢怠慢,心知他肯定是遇到了麻烦了,否则,是绝对不会跟自己求救的,他很清楚,他现在跟枯树皮老者是一损俱损,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啊,一旦枯树皮老者死了,那自己也一样相当的危险了,不过,刚才叶谦的一击力量可是一点都不小啊,虽然休息了片刻,但是,伤势还是沒有复原,体内的那股气息不停的乱窜,始终无法逼出体外,这让他十分的头疼。 不过,眼看着枯树皮老者遇到了危险,他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几乎沒有任何的犹豫,花白头发的老者径直的冲上前去,目标直指叶谦,围魏救赵,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只有迫使叶谦回手自救,那么,枯树皮老者的危险就自然的解开了。 陈默自然是一直都在盯着花白头发的老者,怎么可能让他轻易的得逞呢,他或许帮不了叶谦太大的忙,或许沒有办法制服花白头发的老者,但是,拖延一点时间还是可以的,他觉得,只要自己拖延一点时间,让叶谦解决了枯树皮老者,那就等于帮了叶谦的忙了,所以,不管有多危险,他也要拦住花白头发的老者,绝对不会让他去救枯树皮老者的。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陈默挥刀朝花白头发的老者刺了过去,虽然陈默的功夫或许不及他,但是,却也不能小觑,如果大意的话,那也一样可以要了人的性命,花白头发的老者愤愤的哼了一声,慌忙的回手自救。 这些说起來时间可能很长,但是,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眨眼间而已,花白头发的老者无法去救枯树皮老者,这让枯树皮老者头疼万分,慌忙的运 足身体内的气劲,准备硬接叶谦的一拳,他知道躲避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这也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 “刚才你打我一拳,现在我就还你一拳,大家很公平。”叶谦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一拳狠狠的朝着枯树皮老者的胸口砸了下去,拳势之中,隐隐的夹杂着霍霍风声,枯树皮老者的脸色吓的都有些苍白了,这一拳打下來的话,那自己还能活吗,可是,他已经沒有了其他的办法,只能是尽最后的努力了。 “砰”的一声,叶谦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枯树皮老者的胸口,只听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2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柳婷回到家里,冷清得可怕,没有了对孩子的期待,她感觉到轻松,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突然想会不会是一切都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她拖着疲软的身子坐在软沙发上,她曾躺在这儿给孩子听音乐,而现在到处摸着肚子空落落的,空虚感占据她的精神世界,有时压抑得无法呼吸。 忽然陆乘风像风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她从未看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比厉鬼还要可怕几乎。 “柳婷,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他是龇牙咧嘴,咬牙切齿地说的,眼睛如火炬一般紧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咬她。 她牙齿开始打颤,道:“你…你什么意思?” 他果真扑上来了,双杀掐着她的喉咙,摇晃道:“你为什么要伤害我们的孩子?他还没有出世啊,你哪怕是把我杀了,我也没半分怨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孩子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啊!” “咳咳咳咳…”极致的疼痛感袭来,快要把她淹没了,她用尽全力掰开他的手,终于得一点呼吸。 她惊恐,“我…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 “你还想骗我?纸包不住火,要不再来听听你和梁景然勾结的录音?” 她的山崩塌了,轰的一声倒下,一下子夷为平地,她就被埋在山中间,等待着死亡。 她开始大笑,狂笑,笑得肚子发紧,疼痛难忍,她才停下来,冷冷地说道:“是!是我做的,是我把自己的孩子亲自害死了!我为什么那么做?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怀孕有多艰难,你理解过我吗?我在这里饱受怀孕的折磨,你却去外面招惹各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梁景瑟我忍了,她比我优秀、比我漂亮、比我有权势,而且你们还彼此相爱过,可是其他的,一个比一个恶心的东西,你为什么去招惹?那个Lily,她就是一个高级计女,这样的人你都玩得下?碰了这样的女人你还要回来恶心我,你碰我一下我都想马上去割了那个位置!陆乘风,你不配,你不配我为你生下孩子,你就活该孤独终老,一辈子得不到幸福!” 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真是大快人心,这酣畅淋漓得凌迟之感,他那狼狈悔恨的模样,就是她最期待的。 她继续说:“我让人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本想随着孩子一走了之,没想到我还是活了下来,看吧,连老天都在帮我惩罚你!” 陆乘风紧紧咬着牙,听着她说的话,悔恨懊恼伴随着眼泪倾巢而出,几乎要把他溺亡。 他浑身没了 力气,像是被人剥皮抽筋,又再鞭打一番之感,他弱声说道:“你恨我,你就该找个机会了结我,而不是去伤害无辜的孩子!我们完了,我再也不想和你这样狠毒的女人一起生活,等会儿我会叫律师送离婚协议来,这儿我不再踏入,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茫然无措地离开,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沉重,他也有错,最大的错在于他!归根结底,林柒柒说得很对,他伤害了很多人,而且无法挽回。 “陆乘风,你回来,我不离婚,我不会离的,陆乘风………………”柳婷撕心裂肺地叫着他的名字,喉咙里冒出来鲜血,疼得喊不动。 他不会再出现了! 她就那样在客厅不眠不休想了一天一夜,茶几上躺着陆乘风让人送来的离婚协议,眼睛已经干涩得像沙子一般,喉咙的血凝成块,说话好困难。 奇怪的是,尽管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她却一点都不饿。 她缓缓走进化妆间,第一次见时真是高兴极了,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多以前看都不敢看得化妆品,穿不完的奢侈品牌衣服,花不完的钱,最主要的是陆乘风说让她嫁给他,他会一辈子好好爱她的,她以为她踏入了幸福的大门,谁想是毁灭的深渊。 她走过去,认真地给自己化了一个美美的妆容,自从怀孕她就大部分时间素颜,把自己弄成了一个黄脸婆了! 上完妆,弄好发型,她端详镜子中的自己,很漂亮,打小就有人夸她漂亮,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也靓丽有加。 她又从衣帽间找了一件蓝白相间的连衣裙穿上,这衣服是她和陆乘风确定结婚的那天穿的,这是她目前最便宜的一件衣服,也是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所以准备好后,她拿起水果刀,走进浴室,躺进她和陆乘风一起亲自挑选的浴缸里。 她拿出手机,翻了许久,最近拨通了林柒柒的电话。 林柒柒此时正在和王亦一你浓我浓,浓情蜜意,享受美好的清晨时光。 忽然急促的铃声传来,她赶紧叫王亦一停下,王亦一虽很不愿意,还是听从了她,忍得很辛苦。 “喂~” “柒姐,是我!”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王亦一,然后把通话开外扩,她的声音很哑很涩,还带有痛哭过的鼻音。 “嗯,怎么了?”她本来想说有事,然后挂断电话,可听对面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只听得她苦笑道:“柒姐,其实是我骗了你,孩子是我亲手害了的,目是 是为了报复陆乘风,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发现那其实是报复我!谢谢你,柒姐,谢谢你帮我那么多,我还欺骗你,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会偿还的!”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对面没有声音,静悄悄的! “喂,柳婷,你在哪里?”她开始慌了,她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已经无人接听。 “可能要出事!”王亦一说道,立刻起身穿上衣服,分别给程御凡和陆乘风打电话。 程御凡很快就查到柳婷在家中!此时他们已经在车上了!王亦一用飘逸的速度一路赶到陆乘风家。 进了铁门栅栏后,里面同样家里的大门紧锁,怎么按门铃都没人来反应。 程御凡也赶过来了,他是和陆乘风一起到的。 “一哥,让我来!” 他拿出消音枪砰砰打了两枪后,成功破入家中。林柒柒和王亦一不约而同地首先冲向浴室,打开门一看,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的真实恐怖片。 浴室底下一片鲜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3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伪全知】? 【伪全能】? 这两个词汇令唐鸿想起一人之力系统出现的时候。 没错。 在一人之力辅助系统启动前,还有两个选项,分别是【全知全能者之力】和【至高生命体之力】,可惜与唐鸿匹配率全都为零,最后启动失败了。 他记得一清二楚,当时不甘心,又遗憾又无奈。 全知全能者、至高生命体听起来就很强大,非同凡响。相比之下,一人之力却显得平平无奇。 到如今回头再看…… 这差距,何止一星半点嘛……简直是天壤之别! 估计【全知全能者之力】象征着使人通往【伪全知】、【伪全能】的辅助系统。 念及此处,唐鸿情不自禁地捂住心口,那时候错过,不知有多么宝贵,现在才真切感到痛心疾首。 只希望一人之力争点气,不要差的那么多。 ‘不过……’ ‘按照贝霓的意思,【伪全能】有时也唤为伟大……大概在哪儿听过伟大这个词,像是在很久以前,又像是近些日子。’唐鸿的思维效率远超入圣者,但在这一刻,顷刻间慢了下来。 似乎疲惫,似乎空虚,一切都索然无味。 缓了好一会。 唐鸿才恢复正常,揉了揉眉心,梳理了一番思绪。 按贝霓所述,星际文明划分为一级到七级,然后就是【伪全知】与【伪全能】。 星际文明通用等级别划分适用于文明整体、亦或者万事万物的个体层次——无论生命,事物,都可以准确表达。 比方说盖世战力,相当于一级星际文明的个体生命,上至大气层边缘,下至大海的底部,陆地裂缝的深处,准备充分甚至能探索地心……除此以外,行星上多数能源都可以吸收,包括火山岩浆,稀有铀矿,盖世具备主宰行星的力量。 唐鸿暂时做不到上述那些。 毕竟刚突破不久,还没有彻底掌握盖世的力量,就好像工业革命,科技爆发,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积累沉淀。 正当此时,贝霓眨了眨眼睛,凝视唐鸿小声道:“你所在那个地球,凭盖世战力足以成为统治者。即使在思想方面有种种缺陷,只要肯用心,相信都不是问题。” 唐鸿却有些无语:“……” 这什么想法,太荒唐了,不是故意捣乱吗。 他看着贝霓,那一双乌黑眸子仿佛藏着成千上万的星子,时而 闪耀,时而深邃,着实令人看不透。 贝霓侧过头,并不与唐鸿对视,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完全不懂,这条路线的初衷就是为了打造以超凡脱俗为目标为大同文明。超凡诞生之意义,信念开辟之宗旨,乃是拔高人类的平均素质,并且能万众一心,协同进步。” “地球上人人超凡,便有了三级文明的潜力!” “所谓超凡者,入圣者,压根不是战斗方面的修行!盖世级别才算有点战斗力,但也仅此而已了。” 知识,学问,是一种力量。 以唐鸿思维意识,媲美地球上一台大型计算机,智商高绝,算无遗漏,这才是盖世的可怕之处。 说到这, 贝霓探出小拇指, 轻轻点了下唐鸿的眉心之处。 “嗯?” 唐鸿下意识歪头,想闪避,太迟了。 这一指天外飞仙,羚羊挂角,了无痕迹,令人反应不过来,仿佛超越了空间,违背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固有认知。 他眉心一热,感觉到贝霓指尖的灼烧温度,好似唤醒了什么,激发出盖世意志的感性共鸣,一圈圈强烈波动向四周扩散。 感性共鸣! 唐鸿突破盖世后还没有激发,经过贝霓的引导,刹那间产生共鸣!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居然冒出五颜六色的波纹,依次代表着各式各类的**,尽数映入他心底——这是不曾体验过的全新感官,不同于视觉,听觉。 “情绪和**……” 唐鸿稍稍感应,又震惊又错愕,七情六欲变成了可控的事物! 喜,怒,哀,乐,乃至于忧愁思虑都可以调节,或高或低,或强或弱,皆由他意志决定。 “你掌控自身情绪,**。”贝霓微微一笑道:“包括共鸣范围之内的其余人,除了天才入圣者,全都得服从你的意志哦。” “这……” 唐鸿一时间失语。 若没有贝霓的外力启发,恐怕得适应一段时间,发掘自身,体悟意志,才能够感性共鸣。 现在却这么突然。 他大脑发沉,尝试着调整情绪,意志力猛地震颤,雷霆炸裂般摇动,宛若一柄百万钧之重的巨锤敲打着眉心。 显然。 血肉之躯和意志还需要磨合。 ‘初入盖世,还差了些。’唐鸿心生明悟,缓缓闭上双眼,仔细琢磨了起来。 这种情况就像 是刚刚拿到驾驶证的新手上路,尚不熟练,还很生疏。 一旦油门踩到底,加速太快了,大概率发生事故……唐鸿调节自身情绪也如此,身边浮动着绚丽斑斓的色彩,似乎能真切碰到,任意拨动,多出了一双洞察情绪和**的‘奇异眼睛’。 初时新奇,然后迷茫,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不知道怎么用。 不过没关系,多多练习就好了,唐鸿又试了几次,时而大喜,时而大怒,彻底沉浸了进去。 “太有意思了!” 唐鸿立刻意识到这个能力的广泛用途与意义。 他体验到了很久没有的乐趣。 恍惚间,视野晃荡了两下,耳边传来了贝霓的关切声音,唐鸿惊醒,竟已过去了三天。 “别玩了。” “别把自己玩坏了。” 贝霓拍了拍唐鸿后背,注入一股温和绵软的能量,令唐鸿身心放松,紧张的肌肉筋骨充满了活力,弥漫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她确实弱小,生命层次还不如一位入圣。 但知识就是力量——【伪全知】掌握大量通用信息,不同的平行时空仍然有效果。 “你先歇会吧。” 她劝道:“这只是情绪**的初步掌控,小心别迷失。” 闻言,唐鸿暗暗点头,便收起感知睁眼。 霎时间天旋地转。 他心中滋生患得患失的遗憾,以及回到那个状态的强烈冲动,宛若一名重见光明的盲人又陷入黑暗,见识到更为真实的世界,无法再忍耐黑暗。 “呼!” 唐鸿狠狠喘口气,抬起头,注意到防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4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许湛殿内。 许贤抚掌而笑,道: “方成,千万不可妄自菲薄。创路者,是集机遇、运气、以及大勇气、大恒心的修行者。” “悟性?并不重要。” 许贤目光悠然,轻叹道:“曾有一创路者。千年超凡,万年天体,十万载界主。” “他的悟性,极差。” 方成目光呆滞,静静听着。 千年超凡? 蜕凡期生灵的正常寿命,也即是数百年! 千年寿命,要么是科技延寿,要么有增添寿命的奇珍异宝。 但前者损害躯体本源、降低修行资质。后者则是珍稀少有,蜕凡期修行者很难有机会获得。 毕竟。 凡是增添寿命生机的珍宝,尽皆生长在星空,蜕凡期如何获得? “光雷,是他的名字。” “在破入界主后,他历经了万亿年,自准位破入下位。”许贤淡淡笑着:“而后百亿年,入中位。” “再百亿年,晋入不朽。” “不朽境后,亿年虚空君主、亿年永恒祇。令我扼腕惋惜的是,他殒落了。” 许贤轻叹一声:“否则,说不定他可登临无上。” “殒落?祇?”方成眼睛一眨,有些发懵。 祇之境。 早先,曾见识过甘政那不可言喻、无法想象的力量。继而,他自己也拥有了所谓的祇之力、即真谛之力。 虽然方成还不清楚,祇的具体层次。 但是。 单单感知茫茫永恒虚空一切言论、以及他偶尔触及到的神秘浩瀚力量,已令方成心颤。 如此伟岸的存在,如何殒落? 许贤注视着方成:“尽快变强吧,你自然会知晓一切。” 方成问:“什么层次,才算是强?” 以他目前的力量,高等造化威能、一步不朽特质、宇宙级空间法则领悟度,想必是可以逆杀四步不朽。 倘若再与铪晗祖厮杀—— 方成甚至有把握,百记宙衍苍穹崩,彻底灭之。 如此战力,还不算强? 亦或是——许师根本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强? “不朽第五步。”许贤淡淡道。 “不朽四步,是正常修行道路的范畴。而第五步,则是至高专属,非至高不可踏入!” “原本,四步不朽即有资格,知晓人族机密。 ” “可是。”许贤凝视着方成:“你是天然永恒祇,非是普通修行者,必须确保你的危险系数,在可接受的界限之下。” 许贤解释道。 究其原因,是由于方成的重要性。 以天然永恒祇的特质,一旦成就虚空君主,即可在短时间内,寻成永恒祇! 数以亿计的不朽,也难出一位永恒祇! “哦,第五步。”方成轻轻颔首。 不朽四步之上,理应有着对应至高的层次,第五步层次,也在方成的预料之中。 “可是——” 方成有些疑惑道:“五步不朽,似乎从未听闻过。” “哈哈。”许贤摇头失笑:“凡是成就五步的不朽,尽皆得是人族倾泻资源。” “他们,有着更重要的事情。” 方成轻轻颔首:“他们,是人族栋梁,得承担重担?” 许贤继续摇头:“必成永恒祇,才可称为栋梁。不朽五步,是人族基石。” “基石,栋梁。”方成默默念道。 他有些难以想象。 在寰田疆域,一步不朽已是最高战力。 而在空涅恒域,五步不朽,居然只是基石。可想而知,人族的浑厚势力。 许贤轻轻起身,淡笑道:“基石,是人族赖以维续的基础。栋梁,是支撑人族得以存在的梁柱。” “好了。” “方成,该走了,送你去星辰宇宙。”许贤淡笑道。 “星辰宇宙,那修仙之人的聚集宇宙?”方成眨了眨眼睛,心头暗暗嘀咕。 许师做事风格,简直粗暴至极。 说走就走。 许贤颔首,手指轻弹。 一道湛蓝流光沁入方成的脑海内:“星辰宇宙的讯息。你且自行了解。” 嗡嗡嗡。 巨量讯息流,沁入脑海。 与此同时。 许贤悠然漫步,湛蓝流淌而起,携着方成,前往距许湛殿约有百个疆域的虚空区域。 咚! 湛蓝!一闪而逝! —— 星辰中位宇宙,其内有着海量修仙之人。 修仙之人,是探索攀登仙道的人族称谓。 与仙者不同,修仙之人的前提,必是人族,倘若消泯情感,则立即处死。 在星辰宇宙内,经过无穷岁月时光的冲刷—— 修 仙之人的仙道上限,也渐渐扩张到界主层次。 仙道层级划分—— 练气,对应蜕凡期。 汲取宇宙粒子,改造己身,悉数凝缩汇萃,在体内形成仙力漩涡,即为仙道练气。 地仙,对应超凡层次。 经过量变积累,体内仙力漩涡,进行质变跃迁,化作仙力河流,可上天入地、是为地仙。 金仙,即天体。 仙力河流化作仙力汪洋,体内充溢液态仙力。 玄仙,即界主。 仙力充溢至极,濒临固态。仙躯皆为仙力组成,不存在任何杂质,即为玄仙。 但是! 当仙力濒临固态,也意味着充斥仙躯! 躯体、血肉、细胞,尽为仙力,也会产生仙力同化,逐渐影响灵魂、心神! “原来如此。” “玄仙,对应界主、真仙。但与真仙不同的是,玄仙体内并无仙国,也不是仙液源髓。” “玄仙,通体即为仙力。” “可是单纯的仙力,即使再怎么凝缩,也有极限。” 方成皱着眉头。 终于明白了仙的来源。 自地球以来的疑惑,尽皆消弭。 当初的布拉敌、也即是地球宇宙外侧的巨兽、幽影,并非仙者,而是一种其他生命体。 寰田疆域的仙,是仙者,即是与修行道并列的错误道路。 至于星辰宇宙内的仙,则是根据仙道,不断修正、调整,力图适应人族的仙道。 “奇怪。” “既然仙道已绝,寰田疆域的仙者,从何而来?”方成暗暗疑惑,缓缓睁开眼眸。 “呃!” 方成眼睛一瞪,浑身发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5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女人如果真的狠起心来,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尤其像木子清这样受过感情创伤的女人,更是心如寒冰。叶谦自然不能再刺激下去,明智的选择妥协。 “好,我答应姐姐就是了。没有姐姐的许可,我不会去招惹子娇。”叶谦答应了木子清的要求。 木子清微微皱眉,似乎对叶谦还有几分不放心,补充道:“就算是子娇主动招惹你也不行!” “好!”叶谦无奈的点头,说道:“就算是子娇送上门……那个,总之,没有姐姐的许可,就算子娇要见我,我也会拒绝,更不会发生关系,这样姐姐总应该放心了吧!” 至此,木子清才舒展了眉头,露出了几分满意的表情,微微点头,同时说道:“叶谦,你能够答应我不招惹子娇,我也不会让你吃亏。陆海峰的事情,我会尽力帮忙。至于风九那边,我还真是无能为力,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叶谦微微一笑,有木子清这个承诺,已经足够了。开口说道:“姐姐,那我们一言为定,到时候我肯定会再来麻烦姐姐的。” “放心,我木子清可不是你们恶魔之都的纨绔子弟,我说话算话。你要没有别的事情,现在就离开吧!”木子清说话间,就要给叶谦下逐客令了。 叶谦并没有离开,而是话锋一转,说道:“姐姐,之前我听你说,那陆海峰居然在兴城光天之下,调戏女子?那女子可有什么来历?” “哼!”木子清冷哼一声,带着几分嗔怒道:“我就说你们恶魔之都来的大家族弟子,没有一个好东西,仗着背后家族势大,便无视城规,胡作非为,活该他死于非命!” “咳咳……” 叶谦干咳两声,喃喃说道:“姐姐,你好像说偏了。” 木子清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叶谦,这才说道:“那女子要真有什么背景,也就不会被人公然调戏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过就是想要知道,陆海峰之死,是否和那女子有关系。我现在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两者绝对没有关系,这一点兴城的城主罗厚义早就调查过了。” 叶谦笑了笑,并不反对木子清这话。罗厚义肯定查过那女子的来历,毕竟两人的过节太过于明显了。 但是,现在风九这个关键人物,性格怪异,却掌握了这案件的关键证据,叶谦想要从风九嘴里得知证据线索,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叶谦要做的是,如何将自己和风九产生联系,让风九觉得,这个消息应该告诉叶谦。 只有让风九主动愿意开口, 叶谦才有机会得到背后的证据线索。否则,哪怕叶谦以死相逼,也难以打开风九的嘴。 风九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算无恶不作的歹徒。只是,风九和地下佣兵之间那深沉如海的间隙和仇恨,让风九为了对付地下佣兵而无所不用其极。 在叶谦看来,让自己和风九产生联系,唯一的捷径,便是有共同的目的。而这个目的,自然是要对付地下佣兵。为了让这一切,显得顺其自然,取得风九的信任,叶谦当然需要好好谋划,寻找一切可寻之机。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也知道陆海峰之死,和当日被其调戏的女子无关。只是,我想看看,能不能让两者有些关联。所以,我希望姐姐可以将那女子的全部消息告知于我。”叶谦无奈的说道。 木子清很快就明白了叶谦的意图,喃喃说道:“让我给你那女子的全部消息不难,只是我想告诫你一句,那女子只是个普通人,希望你不要牵扯无辜,否则……” “姐姐放心,我不是那种不择手段之人。我虽然很希望完成自己的任务,但做事会有自己的底线。这一点,姐姐日后一定可以看出来的。”叶谦连忙说道。 “好,我且相信你一回。”木子清说道:“你先回去,那女子的资料,随后我就会让人给你送去客栈的。” “多谢姐姐,那我就在客栈静候佳音了!”叶谦点头,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当叶谦离开房间,来到院子的时候,却发现本该在房间的木子娇,却早早的等在了这里。木子娇一见到叶谦出来,顿时露出了笑容,连忙走了过来,说道:“叶谦,我姐姐没有为难你把!” “多谢子娇姑娘关心,姐姐善解人意,并没有为难我。”叶谦含笑说道。 木子娇有些意外的看着叶谦,她自己的姐姐,她会不知道?随即笑了笑,说道:“叶谦,我自己的姐姐,我会不知道吗?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你怎么这样问?”叶谦问道。 “姐姐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们这样来自恶魔之都的大家族弟子了,她怎么可能对你客气?姐姐是不是对你说了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木子娇有些担忧的看着叶谦。 面对木子娇的这个质问,叶谦不得不佩服这对姐妹,两人的心思都不简单。就在叶谦危难之际,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只听到身后传来了木子清冰冷的话语道:“子娇,我不是说让你回房间,不许出来的吗?快回去!” 木子清的口吻不容置疑,木子娇闻言,讪讪一笑,说道:“姐姐,房 间里闷的很,我只是出来透透气。姐姐这么着急,让我回去,难道是怕叶谦跟我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胡说!”木子清呵斥了一声,说道:“我有什么不能让叶谦说的话?” “姐姐,既然没有,为何这么着急让我回房间?昨晚我可是吃了亏,当然要找叶谦问个清楚明白的。”木子娇见状,连忙说道。 “什么?”木子清闻言,脸色一变,目光凌厉,瞪着叶谦,质问道:“叶谦,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叶谦万万想不到,这两姐妹自说自话,为何要将祸水引到他的身上?面对木子清那凌厉的目光,叶谦一脸无辜道:“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做啊!而且,昨晚我醉的不省人事,哪里还能做什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6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最近一段时间,的确有些高级干部对子女实在是太放纵了,这些人既然上次敢在酒店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主动挑衅打架,之前肯定也有不少劣迹,这方面,你们公安部门工作可要做仔细了,绝对不能任由着这帮人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咱们『共产』党干部的威信树立起来不容易,不能让这帮混子给败坏了。” 王书记这番话说完后,公安厅长总算是听明白了王书记话里隐含的意思,他这是在暗示自己,趁着这次的机会好好的教训一下挑衅滋事的人,尤其是之前有过不少劣迹的官少爷,正好老账新帐一起算。 公安厅长赶紧表示,一定按照领导的要求,严肃查处社会上的不稳定分子,保持社会稳定的和谐环境,对人民负责,对党负责。 从王书记的办公室出来后,公安厅长又去了一趟政法委书记的办公室,两人关起门来商量了好大一会后,得出结论,王书记的儿子虽然把郝公子的腿给打断了,但是人家那是自卫,而郝公子主动挑衅,导致严重后果,也算是咎由自取。 最重要的是,按照王书记的提示,公安厅长决定对郝公子之前的种种劣迹开始调查,只要证据确凿就要把此人捉拿归案,这样的处理方式到底是不是公平,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王书记现在是江南省说一不二的主,既然谁敢得罪了他的儿子,那就等于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官场上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所谓的官威受到影响,而郝书记现在的做法正是严重的挑战了王书记的官威。 郝书记还在一天三个电话催促省公安厅的领导赶紧捉拿把自己儿子打伤的主犯时,其实公安厅里已经秘密的组成了一个案件侦破组,对于郝公子之前的种种违法行为进行了一番整理。 要说郝公子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关于他的一些犯罪记录实在是太多了,这些年里,那些吃喝嫖赌的行为暂且放在一边,其中有一次,居然在某城市广场开车接连撞倒了好几个正在晨练的大爷后,又驾车逃走了。 因为郝公子用的是套牌车,所以当时公安机关根据车牌根本就找不到郝公子其人,但是从路面调出的监控中,却有公安干警是认识郝公子其人的,当时这件事影响很大,几个受伤的老大爷一直在不停的追着公安机关要说法,事情一直汇报到了省公安厅,是公安厅长考虑再三后,把此案当做没完结的案子先放在一边。 现在,这些郝公子平常做下的劣迹,现在都派上了用场,按照公安厅长的亲自指示,把所有的案卷整理结束后,立即对犯罪嫌疑人进行抓 捕。 郝书记的儿子这阵子一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养伤,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次郝公子被打的骨折了,因此每天都得闷在医院里,没机会到外头疯去。这让一向自由惯了的官少爷有些憋不住了,每天都在嚷嚷着让照顾他的护工用轮椅推着他出去逛逛。 郝公子住在省人民医院的六楼高干病房里,病房里从卫生间到书房应有尽有,而且是单独住一间,尽管住院费用不少,可是这点钱对于郝公子这样消费层次的人来说,只能算是『毛』『毛』雨了,最重要的是,这一丁点的『毛』『毛』雨,也会有人主动用公费帮郝书记报销,这都是郝书记身边服务人员的本分工作,压根就不需要郝书记本人『操』心。 这一天,郝公子正百无聊赖的躺在病床上上打游戏,瞧着护士田过来帮自己换『药』,顿时心里有了个坏念头。 他冲着照顾自己的护工和保姆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换『药』不喜欢有人杵在旁边看着。” 保姆和护工听了这话,赶紧出门。 田护士今年不过二十出头,长的特别水灵,郝公子刚住院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病区的美人护士,一直没有机会下手,今天瞧着田主动送上门来,他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田护士轻手轻脚的帮郝公子换『药』后,正准备离开,一只胳膊却被郝公子给拽住了。 郝公子在医院里住院只有几天时间,众多护士却都已经听说了他的大名,这位公子哥不仅浪『荡』而且多情,最重要是的多金,因此医院里的护士对这样的人物态度是复杂的。 有人羡慕,有人妒忌,有人不齿,也有人背地里议论这位郝公子不过是个不懂事的花花公子罢了,在田护士的心里倒是认为,只要是病人,自己就该好好照顾,毕竟这也是护士的天职。 瞧着郝公子抓住自己的胳膊不放手,田护士回头问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郝公子眼珠一转说:“我这里有些不舒服。” 田护士赶紧放下手里的托盘,俯下身子往郝公子说的方向看去。 郝公子手指的却是两腿中间的位置。 田护士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语道:“明明是膝关节以下的部位骨折,怎么会导致大动脉这边出现问题呢?” 瞧着田认真的冲着自己两腿中间的阳物位置仔细观察,郝公子心里不由感觉好笑,他使劲的憋住笑说:“田护士,我把裤子脱下来给你仔细看看吧?” 田护士倒也没多想,有些犯愁的对郝 公子说:“不方便吧,你这一条腿可是打了石膏呢,脱裤子多不方便啊,再说了,我只是个护士,又不懂那么多,我还是帮你叫个医生过来吧。” 田说着转身要走,郝公子却又把她拉住说:“田护士,我这里有个很大的肿块,你先帮我看看情况行吗?” 田护士信以为真,赶紧伸手帮郝公子脱下裤子,心的触碰了一下郝公子两腿之间的一个凸出物体问道:“你说的是这里吗?” 郝公子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女孩子居然还当真了。 毕竟是受过几年的医学教育,田心里明白,郝公子手指的位置是男人的生殖器那一块,按理说,那里有些凸出是正常的生理特征,可郝公子却硬说那里是肿块,田护士直到这时才有些回过神来,自己居然被这家伙给耍了。 田护士的脸上不由一红,冲着郝公子抱怨的口气说:“你一条腿都成这样了,居然还不老实。” “哈哈哈!” 瞧着被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丁区面积广阔,估摸着有百丈方圆,这里的药材数量多,因为消耗量大,种植的年份也不久远,基本上是种下后隔个几年就能收获的东西。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里的东西,拿给木木吃,木木估计都有些嫌弃…… 叶谦并没有什么动作,安安分分的干自己的活,丁区除了他以外还有几个杂役,叶谦也都熟识了,顺带从他们这里知道了不少关于洞玄门的消息。 又是寻常的一天,叶谦丢掉锄头,一身青衣,上面还沾着泥土,简直就像是个种庄稼的汉子。 他斜斜的靠在自己住所的门上,就那么坐在门槛上,心中却在思量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这是他来到洞玄门的第五天,这几日他一直在融入这个洞玄门,以一个药田杂役的身份,如今算是颇为成功,其他的杂役都认识他了,也都熟悉了起来。 也就是说,虽然洞玄门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还不知道他,但叶谦却已经是货真价实的洞玄门人了。 但是,叶谦不可能一直在药田里侍弄这花花草草的,他的时间可耽误不起。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弄垮洞玄门。 仔细的想过之后,叶谦发现,弄垮洞玄门,如果他想要以一己之力,挑翻所有人,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且不说这洞玄门的掌门人乃是窥道境四重的强者,就窥道境三重的长老,都有好几位。凭他叶谦一个人,还是算了吧! 思来想去,叶谦发现,如果想要把这偌大的洞玄门给毁灭掉,唯有两个办法。其一,那就是借刀杀人!洞玄门的确实力不错,可在这仙魔大陆上,比洞玄门强大的势力,比牛毛还多,那些仙盟的顶级势力,更是不用多说,灭掉洞玄门跟吹口气一样简单。 假设叶谦能够使得洞玄门与某一个强大的势力闹出矛盾,而且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在那强大势力的威压之下,灭了洞玄门可能非常的简单,就如同洞玄门灭了当初的风雨楼一样…… 这是借势的法子,也是最稳妥的,只要叶谦在中间不断的挑起矛盾,后果必然是洞玄门被摧毁。 其二,那就是内乱!叶谦的经历非同寻常,可以说不仅有大量的历史实例,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也不在少数,一栋高楼想要从外部摧毁或许很难,可如果从内部下手,可能只需要弄断几根梁柱,就能够轻而易举的使得高楼垮塌。 一个势力也是如此,如果遭遇外敌,他们很有可能同仇敌忾,团结一致,可如果是从内部瓦解,内斗起来简直分分钟都可以毁掉这个势力。 仔细的盘算之后,叶谦打算选择第二条路。 之所以选择这第二条路,是因为叶谦实在是对于洞玄门的过去缺乏了解,他不知道这个洞玄门究竟有什么敌人或者朋友,乍然一下要去找一个很强大的势力来进行挑拨,最后灭了洞玄门,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不过,如果是内乱的话,叶谦倒是不必考虑太多,就在洞玄门内部寻找机会就是了。 他丝毫不担心自己找不到机会,任何一个势力,哪怕是地球上的那种家族企业,其中也不乏勾心斗角的龌龊戏码。亲兄弟之间都会争权夺利,更何况是非亲非故的同门师兄弟? 注意打定,叶谦一边留意洞玄门那些大人物的小道消息,一边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该离开药田了。 毕竟,就算是想要暗中挑拨,一个药田杂役能起什么作用? 就在叶谦寻找离开药田的机会的时候,这天,扛着锄头的他晃悠在药田里,手里提着一个小桶,那是刚刚给一小块药田灌溉灵液的。药田边有两个休息的杂役在谈论什么,叶谦路过打了个招呼,本来没打算多呆,没想到却从这两人口中听到了一个消息。 原来,洞玄门每一次招收弟子后,一个月的时间后,就会举行一次大比活动。从外门弟子里挑选出十名佼佼者,可以直接进入内门,享受内门弟子的待遇。而且也不仅仅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也会借这个机会,举行比试,其中佼佼者可以进入核心弟子。 内门外门,核心弟子,其待遇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的,任何人都想要获得更好的待遇,所以说,这比试是所有弟子都上心的, 这事情本来和药田的杂役没有任何关系的,因为他们没有资格去参加比试。可是,比试在即,不少人都需要丹药提升实力,药田这里自然比以前热闹了,一些弟子会找关系过来弄弄一些平时得不到的药材,去炼制更好的丹药。 两个杂役之所以在这了讨论,便是因为有个麻烦事儿,让他们十分的苦恼。 叶谦问询之下,才知道,原来在外门弟子之中,有个名为白凤的男人。这白凤天赋不错,在外门弟子之中,实力可以排进前三。 他为了这次大比,需要一枚四品丹药,需要的一味药材颇为难得,而且还需要年份恰恰足够的那种,整个丁区药田找遍了,就那么一株。 本来这也没什么,既然是外门弟子里颇有前途的人,而且据说白凤还有点背景,他拿走也没什么。可偏偏的,在外门弟子里还有一人,名为张琦。 这张琦就更厉害了,实力是当之无愧的外门弟子第一,白凤也曾在他手下吃过败仗。对于这一次进入内门,张琦是十拿九稳,但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他不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而是要成为内门弟子内的核心人物。 要知道,哪怕是同为内门弟子,但待遇也有所不同,一切只看你的天赋实力。张琦想要炼制一枚丹药,暂时使得自己实力提升,为这次大比做准备。 可巧合的是,张琦也需要那一株药材,两人都需要,药材却只有一株,纠纷就出现了…… 但目前两人还没有翻脸,药材就在药田里长着,两人都和药田这边的管事打招呼了,那管事完全没有办法,两边不得罪是不可能的了,所以管事这里,很是恼火。管事恼火了,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半个时辰前。 桃花山庄,南厢苑。 “今日,是不是该去月下堂前取给无鱼做的那件衣裳了?”李叶苏正闲来无事,忽然想道。 庄儿想了想,点了点头:“是啊,老爷和大夫人走得匆忙,也未来得及交代,恐怕这会儿流星大爷也忘了吧!”皇甫青天和武月贞不在,名义上李叶苏当家,实际上庄里上下各尽其职,根本无需李叶苏过问,若需要处理的事情也都是由飞盾代劳,忽然间想起到了取衣裳的期限,心 里觉得自己还算是有一些用处的。 “你去通知流星,别耽搁了!”就在庄儿准备出去时,李叶苏又急忙叫住了她,“等一下,庄儿,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 庄儿笑道:“夫人定是想找个机会出去透透气吧!”“庄儿,果然还是你最懂我!”李叶苏欣慰的笑道,“自从桃庄总是有乱党出现,我就再未出去过,桃庄也变得像一座牢笼似得,闷得让人透不过气。再加上常欢、无鱼和凤绫罗相继出事,庄内的气氛也一直都压抑得很,我又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着急,我早就想出去透口气了,无故出去定会让人担心,倒不如趁此机会,让我这桃庄的二夫人亲自去走这一趟,一来好让月下堂前的人知道桃庄对无鱼的重视,传开来对桃庄的名声也好,二来这也算是我唯一能帮上忙的事了!庄儿,你说,我这算是给桃庄添 乱吗?” 庄儿急忙说道:“若是大家都明白夫人想要急切帮忙的心,又怎会觉得您是在给桃庄添乱呢?我去找雷少爷,让他陪我们一起去吧,也好保护夫人!”“事情都解决了,难得清闲,就别吵他了!自从他们三兄弟年首之战后,桃庄就恢复了平静,江湖上也没再掀起过腥风血雨,月下堂前离桃花山庄也没多远,我们坐马车去 ,速去速回,不会有什么事的!”庄儿也觉得有理,因为皇甫三雄捣毁乱党的老巢后,街上也恢复了往日的烟火气息,就去一趟月下堂前的功夫,在马车里也不会引人注目,自是不会出什么事的,便没有 再执意去找皇甫雷。 就当李叶苏已让安管家备好马车,和庄儿准备出去的时候,却在门口碰到了不速之客焦红菱。因为皇甫云和凤绫罗的事,这二人曾经合作过,又因为他们夫妇的出卖,让李叶苏陷害皇甫云的诡计暴露,险些羞愧自尽,尽管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过节,这会儿见面难免 会想起过去的肮脏,实在有些尴尬。 “我是来找赛驼翁殷储的!”焦红菱无意进入桃庄,只 是站在门口冷声道。 “黎夫人,快请进,我这便带你去找殷先生!”李叶苏急忙说道。“怎敢劳烦二夫人呢?你们桃花山庄的人,我是各个都不敢劳烦的。”焦红菱冷嘲热讽道,“若非是我腹中作痛,实在难忍,赛驼翁又身在桃花山庄,否则我断然不会再踏进 桃庄半步的!” 李叶苏只好看向安管家,对他说道:“安管家,还是你来给黎夫人带路吧!” “我不会进去的,也不想劳烦你们桃花山庄的任何人,叫殷储出来,这是皇甫云和凤绫罗欠我的!”焦红菱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恍惚道。 安管家实难做主,只好去找殷储,半路上却碰到了飞盾和花碧倾,听说此事后,便双双赶来。 而李叶苏也不好抛下焦红菱出庄,便一直站在旁边陪着了。“来到桃庄便是客,老爷大夫人不在,少爷们也都走不开,让我等怎敢怠慢了黎夫人?”飞盾看了一眼李叶苏,二人对视着点了点头,他又继续说道,“即便将殷先生叫来, 这大庭广众之下诊断也十分不便,倒不如让在下为你引路,我已让安管家通知了殷先生,让他先行准备,只等黎夫人劳驾前往!”李叶苏说道:“黎夫人,我知道你并不想与桃庄的任何人再有来往,若是见到我又难免会想起过去的一些不愉快之事,那我也正好有事要出去呢,就让飞盾为你引路吧,毕 竟老爷除去武林盟主的身份,桃花山庄也不过是普通的宅子,总不能让桃庄怠慢了来客吧?” “二夫人,你这是要出去?”听闻李叶苏要出去,飞盾询问道。 “我去月下堂前,把无鱼做好的衣裳取回来!”李叶苏说道。 “这种小事还是派人去吧,何必劳烦二夫人你亲自走一趟呢!”“取衣服这件事既是小事又非小事,对我们来说分文不值,可对无鱼来说却是无价之宝!风儿的眼睛,凤绫罗的死,常欢的病,无鱼的毒,云儿和雷儿的情伤,一直以来,我这个二夫人都不知道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既然取衣服是小事,那就交给我吧,也让我尽尽心意,以表关心。况且,我早就想出去透口气了,这些日子,桃庄发生的事情 实在叫人心情压抑!”李叶苏说道,“我已让安管家备好了马车,速去速回,请二爷放心!”飞盾说道:“即便三位少爷处理掉了江湖乱党,可还有一些归顺曼陀罗宫的乱党还在江湖上潜伏,暂时的平静也不过是表面,既然二夫人想出去走走,便叫人陪着,否则我 断然不会让二夫人出去的!” “好,我一会找人陪我一起去,你快带黎夫人去找殷先生吧!”李叶苏笑道。 飞盾点了点头,伸出手:“黎夫人,请!”但却仍旧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李叶苏。 “有劳二爷引路了!”焦红菱冷声道,暗自勾了勾嘴角。 “我陪你一起去!”一旁的花碧倾忽然说道。 李叶苏感到有些受宠若惊,连庄儿和飞盾都很惊讶。花碧倾注意到了他们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的耸了耸肩:“圣雪的生辰快到了,我这个姨娘也没什么好送的,二夫人你要去月下堂前,我也正好跟去看看有什么好料子也做件 衣裳送给圣雪。” 飞盾笑了笑,凑在花碧倾耳边笑道:“你呀,大少奶奶的生辰还早着呢,怕二夫人出事就直说,何必找借口呢!” 花碧倾冷笑一声:“她要是出了事,雷儿不得伤心死了,知道李叶苏要出去却还没有跟着同去的人必定今生都不得心安,我是在帮你,否则你怎么跟姐夫和雷儿交代?” 飞盾笑而不语,带着焦红菱去找殷储了,而李叶苏、花碧倾同庄儿也离开桃庄去月下堂前了。 流星刚给无鱼送完饭,准备去月下堂前,安管家告诉他李叶苏和花碧倾已经去了,流星便又回去继续陪伴无鱼了。 半个时辰后。 “闻思,我们已经在这片林子里等了七天了,还要等到何时?”白狐问道。 “水涟漪说,会有神秘人暗中助我,我想,只有等他的联络,我们才能出发!”东方闻思淡声道。 话音刚落,便有一只信鸽忽然落在了东方闻思的脚下。 东方闻思抓起信鸽,将它爪子上的纸条取了下来,然后就见信鸽忽然啄起了东方闻思的手背,有鲜血流出。白狐刚要拔剑,东方闻思便阻止了他:“这是血信鸽,食了谁的血,就会认他做主人,水涟漪说,这血信鸽只食了两个人的血,一个是我,一个就是要同我联络的神秘人。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9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听到叶谦这么说,躺在地上的彭新愣了下,随后他大声的叫了起来,“你胡说!你分明就是想明抢!我告诉你,我来到这里送药剂,很多人都知道,如果你们敢抢药剂的话,想一想面临的是什么后果!哼!不要以为你们神奇集团是个大集团就能够肆意妄为了!这些药剂,都是出产自三山国之手!那里强者众多,是你们惹不起的!赶紧把我给放了!不然,你们倒霉了!” 此时梁云也是有些迟疑,她开口说道:“叶谦,你能够确定吗,这可是大罪,为了保证药剂产业的顺利经营,的确,是有一个组织专门监管这些交易的,这个药剂监管局实力雄厚,可不是一般的警局能够比的,你……” 叶谦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梁总,我既然动手的,当然就是没有冤枉他,这里面的确是有假的药剂混合了进来,哼,我想,你们公司的药剂鉴定师之所以今天没来上班,不是和这个家伙同流合污了,就是被这个家伙给威胁绑架了,他想要把这些假的药剂卖给你,果然是阴险。” 地上的彭新听到叶谦这么说,脸如死灰,他的双臂钻心的疼痛,关键是,现在他觉得叶谦什么都知道了,他不像死,胳膊断掉了,可以再次续接回来,但是这种贩卖假药剂的事情,如果捅到了药剂管理局,那么他很有可能会自己被处死了! 彭新看着叶谦,他说道:“你不可能知道的!混蛋!你绝对不可能知道的,这里面所有的药剂都是一个样子的,而且都是有灵气萦绕,你怎么可能能够分辨的出来?!” 叶谦揉了揉鼻子,他转头看着梁云,说道:“梁总,药剂很难分辨真假吗?” 梁云有点无语了,她看着叶谦,开口说道:“当然难分辨了,知道一个鉴定师的月薪是多少吗?这么说吧,一个月就可以在绵山市买一套小房子了。恩,你看得出来真假?” “这好像很容易,对我来说。”叶谦点了点头,然后他转头看着地上的彭新,叶谦开口说道:“这家伙怎么处置,他伙同鉴定师想要来诈骗你们,把他交给警察局还是交给药剂监管局?” “当然是交给药剂监管局。”梁云立即说道,“警局有个屁用,他既然敢做假药剂,而且还能够做出来,做的这么像,说明这家伙挺有实力的,背后肯定有个团队专门坑人的,交给警察局,他分分钟就走出来了,交给药剂管理局,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不要啊!”地上的彭新大叫起来,“不要!梁总,真的不要这么做,我和你们神奇集团做生意也做过几十笔了,这是我第一次造假 啊,我是猪油蒙了心了,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情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梁总,你就可怜可怜我把,我真的不敢对您做这种事情了,您放了我,放了我,您放了我,我就告诉是谁要我这么做的,真的,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怎么可能造的出这种假药剂呢!” “你说什么?”梁云皱了下眉头,她这次有点不淡定了,她看着地上的彭新,眼睛眯了起来,开口说道:“你是说,有人指示你这么做的?” 叶谦赶紧抬手,他笑了起来,开口说道:“梁总你不必听他瞎说,他现在为了让你放过他,什么假话都说得出口,你给药剂监管局打电话吧,现在人证物证都在这里,应该可以定他的罪了吧。” “不要!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梁总,不要把我交出去,我什么都说,什么都告诉你,是你们神奇集团的人,一个叫梁静生的人,他让我这么做的,真的!还有那个鉴定师,也是他买通的,跟我无关啊。”彭新大叫了起来,显然他对于那个什么药剂监管局非常的恐惧,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把事情一股脑的都给说了出来了。 梁云握了下拳头,她大口喘了几口气,随后她开口说道:“竟然是三叔指使的!这个家族,还有什么意思!” 叶谦叹了口气,他随后看着地上的彭新,叶谦开口说道:“梁总,这个人该怎么处理?” “不要把我送给药剂监管局,我愿意配合你们,补偿你们,真的。”彭新立即快速的说着。 “那就先把他关起来吧。”梁云说道,“等我这边询问过了三叔之后,再做处置。” “那也行。”叶谦点了点头。 梁云叫来了保安,随后把这个彭新给带走了,彭新走的时候还不住的点头感恩。叶谦只是笑了下,看到彭新被带走后,叶谦笑着说道:“太好了,这个真的药剂,应该属于我吧。”叶谦立即走了过去,把那个药剂箱子给提在手中,生怕梁云给抢走了。 梁云看到叶谦的动作,笑了起来,她无奈的耸耸肩,说道:“其实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把那个家伙给送到药剂监管局对不对,你心里就想着那一颗真的炼体境药剂了是不是,你之所以那么说,就是为了把彭新的这个真药丸给抢过来,如果送到药剂监管局的话,这些东西肯定会被没收了。” “哈哈!不用讲出来嘛!再说了,梁总,你没发现咱们刚才的配合特别的默契吗,成功的诈出了想要得到的信息,对不对,而且还白白拿到了这个药丸。”叶谦笑了起来,他迅速的把箱子打开,查看了一翻 ,果然只有一颗药剂是真的。叶谦有点叹息,还是把那个真的炼体境药剂给拿了起来。 梁云叹了口气,她神情有点落寞,开口说道:“哎!我真是没有想到,我的三叔竟然也公然的要开始整我了,他为了打压我,竟然公然利用这种方法来对付我,如果我这次这笔生意真的失败了,一次就是要损失九个亿,呵呵,到时候就算是爷爷再支持我也没用了,那时候整个董事会的人都会反对我,我爷爷也没有办法力排众议,那时候家主的位置真的就可能落到了三叔的头上了。” 叶谦发现梁云还真够悲催的,就因为梁云的父亲死了,现在梁云要接替家主,所以她的二叔和三叔都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